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酒仙娘娘》 第1章 要饭 “万岁岁!你给我麻溜点起来,再晚咱就占不到好地方了!” 这一声怒吼好悬没将摇摇欲坠的屋顶掀翻。 万岁岁被吼得“虎躯”一震,总算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抬眼便见方柳子一手端着个豁了口的破瓷大碗,一手握着根竹棍正戳着她那黑得发亮的旧被褥。 万岁岁登时便怒了。 “大清早的,叫什么叫,戳什么戳!方柳子,你要是敢把我被褥戳坏了,就等着赔钱!” “还赔钱?哪儿来的钱?我们两加一块,身上抖搂一遍,连一个铜板都没!” 方柳子长手长脚,个子高,身条瘦,照万岁岁的话说就是,长得和竹竿贼像! 相貌也算是清秀斯文的,可惜嗓门太大,一出声就破坏了那份书生气质。 万岁岁走到破院子里的一口水井处,三两下打了一桶水上来,用破碗舀了一碗水,漱了口,顺便把碗里剩下的水咕咚咕咚喝光了。 又抄了些水在手上,好歹洗了把脸,这才抬起头嗤笑道:“亏你还说自己念过书,祖上也算是书香人家。这不,张口闭口就是钱,俗!” 方柳子一听眉毛便拧了起来,气道:“行!你不俗,有本事别去要饭!要不是把你当兄弟,我才懒得叫你。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像你这样懒,还说什么以后要开家酒坊,做梦去你!” 他拄着一根竹棍,气势汹汹地冲着万岁岁吼道。就差没叉着腰骂了。 万岁岁不由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哪一天就聋了。 她呆呆望着水桶里映出的人影,一时也有些认不出来。 总的来说,这是一张乱七八糟的脸。 一头长发脏乱缠结,用一根破布条随意扎了,垂在脑后。肤色极黑,堪比锅底。 最过分的是,脸上的五官有的极大,有的极小,显得格外怪异。 反正就是丑得惨不忍睹。 怪不得认识快两个月了,方柳子愣是没瞧出她是个女的,整日兄弟兄弟的叫她。 她倒也懒得解释了。毕竟顶着这副尊容说自己是个姑娘,她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其实她原本的皮相很美。 或者说,她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清逸的远山眉如罩云烟,一双杏眼似含着春水,顾盼生辉,一笑起来眉眼就弯成了一对月牙,极为娇美动人。 可惜,她穿过来时这张脸已经变成如今这副丑样。 她是通过身体里留存的记忆才知道自己原本的模样。 万岁岁不禁叹息,她好歹也算活了两世,就不能混张好看点的脸? 前世,她是一个女程序员,长得也还算清秀,可惜天天格子衫、休闲裤,还每天熬夜加班敲代码,年纪轻轻就两鬓斑秃。 愣是将那一点点秀色磨了个干净。 于是,两个月前的一天深夜,她终于熬不住,猝死在了办公室。然后就穿到了这具身体里。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太叔岁岁,来头还不小。 她是仙界杜康府太叔家族的嫡孙女。 杜康府是什么仙所?说白了,就是司酒的,为仙界各贵族酿酒、送酒。 但好歹是个仙人家族啊。太叔岁岁自幼也是个千娇百宠的仙家小姐,又生得极美,日子过得自然滋润。 同时还有个慕容家族的未婚夫,两人是指腹为婚,连名字都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对。 她那未婚夫是慕容家的小少爷,排行第三,名唤慕容年年,比她大五百多岁。 于是乎,她还未出生名字就被两家的老爷子定好了,就叫太叔岁岁。 本来呢,太叔岁岁满一千岁就能嫁去慕容家了,过上未必幸福美满但肯定舒适尊贵的新婚生活。 可惜就在她九百九十九岁这一年仙界中秋解忧宴上,仙帝最宠爱的幼子四皇子饮酒后中了毒,司酒的太叔家族一夜之间全族被废灵力,贬下了人间…… 第2章 退婚 太叔岁岁的祖父近些年身体本就不硬朗,哪里受得住这般打击,登时就吐血连连,一命呜呼了! 而她的父母,早在五百年前下凡捉妖时就双双仙逝了。 可怜太叔家族嫡系就只剩下太叔岁岁这么点骨血。 离被贬下人间还有一日时,旁支亲戚长辈们都撺掇着她去慕容家求助,就算不能让仙帝收回成命,给他们一些金银财宝也能叫一大家子在人间过得舒服点啊! 毕竟慕容家族在仙界可是权势滔天,连仙后娘娘都是慕容家的女儿,还生下了仙界大皇子、二公主,大皇子更是被封为了太子。 慕容家族作为皇亲国戚,那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威风得很。 太叔岁岁听了家人的建议后,觉得对极了。 于是便傻乎乎地上门去找她那个几百年没见,也不知道长成啥模样但据说闻名三界的未婚夫…… 结果连慕容族天衍宫的大门都没进去,便被一封退婚书砸了个头晕目眩。 一时间又气恼又羞愤,直接晕倒在了天衍宫宏伟气派的宫门前,叫整个仙界足足嘲笑了数月。 而那时,太叔岁岁已经和一大家子被贬下了人界。 几十口人平日在仙界也算养尊处优,出门有侍从,家中有婢女,时刻伺候着。 这下一到人界就慌了神,不仅啥事都要自己做,关键是连法力都没有,什么事都得靠自己那双养得细皮嫩肉的手,没过几个月,一个个便都叫苦连天起来。 好不容易偷着夹带下来的仙丹、宝器、金银等当的当、卖的卖,没几年功夫也就挥霍得差不多了。 家里的长辈便盯上了太叔岁岁! 虽说她是家族嫡系孙小姐,但父母俱亡,祖父也没了,他们也不能白白养着她。 于是一番合计,便把姿容极美的太叔岁岁嫁给了一个五旬老翁做填房! 说是嫁,基本和卖差不多了。 收了人家一千两白银,直接就下了药把人送上花轿完事了。 以至于太叔岁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着大红嫁衣躺在铺满红绸的绣榻上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直到那喝得浑身酒臭、满脸褶子的老翁推门进来时,她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家人给卖了! 太叔岁岁眼见着那臭气熏天的老翁扑过来,登时就吓得够呛,在挂满红绸的新房里四处逃窜。 可她到底失了法力,又被下了药,浑身没力气,情急之下,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画了一道易容符,用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一秒变成丑八怪的太叔岁岁愣是将那好色的老头吓得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之后她就被他们家的护院胡乱打了一顿,扔出了府门。 那群护院俱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有些还是练家子,手里拿的棍子得有手臂粗,被他们这一通毒打,毫无法力的太叔岁岁直接就咽气了! 于是万岁岁便穿了过来。 后来她一路讨饭走到了天水镇,便遇见了方柳子。 方柳子是个书呆子,一心想着读书考功名,没想到功名还没考到,他的父母先熬不住病逝了。 他为了给父母看病,变卖了所有家当,又是个只会读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便只好拿了个破碗去要饭了。就这样,书还是不忘读的,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铜板都拿去买书了。 如今这个破庙便是二人的栖身之地。本来是方柳子先住在这里的。 可惜路过的万岁岁看上了院子里那口水井,凭借着武力打趴了酸秀才方柳子,成功霸占了这里。 不过,万岁岁也打走了其他想要霸占破庙的人,还给最早来的方柳子留了一席之地。 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识了起来。 于是才有了方柳子喊万岁岁起来一起去讨饭的那一幕。 第3章 百花街 “岁岁?岁岁!” 方柳子见万岁岁又对着一桶水发呆,望了望她那张丑陋可怖的脸,眼中顿时生出同情。 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岁岁,你也别看了。再看脸上也开不出花来。虽说,你长得不如我好看,但是……看着看着……咳,也就习惯了。” “你别担心,虽然你长成这样肯定是难讨到媳妇的,不过等哥哥我考中进士,飞黄腾达了,给你找个乡下丫头生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方柳子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发现万岁岁一脸作呕的表情。 只见她抬起头来,拍了拍方柳子的肩,拿上墙角的一根竹棍,怀里揣着破碗,便往外走去,口中道:“走了,方哥,再晚就真没地儿了。” “哎!”方柳子见她重新振作起来,也松了口气,连忙几步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了天水镇最热闹的一条街——百花街。 百花街,顾名思义,街上有很多美人。说白了就是青楼一条街。 街的一面全是青楼妓馆,名字那是五花八门、争奇斗艳,什么天骄阁、万艳楼、小红门、大闺园等。 这几个还算排得上号的,在镇上挺有名。至于那些街角巷陌不知名的勾栏更是不知凡几。 中间则夹杂着各色胭脂水粉铺子、绫罗绸缎成衣坊、珠宝玉器阁等,反正都是女人和纨绔子弟喜欢的那些东西。 街对面则一溜都是酒楼、茶馆、戏院、客栈等,专供富家子弟宴饮请客的地方,吃饱喝足了自然是往另一边的青楼逛去了。 因此,百花街上总是热闹非凡,出入的都是有钱的纨绔子弟,尤其到了晚上,更是一路灯火通明,肆意狂欢得很。 这样的销金窟自然也吸引了许多像万岁岁这样的——要饭的! 万岁岁曾经试过,像她这样长得惊世骇俗,又穿得腌臜不堪的,基本只要稍微往前靠一点,就吓得那群纨绔子弟直接撒钱闪避。 口中还呵斥着:“臭乞丐!哎哟喂,怎么丑成这样!滚滚滚!别脏了本少爷的眼!” 甚至有想上前踹万岁岁一脚出气的。 但瞧了瞧自己新换上的一双乌云金丝皂靴,再看看万岁岁那一身破烂漆黑的衣衫,愣是没敢踹下去,怕费了一双好鞋。 因此万岁岁便靠着这招无往而不利。 这不,大半日过去,她就讨到了几十个铜钱,顺便把方柳子一天的饭都包了。 至于方柳子,破碗里来来回回就那么个铜板叮当乱响,看着也忒穷酸。 这厢,万岁岁啃着一只鸡腿,喝着一壶小酒,扔给方柳子两个包子,十分惬意地享受着黄昏晚霞的照耀。 方柳子则是一边狠狠地啃着包子,一边没好气地道:“要我怎么说你好!讨了一点钱全被你挥霍光了!你当你是富家少爷啊,什么臭毛病!” 万岁岁咽下一口酒,斥道:“吃你的!包子都堵不住你那张大嘴!爷有的是法子挣钱。不差这么点。” 她可不想天天来街上讨饭,而是打算在这百花街开一家酒坊,毕竟太叔岁岁本身出自仙界司酒家族,那酿出来的可是给仙人喝的琼浆玉液,还不老值钱了? 不过目前,这仙酒她还没酿出来,主要是缺一种主原料,开酒坊嘛,暂时也没那个启动资金。 这两个月,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赶紧让自己的脸恢复原样,不然天天看着也太糟心了。 但她每夜咬破手指画符,这张脸却是怎么也变不回来了。想到这里,万岁岁就十分郁闷。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第4章 丑 一旁,方柳子又苦口婆心地劝她,道:“岁岁,你别嫌方哥啰嗦,我也是为你好。你不是想开家酒坊吗?这钱得一点点存起来才行啊!” 万岁岁望了他一眼,不由笑道:“嗯,方哥说得对!那你赶紧把上回我借你的十文钱还我,我给存起来。” “……啊?” 方柳子闻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口袋,结结巴巴道:“那啥……岁岁……那钱,我买了本书。你知道的,你哥我要考功名,这买书的钱不能省啊……” 万岁岁顿时噗嗤一声笑了,道:“行了方哥,和你说笑的。我给你的钱不用还。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开酒坊的钱我有法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方柳子嘿嘿笑了,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破旧的书,借着街旁店铺的灯光认真看了起来。 万岁岁又喝了一口酒,心内不禁笑道,得,又成书呆子了,怪不得方柳子坐上整整一日也讨不到几个钱。 关键是——做这行,他远不如万岁岁有天赋! 天黑得很快,百花街上却是灯火通明,比白日更加热闹了。 万岁岁和方柳子坐在一家酒楼门口侧角,因她时常光顾这家的生意,掌柜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这些叫花子赶了一波还有一波。 街上的人都习以为常了。还有些纨绔子弟专门以撒钱看乞丐争夺为乐,借此来炫耀自家的豪富。 万岁岁看着满街的灯火和那些招徕客人的小二、妓女,自顾自喝着酒,竟是有些半醉了。 不过脑子却是十分的清醒。 此时,对面的青楼门前走出来一个年约四十的管事婆子。 那婆子颇有三分姿色,想来年轻时也是这大闺园接客的姑娘。 只见她捏着手帕指了指门前的一车货物,拔尖了嗓子,笑道:“你们这些叫花子,今日也算运气好,谁来帮我把这车货搬去院子里,赏十文钱、一顿饭,说不定还能见到园子里头的漂亮姑娘哩。” 一群乞丐流着哈喇子,嘻嘻哈哈地往前挤去。 惹得那婆子用手帕掩了鼻,心内啐道,要不是为了省点钱塞进自己的腰包,她直接去寻两个专门扛包的汉子就行了。何苦受这份罪。但想想请两个苦力至少也得四十文钱,到底皱眉忍下了。 见臭气熏天的乞丐们哄挤着上前,婆子尖声骂道:“挤什么挤!都给老娘排队站好,老娘就要两个!” 众乞丐没法,为了一顿好饭和那十文钱,乖乖地排好了队。 万岁岁见状和方柳子说了一声,便急急冲进了排好的队里。还站得比较靠前。 她倒不是在乎那几文钱,而是看上了大闺园里的那些纨绔子弟,对她来说,这都是肥羊啊! 凭她这副惊世骇俗的姿容一定吓得美人们花容失色,到时那些纨绔子弟还不赶紧掏钱让她滚? 哈哈,万岁岁满脑子想着铜钱,直接乐出了声。 “谁?谁在笑?”大闺园的婆子叉着腰,拧了眉问道。 她正像模像样地训斥着这群花子们,享受着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笑她? 万岁岁闻言忙举起了手,大声道:“这位漂亮姐姐,是小的笑的。小的从没进过大闺园,听说里面的姑娘比仙女还漂亮,一时高兴就笑了出来。” 那婆子闻声走了过来,心道,这小子倒是实诚。 可看了一眼万岁岁的尊容,顿时吓得一口气憋住了,差点没缓过来。 其他乞丐见状也纷纷大声嘲笑起来。虽说都是叫花子,但他们可没长得这副丑模样。 这回轮到万岁岁郁闷了。 为了挽回面子,她高声道:“笑什么笑!我虽然长得丑,但我力气大啊。姐姐,这一车货我一个人搬就行了,还只收一份钱,您看可以吗?” 第5章 臂力惊人 万岁岁心道,哼,敢嘲笑我!叫你们白忙活一场。 果然那群乞丐一个个气得摩拳擦掌的,可惜都饿得面黄肌瘦,没几分威慑力。 万岁岁可一点不怕他们,她打过的臭乞丐还少吗?不然也不能独占一座破庙呀! 那婆子闻言倒是惊奇,自然也想省下一份钱,便道:“行,你试试,要是你说的是实话,这活就交给你了。” 万岁岁自信一笑,走到那车货物前。 婆子和乞丐均是不敢看她那张丑脸,只是盯着她那双手。 那是一双白皙漂亮的小手,手臂纤细,看起来十分软弱无力。 乞丐们脸上露出讽笑来,臭小子胳膊那么细,看起来就没几分力气,居然口气这么狂,等下看他怎么丢脸! 婆子却是望着小乞丐那双纤手咦了一声,实在想不通一个叫花子的手怎么比她园里最漂亮的姑娘那双柔荑还要好看。 只是下一秒这双手就让她惊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万岁岁一只手提起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麻袋,生生举过了头顶。 接着另一只手又举起整整一麻袋货物,闲庭散步地走到了婆子面前。 笑道:“怎么样?姐姐瞧着,我这两把子力气够用吗?” 万岁岁心内狂笑,虽说她只是个被贬下凡的仙人,没有法力,但好歹是仙体啊,而且她自幼就跟着祖父酿酒、搬酒坛,练就了极强的臂力。 因此可以单手举起两百斤的重物。凭借这一点,她成功打退乞丐恶狗无数。 若不是当初家人在她茶水里下了药,她也不至于被一个恶心的糟老头子逼得画符易容。 不过要是这样,万岁岁也就没法重生为太叔岁岁了,所以前事便不提了。 那婆子见她如此神力,震惊不已,用帕子捂了嘴咯咯笑起来。 “好小子!有这把子力气,你还讨什么饭!以后跟着老娘好好干,啥都不会缺!” 她心内道,正好园里需要人手,不妨把这小子招进来干些重活杂活,也不用陪着笑脸去求园里管护院的那个贱人了。 万岁岁一听乐了,这下可好,进了肥羊窝了。 她忙谄媚地笑道:“那感情好!真是多谢姐姐的提携了。小的名叫万岁岁,不知怎么称呼姐姐呀?” 婆子笑出了一脸褶子,道:“老娘以前在园里也是一枝花,如今姑娘们都叫我一声花嬷嬷,你便也这么叫。” “好嘞。不过姐姐这么年轻貌美,叫嬷嬷不是把您叫老了吗?” 万岁岁面不改色地拍着马屁。反正她面如锅底,就算面色改了,估计也没人看得出来。 花嬷嬷一听极为高兴,笑得满脸开花,却还是道:“小万,园里都是这么叫的,连咱们园主大家都得尊称一声月嬷嬷,可不能由着性子胡乱叫。” 万岁岁忙乖巧地应道:“好嘞,花嬷嬷,小的记住了。” “喂!你们大闺园还要不要苦力了?” 众乞丐见两人聊得兴起,不由打断了他们,怒气冲冲地问道。 “不要不要!你们赶紧都给我散了,不然小心挨棍子!” 花嬷嬷呵斥了一声,调头扭着身子进了大闺园,万岁岁赶紧狗腿地跟了上去。 身后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但很快也就散了。大家另去别地找活计了。 大闺园后院里,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万岁岁已经把一整车货物都扛进了仓库里。 花嬷嬷还带她简单熟悉了一下库房大院。 第6章 翠丫 库房大院位于大闺园的西面,占地颇大,园内的一切日常所需都从这里出。负责采买配给的正是花嬷嬷。这可是个肥差,中间漏那么一点子下来油水就不少了。 偏这花嬷嬷是个贪得无厌的,一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也因此得罪了大闺园专司管人的风嬷嬷,是以很难调动院外的人替她做事。 不然这搬货的事也轮不到万岁岁头上。不过她倒是很喜欢这花嬷嬷,毕竟她们臭味相投,都喜欢铜臭之物。 花嬷嬷看她一个人顶两三个,既能干又省钱,也是诚心想留下她。 见她手脚利落地干完了活,满头大汗的模样,笑着叫了个小丫头带她去洗澡,安排她的住处,自己则捏着手帕扭着屁股往中间的花厅去了。 天黑了,大闺园的花厅那可是美人乡、销金窟,招待好了那些有钱的纨绔子弟,得的打赏可是不少。 万岁岁叹为观止地盯着花嬷嬷扭成水蛇形的腰和屁股,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收回了眼神。 关键是她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啊!虽说年纪……咳……有点大了。但也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啊。 “啐!丑成这样子,还这般好色!要不要脸啊?”花嬷嬷指来的小丫头见状骂她道。 这小丫头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不算好看,勉强有点清秀,扎着一对双丫髻,正翻着眼白瞧她。 万岁岁也不恼,笑嘻嘻地道:“方才我听花嬷嬷叫你翠丫,这是你名字对?那我以后便叫你一声翠丫姐姐啦?” 翠丫闻言似模似样地叉着小腰,恼道:“臭小子!谁是你姐姐!” 万岁岁无奈,“那我便叫你翠丫妹妹。” “凭你也配?我可没你这样丑的哥哥!”翠丫啐道。 “……” 万岁岁一脸无语,果然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个程序员直女永远搞不懂女人。 “那翠丫姑娘,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翠丫拿小眼睛瞅了瞅她,一脸嫌弃道:“行了,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以后叫我名字就好。走,我带你去洗澡。” “好嘞。翠丫,你叫我小万或者岁岁都行,以后……” “行了行了,谁有空叫你。好好干活,没事别瞎套近乎。就你这个丑模样,吓到人了怎么办?”翠丫一阵抢白道。 说着便当先迈步向前,穿过两个月洞门,到了西院的最后面。 万岁岁哭笑不得,自然也是急急跟了上去。 “喏,就是这里了,左边是如厕的,右边是洗澡的。中间就是舍房了,你自己进去,我去找昌哥哥借套旧衣服给你。” 翠丫噼里啪啦说完,直接走进了中间的舍房。 万岁岁眼神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是一个破旧的小院子,怪不得在西院的最后面。院子中间有一棵老树,正面是一间青砖瓦舍,就是睡觉的舍房。 左右两边各是一间房,大门都敞开着,可以看见一间里面堆着喂马的草料,另一间放着一垛垛劈好的木柴,还有许多筐木炭。 院门这一边,门的两侧各有一个木棚,一看就是手工搭建的,十分粗糙,而且没有屋顶。 不过万岁岁住了几个月的破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直接走进澡房洗了个澡。 她还没洗好,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翠丫走出了舍房,捧着一套黑色的旧衣服,放到了澡房门前,道:“小子,衣服给你放这了,我先走了。” 万岁岁忙道:“好嘞,多谢翠丫。” 不过翠丫压根没理会她,对着一个壮硕憨厚的青年甜甜笑道:“昌哥哥,那翠丫就先回了,打搅你啦。” “嗯好,翠丫妹妹慢走。”那憨厚青年笑笑道。 翠丫掉头扭着小身子走了。 第7章 昌哥 不消片刻,万岁岁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嗯,还好,这衣服虽然有些大了,但闻起来倒是没什么味道,看来衣服的主人挺爱干净。 万岁岁踢上门,一抬头便瞧见了翠丫口中的昌哥哥。 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双健硕的手臂真是很适合搬酒坛啊! 那肱二头肌的线条,啧啧,简直达到了健身教练的标准。 那“昌哥哥”见了她也是吓了一跳,嗬,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小子…… 不过他倒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很快就收起震惊的眼神,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道:“是小万?刚刚听翠丫妹妹说过了,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住。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 “对了,我叫贾国昌,你叫我昌哥就行。我主要是干劈柴、搬炭的活。”他一面带万岁岁走进舍房,一面笑着补充道。 “好嘞,昌哥。”万岁岁笑着跟他进了舍房,又问道:“我看那边还有好多喂马的草料……” “对,那是大江喂马用的,他去干活了。你叫他江哥就行,回头就能看见他了。那边就是他的床铺。”他指了指南边的一张木板床,床上堆满了乱糟糟的衣服和被子。 万岁岁:“……嘿嘿,好。” 昌哥见状笑道:“我们西院男人少,加上你就三个,这边还有两张床铺,你看你睡哪个?我拿床被褥给你,不过是旧的,你不嫌弃?” 万岁岁连忙摆手笑道:“怎么会?多谢昌哥了。我就睡那张。” 她挑了角落里一张离那个江哥最远的床铺,感觉离他太近都能闻到一股马尿味。 “行。”昌哥好脾气地给她拿了被褥铺上。 口中笑问道:“小万,你今年多大?十五?十六?怎么想着来这儿做事?” 大闺园在天水镇虽有名,给的工钱不算少,但到底是妓院,一般正经人家是不会让家里的小 子来这儿做工的。 万岁岁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忙道:“我十六了。是个乞儿,无父无母的,又长成这个模样,多亏花嬷嬷不嫌弃,给我一口饭吃。” 她心中大笑,哈哈,当神仙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永远年轻。十六岁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昌哥闻言懂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万,好好干。我还要去园里各处送炭,今儿花嬷嬷要是没派你活计,你就去大门口牵牵马,说不定能得几个赏钱哩。” 万岁岁眼睛一亮,忙笑着谢过了。 这厢昌哥挑着两筐木炭走了,万岁岁也收拾了一番,往大闺园花厅逛去了。 虽然昌哥给她的建议很好,但她真的不想牵马,只想宰肥羊! 从西院一路往东,穿过三个月洞门,又过了一个垂花门,万岁岁终于到了大闺园中央的花厅。 此时正是园里最热闹的时候,丫鬟仆役们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自是无暇注意万岁岁,而且她还穿了一身园里仆役统一的黑布衣,因而畅通无阻地进来了。 大闺园不愧是天水镇数一数二的青楼,入室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花香,颇为风雅。 万岁岁细细一瞧,原来是厅内四角都摆放着开得正艳的一盆盆鲜花,可算是十分用心了。而且,烧钱啊。 花厅正前方搭了个小戏台,台上有两个穿着十分清凉的美人,一个弹琴,一个跳舞,画面十分赏心悦目。 故此台下一张张雕花圆桌前的富家子弟都看得如痴如醉,两眼放光。 万岁岁一眼就盯上一个头戴金冠、腰悬玉佩,手上一气带了三个宝石戒指,一看就是土豪的纨绔子弟。 见一个端着托盘送酒的仆役,连忙上前抢过了托盘,笑道:“这位哥哥,小的来小的来,您去歇着。” 第8章 有钱了 “哎哎哎!你还我的酒……”那仆役奇怪又震惊地瞧着万岁岁,本不想松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硬生生抢过了托盘。 花厅内客人又多,他也不敢惊扰啊,只能下去忙其他的了。 这厢,万岁岁端了托盘往目标肥羊靠近了。 那肥羊穿了一袭绛紫锦袍,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一个摇着罗扇替他扇风,一个剥了个葡萄送进他口中。 然而这纨绔子弟那双绿豆小眼睛居然还色眯眯地盯着戏台上跳舞的姑娘,恨不得用赤裸裸的目光剥下姑娘身上本就少得可怜的衣裳,万岁岁心道,不宰你宰谁? 于是她堆了满脸的笑将一壶美酒放在了雕花桌上,还特意将她那张丑脸往摇扇美人那边凑近了些。 果然那小美人吓得一颤,连手中罗扇都掉了下去。 转眼就抱着纨绔子弟的胳膊泫然欲泣道:“公子!你瞧!真是吓死奴家了。嘤嘤嘤……” 那声音又娇又脆、又软又糯,尾音还打着颤,那个娇媚劲儿哟,听得万岁岁腿都发软了。 那纨绔子弟自然也是一阵酥软,忙问道:“怎么了?宝宝,小爷给你做主!” 他抬头凶狠地望向万岁岁,本欲吓他一吓,没想到自己先骇得国字脸发白。 “你……你……丑八怪!滚远点!想吓死小爷啊!” 万岁岁见效果达到,心内偷笑一声,不仅不退还上前了一步,口中惊慌道:“这位爷!您怎么了?是小的该死!小的长了这么张丑脸,吓坏爷了?” “吓……什么吓坏?小爷我胆子大着呢。”那纨绔子弟连忙装成毫不畏惧状。毕竟在美人面前,不能丢了面子啊。 可这小子怎么还一直往前凑,还紧抓着他的衣袍下摆不放,非要给他赔礼道歉! 那张丑脸皱到了一起,更加惨不忍睹了。 他连忙自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扔给万岁岁,故作大度道:“行了行了,小爷还能跟你这么个丑东西计较,滚滚!” 万岁岁低眸得逞一笑,连忙捡起碎银子,急急退下了。 那纨绔子弟和两个小美人纷纷松了口气。 如此这般,一个晚上,万岁岁就到手了五六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这都抵得上她讨半年的饭了。 因此,万岁岁越发觉得来大闺园是个正确的选择。等她存个几年钱,说不定开个小酒坊的资金就有了。 就这样她在大闺园已经待了半个月,中间休息了一天,她回到了破庙,给了方柳子一吊钱,让他好好读书,讨饭讨不到钱也没事。要是没钱了就去大闺园找她。 她估摸着依方柳子抠门的性子,这一吊钱完全够他用一个月的了。不过如果要买书、笔纸等,可能就有些紧巴巴,但精打细算也差不多。 方柳子收到一吊钱后感动得都哭了,发誓一定要考上功名,给万岁岁娶上一房美娇娘再生个大胖小子。 听得万岁岁一阵哭笑不得,却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很快又回了大闺园干活。 这一日,万岁岁跟在花嬷嬷身后,正扛着一麻袋的熏肉。 那麻袋大得都能装下一个她了,她扛起来虽然轻松,但旁人瞧着就感觉怪异极了。 不过万岁岁也懒得管别人怎么看了,各种各样嘲笑、同情、嫌弃的眼神她看得多了,早就免疫了。 原本她们可以直接去西院,不用经过花厅的,但花嬷嬷听说风、雪、月三位嬷嬷都在花厅,好似是在接待什么贵客。 花嬷嬷自是好奇到底是位什么样的贵客,竟能劳动园主和两位掌事嬷嬷亲自接待? 而且这般尊贵的客人她怎能不去见见呢?是以便带着万岁岁一起进了花厅。 大闺园的园主,也就是月嬷嬷见了花嬷嬷,忙招手唤她过来,笑道:“花姐忙着呐,快来见见花公子。” 第9章 挑剔的花公子 花嬷嬷满脸堆笑,捏着手帕,扭着水蛇腰走了过去。 她望了望端坐在雕花桌前的清贵公子,习惯性地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他。 只见这位公子年约弱冠,一袭雪白莲纹金丝锦袍,玉冠束发,风流佻达,一双星目深邃如渊,似轻易就能看透人的心事,薄唇微抿,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叫人心底无由地生出敬畏之意,不敢放肆。 可那副相貌生得实在风流俊俏,花嬷嬷看不够似的瞧着,心道,这公子竟比她们大闺园最美的姑娘都还要好看。 而且举止十分贵气,通身仙气飘飘,想来定是个家世不俗、出身富贵的公子,不然园主也不会亲自接待,还让三位管事嬷嬷都来拜见。 思及此,花嬷嬷满脸谄媚地笑道:“哎哟喂,这位公子可真是俊得没边了,这一比呀,可把咱们园子里的姑娘们都给比下去喽!” 那公子眼眸微微扫过她,似是十分不喜这样的话,冷淡地点了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一旁的园主忙笑道:“花姐,莫要唐突了贵客。这位花公子很是心仪咱们家莲衣,想要长住一段时日呢,日后有什么所需,还需花姐多多费心。” 花嬷嬷闻言用帕子半掩了嘴笑道:“应当的应当的。花公子如此赏脸,是莲衣那丫头的福气啊。” 说罢她又对那位花公子笑着道:“花公子,平日需要些什么物件,您尽管开口,叫丫头们同我花嬷嬷递个话,我一准儿快快送到。可千万别客气。就当是在自个儿家里一般。” 花公子面色稍霁,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到底是清贵公子,这般高冷不爱言谈的花嬷嬷也见过,自然也就识趣地不再聒噪了。 倒是园主见了扛着麻袋的万岁岁,眸中闪过惊讶,笑道:“花姐,这就是你招来的那个小子?看着又瘦又小的,力气倒是真大。” 花嬷嬷闻言剜了一眼静立一旁的风嬷嬷,抚了抚鬓发,有些得意地笑道:“是呢,小万啊虽然年纪小,长得难看些,但确实很能干啊。也省得我天天三请四催地找风姐借人,十回有九回都借不着。” 风嬷嬷听罢冷哼一声,答道:“如此甚好,我早说了,二花你那西院该添几个人的,偏你抠抠索索的,省那么一点子银钱能做什么呢?” 花嬷嬷见状眉头一皱,便欲发怒。 园主生怕她们又吵起来,连忙正色道:“好了,风姐。今儿找你来,一是拜见下贵客,二是给花公子安排两个小丫鬟侍奉茶水。你看着哪些小丫头比较合适?赶紧叫过来让花公子挑一挑。” 花嬷嬷见园主说起正事来,也不敢胡乱插话了。只是仍未打算走,默立在一旁静静瞧着。 万岁岁抹了把额上的汗,也只好继续扛着麻袋,等那位尊贵的花公子挑丫鬟。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厢,风嬷嬷叫了贴身丫鬟去安排,一盏茶功夫后,便见十余个清秀可人的小丫鬟袅袅娜娜地进了花厅。 在那花公子面前排了一溜长队,依次向他行礼,简单介绍着自己。也就是说说名字、年纪、擅长些什么。 万岁岁见状低眸微微一笑,心道,这哪是选丫鬟,不就是挑暖床丫头吗? 呵,有钱人就是好啊,不仅可以预定园里最美的姑娘,连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要选长得水灵的。 正当万岁岁心里羡慕嫉妒恨时,那花公子竟是轻轻皱起了眉头,似是十分不满意。 花嬷嬷见状偷偷笑了一声。 风嬷嬷则是有些着急地开口道:“花公子,可是这些小丫头入不了您的眼,要不叫两个淸倌儿来让您瞧瞧?” 大闺园的淸倌儿可都是着重培养的好苗子,一水儿的娇俏秀丽,可这位公子出手实在大方,是万不能得罪的贵客,风嬷嬷自然舍得下血本。 那花公子抬眸轻轻瞧了一眼,半晌才开了尊口,漫不经心地道:“就她。” 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向了扛着麻袋低头发呆的万岁岁。 第10章 难道是个瞎的 众人一阵呆愣。 风嬷嬷先惊讶道:“花公子,这小子是个男娃呀。粗手粗脚的,哪里懂得伺候人。” 花嬷嬷亦道:“是啊花公子,小万他生得丑陋,若是吓着公子了可怎么好。” 花公子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道:“不会可以学。她不是很能干吗?我喜欢。”他特意加重了“能干”两个字的发音。 风、花两位嬷嬷闻言顿时傻了眼,心道这位公子难道是个瞎的?还是口味比较奇葩? 园主见状却是抿唇深深一笑道:“若是花公子喜欢……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怕他伺候不好。这样,我再给公子配个伶俐的丫头,也能教教小万。您看可好?” “不必了。一点小事罢了,只要不蠢,看看便会了。只她一人便好。园主,三位嬷嬷,我乏了,先回房歇着了。”花公子干脆地说完,便站起身往楼上雅间去了。 园主听了忙笑道:“花公子好生歇息,公子放心,这事我会安排好的。” 待他走后,园主和风、花两位嬷嬷仔细瞧了瞧丑得惊世骇俗的万岁岁,俱是惊愕叹息不止。 搞得万岁岁很是无奈,那什么花公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长得漂亮点,有钱了点吗?他挑她,她还不乐意呢。哼。她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仙女啊,差哪里了? 半晌,园主扶着额叹道:“没辙,这张脸,我也救不了。” 风嬷嬷笑得不行,道:“园主的妆面是镇上一流的,实在是这小子生得太丑了些。” 花嬷嬷虽知她说得对,但毕竟是她的人,她自然看不得死对头嘲笑,于是道:“小万他是长得丑,可他能干呀。要我说,这位花公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她压低了声音说出后半句。 园主闻言忙瞪了她一眼,又望了望楼上,见雅间房门紧闭,这才放心了一些。 突然,花厅内响起一声魅惑的笑,却显得有些突兀。 一直沉默不言的雪嬷嬷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们如今也眼拙了?这哪是个小子,分明是个丫头。” “……” 园主一惊,满脸不可置信地道:“雪姐,你说小万……是个……丫头?” “对。”雪嬷嬷认真地点了点头。 花嬷嬷也震惊了,手捏帕子指着万岁岁,不可思议地问道:“小万,你是个……丫头?” 万岁岁的心情相当复杂,终于有人透过她这张丑陋的脸看出她是个姑娘了,本来她心中还是有一丝窃喜的。但一想到要去给那个狗屁花公子当丫鬟,她就很不爽了。 不过花嬷嬷既然开口问了,她也不好撒谎,于是便点点头道:“是啊,花嬷嬷。” 花嬷嬷着实吓了一跳,叉着腰气恼道:“小丫头,你敢骗老娘!” 万岁岁连连摆手,无奈道:“我没有!不是……花嬷嬷,您也没问我呀。是您自己把我当成小子的。” 花嬷嬷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仍旧有些不快。 这时,园主却是笑了,道:“这下好了,小万,你随我去换身衣裳,到花公子房里伺候去。” 园主都开口了,花嬷嬷也就闭嘴不说话了。只是仍旧狠狠剜了一眼万岁岁,总觉得被万岁岁给耍了。 万岁岁闻言却是一口回绝了。 “不好意思了园主,我只卖力气,不做丫鬟。” 她可不想做那什么花公子的暖床丫头,虽说她前世活了二十五岁,但还没谈过恋爱呢。 雪嬷嬷听罢却是清凌凌一笑,媚意动人。 “小丫头,你不会真以为那般尊贵的公子瞧上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尊容!花公子是不想被那些想要爬他床的丫鬟烦扰,所以才选了你这么个丑丫头。” 第11章 狮子大开口 园主和风、花两位嬷嬷闻言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缘由。怪不得呢,这才对嘛,哪有年轻公子不爱美人,喜欢丑八怪的? 万岁岁听罢却是又羞恼又气愤。什么意思嘛?她长得丑就没人瞧得上?她心地善良,德才兼备,还是仙女,好不好? 好……那位花公子可能、应该、大抵是不会看上她,但这个丫鬟她还就是不乐意做了!爱谁谁! 于是万岁岁垂着眉眼,道:“那位花公子自是瞧不上我的。不过我也做不来丫鬟,真是抱歉了,园主。” 她本来想很硬气地说,大不了她就不在这干了。但想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就没了底气。 她真的不想再去要饭了啊。在大闺园做事虽说月钱也就二两还差一点,但每日的打赏和她自己讨来的赏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算她出去找一份扛包做苦力的活计,收入也是远远比不上这里的。 万岁岁心内叹了口气,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呀。 “做不做得来,总得做过了才知道。既然花姐说你能干,我看丫头你倒不妨试试。月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再则,那位花公子可真是出手阔绰,昨夜来时便先付了三千两银子。你要是好好伺候,赏钱还能少了?” 雪嬷嬷那清冷诱惑的声音又响起了,听得万岁岁心里痒痒的。 园主笑望了一眼雪嬷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雪嬷嬷又笑道:“小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虽说你长得难看,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觉着做贴身丫鬟传出去不好听?可你也不想想,你青楼都进了,做苦力和做丫鬟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凡今日是个相貌还算清秀的丫头,我也不敢这么说。只是你这副尊容,不是我寒碜你,若是平日,你就是哭着闹着想进大闺园做个粗使丫头,我们都还嫌惊着客人呢。如今你有这般造化,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多存点银子,以后好有个出路。毕竟你这模样,想嫁人也是难了。” 雪嬷嬷一通道理说下来,听得万岁岁一愣一愣的,觉得她说得对极了。 虽说她是仙界的太叔岁岁,但如今已是被贬下凡的谪仙,没什么意外的话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人间了。她这张脸又迟迟变不回来,谁敢娶她? 这样想想,做那花公子的丫鬟算什么啊?她有什么好怕的?论貌,那花公子不可能瞧上她,就算他眼瞎真的看上自己,那也是自己占了便宜啊。 而且,看那公子年纪顶多也就二十,她有打虎的力气傍身,还怕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谁压谁还不知道呢。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钱啊!嫁不出去不是大事,没钱的话日子就很糟糕了。她前世要不是为了那一点奖金,也不会熬夜加班到猝死了…… 因此,万岁岁一咬牙,悲壮地开口道:“行,这活我接了!不过我要这么多月钱。” 她伸出五指摇了摇。既然那位公子出手阔绰,她不得多要点钱吗? 园主见状一愣,笑了笑道:“每月月钱五两银子?可以。”说完又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杏姑,带小万去梳洗一下。” 万岁岁闻言摇了摇头,笑道:“园主,我说的不是五两,是五十两!”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回荡在花厅里,整个厅堂的人都呆住了。 花嬷嬷颤抖着手指着她,骂道:“小丫头!小小年纪钻进钱眼里了,口气这么大!你知道五十两银子是多少吗?够寻常人家过上整整两年了!嬷嬷我的月钱都没有这么多呢!”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捏帕子叉着腰,当真气得不轻。 万岁岁忙含笑道:“花嬷嬷您别气!刚刚雪嬷嬷的一番话我都听明白了,这么大的造化叫我碰上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以后着想吗?能多攒点多攒点。再说了,这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点钱对那位花公子来说不算什么?” 她转向园主,笑道:“园主,您说呢?” 园主是个面容柔美的和善人儿,闻言指着她直笑道:“雪姐,你瞧瞧,这丫头,精利着呢,这是敲我们竹杠啊。” 雪嬷嬷眼含媚笑,望着自己描画丹蔻的指甲,慢条斯理地笑道:“胆子倒是真大。可惜生了这么一张脸,不然……倒是个好苗子。” 风嬷嬷冷哼一声道:“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噎死自己。今儿个我只需说一声,护院们能将你打个半死,直接扔到百花街上。小丫头,你就一点也不怕?” 万岁岁嘿嘿一笑,忙告饶道:“园主,三位嬷嬷,饶了我。打我也没意思,我皮糙肉厚的,还天生力气就大,若是真打起来难免惊了园里的贵客。我倒没什么,可若是大闺园因为我破了财,那多不好意思啊。这样,您几位看是让我干还是打我一顿轰出去?我都听你们的。” 她话虽说得嬉皮笑脸的,语气却十分认真。 园主顿了顿,看了雪嬷嬷一眼。雪嬷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点了下头。 园主这才笑了笑,道:“丫头,算你运气好,我们姊妹四个都不是那种烂了心肠的歹毒人,便宜你了。杏姑,还不带她去梳洗!” 站在她身后的黄衫丫鬟闻声一颤,连忙小跑几步,拽了万岁岁的袖子就往外扯。 万岁岁见她们真的答应了,反倒有些不放心了。急忙道:“园主说话可得算话喔,要不咱们立个字据?” 雪嬷嬷掩唇咯咯笑道:“就这点银子,还值当我们骗你个小丫头?”她面上虽笑着,眼里神光却带着冷意。 园主见万岁岁只是不肯走,也不由得有些恼了,微沉了声音道:“契书明日一准送到你手上,这回能放心去了吗?” 万岁岁忙重重点了点头,笑着随杏姑离开了。只留下一麻袋熏肉。 她刚出门不久,花嬷嬷便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恼道:“园主,你就那样纵容那丫头?整整五十两银子啊!我都没这么高的月钱……” 她咕哝着说完,明显十分不舍得那五十两。虽然那五十两银子跟她并没什么关系。 园主摇摇头失笑道:“花姐,舍不得银子套不着狼。行了,我先走了,你们也各忙各的。”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雪嬷嬷妩媚地笑了笑,也扭着纤腰一摇一摆地走了。 花嬷嬷气怒地望着那一麻袋沉重的熏肉,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请风嬷嬷给她安排个护院帮忙,一抬头却见她已经抬脚走了,登时气得不轻,但也拿她没有办法。 于是她骂骂咧咧地去找了昌哥,搬走了花厅里的熏肉,也回了自个儿的西院。 第12章 阴气太重 万岁岁跟着丫鬟杏姑来到了园主居住的南院。南院亭台楼阁,栽种了丛丛绿竹,看起来甚是风雅。可万岁岁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杏姑见她如此,冷嗤一声道:“中秋还没到呢,你这般皮糙肉厚的,怎的还怕上冷了?” 万岁岁愣了愣,心道,这丫头肯定是嫉妒她呢,所以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 于是她凑近了杏姑,在她白嫩的一截颈子旁吹了一口冷气,阴森森地道:“可能是因为过几日就是中元鬼节了,园子里阴气太重啊!” 她原本就是逗逗杏姑,没想到她听了这话脸吓得雪白,怒斥道:“啐!你这烂了心肝的丑货!闭紧你的嘴,再敢乱说仔细女鬼拔了你的舌头!” 万岁岁哼了一声,故意在她面前吐了吐舌头,还扮了个鬼脸。她那张脸本就丑得惨不忍睹,这下更是惨绝人寰。 但她自己显然没发现这一点,还一脸无畏地道:“哪个女鬼敢来拔我的舌头,我捏不死她!” 杏姑气得一下抓紧万岁岁的手,指甲都要掐进她的皮肉里了,只听她正色道:“丑丫头,能撞上伺候贵公子的大运算你命好。可姐姐也提醒你一句,多做事少说话,没事当个睁眼瞎,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一路拽着万岁岁到了自己住的小院落,安排几个粗使丫头去烧水、准备衣裳了。 万岁岁被几个丫头好一顿折腾,总算沐浴完穿好衣裳出来了。可她低头看着身上鲜艳俗丽的衣裙,忍不住皱了皱眉。 杏姑看着她一身花团锦簇的模样,再瞧瞧她那张丑陋不堪的脸,眉头更是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你平日还是带着纱笠。”她麻利地取过一顶纱笠戴在万岁岁发髻上,上下一打量,这才松了一口气。好歹可以见人了。 “喔。”万岁岁没精打采地应了声,知道她是嫌弃自己丑。虽然她也觉得这张脸丑陋极了,可心里到底有些郁闷。 这样一想,反倒对那仙气飘飘的花公子没有那么讨厌了。至少人家没有嫌弃她呀,还慧眼识珠地从众多清秀可人的丫鬟里挑中了她。 可见她身上还是有与众不同的闪光点的。万岁岁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甚至对接下来的贵公子贴身丫鬟生涯抱了一丝丝的期待。 毕竟,那个花公子虽然看起来冷淡得要死,但模样长得那真是无可挑剔了。万岁岁活了两世,也是第一回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还是男人,啊哈哈哈…… 她本是在心内狂笑,却不一小心乐出了声。 “你傻笑什么呢?丑丫头!别痴心妄想了,花公子那样的人物能瞧得上你?”杏姑适时地给她泼了一大盆冷水,浇得万岁岁心尖那一点火苗嗖地熄灭了。 “行了,我们每日都忙得很。你记得路?自己去花公子房里伺候。他住在二楼俏芙蓉雅间。”杏姑冷冰冰地交待完,便将她扔在一旁,自去忙了。 万岁岁轻轻哼了一声,心道,小爷就要赚大钱了,不和你个喝醋的小丫头计较。之后便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大闺园花厅。 咳,虽然途中找了好几个人问路。 此时天已漆黑,花厅里歌舞欢笑声一片,正是热闹的时候。万岁岁顶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推开一路的醉汉咸猪手,总算成功到达最东边的俏芙蓉雅间,敲响了门。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 万岁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掀起纱笠上的一层纱帘,往里面望去。入眼是极华丽的一间雅室,一扇画着芙蓉出水的秀丽屏风将雅室隔成内外两半。 此刻,朦胧的灯火下,那扇屏风上正映着一个男子的背影,隐约可见男子身躯的劲美线条。整间雅室因此平添了些暧昧的气息。 万岁岁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傻傻愣在了原地。 屏风后的男子微皱了眉,清泉般的嗓音响起:“还不关上门?” “喔……喔!”万岁岁醒转过来,连忙转身关好了门。 很快又转回了身,继续看着屏风后的男子换衣袍。她突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个儿是个嫖客,而屏风后的男子正在对她搔首弄姿。 “你在想什么?”男子终于换好衣袍,从屏风后走到了万岁岁面前。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似笑非笑,颇有兴味地盯着万岁岁。 万岁岁一时哑然,自然不敢说实话,漆黑的眼珠转了两下,这才讨好地笑道:“花公子……那个,我就是你挑的那个丫鬟,园主让我来那个啥,伺候你。” “哦,我记得,你叫岁岁对?本公子呢,姓花,名香寺。你可以唤我花公子,或者直接叫我主人也行。”花香寺勾唇笑道。 万岁岁忙不迭点头道:“是的呢,花公子,您有什么要办的只管吩咐小的,哦不,奴……奴婢……”她咧开嘴笑得十分真诚,毕竟面前这人如今就是她眼里的大肥羊啊。 万岁岁一双眸子灼灼发亮,感觉一家气派的酒坊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花香寺静静地盯着万岁岁的脸瞧了半晌,突然低眸笑了一阵,开口唤道:“岁岁!” “嗯?花公子有何吩咐?”万岁岁反应迅速地堆上谄笑。 花香寺摸了摸下巴,笑望着她道:“叫声主人我听听。” 万岁岁脸上的笑顿时僵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厚脸皮地笑着道:“……主人。” “嗯,叫得好。以后就这么叫我。”花香寺愉悦地一笑,转身往卧榻处走去。 万岁岁见他转过身,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还叫得好,真把她当狗了,要不是为了钱,她早一脚踹飞花香寺了。 “岁岁?磨蹭什么呢,还不过来伺候你家主人。”花香寺清朗好听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万岁岁连忙收起满脸愤恨之色,噔噔噔小跑了过去。 只见花香寺已经趴在了宽榻上,见她过来,转头笑吟吟地道:“来,给你家主人捏捏肩,舒坦舒坦。”他一双俊目里满是戏谑逗耍之意。 万岁岁愣了一下,很快笑道:“好嘞,主人!奴婢最会捏肩了!”我捏不死你! 她直接摘了纱笠,脱鞋上榻,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了花香寺腰上,有力的双手狠狠捏上了男子宽厚的肩膀。 花香寺似是被她这狂野的作风吓呆了,半晌才微黑了脸开口道:“你平日……也常常这样直接……坐到男人身上?!” 第13章 一张榻 万岁岁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还以为是被她捏疼了又不好意思说,心里乐得不行。便胡扯道:“对呀!主人,我的手艺可是一绝,享受过的人没一个说不好的。” 你就好好受着!疼不死你!哈哈。万岁岁心内大笑道。手上更是用尽全力,捏得花香寺骨头咯嘣作响,寻常人早该痛得连连哀嚎了。 但花香寺显然不是一般人,只是俊容泛黑,咬了咬牙道:“够了!你给我滚到榻下去!” “啊?”万岁岁愣了下,她还没出够气呢! 花香寺见她呆滞的一张脸丑得更加出奇,气得翻过身抬起脚,直接一下将万岁岁踹了下去。 万岁岁掉在冷冰冰的地上,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疼得龇牙咧嘴。顿时目露凶光地瞪着花香寺,捏紧了拳头。 “怎么?还想和我动手?”花香寺坐在榻上,乌黑的发垂在肩侧,面容俊美得惊人,他冷冷地盯了万岁岁一眼,突然笑得潋滟生姿,道:“每月五十两银子的月钱呢,你不想要了?” 万岁岁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十分恼怒地指着他道:“你……你也太不要脸了!居然偷听!”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必管了。不过,若是你还想挣这点银两,就给我乖乖听话。本公子自不会亏待你的。喏。”花香寺说完,解下腰间一枚青光莹润的玉佩,在万岁岁眼前晃了晃。 万岁岁看着那块宝光流转、价值不菲的玉佩,眼神都直了。伸手就想去拿。 花香寺却是突然一握拳,将玉收了回去。像逗弄小猫一样,挑着眉笑道:“这块玉价值千两白银尚不止,你说,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万岁岁被一千两白银彻底砸昏了脑袋,根据顾不得前一秒还在打算撂挑子不干,立马十分没骨气地谄笑道:“主人!以后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主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主人的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主人我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万岁岁搜肠刮肚,恨不得用尽所有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一腔忠心。 “……行了。”花香寺本是笑着,却忽然间越听越不是滋味,便打断了万岁岁,将仙气缭绕的青玉直接丢到了她怀里。 万岁岁大喜,急忙小心翼翼地捧了玉,口中笑道:“多谢主人!主人您如此善心大度,将来一定福德满满、佳人在怀、子孙满堂……” “闭嘴!好好说话。”花香寺皱了皱眉,转瞬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安静地看了一会头顶床帐上绣的鸳鸯戏水图。 万岁岁刚得了宝玉,心情极好,对花香寺的好感度那是直线上升,便一脸关切地问道:“主人?您叹什么气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您告诉奴婢,奴婢一定想法子帮您。” 她满脸豪气干云,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花香寺抬眸望了望她,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上来,以后,你和我睡一张榻。” “啊?”万岁岁瞪大眼睛,挠了挠脑袋,道:“主人,这……这不太好?”虽然花香寺皮相着实俊美,但她还是喜欢一个人睡一张榻呀,可以随便滚。 花香寺笑容深了些,道:“怎么就不太好了?适才你不是都上过我的榻了吗?这会子又矫情什么,还真当本公子会对你做什么不成?” 万岁岁一听,虽然心里郁闷,但也知道自己生了一张怎样丑陋的脸。是个男人都不会对她有兴趣,便不再矫情,沉默地爬上了榻。 见她不语,花香寺一脸好笑道:“怎么?还不开心了?那你是希望我对你做些什么喽?”他侧了身,单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瞧着万岁岁。 万岁岁哼了哼,道:“没有。奴婢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主人为何不找花容月貌的莲衣姑娘伺候?就不怕半夜睡醒见了奴婢这张脸吓尿吗……” 花香寺脸上抽了抽,思忖了半晌才斟酌答道:“咳……其实是这样……有个女妖精觊觎本公子的美色,一直偷偷跟着我,所以,你得一刻不离地在我身边,日夜保护我才行,知道了吗?” 万岁岁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狠狠捏了捏拳头,一脸认真道:“原来如此啊!主人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主人,绝不让那女妖精伤你一根头发!”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神仙的,那么自然也有妖精,再看花香寺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被十个八个女妖盯上,那是再自然不过了。 花香寺见她一脸正经,心中憋笑不已。面上却满是感激地道:“那就多谢岁岁了。待我渡过此劫,一定不会亏待你,到时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他着重说了“任何要求”四个字。 万岁岁心中虽然狂喜,有种要暴富的飘飘然感,口中却仍是含蓄地笑道:“主人说的哪里话,就算不为这个,我也会全力保护主人的!” 然而她那双亮得惊人的财迷眼出卖了自己。 花香寺微微眯了眼,对这样的效果颇为满意。他笑了笑,似是不经意般问道:“岁岁,看你年纪也不大,又是个姑娘,怎么到青楼这种地方来……” 万岁岁愣了愣,被“姑娘”两个字说得有些脸红尴尬,不过很快恢复自然,嬉皮笑脸道:“主人真爱说笑。奴婢这不是没钱吗?你是不知道,我在大闺园待得可开心了,比我以前在街上要饭时强多了。” “要饭?……你是说做乞丐?”花香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心里震惊了许久。 万岁岁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心道,花香寺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种问题还要想一会儿才明白。估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不过,她好像只是他的临时丫鬟,也不算朋友。 花香寺闻言沉默了很长时间,他自仙界下来后便直奔太叔家族被贬的城镇,登门拜访后却不见太叔岁岁的踪影。 太叔家的人一个个神色惊惶,说话遮遮掩掩的,他动用法力震慑一番后,那些人才说了实话。他这才得知自己的小未婚妻竟然被卖给了一个老翁做填房! 当下气极,便循着他们给的地址找了过去,谁料那户人家竟说新娘容貌极丑,吓昏了老爷,被他们打了一顿扔出去了…… 第14章 粉面春 花香寺搜遍了全镇也没找到太叔岁岁,无奈之下,只好先去办此次下界的正事。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刚踏进大闺园不久,便遇见了太叔岁岁。 她那张脸虽用了易容术,但他之前找寻她时让那户人家描了画像,于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花香寺心内叹息一声,虽说婚约已经解除,但终归是他慕容家对不住她。这回他下凡来办事,便想趁机偷偷带她离开,至少要确保她衣食无忧,这样才能勉强消解他心中的愧意。 这般想着,他目光转到了万岁岁脸上,却见她早已睡着了,还睡得很香,不禁失笑,心道:这小丫头心也是够大的,幸好还知道给自己施个易容术,不然还真不知道会遭多少罪。 只是……她身上明明没有一丝法力波动呀,罢了,人没事就好。 花香寺不再多想,扯过锦被盖在了万岁岁身上,自己也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万岁岁是生生被饿醒的。 她整个人都裹在锦被里,睡眼惺忪,肚子却咕咕咕地叫得正欢。万岁岁无奈地伸出手揉了揉肚子,这才想起她昨夜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那就是——吃晚饭! 想到这里,万岁岁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迷茫地左顾右看了一会,待看到花香寺衣袍华贵整齐,正慢条斯理地坐在镂花窗前饮茶时,才猛地醒过神来,她昨夜竟然真的和一个男人睡了! 这感觉……也没啥大感觉。 万岁岁心内唏嘘一声,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可惜。她起身下榻,飞快地穿好鞋,抓了抓满头乱发,又扯了两下身上皱巴巴的衣裙。 自觉仪容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笑道:“主人早啊!你慢慢喝茶,我先去膳房弄点吃的,过会儿就回来保护你!” 她说罢便欲往外走,花香寺见状笑了笑,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页纸摇了摇,道:“岁岁,这是园里丫鬟一早送来的契书,你不看看吗?” 万岁岁闻言一喜,连忙夺过契书来看了。幸好她在仙界时读过书院,认得这古朴的小篆字,不然此刻还真成了睁眼瞎。 契书上写得很清楚,包括她要负责的事务及每月五十两的月钱,上面还有大闺园的印章,看起来十分正规。 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万岁岁只是开个乡野小酒馆的话,这些银两完全足够了。对她来说,这简直是一笔横财! 万岁岁嘴角的弧度一个劲儿地往上扬,她还摸了摸塞在腰带里的那块宝玉,心内喜不自禁道:只要接完这趟活,她就能离开大闺园,开个自己的酒馆了! 花香寺没想到五十两月钱就能让万岁岁这般惊喜,一时既觉好笑又觉心酸,顿了下才笑道:“岁岁,这契书得签字画押才有效,过来写上。” 他用茶水研了墨,给万岁岁递了一支上好的小狼毫。 万岁岁赶紧接过,不甚习惯地握着狼毫笔,蘸足墨,边回忆边写下了“万岁岁”三个小篆字。 花香寺偷眼一瞧,顿时有些忍俊不禁,那三个字歪歪扭扭,跟喝醉了酒似的,也就勉强能认得出。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他成年后虽再未见过太叔岁岁,但听自家二姐,也就是仙门书院的山长夫人提过几次她。 说是这小丫头四肢发达,头脑却实在简单,每日上课多是在打瞌睡,字更是写得一塌糊涂,而且每回写出来的风格还都不一样,也算是稀奇了。 万岁岁倒没想那么多,她知道之前的太叔岁岁功课烂,字写得丑,还专爱调皮捣蛋,跟她少年时那是一个德性。不过她毕业工作后人就稳重多了,咳,其实也是装出来的,如今能放飞天性正如了她的愿。 “还得画押呢。”万岁岁看了看契书,又抬眸笑嘻嘻地望向花香寺,伸出玉白的纤手,道:“主人,你有印泥吗?” “印泥?没有。”花香寺摇了摇头,却又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莲戏胭脂盒,递给了万岁岁道:“但我有这个。你拿去也能用。” 万岁岁惊讶地接过了外形精美的胭脂盒,轻轻打开来,见里面盛着嫣红如粉桃的上好胭脂,不由喜道:“这是女子化妆用的胭脂呀,这颜色可真好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拇指抹了些,重重地在契书上按了手印,这才笑道:“这下成啦。不过主人,你怎么随身带着胭脂啊?是不是想送给莲衣姑娘,讨她欢心呀?” 万岁岁瞪着清亮的一双眼,一脸的八卦。 花香寺淡淡笑了笑,道:“不是给她的。只是听说天水镇的‘粉面春’胭脂颜色好,便顺手买了。你喜欢便给你。” 万岁岁摸了摸头,嘿嘿一笑道:“这个……我都用过了,那我就收下啦。多谢主人!” 她想着等她容貌恢复了,不就可以用上了?到时候还能省一点钱,不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厢,万岁岁刚刚将契书收了起来,便听得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 万岁岁转头去看,见是两个姿容姣好的姑娘并两个小丫鬟立在门外。她认出那是园里最美的莲衣姑娘和身段最妖娆的菊香姑娘。 花香寺自然也瞧见了那两个女子,他淡淡扯起一抹笑,开口道:“岁岁,去迎两位姑娘进来。” 万岁岁答应一声,连忙噔噔噔跑去了。倒把两个娇滴滴嫩歪歪的姑娘吓得脸色一白,后退了数步。 雅室内,看到这一幕的花香寺嘴角忍不住扬起了弧度,拾起一把山水折扇打了开来。 等万岁岁安慰完两位姑娘,引着她们进来后,便见花香寺一脸君子风范,慢摇着一柄折扇,自是风流俊美不可言说。 那娇羞些的莲衣姑娘玉面羞红,轻轻福了福身子,声如莺啭道:“请公子安。园主命奴家和菊香妹妹来伺候您用膳。” 她羞答答地抬眸瞄了一眼花香寺,见他眼神瞧过来,又飞快地低垂了眉眼。当真是佳人温婉、眉目如画。 另一位菊香姑娘则是丰乳肥臀,妖娆妩媚极了,那一双斜飞的媚眼最是勾人心魂,以往哪个男人被她这么一瞧不是骨头都酥了? 然而花香寺却只是清清淡淡地一笑,道:“那就辛苦莲衣姑娘和菊香姑娘了。” 菊香一愣,眼里精光一闪而逝。莲衣则是含羞颔首,细声吩咐着两个拎着食盒的小丫鬟去雕花桌前布膳。 须臾,花香寺坐定在圆桌前,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莲衣和菊香,两人俱是殷勤地为他布菜、盛粥。 第15章 旧锦囊 万岁岁立在花香寺身后,眼神直直地盯着雕花桌上的莲蓉饼、杏仁糕、翡翠卷、蒸酥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再次咕咕叫了起来。 这么大的响声,她身前的三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花香寺端起盛了粥的白瓷碗,掩住了半张脸,嘴角却是不由扬起。 莲衣捏着帕子掩唇轻笑,胆大火辣的菊香则是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两个小丫鬟也低头偷笑不止。 万岁岁正觉尴尬,可还没等她想出应对的言语,她那瘪瘪的肚子又一次抗议般地叫了起来。 花香寺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直接端起一碟子蒸酥酪,转身塞给万岁岁,佯怒道:“快滚去一边吃。你这肚子一早上得叫了八回了……” 万岁岁连忙接过甜香诱人的蒸酥酪躲到远处角落去吃了,眼睛却是盯着左拥右抱的花香寺,在心内恨恨道:胡说八道,她肚子哪有叫八次?花香寺不就是想将她打发走,自己好温香软玉地享受着!哼! 早膳过后,花香寺、莲衣、菊香在小丫鬟的服侍下净了手。 花香寺折扇一开,又摆出了风流倜傥的样子,斜倚在屏风前的美人榻上,一边听莲衣抚琴,一边看菊香跳着妩媚入骨的艳舞。 那微眯的眼神,嘴角的痴笑,不经意的舔唇,无不显示出一个浪荡公子对于美色的痴迷。 万岁岁抹了抹唇边的糕点屑,心里很是鄙夷了他一番。鄙夷完后,还是恭恭敬敬地轻步上前,递上一个谄笑道:“主人?您在这听曲看舞,奴婢闲着也是闲着,能不能告假半日,回家探个亲?” 花香寺似是痴迷乐舞当中,轻轻点了下头,有些不耐烦地朝她摆了摆手。 万岁岁一喜,连忙转身悄悄地离去了。 她先回西院的舍房换了件仆役服,这才出了大闺园。果然看见方柳子正坐在对面酒楼一侧的地上,晒着太阳看着书,面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是孤零零的几个铜钱。 万岁岁穿过百花街,从腰间旧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叮当一声丢进了破碗里。铜钱和银子碰撞的清脆声瞬间吸引了方柳子的眼神,只见他不敢置信般地捧起了破碗,呆呆盯着那块碎银子。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碗低头拜个不停,口中受宠若惊道:“多谢大爷打赏!祝大爷福泽绵长、禄寿双全,家族兴旺、子孙满堂……” 万岁岁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柳子一听这声音熟悉,忙抬起了头,见果真是万岁岁,一时又气又恼,拾起身旁的竹棍便追着他打。两人闹了一会,在旁边的小巷子里一同扶墙喘着气。 方柳子气道:“让……让你胡闹!又……戏弄我……” 万岁岁好半晌才喘匀了气,见巷子里正巧没人,这才凑近方柳子,往他怀里塞了个皱巴巴的旧锦囊,低声道:“方哥,这东西你给我藏好了!我可就指着它开酒坊了。” 方柳子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见里面是一卷纸笺和一块触手生温的青玉。他立马意识到这玉很值钱,连忙又塞回锦囊里,藏到了胸前衣襟内。 “这块玉可值钱了?岁岁!你跟哥说实话!这不是你……偷的?”他一脸紧张地盯着万岁岁,生怕她嘴里吐出个“是”。 万岁岁拍了下额头,忍住怒气,无奈道:“方哥,麻烦你别再发挥你多余的想象力了!放心,这玉是一个贵公子赏我的,他雇我保护他,明白了?” 方柳子闻言松了口气,嘿嘿笑道:“那就好。只是岁岁,你不是去当杂役吗?怎么又成镖师了?” “我能干行不行?”万岁岁翻了个白眼。 “行行,方哥知道,我们岁岁最厉害了!我刚瞧了,那块玉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依我看,你干完这趟活就回来,这些银子开个小酒馆已经够了。”方柳子笑道。 万岁岁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啊,方哥,这东西你可得给我藏好了,我们就指着这个过好日子了!” 方柳子拍了拍衣襟里的锦囊,一脸坚定道:“岁岁,你放心,它在我在!你方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方哥,那我先回去了。回头有空再来看你啊!”万岁岁办完这桩事,心里安稳许多,便要离去。 方柳子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当下收了破碗和竹棍,也往常住的破庙去了。这锦囊里是岁岁开酒坊的本钱,他生怕丢了,一刻不敢耽误地想法子藏了起来。 那厢,万岁岁又回到西院舍房,洗漱沐浴过后换回了那身艳丽的衣裙。她正在小院里太阳底下晾着刚洗的长发,只听木门一响,昌哥和翠丫走了进来。 昌哥抱着一大捆木柴,一脸心事重重。翠丫则是追在他身后,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清秀的脸上急得冒出了细汗。 万岁岁见了他们,开口笑道:“昌哥,忙着劈柴呐!哎,翠丫也在啊。” 昌哥看见她穿了一身女子衣裙,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想起了什么,憨笑一声道:“嗯,劈柴呢,小万,你坐远一点,小心溅了木屑。” “咳,没事没事。昌哥,你忙你的就是。”万岁岁笑道。 翠丫见了她这般模样却是拧紧了眉,满目狐疑道:“听说你……昨夜上了那个花公子的榻?你还真是个丫头啊?” 万岁岁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认真道:“那个……不好意思了,我还真是。” 翠丫登时叉腰气道:“那你还和昌哥哥睡一间舍房!你……你真不要脸!啐!” 万岁岁闻言自嘲一笑道:“你瞧瞧,我这张脸,你要吗?送你。” 翠丫一吓,忙道:“可别!哼,算了,昌哥哥肯定瞧不上你的。也只有那个瞎眼的花公子敢睡你!” “噗!”万岁岁刚端起石桌上的一盏粗茶喝了一口,一下就气喷了出来。 她顿了片刻,抹掉嘴角的茶沫,厚脸皮地笑道:“怎么?翠丫妹妹嫉妒啦?要我替你引荐花公子吗?” “我呸!”翠丫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顿时不想再理她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16章 不缺钱 昌哥在院子一角,一边挥舞着斧头劈柴,一边道:“行了,翠丫妹妹,你就别挤兑小万了。她有这份福气咱们该恭喜才对。你要是没其他事了,就赶紧回去。耽误了事小心花嬷嬷罚你。” “昌哥哥!”翠丫似恼似怨地唤了一声,听得万岁岁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昌哥似是耐不过翠丫痴缠,转身去挑了两篓子炭出来,口中道:“我差点忘了,北院的炭火还没送完呢。我先去忙了。”说罢便挑着篓子出去了。 翠丫气得直跺脚,转头见万岁岁咬唇憋笑地望着她,顿时更加羞恼,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反而凑到近前来,硬是扯出了一张笑脸,问万岁岁道:“那个……小万呀,花公子对你不错?他那么有钱,出手又阔绰,有没有给你些赏钱呀?” 万岁岁微一挑眉,笑了,道:“怎么?缺钱啊?” 翠丫闻言放低了声音道:“不是我……是昌哥哥。他外面有个弟弟,不知怎么的染上了赌瘾,欠了不少债。债主说,不还钱就剁了他一双手!昌哥哥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如今急得不行!” 万岁岁懂了,道:“你想帮他筹钱?可他不乐意?” 翠丫听了直点头,道:“昌哥哥人太老实了,他不肯要我的银子,让我攒着以后赎身用。” 万岁岁闻言惊讶道:“你签的是卖身契?” 翠丫撅了噘嘴道:“我和昌哥哥都是打小被卖进大闺园的,签的当然是卖身契。哪像你,长成这个丑模样,花嬷嬷都不乐意买你,只愿意雇你做短工……” 她说着说着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好似终于想起来自己如今有求于人。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万岁岁的反应,生怕她一个生气就不肯帮忙了。 万岁岁却是根本没在意,思忖了片刻,直接问道:“……昌哥他弟弟欠了多少银子?我身上也未必有那么多。”她随身带的也就几两银子,其余的上次回去时都藏在破庙里了。 翠丫见状松了口气,忙答道:“十两银子!我存了二两,昌哥自己应该也有几两。可是还差得多。”她皱着眉叹息了一声。 万岁岁犹豫了一下,果断地掏出腰间的旧荷包,扔到了翠丫怀里,道:“我就这么多了,大概六两银子。你都拿去。” 她觉得昌哥这人不错,老实能干,将来还想挖他去自己的酒坊呢。不如现在先帮他这个忙,以后也好开口。 翠丫打开荷包,见到里面足足六两的碎银子,皱起的秀眉一下就舒展开了。笑得灿烂道:“谢……谢谢你了,小万,你真够仗义!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妹!” 万岁岁一脸无奈,迅速摆摆手笑道:“行了,你快去找昌哥。就说我有花公子做靠山,不缺钱,让他不用急着还。”她怕昌哥人太木讷,不肯接受她的帮助。 “嗯嗯,好!”翠丫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地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万岁岁晾干头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去膳房拿了几个馒头解决完午饭,便回了俏芙蓉雅间。 此时,花香寺正在莲衣、菊香两位美人的殷勤伺候下喝得微醺,一双漂亮的凤眼中流淌着醉意,面颊微红,看起来更加丰神俊逸了。 万岁岁轻轻打了个哈欠,立在几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的鞋面,安静地当一根柱子。心里却喜滋滋地盘算着开酒坊的事。 花香寺每日与大闺园最出挑的几位美人歌舞不休、饮酒作乐,更兼挥金如土,将纨绔子弟的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万岁岁心里极度怀疑他那套躲避女妖精的说辞完全就是狗屁,她觉得若真有女妖精来勾他,他一准儿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去了。还需要雇人保护? 不过人乐意花钱,她又何必把银子往外推呢?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就这样一晃便到了中元节。 这日一入夜,百花街上灯火便黯淡许多,以往极热闹的场所也冷清了下来。街道两旁俱是焚烧元宝纸钱的火堆。 园子里没客人,园主也乐得放大家伙歇歇。万岁岁便和花香寺说要去烧纸钱祭奠亲人,谁料花香寺一脸严肃地说自己怕鬼,不能离开她身边。 万岁岁心里骂了一声,只能皱着眉带他来到百花街上。顺便让他付了买元宝纸钱的银子。毕竟她借完钱给昌哥后,身上就剩几百文了,连加个餐都舍不得。 既然身边就有尊财神,自然是不用白不用。用完花香寺的银子,万岁岁露出占了便宜后的和颜悦色,热情地邀请他一起烧纸钱。 花香寺一脸菜色地答应了,只好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在心里祈求天上的家人莫要怪罪。毕竟他们一个个法力强大,寿数且长呢。 万岁岁则是一面烧着纸元宝,一面在心里念叨着,让太叔岁岁安息,自己会替她好好活下去,也希望他们一家好好保佑她。 虽然她目前连容貌都恢复不了,只能勉强开个小酒馆度日,但日后若有能力,一定会想法子查清当年的解忧宴御酒投毒案,洗刷掉太叔家族的冤屈。 她有太叔岁岁的全部记忆,虽然有些东西记得不太清晰,但祖父临终前的怨愤怒恨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御酒是祖父亲手酿造的,太叔岁岁也在一旁打下手,有没有毒她能不清楚吗? 想到此处,万岁岁不由叹了口气。她现下自身都难保,想要回仙界查冤案简直是天方夜谭! 花香寺闻声看了看她,似有所悟,心内也不禁叹息了一声。 二人一时无言,烧完纸钱后便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雅间。万岁岁收拾好心情,麻利地给花香寺打了热水让他洗漱,可不知怎的他今夜总是神情紧绷,都夜半更深了,仍是一丝睡意也无。 万岁岁心情欠佳,也懒得问他,没一会功夫便靠着宽榻打起了瞌睡。 花香寺本是静坐在桌案前,双目微阖,放出了自己的神识,一旦有妖气出现,他便能第一时间抓到那只千年狐妖。 这便是他此行要办的正事。天水镇的城隍向仙界奏报,说是镇上有一千年狐妖,数十年间害了无数富家子弟的性命,本地县令受了狐妖迷惑,总是将此类命案草草了结。 这些富家子弟的家族只好花重金求上了本地城隍,城隍自己法力有限,对付不了那千年狐妖,便上奏了仙界,请求派下仙人除此妖孽。 第17章 有妖气 这本是狐族之事,仙帝仙后便欲派狐族公主下凡清理门户。恰巧花香寺与这公主交情匪浅,又一直想下凡去看看太叔岁岁的近况,便主动揽下了这桩差事。 那狐妖不愧有千年修行,法力极高且十分谨慎,花香寺在天水镇蛰伏一月,通过城隍搜集的信息和神识的查探,才最终确定她的藏身之处在大闺园。 花香寺这才用了化名,假装成有钱的纨绔子弟住进了大闺园。 他知道中元节这夜凡间阴气最重,那千年狐妖修的乃是采阳补阴之术,只要此夜子时与男子交合,必能事半功倍、法力大增。 他相信狐妖绝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便留在大闺园打算守株待兔。 这厢,花香寺已经等了一二个时辰,心中渐渐焦躁起来。直到丑时末,他才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可这妖气太淡了,就似一只不到百年的花妖散发出的点点妖气,不可能是那千年道行的狐妖啊! 花香寺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一方面想亲自去看看,另一方面又怕中了狐妖的调虎离山之计。斟酌再三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去瞧瞧,不然再枯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唰地睁开眼,望了望榻旁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睡得正香的万岁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将她抱到榻上盖好锦被。这才化作一道碎影,往妖气散发之处飞了过去。 半晌之后,他轻飘飘地落在一间破旧的小院里,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一拂,散发神光的一双眼睛立时穿透房门往里面望去。 一见之下,却是惊得不轻。他来迟了! 花香寺急忙挥手开了门,疾步走了进去。 只见一张脏乱的木板榻上躺着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此人面色青灰,没有一丝血气,凡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他却看得出来这男人很明显是被吸尽阳气而死。 该死!那千年狐妖到底使了什么妖术隐藏妖气?竟能将他瞒过去这么久! 又看了一眼那死去的男人,花香寺眉头皱得更紧。只因死者脖子上还嵌着一柄锋利的斧头,几乎将他的头颅砍下来,鲜血流了一榻,还在不断往地上滴落着…… 阳气被吸尽后这男人本就活不过一时二刻,这样的死法官府仵作还很难查出真实死因,那狐妖何必要多此一举又一斧子劈了他呢? 花香寺皱眉想了一下,心里突然一个激灵。 不好!恐怕是陷阱! 他连忙转身欲走,却一头撞进一张血红色的罗网中,花香寺眉间一冷,袖中滑出山河扇,一劈一削利落地斩开了罗网。 可谁料到那罗网一遭攻击立时砰的一声爆了,化成一股极浓郁的粉红色烟雾,花香寺心知不好,急忙挥扇去挡,可到底不自觉吸入了几缕。 他使劲摇了摇头,匆匆步出门外,飞身跃起,赶回了花厅雅间。 花香寺觉得很不妙。 他原本白皙俊美的一张脸庞此刻满是红潮,双目皆赤,浑身好似要烧起来一般!滚烫如火! 这狡猾的妖孽!竟设下圈套只等着陷害他呢! 花香寺连忙运起周身法力全力压制着体内的媚毒。 但这媚毒是那千年狐妖以自身登峰造极的媚术和心头血炼制多年而成,药力着实厉害,花香寺一个心神不稳便被钻了空子。 他双目混沌,泛着血光,一下扯开锦被,便开始撕扯万岁岁的衣裙。 只听刺啦一声,万岁岁的衣衫被撕烂一块,露出了雪白圆润的玉肩,花香寺埋头便一口咬了下去! “啊!什么鬼东西?”万岁岁瞬间疼醒了。 见到压在她身上胡来的花香寺,一记重拳便砸了上去!接着又是狠狠一脚踹开了花香寺。口中骂道:“卧槽!花香寺!你有病?犯瘟啦?这么张脸你也下得去口!” 花香寺仰头躺在榻上,重重喘了口气,神智清醒了几分,又重新聚起法力压制媚毒。 万岁岁坐在榻上,用力拍了拍他被揍肿的脸,满面惊疑地道:“喂!你怎么了?病啦?脸这么红。要我叫人给你请大夫吗?” 花香寺一面凝聚法力,一面咬牙切齿道:“中了……毒!女……妖精!” 万岁岁一愣,脱口而出道:“什么毒呀?这么厉害!” 刚问完她就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万岁岁小脸通红,大怒道:“什么女妖精!太……太……太不讲人道了!” 她慌慌张张地扯过锦被盖住了花香寺半个身子,有些结巴地道:“你……你别怕哈。我现在就去请姑娘过来!你要莲衣还是菊香,或者梅仙?” 万岁岁认真地摸着下巴道:“论模样当然是莲衣最美啦,不过菊香的身材是最火辣的,应该比较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但是说不定梅仙也不错喔。毕竟这种事试过才知道嘛。你觉得呢?” 她一脸真挚地询问着花香寺的意见。 花香寺丢脸到简直想哭了,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但那狐妖隐藏在暗处,他如今除了万岁岁,谁也信不过。于是他拧眉沉声道:“不准去!” “不能找任何人!也别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岁岁,我只信你!”花香寺滚烫的手掌一把捏住万岁岁纤细的手腕。 万岁岁浑身哆嗦了一下。很快怒从心头起,一下抽出手来,一拳挥向花香寺完好的那一半脸。 花香寺苦笑一声,已经准备好再被揍了。 然而那凶狠的拳头终是没落下来,万岁岁一脸郁闷地瞧着他,恼怒道:“看你可怜,这回就算了。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告诉你,少打我的主意啊!我真的会把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揍到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似乎是怕他不理解“妈”的意思,万岁岁还好心地解释道:“你妈就是你娘、你母亲的意思。” 花香寺一时哭笑不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开口道:“岁岁……我现在要把这毒压制住。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把我绑起来……我袖子里有一根金色的绳索,就用那个绑。” 那是专门用来降妖伏魔抓恶仙的捆仙索,不然一般的绳索哪能绑得住他。 万岁岁闻言大松一口气,连忙在他袖子里找了起来。 折扇?不是!威震三界的山河扇被扔到地上,委屈地展开了一小半。 手帕?不是!男人还用什么手帕?万岁岁嫌弃地皱了皱眉。 仙界人人争夺的疗伤圣物碧罗帕被丢到床脚,可怜巴巴地蜷起了身子。 第18章 西院命案 金光闪闪的……绳索?啊!就是它了! 万岁岁欣喜地拿起绳索,将花香寺从脖子到脚踝整个儿绑了一圈,最后系在床柱上,打了个死结。 捆仙索:“……”幸好我够长。 花香寺:“……”忍住,不哭。 万岁岁拍了拍手,终于安心地躺下休息了。 过了一会,她见花香寺脸色红得要滴血,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不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忧心忡忡地道:“喂,你……你还好?不会死?” 花香寺咬牙扯出一抹安慰的笑,道:“岁岁,莫怕。我死不了的。” 就是太他妈折磨人了!他想将那狐妖千刀万剐了,不!要让她自个儿尝尝这毒的滋味! 万岁岁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担心死我了。要是你死了,我那五十两月钱就拿不到了啊。” 花香寺:“咳咳……?”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第二日,天光大亮,是个极晴朗的日子。 翠丫梳着整齐好看的双丫髻,手中挎着小竹篮,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蹦蹦跳跳地来给她的昌哥哥送早饭。 “咦?门怎么是开的?昌哥哥!” 翠丫满脸羞涩笑容,踏进了屋内,转瞬发出了响彻整座大闺园的惨烈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她手里的竹篮掉落下去,热粥、咸菜洒了一地,刚出锅的馒头也噗噜噜滚到了远处,沾了一大片褐色的血迹。 一阵惊恐崩溃过后,翠丫啊的一声大叫着冲向了昌哥的木板榻,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哭叫道:“昌哥哥!昌哥哥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呜呜呜……” 花嬷嬷被翠丫惨烈的尖叫声惊醒,一边走进小院一边系着衣裳,口中呵斥道:“翠丫,你个小贱蹄子!一大早的叫什么叫?号丧啊!吓了老娘一跳!你这作死的丫头……啊啊啊啊!” 高八度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大闺园。 两刻钟后,风、雪、月三位嬷嬷带着丫鬟急匆匆地赶来了。 原本偏僻破旧的小院此刻塞满了人,都是园里的仆役、护院、丫鬟和姑娘们。众人一个个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着,脸上或惊恐或畏惧或猜疑。 园主进屋看到满地血迹和榻上的死尸也吓了一跳,立即沉声道:“老张!速去衙门请捕头来!快!” “是,园主!小的马上去!”那被唤作老张的大闺园护院头领转头就一阵风般奔去了。 园主紧皱眉头,盯着刚刚苏醒的昌哥问道:“阿昌,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昌哥呆呆地望着惨死在榻上的大江,眼中惊恐道:“园主……小的……小的不知道啊!昨晚我给爹娘烧完纸钱就早早歇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翠丫也急忙帮腔道:“是啊园主。奴婢可以作证的。奴婢一大早过来送早饭,见屋门是开的,便走了进来,谁知道看……看到大江哥他……他死得可惨啦!呜呜呜……昌哥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叫了他很久才把他叫醒的……” 园主闻言叹了口气,看了看两人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可衙门的官爷们肯信吗?唉……” 昌哥听罢脸色白得如纸一般,眼里一片灰暗。 翠丫带着哭腔安慰道:“昌哥哥,你别灰心!翠丫相信不是你干的!谁也不能冤枉你,咱不用怕!” 昌哥勉强镇定了心神,对她道:“对,我不怕,我是清白的!翠丫妹妹你别哭了……” 翠丫赶紧抹掉了脸上的泪,冲他笑了笑。一张泪痕未干的清秀小脸看着格外让人心疼,昌哥眼中不由有些酸涩,微微撇过了头去。 这时,一行十余个衙门捕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个虬髯大汉,这便是本地县衙的龙捕头。 众人连忙噤了声,为衙门的官爷们让出了一条道。 龙捕头大步走进屋内,一眼便瞧见了榻上的死尸,饶是他见惯死人,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以斧头直接劈断人的脖子,可见凶手是个何等穷凶极恶之徒。 园主见龙捕头来了,连忙迎上前去,一脸哀愁道:“龙捕头!您可算来了。园子里出了这等凶案,大伙儿都吓坏了。您来了我就安心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您尽管说。” 龙捕头表情严肃地冲她点了点头,便朝身后喊道:“仵作,上前查验尸体。大壮,你带几个人将这小院守住,其余人原地待命!” “哎,老朽来了。”仵作是个五旬老翁,背着个旧木箱走进屋来,麻利地查验起尸体。 “知道了,头儿。”一个壮硕青年也答应一声,迅速地点了五名捕快牢牢守紧了院门、院墙及屋顶。 龙捕头望了望院子里挤挤挨挨的一群人,皱了皱眉,冲园主道:“月嬷嬷,让你园里的人都回到自己的住处,凶手没查清前谁也不准出大闺园,我已经在大门外安排了人看守。希望你配合一下。”大闺园是天水镇数一数二的青楼,是以这位龙捕头也识得园主。 “应该的应该的,龙捕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死的这人是我园里的马夫葛大江,和他同屋的是平日负责劈柴送炭的阿昌。第一个发现大江惨死的人是西院的小丫鬟翠丫。” 园主一边说着一边指给他看,口中道:“龙捕头,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他们二人便是。其余人我就让他们都散了,省得打扰官爷们办案。” 龙捕头点了点头,觉得这大闺园的园主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处变不惊,条理清晰,安排得也妥当,便干脆地道:“行!不过月嬷嬷你得留下来。” “那是自然,龙捕头放心便是。”园主点点头应了,一面让其他三个嬷嬷遣散了人群,命她们待在居处,不可随意走动。 这厢,龙捕头向昌哥、翠丫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 又过了一会,仵作上前禀报道:“龙捕头,经老朽查验,死者应当是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丧命的,死因是被砍断脖子、失血而亡。凶器便是这把斧头,以斧头杀人,可见凶手极有可能是个青壮男子,而且常年使用斧头,运斧熟练。一击毙命,说明死者和凶手很可能是熟人,死者对其毫无防范。” 他说完一双浑浊的眼睛冷冷盯向了昌哥。毕竟昌哥的嫌疑太大了。 龙捕头亦眼神锐利地望着昌哥,沉声道:“大闺园仆役贾国昌,二十一岁,负责西院劈柴等杂务,常年使用斧头,又与死者葛大江同住一室,具有重大嫌疑……” 昌哥的脸上瞬间毫无血色。 龙捕头盯紧他,厉声问道:“贾国昌,这把凶器斧头是你平日劈柴所用吗?” 昌哥嘴唇颤抖了两下,一时答不出话来。 第19章 找出凶手 “贾国昌,是还是不是?你可想清楚了,若敢扯谎你的罪名又要加上一条!”龙捕头逼问道,心里已经认定此人八成就是凶手了。 昌哥脸色登时灰败不已,颤着嗓音道:“这把斧头是……是我的……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官爷,你们不能乱抓人啊,我和大江平日处得和兄弟一样,我为什么要害他啊?我冤枉啊!!” 龙捕头嘿嘿冷笑道:“你冤不冤枉到了县衙县太爷自会明察秋毫。来人,将贾国昌、翠丫二人带走!” 几个捕快应声而上,押了二人就往外推搡。翠丫吓得大哭起来,昌哥只能一直安慰着她,说县太爷一定会查清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云云。 仵作和剩下几个捕快抬了尸体、凶器,将搜集到的相关物证一并带上,跟在了后面。 