《娘娘又仙又撩：陛下椒房独宠》 第1章 选秀风波 大楚朝 承安八年，四月初六，黄道吉日，宫中大选。 这是承安帝萧砺，登基八年以来第三次大选，他今年二十六。 登基第一年，朝廷诸事忙碌，他没顾得上，所以第二年才第一次大选，第五年是第二次选秀。本来，承安帝对女色也并不上心，只是繁衍后嗣而已。 先前，各州省总督府邸直隶衙门已筛选过一轮，再由宫中细选两轮，如今只余下五十六人。选秀在承乾宫的宜兰殿举行，承乾宫位处东六宫之一，离皇上所在的乾坤宫最近。 所有符合条件的秀女都在宜兰殿偏殿排队等候着，四人一组，很快就会轮到她们，先前已经有两位嬷嬷教过她们请安和回话的规矩。 漫长的等待让很多人焦心，有的人坐在偏殿里；有的人站着，不时探头想知道外头的情况；还有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个是裴谨言，我在平郡王府的赏花宴上见过她。” “她一来，咱们也不用选了？放眼望去，她也太鹤立鸡群了。” “她都十八了还没有亲事，原来就是为了参加选秀。” “不能？听说是挑花眼了，准备要议亲的，但选秀开始了，不得不来。裴家可是世代纯臣，高门清贵。” “第九组准备。”一个太监在门口喊道。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才平息下来。 裴谨言始终保持安静，前世，她虽然当了十几年阿飘，但跟她同一批参选的秀女，她还是记得几个的，包括以后她们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和下场。 重生后，她又回到了裴府，依旧是裴府大小姐裴谨言，她的家族算是新晋世家，祖父裴郑义是三朝老臣，两朝帝师，内阁大学士，当朝首辅，人称裴阁老，父亲裴青云是广陵侯。 十五年前，一场对西疆外蛮夷的大战中，裴青云率领三万大军打赢了蛮夷的十万大军，九死一生，双下肢重伤，伤愈之后瘸了一条腿，回京之后待了几年又去西疆戍守边疆，他只带了夫人唐氏，儿女都留在京中，由裴郑义和马氏这对祖父祖母教导照顾。 广陵侯这个爵位，先帝册封的时候要给世袭侯爵位，作为阁老的裴郑义拒绝了，认为这样会让后代子孙变得不思进取，先帝很是佩服裴阁老，于是改成了世袭三代始降爵。 因此，裴青云还有一个绰号叫跛脚侯爷，是威震西疆的名将。至于广陵侯夫人唐氏，是辅国公府唐家的嫡出小姐。 所以，这届秀女中，裴谨言的身份最高，阁老的嫡孙女，侯爷的嫡长女。不过，裴府家规森严，裴郑义定了家规，子孙不得纳妾，只有嫡出，没有庶出，裴谨言这一辈里只有她一个姑娘。 “最后一组准备。”禀礼太监在门口提醒。 裴谨言的思绪又拉回来了，她就是最后一组的，跟她同组的还有三个。 她们四人已经站在宜兰殿正殿侧门，等会儿就要从这个月洞门进去，面前是一道门帘，门口站着一个宫女，等她掀起帘子，她们就要进去行礼。 裴谨言这组四个人，她是第二个，身后两位秀女用帕子捂着胸口，有些紧张，但她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觉得像梦境一般，她用力握拳，眼眸垂下，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历经这么多年，她又要见到御座上那个人了。 宫女撩起门帘，她们四人依次而入。 同时，一名太监拿着名册朗声读道：“御史大夫路培辛之女，路嘉敏，年十七；广陵侯裴青云之女，裴谨言，年十八；同昌伯乔牧之女，乔玉，年十六；按察司知事洪诏之女，洪嫣，年十五。” 话音刚落，四女齐齐跪下行大礼，“臣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之前，大家都练习过，但声音还是参差不齐，有点尴尬，四个姑娘起来之后就心里打鼓，脸上羞涩红润。 东太后廖氏笑着点头，“都起来，看着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我就高兴。”她先扫了一眼，随后目光就落在裴谨言身上。 昨天，她拿到名单的时候就跟身边的廖嬷嬷说过，想不到裴阁老的孙女竟然也来参选，可惜了，若是这孩子早出生几年，兴许如今的皇后就该换人了。 皇后程氏也在座位上看了这四位姑娘，裴谨言尤其出挑，如今后宫之中，兰妃、丽妃都很受宠，是她的心头大患，正好想找个貌美聪慧家世高的分一分宠，这不，眼下就来了一个。 “母后，臣妾看这四个都不错。”皇后笑着说。 东太后看向皇上，“皇上觉得如何？” 今天，裴谨言穿得清爽简单，一件交领月白色绸缎上衣，衣襟是苏绣祥云暗纹，一条月白色缎面裙，上头绣的是浅紫色碎花纷飞暗纹，外罩一件对襟蝉翼纱外衫，清新淡雅，她梳着灵蛇髻，并无钗、步摇装饰点缀，鬓边只簪了一朵纱绢作的栩栩如生的梨花。 她就这么俏生生站在殿中，清丽无双，淡雅出尘，似飘然欲飞的仙子。五官精致，眉目如画，鼻梁挺拔，肤如凝脂白皙透亮，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像是山涧泉水冲刷过的黑白玉石，又似一汪幽幽深潭，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 萧砺看过很多美人，这会儿也免不了呼吸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过他面上掩饰得很好，表情淡淡的，似乎不感兴趣。 “已经选了几个了？”萧砺揉了揉眉心。 “禀皇上，已经选了九个了。”皇后微笑回话。 东太后笑道：“后宫人太少了，这四个是最后一组，又都不错，索性全都留下？” 正当皇上打算点头同意时，又一声“西太后娘娘驾到”的声音传来。 皇上眉头微蹙，显然是不喜欢。皇后也垂下眼眸。 裴谨言等四人都不敢有动作。 西太后孙氏，一张脸保养得宜，虽四十多了，看起来却像三十，除去眼角细纹可以看出些许年龄，仍旧是位美人。这位是皇上的生母，当年，先皇的宠妃，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她被册封为西太后，原先的皇后就被册封为皇太后，为了区分，众人才以东、西称呼。 其实，皇上跟东太后更为亲密，因为皇上五岁的时候就被抱给东太后养在身边。 “既然是殿选，就应该慎重，不能四个全留下。既然已经选了九个，这最后一组再选两个即可。”西太后不赞同东太后的说法。 皇后不敢插话。皇上心中不满，因为这些年，两宫太后一直面和心不和。东太后说的，西太后一定会唱反调。 东太后只是淡淡笑着，看都没看西太后一眼。 “敢问母妃，您想选哪两个？”皇上转头问西太后。 第2章 她倾慕他 已有太监极其有眼色看座，西太后扶着嬷嬷的手坐下了，她抬高下巴，扫视面前四个姑娘。四个姑娘早就跪下匍匐行大礼了。 “都起来。” 四个姑娘站起来之后，西太后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就选那个路御史的女儿和同昌伯的女儿。” 居然没选裴谨言，其她秀女不敢抬头，心中又是紧张，又是诧异。 裴谨言仍旧微垂着头，此事早已料到，因为西太后不喜欢裴家，连着也就不喜欢自己，再正常不过。 原因就是当初，西太后还是先皇宠妃的时候，想要给自己的小儿子七皇子选正妃、侧妃，让她的娘家弟弟文安郡侯孙剑来跟祖父裴郑义说联姻的事，愿意给出七皇子正妃的位置，裴郑义拒绝了。 如今，裴谨言居然入宫选妃，西太后当然不高兴。 西太后什么心思，东太后跟皇上心里都清楚。 若是之前，皇上可能真不会选裴谨言，但刚才惊鸿一瞥，且西太后不让他选，他就更想选了。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皇上一直觉得亲娘更喜欢一母同胞的弟弟宸王，但裴家没有看上宸王，反而是将女儿送进宫来了。 由此可见，谁都不是傻子，皇上就是比七王爷强。 东太后此时发话了，而且语气明显不愉，声音都大了一分，“妹妹这么说，是在打我的脸？如今后宫高位、中位妃嫔的位置都空了一大半，低位嫔妃就更不必说了，多选几个怎么了？多选几个替皇上绵延子嗣，这难道不对么？平时抬杠也就罢了，如今是在殿选。” 殿中气氛紧张，静悄悄的。皇后垂下眼眸，不敢多说。四个秀女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其实，裴谨言早料到这场面，因为跟前世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她仍旧是要装出一副被吓到、害怕自己选不上的模样。她心里嗤笑，她居然是自己演自己。 西太后孙氏叹了口气，“姐姐多虑了，我哪敢打您的脸。就是觉得后宫人太少，要选也要选好的。皇上日理万机，那些妖媚的女子不能进。必须得是教养好的，温顺的，知书达理的。” 殿中四个秀女，容貌最出众的就是裴谨言，西太后如今说不要选妖媚的，刚才又没选裴谨言，这就是在说裴谨言妖媚。 皇后看着两位太后的眼神，又看看似乎并不在意此事的皇上，笑着对东太后说道：“母后，不如您选两个，问问皇上的意思？” 东太后看着皇帝，“皇上你折中选两个。” 皇上看着也乏了，没什么耐心再问下头几个秀女问题，直接说道：“那就留下广陵侯嫡女和路御史的嫡女。” 太后和皇后都露出满意的微笑，西太后有些不忿，但她知道皇上脾气倔强，只怕不会听她的。 西太后孙氏微微眯眼，心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有的是机会磋磨这个裴谨言。 殿选结束之后，所有秀女都坐着宫中轿辇回自家府邸，两日后就会有圣旨到她们府上告知她们的位份，并有专门教导宫规的嬷嬷去授课，半个月之后，她们就会正式入宫。 两日后，裴府已经接到圣旨，裴谨言被册封为正六品的美人。 前院书房中，裴阁老跟夫人马氏正在说话。 马氏有些怨怼夫君，“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故意让孙女入选的？” “什么叫我故意？我疯了不成？”裴阁老也有些担心，“咱这大孙女，从小就极其有主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才智做世家长媳是妥妥的，但要入宫去，我还真有些后怕。伴君如伴虎，这其中任一细节都不能出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氏大怒，“那你想想办法呐？要不这样，等妹妹妹夫云游回来，让他们进宫一趟。把谨言弄出来？我愿意出一百万两白银，我马家出得起。” 裴阁老的龙凤胎妹妹裴芳菲是平郡太妃，妹夫就是老平郡王萧澈，只不过萧澈已经把爵位传给嫡长子萧瑞了，他只管带着夫人裴芳菲吃喝玩乐，时常就去江南、淮南等其它地方游玩几个月。 “你在说什么胡话？圣旨都下来了。别做梦了。” 马氏悔恨不已，拍着大腿，“这可怎么好？老大夫妻两个在外戍守边疆，原想着我们给大孙女看个好亲事，结果左挑右选，反而给弄进宫去了。罢了，等她哪日进了冷宫，我再想办法偷出来。” 裴阁老皱眉，叹气道：“你当皇宫是什么随便进出的地方？我们是插手不进去的，还偷出来。皇上不派人监视咱们就不错了。” 更何况，手伸得太长，就会受到皇上的忌惮。皇上的许多暗卫不可能都荒废在后宫的那堆女人身上，但不代表着他不会留一两双眼睛一两双耳朵。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为三宫六院镀上一层金黄。皇上正在乾坤宫清凉殿批折子，他抬眼看向窗外，只见漫天红霞，又一天即将过去。 “皇上，可要传晚膳？”高来福弓着背进来问。 “等会儿，先掌灯。” “是。”高来福手一挥，立即有宫人掌灯，还有司茶宫女来上茶。 皇上疲累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茶入口，满口馨香，微甘略苦，回味无穷，此时，他才彻底放松了不少。 “刚才来的密报在此。”高来福又呈上一封密报，这是暗卫首领侍卫焦勋呈上的。 焦勋一直戴着遮住半张脸的毡帽，他往往都是每日晚膳前来呈报，倒不是每天，就是每隔几天才会来报。 高来福从来就没有跟焦勋攀上过任何话题，但焦勋也是天子心腹，忠心不二。 皇上“嗯”了一声，随即打开，他昨日命人查了一下裴府。其实他也不想查，他不认为他的老师裴阁老会有什么想要图谋天下的野心，毕竟裴阁老都六十多岁了，况且裴家确实满门忠烈，子孙不多都是嫡出，且个个都是忠臣良将。以往，裴府也是出了名的纯臣，不会做出什么攀附权贵的事，裴家联姻的都是那些跟他们一样的纯臣府邸，类似辅国公府、隆清伯这些，因为这几家也是家规森严，只要嫡出，不需要庶出的。 突然，裴阁老的孙女进宫，皇上也有些诧异。果然，并没什么大阴谋，只是因为那裴府大小姐裴谨言，亲事不顺，十八了还未定下亲事，想定下的，都在未定时出了差错。 而裴谨言本人对皇上倾慕多年，她擅丹青绘画，大多数都是人物，所有人物画都是皇上，或是穿着青衫的，或是皱眉的，或是微笑的，还有一张穿宝蓝色长袍撑着伞的。 暗卫拿的就是这张画，上面还有裴谨言的题词，髦士满京城，唯君领风华。 皇上想起殿选时，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站在殿中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羞涩模样，不由得勾唇一笑，谁会拒绝一个国色倾城美人的爱慕呢？所幸，他让她入选了。 第3章 侍寝不顺 裴谨言身边服侍的四个大丫头，她只能带进去两个，就是从小在府邸跟着她一起长大的魏紫和姚黄。 宫中教养嬷嬷来了之后，重点还教了魏紫、姚黄关于宫女的规矩，给她们讲了各级宫女的注意事项，遇到诸位主子怎么称呼，怎么行礼和各种宫中忌讳。 魏紫、姚黄都努力学着，她们两个就连晚上都在练习，唯恐学得不好，到时候进宫犯错拖累小姐，还将各种规矩记下背出来，以防万一。 四月二十一，裴谨言就带着魏紫、姚黄和几个大箱子进宫了，因为有规定不能带太多，她已经删减了不少。 临行前，祖母马氏给了她不少银票和打赏用的碎银、碎金，哭着叮嘱她，“要好好的，要大方，不要吝啬给下人们好处，尽量低调。” 裴谨言也红了眼眶，笑中带泪，“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的。” 马车走得不紧不慢，她掀起帘子看着外头的街道风景，她将有很长一段日子都只能看着宫墙内的那片碧云天了，不过，她不后悔。 进宫之后，就由内侍监副首领太监季公公负责，让太监宫女带领十一位新进小主去她们住的地方。 裴谨言是这批小主中位份最高的美人，因此，季公公亲自带她去。 “给裴美人请安，美人大喜。”季公公长得白胖，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很是亲厚。 “有劳季公公了。”裴谨言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太监们抬着她的几个大箱子，宫女都跟着。 季公公当然知道这位裴美人，出身很高，因此带了几分敬重在里头。而且前些日子去裴府传旨的小安子回来说，裴家人很不错，没有高高在上，还赏了不少银子。 当日，裴阁老的夫人马氏还请小安子喝茶吃点心，给他一笔大厚赏不说，顺便询问了宫中有哪些主子、哪些得力的公公嬷嬷，小安子心道这家是个拎得清的，于是才将后宫情况说了一说。 裴谨言目前住长春宫的如烟阁，这里属于西六宫，离皇上的乾坤宫很远，且这如烟阁还是长春宫里的后殿，那就更远了。实在算不上是好地方。 “多谢公公。公公陪着咱们走那么远的路，不如留下喝杯茶？”裴谨言笑道。 “多谢小主，可是奴才还有别的事。”季公公笑着婉拒。 魏紫赶紧掏出一个荷包，笑着塞给季公公，“季总管，您拿着，茶钱。” 季公公接过，心道果然沉甸甸的，心道裴美人是个上道的，随后又提醒道：“小主不必多想，若是以后伺候得好了，您肯定不会住在这儿很久的。” “多谢公公提醒。”裴谨言当然知道，此事在她意料之中。 等季公公走后，姚黄吐槽道：“皇后怎么安排了这么远的地方，若是主子您去给皇上请安，还要走上好一阵子，您又没有轿辇。” 魏紫斜睨了她一眼，“这不是裴府，别乱说话。” 姚黄只能无奈叹气，这里确实不是寻常地方，她们住进来之后，还得先看看其他宫人是不是好的，要日日观察监视，就怕有窝里反的奴婢，这是最后怕的事情。 这如烟阁还被分到三个太监，四个宫女，她们正规规矩矩站在廊下。 “你们进来。” “是，小主。奴婢恭迎小主入住，小主万福金安。”她们一齐行礼，标准规矩，也无人敢抬头看裴谨言。 “以后，你们跟我就是一体的了。我这人，赏罚分明，做得好，我看得见。若是有欺上瞒下、忘恩背主的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奴婢谨记主子教诲。” 裴谨言让他们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对了对他们的脸和名字就让他们散了，自个去做事。 魏紫姚黄仍旧负责她贴身的事务，顺便还要监察其她人。至于跑腿的其她事就由另外四个宫女去做，分别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三个小太监是小盖子、小斌子和小华子。 裴谨言弯唇一笑，这三个太监，以后只有一个小盖子会留着，因为他是最忠心的，另外两个都有问题，四个宫女里只有立春和立冬留下，另外两个也有问题。不过现在不急，总有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离开的时候。毕竟，弄走了他们，恐怕这个时候还会有其他势力插手，弄些不干不净的人给她。 所以，裴谨言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晋升位份，尽量培养自己的心腹。 今夜是新人入宫第一夜，皇上果然在众人猜测中，翻了裴美人的绿头牌。 裴谨言已经打扮好了，她深知皇上有些什么忌讳，不喜欢熏香，不喜欢脂粉味，所以她没有扑粉，反而显得清水出芙蓉般清丽，本身就是年轻佳人，何必涂抹那些多余的脂粉。只是涂抹了自家带来的护肤香膏和一点口脂。 由于是侍寝并没有说要用晚膳，因此，戌时正，春恩车才将裴谨言接走。姚黄魏紫都很紧张，反而裴谨言淡定得很，因为她知道，今夜不能成事，前世就是这样。 裴谨言穿着纱衣坐在清凉殿中的书案旁，旁边有个茶几，上头是茶水和点心，不会有任何侍寝的妃嫔还吃东西的，一是避免口气，二是避免弄脏了妆容和衣裳。 这里的一切终究还是跟前世一模一样，她如此想着。 发呆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抹明黄的布料。 裴谨言赶紧起身行礼，“婢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皇上扶起她，细细看她的脸，殿选时就让他惊艳，现在近看更是美艳绝伦，他想不起用什么词来形容。只知道世家女中，她肯定是第一美。 他细细摩挲着她的柔荑，“让你久等了。” “只要能在皇上身边，多久都不是很久。”裴谨言突然就抱住他的腰身，抬头看着他。 若是其她人，皇上可能就开口责备了，但她，皇上居然没有，还心情大好，兴许是他早就知道她倾心于自己的缘故。 皇上故作严肃，逗她，“大胆，你居然抱着朕。侍寝嬷嬷没教规矩？” 裴谨言缓缓放开他，眼中像是有水雾，有些伤心有些舍不得地看着他，“婢妾知错了。” 下一刻，皇上却打横抱起她，走向龙床，将她轻轻一放，随后放下帐幔，一室明黄，她的眼中只有他。 纱衣滑落，里头什么都没穿，白皙无瑕的玉体横陈，让皇上看得喉咙发紧，情难自控，从她的额头一路向下吻去，像是捧着一件稀世宝物，一点一点轻吻着。 正当要步入主题时，门外传来高来福的诚惶诚恐的声音，“启禀皇上，西太后娘娘头痛，已经请了太医，还请皇上去看看。” 第4章 补偿伴驾 皇上正在兴头上，如此被打扰，自然脸色黑了下来，他微微眯眼，坐起身子，揉了揉眉心。 “到底怎么回事，滚进来回话。”皇上明显生气了。 裴谨言也坐起来，穿上纱衣，柔声安慰道：“西太后娘娘病了，皇上就去看看。” 高来福作为大内总管也不想打扰皇上的好事，可西太后娘娘身边的孙嬷嬷偏偏亲自来了，还表现得极为悲伤担心的样子，他不得不报。 虽然，大家也都不喜欢西太后，总是没事找事，可谁让人家是也是太后之一呢？ “启禀皇上，西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亲自来了，说西太后娘娘头疼了一整天，本来白天就想招太医看看的，可是又怕惊扰了皇上，这才忍到了夜里，如今已经招值夜太医去看了。”高来福跪在地上回话，他也胆战心惊。 皇上站起身来，裴谨言替他更衣。 走之前，皇上嘱咐道：“让裴美人睡一会儿，下半夜再回去。” “是，奴才遵旨。”高来福连忙跟着出去。 待他们走后，裴谨言在宽大龙床上滚了两圈，她已经睡意全无了，她细细思索了很多事，想着之后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下半夜，裴谨言被送回长春宫的如烟阁，魏紫和姚黄赶紧过来迎她入内。 “小主，辛苦了。” “我歇息一会儿，明早还要去给皇后请安。”裴谨言直到这会儿才有些睡意。 等她眯了不知多久，突然警醒，自顾自开始穿衣裳。 “小主，您不必早起，皇后身边的人已经过来传话，今天都不必请安，听说西太后病了，皇后去侍疾了。”魏紫禀道。 这一点倒跟前世不一样，前世，裴谨言首次侍寝不成，翌日给皇后的请安的时候还被不少人嘲笑过。 “侍疾？西太后病得很严重？”裴谨言挑眉问道。 魏紫笑道：“奴婢打听过，说是不重，宫中老嬷嬷们似乎对西太后经常谎称病了都习惯得很。说是，就是想作怪。” 西太后真病假病倒没掀起多大波澜，倒是裴谨言首次侍寝失败的事被传开了，因为昨夜，皇上根本没有传水，就说明没成事啊，大家转念一想，可不是么？皇上去看望西太后娘娘了。 有人背后嘲笑裴谨言，纵是名门美人也留不住皇上的人；有人说西太后真是不成体统，大半夜让宠幸妃子的皇儿来探病；还有人说长春宫风水不好，曾经住的都是先帝不得宠的妃子。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对裴谨言没有任何伤害，她听后不过一笑而过。 魏紫和姚黄急了。 “小主，您都没告诉奴婢们，原来您昨天没有被宠幸？” “西太后病了，皇上去看，很正常。”裴谨言吃着点心，没有半点不快。 这御膳房点心，是她命人带银子额外去买来的，如今她这位份可不是随便什么都能拿到的，除去一日三餐，基本不会有点心和水果，这些都要额外用银子打点。 “这西太后也太欺负人了？”姚黄愤愤不平。当年西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想拉拢裴府等几家纯臣，可是裴阁老拒绝了。因此，跟裴府作为姻亲的其它几家纯臣自然也是拒绝的，更不可能站队了。 “无碍的。”裴谨言丝毫不在乎，因为皇帝跟这位西太后也并不亲厚。 用过午膳，裴谨言坐在榻上绣一方帕子，皇上的生辰是在七月，她得想想送什么好，她的绣工很一般，因为裴府本就有绣娘，她只需要掌握基本的技巧就成。如今是有用处了，她决定亲自绣一样贴身物品给皇上，现在就准备起来。绣帕子只是练练手。 “恭喜小主，方才乾坤宫的小福子来传话，让您未时一刻过去伴驾。”姚黄过来禀。 “好，我知道了。” 裴谨言放下手中物件，坐到镜前打扮起来，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她本就皮肤白皙无暇，不会扑粉，只涂抹一层轻薄透气的自家铺子出的水粉，看上去就像没涂一般，再稍微描眉，她不喜欢柳叶眉，太细，描的是嫦娥眉，至于红唇也只是略微涂抹了一层唇脂，这唇脂也是自家铺子里出的，对人体无害，用鲜花汁水和蜂蜜混合提炼而成。 魏紫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元宝髻，其上簪一朵层层叠叠的淡紫色绢花，两边各插了一支小珍珠簪。 “耳饰就不必了。”裴谨言看了看首饰盒子，“项链、项圈也不必，我怕弄伤皇上。” 戴那么多饰品作甚，到时候皇上想跟你亲近都不方便。 至于衣裳，裴谨言大胆选择了一件抹胸缎面长裙，这裙子是淡青色，上绣牡丹暗纹，外衫是蝉翼纱跟绸缎制成的双面衣，这种款式的成衣在京中最好的成衣铺子是大价钱。 不过那间上好的成衣铺子就是祖母马氏的，所以裴谨言总有很多款式新颖又漂亮的衣裳穿。她未出阁前，就有别府千金跟着她的审美去穿衣着装。 等她掐准时辰准备走去乾坤宫时，就见门口停着轿辇。 姚黄喜气洋洋，“小主，皇上派人来接您来了。” 魏紫笑道：“小主放心，这些人已经打点过了。”今天，魏紫也要跟去，姚黄就守着如烟阁。 有了轿辇到底比步行快多了，未时正，裴谨言就到了乾坤宫的清凉殿。皇上正埋首在满桌子的奏折中。 “婢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抬头，就见下头跪着裴谨言，她今天打扮得也不隆重，但就是有一种气质超凡脱俗的美，哪怕只是露出半截脖子、两只手，也白得晃眼。 “免礼。”皇上走下案桌，握住她的手，“昨夜没吓到你？” 裴谨言一副害羞的模样，“没有。在婢妾心中，皇上永远都那么玉树临风英明神武。” 看着她白嫩可爱的耳垂，皇上觉得有趣极了，亲了一下。 “皇上，您还有很多奏折要批呢。”她紧紧依偎在皇上怀中，顺便怀抱住他的腰身。 感受到怀中的软玉温香，皇上确实有些情动，更何况昨夜并没有成事，这就很磨人了，又低头看见那一道勾魂夺魄的深沟，喉咙动了动，轻声道：“言儿真是一位丰\/腴的美人，大殿初见时，朕竟没有发觉。” 第5章 破例留宿 裴谨言害羞低头，埋进皇上的怀中，“皇上说什么呐，讨厌。” 皇上轻声笑了，随后握着她的柔荑亲了两下。连他自己都讶异，他从不会主动亲妃子。因为他从小就有些洁癖，不太喜欢和别人过于亲近。从前也有少数几个胆大的妃子亲他，被他呵斥了，他不喜欢脂粉味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也不喜欢那些妃子留着长长的指甲。 这会儿，他已经看清了，裴谨言没有留长指甲，指甲干净，指头圆润呈现健康的粉色，十指纤细且长，一双手白嫩无瑕，一点都不脏。 皇上又亲了一下她的侧脸，裴谨言踮起脚尖，在他喉结上亲了一下，随后又抱住他的腰身，害羞躲进他的怀中。 皇上心情大好，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他如是想到。 “若不是现在是白天，朕就收拾你这小东西。”皇上松开她，他还有政务要处理，等处理完之后，再治治她。 裴谨言坐到一边的长榻上，上面有小桌，周边还有各式书籍、笔墨纸砚、棋盘等等。 她也选择了笔墨纸砚，在桌上开始画起来，画的是两沓奏折中埋头批阅的皇上。 高来福一直在门口伺候着，他忍不住探头偷看里头的情况，一开始还能听见陛下和裴美人的轻声调笑声，现在安安静静，果然，两人各自忙着手里的事。 小福子是高来福的徒弟之一，问道：“师傅，您为何要把我塞进寿康宫伺候？那里没前途啊。” “笨，你先去。替我当个探子。”高来福轻声道：“等到西太后不怎么行了，我再把你调出来。你机灵些。” “好，师傅。徒儿听您的。” 高来福心下不禁想到，皇上恐怕对这位裴美人很满意，否则也不会白天招她来伴驾，这些年，白天伴驾的人，屈指可数，后宫中兰妃、丽妃各有两次，洛嫔、嫦嫔各一次，低位嫔妃根本从没有过。 即使妃嫔白天送点心，皇上也从不吃，都进了他们这些下人的肚子里。 又过了一个时辰，皇上总算批阅好了这些烦人的奏折，抬头发现眼前的女子也站在一张小桌忙着写写画画，他走过去，发现她已经完成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他。 他唇角勾起，心情很不错，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在她耳边笑道：“画得不错，有赏。” “婢妾不敢要赏赐。” “朕许你要一个。”他将她身子扳正，直接搂进怀里。 “真的？”她媚眼如丝看着他，眼眸里只有他的脸庞。 皇上很是意动，低下头，跟她鼻尖对鼻尖，“真的，你说，想要什么？” 两人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织着，她的胸廓起伏，这个女人让他把持不住，他又亲了亲她的嘴角，“嗯？” “婢妾只希望皇上可以每天都想婢妾一点点，可不可以？”她的双眸温柔，盈盈若水，说话语气软糯。 皇上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可以。” 原本他想着若是她提出什么逾矩的要求，他就要重新审视她，没想到她只提出了这个要求。既然她懂事乖巧，那么，他就可以多宠些。 “多谢皇上。”裴谨言笑着回抱住他，同样紧紧的。 突然，她吻上了他的唇，皇上愣了一下，原本不想回应，可是他心中有种异样情愫在涌动，强烈的想要跟她融为一体的念头，于是他回应了。这是他第一次吻女人，反正这个女人是他喜欢的，宠一下，亲一下也不为过。 这么一次长长的亲吻，直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感觉很不错，萧砺很喜欢，他抱着她，“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每天都会作画，一天不画就像少了些什么。还有绣品，不过婢妾绣得不好看，权当练手。还有看看话本子什么的。有时候也捣鼓些香膏、香露什么的，再看看衣裳款式什么的。” “怪不得言儿的衣裳都如此好看。” “多谢皇上夸奖。” 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此时，门外传来高来福的声音，“启禀皇上，可要传晚膳？” “传。” 晚膳在清凉殿的西次间，萧砺虽是皇上，但他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不会一顿膳食要百道菜，今晚这桌十五道菜。 裴谨言也觉得很多了，一旁站着皇上专用的试菜太监。皇上觉得好吃的菜，布菜宫女也会夹给裴谨言。 食不言寝不语，皇上放下筷子，裴谨言也放下筷子。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高来福就来禀，“启禀皇上，恭亲王世子有要事禀报。” “宣。”皇上站起来，裴谨言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袖口。 “等着朕。” “是。”裴谨言含笑看他走出去。 西次间的餐桌席面撤下去，裴谨言被带去了东次间，这里就是皇上沐浴歇息的地方。不多时，就有宫女让裴谨言去后头的清凉池沐浴。 那里有个汉白玉砌成的宽阔大浴池，有个赤金打造的大龙头时不时流淌出涓涓温水，眼下，这龙头并没有喷水，浴池水已经满了。能在这里沐浴的后妃也屈指可数，皇上后宫中不超过五个，裴谨言就是第五个。 池中已经洒上了好些花瓣，裴谨言进去坐着，水面刚好没过她的丰盈，微微露出些沟壑，随着水波浪荡，更显得魅惑勾人。 水温适宜，令裴谨言昏昏欲睡。 萧砺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这副美人沐浴的绝艳场面，呼吸一滞。 只听一阵水声，裴谨言睁眼，面前有一张放大的俊脸，还未来得及请安，呼吸就被吞没，一个绵长的吻。随后，皇上就抱着她站起来，随手拿过一件宽大衣袍罩着她，一路抱到龙床上。 床帐放下，他不再压抑情愫，将眼前无一处不美的尤物吃干抹净。事毕，看着她初承雨露后的娇媚模样，又见那软玉堆雪高低起伏，忍不住再次巫山云雨。 清凉殿这夜，一夜叫了两次水。 高来福守在门口，不由得想，这位裴美人着实有两下子，本来初次侍寝成了笑话，结果第二天就逆风翻盘。看来以后前途无量。 哪怕皇上宠爱的兰妃、丽妃都没有一夜叫两次水的时候，皇上一向对床笫之事兴趣不大，应付着繁衍子嗣而已，招后宫来此，中规中矩，一次就完事睡觉了。 此时的裴谨言已经累得眼皮打架，腰部酸极了，柔声道：“皇上，婢妾该回去了。” 皇上很餍足地躺着，闭眼道：“不必，长春宫太远。你睡着，明早再回去。” 他想到裴谨言安静时的模样又想到她在床笫之间的妩媚，总算想到一个词，又仙又欲。 第6章 新旧见面 “多谢皇上。”裴谨言把一只手搭在皇上腰上，安然入睡。 天还未大亮，高来福就轻声喊了两声，皇上起身穿戴，他一转头就看见裴谨言恬静的睡颜，果真是国色天香。他确实得到了一个满心只有他的尤物，想到此，他就勾唇浅笑了一下。 一旁的高来福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和笑意，心想这裴美人真是要走运了。 皇上走后，裴谨言就睁眼了，其实她很早就醒了，不过装睡。 “小主，皇上吩咐，您今早可以不用去凤栖宫请安。”一个宫人提醒。 “多谢姑姑提醒。”裴谨言可不敢不去，皇后面上不说什么，实际是个心中记仇的人，心眼也小着呢。 昨天，陪着她来的魏紫也在清凉殿宫人们休息的地方等了一夜，当然魏紫也潜眠了一夜，没饿着也没冷着。相反，这里的总管高来福和其她宫女都对魏紫很是客气。 魏紫也不是木楞的傻子，跟几个太监宫女聊了聊，还跟一个老乡特别投机，顺便给高来福塞了一些碎金子，不止高来福，凡是跟魏紫说话的，魏紫都给了好处。 等到回到如烟阁，裴谨言就立即换衣、梳妆。 “小主放心，现在时辰还早，断断不会迟到。”魏紫笑道。 “你昨夜在清凉殿待了很久，觉得如何？还适应么？宫里不比府里那么悠闲舒适。”裴谨言对魏紫、姚黄这两个贴身丫头也很关心。 “适应。小主放心，我还打听到了不少事，只是带过去的金银全部送完了。” “我再给你些，如今，四处都要打点，银钱不能少。” 姚黄凑过来，喜气洋洋，“这回，我看她们还怎么嚼舌根，小主昨天下午伴驾，晚上又被留宿。” “好了，低调些，出去不准胡乱说话。”裴谨言笑道。 “小主放心，奴婢就在这里高兴高兴，到了外头，奴婢也要摆出大宫女的架势来。”姚黄高抬着头。 她这模样可把大家逗笑了。 裴谨言虽是低位嫔妃中最高位的美人，但不是中位嫔妃，无法乘坐轿辇，因此，她走着去凤藻宫，凤藻宫不算东六宫，也不算西六宫，算是比较折中的地方，但离开如烟阁也远。 不过，裴谨言今早来得早，所以她到达凤藻宫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她还算早的。 “诸位姐姐好。”裴谨言一看这些人，还是前世那些面孔，她虽认识，却要假装不认识，福身行礼，规矩礼仪丝毫不错。 “这位就是新晋美人，裴美人？通身的气派就是不一样。”说话的是平昭仪秦云，她宫女出生，曾是西太后身边的司茶宫女，后被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成了东宫的通房宫女，生下二皇子，这十年在西太后的庇佑下，好不容易爬到昭仪的位置。 前世，裴谨言以为她是个与世无争的好人，其实，平昭仪一直都是西太后的人，坏事也没少干。 “姐姐谬赞了。”裴谨言笑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平昭仪笑得很和善，“本宫是平昭仪，东宫老人了。” “平姐姐。”裴谨言颔首示意。 还有两位是曹艳仪和许傛华，她们也向裴谨言自我介绍，裴谨言也微笑颔首。 她们四个也没什么好聊的，陆陆续续的，人都来齐了。 凤藻宫这主殿，主位是皇后坐，下首左右各有两排位置，足见，人数够多了。 裴谨言的在右边第一排末尾，她对面坐着木美人。木美人柳吟，曾是皇后娘娘选的通房宫女送给皇上，皇上宠幸了几次并不喜欢，同样也是东宫时期的旧人，几年来在皇后庇佑下好不容易升到美人位份。 木美人打量着裴谨言，裴谨言对她大方一笑，木美人没有笑，只是移开目光。 打量裴谨言的人不少，还有三年前进宫的洛嫔和嫦嫔，这两位曾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千金，曾经小产，升到了嫔的位份，再没有怀过身孕。 斜后方坐着章美人和路贵人。 她俩小声议论着，“她真的好漂亮，三年前，我在赏花宴见过她，那时她就挺出名的了。” 路美人是跟裴谨言同一批进宫的，轻声道：“是啊，当时殿选几十个秀女，我一眼便看见她了。大家还说，她来，咱们还选什么选。”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德妃和丽妃，她们两个一贯不合，也不说话。德妃一眼便看见了姿容出众的裴谨言，微愣了一下，随后就上下打量。 今天，裴谨言穿了一件淡粉色抹胸长裙，因是见皇后，她这件领口并不低，外衫同样是浅粉色蝉翼纱和锦缎双层衫，看着全身像是笼罩在一片雾霭中。她梳着堕马髻，斜插一根紫金镂空东珠点缀的金步摇，打扮并不复杂却有一股仙气飘飘的感觉。 又有小声议论，“裴美人的衣裳真好看。” “她的妆容也很清爽，本就天生丽质的。”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唱呵。 皇后穿着正红色宫装来了，这通身的气派气势，绝不是旁人能比拟的。众妃嫔全都起来行礼。 “免礼，都坐。”皇后看着心情不错。 “本该昨天早晨就该让诸位妹妹相互见面的，可巧西太后娘娘病了，昨个儿，本宫去侍疾了。今早，诸位妹妹总算见到了。” 德妃关心了一句，“皇后姐姐，西太后娘娘可大好了？昨天臣妾也想去，却被挡了回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西太后好得很，根本没病，但面上假装关心一下还是需要的。 皇后笑道：“已经大好了，诸位妹妹不必挂怀。来，十一位新人妹妹都站起来给大家看看。” 第一个自然是裴谨言，她站起身，落落大方介绍自己，顺便福身行礼，皇后对她满意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她坐下之后发现一抹嫉妒憎恨的目光，是德妃，裴谨言不在意，反而向德妃又笑笑。 德妃翻了个白眼，随后移开目光。 裴谨言并不怕德妃，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那些看似表面温柔和气甚至楚楚可怜的，才是真正躲在暗处的毒蛇。 像是兰妃、平昭仪、木美人都是这样的类型，不过裴谨言不急，这辈子她会好好跟她们玩玩。 第7章 高位妃嫔 等到十一位新人介绍完后，大家才开始说说笑笑，倒没人再提起西太后娘娘的事，仿佛大家都习惯了西太后的无理取闹。 “裴美人真会服侍皇上，第一夜侍寝没成，这第二天就伴驾侍寝，还留宿了，后宫第一人呐。”德妃酸道。 德妃的家世也很高，她是皇上的亲表妹。 德妃闺名，徐佩芳，长公主和大驸马保龄侯徐远鹏之嫡女，第一年入宫就有孕，小产过一次后，再无身孕。 这位长公主跟西太后的关系很不错，是先皇的亲姐姐，皇上的亲姑姑。 德妃此言一出，殿内有些安静。 裴谨言还没回答，贤妃先笑了，“哟，德妃妹妹这是吃醋了？当年，你不也在清凉殿的那个浴池里洗过么？你不是还炫耀了好几天么？” 立即有其它声音响起，恭维德妃，说是她们想去洗还没机会。 皇后笑道：“诸位妹妹都好好服侍皇上，总有机会的。最重要的是要早日诞下皇嗣，开枝散叶。” 此时，皇后身边的程嬷嬷过来耳语两句，皇后笑道：“大皇子那里有事，诸位妹妹散了。” 大家纷纷起身，行礼跪安。 出了宫门，上轿辇的上轿辇，步行离开的步行离开。 德妃叫住贤妃，“黄美茵，你能不能别总是跟我抬杠？” 黄美茵是贤妃的闺名，她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府嫡次女，抚育大公主。 贤妃却笑得张扬，“我跟你平级，跟你说话怎么了？徐佩芳，你可别觉得自己是盘菜。其她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随后，贤妃就坐轿辇走了。 这后宫中，大家都知道贤妃不好惹，她会舞剑，还骂过皇上呢。 其她新人可能不知道，但裴谨言知道。前世的贤妃也是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人。 她本来是有心上人的，但亲姐进了太子东宫，生下太子的长女就去世了，她进宫只为抚养并保护亲姐姐的孩子安全长大。 后来，太子登基，黄美茵被册封为贤妃，她抚养着大公主，但没有恩宠，这样也是极好的。皇后等人并不会去害她，因为她根本就对皇上不感兴趣。 据说她当日进东宫头一天，还未侍寝就叫姐夫，还质问亲姐怎么死的，又问他怎么好意思睡小姨子。 所以，贤妃的泼辣性格，皇上并不喜，只是大公主确实很受皇上疼爱，皇上总是去贤妃宫中看望大公主，陪着贤妃母女俩个用午膳或是晚膳。 裴谨言知道一个秘密，贤妃仍旧是处子之身，这事，还是前世自己得宠时，皇上告诉她的。 头两次都是裴谨言侍寝，第三夜皇帝就招幸了陆采女，这位陆采女是京中一个从九品小官的庶女，擅舞。 结果第四天早上，陆采女居然没有来请安，皇后还是淡然一笑。 其她妃嫔可不是这么想的，本来多出十一个新人就是来抢恩宠的，正愁没法抓你小辫子，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机会。 这天，德妃逛御花园正巧碰到陆采女，就故意找茬说陆采女以下犯上，罚陆采女跪两个时辰。 陆采女事后去找皇上告状，结果还被皇上训斥，让她禁足三个月。 得了，三个月后，皇上能不能想起她还真是不一定。 这批新进宫的美人们，就这么被整顿下去一个。之后几天里，皇上将新人们都宠幸了一遍，算是完成了任务。 五月初一这天，按理，他是要留宿皇后的凤藻宫。 因此，白天他就宣裴谨言过来伴驾，几天不见她，他心中有些挂念。 “小主，好消息，皇上宣您去清凉殿用午膳并且伴驾。”姚黄开心极了，她赶紧把衣柜打开，开始搭配衣衫。 魏紫也笑，赶紧给裴谨言梳头，仍旧是简单的发髻，没有过多饰品点缀，以免不小心弄伤龙体。 当裴谨言再度出现在清凉殿的时候，皇上又是眼前一亮，她还是那么仙那么美，一双眼眸中满满是对自己的爱意。 “这几天都做什么了？”皇上扶起正行礼请安的她，牵起她的手。 “想皇上怎么不理婢妾。”裴谨言微微撇嘴，眼神有些幽怨。这眼波流转间，尽是暧昧温柔。 皇上抱紧她，亲亲她光洁的额头，“朕太忙了。” “才不信呢。皇上忙着宠爱别人。”这是一句拈酸吃醋的话，是大逆不道的妒妇之言。裴谨言赶紧跪地行礼，“婢妾妄言，皇上恕罪，婢妾说笑的。” 若是别人这么说，皇上肯定会反感，但裴谨言说，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高兴，反而还挺开心。 “你呀，规矩学得太好了些。”皇上扶着她起来，总觉得她又懂事又不骄矜，至少现在还没耍小性子，不知以后如何，再看看。若真的很好，他不介意多宠宠。 “婢妾在宫中做绣品呢，等皇上生辰时，婢妾就送给您。” “哦？那就绣个荷包送给朕？” “只要皇上不嫌弃婢妾的手艺上不得台面就行。” “你居然知道朕的生辰？”皇上心里一暖，她这么早就准备起来了。 “皇上秋千，嫔妾确实暗中打听了。”裴谨言前世就已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轻轻靠在他的怀中。 两人就这么温存了一下午，临近用晚膳的时候，裴谨言才告辞，皇上已经被撩得心猿意马，可惜晚上不能招幸她。 在皇后那里用了晚膳，皇上又将带去的奏折处理了几份。直到子时正才上床躺着。 皇后膝下有一个健康的二公主，一个病弱的大皇子。 大皇子从小就汤药不离口，太医院正断定不是长寿之相，很可能未及弱冠就会因此，皇后很希望再有一个嫡子，可惜，她生二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恐难再有孕。 如今她就等着后宫哪个低位妃嫔怀孕生个皇子，她再抱养过来即可。 皇上就睡在她身旁，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皇后有些意动，从前年开始，她再没有过那方面的生活，谁能想到每月初一十五，皇上仅仅只是来盖被子睡觉。 “皇上。”皇后轻声喊了一声，随即侧身搂抱住他。 “睡，皇后，你身子也不好。”皇上根本没有那心思。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随后又翻身，他俩背对背睡着。 她眼中渗出泪水，心道若是在其她妃子那里，他们早就开始被翻红浪了。 翌日一早，皇上去上朝，皇后亲自服侍其穿戴，送走了皇上，皇后才算松了口气。 想到等会儿又是一屋子莺莺燕燕，她心下生出几分烦躁。 第8章 兰妃作妖 五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德妃出宫门前看了，是黄道吉日。上个月，新人入宫，皇上表哥已经都招幸过了，今天应该能轮到自己了？ 凤藻宫一大早又都坐满了人，皇后就坐之后，众人齐齐行礼，今天没什么人晚到。 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说的，倒是兰妃提了一句，“月底是东太后娘娘的生辰，大家要早些作准备。” 皇后点头笑道：“本宫正要说这件事。内务府已经开始预备起来了，诸位妹妹也要想想送什么礼给东太后娘娘。”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气氛还算融洽。 此时，一声干呕的声音引起大家的侧目，曹艳仪捂着嘴，随后不好意思道：“皇后娘娘，嫔妾可能有孕了，月事已经迟了十几天。” 皇后大喜，“这是好事，你怎么现在才说。来人，去请太医。” 不多时，就有一位徐太医带着药箱前来诊脉，他眉头微蹙，仔细诊脉，过了半晌才笑眯眯看着皇后，“恭喜这位小主，确实有孕两月了。” 一时间，恭喜祝贺的声音络绎不绝，到处都是一张张笑脸，至于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就难说了。 贤妃黄美茵看着这些虚伪的嘴脸，不屑一顾，自顾自喝茶。 德妃徐佩芳只笑了一下，但她这笑很勉强，一看就假，她手中的帕子都揉皱了。 裴谨言心中默默同情了一下曹艳仪，因为她这胎生不下来，前世被人动了手脚，至于是谁动手脚，裴谨言有怀疑，但没有证据。她也犯不着去做好人提醒，因为有些事确实很难找证据，宫中死无对证的事情太多了。 请安完毕之后，大家各回各宫，为安全起见，曹艳仪没有坐轿辇回去，而是由两位宫人扶着走回去，以免轿辇半途出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早朝结束后，皇上回到清凉殿，高来福立即来禀，“恭喜皇上，玉漱宫的曹艳仪早上在凤藻宫被诊出怀有身孕两个月。” “好，赏。”皇上心情不错，在他看来，后宫女子能平安诞下子嗣就是有功之臣，如今他膝下只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确实少了些。 基于曹艳仪有孕，各宫主子都送了礼品，裴谨言也送了，一对质地温润材质非常特别的玉镯，在夜里隐隐发光。 姚黄还有些舍不得，“小主，您这对镯子可是好东西。” 魏紫笑道：“咱们小主的好东西少么？人家都送了，咱们要大方些。” 用过午膳，裴谨言再没接到要去伴驾的消息，她很淡定，继续在书桌前画画，画完就继续绣着一方帕子，这次她还让姚黄帮着配线，准备再绣一个荷包。 “小主，皇上的生辰还早，东太后的生辰快到了，您不准备一番？”魏紫提醒。 “东太后的生辰，我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还是一幅画，我已经在画了。” “是画观音像么？”姚黄凑过来问。 “不，我要画一幅大些的，金身佛祖像，还要添加稍许辅助的玩意儿。”对于作画方面的事，裴谨言还是颇有自信的。 她小心不但跟姑祖母平郡太妃裴芳菲学习画人物，也跟表姑福晴县主萧莞学习画山水风景。 她的诗书可能没有那些京城才女厉害通透，可画技这方面，还是排得上号的。 当初京城每年都举办诸多千金参加的才华宴，祖父裴阁老让她少去外头参加乱七八糟的宴席，裴府已是鼎盛至极，不需要再去拥有什么才女不才女的名声。 裴谨言从小也是在众多长辈关怀下长大的姑娘，什么都不缺，因此就在家安静待着悠闲开心度日即可。 她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又是一番翻箱倒柜，“我带来的宣纸，最大的也不过如此。若是能再大些就好了。” 姚黄出了个主意，“这满宫里，皇上的东西最多，皇上能不能给小主一张？” 魏紫笑道：“对啊，小主您去要。常听说那些妃嫔白天送点心去清凉殿。您不送吃的就找点别的事，要常让皇上想起您。” 前几日，皇帝一连招幸新进小主们，魏紫也替自家小姐着急，唯恐皇帝忘了裴谨言。 “也是，我该去看看皇上了。”裴谨言站起身来，在镜前转了一圈，觉得今天衣着妆容也没什么问题，才出门去。 这次，她带着姚黄一起去清凉殿。 “哎哟，裴美人。”殿外守着的高来福一眼就看见了，赶紧行礼。 “高公公免礼。”裴谨言笑着点头。 高来福看着裴谨言两手空空，不像是来给皇上送糕点的，刚才已经来过一拨人送点心了。 “老奴这就进去禀报。不过，皇上现在正忙着。”高来福如实禀报，心想这裴美人确实不懂争宠之道，人家来送皇上糕点，她怎么空着手就来了，若无重要事，皇上非但不见还会心中生厌的。 “高公公，我不是来找皇上的，就想问问您有没有那种很大很大的宣纸，我要作画用。” 高来福回想了一下，皇上书房里确实有不常用的很大的宣纸，“是，老奴这就去禀一声，小主稍等。” 既然是来要这无关紧要的东西，高来福禀一声也就是了。 皇上正埋首批阅奏折，等高来福来禀报，裴谨言已经拿着宣纸走人了。 “也罢。晚上招她侍寝。”皇上想起裴谨言，不由得心里一暖，等忙完了这堆奏折，晚上就跟她共度良宵。 临近晚膳时辰，六宫都知晓今夜侍寝的是如烟阁裴美人，不少人又碎了一地芳心。 洗漱完毕之后，裴谨言坐上春恩鸾轿去清凉殿了。 这会儿，她等的时辰有些长了，忍不住打瞌睡，手肘撑着桌角，头枕着手掌。 哪知，一不小心，手肘滑落桌角，她差点摔下椅子，顿时清醒了。但这样子被恰巧进来的皇上看见了，皇上开怀大笑。 “婢妾给皇上请安。”裴谨言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皇上握着她的双肩，只见眼前佳人不施粉黛却淡雅出尘，脸颊白里透红，美艳不可方物。他一把搂进怀里，“想朕了没？” “想的。”她乖巧点头。 他打横抱起她就往床榻上走，之前行周公之礼都是随便了事，自从有了她才觉得床笫之事竟能如此美妙。 明黄色的床幔放下，他一把扯下她的纱衣，眼前雪白令他呼吸一滞，翻身上去就是铺天盖地的吻，从上至下，每一处都妙不可言。 正当兴头上，门外又是高来福压抑又惶恐的声音，“启禀皇上，兰妃娘娘唤人来请，说是三公主病了，高烧惊惧，太医已经赶去漪兰宫了。” 皇上被扫了兴致，心中恼火。 裴谨言整理好情绪，柔声道：“皇上快去看看，三公主的病拖不得。” 第9章 假模假样 “你在此处睡一晚，明早用了早膳再回去。”皇上在她唇角边落下一吻。 裴谨言乖巧点头，也在他唇上轻亲了一下，随后替他穿戴整齐，送他出门。 出了清凉殿，皇上眉头微蹙，从前一直觉得兰妃温柔懂事，如今竟也这样截她人恩宠行事，心中对兰妃不免减了几分好印象。 高来福心中打鼓，这半夜叫人的事已经第二次了，第三次，恐怕自己就要挨罚了？ 上次，西太后娘娘半夜叫人，皇上已经恼火了，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其她人不敢说什么，皇上也要顾念一个孝字，不得不去。可妃嫔若是这样，皇上的心思就会发生变化。 如今这兰妃不知怎么了，也耐不住了，学着半夜找皇上，若是三公主真病了还好说，不是真病，恐怕兰妃以后就要被皇上冷落了。 贤妃娘娘膝下有备受宠爱的大公主，贤妃就从未在半夜找过皇上，大公主也身子康健活泼可爱。 漪兰宫中，灯火通明，因三公主高烧惊惧，所以太医院当值的两位太医、两个医士都在此处。 皇上很是关切，“如何了？” 刘太医禀道：“皇上放心，刚才已经服了一帖药，如今烧已退了。” 郑太医也点头，“请皇上和娘娘放心。” 兰妃在一旁用帕子抹泪，很是伤心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夜里睡觉就着凉了。前两日有些鼻塞流涕，臣妾就让太医院开了药，没想到今晚就这般了。” 皇上揉着眉心，冷声道：“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若是三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那就全杖毙了。” 宫人们吓得全部跪下，“求皇上开恩。” 兰妃小心翼翼看了皇上一眼，劝道：“是季节交替的关系，别说孩子了，大人都可能染上风寒。皇上您也要保重龙体。” “既然无事，朕先回乾坤宫，明日再来看看三公主。” “皇上不歇息在此？您还要上早朝呢。”兰妃柔声道。 “你也知道朕明天要上早朝？”皇上就这么看着兰妃，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 兰妃心里一咯噔，今天这法子怕是无用了，她是想通过三公主染了风寒这事，邀宠一回，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臣妾知错。只是三公主口中喊着父皇，臣妾心急如焚，这才请皇上来。不是有意打扰皇上的良宵。”兰妃眼中积满泪水，委屈不已。 “罢了，朕就在偏殿睡一会儿。”皇上并不喜欢女人啼哭使小性子，从前兰妃这招楚楚可怜清纯落泪的招数有用，现在却不管用了。 高来福垂眸不敢说话。 皇上甩袖去漪兰殿偏殿合衣躺下，高来福也跟着去伺候。 睡了两个时辰，皇上便起来上朝。今早，皇上的心情不太好，一直板着脸，甚至训斥了两个朝臣，大家都不明所以，猜测是哪个宫妃伺候得不好，皇上才会如此。 裴谨言睡到天还未大亮时就起身，清凉殿的司膳太监笑道：“皇上口谕，命小主用完早膳再走。” “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麻烦申公公将早膳装进食盒，我带回去用。” “好嘞。小主您稍等。”司膳太监申公公很快装好了食盒。 姚黄替她拿着食盒，门口还有轿辇等着。 她们回到如烟阁，裴谨言只略微塞了两块糕点，因为用完早膳再去请安肯定会迟到，所以还是等到请安完毕再用早膳不迟。 春光明媚，今日的凤藻宫又是妃嫔满座。 兰妃没到，大家也知道三公主病了，皇后并未说什么，此外，还有曹艳仪在宫中养胎，也没来。 倒是德妃喜气洋洋，捂着嘴笑，“哎呀，裴美人，你侍寝怎么就那么不顺利呢？昨夜水都没叫，你就干睡了一夜？” 裴谨言颔首微笑，“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婢妾睡得挺好。况且三公主的病更为重要。” 皇后满意点头，“确实三公主的病更重要。” 德妃却嗤笑一声，轻声道：“假模假样。” 她这话既是嘲讽裴谨言，又是嘲讽皇后。其实不止兰妃，其她妃嫔也是半个月没见到皇上了，因为新进宫妃的原因，中位和高位妃嫔都没能伺候皇上，自然心焦。 贤妃看得直接笑出声来，“德妃你着急什么？昨夜兰妃不是看见皇上了么？你也有机会，要不然多送些点心去清凉殿。或者干脆，你自己直接去见呗。” 德妃翻了个白眼，“对对对，就你贤妃最是贤惠大度。” 皇后叹气，“好了。你俩也是高位嫔妃，成天斗嘴成何体统？都散了。” “臣妾告退。”众人站起，齐齐行礼，然后结队离开凤藻宫。 望着裴谨言离开的背影，洛嫔和嫦嫔不由得议论起来。 她俩是三年前进宫的，因为姿容出色也受宠了一段时日，可惜都是小产过的，没能保住孩子，如今在嫔位，晋位更加艰难了。 洛嫔笑道：“裴美人真是好福气，进宫就是美人，只怕以后晋位更快更高。” 嫦嫔笑道：“可不是么？表面看上去她好像恩宠没那么过，其实已经很厉害了，两次留宿清凉殿。哪怕盛宠一时的兰妃和丽妃都没留宿过一次。” 走在她们身边的木美人一言不发，她的手指绞着帕子，老天就是这样不公，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荣华富贵中滋养着，如今又有恩宠加身，可像木美人这般的女子，不得不自己去争去抢，去算计，慢慢爬到这个位份。 裴谨言回到如烟阁，就自顾自吃起清凉殿带回来的早膳，味道还不错，四碟不同的糕点，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莲子薏米羹，三碟时蔬小菜，一杯温热豆汁，一杯温热豆浆。 她吃不下这么多，令用小碗匀出些吃了一些，剩下的赏给宫人们了。 姚黄笑道：“御膳房给皇上提供的都是最好吃的，咱们领来的膳食就很一般。” 魏紫却并没有很高兴，她今早去御膳房拿膳食，回来就听别院的宫人们嚼舌根了。“主子，您现在伺候了两回都没有晋位，与您同一批进宫的另外好几个都晋位了。” “你是不是又听见别人说什么了？不必尽信。”裴谨言淡定笑着，“我心中有数。” 第10章 再次破例 前世的裴谨言是晋位跟搬迁宫殿一起的，所以她现在并不着急。 只是她没想到，兰妃竟然也急了，想出了一个昏招，那就好，她现在就是要这些人都慢慢跳脚，露出狐狸尾巴，这才有趣呢。 朝廷每十日一休沐，尽管休沐，皇上也有一大堆奏折要批阅，今天中午，他去皇后宫中陪皇后、大皇子和二公主用膳，皇后很意外很开心。 下午，皇上又回清凉殿忙政务，但晚膳已经安排好去处，到贤妃宫中陪大公主。 至于今晚侍寝之事，六宫翘首以盼，不知花落谁家。 “恭喜小主，皇上请小主御前伴驾。”清凉殿的小太监来传口谕。 如烟阁上下都喜气洋洋，魏紫赶紧上前送了赏钱，小太监开心接过。 “多谢公公告知。”裴谨言含笑点头。 魏紫和姚黄又是好一番忙碌，给裴谨言搭配衣裳、鞋子、首饰，梳头施妆。 “不必太浓艳，不是宫宴。”裴谨言不喜妆容过浓，也不喜欢那油腻的头油，涂抹了头油，总感觉脏兮兮的。所以，裴谨言的秀发一直都是干燥柔顺的，丝毫没有头油那股油腻之相。 只是干燥柔顺，梳头就比较麻烦了，魏紫梳得薄汗一身。 今天，裴谨言梳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垂云髻，左边是三朵小巧玲珑的浅蓝色绫绢头花，右边是一根并蒂莲白玉簪，身着一条月白色绣玉兰花暗纹抹胸长裙，外衫是一件浅蓝色对襟绸缎长衫，衣襟绣的是富贵花开暗纹。 她到清凉殿的时候，已是未时二刻了，皇上抬头，就见一个清丽无双的女子在下头请安。 “免礼。” “谢皇上。”裴谨言刚站起来就被揽进他的怀中。 “昨天睡得好不好？”他的唇擦过她的耳畔，有些酥酥麻麻的。 她害羞躲着，柔声道：“不好，因为没有皇上。” 他执起她的手，一边摩挲着一边说道：“朕也是。不如现在歇息一会儿？” “不行，不能白天就那样。”裴谨言环抱住他的腰身，动作没有丝毫放松，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 感受到软玉温香满怀，又想到昨晚尚未完成的良宵美事，皇上不想端方持重了，再说，今天休沐，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于是一把抱起她就往龙床走去。 一室春光，清凉殿叫了两回水。 裴谨言累得腰酸背痛，有些害怕道：“皇上，这样不合规矩，传出去婢妾可没法做人了。” 皇上搂着她的腰，“不会有人知道，外头只知你来伴驾。” “嗯。”她乖巧躲在皇上怀中，眼眸垂下，不知想些什么。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高来福不得不在门外提醒，“皇上，晚膳时辰快到了。” “嗯。”皇上要去贤妃宫中用晚膳，因此不能再陪着裴谨言了。 他替裴谨言穿好外衫，“在清凉殿用晚膳，吃完再走。”随后亲亲她的额头。 “多谢皇上。”裴谨言不由得高兴。 她没什么诚惶诚恐的，因为前世也是这般。除了她一人被留在清凉殿留宿，现在连用膳都是了。 从前也有妃嫔伴驾跟皇上一起用膳，但这次不同，皇上去了别处，裴谨言还有资格留下用清凉殿的膳食。 高来福一听，心惊，这裴美人以后怕是有大造化了，这根本就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敬事房的小安子端着托盘来了，一脸为难，下午他来过，皇上跟裴美人正在亲热，现在亲热完了，裴美人还没走，而且皇上要去贤妃宫里了。 若是小安子跟着去贤妃宫里，岂不是被贤妃骂死。 皇上出门上轿辇，高来福随侍在旁，小安子灰溜溜跟在后头。 离开清凉殿之后，高来福笑着提醒，“皇上，敬事房的小安子来了几回了，请问今晚哪位小主侍寝？” 皇上心情不错，一听此事，犹豫了一下，其实他想翻裴谨言的绿头牌，又担心她风头过盛被其她人针对，所以就随便一说，“晚上去看看曹艳仪。” 曹艳仪怀有身孕，不能侍寝，但皇上本也不想风花雪月，就是单纯去睡觉而已。 小安子听后就端着托盘走了，因为有孕妃嫔不能侍寝，皇上能干嘛呢？等于今晚没宠幸任何人。 不过下午，皇上宠幸裴美人的时辰已被敬事房记档，皇上无论何时何地行周公之礼，都会被记载下来。 虽然，御前封口，外人只知裴美人来伴驾，但宠幸之事不能混淆，该记录的要记录齐全。 裴谨言一人在清凉殿享用了皇帝平日会用的晚膳，还是十五个菜，每道都是御厨精心做的。吃完就被清凉殿的宫人们送回如烟阁了。 夜凉如水，月冷星稀，德妃还没有入睡。 书桌前一盏孤灯亮着，她没有丝毫困意，正听着下人的禀报。 徐嬷嬷轻声道：“主子猜得没错，那个裴美人伴驾一下午，果然没做好事，竟然悄悄侍寝了。” “果真？”德妃又嫉又恨，“我就知道她是个狐媚子，长成那样怎么可能没心思。还故作贤惠大度，要知道两次侍寝都没能成功，总想在其它地方找补回来的。” “老奴遵照娘娘的旨意去探消息，敬事房的人嘴紧，不过还是有贪财的人，老奴花了一大笔银子打听出来了，小橙子偷偷告诉老奴，皇上叫了两次水呢。那裴美人似乎是床上功夫了得，要么不侍寝，一侍寝就这么放纵。” 德妃气得将茶碗丢在地上，“她可真骚啊，青天白日的就去勾引皇上表哥。” “而且裴美人还留在清凉殿用晚膳了，皇上专用的司膳太监亲自伺候她。”徐嬷嬷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不是去贤妃宫里用晚膳么？”德妃知道伴驾的妃嫔有时也会被留下用膳，很正常。 徐嬷嬷摇头，“皇上是去贤妃宫中用晚膳了，但没有让裴美人立即回去，而是让她留在清凉殿一人用了晚膳再回去。” 德妃气得胸廓起伏，“她可真是能耐啊，什么规矩都被她给破例了。”随后，诡异一笑，“白日淫宣的消息想办法透露给西太后娘娘。咱们就等着瞧好戏。” 第11章 西太后发难 过了两日，裴谨言才从凤藻宫请安完毕回到如烟阁，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西太后娘娘请裴美人去一趟寿康宫。”传话的是寿康宫中的老嬷嬷，桂嬷嬷，她不苟言笑。 魏紫给她搬凳子，让她坐，请她喝茶，她都肃着一张脸，丝毫不给面子。 姚黄撇嘴，心中已经骂起来了，但还是保持僵硬的微笑站在一边。 “请问嬷嬷，太后娘娘召见我们小主所为何事？”魏紫还想再打听。 桂嬷嬷斥责一声，“去便是了，西太后娘娘的事还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来问？” 魏紫微笑，“是，请桂嬷嬷放心，咱们给小主换件衣裳，马上就来。” “换什么衣裳？又不是侍寝，即刻就去。”桂嬷嬷显得非常不耐烦。 姚黄上下打量她，非常生气，这嬷嬷不过就是资历老些，也太不把小主放在眼中，到了如烟阁一副昂头挺胸的样子，以为自己是主子呢？在裴府，就不会有那么嚣张的老嬷嬷。 魏紫悄悄扯扯姚黄的衣袖，随后笑道：“是，奴婢这就去禀报。” 裴谨言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但她不动声色，自己已经换好了衣衫，随后向宫女立冬使了个眼色，立冬即刻装作肚子很疼的样子去出恭了。 “我来了，咱们走。”裴谨言做好准备，要去一趟寿康宫，这次她会受伤，不过没关系，吃亏是福，苦肉计总是有回报的。 魏紫打算留下，若是小主迟迟不回她就去清凉殿求救，但桂嬷嬷盯得紧，“小主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一起去。” 裴谨言笑道：“桂嬷嬷说的是，可总得有人留下看门？” 桂嬷嬷扫了一眼，“留下一两个便是，宫里也没甚偷鸡摸狗的。” 魏紫、姚黄、立春、立夏还有三个太监都跟着裴谨言去了寿康宫。大多数宫人都知道西太后私下难缠得很，动不动就要体罚下人，因此，跟着裴谨言的宫人们都提心吊胆，不知哪里惹得这位西太后不快。 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寿康宫。 “婢妾如烟阁裴氏拜见西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裴谨言一入内就赶紧行跪拜大礼。 魏紫等人也赶紧行跪拜大礼，大气都不敢喘。 西太后孙氏置若罔闻，先是端起茶碗吹了吹，随后喝了一口，再将茶碗放下，“今年进宫的新茶不错。江南一带无论是丝绸还是茶叶都是顶好的。” 孙嬷嬷笑道：“太后娘娘若是喜欢，再让他们送来便是。” “不了，我就偶尔尝个鲜。”西太后站起来，从首座上走下来，走到裴谨言身边绕了一圈。 她笑道：“这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裴美人？从没有人留宿过清凉殿，她是头一个。” 孙嬷嬷笑着点头，“正是，听说皇上极为宠爱，还赐了在清凉殿用膳。” 西太后脸色一变，随即一脚狠狠踩在裴谨言的手上，此刻裴谨言还保持着匍匐在地、双手交叠在前的行大礼姿势，她闷哼一声，实在是疼。 “大胆留宿已是不合规矩，竟然还敢白天勾引皇上，你是什么妖媚惑主的狗东西？”西太后突然斥责。 裴谨言不卑不亢，“西太后娘娘恕罪，婢妾不敢惑主。”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西太后娘娘又换了一只脚踩，故意用很大的力气。 “求西太后娘娘恕罪。”裴谨言也不想哭，但她的手实在是太疼了。 她知道孙氏最不喜欢别人喊她西太后，可她就偏要喊她西太后。 “将那纸罪状扔给她看，然后让她画押。”西太后又走回殿中央主座坐着。 桂嬷嬷将一张纸放在地上。 裴谨言颤抖着双手拿起来看，上头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意在将裴阁老等实力大臣一网打尽。 “西太后娘娘明鉴，婢妾的祖父并没有谋权篡位之心，他只是一位六十多的老人，他要这天下何用？而且，婢妾进宫是婢妾自己的意思，跟祖父、父亲、叔叔还有其他亲眷都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有些亲眷们最近才知道婢妾入宫了。” 裴府的姻亲们也是颇有前途的公伯侯府，就是那几家家规森严，同是只需嫡出不需庶出的府邸，包含了康国公府、隆清伯府、鲁国公府、荣安伯府和暨阳侯府。 西太后娘娘冷冷一笑，“这些高贵的纯臣世家，每府子孙都颇有出息。裴家唯独将你送进宫来，而且是在皇上登基后，可见野心渐长。你也别跟本宫绕弯子了。以前裴阁老还能清高说一声自己是纯臣，如今他可是外戚了。位高权重的外戚能安什么好心？” “西太后娘娘，您听了谁的胡言乱语污蔑忠臣？婢妾的祖父不是那样的人。”裴谨言泣不成声。 “少废话，你画不画押？” “婢妾不能。” “给她上刑。”西太后云淡风轻地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这是她早上刚用凤仙花染的，着色后更加漂亮了。 一副夹手指的夹棍被两个宫人拿上来，她们面无表情地套在裴谨言手上。 魏紫扑过去抱住桂嬷嬷的脚，姚黄大喊道：“你们怎么敢给宫妃上刑？” 西太后一挥手，桂嬷嬷就踹了两脚魏紫，随后两巴掌打在姚黄脸上。 又有几个嬷嬷将魏紫、姚黄钳制住她们的双手，将她们的嘴堵上。 裴谨言被上了夹棍，但仍旧咬牙，她的下唇被咬破出血了，她也不想哭，但十指连心真的太痛了。 外头的小盖子也想偷跑出去报信，结果被寿康宫的大太监捉住，顺便将小盖子、小华子、小斌子三个如烟阁的太监都打了一顿。 立冬见小主迟迟没有回来，于是就跑去寿康宫，她没有进去，而是绕到西侧墙靠着墙边一颗桃树爬上去，趴在墙头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连忙跳下去，一路狂奔至乾坤宫的清凉殿。 守在殿门外的是高来福，他认识魏紫、姚黄，但这个立冬没见过。 “干嘛呢？这御前失仪的模样，你哪个宫的？不像话。”高来福蹙眉。只见这个宫女跑得气喘吁吁，鞋都跑丢了一只。 “我家小主，被，被西太后上，上刑了。” “你家小主是谁？” “如烟阁，裴美人。” 高来福一听，这可不得了，裴美人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赶紧进去禀报。 皇上立刻就大步走出来，立冬才喘了几口气，只觉眼前一大片明黄色飘过。 第12章 心疼 皇上坐上轿辇就走，还命抬轿的宫人快些。众宫人都跟在身后快速走着，后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 寿康宫中，裴谨言晕了过去。 “用冷水泼醒她。”西太后冷声道。 “是，太后。”桂嬷嬷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宫女将一盆水浇在裴谨言身上。 皇上进来就看见这副场景，怒不可遏，他的宠妃竟被这样磋磨，等于是在打他的脸面。桂嬷嬷当即就被皇上踢中心口，躺倒在地。 高来福觉得心中甚是爽快，这个桂嬷嬷坏事也没少干，整天摆出一副主子的款儿，不少宫人都背地里骂她。 所有人都跪地叩拜皇上，西太后站起来，“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哀家责罚一个小小的嫔妃，不行么？” “朕觉得裴美人并未犯任何宫规，没什么可责罚的。” 此时，两边宫人都已吓得不敢再上刑，也不敢拘着魏紫、姚黄。她俩扯掉嘴里的破布，赶紧爬过去查看，只见裴谨言面色苍白侧躺在地，双手已经肿胀发紫，不复往日的白嫩柔荑。 “你。你。”西太后娘娘很生气，指着皇上，“她就是裴家的一颗棋子，皇上是被美色迷了心窍。以前裴家怎么不用孙女出来联姻，现在才送入宫？裴郑义就是个居心不良的乱臣贼子。这么老的权臣就是没安好心。”西太后直呼裴阁老的姓名。 皇上此刻没空搭理她，直接打横抱起裴谨言就上了轿辇，回清凉殿去。 高来福之前就已经命人请太医等候着了。 裴谨言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和衣襟也都被冷水泼湿，脸色苍白，下唇破裂，十指更是惨不忍睹。 只来了一位太医，皇上又命人请太医院正纪院正过来瞧。 纪院正亲自开了方子，高来福接过，命宫女下去熬药。两位太医替裴谨言的十指上药并小心翼翼仔细包扎好。 侧殿内，皇上问道：“如何？” “皇上放心，小主只是受伤惊惧，未曾伤及肺腑，只需疗养数日便能康复。只因为夹棍夹了手指，有些气血阻滞。这几副药下去也就好了。今晚可能会有高烧，过了也就平安了。”纪院正说得很清楚。 “手上可会留疤？” “精心调养便不会。” 皇上听后，这才放心不少。 姚黄、魏紫替小主换了衣衫，擦干净头发，随后又被叫出去。 “你们说说怎么回事？” 魏紫禀道：“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回宫，桂嬷嬷就来宣召小主。还命如烟阁上下都要去，只留一两个宫女守着便好。奴婢们去了，西太后娘娘就直接问罪小主。还让小主对着一张供词画押。奴婢们看不清供词写的什么，只听小主说，祖父以及其他亲眷并无谋反之意。西太后娘娘又说什么野心什么外戚之类的。小主不肯画押便被上刑了。” 姚黄突然崩溃大哭，“她们好凶啊，羁押着奴婢，不让奴婢们出去报信。小姐从来没受过这种罪。若是小姐死了，奴婢不知怎么跟老爷老夫人交待。还说小姐狐媚惑主大白天勾引皇上。” 高来福很清楚宫中那些老嬷嬷的手段，又凶又狠，寿康宫每年都会死几个宫女。 像魏紫、姚黄这样从小在裴府长大的丫头，即使学会了宫规，在宫中还要磨炼一段时日才能成为圆滑的大宫女。 高来福心中一惊，怎么白天侍寝那事，西太后会知道，毕竟敬事房存档只有皇上能过目。 魏紫看看姚黄，示意她别哭了，但姚黄抽泣着，随后就自己擦干眼泪，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 “供词？”皇上眉头微蹙。 高来福先前在寿康宫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张，随后就拿走了，此时，他从袖中拿出这张供纸。 “皇上，您看看。” 皇上接过，看了一眼就觉得荒谬至极，这其中提及的人家都是世家功臣，若是寻常的也就罢了，偏偏还都是有实权官职的，想想就知道是孙家的手笔。 “你这大内总管当得不错。敬事房也该料理了，白天那事怎么泄出去的？”皇上斜睨了高来福一眼。 高来福吓了一跳，白日侍寝的事，敬事房也会记档，但没有皇上准许，此事谁都不敢外传，哪个臭不要脸的出卖主子？竟把他高来福也连累了？ “奴才这就去查，务必将敬事房肃清。”高来福想着，若是让他找出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定让他不得好死。 如烟阁的宫人们总算有惊无险回到了如烟阁。至于魏紫、姚黄则是留在清凉殿伺候裴谨言。 直到夜里，裴谨言真的发烧了，嘴唇干裂，非常可怜的样子。 “水。”她没有睁眼，迷迷糊糊的。 皇上亲自给她喂水，还柔声安慰道：“等到退烧就好了。”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细细看了。 萧砺作为帝王还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想天天看见这个女子，是美艳也好，是见色起意也罢，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在东次间休息了一夜，他又精神饱满上朝去。 裴谨言悠悠醒转的时候，皇上还未下朝。 倒是魏紫、姚黄赶紧叫了太医来，太医看过后也放心不少，叮嘱按时喝药，仔细调养，慢慢恢复即可。 既然病了，那么裴谨言的绿头牌就要撤下去，可撤几天呢？ 敬事房的小安子问太医，“裴美人休息几日能侍寝？” 太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沉吟了一会儿，“其实倒也不妨碍行周公之礼，只是伤了手。若是皇上实在要的话” 小安子踌躇了一会儿，蹙眉道：“那要不休息两日。哎，也不行，两日后，手也不可能完全好。” 太医尴尬一笑，“就两日。两日后，就看皇上自己了。” 小安子这才放心点头，随后去向大内总管高来福通报一番。 皇上下朝后回到清凉殿就去看裴谨言，见她醒来，扶她起来，亲自喂她喝水。 裴谨言窝在他的怀里，抬头望着他，眼眸雾蒙蒙的，“婢妾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皇上。” 第13章 晋位裴充依 皇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抚着她顺滑的秀发，“不会，朕在这里。你受苦了，那日都怪朕，是朕孟浪了。” “不怪皇上，婢妾愿意跟皇上在一起，每次跟皇上独处都很开心。”她在他怀中蹭了蹭。 皇上心里流过一丝暖意，“你就在这里休息两日，朕已命人给你迁宫了。” “皇上，这不合规矩。”裴谨言又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不安。 “是你应得的。别人都侍寝后晋位了，你还没有。”皇上刮了刮她秀挺的鼻子，宠溺一笑。 “皇上笑起来真好看。”她高兴极了，蹭蹭他的脸，“婢妾的新宫址哪儿啊？” “就在承乾殿的贞顺斋。” “多谢皇上。”她在他耳边说道：“那里离皇上的清凉殿很近，是不是？” “是。” 俩人温存了一会儿，皇上才放开她，他还有事，不过，他批阅奏折的地方就在隔壁。 临近午时，高来福禀道：“皇上，东太后娘娘说请您过去一同用午膳。” “知道了。” 午时一刻，皇上就到了慈宁宫。 “见过母后。” 东太后廖氏笑意吟吟的，“免礼。哀家好久都没跟皇上一同用膳了。今天准备的都是素日你爱吃的。” “多谢母后。” 食不言寝不语，等用得差不多了，东太后才进入正题，“那事，我也听说了。孙氏确实做的过了。裴美人那孩子，我已命人送了好些药材去安抚。” “多谢母后体恤。” “但哀家也要说说你。白日淫宣传出去也不好听。所幸，知道这事的也没几个人。” “母后说的是。” “孙氏作为西太后，她这人，听风就是雨的，容易受身边人撺掇，寿康宫有些奴才也确实不像话。是该整顿整顿了。” 皇上又点头，“母后说的是。儿子让您费心了。” “只要大家都好好过日子，自然不用我费心。”东太后叹了口气。等到用完午膳，东太后跟皇上聊了一会儿就让他回清凉殿了。 皇上走后，廖嬷嬷给东太后上茶，“太后，这事原不用您插手的。” “孙氏那个蠢的，都做到太后了，竟还被后宫妃嫔拿捏，敬事房的记档，有人知道了，故意泄露给她听，就是借着她的手整治一番裴美人。再想想她弄出来的那张供纸，简直愚不可及。”东太后喝了一口茶，心中很是看不起西太后孙氏。 “不如您去告诉西太后一声？” “哀家才不去呢。她心中也怨恨哀家，当年是她主动把皇上抱养过来，叫哀家养着，图的不就是皇上登基后，她也能沾沾光？如今翻脸不认人，暗中对哀家百般不敬百般挤兑。先帝当年活着的时候说过，孙氏虽不聪明容易被撺掇，但不坏，让哀家多照顾着。我看呐，不是不聪明，是相当蠢。” 廖嬷嬷笑道：“这满宫里谁不知道，东太后最尊贵？再说，当年若不是您和皇上暗中照顾着，这孙氏在后宫怕是早就没影了。” 哪一朝的后宫争斗都激烈，棋差一着就是死。 东太后笑道：“孙氏也就是长了一张正好让先皇特别喜欢的脸和一副好身子，否则，哪有她的事。她就是被先帝宠坏了，任性。裴家也没招惹她，不过就是没同意跟七王爷宸王的联姻，她就是看人家不顺眼。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倒也想过要找裴家那群保皇党的嫡女做太子妃，可惜，不是已经出嫁就是年龄不够。” 裴谨言比皇上小八岁，确实年纪不够。 廖嬷嬷笑道：“看来裴美人有福气，能得太后您如此赏识。” 东太后直言不讳道：“哀家欣赏裴家的家风，而且裴郑义此人确实是个人物，低调又务实，这样的大家族竟然还都是嫡出子孙。京中多少勋贵世家都只剩一个爵位，内宅嫡庶之斗只为一个爵位，一大家子靠着一个爵位苟延残喘下去。有些世家甚至落魄得不成样子。” 廖嬷嬷又问，“可是这裴美人，突然进宫是有些奇怪，照理说，她肯定不会缺好亲事的。” “什么样的亲事是好亲事？”东太后笑道：“哀家倒是听说，这几家只有嫡出没有庶出的公伯侯府邸都是相互联姻的。但裴谨言的生母，唐氏是辅国公老夫人卫氏四十岁才生下的，后来嫁给了广陵侯裴青云。所以裴谨言的年纪，跟她同辈的青年俊杰，都比她年纪大，早已娶亲生子；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辈分不对。” 廖嬷嬷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听说是挑花了眼。” “要在别的府邸寻年轻人也不是不行，但裴阁老夫妇觉得别的府邸妻妾成群、乱糟糟的，这才一直相看。今年也没定下，拖到大选前，不得不进来咯。”东太后笑道：“哀家原以为皇上不会选她的。没想到竟然是选了。” 裴谨言在清凉殿住了两天两夜，就被挪回后头承乾宫的贞顺斋了，她如今不是高位妃嫔，没法做一宫主位。不过这个宫殿，她也很熟悉，前世，她也住在此处。 “恭喜小主，已晋位。”所有宫人们喜气洋洋跪下行大礼。 “都有赏，今天大家都可以加菜。”裴谨言也高兴。又是晋位，又是迁宫。那长春宫实在太远，她也不喜。 如今，她是中位妃嫔的最末一档，从五品的充依。 又多了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伺候，分别是小顺子和芸豆。 小顺子也才十九的年纪，看着很是青春机灵，芸豆才十三岁，一张圆脸，性子活泼，她大胆地看着裴谨言呢。 “奴婢见过小主。”俩人齐齐给裴谨言行礼。 “起来。”裴谨言知道这小顺子是高来福的徒弟。高来福一共两个徒弟，一个小福子在寿康宫当差，一个小顺子在她这里当差。 “以后，你们也是贞顺斋的人了，好好做事。” “芸豆，不能一直看着主子。”姚黄见芸豆总是笑嘻嘻地看，忍不住出声。 “嘿嘿。小主长得真好看，就像庙会里扮观音娘娘和嫦娥仙子的姑娘。”芸豆也很可爱，前世的她一直在裴谨言身边伺候，忠心不二。 “以后，魏紫、姚黄就多教导教导芸豆这孩子。”裴谨言笑道。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裴谨言心中暖暖的。 魏紫将圣旨递给裴谨言看，“小主，在您昏睡的时候，这旨意就传下来了。高公公还命好多人帮着奴婢们整理东西，将如烟阁上下全部搬迁过来了。皇上和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赏了好些东西。其她娘娘、小主们也送了贺礼。” 裴谨言听后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将西太后、兰妃、平昭仪、木美人送的东西单独拿出保存。” 第14章 开始布置 “是，小主。”魏紫知道裴谨言也一向有主意，想必是这些人有猫腻，才要格外小心。 姚黄又禀道：“奴婢闲暇时盯着立夏，发现她每隔几天就要传信，奴婢套过她话，她说她不认字。分明就是有鬼。” 裴谨言点头，“很好，你继续盯着她。至于立秋，就让立冬去暗中盯着。” 想了一会儿，裴谨言补充道：“等会儿魏紫去膳房拿午膳，就叫上小斌子和小华子。支开他们俩。” “是，奴婢记下了。” 临近午膳的时候，魏紫就带着小斌子和小华子一同去御膳房拿膳食，她们不但要拿主子的份例还要拿宫人们的膳食份例。因为太多，魏紫又叫上了立秋。 立秋、立夏平时不近身伺候，因为裴谨言跟魏紫说过这两个人都有不对劲的地方，让她跟姚黄盯着些。 魏紫观察下来，立夏确实有些矫情懒惰，立秋倒是老实，话也少，目前没有什么纰漏，但她丝毫不敢放松。裴谨言近身伺候的事都是魏紫跟姚黄担着。 芸豆虽年纪稍小些，但很勤劳，一来就把贞顺斋几间屋子包括库房都擦过了，桌椅和一应摆件饰品都光亮得很。 立春也没有偷懒，手头上的事做完了，就给小主上茶，没事就站着候着。 裴谨言去后院里头的秋千上坐着，如今五月，午时阳光炙热，能把人晒得眯起眼，若是室外待上一刻钟，就会出层薄汗。 她坐了一会儿，又叫立冬在廊下摆了一张红木椅子跟一张小方桌，嘱咐立冬去将小顺子和小盖子叫来。 “奴才见过小主。”小顺子跟小盖子一起来行礼。他们两个似乎挺聊得来，因为是老乡的缘故，两人年纪又相仿，话题便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之前，我就说过，咱们这个贞顺斋，人不多，但一定要齐心。你们两个，我看着不错，不过，眼下需要你们留意另外两个人。” 小顺子立即就明白了，是小斌子跟小华子。那两人他并不熟悉，但知道他们先前都是从内务府调拨过来的，内务府可是个水深的地方，各方势力都有。 小盖子从前是御膳房的，后来又去了司衣监，最后才来到这裴美人身边当差。小盖子从前就知道小顺子，因为小顺子是高来福唯二徒弟中的一个。 “奴才知道了，奴才负责盯着他俩。”小盖子赶紧接下差事。 这宫中，背主的奴才宫女多的是，有的是因为缺银子，有的是因为被要挟，总之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小盖子能来到裴美人身边伺候，也是因为他师傅是季公公的原因，师傅说好好伺候裴美人，以后定有好前途。如今一看，果真是好前途，否则高来福不会把小顺子也塞进来，高来福可是大内总管，御前的消息，圣上的心思，高来福能揣测出一二。 小顺子也点头，“小主是不是发现他俩有什么猫腻？” “是。但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你俩警醒些就是。若发现了什么事，你们就偷偷来报我。” 等到魏紫等人将午膳拿回来，裴谨言就正式用午膳了，她在府邸中是不用别人布菜的，因此，只留一个人陪着添茶水即可。 其她宫人都轮换着用膳。 姚黄笑道：“咱们小主晋位了，御膳房的人态度可好了，这几天的膳食都不错。” 魏紫点头，“奴婢今日去御膳房，司膳太监还问奴婢想不想单独点菜？不需要加银子。奴婢笑着说好，以后一定去点，打赏也不会少。” 芸豆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魏紫姐姐，那咱们是不是也能有小点心和水果吃了？” 魏紫点头，“有。咱们小主是中位妃嫔了，点心是份例之内的。” 贞顺斋一派欣欣向荣喜气洋洋，可德妃所在的钟粹宫就不是如此了。 德妃听闻裴谨言受伤后不但在清凉殿留宿两天两夜，还晋了位份，气得摔打了好些珍贵瓷器玉器。 徐嬷嬷劝道：“娘娘，您是皇后之下的德妃娘娘，她再怎么晋位也不过是从五品充依罢了。何必跟这些小人置气。您忘了？现在您要调理身子，早日生下皇子。” 德妃默默流泪，“皇上表哥都不到钟粹宫来，我一个人怎么生？” “娘娘，您不能坐以待毙啊。” “我也去送了糕点，也想去见见他，可是他不理我啊。” “娘娘，那个收咱们银子的敬事房太监不见了。应该是死了。高来福做事向来狠，他这样定是皇上授意的。且老奴听说，皇上也生西太后娘娘的气了。” 德妃心中大动，“定是皇上表哥知道了什么。怎么办？” “娘娘不如直接去找皇上，就说自己错了主意？皇上就算是看上长公主面上，都不会罚您的。” 德妃点头，“也是，自己先认错，指不定还能挽救。皇上知道了，我还不认错，以后肯定更惨。” 下午，德妃就以汇报要事为由要见皇上，这次，皇上让她进去了。 高来福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德妃娘娘哭哭啼啼，竟是自己招了。其实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还想挽回一番，否则皇上怕是永远都不会理她了。 后宫皆知裴谨言受伤，恐怕侍寝是不能够了，不少人动了心思，希望这好事轮到自己头上。果然，一连三天，皇上都招不同的人侍寝，都是从前东宫老人，丽妃、洛嫔和嫦嫔。一时间，新人们倒是有些灰心丧气。 裴谨言只顾养伤，她的手指虽然退了青紫红肿，但还是有些轻微痛感，仍需要保养几天。 这天，刚下完一场雨，大公主从御花园回来，她跑进延禧宫，贤妃正等着她。 “淋到了？沐浴更衣去。” “母妃，不必沐浴，我没淋到，带着伞呢。我这伞好看不？我亲手做的。”大公主如今八岁，可爱天真，非常喜欢做手工。 “你是不是又去跟三公主玩了？你们年纪不合适，别老在一起玩，没意思。”贤妃跟兰妃关系并不好，自然也不希望大公主跟兰妃所出的三公主一起玩。 倒不是贤妃捻酸惹醋，是她觉得兰妃此人阴坏得很，不想跟兰妃有任何联系。 大公主叹气道：“我知道母妃您的苦心。只是觉得三妹妹可怜罢了。您知道么？三妹妹告诉我一个可怕的秘密。” “什么秘密？” 第15章 救人 大公主压低声音道：“兰妃娘娘让奶娘趁夜把三妹妹的被子掀了。连着三夜都这样，所以三妹妹才会染了风寒高烧的。当夜，兰妃娘娘就赶紧去请父皇了。” 贤妃听后蹙眉，兰妃能做出这事倒是不奇怪，后宫嫔妃邀宠的手段层出不穷，可兰妃竟拿亲生女儿的身子开玩笑，简直就是没人性。 若三公主是别人生的，兰妃抱养过去的便罢了，偏偏是兰妃自己亲生的，她竟这样利用。 “这些人为了邀宠真是疯魔了。”贤妃很看不起兰妃。 从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贤妃初到东宫，兰妃表现得温柔和善一副无害小白兔的样子，总是跟贤妃套近乎，俩人关系确实很好。 因为贤妃的亲姐生下大公主就去了，所以那时候，皇上总是去看望大公主。 有时也会见到兰妃，就是那时候，兰妃得了宠爱，之后盛宠了一段日子，还生下了三公主。 但时间久了，贤妃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她还知道兰妃手上也有几条人命，渐渐跟兰妃疏远了。兰妃当年还让皇后、丽妃都吃过暗亏，是个厉害角色。 大公主感叹一声，“三妹妹才五岁，她问我，是不是她的母妃不喜欢她。我说不是。这些压在心里的话，三妹妹也不敢找外人说，更不敢告诉父皇，就跟我提了一下。” “这事，咱们就当不知道。置身事外，才是自保。”贤妃一贯看不惯这些，虽然皇上经常来延禧宫用膳，但贤妃从不说那些是非，因为她不争宠，也不搅进是非里头，所以才能留得一丝清净，也无人去动她。若是她也搅和进去，虽自己未必会输，但拖累大公主，就不好了。 大公主乖巧点头，“母妃放心，我懂。” 贤妃摸了摸她的发髻，“去洗手，吃点心，今天膳房做的新品，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因五月二十九是东太后娘娘的生辰，皇上自然是要大办的，可东太后娘娘说了，不必大办，就后宫家宴即可。 皇后娘娘早就着手安排此事，内务府一应东西也准备齐全了。 如今，各宫娘娘都精心准备着送东太后娘娘的生辰礼。 因为手受伤了，裴谨言荒废了十几天的时间不能作画，索性现在好了，手指能动，她就开始画起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她在桌前画着那幅金身佛祖像，先描绘出初图，再上金黄色，她已经准备好了碎金粉。 姚黄和芸豆站在旁边，笑眯眯的。 “小主真厉害，这画了一半就能看出来，顶顶好看了。”芸豆歪着头，眼中满是对裴谨言的崇拜，长得那么好看那么仙，还会作画。作出的画也那么仙气飘飘。 姚黄也笑，引以为傲地说：“咱们小主在闺中就是作画一绝。这画技还是跟平郡太妃、福晴县主都学过的呢。” 魏紫也从膳房拿了一个大食盒回来，是今天的点心，御膳房给了三碟子。裴谨言只吃半碟子就够，其它的都让她们分了。 就连守着殿门的小盖子跟小斌子都分到了一块红豆糕和一块蟹粉酥。 裴谨言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吃了点心，又画了一刻钟，便去库房挑选礼品。 “等到东太后生辰，我恐怕是无法献出这幅画了。我去库房挑个好物件送东太后。” “东太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有，小主您想挑个什么？”魏紫问道。 “无论是绣品还是作画，现在都来不及了。我手伤的不是时候。”裴谨言觉得可惜，比起那些金银玉器，可能用心琢磨出来的物件更讨太后欢心。 不过没事，她等这幅金身佛像画完再给送东太后不迟，因为大家都知道东太后对佛事上心，酷爱礼佛。其她妃嫔肯定也都是从这方面下手。 “那小主，咱们要不要送个消息回裴府，让老夫人帮忙从裴府大库房里挑选一件东西当做生辰礼？”姚黄问道。 “不必，我都已经进宫了，这点小事还麻烦祖母？”裴芳菲在自己的库里翻箱倒柜。 她进宫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大箱子，除去衣物饰品香膏这些，还有些许书籍、画册、笔墨纸砚和珍稀颜料。大件宝物只带了几件，一座白玉送子观音，祖母一定让她带着，说是对她好；一件红珊瑚摆件，说是看着喜庆吉利；一件翡翠玉石雕刻的松柏树；一件黄玉雕刻的童子献寿桃雕；一只特大号的紫金香炉；一对和田青玉花瓶；一对祥云纹累丝嵌红宝石赤金花瓶。 “小主，这翡翠松柏树和童子献桃玉雕都不错。”魏紫也看见了这两件，绝对是跟贺寿有关的。 不得不说，裴府老夫人高瞻远瞩，可能也想到小主会用到，所以执意让她带着。 “我就送这翡翠松柏树。”裴谨言也看见了。 这翡翠松柏树比那童子献寿桃的玉雕更大些，而且一整株松柏树雕刻得栩栩如生，上头的枝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选完寿礼，裴谨言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带着姚黄和立冬到御花园逛逛。这几天，裴谨言每日都会出来逛一圈，倒不是无聊，而是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所以裴谨言来碰碰运气。前两日都没碰见，今天居然就碰见了。 御花园此时一团乱，几个延禧宫的宫女纷纷大喊。 “不好啦，大公主落水啦。” “在哪里落水？” “后头那方荷花池边。我才离开一会儿回去拿披风。” “快去找侍卫和太医。” 荷花池岸边，几个宫女来回奔跑。裴谨言也带人过去瞧，荷花池边站了好几个人。有人用竿子试图让大公主拉着上岸，但大公主跌落的地方是荷花池中央。 裴谨言脱了鞋子，姚黄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她就跳下去了，奋力游向池中央。 此时，岸上又是一阵骚乱，众宫女又喊道：“啊，裴充仪也落水啦。” 姚黄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家小主会游水，可也犯不着以身试险呐？ 立冬傻眼了，“姚黄姐姐，这？” “我站在这里等着，你回去拿披风和另一件外衫。” “是。”立冬飞奔回贞顺斋。她也来不及回魏紫的问话，拿了一件披风跟外衫就跑出去。 自己单独游水是件乐事，可若是跳下去救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花费的力气更多。等到裴谨言将溺水的大公主拖回岸边，自己也精疲力竭。 在岸上将大公主肺内积水按出，大公主吐出两口池塘水，果然醒过来了，就是虚弱了些。 大公主的奶娘和宫女都对着裴谨言磕头，感激不尽，“多谢裴小主救命之恩。” 立冬也已经跑回来，姚黄给裴谨言披上披风，裴谨言扶着她俩的手站起来。 此时，贤妃风风火火赶过来，“怎么回事？”她有些凶狠，看着大公主的奶娘跟宫女，根本无暇理会裴谨言。 第16章 母子嫌隙 宫人们七嘴八舌地回话，贤妃等延禧宫的人都乱成一团，裴谨言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等回到贞顺斋，裴谨言就被魏紫姚黄催着去沐浴换衣裳，虽然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可御花园荷花池的水可不热，再说也没到六七八月那么热的时候。 姚黄跟魏紫抱怨，“咱们小主救了大公主，贤妃来了就像没看见咱们一样，理都不理。” “贤妃带着大公主独居延禧宫，本就不喜与人多交往的。”魏紫曾经听清凉殿的同乡宫女鸣蝉姑姑说过，还说贤妃挺不好惹的，能避就避。 贤妃当年可是拿着剑追过德妃和兰妃的。德妃这样大的后台，皇帝的表妹都不敢背地里去害贤妃，至于兰妃嘛，曾经跟贤妃姐妹情深过好一阵子，后来掰了。 此时的延禧宫已经挤满了人，大公主被贤妃亲自抱回来，太医院正都来瞧了。 诊脉过后，确定无事，贤妃才放心。 她又亲自替大公主擦干头发，换了衣裳才放心，熬药的宫女已经将驱寒汤药端过来。 “太医说了，若是今晚发烧了，也正常，若是没有，便是最好。你先睡一觉。”贤妃安抚大公主。 “嗯。”大公主垂下眼眸，“我的那艘小船不知怎么就沉了，照理说不会，是内务府专门替我做的。我上次求了父皇很久，父皇才准许内务府做这小船给我玩。” “别想那么多了，万事有我。”贤妃替大公主掖好被角，看着她睡着才出了侧殿内室。 将大公主身边嬷嬷、奶娘、大宫女，一一问话。 随后，她又命黄嬷嬷，“去查查那个裴充依，是不是真的正巧经过。” “娘娘是觉得裴充依有嫌疑？” “总归要查一查的。现在，谁都不能信，你忘了当初的兰妃么？” “娘娘所言甚是。” 此时，皇上正在寿康宫跟西太后娘娘说话。 “上次，母妃已经责罚过裴充依了，希望母妃以后不要再如此行事，您对裴家误会太多了。” “皇帝叫我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娘？如今你管东边那个叫母后，叫我母妃？”西太后孙氏气得不行。 “当初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称呼母后为母后了，称呼贵妃为母妃，如今您当了西太后，仍旧是比母后低一些的。” “什么？皇帝可真是个好儿子。我全心全意替你打算，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西太后气急，险些落泪。 “母妃总是说替朕打算。可是您当初将五岁的朕送给东太后抚养了。而且朕记得，当初朕十岁，还是太子，骑马摔伤了腿，太医说可能以后都会不良于行。那天，朕闭着眼，就听您跟父皇说，若是朕残了，当不了太子，就让父皇令立七弟为太子。可见，在母妃心中，还是储君位置更为重要，还是七弟更为重要。”皇上云淡风轻说起这些，眼中尽是冷意。 西太后娘娘满眼震惊，她当时确实那么说过。 “当时也是权宜之计啊？满宫里有皇子的后妃，哪个不盯着太子之位？若是你跟你弟弟无人当太子，等别人继位，我们都要死。你为何就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呢？”西太后娘娘落下了眼泪。 皇上闭了闭眼，“母妃不必多说。如今朕继位了，您也有了永久的荣华富贵，就连您的母家孙家也有了一个先皇册封的郡侯爵位，安生些。至于裴府，裴阁老是两朝帝师，在先皇面前说过，诸位皇子，四皇子最聪慧。希望母妃不要再针对裴充依了。” 西太后还要再说些什么。 高来福在门口禀道：“皇上，出大事了。大公主在御花园落水了。还是路过的裴充依将大公主救起来的。” 皇上一听，赶紧就大步走了出去，他先去延禧宫看了一下大公主，大公主没事，太医也来过，这才放心，又问了大公主身边一行人，处罚了两个宫女两个嬷嬷，又赶紧去了贞顺斋。 “奴婢参见皇上。”诸位宫人们都赶紧跪拜。 还不等她们起来，皇上就步入主殿内室，见裴谨言正躺在榻上。 “宣太医了么？”皇上坐到她身边。 “嫔妾参见皇上。” “免礼。让朕看看你的手。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嫔妾一切都好，手也快好了。”裴谨言笑道：“皇上是特地赶来看望嫔妾的么？” “你居然会游水？”皇上有些诧异，这项技能可不是所有千金都会学的。 裴谨言点点头，“嫔妾还小的时候，有一年跟着祖母去避暑山庄玩耍，祖母说女子也要学会求生技能，兴许以后会用到，便请了一位女师傅教这个。嫔妾冬天的时候，还曾在自家的温泉庄子里游过呢，游水这事还挺有趣儿的。” 看着她娇憨天真的模样，皇上将她搂进怀里，“你怎么想起跳下去救人？那池水不浅。” “大公主落水了，一个孩子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况且，她是皇上的孩子啊。”裴谨言柔声细气，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皇上心中动容，她是如此喜爱他，就连他的孩子，她也愿意舍身相救，这一点，后宫中无人能及，就连表面端庄贤惠的皇后，当初在东宫也是沾上人命的。 因为不放心裴谨言的身子，皇上又召太医院正来看诊，纪院正确定裴谨言身子没有大碍，手也康复得不错，皇上才放心。 晚膳，皇上是陪着裴谨言一起用的，随后他回了清凉殿，今晚并没有招任何人侍寝。 对于大公主落水一事，皇上震怒，让高来福查，高来福将内务府好些个经手的太监都一一带去掖庭，大公主的船确实是内务府专门造的小船，经手的工匠、太监有几十人都被卷入此事。 夜阑寂静，延禧宫的贤妃却毫无睡意，大公主晚上果然发烧了，好在太医早已开过方子，只要烧退，明日也就无事了。 贤妃一直守到下半夜，黄嬷嬷给她披上一件衣裳，“娘娘，去床上睡一会儿，别熬了。老奴已经去凤藻宫回过话了，皇后娘娘说，大公主身子重要，明日您不必去请安。” 贤妃叹气，“若是意外倒也罢了，要让我知道是哪个邪祟在作怪，别怪我不客气。那件事查得如何？” “娘娘放心，那裴充依确实是正巧路过御花园，她最近因受伤没有被召侍寝，差不多下午都会在御花园散步消食。” “内务府可有什么动静？”贤妃眯眼，联想前因后果，觉得此事与兰妃脱不了干系。 第17章 晋位裴傛华 黄嬷嬷轻声道：“皇上已命高来福羁押了内务府几十人，都在掖庭审讯呢。不过，老奴曾经在内务府有一相熟的小太监，他说之前撤换过不少人，且兰妃曾经协理六宫时，曾在匠作司安插人手。” 内务府的匠作司主要负责一些订制物件的打造，例如独特的桌椅、茶具等等。这次大公主想要的小船也是匠作司制作的，不曾想，竟出了问题。 大公主去荷花池划船，偏偏船就沉了，她差点淹死。 “可有证据？” “恐怕是没有了。皇后生下二公主之后，已将宫权拿回，兰妃的安插的估计也没什么用了，况且兰妃一贯非常小心。” 贤妃点头，怒拍了一下桌子，“兰妃确实很狡猾，撤手很快。我估计就是因为三公主跟大公主说了那件事，兰妃才想出手。她倒是大胆，把手伸到皇家子嗣上头。” 黄嬷嬷劝道：“您可别一时冲动又提剑去找兰妃，没有证据，皇上也不能随便处罚。” 贤妃冷笑一声，“我不找兰妃那个贱人，我找皇上就是了。” 天还未大亮，离上早朝还有些时辰，贤妃直接提剑去了清凉殿。 高来福一见贤妃这阵仗，赶紧尬笑道：“给贤妃娘娘请安，皇上还未起。”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昨天又是哪个狐狸精侍寝？本宫要说大公主的事。”贤妃蹙眉，语气颇为不耐。 “昨夜无人侍寝。奴才这就去禀。”高来福来禀的时候，皇上自己已经起来了，他睡得也确实不好。 “禀皇上，贤妃娘娘提剑来了，心情很不舒畅的样子，说是，要说大公主的事。” 皇上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叫进来，贤妃不会没事找事，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贤妃进来后看了一眼周围，高来福赶紧命伺候的人都出来，只留下二位主子。 “你坐。来就来，提剑做什么？”皇上见贤妃提剑，忍不住皱眉。 “我本来差一点就要提剑去杀张婉柔那个贱人了。但是我忍了。”贤妃冷淡坐下，把剑也放在桌上。张婉柔是兰妃的闺名 “你这是做什么？有事说事。”皇上也觉得无奈，他不喜女子哭哭啼啼但也不喜女子动不动就动武，难道她们就不能正常点，有话直说么？ “因为大公主知道了兰妃的秘密，所以兰妃就要将大公主灭口。你看看，你后宫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贤妃忍不住斥责。 “什么秘密？” “三公主高热惊惧就是兰妃让奶娘连续三夜掀开她的被子，故意让她着凉所致。后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兰妃半夜叫您去了。这事，三公主心里难受，只告诉了大公主一人。才几天呐，我的大公主就落水了。而且兰妃之前协理六宫，可是安插过人在内务府匠作司的。” 皇上听后眉头深锁，他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因为上半夜就已经拿到了几份口供。 “怎么，你不信我？”贤妃盯着皇上。 皇上摆摆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朕自会处理。” 贤妃微微眯眼，“这事，若不给臣妾一个交待，臣妾就闹得人尽皆知。” “你这是作甚，家丑何必外扬？” “呵。臣妾问皇上一句，若是那裴充依的龙种落水差点淹死，皇上会不会替她出头？” 皇上叹气，“朕知道了，会给你一个交待。大公主也是朕的女儿。” 贤妃拿起剑就走了，出门时，宫人特意给她开门，满是敬重和小心翼翼，唯恐惹得贤妃不愉快。 见她的背影消失，高来福才松了口气，这位主子可是说干嘛就干嘛的人物。 大清早，诸位后妃在凤藻宫请安的时候，大家都有意无意看看裴谨言。 德妃笑道：“裴充依真是大好人呐，路过御花园竟还跳水救了大公主。” 丽妃听后，表情颇为不屑，笑道：“德妃若是经常出去走走，说不定也会有这种造化。” 德妃不理丽妃，又对裴谨言出言挑衅道：“裴充依，该不会就是你把大公主推下去，自己又跳下去救？这种事，前朝可是发生过的。故意谋取皇上的好感和恩宠。” 裴谨言不卑不亢，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德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当时经过的时候，御花园已经乱成一团，那些宫人都可以作证。再说，嫔妾也没有这份胆量将公主推下去。” 德妃欲再说些什么，皇后打断了，“好了。宫中谣言最近越来越多，大家都注意些。德妃妹妹，皇上最不喜欢造谣的人，这点，你要谨记。” 德妃想到上次谈话，皇上表哥让自己老实一点，她便悻悻闭口。 丽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兰妃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低头不语。 由于大公主落水，各宫妃嫔们又给延禧宫贤妃娘娘送了不少礼品以示关心。 裴谨言也送了一支上好的灵芝。 下午，黄嬷嬷亲自来了，还带了一些礼品。 “奴婢见过裴小主。这是贤妃娘娘送的礼品。那天大公主落水，贤妃娘娘无暇对您表示感谢，等大公主身子好了，一定亲自致谢。”黄嬷嬷对裴谨言态度很是和善恭敬。 一般说来，宫中的老嬷嬷都是严肃刻板的，尤其高位嫔妃们身边服侍的嬷嬷们。 “嬷嬷客气了，替我转告贤妃娘娘，不必多礼，我也是路过顺便一救。大公主身子要紧，让她不必记挂这么一件小事。” “多谢裴小主包容。”黄嬷嬷跪下行了大礼。 裴谨言赶紧虚扶了一把，“嬷嬷不必如此。” “老奴看小主是个福泽深厚之人，逾矩提醒一句，小主在这宫中不要相信任何人。” “多谢黄嬷嬷提醒。” 黄嬷嬷离开时，裴谨言还让魏紫送她出去。 不多时，高来福又来传旨，笑道：“裴小主大喜，圣旨来了。” 贞顺斋上下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裴氏，乃广陵侯之女，德行高洁，名门毓秀，纯良温顺，贞静持躬，着册封为正五品傛华，钦此！”高来福又笑道：“授银册、银印。” “嫔妾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裴谨言起身接过圣旨。 魏紫赶紧上前塞进一袋银子给高公公。 高来福笑着收下了，他混到这个位份，不是大钱还看不进眼中，但裴小主是皇上目前心尖上的人物，他当然会收，而且还会笑嘻嘻地收下。 裴谨言再度晋位的事已经晓谕六宫。 德妃又恨得牙痒痒，“这贱人的运气可真好，上次整她倒是帮了她，这次竟连老天都帮她。” 第18章 转变拉拢 徐嬷嬷劝道：“娘娘，这不过是小事，她再怎么晋位，也到不了妃位。顶多婕妤也就到头了，她没有子嗣。” 德妃突然有些伤感，“她恩宠这么多，早晚都会有的。可我确实没有身孕。” “您一直都在调理，长公主请的宫外头的神医必是好的，下个月，她还要再进宫来一次。” “还是母亲对我真心。”德妃想起母亲长公主，心情好了些，“辛苦她了，还要把那神医男扮女装成宫女的样子再带进来。” “娘娘难过的时候就想想长公主和保龄侯府徐家所有人，您的背后是长公主和大驸马撑腰，根本没甚好着急的。只要怀了龙种，您就稳了。” 德妃点点头，“我知道，就是觉得难熬。” “您经常去给东太后请安，表表孝心。” “现在还来得及么？以前经常去给西太后请安，再说，我母亲也跟西太后更好。我再去给东太后请安，西太后会不高兴的。” “此一时彼一时。皇上更敬重东太后。以后您就东太后、西太后两边都去，一碗水端平。” 德妃点点头，“嗯。但愿东太后会劝皇上表哥雨露均沾。” 翌日，诸位嫔妃在凤藻宫请安完毕之后，德妃又去慈宁宫给东太后廖氏请安。左不过就是问好，关心日常，东太后请她喝了杯茶水，说笑了一阵，德妃就跪安了。 等德妃走后，东太后笑道：“德妃着急了。皇上怕是一个多月都没搭理她了。” 廖嬷嬷是看不上大公主夫妇的，也看不上德妃，“德妃娘娘从前经常去看望西太后娘娘，如今倒是对您殷勤起来，想来是想通过太后重新获得皇上的好感。” 东太后叹气，“长公主此人野心勃勃，当年就对本宫不敬。后来先帝宠幸孙氏，她就跟孙氏沆瀣一气。如今，她们也知道，当今皇上不好糊弄，也不好操纵，想着通过我来笼络皇上。可惜，她们走错了路子。”她看着手中的茶碗吹了两口气，然后品了一口，馨香满口，是好茶。 之后几天，皇上忙于政务，晚上都没有招人侍寝，白天就只叫了裴谨言去伴驾，连续五天都是她，其中有三天，每次亲热两回，此事当然是由敬事房记档，只不过对外保密。 以前，德妃还能从敬事房打探到消息，如今却是什么都打探不到。 这天，德妃亲自拿着点心到清凉殿，一眼就瞥到同样站在门外廊下的魏紫。 高来福笑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皇上还在批阅奏折么？” “是，皇上正在忙。” “皇上今天又招了裴傛华伴驾？”德妃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僵硬了。 “是。娘娘您稍等，奴才进去禀报。”高来福笑道。 魏紫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点，她跟其他宫人们早已跪下请安。 德妃轻声道：“不必。本宫是来给皇上送点心的。劳烦高公公直接替本宫拿进去。” “哎，奴才这就拿进去。”高公公心想这是头一次，德妃娘娘如此客气。 待高来福进去之后，德妃娘娘走到魏紫面前，魏紫心中紧张起来。 “你是裴傛华的大宫女？” “回禀娘娘，奴婢魏紫。” “你跟你家小主说一声，有空到我的钟粹宫来，咱们姐妹聚聚说说话。” “是，奴婢一定转告小主。”魏紫仍旧跪在地上保持行跪拜大礼的姿势。 等到德妃的背影消失，门口一众人才松了口气，重新站起来。 高来福回话出来后，手中仍旧提着那盒糕点，笑道：“都站起来，糕点咱们分了。别吃太多，不然晚膳都吃不下。” 每天都有不少嫔妃来送糕点，皇上从不吃，都进了清凉殿宫人们的肚子里。魏紫也分到一块芙蓉糕和一块蛋黄酥，还挺好吃的。 今天，清凉殿里头又叫了两次水，高来福心道这位裴傛华真是盛宠啊。 御前服侍的人都要学会看眼色，嘴要紧，否则性命不保，还有后宫娘娘想要打听皇上在清凉殿的事，也一概都打听不出来。 等到用晚膳的时辰到了，司膳太监申公公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提着食盒的一众宫人，井然有序等在门口，高来福先进去问皇上可要传膳。 魏紫也认识申公公，两人说话都不止一回了。魏紫人比较稳重健谈，性子好，大家也愿意跟她说话。 “申公公，今天膳房是什么好菜？” “仍旧十五道，皇上不喜过多佳肴，今天还有娘娘喜欢的菜式。” “有劳申公公了。” “我都习惯了，倒是魏紫姑娘在这儿站了一下午，辛苦得很。不过，我是发现，皇上一旦有裴小主陪着用膳，胃口也好了，人也舒坦了。” “那就是我家小主的福气了。”魏紫也希望自家主子能被皇上记住，最好是记住一辈子。 高来福开门使了个眼色，申公公头一个进去，魏紫也进去了。一开始她在里头伺候还有些紧张，如今已经好了。反正她只要负责给裴谨言布菜就行，其它时候除了站着就是等候吩咐。 等用完晚膳，裴谨言就坐轿辇回去了，刚在清凉殿已经沐浴过了，回到贞顺斋就躺下，她腰酸得很。 “小主，下午德妃来过，她还说让娘娘去钟粹宫找她聊天。”魏紫禀道。 “我可不会去。”裴谨言跟德妃没什么好说的。 不多时，立春来禀，“启禀小主，贤妃娘娘到了。” “快请。”裴谨言到了主屋穿堂，贤妃坐的是下首的座位。 姚黄已经上茶和糕点，恭敬垂首站在一边。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裴谨言规矩行礼。 “免，不必客气。今天我是来谢谢你。下午听说你去伴驾了就没打扰。”贤妃其实是个很随性洒脱的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跟她成为朋友是很好的。 “娘娘不必挂怀小事，我正好会游水。”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样的高门嫡女竟会游水。像我们英国公府，我是从小胡打海摔惯了，也喜欢习武，所以会游水。你竟也学过？” “是，嫔妾小时候跟着祖母去避暑山庄，祖母让学的，说是救命的技巧，学一学不亏。” 贤妃上下打量裴谨言，随后笑道：“你比丽妃更温婉，比兰妃更有神，比洛嫔、常嫔更有气质。” “贤妃娘娘这样说真是折煞嫔妾了。” “我说真的。只要你聪明些，不犯皇上逆鳞，必定能混得更好。”贤妃叹气，“之前不是我不想来亲近你。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想起了兰妃那人。 “贤妃姐姐此话何解？”裴谨言只当不知。 第19章 贤妃大闹 贤妃撇嘴，“罢了，晦气的人，我一点都不想提。” 裴谨言也不勉强，只淡然一笑。贤妃看见东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栩栩如生，“这不会是你画的？” “贤妃姐姐慧眼，正是嫔妾画的。” 贤妃又问，“你是不是琴棋书画都很精通？” “也不是，其它都是略通一二，就是画得有些技巧罢了。” “你不必过谦，我知道，平郡老太妃擅于作画，她就是裴家女，你祖父的亲妹妹。你小时候作画，她教过你。后来福晴县主也教过你。” “两位长辈的画技远在嫔妾之上。” 贤妃突然转头问她，“那你怎么会进宫选秀？你这家世，又是嫡女，当一个世家长媳妥妥够了，以后也同样是一品诰命夫人，世家夫人。” 裴谨言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红晕，“嫔妾尚未出阁时，就见过皇上，当时就惊为天人。暗中许下芳心。正好亲事都不顺，选秀时间也到了，就入宫了。家里人也不同意，可他们也没法子。” 贤妃听后，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糊涂啊。宫外什么相貌好的男人没有，你偏要喜欢皇上，他这人，哼，薄情寡义，女人太多。你早晚要受伤。” 裴谨言只是淡然一笑，“那也没法子，皇上不是嫔妾一人的皇上，是大家的皇上。就好像他也不是大公主一人的父皇，是好几个皇嗣的父皇。” 提起大公主，贤妃突然想到，大公主落水一事，皇上还没给出个交待呢，而且兰妃那贱人到如今还高枕无忧的，一想起这事，贤妃就气，对，她得去找皇上问问清楚。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贤妃一阵风地走了。 姚黄挑眉，“这位娘娘还真是雷厉风行，说一出是一出的。” 裴谨言笑道：“不得议论主子。贤妃是个挺不错的人。” 当天夜里，皇上召了三公主、兰妃、大公主和贤妃，算是关起门来处理此事。 但由于兰妃先前在匠作司安插的人手早就不在其位，而且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兰妃指使谁做了什么。况且三公主的奶娘也自尽了，这事算是彻底没有指向性证据。 兰妃在清凉殿哭得鼻头红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皇上，您真的要相信臣妾。若是臣妾所为，匠作司的人肯定会招供的。摆明就是有人诬陷臣妾。三公主是臣妾的亲女儿啊。” 贤妃据理力争，“皇上，这事直接问三公主就是。” 大家都看着三公主，三公主不过五岁，心中害怕，而且母妃之前跟她说过，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三公主红着眼睛道：“这事不怪母妃，定是儿臣的奶娘疏忽大意，儿臣才会着凉。这个奶娘平时就不用心伺候，还想着要飞上枝头。这奶娘从前说过，说是也喜欢父皇。” 贤妃侧目，三公主一个五岁的孩子竟也扯谎，又看了看兰妃，觉得恶心透了。 大公主也惊了，她对着三公主道：“三妹妹，这个秘密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当时还安慰你，如今父皇在，你为何不说实话？三妹妹，我差点就淹死了。” 三公主突然就哭了，她的小手抹着眼睛，“父皇，我，我。父皇，母妃不是坏人。我也没有对大姐姐说过什么秘密。大姐姐怕是听错了或者大姐姐故意撒谎。” 大公主听后，也哭了，她被信任的人背叛，心中万念俱灰，“以后你再不必跟我玩了。” 大公主和三公主都在抽噎哭泣，皇上只觉得头疼。其实到底怎么回事，皇上心中有数。 兰妃的娘家是忠勇侯府张家，她虽是庶出，但家中父兄算是得力，此时不宜发落她，况且没有实质性证据，只凭你说她说，根本没用。 想了一会儿，皇上才道：“将三公主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撤换一遍。匠作司的人每人挨二十大板，让内务府所有太监们都去看。” 高来福听得一头汗水，应声道：“奴才立即去办。” 贤妃听后不服，“皇上就这样处理了？” “你们都跪安。此事到此结束。”皇上蹙眉。 贤妃咬牙，“行。”带着伤心的大公主离开清凉殿。 次日清早，众妃嫔们都去凤藻宫请安。 五月底的天气，大早上就风和日丽，宫人正清扫着宫道上飘落的花瓣残叶，阳光洒下，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印出点点光斑。时不时传来阵阵花香，经过的人闻着都神清气爽。 除了怀孕的曹艳仪，所有人都到齐了。 行礼过后，皇后又说了东太后生辰之事，“诸位姐妹应该都准齐全了？到时候，咱们要用一顿午膳，下午就自得其乐，大家一起玩玩，晚上再一起用晚膳。” 底下的人都纷纷应和，一时间讨论起来，气氛倒是不错。 贤妃突然站起来，肃容道：“禀皇后娘娘，臣妾有事要说。” 皇后诧异，她听到些风声，皇上查了内务府，又处理了三公主身边的人，料想贤妃跟兰妃又有矛盾了，但到底没有向皇上打听，面上笑道：“贤妃妹妹有事就说。” 贤妃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兰妃牺牲女儿邀宠，又想灭口大公主而失败的事。 兰妃非常镇定，她觉得昨晚，此事算是逃过一劫，如今贤妃重提，她又拿出帕子擦眼，“贤妃姐姐为何还不放过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玷污我的名声。” 兰妃哭得很伤心，但德妃、丽妃都没说话。尤其，德妃像是看热闹一般，笑看兰妃，又笑看贤妃。 丽妃跟这些人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年了，大家都是同一座山上的狐狸，自然知晓其中门道。 贤妃怒道：“你可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你竟敢谋害大公主，我定要你吃点苦头。”说完，她就拔出了剑。 兰妃吓地站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皇后劝道：“贤妃妹妹，不必如此。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张，你可不能错了主意。” 贤妃根本不听，往兰妃那个方向砍过去。其她妃嫔害怕地叫起来，满屋子乱跑。 兰妃当然也跑，贤妃一直追着她，她们在凤藻宫闹了个惊天动地。 直到兰妃跑不动了，贤妃上去一剑砍断她的发髻，然后又重重往她腿上踢了一脚。 “这次是大公主活着，我要替她积福，暂且留你一命，若是大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你不得好死。”贤妃说完就提剑扬长而去，端的一副高位嫔妃的嚣张模样。 众人皆惊。当然也有人幸灾乐祸，偷偷爽快的。 皇后命人将披头散发又受伤的兰妃抬回漪兰宫去，再命人请太医，同时告知皇上。 第20章 差点碎了 皇上才下朝就听说贤妃大闹凤藻宫，倒也没有斥责贤妃，贤妃纵使有些跋扈，对大公主是真心实意疼爱，也不会对皇嗣下手，而且这事确实是兰妃有重大嫌疑，不过就是兰妃聪明，早早撤手，已查不到什么。 高来福心中叹息，兰妃娘娘也是盛宠过一段日子的，以后皇上怕是对她就淡了。 至于贤妃，从来没有过皇上宠爱，贤妃自己也不在乎。 皇上既没有偏袒兰妃，也没有偏袒贤妃，而是赏赐了大公主一堆东西，又赏赐了三公主一堆东西，算是两边都安慰过了。 此事到底还是闹得沸沸扬扬，众人不由得背后嘲笑兰妃傻，好端端的去招惹贤妃做什么，若大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兰妃怕是会没命。 漪兰宫中，兰妃正躺在内室床上，“皇上过来了么？” “主子，皇上还在清凉殿，据说上午召见了好几位大臣。”晚香禀道：“娘娘，您才喝完药，睡一会儿。” 兰妃叹气，“看来皇上是厌弃本宫了。若是从前，出了牵涉到本宫的事，皇上定会来安慰本宫。如今后宫多出这么多女人，他哪有时间来看我。” 兰妃今天被贤妃砍了不少头发，以后有一段时日梳发都要用假发髻代替了。 她闭眼想了想前因后果，终究还是因为裴傛华盛宠太过，她一时心急，所以出了差错。又因为女儿不懂事，不小心说给大公主听，兰妃才想灭口大公主，哪知大公主又被裴傛华救了。 “裴傛华这个女人真是好运气。”兰妃的表情有些阴郁，微微眯眼，“但愿她一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原以为今晚，皇上会像前几天一样忙于政务，不会招人侍寝，谁知临睡前，皇上突然到了贞顺斋。 裴谨言如今住在承乾宫的贞顺斋，皇上就不用走那么远去如烟阁，从乾坤殿后门直接出去便是承乾宫。 今天，她是用完晚膳后才接到皇上要过来的口谕，在皇上来之前，裴谨言沐浴洗漱一番。 晚上戌时三刻，皇上才姗姗来迟。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魏紫姚黄等人请安。 “你们主子呢？” “主子正在沐浴。” “嗯，你们都退下。”皇上语气平淡，随后自顾自走了进去。 净室外还有一道屏风，上面挂着裴谨言的衣裳，皇上看了一眼，便走进去。 满室的氤氲雾气，只有一个大大的木桶，入目是白皙的背部，如墨的长发披散着。 “我说过，不用伺候。”裴谨言以为是宫女进来了。 下一刻，她就被抱住了，差点惊叫出声，“嫔妾见过皇上，等嫔妾穿好衣裳再给您请安。” “免了。”皇上的手探入水中，“水有些凉了，不如起来？” “好。”她蹭了蹭皇上的脸颊，脸上浮现出红晕。皇上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裴谨言话音刚落，就被皇上抱出浴桶，看着眼前美人，脸蛋不施一点粉黛，唇不点自红，全身白皙娇嫩，软玉堆雪在怀，他将裴谨言放到床上欺身而上，床幔放下掩饰不住一室鱼水之欢。 这夜，贞顺斋要了三次水，皇上第一次那么投入那么放纵自己，只觉得和裴谨言在一起，就会情不自禁，他喜欢这种沉溺其中的感觉，享受这种欢愉。 翌日清早，裴谨言想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去上朝了。 姚黄笑道：“小主大喜。皇上特意吩咐，他命高公公去跟皇后娘娘说了，小主您今日可以不用去请安。” 裴谨言已经起身，她腰酸背痛的，魏紫替她换衣裳。 “说是这样说，可皇后始终是皇后，除非我病了，否则就得去请安。”裴谨言看着镜中的自己，“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也不用过多饰品。” 果然，当裴谨言去凤藻宫请安的时候，就有不少明目张胆打量她的眼光。 她并没有浓妆艳抹，依旧是淡妆，这样就足以胜过很多人。 丽妃淡淡扫过裴谨言，心道这裴谨言当真就是天生丽质，脸上没有扑粉，因为脸上的肤色跟脖子是一样白皙的，就涂抹了口脂，显得唇色显眼，一头秀发又黑又亮又密，也没有抹头油。宫中不少人都会抹头油，因为不抹，头发不服帖，梳发髻就会很难保持发型。 裴谨言身上也没有浓烈的脂粉味，只有极淡的桂花香味，似有若无，沁人心脾。 有些人靠着气质胜出，有些人靠骨相五官胜出，偏偏这两样，裴谨言都有。 丽妃喝了一口茶，咽下心中、眼中的酸涩。 今日请安，除了兰妃有伤、曹艳仪有孕没来，其她人都到了。 皇后最后到，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今个儿，就是东太后的生辰，诸位妹妹回去之后歇息一会儿，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午膳，咱们就去慈宁宫，尽量早到，不可晚到。” “是。”诸位应和。 说完这个话题，皇后娘娘又问贤妃，大公主恢复得如何，贤妃详细答了。大家稍坐，聊了一会儿，皇后就让所有人散了。 凤藻宫门口，德妃突然拦住裴谨言。 “裴傛华，好大的架子。” “德妃娘娘，您是不是对嫔妾有什么误解？” “本宫让你来钟粹宫一聚，你为何不来？” “德妃娘娘恕罪，嫔妾因前阵子伤了手，浪费了十几天时间，这几天都在赶制东太后娘娘的生辰礼，所以才没去，请娘娘恕罪。”裴谨言跪下请罪，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门口人多口杂，不少妃嫔都投来眼光。有些虽然走了，还回头看看这边的情况。 德妃也一向嚣张惯了，三年前还惩罚过上一批入宫的宫妃，没人对德妃有好印象。 “哼。算你识相。”德妃一甩袖子，坐着自己的轿辇就离开了。 直到她彻底走远，背影消失，裴谨言才站起来。 巳时正，皇后就带着诸位妃嫔到了慈宁宫，大家一齐向东太后行礼，说祝寿词。 东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就连大着肚子的曹艳仪也来了，兰妃也带着温柔笑意站在人群中。 午膳还未开席，皇后第一个献上了自己的寿礼，是一幅百寿字绣图，东太后看后觉得不错，夸奖了一番。 随后，德妃、贤妃等后宫高位妃嫔也献上了自己的礼物。 轮到裴谨言的时候，她将放有那株翡翠玉雕松柏的托盘双手呈上，东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接过转身呈给东太后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脚底一滑，眼看那翡翠玉雕就要落地摔碎。 第21章 曹艳仪小产 千钧一发之际，坐在一边的贤妃眼疾手快地冲出去接住了。 若是真碎了，少不得会有闲言碎语，而且这还是裴谨言送的，只怕到时候流言蜚语少不了要攻击裴谨言一番。 刚才，裴谨言也确实惊慌了一番，还好贤妃接住了，她向贤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前世，她送的不是玉雕，而是玉观音象，那尊象倒没有跌碎。看来今天，是有人暗中捣鬼。 裴谨言看了看德妃，德妃向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笑容。 她不动声色，只当没看见。德妃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她知道德妃有什么把戏，就等德妃自己送上门来，随后裴谨言也对德妃温和一笑。 贤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扫视了殿中一干人等，只觉得烦，这些女人成天不搞出些事，日子就过不下去。 刚刚这位接物的宫女是慈宁宫四位大宫女之一，刚才那一瞬间，她也吓到了，若是那翡翠松柏摔碎了，是为大不祥，估计她也会被牵连，今天可是太后娘娘的寿辰。 廖嬷嬷也看了一眼这位宫女。 皇后笑道：“贤妃出手及时，好在无事。臣妾看裴傛华献上的翡翠松柏树实在是精致。” 太后在近处观赏了一会儿，笑着点头，“确实很不错。” 这样的物品拿来观摩最好，而且翡翠养人，寓意吉祥如意。 不过，刚才那危险一面，东太后已经记在心上，想着晚上宴席散去就命人查查。她身边伺候的人一直小心谨慎，从来不会如此失仪，想必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又暗中搞事了。 送礼环节依旧进行下去，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起刚才的事。 午宴开席后，皇上才姗姗来迟，他一来，满殿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裴谨言却没看，她正低头享用自己眼前的美食。 进宫之后，就不能像在自家府邸那么逍遥自在了，宫中菜式主要以健康清淡为主，虽然水果、点心也很多，但她始终觉得还是没有裴府的好吃。 如今按照裴谨言的位份和恩宠，御膳房和其它司职也想拍拍她的马屁，但她很少主动去要求别人替她做什么。 一来，她觉得低调一些更稳妥，二来，她带进宫的东西，无论是首饰还是衣裳都是珍品，足够用了。 裴谨言的祖母马氏，马氏的娘家做了三代皇商，宫中很多进贡的东西，马家就有，所以裴家这些作为姻亲的府邸也会有。况且马家后世也出了几位小官吏，虽不在京城，远在外省，却也是兢兢业业忠君不二的，一直中规中矩没出过任何差错。 皇上来了之后，自然也向太后娘娘献上寿礼，说了贺词，东太后娘娘十分高兴。 不多时，西太后娘娘也来了。 她来之后，现场气氛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大家都显得很拘谨。倒是德妃对着西太后不似外人，聊得火热，时不时还跟东太后搭话，看上去，德妃像是左右逢源，皇后倒是不怎么说话，就静静听着她们说。 皇上的目光在殿中扫视一眼，随后就看见专心用膳的裴谨言，心中不禁想到，是不是昨晚太孟浪了，她在这儿胡吃海喝，补身子呢。 心中想着这个小东西，不由得弯唇浅笑。 裴谨言旁边坐着的是曹艳仪，她以为皇上在看自己，娇羞了一会儿。 可是对面的木美人看得真切，皇上根本没看曹艳仪，透过曹艳仪看裴谨言呢。 丽妃见到这些场面，似乎见怪不怪，自顾自饮酒，一杯接着一杯，曾经，她入宫时就想过，自己只管升位，不必喜欢皇上。可是这些年过去，她对皇上已经情根深种，这种感觉令她痛苦，她嫉妒每一个盛宠的嫔妃，但她已经到了妃位，膝下也有了皇儿，面上不得不端庄得体。 午膳过后，大家都散了，因为太后娘娘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大家晚膳再来赴宴、看烟花即可。 以往，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有烟花看，今天又能看一回了。 下午，皇上回清凉殿批阅奏折，顺便见了几位大臣。 裴谨言回到贞顺斋没多久，贤妃带着大公主来了。 “见过裴娘娘。”大公主行礼。 “大公主不必多礼。” “裴娘娘长得像仙女似的。”大公主看着裴谨言，心里也喜欢。 “大公主嘴这么甜，我不送上一份厚礼，说不过去。”裴谨言笑着坐下。 贤妃环顾四周，也不客气，笑道：“你这里好东西确实多，我可真让她选了。” “行。大公主看上什么就带走。”裴谨言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大公主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想要什么，就是听说裴娘娘画技高超，能不能教教我？” “行啊。你想学哪方面的？” 此时，贤妃笑道：“你去裴娘娘的书房里看看，她那里有好多画。” 大公主来了兴致，看向裴谨言，“可以么？” “可以。姚黄，带大公主去我书房。”裴谨言猜到贤妃支开大公主，是有话要说。 姚黄、立春带着大公主去裴谨言的书房。 贤妃这才道：“你不想查查是谁想在太后生辰宴上让你出丑么？” “我都不用查，东太后娘娘就会查的。这事，原先是针对我，可那人千不该万不该在太后的宴席上捣鬼，这不是把太后也算计进去了么？”裴谨言当然不慌，左不过就是那几个看她不顺眼的人。 只不过，东太后表面看着慈爱宽和，也不是泥菩萨的性子，敢在她生辰宴上找不自在，是幕后之人自己愚蠢罢了。 贤妃笑了，“你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德妃跟你一般年纪，早在这宫中没了好性，成天阴阳怪气，耍着低级手段。我劝你小心，这些人真没一个好的。我当年初入东宫，没少吃亏栽跟头。好在，我不争宠，只专心带孩子，倒少了不少烦心事。” “多谢贤妃姐姐提醒。” “你倒是不怀疑我有什么动机？”贤妃打趣她。 裴谨言正欲说话，魏紫禀道：“禀小主，玉漱宫仁和殿的曹艳仪小产了，现在皇后娘娘叫诸位主子都过去呢。” 贤妃蹙眉，站起来，“哎，我就知道。后宫中想要平安生下孩子太难了，这回，不知是哪个在作妖，曹艳仪怕是伤心坏了。” “大公主就让她留在这里，咱们俩去就成。”裴谨言提议。 “好。” 等贤妃和裴谨言先后进玉漱宫的门，已经来了不少人，两位太后，皇后都在此处。 贤妃有座位坐，裴谨言只能站着，她就站在门口，并不想太靠前。 第22章 内有乾坤 东太后廖氏皱眉，“明明用午膳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西太后孙氏也道：“会不会宴席上的菜式有问题？毕竟下寒性药物是最快的。” 东太后娘娘只觉得晦气，好好的祝寿的日子，竟然嫔妃小产了，若再查出来是有人暗中在膳食里使坏，自己也有责任，只希望不是膳食的问题。 西太后娘娘心里高兴极了，能让东太后吃瘪，管她是谁，干了什么坏事，西太后就是心满意足。 太医院正纪院正出来了，满头大汗，跪在地上，“禀两位太后，皇后娘娘，曹小主总算是醒过来了。” 此时，皇上也来了，他进入殿内，只听见内室响起曹艳仪的嘤嘤哭泣声。 殿中的气氛降至冰点。 皇上蹙眉，“御膳房的膳食可查过了？” 纪院正点头，“禀皇上，已经查过，并无任何问题。刚才老臣和其他几位太医将曹小主所用物品也查了一遍，发现小主这床帐有些问题，浸染过可致使女子滑胎的香料，还有小主的首饰也有些不对劲，有对镯子闻着也有麝香味。” 皇上仍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但眼眸中寒光尽显，他猜想又是六宫中哪个毒妇伸手戕害皇嗣。 “纪院正就在这里说。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阴谋。”皇上的目光扫视殿内每一个人。 贤妃也在猜，她心中觉得不是兰妃就是德妃或者干脆是丽妃，皇后目前不会动手，要动手也是等到快生产时候，因为皇后需要一个更加健康的嫡子，起码要等到低位妃嫔生产的时候，皇后才会动手。 皇后心中也不悦，她想要抱养一个健康的皇子到自己身边，怎么这些女人动手如此之快。 曹艳仪贴身伺候的曹嬷嬷已经把床上帐幔拆解下来，换上了新的，那对有问题的手镯也拿了出来。 “禀皇上，这帐幔是小主平时就喜欢用的，从府邸带过来的，并未有何不妥。有时，奴婢们拆下去洗，也是自己院内就洗的，并未送去后宫中的浆洗房。这对玉镯是小主刚有喜时，裴傛华送的。”曹嬷嬷据实禀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裴谨言，裴谨言却没有丝毫害怕，仍旧很镇定。 西太后却立即走过去，打了裴谨言一个耳光，“大胆妒妇，竟敢对怀有皇嗣的宫妃下手，来人，即刻将她打入冷宫，废黜傛华之位。” 西太后动作迅速，但她这般作态，令东太后不喜，皇上也不喜。这里还坐着其他人，西太后倒是先做主了。 