见事情办完,龙捕头回头对园主道:“月嬷嬷,县太爷升堂时我会遣人来请你去做人证,今日便先告辞了。” 园主忙点头应下,脸上带着客气的笑,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大闺园。 午后时分,花厅“俏芙蓉”雅间。 万岁岁拎着一个精巧的雕花食盒推门走了进去,一面将里面的菜肴端出来,一面开口道:“主人,午膳我给你拿来了。你快吃点。哦对了,园主和几位嬷嬷听说你吓坏了,想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呢。” 她摆好七八碟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一壶清酒和一小瓮粳米饭,趁花香寺披衣的间隙,飞快地拈了块红烧肉塞进了口中。烫得直吐舌头。 花香寺慢慢走到桌前,一抬眼便瞧见了万岁岁嘴角明晃晃的油渍,颇觉好笑地道:“岁岁,坐下一起吃。我有话问你。” “哎,是,主人!”万岁岁答得干脆,坐得也利落,眯了一双笑眼,下箸如飞。 花香寺脸色略有些苍白,挑了几箸菜蔬到碗里,却没有吃,只淡淡问道:“园主她们没有对你的话起疑?吃完饭你去回她们一下,就说我没什么大碍,歇几日就好了。” 他怕那狐妖就混在几个嬷嬷中间,因此让万岁岁撒了谎,说他们早上去了命案现场,他受了惊吓,便让万岁岁随他回房了。 昨夜他虽压制住了体内的毒,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他不敢轻易动用灵力,否则毒素便会反噬。故此只能闭门不出,小心谨慎。 万岁岁一边狼吞虎咽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一边笑道:“放心主人,我已经这样和园主说过了。她让你好好歇息呢,反正这桩案子结束前大家都不能出园子的。” 花香寺听罢笑了,道:“你倒是机灵。” 万岁岁闻言笑得更欢,自吹自擂道:“那是当然,我又不笨。” 她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被捕快带走的昌哥和翠丫,不由叹道:“只是可怜昌哥和翠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洗清冤情,反正打死我也不相信昌哥会杀人……” “嗯,凶手不是他。”花香寺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米饭,静静答道。 万岁岁惊道:“真的?那你……你知道凶手是谁?”她不由地压低了声音,好似那可怕的凶手随时会出现在周围。 这也不能怪她,虽说万岁岁活了两世,但还是第一次遭遇身边的人被杀害这种事。大江那人虽然她不爱搭理,但好歹曾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挺熟识。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了,听园子里其他人说死状还十分凄惨,又是在中元节夜里死的,难保不化成厉鬼。想想也怪渗人的。 花香寺见她一张小脸少见的严肃,不由轻轻笑了,凑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凶手就是那只狐妖。” 万岁岁恍然道:“就是,就是下毒害你的那个女妖精?原来如此啊!我就说昌哥和翠丫肯定是冤枉的嘛。走,你赶紧和我去县衙作证,让县令放了他们。” 她急急忙忙地拉了花香寺的胳膊便想出去,毕竟这关乎两条人命呢。这两个人还算是她的朋友,而且还欠着她六两银子没还呢,咳。 花香寺无奈地一笑,伸手捏了万岁岁的后领,将她拎了回来,道:“你觉得我去告诉县令凶手是狐妖,他会信吗?这些凡人平日里虽喜欢求神拜佛,但你一旦告诉他神仙鬼怪都是真实存在的,他反倒要骂你有病了。” “额……”万岁岁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要是她没有死后重生,有人告诉她杀人的凶手是只狐妖,她也会骂那人有病。 “那怎么办啊?”万岁岁拽回了自己的衣领,有些发愁地问道。 花香寺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们去把真正的凶手抓起来,送到县衙不就成了。这样,我能摆脱那狐妖,你那两个朋友也能脱罪回家了。” “对呀,这样就太好了!”万岁岁一拍手,笑了起来。她绕着雕花圆桌走了几圈,满脸苦思的表情,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如何查案,瞧得坐在桌边闲闲喝茶的花香寺一脸失笑。 过了一会,万岁岁眼珠灵活地一转,走到花香寺面前,笑道:“有了。我们要想揪出凶手,也就是那个狐妖是谁,我看还是要去看看尸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她刚刚内心总结了一下看过的刑侦剧、悬疑小说的查案情节,发现尸检十分重要,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因此当机立断地做了这样的决定。 花香寺闻言一愣,慢慢笑了,道:“还真是不笨。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夜,我们就一起去县衙看尸体。” 万岁岁听罢信心满满地捏了捏拳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问道:“那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香寺心内好笑,这丫头怎么一会聪明一会糊涂的,都准备和他一起夜闯县衙了,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他的身份。只是还没有带她回到仙界之前……他还不想告诉她他是谁…… 于是他笑答道:“我呢……如你所见,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不过曾和一个世外高人学过一些法术。本来呢,我也不是那种除魔卫道、见妖就捉的侠士。但这只狐妖敢对我下毒,我自然饶不了她。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第20章 夜探县衙 万岁岁闻言哼道:“懂了,你是想捉住那只狐妖,好好报复她一番对?也是,我看你也不像什么为民除害、宽宏大度的好人。不过既然我们都要捉那只狐妖,目标一致,我就勉强相信你了。” “可……万一夜闯县衙暴露了,大家各跑各的,你可不要拖我后腿啊!” 万岁岁事先声明道,她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也不知道县衙难不难闯,万一被人发现了,她可不得先逃命嘛。 丑话说在前头总是没错,省得回头花香寺说她没义气。 花香寺愣了下,哭笑不得道:“行,我一定不拖你后腿。” 议定后,两人便一直等到了夜半更深。 估摸着园子里的人应该都歇下了,万岁岁这才换上了一身黑色布衣,又扯了块黑布打算将头脸裹了。她原本是准备出门买两套夜行衣的,但突然想起大闺园门外有县衙的捕快看守,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厢,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遮了形容,抬头去瞧花香寺,却见他只是闲闲地抱臂看着她笑。万岁岁心头一恼,这人怎么回事?也忒不靠谱。 他们是去夜探县衙查验尸体的啊,他这副样子怎么好像是要去外面吹个风赏个月顺便吃个夜宵似的? 万岁岁皱眉望着他一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好似恨不得化身黑夜里的指路明灯,忍不住扶额道:“我的大少爷!你当我们是去玩儿的吗?快去换了这身衣裳!生怕别人看不见你呐。” 花香寺挑了挑眉,不答反笑,只将万岁岁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嘴角噙笑,慢慢道:“你这一番打扮,莫说是人,鬼也要吓得跌一个跟头!” “那不是正好?就当辟邪了。”万岁岁一脸无畏,又催促他道:“你倒是麻利点,换件衣裳啊!不是我说,你这样子出去,咱们连大闺园的门都没出,就会被逮回来。你信不信?” “我信。”花香寺懒懒一笑,又道:“不过,我没说我们要走正门啊?门外有人看守你不是知道吗?” 万岁岁轻轻瞪了他一眼,气道:“我知道啊。那你说怎么走?难不成飞过去啊,呵……”她不由冷笑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她脸上的冷笑消散,便见花香寺认真地道:“你说得对。我们就是要飞-过-去。” 夜色已深,正是偷鸡摸狗上梁揭瓦的最佳时机,花香寺也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自宽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拍,贴在了万岁岁脑门上。 万岁岁小脸严肃,正认真思考着“飞过去”的可能性,就啪的一下被贴了张符。她眼睛一眨,手迅速地捏住符纸,便欲扯下来。 生怕现出原形……咳,不对呀。她怕个毛啊,她是个仙女啊,又不是妖精,怕什么现原形?要是真的能变回原貌,她还要谢天谢地呢。 这般想着,她便停下了动作,一脸镇定地问道:“……花香寺,你给我贴的什么符?” “隐身符。你可护好了,别让它掉下来。不然你被官兵抓走了,我可不去救你。”花香寺轻笑一声,执了她的手腕,一挥袖推开窗,脚下一踏,便朝县衙方向飞了过去。 万岁岁低头望着底下高低参差、飞快掠过的屋顶,不由睁大了眼,好半天不敢呼吸。 花香寺见状忍不住笑道:“咳。岁岁,吸气。也不怕憋死自个儿。” 万岁岁这才大口呼吸起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原来……你……你不是在吹牛啊……”这小子还真会法术呢。 花香寺哭笑不得道:“怎么,你以为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吹牛的?” “我没那么……无聊。”他总结了一句。 “行,算你……算你厉害啦。”万岁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 约莫一刻钟后,花香寺拉着万岁岁飞落到县衙后院的一棵老树后面,仔细地观察着正在巡逻的一队队衙役。万岁岁也细细瞧了半晌,低声道:“刚刚有两队衙役换班了。还有一队往后面去了,是不是也是去换班?” 花香寺点点头道:“那一队的衙役还多了五个,想必是去看守紧要的地方……” 他与万岁岁对视了一眼,万岁岁眸中一喜道:“天水镇虽说是县级辖地,但也算不上大,需要加派人手看守的一定是近期的大案……” “所以十有八九是大闺园命案的重要证据……”花香寺笑着道,“就是它了,我们悄悄跟上去。” 他自己也使了个隐身术,拉着万岁岁轻手轻脚地尾随着那一队衙役去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待到了后,果见小院门头上挂了个破旧的牌匾,上面写着“仵作房”三个掉漆大字。 万岁岁差点乐出声来,悄声道:“就是这里,走,进去。” 经过前面的几番验证,她已经确信脑袋上的隐身符是管用的,因此胆子大了许多。主动地拽了花香寺的手,往小院里去了。 这仵作房院门处倒是有不少衙役看守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静得好似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到声音。 见四下无人,万岁岁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径直奔了屋内,借着窗子漏进来的月光认真瞧着一具头颅和身体只连着一层翻卷的皮肉的尸体。 万岁岁瞧了半晌,心里凉了半截。手臂上汗毛都炸了起来。 “岁岁。”花香寺轻轻唤了她一声。 “啊?!”万岁岁一惊,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花香寺俊脸微白,道:“你……你快去查验尸体啊。耽误久了被发现就糟糕了。” “你……你怎么不去啊?凭什么要我去啊?”万岁岁抱怨了一句。 花香寺眨了眨眼,一脸不舒服地道:“我有点想吐……呕……”他似是受不了了,转过身去扶着门框干呕起来。 万岁岁:“……”要不要比她反应还大? 她瞧了瞧满脸写着虚弱难受的花香寺,恨恨地道:“算了,还是我来。”说罢便撸起了袖子,一边念叨着大吉大利、邪祟不侵,一边颤抖着手摸向了冰冷腐臭的尸体。 过了好一会,花香寺忍不住回过头来,催促道:“岁岁?怎么样了?发现什么没?” 万岁岁这会心情已经平复了,冷冷望着他,阴森森地笑道:“嗯,我发现……这具尸体,很新鲜啊。” 花香寺:“……” 第21章 成何体统 万岁岁见他一张俊脸雪白雪白的,不由轻咳一声,笑着继续道:“……尸体很新鲜,腐臭味不重。除了脖子上那道斧头劈开的伤口,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不过上身裸露,只穿了条中裤,啧啧,看来果然是那个狐妖干的,这两个人肯定早就勾搭成奸……” 她看着惨死的男人,半是恼怒半是无奈道:“江哥啊江哥,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也不想想,真是那种极品的漂亮姑娘,能看上你一个没权没钱的马夫吗?唉……你好自为之,下辈子做人要聪明点啊。” 花香寺一头黑线道:“你发表完感言了?继续说正事,还有其他线索吗?” 万岁岁皱着眉,缓缓道:“伤口就那么一处。照你所说,大江是被狐妖吸尽阳气而死。但这一点,仵作验不出来,空口无凭,不能算作证据。” “那他身上呢?有没有留下什么女人的东西?”花香寺不死心地问道。若是能在死者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他便有机会揪出藏身在大闺园中的狐妖。 万岁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身,无奈地摇摇头道:“他全身上下我都看过摸过了。连头发和伤口处都仔细瞧了一遍,没有什么可疑的。要真是有什么明显的证物,估计仵作早搜出来了。” 她望了望花香寺,见他俊美的脸上剑眉拧着,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又道:“要不,我把他裤子脱了再看看?” 天地良心,她其实真的很不想看一个男人的下身,尤其是一个好色猥琐的死男人。 花香寺愣住了。 万岁岁见他一脸呆滞,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默许了。便一边伸手去解死者的裤腰带,一边心里哭道,江哥啊江哥,你千万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找到凶手为你报仇啊! 花香寺眼见着万岁岁对一具尸体做出了诡异的举动,这才醒过神来,急忙道:“你……你住手!成何体统!” 他气得脑袋嗡嗡作响,被万岁岁大胆莽撞的行为吓得不轻。 “啊?你不是这意思啊?早说嘛。”万岁岁闻言立即停了手,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眼睛保住了。 花香寺气怒不已,斥道:“你……你好歹是个姑娘家!你爹娘没教过你吗?怎么能随便……随便扒男人的裤子!” 额,他说完才突然想到,岁岁的父母好几百年前就仙逝了。她还确实是……没有爹娘教。当下便不尴不尬地呆立在原地。 万岁岁却只是嘿嘿一笑,道:“你激动什么,我不是还没扒掉吗?再说了,那啥,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那么回事嘛。谁还不知道啊。” 花香寺愣了愣,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无名火,冷笑着道:“什么叫就那么回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真的见过?” 他眼皮跳了跳,心里怒火滔天,顿时感觉头顶有点绿。望着万岁岁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个“是”字,他就会生吞活剥了她。 万岁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道:“我在书上见过行不行?再说这关你屁事啊!” 管得还真宽,真以为他有财有貌全天下女人都得围着他转啊。 她低下头,继续检查着冰冷的尸体,期望能找到哪怕一点点线索。不然他们这一趟白来不说,这桩命案也会卡在这里,可大牢里的昌哥和翠丫等不了啊。 花香寺闻言略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是表情很臭地道:“以后不准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书!” 万岁岁装作耳聋没听见,压根不想搭理突然神经错乱不知所云的花香寺。 花香寺见她这般敷衍,更加气恼,也顾不得嫌恶尸体,上前几步捏住了她的手腕,紧盯着她,沉声道:“我和你说的话听见了没有?以后不准看淫词艳曲!也不准对男人做……做不合礼数的事!” 万岁岁闻言一脸莫名其妙,只觉腕上有些疼,低头瞧去,便见花香寺捏着她的手,指甲都快掐进她皮肉里了。 虽说他指甲剪得干净,十分平整,但耐不住用的力气大,难免掐出痕迹来。 万岁岁看着看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顾不上骂花香寺,只是一下甩开他的手。 走到了尸体旁边,抓住了死者的手细细瞧着。 很快,她似是发现了什么,拔下了头上唯一一根银簪,用尖锐的簪柄慢慢从死者的指甲缝里刮出了一点粉末,放到了掌心里。 花香寺见状也暂时敛了怒气,静静看着她掌心的粉末,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万岁岁用手指拈了拈,鼻尖凑过去闻了闻,顿了下,才慢慢道:“是……女子用的香粉。” 花香寺一捏拳道:“定是那只狐妖!这下好了,只要我们拿着这香粉,就能查出那狐妖是谁了!” 万岁岁将一头长发拨到了肩后,她头上就一根束发髻的银簪,拔下来后头发便披散开来。她也无暇去管,只向花香寺要了一块帕子,一边往帕子上刮着死者指甲缝里的粉末,一边犹豫地道:“这香粉……我闻过。” 花香寺愣了下,立马道:“你闻过?是谁?” 万岁岁刮完粉末,将小心叠好的帕子递向了花香寺,皱着眉道:“你也闻过的。不信你再闻闻。” 花香寺一脸嫌恶的表情,忍着想要呕吐的心情勉强闻了两下,却依然是满头雾水,急问道:“我也闻过?我怎么不知道?我闻不出来啊……” 万岁岁轻摇了摇头,望着他讽刺地笑笑道:“你日日抱在怀里的姑娘身上的香味,你说你闻不出来?” “什么?!”花香寺闻言大惊,有些着急地道:“岁岁!你别和我打哑谜了。我是真闻不出来。你说那人是我日日抱在怀里的……是……是谁?” 他心底有些发寒。那千年狐妖到底用了什么障眼法?与他那般亲近,竟也能将他瞒得死死的?这未免太过可怕。 人间妖物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若来的不是他,而是贵为狐族公主的斛律画画,岂不是早已遭了妖物的暗算? 万岁岁叹了一口气,望着他道:“是……菊香姑娘。” “她身上的香味和旁人的不同。我听园子里丫鬟们说起过,她很喜欢用香,平日涂抹的香粉都是从西域贩过来的,价钱颇高。这样的香粉,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第22章 打算 花香寺轻轻咬了咬牙,冷笑道:“原来是她。怪不得她看着年纪不大,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妖媚气。我还只当她是天生媚骨,不想竟是那只狐妖。若是狐妖,便如何妖媚都在情理之中了。” 万岁岁忍不住哼了声,笑道:“现在说人家一股子妖媚气啦。前几日你不是最爱她那副妖媚模样吗?看着她扭腰摆臀地跳舞,眼神都直了……” “要不是江哥先遭了难,指不定下一个被吸干阳气的就是你了!大少爷,长点心。”万岁岁拍了拍花香寺的肩,一脸语重心长地道。 花香寺闻言却是笑了,瞅着她看了半晌,一脸揶揄道:“怎么?岁岁这是吃醋了?” 万岁岁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嗯,你说得对。我心里可吃醋了,菊香姑娘身上那股子风流劲儿,啧啧,真是勾人啊!可惜她只瞧得见你这样的俊俏皮囊。实在没眼光得很。” 花香寺袖中山河扇滑到手里,他忍不住抬扇敲了敲万岁岁的脑袋,气笑道:“小丫头,又浑说。那狐妖若真是瞧上你,你这会儿连骨头渣子都被她啃干净了。” 万岁岁扬眉哼了一声,将包了粉末的帕子塞进怀里藏好,转回正题道:“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大闺园了。如今证据找到了,你也知道狐妖是谁了……” 她一脸期待地望向花香寺夜色月光下更为俊美的脸庞,笑道:“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去抓了那狐妖,等升堂之时扔到县衙大堂上!这样昌哥和翠丫不就能无罪释放了?” 咳,那她借出去的六两银子也不会打水漂了。 花香寺闻言愣了下,思索片刻才叹道:“岁岁,恐怕没那么容易……” 万岁岁不解:“怎么就不容易了?你不是和什么得道高人学过法术吗?咋了?只学了画符,还不会捉妖?” 花香寺手中山河扇微微打开一些,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中过毒?压制那毒用了我大部分法力。我如今的法力就只够……” 万岁岁忙道:“只够画符?”她脸上表情有些郁闷。 原以为找到证据就万事大吉,现在看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花香寺白瓷一般的手慢慢合上山河扇,抬眸望着她道:“……那个,飞身术也能用。” “哦。” “那……也挺厉害,挺厉害。”万岁岁摸了摸鼻子,安慰地冲他笑道。然而眉头却是皱得紧。 花香寺顿觉没面子,纤长的眼睫如蝶羽颤动了两下,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万岁岁。心里突然莫名有些委屈起来。 万岁岁眼中不自觉滑过一抹惊艳,她连忙低了下头,打了个哈哈道:“哈哈,没事没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你是主人嘛,人又聪明,又懂法术。” 花香寺一听“法术”二字面上又抽了抽,连忙打断她毫无感情的吹捧,道:“岁岁,你看这样如何?升堂之日想必那狐妖也会去县衙,到时我们便用香粉的证据当堂指出她是凶手……” 万岁岁点了点头,又皱眉道:“可她一定不肯认的。而且她法力那么高强,我们又没人是她的对手。根本抓不住她啊!” 花香寺笑了笑,继续道:“岁岁,别急,你听我说完。到时我会找本地的城隍请下神雷让狐妖当场现出原形。我们虽然捉不住她,但有一样东西可以暂时镇住她,让她短时间内无法动用法力。” 万岁岁一脸惊奇道:“还有这种东西?那咱们直接偷……呸,借过来用一下不就行了?” 花香寺闻言哭笑不得道:“那东西是县令的官印。人间帝王身上有真龙之气护体,各类官员的官印上也有官气。不论神仙、妖魔,下到人间若是遇上官印,都会一时被镇住法力。所以,偷不得。” 正因如此,那狐妖才多此一举,以斧头劈杀了大江,为的就是万一有神仙来此,又被她设下的陷阱害得失去法力或身受重伤,一旦被官府的人抓走,县令审判之后盖下官印,即便是他这样的大仙也难免要脱一层皮。 毕竟,仙界有规定,各路神仙不得扰乱人间之事,违者依律处罚。 万岁岁愣了愣,口中道:“原来是这样啊。” 花香寺点点头,笑道:“而且岁岁,你不是想救出你那两个被冤枉的朋友吗?我们直接让那狐妖在大堂上现出原形,不正好能洗清他们的嫌疑?” 万岁岁眼睛一亮,笑着道:“对呀!这样最好,既抓了那狐妖,又能救出昌哥和翠丫。行,那就这么办!” “嗯,眼下时候不早,我们得赶紧回大闺园了。” 花香寺将山河扇收进袖中,伸出手拉住了万岁岁白皙如玉的纤手。 掌中一片柔滑的触感让他隐在夜色中的俊脸悄悄红了下,心弦微动。然而转瞬他又有些生气,觉得这丫头莽莽撞撞的,只知道易了脸容,那双纤手却漂亮得实在扎眼。 好在平日旁人见了她那张丑陋的脸便敬而远之了,再提不起兴致去接近她。 这样一想,花香寺心底又有些窃喜,好似揣了个不愿示人的秘密一样。 万岁岁却是丝毫没发现花香寺曲折的心路历程,反而回握住他的大手,一脸认真道:“嗯,我们现在就走。”说罢便拉着他轻手轻脚地步出门外。 花香寺这才醒过神来,不由将那滑溜的小手握得更紧,施了个飞身术,带着万岁岁轻飘飘地飞上了夜空。在月华如水的照耀下,慢慢悠悠地朝着大闺园的方向飞去。 过了一会,万岁岁忍不住瞄了花香寺一眼。心想,他法力是不是又不够用了?怎么飞得这么慢? 如果来的时候他们的速度是一阵疾风,那么现在他们就像是一片轻薄的羽毛,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看上去是在飞,但就是没走多远。 万岁岁望着花香寺俊逸的侧脸,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忍下了想要询问的话。 因为她怕话一问出口,花香寺又会露出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那神情……说不出的,动人。 咳。当真不是她好色,只怪他实在生了副好皮囊。 美色误人啊! 第23章 回忆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将夜色剥了开来。 花厅二楼,俏芙蓉雅间的镂花窗子轻轻动了下,转瞬后花香寺与万岁岁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万岁岁拍了拍一身冰冷的露水气,匆匆去寻了小泥炉和青炭,煮起茶水来。嘴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中困意深重。 花香寺坐在她对面,见状开口道:“岁岁,困了就去榻上睡。” 万岁岁猛地摇了摇头,答道:“不行!天快大亮了,回头叫那些小丫鬟瞧见,嚼舌根子传出去,让人知道我们夜里偷溜出去就不好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花香寺,微微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消息灵通得很,要是被她听到什么风声跑了不就糟糕了。所以,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她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 花香寺认真瞧着她,突然间觉得她那张易容后的脸看起来也没有那般丑陋了。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炉子上一壶清茶已烧得滚热,便拿了个青瓷茶盏给万岁岁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万岁岁赶忙接过,喝了一盏滚烫的茶水,才觉得身上寒意渐渐退却,慢慢暖和了起来。 花香寺见状笑着继续为她添茶,自己也倒了一盏细细品着,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喝了会茶。气氛少见的安宁静好。 这一幕让花香寺不由有些恍惚,他心里想,若当年仙界解忧宴上四皇子没有中毒,太叔家族没有被贬下人间,那么他已经和太叔岁岁成婚了…… 是否也会如现在一般静静地在一起品茶?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 太叔家举族被废法力贬下人间,太叔岁岁的祖父因此一命呜呼。 她走投无路之下去求慕容家,却被一封退婚书直接砸出宫门,令仙界众人嘲笑至今。 当时他并不在府邸,下决定写退婚书的是他的父母,等他回府后得知这些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母亲反而望着他笑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桩娃娃亲吗?如今婚事已经退了,你又和我们置什么气?” 是啊,他以前并不喜欢这桩被安排好的婚事。 只记得他那小未婚妻是个长相娇美、十分讨喜的小姑娘,少年时的他见了她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可长辈和玩伴们总爱拿娃娃亲这事逗他。 他心里便慢慢有些别扭起来,嘴上总闹着不喜欢,说是早晚要退了这亲。 但说归说,横竖上面有他祖父压着,他也并非十分不乐意,便只是说说而已,并未真正去做。 后来他祖父隐居养病,他们家和太叔家的关系便没那么密切了。他也再未见过太叔岁岁。 但即算要退婚也该他亲自去退,而且看人家家族被贬就立马解除婚约、撇清关系,这样的事未免做得太过分了。 他虽知道父母是为了贵为仙后的姑姑和太子表哥着想,更是为了保住慕容家在仙界的煊赫权势,但这几年他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他觉得自己对不住太叔岁岁。 花香寺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瓷茶盏,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万岁岁,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把她带回仙界。 即算仙帝下了谕令,他也要想法子偷偷带她回去,至少……至少不能再让她被人出卖,被欺负到只能易容逃脱、沦为乞丐…… 万岁岁灌了几盏热茶,见花香寺那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神,心里暗暗发毛。 她憋了半天,终是没忍住,伸手在花香寺面前轻轻挥了几下,轻咳道:“你……你没事?” 为啥对着她这样丑得惊世骇俗的一张脸能露出那样坚定的神情,这也太奇怪了?莫不是中邪了? 花香寺愣了愣,笑容温柔如水,开口道:“我没事啊。岁岁,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行行。”万岁岁嘴上嘻嘻哈哈地答着,心里却道,还照顾她呢,他这种出门玩耍的纨绔子弟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这不就被狐妖下毒害了吗?剩的那点法力飞的速度也就勉强比蜗牛快了点。 万岁岁对被迫看了一夜月亮冻得浑身冰冷这件事仍旧耿耿于怀。 花香寺见她笑了,也笑着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只当她这是答应让他照顾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万岁岁一听便知,定是服侍梳洗的两个小丫鬟来了。她连忙奔去屏风后火速换了一身衣裙,匆匆上前开了门。 这厢花香寺自去梳洗,万岁岁则是出门往膳房去了。 等她提了一个雕花食盒从膳房回来后,花香寺已经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看书了。 万岁岁一面打开食盒摆了早膳叫他过来吃,一面道:“我刚听园子里的人说了,大闺园命案升堂的时间就定在明日,到时园主和几位嬷嬷都会去,其他想去的人要先跟园主说一声,得到允准后便能和她一起去了。” 她伸手拿了块热腾腾的桂花糕塞进嘴里,边吃边笑道:“等用过午膳,我去找园主说说,让她带我们一块去。顺便打听下……那位去不去。” 花香寺走到雕花圆桌前坐下,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到万岁岁面前,一碗留给自己,笑了笑道:“你放心,那位肯定会去。你想,不看到命案的结果她能安心吗?” “倒也是。”万岁岁边吃边道,一时狼吞虎咽,下箸如飞。 花香寺夹了一块莲蓉酥到她碟子里,又道:“你去园主那,只需告诉她是我想要去见识见识就行了。她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 “那是那是。”万岁岁满脸笑容地附和着。心道,园主当然不会拒绝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24章 升堂 花香寺丝毫不知自己在万岁岁眼里俨然变成了移动的银库,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灼灼发亮地瞧着他,还以为这丫头颇为沉醉于他的美色。 一时心中颇有些得意,手中山河扇徐徐展开,俊容含笑,又摆出了君子如玉、风流倜傥的姿态。 可惜,万岁岁压根没注意到对面有只孔雀正在开屏。 她埋头苦吃了一番,直到碗碟俱空才搁下筷子。之后便直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 花香寺瞅着她发了一会呆。忽然摸着下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思忖了半晌,终是不得其解。只能叹了口气,将睡熟的万岁岁抱到了榻上,盖上锦被,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万岁岁也着实睡得很舒服,直接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后整理了下衣着,便匆匆去了园主所住的南院。 简单说明来意后,她便垂手侍立一旁,含笑等着园主答复。 园主听说是花香寺的意思秀眉不动声色地挑了下,很快笑着道:“既然是花公子的意思,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明日县衙人多口杂,小万你得仔细些,千万别让花公子伤着了,可记下了?” 万岁岁忙点头道:“是,园主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花公子的。” “嗯,那就好。” 园主笑了笑,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又道:“不过小万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莲衣和菊香那两个丫头前不久还吵着要见花公子呢,明日她们也会一道去。有她们两陪伴左右,花公子想必也会高兴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花公子心里也惦记着两位姑娘呢,这样再好不过了。”万岁岁笑答道。心里却想,那狐妖果然按捺不住,这下正好。 园主亦笑道:“那就这样,明日辰正时分我亲自去接花公子。你且回。” “是,园主。”万岁岁答应一声便退下去了。 回到雅间后,万岁岁将二人的谈话如数告知了花香寺。 当夜,花香寺便去找了城隍,让他务必明日来县衙降下神雷,将那狐妖打回原形后交予县衙的人依法判处,剩余的事他们便不必插手了。 城隍手中只有一道神雷符,乃是仙帝所赐,让他危急之时用以护卫一方百姓的。 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动用神雷对付狐妖,一是因为舍不得,二是这神雷只能将狐妖打回原形,可露了原形的狐妖法力仍在,他还是打不过,自然也不敢这样激怒狐妖。 花香寺好生劝说了城隍一番,并保证回仙界后定会帮他请回一张仙帝神雷符,这才令城隍松了口,答应明日去县衙。 第二日一早,花香寺和万岁岁便梳洗完毕,等着园主过来。 辰正时分,日光正好。 园主和三位嬷嬷带着莲衣、菊香、梅仙三位姑娘一起来了。 莲衣一瞧见花香寺便羞红了半张脸,但到底按捺不下心中的喜意,莲步珊珊走了过去,娇柔地行了一礼。 花香寺望了眼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万岁岁,微微抬了下手,唤莲衣起身。 菊香则如往常一般大胆,直接扭着腰上前抱住了花香寺的一只手,一边用她那饱满的胸脯压向他坚实的上臂,一边妩媚地娇笑道:“花公子真坏,这两日闭门不出的,是不是早把菊香抛在脑后了?” 万岁岁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这狐妖真会演戏,这会子还不忘惦记花香寺,却不知自己早被拆穿了。她都有些同情这女妖了。 花香寺不动声色地冲菊香笑了笑,道:“怎么会?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 他一双墨眸静静地注视着菊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略显邪魅的笑。只是那笑容背后透着一阵冷意。 菊香却是丝毫不觉,反而抱紧了他的手臂,咯咯直笑。 最后一位梅仙姑娘,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也不过去凑趣,只静静陪在园主身旁。 园主见状笑道:“花公子,时候不早了,外面马车已经备好,我们出发?” “好。”花香寺点了点头。 一行人乘了两架青帷马车,往县衙去了。 县衙离百花街不算近却也不远,约莫两刻钟后便到了。此时离升堂还有一会儿,县衙大堂门口却已乌泱泱一片,挤满了人。 好在龙捕头安排了捕快单独领了园主一行走进了大堂,这时县太爷还没来,她们便立在大堂一角静静等待着。 直到巳时整,县太爷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从后宅进了县衙大堂,坐在了主案前,拍响了惊堂木。 “升堂!” 衙役们也分立两侧站好,手中水火棍整齐有力地敲击着地面,齐声喝出“威武”之声,看起来满脸煞气。 围观的百姓立即噤了声,不敢再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本来吵闹如菜场的县衙大堂慢慢安静下来。 那县太爷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白胖斯文,还留了两撇胡须。只见他绿豆般的一双小眼睛眯着,朝堂下瞅了瞅,拍了下惊堂木,问道:“报案人是谁?速速站出来,讲明案情!” 园主连忙疾步走到大堂中央跪了下去,开口道:“禀县太爷,是民妇报的案。民妇是百花街上大闺园的园主,七月十六那日清晨,我园子里的马夫葛大江死在了舍房内。民妇一介女流,顿时吓坏了,便立即着人去县衙报了案。” “还请县太爷明察秋毫,将凶手绳之以法,还大江那孩子一个公道!”园主俯身磕下头去。 县太爷点了点头,又问道:“龙捕头何在?此案查得如何?可有嫌疑人、相关人证物证?” 龙捕头闻言连忙上前道:“回大人,属下接到报案后,立即带着衙门捕快和仵作去了命案现场。仵作查验后,断定葛大江死于斧头劈砍,凶手乃是常年运斧且与死者关系十分亲近之人。因此,属下和仵作认为,与死者同住一处、在大闺园做劈柴杂务的贾国昌有重大嫌疑。人犯现已羁押在后堂。还请大人宣他们上来。”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宣人犯上堂!” 片刻之后,两个衙役押着脸色灰败的昌哥和翠丫走进了大堂。 昌哥一进去便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口中疾呼道:“大人!草民冤枉啊!求大人明察秋毫!” 翠丫亦跪在他身旁,哭着直喊冤。只是嗓子有些嘶哑,想必这两日哭得不少。 第25章 审案 县太爷努力瞪大了一双小眼,吹了吹胡子,又拍了下惊堂木,道:“肃静!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昌哥闻言忙抬起了头,额上已是磕出一片红痕。 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提高了声音道:“禀大人!草民名叫贾国昌,是大闺园的仆役,平日负责劈柴、运炭等杂务。草民确实与大江同住一屋,但我与大江一向交情极好,万没有杀害他的道理,这一点,大人问问大闺园的人便可知晓!”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还草民一个公道啊!”他喉间带着哽咽,说完又重重磕下了一个响头。 那“嘭”的一下砸在地砖上的声音听得万岁岁心里一颤,这得多疼啊! 但也怪不得昌哥如此,一桩沉重的命案压在身上,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万岁岁望了望堂上那有些虚胖,看起来脑子就不太灵光的县太爷,有些急着想出去替昌哥作证,揪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然而她身子还没动,便察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万岁岁目光顺着手臂往上瞧,便见花香寺一双清明的眼里写着不赞同,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可操之过急。 万岁岁顿了下,终是点了点头,立定不动了。 这厢,县太爷瞧了眼堂下的昌哥,慢悠悠道:“行,贾国昌,若你是清白的,本县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完他抬起胖手指了指跪在昌哥身旁的翠丫,皱了皱眉道:“你,对,小丫头,说的就是你。你又是何人?与此案有何关系啊?速速道来!” 翠丫方才被那一下惊堂木吓得止了哭泣,此时骤然被县太爷点名,一时惊得呆住了。 昌哥有些着急地低声唤她:“翠丫!大人问你话呢,快答呀!” 翠丫闻声终于回过神来,忙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奴婢,哦不……民……民女是大闺园花嬷嬷手底下的小丫鬟,平日主要做些跑腿递话、端茶侍水的杂事。” 她说了两句才没那么怕了,说话也不结巴了。 继续道:“七月十六一早,民女去给昌哥哥送早膳,没想到一进门便见江哥惨死在榻上,民女吓得大叫起来,后来花嬷嬷便来了。民女担心昌哥哥,便去瞧他,却看见他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民女怕他也遭了不测,一直叫他,用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将他叫醒。后来园主和几位嬷嬷都来了……” 说完她急急喘了口气。 压抑住满心的惧意,大胆地望向县太爷,坚定道:“大人!凶手不可能是昌哥哥的,他醒来后看见大江哥被人杀害也吓了一大跳。平日里他们两处得和兄弟一般,昌哥哥怎会痛下杀手呢?民女可以给他作证的!还请大人明察!” 县太爷听完,眯起了眼,似是在沉思。 片刻后,他一拍惊堂木,道:“龙捕头,你与仵作断定贾国昌为凶手,除了尸体勘验的结果和推测,可有其他证据?” 龙捕头忙上前道:“禀大人,凶手杀人的凶器乃是一把斧头。这把斧头正是贾国昌平日劈柴所用,这一点他也承认了。” 县太爷眼睛瞪向昌哥,白胖的脸上竟也有了一丝威严。 “贾国昌,龙捕头所言是否属实?” 昌哥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回大人……属实。可草民真的没有杀人,草民为何要杀大江啊?” 他急红了一双眼。 县太爷望了望堂下的园主,问道:“大闺园园主,本县问你,死者葛大江和贾国昌平日关系如何?是否确如翠丫所言?” 园主闻言正色道:“回大人,翠丫说得句句属实。大江和阿昌平日关系确实很好。” “好。”县太爷点点头,又望向龙捕头,道:“龙捕头,你可有其他证据证明贾国昌就是凶手?” 龙捕头不慌不忙地答道:“大人,属下不会随意断案。后堂还有一个证人,还请大人宣上来,一问便知。” “宣!” 县太爷懒洋洋地又拍了下惊堂木。 不消片刻,一个衣着光鲜、流里流气,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脸上堆笑,一到堂上便噗通一声跪下,谄媚地道:“草民福运赌坊坊主常运,拜见大人!愿大人大吉大利,万事顺遂!” “行了行了,废话莫说。常运,你既是证人,来作的什么证呀?”县太爷径直问道。 他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桩命案听起来复杂得很,恐怕不好审。想到这,他不由皱了皱眉,心底有些不耐烦。 那油滑男子常运忙道:“回大人,草民不才,在镇上经营着一家赌坊。前几日,有个人在草民那赌钱输了,还与债主打了起来。草民一向心善,便替他垫付了输掉的十两银子。这人正是贾国昌的弟弟,贾民富。” 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瞅了眼昌哥,继续道:“草民知道贾民富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肯定还不上这欠银。便将他扣……咳留在了赌坊里,让他家人去想办法,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县太爷拍了下惊堂木,语气不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常运笑着道:“是,大人。草民原以为他们家一时半刻还不上这十两银子。没想到没过两日,贾国昌便带足银两将他弟弟带了回去。” “足足十两银子啊!够普通人家丰衣足食半年了,贾国昌一个青楼杂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手段得来的?” 常运言语中的讥讽之意甚深。 龙捕头补充道:“大人,您听清楚了?” “属下带着捕快搜遍了死者葛大江的舍房,没有发现一两银钱。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所以抓到嫌犯贾国昌后,就去他兄弟家查问了。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福运赌坊常运。” 他冷嗤一声道:“杀人凶器是贾国昌平日劈柴的斧头,他与死者关系亲近,死者不会对他有防范之心,当夜舍房又只有他二人。依属下看,定是贾国昌为了替弟弟还上赌债,偷了葛大江的银钱,七月十五那夜被他发现,贾国昌因此杀害了葛大江。” 县衙大堂顿时一片寂静。 第26章 香粉 万岁岁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皱了起眉。 若不是她听花香寺说了七月十五那夜的事,又相信昌哥的为人,恐怕此刻也会怀疑凶手就是他了。 毕竟各种矛头都指向了昌哥,他简直有些百口莫辩。 果然,县太爷一吹胡须,狠狠拍了下惊堂木,喝道:“贾国昌,龙捕头所言句句在理,你还有何话说?若不认罪,本县就要大刑伺候了!” 他板起了脸,一双小眼闪烁着锐利冷漠的光芒。 这种凶残的命案天水镇虽不多,他却也审理过几桩。凶手俱是胆大心狠的恶徒,不上大刑是抵死不认的。 再说,他也不愿为桩青楼杂役命案费太大心思。 依他看,这两人同居一舍,一人残忍被害,另一人却说毫不知情,大闺园又有护院守着,难不成还是什么妖魔鬼怪索命? 无论怎么想,贾国昌都有最大的嫌疑,逃脱不了干系。 县太爷冷笑了一声,拍着惊堂木沉声道:“来人,将嫌犯贾国昌杖责五十!本县看他招不招!” 昌哥闻声一震,呆了片刻后,痛呼道:“大人!大人,草民冤枉啊!” 话音未落,已有两个衙役上前去拖他。 翠丫吓得又哭起来。 万岁岁再也等不及,连忙冲到堂上,跪下高声道:“县太爷!民……民女有话要说!民女要给贾国昌作证!” 花香寺见她冲了出去,朝县衙外瞥了一眼,眸中隐隐含着笑意。 县太爷见状一愣,白胖的脸上略有不悦。 原本他觉着一顿大刑下去,贾国昌招认,这桩命案也就顺利了结了。 谁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可毕竟当着百姓们的面,他只好轻咳了一声,一脸正色道:“堂下何人?你要作什么证?给本县细细说来!” 万岁岁望了眼昌哥和翠丫,给他们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才抬头高声道:“禀县太爷,民女是大闺园花嬷嬷手下的丫鬟。和贾国昌、翠丫及死者葛大江都相熟,贾国昌弟弟欠钱一事民女也知道,还借了银子给他还债。所以,贾国昌根本不会因为银两的事杀害大江。这是其一。” “哦?还有其二?”县太爷脱口问出,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万岁岁点头笑道:“县太爷英明!确有其二。不过这一点需要仵作验尸过后,民女才能告知大人。” 县太爷眸中泛起一抹狐疑,他看了眼龙捕头和仵作,开口道:“仵作已经勘验过尸体,你这样说是不相信衙门的仵作吗?” 万岁岁忙笑道:“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想请仵作再仔细检查一遍死者的指甲。到时真相自然大白。” 县太爷听她如此说,也起了兴趣,便遣了仵作再去勘验。 口中却是冷笑道:“若待会仵作回来没有什么发现,本县再治你这小丫头的罪!” 万岁岁乖顺点头。 过了半晌,前去勘验的仵作匆匆赶了回来。 他手中托着一页黄纸,似是从哪本旧书册上撕下来的。到了堂上,满脸喜色地上前几步禀道:“大人,有发现!属下从死者的指甲缝里刮出了一些粉末,这粉末带着异香,好像是女子常用的香粉……” 县太爷愣了一下,很快看向了万岁岁,想听她怎么说。 万岁岁已是凑到仵作身前去,假装仔细地嗅了嗅粉末的气味。 之后她脸色一变,开口道:“禀大人!如仵作所说,死者指甲里藏有女子的香粉,说明他死前曾与一女子密切接触过。然而这女子却消失得一干二净,有没有可能她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县太爷神情一震,沉声道:“你既然如此说,可是对留下香粉的女子有所猜测?” 万岁岁秀眉挑了下,心内喜道,县太爷这一问正中下怀。 她忙道:“不敢欺瞒大人,其实这香粉价格颇贵,乃西域贩卖而来,民女曾在大闺园一位姑娘身上闻到过……她今日也来了县衙,大人派人一查便知。” 县太爷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大闺园几个嬷嬷姑娘处。须臾又转向万岁岁道:“你说的是谁?” 万岁岁轻轻一笑,手指虚晃一下,清清楚楚地指向了菊香。口中道:“便是菊香姑娘。” 菊香闻言大惊失色,立即尖声道:“臭丫头!你敢污蔑我!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 说着已是朝万岁岁冲了过去,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万岁岁冷哼一声,心道来得正好,一下捏紧了菊香的手腕,笑道:“菊香姑娘着什么急?你用的香粉和大江身上留下的是不是一样,一闻便知!你就是撕了我的嘴,也阻止不了我说实话啊。” 菊香眼神一飘,使劲挣脱着万岁岁的手,一张雪白妩媚的脸上已现出慌乱。 仵作连忙凑过来,迅速在菊香脖颈上刮了下,细嗅了嗅,才禀道:“大人,此女用的香粉确实和死者指甲里的一样。” 菊香尖叫一声,一双媚眼突然变得血红,一下就甩开了万岁岁。身影往县衙外疾冲而去。 龙捕头见状忙喝道:“来人,给我拦住她!” 县太爷也又急又怒地拍着惊堂木,喝道:“快快快!赶紧给我抓住这个妖女,千万别让她跑了!” 还没开始审就想着跑,这女人不是自己承认了是凶手吗? 不过也好,抓住她就能结案了,省得审了。县太爷心底松了一口气,又安稳地坐了回去。 正当县衙大堂一片混乱之时,突然一道闪电劈在了往外逃窜的菊香身上! 吓得围观百姓齐齐惊叫了一声。 第27章 狐狸 片刻后,众人定睛去看,却见大堂门口多了一只雪白的狐狸。 那狐狸痛得龇牙咧嘴,却满目凶光,发出了低沉尖利的嚎叫声。一双利爪死死扒着地面,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啊!那姑娘竟是只狐狸精!” 围观百姓中有人惊叫道。 “吓!好一只谋害人命的狐妖,幸亏老天有眼,降下神雷来让它现了原形!” “县太爷,快抓住这害人的狐狸精!” 人群中响起各种议论声,这等奇闻怪事足以让小小的天水镇炸开锅。 龙捕头带着七八个衙役团团围住了那只狐狸。 他眉间有些凝重,大手已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抬头冲长案后的县太爷迅速道:“大人!这狐妖能化人形、害人命。想必道行不浅,请大人速取官印镇压!” 官印能镇妖邪之事,民间亦有多闻,更遑论是衙门了。 县太爷闻声一震,醒过神来后急急忙忙地冲身后仆从喝道:“速、速取本县的官印来!” 那人拔腿就去取了。 这厢,龙捕头已是唰地一下拔出雪亮的刀来,拧眉瞪视着狐妖。 几个衙役也拔刀的拔刀,举棍的举棍,将狐妖的退路封死了。 狐妖清亮的眼瞳四下逡巡了一遍,短促地嘶叫一声,便欲迎着刀光棍影硬冲出去。 好在取官印的仆从腿脚快,已急忙将官印奉给了县太爷,退到他身后大口喘着气。 县太爷怒笑一声,举着官印,猛地大力掷向狐妖。 狐妖正拼命逃窜,又被团团围住,避无可避,结实地挨了一砸! 不过瞬息功夫便四蹄发软,跌坐在地,眼神也渐渐萎靡下去。 县太爷安坐案后,见了这情景不由得意一笑,朗声道:“小小妖孽,也敢来本县辖地谋害人命,真是好大的胆子!龙捕头,即刻将狐妖打入大牢!按律处决!” 龙捕头抱拳应道:“是,大人!”说罢便亲自上前捏了狐妖的后爪,倒提着拎了起来。 县衙门口一众百姓纷纷高呼“县太爷英明神武”云云。 县太爷满意地一拍惊堂木,笑道:“大闺园命案凶手现已查出,乃是狐妖作祟。凶犯已押入大牢,其余人无罪释放。退堂!” 说罢便带着仆从退去了内宅。 龙捕头也带着衙役们回了后衙办事,不过一会功夫,县衙大堂便空了,围观的百姓自然也散去了。 这厢,园主轻轻叹了口气,眉间带着一抹轻愁,走向花香寺道:“花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也不知菊香她……幸好您没有伤到。奴家在这里给您道歉了!” 花香寺摆了摆手,温和地笑了笑道:“园主言重了。不知者不怪,你不用挂心。” 园主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又换上笑脸,请花香寺上马车。 花香寺却是婉拒了,只说想四处逛逛,晚一些自行回去。顺便将万岁岁留在了身边。 园主笑着应下,便带着几位神色各异的嬷嬷、姑娘先上车回了大闺园。 万岁岁见状笑了起来,和花香寺打了个招呼便去同昌哥、翠丫说话了。 昌哥十分感激万岁岁替他作证,和翠丫一起不迭地向她道着谢。 万岁岁嘻嘻哈哈地笑着,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花香寺瞅了万岁岁一眼,笑了。 隐了身形立在他面前的城隍此刻也带了笑,恭敬道:“上仙,如今狐妖伏法,你我的差事也算完成了,回去后我立马写一封奏折禀明仙帝。不知上仙何时回仙界?小仙摆桌酒为您送行。” “客气客气。” 花香寺一面瞧着万岁岁那边的动静,一面笑道:“城隍不必多礼。我过几日便回仙界了。你放心,神雷符我会向仙帝讨一张还你的。” 城隍闻言一笑,也不客气,忙道:“那就多谢上仙了。来日去了仙界再拜会您,小仙先告退了。” 花香寺含笑点了点头。城隍便离开了。 另一边,万岁岁和昌哥、翠丫聊了一会后,二人便说要回园里梳洗一番。 万岁岁见他两一脸疲惫、衣衫脏污的模样,也知道他们在县衙大牢这两日肯定没吃好也没睡好,便笑着让他们赶紧回去。 至于她,还有个贵公子要伺候呢,自然没法和他们一起回去。 三人就此分别。 花香寺见他们离开,这才走上前去,笑道:“岁岁,这回捉住那狐妖,你功不可没。你……可有什么要求对我提?” 万岁岁愣了下,很快眼神极亮地看着他。 花香寺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笑问道:“岁岁,你可想好了。机会难得。而且,我过两日就打算回府了,你……你想不想……”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便见万岁岁满脸期待地道:“主人!你能打赏我一些银两吗?不用多的……就……就一百两银子好了,行不行?” 她脸上都是笑,虽是问着,心里却觉得花香寺不会不答应。 毕竟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如果有这一百两银子,很快就可以着手开一家酒坊了。 花香寺闻言呆了片刻。 他原本是想问,万岁岁愿不愿意和他回府。若她答应,他正好能趁机将她带回仙界,他这一趟人间也就不算白跑了。 可他没想到,万岁岁会直接开口向他要银子。 银子他不缺,这在仙界,根本算不上什么珍贵之物。她要多少,他都给得起。 可万岁岁只对他的银钱感兴趣,这让他感觉有些恼怒甚至屈辱。 花香寺脸色便有些不悦,静静地盯着万岁岁看了半晌,慢慢开口道:“你要想清楚……我说过了,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你就只想要……区区一百两银子?” 万岁岁听了心中一喜,还以为花香寺是嫌弃她小家子气,要得少了。 她咧了嘴笑道:“我知道在主人眼里,一百两银子肯定不算什么。那……您打算给我多少银两?其实……我觉得一百两也不少了,不过要是能再加几百两,我自然更高兴啦!” 万岁岁望着他嘿嘿笑道:“多谢主人打赏!”她满脸笑容,已是先道起谢来。 花香寺脸上渐渐有些难看起来,敛了眸定定瞧着她,忽地冷冷笑了一声。 这声音很轻,却冷得让人生出几分畏惧。 第28章 争执 万岁岁见状愣了一下,脸上的笑便凝住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不想给就算了呗,小气鬼。”她不由低低咕哝了一句。 花香寺耳力敏锐,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由气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大点声说。” 万岁岁冷哼一声道:“没什么,你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 她腹诽道,花香寺这人真是既抠门又精明,狐妖一抓到,他就一文钱也不想掏了。 算了算了,到时她把那块宝玉卖了也是一样,何必和他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她便一脸不屑地笑望着花香寺,一副不贪图他银子的大方模样。 花香寺太阳穴青筋直跳,指着她恼怒道:“你……你,粗俗不堪!” 他生在仙界,长在仙府,身边俱是上仙贵胄,从未听过一个女仙像她这般口出秽语。实在是欠缺管教! 这下花香寺更打定主意要把她带回仙界了。 不然再这样下去,还不知她会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丢他慕容家的脸面? 万岁岁见花香寺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却是十分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自然不如花公子这样的富家子弟知书达理,不过——” 她顿了下,笑容有些冷意,继续道:“这好像与你无关?”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不是太闲了,管得这么宽! 花香寺冷冷盯着她,顿觉一口气堵在胸臆,憋闷不已。 万岁岁见他面色难看,一张脸俊美中透着几分威严,还真生了些惧意。不由扯了一抹笑道:“花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我想回家一趟……”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觉得此刻还是溜了比较安全。 说完也不待花香寺答话,转身便想跑。 花香寺眉心狠狠一跳,手已是快思绪一步,一把拉住了万岁岁。冷声道:“不准走!” 万岁岁身子一抖,知他气得不轻,哪里敢留,便拼命甩脱着他的手。 谁知竟是好半天都挣不开,万岁岁也恼了,抬腿便想狠狠踹他一脚。 花香寺眼眸一扫,便知她想干什么,他冷言威胁道:“你敢踹我一下试试?” 万岁岁瞪眼凶狠道:“踹你又怎么样!你还要将我送官吗?你敢送官,我就告你非礼良家女子!” 花香寺直接被她气笑了,张口便道:“告我非礼?就你这模样,你觉得有人信吗?” “你……你不讲理!”万岁岁一张脸恼得通红,可惜肤色太黑,瞧不出来。 她心内气恼道,好个花香寺,这不是暗讽她长得丑吗?就他长得好看,哼! 花香寺瞧着她,冷笑道:“你既说我不讲理,我便坐实了这事,也省得背了污名!” 万岁岁讶了一声,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花香寺笑容微寒,慢慢道:“我若告诉园主你伺候得不好,你觉得你那五十两月钱还能拿到手吗?” 万岁岁脸色一白,恨恨地盯着他。 花香寺继续冷笑道:“还有那块青玉,我若对外说是被人所窃,你还敢拿出去卖吗?” 万岁岁听了几乎咬牙切齿起来。 瞪了花香寺半晌,终于仿佛认输了一般低下头去,过了一会,才又抬起头来,勉强笑道:“主人……我……我知错了。我不过是和你闹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闹着玩的?呵呵……行。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和你一般计较。”花香寺望着她似笑非笑道。 万岁岁脸上带笑,抽了抽自己的手,低眸谄媚道:“主人果然大度!那……能松开我了吗?” 花香寺愣了下,俊脸微红,到底轻咳一声,松开了她的手。只是嘴上仍旧冷冷道:“你给我乖乖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 “知道了,主人。”万岁岁丧着脸应了一声,低头轻揉着自己的手腕。 心底怒火一簇一簇地往上冒,她很久没在力气上吃这么大亏了。 谁料到花香寺这样漂亮得晃眼的小白脸竟然力气这么大! 他肯定是偷偷用了法力,对,一定是这样!真是不讲武德!万岁岁心内愤愤然道。 花香寺则是瞧着她纤白手腕上那一圈红痕,眸中闪过几分悔意。 万岁岁揉了一会才停下了,抬眸望着花香寺道:“主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语气到底有些低落。 花香寺心内叹了一声,望着她认真地道:“岁岁,你别怪我刚刚凶你。可你一个姑娘家,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粗俗的话。” 万岁岁心里咕哝道,说句放屁就是粗俗了?那是你还没见过爷骂街! 不过她方才吃了亏,此时也不想与他争辩,便垂了头应道:“是,主人,不会有下次了。” 花香寺俊眸中滑过欣慰之色,抬手摸了摸万岁岁的头,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记在心里便好。” 万岁岁偷偷撇了撇嘴。 她低头垂脸,花香寺自然没有看见,而是继续语重心长地道:“你这样待在大闺园,难免不跟着那些人学坏了。原是想你自己开口的,可你既然不懂,那我只好直接和你说了。” 万岁岁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他,似是不太理解花香寺话中的意思。 花香寺笑了笑,看着她道:“岁岁,我过几日便要回府了。想着你服侍我一场,人又机灵,不如同我一起回家。我……不会亏待你的……” 话到最后,他竟有些不敢看万岁岁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偏过了头。一双俊秀的眸子里分明闪过几分羞涩。竟是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万岁岁听了他的话,直接愣住了。 什么?她没有听错?花香寺说要带她回家?! 他和她好像没那么熟?再说了,她的理想是开酒坊啊,不是做丫鬟。 给人家做丫鬟能有什么前途啊?她又不打算爬少爷的床。万岁岁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然而看着花香寺一脸认真瞧着她的模样,想起他刚刚才生了一场气,她这拒绝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要是……要是他铁了心要带她回府,那她该怎么办呀? 第29章 试探 万岁岁蹙紧了眉,左想右想,却始终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来。 这厢,花香寺却等得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道:“怎么?你不愿意?” 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都这般直言了,难道她还是不愿和他回府?她竟是宁愿待在人间吃苦受难,也不肯在他的庇佑下生活…… 万岁岁一听他语气急切,生怕他又发怒,连忙扬起笑脸道:“怎么会呢!主人,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刚刚就是……太高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嘿嘿。” 她想着还是不要得罪花香寺的好,便打算先用言语稳住他。之后再想其他法子。 花香寺愣了愣,再次认真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对吗?” 万岁岁看着他那极认真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连忙低下头去,轻笑一声道:“嗯。” 心内却叹道,先过了这关再说。说不定过几日他就后悔了,到时候她再开口就容易多了。 可怎么让他后悔呢?一定要让他厌烦自己才行。 万岁岁垂眸沉思着,花香寺最讨厌什么呢?她开始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花香寺自然猜不到她心中所想,见她亲口答应自己,顿时俊容泛红,眸中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他自顾自地笑道:“岁岁,你放心。跟我回家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你只需每日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 他心底松了一口气,好似办成了一桩大事般,整张脸都舒展开来,一时容光焕发,更加俊美无俦。 万岁岁正低头认真思索着,也不管花香寺说了些什么,只是乖顺地点头附和。 花香寺因此心情极好地带着万岁岁逛了大半天的街,给她买了许多衣裳首饰、糕点吃食和各类精巧的小玩意儿,说是带回家去慢慢用。 倒把万岁岁惊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她还顶着一张丑陋至极的脸,她真会以为花香寺这是看上她了,想收她做个暖床丫鬟之类的。 可他若不是这般想,又为什么非要带她回家?这也太奇怪了! 万岁岁狠狠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脑子被花香寺怪异的举动搅成了一锅浆糊。 整整一日,万岁岁都有些心神恍惚。到了这日夜间,小丫鬟打水服侍完花香寺梳洗过后,万岁岁终于咬牙决定试一试花香寺。 她一定要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花香寺正披着衣袍坐在镂花窗前看一卷书。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月光碎银般铺洒下来,落在地上,好似结了一层银霜。 灯花轻轻爆了一声。 万岁岁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花香寺面前的一张黑漆书案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瞧着花香寺。 感觉书页上投下一抹黑影,花香寺抬起头来,见万岁岁竟坐在书案上,不由微皱了眉。开口道:“岁岁,别胡闹,怎么能坐在书案上?” 万岁岁嘿嘿一笑,不仅没下去,反而向花香寺凑近了几分。 “下去!”花香寺皱着眉道。 万岁岁眨了眨眼,摇摇头,笑着道:“主人,你真好看,我想凑近些瞧瞧你。”她甚至大着胆子伸手握住了他拿书的那只手。 花香寺见她这般不知礼仪,更加气恼了,冷声道:“下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万岁岁愣了半晌。 忽地心中一恼,直接一下抽掉花香寺手中的那卷书,扔到了地上。自己更是放肆地一下坐到了花香寺的腿上。 这下轮到花香寺愣神了。他顿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不由怒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万岁岁轻轻一笑道:“知道呀。可是主人,你都要带我回家了,还和我客气什么,我什么都懂的。”她眨了眨眼,一脸的深意。 花香寺愣了下,很快明白她意有所指,顿时怒火中烧。他微微咬了牙道:“所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打算……”后面的话他简直说不出口。 但什么意思两人都明白,房内气氛顿时有些暧昧起来。 万岁岁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笑道:“主人明白就好。我都听主人的。” 她学着园子里那些姑娘的眼神,暧昧多情地瞄了一眼花香寺。很快又装作害羞低下头去。 只是到底有些心虚,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学得像不像,可就算像,就她这张脸做出来,想必也不是惊艳而是惊吓。 花香寺见状神情一震,气得不轻,一下将万岁岁推到了地上。扶额怒道:“你……你竟这般不学好!” 他心内既惊又怒,还有些后怕。若他再晚来几日,恐怕这丫头就要沦落风尘,靠卖笑为生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怒火更盛,指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冷喝道:“你给我面壁思过一夜!若敢乱动,别怪我动家法!” 万岁岁跌坐在地,发了好一阵呆。 如今她已经可以确定,花香寺的审美没有问题,对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糊涂,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带她回家…… 此刻听到他说“家法”,便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道:“家法是什么?” 花香寺怒笑道:“杖刑!你想试试吗?” 万岁岁一愣,那不就是打屁股吗?她苦了脸,连连摆手道:“不想不想!” “那还不给我滚过去站好!”花香寺气怒不已。 “哦。”万岁岁丧眉耷眼,慢腾腾地爬了起来,走到映着烛影的墙壁前,乖乖地站好了。 唉,谁让她打不过他呢?要不就放弃那五十两银子,直接回破庙,拿了那块玉和剩下的散碎银子,先离开天水镇避避风头。 万岁岁心里这样想着,虽说试探出花香寺对她没什么歪念,可她还是不愿意和他回家做丫鬟。 那厢,花香寺见她乖乖地面壁思过,虽然还皱着眉,心中怒气却消了不少。 看来还算听话,日后自己带在身边好好教,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时他也没有心思再看书了,而是上了宽榻,阖上双目,静静思索着。狐妖一事算是了结了,可事情这般顺利,他心里又有些怀疑。 再加上他身上的毒只是被压制下去,并没有解掉,左思右想之下,花香寺决定还是要去县衙大牢一趟。一方面可以消除自己的怀疑,另一方面,若是能逼问出解药更是再好不过了。 第30章 偷听 时间一晃便过了子时。 花香寺起身穿好了衣袍,轻步走到万岁岁身旁,却见她头抵在墙上,竟然睡着了! 他一时哭笑不得,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到了榻上,盖好了锦被。这才打开镂花窗,施了个飞身术,往县衙大牢去了。 夜深人静,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万岁岁做了个噩梦,突然一下坐起身来,惊醒了。 她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四下瞧了瞧,见自己睡在榻上,屋里却不见花香寺的影子,不由得凝眉沉思起来。 夜这么深,他跑去哪了?万岁岁想了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她眼神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正寻思着怎么想法子溜走呢,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若是不抓住,岂不是傻瓜? 可这么晚了,大闺园又有护院把守,没有一个好借口她怎么出得去呢? 对了!既然花香寺正巧夜出未归,不如她就以“出去寻他”为借口,让园主放她出去。等出了大闺园,她回一趟破庙,拿了东西立马逃出天水镇。到时候看花香寺还怎么带她回家,哈哈。 想到此处,万岁岁秀眉一挑,笑得十分得意。即刻就下了榻,在屋内转了一圈,将多宝阁上几样看起来挺值钱的小摆件藏在了身上,便往南院去了。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守门的护院,她将花公子不见了这事一说,他们自是不敢阻拦。不过两刻钟后,她便匆匆赶到了园主的寝房外。 令万岁岁惊讶的是,这么晚了,园主的房内居然灯火通明。还有几个人影晃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寝房的镂花窗墙根底下,想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也省得自己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没法如愿出园反倒被叱骂一顿。 此时,房内。园主坐在一张黑漆座椅中,细长的眉轻轻蹙着,她叹了一声道:“雪姐,你我相互扶持十几年了,没想到终是到了分别的这一天……” 说到这里,她似是颇为恼恨,白玉般的手掌狠狠拍在雕花案几上,将几上的白瓷茶盏震得颤了几下。 “都怪那城隍和不知哪里来的仙人!非要将你打杀了。好在你一向机敏,提前谋划好了一切,不然如今还不知怎样呢。” 她红了一双温柔眼,用帕子轻轻拭着眼角,形容颇为伤心。 坐在案几另一侧的雪嬷嬷脸上含着妩媚的笑,纤手轻轻抚摸着怀中雪白的狐狸,叹了口气,淡淡笑道:“阿月,你也别发脾气了。咱们这位花公子可不是寻常的仙人,若被他发现了真正的狐妖是我,只怕这一劫我是躲不过去了。” 园主闻言气恼道:“纵然他是什么大罗金仙又怎样?雪姐你杀的不过是些色欲熏心的臭男人!他们若不是贪图美色怎会有此劫难?明明是他们该死,与雪姐你何干?” 雪嬷嬷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微微敛了眸,轻声叹道:“仙界有仙界的规矩。即便那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我谋害人命终究是要遭天谴的。幸好我早有这个觉悟,暗中盯着那城隍,知他去了仙界搬救兵。这才用计躲过了一劫,只可惜了菊香这孩子……” 她又叹息了一声,抚摸白狐的那只手更显温柔。 园主望了眼她怀中羽毛柔顺的狐狸,也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雪姐,你也别太自责。菊香不过是被打回了原形,她还年轻,再修炼个几百年定能重新化为人形的。” 似是为了应和园主的话,雪嬷嬷怀中的白狐轻轻叫了一声。 雪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园主见状也笑了,很快又有些担心地道:“雪姐,事不宜迟,你们还是赶紧走。大牢那边换成了一只死狐狸,虽然能瞒过其他人,却肯定瞒不住花香寺!若是等他回过神来就糟糕了。” 雪嬷嬷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抱着白狐站了起来,笑道:“阿月,那我就带着菊香先走了。你把南院地下那密室处理掉,以后就正正经经做生意。权当从未认识过我。” “雪姐!” 园主忍不住唤了她一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 十几年前她还只是大闺园里一个略有姿色的小姑娘,若不是雪姐搭救,她早就被一个变态的客人折磨死了。哪里能好好地活下来,还当上了大闺园的园主。 雪嬷嬷又叹又笑,忙安慰了她几句,道:“阿月,快别哭了。我还有最后一桩事托你办呢,你可愿意?” 她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镂花窗外。 园主一听,忙擦了泪,不迭地点头道:“雪姐,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一定帮你办妥。” 雪嬷嬷轻笑一声,声音极为悦耳动听,更透出一股魅惑之意。 坐在窗外墙根底下偷听的万岁岁不由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心计深沉的狐妖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雪嬷嬷脸上浮起冰冷的笑,忽地一掌拍向镂花窗,带着法力的掌风一下便将窗棂震碎了。 万岁岁登时大惊失色,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撒腿就跑。 然而瞬息之后,雪嬷嬷便提着她扔到了寝房的地上。窗外吹进来一缕缕冰凉的夜风,映着她冷笑的容颜,让人瞧了不禁心惊肉跳。 那只本被她抱在怀里的白狐此刻正盯着摔在地上的万岁岁,龇牙怒吼着,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咬她一口。 万岁岁一边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一边哭丧着脸求饶道:“菊香姑娘!姑奶奶!你可别咬我,我跟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计较!” 化为白狐的菊香朝着她呜呜怒吼着,却是不敢自作主张,水晶般澄澈的一双狐眼望向了雪嬷嬷,似是在请求她的示下。 雪嬷嬷轻轻一笑,露出了雪白的尖牙,道:“菊香,乖,别咬死了。” 这就是同意了?白狐眼睛嗖地亮了。她一步一步走向了万岁岁,龇了龇尖利的牙齿,雪白的狐狸尾巴一摇一摆的,看起来极为高兴。 万岁岁一脸惊惶苦笑,她甚至从那张狐脸上感觉到菊香正笑得灿烂…… 第31章 烈火 白狐不断向万岁岁逼近着,突然一个猛扑,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万岁岁反应也不慢,迅速往后缩去!可到底没能躲过去,被它一口咬在大腿上,生生撕下来一片血肉! “啊!”万岁岁痛得大叫,龇牙咧嘴,目露凶光,用尽力气抬脚朝白狐头顶踹去! “嗷呜!”白狐正兴奋地咀嚼着口中鲜血淋淋的肉,哪里想得到万岁岁这般凶悍,便挨了她一脚,疼得嗷嗷叫。差点被卡在喉咙里的血肉呛了个半死。 万岁岁本是疼得直抽气,见了这情形却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白狐好不容易吞下血肉,水晶般剔透的眼瞳闪烁着凶光,龇着被鲜血染红的尖牙,呜呜怒吼着。利爪按在地上,暴躁地想再上前扑咬! 可是等她朝万岁岁扑过去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失了力道,脑袋也开始发晕,迈起步来左摇右晃、跌跌撞撞的,好似喝醉了的酒鬼一般。 白狐猛地晃了晃脑袋,眼神委屈地朝雪嬷嬷看了一眼,终于再也站不住,直直软倒下去。 “菊香!”园主惊讶地急唤了一声。 雪嬷嬷则是眼疾手快地一下将白狐提了起来,放到了自己怀里,轻柔地抚摸了下它的脑袋。同时抬眸锐利地盯了万岁岁一眼,眸色深沉。 园主忙问道:“雪姐,菊香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突然喝醉了一样?” “没事,睡一觉便好了。”雪嬷嬷淡淡答道。 一阵冰冷的夜风吹来,雪嬷嬷看了看镂花窗外的天色,慢慢道:“阿月,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走了。你把这丫头丢进密室里,一把火烧干净了,别留下祸患!” 万岁岁怒目圆睁,恨不得扑上去掐死那面容美丽妩媚的女人。 然而还没等她爬起来,园主便挥手让一直站在雕花案几后沉默不语的杏姑扯了蔽窗的帘子上前将万岁岁捆了个结实。 园主眉间满是担忧急切,对雪嬷嬷道:“雪姐,你放心,你交待给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你快走,一路小心!” 雪嬷嬷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保重”,最后满含深意地望了万岁岁一眼,这才抱着白狐,从窗口跳出,往外飞跃离开了。 万岁岁见状怒瞪着园主和杏姑,疾声喝道:“你们……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快放了我,否则我就报官,下半辈子你们就等着蹲大狱!” “把她嘴给我堵上!”园主皱眉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杏姑闻声连忙撕下一大块粗布,团成一大团,狠狠堵住了万岁岁的嘴,生怕她再喊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园主这才松了一口气,望着万岁岁轻轻叹了口气,道:“小万……我本不想杀生,可谁叫你偷听到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我也没有法子……” 万岁岁瞪大眼睛,呜呜呜地怒吼着,感觉杏姑把那粗布都快塞到她喉咙眼了,她难受地干呕着,眼泪都淌了出来。 园主低叹一声,道:“带上她,走。” 杏姑不言不语,点了点头,上前背起了万岁岁,跟在园主身后,从寝房一面墙的夹层一路沿着窄梯往下走,直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间地下的密室。 园主擦着脸上薄薄的一层汗,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杏姑更是累得气喘如牛、满头大汗,见到了密室,她费力地一下将万岁岁丢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万岁岁则是恨恨地怒瞪着她们,手脚使劲地挣扎着。 园主皱着细眉,看了她一眼,终是狠了狠心,道:“杏姑,浇火油,速度要快!” 杏姑喘匀了气,答应一声,将密室墙边摞起来的一坛坛火油都揭了封,往地面、墙上不断地泼洒着。 园主也搬起来一坛,慢慢走向万岁岁,一面往她脸上、身上浇着气味难闻的火油,一面叹道:“孩子,下辈子投胎生个好模样,学聪明点,这样才能好好地过一生。以后逢年过节,我会多给你烧纸钱的……” 她红了眼眶,嘴里念叨个不停,好似这样便能减轻心中的内疚。 万岁岁不甘地瞪着眼睛,在地面上不断翻滚着,染了一身的尘土。 终于,杏姑泼完了所有的火油,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火折子。 园主咬了咬牙,转过身去,说了一句:“我先上去了,你点了火,赶紧上来。别耽误了。” 杏姑应了一声:“是,园主。” 园主当先出了密室,疾步往外走去。 杏姑见她出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将万岁岁口中的布团拽了出来,叹息道:“丫头,我早提醒过你。可惜了……” 她没有再往下说,跑得远远的,将火折子一下扔了出去。 只听轰的一声,满室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杏姑神色有些慌张,匆忙地按下机关,密室的石门轰地一下关闭了。 她急忙提着裙子往前奔跑,最终在窄梯处和园主碰上了。两人加快脚步回到了寝房内,将窄梯尽头的一扇石门也封死了。这才大汗淋漓地坐在了房中。 坏掉的镂花窗外吹进来阵阵寒风,杏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园主却是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顿了半晌,才轻声道:“天快亮了……” 杏姑没有作声,只觉背后一阵寒意爬上来。 两人一坐一站,沉默无声地待在稀薄月光的夜色里。 此时,花香寺已发现县衙大牢的狐狸死去多时,定是被掉过包的。他心中一凛,急忙返回了大闺园,本想先和万岁岁交待一声,再去追真正的狐妖。 却没想到,房内竟是不见万岁岁的踪影。 他一时心慌意乱,连忙飞了出去,在大闺园内四处寻找着。 可找遍了大闺园都没有找到,她到底躲哪去了?!花香寺一时间又急又怒,又有些担心。 难道那狐妖见他不在,趁机将岁岁掳走了?这样万一被他追上,可以拿来当人质威胁他? 正当他急得满头大汗之时,突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从地底蹦了出来。 一边抱着脚跳还一边大叫道:“哎哟!烫死老头了!烫死了!谁这么缺德啊,在地下放火!” 花香寺连忙抓住他问道:“土地!你在这里,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丫头,脸长得很难看那种!” 那老翁瞪眼吹胡子道:“小子,你……你看得见我?” 第32章 救命之恩 花香寺急道:“我是仙界慕容家的人,自然看得见你!土地,你快如实回答我,在这园里,可有看到一个相貌丑陋的丫头?” 老翁一听到仙界慕容家几个字,连忙正了脸色,仔细想了想,突然,他啊了一声,道:“老朽想起来了,是有个丫头,长得丑的哟,而且可怜啊!那么大的火!唉……” 花香寺眸间一喜,急问道:“你看见她了?她在哪里?” 老翁满脸叹息地指了指地下。 花香寺神情一肃道:“带我下去,快!”听到地下和大火,他急得脸都白了。 老翁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上仙,擅自插手人间之事,是要受仙规处罚的。老朽不去……不去!” 花香寺拽着老翁的胳膊,气怒道:“那丫头是我的未婚妻,仙界之女,不算人间之事,还不赶紧带我下去!”他面白如雪,薄唇紧抿,眉目间隐隐有雷霆之威。 老翁讶了一声,生怕他将怒火发到自己身上,慌忙道:“行,行,老朽带上仙去。请上仙快松开手,老朽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啊!” 花香寺连忙松开了紧抓他胳膊的那只手。 老翁松了一口气,手中忽地现出一柄桃木拐杖。只见他握着拐杖轻轻叩击了一下地面,不过瞬息功夫,便带着花香寺来到了浓烟滚滚的密室。 “老朽先走一步了,上仙保重!”老翁被熏得满眼是泪,抱着拐杖匆忙爬出了地面。可怜巴巴地捋着自己的白胡须,生怕被烧坏了。 此时,熊熊烈火当中,万岁岁满面黑灰,长发被烧掉一半,身上衣衫也被烧烂了好几处,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还幸亏她机智,见地上灰厚,滚了好些遍,将身上的火油吸走了大半。不然只怕她早被烧死了。 万岁岁心中欲哭无泪,她好不容易多活了些日子,没想到竟要壮志未酬身先卒吗? 她不想再死一次啊……这么想着,便晕晕糊糊地昏迷了过去。 花香寺以袖掩鼻,冲进了大火里,一眼便瞧见了满身是火的万岁岁! 他目眦欲裂,一下就红了眼。连忙冲上去拍灭了她身上的火,将她扛在肩上,右手运掌,一掌拍出了一个半人深的坑洞。 身后就是吞噬一切的大火,此时他也顾不得控制法力了,一掌又一掌地向前拍击着,约莫两刻钟后终于破土而出。 花香寺四下望了望,发现这里是大闺园后面的一片幽深竹林。 他急忙将肩上的万岁岁放了下来,见她气息全无,身上多处烧伤,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这狐妖不仅设计害他,还敢活活烧死岁岁,他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可眼下当务之急是救活岁岁,花香寺丝毫不敢大意,拽下腰间的乾坤袋,倒出了十来个白玉的瓶瓶罐罐。这里面都是仙丹,有解毒的、疗伤的、补气血的、增法力的等等。 他手忙脚乱地每样都给万岁岁喂了三两颗,见她慢慢有了呼吸,这才心下稍定,累得一下瘫坐在草地上。方才一番逃命,耗费了他颇多法力。 过了半晌,万岁岁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嗓子好似被浓烟熏坏了,嘶哑着道:“水……水……” 花香寺闻声脸上滑过一抹喜色,很快又有些犯愁起来,这里没有水,可让他离开去找水,他又不放心将岁岁一个人留在这儿。 忽然,他一抬头看见了清晨竹叶上的点点露水。 花香寺微微一笑,运起法力捏了个引水诀,很快,竹叶上的露水纷纷飘过来,最终落在了他的掌心,化作了缕缕清泉。 他小心翼翼地将水喂给了万岁岁,万岁岁则是咕咚咕咚大口地喝着。直到将他掌心的水喝了个干净才停下,目露尴尬地呆望着他。 她为了摆脱他,原本打算溜出了大闺园就跑得远远的。却没料到,生死危机关头竟是花香寺不顾危险救了她一命。 古语有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呸呸!她想到哪儿去了? 万岁岁盯着花香寺虽然狼狈却依旧十分俊美的脸庞,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以身相许以报大恩的方式也挺……咳……不错的。 嗯,古人诚不欺我。 花香寺见她一脸呆滞地望着自己,还以为她被吓傻了。连忙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岁岁?岁岁,你没事?”他皱了下眉,心道,不会命救回来了,人却傻了?脑子被烟熏坏了? 万岁岁愣了下,轻咳一声,慢慢道:“没……没事啦,我命硬,死不了!嘿嘿。” 她笑了起来,只是发出的声音仍旧嘶哑难听。 “对了!”万岁岁心中猛地一警醒,想起了偷听到的话,忙抓着花香寺的袖子道:“县衙大牢里的狐狸不是菊香,她被雪嬷嬷带走了。雪嬷嬷才是真正的狐妖!她们已经跑了!” 花香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咬牙道:“我去牢里看了,那白狐确实被掉包了。原来真正的狐妖竟是她!她们跑去哪了?” 万岁岁摇了摇头,叹道:“我被园主她们绑起来了。不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无妨。”花香寺剑眉微微一动,道:“她用了法力奔逃,周身妖气散出,我一定能循着妖气找到她!”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想要去找那狐妖。 万岁岁忙爬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刚刚才决定以身相许,可不能让他跑了,不能她找谁报恩去啊?她万岁岁可不是那种有恩不报的小人。 花香寺见她连爬起来都费事,不由拧了眉,认真道:“你伤得不轻,就别跟着我犯险了。” 万岁岁连连摇头,哭丧着脸道:“你知道我伤得重,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要是被大闺园的人发现,落到园主手中,我肯定死定了!” 花香寺闻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万岁岁忙趁热打铁道:“花香寺,你不是说好带我回家的吗?要是现在你丢下我走了,我就自己溜了,到时候你别想找到我!” 花香寺愣了下,顿了半晌,终是苦笑一声道:“行。我带你一起去。不过等我找到那狐妖,你就躲到一边,千万别莽撞行事,记住了吗?” 他面露严肃,认真地叮嘱道。 第33章 解毒吗 “好!听你的,我一定不拖你后腿!”万岁岁见他答应,欢快地道。 花香寺也不由得笑了。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两件衣袍,将蓝色的那件递给了万岁岁,道:“岁岁,你衣衫都烧烂了,先换上我的。” “对了,这个帕子,对外伤有奇效,你扎在严重的伤口上。很快就能好了。”他又从袖中取出碧罗帕给了万岁岁。 万岁岁一一接过衣袍和帕子,慢慢走进了后面的竹林里。借着竹林的遮挡,脱掉了脏污焦黑的衣衫,一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嘶嘶地直抽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脖子、腰间、后背、大腿处都有烧伤,不过此时也顾不上细细处理。好在她精气神还不错,想来花香寺喂过她疗伤的药。 没有想太多,万岁岁将碧罗帕系在了大腿处,顿时感觉伤口处一阵清凉舒适,走起路来也没那么疼了。她急忙穿好蓝色的衣袍,卷起长长的袖子,提着裙裾从竹林里跑了出来。 花香寺已是换好了青色衣袍,见她跑过来,轻轻一笑,微微蹲了身子,道:“岁岁,上来,我背着你。”他怕她伤得重,身上没力气。 