裴谨言挨了一耳光，她眼中的泪险些就要掉落了，但她忍着没哭，目光坚定，开口道：“嫔妾万万不会做这种事。禀太后娘娘，皇上，嫔妾可否问曹嬷嬷几个问题？” 东太后点头，皇上面上表情淡淡的，可他已经蹙眉了，他反复摩挲着手腕上一串细细小小的檀木佛珠，其实他心中是有一丝害怕的，害怕真是裴谨言做错了事。 西太后冷哼一声，“还想狡辩。” 东太后瞥了一眼西太后，“何不听她说完。再说，这小产一事也不是一对手镯就能定的。” 西太后不再说话，但她居高临下幸灾乐祸看着裴谨言。 “敢问曹嬷嬷，自从我送了这对手镯，曹艳仪可曾戴过？”裴谨言问道。 “这倒是不曾，所有送的贺礼，一直都放在小库房之中。”曹嬷嬷如实禀道，她作为老嬷嬷，也是在后宅待了几十年，然后跟着小姐进宫的。此时，她也明白了，怕是有人做局，既要害曹艳仪，又要让裴谨言背锅。 裴谨言又问，“可否将那对手镯给我一看？” 曹嬷嬷将裴谨言之前送的这对手镯递上。裴谨言只拿起一只，反复看了一下，又走到窗边，此时正直下午，是太阳刺眼的时候，阳光下，这镯子也无甚特别之处。 随后，裴谨言像是发现了什么，露出天真高兴的笑容，“禀太后，皇上，这并不是嫔妾送给曹艳仪的镯子。” 东太后也放心了不少，问道：“那就是有人调换了裴傛华的镯子，意图一石二鸟，既除去曹艳仪的龙胎，又除去裴傛华。” 听到此处，皇上心里松了口气，他脸上异常冷漠，其实心里已经经历过一场纠结。他怕裴谨言被揪出来，怕自己看错一个已经开始喜欢的女子，但看见西太后打了裴谨言一巴掌，他又心疼极了。 西太后嗤笑一声，“姐姐你还真信呐？我看裴家人就是狡猾，擅于诡辩。” 裴谨言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随后郑重道：“嫔妾送给曹艳仪的那对镯子，表面上与其它翡翠玉镯没什么两样，其实是嫔妾八岁时，祖母送的礼物，那是用一整颗夜明珠捣碎重新融合制成。它不但呈色莹润，质地通透，在阳光和月光下呈现的光并不一样。所以，那幕后之人，以为嫔妾送的只是一对普通的贵重玉镯，不知其内里乾坤。” 众人听后哗然，如此贵重的镯子，用夜明珠打碎制成，裴谨言说送人就送人了。不过想想，裴家富贵，裴谨言有如此好东西也正常。 贤妃发声道：“太后娘娘，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太可恶了，一边害人一边栽赃。而且裴傛华的镯子如此珍贵，那调换之人怕是还不知道，此时应立即搜宫。” 皇上立即下令，“六宫搜宫。若有异常物件、行为鬼祟之人，全部带去掖庭审问。” “奴才遵旨。”高来福一甩拂尘，连忙命人去办了。 整个下午，六宫众人都人心惶惶，在这里的妃嫔们也内心不安。 东太后叹气道：“本来还想大家开心一番。” 皇上有些愧疚，“母后的生辰宴本该大办的。” 西太后却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裴谨言虽然洗脱了嫌疑，此时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她白皙的左脸上赫然有个巴掌印，西太后打人可没有一丝手软。 贤妃皱眉，心想这手段还真是龌龊，调换了一个有问题的玉镯，那原本送玉镯的人就倒霉了，还有那床幔，上面浸染了滑胎的香料，不知是两个人的手笔，还是同一人所为，真是太阴险了。 一个时辰之后，高来福行色匆匆跑进来，“启禀皇上，奴才将后宫都搜了一遍，咸福宫榴花阁赵才人身边的大宫女环儿自尽，留下一封书信，说她偷了裴傛华送给曹艳仪的那对玉镯并换上了装有堕胎药丸的镯子，以假乱真，赵才人并不知此事。还说纯粹是因为曹艳仪曾经在御花园折辱赵才人，才替主子出头。” 此信已经到了皇上手中，他看过又交给东太后看。 那对玉镯也被呈上，现在已经夕阳西下，红霞漫天，这对镯子竟然呈现出微粉的光。众人看得惊奇不已。 皇上开口道：“将那对假的拿来给朕看看。” 第23章 偏心 纪院正手上拿的就是那对有麝香气味的镯子，递上一只给皇上看，又递上一只给东太后看，西太后也凑过去看了一下，闻了一下。 皇上将裴谨言送的玉明珠制成的镯子细看一番，再用假的一对比，光是二者散发出的光就不一样，那假货根本没有如此莹润的光泽，而裴谨言的玉镯确实光泽莹润无比，此时散发着淡淡粉色光晕，简直就是神奇。 裴谨言补充道：“若是到了晚上，这玉镯的光便跟夜明珠的一样。” 东太后点点头，“假的就是假的，无法以假乱真。” 皇上将真的镯子传给高来福，示意他交给纪院正，“麻烦纪院正看看，这真的镯子有何问题？” 纪院正接后果仔细闻了闻，又反复在手中摩挲，“启禀皇上，这对玉镯并无异常。” 随后，纪院正又将那对从曹艳仪房中搜出的玉镯摔碎，里面散出颗颗深藏青色的形似保心丸的小药丸，每一颗都极其细小。 “果然是麝香丸。”纪院正捡起两颗闻了一下，随后禀道：“皇上，确实是这对假玉镯里有麝香丸。” 众妃子听后纷纷唏嘘不已，好深的谋划，好阴沉细腻的心思。若是裴谨言没发现自己的玉镯被人调包，恐怕此时已经背锅了。 贤妃义愤填膺，“太后娘娘，皇后，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那帐幔的事。不知跟玉镯是否为同一人所为，若由得此人在后宫兴风作浪，恐怕大家都不得安生。” 丽妃也点头，“是啊，后宫的孩子难生养。” 兰妃用帕子擦着眼泪，“可怜的曹妹妹，可怜的孩子。” 德妃反正看了一场好戏，但见这些人假惺惺的模样，便转过头去，谁知她们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 西太后娘娘又冷笑一声，“那对真镯子没有异常？纪院正，你可得瞧瞧清楚。” 这话其实就是冲着裴谨言，西太后就是看不顺眼。 只是这屎盆子最后没能扣到裴谨言身上，西太后觉得错失一个良机。 此时，裴谨言拿到那对自己送给曹艳仪的玉镯，一手一个亲自摔到地上，尽管碎了，但它们仍旧发出淡粉色莹润光泽。因为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外头光照有些不一样，这玉镯呈现的光晕便也有所不同，到了晚上，光就更好看了。 众人觉得可惜，说白了，这是一颗夜明珠啊，只不过被做成玉镯的样子，摔了实在可惜。 想到这是祖母曾经送给自己的生辰礼，裴谨言流下一滴泪，不是她舍不得好东西，是舍不得祖母对自己的疼爱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西太后娘娘，疑虑尽可消了？嫔妾的玉镯里什么都没有。嫔妾刚才就说过，嫔妾这对玉镯的来历。”裴谨言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西太后孙氏。 西太后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见裴谨言流泪，脸上还有个巴掌印，皇上颇觉心烦意乱，忽然觉得火气都大了些。 “罢了，此事到此结束。两位太后也累了，曹艳仪也该好好调养身子。众人都散了。此事与裴傛华并无干系。至于曹艳仪身边的宫人都轮流送去掖庭审问一番，势必要把床幔的事查问清楚。” “是，奴才遵旨。皇上，那赵才人她？” 此时，赵才人已经被押过来，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喊道：“婢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婢妾身边的这个宫女平时不近身伺候，她平时跟什么宫女打交道，婢妾也不知道啊。” 赵才人其实也是无妄之灾，她是三年前选秀进宫的，只侍寝过几回，然后就被遗忘了。 如今宫中突然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还是自己身边的宫女，她也是一头雾水。 贤妃微微思索一下就懂，十有八九这赵才人也是背锅的，能做出这样大事的，需要庞大的人脉和谋算很深的心思，低位妃嫔没那个人脉和能力，只可能是高位嫔妃或者久在宫中的，比如，东宫老人。 贤妃能想到的，皇上又何尝想不到，他的目光扫视过皇后、德妃、兰妃、丽妃、平昭仪等人。 “赵才人约束宫人不利，禁足一月。咸福宫榴花阁的其她宫人们全都撤换一遍，高来福亲自去办。”皇上随后就站起来，“都跪安。” “臣妾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嫔妃都跪下行礼。 皇上走后，两位太后也走了。 曹艳仪靠在床上，眼泪都流干了，外头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曹嬷嬷进来安慰她，她只是颓然一笑。 不管别人怎么害她，可是孩子小产了，皇上竟然都不进来看她一眼就走了，薄情至此，曹艳仪突然心灰意冷，没什么指望了。 贤妃跟裴谨言一路同行，先去贞顺斋，大公主还在裴谨言的书房。 临近晚膳时辰，她们才回来，大公主也明白后宫中又出事了，懂事的她没有多问，她见母妃和裴娘娘都不太开心的样子，而且裴娘娘脸上还有巴掌印。 贤妃安慰了裴谨言两句，就带着大公主离开了。 姚黄和魏紫立即拿来了先前带进宫的药箱，给裴谨言侧脸抹上药膏。 裴谨言总算松了口气，前世，她也遇到这件事，当时的她哭得可怜兮兮，还是皇上事后替她查出来的。 皇上回了清凉殿，批阅了一会儿奏折，随后让高来福带着一堆礼品去赏赐曹艳仪，并晋了曹艳仪的位份，成为曹婕妤，晓谕六宫。 “朕的私库里好像也有夜明珠？”皇上问了一句。 高来福躬身，“是，皇上私库里有二十颗夜明珠。” “去拿一颗出来，让匠作司打造成一对玉镯，样式精美些。再送去给裴傛华。” “是，奴才这就是去办。” “等等，再拿一颗夜明珠，现在就送去给裴傛华。”皇上觉得那对玉镯恐怕打造要废些时日，现在就拿一颗给裴谨言才好。 高来福心想，裴傛华真是不一般呐，盛宠正当时，哪怕是小产的曹婕妤晋了位份又得了许多补品、珠宝、绸缎，都比不上皇上待裴傛华的这份心。 今晚，皇上并未招任何人侍寝，他忙完之后就来贞顺斋看望裴谨言。魏紫姚黄行礼，皇上只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此时的裴谨言正倚靠在床前的长塌上，她望着外头皎洁的明月发呆，侧面弧线柔和完美，美得不可方物。 皇上上前，突然抱住她，亲亲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裴谨言却挣脱开他的怀抱，眼中满是倔强与委屈，“在想皇上不信嫔妾。嫔妾伤心、难过。” 第24章 拿捏 被轻推了一把的皇上，本想斥责她，想想她确实委屈，仍旧耐着性子哄她，“朕没有不信你。朕心疼你。” “皇上骗人。当时所有人都看着嫔妾，皇上的眼神也是冰冷的。皇上就是不信嫔妾。”裴谨言伤心流泪，她倔强地擦去泪水，执拗看着窗外，不看皇帝。 皇上偏要把她的脸转过来，“你在使小性子？嗯？” “嫔妾没有。嫔妾想问皇上，若是今日嫔妾没有发现自己送出去的玉镯被调换了，皇上会帮嫔妾么？会信嫔妾么？” 皇上也有些生气了，“你在质疑朕？看来是朕太宠你了。”随后他就大步走出去了。 裴谨言冲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身，“皇上别走。” 皇上松开她的手，仍旧走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皇上都在清凉殿忙着，没有召见任何一个后宫妃嫔，连平时经常白天伴驾的裴傛华都没有被召见。 一时间，六宫有各种传言，有说皇上在生后宫的气；有说是裴傛华惹得皇上不喜；有说是曹婕妤小产，皇上觉得晦气。就连六月初一这天，皇上都没有到凤藻宫歇息。 六月初四这天，东太后娘娘召见了皇后。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这几天身子可好？”皇后一直非常尊敬东太后。 东太后淡淡笑了，随即上下打量皇后程氏。 皇后被看得很不自在，有些不明所以，“母后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儿臣的？” “木美人是你的人？”东太后娘娘端起茶碗，吹了几口才喝。 皇后一愣，随即道：“回母后，木美人原先就是东宫老人，先前是皇上的侍寝宫女。断断算不上是儿臣的人。” 东太后冷笑一声，“哀家也想着皇后你应该没那么傻，即使要动手也该等到瓜熟蒂落，而不是现在就让有孕宫妃小产。当日，哀家生辰宴，有人竟敢做手脚。” 皇后一愣，“儿臣愚钝，请母后明示。” 东太后看了一眼廖嬷嬷，廖嬷嬷缓缓开口道：“木美人买通了慈宁宫的一个洒扫宫人，当天办宴席的地方，大宫女接过诸位娘娘礼品转身呈给太后的那片地砖上头有微量的蜡，临近晌午，气温慢慢升高，蜡就会融，自然就会脚底打滑。可巧，按着位份，轮到裴傛仪送礼，这不，咱们慈宁宫大宫女差点摔碎了那尊裴傛华送的翡翠松柏玉雕。” 东太后笑道：“这木美人算得还挺准，胆子也不小，竟敢买通慈宁的洒扫宫人。” 皇后气得要命，心道这木美人真是个蠢货，不想着怎么讨皇上喜欢，倒是挺会来这一手的，而且就算要针对裴傛华，也犯不着在太后宴席上。 “太后娘娘恕罪，儿臣这就回去责罚木美人。” 东太后蹙眉，“皇后，这后宫是太不像话了。哀家看你也管不好。曹婕妤小产，她那事起码有两个人下手，你知道是哪两个人么？哀家知道你事多，就要照顾病弱的大皇子，又要照顾二公主。” “臣妾治理六宫不当，还请母后责罚。” “这与你倒也不相干，只是皇上这几天都不进后宫，哀家知道，皇上也生气了。” “是，臣妾明白。” “哀家宫里手脚不干净的人早已没命了，剩下的你去处理。”东太后冷冷道。 “是，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皇后回到凤藻宫，气得不行，直接让人喊来木美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随后又问道：“曹婕妤的事，你插手了么？若是被皇上查出来，本宫可不会管你。” 木美人跪在地上，“曹婕妤的事，奴婢还没来得及插手。但慈宁宫的事，确实是奴婢想岔了，以为能成事。” 她想害裴谨言出丑，想要东太后觉得裴谨言不吉利，偏偏没成功，还被东太后知道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后冷冷道：“太后已知晓此事，你觉得本宫该如何？” 木美人跪在地上不停扣头，额头都磕破了，“婢妾知错，求娘娘饶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也要理解本宫的难处。” “婢妾一心追随娘娘，当然理解，只求娘娘再给婢妾一个机会。”木美人不想死，她想往上爬的野心可大着呢。 这天下午，皇后娘娘晓谕六宫，木美人以下犯上，打二十大板，从正六品的美人连降三级，成为从七品的良人，以后她就是木良人了。 这事，皇上并没有过问，本身，他也想不起木美人是谁，不会在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花费一点精力心思。 倒是这几天近身伺候的高来福苦不堪言，皇上又变得阴郁，天天心情差，每天早朝都训斥了几个大臣，上午还砸了一个杯子。 他隐隐觉得就是裴傛华的问题，怎么裴傛华也不来哄哄皇上？ 姚黄去膳房拿膳食回来后就伺候裴谨言用膳，裴谨言这几天该干嘛还是干嘛，一点都没有不开心的样子，淡定从容得很，偶尔还去贤妃宫中教大公主丹青绘画。 “小主，您一点不急么？皇上这几日都没召您伴驾。” “不也没召别人么？而且六宫也无人侍寝。摆明就是皇上不喜最近发生的诸多事。” “可是，那些嘴碎的小蹄子说是您惹了皇上不快，皇上才不来的。”姚黄替裴谨言盛汤。 “你也说了，是那些嘴碎的小蹄子，不用管她们。她们说的，不要相信。你只管信你家主子我就成。” 魏紫过来，给裴谨言布菜，“好在，膳房的人消息灵通，他们知道匠作司受命于皇上，要打造一对玉镯给您呢。所以下头那些人仍旧殷勤得很。” “是么？”裴谨言弯唇一笑。那天夜里，皇上还没来，她就已经收到了一颗皇上赏赐的夜明珠。她当然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但她要的更多，远不止眼前这些。 而且，感情这回事，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她只是小小使一回性子，此事在掌控之中，她会圆回来的。 下午，匠作司首领太监刘公公来了，呈给皇上一对全新打造的玉镯，完完全全就是夜明珠的质地。 皇上摩挲了一会儿，吩咐道：“送去给裴傛华。” 高来福赶紧去办。 贞顺斋中，裴谨言正在书房里绘画，魏紫直接请高来福去了书房，高来福瞥了一眼裴傛华正在绘制的水墨画。 “小主大喜，皇上特意命匠作司为您打造的夜明珠玉镯一对。” “多谢皇上。高公公坐下喝口茶再走？” “多谢小主，奴才不敢。”高来福仔细打量裴谨言的神色，等会儿，他还要禀报。 “皇上他”裴谨言忍不住问，“在做什么？” 第25章 助攻 高来福笑道：“禀小主，皇上每天都在批阅奏折，没有招任何娘娘侍寝，没有招任何娘娘伴驾。” “皇上日理万机，难免劳心劳力。辛苦高公公了，要好好照顾皇上。” “瞧小主说的，伺候皇上是奴才们的求之不得的体面。” “我就不留公公您了，这点银子，高公公拿去买茶喝。” 姚黄赶紧塞过去一个荷包，里头是沉甸甸的碎金，高来福含笑收下了。 等高来福回到清凉殿，只见皇上仍旧埋头于堆成山的奏折中。皇上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问，“送过去了？” “回皇上，已经送过去了。裴傛华正在书房作画。奴才一看，小主的画特别好，画的还是皇上呢。” 书案前的皇上，表情没有改变，但他握着朱色御笔的手顿了一下，“她说了什么？” “裴傛华询问皇上在做什么，还让奴才好好伺候皇上。”高来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他好像觉得是错觉，因为皇上嘴角浅笑了一下，再一看，又似乎没有。 “嗯，你下去。” 高来福回话完就带上门出去。如今已是六月，清凉殿外的参天大树上，蝉鸣声不绝于耳，听着就让人觉得头疼。 高来福命人将树上的蝉用粘杆粘走，免得令圣心不悦。一转头，就见德妃娘娘坐着轿辇来了。 “高公公，里头可有人伴驾？”德妃今天打扮得格外娇艳。 “禀娘娘，没有。” “劳烦高公公替本宫通报一声。” “是，奴才这就去。”高来福转身进去。 不多时就出来了，笑道：“德妃娘娘，皇上说了，他现在无暇见任何人，还说批阅奏折，别总是” “总是什么？” “总是打扰。”高来福背后都汗湿了，赶紧又道：“娘娘别多心。皇上这几日都心情欠佳，前朝事多。皇上只是专注政事而已。” 德妃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既然皇上不愿见本宫，本宫就离开。”她走后又突然回头，“高公公，皇上之前去裴傛华那里，可是二人吵架了？” 高来福心中一咯噔，笑道：“娘娘是不是听了外头的谣言？没有此事啊。老奴一直跟着皇上。那天晚上，皇上只不过去贞顺斋看看受伤的裴傛华，然后就回清凉殿了。” 德妃闻言点点头，随后便走了。那天裴傛华被西太后打了一巴掌，脸确实肿了，皇上去看也正常。 高来福觉得这御前的差事真是越来越难了，他擦擦额角的汗，继续站着。小源子问他，“干爹，这样说能行么？” 高来福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蠢货，皇上的事怎么能胡乱说出去？况且咱们皇上最讨厌后宫那些流言蜚语。无论是哪位娘娘要问皇上的事，咱们要想活命都要三缄其口。” 小源子摸了一下头，恍然大悟，“懂了，师傅。” 皇上批阅完奏折，正是晚膳时候，他今天心情大好，想去贞顺斋看裴谨言，但一想这个小妮子居然不主动来看他，他又不甘心。 “高来福？” “奴才在，皇上，可是要传晚膳？” “叫贤妃带着大公主到清凉殿用晚膳。”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传遍六宫，不少宫人又议论纷纷，贤妃虽没有恩宠，带有大公主这么一个受宠爱的孩子，贤妃也跟着沾光不少。 一时，有嫔妃顾影自怜，有嫔妃感叹还是有个孩子才能有保障。 钟粹宫的德妃又气得摔碎两个茶盏，她去见皇上表哥，结果表哥不见她，反而召见了没什么恩宠又像悍妇一样的贤妃。 徐嬷嬷提议，“娘娘，老奴听闻最近贤妃老往裴傛华宫中去，说不定是这个原因。您也时常去裴傛华宫中坐坐，兴许能见到皇上呢？” 德妃昂着头，“叫本宫一个主位娘娘去她一个傛华宫里坐？” “之前，您叫她来，她也不敢来咱钟粹宫呐。您放低身段去看她，说不定皇上对您有改观。” “好，明天，本宫就去碰碰运气。”德妃也是为了见皇上一面，安慰自己忍一忍。 清凉殿今晚的晚膳由于多了贤妃和大公主，因此又多添加了几道大公主爱吃的菜，换了一张稍大的圆桌，二十道菜已经上齐。 贤妃本身没什么忌口的，有什么菜便吃什么菜，大公主还是头一次在清凉殿用晚膳，所以格外高兴。 来见父皇，大公主还带上了自己的画。 “父皇，儿臣的画，好不好？” 皇上仔细看过，笑道：“长进不少，哪位老师教的？” “是裴娘娘。儿臣已经拜裴娘娘为师了，母妃说，改日就在咱们延禧宫办个小席面，儿臣正式拜师。”大公主说话时，眼睛亮晶晶，可见心里是真高兴。 贤妃一边夹菜给大公主，一边笑道：“献宝似的就拿出来给你父皇看。等在裴娘娘那里出师了，你再炫耀一番不迟。” 大公主将这幅画收起来，笑眯眯的，“明日我要拿给裴娘娘看看，让她给我评估鉴赏一下。” 想起裴谨言，皇上心中一暖，但是想到这个小女子竟然还不主动来找他，他就恨得牙痒痒。 他点头道：“裴傛华的画技确实可以，你要好好学。” 用完晚膳，贤妃就带着大公主离开。 高来福拿着厚厚一沓口供来了，“启禀皇上，之前曹婕妤小产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掖庭送来了口供。” 皇上接过之后细细看了，最后叹了口气，随后将供词交还给高来福，“这些让掖庭留着。” “是，皇上。”高来福也看过，猜测的不错，果真是后宫高位嫔妃所做，虽然证据指向性不足，但还是有些许马脚擦不干净。 那床幔浸泡过伤胎香料，是兰妃的手笔，至于那陷害裴傛华的假镯子竟是平昭仪的手笔。 皇上左手食指在书案中敲着，他微微眯眼，这些个女人原先在东宫还温柔小意人畜无害的模样，到了六宫就变得面目全非，戕害皇嗣，实在可恶。因为此事，还致使裴谨言跟他置气，皇上心中极其不满。 平昭仪是西太后的心腹，西太后不喜裴谨言，平昭仪对付起来更加不可能手软。 况且平昭仪膝下已有二皇子，野心还这么大，戕害其她妃嫔的子嗣，足见此人不适宜教养皇子。 皇上思前想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立即写了圣旨命高来福去传旨，“即日起，平昭仪闭门思过，禁足三月，这期间，二皇子交予德妃抚养。” 第26章 丧事 后宫的旨意都是晓谕六宫的，现有木美人被皇后降位成木良人，并挨二十大板，现又有平昭仪被禁足三月，就连二皇子都交给德妃抚养。 诸位妃嫔都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此二人是犯了什么大错，先前曹婕妤小产，众人不得不联想到，木良人跟平昭仪都是幕后黑手，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闭宫门不出，有人幸灾乐祸，毕竟平昭仪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兰妃自然也听说了，她心中惶惶难安，虽然皇上没对兰妃做什么，但先前大公主的事，兰妃已然失了圣心，如今赶紧关起宫门做缩头乌龟。至于以后复宠的事，兰妃想先蛰伏一段日子再说。 次日上午，西太后孙氏就来到清凉殿。 “皇帝这是何意？平昭仪一直安分带孩子，你突然将她禁足，又让二皇子养在德妃那里，这不是妥妥让你平昭仪难堪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人进了谗言？” 皇上蹙眉批阅奏折，“母妃，平昭仪本就是你的人，她若真的安分守己，后宫之内必定有她的一席之位，偏偏她的手伸得太长。她这样恶毒的心性是不适宜再教养二皇子了。”随后，叫了一声，“高来福。” “是。”高来福拿来几张供词，双手呈给西太后。 西太后看完后也皱眉了，这事其实做得也一丝不苟，但还是留下些许马脚，平昭仪其实不算害了曹婕妤腹中龙胎，先将裴谨言送的镯子偷出来，再放进去一对一样的，那对假玉镯，曹婕妤根本没戴过，所以谈不上有损龙胎，罪魁祸首是曹婕妤的床铺上的床幔。 “皇上，平昭仪确实有错，不该诬陷裴傛华，但是这玉镯，曹婕妤也没戴啊。”西太后替平昭仪开脱。 皇上冷笑一声，“朕喜欢的，母妃都讨厌；朕不喜的，母妃硬要塞给朕。这么长时间，母妃还觉得是因为朕从小在东太后娘娘膝下长大所以才亲东太后的么？无非就是因为母妃的这般作态，令朕不喜。” 西太后孙氏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指着皇上，怒道：“你竟然这么说你的亲娘。当年的事，我也是为了你的前途，为了我们母子三人的平安，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放下？况且我这个做亲娘的何时害过你？” 皇上闭了闭眼，他心中从小就有的伤疤，此刻已经完全麻木了，他说的，孙氏永远都不会懂。 “无论母妃做什么错事，恶毒的事，永远都有借口，也有人替您料理。朕想跟您说一声，希望母妃适可而止，不要再做出那些伤害朕的事了。” “你。哀家怎么就伤害你了？倒是皇上身边有很多不知好歹又张狂的人。”西太后这样的，根本说不通。 皇上早就想明白了，无奈挥手，“母妃回寿康宫去，无事别来清凉殿了，朕真的很忙。” 高来福挤出一张笑脸，伸出手，“恭送西太后娘娘。” 西太后孙氏回头看了看皇帝，一甩袖子就走了。 皇帝不由得头疼，这个生母并不懂事，生母的娘家--文安郡侯府孙家也是如此，行事稀里糊涂，在朝中随意结党营私，总有御史弹劾。为了一个“孝”字，皇上已经隐忍多时。 看着西太后远去的背影，高来福不禁心中摇头，这位太后也是个蠢的，本来皇上跟她就不亲厚，她还这般跟皇上过不去，母子关系能好么？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差罢了，等到哪天皇上再也不想忍了，孙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钟粹宫的德妃一时心情好极了，天降大馅饼，她一直希望能有个孩子，虽然如今的二皇子不是她亲生的，可皇上要她养着，就是对她的信任。 “果然，皇上表哥还是想着我的。”德妃不免心神荡漾，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嘴巴简直要咧到耳后根了。 “娘娘，如今后宫中无子的妃嫔，也有好几个。您看看，贤妃、丽妃、兰妃都有自己的子嗣，自然无暇顾及，平时略有些恩宠的洛嫔和嫦嫔，她们膝下空虚着。可皇上还是让您养着，足见对您的信任。”徐嬷嬷也高兴，原本还替主子担心恩宠、担心子嗣的事。如今掉下了一个二皇子让主子抚养，可不是好事么？ 德妃叹气，“可是，我也只能抚养三个月。那平昭仪禁足三月，等她出来了，还要还给她的。” 徐嬷嬷笑道：“主子您想想，三个月足够多了。既然有了二皇子这个筹码，不是轻而易举能见到皇上？” 德妃这才释然笑了，昔日，兰妃、丽妃仗着有孩子，都做过截宠的事，她也该学学才是。 六月十一，辅国公老夫人卫氏驾鹤西去，享年六十六岁，对这样的老封君，京中贵妇圈都是很敬重的，不止有殷勤关系和远房亲戚的，其它世家高门和文武官员家属都去参加了丧仪。尸体停放七日，六月十七这天要下葬至唐家祖坟。 这个消息已经报去宫中，裴谨言早已知晓，因为裴谨言的母亲唐氏是老夫人卫氏的嫡出女儿，而且还是老来得女，裴谨言也是卫氏唯一的外孙女。 大清早，太阳已经升了老高，裴谨言呆坐在桌前，手撑着桌角，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从小到大，外祖母和外祖母家的亲戚们都对她很好，她就是含着金汤匙、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听见外祖母去世，心中十分悲痛哀伤。老人家都是看一回，少一回，她很遗憾自己没能在外祖母卫氏离世前看她最后一眼。 “小主，传皇上口谕，您今日可以出宫一次。”高来福赶紧来回话。 裴谨言站起来，泪眼婆娑，微微蹙眉，“这样合规矩么？” 高来福躬身道：“小主放心，辅国公唐老夫人是一品诰命，老辅国公虽已去了，也是德高望重。您去看一看是应该的。皇上已经准了。小主在宫门下钥前回来即可。” “公公替我谢皇上隆恩。” “小主，轿辇、马车都已经备好了。您快去快回。” 裴谨言只带魏紫、姚黄出宫去，其他人就替她守着贞顺斋。 等到马车一路疾驰来到辅国公唐家，众人都是已经意外的，因为裴谨言是宫妃，众人都赶忙行礼。 “免礼。”裴谨言直接进入大堂，这里已经缟素装点，正中放着棺椁，下头用放着冰盆，以防尸体过快腐烂，如今可是六月。 见到这一幕，她忍不住泪崩，虽已重活一世，但至亲长辈仍旧是离她而去。 “娘娘节哀。”安慰她的正是母亲唐氏。因老夫人卫氏的丧事，女儿唐氏也从西疆赶回来了，至于女婿裴青云仍旧镇守西疆，没能回来。 见到许久未见的母亲，裴谨言扑进她怀里，母女二人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二人去后院梳洗一番，才坐下私密谈话。 裴夫人唐氏，开口关心道：“皇上对你如何？宫里人好相处么？你要处处小心些，警醒些，不要耍小性子。” 第27章 关心 裴谨言笑道：“母亲放心，皇上对女儿挺好的。女儿会在宫中好好的。倒是母亲，来去匆匆，一路奔波要养护好身子。还有父亲，他如今坡脚，到了阴天总是腿疼，要好好保养。” 唐氏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髻，“你放心，咱们夫妻二人都好着呢。我回来第一天，你祖母就在我跟前哭了一会儿，说是对不住咱们，竟把你这大孙女弄丢了。原先也想看门好亲事，结果挑花眼，让你耽误到十八，竟一朝选入宫。” 唐氏心中是有些埋怨皇上的，明明知道裴家、唐家都是纯臣，并不会将女子送入宫中，怎么还就选进去了。 “母亲，其实女儿也愿意进宫。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裴谨言当然不会像前世那般使小性了，她早已想清楚每一步该怎么走了。 “那就好。等过一段日子，你的姑祖母就会从外头云游回来。到时候，咱们要送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进宫就容易些了。你暂且先忍忍，有吃亏的时候也忍着。”唐氏压低声音劝道。 裴谨言的姑祖母裴芳菲是平郡太妃，姑祖父自然就是老平郡王萧澈了，萧澈早年在锦衣卫当差了好几年，又是三朝老臣，虽已不管什么政事了，但人脉、手段还是有的。有他安排，相信还是能行的，并不是裴谨言的祖父裴阁老不安排，而是为了低调稳妥起见，裴阁老没有插手。他贸然插手若是惹得帝王不喜或者猜忌，反而会害了裴谨言。 如今裴阁老作为首辅，只要本身不出事，整个裴家不出事，就不会成为裴谨言的软肋和负担，相反，只要裴家子弟一直有出息，反而能成为裴谨言的助力。 待到辅国公老夫人唐氏的遗体入土为安，送葬队伍又回到辅国公府，午膳席面，辅国公席开四十桌。 下午，宾客陆续离开，只剩下辅国公府邸本家和几位殷勤长辈在此。 “国公爷，皇上微服私访来了。”管家连忙跑进外院书房，差点被门槛绊倒。 如今的辅国公唐征是裴谨言的嫡亲大舅。 “快请。”唐征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来府中吊唁，转念一想，可能因为裴谨言作为娘娘今日格外获得恩赏，得以出宫的缘故。 裴谨言正在前院主殿里和唐家其她几位少夫人一起烧纸。她穿着一身素衣，脸上没有半点脂粉，一头乌发如云如瀑，唇不点而微红，泛着健康的粉色，侧面弧线柔美极了。多日不见，乍一见，她仍旧美得令人侧目，令人呼吸一滞。 皇上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常服，进来就见裴谨言这般模样坐在小几上烧纸，端得一幅活色生香美人图。 殿中诸人全部跪下，裴谨言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来，前世，她的外祖母去世，她也得到了出宫小住三日的恩典，皇上还赏赐了好些东西给辅国公唐家，也赏了她，但并未出宫。 看着裴谨言眼中的惊讶，皇上心中一软，“都免礼。” 唐征赶紧躬身，“微臣不知皇上来此，府中诸事皆乱，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皇上摆手道：“唐爱卿，不必多虑。朕只是来此给老封君上柱香。” 管家赶紧把香递给唐征，唐征又双手递给皇上。 照理说，皇上可以不用来，只是死了一位国公一品诰命夫人，但他想裴谨言应该会很伤心，再加上他已多日没有见到这个小女人了，心中甚是想念。 等上完香，皇上跟国公爷唐征、裴阁老去了书房。今日不仅有唐家人，还有裴家人也在此。 高来福自然是要伺候在书房外的，只不过现在书房外站着的人太多了，既有辅国公唐征的长随、小厮、侍卫，还有裴阁老裴郑义的长随、小厮，如今还有几位跟随皇上出宫的便衣暗卫、公公。 “这位便是高公公？”说话的是裴阁老的夫人马氏，她如今年纪大了，面相和善慈霭，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高公公也是每次宫宴都不落下的人，不但认识后宫诸位娘娘的娘家人，那些高门世家的夫人，他也都认得。 “哎哟，裴老夫人，奴才正是高来福。”高公公赶紧行礼。 “老身唐突了，想请高公公到西厢房喝杯茶。”裴老夫人马氏笑意吟吟的，“您放心，绝对不是让高公公为难的事。西厢房就在此间书房隔壁。窗口都能看见书房门口伺候的这些人。如是皇上唤了您了，咱们一准知道。” 高公公赶紧就跟着裴老夫人去了隔壁厢房，立即有丫头来上茶。 “听闻高公公在京中另有宅子，老身也明白高公公每日伺候皇上，顶多一年去一次或者半年去一次自己的宅子。所以，老身又替高公公谋得几处宅子，仆妇小厮一应安排好了。”马氏笑着让丫头把地契、凭票递过去。 高公公哪敢真的坐，他本就坐了一半位置，如今还收到这些多东西，为难道：“这。老夫人，杂家是不能” 话还没说完，马氏打断了，“高公公多虑了。老身可对宫中之事没兴趣。就是想着孙女还不懂人心险恶就进宫去了。再者，咱们这几家都是只有嫡没有庶出的人家，谨言这孩子难免骄矜些。想请高公公多多暗中照看，若是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公公提点一二。” 高公公听后立即点头，“老夫人说的是，杂家明白。”他一看，手中除了地契，还有一张凭票，不是简单的银票。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爽朗一笑，“老身也是半截入土的人，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所以就送给有缘之人。这凭票是恒通钱庄的，钱庄是我马家产业。额度是二十万两银子，您想什么时候去取，取多少都可以。您放心，您这些地契表面上都是别人的名字，实际，您才是真正的主子。老身已经为公公全部安排妥当。” 高公公听后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早已存够了养老银子，如今多出二十万两银子，简直天降横财，为免被人发现收受贿赂而惹事，裴老夫人还费心安排了这么多，仅仅是为自己孙女能有一丝宫中老人的提点。 “老夫人，杂家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不会说，毕竟，皇上心里明镜似的。”高公公也是有底线的，可是裴老夫人给的价钱真是太高了，他也心动。 裴老夫人笑着点头，“高公公放心，老身明白。高公公只需稍微提点就行，其它的，老身也不敢问呐。” 下午，皇上回宫，顺便带着裴谨言一起，裴谨言跟母亲唐氏、祖母马氏哭泣告别后，跟着皇上坐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之后，皇上突然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别伤心了。这些日子可有想朕？” 第28章 甜蜜 裴谨言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当然想。可是皇上都不来看嫔妾，嫔妾以为皇上讨厌嫔妾。都不敢去清凉殿了。”说完，眼中蓄满泪水，雾蒙蒙的。 皇上轻掐着她的腰，“胡说。朕还赏了你夜明珠和一对镯子。” “可是，皇上都不来看望嫔妾，嫔妾心中好难过。”她的唇轻轻擦过他的耳畔。 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一个缠绵的吻。 许久，他放开了她，她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可怜巴巴看着他，“皇上，您以后还会信任嫔妾么？” 皇上心中软绵绵的，顺着她的话，“朕一直都信任言儿。” “谢皇上。那以后，皇上都不能冷冰冰看着嫔妾。”她的手在他衣襟上打圈圈，极尽可能贴着他的身子。 感受到温香软玉在怀，皇上突然情动，以前也不是女人这样大胆过，他会出口斥责，偏偏裴谨言这样，他不会斥责，还挺享受，他又紧紧抱住她，吻上她的红唇，哪怕不能做什么，这种亲吻的感觉都足以让他觉得欢愉、享受。 辅国公府邸离皇宫本就不远，马车进入西华门，皇上又带着裴谨言一起坐轿辇回到清凉殿。 一进入东次间，皇上就打横抱起裴谨言到了龙床上，床幔放下，自然是一室春色掩不住，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哪哪都美，这天下午，清凉殿又叫了两次水。 完事后，她趴在他的胸膛上气喘吁吁，“皇上，以后不能白天这样了。嫔妾怕。” 皇上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暗哑，“好，朕晚上招你侍寝。朕也觉得不够。” 她的小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讨厌，不准说下流话。” 皇上却轻笑起来，随后抱着她起来，“晚上，朕去你宫里用晚膳，等着朕。” “嗯。” 此时，高来福在门外禀道：“启禀皇上，平郡王世子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嗯。”皇上穿起外袍，裴谨言替他整理好，他就走出去了。 裴谨言揉揉自己的腰，然后带着魏紫姚黄一同回了贞顺斋。 晚膳时辰还未到，还有半个时辰，魏紫去御膳房说了一声，点了十五道菜。御膳房听说皇上要去贞顺斋，哪敢收魏紫的银子，拿了好几本菜谱让魏紫点菜。 之前裴谨言白天伴驾也被留下用晚膳，司膳太监申公公还跟魏紫聊了好几回，所以魏紫大致知道皇上爱吃的几道菜。 皇上出宫是微服出巡，所以清凉殿外头的人并不知道，后宫嫔妃们也只知道裴傛华的外祖母去了，所以被允许出宫参加丧仪。 钟粹宫，德妃听着二皇子哭闹的声音，烦躁不已，让嬷嬷、奶娘将五岁的二皇子带去偏殿。 徐嬷嬷哄好二皇子之后就来了，笑道：“娘娘不必烦心，二皇子在这里不过三月的时间，您充分利用好就行。” “这孩子跟我不亲，硬要他留在此处，我也难受。”德妃蹙眉，随后感叹道：“还是裴傛华福气好，时常伴驾。中位嫔妃每个季度才能见家人一次，她四月入宫，如今六月，还没到日子，倒是出宫了一次。” 徐嬷嬷劝道：“娘娘是不是想念长公主了？十六那天，就可以见到了。” 德妃这样的高位嫔妃，每两个月见一次家人。 若是长公主进宫，去见西太后，西太后再召见德妃，她们母女二人便能见面，所以德妃和家人见面的次数远高于后宫其她妃嫔。 就连皇后程氏见家人的次数都没有德妃高，虽然皇后程氏的家世也高，却极其重规矩，尤其当年在东宫时，皇后当时还是太子妃，为了生下长子，手上也有几条人命，皇上已经冷淡皇后很久，所以皇后一直如履薄冰，尽量低调不犯错，处处顺着皇上。 今夜，皇上翻了裴傛华的绿头牌，后宫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说明皇上不生气了，总算愿意进后宫了。 谁知第二天第三天，皇上又接连让裴谨言侍寝，一些妃嫔背后都骂裴谨言狐媚，哪里有高门闺秀的样子。不过，裴谨言并不介意，她才不会故作大度，让皇上去宠幸别人。 十五这天，皇上中午陪着贤妃母女用午膳，下午招裴谨言伴驾，晚上又去凤藻宫用晚膳。 皇后已经备置好了一桌酒菜，大皇子身子不好，吃了一些就离开了，二公主也被奶娘带下去了。 一时，屋内就剩帝后二人。 “皇上日理万机，先前母后还担心皇上生六宫的气，如今又招了裴傛华侍寝，臣妾也心安了。”皇后替皇上斟酒。 皇上淡淡拒绝，“朕今日不想饮酒。” “那皇上尝尝这碗御膳房做的鲜笋猪蹄汤，味道甚是不错。”皇后又替皇上盛汤。 皇上全程用膳，不多说一句话。 “皇上，六宫姐妹们许久没有见您了，有些甚至一年都没见您一面。两位母后的意思是要您雨露均沾。”皇后有些踌躇，蹙眉把这话说出来，这话固然会让皇上不喜，但总归是要说的。 皇上擦擦嘴，脸色依旧非常冷淡，眉头微蹙。皇后心中有些担忧，她也不想多说，可是太后都召见她了，她必须让后宫改变一下。 “皇后之言，朕会考虑。朕还有折子未批，去清凉殿了。”皇上站起来。 “皇上，今天是十五，不留下么？”皇后也站起来，她想挽留一下。 “不必，朕明日再来陪皇后用膳。”也不等皇后说什么，皇上就大步流星走了。 虽是夏季，夜风微暖，但皇后仍旧觉得有丝丝凉意，她颓然倚在门框旁，心中一片冰冷，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失了君心，怎么都挽回不来。 六月十六，是宫中内命妇可以见家人的日子，低位嫔妃是见不了的，但中位嫔妃和高位嫔妃可以。 裴谨言也见到了祖母裴老夫人马氏，而母亲唐氏早已启程去西疆，毕竟父亲裴青云正戍守西疆边境。 马氏见裴芳菲住在离清凉殿最近的承乾宫贞顺斋，里头一应摆件又大多数是自家带去的，看样子，过得还算不错，才稍微放心了些。 “你祖父让我别进宫，低调些。我说这本就是附和宫规的，干嘛不来。” “近日天热，祖母在府中多多保重，别贪凉吃生冷的。”裴谨言跟祖母也很亲近，她就是祖母一手带大的。 “你在这里过得可好？可有人欺负你？”马氏关切道。 裴谨言摇头，“孙女一切都好。祖母和祖父都不用担心我。” 一旁站着的姚黄却是嘴一瘪，竟然开始抹泪，“老夫人，根本就不好。西太后还欺负主子呢。”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金光，西太后娘家是孙家，文安郡侯府，根本跟其它高门世家不是一个档次的，肃容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第29章 至亲叙话 裴谨言笑道：“姚黄这丫头就是在府邸娇惯了，宫里哪像府邸那么自由自在。祖母放心，我都挺好的，能自己处理这些事。” 西太后看不惯裴家，马氏作为裴阁老的夫人当然也是知道的，且裴家并没有什么能被皇上质疑的乱七八糟的事，所以马氏并不怕。 但如今裴谨言入宫为妃，这西太后又是皇上的亲娘，若是有意为难，裴谨言日子肯定不好过。 马氏蹙眉，“你这孩子就报喜不报忧。不过，像孙家这样的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在京中的行事作风惹的多少世家高门不快，他们自己也会给自己制造障碍。” 嘴上这么说着，但马氏觉得现在有些棘手了，这个孙家要尽早倒台才是，那么西太后就相当于失去了家族倚靠，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裴谨言笑道：“祖母，真没事。我知道皇上跟西太后并不亲厚。你们千万不要为了我，在宫外做什么事。” 马氏拍拍孙女的手，“放心，你在宫里好好的，我们在宫外也好好的。” 午膳，裴谨言留下祖母，她们祖孙两个一起吃。 高来福赶紧过来，满脸堆笑，“恭喜小主，恭喜裴老夫人，皇上赐菜。皇上还说，裴老夫人难得进宫，一定要在宫中多待几个时辰。” 裴老夫人笑着点头，“多谢高公公。高公公坐下喝杯茶？” “奴才不敢，奴才还要去凤藻宫送菜。” “那就不叨扰高公公了。”裴谨言也笑，又对魏紫道：“送一送高公公。” 魏紫和姚黄双双送高公公出去。 一顿丰盛的午膳用完之后，马氏又拿出一个小的红木匣子，“这个你留着，今日进宫，我也不方便带很多东西。” 内宫门禁森严，像这样外命妇入宫见内命妇的日子，大家都是被搜过身的，带进来的东西也会被查看。 “祖母，我的银两够花了。” “银子傍身不嫌多，况且这宫里要想打听消息，免不了要上下打点。据我所知，若是不额外花点银子，恐怕都没什么好吃的？” “祖母，我现在是中位嫔妃，倒也不必担心别人克扣我什么。” 马氏叹气，“说是这么说，可你也要居安思危，花无百日好的。我多给你些银子，你自己看着办，对宫人们也不要吝啬，该给的赏钱要给。经常有些为了钱财背主的宫人，你要小心些，仔细分辨。” “祖母说的是，我记下了。”裴谨言走过去替马氏捶背捏肩，就像小时候那般。 “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马氏拉过裴谨言的手，“你如今是娘娘了，不能这样。” “孙女再大也是您的孙女。”裴谨言笑道。 里头的气氛其乐融融，魏紫跟姚黄也在门口含笑看着，丝毫没发现皇上静悄悄来了。 皇上听着里头的祖孙叙话，面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皇上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骨肉亲情缘分淡薄的人，他每次都能在裴谨言这里感受到温暖。 守门的立春想要出声提醒，但被皇上眼神冷冷一瞥，立冬也不敢说话，只能胆战心惊站着，希望里头的裴小主可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皇上站了一会儿，终究没进去，转身走了。 高公公刚才站着，也是心中警铃大作，他倒不怕裴谨言说错话，就怕裴老夫人马氏说错话，万一说了她送自己二十万两银子以及宅子的事，自己可就惨了。 还好，裴老夫人马氏跟裴傛华都是聪慧的，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因为皇上此人只是面上冷淡，心中清明得很，但凡有些细节做得不到位，就会令皇上生厌或者有防备之心。获取帝王的信任是件难事，但获得帝王的怀疑却是轻而易举的。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到帝王的雷区，一不小心就粉骨碎身。 直到皇上走后，立春才进去在魏紫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魏紫也惊出一身冷汗，“小主，刚刚皇上来过，还站着听了一会儿。” 裴谨言并不惊讶，因为前世，她祖母、母亲进宫，皇上也会来的，所以她说话是很注意的。 马氏挑了挑眉，她是不怕的，因为刚才她已经瞥到门外有一抹淡淡的明黄色身影，而且外头静得出奇，摆明就是有人，所以她也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马氏上了年纪，仍旧身体硬朗，眼神也好使。 祖孙二人又聊了一个多时辰，马氏准备走了，“宫门下钥之前，我得赶紧走。” “祖母，下次见面就是九月了，不如再坐会儿，宫门还没下钥呢。”裴谨言不舍，但也没法子。 “不了。我已经坐得够久了，皇恩浩荡，但咱们不能逾矩。” 于是，裴谨言亲自送祖母出承乾宫，看着她老人家背影消失才回去。 她才刚在贞顺斋的大厅里坐下，就听小顺子说：“小主，西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刚才有位寿康宫宫女来请的，态度还挺和蔼。” 魏紫却道：“小主，您就带少带几个人，若是一刻钟，您不回来，奴婢就去请皇上。” 西太后作妖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怕。 裴谨言点头，“我估计长公主来了。这次，我就带立春、立冬去。你们两个留下。” “是。” 不多时，裴谨言就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再次来到寿康宫请安，果然，德妃的母亲，长公主来了，这位福圆长公主，就连皇上都要叫她一声姑姑。 “嫔妾裴氏见过西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裴谨言行跪拜大礼，一丝不苟，挑不出错处。 西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目前治不了裴谨言，毕竟皇上护着，她也不想让自己跟皇上的母子情再恶化下去，但长公主可以治。 许久，长公主才出声，高傲道：“嗯，是个规矩好的，抬起头来。” 没有叫起，而是先让裴谨言抬头。 裴谨言仍旧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抬头，目光没有触及长公主的眼神，只是看到长公主的颈脖部分。 “嗯，是个标志的。果然裴家就是出美人呐。”长公主漫不经心道：“听说平郡太妃裴芳菲，年轻时就长得极美艳。还有裴阁老裴郑义，年轻时也是英俊非凡。” 外人提到平郡太妃和裴阁老都不会直呼其名，偏偏长公主就敢这么说，显示她优越的皇家地位。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 长公主走下主位，居高临下看着裴谨言，随后将她的下巴掐住抬起，眯眼道：“模样长得不错，但良心不好。一心霸着皇上，让后宫成为摆设，你挺狐媚啊？” 第30章 特例 随后，长公主重重一甩，裴谨言往一旁跌倒，随后又保持下跪的姿势，“嫔妾不敢。” 长公主好像摸过什么脏东西一般，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肃容道：“你可不要以为自己有个什么了不得的家世就以为自己真就是个香饽饽了。再好的家世，再得力的臣子，不过就是咱们皇家的奴才。什么公伯侯，什么文臣武将，不过就是因为你们还有些用处，懂么？” 裴谨言跪在地上，垂首点头，“长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西太后在一旁看得心里爽快多了，恭维道：“这宫中的不正之风呐，还得长公主来治。东太后像个活菩萨，什么都不管，也识人不清。还是长公主神清目明。” 长公主又坐下，“等会儿，本宫就去德妃宫中，西太后一起过来，咱们三个一起用晚膳。” 西太后微笑颔首，“那是自然的。芳儿这孩子我一向喜欢。” 德妃闺名，徐佩芳，小名芳儿。 她们自顾自聊天，丝毫没把跪在地上的裴谨言当回事。 “启禀太后娘娘，高公公来了。说是传皇上口谕命裴傛华去清凉殿。”孙嬷嬷进来禀道。 孙嬷嬷向西太后使了个眼色，西太后仍旧笑着，随后看向长公主，“我这皇儿又召裴傛华了。” 长公主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既然皇上召见，裴傛华就去。好好伺候皇上，才是你的本分。不过，不该你肖想的也别肖想。” “嫔妾谨记长公主教诲。”裴谨言又磕了一个头，随后在立春搀扶下才站起来。 随后躬身退下，唯恐又惹得这位长公主不快。 高公公进来给西太后、长公主请安。 “高公公，皇上下午都在做什么？”西太后问道。 “禀太后娘娘，皇上下午一直在批阅奏折，午膳是跟着皇后以及程国公夫人、二夫人、大少夫人一起用的。”高公公说了一长句话。 他并没有说皇上还去过贞顺斋，也没有说皇上赏赐其他国公府邸的事，毕竟长公主在这里，不该说的话，他不会说。 而且西太后总会问一些其它的事，所以，高公公提前说了。 西太后淡淡“嗯”了一声，“高公公去服侍皇上。” “奴才告退。”高来福躬身退下。 等他走后，西太后才表露出不满，“皇后倒是一直挺得意的，背后的程国公府一直悠哉悠哉，皇后膝下又有皇子又有公主。皇上宁愿陪着程家人用膳，也不来陪陪哀家跟孙家人。” 今日，孙家也有女眷进宫探望西太后，皇上根本没有关心过，就连赐菜都没有。 长公主也是，她作为皇上的姑姑进宫后，皇上根本没来问候过她。可见，皇上对这位姑姑也没多少敬重之情。 长公主冷哼一声，“孙氏，你这个儿子可是忘恩负义得很呐。当初他册立太子的时候，我跟我夫君也是鼎力相助的。原想着他会给芳儿一个皇后之位，结果他把皇后之位给了程国公府。这也就罢了，竟然只是封芳儿一个德妃位置。” 孙氏尴尬一笑，“他对哀家这个亲娘，不也是淡淡的么？皇上就是这么一个清冷的性子。况且芳儿的事，哀家也知道，皇上的意思是等芳儿生下皇嗣，就可以封为贵妃了。” 之前，皇上确实跟德妃这样说过，但德妃自从进宫第一年怀过一次小产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喜讯。 长公主微微眯眼，“什么清冷？根本就是狼崽子，忘恩负义的性子。不过没事，本宫什么都不怕。还有德妃，她一直肚子没有动静，是不是着了谁的道？” 西太后笑道：“不能？当时，我找了好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在钟粹宫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有损龙胎的东西。而且芳儿她自己也说，是不小心跌倒的。” 长公主皱眉，查不出来才是最可疑的。 “行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去钟粹宫用晚膳去。”长公主如今算是跟西太后同一阵线的。 至于东太后廖氏，跟长公主一向相互不对付，也不是一路人。 另一边，裴谨言已经到了清凉殿，她膝盖有些红肿，皇上还召了太医，涂了些活血消肿的药膏。 她坐在榻上，丝绸长裤被卷到膝盖之上，一双白皙的腿，膝盖处的红显得触目惊心。 “疼不疼？”皇上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没有距离。 “本来是疼的，皇上一问就不疼了。”裴谨言软软靠在他肩上。 他顺势就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以后西太后再叫你去，你让身边伺候的人快点来找朕。” “皇上日理万机，也不能总是这样啊，显得嫔妾多骄矜啊。而且，西太后娘娘就是跟嫔妾相处得少，说不定以后她会喜欢嫔妾呢？”她在皇上怀中，仰头看着他。 他轻笑一声，“她连朕这个亲儿子都不喜欢，又怎会喜欢你？” 裴谨言愣了一下。 随后，皇上蹭蹭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不必管她喜不喜欢你。你只管喜欢朕就好。” 她左手搂着皇上的颈脖，右手握住皇上的手，有些羞涩，专注看着皇上，“嫔妾自然是喜欢的。” 随后，唇上就传来温热触感，她和他吻了一次。皇上心中已经暗暗喜欢这种感觉很久了，只要她在身边就觉得很暖很温馨，接吻的感觉也让皇上心旷神怡。除了裴谨言之外，他还真没有吻过别的女人。 毫不意外，今夜侍寝的又是裴傛华。 用完晚膳，皇上还批阅了一会儿折子，随后就抱着裴谨言往乾坤宫后门走去，那里一条道直接通往承乾宫，再右转就是贞顺斋。 她幸福地靠在他怀中，“幸好这条路上没什么人看见，否则就是嫔妾恃宠而骄了。皇上累不累？让嫔妾自己下来走？” “你腿脚不便，朕抱着你即可。” 天色已经暗了，高公公在左前方打着灯笼，不远不近，替皇上照亮前方的路。 这裴傛华的恩宠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了，皇上可没抱过一个女人走过这么一段路。 一番洗漱之后，自然就是床上运动了，一轮过后，皇上意犹未尽，他每次跟裴谨言在一起，都很享受这种欢愉。 正打算进行第二轮，高公公在门口小心翼翼禀道：“皇上，钟粹宫来人，说二皇子病了，二皇子口口声声念着父皇，德妃不敢不来请。” 第31章 自有安排 裴谨言坐起来披上衣裳，却被皇上按住，示意她不必动。 “告诉德妃，她若是养不好二皇子，朕就让其她人养。”皇上最烦的就是在这暧昧时刻被人打扰好事，似乎那些人总喜欢截裴谨言的宠。 想到这里，皇上不由得更偏心裴谨言，他将她的衣裳一把扯掉扔去帐外，随后欺身而上，不多时，里头就传来轻声的急促喘气。 又是一波被翻红浪，裴谨言趴在皇上怀中，皇上的胸廓起伏，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 “朕希望你能给朕生下子嗣，一个不够，要几个。” “嫔妾借皇上吉言，那皇上要常来看望嫔妾。嫔妾一个人可没法生。”她紧紧贴着皇上，伸手描绘他硬挺的五官。从黑色浓密的眉毛到一双桃花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挺拔又直的鼻梁再到不长不短的人中，最后是一双薄唇。 “皇上长得真英俊。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 “朕最喜欢你。”皇上亲亲她的额头。 “皇上可不许骗人，嫔妾真信了。”她突然撑起身子，侧身看着他。 他看着她完美的面容、满眼是他的翦水秋瞳、白皙的皮肤，再往下是丰盈的雪山美景，忽然又情动不已，直接附身压下。 这一夜，贞顺斋叫了三次水，让一众后妃羡慕嫉妒恨。 翌日早上，裴谨言去凤藻宫给皇后请安后，酸酸的言论就多了起来。 德妃看见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裴谨言不在意，反而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皇后非常贤惠大度，请诸位喝茶之后，笑着问德妃，“二皇子可好些了？听闻昨天夜里宣了太医？” “娘娘放心，就是嬷嬷一时没看住，这孩子多食了几口冰碗凉饮，晚上闹起肚子来。”德妃答道。 天知道，她前几天计划得好好的，想在昨天夜里请皇上过来，结果皇上不止不过来，还威胁她。 “虽是夏日，但也不可贪凉。”皇后点点头，“等三个月后，平昭仪解了禁足，你也就能松一口气了。” 贤妃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她听说德妃派人去请皇上，结果皇上不搭理她。 兰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她如今要韬光养晦，不能再惹怒皇上，否则后果很严重。 丽妃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曾几何时，德妃刚入宫时，风头正盛，没少干惹人嫌的事，如今竟也吃瘪了。 不过，裴谨言的盛宠确实让众人感受到了危机。 如今已是六月底，七月初八是皇上的生辰，皇后又在筹备皇上的生辰宴，六宫诸妃嫔也在准备生辰礼，到时候准备献上。 裴谨言绣了一条腰带，其实这腰带本就已经够华美富贵了，上头镶嵌了几种珍贵宝石和大颗东珠，只不过，她将表面蓝色锦缎换成明黄色，还绣了几条中规中矩的龙纹。当然，跟宫中尚绣司的比起来差远了，勉强算是能过关。 她绣功一般，将已有的价值连城的腰带改造一番，倒是不错。 “小主，这腰带还算可以。”魏紫看后笑了。 姚黄也凑过来看，一派高深的模样，点头道：“小主这样的绣功已是不错了，奴婢看出来是四条龙。” 立春和立冬也过来看。 立冬惊叹道：“这条腰带一看就好值钱。”光是上头的宝石、大颗珍珠，就是可以单独卖出高价的。 立春捂嘴笑道：“小主，您上次不是还在书房中画了一幅图？奴婢要看，您还不让。” 裴谨言笑道：“那幅画，我要私下送给皇上，不能在生辰宴上送。” 除了那条腰带，她还额外画了一幅自己的画像要送给皇上，只不过这幅画像不能在生辰宴时让其她人看见。 如今裴谨言不让立夏、立秋近身伺候，立秋倒是还算老实，兢兢业业做着手头上的事也不偷懒，立夏就不一样了，时常要姚黄、魏紫去催促她，她才肯干，而且每次皇上来，立夏就想往前凑，还好，魏紫、姚黄阻止了。 立夏的这副做派让大家都不喜。 今夜，皇上没有再招裴谨言侍寝，而是去了别的地方，裴谨言也懒得打听，她若天天都侍寝，难保不会有新的麻烦出现，这几日休息休息也罢。 果然，皇上去了曹婕妤那里，曹婕妤自从小产后，皇上都没有去看过，只是赏赐了很多东西，如今总算是想起来了。 后宫又碎了一地芳心，大家都羡慕曹婕妤有皇上怜惜。 接着一连几天，皇上都招了不同的人侍寝，分别是丽妃、洛嫔、嫦嫔、许傛华。 这几位都是宫中老人了，并不是这届选入宫的心妃。这批新人里头，只有一个裴谨言独占鳌头。 不过，裴谨言也并未被忽视，这几天的白天，皇上都招她去伴驾，俩人在白天就会欢好上那么一回两回。 “皇上，明日是七月初一，您不能再叫嫔妾来伴驾了，该去皇后宫中。”裴谨言坐在皇上怀中，此时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朕自有安排，你无需多虑。” “可是，皇上总叫嫔妾白天来，只怕姐妹们会吃醋。” “你倒是不吃醋？” “嫔妾当然也吃醋。可又怕担个妒妇的罪名。”她抬头便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别撩朕，朕在看奏折。” “是。那嫔妾走了。”她准备站起来，却发现皇上的手在她腰间固定得紧紧的。 皇上看了她一眼，浅笑道：“明日，朕晚上去陪皇后用晚膳即可。下午还会招你伴驾，你准备准备，上午就沐浴好。” “皇上怎么这样？不行。”她靠着他的肩头，一边撒娇，一边紧紧贴着他。 “不行也得行。”皇上一把抱起她就往榻上走。 一阵颠鸾倒凤的欢愉之后，俩人一起梳洗完了，皇上才命人送她回贞顺斋。承乾宫离清凉殿近，根本不用送，可皇上还让送，足以见得这份珍视。 回到贞顺斋之后，魏紫来禀，“小主，立夏如今是越来越不行了，让她出去。咱们这里留不住她。” “她怎么了？” “平时偷懒也就罢了，还一副妖媚的打扮，若是皇上来了，她就趁机往前凑。小主尽早把她打发了？” 裴谨言镇定道：“咱们打发了，怕是别人颇有微词，倒显得咱们不能容人。下次皇上来，你们就让她上前伺候。” 姚黄极为不解，“小主这样不是纵容她么？她正愁没机会呢。” 第32章 诅咒之术 七月初二这天，皇上并没有招裴谨言伴驾。 此时，贞顺斋中，裴谨言正在内室长榻上午睡，只穿了一件肚兜，一条短的四角亵裤，一双长直瘦白的腿直接搁在墙上。 这个睡姿，她保持了很久也不觉得累，倒是把一副好身材尽显出来。 她右手拿了一柄绘画着仕女簪花的团扇半掩在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垂下，睡颜也非常美丽。 皇上用完午膳，没有睡意，突然厌倦极了满是奏折的书案，就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往贞顺斋的方向来了，一进门就示意她们不必请安惊扰裴谨言。 进了内室，就见这样一幅美人午睡图，皇上瞬间就意动了些，他轻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就把她手中的扇子抽出来。 裴谨言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人动她手中的扇子，嘟囔道：“别闹。” 皇上突然就吻上了她的唇，一个缠绵幽深的吻，裴谨言这才清醒过来，美眸中尽是不解，“皇上？”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清凉殿批阅他的奏折才是。 裴谨言赶紧起身，下地请安，外衫都来不及披，他一把扶起她并把她拉入怀中，耳鬓厮磨，“小懒猪，白天又睡，晚上还睡得着么？” “睡不着的时候就想想皇上，然后把皇上画下来。”她窝在他的怀里。 “你每天都会想朕？” “想啊。倒是皇上，每天忙着，会想嫔妾么？” 俩人在里面亲密说了一会儿话，皇上亲自替她穿上外衫，此时，正好有人进来伺候，就是立夏。 立夏穿着宫女的宫装，但她偷偷将自己的宫装改过，胸口故意弄低了些，她给皇上上茶，故意把身姿放得更低。 皇上根本没看她，只顾着跟裴谨言说话。 立夏有些气恼，但她不死心，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魏紫姚黄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令她进来上茶。 不多时，芸豆从膳房拿来点心和水果，水果还是进贡的苹果、樱珠、夏瓜和菩提子。 “魏紫姐姐，膳房听说皇上在咱们这儿，立马就让我拿着几大盘进贡水果来了。”芸豆很开心，因为每次这些好吃的东西，主子肯定吃不完，自然就是她们分着吃了。 “嗯，你拿进去。”魏紫挺喜欢芸豆的，觉得这孩子聪明又勤劳。 立夏立即凑过来，“好姐姐，让我去？” “那你去，小心伺候，不要惹事。”魏紫微笑点头。 姚黄很是看不上立夏这副做派，也不跟立夏说话，站着守门就是。 立夏端着托盘就进去了，只是水果太多，一次端不完，她连着进去三次。 最后一次，皇上有些不悦，他抱着裴谨言，本来深情款款想要一亲芳泽，结果被立夏打断。 这次，皇上正眼瞧立夏了，平时贞顺斋的宫人都极其有分寸有眼色，这个是怎么回事？果然他就觉得立夏眼生，平时都是魏紫、姚黄伺候。他知道魏紫、姚黄是裴谨言在娘家时就用的大丫头。 “高来福，把这不懂规矩的宫女拉出去，朕不想再看到。” “是，奴才遵旨。” 立夏傻眼了，她刚刚还以为皇上看她是对她产生了兴趣，结果却是这样。 “皇上饶命啊，皇上。奴婢不知哪里错了，请皇上明示。”立夏挣扎着不愿走，还向裴谨言大叫，“裴傛华，你善妒，不肯让奴婢伺候皇上。你。” 皇上直接蹙眉，怎么会有这种宫女，简直就是失心疯。 高来福手下的太监已经堵住立夏的嘴，他们把立夏带走了。 立夏不会死，但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好地方，不是浣衣局就是掖庭，若是掖庭，恐怕最后只能剩下半条命。 高来福之后也站在门外，偷偷问魏紫，“这个宫女是不是新来的？平时皇上可不会跟宫女计较，她定是错了规矩。” 魏紫点头微笑，“高公公所言甚是，这宫女平素就有些不太懂规矩。” 高公公心下了然，宫中各种各样的套路，他都知道，已经见怪不怪了，宫女们都是严格调教过的，不存在不知规矩的，倒是有不少那种有野心又愚蠢的做了错事。 用过晚膳之后，皇上才依依不舍离开，他心中很喜欢跟裴谨言腻歪在一起的感觉，也喜欢去贞顺斋，到了那里就有一种甜蜜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过。 晚上，毫不意外，皇上翻了裴谨言的绿头牌，六宫对于裴谨言正直盛宠的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之前还有很多人愤愤不平，可前几日，皇上可是翻了其她人的头牌的，而且还听说是裴谨言在皇上面前进言，说要雨露均沾。 这个传言不知真假，但至少一部分人对裴谨言的印象还是可以的，不算一直霸着皇上的那种宠妃。 其实，高来福知道根本没这回事，是皇上暗中叫他将这个传言传出去，让裴傛华少受一些其她妃嫔的怨怼和针对。 所以，高来福知道在皇上心中，裴傛华已经有分量了。以前，兰妃、丽妃、洛嫔、嫦嫔得宠的时候，也是有规矩的，皇上从来不会为谁破例，这个裴傛华是屡屡破例。 翌日一早，皇上就去上朝了。裴谨言也不敢睡懒觉，早早去给皇后请安，然后回了贞顺斋。 “主子，咱们在院子里挖到一个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小顺子来禀。 “什么东西？我看看。” 小盖子拿进来一个包袱，打开是一个花瓶，花瓶是完整的，但里头倒出来是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头发、甚至还有染着血的布条，看着像是女子用过的月事条，还有贴身穿的肚兜。 “这是一种诅咒之术，番邦传过来的。只是不知是谁的，可能是哪个蠢妇又想栽赃给我。估计这玩意儿也放了挺久了。”裴谨言前世已经经历过这事，而且当时还是皇上在场的时候，在她宫中被搜出，她百口莫辩。好在事后，是皇上查明还她清白的。 不过，今生，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而且还要利用起来。 “主子，咱们彻底烧毁此物？”魏紫建议。不然，保不齐哪一天，被挖出来，贞顺斋就说不清了。 裴谨言弯唇一笑，“这事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得好好摆她一道才是。” 随后她招招手，魏紫、小顺子、姚黄都凑过去听她吩咐。 第33章 投诚 一晃便是七月初八，皇帝寿辰，午膳，就在乾坤宫的泰安殿摆席面，六宫所有有过恩宠的妃嫔们都来了，每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转眼间，这里就成了美人聚集的场所。 东太后和西太后到了之后，分别坐在主位的左、右两边，皇后坐在东太后下首，德妃坐在西太后下首。 裴谨言作为傛华，坐在左边那排的中位。 午膳席面开始后，就是歌舞，原以为舞池中央跳得最好最美的是哪位歌姬，等她把面纱拿下，大家才知道是兰妃。 兰妃自从上次被贤妃拿剑追了之后，低调收敛不少，这回又高调出来表演了。 东太后笑道：“兰妃跳得不错，应赏。” 西太后也点头，应和着。 皇上浅笑了一下，“兰妃辛苦，确实该赏。” 话音刚落，高来福就端来一个托盘，呈给兰妃，里头是一支蓝宝石簪子，华贵漂亮。 “臣妾多谢皇上赏赐。”兰妃屈膝行礼，还抛了个媚眼。 贤妃挑眉看着，随后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这个害虫还会出来蹦跶。 西太后笑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把自己的贺礼拿出来。” 皇后站起来，“臣妾先来，这是臣妾替皇上亲手缝制的里衣，绵帛锦，舒服得很。皇上试过便知。” “皇后向来手巧，想必是极好的。”皇上微笑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皇后笑着敬酒一杯，随后就坐下了，接着就是德妃，德妃送的是一条亵裤，也是她亲手缝制的，脸上还带着娇羞。 皇上也淡淡笑着，“德妃有心了。” 贤妃有些无语，德妃还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皇上根本就不喜欢她，更不会喜欢这份礼，也不知她在娇羞个什么劲儿。 等到贤妃送，贤妃送了一把宝剑，这就是她平时的风格，她一直都把皇帝当成姐夫，而且是个不怎么负责的姐夫，能送礼就不错了。 此时的皇上倒是露出几分真心笑意，点头道：“多谢贤妃。朕看这柄宝剑也是极好的。” 贤妃坐下，昂着头，“那是当然，臣妾可是命人前提打造好的，花费了好多银子呢。皇上下次记得补给臣妾。” 东太后脸上一直有温暖的笑意，倒是西太后撇着嘴，西太后不太喜欢贤妃，认为贤妃有了英国公府这个娘家就在后宫特别出挑，以前还骂过皇上，十分没有规矩。 妃嫔们一个接着一个献礼，等到裴谨言的时候，她就拿出了一条镶嵌有各色宝石和大颗珍珠的腰带，这根锦绣金黄腰带挺好看的，上头的龙纹也不错。 皇上看过后，露出笑容，“多谢裴傛华。” 他的语气还挺温柔，裴谨言笑着屈膝，“嫔妾第一次做腰带，绣功一般，还请皇上见谅。” “裴傛华绣得不错。”皇上心中欢喜，这个小女人挺尽心的。 西太后斜睨了一眼，随后笑道：“裴家是真有钱，这腰带挺贵的？” 这句话不合时宜，偏偏又是西太后说的，若是那个妃嫔说的，皇后还能斥责，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 东太后笑道：“哀家看这腰带是极好的。上头的宝石、珍珠也镶嵌到位，既没有影响到整体的华贵，又没有那种俗气之感。” “多谢太后娘娘谬赞。”裴谨言又向东太后屈膝行礼。 西太后冷哼一声，对于她的阴阳怪气，似乎大家都习惯了，东太后根本就没看西太后一眼。皇后也没有多言。 倒是德妃幸灾乐祸地看了裴谨言一眼，裴谨言也不在意，向德妃笑了笑。 等到一轮礼物献完，裴谨言已经吃了好几道菜，今日的膳房算是费心了，各种菜式都做得色香味俱全，菜式结束之后，还上了精致点心和进贡水果。 许傛华坐在裴谨言旁边，笑道：“裴傛华真是好胃口。这天热的，我都吃不下什么，每天不是凉面，就是点心。” “许傛华，这样可不行，招个太医看看，用些开脾胃的汤药，也就一两副药的事，胃口就好了。” “多谢裴傛华关心，有时间，咱们一起坐着喝喝下午茶？相互串门聊聊？”许傛华入宫三年，到了傛华这个位置就再也没动过了，无子也无宠，她这人也寡淡随性，皇上来就来，不来也罢，她也不去争宠。 对于许傛华突然投诚，裴谨言也不意外，“好啊。有空咱们一起说说话。我会让身边宫女去喊你。” 许傛华这才真心笑了，眼中有些感激之情。裴谨言倒不怕许傛华来抢什么宠爱，因为许傛华本身也没有宠爱，而且许傛华的父亲是太常寺卿许大人，许大人曾经是裴阁老的学生。许傛华是不会害裴谨言的，前世就没害过，一直帮着裴谨言说话。 不少妃嫔都站起来给皇上敬酒，皇上都喝了，裴谨言没有，她正跟许傛华、曹婕妤一起说话。 此时，一声接着一声干呕的声音让现场安静下来。 众人视线所落之处就是路贵人的座位，路贵人满脸尴尬，只得站起来，小心翼翼道：“婢妾有孕了。” 恭喜的声音此起彼伏，东太后尤其高兴，“有孕了怎么不早说？来人，将当值太医请来给路贵人看看。” 皇上倒没有多激动，每年都会有妃嫔有喜，能不能保得住，能不能平安生下就是一门玄学了。 “路贵人快坐下。”皇上说完瞥了一眼裴谨言，随后又转移了目光，这个小女人恩宠不少，她怎么没怀上。 太医院，今日当值的是陈太医，替路贵人把脉之后笑呵呵的，“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皇后，路贵人有孕两月余，胎儿康健。” 太后大喜，“都有赏。” 皇后也叮嘱，“路贵人要好好养胎，各方面都要小心些。” “谢皇后娘娘提醒。”路贵人其实也不傻，她早知道自己怀孕，怕别人暗害，今天才敢爆出来。 德妃恨得牙痒痒，这个路贵人也是新一批进宫的，只是个贵人罢了，上次侍寝大概还是两个月前，居然运气这么好怀上了。 兰妃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吃菜。丽妃也羡慕路贵人，有些人就是体质好，容易受孕。 贤妃是无所谓的，但她一眼扫过众人表情，只觉得这些人都假得很，除了皇太后真心希望皇上子嗣多些，其她人都没这想法。 用过午膳，两位太后都回自己宫里午歇去了，皇上也回清凉殿，后妃们都散去了。 德妃在承乾宫门口上轿辇，正好看见往贞顺斋方向走着的裴谨言，讥笑道：“某些人恩宠这样大，却没有一点好消息，该不会是生不出来？” 第34章 演戏 裴谨言莞尔一笑，福身行礼，“德妃娘娘说笑了，嫔妾恩宠是多，可能缘分还没来。嫔妾不急，该来的总会来。” 其实裴谨言从娘家带来的箱子里有整整一小盒的药丸，里头还有特制的避孕药丸，并不伤心，她目前还没到怀孕的时机，等到了时机，她自然就会有了。 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要想法子顾上。 贤妃也准备走，听到德妃的声音，忍不住嘲笑德妃，“徐佩芳，你刚进宫时不也恩宠多多，还跑去截别人的宠，你怎么也没怀上？” 德妃瞪了贤妃一眼，“今天是皇上的千秋，我不跟你吵。贤妃，你可得长长久久这么笑着。” 贤妃颔首，“会的。再会。”说完就让轿夫们赶紧走。 德妃走后，裴谨言也回贞顺斋去了。 皇后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什么乱子，她就怕这样的大型宴席上，又有哪个蠢货不长眼要弄出点事情来。到时候太后、皇上又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皇后呢？ 由于路贵人有孕，各宫妃嫔都给路贵人送了礼品，两位太后、皇上、皇后都有赏赐，流水一般的好东西都进了路贵人的景阳宫沉香居。 等到一波波送礼的人走了，路贵人才在榻上躺着，吃着膳房送来的进贡水果，一派悠闲慵懒的样子。 “贵人，等您生下孩子，位份就该晋了。”大宫女若琳说道。 “就算晋了，也不可能一跃成为嫔。我是抚养不了自己的孩子了。希望有个人品好的抚养他。”路贵人知道自己这胎是不可能自己抚养的。 “贵人何不尝试着求求皇上？” “皇上此人冷情淡薄，你看，曹婕妤小产，他都没有马上去看望，反而隔了好久才去看望的。” “可是曹婕妤又晋位又得了好多赏赐啊。” 路贵人嘲讽一笑，“正因为没有宠爱才多谢赏赐。你看看裴傛华，没有子嗣照样晋位。那天她被冤枉了，被西太后打了巴掌，皇上就立即赏了夜明珠，还赏给她一对夜明珠做的镯子。这本身没什么，但从赏赐就能看出谁更重要，谁才是真正的受宠了。” “小主，您怎么知道皇上赏赐了裴傛华什么？奴婢听说，凡是打听御前的事，都是不合规矩的。” 路贵人弯唇一笑，“是我偶然听见德妃说的。” “贵人，您跟德妃少些接触，很多主子都不喜欢她。万一她做错事连累您，怎么办？”若琳听得心中一跳。 路贵人笑笑，“我知道。目前跟着德妃只是缓兵之计。我还有别的打算。” 其实，路贵人表面上确实去过几回德妃宫中，但她投靠的并不是德妃，而是兰妃。 这事，除了她知道，裴谨言再清楚不过，重生一世的她，正等着她们这伙人搞事呢。 晚膳，就放在了御花园，御花园本身就挺大的，有一处露台抱厦，正好能赏凤栖湖，这湖很大很深，可以在上头行船泛舟。 裴谨言对这些宫宴是没什么感觉的，前世看多了，而且千篇一律，歌舞也没劲，而且很多时候，歌舞都是有目的的，替皇上进献美女而已。 午膳时候的舞蹈不就是兰妃进献的么？皇后既然这样安排了，就说明皇后知道，也乐意卖兰妃一个人情。毕竟皇后也不愿意看见裴谨言一人独宠。 裴谨言饮了一口酒，算是给自己壮胆，她一面用袖遮挡，一面饮下一杯，顺便将早已藏好的药丸往嘴里一磕。 歌舞结束后，皇后正准备介绍这位舞池中央的美人。 突然，许傛华尖叫一声，“啊~裴傛华你怎么了？” 曹婕妤也吓了一跳，站起来惊叫，“大家都先别吃。” 就在刚才，裴傛华喝完一口酒就吐血了，她直接往桌上一喷，嘴角还有一抹血迹。 “这似乎是中毒之证。”贤妃也站起来，往裴谨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路贵人有些后怕，难不成她白天宣布有喜，晚上就有人动手了？可中毒的也不应该是裴谨言呐。 皇上焦急站起来，迅速走到裴谨言的座位，将她打横抱起，就往贞顺斋去，高来福已经派人去找太医。 西太后微微挑眉，不知什么情况，不过后宫总有这样那样的破事，她已经习惯了，既然中毒的是裴谨言，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并不想关心。 东太后微微皱眉，又不知是哪个蠢妇搅黄了宴席。 皇后也赶去贞顺斋一看究竟，其她高位中位妃嫔也去了。 舞池中央的佳人黯然神伤，为了今天，她苦心练舞，已经一个月了。 路贵人定睛一看，原来刚才跳舞的是章美人，安慰道：“章美人不必伤心，今夜是特殊情况。你也知道，皇上特别紧张裴傛华。” 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章美人听得火冒三丈，“不劳路贵人惦记，你还是早些回去安胎。”说完，扭头就走。 路贵人也冷笑一声，“怪不得，这些年就混到个美人位份，脾气性格都不好。”她扶着自己的腰，慢悠悠走回景阳宫去。 “贵人，您小心着点。好在，景阳宫也不远。”若琳小心翼翼扶着路贵人。 “我的野心也不大，哪天能做景阳宫主位就行。” 若琳心道这还不大呢，一宫主位至少九嫔才能坐，而且九嫔的九个位置到现在都是缺的，妃位以及妃位之上的四妃也是有空缺的，可没那么容易就给晋升位份的。 再说，众人到了贞顺斋。 今夜当值的是刘太医，他蹙眉把脉，好一阵才开方子。 “禀皇上，裴傛华这是气血攻心，微臣已开了方子，仔细调养不必过多焦虑即可。” 皇上看向魏紫、姚黄，“你家主子怎么了？可是有人苛待她？” 魏紫、姚黄面面相觑。 此时，小顺子突然跪下扣头，“启禀皇上，奴才不敢不说。奴才昨个儿打扫院子，在一颗树下发现埋着花瓶，花瓶里头是咱们小主的东西。貌似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小主不在意，说不信怪力乱神之事。” “拿来朕看看。”皇上怀疑有人行巫蛊之术，这是历朝历代都反对的东西。 高来福命人跟着小顺子去拿。果然一个图案诡异的花瓶拿来了，将其敲碎，里头就有个绣着海棠花的藕色肚兜、几根头发、还有脏的月事带子。 众人一看就嫌弃。 皇后却皱眉，“皇上，这是番邦传来的咒人之术，听说，被咒者会身子不适甚至暴毙而亡。只要把下咒的人找出来即可。” 魏紫低着头没有说话，姚黄也低着头，心中却打鼓，暗道，皇后解释得真好，倒是不小心帮大忙了。 皇上心中怒意满满，这肚兜一看就是裴谨言的贴身之物，定是有人买通了她身边的宫人在贞顺斋的院子里埋下了这玩意儿。 第35章 撤换宫人 “高来福，再将这贞顺斋里外核查一遍，这里的宫人除了魏紫姚黄，全部都去掖庭待个两天。核查过后，没嫌疑的再让他们回来伺候。” “是，皇上。”高来福退出去后，顺便向小顺子使了个眼色。 小顺子也赶紧跟出去。 如今裴谨言病着，不能让姚黄、魏紫也进掖庭，皇上并不怀疑这两个丫头，她们是从裴府来的，从小就是在裴府服侍。但宫中分配给裴谨言的太监、宫女就不一定可靠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皇上揉揉眉心，“皇后累了，今日宴席，朕很满意，你回去歇息。” “是，皇上，臣妾告退。”皇后带头退下，其她宫妃也退下。 临到门口，德妃还有些依依不舍，搞了半天，皇上今晚又要歇息在贞顺斋了么？就算不待在贞顺斋，大概率也不会招人侍寝了。 炎炎夏日，寂静夜空泛着星星点点，后宫众人都睡不着，也不知裴傛华到底是被谁给诅咒，一时间人心惶惶，心想这祸事可别轮到自己头上。 贞顺斋仍旧亮着几盏烛火，皇上在内室陪着裴谨言。 她醒了之后，他就将她扶起来，喂她喝水。 “皇上怎么在这儿？今天是皇上的千秋，是嫔妾惹事了。”她靠着他的肩，声音小小的，柔柔的。 “哪有，不怪你。”皇上很是怜惜，亲了亲她的脸颊。 “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她红了眼眶，还蹭了蹭皇上的脖子。 “当然不会，朕在此，谁都伤不了你。” “那皇上要说话算话。” “你饿不饿？晚膳也没吃多少。” “饿了，嫔妾要皇上陪着嫔妾一起用些。” “高来福，命膳房传几道菜来。” “是。”高来福拂尘一甩，忙使眼色，小顺子、魏紫赶紧去了。 对于皇上的口味，小顺子是知道的，毕竟他之前跟过师傅高来福一段日子，至于魏紫自然知道裴谨言喜欢吃些什么。 不多时，两人就提了三个食盒出来，菜只有五道，都是清淡的，还有一碗粥、一碗银芽鸡三丝面条，一大海碗撇了油的人参鸡汤，一碟糕点并一碟水果。 芸豆虽只有十三岁，但她在掖庭里对答如流，完全没有任何问题，顺便还说了几个有问题的宫人，比如先前躲懒的立夏、沉默不语行踪诡异的立秋，她跟立夏、立秋睡一个屋子，有一次起夜发现立秋并不在屋里。 作为一个在贞顺斋伺候的宫人，你大晚上的即使不是你守夜，也不可能去别的地方。虽然这个疑惑，芸豆偷偷告诉过姚黄，姚黄点头，只让她继续盯着就成。 想不到，这才没多久就出了大事，若是裴小主有个什么好歹，芸豆也后怕。 掖庭这一夜都没歇着，果然是审出许多猫腻来。 翌日一早，皇上在上朝前就看了这些口供，嘱咐高来福，“这些不忠主子的宫人，留在掖庭，务必让他们说出实话。裴傛华宫中还缺两个宫女的人数，你让别人补上，再选两个好的太监送去给她用。” 高来福躬身道：“是，奴才一定挑好给裴小主送去。”心道这贞顺斋的差事以后定是第一位的，皇上可没有让自己亲自挑选奴才给后宫小主或者娘娘们用过的先例。 皇上还未下朝，早上，众妃在凤藻宫给皇后请安时，便听说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裴傛华惨遭诅咒一事，皇上倍感心痛，昨晚，贞顺斋的宫人们都已经被审讯了，确实有些宫人有问题。今日，若有其她妃嫔的宫人被拉去问话，就配合着。”皇后审视了一下众人脸色，随后蹙眉道：“本宫常说，诸位姐妹平时吵嘴几句便罢了。这涉及性命的事悠着点，你若做了，难保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闹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而且昨天还是皇上的千秋，你们想想看？上次太后寿辰也是，大家都不欢而散。何必做个蠢人？凡事多想开些。”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众人应是。 贤妃的目光在德妃脸上打转，德妃翻了个白眼不理她，随后贤妃又看看兰妃，兰妃正低头喝茶，仿佛这事真与她无关，再看丽妃，丽妃仍旧一副明艳高傲的样子。 洛嫔、嫦嫔也是百无聊赖，心思完全不在凤藻宫的样子。 至于木良人，坐在末尾，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路贵人有孕没来，裴谨言卧床休养也没来，平昭仪被禁足也没来。一时间竟有些冷清萧条之感。 德妃回到自己的钟粹宫之后，大宫女就来禀，略带哭腔，“启禀娘娘，皇上身边的人把二皇子带走了，高公公还把小宁子带走了。奴婢问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他们一把推开奴婢。奴婢又问是不是因为裴傛华，他们也没搭理。” 德妃皱眉，“岂有此理。他们是高来福的手下太监？” “不，都是掖庭的，至于小宁子，奴婢追出去看，好像是专门被高公公带着去见皇上了。” 徐嬷嬷一巴掌扇在这个宫女的脸上，“没用的东西，指望你们留着看守宫门，也是无用。” “完了，肯定是皇上知道，本宫在贞顺斋安插人了。不过，本宫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德妃倒是没有十分害怕的意思。 因为她安插的人就是立夏，立夏十分好操控，可惜，早已去了掖庭。 徐嬷嬷出主意，“娘娘，您干脆就去清凉殿脱簪待罪，皇上召见您之后，您就承认确实安插了立夏，但立夏什么都没做就去掖庭了。” 德妃一想也是，先说出来总比皇上来质问的好。 皇上批阅完奏折就准备去贞顺斋看看裴谨言，高来福已经通知膳房，今天中午，皇上在贞顺斋用膳。 这刚出门就见德妃穿着一袭素衣，头发披散着跪在清凉殿外。 高来福一愣，随即看看皇上，皇上的眼神冷冷的，昨晚的口供，皇上早已看过，贞顺斋的两个太监小斌子、小华子，两个宫女立夏、立秋分别是后宫其她妃嫔塞进去的眼线。 这四位娘娘的手，伸得可真长，皇上以后肯定是冷着她们的。立夏是德妃安排的，立秋是兰妃安排的，小斌子是西太后的人，小华子是丽妃的人。 德妃见皇上停下脚步，忙扣头请罪，“臣妾有错，请皇上责罚。可是臣妾并未让立夏做什么。那个什么诅咒的瓶子，臣妾也根本不懂。” 皇上不再看德妃，“德妃自己想一想，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见不得天日的事。”说完就朝着承乾殿后门方向走去。 德妃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是不甘和泪水，她双拳握紧，在烈日下头跪着。 第36章 不满 皇上对这些女子的忍耐也已经到头了，原先她们可都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进宫太久，心态变了，虽说她们都口口声声爱着自己，但容不下其她人甚至容不下皇嗣的降生就太可恶了。只是，后宫往往关系着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数罪并罚，才能连根拔除，仅凭一两件小事不足以惩戒。不过，皇上心中也自有安排，再等等，时机就快到了。 皇上想着心事，一会儿就走进贞顺斋了。 裴谨言已经在主屋穿堂里等着他，室内放了冰盆，驱散了暑气，倒不是那么热。 姚黄、魏紫赶紧端了洗手盆和绢帕上来，皇上净手之后，裴谨言又替他更衣，顺便卷起袖口，“皇上一路过来，很热？先喝口冰镇酸梅汤？这味道，嫔妾尝了，很好喝，酸甜酸甜的。” 皇上笑着坐下，“朕知道好喝，但太过凉的冰饮，你要少喝。”他希望，下一个有好消息的就是裴谨言。 若是她生下的孩子，必定很漂亮？皇上心中微微一暖，看着裴谨言的脸，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了。 “是，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无论到哪里用膳，都有试菜太监，今天午膳仍旧是十五道菜，申公公一一试过才行礼退下。 皇上夹了一筷子凉拌地三鲜给裴谨言，他没有用公筷，而是自己的私筷。裴谨言看了一眼，随后带着羞涩将这菜吃下。 “好吃么？”皇上见她不嫌弃自己的私筷，就笑着问她。 “好吃。”裴谨言笑得眉眼弯弯。 皇上右手拿着筷子用膳，左手却放到她的腿上，“还好你没事，否则，朕真的彻夜难眠。” 昨晚，皇上都没有回清凉殿，直接就在裴谨言的内室榻上躺下了。 若是前世，裴谨言会劝他好好休息，回清凉殿去，今生可不一样了，既然在她这里，她就霸着，而且要让皇上养成习惯，尽早让皇上独宠她才好。 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皇嗣出现，这事裴谨言倒也不怕，因为前世，自己所生的四皇子就是皇上一手带大的。即使有其他子嗣也比不上自己所生的。 “皇上这样照顾嫔妾，嫔妾心中甚是高兴。”她看着皇上，随后又羞涩低头。 皇上心情大好，今晚用膳都多了些，一般来说，每道菜，他尝三四口就行了，如今却是多吃了一些。 高来福听着里头的动静，早已对裴傛华高看了好几分，裴家还说不放心这个不谙世事的嫡女入宫，如今看来，这盛宠是头一份的，裴家人果然都不简单呐。 等用完午膳，皇上又裴谨言品茶、下棋。 此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过来在高来福耳边说了几句，高来福不得不走过来打搅皇上，尴尬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在清凉殿前晕倒了，恐怕是过了暑气。” “那就派人把她抬回钟粹宫，请个太医。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朕？” “是。奴才马上就去办。” 裴谨言有些讶异，“皇上，德妃怎么在清凉殿门口晕倒了？你不去看看么？” “她自己要跪在殿外忏悔反省。朕跟你用午膳半个时辰都不到，既然她中了暑气，就回去歇着。” 裴谨言听后知道昨天兵行险招，是赢了，这些眼线钉子一一拔除，皇上已经立夏是德妃的人了，所以才不给德妃面子。 替仇人求情，裴谨言是做不到的，便不再追问，陪着皇上下棋。 过了半个时辰，又有个小太监来传话，高来福只能硬着头皮再来打扰，“皇上。” “又怎么了？怎么朕每每到这贞顺斋，她们就要来找朕的麻烦呢？”皇上有些不耐烦。 “呃。启禀皇上，西太后娘娘到了德妃宫中，太后娘娘派人来请皇上去钟粹宫一趟。”高来福也知道皇上不喜德妃，更不喜被西太后操纵，但不敢不禀报。 果然，只听皇上冷笑一声，“你去一趟钟粹宫，传朕口谕，就说朕在清凉殿忙着，谁都别来打扰。这暑热的气候，让西太后娘娘早些回宫歇息。” 高来福听后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已经想到等会儿去钟粹宫，会被西太后娘娘骂个狗血淋头。 这回就有意思了，西太后娘娘竟然亲自到了清凉殿，想要往里头闯，高来福拦住了，还让小太监从乾坤宫后门溜去贞顺斋跟皇上说一声。 听到禀报的皇上心情不好，直接把棋子扔在棋盘上头。 裴谨言连忙站起身，劝道：“皇上，要不您去看看？兴许，您去了，西太后娘娘就高兴了。” 皇上突然用力抱了抱裴谨言，在她侧脸落下一吻，随后就走回了乾坤宫的清凉殿。 高来福已经快要顶不住了，此时，清凉殿的大门开了，西太后直接就走了进去。 “皇帝，哀家都不能进来了么？” “朕见的暗卫首领。怎么了？母妃难道是要干政？如果这样的话，我只能拿出先皇遗旨了。” “什么遗旨，哀家并没听说过。哀家只是想劝你，德妃毕竟是你嫡亲的表妹，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她也没有害人性命。况且，她知道错了，跪在殿门外，你怎么忍心让她长跪不起？如今她中了暑气，你去看看也不为过。” “母妃若是说完了，就走。朕是真的很忙，没空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德妃当初要入东宫，也不是我同意的，是母妃和长公主私下说定的。如今种种，不过是她们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皇上打开一本奏折，阅览起来。 西太后心中也知道如今的皇上已不是当年的太子，根本不会任由她们摆布了。 无奈之下，西太后只能离去。 翌日，德妃没有去凤藻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也不在意，只叫了太医院的院正再去给德妃看看。 还未到晌午，长公主就火急火燎进宫去看望钟粹宫的德妃，询问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对当今皇上更加不满。 她先是去找了西太后孙氏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想当初，皇上的太子位还没到手的时候，你们母子两个可不是这种态度。”长公主居高临下坐在主位上。 西太后尴尬一笑，“皇姐，您在当中出的力，我知道。” 长公主双眼微眯，戾气尽显，“如今他登上高位，立即就翻脸不认人了。他在朝廷上重用那些没有根基的文武大臣，器重那些新晋的世家和纯臣。他打什么主意，本宫知道，就是嫌咱们这些老皇亲国戚、老世家高门不行了呗。” “皇姐，您真的误会了。” “本宫没有误会。他就是嫌弃咱们了。芳儿可没做错什么，一直受他冷落至今，如今还病着，他也不曾去看过。” “主要是后宫妖艳贱人太多，皇上被迷了眼。”西太后试图祸水东引。 第37章 神助攻归京 长公主冷哼一笑，“是不是裴家的那个狐媚女人？真是没想到裴阁老野心还不小，年纪一大把，送了个嫡孙女进宫，想做太岳丈呢。简直痴人说梦。” 西太后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只是皇上听不进我这个亲娘的劝导，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昨天我还亲自去找皇上，让他看看德妃，他不愿意，还跟我大吵一架。哎，我算是操碎了心。皇上好几次为了那个裴家女，跟我置气、顶嘴、吵架。” 长公主眼睛微眯，“既然如此，那个祸水是留不得了，就连裴家党羽也要一锅端。” “还请皇姐主持宫道，将后宫的不正之风清理一下才是。”西太后心中暗暗得意，高兴得很。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问她，“若是以后皇上不是皇上了。你作为西太后，让七王爷宸王继位，你可愿意？” 西太后一愣，满眼不可置信，心中觉得可怕，“皇姐，你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长公主那帮人要造反？那西太后就该自己思量思量，是告诉皇上呢还是不告诉皇上。又或者，长公主根本不会有那种本事，只是随口一说。 一时间，西太后心中划过无数个念头，百感交集。 长公主轻松一笑，“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反正有两个儿子，这个儿子不听话不、不成事。不要紧，若是以后有个万一，咱们就把宸王扶持上位，岂不是很好？当然你别误会，还没到这种地步呢。” 西太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她不知道长公主究竟要干什么，心中有些打鼓。 长公主又道：“眼下，咱们该想想怎么让那些一直保持中立的纯臣、新贵们跌一跤。也算是让皇上少了左膀右臂。” 西太后连连点头，想要拔除裴氏一党，一直是她心中的执念。 今日午膳，皇上在清凉殿摆了个小小的宴席，一直在外云游的老平郡王肖澈回来了，他还带着夫人平郡太妃裴芳菲。 “去请裴傛华过来，就说她的姑祖母来了。”皇上吩咐高来福。 高来福忙去贞顺斋传话。 午膳一桌是圆桌，摆放了二十二道菜，都是色香味俱佳的菜式，其中还有几道重口味辣菜，是让膳房祖籍巴蜀的厨子做的。 裴谨言一来就笑得眉眼弯弯，要说姑祖母、姑祖父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去平郡王府邸玩闹，姑祖母还亲自教她作画，裴芳菲自己也时常去裴府玩耍或者小住两日。 “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见过姑祖父、姑祖母。”裴谨言没有称呼他们为老平郡王、平郡太妃，小时候起，她就是这么叫的。 “来，我看看，一年没见了，还是这么漂亮。我在外头云游一圈回来，专门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古玩字画都有，尤其名画，你肯定喜欢。”裴芳菲招招手，她如今两鬓也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很是可爱亲切。 皇上默默观察，裴谨言还挺像她的姑祖母的，说不定裴谨言以后老了也是这样。 萧澈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也是笑嘻嘻的，他年轻时候总是肃容，当年做锦衣卫养成的习惯，跟裴芳菲成亲之后，日子过得轻快惬意，整个人也柔和了不少，如今也是位慈祥的老人了。 按照辈分，皇上要叫萧澈一声叔祖父了，平郡王府跟恭亲王府一样是世袭罔替的，恭亲王是铁帽子王爷，平郡王是铁帽子郡王。 其实，恭亲王、平郡王都是堂辈的，不算亲叔叔，算是堂叔，但他们都忠于皇上，属于保皇党一派，对皇位没有威胁。 如今的平郡王萧瑞，皇上为显亲近，称萧瑞为堂叔。 裴谨言莞尔一笑，“多谢姑祖母挂念。” 裴芳菲握着她的手，笑道：“宫里还住得惯么？缺些什么玩意儿？我送进来给你。其她人送，恐怕多有不便，我送你，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裴谨言摇摇头，“都挺好的。” “等用完午膳，也带我去你那贞顺斋看看你住的地方？” “好。” 皇上跟老平郡王一起喝酒，相互碰杯。 老平郡王笑着说了巡游的几个地方，“皇上，微臣去了好些地方，岭东、巴蜀、南粤、南疆、西疆、北疆。如今咱们大楚朝国力强盛，确实不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堂叔公辛苦了。”皇上用公筷亲自给萧澈夹菜。 萧澈双手用描金边绘着五彩祥云的玉碟接住，姿势显得非常恭敬。 他们聊他们的，裴芳菲只管跟裴谨言说话。等到午膳用完，裴芳菲就跟裴谨言去贞顺斋了，皇上则是留着萧澈在清凉殿继续说话。 此时，萧澈就不说废话，开始说正事了。 “启禀陛下，微臣看过那些地方之后，有一言还请陛下考虑。封疆大吏一驻扎就是十年，未必是好事。微臣认为五年即可。因为太长的时间会让当地形成一个小朝廷，后来再去的官员若是无法服众，就会有矛盾，如此一来，事故就多。而且万一出现什么内外勾结的变数，会造成更大的朝廷隐患。” 皇上听后点头，“堂叔公言之有理，之前，朕也想过。如今是该执行此策了。” “这种当地官员结党营私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南粤。京中的保龄侯徐远鹏之前在南粤也驻扎过十年，他的势力在当地盘根错节。南粤总兵对微臣吐苦水，说他还真指使不动当地的几个老牌世家和民兵队伍。皇上，这很危险。”萧澈一向有话直说。 其实这个情报，原本应该由现任平郡王萧瑞禀报，但萧澈将这活接过来了。 毕竟老狐狸对付大狐狸，还是可以的。 皇上听后眉头微蹙，保龄侯徐远鹏就是大驸马，长公主的夫婿，他心中是想动一动他们的，因为保龄侯一干人等也很猖狂了。被御史大夫参过不少次，都被皇上压下了。 高来福在清凉殿外守着，忽然就见不远处，长公主的轿辇来了，这位可是连两位太后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奴才参见长公主殿下。”高来福急忙行礼。 长公主看着清凉殿外的侍卫和便衣暗卫，这几个根本不是皇上常用的，再看看门外站着的两个抱剑的女侍卫，问高来福，“老平郡王夫妇来了？” 高来福躬身，笑着回应，“禀长公主殿下，确实来了。老平郡王正在里头跟皇上说话呢。” 长公主原本还想进去跟皇上辩驳一番，如今不想进去了，冷哼一声，“这俩老东西还没死。” 声音虽轻，但这些奴才们都听见了。高来福只觉得心突突跳，假装自己没听见。 第38章 后盾 长公主手一挥，不屑道：“出宫去。” 她的轿辇走远，直至消失不见，高来福才松了口气，他又看看门口两个抱剑女侍卫的脸色。 “二位，刚才你们听见了什么还请不要传出去，免得。” 高来福还未说完，其中一个抱剑侍女晚霞就出声斥责，“放肆，刚才你没听见？长公主出言不逊。咱们老平郡王和平郡太妃可是皇室宗亲最高辈分。她胆敢辱骂成老不死的。” 另一抱剑侍女也点头，“我等会如实禀报。” 高来福一听就闭口不言了，他等会儿也告诉皇上，反正长公主此人嘴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按照辈分来说，长公主要叫萧澈一声堂叔，叫裴芳菲一声堂婶，但她从来都是不喜这两位皇室长辈的，因为他们跟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此时，裴芳菲已经把贞顺斋逛了一圈，点评道：“还算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姑祖母，我不过是一个傛华，若装点得太好，难免被人质疑。若有人说裴家如何如何，我心里肯定会难过，觉得是我拖累了祖父。” “嗨，你这孩子太小心了些，我看其他府邸都更奢华呢，那些御史大夫就是吃饱了撑的。若说参，被参的最多的皇亲国戚大有人在，皇上都将那些折子留中不发。至于其它世家高门，过得也奢侈多了，不过就是有些低调，有些高调，甚至没钱也要装得很有钱。所以你年纪轻轻不必如此多的顾虑，好好过日子便是。” “嗯。”裴谨言点头。 “还有一事，你祖母拜托我了。其实你应该也看出些端倪来了，那位太医院的刘太医经常给我跟你姑祖父诊脉，他算是我们的人。” 裴谨言点头，她当初是觉得刘太医似乎比其他太医更好说话，还让魏紫给了打赏，刘太医悄悄跟魏紫说了声小主的姑祖母，魏紫立刻就明白了，随后才趁无人之际，告诉了裴谨言。 “除了刘太医，我还要再想办法给你弄一个懂些功夫的宫女，不过这个有些难度，你需要等一等。”裴芳菲用手将裴谨言的碎发搁至耳后，“真是时也命也，我们都没想到你竟然进宫了。你哥从国子监回来，发现你不在府邸，还质问了你祖父好几声。你祖父气得差点打他。” 裴谨言的哥哥裴慎行，今年二十二，即将参加秋闱，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反也是从小习武，可以说是文武双全的人物，裴慎行过完中秋即将成亲，定的是隆清伯府的大小姐。 “哥哥也很爱护我，我知道。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后悔。”想起家人们对自己的呵护，裴谨言有些眼眶发红。 裴芳菲拍拍她的手，“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在皇上面前一点细节都不能错。还有就是，别人若是欺负你，你也不必惯着，咱们都在站在你身后。” 随后裴芳菲压低声音在裴谨言耳边说道：“做事要做干净，不能留任何把柄。” “姑祖母放心，我都明白。” 又聊了一会儿，老平郡王身边的长随就来门口禀道：“启禀太妃，老郡王说他在清凉殿门口等您，该回府了，不可叨扰小主太久。” “知道了。”裴芳菲笑着走出去，裴谨言一路送她出去。 “就到这儿，下次再来看你。哪怕我不来，我都让你表姑来看你。”裴芳菲说的是自己的嫡长女，萧莞--福晴县主。 福晴县主也是看着裴谨言长大的，教过裴谨言画山水，福晴县主自己没有生女儿，所以就把裴谨言当做半个女儿来看待。 “多谢姑祖母。不过，宫中似乎有规矩，我这样的，家眷只能每季来一次。” “那有什么的。咱们不以看你的借口进来，看皇上总行？”裴芳菲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傻。行了，就送到这儿。” 裴芳菲也好，福晴县主也罢，都算是皇亲国戚，她们进来给皇上问安，也算说得过去。 裴谨言回到贞顺斋，就命姚黄送一幅自己亲手画的画给皇上，叮嘱道：“此画只能皇上一个人看。是我给皇上的另一件生辰礼。” 姚黄赶紧从前头的垂直宫道一路赶到清凉殿，把画交给高来福，笑道：“高公公，这是我家小主送给皇上的另一份生辰礼，还说只能皇上一个人看。” 高公公也笑眯眯的，“姚黄姑娘放心，杂家这就进去交给皇上。”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他并未当即就看这副画，等到晚膳时辰，他才慢悠悠打开，是一幅美女出浴图，图中人物的五官、身材分明就是他如今喜欢的女子。 “真是放肆的小东西。”皇上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脸上是暧昧的笑容。 高来福真怀疑自己眼瞎了，也不知这裴傛华究竟画了什么，让皇上如此开心。 不过，皇上高兴，他们底下这些伺候的人也能舒心不少。 敬事房的公公又来了，端着放有各宫妃嫔的绿头牌，皇上只瞥了一眼就翻了裴谨言的牌子。 明月高悬于空，星河璀璨，夏季的夜风仍旧燥热。 已经批阅完奏折的皇上觉得无事一身轻，他背着手来到贞顺斋。 魏紫笑着上来上茶，“启禀皇上，小主正在沐浴，她让您等一会儿，马上出来。” “嗯。”皇上淡淡应了一声。 等到穿堂里的下人们都识趣地退到门帘外头，他就掀开净室的门帘进去了，氤氲雾气中，一个朦胧雪白似乎在屏风后头。 皇上进去就抱住了裴谨言，“洗完了？替朕也洗洗。” “那嫔妾让她们换水？”裴谨言有些羞涩遮住了雪山美景。 “不必，朕不嫌弃。”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结果也没洗成，皇上在净室里头按着她弄了两回。 “皇上，以后不能这样了，不成体统。”她这话听着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倒是有些撒娇的意味。 皇上紧紧搂着她，“小东西，你还说朕，你画的什么？”吻住她的鬓角，“不过，朕很喜欢。下次多画点。” 裴谨言窝在他怀中。其实她有个计划，因为皇上七月就要去江南十几天，前世在这个时候，皇上遇见了郭惠，后来郭惠进宫就跟裴谨言多番示好交往，成了手帕交，当然，后来郭惠背刺裴谨言，让裴谨言痛不欲生。 今生，她不得不提前出手，不能让郭惠太过得意才是。 “在想什么？”皇上见她不说话。 “皇上是不是要离开京城去江南巡查？” 第39章 一起出行 “你听谁说的？” 若是别人打听皇上行踪，他兴许就会防备起来，但这个小女人打听，他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下午听姑祖母说的。”她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嫔妾也想跟着去。” 皇上心中一软，原本他不想带任何一个人去，只去十几天而已，可是把裴谨言一个人放在宫中，他也怕那些女人找她的麻烦，而且西太后和长公主时不时就在一处，还都对裴谨言有意见。 若是他回来之后，发现裴谨言出事了，想想都后怕，那就带着她？ “这事，朕会安排妥当。” 她在他怀里，轻轻扭了扭身子，撒娇道：“那嫔妾装扮成宫女？太监？嫔妾只求能陪着皇上。” 皇上抚着她光洁的背，“好，朕肯定会带着你。” “多谢皇上。”她甜甜地笑着。 皇上见她这样美艳乖巧，一时情动，直接就打横抱起她，随手拿了屏风上的一件大袍子遮住她，进了内室。 贞顺斋这一夜又叫了三次水，可让后宫众人羡慕得眼红。 翌日，听过小道消息的德妃在钟粹宫又气得摔了不少茶碗。她之前过了暑气不过就是娇气，如今已经能走能跳，却还不去给皇后请安。 “哼，这个裴谨言，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下一批秀女进宫，也就没她什么事了。”德妃心中嫉妒疯了。 徐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是。您要放宽心。” “我在这里养着病，皇上表哥却夜夜做新郎。罢了，我对他也没什么指望了。”德妃如今总算体验到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深意，常常夜不能寐，思绪混乱。 “娘娘，您不可再钻牛角尖了。前朝传来消息，说是皇上要御驾出行去江南。” “那又如何？”德妃不明所以，她对前朝之事不感兴趣，除非是跟自己娘家保龄侯府有关的。 “娘娘糊涂啊。皇上这样高调去江南，那些官员肯定会送美人呐。娘娘，您必须想办法跟着一起去，而且还要把这事弄大些，最好让皇上多带些后宫美人去。就连太后都带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德妃暗恨，到时候后宫女人就更多了。 虽说，皇上不会随便来个女人就看上，但江南那些官员少不得会挑选美女献上。 如此想着，德妃就起身穿戴整齐，然后去给寿康宫的西太后娘娘请安。 才到下午，基本六宫都知道皇上要下江南的事了，她们都想跟着去，一是看看江南好风景，二是想看看皇上会收用几个江南美女。 东太后廖氏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但她没想到这事会传播得那么快。 廖嬷嬷正给东太后捶腿，“太后，您想不想去看看江南？” “我年轻时去过一次，如今竟是二十多年过去了。皇上也不是去游玩，只怕他不方便。咱们只听皇上的就成。” “寿康宫那边好像挺想去的样子。”廖嬷嬷听闻西太后很是高调，派人去跟皇上说，让皇上带着西太后和德妃一起出行。 东太后毫不在意地笑着，“她们去就去。哀家留着，宫中还有怀孕的路贵人，这一胎可不能再小产了。” “太后说的是。” 话音刚落，高来福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东太后有些意外，怎么皇上这个时辰来了，一般下午，他都在清凉殿批阅奏折。 “儿臣给母后请安，这些日子也没能陪母后用膳。” “皇上日理万机的，怎么顶着日头来了？最近暑气重，你可得好好的。” “多谢母后关心，儿臣一切都好。” 宫女来上了茶，又上了冰饮和水果、点心。 “皇上是不是有事要跟哀家说？”东太后慈祥地看着皇上。 “母后慧眼如炬。儿臣要去江南一趟，反正是行船，倒也不会舟车劳顿。想着后宫诸人也从未领略过江南风光，所以儿臣想着让大家一起去看看。就当是游江南。” “你们去，哀家就留着，看顾着路贵人也好。” 后宫还有一个平昭仪被禁足着，总不能也无人看管。 另一边，贤妃带着大公主来看裴谨言，大公主如今已经算是裴谨言的关门弟子了，跟着她学画。 裴谨言如今正教她画人物，先打了个样子，然后大公主就去裴谨言的书房自顾自练习起来，很乖巧、很专注。 贤妃问道：“上次你被诅咒的事，怎么没了下文？我也没听说皇上处置了谁？只有一个德妃因为跪在清凉殿外中了暑气，皇后那里请安，她都没去。” 对于此事，后宫传言纷纷，大家都以为是德妃派人诅咒裴谨言。 裴谨言笑着摇头，指了指寿康宫的方向。 贤妃这才恍然大悟，“那位是皇上的亲娘，纵使错再大，因为一个孝字，皇上也不敢轻易处置了去。我就在想，德妃即使不聪明，也不至于做出破绽那么大的事。” “出了这事对我也有好处，把那些外人的眼线拔了，不然我这日子都过不踏实。” 贤妃点头，“确实，我当初进宫那会儿也忙得很，把不忠的仆人换了好几茬。对了，皇上出巡去江南的事，你知道么？” “不是大家都知道了么？” “你想不想去？我听说西太后和德妃闹着要去。西太后已经明确跟皇上说了。”贤妃压低声音道：“这次说不定动静大了，大家都会去。” “当然想去，我也是小时候去过江南，如今倒有些怀念了。”裴谨言是极其希望大家一起去的，人越多越好。 因为到了江南之后，还会有精彩大戏可以看看。 前世，皇上只带了几个嫔妃出宫，回来时却带回三个江南美女回后宫。如今不同了，皇上要带大家一起去，那么局势就会发生变化。裴谨言倒是挺期待的，而且她还知道兰妃预谋复宠。 不过有她在，她必须阻止兰妃的预谋。兰妃也是条毒蛇，一朝不打死，她仍旧会躲在暗中伺机要你的命。 今天，皇上没有招侍寝的人，反而派人通知六宫，一同出行去江南的消息。这个消息让大多数嫔妃高兴得很，她们也能陪着皇上出游了。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怀孕的路贵人，她有些惊讶，“真的？我也能去？可是我怀孕了啊。” 她原以为自己会是留守宫中的妃嫔，也怕到时候有人向她下手，她就完了。 第40章 无中生有 高来福笑道：“贵人不必担心，此次是行水路，大船稳得很。小主赶紧收拾收拾，七月十二一早，大家就要出宫去。” 路贵人心情甚好，笑道：“多谢高公公来告知。” 随即，路贵人的大宫女就递给高公公一个荷包。高公公笑着收下，退出去了。 高来福只去了宫中几个高位妃嫔的住处亲自传信，中位妃嫔中只有裴谨言、低位妃嫔中只有路贵人，是他亲自去的，其她妃嫔的住处都是派小太监去通知的。 路贵人很高兴，说明自己也是被皇上重视的？她摸着肚子，一定要生下一个皇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扶摇直上了。 宫中内务府自然也接到皇上和诸位嫔妃出巡江南的事，赶紧准备好相关物品。 御膳房几位大厨也会跟出去三个，三位御厨还会带上的自己的徒弟。 后宫紧锣密鼓准备着，前朝也没闲着。 路御史参了裴阁老一本，大家以为路御史会说什么裴阁老裴郑义的脏事，以为他会准备满满一折子的证据，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大事。 路御史说裴阁老曾经相中一个穷书生预备招赘入裴府，那人已中秀才，若是活着，今年就会赴京赶考。结果裴阁老为了让孙女裴谨言入宫，就将那穷秀才害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多数大臣还是信得过裴阁老，毕竟有些大臣就是裴阁老的学生，有些看好戏的静静看着。 皇上的脸色冷了下来，这些事他早让暗卫查清楚了，明显就是有人又翻出来，目的就是给裴家穿小鞋。 裴家根本就没其它事好参的了。 这个事件中，那个已经死去的穷秀才没有父母，只有哥嫂，哥嫂都是贪图钱财的人，当时已经收了裴家的帮助他们的银子，如今又暗中收了不知什么人的银子，跳出来反咬裴家一口。 京兆尹康仲明出列禀道：“启禀皇上，此案当时闹到过京兆尹衙门，微臣已经处理。不知为何，报案的那对夫妻又突然翻供，可见是别人收买诬陷裴阁老。而且路大人作为御史大夫，证据也不查清楚就贸然参奏，实在不解。也不知路大人收了什么好处，又受何人指使。” 御史大夫们站在一处，有些人已经远离了些，就连隆御史也悄悄挪开两步，他极其看不起路御史。路御史八成收了宫中哪位娘娘的黑钱，在诬陷裴阁老。 隆御史是隆清伯府二老爷，他的女儿已经跟裴阁老的嫡长孙裴慎行定亲。至于，京兆尹康仲明，是福晴县主和康国公康绍安的嫡次子，在京兆尹当差也有些年头了。 路御史冷笑一声，“你们姓康的、姓隆的都不必站出来说话，毕竟都是裴家的姻亲。京兆尹这职位，大家都心知肚明。” 康仲明笑了一下，随即道：“对对对，大家都是恶人，都不干净。就路御史一个好人，你万贯家财当初还是裴阁老送的？你连娶娘子的彩礼钱都没有，裴阁老送你银子让你娶亲。你转头就把恩师告了，你可真是个清正廉明的御史大夫啊。” 路御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昂着头，“京兆尹康大人不必羞辱在下。裴阁老当初欣赏下官的才华，赠送下官银两，下官当然是感恩的。可一桩事归一桩事，如今裴家摊上了人命官司，民间议论纷纷，马虎不得。否则，百姓会怎样看待咱们这些朝廷命官？” 一番话冠冕堂皇，气得康仲明还想跟他辩驳几句，一旁的荣安伯悄悄扯住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忍住。 听着这些人的争辩，皇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只淡淡道：“此事，朕早已知晓，与裴府并无干系。京兆尹把此案相关卷宗呈上。诸位爱卿，无事的话就散了。” 其实今天，路御史参裴阁老大致也知道自己不会成功的。但没办法，他暗中收到女儿路贵人的消息，让他做这个马前卒，以后路贵人就能向西太后和长公主这股势力靠齐。 虽然路贵人暗中还搭着兰妃，但她也不喜欢兰妃，只是觉得兰妃聪明阴坏，想跟兰妃学学。 前朝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得还挺快，谣言越传越离谱。后宫众人都说，裴傛华尚未进宫前跟一个穷书生定过亲，只是要进宫，裴阁老将那个穷书生杀了。 一时间，裴谨言早上去凤藻宫请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贤妃是真觉得这些人吃撑了，没事找事，捕风捉影。 她仍旧带着大公主去找裴谨言学画，裴谨言不伴驾的时候就去贤妃宫中教大公主。她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心情不好。 十一这天下午，裴谨言正在检查自己的行装，明早就要出宫，她还有些兴奋，江南风景好，就当出去游玩一圈多舒服。 姚黄却有些着急，“主子，这几天皇上都没有招您侍寝，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魏紫笑道：“不会，奴婢听说，其她妃嫔也没侍寝。皇上在忙前朝的事。” 有几天，裴谨言是去伴驾的，伴驾的时候很温情，皇上并没有怪罪她什么，就连问都没问，反而还安慰她。 裴谨言笑道：“皇上最英明，不会被流言蜚语蒙蔽的。” 她倒是希望某些人在皇上面前说她坏话，那么就是自找死路。 原以为皇上今夜不会招人侍寝，没想到清凉殿的小太监过来传旨，让贞顺斋准备着。 今天的午膳，皇上陪着东太后廖氏用膳，东太后还是挺高兴的，皇上能抽出时间来陪她用膳，这次去江南，东太后也随行。 晚膳，皇上则是在皇后那里，陪着大皇子、二公主一起吃，随后他就回到清凉殿，查看了一些高来福准备的行装，随即来到贞顺斋。 进了里屋，就见裴谨言正靠在长榻上看书。 “看的什么？”皇上一把抢过她的书，是话本子，游侠和武林千金的故事，正好看到精彩暧昧处。 裴谨言要抢却没抢到，听着是埋怨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像是撒娇，“皇上怎么这样，人家没看完呢。” 皇上将书一扔，抱紧她，在她耳边问，“明日要早起，早点歇息？” “皇上，不如先沐浴？” “等会儿再洗也一样。” 裴谨言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问，“皇上不热么？” “除非你替朕捏肩，否则朕不洗。”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 第41章 下江南 裴谨言红着脸，点点头，轻声答应，“好。” 他爱极了她这副美艳乖巧又害羞的模样，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俩人一起进了净房，说是沐浴，结果还是逃不过一场周公之礼。 事后，她累极了，皇上亲自替她擦洗干净，抱着她去内室，若不是明早要早起赶路，他还想要一回。 这一夜，他抱着她一起入睡，闻着她发上的馨香，睡得很安稳，次日清晨，还是裴谨言轻声唤醒了皇上。 皇上有些迷糊，“朕醒迟了？” 裴谨言莞尔，“没有，不过，现在是该起了。”她亲自伺候皇上洗漱，伺候皇上穿戴整齐。 俩人一起用了早膳。早膳过后，皇上就去清凉殿了。 今早出发，早有宫人们将主子们的箱子、物品都抬上马车，一位宫妃只配了两辆马车，前一辆宫妃坐，后一辆装物品、坐伺候的两位宫女。 裴谨言这次出行带的是姚黄、魏紫，她的贞顺斋由小顺子和小盖子守着，她也放心。 阳光正好，马车排成一条长龙，前头的已经开始动起来，车轮和宫道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可听，裴谨言掀开马车帘子，这车队排序也是根据位份高低来的，裴谨言算是中间的，前头还有两位皇太后、皇上、皇后和高位妃嫔的马车。 只见，艳阳高照，阳光透过宫道两边的绿植洒在平坦的宫道上，有树荫遮挡的地方还不是很热，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就有一股四面八方的热气袭来。 裴谨言所坐的这辆马车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茶几，上头放着茶具和一壶茉莉菊花枸杞红枣茶，是魏紫早起泡好放凉的，茶几下头还放着一小盆冰。她的右手边座位上放着一个食盒，里头是三碟点心。 所有人先坐马车去码头，等上了大船，就开始行水路了。 放下帘子，裴谨言的心情还不错，她闭眼打坐，细细想着接下来十几天该怎么计划安排。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大队总算停了下来，宫人们开始将各位主子的箱笼物品搬上船只，等搬完之后，就让主子们一一上船。 皇上一人坐的龙船除去船舱，上头是三层，除去皇上还有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侍卫等等。 东太后、西太后也带着贴身伺候的宫人们上了船。 轮到裴谨言的时候，魏紫、姚黄跟着她走上属于她们的船只。裴谨言这艘船虽只有一层，但也挺大的，独立的外厅、书房、茶室、内室、净房，还有一个很大的穿堂将它们连接起来，茶室还带有一个小小的隔间。魏紫、姚黄既可以住在茶室也可以住在船舱。 一般说来，船舱就是让宫女、太监不当差的时候住着。 这次行水路，每位妃嫔都只带了两个宫人出来，所以其她伺候的就看情况了。像是两位太后、皇后就由高来福又加派了两位太监、两个宫女去伺候。 其她嫔妃的船上，虽伺候的人不多，也有一个行船的太监和一个会水性的太监，不过他们主要不是伺候主子的，而是保护主子安全，轻易不出来示人。 至于其她主子，只是每日三餐，由于膳房送菜太监去送膳食即可，或者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去膳房大船上去领。 午膳、晚膳，所有船只都会停下算是休息，等诸位主子吃完了，船再继续开。 宫中太医院也派出五位太医随侍皇上，他们单独坐一艘船，就跟在皇上的大船之后。 船队已经开动，裴谨言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青山和波光粼粼的水面，心情大好。 魏紫笑着走过来，“主子，午膳时辰还未到，咱们先用些糕点。奴婢一早去膳房拿的。” 姚黄凑过来笑道：“早上。奴婢以为算是去的早了，结果膳房挤满了人，都是拿点心的，说是怕主子路上饿着。膳房的人挺关照咱们的，留了好几碟子点心。” 裴谨言已经放下团扇，这海风吹得还挺舒服，她将窗户全部打开了。 “你们吃，我现在不饿。” 姚黄也很兴奋，“小主，咱们还是小时候跟着老夫人一起去过江南游玩，如今都过去十年了？” 魏紫点头，她跟姚黄六岁进裴府伺候，从小跟着裴谨言。她们三个是同岁的年纪。 当年，裴谨言八岁，跟着祖母马氏去江南游玩几日，也是七月的时候，当时一同去的还有姑祖母等人，那个时候，祖父、姑祖母的大姨父楼冠山还活着，楼冠山是三朝老臣、两代帝师，内阁首辅。 直到她长大了些，十岁那年，楼冠山病重，先皇带着还是太子的皇上去楼府看望他，出了楼府就到裴府看望祖父裴郑义。 这些记忆是如此清晰，她还记得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十八岁的太子，觉得太子长得很英俊，行礼之后只是敬畏地看着，当时，先皇见她就笑着夸奖，“裴爱卿的孙女玉雪可爱，就是年纪小了些。” “小主？小主？膳房派人来问，您要点什么菜？”魏紫叫了两声裴谨言。 姚黄也诧异看着裴谨言。 裴谨言这才醒神，“没事，我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还有那些已经故去的长辈们。” 面前站着一个小太监，年纪不大，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正笑眯眯看着裴谨言。 “多谢了。我就来个三菜一汤就行。”裴谨言又问，“我的宫女是吃我的份例还是她们有额外的吃食？” 这是在行水路，多有不便，不是在宫中，宫中的宫女、太监都有额外的膳食份例。 小太监恭敬道：“裴小主真是个心善的主子。您放心，主子们有主子们吃的，宫人们也有吃的，御膳房都预备妥当了。” “那我就点个简单点的，香菇菜心、凉拌黄瓜、一碗五香米饭、一道随便什么虾、一碗随便些的汤就行了。”炎天暑热的，裴谨言也吃不下太多。 小太监愣了一下，这裴小主点的菜式怕是所有宫妃里头最清简的了，记下便告辞了。 姚黄问道：“小主是不是胃口不好？找个太医来看看？” “不用，就是觉得天热吃不下。一点小事就找太医多不好。” 此时，窗外有艘小船划过去了，一个小太监撑船，还有一个宫女站着，魏紫探头一直看着，等船划到前头太医大船旁，才回身禀道：“是路贵人的宫女，看来路贵人是身子不适了。听说马车队还没到码头的时候，就叫了一回太医。” 姚黄不喜路贵人，后宫众人皆知路贵人的父亲，路御史参了裴阁老。在姚黄看来，老太爷是个多好的人，还赠送过路大人一笔财产，结果路大人转身就反咬恩师，足见人品极差。 裴谨言露出一个浅笑，“三月还未到，是有些惊险的。”她并不惧怕路贵人，前世，她这胎就没能生下来，今生大概也玄。 第42章 温柔体贴 而且路贵人并不是个聪明人，其父路御史也是，既然一开始就站错了队，以后的事就是咎由自取了。 姚黄撇嘴，“不过就是个贵人罢了，怀个孕，矫情得很，又这又那的。两位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叫太医。” 魏紫斜睨姚黄一眼，“可要小心说话。你这脾气再不改，我就禀了老夫人送你出去了。” 姚黄叹气，“不就咱主仆三人嘛。知道啦，不说就是。” 裴谨言笑道：“无需将此等小人放在心上。前朝的事，咱们帮不上忙，祖父他们自有计较。咱们只管在后宫混有一席之地便成。” 还是得把皇上的心笼络住，这才是上策。只要皇上偏心，或者一颗心都在你这里，那就万事俱备。 不多时，膳房就命两个小太监送来了午膳，一个大食盒是给裴谨言的，另一个大食盒是给姚黄、魏紫的。 姚黄连忙给了一个荷包，里头是赏钱，“辛苦二位了。这点拿去喝喝茶。” “多谢姚黄姐姐。咱们师傅说了，下午还有水果和点心。等未时一刻就送上。”小太监笑着接过。 “好。辛苦二位了。”魏紫目送两个小太监撑着小船又往其她娘娘的船上去送午膳食盒。 姚黄替裴谨言打开食盒，将菜碟摆放整齐。 “你们两个也吃，我不用你们布菜。”裴谨言在闺中时就不需要下人布菜，她更喜欢随性舒服地用膳。 如今这艘规模并不十分大的船舫上，就她一个主子，还有魏紫、姚黄两个心腹丫头，让裴谨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 魏紫、姚黄也不推辞，她们两个各自拿了一张小几和一个小凳子，坐在裴谨言下首，吃着自己宫女份例的菜。 “你们的菜如何？” “多谢小主关心，奴婢们是大宫女，您如今正得宠，膳房不敢怠慢的。”魏紫笑着回话，“倒是小主您今天点的菜清淡了些，膳房反而多给了好菜。” 裴谨言的素菜没变，但荤菜变成了一道粉蒸肉，还额外赠送了一道肉末蒸蛋，汤自然也是好的，是开胃的酸辣汤，又额外赠送了一道西湖牛肉羹。 姚黄也满意，这宫里头，凡是伺候得好的，哪一个不是人精，皇上偏宠谁，受宠小主的待遇自然也不会差。 用过午膳，高来福就命身边的小太监来传旨，说皇上今夜招裴傛华侍寝。如今还在行水路中，侍寝就是直接从自己的小船上去皇上坐的那艘大船。 姚黄和魏紫都挺高兴，说明皇上心里时刻惦记着小主。 下午，裴谨言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就去小书房作画，她还记得上次送给皇上一幅自己大胆绘制的美人出浴图，皇上说，下次把他也画进去。 “小主，您要不要沐浴，万一晚膳的时候，皇上来传您呢？”魏紫出声提醒。 总要打扮得清爽香甜，再去侍寝，别到时候慌慌张张的，连头发都没擦干，那多失礼。 裴谨言看看一旁的鎏金时辰沙漏，点头，“也是，那就伺候我沐浴。有水么？” 魏紫笑道：“小主放心，这船舱里头，早就放好的，奴婢们在茶室里也烧好了几大铜壶的热水正温着呢。” 姚黄、魏紫一向做事妥贴。 裴谨言点点头，待她们安排好了沐浴相关事宜，裴谨言便去净房沐浴，洗完之后，她觉得通体舒畅，身上有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桂花香，不甜腻却沁人心脾。 姚黄替她绞干头发，让她坐在窗边吹风，“小主，若觉得热，咱们可以把船舱里头保存的两盆冰拿出来用。” “还有冰？” “是啊，小主。奴婢们上船才知道的，负责咱们这船的小太监说，中位嫔妃按照份例分到一盆冰，可是高公公说了，小主您额外又有一盆。”魏紫提起这事就高兴，她们小主在皇上心里是不一样的。 裴谨言听后就笑了，“现在不用，保存着，等到了江南姑苏，咱们肯定用得上。” 这些冰块都是宫中的地窖带出来，大清早就由侍卫太监们搬运到各艘船的船舱里用大棉被子里外三层包裹保存好。 用晚膳的时候，皇上直接去了东太后的船上，陪着她老人家一起用膳，随后跟东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自己的大船上。 裴谨言就是这个时候准备妥当去了皇上的大船。 这艘龙船比她们坐的大多了，船舱有两层，上头有四层，甲板第一层也很宽敞，各有大厅、穿堂、书房、茶室、净房，二层、三层也是这总规格，四层只有一间大套间和书房。 裴谨言来到大船上就被带到四层，从四层看下去，风景独美，尤其现在夜幕降临，朗月当空，星河璀璨，还有阵阵凉爽的风袭来。 皇上进来就见她站在书桌前看着外头，他从背后抱住她，“看什么？” “看两岸的江景，真的好美。” “你也很美。”他的手顺势从她外衫衣襟伸进去。 侍寝都要穿统一的薄款淡粉色纱衣，她这么穿，坐着小舟前来，路过其她嫔妃的船只多有尴尬，所以外头还披了一件自己的碧色锦缎对襟外衫。 听到这话，裴谨言轻声道：“皇上骗人，宫中美艳女子何其多。” “朕没有骗你，你最美艳。不过你昨夜欠朕一次。” “皇上胡说，嫔妾没有。” “你别装傻，本该两次，少了一次。今天补上。”他在她耳边轻语，弄得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随后，她转身，垫起脚尖快速亲了一下的他的薄唇，他弯起唇角，随后吻住她。一个缠绵的深吻之后，她已眼神迷离，眼中只有他的脸。 皇上打横将眼前的美人抱起，今夜的皇上极其温柔，像是捧着宝物一般，一边欣赏一边细细啄吻，一番攻城略地之后，还亲自抱着她去净房梳洗。不知为何，皇上不想让其她人看见裴谨言的身子，哪怕是宫女也不行。 正当二人还要再来一轮温存融合时，外面传来尖叫声和兵器相搏的声音，声音还不小，可以说是直击人心，一听就是出事了。 皇上和裴谨言都意识到不对劲，裴谨言赶紧起来替皇上穿上外衫。皇上也体贴入微得替她穿上外衫。 “高来福？怎么回事？”皇上蹙眉看着门外的方向。 第43章 得意忘形 高来福心中苦涩，他是绝不想打扰皇上好事的，可偏偏那些水匪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皇上放心，刚才江上有几艘船的水匪，已被御林军全部歼灭。”高来福在门外战战兢兢回话。 “嗯。”皇上轻轻应了一声，想着明早再细细查问此事。 这会儿，他也没了旖旎的心思，搂着裴谨言一起躺下睡了，美人在怀，皇上似乎安心了不少，但他仍旧睡不着，想着刚才的事。 江南富庶，民风淳朴，早些年的水匪早已摆平，根本不会有水匪，分明就是有刺客，或者又有什么人来试探皇上的底线了。 裴谨言已经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的样子，她很清楚，江南一带不会有水匪，就算有，也早让江南一带的富商用银子摆平了。 前世这个时候，皇上是遇到刺杀了，兰妃就是趁此时机复宠的，所以裴谨言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戏码，刺杀事件跟兰妃也有关系。 但今生，这个情况有些不对劲，莫非兰妃提早布局？应该也不是，或者她只是让杀手提前知晓一下，什么主子在哪条船上。 翌日一早，皇上跟裴谨言用了早膳，裴谨言就回自己的小船上了，皇上则是去看望两位太后。 东太后廖氏仍旧一派佛系，她也知道昨晚遇袭，但并无主子伤亡，那就不必大惊小怪了。 西太后孙氏倒是啰嗦一阵，叮嘱皇帝，“路贵人昨天夜里受了惊吓，皇上应该去看看，毕竟她怀着皇嗣呢。就算皇上不喜欢路贵人，也得想想孩子？” “母妃说的是，儿子有空就去探望路贵人。”皇上烦不胜烦，略关心了几句西太后的衣食住行，就出来了。 回到自己的大船上，皇上就命高来福带着东西去赏给路贵人，以示安慰。 高来福忙领旨去了。 等高来福说明来意，路贵人突然笑着问，“除了我有赏赐，其她人有么？” “启禀路小主，因您昨晚受惊，皇上特意嘱咐赏赐您，其她小主并没有。皇上还让您好好歇息，安心养胎，有任何不舒服赶紧找太医。” “我就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想着我的。”路贵人一副自我满足的模样。 高来福面上笑着，心中却吐槽，这路贵人不知在得意些啥，宫中恩宠最盛的就是裴傛华了，其她人都比不上。 况且，皇上心中不喜路御史，也不会喜欢这位路贵人，高来福伺候皇上这些年，皇上的某些心思，他还是可以揣摩到一些的。 “那是，贵人您如今正有孕，可不都惦念着您么？”高来福完成差事赶紧回龙船去。 