万岁岁闻言眼睛一亮,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爬上他宽厚的背,双手交握,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虽说她脸皮极厚,但还从未和男人这般亲近过,到底忍不住悄悄红了脸。 只是那张脸本就黑,此时更是遍布尘灰,压根看不出她的任何表情。 花香寺背起她,施了个飞身术,便飞上了云霄。他一边飞一边散开神识,努力寻觅着妖气,想尽快找到狐妖的踪迹。 毕竟……他耽搁不起了。 半个时辰后,连万岁岁都瞧出了他的不对劲。 他好似成了一团火,烤得万岁岁一头热汗,极为不舒服。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郁闷道:“花香寺?你……你很热吗?怎么身上这么滚烫?” 花香寺顿了顿,良久,慢腾腾地道:“我没事……” “骗人!”万岁岁咕哝了一句,突然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一些画面,她惊了一瞬,急道:“你,你那个毒是不是……发作了?” 花香寺微微垂了眸,顿了半晌,才道:“岁岁,我没事……你别怕。” 他以为她是被他上次毒发的事吓到了,于是便出言安慰了一下。 万岁岁有些懊恼,丧气地道:“你是为了救我动用了太多法力,所以才没有压制得了毒,是不是?” “不是。”花香寺皱了下眉,干脆地答道。 可万岁岁又不傻,自是不会相信。她沉思了一下,终是开口道:“解毒要紧,你别管那个狐妖了。先把毒解了再说!” 话一说完,她不由地咬了咬唇。颇有些尴尬。她这话是不是说得太露骨了些啊? 然而饶是这般,花香寺仍旧好似没听懂,他捏紧了拳头,有些狼狈地道:“闭嘴!说了我没事!”他觉得他活了一千五百余年的脸面已经全丢光了。 万岁岁半是恼怒半是郁闷地叹了一声。沉默了好半晌。 良久,才揽紧他的脖子,轻声道:“……花香寺,你还好吗?难受不难受?” 花香寺欲言又止。 他自然难受,好似万蚁噬心,又痒又痛,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却也只能咬牙拼命地忍着。只感觉到背上一阵柔软的清凉。像毒药一般引诱着他,不时挑战着他的定力。 他紧咬牙关,薄薄的唇已被咬得血迹斑斑。 “……花香寺?”见他半天不答,万岁岁又问道。语气中有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 花香寺无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别说话了!我听着心烦!” 心里乱糟糟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他感觉自己被身体里的渴望折磨得快疯了。 “哦。” 万岁岁慢慢叹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她似是鼓起了满腔的勇气,说出的话却是磕磕巴巴的。 “那个……你……你可以……不用忍。我……我愿意……帮忙的……”话到最后,已是低若蚊呐。 花香寺呆了一呆。 万岁岁似是要为自己打气,又打了个哈哈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就当我还你的救命之恩了。多大点事儿。” 她说得浑不在意的样子。 花香寺愣住了,半晌无语。 突然,他胸中似起了一股无名火,低头往下看,见云层底下乃是一片碧绿湖泊。 花香寺不及多想,已是一个俯冲,快速扎进了湖水中。掀起了好大一片水浪。过了好一会,他才从水中浮了上来,顺便托着万岁岁的下巴,将她也捞了上来。 万岁岁一脸发懵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差点被他丢进湖里淹死。 她大口地喘着气,水珠从脸上不断往下滴落。衣袍散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颈。 花香寺艰难地咽了下唾沫。 忽地一下提着万岁岁的手臂,将她湿淋淋地拖上了湖岸。凶狠地扔在了绿草盈盈的草地上。 操。 万岁岁心里骂了一声,要不要这么凶?她原本还抱着点期待,这下立马烟消云散了。只拿一双清亮乌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花香寺。 花香寺从她的眼神里愣是看到了嘲讽、勾引以及一丝丝得意。 他心头怒火涌起,反应过来时已是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上那片湿润淡粉的唇。 忽然,他微微顿了一下,似是被那唇瓣的清凉柔软所震惊。很快又凶狠起来 她一个没忍住,用力推开了他。 花香寺咬着牙笑了笑,大手流连在她的腰间,冷声开口道:“后悔了吗?” 万岁岁哼笑一声,慢慢道:“不后悔。”但也没有其他心思了,就当还债。 花香寺的手突然一下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慢慢收紧,只听他冷笑道:“不后悔?你信不信我能弄死你?” 万岁岁一愣,很快笑出了声。 “哦,那你真是好厉害呢。”她面上讥讽之意甚深,显然是一点也不相信。 花香寺心内长叹一声,忽然拉起了她滑落肩下的衣袍,一下站起身来。冷冷地俯视着她,道:“滚起来。对着你这张脸,我下不了手。” “……” 万岁岁发誓,她现在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只想一脚踹死花香寺! 居然嫌她丑?! 好,很好!什么狗屁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她就要当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她诅咒花香寺,现在就毒发!以后都不能人道! 第34章 美人如画 花香寺却是压根没空理会她,他神情严肃地望向远处,忽然将手中的山河扇轻轻往外一抛。山河扇嗖地飞了出去,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不见了。 见万岁岁一脸愤恨地低头咕哝着什么,他冷着脸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便朝山河扇消失的方向追去。想来是发现狐妖的踪迹了。 万岁岁愣了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没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而是顺从地任他拉着往前狂奔。 约莫两刻钟后,花香寺抓着万岁岁的手落到了一片深幽的密林中。 密林里古树繁茂,每一株都直插云霄,枝叶树冠如云舒展,几乎遮天蔽日。林间因此大雾朦胧,湿气很重。 万岁岁有些郁闷地在树根旁蹭着鞋上的污泥,心里直念可惜,废了她一双簇新的绣花鞋。她正欲低声问问花香寺,那狐妖是不是就藏在这密林中…… 突然,不远处,大片树叶哗哗往下直落,伴随树叶落下的还有一个美丽妩媚的女人。 那女人浑身被一根极细的红绳绑缚,细如钢丝的红线几乎勒进她雪白的皮肉里。 万岁岁不禁低呼了一声,只因那被五花大绑的女人正是雪嬷嬷。然而下一秒,她连惊呼声都发不出了,只能仰头呆呆地望着那个从天而降、神仙般的女子。 世间竟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一袭白衣,如山巅最干净的雪,不染纤尘。娥眉淡扫,一双精致绝美的丹凤眼波光潋滟,揽尽了风流俊秀,眼角微微向上斜飞,挑起一抹既纯又媚的风情。下巴尖尖,一点朱唇嫣红如霞,泛着玫瑰色的光泽。 万岁岁张大嘴,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啊啊啊地大叫,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女主人设吗?! 反观花香寺,则是舒展眉头,脸上静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第一眼瞧见绑缚雪嬷嬷的红线,便认出那是狐族公主斛律画画的法器——情丝绕。 情丝绕本是一段红线,出自月老殿,乃是斛律画画幼时偶然所得,后来祭炼成了法器。说起来,她还算是月老的半个徒弟。 也因此,斛律画画被仙界盛赞为“白衣红线,倾城如画”。 斛律画画虽是狐族公主,但两千年前仙魔两界大战时,狐帝夫妇不幸战亡,便将唯一的爱女托付给了仙帝。仙帝感喟狐仙一族在仙魔之战中立下的汗马功劳,亲封斛律画画为“福华公主”,交由仙后抚养长大。 而他是仙后的侄儿,自然与斛律画画十分相熟,情谊甚笃。 因此,见斛律画画擒住了狐妖,花香寺忙一把拽了万岁岁,脚下一踏,便飞跃了过去。 “画画。”他笑着开口唤道。 斛律画画闻声一讶,回眸一望,绝美的脸上登时露出了极为耀眼的笑容。只听她轻启丹唇道:“阿年,可真巧,在这儿遇见你了。” 画画?阿年?万岁岁在一旁听了,满脸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大美人,很快又望向身旁的花香寺。只觉他脸上那般真诚的笑容十分刺眼。 她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猜想,却是本能地拒绝去承认它。 花香寺却是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向斛律画画苦笑一声道:“哪里巧了?画画,你是特意来帮我的?” 他不由有些尴尬,狐妖之事本是他主动揽下的,当时信誓旦旦地号称要帮斛律画画这个忙,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收拾了烂摊子。 斛律画画见状会心一笑道:“阿年,我是见你迟迟不归,便下凡来瞧瞧,没想到这妖孽正巧撞到我眼前。为了擒她,我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这本是我分内的事,要说帮也是你帮我。” 她轻轻笑着,抬手擦了下白皙额上细腻的汗珠。 突然瞧见站在花香寺身旁的万岁岁,不由惊了惊,玉指指了下万岁岁,满目疑惑道:“阿年,这位……姑娘是……?” 万岁岁愣愣地看着举头投足都充满美感的斛律画画,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很快她就瞪着一双雾沉沉的眼睛,紧盯着花香寺的脸,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回答。 花香寺抬眸看了眼斛律画画,又转头瞧了瞧万岁岁,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被情丝绕绑住的雪嬷嬷。 只听她短促地媚笑了一声,道:“小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仙界太叔家的人?你又叫岁岁,难不成真是那位与慕容三少有婚约的太叔岁岁?” 菊香只吞了一口万岁岁的血肉,便醉得昏迷过去。当时她就猜测万岁岁十有八九是太叔家的人。 如今见了眼前这情形,她略一思考,便知另二位分别是斛律画画和慕容年年。 只是不知,面对新欢和旧爱,慕容三少究竟会如何处理?若是三人发生争执就太好了,她也能浑水摸鱼,趁机逃脱。 想到此,雪嬷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万岁岁闻言不由淡淡笑了笑。看来即便她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了,这层窗户纸已经被人捅破了。 因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咧咧地笑了一声道:“对!我就是被贬下凡的太叔岁岁。” “啊。”斛律画画似是不敢相信,纤手掩唇轻呼了一声。 她明眸望向慕容年年,见他微微点了下头,这才确认了。忙向太叔岁岁温柔一笑道:“原来是岁岁姑娘,久仰多年,今儿可算是见到了。” 太叔岁岁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客气话,便也笑答道:“您说笑了。福华公主的大名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岁岁今日亲眼见到,才知道什么叫美若天仙、名不虚传。” 她倒真没说假话,虽说她是第一次见斛律画画,但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她的大名。 而且她曾经有个一同长大的故友,那人有一段时间极为痴迷这位福华公主,说她才华横溢、容貌绝美、聪慧灵秀、举世无双。 她天天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最重要的是,当年她被慕容家退婚书直接砸在脸上时,曾听他们家的护卫一边嘲笑她一边说,慕容年年的红颜知己是斛律画画,连仙后都有意撮合两人。 她怎会忘记斛律画画的名字? 第35章 作死女配? 斛律画画听她这般说,倒是愣了一下,很快掩袖笑了起来。一双潋滟秀目斜睨着慕容年年,眸间满是戏谑之意。 太叔岁岁见她只笑不答,便转头望向慕容年年,笑容微带讥嘲,道:“花公子,难为你隐姓埋名这么久。怎么?如今要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吗?” “……” 慕容年年有些头疼。 他原本是想带她回仙界后再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料竟在这种情形之下被她知晓了。心头顿时滑过不好的预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岁岁……抱歉。没有及早告诉你,我就是……慕容年。” 仙界人皆知他大名唤作慕容年年,但他自小就觉得年年这样的叠字名太像姑娘家,因此一向自称慕容年。 “呵。” 太叔岁岁极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之前所有的疑虑都瞬间明白了。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 她多希望花香寺就只是花香寺,而不是什么狗屁的慕容年年! 其实她自己对这个所谓的前未婚夫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爱或恨,只是这具身体似乎本能地对慕容年年带有一种敌意。 她大概也能理解,当初太初岁岁几乎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助慕容家的,最终却绝望地被轰出门,受尽了屈辱嘲笑,想不恨慕容年年都有点难。 后来她成为太叔岁岁后,也曾对当年的事细细推敲过一番,总觉得解忧宴下毒一事与慕容家脱不了干系,而且事后他们那么快就撇清关系更是让人怀疑,她心底对于慕容年年此人自然也怀了一份忌惮之心。 再加上慕容年年此次下凡捉妖,特意将她收做丫鬟,还隐瞒了真实身份想带她回仙界,她如何能不怀疑他的用心? 想到此处,太叔岁岁看慕容年年的眼神深邃幽冷。目光一转,又看到他那容色倾城的红颜知己斛律画画,更是心底憋了一股气。 没来由的憋闷。 倒也不是嫉妒,就是不愿意在慕容年年面前被压了一头。 可惜,不愿意又能如何?她这副穷困潦倒,活似垃圾堆里扒出来的乞丐模样连人家福华公主的一片小指甲盖都比不上…… 那样尊贵美丽的仙子能这般平静地望着她而不笑出声,已经是足够有修养了。 太叔岁岁不由低垂下头,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天啊!能不能现在就给她个狗洞?她想钻进去! 慕容年年眼见着太叔岁岁神情一瞬间变幻莫测,心里咯噔直响,暗道不妙。 “岁岁!我……”他正欲开口解释,却因心中急躁,一下呛出了一口血来。 糟糕!毒又发作了! 慕容年年清冷的一张脸变得遍布红潮,连眼眸都泛着血红。他前不久才沉入湖底压制了一番毒性,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发作了! 他不由咬紧牙关,单手捏拳狠狠抵在胸口大穴上。 斛律画画见了神情一变,惊道:“阿年!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年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已是单膝跪倒在地。若不是强忍着,他早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雪嬷嬷见状呵呵冷笑了一声,语气中隐隐带着得意。她何曾想到,自己原只打算谋害一个大仙,竟误打误撞害了慕容家的少爷,要是主人知道了定也会快活的? 斛律画画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将目光转到了太叔岁岁脸上,眼神中带着询问和隐隐的冷意。 太叔岁岁抱着手臂,哼笑了一声道:“他中了那狐妖下的毒。听说是很厉害的毒呢。” 斛律画画一愣,眼神冷厉地瞪了一眼雪嬷嬷,随后清泉般的声音响起,只听她骂道:“孽障!我饶不得你!” 说完她弯下弱柳一般的纤腰,轻轻搀扶着慕容年年的手臂,温声道:“阿年,随我来。我给你解毒。” 慕容年年眼神混沌,胡乱地点了点头。 而太叔岁岁,已经被”解毒“两个字震懵了…… 福华公主要亲自给慕容年年解毒?!慕容年年那厮还一下就答应了? 太叔岁岁咬牙,心中怒火已然熊熊燃烧起来。呸,好一对狗男女!居然当着她这个未婚妻的面那啥那啥?就算只是前未婚妻她也气! 斛律画画却是顾不上瞧太叔岁岁阴晴不定的脸色,只叮嘱道:“岁岁姑娘,麻烦你留在这里看着这妖孽。我带阿年去那边解了毒,很快就回来。” 太叔岁岁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斛律画画扶着慕容年年走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只见她随手一挥,漫天的白纱便攀上了四周高耸的树木,很快将两人的身形遮盖了起来。 太叔岁岁恨恨地一脚踹在一棵古树上,满树的绿叶哗啦啦地往下坠,好似下了一场急雨。 地上,被情丝绕捆住的雪嬷嬷见了,登时连连媚笑起来。 “小万啊小万,要嬷嬷说,你也别怪慕容家那小子。就换了任何人,也会选那貌若天仙的福华公主,而不是丑陋至极的你啊!” 太叔岁岁回眸怒瞪她,“你说谁丑啊?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我原本不是这个模样的!” 她气怒不已,她原来是个极美的姑娘来着……可为什么现在莫名地有种作死女配的觉悟感啊?!不不,这不是真的! 她不要做作死女配啊!!! 雪嬷嬷见状笑容更深,继续挑拨道:“小万啊,嬷嬷也知,你好歹是太叔家的嫡小姐,原本定不是这般丑陋的模样。可你细想想,慕容年年法术高强,与你在一起这么些日子,怎么也不见他帮你恢复容貌呢?” 太叔岁岁眉头一皱。她也觉得甚是奇怪。 难道慕容年年不知道她脸上施了易容术?不对啊!他既然这样都能认出她,想必对她的事了如指掌,那为何还这般做呢? 难道只是不希望她知道他法术高强?这也说不通啊。 突然,太叔岁岁心中一动,明白了几分他的用意。他是希望她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认命地跟他去仙界? 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他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因为假如太叔岁岁知道他就是慕容年年,是绝对不会跟他走的! 想通了这点,太叔岁岁心中恨恨道:慕容年年!不管你是什么用心,不管我能不能恢复容貌,是不是在人间混不下去,我都坚决、不会和你回家! 第36章 眼儿媚 雪嬷嬷看着垂眸沉思、一脸冷酷坚定的太叔岁岁,又望了望远处层层白纱覆盖下看不清形貌的两人,脸上溢满了笑容。 她眼珠诡魅地一动,开始诱惑太叔岁岁道:“小万啊,要说这易容术,最精通的还是我狐族之人。那慕容家的小子不肯帮你,嬷嬷可以帮你啊!只是……你也瞧见了,嬷嬷被这红线绑着,纵使想帮你也没有法子呀!”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眸中满是殷切地望着太叔岁岁。希望她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太叔岁岁闻言愣了下,很快轻轻笑了起来。 雪嬷嬷微皱了下眉,不明其意,只好陪着她笑。 太叔岁岁半晌才止住笑,凑近了雪嬷嬷,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她身上的红线,啧了一声,笑道:“雪嬷嬷的意思是,只要我帮你解开这红绳,你就帮我恢复容貌?” 雪嬷嬷那双狐媚的眼睛一亮,满脸带笑,道:“小万,你放心!只要你肯帮我,我不但能帮你的脸恢复原貌,还能给你一大笔银子,到时候你在人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不快活得很?何必去受那对狗男女的气?嬷嬷都替你抱不平呢。”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叔岁岁,将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哈哈……嬷嬷你可真会说话,说得真好啊!” 太叔岁岁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一张丑脸呈现出扭曲的模样。 雪嬷嬷眼中光芒更亮了,忙道:“小万,快!放开我!嬷嬷不会亏待你的。”她已经急不可耐了,又担心斛律画画随时会回来,心情更是急躁不安。 太叔岁岁笑得满眼泛着水光,点了点头,正当雪嬷嬷满目期盼之时,她突然一把将雪嬷嬷推倒在地,冷冷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万?你干什么?!”雪嬷嬷不由惊叫道。 太叔岁岁看着她,一脸冷笑道:“放了你?你真当我傻吗?” 莫说她能不能解开情丝绕,就算她能解开也不会这样做,雪嬷嬷之前能毫不留情地让她葬身火海,脱身后自然也能毫不手软地动手杀了她。 虽说她对慕容年年有戒心,对斛律画画也没什么好感,但他们至少不会要她的命。 雪嬷嬷见自己的计谋未能得逞,也撕下了伪装的笑脸。 她瞪着一双魅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叔岁岁,脸上露出了嘲讽和可怜,怒骂道:“臭丫头!给你脸你不要,活该你这辈子都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还妄想嫁给慕容家的少爷,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就你这样的,在人间嫁给秃头麻脸的人家都嫌弃!送进最腌臜的勾栏里也没人愿意骑!小丫头,还真当自己是块料了?落难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你一个被贬下凡、失了灵力的仙女,落在红尘里,那就是白豆腐掉进粪坑里,怎么都洗不干净了!哪个带把儿的能瞧上你?做梦去!” 她一脸愤恨,将这十几年在青楼妓馆学会的肮脏话全用上了,将太叔岁岁骂得狗血淋头。 太叔岁岁听得都呆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是撸了袖子冲上去,啪啪两个大嘴巴扇了过去!扇得她手掌都泛红了。 “我操你大爷!”她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又狠狠地踹了雪嬷嬷几脚才罢休。 雪嬷嬷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沫。 要不是太叔岁岁躲得快,就被唾在脸上了。她脸色发青地瞪着雪嬷嬷。 雪嬷嬷也不甘示弱,冷笑地盯着她,嘲讽道:“就你这本事,也就能欺负欺负没有反抗之力的我了。那对狗男女当着你的面打你的脸,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闭嘴!少给我使激将法,我才不上你的当!还有,他们做什么干我屁事!”太叔岁岁恶狠狠地道。 雪嬷嬷妩媚一笑,满眼讥嘲道:“呵呵,是不关你事还是你根本没那胆子管?真是可怜哟。想当年你也算是仙门贵女,是那慕容三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可惜如今,人家解个毒都瞧不上你,早就和新欢你侬我侬了。我要是你啊,直接就在这找棵树吊死算了。哪还有脸活着啊?” “你!……不想挨打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太叔岁岁气怒地吼道。 雪嬷嬷只是呵呵冷笑不止。 太叔岁岁捏紧拳头,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终是下定决心去看个究竟。 哼,大不了长针眼!她才不怕! 她解下自己的腰带,将雪嬷嬷绑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这才蹑手蹑脚地朝白纱覆盖的地方走去。 这段距离并不算很远,太叔岁岁走完时却满手都是汗。 她搓了搓手,轻轻扒开一层层白纱往里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非常大。 此时,白纱帷帐内,斛律画画指尖用力,狠狠碾碎了那缕从慕容年年眉心抽取出来的媚毒,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白玉般秀美的一张脸上满是汗水,正拿了一方素帕轻轻擦着。 慕容年年也收了运功的双手,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斛律画画看着他,笑道:“毒已经解了。阿年,你感觉可好?” 慕容年年点头,笑答道:“好多了,多谢画画。你还好?” “不碍事的,就是身子有些虚。许是法力虚耗过度了。” 说到这里,斛律画画皱着秀眉,叹了一口气道:“阿年,你可知,这是我狐族最厉害的毒,名为‘眼儿媚’。只有媚术极高的族人才能炼制出来,而且还需诸多天材地宝辅助。这妖孽天资当真不错,可惜了,她背后必是有高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便只能……” 她没有再说下去,一双美眸中却滑过一抹杀意。 这是她们狐族之事,慕容年年不好插手,便只笑着扶起她,道:“别想那么多了,画画,你现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打坐休息,尽快恢复法力。” 斛律画画不由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只见她手掌一挥,漫天的白纱纷纷钻进她宽大的袍袖之中。 本来扒着白纱往里瞧的太叔岁岁一个没稳住,直直地摔了下去。正巧摔在斛律画画和慕容年年两人的面前。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一双白缎面绣金丝五爪菊的女绣鞋和另一双黑底莲纹男式皂靴,尴尬地想把脸埋进泥巴里。 第37章 背后的高人 斛律画画见此情景愣了下,脸上登时笑靥如花,抿了抿唇道:“岁岁姑娘?何故行此大礼?” 她凤眸圆睁,澄澈如水的眼瞳轻转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瞥向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微微一窘,连忙伸手一把将太叔岁岁捞了起来。正了脸色道:“岁岁,莫要胡闹!不是让你看好那狐妖的吗?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太叔岁岁更觉不爽了。 凭什么啊?你和美貌仙女在一起逍遥快活,还让我看着狐妖,欠你的啊? 她狠狠瞪了一眼慕容年年,用力地甩开了他的大手。口中不耐烦地道:“我把她绑树上了,过来瞧瞧你死没死,不行啊!” 说完她大力地拍打着满身的泥土,四周一时灰尘漫天、土泥乱溅。 慕容年年闻言一怔,不知她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只好冲斛律画画歉然一笑道:“画画,你别和她一般计较。这丫头野性未驯,脾气古怪得很。” 太叔岁岁冲他龇牙,“你脾气才古怪!” 斛律画画以帕掩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双脚悬浮在地面上方,轻轻飘向狐妖所在处。口中道:“无妨。阿年,我去看看那妖孽如何了。” 慕容年年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飘远。 这才转过头对太叔岁岁肃声道:“岁岁!画画毕竟是福华公主,更是仙帝仙后的义女,你以后不许对她如此无礼!听见了没有?” 这里是人间倒也罢了,来日他带她回了仙界。若是被人瞧见她这般不知礼数,告到仙后娘娘处,只怕他也不好护着她,到时难免要遭罪。还不如他现在就教会她这些礼数。 太叔岁岁冷哼了一声,道:“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不过她怎么尊贵关我屁事!她待在仙界,我住在人间,八竿子打不着。你是不是操心得过了?” 她满脸不爽的神情,显得十分桀骜不驯。 慕容年年头疼地扶了扶额,正色道:“你胡说些什么!你是仙界之女,总有一日要回去的,难不成还一辈子待在人间?人间有生老病死、各种苦难,你受得住吗?” “回去?我怎么回去?” 太叔岁岁自嘲一笑道:“我是被仙帝亲手废了法力,打下凡的。莫说我没有法力回不了仙界,就算我有法力上天,到了南天门还不是要被天兵打下来?” “不会!”慕容年年闻言一下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岁岁,有我在,我会带你回去的。没有人能把你打下来。” “哦。你是想说,你会偷偷把我带回仙界?”太叔岁岁冷淡地笑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又讽笑道:“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找一处仙府把我藏起来?让我一辈子躲躲藏藏地活着?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开心了?你就能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了,是不是?” 慕容年年一时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静静道:“岁岁,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你先和我回仙界,以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太叔岁岁挑了挑眉,呵呵冷笑道:“谁跟你从长计议?我跟你,我们之间有关系吗?很熟吗?不好意思,慕容年年,我不会和你回仙界的。我在人间过得挺好,压根不想去什么仙界。你就省了这份心。” 慕容年年见她拒绝得如此干脆,神情如此决绝,也不由地有些动怒。 他在锦绣堆里活了一千多年,谁见了他不是讨好奉承抑或尊敬畏惧,他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轻声细语过。可面前这丫头脾气竟这般又臭又硬,说话丝毫不留余地。 他不禁有些气怒道:“挺好?你自己说说,你来人间才几年?被自己家人卖了,还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然还敢跑去青楼那种腌臜之地,学那些娼妓谋生的手段,昨日还差点被活活烧死!这是好在哪里了?你告诉我!若不是我在你身边,只怕你如今连骸骨都化成灰了!” 太叔岁岁闻言登时满腔怒火,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口中不服气道:“那也与你无关!既然你们慕容家退了婚,就算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同情怜悯,唯独不能是慕容年年的! 慕容年年大步追上去,一张俊脸气得发白,甚至恨不得一掌劈晕她带走算了。 正当此时,晴空万里的天穹之上忽然劈下来一道神雷! 金色的闪电耀眼而刺目,随后便是一阵轰隆轰隆的响雷声。 慕容年年和太叔岁岁俱是一愣,目光一致地望向了雷电劈下的方向。 只见一抹白影略显匆忙地飞了出来。而原本绑着狐妖的那棵大树已被劈倒在地,至于狐妖,则是消失不见了。 慕容年年不顾太叔岁岁的怒吼声,捏着她的手腕飞到了斛律画画身旁,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口中担忧道:“画画,你没事?” 斛律画画松了口气,借着他的力道站稳了,皱着眉抬头看了会儿天空,半晌才叹了口气,一脸凝重道:“阿年,我猜得果然没错。那妖孽背后有高人相助,已经逃脱了。刚刚那道神雷……你也看见了……” 她美眸中满是深意,静静地凝视着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轻轻点了点头,亦叹道:“我看见了……这样的神雷,只有仙界皇家之人才能降下,完全不是普通的神雷符可以达到的效果……” “嗯。”斛律画画淡淡应了一声,手指轻轻一勾,埋在树枝尘土当中的红线回到了她的手中,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她皓白如雪的腕上。 雪肌红线,相映分明,更显出了一份绮丽的性感。 太叔岁岁不由咂了咂舌,虽然她对斛律画画没什么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真的是处处皆美,而且美得毫无瑕疵。 就像一幅绝世名画,让人欣赏赞叹,却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慕容年年看了眼斛律画画明显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心道:“画画,你的情丝绕没有损坏?” 斛律画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倒是没有损坏,只是短时间内不能用了。” 她半是无奈半是疼惜地低头望着自己腕间的红线。 第38章 敢打我脸? 慕容年年见了安慰地冲她一笑道:“不碍事的。还有我的山河扇呢,那狐妖逃都来不及,想必咱们不会再有麻烦了。” 只见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阵呼啸之声过后,山河扇自天边疾速飞来,啪的一下落在了他的掌心。 慕容年年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笑容更加灿烂,面容也愈发俊美飘逸起来。 斛律画画顿时有些忍俊不禁,淡笑着瞧了他一眼。美眸中泛着淡淡的宠溺之色,衬得一张玉容欺霜赛雪,如上好的羊脂玉般光彩夺目。 “哼。”狗男女!太叔岁岁冷哼了一声,在心中骂道。 “哼什么哼!有话给我好好说,听见了没有?”慕容年年皱眉看着太叔岁岁,脸上笑容很快收敛,无奈地叮嘱道。 太叔岁岁飞速地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粗声粗气道:“听不见!我耳朵聋了!” 慕容年年一个不妨便被踢中了,疼得皱了下眉头,又见太叔岁岁一脸流氓嘴硬的样子,扬起手便想教训教训她。 “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非要我狠狠揍你一顿才肯听话?”他剑眉紧紧蹙起,几乎在眉心皱出个川字。 乍眼看过去,竟是仿如玉雕神像般俊美威严。甚至威严得让人心里有点发憷,莫名其妙地生出一分自惭形秽的卑微来。 太叔岁岁便那样看呆怔了,竟是忘了躲开。 倒是一旁的斛律画画一脸好笑地抬手替她挡了一下,温声道:“阿年,她比你小五百岁呢,慢慢教就是了。” 慕容年年本也是一时情急想吓唬吓唬她,便顺势放下手,苦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她这无法无天的性子若不收敛收敛,以后难免要吃苦头。” 斛律画画听到这里微微挑了下眉,道:“你担忧得倒也没错。岁岁姑娘确实……性子太过跳脱了些。若是你舍得,不如让我带回雪洞,调教个几十年,其他的不敢说,但一定比现在听话懂事。” 她捋了捋腕上的红线,笑得风情无限。 雪洞是她在仙界的府邸,那里冰天雪地,四季都大雪纷飞,除却她自己,便只有一个守门的小将和两个婢女。最是清静。 似太叔岁岁这般闹腾的性子,安安静静地待足几年,没人同她说话打闹,慢慢地自然能磨掉一些她身上的浮躁任性。到时她再送还给阿年,他便想金屋藏娇也容易些。 省得被仙界的人发现,传出去难免令仙帝对他生出不满。毕竟,太叔岁岁是被仙帝亲手贬下凡去的。他若偷偷地把她带回去,岂不是打了仙帝的脸面? 这事往小了说,倒也没什么大碍,只需仙后娘娘从中斡旋一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可若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这在人间都是要杀头的,在仙界,少说也要流放西境距魔域三千年。 三千年是个什么概念呢? 人一生寿命不过百年,仙的寿命一般是看境界。 仙力一至三阶的能活两千余年,仙力四至六阶的能活五千余年,仙力七至九阶的能活数万年。 再往上就是小天尊境界了,能活数十万年,而仙力巅峰境界的大天尊能活数百万年。传闻仙帝和上一任魔尊便都是大天尊,至于他们的寿数,已经没人记得清了。 至于再往上的境界,则没有人达到过,便也无人听说过。但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 不过这些是单按仙力等级来算的。若是按照仙的类别来分则又有些不同。 仙分为天仙、地仙和鬼仙。 天仙乃是天生为仙的,一般是父母皆是仙人或者天地日月孕育而出的仙胎,这类仙人即使不修炼仙力也至少能活七八千年乃至万年。 地仙则是人间修道者渡劫飞升的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最后都回到了人间,担任了城隍、山神、土地等人间神仙。 鬼仙也大多数都是修炼飞升的仙人,不同与地仙的是,鬼仙都在幽冥司任职。 像斛律画画、慕容年年和太叔岁岁,便都是天仙。所以寿命颇长,女子一千岁成年,男子一千二百岁成年。 而若论仙力的话,七阶的斛律画画和九阶的慕容年年相比三阶的太叔岁岁自然仙寿更长。 这厢,慕容年年听完斛律画画的提议,先是惊讶了一下。 只因仙界众人皆知,斛律画画十分喜静,最讨厌性子聒噪的人。他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提议让太叔岁岁去她的雪洞。 不过很快他就笑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道:“罢了,画画。还是我自己带她,省得她将你的雪洞闹得鸡飞狗跳的,让你也不得清净。” 斛律画画闻言挑了挑眉,这就是舍不得了?也罢。她轻笑着点点头。 几乎是同时,太叔岁岁气恼地吼道:“谁要去什么破雪洞?你们商量这事的时候能不能先尊重下我的想法?!” “我爱去哪儿去哪儿!关你们屁事!再见了两位大仙,后会无期!”她扔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往密林外走去。也不管方向对不对,就一个劲儿往前冲。 她不想再看见这两个容貌绝顶、毫无瑕疵,还法术高强、看起来无比般配的人了。只要能远离这里,哪怕自个儿蹲在坑里玩泥巴也比这个强。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完全不问她的意见就决定她的去处?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她才不稀罕。 太叔岁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泛酸。心里哭道,祖父,他们欺负我……呜呜呜…… “岁岁!你给我回来!” 慕容年年没想到自己一个愣神,这丫头差点又跑了。忙大步冲上去,挡住了她的去路,皱眉郁闷地盯着她。 “你给我滚开!” 太叔岁岁恶狠狠地瞪着他,骂道:“慕容年年,你还要不要脸?我让你滚!滚远一点!我说过了。我不去仙界!不会跟你去,也不会跟她去!”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你听清楚没?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感觉浑身的伤口都被自己吼裂开了,隐隐地泛着疼。 慕容年年望着她,一时竟惊愣得语塞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太叔岁岁被打得微微偏过了头。 她慢慢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慢慢放下手的斛律画画,脑子蹭的一热,挥拳便冲了上去! 敢打我脸?管你是什么公主天仙,不还手我他妈跟你姓!太叔岁岁简直气疯了。 第39章 有刺客! 斛律画画却是神色平静,手脚都未动,只秀眉微挑了下,几片白纱便飞向太叔岁岁,将她层层卷裹了起来。 眨眼间便裹成了一个站立的蚕蛹。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慕容年年一脸担忧地冲了过来,“画画!你……”他没有将话说完,眼里的不悦之色却很明显。 斛律画画柳眉轻蹙,不赞同地望着他,道:“阿年,你莫要糊涂。你偷带她回府,万一被人发现,拖累的便不仅是你,更是整个慕容家,甚至……那一位。” 她看了一眼拼命挣扎、咬牙切齿的太叔岁岁,继续道:“我想替你好好调教她几年,你却又舍不得。原本便也罢了,可我不知这丫头竟顽劣凶悍至此,少不得要插手管上一管了。” “谁要你管?你敢管小爷我?臭妖女!”太叔岁岁瞪眼大骂道。 即便被绑成了一个棒槌,气势却仍旧不弱,形同泼妇。 “闭嘴!”慕容年年十分头疼,迅速用法力封住了太叔岁岁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些不要命的疯话。 要知道,斛律画画在仙界地位尊崇,不仅深受仙后宠爱,仙帝也对她十分疼爱忍让。尊贵如太子都要敬她三分,二公主和驸马爷也就是他的大哥都十分疼爱这个妹妹。 连自己的二姐都是斛律画画的闺中密友,与她私交甚笃,无话不谈。 他和斛律画画自幼一块长大,知她性子虽冷,但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去做,而且十有八九都做成了。 他是真害怕太叔岁岁得罪了她,若她因此要将岁岁带回雪洞管教,只怕仙帝知道了都不会说什么。 慕容年年心中有些慌乱,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意太叔岁岁被别人带走。 他怕她在雪洞会孤单、无聊,甚至被罚、吃苦。也许真如斛律画画所言,他是舍不得。 可为什么会舍不得呢? 是因为……岁岁她才刚满一千岁没几年,如今又孤苦伶仃,在人间遭了许多罪,他心中愧疚甚深,所以才舍不得她再吃苦? 嗯,定是如此。 想通了这些,慕容年年心底略松了一口气,将被捆成蚕蛹的太叔岁岁打横抱在了怀里。 “画画,抱歉,我还是想自己管教她。她性子确实顽劣,但心地不坏,你别和她一般计较。至于保密的事,我会想法子解决的,绝不会连累家族!” 他望着斛律画画,认真地说道。 斛律画画绝美的眉目间生出了几分恼意,显然没料到一向豁达疏狂的慕容年年这一回竟这般坚持。连续拒绝了她两次。 她恢复了一脸冰霜,淡淡道:“阿年……你既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若有一日此事威胁到慕容家,我绝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希望你记得孰轻孰重……” 她这番话说得慕容年年神色一肃,忙道:“画画,我省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们家好,只是……对不住……” 他不想放弃太叔岁岁,不想看着她在人间自生自灭、受尽苦难。她是……无辜的啊! 斛律画画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边往前走边道:“阿年,你没有对不住我。我只怕你最后对不住你自己。” 她不禁叹息了一声。 慕容年年满脸苦笑地看着怀中怒瞪着他的太叔岁岁,俊眸中泛起了一抹怜惜。 “岁岁,乖,听话,只要你别吵别闹,我自然会解了你唇上的禁术。” 太叔岁岁双目恨恨地盯着他,心中破口大骂着,可惜,她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慕容年年又怎会听见呢? 见斛律画画已跃上云层准备走,慕容年年也飞了上去。两人静静地立在云端,气氛微微冷凝。 斛律画画理了下云袖,并未打算说话,只想驾云离开这里。 忽然,一抹雪亮的光刺了她的眼睛。 斛律画画下意识地合了双眸,转瞬间便被慕容年年大力往外推了一把。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那光芒竟是雪亮的刀光。一群全身裹着红纱的人将她和慕容年年团团围住了。 来人约有二十来个,个个手提阔刀,看不出形容和境界,但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领头的那人眉心有一道细长的红色疤痕,形如柳叶,眼睛狭长锐利,此刻正放着淫光。 他贪婪地盯紧斛律画画的脸,桀桀笑道:“果然是仙界容色无双的福华公主,老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美人,哈哈哈!这趟活不亏!” 他狂笑着道:“她交给我,剩下的人,去对付那小子!”他将刀尖指向了慕容年年。 “是!”其余红纱人齐声应道。纷纷提刀冲向了慕容年年。 斛律画画皱紧眉,紧盯着那领头者,一面运起白纱抵挡着他的刀,一面开口道:“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敢来刺杀,要么你不是仙界的人,要么你收了别人天大的好处。我说得可对?” 那领头的闻言嘿嘿冷笑道:“大美人儿,你说什么都对!不过,就算没收别人的好处,这一趟我也巴不得要来。不然怎么能见到你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呢?” 他说着手中大刀已是凶悍无比地劈砍下去,刀锋裹挟着风雷之势,甚是骇人。 斛律画画身前阻挡的白纱寸寸分裂,如雪花一般四散飘飞,她整个人不由往下一坠,嘴角已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几乎运尽了全身法力才不至于跌落云端。 这领头的刺客竟是有不低于七阶的法力,纵使是全盛时期的斛律画画对付他尚需拼尽全力,更甭提她方才为慕容年年解了那厉害的媚毒,如今法力堪堪恢复了三四分。 对阵此人才显得十分吃力,很快便受了轻伤。一张玉容雪白雪白的,却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容色愈加令人惊艳。 那领头的刺客一双狭目里满是淫笑和觊觎,乘胜追击,举着刀便继续展开杀招,逼得斛律画画狼狈躲闪,一身白衣染上了十余道血痕。 另一边,慕容年年左手紧紧抱着太叔岁岁,右手急挥着山河扇。 正面一扇,扇中不断飞出尖锐的冰凌、冰刀等法器,可以将人穿喉剖腹,一击必杀。 反面一扇,大块巨石、山峰铺天盖地而来,能将人直接砸成一滩血沫。 第40章 狗屎运 可惜,这群刺客身手极好,法力最低的都有三四阶,高的甚至达到了六七阶。而且极擅团队作战,法术相互配合,威力更是惊人。 以慕容年年九阶的法力,杀十来个尚算容易,但杀二十多个显然有些困难。何况他还得分心护着太叔岁岁,故此,打了好半天才灭杀了七八个。 慕容年年微微喘了一口气,趁着拼斗的间隙急急望了眼斛律画画那边的情形,一看之下却是吓了一大跳。 斛律画画竟然白衣染血、容色如雪,一副勉力支撑、飘在云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这才想起,她的法力恐怕还没恢复一半。 而追着她不停挥刀的那个人还是这群刺客的头领,法力绝对不低于七阶。也难怪她难以应付,以至于伤痕累累了。 慕容年年心中一急,猛地大喝一声,运足法力狠狠一扇山河扇,瞬间,一座青峰耸立在云端之上,暂时拦住了围剿他的刺客。 他则一手抓着太叔岁岁,一个急跃落到了那刺客头领的背后,山河扇中飞出一柄水光流动的宝剑,对着那人的后心狠狠一刺! 刺客头领正挥着刀,却突然感觉脊背阵阵发寒,一股凌冽的剑气暴击而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往旁边滑了一段,锋利的剑尖错过后心,堪堪削掉他腰间的一块肉。溅起一片温热的血滴。 刺客头领锋利如刀的眉狠狠揪了一下,以刀为杖拄在云上,左手抚了抚腰间的伤口,摊掌一瞧,掌心满是鲜血。 他嘿嘿冷笑了一声,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泛着血光。没有停顿半分,提刀狠狠劈向将斛律画画和太叔岁岁二人护在身后的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俊目冷凝,几个瞬息间便挥扇与他对战了十几招。 可那头领竟是一副金刚怒目、悍不畏死的模样,满身的杀气愈来愈浓重,挥舞着大刀将慕容年年逼得颇有些狼狈。 斛律画画蹙紧了眉,知道慕容年年之所以打得如此束手束脚,是因为怕她和太叔岁岁受伤。 她不由俏脸含霜,轻喝一声道:“阿年!你别管我们了,直管和他斗个高下,他不是你的对手!” 慕容年年一面挥扇破开纵横交错的刀影,一面回眸瞧了瞧两人,目中的担忧不减反增。 他又望了望不远处,剩下的刺客猛攻青峰,打得土石乱飞,已经快要冲过来了。不由大声道:“画画,你先带岁岁离开,我断后!” “阿年,别说这种废话!罢了,我来助你!” 斛律画画说完皱着眉瞧了眼太叔岁岁,到底嘱咐道:“这祥云尚有一点法力,你自个儿找个地方躲好,别出来碍事!” 顺势在她唇畔拂了一下,解了她的禁术。 太叔岁岁听了心情十分不爽,但也不好在这时候发作,便干脆道:“行了,你们不用管我!我一个贬仙,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们压根懒得费力气杀我。” 斛律画画闻言一愣,觉得她说的倒也没错,便直接一个飞跃,落到了慕容年年身旁,与他并肩作战。 慕容年年起先还有些担心,但见太叔岁岁坐在云上一路往下面的林子里钻,可剩余的那些刺客没有一个理会她的,纷纷举刀向他和斛律画画这边围杀过来,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这丫头,真是傻人有傻福,连刺客都懒得杀她。如此也好。他也可以全力对付这些人了。 因此,他便和斛律画画背靠着背,展开了一场恶战! 而太叔岁岁则是驾着云落在了一株千年古树的树冠上,一边抬头望着空中的交战,一边郁闷地咕哝道:“虽然没人追杀我,但我怎么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呢……唉,这算不算是走狗屎运啊?” 她正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她下方的那片祥云法力耗尽,嗖地一下化作白烟消散了。 太叔岁岁惊叫了一声,赶紧抱住了一根粗壮的枝丫,这才没有摔落下去。 此时,半空中,慕容年年二人和刺客的对战已经变成了殊死搏斗。 原本二十多人的刺客队伍这时只剩下了七个人,其中还包括受了伤的头领。 但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也没能讨得了好。 斛律画画香汗淋漓,法力早已耗得一干二净,几乎有些虚脱了。虽然表面上仍旧站着,但半身的力量都倚靠在慕容年年背上。 慕容年年的状态也不好,浑身是刀伤血痕,或深或浅,法力也耗得差不多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执扇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拖死! 虽说他有把握拉着所有刺客陪葬,但丢了自己和画画的性命,实在不值得。而且即算刺客全都死了,只要杀了他们二人,便算完成了任务。 说到底,还是背后指使刺客的人赢了。 慕容年年实在不甘心!至少,至少要将斛律画画送出去。 正当他狠狠咬紧牙,准备搏命一拼时,天边忽然呼啸着冲过来一柄银色尖枪,裹挟着一股劈天裂地的杀戮之气。 众人呆愣了一下,然而只是这一个瞬息的功夫,银枪便一下穿透了两个刺客的胸膛! 只见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握着枪柄狠狠拧了一圈。那两个四阶法力的刺客立时爆体而亡,血肉四溅,场面十分血腥。 斛律画画看到那柄银月枪时已是猜出了来人,只见她轻轻一笑,虚弱地开口道:“小梦,不是让你守在雪洞吗?你怎么还是跟来了,真是不听话。” 说得好似在抱怨,但语气里却满是轻松和信任。 只因来的这人是她最忠实的护卫,不仅法力达到了八阶,而且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是她狐族最年轻英勇的将军,名唤陆吹梦。 第41章 少年将军 慕容年年见到陆吹梦也是一喜。 这陆吹梦乃是狐族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年岁与他相仿,今年约有一千六百岁。 但此人满一千岁时便参了军,守在仙魔两界交界之处的屠魔关足足三百年。 其间两界偶有冲突,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数十余次,每一次陆吹梦都冲杀在最前方。年纪轻轻的,便从最底层的小兵一路立军功成为了狐族最厉害的将军,在仙魔两界威名赫赫。 但自从三百年前魔界陷入了最激烈的夺嫡之争后,便再也没有余力骚扰仙界边境。因此,仙帝将最年轻勇猛的陆吹梦召回了仙庭。 原本陆吹梦是要被仙帝委以重任,训练仙界十万精兵的,但他却拒绝了仙帝的封赏和提拔,反而回到了狐仙族,最终心甘情愿地做了狐族公主斛律画画的护卫,在雪洞一守就是三百年之久。 慕容年年其实见过陆吹梦,但只有那么一两次,因为他长年待在雪洞,就算偶尔陪着斛律画画去仙庭,也是默默跟在她后面,隐去了身形。 这一回他认真打量了一遍这位威名远扬却心性淡泊的少年将军。 只见他身量颀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银色铠甲,黑发用朴素的青冠高高束起,显得十分劲拔磊落。 他相貌生得虽不算特别出挑,却也是斯文俊秀,一张脸棱角分明,泛着冷白的光。两片薄唇如刀片一般,紧紧抿着,通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质。 但他十分挺拔清瘦,若换一袭薄衫,定有一份清秀如竹的气质。 此刻,他正提着流淌鲜血的银月枪,慢慢走到斛律画画的面前,单膝跪下道:“公主殿下,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 说完他淡淡看了慕容年年一眼,微微颔首道:“三公子。” 斛律画画虽一向清冷,但见了他脸上也不由浮起几分笑意,伸手拉了他起来,轻笑道:“让你不必这么多礼。说了那么多遍,你总是不听。” 她绝美的脸上满是无奈。 慕容年年则是对陆吹梦点头致意,唰地一下合上了山河扇,笑着道:“陆将军,既然你来了,剩下的人就都交给你了。” “嗯。”陆吹梦干脆地点了点头,清秀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剩余的几个刺客见到陆吹梦一枪刺死他们两个同伴时,已是惊的惊,呆的呆,又得知他就是镇守屠魔关的陆小将军,几乎都一瞬间丧失了战意。 他们个个都受了伤,法力损耗许多,这时冲上去无疑是送死。因此目光都看向了他们的头领。 没有头领的首肯,他们便是成功脱逃,回去后也会被楼主赐死。 那眉心有一道柳叶疤痕的头领见此情景也知今日事不可为,咬牙喝道:“撤!”话音未落人已驾着云飞速逃窜而去。 剩余的刺客闻声如听仙乐,一个个皆是脚底抹油,逃得飞快! 陆吹梦眉头一皱,便想提枪去追。 伤害公主殿下的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只见他运着枪劈刺了两下,落在最后的两个刺客立时便被碎了心脏,魂飞魄散了。他驾着云想要继续追击。 斛律画画却是高声唤道:“小梦!回来,别追了!” 陆吹梦一下停住,转过身来,没有问为什么,眸子里却有一抹疑惑。 慕容年年笑道:“陆将军,穷寇莫追。不如查出这群人的底细,到时候连根拔起才更痛快!” 他目中闪过一抹寒芒,能将他逼到这个份上,不管这群刺客背后的人是谁,他都要好好地讨回几分。 斛律画画闻言轻笑一声,道:“正是这个道理。这群刺客个个本领不凡,居然敢要我和阿年的命,想必这幕后之人不简单……” 陆吹梦对于放过了最后三个刺客仍是有些不甘心,但斛律画画的命令他一向不会违抗,听到他们如此说,他慢慢开口道:“公主,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斛律画画惊讶地道,显然没想到平时呆得木头一般的少年会知道这些。 慕容年年却是微微挑了下眉,问道:“什么人?” 陆吹梦道:“他们是浮楼的人。浮楼的人通身红纱,蔽体裹面,而且浮楼三大令主中的柳叶令主眉心便是一道红色的柳叶疤痕。” “就是方才跑得最快的那个人。”他补充道,语气有一丝不快,显然对他跑了这件事十分不满意。 慕容年年微讶道:“竟是浮楼吗?传说浮楼是独立于仙魔人三界之外的顶尖杀手组织。因为他们的楼主有小天尊的境界,所以一般人不敢惹。没有人知道浮楼的老巢在哪,只听说楼里的杀手个个残忍嗜杀,被他们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斛律画画闻言冷笑一声道:“也对,不是这种胆大包天的组织,哪里敢来刺杀我们?” 陆吹梦点点头道:“浮楼从未失过手。他们的楼主背景不简单,听说只要灵石给够,没有不敢杀的人。” “口气这么大,这回不就在我们手上认了栽?等我回去仔细调查后,早晚端了他们的老巢!”慕容年年捏了捏拳,冷声道。 这笔仇他记下了! 陆吹梦听了一抬眸,望着他静静道:“三公子,我看你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要追杀那柳叶令主吗?”慕容年年不解。 陆吹梦答道:“方才他要刺杀公主,我杀了他也是他活该。但如今他已经跑了,我们如果直接对付浮楼,它背后的势力一定会出来阻挠。会很麻烦。” 慕容年年不屑一笑道:“怎么麻烦了?” 陆吹梦看着他道:“听说,浮楼背后有仙庭和魔城的人撑腰。至于多少上仙、大魔牵涉其中,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年年闻言皱紧了眉,仙庭中多是有官衔的大仙,魔城居住的更是魔界的簪缨大族,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小心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到时候只怕时时处处都有可能被暗箭所伤。 可让他咽了这口气他又实在咽不下去,一时便有些恼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和画画就白白让人刺杀了一回?” 他从小到大恣意骄狂惯了,何曾吃过这等亏? 第42章 断绝 陆吹梦听了,望了一眼蹙眉沉思的斛律画画,干脆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浮楼的仇以后定要找机会报,但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出请浮楼刺杀你和公主的幕后元凶。浮楼不过是把刀,这个人才必须要除掉!” 斛律画画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望向了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道:“行,浮楼这笔账以后慢慢算。等回了仙界,我立即派人查这件事的幕后元凶,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胆肥,敢要我和画画的命!” 他俊美的面容上冷笑连连。 陆吹梦闻言点了点头。他如今只是公主的护卫,雪洞又只有两个洒扫的丫鬟,狐族倒是人多,但难免露了风声,自然是慕容年年去查比较稳妥。 见事情解决,斛律画画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赶紧回仙界。” 陆吹梦自然没有意见,恭敬地上前轻扶住她的手臂。毕竟斛律画画伤得不轻,法力也还没有恢复。 慕容年年却是顿了下,四下望了望,道:“画画,你和陆将军先回。我得去找一下岁岁,不知道她是不是吓坏了……” “嗤。”斛律画画不免冷笑了一声,道:“她可吓不坏,只是机灵得很,早就找地方躲好了。” 慕容年年联想到这一情景,也不由地笑了,道:“嗯,估计是。不过,我还是得去一趟才能放心。” “你当真一定要带她回仙界?那丫头一直不肯跟你走,还将你骂得不轻,你又何苦这般为她劳心劳力?”斛律画画轻飘飘地叹息了一声。 慕容年年顿了顿,苦笑道:“终究是我欠她的……若她在人间过得好也就罢了,可你也瞧见了,她变成了什么模样……我想着,不管怎么样,总得安置好她,免得她在人间被欺辱得丢了性命,也算对得起当初定的一场婚约了。” 斛律画画点头叹道:“罢了,你去。只是阿年,若她执意不肯,你也不能太过勉强,不如且放一放,等到她在人间吃尽了苦头,盼着你来救她,到时候你再这么办便容易得多了。” 慕容年年听罢俊容含笑,道:“你说得有道理。若她执意不肯,我就按你的主意来。你们赶紧回去,我先走了。” “好。”斛律画画点头,在陆吹梦的护送下回了仙界。 慕容年年则是略微打坐恢复了一下法力,这才跃入林中找起了太叔岁岁。 此时,太叔岁岁正躺在一棵古树上呼呼大睡。 一开始她还抱着树干打算努力往上爬,想瞧瞧慕容年年二人和那些刺客的战况。但那棵树高得吓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摔死了,尝试攀爬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便放弃了。 时间一长,她又累又饿,身上的伤口还很疼,便昏睡了过去。等慕容年年找到她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慕容年年一脸哭笑不得地将她抱起飞落到了林间草地上,抬手轻摸了下她的额头,感觉到她有些发热,连忙给她喂下去两颗治外伤的丹药。 可等了好半晌却丝毫不见她清醒,慕容年年微微皱起眉头,知道她身上定是有伤口没有处理,光靠内服的丹药自然无法完全治愈。 也不知这丫头将他给的碧罗帕用在哪里了?想必她身上定不止一处伤口。 慕容年年轻轻叹了一声,又过了一会,见太叔岁岁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怕耽误太久会令她伤势更重,咬了下牙,抖着手开始脱她身上的衣袍。 太叔岁岁穿的外袍本就是慕容年年的,十分宽大地罩在身上,很容易便被他脱了一半,散开的衣袍堆在了她的腰间。 慕容年年脸上有些发烫,眼神尽量避开了她身上有些残破的亵衣,很快发现了她肩背等处的伤口。他眸中滑过一丝不忍,想必这些伤口一路上磨得她很难受,他却一点也没发觉。 这厢,心怀愧意的慕容年年正欲运法力召来水流清洗她的伤口,太叔岁岁却是冷得打了一个颤,猛地睁开双眼,醒了! 见到慕容年年竟脱了她的衣袍,一双俊目呆愣地瞪着她,太叔岁岁惊怒恼火之下大力推开了他。 一边穿好衣袍一边骂道:“慕容年年!你又想干什么?!” 不久前她可以为了救命之恩对他以身相许,但当她知道他就是慕容年年那一刻,她便只想永远地远离他! 慕容年年见她突然醒来,也被吓了个脸红心跳。但见她这副厌恶自己触碰、想要与他保持距离的模样,心里却又莫名地一痛。 他顿了下,薄恼道:“我能干什么?看你发热晕了过去,帮你处理下伤口罢了。” “不必了。不太合适,我们并不熟。” 太叔岁岁望着他慢慢说道,又转过身去,将大腿上系的碧罗帕拽了出来,连同旧荷包里的粉面春胭脂一起扔到了慕容年年怀里。 “都还你。那块青玉不在我身上,回头有机会再还给你。慕容年年,其他的我不想多说,就当我们从来没遇见过。” 她想将这一切断得干干净净。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了一次,那么这一世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人间过过小日子,开家酒坊,混吃混喝,一辈子平安幸福就好。 如果……将来她有一定的能力,再去查清当年解忧宴下毒一事,也算是给冤死的太叔岁岁一个交待了。 慕容年年听着她这般断绝关系的话,已是愣住了。 半晌才醒过神来,一张俊脸恼得通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我脱了你的衣裳?我都说了,我是想为你疗伤……” “跟这事没关系!我就是不想再看见你,请你永远消失在我的面前,可以吗?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太叔岁岁有点郁闷,慕容年年看起来一脸的威严聪明相,怎么感觉有些直男思维呢? 慕容年年被气得够呛,怒道:“为什么?我……我是为了你好!你在人间活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和我回仙界不好吗?你这样你祖父的英灵能放得下心吗?岁岁!你不要任性!” “我祖父已经神魂俱灭了!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好啊,如果你真是为了我,那你就还我祖父、还我太叔家一个清白!你能做到吗?”太叔岁岁大声吼道。 第43章 前因 “……岁岁……我……”慕容年年微微垂了眸,避开了她灼人的目光。 解忧宴下毒一事他其实暗中派人查过,太叔家确实有被陷害的嫌疑,但那被下毒之人是仙帝最宠爱的四皇子。 四皇子和三皇子本是一对双生子,是仙帝最爱的沈妃所生,可惜,三皇子出世当日便夭折了,仙帝心中大恸,自此对四皇子爱若珍宝,所求无不应许。 仙庭中人皆猜测,仙帝将来有可能废太子而立四皇子。但是太子正值壮年,羽翼已丰,麾下聚集了一批能文善武的大仙,又有外家慕容氏的辅助,仙帝为保仙界安宁,一直隐忍不发。 当年解忧宴上四皇子喝的酒中被下了剧毒,那酒是太叔家家主太叔恭所酿,仙界人皆知他唯一的孙女与慕容家三公子有婚约,仙帝自然怀疑是慕容家借了太叔恭的手下毒,想要害死四皇子,确保太子的地位稳固。 因此他一怒之下将太叔家全族废了法力,贬下人间。此举实则是敲山震虎,暗中警告慕容家和太子。至于下毒案的元凶是不是真的是太叔恭,仙帝根本不在意。 他早就对太子和慕容家十分不满,就算慕容家查出真相,力证太叔恭是无辜的,仙帝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放松对他们的警惕之心。 慕容家如今可谓是烈火烹油,权势虽煊赫,但在仙帝眼皮子底下却要时时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抓住什么致命的把柄。 这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容年年的父母便直接一封退婚书与太叔家划清了界限。 当初定下婚约的本就是慕容年年的祖父慕容酩,他们心里一直不太瞧得上小门小户的太叔家,也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什么要给老三定这么桩婚约。 难道只因为他性极嗜酒,和太叔恭是多年的老友?这理由在他们那通不过! 如今倒是正好,趁老爷子在外养病,不理俗事,索性退了这婚,也免得被太叔家连累,岂不是两全其美? 因此,他们在发现慕容年年暗查此事时,立即派人阻挠了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整个慕容家甚至太子、二公主、仙后都有可能被波及。 慕容年年没有法子翻案,只能找了机会下凡,想找到太叔岁岁好好安置,也算弥补一些心中的愧疚。 如今一听太叔岁岁这般喝问他,慕容年年自是脸红羞愧,不知该如何应答。更不敢将这些前因后果告诉太叔岁岁,怕她会承受不住,冲动之下闯出弥天大祸来,也怕她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这厢,太叔岁岁见慕容年年一副欲言又止、眼神躲避的模样,不由冷嗤一声,笑道:“做不到?还是不敢做?怕被我们家连累?算了,慕容年年,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补偿我,好让你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我告诉你,大可不必。明哲保身谁都会,我不怪你,也不怨你,更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以后大家各行各道,互不相干就好。” 她不悲不喜,恢复了一脸平静,认真地看着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俊眸中滑过一抹郁色。顿了半晌,才道:“岁岁……随我回仙界就那么难吗?” 他不明白。 尽管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只是退婚一事,她已经这样恨他了吗? 太叔岁岁简直要抓狂了! 什么时候言语已经起不到沟通的作用了?她说的是外语吗?怎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抹笑,道:“慕容年年,你是不是很想补偿我?不为我做点什么心里就难受?” 慕容年年有些发懵,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她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相助。 “那好。这个简单。” 太叔岁岁指了指自己的脸,灿然一笑道:“你帮我恢复容貌,从此以后,咱们就算两清了。” 她目前除了开酒坊所需的启动资金外,最迫切想要解决的就是这件事了。 慕容年年闻言一愣,盯着她看了一会,却是半晌无言。 太叔岁岁直接愤怒了。 “帮不帮你干脆点给句话!装哑巴算怎么回事?” 她万万没想到这么点轻而易举的小事,慕容年年都不肯答应,亏她还期待了一会。 慕容年年皱眉望着她,叹了一口气道:“岁岁……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就是因为容貌被家人卖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除非你和我回仙界,我能确保你的安全才会帮你恢复容貌。” 他见过小时候的太叔岁岁,那时的她生得粉雕玉琢,圆圆肉肉的一张小脸玉雪可爱,一对大大的杏眼漆黑明亮,水汪汪的泛着波光,一笑起来眼眉便如弯月般,十分讨人喜爱。 长大后虽再未见过,但听他二姐说过,这丫头头脑虽然简单直接,相貌倒生得极好。不然太叔家的人也不会打起她的主意。 太叔岁岁闻言恼怒道:“那……那是我当时没有防备!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会上第二回当?你不想帮就算了,少找借口骗我去仙界!” 既然他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他废话了,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慕容年年见状一下飞跃到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岁岁!你先别急着答复我,好好考虑几日行吗?或者,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人间险恶,你几经险境,我真不放心你留在这里……” 他语气放得很软,甚至略带了一丝恳求。 这般近的面对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太叔岁岁感觉自己心跳都加速了。尤其是他深邃如一瓯茶水的眼瞳里还那般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丑脸。 这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太叔岁岁努力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美色所迷,一不小心就答应了他。 谁知道到了仙界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若慕容年年是个心计深沉的恶人,那她就是被扒皮抽筋也没人会发现。真是太可怕了。 慕容年年紧盯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那般明显的抗拒,半天才体会过来。沉了声音道:“你不相信我?” “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那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完全不问你的意见,直接带你回仙界?” 第44章 梦醒 慕容年年步步紧逼。 太叔岁岁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急忙往后退着,差点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了。幸好慕容年年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太叔岁岁却是慌忙甩开了他的手,泛着冷意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慢慢道:“可你不会这样做?” 她认真瞧着慕容年年的脸色,一字一句道:“你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根本不屑做这种强迫别人的事。而且……” 她顿了下,笑容灿烂中透着一丝隐隐的威胁,继续道:“如果你当真非要带我去仙界,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你可别怪我。” 她是个贬仙,没有仙帝的准许擅自返回仙界,被发现后一定会被再次打下人间。说不定还要受一番惩罚,而带她回仙界的慕容年年自然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慕容家纵然势大,但牵涉到谋害皇子一事,想必也不敢太过冒险。不然当初就不会急急退婚,与太叔家划清界限了。 她本不想拿这种话来逼慕容年年,可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 慕容年年闻言一愣,呆了好半晌才自嘲地笑了下,接着脸上笑容渐渐变冷,微微咬牙道:“太叔岁岁……你这是在威胁我?” 太叔岁岁轻轻挑了了下眉,不置可否。只静静凝望着他。 心里却连连叹息,可惜了这么张绝美的皮相,若他不是慕容年年,就算不为报恩她也会明里暗里追求一番,如今却只能感叹不如不遇倾城色。 慕容年年见她竟不否认,心中气极,怒声道:“好!你竟然如此心不甘情不愿,那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可是岁岁,你莫要后悔!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除非你哭着来求我,否则我绝不会再管你!” 他愤怒地一拂袖,飞跃到半空,驾着云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卧槽。” 太叔岁岁呆呆地望着黄昏时天边如血的残霞,默默骂了一句。慕容年年真不愧是金尊玉贵的仙门公子,脾气还真大! 不过她会后悔?会哭着去求他?做梦!打死她都不干这种没水平的事! 可是他这人也忒没风度了?说翻脸就翻脸。把她一个人扔在这茂密的林子里,天还快黑了,这不是成心为难她吗? 难道这是他故意所为?就等着她受苦受难、大哭大喊,然后好出来等她去求他? 太叔岁岁嗤笑一声,心道,她要是这么怂包,早就抵抗不住慕容年年的利诱和他走了。这样想着,她索性找到了之前睡觉的那棵古树,再次爬了上去,坐在粗壮的枝丫间,一边看月亮一边打瞌睡。 等到第二日,灿烂的阳光照得脸上暖烘烘的,太叔岁岁才一觉睡醒,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阳光在碧绿的枝叶间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太叔岁岁伸出纤白的一只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片刻后又松开了手。心里半是庆幸半是惆怅。 天都亮了,慕容年年,应当是真的走了…… 那个相貌俊美如雕像,眼眸深邃如幽潭的男子真像她做的一场绮梦啊!可惜,如今梦已经醒了…… 太叔岁岁从树上慢慢滑了下去,凭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天水镇返回。 在密林里转悠了大半日后,遇见了一个打猎的猎户,按照对方指点的方向走了整整三日,才终于回到了天水镇。 一路上她风餐露宿,又干起了老本行——乞讨。可惜沿途只有一些重利的行脚商人和赶路的穷苦百姓,她没讨到多少吃食,不过到底饥一顿饱一顿地撑着回来了。 等回到破庙时,方柳子见了她吓得一下跳了起来。只因太叔岁岁整个儿瘦了一圈,原本又亮又机灵的一双眼睛都变得有些沉默木然,好似很遭了一场罪。 “岁岁!你……你这些天都跑哪去了?我去大闺园找你,却被他们赶了出来,还打了我一顿!哼,真是有辱斯文、粗鲁无礼!等我考中进士,看他们还敢不敢随便欺负我!” 方柳子一把握住太叔岁岁的肩,对着她义愤填膺地大吐苦水。 太叔岁岁无奈地推开了他的手,见他脸上确实有好几处青紫,皱了皱眉道:“你去大闺园说找我,他们就直接打你了?有没有说什么话?” 就当日的情形来看,园主应该以为她已经被烧死在那间地下密室了。所以很可能为她的失踪编了个合理的理由。 果然,方柳子听了她的话答道:“我是听说你服侍的那位公子带你在镇上买了许多东西,那意思好像想带你离开这里,便想去大闺园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没想到我去了后,大闺园的护院一听我找你立马就把我往外推,还说你手脚不干净,偷了园主的金银首饰后跑了……” 方柳子一脸犹疑地看着太叔岁岁,又接着道:“……我自然是不肯信啊,可我还没辩驳几句,他们就动手打我了,最后还把我扔了出去。真是太可恶了!士可杀不可辱啊!” 太叔岁岁闻言挑眉笑道:“方哥,你真的相信我啊?” 方柳子抬手蹭了蹭鼻子,一双眼睛望定她,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岁岁,你……你别怕哈。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你在大闺园调戏里面的漂亮丫头了?所以他们才找了这么个借口把你赶出去了?” 他替太叔岁岁藏了那块价值不菲的玉,自然知道她已经不缺开酒坊的钱了,那又何必要偷呢? 想来想去,只能是这小子年轻不懂事,又没见过什么漂亮的姑娘,忽然间身边都是美人难免犯点错误…… 太叔岁岁听罢呆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冲方柳子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熟读诗书的秀才,想象力着实十分丰富,由不得太叔岁岁不服。 方柳子还以为真被他猜中了,抚额长叹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岁岁啊,不是哥说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乐意,这下吃到苦头了?” 说到这里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岁岁,这几日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太叔岁岁几大步迈向自己的床褥,一屁股坐了下去,满脸菜色道:“方哥,你别废话了行不?我快要饿死了,赶紧给我整点吃的来!” 第45章 乌龙 方柳子见她一脸疲惫,确实是饿得不轻的样子,连忙答应一声,寻摸出二十来个铜板,急急忙忙买吃的去了。 太叔岁岁则是歪在又脏又破的被褥上等着他回来。 方柳子手脚很快,不过盏茶功夫便跑回来了,手上捧着半只烧鸡、五六个刚出笼屉的肉包子,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太叔岁岁眼睛瞬间亮了亮,连忙抢过油汪汪的烧鸡,大口啃咬着,吞咽鸡肉的同时还不忘塞下去几个肉包子,因为吃得太急,差点噎了个半死。 “慢点吃,慢点吃!来,岁岁,喝口水缓一缓。”方柳子皱眉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给她递了一碗清水。 太叔岁岁冲他嘿嘿一笑,接过豁了口的破碗,咕咚咕咚喝下去几口水,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受了许多。 她放慢了啃烧鸡的速度,一边吃一边笑道:“咱这井水就是好喝,有种甜丝丝的味道。” 方柳子闻言一脸自豪道:“那当然了。岁岁,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嘛,咱们这地方之所以叫天水镇,就是因为水好,连井水都比其他地方甜!而且我们天水镇还有一处落仙泉,听说是万年前神仙大战撞落下来的一段天河,那儿的水更是一绝呢!” 太叔岁岁听了点头笑道:“好像是听你说过。那回头你带我去落仙泉看看。到时候我们酿酒就可以用落仙泉的水。” “好啊!岁岁,你这是准备开酒坊了?”方柳子一脸高兴地道。 太叔岁岁冲他眨了眨眼,笑答道:“对啊,不然怎么办,我都被大闺园赶出来了。他们还说我手脚不干净,估计我想在百花街上再找什么活计也比较困难了。” 方柳子闻言安慰道:“没事,岁岁,船到桥头自然直。开酒坊不是更好吗?又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哎对了,我得赶紧把你那块玉找出来,回头你拿去当铺,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他说完便钻到了破庙里一尊掉了漆的残损佛像后,在杂乱的稻草堆和尘土中七摸八寻地掏出了一个旧锦囊,正是当时太叔岁岁给他的那个。 方柳子拍掉了锦囊上的尘土,递给了太叔岁岁,道:“喏,给你,拿好啊,可别丢了。” 太叔岁岁在被褥上擦了擦满是油腻的手,接过锦囊打了开来,捏着那块宝光流转的青玉瞧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这玉……还是不卖了。” 方柳子瞪大了眼睛,问道:“不卖?为什么?岁岁,不卖它你哪来的银子开酒坊啊?这可不是笔小钱。” 太叔岁岁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玉,顿了顿,闷声道:“不卖了。开酒坊的钱我再想法子。这块玉,得还给别人。” “还给别人?什么人?那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吗?”方柳子盯着太叔岁岁,一脸惊色。 太叔岁岁点了点头,道:“嗯,就是他。我觉得还是还给他比较好,我不想占他这个便宜。” 方柳子目瞪口呆,“岁岁,你……你没事?你以前不是常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吗?你干嘛做这种傻事?” 太叔岁岁满脸郁闷,抬眸道:“这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怎么就不一样了?那位公子是多了只眼睛,还是少了条腿啊?”方柳子一脸狐疑地望着她。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却是不答。心道,他长得正正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就是太好了…… 方柳子见她笑眼盈盈、满目春情的模样,惊得差点跌了个跟头。 他颤着手指着太叔岁岁,痛心疾首道:“岁岁,你……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位公子了?可他……他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太叔岁岁不解,她喜欢男的不是很正常吗? 方柳子一脸哀痛欲绝,高声道:“还男的怎么了!你……你也是个男娃啊!怎么能喜欢另一个男人呢?可怕!太可怕了!” “怪不得啊,我听瘦猴说你穿着丫鬟的衣裳和一个贵公子逛街,我还以为是那位公子非要逼你穿的,没想太多,还替你向大家伙都解释了一遍。真是没想到啊,你为了讨好那个公子,连扮女装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你这是着了魔啊!” “岁岁!你听哥说,咱……咱把这毛病改了行不行?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我的呢?我都说了,等我考中进士,一定给你娶一个好媳妇生儿子,你可不能走这歪路啊!” 方柳子噼里啪啦地一通说,把太叔岁岁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嘴里没嚼碎的鸡骨头都喷了一地。 她这才想起,方柳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于是她决定,恢复容貌前还是先不说了。省得方柳子还要再受一次惊吓。 因此她一番大笑后,望着方柳子,慢慢开口道:“放心,方哥!这毛病我立马改,反正那公子哥儿也瞧不上我,我何必自讨苦吃。”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泛苦。 方柳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脱口而出道:“幸好人家瞧不上你……” 话说了一半见太叔岁岁的脸色黑得快要赛过锅底了,连忙话锋一转,道:“岁岁,听哥的,别太沉迷于这种小情小爱,咱们男人啊,还是要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伟业才好。你看你方哥,就是从小立下了宏伟志向,将来要当状元,做圣上的宰辅,你既然想从商,那就把心收一收,好好开家酒坊,等立了业,何愁没有佳人入怀啊?你说是不是?” 他满脸的憧憬,好似已经看到了美貌佳人向他依偎过来。 太叔岁岁将吃剩下的鸡屁股往方柳子胸口一扔,一下惊醒了他的美梦。 但低头看清那惊醒他美梦的竟是鸡肉后,方柳子心疼地捡起鸡屁股丢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这才开口骂道:“岁岁,你别怪方哥又要说你,虽说你现在吃得起烧鸡了,但咱也不能忘本,不能糟蹋钱啊!你怎么能把肉丢了呢!” 太叔岁岁郁闷地看着他,道:“那是鸡屁股。” 方柳子愣了愣,咂摸了下嘴里的滋味,很快高声道:“屁股怎么了?屁股上肉最多了,不信你拍拍自己的屁股蛋子,一样都是肉,你还嫌弃上了。” 太叔岁岁脱了一只鞋扔向他,大笑道:“我就嫌弃怎么了?你要拍拍你自己屁股去!” 方柳子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认命地捡起太叔岁岁那双脏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鞋,拿到井旁洗刷起来了。 第46章 赔钱 吃饱喝足的太叔岁岁则是抱着被褥打了个哈欠,很快便睡熟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 太叔岁岁睁着朦胧的睡眼,一边掀开被褥起来,一边拽掉身上沾的干稻草。抬起头来时见方柳子正站在她面前,手上还捧着一套新衣裳。 方柳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将衣裳塞到她手里,气呼呼地道:“赶紧把这衣裳换上!你身上这件脏死了,把被褥都弄脏了,要不是看你太累,我昨晚就把你丢出去了。” 太叔岁岁嘿嘿直笑,抱着新衣裳走到佛像后面换上,一边走出来一边卷着衣袖道:“方哥,这是你自己新买的衣裳?真是稀奇啊,你这么抠门居然舍得买衣裳?” 方柳子半恼道:“趁着手里有余钱买好备着,准备以后进京赶考穿的。便宜你这小子了。你那套脏衣裳呢?拿给我,我洗洗补补说不定还能穿个几年,至于鞋,你就穿我编的草鞋。你那鞋还没晒干。” 说到这里他一脸狐疑地看着太叔岁岁,道:“岁岁,你知不知道你之前穿的那是双绣花鞋?”他深刻怀疑这小子扮女装扮出瘾了,一个臭小子穿什么绣花鞋? “额……”太叔岁岁拍了拍额头,装傻道:“是……是吗?我记不得了,可能是被赶走时太匆忙,穿错了哪位姐姐的鞋。不管这些小事了,方哥,你陪我去一趟大闺园。” 她找出草鞋套在了脚上。 方柳子一愣,脸上露出些愤慨和惧意,问道:“你去大闺园做什么?回头再被打一顿怎么办?” 太叔岁岁冷冷一笑,道:“让园主赔钱啊!她冤枉我偷东西,又让人打你,这笔账怎么也得讨回来!” 方柳子闻言有些意动,很快却又叹了一声道:“岁岁,方哥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方哥心里也堵着气,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她们有钱有势,咱们却只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乞丐,哪能斗得过她们呀!” 太叔岁岁听罢挑了下眉,神秘地笑道:“方哥,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要不这样?我一个人进大闺园,你在门口等我,万一我很长时间都没出来,你就去县衙报官,行不行?” “行,不过你可千万别逞强,她们要是敢动手你就赶紧往外跑,跑不了就大声喊叫,方哥找人去救你。”方柳子认真叮嘱道。 太叔岁岁配合地连连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大闺园门外,方柳子照旧坐在对面一家酒楼前,手里紧握着一根竹棍,神情略微有些紧张。 太叔岁岁冲他微微一笑,便大大咧咧地往大闺园中走去。 守门的护院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沉声喝道:“小万,你还敢回来!信不信我立马报官把你抓进大牢里!” 太叔岁岁无所谓地笑笑,慢慢道:“我是来找园主的,她有重要的东西在我这,你说你要是把我送官了,园主拿不到她的东西会不会迁怒你呢?” 那护院一听,想起园主身边的杏姑说过,小万是偷了园主的贵重首饰后逃跑的,说不定她真是带着东西回来求饶的,他若是阻拦了,万一坏了园主的事就不好了。 于是便道:“也罢,我可以不赶你。不过你得乖乖在这等着,我叫个人去南院问问园主可愿见你。” 太叔岁岁笑道:“可以。” 护院便拽了个杂役,让他赶紧去报信。没过一会,果然有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步伐细碎而凌乱,那护院定睛一瞧,见竟是园主贴身的丫鬟杏姑,心底略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没有自作主张,不然还真被这丑丫头说中了。 此时杏姑已走到了两人面前,那护院本想在园主的大丫鬟面前讨个巧,堆上笑正欲开口,杏姑却已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护院眉头微皱,到底没敢多言,乖乖退回到了正门处。 杏姑见了太叔岁岁,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半晌眼珠都没动一下。看得太叔岁岁心里直发毛。 她呵呵冷笑道:“怎么了杏姑,这才过了几日就不认识我了?” 杏姑咬着牙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啊,鬼的话大白天还敢出来晃吗?”太叔岁岁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看起来竟有些阴森之感。 杏姑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顿了顿,终是道:“你没死……挺好。想必是那位大仙救了你。” “你甭管是谁救了我,今天我是来讨债的,怎么?园主她不敢见我,派你来打发我?”太叔岁岁冷冷一笑道:“那她可打错主意了,我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杏姑看了看她,道:“园主没说不见你,跟我来。”她转过身,沉默地在前面领路。 太叔岁岁一路跟着她到了南院,又进了寝房,终于见到了一脸病容的园主。 