中午，皇上招贤妃和大公主一起陪他用膳，午后还看了大公主的画。 “父皇，儿臣的画是不是大有长进？这张是儿臣画的花鸟鱼虫，这张是荷塘月色，这张是一匹千里马。”大公主拿出自己的宝贝画。 皇上高兴点头，因为是裴谨言教大公主画，所以更喜欢这些画，“你裴娘娘待你不错。你这关门弟子确实进步神速。” 大公主挑眉坏笑，告状道：“父皇，裴娘娘书房里还有很多精致好看的画。儿臣发现，裴娘娘画您画的最多。把那您画得特别英明神武。儿臣要多看两张，裴娘娘不让，她还害羞呢。” 贤妃看见大公主这般高兴，也笑，“裴娘娘的画自有她自己给你父皇看，瞧你关心的。好啦，用完午膳，你也该回去睡午觉了。” 皇上笑着握着大公主的手，“听你母妃的，明日朕再找你们用膳。” 大公主听得几乎要跳起来，“好哎。”随后留下自己的大作送给父皇，蹦蹦跳跳离开龙船，跟着贤妃回贤妃的船舫。 她们的动静，离开不远的兰妃船舫是看得见的。 兰妃的女儿三公主很是羡慕，在窗口一直看着，随后问道：“母妃，父皇为何不招我们一起用膳，是不是上次儿臣做错了，父皇不喜欢儿臣了？” 兰妃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已经阴郁了很久，“你也知道你错了？若不是你上次多嘴告诉大公主，贤妃母女把那件事闹出来，咱们母女也不会沦落到这种下场。你的奶娘就是你害死的。” 三公主的眼眶红了，她当时只想跟大公主诉苦，也不想害了自己的母妃，如今母妃这般冰冷无情，她感到很伤心很无力，“母妃，要不儿臣再装病，父皇会来看儿臣的？” 兰妃冷笑一声，“晚了，你父皇如今厌弃我了。不过没关系，我还能东山再起。” 看着母妃阴阳怪气的面容，三公主也不敢再说话了，只乖乖去书房里头，自己描红练字。 要说，端水这功夫，皇上也是做的不错的，晚膳，他是跟丽妃、三皇子一起用的。 丽妃之前一直忐忑，因为皇上处理了贞顺斋的几个宫人，其中有个是丽妃的眼线，她一直害怕皇上降罪，结果皇上像没事人似的。越是这样，丽妃心中越是不安。 晚膳之后，皇上就去路贵人的小船上看望路贵人。 皇上本想让裴谨言侍寝，又怕西太后啰嗦，那就让路贵人挡一挡西太后的聒噪。 路贵人接驾时，媚眼如丝，穿着宽松丝绸长袍，她已洗漱完毕，透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婢妾恭迎皇上。” “嗯，朕来看看你。如今怎么样？孩子闹不闹你？”皇上一直走进内室，在榻上坐下。 “还好。”路贵人的嗓音有些矫揉造作，皇上暗暗有些不适，他怎么记得之前的路贵人不是这个嗓音。 “时辰不早了，安置。” 路贵人有些惊讶，随后害羞道：“太医说，目前还不能同房。” “朕只是睡觉而已。”皇上使了个眼色，门口的高来福赶紧进去替皇上脱鞋、脱外衫。 天气炎热，皇上的明黄色绸缎里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 路贵人脸红了，也躺过去，心中怦怦跳，想不到自己怀孕，皇上还要陪伴，越想越得意。 皇上可不管她心里想什么，今天皇上看了好几封密报和奏折，如今吹着夜风，是该早些睡了。 “皇上，皇上？”路贵人叫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睡沉了。 路贵人自言自语道：“皇上以后可得多来看看婢妾，看看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说不定以后就是最聪明的那个，能当太子呢。” 说完，路贵人就觉得自己逾矩失言，有些忐忑的她侧头，只见皇上不知何时已经睁眼，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 第44章 献美 路贵人吓了一大跳，想要解释，皇上已经先她一步，坐起，随后一个翻身到了床边。 “朕还有些事要忙，路贵人就陪着未来的太子好好说话。”皇上冷笑一声，随后自己快速穿上鞋子，将外衣随便一穿就大步迈出去。 路贵人慌忙下床，拉住皇上，“皇上恕罪，婢妾口不择言，纯属无心之失。婢妾只是说笑的。” 皇上抽出自己的袖子，“朕并不觉得好笑，还觉得很聒噪，影响朕歇息了。” 高来福已经听见里头的说话声，赶紧打开了门。 皇上又坐着小舟回自己的龙船上去了。 有些还没睡的宫妃，她们自然也看见了皇上离开路贵人船舫那一幕，大家都听说皇上会歇息在路贵人那里，不曾想，竟离开了。 次日，大家才明白过来，据说路贵人一直聒噪多话，影响皇上休眠，故而皇上干脆回自己船上歇息了。 一时间，看好戏的有；嘲讽的有；各种谣言满天飞的有。怀着身孕就好好养胎，居然还得罪皇上了。 最后，还是东太后赏赐了一些东西，算是表了态度，大家才不敢再议论此事。 裴谨言正在自己的船上用午膳，姚黄早已将传言说给她听。 “有些人就是这样，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以后咱们回京，你们两个也要叮嘱我们贞顺斋的上上下下，不可出去胡言乱语，不可随意嚼舌根。” 魏紫点头，“小主放心，咱们贞顺斋定是上下一心的，绝不拖累小主。” 姚黄挺开心的，“叫她狂，上次路贵人的大宫女还挤兑奴婢和魏紫两个。咱俩都没搭理她们。” 魏紫叹气，“你跟主子说这个作甚？” “怎么挤兑了？”裴谨言还是第一次听说。 姚黄笑道：“就是那天，奴婢和姚黄去内务府领份例银子，路贵人身边的宫女也去了，她们硬要挤到咱们前面。还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不过主子您放心，奴婢们不会在外头闯祸的。” 裴谨言点点头，“有时候，不一定要强出头，适当装弱，反而占理。有些人狂，可不能狂一辈子。低调使得万年船。而且她们刻意激怒你们，想必后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招。那种先故意激怒你再背后告状的蠢人，未必没有。所以，表面上，你们要比她们更圆滑。” 姚黄、魏紫听后都点头，她们作为大宫女，也深知自己的责任。 今夜，皇上招了丽妃侍寝，突然来的消息令丽妃激动不已，到了时辰，她早已准备好，打扮得清新脱俗，有点刻意模仿裴谨言，坐小船到了皇上的龙船。 她在一层的书房中坐了许久，随后高来福又请丽妃去一层的内室等着。 “高公公，皇上还在忙？”丽妃看见外头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该是歇息的时候了。 高公公微笑点头，“娘娘，您就自己在这边睡。皇上会去二楼歇息。皇上说，让娘娘您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还说，希望娘娘您以后不要把手伸那么长，三皇子，皇上暂时不会带走，但请丽妃娘娘以后做事前多为三皇子考虑。”随后就把门关上。 丽妃心一沉，她就知道皇上不会不闻不问的。翌日早上，丽妃回到自己船上，不知情况的后宫众妃嫔还以为昨夜丽妃也春宵一度了。 未时三刻，皇上的船队终于到了江南姑苏阊门南码头。江南知府和江南总兵早已率领一干侍卫、百姓们守候在此处。 皇上率先下船，两位太后、皇后也随后下船，接着是这次出行的妃嫔们，码头上跪满了乌泱泱的人群，一眼望去，望不到头。 这次，大家都知道皇上御架巡游江南，都想一睹真容，毕竟老百姓们都没见过皇族。 跪地行礼齐呼万岁的场景如此宏大，西太后看得心情大好，她对自己的太后身份无比骄傲，睥睨众生的感觉确实很上瘾。 “免礼。” “谢皇上。” 人群站在最前头的是江南知府马大人，说起来，他是京城皇商马家中的一员，他要喊一声裴老夫人马氏堂姑姑。 这一辈里，马大人算是马家官员里级别最高的。 “微臣马鸣见过皇上，微臣已为皇上、两宫太后、皇后和诸位娘娘、小主准备好了行宫，还请皇上上马车。” 江南总兵荣大人除去刚才请安，之后并未说话，他负责保卫大家的安全，他的背后家族就是京城的荣安伯府，他是现任荣安伯的嫡次子，一直在江南当总兵。 这位荣大人跟裴家也有些姻亲关系，因为裴阁老的小儿媳就是荣家出来的嫡小姐，裴谨言要叫荣氏一声二婶。 马大人替皇上等人准备的行宫其实是前朝一位被废宗亲的超越规制的偌大王府，后被改名为清园，这里已经被重新打扫、装饰一番，足够皇上等人住了。 后宫妃嫔们每人都分到一个小院子，这断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布置实在是风雅得很，每个小院子种植的花木也都不相同。 下午，诸位主子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小憩，宫人们负责将东西物品归置好。 晚膳是由当地官员准备的晚宴。 姚黄去膳房拿点心和瓜果回来，立即就告诉主子最新消息，“小主，奴婢听说，晚上会有官员献上江南美女呢。” 裴谨言已经打开箱子，将一件件成衣拿出来比对，她在挑选晚上穿哪一件好，“献就献，皇上也不可能每个都要。” 姚黄很是不服，“这些当官的也太无耻了？皇上本就带着后宫多位娘娘、小主出行，他们还要献美人。” “也就选两三个，多了，皇上也不会要。既不是大选也不是小选的时候。”裴谨言毫不在意，今晚可能要见到前世的仇人、虚假姐妹郭惠了，她还挺期待的。 “小主，您怎么一点都不急？” “以后皇上的女人会更多，我若是着急，可忙不过来。”裴谨言又比对起了几件饰品，对着镜子摆了几下，“再说，其她娘娘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只管看热闹就好。” 晚膳摆放在这清园的面湖背山的赏荷园，面前确实有个巨大的人工湖，莲叶接天，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绿色，湖面可以行船赏景。 裴谨言去得不早不晚，果然，大家都打扮得很漂亮，暗中铆足劲不想被什么江南美女给比下去。 贤妃看见裴谨言，眼前一亮，笑着称赞，“你可真是艳压群芳。” “姐姐取笑了，等会儿会出现几个艳压后宫的，咱们要好好瞧瞧。” 贤妃捂嘴笑：“你也听说了？” 第45章 新人 裴谨言点头，“特来开开眼界。” 她俩一处说着话，对面坐着丽妃等人，都似有若无打量过裴谨言的脸。 丽妃这两天心事重重，她被皇上警告后，尽管面上没什么，心中一直惶恐不安。她看向裴谨言，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裴傛华以后也很有可能会到妃位，按照如今这宠爱，有孕是早晚的事。 洛嫔三年前也受宠过一阵子，当时她跟嫦嫔、丽妃都是平分秋色的存在。嫦嫔看着对面席上的裴谨言，不禁有些羡慕。 她今天梳了一个高椎髻，簪了一朵淡色粉绸绢作的栩栩如生的月季花，发髻旁斜插了一支鎏金东珠点翠的斜凤步摇。额头中间画了一个三瓣的桃花花钿，精致漂亮。身上穿着月白碎花抹胸长裙，领口略微低些，某些角度可以看见若有似无的沟壑，外衫是淡粉色纱衣，但不只有一层，像是有三四层，既不显得暴露，又显得朦胧婉约，还跟发髻上的花遥相呼应。这一套成衣相当好看。 从前大家都以为裴谨言也是身材纤细的窈窕女子，今日一看，她虽身量纤纤，该有的地方反而一点都不少，简直就是身段玲珑有致。 今日的裴谨言还着重于眉眼和唇的装扮，唇脂颜色更红更艳了些，眉眼如画，眼神却不凌厉，反而透着一股灵动柔和，这样看着更娇艳几分。 德妃早就看见了，不屑地转过头去。 洛嫔笑着跟嫦嫔说，“她是真好看，周身好像有一股仙气似的。” 嫦嫔点头，“是啊，输给她，我也不冤。” 贤妃笑着提醒裴谨言，“你看，大家都在看你。德妃天天不知在气什么，你小心些，她像是有大病似的。整天挂着一张脸。” 裴谨言淡然微笑，“不碍事的，可能她们只是觉得我的钗裙首饰好看。” 远处的官员家眷们也看见这些宫中娘娘了，以前戏文里常说神仙妃子，如今可算是见到了，这一个个美得各有千秋。 尤其席位中间有个特别出挑的，据说就是皇上最近的新宠裴傛华，还是朝中首辅裴阁老的孙女。 一声太监的唱呵传来，“皇上驾到，两位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齐齐行礼。 “免。”皇上坐于中间的主位，旁边两个位置是两位太后，而皇后坐在东太后的下首位置。 晚宴算是正式开始了，江南地区除了知府马大人和总兵荣大人之外，还有其他官员，只不过其他官员的官职可能没那么高，但皇上亲自来江南，大家总是要见一见的。 先是祝酒词，然后就是知府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在朝廷管制下，江南如何欣欣向荣。 裴谨言听了都觉得累，她在想，若是让她做大臣，她肯定受不了这苦差事，天不亮起床，还要那么多事要处理，又要说官话，又要左右逢源不得罪人，还要讨好上峰，处好同僚间的关系，想想都烦人。 等到皇上跟这些大臣一番寒暄过后，晚宴算是正式开始，都是江南本地的美食，一一呈上。 裴谨言看向官员和官员家眷的席面，马大人和荣大人都是第一排的，不过，美女却不是他们两个献的，他们二位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是其他官员选拔出来的。 编钟、古琴等乐器丝竹声响起，三位美女自然也进入了大家的视线，这是一曲改编过的高山流水。 当中有一抚琴的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弱质纤纤，眼眸还时不时飘过去；还有一位吹笛的女子身着一袭青衫，长得端庄温柔。 第三位女子穿着红色纱衣，翩然起舞，她双腿纤长，身高比其她女子高出一个头，身材窈窕，腰肢极细且柔软。 这位跳舞的就是郭惠，江南巡盐督查使的郭文昌的庶女。巡盐督查使这个肥差，朝廷出了新规，五年一任，所以郭文昌今年是最后一任了，他即将调职，至于是再次回京述职还是去外省任职，无人知晓。 裴谨言估计，郭文昌把庶女送进宫来就是想谋一个好前程，若是郭惠不能得宠，他也没什么损失。若是能得宠，那就最好了。 她在想着这些细节的时候，曲子已经演奏完毕，舞也跳完了。 皇上还是一贯的体面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还命高来福赏赐，并没有说要不要留下这三个姑娘。 马大人、荣大人都没有介绍的意思，反而是江南督查使柳大人站起来，笑着禀道：“这三位并不是歌舞姬，而是小吏千金，听闻两位太后贤名和皇上的文韬武略，所以想来献才艺，为诸位主子们助助兴。” 皇上唇角微弯，“原来如此。倒是让诸位爱卿费心了。” 此时，裴谨言侧头看了皇上，她想看看皇上是什么表情，果然，皇上并没有什么被惊艳了或是动情的表现。 皇上注意到了裴谨言，这个小女人一副幽怨的吃醋表情，让他心情大好。 其实，他刚才一进殿就注意到了右边席面中位座位上的裴谨言，小女人鹤立鸡群的美，一眼就能瞥见。 德妃看得清楚，心中暗骂裴谨言这个狐狸精，浑身上下散发一股骚味，大庭广众之下还要勾引皇上表哥。 柳大人讪讪坐下，他都说这么明显了，皇上似乎不领情啊。一时间，三位姑娘也有些尴尬。 东太后笑意吟吟开口，“如今后宫空虚，人多谢也热闹，就都留下伺候皇上？” 若是西太后说这话，皇上定会反驳，但东太后开口，皇上也就听了，“母后说的是。” 德妃气得险些摔筷子，又进来三个，心道东太后这个老婆子也太喜欢多管闲事了。 三个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她们本就是被选拔出来要送进宫服侍皇上的，若是没跟着进宫，也没法再说亲了，会直接成为当地的笑话。 郭惠坐在末席，她悄悄打量那些上位的娘娘，都很漂亮，尤其那位裴傛华。当初郭惠的父亲也在京城作过六品官，有次赏花宴和别府席面上，郭惠见过裴谨言两次，当时就惊为天人，她想结交裴谨言，不过没攀上，裴谨言为人淡淡的，话不多。 如今，自己即将进宫，竟然又见到了裴谨言，郭惠低头，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裴谨言这样的高门嫡女，大多骄矜又好糊弄，既然盛宠在身，攀附着她肯定诸多好处，说不定还能分到些恩宠。 第4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裴谨言一眼扫过三位新人，还真跟前世没有两样，之后便转过了目光。 晚宴结束之后，主子们都散场了，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皇上本想今晚招裴谨言侍寝，但东太后跟他在长廊上说了几句话，让他不要冷待了新人，这也是江南官员们的一片心意，不过就是多了几个女人，后宫还养得起，又提醒皇上雨露均沾，免得其她人心生怨恨。 皇上心中虽不喜别人来干涉他的行为，但东太后是没有恶意的。 “高来福，那三个女子分别是谁来着？”皇上对那三个女子印象不深，就连闺名都没问过。 东太后说收下，皇上就勉为其难收下，不过就是多三个人吃饭穿衣罢了。 高来福细细回想，随即道：“一位是扬州刺史的嫡女，王星月，年十六，刚才殿内抚琴的便是；一位通州通判的庶女，刘娇，年十六，刚才吹笛的那位；一位江南巡盐督查使的庶女，郭惠，年十七，跳舞的那位。” 皇上淡淡“哦”了一声，官员送女儿进宫想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心底对这种行为是不喜的。 “姑且随便挑一个。” “皇上的意思是？”高来福可不敢替皇上做主，哪怕皇上说随便挑，也得让皇上自己挑。 “那就王星月。”皇上一时也记不得她们长什么样，随便说了个名字，“先去让她准备着，朕回去换身衣裳。” 不多时，整个清园的主子们都知道，皇上今晚宣新人侍寝了。 裴谨言沐浴完，魏紫正在给她绞干头发，姚黄说了这个消息，“奴婢听说，原本皇上是不准备临幸的，带回宫去再说，可东太后开口了，皇上才改了主意。” 裴谨言倒是不意外，因为前世这个时候，也是三个新人都一一侍寝过的。 若是皇上还天天要裴谨言侍寝，只怕再过一段日子，就连东太后都觉得裴谨言狐媚了。 多来几个惹人眼红的靶子，裴谨言还是乐得其见的，只要不是郭惠侍寝，她也算松了口气。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郭惠爬到自己头上。 三位新人小主，由于没有位份，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丫头伺候，她们三人住在同一个院子，不过就是东厢、西厢、后楼的关系。 因此，今夜皇上选了王星月侍寝，其她两个心中都不太平衡，眼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王星月所在的西厢房，郭惠都嫉妒疯了，她突然想到一条妙计。 深夜，皇上换了一袭月白龙袍，到了王星月的屋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王星月的面容，清秀端丽，很是乖巧的模样，就是清瘦了些，其实皇上不喜欢这样瘦得像竹竿似的女子。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安。”王星月行礼，她有些紧张。 “免，现在还早，你给朕弹首曲子。”皇上坐下了，他看出王星月的局促难安了。想到新来的有些怕，也正常，不如让人家抚琴，整理一下情绪。 皇上的心思也不在这里，他是想去看裴谨言的，不知这个小女人住得如何，吃得如何，有没有想他。 正抚琴的王星月由于紧张，弹错了好几个音阶，她看着皇上，皇上却好像在发呆。 弹着弹着，王星月就觉得自己肚子疼，额角渗出冷汗，她有点支持不住了，但又一直忍着，“卟”一声放屁的声音，随后又是几个声音小点的连环屁声。 王星月尴尬极了，慌忙跪地，“皇上恕罪，奴婢可能吃坏了肚子。” 高来福都惊了，他伺候皇上那么久，从没有哪位主子那么御前失仪过。皇上也愣了一下，准备说无事。 王星月已经跑去净房了，她走后，空气中还有一阵屁臭。她的侍女也尴尬万分，连忙跪地。 皇上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摆手道：“无事，你去伺候你家主子。朕还有奏折要看。”然后就大步走了出去。 已经快要走出院门，有一个女子直接撞进了他的怀中。 “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郭惠手里拿着一盏灯笼，此刻的她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罢了。”皇上绕开她准备走了，但又想到今晚若是不招一个新人，恐怕东太后那关过不了，随后又问，“你是谁？” “皇上，奴婢是方才大殿中献舞的。闺名，郭惠。”她的身材比较高挑，算是后宫中个头最高的女子了。 虽然皇上比她高，但皇上不太喜欢这样过于高挑的女子。 “那就去你屋里。” “多谢皇上恩宠。”郭惠高兴极了，她就知道事在人为。不出手段让自己出头，看着其她人享受荣宠，那不是她郭惠的作风。 到了郭惠住的地方，她殷勤得很，又是泡茶，又是积极回应皇上的问题。 皇上觉得她是个性子活泼的。 “皇上，奴婢再给您跳一段自编的舞，可好？”郭惠十分有把握，她的舞蹈绝对可以迷倒皇上。 皇上听后点头，实则心思也没在这里。郭惠去屏风后头换衣裳，她穿上了一件若隐若现的单层纱衣，然后就走出来，开始跳舞，时不时向皇上抛一个媚眼。 裴谨言正准备入睡，冷不丁就听见姚黄跟魏紫在隔间说话。 “听说那位姓刘的姑娘好像不舒服，皇上临时又去了郭姑娘的屋子。” “是么？那就有意思了，听说三位新晋小主住的同一个院子。” “姚黄、魏紫。”裴谨言下床，找出了那张自己最近画好的图。 “主子？是想喝水？”姚黄赶紧过来。 “不，你们俩去一趟皇上所在的院子，就说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画好了这幅图，请皇上有空来指点一二。” “现在？”魏紫有些不敢相信。 “对，你们立即去，放心，皇上不会怪罪的。”裴谨言到屏风后，预备换一件衣裳。 姚黄、魏紫赶紧拿着裴谨言的画去了，高来福定晴一看，心中讶异，莫非裴小主也学会截宠这一招了？这一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稍有不慎，皇上很有可能会不喜。 高来福听后就硬着头皮把画拿进去，“启禀皇上，裴傛华派人送画，说是按照皇上您的要求已经画好，还让您指点一二。” 本来，皇上对跳舞女子兴趣也说不上大，思绪正在游离，听说裴谨言给他送画，他就打开看了，里头是一对洗鸳鸯浴的男女，不就是他跟她么？ 他唇角微弯，好一个胆大的小女人，看他如何治她，随后就将此画卷起，大步走了出去。高来福觉得事情发展真是神奇，又得去第三位佳人的住处了。 来到裴谨言住的院子，皇上直接进了内室，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甜蜜，只是内室中黑漆漆的，好像无人一般。 第47章 刺杀 此时，屏风后冲出一个人影，从背后将他牢牢抱住。 皇上立刻展露笑颜，“调皮。”随后转身回抱住她，“胆子不小，竟敢让人来送春宫图。” 裴谨言一边撒娇一边靠着他的胸膛，“哪有，分明只是沐浴图。上次皇上说，让嫔妾把您也画进去，嫔妾画了好几天呢。好不好看？” 室内连蜡烛都没有点，只有窗外的月光可以照进来，她抬头看他的眼神是如此清澈，皇上嘴角微弯，“好看。”接着他的目光就往下移，眼中满是惊艳，“你穿的是什么衣裳？” “嫔妾其实也会跳舞。”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语。 裴谨言穿的这件是盛夏，无人时在内室时，自己穿的纱衣，轻薄透气。这衣裳十分暧昧，因为衣料比肉色还淡。 他的手在她手臂上摩挲两下，“料子不错。”随后四处游移。 “等一下，皇上，看看嫔妾的舞蹈？”裴谨言离开他的怀抱。 “好。”皇上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努力克制着。 裴谨言点亮一个烛台，微微火光中，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不一样的魅惑之感，漂亮精致无可挑剔，又仙又欲。 她才在屏风前跳了几个动作，转了个圈，就被皇上拦腰抱起，他气息有些紊乱，“下次再跳，天色太晚，该歇息了。” 裴谨言也不反驳，羞涩道：“那皇上可要说话算话，下次还来。” 夜风微动，帐幔被吹得微微飘动，里头两具人影交相叠映，颠鸾倒凤整整一夜，如今的皇上低调多了，他弄了三次，只叫了两回水。事后，搂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沉沉睡去。 翌日，皇上神采奕奕回到外院，还有当地官员要来见他汇报一些政务。 其她人当然也知道了昨夜的事，有人觉得裴傛华恃宠而骄，居然截胡新人的恩宠；有人觉得不算截胡，毕竟王星月确实身子不适，总不能叫皇上等她；有人觉得裴傛华做的对，凭什么三个新人一来就能侍寝，没命名分的侍寝算怎么回事，她们这些老的还没轮到呢。 被嘲笑最多的当属王星月和郭惠了。但是王星月心中暗暗恨上了郭惠，甚至觉得自己无缘无故拉肚子就是郭惠搞的鬼，但她现在没有证据，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至于郭惠，她就更气了，明明计划好了，准备新人中第一个就服侍皇上，结果让裴傛华给请走了。 她昨夜那样费力打扮，卖力跳舞，皇上还心不在焉的，裴谨言一幅画就勾走了，也不知裴谨言到底画了些什么。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裴谨言，宫中不乏才艺出众的女子，文采高的、擅抚琴的、擅吹笛的、擅弹琵琶的，皇上怎么就偏偏喜欢一个画画的，这画又不能动，也不是音律，欣赏一两次也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午膳，皇上去皇后院中跟她一起用，菜式丰富，总共十五道菜。 皇后笑着问，“臣妾一事不敢擅自做主，皇上，新进的三位妹妹，她们的位份可要定下？还是回宫再册封。” “这里不方便，回宫再册封、侍寝。”皇上本来对那三个硬塞给他的也没甚兴趣。 他自从当太子之后，各方势力送给他的女人还少么？各种燕肥环瘦的女子，各种伎俩的女子，他都接触过。原先，只不过觉得女人用来生孩子就行，到时候，于子嗣有功的赏赐一番也就是了，没想到这次他碰上了一个不仅入了眼还入了心的小女人。 皇后听后就点点头，昨夜的事，她也知道，但她不会傻到去斥责裴谨言，截宠这事，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被皇上训斥，根本不在女人掌控之中，就看皇上本人愿不愿意，或者说皇上偏爱哪个了。 兰妃带着三公主在整个清园里散步，三公主跟两只野猫在假山后头玩得不亦乐乎。 张嬷嬷有些忐忑，四处张望，轻声问道：“主子真决定了？” 兰妃自信一笑，“当然。这次本宫要一箭双雕，而且万无一失。” 既然来了江南，总不可能就困在一个清园里看园子各处景色，所以皇上要带着大家出去，先去寒山寺上香，再去郊外游玩赏景。 这几日，皇上都忙于江南官职的亲自考评和参详，他正打算把官员们都调动一下，上次老平郡王说的对，一个地方的文武官员不能长期待在一处会形成小团体，不止是边境，境内的官员同样要短时期调任。 七月二十三这天是个黄道吉日，东太后娘娘觉得不错，可以去寒山寺进香。 大清早，寒山寺就已经准备妥当接待皇族，东太后喜欢礼佛，自然更喜欢待在这清明之地，但是西太后不喜欢，她想出去走走。 无奈之下，东太后烧香拜佛完之后就让皇上带着大家去附近赏景，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附近的姑苏城南，这里是个赏景的绝佳去处。 才下过一阵雷阵雨，空气中残留着青草香味，满目连绵不绝的绿植和姹紫嫣红的花海，花草树叶上还有残留的晶莹通透的水珠，天空云影悠悠缓慢移动着，远处还有一道雨过天晴的彩虹，有些尚未消散的雾霭朦胧笼罩着大地和人。 皇上觉得这里赏心悦目，就让大家在这里原地赏景。宫人们立即开始摆放桌椅，将带来的瓜果茶点也呈上。 西太后看了一会儿就腻了，这美景也看过了，美食也吃过了，她现在想回宫去。 皇上坐在主位，想着最近诸事皆顺，心情还不错。 附近有条长而宽阔的大河，突然之间从河岸下方窜出一群黑衣人，他们身上还有水渍，想必是潜伏很久了，跟御前侍卫们打成一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人们连连惊叫失了分寸。 已有宫女、太监被黑衣人当场砍死。路贵人捧着肚子尖叫不已，她的大宫女为了保护她也被黑衣人砍了一刀，当场毙命。 “来人，有刺客。” “护驾。快，御林军。” “保护太后。” “保护皇后。” 现场乱了，裴谨言却一直逆向跑着，跑到皇上身边。她的心怦怦跳，定睛一看，果然，兰妃也在附近。 有两个武功不错的刺客已逼近皇上，皇上突然发现裴谨言离他只几步的距离，喊道：“你别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有个黑衣人举着长剑就朝皇上迎面刺过去，裴谨言奋力跑过去，挡在皇上身前。这大概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跑得最快的时候。 尖锐的疼痛感袭来，剑锋刺入她的右侧锁骨下方，真的很疼，她忍不住流泪，随后就倒入皇上温暖的怀中。 第48章 一箭双雕只中一雕 皇上抱着裴谨言的身躯，见那把剑刺进她的胸膛再被刺客拔出，血液喷溅出来，他的眼眶都红了。 虽然最后，刺客被侍卫击毙，但裴谨言的受伤令皇上大为震怒。 他将裴谨言一把抱进自己的宽大马车之中，还好今天有随行的太医，是陆太医和刘太医，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两位太医也额头冒汗。 “皇上，此时不宜移动裴傛华，还是让她先躺在这里？”刘太医不得不说实话，若此时大张旗鼓坐着马车回去，肯定不利于伤口止血。 陆太医很是庆幸，“回禀皇上，还好那剑并未抹上毒。伤口也没有伤及心肺。裴傛华只是失血过多。” 锁骨下方这个位置也很危险，离开心脏虽有一些距离，但裴谨言失血过多，如今已经面色苍白如纸，红唇也没了血色。 皇上站在马车外头，阴郁的表情说明他现在的心情极为不悦，他的龙袍上还有裴谨言身上的血渍。 东太后和西太后已经安排后宫众人回清园去，大家总不可能都在这郊外站上一夜或者睡上一夜。 这次的江南行是彻底没了心情，任谁都不好过。 皇上决定今夜就睡在这里，陪着裴谨言，因此，高来福命人回去将一应物件统统带到这里。而这片区域也被御林军和江南总兵的侍卫里三圈外三圈围起来。 至于回到清园的东太后、皇后等人也没闲着，因为路贵人小产了。 路贵人白天目睹自己的大宫女被黑衣人一刀毙命，吓得难以入睡，回去没多久，突然就下红小产。 东太后眉头紧蹙，“真是造孽。早前不是说，路贵人的胎好好的么？” 乔太医也是随行太医之一，“禀太后，是贵人小主今天实在受了惊吓，惊惧过度才会如此，毕竟小主的胎还未满四月。” 皇后也叹气，“怎么会这样，今日一连两位妃子受伤。” 西太后凉凉说了一句，“看来，拜佛也没用，福薄的人就是福薄。” 皇上不敢接话，东太后训斥了一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皇上又失了一个孩子。” 西太后笑道：“我可不是说姐姐您福薄。是说路贵人跟裴傛华。一个福薄，保不住孩子；还有一个别看是盛宠，入宫才不到半年就受伤。我看，若是熬不过今晚，裴傛华可能就要驾鹤西去咯。” 对于西太后幸灾乐祸的样子，东太后不喜，“你没事就回去。这里也用不着你看顾着。” “那本宫告辞了。”西太后悠哉悠哉回自己院子去了。 路贵人在里头轻轻哭泣了一会儿，随后就下床，跟屏风外的太后和皇后告状。 “太后娘娘，嫔妾肯定是被人害的。前两日就觉得下腹隐隐坠痛，吃饱了又觉得没事，今天是受了惊吓，但不至于小产。求太后垂怜，帮帮婢妾。” 皇后很是心疼的样子，“你快起来。回床上躺着去。” 贤妃、兰妃、丽妃、洛嫔、嫦嫔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又来到路贵人这边，皇太后跟皇后都在，她们不能不来关心一下路贵人。 兰妃表情淡淡，丽妃也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她们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皇太后已经乏了，皇后温柔道：“母后，您去歇息，臣妾来守着路贵人。其她妹妹也都回去。” 一直到深夜，皇后也累得眼皮打架，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只有路贵人，眼睛盯着床上方的帐子，想着这几天的每一个细节，她明明胎象很好，纵使今天受惊吓，也不可能滑胎，定是有人暗害她。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皇上在他马车旁边，命人搭建了一个帐篷，既如此，其他伺候的人也跟着搭建各种规制的帐篷，以便轮值时休息用。 马车里躺着目前不宜搬动的裴谨言，皇上没有睡，他直接就坐在马车厢里看着她。 姚黄、魏紫也睡不着，她俩跟高来福都在马车旁的帐篷门口守着，若是主子有需要了，她们就得去伺候。 刚才主子因为要包扎伤口换衣裳的时候，皇上根本没让她们俩动手，而是亲手替裴谨言换衣裳，太医顶着皇上阴郁的目光，替裴傛华包扎伤口。 此时，二位太医已经熬好了药，魏紫端着药，禀道：“皇上，药熬好了，必须现在就喂。” 皇上掀开马车帘子，端过这碗药，很明显，他要自己亲自喂。 高来福也看出来了，还端了一个小茶几进马车，“皇上，这里有些糕点和一壶热茶，您也别饿着。” “嗯，你们去准备些明早的吃食。” “是，皇上。”高来福下了马车，不禁感叹，估计以后裴傛华就要扶摇直上了，不管以后有没有恩宠，光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这一条，就足够她富贵一生了。 姚黄、魏紫在一个小炉子上面熬粥，她们都很担心裴谨言，不禁埋怨起自己来。 “当时，我看见小主冲过去了，我也跟着去，却被人绊倒了，一看是大公主和贤妃娘娘已经摔在地上，我就扶着贤妃和大公主先起身。” 姚黄点头道：“当时是挺乱的，大家都乱跑乱叫的。我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摔倒在地，等我站起来，就看见小主已经被刺了一剑。也不知光天化日哪来的刺客。” 当时的乱，高来福也心有余悸，他离皇上是最近的，但旁边还有西太后，西太后吓得一直抓着高来福。 高来福心想，若是刺客暗杀的是西太后，估计西太后会拿他挡刀？这老婆子可真够自私的。 “太医说了，熬过今晚就好了，兴许会发热，退了就差不多。”高来福也加入了她俩的聊天。 魏紫请高来福喝茶，“夜还长，公公也喝一杯，吃几块点心垫垫饥。” 不止是清园的膳房送来了吃食，就连总兵府邸和知府府邸也送了大量衣食住行需要用的东西。 眼下，裴傛华不宜被搬动，高来福估计皇上要住在这里至少三天三夜。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兰妃，今天的计划可以说是失败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刺客都死了，没一个活口。 “居然让裴谨言占了先机。该死的。”兰妃是预备救驾的，自己却被一张桌子绊倒，错失良机，她是准备通过救驾之功复宠的。 因为三公主养的猫四处乱窜，她为了找猫，不得不推倒了桌子，那桌子正好又挡住了兰妃。 张嬷嬷轻声劝道：“既然没成事，又没了活口，主子您还得好好演戏，别被人看出端倪。” 兰妃笑道：“当然不会，虽然我没有救驾成功，替裴贱人做了嫁衣，但好在，路贵人小产了，这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第49章 带在身边 翌日一早，裴谨言悠悠醒转，半夜里她确实发了烧，现在已退，中途两次喂药，都是皇上亲手喂的。 “水。”裴谨言想要坐起，但她浑身无力，右边肩甲一大块地方疼得很。 皇上连忙轻轻抱起她，喂她喝水，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言儿总算醒了，身上还疼不疼？” 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下巴冒出一点点胡渣。 “皇上回去休息，嫔妾挺好的。”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飘在他的心上。 “朕昨夜小睡了一会儿，你不必担心。”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下次别那么傻了，朕身边有的是侍卫和暗卫，不用你护驾。” “他们是他们，嫔妾是嫔妾。”裴谨言就这么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皇上说过最喜欢嫔妾，嫔妾无以为报。嫔妾无才无德，却也想保护皇上。” 皇上听后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恐怕他的亲娘都不会舍身护他，当时西太后可是牢牢抓着高来福的。 这样温情的时刻又被打断，马车外出来高来福的声音，“启禀皇上，西太后打发人来询问皇上，什么时候回京去？” “过两日。先让清园里的所有人准备好行装。”皇上是要等裴傛华能移动了，再行水路回去，坐船不会像走陆路那么颠簸，对她伤口没有影响。 “是，皇上。” “传早膳。” “是，皇上。”高来福立即命人回清园传话。 姚黄、魏紫听见马车的皇上发话，就知道定是小主醒了，赶紧把熬好的粥，放在小几上端进去，里头还有一份是皇上的。 她们恭敬退了下来，因为皇上要亲自喂裴谨言吃粥，没有她们的用武之地。见皇上待她们主子这么好，姚黄魏紫不由得相视一笑。 用完早膳，皇后又派人来了，先问出行事宜，再问裴谨言的伤势，然后又说了路贵人小产的事。 高来福倒不觉得这事会对皇上造成什么冲击，如实禀了。 皇上下了马车，准备去帐篷里换身衣裳，他本就对路贵人没有情分，更不喜欢路御史的做派，所以路贵人小产，他也只是叹息又一个孩子没保住，淡淡道：“既然小产了，就赏赐一些绸缎、药材。如今咱们在江南，也不在宫中，回去之后，朕再做封赏。” “是，皇上。”高来福又命四个小太监回清园去送赏赐物品给路贵人。 江南官员们知道有位裴傛华救驾有功受了重伤，特意都前来送礼，大多都是补身药材，皇上替裴谨言收下了。 马大人、荣大人塞给高来福一些金银，向他打听裴傛华伤势如何，毕竟他们也都是裴家的亲戚，总是要问一声的，而且要跟京中的亲戚们知会一声。 高来福笑着点头，“二位大人放心，裴傛华伤势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太医说，过两日便可挪动。届时，皇上就要回京了。” 马大人跟荣大人这才放心不少，随后就离开了。 皇上来江南巡视，才住没几天就有刺客行刺，这种行为也是在打他们这些江南官员的脸面，说明安全防卫没有做到位。 这件事情，他们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的马车宽大，里头还放置了冰盆，不过离裴谨言还有些距离，主要是怕她着凉，若是不放冰盆，这马车又可能会很闷热。 高来福昨夜就命人从附近湖中采摘大片大片的荷叶，姚黄魏紫将这些大片荷叶略微缝制，然后罩在马车上方，起到遮阳效果。 午膳，皇上坐在里头用，顺便还看起了奏折，这些折子是京中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裴谨言已经坐起来，她因为右侧肩甲这边有伤，抬手臂有些疼，就用左手用膳。 “来，朕喂你。” “不用。皇上自己吃，嫔妾不累。”她的脸色微红，有些害羞的模样。 “羞涩什么？你昏睡的时候，都是朕替你换衣裳，喂药。” “嫔妾谢皇上。”裴谨言笑了，“皇上，咱们回宫去？” “好。再过两日。朕已经问过太医，说你的血止住了，可以搬动了。” “回去的时候还坐船么？” “当然。你跟朕坐同一艘。” “那多不好。嫔妾不想成为别人嫉妒的人。”裴谨言笑看着他。 “你救驾有功，朕许你同朕一起坐船。谁敢说个不字？” “多谢砺哥哥。” 皇上唇角微弯，他说过，二人独处时，可以这么叫他。随后，他就夹菜给裴谨言，“膳房送来的，还有马大人、荣大人府上的膳食，你都尝尝，他们总共送了三十道菜。朕看着都不错。” 裴谨言看着面前一桌，摆满了，整整九个精致的小碟子，皇上面前则是有个小桌，同样是摆满的，但桌上一层，桌下还有一个夹层，夹层也摆满了不同的佳肴。 三十道菜是用大盘子装的，他们俩肯定吃不完，因此，午膳前，姚黄、魏紫就已经用小碟子分装开了。 “朕这里几道菜不错，你也尝尝。”皇上给裴谨言夹菜。 “你看着朕做什么？”皇上见她不吃，关切道：“是不是不舒服？” 裴谨言摇头，笑道：“就是觉得皇上温柔又英俊，竟然是嫔妾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她犯花痴的样子，皇上心里还挺受用，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语，“既然如此，等你伤好了要好好回报朕。” 裴谨言害羞点头，随后夹了一筷子菜塞进皇上嘴里，“皇上也吃。”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吃下这口菜，哈哈大笑。 马车外伺候的高来福、魏紫等人面面相觑，看来小主醒了，皇上心情也大好了。 第三日早上，皇上的马车缓缓动了，不过没回清园，而是到了姑苏阊门的南码头，直接让四个侍卫将裴谨言连人带床抬上他的龙船。 姚黄、魏紫都没回清园去收拾行装，高来福已经命小太监将她们的所有物品器具衣物全部打包送来了。 “多谢高公公，真是太麻烦您了。”魏紫还想着亲自回去收拾。 “魏紫姑娘不必客气。裴傛华救了皇上，等于是救了咱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大家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姚黄笑着点头，“高公公说的对。” 裴谨言虽在龙船上，但她自己那艘坐过的小船仍旧在船队中，因为她带过来的物品都已打包放上去了。 等到后宫所有主子们都上船后，船队缓缓启动，岸上、码头上满是送行的官员和百姓。裴谨言倚靠在窗口的床上静静看着两岸秀丽壮阔的风景。一旁的书桌前坐着皇上，他此时看了一封密信，眉头紧锁，里面的内容令皇上火冒三丈，密信是老平郡王萧澈派暗卫呈给他的。 第50章 诸多考量 裴谨言一转头见皇上眉头紧锁，也没着急问他是什么事，毕竟朝廷大事，不是她一个后宫内命妇可以随便过问的。 她下床给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手边，皇上正专心没怎么注意，还以为是高来福来添茶。 裴谨言随后就坐在另一张小桌前开始画画，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她嘴角微勾，画了一个正在皱眉的皇帝，模样依然周正，五官立体硬朗，剑眉星目。 等到画完，皇上揉揉眉心，批完这些奏折就封起来，放在一边，喝了一口茶，才发现高来福没有进来伺候，那就是裴谨言倒的茶了。 “你怎么下床了？躺上去歇息。太医说你的伤口要好好养着。”皇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发现了她的大作。 “画的不错。” “皇上有赏么？” “有。”他站到她身边，紧紧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宫就好好赏你。你想要个什么封号？” 他预备立她为妃。再赐个绝佳的封号。 “嫔妾不知，皇上给什么，嫔妾就要什么。”要说金银珠宝那些身外之物，裴谨言本就有，但这封号可不是她能信口胡说的，万一传出去，朝臣们又要攻击她，攻击裴家了。 皇上搂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朕预备封你为妃。至于封号，朕先不说，总之，肯定是有寓意的。” 虽然前世，她也到了妃位，但确实是怀孕之后才封的妃位。 裴谨言突然跪下了，“皇上不可。嫔妾于子嗣并无功劳，怎可一跃到了妃位？恐怕” 晋升如此之快，不说后宫其她女人，西太后怕是第一个要跳脚，哪怕东太后也不会同意，这里头有诸多考量。 皇上将她拉起来，抱着，“别怕，有朕在，即使不是妃位，也是九嫔之中的位置，你意下如何？” 裴谨言心底什么都清楚，面上却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抬头迷茫得看着他，“嫔妾不敢。” 皇上坐下，将她抱在腿上，柔声道：“看把你吓的。这事，朕自有定夺，你只管养好身子，替朕生个孩子就好。” “启禀皇上，东太后派人传话，邀皇上一起用午膳。”高来福在门口禀道。 “知道了。”皇上随后又看着怀中的美人，“中午，你自己一个人用午膳，魏紫姚黄都在这边服侍，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多谢皇上。”裴谨言心中有些感动，这样的盛宠，她前世也经历过，似乎现在比前世更胜一筹。 午时二刻，皇上看着裴谨言的菜上完了，他才去东太后的船上。 东太后已经笑意吟吟坐在船中穿堂等着他了。 “皇帝总算来了，今天的菜式都是哀家命膳房精心准备的。看你这几天，瘦了不少。”东太后笑眯眯的，“如今裴傛华已经没事了，皇上也该放宽心，好好补补了。” “多谢母后关心。朕这几天睡得都还行。” “来，吃吃看这道四喜丸子，不同口味的新鲜丸子。”东太后给皇上夹菜。 皇上咬了一口，“确实不错。” “哎，这次出行虽然不怎么吉利，哀家想着，回去之后，还要去趟相国寺，烧香拜佛。”东太后有些担心，皇子膝下三个儿子，三个公主，未免少了些。 “等回京后，母后想如何便如何。” “裴傛华这次救驾有功，皇帝预备如何封赏？再赐裴府一个爵位？”东太后突然问起这事。 其实，皇上知道东太后不会主动让自己来用膳，平时都是心疼皇帝，让他少去请安的，如今叫他来，摆明就是有话要说。 皇上笑着摇头，“裴阁老肯定不会要的，若朕的老师是贪图功名利禄之人，裴家如今不仅仅只是一个世袭三代始降爵的侯爵位了。” 东太后也知道按照裴阁老低调的性情是不会再要爵位了，“那皇上是什么打算？”她就是想问问皇帝要如何封赏裴谨言。 “朕打算封裴傛华为妃，再赐个封号。” “不行。”东太后当即否定，“她救了皇上，确实该赏，晋升位份也是应该的。可是皇上可曾想过，妃位不是那么容易晋升的。她原先是傛华，正五品，如今一下到妃位，从二品，当中跳跃了多少级。就算其她妃嫔不说什么，前朝某些大臣也会跳脚的。皇上若真是喜欢裴傛华，不该让她现在树敌太多。” 前头的话，皇上没听进去，也压根不在乎，那些个大臣，他也不会怕，但最后一句，他听进去了，如此宠爱，恐怕裴谨言危险得很，不少人会出手整她，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他也舍不得。 东太后叹气，“哀家就是提醒一声。总之不要做的太过，妃位之下就是九嫔，正三品也很不错，等她有孕之后，皇上再打算不迟。” 如今宫中九嫔的位置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禁足的平昭仪，她生下的二皇子，如今正被德妃养着；还有一个是比皇上还大三岁，先帝在时，赏给皇上的宫女，常修容，她容貌一般，早已没了恩宠，相当于一个透明人。因为同样是皇上当太子时就陪在东宫的老人，为人又本分，所以常氏才熬到九嫔之一，修容的位置。她既无宠又无子。 行船五日之后，在七月三十一这天黄昏，皇上的船队总算到了京城。 码头上已经有御林军等着，恭亲王世子和平郡王世子都负责保卫皇族安危，他们之前已经收到消息，皇上居然在江南遇刺了，好在有惊无险。 而且，今日等候在码头的还有文武百官。但皇上一挥手命文武百官都散了。 裴谨言照旧被四个侍卫连人带床抬下龙船，再放进皇上的宽大马车里。 等一切安排妥当，皇上上了马车，裴谨言有些心虚，“皇上，嫔妾还是回自己马车里坐着的好。嫔妾已经能坐了。” 她是受伤了，但她的两条腿没断，若是还蹭着皇上的马车坐，有些大逆不道了。 皇上轻轻抱起她，抚着她的秀丽乌发，“怕什么？你受伤了，万一马车太过颠簸，伤口裂开怎么办？你那小马车可比不上朕的大马车。而且坐一会儿就到宫里。到时候，朕再让他们抬你回贞顺斋。” “是。”裴谨言见皇上这么说，就坦然接受了这份爱意关怀。 同样在马车队中比较靠前的德妃，坐在自己的小马车里，气得不行，“看来这个贱人以后越来越难对付了。”她微微眯眼，“不行，这样一个祸害，不能留命了。” 第51章 晋位承昭媛 兰妃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了一下，随后又放下，冷笑一声，“江南行没什么喜事，倒是让裴贱人出尽了风头。罢了，我再想其它办法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马车队很快就到了皇宫东门，各位娘娘、小主又换坐了轿辇，被送回了自己的住处，这一趟出行算是真正结束，平安归来。 裴谨言回到贞顺斋之后，就自己起身了，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躺着，还是更喜欢坐着或者站着，否则真要躺出霉了。 如今，她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剩下的就是好好调理身子。之前，她自己偷偷服用了避孕丸，就是考虑到江南之行，她知道自己大概率会受伤，等到这次伤好，她就开始备孕。 今夜，皇上没有招任何人侍寝，一来他要招暗卫进宫吩咐一些事，二来他招了五位阁老议事，等到忙完已经子时了，皇上实在没有心力再风花雪月，自己一人睡在清凉殿。 翌日上午，皇上下了早朝，就着手册封了三位新人和裴谨言的位份。 裴谨言因救驾有功，被册封为九嫔之一的昭媛，封号“承”；扬州刺史的嫡女，王星月被册封为王贵人；通州通判的庶女，刘娇被册封为刘贵人；郭惠则是被册封为郭贵人。 她们三人均未侍寝，又都是官员千金，这样的位份算是不错了。 等到皇上的圣旨晓谕六宫，后宫像是炸开了锅，裴谨言果然扶摇直上了，还没子嗣就成了九嫔之一，等到怀孕，一个妃位是逃不了了，还有人打赌，以后会是贵妃。 这回，连皇后都不淡定了。凤藻宫中，皇后连午膳菜式都不想点了，“随便吃些，也就是了。” 程嬷嬷劝道：“娘娘何必挂怀，她们这样的，恩宠再大不过就是妾而已。您看，如今的西太后，当年也是盛宠六宫的贵妃，那又如何？还不是矮东太后一头？” 皇后叹气，“裴谨言能救驾，是本宫没有想到的。她晋升也是常理，可她的封号，让本宫后怕。皇上登基以来，年号就是承安，他居然给裴谨言用承字做封号，只怕是以后我的后位都要不保。” 而且，皇后的闺名程丽华，是程国公府的嫡女，裴谨言这个封号“承”，从发音上来说，跟皇后姓氏撞了，皇后是国母，应该是不能用的，可偏偏皇上没有考虑到皇后，或者说皇上想到了根本不在意，依旧给裴谨言赐下这个封号。 贞顺斋中的裴谨言接下圣旨后，毫不意外，她前世的封号也是“承”。 高来福得了赏钱，一个劲儿地说着吉祥如意的话，恭喜裴谨言，贞顺斋上下也喜气洋洋，毕竟，服侍宠妃的奴才在宫中也被其他奴才高看一眼，但凡去膳房、匠作司等地方，其他人也会巴结一番。 “娘娘。皇上还说您不必迁出承乾宫，这贞顺斋是您的，承乾宫主殿也是您的了。您是这里的一宫主位。”高来福又说了一个好消息。 “多谢皇上隆恩。”裴谨言今日心情也不错，“贞顺斋上下，所有宫人，再加一月月银。” 高来福来时，还带来了七个宫女，八个太监，以后她们都是承乾宫的人了。 “娘娘放心，这些人都是奴才精心挑选的。”高来福笑着做介绍，“您如今有魏紫、姚黄、立春、立冬四位大宫女，其她二等三等宫女也要补上。” “这位是晚风姑娘，她还会一些拳脚功夫，以后可以负责您的安全。”高来福微微挑眉。 裴谨言突然明白了些，这个叫晚风的姑娘，想必是自家人塞进宫来的，高来福有权利选拔能干的宫女太监给宫妃，再加上之前，姑祖母说过让裴谨言等一等，这不，人就来了。 至于高来福，他之前收了裴老夫人马氏二十万两银子，本就愿意照拂一下裴谨言，更何况这个晚风姑娘是马氏跟平郡太妃亲自派人跟高来福偷偷打过招呼要送进来的，所以，高来福就这么顺手选定了晚风，毫无痕迹，滴水不漏。 “多谢高公公，您费心了。”裴谨言很是满意。 等到高公公离去，贞顺斋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皇上还赏赐了好些东西给承乾宫，宫女太监们将东西整理进库房，再将赏赐的大件摆件、家具挪到承乾宫的主殿之中。 姚黄尤其开心，“主子，奴婢刚去御膳房一趟，他们送了咱们六道大菜，说是恭喜主子您晋位，如今都喊您承娘娘呢。” 如今住的地方变宽大了，她跟魏紫作为大宫女就能一人一间屋，而且还是挨着的屋子，毕竟她俩一起长大，姚黄不舍得跟魏紫分开。 魏紫过来，笑着禀道：“娘娘，您的内室也布置好了，去看看？主殿宽敞极了，您内室旁边就是您的书房，东西都摆放好了，您看看还缺什么？奴婢尽量布置得跟您在府邸时的书房一模一样。” 裴谨言笑道：“你们布置的，我放心。那些新来的宫人，你们要替我多盯着些，观察一阵，若无问题，大家都安心。” 她走在前头，姚黄魏紫跟在后头。 “将晚风叫过来，她以后便是二等宫女，她做什么，你们不必管。”裴谨言进入书房就坐下。 不一会儿，芸豆将晚风叫过来，顺便关上了书房的门。她年纪小，机灵又懂事，刚才高来福的神情，说明这个晚风姐姐是个有后台的宫女。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晚风才进来就跪下磕头，“老夫人和平郡太妃说了，从此之后，奴婢就是主子的人。” “你见过我祖母和姑祖母？” “是，奴婢是由她们二位亲自选出来的。”当时还有三个女暗卫，但晚风最出挑，首先武功高强，其次比较心细。她曾经是老平郡王萧澈训练出来，打算保护平郡太妃裴芳菲的，但裴芳菲不想要，她已经有两个女暗卫，用不着这么多，就打算送给侄孙女裴谨言，并且让嫂子马氏帮着一起挑选。 “我祖母和姑祖母看着身子可好？府中一切都好么？” “娘娘放心，一切都好。老夫人说，让娘娘您不必记挂府中，倒是在宫中要处处小心。” 翌日一早，裴谨言去给凤藻宫皇后请安，如今她是九嫔之一的娘娘，又是一宫主位，出去的阵仗都不一样。 坐在轿辇上，身后还跟着承乾宫的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她旁边走着姚黄跟魏紫。 到了凤藻宫门口，裴谨言下轿，只见德妃也来了。 “哟，当真是人比花娇。这排场都不一样了啊。”德妃也下了轿辇，挑眉看着裴谨言。 “给德妃姐姐请安。”裴谨言并不惧怕德妃的冷嘲热讽。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裴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德妃突然凑近，坏笑着说了一句。 第52章 皇后着急 随后，德妃就昂着头走进凤藻宫。 对于德妃的挑衅，裴谨言早就习以为常，但德妃这番表现，说明她笃定裴谨言不知道某些事。 若裴家真出事了，皇上不可能毫无动静，要么就是德妃虚张声势，要么就是德妃暗中知道什么或者根本就是参与想要扳倒裴家的事，否则她不会这样说。 前世，德妃就是这样一个高调的肤浅角色，裴谨言再清楚不过。 要说，裴家出事，前世还真出现过，那时候，有人诬陷裴阁老和另外几家意图谋反，证据都准备得齐全妥当，搜出满满的兵器和铠甲，甚至还有预制好的龙袍。当时，裴谨言已被禁足，有人给她传假消息，说裴家被抄了全族流放，她就自尽了。 成为阿飘后她才知，裴家没有被抄家流放，老平郡王萧澈带着免死金牌和丹书铁券进宫，裴家根本就是冤枉的，一朝平反。 如今，重活一世，莫非这事提前了？裴谨言陷入了思考，重生后大多数事件还是一样的，但有些发生改变是极有可能的。 “娘娘？该进去了。”魏紫提醒她。 裴谨言回过神来，就进入凤藻宫，她来的算早，起码在中位、高位妃嫔中，她是早到的。 最后来的是兰妃、丽妃、贤妃等人，甚至贤妃还打着哈欠。 贤妃一见裴谨言就笑得亲切，“我之前要去看你，皇上不让，说你要好好歇息，补补气血。今个儿，我就把礼送过去。我看你今天倒是气色不错。” “多谢姐姐关心。”裴谨言倒是愿意和贤妃一党，毕竟贤妃跟自己没有利益关系，也不爱慕皇上，膝下只有一个大公主。 德妃听后，嗤笑一声，“本来就气色不错，又不是腿脚断了，不来请安，是想拿骄么？” 贤妃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驳道：“德妃妹妹怎么总是酸言酸语的？哦对，当时你可没有救驾，一群黑衣人来的时候，你叫得比谁都大声，跑得比谁都快。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本宫跟大公主。” “黄美茵，你少废话，好像当时你没跑一样。”德妃瞪着贤妃。 “我当然跑了，反正我也不争宠。不像你德妃，平时自诩是皇上的亲表妹，多么爱慕皇上，一有事就跑得比马还快。”贤妃向来不惧怕德妃，笑嘻嘻说着。 丽妃闻言也用帕子遮住含笑的嘴角，劝道：“算了，贤妃姐姐。” 论起武功，这后宫妃嫔肯定没人比得过贤妃；论起打嘴炮，就要看贤妃心情了，她若是跟人辩驳几百回合，也不带怕的。 许傛华也问候起裴谨言，“娘娘这些日子都在养伤，嫔妾不便去看望你，今日一见你，嫔妾也放心多了。” 本来裴谨言是傛华之位的时候，跟许傛华坐得很近，如今她成了九嫔之一的昭媛，就在左边第一排第三个了，许傛华在她后排的位置。 裴谨言回头跟她说话，没有丝毫架子，“多谢你关心。上次还说，咱们离得近要聊聊坐坐的。” 许傛华没想到裴谨言还记得这事，微笑点头，“那娘娘什么时候空了，派人来说一声，嫔妾就去叨扰。” 此时，一声唱呵，“皇后娘娘驾到。” 今日的皇后化了浓妆，穿着正红色凤袍，显得端庄大气，众人心中暗道，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没有宫宴，皇后为何穿成这般。 诸位妃嫔起身行礼，皇后一声“起。” 大家重新坐回原位后，皇后笑得大方得体，嘱咐道：“宫中新进三位妹妹，都是贵人位份。三位妹妹都起来，跟诸位姐姐介绍一下自己。” 随后，刘贵人、王贵人、郭贵人就依次起来向大家作介绍。 裴谨言的目光快速略过皇后，皇后扑了厚厚一层粉，眼下有些许青色，昨天是八月初一，皇上留宿在凤藻宫了，皇后当然是不可能因为伺候皇上而累的，恐怕是一夜都没睡好。 根据前世的情况，皇上早跟皇后没有行周公之礼的兴趣了，一是皇后曾经是太妃子的时候，想率先生下皇长子，手上占了不少人命，皇上不喜；而是因为皇后生下二公主之后，身子彻底废了，基本与子嗣无缘，皇上也不可能再去宠幸她。 裴谨言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她是不可能放心喝皇后的茶的，要说阴招，皇后也多着呢。 坐于主位的皇后也轻轻瞥了一眼裴谨言，是那样的好颜色，身段也好，怪不得皇上放在心尖上宠着。又想起昨晚，皇后主动抱住皇上，皇上却推开她，要她好好保养身子，期盼后宫其她妃嫔生下健康皇子，皇后才有盼头。 这番话分明就是皇上在讽刺皇后，皇后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所以今天化了大浓妆，整上一副嫡妻正室的派头，威震一下这些皇妾们，叫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 等到三位新人介绍完自己，皇后笑着夸奖她们，顺便赏赐了一番。 “承昭媛救驾有功，也该有赏赐，今日，东太后、西太后也会有赏赐。”皇后笑看着裴谨言。 裴谨言站起，福身行礼，笑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两位太后赏赐。” “你身子还没好全，所以你的绿头牌暂时撤下了，好好养身子。” “谢娘娘体恤。”裴谨言笑着致谢，原来是趁机给她穿个小鞋，无所谓，反正皇上肯定会忍不住，皇后这样做，只会被皇上厌弃得更加彻底。 德妃听后特别幸灾乐祸，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乘风而起了。兰妃则是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贤妃看着这些人不同的脸色，就觉得倒胃口，她是一刻都不想待。 皇后昨夜本就睡得不好，现在也乏了，挥手道：“诸位姐妹都散了，八月十五有宫宴，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这番话就像是一只钩子，提醒那些有心思想要争宠的妃嫔可以私下去找皇后商议了。 裴谨言无所谓，她初一、十五见不到皇上并不会死，反正自己白天也能伴驾，不需要争抢那些特殊的日子去表现去争抢。 许傛华所住的景仁宫和春堂，跟裴谨言住的承乾宫是同一方向，她们就一路同行回去。 裴谨言直接就邀请许傛华，“你去我那儿喝喝茶。” “嫔妾谢娘娘恩典。” 跟着裴谨言进去承乾宫主殿，许傛华就笑着夸，“到底是主殿，这气派不一样。” “随便坐。”裴谨言笑着招呼她。 立春、立冬过来上茶和点心瓜果。 俩人才说了没几句话，芸豆禀道：“启禀娘娘，郭贵人求见，说是给您送礼来了。” 裴谨言没想到，郭惠竟然这么快上门来了，心中不由得蔑视几分。许傛华听闻郭贵人来了，脸上笑容一僵，她不喜郭贵人。 裴谨言瞥到了许傛华神情变化的这一幕。 第53章 上眼药 “你跟郭贵人说，我这儿有客，让她下次再来。”裴谨言也不打算让郭惠进来。 此生，她都不会给郭惠攀上自己利用自己的机会。 许傛华有些意外，“那嫔妾先告辞了，不耽误娘娘会客。” “你不必走，我本就不认识她，她贸然前来，我还觉得奇怪呢。”裴谨言随后指指桌上的糕点，笑道：“你也尝尝我宫里的茶点。” 郭贵人吃了一个闭门羹，心中不悦，表面还是笑嘻嘻的，打听问，“里头是哪位娘娘贵客？” 芸豆觉得这个郭贵人有些不识相了，居然还打听，不过也乐得一说，“我家娘娘正跟许傛华说话呢。” 言下之意，中位妃嫔们正在里头说话，你一个低位妃嫔就不要凑上来了。 郭贵人笑着留下礼品就走了，等到了宫道拐角处才愤愤不平，“好啊，一个不受宠的许傛华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裴谨言也是，居然看不起我。等我站起来那天，她们且等着瞧。” 承乾宫主殿中，裴谨言跟许傛华聊得投机。 “你好像不大喜欢那个郭贵人？她也就是江南时，跟大家打过照面，是不是对你不敬？”裴谨言询问道。 许傛华愣了一下，随即道：“有些话不该嫔妾说，但娘娘您的祖父是嫔妾父亲的恩师，嫔妾不敢向您隐瞒什么。这个郭贵人奇怪得很，喜欢到处打听别人的事。昨天她居然跑到嫔妾住的地方，跟嫔妾套近乎，而且知道嫔妾父亲的官职，还提及您的祖父，说是门生遍布全朝。又向嫔妾打听宫中其她娘娘的事，又问您的喜好。总之，她这人，似乎嘴巴挺闲的，不知以后会不会招惹什么是非。” 所以，这就是许傛华不喜郭惠的原因。 裴谨言笑了，“以后，你不见她就行。你看，我不也打发她走了么？宫中这个地方最忌讳多事的人，若是把自己饶进危险之中就得不偿失了。你做的很对。” 许傛华叹气，“她昨天不止拜访了嫔妾，还听说她跑去跟其她妃嫔一一打过招呼。高位娘娘们都没见她，常修容、洛嫔、嫦嫔、那些都见过了。” 如今九嫔位置，只有三个人，尚在禁足的平昭仪，低调得跟透明人似的常修容，还有一个新晋的自己，承昭媛。 郭惠连常修容都去打扰，可见脸皮多厚了。前世，常修容就是一个自顾自吃斋念佛的人，她也从不争宠。 裴谨言笑道：“她应该去拜见皇后娘娘，兴许有不一样的机遇。” 早上，皇后娘娘可是说了，中秋宴即将到来，让大家好好准备准备，很明显，尚且是新人的郭惠没听懂其中的暗示。 许傛华明白裴谨言的意思，笑道：“皇后娘娘是多聪慧的一个人，只怕想要攀上那艘大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斤两。” 若是有个扯后腿的、不知好歹的狗腿子，皇后可是撇清得比谁都快。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高来福特来传旨，皇上命承昭媛前去伴驾，许傛华才笑着告退。 清凉殿中，西次间里已经摆好了午膳席面，照例还是十五道菜，其中有几道是裴谨言爱吃的。 “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裴谨言行礼。 他立即将她扶起，“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必多礼。” “嫔妾就是肩膀这里有些疼痛，其它地方都挺好的。”裴谨言笑着坐下。 皇上在她侧脸亲了亲，“那晚上，朕替你治治。” 她有些害羞，这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其他人看着，娇嗔道：“皇上快别胡说了，先用膳。” 皇上心情很好地笑了。 申公公作为司膳太监很有眼色得将菜式一一试过毒，然后就退下。高来福也退到门外，西次间的门不会关，他这个距离刚好可以听见皇上的吩咐。 裴谨言给皇上夹菜，皇上又给裴谨言夹菜，一顿午膳，俩人吃得都很高兴。皇上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温情场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甜蜜温馨。 裴谨言原本打算旁敲侧击问问前朝的事，只要拿德妃当个幌子就行，不过，又怕自己问太多反而不好，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你有心事？”皇上发现她刚刚的小小走神。 裴谨言欲言又止，“也没什么。就是德妃姐姐，今早突然对嫔妾说了一番话，让嫔妾害怕。” 听到德妃，皇帝不由得微微皱眉，“她一向骄横跋扈惯了，跟长公主一模一样，你不必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哦，好。”裴谨言从皇上的表情可以看出，皇上并没有讨厌裴家，反而是对德妃、长公主颇有不耐，那就是好事。 “她对你说什么了？”皇上突然挪动凳子，坐到她身边来。一手搂住她的腰。 “她对嫔妾说，裴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裴谨言就这么直勾勾看着皇上。 皇上见她双眸清澈温柔，不由得心底一动，亲了亲她的嘴角，随后就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裴谨言轻轻推他，他才松开她，“没事。别听她的。” 俩个人刚才吃完也没擦嘴，嘴上还有油渍，现在亲完好像更显得双唇极有光泽。裴谨言看着就笑了，皇上也笑得开怀。 门口伺候的诸人都面面相觑，高来福不由得心中佩服，还是承昭媛有办法，哪怕是用膳，都能让皇上开怀。 等用完膳，皇上想留下裴谨言，裴谨言却道：“嫔妾还要去贤妃宫中，教大公主作画呢。”她挽着皇上的胳膊，撒娇道：“那皇上晚上再见我？” 意思就是现在没空，白日淫宣也不好，晚上再春宵一度。 皇上笑得暧昧，“也行。朕会尽快处理好正事，晚上招你，别忘记次数的事。” “皇上又说这些荤话，不准说了。”她用白嫩的手捂住他的嘴。 照理说，这行为很大胆，一不小心就要被训斥，可偏偏她是裴谨言，皇上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去。” 等到她离开清凉殿，回到承乾宫的书房里，魏紫就问她，“主子为何不多留一会儿？贤妃娘娘那里，您可以晚点去的。” “就算再喜欢的东西，再美的人，你也不能天天盯着看，看久了自然就腻了。有那么一两天甚至三四天看不见，兴许更磨人。”裴谨言坐下，开始捣鼓她的画作。 今日的晚膳，皇上将会去延禧宫，陪贤妃、大公主用，这种消息一般是不会瞒的，不会有人截下用膳的皇上。 “这个消息确定？”兰妃正在自己宫中沐浴、打扮。 “老奴确定，而且这次都安排妥当了。”张嬷嬷轻声道。 “那就好。这次，再不会有人来坏事了。”兰妃对着镜子自信一笑。 第54章 诱蛇 裴谨言在未时三刻去了延禧宫，贤妃和大公主已经等着了。 “你可是姗姗来迟啊。”贤妃笑着迎她进去。 “大公主会午睡一会儿，我看现在时辰差不多，就来了。” “裴娘娘，我早就醒了，最近我都不爱睡午觉了。”大公主笑着给裴谨言行礼。 “那不行，你还是个孩子，应该要睡的。” 大公主嘟嘴，“您怎么跟我母妃一个口气，反正我白天不睡。否则白天睡饱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行，咱们大公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今天想画些什么？你画，我从旁指点。”裴谨言笑着坐下。 已有宫女来上茶和点心。 贤妃笑道：“她不过就是进步了一些，得了皇上的夸奖，天天高兴的什么似的。还说要跟你一直学到出嫁前。我跟她说了，上书房的功课也不能落下。” “其实，上书房也有专侍丹青的老师，不必非要跟着我学。”裴谨言笑道：“我这只能算是女孩子家随便画画的，跟真正的书画大家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你也不必过谦，昔年，平郡太妃、福晴县主都是以画出名的，你也是她们的子孙后辈，怎么就画不好了？我看皇上高兴得很，每每提到你的话题，他就是一张笑脸。平时他是一个冷脸的人，我都不爱跟他说话。”贤妃吐槽起皇上，是绝不会口下留情的。 裴谨言给大公主布置了作画的功课，随后就跟贤妃坐在花园里聊天，她俩也聊得挺投缘，有种知己相逢恨晚的感觉。 临近晚膳的时候，皇上在清凉殿换了一身宝蓝色龙袍才从乾坤宫出来，一路往延禧宫走去。 前不久刚下过一阵雷阵雨，时间不长，大约半盏茶，御花园花团锦簇朵朵枝叶都带着晶莹水珠，雨后黄昏显得格外美丽清澈，空气中夹杂着淡淡青草和淡淡花香。 微微拂过的风也不像夏季风那么燥热，而是带着些许清凉。 来往延禧宫，都会经过御花园。 巧的是，大公主今天偏要送师傅裴谨言回承乾宫去，于是，裴谨言、贤妃和大公主三人就在这偌大的御花园遇到了正走去延禧宫的皇上。 “见过父皇。” “臣妾\/嫔妾见过皇上。” 三人齐齐对着他行礼，皇上一见裴谨言就展露笑颜，“你们这是来接朕？” 此时，大公主尖叫一声，“父皇小心。” 花丛中窜出一条花斑蛇，到底是什么品种，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大公主替皇上挡了一下，她的手臂被咬了一口。 贤妃抽出腰间的柳叶剑出手就是一剑，将这条蛇劈成两半。 此时，又一条蛇从草丛里窜出，皇上一脚踹飞了。 高来福大惊失色，怎么御花园一连出现两条蛇？大公主替皇上挡了一下，还被蛇咬了一口。 贤妃已蹲下查看大公主的伤口，裴谨言立即卷起大公主的袖子，贤妃赶紧吸出蛇毒。 然后，裴谨言用一块帕子将大公主伤口上方包扎紧了，已有宫人去请了太医。 此时，御花园已经围了很多人，有新进宫的刘贵人、王贵人、郭贵人，还有章美人、许傛华。最远处还站着兰妃。大家都一脸担心地看着皇上。 看见兰妃在此，裴谨言眉头微蹙，隐隐觉得兰妃和此事有关。 别看兰妃站得最远，她的嫌疑倒是最大的。这一幕，前世是没有的，因为前世，兰妃因为挡刀复宠了，今生，兰妃没能挡刀复宠，所以 只一瞬间，裴谨言想通了其中关窍，知道兰妃安排这一切的动机了。 皇上十分恼火，他自然不信这么凑巧，花丛、草丛里会冲出来蛇了，而且这蛇还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真是有意思，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聪明人”搞出来的事。 不多时，太医院里四位太医都来了，他们替大公主查看伤势。 刚才发生了蛇咬人的事件，御林军拿着刀剑在花丛草丛中一点一点搜索，看看还有没有蛇类动物，若是还有残留，没有主子敢去御花园赏景了。 刘太医仔细查看了大公主身上佩戴的香囊，又听说此蛇似乎冲着皇上去的，就查看皇上佩戴的荷包、玉佩等物。 “皇上平时可熏香？” “朕从不熏香。”皇上脸色阴沉。 刘太医蹙眉，硬着头皮道：“微臣斗胆，请皇上将这一身衣物脱下，让微臣检查一番。” 皇上就这么脱下外袍，摘下腰带，刘太医接过仔细闻了闻。 然后回道：“禀皇上，您这条腰带上有淡淡的一种香料，叫做诱借，能使爬行类动物发情。但仅仅只有这种香料也不够，刚才那两条蛇很可能已被专门的催\/情药物刺激过，才会如此。” 高来福听后背后冒冷汗，皇上平时戴的腰带是承昭媛做的那条腰带，今天因出来用膳怕弄脏，所以换了一身衣袍和一根腰带，就出了这种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谋害皇上，高来福真是恨死那个蠢人了，这不是要害死所有人么？ 其他三位太医又一一看过这根腰带，的确香味淡淡的，不仔细闻还闻不出来，如今御花园混着花香和青草香味。 “都跟朕去清凉殿。”皇上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妃嫔们。 还好大公主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服下太医的解毒汤药即可。贤妃气呼呼去了清凉殿，她也想知道是哪个毒妇搞的鬼。 皇上坐于主位，其她人都站在殿中央，纷纷行礼。 “都说说，你们一个个的去御花园做什么？” 贤妃先回答，“大公主上完课，要送承昭媛回去，我就跟她们一起。半路上刚巧遇见皇上。至于其她人，多半是来偶遇皇上的。” 其她人确实是来偶遇皇上，但她们表面上都说了别的理由，比如逛园子、采花泡茶。 郭贵人此时抖起机灵，柔声道：“启禀皇上，会不会是笛声引来了蛇？听闻刘贵人每日都在御花园吹她那支竹笛，想要遇到皇上。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刘贵人赶紧跪下来，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皇上明鉴，婢妾的笛子不会引来蛇的。婢妾冤枉呐，怎敢谋害皇上。” 王贵人斜睨一眼郭贵人，早知道她不是好人，这个时候居然还踩别人一脚。 跪在地上的郭贵人哭得眼泪鼻涕流成一团，完全不顾形象，可见，是真哭，真怕。 贤妃看了诸位表情，见兰妃一脸镇定，问道：“兰妃，你去御花园做什么？” “我去逛逛而已。” “别装了，你从不做无目的的事。说，你为何在御花园放蛇？”贤妃一向觉得兰妃阴毒，什么坏事都干得出。 “笑话。贤妃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在御花园放蛇害皇上？”兰妃反问。 “我知道。”裴谨言淡淡道。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第55章 最后的挣扎 “因为兰妃一直觉得自己已失宠，所以故意诱蛇到御花园，若是皇上被咬，她就挺身而出替皇上吸出毒素，谋求复宠。”裴谨言丝毫不惧众人目光，冷静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贤妃就知道兰妃定有阴谋，只是刚才一时没想到动机，此时此刻，宛如醍醐灌顶，“兰妃，你真够毒的。皇上和大公主今日若是被蛇毒死，你有几条命赔？” 兰妃立即跪地，神情是哀伤，眼中掉泪，哭的姿势都恰到好处，我见犹怜、令人心疼的模样，“皇上，臣妾自东宫时就跟着您，对您一直都是爱而不得。臣妾不会那样做的。您也知道贤妃姐姐一直不喜欢臣妾，如今臣妾什么都没做，又恰好路过，就饱受这样的侮辱。还有承昭媛，臣妾不知哪里得罪她，她要和贤妃沆瀣一气污蔑臣妾。” 同样是哭泣，刚才刘贵人被冤，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哭得发鬓混乱；兰妃却是衣衫一丝不苟、就连妆容都保持得特别好，裴谨言还发现，兰妃今日似乎特意装扮过，还挺漂亮的。 贤妃情绪激动，转头看着皇上，“皇上，您还要包庇这个恶妇么？她从前在东宫就是装的。如今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请皇上严惩。今日要不是大公主，皇上就被蛇咬了啊。” 皇上冷着脸，眼眸更是无情极了，“朕自有定夺。” “皇上？这个毒妇不能不除啊。”贤妃以为皇上又要放过兰妃，心中不免气闷。 “今日路过御花园的，无论位份高低都去一趟掖庭，把今日经过说给掖庭管事听。”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大家都去录口供。 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过，若有宫人犯事，掖庭是直接上刑的，若有后宫主子犯事，也是有了证据之后直接拉入掖庭，像今日这样，好几个都要去掖庭的，实属第一次。 高来福有些不大确定，因为若是如此，贤妃娘娘、承昭媛都要去掖庭配合纪录。 “是，奴才遵旨，各位娘娘、小主请。”既然皇上发话，高来福不得不执行。 所以，他目前的态度还算恭敬。 裴谨言是不怕去掖庭的，反正自己也没嫌疑，去掖庭只是走个过场，至于其她人什么心理活动，她就不得而知了。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在路上，颇为壮观。皇上在御花园遭遇蛇袭击的事，已经传遍六宫了。 东太后、西太后、皇后、德妃等人都去清凉殿看望皇上，免不得一场叽叽喳喳的叮嘱和议论。 另一边，裴谨言等人到了掖庭，这里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偶尔还能听见痛苦的呻吟，有宫人在做苦力，还有些衣裳破烂得看不出是宫人还是主子的女人正在受刑。 “承娘娘，您放心，就是问话，什么都不会做。”高来福怕裴谨言害怕，特意安慰了一句，给谁上刑，都不可能给裴谨言上刑，这点分寸，高来福还是有的。 况且，掖庭的人也知道，这位承昭媛就是皇上心尖上的宠妃，态度相当好，来问裴谨言问题的还是两个嬷嬷。 至于，贤妃黄美茵，无论嬷嬷还是太监都不敢审，也是笑嘻嘻例行公事，问完她问题就请贤妃回延禧宫去了。 裴谨言出了掖庭后，回头看了一下这地方，随后就往承乾宫走去。 姚黄、魏紫已经迎上来，“还以为娘娘要进去一会儿呢。” “可担心死奴婢了。” “贤妃呢？”裴谨言还想等贤妃一起走。 “贤妃娘娘刚来出来，已经回去了，口中还骂骂咧咧的。”魏紫笑道。 “贤妃骂什么了？” “贤妃娘娘说指望男人是不行的，还说兰妃都这样了，皇上还包庇，真是匪夷所思。反正一路走一路骂着。”姚黄现在觉得贤妃确实也挺有意思的，敢作敢当，也敢说大实话。 裴谨言唇角微弯，“快了。” 如今兰妃出此下策，就是失宠着急的缘故，之前行刺的事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兰妃就彻底起不来了。 等到清凉殿的那些女人走后，皇上清静了不少，他又招来了高来福，问起审问经过。 “皇上，几位娘娘、小主都已经问完话了，跟刚才在殿中说的差不多。”高来福躬身禀报。 “承昭媛没吓着？”皇上想起裴谨言，可别把那小女人吓到了。 “皇上放心，承娘娘进去一会儿就送她出来了。” “启禀皇上，暗卫首领焦勋求见。”守门太监禀道。 “宣。” 等焦勋进来，高来福就退出去了，这个焦勋一向来去匆忙，但每次的消息都足够劲爆，他就是皇上的另一双眼睛。 焦勋走后，皇上似乎心情更差了，隐隐忍着怒火。 高来福心中有些忐忑，“皇上，可要传晚膳？如今已经误了晚膳时辰了。” 皇上突然把一堆奏折推到地上，冷声道：“去，将三公主带到洛嫔那里，以后三公主就是洛嫔的孩子。至于兰妃，禁足漪兰宫中，命一列御林军围住漪兰宫，谁都不准进去。” “奴才遵旨。”高来福大惊，看来这兰妃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他心中暗暗猜测该不会是跟江南刺杀事件有关？ “等一下，不必禁足了，就直接将她送去冷宫，褫夺封号。” “是，奴才领旨。” 后宫突然有这样的惊变，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晚上，还下了一场阵雨，无边的凉意驱散了这夏季的暑热。 裴谨言站在书房窗前，静静欣赏外头的连绵雨丝，心中一片波兰平静。 “娘娘，听说漪兰宫一片混乱，兰妃被带去冷宫，三公主也被带去洛嫔娘娘那儿了。外头传言，兰妃诱蛇咬皇上。”姚黄进来替裴芳菲披上一件轻薄外衫，以免她着凉。 魏紫拿着食盒进来，“晚膳时辰就算过了，娘娘也得用一些。饿出病来可不好。” 裴谨言坐到桌前，随便吃了几口。 冷宫中的兰妃大喊大叫了好半天，只有一个太监送了一碗馊饭和一只沾了灰尘的白面馒头进来，算是她的晚膳。 她根本没碰这猪食一般的晚膳，情绪近乎崩溃，她知道可能会有事情败露的那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喂，替我去请承昭媛来，就说我知道她的两个秘密。我这两个秘密能帮她不少忙。”兰妃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镶玉的昂贵簪子给看守的太监。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讨论了一会儿，决定去请承昭媛来看看，因为这承昭媛可是轻易巴结不到的，万一废妃兰妃说的确实能帮到承昭媛呢？那他们还有个通风报信的功劳，万一到时候能调去承乾宫伺候岂不是前途一片光明？ 第56章 其言也恶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兰妃突然被打入冷宫，让很多人心中打鼓，唯恐自己以前做的丑事暴露出来，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丽妃哄着三皇子睡着之后，自己怎么都睡不着，她在窗前的榻上坐下，看着外面的寂寥夜景。 凤藻宫内，皇后嘴角微翘，“这个兰妃平时心机深沉，竟也有栽跟头的时候。本宫还以为她手段多高，不过如此。当年，本宫也在她身上栽过跟头。那时候，兰妃还是东宫的张良娣，风头无二。弱柳扶风的模样，皇上别提多爱了。如今这下场，真是讽刺。” 程嬷嬷笑道：“谁说不是呢？娘娘，现在不能称呼兰妃了，是废妃张氏。” 兰妃闺名，张婉柔。 “光是诱蛇咬皇上，估计还不至于会这样，兴许还有别的事。”皇后微微眯眼，“明早派人去打听打听。” “娘娘放心，老奴已经派人盯着了。娘娘您要不要去跟废妃张氏打个招呼？” “这种丧家之犬，本宫不必见。”皇后今夜的心情好得很，“去拿壶酒来，本宫一人小酌几杯。” 承乾宫内，裴谨言正准备洗漱沐浴，芸豆就来禀，“娘娘，冷宫那里有个太监来传话，说是废妃张氏要见您，还说什么知道您的秘密。那个太监还说，他们不敢声张，目前此事无人知晓。” 意思就是，被废的兰妃可能知道裴谨言什么秘密，请裴谨言去一趟冷宫见面，这事是绝对保密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魏紫劝阻道：“娘娘不能去，万一废妃张氏要对您做什么，咱们可是防不胜防啊。” 姚黄也点头，“是啊，主子，她能知道您什么秘密？分明就是诓骗您去。现在是晚上，冷宫那地方最偏僻，若是出什么事了，奴婢们去乾坤宫找皇上还得跑好一阵子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要听听张婉柔要跟我说什么。”裴谨言笑道：“不碍事的，咱们多去些人。” 魏紫替裴谨言披上披风，宫门外轿辇已经准备好了，魏紫、姚黄、立春、立冬都跟着，还带了四个太监。 她坐着轿辇到了冷宫，此时，明月悬空，一阵阵凉风袭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地是冷宫的关系，姚黄总觉得周围阴森森的，她不停向四周张望着，警惕心很高。 听说，冷宫闹过鬼呢。 裴谨言却内心强大，丝毫不怕，前世，她在冷宫里待过，那是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很多人笑看着她倒下甚至背后捅刀。 如今想起来，竟也云淡风轻了。 很快到了冷宫门口，裴谨言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缓缓走了进去，守着冷宫的小太监笑嘻嘻请安，“见过承娘娘。”随后开了门。 另一个守门太监搬来一张红木椅子放在门口，小顺子用袖子擦了擦凳面，裴谨言才坐下。 “还记得初入宫时，你给我请安，我居高临下看着你，如今倒是你居高临下看着本宫了？”兰妃张婉柔嘲讽一笑，这笑，既是嘲讽眼前人，更是嘲讽自己。 “张氏，本宫来了，你想说什么就说。”裴谨言看了看四周，破烂潮湿的墙面，满是灰尘的桌椅，长榻，地上还有一碗馊饭和黑漆漆的馒头。只怕兰妃这一辈子都没过过这样的日子。 “你就不问问，本宫知道你的什么秘密？”张婉柔露出一个邪性的微笑，像是离癫狂不远了。 魏紫、姚黄很担心这个半疯癫的废妃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越发站得靠前。 “本宫能有什么秘密？倒是兰妃你的秘密，本宫还知道几个。比如戕害皇上的子嗣，比如计划了江南刺杀，比如计划了这次的诱蛇。”裴谨言镇定看着她。 张婉柔的表情立即变了，“你怎么知道江南刺杀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婉柔，你生下了三公主，为她积点德。她有个犯了大罪的母妃，要她以后怎么办？” 张婉柔突然癫狂大笑，“什么怎么办？有谁问过我？有谁关心过我？皇上也只不过是个负心汉。哦对，裴谨言，你可千万别以为皇上喜欢你，他就是一时兴起。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哈哈哈哈。” 裴谨言站起来，“既然你没什么重要事说，那我就走了。” “你知道皇上为何招你进宫？因为你的家世，因为你祖父背后纯臣的一派势力，正好可以压制皇室宗族和那些腐烂的老牌世家。你知道你为何至今还不怀孕？说不定私下里，皇上给你暗中吃了什么呐。” “把她嘴堵上。”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冷宫两个太监立即就照做了。 出了冷宫，裴谨言就不苟言笑，看着蔫蔫的，小顺子以为是兰妃挑拨成功了，着急得不行。 等裴谨言回到承乾宫，进入净房沐浴后，小顺子就跑去乾坤宫清凉殿找到师傅高来福。 现在清凉殿内也灯火通明，皇上并没有睡，他接到江南总兵荣大人的八百里加急密报，上面是关于江南行刺客一事的奏报，跟暗卫首领焦勋说的基本一致。 守在门口的高来福见小顺子慌张跑来，“你不在承乾殿伺候，怎么到这儿了？” 小顺子在高来福耳边轻语了几句。 高来福听后蹙眉，“这个张氏疯了？看守冷宫的几个小兔崽子也不成体统，竟受弃妃差遣，若承娘娘被张氏伤到了，杂家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子赔。你们也是，娘娘要去冷宫，你们就不劝着点？” “主子要去，咱们也劝不动啊。” “滚滚滚。都不知道怎么当差的，一个两个都傻得要命。”高来福翻了一个白眼，随后开门进去。 他没着急说话，先亲手奉茶放到皇上的书案桌角。 “何事？”皇上正在写圣旨，坐得身姿笔挺，神情严肃，丝毫没有抬头。 高来福硬着头皮将张氏要求见裴谨言，并挑拨的事情说了。 果然，皇上听后，将手中朱色御笔扔出去，“好一个张氏，她倒是恶毒得很。死到临头，居然连朕也敢污蔑。” 高来福摇头叹气，“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氏却是其言也恶。” 本来张氏犯的一件件都是死罪，只不过皇上不想那么快处死她，而且张氏的娘家忠勇侯府也是有功之臣，此事需要一个过渡期。现在不需要了，冷冷道：“赐死。事后就说冷宫走水了。” “是，奴才领旨。”高来福迅速带人去了冷宫。 宣读圣旨后，张婉柔又是一阵癫狂发笑，“哈哈哈，凭什么叫我死？让皇上去死。” 这笑声让高来福背后发凉，他使了个眼色，就有小太监将张氏的嘴堵上。 此时，冷宫门开了，进来的是贤妃。 高来福欲行礼，贤妃肃容摆手道：“你们出去等着，本宫来送她上路。” 第57章 一席之地 高来福微愣一下，“可是贤妃娘娘，这” “高公公是信不过本宫？放心，本宫先跟她算算账再处理她。到时候，随公公怎么说都行。”贤妃笑道。 高来福便放心出去了。 冷宫门外，小山子问他，“师傅，万一贤妃娘娘她吃亏怎么办？” “这满宫里的女人，谁能让贤妃吃亏？杂家告诉你，贤妃一个打几个男人都没问题。” “那贤妃为何一定要亲手来处置张氏？”小山子不是从皇上还是太子就伺候的，他从前在别的地方当差，对这些后妃年轻时的事一无所知。 高来福轻声道：“有仇。当年贤妃娘娘的亲姐姐是太子侧妃之一。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呢。侧妃只有两个。这个张氏使了点手段，那贤妃的姐姐难产而亡。” “原来如此。”小山子明白了，“怪不得之前听说，贤妃拿剑追着兰妃跑呢。” 不多时，里头传出张氏和贤妃相互叫骂的声音，随后声音小了些，张氏开始求饶了，最后，求饶声都不见了。 门开了，贤妃出来仍旧面色冷然，她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劳烦高公公处理一下。” “是，恭送娘娘。”高来福笑着行礼。 等到高来福进去发现张氏已经没了气息，是被白绫勒死的，死前挣扎过，程度激烈，指甲都断了。 高来福一挥手，其他太监已经准备好了水桶等物，只是放火将尸体烧了，然后扑灭这小小的火。第二天的说辞只能是冷宫起火，废妃张氏来不及逃生，去了。 清凉殿灭了几盏烛台，批阅完奏折的皇上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什么时辰了？” 高来福恭敬道：“子时正了。皇上该歇了。” 突然想起那个小女人，皇上有些担心她胡思乱想，万一她信了张婉柔的话，那就麻烦了。 “去承乾宫。”皇上直接走出去。 “是。”高来福本想说，这个时辰，承昭媛娘娘大概睡了，后来他一想，即使睡了也没啥，皇上去了不正好一起睡么。 皇上这两天忙于政务，没有招人侍寝的打算，但今晚他一定要去看看她。 踏着浓浓夜色，皇上进了承乾殿，守门的人要行礼，他直接手一挥。 这个时辰，守夜的立冬和魏紫都愣了一下，她们只是默默行礼，并未说话。 皇上熟练推开内室门，裴谨言正躺在床上看书，并没有睡着。 “怎么还不睡，又在看话本子？”皇上一把夺过她的书。 “皇上？”裴谨言立即抱住他的腰身。 “这两天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按时喝药？” “不疼了，好了。” “朕看看。” “不行，伤口有疤痕，丑丑的。”她不让。 “朕不嫌丑。”皇上解开衣襟，查看锁骨下方的伤口，确实结疤了，只是这疤痕还未完全长好，可能还要几天，“这几天你沐浴了？” 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嫔妾只是稍微擦洗，避开了伤口。”裴谨言靠着他，说话声就像一根羽毛在挠他。 “今天，你去看张氏了？”皇上突然问起这个。 “嗯。”她的情绪不太高，随即捂住了皇上的嘴，“不要提她。在这里，只能有皇上跟嫔妾。” 他握住她的手，“别听疯子胡说，朕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嫡女多的是，世家嫡女也有，皇后不就是么？并不是每一个世家嫡女都能获得皇上的宠爱。 其实今天裴谨言是故意带着小顺子去冷宫的，因为她知道小顺子定会去跟高来福告状，高来福知道了，皇上就会知道。 她想试探皇上是什么态度，若是皇上怕她误会自己，就会晚上前来或者明天前来安慰，没想到，皇上晚上就来了，可见，裴谨言在他心中是已经占了一席之地，且是比较重要的。 除去政务，她已经相当有地位了。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随后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二人就来了一个天雷勾地火的缠绵之吻，虽然皇上很动情，但他克制住了，“别闹，早点睡。” “嗯。”于是裴谨言就枕着他的手臂睡了一夜。 翌日早起，皇上悄悄抽出自己的手臂还怕吵醒她，然后才匆匆去上朝。 一觉睡到自然醒，裴谨言惊觉不对劲，“请安迟了？” 魏紫笑道：“主子放心，皇上一早打发人来说，各宫不必去请安。听说皇后娘娘有些头疼着了风寒。” “还真是巧了，张氏刚没了，皇后就不舒服。”裴谨言赶紧起床洗漱，梳妆换衣裳。 早膳上了精致的八个碟子，裴谨言每个都吃了一点，她心情不错，因为昨晚的试探结果让她觉得很开心。 等早膳席面撤下去，姚黄才禀，“听说冷宫的废妃张氏去了。因为冷宫走水，她没逃出来，尸体都烧焦了。” 其实，宫里这种事非常正常，既然是废妃了，那么出现任何意外都有可能。 “嗯。”裴谨言并不在意，如今兰妃倒了是好事，以后就少一条暗处的毒蛇。 “那个郭贵人，最近如何？”她已命小盖子去暗中派人盯着郭惠。 “郭贵人还是时常去拜访其她小主，只是中位妃嫔们似乎都不怎么愿意见她了。” “盯紧她，若是她接到侍寝的消息，立即告诉我。”裴谨言下定决心，就是不让郭惠有翻身的可能。 今日下朝后，皇上立即宣了忠勇侯进宫，随即将证据交给忠勇侯看。 忠勇侯张矩看得冷汗直流，连忙跪地，“皇上明鉴，微臣并不知此女怎会堕落到如此地步，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兰妃这个庶女已经疯癫到算计皇上性命的程度，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庶女，还让她进宫作甚，这不是叫全府人一起陪葬么？ “朕也知道忠勇侯府未必参与此事，否则，如今抄家的侍卫队已经到侯府了。”皇上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忠勇侯羞愧万分又讪讪的，心中有些后怕。 “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朕也不能包庇忠勇侯，也不会牵连太多，就降爵，以后就是忠勇郡公，爱卿觉得如何？” 出了这样的大事，皇上还能饶过他们张家，老侯爷当然欣然应允。 见完老忠勇侯，皇上又加急处理了一批奏折，此时，敬事房太监王公公端着托盘来了，他也不想来找骂，可是东太后娘娘说，皇上怎么能不招人侍寝。 他只能硬着头皮来，轻声道：“皇上，东太后娘娘让您看看今晚招哪位小主侍寝？后宫还有新进的三位小主呢。” 皇上眼神冷厉，扫了托盘一眼，冷声道：“为何没有承昭媛的牌子？” 第58章 脸皮厚 王公公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高来福，高来福眉毛一挑，心道你看杂家做什么，这头牌的事也不是杂家做主。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说承昭媛病了，不宜侍寝，要多休养些时日，所以暂时先撤下承昭媛娘娘的牌子。”王公公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这是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可谁都知道承昭媛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两边都不好惹。 皇上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问道：“敬事房如今姓程了？” 程是皇后娘娘的姓氏。 王公公吓得立即跪地，“皇上恕罪。” 高来福此时笑道：“皇上，承昭媛娘娘先前受了剑伤，想是如今已无大碍了，恐怕有些人并不知晓娘娘的病情。”随后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点头，“皇上恕罪，奴才即刻将承昭媛的绿头牌放上去。” “不必了，今天朕没空。滚出去。” “是，是。”王公公连滚带爬，带着托盘跑了，背影相当狼狈。 今夜，皇上并未找人侍寝，他有事要忙，接连看了几封密报，心情不是太好，有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打量他不敢处置？不是不敢处置，是时辰未到罢了。 “什么时辰了？”皇上批阅完奏折问了一遍。 “皇上，子时了。” “嗯。”皇上换了家常外衫，去净房洗漱一番打算睡了，只是到了宽大龙床上总觉得少了什么。 不一会儿，他又坐起来，穿上外袍出去。高来福赶紧叫人一起跟上，从方向判断，是从乾坤后门直接去承乾宫，这样距离更近，一条笔直宫道出去就是。 跟昨夜一样，承乾宫的宫人们不敢大声声张，正站在裴谨言内室门口守夜的芸豆，原本还耷拉着眼皮打瞌睡，眼前凸现一抹明黄色衣料，吓得她一激灵，赶紧跪下行礼。 旁边是姚黄，姚黄瞥见这小妮子的动作，不由得无声笑了，等皇上进去后，芸豆起身去隔壁茶室泡了杯茶端给高来福。 姚黄笑道：“高公公辛苦了，一起喝杯茶？夜还长着呢。” 内室之中，床幔早已放下，依稀可以见到窈窕倩影，皇上掀起帘子上床，抱住佳人，闻着她颈脖间香味。 裴谨言原本睡得正香，发现身后多出个人，差点要惊叫。 “是朕。”他的嗓音醇厚好听。 “皇上忙到现在？”她转过身来，轻柔触及他的五官。 “嗯。睡。”他抱着她，心中一片柔软。如今八月初，夜里的风还挺凉，没有白天那样的酷热难耐。 内室的窗开着，他们若是分开些睡，还是挺舒服的，偏偏紧抱着，越来越热。 渐渐的，皇上就有些不满足于抱着，手上动作也多起来，不多时就亲了上去，无数轻柔的吻落在白皙肌肤上，少不了一番被翻红浪。 最后，裴谨言沉沉睡去，还是皇上替她擦洗一番。 翌日，裴谨言醒来时，皇上早已去上朝。 魏紫笑着进来，“主子，今早也不用去凤藻宫给皇后请安，听说皇后娘娘风寒还未痊愈。” “皇后真病了？”裴谨言有些讶异。 “听说是的，而且大皇子似乎也染了风寒，晚上就咳嗽连连的。”这事是魏紫从小顺子口中知道的，小顺子是从高来福口中知道的。 裴谨言摇头，“这才八月的晚上，大皇子就染了风寒。” 大皇子确实命不长，前世才活到十三岁。都说是程皇后早年造孽太多，她的报应。 早膳席面来了，两样粥点，六碟糕点、一碗温热豆浆。裴谨言觉得还挺饿，吃了不少。 立冬撤下早膳席面后，只听门口一阵嘈杂。 “我要见父皇。” “三公主回去，皇上不在这儿。” “你们都走开，父皇肯定在这儿。” “何事？”裴谨言问道。 “娘娘，是三公主，她说皇上在这儿，一定要见。”芸豆一阵尴尬，若是那些后宫妃嫔还真能打发走，这可是三公主，她不敢随便打发。 裴谨言走到门口，果真就见三公主和她身后伺候的奶娘、嬷嬷、宫人们。 “奴婢见过承昭媛娘娘。”众人行礼。 裴谨言笑道：“三公主，你父皇确实已经上朝去了。” 三公主一下子就冲进承乾宫的正殿里头，魏紫、姚黄都吓了一跳。三公主每个屋子都去看一遍，随后才相信皇上不在。 “有人说是你杀了我母妃，是不是？”三公主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此人是谁？三公主可否让她来跟我当面对质？”裴谨言就这么看着三公主，隐隐对三公主造成一种压迫感。 三公主也不怕她，大喊道：“她们都说你是狐狸精，都是因为你，父皇才不喜欢我母妃，不喜欢我的。你敢不敢承认是你杀了我母妃？” “我不必杀人。” “你骗人。你们都骗我，我恨你们。”三公主突然拿起茶几上的茶壶、茶杯就朝裴谨言扔过去。 裴谨言敏捷躲过，这些茶具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还好里头的茶并不烫。 “洛嫔娘娘驾到。”门口一声唱呵。 洛嫔匆忙赶来，头上还有薄薄一层汗，见状后大惊，“承娘娘，您没事？嫔妾管教不周。”她还急忙行礼，差点摔一跤。 洛嫔也是倒霉，突然多出一个女儿，而且还是废妃张氏的女儿，根本就不听劝。从第一天去洛嫔那里，三公主就哭闹不停，甚至还辱骂洛嫔。 “洛嫔不必多礼，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裴谨言倒是没有责怪洛嫔。 “三公主，咱们回去？”洛嫔这几天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她真希望皇上把三公主带走，让别人养着，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她又不敢说，还没人敢当面嫌弃龙种。 “哼。”三公主朝裴谨言翻了个白眼就大摇大摆离开这里，一出承乾宫就疯跑起来，洛嫔只能在后面追赶。 魏紫摇头叹息，“辛苦洛嫔娘娘了，这样的闹剧天天有。” 郭贵人才从御花园散步过来，她是准备来拜访裴谨言的，要想混下去就要脸皮厚，上次没见到，这次一定要见到，毕竟裴谨言的承乾宫是皇上经常会去的地方。 眼见着三公主疯跑着去前头，后头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洛嫔。 郭贵人嘴角微弯，这后宫还真是有趣。她目光微闪，若是三公主能被自己利用一下，兴许也不错。 承乾宫主殿富丽堂皇，里头如今被装扮得风雅别致，墙上好几幅水墨丹青画，显得格调清幽书雅。 “主子，郭贵人又来了。”芸豆在门口禀道。她不懂为何这个郭贵人脸皮这么厚，拒见了还要来。 第59章 截人 “若主子不想见她，奴婢去打发了。”姚黄觉得芸豆到底年纪小了些，做不出冷脸的模样，她可不怕。 “之前她来，我已经推脱了。”裴谨言换了个坐姿，“你让她进来，我听听她说什么。” “是。”芸豆应了一声，随即出去通报。 郭贵人今日打扮得素淡了一些，她这身素白的丝绸面料倒是清雅，头上的发髻也简单，好像似曾相识？ 没错，郭贵人正在模仿裴谨言的穿衣风格，这一点令裴谨言心中不喜。魏紫、姚黄等人也发现了。立冬端着托盘前来上茶和点心。 承乾殿的宫人们比郭贵人身边伺候的人多多了，郭贵人带着贴身大宫女一进来，立即就有种压迫感。 尤其郭贵人的宫女，头低得很，唯恐被看见似的，行礼时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婢妾见过承昭媛娘娘，娘娘万福。”郭贵人的声音娇滴滴的，其实她原本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刻意营造出一种声如黄莺的感觉。 她浑身矫揉造作的模样，裴谨言心中一阵恶寒，却也是笑着回应，“妹妹无须多礼。上次你来，我宫中正好有客。” “娘娘这般的美人，这般的恩宠，宫中时常满座，婢妾明白。娘娘可还记得，当初在京城时，有两个宴席上，婢妾是见过您的。那时，咱们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呢。”郭贵人提起这茬，想跟裴谨言套近乎。 裴谨言当然记得，所以当时根本没理她，笑着摇头，“不好意思，当时人太多，我记不得了。” 郭贵人丝毫不在意，“可如今，咱们又在宫里见着了，实在是一种缘分。几年前，婢妾一见娘娘就觉得特别合眼缘，果然，如今更甚从前。” 她又微抿了一口茶，夸赞道：“娘娘宫里的茶真好，香极了。您今日还要去乾坤宫伴驾么？” 这个问题有些逾矩了，伴驾也不会跟郭贵人说啊，姚黄板着脸，说了一句，“贵人小主，您逾矩了。伴驾之事，不得随意妄言。” 郭贵人愣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叫姚黄的大宫女放肆得很，但这毕竟是裴谨言的宫女，郭惠没权训斥，再者，这里本就是承乾宫。 郭贵人尴尬笑了一下，“妹妹初来宫中，规矩不好，还请姐姐勿怪。”随即她就红了眼眶，一副即将落泪的模样，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身世，“婢妾出身小官家，又是庶女，见识不多，时常惹笑话。家中姊妹多得很，嫡庶都有，婢妾时常被欺压，唯有进宫这条路” 这些话术，裴谨言前世就听腻了，现在微蹙着眉头，只等她说完就请她出去。 魏紫见状，笑着问道：“娘娘，刚才贤妃娘娘打发人来问，您今日什么时辰去延禧宫，她好准备一下。” 大家都知道大公主在跟裴谨言学画画。 郭贵人一听裴谨言等会儿有正事，而且说不定贤妃会来，就收起眼泪告辞了，“娘娘您忙，婢妾不打扰了。” “那我就不送郭贵人了。”裴谨言确实不想再听她啰嗦下去了，对她那可怜的身世没有半点同情，对她的家事更不感兴趣。 她走后，裴谨言呼出一口浊气，“将这穿堂窗户都打开，透透气。” 姚黄蹙眉道：“这个郭贵人怎么奇奇怪怪的，一股子小家子气，还模仿咱们主子，真是笑死人。” 魏紫笑道：“模仿就模仿。有什么的，只要她别不识趣就好。” “刚才贤妃真打发人来？”裴谨言问道。 魏紫摇头，“没有，奴婢编的，否则这郭贵人说个没完没了的，不想走了。若是皇上碰巧来了该多麻烦。” 如今裴谨言盛宠，皇上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到承乾宫来，所以她们这些宫女太监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伺候。 三公主大早上撒泼大闹承乾宫的事，皇上已经知晓，所以中午就命洛嫔带着三公主到清凉殿用午膳。 午膳用完之后，皇上就训斥了三公主，并让她在洛嫔宫中禁足，将三公主身边服侍的宫人都撤换了一遍。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晓谕六宫的。后宫众人不由得对裴谨言羡慕嫉妒，皇上这般宠爱她看重她，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 晚膳，东太后叫皇上陪她用膳，母子俩又促膝长谈了一番。 “娘娘，清凉殿有消息，今晚侍寝的是新进的三位小主之一。”小顺子过来说了这个消息。 裴谨言正坐在承乾宫前院的千秋架子上，手拿着团扇，微顿了一下，“总不能让新人素着。是哪个侍寝？” 前世，那三个已经侍寝过了，不过今生由于些许改变，她们还未开始侍寝。 “是郭贵人。据说，原本是刘贵人，刘贵人病了，所以换成郭贵人。”小顺子禀道。 “呵。每次别人侍寝就病，由郭惠代替，真够巧的。”裴谨言冷笑一声站起来，嘱咐魏紫，“我要沐浴，等会儿，咱们去逛逛御花园。” 星夜寂寥，夜风带着七分清爽，吹在身上一点都不燥热，皇上磨蹭到亥时正才从清凉殿走出来，他微蹙眉头，东太后劝他雨露均沾，他得装装样子，若是惹得东太后都不喜欢裴谨言了，她的日子会难过的。 不知不觉他又经过承乾宫，只见承乾宫宫灯摇曳，似乎暗了不少，这小女人八成已经睡了。 高来福在前头拿着灯笼引路，皇上的眼神、心思，他猜得七七八八，皇上定是在想承昭媛。 路过御花园时就听见一阵嬉笑的声音，皇上马上就听出有裴谨言的声音，他循声走去御花园东边的竹林，她正拿着一个袋子捉萤火虫，周围宫女们都站着看。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安。”宫女们纷纷行礼。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玩了？都这么晚了。”皇上扶起正要行礼的裴谨言。 “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看见萤火虫好看，就想抓几只。”她低头，声音闷闷的。 他知道，她肯定是因为自己翻了别人的牌子而难过。 突然，裴谨言被抱住，“朕说过的话不会变，你要记得。” “嗯。”她在他怀中仰起头，眼眸中满是他。 天空突然下起雷阵雨，豆大般雨点密密匝匝落下。皇上拉着裴谨言去附近假山洞里躲雨。他俩到底还是被打湿了部分衣衫。此刻，她的衣衫紧贴身上，被皇上揽在怀中，俩人贴得极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的鬓发也湿了些，倒有几分凌乱的美。 裴谨言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萤火虫在假山洞里飞着，替这里带来微弱的光。 微光下，她本就精致的五官和无暇肌肤更显几分魅惑。二人鼻尖对鼻尖，彼此都胸廓起伏着，可能是刚才小跑一阵的缘故，也可能是假山洞中空间狭小的缘故，也可能是心有对方的缘故，气氛暧昧勾人。 第60章 以退为进 他将她抵在石壁上，她的目光柔情似水，就这样被她看着，他就觉得无比甜蜜满足。他的理智克制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崩溃，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情绪在叫嚣。裴谨言踮起脚尖亲了他的嘴角，接下来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兴许是从未在这样幽暗的逼仄空间里行过周公之礼，一时间，俩人都觉得刺激又新鲜。 “皇上，咱们出去，外头还有人等着呢。”一轮过后，她伏在他肩头劝道。 “好。”他的声音暗哑，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皇上打横抱起裴谨言，用自己的披风将她牢牢盖住，一路抱着她回承乾宫。 刚才雷阵雨来时，高来福也没淋到，因为承乾宫的宫人们都很聪明，竟都提前带了雨伞，小顺子笑眯眯得替高来福撑伞，高来福把这些宫女太监们都夸赞了一番，是会做事的。 按照高来福服侍的经验，皇上和裴娘娘进去，肯定不会马上出来。果然，是受了宠幸才出来的。 皇上抱着裴谨言走在最前方，高来福有眼色地提着灯笼走在左前方，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等到了承乾殿的主殿内室，皇上才放裴谨言下来。 “皇上，刚才真是羞死人了，万一被其她人知道怎么办？” “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她耳边，轻声笑了，“方才你不也挺享受的么？” “皇上又这样，不许说荤话。” “好。一起沐浴？该歇息了。”皇上拉着她进入旁边的净室，主殿的净室很宽敞，里头造了专用的沐浴池子，虽不及皇上清凉殿的那个，这个也很不错了。 “皇上，不能再闹了，您明早还要上朝。”裴谨言怕他又要做什么。 皇上笑得颇有意味，“朕当然知道。就怕言儿你睡不着。” 俩人在净室内耳鬓厮磨好一会儿才从里头出来，然后就相拥而眠。皇上这回明白了，他只要抱着她就能睡得很好，若是她不在身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兴许，这就是习惯，是他喜欢的不想戒掉的习惯。 已是丑时二刻，长春宫嘉柔轩内，地上一地碎片，宫女们正在打扫，刚才郭贵人发了一通脾气。 郭惠原以为皇上忙于政务，所以会来得晚些，而且长春宫又是西六宫最偏僻的位置，她愿意多等些，结果她什么都没等来。 就在前不久，高来福命小太监过来传话，承昭媛娘娘逛御花园时不小心崴了脚，所以皇上陪着昭媛娘娘，下次再来。 “哼，说的好听，下次再来，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郭惠坐在桌前，眼中都是恨意，“我哪里得罪她了。第一次在姑苏清园的时候，我好不容易勾来了皇上，她一幅画给勾走了。如今我进宫了，第一次承宠，她又来截人。” “小主宽心，承昭媛娘娘这样八成是嫉妒您。您是这宫中身量最高的，舞跳得最好的，她这是怕您分宠呢。您要稳住。”大宫女小金劝道。 小金是郭惠从宫外带进来的，跟她情分也不一般。 “也对，我不能乱了心神。她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皇上，我一定能抓住皇上的心。再说，她们这批人入宫也就是今年春天的事，此刻皇上还觉得新鲜。等明年，她就什么都不是了。”郭惠这样想着心里才舒服些。 翌日一早，皇后仍旧没有让大家去凤藻宫请安，有传言说是皇后病得厉害，还有传言说是大皇子病得厉害，可若真是大皇子病得厉害，皇后该去报给皇上听，似乎也没有。所以，这倒有些奇了。 不过，大家很快谈论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新进宫的郭贵人居然没有侍寝成功，看笑话的人不少。因为郭贵人总是喜欢跑别人宫里去聊天套近乎，像个花蝴蝶似的，东转西转，如今倒好，恩宠直接被人半路截胡。 刘贵人昨日其实也算不上病，就是突然拉肚子，不得已，她只能派人去禀高来福，说明自己的情况无法侍寝，于是侍寝机会落到郭贵人头上。 她们一起入宫，关系却不是很好。郭惠对着地位比自己高的，尤其会说话拉拢，对着地位比自己低的妃嫔就时常酸言酸语。所以，王贵人、刘贵人都不喜欢郭贵人。如今见她吃瘪，心中还挺畅快。 虽然皇后称病，无需请安，裴谨言也没有睡过头，用过早膳之后，她就带着自己的画去了慈宁宫给东太后娘娘请安。与其让东太后找自己，不如自己先去找她。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裴谨言扣头行大礼。 “免礼。巧了，哀家今日正想找你说说话。”东太后今日的口气并不是十分温和。 “谢太后。”裴谨言带着恭敬，双手呈上自己的画，“上次太后寿辰，嫔妾准备的是一盆玉石盆栽，那是因为当时嫔妾伤了手，其实嫔妾还另外准备了一幅佛祖金身画像，专程献给太后。” 廖嬷嬷接过，随后就打开给太后看，这幅画果然是十分用心，画得如同相国寺大殿中的金身佛像。 “承昭媛的画技果然不错。”太后露出些微笑。廖嬷嬷收起画像。 “哀家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当年，哀家还是皇后的时候，先帝也有宠妃，那宠妃的日子看着挺好过的，私底下怨恨她的人可是不少。当然也不能怪宠妃不好，毕竟圣意如此。可是，做人宽厚些总是好的。若是皇帝一个月来后宫十日，你一人独占，其她人难免心生怨怼。你占个五日，让其她人占五日，兴许这样要好些。”东太后说得很直白了。 裴谨言没有任何委屈和不愿，反而笑着附和，“太后说的是，嫔妾一定劝皇上。” 东太后本想说昨夜的事，既然裴谨言许诺了，她就再看看。 果然，之后的两天，皇上分别宠幸的是新进宫的刘贵人、王贵人。郭惠原以为第三日能轮到她了，哪成想，前朝突然发生了科考舞弊的事，皇上忙得一连几天都没进后宫。除了白天招承昭媛去伴驾，晚上都没招任何人侍寝。 而刘贵人、王贵人侍寝后都晋升一级成了才人。不过，体验并不好，她俩怕极了皇上。 本来，三人同时进宫地位一样，如今郭惠竟要向她俩行礼，而且她曾经算计过她俩的恩宠，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一到她侍寝，就会有事发生。 临近中秋，郭惠带着宫人在御花园散步，她已经想了好几天要怎么偶遇皇上，将皇上勾来，可皇上这几日都没来后宫。 此时，三公主又疯跑着经过此处，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其中就有累得气喘吁吁的洛嫔。 郭惠看着她们的背影笑了笑，忽然计上心头，人家侍寝升位，她可以靠别的办法升位，殊途同归嘛。 第61章 着手准备 八月十四这天，皇后终于不再称病。大清早，凤藻宫就坐满了莺莺燕燕。 裴谨言到的时候倒不算晚，德妃、贤妃、丽妃都是踩着点到的。还有禁足被放出来的平昭仪。 如今，二皇子也回到平昭仪身边了，平昭仪的表情淡淡含笑，德妃满脸不屑。 皇后今日化了浓妆，穿得也很正式，一身正红色凤袍，明天才是中秋晚宴，她好像是提前试衣。 贤妃笑道：“皇后娘娘今日的气色真是仪态万千、美艳动人。” 德妃也附和，“是啊。皇后娘娘莫不是记错日子，明天才是中秋晚宴。” 皇后弯唇一笑，“只是因为大皇子风寒痊愈了，本宫想喜庆一番。若说美艳动人，如今六宫中，谁敢跟承昭媛相比。” 裴谨言微笑颔首，“皇后娘娘谬赞了，嫔妾当不起。”皇后这是想捧杀她一波，让更多嫉恨的目光往裴谨言身上聚集。 坐在末尾位置的郭惠也看向裴谨言的位置，随后低下头，可不是么？这裴谨言长得就是一副狐媚勾人的样子，若是毁容了或者死了就好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像野草一般在郭惠心里疯长。 皇后随后看向平昭仪，柔声道：“你如今解了禁足，好好照顾二皇子。西太后娘娘亲自去跟皇上求过情，以后你要好好的，别再错了主意。” 平昭仪站起来福身，淡然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谢皇上体恤。”她坐下后，打量了裴谨言两眼，笑道：“裴妹妹为皇上挡刀立下大功，如今伤势如何了？” “多谢平姐姐关心，我一切安好。”裴谨言微笑回应，心中却在思量，这个平昭仪跟兰妃是同一类人，必须尽早除去，否则后患无穷，而且平昭仪还是西太后的人。 前朝关于科举舞弊的事已经处理妥当，皇上亲自出题，再考一次，开考日期就是八月十七，至于吏部泄题的事，处置了六个官员，参与舞弊的书生，都有处罚，有的还是公卿世家的子弟，十年内再不能科考，等于废了这条仕途。 大家原本以为可以平安顺遂过个中秋节，哪知前朝又有事发生，路御史突然参裴阁老裴郑义和老平郡王萧澈私下练兵、意图谋反，他的奏折跟上次一样，没有其它内容，也没有实质性证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文武百官窃窃私语起来。 御座上的皇上目光冷淡，仿佛早就知情，表情冷漠，“路御史，你确定么？证据呢？” “皇上随便派个京郊大营指挥使去查抄裴阁老的外宅就知道了，顺便连平郡王府邸一块查看。” 对于路御史自信又愚蠢的参奏，大多数人都是持看戏、怀疑、嘲笑的态度。他这参的内容虽然劲爆，但根本立不起来。 皇上问他有什么证据，他还指使起皇上如何做事。 有些老臣甚至忍不住摇头闷笑，路御史这样的御史大夫也是本朝头一个了。 镇国大将军秦勇忍不住站出来，直言不讳道：“路御史，你大可不必为了讨好其他人去参裴阁老和老平郡王。你这御史怎么当得跟狗似的。” 此事搞得一些大臣纷纷站队，你来我往，互骂起来。 皇上静静听着，唇角现出一抹笑意，只道此事还是留中不发，以后再说，皇上没有任何要搜查或是惩戒的意思就让大家散了，这让满朝大臣看不懂。 夜幕降临，承乾宫主殿内一派喜气氛围，明日是中秋佳节，裴谨言又给宫人们发了一次月例银子，让大家开开心心过节。 “主子，您为何劝皇上去宠幸别人？那些人可不会记着您的好。”姚黄突然问起裴谨言。 裴谨言正在绣一条全新的腰带，她准备让皇上替换着戴。 “我当然不会那么大方，东太后已经说那么明白了，我必须给她老人家面子，若是西太后说，我肯定不会搭理。东太后可是连皇上都尊敬的人。况且，我迟早也会有孕，若后宫只有我一个有孕，你们难道不怕？” 魏紫点点头，“若只有主子一个有孕，只怕所有人都会盯着您，到时候咱们真是防不胜防，若是其她人也有孕，可以替主子分担很多风险。” 姚黄撇嘴，“那可真是便宜了那些人了。” “我若是真有喜了，也不可能强求皇上替我守身如玉。”裴谨言一边绣花纹，一边笑着，“这事要循序渐进，要皇上自己愿意，不能操之过急，眼下不正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么？” 迟早，那些人会明白，她裴谨言劝谏了，她们才能享受到一些恩宠，她若不肯放手，她们就没有任何机会。 等她生完第一胎，她就要着手把控这种局面。现在，她的第一胎还未到，要做些充分的准备，还要替自己多竖几个靶子才行，因为前世，跟她同一批怀胎的还有几个，就她生了四皇子，其她人生的都是公主。 此时，小顺子过来禀道：“主子，奴才得到消息，明晚中秋宫宴，有好几位小主要表演。” “随她们表演，反正这种大日子，皇上只会去皇后宫中歇息。”裴谨言对那些献艺争宠的倒是有些同情，被皇后当枪使罢了。 “郭贵人也会表演。”小顺子奉命盯住郭贵人，得了这个消息就赶紧来回主子。 “她如今还是尚未开苞的小主，肯定着急。”裴谨言冷笑一声。 此时，晚风突然进来，“主子，奴婢有事要禀。” “说。” 晚风凑到裴谨言耳边说了几句。 裴谨言听完就笑了，“这个郭惠可真有意思。巴结我不成，立马就恨起我来了。我也送她一份大礼。”随后在晚风耳边轻声嘱咐了两句。 晚风身手矫健，夜黑风高时避开巡逻侍卫悄悄溜出去还是可行的，尤其西六宫比较偏僻的地方，她绝对能全身而退。 次日晚上的中秋宫宴，不仅有宫妃们，还有外命妇和朝臣们，属大型宴会，据说御膳房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各种菜式、点心。 华灯初上，所有后妃都锦衣美妆出现在席上，最后来的是皇上和两位太后。举办中秋宴的地方是乾坤宫的侧殿，安泰殿，既宽敞又富丽堂皇极具皇家威严。 皇上说完祝词之后就坐下，眼光快速扫过裴谨言的座位，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就足够惊艳出挑。裴谨言恰巧转过头来，对皇上嫣然一笑。皇上倒是一愣，她以前可不敢在公众场合这样看自己。 这一幕，皇后也瞧见了，她心中有些看不起裴谨言这种狐媚的姿态，随即开口道：“皇上，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欣赏一番歌舞？” 皇上今夜心情不错，点头，“好。” 贤妃跟身旁的丽妃轻声吐槽，“你有没有发现？皇后越来越像个老鸨了。” 第62章 出丑 丽妃用帕子挡住脸，笑开了，“贤妃姐姐，你别说笑了，这是正式场合。” “就咱们两个东宫老人咬耳朵，有什么的，人家听不见。”贤妃是非常看不起皇后这种动不动介绍美女给皇上的假贤惠。 实际上，皇后就是在找能生健康皇子的地位较低的女人，这样皇后就能多一个筹码了。 悠扬的丝竹琴音缓缓响起，从大殿两侧分列两队美女穿着水蓝色纱衣甩着水袖鱼贯而出，中间一位穿着银白色纱衣的美女还戴着面纱，她四肢柔软，腰肢极细，每一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一双眼睛直勾勾朝皇上看去，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个男人能入这位白衣女子的眼。 不少宫妃看得仔细，她们想认一认，是后宫中的哪位妃嫔。 贤妃看了两眼，问丽妃，“这谁啊？乍一看以为是淡妆的承昭媛，现在一看又不像。” 丽妃挑眉，“你看不出来？” “别卖关子了，说。”贤妃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就是那个郭贵人呐，在姑苏清园的时候，她不是也跳过么？” “我对她印象不深，都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咱们后宫里最高挑的女子就是她了。” “她好像来过我的延禧宫，我没见。”贤妃似乎想起这个郭贵人来了。 丽妃笑道：“如今也轮不到你见了。看这样子，好像是皇后娘娘器重的人了。” 先前皇后提示过，中秋想要做准备的可以准备起来，就是招兵买马呢。 裴谨言并没有认真观赏歌舞，不是跟一旁的许傛华说话，就是跟平昭仪、常修容说话，要不就是自己吃菜。 她侧头看了一眼御座方向，皇上一开始是看的，后来估计认出来是郭贵人，就不怎么看了，分别跟东太后、西太后、皇后举杯共饮。 此时，郭贵人的舞蹈动作突然不对了，不像之前那么行云流水、流畅优雅，反而有些束手束脚还带着慌乱。 因为，郭贵人发现自己的衣带、裙带全都松了，她用双手紧紧捂着，否则就要全部滑下去。 周围配合她这个主跳的舞姬们也察觉到她动作不对，将她围在中间。 可是晚了，郭贵人怪异的动作令大多数人侧目，她不得不用一手捂住滑落一半的衣衫，另一手抓住腰部的带子。 音乐停下，舞姬们纷纷退下，郭贵人也赶紧退下，她的后背还是被看见了一半，这就很失态了。 大臣和大臣家眷们可能不知她是谁，以为只是个舞姬，后宫妃嫔们都猜到她是谁了。 王才人和刘才人坐得近，忍不住偷偷议论起来。 “她怎么这样失态？是不是故意的？” “兴许？看见我俩升了一级，她急的什么似的。在这大庭广众露给皇上看呗。” 就连座位前列的贤妃、丽妃也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见些许鄙视，想要邀宠的女人多了去了，这样直接露背的还真没有。 东太后的眉头微蹙，之前在姑苏，她觉得江南女子温柔小意，并不妖媚，如今看来，这个郭贵人作风过于豪放了。 皇后要缓解这种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太后，德妃妹妹想为大家歌唱一曲。” 这个消息又让贤妃和丽妃对视一眼，德妃还会唱歌？好，姑且听听再评说。 裴谨言也拿起团扇，她倒不是要听曲，一边扇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一边趁机往大臣家眷席面上看，果然就见祖母马氏正看着她微笑。 还有久违蒙面的亲哥裴慎行，他一直在国子监苦读，因前几日某几个书生科举舞弊的事，他也得重新考一遍。裴谨言对哥哥有信心，他一定能高中。 等德妃唱完，长公主和大驸马又来找存在感，率先向皇上敬酒，又向二位太后敬酒，端得一副家和万事兴的模样。 皇室宗亲里头，如今辈分最高的是老平郡王肖澈和平郡太妃裴芳菲夫妻，还轮不到长公主和大驸马先代表宗亲敬酒。 很明显，长公主没把这对老夫妻放在眼里。 还是皇上先向老平郡王夫妻敬酒，他们夫妻二人笑着回敬了。 “微臣我这个老不死的带着夫人又来宫中蹭吃蹭喝了。”萧澈说话的时候还瞥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上次在清凉殿门口骂他们夫妻老不死的，这事，宫里头的人都知道。 皇上笑道：“皇叔公说笑了，您怎么是老不死的，您也是大楚朝的三朝元老，是功臣。” 长公主脸色不是太好，仍旧高昂着头，似乎不想答这个话茬。 萧澈笑道：“多谢皇上夸奖。微臣希望多活几年，免得大楚朝落入一干不知好歹不分是非、没有本事还是肆意弄权的人手里。” 这话分明说的就是大公主一党人，就连大驸马的表情都不大好看了。西太后想说些什么又不敢，毕竟按照辈分，西太后、东太后也要称呼萧澈一声皇叔。 东太后出言缓解了这种尴尬，从平郡太妃送的中秋节礼说起，算是岔过这个话题。 宴会，该继续的歌舞继续，不断有大臣、后妃向皇上敬酒，没多久，皇上就有了些许醉意。 月上中天，宴席散去，有些醉意的皇上去哪儿歇息成了问题。 东太后累了，率先离席。 皇后准备扶着皇上回凤藻宫，西太后却阻止了，“今夜，德妃侍寝。” 妃嫔们并没有全部离开，谁也不敢驳西太后，心道今夜的德妃真是好运气。 皇后微笑，“西太后说的是。”随后放开了皇上。 皇上确实有着醉意，他本想说去承乾宫，但他头晕晕的说话都费劲，德妃赶紧过来扶着，随后大家眼睁睁看着皇上坐着轿辇去了德妃宫中。 西太后这才满意笑笑，“天气渐渐冷了，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 裴谨言回到承乾宫就沐浴，魏紫替她绞头发，她拿着一本话本子正津津有味看着。 “主子，奴婢觉得皇上其实是想上咱们这儿来的。” “那也没法子。连皇后都不敢驳斥西太后的话。不得不将皇上交给德妃。”裴谨言倒是不着急，因为她知道今夜，德妃不会成事，不但不会成事，反而还会闯祸。 “主子，万一皇上在德妃娘娘那里喊您的名字，怎么办？”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因为皇上喝醉了啊。他最宠爱您了，说不定真会这样。”魏紫分析的没错。 钟粹宫主殿内室。 此刻，正准备春宵一刻的德妃脸上挂着笑容，她已经匆匆沐浴好了，当她准备给皇上解腰带的时候，皇上突然抱住她，柔声唤道：“言儿”。 德妃有些愤怒，她可不是裴谨言，随即轻轻推开皇上，“您醉了，先喝一碗醒酒汤？” “来人，端醒酒汤来。”德妃冲门外喊道，随即从妆奁夹层里取出一包药粉，预备等会儿用上。 第63章 愚不可及 不多时，一个宫女就端上了醒酒汤，德妃耐心吹了吹热气，还用手背试了温度，尚可，于是将这包药粉全部倒进去，再用汤勺搅拌均匀。 随后坐到床边，“皇上，醒酒汤来了，喝一些？” 皇上靠在床头，睁开眼，看清楚了一些，“你是德妃？朕不应该在凤藻宫里么？”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是皇后侍寝的日子，宫里的老规矩，谁都知道。 德妃害羞道：“皇上您让臣妾侍寝。” 皇上揉着额角，觉得头痛，他刚才在大殿上让德妃侍寝？记不得了，但绝对不可能。 “皇上表哥，喝碗醒酒汤。” “嗯。”皇上觉得喝了醒酒汤能舒服一些，坐一会儿就走，他不想留在钟粹宫。 德妃眼见他喝下去大半碗，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皇上闭着眼，眉头微蹙，这醒酒汤喝下去，他好像更不舒服了，心跳加速，头更晕，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个忍不住终是吐在地上。 “皇上，没事？吐出来会好些。”德妃顺着他的背，靠他很近很近。 她身上的香气让皇上闻着更不舒服，又吐了一地。 高来福在门口，赶紧也跟着进去伺候，只见皇上面色潮红，比刚才醉酒的时候更红，明显不对劲。 “出去。”德妃见高来福一直不出去，不免有些觉得这个阉人不懂事、煞风景。 “娘娘，皇上似乎看着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高来福服侍皇上多年，见这情况就知道不对劲，什么都可以出错，但皇上的安全、健康是万万不能出错的，否则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都要掉脑袋。 “高公公，你在质疑本宫？皇上就是喝多了不舒服，醒酒汤，本宫已经给他服用过了。”德妃竖起两道柳叶眉，心道这个高公公真是会拿大，仗着自己是大内总管，连高位嫔妃都不敬。 高来福咬咬牙，退出去了，但他手一挥，立即命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他盯着里头的动静，心中猜想这个德妃真是胆大，八成是给皇上用了那种药。 “皇上表哥，夜深了，该歇息了。”德妃不但自己宽衣解带，顺便将皇上的外袍、中衣也除了。 皇上觉得自己难受极了，推倒了德妃，自己下床，不慎跌倒躺在地上，竟然口中吐着白沫。 这回，德妃也吓到了，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怕是因为自己下药的关系，可明明自己就下了一些能使人帐中动情的药物，没下毒啊。 高来福已经在门口看见这一幕，冲进去，喊道：“皇上您没事儿？” 德妃赶紧穿上衣裳，凑过来看，“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御前的人手忙脚乱用大轿辇将皇上快速抬回清凉殿，此时，太医院的四位当值太医全部到齐，轮流给皇上把脉。 高来福又命人出宫去请太医院正火速进宫。 这样的大事，高来福一人也不敢负责，赶紧命人去请东太后娘娘过来。 夜阑寂静，有的妃嫔还没睡，消息灵通的已经知晓了清凉殿的动静，赶去清凉殿一看究竟；有的妃嫔睡着了也被叫起，因为皇上突然得病，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和两宫太后。 等到大家都赶到的时候，就见清凉殿挤满了人，都是各宫妃嫔。 皇后正在安慰东太后，“如今太医开了方子，想是明天就不要紧了。” 裴谨言也站在此处，皇上喝下太医的汤药就不会有大事，不过就是明早的早朝上不了了。 东太后廖氏当着所有人的面，呵斥德妃，“你进宫也不少年头了，怎么会如此行事？看见皇上不舒服了就赶紧宣太医，怎么还用起不该用的药来？” 众人听后皆惊，这个德妃真是胆大妄为。裴谨言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低头默默站在人群中。 西太后孙氏当然要罩着德妃，叹息道：“姐姐莫要动气，如今这般，德妃也不是故意的。只要皇上安然无恙便好，德妃，就罚她抄经禁足？” 东太后斜睨孙氏一眼，“里头躺着的是你亲儿子，你可知？若是今夜，高来福也不管不顾，后果不堪设想。” 西太后闭嘴不说了，让德妃侍寝，本来是好意，想扶持一把德妃，谁知，德妃竟给皇上下药。本来男人都喝醉了，你趁机行事就好，何必多此一举？这下连西太后都圆不下去了。 东太后看着满殿一群人，只觉得气闷，挥手让她们都散了。今夜就由皇后侍疾。 “承昭媛，留步，你也留下侍疾。”东太后知道皇上最喜欢裴谨言，想必醒来也最想看见她。 “是。谢太后隆恩。”裴谨言立即转过身去。 皇后原以为只有自己侍疾，没想到还有裴谨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诸人走后，皇后坐在狭小的隔间里煮茶，裴谨言自然也跟着。 “本宫当年初进东宫的时候与皇上伉俪情深。那时候，还没有其她人。”皇后突然说起陈年旧事。 裴谨言含笑听着。 “如今，宫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本宫仍然屹立不倒。”皇后挑眉看着裴谨言，“承昭媛，你说，是恩宠重要还是家世、地位更重要？” “嫔妾愚钝。”裴谨言假装听不懂皇后的话。 “也是，你们这些年轻妹子一向心高气傲，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其实，这里有太医，有太监、宫女伺候，娘娘们侍疾也是多此一举。 皇后和裴谨言就这么时不时东拉西扯聊几句，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皇上醒来，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皇上。”皇后立即坐到了床前。 裴谨言站在床尾处，皇上先是看了一眼皇后，又看着裴谨言，目光又转到皇后这边，“你辛苦了，大皇子身子也不好，你先回去歇着。” 尽管这是表面话，至少给足了皇后面子，皇后福身行礼告退，“皇上要记得喝药，好好歇息。” 皇上轻轻点头。 等皇后出去了，裴谨言立即坐到床边，抱住皇上，“你总算醒了，大家都很担心。” “朕不是好好的么？你一夜没睡？”皇上感受到她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睡不着。”她亲了亲他的侧脸，柔声道：“担心极了。皇上以后都要好好的，别乱喝乱吃东西。” 皇上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髻。 此时，高来福在门外喊道：“给西太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她俩风风火火闯进来，裴谨言正好离开皇上的怀抱，跪下给西太后请安。 