园主自她进门就一直瞧着她,过了半晌才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你没事……太……太好了。小万,你是个有福的,咳……咳咳……” 太叔岁岁惊笑道:“园主,你这是病了?怎么?杀人后心虚害怕了?” 园主凄凉一笑道:“嗯,可能是报应……也是我自作孽。” 顿了顿,她问道:“你没事,想必那位大仙也什么都知道了。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还有雪姐,她还好吗?” 她秀美的脸上露出几丝紧张和担忧。 太叔岁岁闻言笑道:“大仙?他走了。这件事县衙那边已经当作狐妖害人案了结,他要抓的是真正的狐妖,想必也不会再插手人间之事。至于雪嬷嬷,我看见她被人救走了,实在是可惜啊。” 园主和杏姑听罢俱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来。 太叔岁岁摇了摇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们二人知恩图报,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但帮着雪嬷嬷杀她却是事实,她是既怜又恨。 园主看着神色复杂的太叔岁岁,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道:“那你呢,小万,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如果你没有想好的话,咳咳……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哦?什么建议?”太叔岁岁闻言好奇起来,很想知道她打算怎么做。 园主轻轻笑道:“大闺园做主的是我,杏姑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要听命于我。所以我才是害你的罪魁祸首,我愿意跟你去县衙自首,请你放过杏姑,可以吗?她还年轻,不该因为我误了一生……” 第47章 私了 杏姑听罢一脸惊惶,慌忙跪下道:“园主!园主你别丢下我!动手的是我,有罪的也是我!您让我去自首!” 说完她又转向太叔岁岁,连连哀求道:“小万,我和你去自首,你放过园主,求求你了!除了你那一次,园主从未害过无辜之人!我是个孤儿,是她救了我,把我养大的,她是个好人啊!” 太叔岁岁面上露出冷笑,紧盯着二人的脸色,慢慢道:“从未害过无辜之人?那密室底下的几具男尸是哪儿来的?怪不得我总觉得南院阴气很重,原来如此啊!这些年,你们跟着那狐妖害了不少人,还敢说自己无辜?” 园主闻言脸色白了几分,一时咳得不止。 杏姑则是一脸惨然,苦笑着道:“小万,不瞒你说,雪嬷嬷确实杀了不少男人。但她也不是十恶不赦,一般的男子她不过是吸取些阳气,不会致死的。而那些令她狠下心杀死的男人,都是平日里欺压弱女子,不把咱们这些娼门之女当人看、使劲作践的人渣!他们死有余辜!” “哦?是吗?”太叔岁岁自己执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坐在椅上慢慢品着,嗤笑一声道:“反正如今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你们想怎么说都行。” 她那日偷听时也听园主这般说过,心里其实是相信的,但面上自然不肯表露出来。 园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杏姑急道:“小万!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一句扯谎就……就让天雷劈死我!” 太叔岁岁挑了挑眉,笑道:“天雷劈不劈你我不知道。但就算那些男人罪有应得,你们也没有杀人的权利。不过……我也明白,主谋是雪嬷嬷,你们至多算是帮凶。” 杏姑连连点头道:“对对!所以,园主真的没有做恶事,除……除了对你……你……你能放过园主吗?小万,只要你肯不追究园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极尽卑微地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太叔岁岁。 园主见状长叹一声道:“杏姑,别这样,快起来。做了恶事自然要受到惩罚,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既然雪姐脱身了,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她秀美的脸颊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太叔岁岁听罢轻笑道:“园主,你这样就放弃了?任我处置?其实……你大可以选择杀我灭口,再毁掉密室里的所有痕迹。这样的话,你和杏姑都不会有事的……” 她眼神深邃地望着园主,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但凡是个有狠心有决断的都会选择这种方式解决,毕竟一场大火之后密室的死尸能留下的证据已经很少了。所以太叔岁岁跑这一趟是有些冒险的。 然而园主的面色丝毫未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小万,密室那场大火后,我和杏姑……都后悔了。每夜都睡不好。如今你能平安回来,我们一开始虽有些害怕,但心里其实是欢喜的。感觉松了一口气。这样的错误我又怎会再犯一次?” 她慢慢站起身来,笑着道:“走,小万,我和你去县衙自首。” 杏姑眼眶含泪,喊道:“园主,我和你一起去!我是从犯,犯了错自然要受罚的。” 二人一个面如枯木,一个视死如归,皆定定地看着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愣了下,抿了一口茶水,缓缓笑道:“别急,都坐下,咱们慢慢说。” 园主满脸疑惑地坐回了椅上,杏姑则是立在了她身后。 太叔岁岁搁下茶杯,笑笑道:“我若是想报官,直接去县衙领了人来搜证据不是更快更直接?何必要多跑这一趟?” 园主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道:“你……其实是来试探我们的?” 太叔岁岁点点头,笑道:“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没有看错你们!” 假如今日试探的结果是她们二人还是要杀她灭口,那么太叔岁岁便不会放过她们了。而且她这般张扬地进了大闺园,方柳子又守在门外,一旦她出了什么事,园主绝对脱不了干系。这也是她敢来大闺园的一个重要原因。 园主不由掩唇一笑,杏姑则是长舒了一口气,直接问道:“所以说,你是不打算报官了?” 太叔岁岁点点头。 杏姑又问:“那你来是为了什么呢?” 园主也觉好奇,一双秀目看向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轻咳一声,一脸正色道:“我肯放过你们是因为我毕竟还活着,送你们去县衙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私了算了。” “而且,还有一个前提是,你们以后不准再做恶事,否则若被我发现,绝不会放过你们!我跟你们说,那位回仙界的大仙和我很熟的,你们要是再敢胡作非为,我便请了他下凡来惩治你们!”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着牛。 杏姑听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敢。 园主亦轻笑着点头道:“小万,我答应你!日后若你不放心,可以时时刻刻在大闺园盯着我,我照样发你的月钱。至于私了,你有什么条件大可以提,我一定尽力满足!” 太叔岁岁闻言一乐,觉得园主真是爽直干脆,不愧是把生意好手。 因此她直接道:“园主,我就不和您绕弯子了。我打算在镇上开家酒坊,想和你要一千两银子和两个人,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杏姑惊得张大了嘴,道:“一千两银子?!” 太叔岁岁瞪眼道:“干嘛?还嫌多啊?我这条命不值一千两吗?” 杏姑尴尬地连连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园主则是轻笑一声道:“不多,不多。这样,小万,我给你两千两银子。那两个人你要谁?” 太叔岁岁眼睛一亮,忙点头道:“行,还是园主大气。人我要昌哥和翠丫,你没意见?” 园主笑道:“没意见,我估摸着也是他们两。” 说完又吩咐杏姑道:“杏姑,你去账房支两千两银票,再去风姐那里讨了阿昌和翠丫的卖身契,我和小万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杏姑领命去了。 太叔岁岁笑道:“多谢园主。” 园主轻摇了摇头,感叹一声道:“小万,是我该谢你。以后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园主。”太叔岁岁笑答道。 第48章 暴富 太叔岁岁揣着银票和卖身契从大闺园中走了出来。 至于昌哥和翠丫,她让杏姑带话,等她安顿好了便来接他们走。毕竟如今她和方柳子还住在破庙,很快昌哥和翠丫也要来,总得先找个住处。 方柳子在门外守了大半天,眼睛都盯红了。一见太叔岁岁走出来立马扑了上去,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松了一口气道:“岁岁!你可算出来了,可把你方哥急坏了。” 太叔岁岁肩上伤还没好,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推开了他的手,嘿嘿笑道:“方哥,事情解决了。走,咱们下馆子去,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有种一夜暴富的飘飘然感。 方柳子闻言将她拉到一旁,皱着眉小声道:“你讹到钱啦?多少?不是说留着开酒坊吗,怎么能乱用啊!” 太叔岁岁扶额道:“什么叫讹钱?我差点被他们害死,他们赔点钱不是应该的吗?你放心,开酒坊的本金够了,接下来咱们就先大吃一顿,然后再买个大宅子,安居之后再立业!” 她说着说着眼里直放光。那张丑陋的脸竟也有些容光焕发的味道。 方柳子一脸愁闷地看着她,以为她又要胡乱挥霍银子,不及多想,伸手便去翻找她藏在身上的钱。口中还道:“你还是把银子交给我来保管,免得又被你挥霍一空了!” 太叔岁岁见他真上了手,连跑带窜地溜远了,方柳子则是跟在后面,紧追不舍。誓要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钱财!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没多久便跑完了两条街。太叔岁岁累得直喘气,实在跑不动了,她灵机一动,突然将两千两银票拿出来全部扔向了方柳子。 方柳子登时被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砸了个满头满脸。他愣了一下,伸手快速地抓了几张来瞧,待发现这些全部都是银票后,整个人都傻了,一张清秀的脸蛋涨得通红!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方柳子见周围僻静无人,急忙蹲下身子捡着掉落在地的银票,全部捡完之后将手中的二十张一百两银票数了又数,一时间如坠梦中,不敢置信。 直到太叔岁岁终于喘匀了气,走到他面前用力地挥了挥手,才惊醒了呆住的方柳子。 只见方柳子盯着太叔岁岁足足看了有一刻钟,才慢慢回过神来,仔细地将银票揣进怀里藏好,脸上却是少见的严肃,低声道:“岁岁……你……你跟哥说实话,你到底给大闺园园主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怎么会给你这么多、这么多银子!” 这笔钱他可以用一辈子了! 太叔岁岁哈哈一笑,朝方柳子勾了勾手指,方柳子耳朵凑近了过去,只听太叔岁岁一脸正色地道:“你猜。” 方柳子眉头一皱,恼道:“岁岁!哥和你说正经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是这笔钱来路不明,我看你还是送回去的好。以免惹出祸来!” 太叔岁岁微微挑了下眉,苦笑一声道:“方哥,这些银票真的是园主给我的补偿,至于其中的缘由我一时半会没法和你解释清楚,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她认真地看着方柳子细如柳叶的一双眼睛。 方柳子怔了下,望了她一眼,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哥信你!但是岁岁,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太叔岁岁也收起了嬉笑的神情,用力拍了拍方柳子有些瘦削的肩膀,认真道:“行,方哥,我知道了。” 方柳子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可惜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太叔岁岁死活要去下馆子庆祝一下,他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去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十两银子就那么没有了…… 方柳子心疼得脸都青了。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因为太叔岁岁真正是久贫乍富,每日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花钱! 她在与百花街相邻的一条街上买了一栋三进的宅院,又添置了不少家具物什,总共花了一百五六十两银子。 简直是花钱如流水!愁得方柳子每日跟在她后面念叨个没完,啰嗦得跟放鞭炮似的!甚至发誓要暂搁四书五经,打算写一些流行话本来补贴家用,以免坐吃山空。 太叔岁岁却只是笑笑,任由他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依旧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直到她将写着方柳子大名的房契扔到他怀里时,方柳子才停止唠叨,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契上自己的名字。 “你……岁岁……你这是何故?”方柳子虽一脸不解,可已经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太叔岁岁眼瞅着他就要扑过来把鼻涕眼泪全糊在她的新衣裳上,立马闪身躲了开来。只嘿嘿笑道:“方哥,你先别激动!我告诉你,这宅子给你以后你可就要替我卖命了,我可不会白送你的。” 方柳子嚎啕大哭道:“行,岁岁,方哥这条命给你了!你对哥真够仗义的,你放心,等哥以后考上状元,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保证给你娶几房娇妻美妾,生一堆儿女……” “行!够了够了。方哥,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太叔岁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赶紧说道。 方柳子还以为她是害羞,一时哈哈大笑起来。 太叔岁岁一脸无奈地等他笑完,这才道:“方哥,宅子的事我都弄好了。明儿个你抽空去趟大闺园,把昌哥和翠丫接过来安置一下,然后等我回来咱们就把酒坊开起来。” 方柳子点点头道:“行,这事交给我。那你呢?明天准备干啥?” 太叔岁岁笑答道:“我要去一趟落仙泉,看看那里的水适不适合酿酒。如果适合,以后咱们酿酒就取那儿的水。” “你一个人去落仙泉?不是说好咱两一块去的吗?”方柳子急道。 太叔岁岁不由笑道:“方哥,你又不是没去过落仙泉,再说了,我和百花街的鑫鑫酒楼正在谈,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买下它,这事你得帮我去盯着啊。落仙泉我一个人就行了。咱们分头行动,抓紧时间才能早日把酒坊开起来,这样才能赚钱啊!” “不然每天银子水一样流出去,你不心疼啊?”方柳子一向抠门,太叔岁岁便使出了杀手锏。 果然,方柳子一听这话立马答应了。还亲自给她画了一张去落仙泉的路线图。 第49章 路线图 第二日,太叔岁岁背着个小包袱,腰间挂着个酒囊,手上捧着一张练大字用的糙纸,正皱眉看着上面弯弯曲曲的路线图。 “昨儿个方哥跟我说过的,箭头所指的方向是什么来着?南?还是北?”太叔岁岁嘴里咕哝着,然后发现她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抬头望了望头顶金光灿烂的太阳,又思考了一会儿,太阳在东边,那东边是哪个方向??天上? 操。什么破图!她压根就看不懂!并且她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太叔岁岁心中叹息了一声,解下腰间的酒囊,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几大口烈酒。 正当此时,突然有个人影一把抽走了她手中那张画着路线图的糙纸,急急扔下一句:“借用一下,多谢!”人便嗖地一下跑远了。 太叔岁岁放下酒囊,抬眸去看时便只见远处草丛间闪过一道影子。 她咕哝一声,声音倒还挺好听,不过抢人东西算怎么回事?虽说那路线图她暂时看不懂,但等下遇见路人问一问,说不定就看得懂了啊! 凭什么就这样被抢走了? 太叔岁岁系好酒囊,慢悠悠地拨开杂草,朝那人影跑去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便听前面传来一道温和却略显尴尬的声音:“姑……姑娘,你……你别过来了!” 太叔岁岁哼笑一声道:“干嘛?好你个小贼!抢了我的东西,还让我别过去?我偏要过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她气势汹汹地冲将过去,结果……隐约看到了一瓣白生生的……屁股!空气中还似有似无地飘荡着一股熟悉的臭味…… 太叔岁岁的脸登时绿了,视线往上推移,最后看见了一张快要哭了的小白脸。 小白脸生得雪团一般,脸上白得发光,一双眼睛却通红通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此时,小兔子正一脸震惊羞愤地望着她,捏着一张糙纸的手抖个不停,看得人心生不忍。 太叔岁岁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道:“打扰了,你……你继续。”说罢便急忙扒拉着杂草往外冲。身后立时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忽高忽低、极有节奏的嚎哭声。 显然,小白脸拉得痛快,哭得也极有声势。 太叔岁岁罕见地生出了一丝怜惜,哈哈一笑道:“那个……人有三急嘛,不用害臊啦。那糙纸我也送你了,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行不?” 背后的哭声更大了,小白脸哭得更厉害了。 太叔岁岁一脸郁闷,道:“你一个小子,拉个屎被人瞧见还哭个没完了?我跟你说,我啥都没瞧见!你甭想碰我的瓷!” 她心中长叹了一声,这什么破地方,还能这样碰瓷的? 小白脸抽噎了一声,开了口,哭道:“你……你别走!” 太叔岁岁恼了,直接转过身去,瞪着他道:“干嘛?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赔钱是不可能的!还有,别以为你哭得那么大声,我就听不见你那啥的声音了!这叫掩耳盗铃,懂吗?” 哭声骤然一停,紧接着又是一阵稀里哗啦,之后哭声突然拔高了几倍!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惜闻者太叔岁岁已经捏着鼻子转过了身去,口中还恼道:“小白脸!你吃啥玩意了?一泻千里啊这是?”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不知道。就在一个路边摊上吃了……骨汤面……呜呜……我是不是中毒了?你别走!救救我!” 太叔岁岁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便与他聊了起来,问道:“你吃了多少汤面啊?还拉个没完了?” 小白脸悄悄地红了脸,低着头道:“二十八……碗……” “哦,什么?二……二十八碗?!”太叔岁岁惊得差点跳起来,再想想小白脸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条,心中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又过了半晌,小白脸终于解决完了,红着脸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惩罚。 太叔岁岁叹息一声道:“小白……额,你是哪儿人啊?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家里人呢?” 虽说她还有事,但把这么一个看起来又呆又傻的小白脸扔在这荒郊野岭,她心里还真不落忍。还是想法子把他送回家去。 小白脸直愣愣地望着她道:“姑……姑娘,我叫白宸,抱歉,我用了你的纸。我看上面画了路线图,图我都记下了,不如我带你去。” 他双眼亮晶晶的,认真地看着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一愣,道:“白宸是?你要给我带路?” “嗯!”白宸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单纯好骗。 太叔岁岁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身杏黄色锦袍,腰间挂着玉佩,头发还用玉冠束起,看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便起了结交之心。 她摸了摸下巴,笑道:“照理说,你用了我的路线图纸,给我带个路也是应当的。不过,你家里人要是找来了,说我不怀好意怎么办?我可不想惹这种麻烦。” 白宸闻言眼睛一亮,笑得温良无害道:“不会的姑娘!我离家数年,一个人在外云游,不会有家人来找麻烦的。我看你要去落仙泉对吗?我此行也是去落仙泉赏景的,我们正好同路,不如同行?” 太叔岁岁听罢放下心来,便道:“行啊,那我们就一起。你赶紧带路,咱们趁天黑前赶到那里,不然就要露宿荒野了哦,可能有狼呢,你怕不怕啊?” 她故意吓唬白宸,眼眸里满是笑意。 白宸咬了咬唇,认真地点了点头。太叔岁岁笑得更厉害了,一边笑还一边催他带路,两个人往落仙泉赶去,到底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到达了落仙泉旁的客栈。 这家客栈名叫落仙客栈,接待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来落仙泉赏景沐浴的。 此时正值秋季,来这里游玩的人还不少。因此落仙泉上夜里还有精巧的画舫亮着灯笼,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仿如人间仙境。 太叔岁岁在落仙客栈订了两间房,毫不客气地让白宸付了房费,之后便以有狼为借口让他早点安歇了。自己则是溜出去看泉水上慢悠悠荡着的画舫。毕竟她没有早睡的习惯,这个时候实在睡不着。 这厢,太叔岁岁正细细打量着画舫上随着风滴溜溜转的漂亮宫灯。 忽然,一艘画舫的门被打开了,水面上开起了一朵一朵红色的莲花,每一朵莲花都大得可以供人站立,花朵一直蔓延到了太叔岁岁的面前。 第50章 红莲 太叔岁岁呆愣在原地,连忙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拉着她就往后跑,太叔岁岁抬眸一瞧,竟是已去安歇的白宸。 她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一朵红莲嗖地飞过来,一口便将白宸吞了进去,巨大的花瓣合拢了起来。 太叔岁岁大惊,一边叫着白宸的名字,一边大力撕扯着红莲的巨大花瓣,企图将白宸给拽出来。 此时,一声轻笑随着水波飘荡了过来。 只听一抹清和的声音道:“太叔小姐,他只是晕了过去,不碍事的,还请小姐踏着莲花过来一叙。” 太叔岁岁四下瞧了瞧,故意提高声音道:“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事吗?我凭什么过去啊?” 那抹声音又笑了笑,道:“太叔小姐,你不必高声示警了,旁人是听不见我们的声音的。还请小姐快些过来。” 太叔岁岁紧盯着落仙泉上的画舫,迟迟犹豫不决。画舫上的宫灯轻轻闪烁了一下。 忽然,那朵卷着白宸的红莲拔地而起,迅速地飞向了画舫。 太叔岁岁心下一急,连忙踩着水面上的朵朵莲花追了过去,一路小跑着进了画舫。 只见画舫正中是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正对着太叔岁岁的那人身形高大,一袭红衣,脸上也蒙了一层红纱,只露出一对凌厉如剑的眉和白皙挺括的额。 他慵懒地坐在一方软椅中,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冰冷气息。 坐在他下首的两个人同样是一身如血的红衣,只不过他们都未遮红纱。因此太叔岁岁可以看见两人的容貌。 左侧的那一个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眉间赫然是一朵红莲,此刻正噙着一抹笑静静地望着她。 右侧的那人长脸高鼻,模样普通,但眼神却阴鸷凌厉,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他眼里明晃晃的全是对太叔岁岁的嫌弃!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很明显是嫌她太丑。 太叔岁岁却无暇管他嫌弃的眼神,只因她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右侧那红衣人眉间是一道柳叶形的红色疤痕,正是那日刺杀他们的领头之人! 太叔岁岁微微皱了眉,只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此刻情况未明,不宜轻举妄动。 “坐。”蒙了红纱的男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软椅。 太叔岁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拖出椅子来,坐下了。 男人呵呵一笑,声音冷冽,摸着白瓷茶盏的边缘,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太叔小姐,认识一下。我是浮楼的主人,三界人称一声‘幻天尊’。我身边的这两位分别是浮楼的飞花令主和柳叶令主,你一看便能区分开来。哦,我差点忘了,你和柳叶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太叔岁岁嘿嘿冷笑道:“如幻天尊所言,柳叶令主曾经刺杀过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柳叶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飞花却是儒雅一笑道:“太叔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柳叶上回是去刺杀斛律画画和慕容年年的,对你,并未有杀心。” 太叔岁岁点点头,一脸恍然道:“哦,我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不过,你们浮楼胆子也真是大啊,居然敢刺杀仙后的侄子和义女……” 她顿了一下,接着笑道:“看来你们很厉害啊!真是失敬,失敬!” 也不知道人家找她干嘛,不管咋样,先拍个马屁总没错。 飞花直接笑出了声,道:“太叔小姐很是聪明。” 太叔岁岁忙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天尊和两位令主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只希望你们别伤害我和我的朋友,嘿嘿。” 她表现得十分没骨气,一脸识时务的模样。 飞花笑得更厉害了,柳叶则是满脸鄙夷不屑。 幻天尊挑了下眉,淡淡地看了眼太叔岁岁,切入正题道:“实不相瞒,这次请太叔小姐过来,是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太叔岁岁一脸惊讶,道:“什么合作?我倒是打算在天水镇开家酒坊,目前一切都在筹备中,怎么?天尊要入股我的酒坊吗?” 飞花垂了垂眸,努力地憋着笑。 幻天尊面上抽了抽,缓缓道:“太叔小姐,令祖父临终前可有给你留下什么重要的遗言?” “遗言?”太叔岁岁敲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半晌才为难地道:“祖父他好像是有话想说来着,但还没说出口就……一命呜呼了!呜……” 太叔岁岁双手捂脸做悲戚状。 幻天尊和飞花对视了一眼,二人皆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郁闷和无奈。 正当幻天尊欲再开口之时,画舫内的一朵巨大红莲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过一个眨眼间,那合拢起来的巨大花瓣竟是寸寸破裂,化作了漫天细碎的花雨,飘然而下。 白宸挣脱了束缚,正欲打量眼前的情形,寻找太叔岁岁的踪影,忽然间一抹黑影笼罩下来,他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太叔岁岁急忙站起身,想要过去扶他。 飞花却伸出手轻轻在她肩上按压了一下,太叔岁岁肩上一麻,脱力般地坐回了椅上。她愤怒地瞪着飞花,又望向了幻天尊,眼眸里充满了忌惮。 她刚刚看见幻天尊微微抬了下手,往下虚按了一下,紧接着白宸就被黑影笼罩,昏了过去。 幻天尊见她一脸愤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他没事,看在太叔小姐的面上,我不会伤他的。只是……” 他眸带深意地望了一眼飞花,继续道:“这小子法力不俗,应当不低于八阶了。你若正面对上他,恐怕不易取胜,要小心些才是。” 飞花惭愧地点点头,道:“是,楼主!怪我太大意了,以后不会了。” “嗯。”幻天尊轻轻颔首,又望向太叔岁岁道:“太叔小姐,你如此护着这小子,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太叔岁岁皱了皱眉,答道:“他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诚心和我合作,就不准伤害他。否则,合作的事就免谈了!” 既然他们提出和她合作,说明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有了这张底牌,太叔岁岁也不再对他们客气了。至少要护住自己的人。 幻天尊闻言愣了下,轻轻一笑道:“原来在小姐眼里,认识了一日便是朋友。那太叔小姐为何对我这般敌视呢?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 第51章 斩仙刀 太叔岁岁听罢背脊一凉,不由冷笑道:“你们跟踪监视我?现在还以强欺弱,将我和我的朋友困在这里!这是朋友会做的事吗?” 幻天尊笑着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 飞花看了一眼他,一脸温和地解释道:“太叔小姐,请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的。柳叶此次来人间,除了完成对慕容年年二人的刺杀任务,更重要的是打听你的下落。” 他说完望了望柳叶,示意他开口。 柳叶一脸没好气,但楼主在此,他自是不敢放肆,便硬邦邦地开口道:“我来到人间后,先派了一波人去寻找慕容年年、斛律画画二人的行踪,之后便亲自带着人去了太叔家族,没想到一开口他们就将太叔小姐的事尽数告知,似是十分害怕。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在我们之前便有一位大仙来过,听闻太叔小姐的事后对太叔家族十分不满,将族长和几位长老狠狠教训了一顿……”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望了一眼太叔岁岁,道:“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位大仙就是慕容年年?” 太叔岁岁见他笑得猥琐,一脸没好气地怼道:“你猜是就是呗,我又没亲眼瞧见,怎么知道是谁?” 她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已是信了。毕竟若非如此,慕容年年怎会对她被卖的事了解得那样清楚。 柳叶眉头一跳,心中已是窝了火,但到底没敢表露,在幻天尊的示意下继续道:“后来我又带人去了一趟太叔小姐被卖……被送去的乡绅府中,没想到他们已经搬走了。听说是一夜之间散尽家财,连府邸都给卖了,匆匆收拾行李便跑了。想来这也是慕容年年的手笔,只是他也太过心慈手软了,若我先到一步,必要这乡绅家破人亡!” 幻天尊淡淡望了他一眼,道:“人皇最是护短,慕容年年乃是为捉妖下界,若害了人命让人皇盯上,只怕仙帝也难护他。柳叶,你也是,以后在人间行事更需谨慎。出了事,我也没法救你。” 柳叶连忙收起一脸冷酷,正色道:“是,楼主!” 说完又道:“没接到太叔小姐,我便带着人离开了。没想到我派去盯着慕容年年的手下传信说,慕容年年身边带了一个名叫‘岁岁’的丫鬟,我当时便猜测她就是太叔小姐。后来我们去刺杀慕容年年,他拼命护着太叔小姐,我就明白这回一定没错了。可惜……我们这趟刺杀任务失败了……” 柳叶狠狠捏了捏拳,满脸戾气和怒恨,道:“半道杀出个陆吹梦,我和剩下几人都身受重伤,自是敌不过。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后来我留下一人远远地跟着太叔小姐,便去找楼主和飞花报信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白宸道:“我的手下不敢离得太近,因为之前太叔小姐身边有慕容年年,慕容年年走后不久,又有一个少年悄悄地跟着太叔小姐,就是这个小子!他法力强大,想必是慕容年年手下的星君。” 幻天尊点了点头,望向太叔岁岁,问道:“太叔小姐应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太叔岁岁怔了下,终是开口道:“他说,他叫白宸。” 飞花闻言一震道:“竟是白宸星君,慕容年年手下的五大星君之一。白宸是仙力八阶,本体为宸星,法器为流光斩,不过传闻他秉性纯直良善,十分低调,因此是五大星君中最不起眼的。很多仙人都不知道他。” 幻天尊淡淡一笑道:“不起眼有不起眼的好处,即使不在仙界也少有人问及。贪狼星君贪欲太重,七杀星君太过嗜杀,紫薇星君贵极耀眼,红鸾星君又常年在月老殿。若我是慕容年年,也只能派白宸下凡。” 太叔岁岁听到这儿,已是呆住了,不由问道:“你们说白宸他是仙界的星君?还是慕容年年派下来到我身边的?” 飞花笑道:“确实如此。太叔小姐,你可能不知,我们浮楼不仅精于暗杀,在搜集机密信息方面也是三界首屈一指的。” “哦,我都没听说过什么浮楼,确实是不知道。”太叔岁岁实话实说道。 幻天尊愣了愣,不觉失笑。 柳叶气得差点拍桌子,幸好飞花迅速看了他一眼,制止了他。紫檀雕花桌这才幸免于难。 太叔岁岁轻咳一声,看了看三人,总结道:“所以,你们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相信,你们是特意来人间接我的,对我没有恶意,对吗?” 幻天尊静静点了点头,道:“太叔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太叔家查证。” “不必了。我信你们。”太叔岁岁神色一正,直接开口道。 毕竟现在不是她信不信的问题,浮楼敢刺杀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绝对是三界之中一个十分厉害的组织。他们找上门来要和她合作,她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索性相信他们,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以后再见机行事。 幻天尊闻言愣了下,似是没料到她这般干脆,但很快笑了笑,眼神示意飞花来说。 飞花点点头,道:“太叔小姐,事情是这样的。不久前,我们浮楼得到了一个绝密消息。这则消息说,魔尊死前曾花五百年祭炼了一柄绝世宝刀,此刀名唤斩仙刀。据说是唯一可以斩破仙帝金身的法器。可惜魔尊死后,魔界五子夺嫡,打得魔界四分五裂,魔尊生前最信任的一位长老便偷走了斩仙刀,之后便下落不明了……” “嗯,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太叔岁岁一脸疑惑道。 飞花望着她慢慢道:“据得来的消息说,这位长老与令祖父是莫逆之交,平生最爱喝你祖父酿的烈酒,而且他逃离魔界后,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你的祖父。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太叔岁岁呆怔了半晌后,才醒过神来。皱着眉道:“所以你们觉得祖父知道这什么斩仙刀在哪?还告诉了我?” 幻天尊等三人皆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不言自明。 太叔岁岁颇觉好笑,一脸无奈地指着自己的脸道:“你们瞧瞧,看见了没?我法力被仙帝废了,就施了这么个易容术,到现在都恢复不过来。我要知道斩仙刀在哪,早就拿着这消息和仙帝要这要那的了,还能混到这步田地?” 第52章 合作 幻天尊却是清冷一笑道:“你不会的。” “我不会什么?”太叔岁岁一脸郁闷。 幻天尊道:“你不会让仙帝知道你知道斩仙刀的消息,斩仙刀是魔尊以自己魂魄祭炼,专门用来斩杀仙帝的。仙帝若知道太叔家藏了斩仙刀,只怕你们一族不是被贬人间,而是被——灭族!” 太叔岁岁气得都想笑了,道:“就算你说得对。可我真的不知道斩仙刀在哪啊?祖父他因为解忧宴下毒一事气得吐血,一命呜呼了。根本来不及和我说任何话。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没骗你们。你们要不相信,可以去找太叔家当时的奴仆问问,我说的都是实话。” 幻天尊微微凝了眉,顿了半晌,才叹了一声道:“可是遍观三界,除了你,也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斩仙刀的踪迹了……” 太叔岁岁奇怪道:“不是还有那个什么魔界长老吗?斩仙刀是他偷走的,他会不知道在哪?会轻易就告诉我祖父这么重要的消息?” 飞花闻言,在一旁补充道:“太叔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们得到消息时,这位魔界长老已经逝世多年了。所以我们才说,令祖父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太叔岁岁愣了下,很快又笑了,道:“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把斩仙刀给了我祖父?不过就算他真的给了也没用啊,祖父他压根来不及告诉我这件事。” 幻天尊认真地盯着太叔岁岁看了一会,那双仿如浸着千年冰雪的寒目盯得太叔岁岁浑身难受。 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那个天尊……你不会是不相信我?” 幻天尊默不作声,仍旧静静地望着她。似要用眼刀将她浑身上下一寸寸剥开来看。 太叔岁岁不由恼火道:“算了!我也懒得解释了,你爱信不信!我都落魄到混成乞丐了,我要真有斩仙刀,早把它卖了换钱了。再说,我一点法力都没有,要那什么破刀有个屁用!” 她是真的不耐烦了,可白宸在他们手里,她自己也逃不掉,只能无奈到翻白眼。 “你!放肆!你可知道,斩仙刀是当世第一神兵利器!旁人梦寐以求却没有机会看上一眼,你……你竟说是破刀……”柳叶凶狠地吼道,眸中满是冷厉。 太叔岁岁缩了缩脖子,满脸郁闷地道:“我可不是不知道嘛。你厉害,你什么都知道行了。” 柳叶双拳捏得噼啪作响,恨不得一下扭断太叔岁岁的脖子!心说这什么小姐,长得丑到惨不忍睹,都分不清男女了,脾气还这么大,留着何用? 这时,幻天尊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柳叶顿时偃旗息鼓,满身的杀气嗖地一下就消散了。他们楼主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他最清楚不过了,哪里还敢放肆? 只见幻天尊望着太叔岁岁淡淡地笑了下,慢慢道:“太叔小姐,我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和我们浮楼合作,帮我找到斩仙刀。你意下如何?” 太叔岁岁呵呵一笑,心里却在咬牙切齿,还问什么她意下如何?她能如何?不答应的话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被那个凶残暴躁的柳叶拧断脖子?还是被一脸温和的飞花喂了他的莲花? 她猛地摇了摇头,最后笑着答道:“我……我觉得挺好的。我们合作。不过……和你合作,我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都答应合作了,想必在找到斩仙刀之前幻天尊不会对她怎样的,此时不要好处更待何时?她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幻天尊闻言轻轻一笑,眸中的冰雪刹那间化作一汪春水,竟生出了一丝潋滟春色,叫人好生心动。 “太叔小姐果然干脆!我也是个爽快的人,我保证,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斩仙刀,我可以允你做我浮楼的令主,在权限范围内可调动浮楼一切资源。” “一切资源?”太叔岁岁眼神一亮,急忙问道:“包括钱吗?” 幻天尊闻言一怔,很快哈哈大笑起来。 飞花亦为太叔岁岁的直白感到吃惊,但随即便温和一笑道:“自然是包括的。太叔小姐放心,我浮楼富甲一方,金银不限,灵石无数,小姐若需要,和飞花说一声便是。” 太叔岁岁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忽然有种抱上大腿的感觉。既然好处多多,这种合作她当然乐意啊!就当给浮楼打工了。 可当她一抬眸看见飞花眉心的红莲印记时,脸上笑容不由凝了下,当即指着飞花的眉心道:“那个……天尊,若是我做了浮楼的令主,也要在眉间烫个疤吗?” 她皱着眉,一脸拒绝。这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而且浮楼不是杀手组织吗?这么做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吗? 虽说浮楼的杀手肯定都是艺高人胆大,不怕别人知道。但太叔岁岁真的接受不来啊,总感觉莫名有股中二的气息。 幻天尊闻言一愣,很快摇摇头,失笑道:“若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用。” 柳叶则是怼道:“太叔小姐现下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斩仙刀?” 飞花忍笑看了眼太叔岁岁,伸手在自己眉间轻轻一拂,那朵红莲便消失了。他笑着道:“太叔小姐你瞧,这东西不碍事的。” 太叔岁岁瞪了柳叶一眼,叹息一声道:“飞花令主自是觉得无妨,可我就不同了啊。我又没有法力……” 她边说边幽怨地望着幻天尊,那眼神的暗示简直不能再明显了。可惜配上她那张丑陋至极的脸,怎么看怎么令人忍俊不禁。 柳叶连忙转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作呕。 飞花则笑得花枝乱颤。 幻天尊眼角抽了抽,缓了缓才道:“既然太叔小姐答应了和我合作,那我便送你一份大礼,以表我的诚意。相信能解小姐的燃眉之急。” “真的?”太叔岁岁激动道:“什么大礼?” 一个天尊送的大礼想必不简单,光想想她就十分兴奋了。 幻天尊笑道:“自然是真的。但这份大礼在落仙泉的水底,还需小姐亲自去拿。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会让飞花帮你的。以后,他便留在你身边辅助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对他直言。他自会想办法联系我。” 第53章 莲花妖 太叔岁岁听罢心中冷哼,这不是变相让飞花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吗?看来这个幻天尊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她。不过看在“大礼”的份上,她也就不多计较了。 于是她笑笑道:“好啊,有飞花令主帮忙,我正好能偷个懒。”一脸单纯欢喜的模样。 飞花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幻天尊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端起茶盏抿了口微凉的茶水,笑道:“飞花,既然如此,你便跟着太叔小姐去。有什么事及时传信于我。” “是,楼主。”飞花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走到了太叔岁岁身边,伸出一双修长的手,似是要扶她起来。 太叔岁岁着实愣了下,淡笑着拒绝了他,自己起了身,大步走到昏迷的白宸身旁,将他直接扛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飞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笑意从眼底浮上来。伸出双手道:“小姐,还是让我来。” 太叔岁岁哈哈笑了两声道:“没事没事,我力气大,扛个小孩不费事。你一个堂堂令主,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主要是让他扛白宸,她也不放心啊。 虽说白宸是慕容年年那厮派到她身边的,也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但他这个人长得漂亮精致,实在是可人疼得很。 太叔岁岁最禁不住这种软萌漂亮的人了,遇见了十有八九会缴械投降。若是当初慕容年年知道她是这样的人,绝不会把单纯漂亮的白宸送到她身边…… 这厢,飞花见太叔岁岁执意自己扛着白宸,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了懒懒坐着的幻天尊。 幻天尊见状轻笑一声道:“太叔小姐,我把飞花送给你,他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不用顾忌他的身份。” 太叔岁岁一脸惊讶道:“真的?” 幻天尊笑着点头,道:“真的。” 飞花儒雅俊秀的脸上略微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如风的笑容。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行,那飞花,你开个路,我们回落仙客栈。” 飞花点了点头,又冲幻天尊行了一礼,之后便走出画舫,手指朝着水面轻轻一点,只见一朵朵硕大的莲花竞相开放,一路铺到了岸上。 太叔岁岁冲幻天尊笑了笑道:“天尊,那我们就此分别。” “好。”幻天尊一双寒目盯紧她,缓缓绽开一个笑,道:“我等着太叔小姐的好消息。” 太叔岁岁连忙点点头,赶紧转过身出了画舫,与飞花一道回了落仙客栈。 二人走后,柳叶皱着眉道:“楼主,这丫头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幻天尊清冷一笑道:“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有飞花在她身边,我们只需安安心心等消息便是。” “楼主英明!”柳叶脸上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 天色渐晓,落仙泉上,一艘画舫在浓深的雾气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突然,那画舫整个儿腾空而起,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大雾里。 第二日晌午,白宸在客栈的床榻上幽幽醒转。含着星光的眼睛一睁开,人便蹦了起来! 待看见全须全尾、一脸好笑望着他的太叔岁岁,才大大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辜负星主的信任,太叔小姐仍旧安然无恙。 他口中的星主便是慕容年年,仙帝命慕容年年统帅所有星君,掌管万千星辰。慕容年年是星海间的主人,亦是他们这些星君的星主。 这职位听起来厉害又清贵,其实是个闲职。毕竟如今成气候的星君不过五位,其他的都是些小仙,每日忙着自己星上的琐事。 慕容年年这个星主除了每夜巡视下各大星辰是否当值,便是在星海间睡睡觉、练练法术,着实无聊得很。 但这是仙帝所授职位,他也没有法子。说到底,仙帝不过是忌惮慕容家越来越盛的权势,不敢将他派到实缺上罢了。 这厢,太叔岁岁见白宸松了口气的可爱模样,不由地笑了起来。 白宸坐在榻上,皱了皱眉道:“你……你笑什么?昨夜那是……莲花妖?他可有伤你,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脑子里滑过一些破碎的记忆,却怎么都拼凑不成形。心中只庆幸太叔岁岁没事。 太叔岁岁闻声却笑得更厉害了,望了望身后的飞花,挑了挑眉揶揄道:“莲花妖?你是吗?” 飞花儒雅的面容上浮起一丝郁闷,答道:“我不是。那只是我用惯的法术罢了。是他技不如人。” 白宸这才看见了飞花,闻言一脸羞恼道:“谁技不如人了?明明是你暗中偷袭!你是什么妖孽?竟敢偷袭本星君……”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吞下了后面的话。脸上却是一副做错了事的心虚模样。偷偷摸摸地抬眸快速瞄了太叔岁岁一眼。 太叔岁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深刻怀疑慕容年年送白宸来是给她逗乐子的。 飞花见状一脸温和笑容,却是直接拆穿白宸道:“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自然不如仙界的白宸星君这般——光明磊落。” 在说光明磊落四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听得白宸脸上白了红,红了白,一时煞是好看。 只见他指着飞花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说完又一脸无辜地望向了太叔岁岁,颇为心虚地开口道:“岁……岁岁,你别听他胡说,我……我是叫白宸没错……其实我……那个……” 他说了半天,嘴巴却和打了结一样,什么也没说清楚。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委屈又可怜,让人看了好气又好笑。 太叔岁岁不由笑道:“行了白宸。你也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是白宸星君,也知道是慕容年年派你来的。所以,他给你下了什么任务呢?” 她凑近白宸,一脸诱哄地柔声道:“白宸,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和我说实话,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不会怪你的。” 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盯着白宸,脸上虽然笑着,眼神却认真极了。 第54章 花非花 白宸有些慌张地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眼睫一阵乱颤,像纷乱飘飞的蝶翼。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了。 可他自己显然并不知晓这一点,他平湖一般的内心此刻正剧烈挣扎着。既不愿出卖自家星主慕容年年,却也真的不想欺骗太叔岁岁。 而且,他好像已经暴露了。想到这里,白宸又觉得有点委屈和失落。这是他头一回下凡,临行前他信誓旦旦地向慕容年年保证,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 可如今,他才到太叔岁岁身边没多久便被识破了。 白宸想着想着,眼圈便慢慢地红了。像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兔。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最终无奈地扶额叹息一声,轻咳了下,温声道:“好了,那个……白宸,这样,我来问你来答。放心,我不会告诉慕容年年的,也不会赶你走,好不好?” 她忽然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白宸闻言眼睛一亮,只要太叔岁岁不赶他走,他的任务就不算失败,因此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叔岁岁这才笑了,问道:“慕容年年让你下凡做什么?” 白宸神色一正,迅速答道:“保护你!” 似是发觉自己答得太急太快,白宸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又补充道:“星主他不放心你,可他的身份不便久留人间,便让我替他保护你。” “哦?是吗?”太叔岁岁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白宸似是生怕她不相信,急忙道:“是啊!虽然星主他没有明言,只说你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我其实都知道,你……你是太叔家的小姐,是星主的未婚妻,对不对?” 他雪团般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微微带着一抹得意。满脸写着“我什么都知道”。 太叔岁岁心中一阵失笑,面上神情却是冷了冷,抬手狠敲了下白宸的脑袋,认真道:“是前未婚妻!白宸,你要想继续留在我身边,这一点必须记牢了。我跟他……可没那么熟,呵。” 白宸呼痛一声,轻揉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丧气地闷声答道:“哦,好的,我知道了……” 星主好可怜哦,太叔小姐根本不领他的情。白宸在心中默默道。 太叔岁岁轻轻笑了下,继续问道:“昨天你抢了我的路线图,拿这个当借口和我一起来了落仙泉,你可是故意的?” 她面上神情有些古怪,静静地望着白宸。若这就是白宸想出的接近她的法子,她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白宸闻言一怔,俊容泛红,急忙摇了摇头,颇有些羞赧地道:“不是的!我……我是真的肚子不太舒服……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我……我只好……” 太叔岁岁忙打断他,笑着道:“行了,不是就好。”她心底略松了一口气。也对,白宸这么单纯的人,怎么能想出那样的主意? 顿了下,太叔岁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白宸,慕容年年他……可有和你提过什么兵器?” 她面上仍带着笑容,眸底却深埋着丝丝紧张,“比如说……斩仙刀……之类的?” 站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飞花眼中精光急闪,却被他敛眸遮掩了下去。 白宸听罢满脸疑惑,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会,半晌才摇摇头道:“没有。星主他的法器是山河扇,而且他一向喜欢风雅些的兵器,对长枪、大刀这样刚猛的兵器很是不喜呢。岁岁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斩仙刀是什么兵器啊?很厉害吗?” 他大而澄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困惑和惊奇。 太叔岁岁心下长松一口气。这是不是能证明,慕容年年下凡来找她真的只是想补偿她一番,与斩仙刀的事没有关系?至少现在是的,她还是挺相信白宸的。 白宸见她不语,又道:“岁岁小姐?” 太叔岁岁抬眸,郁闷道:“停!说好了叫我岁岁,别小姐姑娘的,听着啰嗦!” “嗯,好!岁岁!”白宸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他其实也愿意这样叫太叔岁岁。 飞花见二人终于说完,一脸儒雅地笑道:“你们说完了吗?要是说完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找仙灵珏。” 仙灵珏就是幻天尊给太叔岁岁准备的大礼。 这是浮楼秘宝消息中的一则:仙灵珏乃是一方储存了先天仙力的玉珏,就藏在落仙泉水底。也正因为仙灵珏中的仙力,落仙泉的泉水才沾染了源源不绝的仙气,可以延年益寿,更是有助修行。此地也因此成为了一处知名的人间胜景。 太叔岁岁点点头,笑问道:“白宸,你休息好了没?要和我们一块去吗?” 白宸一脸惊疑地盯着飞花,一把将太叔岁岁拉到自己身旁,警惕地道:“他到底是谁?是他把我打晕的?岁岁,你别轻易相信他,我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人!” 太叔岁岁心中嘿嘿直笑,白宸小兔子,你猜得可真准啊! 飞花挑了挑眉,笑着瞥了一眼太叔岁岁,示意她说话。 太叔岁岁轻咳一声,收起了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开口道:“白宸,那个……你别怪他了。他呢,是我们家的一个故交,姓花,名非花。他是来帮我的,打晕你是为了方便和我说话。” 这是两人之前便商量好的说辞。至于花非花这个名字,是飞花自己告诉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她自然无所谓啊。 接着,她拉住白宸的手,又将飞花的大手拽了过来,笑道:“来,握个手,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了,以前的事就都算了哈。” 非花望着白宸,露出一个毫无破绽、儒雅斯文的笑。 “白宸星君,多谢你这几日照应岁岁,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我了。不敢劳星君大驾。” 白宸凶狠地咬了咬牙,但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太叔岁岁,到底扯出了一抹笑,道:“客气了,花公子。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你一个散修,修行想来不易,还是节约些法力的好。” 非花挑了下眉,也笑道:“白宸星君说笑了,能者多劳而已。” 白宸气呼呼地瞪着他,很想扑过去咬他。 太叔岁岁见了这情景,忍住笑,急忙打断两人道:“行了,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到楼下用个膳,赶紧去找仙灵珏。白宸,阿花,走!” 第55章 仙灵珏 非花听到“阿花”这个称呼时脸上一抽,差点没保住儒雅的假面。 白宸则是偷偷一乐,挑衅地看了一眼非花,愉快地追上了走到前面的太叔岁岁。还不忘回头大声叫道:“阿花!还不快跟上来,我们可没那么多闲暇等你啊!” “阿花”咬牙露出一抹八风不动的笑,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赶上了他们。 三人依窗而坐,一面用膳,一面看花格窗外雾气袅袅升腾、仿如仙境的落仙泉风景。 非花甚至看得呆了,执了一杯酒,半晌都没转动下眼珠。面前的一盘油爆虾更是一筷未动。 白宸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一下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顺便将那盘油爆虾拖到了自己面前,一时大快朵颐起来。 非花这才反应过来,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淡淡笑了下,默默将手放回了膝上。 太叔岁岁瞥了两人一眼,一边嚼着块鲜美多汁的红烧肉,一边道:“阿花,你多少吃点?待会儿还有正经事呢。” 说完她笑着拍了拍吃得一脸欢快的白宸,道:“放心,有白宸在,他请客,哈哈。” 白宸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埋头苦吃起来。他对人间的美食真是毫无抵抗力啊,一会功夫便扫空了好几个盘子。 非花看了看对面笑容干净的两人,眸子里飞快地滑过一抹羡慕,很快笑着答道:“不必了,我已辟谷。喝两杯水酒就好,你们自便。” 他执了酒壶,拿了个白瓷酒杯,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依旧一边慢饮一边赏景。加上他那儒雅俊秀的相貌,看上去竟似一幅水墨画卷般出尘脱俗。 太叔岁岁暗暗勾起唇笑了笑,这个花非花,挺有意思…… 这顿膳食直吃了半个时辰,要不是太叔岁岁看时候不早了,逼着白宸去结了账,只怕他能一直大吃大喝到天黑。 太叔岁岁终于相信,吃二十八碗汤面对白宸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她倒不担心白宸吃得多,反正他有钱,但她真的担心白宸随时会闹肚子。 因此,出了落仙客栈后,太叔岁岁伸手重重一下拍在了白宸肩上,语重心长地道:“白宸,咱们商量下,以后有正事时,你少吃点行不?” 白宸大眼睛里光芒一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岁岁……我记住了。我方才就是一时吃得太高兴,就给忘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事儿的。” 他拍着胸口保证,一双盛着星光的眼睛又恢复了奕奕神采。 太叔岁岁望着他点点头,笑容里满是欣慰。 非花则是默默地在前面带路。 落仙泉不止一处,只不过落仙客栈旁的泉水是最大的一处。而仙灵珏所在的地方是最高的一处落仙泉,他们必须攀上一座山峰才能到达。 好在下午时分上山赏景的人少,等三人到达峰顶时,山上除了他们三个,已经几乎没有人了。 非花一路领着太叔岁岁和白宸来到了峰顶的落仙泉旁。这处泉水比山下的小了一大半,但仙气却十分浓郁。 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太叔岁岁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好似都轻了不少。 白宸更是直接扑腾进了水里,大声笑道:“这里好舒服啊!” 太叔岁岁望着他忍不住笑了,回眸看向非花道:“阿花,仙灵珏呢?就在这水底吗?你打算怎么拿?” 非花闻声莞尔一笑,道:“我?我不去。是你去。谁最先拿到这仙灵珏,它便会认谁为主。” “啊?” 太叔岁岁惊讶地瞪大了眼,郁闷道:“你这不是逗我玩儿吗?我又不会水,又没有法力,下去会淹死的!” 非花笑道:“等你拿到仙灵珏,就有用不完的仙力了。” 太叔岁岁无奈扶额,“对,我知道你说得没错。可前提是我得能活着拿到手?而且,这仙灵珏会认我为主吗?别咱们折腾了半天,拿出来却没法用,那不是白费力气了?” 非花定定地看着她,道:“如果仙灵珏不肯认你为主,事情可能要更复杂一些了。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据说仙灵珏喜欢心性纯净之人。” 太叔岁岁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性这东西,是轻易能测出来的?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不过来都来了,总得试试。 于是她咬了咬牙,望着茫茫白雾的水面,目光坚定道:“行,那我就试试!” 她一边脱着外袍一边踢掉鞋子,口中碎碎念着,一步一步往水中行去。 非花见状一愣,很快跳到水里,赶了上去,道:“等下,你把手伸出来。” 太叔岁岁不解地看着他,但还是伸出了手。非花指尖蕴满法力,在她掌心轻轻一点,一朵雪白的莲花慢慢绽开。 “若是呼吸不了,便吞了这朵莲花。能护住你。”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很快抬眸怒瞪向他,叫道:“有这东西你不早说!”亏她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 “回头再找你算账!”太叔岁岁撂完狠话,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非花愣了愣,不由笑了起来,心中竟是罕见的轻快。 “哎?岁岁呢?到水底下去玩了?我也要去!”白宸嚷嚷着也要钻到水下。 非花却是踏水赶到他身旁,阻止了他。只见他耳尖微微颤动,放低了声音在白宸耳畔道:“嘘!水底的妖物应该要出来了。你留下来帮我擒住它!” 白宸一惊,望了望水面,有些慌乱地道:“岁岁!岁岁她一个人在水底,我要下去保护她!”说着便欲沉入水底。 非花一把将他捞了出来,道:“她身上没有法力,妖物不会注意到她的。想保护她就先打败那妖物!听我的!” 白宸本就不太相信他,此时自然不肯听他的,然而就在这时,水面上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一头额生独角的蛟凶狠嘶吼着,冲了出来。对着白宸和非花就是裹挟风雷的甩尾一击。 非花连忙往后飞跃,带起一片水浪。 白宸则是大吼一声,一个空翻躲过这凶猛的一击后,立在半空,手中挽起一道流光化作的刀刃,狠狠向着恶蛟粗长的腰身斩去! 这便是他最厉害的法器——流光斩。 只听一声高亢愤怒的嘶吼,那恶蛟闪躲不及,到底被流光斩一下砍在了蛟尾上! 第56章 斗蛟 一股血浪登时喷溅出来,染红了一大片水面。 恶蛟一时间怒吼连连,瞪着一双铜铃大的血色眼睛,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向白宸撕咬过去! 白宸哼笑一声,双手同时动了,两道流光刃狠狠斩向恶蛟的头颅!那速度快如光影,让立在水面上方观战的非花一阵心惊。 白宸厉害之处不仅在于他的法力高,更重要的是他的流光斩速度太快!一旦被他正面攻击,极少能全身而退的。 果不其然,那恶蛟纵然速度不慢,法力也不低,却仍旧躲不过去,覆盖硬鳞的脖颈上又添了两道伤。伤口鲜血直流。 白宸满眼得意地望了一眼非花,好似在说,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非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配合地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白宸顿时战意更甚,和那头因为受伤更加疯狂凶悍的恶蛟斗在了一块! 恶蛟粗长的身躯不断被流光斩劈出伤口,水面上掉落一片它的黑鳞,每一个上面都沾满了鲜血。使得茫茫的雾气中又添了极浓的血腥之气,闻起来让人不禁有些反胃。 然而即便如此,那恶蛟却是丝毫不退,反而越战越凶,有种拼命的架势!倒是白宸,因为久攻不下有些烦躁起来。 “这妖孽的黑鳞也太硬了!它……它这是疯了吗?竟是要和我死战到底?”白宸又放出几道流光斩,有些气喘地吼道。 非花正静静观战,闻言眸中露出几丝笑意,也高声回他道:“白宸星君!这妖物修炼速度奇快,不过几百年法力就远胜一般的地仙,靠的就是水底的那块仙灵珏。你抢人家的宝贝,它能不跟你拼命吗?” 他话音刚落,受伤的恶蛟便厉声嘶吼了起来,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白宸脸上露出些委屈,一面与它拼斗,一面叫道:“我什么时候抢它宝贝了?要抢的明明就是你!” 他生怕恶蛟听不懂,趁着打斗间隙指向非花道:“喂喂!你看到没?要抢你东西的是他,不是我!你快去咬他啊!别总死缠着我打!” 恶蛟闻声顿了一下,晃了晃满是鲜血的大脑袋,很快又怒吼着用独角顶向白宸。硕大的眼睛中满是仇恨。 白宸气得不轻,却也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与它继续打,一时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反观非花,却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轻松惬意地立在空中,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白宸偷眼一望,更是气了个七窍生烟。 此时,太叔岁岁已沉入水底,并且早早就吞了那朵小小的白莲。于是她周身好似附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仙灵珏并不难找。法力被废的她对于仙力浓郁的东西有着一种本能的渴望,她循着内心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它。 那是一块雕着祥云游龙的雪白玉佩,还不到半个掌心大,却散发着温润耀眼的光芒和源源不绝的仙气。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奇石上显得格外不同凡响。 越靠近它,太叔岁岁越觉得心中一片清凉,有一种被涤荡后的舒服感。 她漆黑的眼瞳直发亮,慢慢伸手握住了仙灵珏。 原本冰凉的玉珏在她的掌心渐渐变红、变热、变烫,不一会儿功夫,竟是化作了烧红的烙铁般,烫得太叔岁岁痛极叫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想要甩掉掌心的仙灵珏,以摆脱这种痛苦! 可忽然灵台一阵清明,想到自己没有一丝法力的尴尬处境,太叔岁岁猛地摇了摇头,大喝一声,硬是重新握紧了仙灵珏,而且用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这只手,生怕仙灵珏逃开了。 接着,太叔岁岁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烫得好似煮沸的热水,正咕咚咕咚冒着泡。她痛苦得整个人跌坐在水底的淤泥里,最终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人已是失去了意识。可握住仙灵珏的双手仍旧没有一丝松懈! 而此时,整片落仙泉也发生了剧变。从水底不断翻涌出巨大的水浪,在水面上看更是波涛汹涌,这与以往平静如镜的落仙泉大相径庭! 已然伤重的恶蛟见此情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暴躁凶厉地仰天怒吼了几声。 接着也不管正和它斗得激烈的白宸了,庞大的身躯猛地朝水底钻去!那速度简直是风驰电掣,吓了白宸一大跳!还以为恶蛟要放什么绝招了! 结果就是,他一脸懵逼地被一阵大浪掀到了水底。 非花见状急了,紧随着恶蛟跳入水中,口中还大喝道:“白宸!快来帮忙,别让这妖孽下水!” 可惜白宸压根没听见。他索性沉入水底去找太叔岁岁了。 本来他就不想和那头恶蛟打,谁知道那畜生缠着他不放,这回好了,就让花非花和它折腾去! 非花见白宸迟迟不见踪影,没有办法,只能赤手空拳地在水中与恶蛟斗了十几个回合,整个人好似落汤鸡一般,再也不复翩翩公子的儒雅风范。 好在那恶蛟被白宸狠虐了一番,此时法力已经大减,那最后的拼力一冲已是强弩之末。又与花非花缠斗了半晌后,终于口吐鲜血,神光黯淡,有些无力再战了。 非花淡淡一笑,紧拽着恶蛟的独角,狠狠地往上一抡!巨大的力量不仅将恶蛟甩上了半空,连带着他自己也被带飞了上去。 白宸刚上了岸,放下昏过去的太叔岁岁,看到这一幕,不由振奋地叫道:“行啊,阿花!收了那妖孽!” 花非花一时气笑不已,松开手,任那恶蛟狠狠坠入水中,自己也飞落了下去。稳稳地立在了恶蛟剥去鳞片、鲜血淋漓的厚实身躯上。 “白宸,岁岁她怎么样?没事?”他大声问道。 白宸应声答道:“没事,好像是晕过去了。你赶紧收了那妖孽,过来看看。” 他伸手轻轻拂开太叔岁岁脸上湿透的长发,微微皱了眉看着她,叫道:“岁岁?岁岁醒醒!没事了,那恶蛟已经被我打死了!” 见怎么叫她都不醒,白宸不由地有些慌,俯身去听她的心跳,确定她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仍满是担忧。 过了一会,他见花非花还没过来,便有些急恼地道:“花非花!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不过来?我叫不醒岁岁!你快点来看看!” 第57章 九阶仙力 “来了。”花非花应了一声。 他到底没有灭杀那头恶蛟,修行本就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轻飘飘地望了一眼血水中无力翻腾的恶蛟,花非花转过身飞到了岸上。 恶蛟低低嘶吼了一声,伤重的庞大身躯慢慢没入水中。水面上恢复了平静。 花非花快步走到太叔岁岁身边,仔细看了看她,脸上不由露出困惑之色。他皱眉望向白宸,道:“我也瞧不出她这是怎么了……” 而且,仙灵珏呢?他翻开太叔岁岁的双手看了,她掌心空空,并没有握着什么东西。 难道没有拿到?不可能啊。看那恶蛟拼命往水底钻的架势,仙灵珏应该确实被人拿走了呀。 花非花俊眉不由皱得更紧,一时闷头沉思起来。 白宸见他不言不语的模样,想到是他撺掇着太叔岁岁来这儿拿什么仙灵珏的,心中顿时恼火起来。一把将他推开了,薄怒道:“滚开!都怪你!非要来找什么仙灵珏,若是岁岁出了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花非花轻轻嗤笑一声,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白宸一听立马炸了,一道流光斩迅速劈砍过去,来势汹汹! 花非花皱了下眉,伸出一根手指,飞速在身前画了个圈,只见一朵半人高的硕大莲花舒展开花瓣,硬生生挡下了一记流光斩! 破碎的花瓣四散纷飞,如雨一般簌簌落下。 白宸见一击不中,更是生气,挥手便欲再次出招。 然而却被一只冰凉如玉的纤手轻轻握在了手腕上,同时下方传来一抹声音:“白宸……别闹了。” 太叔岁岁慢慢睁开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感觉在鬼门关闯了一遭,那种被烈火焚尽灵魂的痛楚让她仍有些心有余悸。好在,她应当是顺利让仙灵珏认了主。 太叔岁岁坐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定定地看了好一会。 白宸这才从惊愣中反应过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道:“岁岁?岁岁你没事了?方才真是吓到我了。” “没事。”太叔岁岁应了一声,复又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完全看不到仙灵珏的踪影,那块雪白通透的玉珏好似融入了她的血肉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她能感受到体内磅礴如海的仙力,那样的浩瀚无边,甚至深不可测。 花非花见状似是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你吸收了仙灵珏?!” 他不知道仙灵珏竟然是可以吸收到体内的……秘宝资料中并没有这样的记载。也许只是机缘巧合? “吸收……吗?我也不太清楚。”太叔岁岁满脸困惑。 花非花想了下,开口道:“要不你试试?对我打一拳。”保险起见,他往后退了几步。 太叔岁岁站起来,慢慢捏紧了右拳,凝聚心神,将那股磅礴的仙力聚集到右手,然后试探性地往外打了一拳。 只是轻飘飘的一拳。 却见平地骤然刮起一阵飓风,花非花被她的拳风直接打了出去,幸好他反应快,连忙顺着那股力量往后仰倒,远远地遁逃了。 然而那一拳的力量还未泄尽,又连着劈碎了岸边的一块大石、两棵老树后才消停了下来。 太叔岁岁呆掉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白宸不由喃喃道:“好……好厉害!”突然感觉岁岁好像不需要他保护了一样,有些失落。 这时,花非花也飞了回来,只是衣袍被拳风震裂了一半,布条凌乱地垂落下来,看起来有点狼狈。 他一张口就道:“恭喜,如今看来,你体内的仙力应当不低于九阶了……” 花非花语气中难免有些歆羡,一般人修炼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达到这个境界,可太叔岁岁竟只是吸收了一块仙灵珏便成功跻身九阶。 只怕普天之下没有不羡慕的。 只是……这也很危险。毕竟三界之中,怕只有一块这样的仙灵珏了。若让其他人知晓了,势必会惹来许多麻烦。 因此他又急忙提醒道:“岁岁,白宸,此事除却我们三人,切记不可让第四人知道。否则会惹来大祸的!”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太叔岁岁愣了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了一抹探究。 她可没忘记花非花是浮楼的人,说起来他们不过是合作罢了,这么重要的事他会不告诉浮楼之主幻天尊吗?太叔岁岁并不敢深信他。 花非花见状微蹙了下眉,顿了顿才道:“我不会告诉他的……这件事虽然在我们意料之外,但礼物是他自己送的,我并不想多嘴。” 太叔岁岁望着他,慢慢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谢谢!我记下了。” 她心中顿悟,这是花非花在向她示好,她收下了这份心意,以后自然会还这份人情。 果然,花非花闻言露出了一抹儒雅斯文的笑,煞是好看。 一旁的白宸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却是满头雾水,不由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太叔岁岁不禁笑道:“你不用听得懂。记住别说出去就行了。” 白宸忙拍着胸口保证道:“那是当然!岁岁你还不相信我吗?打死我都不会说你身上有块仙力九阶的仙灵珏的!” 花非花:“……” 太叔岁岁:“……” “我觉得有必要灭了这孩子的口。”太叔岁岁一脸哭笑不得道。 “嗯,我同意。灭口。”花非花淡笑着望向白宸,上下打量着,似是在考虑从哪里下手。 白宸嗷的一声叫道:“你们!你们欺负人!岁岁!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躲到太叔岁岁身后,紧紧抓着她衣袍的下摆,生生攥出了一手泥水。 太叔岁岁气笑道:“手拿开!这次放过你了,下次再说错话,我可就真动手揍你了。” 白宸委委屈屈道:“我知道了,一定记住。”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拉着太叔岁岁衣摆的手。 太叔岁岁低眸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仙力,心道,她终于可以换副容貌了。 从今往后,她要做回真正的太叔岁岁。 指尖凌空画了一道易容符,轻轻一点,符箓化作了点点金光飞向太叔岁岁丑陋至极的一张脸上。 瞬息之后,太叔岁岁便似换了一个人般。在白宸和花非花震惊的眼神里,她轻轻摸上了自己的脸蛋,光滑如玉,仿如细瓷,肯定是美的! 太叔岁岁欣喜道:“你们谁有镜子?额。就是铜镜……” 第58章 真容 花非花轻轻摇了下头,他一个大男人没事带什么铜镜。 不过太叔岁岁的真容倒着实惊艳了他一把。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却也当得上秀美绝伦,别有一番灵动的韵致。 白宸满脸呆滞,怔怔地望着太叔岁岁,半晌才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惊叹道:“岁岁……这……这就是你本来的模样。可……可真好看……” 他笑着笑着便悄悄红了脸,竟是有些不敢直视太叔岁岁那双盈盈如秋水般的漂亮杏眼。 太叔岁岁见他们都没有铜镜,不由小小沮丧了一下,不过她乌黑的眼珠轻轻一转,很快噔噔噔跑到了落仙泉边,对着水中的倒影勉强看清了自己的容貌。 那无疑是一张漂亮的脸蛋,肤光如雪,莹润如玉,似敛尽了春光秀色。 两弯黛眉如雾里远山,不似柳叶眉那般细长妩媚,却多了几分娇俏英气;一双杏核眼最是灵动夺目,盈盈如含秋水,点漆似的眼瞳使得那双眼睛轻易就能将人吸引住,甚至让人如坠漩涡一般沉溺进去。 然后是秀挺的琼鼻,小小一瓣唇。 大约是近日瘦了不少,原本略显圆润的鹅蛋脸下巴变得有些尖,倒添了一抹娇弱之态。 太叔岁岁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声。 她从记忆里约莫知道原主生得很美,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这张脸。 说实话,心里不乐呵是假的,但乐着乐着她突然不自觉涌起一股悲伤的情绪来。远山眉皱起一道波痕。 因为她忽然想起,太叔岁岁若不是长着这么一张脸,也就不会被家人卖了…… 她敛了眸子,掩藏住了心底的伤感,慢慢站起来,笑了一下道:“白宸,阿花,走。咱们回家。” 花非花眸底神光微微震颤了一下,淡笑着点了点头。 白宸则是一脸好奇,笑嘻嘻地问道:“岁岁,你要带我回家吗?” “你家在天水镇?” “大不大啊?有院子吗?” 太叔岁岁见他蹦蹦跳跳、极是欢喜的模样,不由起了戏耍之心。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怎么?白宸星君不知道吗?你不是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吗?我做了什么事你会不晓得?” 白宸顿时一默,委屈地瘪了瘪嘴,慢吞吞地解释道:“那个……我都……远远跟着……真不知道。岁岁……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好啊,那你说说,这几日,你给慕容年年去信了没?” “没……那个……就去了一回信。我什么都没说,就说你一切都好。真的!”白宸一脸真挚地望着太叔岁岁,生怕她不相信自己。 太叔岁岁挑眉一笑,道:“行啊!咱们三个比赛,看谁先到天水镇,要是你赢了,我就信你。” “好好好!”白宸恨不得举双手同意,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道光影般疾射而出。 太叔岁岁望着白宸留下的残影,不由笑起来,也握紧右拳,运起仙力驾云追去。还不忘催花非花道:“阿花,快点!输了罚搬三日酒坛子啊!” 花非花一脸无奈道:“和一位星君比速度?你确定不是说笑的?” 然而前面两人已然消失不见了,他也只好认命地追了上去。 想他堂堂浮楼令主,一个让三界众人闻风丧胆的绝顶杀手,居然沦落到玩这种幼稚的把戏?花非花心中哀叹,感觉未来的生涯一片漆黑。 最终,白宸以本体是宸星的速度优势毫不意外地赢了这场幼稚至极的游戏,并且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呼狂笑起来。 惹得街上的百姓对他一阵注目,纷纷猜测是哪家的二傻子没看住跑出来了。 不过这傻子倒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智慧和美貌只能得其一。 太叔岁岁一脸哭笑不得,连忙制止了白宸如此犯傻的行为。拉着他回了自己买的那栋宅子。 花非花始终安静地跟在他们后头,不声不响的。 他本就生得儒雅斯文,照理说应当是一副书生雅士的风范,可惜一身皱巴破烂的衣袍让他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 至于太叔岁岁和白宸,则是比他还要狼狈。 毕竟三人只是简单用法力蒸干了衣袍,便匆匆赶回了天水镇。 故此,当方柳子一开门见到太叔岁岁三人时,先是吓了一跳。张口便道:“岁岁!你……你路上遇到贼匪了?” 太叔岁岁满脸无奈地笑了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道:“方哥,你真聪明,一下就猜中了。我在半路确实遭了劫匪,幸好这两位义士舍命相救,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怕方柳子吓到,她已经换回了原来的相貌。现下更是正好顺着他的话,解释了白宸和花非花两人的来历。 方柳子闻言顿时肃然起敬,连忙冲白宸二人抱了抱拳道:“原来是救了岁岁的恩人!两位义士,快快请进!” 他让出路来,顺便放开嗓子朝里面大喊道:“昌哥,别劈柴了,有贵客上门了!” “翠丫,翠丫呢?快去沏茶!要家里最好的茶啊!” 太叔岁岁习惯性地掏了掏耳朵,对方柳子的大嗓门既熟悉又亲切,脸上漾出大大的笑容,任由白宸拉着她进了内堂。 花非花亦是微微一礼,不紧不慢地朝里面走去。 看得在后面关门的方柳子一阵敬佩,感觉这位公子定是位斯文有礼、熟读诗书的文人雅士啊! 之后,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堂,喝了快一个时辰的茶。 太叔岁岁一面端着粗瓷茶碗牛饮似的喝茶,一面将这两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不仅将白宸和花非花塑造成了锄奸扶弱、本领高强的侠士,还对落仙泉的水大夸特夸了一番,并决定他们酿酒就用那儿的水了。 听得方柳子、昌哥、翠丫三人频频点头,干劲十足。纷纷表示要和太叔岁岁一起开一个全天水镇最知名的酒坊。 白宸看着太叔岁岁,眼中顿时露出了敬佩之意。岁岁真是厉害啊,连说谎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信服。 花非花则是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他默默盯着手中毫无纹饰的粗瓷茶碗,浅尝了两口味道有些奇怪的粗茶,又听着太叔岁岁一顿天花乱坠的忽悠,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最后终是没憋住,露出一抹半讥半嘲的笑。 这个世界……这些人……着实有趣,有趣得很。 第59章 星海间 仙界,星海间。 漫天星光如春日桃花般簌簌落下,将星海间的琼楼殿宇装点得仙气飘飘,仿如一处遗世独立的幻境。 斛律画画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浅笑,伸出玉白的纤手去接那萤火一般的点点星光,轻声道:“阿年这里到底热闹些,不似我们雪洞,终年大雪纷飞……” 恭敬立在她身后不远的陆吹梦闻言怔了下,眨了眨眼,淡淡道:“公主,我们雪洞的雪花也很美,不比这里的星光逊色。” “而且……星光太耀眼了,好似繁华着锦,终究是过眼云烟……” 削瘦的少年将军换了一袭浅灰的薄衫,整个人显得更加冷肃。望向他的公主殿下时,眸底却永远那样温柔而专注。 听他这般说,斛律画画不禁抿唇一笑,望着他点点头道:“小梦说得好。走,我们进去。” 二人周身星光飞舞,慢慢往里行去。 星海间正殿的守卫远远便瞧见了斛律画画,连忙笑迎了上去,跪下道:“小仙参见福华公主,公主殿下万福。” 斛律画画轻轻抬了下手,示意他起身。 守卫笑着起来了,一面侧身领路,一面恭敬道:“公主殿下是来找我家星主的?星主他早就给小仙留了口信儿,让直接带殿下去惜韶殿呢。” 惜韶殿是慕容年年的寝殿,平日会的都是私交密友。 “嗯。”斛律画画轻轻笑着,应了一声。 守卫也知福华公主是个冷美人,便不再多话,领了两人到惜韶殿后就退了下去。 殿中,慕容年年已等候多时。 正坐在紫檀宽椅上把玩着山河扇的白玉珠扇坠,见斛律画画来了也只笑笑,指了指中间紫檀雕花案几上的香茶和两碟点心,示意她自便。 茶是丫鬟刚沏好的,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斛律画画笑着走到案几另一侧坐了,端起雕刻山水的青瓷茶盏轻嗅了下,赞了一声:“好茶。” 陆吹梦则是自顾自坐在了斛律画画下首,不言不语的,只把自己当做一团空气。 慕容年年闻言抬起头来,笑着道:“你喝喝看可喜欢,要是对你的口味,回头我叫紫薇给你也送一些去。反正我是喝不出什么,只觉得沁人的香,味道是真好闻。” 斛律画画顿时明了,不由笑道:“原来这是紫薇星君送你的好茶。他如此盛情,你却这般说,真个是牛嚼牡丹。” 慕容年年抛了下扇子又接住,哼笑道:“他最爱淘弄这些个稀罕物,我就附庸个风雅,看看便罢了。” “可见他是个真雅士,你不过是装风流。”斛律画画浅尝了一口香茶,精致的丹凤眼里漾满了笑意,微微带着一丝宠溺。 慕容年年听罢挑了下眉,戏谑道:“既然画画这般推崇紫薇那小子,不如回头我去和姑母说说,让你招了他做驸马去。你们两正好做一对雅士高人!” “胡闹!”斛律画画以袖掩唇,笑个不住。轻轻搁下了茶盏。 原本略显清冷的绝美姿容一瞬间如春日百花盛放,开尽了妩媚妍丽。 陆吹梦怔了怔,微微垂下了头,袖中的拳头却已攥紧。 慕容年年见好就收,立马笑着讨饶:“是是是,我胡闹。紫薇那小子清高得很,咱不要他做驸马。” 斛律画画指着他,又气又笑道:“紫薇星君若知道你这般编排他,回头再不送你那些稀罕物件了,看你还怎么附庸风雅。” 慕容年年笑了一阵,清了清嗓子道:“不说了,不说了。紫薇还是很靠谱的,浮楼的事我托他查了,没几日就给我回了信来。” 斛律画画闻言面上也严肃起来,“他怎么说?” 慕容年年皱了皱眉道:“据他探得的消息说,浮楼是三界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楼主是一个小天尊,被称为‘幻天尊’。这个人很神秘,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查不到一点痕迹。除了他外,浮楼还有飞花、柳叶、丹果三大令主,每一个都是绝顶的杀手。那日我们遇见的就是柳叶令主。”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道:“听说浮楼接下的刺杀任务一般只派一人。这回居然派了二十余人围攻我们,也真是大手笔了。” 斛律画画亦冷笑道:“看来这幕后买凶之人身份定不简单。你心中可有人选了?” 慕容年年顿了顿,道:“浮楼规矩森严,紫薇说他费尽心思抓了一个他们的杀手才问出这些,至于暗杀我们的雇主,浮楼自己的人都不知道,这种机密只有高层才知道。我本想杀上门讨个说法,可被紫薇拦下了。他说浮楼背后绝对有仙庭的人在支持,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斛律画画点点头道:“紫薇星君说得没错。浮楼背后千丝万缕,我们没必要与其为敌。关键还是要找出雇凶刺杀我们的人。还有那道救走妖孽的神雷,我这些日子想起来总觉得不妙……” 慕容年年闻言叹了一声道:“画画,我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急。” 斛律画画蹙了娥眉,“你说。” “那妖孽被神雷救走一事我也觉得蹊跷,便派人查了皇族中谁的身边有过狐妖。结果,你猜怎么着?” 斛律画画一脸疑惑道:“怎么了?是谁?” 慕容年年握着山河扇敲了敲紫檀案几,微微冷了声音道:“四皇子,东方润!” “果真是他?”斛律画画秀眉紧紧蹙起。 慕容年年无奈点点头道:“他身边曾有一个侍女,原是仙帝赏赐的,乃是雪狐族女,精通炼药。东方润不是自幼体弱多病吗,那侍女便一直为他炼丹制药。东方润挺喜欢她,给她取名叫听雪。” 斛律画画抬眸道:“你怀疑逃走的那妖孽就是四皇子身边的侍女听雪?” “不是怀疑。我可以确定就是她!”慕容年年一脸愁容道:“我派人查了,东方润前不久带了一个狐女回群芳斋。而且是光明正大带回去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怕我们知道?”斛律画画也不懂了。 慕容年年有些郁闷道:“他既然敢降下神雷,恐怕就没打算隐瞒了。而且,我猜测这件事仙帝估计已经知道了,还默许了。不然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斛律画画闻言怒道:“仙帝怎会如此糊涂?那妖孽在人间为害多年,岂能这样轻飘飘就放过?!” 第60章 九阳 慕容年年无奈又郁愤道:“画画,你又不是不知道,仙帝老爷子那心都偏成什么样儿了。成天忧心忡忡的,生怕我们慕容家害死他那幺儿,只要东方润说自己需要听雪炼丹养身,仙帝还会不答应?而且,人间那些事已经有只狐狸替她顶了罪,算是结了案了。” 他说完长叹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对仙帝和太子之间的权力博弈向来不感兴趣,可谁叫他生在慕容家,作为外戚,天生就是太子党。就算他否认,说自己只想做个附庸风雅的逸仙,怕也没人肯相信。 连他的父母都不会答应。 斛律画画听完怔了下,眉间滑过不悦之色,喃喃道:“那就这样放过那妖孽了?” “不然还能如何?” 慕容年年浑身泄了劲儿似的,懒懒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道:“有仙帝给东方润撑腰,他殿里的人我们动不了的。只能就此罢手。” 斛律画画闻言亦是一叹,丹凤眼中滑过一丝冷冽,道:“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东方润能一直如此……” 仙帝再强,也不能保他一辈子。 她脸上露出笑来,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茶水。 慕容年年知她话里的深意,却是没有接话,反而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件事我倒觉得有些奇怪。那日东方润前脚刚救走狐妖,后脚我们便遭遇刺杀。这也太巧了……” 斛律画画眉心一跳,道:“你是怀疑他……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他一向低调,这件事不像他的风格,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慕容年年哼笑一声道:“他平日最爱在仙帝面前装病卖乖,你不会真以为咱们这位小皇子是个怂包?” 斛律画画摇摇头道:“我没这么想,只是他就不怕这样做被发现,会被慕容家疯狂报复吗?” 谁不知道慕容家主夫妇最疼爱慕容年年,连仙后都对他百依百顺的,宠惯非常。 东方润若敢对他下手,仙后就敢顶着仙帝的威压严惩东方润。 慕容年年自嘲地笑笑,道:“可如今结果就是,我们连谁是刺杀的元凶都查不出来。而且,这件事我看还是不要告诉姑母了,免得她大发雷霆,到时候闹得仙界人人自危。反倒不美。画画,你以为如何?” 斛律画画笑了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有什么好反对的?” 她终年待在雪洞,少有外出,至于狐族,她也只希望他们安稳度日,不要牵扯到帝位之争中。 而她自己,到底欠着仙后一份养育之恩,太子和二公主乃至慕容家对她都特别好。为了他们,这趟浑水她也蹚定了。 慕容年年闻言抚掌一笑道:“行。不过浮楼这笔仇我记下了,以后但凡遇见他们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他深邃的星目中露出了淡淡的杀意,虽不浓重却足以让人畏惧。 斛律画画挑了挑眉,笑了,道:“嗯,那浮楼这笔账就交给你了。至于那个妖孽,我得想个法子好好教训她一顿。敢对你下‘眼儿媚’,她这是活腻味了!若不是东方润护着她,我定要将她灭杀,以正我狐族风气!” “画画,你提起这个我倒想起一段往事。” 慕容年年慵懒一笑道:“这还是紫薇偷偷告诉我的。听说那狐妖听雪当年之所以自贬下凡,是因为她修炼了邪术,专攻采阳补阴之法。而且她胆子大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唰地展开山河扇,轻轻扇着,面上笑个不住道:“她居然用美色去勾引九阳!你也知道,九阳那小子修炼的功法走的是纯阳至刚的路子,阳气最是足,听雪想采阳补阴,选他也不奇怪。关键是九阳平日跟块木头似的,半句话都没,不知怎的竟真瞧上了听雪……” 他缓了缓,继续道:“两人一来二去的,就偷偷在一起了。结果到最后,九阳才知道听雪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采他的阳气,一时恼羞成怒,出手就将她打下凡了。这事他没跟任何人说,不过到底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去。东方润许是也觉得面上无光,便没有再提听雪到仙庭。” 慕容年年笑得脸都僵了,伸手搓了搓脸道:“所以,你若是想教训听雪,不妨把这消息告诉九阳。由他去料理那狐妖,说起来也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斛律画画愣了半晌,微张了檀口,讶道:“九阳真君竟与那妖孽有这般渊源,也真是……难为他了。” 九阳真君乃是太子部下,供职于太阳神殿。经常作为太子的侍卫与他们相见,也算是熟人。而且他性格有些呆木,不善言辞,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仙。 斛律画画不用想都知道,恐怕是听雪那妖孽对他施了媚术。他这着实是上当受骗了。 慕容年年一脸憋笑道:“可不是……这件事也太丢人了。所以画画,你去提醒他时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无意地提上一两句就好……”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吹梦闻言突然抬起头,冷冷插了一句道:“三公子不是说四皇子是光明正大带着那妖孽回群芳斋的吗?那也许九阳真君已经知道了。何须劳烦公主?” 他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掺和进这些事,平平安安地待在雪洞就好。 慕容年年一愣,不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听出了陆吹梦语气里淡淡的不悦。 斛律画画闻言看了眼陆吹梦,道:“阿年说得没错。依九阳真君那木讷性子,未必会关注这些事,不如小梦你去探一探,若他已知晓,自是不必我们多言。若他还不知道,你就提点两句。” 公主殿下发了话,陆吹梦自是无法拒绝。便起身应了一声是,走出惜韶殿,往太子殿下居住的太阳神殿去了。 见他离开,斛律画画才带了一抹歉意道:“不好意思,阿年,小梦他性子直,没有什么恶意的。” 慕容年年不以为意地一笑道:“没事,画画。他也没说什么呀。而且……他这样都是为了你好。我倒觉得,你该多听听咱们这位陆小将军的话。他可不是个一般人啊。” 慕容年年对这位靠实力在屠魔关成名的陆将军那是打心底里敬佩的。甚至有一丝羡慕。因为以他的身份,绝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去到屠魔关。 第61章 骨气 斛律画画顿了顿,轻轻一叹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他跟着我,到底是屈才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在陆将军心里,这才是他最想要的呢?毕竟,仙帝的器重和封赏可不是能白拿的……”慕容年年转了转扇子,笑答道。 斛律画画对这一点颇为赞同,微笑着点点头。 之后,二人便一边闲聊一边等着陆吹梦回来。 斛律画画心里犹豫了许久,终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阿年……岁岁姑娘她真就铁了心不跟你回仙界?” 慕容年年闻言怔了下,不由扶额苦笑了一声,慢慢道:“我也没想到她性子这般执拗。最后竟是威胁起我来,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不过也无妨,我让白宸下凡去看着她了,这件事缓缓再说。” 斛律画画似惊似叹道:“倒是我小瞧她了!这丫头很有几分骨气。” 慕容年年气笑道:“什么骨气?她那是傻气!和我争这口闲气有什么意思?不比回来仙界舒舒服服度日好吗?人间哪有那般好,若非如此,为何那么多修士拼了命也要成仙呢?” 斛律画画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容,道:“她那样欢脱的性子,该是喜欢人间的热闹。其实,若是无病无灾,在人间做个富贵闲人倒也不错呢。阿年,你便是成全她又何妨?” 她其实是想说,左右他们两人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慕容家也绝不会同意慕容年年娶一个贬仙。 那么,太叔岁岁即算和慕容年年回了仙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做他的外室,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可太叔岁岁若是不愿意这样,慕容年年又何必一定要强求呢? 慕容年年听罢愣了愣,呆了好半晌,捏紧山河扇的那只手指节因太过用力有些发白。 又过了一会,他突然露出一抹邪气浪荡的笑,道:“仙界中人皆知她曾是我的未婚妻,若不将她带回来,有朝一日她嫁给了别人,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斛律画画惊了一瞬,很快哭笑不得道:“就为了这?那我倒要问了,三公子,若是她确实心仪旁人,要嫁给那人呢?” “不可能!”慕容年年皱了眉,脱口而出道。 “怎么不可能?她既然选择了留在人间,我看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斛律画画一脸笃定道。 慕容年年忽觉心底没来由的烦躁,用力一拍扶手,差点折腾废了一张紫檀椅。只听他一脸冷意道:“反正她别想嫁给旁人!她敢!” 斛律画画看着他一脸孩子气的恼怒模样,不由又笑又叹道:“阿年,你这样可有失君子风范啊!你们二人的婚约已解除,岁岁姑娘为何不能嫁与旁人,难不成你要她为你枯守一辈子吗?” 慕容年年气哼一声道:“我不当君子又何妨?反正……反正我不同意她就别想嫁!” 斛律画画见他气势汹汹、毫不松口的模样,笑了笑,便也没再劝了。心底倒是对太叔岁岁生出一丝怜意来。 慕容年年见她不说话了,反倒有些心虚起来,摸了摸鼻子,开口道:“画画,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蛮横霸道?” 斛律画画挑了挑眉,笑道:“我们三公子是仙后亲侄、太子表弟、驸马亲弟、慕容家未来的家主,谁敢说你蛮横?你就是搅翻了天,母后也能替你兜下来!” 慕容年年顿时举扇指着她笑道:“还说你没这么想?画画,你心里肯定早在骂我了。” “岂敢岂敢!”斛律画画脸上满是揶揄笑容。 慕容年年无奈,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画画,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罪,也没什么雄心壮志,这……这是我第一回想认真做一件事,我就想……想好好照顾她……可她却……”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他。而且极度抗拒他的接近。 慕容年年心里那滋味真是甭提了。一提起来就窝火,哪哪都不对劲儿,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偏偏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完全是一团乱絮。慕容年年修长的眉皱得很紧。 斛律画画轻摇了下头,笑道:“行了阿年,你也别急,来日方长,只要你肯用心,相信总能打动岁岁姑娘的。我呢,还是那句话,你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耽误了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大事……” 既然慕容年年定要将太叔岁岁收入房中,她便也由着他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不乱了大局就好。 慕容年年听了发出悠长的一叹,有些疲倦道:“行,画画,你放心好了。这事我会处理干净的。” 他一向不爱参与这些权势争夺,一听到就觉得头疼。故此连忙假装渴了,倒了温热的茶水来喝。 斛律画画便也低头含笑,浅啜着香茶。 不一会,陆吹梦步履匆匆赶了回来。 斛律画画见了忙笑问道:“怎么样?九阳真君可知道了?” 陆吹梦理了理袍袖,淡淡道:“九阳真君近日不曾出太阳神殿,故此确实不知。我已经提醒过他了,看他模样很是生气,想必定会去找听雪的麻烦。公主殿下请放心!” 斛律画画笑着点了点头,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陆吹梦。 陆吹梦有些惶恐地上前接过,慢慢喝着。 慕容年年有些无聊,顺口道:“太子表哥闭关有一段时日了,九阳是他的侍卫,大部分时间应当都在神殿里。陆将军,你是怎么提醒他的啊?” 陆吹梦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三公子下凡去捉的那个狐妖便是四皇子之前的侍女听雪。这妖孽厉害得很,不仅在人间吸了很多凡人的阳气,连三公子都差点着了她的道!如今她还光明正大地回了群芳斋,把三公子气得够呛!九阳真君一听,立马就怒了,提着刀就要冲去群芳斋,还好被另外两位真君拦下了。之后,我代公主问了问太子殿下的近况便回来了。” 他连口气都没喘,噼里啪啦地说完了一大段话。 看得慕容年年愣了愣,听完后感觉头顶仿佛炸响一个惊雷! “陆将军!我不是说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他深刻怀疑陆吹梦是故意整他的。 陆吹梦淡淡笑了下,一脸无辜地道:“我没提九阳真君和听雪那段往事啊?三公子说不能说的难道不是这个吗?” 慕容年年:“……”好!怪他了? 第62章 酒仙居 人间,天水镇。 自从太叔岁岁带着白宸和花非花回去后,宅子里每日都很热闹。 白宸整天跟在太叔岁岁身后转,因他太过贪吃,太叔岁岁索性让翠丫替他缝了个大号的布口袋挂在腰间,里面装满了果脯、蜜饯、肉干、糕饼等零嘴儿。 白宸也不嫌重,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翠丫填满他的零食口袋,然后便去找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忙着开酒坊的各项事宜,哪有空闲理他,便任由他跟着。只要他不惹事就行了。 方柳子那边已经和百花街的鑫鑫酒楼谈好了,两人来来回回掰扯了许多次,终于以一千两银子的价钱成交,顺利将酒楼盘了下来,包括地契、房契等都拿到了手。 就这一点来说,太叔岁岁是极佩服他的。 毕竟百花街位置极佳,是天水镇最热闹的一条街。 鑫鑫酒楼虽不算大,拢共也就两层,后面带了个院子。但周边都是绫罗绸缎、胭脂水粉铺子,对面是几家镇上有名的青楼,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客流量真的很不错。 可惜鑫鑫酒楼的酒和菜味道实在太一般,老板亏了不少银子,又不是本地人,这才打算转出去。本来太叔岁岁觉得,至少要一千四五百两银子才能搞定。 没想到方柳子竟然给她砍价到了一千两,足足省下了近三分之一。 太叔岁岁惊讶地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方柳子笑答:“鑫鑫酒楼的老板是外县人,家里也有两处产业,其中就有一家酒馆,他这边是实在亏了不少,急等着银子补亏空,好向他家娘子交待。我答应他,等我们这边酒酿出来了,每年以成本价卖给他五千坛。他这才同意了。” 太叔岁岁不由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感觉方柳子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当即拍板让他做新酒坊的大掌柜。 他们既然自己酿酒,自然希望能够打开销路,方柳子答应每年卖给鑫鑫老板五千坛酒,这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订单啊。 至于成本方面,她只需要往下压一压,还是有微薄的利润可拿的。 方柳子见太叔岁岁这般赞赏他,不由得意一笑,不过嘴上还是谦虚道:“还是岁岁你给我的那一小坛酒好,我从未喝过那么……令人回味无穷的酒。鑫鑫的老板只尝了一口,立马就答应我的提议了。” 太叔岁岁嘿嘿笑了。心里却道,那酒能不好吗?那是她用自己的血精心酿制出来的,就是天上的神仙喝了都得赞一声好,她一共也就酿了三小坛。 其中一坛便被方柳子拿去送鑫鑫老板了。不过能盘下鑫鑫酒楼,这坛佳酿也算物尽其用了。 鑫鑫酒楼盘下来后,太叔岁岁便让方柳子以大掌柜的身份带着翠丫开始招人手,顺便搞搞装修。至于新酒坊的名字和装修设计图她就交给闲着没事干,但看起来十分风雅的花非花了。 毕竟……综合考量后,太叔岁岁发现,他们之中读书最多的应当就是花非花了,而且他还画得一手好丹青,这件事简直非他莫属。 自认是个饱学之士的白宸为了整日跟着太叔岁岁,便也没有提出异议。 花非花只好一脸无奈地接下了这项任务。每日坐在酒楼里对着一大叠雪白宣纸写写画画的,看起来很是专业的模样。 方柳子自此对他更为尊敬了,一有闲暇便去帮花非花磨墨递笔,很有一份被看添香的自觉。可惜,这样的“被看添香”画面显然不太美。 花非花终日轻轻皱着眉,从酒楼大堂到独立柜台,从后厨小院到每间客房,无一不细致地画出了设计图稿。那一张张图美得好似工笔画卷一般,着墨精细,构图完美,每一处设计都充满了美感。 太叔岁岁看了后简直叹为观止,瞬间感觉自己捡到了宝。甚至差点拍着他的肩道:“你还做什么杀手!做个设计师多好!” 幸好她及时咬住嘴唇,咽下了这句话。 就连一向看花非花不顺眼的白宸都看得呆怔了好一会,望着花非花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丝探究。 他与紫薇星君交好,曾看过他收藏的各种名画、古画,对于丹青之道也算略通,依他来看,花非花这般画技已是卓绝。 竟不比仙界以画闻名的福华公主斛律画画逊色多少。 这样的人,会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散修吗?白宸一时沉默了。 太叔岁岁则是高兴得很,让方柳子赶紧照着图稿将新酒坊重新装修。 哦对了,花非花给新酒坊定的名字叫酒仙居。其他人只觉得这名字文雅好听,太叔岁岁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酒仙开的酒坊便叫酒仙居。 她自个儿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太叔岁岁不由深深看了花非花一眼,花非花却只是低眸淡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厢,方柳子带着新招的人如火如荼地搞起了酒仙居装修。 太叔岁岁则是一头扎在了落仙泉附近。 为了方便运水酿酒,她在落仙泉那一块买下了几亩地,带着昌哥和雇用的力夫简单盖了座酒庄,便开始买粮食、运落仙泉水,教昌哥等人酿酒。 浸泡、蒸煮、冷却、拌曲、发酵……一步一步,认真细致,丝毫不敢马虎。 这些都是祖父教给她的。她自己也十分清楚,若是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酿出的酒味道便会有所偏差。 对司酒的太叔族人来说,这批酒就算全部作废了。 其中,太叔岁岁对拌曲这一环节尤其重视,只因人间几乎找不到能让她满意的酒曲。 就在她跑了无数趟都没法找到最好的酒曲后,成天只知道跟在她后头跑,各种零嘴儿吃得欢的白宸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从怀里摸出个锦囊来,里面是一个雕了酒戏的小巧锦盒。 太叔岁岁一见那锦盒眼睛嗖地就亮了! 这锦盒她太熟悉了!明明就是祖父房里的,而且是极珍贵的东西,不然性格粗犷豪放的祖父不会这样细致周到地将其放入锦盒。 太叔岁岁激动地打开了锦盒,待看到里面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酒曲时,简直要喜极而泣。 对!这块酒曲就是太叔家的镇族之宝! 有了它,太叔岁岁可以酿出三界最好的酒! 第63章 镇族之宝 这块酒曲太叔恭原本就打算传给太叔岁岁,可惜还未来得及给她便一命呜呼了。 当时整个太叔家的人包括太叔岁岁都明白这块酒曲的价值,便想偷偷将它带走。可太叔恭的寝房早已被仙兵用法力封住了,他们全族都被废了法力,自是没法去拿这镇族之宝。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块酒曲还是落到了太叔岁岁手里。 她一番激动过后,微微垂下头,眼圈慢慢地红了。 白宸顿时有些心虚,感觉自己成天只顾着吃,差点误了这件大事。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岁岁……对不起啊……都怪我,一时给忘了……” 太叔岁岁闻声抬眸望向他,已是掩饰了眸中的酸涩,轻轻一笑道:“没事,白宸,不怪你。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有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块酒曲。你知道吗?这是我们太叔家最重要的宝物,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最珍贵的东西!谢谢你!” 她是真的很感谢白宸,这块酒曲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有了它,太叔家三界第一的酿酒术便不会失传。 白宸听完憨憨地笑了,道:“岁岁,你不用谢我啦。这是星主给我的,让我务必交给你。你要谢便谢他!” “慕容年年?”太叔岁岁听到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很快又半讥半嘲道:“……他怎么会有我们太叔家的宝物?我们家早被封了。” 白宸见状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悄悄附耳对她道:“岁岁,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怀疑……星主是潜入你们家偷来的!” “他……偷的?”太叔岁岁一脸惊色地望着白宸,显然是不太相信他那所谓的推断。 白宸有些着急,忙道:“岁岁,你别不信!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们家全族被贬,杜康府被查封后,就再没有仙人去那附近了。正门上的封条又是仙帝亲手所书,一般人哪有那个能耐翻进去?而且,除了我们星主,其他人也没必要冒这个险啊?” 太叔岁岁冷哼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慕容年年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偷潜进去?我们家一个人都没了,恐怕连老鼠都饿死了。他没事干跑进去做什么?” 白宸一脸“你怎么这个都不懂,还要我说出来”的表情。 “岁岁,你傻啊!星主他当然是去里面找证据帮你们家洗刷冤屈啊!可惜估计没找着,就带了这个宝物出来。” “你说……什么?”太叔岁岁惊得瞪大了眼睛。 一把握住白宸的双肩道:“白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慕容年年有查过解忧宴下毒一案?还想为我们家找证据?” “对啊!”白宸用力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见过几次,星主和紫薇哥哥偷偷商议这件事。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其实我听到了一些。” 太叔岁岁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急忙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白宸皱了下眉,有些苦恼地道:“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紫薇哥哥和星主说,这是仙帝的意思,让他不要再查了。然后……星主的父母也就是慕容家主和夫人也在阻挠他的调查……”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白宸叹了口气,一脸惆怅地望着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听罢呆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他既然退了婚又何必再管我们家的事……既然查过这件事,又为什么从未和我提起过……” 她开始搞不懂慕容年年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宸闻言有些困惑道:“岁岁,你是不是弄错了?你们家被贬下凡那段时日星主他根本不在仙界,是谁给你的退婚书?” 太叔岁岁眸底露出震惊神色,缓缓道:“那日……是……慕容家的侍卫……他……竟是不在吗?” 她一直以为退婚是慕容年年的意思,或者,至少这是慕容年年默许过的。 可她从未想过,他那时竟是不在仙界? 白宸见状一脸认真道:“对!我可以保证,那时魔界上空突然划过一颗天魔星,星主为防魔界再出一位暴戾嗜杀的君主,匆忙赶去查探了。足足过了半年才回来。那时候……岁岁你早就下凡了。” 太叔岁岁听完后望了他一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白宸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应当不会扯谎。也就是说,她可能真的错怪慕容年年了。他难道真的……想过要帮她? 太叔岁岁心想,只要他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哪怕什么也没做成,她心底也是感念这份情的。 虽然她还是不想和他去仙界,在他的庇佑下窝囊地过一辈子。但若是以后有机会,她定会还报这份情谊。 想通了这些后,太叔岁岁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好似从未这般轻松过,笑意遍布眼角眉梢,感觉看什么东西都顺眼了不少。 还大方地购置了一大批廉价酒曲,喜得那店家眉飞色舞,又给她送了许多酒曲。 太叔岁岁皆是笑着悦纳了。 他们家那块金酒曲有点石成金的功效,这些廉价酒曲在她手里,很快就能变成世上最好的酒曲。日后酿酒所需的量大,她自然不会嫌酒曲多。 白宸看着太叔岁岁满面春风的模样,心里也高兴极了。一边嚼着嘴里的蜜饯,一边偷偷给自己记下了一功,打算以后去找星主讨赏。 最后,两人雇了一架牛车,拉了满满一大车的酒曲回到了酒庄。 太叔岁岁将酿酒的其他事都交给昌哥去安排了,自己则是闷头关在一间地窖里,将那些廉价酒曲用她家祖传的金酒曲进行改造。 等改造成最好的酒曲后再一麻袋一麻袋地扛出去,让力夫们拿去拌曲酿酒。 明明是深秋的傍晚,太叔岁岁却累得满头大汗。 主要是做好酒曲这件事太费法力了!虽说她体内有一块仙力九阶的仙灵珏,不愁没有法力用,可她自个儿的身体真有些吃不消。 毕竟她原来也就是个三阶的小仙,纵使有仙灵珏供给她源源不断的仙力,她也不可能像真正的九阶上仙那般运用自如。 第64章 酒庄 白宸一直替她守在地窖门口,见她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扛着一大麻袋酒曲出来,连忙上前接过麻袋,一口咽下嘴里正嚼着的肉干,劝道:“岁岁,你都待在酒窖好几日了,这么多酒曲什么时候才用得完啊。不如先歇一歇。” 太叔岁岁喘了口气,点点头笑道:“底下还剩一点活,我今晚抓点紧干完。这些酒曲应该够咱酒庄用上好几个月的了!后面我就能闲一阵了。” 她也不想每天这样埋头苦干啊。她只想待在自家宅子里吃吃喝喝,没事去院里躺着看看天、看看云,然后等着银子哗啦哗啦水一样流进来。 可是前头不吃苦,后头咋享福啊? 因此,太叔岁岁坐在白宸旁边,让庄上煮饭的大婶给她端了半只烧鸡、一大碗白馒头,就着一壶温热的茶水,大口大口吃完了。 之后便又下地窖干活去了。 倒是白宸看了她狼吞虎咽的吃相,虽然他那张嘴就没停过,这时却也被勾起了馋欲。 他便也叫大婶给他整饬了两荤两素的热菜,并一砂锅莲藕排骨汤。一边看着天边的晚霞,一边施施然吃了起来。 面上的神情享受极了,觉得这日子比做神仙快活多了。 酒庄上煮饭的大婶端上一锅热汤后,却是面色有些难看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咕哝道:“一个青壮小子,每日吃得比牛还多,却不干个正经事儿!竟让东家白白养着!” 白宸愣了下,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抬头去看时,那大婶已经走了,只留下一抹气呼呼的背影。 他一时有些气愤,又有些委屈,然而这些最后都化作了食欲,他将几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连盘子都差点舔干净了。 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靠在了地窖门上。望着漆黑夜幕下漫天璀璨的星辰光辉。 等太叔岁岁忙完出来时,白宸已经睡着了,还轻轻地打着鼾。 她一脸怅然地盯着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瞧了瞧,终是不忍心把他丢下,直接扛起来送回了寝房。 夜已深,太叔岁岁虽然流了一身汗,却是不好意思叫醒厨房的几个大婶,便自己打水、烧水,洗了个痛快的澡后才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香,足足睡了大半日。一直到第二日下午,太叔岁岁才醒过来。 穿好衣袍简单洗漱过后她打开门,不出意外地见到了坐在门前地上的白宸。 太叔岁岁不由笑骂道:“还不快起来!你那身白缎袍都变了色儿了,回头洗衣裳的大婶又要骂你了!爱穿白衣服就罢了,自己也不注意着点儿。” 经过这些日子,她发现白宸穿的衣袍不是白色就是杏黄色,都是浅淡的颜色,他自个儿又大大咧咧的,往哪儿都是一坐。 衣裳自然容易脏。 可他偏要学庄子上的人,衣袍都拿去给洗衣裳的大婶洗,太叔岁岁让他用法力弄干净,他还不乐意。 说什么那都是障眼法,袍子其实还是脏的。太叔岁岁也懒得和他争辩。 白宸见了她就笑,一根根掰着手指,道:“煮饭的大婶瞪我,骂我吃得多还不干活;洗衣裳的大婶见了我也没好脸色,因为我的衣袍难洗;厨房烧水的大婶,嫌我沐浴太勤了;还有酿酒的几个大哥,偷偷说我是小白脸、兔崽子,哼,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着他们的,不然……” 他明目张胆地告着状,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不然怎么样?你还要动手不成?”太叔岁岁截住他的话,气得笑了,一下敲在他的脑袋上。 白宸往后一躲,哼了一声,慢慢道:“不怎样。我答应过你,不对凡人乱用法力。我不会食言的!” “嗯,很好。”太叔岁岁展颜一笑,径直往前走,道:“走,去吃点东西,我和昌哥把事情交待一下,咱们回天水镇。” 白宸立马跟上去,高兴地道:“太好了!翠丫就不会嫌我吃得多。每次都把我的零食口袋塞得满满的!” 想起天水镇的宅子和十分宠惯他的翠丫,白宸脸上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太叔岁岁轻轻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瞅你那点出息。” 白宸一蹦一跳地跟在她后头,只是傻乐。 两人在厨房饱餐一顿后,便去见昌哥了。 深秋的季节有些冷,昌哥却光着上身,露出了肌肉结实的手臂。身上还淌着热汗,看起来亮晶晶的,古铜色的肌肤像是刷了一层油般。 听说太叔岁岁要回天水镇,昌哥笑着点点头道:“行,那东家你就回家去。这边活太累,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有什么吩咐你叫人递个信就好。” 他坚持要叫太叔岁岁东家,她劝了两次无果后便作罢了。只让他回家后不要这么叫,听着别扭。 昌哥也同意了。 见他这样说,太叔岁岁本想拍拍他的肩,可看他光着上身,那手便没好意思拍上去。半路改成摸了下自己的头,笑着道:“好,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这两个月来,酿酒的每个步骤我都细细教给你了,你学得也很好。只要按部就班,咱酿出的酒味道绝不会差,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遣人回家找我。” 昌哥忙重重点了下头。 太叔岁岁笑道:“行,那我们就走了。昌哥,你也别太累了,到时候累瘦了翠丫非得找我拼命不可!” 昌哥闻言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羞赧的笑,道:“不会的,翠丫妹妹是同你闹着玩的。东家和白公子一路小心!” 太叔岁岁笑应了一声,便带着白宸返回天水镇了。 经过两个月的重新装修,酒仙居已是焕然一新。竟是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太叔岁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观赏了一遍,感觉这哪里是个酒坊,文雅秀致得都比得上富贵人家专门修的庭园雅室了。 酒仙居的一楼是个敞开式的大堂,东西两面各开了一扇窗,窗格雕镂着时兴的花样儿,挂着月白、水青两层纱帘,纱帘上画着泼墨山水和月下竹林,显得清幽雅致,极有韵味。 若是打开窗,不仅有凉风拂面,也能看到外面的热闹风景。可谓宜静宜动。 大堂中央摆了八张八仙桌并成套的木椅,桌椅的颜色、制式风格都简约大方,透着一股雅意。柜台设在门口一侧,是弯月形、白石料,看起来像玉,却比玉石便宜许多。样子倒是清新雅致得很。 第65章 不信命 二楼则要更讲究些。 拢共四个雅间,每一间都装饰得十分清雅,然而风格却又完全不同。乃是暗合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致和意蕴。分别起名为“掬春”、“梦夏”、“怜秋”和“藏冬”。 里面或挂字画,或置多宝阁,或放几盆时令花草,入室便油然而生舒适惬意之感。 太叔岁岁一面瞧一面点头微笑,她前世是个理科生,属于那种有知识没文化的,这辈子勉强能把一本书囫囵枣儿地读完就算不错了,自然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便又转去后面院子、厨舍和几间厢房看了。这几处比前面就更加简单了。毕竟是自家人待的地方。 然而这份简单中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思。 比如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上面搭了个花藤秋千,坐上去荡起来可以看到远处参差起伏的朱檐青瓦。 月洞门一旁还置了个圆口大缸,里面种着俏生生的莲,绿叶底下还有几尾红鲤鱼正吐着泡泡。 大伙儿都笑说,这个季节缸里的莲花还能开,也真是稀奇了。 太叔岁岁只嘿嘿一笑,心道,咱们这住了个莲花精呢,这株缸里莲它敢不开吗? 逛了一圈又一圈,太叔岁岁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觉得满意极了,只是有一点奇怪。 她转身问方柳子道:“这都是按照阿花画纸上装修的?好虽好,怎么觉得没有画儿上画得好看呢?” 方柳子横了她一眼,道:“花公子画的图纸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太好了!全镇上没一个工匠能做出那样的巧夺天工,于是便各处删减了不少。如今这样,也花了大几百两了。你那边要再酿不出酒来,我就要发不起月钱了。” 说到银子,方柳子满脸肉痛的表情。 太叔岁岁闻言恍然道:“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有点不像。不过如今这样也很好了。酒的事你放宽心好了,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耽误不了开张的。” 方柳子特意找了个据说很灵的半仙儿算了一命,选了个吉日十月十八,打算就在那日正式开张。 这样一算,约莫还有一个来月。太叔岁岁想着第一批酒应当能酿出来的。 方柳子听她如此说,略略放下心来,又叮嘱她多催着点酒庄那边,便噔噔噔跑去忙了。 整个酒仙居的人和事都是他在管,太叔岁岁回来两日了,在家里几乎见不到他的影子。可见方柳子属实有些忙。 反倒是她清闲了许多。 太叔岁岁望了望天上的云,掉头去荡了一会儿秋千。玩得腻了,便又转到那圆口大缸前,盯着碧绿莲叶下的红鲤鱼瞧了一阵。 身后忽地传来一抹柔和的声音,“你在这儿做什么?” 太叔岁岁微微侧身瞧了一眼,是花非花。 他手里握着一卷书,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笑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白宸呢?他不是日日跟着你吗?”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他呀,自从吃了一回新来的大厨做的菜后,就一直在厨舍围着那人转悠。每天吃得一张嘴油汪汪的,我扯他他都不走。”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哎对了,我听方哥说,这位大厨是你引荐的?难不成是浮楼的?他做的菜我也吃了,味道确实一绝。” 她这样说都不足以显出那大厨的能耐,可以说,那是她吃过最好的菜肴了,即算是小时候在仙界参加宴饮,也从未吃过这般滋味好的珍馐佳肴。 花非花闻言轻轻一笑,也不隐瞒,直说道:“那位原来也是个地仙,凡间俗称灶神。专管灶上那些儿事,他厨艺超绝,可惜为人木讷老实,犯了个小错就被贬了。我看你这需要,便推荐给了小方。放心,他如今也就是个普通的厨子,你若能善待他,这儿对他来说也算个好去处。” 太叔岁岁先是一讶,很快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觉得挺好的,人家厨艺那么好,他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不敢亏待的。” “嗯。”花非花淡笑一声。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碰了碰缸里的那株莲。 原本绽放开来的雪白莲瓣轻轻颤抖了一下,很快像一个饥渴难耐的人一样,花瓣翻卷着包裹住了花非花的那根手指,似在努力吸吮着什么。 太叔岁岁惊笑一下,道:“它这是……在吸取你的仙力?好胆大的莲花。怪不得这个季节了,它还能开得这么好看。” 花非花眸底泛起一抹温柔,道:“它是开给我看的。为着和我说,它很有能耐。不枉我每日来这么一遭,点拨它几回。” 太叔岁岁望着那株散发着勃勃生机、清幽香气的缸里莲,沉思半晌,感叹道:“不认命,是好事。” 花非花亦是一笑,“确实是好事。那么,你信命吗?” 太叔岁岁怔了怔,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道:“我肯信,你们也不肯放过我啊。瞧,你这不是来点拨我了么。” “只是……”她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请了位地仙级别的厨子,就为了把白宸引开我身边,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花非花眼里精光一闪,手指点了点白莲香软的花瓣后,便收了回来。只听他笑道:“厨子总归要请的,我不过是顺手的事。把白宸引开,也只是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他太聒噪了。”花非花总结道。 太叔岁岁垂眸笑了笑,转身走在了前头,道:“行,你要说什么,咱们要一壶茶,去掬春那个雅间好好聊一会。” 花非花握着书,笑着跟在她后头上了二楼。 二人在掬春雅间坐了,很快有个半大小子送来了一壶热茶。太叔岁岁认出那是新招来的小跑堂,便冲他笑了笑。 小跑堂羞涩一笑,放下茶便出去了,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太叔岁岁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喝着,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说。” 花非花将手中书卷放在了桌上,也倒了一杯茶,却只是搁在面前,开口道:“你可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就待在人间开家酒坊度日?” 太叔岁岁呵呵笑道:“我若当真这么想呢?” “你便是真这么想,也不过是空想罢了。我们楼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既答应了他,若是不履行承诺,只怕……”花非花没有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幻天尊一心想得到斩仙刀,绝不会轻易放过太叔岁岁。 第66章 选择 太叔岁岁冷冷一笑道:“你也不用威胁我,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斩仙刀的事,我会尽量配合的。” 花非花听罢显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太叔岁岁会反悔。 太叔岁岁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不由张口笑道:“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毁约啊?阿花,那你可是高看我了,我这条小命,自个儿惜顾得很呢。哪里敢对抗三界第一刺杀组织浮楼呀!” 花非花盯着她看了半晌,修长的手指在冒着冉冉热气的茶杯瓷壁上轻轻摩挲着,顿了顿才道:“岁岁,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其实你还有另一个选择的……” “什么意思?”太叔岁岁半是嘲讽地笑了下。 花非花咬了咬牙,吐出一口气,终是开了口,道:“白宸就在你身边,你大可以同他去仙界,有慕容年年护着你。至少明面上,楼主轻易动不了你。” 说完他微微低下头,慢慢啜饮着茶水。 太叔岁岁眸中一讶,径直道:“阿花,你看着也不傻啊。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被幻天尊听到了,你的麻烦就大了。” 花非花闻言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地道:“楼主他……总不至于杀了我……” 他话是这样说,但面上的神情显然不太有底气。 他跟着幻天尊这些年,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却从来没有看清过他。虽说他对幻天尊来说是个颇为好用的下属,但浮楼人才济济,其实很多事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将这番话告诉了太叔岁岁。哪怕自己冒了挺大的风险。 这份心意太叔岁岁如何不懂? 她望着花非花,抿唇笑道:“阿花,你可真不像个杀手。” 她原本以为花非花的儒雅温柔不过是个假象,不曾料到,他竟真是这样的一个人。 花非花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白皙的一双手,道:“不像又怎样,这双手到底沾了血……” 太叔岁岁闻言挑了挑眉,直接道:“你既然不想杀人,又为何当了杀手?依你的本事,干点什么不好,又不是凡间的人,为了口吃食只能任人作践。” 花非花愣了愣,呆了好半天才慢慢道:“我的命是楼主救的……也是他给了我容身之处。这份恩情还未报,我不能弃他而去……” 而且,他心底还有一份隐秘的情愫,没有浮楼令主这个位子,他就没有力量暗中帮助那个人。哪怕只是帮上一点小忙呢。 太叔岁岁听罢恍然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花非花苦笑一声,“方才不是说着你的事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岁岁,我不信你没想到另一个选择。其实依我来看,你去投靠慕容年年比和楼主合作强多了。” 太叔岁岁半笑半叹道:“听起来好像是投靠慕容年年安逸些,不过这样也挺没趣的,不是吗?毕竟人家有一个红颜知己,我去了算怎么回事呢……也许,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花非花闻言似有所感,不由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若是求名分,依你现在的境遇,恐怕慕容家是不会同意的。可若只求一份安稳,慕容年年是绝对给得起的。” “那我也太贱了点!”太叔岁岁冷哼一声,重重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咚的一声响。 “……”花非花听罢一怔,不由摇摇头笑了起来。 这丫头说话也太难听了些,不过话糙理不糙。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儿。 自己若没几分本事,投靠别人,自然只能任人揉圆搓扁,有什么委屈都得咽进肚里。 太叔岁岁见他一直笑,面上露出些尴尬,没好气地道:“阿花,你也不必劝我选择其他的了。不过是白费功夫。还是说说幻天尊的安排。你们要我做什么?” 花非花见她主意已定,便收了笑,缓缓道:“……斩仙刀是在仙界销声匿迹的。所以我和楼主猜测,它定然还藏在仙界的某一处。你得想法子先回仙界,我们再慢慢地找。” “怎么回?我现在可是贬仙。仙帝亲手废了的。”太叔岁岁皱着眉,郁闷地道。 花非花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你别急啊,先听我说完。” “明年三月初九是东海小公主的一千岁生辰,也是她的成年礼。东海龙王定会大办宴会,邀请各路仙人去参加。楼主让我们也过去祝贺,到时候会有一位大仙来找你,他会想法子把你带回仙界的。” 太叔岁岁听罢半惊半疑道:“这大仙什么来头?连慕容年年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带我回仙界,那人竟敢打仙帝的脸面吗?” 花非花皱了皱眉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位德高望重的上仙。放心,楼主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安排好的,我们去了便知。” 太叔岁岁点点头,又问:“那我们怎么联系上他?” 花非花摇摇头道:“不用,他会来找我们的。我画了一幅你的画像送回浮楼了,那位上仙会拿到的。” 太叔岁岁闻言一愣,奇道:“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画我都不用看着真人的吗?” “我见过你的真容啊,你忘了?”花非花一脸失笑道。 “可你只见了一面啊,这就记住了?” 太叔岁岁狐疑地瞧了瞧花非花,很快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起来,道:“是不是我真容太美了,让你一见难忘啊?哈哈。” 花非花愣了愣,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端起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 “对了,楼主说,东海小公主和你曾是同窗,我们上门贺她生辰应该不算冒昧?” 太叔岁岁想了想,答道:“自然不算。我跟她,曾经很要好的……” 东海小公主名唤岳袅袅,是东海龙王岳惊霆的幼妹,曾在仙门书院学习过基本法术,太叔岁岁与她年纪相仿,故此两人曾在一个班,而且因为都是学渣,经常被夫子罚抄书、面壁,感情那是十分好。 可惜她五百岁上父母下凡捉妖双双仙逝后,便大病了一场,好了后也没再回书院,而是留在家中和祖父学酿酒,之后两人便很少见面了。 太叔岁岁将这些简单告诉了花非花。 花非花这才放心了许多,点点头笑道:“那就好。” 因为岳袅袅生辰宴之事在明年,如今也没什么好着急的,二人又喝了会儿茶,闲聊了两句便散了。 第67章 开张 太叔岁岁很是逍遥快活了一段时日,眼见着过两日酒仙居便要开张了,这日黄昏时分,由昌哥领头,带着一行健壮的汉子运了第一批酒回来。 拉了三大车,拢共一千坛酒。 其中七百坛太叔岁岁教他特制的那种酒,这酒起了个俗名儿叫“神仙醉”,是太叔岁岁为酒仙居专门酿造的酒;另外三百坛是桂花酒,她还在酒庄时曾收了一批上好的干桂花,本来打算泡茶、做糕点用的,因为白宸那时天天都要吃桂花糕,但她闻着那金灿灿的桂花瓣,觉得实在香,便让昌哥顺道也酿了些酒。 昌哥是个稳妥人,神仙醉和桂花酒酿出来后,他先是各送了一小坛回来让太叔岁岁尝尝,直到太叔岁岁说味道够正了,他才领着人开始大批量酿造。 因此,这两种酒太叔岁岁都尝过了。 怎么说呢,神仙醉是那种只要喝一口就没人说不好的酒,尤其受常喝酒的那类人好评,觉得味道够醇够香够正,关键够烈! 但入口却十分绵和,只是后劲儿实在太大。 即算是太叔岁岁这样从小泡在酒缸子里长大的人,一回也不能喝得太多,不然就得醉个两日了。 像白宸和花非花,太叔岁岁笑言,能喝个杯不醉就很不错了。 谁料白宸偏不信邪,当天晚上便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壶神仙醉,于是乎直接醉倒,一觉睡到了酒仙居开张那日。 至于桂花酒,酒劲儿就小太多了。不过这酒原本就是为小姐、妇孺酿制的,喝起来又香又甜,十分爽口。颇有些老少咸宜的感觉。 翠丫就十分爱喝,每日都要来上三两杯,说喝了以后睡觉,连梦都是香甜的。 太叔岁岁大笑,直接让昌哥给她搬了一坛子桂花酒放进房里。这一坛子可足足有好几十斤,是那种黑漆圆口红布盖封的大酒坛。 到了正式开张那一日,酒仙居门前早已排起了一溜长队。 只因七日前,太叔岁岁就让那位地仙大厨屈尊在门前扎了个摊子,路过的人只要过来,每人送一张新摊的煎饼。 地仙果然是地仙,就算只是摊个煎饼也不同凡响。 只见他飞快地拈了一小团揉好的白面,一根雪白如玉的擀面杖那么轻轻一转,一张薄如纸、白如雪的饼皮就擀好了。 往滚热的油锅里那么一扔,过了几秒钟又一翻,等个片刻,一个油汪汪、黄澄澄,味道喷香、鲜脆酥软的煎饼就做好了。 不怕烫直接吃味道最好。 带回家卷了其他肉菜一起吃,也好吃得很。 最主要是人家白送啊,不要白不要。 因此,天水镇这七日来每天都有许多人前来排队领煎饼。酒仙居门口排的队日日都拉成了一条长龙。 而今日,这条长龙显然更长了,一眼望去,简直看不到头。 因为大伙儿都知道,今天酒仙居不但送煎饼,还送一小壶酒。 除此之外,店里还有个活动:但凡能进店喝上三大碗他们的招牌酒“神仙醉”却不醉的,以后去酒仙居什么酒都喝。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不过几日功夫,天水镇的百姓便没有不知道酒仙居的。就连相邻的几个州县都听说了这桩奇闻,跃跃欲试想要前来挑战的人如过江之卿不可计数。 不过这一点倒是太叔岁岁意料之外的。 她本来想着新店开张嘛,自然要搞些促销活动,送煎饼、送酒什么的都不过是个噱头,为的就是博个眼球,打个知名度而已。 其实一开始送煎饼都是其次,关键在于包煎饼的油纸。 那上面可是她请花非花特意绘制的,图文并茂地介绍了酒仙居开张送酒送煎饼的事儿,还将神仙醉和桂花酒大吹特吹了一番,搞了个“三碗不醉、一生”的活动。 花非花本来笑她鬼点子太多,但见到酒仙居门口排得越来越长的队伍后,也不由得惊叹,赞她这个主意是真的妙。 太叔岁岁但笑不语,心道,不是她主意妙,她也不过是照虎画猫罢了,毕竟前世见过各种促销活动和雪片般的广告页,总能学个两成。 只是她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可能是因为天水镇的店铺从没搞过这样式儿的广告和活动。 不过,太叔岁岁原也不打算靠这种噱头做好生意,她自信的是她酿出来的酒。 她相信,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没有比神仙醉更好的酒了。无论她身在仙界还是凡间,太叔家酒仙的招牌她都要重新扛起来。 这也算是给原主和祖父一个交待。 “岁岁!你怎么在这啊?”白宸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面颊上是几颗晶莹的汗珠。 还未等太叔岁岁开口,他便又急急说道:“外面人可太多了啊!翠丫领着两个人在门口送桂花酒。闻大哥见店里坐满了人,赶紧收了煎饼摊子回后厨做菜去了。幸好我跑得快,藏下了最后几张饼,喏,给你吃一块。刚出锅的呢。” 他递来一块油纸包着、正冒着热气的煎饼。 太叔岁岁笑着接了,咬了一口,酥脆喷香,好吃极了。她边吃边道:“这两日闻大哥忙着掌勺,你可别天天缠着他做菜给你吃了啊。等他闲了,你再去找他。” 两人口中的闻大哥便是那位曾是地仙的大厨,据他自个儿说,名字叫闻铮,外县人,父母双亡,靠一门厨艺谋生。 闻铮生得憨厚结实,平常不爱笑,看人的眼光却总含着一股和煦。他介绍自己时一双大眼直愣愣地盯着太叔岁岁,似是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来。 想是看出她施了易容术。 不过倒也不奇怪,她既然能从花非花那里知道闻铮的底细,闻铮也许同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太叔岁岁本也没想隐瞒,毕竟只要喝过她的酒,又不是凡人的,大抵都能猜得出她是太叔家的后人。 因此她对闻铮和善地笑了笑,说了几句场面话,赞他的厨艺天上有地下无,往后绝不会亏待他云云。 闻铮也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着应了。 白宸听完太叔岁岁的话,含着星光的一双眼睛里露出了一抹幽怨,不过还是咽下口中的煎饼,道:“行,我知道了。这几日不会去打扰闻大哥的,好在他前些天给我做了不少糕点,我还没吃完呢。”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第68章 红火 二人偷摸着吃完煎饼,随意在衣袖上抹了抹手上的油。 先是去厨舍瞧了一眼,见闻铮带着三个厨子忙得热火朝天,里面飘荡着各种香气,五六个厨娘手脚麻利地洗菜、切菜、摆盘、上菜,没一个人有空理会他们。 白宸眼疾手快地摸了个酱肘子,闻铮似有所感,回眸瞪了他一眼。 白宸朝他嘿嘿一笑,连忙拉着太叔岁岁跑了。 他咬了几口酱肘子,吃得满嘴流油,突然似是想起了太叔岁岁,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将手中的肘子递向了她。 太叔岁岁瞧了眼肘子上亮晶晶的不知是油水还是口水的东西,忙用力摇了摇头,道:“太腻了,你自个儿吃。我只想找个清净地方喝口酒。” 她举目望向大堂,只见八张桌子坐得满满的,还临时加了两张桌。有的桌上客人已经开吃了,不迭声地赞着大厨的手艺;有的桌菜还没上,酒已是先端了上来。 方柳子怕他们心里没数,还没吃菜就先喝醉了,便一遍遍高声告诉大家,神仙醉这酒烈得很,不宜空着肚子喝,更不宜多喝。 一次三两杯足矣,剩下的酒可以带回家去慢慢喝。 本来这些客人都只是笑,眼睛里明显透着不信。毕竟大伙儿多是奔着神仙醉这酒来的,一个个平时的酒量皆是不错。 但看见来试酒的那些人喝下三碗后没一个竖着回去的,便慢慢地相信了。知道神仙醉的酒劲儿是真的烈,自然不敢胡乱多喝。 客人们便一面等菜上桌一面看热闹似的去瞧那些试酒的人。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能够例外。 白宸顺着太叔岁岁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昌哥面前的酒一碗碗空下去,醉倒的人一个个被抬走,不由嘟囔了一句道:“这些人里真正想买咱家酒的为数不多,倒有八成是来蹭喝的酒鬼!真是抠门!” 太叔岁岁自然也知他所说不假,那些试酒人中有好些衣衫破旧的,想来家境不富裕,还有些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地痞无赖,不过今天是酒仙居开张的吉日,她又怎会吝惜这么一点酒。便笑着道:“他们每人不过喝三碗,又只有开张这一日不收钱。我都还没心疼呢,你堂堂白宸星君会在意这么点银两?” 白宸哼了声道:“我还不是替你心疼。你身上那些银子全拿去酿酒开店了,这会儿还倒欠着银两呢。一壶神仙醉价钱可不低,如今白白让人喝了那么多……” 太叔岁岁闻言噗嗤一声笑了,满脸戏谑道:“我说呢,白宸星君怎么突然斤斤计较起来了?原来是怕我赔了本,还不上你的银两啊?那你便放心,少不了你分毫。” 这一个多月来,酒仙居各项物资、用人等开支没有银子,太叔岁岁便向白宸借了五百两。打算新店开张后赚了钱再还他。 白宸听罢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恼得通红,急忙道:“岁岁!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你,辛辛苦苦忙了几个月,要是连本钱都没赚回来岂不是心里着恼?” 太叔岁岁见一楼实在人多,便一把拉了白宸上二楼去了。一面走一面笑道:“行了,还真急了,我逗你玩呢。走,咱们上去找个地儿待着。” 白宸一愣,气了片刻便好了,脸上又漾起了笑。 两人在二楼转了一圈,发现三个雅间都满了,只有梦夏那间没客人。便赶紧走了进去。 没想到里面一扇镂花窗竟然开着,花非花正倚着窗看下面的人挨个去领桂花酒。修长的手中还端了一杯酒,有一口没一口地慢饮着。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回眸望了一眼,见是太叔岁岁和白宸,不由笑指了下屋内的雕花圆桌,道:“我提前要了一壶酒和几盘菜,便宜你们了。” 白宸忙大呼一声坐到桌前,一面下箸如飞一面道:“我说怎么一早就不见你人影,原来是到这儿躲清闲来了。哼!闻大哥忙成那样了,居然还给你整饬了这么精巧的几个菜,你也真好意思吃独食。如今正好,我和岁岁都帮你解决了!” 他吃得不亦乐乎,话说得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只是酒却不敢喝了。他前两日喝了半壶,一直醉到今儿早上,若不是太叔岁岁给他灌了醒酒汤,硬是把他给叫醒。只怕他还得睡上大半日呢。 太叔岁岁笑笑,执着一壶酒,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起来。 她自个儿试过酒量,平常的酒是喝不醉她的,神仙醉嘛,她喝个壶才有点微醺的感觉。 可喝这么多不醉也麻烦,茅厕跑得可勤了。于是便也没多喝,一两壶就刚刚好。 三人一时无话。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看风景的看风景。 过了一会,花非花似是觉得腻了,便转回了桌前坐下。夺过太叔岁岁手里的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一转眼太叔岁岁又将酒壶拎了回去,提醒道:“你喝了几杯了?别喝醉了。” 花非花儒雅的脸上眼睛里泛起一点红,顿了一会,慢慢道:“没醉……哦对了,我想给故友送几壶神仙醉,提前跟你说一声。” 太叔岁岁眸中滑过一抹惊讶,却没问太多,只笑着道:“行。我回头和昌哥说一声,你要多少找他拿就行了。” “嗯。我要个……一百壶。图个圆满。”花非花漫不经心地道。耳尖却微微红了红。 白宸闻言一炸,一丢筷子,气恼道:“花非花,你脸怎么这么大呢?岁岁这生意才刚做,你张口就要一百壶,真当这酒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太叔岁岁听了有些哭笑不得,白宸自从整日混在厨舍后,那词儿一套一套的,越发牙尖嘴利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太多厨娘们的碎嘴家常话。 花非花却是看都不看他,只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他知道太叔岁岁不会吝惜这点东西。 眼见着白宸又要开口骂,太叔岁岁忙笑着哄他道:“没事没事。白宸,酒这东西,不能藏着掖着,就得让人喝,喝的人多了,买的人才多啊。这么着,我让昌哥也给你准备一百壶,你送去给仙界的好友们尝尝。兴许还能给我带来些大订单呢。你看如何?” 第69章 算账 白宸一听仿如醍醐灌顶,立马忘了花非花的事,一拍桌子、喜笑颜开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岁岁你真聪明。那行,我回头找昌哥拿一百壶,派人送去仙界。你放心,以后咱酒仙居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那是自然!”太叔岁岁自信一笑,又喝了杯酒,道:“行了,快吃白宸,等下菜都凉了。” 白宸嘿嘿一笑,再次拾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心里思索着一百壶酒应该怎么分:星主肯定要送的,还不能送得太少,送个十壶。紫薇哥哥和红鸾姐姐每人得送个八壶。七杀和贪狼他是不想送的,但不送他们肯定要记恨他,还会去紫薇哥哥那里蹭酒喝,不如勉强送个五壶…… 可惜他们只吃了一会功夫,便被上楼查看的方柳子赶回了宅子那边,说是雅间要留给宾客,没闲地儿供他们三逗闷子。 于是乎,太叔岁岁只好带着白宸和花非花回家待着去了。 毕竟酒仙居名义上的大掌柜是方柳子,她不过是隐藏在背后的东家。而隐藏的原因是,方柳子嫌她那张脸配不上酒仙居的风雅气质,说怕吓着贵客,影响店里的生意。 理由如此之充分,太叔岁岁也只好点头同意了。甚少在酒仙居人来人往的大堂露面,就算去了也多是在后厨、院内活动。 白宸听了气得一张脸蛋通红,让她赶紧恢复原貌,吓死方柳子那瞎了眼的凡夫俗子。 太叔岁岁却只笑着说了句“算了”。 假如她会这样一直留在凡间,那么恢复原貌便恢复了,毕竟这是早晚的事。 可她过不了几个月便要设法去仙界,世事难料,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来,能回来的话又要到什么时候,不如索性先瞒着,有什么事等回来以后再说。 花非花在一旁听着,一直没有说话。想是明了她心中所想,故此保持了沉默。 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个月酒仙居刚刚开张,每天生意都很红火,但具体赚了多少银子却没人知道。 这日夜里吃完饭,方柳子把太叔岁岁、花非花、昌哥等人都叫来了。他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对着账簿,直花了一个时辰才将账目理清楚。 太叔岁岁几人便认真听着他说。 这个月店里总共赚了三千六百八十三两银子,摊下来每日能有一百多两进账。 其中,四个雅间每一间的最低消费是十两,加在一起每日能有个五六十两银子;剩下的几十两便是大堂那些桌的进账了。 这样看来,这一个月他们几乎每日都是宾客盈门,而且算得上座无虚席。 除此之外,店里每天还有外送的酒菜,总计有一千三百四十二两银子。 当然这些都是毛利润,方柳子又扣去了成本、人工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净赚的话一个月拢共有三千零七十八两银子。 说完,他问太叔岁岁要不要给大家伙儿发点奖金。毕竟这一个月来每个人都累得不轻。尤其是闻铮主管的后厨,一天也就能歇三个时辰左右。 太叔岁岁本就要走了,把酒坊开起来一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二也是为了方柳子和昌哥、翠丫几人以后的生计考虑。 如今酒仙居生意这么好,她自然不会吝惜钱财。便让方柳子自个儿拿主意,尽量往高了发。以后每月再根据盈利情况决定发放的数额。 而且让他记着把白宸那五百两先还了。 白宸在一旁嘿嘿直笑,摇着手说“不着急”。 可方柳子自诩是为人清正的读书人,自然不肯赖他的银子,当即就开钱箱点了银票给他。大大小小的银票足足有一叠。 白宸见他如此,便也干脆地接了,揣到了怀里。反正以后岁岁有需要他再拿出来就是了。 方柳子眉开眼笑,又给大家都发了奖金。连太叔岁岁都拿到了一百两的零花钱。 又过了几日,昌哥辞别大家要去酒庄上酿酒了,毕竟这才是他主要的工作,若不是酒仙居开张,他也不会在这儿一待就是一个多月。 再不回去,他怕酒庄那边出点什么事。至于太叔岁岁,他是不敢指望了,所幸酒庄的酒曲还够用,暂时也不需要她回去。 太叔岁岁知他心里记挂着那边,也晓得酿酒的重要性,自然没什么意见。 反倒是翠丫直接冲到她房里,旁敲侧击地问她自己能不能也跟着昌哥去酒庄,说怕他们一群糙汉子不晓得照顾自个儿,若是身体垮了就麻烦了。 太叔岁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心内直笑,小丫头这是要缠着郎君啊?生怕昌哥跑了不成? 翠丫见她一脸戏谑笑意,又气又羞地上前捶她。 太叔岁岁直念叨“女大不中留”,让她赶紧收拾包袱跟着去,别在她跟前碍眼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告诉昌哥去,东家让我到酒庄看着他们,省得他们偷懒!”翠丫吐了吐舌头,噔噔噔地跑走了,身影雀跃得好似一只刚出笼的雀鸟。 啧。 这一对小鸳鸯很快辞别大家去了酒庄。 之后的一个月,因为酒和菜的味道在天水镇实在一绝,酒仙居的生意一直很好,只是比起刚开张那个月到底要差那么一点。 不过这倒也没关系,反正每个月能赚钱就行了。太叔岁岁也不求一步登天、大富大贵,像如今这样,每天能过着富裕又清闲的日子便足够了。 再加上已是冬季,外面着实冷得很。前两日又下了一场大雪,太叔岁岁便窝在房里怎么都不肯出来了。 花非花似是也很怕冷,屋里烧了好几个暖炉,日日忙着吟诗作画。方柳子若是有暇,也会写上一两首打油诗和他切磋切磋。 不过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酒仙居,毕竟是大掌柜,一摊子事儿要管。 只有白宸每日不辞辛苦地往酒仙居跑,有时候一日要跑三回,吃饱了再拎两食盒热腾腾的饭菜回来,给猫冬的太叔岁岁和花非花送去。 当然,花非花那份饭菜是方柳子勒令他送的,否则就不让闻铮做菜给他吃。 白宸为了自己的肚子,只能乖乖认了这桩活。 出去又冷,待着屋里又实在无聊,太叔岁岁没有法子,便让方柳子给她寻了好些话本来看。 第70章 话本 方柳子嘴上一个劲儿地骂她懒,行动上却是毫不含糊,没几日就给她搜罗来十几册当下最火的话本,让白宸连带食盒一并送到了她房里。 这些话本虽说不是什么经史子集之类的正经书,但方柳子想着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哪怕多认几个字呢。是以给她选的话本都是些文辞优美的。 太叔岁岁捧着书,看着里面一个个画儿似的小篆字,那是一个眼花缭乱、满头雾水。 倒不是不认识,毕竟太叔岁岁也上过几百年仙门书院,这个世界通用的文字就是小篆体的,重要的经书甚至是金文大篆乃至甲骨文那种字体,一般的字她都是识得的。 就是看起书来十分的头疼。阅读速度实在跟不上。 有时候碰上生字还要去问人。 这个时候白宸就得意起来了,拍着胸脯跟太叔岁岁说,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他,他都知道! 话虽说得漂亮,可他的承诺实在有些不靠谱。 每回太叔岁岁看到要紧处想要问他时,总能发现这小子又跑去酒仙居蹭好吃的去了。就算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也阻不住他的脚步。 白宸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 太叔岁岁是因为体内没有法力,用仙灵珏的仙力又很费精神和体力,故此便没用这个法子保暖。毕竟冷就多生几个暖炉呗,何必那么麻烦。 可花非花竟然也同她一样怕冷,倒是让她惊讶了一阵。 花非花轻咳一声,只说了这么一句:“我是夏日莲,又不是冬日梅,耐不得风欺雪压的。” 太叔岁岁嘿嘿笑了,道:“我就是好奇罢了,你答话就答话,还作什么诗?谁欺你,谁压你了?不害臊!”说完就又夹着话本子跑了。 弄得花非花一阵莫名,苦笑着想,她今日看的话本想来是那种风流绮丽型的。 随便一句话就能想得那样多。 不过花非花猜得还真不错,就连方柳子都没想到,那些看起来文辞优美的话本,故事走到中 间往往有些极为风骚大胆的描写。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十几个话本子中竟有一大半写的都是年画大仙的爱情故事。 名字大抵是这种样式儿的:《年画大仙风雪夜不归》、《年郎画女心》、《年画比翼双飞仙》、《年画大仙奇缘录》…… 可以看得出来方柳子挑选话本时是用了心的,这些话本的名字看起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正经,一个赛一个风雅。 可惜话本的内容……额,反而和名字大相径庭。 颇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那个味儿。 太叔岁岁刚开始读时还有点嫌弃这个世界的流行小说,感觉有些过于正经和含蓄了。 可越往后看,她越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甚至不得不为这些话本的作者点一个大大的赞。那种似是而非、看着清浅实则蕴涵丰富、露骨大胆的写法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关键还够有劲儿。 有劲儿到她遇到生字时都不敢去问白宸了,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地翻书查。 可看着看着她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些当红话本里写的年画大仙居然是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 太叔岁岁恍惚间感觉头顶飘过一片片绿云……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过了,毕竟她和慕容年年的事早就是昨日黄花、一去不返了。可她仍然觉得心里很是不爽。 连带着看话本的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而且话本的作者写得越露骨越香艳,她心头就越郁闷、越低落。 看到最后,里面竟然有一本带了插画的,画得那是意境超凡、人物绝美,竟真让太叔岁岁看到了几分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身上的影子。 气得她一下把书丢在了地上。 索性往软椅上一靠,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情。一边还在心里骂着那话本、插画的作者,嫌他们太过放浪,有失风化。 完全不记得自己前些日子还看得浑身是劲儿。 这时,白宸恰好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见到地上的话本书,便顺手捡了起来。略略扫过几眼后,这单纯的孩子竟是一下红了脸。 像是碰到烫手山芋般猛地一甩手将书扔到了半开的镂花窗外。 听到动静的太叔岁岁睁开眼、抬起头,正巧看到他扔书的那一幕。当即一脸正经地开口道:“看到了,那种书不能看的!扔了好,扔了好!” 说得好似她不曾从头到尾看完一样。 白宸闻言将食盒搁在桌子上,从里面端出了一荤两素的菜,外加一大碗白饭和一小盅鸡汤。嘴里咕哝道:“方柳子怎么找的书?!居然给你看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本!早知道我就不帮他带给你了。” 他脸上的红还没消下去,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但还是摆好冒着热气的饭菜,让太叔岁岁趁热吃。 为了不让食盒里的饭菜变凉,每回他都是匆匆跑回来的,而且还暗暗运法力给食盒保温。是以白宸回回带回来的饭菜都热得仿佛是刚出锅的。 太叔岁岁连忙拾了筷子,一边大口吞咽饭菜一边道:“没事儿,也不怪方哥,他每日那么忙,还能每本都看完不成?” 白宸哼哼唧唧地抱怨了几句,忍不住伸出手拈了块排骨在嘴里慢慢啃着。 太叔岁岁早已习惯他这样了,继续笑着吃饭。 吃着吃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半晌,又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这才像做好了准备一样,开口道:“那个……白宸啊。” “啊?怎么了岁岁?”白宸咬着块蘸满酱汁的排骨,问道。 “就是……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你问啊。” 白宸抬了抬眉,感觉太叔岁岁有点奇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起来。以往她有什么事都是一股脑儿说完的,最怕那种磨磨唧唧的人。 怎么如今自个儿变成这样了? 太叔岁岁嗯了声,装作浑不在意道:“……你和慕容年年常在一块儿?他和……斛律画画感情怎么样啊?” “哦,你说福华公主啊?”白宸笑了,道:“她和我们星主可好了啊。他们自幼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你知道的?” 太叔岁岁顿了下,又问道:“不是……白宸,我是问那个……那个……你懂吗?就是他们两……是不是一对儿啊?” 她用手指比了两个小人亲亲的样子。 第71章 年夜 白宸听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慢慢张大了嘴巴,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福华公主和自家星主在仙界被传作仙侣的事早已不新鲜,而且两人也不知是默认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都没有当面否认过。 这就很微妙了。 毕竟仙庭中人皆知,仙后娘娘是有意撮合两人的,这两位一个是她的亲侄儿,一个是她养育大的义女,亲上加亲岂不正好? 更何况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无论相貌、品性、家世、才学等皆十分般配,再也找不出这样一对儿让人羡慕的天作之合了。 可星主既然派他下凡保护太叔岁岁,说明对岁岁也是有一份情意的,他若照实说了,岂不是让岁岁自此怨恨上了星主,那等他回去该如何交待才好啊? 白宸一时间为难坏了。 瞪着眼、皱着眉,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太叔岁岁看见他写在脸上的“为难”模样,心中登时了然。 她静静咽下口中的饭菜,却没尝出这珍馐佳肴的半点滋味,只扯起一抹笑,淡淡道:“行了,吃饭。我也就是闲着没事白问一句,你还当真了?他们的事与我何干,我才不感兴趣!” 她露出一脸逗乐的笑容,好似刚刚真就只是开了个玩笑。 白宸却隐约觉得这一回她没有在闹着玩,可他又着实回答不出口,便只能含糊地应了。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白宸心不在焉地收拾了食盒,太叔岁岁直接推着他出去,让他赶紧去酒仙居,别耽误她看书。 白宸看着面前“嘭”的一声关上的门,不由叹了口气,转过身离开了。 又过了些日子,眼见就要到除夕了。 去酒仙居吃饭的客人少了很多,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洒扫庭院,准备好好过一个年。 方柳子顿时清闲了许多,到除夕前两日便给大伙儿都放了假。 不过厨舍那边闻铮和另外两个厨子都没有走。 闻铮是因为独身一人、无家无室的,也没地儿去,方柳子便让他和他们一块过年。 另外两个厨子是特意留下来给闻铮帮忙的,因为除夕那天他们还有几家的年夜饭要做好了外送,闻铮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等外送的年饭做好,他们也是要回去和家人团聚的。 到了除夕这日,方柳子一大早就把家里的人全叫起来了。深冬天亮得晚,那时候外面还黑漆漆一片,天上都能隐约看到几颗星。 太叔岁岁这些日子懒觉睡习惯了,天气又冷,实在是不想起床。 可惜被方柳子直接撬开门,掀了被子,硬是拖了起来。 酒仙居开张不过数月便挣了不少银两,方柳子整个人干劲十足,说是为了明年生意更好,一定要过一个红红火火的热闹年。 他主动扛起扫把扫起了庭院,并且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活。 昌哥要去打扫厨舍、劈柴、整理年货等,翠丫要收拾干净几间寝房,太叔岁岁和花非花则被打发去贴春联。 说起来属他二人的活最轻巧,可太叔岁岁端了一大碗浆糊,懒洋洋地一扇扇门往上刷,花非花捧着春联在后头慢悠悠地贴,两个人愣是最后干完活的。 至于白宸,早就回仙界去了。据说每年大年初一仙庭都有群仙宴,这是每个有官阶的仙人都要参加的,而且还要在宴会上述职。 白宸自然也不能缺席。临走时还搬了十大坛神仙醉带回仙界了。 等大伙儿都干完活,闻铮也拎着两个最大的食盒回来了。里面一共十八个菜,热菜、炖锅、小炒、冷盘,应有尽有,皆是色香味俱全,这就是他们的年夜饭了。 由方柳子带头,大家都给自家祖宗先辈敬香磕头后,便一一落了座。 饭桌上很是热闹,方柳子那大嗓门吵得隔壁都能听得见,他是实在高兴,菜还未吃几口,便先干了几杯酒。一张清秀的脸上腾地浮起了两坨红云。 他先是简单讲了讲酒仙居几月来的收益,又拍着胸脯大讲了一番明年的打算,最后大力拍着太叔岁岁的肩,定要和她一起喝上三大碗酒。 结果不出意外,他喝完没过一会就醉了,大着舌头抱着太叔岁岁哭道:“岁岁!你很好,你厉害!咱们哥俩总算混出个样子来了。我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等过两年生意稳定了,我再去考个功名,你方哥这辈子……就值了!” “真值了!” 太叔岁岁习惯性地掏了掏耳朵,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却是真心为方柳子高兴。 他有自个儿的打算,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就行了,这辈子就值了。 可她的未来呢? 她看不清楚,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自己很迷茫,她不想往前走,不想成为太叔岁岁回到仙界,她原本只想在凡间做万岁岁的,可如今……她似乎已经没有选择了…… 她既然成为了太叔岁岁,就得按照她的命运走下去。 太叔岁岁,到底不是凡间人。她身上有秘密,有恩仇纠葛,有家族冤案,她的人生……或许才刚刚开始。 太叔岁岁又喝干了一壶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又从桌下拎出来一壶酒,花非花装作随意地从她手中夺过酒壶,放到了自己手边。他今夜也喝了不少,白皙俊秀的脸上遍布红晕,看起来更加俊美了,仿如明珠生光。 闻铮见状笑了笑,从他手边拿了酒壶过来,不过一会功夫便喝完了大半。 他的酒量竟是不比太叔岁岁差。 只是这人总木着一张脸,又闷不做声的,时常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可当人特意去看他时,又总会觉得他眼睛里是含着笑意的。 此刻,这张年饭桌上的气氛其实有一点奇怪。 可坐在太叔岁岁对面的昌哥和翠丫却丝毫没发现,两个人甜甜蜜蜜地互相给对方夹着菜,连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喜意。 最后二人甚至一同站起来给大家敬酒,说是等到二三月间,定个吉日便决定成亲了。 太叔岁岁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笑眯眯地举杯道:“好!大喜事!那我在这儿先祝你们两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她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第72章 客人 年夜饭那天,他们都醉了。 只不过有的人是真醉,有的人装了醉。 比如太叔岁岁,她直接借醉睡了个天昏地暗。两日后才醒过来。 那日正好天气晴朗,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格外温暖。太叔岁岁搬了个软椅到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对着一地的瓜子皮笑得没心没肺。 她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毕竟,既然躲不过,不如快活着过。 说到底,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这个选择本也不是她乐意的,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等她找到了斩仙刀,当上三界第一杀手组织浮楼的令主,也许会打开另一番新天地呢…… 正月十五那日吃完元宵后,白宸便回来了。 他仍是一袭白锦袍,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让人一见就心里欢喜。 可太叔岁岁感觉他好像是瘦了些,果然,白宸一回来就大吐苦水,说仙界的饭食简直不是人吃的,和闻大哥做的菜味道真是天渊之别,把他都给饿瘦了。 太叔岁岁揶揄他,笑着道:“仙界的饭食当然不是人吃的,是给神仙吃的啊。再说了,你们这种大仙一般不都是辟谷的吗?谁像你似的,那样贪吃!” 白宸听罢又笑又恼道:“岁岁,你又笑话我!亏我回去后日日都在想你,你可真没良心,一点都不挂记我!” 他追着太叔岁岁就是一番闹腾,活似刚放出笼子的小兽。 精力旺盛得让人头疼。 幸好太叔岁岁使出了杀手锏,让闻铮特意做了几道菜,把人给哄走了。不然她的耳根还不知何时才能清净。 时间一滑就到了二月初,有些地方桃花都开了。花香一点点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春意。 这一日,午后下了一场雨。 是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青石砖上,滴答滴答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霎时一静。 天气不好,酒仙居的客人便也不多,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 此刻,太叔岁岁、花非花、白宸三人正待在二楼梦夏雅间里看雨。 这种文雅的事儿一看就是花非花提议的,可惜说是看雨,真正望着雨丝夹杂落花飘下的也只有花非花一人。 白宸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主意忒无聊了,便大咧咧地坐到雕花圆桌前,抓了一把花生吃着。 太叔岁岁虽也倚着窗,但看的却不是雨,而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匆匆奔走的人们。 在她眼里,这些躲雨奔跑的人比干巴巴的雨好看多了。 还十分有趣。看到一个小孩儿因为跑得太快摔了一跤哇哇大哭时,她甚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然而那小孩儿很快就被闻声赶去的大人打了两下屁股,抱走了。 雨幕下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太叔岁岁低低咕哝了一句:“……真没劲。” 可等她再次抬头望去时,她整个人眼神一震,直直愣在了原地。 只因……雨中出现了一个人。 挺……奇怪的一个人。 虽说这雨不算大,但也不是那种如雾一般的蒙蒙细雨,那人竟然不撑伞。 不撑伞也就罢了,他走得还很慢。好似十分留恋的模样。 太叔岁岁甚至有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个人在享受这场雨。 享受一场春日午后的小雨,听起来总有种莫名古怪,却又莫名好笑,还带着点心酸的滋味儿。 太叔岁岁一时看得呆住了。 雨幕底下的人越走越近。 他身形颀长,穿一袭宝蓝锦袍,衣袍下摆用银丝绣着雪白的浪涛,看起来很是清瘦。但却并不让人觉得文弱,总感觉他有一身不俗的风骨,将整个人撑了起来。 他皮肤还很白。 这种白不像白宸那种透着红润的白皙,他的白就像是珍珠,好似时刻散发着温润光芒,让人的眼神不自觉被他吸引,绕着他转,久久不想收回。 忽然,那雨中的人似是察觉到了太叔岁岁的视线,微微抬起头来,冲着她轻轻一笑。 太叔岁岁登时一愣,这才看清了此人的长相。温柔多情,容貌昳丽。 他生得很美,甚至美得有些不似男子。但看他通身的气度,却又绝不会被人当做女子。 真的是很奇妙。 太叔岁岁看得呆了半晌,想起来他方才的一笑,便也回了一个笑。 可笑完脸上就僵了一下,因为她忽然想起自个儿现在的相貌,这样的一笑怕会吓走这个美人? 太叔岁岁下意识地又往下看了几眼。 幸好,那人没掉头就走。 而且……他好像还走得越来越近了…… 最后,太叔岁岁眼睁睁看着这人抬头看了看酒仙居的牌匾,捋了捋袖子,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立马噔噔噔地推开门往楼下跑。 白宸一脸不明所以,却也习惯性地跟着她跑了下去,手里还抓着几粒花生。 花非花却是微皱了下眉头,也下了楼。 此时,酒仙居一楼大堂内,那蓝袍公子正立在门口,淡笑着问道:“请问,这里卖神仙醉吗?” 方柳子似是被这人的美貌所惊,瞪大了眼,愣了半晌才答道:“嗯……嗯!对,神仙醉对?那您可来对地方了,只有我们家有这种酒。客官,快请坐!” “小萝卜,赶紧的,招呼客人了!”他拉长音调,叫着小跑堂。 小跑堂虽然很是不满“小萝卜”这样的绰号,但因为对方是大掌柜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淫威,听到喊声后立马飞快跑了过来。 咧开嘴笑得特别甜,高声道:“来了!客官,您要点什么啊?桌上有我们的菜单喔。” 那人随意找了个空桌坐下,扫了一眼菜单,却没有多作停留,只轻轻一笑道:“小二哥,我想订一批神仙醉,数量比较多,可否请你家掌柜过来一叙?” 小萝卜愣了下,忙冲方柳子大声喊:“掌柜的!这位客官找你的!” 说完利落地给蓝袍公子倒了一杯热茶,便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方柳子听罢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又笑了,心里琢磨这估计又是一笔大生意,忙放下手里拨弄的算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第73章 春风 拖出椅子在那蓝袍公子对面坐下后,方柳子笑得眼眉细如新月,笑问道:“这位客官,您打算订些什么啊?我们店的酒和菜都是镇上最好的,而且还能帮您送喔!” 他像往常一样做着推销。 蓝袍公子却是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顿了顿,方才开口道:“您是酒仙居的掌柜?神仙醉……是您酿制的吗?” 方柳子愣了愣。 身后却有声音传来:“神仙醉是我酿的。怎么?这位公子有什么指教吗?” 太叔岁岁笑着走了过来。 方柳子见她来了,便笑道:“这位客官,这是我们东家,也是酿酒的人。既然她来了,您有什么事便和她说。” 蓝袍公子点点头,眸底浮上来一抹笑意。 方柳子一面起身离开一面飞快地在太叔岁岁耳边道:“好好谈,你瞧他手上那串白珍珠,这是个肥羊,肯定是笔大生意!” 说完便走了,连脚步声都透着一股愉悦。 太叔岁岁轻轻挑了下眉,目光看向蓝袍公子的手腕,果见他腕上戴着一串颗颗饱满圆润、色泽极好的白珍珠。 这串珍珠手链似乎很长,在他手上松松地缠了三四圈。 珍珠的粉白衬着他白皙光洁的手腕,给人一种内敛清贵的感觉。就像他这个人。 见太叔岁岁一直盯着他腕上的珍珠看,蓝袍公子不由微微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轻咳一声,笑道:“原来姑娘才是酿制神仙醉的高人,在下失礼了。指教实在不敢当,在下只是想订一批神仙醉送给好友,还望姑娘不要吝惜好酒才是。” 太叔岁岁被他的笑容迷花了眼,连忙摇头道:“不会不会!你想要多少坛酒啊?” 她恨不得给他送酒,这人生得……真他妈好看啊。而且是那种让人看着特别舒服的好看。 不像慕容年年,他的相貌绝对是那种顶尖的俊美,但他一旦板起脸来,甚至只要不笑,就会显得不怒自威,那种威严的俊美总让人心里生畏。 这两个人放在一块,就好比一个是精雕细琢的玉雕,而另一个是润化万物的春风。 呸呸呸!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要想慕容年年?好好看美人不香吗? 太叔岁岁打断了自个儿的胡思乱想。 她尽力表现出温柔,轻轻笑了笑,正欲再说点什么。 白宸却是咚的一声坐在了她旁边,瞪着那蓝袍男子,语气很不好地道:“沈芳亭?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小白兔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明晃晃地写着忌惮。 太叔岁岁甚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话来:我很讨厌你,你就是个坏人! 她有点尴尬地暗暗扯了下白宸的衣袖,示意他礼貌点,面上却是笑得和善,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不熟!”白宸直接翻了个白眼。 沈芳亭却是淡淡一笑道:“我与白宸星君算是有过数面之缘。只可惜,没有机会深交一番。” “谁要跟你深交?”白宸恼怒,眼睛再次翻出了眼白。 太叔岁岁听了一愣,心道,这个沈芳亭竟然知道白宸的真实身份,难不成是仙界的? 这时,站在他们身后的花非花慢慢开口道:“既是故人,不如上楼详谈。说话也方便些。”说完便转过身上楼去了。 太叔岁岁觉得有理,当先站了起来,笑着道:“沈……公子?不介意的话我们上楼去谈?” “听姑娘的。姑娘不必客气,直接唤我芳亭便好。”沈芳亭站起来,与太叔岁岁并肩而行。 太叔岁岁抿唇一笑道:“行,芳亭!那你也别客气,可以叫我岁岁。” “是岁岁平安的岁岁?姑娘酿的酒实在一绝,难道是太叔家的小姐?”沈芳亭边走边笑问道。 太叔岁岁嘿嘿笑了,眯了眯眼道:“我是不是芳亭你应该很清楚?” “……” “嗯……是芳亭说错话了。岁岁姑娘莫怪。”沈芳亭笑得一脸歉然。 太叔岁岁忙道:“不怪不怪,我对美人向来大方。不过,把姑娘二字去了就更好了。” 沈芳亭只是笑。笑得太叔岁岁心里小鹿乱撞,心道,这人若是存心勾引人,可真要了人命了。 见此情景,白宸在后头直气了个七窍生烟。 几人很快又回到梦夏雅间,只不过这回多了一个人。 四个人,正好一人坐一方。 太叔岁岁对面是花非花,沈芳亭的对面便只能是龇牙咧嘴、没个好脸色的白宸。 白宸当先一拍桌子,怒道:“沈芳亭!你想干什么?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别怪我把你打出去!到时候你可别跑去你表哥那哭鼻子!” 沈芳亭一脸苦笑。但苦笑也是好看的。 太叔岁岁偷偷咽了下口水,问花非花道:“他表哥是谁?” 花非花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道:“东方润。” “东方……润?谁啊?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太叔岁岁皱眉思索着,她记得东方好像是仙界皇族的姓氏…… 花非花继续慢悠悠道:“仙帝的四皇子名唤东方润。” “哦。啊?!”太叔岁岁一惊,四皇子?不就是那个差点被她祖父毒死的仙帝幼子吗? 呸!她祖父是被冤枉的。 不过别人未必肯信啊? 她望了眼沈芳亭,指了指自己道:“所以你知道我是太叔岁岁?” 沈芳亭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太叔岁岁一脸苦涩:“所以,你不会是来替你哥报仇的?冤枉啊!我祖父真没下毒!” 沈芳亭呆了呆,没什么反应。 果然,他不信。 太叔岁岁哭丧着脸,继续道:“……我们家全族都被贬下人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 沈芳亭终于有了反应,啜饮了一口茶,慢慢道:“岁岁姑……”他有点艰难地把“娘”字咽了回去,一脸认真地道:“我真的只是来订一批酒。” 似是怕人不信,他又补充道:“再过不久就是东海小公主的生辰宴了。我要前去祝贺,需要一批好酒。这个白宸星君知道的?你应该也收到请柬了啊?” 听他提到生辰宴,太叔岁岁心中一讶,看了一眼花非花。 花非花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静观其变。太叔岁岁眨了眨眼,保持了沉默。 