西太后面露不喜，刚才那一幕令她不适，这个裴谨言真是放肆，大清早就要勾引皇上，皇上还病着呢。 第64章 硬碰硬 德妃更是嫉妒得表情扭曲，人家不费力气就能得到的宠爱，自己还要下药去抢，结果药下成了，自己也倒霉了。 又见皇上双目幽深地看着自己，德妃一个激灵，赶紧跪下，一路爬到龙床前，“皇上表哥，臣妾知错了。臣妾是无心之失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泪，这次她是真哭了，心中害怕，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是弑君大罪，娘家全族都逃不了。 西太后都没有让裴谨言起来，就像没看见裴谨言似的就让她这么跪着。 “皇上，芳儿她毕竟是你表妹，真心爱慕你。她昨晚是做错了，但真是没法子啊。”西太后替德妃求情。 虽然德妃不聪明、跋扈，但毕竟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西太后既然跟长公主是一党的，肯定会罩着德妃。 皇上压根就不想听西太后和德妃在那儿鬼扯，“言儿起来，去西次间候着。” 裴谨言起身，立即低头躬身退出去，西太后在这儿，她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德妃德行有亏，即日起，降为徐婕妤，搬出钟粹宫，去启祥宫的仪正轩住着。”皇上就这么淡淡看着西太后，明显就是不想给她面子。 “不要啊，皇上表哥，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想要您的一点恩宠罢了。”德妃哭得鼻涕眼泪混成一团，早没了昔日高高在上骄横跋扈的样子，如丧家之犬一般。 “皇上，这样处罚未免不妥，要想想长公主？”西太后不赞同，“顶多禁足个三个月？半年？扣她月例也行，或者降为九嫔之一？” 皇上对着西太后冷笑一声，“朕差点死她手上，这样罚已经很轻了。况且，母妃您惧怕长公主，朕可不怕。有些事，希望母妃弄弄清楚，朕当年的太子之位可不是长公主帮忙定下来的。是父皇全权做主，顶多就是几个老臣秘密提了心腹之见。” 西太后知道皇上是劝不动了，叹气道：“芳儿先退下，皇上病着，心绪不佳，改日再来看望他。” 德妃被降位，她失魂落魄回到钟粹宫，不一会儿，高来福就带着圣旨来宣读，读完就命一批太监、侍卫替德妃搬迁住所。 皇上的旨意都是晓谕六宫的，不多时，大家全都知道了。从东六宫的钟粹宫搬到西六宫的启祥宫，由德妃变成徐婕妤，看笑话的人不少。 丽妃路过御花园时就见浩浩荡荡一群宫人搬着各式大小物件朝着启祥宫的方向走。 “谁能想到家世这样显赫的德妃，竟也有这天。”丽妃当年刚到皇上身边时，因容貌出众受宠了一段时间，没少受德妃的气，甚至还被长公主罚过。 如今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皇上已经醒了，所以后宫来送吃食、补品的后妃一大堆，倒也没有人要刻意见皇上，见高来福收下吃食，询问一番便都走了。 辰时刚过，清凉殿收下的食盒就已经满满当当了。高来福心想，纵使皇上不传早膳，这些都吃不下。 皇上将西太后怼得生气了，西太后走后，他就起身，穿上外袍去西次间，裴谨言正坐里头画着什么。 “饿不饿？” “皇上，您怎么起来了？”裴谨言赶紧扶着他坐下。 “嫔妾刚吃了几块点心还好。皇上饿不饿？” “我们一起用早膳。”皇上一看见她就觉得心情大好，似乎自己被一整片柔软洁白的云包围着，温和又有力量，能让自己心安。 高来福此时已命宫人们将早膳席面摆放进来，司膳太监申公公一一试菜过后，就退到门口，和高来福一起站着听候差遣。 裴谨言夹了两个口感不错的素菜丸子、两个水晶蒸饺到皇上的碟子里，皇上正在喝的是一碗养生粥，没有任何油水。 “皇上，你累不累？用完早膳再睡一觉？”她关切地看着他。 “朕已经睡了一夜了，等会儿要召见几个大臣，下午再睡。倒是你一夜未眠，辛苦你了。” 她看着他，眼中尽是柔情，“不辛苦，若是看不见皇上才辛苦，寝食难安。”随后又害羞低头。 “言儿是在表白？”他忽然凑近，闻了闻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这才是他喜欢的气味，随后在她侧脸亲了亲。 “皇上快吃，都快凉了。”她没有回答，耳朵微微变红，像只可爱的小白兔。 裴谨言亲手端起粥碗，喂皇上喝粥，皇上笑着喝了，心情大好。德妃和西太后给他带来的坏心情，立即抛诸脑后了。 用完早膳，皇上没有让裴谨言回承乾宫，而是让她留在清凉殿的东次间里。 上午，皇上在清凉殿的主殿里接见几位重要的大臣，今天没上早朝，所以重要事件的折子都被内阁大臣过目并呈上。 裴谨言猜想，祖父今天应该也来了，可惜，她不能去见一见，除非皇上允许。而且如今也不是后妃跟家眷见面的日子。说起来，她九月才能见。 长公主得知德妃被降为徐婕妤，立即进宫，坐着轿辇好一阵子才到启祥宫的仪正轩，这里跟钟粹宫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怎么那么糊涂，居然给皇上用药？”长公主也是恨铁不成钢，来回踱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弑君大罪，没人担得起。 徐婕妤苦着脸，“可是他叫着别人的名字，我怎么能忍？而且他清醒之后就会想走。” “你管他叫谁的名字？哪怕是叫玉皇大帝的名字都与你无关。多好的机会，他醉了，你正好趁虚而入。只要有了孩子，没有皇上的宠爱也不打紧。若是咱们手上有一个皇子，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安排好。”长公主双眼微眯，“错失良机。你们就连肌肤之亲都没有，我纵使想来个偷梁换柱都没有机会。” 徐婕妤嘴巴微张，“母亲你” 长公主笑道：“罢了，你还有机会，现阶段先低调蛰伏着。我去看看皇上。” 随后，长公主的轿辇就到了清凉殿。 临近午膳，里头一批大臣走出来，都是朝廷栋梁，其中就有当朝首辅裴阁老。 “这位就是承昭媛的祖父？”长公主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看着这几个大臣。 其实宫宴上大家都见过，长公主这是明知故问。 几位大臣齐齐跪下行礼请安，长公主就这么坐在轿辇上，没有立刻叫他们起身。 到底也是多年臣子，虽心中难免有怨怼，但大家就这么安静等着长公主叫起。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才叫起，“裴阁老真是老当益壮，一把年纪还天天上朝。” “长公主谬赞了，微臣也到了退出朝堂的年纪。”裴阁老笑得云淡风轻。 “还挺有自知之明，本宫有一句话要提醒裴阁老。”长公主面带嘲讽笑意。 第65章 出息了 “微臣洗耳恭听。” “裴府家教实在很一般，教出一个狐媚惑主的女子，再不必以纯臣自居，都是外戚可别又当又立的。再高贵的奴才也是奴才，再功高震主也得给皇族磕头。” “长公主说的是，微臣铭记于心。”裴阁老垂眸听着，不卑不亢，没有任何的惶恐不安。 长公主随后就进入清凉殿内，门口守着的太监们赶紧行礼，此时，高来福已经进去通报了。 对于长公主的到来，皇上并不意外，这个已经出嫁的皇族之女，总是三天两头就往宫里跑，跟西太后混在一处。 刚才高来福又禀，长公主在殿外碰到几个老臣还耍了一派长公主的威风姿态，皇上对长公主更加不满了。 “皇上，本宫知道芳儿做错事了，她不该用药。可是她这个拧巴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就是任性，一时糊涂。”长公主进来都没行礼，可见是十分嚣张了。 “皇姑，你怎么一天到晚进宫？都已经出嫁为人妇了，少回宫的好。” 长公主愣了一下，脸色不愉，“皇上，你在气头上，本宫不怪你。只是自从芳儿入宫，你一直冷待她，这究竟是为何？昨夜她做的不对，本宫也说她了，还请皇上饶了她这一回。” 皇上嗤笑一声，“朕冷待她？原本她是可以不用入宫的，不是你们硬塞她进来么？朕从未喜欢过她。至于你说的饶她一回，看在皇姑和母妃的面上，朕不知已经饶了几回。皇姑若是说完了，赶紧回府去。” 长公主嘴巴微张，这是皇上头一次怼她，她作为长辈觉得很是丢脸，心道果然白眼狼做了皇帝，哪还看得上她们这一家子。 “皇上真是好大的威仪，全然不顾当年的情谊，既如此，本宫就告辞了。”长公主拂袖而去，今天，她是真生气了，转而就去了寿康宫找西太后孙氏说话。 高来福点头哈腰送走了长公主，等她的轿辇走远了，才直起身子，这宫中，西太后和长公主最难缠，这二位可是把皇上长辈的派头摆的十足。 午膳在西次间，裴谨言已经坐在桌前等皇上，刚才她听一个宫女说长公主来了，肯定是为了徐婕妤的事。 之前，德妃在后宫虽不得宠却也是不能惹的存在，如今被降位，就是皇上在打长公主的脸面。 皇上去了西次间，见裴谨言正在乖巧等她，突然就心情就好。 “给皇上请安。” “不必行礼，你最近身子好全了？”他凑在她耳边说话，一股热气袭向她的耳垂。 “嗯。”裴谨言往旁边躲了躲，“皇上快坐，今天都是您爱吃的菜。” 申公公试菜完毕赶紧退了出去，免得打扰到二位主子。 裴谨言一边吃一边给皇上夹菜，皇上也给她夹菜，一顿午膳用的温馨开怀，皇上发现他喜欢跟裴谨言独处，心情再不好，跟她待一会儿就好了，看见她的笑颜，他心中的乌云也被驱散了。 刚开始，他俩都用公筷夹菜，后来直接用私筷相互夹菜。皇上因为心情大好，胃口也变好了。 下午，皇上就让裴谨言读话本子给他听，不多时，他就睡着了，裴谨言替他盖上薄绸毯。 他作为帝王的辛苦，裴谨言很清楚，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前世她早死，皇上后半生也是孤寂的。 一个时辰后，皇上醒了，裴谨言正坐在旁边绣着一条腰带，他露出一抹微笑，“你刚才没有午睡？” “嫔妾不睡，要好好守护皇上。” 皇上坐过来，揽着她的腰，“绣得真好看。” 高来福在门口禀道：“皇上，贤妃娘娘、大公主、洛嫔娘娘、三公主、郭贵人求见。” 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其中还夹杂着三公主这个小刺头，肯定是出事了。 皇上起身，裴谨言替他将衣袍整理好，跟着他一起到正殿。 “臣妾\/嫔妾\/儿臣\/婢妾见过皇上。”几人一起行礼。 裴谨言也向贤妃行礼，洛嫔跟郭贵人也向裴谨言行礼。 郭贵人心中一咯噔，她是听说皇上即使不招后宫妃嫔侍寝，也会在平时白天招裴谨言伴驾，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可见裴谨言确实圣眷正浓。 “怎么了？”皇上刚睡醒，有些许头晕，他揉着太阳穴。裴谨言站在他身侧。 他突然拉着她的手，“你也坐下。” “谢皇上。”裴谨言坐到下首位置。 这恩爱一幕刺痛郭贵人的眼，这一切若是她能得到的该有多好。 贤妃很生气，“皇上，您要做主啊。这三公主太坏，故意捅了御花园的马蜂窝，这些马蜂飞出来蛰到大公主了。她自己倒是没事。” 大公主脸上确实有好几个大脓包，已经让太医上过膏药了，但贤妃就是气不过三公主小小年纪如此恶毒，要讨个说法。 皇上蹙眉，“三公主不是被禁足了么？为何跑出去？” 这回，洛嫔尴尬了，她作为三公主目前的养母，是真不想养着这个小刺头，一直在替她擦屁股。 “嫔妾看顾不力，三公主自己钻狗洞出去了。”洛嫔实话实话，她希望皇上赶紧把这三公主交给别人养着。 “堂堂一个公主钻狗洞，成何体统？你说说，出去做什么？”皇上冷淡的目光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还是有些怕的，眼眶立即红了，“父皇，儿臣只是想去祭拜一下母妃，她们说母妃已经不在了，还说母妃是罪妃。儿臣不想要新的母妃。” 皇上又看向郭贵人，“你为何跟她们一起来此？” 郭惠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夹起嗓门，用特别温柔的声音说道：“嫔妾正巧去御花园采摘花瓣泡茶用，见三公主在爬树捯饬马蜂窝，赶紧过去帮忙，唯恐三公主摔下来。还好三公主无事。” 三公主点头道：“这位郭贵人是好人，接住儿臣，还保护儿臣不被马蜂蛰。” 三公主脸上只有两个大脓包，她手里拿着郭惠的帕子和采花用的空篮子，就是当时罩在头上用的，郭惠笑意吟吟，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皇上看。 皇上根本没看郭惠，看了一眼高来福，高来福躬身，笑道：“启禀皇上，的确如此，已询问过洛嫔娘娘和三公主身边的一干人等，郭贵人确实护住了三公主。” 贤妃肃容道：“皇上，三公主如此顽劣，该好好罚才是。交给东太后教导？” 三公主大哭，“父皇，贤妃娘娘不喜欢儿臣，洛嫔也不喜欢儿臣，儿臣想跟郭贵人一起住，只有她对儿臣好。” 洛嫔不发一言。贤妃跟三公主一人一句相互怼起来。 裴谨言悄悄打量一眼郭惠，她虽救下了三公主，但身上并无任何狼狈，衣衫整齐发鬓不乱，帕子和篮子都用来护着三公主，她自己却安然无恙，其中必定有诈。 第66章 问罪 大公主一直默默站着。 皇上看向大公主，“你脸上有伤，回去养着，明日父皇陪你一起用午膳。” “多谢父皇。”大公主没说三公主一句坏话。 三公主问皇上，“父皇，儿臣不想跟着洛嫔娘娘了，想跟着郭贵人一起住，可以么？” 三公主虽五岁，但人小鬼大，知道高位妃嫔不好摆布，想跟着低位妃嫔是觉得她们不敢管着自己。 郭惠心里开心极了，若是能抚养一个公主，她的贵人位份至少可以飞升到嫔位，这简直是天降喜事，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希望能被皇上看中。 皇上冷眼扫视她们几个，随后道：“郭贵人自己还未生产过，不懂如何照顾孩子。” 几句话就熄灭了郭惠想要一步登天的野心，她如今的位份哪配养孩子。 裴谨言看着，心中想到三公主这样的小刺头，恐怕谁接手，谁头痛，只有太后娘娘能压一压。 皇上想了一会儿，笑道：“三公主这段日子先搬去延禧宫，跟贤妃、大公主住一段日子。” 大公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不太高兴，她不喜欢三妹妹。 贤妃蹙眉，“皇上，这不合适？” “贤妃，朕将三公主交给你，你该如何就如何，务必将她的性子收一收。” “父皇，儿臣不要，儿臣不想跟着贤妃娘娘。”三公主有点怕贤妃，而且之前，兰妃在世时，三公主母女跟贤妃母女还正面冲突过。 贤妃叹气，她倒是不怕养着三公主，只是有点膈应，毕竟先前的兰妃是仇人，养着仇人的孩子让她心里不大舒畅。 皇上见贤妃迟迟不点头，笑着劝道：“你们不是让我做主么？三公主确实顽劣，朕就将她交给你，相信过一段日子，她就能像大公主这般懂事了。” 郭贵人心中觉得可惜，多好的机会，今天这个计划，她筹谋了好久，不过，不养三公主也没关系，她今天救了三公主，少不得要晋位了。 洛嫔低着头，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她这几天过得真是惨极了，又不能训斥三公主，如今终于甩掉这个包袱。而且那个郭贵人居然还表现出一副很喜欢三公主的模样，不是更坏就是真蠢，别人的孩子养不熟。 三公主小声呜咽着，她一点都不想跟着贤妃，先前还得罪了大公主，但父皇的话，她不敢不听。 处理完这出闹剧，她们都散了，走到门口，郭惠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皇上侧头，认真和裴谨言说着话。 郭惠有些失望，她今日特意精心打扮，无论发髻、衣衫、首饰都是事先挑选过的，哪怕每一个微笑、每一个肢体动作，她都有对着镜子练过，结果却是没什么用。 清凉殿总算又恢复了清静，只剩皇上和裴谨言，他主动坐过去，揽着她的纤腰。 “皇上，郭贵人救了三公主，您要赏赐些什么？”裴谨言突然问起。 “晋个位份也就罢了。”皇上毫不在意，随后触及她的衣襟。 “皇上？”她轻轻按住他的手。 “朕看看你的伤口好没好全。”他轻笑，“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该罚。” “哪有，嫔妾是担心皇上的身子。”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过伤口之后，他就突然亲上她的嘴角，裴谨言加深了这个吻，很久之后，二人才分开相视一笑。 即使不做什么，和她这样亲昵，也能让皇上很快乐，这种感觉像藤蔓一样在他心底野蛮生长。 晚膳时辰未到，东太后派人来请皇上一同用膳，裴谨言就提前回承乾宫去了。 今夜，皇上也不可能招人侍寝，后宫众妃嫔反而都太平了，皇上身子不适，恐怕又有好几日不会进后宫了，有些人不免埋怨起徐婕妤来，好好的给皇上下什么药，弄得大家都被牵连。 裴谨言在自己的承乾宫用晚膳，她今天点了六菜一汤，都是自己爱吃的。 正在用膳的时候，姚黄说道：“奴婢从膳房回来，看见传旨公公从西六宫的长春宫出来，听说郭贵人晋升为郭才人了。” 魏紫笑道：“她也算抬头了，否则同进三人，另外两个都侍寝过，成了才人，偏她没晋位，该有多着急。” 裴谨言笑道：“郭惠倒是出息了，主意大得很，胆子也不小。能让三公主这么喜欢，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姚黄听后撇嘴，“三公主那样的性子，谁做她养母，谁也倒霉。” “不管性子如何，多一个孩子，就是多一重保障。”裴谨言问道：“等会儿把晚风叫来。” “是。” 夜幕降临，晚风过来拜见主子。 “你晚上去探探那个郭才人住的地方，找找看她有没有什么偷藏的瓶瓶罐罐。” “是，主子。” “也不必非在今夜办妥，哪天你探明白了再来回我便是，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是，主子。” 接连两日，后宫表面风平浪静，但前朝却无法再粉饰太平。 隆御史参奏大驸马支持亲眷私占良田、强抢良家妇女、私放印子钱等十二项罪名，又参长公主不修内帏，不顾皇家颜面在外宅包养并强抢书生为面首等十项罪名，一本厚厚的奏折写得密密麻麻。 这还不够，御史台督查使林大人亲自参奏大驸马谋逆，已在大驸马的两处外宅和三处京郊庄子搜出大量兵器、盔甲和自制龙袍。 大驸马保龄侯徐远鹏，站在大殿中眉头紧皱，冷笑道：“现在御史参奏都不用证据了么？简直一派胡言。有人搜我的外宅，我倒不知？” “就在两个时辰前，想要回保龄侯府报信的徐家下人已被我们扣押。”恭亲王世子出列说话，和他一起去查抄的还有平郡王世子。 这二位世子年轻时都是皇上的伴读，受到皇上的器重，可谓不一般。 突然，大家明白了，为何当初有人参裴阁老谋逆的时候，皇上不说话反而让大家散了，谁谋逆，谁玩花样，恐怕皇上再清楚不过，真想要查抄你，根本不会让你知道。 大驸马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心砰砰直跳，跪下道：“皇上，微臣冤枉，微臣从来没有谋逆之心。” 已经来不及了，下一刻，他就被押送至大理寺天牢听候发落，而且还是专为皇亲国戚准备的单间。 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发难，让一部分大臣都愣了，先前跟大驸马一党的人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前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后宫。 承乾宫中，裴谨言才用完早膳没多久，小产过后还在坐月子的路充依就闯进来了，她态度非常谦卑，眼中带泪，突然就朝裴谨言跪下，“对不起，承昭媛娘娘。” 第67章 拒绝 想来是前朝的事传得疯快，作为曾经大驸马同党的路御史也怕被秋后算账，路充依原先还是贵人的时候，运气好有了身孕，威风了一阵子，小产后倒是看着可怜了不少。 可裴谨言如今已没了同情心，前世，她特别照拂郭惠，结果被背刺得体无完肤。 同情心这个东西在斗争残酷的后宫就是送到仇人手上的夺命刀。 “路充依，我知道你是为路御史求情。不过，路御史背刺的不是我，是我的祖父。轮不到我原谅或者不原谅。再者，当初你们自己想要投靠谁，可没人逼着。”裴谨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今天泡的是枸杞菊花茶，淡淡茶香微微甘甜。 “承娘娘，婢妾真的知道错了，从前婢妾年少轻狂，错了主意。婢妾以后一定以娘娘马首是瞻。”路充依哭得可怜兮兮。跟她当初怀有龙种时的高傲样子，判若两人。 之前，路充依表面靠着徐婕妤，因为徐婕妤家世好，而且西太后又跟长公主关系好；暗中，路充依又搭着兰妃，结果兰妃倒了，成了废妃张氏，如今长公主夫妇眼看也要倒了，这怎么不让路充依着急？ 谋反这事，可大可小，若被波及，有靠山兴许还能摘出来，没靠山被牵连的也不在少数。 裴谨言叹了口气，“路充依何不自己去求皇上？我可没有这种力量能改变皇上的决定。” 路充依听完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连一声告退都没说。 姚黄撇嘴，“娘娘干嘛搭理她？她们路家能有什么好人，有其父必有其女。当初可是抖得很，如今觉得自己要倒霉了，又想起裴家人来了。” 裴谨言笑道：“求我不如去求皇上，不过我估计，皇上不会高兴的。这次若能彻底扳倒大驸马一党，倒是好事一桩。只是我看长公主此人一向跋扈，不知是否有什么底牌在手上。” 清凉殿门口，路充依直接就闯了进去，被皇上当面训斥，责令路充依回宫思过并禁足一月，又命高来福晓谕六宫，后宫不得干政，也不得擅自打听前朝的事。 本来，前朝的事，后宫知道也就算了，大家私下里谈论一番也没什么，就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偏偏有人要去皇上面前说，那可就不行了。 路充依的失败，裴谨言早就料到，皇上最不喜欢后宫女子搬弄口舌是非，更别提要谈论前朝的政事。 今日求情的人还不少，西太后娘娘跟徐婕妤也赶到了清凉殿，对于大驸马谋反一事，西太后娘娘是不信的。 “皇上，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啊。你小的时候，长公主夫妇是最喜欢你的，常在先皇面前夸奖你。再查查，别冤枉了忠臣。”西太后苦口婆心。 皇上淡淡扫了一眼亲娘，眼神淡漠，随后又看了一眼徐婕妤。 徐婕妤哭过，眼睛红红的，还是跟从前一样，喊他，“皇上表哥。”尾音拉长，像是撒娇的语气。 “皇上表哥，求求您了，别这样对待臣妾的娘家人，臣妾的父亲怎么敢造反。”徐婕妤心里很清楚，就算母亲想造反，父亲未必同意，因为还没达到那个实力。 皇上靠着龙椅，淡淡笑了，“说起来，应该把徐婕妤送去掖庭，兴许还能知道一些朕以前不知道的事。” 徐婕妤一愣，随即就吓哭了，“不要啊，皇上表哥。” 西太后觉得头疼，这件大驸马谋逆的事实在是太大了，她觉得自己无法兜底了，但她若不来求情，恐怕长公主连她也要一起骂进去。 “来人，送徐婕妤回宫，让她禁足一个月，抄写女戒、女则。” “是，皇上。”高来福一挥手上的拂尘，立即有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将徐婕妤拖出去。 从前，徐婕妤还是德妃的时候，也坐在轿辇上高傲俯视众人，如今竟也是被宫人们拖出清凉殿的下场。 西太后欲言又止，“皇上，做的太过对您名声有碍。” “母妃，朕对孙家已经够好了，孙家是西太后的娘家，朕的外祖家。其实他们犯的事跟大驸马差不多。朕只处置了大驸马，您要不要看看御史大夫们参奏的内容？”皇上拿出一叠奏折，都是参孙家和大驸马徐远鹏的。 大驸马身上有爵位保龄侯，保龄侯的资产已经富得流油，但他还在拼命敛财，各种敛财手段层出不穷，西太后的娘家亲戚们也跟着捞偏门油水。 西太后看着奏折中的内容忍不住皱眉，她知道娘家人不争气，但好歹还有几个能读书的侄孙，总能扶持一把。 “母妃，谋反这件事，孙家没参与，若是孙家也参与了，朕也不会放过的。”皇上看着西太后。 西太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心里也讨厌长公主，但知道孙家家底太薄，不是世家贵族也不是世袭勋贵更不是凭本事上位的文武官吏，只想让孙家多个靠山，结果大驸马竟然谋反了。 “母妃，下次孙家人进宫的时候，您可得好好提醒他们，朕眼里是不容砂子的。” 西太后最后出清凉殿的时候也是失魂落魄的，她心底生出一丝凉意，这儿子真不像自己生出来的，凉薄得令人害怕。 下午，裴谨言去延禧宫教大公主绘画，贤妃和她坐在一处说到这些事。 “刚巧上午，我和丽妃在东六宫宫道遇见，一路走着，就见徐婕妤被拖出来，满身狼狈，嘴里还叫着皇上表哥。哪还有从前不可一世的模样，别说，徐婕妤坐在轿辇上的高傲模样跟长公主像极了。” “谋逆是大罪，这次大驸马长公主是无法脱身了。徐婕妤受牵连也正常。” “想必按照皇上的性子，皇上早就不耐烦了，就等着一个机会数罪并罚呢。”贤妃喝完茶，舒了口气，如今看不顺眼的，一个个倒了，她也高兴。 “三公主呢？可得看紧她。”裴谨言发现这里很安静，没有三公主的哭闹声。 “我把她关在偏殿，由六个嬷嬷、六个宫女、六个太监轮流看守。她就算上茅房，我也派人盯着。我这里可不容她撒野，同样，她想跑出去闯祸也不可能。” 裴谨言听罢就摇头，“这孩子年纪虽小，戾气有些重了。” “可不是？估计之前没少听见废妃张氏在她面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人小鬼大。” “不好了，娘娘，三公主自己用碎片割腕了。奴婢已让人去请太医。”一个宫女过来禀。 贤妃和裴谨言赶紧去了偏殿，大公主也跑了过去。只见，三公主静静躺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片碎片。 她们仨都蹲在三公主身边，裴谨言还试探了她的鼻息，还好有气。 此时，三公主突然睁眼，她抬手就将手中的碎片直往裴谨言脸上划去。 第68章 机会 猝不及防的攻击，裴谨言快速朝旁边一躲，脸是躲了过去，但脖子还是被划到了一点，有一条小小的血痕，这一幕是裴谨言没有预料到的，她自己事后想起也心惊。 大公主惊叫起来，贤妃快速踢了一下三公主的手，碎片飞了出去。 三公主立即原地站起，想趁着大家慌乱的时候逃走，当即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钳制住。 “用绸布捆住她的手，把她的嘴也给我堵住。”贤妃怒不可遏，这个三公主真是没一天消停的。 先前怕她伤害大公主或者搞什么阴谋，就把她关押在这偏殿，为防止她自伤已经没收了剪刀等物，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碎片，这会儿还差点划伤裴谨言的脸。 刚好在太医院当值的刘太医和朱太医已经赶到了延禧宫。 刘太医过去看三公主，又是撑开她的眼皮，又是给她把脉，随后来了一句，“贤妃娘娘放心，三公主生龙活虎，就是有些上火，微臣开些降火良药。” 贤妃冷笑一声，“小小年纪也不知她上的哪门子的邪火。” 刘太医不敢回答，只管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朱太医替裴谨言把脉，随后才道：“承昭媛娘娘就是有些皮外伤，太医院有祛疤良药，这脖子上的伤口明后天就能结痂，等疤痕渐渐消散即可。” “多谢太医。”大公主站在一边，也很担心裴谨言的伤势。 这会儿三公主已经不动了，在一旁闭上眼睛。 对于她这样一会儿发疯一会儿安静的样子，大公主和贤妃都已经习惯了。 不多时，皇上闻讯赶来，上前握住裴谨言的手反复看着她的脸和脖子，“言儿，你怎么样？” “皇上放心，嫔妾还好。” 皇上只一眼便瞧见裴谨言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他眉头紧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贤妃叹气，“皇上，臣妾能力有限，恐怕教导不了三公主。恕臣妾直言，三公主是不是该送去相国寺里让得道高僧给她去去戾气和晦气，臣妾怀疑是不是废妃张氏附她身上了。”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皇上已经习惯了贤妃的直来直往，无奈道：“贤妃，你不是孩子了，别胡说。” 大公主扯扯皇上的袖子，“父皇，母妃说的对。自从三妹来到延禧宫，大家是真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每天都有花样折磨咱们。她不是破口大骂要么就是乱摔东西，这也就罢了，还怕她自伤。上次，她还跟我打架。母妃为了儿臣，才将三妹妹关押起来。” “来人，先将三公主带去清凉殿，暂且不必松开她的手。” “是，皇上。”高来福一挥手，亲自带队送三公主去清凉殿。 经过这么一出闹剧，贤妃总算松了口气，一个祸头子送走了，她是真没那么好的耐心应付三公主，按照她的一贯做法无非就是打个几顿，总能打服的，偏偏是皇上的女儿，宫中还有两宫太后，做的太过，管的人就会多了。 皇上亲自送裴谨言回到承乾宫，替她上药，又吹了吹，“疼不疼？” “刚才有点，吹吹就不疼了。”她笑道。 “是朕疏忽了，不曾想三公主已经变成这样。以后你若再见她，离得远些。” “嫔妾觉得三公主无非就是觉得皇上不宠爱她了，又对嫔妾有误会罢了。上次，她到嫔妾宫中大闹一场，说有人告诉她，嫔妾杀了她的母妃。” 上次的事，皇上也知道，总有些宫人乱嚼舌根，但这种人最难抓，不排除可能是有人故意引导这种舆论。 “你放心，朕自有定夺。”皇上握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你哥参加完这次的考试，就要成亲了，你想不想出去喝顿喜酒？” 裴谨言认真看着他，眼中充满期待，“能出去么？可是这不合规矩。” “朕说可以就可以。不过，你要替朕保密。” 她连连点头，“好，多谢皇上。” “要谢的话，今晚你就好好谢给朕看。”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 “皇上说什么呢。”她靠在他的肩头，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气氛正好，高来福不得不在门口禀道：“启禀皇上，东太后娘娘有请。” 皇上收起笑容站起来，裴谨言替他整理一下衣襟、袖口，他就这么心满意足看着她，随后在她侧脸亲了亲，“晚上到清凉殿用晚膳。” “是，嫔妾谢恩。”她笑着送他到宫门口。 慈宁宫中，东太后娘娘刚抄完十页佛经，已经洗过手。廖嬷嬷给她奉上一盏茶和一碟点心。 “皇上驾到。” “儿臣见过母后。” “皇上来了，快坐。”东太后看了看皇上，笑道：“气色好了，跟从前一样了。” “母后，儿臣身子一向康健。倒是母后，最近晚上风大了，切不可贪凉。” “哀家晓得。皇上，哀家想问问三公主的事如何处置？” “母后，这孩子被死去的废妃张氏教养歪了，小小年纪既不跟兄弟姐妹亲近又时常惹是生非。所以，儿臣打算将她送去京中碧云庵，由那些修身养性的师太们教养一个月，再送去恭亲王府，由恭亲王夫妇约束、教养。” 东太后摇头，“这不行，碧云庵是京中世家贵妇犯错之后进的地方，一个孩子怎么能去呢？再说，恭亲王夫妇也不敢严格教养公主。” 皇上想要反驳东太后，突然想到什么，“母后，您想养着三公主？” “这孩子无非就是缺少长辈们的关爱和陪伴，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个公主送出皇宫由别人教养，以后长大了名声到底有损。” 皇上思量再三，“母后说的是，那就辛苦母后了。” 晚膳的时候，三公主就被送去慈宁宫，面对东太后和皇上，三公主老实了，而且还泪眼汪汪地认错，模样相当可怜，那神态跟死去的废妃张氏还挺像。 因皇上留在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所以，裴谨言自己一人在承乾宫用晚膳，魏紫姚黄已经将菜都摆好了。 “主子，东太后要养着三公主。”小顺子刚打听到消息。 “也行，反正其她妃嫔是压不住这个小孽障的。” 姚黄撇嘴道：“这个三公主若是管不好，以后就跟现在的长公主一样讨人厌。” 此时，晚风进来了，“奴婢见过主子。” 裴谨言放下筷子，“有发现？” “是。奴婢连续几次夜探，在郭才人内室发现暗格夹层，里头是些小瓶罐，每样拿出一颗。”晚风掏出一小团被帕子包着的玩意儿，里头是五颗颜色不一的状似保心丸的丹药。魏紫凑过去闻了闻，蹙眉道：“诡异的味道，香不香，臭不臭的。” “这东西得叫刘太医来看看。”裴谨言笑道：“郭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第69章 求情 小顺子提议，“奴才这几天手上有些湿疹，正好去找刘太医看看。” 裴谨言会意，她若是贸然招太医，未免太惹人眼，脖子上不过小小浅浅一道疤痕，不至于天天招太医。 “你去太医院找刘太医看看。” 于是，晚风带着不明用途的丹药跟小顺子一起去太医院找刘太医询问清楚。 皇上陪着东太后、三公主用完晚膳就回到自己的清凉殿，暗卫首领焦勋已经候在门外。 “皇上，焦大人来了。”高来福是很敬重焦勋的，虽然他都不曾完全看清楚过焦勋的长相。 “宣。”皇上肃容坐在书案前。 焦勋进去，他手里还卷着一沓卷宗，高来福猜测应该是供词一类的东西。看完之后，皇上轻笑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朕的皇叔公算是替朕保留了一分颜面。” 焦勋没有说话，静静站着。 “现在，派禁卫军带着圣旨去抄没保龄侯府邸，全族流放到晋北，至于长公主府邸留着，就地圈禁长公主。” “是，奴才领命。”焦勋领旨而去，迅速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高来福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曾经风光无限的保龄侯府徐家，今夜过后就没了。 又批阅了几封加急奏折，皇上就去了承乾宫，照旧从乾坤宫后门一路走到那儿，只要从贞顺斋的门一路进去便可。 在承乾宫外的宽阔宫道上，一棵参天大树下出现一个高挑女子穿着素衣，月光下仿佛一个清雅仙子，正在摆出各种动作曼妙一舞，从身材来看，还算不错。 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是？”皇上微微蹙眉。 高来福心道这郭才人也真是大胆，居然在大晚上跑到乾坤宫跟承乾殿的宫道中央勾引皇上。 “启禀皇上，这位是郭才人，就是救了三公主的那位，原先是江南带回的，封为贵人。”高来福回禀得很清楚，还特意提到了三公主。 听到三公主这令人头疼的女儿，皇上叹了口气。他也想起郭惠是谁了，容貌没有让他动心，至于身材，他目前没兴趣了解，印象就是中秋宫宴上露背的那个女子。 “婢妾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在此，皇上恕罪。”郭才人的声音温柔妩媚，让人听得酥酥麻麻。 高来福挑眉，他记得先前去郭才人那里传旨，她可不是这声音。这郭才人也真是个蠢的，竟然敢截承昭媛的宠。 “你住在哪儿？”皇上的态度冷淡。 “婢妾住在长春宫，嘉柔轩。”郭惠低着头，但她本就比其她女子高出一个头，她就算低头，眼神四处乱飘很不真诚的样子被皇上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不喜骄矜、心机深沉的女子。 郭惠心中狂喜，以为皇上可能要上自己宫中歇息了。 “你住西六宫最偏的地方，特意到此处跳舞？你干脆在清凉殿门口跳？” 这分明是在怼她了。 郭惠吓地跪地，“皇上恕罪。婢妾是无心的，婢妾觉得这里的月色美极了，又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练舞。婢妾知错了，还请皇上饶这一回。” “你在中秋宫宴上御前失仪，朕不罚你，如今又在这里失仪。你是宫妃，不是舞姬，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皇上叹了口气，“来人，送郭才人回去，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是。”高来福挥一下拂尘，立即有四个太监、四个宫女送郭才人回去。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高来福也看出来了，这个郭才人想争宠的意愿不是一般大，但人不算有智慧，顶多是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罢了。 皇上走到承乾宫主殿的时候，宫灯已经熄了几盏，他往内室走去，裴谨言正在坐在榻上绣着一件里衣，她绣得很专心，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皇上从身后抱住她，“绣给朕的？” “嗯。”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右手抚上他的脸颊。 “朕累了。替朕沐浴更衣。”皇上今天确实忙碌了一天，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会找到他处理。 “好。”裴谨言乖巧应了一声。净房之中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皇上来。 这承乾宫的浴池虽不及清凉殿，但也挺宽大的，坐两个人足够了。一开始，皇上坐进去了，裴谨言又是按摩肩膀又是捶背，后来她也被拽下去。 良辰美景，自然是一番鸳鸯戏水，结束了一波之后，皇上才将裴谨言抱上去，二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睡。 皇上很快便入睡了，裴谨言有些睡不着，她又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和即将有可能发生的事，因为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改变，像是兰妃、德妃都已经不在其位，所以相关的其它事兴许就会有变化，这种变化就是未知的，未知的才是可怕的。 想着想着，裴谨言也累了，不知不觉睡沉了。 直到迷迷糊糊中听见旁边有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是皇上起身上朝了。 裴谨言打了个哈欠，起身替他穿戴。 “你去睡。”皇上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因为裴谨言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一看就是没睡醒。 “嫔妾不困，等会儿要请安呢。”她刚睡醒的声音极其软糯，可爱极了。 此时，承乾宫外响起徐婕妤的哭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皇上表哥，求您饶过臣妾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是皇亲国戚啊，不会想要谋逆的。”徐佩芳这辈子最狼狈的日子就是在宫里了。 “你回去，朕不会迁怒于你。你仍旧是郡主，也是宫里的徐婕妤。”皇上在承乾宫主殿门口站着，不怒自威。 徐婕妤知道消息算是晚了，否则昨晚就会闯过来。 “皇上表哥，求求你不要这么无情。”徐婕妤抬起头，满脸泪痕，“臣妾去死，换臣妾的父母一条生路可好？” “来人，送徐婕妤回宫。”皇上说完就朝着乾坤宫的方向走了。 徐婕妤不死心，又跑去东太后和西太后那里百般纠缠，希望她们能替长公主大驸马求情，但东太后拒绝了，西太后则是爱莫能助，因为皇上根本听不进去。 诸位宫妃也陆续知道保龄侯府徐家被抄的消息了，先前只是查抄了大驸马的其它外宅，昨夜是将保龄侯府查抄并封了，徐家上下都被流放，长公主被圈禁在公主府。 凤藻宫请安未见徐婕妤，皇后也没说什么。 请安结束后，诸人回自己寝宫，郭才人在御花园附近看见了神情呆滞、极为潦倒的徐婕妤。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也是极其好骗和操纵的，徐婕妤也不是个聪明的，兴许能为她所用。 “婢妾见过徐婕妤。”郭才人主动过去打招呼。 第70章 不设防 徐婕妤现在心情跌落谷底，哪有心情理会别人。 “徐婕妤莫要伤心了，此时更该保重身子，婢妾知道您。” “废话什么？滚。”徐婕妤粗暴打断郭惠的话，眼下恨透了这地方和这个地方的所有人。 郭惠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徐婕妤现在心情不好，婢妾改日再来拜访您。哦，对了。眼下您这困境不如去求求承昭媛？她如今正得宠，说不定她说的话能有用呢？” 听到承昭媛三个字，徐婕妤也觉得烦，骂道：“滚，滚，滚。” 郭惠这才灰溜溜退下，她走到拐角处，偷偷向外头瞧，那徐婕妤失魂落魄往西六宫的宫道上慢慢走去。 “小主，干嘛过去？这个徐婕妤，平时也嚣张跋扈的，如今这般田地，好多人都说她活该呢。”小金跟着自家小主往另一条路走着。 郭惠淡然一笑，“我就是故意提提裴谨言的名号。要知道徐婕妤如今是丧家之犬，穷途末路。有句俗话说得好，狗急跳墙。万一她活着没有念想了，肯定是拉仇人一起玉石俱焚。” 小金突然佩服起自家主子的智慧，借刀杀人就是最安全有效的法子，“小主真是高明。” 再说，徐婕妤回到自己宫中，洗了把脸，一整夜没睡，又是求皇上、太后，整个人疲乏劳累，用了早膳就睡了过去。 徐婕妤醒来后已是午后，之前郭才人提醒她的话，她听见了，可是让她去求裴谨言，无论如何，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如今，她也见不到母亲，也见不到父亲，东太后并不想插手此事，西太后又劝不动皇上，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 徐婕妤咬牙，算了，她就去求一求裴谨言。今天她不想坐轿辇了，直接走去承乾宫，为了方便，她抄了近路，在承乾宫外的一片小竹林里穿梭着，出去左拐就是承乾宫的大门。 却听两个宫人在聊天，可能是哪个宫的小宫女趁着轮值休息时间在附近采花。 “听说了么？保龄侯府被抄了，大驸马长公主谋逆。” “听说了，今天一早都传遍了。” “前朝的消息，是隆御史先参奏的，然后御史台督查使也参了。证据确凿。” “是啊，还是恭亲王世子、平郡王世子亲自带队查抄的。” 这两个声音说完就离开了此处。 徐婕妤本想追上去斥责她们，想想还是算了。这些人不都是跟裴阁老关系不错么？呵，果然是一伙的，皇上表哥也偏帮他们。 “娘娘，想必是有人故意说给您听，要您怨怼皇上、怨怼其她人，您可千万别再莽撞了。”徐嬷嬷劝她，“眼下，您是保龄侯府唯一还在京中的人了。” 徐婕妤眼眶红了，“我知道，嬷嬷不必担心。但是她们说的也没错。保龄侯府突然就这样了，肯定是被人针对的。我也不必去求裴谨言了。皇上表哥不会听任何人的，他就是厌弃了徐家而已。”说完就转身往西六宫的长春宫走。 她早晚要让这些人好看，既然死，一起死，只不过现在她要蛰伏一段时日。 八月二十八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先前因科举舞弊之事，秋闱不得不重新举行，因此裴慎行的亲事也挪后了十几日。 裴谨言一大早就送了赏赐出去，她如今是宫中的承昭媛娘娘，送赏赐给自己的大嫂，以示看重。 皇上答应带她出宫喝喜酒，不知还记不记得他，她又不想主动再问，毕竟这事是逾矩的。 裴谨言就这么心事重重过了大半天，下午她正睡午觉，突然觉得有人亲吻她，吓得睁开眼，刚要惊叫，发现面前一张俊脸，正是皇上。 她开心地抱住他，“嫔妾给皇上请安。”娇滴滴软绵绵的嗓音。 “起来，咱们该出发了。” “嫔妾多谢皇上。”裴谨言起身行了个礼，随后坐到梳妆台前。 魏紫赶紧给她梳头。 “不必太过招摇，随便梳个简单点的发髻就好。” “奴婢给您梳个百合髻，寓意也好。”魏紫梳头又快又好。 皇上坐在榻上，看着裴谨言的背影，纤弱窈窕，他换了个姿势，又看见她的侧脸，发现她每一个角度都好看。 姚黄已经替她挑选好了几套成衣，她选了一套淡蓝色衣裙，换上之后在镜前转了一圈，十分端庄优雅。 “再不走，可能赶不上晚宴了。”皇上突然站在她身后，圈住她，看着镜中的她。 “嗯。” 他立即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往乾坤宫的后门走去，这条宫道笔直且短，走起来不费时间。 到了乾坤宫清凉殿，皇上又带着裴谨言往偏殿走去，偏殿是有大型宴会时才会开的，到这里来，她就不明白了。 他们不是出宫么？ 偏殿最末尾一间宽大室内，有些暗，裴谨言牢牢握住皇上的手，她不明白这是要去哪儿。 西边一睹墙转眼就移动了，露出一个宽大密道，此密道足够两辆马车并肩而行。 前世，裴谨言知道宫中有密道，但这是机密，皇上从不让外人知道，她也是死后当了阿飘才发现的。 “皇上？”裴谨言侧头看皇上。可想而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对她设防了。 “跟着朕，别怕。”皇上在她侧脸亲亲，随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密道内已经有辆马车了，是高来福早就安排好的。今日，高来福不能跟着皇上去，他必须在清凉殿待着，大家就会以为皇上还在宫中。 坐上马车后，裴谨言觉得心里暖暖的，靠在他的怀中，“多谢皇上。” 他将她抱坐在身上，最喜欢这样温馨的二人独处时刻。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外头有了些许光亮，已经到了宫外。 这次也是便装出行，皇上也不想弄得兴师动众，让外人知道他微服出宫，所以当裴阁老和马氏知道皇上带着孙女悄悄回娘家的时候也是震惊的。 裴府西角门开了，马车进入。能够这样违例出宫已是不易，裴谨言只逗留了半个时辰，跟祖父、祖母、哥哥说了几句就告辞。皇上也留下了一堆赏赐才离开。 天色已暗，宫灯已亮起。 此时，守在清凉殿的高来福心中一咯噔，远处来了两个轿辇，西太后和徐婕妤。 等二人到殿前，下了轿辇，高来福嬉笑着请安。 “通报。”西太后淡淡道。 “禀西太后娘娘，皇上去偏殿列祖列宗牌位前，烧了些自抄的佛经，请您稍等。奴才这就去禀。”高来福虽这样回，心中却大叫不好，皇上还没回来呢。 徐婕妤打量清凉殿门口，今日伺候的太监、宫女格外多，她怀疑里头有人，而且高来福刚才的回话多了些，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蹙眉问，“里头是不是还有别人？” 第71章 合作 高来福躬身笑道：“婕妤娘娘，里头没有别人。皇上也不在清凉殿，正在侧殿奉先殿焚烧自己手抄的佛经给先祖。” “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祭拜先祖？”徐婕妤更加怀疑，随即道：“皇上该不是招承昭媛伴驾，这会儿不方便让我们进去？” 后宫皆知，皇上经常招裴谨言来清凉殿伴驾，一待就是很久，甚至还留下用晚膳，可以说，整个下午都是她陪着皇上。 “婕妤娘娘，您真误会了。” 西太后微微眯眼，“高来福，你若是撒谎，哀家就宰了你。” “西太后娘娘，奴才哪有这个胆子诓骗您啊。” “那行，哀家现在就去乾坤宫的奉先殿瞧瞧。”西太后说完就往那边走，徐婕妤也跟上。 高来福赶紧也跟上，背后已经汗湿，他是真紧张，若是皇上还未归来，他就是死也得拦着她们，不能让她们进去大殿。 乾坤宫的偏殿除了办宴席的地方，还有奉先殿，这个地方除了皇上本人，其他人几乎不能进。 今天的奉先殿门口确实也有好几个人把守，看着像模像样。 “皇上在里头？”西太后没问高来福，问的是守着奉先殿的侍卫、太监。 高来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是。” “去通报。”西太后淡淡道。 “启禀西太后娘娘，皇上吩咐了，谁都不能打扰。”侍卫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 高来福心想，还是这些个肃容的侍卫有震慑力。 西太后一时语塞，竟敢阻拦她，蹙眉道：“那你进去说一声，哀家来了，让皇上出来说话。” 侍卫没动，眼眸低垂道：“皇上说过，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若有要事请至清凉殿等候。” 西太后简直无语，“那行，哀家就在这里等。” 徐婕妤蹙眉，问高来福，“是不是皇上带着承昭媛在里头一起祭拜先祖？” 前朝有过这种先例，皇上带着宠爱的妃子一起祭拜先祖，这是非常严重的不合规矩的事。 西太后看向高来福，“你刚才在清凉殿说皇上在这边祭拜先祖，可是你却一人在清凉殿守着。高来福，你向来是贴身伺候皇上的，今日到底在扯什么谎？” 高来福赶紧跪下，“哎哟，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瞒西太后娘娘。皇上确实在奉先殿中烧手抄佛经给列祖列宗。让奴才在清凉殿守着，唯恐有朝臣来，皇上还吩咐奴才让朝臣稍等一会儿，不要怠慢了。” 西太后双眼微眯，推门就要进去，突然，门开了，皇上一脸不愉走出来。 “何事大声喧哗？”他是对着高来福说的，但怒气就是冲着西太后和徐婕妤。 徐婕妤连忙跪地，“皇上表哥，是臣妾求西太后带臣妾来的。求您放过徐家？” “徐佩芳，朕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前朝的事也不是你们可以管的。”皇上冷声说完，就朝着清凉殿的方向走去，高来福慌忙跟上，还瞥了一眼这奉先殿。 侍卫已经重新将门关上，高来福心想，还好皇上回来及时，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圆。 徐婕妤和西太后也跟上皇上的脚步，西太后在皇上耳边喋喋不休，一直替长公主求情。 就在刚才，皇上跟裴谨言出密道后，就让裴谨言从偏殿后门溜出去。裴谨言身边的大宫女，她没带出去，魏紫姚黄都在清凉殿里头的北次间等着，所以刚才西太后和徐婕妤根本没见裴谨言身边的人。 尽管徐婕妤有怀疑，也没办法验证。 裴谨言绕到乾坤宫后门等着，高来福已命人去通知魏紫、姚黄，她们两个从后门出来就见裴谨言已经等着了。 此刻，夜黑风高，她们都安全了。 “拜见主子。您可回来了，刚才好险。”姚黄笑道。 她俩跟着裴谨言回到承乾宫。 小顺子上来禀道：“今日下午，许傛华来过，奴才说您正在午睡，然后贤妃娘娘派人来送点心，说是大公主做的，又问您明天下午是否有空。奴才斗胆，回话说若是明天白天不伴驾，主子就能去延禧宫。” 裴谨言满意点头，“就这么回。” “主子，您先沐浴，刚才高公公说，今晚是您侍寝。”立冬过来禀，她已命人将净房水池的水放好，水温适宜并洒上了花瓣。 等她沐浴完，皇上才姗姗来迟，他眉头微蹙，显然，刚才西太后跟他的对话一定又是不愉快的。 她过去抚平他的眉头，“皇上，要不要沐浴？” 他忽然抱紧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有一种很温馨很安全很窝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正慢慢浸润着他的身心。 “皇上，该歇息了，明早还要上朝。”她也不问什么事令他烦扰，只轻抚他的背。 次日一早，裴谨言送走了皇上，又去凤藻宫请安。 再回承乾宫时，立冬、芸豆已经上了满满一桌早膳席面，时蔬小炒两碟、馅料不同的点心六碟、粥有两种、还有一小碗三鲜云吞面。 裴谨言一边吃，一边听小顺子和晚风转述那天刘太医的查药结果。 “刘太医说，这五种丹药都不是好东西，三种都属于催\/情药物，用途各不相同，还有两种属于极阴药物，都是伤身的。”晚风全盘托出。 裴谨言嘲讽一笑，“郭惠有点本事，竟让她把这些个脏东西带进来了。” 小顺子点头道：“宫里头，若是使了银子，很多事都是能办的。虽说娘娘、小主们初进宫可带的东西都要经过查验，但确实有意私藏夹带的精细玩意儿是查不出来的。” 晚风询问道：“娘娘，可要进一步？” “不必了，让她先狂一阵，我不会打草惊蛇，总要蛇自己先跳出来才行。”裴谨言看了一眼桌上的云吞面。 芸豆立即用筷子和汤勺舀出一部分到一只小玉碗中，递到裴谨言面前。 长春宫嘉柔轩内，郭惠正在对着镜子练习一颦一笑和回眸一笑，她预感早晚会用上的。练完这些，她还要练舞保持身材。 小金过来禀道：“小主，那个徐婕妤邀您去她宫中赏花。” “徐佩芳找我？真的假的？她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人。” “真的，刚才徐婕妤身边的大宫女来传话了。” 郭惠嗤笑道：“我就知道，她忍不住要找同盟帮手了。” 她慢悠悠走去了启祥宫的仪正轩，“婢妾郭氏见过徐婕妤娘娘，娘娘万福。” 徐婕妤上下打量她，不满道：“跟我说话，你就不必捏着嗓子了。我又不是皇上。” 郭惠一愣，笑道：“娘娘果然是豪爽人，不知娘娘找婢妾所为何事？” “你想不想做皇上的宠妃？我知道皇上的喜好，毕竟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徐婕妤笑看着郭惠。 第72章 猎场 郭惠做梦都想成为宠妃，可是她如今都还没侍寝，而且徐婕妤不会那么好心专门来帮自己。 “婕妤娘娘，如今我还是一个才人，您觉得我有机会么？况且，婢妾至今未曾侍寝过。” 徐婕妤笑道：“若不是你那天主动上来跟我说话，我未必会找到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就找别人。” 郭惠立即改口，“婢妾愿意相信娘娘。”徐婕妤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天下了早朝后，路御史在宫门口拦住准备上马车回府的裴阁老，在众目睽睽之下磕头致歉，流下几滴清泪，哭得诚恳极了，“老师，学生错了。学生之前一时受奸人蒙蔽，以致于没有及时查清真相就参了老师。请老师原谅学生。”说完还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宫门口这条大路上，来往的人很多，都是住在附近的勋贵世家和文武大臣们，大多数人都看见路御史这般作态。 “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裴阁老蹙眉道：“况且，你是一个文臣。作为御史大夫以死劝谏的也有，可不是像你这样的墙头草、软骨头。” 路御史没有站起来，痛哭流涕，非常后悔的样子，“老师说的是，学生以后一定改，还望老师不要放弃学生。” 裴阁老摇头，“不必了。以后别在外头自称是老夫的学生了，打从你决定参我那天起，就不是了。”说完就上了马车。 路御史想拦住马车，可惜，来不及了，他也不可能为了拦马车而豁出去自己的命。 就是为了跟大驸马一党撇清关系，所以才有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自己而已。 曾经，路御史觉得自己在宫中的女儿有孕了，只要生下一儿半女，路家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算是稳了，谁知路充依小产了，长公主夫妇也倒了，万般无奈下，路御史决定碰碰运气求一求昔日老师的原谅。 一声冷笑传来，路御史一看，是隆御史、京兆尹康大人和平郡王世子。 “路御史真是个狠人，该低头时低头，该背叛时背叛，以后若是能得到升迁的机会，恐怕内阁大学士也是当得起的。”隆御史忍不住嘲讽道。 平郡王世子在此，路御史不敢明目张胆惹他们。 “嗨，我不过就是按照章程办事，例行公事。况且我不参，其他人也会参的。”路御史一副无辜的样子，随后松弛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几位，我就不奉陪了，告辞。”说完也坐马车回府了。 平郡王世子双眼微眯，“他最好别再惹是生非。” 隆御史、康大人和平郡王世子一路，他们仨要去附近最出名的茶馆喝个早茶。 裴阁老回到府邸就见妹妹、妹夫来了。 “哟，你上个早朝怎么还回来晚了。我等你下棋呢。”老平郡王萧澈笑着调侃他。 马氏笑道：“自从他当了这个首辅，一年也没几天晚起的时候。不过还好，他年轻时就会武功，如今身子骨也硬朗。再当个两年，退了？” 裴阁老点头，“我之前已经透露过这个意思，皇上没有答应，那我就还得天天上朝参政。” 平郡太妃裴芳菲拉着马氏，笑道：“大嫂，九月十六，咱们一起进宫去看言儿，我准备了好些东西，你过来一起看看。” 她们两人一起去了隔壁茶室。 此处只留老平郡王跟裴阁老安静对弈，黑白子相继落在棋盘上。 “你为何不让我把孙家一起摆平了？”老平郡王问道。 “肯定不行啊。孙家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也是西太后的娘家，皇上的外祖家。之前，他们犯的事还少么？皇上没动。西太后纵使人蠢些，也是皇上的亲娘。”裴阁老微微蹙眉，“所以咱们只能把动孙家的权力留给皇上定夺。至于保龄侯徐家，原先是南粤起家的，到了京城还有了自己的阵营，这就是不懂事了。皇上早就不耐烦长公主他们，所以这才顺势灭了他们。” 老平郡王摇头叹息，笑道：“我发现咱们大楚朝，每一朝都会出个不懂事的公主或者郡主什么的。而每一任帝王似乎都挺长情，后宫总有个盛宠不衰的女子。” 裴阁老想起宫中的孙女，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九月初一，皇上兴致勃勃要去京郊的皇家猎场打猎，秋高气爽的日子，最适宜这样的活动，实际，每年的春季和秋季都是皇上最爱出行的时候。 宫中各部着手开始准备起来，收到消息的同样还有勋贵世家和文武百官们，皇上要出去打猎，他们当然要全部陪着。 初二清早，天还未大亮，京中排起马车队伍的长龙，井然有序向京城北郊的皇家猎场出发。 裴谨言坐在自己的小马车里，打算睡个回笼觉，昨晚是她侍寝，觉得皇上的精神是越发好了，把她折腾得腰酸背疼。 马车一路颠簸，一个半时辰后，总算到了猎场，北郊的猎场也是依山傍水的好风水，后头那座山不高不陡，反而很宽阔，入眼一片连绵不绝的树林，最近的一片是枫树林，此时，火红一片，艳丽极了，好似染红了一片澄净的天空。 裴谨言下了马车，小顺子领着她们去一个大帐篷，这个帐篷算是后妃中较大较好的，位置也好。搭建帐篷的时候，高来福特意嘱咐，承昭媛的帐篷不能离皇上太远。 “娘娘，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高来福赶紧过来问，皇上的帐篷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多谢高公公，什么都不缺。”裴谨言看了四周，觉得很满意。这帐篷里也分为几部分，一个小单间放着马桶和熏香，另一隔出来的单间放着浴桶和毛巾架，主帐里头是床，箱笼、书桌、餐桌和凳子。 至于姚黄魏紫小顺子等人的帐篷就在她的大帐旁。 “娘娘满意就好，奴才告辞了，皇上说，晚上招您一同用晚膳。”高公公随后退下，他还得去皇后和其她几位娘娘的帐篷里询问。 等高来福走了，魏紫才过来轻声禀道：“主子，今日大少爷也来了，他不方便到这后头来，在前头的枫树林等您。” 裴谨言的亲哥裴慎行此次也带着新婚妻子隆氏一同来了。 前方的枫树林离这里有段距离，裴谨言不能直接过去，她带着魏紫、姚黄绕路过去，这里有条小路，旁边是一股从山上流经此处的清泉。 “哥哥。” “妹妹好久不见。最近在宫中过得如何？上次我从国子监回府，发现你已进宫，还跟祖父吵了一架。”裴慎行无奈笑了。 俩人有说有笑聊起来，魏紫、姚黄在附近守着。但这山的树林很密，野草丛有半人多高，若有人存心躲着，她们可能发现不了。 此刻，有个人影正蹲在高大野草丛里看着，为了方便看清楚，又往下挪动了好几步。 第73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清楚看见山脚下是裴谨言在跟一个外男说话，这个男人并不是皇上，郭惠兴奋极了，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她扳倒宠妃。 郭惠从野草丛另一个方向回到营地，她所在的帐篷离裴谨言的帐篷远着呢，之所以会去野草丛里是因为郭惠分到的马桶竟然是个坏的，而她的宫人去向内务太监要新的马桶了，她只能去枫树林那边的野草丛里解决一下，谁知刚出恭完毕就发现这么个大秘密。 她听说裴谨言未进宫前是相看了不少亲事的，不过就是机缘巧合没有成功罢了，那说不定是曾经有年少爱慕的男子？郭惠越想越觉得兴奋。 高来福去过两位太后、皇后和几位高位嫔妃的帐篷嘘寒问暖后就要回到皇上的龙帐里复命，刚巧碰见从远处走来的郭才人。 等郭才人走过，高来福摇头，“这郭才人每天都精神抖擞，四处瞎逛，这里晃悠一会儿，那里晃悠一会儿。” 别说，她的心态是真好，若是换成别人早就歇了什么偶遇争宠的心思，偏偏郭才人哪怕在皇上那里碰了钉子还乐在其中，兴奋异常。 按照高来福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是不会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子。 膳房的人在泉边划了一块地方，搭建了六个大帐篷，都是做菜用的，此时，营地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各种菜式的香味四溢，有些鼻子灵敏的宫女太监们都能猜出是什么菜。 皇上去东太后那里用午膳，东太后还叫上了皇后、大皇子和二公主。 大皇子、二公主都是嫡出，三公主也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一副老实低调的样子。 二公主一贯高傲，如今见了三公主并不想理睬。 还是皇上提醒了一句，这两位公主才相互见礼。 用膳过程中，大皇子忍不住咳嗽两声，他用帕子捂住嘴，头偏向一侧。 三公主看见了，眉头微蹙，她母妃兰妃还活着的时候，跟她说过，离大皇子远一些，大皇子得的是痨病会传染。 这样想着，三公主微微侧转了些身子。 二公主一看就发火了，“三妹妹你这是嫌弃大哥么？果真是小妾生养的，没有半分规矩。” 这口气、这句话的内容令皇上不喜，蹙眉道：“放肆，谁教你的？你们都是亲姐妹。” 二公主被父皇训斥，愣了一下，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公主见状也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不敢嫌弃大哥，是听别人说的，说大皇子得的是痨病，会过人的。” 这话就是已死的兰妃说的，但三公主不说是亲娘说的，打算赖在别人头上。 东太后蹙眉，“住口，谁都不准说这些。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 皇后也知道有些人坏得很，但她也明白兰妃不是什么好鸟，大概率这话就是兰妃时常在三公主面前说了，三公主才会如此。 况且，不知多少人心中希望大皇子去了才好，想到此处，皇后心中又悲伤又气愤。 她顺着大皇子的背，“若是不舒服，就下去歇个午觉。” “儿臣告辞，是儿臣不好，扰了这气氛。”大皇子也知道自己拖累了不少人。 皇上安慰道：“不怪你，是你的妹妹们不懂事。去睡一会儿。” “是，父皇。”大皇子很喜欢父皇。 三公主怯生生的模样也可怜，东太后给她夹菜，“别听宫人们胡说，大皇子的病不是痨病。你看，大家不都跟他一桌用膳么？” “是，皇祖母。孙女知错了。”三公主继续乖巧用膳。 二公主却憋着气，明明就是皇祖母偏心，这个三妹坏着呢。 “你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回自己帐篷里去。”皇后问二公主。 二公主这才向长辈们行礼，随后恭敬退出去。 皇上不喜欢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简单吃了几口也退出去了，这里只剩东太后、皇后和三公主。 “九月初九重阳节，你应该准备起来了。别像上次似的弄出什么糗事来。”东太后提醒道。 皇后笑道：“母后放心，再不会了。” 大家还记得上次中秋宫宴上，郭才人跳舞衣裙滑落导致露背的糗事，皇后心中也有些埋怨郭才人。 等皇后告退，午膳席面撤下去之后，东太后才问三公主，“现在四下无人，你告诉皇祖母，是谁说大皇子的病会过人的？” 三公主没有马上回答，思考了一会儿，“是承昭媛。” 东太后双眼微眯，“真的？何时何地，她说此话，你可敢与她对质？” 三公主愣了一下，她纵使再如何使手段，年纪小了些，太嫩，扯谎很容易被看出来。 “好像是承乾宫的宫人。”三公主又改口。 东太后此时的微笑已经淡了许多，“如果你一直不说实话，皇祖母就叫你练字了，一本金刚经抄完，你的字也好了，心境也平和了。” 三公主咬紧下唇，低着头，她不想说是母妃说的。 “斯人已逝，哀家不想说任何人的坏话。你是皇家的公主，凡事要自己思考，不是听其她人说什么，你如今已经没有母妃了，漪兰宫也已经封了。你是皇上的女儿，谨记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的父皇是天下的主宰，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包括哀家。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怨怼任何人，否则你将掉入仇恨的深渊。你再长大些，就能明白了。” 三公主哭着跑了出去，立即有宫女跟出去了。 廖嬷嬷说道：“太后，您这样说，三公主未必听得懂，也未必领情。” “听不进也得听。她总不能这样哀怨过一辈子，也不能一辈子都在撒谎耍诡计。”东太后既然养着三公主，就要尽量改掉这个孩子身上的恶习，比如随口就来的撒谎习惯。 下午，裴谨言正打算午睡，姚黄笑着来禀，“主子，皇上传话，命你即刻去伴驾呢。” 裴谨言刚走出帐篷就被高来福带去枫树林那边，皇上正等着她，见她来就伸出自己的手。 “嫔妾见过皇上。”下一刻，她就被皇上抱上马，随后他自己也上来。 俩人同乘，裴谨言含笑，“皇上，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勒紧马缰绳，马一路小跑进了林子，这里美轮美奂，地面已被红枫树叶覆盖。 刚才跑出去的三公主正在泉水边闷闷不乐，忽然瞧见父皇和承昭媛一起进了林子，心道母妃果然说的没错，自从出现了承昭媛，父皇就变了，她心中恨极承昭媛。 郭才人则是去了皇后的大帐，信心满满传递消息，“皇后娘娘，婢妾看见了两出好戏。您猜分别是什么？” 第74章 惊马 皇后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如今这郭才人还要来打哑谜，皇后微蹙眉，“本宫不知，你直说。” 郭才人笑道：“婢妾先是看见承昭媛跟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在枫树林那边私会；又看见皇上带着承昭媛一起骑马，三公主记恨的模样。娘娘，机会大好啊。如今不是在宫中，而是在宫外，若是发生什么意外，都难说得很呐。” 皇后细细一想，在宫外确实方便得多，只是她如今没有动手的必要，一是皇上已经厌恶自己；二是东太后也盯得紧，自己完全不必出手搞这些事情，毕竟还期盼着健康皇子的降生，能够抱养到膝下。 郭才人见皇后没有吱声，“娘娘？” “本宫只是觉得诧异，你可看仔细了？承昭媛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可轻易诬赖不得。”皇后有些不信，这郭才人已经闹过一次中秋宴出糗的事，可别又弄出什么乌龙事件。 郭才人笑道：“婢妾知道皇后娘娘不信，婢妾已让人暗中盯着承昭媛的动静，若是她再与那男人私会，婢妾就定要看仔细些。” 皇后叹气，“本宫确实不太信。承昭媛爱慕的是皇上，怎么可能在外头还有相好的。” “娘娘放心，婢妾一定会找到证据的。”郭才人就不信抓不到裴谨言的小辫子，何况还能利用一下三公主那个小刺头。 下午艳阳高照，树林茂密连绵，地上满是红色落英缤纷。 “这里太美了，回去我就画下来。”裴谨言坐在马上，不禁感慨。 皇上就坐在身后，头靠在她肩上，闻着她颈脖间的香味，“别忘记把你我都画下来。” “那是当然。” “要画两幅，一幅是你我坐在马上赏景的，还有一幅是你我”皇上轻笑一声，“你应该懂？” “皇上真坏，嫔妾听不懂。”裴谨言将头侧向另一边。 皇上轻咬一下她的耳垂，“大胆，如今竟敢驳回朕的话，若是画不好，就狠狠罚你，你的侍寝次数已经倒欠十几次了。” “哪有，砺哥哥又欺负人了。”她的手握着马缰绳，他的大手又握着她的手。 “照理说，朕今天下午就该开始打猎的，可是看这美景，不该辜负。就带你先来逛一圈，而且，只有我和你。”他说完就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多谢皇上挂念。”裴谨言觉得很开心。 “不仅仅是挂念，朕对你越来越偏心，什么都最先想到你。”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你打算怎么谢朕？” “那就替皇上多做几件衣裳、腰带、袜子？”裴谨言脸红了，她能想到的就是让他穿着自己亲手用的衣物，这样时刻都能想起她。 下一刻，他俩走到山脚下，仍是枫树林里，只不过这里有一片空地，四面都是枫树林立包围着，地上居然有一片红色绢绸铺着。 皇上下马，然后将裴谨言也抱下来，将她放到这片红色绢绸铺设的软榻上。 刚才随行的侍卫、太监、宫女，眼下都躲得远远的，竟然不见踪影了。 “皇上？” “别说话，看看四周美景。” 说是这么说，可是看着看着，俩人就嬉笑滚成一团，渐渐的，嬉笑声也没有了，变成了安宁静谧，渐渐的，又变成了其它轻柔温言和曼妙吟哦之声。 她本就冰肌玉骨，如今在一片红色映衬下更显得白皙无暇，面对这样的软玉堆雪，皇上爱不释手，自然是一番激烈的周公之礼。 林中时不时有群鸟飞过，不知过了多久，裴谨言有些脸红地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发髻，“皇上，嫔妾的头发是不是乱了。” “没有，朕刚才很小心。否则，你的头发更乱。” “”裴谨言笑道：“咱们该回去了，怪不好意思的。皇上来这树林里逛这么久，若是别人问起来。” “谁会问？”皇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人太大胆，总要追问朕的行踪，看朕以后怎么治她们。就算两位太后问起来，朕就说上山看看地形，顺便带着你。” 这样一说，裴谨言就懂了，若有人问起，她也这么回，二人口径统一。 待二人都穿戴整齐后，皇上将她抱上马，俩人又同坐一骑回去。 眼下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诸位娘娘、小主闲来无事，就相互串门，有的在营地周围的草地上铺好绢布坐着吃点心，有的干脆在一起打叶子牌。 恰巧洛嫔和嫦嫔从另一边的枫树林散步回来，就见皇上和承昭媛同乘一骑，经过前方那条溪流，正往营地大帐走去。 “承昭媛真是受宠啊。” “可不是。我看皇上特别喜欢她，走哪都要带着。听说她的帐篷离皇上很近。”嫦嫔说道。 洛嫔听后心里不是滋味，曾经自己也很受宠，皇上还说自己像画里的洛神，所以封号就是洛字，如今皇上还能记起自己的闺名么？失望、伤心、不甘和委屈统统涌上心头，但她确实也无力改变。 营地的第一夜，照旧还是承昭媛侍寝，对于此事，后宫诸人好像已经习惯了，倒不像从前那么多酸言酸语。 翌日一早，皇上用完早膳，就换了一身骑马装出去打猎了，临行前还跟裴谨言说，午膳一起用。 皇上走了没多久，贤妃就来了，“大公主要学骑马，我教她，你跟我们一起么？咱们就在附近的枫树林里玩玩，不去山上。” “好啊。”其实裴谨言前世跟皇上学会骑马了，不过现在，她要假装不会。 大公主骑的是性格温顺的矮脚马，裴谨言也是，贤妃骑的就是枣红马了。 “这马真好，先前是战马，现在退役了。我在闺中时还骑过，如今都好多年了。”贤妃忆起从前，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三人走在前，后头是一群宫人随行伺候着。 大公主骑的小马不知怎么越跑越快，让它停也不停，贤妃赶紧追了上去，但贤妃的马好像也失控了，反而比大公主的跑得更快。 这转变发现得太突然，裴谨言连忙大叫，“叫侍卫，赶紧。还有，训马的太监。快。” 宫人们乱成一团，魏紫着急道：“主子，您也下马？” 裴谨言点头，她一只脚刚着地，这匹马也突然发疯般跑了出去，于是裴谨言只能一只脚仍旧挂在马镫上，双手抓紧马缰绳，若贸然跳下来极有可能摔断腿。 身后是阵阵惊叫，贤妃、大公主的马疯跑，她俩都往树林深处去了，如今，承昭媛也被马拖着跑了，让一众伺候的人手忙脚乱，有的干脆跟着她们跑起来。 第75章 怀疑 裴谨言半挂在这匹马上被拖行了一会儿，凭空出现两只石块打过来击中这匹马的颈脖位置，马一声长啸突然倒地。 裴谨言这才摔到地上，松了口气。 晚风赶过来了，“主子，您没事？她们都在后面，就快到了。” “这马不对劲。”裴谨言站起来，刚才她一只脚在马镫上，另一只脚在地上拖着，已经掉了一只绣花鞋。 晚风过去查看了一下，随即禀道：“这种马本应该是温顺的，突然狂躁就是被下药了，且探它颈动脉跳动极为快速，可见有多狂躁兴奋。” “可惜了，不该朝马下药。咱们大楚朝养马也是花费了大量银子的。”晚风作为暗卫，很是爱惜马匹、信鸽这类动物。 裴谨言站起来，“等药力过了，这马应该就好了？” 晚风扶着裴谨言，“主子，您倒是不害怕，居然还抓紧缰绳，由着这马疯跑。” “我不敢随便跳下来，怕摔断腿。”裴谨言是最怕疼的。前世，她跟着皇上学骑马的时候，听皇上说过，万一马惊了，一定要镇定待在马上，找到合适时机再下，不能随便跳马，否则会摔断腿甚至被马蹄踢死。 远处，魏紫、姚黄小顺子等人已经跑来了，天晓得，她们刚才都吓得要命，地上还捡到一只裴谨言的绣花鞋，万一主子出了事，只怕大家都要倒霉。 “贤妃和大公主找到了么？”裴谨言看看四周并没有她们母女的身影。 “主子放心，侍卫和训马太监已经找到贤妃娘娘和大公主了，就是大公主扭到了脚踝。您没事？”魏紫上下打量裴谨言。 姚黄也左看右看，还好裴谨言的脸色照旧，除去少了一只鞋子，并无其它事。 “我还好。多亏了晚风。” 贤妃、大公主和裴谨言一起回到营地里，东太后、西太后和诸位其她后妃都等着。 西太后蹙眉，非常不满，“如此美景，你们坐在草地上安分些就是了，偏偏要出去骑马，再受伤一回，弄得兴师动众的。” 贤妃瞥了一眼西太后，冷笑道：“西太后说的是，是臣妾莽撞了，想着难得出来一趟，不如教大公主骑马玩，哪曾想发生这样的事。” 西太后本也不喜欢这个贤妃，觉得贤妃仗着家世就在后宫拽得不像样，“你们都是后宫妃嫔，要有表率，别老是出去晃荡找事。皇上带着一众皇亲国戚和官员在另外一个方向打猎，你们三个出事，不是存心让不皇上不安么？到时候，皇上还要担心你们的安危。” 大公主眼眶红了，“西太后娘娘，是孙女想学骑马，才叫母妃带着去的，又让裴娘娘一起陪着玩，都是我不好。别说我母妃了。” 西太后还想说什么，东太后打断了，“好了。出来玩就开开心心的。既然大家都没事，这事就算过去了。高来福，别去禀皇上了，让皇上安心玩着。” 今天皇上去猎场打猎，身边带足了暗卫和侍卫，就把高来福留下了，毕竟女眷们都在此，万一有个什么事，高来福也好随机应变。 刚才惊马的事，高来福早就派暗卫去报了，这涉及承昭媛娘娘的事是头等大事，他不敢不报。 如今听东太后这么一说，高来福假装还没禀报的样子，躬身道：“是，谨遵太后旨意。” 随行的刘太医给大公主上了跌打药并按摩了一会儿，嘱咐道：“大公主脚踝有些淤青红肿，等褪去就好了。这药膏先用着。” “多谢刘太医。”贤妃点头致谢。 西太后撇嘴，“大家都散了，就当是一场虚惊。” 徐婕妤搀扶着西太后往西太后的帐篷里走去，俩人还一路聊天。 “您看，承昭媛一出现准有事，皇上都不在这儿，她还不安分。” 西太后摇头，“她进宫选秀头一天，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哎，没办法，皇上要选她进来。” “不就是长得狐媚了些。以后有更狐媚的，看她怎么哭。”徐婕妤很是看不上，与其说是看不上，倒不如说是嫉妒成狂。 她俩经过一方天然小清湖的时候，见三公主在那儿，三公主一见她俩，就拍了拍手，好像是在喂鱼食的样子。 “见过西太后娘娘，徐娘娘。”三公主乖巧行礼。 “这里有鱼？”徐婕妤笑着问。 “嗯，有的，所以我拿了些馒头碎屑来喂。” “真是个好孩子。”西太后淡淡道。因为皇上跟生母西太后不怎么亲厚，所以西太后对这些皇子公主们也亲厚不起来，总觉得隔着一层。 三公主打过招呼就快速离开此处。 午膳时辰还未到，皇上就率领队伍回来，收获挺大，他猎中一只狐狸、一只鹿，可当他听见裴谨言的马惊了的消息，再也无法专心打猎了。 皇上回到营地，下了马就去裴谨言的大帐里，她正在绣一只袜子，突然就被冲进来的皇上抱个满怀，他身上有好闻的檀香味，是他左手手腕上那串佛珠散发出来的味道。 “皇上，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你出去骑马怎么不多带点人？你受伤了没有？”他眼中满是担忧，手也抚上她的脸，经过上次她替他挡剑之事，他就很怕失去她。 “嫔妾挺好的。”裴谨言握住他的手，“可惜了，那马是最温顺的，不知哪个坏了良心的还给马下药。皇上，您今天要陪贤妃、大公主一起用膳，她们也受惊了。” “朕知道。”皇上又仔细看了一遍她的脸才彻底放心。 这惊马的事，他还得好好查一查。 “明天朕打猎，你跟朕一起去，你在旁边等朕就行。” “这好像于礼不合。” “无碍的，今天宸王的宠妃也在一旁等着，那个宠妃已经有身孕了。”他突然凑在她耳边，“你什么时候有身孕？” “应该快了？” “朕再努力努力。”皇上笑着张开双臂，“替朕更衣。” 高来福赶紧进去递上皇上的另一件银白色龙袍，还有一双明黄色皂靴，裴谨言亲自伺候他穿戴整齐。 午膳，厨房做了野味烧烤，每个主子那里都送了一些。 今天的午膳并不是各吃各的，皇上在营地中央办了席面，皇亲国戚也都到了，宸王坐在下首，他身边坐着宸王妃和侧妃，其她内命妇、外命妇均出席了。 这样看来，就跟平时的宫宴一般，乌泱泱一大群人。 裴谨言的座位离贤妃、大公主最近，还能听见她们说悄悄话。 大公主轻声道：“母妃，三妹去过养马的大帐，就在早上。她知道咱们要出去骑马。因为昨天，我在清湖边钓鱼，她也来钓。当时，我的大宫女正说修改骑马装的事，她听到了。” 第76章 暴露 贤妃叹气，“没用的，这连证据都算不上，你想学骑马，她也可以学，所以才会去养马的帐篷。再说，咱们三人到底也没出什么丢了性命的大事，最后肯定又是不了了之。” 贤妃早想明白了，就算是三公主真做了什么，一来是皇帝的女儿，二来年纪还小，总不至于把她处死，两位太后也不会同意，顶多就是再教训一番。 大公主闭嘴不言，她真是太讨厌这个三妹妹了。 三公主此时坐在东太后身边，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以及她们都在跟谁说话。看见大公主不愉快的表情，她倒是挺开心的。再看裴谨言、贤妃等人，似乎都挺淡定的。 三公主不由得感叹承昭媛这伙人真是福大命大。 东太后见三公主不吃菜，还特意夹菜给她，“又想什么心事呢？好好吃饭才能快些长大。” “多谢皇祖母。”三公主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微笑。 远处大公主正好瞧见，随即跟贤妃说道：“母妃，皇祖母怎么会喜欢三妹这样的？” “她如今算是没了自己的母妃，兰妃又成了废妃张氏，太后偏疼些也正常。你不必管她，也别去惹她。”贤妃也不喜欢三公主，但这孩子跟死去的兰妃还挺像，总能膈应到人，惹不起，躲得起。 不管她们几个到底有什么不对劲，裴谨言只是观察着郭惠、刘才人和王才人她们三个。 尤其郭惠，这两天似乎极为开心，其实她开心些什么，裴谨言心中也大致有数。 吃了一些烤肉，裴谨言就借口换衣离席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晚风也跟了进来。 “主子，那天您去树林见大少爷，郭才人是看见的。而且这两天有鬼祟的宫女太监往我们这里探头探脑。”晚风禀道。 “无碍的，想必郭惠是看见我跟哥哥说话了。只是这盯梢我的又是谁？” “奴婢昨夜跟踪了一下，是郭才人身边的奴才。” “今晚若是有可能，你便抓一个出来。到时候，我亲自找她对质。” “是，主子。” “还有，若是有可能，你也去探探三公主。不过太后身边的事不太好跟，千万不要暴露你自己，探不到便罢了。” “是，主子。”晚风说完就极为轻快地走了。 姚黄、魏紫从门口进来替裴谨言更衣。 “主子，您为何不跟皇上说？” “说什么？我派暗卫查他的后宫妃嫔？晚风是不能被皇上身边暗卫发现的，这很危险。再说，没有证据，即使咱们知道郭惠藏匿了东西，也得有事发生搜宫才能搜出来。否则，光凭咱们的嘴说，是没用的。不过，郭惠这人不大聪明，容易自己暴露自己。” 午膳宴席一直持续到未时正便结束了，两位太后也乏了，皇上和后宫妃嫔们也相继回自己大帐中去。 此时，皇上才有功夫处理家事，“上午，大公主、贤妃和承昭媛落马一事，你可有什么要禀的？” 高来福就知道，这事迟早到自己头上，于是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朕问的是，训马司有什么说法？总不至于那么巧，她们三人的马都同时被下药了？” 高来福尴尬一笑，“皇上放心，刚才奴才已经命人审问了几个训马司的人，倒是得了一些口供。” 皇上接过这几张口供看了看，蹙眉道：“就这些？” “太医说，是用了兽类催\/情的药物，只是，不知究竟是谁投的。” “现在，将后宫妃嫔们的帐篷一一都搜一遍。”随即皇上又眯眼想了想，“包括皇子、公主们的。” “是，皇上。”高来福领旨就去了。 其实那些口供高来福已经看过，只是其中涉及三公主，所以他没有点名三公主，但皇上肯定是心中有数的。 对于突如其来的搜查帐篷，大家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恐怕跟上午的惊马事件脱不了干系。 徐婕妤站在帐篷外，里头已经有人在搜查了，她倒是无所谓，只是看见近处的郭惠，不知郭惠有没有牵扯其中。 郭惠非常淡定，她的帐篷里没有任何危险物品，早就被她处理了。 最后的搜查结果令大家震惊，竟然在三公主的帐篷里搜出两瓶药物，太医闻过之后确定就是能使动物发情的特殊药物，这种药物的提炼非常难，不是重金之数还难以买到。 只是，三公主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有？ 东太后闭了闭眼，“罢了，不必再查了，到此为止。”随后对三公主道：“跟哀家进来。” 东太后的帐篷里，皇上、皇后都坐着，贤妃也闯了进去，她倒要听听这个孩子怎么辩解。 这回，三公主无从狡辩，怯生生的可怜模样，“这是我在漪兰宫拿的。我母妃之前好像用过，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是好奇，听说能让动物们变得烦躁不安，我就想试一试，只是好奇。” 贤妃有些激情，“你这好奇可是差点害死三个人呐。大公主也是你亲姐姐，我跟承昭媛是你庶母，三公主纵使再恨我们，也不必如此？兰妃的事，你要大家解释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三公主有些怕贤妃，躲到东太后身后。大公主也悄悄进来，听着长辈们的谈话，这里没有她说话的资格，但她想看看长辈们如何处置。 高来福将供词呈给太后、皇后看。 东太后看后就蹙眉，“事到如今，你是真好奇还是想害人，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哀家几次三番耳提面命，你都听不见去。罢了，你还是先出宫去反省反省。” 皇后心中也唏嘘，这个三公主确实很聪明，可是聪明没有用在正道上，这样的孩子若纠正不过来，以后该有多可怕。 当天下午，三公主连同她身边服侍的宫人们就被皇上亲派的侍卫、暗卫送去相国寺，说是三公主梦魇了需要超度超度。 一般说来，给活人超度相当于驱邪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活人遇到邪祟才需要驱邪。 解决了这件事，大皇子、二公主想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笑着邀皇上去清潭边钓鱼，说是那里的鱼特别活跃，一蹦三尺高。大家都聚在清潭边，纷纷说这是大吉之兆，昨天，这些鱼还在潭中静静游着。 裴谨言眼睛微眯，她想通了其中缘故，怪不得在郭惠帐篷中搜不到任何证据，恐怕郭惠早就将丹药扔进这清潭里，这就是清潭中的鱼突然活跃起来的原因。 清潭对岸站着郭惠，她和裴谨言不小心对视，但她反而得意一笑，很是挑衅。 第77章 策反 裴谨言也对她露出温柔笑意，挑衅也罢、跋扈也罢，都没有温柔刀来得厉害。 郭惠随即转移了目光，顺便跟徐婕妤搭起话来。 孩子们见清潭中鱼群活跃，都来了兴致，就连刚才心情不怎么好的大公主也想去钓鱼、捉鱼，贤妃同意了。 皇上见孩子们高兴，他也跟着高兴，陪着大家一起捉鱼玩。三皇子今年三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一直跟在皇上身后，笑哈哈的，天真烂漫。 丽妃站在岸边，脸上的笑意也不自觉多起来了，她想着最近她都要表现好些，让皇上的心再回到她身边。 此次出宫来到北郊猎场，平昭仪也来了，自禁足后，她就更为低调平和了，她膝下的二皇子五岁，已经开蒙学习了，时常被上书房的师傅夸奖。 “父皇，儿臣等会儿烤鱼给您吃。”二皇子被平昭仪教养得很好。 皇上摸摸二皇子的头，又摸摸三皇子的头，他的孩子，他当然都喜欢。 皇后虽面带笑容，心里却不喜丽妃跟平昭仪，刚开始是大皇子跟二公主要拉着皇上去潭边钓鱼，如今她们也来了，真是抓紧机会就要来表现。 细想不免有些心酸和怒意，皇后觉得自己的大皇子本就身子不好，平时见皇上的时候也不多，别人还要来抢。 两位太后也在岸上笑看着皇上和孩子们嬉闹。皇上的目光不时扫过裴谨言的脸，想着她和他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 裴谨言走到皇上身边，笑道：“钓了那么多鱼，等会儿大家就能吃上全鱼宴了。” 皇上笑着点头，“对，等会儿都有鱼吃。” 众人都笑意吟吟的，郭惠的笑容却淡了，这鱼若是煮熟了会不会有毒？她不能确定，所以心里有些慌，万一大家都食物中毒，自己会不会被揪出来？ “这不好？毕竟是荒郊野外的地方，这鱼能吃么？”郭惠看向徐婕妤。 徐婕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本宫本来就不喜欢吃鱼，刺太多了。” “婢妾的意思是，这荒郊野外，这么一个清水潭，里头怎么会有鱼？还这样活蹦乱跳的，又不是锦鲤。还是别吃了。”郭惠不能说的太明显，只能隐晦提一下。 徐婕妤笑道：“这也倒是。”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去皇上身边，挤进裴谨言和皇上中间。裴谨言朝旁边挪动了几步。 “皇上，这鱼不能吃。” “为何？”皇上以为徐婕妤又要耍性子闹事，脸色不免冷了几分。 “臣妾看见三公主曾经朝这清潭里头洒了些什么，当时不以为意，三公主还说是拿馒头碎屑喂食，只怕是她将瓶中药物碾碎扔下去了。”徐婕妤有时的反应还挺快的。 裴谨言垂眸，心道跟自己猜得差不多，三公主毕竟年龄还小，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自己和贤妃母女的马都惊了，肯定是被下药了，晚风也悄悄禀过，后来那三匹马都死了，说明药量过大，兴许不止一个人下药。 之前，裴谨言已经知道郭惠私藏禁药，三公主的药又是从漪兰宫拿的，那就说得通了。 皇上眉头微蹙，想不到三公主这孩子还真是一连串的会来事，废妃张氏阴毒，把个女儿带成什么样了，一时间，他心里极为不好受。 东太后一听，叹气道：“罢了，这鱼钓着玩就行，别吃了。” 西太后也摇头叹气，“不省心的。你们玩，我回去歇息了。” 这美景赏多了也就那样，西太后更喜欢亭台楼阁，富丽堂皇的地方，更喜欢坐在奢华宫殿里享受华衣美食，总是出来到这种荒郊野岭，她反而不喜。 徐婕妤这样一说，大家都没了兴致，各自散了。 之后，皇上在自己的大帐里批阅折子，都是早上从宫中清凉殿送过来的。一直到外头天色暗了，皇上才伸了个懒腰。 高来福就来禀，“皇上，刚才西太后娘娘来传话，让您过去一起用晚膳。她说不会再替不相干的人求情了。” 西太后跟皇上的关系一直紧张，如今长公主大驸马的事板上钉钉，她也不必再求情了，还是期望能跟皇上修复一下母子情分。 “知道了。”皇上在孝道一事上一直做的很好，让外人无法质疑，哪怕他跟西太后争吵多次，他仍旧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等到皇上去西太后大帐中用晚膳，发现还有徐婕妤在场。 “见过皇上表哥。” “嗯。” “皇上表哥，过去都是臣妾不懂事，以后臣妾一定改。” “你能这样想，朕心甚慰。”皇上的语气冷淡根本没看她。 一顿晚膳吃得寡言少语，吃饱后，皇上就离开了，走之前极有礼貌地提醒西太后注意保重身子，但语气却是客气疏离的。 皇上正准备去裴谨言的大帐中，高来福轻声禀道：“皇上，暗卫首领焦勋来了。” 于是，他又折返回了自己的大帐。 裴谨言已接到消息，今晚要侍寝，此刻正在她自己的大帐里沐浴。 可是将近子时，皇上还未至，她就打算自己先睡了，有些熬不住。 “主子，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晚风突然来禀，她一直隐于暗处，即使皇上来了，她也是不往前凑的。 到了这猎场，晚风有时穿着宫女服饰，有时穿着太监服饰，反正魏紫姚黄和小顺子他们都认得她就行。 “带进来，我看看。”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就被推进来，他低垂着头，也不敢四处打量，马上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才不小心进错地方。真不是有意的。” “你是小喜子？”裴谨言认得他，前世就是郭惠宫里当差的小太监，后来死了，应该是因为什么事被灭口了。 “是。”小喜子心惊，他从未在这位宠妃面前出现过，人家竟认得他。 “我知道是谁让你来监视我。只要你替我做件事，我就饶你不死。你的主子跟我，孰轻孰重，你是个聪明人，分得清？” 小喜子有些踌躇不定，背叛主子肯定是要死的，可惹到这位承昭媛，也一样要死。 “别以为你今晚安全回去回话了，就不会被人灭口。你知道的太多了。你主子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裴谨言冰冷的语气，比这秋天晚上的凉风更让人醍醐灌顶。 小喜子又何尝不知，他也曾想过要跟一个更好更强的主子混日子，可他没福分。 小顺子踢了他一脚，“冥顽不灵，死到临头还在磨蹭什么？咱们主子这是给你活路呢。” 小喜子这才咬牙做了决定，“娘娘宽仁。您想让奴才做什么？” 第78章 做局 裴谨言笑道：“你是个聪明的。与其跟着她，不如跟着我，向我禀告一些我应该知道的就行。还有，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你也要想法做到。” “这并不难，娘娘能够保得住奴才么？”小喜子也需要一个保障。 小顺子又踹了他一脚，“从前看你也机灵，问的什么废话。娘娘能护不住你？” “事成之后，你可以到承乾宫来当差。”裴谨言往自己宫里塞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多谢娘娘。” 随即，晚风就带着小喜子往帐篷后头走了，她抄的是小路，避开巡逻的侍卫。 “小顺子，你认识他？” “禀娘娘，奴才和这小喜子算是半个老乡，他也算是聪明的，之前在内务府当差，因为没啥靠山就被派去西六宫当差，分到郭才人那里。但是郭才人性子不好，时常体罚宫人，他曾跟奴才诉过苦。” “此人，你要想法跟他保持联络，但也不能全然信他，凡事多长一个心眼。你跟晚风商量着办。” “娘娘放心，奴才明白。”小顺子倒不怕这个小喜子再度背叛，一是他了解小喜子的为人；二是承乾宫这边当差确实更有前途；三是因为小喜子若真得罪了这边，还未牵扯出娘娘，定会被晚风先灭口，所以大家都胸有成竹。 此时，姚黄在门口禀道：“主子，皇上朝这边来了。” 小顺子立马退出去，魏紫拿了一盏烛台进来，微光亮着，裴谨言坐在桌前绣着一只袜子，桌上还铺着图案样子。 皇上进来时，姚黄魏紫在门口双双无声行礼，随即放下帐篷帘子。 “这么暗，你能看得清么？”皇上带着笑意，他知道这双袜子是给他做的。 “看得清呀，再说，等会儿就睡了。”下一刻，她就轻呼一声，被皇上打横抱起来。 “今晚怪朕，有事来晚了。”他把她放到床上就倾身压下，“早点歇了，明早朕带你去看日出。” 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这里的日出一定很好看。”之后的呼吸就被尽数吞没。 夜阑寂静掩饰不住帐篷里的柔情蜜意。一整夜的被翻红浪让裴谨言累极了，在皇上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她正睡得迷糊，觉得脸上痒痒的，一睁眼是皇上，正拿着一颗狗尾巴草逗她呢。 “起床，小懒猫，朕带你出去。”随后，他就把她抱起来，给她穿上肚兜和里衣。 “嫔妾自己穿。” “害羞？”他凑过去取笑她。 裴谨言轻轻推开他，背过身去，自己穿好衣裙。此时，魏紫、姚黄进来伺候裴谨言洗漱、梳妆。 皇上就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含笑看着她。 知道皇上要带着主子出去，魏紫没有梳复杂的发髻，只梳了一个垂云髻，簪了一朵形似睡莲的层叠绸绢花在发髻上，另插了两根珍珠点缀鎏金并蒂莲簪子算作固定发髻，如此便梳好了。 裴谨言对镜笑道：“挺好看的，魏紫梳头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主子喜欢就好。” “主子，奴婢已经带好了茶点。”姚黄过来禀道。 此时还不到用早膳的时候，但御书房的人早就起来准备了，昨晚高来福就通知御膳房的人，皇上清早要出去。 皇上牵着裴谨言的手出了帐篷，裴谨言问他，“皇上，嫔妾是不是该换一身骑马装？”她进宫时是带了一套骑马装的，以为会用到，结果，皇上还没开始教她骑马。 “不必，朕护着你即可。”皇上要跟她同坐一骑。 他俩一起骑着马去北山山上，这是一座宽阔的平顶山，从山脚下到山上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他们到达山顶时，金黄色的光芒万丈，已经破云而出，一轮旭日露出一点弧度，就足以将大地照亮，这山脚下的一切都被镀上光晕。层叠密匝的树林连成一片，林间晨雾仍旧笼罩着花草树木，这些景物全都在光照下充满活泛清新的灵气。 “好看么？”他坐在她身后，小心环抱着她，怕她掉下马去。 “好看。多谢砺哥哥。”她侧头看着他笑，满眼只有他。 皇上轻吻了一下她的眉眼，“等会儿，朕去打猎，你就在猎场林前等着朕，不准乱跑。”他怕她又出事。 “好。”她乖巧应着。 看完日出，皇上带着她回了营地，俩人还一起在龙帐里用早膳。 “皇上，午膳怎么说？” “午膳，大家一起吃。”午膳还跟昨天一样，昨天他听说裴谨言出事，都无心打猎，让宸王拔得头筹，今天他一定要比宸王表现得更好，一展龙威。 “皇上，今天您穿什么衣裳去打猎？不如换一身清爽的？嫔妾替您挑选。” “好。” 裴谨言立即就在皇上的箱笼里挑挑拣拣，选了两套衣裳，都不是绣有龙纹的衣袍，是富贵家常服，“皇上玉树临风即使不穿龙袍也好看。” “就听言儿的。”皇上笑着张开双臂，裴谨言给他换上一件宝蓝色外衫。 高来福眼睛都直了，皇上竟然真听承昭媛的建议，从前可没人跟皇上说过要穿什么。 “皇上，还有护膝、金丝铠甲，一并穿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逞强。嫔妾在林子外等你。”裴谨言又嘱咐起来。 皇上很享受这种关怀，一直含笑听着。高来福发现今年，皇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真了，这都是承昭媛的功劳。 大清早的猎场，群鸟飞过，微风拂林，空气新鲜，早有侍卫大臣候在猎场东边，有些女眷则是坐在林边看台上，这里其实也看不清密林中的情形，大家都只是干坐等着。 皇上和宸王等人寒暄一番就进入林子里，有些夫人自然是认识裴谨言的，却没有冒昧上前打扰。 裴谨言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夫人都在此处，有些大臣不愿带夫人来，有些则是宠妾，比如宸王的那位郭侧妃，挺着大肚子坐着，她是宫中郭才人的嫡妹。 此时，营地周围也热热闹闹，虽然大多数妃嫔没去猎场围观打猎，但她们在此处也玩得挺开心。 郭惠听线人禀报，昨晚，承昭媛又见了一外男，并且外男很晚才从她帐子里出来，这个消息令郭惠兴奋得一夜未睡，现在都毫无睡意，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绝佳把柄。 一旁的徐婕妤见郭惠兴致勃勃，好奇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第79章 捉奸 郭惠笑道：“徐娘娘，您就等着看热闹，这次绝对保真。” 徐婕妤挑眉，她有些不太信郭惠，一开始她选择郭惠是觉得有野心的人一定能不择手段想法上位，如今这郭惠好像不是那么聪明，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徐婕妤有些后悔，她应该换一个人做盟友。 直到现在，还是裴谨言夜夜侍寝，郭惠一点便宜也没讨到，而且那惊马的事，郭惠好像也有嫌疑。 “惊马的事，你有份么？”徐婕妤问。 “娘娘觉得呢？人人皆知是三公主做的，婢妾丝毫没什么损失。”这件事，郭惠自认做的不错，只不过差点让大家误食了被下过药的鱼。 徐婕妤微微蹙眉，“三公主如今被送去京中寺庙，估计以后都未必会回宫，谁还能再做你的替死鬼？” “娘娘放心，这宫里的蠢人可不止一两个。”郭惠觉得跟她同期进宫的王才人跟刘才人就是很好糊弄的，到时利用她俩也行。 徐婕妤叹气，“你刚说的什么热闹？” “到时，我派人通知您，您找个由头一并将西太后带来就是。场面越大，人越多越好。”郭惠笑道。 徐婕妤轻轻点头，“但愿你别让本宫失望。” 大公主正在搭建土灶，一会儿打算自己在上头烤些什么好吃的，贤妃站在她身边，这会儿，营地都是人，大家都出来透气，或是三两聊天，或是一起玩双陆、踢毽子。 贤妃瞥见郭才人跟徐婕妤一处说话，然后又各自一边走开了。 对郭才人的印象，贤妃还停留在新进宫的擅舞的江南美人之上，只是郭才人跟徐婕妤走得近，让贤妃不适，她总觉得人以群分，徐婕妤就是明面上跟自己不合的人，先前那个郭才人还想来拜访自己，看来也不过是个墙头草罢了，这种人最没意思，也不适合做盟友，相当危险。 “母妃，你看什么呢？我刚才说，午膳，咱们也烤肉？”大公主扯扯贤妃的袖子。 贤妃点头，笑抚大公主的秀发，“好，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到了午时一刻，皇上等人才从猎场出来，大批人马从林中冲出，皇上就在第一个，身后还有侍卫等人，高来福今日也守在此处。 显而易见，皇上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想必已经赢了宸王。 午膳还是跟昨天一样，所有人都在场，皇上坐在主位，席间，宸王同其他武将还不断给皇上敬酒。 菜式比昨日更丰富，裴谨言发现桌上比昨日多了鱼翅羹、菊花炖蛇羹、清蒸野山鸡、蟹粉豆腐、山螺炒青椒、炙烤野猪肉。可见御膳房这次来北山猎场，也花了不少功夫研究菜式，不但有宫中常有的菜，还有用山中野味制作的佳肴。 更别说，缺少的食材，他们也能让人去城中运过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有新鲜的蔬菜水果运到这里。 今天这顿午膳，裴谨言开怀大吃。未时正，宴席结束，皇上有些醉了。 自从上次中秋宫宴上的事发生后，西太后不敢插手让宫妃扶着皇上去哪儿了，皇后自然而然扶着皇上回龙帐去。 “朕没醉，都散了。”皇上却大手一挥，也不用皇后扶。 皇后有些尴尬，有些人将目光转向裴谨言，裴谨言没有上前，规规矩矩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还是皇上先叫了一声，“承昭媛。” 裴谨言这才走过去扶住皇上，皇上很习惯地揽着她的肩，俩人一起离席回到龙帐，高来福等人立即跟上。 东、西太后也相继离开回自己帐子里。西太后不免埋怨道：“什么时候回宫，这都出来好几天了。这里沐浴都不方便。” 东太后笑道：“应该就是明天。” “那就好。我还是喜欢宫里的日子。”西太后实在是不懂赏景有什么好赏的，赏个一天就够够的了。 东太后笑着摇头，在廖嬷嬷搀扶下回自己的帐子去。 皇后脸色不愉，也走了。郭才人用帕子捂着嘴笑，恐怕皇后心里也恨极了承昭媛。 回到龙帐后的皇上清醒得很，只是说话有一股酒气。 “你也以为朕喝醉了？” “嗯。”裴谨言点点头。 “朕若不叫你，你就看着朕被其她人带走？” “嫔妾也没法子啊。”她可怜兮兮看他一眼，摩挲着自己的袖口。 皇上突然笑了一下，随即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也是，如今你这位份确实不敢上来抢朕。” “晚上朕悄悄带你去一个地方，山中温泉，可以泡澡。” “谢皇上。” 下午，皇上处理政务，裴谨言就在一旁的小桌上画画，她答应画的那幅枫林漫步图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诸位妃嫔已知晓侍寝的仍是承昭媛。 高来福仍旧守在龙帐门口，皇上换了一身裴谨言选的家常衣袍带着她去半山腰的温泉，那处温泉相当隐蔽，如今已成了皇上的私人温泉。 跟着皇上的侍卫、宫女此刻竟又都隐蔽起来。 “下来。”皇上已经脱了外衣、中衣跳进去，溅起的水花还弄湿了一点裴谨言的衣衫。 “皇上，嫔妾没带换洗的衣裳。” “无碍的，等会儿，朕抱你回去。”皇上的双手一用力，裴谨言就被拽下去。 秋夜已经凉风习习，这温泉里却温暖如春，她被环抱住，耳边传来他醇厚好听的嗓音，“好好泡着别动，你看夜空美不美？” “美。”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嫔妾很开心，皇上真好。”她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一方温泉内，二人深情拥吻着。 此时，郭惠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皇上正在龙帐内批阅奏折，而承昭媛在温泉沐浴，趁机和情郎私会。 她派人给徐婕妤送信，让徐婕妤想法带着西太后也上山，随即自己带着宫女小金一起上山，为避免被人发现，她从另一条小路上去，那个所谓的温泉她找了好久，总算是被她发现了，半山腰林间有微微亮光，似乎还有非常轻的声音，在这寂静之地尤为明显。 郭惠提着裙摆一路快速冲过去，突然被踹倒在地，一把剑抵在她颈脖间。 “大胆，这是我们才人小主。”小金连忙扶起郭惠。 她们主仆二人懵了，刚才还一个人影都没，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个侍卫。 “何人喧哗？皇上有旨，谁都不准入内。” 郭惠看这个侍卫眼生得很，不是平时出现在清凉殿的侍卫，更觉得有诈，笃定裴谨言应该是跟哪个侍卫首领在私会，便故意大声道：“好啊，既然你说皇上在此，你就进去禀，我，郭才人揭发承昭媛私通。” 第80章 搅屎棍 这些侍卫都是忠心耿直的，可不像高来福认识所有宫中妃嫔，也不会像高来福一样即刻判断该不该回话。 于是，皇上正在兴头上时又被打扰。 “启禀皇上，有位才人小主求见，说是要告发承昭媛娘娘私通。” 皇上最讨厌别人打断他的好事，今夜难得浪漫温情可以在温泉里试一试周公之礼，哪个不长眼的来挑事，还告发私通。 裴谨言窝在他的怀中，此时不得不离开他的怀抱，佯装诧异，“嫔妾怎么会私通？要私通也是跟砺哥哥。”她的衣衫早已不在身上，此刻正双臂抱住自己，有些害羞，“嫔妾怎么上岸去？” 皇上打横抱起她，用自己宽大披风盖住她。 “将那人带进来，朕看看。”皇上的声音冷了几分，十分不耐烦。 郭惠进来，一看傻眼了，竟是皇上跟裴谨言在一起，料想皇上刚批完奏折没多久才到，那私通的侍卫大概已经溜走了。 “皇上明鉴，婢妾要告发承昭媛私通，秽乱后宫。”郭惠也不怕，大不了就把那天的事说出来，“皇上，您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啊。” “那你说，奸夫是谁？”皇上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一个侍卫。”郭惠非常肯定，自己不会看错，“刚来北山营地的第一天，婢妾想去看看那一片漂亮的枫树林，恰巧就见承昭媛和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站在一处嬉笑聊天，那神情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 另一边，徐婕妤端着一碗养颜安神的汤去西太后的大帐中。 “听闻太后您夜间睡眠不好，臣妾特意命膳房熬的，最能安神养颜。这方子还是太医院的副院正开的。” “你有心了。”西太后满意得点点头，如今后宫中也就徐婕妤最贴心了。如今，徐家都没了，只剩她一个，西太后也有些同情她。 “只要太后娘娘您满意，臣妾就开心。再说，您是臣妾的舅母呀。” 徐婕妤这话让西太后更觉得开心，照理说，西太后只是先皇的妾室，算不上真正的舅母，但徐婕妤如今在后宫中只能依靠西太后了，所以尽挑西太后爱听的话来说。 “你怎么不早些睡？” “臣妾也睡不着。太后娘娘，臣妾听说这山中有一温泉特别好。咱们也去泡泡？如今大晚上，也没人会知道的。”徐婕妤想让西太后去山上，若真撞见郭才人所说的一出大热闹，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前是听说过这里有温泉。”西太后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山里雾气重，是该泡温泉驱寒。走，我们多带些人上山。” 徐婕妤满意极了，她总算请动西太后了。要知道，西太后是最不喜欢上山下水的。 一行人，提着灯笼上山了，同样到了门口就被侍卫拦住。 “皇上有旨，谁都不能入内。” “皇上在里头？”西太后和徐婕妤都没想到。她们从营地出来时，见龙帐里头亮着光，门口还有高来福守着，以为皇上正在忙。 徐婕妤则是以为皇上忙于政务还未去裴谨言那里，因为她收到郭才人的消息，说裴谨言跟侍卫在山上温泉私会。 哪知，皇上在此处。徐婕妤心中一咯噔，该不会郭才人看错了，以为皇上就是那个奸夫？这郭才人简直就是个蠢货呐。 温泉旁边，皇上大发雷霆，“来人，郭才人以下犯上，污蔑昭媛名节，即日起打入冷宫，废黜才人名号。” “皇上，不要啊皇上。婢妾知错，是婢妾看错了。”郭惠心底不愿意认错，可她一旦被打入冷宫就玩完了，赶紧磕头认错。 她一路爬到裴谨言脚下，磕头认错，痛哭流涕，“承昭媛娘娘，您一向心善，婢妾真不是有意的。婢妾看错了。” 裴谨言没有看她，而是躲到了皇上身后，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皇上，若是今日你不在，嫔妾一人在此沐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别怕，有朕在。”他握住她的手。 此时，侍卫又来了，“启禀皇上，西太后娘娘和徐婕妤娘娘在外头。她们来泡温泉。” 皇上听后冷笑了一声，“竟有这样巧合的事。罢了，让西太后进来，朕该走了。”说完他就打横抱起裴谨言往另一条路下山，他将裴谨言身上披风裹紧，还盖住了她的脸。 皇上下山后，西太后也没了泡澡的兴致，徐婕妤扶着西太后一同下山，还有灰头土脸犹如丧家之犬的郭才人。 此刻，她还在哭哭啼啼，“听婢妾解释，婢妾看错了，婢妾只是担心皇上，担心承昭媛娘娘，以后再不敢乱说了。” 徐婕妤心中后悔，她怎么就找了个如此蠢货做盟友，真是贻笑大方。 大家前后脚到底营地，进入各自的帐篷，突然就地动山摇起来。虽不剧烈，但足以让所有人都逃了出来。有些妃嫔吓得尖叫连连。 裴谨言才跟皇上一同躺到床上，这会儿也不得不逃出龙帐，好在混乱中，她给自己披了一件宽大外衫，不然就有些尴尬了。 逃出帐篷之后，皇上又给她披上一件披风，是他自己常用的那件黑色披风。 西太后娘娘的帐篷坍塌了，巧的是，她刚回到大帐，徐婕妤送她进去，二人同时被坍塌的帐篷顶压着。 郭惠被人押着经过此处，她是一个求生欲望很强的人，哪能错过这次翻身的机会，立即冲进去，背出了西太后娘娘，又迅速背出了徐婕妤。 如此一来，郭惠又立功了。 裴谨言冷冷瞧着，反正皇上是再不会宠幸郭惠了，这是一桩好事，至于以后的事就各凭本事了。 “皇上，奴才都看过了，除了几位娘娘小主有轻伤，其它倒也没什么。坍塌的帐篷也就五六个。其它的可能也危险了，不如提早回宫？”高来福赶紧过来。 “传朕旨意，现在就回宫去。”皇上也觉得再留山中怕是不安全了。 于是，宫人们开始整理行装，有些被压着的就不要了，娘娘小主们的箱笼都被抬上马车。 月冷星稀，这个夜晚又注定不平静。等到大家全都准备好，坐上马车，已是子时正。 裴谨言没有坐自己的小马车，而是坐了皇上的马车，她有些困倦，一上去就在皇上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郭惠才被通知打入冷宫，但刚刚又救了西太后，所以，她坐上了西太后的马车，此时正泪眼婆娑诉说着前因后果，“求太后娘娘救救婢妾。婢妾真的糊里糊涂就被打入冷宫了，此事，婢妾都不敢说了。” 西太后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目光骤冷，“若是让你辨认那私通的侍卫，你可认得出？” 第81章 奸夫是朕 郭惠郑重点头，“太后娘娘放心，婢妾认得出那个私通的侍卫。” 西太后这才放心，“那哀家就说服皇上，让你去辨认，哀家不能容忍此等不忠的女子秽乱后宫，况且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这是大罪。” 徐婕妤也在西太后的马车上，这回她没有说话，虽说郭才人救了她，但她心里反而是厌恶郭才人的，觉得郭才人心机深沉，但偏偏又蠢得很。万一再认错人，那就尴尬了，皇上是个什么性子，一定会护住裴谨言的。 郭才人又可怜地说道：“太后娘娘，婢妾不想进冷宫。只想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可以安稳度日。” “放心，有哀家在，不会让你进冷宫。况且此次，你救了哀家又救了徐婕妤。”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郭惠立即跪下磕头，态度谦卑，很是小心翼翼。 徐婕妤心里却不喜，原本只有她一个依靠西太后，如今又多出一个郭才人。 “郭才人，你为何总是去皇后那里？皇后此人跟咱们可不是一路的，她是墙头草，而且总是偏向东太后和皇上。” 郭惠一愣，随即笑道：“婢妾初进宫中，只想认识更多姐妹，没考虑这么多，以后还请徐婕妤娘娘多多提点。”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徐婕妤此人不好相处，而且看不起自己，不过这些她都不怕，以后就各自走着瞧。 马车车队一路急行，在后半夜，全数到了后宫，宫妃们又各自坐着轿辇回自己寝宫，到了自己的地盘，大家才真正放心下来。 裴谨言由皇上抱着去了清凉殿，在那里休息。天还未大亮，裴谨言就觉得有人亲吻自己，身上也燥热起来，睁眼一瞧，是皇上的俊脸。 他声音暗哑，“别动。” “您等会儿要上早朝呢。” “朕知道，这里结束了，朕正好神清气爽地去。”随后，他就吞没了她的呼吸。 一番周公之礼结束后，皇上果然神清气爽心情极佳，去上朝了。 清凉殿宫女来禀，“承昭媛娘娘，今早不必去凤藻宫请安，皇后说诸位娘娘、小主舟车劳顿，明日起再恢复请安。” 裴谨言点头，心道这皇后倒是挺会做人。 “皇上命您用完早膳再回去歇着。”大宫女又补充道。 “谢皇上隆恩。”裴谨言在龙床上躺了一会儿，怎么都睡不着了，起身沐浴。沐浴完之后带着清凉殿的早膳回自己的承乾宫去吃。 不知昨晚在清凉殿睡一晚的事，旁人是否知晓，她还是想低调一些，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目。 皇上上完早朝，西太后就去了清凉殿。 “母妃，朕现在政务繁忙，若是无关紧要的事，改日再说。” “皇上，哀家就是想问问郭才人的事，如何处置？今早有人要将他送去冷宫，哀家制止了。” 皇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朕明白母妃的意思，郭才人虽不讨喜，毕竟救了母妃，也救了徐婕妤。” 西太后点头，“不必让她去冷宫了，你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就当养着个闲人。” 皇上看着自己手上的奏折，头都没抬，“她心术不正，能保留住才人这个身份，朕已是看在母妃您的面子上了。不去冷宫也行，就这么着。” 高来福在门口听着，这郭才人以为得了西太后青睐就会有好处，殊不知已被皇上厌弃了。空有一个才人的名号，以后什么都不会有。 西太后又劝道：“她在地动之中可是背出了哀家和徐婕妤两个人，是不是该奖赏一番，晋位到美人？郭才人是个有大义的姑娘，赏一番也能彰显皇上的恩德。” 皇上蹙眉，有些不耐烦，“母妃，在看人方面，您确实这辈子都没有进步。父皇临终前说您容易被人撺掇、利用，让母后和朕都好好照拂您。郭才人不必再提。谁再提，朕就把她提溜去冷宫。” 西太后这才闭嘴不提，怒道：“你就是哀家前世的债，冤孽啊。哀家说东，你就偏要往西。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我问你，那裴谨言跟一个侍卫私通，你知道么？人家郭才人看见了，所以才想揭发，你怎么就被迷了眼呢？” 西太后着急得连自称都不要了，直接说我。 皇上冷笑一声，“奸夫就是朕。朕不过想弄些闺房情趣，就没穿龙袍，随意穿些其它衣裳，可见有些人心里龌龊，肆意造谣了。” 西太后这次哑口无言了，她原本还想搞一出让郭才人认奸夫的事，但皇上主动承认奸夫是他，那能怎么办？ 可她一想，郭才人信誓旦旦说那个枫树林的外男根本不是皇上，是另一人。 想不到，皇上竟爱护裴谨言至此。“好，哀家再不管你了。”西太后生气离开。 为了嘉奖郭才人救人之功德，西太后赏赐了很多东西，吃、穿、用的都有，徐婕妤也送了一些，既然如此，东太后和皇后也送来了东西，只有皇上那里，什么表示都没有，既没有赏赐也没有晋位圣旨。 后宫中隐隐有传言，说郭才人惹了皇上不喜，所以即使有救人的功德，皇上都不给晋位，还有传言说，回宫当天，原本是要将郭才人打入冷宫的，若不是她救了西太后，这会儿早就在冷宫里了。 这次事败，郭才人思前想后，觉得是自己不好，没有筹谋完全就贸然行事，下次定要好好做足准备，她又将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一排查，似乎也没什么可疑的人。 九月初九，重阳节，宫中又举办宴会，这次仍是皇后一手操办，午宴也就后宫诸人在御花园赏花游玩一番，晚宴在乾坤宫侧殿。 今晚，皇后可没有让郭才人跳舞，如今郭才人似乎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人物。但郭才人并不急，她在末席位置上悠然喝酒，她决定蛰伏一段日子，然后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 既然是晚宴，自然每位妃嫔都盛装出席，裴谨言依旧跟从前一般，打扮得并不夸张浓艳，而是一种清丽出尘仙气飘飘的模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这一排，最后位置坐的是王才人和刘才人。王才人突然恶心干呕了一下，立即所有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这是？”东太后眼尖，心里更是欢喜，“莫不是有了？快扶王才人下去，命太医看看。” 王才人被扶到偏殿去，坐在不显眼位置的郭才人却是一脸肃容，她想若不是裴谨言截宠两次，恐怕自己也有孕了，心中愤恨不已。 裴谨言看着诸人神色，垂下眼眸，淡定吃菜，这跟前世还真是大相径庭。 而且这几天，她发现自己的月事也迟了三四天，不过现在不宜透露这个讯息，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自己怀孕的消息。 第82章 喜事 侧殿中，王才人躺着，太医诊脉，果真是喜脉。 皇后微笑点头，“恭喜王才人，以后都要小心些，不必再到凤藻宫请安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不要忍。宫中有什么缺的都只管派人来找本宫说。” “多谢皇后娘娘。”王才人也很欣喜，没想到自己有这种好运。 众人听后也都在表面恭喜起来，纷纷羡慕王才人的好运气，她在八月初不过侍寝一回，现在竟有了。 郭才人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心中充满恨意，若不是裴谨言截宠，如今自己也可能有孕在身，何苦这样到处寻出路到处拓展人脉。 她嫉恨的样子正巧被刘才人看见了，刘才人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离她远了两步。 此时，贤妃也在看众人表情，只觉得以后又有戏可看了，也不知这王才人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宫里头每进一批新人，就会有人怀孕，但能平安生下来的是少数。如今皇上膝下也只有三子三女，而且大皇子作为嫡长子还是病恹恹的，迟早会夭折，这样更显得健康的皇子是香饽饽。 二皇子生母是平昭仪，西太后护着，平昭仪也颇有城府，所以保得住儿子；三皇子生母是丽妃，丽妃早前也有恩宠，她本人也有手段，所以保得住。 贤妃不由心中默默叹息，剩下的就看时运和命了。 东太后由衷开心，这宫里总算又有喜事了，先前曹婕妤、路充依先后小产，让她颇为可惜，如今王才人有喜，算是冲淡了这种皇上子嗣不丰的忧虑。 王才人这样的低位妃嫔原先是没有轿辇可坐的，宴席结束之后，她就坐上轿辇回去了，两位太后、皇上、皇后的赏赐源源不断到了王才人所住的启祥宫文定馆。 虽说王才人有孕，皇上也只是笑了一下，赏赐了一堆东西，甚至于今天若不是有这一出，他都忘了王才人长什么模样，即将又有一个孩子诞生，皇上却有些愁，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会被养成什么模样。 若又出个三公主这样的孩子，皇上宁愿她别出生，想到这里，皇上就蹙眉。 正在清凉殿伺候的高来福小心翼翼上茶，“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嗯。” 今晚，他没去皇后那里歇息，也没招任何人侍寝，躺在宽大龙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下半夜，皇上又起身，大步流星往清凉殿后门走去，高来福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跟着皇上。 承乾殿守夜的芸豆和立春愣了一下，皇上又再次深夜到访，赶紧福身行礼。 魏紫赶紧准备好茶盘，其实皇上不会喝，但她还是准备了，皇上不喝，她就端给高公公。 “公公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嗓子。” “多谢魏紫姑娘。” “公公再用些糕点，都是膳房孝敬的新品。”芸豆又奉上糕点。 高来福笑得合不拢嘴，翘着兰花指，“杂家时常跟那群小兔崽子说，多跟承乾宫的宫人们学学为人处世。” “公公谬赞了，该是奴婢们跟您好好学。”魏紫倒是挺喜欢跟高来福打交道，宫中的人精，消息也多。 裴谨言睡得迷糊的时候就觉得有个人贴着自己，她睁眼一看竟是皇上，随即就享受躺在他怀里的时刻，还握着他的手。 皇上闻着这股令他安心的气味，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翌日天未大亮，还是高来福叫醒他的，裴谨言因为有孕的原因似乎也睡沉了。 于是，她耷拉着眼皮，有些迷蒙得替皇上更衣穿戴，看她这可爱的睡颜，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今日若是累了，就别去请安了。” 裴谨言揉揉眼睛，嘟囔道：“礼不可废。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人。” 皇上突然心情大好，笑了几声，随后走出去。 高来福赶紧跟上，心道皇上对承昭媛果真不一样，这承昭媛也没说什么，皇上就笑，哎，真就是特别喜欢才会如此。 大清早，凤藻宫又是坐满了人，莺莺燕燕珠翠环绕，裴谨言却打扮得清新寡淡，没有任何贵重首饰，也就衣裳布料看着价值不菲。 对于她如此清淡的打扮，有些人不解，裴谨言自己却很明白，有孕了不宜再接触那些胭脂水粉。 昨夜，皇上是后半夜从清凉殿后门去的承乾宫，所以大家并不知道。 今日的皇后似乎心情不错，像往常一般说了几句类似好好伺候皇上早日替皇家开枝散叶的话，就让大家散了。 路上，裴谨言和贤妃一路同行，有说有笑，贤妃回到延禧宫后，裴谨言一人下了轿辇，走在回宫的路上。 如今有孕还是不要坐轿辇的好，免得出事后悔莫及。 “承昭媛娘娘，西太后娘娘召见。”传话的是夏嬷嬷，自从上次传话并给裴谨言的桂嬷嬷被皇上处死之后，西太后手下又换了一批嬷嬷。 这位夏嬷嬷笑眯眯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着就不喜。 裴谨言笑道：“我急着回去如厕，等会儿就去寿康宫给西太后娘请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有三急，你总不能让一个妃子去太后宫里先撒尿再请安。所以夏嬷嬷没说什么，但她脸色不好，“还请承昭媛娘娘快些，莫要迟咯。” “当然。”裴谨言说完就继续往承乾宫去。 等她们回了承乾宫，魏紫就道：“西太后娘娘找主子，定没好事，不如主子就装病？” 姚黄点头，“这些老嬷嬷，奴婢们也打不过，咱们还是别去了。” 裴谨言笑了，她知道西太后还会来找她的，毕竟郭惠跟西太后说了通奸之事，哪怕是个误会，西太后一定会问清楚的。 时机就在这里，趁着这个风口，她要搓一搓西太后的锐气。 “姚黄，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是啊，主子。”姚黄不明所以。 提起月事，魏紫反应过来了，她家小主最近到了换洗的时候却还没有动静，莫非？ 裴谨言站起来，“你们跟我到净房来。” 过了一会儿，裴谨言换了一身素净的米白色衣裙，姚黄、魏紫扶着她上轿辇，小顺子没去，小盖子带着四个小太监一起跟着去了寿康宫。 小顺子小跑到清凉殿，果然皇上还未下朝，不过，算着时辰，差不多了。 寿康宫中，一干宫人尽数站着，西太后坐在上首上下打量裴谨言。 “承昭媛，哀家叫你来，你不但不来谎称回宫如厕，你起码晚到小半个时辰。” “西太后娘娘见谅，嫔妾觉得身子不适。”裴谨言用帕子擦擦额角的汗。 “哀家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请西太后娘娘明鉴，嫔妾不知又做错了什么。” “你还敢顶嘴，平时狐媚皇上就罢了，如今还敢偷情。说，那个侍卫是谁？” 第83章 有孕 “嫔妾不知西太后说的是谁，也不认识什么侍卫。是不是西太后娘娘又听奸佞小人挑唆了？嫔妾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 “你的嘴还挺硬。罢了，哀家也不重罚你，只怕皇上会伤心。这样，你去门口青砖上跪一会儿反思。” “是，嫔妾谢西太后恩典。”裴谨言站起来，跪到殿门口。 过了一会儿，西太后又道：“杵哀家面前也碍眼，滚去院子里跪着，如今是秋天，正好晒晒太阳。” “敢问西太后娘娘，嫔妾要跪多久？嫔妾身子不适。”裴谨言轻声道。 “放肆，罚你，你就身子不适了？还真是身娇体贵的。可惜，哀家不是皇上，没法怜香惜玉。”西太后对裴谨言的谎言丝毫不放眼里。 不多时，徐婕妤来请安，就见裴谨言被罚跪在院中，心中不由得一阵快意。再看，裴谨言身边带着的宫女、太监也跪了一大群，都在寿康宫院中。 “太后，要不让他们起来？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徐婕妤提醒西太后。 西太后孙氏笑道：“哀家知道，就让她跪一会儿。除了哀家也没人敢治一治她嚣张的气焰。” 徐婕妤点头，这样也好，随即转移了话题，说起别的事。 “太后娘娘，您的寿诞在下半年，如今九月，也算快了，打算如何操办？” “哀家的寿辰在十二月，如今尚早，总归是中规中矩地办。无非就是宴席、烟花什么的，还能如何？”西太后笑道。 “可以办热闹些呀，不如出去游玩三天？”其实是徐婕妤自己想出去游玩，她想趁着空隙溜回长公主府邸看看。 如今她已不敢再提长公主、徐家的事，因为皇上根本不会搭理，她也知道，皇上有意要废黜徐家的爵位，而自己也不可能得宠了，基本无望。 西太后摇头，“哀家最不喜欢出去游玩，说是赏景，无非也就那样，还是躲懒比较适合哀家。” 徐婕妤又道：“那咱们冬天能不能去南山行宫过冬？听闻那里气候适宜，还有多处温泉，去那里过冬好开心的。” “好啊，哀家也怕冷，到时跟皇上提一提。”西太后对于享乐一事还是挺感兴趣的。 此时，一声唱呵传来，“皇上驾到。”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冲进寿康宫的院落中。 所有人都请安行礼，时机已成熟，裴谨言原本还跪着，突然直接倒了下去。 魏紫尖叫一声，“主子怎么流血了？” 皇上还未开口说话，只冷冷瞥了一眼西太后，随后就将裴谨言打横抱起一路往清凉殿跑。 小顺子早已请了太医，这回不但有刘太医，还有朱太医，朱太医已被提拔为太医院的副院正。 其实，小顺子心里也打鼓，刘太医是自己人，他清楚，可是朱太医也要跟着来，他不免头上冒汗。 刘太医看小顺子蹙眉不安，轻声安慰道：“顺公公放心，不会有事。” 皇上进东次间的门，将裴谨言放在床上，他发现他的手上有一点血迹，不免呼吸停滞了一下，希望他心里的担忧不会发生。 两位太医前后脚进门，先是刘太医替裴谨言把脉，随后立即开方，“这是一味安胎药。” 姚黄接过，赶紧下去交待人熬药。魏紫替裴谨言换衣裳，皇上要过来亲自动手，魏紫就站在下首帮忙。 “启禀皇上，承昭媛娘娘怀孕一月，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和心绪浮动，好好静养安胎即可。”朱太医也把脉过，说了这么一句。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他也看见裴谨言跪着晕倒的地方有少许红色血迹，他心里一抽，可别是小产了，听闻月份浅的时候最危险，还好保住了。 裴谨言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皇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即去了清凉殿主殿。 “将寿康宫围起来，就说西太后娘娘病了，谁都不必去探病，也不许里头的人出来。” “是，皇上。”高来福低头，这等于是禁足西太后。 皇上突然又改了主意，“罢了。即刻招宸王进宫，就说西太后要去宸王府住一阵子，让宸王尽孝。” “是，奴才遵旨。”高来福立即传话出去。 宸王火急火燎就往宫中来了，今天给他传话的太监居然还带着御林军，这让他惶恐害怕，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抄家。 “臣弟见过皇兄，听闻西太后娘娘有事？”宸王是不信别人说的，西太后想住宸王府，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七弟来的正好，母妃这阵子就由你照顾。从小，她就偏爱你，你如今开府单住，她也特别想你。” 宸王点头，“臣弟遵旨。只是，为何母妃突然想跟臣弟一起住了？”他不解，心中猜测是不是西太后闯什么祸了。 皇上冷笑了一下，“母妃这个性子，想必你也清楚。她有时确实容易被别人撺掇、利用，有些是非根本不用她这个太后出马。所以，七弟，这阵子母妃跟你住，你也好好劝劝她。” 宸王心领神会，不再问。至于另一边，西太后娘娘怒不可遏，她觉得自己被裴谨言算计了，分明是裴谨言知道自己怀孕，还故意跪着。 宫人们给西太后收拾行装，轿辇都准备好了，要送她去宸王府。 西太后孙氏骂骂咧咧闯进清凉殿，“真是气死我。分明是那裴谨言自己怀孕了，故意赖在哀家头上。” “母妃，您别说了。”宸王示意她住口。 西太后一见小儿子来了，似乎更委屈了，眼眶发红，“老七，你皇兄根本不听我的，我是真没法说了。” 皇上已经不耐烦了，挥手道：“老七，将母妃带走。” 西太后不肯走，宸王将她拉进西次间好说歹说，才说服她去宸王府住一阵子。 皇上则是去了东次间，裴谨言刚刚醒过来，正在喝保胎药。 “皇上。”她欲起来行礼。 皇上按住她，把手放在她腹部，“之前朕就在想，什么时候你能有喜。”随后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一定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很快，裴谨言有喜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东太后非常高兴，又一个有喜的，实乃后宫福气，又赏赐了一堆东西到承乾宫。 皇后也送了赏赐，但她心中不是滋味，一个宠妃有孕，对于她的后位和心中所想的太子之位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长春宫嘉柔轩中，郭贵人摔碎了好几个茶杯发泄不满，“她几次三番截我的宠，她倒是好了，怀上了，可我呢？就连王才人那个长相一般的都有孕了。” 第84章 出卖 小金劝道：“小主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那承昭媛有孕了肯定是保胎为上，还能管得住皇上宠幸谁么？您的机会又来了。” 郭惠的脸色这才好起来，“也是。她有孕是件好事，总不让皇上一直都憋着，这下有好戏看了，我猜后宫诸人都会想办法开始邀宠了。” 既然都想邀宠，那就多她一个不多了。郭惠又开始对着镜子练习一颦一笑，顺便开始练舞，她发誓一定要在这些女人里头脱颖而出。 不多时，徐婕妤带着自己的宫人们气势汹汹来到嘉柔轩。 “哟，什么风把徐姐姐吹到这儿了？婢妾有失远迎。”郭惠心情甚好。 徐婕妤一句话没说，“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送给郭惠。 郭惠傻了，捂着脸，“不知婢妾哪里惹得徐娘娘不快？” “你还好意思问？就是你不依不饶说裴谨言通奸的事，西太后娘娘才会给裴谨言难堪，结果皇上让西太后出宫去了。咱们都是靠着西太后的，西太后不在宫中，你能护得住你自己？你以为你很聪明？你这蠢货害死我们了。” 郭惠深呼吸一下，随后笑道：“婢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西太后娘娘不过就是去宸王府中住一阵子避风头，等过几个月她过生辰，肯定是要回宫的。皇上最重孝道，这一点上不会落人口实。这几个月，咱们低调行事，不也一样？” “你觉得你这人低调么？你能办好什么事？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婕妤提醒道：“你也别出去丢人现眼了，到时候没人救得了你。” 徐婕妤说完就甩袖离开。 小金忙拿着绢帕给郭惠敷脸，安慰道：“小主您别往心里去，那徐婕妤一直就是盛气凌人的。她算什么？自己都不是世家千金了，一个罪臣之女，还欺负到您头上。” 郭惠冷笑一声，“早晚，我也会让徐佩芳好看。”随即她又想到了王才人，“那个王星月，运气倒是不错，可惜，她即使生下孩子，按照她的位份也不能自己抚养。我猜，她是想抱给皇后养着。” “小主您怎么知道？” “因为先前中秋宴前几日，我去见皇后的时候，恰巧王星月也从凤藻宫出来，她平时很低调并没有巴结谁的迹象。可我知道皇后似乎挺喜欢她的。估计她们私下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郭惠从来都不觉得王星月是什么傻姑娘，相反，她一直都觉得嫡女出身的女人都不简单。像是中宫皇后、贤妃、丽妃、承昭媛都有名门嫡女的贵重身份。 小金问道：“那小主您要不要跟皇后娘娘做个交易？” “先前皇后还能看得上我，如今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而且我救了西太后、徐婕妤，就等于是西太后那一党的人了。皇后不会再理我，除非我怀孕了。你瞧见没，皇后对王才人的态度多好？”郭惠冷笑一声，“可惜，这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王才人也未必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孩子，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因为裴谨言保胎，她被皇上留在清凉殿居住，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事，而且她的承乾宫离清凉殿很近，用不着住在清凉殿。 “皇上，嫔妾还是回承乾宫主殿去住？这多不好？”裴谨言也觉得过了，清凉殿是皇上住的地方，哪怕妃嫔侍寝会过来，也不会留宿，侍寝完就必须回去。 如今，裴谨言竟要住几天。 “你怕什么？你是在这里保胎。等太医说你胎象稳固，朕便让你回承乾宫去。”皇上正一手看奏折，一手拿着朱色御笔，他的桌子离裴谨言的床不远。 “嫔妾已经好了，这样于礼不合。”裴谨言想，若是这事传到前朝，自己大概要变成祸国妖妃。 “太医说，你不能心思太深，也不能思虑过多，对孩子不好。放心，东太后都说保胎要紧。西太后已经去宸王府中住了。” 听到此处，裴谨言算是放心了，西太后这个搅屎棍出宫一阵子，确实对大家都好，不枉费自己筹谋一番。 