白宸听了沈芳亭的话,不由开口道:“你祝贺便祝贺,一定要送神仙醉这酒吗?就算是,你堂堂西海鲛王,这点小事还要亲自跑一趟?” 他心中仍未打消对沈芳亭的忌惮。甚至担心这件事会扯上慕容年年…… 第74章 蚌仙坞 沈芳亭闻言似是有一点赧颜,慢慢笑道:“我从我哥那里尝了几杯神仙醉,便爱上了这个味道。所以想多买点,一部分送礼,剩余的带回西海。贪杯这种事……总不好直接告诉下属……” 他说得十分真诚,白宸却不敢全信。只是明面上也挑不出什么刺来,毕竟人家想怎么做他也管不着,最后只能干瞪着眼看他,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太叔岁岁却是忍不住奇道:“你在四皇子那里喝到了神仙醉?他……他哪来的这酒?” 花非花轻轻搁下了茶盅,淡淡道:“许是白宸送了人,别人又转送给了四皇子。” 白宸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显然有些心虚,只听他急忙道:“阿花,你别瞎说!岁岁,我……我虽然送出去了不少神仙醉,可我从没提起过你的名字啊!” 说完他又怒瞪向沈芳亭,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沈芳亭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清浅笑意,道:“自从太叔一族被贬后,像神仙醉这般的好酒整个三界怕都找不出来了。前些日子仙界突然出现好些这样的美酒佳酿,尝过的人略一思索,便能想到太叔家头上。若想知道来源,派人查一查便也不难知道。” 他说完垂下眼睫细密的眸,习惯性地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腕上的珍珠串。 莹白的珍珠泛着光,摸起来温润柔滑,总能轻易让他的心静下来。 “岁岁……”白宸听罢不由低声唤她,眨巴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忐忑。 太叔岁岁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额发,笑着道:“行了,没事,不怪你。我乖乖在凡间酿我的酒,哪怕仙帝知道神仙醉是我酿的又如何?他还能为这点事再罚我?” 而且,还能怎么罚呢?她没了家族,失了法力,堕入凡间,再罚便只剩这条命了。 既然当年四皇子中毒一事都没能让她丢了小命,几壶神仙醉还能有这能耐不成? 再说了,当初也是她让白宸送酒去仙界的,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沈芳亭听了亦笑道:“岁岁说得没错。仙帝那儿,我哥也送了几壶神仙醉,听说仙帝很是爱喝呢,还问了太叔家几句,其他的倒是没有多说,想来没什么问题的。白宸星君放心便是。” 白宸闻言心底略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没露,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沈芳亭也不在意,斯斯文文地喝着茶。画面看起来甚是赏心悦目。 太叔岁岁见白宸不再捣乱,便认真地开口问道:“那个……芳亭,你不是要订神仙醉吗?打算订多少?我们有壶装的,一壶一斤,还有坛装的,一坛有三十斤和五十斤两种。价钱是每壶二两,大坛一百两,小坛六十两,童叟无欺。” 既然有生意上门,那她肯定不会不做。而且,光看沈芳亭戴的那串珍珠也知道他挺有钱的。 沈芳亭轻轻一笑,略一思索道:“我要一百壶,外加十个大坛的。” 太叔岁岁笑得灿烂,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一共一千二百两,你是付现银还是银票?” 沈芳亭愣了愣,很快笑道:“我身上没带金银之物,你看用这个可以吗?” 他在腰间摸了下,摸到了一根细长的银链子,链子下方坠着一个五彩的小贝壳,极为袖珍精巧,还闪烁着淡淡的五色光芒,一看就非凡物。 他刚把贝壳拿在手上,还未打开便听花非花惊呼了一声:“这是……蚌仙坞?” 沈芳亭惊异地望了他一眼,不由笑道:“还未请教这位仁兄姓甚名谁,出自哪家仙门?竟然如此见多识广,识得我们鲛族的蚌坞。” 说着他像变魔术似的从小巧的五彩贝壳里取出了五颗龙眼大小的浑圆珍珠,还温和地问了一句:“请问,这些够了吗?” 太叔岁岁被珍珠的华美光泽晃花了眼,点头不迭道:“够了够了!” 她甚至感觉那一颗珠子就够买她一百坛酒了。 沈芳亭这样的上仙显然不知道这种珍珠在凡间几乎是价值连城。而且听花非花的语气,似乎这个装珍珠的贝壳更加珍贵,叫啥来着,蚌仙坞? 她心里想着,嘴上已是问出了口:“阿花,你刚说蚌仙坞,这是什么东西啊?” 太叔岁岁一面将五颗龙眼大的珍珠揽到自己跟前,一面瞧了瞧沈芳亭手中的贝壳,奇怪道:“这贝壳这么小,是怎么装下那么多珍珠的?” 而且听刚才沈芳亭说话的口气,她丝毫不用怀疑,他还能从里面拿出许多颗这样的珍珠来。 沈芳亭闻言不禁失笑,却是没有开口解答她的疑问,反而望向了一旁的花非花。那双秀美绝伦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深沉。 花非花见状淡定一笑,索性冲着沈芳亭点头一礼道:“让鲛王见笑了。在下姓花,名非花,只是一介无名散修,因祖上与太叔家有交,如今便跟着岁岁。我平日最爱读些野史杂书,曾经便看到过有关蚌仙坞的记载。” “传说鲛人一族乃天神与大鱼的后代,因是半神之躯,所以生来娇弱,极难成活。故此,鲛人当中的贵族会以蚌仙的蚌壳来养育子女,待子女十岁以后方才出蚌壳。” “一般的蚌壳在小鲛人出壳后便会碎裂。但若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蚌仙之壳,待小鲛人出壳后还能保持着生机和仙力,这样的蚌壳便被称作蚌坞。它可以变化大小,用作储物甚至寝休,小鲛人会视其为身体的一部分,时刻带在身上。毕竟他们是从里面出生的,难免怀着一份感情。” 太叔岁岁挠了挠脑袋,又问道:“不是蚌仙坞吗?怎么又变成蚌坞了?” 花非花看了一眼淡然含笑的沈芳亭,继续道:“蚌仙坞就是蚌坞,不过是蚌坞当中最珍贵稀罕的存在,传说万年不出其一。所以我了解的也不多,恐怕只有鲛王自己才知晓。” 沈芳亭闻言轻轻笑道:“花公子当真是博学多识,连我鲛族的秘史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其实,我这蚌仙坞也就比其他的蚌坞好看点,光芒是五彩的,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区别。” 花非花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浅浅啜饮了一口茶水。 第75章 小狗 白宸却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再厉害不也就是个蚌壳?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他就是怎么看沈芳亭都不顺眼。 可能是因为自从他来后,太叔岁岁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白宸心里直打鼓,感觉沈芳亭就是个祸害! 这事儿得赶紧悄悄送信给星主才行,不然岁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这坏蛋拐走了…… 沈芳亭听了他的话丝毫不恼,只轻轻笑道:“白宸星君说得是。确实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是外界以讹传讹罢了。” 太叔岁岁见白宸鼓着嘴气呼呼的模样,怕他又要闹腾,赶紧拿了块桂花糕塞到了他嘴里。 白宸不由瞪了她一眼,但好吃的在嘴里,他自然不会吐出去,便张口吃了起来。 这时,花非花似是无意地开口问道:“鲛王这是打算去东海赴宴了吗?” 沈芳亭闻言笑了笑道:“花公子太过客气了,若是不介意,直呼我芳亭便是。大家在此相遇结识,以后便都是朋友了。” 他说话时眉眼间俱是温润柔和,整个人仿佛披着一层光,极容易让人信服。 花非花听罢亦露出一脸儒雅笑容,道:“那我就厚颜叫你一声芳亭兄了。既然是朋友,那你便唤我非花。” 沈芳亭微一点头,笑道:“好,非花。你方才问我是不是要去东海赴宴,怎么,你也要去东海吗?” 花非花笑着指了下正嗑瓜子的太叔岁岁,道:“是岁岁要去贺东海小公主的生辰,我得随行保护她。刚刚想着若是芳亭兄也要去东海,不知可否捎带上我们二人,毕竟海域那边我们都不熟悉……” 沈芳亭懂了,看了一眼太叔岁岁,含笑道:“既然非花开口了,我自是愿意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有非花和岁岁在,路上我们也能互相照应。” 他似是很高兴,眼底眉梢都溢满了愉悦之情。 然而这高兴落在白宸眼里却变成了警铃大作,他猛地转向太叔岁岁,薄怒道:“岁岁!你和阿花要去东海?!为什么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你是没打算带我一起去吗?” 他既生气又委屈,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抱怨。 太叔岁岁一抬眸,看见白宸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忙笑着哄道:“我们这不是还没定好出发的日子吗?所以就没告诉你。而且,听芳亭刚才说你也收到请帖了?那你是不是要和你家星主一块去?” 言下之意是白宸没必要非得和他们一块去。 说实话,太叔岁岁并不希望白宸再跟她一起,她和花非花此次去东海是有任务的,以后去了仙界依然要暗中寻找斩仙刀。 这种事太过危险,她不想连累白宸也掉入这张网中。 然而这话听在白宸耳朵里,却变成了太叔岁岁对他的不信任,甚至没把他当自己人。 白宸心里委屈得不行,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一下站起来,用的力太大,直接掀翻了椅子,只见他泫然欲泣道:“行!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不希望我跟着你,那我走就是了!我这就走!” 他转身大步朝外走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直掉。 花非花呵的轻笑一声,举着茶盏向沈芳亭微微示意,沈芳亭见了也冲他举了下茶盏,两人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太叔岁岁坐在桌前愣了好半晌,不明白白宸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等她反应过来后,才低呼一声,急急忙忙地奔出门去追了。 花非花不禁摇了摇头,笑着道:“见笑了。对了,还没多谢芳亭兄肯带着我们这两个累赘呢。” 他轻轻拿起茶壶,给沈芳亭添了杯热茶。 沈芳亭忙道了声谢,笑答道:“非花客气了。你们愿意与我结伴而行,芳亭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白宸星君……这是怎么了?他和岁岁……” 花非花淡淡一笑道:“芳亭兄不必在意。想来你也听说过?岁岁和白宸的星主慕容年年曾有过一段婚约,慕容年年便把白宸送到了岁岁身边,名曰保护,可事实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向来是个惫懒不爱管事的,只是岁岁重情重义,对白宸很是宠惯,才惯得他没了样子,今日真是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白宸星君和岁岁都是真性情。”沈芳亭亦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边二人东拉西扯地闲聊着,那边太叔岁岁跑了足有一刻钟,才在一条深巷拐角处找到了坐在地上、抹着眼泪的白宸。 这时雨还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些。 白宸坐在一滩泥水里,雪白的锦袍一下就脏了。 他红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哭得无声无息的,手却在脸上不停地擦着眼泪。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太叔岁岁撑着腰喘着气,看了一会他,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可白宸见了她也不理会,照旧低着头哭得起劲。太叔岁岁等了半晌,只能上前蹲在他身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算我错了行不行?” “你走开!我不要你管!我走了你就安心了对?你压根就没相信过我,是不是?”白宸瞪着哭得通红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脸上还挂着大大的泪珠。 太叔岁岁愣愣地瞧着他,叹了一口气,道:“白宸,别闹了行不?这雨越下越大了,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放柔了声音慢慢哄着。 白宸用力一抹脸上的泪珠,满脸委屈道:“我不回去!反正你都不把我自己人,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太叔岁岁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耗光了,然而只能继续哄道:“白宸,听话,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带你一起去东海,这样总行了?” 感觉实在是哄不好,她只能改变了原先的想法,先带着白宸,其他的以后再说。 果然,白宸一听这话慢慢收了眼泪,只是仍旧哽咽着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会撇下我了?是不是?” 太叔岁岁无奈,忙道:“是是是!都听你的行不行?别哭了,咱们赶紧回去,这雨越来越大了。”她一把拉起白宸,急匆匆地返回酒仙居。 第76章 出发 这日之后,沈芳亭便留了下来。 只因大坛的神仙醉存货不多了,虽然太叔岁岁已经给昌哥那边递了信,让他们加紧再酿一批酒。但怎么着也要小半个月的时间。 好在离东海生辰宴还有一个多月,沈芳亭和花非花算了算日子,等酒酿好后再出发,路上只需抓点紧,也是能及时赶上的。 沈芳亭好容易有了段清闲的日子,便也每日在酒仙居喝酒赏景,因他生性温和,无事都带三分笑,笑得还那样好看,很快就与酒仙居上下都混熟了。 尤其是方柳子,见了他就满脸堆笑。喜欢得不得了。 然而太叔岁岁却知,方柳子之所以那么稀罕沈芳亭,是因为自从他常在酒仙居出现后,店里的生意好了许多。 经常有镇上的丫头小姐们假装来吃菜尝酒,实际上一个个眼神都如狼似虎般的,只盯着沈芳亭瞧。 其中有自恃家境好,胆子又大的小姐直接拿了碎银子塞给小萝卜,问他沈芳亭的来历、出身,可有娶亲等私事,小萝卜有时候耐不过这些人缠,便也吐出了一句两句。 哪晓得这些小姐们知道沈芳亭家境富裕、出手阔绰后,一个个来得更是勤了。盯着沈芳亭的目光愈发……那个啥……饥渴…… 这事儿方柳子倒是乐见其成,每日笑呵呵的,一见到沈芳亭便把他拉到大堂正中坐着,让他当活招牌揽客。 太叔岁岁心底却是有些郁闷,居然十分罕见地斥责了方柳子,说他不该为了点银子就出卖沈芳亭的色相。 谁料到方柳子不甘示弱,直接笑骂她道:“不出卖他的色相难道出卖你的?岁岁啊,你真是变了……以前你心心念念的都是赚钱、开酒坊,怎么如今还关心起色相来了?瞅你那模样,你还是关心关心银子!” 这人连损带骂地说完风凉话,便哼着调子继续拨他的算盘去了。 只留下一脸呆滞、怒火中烧的太叔岁岁。 但又能怎么办呢?她还能揍方柳子一顿不成? 虽说方柳子肯定是打不过她的,可他是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她也下不去这个毒手啊! 于是,太叔岁岁深思熟虑后决定,赶紧带着沈芳亭跑路,等他们卷包袱走人了,看镇上那些小娘皮还看谁去! 说干就干!第二日她就急匆匆赶去了酒庄,加入了热火朝天的酿酒队伍中…… 结果就是,十日之后,太叔岁岁带着花非花、白宸和沈芳亭顺利地出发了。目的地——东海。 因为沈芳亭身上有蚌仙坞,所有的酒都被放了进去,包括太叔岁岁专门为祝贺岳袅袅生辰酿的二十坛桃花酿。 这酒是专门采摘春季第一茬桃花酿造的,不仅清甜可口,而且加了几味药材,能够活血通络、美容养颜。 她记得岳袅袅喜食甜的,想来这批桃花酿应该能讨她的喜欢。 虽说她此次去东海不过是个幌子,但她和岳袅袅也算旧识,于情于理都该送点生辰礼,表表心意。 这厢,几人离开天水镇,到了无人之处,便各自运法力驾云往东海赶去。 那厢,仙界的慕容年年也收到了白宸的密信。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指尖轻轻一拈,手中的白笺便焚烧起来,化作一阵白烟散去了。 一旁的斛律画画见他面色有些难看,不由问道:“怎么了阿年?出什么事了吗?” 慕容年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冷的笑容,淡淡道:“没什么,小事而已。白宸来信说,沈芳亭去了凡间,此刻正与岁岁在一块,要去东海赴宴。” “他?”斛律画画闻言一愣,道:“他是西海之主,去东海赴宴最是灵便,为何要跑一趟凡间再去东海,不是绕了一大圈吗?” 慕容年年冷哼一声道:“听说是去凡间订一批神仙醉充作贺礼,呵呵。” 斛律画画闻言笑了笑,道:“这样啊,那神仙醉是岁岁姑娘酿的,你送去雪洞几壶,我也尝了。酒是好酒,只是太烈了些。不过听闻东海龙王岳惊霆性烈如火,想是会喜欢这种烈酒。” 慕容年年又冷笑了一声,道:“他一个西海之主,就为了几坛子酒亲自跑去凡间一趟,我看是太清闲了。西海如今这么安宁吗?” 他语气中夹杂着丝丝隐忍的怒火。 斛律画画美眸一转,掩袖而笑道:“行了阿年,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沈芳亭和四皇子可是兄弟情深,又都受仙帝宠爱,如今太子哥哥正闭关,你就别给母后惹事了,听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慕容年年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如墨一般的剑眉微微拧着。 斛律画画笑着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了他的手腕,一面往外走一面道:“走,我们去母后殿里,别让她等急了。” 刚刚凤仪殿的侍女来宣仙后娘娘的口谕,说是要召见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 二人出了惜韶殿,乘了来接的凤辇,不一会儿便到了凤仪殿。 大殿高台之上坐着雍容华贵的仙后娘娘,一身彩凤织金锦袍光彩照人,衬着满堂盛开的牡丹花,愈发显得明艳秾丽、贵气逼人。 斛律画画忙屈膝跪下,笑着一礼道:“母后,我和阿年来了。母后今日可真是艳压群芳。” 慕容年年也在她身旁跪了,面上露出笑来,道:“姑姑今日太美了。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嘴巴一个比一个甜!行了,都快起来。仔细跪得膝盖疼。” 仙后娘娘满面笑容,扶着侍女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下玉阶。 慕容年年闻言一下就起了身,顺带还扶了一把斛律画画。斛律画画见状冲他温柔一笑,惊艳了满堂春色。 仙后娘娘望着面前这一对璧人,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慨道:“我的年儿真是长大了,知道照顾人了。画儿也是,一日比一日漂亮了。看着你们哪,我心里就高兴。” 慕容年年听了大笑,伸过脸去,道:“来来来,姑姑您可劲儿看,今儿个让您高兴个够!” “你这皮孩子!”仙后娘娘笑着在他脸上拧了一把。逗得斛律画画和扶着仙后的侍女碧蝉都笑了。 第77章 仙后 过了一会,大家止了笑,碧蝉殷勤地去准备了茶水、糕点和鲜果,随后便带上大殿的朱漆大门,出去门外守着了。 仙后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她拉着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话,才慢慢转入了正题。 只见她描画精致的细长黛眉微微蹙起,轻叹一声道:“年儿,你可知道,这一回东海生辰宴老四也会去。” 慕容年年吞下手中的一颗紫红葡萄,闻言愣了下,道:“东方润也去?就他那个风吹吹就倒了的身子骨,也不怕折在半道上?” “阿年,又说胡话!”斛律画画听得一惊,抬眸轻轻瞪了他一眼。 慕容年年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笑。 仙后见状也不赞同地道:“年儿,不怪画儿说你,你说话行事是该注意着点儿,这话若是传到仙帝耳朵里,非得气死他不可,到时候姑姑怕也护不住你……” 说完她又是一声叹息。仙帝对幼子的宠爱到了什么程度,没有谁比她这个枕边人更清楚了。 东方润就是他的命根子!自己为他生的一儿一女纵使才华、相貌、品性样样出挑,却得不到他多少疼爱。 每次一想到这里,仙后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到底是她无能,抓不住仙帝的心,连带着拖累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而那个娇柔荏弱的沈怜儿,纵使红颜薄命,却自此成为了仙帝心中的朱砂痣。她活着时仙后就比不了,如今死了她更是比不过。 可她的儿子是仙帝长子,更是德行无双的太子,她绝不容许沈怜儿留下的幼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 为了这个目标,她大力培植自己娘家慕容氏的势力,甚至不惜与仙帝撕破脸,但现下也不过勉强稳固了长子东方御的太子之位。 可仙帝正当盛年,东方润身子骨虽不好,却也在一点一点地成长,未来不知会是如何。她虽贵为仙后,每日心里却是极为煎熬。 看似漆黑如墨的鬓发当中早已掺杂了几缕银丝,只不过被碧蝉那手巧的丫头遮盖住了。 但再厉害的巧手、再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了她脸上的愁容和忧虑。 慕容年年最看不得仙后这般愁闷的模样,忙开口道:“好了好了,姑姑您就放心。我也就是在您这儿说说,出去外面不会乱说的。” 仙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老四这几年身子确实不大好。这一次定要去东海也是有缘由的。我猜测,他怕是想与东海结亲,将整个东西海的兵力全纳入自己麾下……” 斛律画画闻言一震道:“东西海的水兵加在一起,约有十万之数,若是都支持四皇子,只怕太子哥哥以后难免受到掣肘。” 仙后凝重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东海与西海虽说归属仙界,但各项事务都是自主管理,包括军务。西海之主是沈家那小子,西海五万水兵自然是支持老四的。仙界这边除却仙帝的三万禁军和御儿的两万近卫队,再有就是屠魔关的五万将士和神兵府的十万精兵。屠魔关的兵力是轻易动不得的,神兵府三大天将中也只有范曜暗中支持着御儿……这一回若让老四成功拉拢了东海,独得了十万水兵,日后御儿就危险了……” 说到底,争权争的就是兵权,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有分量。如今东方润已经出手了,她心中怎能不急? 慕容年年听了这番话,心里顿时一片清明,直接开口道:“太子哥哥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万万不能被打扰。姑姑的意思是,让我和画画去一趟东海,搅和了东方润结亲的计划?” 仙后看了他一眼,欣慰地点点头道:“年儿果然聪慧,不用姑姑多说什么,你就全明白了。有你在,姑姑就安心多了。” “母后,还有我呢!您尽管放心,这件事我和阿年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斛律画画弯眉一笑,紧紧握住了仙后的手。 仙后闻言眼睫微湿,轻轻拍了拍她的纤手,道:“好,好,有年儿和画儿,母后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一点,你们两在外要互相照应,外面到底不比家里,要处处小心,保护好自己才是。” 斛律画画笑容娇俏,道:“行,都听母后的!母后在仙界,也要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才行,不然我和阿年也会担心的。是不是阿年?” 慕容年年正考虑着结亲东海的事,闻言忙道:“是是!姑姑,您什么也别想,就在殿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略带邪肆的笑容,道:“就东方润那半废的身子,岳惊霆要是肯把唯一的妹妹嫁给他,我也真是服了他了。” 斛律画画闻言笑了笑,认真道:“阿年,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沈芳亭。我倒觉得四皇子不是为自己求亲去的……” 毕竟东方润身子骨不行的事全三界都知道,岳惊霆好歹是东海龙王,一般的大仙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犯不着把妹妹嫁给一个病秧子。 就算这个病秧子极受仙帝宠爱,但到底只是个庶出的皇子啊,只要嫡长的太子还在,东方润怎么着都越不过他去。 慕容年年听了一愣,很快笑道:“画画,你是说,东方润是为沈芳亭去东海求亲?” 他摸了摸下巴,缓缓道:“若是沈芳亭,岳惊霆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答应……毕竟那小子虽说长得不像个男人,可实力倒是不俗,他们两家又同属海域水族……” 仙后听两人认真地分析着,不由笑了笑,道:“我的年儿、画儿真是长大了。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斛律画画闻言眼睛一亮,笑着抱了抱仙后的手臂,道:“还是母后最聪明,母后是不是早就猜到这一点了?” 仙后摸了摸她如云的长发,笑着道:“母后哪有你们两个小崽子聪明,母后是派人查探到的消息。所以,此次东海之行,母后特地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慕容年年奇道:“哦?什么大礼?” 仙后慢慢笑道:“这份大礼是一个人,等下你们离开时便一起带去东海。” “人?是谁啊?母后。”斛律画画也露出了满眼惊奇。 第78章 孟疏疏 仙后看了两人一眼,淡淡一笑道:“这孩子名叫孟疏疏,是风秋的侄儿,他与东海的小公主年龄相仿,还曾是同窗,听夕儿说,两个孩子很是要好。你们这次带了他去,即算东海王想和老四结亲,那东海小公主怕也不会答应……” 她口中的风秋是仙门书院的院长孟风秋,慕容家的二小姐慕容夕夕便是嫁给了他。 他们夫妇一向在仙门书院着书育人,不理俗事,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是仙界人人称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不过,慕容夕夕到底是慕容家的小姐,与太子一系有着割不断的联系,是以仙后查到孟疏疏和岳袅袅那层关系后便直接召她入宫细细说了这桩事。 自家亲姑姑开了口,又是关乎仙界兵权的大事,慕容夕夕再不愿插手权势之争也只能点头应允,和夫君商议后将寄居他们家的孟疏疏送进了凤仪殿。 好在这孩子性子开朗又通情达理,一听说是去东海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说自己正好去看望同窗好友。 慕容夕夕算是松了一口气。 孟风秋则是暗暗叮嘱孟疏疏,让他不要惹事,安安静静地跟着慕容星主和福华公主,就当出去游玩一趟。孟疏疏不迭点头应是。 慕容年年听说是孟疏疏,却是微微挑了下眉,开口道:“是他啊。行,只要他能让东海小公主拒绝和东方润那边结亲,我就勉强带上他。” 孟疏疏他是见过的,毕竟自家二姐是他的婶婶,自己也算是他的长辈。 不过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讨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他不太对付,见了他就横眉竖眼的,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慢慢的,看孟疏疏便也不大顺眼了。 斛律画画听了他的话,不由笑啐了声道:“阿年,你好歹是长辈,就算是看在夕姐的面上,也该收收你那少爷脾气,对小孟那孩子好一点。” 慕容年年面上露出些无奈道:“我对他也不差啊,谁知道那孩子性子为何那般古怪,见了我就瞪眼撇嘴的,若不是看在二姐的面子上,我早痛快教训他一顿了!” “你呀!刚才还说你长大了,又这般孩子气起来。人可是我从夕儿那要来的,你们可得怎么带走怎么带回来,若是伤着碰着哪了,小心风秋和夕儿找你们算账。” 仙后故意板着脸说道,眼睛里却全是宠溺的笑容。 斛律画画见状忙笑应道:“放心,母后,有我在呢,我会好好看着阿年,不让他胡来的。” “行,那就好!”仙后欣慰地笑着,眼角微微露出些细纹。 事已至此,慕容年年也只好陪着笑应下了。 于是,二人离开凤仪殿时便捎带上了孟疏疏。 这孩子出身书香世家孟氏,是仙门书院院长孟风秋大哥的独子,如今也在仙门书院学习。他生着一张灵秀的脸蛋,面如傅粉,凤眼明亮,端的是一个唇红齿白少年郎。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尤其叫人印象深刻,眨巴眨巴的,十分讨人喜欢。 斛律画画见了他就温柔地笑道:“小孟,走,明日我们就要出发去东海了。你要好好跟着我和你三叔,不能乱跑,知道了吗?” 孟疏疏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飞快答道:“知道了画姨!临行前婶婶都嘱咐过我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也不知是不是被叮嘱过,这一回他乖巧得多,见着慕容年年也像模像样地叫了一声“三叔”。 慕容年年心底虽然有些奇怪,但端着长辈的架子,也只好淡淡应了一声“嗯”。 翌日一早,三人便乘着一架宫车往东海方向去了。 孟疏疏望着绫罗软纱后倚靠在软塌上睡得正香的慕容年年,又觑见容色绝丽的斛律画画上前轻轻地给他搭了块羊毛毯子。脸上带着温柔和暖的笑。 两个人的影子映在软纱帘上,看起来那样好看,好似是一对璧人。 然而这画面越美好越温暖,他心里就越没来由的烦躁,甚至忍不住鄙夷地冷哼了一声。 只因为这两个人相处得越好,就越让他心疼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太叔岁岁。 又望了眼纱帘后的两人,孟疏疏心中冷嗤道:“你们既然能查出我和岳袅袅曾是交情不错的同窗,怎么却不知道我和岁岁也是同窗,甚至感情更加要好吗?” 尤其是慕容年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那样讨厌他?! 孟疏疏心底冷笑,那是因为他替岁岁不值! 以前慕容年年和岁岁有婚约时,他虽然觉得慕容年年就是个纨绔,根本配不上岁岁,但看在自家婶婶的面上,已是尽量容忍他了。 后来岁岁一家骤然被贬下凡,而在这种关键时刻,慕容年年这厮竟然退了婚?!让岁岁被仙界众人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如今慕容年年还能和红颜知己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反观岁岁,却只能留在凡间吃苦受罪,现下都不知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发誓,再没有比慕容年年更让他讨厌的人了! 想到这里,孟疏疏磨了磨牙根,隔着软纱帘幕又瞪了一眼慕容年年。 心里慢慢谋算着怎么在到达东海后偷偷溜去凡间,这样他就能去看望数年不见的岁岁了。 他记得,认识岁岁的时候他才刚过一百岁,但已经在仙门书院就读了。岁岁与他一般年纪,两人一直同窗到了五百岁,那几百年日日都吃在一块,学在一块,玩在一块。 可以说,他年少的时光里满满的全是岁岁的影子。 连和岳袅袅相识都是因为她总和岁岁一起被夫子罚抄书,他作为岁岁最好的朋友,便每回都偷偷地帮她们抄书,一来二去的,三个人便都成了好朋友。 太叔家被仙帝治罪之时,他还去求了叔叔和婶婶,可惜他们只是叹息,还禁了他的足,不让他插手这件事。 孟疏疏心底也明白,他们孟家以诗书传家,虽说与外戚慕容氏结了亲,但到底没什么权势,叔叔也是无能为力。 他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太叔岁岁了,所以这回一听婶婶让他来东海,他高兴得一口就答应了。 其实心中是在打算,到了东海见到岳袅袅后,便拉上她一起去凡间看望岁岁。 只是他没料到,同他一块去东海的居然还有慕容年年,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认了。 还罕见地在慕容年年面前装得规规矩矩的,反正只要他不招惹他,他便不会和他撕破脸。 现下什么事都没有让他见到岁岁重要! 第79章 群芳斋 仙界,群芳斋。 风吹绿波似浪,人在百花丛中。 若让诸位仙人评选仙界最美的地方,估计大半的人都会说是群芳斋。 只因此处常年百花盛开,一片峥嵘春景,举头可见姹紫嫣红竞开遍,蜂围蝶舞乱纷纷。 而在这万紫千红之中,设有一架花藤秋千,一张古木藤椅,常有一人,着一袭烟纱轻裳躺在藤椅上闭目小憩。 这人十分纤瘦病弱,已经到了弱不胜衣的程度。 偶尔他也会坐在秋千上,高一下低一下,慢悠悠地荡着。旁人觑着他那截楚宫腰,生怕什么时候就折了,又怕他秋千荡得太高,摔下来时人直接就没了…… 这个人便是群芳斋的主人,东方润。他也是仙界的四皇子,仙帝最宠爱的幼子。 可惜他命不怎么好,有个孪生哥哥生下来当日便夭折了,他自个儿亦是从小体弱多病,如何娇养都没法像别的男孩一样身强体壮。 小时候他的娘亲沈妃把他当作眼珠儿、心肝儿似的护着,抱着他不敢松开一会儿,生怕被仙后及外戚慕容家暗害了。 在东方润幼小病弱的年纪,记忆里总能看见他的娘亲一脸惊恐、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他知道,她在害怕。 她怕自己被人害,更怕自己唯一的孩子被人杀死。她是那样胆小懦弱的一个可怜女子。 然而更可怜的是,他的父皇最宠爱的便是自己的娘亲。 东方润时常会思考一个问题,父皇那么宠爱娘亲,究竟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 可惜这个问题他始终没能找到答案。 而他那可怜的娘亲,在他一千余岁还未成年之时便香消玉殒了。终究是红颜薄命,令人唏嘘。 很长一段时间里,东方润都预感自己不会活得很久。 有时候他看着太子长兄对自己的不屑一顾,看着仙后嫡母殷勤地向他表达着善意,看着那些仙庭贵族对自己露出或同情或悲悯或轻视的眼神,会忽然在某一刻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大多时候他是不甘心的。 他不甘心自己的同胞哥哥死得那样无声无息,不甘心自己的娘亲死于常年郁结于心,不甘心他的母家只剩下了一个小表弟,更不甘心自己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就好像他的存在从来都毫无意义一样。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所以,许多年以前,具体他已经忘了是哪一年,也许是娘亲死后的第三年、第四年,也许是他见到小表弟穿着王袍怯生生地拉住他的手,叫他哥哥时。 总之,从那时候起,他决定赌一把。拼尽全力地去试一次!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至少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东方润,来过这个世界! “聆风!你怎么又让主人睡在风口里!我就不该相信你!” 花草茂盛的园子里传来一声娇叱,一个容貌秀美,眼神里带着一股媚意的女子疾步走了过来。 然而走得那样快,也没有消减一丝她婀娜的体态。 那杨柳细腰、圆润秀臀看得人不由口干舌燥、想入非非。 可惜女子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不解风情。 躺在藤椅上睡觉的那个眼睛闭得紧紧的,纤密的眼睫如蝶羽一般,在瓷白的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听到女子的话就似没听见一般,仍旧闭目装睡,没有一点儿打算起来的迹象。 另一个男人正倚着园里的一棵树,怀中抱着一柄剑,冷冰冰地瞧着那骂他的女子,慢腾腾地道:“哦,听雪来了。你去叫他啊,你能叫醒算你厉害。” 他说话的语气总让人想狂揍他一顿! 可惜,没有人这样做过,听雪尽管经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但也从未和他动过手,只因他实在太强了。 他叫聆风,据说是仙力九阶,是仙帝特意给东方润挑的侍卫,在东方润很小时便一直跟着他、保护他。可以说是东方润最信任的人。 因此,听雪尽管生气,却也只能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藤椅前蹲下了身,轻声唤道:“主人?主人,你别装睡了,这里风大,仔细吹了风头疼,我送你回屋,好不好?” 躺在藤椅上的东方润默了半晌,才幽幽答了一句:“不好……我喜欢待着这儿。香。” 香是自然的。这里百花盛开,而且常年不谢,各种各样的花香、青草香掺杂在一起。头一次来这里的人往往能被香得直打喷嚏,那可真是“碰鼻子香”。 可东方润就是喜欢这种浓郁至极的香。感觉总有种拼了命散发香气的疯狂劲儿。这个劲儿他尤其喜欢。 听雪听了他的话只觉头疼,无奈道:“主人!你别任性了行不行?你还不知道,慕容星主和福华公主已经出发去东海了。你不是也要去东海给表少爷提亲吗?去得比旁人晚不太好?” 东方润闻言终于睁开了双目,还眨巴了下那双美丽的桃花眼。 “他们……已经出发了?”他愣愣地看着听雪。 听雪忙顺势扶了他起身,口中道:“可不是?今儿个一早坐着凤仪殿的宫车走了。不过主人也不必担心,慕容星主生性懒怠,宫车虽然稳当,速度却是不快。我们若是御剑而行,会比他们先到东海的。” 东方润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低低咳了几声,道:“嗯,那好,我们明日便也出发。” 说完他低喃了一句道:“也不知阿亭那边怎么样了?见到那个人了没……” 聆风将剑插在腰带里,走了过来,闻言道:“主子放心,表少爷他为人机敏,法力也高,遇见什么事都能应付的。” 东方润听罢笑了笑,有些懒懒地道:“也对,他总是比我强的。不像我,一个病秧子,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只要他好,我怎么样都没事的……” 聆风皱了皱眉,淡哼一声道:“又来了。主子你就不能换个腔调,日日这个模样,实在腻味人。” 东方润也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回房去了。只是身影看起来那般单薄又荏弱。 听雪心疼得不行,口中骂道:“聆风!到底主人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你就是这样对待主人的?真不知道我不在的那些年主人是怎么过的……” 她愤怒地瞪着聆风,可到底不敢和他动手,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去追东方润了。临走前还扔下一句狠话:“你以后再敢这样,小心我告诉仙帝,让他重重罚你一顿!叫你这般猖狂!” 第80章 万年 聆风冷冷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眸底闪现的笑意满是冰冷与嘲弄。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我自然是把他当主子的,只是不想再看他那副虚伪做作的模样……人,是装不了一辈子的……” 可是这一辈子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嘲讽地摇了摇头,作为一个侍卫,他只要好好地保护自家主子便行了,这样的问题似乎不是他该思考的。 聆风拔出了自己那柄触手冰凉的长剑,在园里的空地上舞起了剑。 他的剑乃是万年寒冰炼制而成,剑身透明如冰,却是坚韧无比,每一缕剑气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于是,没过一会,园里的青石砖上便坠落了满地的落花和残叶。 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香味,一阵风吹来,各色的花瓣徐徐飘落,还有蝴蝶追着花瓣翩翩起舞……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东方润才慢腾腾地下了榻,拿了一件浅绿色鲛绡纱衣穿上了。 整个人好看鲜嫩得好似春日初生的嫩叶。 听雪感觉自己上前掐一把都能掐出水来。她望着面前笑得像朵无辜小白花的东方润,心中默默叹息着,却也只能上前替他系好腰带,整了整衣襟。 摊上一个喜欢鲜嫩颜色的主子,她很多时候都会感叹自己真是老了。 虽然真论年纪,她只比东方润大上两百岁,但自从她在凡间过了数十载,像凡人一样体会了容貌衰败、生离死别后,便真的好像已经过完了半辈子。 ……其实,也差不多。当年离开东方润时,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结束了。 如今回来了……也像是回光返照,只亮着最后一点心火。 可她不后悔,只要她的主子好好的,她便什么都不在意。 聆风一早就来了,此刻正坐在紫檀桌前旁若无人地用着早膳。他吃得不少,可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似是完全体会不到食物的美好滋味,只是在应付一桩任务。 那柄万年剑被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 对,他那柄剑的名字就叫万年。因为是万年寒冰所制,所以取名叫万年。 记得当年观花听到他这剑的名字时,大笑着问他:“既然是万年寒冰炼制的剑,为什么要叫万年,叫寒冰剑不是更好听吗?” 聆风冷酷地答道:“那就没意思了。”那时的他表情虽冷,眼底却是有笑意的。 抱月听了在一旁嘻嘻笑道:“万年寒冰炼制,那不如叫炼制剑?够有意思了,哈哈哈。” 聆风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他想起了自己唯二的好友,观花和抱月。 聆风、观花、听雪、抱月。很明显,他们都是东方润手底下的人。 他法力最高,负责保护主子的安全;听雪擅长医术和炼药,负责调理主子那虚弱的身体;观花擅诗能画,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负责教导主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抱月古灵精怪,心灵手巧,做的一手好菜,生得美极了,最讨人喜欢。 从前,在群芳斋,他们四个陪着主子从小长到大。 可惜后来……抱月死了,观花走了,最后连听雪都被九阳真君打下凡间,有几十年的时光主子身边只剩下他一个。 仙帝怕主子伤心,又送了好些资质绝佳的人过来,却都被主子拒绝了。 从那以后,群芳斋除了茂盛的花草、参天的树木,便只有不言不语的他和自哭自笑的东方润。 东方润每一回想起观花、抱月和听雪,都会坐在秋千上哭。 哭得可伤心了,真是我见犹怜。 然而聆风看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有温度。只因他心里觉得,东方润这样完全是活该。 抱月、观花和听雪,哪一个不是因为他落得了悲惨的下场,该哭的明明是他们,东方润哭什么劲呢?他虽然照旧是个病秧子,可到底还没死啊。 聆风眉头跳了跳,感觉自己好像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东方润是他的主子啊,他要是死了,自己又怎么活? 算了,为了他自个儿好好活着,他还是好好把东方润当主子! 至少,现在还不算很差……听雪都已经回来了,也许观花也能回来呢…… 听雪打水伺候完东方润洗漱,将他推到了紫檀桌前用膳。 顺带看了一眼两眼发呆、沉默啃着白馒头的聆风,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没好气地叫道:“喂!聆风?你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没老呢,怎么就这么呆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主人交给你照顾!” 聆风抬眸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不乐意你就自己跟着。” 听雪一听气得不轻,叉着腰喊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老娘要能自己去还会把主人交给你?你装什么傻,没看见九阳那浑小子三天两头在群芳斋外晃悠,就等着堵我了吗……” 聆风顿了顿,望着她道:“你这个模样……在凡间是叫泼妇?” “聆风!”听雪气怒不已,已是撸起了袖子,想着这一回怎么也要揍他两拳出出气。 聆风反应迅速地拿起长剑挡在自己身前,淡淡道:“且慢。听雪,听我一句劝,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应付九阳真君,一旦他知道我和主子都不在群芳斋,你觉得他会不会偷偷翻墙进来找你算账?”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语气虽然冷淡,可到底带着几分真心。 听雪闻言不由慢慢放下了手。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会这么记仇,当年我都被他打下凡间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不曾放下……” 一旁默默喝粥的东方润听罢默了下,慢慢开口道:“听雪……我觉得,你还是见他一面,把一切都说清楚。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你说呢?” 听雪又叹了一声道:“若不是我在凡间得罪了慕容星主和福华公主,如今便可以和主人你一起去东海了。罢了罢了,终究是一笔躲不过去的债。主人你放心,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东方润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垂落下去,淡笑着应道:“嗯,如此甚好。” 聆风则半是冷笑地道:“早该如此,九阳是个正经人,你欺骗他的感情就是不对……” “行了。”东方润声音微微泛冷,淡淡剜了一眼聆风。 聆风冷笑一下,便不再多话了。 第81章 樱桃 用完膳后,听雪一路将东方润和聆风送出了群芳斋。 她把收拾好的包袱交给了聆风,又细细叮嘱了东方润要按时服用她炼制的炽阳丹等日常琐事。一点一滴,事无巨细。 东方润笑着一一应下了。 聆风虽然全程冷着脸,十分不耐烦,却也没有打断两人。 直到听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后,他才将万年剑抛到空中,一个飞跃落在了变大数倍的剑身上。口中道:“主子,上来。要赶在慕容年年前面,我们得抓紧点。” 东方润眨巴了下桃花眼,裹紧了身上的一件白狐裘,答应一声,慢慢飞到剑身上,坐了下来。一面还打了个哆嗦,淡恼道:“你的剑,真冷……” 聆风回眸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御剑快速飞去东海。心中却不由骂了一句,病秧子,活该。 东海。 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与天空的颜色很像,是蔚蓝的。 一阵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太叔岁岁欢呼了一声,冲进了翻涌的海水之中,举目远眺广阔无垠的海面,看着远处那泛着金光的粼粼水波出了神。 白宸跟在她后面跳下了海,见她发呆的模样,偷笑一声,双手捧了海水直泼向太叔岁岁的脸颊。 冰凉的海水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到细弱的颈上,最后没入了衣襟里。 太叔岁岁顿觉胸口一凉,抬头正瞧见白宸向她泼洒海水,不由气笑道:“白宸,有本事你别跑!” 她眸底滑过一丝促狭,右手催动仙灵珏,充盈的仙力涌动起来,太叔岁岁用力一掌拍出,海面上顿时掀起了一阵丈来高的海浪,劈头盖脸地朝白宸拍过去! “岁岁!你耍赖……”白宸话还未说完,便被海浪浇了个透心凉。 若不是他法力颇高,这一下就得把他拍晕在海底。 “哈哈哈……叫你偷袭我!”太叔岁岁掐着腰站在海水中,望着白宸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不禁得意大笑起来。 白宸气得大叫:“你欺负人!我只泼了你一点水,你居然用法力掀了那么大一个浪!用法力是?你等着。” 说完他也运起法力,一记流光斩劈在太叔岁岁身旁的海面上,四周的海水登时炸开了花,将中间的太叔岁岁从头浇到底。 落下来的不仅有海水,还有一些被震晕的小鱼小虾。掉了太叔岁岁一身。 太叔岁岁拿掉头发上的一只小虾扔出去,气得直撸袖子:“白宸!你来真的是?好好,你千万别后悔!” 她直接跃上海面,踏浪而行,追得白宸上蹿下跳,比那些跳出海面的鱼儿蹿得还欢。 花非花立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脚下踩着一朵雪白的莲花,一袭白衣如雪,与海水里撒欢的那两人一比,愈发显得儒雅清绝。 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今日就让他们两玩一会。芳亭兄不介意等一等?” 沈芳亭仍旧是一袭宝蓝锦袍,轻飘飘地浮在海水之上,闻言淡淡一笑道:“无妨的,反正都到了东海,且让他们玩个尽兴。” 他轻轻摸了下腕上的白珍珠,望着海水中玩闹的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歆羡。 见他如此答,花非花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立于海面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嬉戏打闹、欢声笑语的两个人,各怀心思。 沈芳亭眼神呆呆地看着一身衣衫湿透的太叔岁岁。 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躯慢慢显现出来,看得人有些脸红。 然而她自个儿却似丝毫不知,笑得眼眉弯成了月牙的模样。露出的贝齿闪着雪白的光。 这个人灿烂得就像最烈的阳光。笑起来时整个人都似在发着光。很温暖、很吸引人的那种光。 沈芳亭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他生得本就美极,一笑起来这份美丽便更加动人心魄。于是他一笑,花非花便发觉了。 他淡笑着道:“岁岁眉目生得很漂亮,是不是?” 花非花给太叔岁岁画过画像,自然对她的容貌特点了解得很清楚。闭上眼睛便能一笔笔勾勒出她脸庞、眉眼的轮廓。 沈芳亭听罢一愣,很快笑出了声来,答道:“是,我虽然猜到她用了易容术,但没想到她……这般美丽。不过……” 他顿了下,笑道:“我喜欢的不是她的眉眼。” 花非花怔了下,失笑道:“那是哪里?” “是……唇。” 沈芳亭眨了眨眼,眼里闪着细小的光芒,慢慢道:“我喜欢她的唇,像……像个樱桃。” 红红的,小小的,却很饱满。 花非花噗嗤一声笑了,微摇了摇头道:“芳亭兄,非礼勿言。哈哈。” 沈芳亭抿了嘴笑,没有接话。只是眼眸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心中默默一叹,望向了远处红霞遍布的天穹。 天边极快地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光。 沈芳亭眉头一跳,望向天穹的眼神里带了一抹猜疑。 花非花似乎也看到了一道白光,不由转头问道:“你也看见了是?莫非是哪位大仙也到了东海?” 沈芳亭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天边。 过了一会,那道白光果然再次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它直接落在了二人的面前。 那并不是一道光,而是一柄,雪白的剑。剑身上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隔了丈余远,沈芳亭也能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这股冰寒之气他实在太熟悉了。 果然,转瞬之后,剑身上飘落下一抹浅绿的瘦弱身影。直接扑到了他怀里,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住。 温和细弱的声音响起:“阿亭啊,这么巧,哥哥也到了,开心吗?” 沈芳亭轻轻拍了拍东方润瘦削的肩,无奈一笑道:“开心。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东方润这才松开他,瞥了眼身后正收起万年剑的聆风,一脸抱怨道:“还不是因为聆风,你也知道,他向来性子急。这一路可冻坏我了……” 第82章 重逢 聆风抱着剑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下一秒,一袭白狐裘扔过来,兜头将东方润盖了个严实。只听他冷声道:“冷吗?那你还脱衣服?” 语气中带着不满和嘲讽。 “阿亭!快帮我拿开。我看不见了!”东方润有些着恼地胡乱扯着头顶的狐裘,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似是气虚无力。 沈芳亭瞪了一眼聆风,急忙将白狐裘拿了下来,往东方润身上披了,道:“聆风这性子确实讨厌,不过话倒是没说错。哥,你还是好好裹着这狐裘。” 他顺势在东方润背上轻轻拍着,为他顺着气。 东方润慢慢止了咳嗽,却是又一次将白狐裘扯了下来,扔到沈芳亭怀里,略带郁闷地道:“我不要穿这个。雪白雪白的,难看死了!” 若不是怕听雪一直唠叨,他压根不会带着这件白狐裘出门。 沈芳亭摸着狐裘雪白柔顺的风毛,闻言哭笑不得起来,最后到底无奈一叹道:“罢了,好在东海这一带气候温暖,这时又是暮春快入夏了。你真不爱穿便不穿,我先给你收起来,回头你若需要再跟我说。” 说着便将那件白狐裘收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蚌仙坞里。 “嗯,还是阿亭最好。”东方润唇角一弯,笑了。 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看起来亮晶晶的。水光潋滟,极为动人。 花非花看着他那张秀美绝伦却带着一抹病态苍白的脸庞,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似变作了一个木雕。 沈芳亭这才想起来自己身旁还站着花非花,忙笑着拉来东方润,向他介绍道:“哥,这位是花非花花公子,我新交的朋友。他法力很高,谈吐不凡,是个难得一见的君子。” 说完又笑着对花非花道:“非花,这就是我哥,东方润。你应该知道他的,对?” 花非花:“……”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停止了流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未想到会在东海遇见东方润…… 不,不。他必须保持冷静,他的相貌幻化过,连沈芳亭都没认出他,东方润也未必……认得出。对,定是如此。 花非花敛眸,僵硬地扯出了一抹笑容,慢慢道:“原来是……四皇子殿下。久仰!” 东方润看着眼前这张莫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眸底涌起了一阵迷茫。 顿了半晌,他问:“你叫……花非花?” 花非花淡淡一笑,点头道:“嗯。” 东方润眼底似有水光闪过,他眨了眨眼,笑了,道:“……好名字。我曾有一位故友,很喜欢‘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这首诗……” “他长得与你还有几分相似。”东方润笑得温柔而感慨,似是很怀念那个人。 花非花垂了垂眸,很快又抬起头来,浅浅笑道:“那真是我的荣幸,有机会的话四皇子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吗?” 东方润脸色瞬间白得如雪,呆了呆,才苦笑道:“嗯,可惜……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他叹了一声,又重重咳嗽起来。 沈芳亭连忙扶着他,道:“哥,以前的事你就别再想了,伤神。观花他……总有一日会回到你身边的。” 东方润缓了缓气,笑了笑,望着他道:“真的吗?阿亭,他还会……回来吗?” 聆风在一旁抱剑冷笑道:“他不会!说不定早死在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了……” 他心底虽然也常盼着观花回来,但却不希望他真的回到群芳斋,因为他害怕有朝一日观花也会像抱月一样,因为东方润丢了命。 如今观花虽然不知行踪,但至少落了个清静自在。就这样维持现状,也挺好的。 东方润听了聆风的话,脸色苍白,眸子通红,只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胸臆之间,一时喘不上气来。 就那么怔怔地呆望着前方,眼神都不聚焦了,那样的茫然又无措。 看得沈芳亭心里抽疼,恼怒地呵斥了聆风一句:“你给我闭紧你的嘴巴!” 他一生气起来颇有些气势,秀美的眸子里似带着刀子。 聆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真真有些怵他。此时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便低垂了头,不再说话了。 沈芳亭正忙着哄东方润,不迭劝道:“哥,没事儿,你别听聆风瞎扯。他知道个什么。你别伤心,观花若是有机会,一定还会回来的。” 东方润用力地握紧沈芳亭的手,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上青筋爆起,他低笑着颤声道:“嗯,我信阿亭的。观花他肯定会回来的,他……舍不得我的。” 他说完这话整张脸都委屈地皱了起来。却是撑着没掉眼泪。 花非花低垂着眼眸,一动不敢动。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很怕自己一冲动就会上前抱住那抹瘦弱的浅绿身影。 正当几人情绪低迷之时,白宸突然飞跃了下来,做了个鬼脸,大笑道:“嘿嘿!吓到了没有?” 四人同时抬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白宸嗷的叫了一声,回手一抓刚落下来的太叔岁岁,使劲儿把她往自己身后藏,面上的神情警惕而严肃。 沈芳亭轻拍了两下东方润,笑着上前两步道:“别藏了,白宸。” “停!你别过来了!” 白宸惊怒大叫,一脸气愤地指着沈芳亭道:“沈芳亭!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说!你,四皇子,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太叔岁岁一听到“四皇子”三个字,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不敢动了。只从白宸身后微微探出头来,冲着花非花使劲眨眼睛。 拜托老兄!你站错阵营了。 可惜,花非花压根没功夫看她,他整副心神都在东方润身上,没有当场露出马脚已经十分不错了。 沈芳亭一脸哭笑不得地望向白宸,解释道:“白宸星君,你别紧张。我哥也是来东海参加生辰宴的,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白宸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眸底全是不信任。 “你,你别过来!其他废话也不必说了,你们既然是来参加生辰宴的,那就赶紧去呗。待在这儿做什么?” 说完又冲花非花大声吼了一句:“阿花!你傻了还是呆了?还不快过来!” 花非花终于被他的吼声震醒,挑了下眉,冲着东方润和沈芳亭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向白宸走去。 沈芳亭见状笑问道:“那你们呢?不下去东海水晶宫吗?” 白宸撇了撇嘴,凶巴巴道:“你管我们呢?快走快走!” 第83章 朋友 沈芳亭一脸好笑,回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东方润。 东方润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沈芳亭会意,笑着开口道:“那行,白宸星君,非花,岁岁,我和我哥就先走一步了。我们水晶宫再见。” 东海龙族居住在深海的水晶宫,他们都是去参加生辰宴的,到时难免会遇见。 说罢他上前握了东方润的手腕,准备带他入海。聆风默不作声地抱着剑跟随在后。 此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四皇子,西海王,何必这么着急,既然大家遇上了,不如一起去水晶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空中落下一架华丽的宫车。 宫车四角皆挂了精致的流苏坠子,随着海风轻轻摆动,飘来一阵奇异的香气。 紧接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打开了宫车的彩漆门,慕容年年长腿一跨,从里面走了出来。很快又伸出手,扶出了斛律画画。 白宸见到两人,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满目惊喜地叫道:“星主!你也到啦,真是太好了!” 他兴冲冲地拽着太叔岁岁跑到了慕容年年身旁。开心得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太叔岁岁一脸郁闷地垂着头,尴尬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花非花勾了勾唇角,从袖中摸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塞到了她手心里。 太叔岁岁便认认真真地擦起了脸和湿透的长发,假装并不认识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 其实,自从她从白宸那里知道慕容年年曾帮忙查过他们家的案子,还把那块金酒曲偷出来给了她后,已经完全不记恨慕容年年了。 相反,还念着他的一份人情。 但斛律画画也在,她就感觉很别扭,不想表现得和慕容年年很熟。 毕竟她看过那么多“年画大仙”的话本,知道两人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衬得她好像一个小丑似的。 若是此刻她还一个劲儿往慕容年年身边凑,估计斛律画画心底不知怎么嘲笑她不要脸呢。 所以,还是算了,大家表面相安无事就好,还是不要有过多的交集。 虽然说心里话她挺想拆了这对官配的,但这种事哪能明刀明枪地上呢,还是从长计议、暗中搅和。 太叔岁岁抱着“小人”心态,暗搓搓地假装自己是团空气。最好谁都不要提到她。 可惜,她的愿望很快落空了。 慕容年年瞧着面前湿淋淋的、一看就是刚在海水里打过滚的白宸和太叔岁岁,不禁皱起了眉头,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身后的一声大叫打断了。 “岁岁!岁岁,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刚从宫车里跳出来的孟疏疏又惊又喜地叫道,飞快地冲了过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将太叔岁岁抱了个满怀。 太叔岁岁愣了片刻,眨了眨眼,从脑海中搜寻出相关的记忆,试探着唤道:“孟……疏疏?” 说完顺势将他推开了一段距离。 孟疏疏直愣愣地盯着她一直瞧,半晌才笑了,欢喜道:“是我是我!岁岁,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我一直想下凡来找你,可是没有机会下来……太好了!我们太有缘分了,所以我一到凡间就遇见你了。” 太叔岁岁拧了拧帕子上的水,笑呵呵道:“阿孟啊,我好得很。怎么?你也是来参加岳岳的生辰宴的?” 她一直觉得孟疏疏和岳袅袅的名字叫起来有点让人郁闷,便叫孟疏疏阿孟,岳袅袅岳岳。 孟疏疏怔了下,很快笑道:“算是。不过……”他凑近太叔岁岁耳边道:“我主要是来找你的。回头找机会我们细说啊。” 太叔岁岁淡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慕容年年的脸色已经难看到连白宸都反应过来了。 他直接不客气地推了一把孟疏疏,没好气地道:“你谁啊?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 说完还偷眼瞧了一下慕容年年,见他面色稍霁,这才松了口气。 孟疏疏见白宸皱眉瞪眼、一副看他不爽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道:“关你屁事,小白脸,少管闲事!” “你!”白宸登时就怒了,气得攥紧了拳头,一副要冲上前打一架的样子。 太叔岁岁忙拉住他,道:“白宸,别气别气,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嘴巴是比较毒,但人很仗义的。你叫他阿孟就行了,都是朋友,不能动手啊。” 说完又向孟疏疏道:“阿孟,这是白宸星君,你说话注意着点儿啊,自家人。” 孟疏疏听她这般说,倒是干脆,笑了笑道:“行,听岁岁的。白宸是?算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 白宸见他这么干脆地认了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含糊地说了一声“没事”。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慕容年年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此时冷冷地挑了下眉,道:“小孟,你不要忘了你这回下凡是为了什么。以后行为举止最好注意着点。” 声音虽淡却暗含着警告。 毕竟他们此行是打算让孟疏疏亲近东海小公主,搅和了东方润想和东海结亲的事。那么,孟疏疏自是不宜和旁的女子太过亲密。 孟疏疏心中冷哼了一声,也知道孰轻孰重,可嘴上仍旧忍不住嘲讽了慕容年年一句:“知道了,三叔是长辈,说的话我哪敢不记在心里呢?” 慕容年年暗暗咬了咬牙,却也不好和他一个半大孩子计较。毕竟孟疏疏才一千岁出头,在仙界男子是满一千二百岁才算成年的。 可他自幼长在锦绣堆里,哪里受过什么气?此时心中憋气,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太叔岁岁,拂袖而去。 斛律画画忍着笑跟他去了东方润几人处说话。 太叔岁岁则是一脸茫然,慕容年年好好的瞪她做什么?被人怼了怪她喽?她心中有些郁闷。 白宸则是趁着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走开,赶紧运法力蒸干了自己和太叔岁岁身上的衣服,之后才又拉着太叔岁岁去了慕容年年那里。 孟疏疏被警告过后安分了许多,只是陪在太叔岁岁身侧,并未离得太近。 花非花则是有些心不在焉,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此刻,慕容年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润,缓缓道:“四皇子大驾降临东海,可真是稀客啊。想必近来听雪药师给你炼了不少好药?只是吃了药得好生歇着才是,出来风吹日晒的,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第84章 落玉盘 沈芳亭闻言面色有些难看,不轻不重地回敬道:“家兄好得很,就不劳慕容星主操心了!” 想着自己病弱的兄长一直被仙后派系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若不是仙帝宠着护着,恐怕早就丢了性命,他心中自然憋了一股气。 此时又见慕容年年当面嘲讽东方润,便忍不住开口相护。 斛律画画一见气氛微妙,连忙上前敛衽一礼道:“四皇兄安好!你也知道阿年的性子,莽撞任性得很,还请四皇兄别和他一般计较。” “画画也来了啊。” 东方润轻轻咳了一声,笑着慢慢道:“无妨,小事而已。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的。只是他如今也大了,不比小时候,若是也这样对待其他上仙,恐怕日后少不了苦头吃啊。” 他抬眸清清淡淡地看了一眼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心中一凛,总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一点极厉的锋芒。 然而转瞬之后,他再度望去,却只瞧见东方润那双含着温润笑意的桃花眼。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看错了…… 斛律画画听罢笑道:“四皇兄说得是。我会好好看着阿年的,你不必担心。” 东方润眨了眨眼,轻轻一笑道:“有画画这样的如花美眷,我哪里会替他担心,羡慕他还来不及呢!” 斛律画画听了颊上飞起两抹红霞,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了。 慕容年年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眸看了一眼太叔岁岁。却见她满面笑容地和白宸、孟疏疏说着什么。 他顿时有些气闷,径直开口道:“不是都要去东海水晶宫吗?那还等什么?走!再说个没完天都黑透了!” 沈芳亭不由冷哼了一声道:“谁说个没完了?若不是慕容星主叫住我们,现下我们早就到水晶宫了。” “沈芳亭!你舌头上长钉子了?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慕容年年心情且不好呢,便连基本的客气都省了。 沈芳亭闻言眼眸一瞪,便欲开口,东方润连忙抢先道:“阿亭,别说了。走,带大家一起去水晶宫。” 沈芳亭咬了咬牙,到底憋下了这口气。倒不是惧了慕容年年,而是怕东方润伤神动气,这个时候他若病了就麻烦了。 于是他狠狠剜了一眼慕容年年,取下了自己腕上的那串白珍珠,往空中一抛。 珍珠串很快变大了许多倍,将众人环绕在内,隔绝了海水,并且开始快速往海底游动去。 就像一尾鱼。 太叔岁岁望着面前一颗硕大的白珍珠,不由轻轻戳了两下,那张原本就白皙细腻的小脸映着珍珠的光芒,看起来更加晶莹如玉,似乎吹弹可破。 只听她道:“芳亭,你这串珍珠好厉害啊!是你的法器吗?” 沈芳亭满目温柔,笑着答道:“嗯,是的,它叫‘落玉盘’。” “落玉盘?是那个‘大珠小珠落玉盘’?”太叔岁岁笑得欢快。 “对,就是出自那句。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沈芳亭那双略显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春风柔情,说话的声音也明显轻快了许多。 太叔岁岁笑答道:“太合适了。还很好听。而且戴在你手上特别好看。” 沈芳亭眼睛亮了亮,看着她道:“真的?”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你生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沈芳亭抿了嘴笑,耳尖微微红了。 东方润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咳嗽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慕容年年也冷哼了一声。冷冷地盯着沈芳亭和太叔岁岁。 沈芳亭见东方润咳得厉害,连忙轻轻拍抚着他的背。 聆风也赶紧摸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两颗炽阳丹,上前递给了沈芳亭。 沈芳亭喂东方润吃了药,过了好半晌,东方润才缓了过来,不再咳嗽了。只是一张秀美绝伦的脸上两颊都带着病态的潮红,看起来他身子骨真的不大行。 隐在角落里的花非花心尖都在颤抖,却只是沉默无言地待在暗处。 太叔岁岁就站在沈芳亭前面,见东方润身体那般差,不禁想起了解忧宴下毒一事,虽说她相信祖父是清白的,但旁人也许都认为东方润病弱成这样和他们太叔家脱不了干系。 她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心虚,不自觉便问出了口:“你……你还好?” 东方润愣了愣,桃花眼弯了下,淡笑道:“老毛病了,没有大碍。你是……太叔岁岁?” “额……对,就是我。那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想说一句,我祖父真的没有下毒害你。”太叔岁岁直直地盯着东方润,说道。 东方润怔了下,淡淡一笑道:“……我只能说,不管太叔恭有没有下毒,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 太叔岁岁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只要东方润不因为解忧宴下毒一事记恨她、报复她就好。 沈芳亭在一旁听了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里隐隐生出些窃喜。不过这点喜意很快便消散了。 慕容年年听到这番对话却是暗暗皱眉,与斛律画画对视了一眼,两人心底都迷惑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东方润会揪着解忧宴下毒案不放,见到慕容年年和太叔岁岁有所纠葛更会借此大做文章,将整个慕容家拖下水。 却万万没料到东方润见了太叔岁岁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一语带过。似是完全不打算再追究当年太叔恭下毒之事。 然而他越是如此,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越是不得其解,也因此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不知不觉就落入东方润的圈套。 其实,他们这完全是想多了。 解忧宴下毒一案当年已经盖棺定论,仙帝也惩罚了整个太叔家族,东方润压根就没打算揪着太叔岁岁这么一个小丫头不放。 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意太叔岁岁。 可今日自家表弟对太叔岁岁的态度让他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也许把太叔岁岁拉到自己这边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东方润暗暗看了一眼慕容年年,唇畔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容。 若是这件事做成了,不仅能让阿亭高兴,还能看到慕容年年气急败坏的模样,那何乐而不为呢? 第85章 飞云 东海的水晶宫前有一片美丽的珊瑚丛。 此刻,沈芳亭已收回落玉盘,依旧将那串白珍珠一圈圈缠在了手腕上。他一面穿过珊瑚丛一面笑道:“过了这片珊瑚丛就到水晶宫了。” 东方润轻笑一声道:“龙族倒真会挑地方,这儿的海底风光很美。” 他打量着身旁一株株美丽的红珊瑚和在珊瑚丛中嬉戏玩耍的大小鱼儿,清亮的眼眸里露出了几许新奇。 因为身子弱,他极少离开仙界,即便自己的母族是鲛人族,他去西海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对于这样的海景自然见得少。 沈芳亭闻言莞尔一笑,满目柔和道:“哥,你好不容易下凡一趟,要不等生辰宴过后去西海小住些日子?我带你四处逛逛。我们西海的海底夜景也很不错喔。” 东方润笑着点点头,忽然回头看向后面的太叔岁岁,问道:“东海生辰宴后岁岁姑娘可有什么打算?要不和我们一块去西海瞧瞧?我与花公子一见如故,很是希望能深交一番呢。” 花非花一愣,眼睫极快地颤动了下,他努力平复了心绪,冲东方润客气地笑了笑,道:“多谢四皇子盛情邀请,只是我和岁岁还有事情要办,恐怕没有这个荣幸了。倘若下次有机会,再去西海拜会不迟。” 太叔岁岁亦略带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四皇子,芳亭,我和阿花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沈芳亭闻言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温和一笑道:“无妨。我相信有缘自会相见的。” 太叔岁岁脸上也露出笑,配合地点了点头。 东方润目光似有似无地滑过花非花那张儒雅温和的脸,桃花眼眨了眨,笑着道:“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花非花一怔,抬眸飞快地瞧了一眼东方润,很快又垂下了眼睫纤密的眸。只是心底有些奇异的感觉,有点紧张,又有点期盼。 太叔岁岁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懵,直愣愣地道:“四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不是还没分开吗?怎么又要再见?” 东方润闻言也是一愣,瞥了一眼沈芳亭,紧接着开怀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竟又咳了起来。 沈芳亭眸底满是笑意,一面轻拍着东方润的背,一面对太叔岁岁解释道:“岁岁……我哥的意思是说……我们很有缘,所以以后会时常见到。嗯,你明白吗?” 太叔岁岁“哦”了一声。心里却翻了一个白眼,什么有缘没缘的,果然书读多了的人说话都是这个调调,拐弯抹角、云里雾里的…… 想到这里她转头瞧了一眼花非花,见他正低头抿了嘴偷笑。 太叔岁岁不由在心底愤愤然道:“果然,花非花和他们都是一个德性。” 她有些郁闷地一脚踹在了身旁一株半人高的珊瑚上。 那株美丽的红珊瑚晃动了两下,突然,一条黑色的小蛇从中飞扑了出来。 东方润花容失色,啊的惊叫一声,一下躲到了沈芳亭身后。花非花和聆风几乎是同时飞到了东方润身边,将东方润和沈芳亭挡在了自己身后。 反应过来后,花非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甲用力地掐紧了掌心。 聆风则是一脸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此时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那条黑蛇身上,倒是没几个人注意到花非花的异常。 慕容年年本是和白宸、斛律画画走在后面,听到惊叫声后,他反应极快地冲向太叔岁岁身边,却看见她正好整以暇地捏着那条儿臂粗的黑蛇。 太叔岁岁手中运满仙力,紧紧捏住黑蛇的嘴不让它张口,一边还哈哈大笑道:“大家都别怕啊!我已经捉住这条小蛇了,没事了啊。” 说完还冲沈芳亭和东方润投去一抹安慰的眼神。 东方润顿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沈芳亭则是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然而那条被捏住嘴巴的黑蛇听了太叔岁岁的话似是十分愤怒,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有力的蛇尾狠狠箍住了太叔岁岁皓白纤细的手腕。 太叔岁岁感觉手腕疼得都快断了。她杏眼一瞪,怒道:“嘿,你这条小蛇,力气还挺大!不服气是?信不信我直接捏碎你的头!” 黑蛇滚圆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似是极为惊愕。但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子眼神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后,它不由露出了一丝害怕的神情。 这神情说不出的……怪异。害怕中还带着一种极致的屈辱感和隐忍的暴怒。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这条小蛇是不是成精了啊?居然能露出屈辱的眼神呢?” 她一脸惊奇,似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 慕容年年静静看了一会,额上青筋不由跳动了几下,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道:“这……可能不是一条蛇……” “不是蛇还能是什么啊?哈哈哈。”太叔岁岁笑得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慕容年年扶额一叹道:“他头上有一对角……应该是条龙。”说完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太叔岁岁,心里是既好笑又好气。 在东海差点捏死一条龙。也就太叔岁岁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太叔岁岁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盯着那条愤怒挣扎的黑蛇看了好半晌,确定它头上真的有一对小小的角后,一时间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中…… 她咳了咳,小声地开口道:“东海有不少龙?要是我把这一条绑架了藏起来,应该没人会发现?” 她可不想这条黑蛇……哦不黑龙逃脱后去找龙王告状,那她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震惊了好半天的斛律画画这时终于回过神来,闻言缓缓道:“据我所知,龙族繁衍极难,整个东海也就不到十条龙。而且黑龙的话……好像只有一个……” 她那双美丽的眸子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对太叔岁岁的同情。 太叔岁岁慌张地眨了眨杏眼,问道:“哪一个?” 沈芳亭已是走了过来,一脸不忍地道:“东海龙王唯一的亲弟,水晶宫的二王子,岳飞云。” 他伸手握住太叔岁岁的白皙的手背,温柔却认真地开口道:“岁岁,快放开他。” 太叔岁岁一惊,哭丧着一张小脸,极快地松开了手。 黑色的小龙落到了沈芳亭手上,他睁着一双愤怒喷火的眼睛,努力寻找着罪魁祸首太叔岁岁的身影。 沈芳亭略微移动了下身躯,刚好将太叔岁岁遮了个严实。 只听他一脸哭笑不得地问道:“二王子,你还好吗?能否化出人形?” 第86章 小公主 那黑色的小龙有气无力地低低怒吼了一声,转瞬之后化作了一个黑衣黑发的冷面男子。 他的五官生得极英气硬朗,此时一对剑眉正罩着寒霜,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怒气。只不过他两颊皆是淤青,嘴唇也又红又肿,看起来便有些滑稽。 众人一瞧,心底不由既纳罕又好笑,也不知太叔岁岁方才用了多大的力,竟将堂堂东海二王子折腾到了这般狼狈的境地。 尤其是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他们不知道太叔岁岁体内有一块仙力九阶的仙灵珏,脸上不禁露出了震惊之色。 此刻,作为东海唯一一条黑龙的岳飞云心内正气得吐血。 他不过就是和往常一样,在自家门前的珊瑚丛里睡了个懒觉。东海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二王子喜欢钻进珊瑚丛,故此就算看见了也会悄悄地避开去。 谁料到这回他睡得正香时,竟然被人一脚给踹醒了!他心中自然不爽,便想飞过去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扰了他的清梦! 结果他他他……居然被一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给捏在了手里。 关键是……他挣扎了半天,还挣脱不了!想说话,被捏的地方又恰好是嘴巴。想运法力,又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不宜动用法力。 于是乎,他这条以往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黑龙就这样差点被个小姑娘捏死在手心里…… 士可杀不可辱! 岳飞云双目怒瞪,张口吼道:“西海王!你给我让开!今日我不把这臭丫头剥皮抽筋,我就不是东海岳飞云!” 他愤怒地举着拳头冲上前去。 沈芳亭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是没有让开,只运掌微微向前一推,淡笑道:“二王子先别动怒,有话好说。” 谁知岳飞云直接被他这一掌推得倒退了四五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众人再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位东海二王子也太弱了点?就这么轻轻一掌,至于表现得这么浮夸吗? 岳飞云自然也瞧见了众人不屑嘲讽的神情,他极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却是气得猛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太叔岁岁在沈芳亭背后瞧见了,不由惊呼一声道:“完蛋了芳亭!他好像是气得吐血了……这不能赖我们?” 沈芳亭哭笑不得地伸手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上前几步道:“抱歉了,二王子,你还好?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东海龙王岳惊霆是仙力八阶,岳飞云虽比不上他的长兄,但实力也很不错。 万万不可能被自己轻飘飘的一掌推得吐血,而且之前他被太叔岁岁捏在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也显得很奇怪。 唯一的解释便是岳飞云本来就受了伤,并且伤得还很重。 这是在东海,谁能将二王子岳飞云伤到这个地步? 沈芳亭眼眸不禁微眯了一下,又联想到此次生辰宴岳惊霆几乎请遍了仙界所有实力不俗的上仙…… 想着想着,他不由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来这次东海生辰宴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果然,岳飞云见他发问,眉间涌上了一层阴云,顿了顿才道:“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多谢西海王关心。” 沈芳亭敛了眸,闻言笑吟吟道:“没事就好。否则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岳飞云越如此说反倒越证明东海有秘密,不过既然他不肯说,沈芳亭也不在意。反正他们已经到了东海,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岳飞云见沈芳亭始终笑脸迎人,倒也不好再摆脸色,便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下,道:“只是西海王,你身后那个丫头刚刚对我大不敬,还请你把她交出来。” 他磨了磨后槽牙,眼底又冒起了一簇愤怒的火苗。 沈芳亭一脸为难,还欲再劝,太叔岁岁却是主动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笑道:“那个……岳……岳二哥,刚刚是我错了,没认出你来,我在这和你道歉了,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回。” 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她总不能一直躲在沈芳亭背后。再说了,他们也就是普通朋友。 只不过沈芳亭生得实在太美,她又是个颜控,故此每次看到他难免忍不住心花怒放,咧开嘴笑。 岳飞云听了她的话却是古怪一笑道:“谁是你二哥?臭丫头,这时候知道甜嘴蜜舌地哄人了?方才不是还威胁说要捏死我、绑架我吗?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这笔账我今天讨定了!”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心底有些郁闷。 她叫岳飞云一声岳二哥,其实是看在岳袅袅的情分上,再加上自己这回确实做错了,难免想套套近乎,希望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料到岳飞云这么不依不饶的,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难道让他打一顿出出气? 可岳飞云看起来就是个大直男,完全不会怜香惜玉的那种,要是狠下心把她暴揍一顿怎么办? 太叔岁岁心中挣扎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出这个建议…… 正当此时,不远处奔来一抹鲜艳的人影。 人还未到,娇软的声音已传了过来:“二哥!你终于睡醒了啊?后日就是我一千岁的生辰了,我正打算去叫你呢。” 原来是此次生辰宴的主角,东海的小公主来了。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玲珑、身材窈窕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袭胭脂红的艳丽罗裙,衬得一张小脸晶莹如玉,端的是娉娉婷婷、娇俏秀丽。 岳袅袅走得近了才发现这里人有点多。 她先是瞧了瞧自家二哥,见他脸颊和嘴唇青肿着,不由震惊地捂住了小嘴。正想开口问询,目光却突然瞥见了太叔岁岁。 岳袅袅顿时眼睛一亮,飞扑过去抱住了太叔岁岁。 “岁岁!怎么是你?你是来给我过生辰的是不是?呜呜……你真好!我听说你……下了凡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太叔岁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呵呵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不止我,还有阿孟也来了。岳岳,你开心不开心?” 岳袅袅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一下松开太叔岁岁转过身去,口中道:“在哪在哪?” 第87章 故人情 待终于看见孟疏疏后,倒是不说话了,脸上笑容也没那么大了,而是露出那种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态,笑得十分矜持。 两颊上各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她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孟疏疏,眼中闪烁着细小而明亮的光芒。 孟疏疏见状有点尴尬,但到底主动开了口,笑道:“岳岳,好久不见啊。” 岳袅袅粉面含春,抿唇笑答道:“嗯,阿孟,你也是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的?”