暂时，西太后都没有机会动裴谨言了。 翌日一早，从凤藻宫请安完之后，大家各自回宫，贤妃在门口上轿时看见徐婕妤。 “徐婕妤，今时不同往日，怎么不说话了？不是你平时的作风啊。” “贤妃娘娘不必刻意为难嫔妾。嫔妾只是一个婕妤。”徐婕妤说话还是昂着头。 “哟，徐佩芳还是这么拽。好，我也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希望徐婕妤你这阵子好好修身养性，别惹事，毕竟西太后都出宫去了。”贤妃说完就坐着轿辇走了。 徐婕妤倒不怕贤妃为难她，大家也算是宫中老人，虽都不是什么好人，至少谁都不敢惹谁，况且贤妃也不是个无缘无故惹是生非的人。 郭惠掐准皇上下早朝的时辰，自己特意装扮一番，素白的衣裙，不过多坠饰的发髻，带着一盒点心去了清凉殿。 高来福是有些讶异的，因为皇上刚到清凉殿没多久，这郭才人便到了。 “高公公，皇上可在？我是来送糕点的。” “才人小主，皇上这会儿正陪着承昭媛娘娘用早膳呢。”高来福是佩服这位郭才人的，皇上明显已经厌弃她了，她还不死心呢。 郭惠愣了一下，没想到承昭媛竟然还在清凉殿，之前听说她要保胎，如今竟直接住在这儿了，简直就是盛宠无人能及。 “嫔妾有一要事需要禀报皇上，关于长公主和大驸马的。”郭惠觉得此时需要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高来福没想到这郭才人居然还有这种事要禀，赶紧进去通报。 皇上正跟裴谨言一起温馨用早膳，又被打断。 “大驸马流放，长公主被圈禁，还能有什么可禀报的？”皇上很不耐烦。 裴谨言劝道：“皇上，您去，兴许才人妹妹真有要事。” 郭惠在殿中等了一会儿，总算见到皇上了，立刻嫣然一笑，“婢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朕记得之前你求饶的时候不是这种声音。”皇上丝毫没有给她面子。 郭惠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发红，“婢妾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以后再不敢了。这是婢妾亲手做的糕点，希望皇上喜欢。” “朕忙得很，说，长公主什么事？” “婢妾知道长公主有一块免死金牌。所以，皇上目前只能圈禁她不能杀她。其实，谋反一事，徐家有没有都不要紧，只是他们势力太大总是威胁，有私造兵器的实力就有谋反的实力。况且这免死金牌，长公主藏起来了。”郭惠之所以能知道，还是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了西太后和徐婕妤的谈话。 皇上不苟言笑，冷淡问，“那又如何？” “皇上难道不想知道那块免死金牌藏在哪儿么？” 第85章 搭上 长公主有免死金牌的事，皇上早就知道，他在处理徐家之前命暗卫潜入公主府邸找过但并未找到。 “你若是想跟朕卖关子或者谋求什么，那就要看朕愿不愿意了。若是想以此威胁，那么朕告诉你。朕根本就不惧怕什么免死金牌。” 郭惠还真是小看皇上了，皇上想让谁死还真就能办到，即使有所考量也是首先考虑自己名声和威望。 徐家的问题本就是存在的，有些东西本就是表面光鲜亮丽，揭开遮羞布之后剩下满目疮痍，区别是，没有威胁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和睦下去，一旦有人扯开这块遮羞布，那就不必再维持表面和睦的状况了。 长公主的免死金牌，皇上也猜到藏在何处，但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如今长公主圈禁已经没有任何威胁，长公主身边可用的人已全部解决。 郭惠愣了一愣，她还想表忠心，随即笑道：“皇上，婢妾怎么敢威胁您呢。就是想把婢妾知道的告诉你，以表忠心。不止是忠心，婢妾对皇上真情一片，希望皇上能够看见。”说完还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 “你废话说完就跪安。”皇上没了耐性跨步准备离开。 “皇上。那块免死金牌在徐婕妤那儿。”郭惠终于说了出来。 “来人，送郭才人回去。”皇上双眼微眯，根本没有停下脚步，这个郭才人还真是麻烦，什么都能打听到，还要到他面前抖机灵，但恰恰，皇上最不喜这样的女子。 免死金牌在哪儿，皇上本来就知道，徐婕妤是他亲表妹，也确实爱慕他，他没必要杀了徐婕妤，但也不会宠幸徐婕妤，不可能让徐家有一个皇族血脉的孩子，将徐婕妤养在宫中也算是全了这份不会有回应的情义，算是平衡了多方面的因素。 至于长公主，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圈禁起来不杀，只是图个世人称赞君王仁义的名声。 皇上回到西次间用早膳，裴谨言笑看着他。 “你也吃。”皇上给她夹了一个蒸包，里头的馅料是火腿山药。 “皇上，您这么快就回来了？郭才人没给您带些吃的？” 往清凉殿来的宫妃们都会带上点心、汤羹，无论皇上吃不吃，都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别再提她了，朕不喜欢。” “可是，在姑苏的时候，皇上不是留下她了？嫔妾记得当时人家跳舞，您也是看了的。” 皇上突然笑了，他的手覆在她手上，“吃醋了？” “没有，就是羡慕皇上的桃花运。” 皇上淡淡道：“郭才人的嫡妹是宸王的侧妃。光凭这一点就令朕膈应了。” 裴谨言知道皇上对于宸王的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是有些复杂情感的，是亲弟弟没错，但亲娘更喜欢弟弟，甚至皇上年幼的时候，也有些站队的朝臣觉得宸王并不比太子差。 所以，皇上其实是有些嫉妒宸王的。 如今这郭才人的父亲，先是将嫡女送进宸王府邸做侧妃，又让庶女进宫选秀的做法，让皇上不喜。难道他看不起皇上，让嫡女做王爷妾侍，让庶女做皇妾？这一点上，郭惠大概自己都没想到怎么就遭了皇上不喜。 裴谨言不由想到前世，若不是自己一直带着郭惠，二人成为知己，在初期，皇上也对郭惠淡淡的，是自己告诉郭惠皇上的喜好，在自己怀孕时向皇上推荐郭惠，郭惠才有机会去谋夺皇上的宠爱，总之，就是自己养虎为患。 如今，郭惠没了自己的帮忙提携，确实寸步难行。 皇上见裴谨言发愣，以为裴谨言想到了自己家族的事担忧，握住她的手，“放心，你们家一直都很好。朕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裴谨言回过神来。 “朝廷已经改了规矩，文臣武将的调任不再是十年一动，如今是五年一动。”皇上笑道：“过几日，你便能见到父亲母亲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裴谨言的父亲裴青云、母亲唐氏一直在西疆，如今总算可以回京。 “朕打算将你父亲的爵位提上去，由原来的广陵侯晋封为慎国公。” 这个消息确实是好，但也不好，很容易让裴府成为众矢之的。 裴谨言赶紧跪下，“求皇上不要给裴府这么大的恩典，嫔妾娘家担待不起，祖父也不会同意。” 皇上将她扶起来，顺势抱进自己怀里，“真让你说中了，你祖父不要，他说裴府已是鲜花着锦的高门，不需要这些爵位名分。其实，朕还有更深的用意，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郭才人回到自己的嘉柔轩就怒不可遏，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贡献了这么大个消息，皇上似乎没有一点喜悦、惊讶，依旧那么冷淡就让她走了。 “这样的事，皇上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小主，皇上一直都是冷淡的，大家都知道。”小金安慰道。 “不是，他对裴谨言就不是这样的。” “兴许，长公主那免死金牌，皇上已经找到了，所以不感兴趣？” “不可能，我上次偷听到的，徐婕妤说那免死金牌在她那里，西太后还叮嘱让她保管好，是一块保命符。” “小主，您见过那位平昭仪么？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听闻原先不过就是西太后娘娘身边的司茶宫女，后来跟了皇上就一路扶摇直上。她是个聪明人，您不如跟她多走动走动，不必再跟着徐婕妤了。” 反正都是西太后一党的，徐婕妤如今还比不上平昭仪呢。 郭惠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平昭仪似乎不太去西太后眼前晃，或者说，平昭仪去西太后跟前尽孝的时辰同她们不一样，而且平昭仪以一个宫女身份到如今位份，还能顺利生下皇子并养在身边，也确实是个厉害的。 要知道，有些进宫早的官家千金，如今的位份也都低着呢，甚至还无子无宠。 用过午膳，下了一场小雨。郭惠就到御花园中散步，又从御花园走至北边的梅园，梅花并没有开，这里几乎没有人来，看着有些冷清萧条。 闲逛了一会儿，她果然就见平昭仪和二皇子在这里，二皇子正在宽阔草地上疯跑，快乐极了。 “婢妾见过昭仪娘娘，娘娘万安。” “原来是郭才人。”平昭仪看着很是温柔的模样，笑容也和蔼。 “娘娘真是温柔娴静仪态万千。”郭才人立即拍马屁。 “怪不得西太后喜欢郭才人，果然是会说话。你怎会到此处赏景？” “久闻昭仪娘娘贤名，如今能说上话，也算是婢妾的造化。婢妾年轻不知事，走了不少弯路。如今找个地方思量自己的罪过。” “你我都是西太后跟前的人，郭才人何时有空，到本宫宫中喝杯茶？” 第86章 好主意 郭惠处心积虑想要结识平昭仪，平昭仪也是宫中老人，一定知道很多，有了她的点拨，自己一定能解决困境，这会儿，人家真的邀请自己，她心里乐开花。 “能去娘娘宫中品茶，是婢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多谢娘娘。” 平昭仪笑道：“不过，要等本宫不陪着二皇子的时候。”言下之意，她并不是每天都有空闲聊的。 郭惠微笑颔首，“娘娘只管忙您的，只要您得闲了想要找人说话解闷，命人传话一声，婢妾一定到场。” 平昭仪跟郭惠又继续聊了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闲话，就带着二皇子离开此处。 郭惠也没有久留，而是心情极好地去了御花园赏花，这里，她居然遇见了王才人和刘才人。 她们一同进宫，如今都是才人。 “王才人怎么出来了？月份浅，不宜到处乱走。”郭惠的目光在王才人的小腹那里转了一圈。 王才人笑道：“多谢郭才人关心。” 刘才人扶着王才人，眼神有所警示，随后道：“咱们回去，外头其实也没甚好看的，你若喜欢什么花，让花房的人送来就行。” 郭惠笑道：“是啊，如今王才人怀着个宝贝，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这话很酸，刘才人听后蹙眉，“郭才人，咱们一同进宫，你不必如此。” 王才人笑道：“咱们走。”她并不太想和郭惠多说话。 对于郭惠的人品，王才人是相当看不上的。 之前，郭惠在地动之中勇救西太后，结果晋位都没有，足见皇上的态度了。 只是，这样一个为了往上爬连命都敢豁出去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三人行完平礼之后，就相互交错离开。郭惠走了一段路又回头，只见她们二人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冷哼道：“也得有命生下来才好。” 这宫中向来不缺教新人做人的宫中老人，指不定就有谁暗中要对王才人的肚子出手，王才人可不是裴谨言，能住在清凉殿安胎。 郭惠又一路晃悠去了花房，花房有好几种新品菊花，有的是从民间送进宫的，有的是花房自己培育的，还有其它花卉例如桂花、秋水仙、月季等，看着这些花卉，郭惠灵光乍现，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郭惠知道王才人喜欢菊花，也知道裴谨言喜欢桂花。虽然她跟裴谨言不熟，但几次接触都闻见裴谨言身上若隐若现的桂花香，即刻就明白了。 小金从花房拿了两盆花回去，同时还要了不少桂花花瓣，这些东西花房每天都会送出去不少，有的娘娘、小主喜欢花，御膳房也会向花房要一些用来做糕点、做菜品时点缀用。 所以，花房的人很大方地给了。 “小主，您要桂花花瓣作甚？您不是不喜桂花香味么？” “我不喜，可我猜皇上喜欢，所以我要用。”郭惠如今已经不信徐婕妤的话了，之前徐婕妤说皇上喜欢玉兰花，所以郭惠去偶遇皇上的时候事先熏过玉兰花香，结果皇上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反而一次次接触下来，郭惠不明白自己为何惹得皇上厌弃。 自从阖宫知晓裴谨言有孕的消息，御花园散步的人就多了起来，有人晚上在御湖边捉萤火虫，有人下午在花园扑蝶，有人在乾坤宫附近吟诗作对。 到底有没有萤火虫、蝴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机会来了，不少人都铆足了劲。 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都有嫔妃送糕点、汤羹、宵夜来清凉殿。 大家也知道目前承昭媛还住在清凉殿保胎，不敢擅自找借口见皇上，况且皇上也不会见，只把吃食送到，在皇上面前刷个存在感。 高来福这伙御前伺候的人可有口福了。 这天下午，丽妃娘娘和洛嫔娘娘身边的人来送点心，送完离开。皇上是不会吃这些的，而且裴谨言知道皇上不喜甜食。 于是，高来福又开始分点心，清凉殿伺候的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分到了，包括跟着裴谨言的魏紫、姚黄。 姚黄吃了好几块点心。 魏紫笑道：“等一拨拨点心分发完了，轮到你去用晚膳，你还吃得下么？” 当值的宫女、太监们也是轮流用膳的。 姚黄点头，“我胃口好，吃得下，秋天和冬天就该好好滋补。我要吃得胖些，万一以后打架，一定要打赢那些膀大腰圆的老嬷嬷。”自从进宫来，姚黄的脸圆了一圈。 高来福听完就笑，翘着兰花指，“姚黄姑娘真是有志气。不过，如今西太后不在宫中，怕是也没什么需要打架的时候了。” 九月十五这天，皇上下了早朝又传召三名太医来给裴谨言诊脉，都说胎象稳固，皇上才放心。 二人一起用了午膳之后，皇上命宫人将裴谨言抬回承乾宫，这些抬轿辇的宫人都是皇上御用的，可见皇上也是小心翼翼，唯恐有人在轿辇上动手脚。 其实清凉殿离承乾宫很近，一条直通宫道，裴谨言完全可以慢慢走回去，但皇上不让。 “娘娘，膳房送来了下午的点心，共有八碟，您尝尝。”芸豆提着食盒进来，自打主子有孕，膳房一天送三顿膳食，两顿点心，有时还问需不需要晚上加餐。 “放桌上。”她现在不饿，倒是想喝水。 魏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主子您如今最好别喝茶，包括花茶。” 裴谨言点点头，她前世第一胎怀得也不顺畅，差点着了别人的道，那些人总是有层出不穷的让人落胎的法子。 姚黄抱着一盆大理菊进来，“主子您瞧，这菊花开得好看不？” “好看，你们就把这些花放在院子里。”裴谨言比较偏爱桂花，不喜菊花。 魏紫笑道：“你这么喜欢，这盆放你屋里。” 姚黄兴奋道：“主子，奴婢能有一盆么？” “行，你拿一盆回你屋里。”裴谨言笑着点头。 “其实花房还有好多品种的花，他们也让奴婢多拿些回来。但如今主子有孕，奴婢还是少拿外头的东西比较好。而且老夫人也说过，宫中的东西虽好，但不要随便拿来用。”姚黄谨记老夫人马氏的叮嘱。 今天是十五，皇上不得不去皇后宫中用晚膳，晚上还得歇息在凤藻宫。 凤藻宫的晚膳很是丰盛，都是皇上爱吃的，皇后亲自给他布菜，“皇上，明日是外命妇进宫见后宫妃嫔的日子。” “朕知道，午膳应该是陪着太后用或者是到你宫中。” “多谢皇上。”对于这一点，皇后极为满意，表面上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 皇后趁机进言，“今早给东太后娘娘请安，她老人家说，皇上您似乎最近招幸少了些，后宫还是要雨露均沾的。而且承昭媛怀孕了，也不能侍寝。” 皇上的目光冷淡下来，“那么依皇后看，朕该招幸谁？” 第87章 家人 皇后脸上浮现一抹尴尬，“臣妾不敢做皇上的主。只是东太后娘娘对皇上膝下子嗣稀少一事颇为关心。” 皇上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朕为何膝下子嗣少，皇后不是很清楚么？早些年，东宫怀孕的侍妾比如今多多了，还不是那样？” 这话极其具有分量和威慑力，皇后无力反驳，她当年做太子妃的时候为了生下嫡长子，确实用了不少手段。 “皇上您误会了，臣妾不敢做皇上的主。可是东太后娘娘也急。”皇后确实也是两边都难，东太后让皇后提醒，皇后又怕得罪皇上。 皇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朕确实不喜她人来指使朕。至于东太后娘娘的劝说，朕会听。这个月挺忙，招幸的事，下回再说。原本，朕一个月也就十到十五天招人侍寝。怎么，她们又急了？” 皇后原本还挺高兴的，如今只能听训，她是想要讨好皇上的，可目前的形势却不允许。 “皇上息怒。” “皇后，你是该好好管理后宫了，让她们没事别老穿着素白衣裳在外头晃悠，不要总是模仿别人，如今后宫中有两位怀孕的妃嫔，并未有任何不吉利的事。若是她们没有鲜艳的衣裳就别出来丢人了。”皇上吃完就站起来，“清凉殿还有奏折，朕先去看一会儿。” 皇上说完就走了，高来福赶紧跟上。 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最近后宫中诸多人都打算偶遇皇上，所以穿着打扮上都极力模仿裴谨言的样子。 这种模仿的情况被皇上不喜，明早，皇后少不得要在诸人请安时说说这事。 直到子时二刻，皇上也没到凤藻宫歇息，皇后一直等着没有睡，最后还是高来福来传话，说皇上一人在清凉殿歇下。 “皇后娘娘您放心，敬事房记档，皇上已命他们写下皇后这边的时辰。不会有人知道皇上今夜仍旧歇息在清凉殿。”高来福躬身回话。 皇后轻叹一声，“本宫知道了。”到底还是惹了皇上不喜，早知道她就不说雨露均沾这种话了。 秋季深夜已冷得刺骨，皇上披上披风从清凉殿后门直接去了承乾宫，裴谨言早已睡下，他在净房洗漱一番，换了衣裳才悄悄走进内室。 对于皇上深夜前来，承乾宫的值夜宫人们早已习惯，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若是有其它宫的人来打探消息，大家都闭口不谈。尤其小顺子、魏紫都叮嘱过大家，主子好了，大家才会好，祸从口出，不该说的千万不能说。 躺在床上的裴谨言忽觉背后贴上一个人就知道是皇上，她的腰间有皇上的手放着，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上，二人就这么抱着睡去。 翌日他起来的时候，在她额上留下一吻才离去。 下朝后，皇上又去承乾宫，裴谨言正在用早膳。正要站起来行礼，皇上按住她。 “早膳吃过了？” “嗯。” “朕饿了，你再陪朕吃一点。” “好。”裴谨言说不出拒绝的话。早膳席面很快又上了一桌，裴谨言自己没怎么吃，她早就饱了，顶多喝两口汤羹。 皇上看着她就心情好，左手牵着她的手，右手拿着银筷子夹水晶蒸饺。 “这几日早膳好吃么？若是不合口味，叫他们撤下去重新做。御膳房出了很多新式样，我让他们每天都给你做不一样的。” “多谢皇上，这样太铺张浪费了，嫔妾吃喜欢吃的那几样就行。”裴谨言觉得如此奢侈免不了会被人诟病，还是低调些的好。 “皇上，您昨夜应该歇在凤藻宫的。”裴谨言想起皇上昨夜又来自己这儿了，若是皇后知道，八成恨死自己。 皇上笑道：“放心，没人知道朕来你这里了。”随后他就抱住她，“今日的午膳、晚膳，朕都不能陪你吃了。不过，你的家人，朕特许她们陪你用完晚膳再出宫去。” “多谢皇上。”裴谨言在他侧脸亲亲，他立即加深了这个吻。 用完早膳，皇上就回到清凉殿处理政务。 未时正，裴谨言的娘家人就来了，这次不但有祖母马氏，还有母亲唐氏、大嫂隆氏。 姑祖母平郡太妃和表姑福晴县主也一起来了，总共五个女眷。 照理说，三个已经够多了，还多了两个女眷，好在姑祖母和表姑都算是皇亲国戚，倒也无人敢说什么。 “臣妇见过承昭媛娘娘，娘娘万安。” “快请，不必行礼。”裴谨言有些激动，她很久没见家人们了，尤其母亲唐氏。 唐氏看着女儿也感慨万千，当年以为回京就能一家人团聚，如今女儿进宫了，难得见一面。 马氏笑道：“原本你哥也吵着要来，你祖父和你父亲都不同意，说现在盯着咱们的人多，有任何坏了规矩的事都能拿出来说，所以大家都要低调些。” 唐氏点头，“虽说咱们得了恩典可以用完晚膳再回去，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合适，咱们下午就得离开。” 平郡太妃笑道：“今日本就是后宫妃嫔见家人的日子，不碍事的。既得了皇上口谕，咱们就留着呗，别怕，有事我这个老婆子扛着，我看谁敢说。” 福晴县主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匣子，“我特意送你的，这药丸是对产妇好的，补血气还能养颜，你生产完之后要记得吃。” “多谢表姑。” “还有，这十个月你都要当心，头胎最是要紧。吃食、穿的、用的都要叫刘太医替你检查过。”唐氏忍不住叮嘱。 享受着长辈们的关怀和叮嘱，她觉得温馨又幸福。 承乾殿的午膳是一桌大席面，足足有三十道菜，一整个圆桌都放满了，照理该分桌而食，但裴谨言想跟长辈们一桌吃。 席间，福晴县主说起西太后出宫住宸王府一事，把宸王府也闹得鸡飞狗跳，不是这儿不满意，就是那儿不满意。 裴老夫人马氏笑道：“长公主谋反的事，孙家也不全然无辜。” 孙家是西太后的娘家，原本就是街角巷口的摊贩出身，家中贫困，西太后当年才入宫做秀女，哪知竟有宠妃造化，从此孙家也跟着鸡犬升天。 此事，平郡太妃也很清楚，因为老平郡王行动前还特意跟皇上说过，并把大驸马和孙家一起搞的事揭发给皇上看。 绝大多数人只知大驸马长公主谋逆，却不知孙家也有参与。 “若真如此，孙家可就太大胆了。”裴谨言感叹。 “哼，他们一开始想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可惜没成功。”马氏冷哼一声，“这伙人就跟笑话一般。” “其中有何内情？” 第88章 直觉 平郡太妃笑道：“是你姑祖父发现大驸马指使人在平郡王府和裴府的其它宅子、庄子里甚至周围埋了一些东西，就是他们自己造的兵器、盔甲，数量巨大，甚至还有龙袍。意图找机会告发平郡王府和裴府共同谋逆。你姑祖父就来个将计就计。” 裴谨言明白了，所以老平郡王将这些谋逆的证据直接反手安排进大驸马所在的侯府和长公主府邸。 还得是曾经当过锦衣卫的老平郡王有这样的实力和手段，哪怕是皇亲国戚，说收拾就收拾了。 怪不得当初，裴谨言坐在皇上的龙船上，发现皇上看了一封密报就心情不佳的样子。 马氏点头，“确实。原先你姑祖父还要把孙家也算计进去，你祖父阻止了，还提醒他先跟皇上说一声。横竖这长公主夫妇，皇上是看不惯的，保龄侯徐家的势力扎根在南粤，到了京城也不安分，除了就除了，可孙家毕竟是皇上的外祖家。还是要留两分面子，让皇上亲自处理的好。” 福晴县主笑道：“孙家大抵是没有谋逆的胆量，他们就是喜欢跟着大驸马一党而已。如今大驸马出事，他们也缩得跟鹌鹑似的。最近可安静得很，唯恐被人想起的模样。” 大家正吃着，高来福又来了，笑眯眯道：“见过承昭媛娘娘，见过平郡太妃、福晴县主和诸位夫人。皇上赐菜，请诸位尝一尝御膳房的特色菜。” 他一挥手，立即有宫人将菜一一摆上，丁香肉桂鸭汤、茄汁肉沫豆腐、三鲜牛骨髓、炙烤鹿肉、卤水蹄髈，点心有蟹黄酥、马蹄糕、鲜花酥酪。 “多谢皇上隆恩。” “有劳高公公了。” “诸位主子慢用。”高公公笑得极为殷勤，他要去几个地方传菜，最先来的就是裴谨言这里，一是因为裴谨言是宠妃，二是因为裴老夫人马氏送了一笔巨财给他，他当然要尽心些。 这圆桌上的菜放不下了，有的碟子是叠放的，原先几道动过的菜已经撤下给新上的菜腾地方。 待高公公走后，大家又继续说起家常话来。 下午，皇上又命人来赐下几道点心、几种不同的茶和甜汤，裴谨言用的跟大家也不一样，她怀有身孕，吃的更仔细一些。 唐氏笑道：“皇上这样对你，我也放心了。不过，你不能骄矜，要好好的，宫中不是府中，不能使性子。” “母亲放心。再说，我从小都乖乖的，哪有使性子。”裴谨言如今还未显怀，但她知道这胎是个皇子，前世，自己的孩子又要回来了，心里由衷开心，笑得眉眼弯弯。 此时，皇上来了，就见裴谨言笑着，他跟着也心里一暖。午膳，他是陪着皇后以及皇后娘家人吃的，吃完他就去慈宁宫看望东太后，顺便见了东太后的娘家人。 如今，他又到这里看裴谨言。 “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家赶紧起来行礼。 “免。诸位长辈就将承乾宫当成自己府中，莫要拘礼。”皇上笑着坐下。 马氏心道，还好刚才没说什么敏感的话题。 平郡太妃并不怕皇上，皇上当年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平郡太妃还带他玩过两天，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皇上，平时要多休息，您看起来似乎瘦了。” “多谢叔祖母关心，朕好的很。倒是叔祖母和叔祖父要多多保养。”皇上对平郡太妃夫妇也是十分有好感和信任感的。 这对老夫妻是宗室辈分最高的长辈，但从不媚上欺下，只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当初他从四皇子到太子，老平郡王是极力赞成的，跟裴阁老一样，都说四皇子聪慧堪当储君之位。 这还是皇上小时候在御书房隔间偷听到的。 即使有了皇上加入聊天，大家也不拘谨，除了裴谨言的大嫂隆氏话少一些，其她人都是笑意吟吟，满怀慈爱看着皇上，与皇上聊天。 马氏看得出来，目前，皇上是很喜欢裴谨言的，虽不知这份喜爱能持续多久，但如今裴谨言有孕，哪怕生下的是个公主，以后也不会在这深宫里孤独终老了。 未时二刻，皇上就回清凉殿批折子去了，还叮嘱诸位长辈要用完晚膳再走。 大家哪有不应的，这次进宫，长辈们都带了许多东西送给裴谨言，都是用得着的，像是癖毒筷这种重要东西，福晴县主也送了一双。 裴府的长辈们用完晚膳就离开了，今日外命妇见内命妇，她们是最后离宫的，这体面比皇后的娘家程国公府都大。 虽程国公府是国公府，但裴家也如日中天，家有首辅和一位侯爷，裴家其他子弟也都有出息，要说勋贵世家，大家都差不多。 承乾宫忙忙碌碌，魏紫、姚黄清点送来的东西并且登记入册，装入库中，立冬准备沐浴的相关事宜，芸豆命人熄了几盏宫灯。 再过不久，主子就该歇息了。 等到一切忙完，裴谨言就去沐浴了，魏紫和立春一旁伺候着。 “姚黄这丫头今日脸色恹恹的，怎么了？”裴谨言下午就注意到了。 “她就是月事来了，不大舒服，奴婢让她去歇一会儿。” “她从前都是不怕这些的，大夏天的来了月事还吃凉的。若实在不舒服，明日去太医院拿张方子，自己熬药吃。” “多谢主子关心。奴婢一定跟她说。” 今夜当值的是立春和立冬，她们两个算是经过考验的，忠诚又会做事，所以如今也是一等大宫女。至于芸豆年龄还小些，但也跟着她们学起来了。 魏紫回到自己屋子，顺便去看看姚黄，“主子刚还问起你来了。明日找个太医开个活血方子。” “我该补补血气，不是活血。”姚黄确实觉得腰酸小腹坠痛，“我这该不会血崩了？” “胡说八道，你一个姑娘还血崩，又不是。”魏紫闭了嘴，不想说不吉利的话。 芸豆给姚黄熬了一碗红糖水，姚黄喝了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魏紫出门前看见这盆菊花，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盆菊花怪怪的，她凑上去闻了闻，从前她就不觉得菊花的香味好闻，如今闻着更怪异，于是将这盆菊花抱走了。 宫人轮流用早膳的时候，姚黄问她，“我屋里那盆大理菊不见了，你看见没？” “你不会养花，那花都臭了，我扔了。”魏紫正快速用早膳，吃完还要去候着主子。 “啊？我昨天还浇水呢，没臭啊。你是不是闻错了？” “稍后我再跟你说，芸豆等会儿去请刘太医给主子问平安脉，咱们让他看看这些花。” 第89章 好计 姚黄听后心中一惊，“是不是那花不对劲？还好拿回来那些盆栽都放在院子里了。” 若是真有猫腻，要尽早解决。 魏紫轻叹一声，“如今只是刚开始，咱们在明，有些人在暗。总之，咱们要严防死守，护住即将出世的小主子。” 上午，刘太医来了，照例给裴谨言请平安脉，然后笑眯眯道：“娘娘安心养胎即可，心虚要宁，不要思绪过多，如今胎象稳着呢。至于安胎药，还是要喝着。熏香和胭脂水粉尽量都别用。” 这脉搏跳动十分有力，虽看不出男女，但刘太医觉得大概率可能是男胎，当然现在不能说，要等月份大些才能断定，也有少数发生错误断定，明明判定是男胎，结果生产时发现是个女胎。 裴谨言点头，“多谢刘太医。” 魏紫此时笑道：“刘太医喝杯茶再走？咱们也想请教一些事。” 随后，刘太医给姚黄开了一张补血气的方子，告知姚黄不要贪凉。 “刘太医，这盆花，麻烦请您看看有何不妥。”魏紫将那盆大理菊抱上来。 刘太医仔细闻了闻，然后又闻了闻，不大确定，只是蹙眉。 “这菊花是不是味道怪异？先前，我就不喜菊花的味道，昨天一闻更觉不对劲，倒不是我对菊花有偏见，确实是说不上来的怪味儿。”魏紫提出质疑。 刘太医微摇头，“魏紫姑娘的鼻子倒也灵敏，这花是有些不对劲，被熏了一些极淡麝香味。而且保存时间不会太长，这花谢了，这麝香味也就散了。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姚黄一听急了，“啊？那院里的那些菊花如何？” 刘太医又去院子里闻着那些花，倒跟魏紫抱着的那盆，味道差不多，但并不是每盆都熏过麝香。麝香这玩意儿外头产的少，卖的也是高价。 此人定是琢磨准备良久，才弄出的这法子，而且十分隐晦，只熏几盆带有麝香味的菊花，其它菊花盆栽却没有。 裴谨言见她们带着刘太医检查花盆，就知道肯定有事。如今一听倒不觉得惊讶，她正在等另一件事的发生，不曾想，凭空冒出来这花的事。 “交给高公公处置？花房的那些太监宫女好好审问一番必有收获。”姚黄提议。 一般说来，高来福会让掖庭的人审问，到时候酷刑一上，什么线索都有了。 裴谨言摇头，“难。这些花，经手的人太多了，整个后宫都会牵涉进去，况且御膳房还用花装饰点缀呢。” 刘太医问道：“娘娘，您身上有淡淡桂花香，是从花房拿的桂花么？” 裴谨言摇头，“不是，我在府邸娘家的时候就喜欢桂花，常用桂花花瓣熏衣裳，都是咱们自己制的，所以带了几大瓶进宫，完全不会对身体有害处。花房送来的花，也只是放在院子里，没放在殿内。” 刘太医这才放心，“娘娘处处小心些是好的。微臣有一事尚不确定，还想找副院正朱太医来瞧瞧。” 不多时，小顺子又将朱太医请来了。 “副院正，这几盆菊花闻着味道不对，极淡麝香味道，还有几盆似乎有些别的什么。”刘太医提出疑问。 朱太医仔细看过闻过，随后蹙眉，“还有一味极淡的叫做‘肆情’的帐中香，一般是男子不行才用上的，若是正常人闻了恐怕更易动情。” 皇上身子好着呢，犯不着用这个。 随后，姚黄从一间小库里拿出一袋桂花花瓣，“朱太医，您闻闻这个，奴婢是从花房拿的。” 朱太医反复闻过，只捣鼓出一小部分，“这跟那几盆菊花一样，倒也不是所有花瓣有异味，只是其中一部分有，但这种情况真是不少说。你们闻着只觉得沁人心脾。若是还有其它什么招数，混合着来，怕是危险了。” 魏紫已经反应过来，“此事，我先告诉高公公，让他带人去审问花房的人。况且幕后之人太歹毒了，又是麝香又是肆情香的，分明就是想一箭双雕。” 裴谨言发现魏紫真是进步越来越大了，想得透彻明白。 就是因为暗处之人知道皇上天天都来承乾宫，所以准备了这肆情香，若是皇上动情忍不住跟裴谨言做了什么，再加上药物辅助，很容易控制不好，到时候裴谨言兴许就小产了。 随后，魏紫端着这盆菊花，拿着那袋桂花花瓣去了清凉殿，随行的还有刘太医、朱太医。 皇上早已下朝，几位内阁大臣说完要事也从清凉殿出来。 魏紫一眼看见老太爷裴阁老，倍感亲切，还行了个礼，裴阁老笑着捋捋胡须，嘱咐她好好照顾大小姐，便离开了。 听过他们几人的禀报，皇上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怎么这些女人就不太平呢，有个孩子碍着她们什么了。 “先将花房伺候的全部押入掖庭，让你手下一部分太监暂时去接管花房。” “是，皇上。”高来福一甩拂尘，小福子立即去办。 原先小福子在寿康宫伺候西太后，虽不是总领太监，却是暗中监视西太后的，如今西太后出宫了，小福子又被调回清凉殿。他是高来福的徒弟之一，跟小顺子一样，从小进宫当太监，算是知根知底的。 皇上带着一沓厚厚的奏折去了承乾宫，他不放心裴谨言一人独自待着。 “嫔妾见过皇上。” “让朕看看。”皇上仔细端详她的脸，随后搂着她的腰一起坐下，“有没有被吓着？” 裴谨言摇头，“不怕，皇上会一直保护嫔妾的。” 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此事，朕会处理。以后特许你娘家送东西进宫给你用。” “多谢皇上。” 这是非常大的恩典，意味着，裴谨言在明面上就可以跟娘家人时常通气。 此时，高来福又来禀，“皇上，刚才启祥宫文定馆传来消息，说是王才人见红了，东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已赶过去，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也都过去了。” 皇上蹙眉，还真是多事之秋。 王才人跟裴谨言同时有孕，估计也是着了谁的道了。 高来福又禀道：“听说王才人偏爱菊花，花房送了不少菊花给启祥宫。” 裴谨言拉着皇上站起来，“出了这样的大事，皇上应该去看看，安慰一下王才人。” “你就不必去了，留在这里，朕也放心。” “是。恭送皇上。” 皇上走后，裴谨言就进了自己的书房，她拿起一盒彩墨，反复在手中把玩。 魏紫进来送点心和一壶温水，“主子，这墨是用完了？奴婢传话出去让府邸再送。” 裴谨言用的墨都是上好的，而且是从娘家府邸带进宫来的。 “不，这次咱们用内务府的墨。”裴谨言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 第90章 搜宫 “主子，您目前有孕，内务府的东西还是别用了，不是说一定就有危险，就怕有些人暗中使坏，防不胜防的。” “其实那些明面上就跟我不和的，我是一点不怕。况且我这是给她们一个机会，若是咱们不露出点破绽，她们插不进手，我还真没办法把她们揪出来。” 魏紫点头，“奴婢明白了。” 启祥宫文定馆中，王才人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害怕。 不过，太医院正妙手回春，几根银针扎下，倒是勉强保住了。 “禀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才人小主的龙胎算是保住了，不过这阵子不宜下床，还要熏艾保胎。” 皇后心中叹息，月份这么浅就要保胎，即使以后生下来也不是个好的，看来只能指望别人的孩子了。 东太后很是不悦，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对皇上说，“这事没那么巧，这些菊花大有文章。” 皇上颔首，“母后放心，儿臣已命人着手调查此事。花房的人也换了一批。” “承昭媛的龙胎没事？”东太后想起裴谨言的孩子。 “母后放心，承乾宫的宫人已发现那些花不对劲，刚才还跟朕禀报了。” “哎，真是没件省心的事。”东太后蹙眉，又深深看了皇后一眼，如今她对皇后也很是不满，后宫里有人伸手肆无忌惮搅局，皇后是没有一点中宫威信可言。 或者说，皇后本身也这样。只不过，皇后如今等着健康皇子的诞生，否则，若论手段，皇后也是不俗的。 皇后脑中思索着会是谁，觉得丽妃和平昭仪最有嫌疑，先前的木良人已被降位了，早跟透明人差不多了。 东太后和皇后走后，皇上留在文定馆陪着王才人说了一会儿话。他跟王才人似乎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关心了几句就说清凉殿还有奏折要批就离开。 等皇上走后，王才人躺在床上，总算松了口气，她脑海中想着究竟是谁要害她，想来想去就觉得郭惠嫌疑最大，但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找证据都不行。 “来人，叫刘才人过来。” 不多时，刘才人就赶过来，“这个时候你该歇息，别多想了。” “我不能不想，差一点孩子就没了。而且我听得懂太医的意思，八成，我这孩子生下来也不是个身子好的。”王才人眼眶微红。 “先前我就劝你，内务府、花房和其它地方孝敬的东西，不能随便放屋里，也别熏香了。” “我只放了一盆菊花在内室，一盆在净房，其它都堆在外头，哪成想” 刘才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发现没，上次去逛御花园遇见了郭惠那厮。从她来的方向，我觉得她去过花房。” “我也怀疑她，可是去过花房的人多了，我们不也去过？” 刘才人蹙眉，“怪不得她特别积极巴结，又是西太后，又是徐婕妤，听说最近她还去了一趟平昭仪的宫里。指不定，她就做了什么。” 王才人这会儿真哭了，“我们刚进宫，势单力薄的，能怎么办？要不，告诉皇上？” “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正在查。只怕也是无头冤案，这些花，每年花房都有很多，一年四季的花，流经很多人的手，还送到各宫，哪有那么容易。”刘才人也愁得很，“眼下，只有指望皇后娘娘了。你好好歇息，我去禀皇后。” 刘才人走后，王才人安心睡了一会儿。 此时，皇上正在承乾宫，裴谨言在长塌上睡午觉，他就在一旁批折子，午后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温柔静谧。 她的睡颜恬静美好，皇上看了一眼，嘴角扬起笑意，眼前是一幅现成的美人秋睡图。 临近晚膳的时候，高来福进来了，他手中拿着几张供词，其实这次审讯花房的人，是项大工程。很多人也是无辜的，但其中牵涉的人太多，几乎每个宫殿都收到过花房的花。 有的妃嫔不但用花泡花茶，身边的宫女也会拿个一两盆到自己屋子，看着也赏心悦目。 如今出事了，王才人差点小产，宫中人人自危，唯恐这件倒霉事要落到自己头上。 皇上看后就蹙眉，“左不过又是跟从前一样。这事，未必就是一个人的手笔，兴许是两个人。” 高来福点头，“端看菊花和桂花花瓣都被做过手脚，说明此人知道王才人喜欢菊花，承昭媛喜欢桂花。这种喜好只要留意就能发现。承昭媛娘娘时常身上有淡淡香味，是个人就能猜到。” 皇上微微眯眼，“趁现在天色还没完全黑，搜宫，从西六宫开始。” “是，皇上。” “承乾宫和文定馆不必搜了。” “是，皇上。”高来福命几个心腹太监亲自带头去了，其中就有小福子。 高来福在门口叮嘱小福子，“搜慢些不要紧，定要搜出点东西。此事一定要有个交待。” “师傅，放心。” 裴谨言正坐在承乾宫侧殿，她的晚膳席面已经来了，宫人们鱼贯而入，一一上菜。她如今有孕，每餐都是膳房精心准备的，而且前一天就会有膳房的人拿着菜谱让裴谨言点菜。 这一桌晚膳席面并不多，十二道菜，六荤六素，她觉得已经够了。 “主子，西六宫开始搜宫了。皇后娘娘让所有妃嫔都不要出去走动，配合清凉殿的太监们搜宫。”小顺子来禀。 “哦？看来是王才人差点小产的事引起重视。这样也好。”裴谨言往自己碟子里夹菜，她最喜欢松鼠鳜鱼，“小顺子你去提点一下，郭才人那里仔细搜。” 小顺子笑道：“主子安心，奴才已跟负责搜宫的小福子说过了。” 不多时，皇上就来了，刚巧陪着裴谨言一起用晚膳，还让厨房又加了三道菜。 一轮搜查过后，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找小顺子，“顺公公，郭才人那里搜不出来什么。” 小顺子眉头微蹙，眼下，皇上刚来承乾宫，他也不好进去禀报此事。 晚风突然出现，肃容道：“我知道，等我换身太监衣裳跟他一起去。” 小顺子点头，“也好。你就说是我让你去帮忙的，小福子自然就明白了。” 晚风快速换了一身太监服饰往长春宫去。 此时，郭才人蹙眉，别的宫已经搜完了，她这里居然还没搜完。 “你们已经搜过一遍，为何还不走？” 小福子也不惧怕，镇定道：“启禀才人小主，并未搜完。” “我看你们是故意留在此处找茬？”郭才人心里开始慌了，她的东西藏匿在暗格之中，怕被搜出来。 第91章 各人心思 “福公公，奴才奉顺公公之命来帮忙。”晚风说明来意，她捏着嗓子，似乎确实有些像宦官的声音。 小福子对于承昭媛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是了解过的，这应该是哪个二等宫女，不是常在承昭媛身边的魏紫、姚黄。 之前，小顺子传递消息要好好搜查这长春宫嘉柔轩，说明是有问题的，可没搜出来，那就是有猫腻。 “咱们继续搜。”福公公挥挥手。 郭惠大怒，“放肆？谁让你们如此行事的？明明刚才你们已经搜过一遍，为何还要搜一遍？” 小福子并不怕她，笑道：“才人小主，搜宫是皇上的旨意，其它宫也在搜，从西六宫到东六宫，除了太后都要被搜，不信，您去问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知道此事。” 不一会儿，皇后亲自带着刘才人来了。刘才人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郭惠。 郭惠先向皇后行礼，委屈道：“娘娘，不知为何，他们要反复搜婢妾住的地方。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受谁的指使，这样对待婢妾。” 皇后的语气冷冰冰，“郭才人，你还是想想等会儿怎么向皇上交待。你对王才人做了什么？那天，你也去过花房，是？你这里也有不少菊花和桂花花瓣。” 刚才，皇后已经看过这嘉柔轩，院子里不少花，其中就有花房培育的各种菊花，这穿堂里还有桂花香，就跟承昭媛身上的一样。 闻到这股桂花香，皇后就觉得不适，她讨厌承昭媛身上的味道，于是捂住了鼻子。 “郭才人，你还不知道？承乾宫里查出分别被熏过麝香、肆情香的花。” “皇后娘娘，可这些跟婢妾完全没关系啊。婢妾不过就是想模仿承昭媛身上的香味，根本没机会去下药啊。婢妾哪有什么香料、药粉。”郭惠哭了起来，十分可怜。 刘才人别过脸去，之前的事没证据就罢了，这次一定不能让郭惠逃过去，哪怕是借助皇后的手一定要把郭惠除去。 晚风带着小福子很快便找到了暗格，里头都是各种瓶瓶罐罐，各种细小药丸。晚风发现，这次竟比上次还多了几瓶装有不明液体的小瓷瓶。 小福子总算不辱使命，搜出了这些东西。 “禀皇后娘娘，奴才搜出郭才人内室中有暗格，暗格之中的东西还挺多，必须要向皇上复命。” 皇后看了一眼，心想这郭才人是彻底完了，“去，本宫也要去清凉殿。” 皇上陪着裴谨言用完晚膳之后，裴谨言说要消食，他又陪着她在承乾宫的外院散步，再从贞顺斋小路走到清凉殿。 此刻，她正坐在主殿歇息，皇上还亲手喂她喝茶，看着她喝水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侧脸。 “皇上，你也喝。”裴谨言亲自给他倒水。 他一把将她抱到身上，“这几天过得如何？孩子有没有闹你？” “没有，他可乖了。”她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他也把手覆上。 “启禀皇上，搜宫已经完成，只在郭才人宫中搜到一些药丸药液，其它宫中未有任何异常。皇后娘娘、刘才人、郭才人都到了。”高来福进来回禀。 很多时候，若是搜宫搜不出什么来，才是最棘手的，还好今天搜到了。 稍后，皇后娘娘和刘才人进来，皇后对于裴谨言在此并不意外，刘才人倒是愣了一下。 同样是怀孕，王才人差点小产，皇上都没继续陪着，裴谨言倒是一直有皇上陪着。 刘才人的表情被裴谨言看见了。 众人相互行礼之后，皇后便说了，“皇上，刘才人告诉本宫，有一天，她跟王才人、郭才人都先后到过花房，还在御花园相遇。” 刘才人有些怕皇上，但还是说了那天的情况。 皇上听着没有任何表情，其实，他对着她们的时候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常常都是不苟言笑的。 “皇上，婢妾是冤枉的。”郭才人还在喊冤。 皇后蹙眉，“郭惠，这些瓶子里装的什么，你能解释一下么？” 高来福又禀道：“启禀皇上，朱太医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承昭媛娘娘和诸位小主，万福金安。” “朱太医，你看看这些瓶子里都是什么？”皇上指着桌上瓷瓶。 这些瓶子大小不一，里头的药丸很小，可以磨成粉末，还有不明液体。 这回，郭惠腿软了，她心里打鼓，她不信自己就要完了，她明明已经投靠了西太后一党，她是西太后和徐婕妤的救命恩人，不能就这么完蛋了。 她只是往桂花上弄了些催\/情药物，那麝香可不是她搞的。 看着郭惠心虚的神情，刘才人心中爽快不少。 裴谨言只是冷冷打量郭惠，这个女人前世害惨了自己，如今的一切也是她咎由自取，带着这些脏东西进宫本也没安好心。 朱太医查验后，“回皇上，最多的是催情药物，有好几种，有适用于人的，还有适用于牲畜的，更有使女子滑胎不宜有孕的。都不是好药。” 这回答令郭惠全身发冷仿佛坠入冰窟窿，没人能救她了。 刘才人突然劝道：“郭姐姐，你就如实招了？” 郭惠暗骂，这刘才人平时胆小不多话，今天倒是话多了，八成是王才人叫她来举报自己的。 皇上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打转，不带一丝温度，问道：“郭才人，可有话要辩解？” 郭惠也想抵赖，这些东西却硬生生从她宫中搜出，她无法辩解，若是抵赖，一去掖庭上刑就会顶不住。 “皇上，那个暗格是长春宫本就有的，婢妾不可能一人挖什么暗格去藏东西，也不知是哪个藏进去的。” 这辩解苍白无力。 “押去掖庭，让掖庭的人好好审。”皇上看向高来福。 高来福命人送走了郭惠。 这回，郭惠彻底怕了，精神崩溃，大喊大叫，“救命，放开。皇上，我救了西太后娘娘的命啊。我不能死啊。” 下一刻，她的嘴就被堵上，进了掖庭，所有实话统统都会被逼出来。 刘才人听着刚才的喊声，瘆得慌。 皇后是不可能留下看着皇上和裴谨言恩爱说笑的，说了几句让裴谨言保重的场面话就告辞退出去，刘才人也跟着走了。 刘才人经过承乾宫长长的宫道，这里的精致、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那么令人羡慕。 “小主，咱们还回王才人那儿么？” “不必。我又不是她的奴才，我也累了，咱们回清音阁去。”刘才人只是暂时跟王才人结盟，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子时未到，裴谨言在清凉殿睡着了，皇上没有叫醒她，让她睡在自己的龙床上。 “皇上，文定馆派人来说，王才人梦魇了。”高来福本不想禀，可王才人有孕，不得不慎重一些。 第92章 就是偏爱 皇上听后微微蹙眉，随后站起身来，“太医可去了？” “已经叫过太医了。”高来福躬身。他心中默念希望这个王才人是真不舒服，若是借机邀宠的话，皇上会不喜的。刚才，他分明瞧见了皇上眼中的不耐烦。 之前，路充依怀孕的时候也不知深浅，惹了皇上不喜，皇上说冷淡就冷淡。高来福算是看明白了，只有承昭媛娘娘才能让皇上屡次破例，其她人都不行。 “让这里的人照顾好承昭媛，若她醒了就让她睡在这里，若她问起朕，就说朕去去就回。”皇上临走还特意交待一番。 高来福低头应是，跟着皇上一起踏着夜色去启祥宫文定馆。启祥宫是西六宫，如今夜已深，皇上坐着轿辇前去。 到了文定馆，只见文定馆烛火通明，刘太医和朱太医都在那边伺候着。 “如何了？”皇上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才人，随后就看向朱太医。 朱太医回道：“皇上放心，才人小主只是因为惊惧忧伤，思虑过重，用了安神药，就会好些。” 刘太医没有说话，先前已经看过，还是太医院正保住了这胎，大概率就不会有问题，现在又叫太医，只是因为梦魇，梦魇这玩意儿，休息好了，早睡早起，自然也就没了。 说白了，有些娘娘也不懂事，梦魇啥的也不是大病。当然，刘太医在明面上是不敢这么说的。 皇上听后就淡漠点头，“那辛苦二位太医今晚在此守着。” 王才人一直眼巴巴看着皇上，最后，皇上才坐到她床边，面无表情安慰她，“别想太多，好好养着，你好了，孩子才会好。” “谢皇上关心。皇上今晚留在这里歇息么？”王才人很希望皇上留下来。 “朕明日要上早朝，这西六宫离清凉殿太远了。” 王才人面露尴尬，她都这样求了，皇上还是不愿意留下，“皇上日理万机，是该好好休息。是婢妾不懂事。” “你知道就好。”皇上又看向高来福，“现在什么时辰了？” “皇上，刚到子时正。” “走。”皇上站起来就大步流星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打了个哈欠。 王才人心中苦涩，她以为皇上会因为自己有孕而留下陪自己，结果还是走了，那为何承昭媛有孕，他就陪着承昭媛呢？ 甚至她第一次侍寝的时候，想触碰皇上，被皇上训斥得不敢动。至于她有什么爱好，皇上有什么爱好，相互之间都不知道，也没说过几句话，王才人不知其她人侍寝是什么样的，总之她的经历就是不好受。 等到皇上回到清凉殿，发现裴谨言还睡着，他这才放心，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听说月份浅的时候极容易滑胎，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他洗漱一番，换了干净衣裳躺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很快也沉沉睡去。 早上，是裴谨言轻轻唤醒他的，“皇上，该起了。” 一只白皙柔弱无骨的手在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皇上睁开眼睛，“你比朕醒得早？” “嫔妾昨夜睡得早呀。皇上，您早朝迟到会不会被大臣们笑话？” “谁敢？”皇上笑了，随后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把她抱起来，“我们一起洗漱去。” 她任由他抱着，撒娇道：“嫔妾替您更衣。” “那就多谢言儿了。” 今天上朝，皇上的表情就松缓了许多，带着淡淡的笑意，文武百官鲜少看见皇上如此表情，大家都面上不显，散朝之后才私底下议论起来，觉得可能是后宫有两位嫔妃怀孕，所以皇上心情大好。 照例，皇上下朝之后去承乾宫用早膳。 裴谨言知道如今自己得宠，但宫中还有太后、皇后和其她人，她不能太过高调。况且，东太后是个极重规矩之人，就算皇上多次留裴谨言在清凉殿留宿，裴谨言却不能真的把清凉殿当成自己寝宫，也不能把龙床当成自己的床。 因此，皇上去上早朝，裴谨言就溜回承乾宫了，好在两个地方离得近。 皇后最近一直盯着六宫，原因无他，一是要重建皇后之威；二是要替王才人保胎。 程嬷嬷轻声禀了两件事，“昨夜，承昭媛歇息在清凉殿了。王才人晚上梦魇找过皇上，皇上看了一下就走了。” 皇后听后淡淡的，她正在用早膳，六道糕点、三道不同面食、三种不同粥点，这跟裴谨言用的差不多。 “皇上盛宠裴谨言，留她住宿已是常事。这一胎就看她运气了，先前花房的破事，东太后都不高兴了。本宫不宜动她。不过她如今这样的受宠，恐怕不是好事，暗中盯着她的人可不少。”皇后心中得意，她不对付，自有人去对付，她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程嬷嬷又道：“娘娘，太医说王才人那胎即使生下也” “后宫除了王才人就没有其她人了？还会有人怀孕的，本宫等着即可。” 她俩说话时，不曾注意门帘外有个人影黯然离去，是八岁的大皇子。 “主子，您怎么不进去？”大皇子身边的太监问道。 “不必了，母后还在用早膳，我也没什么重要事。”大皇子说完咳嗽两声，秋天其实还好，到了冬天，他就咳得更厉害了，都不敢出去跟人说话，唯恐别人嫌弃他。 但这咳疾，是好不了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跟别人不一样，也听过那些传言，说他寿数有限。 虽说他也体谅母后的打算，但心中还是酸涩苦闷的，若是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母后就不必总想着再抱养一个别人的儿子。 “大哥，跟我一起去母后那里用早膳？”二公主见大皇子从凤藻宫走出来。 “我还有功课要做，你去。”大皇子说完就快步走了。 二公主有些狐疑，觉得大哥今日怪怪的。 咸福宫主殿之中，平昭仪正替二皇子做一只小靴子。 寒玉急匆匆来禀，“娘娘，那郭才人已被送去掖庭，据说全招了，她自己从外带进很多禁药，居然都擅自用上了。她会不会连累咱们？” “不会。她刚开始在梅园偶遇本宫的时候，本宫觉得她算是聪明的，一个敢豁出命去救西太后博前程的，本宫倒是乐意合作一把。可她第一次来这儿说话的时候，本宫就发现她的浅薄愚蠢，可以利用却不能深交。” “娘娘，她会不会攀咬您，把您跟她说的话抖出来？奴婢听说这个郭才人挺疯癫的，会乱说话的。”寒玉很担心。 第93章 劝告提醒 平昭仪冷哼一声，“本宫可没有跟她说过任何交心的话，都是表面那一套。她攀咬也没用。这郭惠第一次来本宫宫中，就想说些有的没的，本宫搪塞过去了。兴许她觉得，都是投靠西太后的人，自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惜，本宫自始至终都是不信任何人的。再者，本宫去西太后那里都是静悄悄的，只时常送些东西罢了。可不像她跟徐婕妤，动不动就去西太后那儿。” 寒玉这才放心不少，“娘娘您做好准备，万一有人要找您对质。” 平昭仪笑道：“本宫会时时处处小心，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估计是没什么大事，否则掖庭那边早就传唤我了，或者干脆皇上直接下旨让本宫禁足。” 平昭仪的猜测没错，并没有查到她头上，她的手段甚至比当初的兰妃还要高出一些。 皇上正在承乾宫用早膳，裴谨言陪着他，其实裴谨言已经吃过了，但皇上喜欢来这边用膳，她是不会赶走的，就是要培养皇上的习惯，这种每天都来承乾宫，每天都要见一见她的习惯。 “你哥秋闱成绩不错，前十。朕听闻，十月，他还要参加武举人的比试。”皇上也是爱才之人，尤其裴府，虽子嗣不多，但裴阁老都是严格教养，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 裴阁老的嫡长子裴青云已是广陵侯，年轻时是三榜吊尾的同进士，后来武举中获得武探花的功名，从此走了武将之路；裴阁老的嫡次子裴翠山也是会武功的，是两榜进士，二榜前十名，后来走了仕途，如今正在外任上。 如今这裴慎行是嫡长孙，从小就被祖父严格教养，也是文武双全的，不少人正猜测，裴慎行会走哪条路子。 “我哥若是考不出好成绩，估计祖父会罚他。”裴谨言笑道。 “听闻裴阁老对学生、对外人都很和蔼，对子孙就很严苛了，是真的么？”皇上笑问。 裴谨言点头，“是这样的。小时候，祖父对我哥就极为严格，每天有功课，每天都要考他，我哥每日天不亮就要早起扎马步，睡前也要练剑两刻钟。” 皇上笑道：“世家高门若想传承，这样严苛也是应该的，否则一府子弟剩下娇生惯养没有立身于世的本事，这样的家族迟早要败。” “嫔妾的祖父也是这么说的。”她把手放在他大腿上，撒娇道：“皇上，若是嫔妾生了孩子，皇上不能对他凶哦，要好好说话。” 皇上握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朕答应你，严苛的同时对孩子和颜悦色，尽量做一个慈父。” “多谢皇上。”裴谨言在他脸上蹭蹭，很是亲昵。 皇上眼中满是柔情，一手扶着她的颈脖，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就送上一个缠绵的吻。这吻让他回味，感觉很好，他这些天都没碰她，压抑着那股情愫，他很想她。 气氛正好，俩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这一吻就是绵长的。随后，还是裴谨言轻轻推开了他。 高来福在门口想要禀一件事，一见里头难分难舍的人影，他就不敢打扰皇上的好事了，总是这般打扰皇上的雅兴，只怕皇上会发大火。 于是，他就在门口探头探脑，时不时观察两位主子亲热完了没有。 “高来福，何事？”皇上已经瞥见高来福的鬼祟模样。 高来福躬身进去请安，嬉皮笑脸道：“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掖庭审讯郭才人的结果出来了，口供在此。”他双手呈上。 皇上略微看了看，随后又扔给高来福，“废才人位份，赐死。” 裴谨言提醒了一句，“可是郭才人救过西太后娘娘和徐婕妤的命，若真赐死，会不会引起外界的议论？” 皇上随后又改口，“那就让她苟活着，从长春宫搬迁去冷宫，此生不得出。” 虽说留了一命，可进了冷宫的女子跟死了也没差别，冷宫的日子可不好过，每日虽也有往冷宫送饭菜的，还比不上末等宫女太监们吃的，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何况，冷宫里头还有一群前朝的疯癫废妃，想想都煎熬。 郭惠受过大刑，全身伤痕累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统统都招了，只求能留一命给她，果然，她活了下来，不过，与她曾想象的宠妃生活是云泥之别。 裴谨言此时靠在皇上肩膀上，并没有再追问这些花盆盆栽的后续事件。 皇上执起她的手，“朕一定会护着你，你只管好好养胎生下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个？”她仰头望着他，眼睛亮亮的。 “嗯，以后还会有。”他的手抚了一下她光滑白皙的侧脸。 这美满幸福的时刻，高来福是不敢打扰的，他努努嘴，暗示魏紫进去禀报。 魏紫磨蹭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缓缓走进去一步，“启禀皇上，东太后送来赏赐，顺便让皇上午膳去慈宁宫用。” 皇上轻叹了口气，“知道了。” 魏紫禀报完就快速退出来，她听见皇上不耐烦叹气，可把她吓坏了。 “高公公，皇上不会怪罪我？” “不会的。今日杂家已经禀过了，就算你替了杂家一回。”高公公心里好笑，这魏紫也胆小。 皇上又抱着裴谨言说笑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离开承乾宫，如今他似乎已经习惯每天都要来，不来就不舒服。若是心情一般甚至很差，只要到了这承乾宫就能让他心里快活，他就是喜欢那个人，喜欢那里的氛围。 在清凉殿批了一些折子，眼看着午时二刻到了，他才坐着轿辇到慈宁宫。 东太后已经满脸笑意等着他了，桌上预备的都是皇上爱吃的菜。说来也是讽刺，兴许西太后都没有东太后了解这个皇儿。 皇上心里清楚，东太后若是无事不会主动找他一起用膳的，八成是想说什么。 “皇上，雨露均沾的事，哀家就不提了。该说的，哀家都说了。你应该也不会犯糊涂。”东太后也不想一天到晚说这些，但皇上的子嗣还是少，如果现在皇上膝下有十个皇子十个公主，她也懒得说。 皇上没有说话，默默点头。 “三公主在寺庙听佛学，抄经，后来又被送去恭亲王府邸约束管教。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回来？” “朕认为这孩子应该多听听佛学，至少学会心肠慈悲，才能再度回宫。一个人基本的良善还是该有的。朕并没有放弃这个女儿，她的名字仍在皇家名册上，依然是三公主。” 东太后这才满意点头，“哀家也想着，皇家女儿不宜这样被对待，但她的性子确实要磨一磨。不如定个期限，等她十岁再接回来？” 第94章 灭口 “就按母后说的办。”皇上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先前三公主被废妃张氏教导成那个样子，简直令人心惊。只希望这孩子浸染些佛家气息后会脱胎换骨。 裴谨言在承乾宫用了午膳之后，小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便问了一下时辰，“什么时辰了？” “主子，未时二刻了。” “皇上可从慈宁宫回来了？” “皇上去了清凉殿批折子，他说晚膳会来陪着您用。” “让轿辇等着，我要去一趟冷宫看看郭惠。”裴谨言并没有让郭惠马上死，要让她享受一下冷宫的滋味再死不迟。 魏紫给裴谨言披上一件披风扶着她走出去，一同去的还有晚风和立冬，小盖子也带着四个小太监跟上。 冷宫这里比西六宫更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但这里离掖庭很近，前朝那些犯了事的妃嫔从掖庭受刑出来后仍旧活着的，基本都被押入冷宫。 冷宫大门口是两个太监，上次他们兰妃被废关押在此，要见裴谨言，他们还私下去找过裴谨言。 “奴才参见承娘娘，娘娘万福。”两个太监赶紧迎上来。 魏紫掏出两个荷包递给他们，笑道：“我们娘娘想见一见冷宫的庶人郭氏，这是请二位喝茶的一点小心意。” 他们掂量着荷包，笑眯眯的，“娘娘想见谁，只管见。不过要离远些，注意安全。这个郭氏好像有些疯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多谢二位公公提醒。” 冷宫大门打开，魏紫、立冬等人都跟着裴谨言进去。 绕过一个转弯口，第一排屋子第一间就是，守门太监打开门，里头一股难闻的霉味，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无人打扫。 地上有两只碗，一只碗里是些干黄菜叶，一只碗里是黄色略带灰色的糙米饭，估计也是发霉的。 裴谨言用帕子捂住口鼻，这股味道令她想要呕吐。 “谁？嘿嘿，是母亲还是父亲？我现在做皇后啦，哈哈哈哈。”郭惠从一旁床底爬出来。 魏紫蹙眉，这郭庶人好像是有些疯了的样子，赶紧站在裴谨言身前。 “哎，你们是谁？人可真多。咱们来打叶子牌呀，三缺一。哈哈哈。”郭惠又看看裴谨言等人的脸。 当她看见晚风时忽然眼神一变。 裴谨言此时笑道：“是不是觉得她很眼熟？那天差点搜不到你的赃物，还好让她去了。” 郭惠眼睛微眯，“裴谨言，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你不是疯了么？现在不疯了？” “若不是你逼我至此，我能想办法争宠么？这宫里每一个人都在争宠，包括你在内，凭什么就该我倒霉？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等到皇上厌倦你，你的下场比我更惨。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是冷宫好姐妹。哈哈哈。”郭惠说完就嚣张地笑起来。 裴谨言面带微笑，礼貌地等她大笑完，接着道：“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好人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是活不长的。那些禁药本就是你私自带进宫的，要做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我先把你揪出来了而已。” “明人不说暗话，你让我出去，我一定以你马首是瞻，你说东，我不敢朝西。” “郭惠，你真是自负。你用什么来跟我作谈判的筹码？” “我知道皇后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把她拉下马。”郭惠笑得神秘兮兮。 但裴谨言却不在意，因为她也知道，只不过这件事还没被爆出来罢了。 “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死之前的你。我先走了。”裴谨言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了，转身要走。 “哎，真的。皇后的大秘密。”郭惠真是要气死了，怎么这个裴谨言就是油盐不进。 走出冷宫，裴谨言嘱咐那两个守门的，“她是装疯，你们要看紧些，防止她偷跑出去。” “娘娘放心，奴才定然尽心尽力。”两个太监对视一眼，这庶人郭氏竟敢装疯，等会儿就去收拾她。 回到承乾宫之后，魏紫有些好奇，“娘娘真不想知道郭惠说的皇后的秘密是什么吗？” 裴谨言坐在书房的书案前，又开始画那幅尚未画完的枫树林赏景图，“以后咱们大家都会知道的。再说，郭惠并没有资格跟我交换任何筹码。她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晚风，你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凤藻宫的人。冷宫庶人郭氏知道皇后的秘密，我想，皇后肯定会坐不住的。” “是，主子。”晚风领命后就下去了，她当然不可能以现在的身份去凤藻宫说什么。但以她的武功，悄悄给凤藻宫送张匿名纸条是可以的。 三天后，冷宫中的庶人郭氏就被发现浮尸在井中。冷宫那里给皇后上报了，备注的是郭氏疯了自己坠井。 这样一件小事，高来福是不可能特意去告知皇上的，再说，本来皇上就是要赐死郭惠的，若不是承昭媛娘娘求情，郭惠早死了好几天了。 凤藻宫中，皇后刚午睡起来，程嬷嬷就禀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总之，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本宫倒是好奇，那个暗中传消息给本宫的人是谁。”皇后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后宫里卧虎藏龙。 “娘娘，会不会是木良人？” 木良人先前是木美人，做事也狠辣滴水不漏，若不是上次在东太后寿宴上搞事被东太后揪出，如今应该还是美人位份。 “不是她。她如今安分守己。”皇后笑道：“兴许是刘才人或者王才人其中之一，她们也被郭惠算计好几次了。也指不定是徐婕妤，虽徐婕妤跟西太后一党，可她讨厌郭惠，本宫还是能看出来的。” 程嬷嬷不屑道：“这个郭惠死有余辜，她之前投靠娘娘，利用娘娘在中秋宫宴上露脸，结果她又倒戈去西太后那里。这样朝秦暮楚的人，不能留着。” 皇后呼出一口浊气，眯眼道：“只要不是那件大事被人知晓，本宫就还能高枕无忧。也不知郭惠到底知道什么事，都告诉过谁。” “启禀娘娘，老奴问过守冷宫大门的太监，据说徐婕妤、刘才人、承昭媛都先后去看过郭惠。而郭惠没疯之前，似乎搭上了平昭仪，还去过平昭仪的宫中喝茶聊天。”这些消息，程嬷嬷特意派人打听过，是真实存在的。 第95章 不一样 皇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些人看过她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看看她在冷宫里头的倒霉样子罢了。徐婕妤讨厌她，她大概不会告诉徐婕妤，至于承昭媛、刘才人都被她算计过。平昭仪么，就不一定了。若是她告诉了平昭仪，平昭仪早就伺机要揭露出来了。不过，本宫可以试探她们一番。” “哎，这郭惠真是搅屎棍，都是因为她，凭空多出烦心事。”程嬷嬷无语，自从这个郭惠进宫，事情还真闹了不少。 “无碍的，不是她作妖，也会有别人，习惯就好。本宫这些年从太子妃到皇后，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招数没见过？见招拆招就好。”皇后觉得自己能应付所有情况。 如今，她对皇上也没有那种年少爱慕更没有强烈的想要独占的意思，看开了不少，只想要顶级的荣华富贵，成为未来的皇太后，其它的，她就不想了。 十月初一是寒衣节，正巧这天是朝廷十日一休沐的日子，不过，大家都起了大早，祭拜老祖宗，给老祖宗烧纸衣。 宫中自然也会过这个节日，皇上清早起来无需上朝却要去偏殿祭祀，和他一起的是程皇后。 二人穿戴整齐，一起给祖宗牌位上香、叩头，一同叩拜的还有东太后娘娘，至于西太后娘娘一早也进宫了。 等到繁琐的祭拜仪式结束，已是巳时一刻，西太后回自己的寿康宫换了衣裳。 然后她就到东太后宫中串门。 “姐姐，这次我想了很多，之前都是我不对，求姐姐跟皇上说说，让我回宫来住？”西太后竟然放下面子求起了东太后。 东太后廖氏轻笑了一下，“孙氏，你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的亲儿子本就不是你一手带大的，可你总是不顾这层单薄的情分，还要跟他对着干，他能亲近你么？别总是说本宫在挑拨你们的关系，本宫还真不屑做这样的事。” 西太后孙氏有些尴尬，“我怎么敢说姐姐的不是呢？” “你确实不敢说，但你心里怨怼哀家，觉得哀家抢了你的儿子。可你想想，当初不是你自己让本宫教养你的儿子么？” 孙氏如今想起也后悔，当年东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膝下无子，要抱养一个机灵些的孩子，孙氏就想起了自己生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西太后和东太后绑在了一起。 事实证明，选择没错，果然孙氏的孩子变成中宫嫡子后，顺利继承大统。 “姐姐我真知错了，让我搬回宫来住？”西太后娘娘住在宸王府邸，一开始觉得还不错，渐渐的，她觉得宸王府邸太小了，而且堂堂一个太后不住在宫里，外人总会揣测一二的。 东太后摇头，“你去求皇上，本宫还要念经、抄佛书。再说，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别人越求情，他越是不听。” 西太后无法，但她目前也不肯想拉下面子去求皇上。最后，她还是跟着宸王出宫回到宸王府邸继续住着。 马车上，宸王给西太后出主意。 “母妃，您的寿诞在腊月，到时候，皇兄就会为您举办宴席，您当晚就假装喝醉留在宫中，剩下的您自己细想。” 西太后听后点头，“是这么个事。不可操之过急。到时候借着寿诞一事，自然而然就回宫住了。” “再说皇兄此人极为重视自己的名声，表面上又极重孝道。”宸王摸准这一点，所以他认为西太后还会回宫中去住。 “您要记得，皇兄宠爱谁，您别去干涉，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实在不行，等冬天，您装个病也再能回宫去住。” “知道了。”西太后撇嘴，她想，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唯一的太后，心中反而舒服一些。 裴谨言在魏紫姚黄搀扶下去御花园走走，恰好就见王才人和刘才人也在那边。 “见过承昭媛娘娘，娘娘万福。”二人行礼。 “快免礼。” “婢妾今日实在无聊便出来走走，整天闷在屋里对养胎也不好。”王才人率先说道。 “确实。”裴谨言跟她们不熟，也不打算说太多，略微聊了几句就分头走了。 等到一处无人角落，刘才人对王才人道：“咱们不该随便出来。如今你有孕，若有人对你下手，怎么办？” “怕什么，那承昭媛娘娘不也出来了么？” “她自然是不一样的，就连身边服侍的人，看着都极为经验老道的模样。”刘才人摇头。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也不比她差什么。”王才人慢慢往自己寝宫走着。 对于王才人这句话，刘才人是有些讶异的，她也不装了么？竟这么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还是有了身孕就自鸣得意？ 不过刘才人并未提醒，只默默跟着，等到了自己寝宫门口，她就回去了。 这次同逛御花园的体验并不好。 回到文定馆后，王才人就跟大宫女埋怨，“这个刘才人不对劲，自从我有孕之后，她就变得奇奇怪怪，有时候冷着脸子，分明就是嫉妒我，我跟她不宜再交往下去。以后就渐渐疏远她。” “才人说的是。” 另一边，刘才人回到自己寝宫也是这么跟身边人说的，她觉得王才人变了不少，或者说，其本性就是如此现在暴露而已。 当初跟着郭才人的贴身大宫女小金，自从郭才人事败被囚禁冷宫时，就重获新生。只不过郭才人的宫人们全部解散被分配到其它地方继续做事，小金则被分到浣衣局。这是个苦差事，整天就是跟洗衣裳打交道，她实在不想待着。 她不知何时早已搭上刘才人，因此刘才人花了一笔银子将小金弄出来，到自己身边伺候着。 “你说，我什么时候公开自己的这个好消息？”刘才人突然问小金。 因为刘才人一直觉得小金是个聪明的宫女，有她在旁一起出谋划策应当会好一些。 小金笑道：“再等等，若早早公布了，恐怕不安全。您看看王才人，她不是差点没保住。” 到了晚膳时间，诸位嫔妃都在自己宫中享用美食。 王才人终究还是小产了，这个消息令大家震惊，毕竟太医院正说孩子保住了，如今又没了。 东太后娘娘极为震怒，来到王才人住处后就问王才人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 裴谨言正在承乾宫用晚膳，就见芸豆慌张跑进来。 “主子，东太后娘娘派人传话，让您去一趟文定馆，说是有话要问。”芸豆出来出来传话，皱眉道：“那边人还说，请娘娘不必重新宽衣，就穿身上这一套衣裳即可。” 裴谨言觉得奇怪，王才人小产怎么查到自己头上来了。 第96章 嫌疑 回忆前世，这王才人小产就小产了，之后再无恩宠，莫非里头有隐情？今天也是凑巧，裴谨言觉得屋里烦闷就出去逛逛御花园，竟然遇到了她们两个。还是说，这个王才人原本就预谋些什么，不过是要找个替死鬼？ 魏紫劝道：“这西六宫远着着，小主您坐轿辇？走着去，肯定会误了时辰的。” 姚黄有些不满，“这王才人真有意思，自己落胎了，东太后竟还要主子您去问话。东太后也是的，管得是真宽。” “不可妄议东太后，咱们又没做什么，挺直腰杆就行。”裴谨言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但还无法证实，“让小盖子去清凉殿，跟高来福说一声。” 小盖子在门口听到，立即跑去了清凉殿。 既然高来福知道了，那皇上肯定也知道了，嘱咐高来福用皇上的轿辇送裴谨言去文定馆。 于是，裴谨言带了一大群宫人去了文定馆，其中包括非常机灵会看眼色的小顺子，还有二等宫女着装的晚风。魏紫、姚黄作为大宫女自然也是要跟上的。 芸豆看守承乾宫，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祈祷主子能够安全回来。 清凉殿中，皇上批阅完手上的奏折，也大步朝门口走去，“朕也去文定馆瞧瞧。” 原先王才人小产，皇上其实不意外，像这种妊娠早期就差点小产的，皇上并不看好她的孩子，当初皇后怀着大皇子，也是各种不适，经常熏艾保胎，结果生下的大皇子病弱不堪。 但如今，王才人小产的事影响到了裴谨言，要知道，裴谨言这胎，皇上是很看重的，甚至悄悄问了朱太医和刘太医，是男胎还是女胎，两位太医都说，月份尚浅看不出来。 她们一行人走在宽阔宫道上，姚黄不免疑惑，“那个王才人不是卧床保胎么？她怎么也去御花园闲逛？” 裴谨言点头笑道：“姚黄变聪明了。这个问题你继续想，等咱们回宫了，你再告诉我。” 按照裴谨言的猜测，只怕王才人自己知道这胎不行，所以顺便就到外头逛逛，碰到谁，谁就倒霉。反正小产之后也能晋位，只是不知，刘才人有没有参与。 要么，刘才人甘心被利用，一起演戏；要么刘才人被蒙在鼓里，但也没安好心。 这些新人也挺有意思，戏码不比宫中老人少。 魏紫有些担心，“若是东太后相信了什么攀诬您的话，主子您就危险了。” “无碍的，皇上信我就行。”裴谨言也不惧怕东太后。东太后确实规矩重，喜欢劝谏皇上，但她确实是为皇家子嗣考虑多些，而且东太后的寿命有限。 她记得前世，东太后在冬天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一直绵延病榻，明年夏天就去了。 正思考着，轿辇已经到了启祥宫文定馆。 刚巧，刘才人从储秀宫清音阁出来，她因为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又是走过来的，所以现在才到。 一眼瞥见裴谨言坐的是皇上的轿辇，刘才人心中一惊，不曾想这承昭媛已经受宠到如此地步，皇上竟让她坐自己的轿辇，恐怕是后宫第一人了。 “见过承昭媛娘娘，娘娘万福。”刘才人低头行礼。 裴谨言淡淡点头，“刘才人免礼。王才人情况如何？” 在魏紫、姚黄搀扶下，裴谨言下轿了。 “婢妾也不知，只知道，王姐姐从御花园回来就腹痛难忍，之后便小产了。” 裴谨言打量了一下刘才人，别看平时表面上，这刘才人跟王才人关系好、形影不离，王才人出事了，她还有心情回去换身衣裳，看来是有问题的。 不过裴谨言没这心思去多管闲事，只管看这好戏就行。 东太后、皇后都在文定馆，内室里头传来王才人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听着非常可怜。 “嫔妾见过太后、皇后。”裴谨言行礼，顺便瞥了一眼大家的神色，皇上的神情淡淡的，东太后很不高兴。 她们都打量了裴谨言的衣裳。 “你这身衣裳换过么？”东太后问道。 “禀太后，未曾。而且嫔妾的衣裳还有淡淡的桂花香。这些桂花花瓣也不是从花房拿的，而是从娘家府邸带进宫的。”裴谨言知道为何东太后让她别换衣裳就来，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内室里头，王才人的哭声突然停了。 皇后看向朱太医，“麻烦朱太医闻闻这味儿可有不妥？” 朱太医只是象征性凑过去闻了一下，随后道：“禀皇后娘娘，并不不妥，之前承乾宫已经请过太医，发现花房送的花盆、花瓣均有猫腻，所以微臣们已经查验过。” 皇后其实也长了个心眼，知道刘太医经常给裴谨言看诊，摆明就是裴谨言的人，所以请朱太医来这文定馆看诊。 这样一说，东太后就对裴谨言没有怀疑了。再说，裴谨言自己也怀有身孕，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刚才王才人哭哭啼啼，说御花园碰见承昭媛，还说承昭媛身上的味道好闻，这才让大家怀疑起裴谨言。 此时，裴谨言看了一眼刘才人，似笑非笑道：“嫔妾遵旨没有换衣裳，坐着轿辇来了西六宫，可刘才人住得离这儿近，还换了身衣裳才走过来。新衣裳挺好看的。” 东太后、皇后的目光又朝刘才人看去，刘才人紧张不已，立即跪下，“婢妾的衣裳沾上了鸟屎，这才回去换了的。” 皇上已经进门，他先是给东太后行礼，随后看了看裴谨言的神色，然后才坐到主位上，蹙眉看向皇后，“怎么回事？兴师动众的。” 皇后心中一咯噔，明明是东太后叫裴谨言来问话的，这会儿，皇上竟然向自己发火，随后道：“王才人小产了，之前在御花园见过承昭媛，所以问她几个问题。如今已经问完了。” 裴谨言心中暗笑，这个皇后面对皇上是真怂，但又不能说东太后如何，只能自己背锅了。 东太后一声叹气，“终究又是落了一个。罢了，承昭媛回宫去歇着，一定要保养好。” “嫔妾多谢太后挂怀。”裴谨言行礼，随后就退出去。 她仍旧是坐着皇上的轿辇走的，这一路从西六宫到东六宫都好不威风。 皇上有些怒气，这些人为何动不动牵扯裴谨言，于是看向刘才人，语气冷漠，“你天天陪着王才人，说说，怎么回事。别东拉西扯的，说要点。” 刘才人低着头，看不清眸色，只说了一半，“王才人觉得烦闷，想去御花园散步，让婢妾陪着，婢妾不得不从。” 只见她身子一歪，竟晕倒在地。 “怎么回事？朱太医替她瞧瞧。”东太后不免摇头，这刘才人胆子也忒小了些。 第97章 各有心计 经过诊断，这位刘才人也有孕了，今天后宫算是热闹非凡，一天里，王才人小产，同时刘才人又有了好消息，今夜失眠的人又会有不少。 其实刘才人并不想这么快公布自己的好消息，就是怕被人下黑手，可刚才她不得不装晕披露这件事，以免其她人将王才人小产之事牵扯到自己头上。 刘才人自己做过什么，她自己最清楚。不过眼下，她已经把后续处理得干干净净，也不怕人查到什么。 她下午陪王才人出去逛御花园，身上穿的那件确实沾到过鸟屎，那衣裳还未洗，就算有人去查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今日，她的衣裳并没有熏任何香料。 因刘才人有喜，她被送回宫歇息，太后、皇上和皇后都赏赐了大堆药材、补品等物，王才人虽也获得赏赐，但她笑不出来。 等到所有人离去，王才人坐在床头伤心又气愤。 “这个刘娇真是狡猾，一边天天来我这儿陪我，跟我姐妹相称，结果她怀孕了也不告诉我。细细想来，还是我待她更真心些。” “小主，这刘才人怀孕的时机跟您差不多，也是个运气好的。” “我懂了，她怕是早知自己有孕，但不说出来，想等胎象稳固再说，我上次宫宴说了出来就成了那些人暗害的对象了。她倒是聪明，躲在我身后。”王才人怒不可遏，“以后也不必姐妹相称了。有郭惠挑事的时候，咱俩是一条船上的，郭惠死了，咱俩也是该分道扬镳了。” “小主，您现在要好好养身子，可别多想，日后还有机会怀上龙种的。” “有么？你看承昭媛受宠的程度，其她人出头恐怕难了。”王才人并不相信自己还会有第二次这样的好运。 “小主，奴婢发现那个曾经伺候过郭惠的小金，如今在刘才人手下当差。” “哼，恐怕是早就勾搭上的。不管如何，郭惠死了，大家都能安心些。只是以后，再不是什么好姐妹了。”王才人眼中透着股冷意。 裴谨言回到承乾宫，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作画，她的枫树林赏景图快要画完了，似乎没有被刚才的小事影响到情绪。 魏紫和姚黄站在门口守着。 姚黄很是气愤，“这刘才人跟王才人都不是好的，咱们又没惹她们，平白无故就来攀咬，好在咱们用的东西都是府邸带来的，没什么不对劲。万一主子的衣裳是从浣衣局拿回来的，别人又事先动过手脚，咱们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啊。” 魏紫点头，“万幸，咱们连衣裳都不送去浣衣局洗了，都是自己宫内人洗的。” 先前裴谨言察觉自己有孕，已跟她们说过，衣裳不必去浣衣局送来送去的，自己宫内的宫人洗就成，就是防止有人暗中拿衣裳下手，这种手段一直都是后宫常见的。 “怪不得主子说其她人有孕也是好事。”姚黄现在是明白了，暗箭难防。 若真只有裴谨言一个怀孕，她们还真的忙不过来，光是要查一应物件都查不过来，而且有些毒物就是无色无味，想想都头疼。 魏紫笑道：“你还记得么？你拿了一盆喜欢的大理菊，结果这花就有问题。” 姚黄点头，“以后，别人孝敬的我都不要了。” “那倒也不一定，兴许主子生完了，倒没那么多事了。”魏紫笑道：“横竖现在，宫外的裴府可以送东西进宫给咱们主子，咱们都能安心些。” 就在昨日下午，裴府送进宫一箱衣料，都是名贵上品，老夫人马氏特意挑选出来的，还有裴谨言的姑祖母平郡太妃送了补品、药材甚至还有进贡的新鲜水果。 芸豆将御膳房新做的宵夜呈上，五碟点心，裴谨言正专心作画，芸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还把小桌往书桌旁靠近并拢。 “主子，早点歇息？”魏紫进去提醒。 “我不困，马上画好了。”裴谨言突然想起皇上，“皇上和太后还在王才人的文定馆？” “听说都走了，王才人也得了一堆赏赐。” “看来明日，王才人要晋位了。”裴谨言画完最后一笔，吹了几下墨痕，随后就坐下享用她的点心。 才人之上就是美人，不过王星月的这次晋位令裴谨言不耻，自己不知怎么落胎了，不去查查清楚是谁害她的，结果还想把屎盆子往裴谨言身上扣。 姚黄拿着一壶温水进来，给裴谨言倒了一杯递给她，“主子，那王才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还说保住了，这会儿又没了。” 裴谨言摇头，“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兴许是不小心，也可能是暗中有人动了手脚，她没觉察出来。总之咱们都要离她远远的。不止是她，那个刘才人，咱们以后也绕道。省得她们自己蠢，找不到真凶还胡乱赖到别人头上。” 之前，裴谨言自己没有身孕的时候，确实可以坐山观虎斗，分析清楚，如今她有孕，自己也在局中，本身就要严防死守，哪有闲工夫再跟那些人掰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养胎，十月之后瓜熟蒂落。 皇上回到清凉殿之后，命高来福把王才人身边伺候的一干宫人都请去掖庭审问一遍，相信次日就会有回音了。 夜已深，皇上又再一次从清凉殿后门往承乾宫主殿去了。 内室里，裴谨言已经睡下了。他洗漱完毕后在桌上瞥见了那幅枫树林赏景图，一男一女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火红一片的枫树林，他们的侧影美好而甜蜜。 皇上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画的不错。”随后就轻手轻脚上床歇息，他就这么环抱着她，心里暖暖的。 翌日清早，裴谨言和往常一样跟皇上一同醒来，一同洗漱，又替他穿戴整齐送他到主殿门口。 “你去睡个回笼觉，乖。”他在她额头亲亲，随后心满意足转身上朝去。 经过昨夜一天的审讯，掖庭已经出了结果，小顺子本就是高来福的徒弟，高来福能够直接拿到掖庭的审讯供词，小顺子天不亮就去师傅那里看存档，顺便打听了一番。 裴谨言正在用早膳，小顺子就站在一旁回话。 “娘娘猜的没错，王才人的胎昨日下午就落了，她自己怕得要命，叫宫人别说，等会儿请太医，自己还上妆一番，看着气色好的模样，让刘才人陪着去逛御花园。” 姚黄听后满是不屑，“真是身子骨好，都这样了还下床逛御花园。” 裴谨言挑眉，觉得不可思议，“王星月还真是镇定，就让自己的血流在床上，再出去闲逛遛弯。那刘才人知道王才人的打算么？还是说刘才人只是被利用，并不知道王才人已经落胎？” 第98章 不对劲 “禀娘娘，王才人的宫人说是事后才叫刘才人过来陪着王才人一同去逛御花园。事前，刘才人是不知晓的。” 裴谨言有些不信，这个刘才人有很大的问题，哪有人这么喜欢做狗腿子，随叫随到的。即使裴谨言跟贤妃是关系不错的同盟，也不可能对方一喊，自己就巴巴凑上去，事先都会派人询问可有空闲时间串门，因为谁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皇上下朝后没有去承乾宫用早膳，直接去了清凉殿，他还召集了内阁大臣议事，等五位大臣离去后，皇上才用了一些膳食。 “启禀皇上，掖庭的口供送来了。”高来福双手呈上。 皇上看完就蹙眉，他觉得宫中那些高位妃嫔或者东宫老人有手段有野心可以理解，毕竟在深宫的时间长了，心态都会发生变化。怎么才刚进宫的几个小女子就这般不要命得来回争斗。 “皇上，昨日王才人小产，按照旧例，今天该晋位的。”高来福看着皇上的面色，提了这么一句。 只是，王才人的心思已经被她的宫人出卖了个彻底，这晋位估计是没戏了。 皇上突然冷笑一声，“晋位就不必了。等到过年，六宫大封的时候再说。” 高来福暗道，这个王才人莫名其妙作什么妖呢，本来好好保胎生下孩子兴许有造化，如今真是什么都没了。 过了几日，后宫就有流言传出，说王才人惹了皇上不高兴，所以小产了也没晋位，还有人说王才人不吉利，是寒衣节之后小产的，摆明就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同于王才人居住的地方门庭冷落，刘才人住的地方渐渐热闹起来，时不时有跟她差不多位份的来串门聊天。 一时间，刘才人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不错，虽比不上承昭媛，但至少有人知道她这位刘才人了，就连御膳房、内务府的态度也对她比从前好了很多，任何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都优先送到她这里。 小金如今是刘才人的大宫女，笑道：“小主如今春风得意，但还是要小心，眼下，您要保重身子早日诞下龙种。” 刘才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还未显怀，但她已经兴奋得不行，巴不得是个皇子，那自己真是青云直上了。 “小金，你说皇上喜欢皇子还是公主？他会不会经常来看我？” “小主，无论男女都是皇上的孩子，都金贵着呢。至于他看不看您，其实也不大重要，您得小心那些眼红嫉妒您的。” “也是。皇上估计还是看承昭媛多一些。”刘才人虽有些遗憾，但想到自己的辛苦有了回报，还是挺满意的。 其实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她知道皇上盛宠承昭媛一人，自己可能很难再有侍寝机会，所以第一次侍寝之后，她就用了自己带进宫中的秘药，这是一种损伤机体的坐胎药，药性强，但是使用此药怀上之后，以后可能再难有孕了。 她还记得当日第一次侍寝之后，自己在自床上又是垫枕头、又是作那些高难度易于有孕的按摩动作，然后连着喝了几天坐胎药，原以为可能没怀上，最后发现自己月事迟了好几天。 她一向体质很好，月事精准，顶多迟个一两天，可这次不同，她迟了五天，狂喜过后，她就决定低调蛰伏着。 哪成想，王才人居然也怀上了，也罢，就让王才人在前面探路，当个靶子也好。 只是，她不喜欢王才人一副嫡女自居的高傲模样，所以也暗中下黑手了，而且还无人知晓。 这一点令刘才人自满起来，她觉得自己拥有超凡的大智慧，等她生下皇子，肯定能成为后宫高位妃嫔之一。 午膳，皇上来到承乾宫陪着裴谨言，因此席面上的菜由原先十二道变成二十五道。 申公公按照常规一道道试菜，然后快速退到门口。 皇上和裴谨言坐在圆桌前，他摸了摸她的肚子，仍旧是平平的，没有任何突出，他有一种奇特的温馨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别的妃嫔也怀过孩子，但他从没有那么上心过。 “还没长大呢，听太医说，五个月大的时候，孩子就会动了，嫔妾很期待这个孩子。”裴谨言确实想念自己的孩子，前世她没能陪着这个孩子长大，今生一定要好好陪伴。 “朕也很期待。”皇上在她侧脸亲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三月未满，你少出去闲逛。等胎象稳固再适度走路，朕的轿辇给你坐。” “嫔妾不敢，皇上的轿辇偶尔可以让嫔妾坐，可是每次都坐，就是嫔妾逾矩了。”裴谨言不敢再像前世那么高调招摇了。 皇上握着她的手，“朕知道你也看重规矩，不过你如今有孕，行动不便。朕也不放心你随便坐轿辇，朕的轿辇，她们不敢随便乱动手脚。” “多谢皇上。”既然他这么体贴，裴谨言也不会拒绝，她笑着给皇上夹菜。 皇上也给她夹菜，两人都很有默契，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皇上还细心挑出鱼刺，夹了一块糖醋鱼肉到裴谨言碗里。 午膳之后，裴谨言就拉着皇上到书房中给他看自己画的枫树林赏景画。 “嫔妾画完了。” “朕昨晚已经看过了。还有一幅呢？” 裴谨言笑道：“就这一幅，嫔妾画了好久的。” 他凑在她耳边，“当初说好，一幅赏景的，还有一幅那样的，你忘了？该打。”随后亲了亲她的侧脸，环抱住她。 “好，嫔妾再画。” 二人在书桌旁耳鬓厮磨了一阵。 “禀皇上、娘娘，刘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姚黄硬着头皮进来禀报，她是不想进来的，但是高来福和魏紫推着她进来。 以往，高来福打扰了太多皇上的好事，所以他现在到了承乾宫，能推其她人禀报就推其她人。 皇上倒没有不耐，毕竟是替裴谨言把脉，这是头等大事。 刘太医进门就行礼请安，随即就给坐在书桌旁的裴谨言诊脉，随即笑道：“皇上、娘娘放心，脉象沉稳有力。” 裴谨言刚才画图的彩墨都没有收起来，其中就有从内务府领的。虽然她从娘家府邸带来的各种彩墨、黑墨都没有用完，但她依旧让魏紫去内务府领取了彩墨。 皇上扫过桌上的彩墨、毛笔等物，开口道：“请刘太医顺便看看这些画具可有什么不妥。” 刘太医一一仔细检查，就连宣纸也看过闻过，随后反复闻了这几盒彩墨，蹙起眉头。 皇上一看就知道有事，脸色阴沉下来，“但说无妨，有什么不对劲？” 第99章 串门 刘太医拿着这彩墨说道：“墨汁原有的味道确实是有的，但细细闻着，似乎有股淡淡麝香味，当然，极淡。不过娘娘经常作画，若是时常闻见，对胎儿是不利的。” 皇上知道裴谨言每天都会作画，心中一纠，厉声道：“高来福，滚进来。” 高来福立即躬身进去，嬉笑道：“给皇上请安。” “这内务府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做事是越来越不成个体统。承昭媛领的东西为何有害人的玩意儿？” 高来福一跪，“奴才这就将内服务涉事的人押入掖庭。” “好好审问，若是没个结果，你也不必做这大内总管了。” 高来福心中苦闷，不知哪位娘娘又伸长手作妖，这不是让御前伺候的人都跟着倒霉么？安分点不行么，非要搞这一出。 要说内务府完全清除干净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里头既有太后的人、又有皇后的人，先前还有兰妃、丽妃的人。指不定还有其她娘娘的人。 就算你换了一拨人，指不定里头还有某位娘娘的心腹眼线，所以，要完全弄摘干净，难的很。其实皇上也知道，不过还是要震慑一下。 裴谨言当然知道其它地方拿来的东西都要小心使用，这次她刻意把这事放在明面上了。就是警告背后下黑手之人，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 高来福亲自向掖庭传达旨意，不一会儿，就有一批内务府的太监被送去掖庭问话，掖庭问话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像上次那样问贤妃、裴谨言的时候，对她俩客客气气，那是因为她们没凡事，而且是娘娘，但是向宫女、太监询问一些事情，若是对方不配合，那就会上刑，无论你是谁身边伺候的人，只要去了掖庭，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会交待。 掖庭里头，负责审讯的嬷嬷们和老太监们有的是磋磨人的法子，有的宫人熬不住就会趁机咬舌自尽，最惨的是连自尽都不被允许，只能受刑的人。 内务府一批人被带去掖庭的事，高来福也没有刻意瞒着，他高调处理此事，所以后宫总有打听消息的人会知道。 皇后在凤藻宫也知晓了此事。 “皇上倒是护着她，一点委屈都不让受。”皇后娘娘正在试冬季新衣，也是内务府才送来的。 “承昭媛娘娘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可惜，那么好的机会竟被发现了。”程嬷嬷替皇后更衣，动作轻柔缓慢。 “是啊，能想到在裴谨言作画的颜料里头放点东西，也是个人才。墨汁本身就有味道，还能闻出来的也是高手。本宫记得，时常给承昭媛看病的是刘太医？” “正是他。之前他在太医院不过就是医士，后来秦太医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之后，就由刘太医顶了这个缺。太医院的人自然医术都是极好的。”太医院有哪些太医，程嬷嬷也清楚得很，但她们不敢擅自问太多甚至手伸太长，怕皇上知道。 皇后微微眯眼，“只怕这个刘太医暗中是裴阁老安排的。想办法把这刘太医给弄走。” “娘娘为何想起动他，不过就是个小人物而已。” “若是他不那么仔细，不那么恪尽职守，本宫也就让他在太医院继续混下去，可他偏偏戳穿了太多。这可不好。裴谨言若是死了或者一尸两命，对整个后宫都是好事。”皇后也想得很明白，裴谨言活着，其她人没有得宠的机会，再说，裴谨言生下了孩子也不可能抱给皇后养着。 这样一个家世高、有宠又有子的女人，本就是皇后最大的威胁。 程嬷嬷又问，“娘娘，您觉得会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在墨盒里下毒？” “肯定是后宫老人，新人没有这样的人脉，即使有，很容易就露马脚，掖庭审讯宫人可是极其残忍的，除非自尽成功，否则没有问不出来的。无论是谁下毒，她的这份心思，本宫是欣赏的，只盼那人再接再厉，别让本宫失望才好。”皇后心情颇好，“你等着瞧，此事又是无头冤案。” 随后，皇后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身边的彩英，“去，传给咱们的人，一定要交到我哥哥手上。” 皇后的哥哥是程国公世子，这些年替皇后办了不少事，都很妥贴。 彩英把密信藏进自己中衣里，随后向匠作司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她们程府的暗钉，可以传消息出去。 如今宫中，只有匠作司、御膳房里有每日都可出入宫的人，因为御膳房需要每日选取新鲜食材，而匠作司的工匠们都是民间手艺高超的师傅，早出晚归是常态，且平时做事都有太监盯着。除此之外，珍宝司和衣饰司每个月都会选取一番珠宝首饰和衣料绣品，这些也都是由专人办的。 下午，皇上去清凉殿处理政务，贤妃带着大公主到裴谨言这边串门。 大公主带了自己的画让裴谨言点评。 “不错，你这小丫头挺有慧根的，我跟你提点两句，你就知道怎么画了。” “多谢裴娘娘夸奖。”大公主很开心。因为她确实画的不错，去上书房的时候，她的画技每次都被女师傅夸奖，二公主每次都不爽地看着她。 “你快少夸夸她。”贤妃也笑了，随即嘱咐大公主，“你去院子里玩玩，荡个秋千啥的。” “知道啦，你们要说悄悄话。”大公主吐了吐舌头就去院子里玩儿，她让芸豆和小盖子陪着她踢毽子。 “听说皇上为了你把内务府的某些人弄去掖庭了？”贤妃端着茶碗。 “消息传得还挺快。是有人在我作画的墨盒里放东西。本来我也不知道，刘太医闻出来了。” “也不知能不能审出来什么，左不过就这几个人。不是皇后就是丽妃，也可能是平昭仪，还有可能是反正都不好说。”贤妃一向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深交，只是裴谨言进宫之后救了大公主那回，她才跟裴谨言熟络起来。 “我不急，该来的总会来，但我确实讨厌她们在暗中，一会儿来一出，索性放在明面上。” “你是不是早察觉出不对劲？” “我从小就学画，每天都会接触笔、砚、纸、墨这些东西，稍有异常，我都会感觉到，虽然鼻子不如太医灵敏，但这种感觉不会错。” 贤妃笑着点头，“你也是个厉害人物。” 此时，姚黄来禀，行礼道：“娘娘，膳房送来了进贡的水果，又听说贤妃在此，所以把延禧宫那份也送来了。” “呈上来。” 大公主被贤妃喊进来，给她擦汗，又让她去净手，大家一起吃今日进贡的水果。 “这是什么？”大公主好奇道。 “这叫蜜望，长在南粤那边，咱们如今都穿秋衣了，不可能有这种夏季水果，肯定是岭东进贡的，路上保存得还不错。”贤妃闻了一下，香极了，拿起一个剥皮。 裴谨言却不着急吃，因为前世，她吃了这种水果就过敏了，“等一下。” 第100章 心虚 “怎么了？”贤妃想到吃的东西好像是不能随便入口，这会儿裴谨言有孕，跟她们可不一样。 “没什么，就是听说这种水果并不适合所有人，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吃完会皮肤痒、嘴唇肿，甚至透不过气来。”裴谨言叮嘱了一句。 “这我小时候就吃过，我倒是没什么。那时候，我父亲在南粤驻扎，那边的夏季水果种类多又好吃。这蜜望，我常吃。” “那就好。”裴谨言依然没动，闻着香，可她不能吃。 随后，魏紫又端进一盘果盘，里头是丹若、水梨和柑橘，“主子，您吃这些。” 其中，丹若已经被剥了一大半，露出颗颗晶莹饱满红色颗粒，看着就清甜好吃。 大公主吃了几种水果，直言好吃，然后又跑出去玩了，裴谨言继续和贤妃聊天。 清凉殿中，膳房也给皇上呈了一盘进贡的蜜望，高来福亲手剥了一个递给皇上，皇上觉得还不错，可惜他不是很喜欢甜食，就命人送去给裴谨言。 吃完水果，皇上抽空看了掖庭呈上的口供，只有嫌疑人，没有确切的人，因为那两个选取墨盒送往承乾宫的太监自尽了，这彩墨的来源也是宫外采购的，用这种彩墨的还有大公主、二公主、大皇子和二皇子，少数几个同样会丹青的妃嫔，但她们的墨盒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有裴谨言的墨盒被加入了麝香。 说明幕后之人知道裴谨言擅画，而且每天都会画。 这事，暂时还真就成了不了了之的结果。 “那两个死去的太监，宫外有家人的话，你就派人暗中盯着。若是没有家人，便随便葬了。” “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命人安排好了。”高来福发现那两个自尽的太监，还是有家人在宫外的，所以已派人盯紧了，兴许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皇上批阅完奏折时已夕阳西下，到了掌灯时分，皇上就去了承乾宫。 晚膳跟午膳一样，因皇上到此用膳，一桌席面是二十二道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都是昨天就已点好的，今天下午又临时核对过。 如今，承乾宫的菜单每天都有膳房太监来找姚黄或者魏紫确定，这边确定好了之后还要去清凉殿找高来福确定。 膳食上了之后，皇上对魏紫说道：“已入秋，不过早晚也凉了，你们主子要是冷了，早些把炭盆、暖炉准备起来。” “是，奴婢谨记。”魏紫笑着应了，心道皇上对主子真好。 申公公照例一道道试菜，姚黄在旁边帮忙，如今姚黄办事也越发熟练了，裴谨言在旁微笑看着。 他们试菜完就赶紧退下。 皇上夹了一只油焖大虾到自己碗里，剥好之后给裴谨言。裴谨言愣了一下，“多谢皇上。” “发什么呆？是不是以为朕不会剥虾？其实朕小时候就会。不过，没人需要朕剥虾给她吃。”想起小时候，皇上有些遗憾，亲娘不在身边，只有养母。他曾看见过宫宴上，亲娘剥虾给弟弟吃。小的时候总有许多遗憾和不如意，如今成了天下之主，往事都渐渐淡忘了，似乎想起来也没那么难过。 “好吃。”裴谨言吃完就笑了，她又夹了一个梅子山药鸡肉丸吃，味道不错，随后又夹到皇上碗里，“砺哥哥尝尝这个丸子，好吃。” 他们两个不用公筷，直接用私筷夹菜给对方，也不嫌弃对方的口水，甜甜蜜蜜的模样就像寻常百姓家的恩爱夫妻。 皇上每每到承乾宫，心情都会变得更好，总有一股暖意在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有她在的地方，他就会觉得很安心，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用过晚膳之后，皇上牵着她去书房，“上次说的画，你还欠朕一幅，现在画。” “好，嫔妾这就画。”裴谨言乖巧应了。 他爱极了她温柔的模样，在她侧脸亲亲，替她铺好纸张，还给她调选墨色。 魏紫进去端着托盘进去上茶和点心，看着两位主子恩爱的样子，她也放心，下次外命妇进宫探亲的时候，她就告诉老夫人和夫人，大家一定也会为主子开心的。 此时，储秀宫清音阁内，刘才人也刚用完丰盛的晚膳，她坐到桌前，拿出自己的竹笛打算吹奏一曲。 宫女小金笑道：“小主的笛子真好看，翠绿翠绿的。” “这是我常用的一支，我还有一支皇上之前赏赐的白玉笛。”刘才人如今没有当初进宫的小心翼翼和胆小懦弱之感，倒是一副高傲自满的模样。 “小主如今身怀有孕，自然是颇受重视的。” “只盼着我这一胎是个皇子就好了，以后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主子，有件事，奴婢还是跟你说的好。” “什么事？” “奴婢前两日跟着咱们清音阁两位大宫女一同去内务府领份例，似乎看见一个奇怪的人。此人是承乾宫的宫女打扮。可是之前，郭才人被搜宫时，一开始，御前的太监们搜不出来什么，这个宫女打扮成太监的样子带着福公公他们搜出赃物来了。” “你的意思是，承昭媛刻意派人诬陷郭才人？”刘才人挑眉，“可郭才人原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金摇头，“不是这个。是那个承乾宫的宫女，很可怕。她一会儿太监打扮来帮忙搜宫，一会儿又是宫女打扮。而且奴婢从前未进宫时就跟着郭才人了，那个暗格本就是宫中自带的，郭才人将禁药藏在里头，只有奴婢一人知晓。那个承乾宫的宫女能知道就很诡异了。” 刘才人细思恐极，“这个承昭媛好大的胆子，厉害啊，她那个宫女可能是个武林高手，随意进出原本郭才人住的地方。怪不得，藏在暗格中的地方也能搜出来。你可认得那宫女的长相？” 小金点头，“认得。那个宫女不常出现在外头，但也应该是个得力的。” 刘才人突然有些后怕，“承昭媛不会来害我？之前王才人邀我一起逛御花园，其实我隐约估算到她会落胎，还劝她说，碰到哪个高位妃嫔就顺便赖到人家头上。那个承昭媛会不会知道什么？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才好。”人一旦心里有鬼，就会疑神疑鬼。 翌日一早，皇上早朝去了，魏紫、姚黄伺候裴谨言用早膳，膳房每日提供的早膳席面也很丰盛。裴谨言吃不完就会赏给下人们。 晚风正好进来，她有事要禀，因为那墨盒的事，裴谨言让她夜探平昭仪所住的寝宫。 “说，如何？” “平昭仪暂时没有异常，奴婢翻找许久家书信件，也寥寥无几，奴婢怀疑有暗格密室，还得再探。”晚风回禀道：“主子，郭才人生前有个贴身宫女小金被刘才人留在身边服侍。她上次认出奴婢了。您看？” 第101章 出手 “郭才人已成庶人郭氏死在冷宫，她的宫人们都被遣散去各处，刘才人这样做是窝藏罪妃身边的人，违反宫规。”裴谨言皱眉，“这个小金估计知道不少郭才人生前的事，所以刘才人留着她，想必日后有用处。” 魏紫摇头，“恐怕都是祸患。” “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把这小金解决了。只是我如今有孕，还是暂时不要杀人的好。晚风，你有办法让这个小金说不出话？”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晚风其实昨晚就想把那个小金办了，但她还是先回来禀报一声。 之所以不动手就是因为主子怀着小主子，皇上没有立即处死那些犯错的宫妃，也是想积德积福，宫中有后妃怀有身孕，最好不要弄出人命。 上午，来诊平安脉的不是刘太医，而是朱太医。 裴谨言有些意外，因为朱太医已是副院正，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就是太医院正，职位高了，就只给大人物诊脉了。 当然，裴谨言如今是有孕宠妃，也算是大人物，有资格让朱太医诊脉，但她常用的是刘太医。 “娘娘宽心，一切安好。”朱太医笑道：“之前开的安胎药也没问题，娘娘只管每日按时喝就好。” “多谢朱太医，刘太医今日休沐？” “禀娘娘，刘太医家中有事，所以已经向太医院请假了。不过娘娘放心，您的胎由微臣看顾。” “有劳朱太医了。”裴谨言看这朱太医也挺顺眼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朱太医走后，裴谨言叫小顺子过来，“你去打听一下，刘太医家中出了什么事，速来报我。” “是，主子。”小顺子赶紧出了承乾殿，如今他是承乾宫的总领太监，又是高来福的徒弟，去哪儿也是被人前呼后拥的，打听点事情还是容易的。 魏紫追上他，给了他几个荷包，既然打听，少不得要给人家塞点碎银子打点。 小顺子接过，笑道：“还是魏紫姐姐想的周到。” 午膳，皇上没有来陪裴谨言，而是去了延禧宫，陪大公主和贤妃用午膳。 裴谨言在承乾宫用膳，得到了皇上的赐菜，她一个人面对着一桌菜，仍旧二十二道菜，跟昨天还是不重复的。 “你们拿着小桌小凳，在下头陪着我吃。”裴谨言笑道。 魏紫刚刚已经吃过，所以姚黄、立冬、小顺子几人拿着小桌小凳在下首位置也吃起来，宫女太监也有从膳房拿回来的饭菜份例。他们平时都是当值时轮流换着用膳。 “太多了，我吃不完，不要浪费。”裴谨言也不希望自己的名声传出去是个奢侈无度的奸妃。 小顺子、小盖子都知道主子是个性子极好的，从没有对着下人发过脾气，也听姚黄魏紫说过主子平时待人很好，不曾想，心情好起来竟要大家陪着用膳。 平时，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就经常有赏，果然当差要跟对主子，不然受磋磨不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谨言突然想起什么，问小顺子，“那个小喜子，你安排在哪儿了？” 小顺子笑道：“主子放心，现在不宜让小喜子来承乾宫伺候，暂且让他在花房当差。如今花房管事是小福子，一切已安排妥当。” “这事，你们做的不错。”裴谨言是怕万一有人发现曾在郭才人宫中当差的太监在这边伺候，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再调职不晚。 下午，贤妃又带着大公主前来，裴谨言指点大公主画画。时不时，贤妃也跟裴谨言聊天说笑，她俩现在越来越有默契，就像知己一样。 贤妃也拿着羊毫笔在纸上画起来，就是丑了些，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气氛和乐。 等到皇上来到承乾宫的时候就听见阵阵大笑声。 “给皇上请安。”贤妃敷衍行礼，她一向如此，皇上倒也习惯了，本来，皇上也没把她当成妃子看待，而是当成小姨子看待。 “父皇，快看母妃画的，丑死了，还没我画的好，我可以做母妃的师傅了，那裴娘娘就是母妃的师祖了。”大公主拿着一张黑漆漆的画，上头好像画了个王八。 皇上蹙眉，他怎么觉得贤妃是在骂他呢，罢了，许是自己多想了。 她们嬉闹了整整一下午，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见外头天色差不多要黑了，贤妃准备带着大公主走了。 “贤妃姐姐，留下一起用膳。”裴谨言挽留。 皇上也笑道：“朕也该陪你们母女用膳，留着。” 大公主也不想走，“哦”一声欢呼起来，贤妃没法，只能留着。 晚膳席面很丰富，他们四人坐在圆桌前，皇上心情不错，既给裴谨言夹菜，又给大公主夹菜。 大公主给贤妃夹菜，裴谨言也给贤妃夹菜。 贤妃对着裴谨言笑，“你放心，我不会吃醋。”大家都笑了，气氛很好。 用膳到一半的时候，刘才人派人过来请皇上。 门口守着的高来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个人咋就不安分呢？这用晚膳的时候，请皇上做什么？ “有事？” “是啊，高公公，咱们小主有些不舒服，想请皇上去看看。” 高来福的脸色也不好了，这个时候进去禀，不是找不自在么？他看看魏紫，魏紫摇摇头，再看看姚黄，姚黄竟直接走了。 最后是小顺子进去禀报的，果然，皇上的脸色立时冷了下来，裴谨言继续吃自己碗里的菜，贤妃脸上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胆子不小，仗着有孕跟承乾宫抢皇上。 连大公主都皱眉了，她跟母妃、父皇三人一起用膳的时候，从不敢有其她人来请，这个刘才人是谁啊？面子好大。 皇上开口道：“去太医院请两个太医一起去刘才人那儿。若有事再来回禀，无事便罢了。” “是。”小顺子躬身出来，他看向那个清音阁的传话太监，“听见了？去。” 其实，刘才人根本没事，她想请皇上去她宫中，无非就是要告裴谨言一状，哪成想，皇上根本没来，倒是真来了两个太医。 这一夜，皇上照例留宿在承乾宫。 次日一早，储秀宫清音阁却有些小小的骚动。刘才人正被宫人伺候起床，小金一向梳头好看，可今早不见人影。 “小金呢？”刘才人正对镜抚着自己的长发。 她的贴身宫女银杏慌张禀道：“小主，小金她突然不能说话，成了哑巴。”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天生哑巴。昨天不还好好的么？”刘才人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第102章 出乎意料 “是真的，小主，她早上起来突然说不出话来了。”银杏有些局促难安，“小主，要不要找个什么太医院的医士来看看？” 她们这样的宫人是没资格让太医看诊的，除非有些太医性子好，又刚好有空，或者有些宫人本身面子大，像高来福这样的大内总管若是病了倒也可以找太医帮忙瞧瞧。 刘才人骂道：“蠢货，让太医院的人来看诊，然后发现小金是曾在罪妃宫中伺候过的宫人？” “那怎么办？”银杏有些害怕，好好一个人突然哑了，明显就是被人暗害了。 “就这么办，把小金藏起来，别让其她人发现。一日三餐不变，让她歇息几天，再继续伺候我，反正，她不出清音阁的门就行。”刘才人还是想留着小金的，这个宫女知道不少郭才人的事，也知道宫中的一些情况，为人比较聪明，留着是很有好处的。 用完早膳之后，刘才人就有些后怕了，她反复想着是谁向她下黑手，竟能在不知不觉中毒哑了她的宫女。 小金跟刘才人说过的事多了去了，到底是哪位娘娘在警告她？突然想起小金说过的那个承乾宫的宫女，刘才人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一定是裴谨言了。 因为那个宫女既然有能力知道郭才人暗格中藏了东西，那么势必也知道刘才人藏了小金，而且小金说她认得那个宫女。 刘才人忽然坐立难安，在屋里来回踱步，她觉得再不采取行动，说不定裴谨言就要派人刺杀她了，这种猜想令她害怕。 银杏也害怕，昨天还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天突然说不了话了，银杏觉得自己危险了，她也知道刘才人的很多事，该不会明天就发生意外。 “小主，不如您去告诉皇上。您怀有身孕，皇上肯定会保护您的。就算皇上再宠爱承昭媛，也不至于让承昭媛害了您啊。” 刘才人觉得银杏说的也有道理，随即带着几个宫人，坐着轿辇去清凉殿。 等了小半个时辰，皇上才下朝。 皇上见刘才人等在门口，有些意外，高来福也没想到这个刘才人如此难缠，不好好养胎还跑出来闲逛，她也不怕遭人暗算，是个心大的。 所幸今日没有大臣单独被召见，所以皇上在清凉主殿坐下后，就让刘才人进来了。 “求皇上救救婢妾，有人可能要杀婢妾。”刘才人跪在地上，眼眶微红，柔弱可怜，一手还撑着腰。 她跟裴谨言差不多时间怀有身孕，如今还未显怀，裴谨言从未撑着腰部，她倒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起，怀孕不必跪着了。”皇上端起茶碗喝茶，他确实日理万机，空闲下来还要替这些后宫女人们整理各种冤假错案。 “说，谁要杀你。”皇上已经拿起奏折的第一本打开。 “是承昭媛，她可能要杀婢妾灭口。”刘才人满怀期望看着皇上。 皇上看了刘才人一眼，眼中满是冷意和嘲讽，“承昭媛为何要杀你？” 刘才人哭道：“因为承昭媛曾经派身边一个宫女去搜郭才人的宫，郭才人的禁药藏在暗格，那个宫女办成太监的模样去搜宫。这个宫女想必是个什么武功高强的探子。后来婢妾的宫女小金认出她来了，所以她把小金毒哑了。下一步，可能就要毒死婢妾了。求皇上救命。” 她说的有些乱，但皇上听明白了。 一旁听着的高来福真的无言以对，这个刘才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蠢货，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皇上，若是皇上真的追究起来，恐怕牵连的人太多了。 虽然晚风这个宫女是平郡太妃送进来的，兴许皇上知道了不会说什么，可目前承乾宫的宫人，一大部分都是高来福挑选进去的。 那么，此事也会连累高来福。 高来福心中感慨，选秀可能会选出世家女、各地美女，但有些蠢人，你是真不知道的，等她进宫干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之后，你只能无语问天。 电光火石之间，高来福真怕皇上要追查晚风的来路，这是大忌，还没有哪位娘娘的娘家人敢送个女暗卫进宫。 如今尚未到冬季，殿内也还没燃起炭盆暖炉，高来福后背已经汗湿了，若是引起帝王的怀疑猜忌，谁都讨不了好。 皇上思考一会儿，随后蹙眉道：“承昭媛并没有权利去搜郭才人的宫。你的宫女叫小金？朕记得不是郭才人的宫女叫小金么？” 这回，刘才人更加语无伦次了，“是婢妾见那个小金可怜，收留了她。” “郭才人已被废为庶人郭氏，去了冷宫，你有什么资格收留她的宫女？”皇上目光灼灼看着郭才人。 “这，我。婢妾只是见她在浣衣房相当可怜，就要过来当宫女了。”刘才人完全没想到，皇上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在承昭媛和那个诡异的宫女身上，反而是在她身上。 高来福心中早已把这个刘才人骂了个遍，他真想把这刘才人的嘴堵上。 “你回去歇着，保胎要紧。此事，朕会处置。”皇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反而令刘才人害怕。高来福也害怕，心道完了完了。 “婢妾告辞。” 等刘才人走出去后，皇上问高来福，“如今后宫已经乱成这样？你们这些当差的就如此缺银子？罪妃身边的宫人，其她人说要走就要走？” 高来福立即跪地磕头，“皇上息怒。” “去清音阁，将刘才人身边的宫人都撤换一遍，原先的宫人全部押入掖庭审讯。至于那个小金，直接杖毙，杖毙的时候让清音阁的宫人们好好看看背主的下场。再晓谕六宫，刘才人身子不好，紧闭宫门养胎。” 高来福都听愣了，皇上根本没有提承乾宫，只是把刘才人和她身边的人整治一番。 “还不快去？” “是，奴才遵旨。”高来福赶紧跑出去。 刘才人回到清音阁没多久，正喝着温水，吃着点心，突然来了一大群宫女、太监，都是眼生的，有几个眼熟的是在清凉殿伺候的。 高来福一挥拂尘，小福子带人将宫女小金搜出来，在院中就施行仗刑。 刘才人不明所以，“高公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你们该去承乾宫找那个会武功的宫女啊。” “奴才劝小主不要再提承乾宫三个字了。”高来福轻声道：“再胡乱攀扯承乾宫，这个小金就是诸位的下场。” 刘才人有些恼怒，眼眶也发红，“不可能，到底发生何事？是不是承昭媛事先向皇上说了什么？我要见皇上。” 第103章 动静 高来福微笑道：“小主，您已经被禁足了，您身边的宫人将被全部撤换，以后也不会有人敢来您这边串门了。” “不可能，我要见皇上解释清楚。” “嗨，小主，您别执拗了，已经够清楚的了。您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别再扒拉承乾宫了。好好养胎。”高来福摇头叹息 院子里，小金已被杖毙，尸体被两个太监拖走。 剩下观刑的清音阁的宫人们都被小福子公公带去掖庭，转眼间，刘才人身边伺候的换了一拨人，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一个慈眉善目，另一个颇为严肃。 刘才人坐在主位上，不可置信，她竟然被禁足了，明明是去禀报承昭媛的事，怎么自己反倒被禁足了。 一旁站着的嬷嬷劝道：“小主放心，您的吃穿用度没有变，既然有孕，一切都是好的，直到您生下小主子为止。” 刘才人心惊不已，这结果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如今她的宫人也全都被换了，心腹银杏被押去掖庭，肯定扛不住酷刑，到时候自己的秘密也瞒不住了。 之前都好好的，究竟是哪一步算错了？难道就是因为先去告密？皇上偏心至此，实在可怕、可恨。但刘才人不敢怨恨皇上，她还指望这一胎翻身。 刘才人原本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到了掖庭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根本没有什么嘴硬或者忠心护主的，一听说要上刑，赶紧就交待了，有些不是贴身伺候的，仅仅只是跑腿、打扫院落的也是无辜被牵连的。 这一场审讯速度快得很，签字画押后，这些宫人继续被关押，等着分配新地方就行，只是再不会有伺候小主的好差事了。 高来福拿到掖庭送来的口供也是唏嘘不已，宫女太监也是人，但有些人真就什么坏事没干，被牵连也只能自认倒霉。 现在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皇上还在批阅奏折，时不时眉头微蹙，高来福心中忐忑不安，仍旧进去奉茶，顺便将供词放在桌角。 “此事不必告知承昭媛，免得她心绪不宁。” “是，奴才明白。”高来福退回原来的位置，悄悄打量皇上，心中感叹皇上这是彻底偏向承昭媛娘娘了，哪怕知道承乾宫有个女暗卫的事，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把知情的小金给杖毙了，至于刘才人也变相禁足软禁起来。 估计要不是刘才人肚里那块肉，刘才人也会性命不保。 如此一来，刘才人的清音阁就变得门庭冷落，一时间各种流言都有，有的说刘才人得了皇上怜惜，又加之先前王才人小产，所以皇上不让刘才人胡乱见人；有人说刘才人八成是惹怒了皇上，所以被禁足了；有人说刘才人犯事了，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不一样了。 总之，刘才人现在在清音阁养胎，里头什么情况，外人也不知道，皇上下旨不让看，就连皇后都不能派人进去关心刘才人。 凤藻宫中，程嬷嬷正在替皇后娘娘按摩肩膀。 “本宫猜测，这个刘才人应该是惹了什么事，而且是大事。不然皇上不会如此计较。”皇后眉头微蹙。 “这是好事，若是刘才人产下一子，您正好有机会抱养过来。”程嬷嬷很是满意，最好再来几个位份低的年轻嫔妃有孕，这样可选择的也就多些。 皇后叹息道：“年轻貌美的年年有，可聪明的难找，但是太聪明的又不好控制。” “娘娘说的是。也不知这刘才人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皇上这么动怒。老奴想派人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先前服侍刘才人的竟全都在掖庭之中。”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猜这个刘才人应该手不干净，做了什么戕害皇嗣的事了。已经小产的王才人似乎跟刘才人是彻底掰了，从前好得跟并蒂莲似的。年轻的就是蠢，入了深宫，哪有什么真朋友。除非，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像贤妃不争宠，不喜皇上，她跟承昭媛能聊到一起去，一旦哪天，贤妃也想做宠妃了，她们两个也不会好下去。” “娘娘这话确实在理。” “启禀娘娘，王才人求见。” “让她进来。”皇后还是愿意见王才人的，毕竟王才人不像郭才人、刘才人那么愚蠢，看着还是沉稳些的。 “婢妾拜见娘娘，娘娘万福。” “你小产才没多少日子，该好好养身子，不必来请安。” “启禀娘娘，婢妾就是觉得奇怪，那刘才人有孕该是春风得意时，怎么突然就被禁足了。想是跟一个宫人有关。” “说来听听。” “之前，刘才人身边有个宫女叫小金，是伺候过郭才人的，被刘才人用银子买出来了，想必那小金知道不少事，所以” 皇后叹了口气，“愚蠢呐，违反宫规的事，她竟做了。你也别想这么多，好好保养身子，争取再有孕。” 王才人不死心，她想说刘才人故意害自己的事，可皇后似乎没有听下去的打算了，动不动就让她回去保养身子，没法子，她只能暂时隐忍，然后退下。 路过清音阁，只见殿门口好几个太监、嬷嬷守着，摆明就是不让外人进的意思。 王才人也好奇，究竟这刘才人是做了什么惹怒皇上，又或者是外头传的另一种说法，皇上怕她被人害，所以格外关照，不让外人进去看。 裴谨言正在用午膳，皇上姗姗来迟。其实，小顺子已向裴谨言传达过师傅的话，皇上知道承乾宫有晚风这么一个宫女的事了，但裴谨言却很淡定，即使皇上问起来，她也能应对。 如今皇上来了，什么也没问，反而关心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少？是在等朕？” “嗯，要等皇上一起吃，可嫔妾确实娥了。”她抬眸看着他。 一见她，他就觉得心中柔软一片，握着她的手，在她侧脸亲了一下，“不必刻意等朕。” 俩人一起用膳，皇上心情不错，丝毫不受其她人其它事的影响。 高来福在门口悄悄看了两眼，心中啧啧称奇，他原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很可能承昭媛也要遭猜忌了，但并没有，看来承昭媛娘娘是很得皇上喜欢了。 另一边，掖庭里又释放了一批罪妃身边的宫人，其中就有原先清音阁服侍的。 银杏作为曾经伺候过刘才人的大宫女被送进庶务司，那个地方虽不像浣衣局每天从早到晚洗衣裳，但也是个劳累的地方，需要每天从早到晚洗刷清洁痰盂和马桶。 银杏欲哭无泪，但总比跟在某个小主身边成了哑巴或者没了性命要好，她咬牙坚持干这些肮脏的体力活。 “银杏，有位娘娘要见你，去。”管事嬷嬷突然喊她，叫她去西厢房等着。 这就奇了，银杏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娘娘来见自己。 第104章 劝说 银杏到了庶务司的西厢房，以往这个地方可不是她这样的人能来的，都是庶务司的管事太监、管事嬷嬷们当值和聚会的地方。 这西厢房布置得不错，穿堂里放着红木家具，茶几上放着两盆墨菊，一看就是花房拿来的上品菊花。 “银杏是？进来见过娘娘。”一位大宫女撩开左边门帘。 银杏这才发现左边屋子里有人，她赶紧进去，垂头行礼，“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等她抬头，发现竟是嫦嫔。嫦嫔是三年前选秀入宫的，当时她跟洛嫔一样都有恩宠，那时候人人都说她们是后宫双姝，美的不一样，又美的平分秋色。 嫦嫔也是擅舞的，但她已经很久没跳过了，当时皇上盛赞她如天宫嫦娥般，所以赐下封号，嫦嫔。这位娘娘入宫第一年就怀过，后来小产就再没消息了。 “起来，在这里受苦，倒是难为你了。”嫦嫔也是个温柔的美人。 “多谢娘娘。”银杏是不会觉得宫中有那么多好心人的，不知这嫦嫔娘娘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 “如今风头太紧，本宫没法把你从这里弄出去，顶多就是交待她们不必苛待你。等风头过去，本宫再想办法把你调出来。” 银杏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还能有这造化。但她也不是个傻的，肯定是这位嫦嫔娘娘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奴婢惶恐，不知能为娘娘做些什么以报答娘娘的恩典。” “你是跟着刘才人进宫的？” “回娘娘，是。”银杏是刘才人在娘家时的丫头，比刘才人聪明些，也知道刘才人的一些事。 “那你以后就跟着本宫。” “多谢娘娘提携之恩。只是娘娘，先前皇上在清音阁杖毙了一个背主的奴婢。” “本宫知道。虽你们住在清音阁，本宫住在静悠殿，都是储秀宫的地界。”嫦嫔也不似表面那么与世无争，储秀宫的眼线，她也是有的。只不过如今刘才人犯事，她的眼线也折进去了。 “娘娘想要什么？”银杏直接问。 “你是个聪明的。不过现在，本宫不急。你只需保护好你自己，等时机成熟，本宫再把你弄回储秀宫。”嫦嫔希望银杏可以做自己宫内的宫人，只要不让外人瞧见她就行。 银杏见嫦嫔也没直接说自己的意图，恐怕所图需要保密，便没有再追问，既然有人能救自己，那她就安心等着。 下午，太医院的杨太医来给裴谨言请平安脉，等他离去之后，裴谨言笑道：“这个杨太医恐怕是太医院中最年轻最英俊的太医了。” 小顺子过来上茶，笑道：“娘娘所言极是，他是新来的，比诸位太医小了不少岁数，今年刚满二十五。” 这位杨太医的底细，裴谨言是知道的，不过人家没招惹她，她也犯不着去揭穿人家。 “刘太医家中事务可处理好了？”裴谨言又问道。 “回娘娘，有些麻烦。奴才打听过，刘太医的家人在京中惹上了人命官司，将刘太医也牵连进去，闹上了衙门，目前还在处理。” “哦。”裴谨言心中觉得奇怪，前世这位刘太医并没有什么事，难不成有人暗中搞事？ “娘娘是不是觉得不妥？”小顺子问道，自从娘娘有孕以来，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格外灵敏，不但耳听六路，而且思绪比从前顾虑的要多。 “有些不太安心。照理说，太医院的这些太医都是每日当值，即使有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娘娘，要不奴才再让其他人去宫外打听？” “也不必，我写封信问问就好。”裴谨言去书房。 魏紫替她研墨，她写了封家书，小顺子即刻命可靠的人送出宫去。 晚膳，皇上原本想陪裴谨言用膳，但东太后请皇上去，皇上只能先去慈宁宫，不过他照例给承乾宫赐菜了，他知道若是不赐菜，她就不会点太多菜式，只点十二道最多十五道。 既然皇上去慈宁宫用膳，申公公自然也跟着。 试过菜之后，东太后示意宫人们退出去，她跟皇上一起用膳。 “最近前朝忙？皇上都瘦了些，秋冬两季正好补补。”东太后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粉蒸肉到皇上碟子里。 “多谢母后，朕其实吃的挺多。”他几乎天天跟裴谨言一起用膳，早中晚三顿膳食，有时陪她吃两顿，有时候一顿，甚至三顿。 “哎，哀家也想做个识情知趣的人，但哀家上了年纪，为了大楚江山不得不说。如今裴谨言有孕了，她这头胎是男是女，咱也不知道，皇上您是不是该去看看别的妃嫔。雨露均沾才不会让其她人心生怨恨。” 这个话题老生常谈，皇上只是微笑，“朕明白，一定会按照母后说的去做。” “你每次都这么说，但你并没有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裴谨言各方面还行，哀家也是满意的，也相信她不是一个小鸡肚肠的女子。可是皇上，若真是到了独宠的地步，恐怕前朝的部分官员都会有异议。无论哪一朝，有个专宠的宠妃，你看看有多少结局好的。” “母后放心，朕都明白。” 东太后叹气，“真不是哀家喜欢管闲事。当年，你母妃也是宠妃，但好歹，先皇一个月里还有四五天是招幸别的妃嫔的。” 皇上用公筷夹了一块八宝鸭到东太后碗中，“母后放心，朕忙完这阵就会招幸后宫的。这不，多了两位有孕妃嫔，前朝又有武举试，所以就没顾上后宫。” 东太后这才满意点头，皇族绵延子嗣也是大事。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裴谨言也是个好的，但如今真的时机不对，你不能独宠她。再说，多几个怀孕的，也能替她挡一挡人家的暗箭，是不是？” 皇上不由得心中好笑，东太后为了劝他雨露均沾，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晚膳之后，皇上就快步到了承乾宫，廊下灯笼摇曳，整个宫殿都很亮，在漆黑的夜里看着温暖极了。 裴谨言正在书房里作画，她很专心，没发现皇上来了。 他突然就从背后抱住她，闻着她颈间香味，“画的不错。” “皇上来啦？要不要喝嫔妾泡的茶？是茉莉菊花茶，嫔妾平时爱喝，现在有孕什么茶都不喝了，不过，可以泡给您喝。”她摸了摸他的侧脸。 皇上却没有回答她，亲了一下她的侧脸，“还记得朕跟你说过，朕最喜欢你么？” “记得，可是嫔妾想要更多。”她侧头看着他，眼眸中满满都是他。 “更多什么？”他也看着她，眼中是克制的情愫，又满含期待和爱意。 第105章 表明心意 裴谨言大胆道：“嫔妾想要皇上只喜欢嫔妾一个。”她的眼神清澈又温柔，黑眸仅有皇上的脸。 皇上心中动容，他本想问问她喜欢他么？后来觉得是废话，若不喜欢就不会尚在闺中时一直画他，若不喜欢便不会奋不顾身替他挡剑。她是喜欢极了他。 “朕答应你。但是现在，朕要办另一件事，一件答应东太后的事。你要等着朕。”他拥她入怀，紧紧抱着。 “小心肚子。”她轻轻推推他，他才放松了一点。 其实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她仍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前世，她就这么大胆说了，尽管被他斥责逾矩、善妒，但他依然每天都来她的寝宫。 她也知道他会由着她，最大程度包容她，很多时候，他都在默默保护她。 “好，但皇上不要办的太久，嫔妾会伤心的。” 皇上拉着她坐下，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的脸贴着她的脸，“其实朕想封你为妃，可若是这样，其她有孕的人没有晋升，恐怕会有想法，所以，等到过年，朕就大封六宫。” “多谢皇上。”裴谨言并不意外，前世也大封六宫两次，都是为了她，顺带捎上别人的。 皇上觉得心里发生了变化，他竟然向她说起自己的规划安排，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但他并不排斥这种变化，因为这个女子是真心爱慕他，能为他豁出去命的，所以，他不会防备她，乐意同她分享。 而东太后，是皇上一直敬重的人，也几次找过裴谨言提点，反正这位东太后寿命也不长，那就让她活着的时候安心一些。 两日后的上午，来请平安脉的太医果真又是刘太医。 “刘太医，你休沐了这几日，家中事办好了？” “多谢娘娘挂怀，一切都好。”刘太医给裴谨言把脉完以后还跪下磕头了。 “刘太医，您这是？” “家中遭遇变故，险些不能再做太医，托娘娘洪福，老平郡王和平郡太妃一力周旋，这才救了微臣。” “那就好，否极泰来。”裴谨言现在也不能问太仔细，况且太医也是外男，不宜在后宫逗留太长时间。 她看向魏紫，魏紫掏出一个荷包给刘太医，“太医收着，算是您的跑腿钱。” “多谢娘娘赏赐。”刘太医收下后就快速离去了。 “刘太医下巴还有胡渣呢，看来是好几天没睡好了。”姚黄观察得很仔细，想来家中事估计很麻烦。 “小顺子知道怎么回事么？”裴谨言看向门口站着的小顺子。 “回禀娘娘，奴才打听清楚了。原来刘太医有个侄子在京中开了一间药铺，一直名声颇好。谁知，卖出去的一瓶药，不知怎的吃死人了，这药还是刘太医自己做的。这就闹上京兆尹衙门了。之前也没事，就最近发生了此事。如今已经处理妥当。”小顺子是去太医院问的朱太医。朱太医还跟小顺子说了别的事，小顺子这才明白，朱太医也是自己人，不过，不高调就是了。 朱太医既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皇后的人，因早前受过宫外裴府老夫人马氏的帮助，所以这才暗中帮助承乾宫。 曾经的朱家贫困潦倒，朱太医和朱太医的弟弟都曾收到过裴阁老夫妇的资助，朱太医喜欢学医，他弟弟喜欢读书，俩人的学费、盘缠都是裴阁老夫妇给的，直到他们兄弟两各自成亲，就连大半家私都是这对老夫妻资助的，只因裴阁老欣赏读书人和学医之人，也不求他们回报。 哪知有朝一日，朱太医竟然考中御医还在太医院一干好些年，接着就听闻裴阁老的孙女进宫来了。 裴谨言听后，眉头微蹙，“是不是有人设局，其实刘太医的药根本就是好的，不会吃死人？” 小顺子点头，“主子聪慧。是有人故意栽赃刘太医家里人。如今已经解决了。老平郡王和平郡太妃还找刘太医看诊了，现在刘太医的名声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 “这事有点怪，只怕不是冲着刘太医。”裴谨言端着玉杯喝了一口温水，她总觉得这事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要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但是没有成功。 与此同时，凤藻宫的皇后也收到一封家书，是她亲哥程公国世子写来的。 她看完之后就烧毁了，脸上不大好看。 程嬷嬷关心道：“娘娘，何事忧心？” “那个刘太医又回来当值了。所幸，我哥哥及时撤手，没让京兆尹查出什么来。” “娘娘，这刘太医怕是后台很硬？照理说，出了人命案子，这太医是当不下去了。” “原以为这位刘太医是裴阁老的人，没想到是老平郡王夫妇的人，他们两个老的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时常找刘太医看诊。”皇后觉得心烦，若是让老平郡王知道了什么，怕是不好。老平郡王是保皇党，什么都要汇报给皇上听，实在是讨厌得很。 “娘娘不必过于担心，世子爷办事从未出过差错。这么多年，程国公府都屹立不倒。” 皇后点点头，“咱们在太医院的那位徐太医还在老家办事么？” “就快要回来了。” “那就好。”皇后微微眯眼，她也有事需要徐太医帮忙。 十一月初就传来了好消息，朝廷举办的武举试结束了，裴谨言的哥哥裴慎行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被钦点为武探花。 这对裴府来说是个好消息，不过裴府低调并没有举办任何宴席，只是府内自家亲戚们一起聚了聚。裴谨言为表示庆贺，还专门赏赐了一堆东西到宫外的裴府。 最近这段日子确实过得太平悠闲，兴许也是因为皇上一半忙于前朝，一半时不时招幸后宫的原因。 不过，裴谨言从来不会放松警惕，兴许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人正在算计。 到了腊月，裴谨言的肚子四个多月，已经显怀，到了月底就满五个月，她的预产期在明年五月底至六月初一。 这两个月来，皇上过得并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分裂成两个人，一个例行公事上下朝去后宫，一个总是想着裴谨言，虽然他每天都陪谨言用膳，但始终心中纠结不舒服。 有时，他在御座上坐着，大臣们嘴巴一张一闭说着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心不在焉。有些大臣发现了，但也不敢问。 腊月初八这天，朝廷举行宫宴，宴席散去之后，老平郡王萧澈单独觐见皇上。 “老臣见皇上这些日子总是神情恍惚，作为宗族长辈，想来关切一下，请皇上莫要嫌弃老臣聒噪。” 皇上笑着摇头，“皇叔公，您是一直支持朕的人，朕不会如此。” 萧澈笑着问，“难不成是哪位娘娘辜负了皇上？所以皇上心神不宁？” 第106章 真正厮守 皇上突然笑了，“没什么，朕就是做了一件不太喜欢的事，如今已经完成了，倒也轻松了。” 老平郡王捋着胡子，笑眯眯的，打趣道：“皇上当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老臣几个就说过，四皇子聪慧。只是没想到，如今还能有令皇上走神的事。” 皇上笑道：“以后再不会了。”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所有的臣民也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何必自苦？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只要皇上自己耳聪目明，能明白轻重进退，一些都不是问题。” 皇上突然问道：“朕一直想问问你们这些只要嫡出不要庶出的家族，过得真那么悠闲如意？皇叔公一生只有一位夫人，从没有后悔过么？” 老平郡王笑道：“老臣年轻时是出生入死的锦衣卫，那时候老臣还没有认祖归宗，以为自己就是侯府庶子，所以对亲事也没什么打算，总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死了。后来遇见了老臣的夫人，一开始也就是觉得长得还行看着顺眼又温柔听话，就那么照顾着。后来”他说完还摸了摸鼻子，一副回忆起来很甜蜜的样子。 “那后来呢？” “后来，老臣就让家人提亲去了。反正老臣就是一心一意喜欢这个女子，成亲后也没要通房妾侍。因为老臣当时不过就是侯府庶子，从小到大也经过不少挫折，觉得日子过得很艰难。家族之中，兄弟阋墙、嫡庶之争的事太多，所以老臣后来成为平郡王之后就制定了新的家规，也免得自己的孩子们过复杂不安的童年。” 皇上点点头，“皇叔公言之有理。” “皇上，您跟咱们可不一样。皇族的继承人选可不能只有一个，不过，老臣刚才听您说，您已经完成了什么事？想来，皇上是有自己打算的，老臣就不过问了。”老平郡王笑着捋捋胡须，他当然是支持自家亲戚的孩子。不过，表面漂亮话还是要说的。 后宫诸人猜想今天腊八节，晚上，皇上定会去皇后那里歇息，结果没有，皇上直接就在清凉殿歇息。 夜风寒冷，皇上裹紧大氅，大步从清凉殿后门去了承乾宫，主殿廊下的灯笼只剩两盏亮着。 皇上的突然到来，承乾宫的宫人们早已习惯，大家默默行礼不敢发出声响，以免惊扰到有孕的主子。皇上进入内室之前，把大氅脱下扔给高来福，又在门口炭盆上烤烤手，手一点都不冷才进去。 裴谨言正坐在榻上洗脚，手里拿着话本子，小桌上放着蜜饯、糕点。 他一进去就坐她旁边抱住她，亲亲她的鬓角，“朕想死你了。” “咱们不是天天见么？” “是天天见，不过就是用膳的时候见。” “皇上又说傻话。”她看出来了，今夜的皇上特别高兴。 “从今天起，咱们才是真正开始厮守一生。”说完，他就吻上她的红唇，一个缠绵而深的吻之后，裴谨言有些气喘，窝在他怀中。 其实，裴谨言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东太后病了，再说，皇上前阵子确实也听话招幸其她人了，这回，没人能再说皇上什么了。 就算东太后想说，大概也说不动了。而且前世，东太后的死因还有猫腻。 不过眼下，裴谨言自己养胎都还来不及，实在无暇顾及她人的死活，况且严格说来，东太后算是中立的，并不是站在裴谨言这边的。 在承乾宫歇息了一夜，次日大清早，皇上就精神抖擞上朝去了，今天，朝臣们又见识到了，一贯没什么表情的皇上居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又是怎么回事？众人也不敢问，更不敢乱看。 下朝后，皇上又陪着裴谨言用早膳，她虽用过了，但还是笑着陪他，给他夹菜，甚至喂他喝粥。 这种相互喂食的事，前世做起来就得心应手，有时候，皇上也会对着她撒娇，她能看见另一面的他。 如今就连承乾宫的空气，皇上都闻着香，什么都看得顺眼。 用完早膳，皇上就去清凉殿处理那些奏折，只在期间喝口茶的空档，高来福呈上了几封密报。 “禀皇上，先前有人在承昭媛娘娘墨盒中投毒一事有了眉目。” “嗯。”皇上接过看了。 那两个已死的太监，宫外还有家人，且都已经远离京城去了外省，一家居然被纵火烧死，另一家被高来福派去监视的人救下。 他们已经招供了，是收了宫中人送的银子研制这样的墨，至于指使者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就只知道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 宫女是冷宫伺候的，名叫慧心，太监是小川子。 “禀皇上，奴才接到消息立即命人去抓慧心和小川子，但慧心已经死在冷宫枯井里，看着是死了好几天了，小川子曾经是内务府的太监，后来去了庶务司。如今这小川子也死了。不过奴才知道小川子有个对食宫女，曾经在咸福宫伺候过，如今已到了岁数出宫去了。” 咸福宫就是平昭仪住的宫殿，因养育二皇子，她是一宫主位。 皇上听后抿唇，这个平昭仪有很大的嫌疑。 今天的奏折有些多，北方多地出现了雪灾，所以皇上忙得焦头烂额，还宣了九位大臣即刻进宫。 午膳是裴谨言一人用的，她怕皇上还没用膳，命人送了几盘菜过去。 到了歇午觉的时候，她就躺到床上睡了，最近可能因为怀孕的关系，总是觉得困倦，眼皮打架，怎么都睡不够。 往常，她也会歇息一个时辰，可今日一个半时辰了还没醒。 魏紫过去轻轻喊她，“主子，醒醒，该吃点心了。”裴谨言仍旧睡着，没有反应。 魏紫又叫连续叫了三声，裴谨言仍旧没有反应，这下，魏紫心里一沉，她用手试探主子的鼻息，还是稳的。 “姚黄，你来叫一叫主子。” 姚黄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叫了两声，她惶恐发现主子没有回应，心下大惊。 于是，小盖子一路跑着去太医院请太医，他连着请了三个，刘太医、杨太医和朱太医。 刚巧，清凉殿的大臣们都商议完大事依次离开，皇上总算能喘口气。 “皇上，承昭媛娘娘似乎不太舒服。”高来福可不敢妄自下定论，就这么禀。 他刚说完，一抹明黄色就从他眼前飘过。 承乾宫中，主殿内室里，裴谨言躺在床上昏迷着，就像睡着了一般。皇上一见这场景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一般难过。 杨太医刚给裴谨言把脉完，皇上就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太医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皇上，既惊讶又怕。 第107章 缜密 朱太医和刘太医已经仔细检查过裴谨言用的茶具、画具这些极其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就连吃剩的点心也一一看过。 现在他俩一致认为，承昭媛娘娘是被下毒了，好在发现得早，分量也不重。 “禀皇上，这碟点心有些问题。”朱太医拿着一碟枣泥糖霜糕。 刘太医补充道：“微臣已问过，这碟糕点刚领来时有八块，承昭媛娘娘只吃了两块，剩下六块里，微臣查验过，三块有毒，另外三块没有毒。所以此人心思极其缜密，想必她也知道娘娘不会全吃，但肯定会咽下一部分，这微量毒素极难被诊断出来。” “是何种毒？”皇上坐在窗边，轻轻覆上她露在被子外头的手，随后放进被褥中。 “此毒名唤清梦散，少量服食令人昏昏欲睡，与日俱增的药量后，就会昏睡不醒直至在睡梦中去世。”刘太医回道。 “可能解？对胎儿会有影响么？”皇上面色凝重，心里五味杂陈。 “能解，微臣已开了方子。”朱太医头上已出了细汗，他也心惊，“皇上放心，微量毒素，娘娘兴许入夜就醒了。” 要说这种毒物要制起来也是相当费时费力的，要有一定人力财力在外头寻找并制成，恐怕又是后宫哪位的杰作。 高来福心中咋舌，真是有病，都这时候了还作妖呢，是打量皇上心情太好？ 魏紫连忙跪下，“这糕点是上午膳房送来的，说是新品，特意给主子尝尝。平时去膳房拿点心的宫女太监都是咱们承乾宫的人，并不会假她人之手。” 芸豆吓傻了，赶紧跪下叩头，“上午是奴婢去膳房领的，当中不曾遇见过外人，也没有人来开过食盒。” 她自己肯定不敢下毒，承乾宫的其她宫人更不敢下毒。 姚黄闭了闭眼，真是晦气，千防万防居然还是差点中招，是哪个不怕死的在找死，可别拖累她们这些承乾宫伺候的人。若是主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些人全部要陪葬了。 皇上冷眼看着周遭人，随即目光落在高来福身上，“这些肮脏玩意儿是怎么进到承乾宫的？高来福，将相关人等押入掖庭，你亲自一个个问过，有不肯说的也不必废话，直接用刑。这承乾宫伺候的，除去一等宫女和太监，其他人也进去回答掖庭的问题。” “是，皇上。”高来福领命立即去办。 芸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魏紫安慰道：“上次我也进去过，老实回答就成，没事的。” 因芸豆是去膳房拿膳食的，所以也需要去掖庭走一趟。好在，经过两位掖庭嬷嬷的反复询问甄别，她确实没有嫌疑，很快就被放回来继续伺候主子了。 入夜，皇上丝毫没有睡意，就这么和衣而躺，她睡在床上，他就让宫人在床边临时置办了一个长榻，担心看不见她睁眼便一直守着。 皇上能做到这样，魏紫也动容。 “什么时辰了？” “启禀皇上，戌时三刻了。”魏紫恭敬禀道：“已熬好了药，现在该喂了。” “朕来喂。” 姚黄小心翼翼将裴谨言扶起来，她的被子滑落，皇上看见凸起的小腹，顿时眼眶发红，更加心疼了，她还怀着孩子。 魏紫替她盖好被褥，整理了一下她的碎发。 皇上亲自喂裴谨言，见她下咽有些困难，就嘴对嘴喂着，这是解毒汤剂，一定要喝下，一碗汤药，只喂进去一半，还有一半流在外，不过也正常，她此时没法自主下咽。 “去，再熬一碗来。”皇上将碗交给魏紫。 她们在耳房中已经搭起炉子熬药，没有让其她人碰过。 姚黄在内室门口守着，偷偷抹着眼泪，心道主子一定要醒来，又把那暗中下毒之人骂了千八百遍。 直到亥时正，裴谨言终于醒来，皇上一眼就瞧见了，立马从榻上坐到床边，“言儿，渴不渴？饿不饿？” 裴谨言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午睡时间过长就会这样，她以为自己睡过头了，睁眼却见屋里的烛台已全部点亮。 冬日，天黑得早，掌灯时间也提前了，所以裴谨言以为这会儿还是晚膳时辰，“皇上，嫔妾是不是睡过头了？” 皇上轻轻扶着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你是睡得有些长了，该用晚膳了。” “皇上没吃，一直在等嫔妾么？” “是。”皇上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他小心又温柔地抱住她，好像失而复得的宝物，“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除了有点头晕，其它还好。不过嫔妾知道有时候午睡时辰过长就会头晕。以后我让魏紫姚黄她们早些叫醒我。” 皇上听着她说话的声音，确定不是有气无力，只是像平时一样温柔乖巧的语气，随后便让刘太医、朱太医进来把脉。 至于那个杨太医，因为太年轻，皇上一见就觉得此人似乎医术一般，看着不大顺眼，让他回太医院去。 裴谨言这才注意到，天都黑了，刘太医、朱太医竟然还在，她觉得不对劲，自己可能根本不是睡过头，是出问题了，但她看见魏紫姚黄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没问。 “皇上放心，娘娘一切都好，微臣的汤药，明后两日，每天再服两次即可。”刘太医把脉之后，朱太医又诊一遍。俩人都确定没事了，皇上才让他们离开。 魏紫和小顺子已命人传晚膳，皇上吃的膳食是膳房单独小灶做的，无人敢在皇上饮食里动手脚。 申公公早就来了，由于今晚承乾宫迟迟未传晚膳，所以他等了很久，如今知道娘娘醒过来了，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也松了口气。 席面没有摆在主殿，直接在内室搭了桌子，菜上齐了，一共二十五道，都是清淡易消化的，上头还有三种小粥。 裴谨言确实饿了，等申公公一一试过菜，退出去之后，她就开始夹菜，一筷子给皇上，一筷子给自己，笑眯眯吃着。她还把手放在他腿上，“皇上不必担心，嫔妾一切都好。” 皇上轻柔摸着她的肚子，“若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孩子闹你了么？” “没有，他一直挺乖的。”裴谨言期盼着四皇子的降生。 翌日上午，皇上刚下朝回到清凉殿中，趁着他喝茶的功夫，高来福呈上二十几张口供证词，有膳房太监的、有庶务司的还有启祥宫仪正轩宫人的。 昨夜，掖庭可是热闹非凡，抓了一大批人，该审问的审问，该上刑的上刑，内容精彩纷呈。高来福看了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皇上看过供词，冷笑了一声，“他先前居然没死。” 第108章 败落 高来福在掖庭坐了一夜，丑时正就有了头绪和线索，即刻抓了启祥宫仪正轩的三个宫人，上刑之后，他们就全部托盘而出。 仪正轩如今住的是徐婕妤，曾经风光无限的德妃，长公主和保龄侯的嫡女。可惜，保龄侯徐家已不复存在，长公主也被圈禁。 保龄侯徐远鹏在流放路上，假死逃离，逃往南粤取出暗藏在南粤某处的金银珠宝又偷摸着返回京城，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民间偷偷苟活着，小日子过得不错，还悄悄豢养了一批死士和家奴，知道徐婕妤在宫中处处不如意，这才暗中相助女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来南粤那边是该彻底清理了。”皇上很是不屑，“传焦勋来见朕。” 大清早，徐婕妤就知道自己的三个宫人半夜里被皇上的人带去掖庭了，本来按照她的性格，她会去求西太后，然后一起去清凉殿向皇上求情，可如今西太后在宸王府，徐婕妤就算去清凉殿，恐怕皇上也不会见自己。 她的心已经冷了，就这么漠然坐着，等着废位圣旨的到来，徐婕妤苦笑了一下，终究是一厢情愿害惨了全家，只怪自己当初为何一意孤行要进宫。 徐嬷嬷也明白大势已去，“主子。您一定要好好的，皇上不会杀您。” “家人都不在了，我活着做什么。”徐婕妤流下两行清泪。 徐嬷嬷老泪纵横，“主子，老奴能陪着您的日子也不多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徐婕妤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流泪。 去了掖庭，她们这样的宫人都熬不住酷刑，做过的没做过的，都会承认的，当然也有抵死不认的，这样的人极少。 不多时，清凉殿伺候的一等太监小山子来了，“婕妤娘娘，皇上有请。请诸位嬷嬷、宫人们也都一同前去。” 徐婕妤点头，“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去。” 她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上了一个浓妆，宫女香儿替主子梳了一个朝天髻，簪上一朵牡丹花，又插上一支斜凤钗，穿上一身金线勾勒的丹鸟振翅绯红外衫，在这寒冷冬季，这样穿是很冷的。牡丹花也不是她应该戴的，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所谓了。 打扮一番后，徐婕妤就坐着轿辇去了清凉殿，路上有经过的低位妃嫔向她行礼，也有经过的太监宫女向她行礼，在她走后看着她的背影议论纷纷，今日并无宫宴，徐婕妤居然穿得如此隆重正式。徐嬷嬷等人也都跟着轿辇到了清凉殿。 前殿之中，皇上正在埋头批阅奏折，见徐婕妤来了，看了一眼，跟从前一样淡漠的眼神。 “你可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从前，你知道自己错了是会主动说的。” “都是臣妾做的，与其她人无关。”徐婕妤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从小到大，朕倒是第一次听见你这样说话。以前你都习惯赖在别人身上。” “表哥，小时候咱们还真是青梅竹马的，后来你就变了，但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你。或许一开始就是我错，你从来都不是你，或者说，你有很多面，而我始终瞧见的只有一面。是我自己骗我自己。”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朕从小拿你当妹妹，当初西太后和姑母硬要把你塞进宫。你应该明白，朕不会是某一个女人的夫君，是天下的君主。” 徐婕妤突然大喊，崩溃大哭，“你骗人！你明明就偏宠裴谨言，你对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恨你们！”随后干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高来福都听愣了，要说宫中任性的宫妃只有两个，一个是贤妃，一个就是这位昔日的德妃。只不过贤妃不争宠压根看不上皇上，不会去害人，可德妃插手做的事就多了。 皇上看着眼前的徐佩芳，眼中是复杂的情绪。兴许她当初嫁个世家子弟，现在会幸福快乐？她要的东西，他确实无法给予。 等到徐婕妤哭完了，她恢复了冷漠神情，“饶我父亲不死，把他囚禁起来就行。求求你了，表哥。” “他已经死了。” 徐婕妤满眼不可置信，“怎么会？他才。我都说了，都是我干的，跟我父母都没有关系。” “戕害皇嗣，死罪。况且你父亲本就是被流放的，竟然死遁逃跑还回京豢养一批死士，他想做什么？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已经伏法了，朕的暗卫亲自办的。”皇上淡然告知。 徐婕妤满眼的难以置信，她觉得她喜欢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打击，晕了过去。 “徐婕妤从今日起贬为徐更衣，她贴身伺候的两个宫人不必杖毙，跟她去冷宫伺候。告诉膳房，不必苛待她的膳食份例，一切还是按照婕妤待遇。其他仪正轩的宫人全部仗杀。” “是，皇上。”高来福心想，虽然徐婕妤活了下来，但仪正轩的奴才们是替这次的事陪葬了，也正好震慑一下那些想伸手的娘娘们。 直到晌午，徐婕妤被贬为末等更衣的消息就传遍后宫。 凤藻宫里，皇后正在用午膳，她面前一桌席面二十道菜，堪比有孕的裴谨言的用度。 程嬷嬷正在替她布菜，“徐婕妤总算是彻底完了，之前她对娘娘的态度差得很，就连贵妃的位份都没混上，一朝败落了，也是活该，长公主大驸马的为人得罪那么多人，哎。” 皇后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出身高贵确实是一张好的底牌，但还要有一个聪明脑子，不然就是浪费。其实像徐佩芳这样的女子是最好利用的，可惜，她当初还看不上本宫，本宫也以为她多厉害，结果是这种下场。” “可不是么，宫中的高门嫡女好几个呢。” “徐太医回来当值好几天了？宣他来，就说大皇子有些不舒服。” “娘娘放心，刚才已经遣人去请了，下午就来。” 未时一刻，徐太医带着药箱来了，当然不是大皇子有任何不适，而是皇后单独见他。 “微臣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徐太医不必多礼。本宫就是想问问徐太医在太医院可见过东太后、承昭媛和刘才人的脉案？” “东太后的脉案，微臣看过，感染了风寒，还挺严重，是太医院正亲自诊脉、出的方子。至于承昭媛娘娘的脉案是刘太医在管，而且他嘴很紧，问不出什么，甚至太医院正说，皇上不允许太医们将承昭媛和刘才人的脉案给外人看，也不准透露皇嗣的性别。” 皇后微蹙眉，“若是本宫想法子让你去给刘才人诊脉，可能诊出她怀的是男是女？” 第109章 波及 徐太医点头道：“娘娘放心，如今四个多月可以诊出胎儿性别。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满五个月再诊断一次，兴许更准确。” 皇后满意地笑了，“那最好不过，本宫尽量安排下去。到时候，你听信即可。” 随后，徐太医就被带去给大皇子诊平安脉，用这个借口，谁都不会怀疑，毕竟大皇子确实每日汤药不离口，见太医也是三天两头就要见一回。 徐婕妤暗害裴谨言的事，大家也都知晓了，住在储秀宫清音阁的刘才人也内心不安，她现在想明白了，先前的事，皇上根本就是故意偏袒裴谨言，所以把小金灭口了。 如今，刘才人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害怕，她虽被软禁起来没死，大概率是因为自己怀有身孕。但有了身孕也不安全，裴谨言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照样有人敢暗害，自己什么都不是，就更别提了。 经常心绪不宁焦虑不安，刘才人这胎也不稳。 腊月十六，又是外命妇可以到后宫探亲的日子。 天不亮，皇上就洗漱并穿戴整齐，弯腰在裴谨言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才打算离开。 她已经醒了还窝在被窝里，扯住他的袖子，“皇上今日如何安排？” 因东太后病了，廖家人进宫看望一会儿就会走，不必留饭，所以皇上午膳就在凤藻宫里用，晚膳就安排在承乾宫。 “在凤藻宫。晚上，朕陪你和你的家人们一起用膳。”皇上反握住她的手。 “多谢皇上。”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裴谨言继续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梳洗打扮。 大清早，魏紫和姚黄就已经准备好茶点、礼品和赏赐，就等着裴府女眷们来承乾宫看主子了，上次见面还是九月十六，大家心中都十分挂念。魏紫、姚黄还是从小在裴府长大的，她们进宫这么久也极为想念府中的老主子们。 巳时二刻，裴老夫人、裴夫人、平郡太妃和福晴县主都来了，唯独缺了一个嫂子隆氏。 “你嫂子也有孕了，我让她歇着不必来。”裴夫人唐氏挽住裴谨言的手，上下打量她，“肚子是显怀了，只是你人也没胖，跟从前一样。要多吃些，如今不是你一个人了。” 平郡太妃和福晴县主又带了一大堆东西进来，都是送给裴谨言的，从穿的、用的一样俱全。照理说，进宫不能带这么多东西，但因为她俩都是皇亲国戚，又是给承乾宫带的，门口那些负责检查的太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姑祖母跟表姑又带那么多东西，其实宫里什么都有。” “有是有，但你如今有孕，还是不要随便用内务府的，不是他们不好，就怕有些不安分的人会打你的坏主意。”平郡太妃笑着坐下。 裴老夫人马氏看看孙女的脸色，见她一切都好，笑道：“之前可吓死我了，说你中毒了。好在如今否极泰来。我昨天刚去相国寺进香求签，是上上签。” “诸位长辈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能吃能睡的。” 裴夫人唐氏的笑容淡了些，“这次，徐远鹏做的过分了，竟然暗中弄了个什么清梦散，而且不止对你下毒，这玩意儿他竟然也让人想办法弄进裴府和平郡王府。可惜，平郡王府邸可不是让人随便投毒的地方，根本没成。至于我们裴府，你祖母差点就吃了那点心，不过机缘巧合没吃，你嫂子倒是吃了两块。” 马氏叹气道：“你祖父大发雷霆，还发落了几个下人。” “嫂子没事？” “你嫂子只吃了一块点心，现在没事了。” “徐远鹏如今是真死了。大家放心即可，之前就是垂死挣扎。”福晴县主想到徐远鹏还想派人混进平郡王府邸投毒就心惊，还好父亲萧澈的暗卫十分厉害，观察仔细，母亲作为太妃也把内院防得很牢固，这才事先发现了。 福晴县主又问裴谨言，“你的膳食是怎么被投毒的？之前并未听说过有问题。” “御膳房确实不知此事。我的膳食也是宫女去拿的，只不过膳房要做后宫所有人的膳食，哪有功夫时刻看着。做完我的点心就闷在暖炉上，有个徐婕妤的宫人去拿徐婕妤的膳食时，顺便掉包了我的点心。在此之前，他们就细心观察了膳房给我做什么点心，徐婕妤也要吃。然后就把事先制好的一模一样的有毒点心替换上来。”这些经过都是皇上告诉裴谨言的，只能说，为了要她的命，徐远鹏在宫外、宫内计划得很好，差一点就成功了。 而徐婕妤也知道她父亲在流放路上诈死成功，回来后仍旧低调活跃在京城里，至于豢养死士作什么，就是打算救出长公主，顺便再刺杀一波狗皇帝。 不过可惜，如今的徐远鹏已成刀下鬼。 皇上在清凉殿忙完政务就去凤藻宫和皇后、大皇子、二公主以及程国公府女眷一起用午膳。 皇后感觉特别有面子，在娘家人面前排面十足，皇上表情冷淡，用膳不发一言，倒是皇后始终笑意吟吟跟娘家人说话。 程国公老夫人、夫人、少夫人都觉得皇上似乎情绪不佳，不敢多说话，也不敢看皇上一眼。 用完午膳，皇上就走了。等他的背影消失了，皇后才道：“皇上走得如此着急，定是去承乾宫了。” “皇上是不是心情不愉？”程老夫人问道。 “他不过就是不想跟本宫说话，在裴谨言面前，他还会笑呢。”皇后心中不是滋味，当年自己还是太子妃时，他也对自己笑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完全失了他的心，就连信任都不复存在。 承乾宫内，大家也才用完午膳，宫人们已经上完茶。 裴老夫人马氏一直性格挺好的，还说笑话给平郡太妃听，她们这老一辈人性格活泼外向，倒是跟年轻人一样有趣，谈得来。 皇上来的时候，就见这里的人都是脸带笑意的，气氛和乐温馨，完全没有刚才凤藻宫的压抑之感。 “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众人行礼。 “免礼。诸位长辈就当成自家府邸即可。”皇上笑着坐下，魏紫立即送上一方热帕子呈给皇上净手。 平郡太妃跟福晴县主母女二人本就经常进宫，并不惧怕皇上，裴老夫人马氏和裴夫人唐氏虽敬重皇上，但毕竟是世家夫人，言谈举止也没有小家子气和唯唯诺诺，皇上倒是挺喜欢跟她们一处说话的，下午还跟几位长辈一起打叶子牌。 虽然输了一点银子，但皇上心情很不错。晚膳时辰，诸位长辈都告辞了，裴谨言极力留下她们用膳，她们不愿意，说是府中有事走了。 裴谨言心里清楚长辈们只是不愿高调，上次进宫留下用晚膳，已经跟别宫不一样了，待遇超过凤藻宫，今天再不能如此行事了。 次日一早，裴谨言刚坐下用早膳，她就见魏紫神情有些不好。 “怎么了？” “主子，晚风竟然一夜未归，不知是不是出事了。”魏紫心里着急。 第110章 试探 裴谨言直觉不好，晚风武功高强，竟然一夜未归，只怕是被人困住了甚至灭口了。 她并不担心晚风会出卖自己，作为出色的女暗卫，晚风就算被人抓到也是咬舌自尽的，绝不会拖累她。 那么，晚风在哪里？是否还安全？ “奴婢查过她的屋子，被褥叠放整齐，她根本没睡过。原先奴婢以为她应该又是夜行出去办差了，结果直到现在还未归。”魏紫也很担心，“会不会是皇上？” 之前刘才人已经去皇上那里告发了自己，皇上其实是知道的，但也明白裴谨言需要一个女暗卫保护自己，皇上没有谴责裴谨言，连问都没有过问，就是默许的，皇上不会出手。 那就是别人！ “不是。我猜可能是平昭仪。之前我让晚风去夜探咸福宫，平昭仪是咸福宫的主位，对咸福宫了如指掌。可晚风也不是傻的，应该也不会被发现。”裴谨言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魏紫蹙眉，“若是平昭仪发现了晚风，如今已经闹出来了？可刚刚皇上去上朝了，一切都好好的。” “让小盖子去盯着清凉殿的动静。若是有后妃突然去了清凉殿，立即告知我。” “是，主子。” 小顺子自告奋勇，“主子，奴才去向师傅打听或者干脆跟师傅说一声？” “不必，我倒要看看平昭仪能有几分本事。等会儿，你们都陪我去一趟咸福宫。”裴谨言是打算一定要将晚风找出来的。 “主子，您怀有身孕还是别去那儿了。”姚黄知道平昭仪不是个好的，指不定背后使什么阴招，若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我光明正大上门，喝她宫里茶，吃她宫里点心，她是不敢做手脚的。眼下，我必须找到晚风。”裴谨言很坚定。 姚黄魏紫相互看了看，知道劝不动主子。 “你们去库里找点东西，我带去，就说娘家人送礼太多，我也给各宫送礼，看完平昭仪，我再去看看别人，免得平昭仪怀疑。” “是，主子。”姚黄、魏紫二人即刻去库里挑选礼品，承乾宫的私库已经有五大间，满满都是皇上的赏赐和裴府娘家和其他姻亲家族送的东西。等到裴谨言生下皇子，送礼的人就更多了，就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其他勋贵世家和文武官员也会来送礼，到她面前刷刷存在感。 裴谨言先去了皇后那里，但皇后去了慈宁宫，于是她留下礼品给凤藻宫的宫人就离开了。 她的目标本就是去咸福宫，其她妃嫔宫中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裴谨言离开后，凤藻宫的留守宫女们面面相觑，这承昭媛是风头正盛的宠妃，竟想起给皇后送礼了，而且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咸福宫中，平昭仪正在跟二皇子闹着玩，二皇子吵着要去梅园。 “如今下过几场雪，梅园里头虽好看，万一你摔了怎么办？等下午，母妃让人把梅园的小道清扫一下再带你去。” “好，母妃，儿臣现在去后院荡千秋。” “去。”平昭仪只有在面对儿子时，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禀娘娘，承昭媛娘娘来了。” 平昭仪有些诧异，“承昭媛？她怎会来此？” 虽说大家每日在凤藻宫请安时天天照面，但也仅限于表面的嘘寒问暖，不是盟友，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更谈不上相互攀附的关系，她们两个似乎是心照不宣保持距离。 而且，平昭仪本身也是个谨慎独立的人，根本没有召集盟友的打算。但她知道，裴谨言唯一的盟友是贤妃，此二人关系还挺牢固。所以，裴谨言突然来了咸福宫，平昭仪的思虑就变多了。 “贸然来访，平姐姐不会见怪？” “荣幸之至。这冰天雪地的，你怎么还出来？该歇着才是。”平昭仪目光落在裴谨言突出的肚子上，温柔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魏紫姚黄小心翼翼扶着裴谨言落座。 “反正窝在宫中也没事，就干脆出来走走，顺便给诸位姐姐送一送礼品，权当是我给姐妹们的新年贺礼。”裴谨言笑得很温婉。 平昭仪有一瞬的晃眼，心中酸涩，难怪皇上喜欢，这一颦一笑皆是美景，哪怕是怀孕了，除了肚子变大，其它的都没变化。她依稀记得自己有孕之后，脸上还长了妊娠斑，坐完月子之后用了很久的祛斑膏才恢复的。 只不过，生产完之后，她再也没有恩宠，也没有身孕了。 宫人来上茶和糕点，裴谨言吃了一块芙蓉雪酪，还喝了一口茶，心情颇好的样子，她还顺便站起来打量一圈室内，随后也不管平昭仪什么脸色，直接去后院、前院都逛了逛。 “平姐姐这院子真好，小桥流水的，还有锦鲤。我那宫里没有做鱼池。”裴谨言笑着观赏，当真是来逛宫殿的模样。 平昭仪面上笑着，心中却不解，这个承昭媛到底什么意思？什么目的？ 平昭仪暗中没少害人，所以心思重，她心想，该不会是裴谨言这胎有什么问题想赖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想，平昭仪就有些怕了，若是裴谨言真在她宫中有个什么，皇上的雷霆之怒，她可承受不住。 恰好此时，二皇子跑过来，差点撞裴谨言身上，平昭仪一把接住，姚黄挡在裴谨言身前。 “我知道你，你是那个肚子里揣着娃娃的仙女娘娘。”二皇子看着裴谨言，如今他五岁，也是天真可爱的时候。 “多谢二皇子夸奖。”裴谨言笑着点头。 “你看看你，小心些，别乱跑。”平昭仪笑道。 “母妃，咱们什么时候去梅园玩儿？我要去梅园。”二皇子拉着平昭仪的手左摇右晃，顺便还朝裴谨言做个鬼脸，“你什么时候走呀？” 裴谨言笑了笑，“二皇子真是玉雪可爱。” 平昭仪尴尬道：“裴妹妹，勿见怪，二皇子就是整天想着出去玩儿。” “今天本就是我叨扰，我先走了，姐姐快去。”裴谨言打探一番当然也要离开了，她也不想待在咸福宫。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已经午时二刻，皇上刚从清凉殿走到承乾宫。 “你去哪儿了？”皇上握住她的手，“这天寒地冻的，路上滑。” “皇上放心，嫔妾就是出去走走，方便以后生产。” 皇上是来陪她用午膳的，所以晚风之事，现在不宜说，小顺子等人都在门口服侍，只能等皇上走了再禀打探到的消息。 芸豆守门，忽然就见晚风回来了，穿了一身宫女装，但是有些皱褶有些脏了，看着面色也憔悴，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魏紫也看见她了，赶紧打了个手势，姚黄动作快，一把拉着晚风朝后院走去。 第111章 体贴 “皇上来了，你先去自己屋里歇息一会儿，你还好？一夜未回，咱们都担心死了。”姚黄一边拉着晚风，一边朝她们休息的后排屋走去。 她觉得晚风似乎有些虚弱，“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屋里有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还有些补气补血的，你可得撑住啊。” 晚风摇摇头，“没有受伤，就是被困了一夜，原先我穿的夜行衣，如今逃出来就偷了一身人家的宫女衣裳，现在我得睡一会儿。反正主子那里不用我去伺候，你替我留心一些。有事尽管来叫我。” “好。”姚黄也没细问晚风在何处被困了一夜，能回来就好，扶着她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晚风太累了，直接倒头就睡，姚黄拿了一个小炉子到她屋里，炉子上放着一个砂锅，里头是先前准备好的饭菜，等晚风醒了也能吃到热饭热菜。 其实，晚风这样的女暗卫，姚黄也能喊个小丫头来照顾她一下，不过眼下，皇上在此，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消失了难免引起怀疑。 姚黄很快回来了，站在主殿穿堂门口，对面站着的是魏紫，姚黄朝她点点头。 对于她们眉来眼去的情况，高来福也知晓了，心道八成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此时，小盖子也已从外头回来，他一直在清凉殿附近转悠，没看见什么妃嫔朝清凉殿去，他还顺便去了一趟内务府、庶务府，跟从前的老乡闲聊，顺便塞点开口费，人家说的八卦根本和承乾宫没啥关系。 小顺子见小盖子回来，就把他拉到一边，“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都太平得很，唯一打听到的是说东太后娘娘染的风寒较重，皇后都去侍疾了，就连丽妃、贤妃都去了，咱们主子怀着身孕不必去，但是不是也要装装样子？” 小顺子点头，“这事听说了。不过也奇怪，太医院还没说东太后病得厉害，外面倒是先传得沸沸扬扬。” 小盖子双手搓着哈气，“谁让今年冬天确实冷呢。” 午膳席面有二十五道菜，如今裴谨言显怀了，皇上更加小心谨慎，“你这肚子大起来了，平时要多加小心。下午你去哪儿散步？朕陪你。” “既然皇上来了，嫔妾不能出去，免得皇上被别人看见。”裴谨言撒娇道：“嫔妾是个小气的人。” 他点了一下她白皙立体的鼻头，“朕允许你有这份小气。” “皇上尝尝这道五香回锅肉，还有三鲜茄子，都好吃。”裴谨言给他夹菜，“昨日，嫔妾也点过这两道。” “你喂朕吃。”他看着她，眼中尽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裴谨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用自己的筷子喂他。皇上吃了，然后笑得合不拢嘴。 高来福时不时偷看一眼里头的情况，心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上第一次露出这种像大傻子一样的笑容。 皇上当年还是四皇子的时候，高来福就去伺候了，他比皇上大三岁，机灵沉稳，对皇上的喜好略微有些了解，只忠于皇上，如今发现皇上变了，从前似乎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任何事情都理智甚至无情，可面对这位承昭媛娘娘，他确实是偏宠不少，如今已是独宠了。 前两个月迫于东太后压力，皇上还是夜间偶有招幸其她妃嫔的，不过高来福知道，皇上并不高兴，有时甚至能听见里头皇上训斥她们的声音，或是让她们别动或是让她们别说话。 这几天，皇上没有召见任何妃嫔，还对敬事房说不必再送什么绿头牌的托盘了，他没心情，因为东太后娘娘病了。 其实，高来福知道，哪是因为这个，而是皇上不想再忍再将就，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找个借口罢了。 魏紫、姚黄见高来福探头探脑朝里望，她俩也这样，果真就见皇上和娘娘相互喂食，很是恩爱。 高来福手中拂尘一挥，示意她们别动。魏紫就没动，姚黄则是捂嘴笑，这恩宠怕是宫里独一份。 用完午膳，芸豆赶紧进去上茶、点心、水果，随后就退出来，她看见皇上有些害怕。 皇上将裴谨言抱在自己腿上，抚着她的肚子，“有一件事，朕要告诉你。腊月二十二是西太后的寿辰。宸王已经跟朕说了，要送西太后回宫。” “西太后娘娘是皇上生母，确实该如此。” “不过朕拒绝了。” “为何？”裴谨言知道皇上最注重孝道这一名声，西太后也迟早会回宫，借着做寿一事，正好能回来。 “首先民间此次有雪灾，不少百姓饥寒交迫，指不定会有一部分难民到京城，宫中不宜铺张浪费，不仅西太后的寿辰，朕不会大办，此次宫中过年的相关事项，朕也会酌情处理。” 就是说，宫里过年也不可能像往年那样铺张浪费了，大家都要低调。 “皇上思虑周全。”裴谨言点头道：“那咱们是不是用膳也少几道菜？传出去不好。” 皇上笑了，“那倒不必，该吃要吃，不浪费就好。再说，你不是一个人吃，是两个人吃。朕本想给你弄个小厨房，这样朕也安心。可是最近不行，你就先委屈着，朕这边每日多点些菜，然后你跟朕一起吃。” “好。”她乖巧点头。 皇上的膳食本就是御膳房单独一灶一炉一锅做的，而且有专人看着，无人敢做手脚，所以裴谨言吃皇上那份也是安全的。 未时正，贤妃带着大公主来了，大公主还拿着自己的最新画作来找裴谨言点评。 皇上虽没了和裴谨言二人世界的机会，却也愿意她们几个一起胡闹说笑，气氛快乐温馨。 “启禀皇上，焦勋在清凉殿，说有事要禀。”高来福禀道。 一般焦勋来了，就是有正事，而且都是大事。 皇上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看了一眼裴谨言带笑的侧颜，随后就走了。 清凉殿主殿内，焦勋还带着一封密报一个小小的黑盒子，双手呈给皇上。 “南粤那边的民间势力已被瓦解，如今皇上派信任官员前去不会有任何不利于朝廷的阻力。徐家已完全没了根基。还有一事，长公主殁了，似乎是中毒所致。” “死就死了，别这么快公布，就说长公主染了时疫，等过完元宵再宣布此事。” “是，微臣派人在长公主府邸几次三番搜寻，终于在密室找到了一张先皇秘旨、传国玉玺和一块免死金牌。” 皇上冷笑一声，“人都没了，还藏着传国玉玺，她还想当女皇不成。” 只见皇上点燃烛台，亲手将那秘旨烧了。 “皇上，若真是先皇秘旨，那专门备份收藏历代圣旨的文鑫馆是不是需要处理一下？” 第112章 知己知彼 “你下去，继续盯着那几家老牌世家。” “微臣告退。”焦勋又一阵风似地走了。 “高来福，传平郡王世子、恭亲王世子立即进宫见朕。” “是。”高来福听见皇上口谕，立即命人去办，若是传这二位世子进宫，摆明就是有重要事务。 恭亲王和平郡王，一个亲王世袭、一个郡王世袭都已经好几代，跟皇上是堂兄弟的关系，虽说这亲戚关系已经远了，偏偏两家王府都是低调做事又忠心的。这两位世子爷从小就是皇上的伴读，所以情分不一样，信任自然也是头一份的。 不多时，恭亲王世子萧段和平郡王世子萧鸣晟就来到清凉殿，双双跪下行礼。 高来福继续在门口守着，等了一会儿，就见皇上带着二位世子爷出来了，他们三个一同往乾坤殿文鑫馆的位置走。 “你不必跟着，若有大臣或是后妃来找朕，你就说朕去祭拜先祖了，等着便是。” “是，皇上。”高来福听命等候在清凉殿。 下午这段时间，若非不必要的事，很少有人会来叨扰皇上，就连东太后都知道皇上操劳，每日的奏折都是成堆的。 临近晚膳的时辰，贤妃就带着大公主走了，就算裴谨言不介意，只怕每次都来一起用晚膳，皇上会介意的。 “娘娘，高公公那边说，等会儿让咱们先传晚膳，不必等皇上，皇上目前有事忙着。”小顺子过来传话。 “我现在也不饿，快叫晚风来，我有话问她。” 不多时，晚风换了一身衣裳来了，昨夜她一身黑色劲装飞檐走壁去夜探咸福宫，果然发现阴私，可惜她被困在密室里，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才有机会逃出去，但她一身黑衣走在外头势必引起她人侧目，所以干脆顺手牵羊偷了一位宫女的衣裳，这才快速逃回来。 “奴婢见过主子。让主子担心了。” “你有没有受伤？还是被人囚禁毒打了？”裴谨言有许多疑问。 “主子放心，奴婢昨夜去咸福宫，在主殿始终找不到什么线索，就去咸福宫其它偏殿里一探究竟，结果陷入一间密室，再难脱身，好在白天，有个哑巴宫人打扫密室，奴婢才偷溜出来。” 按照平昭仪做事谨慎的风格，她宫中有哑巴宫女，倒也不奇怪。 姚黄咋舌，“咸福宫居然还有偏殿是有密室的。平昭仪怎会知道？” “平昭仪从小就进宫当宫女，只怕她熟悉、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多了。”裴谨言前世根本没把平昭仪当成对手，但她知道平昭仪是个颇有城府和手段的。 “那你被困在哪里？”小顺子想着如果下次有机会扳倒平昭仪去搜宫，知道密室在哪儿，搜起来也方便。 “夜黑风高的，照理是除去巡逻太监，一宫院落里没什么人的，但奴婢看见有个宫女抱着被褥枕套等物往咸福宫偏殿月仙居走，奴婢就悄悄跟着。结果发现月仙居的凉亭下竟有个密道，从那密道进去就是一间大套间，里头书房、内室、耳房、穿堂都一应俱全，还有各式赏玩物件。奴婢没有离开，接着就听见有人进来，奴婢躲进衣柜里头。”晚风如今想起来，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若是没逃出来，估计会被发现。 裴谨言有些讶异，“这个平昭仪还真是深藏不露，她该不会是在密室藏了个野男人？” 晚风摇头，“主子猜错了。平昭仪见的是个太监，那声音，奴婢是分辨得清的，而且奴婢对声音很灵敏，基本听过一遍就不会忘。之前跟小顺子去过一趟内务府，奴婢断定，平昭仪见的是内务府副总管李公公。” 怪不得，平昭仪宫外没有显赫的娘家，也没有亲人，在宫里办事却可以如鱼得水，她从小深宫长大，别小看这样的，宫女太监的人脉肯定是广的，就好像高门世家府邸里从小长大的那些丫头小厮，家生子的体面也不是外头刚买进来的奴婢可比的。 就好像魏紫姚黄两个丫头，她们在裴府时，因伺候大小姐，是主子身边的体面奴婢，在府中下人里头也是颇有体面和人脉的。 裴谨言挑眉，“所以，这平昭仪深夜见李公公，他们两个在内室？” 晚风有些尴尬，然后点头，“奴婢听得很清楚，他们亲热了一会儿。当然这个李公公是真太监，只是他们可能用了别的法子。” 她甚至还听见了别的污言秽语，不过这些脏话，她不能说给主子听，免得污染大家的耳朵。 魏紫姚黄是听说过，深宫寂寞，有些宫女和太监结成对食，但没想到，平昭仪这样一位娘娘为了拓展人脉和掩盖自己的手段，竟干出这种事。 姚黄心道，以后自己怕是不能直视平昭仪了。 “既已知道那密室，你以后也不必再去夜探了，反正平昭仪的底细，咱们算是知道了。眼下也不必揭穿，等待好时机，下一次来个引蛇出洞就行。”裴谨言知道平昭仪也是暗中耐不住的，肯定会对有孕妃嫔以及自己下手。不怕她使坏，就怕她不动。 另一边，皇上和恭亲王世子、平郡王世子找了一下午先皇圣旨备份，总算找到一张，不过是已经作废了的圣旨，出于稳妥起见，皇上将它烧了，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那早已被废黜的传国玉玺则是被扔进了火炉里，那枚长公主的免死金牌则扔给匠作司，命他们融了。 天色已黑，各宫开始掌灯，裴谨言让晚风下去歇息了。 皇上来的时候，承乾宫侧殿正在传膳，裴谨言才坐下，见他来，笑着站起请安。 “你怀着身子，以后朕来，都不必请安了。”皇上扶她坐下，抚着她的肚子，“孩子有没有闹你？” “没有，但是他今天动了，嫔妾觉得很开心。”如今已满五月，裴谨言能感受到胎动。 室内燃着炭盆、暖炉，所以不冷，裴谨言穿得也不多，皇上伸手入衣摆，抚到肚子确实凸起一块，奇妙的体验。 “这小子是个活泼的。”皇上脸上带着笑意。这孩子若是顺利出生，就是四皇子，跟皇上当年的排名一样。 前几日皇上已经问过替裴谨言诊脉的刘太医和朱太医，裴谨言怀着的是位皇子。 凤藻宫内，皇后对着一桌美食却吃不下去，她费心安排徐太医去给刘才人看诊，结果刘才人怀的是公主。这孩子也不必抱养到膝下了，谁爱养，谁去养着。 用过晚膳，皇上陪着裴谨言在承乾宫前院里散步，太医说现在可以适当走动走动，对生产有利。 “启禀皇上，刘才人有些见红，皇后娘娘跟太医院两位太医都赶去清音阁了。”小顺子来禀。 第113章 告状 皇上蹙眉，怎么就没几天安生日子，刘才人已经被禁足了，竟还能见红，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皇上去看看，刘才人肯定害怕。” “你进屋子去别着凉，朕很快回来。”他亲了亲她白皙的额头，便坐着轿辇离开，她在殿门口看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回主殿去。 大殿内共有六个暖炉，室内温暖如春，炉子里用的炭是上好的银霜炭，皇商马家进贡的，马家就是裴谨言祖母马氏的娘家，连续三朝都是皇商，实力很强的商贾世家。 “主子，喝碗红枣汤。”魏紫端上托盘。 “今天不想喝了，太腻了，给我倒杯温水。晚上宵夜吃什么？”最近，她晚上也会觉得饿，所以隔壁茶室里的炉子上总是温着一些吃食。 虽没有小厨房，但御膳房晚上还有人当值，高来福打过招呼，说皇上晚上要吃宵夜，其实大家知道是为了承昭媛娘娘，当然晚上还能多吃一顿的还有清音阁的刘才人。 刘才人自从有孕以后，吃喝都不愁，但她思虑太重，一会儿觉得有人暗害自己，一会儿觉得自己生完孩子就会小命不保，所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怎么好。 现在又见红了，更加害怕，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她看看皇后，皇后如今对她态度也变了，冷冰冰的，皇上更加不发一言。 直到朱太医禀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胎儿保住了，小主需要好好歇息。” 皇上面无表情点头，随后安慰道：“刘才人莫要多思，好好养身子。”说完就转身出去。皇后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出来了。 出了内室，到清音阁的主殿穿堂坐着，朱太医才不得不说真话。 “皇上，娘娘，微臣不得不说，小主貌似用了滑胎之物，只不过是微量的。可能这清音阁的物件也需要查一查。” 其实太医院的人也都是人精，他们知道这位刘才人并不是什么宠妃，是被软禁的，犯了什么事，大家并不知，不过因为怀有龙种，所以还是要尽心照顾的。 皇上站起身来，“那你们就好好查查。皇后，朕希望临近过年，整个后宫都是好好的。” 压力又到了皇后这边，皇后挤出一个笑容，“臣妾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帝后夫妻二人一路无言走出清音阁，随后各自上轿辇离开，皇后往凤藻宫去，皇上自然是往承乾宫去。 皇后想到，即使无人再生下皇子，那也没关系，现成的皇子不也有么？这些皇子没了亲娘，最后也是由她这个皇后抱养，所以皇后倒没那么着急了。 当初想抱养地位妃嫔的孩子，因为低位妃嫔家世不高，容易操纵，但是高位妃嫔的皇子也能抱养，前提就是这个生母暴毙了，人有旦夕祸福，有些意外还真说不定。想到此处，皇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只要坐稳这个位置，什么皆有可能。 大内总管高来福觉得焦头烂额，前阵子才审讯了一批宫人，今夜又不能打瞌睡了，要查清音阁的事，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又搞事，高来福都嫌累。 皇上回到承乾宫，就见裴谨言正在做一只小袜子，小小的十分可爱。 “做给孩子的？” “嗯，棉的，他穿起来会很舒服。” “他出生的时候是夏天。”皇上知道预产期是五月底至六月初一，他坐到她身边。 “这些日子，嫔妾和宫女们将孩子要用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都开始做起来了。”裴谨言真的很欢喜，她的第一个孩子要来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见她这么明艳的笑容，皇上也被这种开心的情绪感染，在她侧脸亲亲，随后又吻了她。 “皇上，你有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么？”一吻过后，她被环抱在他怀中。 “想了。” “可不能只想一个名字，万一是公主，还得想公主的名字。” 皇上用自己的脸蹭蹭她的脸，“当然都想了，不过目前只需要男孩儿的名字，因为太医说是男胎。” “那嫔妾的孩子叫什么？” “姓萧名‘稷’，字，伯言。”皇上还在她的手心里写下稷字，和伯言二字。 “皇上？这名是不是太贵重了？”裴谨言心道，还真是跟前世的名字一样。这名字的含义很重，江山社稷的稷。而且伯言的意思也深有考究，其中言是重复裴谨言的最后一个字，足见皇上的爱意，其次，这个伯字是皇上在悄悄排名，伯仲叔季，若是裴谨言之后再生儿子，就按这个顺序取字。 “咱们的儿子压得住这个名字。朕告诉你是想让你放宽心，可不是让你担心的。”皇上说话声音特别温柔，像是大声了怕吵到她一般。 “好。”她甜笑着亲了一下皇上的侧脸。 “夜深了，别做累眼睛的针线活了，咱们歇了？说说悄悄话。”皇上小心抱起她进入内室。 “皇上？” “言儿放心，就一次，朕想你了，忍了五个月。” 其实她想说不行，但五个月了若是小心些也能行周公之礼，况且皇上也有分寸。 床幔放下，里头是相爱男女鸳鸯交颈，皇上确实特别小心，从前能两次的时辰，如今只能一次，但他很满足，果然，和喜欢的人融在一起才是世间最极乐的事。 完事之后，皇上还替她小心擦身，换上清爽干净衣裳，两人才一起入睡。 翌日一早，皇后例行见完后宫妃嫔们就开始用早膳。 程嬷嬷一边替她布菜，一边禀道：“彩英告诉老奴，昨夜她去掖庭问清音阁遭算计的事如何了，结果经过承乾宫，发现承乾宫还亮着宫灯，那些宫人进进出出端着水盆子。半夜进进出出端大盆水，这” 皇后嗤笑一声，“怀着身孕还要勾引，不过也正常，她也着急。前两个月，东太后施加压力，皇上不得不招幸了其她妃嫔。啧啧，本宫还以为裴谨言不会着急呢。若是肚子里那块肉有个好歹，那就有意思了。” 辰时一刻，皇后就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太后今日精神尚可，用完早膳就靠在床头翻阅佛经。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 “免礼。皇后不必来了，哀家已经大好了。” “那也得来请安呐，太后今早胃口如何？午膳想吃什么尽管让膳房去做。” “还行。哀家如今就是浅眠，其它一切都好。”太后总是觉得乏力，其实她觉得很不好。 皇后连忙说了清音阁的刘才人动胎气一事。 “刘才人既然没事，那承昭媛如何？她也要小心些。”东太后对于怀孕的妃嫔都很重视。 “臣妾料想承昭媛是无事的，毕竟皇上天天去看她陪她用膳，甚至昨夜还留宿了。听说夜间，承乾宫还叫了一次水呢。”皇后保持着微笑。 第114章 口脂 东太后听了果然就眉头紧蹙，叹息道：“皇上就会哄着哀家高兴。罢了，临近过年，让皇上高兴高兴。先前两个月，皇上已经够意思了。” 皇后面上仍旧保持着微笑，“母后说的是。”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西太后娘娘的寿辰，臣妾特意问了皇上，皇上说西太后不会回宫大办，因为时机不大好，不过，后宫诸人还是要将礼品准备好，届时都由专人送去宸王府。” 因为民间部分地区雪灾的事，皇上不愿铺张浪费，那么京中高门世家也就同样低调了。 宸王也不会替西太后大办，但该收的礼品，该摆的宴席还是要摆一下。 “是该如此。想必西太后孙氏知道了就要骂骂咧咧。”东太后很了解西太后的为人，不能奢侈庆生，恐怕又要大发雷霆。 “皇后，刘才人既已被皇上软禁，理应外人是插不进手的，怎么还见红了，该不会是你？”东太后突然问起这个。 皇后一愣，随即发誓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喜欢刘才人生下这个孩子，怎么可能还会出手呢？” “你知道就好，可别一错再错。” “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此时，廖嬷嬷端来药碗，“太后，该喝药了。” “嗯。”东太后看了一眼皇后，笑道：“你回去，宫务也多。” “臣妾告退。”皇后也不想留了，本想告裴谨言一状，再让东太后跟皇上施加压力，结果东太后一副不想管的样子，居然还怀疑起自己，真是窝火。 等皇后走了，东太后才缓缓叹气。 “这个皇后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整天不知在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是完全不知道。想收拢皇上的心，是不可能了，那就好好履行皇后的职责，后宫一直乌烟瘴气的，她也管不好。若再继续这样下去，废后是迟早的了。端看她的把柄大不大，别搞得最后整个娘家程国公府都连累了。” 廖嬷嬷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如今都是太后了，何必管那许多？依老奴看，目前形势大好，前两个月，皇上照您的吩咐，雨露均沾了，估计再过两三个月，就会有其它好消息了。” 东太后苦笑，“但愿。哀家总是希望皇上的子嗣可以多些，这就意味着可选择的继承人就能慢慢挑选。如今看来，大皇子虽是嫡长子，但是体弱，寿命不长；二皇子是平昭仪之子，听说在上书房读书还挺聪明的；三皇子活泼可爱，也是个聪明的，尚未开蒙。” “太后您最喜欢哪个？” “哀家自然都喜欢。可惜了，大皇子身子不好，否则就是一个非常适合的储君。大皇子的性子不像皇后，这孩子宽和，也听得进别人的劝，读书也刻苦。哎。” 皇后回到凤藻宫，气得大发雷霆，她才受到皇上挤兑，又被东太后质疑，所有人都把压力扔给她，她也苦啊，趴在桌上哭了一阵。 大皇子原本想过来看看母后，见她这样，便也不进去了，其实他常常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母后，但凡自己身子好，她也不会总是想着再抱养一个。同时，因为大皇子还活着，所以皇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抱养别人的皇子。 想到这些，大皇子就原地转身离开了凤藻宫。 如今尚在宫外宸王府住着的西太后也满脸不高兴，她原本想回宫中庆生并大肆操办一回，想要出出风头，结果皇上竟不接自己回去。 “皇上这是大不孝。” “母妃您可不能这么说皇上，实在是今年时机不对，民间有些百姓食不果腹，咱们京城不宜再铺张浪费了。不过，儿子会给您办妥的，您在宸王府一样风风光光。”宸王哄着西太后，“到时候把孙家人都接来。” “就接你舅舅一家行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旁支族人不必接，我都不想见。到时候让其它勋贵世家看笑话就不好了。”西太后也知道部分孙家族人是上不了台面的，哪怕是穿上了绫罗绸缎，那言行举止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母妃放心，儿子都会安排好。还有您的寿礼，宫中诸位娘娘、小主都送来了。您现在看看？” 西太后这才面色缓和，“哼，这还差不多，让哀家看看她们都送了些什么。” 宸王见母妃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情绪激动，放心不少，开始亲自替西太后拆礼品。 等拆到裴谨言的礼品，西太后挑眉，“承昭媛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哀家倒要看看她送的什么。” 孙氏记得东太后生辰时，裴谨言送的是价值连城的松柏玉雕。 宸王拆开礼品，笑道：“这是一尊玉质寿星老的雕像，真好，您看这质地非常莹润。” 西太后瞥了一眼，“还行，中规中矩。” 与此同时，高来福已将清音阁刘才人差点中招小产一事查清楚，这个结果让高来福也大为震惊。 原来是刘才人用的口脂有问题，里头参杂了无色无味的一抹滑胎药物名为“寒冰”，由大量红花、夹竹桃、虞美人、丁香花等数十种不利于养胎的植物提炼而成。 而这种被掺了“寒冰”的口脂是内务府分发给所有娘娘、小主和宫女的，只不过有的人可能不喜欢这颜色所以不用，有的人习惯用自己的或者宫外买更好的。因此，常用这种口脂的才会中招，像裴谨言只用自己带进宫的胭脂水粉等物，便没有中招。 皇上看了掖庭呈上的口供之后，面色冷下来，能有这种通天手段的，他首先就怀疑皇后，毕竟皇后管着后宫，或者先前皇后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已经偷摸着做这件事了，所以当时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东宫子嗣就稀少。 “把这结果给皇后看看。”皇上冷笑一声。 承乾宫中，裴谨言正在用午膳，今日皇上要召见几位大臣，不过来用午膳。 “娘娘，听说掖庭出了消息，整个后宫用的口脂有问题，内务府又死了几个太监，有的是咬舌自尽，有的是熬不住酷刑。”小顺子一早就去向师傅打听。 “看来是皇后，毕竟皇后掌管后宫。”姚黄唏嘘不已，每次有这样的事，内务府都脱不了干系。 “这回，不是皇后。她现在就想着有健康皇子出生，没必要这样做，况且她在做太子妃的时候，想必已经用过这招了。否则皇上也不会那么不待见她。”裴谨言觉得另有其人。 “不是皇后，那会是谁？”姚黄有些迷糊了。 第115章 微服赴宴 裴谨言笑道：“我怀疑是平昭仪。不过这事已经没有突破口了，因为直接接触到这口脂的两个太监咬舌自尽，间接接触到的，知道的也有限，能说的也说过了，看来是没有后续了。” 小顺子点头道：“主子说的是，奴才觉得平昭仪大概还不止在内务府有帮手，在其它地方大概也是有的。” 像小顺子这样的太监，因是大总管高来福的徒弟，又从小在宫中长大，他的人脉也广，如今成了承乾宫大总管，他走出去就会有其他宫人前呼后拥，想要做什么，想要别人替他卖命，完全可以办到。所以平昭仪这样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宫女，肯定也会有暗处的帮手。 魏紫也点头，“不过，她现在应该是不敢惹娘娘。上次娘娘去咸福宫转了一圈，恐怕平昭仪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姚黄这才恍然大悟，“对，到时候咱们小主有个头疼脑热的，往她身上一赖，她也怕啊。毕竟那天在她宫里，又是坐又是赏景，还吃她那里的点心。” 这回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原本裴谨言是想去咸福宫打探晚风的消息，结果平昭仪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安全，没有继续下黑手，她反而怕裴谨言攀诬自己，而且她至今也没想明白裴谨言究竟是什么意图。 此时，平昭仪正在咸福宫听着心腹宫女的禀报。 “奴婢从掖庭打听到了，清音阁的事算是了结了，娘娘您如今安全得很。”小邹站在主子身边轻声道。 平昭仪正在池塘边喂锦鲤，慢悠悠道：“这刘才人真是不中用，竟然五月就见红了，按照我的推测，这样的小剂量，时间一久，起码她七个月或者八个月才会见红小产。想来这刘才人要么本身体质不行要么就是这胎本就不大安稳。倒是先提前暴露了本宫精心安排的。罢了，不从口脂动手脚，还有其它的。”说完就阴险地笑了。 她也不问那些因此事牵连而死去的太监宫女，一向心狠惯了，对别人的生死麻木不仁。 “娘娘，那先前计划的事要搁浅？” “当然了。裴谨言才来我宫里小坐赏景，还吃了咱们咸福宫的点心和茶，若是她突然脑子抽风，装不舒服，或者她中了别人的招不舒服，赖到本宫身上，依照她的受宠程度，皇上根本不会听本宫说什么。”平昭仪无奈叹气，“所以现在咱们不能动，要暗中观察一段时日。况且内务府才出事，要忍着。这段时日，再让人盯着清音阁的消息。” “是，主子。”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平昭仪就带着二皇子去梅园玩了。二皇子一路蹦蹦跳跳，他已经写完功课了，师傅总夸他聪慧，他想起来就开心。 “母妃，儿臣每天都有做功课，您放心。”二皇子到了梅园还看看周围有没有陌生人，那机灵的小模样十分可爱，随后笑道：“儿臣以后一定会当太子的。到时候母妃就不必再给那些老女人跪地请安了。” “嘘。这话可不能说。” “母妃放心，这里没有外人。”二皇子从小志向高远。 此时，小邹过来福身行礼，“娘娘，庶务司的夏嬷嬷来了。” “你去陪二皇子玩一会儿。”平昭仪走向梅林最深处的一处八角凉亭。 夏嬷嬷纤瘦，两鬓有些许白发，一双眼睛却精明得很，“老奴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二皇子被小邹带去梅林另一头，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其实平昭仪见过什么人，二皇子也见过好几个，都只是匆匆一瞥。他觉得母妃太累了，似乎总是有事，不是这个来见就是那个来见。若说是皇后娘娘，见的人多，可以理解，怎么他的母妃也总是见很多人呢，而且还是偷偷的。 后来他问了小邹和身边的嬷嬷，她们都说娘娘这是为了小主子好，所以二皇子除了玩就是认真读书，他知道母妃的期望很大。 腊月二十二这天，皇上微服出宫去了宸王府上，因西太后过寿，皇上还亲自送了贺礼。 西太后很是意外，就连宸王府宴请的宾客们也是第一次在宸王府看见穿着常服的皇上，一时间，西太后觉得自己很有面子，虚荣心被极大满足，脸上笑意多了几分。 原先她觉得不能在宫中大办宴席有些可惜有些恼怒，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冷淡模样，此次到宸王府，他带上了皇后，本想再带着裴谨言，可一想她身子不便也不宜舟车劳顿，便打消念头。 皇后也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倍有面子，尽管皇上已经厌弃自己，但该给的颜面，该做的场面戏，皇上自己也会配合做足。宠妃再受宠又如何呢，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皇上的眼神淡淡瞥过宸王府的诸位宾客，其实他来也是有目的的，看看哪些大臣在跟宸王交好，其中哪些是纯臣哪些是世家。 见到这位皇兄，宸王内心也诚惶诚恐，自己虽跟他是同胞兄弟，但似乎这位皇兄凉薄得很，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剑，随时会掉下来。 一位锦衣华服的夫人悄悄来到西太后身边，在她耳边轻语几句，西太后面带微笑点头，那位夫人就退下了。 用完午膳，皇上、西太后、皇后和宸王还一起打了几圈叶子牌，西太后娘娘赢钱了，乐得合不拢嘴。 酉时正，皇上就出宸王府打算离开。 在门口临上马车时，几个穿着各式锦缎衣裳的清纯女子笑着跑过来，她们可能是在玩游戏，所以正巧闯了过来。 一个女子差点撞到皇上身上。 宸王在门口送别皇兄、皇嫂，见这情况就呵斥，“没规矩，还不退下？”他心里明镜似的，西太后在此，所以孙家的小姐们都来了，不管是表的，还是堂的，死命扎堆往宸王府凑。 之前，西太后要塞一个孙家小姐给宸王做妾，宸王已经拒绝，结果这会儿又盯上皇兄了。宸王心里叹息，怕是皇兄要怒了。 高来福赶紧挡在皇上身前，心道宸王府不可能有这么没规矩的小姐，估计是西太后的娘家人，说不定还是远房亲戚那种。 皇上淡漠的目光瞥了一眼，随后对宸王道：“七弟，民间雪灾，少办宴席，少请乱七八糟的人，免得你的声誉有损。” “臣弟谨记皇兄教诲。”宸王也很尴尬，没办法，谁让孙家是母妃的娘家，扶不上墙也得扶。 皇后娘娘一看就知道是何把戏，随即顺水推舟，“皇上，这位姑娘不知谁家千金，既已冲撞到您，不如就带她回宫？” 第116章 满意 皇上根本没有看皇后，只问高来福，“刚才有人撞到朕了？” 高来福连忙摇头，“没有。” 皇上又看向宸王，“七弟，你该不会是要给朕做什么仙人跳？” 语气冷淡，宸王吓了一跳，心里把孙家人也骂了个遍，“臣弟不敢，而且这几个女子肯定不是臣弟府上的，臣弟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且只有三四岁。” 宸王赶紧把自己撇清，这事完全就是西太后宠着娘家人，听了娘家人撺掇要给皇上和宸王安排小妾，宸王之前已经拒了，谁知她们如此大胆，明目张胆冲撞圣驾。 宸王心里也是有苦不能说。 “既然这位千金得皇后看重，那皇后带她回凤藻宫做个宫女。”皇上说完就上了自己的马车，也不管皇后，马车直接就走了。 皇后被下了面子，脸色铁青，宸王也尴尬。 随后，皇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位千金是？” “禀皇嫂，这位是文安郡侯的庶女，孙四小姐，待字闺中。”宸王也觉得晦气，刚开始，西太后硬是要把这位孙四小姐塞给自己，他婉言谢绝好几次。如今可好了，寻得好去处，成了凤藻宫的宫女。 几位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千金，如今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 孙四小姐都快哭了，她是听从嫡母和父亲指使前来勾皇上，不曾想，竟要去凤藻宫当宫女，她是奔着荣华富贵去的，不是去当宫女啊。可惜，为时已晚，皇上发话了，你不去也得去。 本来，皇后的意思也是想暗中帮一把西太后，想着多一个人分分裴谨言的宠也好，没想到皇上根本就对这清丽模样的不感兴趣，皇后有些想不通，这类型不就跟当日选秀时的裴谨言是同一个类型么？ 等皇后的马车走了之后，孙四小姐就去父亲和嫡母那里哭诉。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八成能成功么？”文安郡侯孙剑蹙眉，他向亲妹妹西太后打听过，皇上喜欢哪一款美女，西太后描述了裴谨言当初第一次选秀的穿着妆容。宫宴上，大家也都远远见过裴谨言。 郡侯夫人心中冷笑，这庶女想通过进宫来抬高身价也得照照镜子，那承昭媛气质绝尘，五官精致，怕是难找第二个，就算有像的，皇上已经有一个了，要个相似的做什么，还偏偏要模仿人家的穿着打扮，上赶着去丢人。 不过，郡侯夫人不会说出来，只是笑着安慰，“既如此，伺候皇后兴许也是一条路，每个月有两日，皇上都会去凤藻宫。只要能见到皇帝就有希望。” 郡侯一想也是，“皇上的旨意，咱们是不能违逆的，你就进宫去好好伺候。” 孙四小姐后悔万分，如今西太后娘娘还在宸王府住着，自己进宫也没个依靠，而且还是从最低的宫女开始，自己虽是庶女，也是郡侯府邸的小姐，如今竟要去给皇后当宫女，想想都凄惨。 皇上回宫之后就到承乾宫看望裴谨言，她午睡才起来，正坐在桌前吃点心，今天御膳房又上新的点心了，梅花酥酪、粉蒸糖糕、芋泥红豆羹、鲜肉小饼。 “皇上回来了？一起吃。”她手上正好拿了一块鲜肉饼，还是热乎的，直接朝皇上嘴里塞。 皇上带着笑意咬了一口，他不喜甜食，不知这个习惯，她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的。 “好吃么？” “味道不错，你也喜欢咸口？” “只要好吃，无论甜咸，嫔妾都喜欢。”她一手拿点心，还有一只手牵着他的手。 只要跟她在一起，皇上就觉得无边暖意，好像心里的烦心事也没那么烦了。 皇上听她说着今天都做了什么，然后也跟着吃了几块点心，不多时，那碟子鲜肉小饼都吃完了。 高来福瞥了一眼，心中记下，以后皇上的宵夜，这道鲜肉小饼一定要有。皇上从前哪怕是一人独睡清凉殿，是不用宵夜的，但如今承昭媛娘娘有孕，皇上的作息也变了，有时夜里也起身陪着娘娘用一些膳食。 次日一早，裴谨言用完早膳就坐着皇上的龙辇去了慈宁宫，太后病着，之前皇后侍疾过，裴谨言有孕不必去侍疾，但总得问候一声。 “太后，承昭媛娘娘来了。”廖嬷嬷禀道。 “快请。她怎么大着肚子就来了。”东太后早已起身，如今她浅眠，常常天不亮就醒了，再也睡不着，顶多下午睡一会儿补眠。 “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她规矩行礼。 “别行礼，哀家都怕你挤到肚子，近前来，哀家看看。”东太后看见她微凸的肚子，顿时脸上有了笑意，“不错，很好。可要好好养着，多吃多睡。” “谢太后关心，嫔妾一定多加注意。” 廖嬷嬷此时也上了茶和点心，茶也不是茶，只是一杯热水，“娘娘，这是泉水温热的，您尝尝。” 东太后喜欢碧螺春，廖嬷嬷时常命宫人去北山猎场那边弄些山泉水回来泡茶，所以慈宁宫总有山泉水备用。 “多谢廖嬷嬷。”裴谨言笑着喝了一口，“有丝丝甜味。” 东太后听皇上说，裴谨言这胎是皇子，不由得心中欢喜，总算又多一个皇子了，只盼是个健康的能平安顺利生下。 “如今五个月了，要格外小心，产婆、奶娘什么的都要选起来，多选几个，多观察。一定要人品好、手脚干净的。” “是，多谢太后教导。”裴谨言乖巧应下。 今日上午，文安郡侯府就将孙四小姐送进宫了，这个消息传得倒快，不知怎么回事，大家都知晓了，说是皇上皇后去宸王府邸赴宴，带回一个女子，目前在凤藻宫当差。 后宫诸人一时觉得不对劲，若是要封妃，起码是个末等更衣，可没名没分的就在皇后宫里当差，非常奇怪，一时间谣言四起。 承乾宫的宫人当然也听到了，小顺子、魏紫等人都觉得这不是大事，虽然表面上，外人都以为皇上歇在清凉殿，实际上，皇上大多深夜突然前来，夜夜歇息在承乾宫。不过，大家嘴紧，没出去炫耀。 皇后知道清音阁的口脂事件后，愤恨不已，有人居然模仿她的手段搞了这样一出戏，害得皇上、太后误会自己。于是赶紧去慈宁宫解释了一番。 东太后是没这个心力去管了，只让皇后好自为之。 过了几日就是除夕夜，往年，皇上都去凤藻宫，但今年没有，皇上先是去慈宁宫陪着东太后说笑一会儿，太后累了，皇上就回清凉殿，根本没有给皇后面子。 高来福在路上打着灯笼，皇上像平时一样从清凉殿后门去往承乾宫，此时，廊下红灯笼摇曳充满过年的喜庆。 他进去发现裴谨言还没睡，正在专心剪纸，有花、有动物、有福字。 皇上才进去坐下没一会儿，小顺子进来禀道：“启禀皇上，皇子所传来消息，说是大皇子中毒了，这会儿，皇后娘娘已经往那边去了。” 第117章 静眠 大皇子一向身子病弱，入秋就已是咳嗽连连，入冬更是很少出门，穿得也厚实，本来大家皆知大皇子寿命不长，不会有人再去害这个可怜孩子，何况他还是皇上的嫡长子，皇后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竟也中毒了？ 裴谨言直觉不好，前世大皇子安安稳稳活到十三岁才去的，这会儿十岁都没到，难道就要寿终正寝了？ “朕去看看，你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着。” “皇上快去。”裴谨言点头。 皇子所位于原来的东宫后方，是超过七岁但尚未出宫单独开府独居的皇子们的住所，大皇子八岁，过了年九岁，也才搬出凤藻宫一年多而已。 如今住在皇子所的孩子只有大皇子一人，身边服侍的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人，一大群太监和宫女，平时也是小心翼翼，中毒一事真是匪夷所思。 皇后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皇上行礼，“皇上，您可要为恒儿做主啊。” 大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是何公公，管事嬷嬷是谢嬷嬷，这俩人都是宫中老人，都跪在地上一一禀过今日大皇子的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朱太医将吃食一一查过，刘太医正在查床单被褥这些东西。 皇后突然急眼了，“等等，这个刘太医不必查，他不是一直管着承乾宫的事么？还是让徐太医、杨太医来查。” 皇上想斥责皇后，这个时候还分什么太医，但看大皇子如此可怜，只是蹙着眉头。 刘太医赶紧退到一边，站到朱太医身后，不管这等闲事，刘太医心中也轻松。 杨太医是新进太医院的最年轻太医，皇上直觉就不大喜欢他，“杨太医也不必查，就让朱太医和徐太医一起查。” 杨太医微微一愣，随即就站到门边，他不明白自己刚到太医院，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他既不是凤藻宫的人，也不是承乾宫的人，还就偏偏令皇上不喜了，百思不得其解，有空，他要去问问太医院正，他也是凭自己本事考进太医院的，既不是哪位娘娘的娘家亲戚也没参与结党营私。 程嬷嬷也有些尴尬，皇后娘娘是急疯了，所以这样对刘太医说话，刚才皇上的神情，程嬷嬷是看见的，肯定觉得皇后娘娘无理至极，不过刘太医确实替承昭媛看诊最多，不放心他也是正常的。 程嬷嬷又看向这位新来的杨太医，为何皇上不让他参与？这也有点奇怪。 朱太医和徐太医二人检查完一遍还相互交换了又检查一遍。 “如何了？”皇上的声音有些沙哑。 “禀皇上，微臣认为是这炭盆里的银霜炭有问题。”朱太医从炉子里用钳子夹出燃烧得只剩一小块的炭。 “这炭的气味不对劲。”徐太医也闻出来了，“可能量少不觉得，但时间长了就会睡眠变多，慢慢的就会致人晕厥，最后在睡梦中去世。” “这不是跟上次承昭媛的病症一样？也是清梦散？”皇上记得上回裴谨言叫不醒也是这般。 朱太医摇头，“这一种比蒙汗药更猛，又放了些许苦檀子和微量曼陀罗花的药物，名唤‘静眠’。大皇子吸入的少，此毒能解。” 徐太医反复闻着观察这炭，“应该是之前就涂在这炭上了。” 这些炭是上好的银霜炭，每年宫中都会购入，与其说是购入，不如说是皇商马家白送的，从未出过问题。 皇后马上就想到了，“皇上，这银霜炭是承昭媛的祖母娘家提供的。” 皇上听后脸色更差了，“皇后是什么意思？” “皇上，您还要视而不见包庇裴谨言么？应该马上就把裴谨言打入冷宫，褫夺封号，将裴家人、马家人全部押进掖庭好好审讯。他们一定会吐露实话的。这可是谋害嫡长子啊。皇上。”皇后刚才哭得发髻有些乱了，此时仿佛恢复了神志。 “你在教朕做事？这银霜炭，承乾宫也用，凭什么就是马家人有问题？马家三代皇商，进贡的东西从未出错，他们犯不着这样做。” 皇后突然怒而站起，“皇上就是偏心不查。大皇子可是您的嫡长子啊。不如皇上去问问东太后娘娘。难道不应该整个后宫查一遍？再问问裴谨言？” “她一直安分待在承乾宫养胎，她能知道什么？”皇上觉得皇后是失心疯了，不可理喻，但想到大皇子也无辜，还是看向高来福，“罢了，这年也过不好了，你去搜宫，明早之前停下。毕竟天亮，文武百官和外命妇都要进宫朝贺。” 原本各宫娘娘、小主们还要守岁喜迎新年，突然被通知搜宫，一大群御前的太监们进来翻箱倒柜，甚至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跟着进来查看炭盆和暖炉，这就怪了。 查到延禧宫时，贤妃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小山子躬身回答，“贤妃娘娘不必担心，例行检查，大皇子轻微中毒了，所以皇后娘娘建议皇上搜宫。” 贤妃冷哼一声，“皇后的宝贝金疙瘩出事了就要大肆搜查，咱们好好在宫里迎新年，倒是被扰了兴致。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要出来背锅了。几次搜宫又如何？该蹦跶的还在，浪费时间。” 小山子尴尬笑笑，不敢接话，这位贤妃娘娘也是厉害人物，什么都敢说。待延禧宫搜完，小山子就点头哈腰恭敬退出，唯恐惹得贤妃不快。 承乾宫也要搜，但小山子非常客气，手底下的人也是随便搜搜就走了。小顺子还跟小山子聊了聊，听后就大感不妙。 等搜宫的人走了，才跟主子禀道：“娘娘，几位太医查出大皇子中毒的根本是那银霜炭被下毒所致产出令人昏迷的味道。皇后娘娘已经怒了。只是，皇上尚未请您去问话。” 裴谨言眼睛微眯，这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给嫡长子下毒，顺便把这祸事嫁祸到马家身上甚至牵连裴家。是谁？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若是东太后身子好，只怕这会儿连东太后都来了。 “嫔妾见过皇上、皇后。”裴谨言准备行礼。 但皇后情绪激动，眼看着就要上来拉扯，魏紫姚黄挡住了裴谨言。 皇后抬起手想要扇个巴掌，被皇上抓住手，“你疯了么？问都不问清楚？” “臣妾没疯，是皇上被迷了心窍。大皇子可是嫡长子啊，若他不是身弱，早已是太子，他无辜啊。这分明就是裴谨言、裴家的阴谋，她就快生了，是个男胎？所以他们就想着要害死大皇子。”皇后怒目圆睁着，眼神像是能萃出毒汁来。 第118章 初一 皇上语气冷漠，他拽着皇后的手，顺着力道将她推出去一些，皇后踉跄了几步，被程嬷嬷扶住。 “程嬷嬷劝劝你家主子，让她冷静些，别上了别人的当。”皇上极力克制着怒意。 随后他就走到裴谨言身边，温柔问，“你吓到没有？现在没事，朕已经在查了。” 裴谨言眼中有隐隐的泪光，“嫔妾没事，就是觉得诬陷之人太可恶。” “既然皇后娘娘口口声声指责嫔妾，请问证据是什么？只是因为那尚未燃烧殆尽的银霜炭？这炭由宫外送到宫中，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本就是好好的炭，谁有这个精力多此一举要在上头下毒？大皇子一到天凉就要早早燃起炭盆和暖炉，宫中第一个用上银霜炭的就是大皇子。为何前些日子他用了没事，今天就出事？”裴谨言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皇后蹙眉看着她，眼睛微眯，抿唇没说话。 程嬷嬷扶着皇后，劝道：“娘娘，刚才徐太医说，这毒是今天的炭才有。昨天、前头送的银霜炭又是正常的。” 皇后思绪百转千回，刚才她猛一见大皇子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没了，这才火冒三丈，一时没想明白。不过要说谋害大皇子的动机，裴谨言确实有。 裴谨言又道：“若是我谋害大皇子，便不会在这炭上做手脚，虽隐蔽，但始终会被这些高明的太医发现。况且我明知这炭是我祖母娘家进贡的还要这样做，未免太蠢了些。” 皇后抬着头，嘴硬道：“最危险的法子恰恰最安全，也许你们一早就商量好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娘娘硬要将此事赖在我身上，我是不会屈从的，只是别再胡扯八道，赖在我祖父祖母身上，他们上了年纪可经不起皇后娘娘的磋磨。若要进掖庭问话受刑，我一力承担。”裴谨言一手扶着腰，也直视皇后的眼睛，连自称都没用“嫔妾”，她也怒了，一边是气皇后是非不分，一边是气幕后之人太阴险。 皇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别生气，会伤身，朕一定查明白的。” 皇后见皇上已经完全偏向裴谨言，又见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只觉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皇上就这么处理此事？恒儿他还没醒啊。” 她指着裴谨言的肚子，大声道：“她怀的是龙种，恒儿也是龙种啊，还是嫡长子。” “朕知道，皇后也别再哭闹了，掖庭不是已经抓了一批内务府的人在问么？”皇上沉声道：“皇后累了，程嬷嬷扶她回凤藻宫。” 皇后双手一甩，吼道：“我不！臣妾今天也要任性一回，臣妾要在掖庭里过一夜，等消息。” 看皇后这疯癫模样，皇上眼中满是厌恶。 “太后娘娘驾到。”一声唱呵传来，满堂宫女太监都跪下行礼。 “母后，您怎么来了？有事让朕过去就行。”皇上赶紧过去搀扶东太后娘娘。 东太后娘娘穿着新衣裳，她今夜浅眠，醒来就听闻大皇子中毒，心焦不已，又听说皇后跑来承乾宫撒泼，怕她一时冲动伤了裴谨言，故而过来看看。 果然，皇后娘娘发髻有些歪，有些碎发飘着，看着就是发丝凌乱，脸上泪痕也没干，一副怒气未消的神情。 “皇后啊，先坐着。哀家还在呢。”东太后说了这么一句，她也是强撑着下床，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东太后又打量一眼裴谨言，见她肚子微凸，还好没出什么事。 “本宫看此事就是一石二鸟，利用凤藻宫对付承乾宫，若是大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必定报仇，再害了承昭媛的孩子，如此便能除去两个皇子。” 听完东太后的话，皇后沉默了，她现在谁也不信，就算裴谨言是清白的，她也不喜欢裴谨言，也不希望裴谨言顺利生下皇子。 刚才那发疯的样子，一大半是真心因为大皇子中毒而着急发疯，一小半就是要吓唬吓唬裴谨言，最好她也小产了。 见皇后冷静下来，东太后继续道：“你这模样明早怎么接受外命妇们的朝见？你平时不是最喜穿凤袍么？最喜皇后的排场么？回去换身衣裳在凤藻宫等着。明早还要太庙祭祀。哀家身子不好，不去了，但哀家会守着大皇子。” “是，母后。”皇后干巴巴说了一句，心中还是不服气。 此时，小福子过来传消息，“禀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皇子所传来消息，大皇子他醒了。” 皇后一阵风似地跑出去，皇上扶着太后娘娘也走出去，他还回头嘱咐裴谨言，“你别出来，好好歇着。” 大皇子还能有一口气就好。裴谨言也松了口气。 “主子，您坐着。”魏紫扶裴谨言坐下。 “主子，您睡一会儿，夜还长着呢。这事肯定不会赖咱们身上，您放心。”姚黄也安慰她。 “我不怕她们，就怕这事要祸及家人。”裴谨言的祖母马氏，很有可能被传唤进宫问话，因为她也是马家人，若是马家的当家人、甚至送炭的伙计、经手的各种人都被传唤进来并且用刑逼供，那事态会如何发展，就不得而知了。 此事确实闹得很大，大皇子中毒，才搜完宫，大家又听说，皇后大闹了一通承乾宫，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很多人神采奕奕，等着黎明的到来，还想听听最新消息。 不但内务府，就连庶务司也被带走一批太监、宫女接受掖庭的问话。 裴谨言并没有歇息，睡意全无，“让小盖子派人去盯着东直门，看看马家人或者裴家人有没有深夜进宫的，若有，速来报我。” “是，主子。” 寅时三刻，皇上就要开始准备祭祀的事，卯时正，所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外命妇们全都到齐了，一起在太庙前看着祭祀大礼。 礼成之后，皇上会说一番新年贺词，随后外命妇们觐见太后、皇后，文武百官们觐见皇上，直到巳时三刻才会结束这一切。 裴谨言有孕不必出席这场合，但她一直在焦急等待消息。 一直到天亮，裴谨言才用了些早膳，她的嫂嫂隆氏来了。 隆氏也有孕了，只是暂未显怀，“臣妇见过承昭媛娘娘，恭贺娘娘新年安康。” “嫂嫂快请起。怎么只有你一个来了？”照理说，觐见完太后和皇后，外命妇们都能见一见宫中的娘娘。 今日大年初一，裴谨言照例可以看见祖母、母亲和嫂子。 隆氏欲言又止，“娘娘不必担心。”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裴谨言突然站起来。 第119章 结果 “咱们才到宫中准备参加祭祀大典，大家都等着，突然就有掖庭的人过来，把祖母和母亲都请走了，说是问话。直到大典结束，我都没见她们回来，所以这才来问问你。”隆氏心里也忐忑，因为听宫中人说，大皇子被下毒，原因是那银霜炭有毒，可银霜炭是皇商马家提供的，一直以来都没出过岔子。 “不过你放心，祖父和父亲都去清凉殿了，想来是无事的。”隆氏着急，可也知道着急无用。 “我去看看。”裴谨言朝外头走。 魏紫替她穿上围脖和大氅，姚黄拿着手炉递给她。 “娘娘，把雪屐穿上。”外头已经下过雪，虽然宫道有宫人扫雪，但还是要注意防滑，小顺子在殿门口已经拿出一双，蹲下身子给裴谨言穿上。 隆氏也跟着裴谨言一路来到掖庭，她俩都坐的轿辇。 一见承昭媛娘娘来了，掖庭门口的四个守门太监立即迎上来，“什么风把娘娘吹来了。” “娘娘，您这是找人？” “娘娘放心，只是例行问话，问完就好了。” 不多时，裴谨言就见亲人们从里走出来，是祖母马氏和母亲唐氏，她们的发髻、衣衫都很整齐，穿着一品诰命服，脸色也没什么不好。 “臣妇参见娘娘，恭贺娘娘新年安康。” “快请起。祖母和母亲可受苦了？”裴谨言扶起她们二人。 “哪里，谁敢让我这老婆子受苦，我非打得他脑壳开花不可。”马氏露出笑容，安慰裴谨言。 “这冰天雪地的，你挺着肚子跑这么远？”唐氏看着裴谨言凸出的肚子，又看看隆氏，叹气道：“你也是，双身子的人了，跑来凑什么热闹？一点小事罢了。况且你们祖父和父亲都在清凉殿，咱们不会有事的。” 此刻，小山子来了，躬身道：“来人，送几位主子去承乾宫，好好伺候着，不得有闪失。” 小山子作为清凉殿的副总管太监，有时高来福分身乏术，他就会代为传达口谕。 掖庭的人带着谄媚的笑送走了这几位夫人，直到她们背影消失才回去继续审讯。 对谁用刑都不敢拿对这几位用刑，毕竟刚才平郡太妃、福晴县主都来看过了，还询问了一番。高来福也说过皇上口谕对裴府、马府的人要礼遇、不可用刑。 消息很快传到凤藻宫，皇后接受完朝贺就回来了，宫人已将大皇子接到凤藻宫的偏殿安置。 还好，大皇子的毒是轻微的，已经解了，除去咳嗽一直断断续续，其它便没什么了。 “母后不必担心，我这不好好的么？弄得兴师动众，不要责备我的宫人，他们一直小心尽心服侍我。”大皇子替自己身边的人求情，他一直备受这些嬷嬷、太监和宫女的尽心伺候。尽管他从小也讨厌宫中的纷争，但伺候他的人，他也当做自己人看待。 皇后点头，“你放心，你身边的人没有问题，是有人暗中下手。你睡一会儿，母后自有安排。” 大皇子还想说什么，却不停咳嗽起来。 皇后喊道：“冰糖炖雪梨呢？还有枇杷润肺膏，都拿来。”随即抚着大皇子的背。 裴谨言带着家人回到承乾殿，这才情绪缓和了不少，不多时，皇上也来了，见裴谨言脸上有了笑容，他也放心。 “等会儿都去清凉殿用午膳，你祖父和父亲在等着呢。”皇上在她耳边轻声道。 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大年初一朝贺完，该走的都已经走了，但皇上留下她的家人，让他们一家团聚已是破例。后宫之中，如今就只有裴谨言有这殊荣，前世，她也没在大年初一就跟家人们在清凉殿中团聚用膳。 “谢皇上。”裴谨言想问银霜炭那事进展到底如何了，但她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可能是心有灵犀，皇上笑道：“今天大年初一不必说那些，等亲戚们走了再说，朕自有定夺。” 掖庭一夜的审讯，结果已经差不多了。 裴阁老见皇上还跟裴谨言耳边轻语，料想孙女如今过得不错，心中也放心。 裴青云没有乱看，只是中规中矩坐着，他的腿不好，但每天依然上下朝，该行礼时就行礼。 这位坡脚侯爷虽然看着冷漠，但是个外冷内热的硬汉，不然也不会令西疆百姓称颂了。 皇上在清凉殿安排的大年初一的午膳，除了裴谨言的父母亲、祖父母和哥嫂，还有老平郡王夫妇、福晴县主夫妇。 裴谨言的哥哥裴慎行虽获得了武探花的功名，但尚未有官职，竟也能留在清凉殿用膳，足见裴谨言的恩宠极盛。 他们一家人在清凉殿迟迟未出，还被留着用午膳。这消息很快就被皇后派去在清凉殿附近窥探的人知道。 皇后在凤藻宫不免又大发雷霆，她面前也有一桌大年初一的午膳席面，二十五道菜，每道都精致考究，但她吃不下去。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还请外戚们用午膳？安慰她们刚受了掖庭的惊吓？” 程嬷嬷劝道：“娘娘，承昭媛有孕，皇上应该是为她的肚子考虑。” “他考虑过我的颜面么？皇后家人进宫，皇上才会陪着用膳。”皇后突然冷笑一声，“罢了，我也猜到会这样轻轻放过。掖庭可有消息？” 程嬷嬷点头，“往常，掖庭的人口风紧，高来福也不搭理咱们，可今天奇了，高来福特意跟老奴说，审讯有结果了，是徐婕妤指使。” “她？她都去冷宫了，怎么办到的？” “娘娘您忘了？徐婕妤虽去冷宫，但还有人伺候的，她的东西也全都带过去了，而且皇上还让她享有婕妤的一切待遇。” “徐佩芳这贱人还真是会恶心人，难为她想出这么一条妙计来。”皇后冷冷道：“既如此，本宫亲自去送她上路。” 午膳过后，裴阁老就带着家眷们告辞了，皇上隆恩，但他们裴家不能不知分寸。 裴谨言虽然不舍，但心里高兴，皇上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平郡太妃留下了一个嬷嬷，名唤若竹，是位膳食经验非常丰富的嬷嬷，说是照顾裴谨言一段时日，等她生产完了再回平郡王府邸。 皇上微笑颔首，同意了。因老平郡王和平郡太妃还没走，所以皇上留在清凉殿，裴谨言则是回承乾宫换了身衣裳。 “主子，打听到了，是徐婕妤。”小顺子已问过师傅高来福。 “她这样应该是因为知道了长公主已死的事，所以干脆疯狂报复。可她想不出这么好的计策，应该有人指点她。”裴谨言知道外头的消息，若是没有人传递，冷宫的人是很难知道的。但徐婕妤身边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宫人，听说了什么就完全说得通，“去打听一下，徐婕妤在冷宫里都见过谁。” 第120章 木良人 待老平郡王和平郡太妃走后，皇上就到了承乾宫，他要陪裴谨言饭后消食散步。 午后阳光温暖，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俩人一起慢悠悠走在承乾宫前院宫道上。承乾宫和清凉殿后门有一段宽敞宫道，旁边还有一片墨竹林，很是好看，常年都郁郁葱葱。 “皇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行，就是徐佩芳，她知道了长公主已逝，所以怨恨朕。” “皇上信这个结果么？她虽然一向跋扈惯了，但她想不出这样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言儿，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必忧思这些事，朕会处理妥当。”皇上亲了亲她的侧脸，“朕不愿你为了这些事情影响心绪。朕要你一直都好好的。” “好，嫔妾谢皇上。” “明日朕就大封六宫，你有孕就不必去交泰殿前殿参加册封仪式了。”皇上已将晋位圣旨都拟好。 “多谢皇上体恤。”她侧头看着皇上，他昨夜一夜未眠，眼下还有浅浅的青色，但精神不错，容貌也依旧俊朗无双。 “您要不要睡一会儿，眼睛下头都青了。”她抚上他的眼皮。 “你若是歇息，朕也陪着你歇息，你想继续走动，朕就陪你走动。”皇上始终记得太医的话，孕妇要心绪愉快要多走动利于生产。他并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嫔妾要回去睡一会儿。” 于是皇上就扶着她往主殿走去，还叮嘱她，“每天都要走两次，等到月份大了，一天要走三次，多走些利于生产。” 此时，高来福急匆匆来禀，“皇上，冷宫传来消息，徐更衣不行了。之前，皇后娘娘去看过她。” 皇上拧眉，定是皇后怒火中烧对徐佩芳出手了。 “皇上，嫔妾也想过去看看。”裴谨言想听听徐佩芳死前有什么要说的。 “那你站在门外别出声。” “好。” 俩人一起坐着轿辇去冷宫，守门太监心道大年初一就是不一样，皇后来过，皇上和承昭媛娘娘这会儿也来了。 徐佩芳奄奄一息，她躺在床上，两个贴身的侍女已经替她穿戴整齐。 见皇上来，这两个婢女也没有请安，因为等徐更衣咽气，她们也会自尽，若是落到别人手里跟了新主子，也未必有好日子。至于之前伺候徐更衣的徐嬷嬷早已自尽。 “表哥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想问问，若我不是你表妹，不是长公主大驸马的女儿，进宫后会有恩宠么？” 皇上沉默了一阵，终究不想骗她，“朕不知道。”裴谨言轻轻进门却站在门口，徐佩芳这个角度看不见她。 “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实我也后悔，下辈子不会进宫了。表哥，谢谢你一直包容我。我其实也害过几个人。但我不后悔，因为我讨厌你跟别的女人欢好。” “佩芳，朕问你，谁告诉你长公主殁了的消息？” “我的宫女无意间听到的。其实我也知道我母亲活不了多久。我母亲确实是个有野心的长公主，她曾经想做镇国大长公主，可表哥您一直拖着没有册封她为大长公主。”徐佩芳说完凄然一笑。 “我最遗憾的是当初进宫怀的第一胎落了，是皇后害的。所以我记恨到现在。这次的事，我一点不遗憾，又能让皇后着急，又顺便整整裴谨言。”徐佩芳继续叙述。 “你想不出这样一石二鸟的计策，谁提点你的？” “表哥，你这么聪明，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累了，先走一步。”徐佩芳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的两个宫女就哭起来，随后各自拿出一两碎金，吞金自尽而亡。 高来福还以为她们要做什么，过去挡着皇上，小山子过去探了她们的鼻息，“禀皇上，这两个宫女也去了。” 皇后娘娘给徐佩芳灌的是毒药，徐佩芳一直撑着，就为了见皇上一面。 “处理了。”皇上没有多逗留，怕这些血腥场面让裴谨言不舒服，立即牵着裴谨言的手走出去。 “刚才吓到了没？” “没有。嫔妾只是唏嘘。皇上，若是有一天皇上不喜欢嫔妾了，也要相信嫔妾，可以么？” “胡说，朕怎么会不喜欢你。”他抱住她，尽量不挤着她的肚子。 “万一嫔妾以后也恃宠而骄了呢？万一以后嫔妾也吃醋做错事呢？”裴谨言望着他，深情而温柔的眼神，令他心底的防线坍塌，其实早已坍塌。 “朕许你恃宠而骄，你也要一直喜欢朕。”皇上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好。”她乖巧应了，笑容宛如冬日暖阳。 高来福等人小心跟在两位主子身后，保持一段距离，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开始过起民间小夫妻的日子了，从早到晚，除了上朝、清凉殿办政务的时辰，皇上都要陪着承昭媛娘娘。 晚膳，皇上陪着裴谨言一起用，平郡太妃留下的若竹嬷嬷守在门口，她体型偏胖，看着膀大腰圈，笑的时候很慈祥，不笑的时候很严肃，看着不好惹。 送入裴谨言口中的膳食，若竹嬷嬷都用自己带进宫的小银针一一试过。 申公公试菜过后就退下了，跟若竹嬷嬷一样在门口。如今伺候的人多了，门口还有高来福、魏紫、姚黄、小山子等人。这承乾宫远远看去就气势不一般。 吃完晚膳没多久，小顺子才进去上了茶。 高来福在门口禀道：“禀皇上，焦勋来了，正在清凉殿等您。” 裴谨言知道这个焦勋是暗卫首领，查过很多人很多事，动作算是迅速的，是个能人，也不参与朝廷党争，前世，自己的祖父跟这焦勋也没说过话，顶多是点头之交。 皇上带着清凉殿伺候的一群人走后，小顺子就进去禀事。 “主子，奴才问过看守冷宫的四个太监，说徐更衣进去之后，派两个贴身宫女出去打探消息，也有其她主子去冷宫探望徐更衣，不多，就路充依、木良人两人先后去过。路充仪大吵一架还打了徐更衣，木良人只是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姚黄不解，“这路充依干嘛去吵架？” “她小产的事兴许跟徐佩芳有关，所以解惑骂架去了。” “这个木良人怎么回事？”魏紫知道木良人就是原来的木美人，被皇后娘娘降位。 裴谨言笑道：“倒是把木良人给忘记了，当初她也是从宫女慢慢晋升到美人位的。跟平昭仪、昔日的兰妃是同种性格的人。” “木良人也是东宫老人，原先是皇后娘娘送给皇上的宫女。”小顺子知道这事，听师傅说过，宫中好几个资历很深的小主，不可明面上得罪。 裴谨言肃容道：“把晚风叫来，我有事吩咐。” 第121章 缘由 芸豆赶紧将晚风叫来。 “奴婢见过主子，主子新年安康。” “晚风，玉漱宫的修竹轩有个木良人，此人，不能留着她了。本想把她解决了，但我有孕期间不太想杀生，你有什么法子就用上。” “奴婢明白主子的意思。有。” “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在哪儿，先注意自身安全，其它都是其次。” “是，主子。”晚风说完就麻溜出去了，皇上随时会来这儿，她还是少出现在主殿比较好。 当夜，晚风就潜入玉漱宫修竹轩，想给那位木良人小主下些药，让她缠绵病榻，然后数月后安静与世长辞，不曾想，还未下手，就有大批太监和御林军来了。 晚风赶紧跳到院落围墙之上匍匐在上，是熟人小山子领头的，她不想让对方看见，毕竟自己身穿夜行衣，隐藏于阴暗中。 冬季的夜，寒风呼啸，只听得小山子说什么时疫之类的，就把这修竹轩封了，御林军居然把守在门口，防止里头的宫人逃出来。 看了一会儿，晚风就趁着夜色逃跑，回到承乾宫，这会儿皇上已经到了承乾宫，她不能进去禀报，只能等到次日再看情况。如今过年，朝廷休沐七日，初一到初七，皇上都不上朝，除非有朝臣有要事单独觐见，皇上才会去清凉殿。 安静萧瑟的一夜过去，又下了一场小雪，裴谨言今日起晚了，皇上去了慈宁宫看望东太后娘娘并陪伴东太后娘娘用早膳。 “外头又下过雪了。” “是的，主子，不过是场小雪。皇上临走前特意说了，若是主子要出去赏雪，必须让宫人打扫干净宫道，您才能走出去。不然，奴婢们都要挨罚。”魏紫笑着搀扶裴谨言起床，替她梳头。 “主子，今天外面的夹袄就穿这件新的？”姚黄选了一件鹅黄色缎面夹袄，很新嫩的颜色，“主子皮肤白，穿这种颜色很合适。” 裴谨言洗漱完之后，若竹嬷嬷就传了一桌丰盛的早膳席面，笑道：“娘娘，皇上去慈宁宫用早膳，特意嘱咐您要多吃些。” “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每道点心尝几口罢了。”裴谨言夹了一个鲜肉小包到碗里，又夹了一个三鲜蒸饺，夸赞道：“味道都挺不错的，膳房有心了。” 这些都是昨天，膳房来人询问，裴谨言自己点的，也替皇上点了几道，结果皇上不在这儿吃。 “主子，晚风来回话。”魏紫禀道。 “宣她来。” “奴婢见过主子。”晚风一眼瞥见若竹嬷嬷，这也是个老熟人，若竹嬷嬷很年轻的时候就是平郡太妃的贴身丫头，如今已是有品阶的老嬷嬷了。 若竹嬷嬷向晚风微笑了一下，原先这女暗卫差点就去平郡太妃身边了。 “免礼，说。”裴谨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启禀主子，昨晚没能成事，因为奴婢刚要下手，突然发现清凉殿的小山子带着一群太监和御林军去了木良人的住处，将木良人所居的修竹轩封了。” “他们没发现你？” “没有。奴婢一见一群人漏夜前来，赶紧就溜出去。” “无事了。你继续盯着平昭仪，有事再报我。”裴谨言想了一下，想必皇上也已快速得到消息了，知道是木良人指使的徐佩芳。 小顺子一早去了高来福那里，询问消息，然后就回来禀报给裴谨言。 “主子，昨夜木良人的住处被封了，对外说是染了时疫，实际已经将木良人赐死。” “这么快？”裴谨言有些诧异，还以为皇上会再等一阵子。 姚黄很感兴趣，“这木良人是怎么背后操纵这些事的？那个徐佩芳之前那么跋扈，竟也会听她的？” 小顺子点头道：“可别小看这些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宫女太监，有些也是拉帮结派的，或者暗中有勾连，关系好的，银子送够了，就愿意为其她人卖命。至于徐更衣，之前确实出身高了不起，一旦家族败了，真是狗都嫌。她一听，既可以报复皇后又可以陷害娘娘，当然愿意照办，哪怕恶心一下大家也好。” 魏紫问道：“木良人怎么说服内务府的太监帮她出手，在银霜炭上下毒？” “木良人的贴身宫女芍药的对食就是内务府一个经手这些庶务的太监，小翔子。还有一个庶务司的专门选出各宫需要用到的银霜炭，叫小云子，他们二人被带走后，来不及自尽，只能全部招供，这才把木良人供出来。小山子昨夜亲自去了修竹轩，对着木良人又审问了一遍。”小顺子说得很清楚。 姚黄点头道：“这木良人当初还是木美人的时候，在东太后寿辰上故意陷害主子，如今算是遭报应了。她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即使徐更衣没供出她来，谁去过冷宫，皇上一查就能知道。” 裴谨言听后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这木良人之前是皇后娘娘的人，因在东太后寿辰宴上搞事，被皇后降位处罚，原来沉寂了一段日子，如今竟又做出这样的祸事。这回，皇后娘娘算是被反噬了。 魏紫感叹了一句，“这样的人太可怕，就算皇后娘娘降了木良人的位份，终究还是提携过她的，这次为了陷害主子您，差点把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也害了。” “小顺子，那木良人身边的宫人们如何了？” “回主子，木良人身边的一等二等宫女和首领太监全部被毒死了，而且尸体都弄出去了。昨夜，小山子他们忙了一夜。如今修竹轩里的只有一些洒扫宫女和太监，没几个人了。” 目前，在外人看来，以为木良人仍旧活着，只不过因为染病被封。只等时机一到，高来福就会宣布木良人的死讯。谁都不会知道木良人的真正死因，深宫就是这样，稍有不慎落得满盘皆输，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最聪明，总有意想不到的插曲。 早膳席面撤下去之后，若竹嬷嬷就替裴谨言按摩肩膀，“主子，这样按按可以让您更加舒服些。若是痛了就告诉老奴，老奴下手轻些。” “多谢若竹嬷嬷。” 年初二，宫里的主子们是不可能出宫走亲戚的，所以贤妃带着大公主来串门了。 “见过裴娘娘，祝裴娘娘新年安康，越来越美，生个胖弟弟，其实我喜欢可爱的妹妹。”大公主今日穿着喜气的大红色袄子，漂亮极了。 “好，我也祝你新年安康。红包拿去。”裴谨言拿出一个红色缎面荷包递给她。 大公主开心地收下了，坐到一边开开心心吃点心。 贤妃也开心坐下，“我瞅着，你肚子好像又大了些。五月底就该生了，这时候你要多小心，别总是出去走，天寒地冻又结冰。你知道洛嫔、嫦嫔？她们先前都怀过，而且，都是冬天滑胎的。” “怎么会？” 第122章 探病 “有人暗害呗。”贤妃拿起桌上的桔子开始剥皮，“宫里头看着繁花锦簇，什么吃的用的都是好的，连糊窗的纱都是好的。可有些害人的玩意儿还真是层出不穷。冬天，一不小心就滑胎，因为可以下手的地方太多了。” “洛嫔和嫦嫔是怎么滑胎的？” “一个是因为出去赏梅花，身边都安排的好好的，宫道上也扫干净了，防滑的雪屐也穿好了，结果搀扶她的两个宫女摔倒了，顺势带倒她，洛嫔就小产了；至于嫦嫔，她小产是在八月了，挺惨的，据说查出来她经常使用的头油里参杂了不少伤胎的玩意儿。”贤妃回忆起来，有些唏嘘，“她们俩之后再无身孕了，有人说是皇后，我倒不觉得，其她人眼红有孕的人也会出手的。” 裴谨言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多谢贤妃姐姐关心。” “昨天差点以为皇后要把你怎么样。我之前就在想，大皇子的事不知哪个倒霉的要背锅，不曾想，皇后诬陷上你了。还好，最后揪出来是徐佩芳。”贤妃听到消息后想来帮忙的，转念一想皇上在此，她不必来。 “可我觉得徐佩芳这个人又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她确实也不是个好人，但她没那么聪明。”贤妃又补充了一句。 “是木良人。”裴谨言轻声道。 “哦？我就知道，肯定还有暗中出手的。那个木良人原先看着是个老实人，宫女出身，跟平昭仪同样的性子。” 随后，裴谨言就告诉她前因后果。 贤妃听后摇头，“有时候，不争也得争，别人把你逼到这个份上了。” 大公主和大皇子同岁，都是八岁，过了年算是九岁，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时常听母妃教导，所以对这些事也明白些。 这会儿听后也叹息，同时又佩服这些女人的智慧，有的坏事，她们不会亲手去做，在旁边说一两句风凉话或者无意中泄露一条什么线索给别人，自然有那耳根软心思重的听进去，然后想办法去做。 “母妃，这次的事，大皇兄遭罪了，我可以去看看他么？”大公主虽然不喜欢二公主和皇后，但她觉得大皇兄是个不错的人。 贤妃愣了一下，随后摇头，“现在不能去。皇后看得很紧，你去了倒没什么，我就怕到时候皇后发疯，说咱们带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大皇子病情加重了。” 这种顾虑还是要有的，谁都知道大皇子是嫡长子，尽管身子不好，寿命有限，但他若是哪一天不行了，谁也不知，万一皇后想把这事赖在别人身上，那就是谁碰上谁倒霉。 贤妃一直觉得大皇子的寿命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大公主有些失望，“其实我觉得大皇兄挺好的。他从来没对我冷嘲热讽过，有时候在上书房遇到了，咱们还会一起讨论吃的，玩的。” “你就带她去，若是皇后不肯让你们见，你再回来便是。” “你不明白，皇后那人，我不得不防。”贤妃倒不是讨厌大皇子，但皇后此人，贤妃是极度讨厌的，她的杀姐仇人。 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以为大公主的生母怀的也是男胎，怕大公主的生母率先生下儿子，下了手，大公主的生母难产而亡。这事，皇后是主谋，死去的兰妃是帮凶。但是基于种种原因，她们都没得到报应，目前，只有兰妃死了。所以贤妃心里恨，有时候还要嘲讽皇上。 “我跟你们一起去，咱们当面碰上，她也不敢如何。而且她才冤枉了我，我跟你们一起去，她不敢做什么手脚。”裴谨言也想去看看大皇子到底如何了。 贤妃点头道：“好，咱仨一起去。你大着肚子，她反而要离你远一些。” 皇后正在凤藻宫和二公主开心玩闹，程嬷嬷禀道：“娘娘，贤妃、承昭媛和大公主一起来了，说是探望病中的大皇子。” 听到此三人来了，皇后的面色就变了。 二公主撇嘴，“怎么大姐又来了？她在上书房总是跟大哥一处说话，大哥还觉得她人不错，让我多跟她亲近。我这样的嫡公主才不屑跟她们一伙呢。” 她既看不上大公主，也看不上三公主和其他弟弟，觉得他们都是庶出，都是来跟她抢父皇的宠爱的。尤其这个承昭媛还是大肚子，以后可能又要来个弟弟或者妹妹，想起来就觉得膈应。 皇后叹了口气，“也罢，请她们进来。昨天的事，本宫也要表个态。” “臣妾\/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新年安康。”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 她们仨行了礼，尤其裴谨言并没有因为怀孕就行礼敷衍，反而是很郑重的。 皇后看得心中舒适，纵然你再怎么得宠，还不是得向本宫低头。 “免礼。你们三个有心了，只是恒儿他还没醒，昨天虽然解毒了，但太医说要静养。”皇后已经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笑容。 裴谨言还记得她昨天疯妇一般闯进承乾宫撒泼的模样，皇后变起脸来还真快。 大公主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不能见，随即拿出一个荷包，“母后，这里头是儿臣求的平安符，求母后转交给皇兄。” “好，你有心了。”皇后笑了笑。 程嬷嬷接过这个荷包。二公主在一旁给两位庶母行礼，接着就道：“母后，我还有功课要做，先走了。” 待她走后，贤妃就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教导有方，不像臣妾的大公主，整天就知道玩。想必二公主以后必定是个才女。” 贤妃当然不是夸赞二公主，她就是看不惯二公主那样。 皇后淡淡笑了，“哪有，她八成也是回去玩。哦对了，承昭媛，昨天的事，你别放心里，本宫就是急性子。早知是徐佩芳搞鬼，怎么也不会去训斥你的。” 就驴下坡，裴谨言笑道：“嫔妾理解娘娘。” 贤妃坐不下去了，立即起身，“大公主也该回去做功课了，臣妾告辞。” 皇后笑着点头，“下次再来坐坐，大家都是姐妹。” 她们三个走了之后，程嬷嬷问道：“娘娘，为何承昭媛和贤妃突然来了？” “兴许就是看看大皇子到底病情如何，或者她们觉得本宫是在小题大做。这件事可惜了，就算本宫差点被当枪使，但裴谨言的胎依旧好好的。若是让她落得个惊惧伤胎的下场也是好的。”皇后昨夜已经想明白了，这计策确实好，但没有伤到裴谨言的胎，错过一个大好时机。 “承昭媛这才五个月，还有好几个月，指不定其她人也会下手，再不济，产婆子若是用得巧，也会有一尸两命的事发生。” “谁说不是呢？咱就坐山观虎斗。”皇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123章 晋位承妃 裴谨言和贤妃慢慢走在宫道上，途经御花园，因是大年初二，不少妃嫔们都结伴三三两两出来了，有的逛御花园，有的则是去了梅园。 此时，平昭仪就带着一蹦一跳的二皇子去梅园，这母子二人的背影正巧被贤妃她们看见。 对于平昭仪，贤妃是不喜的，之前她就觉得平昭仪此人，有话不直接说，常常就是藏着一半，要么就是微笑不说话，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果然，这平昭仪暗中就是跟西太后一头的，虽然表面上，平昭仪不是经常去探望西太后，但据说总是送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给西太后表孝心。 裴谨言挺着肚子在这边和贤妃散步，其她宫妃路过也会给她俩请安，很多人今天都兴高采烈，已经上妆完毕。下午就是册封大礼，用完午膳，大家都会去交泰殿参加册封仪式，晋位就相当于受到的待遇不一样了，宫中的日子确实难熬，可位份低的日子最难过，就连想吃几道好菜，都要自己掏银子。 裴谨言突然想起皇上跟自己说过，早就想封妃了，只是怕其她人怨言颇多，所以干脆一起册封。 “下午你就别去了，人多的地方，你又挺着肚子。”贤妃嘱咐她。 “嗯，我知道。” 这次大封六宫里头，有几位是没有被册封的，贤妃已是贤、德、淑妃三位之一，再上去就是贵妃了，所以没接到通知。 平昭仪也没接到通知，她心里有些恐慌，但脸上还是带着喜悦的笑容。九嫔的位置里还有一个总是躲在自己宫中吃斋念佛的常修容，她也没有被晋封。 不过，没被册封的大家都没有讨论，能被皇上想起晋位就是好事，谁得没事去打听别人，万一惹了皇上不高兴，还不是自己倒霉。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贤妃带着大公主回延禧宫去，皇上照例在承乾宫用午膳。 今日的菜式仍旧二十五道，跟昨天的没有重复，大多数都是鸡鸭鱼肉，虽其中有两道色香味俱佳的海鲜，皇上没有让裴谨言多吃。 “皇上，下午您要去交泰殿看一看么？” “朕不必去。听说你上午去了凤藻宫？” “嗯，嫔妾本想去探望一下大皇子。” “大皇子已经无事了，就是冷天咳疾的老毛病。朕早上已去看过。”皇上给她夹了一筷子油焖冬笋，又夹了一筷子小炒鸭脯，“你不必去那边，朕怕你过了病气。” “好。”她乖巧点头。 还有一个原因，皇上没说，因为皇上也知道皇后戏多，到时候再说裴谨言或者贤妃、大公主暗中做了手脚害大皇子，这又是一笔说不清的烂账，干脆别去搭理凤藻宫。 下午，交泰殿聚满了前来参加册封典礼的娘娘、小主，大家都意气风发，皇后则是一脸假笑，反正再怎么晋升，都不会马上到高位嫔妃的。 裴谨言没去，所以她的圣旨被送到承乾宫，本要下跪接旨，皇上就在她身侧，所以小山子根本没读圣旨，双手呈上。 裴谨言打开一看，都是赞美之言，随后目光落在承妃二字上，她现在是承妃娘娘了。 “奴婢\/奴才恭祝承妃娘娘新年安康，万福金安。”此时，所有宫人像是提前说好一般都跪下说贺词。 “起，今天都有赏，每人二两银子。” “谢娘娘。”这声音比刚才更大，就连经过承乾宫的其他宫人都听见了。 大家也不免议论纷纷。 “听说承昭媛晋升为妃了，刚才御膳房的人说的。” “可不是么，承乾宫当差的，除夕前发了一次赏钱，今天又要发一次。真羡慕。” “怪不得很多人想去承乾宫当差，死命巴结高公公、小顺子呢。” 交泰殿的册封仪式结束后，丽妃也心情大好，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被册封，不曾想，竟被封为淑妃，从前她看见贤妃要行半礼，如今她和贤妃平级了。 丽淑妃刚回到宫中，笑容还未收起，高来福就来了。 “奴才恭祝娘娘高升，皇上有几句话要交待。” “高公公但说无妨。”丽淑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有不好的预感。 “皇上说，娘娘虽晋升了，不是因为娘娘本人，而是三皇子年幼的缘故，皇上希望娘娘不要忘记自己做过的事，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这宫里没有皇上不知道的事。”高来福说完就躬身退出去了。 丽淑妃一整天的大好心情又没有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未曾出手干过什么了，看来皇上盯得还挺紧的。 不过，能晋位是好事，她安慰自己，只需要把三皇子教好，以后就有无穷的机会，拼宠爱是没用了，还可以拼儿子。 思及此，丽淑妃就叫来三皇子，教他开始认字，读三字经。三皇子过了年就四岁，到了春天就要开蒙，现在就早些教他认字也是好的。 三皇子苦着一张脸，开始认字，他不懂，别人都在玩，他为何要开始学习。 此次晋位，原来的曹婕妤晋位成曹嫔，章美人成了章婕妤，许傛华成了许贵仪，路充依成了路傛华。 王才人、刘才人都成了美人。原来名不见经传的赵才人也成了赵美人。 洛嫔成了洛昭媛，嫦嫔成了嫦充媛，她俩都到了九嫔之一的位置。 皇后回到凤藻宫之后就冷笑连连，“皇上为了册封承妃，真是煞费苦心，连其她不相干的人也封了。其实裴谨言一怀孕，皇上就想册封了，东太后阻了，说是还未有孕，晋升如此之快，难免遭人诟病。” 原先皇后是想借着裴谨言，将先前兰妃、丽妃、德妃等人的气焰压一压，这回发现，裴谨言也是不容小觑不能控制的，反而最怕裴谨言得势一度威胁到自己的后位。 嫦嫔如今成了嫦充媛，心情大好，回到宫中也给宫人们额外发了一份月例银子。 银杏已被她从庶务司调任自己这云山居来伺候。 嫦充媛遣散了宫人，只留一个银杏在跟前问话，“刘才人当初真是用了这副坐胎药有孕的？” 银杏点头，“千真万确。这药是外头的独门秘方，当初刘才人带进宫的。不过，这方子药性强，用了之后，恐怕以后都娘娘您真的要用？” 嫦充媛冷笑一声，“自从腊月开始，东太后病了之后，皇上就独宠承妃了，咱们这些后宫女人还有什么盼头？好在之前两月，我也侍寝过两回，但愿能成。” 她握着秘方，眼中有一丝希望还有一些野心。 银杏没有说话，她还记得那个到刘才人身边没多久就被打死的小金，她希望自己能活着，所以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新主子未必就比旧主子好。何况她的旧主子刘才人目前还活着。 第124章 好事 二皇子在梅园玩累了，就跟着平昭仪回到咸福宫，又是洗手又是吃点心，吃完就乖巧去做功课了，习字、背诗都很自觉。 看着儿子在小书房里认真的莫言，平昭仪很是欣慰。原本因没被册封而阴郁的心情，立即就好了。 宫女小邹笑道：“二皇子真是懂事，娘娘以后都不必愁了。” 平昭仪在主位坐下，拿着茶碗喝了一口，“之前向曹艳仪下手，她小产了，如今倒是好运，接二连三晋位成了曹嫔。可惜呀，皇上独宠承妃，这些人是再没机会了。这对本宫来说也是好事，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顶多就是承妃的孩子。不过嘛，还有十几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小邹替平昭仪捏肩，“可不是么，等到大皇子一死，咱们二皇子就是长子。到时候也没有嫡子，长子就是最有机会的。” “之前，是本宫没算计周全，那些怀公主的，本宫根本不必去插手。一旦被皇上抓住，反而倒霉的是本宫。怀男胎的，才值得本宫花精力去除。可惜，太医院这地方，本宫想插手太难了。”平昭仪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 “娘娘，奴婢的老乡在太医院专事端茶倒水，不过，这事确实难打听。奴婢问过，她说，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讳莫如深，皇上交待过，有孕嫔妃的脉案，除了负责的太医，其他人不得过问。” “你那个老乡识字么？”平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从小进宫，曾是福华公主的书房侍女，认得几个字。” “真是天助我也，你若能拉拢这个老乡，再好不过了。”平昭仪握住小邹的手。 小邹有些为难，“奴婢当然会为娘娘、为二皇子争取最大的利益好处。只是这位老乡说，她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多少钱都不愿意干。” 这位在太医院专事端茶倒水的宫女，名唤棋儿，早些年服侍福华公主，福华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六妹，已经将嫁出去好几年了。 一般服侍过公主的宫女，要么算作公主陪嫁一起出宫去继续伺候公主，没被选上的在宫中也会得到较好的差事。 因此，棋儿很珍惜这份差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很温和儒雅，没有难伺候的。不会像后宫主子们那么多事，若是碰到脾气不好的，会磋磨宫人的，会很不幸。 平昭仪蹙眉想了一会儿，“那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在宫外有牵挂的亲戚或者难办的事？” 小邹摇头，“主子，这个棋儿很有主见，她是孤儿，从小进宫跟在嬷嬷身边，规矩极好，后来被选去福华公主身边伺候。奴婢估计她是攒够私房银子就想出宫的。也没听说她跟哪个太监对食，她肯定是想着，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就能嫁人的。” 平昭仪笑道：“找个机会，你让她到本宫这里来，本宫跟她聊聊。” “好，奴婢尽量为娘娘办妥此事。” 原本因除夕夜大肆搜宫，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大年初二，大多数人又得了晋封，过年的喜庆氛围又回来了。 皇上这几日一直往返于清凉殿和承乾宫，每天不是陪着裴谨言用膳，就是陪着东太后用膳，他觉得这小日子过得也挺不错，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只有一位正妻的大臣，日子是如何过的，照样充实甜蜜，不存在什么无聊厌倦一说。 但是，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东太后娘娘不拿独宠说事，皇上做了瞒天过海的二手准备。 初五这天，大皇子总算是病好了些，咳嗽不那么厉害了，他派人跟皇上说，想念父皇。 其实皇上明白，大皇子是怕父皇厌弃了母后，所以想缓和一下大人们之间的关系，嫡长子的面子，皇上是乐意给的。 凤藻宫的午膳也很丰盛，一个大圆桌都摆满了，申公公跟着皇上一起去了凤藻宫，一一试菜，试完才退下。 大皇子、二公主都坐在桌前，二公主最喜欢这样的氛围，只有父皇、母后和兄长，没有其她闲杂人等。 皇后见皇上终于来凤藻宫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前几日她去大闹承乾宫，皇上心里肯定是厌恶极了的。 待午膳用完，皇上还跟大皇子一起下棋了，之后大皇子就回偏殿去喝药午睡了。 “朕走了，改日再来。”皇上本就是来看看孩子的，大皇子好转，他也放心了，二公主看着也活泼有礼，那就可以了，至于皇后，他没兴趣多聊。 “皇上。”皇后突然喊住他。 “怎么了？” “皇上，臣妾自知无能，将后宫管得一团乱。可是臣妾真心希望皇上好。臣妾真的再也没动过伤害皇嗣的念头了。” “你能想明白，那最好。无论是谁的孩子，都要喊你一声母后。” “臣妾明白。那个，西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孙四小姐，您看？总不能一直叫她当宫女？她虽是孙家庶女，好歹也是郡侯的千金。”皇后踌躇再三，终于说了此事。 西太后娘娘的面子，不能不给，若是以后她回宫，发现娘家侄女在做皇后的宫女，指不定还要嘲讽两句皇后。再说，皇后也想得明白，以后若是东太后薨了，那么西太后就是唯一的太后，少不得要巴结一下，所以，她就顺水推舟抬举一下这个孙四小姐。 电光火石之间，皇上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淡淡的笑意，“既如此，朕就收下。今晚叫她侍寝。先给个淑女的位份。”说完就大步流星离开。高来福等人赶紧跟上。 原本敬事房都将近一个月没再弄绿头牌了，这回被通知又准备上了。不多时，消息就传遍了后宫，简直就是平地炸锅，春日惊雷，各种传言都有。 承乾宫自然也知道了消息，姚黄刚准备告诉主子，魏紫就拦住她了，“你想让主子不安心么？这是什么大事？眼下主子安全养胎要紧。你觉得皇上真看得上那个什么孙四小姐？” 姚黄诧异看着她，“可是宫里头都知道了啊。咱们应该告诉主子。” “皇上才去凤藻宫用午膳，这消息下午就传出来了，可见凤藻宫放消息的速度挺快。”魏紫压低声音道：“你忘了？皇上之前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夜里就来的。咱们娘娘就是独宠了。稳住。” 小顺子、小盖子也是消息灵通的，他们去膳房拿点心的时候，正听见别人聊这事，他们都当不知道。 再说孙淑女，被通知今夜侍寝，激动得赶紧沐浴、打扮，好像宠妃的好事马上就要轮到她了，晚膳也没用，早已穿戴好。等到春恩车将她接去清凉殿，她就被带进北次间，这里跟主殿的东次间、西次间可差远了，有些冷清幽暗，和她想象中的似乎不一样。 第125章 特别 孙淑女在北次间里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傻傻听嬷嬷的嘱咐，必须要给皇上留下一个特别的印象，侍寝嬷嬷说的规矩，例如不能触碰皇上，不能乱说话这些，孙淑女觉得非常滑稽可笑。 难道皇上是木头人么？皇上也是有血有肉的，而且还有个宠妃，说明皇上是可以触碰的，好说话的，不过就是要用些技巧。再说，孙淑女有办法获得皇上的怜惜，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要用自己的活泼、热情打动皇上。 肯定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在皇上面前那么热烈主动过，她要表现得完全不一样，独树一帜。 室内只点了两盏烛台，她到镜子前照了照，不是太亮的烛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虽然已经等了很久，但她知道今夜一定要成事，自己才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此时，门开了，孙淑女兴奋得不行，门外一只脚刚踏进来，孙淑女就跑过去抱住，嘴里娇滴滴喊着，“皇上~”尾音还故意拖长了些。 哪知怀里这人也叫起来，“啊！这，这。皇上饶命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先进来的是高来福，他觉得西次间太暗，还准备点两个烛台，他身后才是皇上。 此时，皇上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小山子更是低着头，双肩抖动，他正闷头笑呢，高公公确实受了惊吓，谁能想到大内总管也有这么惊恐的一天。 高来福虽是个阉人，但他也知道与妃嫔保持距离，他也从未对什么漂亮宫女产生过兴趣，这个孙淑女真是要命啊，也不看脸冲过来就抱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高来福，看来你挺有艳福的。”皇上笑着说了一句，这场景挺好笑的，但皇上保持威严，不能笑出来。 高来福跪在地上不敢动，嘴里不停请罪，他可对皇上的女人不感兴趣，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直谨守本分，只效忠皇上。 孙淑女也傻了，她立即跪地请罪，“皇上恕罪，婢妾以为进来的是皇上呢。婢妾是不可能喜欢公公的。” 高公公心里已经把这个愚蠢的孙淑女骂了个遍，就算他不是公公，也不会喜欢孙家女的，莫名其妙。心道怪不得是孙家人，还真是祖传的愚蠢。他真是被这个蠢女人害死了，不知皇上会不会心有芥蒂。 皇上瞥了一眼这个孙淑女，长得清秀干净，算不上惊艳，“朕还有事要忙。你就在这里待着，困了就睡。” 孙淑女又懵了，不是叫她来侍寝么？ “皇上，您晚上也要看折子么？婢妾可以伺候笔墨。”孙淑女觉得替皇上研墨也是一种快乐。她觉得皇上真的好英俊，一种过目不忘的玉树临风。 “不必了。如今东太后病了，你在此处抄写佛经。”皇上说完就出门去了。 踏着浓浓夜色迎着寒风，他朝清凉殿后门走去。 承乾宫廊下已经灭了几盏红灯笼，宫人们神采奕奕守着宫门，大家心情都不错，之前腊八节领过一次赏赐，年前领过一次，主子晋封又有一次，所以大家都想好好当差。 皇上来了，众人早已习惯，只跪下请安，不说话，避免吵到正在歇息的承妃娘娘。 进入主殿，一阵暖意袭来，小顺子和魏紫立即上前接过皇上的大氅、围脖。 “娘娘呢？” “禀皇上，娘娘正在书房。” 皇上直接去了书房，她正在全神贯注绘画。 裴谨言突然发现画被一大块阴影罩住，抬头一看就是他，“砺哥哥，你挡住我了。” “胡说。”皇上站在她背后环抱住她，“你继续画。” “就快好了。”她面色红润，不知是因为室内炭火太热所致还是因为皇上抱着的缘故。 “不错，是按朕的要求画的。以后多画些这样的。”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垂，呼吸喷洒在她耳后。 “不行，万一被旁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第三个人看见，朕空闲的时候慢慢欣赏。” “好。”她乖巧应了，随后道：“皇上今夜来晚了。是去看什么人了么？” “什么人能比你好看？” “皇上惯会哄人。反正臣妾已经知道那事了。” “是哪个多嘴的，朕要杖毙。” “其实皇上去别的姐妹那里，臣妾不该吃醋的，但就是心里难过。” “你想冤枉死朕么？朕去的是清凉殿。”皇上突然吻住了她。一个绵长的深吻之后，他说道：“朕说过的话不会变。以后这里就是朕的家。” 这是一个郑重又非常有分量的承诺，裴谨言听懂其中深意，满意地笑了，随后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他的唇。 皇上小心翼翼将她抱起，“夜深了，多画伤神，歇息。” 裴谨言有孕，皇上自然是不能多做什么，只能抱着亲亲动手替她按摩按摩，以解相思之苦。他想，等她坐完月子，一定要好好补偿他一下。一阵耳鬓厮磨之后，俩人都沉沉睡去。 孙淑女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侍寝在抄写佛经中度过，下半夜，她实在困极了，干脆就在北次间的床上睡着了，她实在撑不住了。 早上，居然还有人给她送早膳，这待遇好得令孙淑女意外。 “皇上呢？”孙淑女问。 “皇上昨夜批了一夜奏折，随后就在主殿歇下了。”小山子随口胡诌。 “哦。”孙淑女觉得皇上是没空临幸自己，兴许下一次就有空了。她心中很开心，听说留宿清凉殿的目前只有承妃一人，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侍寝也留下来了。 用完早膳，孙淑女就回自己的长春宫涟漪轩换衣裳。 因为她的宫殿比较远，一来一去，再去给皇后请安时就迟到了。 凤藻宫里坐的都是娘娘、小主，此时齐刷刷向她看过来，这种压力，孙淑女有些吓到了。 贤妃也看了一眼这传说中的西太后的娘家侄女，对丽淑妃说道：“还以为多惊艳，一般。还比不上你呢。” 丽淑妃笑了一下，“贤妃姐姐又取笑我，我现在已经算是人老珠黄了。” 对于孙淑女留宿清凉殿的事，大家都已经知晓了，既然贤妃都发话了，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酸溜溜恭喜孙淑女。虽然大家并不知道她只是留宿在北次间，根本不是皇上的内室。 皇后心中满意，皇上总算宠幸了新人，是个好开头，替孙淑女开脱，“第一次侍寝，难免身子不适，迟到也正常。下次注意些。” 孙淑女向皇后投去一个感恩的眼神。 贤妃和丽淑妃则是相视一笑，又来一个把皇后当好人的蠢货。 至于王美人则是心事重重，她已经投靠了皇后，此刻再来一个，自己岂不是没有邀宠机会了？原本王美人觉得自己没戏，可这孙淑女都能侍寝，凭什么自己不行？ 第126章 精彩 王美人的手指绞着帕子，心里嫉妒得不行，明明自己也没比这个孙淑女差多少，偏偏小产过一次再没恩宠了。 不是说承妃盛宠么，如今她怀孕养胎，果然其她人的机会变多了。王美人觉得自己要多去奉承皇后，替自己争取机会。 不止她，也有几个低位妃嫔也是这么想的，皇后向皇上推荐了孙淑女，果然皇上就宠幸了。之前，皇上是听从东太后的建议招幸了几次，结果到了腊月，皇上再没招过后宫妃嫔侍寝，还有传言说皇上取消了敬事房绿头牌，甚至有传言说皇上在清凉殿歇息其实就是去承乾宫了，毕竟清凉殿后面就是承乾宫。 如今这情况又让很多人看迷糊了，但更多的是重新燃起希望。 这样一来，凤藻宫来来去去的人多了，都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还有贡献老家的什么土方子治疗大皇子咳疾的。一时间，凤藻宫显得门庭若市。 等她们走后，程嬷嬷才吐槽，“娘娘，这些人也是无利不早起的。