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里面满满的全是期待的神情。 孟疏疏不禁有些头疼,可也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当然了。你过一千岁生辰我肯定要来祝贺啊。” 他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底却是生出些愧意来。 若是岳袅袅知道,他来东海是为了利用她搅和掉东方润与东海结亲的谋划,大约会很伤心。 可转念一想,岳袅袅与沈芳亭根本算不上认识,更谈不上喜欢,也许搅和掉这桩以利益为筹码的亲事对她来说并不算坏事。 他面上的笑容便自然了一些。 岳袅袅却是丝毫没注意到孟疏疏有些闪躲的眼神,她只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和心上人都来贺她一千岁的生辰,心中欢喜得不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于是便将太叔岁岁和孟疏疏拉了过来,对岳飞云笑着介绍道:“二哥,这个是岁岁,这是阿孟,他们是我在仙门书院读书时最好的朋友啦。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喔,你没有忘记?” 岳飞云愣了下,微微拧了眉,小妹和他说起过这两个人?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望着幼妹脸上那甜甜的笑容,岳飞云哪敢真说自己忘记了,便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二哥都记着呢。岁岁、阿孟,对?你们好。多谢你们在书院时一直照顾家妹!” 他冲太叔岁岁、孟疏疏微微抱拳一礼,最后那句话说得倒确实出自真心。 他们兄妹三人的父母早已辞世,他与长兄岳惊霆只差三百岁,可小妹岳袅袅却比他们小了太多,父母仙逝时岳袅袅连话都不会说,可以说是他和长兄一起带大的。 故此,尽管岳飞云是个冷硬的性子,对待自己唯一的幼妹却是十分宠惯。 连带着看太叔岁岁和孟疏疏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甚至提也不提要找太叔岁岁算账的事儿了。 太叔岁岁不由偷偷松了口气,和孟疏疏一起连忙还了一礼。 慕容年年、沈芳亭等一行人也面上带笑,走上前去,与岳飞云一路走一路聊,往水晶宫里去了。 到了水晶宫后,岳飞云带着慕容年年、斛律画画、沈芳亭、东方润等人去找龙王了。 太叔岁岁和孟疏疏则是被小公主岳袅袅拉着去了她居住的娇阁。随行的还有一直紧跟着太叔岁岁的花非花和白宸。 不过他们二人都被侍女留在了小花厅喝茶。 太叔岁岁和孟疏疏却是直接进了岳袅袅的闺房,三个人围坐在一块,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着话,房内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只是太叔岁岁偶尔不免有些走神。因为原主的那些记忆她虽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但真正经历那些事的到底不是如今的她,于是聊着聊着她便沉默了。 岳袅袅和孟疏疏偷偷对视一眼,只以为太叔岁岁是伤怀往事,便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孟疏疏尽挑了些笑话讲给两人听,逗得她们笑个不住。 岳袅袅则是翻来覆去地说着长兄岳惊霆如何为了她的一千岁生辰大宴宾朋,请了多少多少大仙,水晶宫又布置得如何精美华丽云云。 说着说着便咯咯直笑,仿佛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太叔岁岁倒是被她这爽直欢快、无忧无虑的模样逗得笑了。 之后一行人便在水晶宫专门辟出来招待此次生辰宴客人的落日楼住下了。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太叔岁岁一行四人被侍女带到落日楼时恰巧在门口遇见了东方润、沈芳亭和聆风。 花非花和东方润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牌匾,见到“落日楼”三个古朴的大篆字,居然几乎同时念了一句:“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说完后两人互相望了望,东方润微微勾唇一笑,眸底闪烁着一点隐约的激动和喜悦。 花非花却是一怔,垂了头,敛了眸,只当做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太叔岁岁此时也瞧出了一点不对劲,冲沈芳亭笑了笑后,便拉着花非花和白宸先进了落日楼。孟疏疏笑着跟在他们后面匆匆进去了。 四个人自是选了同一个院子的房间。 待他们走后,沈芳亭才和东方润、聆风慢悠悠地走进去。 沈芳亭眉间滑过一抹迟疑,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了口:“哥,他……真的是他吗?” 东方润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桃花眼里闪动着热切的光芒,隐约间还有泪光一闪而逝,只听他有些哽咽地笃定道:“……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 说完他竟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那一百壶神仙醉定是他送去群芳斋的,我早该明白的。居然到现在才认出他……” 一旁的聆风也终于听出了点什么,一脸惊愕地开口道:“主子,表少爷……你们是说他……回来了?” 沈芳亭面色有些复杂,缓缓点了点头。 聆风惊了半晌,心中不由长叹一声,再次沉默地跟随东方润挑好了安歇的房间。 东方润挑的那间房正对着花非花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晚些时候,终于和龙王聊完话的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也回来了。招来侍女一问,便也入住了同一间院子。 尽管这间院落旁边就是一个更大更华丽的院子,可慕容年年坚持要住在这边,斛律画画也只好随他了。 可惜这个院子不算很大,此时只剩下一间西厢房了。 慕容年年便将住在正房左侧耳房的白宸赶去了东厢房和孟疏疏住,让斛律画画住在了那间耳房。自己则是住进了最后剩下的一间西厢房。 倒不是他不想住正房,只是正房一共三间,中间和左耳房分别住着太叔岁岁和斛律画画,住右侧耳房的却是沈芳亭。 他总不能为了间房和沈芳亭在人家东海打上一架,便只能气闷地回去住西厢房了。隔壁还是那个病歪歪的东方润和他那个冷得像冰块的侍卫聆风。 总而言之,这两日他的心情都很不爽。 然而心情不好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住在这个院子的人各怀心思,没有一个睡得好觉的…… 第88章 开宴 一晃便到了生辰宴当日,东海水晶宫被侍女们用珊瑚、珠贝等物装饰得喜庆富丽,其间游动着许多颜色鲜艳的鱼儿,为晚上的生辰宴增添了一抹热闹的气氛。 天一亮,便不断有宾客上门来祝贺,龙王岳惊霆端坐在正堂之上,与宾客们品茶闲聊着。 一旁有礼官不断唱喏着在座宾客送来的礼单,若是遇上稀罕珍贵的宝物,众人便纷纷起哄要开开眼界,岳惊霆自然无有不从的。 只是若有人注意观察,便会发现这位东海之主神色间略带疲惫,眼睛里也隐隐有一丝忧虑。 作为东海的二王子,这等大宴群仙的盛会岳飞云自然不能缺席。 不过有长兄岳惊霆镇着场面,他便只是坐在下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偶尔抬眸四处瞧瞧,英朗的面庞上是掩不住的苍白。 显然,他身上的伤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 慕容年年、斛律画画和东方润、沈芳亭几乎是前后脚进了正堂,他们刚一露面,整个大堂都为之一静。 转瞬之后,所有宾客都站了起来,纷纷行礼,恭敬地唤道:“慕容星主,福华公主,四皇子,西海王。” 岳惊霆也从座椅上起身走下去迎接,岳飞云扯出一抹笑容,跟在了自家长兄身后。 微微躬身一礼后,岳惊霆爽朗地笑道:“几位贵客来得倒早,不过也好,众位大仙齐聚一堂,我东海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请快快入座。” 有侍女上前来引着四人坐下,堂上的众人这才坐回原位,岳惊霆和岳飞云也坐了回去。 甫一坐定,便有一位仙人笑着恭维道:“东海王真是面子大,连四皇子、慕容星主、福华公主、西海王这样尊贵的上仙都能请来。今日真是让我等小仙开了眼界、见了世面了。” 这人刚一说完,底下便应和声一片。 “正是正是,小仙常闻福华公主倾城绝色,更是画得一手妙笔丹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真是绝世无双、万年难见的仙子啊!” “小仙雅好花草,最是敬仰四皇子,不曾想今日竟真见到了殿下,殿下龙章凤姿,一身风骨着实令人敬佩!” “……” 众人七嘴八舌地恭维巴结着慕容年年四人,其中尤以慕容年年、东方润最甚。毕竟两人都是仙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个是仙后的心头宝,一个是仙帝的命根子。 虽说两家早晚有一日会一较高下,但帝位之争和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就好。 岳惊霆和岳飞云悄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他们虽说给各路大仙都发了请帖,但也没想到这四位身份极为尊贵的上仙真的会来参加自家幼妹的生辰宴。 只是奇怪归奇怪,既然贵客已经来了,他们自然要好好招待。 而且,这对岳惊霆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他不断和慕容年年、沈芳亭、东方润几人搭着话,一面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用茶用糕点,说着些东海的逸闻趣事,一面旁敲侧击地打听着他们来东海的真正目的。 到底是东海之主、龙族之王,他可不认为自家幼妹的一个小小生辰宴能引得这四位贵客亲自上门来祝贺。 可东方润只一个劲儿地品着茶,似是对这种谈话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不时笑一笑,算是应应景。 沈芳亭和岳惊霆之前是打过交道的,此刻却也闭口不提是来干什么的,只捡了些去凡间的事情说说笑笑着。 至于慕容年年,他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把岳惊霆听得一愣一愣的,硬是忘了自己一开始想问些什么了。 岳飞云沉默地坐在一旁,英气的眉不由皱了皱。 好在在座的都是仙人,寿命很长,时间对他们来说不算漫长难熬,很快就到了傍晚,堂上四壁的夜明珠都亮了起来。 生辰宴正式开始了。 有侍女入内通传了一声:“王上,小公主已经到了。就在殿门外。” 岳惊霆高兴地站了起来,笑道:“行,快让她进来,然后吩咐下去,开宴!” 侍女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转瞬后,岳袅袅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走进了正堂,盈盈下拜,向众位宾客行了一礼,道:“多谢上仙们来参加我一千岁的生辰宴。各位晚宴上要玩得开心喔。”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纷纷抬眸去看东海这位娇贵的小公主。 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玫瑰色洒金绣如意云纹的上裳,下系一条宝蓝织金波浪纹褶裙,外罩着烟罗纱银丝大袖衫,既富贵艳丽,又娇俏可人,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 岳惊霆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忙伸了手唤她过来,笑道:“小妹,快到大哥这儿来。” 说完又对众人道:“各位上仙快请入座。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待会儿我给各位敬酒去。” 侍女们鱼贯着进来,有条不紊地摆碟布菜。 众人坐定之后,岳惊霆率先站起来,举着杯笑道:“感谢诸位上仙前来参加舍妹一千岁的生辰宴,我岳惊霆先在这里谢过了!这第一杯酒,我想祝贺我的小妹,过了今日她就是大人了,希望以后的每一日她都能笑得这样开心。请各位与我共饮此杯。” 在场宾客纷纷笑着举杯道:“祝贺东海小公主生辰快乐!” 话音落下,杯酒皆空。 紧接着岳飞云、岳袅袅先后站了起来,都向在场宾客敬了酒、道了谢。 之后众人便各自和同桌的仙人饮酒、吃菜,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倒是主桌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岳袅袅满脸开心地吃着各色美味的佳肴,还不时给太叔岁岁、孟疏疏碗里夹上一些她觉得好吃的菜。 太叔岁岁嘿嘿笑着,知道岳袅袅是不好意思只给孟疏疏夹菜,便顺便给她也夹了。 她一面大口吃着菜肴,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见岳袅袅一副羞答答、娇怯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而孟疏疏则一味地只埋头苦吃,似是不敢消受美人恩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不禁在心中偷乐起来。 花非花坐在她的旁边,却没有她这份闲情,目光不时望向各个桌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第89章 提亲 东方润特意挑了花非花身旁的位置坐了,他在仙界时吃得很清淡,多是花草药膳之类的,此刻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难免觉得油腻味重,用了几筷后便默默地品着神仙醉。 这酒本是沈芳亭送给岳惊霆的,岳惊霆果然极好这一口,当即命侍女将晚宴上的酒换做了神仙醉。只不过数量不多,每桌也就一壶。 东方润又抿了一口神仙醉,微微吐了吐舌头,心道:这酒也忒得烈。 感受着舌尖上辛辣酥麻的滋味,他抬眸望向了身旁一直有些焦躁不安的花非花,桃花眼微微眯着,笑道:“非花兄好似在找什么人?” 花非花闻言怔了下,薄唇微抿,笑答道:“让四皇子见笑了。在下只是没见过这么多大仙,便想多看几眼罢了。” “哦?那倒是我眼拙了。”东方润轻笑一声。 过了一会,他顿了顿道:“我原想着,若非花兄真是要找什么人,说不定我们兄弟可以帮上一点忙呢。可惜,竟是我猜错了……” 他睁着一双秀丽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的眼角带着一抹黯淡的红。像是深夜里那一点微弱的烛火。温暖,隐秘,令人悸动。 花非花有些慌张地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东方润端起白玉杯,又咽下去一口辛辣的酒。心里似烧着了一团火。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隐隐得意的笑。 坐在他身侧的聆风见状不由翻了个白眼,有些气闷地猛灌了几大口烈酒。 岳惊霆作为主人,自然要好好招待几位最尊贵的上仙。故此他左手边分别坐了慕容年年、斛律画画,右手边则是坐了沈芳亭、岳袅袅。 此时,他正不迭地举杯与慕容年年、沈芳亭共饮,三人从数千年前的仙魔两界大战聊到如今屠魔关的形势,又从魔界的四分五裂聊到仙界该如何整合兵力等等。 慕容年年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但见岳惊霆说得热火冲天,也只能不时点头附和着。 其实他心里正后悔呢,早知道就和东方润一样坐得远远的就好了,此刻也不用备受煎熬了。 不过,沈芳亭看起来倒是和岳惊霆很聊得来,两人在很多问题上都观点一致,聊着聊着甚至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斛律画画在一旁静静听着,细长的黛眉不由轻轻蹙起。 岳惊霆如此欣赏沈芳亭,若他此刻提出结亲,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达成联姻的目的? 斛律画画有些担忧地望向了小公主岳袅袅,却见她一张娇俏的脸蛋上两颊酡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醉的,此刻正和身旁的孟疏疏悄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两人一个娇美可爱,一个机灵俊秀,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斛律画画不禁心下稍松,只要这位东海小公主不乐意,就算岳惊霆想和东方润一系联姻,恐怕也未必能成。 酒过三巡,宴上的热闹气氛却丝毫没有消减下去。 有前来主桌敬酒的仙人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笑道:“东海王,小公主姿容秀美,聪慧灵动,如今过了一千岁生辰便能许婚了。也不知哪家的儿郎有此荣幸,能够做东海王的妹婿啊?” 此话一出,宴上便炸开了锅。 有人附和着道:“是啊是啊,东海王,要不您说说,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妹婿?大伙儿好容易聚在一起,也能替你举荐举荐。” “哈哈,一家有女千家求。东海王,看来今日之后水晶宫的门槛都要被各路大仙踏破了!” 岳惊霆闻言先是一愣,沉思了半晌,大笑起来,道:“也好也好,不如各位上仙都说说,如今仙界有哪些优秀的儿郎?我也好为舍妹先掌掌眼。” 岳袅袅听罢一张小脸顿时红透了,不由微恼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 她含羞带怯地偷偷瞄了一眼孟疏疏。 孟疏疏却只是低头吃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宴上众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位年轻英俊的仙人竟是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主桌那里,行了一礼,自报家门道:“东海王,小仙鹤青,乃是仙界白鹤一族的嫡系,家中排行第二,今年一千五百岁有余。小仙对小公主钦慕已久,这回来赴宴就是为了提亲,不知东海王可否给小仙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宴上众人的笑声更大了。 过了一会,又有两个年轻仙人上前来拜会,请求东海王将小公主下嫁。 东海王闻言顿了顿,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在三个年轻仙人身上来回扫射着。 说实话,这三个少年还真是不错,年龄都在两千岁之下,相貌不俗,家世也算仙界里中上的。不然他们也没那个底气当场提亲。 可岳袅袅是东海唯一的公主,更是岳惊霆仅有的妹妹,他自然不肯轻易将她嫁出去。 但他此次举办生辰宴邀请了如此多的大仙,其实是有求于这些人,若是此时一口回绝,不仅会搅了宴会的气氛,更会得罪一些仙界家族。 正当岳惊霆犹豫不决之时,一直默默品着酒的东方润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冲着岳惊霆举了举杯道:“东海王,既然今日这么热闹,少不得我也要说一句了。” 他轻轻指了下沈芳亭,笑道:“我就这么一个表弟,还未成年时便已挑起了整个西海的担子。不是我夸口,外人谁不说西海出了个少年王。相貌我也不必说,只怕这三界没几个人比得上我这弟弟的。若是东海王瞧得上,不如让小公主给我这弟弟做西海的王后。” 东方润的声音很轻,然而他这番话说完,全场都寂静了下来。 几乎是落针可闻。 那三个先提亲的年轻人面上都现出了失落的神情。 毕竟谁不知道西海少年王沈芳亭的实力?况且他还有一个备受仙帝宠爱的表哥。 若是将来四皇子荣登大宝,成了新任仙帝,那西海的地位必将再登几个台阶。由此可见,西海王后这个头衔的分量之重。 沈芳亭见东方润已开口提了亲,心中微微苦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笑着一礼道:“不知东海王可愿将小公主交给芳亭。旁的不敢说,但是有一点,芳亭此生只会娶一人,而且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王后。” 说完这句话,他低垂的眼眸里极快地滑过了一抹冷嘲,淡淡的绝望在心头浮起。 第90章 打擂台 岳惊霆听完东方润、沈芳亭二人的话,人已是呆住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惊讶还是欢喜。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了。 东方润虽说受仙帝宠爱,但毕竟是庶出幼子,太子东方御比他名正言顺,又有仙后和母族慕容氏的鼎力相助,他若想撼动太子的地位必须给自己这条船拉上强有力的盟友。 西海王沈芳亭是东方润的亲表弟,自然是支持他的。 如今他们二人欲与东海联姻,想必看上的就是东海的水兵实力,要将仙人两界之间的海域尽数掌握在自己这方手中。 想到这里,岳惊霆不由皱紧了眉。 海域分东西两块,无论是东海还是西海,明面上虽说都归属仙界管辖,但实际上各项事务都是东西海的王全权处理。 他安心做自己的东海王多舒坦,从未想过插足到仙帝、太子、四皇子的权力争夺之中。 可是,如果单就个人而论,沈芳亭做他的妹婿,他还是很满意的。甚至觉得这是自家小妹的福气。 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岳惊霆五指紧捏着手中的白玉杯,让人不禁担心那玉杯随时可能被他捏碎。 斛律画画一向机敏,见了这情形忙笑着道:“小公主刚满千岁就有这么多青年才俊急着求亲,可真是愁死我们东海王了。选了这个觉得那个可惜,选了那个又觉得这个可惜,瞧瞧,这都为难成什么样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打趣着岳惊霆。 岳惊霆也只好陪着大家笑了一阵。气氛顿时欢快了许多。 斛律画画抿着红唇笑了笑,又道:“东海王,说到小公主的婚事,我和阿年这回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东海王不妨也听一听?” 岳惊霆哪敢托大,忙笑答道:“福华公主请说,我自当洗耳恭听。” 斛律画画暗暗扯了下慕容年年宽大的袍袖,示意他来说。 慕容年年轻轻点了下头,笑道:“东海王,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家二姐姐嫁给了仙门书院的院长孟风秋。孟疏疏这孩子呢,自幼长在仙门书院,算是我二姐、二姐夫看着长大的。他的婚事我二姐一直都很操心,想着早点定下来,至于什么时候迎亲倒是不急……” “既然今儿个这么多年轻上仙向你提亲,那我也不废话了,孟疏疏这孩子相貌、实力都是不错的,又和小公主是同窗故交,我看着倒是挺合适的。东海王,你觉得呢?” 众人一听又哄笑了一阵。 慕容星主这是和东方润打着擂台呢。只是不知道东海王会怎么选? 可难就难在,他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会彻底得罪另一方。 在座众人原本只是图个热闹看场好戏,这会儿却都咂摸出这是一场太子和四皇子两个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于是在看戏之余不免多了几分关注。 毕竟这件事极有可能关系到以后的夺嫡之战。此刻多掌握点信息,以后或许能避免掉一些踩雷掉坑的事。 果不其然,慕容年年这番话一说完,岳惊霆本就犹豫不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此刻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憋屈感。 不论是东方润、沈芳亭还是慕容年年、斛律画画,这都是变相在逼着他站队呢。 可如今仙帝春秋鼎盛,大权在握,等到他退位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他若是这个时候早早站了队,不论是投靠太子和四皇子哪一方,若被仙帝知道,不但他们龙族会遭到灭顶之灾,恐怕以后东海还姓不姓岳都难以预料。 岳惊霆作为东海之主、龙族之王,哪能冒如此大的风险? 然而满堂寂静之中,单纯天真的岳袅袅显然有些着急,一双又圆又大、水灵灵的眼睛急切地眨动着,冲着她的大哥使劲儿递着眼色。 只差没站起来直接说“快答应她和孟疏疏的亲事”了。 毕竟岳袅袅偷偷喜欢孟疏疏已经几百年了,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他。如今孟疏疏的长辈居然向她大哥提了亲,她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冷着一张脸,半天都不给回应。 她很怕自己错过这次好机会。心里自然十分急躁。 岳袅袅是东海唯一的小公主,自幼千娇百宠养大的,性子单纯活泼、天真烂漫,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全写出来了。 瞧得岳飞云一脸惊惧无奈,连忙狠狠瞪了她一眼,用嘴型向她说了一句:“闭嘴,听话!” 岳袅袅看见后微微一怔,心下不由有些委屈,可堂上此刻安静得很,她又没脸皮厚到自己开口答应这桩亲事,便也只能默默闭嘴了。 这时,岳飞云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岳惊霆顿时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岳惊霆心下微松,笑着开口道:“四皇子、西海王,福华公主、慕容星主,还有三位小仙郎,各位的美意我心里都记下了。只是舍妹年纪尚小,还不宜订亲。不过,今日我有一事相求,若哪位上仙能助我一臂之力,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岳惊霆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既然四皇子和慕容年年两方真正需要的都是东海的力量,那么,直接找他岳惊霆就是了。至于自己妹妹的婚事,他还是希望慢慢为她挑选一个合适的。 毕竟齐大非偶,虽说他对沈芳亭很是满意,可他妹妹好像更喜欢那个叫孟疏疏的少年。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两个人自家小妹都不要选,免得以后牵扯进帝位之争中。 见岳惊霆转移了话题,慕容年年不由暗暗笑了,他和斛律画画此行的目的就是不让岳惊霆和西海联姻,如今这样正中他的下怀。 他原本还担心岳惊霆太过宠惯自己的幼妹,真的答应她和孟疏疏的亲事呢。那样的话,孟疏疏回头得闹死他。 东方润听了岳惊霆的话则是面色有些不悦。可他也没法子,这回显然是慕容年年故意在拆台,逼得岳惊霆哪一方都不敢答应,为了谁也不得罪便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沈芳亭闻言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自从他发现岳飞云受了重伤时便已觉得这回东海生辰宴有蹊跷了,此刻正等着岳惊霆开口道出详情呢。 而且,这次提亲被婉拒了,他心底竟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只是不敢表露在脸上。 第91章 化龙岛 这时,已有古道热肠的仙人开口问道:“东海王不必客套了,在座的都是敬佩你为人的,你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我们大家一起来想想办法!” 其他仙人也纷纷出言劝慰,毕竟岳惊霆好歹是一方霸主,与他们原本关系就不错,能卖给他一份人情日后有什么事也能找他相助,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东海王,你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直接开口吩咐就是,今日众仙济济一堂,就是这会儿披甲上阵去杀魔兵也是没问题的!” “此话不假,哈哈,东海王快快道来。” 众人大笑起来,纷纷催促着岳惊霆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岳惊霆沉思了一会,长叹一声,方才缓缓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诸位上仙可曾听说过化龙岛?” “化龙岛?这是什么地方?是龙族的某处属地吗?” “小仙也曾游历过三界各地,却是从未听说过什么化龙岛……” 在场众仙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最终发现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化龙岛。 岳惊霆也不意外,只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细说下去,却见一个儒雅的年轻人不疾不徐地温声开口道:“东海王口中的化龙岛可是在东海极北之地?居住着众多蛟族的化龙岛?” 说话的这人便是花非花。浮楼掌握着许多机密消息,都藏在天机阁,他曾进去阅览过大量手书的书籍,故此知道了三界的诸多秘密。 化龙岛便是他在那些书籍上偶然间看到的。 岳惊霆闻言脸上一片震惊,不由急问道:“这位……上仙,你说你知道化龙岛?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不怪他着急,化龙岛这个地方可以说是龙族的绝密之事。在他看来,除了他们龙族,只有化龙岛上的蛟族或者和化龙岛有极其密切关系的人才会知道。 可面前这位年轻的仙人看起来并不像蛟族。 而且,蛟族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参加他们龙族的宴会? 岳飞云见此情景,心内的想法和他大哥差不多,因此两人都紧盯着花非花,想看他怎么解释。 太叔岁岁不禁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花非花的袖子,示意他好好解释。毕竟他们两这次来东海是找人的,别任务没完成还惹上一堆麻烦,那就惨了。 她心里甚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叫花非花那么爱展现自己博览群书、博学多识,旁人都说不知道的事他偏说知道,事情还没搞清楚就乱蹚浑水! 浮楼好歹是三界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啊,怎么杀手都这么不严谨的吗? 太叔岁岁不禁扶了扶额,心道:“要是浮楼的人都这么直接豪横,那等她进了浮楼,说不定努把力就能当上楼主了,哈哈。” 不过她这回显然误会了花非花。 他这样做根本不是为了炫耀什么,而是单纯地想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和太叔岁岁身上。 幻天尊说的那个人一定就在其中,他必须保证那个人看得到、记得住他们。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宴上每一个人都瞪着眼睛瞧着花非花,想听他怎么说。 花非花儒雅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如风的笑容,慢慢道:“东海王,实不相瞒,化龙岛的事我是从一位游历四方的朋友口中得知的。他曾经无意中受伤跌落到化龙岛,结果遇上了一群恶蛟,死战一番后才逃离了那里。故此我来到东海后,便时刻谨慎,怕一不小心步了故友的后尘……” 他说完苦笑了下,一脸感叹道:“东海王,化龙岛如此凶恶之地,龙族应当早日除去才好。免得再有仙友受到戕害啊!” 岳惊霆细细听完,眼睛里燃烧着汹涌的怒火,道:“原来如此!那你那位仙友算是幸运的了。化龙岛上的恶蛟个个实力强大,而且残暴嗜血,以往东海流落到那里的仙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有仙人闻言大惊道:“化龙岛竟是这样可怕的地方吗?东海王何不亲自出马,将他们一锅端了?” 又有仙人附和道:“这位仙友说得极是!东海王,小乱不平,来日等他们势大,遭殃的可就是整个东海了啊!” 岳惊霆听罢拧紧了眉,却是没有说话。眼里满是愤怒,却又有几分隐隐的无奈。 岳飞云见状开口解释道:“不是我大哥不想去,而是化龙岛上有头恶蛟王,修为高深,很快就要化成真龙了。我大哥若是去了化龙岛被那群不要命的恶蛟困住,只怕那头恶蛟王会直捣黄龙,灭了我水晶宫的所有龙族。这个险我们冒不起啊!” 他眼里冒着怒火,边说边咳了起来,话音落下时,嘴角竟是溢出一缕鲜血来。 白宸就坐在他身旁,见状怪叫一声道:“二王子!你……你没事?这是受了重伤啊?” 岳惊霆见状重重叹息道:“各位上仙也都瞧见了。我家二弟身受重伤。半年前,他为了解决蛟族这个心头大患,带着龙族两个法力高强的子弟去了化龙岛。结果……那两人都命丧化龙岛,我二弟虽说被他们拼死送了出来,可这伤一直就没好。” 他说得双目通红,“……他这一受伤,我就更不敢离开水晶宫了。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便借着小妹生辰宴一事请来了各位上仙。想请上仙们帮我东海一回,这份情岳惊霆来日必十倍相报!” 岳飞云已是止了咳嗽,一把抹掉嘴角的血迹,站起来冲着众人抱拳一礼道:“还请诸位上仙不吝相助,岳飞云在此多谢了!” 有仙人忙道:“二王子伤势未愈,还是快坐。” “对呀对呀,先坐下来。我们慢慢想法子。这里不是还有西海王和慕容星主吗?凭他们的实力难不成还斗不过一头恶蛟王?” “说得好!我们仙界的大仙个个法力超群,一群恶蛟罢了,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仙人们纷纷义愤填膺地叫道。 只是那化龙岛的恶蛟王连东海王岳惊霆都不惧,又重伤了二王子岳飞云,法力一般的仙人就算敢去化龙岛斗恶蛟也没那个本事呀。 只能一个个把目光望向了沈芳亭、慕容年年二人。在座的除了岳惊霆兄弟,法力最高的就是他们两了。 第92章 贤弟 沈芳亭垂眸沉思了一会,很快抬起头来,眼里含笑,望着岳惊霆和岳飞云二人道:“若东海王和二王子不嫌我法力低微,芳亭倒是愿意跑一趟化龙岛会会那些蛟族的。” 岳惊霆闻言当即一震,唰地站起了身,郑重抱拳一礼道:“西海王如肯助我东海渡过此劫,从今往后便是我岳惊霆过命的兄弟!大恩不言谢,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日后贤弟若有事,大哥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他拎过来一壶神仙醉,咕咚咕咚地仰头往嘴里灌,不一会功夫便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岳惊霆举袖抹掉了脸上辛辣的酒水,冲沈芳亭豪迈一笑,无言地倒置了下空空的酒壶。 众人皆瞧见那一整壶的烈酒已是涓滴不剩。 神仙醉这酒有多烈,喝过的人都知道。在场众仙大多也就能饮个三两杯。 如今见岳惊霆如此豪气干云地灌了一整壶,纷纷拍掌大笑起来,不迭地赞着“东海王海量”! 也有许多人称赞西海王沈芳亭少年无畏、仁义无双,感慨东西海如此互帮互助、亲如兄弟,以后海域势力必将如日中天。 岳飞云见状也笑着一抱拳道:“东西海近邻如亲,以后沈贤弟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便是!飞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芳亭闻言微微一愣,他之前与东海王兄弟二人都打过交道,知道他们都是勇武仗义之人,但彼此之间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毕竟东西海如今虽是一片太平,同属海域,归于仙帝管辖,但万年以前也曾激烈争斗过。只是双方一直难分高下,回回都以两败俱伤而告终,于是到了沈芳亭父王那一代便与东海划界而治,两不相犯。 到了岳惊霆和沈芳亭这一代,两人依旧维持着两海的和平,甚至偶尔遇见了还会客气地寒暄几句。 但方才岳惊霆兄弟的话却属实让他惊愕了一下。 他不过是答应去化龙岛瞧一瞧罢了,还不知最后结果如何,这二人竟是如此激动,直接把他当作贤弟看待。 沈芳亭心中隐隐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们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态度,要么是因为这对兄弟性情如此,认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么就是,化龙岛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东海龙族的安危! 而他更倾向于第二个原因。 那么,这个化龙岛究竟是有多可怕?竟让龙族最强的两个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 沈芳亭眉心狂跳了一下,但事已至此,他还能反悔不成?便只好扯了一抹笑,温和地摆摆手道:“东海王和二王子言重了!不过二位若是不弃,芳亭也就觍颜自称一声弟弟了。” 他微微一礼道:“弟弟见过岳大哥、岳二哥!” 似乎是神仙醉的酒劲儿上来了,岳惊霆一张硬朗的脸像个红透了的大虾,他听了沈芳亭的话,激动地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口中大呼道:“好好好!” 看起来对沈芳亭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岳飞云也满面笑容地大声应了一句:“贤弟不必多礼!” 他本来是个性子挺冷的人,能让他露出这样大的笑容,可见也是对沈芳亭很是喜欢了。 东方润见状不由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酒,任由那股辛辣的滋味在舌尖上缠绕,体会着那种绵绵不绝的后劲儿。 旁人只以为他是在细细品酒,可花非花却知道,此时的东方润桃花眼一定眯得极细,里面闪烁着星子一般的光芒,极为细小,却亮得惊人。 东方润只有在心情极为愉悦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看来他对沈芳亭的做法极为满意。也是,即算没有再提结亲之事,沈芳亭也成功地让东海龙王对他赞赏有加,视为兄弟。 这段关系若是好好利用,日后海域势力便会成为东方润手中的一柄利剑。 连花非花都看出了这一点,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自然也意识到了。 斛律画画那双美眸中浮现出焦急之色,定定地看着慕容年年,似是在对他无声地说着什么。 慕容年年看着她灼灼发亮的眼神,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他们虽然成功搅和了东方润联姻的计划,却没料到沈芳亭会有这一招,这下可好,他和东海王直接称兄道弟起来了! 慕容年年心中一时好笑,沈芳亭这小崽子还真挺厉害的。做不成东海王的妹婿就转移目标做了他的兄弟。 若不是两人处于敌对阵营,他还真想交沈芳亭这个朋友的。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最终,慕容年年在斛律画画眼神的催促下开口笑道:“东海王若是不弃,我正好想在海域四处游玩些日子,不如就和西海王一道去会会那恶蛟王。” 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手中不知何时悠闲地转起了山河扇。 看起来就好像真是想去旅个游观个光。 岳惊霆闻言愣了下,不由提醒道:“慕容星主,化龙岛上危机四伏,可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虽然也希望慕容年年能助东海一臂之力,但对方身份实在尊贵,万一在东海出了什么岔子,他绝对逃不了干系。便只能提醒了他一句。 慕容年年听罢无所谓地一笑,山河扇轻轻指了下沈芳亭,一脸不服气地道:“西海王都去得,怎么我就去不得了?东海王这是在嫌我没用吗?” 岳惊霆一惊,抹了一把通红的脸,笑道:“不敢不敢。三界谁不知道慕容星主天赋绝顶,年纪轻轻就修到了仙力九阶。连我都望尘莫及。只是……” “别只是了。就这么定了。” 慕容年年唰地一开山河扇,轻轻扇了下,笑道:“我帮你呢,既不要你谢,也犯不着做你的贤弟。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岳惊霆眼神一震,心中便明了了。 这是慕容年年在替太子向他示好呢,他们显然不希望自己偏向任何一方。所以沈芳亭一提出帮他,慕容年年便也等不及抛出了橄榄枝。 岳惊霆心内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前些日子他还急得焦头烂额呢,如今突然间有两位大仙争着抢着要替他收拾化龙岛。 他自然也知道,这是太子和四皇子鹬蚌相争,反倒让他这个渔翁得利了…… 第93章 雷霆 可不管怎样,他得承认,龙族乃至东海现下太需要这两个人的鼎力相助了。 因此岳惊霆忙答道:“有数有数。慕容星主放心!对东海龙族有恩的人我岳惊霆一个都不会忘记!” 说完他笑着看了一眼沈芳亭。那意思很明显,沈芳亭的恩情他也不会忘。 沈芳亭见状微微回了他一个笑。可心中却有些笑不出来。 慕容年年这是摆明了要跟在他后面捣乱,关键他还甩不掉他!沈芳亭低垂的眼眸中飞快地滑过了一抹厉色。 解决了心头这桩大事,岳惊霆脸上神情松快许多,他性子本就豪放疏狂,当下便高兴地四处敬酒。 宴上众仙见这件事有了个好结果,也都替岳惊霆高兴,纷纷预祝东海早日铲平化龙岛,还顺便狂拍了一通慕容年年和东方润、沈芳亭的马屁。 东海这场生辰宴便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 翌日午后,缓过酒劲儿的岳惊霆特意请了慕容年年和沈芳亭二人去他的书房详谈。除了他们三人,岳飞云也在。 几人谈论的自然是剿灭化龙岛恶蛟的事情。 岳惊霆打算让岳飞云给二人带路,顺便问了问他们准备何时出发。 慕容年年端着茶笑道:“我随时都行啊,看东海王怎么安排。哦,差点忘记说了,画画和白宸也会同我一块去。” 斛律画画不放心慕容年年和沈芳亭单独待在一起,说什么也要跟他一块去。 慕容年年也约莫猜到化龙岛那头恶蛟王不是什么善茬,便顺便叫上了白宸。反正水晶宫有岳惊霆坐镇,太叔岁岁和东海小公主待在一块应当不会有危险。 岳惊霆闻言惊了一瞬,面上露出一抹苦笑,道:“星主,白宸星君跟你去也就罢了,可福华公主千金贵躯,若是伤着哪儿了,回头仙后娘娘那里可怎么交待啊!” 慕容年年玩着手里的山河扇,回了他一个苦笑,道:“她非要跟着我去,我有什么办法?你有能耐你去劝她别跟着我去啊。” “……”岳惊霆登时瞪大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岳飞云见状只能安慰了他一句:“大哥你就放心,我们都在,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会让福华公主受伤的。” 岳惊霆面露无奈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时旁边的沈芳亭突然来了一句:“这可真是巧了。我哥也要和我一块去化龙岛。说是没见过恶蛟王,想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他秀丽绝伦的脸上满是无奈宠溺的笑,看得房内几人微微一怔,颇觉惊艳。 然而下一秒岳惊霆便惊嚎一声道:“沈贤弟!这万万不可啊!四皇子向来病弱,怎么能去化龙岛那样危险重重的地方?!这……我绝对不会答应!” 岳飞云也急道:“芳亭,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四皇子的身子实在不宜去化龙岛啊!你应该好好劝劝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化龙岛的可怕之处。 可好不容易有两位大仙答应帮忙铲平化龙岛,他也不敢此时吐露全部实情啊。万一这两人临时撂挑子不去了,他们龙族面临的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沈芳亭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一笑道:“无妨。岳大哥、岳二哥尽管放心好了。我哥身边自有人保护。而且,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他抬眸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慕容年年,又垂下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慕容年年淡淡挑了下眉,手中山河扇转得更欢了。 岳惊霆和岳飞云听罢对视了一眼,俱是心内一叹,放弃劝说了。 东西海比邻而居,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沈芳亭的一些风评。时人常言,西海少年王,面若桃李,行如雷霆! 别看沈芳亭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蛋,可他的手段称得上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当年,他的父王母后死于屠魔关的一场大战。不到三百岁的沈芳亭便被姑姑沈妃接到了身边抚养。 等他再长大一点后,便主动开口要回西海。 那时的西海因为失去了老鲛王,沈芳亭这个小鲛王又远在仙宫,西海的权柄便渐渐被几大家族给分割侵吞了。原本的王族鲛族反倒一再被打压。 小小年纪的沈芳亭知晓这个消息后,不顾沈妃的强烈反对,硬是带着自己的私卫偷偷回到了西海。 不过百年时间便将西海的权柄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其间经历过多少次血战厮杀和明枪暗箭恐怕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所以,沈芳亭一开口,岳惊霆兄弟二人便知此事已成定局,他们是无法更改的。 不过,既然四皇子的亲表弟都不担心他会出事,他们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三人便开始谈去化龙岛的各项安排,半个时辰后,一旁的慕容年年忍不住打了声哈欠道:“怎么样?你们谈好了没?谈好了告诉我什么时候出发就行了。” 他玩扇子都玩得有点无聊了。 岳飞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星主,我们方才说的你都听清楚了没?化龙岛的地形,我们走散后的联络方式,这些都很重要的……” 慕容年年一脸没兴趣的样子,懒懒道:“这些你回头告诉画画,我哪里记得住?白宸那傻小子更不用提了,出门带没带脑子都要看运气。” 岳惊霆直接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 岳飞云则是默默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慕容年年划入了不靠谱名单。心里甚至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福华公主怎么都要跟着慕容年年,敢情这厮就是个草包啊!不过是个金玉其外,法力还高的草包。” 沈芳亭见状不由呵呵冷笑了两声。 尽管慕容年年整日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他却始终没有放松对此人的警惕。 相比较那位一脸正气、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东方御,沈芳亭反而觉得总是一脸无欲无求的慕容年年更可怕。 因为至少他知道东方御的弱点是太过刚直重情,而慕容年年,沈芳亭看不透他。 慕容年年这个人,好似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可正因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更看不清他有什么弱点。 沈芳亭曾经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过东方润,东方润却只笑了笑,让他不必担心,来日方长,时间久了不怕看不到敌人的底牌。 第94章 像风 可沈芳亭怎能不怕? 来日方长这个词很好,可他很怕东方润没有那么多来日,也不能长久地和他一起走下去。 就像当年,他不顾姑姑的反对带人回了西海夺权,原本是打算坐稳西海王的位子,好给姑姑和哥哥撑腰。可他没想到,这一去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姑姑。 等他扫清了所有障碍,成为风光无两的西海少年王时,他的姑姑沈妃却已经死在了仙宫。只留下了病得更厉害的东方润。 沈芳亭疯了一般冲去仙宫,到了之后却突然间胆怯起来。 见到东方润也只敢怯生生地抓住他的手,轻声地叫他哥哥。东方润则是回了他一个虚弱却绝美的笑。 这抹轻飘的笑极大地刺激了沈芳亭,这让他感觉东方润像是一缕抓不住的风,好似随时会离开他,就像姑姑离开他一样。 后来,在很多个深夜里,沈芳亭总是会做这样的噩梦,梦里,姑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可他不听话,还是偷偷地溜走了,于是便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他还会梦见东方润,对他露出一抹苍白绝美的笑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便消失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沈芳亭都会很后悔。 他想,如果他当年没有离开仙宫就好了,也许姑姑就不会死了。 这份自责让他对东方润几乎是百依百顺,他虽然是弟弟,却总是愿意宠着东方润。 东方润想要那个位子,他便拼尽全力去帮他拿。哪怕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血腥厮杀,哪怕这几乎是在虎口夺食,他也丝毫不会退缩…… 在书房和岳惊霆、岳飞云兄弟谈好去化龙岛的事情后,沈芳亭便告辞离去了。 慕容年年早就十分不耐烦了,溜得比他还快。 两日后,岳飞云带着一队精锐水兵出发赶往化龙岛。同行的除却提前说好的慕容年年、斛律画画、白宸,以及沈芳亭、东方润和聆风,还多了三个人。 这三人便是太叔岁岁、花非花和孟疏疏。 此时,海风扬起高悬的白帆,一行数十人坐了一艘铁皮大船快速地驶向东海极北之地的化龙岛。 太叔岁岁坐在船头,一面感受着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一面唉声叹气不止。 她原本想着在水晶宫待一段日子,和岳袅袅一块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谁料到花非花一意孤行,非要跟着岳飞云他们一起去什么化龙岛。 太叔岁岁当时便恼了,质问道:“阿花,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忘了我们来东海是干什么的!如今那位大仙迟迟没有出现,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没想清楚呢。你又来裹什么乱?那化龙岛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是不要命了吗?非要去凑那个热闹!” 花非花定定地望着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岁岁……我琢磨着那位大仙应当就在此次去化龙岛的人当中。其他的仙人我都仔细观察过了,并没有特别注意我们二人的,而且他们的仙力和地位都不算顶阶,十有八九不是楼主说的那个接应我们的人……” 他温和的眸子里满是深思。 太叔岁岁听了半信半疑,不禁有些气恼道:“那你干嘛不直接问他那个人是谁?省得我们整日在东海鬼鬼祟祟地盯着人瞧……昨日有个小仙郎见我一直看着他,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差点把我拽进珊瑚丛里那啥那啥了……啧!还仙人呢,我呸!幸好我仙力强大啊。” 她颇为感慨地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花非花心中本来正忧心着东方润要去化龙岛的事,听了她这一席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一袭嫩粉桃花宫裙,面容姣好英气,杏眼纯净中又略带一丝娇媚的太叔岁岁,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我们家岁岁打扮成这个模样,哪个仙郎被你一直盯着瞧能不心旗摇曳啊?” 太叔岁岁眼里带笑,闻言薄恼道:“少来这一套!都怪你,非要给我打扮成这个样子。这宫裙又薄又透,风一吹全飘起来了。幸好一层叠着一层,不然我里面小衣都要露出来了……” 她神情颇为郁闷。 花非花愣了下,有点尴尬地道:“我这也是方便那位大仙认出你来。我给你画的那幅画像上穿的就是这样的嫩粉桃花宫裙。这可是当年风靡仙界的宫裙样式。” 太叔岁岁闻言似是嗅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忙道:“阿花,你以前是仙界的仙人。你就实话跟我说,你和东方润是不是旧识?你这回定要去化龙岛,也是为了他……” “岁岁……你……”花非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太叔岁岁一见这情形,心中立马便笃定了。不由伸手拍了两下花非花的肩膀,一脸理解道:“没事没事……我明白的。也不怪你,那人生得实在太好看了。唉,他们两兄弟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她想起沈芳亭那张极美的脸蛋,一双大大的杏眼灼灼发亮。 花非花听罢直接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惊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他曾是我的主人!我不过是他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从罢了……” “哦。”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看着他道:“……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从?嗯,那你激动什么?” “我没激动!”花非花气道。 “你瞧瞧你这模样,你不是一向温文儒雅、不动如山吗?怎么这回就着急了,嘿嘿。”太叔岁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心中已是在狂呼:磕cp的感觉真是太美妙啦! “你……你不可理喻!”花非花无奈而愤怒地甩了甩宽袖。 太叔岁岁见他气恼得脸都红了,便不再逗他,忙转了话锋道:“对了,我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幻天尊真没告诉你那个大仙是谁?你也没问问?” 花非花略略松了口气,答道:“我问过他,他不肯告诉我,只说到时候我自然会知道的。” 太叔岁岁不由郁闷道:“他也忒不靠谱了。阿花,你干嘛给他卖命啊?要不咱两合作,等拿到斩仙刀直接把他架空,浮楼不就是我们的了?”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 第95章 钓鱼 “……” 花非花怔了怔,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道:“岁岁……楼主他毕竟对我有恩。而且,我觉得若真让你接管浮楼,只怕你还未必乐意……” 太叔岁岁嘿嘿一乐,道:“怎么说?” 花非花顿了下,垂了垂眸道:“浮楼主要做的还是杀人的买卖。你……不会喜欢杀人的。” 太叔岁岁愣了下,道:“怎么?还有人天生喜欢杀人吗?做杀手这行不都是没有办法吗,谁愿意一直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啊?” “……有的。”花非花叹了一声,凑近了太叔岁岁,轻声道:“……楼主,就是那样的人……” “但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碰见这样的杀手……”他望着太叔岁岁,满脸认真地道。 太叔岁岁心头浮现幻天尊那双仿若浸了冰雪的眸子,不由轻轻打了个冷战,她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那是当然,大吉大利,千万别让我和这种怪人有什么纠葛!” 花非花见状有些忍俊不禁,笑着道:“如何?现在还想架空楼主,夺了浮楼的掌控权吗?” 太叔岁岁拼命摇头道:“不敢不敢!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花非花闻言笑得更厉害。 太叔岁岁见状也笑了,半晌才道:“所以,你是铁了心要跟他一块去化龙岛?” 花非花眼眸微动,笑了笑,一脸坚定道:“嗯!” “行。那我跟你一块去。”太叔岁岁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自己原先混吃混喝的打算。 花非花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句:“岁岁,谢谢你。” 太叔岁岁随意地摆了摆手,笑得一脸灿烂。 不过她没想到,孟疏疏听说她要去化龙岛后,竟然二话不说也死皮赖脸地挤上了船。 慕容年年见了直接上前赶他下去,孟疏疏却是飞快溜进了船舱里,还不忘狠狠瞪了慕容年年一眼。 慕容年年气得不轻,叫上斛律画画和白宸在船上找了他好半天都没找到,他们也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太耽误时间了。 于是最后岳飞云直接命令开船出发了。 大船开了快一个时辰,大家才又瞧见了孟疏疏。 只见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到船头吹海风。就坐在太叔岁岁身旁,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了一阵,忽然相视大笑起来,笑声传遍了整艘大船。 慕容年年看到孟疏疏脸瞬间就绿了。 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大手揪住孟疏疏的衣领,直接将他拎了起来就要往海里扔。 太叔岁岁见状连忙伸手抓住了孟疏疏的手臂,惊叫一声道:“慕容年年你干什么?放开他!” 孟疏疏则是一边愤怒地大叫,一边死命地抬腿踢向慕容年年。 可慕容年年另一只手握着山河扇只那么轻轻一扇,孟疏疏就似中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只能瞪着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嘴里怒骂个不停。 那骂人的词儿真是一套一套的,听得太叔岁岁叹为观止,甚至怀疑这些年没见,孟疏疏是特意找人学了怎么骂人。 原来的孟疏疏虽然说话也总带刺儿,爱怼人,但骂人的水平绝对没这么高。 太叔岁岁眼见着慕容年年那张俊美不凡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气得一双深邃的星目里冒着幽幽的冷气,似乎恨不得一下扭断孟疏疏的脖子。 她连忙堆了笑,上前劝道:“别冲动!咱有话好说啊,慕容年年,你先把阿孟放下来。” 慕容年年瞥了她一眼,勾唇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而是用力一拽,将孟疏疏拉到了自己这边,一下丢在了地上。 孟疏疏疼得哎哟叫了一声。 太叔岁岁愣愣地眨了下眼,垂下自己空空的手掌,便打算跑过去扶起孟疏疏。 可惜……她还没冲过去就被慕容年年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前面。 太叔岁岁往左,他也往左,太叔岁岁往右,他也往右。 反正就是铁了心不让她过去。 太叔岁岁不禁停住了脚步,叉着腰气笑道:“怎么?你存心找我们麻烦是?” 慕容年年轻轻皱了下眉,手中山河扇狠狠敲在了太叔岁岁叉腰的那两只手上。她两只白皙的手背上顿时起了两道红痕。 太叔岁岁疼得直揉自己的手背。 慕容年年冷哼一声道:“再让我看见你这样,我见一次打一次。记住了没?” 太叔岁岁又气又想笑,心道:“这他妈是什么霸道总裁语录?也太中二了!” 她很想像孟疏疏那样痛快地大骂慕容年年一顿,但瞅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不知道待会儿下场如何的孟疏疏,太叔岁岁硬是咬着唇将满腔怒气憋了下去。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做了个“请”的姿势。口中不耐道:“你行,你厉害。我不管了行?你爱咋样咋样。” “哇……呜……岁岁!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孟疏疏不甘地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太叔岁岁却只能叹了一口气,她也没办法啊。打又打不过,骂也不敢骂。 再者,她觉得慕容年年也就是气不过,想教训一顿孟疏疏罢了,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是慕容年年教训人的方式未免有些……奇葩了。 只见他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钓竿,然后直接将孟疏疏的后领钩在了钓钩上,好似是将他当成了钓鱼的鱼饵。 太叔岁岁眼见着他就要一挥钓竿将孟疏疏丢到海里钓大鱼,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急道:“慕容年年,你疯了吗?海里面可是什么鱼都有的!” 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孟疏疏惨叫着被鲨鱼一口咬掉半截身子的血腥画面了。不禁浑身一抖。 孟疏疏似是也没想到慕容年年这么狠,一下慌了神,连吼带骂地狂叫了起来。 慕容年年却是丝毫没理会他,只盯着太叔岁岁,忽然笑了笑道:“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我平时也没什么其他爱好,就喜欢钓个鱼。这回来了东海,可不得好好玩个够,就让他陪我玩一会,省得他这张嘴总吵个没完。” 孟疏疏脸上一抽,立马就闭紧了嘴巴。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太叔岁岁,似是在向她求救,吓得都快要哭了。 第96章 银龙 太叔岁岁也顾不得其他了,伸手紧紧拽着钓竿,眼神认真地求起情来,“那个……慕容……额星主,你……你就饶了他这一回。你是长辈,他不听话,你就……就在这打他一顿也好……” 然而还等她说完,慕容年年已是一下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拉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执着钓竿往外一甩。只听噗通一声,孟疏疏掉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水中…… “阿孟!”太叔岁岁冲到船头的栏杆前,低头望着下面浪涛奔涌的海水。忍不住转头朝慕容年年怒吼道:“你来真的啊?还不快把他拉上来!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孟院长和孟师母交待!”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慕容年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手中握着钓竿,顺便往上提了提银色的鱼线。 太叔岁岁咬了咬牙,也懒得再求他,直接攀着栏杆打算跳入海中去捞孟疏疏。 别看孟疏疏表面上大大咧咧、任性调皮的,其实他胆子挺小的。平日就爱待在仙门书院看看书,研究研究盔甲、法器。 有时候会去杜康府找太叔岁岁玩,那时候两人年纪都小,太叔岁岁就经常捉了各种各样的虫子吓唬孟疏疏。 孟疏疏不禁吓,一吓就会哭。不过哭完了很快就忘了,又来找太叔岁岁玩。 主要他也找不到其他人了,书院假休的时候岳袅袅都被岳惊霆接回东海水晶宫了。 太叔岁岁简直不敢想,孟疏疏看到各种张着血盆巨口的大鱼时会吓成什么模样…… 可她没想到,慕容年年这回竟这样难缠。 他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就是不让她跳下海去救人。太叔岁岁是又急又气,却又挣脱不开。 她索性一咬牙,驱动了体内的仙灵珏,蕴满仙力的一掌狠狠拍向慕容年年。 出乎意料的是,慕容年年竟然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她这来势汹汹的一掌。 他被太叔岁岁的掌力震得后退了一步,一口气没缓过来,不由咳了几声。 太叔岁岁不由呆了呆,一双杏眼里露出了些许迷茫。不明白慕容年年为何不躲。 这时,慕容年年已是平稳了呼吸,紧盯着太叔岁岁,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体内有如此深厚的仙力?” “关你……什么事!”太叔岁岁瞪了他一眼。 慕容年年冷着脸道:“和你身边那个花非花有关?” “没关系!你别找他麻烦!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太叔岁岁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 慕容年年呵呵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你不说可以,我去问白宸也是一样。他绝不敢欺瞒我一丝一毫。” “你!”太叔岁岁满脸气愤,可也知道白宸终归是慕容年年的人。慕容年年发话,白宸是不敢不听的。 见她吃瘪,慕容年年眼底笑意更深了。 太叔岁岁恼怒不已,可心中仍记挂着海里的孟疏疏,不由开口道:“慕容年年,你教训人也该够了?快把阿孟拉上来,他禁不住吓的……” 慕容年年笑容微冷,道:“是吗?那正好。这回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 太叔岁岁闻言抬眸望向他,总觉得慕容年年这话不仅是说给孟疏疏,更像是说给她听的。 这是什么意思?杀鸡儆猴吗?神经病啊他!为什么要吓唬她?真当她是泥捏的啊? 太叔岁岁心中一阵狂吼怒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冷冷地瞅着慕容年年。 两个人在船头吹着海风立了半晌。 慕容年年执着钓竿,安安静静的,一脸认真地钓着鱼。 太叔岁岁则是一直神情紧张地望着海面,生怕突然跳出来什么可怕的大鱼。 就在她急得抓耳挠腮之时,忽然,海面上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直接拍向了船头的慕容年年和太叔岁岁。 慕容年年俊眉一皱,一只手迅速地将太叔岁岁拉到怀里护住,另一只手握着钓竿用力往上一提。 …… 结果令人猝不及防。 慕容年年手上竟是拉了个空,不由往后跌退了两步,此时大浪已拍打下来,他整个人被淋得湿透了。 跌在他怀里的太叔岁岁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水珠不断往下滴落着,可当她看见地上那根断了鱼线的钓竿时,脑子不由嗡了一下。 鱼线……断了?那孟疏疏人去哪里了? “完蛋了!阿阿……阿孟是不是被大鱼吃掉了?”太叔岁岁不由惊叫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慕容年年眉头皱得更紧,正欲开口说话,却忽然听见半空中响起一阵清越的龙吟声。 他瞬间抬头望去,只见波涛翻涌的海浪上空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小龙,正在浪花里不断游走飞腾着。 银龙的龙首下方还坐了一个唇红齿白、脸色如雪的少年郎,可不正是孟疏疏本人吗? 慕容年年眉头松了松,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此时,太叔岁岁也看到了半空中的银龙和少年,不由咧嘴笑了起来,欢呼大叫道:“阿孟!你没事?是岳岳?你们快下来啊!” 然而那小银龙扑闪着一双灯笼似的大眼睛,愣是飞旋在空中,半天不敢下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岳飞云等人也匆匆赶到了船头。 他本是叫了慕容年年、斛律画画和沈芳亭一起看地图,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不料中途慕容年年嫌太无聊,自个儿先溜了,让他有什么事和斛律画画说。没想到他们正商量着,却突然听见了外面的龙吟声。 岳飞云一阵惊疑,连忙打开门冲了出来。 待看见空中那条迟迟不肯下来的小银龙时,他顿时气得够呛!不禁朝天大吼一声道:“岳袅袅!你赶紧给我滚下来!别让我上去抓你!” 小银龙闻声微微瑟缩了一下,耷拉着脑袋,慢慢地飞落了下来。等落到船上时,已是化出了人形。 只见她小手紧紧拉着似乎被吓得不轻的孟疏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岳飞云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岳袅袅拉了过来,怒骂道:“谁让你偷偷跟来的?你胆子如今这么大了,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岳袅袅望着盛怒的岳飞云,不由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怯生生道:“我……我若不来……阿孟在海底被海怪吃了你们都不知道……” 第97章 怒罚 岳飞云听罢更气,怒声道:“他是你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救?岳袅袅,你知不知道这回剿灭化龙岛对我们龙族来说有多重要?如今可倒好,你一个化形一声龙吟,方圆百里内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是生怕化龙岛的蛟族不知道我们来了吗?” 岳袅袅闻言一怔,茫然无措地瞪大了眼睛,一张娇俏动人的小脸吓得雪白。 岳飞云怒瞪了她一眼,心里又气又急,更多的却是对接下来行程的深深担忧。 自从上回他带着两个龙族偷偷潜入化龙岛打探消息,最终拼死逃了出来后,化龙岛周边明显加强了警戒。 那头恶蛟王正时时刻刻防范着他们呢,若这回果真被他提前发现了踪迹,到时候敌暗我明,他们的处境必然十分危险。 岳飞云本就是个性子有些孤冷的人,此时动了真怒,面上神情自然有点难看。 配上他那双直欲吃人的利眸,吓得岳袅袅红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倒不是她不想开口哭,而是看着自家二哥脸上那可怕的神情,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太叔岁岁正一手扶着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孟疏疏,急忙拍抚着他的背,安慰了几句。 一转眼又瞧见满脸惧怕、强忍眼泪的岳袅袅,她不由开口劝道:“岳二哥,事已至此……你就别责怪岳岳了。她也是救人心切,要怪你就怪慕容年年!要不是他非要折腾阿孟,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郁闷地瞪了一眼慕容年年,将祸水引到了他的身上。 慕容年年勾唇冷冷一笑,手中有意无意地轻抛着山河扇。一双深邃如渊的星目里是微微的嘲讽与不屑。 岳飞云不禁瞥了他一眼,可眼下他们东海毕竟有求于慕容年年,岳飞云也不好责怪慕容年年,便只能轻斥了岳袅袅一句:“你给我进船舱里去,好好反省!再有下次,家法伺候!” “岳临,派两个人守在小公主房门前,不准她出门,也不准任何人去见她!”岳飞云冲身后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是此行五十东海精兵的首领,名叫岳临,也是龙族之人。 岳临闻言大声答了一句“是”,便请岳袅袅去船舱里了。 岳袅袅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可怜巴巴地望了一眼孟疏疏,孟疏疏已是回过神来,冲她安慰地笑了笑。 岳袅袅含着泪扑哧一笑,对岳飞云微微一礼,道了一声歉,便随岳临离开了。 岳飞云怒气再盛,此刻也消去了大半。只是仍十分担忧化龙岛上的蛟族会知晓他们的行踪,故此他们的剿灭计划必须重新拟定。 他再次邀请了沈芳亭、斛律画画回房内详谈。 这回岳飞云没有再问慕容年年,他已经不相信慕容年年会对化龙岛的事上心了,只要他到时候能帮忙绞杀恶蛟就行了。 慕容年年自然也没有意见,反而乐见其成得很。 船头的这段风波就算结束了。 太叔岁岁见岳飞云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是不想得罪慕容年年,心中顿时愤愤不平。 可她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将孟疏疏送回了他的房间。 这两日,太叔岁岁几乎看不到花非花和白宸的影子。 花非花总是待在东方润房里,加上聆风,三个人天天不知在说些什么,极少出门。连膳食都是岳飞云着人送进房内的。 白宸则是被慕容年年派去给斛律画画打下手了,毕竟她要和岳飞云商议剿灭化龙岛的计划,有一些事情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于是,太叔岁岁便十分清闲起来。之前还有孟疏疏和她说说笑笑的,如今他似是真被吓着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太叔岁岁也不好再烦扰他,只嘱咐他多多休息。 至于她自个儿,为了躲开同样很闲的慕容年年,这回去了船尾。悄悄地坐在地上,白天看着海水波涛汹涌、浪花飞溅,夜晚就瞧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发呆。 然而,慕容年年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于是这一日夜里,两人在船尾狭路相逢了。 船尾栏杆顶上挂着一盏渔火,闪烁着清幽孤冷的光芒。除了这一点光,远处的大海像是被罩在了黑暗里,漆黑一片。 慕容年年瞅着她,微微露出一抹清冷的笑,道:“怎么?这两日一直在躲我?” 太叔岁岁暗暗翻了个白眼,闷声道:“想多了你。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清清静静的。某些人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就该躲远点,何必来讨人嫌?” 自从那日慕容年年故意吓唬孟疏疏,还借此暗暗警告她后,太叔岁岁之前对他的一份谢意再次被消磨掉了。 现下她只希望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要招惹谁。 毕竟慕容年年是星海间的星主,慕容家未来的家主,更是仙后的心头宝,他若想以势压人,实在太容易了。 即算自己的好友孟疏疏被他吓得不轻,他们也无处诉苦。 慕容年年见她皱眉躲避不及的模样,不由轻轻冷哼了一声,道:“我只是想来提醒某些人。别仗着有一块仙灵珏,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去化龙岛,就凭你,还不够资格。” 太叔岁岁听着他嘴里吐出的盛气凌人的话,不禁磨了磨后槽牙,冷笑道:“你管我够不够资格!反正我都已经来了!船还能往回开不成?慕容年年,你说这些废话有意思吗?” 慕容年年皱着眉,紧盯着她瞧了半晌,慢慢开口道:“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那个花非花身份不明,你不要轻信于他。” 太叔岁岁闻言不由气笑道:“我为什么来?你不是很厉害吗?去问白宸啊,他不是什么都不隐瞒你吗?至于阿花,他对我来说,比其他人可信多了。” “你!”慕容年年拧着眉道:“你明明知道,这些事白宸也不知晓。你连他都瞒着,白宸因为这个,一直偷偷伤心着……”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顿了顿才道:“……我把他当作至交好友,可他……终究是你的人……” 她心底又何尝不觉得难受。可是白宸,她真的不能完全信任。他就是慕容年年放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 若这个人不是白宸,太叔岁岁可能早就联合花非花把他弄走了。 正因为这个人是白宸,尽管知道他是慕容年年放在她身边的,她也舍不得伤害他、赶走他。 第98章 为什么 慕容年年听完她的话,呆了半晌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眸中清冷之意渐渐消散,露出了几许罕见的柔和,略低了声音道:“岁岁……你就不能试着相信我一回吗?我这样做……从来不是在害你……我只是……”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有什么东西似乎想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整个人便那样怔愣在原地。 太叔岁岁在一旁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不由微微蹙眉道:“……我没说你在害我。只是,慕容年年,人各有志,这个道理你总该懂?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愧疚或者其他什么的。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也请你,不要过多插手我的事,不要管我行不行?” 慕容年年只觉心底怒气一涌,“我不管你谁管你?” “是那个来历不明的花非花,还是佛口蛇心的沈芳亭?你真以为他们把你当作好友吗?他们想做什么你根本想不到!” 慕容年年气得紧紧捏着山河扇的扇柄,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太叔岁岁宁可相信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不肯相信他,反而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是吗?”太叔岁岁闻言嘲讽一笑,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她紧盯着慕容年年的深邃星目,一字一句道:“慕容星主,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慕容家未来的家主,深受仙后和太子信任,你不缺权势富贵;你仙力九阶,闻名三界,更不缺实力美名;你还有福华公主这样美貌智慧、身份尊贵的红颜知己,想必也不缺一个被看添香的佳人。所以,何必呢?你实话告诉我,我身上有哪一点吸引你?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我不放?” “……”慕容年年被她问得心中一窒,自己脑子里也糊涂起来,只能保持了沉默。 太叔岁岁不禁自嘲一笑道:“也许真如你所说,阿花接近我是有所图谋,芳亭和我做朋友也是别有心机,但我至少能猜到几分他们的想法。利用我,没关系啊,我也未尝不会利用他们。可你呢?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说不出来,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有时候会觉得慕容年年这个人太古怪了。根本搞不清他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因为人生没有追求,太无聊了,所以拿她逗个闷子? 她越拒绝他,他反而越起劲?这是什么鬼畜的受虐倾向啊? 太叔岁岁猛地摇了摇头,驱除了自己心底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 慕容年年被她这两问直接问得傻了。 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找回了一点思绪,斟酌着开口道:“我只是……我就是不希望你和别人……亲近,我怕你被人骗了……” “你才被别人骗!”太叔岁岁咬着牙道:“我长了脑子,谢谢。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慕容年年捏了捏拳,一双星目里光芒闪烁不已,深吸了一口气,道:“岁岁……我其实……我不想你有朝一日嫁给旁人……” “……”太叔岁岁一时傻了眼,“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啊。”慕容年年垂下眼睫,掩住了眸底的复杂情绪。 太叔岁岁瞪大眼睛,一脸无语道:“不好意思,慕容年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婚约——已经——解除了!” 她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楚地说完。总觉得慕容年年时而聪明得不像人,时而蠢笨得像个傻子。 慕容年年不禁扶额,薄恼道:“那不是我做的!白宸不是说告诉你了吗?那是我父母的意思。我当时不在家。” “所以呢?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解除了婚约不是很正常,结果就是那纸婚约已经作废了!慕容年年你那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装傻?” 太叔岁岁一脸郁闷地道。 慕容年年闻言气道:“我不管!反正这件事我没答应,那就作不得数!” “……”太叔岁岁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觉得和慕容年年说话有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感觉。说了半天,废了那么多口水,结果还是没说通。 她不禁疲倦地叹息一声,道:“慕容年年,我觉得你脑子真的有点乱,要不今天咱就散了?有空再说,行不行?” 有空的意思就是随缘,随缘就是基本上没可能再发生了。 “不行!”慕容年年一下握住她的手腕,犹豫了一会儿,道:“岁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那这样,你不是说你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吗?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开口。” “我想你离我远一点。” “你说什么?”慕容年年瞪大眼,脸上神情严肃起来,显得威严冷酷。 太叔岁岁心里一怂,忙轻咳一声,换了个说辞道:“我……我想努力修炼仙术,提高自己的法力,然后把酒仙居开到人界的各个地方。” 慕容年年闻言沉思了一瞬,立马道:“这个不难。我可以教你仙术,也可以帮你将酒仙居开遍人界。但你要答应我,离开化龙岛后,不要再和花非花、沈芳亭等人牵扯不清。可以吗?” 他定定地望着太叔岁岁,眼睛里满是认真,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太叔岁岁满脸苦笑,迟疑了一下,解释道:“那个……慕容年年,你可能没听明白……” 她扯起一抹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继续道:“我是说,我自己,一个人,修炼仙术。自己,一个人,将酒仙居开遍人界。关键不是做什么,而是我一个人做,你,明白了吗?” 慕容年年呆愣道:“哦。” 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忙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啊?有我帮你不是很好吗?” 太叔岁岁咬了咬唇,已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努力保持着平静,道:“不是说你不好,就是,我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你懂不懂?” 慕容年年严肃地盯着她,道:“你喜欢谁?什么感觉?我应该懂吗?” 太叔岁岁:“……” 她觉得再和慕容年年说下去她就要疯了! 慕容年年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啊??? 第99章 突袭 见她蹙眉沉默的模样,慕容年年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默了半晌,静静开口道:“说,你到底喜欢谁?” 太叔岁岁愣愣地看着他,一脸黑线,简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慕容年年不由有些恼怒,道:“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他俊美的一张脸上薄唇紧抿,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太叔岁岁无奈地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慢吞吞道:“我困了行不行?你自个儿玩,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觉得自己和慕容年年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说着话,却永远搞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慕容年年闻言心底怒气急涌,拦住想要回船舱去的太叔岁岁,道:“你不准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没想到太叔岁岁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别人,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此刻心里便只有一个想法,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没什么好说的。”太叔岁岁感觉内心一片疲惫。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只觉得慕容年年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譬如现在,她越是不想说话,慕容年年就越想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就是不放她回去。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太叔岁岁慢慢地撸起袖子,心想这回不打一架是不行了,就算打不过,她好歹也要出口恶气。 慕容年年见她如此脸上神情更加冷硬了,微微勾唇嘲弄一笑道:“怎么?为了隐瞒那个人的身份,你居然要和我动手?岁岁,你这执拗的性子当真得改一改了。” 改个屁!你那脑子才该好好修理修理!太叔岁岁不禁在心内大吼道。 她没有多想,直接运起体内的仙灵珏,狠狠一掌拍向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上回吃了个小亏,知道她仙力高深,这一回便没再硬接,身形微微晃动了下,从太叔岁岁头顶一跃而过,快速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手中山河扇已是轻轻压在了太叔岁岁的咽喉处。 太叔岁岁眼见着自己那蕴满仙力的一掌拍了个空,力道尽数落在了海面上,击起了一阵巨浪滔天。 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是被慕容年年擒住了。 一招即败! 也太丢脸了! 这就是纯有仙力,却没有任何厉害法术的弊端,一击不中难免被反击,甚至受制于人。 太叔岁岁脑中正急速思索着对策,突然看到自己那一掌击起的海浪中传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紧接着一头凶悍的恶蛟张着血盆大口嘶吼着扑咬上来! 慕容年年见状连忙唰地一下打开山河扇,对着前方一扇,风刃雨剑纷纷刺向恶蛟。 那恶蛟头上登时添了好几处伤口,道道鲜血淋漓地流落下来,染红了一张狰狞的兽面。 恶蛟疯狂地怒吼起来,毫不犹豫地再次扑咬上来,长而有力的蛟尾狠狠一下拍打在栏杆上。 船尾的栏杆顿时碎了一地,渔火也掉落下来,灯油洒了一大片,很快烧起了一把火。将海面映出了一片光明。 只见海水中翻涌着不下十头恶蛟,个个头生尖锐独角,长而粗壮的身躯搅动得海水浪花翻滚,在星光黯淡的夜幕下看起来颇有些惊悚。 太叔岁岁惊得瞪大了眼睛,感觉这场面有点恶心,手臂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慕容年年见那恶蛟悍不畏死地再次冲上来,已是一揽太叔岁岁的纤腰,急急往后飞跃,落到了船舱顶上。 那头受伤的恶蛟赤红着一双灯笼般的大眼睛,整个身躯已是挤上了船。大船一吃劲,不由猛地震颤了一下,吃水线更深了些。 太叔岁岁这才惊醒过来,忙大声喊道:“大家小心!有恶蛟来袭!” 众人震惊之下,纷纷从船舱里疾跑了起来。 然而见了船板上的场景都不禁头皮一麻。 只见地面上烧起了火,一头巨大的恶蛟甩头摆尾地在船上扑腾着,怒吼着。船的四面都是恶蛟,一个个浮起硕大的头,都在往船上拼命挤,还有的跟不要命似的用力撞着船身。 再这么折腾下去,整艘船都要被这群恶蛟折腾碎了。 岳飞云不禁大吼一声,手中白光一闪,已是化出了一把雪亮的刀,杀气腾腾地冲向了船板上的恶蛟。 他那柄刀也叫飞云,足有半人高,刀身极阔,有成人两个手掌的宽度。若是被他一刀砍下,直接断头丧命都是常事。 岳飞云下手也向来稳准狠,没有一丝花哨的技法,直接就上去照着头砍! 那恶蛟却似知晓他的独门刀法,低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硕大的头登时立了起来,一个神龙摆尾狠狠扫向岳飞云的腰间。 这一下若是扫实了,估计岳飞云的腰骨能碎成一段一段的。 岳袅袅见状不由哭叫一声道:“二哥小心!” 岳飞云也不傻,见状将飞云刀用力往前一掷,整个身子借着这股力量往后急退而去。 斛律画画腕上红线一动,飞上前去,缠住岳飞云的腰身,往后一勾一拉,便将他拉了回来。 这时,沈芳亭已是飞跃上前,手中夹了三颗白珍珠,疾速射向恶蛟的一双大眼。 那恶蛟将将用独角顶开了来势汹汹的飞云刀,不想随后又来几颗珍珠暗器,怎么来得及闪躲?便硬生生挨了三击,一只眼睛直接被打爆了! 蹦出的血水淌了满脸。 恶蛟疼得仰天嘶吼不断,粗长的身躯在船上剧烈地扭动着,整艘大船猛烈地晃动起来。 岳飞云谢了一声斛律画画,手指一动,飞云刀回到了他手里。 只听他朝后吩咐一声道:“列队,十人一组,合力杀蛟!” 东海五十精兵训练有素,飞快地分成了五队,一队上前斩杀船上那头受伤的恶蛟,其余四队分四个方向对付着水里的恶蛟。 在岳飞云和沈芳亭的帮助下,船上的那头恶蛟很快被众人围攻击杀掉了。 