先前可没那么会巴结您。” 皇后笑道：“本宫会观察一阵子，找个听话的。目前看来，这个孙四小姐算是听话的，而且不大聪明的样子，应该好控制。最重要的是，若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那就再好不过。” 孙淑女回到自己的涟漪轩没多久，圣旨就来了，她晋位了，一跃成为孙才人，连着晋升了几级，涟漪轩上下都恭贺这位小主。就连传旨的小山子都得了赏赐。 很快此事就晓谕六宫，西太后娘家的侄女才侍寝一夜就晋位，还是好几级。 王美人在自己宫中听说后，嫉妒得发狂，“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有什么不同？” “美人，您不必着急，既然皇上能宠幸她，想必您也有机会。不如您上门去会会她，反正您也时常去皇后宫中，以后就跟她一起去给皇后额外请安问候。”宫女玉儿替她出主意。 “你说的也是，我倒想知道这个孙四小姐有什么本事。要说她像承妃，她也不像，容貌一般，宫中清秀佳人这一款长相多的是。” 这天夜里，皇上没有翻任何人的绿头牌，只让高来福跟敬事房说一声，以后不必再端着托盘来了，皇上会临时说一声。 敬事房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昨天侍寝的孙才人根本在档案上没记录，也就是说，她的人去了清凉殿，但她并没侍寝，当然，这样的密事，敬事房绝对不敢再往外传了，否则就是一个死字。 之后两天，皇上没有再传任何人侍寝，但后宫诸人都以为孙才人“受宠”，又是留宿又是跨级晋位的。 孙才人也丝毫不知情，以为皇上是特别喜欢自己，喜欢到“忘”了碰自己。 也有一群想看好戏的人试探承乾宫是什么想法，但承乾宫出来的宫人都守口如瓶，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就笑笑。 如今大家看出来了，你想从承乾宫宫人的嘴里套话是难了，而且他们还会反过来套你的话。 因为，承乾宫的大宫女魏紫、若竹嬷嬷和小顺子公公时常对宫人们耳提面命，这些宫人也都是高来福选出来的，被训练得格外好，所以上下一心，从没出过乱子。 孙才人“得宠”这件事，承乾宫似乎没一点反应。 初八这日，皇上开始上朝了。 皇后在凤藻宫照例见了后宫诸位姐妹，裴谨言的位置离她又近了，虽然是空的，没人坐，皇后心里却很不安略有烦躁，她定要想法子除了这个威胁后位的女人。 贤妃、丽淑妃等人都在打量新晋“宠妃”孙才人，都觉得她很一般，究竟是哪里令皇上着迷。 贤妃不免心中骂了几句皇帝，真是个薄情寡义负心汉。 等到众人散去，王美人、孙才人都被皇后留下，单独叙话，眼下她俩都是皇后这边的人，背靠皇后这棵大树，她们也觉得有底气。 “孙才人，你侍寝的时候，皇上对你如何？”皇后之所以这样问是有原因的，她可以最直观地判断皇上的态度。 王美人原本喝茶的手顿了顿，听得格外仔细。 孙才人这两天已经飘了，觉得自己还未真正跟皇上有肌肤之亲就已经连着晋升，怕是以后会青云直上，所以虚荣心作祟，她吹起牛了，“皇上待婢妾特别温和。还问婢妾喜欢吃什么，平时都做些什么。还说婢妾是他的红颜知己。”说完还装出一抹娇羞。 王美人心中不是滋味，嫉妒得冒酸水，为何她侍寝就那么不堪，被训斥，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且皇上的表情冷冰冰的十分吓人。她曾经问过刘美人，刘美人也是这么说的。看来这孙才人还真是有两下子。 皇后听后十分满意，“你要好好伺候皇上，过些日子就能有喜讯了。” 孙才人笑道：“婢妾多谢娘娘提携，借娘娘吉言了。” 王美人挤出一个微笑，“真羡慕孙妹妹的福气。” “王美人，你也该好好想想，怎么引起皇上的注意。如今承妃有孕，这是个大好机会。你要学会自己把握。邀宠这事，其实并不难。”皇后看了一眼不争气的王美人，轻叹一声。 王美人也是嫡女出身，让她去做主动谄媚甚至主动挑逗皇上的事，她做不出来，可眼下，不如她的人得了皇上青睐，她怎么受得了，于是自尊什么都不重要了，好好活着才重要，她也决定要出手了。 皇上下朝后就到清凉殿批阅奏折，最近北部雪灾的事好了些，但大批难民确实如意料中连续不断涌入京城，还好京中权贵富商之家很多，大家都出手救济，倒没有引起很大的乱子。 午膳照例去了承乾宫用，裴谨言这几天都早睡晚起，下午还睡个午觉，精神很不错。 用过午膳，皇上又陪着她一起在承乾宫附近散步，这里宫道宽阔，附近景致也不错，皇上寻思着找工匠们再来种植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再移植几株梅树来此。 二人正手牵手，讨论着种些什么花草树木，只听得墨竹林里传来阵阵歌声还伴着古琴的声音，有人在此抚琴。 皇上眉头微蹙，裴谨言唇角微弯，“臣妾过去看看。”皇上脸色不佳，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来打扰他。 墨竹林里坐着一位穿着浅粉色衣衫的女子，走近一看，这不是王美人么？发髻、妆容、衣衫都是精心准备的，可见花了心思。 “婢妾见过皇上，承妃娘娘。” “免礼，王妹妹冷不冷？”裴谨言觉得有意思，她还绕那么远跑承乾宫抚琴。 第127章 慧根 王美人先是看了一眼皇上，然后才低头回答裴谨言的问话，“回禀承妃娘娘，婢妾不冷。才刚过了年，婢妾心里欢喜。” 皇上很不喜欢被人打搅，“既然王美人喜欢抚琴，现在去慈宁宫尽孝道，东太后病了好些日子，也需要人陪着解闷。” 王美人愣了一下，眼中隐隐有水光，她都快落泪了，明明是到皇上跟前，盼望着皇上能想起自己，结果皇上把她打发到慈宁宫去，难道皇上不怕她过了病气么？ 若是说王美人比不上承妃，王美人是服气的，可若是在皇上心中还比不上孙才人，王美人就搞不懂了。 见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皇上更不喜了，敛眉道：“你不愿意抚琴给太后听？” 王美人忙道：“不敢。婢妾这就去。”于是，她就被打发走了。 等她走后，裴谨言就笑着对皇上说，“皇上刚才真凶，王妹妹不过就是想您了，特意装扮一番来看您呢。” 皇上挑眉，“那朕走？” “不行。”她笑了，牢牢握住他的手，“皇上要说话算话。” 皇上当然也知道她在意他，所以将她抱紧，“你就是故意揶揄朕，等你生完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随后他俩手牵手进了墨竹林，这两天没有下雪，地面干燥，竹林郁郁葱葱，午后阳光洒进林间，地面是斑驳光迹，身上也被照得暖洋洋，一点感觉不到冷意。 皇上侧头看见她未施粉黛的面容依旧美得惊人，她好像跟怀孕前没有一点变化，只是肚子鼓起了，他看了一会儿也没说话，直接就吻住她的唇，二人在墨竹林里耳鬓厮磨好一会儿才出来。 高来福等人在外头站着，期间，他时不时往里头看，想着要不要劝一劝，娘娘如今这身子可不能侍寝，而且这是在外头。 魏紫也悄悄往竹林里瞧，虽然知道皇上是有分寸的，但到底怕二位主子血气方刚，一时冲动，好在并无事发生。 小山子有点好笑，他站在后头，只见高来福跟魏紫做贼似的，还商量着谁进去问问，毕竟下午，承妃娘娘该吃点心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上才搀扶着裴谨言从墨竹林里出来，一起往承乾宫走去。 “等会儿让匠作司和内务府、花房的管事一起来，朕要说个事。” “是，皇上。”高来福使了个眼色，小山子立即去办了。 下午，裴谨言和皇上一起吃点心，高来福将奏折都搬来承乾宫，皇上就在这里忙政务。 匠作司、内务府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一部分人将清凉殿通往承乾宫这条宽大宫道两边筑造起围墙，一部分人将梅园几株梅树连根挖起移植到承乾宫院中。 不仅如此，皇上知道裴谨言喜欢桂花，又叫人移栽几颗桂花树到前院和后院，这样，承乾宫的宫人们就可以自制桂花干、桂花酒酿等等需要用到桂花的小玩意儿。 魏紫、姚黄都很高兴，皇上考虑得这样细致周全都是为了主子。 凤藻宫内，皇后刚看过午睡的大皇子，替他掖了被角就回到主殿，她也得眯一会儿。 程嬷嬷替她按摩肩膀，“娘娘，皇上陪着承妃用午膳，顺便还在承乾宫周围散步，一不小心碰见了王美人。” 皇后笑道：“王美人总算开窍了，没有恩宠，其它都是浮云，要放下身段学会邀宠。” “只是” “有话就说。” “皇上让王美人去慈宁宫给东太后娘娘抚琴了。老奴打听到，东太后娘娘只听了一曲就让王美人回去了。” 皇后眉头微蹙，“没办法，长得好看不好看，还得看她是不是得了皇上眼缘。现在本宫只盼孙才人可以将皇上的心拢住，等到承妃失宠，咱们下手就方便了。” “娘娘，承乾宫似乎在修葺什么，皇上招了匠作司、内务府的人，又是移栽树木的，又是修建围墙的。” “承乾宫确实是个老旧宫邸了，先前是无人居住的。而且历朝历代都是宠妃住的地界。不过嘛，风水一般，因为有的宠妃，下场可不好。”皇后闭着眼，唇角微弯。 “娘娘说的是。只是老奴觉得，这承乾宫跟清凉殿后门的宫道两侧建起围墙，以后打探消息怕是难了。原本清凉殿和承乾宫伺候的人，就嘴紧得很。”程嬷嬷心中叹息，看着那孙才人似乎恩宠跟上来了，可承妃的恩宠也很大。 皇后嗤笑一声，“都是些玩物罢了，现在没过新鲜劲儿。皇上建围墙，是怕外人窥探到什么，修建了围墙，皇上无论何时去承乾宫，外人都不会知道了。其实大可不必。” 程嬷嬷叹气，“承妃娘娘的恩宠确实大了些。不过好在，孙才人正慢慢赶上来。” 临近晚膳的时候，后宫诸人又知道一个消息，王美人居然接到侍寝通知，这可把王美人欢喜坏了，果然去墨竹林抚琴能引起皇上注意。 夜深人静，王美人坐着春恩车来到清凉殿，她同样被带进灯光幽暗的北次间，这里的摆设也奢华富贵，但氛围比正殿差远了，清冷萧瑟，墙正中是框起来的四个草书狂笔大字“清明自知”。 不知是不是心里紧张，王美人觉得这四个字是在告诫她，又像是在嘲笑她。 可事到如今，她已不能走回头路，要邀宠要成为宠妃，这就是她的鸿鹄之志。 门开了，高来福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直接放在桌上，笑道：“禀小主，皇上口谕，做宠妃首先要有慧根，要有慈悲心，还要略通佛学，请小主您在这里念金刚经。” 王美人一愣，之前她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可没有这种说法，但也不敢违背，“公公，皇上呢？” “皇上在主殿忙于政务，还请小主耐心等着。”高来福说完就关上了门。 这一夜，皇上仍旧去了承乾宫，根本没去看过念经的王美人，他心中是很不喜欢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子。 王美人念经大半夜，后半夜才被清凉殿宫人们抬着回去。 翌日一早，她去凤藻宫请安，面容憔悴，眼下淡淡青色，声音都暗哑了。 孙才人一看就心中嫉恨，这王美人倒是高手，抚琴一曲就引起皇上注意，想必昨晚一定很孟浪？嗓子都喊哑了，真不要脸。毕竟，孙才人还没有真正侍寝过。 皇后心情不错，她麾下两名大将，虽位份低却都赢得了皇上的宠幸，而且她们都听她的话，这真是大喜事。 洛嫔看着心中不是滋味，这些新进的美人都抢了她们这些宫中老人的恩宠和风头。 贤妃看诸人表情，心中好笑，宫中又要有新戏看了。 第128章 便宜 平昭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茶碗并没有喝，只是略微低头，眼眸垂着看不清神色。 她觉得过年后的烦心事真不少，既要弄清楚有孕妃嫔怀的是男是女，又要开始防着这些新晋妃嫔。若是她的二皇子如今已经长到十岁，她倒不必耗费精力防着这些女人，偏偏她的二皇子过年才六岁，虽聪慧，但就怕之后还有皇子出生，还有更聪明更受皇上喜爱的，这就很危险了。 反正大皇子是没什么戏了，就算之后册封了太子，也是寿命不够的，所以，太子之位是平昭仪最想得到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要扫除所有障碍。 凤藻宫请安结束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去了。 平昭仪刚才注意到洛昭媛神色不佳，经过她身边时，说了一句，“这王美人真是好福气，小产了一次之后，竟然得了皇上的青睐。听说她是去承乾宫外的墨竹林抚琴呢。还是新入宫的妹妹有办法。” 洛昭媛笑着接话，“确实，咱们都是宫中老人了，哪还有什么新鲜感。” 平昭仪一边说话，一边上轿辇，“是啊，恩宠才是最重要的。听说承妃娘娘大方宽厚得很，即使孙才人、王美人都侍寝过了，承乾宫竟然没有任何动静，承妃仍旧吃吃睡睡安静养胎呢。后宫的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什么都够了。” 洛昭媛淡笑了一下，随即就跟平昭仪告别。 最近，嫦充荣说自己不舒服，跟洛昭媛的来往也少了，今天又跟皇后告了病假，并没有来请安。 洛昭媛总觉得嫦充荣似乎疏远了自己又或者在暗暗谋划什么，但她也没上门去问，关系再好，总不可能同吃同睡，不过就是寂寞时相互安慰罢了。 平昭仪的话对洛昭媛不是没有触动，洛昭媛想起过去自己也受宠过一段时日，不免动了心思。 用过午膳，洛昭媛也好好装扮了一番，穿了绯红色夹袄和素色绵帛裙，妆容明艳动人，发髻梳了个飞天髻，她先去御花园逛了一圈，又去梅园逛了一圈。 梅园的梅树少了六株，听说是移栽去了承乾宫。 洛昭媛思量一会儿，带着一只采花篮子去了承乾宫，前院的墙头果然伸出一两枝长而曲折的梅花枝，散发着幽香。 她又慢悠悠散步去了承乾宫另一直通清凉殿的宫道，果然此地已被围墙围住，她已看不见那片墨竹林了。 灰心丧气的洛昭媛又直接去了清凉殿，皇上刚接见完几位大臣，说的是灾民处理事宜。 “洛昭媛娘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高来福躬身笑着，他心中暗暗诧异，这位娘娘虽然时常送点心到清凉殿，但并不会自己主动来找皇上的。 “我有事要见皇上。” “奴才这就去禀告。” 不多时，清凉殿的厚门帘就被撩起，洛昭媛进去了。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免，洛昭媛，说。”皇上都没有抬头，只低头看着奏折。最近北疆边境有小势力范围的蛮夷动乱，要派大将压一压，他正在思考人选。 “嫔妾已有一年多未见皇上，想念皇上，所以特来看一看。” 皇上蹙眉，“十月的时候，朕好像见过你一次。” 洛昭媛心想，十月、十一月那时候，皇上迫于东太后压力确实招幸后宫不同妃嫔几回，但也不够啊，不过，这话，她不敢说。 “皇上，嫔妾特别想念皇上。”洛昭媛说完自己就缓缓上前去，走到书案前。 皇上刚想呵斥她，她站到皇上身边，离皇上很近，手覆上了皇上的手，柔声道：“皇上可还记得嫔妾的真名？嫔妾封号的由来？” 皇上抽出了手，脸色不愉，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高来福高声咳嗽了一声，“呀，奴才参见承妃娘娘。” 就是这么巧，承妃娘娘从那条封锁的宫道直接从清凉殿后门过来了，一进门就见洛昭媛站在皇上身边，极其近的距离，刚好皇上抽出手那一幕，看得真切。 皇上突然站起，走到裴谨言身边，握住她的手，关心道：“你怎么来了？路上小心些。外头挺冷的，你怎么没穿大氅？” 洛昭媛见这情形，心里凉了半截，她不该来，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皇上也想不起从前了。 裴谨言抽出手，温婉笑道：“臣妾来得不巧，这就走。” 洛昭媛此时脸红耳赤，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才是多余的那个，尴尬道：“嫔妾只是路过，这就告辞。” 皇上也没看她，烦躁地挥挥手。 洛昭媛出了清凉殿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只有高来福躬身笑着，洛昭媛最后上了轿辇灰溜溜离开。 “别误会，朕也不懂。刚才朕还在批奏折，她突然就自己走过来了。”皇上居然解释起来了，而且还是心急如焚地解释，唯恐裴谨言误会。 “这天下所有人都是皇上的人。”裴谨言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像是非常受伤的模样，“臣妾也不喜欢别人触碰皇上。臣妾是不是很小气？善妒是大罪，臣妾不敢，就是难过，不舒服。” 看见她的眼睛，皇上就没办法说出硬气的话，搂着她，耐心又温柔，“朕真的要被你冤枉死。朕被占了便宜，你还误会朕。” 听到这话，裴谨言笑了，“明明是皇上占别人便宜。” “胡说，朕就算要占便宜，只占你便宜。”说完就吻了她，事后微微喘气，在她耳边威胁道：“你再冤枉朕，朕就狠狠罚你，朕都记着呢。” 高来福原以为两位主子要争吵，心慌了一下，好在他们好得很。小山子见高公公总是探头探脑，觉得好笑。 “小兔崽子，笑鸡毛，要善于观察，好好学着点。”高来福白了一眼小山子。 “是，义父。” 与此同时，平昭仪在咸福宫中，总算见到了那位在太医院做司茶宫女的棋儿，长得清秀端庄。 “你既然来见本宫，想必是信任本宫的。本宫让小邹转告你的话，绝不食言。” “昭仪娘娘金口玉言，奴婢只做分内的，其它不做。”棋儿只是转告一些自己能听见的能看见的，其它事情一律不参与，她还想保命带着一笔积蓄出宫好好活着。 之前，皇后、丽淑妃等人也找过棋儿办事，棋儿不卑不亢，根本没理，因为她觉得这些人还不够聪明，就连太医院里诸位太医的来历、帮派都没弄清楚。 平昭仪笑道：“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去暗中调换药品、下药什么的，就想问问你，刘美人、承妃，她们怀的是男是女。她们的脉案，你应该可以偷偷看到？” “奴婢确实看过。”棋儿诚实道。 “如何？是男是女？”平昭仪有些兴奋，总算被她发展了一个眼线。 第129章 忽悠 “启禀娘娘，刘美人跟承妃怀的都是女胎。” “真的？”平昭仪有些怀疑，“皇上这样重视承妃这一胎，竟是女胎？公主？” 刘美人怀的是公主，从皇后对刘美人前后不一致的态度上，平昭仪就能看出来，毕竟皇后想抱养一个健康的男婴。但皇上这样小心翼翼呵护裴谨言，裴谨言也怀的是女胎么？ “确实，奴婢偷偷看过刘太医柜子里锁着的脉案。那天刘太医当值，奴婢不小心打翻茶盏，刘太医去值室换衣裳，奴婢趁此机会看过一眼。”棋儿很肯定，但实际她看错了。 当时刘太医在整理所有后宫妃嫔们的脉案，她看到的并不是裴谨言的，可她以为是裴谨言的。 再三确定后，平昭仪这才彻底放心。 小邹笑道：“娘娘。皇上一向偏宠承妃，即使承妃怀的是公主，皇上也会如珠如宝护着。” “辛苦棋儿了，以后有事只管传信给小邹。本宫有赏。”平昭仪心情大好。 棋儿拿了赏银就匆匆离开咸福宫，她从冷宫方向饶路一大圈再回太医院。 这几日，皇上不是招孙才人就是王美人侍寝，孙才人照例留宿清凉殿，王美人下半夜就被送走了。后宫诸人都羡慕不已，孙才人倒是还好，可王美人次日请安就声音有些暗哑，眼下也有淡淡青色，大家以为晚上定是兴致高昂，招来不少酸言酸语。 就连孙才人都嫉妒得不行，因为她真正意义上还没有侍寝过，上半夜抄佛经，下半夜累得睡着，尽管是被清凉殿的宫人送回去的，看着盛宠，实际上自己才知道这内情。 又是手酸的一夜过去，孙才人趁天不亮，打开北次间的房门，想去东次间看看皇上是不是睡着，她对这清凉殿的一切充满着好奇。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是小山子。 “啊。”孙才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也不出声呐？” 小山子笑道：“奴才正在替小主您默默守夜，毕竟您在北次间歇息呢。” “皇上是不是该上早朝了？我可以伺候他洗漱、穿戴么？” “小主，奴才劝您不要擅做主张，侍寝嬷嬷说过的规矩您要记在心上。既然皇上让您抄写佛经，您就安心抄。” “可是，侍寝不该是”孙才人蹙眉，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人家的侍寝都能见到皇上，搂着皇上睡，怎么她连人都见不到，还要抄写佛经。 “小主，皇上的脾性，您不知道。他让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兴许您抄完了佛经，就能侍寝了。”小山子继续应付这孙才人，反正高公公说了，能敷衍就敷衍，敷衍不了就威胁，实在不行就告诉皇上，让皇上来处理。 孙才人有些犹豫不决，她确实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她妃嫔侍寝前也抄写佛经了？这么多抄不完啊，起码要两三个月？我去问问皇后娘娘？” 那厚厚一本，两三个月也算快的了。 小山子一听就眼神微闪，凑近忽悠道：“小主您确定要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何提携您，您不知道？难道您不想养着以后自己生的孩子？若是聪明的话，应该跟着皇上的心思走。而且您应该也听闻帝后关系如何？奴才劝您想想清楚，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了，现在的荣光都不会有了。您可是唯一一位连续晋升的小主啊。” 孙才人再傻也知道皇后为何对她好，还不是为了她的肚子。 先前在孙府时也听家人说过宫中的事，后宫两位太后关系不睦，皇后和皇上的夫妻关系也不睦。 这样一想，孙才人的野心又大了些，她确实该讨好皇上，皇上高兴了，宠幸她了，她不就有孩子了？到时候自己养在身边，有皇后什么事，况且皇后那边还有王美人呢。这些日子，孙才人最讨厌的就是王美人。 “多谢山公公提点。”孙才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等小山子命人将孙才人送回涟漪轩，他才松了口气，亏得这孙才人是新进宫的也不聪明，否则还真不好骗。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朝廷休沐。晚上在乾坤宫侧殿举办元宵宴，所有皇亲国戚、勋贵世家和五品官员都携家眷出席了，侧殿正厅里坐得满满的。 因裴谨言有孕，皇上怕节宴上又会有人搞事，不让裴谨言出席宴席，至于刘美人被禁足更加不可能来。 这宴席，贤妃觉得有些清冷，皇后倒是喜气洋洋，席上不是歌舞就是乐器演奏，顺便皇上再跟大臣们聊聊家常。 丽淑妃觉得桌上的菜肴倒是挺好吃的，不过她自己没吃几口，倒是喂三皇子吃了不少。 皇上心里惦记着承乾宫，所以侧殿放完烟花之后，这元宵宴席便散了。 皇后撇嘴，明明她还准备了猜灯谜、奖赏，准备让后宫妃嫔们跟皇上互动拉近距离，皇上居然就要回清凉殿了。她知道皇上是着急回承乾宫呢。 皇上没有给皇后面子，直接就走了。贤妃倒是不意外，她知道皇上很重视裴谨言这一胎，走也是正常的。 皇后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仍旧在主持大局，“现在只剩咱们六宫姐妹了，反正早回去也无事，不如大家一起玩玩。” 王美人、孙才人自然是一百个愿意陪皇后玩，其她也是。但贤妃不想留着，实在无趣，丽淑妃也告辞了。 平昭仪看了看王美人和孙才人桌上的酒菜，见她们确实喝了今晚的酒，留下一抹满意的笑容，也离开了。 承乾宫里，裴谨言正在做一件小小的里衣，丝绸质地，极其丝滑极，线头都藏在滚边里，小孩子穿起来舒服。 皇上来的时候就见她容颜姣好的侧面，温柔看着手中物品，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松弛舒服温暖的感觉。 “别做了，对眼睛不好，白天再做。”皇上坐到她身边。 “好。”她露出微笑，将这些扔进一旁的绵帛小框里，“宴席结束了？比以前的宴席散席都早。” “反正也没什么事，早早结束的好。你以为那些人不想回去歇着？”皇上其实也清楚朝臣们的想法。 平时天天上朝就够累的，还要参加繁琐的宫宴，如今，皇上也觉得烦了，只想夫人孩子热炕头，当然，这些他不会说出来。 夜深人静，晚风又穿着夜行衣穿梭于后宫中，她今夜继续探咸福宫，果然发现平昭仪又跟庶务司的一个嬷嬷有来往。 等晚风溜回承乾宫，正爬上墙头，发现清凉殿一个小太监正往这边跑来找高来福，她又探头看了一眼，清凉殿正门外站了至少十几位大臣，就连太医院正、副院正也在其中，看来是出事了。 第130章 疫病 什么大事竟会让这么多朝臣下半夜进宫？今夜元宵佳节，宴席已经散去，现在已是丑时一刻。莫非是边境打仗了？晚风也觉得稀奇。 不一会儿，皇上就起身了，他穿戴整齐沿着承乾宫宫道往清凉殿走，这条道笔直宽敞又短，一会儿就能到清凉殿。 此时，承乾宫的宫灯也亮了几盏，裴谨言也睡不着了，刚才高来福在门口回话将皇上叫出去时，她已听见，京城出现了疫情。 之前是小规模的，如今已蔓延开了，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前世的时候是小规模疫情就在京郊，后来太医院研制出方子，民间又大量投入人力、物力，过了三四个月，疫情倒是退了。 “主子，睡不着？现在才丑时一刻。”魏紫拿着烛台进内室，见裴谨言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睡不着了。”裴谨言掀开被子起身，魏紫赶紧替她穿衣。 “主子，要不要用些宵夜？” “不必麻烦，先前的点心，我再吃几块，反正还要用早膳。”裴谨言披散着墨发去了书房，今晚，她觉得有些不大安心，决定画一幅观音像，心中默默祈求国泰民安、国富民强。 另一边，皇上正在清凉殿听大臣们的禀报，事情有些棘手，疫情发展迅速，人数越来越多。 傍晚，宴席散去的时候，京兆尹康大人就邀请太医院正出宫去诊断，后来大家商量后一致决定尽快禀报。 “死伤率如何？”皇上看向太医院正、副两位院正。 朱太医禀道：“启禀皇上，不同的方子，不同的药力，微臣们会一一试过，挑选出最合适的药方。目前来看，先前那些染上疫病的，倒是有康复痊愈的，十有六死。” 太医院正接话道：“皇上，先前方子药力一般，微臣等再试一试药性猛烈的方子。” “这到底是何疫病？”皇上蹙眉，才过了年，居然就有这种大灾，不是好事，偏偏这事瞒不住，他还怕有人造谣生事。 “比普通的风寒要严重许多，又比普通的腹泻严重许多，有些病患高烧中去世。不过，还是能治一治的，只是传得快些。” “能治就好，太医院的太医这几日辛苦些，每天轮流派人去京郊看看。” “是，皇上。” “还有宫中，也要防护好。”皇上不由得担心起来，东太后已经病了，大皇子身子虚弱，还有两个怀孕的妃嫔，想想就焦虑。 疫情此事，先前京兆尹康大人就禀过，但当时染上的人不多，便也罢了，而且官府衙役已将那些京郊染病的百姓集中一起照顾治病，发放汤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大规模蔓延开来，异常严重。 大家商量了半个时辰，各就各位迅速出宫办事。 翌日一早，后宫主子们就觉得宫中氛围不对劲了，负责洒扫的宫人，都蒙上了脸，只露出眼睛，每个宫门口都烧醋熏着，有太监们沿路打扫宫道，扫完就用石灰水泼一遍。 大清早的，皇后就派人通知不必请安，让大家自己自查宫中一切事务，好好防疫。 对于京中出现疫情，大家都后怕，唯恐宫中也有。 皇上下朝后就去了承乾宫，高来福把他的奏折全都搬来主殿书房中。 裴谨言等着皇上一起用膳，见皇上眼下还有淡淡青色，不免有些心疼。 皇上看了她一会儿，发现裴谨言有些疲惫，“你昨夜没睡？朕吵醒你了是不是？” “不是，是臣妾心不安，起来画了一幅观音像，现在心中平静多了。” “你没睡好。”皇上在她侧脸亲亲，随后夹了一个灌汤包到她碗中，“多吃些。” “皇上，宫外的疫情应该三四个月就能好？”她记得前世确实如此。 “但愿。”皇上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摸她的肚子。他希望疫情早些结束，她生产的时候平平安安的。 事实上，京中的疫情要严重的多，京郊不少庄子、村落都有大批量百姓染上了，京兆尹和九城兵马指挥使忙得焦头烂额，后来平郡王世子、恭亲王世子都前来帮忙。 每天早中晚都有各高门世家府邸在门口施粥、施馒头。 之前好不容易将受雪灾的灾民安顿好，如今又来了一波猝不及防的疫情，这令京中百姓不免恐慌。所以恭亲王世子、平郡王世子才会出面，亲自在京兆尹衙门门口讲述相关防疫事项。 后来，慎郡王世子、宸王殿下也来了，为的就是稳住民心。京中的医馆也是每日爆满，郎中们也从早忙到晚。 下午，内阁次辅刘大人来了，建议皇上亲自出宫参加施粥，安抚民心。皇上应允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大家需要齐心协力，而且皇上确实也怕民间因疫情出现什么谣言，到时候会出乱子。 高来福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这万一” 皇上微微眯眼，“原本朕也不想去，但是宸王居然在外头和其他亲王、郡王一起出面，那朕也得去。” 他并不想让宸王的声誉、赞誉都比自己高。高来福听后就沉默了。 凤藻宫中，皇后接到高来福传话，让皇后穿戴整齐一起出宫施粥。 皇后有些不可置信，“现在？” “正是，请娘娘快些，马车已经等着了。”高来福躬身笑道。 皇后笑道：“那走，本宫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程嬷嬷替她披上大红色披风戴上白狐裘围脖。 上了马车之后，皇后掀开帘子往外看，吓了一跳，外头的百姓很多，都围着那些施粥、馒头的木棚。 她看了一眼皇上，“那些染病的人被安排在何处？还是说已经？” 前朝的规矩，凡是大多数人染上疫病的，无论庄子还是村落，直接一把火烧掉，虽然残忍却大大减少了疫病的传播。 皇上神情淡漠，正在闭目养神，“这病其实还好，太医院说可以治。只不过就是染病迅速。他们正在研制新的药力强的方子。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皇后这才放心，她其实不想出来，谁都不想送死，也怕万一自己染上了再传给两个孩子。 裴谨言等着皇上用晚膳，皇上来的时候神采奕奕，衣裳也从里到外换了一身。 “皇上，您出宫都不告诉臣妾，臣妾担心极了。” “朕平安归来，你不必担心。”皇上握住她的手，刚才他一回宫就沐浴，免得带回什么不干净的，毕竟他现在天天跟裴谨言在一起。 此时，守门的高来福、魏紫等人听到一个消息都惊慌不已。 皇上蹙眉，“高来福干嘛呢？又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有事就说。” 第131章 幸灾乐祸 高来福进来，面色沉重道：“禀皇上，宫中出现了几个染上疫病的宫人、太监，已将这几个连同他们接触过的其她宫女、太监都隔离出来搬迁到琉璃宫缥缈阁那边去了。其中还有承乾宫的两位宫女。” 这就有些危险了。 “谁？”裴谨言并不想自己的手下人也染病去了，都是花时间精力培养出来的。 “禀娘娘，是芸豆和枝丫。” 枝丫是三等宫女，负责洒扫，不进内殿侍奉，但她跟芸豆住一起，所以芸豆也被带去缥缈阁了。 皇上听后面色凝重，“太医怎么说？”他是不希望任何一个承乾宫和清凉殿伺候的宫人染病，否则会影响到裴谨言。 “朱太医说，有些接触过却不会染病的，会再放回来，目前芸豆还没有发病。” “那就好。”裴谨言还觉得芸豆这丫头聪明机灵的，魏紫还说找个机会要收芸豆为徒。 用过早膳，清凉殿又有大臣求见，皇上一刻不耽搁赶过去。 才过了一天，宫中就有太监、宫女染上疫病，令后宫诸人不免有些担心，内务府又发放了一波用于净手、消毒洒扫院子的用品。 就连所有的恭桶、痰盂、尿壶，每日都要清洁干净，庶务司是忙疯了，本就是洗刷这些用具的地方，如今更是从早到晚忙不停，还要从其它部门借一些宫人来帮忙。 御膳房尽量减少跟其它部门的接触，每日在宫外负责采摘新鲜蔬菜的也定为专人，若此人染病，再换一个替补的，膳房的人必须保证健康。 太医院的杨太医专门负责给膳房的人把脉，两天一次，这是皇上特意嘱咐的。 虽然杨太医心中有不满，但他不敢说，其他太医确实资历比他高，医术也高，当然可以进后宫给娘娘、小主看病，他就只能给其他人看病。 上次，他问过太医院正，太医院正说，后宫都是年轻貌美女子，杨太医这位年轻英俊的理应避嫌，杨太医听后就气，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胆子再大也不敢跟宫妃有什么，再说，他对别人的妻妾压根不感兴趣。 如今得了督查膳房宫人的差事也好，倒是免了不少是非，减小了很多风险。 承乾宫中，二等、三等宫女们也忙忙碌碌，她们自己每天都清洗彻底，还有忙自己手头上的事务。 像是立春专门负责清洗晾晒主子的衣物，这很重要，她一定不能有事。所以魏紫在的时候，尽量自己端茶倒水给主子，不让立春分神。 有时候细节和漏洞只在一瞬间，万一有什么心术不正的人趁大家在忙的时候，放点神不知鬼不觉的玩意儿，就会被忽略。 裴谨言的吃食是由若竹嬷嬷负责的，目前，若竹嬷嬷暂时没发现异常。 至于钗环首饰这些是姚黄负责收藏记录在册的，这活也是细活，姚黄常年跟这些首饰打交道，对珠宝种类质地很了解，主子拥有哪些东西，她也很清楚。 如今，芸豆被拉去隔离了，守门这活就由立冬接下了。 小顺子觉得宫女跟主子接触更多，所以去膳房拿膳食这活都让太监们做了，出入殿门都要净手、换件外衫，以防万一。 看承乾宫各项事务都做的不错，高来福还翘着兰花指夸赞，“看见没有？承乾宫的宫人们总是做的很好，都不用杂家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警醒些。皇上、娘娘跟前的人不能出一点岔子。” 这疫病完全冲散了宫中的新年气氛，人人自危，像平昭仪、丽淑妃、贤妃这样有子嗣的宫妃，都自己将宫门关起来，大家都自觉减少来往。 贤妃这阵子也不会让大公主再过来承乾宫学画了。 东太后的慈宁宫还是跟从前一般，就是皇后等人不能再来看她了，她倒也乐得清净。 “太后，您怎么不睡一会儿？”廖嬷嬷上茶，“您晚上就睡得不好。” “睡不着，总觉得很多事还没做，也没交待。如今又有了疫病，才刚过完年，这真不是好兆头。呸呸呸，哀家在说什么胡话。准备笔墨，哀家抄写一会儿佛经。” 不多时，宫人就准备好了这些，东太后的床上有一方小桌，她就这么坐着披着外衫开始抄写起来。 皇后在凤藻宫每日都听着宫中各部包括庶务司、御膳房、内务府管事等人的禀报，心情越加沉重。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皇上、皇后一起出宫去相国寺烧香拜佛。 这些天，染病的宫女太监又多了，琉璃宫的缥缈阁不够住，索性整个琉璃宫的偏殿、主殿全部打扫出来备用。 也有死去的太监、宫女，尸首单独拉到一处焚化。因此，有些宫人听闻自己染病一路哭哭啼啼到琉璃宫。 午膳，裴谨言一个人用，但她发现贴身伺候的姚黄已经两天未见了。 “魏紫，说，姚黄怎么了？” 魏紫露出一个微笑，“她有些不舒服，奴婢让她歇着了。” “你在骗我？” “奴婢不敢，姚黄也说了让主子不必担心。目前她去了琉璃宫，前两天她就喉咙痛、腹泻，昨夜发烧了，实在耽搁不得。”魏紫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了。 其它宫中也有宫人染病的，承乾宫算少的。其实皇上也不能再来承乾宫了，毕竟承乾宫出了个染病的宫女，还有进去隔离的，太医院正劝过皇上，可皇上不听，每日都要来陪着娘娘。 魏紫、立春、立冬如今还没倒下，她们仨都小心翼翼的。 皇上、皇后回宫后一刻也不得闲。宫人来报二公主、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发烧了，皇上轮流去看过，只站在门口，不能亲近，他心中也焦急。 太医院这几夜都是灯火通明，不仅有太医，还有京中十分出名的郎中也被请到宫中，共同研制几种方子。 皇上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太医院，如今上朝的文武百官也少了三分之一，在府邸中病倒了。 魏紫见裴谨言睡午觉时辰长了些，便去轻声唤她，“主子醒醒，等会儿就要掌灯，传晚膳了。” 裴谨言没有动静，就连眼皮翻动都没有，反而看上去脸色潮红，魏紫心头一跳，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伸手摸裴谨言的额头和手，果然是发烧了。 魏紫跑到门口，忍不住眼眶发红，哽咽道：“去传太医，就说主子病了高烧。还有告诉高公公，别让皇上过来了。” 小顺子想过承乾宫可能也会出事，没想到这么快，他撒腿就往清凉殿跑去。 消息传得飞快，很快，皇后就知晓了，心中只觉爽快极了，“既如此，就把承妃也挪去琉璃宫，她身边伺候的也跟去，这样大家都放心。命宫人将她连人带床一起抬进去。” 第132章 渡过 宫中确实有皇子、公主染病了，但都是跟着母妃住在自己寝宫，承妃染病了倒是特殊，她是孕妇。 “娘娘，恐怕不行？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程嬷嬷劝道：“况且咱们还有二公主要照顾，咱们凤藻宫的宫人还不够使唤，若是去承乾宫挪动承妃，被她们承乾宫的人传染了，岂不是晦气？” 皇后转念一想也是，“那就叫内务府的人去承乾宫传本宫的旨意，让承妃及伺候她的宫人都去琉璃宫。” 程嬷嬷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皇后，提醒道：“可是娘娘，琉璃宫都是染病的宫女、太监住的，若是承妃去了，会不会？” 皇后蹙眉，“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耗费人力把她送出宫去？让承乾宫那帮人进去住琉璃宫的主殿，这总行了？” “皇上知道了怕是要雷霆大怒。” “皇上愤怒是气这疫病来势汹汹，毫无章法对策。本宫可是照规矩办事。再说，皇上现在在太医院呢。承妃染病了，皇上总不至于再天天往那儿跑？”皇后有些不满，除了裴谨言还有其她人染病，现在谁还能顾及裴谨言。 内务府接到皇后的吩咐是有些迟疑的，内务府总管方公公和副总管李公公对视一眼，这啥劳什子的旨意，皇后是疯了么？把承妃和一众承乾宫的人挪去琉璃宫，先不说这样兴师动众耗费人力，可能引起更多人染病，而且承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还有身孕，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敢动。 等到凤藻宫的人走了，李公公叹气，“皇后这是哪门子的算计，咱们内务府也忙得很，哪有时间去替人家挪宫。” 方公公笑道：“咱们确实很忙，但皇后不宜得罪，你去命几个人装装样子，我猜，皇上肯定会发火，反正不是我们的主意，皇后说的。” 内务府果然来了一群面生的小太监，小盖子在承乾宫殿门前守着，笑着迎接，“几位是内务府的？送东西？” “皇后有旨，承乾宫娘娘染病，命尔等所有人去琉璃宫。” 小盖子一愣，挑眉道：“你确定没听错？这可是承乾宫，皇上都没发话呢。” “没错。皇后懿旨，承妃染病即刻挪宫去琉璃宫，包括你们这些伺候的。” “你等着。”小盖子跑进去告诉小顺子。 刚巧皇上已经急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三位太医，高来福等人见承乾宫门口站了一堆人，这些太监看着眼生。 小山子一眼瞥过去就知道了，提醒道：“他们都是内务府的。” 皇上没空搭理闲杂人等只进去看望裴谨言，太医们也跟上。 内室门口，皇上被高来福抱住了小腿，“皇上，您不能进去啊。等娘娘好转了，您再进不迟。您保住自己才是保住娘娘啊。” 皇上站在内室门口，只觉得揪心不已，太医等人都戴着蒙面布进去的，等会儿出来，他们就要换下，再换新的。 “如何？”皇上在门口问，“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太医院正先把脉，之后副院正朱太医也把脉，刘太医在旁边细细问了魏紫，裴谨言之前都吃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禀皇上，娘娘只是发烧，没有其它症状，先用一副温和的药试试，毕竟娘娘有孕，不适合虎狼之药。” “她何时能醒？”皇上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随后用力睁眼闭眼才好些。 “皇上放心，烧退了就醒了。”朱太医已经开好方子，立春接过就下去煎药。 “皇上，门口有内务府的人说奉皇后娘娘旨意要咱们承乾宫所有人都挪去琉璃宫主殿。”小顺子适时告状。 真不是他想告黑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每个宫殿都很忙，皇后凑什么热闹。 皇上看了一眼高来福，“叫他们都滚。” “是，皇上。” “等等，那几个传话的先打二十大板，哪里来的回哪去。再派人去告诉皇后，让她照顾好二公主和大皇子，承乾宫轮不到她操心，别分不清好赖。” “是，皇上。” 凤藻宫的皇后在众人面前，听了清凉殿小山子转述的皇上口谕，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忍着怒意，差点都站不稳，还是程嬷嬷扶住了她。 这个结果，程嬷嬷也料到了，哪有主子跟奴才隔离在一个地方的，可是她说了，皇后不听劝。 “他居然这样偏心，这样说本宫。本宫还不是为大家考虑？那裴谨言染病了，皇上还去承乾宫，这可怎么好？”皇后深呼吸一下，“走，咱们去慈宁宫告诉东太后娘娘。” 此时已经掌灯，各宫传了晚膳，东太后果然让皇上过去陪着用膳。 嫡母宣召，皇上肯定会去，只是面对一桌美味珍馐，他食不下咽。 东太后也情绪不高，还是勉强支撑，脸上带着笑意，“皇上若是撑不住了，大家怎么办？再说，承妃怀有身孕，皇上更该好好保重才是。” “多谢母后关心。这阵子又让母后操心了。”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哀家也能好。只是如今后宫都人心惶惶的，不要再闹得不愉快了。承妃挪宫的事，哀家已经说过皇后了。”东太后看着皇上的神色，“哀家问过太医，太医说民间也有孕妇染了疫病，非但治愈了，生下的孩子也是好的。所以，皇上不必过分着急。只是你确实不该再每日去承乾宫了。若是你病倒了，那可如何是好？” 皇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朕不进去，就在门口看看。” 东太后如今没有精力亲自监督皇上，她猜想皇上也不会听，就是哄哄她。 “皇上一定要冷静自持，先保重自己，周围人才会好。” “母后说的是。”皇上随即大口吃起饭菜，吃完就离开慈宁宫，他又去了太医院，因为太医院正说这几天就能有两张最终的方子。不过孕妇的药方，与其他人的又不一样，药性温和些。 皇上走后，东太后也是一声叹息，但愿别出大乱子才好。 太医院出了两张方子，都有效力，至于给裴谨言那张方子也是郑重考虑过的，夜里，她确实退烧了。 皇上听到消息就从清凉殿一路跑到承乾宫，主殿内室里，她靠在床头上，是魏紫在伺候，她已经喝过药了，正在用膳，床上有一张小桌。 高来福眼瞅皇上进去又准备拦下。太医院正叹了口气，深知皇上是拦不住的。 朱太医说道：“若是都穿戴好了，进去也无妨。” 裴谨言正用膳，就发现床边多出一个人，高大身影正是皇上，他龙袍外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戴着只露出眼睛的蒙面绸布，从上到下都遮严实了。 她有点想笑，像是一个滑稽的刺客。 皇上突然坐下抱住她，“你可吓坏朕了。” 第133章 不离不弃 裴谨言虽然也想回抱她，但还是没有动手，反而轻轻推他，“皇上，臣妾病了，您不该来的。” “别怕，朕一直都守着你。” “臣妾知道。”她的眼中有隐隐的水雾，黑眸清亮晶莹。 “等你好了，朕一定多抱你一会儿。”皇上松开她，顺便抚了一下她的肚子，如今她有孕六月，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高来福等人都在门口，他心里着急，皇上离得这么近，怕是过几天也要发病，那就危险了。太医院正和副院正则是一脸淡定。 “两位太医为何不劝劝？”高来福看着他们两个。 “劝不动。再说这疫病就快退了，染过的人不会再有。没染过的嘛，已经出了药力强的方子，不碍事的。”太医院正捋着胡须。 副院正朱太医也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点头，赞同这个观点，“高公公，如今大家只需常净手，做好防护，穿暖些别染风寒，也别乱吃东西，没当初疫病刚爆发时那么可怕了。” 皇上从内室出来后也不愿意回清凉殿去，直接睡在承乾殿主殿的书房之中，他躺在榻上，倒是睡得安心，榻上还有淡淡桂花香味。若是让他一个人睡在清凉殿，他是睡不着的。 高来福也深知皇上的性子和习惯，怕是不能改了。 下半夜，大家惊喜地发现曾经去琉璃宫隔离的芸豆回来了，芸豆活蹦乱跳的，见着大家都一个个问好。 “哎？你这小丫头回来了？病好了？”高来福挺惊讶的。 “高公公，奴婢本就没病啊，太医们观察我好几天，我都是好好的，他们就放我回来了。枝丫如今也好转了，太医院的方子真厉害，姚黄姐姐也退烧了，就是还有些腹泻。过几天，她们都会回来的。”芸豆带来的无疑是好消息。 不止芸豆，还有其他几个别宫的小太监也回去了。 这就给阖宫带来了染病还能活的希望，即使得了疫病没那么可怕，总会好的。 立冬拿着水盆让芸豆洗手，魏紫拿着一条藤条朝着芸豆比划，庆贺道：“一扫去戾气、二扫去浊气，三扫去晦气。大家健健康康的才好。” 立春心里也松了口气，大家都病的这段日子，剩下的宫人都顶着巨大压力，一边担心自己也染病暴毙一边担心主子被人暗害，一边又是各种宫务要做。 慢慢长夜，守夜的人变多了，小顺子取来宵夜，让大家都吃一些。 裴谨言一觉睡到天亮，她除了发烧，没有风寒的症状也没有腹泻的症状，刘太医断定是疫病中最轻的一类，退烧就不会再有事，好好保重即可。 不过，还是照旧每日来诊平安脉。 辰时二刻，皇上下朝之后，又来承乾宫，一进门就问刘太医，“如何？” “皇上放心，娘娘已退烧，目前来看无碍，但要观察几日。”刘太医暂时不能把话说满。 那个去了琉璃宫隔离的大宫女姚黄也退烧了，但仍有腹泻症状，所以这疫病对于每个人来说，还真不一样。 皇上匆匆吃了几口早膳又照昨日那样打扮，快步去内室看望她，此时，内室窗户都打开通风，魏紫已经给裴谨言穿戴暖和了。 她穿着貂皮斗篷在用早膳，一张白净小脸似乎埋在斗篷的白毛领子里，看着玉雪可爱。 “皇上又进来了，你用过早膳了么？”若是平时，裴谨言肯定邀请他一起用，现在是不行了。 “朕吃过了。”皇上坐在对面，用手碰碰她的脸，她避开了。 “皇上不能这样。等臣妾好了。” “好。”皇上见她能吃能睡，才放心不少。他这两天上朝，心心念念的就是她的病情，接下来才是政务，才是疫病，才是其他人。 昨夜，他阖眼睡觉，脑海中出现两个声音，一个说他是昏君，专宠一人竟过起小日子来；一个说他还是明君，进后宫日子少，大多数时候都忙于政务。最后，两种声音似乎和解了，因为他完全可以都做到。 他又想起皇叔公跟他说过的话，他是天下之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裴谨言吃完，魏紫、芸豆撤下席面，她下床走动了，坐到桌前。皇上替她关上所有的窗户，屋里本来就点着暖炉，一点都不冷。 芸豆退到外头守着，她跟魏紫说，“魏紫姐姐，我从前特别怕皇上，现在一看，皇上也有温和的时候，他对咱们娘娘真好。娘娘病了，他一点都不嫌弃。” 魏紫笑着点头，“皇上就是很喜欢咱们娘娘。” 高来福本来还想劝劝皇上，但刚才听两位太医说过之后，心中有数了，这疫病大多数人都能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皇上仍旧睡在裴谨言的书房，虽只有他一个，但他的失眠状况好了很多，他知道隔壁就睡着裴谨言，心中安稳，一觉睡得沉，每日都是高来福轻声喊他起床的。 太医院的新方子，效力确实不错，琉璃宫被隔离看守着的众多宫女太监，好了四分之三，康复之后，回到原来的地方当差去。 承乾殿的枝丫、姚黄也回来伺候了，大家都觉得劫后余生，否极泰来，心情都很不错，小顺子去膳房还多拿了些膳食。 裴谨言大好了，皇上再三问了朱太医一些疫病事项，有了朱太医点头，皇上去看裴谨言也就不必再穿那套遮挡的丑衣裳了。 午膳，皇上陪着她用。 “今日是二月十六，太医院的方子很有效，大多数人都好了，剩下的也会好起来。皇上，臣妾以水代酒，敬您一杯。”这些日子，皇上确实也辛苦了，裴谨言看着他眼下的淡青色，心疼极了。 “好。”皇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这阵子可没几天安生日子，只有睡在承乾宫，睡眠才好一些。 这是他们疫病爆发后第一次一起用膳，气氛很好，两人相互夹菜，就跟以前一般恩恩爱爱。 皇上用完午膳后就带着裴谨言一起去慈宁宫看望东太后娘娘，谁知半路上，皇上竟晕倒了。 大家手忙脚乱将皇上送回清凉殿，裴谨言在东次间门外焦急等待着，好在太医院诸位太医都十分有经验，皇上虽也染病了，但症状轻，只是低烧，也没其它症状。 “承妃娘娘放心，也就两三副药的事，皇上就能痊愈。”朱太医笑着提醒。 高来福也劝，“娘娘才康复又怀有身孕，您回去歇着，这里有奴才跟太医们守着。” 小山子还贴心搬来一张黄花梨木椅子给裴谨言坐。 听闻消息的皇后火速赶来，又见裴谨言在这儿，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承妃，你才好，皇上就病。你还是离皇上远些，就是你把疫病传给皇上的。照理说，本宫该治你的罪才是。” 第134章 没机会了 裴谨言并不惧怕皇后，起身行礼，笑道：“臣妾知错。只是太医说过，染过疫病的人再不会得了，就让臣妾在此将功补过，守着皇上。倒是皇后娘娘出入要小心些，若是您也染病了，怎么照顾大皇子和二公主？二公主如今如何了？” “那就有劳承妃了。”皇后确实有些嫌弃这里的空气，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万一皇上把这病传给她怎么办？ 程嬷嬷悄悄扯扯皇后的袖子，皇后接过蒙面绸布，将自己的面部整个包裹起来，进入内室，太医、高来福都在里头，皇上还未醒来。 “皇上大概什么时候醒？” “启禀皇后娘娘，兴许半个时辰，皇上只是低烧并无大碍。”朱太医回道。 皇后蹙眉，“皇上都晕倒了，还无大碍？” 她觉得这个朱太医说话轻飘飘的，口气挺轻松，要说医术和忠诚度，皇后只相信徐太医。这个朱太医立场不明，所以皇后也不愿意多搭理。 太医院正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皇后娘娘，此处并不安全，您还是早些回去。” 既然院正都这么说了，反正皇上也还未醒来，皇后向高来福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 大皇子拖着病体也想来看看父皇，被太医院正劝走，现在已经够乱了，病人之间就不必相互串门探望。 平时在宫宴上，大皇子只远远见过几回承妃，如今第一次近距离发现这位承娘娘确实长得很美，看着还很有亲和力，许是怀孕的原因，看着就很温柔，尤其那双美眸令人一见难忘。 裴谨言发现瘦弱的大皇子看着他，也对他报以微笑。 大皇子也回以微笑，行礼之后就告辞了。母后不喜欢这位承妃，他也不能说太多，免得母后不高兴。 皇上病了之后的几天，每天都有宫妃来看望，有的还想侍疾，被皇后挡回去了，但皇后派王美人、孙才人这两人来轮流探望皇上。 可皇上压根不想见她们，她们请过安之后，皇上就让她们离开。 这天早晨，王美人和孙才人同时离开清凉殿，她们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承妃就能守着皇上，咱们就不让守？”孙才人颇为不服气。 “承妃已经染过病，她守着皇上，自己不会再得这病。咱们没染过病的未必有这种好运。”王美人答道。 孙才人笑着问，“王姐姐，你之前是如何伺候皇上的，为何次日请安时，声音沙哑？她们都说你是晚上太累了。” 王美人觉得说出真相是一种耻辱，更会让自己成为满宫的笑话，所以脸色沉下来，“孙才人，你还是郡侯府的千金，怎么问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侍寝怎么侍，还要我来告诉你？你去问侍寝嬷嬷或者你有足够的胆量去问皇上。”说完就快步走开了，她觉得这个孙才人真的俗不可耐又愚蠢。 孙才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觉得王美人过于清高孤傲了，这有什么的，随便问问呗，不说拉倒。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独特的侍寝经历，觉得还是要早些抄完那本佛经，抄完就能真正侍寝了，外人都传皇上重孝道，所以皇上让自己抄写佛经，可能也是想考验自己？想到此处，孙才人加快脚步，一回到涟漪轩就开始抄写佛经。 此时，东太后娘娘又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太后，许贵仪小产了，算日子是十一月怀上的，如今才满三月居然就掉了。”廖嬷嬷禀道。 “哎。年轻啊，哀家猜想她是想等到胎象稳固再说出来，免得因为过早说出而被人暗害，不曾想遇到这疫病，结果还是没保住。”东太后觉得可惜。 “奴婢问了朱太医，说是许贵仪宫中有宫人也染了疫病，许贵仪本人并没有得病，好像是用了寒凉伤胎之物。” “如今皇上也还病中，让皇后去查。” “皇后已经去看望许贵仪了。” “替哀家送些药材、补品去。” “是，太后。” 很快，阖宫都知道许贵仪小产的消息，皇上、太后和皇后都赐下大批赏赐，但许贵仪提不起精神，她本就小心翼翼，还想过几天皇上彻底好了，再请太医宣布自己的喜讯，结果小产了，分明是有人发现了自己有孕的痕迹，暗中动了手脚。会是谁？她首先怀疑的就是隔壁永寿宫住着的常修容，别看她整日吃斋念佛的，看似与世无争的模样，真有如此淡泊之人？ 许贵仪进宫很久了，一直也没什么恩宠，就十月、十一月，皇上招幸后宫时，她被招了两次，其实她心中并不喜欢皇上，却也知道深宫寂寞，有个孩子傍身比什么都好，哪知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没了。可能真是命中无子，许贵仪只是难过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承乾宫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去开库房，找些好的药材、绸缎送去给许贵仪。”裴谨言嘱咐魏紫。 姚黄却有些不屑，“主子真是好性子，那许贵仪之前总是巴结您，后来您怀孕了，东太后建议皇上招幸别人，她倒是也挺享受，趁机侍寝。” 裴谨言蹙眉，“你虽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但别的主子不是你可以议论的。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别说许贵仪了，天下所有人，都是皇上的。” “可是” “别可是了。目前只有我跟刘才人两个有孕的，我估计这刘才人比我危险多了。其她人有孕，我根本不怕，锦上添花罢了。我不是不给其她女人机会。东太后病倒之前，皇上不是已经按照东太后说的去做了么？如今皇上按照自己的心思来，我是再不会将他往外推了。过去的机会，她们抓住便是抓住了，没抓住，也不会再有了。”裴谨言自己这胎就是四皇子，而且皇上将四皇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二月底，这波疫病算是彻底结束了，琉璃宫已被重新打扫过一遍，如今已没有染病的宫人居住，后宫一切秩序又恢复如初。 王美人听闻许贵仪小产的消息不甚唏嘘，突然想起那个孙才人，恩宠太过，经常留宿清凉殿，估计很快就会有孕，不行，她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一定要早做打算。 咸福宫中，平昭仪躺在藤椅上正染着指甲，听着小邹的禀报，忍不住露出笑意，“后宫中真是卧虎藏龙。这许贵仪隐瞒有孕想来个一鸣惊人，结果有人暗处就毁了这事。” “主子您说，是谁有这么大能耐？” 第135章 惊险 平昭仪笑道：“管她是谁，倒是正好帮了我的忙。原本我就不喜其她人有孕，这样也好，摆平一个是一个。若不是怕被皇上再次盯上，我早就自己出手了。再说，前阵子，疫病来得突来，大家都顾及自己，确实忽略了其她人。” “娘娘说的是。” “防了新人，又要防旧人，我这日子真是”平昭仪自己都笑了，谁像她如此充实忙碌。 命运就是这么起起伏伏，你方唱罢她登场。一直被禁足的刘美人已满七月，疫病爆发期间，她也安全无虞，结果这天就早产了。 三月二十八夜里，刘美人梦魇了，说有个鬼在追她，她慌了心神半夜起身在廊下、院中疯跑，一不小心跌倒，这一跌就早产。 听闻消息后，皇后最先来，虽然她知道是什么结果，却不得不来走个过场，对于即将出生的公主，她毫无兴趣。 东太后身子不好，也硬撑着来了。 “母后，这大半夜挺冷的，您怎么亲自来了？”皇后上前扶着东太后坐下。 “要看着，后宫好不容易又有喜事。”东太后说话有气无力的。 稍后，皇上也来了，他揉了揉眉心，表情还跟从前一般淡漠，其实皇上是有些起床气的，他最近睡眠才有所改善，结果就被人打扰。如此看来，等完刘美人生产，他就得上朝去了。 立即有人给三位主子上茶，他们坐着一起等。 稍后，产婆就出来禀道：“禀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美人小主胎位不正，难产了。是保大还是保小。” 皇后看向皇上，皇上眼皮都没抬，端着茶碗喝了一口，“保小即可。” 东太后没有说话，手里拿着佛珠，口中念着什么，应该是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 皇后心中不禁想到，若是承妃也出现这种情况，皇上大概会保大？虽然她千方百计想知道承妃这胎怀的是男是女，但徐太医也没法知晓，毕竟皇上对太医院下了封口令。 三月二十九丑时三刻，四公主出生了，因是早产，哭声都尤其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崽子。 东太后看后就心疼不已，她想养着这四公主，又怕自己过了病气给这孩子。 “皇上，刘美人她去了。”产婆出来禀道。 “知道了，就封为刘嫔，以嫔位之礼葬了。孩子暂时交给洛昭媛抚养。”皇上冷声说完就走了，高来福等人赶紧跟上。 贤妃、丽淑妃等人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九嫔之中的洛昭媛就被皇上想起来了。 既然那次洛昭媛主动去清凉殿勾引皇上，想必是挺空闲的，而且差点让承妃误会了，既如此空闲，就让她养个孩子，省得出来作妖，皇上如实想到。 大清早，四公主出生的事就晓谕六宫了，对于刘美人的死，没几个议论，大家都不在乎，更多的是羡慕洛昭媛有这种好运气，下凭空多出一个公主来，若是好好养大，自己后半辈子的福气也有着落，至少一个太妃逃不了。 因要抚育四公主，所以洛昭媛从原先的储秀宫晚晴阁搬迁出来到翊坤宫居住，成了翊坤宫主位娘娘，这又是令大家羡慕的一点。 像是长春宫、启祥宫这样的宫殿里，住着不少低位妃嫔，虽侧殿很多，大家若是不走动不会见到对方，但始终都希望自己能有一宫主位的福气。 洛昭媛搬走之前还跟老盟友嫦充荣打了招呼，聊了几句，嫦充荣非常高兴的样子，脸上洋溢着笑。 不知为何，洛昭媛总觉得嫦充荣有事瞒着自己，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但她不知是何事，人家不说，你也不能强迫人家说。 才过了一天，宫中又传出两个好消息，分别是景阳宫枫叶居的章婕妤有孕满三月，嫦充荣也同样如此。 两个消息令后宫诸人眼红又嫉妒，谁都知道皇上如今盛宠承妃，其她人根本没有机会。想怀孕难上加难，偏偏章婕妤、嫦充荣借着去年侍寝过的机会有了，又借着疫病爆发的时机保胎保住了。 咸福宫的平昭仪已经坐不住，在殿内来回踱步，“都是阴险的，知道说出来就会保不住，所以瞒到现在。哼，就看她们有没有本事生下来了。” 原本只剩一个怀孕的裴谨言，结果又来了章婕妤和嫦充荣，这两个是中位妃嫔，可不像低位妃嫔那么好对付。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知道章婕妤、嫦充荣怀的是男是女，平昭仪命小邹去暗中联络太医院的眼线。 裴谨言仍旧淡定养胎，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批怀孕的宫妃，而且还是去年，她给的机会，以后都不会有咯，至于能不能保住就看她们自己了。 皇上听闻别人怀孕的消息只是淡淡点头，随后赏赐了一堆东西，跟从前一般按部就班，谈不上高兴，因为能让他真正发自内心高兴的就是承乾宫的人和事。 四月，承乾宫的产房就布置好了，产婆、奶娘全都找齐，就等承妃瓜熟蒂落的那天。 皇上这阵子也睡不好，他怕自己一不注意就错过裴谨言生产的时刻，一见裴谨言的大肚子就有些慌张，她这么纤瘦一个人儿，肚子却圆滚滚的。 晚上睡觉时，裴谨言翻身，他还会帮忙，小心翼翼呵护着。 五月二十七这天才用完晚膳，皇上陪着她在前院里散步，俩人说着话，她突然就觉得湿湿的，养水破了，皇上有些慌张，打横抱起她就往偏殿产房走。 等到伺候生产的人到齐，他才去外头等着。 东太后和皇后赶来的时候，就见皇上坐着，表面上，皇上似乎很淡定，但他一直抚摸着左手手腕上那串佛珠，皇后观察得很仔细。 虽然皇后心里想着裴谨言一尸两命或者也像刘美人一般生完就去了，可她知道，怕是不能成真。 产房里有四个产婆，事先都查过来路，正经人。说是这么说，但裴谨言身边的人仍旧盯着。若竹嬷嬷也在里头，魏紫、姚黄都是未经生产的姑娘，怕是经验不足。 之前，都让这些产婆换了干净衣裳、修剪了指甲、净手之后才让她们进去。 裴谨言总觉得这里空气不好，但她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好，只蹙眉。 “主子，您若难受就小声哼哼，不必太大声耗费精力。”一个产婆劝道。 另一个梳着高髻的产婆让裴谨言觉得看不顺眼，她正在按揉裴谨言的肚子，可裴谨言觉得很不舒服。 “若竹嬷嬷你看看她。”裴谨言才提了一句。 若竹嬷嬷就捏住高髻产婆的手，“这是做什么？” “让胎位下降，便于生产。”高髻产婆也很淡定，但下一刻，若竹嬷嬷突然就用力拍打此人的臀部，竟然是戴了假臀，一个扁平略微厚度的布包从此人裙摆中掉落在地，里头明显装了东西，产房众人皆惊。 第136章 四皇子 魏紫、姚黄分别钳制住这个高髻产婆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在她挣扎之际，若竹嬷嬷又觉得她的发髻有些突兀，干脆把她的头发也散开，里头竟然滚落出一个形似鼻烟壶的玩意儿，小巧玲珑，藏在发髻里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胆大的狗东西，又是藏假臀，又是发髻藏东西，真是不知死活。”若竹嬷嬷捡起这小巧玲珑鼻烟壶和那滑落的假臀就出去交给高来福。 小山子等太监捉住这婆子押入掖庭。 皇上看过，眉头蹙起，走到产房门口，“言儿别怕，朕就在此处。” 剩下三个产婆吓得屁滚尿流，她们是真不知道这个梳着高发髻的产婆有问题，因为她们彼此之间不认识，顶多是打个招呼而已。 “好好办差，不然，全家性命不保。刚才你们也瞧见了。有些事，咱们宫里人也是防不胜防。我给你们仨搜搜身，我手脚轻，三位放心即可。”若竹嬷嬷给这三位嬷嬷重新搜身，还让她们把头发散开，确定没藏东西，没有异味再让她们扎好盘起。 魏紫、姚黄的心突突跳，她们之前也仔细搜身过了，但还是没能发现那个高发髻产婆的猫腻，心中有愧。 若竹嬷嬷笑道：“你们年轻，自然不知道有些手段、有些精细做工确实难以看出来，以后提高警觉，多相信自己的直觉。” “主子，没事了。如今你只管好好生，咱们都在。”若竹嬷嬷安慰裴谨言。 裴谨言只觉得疼，但宫口还未开全，没到喊叫的时候呢。再说，喊叫也需要力气，现在乱喊，等会儿生孩子就真没力气了。 芸豆端进一碗虾仁猪肚鸡汤面，上头还有三鲜浇头，是碗分量十足的面，太医特意交待现在要吃，免得一会儿没有力气。 裴谨言忍着疼痛吃完了，魏紫替她擦汗，真是汗如雨下，里衣都湿了。 承乾宫主殿穿堂里，太后、皇后跟皇上都等着，刚才高来福回禀的话令皇上神色深了几分。 东太后娘娘意味深长瞥了一眼皇后，皇后觉得气愤，这是怀疑自己对裴谨言下手？她还没出手呢。 不过有人办这事，皇后心里还挺爽快的。 “务必揪出幕后指使，格杀勿论。”皇上交待高来福。 小山子将那高发髻产婆送去掖庭后，一直在掖庭等着结果，回来先禀了高来福。 “高公公，那个产婆，他们掖庭的人一时没看住，竟让她自尽了。眼下断了线索。” 高来福眼睛瞪得老大，骂道：“掖庭也真是的，居然办砸了。这事，你让我怎么去禀？你去禀。” 皇上正心急等待承妃分娩，抓出一个意图谋害娘娘的人，可是这人竟死了，那还怎么查？ 高来福不免责备这些人不会当差。 小山子当然也不敢，“要不等等？等娘娘平安诞下龙种，皇上心情好，他想知道的时候，咱们再禀？” 高来福白了他一眼，“你小子现在可真机灵。罢了，等会儿我来禀。” 现在还确实不宜说这个事，“那产婆没说任何话就自尽了？” “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随后就自尽了，不过她家里什么情况，还是有记档的，可以从她宫外的家人开始查起。” 他们俩个窃窃私语，皇上、太后等也看见了，不过并未直接问。 东太后心里也不安，她希望这个孩子平安降生，让皇上再添一个子嗣。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产房里头才陆续传出压抑叫声，声音并不大，还有产婆加油鼓劲的声音。 皇上心中也焦急，只面沉如水坐着，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当皇后的眼神和皇上的眼神对上，皇后心惊了一下，随即转移了目光。 子时还未到，东太后娘娘有些撑不住了。 “母后，您回去歇着，朕在这里等着便是。” 东太后点点头，“不拘什么时辰，生下了立即来报哀家。” “好。”皇上点头，搀扶东太后从椅子上起来。 随后，东太后就在廖嬷嬷搀扶下坐着轿辇回慈宁宫去。 承妃用过晚膳开始发动，此时，宫中其她妃嫔也陆续赶来，莺莺燕燕站了一屋子。 贤妃是真的担心，还时不时朝产房门口看看，丽淑妃、平昭仪等人倒是不急，头胎总是要慢一些的。 皇上看着这么多人，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被查出有问题送去掖庭拷问的产婆，瞬间就烦躁起来，蹙眉道：“夜深了，诸位回去，明早才会有消息。” 众人见皇上不想她们多人留在此处便走了。只有贤妃留下，坐在刚才东太后坐过的座位上。 到了丑时正，皇后也有些熬不住了，不是她自己生孩子，可她不得不留着。 “皇后和贤妃也去歇着。”皇上要把她们打发走，因为他想进去看看，又不想让外人知道。 贤妃想到皇上在此，等会儿也轮不到自己见裴谨言，这就告辞了。 皇后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得不待着，笑道：“皇上，臣妾不困。” 皇上抿唇，他们二人又相对沉默，待了很久。 寅时二刻，裴谨言终于生了，产房内传来一串响亮的啼哭，这哭声不小。 皇上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若竹嬷嬷和产婆抱着四皇子出来，所有人下跪，“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承妃娘娘诞下四皇子。” 皇后虽也笑着恭喜，但她却笑得很僵硬，心道裴谨言还真是好运气，一举得男。 皇上看了一眼，就大步进入产房，皇后想说产房不吉利，可皇上已经进去了。 皇后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孩子，心中百感交集。若竹嬷嬷抱着孩子，不经意瞥了一眼皇后的神情。 产房中，魏紫开了一扇窗透气，皇上见裴谨言汗如雨下，还用自己的帕子给她细细擦着。 “辛苦你了，孩子很好，眼睛像你，其它都像朕。” “臣妾想看看。”裴谨言眼中有泪，她的第一个孩子总算来了，是她前世来不及带大的心肝儿。 若竹嬷嬷将孩子抱进来给裴谨言看。裴谨言笑着流泪，轻轻抚了一下四皇子的脸。 等孩子抱下去给奶娘喂奶，裴谨言也沉沉睡去，她累极了。皇上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就去上早朝，当朝宣布这个喜讯，四皇子今早诞生了。 后宫诸人一觉醒来，承妃已变成承贵妃，膝下还有位四皇子。 咸福宫中，平昭仪拧眉，不可置信，“不是说承妃怀的是公主？怎么回事？太医的诊断还能有错？” 她打碎了桌上一只精致玉碗，眼中尽是戾气，“真晦气，我儿凭空又多出一个对手。” 第137章 蠢不自知 宫女小邹劝道：“太医可能也有断错的时候。娘娘别急，这宫中的孩子要养大也不容易，您看看大皇子，还是皇上生养的呢，结果不是长寿之相。” 平昭仪叹气，“对，长路漫漫，咱们都走着瞧。准备点贺礼，等会儿命人送去承乾宫。” 对于裴谨言有宠又有子的事，阖宫没有不羡慕的。 皇后在凤藻宫，只觉得头疼，也命人送贺礼去承乾宫，是一只长命锁。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二公主才康复，大皇子这阵子身子也不错。您要高兴些，否则大皇子还以为您讨厌他呢。”程嬷嬷开导皇后。 “我只是愁。裴谨言已经是贵妃了，才晓谕六宫的。她以后若是再有孕，不就皇贵妃了？你知道皇上给四皇子取的名么？”皇后的心凉了大半截，皇上对自己没有感情，她也无所谓，只想做好皇后就行，可是裴谨言这个威胁已经成了心头一根刺，如今这四皇子的名字让皇后更加夜不能寐。 “老奴听说是单名一个‘稷’字。” “那就是了，江山社稷。皇上这是有深意在里头。”皇后觉得依照皇上对裴谨言的宠爱，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是极其有可能的。 程嬷嬷笑道：“即便如此，这孩子也要喊您一声母后。娘娘看看如今的东太后、西太后。” 皇后叹气，“可是裴谨言怎么可能把四皇子让我养着，她定是不愿意的。罢了，别人的儿子抱养给本宫，本宫才放心。本宫就等着王美人和孙才人的喜讯。只要皇上招幸她俩，她们两个总能怀上的。” “娘娘，徐太医刚给大皇子诊完平安脉。”彩英来禀。 “快请。”皇后这才表情缓和了些。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徐太医提着药箱给皇后娘娘行礼。 “徐太医免礼，辛苦您了。”皇后极其信任徐太医，“那嫦充荣、章婕妤的胎如何？” 徐太医轻声道：“也是奇了，那两位的脉案倒没有遮掩着。微臣看了看，竟都是女胎。” 皇后蹙眉，“真的？听说当初也有传言说承贵妃怀的公主，结果生的是位皇子。” 徐太医摇头道：“娘娘，这几日太医院正三令五申让微臣等小心行事，也不让说太医院的事。所以微臣不敢妄自猜测。但微臣觉得不大对劲，都是女胎，这个消息仿佛就是故意泄露出来的。” 徐太医的猜测没错，皇后心里一惊，想起皇上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后怕。 “罢了，不问就是。”皇后心里打定主意，若真要抢一个健康的皇子过来养，也不是现在，大皇子还在世呢。况且到时候把其他皇子的生母解决了，自然而然的，她这个嫡母就能养着了。 承乾宫内，立冬、立春等人正在处理这些送来的贺礼，因裴谨言生下四皇子，又晋升为贵妃，所以贺礼堆满了整整一间屋子，不止后宫人的贺礼，还有前朝那些勋贵世家文武官员的贺礼。 她俩忙得满头大汗，后来芸豆、姚黄也来帮忙。这些东西要分门别类还要登记入册。 皇上来到内室，只见裴谨言已经换上干净衣裳躺着，如今五月底，天气炎热，她这时候坐月子也很辛苦。 裴谨言还未醒来，脸蛋红扑扑的，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皇上拿着一柄团扇轻轻给她打扇。 高来福在门口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皇上竟然给别人打扇子，真是闻所未闻，随后他就转过脸不看，免得皇上又骂他鬼鬼祟祟。 “皇上？”裴谨言睁开眼就见他坐在床头替她扇风，“怎么敢劳烦皇上。” “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不必叫朕皇上。”说完，他就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一下她的侧脸。 “臣妾还在出汗，皇上离远些，臣妾身上臭。”裴谨言难以想象在夏天坐月子会如何，也不想让皇上闻见怪味。她这件丝滑绸缎睡袍里头还裹着收腹用的腹带，所以倍感灼热。 皇上凑近嗅了一下，笑道：“目前闻起来还挺香。” “砺哥哥，可以让臣妾内室放个冰盆么？太热了。” “不行，万一你受凉了怎么办？” “那就放远些，臣妾实在太热了。”裴谨言想这种情况大概要每天换几身衣裳才行。 皇上点头应了，他问过朱太医和刘太医，如今天热，裴谨言受凉了不行，过热也不行，坐月子就要坐得精细些，以防以后留下病根。 正说着，魏紫端着一碗鸡汤过来，已经撇过表面的油，皇上熟练地接过，亲自喂裴谨言喝。 喝完之后，魏紫端着托盘出来，只见高来福守在门口，欲言又止，恐怕又是想禀报什么事，但怕皇上斥责，所以犹犹豫豫的。 “高公公，你这回可别让我禀报，皇上、娘娘在里头好着呢，我不敢打扰。”魏紫提前说。 高来福笑道：“罢了，等皇上想起来问杂家，杂家再说。” “是不是那个有问题的产婆招供了？”魏紫想知道前因后果。 “嗨，招供啥，自尽了，目前又死无对证，不过，已经派人在查那个产婆宫外的亲戚们，这种事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 此时，东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也送来赏赐，还要抱四皇子去慈宁殿给太后看一眼。 “也是，母后也担心了一夜。朕亲自抱着去。”皇上怕有人半路使坏害四皇子，所以亲自抱着四皇子坐轿辇。 都说抱孙不抱子，皇上顶多抱过小时候的大公主、二公主，其他孩子都没抱过。 如今，后宫众人都见皇上抱着四皇子坐着轿辇往慈宁宫去。 恰好，这一幕被经过御花园的孙才人、王美人看见，她们才从皇后的凤藻宫请安出来。 “真是好命。”孙才人不由得感慨。 王美人心中不愉，认为皇上偏心太过，其她人拼命讨好皇上，得到皇上的欣赏和宠幸，结果裴谨言母子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皇上的心尖宠。 “孙妹妹不必艳羡她人，以后你也有这么一天。” 孙才人愣了一下，随即吹嘘起来，“那是，按我如今的恩宠，迟早也轮到我。” 王美人心中冷笑，她已经准备好对付孙才人了。 等皇上回到清凉殿没多久，高来福就禀道：“启禀皇上，孙才人来了，说是佛经已抄好，请皇上过目。” 皇上有些不耐烦，“让她回去，朕没空见。” 孙才人胆子不小，在门口听见这话，干脆直接闯进去，“皇上为何对婢妾如此冷淡？婢妾已经抄完佛经，皇上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第138章 爱屋及乌 皇上看着她，似笑非笑，高来福挑眉看着这位孙才人，还真是不懂规矩，在清凉殿还敢这般质问皇上。 “你在教朕做事？朕对你有何承诺？” 孙才人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了，这才柔声请安，“给皇上请安，婢妾就是太想念皇上了，所以才说出这种话。而且婢妾确实挺着急的。” “来人，送孙才人去掖庭转一圈，让她看看掖庭是如何调教宫中诸人的。”皇上随后就低头看奏折了，并没有闲情逸致跟孙才人多话。 “皇上饶命，婢妾知错了。”孙才人这时感到害怕了，先前她觉得皇上很喜欢自己，可又觉得不大对劲，如今算是明白了，没有谁能真正得到宠爱。 孙才人被堵上嘴巴送去掖庭，虽然无人问她任何事，也无人对她上刑，但她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掖庭酷刑，竟吓得尿裤子。 最后，掖庭的管事太监找到高来福，高来福才命人将孙才人送回涟漪阁去。 午膳时辰，皇后在凤藻宫中用膳，满满一桌丰盛膳食，她今日算是心情不错，其中还有东太后娘娘赏的菜。 程嬷嬷一边替皇后布菜，一边笑道：“东太后看着似乎身子要逐步恢复了。给承贵妃、丽淑妃、贤妃、平昭仪、洛昭媛、嫦充荣、章婕妤都赐菜了。” 这些都是膝下有子嗣或者怀有身孕的宫妃。 “太后娘娘是觉得这阵子喜事多，所以格外爱护大家。孙才人如何了？” “娘娘放心，孙才人不过就是被吓到了，哭闹了一阵，就睡下了。” 皇后忍不住翻个白眼，“就算皇上宠她，她也要有规矩。哎，孙家人就是规矩差。这样，下午派个宫中的老嬷嬷去教教孙才人规矩，再跟她说明白些，如何伺候皇上。” “娘娘说的是。” “到底为何皇上会突然发火将她送去掖庭观看？” “禀娘娘，之前清凉殿的人一直嘴紧，今天倒是打听出来了，孙才人貌似说话不谨慎，话赶话的，竟还质问起皇上来了，所以才” “糊涂，有什么事能去问皇上，真是蠢得可以。”皇后叹气，“之前那死去的木良人倒是个话少做大事的，可惜了。” 木良人长相没有优势，皇上根本看不上，皇后一直在找一个既能讨得皇上欢心又手段高明的，但总是有各种顾虑，手段太过高明就会不好控制，可太愚蠢又是笑话。 程嬷嬷笑道：“如今不还有王美人和孙才人么？之前疫病出了，大家都忙乱好一阵子。最近就看，皇上翻牌子会招幸谁了。” 慈宁宫中，东太后娘娘看过四皇子，笑得合不拢嘴。 “是个健康的孩子，长得像皇上。以后定是个美男子。” “太后谬赞了。”皇上也对四皇子很满意。 “这孩子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东太后怎么看怎么喜欢。 “是，朕也觉得。” 东太后心情极好，哈哈大笑，“你呀，就是爱屋及乌。你小时候，你见过？” 皇上笑着点头，“朕小时候也是常照镜子的。” 这里的氛围轻松温馨，东太后觉得很久都没那么高兴过了。陪着东太后用过午膳之后，皇上才抱着四皇子重新回到承乾宫。 裴谨言在床头靠着，床上桌已经摆好了，这回魏紫放了两张小桌，上面都是适合坐月子妇人吃的菜式。 “魏紫，这也太多了？” “娘娘，您现在是贵妃，照例，您的菜更多，御膳房都呈上来了，奴婢换成了小碟，每道菜都是一半分量。其实就是碟子多，菜不多。” “好。”裴谨言拿起筷子吃起来，她也想早些康复，“四皇子呢？” “娘娘放心，小主子由皇上带着去慈宁宫，现在已经回来了，奶娘跟着一起去的。” “那就好。” 正说着，皇上就进来了，魏紫赶紧退到门边，放下门帘。 “你这些菜不怎么样。”皇上看了一眼。 “这些都是坐月子该吃的，皇上您用过午膳了么？” “用过。”皇上将她鬓边碎发拢到耳后，“太后看了四皇子，极其喜欢，还说朕取的名字好。” “太后高兴就好。” “太后还说朕爱屋及乌。”皇上坐在床边，亲亲她的嘴角。 “干嘛呢，人家在用膳。”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环抱住她，“你的册封仪式等出了月子再举行。” “臣妾谢皇上恩典。” 等裴谨言吃完，四皇子也被抱来，他才吃了奶正闭眼睡觉。 皇上笑道：“在慈宁宫时，这孩子睁着眼睛看太后，太后直夸他像朕小时候，还说他长得好看。” 这是变相夸自己呢，裴谨言笑道：“皇上小时候肯定也好看。” 许是察觉有人说话，四皇子只睁开一只眼，瞥了一眼他们二人，又闭上，随后嘴巴动了一下，又睡了。 “他的眼睛像你，朕最喜欢。” 抱着四皇子，裴谨言感慨万千，她蹭了蹭四皇子的脸。 “你才生完会累着，朕来抱。”皇上今天抱了四皇子一路，一点都没觉得累，这也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但他内心就是很喜欢很激动，心都快化了。 咸福宫的平昭仪也没闲着，她正听着小邹的禀报。 “听说章婕妤、嫦充荣的脉案似乎有两份。” “什么意思？” “一份说这两位怀的都是公主，还有一份就是不一样的结果，章婕妤怀的公主，嫦充荣怀的皇子。”小邹这些消息是从棋儿那里听到的。 “两份脉案？”平昭仪微微眯眼。 “娘娘，棋儿还说最近别去找她。” “可能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不一样，才会有两份脉案。”平昭仪的手在桌上不停点着，“如今五月底了，她们两个都满四月，这性别肯定是能断定的。罢了，先让她俩得意一阵。倒是这承贵妃多了一个四皇子” “娘娘，这时候恐怕不方便？” “这时候才是最方便的，孩子最难养，小时候夭折的可不在少数。你看那大皇子再如何娇养着，还不是身子不好，每日汤药为伍？况且如今承乾宫里，伺候的人变多了，总有机会的。” 高来福已命人将皇上的奏折全部挪至承乾宫，皇上说以后都在承乾宫批阅奏折。 四皇子被魏紫抱出内室，由奶娘带着去偏殿了，如今只剩皇上和裴谨言俩人在内室亲昵说话。 “公公，您也喝口茶。”姚黄端来一杯茶。他们这些守门的，此刻正可以放松。 皇上心情好，高来福这些当奴才的自然也心情好，他端着茶杯笑眯眯的，“这茶泡得不错。” 才高兴了没一会儿，事又来了。 “高公公，储秀宫月仙居派人来说，他们宫里发现一个死人，有孕的嫦充荣受了惊吓。”芸豆来禀，她没让那个月仙居的宫女进来。 第139章 破绽 高来福听完就蹙眉，这事情里头不知又有什么烦人的计谋，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呢？不过大家也习惯了，只要有宫妃有孕，就是一副表面太平，实则腥风血雨的日子。 魏紫姚黄相互看看，她俩都不想进去禀报这种扫兴的事情。高来福看看小顺子，小顺子也不想进去打搅主子们的清闲。 “芸豆啊，你也不小了，该是时候练练胆量，去，跟皇上禀报。”高来福笑着。 芸豆嘴巴微张，她有些不敢，随后磨磨蹭蹭半天才进去禀报。 说完之后，皇上才蹙眉，“这等小事还需要朕亲自来查么？” 裴谨言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嫦充荣，她怀有身孕怕是吓坏了，怎么宫中会平白无故多出个死人？是有点奇怪。” 皇上突然想起，四皇子才生下，其它宫中却多出一个死人，难免晦气，便高声道：“高来福。” “奴才在。” “你亲自去处理此事，不管结果如何，就说那死去的宫人是失足落水的。还有，去库里找些赏赐带去月仙居。这事就交由你们查，别再让朕失望。” “是，皇上。”高来福出去了，还带上了小山子等人。 皇上对嫦充荣也没有过多的情分，三年前确实宠过一阵子，如今全部心神都在裴谨言身上，其她人，他是不会多管的。 储秀宫如今的主位就是嫦充荣了，她也膨胀了不少，觉得自己只要生下孩子再晋升一级是肯定的。 “娘娘，清凉殿的人来了。”大宫女慧儿禀道。 “那就好。”嫦充荣心情极佳，她就算准了出了大事，皇上会来。 “奴才见过娘娘，娘娘万福。听闻你受惊，皇上特意赏赐了这些。奴才等特意来此，将那惊扰娘娘安胎的女尸抬走。” 嫦充荣带着笑意，“多谢皇上隆恩，有劳公公。”她目光朝后看，并没看见皇上。 高来福看得明白，笑道：“娘娘，皇上正在清凉殿处理奏折，眼下没有空。” “原来如此。”嫦充荣的笑容淡了几分。 小山子等人已去月仙居后院带走女尸，他一看，认识此人，是那难产已逝的刘美人身边的大宫女银杏。 可是银杏先前已经由掖庭送去庶务司了，一个庶务司的宫女怎么死在月仙居的宫里？这就很奇怪了。 可如今，这棘手的事情，皇上已经交由高来福清查。 小山子摇头，心道估计又是哪位娘娘的手笔，一箭双雕，一是吓唬这位有孕的嫦充荣；二是找点晦气，四皇子才出生，就有宫人死去，趁机影响一下四皇子的名声。 等小山子向高来福点点头，高来福就道：“嫦充荣娘娘，皇上有口谕，这名宫女失足落水而死。” 这就是说，对外死因只能是这个结果，而不是别的。 嫦充荣挤出一抹笑意，点点头，“本宫知道了，高公公走好。” 路上，小山子就跟高来福说了，死者是银杏。 “一个庶务司的就算要自尽，犯不着跑那么远去储秀宫？”高来福蹙眉，“看来还是要叫掖庭出马审讯，杂家要伺候皇上，可没那闲功夫慢慢查。” “银杏先前的主子刘美人，住储秀宫清音阁，这嫦充荣是储秀宫月仙居。会不会银杏知道什么，所以被灭口？又或者，有人故意要吓唬嫦充荣，所以把银杏宰了扔到月仙居？”小山子分析道。 “那幕后之人也不嫌烦？先去庶务司把银杏诓骗出来，杀了再挪尸？”高来福叹气，“这些女人天天锦衣玉食，吃饱了就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杂家都烦死了。” 当天下午，小山子就去问了庶务司管事夏嬷嬷，夏嬷嬷说银杏一直在庶务司刷恭桶，每天按时干活，今早不见了，她们庶务司的人还找过，哪曾想，竟死在了储秀宫。 夏嬷嬷是庶务司的管事嬷嬷，说话有分量，且她一副震惊的模样，也不惧怕小山子，小山子倒是信了，回去就报给高来福听。 高来福微微眯眼，“派人盯着夏嬷嬷，过两日再说。” “公公是觉得夏嬷嬷不对劲？” “明显就是庶务司这里有猫腻，皇上再三说过，伺候过罪妃的宫女不得放出去。要么这银杏是先死在庶务司，庶务司为了避嫌不受连累才这样说；要么银杏早就被庶务司放到别处。只不过现在出事了，庶务司不想担责。” “那干脆告诉皇上？” “这等小事不必，等皇上晚上歇息了，杂家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夏嬷嬷。”高来福知道有些管事藏得深，本身就是某位娘娘的人，也可能收受贿赂干了什么，所以不敢说实话。 晚膳过后，暗卫首领焦勋来见皇上，皇上就去了清凉殿。 承乾宫主殿书房中，裴谨言正在画画，她打算画一幅四皇子刚出生的模样。 “主子画得真好。”姚黄又在一边夸奖起来，“主子什么时候空了，画画奴婢？奴婢把您的画裱起来，这也是对奴婢的一种奖赏。” “好啊。”裴谨言随后又问，“那储秀宫月仙居有什么动静？” “听说嫦充荣挺好的，吃好睡好。死去的那个宫女叫银杏，好像是从庶务司逃出来的。”魏紫禀道。 姚黄开始分析，“她自尽还要从庶务司特意回到储秀宫，那也应该去她从前主子住的清音阁，跑月仙居该不会是知道什么秘密被灭口了？” 裴谨言笑道：“姚黄最近是越来越聪明了。”她举起画笔，捻出两根细杂毛，继续画，“只是嫦充荣此人进宫年限也不短了，不能低估。但愿此事不是冲着我来，不然的话” 如今裴谨言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为母则强，针对她儿子的事，她是不能容忍的。 “主子，您觉得这事是为何？”魏紫问道。 “嫦充荣许久未见皇上，兴许禀报此事只是想邀宠，但银杏究竟是谁杀的，那就只能等结果了。” 亥时三刻，皇上就回到承乾宫，见裴谨言没睡竟然在画画。 “黑灯瞎火的，别画了，对眼睛不好。”随即就一把抱起她回内室。 “皇上，臣妾还不能。” “朕知道，朕不做什么，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 “可是，皇上也不能跟臣妾睡一起，臣妾身上臭。” “明明香得很。”就算不做什么，他也愿意睡在她身边，睡眠会好很多。 高来福却没睡，打起精神，命清凉殿的太监们把庶务司的夏嬷嬷绑去掖庭了。 掖庭一间昏暗屋子里，高来福坐着，他身后站着小山子。 “高公公，我也是管事嬷嬷，您这样是几个意思？”夏嬷嬷丝毫不惧。 “没办法，皇上命杂家严查，你们不说实话，就只能来此了。” “我已经说了实话了。” “夏嬷嬷，这事你确定要扛下来？你跟嫦充荣什么关系？她会罩着你？” 第140章 厌弃 夏嬷嬷有些着急，“我怎么可能跟嫦充荣有关系？” 她确实跟嫦充荣没关系，但她也不能说自己是平昭仪的人，如今却卷进了这场是非里头，后悔极了。 “那你就说实话，杂家看你这么多年在庶务司从未出过差错。大家都是聪明人，该说的说了，自然不会有事。你一个管事嬷嬷何必为了人家的是非把自己的前程耽搁了？”高来福好言相劝。 “嗨，我这不是怕收钱的事被人家知道么？高公公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宫中行走也要用钱。这嫦充荣当时还是嫦嫔，说要把银杏要去身边伺候。我说银杏是罪妃身边的宫人，皇上再三申明，不让罪妃身边的宫人再伺候别的主子。” “说下去。” “可是嫦充荣给的价格实在太高了，一千两银子。奴婢就答应了。” 高来福眼睛微眯，“所以这个银杏在月仙居已经藏匿不少时日了。” 小山子心中暗骂，这个夏嬷嬷之前还骗他，可见都是势利眼，见高来福这位大内总管来问话，她才肯说实话。 紧接着夏嬷嬷就求饶，“高总管，您帮帮我。我只是贪财收了点银子，其它什么都不知道啊。” “嫦充荣为何要银杏去伺候？” “她说她缺少一个伶俐的宫女，当初银杏在刘美人身边伺候时就觉得银杏不错。后来刘美人有孕被皇上禁足，身边宫人全都贬去别的地方，不得再伺候新主子。所以嫦充荣就找到我了。” 高来福一声冷笑，“也就夏嬷嬷你会信这种鬼话了。月仙居难道没有其她伶俐的宫女？怕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 夏嬷嬷后悔得直拍大腿，“我这种做奴婢的哪敢多问，既然她给了那么多银子，我就放人了。谁知，如今竟是这局面，嫦充荣有孕，银杏还死在她宫里。真是乱呐，可害惨我了。” 不一会儿，负责在旁边写供词的掖庭太监已将一张密密麻麻的供词递上。 “画押，夏嬷嬷。” “高公公，你不会是要诓我？” “放心，是你庶务司的事务口供，指正这银杏早已不在庶务司。以后做事警醒些，都混到管事的份上了，你这可不行呐。还以为多少银子，一千两就把你收买了。瞧瞧，如今出事了？”高来福不免觉得这些人眼皮子浅，不像自己见过大世面。 小山子也劝道：“夏嬷嬷，您就画押。高总管最是公正。” 夏嬷嬷不识字，但她凭直觉按了指印。随后，她就被放回庶务司去，松了口气，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上刑，那可就全玩完了。 小山子给高来福捏肩，“您辛苦了。” “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太监，哪怕清凉殿前伺候的，她们这些管事也未必怕你们，以后行事还要奸诈一些才行。宫中行走打探消息，收受银子的事永远不会消停，但什么人什么事，咱们还得具体瞧。像这个夏嬷嬷，可能是条大鱼，放了她再暗中命人观察。” 小山子嬉笑道：“还是您高明。干脆奴才认您做干爹？您已经有两位徒弟了，奴才做您干儿子，咱仨一起给您养老？” 高来福笑道：“小鬼头，就想着从我这儿弄好处？我看你也挺机灵的。行，改天叫上小福子、小顺子，咱们办个简单的仪式。” “好咧，多谢干爹提拔。”小山子越发殷勤。 小福子原先在西太后寿康宫服侍，后来就被调去花房，那时花房出事，他就一直留在花房，如今是花房管事，差事清闲，可谓是到了一个好去处。 小顺子如今是承乾宫的总领太监，承贵妃是宠妃又有四皇子，所以，承乾宫也是好去处。 因此，宫中太监皆知，跟着高来福就会有大造化，看他的两个爱徒就知道。 一般说来，做到管事的太监都有些年纪了，但小福子、小顺子都年轻得很，过了年才二十，足见高来福多有手腕和能力。 翌日上午，皇上下朝之后，高来福才呈上口供，其实事情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但储秀宫月仙居的嫦充荣，可不是高来福能随意审问的，而且她还怀有身孕，此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上想怎么处置了。 “朕说过，罪妃的宫人不能再伺候其她主子，你们听不明白是不是？” 高来福跪下，“奴才当然知道，这次是庶务司没有办好差事。” “罢了，朕确实很久没去过储秀宫仙月居了。”皇上眼神冷漠，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这是裴谨言夏季惯用的团扇，昨日他就拿着用了。 嫦充荣才用过早膳，扶着肚子在前院散步，就听宫人禀报皇上来了，她喜不自胜。 “嫔妾参见皇上。”温柔至极的嗓音。 “有孕就不必行礼了。”皇上心不在焉地说话，说完进去坐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这扇子，上头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很好闻。 “皇上，嫔妾昨天真是吓坏了。”嫦充荣撒娇道。 “朕忙得很，今天就来问问你，你想好再答。你将刘美人的宫女银杏放在身边做什么？” 嫦充荣脸色一变，心中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并不敢承认，“嫔妾根本不认识那个银杏。她突然死在这里，嫔妾也害怕啊。” 皇上的面色冷下来，“朕说过，罪妃宫人不得再伺候新主，你是真没把朕放在眼里。又仗着有身孕，拿着死人一事邀宠。实在可恶，你不知道四皇子昨日才出生么？” 嫦充荣下得腿软，差点就要站不住，她缓缓跪下来，“皇上饶命，嫔妾并没有做坏事，银杏也不是嫔妾杀的。” “那你留她在身边做什么？”皇上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嫦充荣泪流满面，“嫔妾只是想要她手上的生子秘方，那是刘美人留下的。据说刘美人才侍寝一次就用了这秘方，果然就怀上了。所以，嫔妾才动了这心思。” “秘方交出来。” “是。”嫦充荣将一张泛黄的白纸从袖中拿出来。 皇上看后就扔给高来福，“以后宫中再不得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民间偏方，会害了这些主子们。” “是，皇上。”高来福连忙点头。 “嫦充荣，你仍旧是九嫔之一，不过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不会再被晋封，好自为之。至于那死去的银杏，你自己问心无愧就行。”皇上冷笑一声，随即站起来，拍了拍龙袍下摆，又道：“嫦充荣的宫人伺候不利，贴身伺候的送去掖庭再做发配。” 她不会再有封妃机会，心腹宫女也被带走，这种处罚令她恐慌。 嫦充荣大哭，抱着皇上的腿，“皇上，嫔妾知错，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垂怜，不要厌弃嫔妾。” 第141章 铺路 皇上蹙眉，看了高来福一眼，高来福和小山子小心掰开嫦充荣的手，免得伤到她，有孕宫妃可不敢随便碰。 随即，皇上就大步流星离开此地。高来福等人也跟上了，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月仙居的四个大宫女、四个太监，稍后，高来福还会调训一拨伺候的宫人来这儿。 嫦充荣的心腹宫女慧儿流着泪被拖走，她原本以为主子怀孕以后定有大好前途，今天就突然变了，一想到去了掖庭就会少半条命，她就怕得要死。 果然到了掖庭之后，慧儿为了少受皮肉之苦，都乖乖交待了，其她宫人也是。 嫦充荣也不是手上干干净净的，她刚进宫时也做些了争宠害人的事，虽不至于直接害人性命，但都属于在旁煽风点火的存在，有些事还跟洛昭媛扯上关系。 但宫中人人皆知，从前洛昭媛跟嫦充荣关系尤其好，那时候，她俩还是嫔位，被人称为洛嫔、嫦嫔，如今这份友谊已经不存在了。 至于此次银杏惨死事件，确实不关嫦充荣的事。是因为银杏手上握有生子秘方被嫦充荣额外看重，其她两个大宫女慧儿和冰儿看银杏不顺眼，找茬吵架，动手过程中不小心推倒银杏，银杏一头撞在石凳上，死了。 本来死了，悄悄处理了便好，偏偏嫦充荣想着来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让外人以为自己被一个死人吓到了，引起皇帝的垂怜，没想到皇上根本就不关心，甚至还牵连出了一连串事情。 两天过去，高来福拿到掖庭好几份口供，随后就瞅着皇上会见完大臣的空隙去禀了此事。 “左不过就是那些破事，没意思。”皇上随意看了两眼就将供词扔给高来福。 高来福接住，嬉笑道：“皇上说的是。” “贵妃在做什么？” 这问题让高来福愣了一下，还好他反应快，早上碰见魏紫的时候，稍微聊了两句，魏紫说娘娘没事就要抱着四皇子逗弄一番，亲自照料才放心。 “贵妃娘娘此刻正抱着四皇子玩呢。”高来福想到现在尚未到午膳时辰，承贵妃也没有宫务要处理，应该是在照顾四皇子？他也不敢肯定，但是皇上问话，他必须迅速做出反应。 皇上“嗯”了一声，随后就往承乾宫走去，高来福让宫人将皇上的奏折全部带上去了承乾宫。 进了主殿内室，裴谨言果然正抱着四皇子，四皇子刚喝完奶正呼呼大睡，皮肤白白的，眼睛闭着，睫毛根根分明又黑又长。再看，小鼻子、小嘴无一处不可爱。 皇上立即就有了笑容，“你一直抱着不累么？” “皇上万福。臣妾不累，每天都看不够他。”裴谨言要站起来行礼，皇上顺手将母子俩都抱在怀里。 “朕说过，不必多礼。”皇上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皇上您不是在见大臣么？这么快见完了？” “吏部尚书来了。”皇上扶着她重新坐下，自己挨着她坐，“之前疫病爆发，春闱不得不延后，如今春闱成绩出来了，明日就是殿试。” 裴谨言知道哥哥去年的秋闱成绩不错，还同时得了武探花的头衔，“臣妾的哥哥考得如何？” “不错。”皇上已经看过这些考生的卷子，原本他想裴慎行应该在前五十，这对世家子弟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裴慎行考得还真不错。 “朕听闻，你哥成了武探花之后，你祖父还训斥他了？” 这事，裴谨言也知道，当时娘家人来宫里探亲提过一回。 “是啊。祖父原本跟他说过，让他随便拿个武进士就行，不必太过高调张扬。年轻人不要计较输赢得失，把心思放在春闱上。后来哥哥成了武探花，祖父就说他不听话。” 皇上听后就笑了，“你祖父是太过谨慎了，你们裴家子弟太少，朕希望他们个个都是朝廷不可缺的栋梁之材。” 裴谨言其实明白皇上的深意，从四皇子的名字叫萧稷就能知道皇上对这孩子的期望，以后四皇子成了太子，要有一个强大的外祖家。 虽说现在的裴家也不差，但皇上想更抬举裴家，先前裴阁老拒绝了再封一个爵位的事，皇上也没有勉强，如今看裴慎行很不错，确实想栽培一下。 对于子孙的教育，皇上是很佩服裴阁老的，两个儿子、两个孙子都是有出息的，可惜就是嫡出少了些，庶出压根没有。 “那你哥是怎么说的？朕看他是个活泼的，不是那种默不作声的性子。” 裴谨言笑道：“臣妾的哥哥说，他就是文武双全，怎么低调？而且让他装打不过，他不想装，会挨打的。至于春闱，他说他也能排进前十名。” 皇上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你哥倒没有吹牛，是真的。” 裴谨言很高兴，“真的？” 接下来他们说了些别的令人高兴的话题，裴谨言不再往政事那方面说，她不想让皇上觉得自己在干涉朝政，也不想让别人说裴慎行的名次是因为有个贵妃妹妹得来的。 因为前世，裴慎行在官场上就遭受过这样的挤兑，不少人说他获得的功名全是因为妹妹当了宠妃的缘故，所以裴慎行一直都很努力。 六月初一，是个黄道吉日，殿试结果也出来了，都由皇上钦点。 状元是一位寒门举子，颇受尊重；榜眼是一位翰林之孙，出自书香门第；探花就有争议了，正是裴慎行，首辅裴阁老的嫡长孙，贵妃娘娘的亲哥哥。 之所以有争议，就是因为这身份，京中世家高门也有嫡出子孙获得不错的名次，但探花还真是头一个。 今日上朝的诸位大臣看看这些人的相貌，也就裴慎行能当探花了，这一届举子似乎长得差强人意。 消息很快传到承乾宫。 “恭喜娘娘，大少爷被钦点为探花郎。这回，咱们裴府出了个文武探花。”魏紫也没了平日的稳重，激动起来。 姚黄也高兴，“奴婢就知道大少爷不会差，从小就是早起晚睡读书习武，果然就成了。” 宫中其她人也陆续知道了前朝的消息，不由得羡慕裴家的好福气。 裴阁老年轻时就是文探花，这次他费心培养的嫡长孙是文武探花，时隔多年，裴家总算又出了一个探花。 下朝后，很多大臣向裴阁老道喜，裴阁老笑着接受了，但他心里有些焦虑，还有更深的顾虑，眼下裴家已不是纯臣，是外戚，而且还是颇有实权的外戚。 即使现在，裴家没有把柄被外人抓住，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出事。 思及此，裴阁老突然调转方向，朝清凉殿走去。 “老奴见过裴阁老。”高来福正守在清凉殿门外，皇上此时还在里头见恭亲王世子，没去承乾宫。 “劳烦高公公替老臣禀报一下。”裴阁老笑着，他一笑就显得慈祥亲切。 第142章 请求 高来福笑道：“请阁老稍等。” 恭亲王世子禀报完自己的差事就出来，他还跟裴阁老相互见礼，顺便恭祝裴慎行中探花一事。 裴阁老进清凉殿，就给皇上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老师，您年事已高不必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裴阁老当了一辈子臣子，哪怕功劳再高的时候也紧守本分从没有得意过。 “老师，是有什么要事？”皇上知道裴阁老不会刻意单独求见的。 “微臣的孙子虽然考得还行，但求皇上不要给他太好的官职，也不要让他一直留在京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微臣并不希望他做一个没有任何磨难沉浸在恭维和称赞里的高门子弟。” 此时，门外又来了宸王殿下，高来福又行礼，笑道：“宸王殿下请稍等，裴阁老在里头面圣。” 宸王有些愁容，自从西太后到他府邸之后，一开始住得还挺开心，后来就不对劲了，不是挑剔这里就是挑剔那里，他作为西太后的小儿子当然也要尽孝道，可西太后又插手他的日常生活，一会儿看这个侍妾不顺眼，一会儿那个侍妾不好。还有时不时就上宸王府赴宴的孙家人，简直就是一团乱，偏孙家人还是西太后的娘家人，宸王要是表现得不耐烦，西太后就不高兴。 宸王也烦了，他今天特意进宫希望皇兄尽早把西太后接回宫中。 不多时，裴阁老出来了，向宸王行礼，“微臣见过宸王殿下。” “阁老免礼，恭祝府上又出了一位探花郎。” “多谢宸王殿下。” 俩人寒暄几句，裴阁老就告辞了，宸王进了清凉殿，他见皇上心情还不错，心下松了口气，其实他也反复思考很久要找个合适时机，这不，四皇子才出生，今天是洗三礼，虽低调办，但宸王仍旧带了礼品，亲自奉上。 “七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皇上带着笑意，并没有在批阅奏折。 “四皇子洗三礼，虽没有大肆操办，但臣弟也要尽一份心，特意带了两只玉锁送给四皇子。” “七弟有心了。” 宸王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皇上的神，皇上也正好看着他，“七弟为何欲言又止？” “求皇兄救救臣弟，将母妃接回宫中，她老人家实在是太想念您了，而且她也不适合宫外的生活。”宸王如今也明白了，西太后就喜欢那种被宫人们前呼后拥的日子，就喜欢别人都跪在她脚下请安、拍马屁的日子，更喜欢宫中锦衣玉食的顶级享受。 虽说宸王府也不差，但一个王府再如何富贵也比不上宫中，西太后就开始作起来。 皇上心里暗自好笑，宸王也体会到痛苦了，但他并不打算将西太后接回来，“七弟，你应该知道母妃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些年，朕也想着要好好孝敬，可惜她对朕的一片苦心全然不懂。再说，如今东太后病着，朕恐怕母妃回宫来住会过了病气，还是继续留在宸王府。” 宸王的表情尴尬复杂，面上带着苦笑，“皇兄，其实母妃最喜欢的还是您，天天念叨着要回宫住。那皇兄您给个确切的日子，何时接她老人家回宫？她总是催促臣弟进宫来问。” 皇上心中好笑，面上却冷静得很，“再说，毕竟现在东太后身子不好，朕把母妃接回来，又怕母妃被人撺掇利用做什么身不由己的坏事，那可就不好了。” 大家都知道东、西太后不合，所以东太后病的这段日子，西太后就别回来了，避避嫌。 宸王心下叹息，明显皇上也不想接母妃回宫住，只能讪讪离开。 待皇上从清凉殿到承乾宫，洗三礼已经开始了，裴谨言不想大操大办，她才晋升为贵妃，哥哥做了探花，此时低调为宜，而且她也怕洗三礼人一多，宫人们难免看顾不过来，万一有什么人对小小的四皇子下手，也未可知。 所以今日这洗三礼，裴谨言只请了贤妃，贤妃还带上了大公主。 大公主见到小小一团的四皇子，开心极了，一直在旁边看着，“四弟长得真好看，白白的，眼睛又大又圆，就像龙眼。”她用手触碰四皇子的小手，小手抓着她的一根食指，她觉得这感觉奇妙极了。 “父皇，四弟喜欢我，他抓着我的手呢。”大公主开心地笑。 她们这些皇族子嗣，因为各自不同的母妃，关系也不和睦，大公主除了跟病弱的大皇子话多些，跟其他弟弟妹妹都说不上话。 皇上笑着点头，“那你这个做大姐姐的，以后可要多照顾你四弟。” “嗯，一定要照顾。” 贤妃也笑看着，随后对裴谨言说道：“你今天是不是沐浴过了？可要好好坐月子，不能落下病根。” 裴谨言笑道：“这天气，别说一个月，一天不洗都难受。反正我就是在屋里转转，都觉得热。” “你快进去歇着，居然还下床来。”贤妃让她进去躺着。 虽然来参加洗三宴的只有贤妃一个，但后宫、前朝的贺礼都送到了，承乾宫又开了一间屋子作为库房，塞得满满当当。 临近午膳，贤妃就带着大公主走了，大公主一步三回头，她觉得四皇子太可爱了，她还想玩呢，父皇答应了想看随时可以，她才放心离开。 四皇子喝完奶就睡，被奶娘抱去侧殿。 “就在你宫里，别看了，用膳。”皇上握住她的手。 “自己的孩子怎么都看不够，臣妾欢喜。”裴谨言每天早上醒来就要奶娘抱四皇子过来。 因此，四皇子的宫室虽然安排好了，却只有宫人负责打扫，裴谨言让四皇子的奶娘、嬷嬷都住在偏殿，以便随时能看见。三个奶娘和三个嬷嬷都是平郡太妃和裴老夫人一起挑选出来的，平郡太妃先前禀过皇上，皇上允了，她们才被带进宫来。 凤藻宫里，皇后阴沉着脸，她本来也要去承乾宫参加洗三礼，但皇上派人传口谕，说皇后不用去。 “皇上摆明了就是下本宫的脸面。宫中的每一个孩子，洗三礼和周岁的时候，本宫都会去，可四皇子的洗三礼却不让本宫去。可贤妃凭什么能去？” 程嬷嬷劝道：“老奴听闻这次承乾宫没有大办，至于贤妃，一向拍着承乾宫的马屁，她去是自然的。” “皇上竟也如此小心了，定是怕人多了，有人暗中下手，这时候的小孩子夭折的不少。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活着长大。”皇后冷笑一声，“估计有人比本宫还着急呢，咱就等着好戏开锣。” 第143章 诸人心思 孙才人和王美人先后来给皇后请安。 “承贵妃如今还未出月子，你们还有机会，以后她出了月子，怕是又要开始独宠了。你们俩也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谢娘娘提醒。”王美人心里也焦急，但她看着一旁的孙才人，反而心里得意了，因为她已悄悄买通了一个涟漪阁的宫人，方便探知孙才人的消息，想下手的时候也方便。 孙才人这阵子每天都在努力抄写佛经，上次是自己冲动了，她还想着要挽回皇上的心。 也是凑巧，皇后白天才提醒训诫了她们两个。 晚上，皇上就招王美人侍寝了，王美人用完晚膳就坐着轿辇去清凉殿，跟前几次一样是去北次间，里头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 “这是？”王美人看向小山子。 小山子笑道：“请王美人抄写佛经，如今东太后娘娘身子不适，皇上又忙于政务，还请小主您抄写佛经，替东太后娘娘祈福。” 王美人点头，“好。那皇上什么时辰来？” “皇上正在前殿忙于政务，若是您累了，可以先睡。” “多谢公公。”王美人坐下就开始抄写佛经，她之前都是念的，今天总算可以抄写了，一直到丑时，她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次日一早还是被清凉殿的一位嬷嬷喊醒的。 “美人小主，您该去凤藻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王美人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先赶回自己宫中换衣裳，然后再赶去凤藻宫，里头已经坐满了人。 孙才人一声嗤笑，“哟，王姐姐是累着了？这会儿才来请安，咱们都快散了。” 王美人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她昨晚本就睡得晚，睡得少，现在又怕皇后怪罪，“娘娘恕罪，婢妾无心之失。” “罢了，你侍寝确实也累。”皇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听闻你昨夜也留宿清凉殿了？希望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贤妃已经站起来，“既然没什么事了，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这每天早上都要来这里逛一圈的事，贤妃实在是不喜欢，她们又不是当大臣的，何必每天都要来。丽淑妃也站起来告辞。 平昭仪今日心情不错，心道，无论是王美人还是孙才人，凭她俩再怎么有争宠手段，这辈子，她俩也难有孕了。 “大家都散了。”皇后觉得这王美人和孙才人，可能再过一两个月也会有喜讯的，到时候就能分贵妃的宠。 倒是孙才人心中闪过一丝嫉妒，原先自己留宿清凉殿，这王美人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也留宿了，简直难以忍受。 其她妃嫔离开之后，孙才人和王美人还坐着继续跟皇后叙话。 王美人又跟皇后赔罪，皇后笑道：“你不必如此，昨夜留宿是好事。本宫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孙才人心中觉得好笑，皇后所谓的好消息不就是想抱养她们的孩子么。这王美人还真心甘情愿被利用。 若不是上次有位公公提醒孙才人，孙才人恐怕还云里雾里，不过她自己也想清楚了，现在靠着皇后只是为了皇上的恩宠，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等自己真有孕那天，她就不必再做小伏低了。 二人陪着皇后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孙才人没有轿辇可坐，一路走着回去，王美人却有轿辇可坐，这一点又让孙才人嫉妒了。 今夜，后宫诸人都在猜，是谁侍寝，果然，变成了孙才人。 孙才人晚膳也没用，早已打扮得清爽俏丽，到了时辰被接去清凉殿，她这回在清凉殿倒是没有抄写佛经。 “才人小主，皇上问您会抚琴么？会唱曲儿么？”小山子时常跟在皇上身边。 孙才人连忙点头，“我会。” “那就请您表演一番？皇上在前殿批奏折，他能听见。” 为皇上表演，孙才人觉得是个机会，“请问山公公，皇上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么？” “小主，若是皇上生气就不会招您来此地咯。” “那就好。”孙才人赶紧就开始抚琴，一首曲子完了之后，她又唱了一首曲子。 就这么抚琴、唱曲，整整折腾了一个半时辰，事后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壶茶。 其实，皇上早已去了承乾宫，小山子为了掩饰，不得不陪着孙才人一起折腾。 清凉殿守门的、负责洒扫的、守夜的，上半夜都被迫听了不少曲子。 下半夜，孙才人累极，她觉得自己的忠心也表够了，该睡了。 次日，她倒是没有迟到，照旧神采奕奕去给皇后请安。随后孙才人就被一道圣旨封为孙美人，竟跟王美人平起平坐了。 宫中很多目光都聚焦到涟漪阁，王美人小产过一次才晋升到美人位份，这孙才人还未有孕就晋升得这么快，甚至有人说，孙才人可能是下一位盛宠的“贵妃”。 对于这种捧杀之言，孙美人还觉得挺享受的。 承乾宫丝毫不理外头的流言蜚语，关起宫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因为大家都知道皇上夜夜在此歇息，哪有空闲再宠幸别人。 而且小山子每回都在清凉殿帮着掩饰，小顺子也知道，还替他出主意，下次让王美人、孙美人做些什么事打发漫漫长夜。 四皇子身边也多出了两个宫女、两个小太监，不过暂时由小盖子、姚黄带着，先学规矩再进殿中做事。 一个叫玉屏的宫女，已经十五六岁，很是机灵的模样，她发现皇上比远远看着更加英俊，而且对承贵妃是那么好，不由得动了心思。 不过，面上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会问小盖子一些问题，而她从不敢问姚黄，因此，姚黄也没怀疑她，反而觉得她脑子灵活，手脚也快，准备收她为徒。 如今，芸豆干的不错，已经被魏紫收为徒弟了。 裴谨言下午抱着四皇子一起午睡，芸豆在守门，她见玉屏趴在外头窗户底下，貌似在擦窗，实际在偷窥，那间屋子是内室套间带着的书房，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你干嘛呢？”芸豆突然出现，盯着玉屏打量。 “吓死我了，小芸豆，我在擦窗啊。”玉屏没有丝毫慌张。 对她这种随口就扯谎的人，芸豆没有好印象，她准备得空了就告诉魏紫，让大宫女们好生留意。 四皇子又到了吃奶的时候，就由奶娘抱来侧殿，玉屏正在侧殿擦拭家具，看了一眼四皇子，心道确实是个可爱的大胖小子。 “为何不能在主殿内室喂奶？是怕冲撞到皇上？承贵妃未免防得太紧了些。”玉屏坐下跟这位奶娘套近乎。奶娘听了就皱眉，不敢接玉屏的话，只觉得玉屏无礼。 第144章 所谓秘密 见奶娘不说话，玉屏又继续聊别的话题，像是夏天应该喝什么茶，哪种花开得最好看，但奶娘都没有接话，只是竖起手指示意玉屏别说话。 玉屏觉得这位奶娘闷极了，实在没劲，便出了偏殿，往后院走去，那里有个秋千架子，她就开始擦这个秋千架子，眼瞅着周围没人还顺便坐了上去，摇晃几下，惬意极了。 立冬恰好端着点心经过，眉头就蹙起，新来的宫女，都是要观察一阵的，刚开始大家都觉得这玉屏干活积极手脚麻利，怎么一转眼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不是说，当奴婢的就不该休息，可也要看是什么场合，如今主子们都在殿中，玉屏倒是自说自话坐上秋千架了。 “这秋千别说你了，纵使大宫女魏紫、姚黄两位姐姐都没坐过，也不敢坐。” 玉屏愣了一下，赶紧跳起来，“立冬姐，我就是擦秋千，看着不错，就不小心坐上去了，我知错了。” “你可真不像不小心坐上去的，我看你悠闲得很。”立冬面色严肃，“你是新来的，还在学规矩，但我要提醒你，别想不切实际的。之前我这一批刚被派来伺候，那时候贵妃娘娘还不是贵妃，有个叫立夏的，有了不该有的主意，人直接就没了。” 玉屏听后咬唇，“知道了，立冬姐。” “真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是觉得自己天生丽质也罢，机灵乖巧也罢，都别去试探皇上的底线。这真不好玩儿，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你再看这宫里，哪位娘娘不美？” 玉屏内心确实心高气傲，“多谢立冬姐提点。” 与此同时，小盖子昨夜当值，眼下睡醒过来当差，他跟小顺子待在一处，顺便跟小顺子说了玉屏的事。 “有这事？这宫女原先是珍宝司当差的。”小顺子知道来历，“那边的管事嬷嬷说她机灵会看眼色。” “我看不大对劲，老喜欢问我贵妃和皇上的事。我怎么觉着像是其她主子的眼线？”小盖子也不是傻子，况且如今承乾宫伺候的人多了，那些新来的全都不能在内殿伺候，顶多在偏殿伺候。 他们这些大宫女、大太监不但要观察新来的还要教导他们规矩。 小顺子点头，“既如此，找个由头把她调走，免得在她身上出什么事反倒连累了咱们。” 小盖子说道：“其实偏殿这些活有原先咱们自己的二等宫女和三等宫女做就行了。如今四皇子还小，有奶娘跟嬷嬷们也就够了。” 用完晚膳，四皇子又被奶娘抱去给裴谨言，裴谨言对这位奶娘态度不错，因为是娘家人挑选进宫的。 “你们住在这儿不必害怕，有任何膳食不好、住不惯的都可以说。” “多谢娘娘恩典。” “你是从宫外进来的，我祖母、姑祖母最近如何？” “托娘娘宏福，俩位都好得很，她们总说自己老当益壮，嘱咐娘娘一定要好好恢复，保重身子，不必担心娘家人，一切都好。” “那就好。等到半年期一到，你们就能出宫去了。”裴谨言不会把儿子的奶娘们留得太久。 “多谢娘娘。”奶娘禀道：“有个叫玉屏的宫女话多了些，还请娘娘自己留意。奴婢之前在平郡王府邸当差，像这样口舌过于利索、又喜欢打听主子私事的奴婢往往都不太安全。” 裴谨言点头，“好，本宫知道了。” 不一会儿，皇上从书房出来，这位奶娘立即就退出去了，很有分寸。她们当初被选上进宫做奶娘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谋个赚银子的差事，时间一到就离开，可不敢有什么飞上枝头的想法，何况还是平郡太妃选出来的人，可不能出岔子丢了太妃的脸面。 次日一早，芸豆就跟魏紫说了这事，当时姚黄也在旁边。 “没想到是个会做戏的，我还以为她特别好，准备收她为徒呢。”姚黄气不过，她也想带出个忠心又伶俐的。 “罢了，弄出去也就是了。”魏紫蹙眉，如今承乾宫多了一位四皇子，是不少人的眼中钉，“咱们低调行事。横竖内殿不需要新来的伺候。” “魏紫姑姑，花房送来了花，都是新鲜好看的，查过，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小盖子身后已经跟着好几个送花的太监，其中就有小喜子。 “放在前院和后院。” “主殿和侧殿不放一些？” “不用，主殿和侧殿时常开窗，能闻见外头的花香就足够了。”魏紫知道主子的心思，本就不太乐意摆放这些盆栽，更别提如今有了四皇子，这些外来的东西不适合近身。 “好，奴才这就放好。”小喜子自从去了花房当差，算是获得新生了，再不必跟着不聪明的主子担忧自己脑袋不保。他心中是感激贵妃娘娘的。 小喜子让手下放好盆栽，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跟小顺子聊天，“你这里是不是新来一个叫玉屏的二等宫女？长得还挺清秀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丫头太鬼，你小心点。原先她跟我认识的一个老乡要结成对食，收了人家的首饰、银子，后来俩人闹不开心了，她就不干了，东西也没还。后来我听说，这丫头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骗了好几个太监的钱财。她又是珍宝司管事嬷嬷的干女儿，所以你小心些。”小喜子贡献了这么一个八卦。 他们这些无根之人，留着钱财还等着以后出宫安享晚年，有的结成对食也是想老了有个伴，还有的像高来福这样的既有徒弟又有干儿子，根本不会有娶个女人结伴过日子的想法。 小顺子对玉屏的印象更不好了，之前就已经觉得玉屏是外人塞进来的眼线，如今又多了骗太监钱财的事。 临近午膳的时候，小盖子向玉屏招招手，“外头有人找你。” 玉屏还觉得奇怪，便出去了，谁知立即就被两个太监绑住手，套上麻袋。 “小盖子，什么意思？”她大喊大叫。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你们若是敢对我如何，我就把皇上的秘密说出去。”玉屏觉得自己可牛了，还能知道皇上的秘密。她还打算用这个秘密替自己搏得一个好前程。 小盖子亲自将一块布塞进她嘴里，对负责押送的太监小声道：“先送去掖庭。” 高来福得知此事后就嘱咐小山子，“你去处理，别总是心慈手软的，会害了大家。” 小山子领命去了，掖庭里头哪怕是白天也阴暗潮湿，更有一种发霉的气味夹杂着淡淡血腥味。 玉屏已被绑在架子上，等会儿就要上刑，她看着小山子，倒也不怕，“我劝你让皇上来，因为我知道皇上的秘密。若是你们不对我好些，我死后，就会有其她人知道这件事。” 第145章 牵连 小山子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既如此，我也要劝你趁早说出来，皇上有什么秘密？” 能威胁皇上的大概就是关于皇位的事，当今皇上年幼时就被封为太子，得位来历清楚明白，也不知这个玉屏发的哪门子疯。 “皇上不来，我是不会说的。”玉屏似乎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优越感，“你们别动我，我可是珍宝司管事嬷嬷的干女儿。” “你就算是高公公的干女儿也没用，敢威胁到皇上。”小山子凑近道，“我且问你最后一遍，说还是不说？” 玉屏高傲地抬头，对小山子非常不屑。 小山子手一挥，就有两个掖庭嬷嬷过来上刑，先用鞭子抽了几十下，再用竹签戳指甲。 玉屏没想到小山子居然真的就敢审讯自己，刚才还在嘴硬，如今痛入骨髓的感觉令她神志一下子清明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饶命啊，山公公。是奴婢错了。真错了，饶命。” “说。”小山子懒懒挥手，“大家都挺忙的。你究竟知道皇上什么事？告诉过谁？都交待干净，兴许还能有一命。” 就算能有一命，大概率也是去庶务司，如今没有主子再敢随便捞出庶务司的宫女太监了。毕竟嫦充荣银杏的事，后宫都传得沸沸扬扬，哪怕嫦充荣有孕照样被皇上责罚了。 玉屏哭得难看极了，“我想见一见皇上，亲口告诉他听。” 小山子听完就笑了，“你当你是谁？你觉得你真见了皇上还有命活？还在这儿跟我扯？行，劳烦嬷嬷再给她松松筋骨，我出去还有差事。”说完就要走。 玉屏大叫，“山公公别走，我说，我都说。” 咸福宫中，平昭仪听完小邹的禀报，也内心不安，她已听到风声，这个嫦充荣简直就是无意中拖累了庶务司的夏嬷嬷，可夏嬷嬷千万不能出事。 “你确定？” “是的，娘娘。奴婢向掖庭的小德子打听过，高来福亲自审讯的夏嬷嬷，然后把夏嬷嬷放走了。听说就是因为夏嬷嬷指正了嫦充荣，银杏的事才水落石出的。”小邹点头。 “啧，这个嫦充荣果然是长了聪明脸，实则是个猪脑子。她要邀宠就邀宠呗，还弄死个不相干的宫女，假装自己被吓到。结果连累别人。”平昭仪花费多年功夫收拢夏嬷嬷让其成为自己的心腹，如今竟然暴露了。 “娘娘，为何担心？”小邹发现平昭仪又有了愁容。 “本宫怀疑这夏嬷嬷是不是已经把本宫卖了，能四肢俱全还没有任何伤痕就从掖庭出来的，不是无辜的就是出卖主子一干二净的。”疑心生暗鬼，平昭仪已经无法继续信任夏嬷嬷。 “再说，高来福是何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问题的宫人，管她是哪里的管事。”平昭仪微微眯眼，看来这个夏嬷嬷是不能留了，她不会让任何人连累自己。 “奴婢打听过，夏嬷嬷不过就是犯了小事，收了嫦充荣一千两银子，让她带走了银杏。完全不知道嫦充荣跟银杏有什么仇。” “罢了，找个机会，别让任何人看见，通知夏嬷嬷来见我。”平昭仪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摸了摸左手上的黄宝石戒指，若有所思。 “是，主子。” 次日下午，平昭仪照例去了梅园，如今的梅园并没有梅花，草地是郁郁葱葱的，来此处的主子极其稀少，大多数人都是出来逛御花园的，而且是相对凉爽的傍晚，如今六月，仲夏炎热，下午还出来逛的妃嫔几乎没有。 平昭仪相当谨慎小心，她没有从御花园直接去梅园，而是抄小路，越少人看见越好，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有哪些宫殿、哪些小路，一清二楚。 小邹也跟着平昭仪一起来到梅园，这次，平昭仪跟往常一样在末尾最后一排梅树旁的凉亭里等着，只不过如今的梅树没有任何雪白花朵，这里显得冷清萧瑟。 “老奴见过昭仪娘娘。” “免礼，本宫听闻嬷嬷您去了掖庭，心里担心。” “娘娘莫怕，奴婢是去协助高公公回答关于嫦充荣的事，并无其它事。” “那就好。” 小邹端上茶壶和茶碗，有时候平昭仪会请夏嬷嬷饮茶，二人就像知己朋友一般。 夏嬷嬷也没任何戒心，端着茶杯饮了，“娘娘泡茶的功夫还跟从前一样好。” 平昭仪笑道：“可惜，再也没有我泡茶给西太后或者皇上喝茶的机会了。” “娘娘这么好，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夏嬷嬷就告辞了，“主子，如今风声紧，咱们不宜再见面，您保重。” “好。”平昭仪见夏嬷嬷背影消失才离开，眼中尽是果断决绝，她抚了抚自己那枚硕大的戒指，总算安下心来。 小山子审讯完玉屏就带着她来到承乾宫，皇上和贵妃在殿内，他也没着急进去禀报。 高来福先看了供词，小顺子、魏紫等人也凑过来看。 这玉屏倒也不是谁的眼线，就是受珍宝司管事嬷嬷的指点，到这里寻个好前程。有天夜里她起身出恭恰好听见小顺子和小山子窃窃私语才知道皇上原本根本没宠幸过王美人和孙美人。就是利用她们俩给贵妃挡一挡其她人的嫉妒和攻击。 这就是玉屏知道的所谓秘密，她心里还想既如此，自己肯定也有机会，这才越来越心机，暗中窥探皇上行踪和贵妃作息，想着哪一天有机会可以爬龙床。 “处死，将珍宝司管事嬷嬷也带去掖庭。”高来福只看一眼就做出决定。 小山子明白，这珍宝司的管事也活不了了。 用完晚膳，裴谨言还哄着四皇子入睡，这小家伙今天精神不错，睁着大眼睛盯着皇上看，皇上露出笑容也看着他。 “皇上，他似乎很喜欢您。” “朕的儿子当然喜欢朕。” 此时，四皇子的小嘴吹了一个小泡泡，可爱极了。 “别看他小，他会认人呢。”裴谨言觉得四皇子已经认识亲娘了。 高来福在门口看见这温馨一幕便没有进来，皇上余光瞥见，便喊他，“有事说事。” 高来福进去，尴尬一笑，“启禀皇上，掖庭管事之一的冯嬷嬷来禀，贵妃娘娘生产时死了的那位产婆，已派人查过她的亲眷、家产等情况，发现是有些猫腻，与后宫有所关联，但这位娘娘膝下有皇子，掖庭不敢传唤这位娘娘身边的宫人去问话。” “谋害皇嗣是大罪，无论是谁身边伺候的宫人，都可以送去掖庭问话。” “是，皇上。”高来福就是想讨一个特别的口谕。 裴谨言一听来了兴致，“是谁安排了那个产婆，藏得挺深，皇后？嫦充荣还是平昭仪？” 第146章 解决 “目前的证据指向看来是平昭仪娘娘，所以要传咸福宫的宫人去掖庭问话。”高来福也很谨慎，毕竟平昭仪是二皇子的生母。 皇上眉头微蹙，“将二皇子带走，暂时交给东太后娘娘。” “是，皇上。” “若是有咸福宫的宫人招了，就让平昭仪也去掖庭说说清楚。” “是，皇上。”高来福心道这平昭仪算是彻底栽了，以前狡猾得很，暗中搞事就罢了，这回想害贵妃娘娘是跑不了了，估计过去的事也会像泄洪一样全部被翻出来。 等高来福走后，皇上才握紧裴谨言的手，“你生产那日，朕心里着急恨不能替你生。所以，那些害你的人，朕绝不姑息。” 其实后宫里这些女人明争暗斗，皇上也知道，但他之前对她们都不上心，也不可能把暗卫力量投放在监视后宫上，更多时候，他都用心在朝堂，忙于政务。如今他有了一个入眼入心的女子，才明白这种牵肠挂肚又焦灼的心情，也明白了长相厮守是什么意思。虽说君王不需要独宠也不需要长相厮守，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多谢皇上替臣妾做主。”她靠进皇上的胸膛，手里还抱着已经入睡的四皇子。 不多时，四皇子就被奶娘抱下去，皇上又跟裴谨言坐在桌前下棋，就这么静静的，俩人对弈，之前皇上下棋会暗中让她几步，今天倒是没有。 “皇上现在都不让棋了。” “朕不让你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以为自己下得好，实则都是臭棋。朕以后慢慢教你如何布局。” 静谧长夜，咸福宫却迎来了一批太监，其中带头的就是小山子，他只给平昭仪请安，随后就大手一挥，将咸福宫的一、二等宫女和太监全部绑起来。 “大胆，本宫宫里的人你们也敢随便带走？”平昭仪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没料到。之前，她已暗中给夏嬷嬷下毒，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 “启禀昭仪娘娘，皇上命掖庭彻查贵妃娘娘生产当日险遭毒手的事，不巧，正好查到您头上，所以您身边的宫人，奴才不得不送去掖庭。”小山子如今沉稳多了，丝毫不惧。 干爹高来福跟他说过，一旦要让掖庭查的主子，那就是离倒台不远了，不必刻意给面子，公事公办。 平昭仪平日再怎么冷静克制，现在也慌了神，“皇上在哪儿？本宫要见皇上。” 小山子笑道：“皇上正在清凉殿。只是现在，并没有召见娘娘您。” 此时，平昭仪身边的小邹也被人拉走。 “娘娘，您一定要救奴婢。”小邹心里也慌，她知道掖庭这个地方就是生不如死，她虽然对平昭仪忠心，可这一身皮肉终究不是铁打的，到时候难免全都招出来。 平昭仪强装镇定，“你们先去，本宫去找皇上求情。” 二皇子在睡梦中被抱出来，有些懵，但很快看明白了，“母妃，怎么了？” “小山子，你敢动二皇子？” “昭仪娘娘，皇上口谕，将二皇子送到慈宁宫，由东太后娘娘照顾一阵子。哎，娘娘，不是奴才说您，您到底做什么了？干脆向皇上认个错。您不要这些咸福宫的奴才也就罢了，二皇子总不能不要？” 平昭仪听完就跑着去清凉殿，一到清凉殿门口就硬要闯进去，门口太监拦住了。 “皇上，您听嫔妾说，嫔妾一时错了主意，嫔妾知错了。请皇上看在二皇子的份上饶恕嫔妾。二皇子还小，不能由别人养着啊。”平昭仪在清凉殿门口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从前，她算计别人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害怕，因为在这充满阴暗的后宫之中，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何况她只是一介宫女，没有实力雄厚的娘家，也没有皇上的宠爱，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去算计。可刚才，她的二皇子被带走，她真的怕了。 有太监从清凉殿后门跑去承乾宫禀报给高来福听。 “此事，皇上已有定夺，将平昭仪送回去。若是掖庭传平昭仪问话就送平昭仪过去。”高来福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皇上和贵妃的，刚才皇上已经说得明白透彻了。 这回，平昭仪是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今天守夜的是姚黄跟魏紫，姚黄忍不住道：“这平昭仪总算是落魄了，躲在暗处没少干坏事。从前抓不住她，这回还弄不了她？” 魏紫摇头，“这二皇子年纪还小，不知会交给哪一位嫔妃养着，若是教养得好，以后也能成器，若是教养得不好，跟三公主一般的性子，想想都造孽。” “不是交给太后娘娘了么？” “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哪能一直带着，估计最后还是会交给别的娘娘。” 经过一夜审讯，平昭仪身边的宫人扛不住酷刑，全都招供了，包括忠心耿耿的小邹，小邹如今一副丧家之犬模样，只求苟活，哪怕是去庶务司一辈子刷恭桶、痰盂也行。 夏日清晨，阳光正好，暑气已笼罩阖宫。诸位嫔妃照旧去凤藻宫给皇后请安。 平昭仪替自己打扮一番，她没有去凤藻宫，而是看了看外头的天气，笑了一下，随后慢慢走去掖庭，半路上就遇见掖庭的几个太监，他们正要邀请平昭仪去掖庭问话。 高来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小山子坐在掖庭中主持大局，他原以为这个平昭仪会发疯，没想到她竟如此平静，侃侃而谈，主动交待害了哪些人。 “平昭仪娘娘最后还有什么心愿？” “本宫想见一见皇上，还有本宫的二皇子。只见一次。” “奴才一定代为转达。” 清凉殿内，皇上正和几位大臣议事，等几位大臣出来后，皇上才有空用早膳，现在这时候他就不去承乾宫了，等用午膳的时候再去。 “皇上，掖庭口供来了。”高来福双手呈上。 “朕不看，你读给朕听。” “是。”高来福就一张张读起来，顺便瞧着皇上的神色。 皇上听到最后，面色冷下来，有被恶心到，这平昭仪竟跟庶务司的副总管李公公有一腿。“她不能见二皇子，万一跟二皇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朕可不想再多一个三公主那样的孩子。赐死。” “平昭仪说想见一见皇上。” 皇上冷眼看向高来福，“你也糊涂了不成？罪妃要见朕，朕就要去？即刻处死。也不让其她人去见平昭仪。” 有了皇上这话，高来福立即就去办了。 到了晌午，阖宫皆知此消息，平昭仪谋害承贵妃已被诛，咸福宫的宫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咸福宫大门已关上，兴许几年都不会再有人住。 一直居住在永寿宫神仙阁的常修容也是九嫔之一，但她甚少参与是非，身子也不好，常年在宫中礼佛。 听闻平昭仪已死的消息，常修容心情不错，穿戴一番，抱起自己抄写的两本佛经，准备出门，“总算轮到本宫出头了。” 第147章 先机 东太后娘娘一直身子不好，到了夏季总算好了些，殿内的冰盆也不敢放得太近，但是昨夜二皇子哭闹了一整夜，东太后今日的精神也不怎么好。 “太后，永寿宫的常修容来了，她说太后您如今病着，她手抄了两本佛经为太后祈福，还请太后收下。”廖嬷嬷来禀，手中还多出两本厚实的手抄佛经。 “常修容？”东太后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人。先皇在世的时候，说常氏规矩不错，伺候得也好，把她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听说她在东宫时就身子不好，整日吃斋念佛。叫她进来。” “常修容说不打扰太后歇息，送完佛经就走了。” 东太后点头，“倒是个知趣的。”她随后翻阅了其中一本，“这两本如此之厚，想必抄写了一年多了，字迹工整漂亮。宫女中会写字的不多，写的好的就更少了。” 廖嬷嬷笑道：“老奴记得当初这位姓常的宫女是在先皇书房中伺候的。当时，就数她年纪最小最聪慧。” 先皇在世时，廖嬷嬷还以为这个姓常的宫女会成为先皇的妃嫔，不曾想被赐给皇上了。不过当今皇上似乎对常修容没什么恩宠。 东太后粗略翻了一下两本佛经就搁置在一旁，“皇上新宠的王美人、孙美人是皇上命她们抄佛经，她们才抄了送给哀家。这常修容倒是一片真心自己抄的。” “太后的意思是？” “那王美人倒还可以，先前从江南带回的三个，郭才人、刘美人都已去了，只余一个王美人。至于孙美人是孙家出来的，哀家确实不喜。”东太后叹气，“罢了，皇上也得给孙家面子不是。” “太后，您想养着二皇子么？” “都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当然都喜欢，可如今哀家自己也病着，只能给这孩子另找个好去处了。” “老奴瞧着曹嫔、许贵仪还有刚才来过的常修容都不错。” 东太后点头，“让皇上晚膳来陪哀家一起用，哀家问问皇上的意思。” 凤藻宫，皇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还让彩英给自己重新梳了个发髻，整个人看上去极有精神。 “娘娘，您确定现在要去？” “当然了，时不待我。原先，本宫还在苦恼，宫中没有低位嫔妃生下皇子。如今倒好，现成捡个大便宜。那平昭仪死了，东太后又身子不行，皇上是不可能让太后一直养着二皇子的。听说，二皇子在上书房功课不错，甚为聪慧，本宫养着倒也不亏。” “可是，若大皇子知道了恐怕心中” “不会的。本宫的儿子最心疼本宫，而且大皇子还跟大公主关系不错，可见这孩子是个喜欢弟弟妹妹的。再说，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喊本宫一声母后。”皇后起身往外走去，坐上轿辇。 未时一刻，东太后娘娘准备歇息一会儿，皇后竟来了。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这几天可好些了？”皇后温婉笑着，“臣妾带来一盅茯苓山药乌鸡汤，补身最宜。” 她先前问过徐太医，如今东太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垮了，恐怕是来日无多，这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切以好心情为佳。 东太后脸上带着笑意，“皇后费心了。” “这是臣妾该应该做的，盼母后早日康复。”皇后是不希望那位西太后回来的，因为太会折腾。 “皇后啊，哀家困得很，你有事就直说。”东太后娘娘对于皇后的性子也是极其了解的，皇后虽不会直接说什么，但最会拐弯抹角。 “母后明鉴。如今阖宫皆知平昭仪出事了，就连咸福宫都出事了，二皇子年纪还小，今年不过六岁，不能没有母亲教导。” 东太后心下冷笑，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皇后动了心思，一口回绝，“你说的对，二皇子年纪还小，是该找个养母。可你如今膝下有大皇子，皇上是不可能给你养着的。” 皇后愣了一下，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不能养着二皇子，“母后，臣妾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二皇子如今无人照看，臣妾也于心不忍。” “皇后不必着急，晚膳时候，哀家会问问皇上的意思，请皇上定夺。至于你的意愿，哀家也会跟皇上说。” “多谢太后。”皇后心里高兴。若是大皇子有一天去了，二皇子就是长子，且二皇子并没有母家，这样的最好操控。 等皇后告辞离开，东太后娘娘才叹息一声，“这样的性子如何坐稳后位。从前她也不是这般的，自从做了正宫，生下嫡长子，野心是一天大过一天，迟早反噬她自己。” 晚膳，皇上去了慈宁宫，顺便把四皇子也抱去了，给东太后瞧瞧，让她老人家也开心开心。 东太后抱着四皇子逗弄一会儿就交还给四皇子的奶娘抱着。 侧殿之中，二皇子正趴在窗前，探出头朝主殿看，他听说父皇来了，他要求父皇放了母妃。 东太后跟皇上一同用膳，顺便问问如何安置二皇子的事。 “朕会找个性子稳妥的照顾二皇子。” “那皇上可有合适人选？” “朕想着曹嫔或者许贵仪是可以的。” “有子无宠或者无子有宠，皇上自己斟酌。可从年龄来看，她们俩个都年轻了些，找个年纪大些的？” “母后觉得谁更合适？” “九嫔之一的常修容。你可能不记得她了，当初还是你父皇赏给你的。” 皇上听后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好像规矩不错，也是宫女出身，“母后说的也是，年龄大些的比较稳妥。” 二皇子已经从偏殿跑过来，听说自己要被别人养着，立即哭道：“父皇，儿臣想回咸福宫，儿臣要跟母妃在一起。儿臣不想去其她娘娘那里。” “咸福宫已经封了，里面有人得了疫病。等过一段日子，她们都好了，你就能见到母妃了。”皇上神情淡漠，现在不是跟二皇子说实话的时机，过一阵子再告诉这个孩子，平昭仪染疫病去了。 二皇子懵了，先前疫病的时候，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但他记得被母妃照顾得很好。如今他一听就哭起来，“求父皇救救母妃。” 皇上耐心哄骗着他，“放心，朕已命太医制药。过几天，你就能见到母妃了。现在你要乖乖的，你母妃才放心，是不是？来，陪父皇一起用膳。” 东太后也面带微笑点头，二皇子这才不哭闹。等他乖巧吃完饭菜，见一旁的奶娘抱着四皇子，眼中闪过一抹不喜，听说这就是那个贵妃生的儿子，看着还挺白胖，他想起母妃说过，这些弟弟都是来跟他抢太子之位的。 第148章 安妃 这天过后，二皇子果然就乖巧了几天，不哭不闹的，还会主动背诗给东太后娘娘听，都是上书房里学过的，他要在太后面前展示一番。 东太后娘娘欣慰不已，觉得二皇子聪慧懂事。 等这孩子去午睡了，她就对廖嬷嬷说道：“明天起，让常修容上午来一趟，说说话，哀家跟她应该能到一起去，听说她对佛经的悟性挺高，也让她多跟二皇子亲近。” “太后娘娘思虑周全。” 平昭仪的死，宫中都讳莫如深，有的宫人讨论时还被管事们处罚了，皇上口谕，谁都不准说平昭仪真正的死因，就是染了疫病暴毙而亡，封咸福宫也是这个原因。 嫦充荣前些日子惹了皇上厌弃，如今身怀有孕的她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想念起曾经同住储秀宫的好友，洛昭媛。 用完午膳，嫦充荣由下人搀扶，慢慢走去翊坤宫，如今洛昭媛带着早产的四公主住在翊坤宫，乃是一宫主位。 虽说嫦充荣如今也混到了储秀宫的一宫主位，但她总觉得晦气，毕竟清音阁的刘美人死在清音阁，而刘美人的宫女银杏又死在月仙居。 原本，嫦充荣还想求皇上给自己换个宫殿住住，如今想来是不可能了。 “你今儿怎么想到我了？”洛昭媛坐在主位，表情不是很好看的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 她跟嫦充荣同一批进宫，当初也是非常得力的盟友，她一直都是付出较多的那一方，直到前些日子，她发现嫦充荣瞒着她有孕，她就不怎么跟嫦充荣来往了。 “看来你还在生气。过去，咱们不一直关系很好么？别使小性子了。你看贤妃跟贵妃关系多好？行走后宫，也不是总是独来独往，你看平昭仪，说没就没了。” 洛昭媛却冷笑一声，“平昭仪是什么人物？生下二皇子的娘娘，先前又是跟在西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她是怎么没的？谋害承贵妃。我又不想去害承贵妃，有我什么事儿？如今我只想带着四公主安稳过日子。” 言下之意并不想跟任何人结盟，也不想参与任何是非。 嫦充荣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我知道，你是气我没告诉你，我有孕一事。可我也是想自保啊。若是早早说出来，岂不就被其她人下黑手了？” “你私自收留银杏，我还当你要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为了那张生子秘方。恭喜你，得偿所愿，肚子里揣着一个金疙瘩。不过可惜，我高攀不上，也不想被人当成马前卒。从今往后，你要使什么计谋可别来告诉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嫦充荣很生气，随后笑道：“你不就是既妒又酸？觉得我拿了生子秘方却不给你用，然后又成功怀上了。” “你承认了？你根本也没拿我当成朋友，既如此不必再一起了，以后各自安好。” “如你所愿。”嫦充荣从翊坤宫出来后，回头看了看这里，有些不屑，径直走了。 许贵仪刚好也出来闲逛，就见嫦充荣面色不愉从洛昭媛宫中出来。 她不禁摇头感叹，“也是奇了，过去二人多好，说翻脸就翻脸，看来还是利益至上。” 嫦充荣回到自己的储秀宫之后，常修容就来了。她俩，一个有封号，嫦娥的嫦，曾经被皇上宠过一段时间；一个宫女出身，没有封号，只是拿自己的姓氏做为称呼，虽同为九嫔之一，出身、经历都不一样。 过去，这常修容很少出宫，有说她病了，有说她怪癖多的，总之，这常修容竟也自保到现在，没有被牵扯进旁人的是非里头。 “常修容要见我？”嫦充荣觉得不可置信，她从未跟常氏说过话。而且她认为跟常氏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是，她说她抄写了两本佛经为娘娘您祈福，希望您早日诞下皇子。” “请她进来。”嫦充荣不由得想到，能在这后宫杂乱的阴谋诡计中活下来的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既然洛昭媛翻脸了，再找别人就是。 皇上正在清凉殿和几个朝臣议事，裴谨言在承乾宫带着四皇子，除去喂奶时候交给奶娘，其它时候，她都要抱着四皇子，或是跟他说话，或是逗弄他一番，母子俩玩得挺开心。 “娘娘，刚才有道旨意晓谕六宫了，经常不出宫门一直吃斋念佛的常修容被封为安妃，抚养二皇子。不过如今，二皇子还在东太后的慈宁宫中，据说过几天才会去安妃的永寿宫。”姚黄端着托盘进来，顺便说了这个消息。 “常修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从前一直是个吃斋念佛的，如今可不用戴着这张假面具了。”裴谨言知道常修容不是个简单人物。前世自己中毒而死，她一直都以为是皇后干的，后来才发现常修容的手也不干净，并不比死去的平昭仪差劲，也是暗中谋划的老手。 姚黄有些惊奇，主子是如何断定这新晋的安妃常氏戴着假面具。 “奴婢听闻，常修容这几天，不对，是安妃娘娘了。她一直往各宫送自己手抄的佛经，说是替大家祈福的。”魏紫是听小盖子说的，小盖子每次去膳房拿膳食总会听其她宫人唠嗑，七嘴八舌的，自然就知道外头的事情了。 此时，芸豆进来禀道：“娘娘，寿康宫的安妃娘娘送来了她的手抄佛经，说是祝娘娘您和四皇子都福寿安康。” “宣她进来。”裴谨言许久未见这常氏，倒想看一看常氏如今得意的模样。 “禀娘娘。安妃已经走了，只留下这个。”芸豆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乌木盒子，里头正是两本手抄佛经。 魏紫接过呈给裴谨言看。 裴谨言闻了闻，上头是一股墨香和檀香的混合味道，暂时没有闻出什么不对劲。 “收着，放在库房角落。”裴谨言并不想打开看，连碰都不想碰。还想着哪天让刘太医看看这玩意儿，查查其中是否有猫腻。 魏紫拿着东西就去库房。 姚黄问道：“主子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安妃？” “平昭仪一死，常氏就冒出来了，还刻意往东太后宫中去。东太后去年年底就病了，那时也不见常氏送什么手抄佛经。她算得很准，如今宫中没有子嗣的中位妃嫔里，她是资历最老的，所以也想争一争二皇子的抚养资格。再说，真的堕入空门的人，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抚养别人的孩子。可见，她也不是真的专心礼佛，什么都不想要。” 姚黄有些担忧，“她不会对咱们承乾宫不利？” “她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否则，下场就跟平昭仪一样。” 凤藻宫中，皇后怒不可遏，掀翻一个茶盏，“为何不让本宫养着二皇子，真是晦气。那个常氏，原先不是说，已是半个出家人了？她凭什么抚养二皇子？” 第149章 满月 程嬷嬷劝道：“大皇子如今健在，别说太后了，皇上都不会让您抚养二皇子的。再说，那安妃常氏原本就是先帝身边的宫女，后来才赐给皇上的，也没什么恩宠，何足挂齿？一开始，这常氏根本连个封号都没有，因为是东宫老人，也没什么是非，才一路晋升到修容这个位置。常氏混了这么些年，才得了个‘安’的封号，还不是皇上看在二皇子的份上。您看，后宫诸人，原先大家都知道嫦充荣，有几个还记得常氏的？如今常氏熬出头成了安妃，后宫的风向又要变了。” “别说，先前这吃斋念佛身子又不怎么好的常氏，本宫差点忘了她的存在。九嫔之中，九嫔之首的平昭仪比较引人注目。如今平昭仪死了，安妃常氏倒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皇后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笑道：“也罢。兴许哪一天这个安妃常氏也倒台了。从前觉得平昭仪厉害，一直稳坐钓鱼台，还不是说倒就倒。” “娘娘说的是，万一王美人或者孙美人怀上了呢？” 皇上在清凉殿会见完大臣就赶来承乾宫，主殿书房之中，裴谨言把四皇子放在长榻上，姚黄站在榻边小心看着。 裴谨言正在画四皇子，嘴角含笑，满满的幸福感。 四皇子刚午睡醒来，眼睛又大又圆，像极黑葡萄，正滴溜转，四处看人，快要满月了，这孩子长得又白又胖，像个白玉团子。任谁看了，都想抱一抱，逗一逗。 大公主就总是想来看，有时贤妃带着大公主过来学画，大公主画着画着就去看四弟了，忍不住摸一下他的小手，至于四皇子的脸，贤妃不让摸，说是孩子太小总捏脸会留更多口水。 见这样一幅温馨画面，皇上也倍感心安，他走过来站在裴谨言身后环抱住她，“画得不错。下次画三个人的，你、朕还有孩子。” 裴谨言心中一动，侧头看着皇上，眼中有复杂情绪涌动，“好。” 姚黄已经悄悄退出去了，虽然皇上不至于训斥，但这种时刻，她若是不懂事，难免会发现皇上冷淡的目光。 皇上这人，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尤其严肃，冷言冷语的时候更可怕。所以她们这些宫人都极有眼色，该上前服侍再上前，不该上前服侍就赶紧走。 皇上也没有闲着，他抱了一会儿裴谨言，过去将长榻上的四皇子抱起来，这孩子的眼睛长得极其漂亮，跟裴谨言的几乎一样。 “若是这孩子以后犯了什么错，朕应该不忍心说他，他的眼睛像极了你。” 裴谨言听后就笑，“那皇上做一个慈父，臣妾做一个严母，他若是不听话，臣妾就好好训斥他。” “朕看你护得如珠似宝，每天都抱在手里，应该也是个宠孩子的。”皇上清楚得很，他在的时候，裴谨言就时常抱着四皇子，更别提他不在的时候了。 只听“噗”一声。 裴谨言笑道：“不是臣妾。” 皇上叹气，“也不是朕。” 随后他俩就大笑起来，四皇子这个小家伙居然放了个屁。裴谨言打开尿布一看，果然，小家伙拉屎了，臭臭的。 “让奶娘进来。” “不用，臣妾想亲手给他换。”随后裴谨言就给四皇子擦干净小屁股，顺便擦些利于皮肤的润肤粉，然后再换上新尿布。 这个过程，皇上也看着，他突然想到宫中的孩子从小长大到要耗费多少心血，光是要躲过明枪暗箭就足够惊险了。 四皇子躺在榻上，含着自己的大拇指，一会儿看看皇上的脸，一会儿又看看裴谨言的脸，随后悠闲地吹了个泡泡，他的小嘴也很可爱，皇上还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 “小孩子太柔软了，朕都不敢用力抱他。” “皇上多抱抱就习惯了。”裴谨言希望皇上可以多带带四皇子，培养父子感情。 皇上虽然大多数时候对外人都是一副冷淡模样，但他也喜欢自己的孩子，每日下朝后经过上书房都会看看里头的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如今三皇子也启蒙了，每日去书房读些简单的启蒙诗、念念三字经。 六月二十八这天，是四皇子满月的大喜日子，同时还是裴谨言的贵妃册封仪式。 裴谨言不想大肆操办，早早去了交泰殿，后宫诸人都已经等着了。 皇后娘娘穿着正红色凤袍，头上戴着赤金嵌红宝石九尾凤冠，脸上妆容精致，唇色殷红，笑容端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日是皇后的册封仪式，裴谨言打扮得很低调。 一旁观礼的诸位妃嫔都知道皇后这是提醒裴谨言，纵使是贵妃终究是妾。 今日，裴谨言选的这身衣袍，是鹅黄色，其上绣的纹样是七尾丹鸟，也很漂亮，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贤妃跟丽淑妃站得近，悄悄说道：“这皇后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大家，她是正宫。足见她心里怕了，可能是过去亏心事做多了。” 丽淑妃轻声道：“贤妃姐姐又说笑了，皇后哪轮得到咱们说三道四，她那叫权谋，不叫亏心事，她只是在尽力保住她皇后的位置，她娘家的富贵。” 贵妃的印章、册子已被高来福拿过来，宣读过圣旨后，裴谨言接旨，皇后又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裴谨言笑着应付了几句场面话，这场仪式就算过了。 今日同时是四皇子的满月宴，所以东太后也心情颇好地来了，午膳摆在御花园临湖的地方。 裴谨言从奶娘手中接过四皇子，白胖的糯米团子出现，大家都纷纷夸赞。 四皇子只出现一会儿就被奶娘抱下去，裴谨言不喜欢这么多人的场合，一股复杂的脂粉香膏味儿。 东太后身边站着二皇子，他并不喜欢四弟，如今见大人们纷纷夸赞还不会说话的四弟更加嫉妒。 “安妃如今是你的新母妃，过去坐她身边。”东太后对二皇子说道。 二皇子不太想去，虽然这些天，他跟安妃在慈宁宫每天见面，但他并没有将安妃当成母妃，因为压根不是原来的母妃，让他认陌生人当娘，他不想。 皇上的目光扫过来，二皇子不得不坐到安妃的身边，安妃一副慈祥温和的模样，给二皇子夹菜。 还没用完午膳，东太后娘娘就突然晕倒，皇上赶紧命人将太后娘娘送回慈宁宫中，太医院四位太医先后到场。 其实之前，太医院正就跟皇上说过，东太后娘娘大限将至，现在不过就是回光返照，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如今东太后只有一口气吊着了，皇后等妃嫔都要侍疾。这天傍晚轮到裴谨言去慈宁宫，她正换衣裳，听见魏紫和芸豆在门口说话。 “这事别说给主子听了。简直无稽之谈。” “什么事？我要听。”裴谨言走了出去。 第150章 警告 芸豆闭嘴，看了看魏紫。 魏紫无奈道：“就是些谣言罢了，高公公已经罚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太监。” “什么谣言？针对我的？” “不是。是说咱们小主子的。不知哪个黑了心肝的，说四皇子满月，东太后就病危，说明四皇子是煞星转世来克太后的，应该送去外头养着，不能留在宫中。” “还真是沉不住气，现在就开始了？那行，我不介意跟她们过过招。”裴谨言嗤笑一声，现在她已经出月子了，精神好着呢。 平昭仪死了，晚风不用再盯着平昭仪，正好可以去查查别人。这后宫里头混的，哪个宫里没有些密事，可别让她抓住把柄。 裴谨言坐着龙辇去慈宁宫，一路上遇见的妃嫔、宫人统统向她行礼，她面容严肃，今晚看着心情不佳。 小顺子和魏紫在她左右跟着。 “那个跟平昭仪有一腿的李公公如何了？还有那个庶务司的夏嬷嬷。”裴谨言问道。 “主子放心，掖庭审问出来有问题的，后面不是死也是残了，也不敢再有人去庶务司要人了。”小顺子答道：“至于内务府副总管李公公，平昭仪死的当晚，小山子就处死了他。夏嬷嬷在被审问之前就死了，是平昭仪亲自灭口的。” 裴谨言松了口气，平昭仪此人太危险，她倒台对大家都好，“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呢？尤其那个叫小邹的宫女呢？” “娘娘放心，咸福宫伺候过的一等二等宫女和一等太监都处理了，至于负责洒扫的太监什么都不知道，已被调去庶务司了。如今庶务司换了两个管事嬷嬷，再不敢像从前一般轻易将宫人转手送去别的主子那儿伺候了。” 高来福亲自出马，警告过庶务司的总管大太监和其她管事嬷嬷。 至于内务府，缺了一个李公公，自然还有别的公公顶上，宫人们也是分三六九等，能混上管事、掌事一职多少有些资历，少了一个竞争者，其他人也高兴。 到了慈宁宫，裴谨言就进去了，主殿充满着一股刺鼻的药味，皇后已经到了。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嗯，坐。”皇后兴致不高，若这东太后去了，以后西太后回来。后宫就是西太后的天下，她觉得头疼。 “其实啊，太医说就这两天了。咱们今天就守着，指不定”后面的话，皇后没有说下去，兴许某个时辰，东太后就薨了。 不多时，贤妃、丽淑妃、安妃都来了。 要说这侍疾似乎也没什么事，廖嬷嬷会给东太后喂药、翻身、换衣裳，她们这些妃嫔就是来干坐着等。 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全部到齐，他们在这儿其实也无聊。 裴谨言一眼瞧见那位年轻的杨太医，她记得先前皇上是不大喜欢这位杨太医的，上次听刘太医说，如今杨太医专门负责东太后娘娘的脉案。 长夜漫漫，裴谨言有点想打瞌睡，忽然想起承乾宫中还有四皇子等着自己，不免心中一暖。 今夜，她出宫只带了魏紫和小顺子，姚黄、晚风都被她留在承乾宫中，毕竟她有了一个牵挂，无论如何先要保护好四皇子。 子时正，皇上也来了，他是从承乾宫来的，那时四皇子醒来喝奶，喝完之后居然不睡，皇上还抱着哄了好一会儿，这才姗姗来迟。 但他不会告诉外人，他是从承乾宫来的，高来福回应外人的打听，从来都是皇上正在清凉殿忙于政务。 皇上先是瞧了一眼裴谨言，见她精神尚可，他才转移了目光，又看了看床上的东太后，轻声道：“母后，朕来了。” “皇帝，哀家正等你，有话要说。”东太后已经气若游丝，她没睁开眼睛，只是眼皮在动。 “母后，您说。” “哀家富贵一生，没什么遗憾。二皇子也有人养着了，皇帝别忘记，以后要将三公主接回宫中。” “好，母后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不必把哀家跟先皇葬在同一墓室。他住他的，哀家住哀家的。”东太后对先皇没什么感情，并不稀罕先皇的爱，也早就厌烦了后宫之争。先皇旁边的位置，她愿意留给西太后。 “是，母后。” 这几句话交待完，东太后没有再说话，皇上悄悄试探她的鼻息，已经相当微弱了。 到丑时二刻，廖嬷嬷再试探鼻息的时候，东太后已经去了。 哭声响起来，所有宫人都跪下，丧钟敲响两声。 翌日一早，裴谨言回宫换衣裳的时候，趁机写了一封信，“魏紫，去库房里那些安胎药材，我嫂子隆氏还怀着身孕。把这些东西送去裴府。” 承贵妃赏赐娘家嫂子安胎药材，再正当不过的借口，同时将信传出去。 东太后薨逝，所有有品阶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哭丧，整个葬礼都要安排好，皇后忙得脚不沾地。 裴谨言在承乾宫换完衣裳，逗了一会儿四皇子，又来到慈宁宫哭灵，她觉得膝盖都跪麻了。 七日期限一到，东太后娘娘就葬去了皇家墓园。这事总算告一段落，皇后等人都累得不行。 尤其后宫妃嫔们每日跪着，还要装哭，这天气又燥热，大家都有些受不住。 这天清早，裴谨言正在给前院的花草浇水，晚风过来禀报。 “是储秀宫月仙居的嫦充荣。不过证据还是不够充分，只是宫女太监口口相传。” “那也足够了。”裴谨言笑道：“她可要准备好了，别后悔。” 储秀宫中，嫦充荣正挺着肚子赏花，忽然承贵妃就来了，身后还站着若竹嬷嬷、姚黄魏紫等一大群人，这架势像是来打架。 “嫔妾见过承贵妃。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股嘴碎的风把本宫吹来了。你这点小伎俩，本宫都不够看的。一个孩子应该妨碍不到你？有事冲我来。” 嫦充荣心中一惊，“贵妃娘娘这是何意？突然跑到嫔妾宫中阴阳怪气，嫔妾从不参与别人是非。” “本宫查了几天，谣言源头就是你们月仙居。” “贵妃娘娘，这谣言的事怎能扣在嫔妾头上？” “你可以嘴硬，想想那刘美人当初也怀有身孕还不是照样被禁足。本宫是太仁慈了，所以你们一直在蹦跶。四皇子可是本宫的底线。你好自为之。”裴谨言说完就离开。当天夜里，她又让晚风传信出去。 三日后，钦天监特意进宫见皇上，这倒让皇上有些意外，他几乎从不召见钦天监的官员，因为他不是一个相信怪力乱神的人。 这回，钦天监的人竟主动来了，“禀皇上，微臣夜观星相，西北方白虎星闪烁，母强子弱，克夫又克子。” “如何解此困局？” 第151章 惩罚 “禀皇上，只需将此人禁足，再请得道高僧做法即可。” 皇上看向高来福，“西北方向住的什么人？” “禀皇上，西北方向有储秀宫、咸福宫。咸福宫已经封了。”高来福禀道。 听到咸福宫，皇上立即蹙眉，“那就请相国寺三位高僧进宫一趟，给咸福宫、储秀宫都去去晦气。” 高来福特意提醒，“皇上，储秀宫的嫦充荣怀有身孕。” “朕知道。正好让她禁足，什么时候星相好了，她再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相国寺的高僧们果然进宫了，还带着一些小沙弥，不过他们丝毫不敢乱看，只专注念经，一连三天都在荒废的咸福宫念经。周围还有大批太监和御林军看着，防止冲撞后宫妃嫔。 只有一些宫女、太监路过此地才敢偷偷看两眼，随后回去禀报。 咸福宫和储秀宫不祥的事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谣言风向很快就变了，之前是说四皇子克了东太后，现在变成嫦充荣克夫克子，命硬晦气，所以皇上才请高僧来做法。 咸福宫一群和尚除去早膳、午膳和晚膳的时辰都在念经，有时还唱佛语之歌，储秀宫就在隔壁，当然也是听见的，嫦充荣听得头脑发胀，一连三个夜晚都没睡好。 第四天早上，这群和尚总算离开了，嫦充荣准备去清凉殿找皇上，结果被拦在自己的殿门口。 “放肆，本宫要出去。” “娘娘，皇上口谕，您被禁足了。前几天钦天监司正求见皇上，说您这边星相有异，极为凶险，所以您现在不能出去。等晦气除了，您就可以出宫门了。”小山子躬身回话，非常恭敬的样子。 “一派胡言，什么星相？”嫦充荣不信，“皇上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再说，钦天监司正兴许是跟本宫有仇呢？” 小山子耐心答道：“娘娘，司正说得清楚明白，西北方白虎星闪烁，母强子弱，克夫克子。皇上并没有全信，否则您现在就没命了。不过就是请人去去晦气，您应该开开心心的。而且隔壁咸福宫是个什么情况，您也应该知道。” 嫦充荣此刻觉得很无助，神色复杂，慌乱道：“对，咸福宫才是真正的晦气，定是那死去的平昭仪连累了我。” 小山子没有多话，后续就命人严加看管储秀宫，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了。 嫦充荣颓然坐在椅子上，觉得当初不该派人散布谣言，可她明明是让其他宫殿的小太监、宫女先传的，怎么会查到自己头上？而且承贵妃还就点名道姓指责自己，这令嫦充荣有些后怕。 “娘娘，您以后少跟安妃来往。”钱嬷嬷劝道。 钱嬷嬷是跟着嫦充荣一同进宫伺候的，忠心又沉稳。 “她如今倒是高枕无忧，膝下多了一位皇子，您这胎也是男胎，虽然她没问，但以后生出来，你俩都是有皇子的人，她会如何？可别小瞧这些表面上擅于礼佛的人，她心思深着呢。” “嬷嬷说的是。”嫦充荣现在反应过来了，“中位妃嫔里不止她一个能养二皇子，偏偏太后和皇上选了她，她过去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修容，拿姓氏做称号，如今养了皇子，一跃成了安妃。” “您现在有孕，一定要保住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您怀的是男是女，等平安生下来，您就好好带大他，兴许以后会有大造化呢。您也跟那安妃学学，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保全自己。” “嬷嬷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那天，安妃来的时候故意提了一嘴，四皇子出生，太后身子越来越不好，果然满月当天，太后就薨了。可您却想了这么一个出流言的主意，安妃反而被人抓不住把柄。有些人蔫坏，她自己不做什么，就提醒别人去做。您可千万别傻了。” 嫦充荣恍然大悟，这安妃常氏的做事风格跟平昭仪一样，就喜欢说些煽风点火的话。 “我知道了，以后乖巧一些，尽量搏得皇上的好感。” “娘娘，等您生完了就去给承贵妃道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承贵妃如今盛宠，得罪她没什么好处。” “这钦天监司正是谁的人？” “别管谁的人。皇上从前都不是怪力乱神的人，可他竟然听进去了，说明就是顺势而为。哎，主子啊，还好您怀有龙子，这才逃过一劫，否则这星相听着多骇人。您也别想着找同盟，自己关好门过日子就行。那些人都是豺狼虎豹。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她们高兴还来不及。”钱嬷嬷心中着急，尽量开导嫦充荣。 凤藻宫中，徐太医刚给大皇子诊完平安脉，在夏季，大皇子的病就没那么严重，只是偶尔咳嗽，整个人也活泼多了。 “娘娘放心，大皇子一切都好。” “辛苦徐太医了。本宫想问问，如今章婕妤、嫦充荣这两位胎象如何？”皇后就是想知道她们怀的是男是女。 “娘娘放心，胎象稳固，只不过，脉案，微臣目前没有看到。” “那便罢了。” “娘娘，皇上似乎也暗中派人盯着太医院，所以微臣劝娘娘少打听。先前有个司茶宫女名叫棋儿，一直在太医院做的不错，突然有一天就暴毙了，据说是她向平昭仪泄露了不该泄露的。所以最近，娘娘都不要再问了。” 皇后心中一惊，皇上通常很忙，看似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想知道，立即就能知道。 徐太医走后，皇后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 “娘娘何事忧心？” “本宫总觉得皇上可能暗中盯着本宫，可能是在积攒什么，等着数罪并罚的那天。” “娘娘又胡说，过去的事，咱们都撤手撤得干干净净。现在，咱们也没动手，只是其她人在搞事。听说那个嫦充荣之所以被禁足是钦天监说了什么。可皇上从来都不信这些。想必是承乾宫知晓了关于四皇子的谣言，所以出手整治了。” 皇后笑道：“当初四皇子的谣言出来，本宫也觉得大为不利，一想，反正也不是本宫生的，那就随意。也没有遏制谣言，不曾想，传得还挺快，原来源头在储秀宫。嫦充荣也算是个妙人了。” “娘娘，嫦充荣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为人不算聪明。兴许这主意是别人替她出的。” 皇后思考了一下，“那个安妃是个聪明人，可惜她偏偏养着二皇子，这对于本宫来说也是威胁。”当初，皇后最想养着二皇子。 “皇后何不先借安妃的手扳倒承贵妃，再除了安妃？” 第152章 请安 对于程嬷嬷的提议，皇后也想过，“本宫不是没想过，只是对于这些心机深沉的女子，本宫是不喜的，而且还要防着，农夫与蛇的故事，本宫心里后怕。可别到时候，她还反咬本宫一口。” 东太后娘娘的丧仪，西太后孙氏也是出席的，并且哭得伤心欲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如今东太后已经在皇陵入土为安，西太后又让小儿子宸王来游说皇上。 清凉殿中，宸王再次跪在皇上的书案前，“皇兄，您究竟何时接母妃回宫？她这几日都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对皇兄甚是想念，想回寿康宫居住。” 皇上心下好笑，宸王定是受不了了，但目前，皇上仍旧不想接回西太后，“七弟，朕知道你的苦处，母妃有些时候是矫情些，你只需耐心哄着便是。” 宸王露出一抹苦笑，“整个宸王府上下都耐心哄着呢。” “东太后才去世没多久，朕就把西太后接回宫中住，唯恐会有流言蜚语。” “谁敢把流言蜚语往皇上身上扯？”宸王是明白了，皇上根本就不想接西太后回宫住，按照西太后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再按照她喜欢折腾的性子，恐怕后宫也会鸡飞狗跳的。 “七弟，实在不行，你就让母妃去别的地方游玩散心，许是天天待在宸王府中，她有些腻了。” “皇上，后宫景致优美，宫殿又多，母妃说她比较喜欢在宫中的生活。” 皇上轻笑一声，“七弟啊，母妃从小将你带大，她心中最是挂念你，等她回到宫中兴许又会吵着要见你和你的孩子们。所以，你就再陪母妃住一段日子。” “臣弟知道了，若是母妃问起来，臣弟就说过一阵子便接她回宫住。”宸王心中不好受，西太后这烫手山芋连皇上都不肯接。 并不是宸王不孝，实在是西太后太难伺候了，她似乎总有不满意，总能挑出错来，任谁都没法天天忍受这种生活。 回到宸王府邸后，西太后听了宸王的回禀又大发雷霆，“哼，不让我回去，我就自己回去。如今慈宁宫那个死了，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太后。” 宸王笑着点头，“也是，母妃您亲自回宫去，无人敢阻拦。儿臣让她们给您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之前我已经收拾好了” “那儿臣再送您一些东西，您回宫赏玩。”宸王心情大好，皇上不接西太后回去，他一个做王爷的没法反驳，可西太后自己要回去，宸王就不必阻拦了。 皇上在承乾宫用晚膳，这次顺便把贤妃、大公主叫上一起用，大公主许久没有跟父皇一起用膳，这次高兴得很，何况她也喜欢四弟，一边用膳一边看着旁边奶娘抱着的四弟。 四皇子吃完奶不想睡，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瞅着这些人，皇上和裴谨言天天见，他已经不好奇了，一直盯着贤妃跟大公主看。 大公主冲他做鬼脸，他还唇角微动扯出一抹微笑来。 “哎呀，四弟会笑了。”大公主稀奇得不行。 贤妃笑道：“看把你高兴的，安静些。” 满月办完之后的四皇子白胖圆，偶尔还会发出声音，哭闹的情况也很少，是个省心的乖孩子。 皇上看了四皇子一眼，心中一暖，这孩子乖巧得很。 “启禀皇上，西太后娘娘回宫了，她还说让皇上不必着急去请安，她先回寿康宫歇息。”高来福立即来禀，刚才宫门侍卫见到西太后娘娘的座驾进了东直门就赶紧过来说一声。 照理说，皇上会择一个黄道吉日接西太后娘娘进宫，结果西太后娘娘竟然自己回来了。高来福想到这位难伺候的西太后，心中不免也觉得烦躁。 贤妃一听立即蹙起眉头，这个西太后就是个上了年纪的搅屎棍，回来干嘛？ “得了，以后又多一个需要哄着捧着的。” 贤妃一向大胆敢言，况且她自认不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也确实只把她当成小姨子，这话她说了倒也没什么，可裴谨言就不能这么说了，西太后再怎么拉胯也是皇上的亲娘。 大公主性子好，却也跟西太后不亲，“皇祖母回来，咱们需要每天都请安么？” “不必，她召见你们，你们再去即可。”皇上发话了，对于西太后不请自回，皇上倒是没料到，还想再让宸王府照顾着，结果宸王就这般放任西太后，心中有些不喜。 “高来福，寿康宫的人都换过？” “皇上放心，先前在寿康宫伺候的一等宫女已不在，其她二、三等宫女太监都换过一批，除了西太后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孙嬷嬷，其她嬷嬷已经不在寿康宫了。” “那就行了。”高来福躬身退下，又命人去膳房传话，给寿康宫上晚膳席面。 西太后如今再回到寿康宫，心里得意极了，以后宫中不会再有两位太后，她一人独大，所有人都要喊她母后，想想都得劲儿。 用完晚膳之后，西太后看了周遭伺候的宫人，都是年轻脸生的，“原来伺候的人呢？那些有资历的老嬷嬷呢？” “想必是皇上换过宫人了，这不挺好的？您看着心里也舒坦。”孙嬷嬷笑道。 “哀家看着一点都不舒坦。”西太后叹了口气，随后嘱咐道：“让承贵妃带着四皇子来见哀家。哀家还没见过满月的四皇子长啥样，听说白胖乖巧，可爱得很。” 不多时，传话的太监回来了。 “禀太后娘娘，皇上在承乾宫，说四皇子喝奶已经睡下了，明早再来给您请安。” 西太后听完就蹙眉，“呵，倒是娇惯。睡着了看看不正好？明天白天来，闹哄哄的。” “禀太后，孙美人来给您请安。” “不见，让她明早再来。” 之后，又陆续有皇后、丽淑妃、安妃等人要来请安，西太后一律不见，让她们明早来。 翌日清晨，后宫诸妃嫔先到凤藻宫给皇后请安，再去寿康宫给西太后请安。坐轿辇的坐轿辇，步行的步行，人还挺多。皇后瞥了一眼裴谨言，心道西太后并不喜欢裴谨言，以后又有热闹能看了。 有子嗣的妃嫔都带着孩子，寿康宫一派和乐热闹的氛围。 众人行礼后，西太后就看见裴谨言怀中抱着的四皇子，“上前来，给哀家看看。” 裴谨言抱着孩子过去，四皇子睁着大眼看来看去，还打了个奶嗝。 “嗯，看着挺机灵的。”西太后随口说了一句。 “谢太后夸奖。” 皇后听后插嘴说了一句，“人人都说，四皇子长得最像皇上，东太后在世时也这么说过，西太后您觉得呢？” 这话说出来就是拉仇恨嫉妒的，裴谨言看了皇后一眼。 西太后顿时没了心情，她最讨厌的就是东太后，也讨厌别人称呼她为西太后。 第153章 臭屁 西太后撇嘴，“皇上的孩子当然像皇上，每一个都像。皇后你真是没一点长进，成天说些废话。” 东太后在世时一向得体，训斥人也是端庄温柔的，西太后就不同了，想怼人直接就怼，皇后愣了一下。 贤妃觉得好笑，用帕子捂住嘴巴，丽淑妃则是想笑不敢笑。 气氛有些尴尬，裴谨言抱着四皇子没动，只是低头温柔看着孩子。 “给哀家抱抱。” 裴谨言把孩子递给西太后，大庭广众之下，西太后是不会对四皇子做什么的，再说，总归是她的亲孙子，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暗害。 “确实长得挺好。”西太后看这四皇子还觉得有些顺眼 四皇子打量着西太后，小嘴里含着自己的大拇指，随后“噗”的一声，又放了个屁，这孩子放屁声不小。 大家都有了笑意。 “太后恕罪。”裴谨言行礼赔罪，然后把孩子抱过来，“看来是该换尿布了。” 西太后愣了一下，随后道：“是个调皮的，不过男孩子皮实些也好。若像大皇子那样病歪歪的，也让人心焦。” 突然提到大皇子，皇后的笑僵硬了一下，然后仍旧保持得体的微笑，“西太后说的是。” 西太后挥挥手，嫌弃道：“得了，你们都散了，怪吵的。” 大家纷纷散去，二皇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怎么四弟放屁这么臭。” 安妃只当他是童言无忌，“每个人都有放臭屁的时候，再正常不过。” 寿康宫外众人纷纷上轿，裴谨言手里抱着四皇子已经坐上了轿辇。 刚才二皇子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都能听见，安妃常氏赶紧过去行礼致歉，“贵妃娘娘恕罪，二皇子还小，童言无忌。” 裴谨言只是礼貌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还望安妃好好教导二皇子。毕竟三公主的教训在前头。多余的话，本宫就不说了，谢谢安妃上次送我的手抄佛经。” 她走后，安妃才呼出一口气。 原先，安妃常氏觉得裴谨言不过就是因为家世好，容貌也上等，皇上喜欢，所以晋升得快，想着说不定哪天裴谨言就失宠了，毕竟以色侍人总有人老珠黄的那天，如今看来，皇上是很上心的，就连皇上专用的轿辇都给她坐。 而且不光是皇上明里暗里的偏袒，裴谨言此人也不张扬，不似前朝或者戏文里说的那种张扬高调的宠妃，裴谨言的错处不好抓。 上次嫦充荣怀着身孕，散播谣言一事终究还是被教训了。常氏不由得想，还好她没有直接出手，否则恶果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裴谨言背后的势力也不小，竟然能让钦天监配合说话。 “母妃，咱不回去么？”二皇子扯了扯安妃的袖子。 这些天，安妃对二皇子一直都很好，像极了一个慈母的样子，但二皇子心底仍旧想着平昭仪这个亲娘。 经过咸福宫的时候，二皇子还瞧了一眼咸福宫的大门仍旧紧闭着，他身边伺候的人被换了一波，原先平昭仪身边的小邹也不见了，他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出事了。 父皇说咸福宫染了疫病，所以封了，他就只能相信这种说法。 等到了永寿宫，二皇子才认真看着安妃。 “如今您是我的新母妃了，可以说实话么？我原来的母妃没有染上疫病是不是？她究竟是被谁给害了。” 安妃现在不会说实话，毕竟孩子的嘴也不能信，万一哪天跟皇上说，自己对他说了什么，那么祸事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二皇子特别想念平昭仪是一件好事，平昭仪确实是个好人。不过皇上说的就是实情，其他人怎么敢和皇上说的不一样呢？”安妃巧妙避开这个话题。 二皇子低头，“我知道了。”小小的他握紧双拳，心中似有大志。他知道母妃多半是没了。 “你要好好读书，多学些本事，让皇上以你为傲，再去问这件事，兴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别人说的未必是真，但皇上说的，你可以信。” 二皇子点点头，“我一定好好读书习武，争取成为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他还记得母妃跟他说过，一定要当太子。 是的，只有自己当了太子，以后才能为母妃平反，他一定要等到这一天。 “安母妃，我会努力当太子。” 安妃常氏露出笑容，这孩子还挺聪明，又有志气，等到大皇子死了，二皇子就是长子，指不定真有这种造化呢。 “你懂事就好，这事放在心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安妃替他整理一下领口，“去吃些点心，等会儿该去上书房了。” 今天推迟去上书房是因为早上要给西太后请安，明天起还是要按时去的。 裴谨言抱着四皇子回到承乾宫，亲自给儿子换尿布，笑道：“你这小机灵鬼还真讨巧，放个屁，也省得我担心，好把你抢回来，尽快离开那里。” 四皇子只是天真望着她，眼睛转啊转，嘴里含着大拇指。 恰好，皇上走进来，他刚下朝，听闻裴谨言回宫了就赶紧过来。 “什么真巧？谁放屁？” “就是皇上的四皇子，刚才西太后抱着他，他就放屁了。西太后赶紧让咱们都回来，人都散了。” 皇上也带上笑意，过来摸摸四皇子的白胖脸蛋，“你个小淘气。” 四皇子只是发出一声类似“啊”的声音，两只小手在动，皇上抓了一只，他就握住皇上的大拇指。 “这小子力气挺大，以后学骑射肯定出众。”皇上笑着夸奖，他如今看这四皇子，哪哪都好。 孙美人因是西太后娘家侄女，尽管是庶女也是当初在宸王府被皇上带回来的，所以西太后回宫，孙美人就觉得找到了主心骨。 用完午膳，她又来寿康宫拜见西太后，还拿着自己手抄的佛经。 “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这是婢妾特意抄写的佛经，祝娘娘福寿双全。” “免礼。以后不必搞这些抄佛经的事了，哀家不喜。”西太后只要一看见这些礼佛的、抄经的甚至和尚尼姑就会想起自己最讨厌的东太后，所以她不喜欢这些和佛教相关的人和事。 孙美人面露尴尬，“皇上是个重孝道的人，特意命婢妾抄佛经，所以婢妾抄了很多。” 西太后蹙眉，“我才回宫没多久，你这些是抄给东太后的？她都死了，你去烧给她，哀家不需要。”她觉得这个孙美人蠢蠢的。 “是。”孙美人讪讪的。 “到哀家这里，你就不必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了，有事说事。哀家问你，你受宠也有段时日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 孙美人欲言又止，随后就默默流泪。 “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倒是说呀。”西太后着急，她最不喜欢这种性子的女人。 第154章 泄密 孙美人被西太后的气势一时镇住，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可她又怕确实是自己误会了，但皇上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喜不喜欢自己，孙美人也看不懂，她又不想说出自己至今完璧之身的秘密，怕被其她人知道，自己会被笑话的。 “你要没事，就回去哭。哀家不想惹这种晦气。”西太后可不惯着这种哭哭啼啼的毛病。 孙美人擦干眼泪，左顾右盼。 “你怎么像做贼似的？这是哀家的寿康宫。”西太后觉得无语极了，她本来也不想让娘家的侄女进宫，可是娘家弟弟说了孙家如果出一位宠妃，最好这个宠妃再生下一儿半女，孙家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因此，孙家精挑细选了几个女儿，那天在西太后寿辰时去了宸王府，不巧，只有一个冲撞皇上的孙四小姐得以进宫。孙太后还以为眼前这个孙四小姐是聪明的，不曾想，竟是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婢妾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孙美人手指绞着帕子，很不安，“因为婢妾也不明白皇上这算不算宠爱婢妾。他，有时候好像挺喜欢婢妾的，但有时候好像又不是。婢妾一点都不了解他。” 西太后听了就觉得不耐烦，嗤笑道：“你了解皇上做什么？窥探皇上？别惹得他不高兴。你只要需要好好侍寝，生下一儿半女就行了。若是想做解语花，就是你想多了，如今承贵妃当着解语花，没有你的位置。” “可是”孙美人轻声道：“皇上虽然一直晋婢妾的位份，婢妾还是完璧之身，都没碰过皇上。” 西太后正端起茶碗喝茶，听到这个消息，一口喷了出来，还猛烈咳嗽了几声。 孙嬷嬷赶紧给她擦嘴，顺气。 西太后难以置信，“你这是怎么回事？” 孙美人也很懵，“太后娘娘，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规矩？他说，只要把几本佛经抄完了，婢妾就可以侍寝了。” 西太后略微思索就知道其中缘由了，笑了一声，“哀家这大儿子真是有主意得很。定是怕东太后说他专宠，所以故意弄这么一出戏来。” 孙嬷嬷提醒道：“您在宸王府邸住的时候，宸王殿下就跟您说过，如今的皇上想如何就如何，您最好别管，免得伤了母子情分。” 西太后撇嘴，“我是可以不管，可这孙美人毕竟是孙家送进宫的，皇上这样不是打孙家的脸么？” 孙美人在下首坐着，点点头，附和道：“是啊。” 廖嬷嬷看了她一眼，西太后说道：“你退下，此事不宜跟外人说，丢脸的是你，本宫会亲自同皇上去说的。” 孙美人一听高兴极了，看来西太后果真是有主意的，她带着喜悦离开，等着皇上真正来宠幸自己。 待她离去，孙嬷嬷劝道：“太后娘娘应该也知皇上不喜孙家。孙家强行塞人，又是宸王殿下，又是皇上，老奴看，两位主子都不高兴。” 西太后叹气，“哀家也知道他们不高兴。可是孙家如今这模样，没有扶得上墙的，哀家不得不替娘家人打算。” “您就算强制皇上去宠幸，也没用，皇上肯定会恼火。还是想些别的迂回法子。” “难啊，皇上的性子也执拗，他想宠着谁，哀家反对，他越是跟哀家对着干。这裴谨言如今生完孩子，估计恩宠不似从前那般了。不是还有一个王美人也挺得宠么？改日叫来给哀家瞧瞧。” 次日一早，西太后就往清凉殿去，经过承乾宫发现原先有条宽阔宫道和墨竹林的地方居然被修建起了围墙。 她蹙眉，这宫道另一头是清凉殿后门，虽然皇上不常往后门走。电光火石之间，西太后突然想明白了，就算皇上去承乾宫，外人也不会知晓的。 又联想到孙美人至今完璧之身，很明显，皇上这是保护裴谨言，特意替她在外人面前又竖立了一个貌似得宠的妃嫔，而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本，西太后不想说的，可是想到这些事，她就着急，这分明就是独宠过头。 “皇上，西太后娘娘来了。”高来福之前就已经看见西太后娘娘的轿辇。 “知道了。”皇上下朝后是准备接见大臣的，刚出去两个大臣，西太后就来了。 “皇上，哀家有事问你。”西太后已经闯进门。 高来福连忙关上门，不过里头的声音，他还是能听见一些的。 “母妃，您这气冲冲的模样，莫非是谁惹您生气了？”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呢？就算你不喜欢孙家送进来的人，不碰就是了，这样不是折辱人家的女儿，辜负孙四小姐的一片真心么？” 皇上悠闲靠着龙椅，手中的笔也放下，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孙美人告诉您了？那真是不巧，母妃误会了。等她抄完所有佛经，朕就会宠幸她了。” “所有的佛经要抄到什么时候？皇上这不就是为难人么？那承乾宫的宫道为何围起来？哀家清楚得很。不是说您不能独宠谁，何必这样对待孙美人呢？” “朕倒是不明白了，孙家想要恩宠，送个女儿进宫搏富贵，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朕配合得天衣无缝，接进宫晋封，天天锦衣玉食养着还不好么？难道孙家要做皇帝不成？” 西太后一愣，皇上说的也没错，一时不知该怎么还嘴，只道：“孙家没有谋逆之心。” “母妃若没有其它事，请回，朕还要见大臣。”皇上眼神冷漠。 西太后还准备说下去，高来福在门口禀道：“启禀皇上，恭亲王世子和平郡王世子一同来了。” 西太后这才不得不离开，她的表情很不好看，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大儿子赶出清凉殿了。 安妃常氏刚从凤藻宫出来，就见西太后的轿辇经过，她知道西太后不喜欢礼佛，先回自己宫中取了一个匣子再去寿康宫给西太后请安。 等到皇上见完大臣差不多临近午膳了。 “皇上，该用午膳了。”高来福提醒道。 皇上伸了个拦腰，站起身来，松松肩膀筋骨，朝外头走去，“看来孙美人不识相，竟敢跟西太后告状。不必留着了。” 高来福并不意外，“是，皇上。” 翌日一早，后宫诸位妃嫔在凤藻宫请安，唯独不见涟漪阁的孙美人，她一向喜欢拍皇后马屁，是不可能不来的。 “孙美人是不是告病假了？”皇后问程嬷嬷。 程嬷嬷摇头，“涟漪阁暂时无人来。” “罢了。”皇后叹气，转移了话题，“如今七月，炎天暑热的，大家都小心中了暑气。” 此时，有宫女慌张来禀，“娘娘，涟漪阁宫人来报，孙美人暴毙了。” “什么？”皇后觉得意外，昨天看着还好好一个人，其她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第155章 细思恐极 王美人乍一听这消息也觉得震惊，接着又觉得是件喜事，想必是孙美人太过高调，所以被人暗害了，真是活该。 贤妃觉得这些事都跟自己无关，只是听听看看戏罢了，“皇后娘娘，您忙，臣妾等告退了。”这些事也轮不到自己操心。 丽淑妃也起身告辞，她如今只想好好养育三皇子，待三皇子成器，自己也就出头了。 安妃常氏观察了所有人的表情，心中猜测是哪个手段高的，竟解决了一个颇有宠幸的美人，何况还是孙家的小姐，难道就不怕得罪西太后？ “大家散了。”皇后娘娘蹙眉，“摆驾去涟漪阁。” 也不知是哪个如此大胆害死了孙美人，又有宠幸，西太后又回宫了，皇后怀疑是承乾宫动的手，但她没有证据先去看看再说。 到了涟漪阁之后，就见几个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哭，孙美人的尸体在前，嘴角有血。 “此事可告知皇上了？” “禀皇后娘娘已经告知皇上了。” 不一会儿，太医院正竟然来了，身后还跟着朱太医、刘太医、杨太医。他们用一根银针沾染上一点孙美人唇角的血迹，再拿出一根白毛散乱的细笔在空中轻轻挥舞着。 太医院正蹙眉，随后喊道：“大家都闪开，别靠这尸体太近。”涟漪阁的宫人们赶紧退开。 皇后不知怎么回事，“院正，可是有不妥？” “禀皇后娘娘，这孙美人是染上鼠疫了。如今夏季，毒虫蛇蚁活跃之时，想必是这长春宫涟漪阁年久失修，才招致了鼠疫。要把长春宫封了，过一阵子打扫清除干净再开。” 太医院正此人最是公正，医术超绝，所以皇后是相信的。 不多时，后宫众人皆知长春宫也封宫了，而且是因为鼠疫，太医院所有太医、医士们都出动，到各个宫殿分开一些药品和打扫庭院用到的药水，以做防疫使用。 承乾宫也收到了，是刘太医亲自送来的。 “刘太医请坐。喝杯茶再走。”裴谨言笑着指了指下首的位置。 刘太医已是承乾宫的御用太医，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刚才去了贤妃的延禧宫和丽淑妃的永和宫，确实也口渴了，正好在这里歇歇脚。 “太医，怎么会有鼠疫，万一染上了真就立刻去了？”姚黄有些害怕。 刘太医笑道：“倒也不会。估计是孙美人运气不好，刚巧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所以发病快些。” 有的事，刘太医也不敢说，因为太医院正交待过不可胡言，皇上让他们说孙美人死于鼠疫，那就是鼠疫，谁也不敢多问。 至于孙美人何种原因得罪了皇上而被杀，他们是没兴趣知道的，后宫行走，最忌讳好奇心重，有些事情的真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承担得起。 西太后看着太医院正和朱太医在她寝宫里喷洒药水，又是嘱咐孙嬷嬷按时熏药，觉得很疑惑。 “怎么突然就有了鼠疫，那孙美人真是因为鼠疫暴毙的？”西太后觉得事情不对，孙美人刚和自己交待了一个秘密就暴毙了。 凑巧的是，孙美人死了，更凑巧的是，这“鼠疫”就来了，可除了孙美人，没有其她人得这种病。 西太后坐在主位上思考着，若是有人暗害孙美人，倒也不稀奇，毕竟表面上孙美人也算是个宠妃，若是换个角度皇上下手的，那岂不是太医院都在帮着皇上说谎？ 西太后想到大儿子确实有些冷漠冷血，她就一阵后怕，说杀人就杀了，事后还能找到完美借口。 “太后娘娘请安心，微臣等已看过寿康宫，相关措施也做好了，绝对不会有鼠疫传到此地。还请娘娘餐前餐后勤洗手，隔夜的吃食不要留。”朱太医叮嘱道。 “多谢诸位太医。”西太后今日的心情蔫蔫的，从前总想着去操控儿子，可大儿子当了皇帝哪有那么容易操控，可今天她是真怕了，怕的是皇权，怕的是已经当了皇帝的儿子。 长春宫被封了，但咸福宫开了。里头陆续进了不少太监、宫女，听说过几天还会搬进去两三个低位妃嫔。毕竟长春宫不能住了，咸福宫是她们的新住址。 二皇子趁着下学的功夫跑到咸福宫，主殿里头空空如也，虽也有人打扫过，但里头的家具和一应物件摆设统统都没有了。 二皇子又进入内室、书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回忆，看来母妃是真的没了，他一下子就哭起来。 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在劝他，可是这些人也不是当初服侍的那些人了。 不多时，二皇子哭完擦干眼泪就走出咸福宫，只见安妃常氏正在外头等着他，替他整理领口和袖口。 “走，咱们回去。以后你要来先跟我说一声。尽量不要白天来，这经过的人，人多口杂，万一有人告发你了呢？” 二皇子点头，“我会懂事的。多谢安母妃提醒。” “你有孝心，这一点很好。如今宫里又有疫情，大家都要保重。” “嗯。我都听安母妃的。”二皇子听说长春宫的一位小主染了鼠疫去了。如今他觉得安母妃是个非常温柔大度的长辈，对自己也好，值得信任。 安妃常氏并不会跟一个死去的平昭仪计较，反正如今已经养着二皇子，博得一个孩子的好感还是容易的。当今皇上不是对东太后那个养母也尊敬孝顺么？ 所以不必着急有结果，先把人做好了，做圆滑了，以后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消失，许贵仪和曹嫔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她们刚才不想撞见安妃。 “她倒是一跃飞天，得了封号，养了二皇子。”曹嫔有些不满，因为她知道，当初自己差点得了这个机会，是常氏先她们一步取得了东太后的好感。 许贵仪之前就怀疑自己小产是隔壁宫的常氏所为，苦于没有证据，因此对常氏极度讨厌，“她的心机深着呢。从前没有任何动静，足不出户，突然就去看望病重的东太后。她的资历又比咱们都深，表面有个吃斋念佛不争宠的好名声，东太后和皇上自然觉得她更好。” “是看在二皇子份上，因她要养育二皇子才封妃的，否则哪轮得到她来做安妃。” 下午，许贵仪就去承乾宫拜访裴谨言。刚巧皇上去了清凉殿跟大臣议事。 “你好久没到我这儿来了。” “娘娘又是生产又是坐月子，嫔妾不敢来叨扰，又怕冲撞到皇上，今天也是特意在门口看了两眼，发现没有御前的人，才敢进来坐坐。” 裴谨言笑道：“你倒是机灵。其实皇上在，你也可以来。” 许贵仪轻轻摇头，“嫔妾只想安稳度日，其它不敢肖想。娘娘，您跟安妃熟吗？” “没有交情。她只是送过一本手抄佛经给本宫，怎么了？” 第156章 红斑 “娘娘您要小心她，此人心机深沉，嫔妾就曾经着了她的道，还找不出破绽来。”许贵仪愁容满面。 “你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嫔妾初次有孕，没有声张，那时天气还冷，嫔妾去梅园采摘梅花，正好有些孕吐，被她瞧见了。照理说，她一个礼佛的常年不外出。不知怎么就刚巧遇见她，随便闲聊了两句，她还送给嫔妾手抄佛经。后来宫中有了疫情，嫔妾一直也防护得很好，还是小产了。太医说嫔妾用了寒性的东西，可是却查不出头绪来。” 裴谨言也想起安妃常氏送给自己的手抄佛经，料想安妃常氏不至于那么大胆在送给别人的东西上头就下手，“你问过太医么？替你看诊的太医是谁？” “是太医院的徐太医。他替嫔妾屋内的一应物件都看过，没有问题。徐太医虽是皇后的人，但皇后现在不会对皇嗣下手的。”许贵仪回忆道。 “那你如何断定就是安妃常氏呢？没有证据，说出去也没人信。” “嫔妾知道，但嫔妾的感觉不会错。她住的永寿宫就在嫔妾所住的景仁宫隔壁，虽然她住的是永寿宫主殿，嫔妾住的只是景仁宫的偏殿和春堂，距离还挺近的。她在宫中多年，认识的宫女太监多了去了，若想打听什么甚至暗中下手也是很方便的。” 这话倒是没错，宫中太监、宫女的关系网实际是盘根错节的。之前平昭仪看着低调，其实也是暗中下手的。这安妃常氏跟死去的平昭仪是同一类人。死去的平昭仪当时表面看着也是安稳度日的类型，这常氏当初还是修容，就更深居简出了。 也许常氏没参与过什么，但她肯定有耳目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指不定也会在别人宫中埋下暗桩。 “此话，不必再告诉别人，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即可。” “多谢娘娘愿意信嫔妾。常氏送嫔妾的手抄佛经，嫔妾已经焚毁了。”许贵仪对于常氏送的任何东西都是直接烧干净的。 裴谨言还没焚毁，等着下次刘太医诊平安脉的时候，让他看看。 “是该小心些。” “娘娘如今有了四皇子，奶娘的饮食、穿着都要小心些。” “多谢关心，我已经都考虑到了。” 俩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皇上来了承乾殿，许贵仪向皇上行了礼，立即就找借口离开，她也不愿做个碍事的人，更不想皇上误会自己邀宠，赶紧溜了。 今天，许贵仪来拜访裴谨言的目的就是想让高位妃嫔引起重视，不要被安妃的假面目骗了。 若是有人能出手解决安妃，那就更好不过了。许贵仪很清楚，光凭自己或者曹嫔的力量，根本无法扳倒安妃常氏。 此时，四皇子午睡也醒了，他正精神昂扬竖着头在奶娘怀中左顾右盼，皇上笑着向他伸出手，他也伸出手，随即皇上就将他抱进怀中。 “这孩子认得我们。”皇上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 “是，天天看见的人，他都熟悉了。” “以后，宫中若是再来其她人，你不想见就不必见了。”皇上突然提了一句，“朕怕你累着。” “臣妾知道。许贵仪之前就曾到臣妾这里来过，除了贤妃，她来的最多。有些人，臣妾不爱见的，肯定不会见。”裴谨言倒是不反感许贵仪，前世许贵仪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今生居然小产了，由此可见，前世的事也不是全然一样。 皇上抱着四皇子去前院里走了一圈，四皇子看见花花草草，嘴里发出“啊”的一声，口水流下来，皇上亲自替他擦，一点都不嫌弃。 四皇子看得很专注，两只手还时不时挥舞着，一会儿又含着自己的大拇指。皇上替他拿出来，抱着他进内殿。 用晚膳的时候，皇上和裴谨言两个同坐一边，申公公试菜完毕就退出门外，裴谨言给皇上夹菜。 “明日是七月十六，你娘家人进宫，朕再跟他们一起用膳。你父亲又要去西疆了。西边那边的蛮夷有异动。不过这次，你父亲是以军师身份去的，挂帅的是宸王。” 皇上说起了这件军事。 “皇上做主就好。”裴谨言知道皇上也心疼她父亲年事高腿瘸，所以不让裴青云挂帅。 “这次，你哥哥也会去。”皇上还派遣了裴慎行，原本皇上觉得裴慎行太年轻，才二十二岁，但裴阁老说是该出去历练了，不能像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子弟，皇上这才做主。 “西太后知道是宸王殿下挂帅么？”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等她知道，大军早已到达西疆了。”皇上笑了一下，“这挂帅出征的事是宸王自己主动要求的，说他自己也是当父亲的人了，除了空有王爷头衔，什么本事也没有，也想让他的孩子们看看他这位父亲并不是一个闲散王爷。” 奶娘在旁边哄着四皇子，四皇子刚喝完奶就半闭着眼打瞌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是，奶娘突然发现不对劲。 “娘娘，宣太医，四皇子好像皮肤不大好了。”奶娘突然站起身来。 裴谨言赶紧过去看，只见四皇子脸上和四肢出了一块块红色斑块，就像蚊子叮咬后发出的肿块，但明显不是，因为太多了。 她又掀开孩子的肚兜，身上也有，像是皮肤过敏。 门口的芸豆听见里头的话赶紧向外头使眼色，小盖子就去太医院了。 不多时，太医院的刘太医和朱太医都来了。因涉及到皇子，而且又是年龄最小的皇子，刘太医为了谨慎起见多带了一位太医，毕竟朱太医最擅儿科之症，经验也足。 诊断之后，朱太医开了一副药让宫人熬好之后请三位奶娘都喝，喝完之后下一次喂奶给四皇子即可。 “如何？”皇上比裴谨言先问出来。 “皇上、娘娘请放心，四皇子年小却体强，将这污秽之物排出体外也就好了。”朱太医说得很委婉。 “朕要听明白些。”皇上神情严肃。 裴谨言抱着四皇子，这孩子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全身长红斑。 “应该是奶娘误食或者误碰了‘败血草’这种东西。这东西若是逐渐加大药量，给有孕或者坐月子后调养的妇人用了之后会淋漓不尽，月事不调，剂量过大导致孕妇滑胎或者已产孩子的妇人血崩而死。微量的话，就会致使服用之人有类似红疹这样的小病症。” 朱太医说完后，皇上就蹙眉，“治好之后还有其它症状么？” “不会。” 皇上这才放心，又看向高来福，“这事不要拖着，承乾宫的宫人轮流去掖庭一一回话。” 裴谨言将四皇子交给皇上抱着，“皇上，就连臣妾和四皇子的衣裳都是咱们宫里人洗的。承乾宫的宫人们也都很小心。臣妾想去掖庭听听各人说法，找出其中猫腻。” 第157章 误拿 皇上点头，“朕跟你一起去旁听。” 若竹嬷嬷跟奶娘等人都留在承乾宫，姚黄、魏紫等人分批去掖庭，她们不是第一次去，倒也不怕，把当天做过的事、主子的吃穿喝都说明白说细致就行，若有那行为不端的也可以说出来。 高来福还通知了膳房的宫女、太监、厨子，命他们不要乱跑，随时准备去掖庭回话。 今夜，大家又全部神经紧绷，暗道宫中的差事果然不好当。 与此同时，朱太医、刘太医和杨太医先后检查了奶娘们吃剩的膳食，又都去了御膳房查验，膳房没什么不对劲。 三位太医发现奶娘用剩的鸡汤不对劲，里头被添加了少许的“败血草”。朱太医这就安心了，源头总算找到了。 好在承乾宫比较仔细，奶娘吃的东西都精细，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吃剩的，相当有经验的若竹嬷嬷都让保留两天，以备核查。因为奶娘是给四皇子喂奶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大家都担不起责任，所以都是十二万分的小心。 如此出事后，魏紫、姚黄等人都感激若竹嬷嬷的细心、周全。 寿康宫中，西太后用完晚膳就接到娘家人的来信，说是要再送一位孙家小姐进宫，孙家人也知道皇上难以接近，所以让这位孙三小姐暂时陪着西太后解闷，在宫中住一阵子。 看完信，西太后就叹气，“再送也没用，皇上看不上。” 孙嬷嬷笑道：“不如太后就干脆回绝。之前的孙美人都暴毙了，这再来一个恐怕也难保” “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皇上根本看不上孙家女，孙家又偏要送。之前还想塞给宸王，宸王也不要。”西太后也觉得苦恼，“可我看我那侄子，以后只怕孙家的爵位也传承不了三代，侄孙顽劣，不好好读书，不知长大了有没有出息。” 所以孙家就四处联姻，之前孙家的大小姐、二小姐都嫁给了其他国公府和侯府，当然，那两个府邸也是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空壳子世袭府邸。 孙嬷嬷笑道：“那就该让孙侯爷好好教养子孙，总是一味朝宫里送女人也不是法子。” “哎，哀家何尝不知，可是有些人呐，天生就不是读书走仕途的料，看看什么时候再有征战的事，让他们去混个军功得了。”西太后总是想法天真又简单，似乎她只要一开口，皇上就能答应。 孙嬷嬷也没提醒太后，她估计这个想法是不会实现的，孙家后代里没有能人，至少目前没有，皇上怎么可能同意让他们混军功呢，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莽夫打架这么简单。 掖庭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承乾宫的宫人全部询问完之后，高来福就招来御膳房的人询问仔细。 裴谨言在帘后听得仔细，此时也已经判断出来，应该是奶娘吃的膳食有问题，四皇子如今只能喝奶，还未到添加辅食的时候，而且三个奶娘都没有熏香的习惯，身上也都被魏紫、姚黄检查过。再加上她们身上的衣裳换洗都在承乾宫，并没有送去宫中统一的浣衣局，就更加不可能被人在换洗衣物上面做手脚。 至于奶娘们平时洗漱的用品，类似头油、香胰子这些也都是裴谨言娘家送进宫的，所以只能是膳食这块出了纰漏。 皇上也静静听着，手里端着茶碗，“你累不累？先回去歇着，朕一会儿就来。” “不累，臣妾可以听完，目前已经有了结论。” 皇上笑道：“你和朕想到一起去了。” 总算在子时正，这事告一段落了。原来是承乾宫的二等宫女冉儿去御膳房拿奶娘的膳食时，由于怕误了时辰就问了一句膳房的派膳太监。 派膳太监按照菜单知道今天嫦充荣的晚膳也有一道香菇炖鸡汤，跟承乾宫奶娘点的一样，于是就让承乾宫的宫女冉儿拿了这道汤回去。 朱太医等人也告诉了小山子最终的查验结果，小山子赶紧过来禀告给皇上和承贵妃。 高来福心想，这不就对上了么？就是膳食的问题，而且是个大巧合，幕后之人本来要给身怀有孕且被禁足的嫦充荣下药，致使其小产，结果这嫦充荣的宫人还没去拿膳食，承乾宫的先去了，膳房的人为了做好人，先给了承乾宫，没想到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皇上听后揉了揉眉心，有些厌烦，“继续查，不管是谁都处理了。”说完就起身，“咱们回去歇息。” “好。”裴谨言松了口气，还好那人不是针对承乾宫，药量也小，是想让嫦充荣日渐累积中毒滑胎，只不过承乾宫今天不巧拿错了膳食。 皇上和她两人坐上轿辇一起回承乾宫，后续的事就交给高来福，水落石出后，自然会来禀报。 翌日一早，裴谨言看见四皇子的红斑已经退了一大半，半夜吃过一次奶，早上也吃过一回，三位奶娘都喝了朱太医开的药，所以效果不错。 “瞧你，睡醒了都不哭闹，真乖。”裴谨言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 他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随后扯出一个笑来，十分可爱。 上午巳时正，裴谨言的娘家人、亲眷们都来了。嫂子隆氏因为有孕没来，来的是祖母马氏、母亲唐氏、姑祖母平郡太妃和表姑福晴县主。 她们都满面笑容地进来，看见四皇子就争着要抱。 裴老夫人马氏抱着四皇子，刚想夸赞，笑容渐渐消失，“这孩子皮肤怎么了？过敏？” “差不多，不过已经好了。”裴谨言笑着回话。 “你可别在这儿报喜不报忧的，孩子小更要看顾好，有一点儿不对劲就要叫太医。不是我吓你，宫里的小孩子更要看顾好。”马氏神情严肃，她当然知道后宫争斗激烈，所以要时刻谨慎。 “我知道，您放心。今天父亲、大哥来了么？” “来了，在清凉殿，皇上正跟他们说话。你祖父也来了。”平郡太妃笑道：“大家都想看看四皇子。毕竟洗三、满月的时候都低调办，咱们这些宫外的都没瞧见。” 午膳，皇上跟裴家亲戚们一起在清凉殿的西次间用。 每个月十六这天是后宫高位嫔妃娘家人进宫探亲的日子，皇上都会给皇后面子，跟程家人一起用膳，可今日没有。 用完膳之后，程家人离开，皇后心情差到极点，一是因为程家似乎想送个庶女进宫替皇后争宠生孩子，二是因为皇上竟然在清凉殿跟裴家人一起用膳。 “呵，裴家人还假装清高，对外表示没有觊觎皇后之位。这算什么意思？皇上都亲自打本宫的脸了。” “娘娘，昨日世子爷的家书说了，西疆战役，皇上派了裴家侯爷父子二人一起去，所以” 皇后突然笑了，“这个消息来得正好，应该让西太后知道。” 第158章 各自谋划 程嬷嬷劝道：“还是别了。西太后那个性子，万一她跑去质问皇上，皇上问她如何得知的，她说是娘娘您说的，这不是又麻烦了？后宫前朝虽然消息灵通，可皇上到底不喜后宫女人知道太多前朝的事，更不喜妃嫔们议论。” 皇后想到西太后一点就炸的性子，确实如此。 “那本宫就让别人去透露此事。”皇后可以通过别人的嘴让西太后知道。 过了，西征大军早已踏上路途，西太后才知晓此事，当即就去了清凉殿。 此时正值下午，暂时没有大臣向皇上禀事，所以皇上在承乾宫，只不过表面上，清凉殿门口站满守门太监和侍卫，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在里头。 “通报。”西太后下了轿辇。 小山子一见是西太后，赶紧下跪行礼，随后就进去禀报，命人去承乾宫。 西太后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她蹙眉，看着小山子这几个太监，觉得他们是怠慢自己，见皇上竟然还要等一会儿。不过，她心里装着宸王西征的事，没空跟这些大胆的宫人计较。 皇上正在书案前坐着，他的奏折都在承乾宫，桌上这些是已经批阅过的。 “母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哀家就是想问问你。为何你七弟出征去西疆，你不劝着些，他从来都没有打过仗，哪怕会骑马、射箭，那也跟打仗没关系啊。” 皇上早料到这个消息不会瞒太久，毕竟大军已经开拔去西疆了。 “母妃，这是七弟自己想去。本来这次挂帅出征的不是他，可七弟也想有一番作为。所以朕允了，您放心，这次跟着的还有其他沙场经验十足的老将军。” “都有谁跟着？” “广陵侯裴青山，康国公康绍安，暨阳侯肖怀义，辅国公世子唐正麟。他们都是极有经验的老将。” 西太后仔细想了一下，确实都是有实战经验且都是凭真本事挣来荣耀的武将，尤其暨阳侯府和辅国公府都是武将起家的世袭罔替的世家。 “真是可惜，若皇上早些说，哀家还想跟皇上求个情，让孙家子弟也去。” 皇上听后脸色就变了，“母妃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记替孙家考虑，不过朕不得不提醒您，孙家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富贵闲散人家就好，文不成武不就的，别出去丢人了。朕还真怕他们上了战场吓得屁滚尿流，丢了您的脸面。” 西太后听后也心下叹气，随后问道：“那宸王他们几时才能回来？” “西疆那边太平了，七弟自然就会回来了。母妃若无其它事，就回宫歇着，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西太后还想问孙美人的事，“那孙美人真是因为染了鼠疫去的？” “不然呢？连太医院正都这么说了。” 西太后欲言又止，也觉得问下去没什么意思，若是当初的孙美人不那么贪心，不那么嘴大，将尚未侍寝的秘密说出来，兴许孙美人现在还好好活着，其实当个有宠无实的“宠妃”也好，不必伺候皇上，又能白得好处。 母子两个一时相对无言，西太后叹气，“皇上忙，哀家去御花园逛逛。” 西太后心情郁闷，大儿子跟自己不亲，小儿子倒是愿意跟自己说话，自己还能跟小儿子发发脾气，结果小儿子去战场了，突然之间，西太后就觉得这日子无聊透顶。 御花园盛开的多种花朵，繁盛锦簇，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此时，丽淑妃去尚书房接三皇子下学，正好经过此处。三皇子今年开蒙，所以不像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尚未下学，三皇子用完午膳就可以回宫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西太后正想着心事，见到丽淑妃和可爱的三皇子，脸上露出微笑。 三皇子今年四岁，他也知道要开始好好学习了，刚开始还抵触，如今去了上书房，见到了哥哥姐姐，虽然大家学的不一样，倒是觉得上书房挺好玩的。 “免礼。从上书房回来？以后多到寿康宫来。”西太后对丽淑妃印象倒是不错，觉得丽淑妃一直专心带孩子，从不惹是非。 后宫里头，像是墙头草般的皇后、暴躁易怒的贤妃、惑主独宠的承贵妃，西太后都是不喜的。 这个丽淑妃瞧着倒是顺眼，连同三皇子也顺眼。 “多谢西太后，若您不嫌臣妾聒噪，臣妾是愿意的。”丽淑妃也不是个安分人，之前还未出手就被皇上警告了，这才转变了路线。帝王恩宠，已不是她的目标，如今只是专心教养膝下的三皇子，期盼三皇子能有朝一日成为太子。 西太后笑着点头，随即又跟丽淑妃一路走一路闲聊，丽淑妃并不一味惧怕西太后，也不会说些奉承的假话，说话落落大方，给西太后留下一个爽快人的印象。 三皇子还会向西太后撒娇，把西太后哄得高高兴兴的。 就这样，丽淑妃已成功赢得西太后的好感。 安妃常氏来御花园采些花，准备泡花茶用，刚巧见她们分开回宫的一幕，笑道：“丽淑妃也忍不住了。也是，一直没什么恩宠，既然有皇子，当然要为皇子好好打算。只是西太后这助力聊胜于无。” 常氏身边的大宫女静儿笑道：“娘娘说的是，满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不喜西太后，丽淑妃这步棋走得不怎么样。” 常氏笑道：“也不是这样说，至少西太后这棒槌，别人一挑唆，她就真能被利用，这点是好的。不过皇上不傻，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我猜测丽淑妃博得西太后喜欢不过就是为着以后打算。如今皇子们还小，没到那一步，可真到那一步，有个位高权重的人说话总是好的。” “娘娘是说立太子？可是前头还有大皇子呢。” “大皇子这副身子能不能活到立太子的时候还真难说。再者，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四皇子的名字什么含义，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表面都装不知道罢了。我倒要看看皇后究竟急不急。”安妃常氏悠闲逛着，朝另一头走去。 高来福带着审讯结果和供词来到承乾宫，交给皇上和裴谨言看。 裴谨言看过之后也不意外，是路充依背后指使，理由是她小产就是当时的嫦嫔搞鬼，现在嫦嫔有孕被封嫦充荣，所以，路氏复仇，要害嫦充荣。 “路充依降位，跟她刚进宫一样，贬为路才人，禁足半年。”皇上将供词扔给高来福。 裴谨言微微诧异，戕害皇嗣是重罪，轻则打入冷宫贬为庶人，重则赐死，这路氏竟只是降位、禁足。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朕为何放路氏一马？” 第159章 走过场 “皇上行事定然有自己的考虑。” “因为嫦充荣也做错了事，而且不止一件，她虽怀有身孕，也不能成为她的护身符，再说路氏也是为了报仇，俩人半斤八两。嫦充荣无论这胎是男是女，生下后不会再晋位，朕已警告过她好自为之。这俩人心里都清楚朕的态度。不重罚路氏也是提醒嫦充荣好好过日子，别以为做错事无人知晓。这路氏就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 裴谨言想到，如今这两人都得了皇上厌弃，以后也掀不起风浪来了，嫦充荣原先的盟友洛昭媛也跟她分道扬镳。之后就看嫦充荣是不是真的蠢到要跟安妃常氏一起了，常氏此人也惯会利用别人。 果然，储秀宫的嫦充荣听闻此消息后，怒不可遏，自己的汤被下毒了，路氏是罪魁祸首，竟然只是降位成了贵人，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么？ 晓谕六宫的消息，其她人也陆续知道，有人不免嘲笑嫦充荣，即使怀孕也没什么优待，皇上都没为她考虑，简直就是个笑话。 钱嬷嬷劝道：“娘娘，何必搭理外头那些人，如今您只管好好养胎，老奴看得出来，您这肚子尖尖，是男胎。以后有了五皇子，您照样身份贵重，一个太妃逃不了。若是还有更好的造化” 嫦充荣抚着肚子，露出笑容，“是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皇上的宠爱，本宫也不需要了。本宫要好好养大儿子。” “娘娘，只是那安妃，您得小心些，别再深交了。她身边的二皇子听说在尚书房用功得很，皇上也很喜欢。” “现在孩子们都小，皇上当然都喜欢。等着，本宫的儿子出来就是最小最伶俐的那个。”嫦充荣唇角微弯，心情立即好起来，等生完估计也能解了禁足。 现在被禁足，好处也有，就不用见那些表面关心实则不知什么心思的人上门拜访了，难得这般清净的养胎环境。 七月三十这天早上，裴谨言才从凤藻宫请安回来，正用早膳，小顺子就进来禀道：“娘娘，景阳宫的章婕妤早产了，皇后派人来通知，命各宫妃嫔都去看看。” “知道了。为何早产？”裴谨言正喝着鲜蔬鸡肉粥，四皇子已经喝完奶，在旁边的高脚小座上，安静看着四周人，不时摆动着白胖小手、小脚。 “听说是章婕妤早上自己宫中散步不小心摔了一跤，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都过去了。”小顺子回道：“还好，产房、产婆都是已备好的。” “娘娘，不必着急，先吃些再去。”魏紫觉得这皇后也真是过于殷勤，其她妃嫔去了又能如何？无非还是在景阳宫干等着，大家都没用早膳呢。 姚黄有些唏嘘，“是不是很危险？听老人们说什么七活八不活的。章婕妤和嫦充荣都是怀孕八月的。” 若竹嬷嬷笑道：“那是老说法了。如今只要养胎顺利，胎儿补得好，早产的孩子也能活，无非就是比较瘦弱，更要精细养着。早产的孩子也有养得好，长大后身强体壮的。” 不止裴谨言去得晚了些，其她妃嫔去得更晚，例如贤妃、丽淑妃、安妃都是在裴谨言之后才来的。 皇后最早去景阳宫，见她们几个高位妃嫔来得晚，在景阳宫主殿就蹙眉训话，“都是姐妹，章婕妤早产，你们来得如此晚，真是没规矩。” “臣妾知错。”大家一起屈膝行礼。 贤妃有些不耐烦，“皇后娘娘，咱们也不是那么空闲，还得让孩子们吃饱喝好，送去尚书房，再回自己宫中，才坐下就被您的宫人通知要来景阳宫，总不能蓬头垢面？换衣裳、梳了头再来，早膳也没来得及吃。” 等别的妃嫔生产，一等就是几个时辰，有时候甚至连口水都不能喝，连如厕都不行，所以贤妃离开延禧宫之前还上了一次净房小解。 “算了，坐。”皇后脸色不好看，她作为正宫娘娘，每天操不完的心，一会儿这里出事，一会儿那里出事。章婕妤早产的消息传来，皇后也没吃完早膳，匆匆赶来，这些高位妃嫔倒是高枕无忧，慢悠悠地来。 丽淑妃坐在下首，低头不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早上开始生，估计午膳也没法吃了。三皇子用完午膳就要下学，丽淑妃还想去接，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 产房里头陆续传来章婕妤的喊声、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嬷嬷和产婆都让她别喊，省得一会儿没力气生。 众妃嫔坐在这里，不时有宫人来添茶。贤妃饿得饥肠辘辘，脸色不愉。 裴谨言用了一半早膳，她倒不怕到了晌午挨饿，就是不放心四皇子，如今做了母亲，她每天都想看见四皇子，陪伴四皇子。 皇上一下朝就被通知章婕妤小产，但问过太医，并没有十分危急，而且他还要跟大臣议事，所以并未赶去景阳宫。 临近午膳时候，皇上才到景阳宫，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 “如何了？”皇上坐到主位，问皇后。 “太医说，因为摔倒已经用了催产要，胎位也被产婆揉正了，只等平安生产了。” “嗯。”皇上坐下后看了一圈，随后道：“这里人太多，都站在这儿也对章婕妤生产没什么用处，回去。” 贤妃如释重负，她都坐得腰酸背痛，肚子饿得咕咕叫，总算可以走了，随即站起来行礼，“辛苦皇上、皇后了，臣妾告辞。” 皇后看着贤妃的背影撇嘴，简直无语，但贤妃一向如此，她也懒得说。 随后丽淑妃、安妃也纷纷告辞。 “承贵妃，四皇子这时候闹着要找你，你也回去。”皇上看了一眼裴谨言，眼神很温柔。 “是，臣妾告退。”裴谨言转身时，嘴角含笑。 皇上今天是故意放大家回去，其实他是怕裴谨言饿着、累着，又想着四皇子不能没有亲娘陪伴，故而放走了所有人。 皇后脸色不佳，她们倒是脚底抹油，溜得挺快，自己还得坐着等消息。 此时，小山子来禀，“皇上，焦勋来了，正在清凉殿外等着。” “皇后，你就在这里用膳，别饿着了。一有消息就派人来清凉殿说一声。”皇上站起身来，说完就走。 焦勋作为暗卫首领肯定是有重要密事要报。 “臣妾谢皇上体恤，您也要按时用午膳。”皇后的面色稍稍好了些，心道总算皇上有良心。 承乾宫中，裴谨言一人用膳，她只点了十五道菜，魏紫、小顺子都在旁伺候着，趁此时机，晚风正好过来禀事。 “启禀主子，奴婢连着几天夜探永寿宫的主殿、侧殿并未发现不妥，没有密道密室。安妃常氏也没和谁走得特别近，只是尽心带着二皇子。” “常氏有没有什么跟从前不同的习惯？” 第160章 捷报 晚风点头，“常氏的佛堂装饰得更华丽了，木鱼竟然还有纯金的。她的衣裳、首饰都有价值连城的新款，都是内务府新做了送来的。还有她每日点的菜式也变多了，听说以前是从不沾荤腥的，现在兴许是抚养二皇子的缘故，每日都有定例的鸡鸭鱼肉和海鲜。” “只是这些倒也无足轻重。”裴谨言知道这个常氏藏得很深，“她进宫多年，肯定是有隐于暗处的人脉，先前死去的平昭仪既有庶务司的人脉又有内务府的人脉。如今平昭仪没了，那些人也陪葬了。所以常氏肯定有躲在暗处的帮手，反正多盯着她些。” “是，娘娘。”晚风说完就退下，她不能久留，还是不要跟皇上打照面的好。 “娘娘，何不在永寿宫安插一个人手？”小顺子提议。 “方便么？就怕被常氏发现，她也警觉得很。” “奴才可以去办，如今永寿宫多了一位二皇子，人手肯定不够，前几天内务府已经挑人送过去，只是永寿宫退回两个，所以，要安插人手，也只是负责洒扫的。” “只要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倒也可行，只是要叮嘱咱们的人，保重自身安危为主。” “是，娘娘。” “先前跟平昭仪对食那个副总管李公公死了？” “禀娘娘，皇上看过平昭仪口供的当晚，高公公亲自派人处理了李公公。此事，内务府大总管还问过，高来福耳语了之后，大总管再不敢问。” “如今内务府总管是谁？” 小顺子苦笑道：“原先，秦公公顶替了上去，可西太后回宫后让方公公顶了上去，所以秦公公调去别处了。” “方公公？” “方公公原本是寿康宫首领太监，一直得西太后器重，皇上将寿康宫人手全都撤换一遍之后，方公公就被调去内务府了。如今方公公又出头了。”小顺子知道内务府水很深。 现任的内务府总管还是死去的东太后的心腹太监，如今东太后已薨，西太后总算能做主安插个副总管了。 临近晚膳，裴谨言又去了一趟景阳宫，章婕妤产下了五公主，太医检查过，除去了瘦小了些，暂时没有发现其它病症。 后宫诸人都说着恭喜的话，尽管是公主，章婕妤的后半生的日子算是稳定了，有个孩子傍身，以后的日子不难过。 皇后累了一天，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就离开了，既然皇后都离开了，剩下的宫妃也就成群离开。等众人散去，章婕妤才抱着孩子松了口气。 翌日，章婕妤的晋位圣旨也下来了，成了章昭仪，九嫔之首。后宫诸人纷纷送来贺礼，裴谨言也送上一份厚礼。 从八月起，晚风有时也会跟着姚黄、魏紫偶尔去内务府领物件、月例银子，也会去膳房领膳食，也会去珍宝司、针线司领东西，这里头有很多门道，能看见各部管事，听到一些外头的趣闻。 宫中每部每司都有大量宫女、太监，其中也有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 像高来福这样的大内总管包括他的两个徒弟小福子、小顺子，一个干儿子小山子，就是很多人都想攀附的人，只是高来福也很爱惜羽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已不再收徒收干儿子，免得遇见来路不明的人。 如今宫中有孕嫔妃只剩嫦充荣一人，而且她还被禁足，所以尽管她所在的储秀宫聚集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嫦充荣眼下还是安全的。毕竟先前想害她的路氏已经被降位了，还有心思的也不敢立即就动手。 这夜，永寿宫的安妃常氏还没睡，正听着大宫女静儿说话。 “太医院伺候茶水的小太监、宫女都已经套过话了，没有结果，说是太医院如今口风紧，都不肯透露一点。” “那便罢了。其实无论男女都没什么关系，最后谁能赢，还是得看谁的手段高。”安妃常氏对二皇子的期望很高。 虽说立嫡立长是祖宗规矩，立贤也很重要，二皇子不是嫡长子，可如今的大皇子是病秧子，以后没了，二皇子就是“长”，再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学习治国之道，以后就会“贤”，这样想来，倒是挺稳的。 “娘娘，奴婢让咱们宫中的小源子出去打探，他大着胆子在午休时刻爬储秀宫月仙居的后院墙，赶巧看见嫦充荣坐在廊下长椅上纳凉打扇子。他说从肚子形状上看应该是男胎。” “她还没被禁足前，我也去看过她，我当时送手抄佛经，就觉得她十有八九是男胎。” “娘娘，那咱们？” “不急，她九月底才会生产，今日才八月初二。船到桥头自然直。”安妃常氏打了个哈欠，“睡。” 过去几年，她抄写了不少经书打发漫漫长夜，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做这些了。 次日清晨，后宫妃嫔们都去凤藻宫请安。 皇后今日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笑道：“本来以为今年的中秋宫宴会如期举行，还想着让大家想想准备什么。如今不用伤神了，皇上说，中秋宫宴不办了。” 此话一出，殿内开始窃窃私语。 贤妃问道：“是不是因为西疆有战事，所以皇上低调不办？” 毕竟，前方将士浴血奋战，达官贵人在后方歌舞升平，是说出去不好听。 皇后点头，“正是，第二拨粮草已经于昨夜运输出京。” 丽淑妃摇着团扇，“不知西疆如何了。” “好像还不错，这次的挂帅大将就是宸王。”皇后想到宸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若是立了大功回来，不知皇上会作何感想。 皇后也知道皇上的心结，当时她还是太子妃，新婚燕尔的时候，夫君也曾跟她倾诉过心中的不平事、委屈和小时候的不愉快。 “只盼大家都能平安归来。想必是不差的，听说这次出去的都是有沙场经验的得力将领。”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八月底传来西疆捷报，大军已经启程回京，西疆边境外的波斯国投降，还愿意每年进贡。 皇上见完大臣就去了承乾宫，捷报他已经看过，一开始心里是高兴的，后来就没那么高兴了，甚至烦躁不满。 “用过早膳了？” “嗯，砺哥哥饿不饿？现在还要吃一些么？” “不必。”皇上淡笑着摇头。 两人相处久了，对方情绪不高，哪怕是笑着，也能感觉得出来。 裴谨言轻轻挽住他，“皇上似乎不大高兴，臣妾不知该怎么哄，有些事也不是臣妾该问的，但希望皇上可以每天都长乐安康，无论发生什么事，臣妾和稷儿都会永远陪着您。” 皇上突然抱住她，声音闷闷的，“如果朕不是一个君子，只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小人，你还会喜欢朕么？” 第161章 交心 裴谨言回抱住他，“砺哥哥说什么胡话，当然不会，而且臣妾自认也不是一个好人，妒忌心重，尤其喜欢皇上的女人，臣妾都不会喜欢。可是皇上一直包容臣妾的小性子，还宠着臣妾，多谢皇上。” “你很好。”皇上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俩人一起去书房，“朕也没精力喜欢那么多女人，如今只喜欢你一个。” “嗯。”她低头笑了。 奶娘抱着四皇子，四皇子发出“啊”一声，裴谨言走回几步将四皇子也一齐抱进书房中。 奶娘很识趣地退到门口，魏紫也在门口站着。 若竹嬷嬷跟魏紫道：“如今这里一切安好，我也该回到平郡王府邸去了。” “若竹嬷嬷晚些再走，咱们还有很多事要跟您学呢。”魏紫有些舍不得若竹嬷嬷，这位嬷嬷不但耳聪目明，而且懂的多，简单的药理、药膳都会一些，还有那些防身、搜身的门道也很精通。 最重要的是，若竹嬷嬷是平郡太妃身边的掌事嬷嬷，是有品阶的，就连皇后身边的嬷嬷都要礼让三分。 “再留一阵子，九月我就该回去了。”若竹嬷嬷伺候平郡太妃一辈子了，来宫中这么一大段日子没见旧主子，还挺思念的。 书房里头，皇上和裴谨言深谈一番之后，心情好起来，又见四皇子玉雪可爱，心中突然没有任何负担和不服气。他没有什么比不上七弟的，当初也确实是先皇打定主意立他为太子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九月初八，出发西疆的大军终于回京了，这回一同来的还有波斯国的使臣们，他们还带来了三位波斯美女，要献给皇上。 庆功宴上，皇上当场拒绝了。当皇上说出拒绝的话，打扮得隆重正式的后宫诸妃们都松了口气。 那三位波斯美人，鼻梁高挺、碧眼魅惑、身段玲珑，简直就是另类的极具神秘感的人间尤物，有些大臣已经议论起来，跟西域美女是一个类型。 “宸王此次建功，朕就将其中一位波斯美女赐给宸王做侍妾。”皇上端着酒杯，看着宸王笑。 宸王身边坐着宸王妃还有一个受宠的郭侧妃，这两位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夫君再多纳小妾。 皇上心中好笑，他也得让七弟的后院热闹热闹。至于剩下两位波斯美人，皇上赐给了皇后娘家程国公府，西太后娘家文安郡侯府。 一个给皇后的兄长程国公世子做侍妾，另一个给文安郡侯的长子做侍妾。 今夜宴席，散去之后，皇上看着好像又有些醉了。 西太后看着皇上，“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皇上回去歇息？” 从前东太后在世时，皇后程氏总是对东太后嘘寒问暖，作为一个儿媳恪尽职守，相当孝顺，对西太后却很敷衍。 如今东太后薨了，皇后再想拍西太后的马屁已来不及，西太后也瞧不上她了，有时还要挤兑嘲讽一番。 皇后当然也想扶，但怕皇上拒绝，如今每月的初一、十五，皇上只是去凤藻宫陪着大皇子、二公主一同用膳，用完晚膳他就回清凉殿处理政务，其实皇后知道，皇上肯定是去承乾宫了。 但这种丢尽脸面的事，皇后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此时，皇上起身，向承贵妃坐的方向招招手，裴谨言在众人或羡慕或了然或嫉妒的眼光中，向皇上走去，扶着皇上起身。 “多谢母后，朕今夜还是去承乾宫。” 自从孙美人暴毙，皇上召侍寝的只有王美人和承贵妃，这仅仅只是外人知道的，其实王美人自己心里清楚，她根本没侍寝，每次去清凉殿北次间，不是念佛经就是抄写佛经。 纵使王美人再如何迟钝，她也明白自己只是皇上替承贵妃竖立的挡箭牌。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王美人愿意受这种委屈，至少她表现得乖一点，以后还能晋位，若再有哪个妃嫔死了，自己也能养着别人的孩子。 至于皇后还一直天真以为王美人已经在分宠。 安妃常氏跟皇后一起往后宫走去，她俩一路，常氏表面一直尊重皇后，皇后表面上对她也客气。 “刚才皇后可看见那三位波斯美女了？当真是找不出任何不美的地方。这样的美人，简直天上有地上无的，皇上竟一个都没看上，送给别人了。” “皇上的心思都在承乾宫那位身上，其她美人再美也没意思。”皇后露出冷笑。 “也是。咱们承贵妃也是沉鱼落雁之貌。”常氏是有些意外的，以前的丽淑妃、洛昭媛、嫦充荣都受宠过一段时日，像承贵妃这样盛宠的还是第一个。 皇后冷哼一声，“罢了，如今皇上已经开始过起小日子了。咱们这些不过就是局外人看热闹的。” 安妃常氏知道皇后也极度讨厌裴谨言，今夜的星空尤其亮，她们彼此看见脸上的鄙夷神色，随后就是相视一笑。 “娘娘要放宽心，花无百日红，这才哪儿到哪儿，日子还长。” “安妃是聪明人，跟你说话，本宫放心。” “能被娘娘看重是臣妾的荣幸。” 贤妃也回自己的延禧宫，见安妃和皇后走在一处，不免心中瞧不起安妃，还以为是个好的，也跟皇后勾搭在一起。 皇上回到承乾宫，歇息一会儿，随后就由裴谨言服侍着沐浴、洗漱。 “你是不是以为朕会收留波斯国送的所谓美人？”氤氲雾气中，皇上眼神清明。 “这等大事，臣妾不敢断言。但是臣妾相信皇上的决断。”裴谨言替他按摩肩膀。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这样的外族女子不能怀上我皇家子嗣。” “可是，您把其中一个赏给宸王殿下了。” 皇上轻笑一声，“朕倒要看看宸王府后院会不会鸡飞狗跳，据说宸王很宠爱那位郭侧妃，对宸王妃也比较尊重。” “原来皇上也调皮。那皇上为何又将剩下两个赏给大臣？” “宸王是不会动那个外族美人的。至于程世子和孙世子，就看他俩聪明不聪明了。” “为何？” “西疆外的波斯国跟大楚朝打了也不是一两回了，偷袭过，正面打过，都输了，但他们未必真心服气，所以为了谨慎起见，防止细作混入，这三个美人，朕都会派暗卫盯着。”皇上竟将这么重要的事告知裴谨言。 作为君主，为了江山稳固和前朝势力能相互牵制，监视大臣府邸也是常有的事。 今夜，西太后还留下了一位孙三小姐，这位是嫡出小姐，教养各方面比之前那位四小姐好很多。 凤藻宫中，皇后笑道：“好消息还是有的，听说那位孙三小姐是孙家送到宫中搏前程的。” 第162章 安排 程嬷嬷替皇后换下衣裳，拿下首饰钗环，“娘娘成天操心的事也多，歇息，管她孙几小姐，老奴看西太后总是挤兑您，东太后薨了，倒是便宜她了。” 皇后笑道：“西太后还能活几年呢？再说，皇上并不惯着西太后。若是哪天西太后出了岔子肯定又会被赶去宸王府居住。” “娘娘说的是。” 此刻，安妃常氏也回到了永寿宫，原先她还是修容的时候不过住的侧殿，如今有资格住主殿了，四下无人时，她就得意起来。 “娘娘，今晚早些歇着，明早搬宫。”静儿在净房中服侍主子洗漱。 “嗯。清凉殿可有派人手过来帮忙？” “好像没有。” “也是，本宫又不是宠妃，哪会有皇上御用的人来帮忙搬宫。罢了，这样也好，有外人在，本宫还得演戏。今夜，本宫倒是看出来了，皇后恨毒了贵妃，这是好事，咱就安心坐山观虎斗。” “奴婢看皇后根本不是对手。” “本宫猜皇上之所以盛宠贵妃，里头还有前朝政务的原因，守旧的宗室和老牌世家贵族最是难办，所以裴家那派纯臣势力是最能扛鼎的。” “娘娘分析的是。” “等到裴家失去利用价值，裴谨言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深宫之中哪有真正无利益的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把算盘。”安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有清晰可见的细纹，不免有些不满，“宫中发的香膏、胭脂水粉确实不怎么样。何况也未必安全，本宫还是花点小钱托人去外头买。” “娘娘想买外头的任何东西都只管写下，奴婢明日就去托人办。” 宫中也会有出去采买的太监，尤其御膳房每日天未大亮就会从宫外运进新鲜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海鲜等，虽然宫中也有特意养殖的工序，但远远不够宫中那么多人的膳食，所以还是会从宫外运新鲜的进来。 因此负责采买的太监有机会买到外头的东西并带进来，只是这一道程序不合规矩，所以帮忙带东西进宫的都要收取一些额外费用。 翌日清晨，晚风跟着魏紫一起去膳房拿承乾宫的份例菜式，正好看见安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静儿。 这个宫女，晚风认识，好几次夜探永寿宫都瞧见她守夜。 不管主子们如何暗流涌动，奴婢们相互之间见到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魏紫还是炙手可热的承乾宫大宫女。 “魏紫姐姐。”静儿打了个招呼，她一向温和又嘴甜。 “静妹妹。”魏紫也颔首微笑。 但她们话却不多，只怕想聊也聊不到一起去。况且大家都知道承乾宫的人嘴紧，打听不出什么。 膳房的派膳宫女，锦儿把食盒递给魏紫，魏紫和笑着给了她一个红包，这个锦儿跟承乾宫的二等宫女芸豆是老乡，关系不错。 “魏紫姐姐，咱们还送了一道菜，还请承乾宫的姐姐们尝过之后点评一番。” “多谢。”魏紫含笑点头。 接着锦儿在魏紫耳边说道：“我看见永安宫的静儿给咱们膳房采买司的太监塞银子了，兴许是要买什么宫外的玩意儿。” 说完又恢复原来的站位，随后走了，反应也挺快。 晚风是武林高手，耳力也强，又站在魏紫身边，她已经听见了。 魏紫来拿膳食还带了三个小太监，不仅是主子的、奶娘的、还有其她伺候的宫人大家都要用膳，所以两个人不够用。她跟晚风走在最前面。 “你说她出去买什么？该不会是害人的东西？”魏紫能想到的就是毒物，不然，那些害人的东西是怎么进宫的，宫妃是不可能自己在宫中研究毒物的。 “不好说。不过既然交到太监手里，那小顺子是不是能打听到？采买司的收钱买宫外头的东西帮忙带进宫，大家私下都知道。” 回到承乾宫后，魏紫悄悄跟裴谨言说了此事，裴谨言用完早膳就写了一封信，“等会儿跟送去裴府的贺礼放一起。咱们去库房挑选一些好东西。” 裴府最近也有喜事，前日送进宫的消息，裴府的少夫人隆氏生了个大胖小子，裴裴谨言做姑姑了。 如今，承乾宫有整整十五间库房，塞得满满当当。姚黄手中拿着册子，立春拿着梯子进第八间库房。 “主子，送什么？”魏紫问裴谨言，她俩都站在库房门口。 “既然是娘家人，当然要多赏些。那匹蝉翼纱拿下来，还有一对长命如意金镶玉的玉锁，一对吉祥如意蝠纹鎏金花瓶、那盒蓝宝石头面。”裴谨言又指了几件贵重首饰，随后她们又换了间库房。 “两套文房四宝、那只祥云纹羊脂玉也不错。”裴谨言又挑选了很多礼品，加起来足足有五只大箱子那么多，其中包含首饰、摆件、布料。 “至于那些养身补血气的，娘家肯定都会备上，我就不送了。”裴谨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再赏一千两黄金。” 西太后用完早膳就在宫中长长的宫道上散步，经过的宫妃、宫人们皆向她行礼，如今大家直接喊她太后娘娘，西太后心情特别好。 只见两辆推车上放着红木箱子，总有五个正往宫门方向去。 “那是做什么？是谁偷了宫中的东西运到宫外去？” “太后，听说是广陵侯府邸裴家有了下一代小主子，所以承贵妃派人往娘家送洗三贺礼。” 西太后想起宫宴上，裴慎行的妻子隆氏挺着大肚子，那位大少夫人是隆家嫡女。 “送贺礼也不必那么高调？还几只大箱子，真是得了宫中的赏赐就往外头搬。”西太后不免心中不快，就好像寻常百姓家，婆婆看见儿媳拿自家的好东西拼命补贴娘家的那种不满、嫉妒和鄙视。 孙嬷嬷劝道：“太后，想必也是左手倒右手。裴老夫人马氏是皇商千金，裴家肯定不缺这些，只怕是先前送进宫的，如今再送出宫。” “咱们宫里头的好东西更多呢。”西太后油盐不进的样子。 孙嬷嬷也不说了，毕竟宫里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是宫外的商人们进贡的，毋庸置疑都是顶尖上好的，但商人们自己用的肯定也好。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九月，大皇子的身子又不好了，咳嗽加剧，早晚都燃起炭盆。去年发生银霜炭中毒的事，所以今年，大皇子身边的人额外谨慎，皇后也让徐太医查了好几遍，确定没事才放心。 西太后突然去了清凉殿，皇上倒是不意外。 “皇上，为何这些西征大将都只是赏赐黄金万两，其它奖赏都没有？”西太后没有直说。 皇上却笑了，“母妃是想问，为何战功第一的宸王没有别的赏赐？您不妨直说。” 西太后有些尴尬，大胆提议道：“哀家就是觉得，宸王立了这么一大功，是不是该做个铁帽子王爷？赏个什么丹书铁券或者免死金牌？让他这亲王爵位一直袭承下去？他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啊。” 第163章 对比 皇上继续低头看密报，随后卷起来，“母妃总是替孙家人求恩典，如今又替七弟求恩典。亲王爵位世袭也不是那么好挣到的。您看，如今的平郡王、慎郡王，都是年轻时就有战功，也是清晰明了的保皇党，所以世袭好几代了，可他们仍是郡王爵位，只有恭亲王府如今还是亲王爵位。” “宸王跟他们能一样么？那人些虽是皇族宗亲，可隔了好几辈，早已是堂亲了，血缘关系淡得很。宸王是跟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朕也没说不是，只是依照目前这情形，宸王府没那运气。” “皇上，您即使封了宸王的亲王爵位世袭，谁又敢说什么？除非是您不想封。”西太后有些生气，怎么皇上对亲弟弟如此小气。 皇上干脆承认了，“母妃说的对，朕就是不想封。若说此次宸王出征只是他一人指挥作战、冲锋陷阵，朕还真愿意封，看见七弟有所作为，朕自然也高兴。可这次西征，军师、老将都在左右指点，还有年轻将领冲锋陷阵。您自己去问问宸王自己做了多少，参与了多少，再来跟朕求恩典不迟。” 西太后气得一时语塞，随后就道：“哀家知道了，你就是嫉妒你七弟。罢了，不封也没事，不过就是三代之后降为郡王。有什么的。哀家也活不到那个年岁了，你们都是来讨债的。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我走还不行么。” 西太后转身离开，一边走出清凉殿外一边骂骂咧咧。 高来福心中叹息，西太后这一辈子都是好运气，从前先皇宠着，如今过得也不错，只是皇上并不会事事依着西太后。 皇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亲娘又来无理取闹，还说自己嫉妒弟弟，罢了，就这样，他不愿意在这些鸡皮蒜毛小事上钻牛角尖。 此时，恭亲王世子和平郡王世子正好到了清凉殿门口，高来福赶紧替他们二位通报。 今天，皇上挺忙，午膳也没顾得上吃，裴谨言在承乾宫等着他。 不多时，他来了，“朕说过，你不必等朕，别饿着自己。” “臣妾也不饿，上午吃过点心，膳房新作的，让臣妾尝尝。” 皇上坐下后，魏紫姚黄将桌上盖着的菜盘依次快速取下，申公公试菜，试完就退下，偏殿之中只余他们二人。 四皇子喝完奶就困得眼皮直打架，又圆又小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裴谨言就让奶娘把他抱下去了。 皇上看了这孩子一眼，瞬间觉得心中一软，他将视线转移到桌上，发现今天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也没有多点，总共十六道，七荤八素、一道汤。 “怎么菜变少了？” “臣妾已经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不宜再铺张浪费。” 平时皇上自己一个人吃菜，也就这么多，他握住她的一只手，“你是个懂事的，不过咱们是两个人，多点几个菜也无妨。以后也多点几个你爱吃的。” “臣妾没有什么忌口的，都能吃。只是皇上日理万机，也不重口腹之欲，所以臣妾就点了几道平时看着皇上多夹了几筷子的菜。”裴谨言回以微笑。 烛光中，皇上见她笑意吟吟，不愉快的情绪消散了，只想享受这温馨时刻。 用完晚膳后，裴谨言牵着皇上去书房给他看画，“皇上让臣妾画的那幅团圆画，臣妾画完了。” 皇上一看，是四皇子、裴谨言和他三个人坐在榻上，还有一张只有他跟裴谨言两个正在秋千架旁看落日余晖。 “画的不错，朕要随身带着，到岭东边境，挂在大帐之中就能看。” 裴谨言愣了一下，“皇上为何要去岭东边境？”她突然想起前世此时，边境有战争，但皇上并没有御驾亲征，是派的镇国将军去摆平小股骚乱的蛮夷。看来是因为宸王在西疆战事上立功的原因，所以皇上这次要御驾亲征。 “岭东边境外的几个小国也经常挑衅岭东边境，虽说只要派有经验的武将们去就能镇压，但朕觉得，这次朕要亲自出马，好好震慑一番东边的蛮夷们。”皇上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不必担心朕，你在宫中好好照看自己，照顾好四皇子，朕会早日得胜归来。” 大楚朝岭东边疆外是百济、扶桑两个岛国。曾经也被大楚朝按压打过几次，老实了大几十年，又开始作妖了。 “好。那皇上要好好保重自己，这个消息，皇上跟西太后、皇后说过么？” “还没。明早，朕会当朝宣布。” 果然次日，这个消息令前朝后宫都炸锅了，若说战役，皇上当时还是太子时，确实跟康国公一同去过北疆对抗北疆外头的北狄，北狄如今乖乖不敢作妖，每年春季都入朝上贡。 如今皇上二十七了，竟还要出去御驾亲征，皇上正当盛年，本朝实力雄厚，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凡事有个万一，谁都无法预料。 因此，西太后和皇后都劝过皇上不要御驾亲征，皇上没有搭理，西太后又希望皇上带上孙家子弟，被皇上斥责了一番。 十月初一早上，储秀宫的嫦充荣发动了，她的产期比预产期迟了四天，好在总算是平安生产。 只是，皇上已于九月三十晚上静悄悄出京了。皇后、裴谨言都知道此事，并没有声张。 直到晚上子时正，嫦充荣生下五皇子，这天，京城还下起了小雪。还未入冬，竟就下起了雪。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瑞雪丰年，说明嫦充荣这胎是祥瑞。嫦充荣自己都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大有前途。 西太后为此宣了钦天监正司，正司实话实说，说星相并无异常，西太后才放心。 次日早上，裴谨言从凤藻宫请安回来，正用早膳。 姚黄就禀道：“有些人太坏了，他们要抬举五皇子就抬举，还顺便踩一脚咱们四皇子，说五皇子出生时天降祥瑞，四皇子出生时，东太后薨了。” 裴谨言很淡定，夹了一个水晶蒸饺，“今天这蒸饺不错，山药鸡肉馅儿的。好吃。” “人家说人家的，知道她们一派胡言，何必搭理。你也别跟其她宫的宫女吵架。”魏紫向姚黄使眼色。 “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祥瑞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背负的，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自古以来，谁配得上祥瑞的名声？还好没说，五皇子身上有龙气，不然，嫦充荣自己都会怕？”裴谨言是觉得这些人挺有意思的，只会耍嘴皮子。 用完早膳，裴谨言快速写了一封信递给魏紫，“即刻派人替我送信去平郡王府，我要见祖姑母和表姑，请她们帮两个大忙。” “是，主子。”虽不知娘娘要做什么，但魏紫相信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164章 什么样的热闹 午膳时辰未到，平郡太妃裴氏和福晴县主萧莞就来了。 她们不是普通的外命妇，进宫还要递牌子，是宗室皇亲，所以直接就来了，只不过来承乾宫之前，先去寿康宫走了个过场。 “刚才去寿康宫，西太后跟咱们聊了一会儿，还说四皇子玉雪可爱，然后就让我们来看你。西太后似乎变聪明了不少，态度也变了，从前，她总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福晴县主笑道。 平郡太妃，闺名裴芳菲，是裴阁老的龙凤胎妹妹，按照宗亲辈分来排，西太后还要称她一声“皇婶”，称老平郡王萧澈一声“皇叔”。 所以平郡太妃进宫，西太后不敢摆谱，毕竟之前，老平郡王是敢和长公主对着干的。长公主大驸马夫妇已经被斗得倒台了，因此，西太后对平郡太妃格外客气，唯恐她们想起当初孙家跟大驸马沆瀣一气的丑事。 平郡太妃笑道：“不过就是顺应形势罢了。若是孙家个个人才辈出，他们又自成一派，恐怕现在就不是这副低调模样了。” 福晴县主问裴谨言，“你真的要这么做？有些冒险。” “我已经想好了，还请姑祖母和表姑成全。” “行，咱们替你安排。反正皇上也不会怪罪咱们。”裴芳菲扶着侄孙女起来。 此时，奶娘抱着四皇子过来，他睡醒了，睁着大眼睛，朝裴谨言伸出手，他窝在裴谨言怀中又好奇盯着平郡太妃和福晴县主看。 “这孩子真好看，像观音座下的散财童子似的。”福晴县主笑道。 “看着这些孩子，我心都快化了。”平郡太妃如今也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看见孩子们就高兴。 寿康宫中，西太后正在享用午膳，她一桌点了四十道菜，每道吃几口，吃完还要点评几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见。”孙嬷嬷禀道。 “宣。”西太后已经习惯皇后隔三差五来请安了，但她心中对皇后是鄙视的。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你不吃午膳，跑哀家这里做什么？” “太后，臣妾身份低微，恐怕拦不住。有一事特意问问您的意思。” “出什么事了？”西太后猜测大概又是承乾宫往宫外运送什么金银财宝。 “刚才臣妾收到消息，说是平郡太妃和福晴县主进宫，去了承乾宫。” 西太后不耐心打断道：“哀家知道。” “可是，她们要将四皇子带出宫去，皇上不在宫中，就算在宫中，也没有让宗亲带走皇子的事。” “什么？平郡太妃这是做什么？”西太后突然站起来，“那你派人去拦呐。” 皇后尴尬道：“臣妾派的人回来说，平郡太妃看着四皇子喜欢，接去平郡王府住两天。承贵妃也同意了。可是，她们并未跟臣妾说过。” 这事还应该跟皇后说一声，毕竟皇后是四皇子的嫡母，承贵妃有些不把皇后放眼中，确实是承贵妃逾矩了。 而且如今西太后也在，她们也没跟西太后打过任何招呼。显然，平郡太妃也没把西太后放在眼中。 西太后听完就带着寿康宫的宫人们一起去东直门，皇后率领凤藻宫的宫人们跟在后头。 宫道上，偶有路过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行礼，大家猜测是不是出事了，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朝东直门方向去，而且西太后的脸色还很不好看。 若竹嬷嬷抱着四皇子坐在第二辆马车中，同乘的还有三个奶娘。第一辆马车是福晴县主的，第三辆马车是平郡太妃，此时前头两辆马车已经出去。 “慢着。”西太后站在东直门，看着第三辆马车，“平郡太妃不能带走四皇子。” 这些宫人将平郡太妃的马车围起来。此时，前头两辆马车已经出宫，在外头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平郡太妃下马车，淡淡瞥了一眼皇后，随后笑着对西太后道：“只是看着四皇子喜欢得很，所以抱去府中，让四皇子小住几日，承贵妃娘娘已经同意了。” 西太后蹙眉，“此事从没有先例，皇上不在宫中。等皇上回来，届时，皇婶再进宫跟皇上说一声。” 平郡太妃说话温和，笑容慈祥，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枚免死金牌，“见此令牌如见先皇。对不住了，西太后娘娘，我真的只是带四皇子回平郡王府小住几日。这样一件小事，不必反复斟酌？再说，即使皇上在宫中，他也会同意的。” 看来是拦不住了，皇后心中不悦，平郡太妃未免太嚣张。她们说抱回平郡王府就抱回去，裴谨言是贵妃，竟然也不问过皇后、太后的意思，简直没规矩。 平郡太妃并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脸色难看，但整个人周身就是有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西太后看着这枚免死金牌，咬紧后槽牙，挤出一个笑容，“希望皇婶说话算话。” “当然。我一个老婆子也没胆量绑架皇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四皇子。”平郡太妃说完就上了马车。 马车动起来，周围宫人散开，跪下道：“恭送太妃娘娘。” 西太后随后就去了承乾宫，斥责裴谨言目无尊长，让裴谨言禁足三天并抄写佛经，随后气冲冲走了，皇后见状，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皇后还认为这个惩罚轻了，不过不急，日后还能给点小鞋让裴谨言穿穿。若不是皇上御驾亲征他，她还真没这机会。 等她们都离开后，裴谨言赶紧命魏紫、姚黄收拾自己的行装。 “主子，您真的要去？”姚黄有些舍不得，眼眶发红，“您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你们在宫中要好好的，替我守着承乾宫。”裴谨言这次去岭东边境带的是晚风和魏紫。 姚黄被留在承乾宫，这里还有小顺子，小山子，小山子是清凉殿的人，谁都不敢乱使唤，至于高来福已经跟着皇上去岭东边境了。 子时一到，裴谨言就穿着便装，带着晚风、魏紫溜去清凉殿后门，小山子已为她们留门。 之前，裴谨言跟皇上坐马车走过一次暗道，所以这次，她们也从暗道出宫去。 五皇子洗三，西太后想起裴谨言还在禁足，派宫人来通知裴谨言去储秀宫送洗三礼。可是宫人回去传话，承贵妃留下书信给皇后，说自己出宫去找皇上了。 这就有意思了，皇妾擅自出宫寻皇上？ 西太后、皇后又来到承乾宫，其她妃嫔也纷纷赶来，想看一看究竟是场什么样的热闹。 “简直闻所未闻，如此没有规矩，来人，将承乾宫的宫人全部押去掖庭，务必问出真话。”西太后认为裴谨言是把宫中的人都当成傻子来耍。 此时，小山子拿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从外头走进来，这是皇上临走前留下的，大声道：“圣旨到。”随后就展开圣旨。 第165章 作妖 除了西太后，所有人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御驾亲征离京之日至凯旋归来时，后宫诸人不得妄动承乾宫一主一奴，一花一木，一砖一瓦。违者，斩立决。钦此。” 这圣旨不是给谁的，而是特意保裴谨言、保承乾宫的。裴谨言知道有这道圣旨，但她还是毅然决然想要去岭东边境找皇上。 西太后气得翻白眼，皇上还真是惯着，怪不得裴谨言如此不守规矩。皇后心里也不爽快，这圣旨相当于整个承乾宫的免死金牌了。 圣旨读完，贤妃站起来，笑道：“既然无事，臣妾就告退了。”她是懒得搭理这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原先贤妃还担心，皇上走了，太后等人要开始作妖，如今看来，她们也应该挺无聊的，想作妖也作不起来。 丽淑妃等人也相继告辞了，大家都清楚，若是西太后心情不好了，肯定会有人倒霉，被当成撒气对象。 西太后离开承乾宫还转头看了一眼，皇后跟在她身后。 “哀家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皇后的，贵妃跑了，你居然不晓得，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有昨天，人家都把四皇子抱出宫门口了，你才来找哀家。” 皇后也气，但不能跟西太后顶嘴，只能默默忍着。 “你这个皇后当得也够窝囊的，哀家都替你不值，什么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哀家问你，这道给承乾宫的圣旨，你是不是今天第一次听见？” 皇后挤出一丝笑容，“跟太后一样，臣妾也是头一次知道皇上临走前还给承乾宫留了圣旨。” “皇上跟哀家不亲，所以哀家什么事最后一个知道也不奇怪。你这贤惠正宫，居然也什么都不知道。”西太后嘲讽一句后离开了。 皇后随后也转身回凤藻宫，回去就摔碎了几个琉璃杯盏。 “娘娘莫气，小事罢了。贵妃走了不更好？省得在您眼前晃。以后，您也少去给西太后请安，她不招您过去说话，您别去。” “也是，这老东西怎么讨好都没用了。”皇后笑道：“西太后心眼小，她觉得本宫当初对东太后各种示好、孝顺，跟她不是一路人，如今本宫再去捧着她，她心里看不起本宫。那便罢了。听说这些日子，西太后总是赏赐东西给三皇子和五皇子。” “三皇子和五皇子年纪还小，尤其那五皇子，对大皇子、二皇子不构成威胁。” “哼，嫦充荣是真敢给自己造势，还天降祥瑞。她以后可得小心些，别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皇后冷笑，什么人都配祥瑞二字了，也不怕折了孩子的寿。 “老奴听说，丽淑妃、安妃都曾去寿康宫请安过。” “如今只剩下一个太后了，可不得巴结么？丽淑妃娘家不差，膝下又有三皇子，她也是个很大的威胁。至于安妃常氏，从前不出头，如今膝下有了二皇子，她自己没有得力娘家，又是宫女出身，所以要比其她人更加殷勤、懂谋划。” “既然皇上不在宫中，很多事做起来就方便多了。本宫要写封家书回去，让哥哥替本宫办一件事。” “是，娘娘。”程嬷嬷立即拿来笔墨纸砚。 翌日一早，西太后也不为昨天的事不高兴了，相反还颇有兴致招六宫妃嫔过来请安，原本大家给皇后请安就够累了，如今要先给西太后请安，再去凤藻宫。 宫道上，大家成群走着，十月的天气，早晚都凉，都裹紧了披风。 贤妃一向有事说事，她感到很恼火，“真是稀奇，每日给皇后请安就够腻味的了，如今还要先去寿康宫给西太后请安。一上午的时辰都浪费在请安上头了。” 丽淑妃悄声道：“西太后原先倒没有让咱们去请安，肯定是看皇后不顺眼了，又因皇上离宫，她想摆摆唯一太后的谱。” “那也犯不着折腾咱们呀。请一安，回去用早膳就已是晚了，如今请两次安，回去早就错过用早膳的时辰了，咱们很空闲么？再说，咱又不是上早朝的大臣去议政事，还不是听西太后、皇后说废话。” “哎。”丽淑妃感叹一声。 皇后从前都是在凤藻宫接受诸人的请安，如今要先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也觉得烦躁。 当年，东太后在时，可没有这样让后宫妃嫔都去晨昏定省。 过了几日，西太后突发奇想，她要去前朝看看。 如今皇上御驾亲征，有恭亲王、平郡王、慎郡王和五位内阁大臣一同负责监国，每日朝臣们依旧上朝，不过就是大家站在太和殿，一起议事，有商有量。 这日清晨，朝臣们议事还未散去，突然一声太监的唱呵，“太后娘娘驾到。” 诸位大臣纷纷行礼，随后，大家都面面相觑。 平郡王萧瑞问父亲老平郡王萧澈，“父亲，皇上有说过太后垂帘听政？” “从未接到过旨意或者秘旨，咱们大楚朝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老平郡王是辈分最高的宗亲，出列道：“敢问西太后娘娘为何来到太和殿？此处是大臣议事的地方。” 恭亲王和慎郡王也在交头接耳。 “本宫来看看有什么事难处理。你们说给本宫听听。”西太后含笑看着前方。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为啥要说给你听？ 老平郡王萧澈又问，“西太后娘娘可有皇上的圣旨或者口谕？老臣不得不提醒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随即，恭亲王、慎郡王就跪下，齐声道：“恭请西太后娘娘回宫歇息。” 众人见状，其他大臣也纷纷跪下，“恭请西太后娘娘回宫歇息。” 孙家侯爷一直低头，不敢说什么，也跪了下去，宸王也跟着皇叔们跪了。 见这些朝臣没有丝毫尊重自己的意思，还让自己离开，西太后觉得颜面尽失，她怎么就不能听一听朝政了？ 宸王心中叹息，母妃也太不懂事了，竟大白天闯到太和殿，这事肯定会被人诟病很久。 裴谨言顺利出宫后，先去一趟娘家裴府，带上盘缠和干粮，随后又在平郡王府的侍卫、暗卫护送下出京往岭东边境方向赶去，她和晚风、魏紫都是男子装扮。 一路马车疾行，行至白虎关的时候，突然下起阵雨，她们在官道旁边的树林里避雨，好不容易雨停了想要继续赶路，一群蒙面黑衣杀手从树林里出现，数量之多且都是死士。这些杀手若是受伤了，就干脆咬舌自尽。 “主子，您别下车。”晚风说完就下马车，拔出剑在马车旁站着，眼观六路。 魏紫也掏出了匕首，坐在裴谨言身边，“主子别怕。” 裴谨言掀开帘子，望着外头阴云密布的天空，再看周围打成一片的人群，地面潮湿，雨水和血水混成一片，蜿蜒曲折流向别处。 第166章 重逢 “此人有备而来，知道我出宫了，可能还躲在裴府附近一直观察着。我什么时候离开，估算过我的行程，早已做好埋伏。”裴谨言已经猜到是谁，冷笑一声，“现在我没空，回宫就治治她。” 魏紫也掀开另一侧的帘子看向马车外，平郡王府邸的侍卫、暗卫都是练家子，这群黑衣杀手却厉害，最后都被解决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活口。 晚风将剑收起，过去跟平郡王府的暗卫副首领，陈斌说话，“这些黑衣人竟没有一个活口，可见买的是死士。” “看武功路数应该是江湖杀手，而且是重金聘的，放心，我回去一定禀明老王爷和太妃，定要查出母后主使。咱们继续赶路，一定要把娘娘安全送到边境。” “主子，您觉得是谁半路截杀？”魏紫坐上马车问裴谨言。 中间主位坐着裴谨言，她笑道：“那人不敢了，因为白虎关外就是岭东边境，她再派人来暗杀就要暴露自己了。” 魏紫想了一会儿，又看着晚风。 晚风闭眼打坐，“应该是后宫高位娘娘，有财力、有实力动用外头的人脉。而且外头动手可比宫里强多了，来个死无对证便如大海捞针。不过，再细致的下手也会留证据。江湖高手里素有门派之分，哪些人开门做生意，暗杀谁，未必没有留档消息，高价买消息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魏紫叹气，“主子，您为何要跟来边境？咱们在宫中不是挺好？” 裴谨言摇头，“皇上走了，只有皇后，我算是一人之下，可是西太后在，她这人不聪明容易受人撺掇做出什么事来，我的确可以应付她们，但我不能让四皇子冒险待在宫中。所以直接就将四皇子交给姑祖母，姑祖父是皇室宗亲最高长辈，西太后还是要顾及几分颜面的。” 还有一个原因，裴谨言没有说，前世皇上命武将们几次征战彻底带来了大楚朝几十年的安泰，可是有一次战役出现了武将临阵倒戈的事，有人秘密叛变导致大楚朝这边损失惨重，即使赢了战争也损失了很多将士们，元气大伤。 而且，前世的裴谨言比较专注后宫事宜，她想不起是哪一年，好像是今年，又好像是两年后。总之，有些担心。虽然前几日在家书中，裴谨言提醒哥哥要小心这次岭东边疆之战，但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既然，亲哥和夫君都去了，裴谨言也要去，未雨绸缪，也许这一次不一定会有人临阵叛变，但她还是想去探个虚实。自她重生以来，很多大事的轨迹是一样的，但也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又是两天两夜的赶路，裴谨言终于到了岭东东部边境的小镇，白虎镇，这个小镇往东赶步行半个时辰就是边境线，大楚军队已全部安营扎寨在那边，据说补给物资的粮草车队就在这个小镇上。 还有不少便衣暗卫守在此地，一是等候皇上差遣，而是收拢并处理西面八方传来的消息。 承贵妃出宫到边境的消息已被平郡王府邸最早发出，所以有人已经在白虎镇等着了。 裴谨言才下马车到驿站休息，高来福就来了，是皇上派他来接人的。 “老奴参见贵妃娘娘。哎哟，娘娘您怎么出来了？这几天几夜，皇上担心得寝食难安，您是胆子真大。” “高公公。本宫就是想出来看看。” 高来福苦笑，“娘娘，您真是会说笑，这打仗有什么好看的。风餐露宿的，老奴都怕皇上累了病了。您来了也好多劝劝皇上。” “公公，咱们现在启程？” “娘娘，不急，您先用个午膳，再沐浴。多带些换洗衣裳，大帐那边可不是天天都能洗澡的。将士们、奴才们可以河里水洗洗，您可不能这么粗糙的过。”高来福也是从小宫里长大，他虽是奴才，可也没过过这风餐露宿的日子，首先营地的膳食就比宫里差了十万八千里，皇上还坚持要跟将士们吃的一样。 于是大家吃的都是白面馒头、窝窝头、蒸熟的土豆撒点盐巴，只要能扛饿就好。 有时候，能有碗面吃就能笑几天了，至于吃的米饭也是糙米饭撒点玉米，这种饭也不是每天吃的，每隔五六天吃一次。 “好，劳烦公公等一会儿。”裴谨言先进去沐浴。 魏紫还给高公公泡了壶茶，“公公喝点茶，这点心是客栈的，您也用些。” “多谢魏紫姑娘，你还是这么贴心。”高来福是不明白，贵妃娘娘是有多喜欢皇上，巴巴跟到边境来受苦，这里的风都比京城的风来得猛烈刺激皮肤。 晚风跟高来福聊起来，“蛮夷发动几次进攻？咱们都赢了么？” “小偷袭一次也没成，大的对垒，他们没敢来，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如今大将们正策划直接攻打蛮夷的本国都城。” “哦。”晚风点点头。心道这场仗起码还要等一个月，至少要等到百济和扶桑求和为止。 这些蛮夷一直都很无耻，打输了就投降，随后老实几年又开始挑衅，结果打输了再投降认错。照她看，就得全部灭了省事干净。 “这次老将领，是不是不多？” “是不多，老将只有康国公康绍安、暨阳侯肖怀义，其他都是小将，就连新科武探花，贵妃娘娘的亲哥都在，不过裴大少爷突然走武将之路，外人都议论纷纷。”高来福很少跟她们说外头的八卦，如今熟悉了，也开始说了。 魏紫笑道：“咱们大少爷肯定能立大功。” 裴慎行有上次陪同宸王西征的经验，此次来岭东边境也是壮志满满，他一直尽心尽力，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怂，祖父也不允许他怂，他是阁老的嫡长孙，多少双眼睛看着。而且，他也甘愿背负家族命运，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让年迈的祖父、瘸腿的父亲可以看见自己的成长。 裴谨言沐浴完就匆匆吃了半碗面喝了杯水，坐着马车来到大楚朝的营地，中间有个明黄色大帐，便是皇上的营帐了，门口是御林军站着把守，暗卫首领焦勋正好从里头走出来，立即行礼，“微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焦大人免礼。” “谢娘娘。”焦勋话不多，连忙低头退下。 高来福掀开营帐帘子，裴谨言进去，皇上愣了一下就立即走过来，抱紧她，原本想斥责她擅做主张，擅自离宫，开口却变成了柔声轻语，“你怎么来了？路上多危险，朕很担心。累不累？饿不饿？” 分开的这些日子，他心中唯一的挂念就是裴谨言和他们的孩子，如今佳人在怀，拼命嗅着她颈间香味，唯恐这是个梦。 第167章 小心 “不累。见到皇上，臣妾才放心。”裴谨言靠在他肩头，“皇上这些日子都瘦了。” 不过看着，精神还是好的，她伸手摸他的下巴，都是胡渣，摸着手感还不错，微微扎手。 “其实倒没有，就是睡得少了些。”晚上，皇上只睡一个半时辰，而且是浅眠，就怕敌人来偷袭，虽然各大将领也不睡，巡逻的侍卫也有，可皇上总是不放心。 有时他甚至做噩梦，梦见京城宫中出事，这令他不安。 “这可不行，皇上要休息好。” “你为何突来边境？是不是母妃又做了什么你不能忍的？” “臣妾说了，砺哥哥别生气。”她看着皇上的眼眸，“砺哥哥走了之后，臣妾心难安，还做噩梦，梦里太惨了，臣妾怕。思前想后，就先让姑祖母带走了四皇子，让四皇子在平郡王府待一段日子。臣妾又思念您，所以就自作主张来了。” 皇上揽着她的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皇上。可是皇上，臣妾溜出宫前，西太后罚臣妾禁足。”她小心翼翼看着皇上。 皇上用手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知道慌了？有朕在，自然无事。权当是你为了保全四皇子才不得不将他送出宫。” 裴谨言此次冒险来边境，说明在她心中，皇上最重要，思及此，皇上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朕发现，你撒娇求饶的时候就会想起叫朕砺哥哥了。”他在她耳边轻语。 她觉得酥酥麻麻的，“臣妾知道砺哥哥最好了。而且是您说的，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这么称呼。” 下一刻，她的呼吸就被吞没，一个绵长柔情的吻。 “皇上，康国公和暨阳侯求见，还有裴副将、隆副将。”高来福在门口禀道。 “皇上，臣妾该回避了。” “正好，你去看看你的大帐缺什么，前几日就准备好了，就在朕的大帐后方。” “多谢皇上。”裴谨言行礼退出去。 门口果然就见哥哥裴慎行，裴慎行也瘦了一圈，下巴有一圈胡渣，不过看着神采奕奕，身上穿着盔甲，还有干涸的血迹。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四人向裴谨言行礼。 裴谨言笑着点头，“有劳诸位将军了。”随后就跟着高来福去皇帐后边的白色大帐。 “娘娘觉得如何？毕竟不是宫中，这里的东西都是白虎镇临时提供的，若是缺了什么，您一定要说。” “有劳高公公，挺好的。”裴谨言看了一下，里头有红木架子，放着洗脸盆、挂着绢帕，还有沐浴用的大桶，还有香炉、恭桶等，足够了。 一张大床、一张圆桌、一张书案，几把红木椅子，还有一个书架并文房四宝，已经尽可能摆放物件了，不必再挑剔。 “娘娘满意就好。”高来福躬身笑道：“魏紫姑娘和晚风姑娘的帐子就在您隔壁。” 说完他就退出去继续去皇帐门口候着。 深秋的天，边境这里充满烟火气息，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营地点起篝火，火光照亮周围。 “娘娘，皇上传您去大帐用膳。”高来福来传口谕。 “好。”裴谨言去了皇帐。 只见桌上摆放了几道精致小炒，还有几道肉菜，还有一道香味四溢的酸笋老鸭汤，这一顿膳食绝对是开小灶了。 “皇上，这不好。大家都吃的简单粗陋，臣妾不能有如此待遇，传出去对皇上的声誉也不好。”裴谨言可以想到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那流言蜚语能重伤包括自己在内的不少人。可能会说贵妃奢侈，在战场上还要大鱼大肉；可能会说贵妃娇贵，习惯要特殊待遇；甚至有人会说皇上昏庸、裴府在京中更加奢侈。 这些事，裴谨言想想就后怕，她自己赴汤蹈火没关系，但她不想拖累娘家人。 皇上轻笑了一声，“放心，巧的很，今日说好了是犒赏大家的日子，因为前日，诸军将士们打退了扶桑国和百济国的联合夜袭。所以朕一直想要赏赐一顿好的，刚巧你来了，那就定在今晚。不信，你问高来福。” 高来福点头笑道：“娘娘放心，这些蔬菜、肉食，大家都有，不过就是大锅菜和小锅菜的区别。” 裴谨言这才敢拿起筷子，“皇上，其实臣妾也能吃粗茶淡饭。” “朕知道。”皇上笑道：“你的胆子是真小。这些膳食其他人也吃。还有，你哥哥在战场上表现不错，他带的那支小股队伍都以他马首是瞻，很佩服他。就连康国公都说裴小将再多历练几年又是一个广陵侯。” 这是很大的赞誉了，康国公也是从年轻时就历练起来的武将，看人不会错。 皇上让高来福、魏紫等人都去用膳，今晚的膳食算是大军入岭东以来最好的一顿，白虎镇同后方的潮东镇，联合周围之力共同出了大量蔬菜、肉食，特意给将士们改善伙食。 裴谨言用完晚膳，听见大帐外头很远的地方似乎有歌舞声和欢呼声。 “朕允许他们放松一个时辰。”皇上牵着裴谨言走过去，穿过长长一片教练场，又穿过马棚和临时搭建的膳房，总算到了大堆篝火集中的地方。 高来福本想说皇上驾到，皇上眼神示意他不必说话，高来福噤声了。 这些表演歌舞的都是官妓，皇上看了一会儿就带着裴谨言离开，重返皇帐。 裴谨言坐在桌前和皇上一起对弈，她执的白子不多时就被皇上的黑子吃光。 “砺哥哥也不让让臣妾。” “你还是没有进步，没关系，日子还长，朕一点一点教你。” 俩人又对弈了几盘之后，裴谨言都输了，被罚替皇上沐浴，于是只能乖乖执行，一番洗漱完毕之后，自然是红罗帐中诉相思，蛟龙游玉洞，欢好正当时，明月悬空，长夜旖旎浪漫。 后半夜，皇上已经拥着佳人入睡，裴谨言却睡不着，她今天并没有见到全部将领，应该还有其他将领，究竟会是谁叛变？她希望并不是这场战役会发生这件倒霉事。 三声响亮的号角声吹起，接着又是三声，外头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还有呼喊声，裴谨言刚想叫醒皇上，皇上突然警醒，他迅速穿起盔甲，随后嘱咐裴谨言，“你别出去乱走，就在营地中。”随后就大步走出去。 晚风和魏紫走进来，晚风手中拿着剑，魏紫手里拿着披风，替裴谨言披上。 “主子，咱们回自己营帐去等着？” “也行。”裴谨言怕倒是皇上回来还会跟着其他武将们议事，她一个女眷在此有些不便。 才刚走到自己营帐中，有支箭“嗖”一声穿梭过来，跟着就有两个蛮夷打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中举着火把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