沈芳亭手中珍珠齐发,颗颗都打在恶蛟全身骨节之上,每击中一下,恶蛟的身体就废掉一部分。 最后,岳飞云握着大刀从高空狠狠俯劈下去,一下砍掉了恶蛟的头颅。 鲜血如浪一般急涌出来,船板上全是血水,根本无处下脚。 然而,那恶蛟的生命力着实顽强,就算头颅断了,尾部也在不断扑腾着,最后还回光返照似的,一下立起来拍断了桅杆,船帆都掉落到了海中。 第100章 内斗 众人见了这般情景俱是怔了怔。 然而剩下的八九头恶蛟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个个更加疯狂地撞着大船。已有三两颗硕大的头颅挤上了船板,将船舱都撞塌了小半。 岳飞云身先士卒,带着东海精兵冲杀在最前头。 沈芳亭吩咐聆风带着东方润御剑腾空后,也抛出落玉盘,紧跟在岳飞云身后,全力斩杀着恶蛟,秀丽绝伦的脸上含了一抹煞气,倒显得眉眼间丽色更艳更绝。 斛律画画则是飞出一段红线,将孟疏疏和紧拉着他手的岳袅袅一起带上了半空。 她身旁不远处便是慕容年年,只见他冷着一张俊脸,一手拿着山河扇,一手提着太叔岁岁的后领,正静静地观望着下面的战况。 太叔岁岁一时颇觉丢脸,不由扑腾着大叫道:“阿花,阿花!” 花非花和白宸几乎是同时飞了过来。二人到了慕容年年面前后,白宸望着挣扎的太叔岁岁,想说什么却是没有开口,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慕容年年那双清冷的眼眸,脸上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恳求神情。 花非花则是微微一礼,开口道:“慕容星主,还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凡界散修……” 他一派儒雅斯文,声音如山谷幽泉一般,让人听了心中颇觉畅快。 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会不会就是太叔岁岁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慕容年年惊疑不定地盯着花非花,细看了好半晌。 岁岁一直执意留在凡间,难道也是为了面前的这个男子吗? 想到此处,慕容年年心中不由堵得慌,便毫不客气地讽笑道:“我若是偏要为难呢?花公子意欲何为?” 花非花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慕容年年居然如此言辞锋利,丝毫不给人留颜面。 看来是对自己很不满,又或者慕容年年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花非花不由低眸淡淡冷笑一声,再次抬起头来时,白皙俊雅的脸颊两侧飘飞起七八瓣莲花,花瓣轻飘如薄刃,速度却是极快,唰唰唰全部刺向了慕容年年头脸、手臂。 白宸在一旁不禁惊呼了一声,流光斩正欲挥出,却被慕容年年呵斥了一声:“白宸让开!这事不用你插手!” 白宸怏怏不乐地应了声,挥手拍散了流光斩,退到了稍远处。 慕容年年已是开了山河扇,轻轻一挥一削,瓣瓣莲花便被削得细碎如雨滴,纷纷飘落而下。 他依旧稳稳地提着太叔岁岁,口中不由嘲讽一笑道:“雕虫小技罢了,也敢来献丑!真是不自量力!” 太叔岁岁听了他的话比花非花还生气,不禁大喊道:“阿花!别手下留情,打他,打他!我来帮你!” 她说着捏紧右拳,催动仙灵珏,浑厚的仙力奔涌而来,尽数被她融入掌心,接着狠狠一拳挥出,正对着慕容年年的胸口大穴。 这若是普通的仙人,绝对要被太叔岁岁这一拳捶断胸骨。 然而慕容年年显然不在这其中,只见他手中山河扇啪地一收,挡在了自己胸前,硬生生止住了太叔岁岁那一拳的攻势。 随后他勾唇淡淡讽笑了下,山河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太叔岁岁的手腕。 太叔岁岁只觉腕骨一颤,一瞬间便泄了力道,五指无力,连拳头都握不起来。 好在这时候花非花已经疾冲了上来,双手一拂,莲花朵朵绽开,层层堆叠,将慕容年年和太叔岁岁二人团团包裹住了。 慕容年年冷笑一声,山河扇如利刃展开,切菜砍瓜一般地劈削着厚似谷垛的层层莲花。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聆风看不下去了,将万年剑唰地一下抛掷了过来。带着冰冷寒气的利剑直击慕容年年的心脏! 聆风是何等修为?仙力九阶! 然而同是仙力九阶的慕容年年却远不如他老辣,毕竟聆风成为九阶时慕容年年还是个小屁孩呢。 这么多年了,聆风的修为只会更高深。不然,仙帝也不会放心地将东方润的安全交给他一个人。 斛律画画看着万年剑破空而去直指慕容年年心脏时,登时吓得俏脸煞白,一个飞跃上前,手中红线疾速缠裹上万年剑! 试图阻止它的前行。 然而她只阻拦了短短一瞬,红线便被剑气割断了,斛律画画一个失力,人往后仰跌下去! 白宸见状吃了一惊,连忙飞上前扶住了她。 此时,万年剑已在慕容年年身前尺余处,那股裹挟着万年冰寒的剑气似乎连空气都冻住了。 慕容年年惊骇之下,急忙将太叔岁岁往身后用力一抛,手中山河扇快速抵在心口前方,与万年剑正巧撞上! 利刃互相磨击的声音极为刺耳。 慕容年年运了全身仙力,大喝一声,山河扇中猛地飞出一座山峰,狠狠撞向了万年剑。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剑气击碎了山峰,土石乱飞,砸了人满头满脸。 风流倜傥、俊美不凡的慕容年年登时变得灰头土脸,不过好在万年剑这一剑的仙力已经耗尽,只见那寒冰白玉一般的剑身慢腾腾地掉了个头,晃晃悠悠地冲聆风飞了过去。 慕容年年不由松了口气,连忙回头去看,却哪里还有太叔岁岁的踪影。 他抬头望去,只见花非花早拉着太叔岁岁飞跃到了东方润身边,三个人连同一脸冰冷笑意的聆风都定定地瞧着他。 那一刻,慕容年年险些气炸了肺。 太叔岁岁还不忘笑着挥手喊了一声:“慕容星主法术超绝,不如去帮帮二王子他们!别浪费了一身仙力!” 慕容年年气得牙都要咬崩了。 这时,斛律画画和白宸已冲了过来。 斛律画画一面掏出雪白的丝帕帮慕容年年擦拭着脸庞,一面叹道:“阿年,你这又是何苦?那丫头性子野得很。如今又和那群人走得近,你犯不着去招惹她。” 慕容年年微微偏了下头,躲开了她的手,气道:“想得美!看我回头不剥了她的皮!让她不学好!” 白宸在一旁听了,不由慢吞吞道:“星主……这……这不太好。岁岁她肯定会痛得大喊大叫的……” “……”慕容年年看了他一眼,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让你跟在她身边,结果这么长时间了连花非花那小贼的底细都没弄清楚!要你有何用?” 白宸闻言呆了呆,哭丧着一张脸道:“我早说了我不会撒谎,星主你当时干嘛不派紫薇哥哥去啊,紫薇哥哥最聪明了。” 慕容年年头疼得拍了拍额头,只觉心中憋闷不已。 第101章 龙蛟 这时,交战激烈的大船上,岳飞云不禁朝天大吼一声道:“慕容星主有对付自己人的闲暇,不如来帮我杀几头恶蛟!” 他满脸都是鲜血,唯独一双眼眸清冷依旧,对比之下,整个人显得十分凶神恶煞。吼完这句后,他又提着刀冲去砍杀剩下的恶蛟了。 这么一会功夫,岳飞云已经砍掉了两头恶蛟的头颅。当然,这得多亏了沈芳亭一直在上方帮他牵制了大部分恶蛟的攻击。 又有东海精兵合力围剿着一头头恶蛟,让它们无法冲出包围圈。 岳飞云这才能较为轻松地斩杀恶蛟,但形势对他们来说仍旧不妙。 因为剩下的恶蛟还有七头,可东海的五十精兵却已伤亡了十余个,铁皮大船也被打得破烂不堪,正在一点一点往海底沉没。 东海海域十分宽广浩瀚,若没有了这艘大船,他们御剑而行太过耗费法力,可若游水前行又有些危险。毕竟蛟族极擅潜匿水底,海里还有其他凶悍的海怪生物,他们很可能再次遭到袭击。 可事已至此,岳飞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奋力地杀着剩余的恶蛟,争取尽快结束这场恶战。 但这谈何容易? 前来伏击的十头恶蛟法力俱是不低,甚至有一头和岳飞云的修为不相上下。想来是这群蛟族的首领,东海伤亡的精兵一大半都是被它打伤的! 岳飞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才大吼着叫慕容年年下来帮忙。 毕竟福华公主是女子,身份又娇贵,且还护着岳袅袅和孟疏疏两个人,他自然不会叫她下来。 那位聆风侍卫又要保护四皇子,不到危急时刻想必是不会插手这桩事的。再者,沈芳亭已经在帮忙了,他也不好再厚颜求助。 于是,实力强大的慕容年年便成为了他请求帮忙的最佳人选。 而且,岳飞云倒也不怕慕容年年不肯帮他,毕竟人家都向他抛过橄榄枝了,还和他们一块赶往化龙岛,开弓没有回头箭,慕容年年若此时不帮他们,后面真到了化龙岛他自己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果然,慕容年年听到他的喊话,尽管脸色依旧很难看,但和斛律画画交待两句,便飞跃了下来。 大船上满是腥臭的血水残肢,染红了一片海面。 慕容年年浮在船身一丈距离外,嫌弃地皱了皱笔挺如柱的鼻子,可到底打开了山河扇,风刃雪片似的飞向一头头恶蛟。 转瞬之后便听见一阵接一阵恶蛟的愤怒痛吼声。伴随的还有漫天飞溅的鲜血和肉块。 沈芳亭伸手弹出一颗白珍珠,正中一头恶蛟的灯笼大眼。见到四溅的血水肉沫不由剜了一眼慕容年年,轻斥道:“慕容年年,你是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 慕容年年闻言挑了挑眉,大笑道:“怎么?沈芳亭你别不知好歹,我请你吃刀削蛟肉,你连个谢字都没有就算了还抱怨起来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有病?滚开!”沈芳亭大袖一挥,细长破碎的肉块溅着血水往慕容年年那边铺天盖地地洒下去。 慕容年年急忙往上纵跃了一下,可一双白靴上到底沾染了恶臭的蛟血。他登时气得红了眼,挥扇狠狠一扇,空中顿时刮起一阵狂风,将沈芳亭吹出了老远。 毕竟仙界中人皆知,沈芳亭虽说厉害,但仙力却是八阶还差一点,而慕容年年可是货真价实的九阶高手。两人之间自是有一定差距的。 东方润见状不禁急得轻咳了两声。 聆风跟在他身边最久,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想法,瞬间御剑腾空而去,半晌后将沈芳亭接了回来。 底下正和恶蛟拼力大战的岳飞云见了这情景心里简直气吐了血。 慕容年年这厮怎么打自己人这么顺手啊?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大家共同的敌人是谁啊? 岳飞云不由气怒吼道:“慕容星主这是打算独自迎战恶蛟吗?” 慕容年年一扇挥出,利刃如电光一般闪过,再看时已有一头恶蛟被割掉了脑袋。浓烈的血腥气熏得慕容年年眼前一黑,差点在半空跌了个跟头。 听到岳飞云语带愤怒的质问,慕容年年不由飞跃得更高,高声道:“二王子,让东海水兵都退下。你牵制住那头最强的恶蛟,剩下的我来!” 此时,东海的五十精兵已经死了近一半。这些恶蛟数量虽不多,但法力颇高,又皮糙肉厚,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较大的伤害。 这些东海兵留下来虽然能帮上一点忙,但若伤亡惨重就不太划算了。 毕竟他们去化龙岛还有几日的路程要走。 岳飞云看了看伤亡不少的自家水兵,也知道慕容年年说得不错,便点点头道:“行,那就拜托慕容星主了!” 说完他又冲挥剑对敌的岳临叫道:“岳临,带着剩下的水兵,速速撤走!” 岳临领命,带着残兵飞离了此处海面。 此时,慕容年年已置身于群蛟包围之中,挥着一把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山河扇,开始大开杀戒! 一身青衣素袍衣袂翻飞,在漫天鲜血、群兽嘶吼声中显得格外清冷绝美。 太叔岁岁不由看得呆怔了,眨了眨一双湿润的杏眼,红唇微微张开,心道:“慕容年年大开杀戒的样子还真……帅啊!” 然而站在她旁边的沈芳亭见了却是微微咬紧了牙,暗中捏紧了拳头。 东方润倒是一脸淡然,正与花非花说说笑笑着,谈论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文雅事儿。 太叔岁岁也是佩服他们两,面对这样恶战厮杀、鲜血四溅的恶心画面,居然也能如此风雅地闲谈,真不是一般人所能为之。 只能说他们是……臭味相投,呸呸,是志趣相投! 那厢,岳飞云见慕容年年一人扛住了数头恶蛟的狂怒攻击,神情不由振奋起来,只见他仰天大吼一声,转瞬间化成了一条威武雄壮的黑龙。 龙吟声响彻九霄。 海面上顿时跳跃起了许多鱼儿,似是在向强大的黑龙表示着臣服。 剩下的六头恶蛟庞大的身躯纷纷颤抖了一下,很快化作了一阵狂怒焦躁的吼声! 岳飞云再不迟疑,迅速俯冲下去,张开大口撕咬向那头最凶悍的蛟! 一龙一蛟顿时纠缠撕咬在一起,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场面十分暴烈血腥。 第102章 龙灵珠 太叔岁岁立在云端,看得微微瞪大了眼。不觉脱口而出道:“哎?岳二哥之前不是伤得挺重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生猛啊……” 站在她身旁的沈芳亭望着海面上龙蛟血战的一幕,慢悠悠地道:“听说临行前岳大哥将龙族的镇族之宝龙灵珠交给了岳二哥,暂时压制住了他的伤势,不然他根本没法带队去往化龙岛。” 太叔岁岁恍然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个龙灵珠一定很厉害?” 沈芳亭偏头瞧了眼她,不由轻轻笑了,道:“嗯,是很厉害。据说龙族每一任的王在仙逝之前都会将最后的法力灌注到龙灵珠里。所以,龙灵珠的力量十分强大,可以保护龙族的身躯和神魂。而且,它是龙族的精神象征,只要龙灵珠不碎,龙族便不灭……” 他说完有些感慨地轻叹了一声。声音里有几许羡慕、几许失落。 虽说同为海域水族,但他们鲛族的力量却远不如龙族强大,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只因他们的族人个个生得美貌无比,反倒被欺压倒卖了许多年,后来先辈们搏命拼斗,才在海域生生杀出了一条路,成为了西海的王族。 而当年欺压他们族的当属蛟族最狠。 两族同是水族,族名听起来都一模一样,可鲛人族是天神后代,生来美貌聪慧,而蛟族只是蛮荒兽族,大多凶悍丑陋,也许是出于嫉妒又或是本性残暴,他们没少打压当时较弱的鲛族。 是以沈芳亭听说化龙岛隐藏着一批强大的恶蛟时,便打算和东海龙族一道,剿灭化龙岛。 毕竟若让蛟族打败龙族占领了东海,依他们残暴不仁的本性,下一步必将侵犯西海。 沈芳亭身为西海王,自然不希望这一幕发生。而且,他此次来东海赴宴就是为了与龙族打好关系的,帮他们攻打化龙岛对他来说是既帮人也帮己,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不过,太叔岁岁显然没发现沈芳亭内心的波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大战的场景,口中不迭赞着岳飞云。 只因化作黑龙的岳飞云实在气势威猛如山海,声似雷霆万钧,而且越战越勇,将对战的那头巨大恶蛟咬得鳞片四落、鲜血淋漓,无力地嘶吼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瞪得血红。 岳飞云见状却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凶狠地冲撞了上去。直到将那头恶蛟生生咬断了头颅,鲜血喷涌如泉,海面彻底成了一片血海,他才嫌弃地丢掉了恶蛟长长的尸身,飞到大船那边去帮慕容年年了。 此时,慕容年年一人一扇已是杀掉了三头恶蛟,船已沉没得只剩下一点,周围还有两头嘶吼不停的蛟。 慕容年年挥扇摆了个阵法,用八根冲天而起的冰柱困住了那些恶蛟。 是以尽管最后那两头恶蛟已经有些奄奄一息,却丝毫没有逃走的可能,只能拼了命地与敌人厮杀。 不过看它们那副生猛的架势,似乎一开始就是来拼命的。 慕容年年本是不紧不慢地跟剩下的恶蛟周旋着,毕竟他杀了好几头恶蛟,也费了不少法力,自然没一开始那么游刃有余。 可突然间,他感觉头顶一黑,不由抬头一看,几滴腥臭的血水猝不及防地滴落了下来。 慕容年年怪叫一声,想拿山河扇去挡,又怕扇子上的仙气被污了,最后只好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一丈之外。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岳飞云,你过来不会先说一声吗?一身臭烘烘的血水!剩下的恶蛟你自己杀,我可不管了!” 说完,慕容年年便慢悠悠地往远处飞去了。 岳飞云知道这回多亏了慕容年年帮忙,也不介意他脾气大,硕大的龙头重重地点了点。 血水又往下滴落了不少。都是那头恶蛟首领的血。 慕容年年远远地瞧见,不由俯下身干呕了一下。俊美修长的眉皱得很紧。 “阿年,你怎么样?没受伤?”斛律画画美目里带着关切,柔声问道。 慕容年年忙往后退了一步,忙道:“画画,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恶心得慌。你别过来,离我远点,这些恶蛟是粪坑里泡出来的,味儿也太大了。” 他一脸的郁闷。 斛律画画见他皱眉嫌弃的模样,不由扑哧笑了一声。倒也依言站在了他稍远处。 另一边,聆风盯着慕容年年看了眼,冷声道:“他竟练成了……瞬移术。这可是一般的小天尊才能用的法术。” 东方润淡笑一声,一双桃花眼里却殊无笑意,只听他开口道:“难不成咱们这位慕容星主已经快到小天尊境界了?他才多大啊,一千五百余岁,真是个天纵之才……” 聆风听罢顿了顿,慢吞吞道:“应该……还没有。不然他不会挡不住我的一剑。可能是个例外。” 东方润笑了笑道:“嗯,大约。” 他脸色白如雪,说完又轻轻咳了起来。一旁的花非花极为自然地伸手拍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力度适中,表情温柔而认真,好似曾这样做过成千上万遍。 沈芳亭望了一眼慕容年年那边,敛了眸静静沉思着。 又过了一刻钟,岳飞云总算杀掉了最后的两头恶蛟,一直认真观战的太叔岁岁激动地鼓起了掌。 此时他们乘坐的那艘铁皮大船已经全部沉入了深海。 岳飞云化成人形,朝众人飞了过来。 大家分成了三个队伍,各自腾云浮在半空中。但腾云术亦是法术的一种,虽说是那种最简单的法术,是个仙人都会,可依旧需要法力支撑。 而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就只能选择腾云或者下海了。 岳飞云很自然地飞到了东海精兵的那片云上,先是对着慕容年年、沈芳亭微微一礼,道了一声谢。接着说明了如今的情况,以及腾云、下海的利弊。 沈芳亭闻言开口道:“岳二哥,这么说,你和东海的水兵兄弟们是打算下海了?” 岳飞云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法力不足,无法长时间腾云。我们还是下海赶过去快一点。芳亭,你和四皇子打算如何?” 第103章 化形 沈芳亭看了一眼东方润,温声道:“哥,你和聆风还是御剑,安全一点。我跟岳二哥一块,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岳飞云闻言不由向沈芳亭投去了一抹感激的眼神。 毕竟沈芳亭这样的少年俊才,哪里需要他的照应,反倒是他,带着剩余的二十多个东海水兵,其中还有受伤的,更需要沈芳亭相助。 否则,一旦他们在海底再次遭遇蛟族袭击,只怕会伤亡惨重。 东方润听了自然也知晓沈芳亭是在向岳飞云示好,他是没什么意见的,只点点头,轻轻一笑道:“可以,阿亭,一路小心!” 说完又冲一旁不言不语的花非花道:“非花,你和我一起。”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似是已经为花非花做好了决定。 花非花怔了一下,温润的眸子望向了太叔岁岁,开口问道:“……能不能再带上岁岁?我得保护她。” 东方润桃花眼微微眯起,极轻地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聆风一眼瞧去就知道他有些不悦,他懒懒地抱着剑,顺势道:“不行。我只能带两个人。那丫头,劳烦表少爷带一下?” 东方润轻轻笑着,桃花眼里泛起了春日暖阳般的光泽。 花非花听罢微微皱了下眉,望向了太叔岁岁,正欲开口说话。 太叔岁岁却直接道:“行了,阿花,你跟他们,我和芳亭到海底玩玩。放心,没事的,咱们化龙岛见!” 她笑得一脸坦荡,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对。甚至心中开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欢喜,毕竟能和美人同行,着实是一桩美事啊! 花非花听她这般说,也笑了起来,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一旁的岳飞云亦哈哈大笑道:“也好也好,岁岁姑娘力气是真大。我看徒手战恶蛟都没问题。就跟着我们一块!” 太叔岁岁想起自己差点捏死岳飞云的事情,不禁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 嫣红润泽的朱唇上多了两道齿痕,配上她略显英气的容貌,看起来娇俏又不失可爱。 沈芳亭不自觉抿着唇轻轻笑了,眼睛里满是愉悦的光芒。 这边都确定好了,岳飞云又去问了慕容年年那边几人的打算。 慕容年年施了个障眼的小阵法,正在里面简单擦洗着,顺便换一身干净熏了香的衣袍。 回答岳飞云的是斛律画画,她说几人会坐宫车去。 岳飞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顺便请她带上了自家小妹岳袅袅。毕竟跟着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几人坐凤仪殿的宫车要比跟着他在海底安全多了。 凤仪殿的宫车本是仙后娘娘出行乘坐的,不仅外表富丽华贵,而且安全性极高,无论妖魔神仙都不敢轻易冒犯。 斛律画画听罢自是爽快地答应了他。 就算岳飞云不开口,她也是打算带上岳袅袅的,毕竟这位东海小公主只有仙力三阶,为人又单纯懵懂,没什么自保能力,既然她是因为孟疏疏跟来的,作为孟疏疏的长辈,她自然不好撇下岳袅袅不管。 两人就这样愉快地谈好了,约定到了化龙岛再见。 之后,一行人便分了三个队伍各自出发了。 慕容年年听说太叔岁岁居然跟着沈芳亭,和岳飞云那一队一块下了海底后,气得好半晌没有说话。 看得斛律画画一脸好笑道:“阿年,我知道你想让那丫头也坐到宫车里来。可她早就做好打算了,未必会愿意过来。如今距化龙岛只有两日路程了,我们还是当以正事为主,其他的事等化龙岛之行结束了再说。” 慕容年年也只好点了点头。 宫车按照斛律画画的指示稳稳地向化龙岛飞去。 另一边,聆风将万年剑抛到空中,自己先飞了上去,站在了最前头。 之后,花非花拉着东方润也慢慢飞了上去,因怕东方润受凉生病,他执意为他裹紧了白狐裘,还在外面又披了一件自己的天青色折枝莲披风。 东方润这回却是表现得十分乖巧,眼眉带笑,任由花非花摆弄着。 瞧得万年剑上抱臂而立的聆风不由冷哼了声,暗暗翻了个白眼。 三人也很快出发赶往化龙岛。 再看岳飞云、沈芳亭这一队。他们这一支队伍的人数最多,不过除了太叔岁岁都是海域水族。 是以沉入海底后,众人几乎都现出了原形。因为这样他们的速度可以提到最快。 于是场面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太叔岁岁看着身后的各种鱼类以及虾兵蟹将,差点忍不住乐出声来。她赶紧垂下了头,紧咬着唇憋着笑。 岳飞云神情严肃地化成了威武强大的黑龙,率先在前面开起了路。一双硕大的龙眼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他身后紧紧跟着一条小青龙,身躯比他小了快一半,不过一双眼睛看起来倒是蛮机灵的,那便是东海精兵的首领岳临。 随后便是一群虾兵蟹将,呼啦啦地跟在后面,井然有序地奋力往前游着。 毕竟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速度拍马也赶不上强大的龙族,若不快速游动,压根跟不上前面的岳飞云和岳临。 而且,岳飞云为了照顾他们,已然将速度降到了最低。 众人都离开后,沈芳亭轻笑着开了口,道:“他们走得远了,你想笑就笑。” 他和岳飞云商议过了,岳飞云在前面开路,他在队尾压阵。太叔岁岁自然也是他负责带着。 太叔岁岁听罢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芳亭有些忍俊不禁道:“有这么好笑吗?他们是水兵,化出原形自然是些鱼啊蟹啊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呢?” 太叔岁岁笑着道:“我知道啊。不过知道归知道,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好玩嘛。” 沈芳亭亦是满眼笑意,语气中略带了几分惆怅道:“看你笑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化形了……你看了我的原形,会不会也笑我啊?” “啊?”太叔岁岁愣了一下,急忙摆摆手道:“当然不会!我肯定不会笑你的。” “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假如我原形很奇怪很难看呢?”沈芳亭淡淡调侃道。 太叔岁岁闻言用力地摇了摇头,一脸坚定道:“绝对不会!你做人时是最美的人,做鱼肯定也是最漂亮的鱼!” 第104章 飞鱼 废话,鲛人不就是美人鱼吗? 她前世虽然没见过,但大概能想象到是什么样子啊。不就是多条美丽的鱼尾,她觉得很美啊! “好,那你可看好了,岁岁。”沈芳亭轻轻一笑,满目光辉,一个转身便化出了鲛人的原形。 太叔岁岁一下看得呆住了。 该怎么去形容呢? 沈芳亭有一条异常美丽的鱼尾。 鱼尾上是透明如水晶的鳞,却泛着五彩的温润光泽,看得人不由目眩神迷。 他的长发卷曲如海藻,却如檀墨一般乌黑,蓬松地披散下来,遮盖到腰间。 他上身是穿着衣服的,是一袭贴身的短衫,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身,腰上松松系着一根银链子,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五彩贝壳。 太叔岁岁从下往上看,最后定格在了沈芳亭的脸上。 他的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美得那样无可挑剔。 只不过额间多了一颗小小的白珍珠,两侧耳边是一对可爱的鱼鳍状彩鳞,为他的容貌增添了一丝精灵的神秘感。 太叔岁岁看得眼神都直了,这是什么魅惑水妖、海底尤物啊! 她心底不禁庆幸,幸好沈芳亭是个男子,这若是个女子,美成这个模样,该被多少妖魔鬼怪、神仙凡人惦记啊! 如果四皇子的母妃也生的这样一张脸,仙帝为了她想废掉仙后、太子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似乎是太叔岁岁的眼神太过直白赤裸,沈芳亭被看得有些害羞,如玉的脸颊不由悄悄红了起来,身后的一对透明翅膀也轻轻颤动了两下。 太叔岁岁被吓得一跳。这才注意到沈芳亭还多了一对翅膀,只不过颜色透明如水,她一时没发现。 她不禁怔怔地问道:“芳亭,你不是美人鱼吗?怎么还有翅膀啊?” 沈芳亭闻言愣了下,道:“什么……美人鱼?我是鲛人啊。我族是天神和大鱼的后代,远古时的天神都是生着双翼的,所以我们鲛人也可能会有双翼。” 太叔岁岁哦了一声,又奇怪道:“你说可能?那就是说,并非所有的鲛人都有翅膀?” 沈芳亭含笑点头道:“对。比如我姑姑有一对桃粉色双翼,但我父王就没有。不过我母后有一对银色双翼,我比较像她。” “可以捏吗?”太叔岁岁眨了眨一双圆圆的杏眼。 “啊?”沈芳亭愣了下,“你想捏……我的双翼?”他的脸又红了红。 “额……我就是有点好奇,是不是不行啊?不行就……” 太叔岁岁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本想说“不行就算了”,没想到沈芳亭却是截断了她的话,直接道:“……可以。” 他拉住太叔岁岁的纤手放在了自己透明的双翼上,修长的五指不自觉颤抖着。 “别怕,我不用力捏你,哈哈哈。”太叔岁岁还以为他怕疼,打趣了他一句。 随后轻轻捏了捏手中的透明羽翼,只觉得一阵柔软滑腻,就像是人的皮肤一样。但又不是一味的软,还带着一股韧劲,很有弹性。 太叔岁岁惊奇地戳了戳沈芳亭的双翼,笑问道:“芳亭,你这个……能飞吗?” “能……的。”沈芳亭抿着唇,似是十分紧张。 太叔岁岁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不适应被人触碰,便收回了手。脸上绽开笑容,道:“芳亭,真没想到啊,你不仅是条美人鱼,还是一条飞鱼呢。” 沈芳亭愣了愣,这是她第二次说“美人鱼”这个词了,他再次问道:“岁岁,美人鱼是什么意思啊?” 太叔岁岁顿了下,眼里笑花一朵接一朵绽开,笑意几乎要从杏眼里溢出来了。 只听她放低了声音道:“美人鱼就是……你啊!芳亭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也是最美的鱼!嘘,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怕有许多妖怪来抢你……” 沈芳亭怔了下,很快灿然一笑道:“不怕,他们打不过我。谁也抢不走我,我就在这里……” 说到这里后,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在心底慢慢道:“谁也抢不走我,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只是你的……美人鱼。” 太叔岁岁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一把拉了沈芳亭的手臂,道:“芳亭,咱们快走!不然追不上岳二哥他们了。” “好。”沈芳亭轻轻笑着,眼神带着淡淡的宠溺。似乎面前的女子说什么他都会一口答应,不问缘由。 太叔岁岁这个傻子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日在东海最深的海底,鲛人族最美的少年王将自己一生的爱恋许给了她。 在西海,鲛人族表达爱意时会送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件东西通常是自己额间的那颗珍珠。 相传,这颗眉心珠连结着鲛人的神魂,代表着最真挚炙热的爱。只此一颗,一生只能送予一个人。 但对于一个天神血脉浓厚、背生双翼的尊贵鲛人来说,他们的眉心珠虽重要,却不如双翼珍贵。如果这个鲛人握着爱人的手放在自己的羽翼上,就代表着将自己的双翼送给了这个人。 从此之后,这个人可以夺走鲛人的双翼,甚至折断他的羽翼。而鲛人永远都不会背叛这个人,只因双翼就代表着他的誓言,他愿意将自己一生的爱都给这个人。 但是,鲛人族中生有双翼的人太过罕见了,即便是王族,也未必能有这份幸运。因此,知道鲛人族双翼秘密的人,如今便只剩下一个。 他就是三界唯一一个背生双翼的鲛人,沈芳亭。 后来的时光里,沈芳亭曾无数次地回想这一幕,自己偶尔也会惊奇,当时怎么就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最珍贵的羽翼上。 但每次想完,他都会唇角微弯,带着一丝隐隐的甜蜜,轻轻笑起来。 能有什么原因呢?不过是,沈芳亭早就喜欢上太叔岁岁了…… 酒仙居的那扇镂花窗前,太叔岁岁的眼神在雨幕里与他轻轻一触。她已经看了他很久,这不奇怪,从小到大,喜欢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人太多了。 其他人这样看他时,他虽表面上挂着笑脸,内心却是气恼愤怒的。 但太叔岁岁的眼神一直追着他,他却不觉得讨厌。他抬眸望向她,冲她微微一笑时,心底觉得,这个人的目光那样柔和干净,像雨丝,像阳光,像一切美好的事物。 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喜欢她目光一直追逐着他的模样。 第105章 暗礁林 后来到了东海,太叔岁岁在海浪里嬉戏玩闹,活得那样恣意欢喜。 沈芳亭盯着她的唇看了很久。 她的唇小小的、红红的,多像一颗樱桃啊。他真想含进嘴里。 这是沈芳亭第一次动了欲念,他内心震动不小,那一刻,他是那么那么想要吻她。 可惜,他不敢,也……不该。 最终,在东海最深的海底,在即将到达可怕的化龙岛之时,他心念一转间,已是将自己一生的爱恋交给了面前的女子。 而她,却丝毫不知。 沈芳亭甚至并不打算告诉她,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会如何,为了自己哥哥的选择,他必须赌上自己的一切,整个西海、家族甚至自己的生命。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啊。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这个女子,说他爱她,愿意给她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愿意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他只能沉默,像无尽的深渊一样沉默。 但是没关系,至少他还可以守在她身边,拼尽全力给她她喜欢的东西,陪她做她喜欢的事情。那么,即便她从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呢? 这只是一个少年隐秘而盛大的心事。 然而,作为这段少年心事主人公的太叔岁岁却丝毫没察觉到什么,只觉得沈芳亭似乎比往日笑得更多了,也变得更依赖她了。 太叔岁岁认为沈芳亭会有这样变化的原因是,她看了他的原形,摸了他的羽翼,两人之间有了小秘密,所以关系拉近了许多。 因为她后来发现,在其他人面前,沈芳亭是收回双翼的。也就是说,旁人没见过,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背生双翼。 太叔岁岁倒也不觉得奇怪,修为高深的人隐藏自己的杀手锏再正常不过了。关键时刻说不定这就是保命的绝招呢。 她便给沈芳亭递了个“我懂得”的眼神,并未告诉任何人他背生双翼的事。顺便把沈芳亭划入了绝对信任的好友名单里。 毕竟人家都露了自己的绝密底牌给她看了,她若是再不信任他,岂不是太薄情寡义?无情无义?冷血无情?嗯,反正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沈芳亭见了,忍不住垂了眸,低笑了好半天。 岳飞云、沈芳亭一行从海底直达化龙岛约有三日的路程,比御剑和宫车的速度都要慢上一整日,甚至更多。 不过慢一点倒也没什么关系,岳飞云最担心的是他们路上会遭到伏击。 毕竟他们这支队伍人数最多,又从海底走,比较惹人注目。蛟族最早发现的定是他们一行人。 但这两日的海底行却异常平静,不但没有蛟族的突然袭击,连那些海底巨妖也通通不见踪影。 岳飞云一时间又喜又忧。 喜的是前两日风平浪静,众人都很平安,原本受伤的东海水兵也都渐渐痊愈了;忧的是最后这大半日定会十分危险。 蛟族早已掌握了他们的行踪,如果说上一次的突袭是试探他们的实力的话,这一次一旦他们遭到埋伏,必将是九死一生。 一路上,岳飞云眉头紧蹙,眉心简直要皱出个“川”字,整个人十分紧张,像一根绷紧的弦,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命队伍停下来,带着岳临上前先查探一番。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他们来到了暗礁林。 穿过这片暗礁林,不过半个时辰便能直达化龙岛了。蛟族若是想要设下陷阱伏击,这里便是最后的地方。 同时也是最好的地方。 因为暗礁林是用深海暗礁排出的一个阵法,里面一丝光都没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要进了暗礁林,生着再明亮的一双眼睛也都成了睁眼瞎。 原本,像岳飞云、沈芳亭这些海域水族在海水里是可以清楚看见任何东西的,但这个暗礁林显然就是为了他们这种人设下的,不仅让他们失去了视力,也会严重影响他们的速度。 一旦岳飞云等人陷入暗礁林,被困个数月都是寻常事。如果蛟族提前布置好了一切,甚至可以将他们尽数困而杀之。 岳飞云看到暗礁林时头都大了。 他一直在设法躲避开暗礁林,就是怕蛟族利用这个阵法困死他们。 可暗礁林是可以移动的,如今正巧堵在他们眼前,让他们避无可避。岳飞云不由狠狠捏了下拳,骨节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似是在替他说出心中的愤怒和沉郁。 太叔岁岁听了沈芳亭对暗礁林的解释,顿了下,想当然地道:“既然进去那么危险,不如我们绕开它?” 惹不起咱还不能躲嘛。 逃避有时候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岳飞云望着她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了一声,好似一下老了几十岁。 沈芳亭见状不由道:“岁岁,躲不过去的。暗礁林能动。只要它盯上谁了,谁都跑不掉……” 太叔岁岁惊了下,瞪大了一双杏眼,怔怔道:“这么古怪的吗?这什么破阵法啊,哪个大仙这么缺德,布下了这么坑人的阵法!” 沈芳亭听罢一愣,轻轻笑了声,道:“这是仙帝布下的阵法,是为了困住那些兴风作浪的海底巨妖的。不过这一块可能是被化龙岛的蛟族控制住了。他们的胆子可真不小,也不怕仙帝降下灭神雷毁了整座化龙岛。” “不是蛟族控制的……”岳飞云突然脱口而出道。 沈芳亭一惊,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忙问道:“岳二哥这是何意?不是蛟族还能是谁?” “啊?啊!我是说……可能是蛟族……偶然得到的一小块暗礁林……”岳飞云急急解释道,脸上都是冷汗。 他不禁抬袖用力抹了一把脸。顺势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芳亭淡淡笑着,点了点头。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隐隐浮起一抹疑虑。 岳飞云的反应不太对劲,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差点说漏了嘴。看来化龙岛的事还有其他隐情,只是岳飞云和东海王选择隐瞒了他们。 沈芳亭一面垂眸深思着,一面暗暗伸手握紧了太叔岁岁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拉得更近了。 岳飞云愁眉紧蹙,但过了一会,还是咬咬牙决定进去闯一趟。 这一回他和大哥拼尽全力才拉来这些法力高深的大仙相助,若是连化龙岛都上不去,那他们龙族……乃至东海都没有一丝希望了…… 他必须拼一次!哪怕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走,我们进去,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岳飞云语气沉重地开口道,率先走入了暗礁林。 第106章 水滴 入眼是浓墨一般的黑暗。像坠入了无底深渊。 岳飞云没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二殿下!殿下您不要以身犯险,让属下走在最前面!” 是岳临跟了进来,随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东海水兵全都进了暗礁林。 岳飞云听到声音,忙道:“大家千万别慌!解下腰带系在一起,不要走散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脱离了队伍,铁定会被孤零零地困死在暗礁林阵法中。 “是,殿下!”众人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在一片黑暗中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回声。 岳临摸索着走向岳飞云,两人将腰带扎在了一起。其他东海水兵也纷纷和同伴系好了腰带。 众人排成了一条长龙,缓慢安静地往前走着。这时也搞不清楚暗礁林里的情况,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而且,大家很快发现,除了岳飞云还能勉强运起三分法力外,其他人的法力就似突然消失了一样,前行的速度也变得异常缓慢。 岳飞云心头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朝左后方喊道:“芳亭,你和岁岁姑娘怎么样?法力还能用吗?” 沈芳亭顿了一下,慢慢道:“至多能用三分法力……” “我也差不多。”太叔岁岁顺道也答了一声。 但实际上她的仙力丝毫没有改变,因为她和岳飞云、沈芳亭他们不一样,她的仙力来源于体内的仙灵珏。在这里,仙灵珏的力量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不过,岳飞云和沈芳亭都不知道她体内有仙灵珏的事,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毕竟她身体里藏着的可是块九阶仙力的仙灵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她就越危险。 所以,当初他们奇怪她一个贬仙为何有法力时,她只含糊其辞地说误食了一种仙草,便恢复了。 大家也没有多想,便都信了。 如今岳飞云、沈芳亭二人都说只剩了三分法力,她自是不好说实话,便顺着他们的话说了一句。 岳飞云闻言叹了一声道:“此行凶险,连累二位了!接下来大家要格外小心,一步都不能踏错!” 他转头冲东海水兵们说着,语气已变得十分严肃。一双眼睛里也满是紧张,不过在彻底的黑暗中没有人能看见。 沈芳亭听罢轻轻一笑道:“岳二哥言重了,我们是自愿来化龙岛铲除那些恶蛟的,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只是我们到底是第一次来化龙岛,很多事都不清楚,还得请岳二哥多多提点才是。” 他想从岳飞云口中探知更多关于化龙岛的信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他已经明白岳飞云定是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空气里寂静了一瞬。 岳飞云默了下,才道:“好,芳亭,你和岁岁姑娘跟紧我,别走丢了。” 他避重就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芳亭微微皱了眉,眼睛里滑过一丝不悦。都到了如此境地,岳飞云还是瞒得死紧,什么都不肯透露,未免让他觉得有种冤大头的感觉。 但两人到底关系不错,他不想此时撕破脸,弄得大家都难堪。而且这种时候若是起了内讧,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因此,他只是淡笑一声,答道:“知道了。” 岳飞云见他应了,没有再耽误时间,再次往前走去。他这回特意带了个仙罗盘,只要灌入法力,便能指引正确的方向,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只要中间不出什么差错,岳飞云相信他们是能走出暗礁林的。 但事情显然不可能如此简单。 暗礁林是仙帝专为困住海底巨妖摆下的厉害阵法。 那些海底巨妖大多是快要达到小天尊境界的强悍妖物,因为不受仙庭招安,在海域兴风作浪,害了许多仙人和凡人的性命,这才惹怒了仙帝,以暗礁为引,摆下了这个阵法镇压他们。 暗礁林既然都能镇压快成为小天尊的巨妖们,对付岳飞云一行人岂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没过多久,众人便断断续续地听到了水滴声。 啪嗒,啪嗒,啪嗒。 像是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太叔岁岁第一个开了口,奇怪道:“芳亭,岳二哥,你们听见水滴声了没?” 沈芳亭点点头,道:“听见了。声音很有节奏,三快两慢,循环不息。” 他们旁边也传来了其他人的回答声。 “对,我也听到了。” “好奇怪啊,我们不是在海底吗?怎么会听到一滴水落下的声音……” 沈芳亭见岳飞云迟迟没有反应,心头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忙道:“岳二哥?你怎么了?听见大家说的水滴声了吗?” 岳飞云顿了顿,慢而清冷地道:“……我没听见……你们说的水滴声……” 太叔岁岁檀口微张,突然大叫了一声道:“岳二哥快退后,小心!” 岳飞云闻声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跃,然而还是慢了,一根无形的块状绳索绑住了他,猛地将他往更深的黑暗里拖去! 之所以说是块状绳索,是因为岳飞云感觉那东西挺宽,牢牢裹住了他的腰身。 “二殿下!”岳临感觉到腰带上传来的巨大拉力,不禁大喊了一声。 随后他极快地拔出腰间匕首砍断了自己腰带的另一端,保住了其他人。 至于他自己,则是和岳飞云一起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他们二人早已不知所踪。 剩下的东海水兵惊的惊,叫的叫,还有几个吵了起来,更有感觉死期将近放声大哭的。 他们是兵,既然敢来化龙岛,自是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可他们愿意保护二王子而战死,却不愿悄无声息地死在暗礁林里。 死在这里就像是一块烂石头,毫无意义和价值。 太叔岁岁听着一片嘈杂声,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人的听力十分清晰,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得很大。 她实在不想耳朵再被荼毒,便开口道:“你们别吵了!你们家二殿下还没死呢,要是还想救他、保护他,就别哭别闹了,先保住命,走出这里再说。” 有些人安静了下来,还有些人不太相信地道:“……这里可是能困住海底巨妖的暗礁林,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这时,沈芳亭淡淡道:“只要没死便有希望,还是说,你们觉得在这里哭闹就能救回二殿下了?” 他的声音虽然轻淡,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十分的从容冷静。 第107章 漏刻 东海水兵大多听说过西海少年王的威名,此时听沈芳亭如此说,便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些胆大的甚至开口请沈芳亭带着他们去救岳飞云。 沈芳亭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水兵们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又重新找回了信心和力量。 沈芳亭紧了紧握着太叔岁岁皓腕的手,语气沉稳道:“我现在要先找到水滴所在的地方,探个究竟。你们跟在我身后,有什么异常随时告诉我。” “好的,西海王,我们知道了。您去,我们一定紧跟着您,绝不乱跑。” 东海水兵异口同声地答道。此刻沈芳亭便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他的话大家自然是言听计从。 沈芳亭淡淡应了一声,耳尖微微一动,循着水滴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前进的方向却是丝毫不错,于是不过两刻钟,他们便找到了那透着诡异的水滴声的源头。 那其实是一个计时的镂纹铜漏刻。 但在这里,它显然没有了原本的计时功能,因为水滴滴落的频率是有变化的。正如沈芳亭所说的,三快两慢。 可惜,在一片漆黑的暗礁林中,没有人能看清楚这个漏刻的真容。 太叔岁岁听着近在咫尺的水滴声,好奇心被勾到了极点,她一向胆子大,也没多想,伸手便摸了一把…… 镂纹铜漏刻被她抓在了手上。 沈芳亭听到动静脸上惊骇,大手摸索着握住太叔岁岁的腕,劈手夺下了她手中的铜漏刻。口中不由轻斥道:“怎么不说话就乱动?要是上面有毒或者暗器,你这一下就是送死……” 他惊得白皙的额上冷汗涔涔。 太叔岁岁闻言嘿嘿一笑道:“反正总得有人拿起来嘛。你从我手里抢走做什么?要是有毒,你不是也中招了?” “我没事……”沈芳亭一边摩挲铜漏刻上的花纹,一边悠悠说道。 “我也没事啊!”太叔岁岁笑着,干脆地道。 “等有事就晚了……”沈芳亭顿了顿,耐心地叮嘱道:“岁岁,这里处处是古怪,你不要乱摸乱动的,有什么事先和我商量,记住了吗?” “好的好的,知道了。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吗?”太叔岁岁不迭声地应着,赶紧转移了话题。 东海水兵们也纷纷发出了疑问。 沈芳亭略略思索了下,道:“好像是个漏刻。上面镂着的花纹像是……月牙。” “月牙?” 太叔岁岁愣了一下,问道:“是不是细长细长的,然后弯弯的,像一把镰刀?也像一轮弯月……” 沈芳亭怔了怔,答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看见了……” “岁岁!你……方才岳二哥被掳走时你叫了他一声,你当时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沈芳亭想起岳飞云消失时的情况,不禁发问道。这一点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本想私下问问太叔岁岁,不过后来被东海水兵的吵闹声岔了过去。 太叔岁岁顿了顿,慢慢点了点头,道:“嗯……我当时看见一段……月光缠向岳二哥的腰,便出声让他退后,可惜他还是被卷走了……” 东海水兵一个个惊骇莫名,目瞪口呆。 有人问道:“岁岁小姐,你……你为什么能看见?在暗礁林,大家不是都瞧不见东西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其他人听了难免心中生疑。 太叔岁岁只好开口解释道:“自从进了暗礁林,我也和大家一样看不见东西,可那段月光……我确实瞧见了。原来你们都没看见吗?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她确实是这样以为的。但现下来看,这应当又是她体内仙灵珏的功劳。 因为在场的除了她,没有人看见那段月光,连沈芳亭都是如此。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保持了静默。 沈芳亭见状开口道:“大家别慌,岁岁能看见这月光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害,至少关键时刻能给大家示警。好了,如今我们掌握的信息有水滴、三快两慢、月光和漏刻,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水兵们被问得一愣,实在毫无头绪,便又把问题抛了回来,询问沈芳亭有什么看法。 沈芳亭沉思了一瞬,不疾不徐道:“我能想到的是,水滴、月光,水中月,漏刻代表时间、岁月,三快两慢,可能和五行有关吗……” 太叔岁岁不由蹙眉喃喃道:“水中月,镜中花,一场空……什么意思?时间如水中月,都是一场虚空?五行……不对……” 她摇了摇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忙问道:“芳亭,你能摸出这个漏刻上有几个月牙花纹吗?” 沈芳亭闻言亦是一愣,连忙双手握住漏刻,仔细摩挲了一遍,很快,他惊喜道:“是五个!” 太叔岁岁笑了,拍了下手道:“三快两慢,说的肯定就是这五个月牙!” 众人听见都觉得有了希望,纷纷面露喜色。 沈芳亭脸上本也笑着,却忽然摸到了什么,忽然变了脸色。 就在此时,又一段月光飞了出来。众人毫无所觉。 太叔岁岁却是再次看见了,她不由高声惊叫道:“来了来了,它又来了!光,月光!” 大家听了她的话,吓得乱作一团。生怕成为下一个消失的那个人。 沈芳亭忙道:“岁岁,你告诉我它在什么方位,我看看能不能抓住它!” “好好。”太叔岁岁口中不迭应着,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描述月光的方位。 她一个着急,索性抓住沈芳亭的手,朝着那段四处游走的月光飞奔而去。跑了五六步后,太叔岁岁将沈芳亭的手放在了月光上,喊道:“芳亭,你感觉到了吗?它在你手里了!” 沈芳亭感觉到手上一片冰凉,连忙运掌狠狠劈下。劈完才开口道:“感觉到了。它是冷的!现在怎么样了?” 太叔岁岁叹了一声道:“芳亭,它被你劈断了一小截,剩下的逃走了……” “在哪?”沈芳亭眉间满是凝重,他方才已用了全力。竟然还是让它逃了。 黑暗中,太叔岁岁不禁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道:“它……它在我身上……” 她神色有点尴尬,因为那段月光好死不死正缠在她的胸上……还好沈芳亭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在你身上?!”沈芳亭闻言一震,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第108章 水中月 “在哪里?”他上前一步,凑近了太叔岁岁,伸出手去,却又猛然想起什么,手不尴不尬地停在了半路。 太叔岁岁借着身上的月光看到了他的动作,连忙退后两步道:“芳亭,你别过来!它现在不动了,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要是等会儿我也不见了,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沈芳亭呆怔在原地,沉默了一瞬。 太叔岁岁继续叮嘱道:“芳亭,漏刻上有五个月牙,说明有五段月光,三快两慢。刚才卷走岳二哥那段是快的,如今缠在我身上这个是慢的。这样就还剩三段月光,两快一慢。你……” 她正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猜想,希望能尽可能多的帮到沈芳亭,却突然间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于是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沈芳亭温和到近乎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你不会消失的,我会和你在一起的,一直。” 太叔岁岁:“……” 这话说得也太暧昧了点。沈芳亭不会是中邪了? 不过有美男子投怀送抱的感觉……还真挺好的。只要没有那段该死的月光。 太叔岁岁低头寻找着那诡异的月光,一瞧之下,却不由惊叫了一声。 原本缠在她胸前的月光此刻竟是裹住了沈芳亭劲瘦的腰身,与他腰间系的银链子相映生辉。 “怎么了?岁岁。”听见太叔岁岁的惊叫声,沈芳亭不禁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芳亭,你别动!”太叔岁岁有些紧张地道,悄悄地伸出右手探向沈芳亭的腰间…… 体内仙灵珏运转,她猛地用力一抓,月光被她紧紧握在了掌心,蛇一般扭动着,极力想要逃脱! 太叔岁岁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的手臂,拽着她往前跑。她也不甘示弱,运起所有仙力,与这股力量对抗着。 沈芳亭本就抱着太叔岁岁,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力量,不由将她的纤腰揽得更紧,口中急道:“你抓住它了?快松手,别伤着自己!” “没事!”太叔岁岁还不信邪了,偏要和那诡异的月光一较高下。 可惜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只见那月光似疯了一般,突然间力量大了十倍不止,一下将太叔岁岁和沈芳亭二人都拽得摔倒在地。 太叔岁岁手忙脚乱地趴在沈芳亭身上,颇觉狼狈,心头怒气一涌,索性松开了手,顺道狠狠一掌拍出! 空气中传来一阵爆裂的声音。 那段月光又碎了一截儿,只剩下了一个尾巴。但到底不肯放过他们,愣是拖走了两个东海水兵才消失了。 剩下的东海水兵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四处逃窜、惊叫连连。二十余人撞作了一团,成群地跌倒在地。 太叔岁岁怕他们惊吓之下跑散了,连忙出声喊道:“大家别慌!它已经消失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沈芳亭亦开口道:“大家不要乱跑,都待在一块,两次袭击间隔了一段时间,如今第三次袭击还没出现,我们要在这之前破解漏刻的秘密,这样大家才能彻底安全。” “西……西海王,那就拜托您和岁岁小姐了!我……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啊!” “对啊,二殿下和首领眼下生死不知,我们还没有到化龙岛,没有杀死那些恶蛟呢,现在死了实在是不甘心啊!” 东海水兵们纷纷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沉重。 沈芳亭轻轻一叹,一面扶起太叔岁岁,一面道:“我会尽力的。你们也放宽心,相信二王子和岳首领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东海水兵自是点头应和不迭。 太叔岁岁和沈芳亭方才在那月光拉拽下跌在了一块,此时,沈芳亭已扶起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双手四下摸索着,正在寻找那个漏刻。 过了一会,太叔岁岁不由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芳亭。” 沈芳亭摇了摇头,道:“还没……不过应该就在这附近,方才跌倒时我一松手就掉了……” 太叔岁岁闻言怔了下,方才先倒下去的是她,沈芳亭是为了拉住她才被连累得跌下去的。漏刻肯定也是那时候丢掉的。 她不禁有些自责,忙道:“芳亭,我帮你一起找啊。” 沈芳亭轻笑着嗯了一声,笑声十分悦耳动听。 他笑起来时一向很美,可惜她现在看不见,太叔岁岁心内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伸出双手在地上细细摸索着,过了一会,忽然摸到了一个坚硬且冰凉的东西。 太叔岁岁心中一喜,忙握在手里举起来道:“芳亭!我找到了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是不是那个漏刻啊?” 就是感觉……有点小啊。太叔岁岁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之前这漏刻大部分时候都是沈芳亭拿着的,所以她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样子,摸起来具体是什么感觉。 “……” 沈芳亭默了下,一时有些啼笑皆非,道:“岁岁……你手里握着的是我的蚌仙坞……” 笑完他又有些脸红,一双笑眼里有着明亮的光彩。 “啊?啊!抱歉抱歉!”太叔岁岁尴尬地一下松开了手。 她记得花非花说过,蚌坞是鲛人幼时生活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意义非同寻常。 沈芳亭轻笑了一下,温声道:“没事,你别忙了,漏刻我刚刚找到了。上面本有五个月牙,如今有两个月牙温度和漏刻一样,还有三个月牙摸起来是冰冷的……” “那这三个肯定是没有发动袭击的月光对?”太叔岁岁忙问道。 沈芳亭点点头道:“对。只是……我们得赶紧找到破解的方法,不然等下第三道月光出现时,恐怕又会有人消失……” 他神色间多了一抹凝重。方才那慢的月光,他和太叔岁岁两人合力都拦不住它。 若是再来一个快的,估计他们也很难拦截并毁掉它。 太叔岁岁听懂了沈芳亭的意思,微微蹙眉沉思道:“水中月……水中月,有水才能映出月光,月光会发动袭击是因为水。可我们就在海底,肯定是有水的啊?怎么才能没有水呢?” “也许这个水不是指海水……而是……水滴……” “是水滴!” 沈芳亭和太叔岁岁几乎异口同声道。 两人听了对方的话,同时笑了起来。 第109章 目标 “可是怎样才能让这水滴停下来呢?” 太叔岁岁皱着眉道,拿过沈芳亭手中的漏刻,仔细地摸索着。 这个漏刻外面是个封闭式的镂纹罩子,将里面的构造保护得很好。所以,不论是横着还是竖着,斜着还是歪着,水滴都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地往下滴落着。 沈芳亭闻言缓缓道:“漏刻外面是个防护阵法,要么找到阵眼,要么只能靠蛮力整个毁了它……”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捶砸声。 太叔岁岁已经简单直接地用上了蛮力,她运起体内仙力,使劲地砸着那密不透风的漏刻。 不过片刻,便已砸下了十几拳头。砸得手上生疼。 然而那漏刻却是纹丝不动,丝毫未损。 沈芳亭忍不住笑着夺走了太叔岁岁手中的漏刻,道:“岁岁,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你还真靠蛮力啊……暗礁林里的东西哪有这么简单……” 毕竟是困住海底巨妖的阵法,若单论蛮力,什么样的仙人也比不过那些有翻江倒海之力的巨型妖物啊! 太叔岁岁听罢不禁有些郁闷,道:“我试试嘛,说不定呢……” “你这性子真是……手疼不疼?”沈芳亭摸索着轻轻握了太叔岁岁的手,问她道。 “啊?……”太叔岁岁脑子一懵,半晌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道:“没……没事啊。” 她感觉沈芳亭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难道是因为暗礁林这个诡异的阵法? 她猛地摇了摇头,心道:“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不管怎样,先毁掉这个漏刻,逃出暗礁林再说!” 这样想着,太叔岁岁又伸手去抓漏刻,沈芳亭却是自个儿握紧了没给她,主要是怕她又用蛮力。 太叔岁岁不由有些急道:“芳亭,你都研究好一会了,有什么结果没?不行让我试试……” 沈芳亭正凝眉沉思着,闻言抬了眸,慢慢道:“……岁岁,方才那月光也缠住了你和我,可是最后我们却都没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太叔岁岁听罢一愣,道:“好像是啊。它缠在我……身上,就不动了。然后到了你腰上,也没有动。是我把它抓下来的……” 说到这里,她一脸严肃,摸了摸下巴道:“照理说,我们两都不胖啊,这月光一下能卷走几个人,没理由卷不动我们两呀?还是说,我们太厉害了,它……害怕了?” “……”沈芳亭扑哧一声笑了,一时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是芳亭,你也觉得它是怕我们了对不对?”太叔岁岁一本正经地道。 沈芳亭苦笑不得道:“它若真是怕了就好了。只怕是另有缘由。” “什么缘由啊?”太叔岁岁一脸好奇道。 沈芳亭顿了顿,缓声道:“它不卷走我们。说明我们不在它的目标范围内……” 太叔岁岁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岳二哥和东海的水兵兄弟们才是这漏刻想要袭击的目标?” 沈芳亭淡淡嗯了一声。 太叔岁岁不由同情地瞥了一眼东海水兵待的地方,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也能隐约感觉到那些水兵心情之沉重。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他们本是要去铲平化龙岛、建功立业的,结果人还没踏上化龙岛呢,自家首领和二殿下就莫名其妙失踪了,他们自己也被困在这里,吉凶未卜。 想想就够憋屈的。 再加上方才沈芳亭的一席话,太叔岁岁完全能体会到剩下的东海水兵此刻心中的崩溃之情。 她不禁开口替他们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芳亭,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太叔岁岁见沈芳亭语气沉着淡定的模样,猜想他是不是心中已有了解决的办法。 不远处的东海水兵听了,亦有人道:“西海王,如果这漏刻的袭击目标就是我们东海人的话,我们兄弟恐怕都逃不过这一劫了。要是您有什么办法,不妨说出来,成与不成我东海水兵都会记得您这份大恩!” 他们以为沈芳亭不肯直言是因为这个办法比较难,大概不容易成功,便开口让他放心地说出来。 好歹是个办法啊,就死马当活马医。 沈芳亭闻言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我暂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不过……我能在漏刻外再设一个困神阵,想必能拖延一段时间。你们就趁这段时间赶紧走……” “额?”太叔岁岁愣住了,秀眉微蹙道:“芳亭,什么叫我们赶紧走?那你呢?不跟我们一块走吗?” 沈芳亭顿了顿,道:“我得留下来给困神阵灌入法力,而且,如果在这同时,我和你们往相反的方向走的话,应该能拖延得更久一些。你们也就有更多的时间逃出暗礁林。” “那你怎么办啊?”太叔岁岁不禁急问道。她没想到沈芳亭的办法竟是这个,早知如此她就不让他说出来了。 这算什么?牺牲沈芳亭一人,好给他们其他人留出时间逃命? 她要是这样逃走了,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自己心里都得羞愧到想死。 果然,听了沈芳亭的办法,东海水兵们一个个也沉默了。 他们自然想活下去,想登上化龙岛完成自己此行的任务,可他们怎么好意思让堂堂西海王留下为他们逃命拖延时间? 正当众人心情复杂之时,沈芳亭温和开口道:“不用担心我。这漏刻的目标不是我,我不过是晚一些走出暗礁林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时间不多了,东海的水兵兄弟们,你们赶紧走。劳烦帮我把岁岁也带出去,多谢了!” “这……” 东海水兵犹豫了下,有一人抱拳道:“那就多谢西海王了,我们化龙岛上见!这份恩情东海永世不忘!” 又一人道:“西海王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岁岁小姐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岁岁小姐有事!” 脚步声响起,已是有几人过来拉太叔岁岁,想要带她一起走。 太叔岁岁连忙挣脱开,急道:“芳亭,我不走!你忘了吗?漏刻也不会袭击我,我陪你留下来,我能帮你的!” 说完她又冲东海水兵们道:“不用管我了,你们快走!别耽误时间了!” 第110章 奇哉 几个过来拉她的东海水兵闻声却是没有动,反而都望向了沈芳亭的方向。 毕竟带走太叔岁岁是沈芳亭交代他们的事,他若不开口,他们怎好意思自己离开? 太叔岁岁见状不由瞪着一双杏眼,薄恼道:“行,你们不听我的是?那就来啊!看看你们谁能拉走我。” 她可不是说大话,事实上,即算是还剩下三分法力的沈芳亭,现在也未必能轻松地拉走她。更别提这些法力全失的水兵了。 万一他们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还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 沈芳亭闻言微微一怔,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不禁轻咳了一声,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开口道:“也罢……你们便先走。岁岁要留就留下来。” 说完他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精巧的袖珍罗盘,轻轻抛向了最近的一个水兵,微一抱拳道:“这是我的仙罗盘,你们拿去且用着。各位兄弟,一路小心,我们化龙岛上见!” 那水兵连忙接下了沈芳亭给的仙罗盘,眼中喜不自禁,忙抱拳一礼道:“多谢西海王!那我们兄弟就先行一步了!” 其他水兵亦感激地道:“西海王和岁岁小姐请一定多多保重,咱们化龙岛再见!” 沈芳亭含笑淡淡嗯了一声。 不过一会功夫,脚步声便轻到听不见了,想来东海水兵已经走得远了。 沈芳亭不由轻轻一叹道:“希望我的仙罗盘能带他们走出这暗礁林……” 太叔岁岁在一旁不禁抱臂调侃道:“他们倒是顺利地走了,可你自己呢,却只能在这儿用困神阵封住这古怪的漏刻。西海王真是好厉害啊,这般舍己为人,实在是感天动地泣鬼神……” 她边说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沈芳亭听得出,太叔岁岁的笑声中认同远大过嘲讽。 他心中一暖,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岁岁不会丢下我自己走的,有佳人相伴,即便死在这里,却也无憾了……” 然而话一说完,他自己便先闹了个面红耳赤。 这样暧昧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下说出来了。难道是因为暗礁林里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而且此刻这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沈芳亭脸上直烧,心跳得也越来越快了。 太叔岁岁闻言也愣了好一会,沈芳亭刚刚这算是……调戏了她一下?这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这种事不应该是她对沈芳亭做比较合理吗? 她这种见了美人就抬不动脚的,时常会被沈芳亭惊艳得一愣一愣的,并且多次想要上前调戏一番……但每次一看见他那温柔如水的笑容,心中就生了一份不忍,自然也就没调戏成。 这要是换个人生了这张脸,她铁定就动手了。可对上沈芳亭,她心底总有那么一点怜惜之情,好似怕亵渎了他一般。 也真是奇哉怪也。 故此,如今猛然听见沈芳亭反过来调戏了她一句,她竟是有些莫名的激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芳亭,怎么?你这是想要我和你一块死?那你刚刚还让水兵们带我走?” 沈芳亭听太叔岁岁笑得痛快爽朗,反倒显得他自己小家子气,心中一时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也便笑了一下道:“我原想着,你和他们一起远离了漏刻会更安全些……” “那你现在……是不是想明白了?我和你待在一块会更安全点?”太叔岁岁笑着接话道。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还有法力,漏刻的攻击目标又不是他们,他们只需要找准方向,慢慢走出暗礁林就行了。 她心中是这样想的,不料沈芳亭听了她的话,却是干脆地道:“嗯……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额?”太叔岁岁又是一愣,随即满眼笑意道:“芳亭,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越来越甜了……” 古怪,实在古怪。一定是待在暗礁林的缘故。太叔岁岁心道。 沈芳亭怔了下,有点迷惑道:“岁岁,说话甜……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额……” 太叔岁岁结巴了一下,捋了捋思绪,才道:“就是说,你说的话我听了很开心,跟喝了蜜一样,是甜的。明白吗?” 沈芳亭眨了眨眼,眼底浮上来一抹单纯欢喜的笑,轻轻一点头,温声道:“嗯……懂了。你……开心就好……” 太叔岁岁:“……”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太叔岁岁轻拍了下额头,转移了话题,问道:“芳亭,怎么样了?你用法力维持这困神阵这么长时间了,累不累?要不换我来?” 毕竟她现在的仙力应该比沈芳亭高许多,只不过她没有告诉他。 沈芳亭闻言温柔地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事,岁岁,我不累的,还是让我来。” “别,芳亭,还是我来,你肯定耗费不少法力了,歇一歇。”太叔岁岁连忙劝道,不仅嘴上劝,手也开始动,直接摸上沈芳亭的手掌,将那漏刻抢了过来。 沈芳亭显然没想到太叔岁岁体内仙力如此充盈,一个不妨便被她抢走了漏刻。他愣了一下后,不禁苦笑一声道:“岁岁,你别急。照着我的口诀,念一遍,慢慢灌入法力……” 他口中极快地念出了困神阵的法诀。很短的一句,但听起来特别拗口古怪。 太叔岁岁也没觉得奇怪,但凡是法诀都是这样拗口的。她和沈芳亭学了后,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才念出了声,手上同时灌入了法力。 漏刻外的困神阵光环一闪,竟是比方才还要亮上三分。 沈芳亭见了不由微微一怔。 在暗礁林里他们本是什么都瞧不见的,但困神阵是他自己新设的阵法,故此他可以看见困神阵的光环。 一般灌入的法力越多越精纯,光环便会越亮。从方才的亮度来看,太叔岁岁体内的仙力绝对不低于五阶…… 连岳飞云那样的八阶高手在这里能使出的法力都不过三阶,太叔岁岁怎会有不低于五阶的法力? 难道她原本的仙力已经超过九阶了吗?还是说,在暗礁林里,她的仙力从未有丝毫折损? 沈芳亭心中疑窦暗生,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第111章 花香 此时,太叔岁岁正一边运仙力维持着困神阵,一边抬眸瞧了一眼沈芳亭,见他低头发呆的模样,不禁笑着逗他道:“怎么样?芳亭,我厉害。我都说了,我留下来能帮到你的。” 沈芳亭闻言心中猛地一醒,抬手轻轻扣住了太叔岁岁纤白的手腕,实则是将拇指按在了她的脉门上。只听他缓了缓气息,问道:“岁岁……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啊?……什么呀?”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太叔岁岁一时满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芳亭顿了顿,慢慢道:“……你……为什么要来化龙岛?” 原本他以为他知道太叔岁岁和花非花跟来化龙岛的缘由,但现在,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却欲言又止…… 要说吗?该怎么说?因为花非花不放心东方润,非得跟随保护他,所以她也只好跟着来了? 可她不清楚花非花和沈芳亭的关系如何,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对花非花有不好的影响。 于是斟酌再三后,太叔岁岁选择了不说。 只见她淡淡笑了笑,爽直地答道:“对不起芳亭,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我可以相信你吗?”沈芳亭略松了一口气,至少她没有胡乱编一个理由搪塞他。 太叔岁岁几乎和他同时开了口道:“……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的。” 沈芳亭听罢愣了下,很快脸上漾起笑,点了点头,轻声道:“嗯,我信你,岁岁。” 他松开了按在太叔岁岁脉门上的拇指,改为整个儿握住她的纤手。 沈芳亭的掌心有点热,还有点湿,似是有汗,却握得那样紧。 太叔岁岁有些不自在地蹙了下眉,手上挣了挣,却是挣不开。她心中越发有点慌,沈芳亭真是太古怪了! 这是怀疑她了?是的?怀疑她心怀不轨,是卧底或者暗桩之类的? 太叔岁岁心中长长一叹道:“唉,算了,反正清者自清,时候到了,芳亭自然能明白她真的是个好人。” 两人便这样在暗礁林的一片黑暗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大半天。 太叔岁岁一直用仙力维持着困神阵的运转,一路上仙力虚耗了不少。可这时也不见沈芳亭接过漏刻要帮忙了。 事到如今,她也瞧出来了,沈芳亭这是故意在试探她的仙力深浅呢。 太叔岁岁一脸无奈,顿时感觉身心俱疲,心中慢慢恼火起来。忍不住直接厚颜道:“芳亭,我累了,这困神阵还是你自己来维持!” 她一下撤回仙力,将黯淡下去的漏刻强塞到沈芳亭的怀里。那模样着急得像扔出了一个烫手山芋。 沈芳亭不禁笑出声来。 他确实是有意试探太叔岁岁的,只是没想到,她的仙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深许多。他一时心绪十分复杂,倒是把困神阵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太叔岁岁往他怀里塞了那漏刻,他才想起来,太叔岁岁一直维持着困神阵,想必耗费了不少仙力。 一直运转仙力是极损耗心神的,想来太叔岁岁是真的累了。 沈芳亭眼底滑过一抹歉疚,将漏刻放在掌心,正打算灌入法力,重新聚起困神阵,可面前突然闪过一片雪亮的清光。 在这一瞬间,漏刻上竟又飞出了那诡异的月光……而且好像还不止一道…… 太叔岁岁已是惊呼起来,大叫道:“三……三道月光!天哪,剩下的全飞出来了!” 她说着便伸手去抓,倒真揪住了一道月光。 “快,快!芳亭,劈它!”太叔岁岁急急唤道。 沈芳亭听了连忙运掌劈削去,接连七八下,将那月光劈碎成一段一段的,太叔岁岁又握拳胡乱砸了一气,散乱的月光都化作了碎影,慢慢消散了…… 太叔岁岁这才大松了口气,转了转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她本就虚耗了不少仙力,方才又是一顿狂运仙力的攻击,手上不由有点脱力。 沈芳亭灌入法力,重新聚起了困神阵,借着它的光环看清了漏刻,只见里面的水滴已经不再往下滴落了。想来最后三道月光方才全都飞出来了。 他不禁轻轻一叹道:“还有两道月光飞走了,应该是快的那两个。希望它们没有追上东海的水兵兄弟们……” 太叔岁岁闻言拍了拍沈芳亭的肩,安慰道:“放心,芳亭,都这么远了,肯定追不上的。” 沈芳亭轻轻一笑,知道太叔岁岁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可他听了心里还是欢喜。便顺势又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道:“嗯……那我们现在也往化龙岛的方向去……” 他正说着话,鼻尖却忽然嗅到了一缕若有如无的香气。 “岁岁……你闻到了什么香味吗?”沈芳亭疑惑地问道。 太叔岁岁摇了摇头道:“没啊!哪有什么香味啊?” 她还凑近沈芳亭特意嗅了嗅,却还是一无所获,沈芳亭不爱熏香,衣袍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味道。 这一点,太叔岁岁倒是和他喜好相同。 沈芳亭听了她的话,眉头不禁微微拧起,道:“没有……吗?可我闻到了……一股花香,好像……越来越浓了……” “好香!”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太叔岁岁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然而下一瞬她就发现,确实是有地方出了问题,不过不是她的嗅觉,而是整个暗礁林。 他们忽然间像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不同于之前的一片漆黑,现在他们的面前全是白茫茫一片。 漫天的白雪淹没了一切。 太叔岁岁有些惊慌地望向了沈芳亭。 在雪光的映照下,沈芳亭的脸越发昳丽惊艳,只是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只见他慢慢开口道:“岁岁……我想我可能闻到了什么不该闻到的香气……就像岳二哥听不见之前的水滴声一样……” 岳二哥听不见水滴声,之后第一个被漏刻上的诡异月光拖走了,生死不知…… 第112章 簪花 如今,沈芳亭闻到了太叔岁岁闻不到的香味,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成为了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 可太叔岁岁不敢这么想,她不想沈芳亭出事,更不想孤零零一个在暗礁林里等死…… 她好像是从此刻才意识到他们有可能真的会死在暗礁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宁愿先死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沈芳亭。 毕竟一个人被困在一方天地里,永远也走不出去,直到被活活困死实在是太可怕了…… 于是她扯出了一抹笑容,佯装轻松地调侃道:“芳亭,你别想这么多啦。那我还闻不到香气呢,我不是和岳二哥更像,说不定这回的攻击目标是我呢?” 沈芳亭似是在确认着什么,缓慢地摇了摇头,皱着眉道:“不……不是的……我感觉得出来……我……有些不对……” “头好疼……”他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往下倒去。 太叔岁岁吓了一跳,连忙把他半扶半抱地拉了起来。口中急道:“芳亭!芳亭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好不好,这儿除了我们两,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能睡过去啊!” 她是真的慌了。 沈芳亭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试图保持清醒,慢慢道:“很香……花香……花,我要找到花……” 他抓紧太叔岁岁的手,跌跌撞撞地一直往前走。 太叔岁岁被他拽得差点跌了一跤,却没有阻止他,反而陪着他一路往前找……那不知道是啥模样的花。 她心想,也许和水滴声一样,只要他们找到了花香的来源,便有机会解决掉它,让沈芳亭恢复过来了。 他们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走了很久,久到太叔岁岁都搞不清楚过去多长时间了。只感觉时间是那样漫长。 到后来,她都累得犯困了,全靠沈芳亭拖着她走。 还别说,这什么劳什子花香不知给沈芳亭下了什么蛊,他现在一身怪力,满心满眼都是要找什么花。不过得亏他还记得太叔岁岁,不忘把她给捎带上。 太叔岁岁满脸无奈地被他拖着往前走,也不敢说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他。 又过了不知多久,沈芳亭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他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松开了太叔岁岁的手,大步往前走去,似是在奔向最渴望的地方。 太叔岁岁本是困得眯起了眼,闻声猛地瞪大了眼睛,往前方看去。 扑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花海,红如烈火的花海。 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开得挤挤挨挨的,没有枝叶,只空有大朵大朵盛放的花,花瓣是火一般的鲜红。 太叔岁岁心中不由一惊,这些花……难道是曼珠沙华?传说中开在地狱的彼岸花? 她心底不禁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便下意识地去寻找沈芳亭的身影,却忽然发现,沈芳亭不见了?! 他奔进了海浪一般的花海里,整个人都消失了。 太叔岁岁背脊一凉,白皙的额上沁出了冷汗,指甲不禁掐紧了自己的掌心。沈芳亭去哪了?她简直要吓死了啊啊啊…… 难道这些花能吃人不成? 不过一会功夫,太叔岁岁那张英气娇俏的脸蛋已是惨白。 她不禁惊惶地大叫道:“芳亭!沈芳亭!你在哪?你快出来啊!你不要吓我行不行?” 回应她的只有一朵朵随风摇摆的曼珠沙华,每一朵都开尽了艳丽和妖冶…… 太叔岁岁简直想哭了,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一片花海,想要再喊,却是喉间一哽咽,竟是喊不出声来。 就在此时,一抹温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岁岁,岁岁。” 太叔岁岁捏紧了拳头,却是不敢回头。她虽然听出了这是沈芳亭的声音,却不敢相信身后的人真是沈芳亭。 “岁岁,别怕,是我……” 沈芳亭轻声呼唤着,自身后环抱住了太叔岁岁的腰,语气十分轻柔。 太叔岁岁淡淡嗯了一声,佯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慌得不行。就算此刻抱着她的确实是沈芳亭,那估计也是脑子并不清醒的沈芳亭…… 见太叔岁岁一动不动的,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沈芳亭秀丽的眉宇间涌上了一抹委屈。只见他松开太叔岁岁,主动走到了她的身前。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来,举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满怀欢喜地递向了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心里正忐忑着呢,见他突然朝她递了个什么东西,吓得往后急退了两步。 沈芳亭一愣,转瞬后脸上满是失落地垂下了手。似是喃喃自语地道:“这一朵是这里……最美的花……” 太叔岁岁此刻也看清了沈芳亭手中的那朵彼岸花,连忙笑了笑道:“芳亭,你找到想要的花了?这花……嗯……确实很美……能给我看一下吗?” 她希望能从沈芳亭拿到的这朵花上找出什么玄机,好让他们走出这个诡异的地方。 沈芳亭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看起来简直比他手中的花还要美。只听他道:“岁岁,你想要它?” 太叔岁岁用力地点了点头,正准备伸手去接。 却见沈芳亭折掉了多余的花蒂,将那朵花簪在了她乌云般的鬓发间。还边瞧边笑道:“岁岁,你簪着这朵花很美……” 太叔岁岁:“……” 她不想簪花,只想拿着这朵花好好研究一下啊! 太叔岁岁有点郁闷地伸手去摘鬓上的花,沈芳亭却是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将那朵花拿下来。 “岁岁,别拿掉,这样就很好。”沈芳亭笑容如三月春风,暖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可惜,太叔岁岁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她只想揪干净那朵花的每片花瓣,看看它到底给沈芳亭下了什么蛊! 但沈芳亭就是不松开她的手,太叔岁岁不由着恼道:“芳亭!你别闹了,给我松手啊!不然别怪我动粗了。” 然而下一秒沈芳亭的举动直接惊得她目瞪口呆。 只见他眼眉含笑,竟是低头在太叔岁岁纤白的手背上落下了轻盈的一吻。 伴随而来的还有温柔到有些撒娇意味的一句:“岁岁……不要凶我……” 太叔岁岁如遭雷劈! 整个人都傻掉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心中直呼道:“完了完了!沈芳亭这是彻底中了邪了!该怎么办啊怎么办?” 第113章 美梦 就在她呆怔之时,沈芳亭已是一下抱起她,一步一步走入了烈焰一般的花海里。 等太叔岁岁反应过来时已是置身花海之中,举目所及皆是鲜红的彼岸花。 一阵微风吹过,红浪翻卷不休。 沈芳亭将她半揽在怀,两只手正熟练地编着一个花环,脸上带着极满足的笑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他小时候的事情。 这模样,像足了一个陷入热恋的纯情少年,正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起说着心里话。 太叔岁岁瞪着一双略带迷茫的杏眼,仔细地盯着沈芳亭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庞,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直看了好半晌,却仍旧没看出一丝破绽。 沈芳亭就跟陷入了一个美好深沉的梦境一样,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太叔岁岁试着与他说话,努力把话题往暗礁林、化龙岛这些真实的事情上引,可每回沈芳亭都是置若罔闻,似是自动屏蔽了这些信息。 他只与她聊他想说的话题。 他笑着说自己幼时在西海的趣事,那时候他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躲进贝壳里,让整个珍珠殿的侍从侍女焦急得满西海找他。 直到那些胆小的侍女们急得快要哭了时,幼年的沈芳亭才会捂着小嘴笑着跑出来,吓她们一大跳。 把太叔岁岁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万万没想到现在看起来温柔稳重、沉着冷静的沈芳亭小时候竟是个小捣蛋鬼。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乖巧懂事的呢?应当是他的父王母后战死屠魔关,他被接到仙界沈妃身边时。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着承担责任,挑起西海的大梁,成为东方润可以信任倚赖的西海少年王的呢? 大抵是年幼早慧的他早早意识到了沈妃和东方润在仙宫的处境之艰难,因此急于成长为可以为他们遮挡风雨的西海鲛王,结果当他终于坐稳王位回到群芳斋时,迎接他的只有姑姑沈妃的青冢和病弱到风吹吹就倒了的表兄东方润…… 说到他的姑姑沈妃时,沈芳亭脸上的笑容特别温暖,眼里有着泪光,告诉太叔岁岁他的姑姑是三界最美的女子,只要看过她一眼就绝不会忘了她的容颜…… 太叔岁岁冲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得如春光般绚烂。 她相信那个女子的美定是倾国倾城的,不然沈芳亭、东方润两兄弟为何都生了一副绝色的容貌,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不自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沈芳亭见状也敛眸一笑,秀目里星光闪烁,轻轻将自己手中刚刚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太叔岁岁的头上。 英气娇俏的女子冲他眨了眨眼,歪着头调皮一笑。鼓起的脸颊圆润如珠,一瓣丹唇恰似一颗新鲜待采的红樱桃。 沈芳亭眸光一深,呼吸一沉,慢慢倾身过去,纤长的眼睫颤颤如蝶羽,慌乱地眨个不停,他有些着急地把眼睛一闭,心一横便吻了下去…… 太叔岁岁惊了一瞬,随即一笑,将白皙的手掌快速附在了沈芳亭的唇前。 那一吻便落在了手心,柔软、湿润,还有点痒,太叔岁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在逗一只小奶猫。 “小奶猫”沈芳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唰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星光一下全倾泻了出来,还带着丝丝恼意。 “岁岁!你又欺负我!” 沈芳亭伸出双手轻轻拧住了太叔岁岁的两边脸颊,仍自气恼道:“你为什么这么坏……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太叔岁岁任由他拧着脸蛋,眸子含笑地望住他,笑得一脸无辜。 然而心中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是她故意逗他,也不是她不好美色,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道德楷模,只是此刻的沈芳亭并不是清醒的状态。 他只是做了一个美梦,而她恰好,成为了他梦中爱恋的那个人。 可梦再美,终究要醒来的。 太叔岁岁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芳亭……醒过来!我们还要去化龙岛呢。你哥和阿花都在那里等着我们……” 沈芳亭怔了怔,茫然地松开手,垂下了头,沉默地掐了一朵鲜艳的花,拿在手里摘着花瓣玩。似是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太叔岁岁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道:“芳亭,你相信我吗?” 沈芳亭慢慢抬起头来,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瞬后用力地点下了头,轻轻一笑道:“信。” “那好,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也不准动,行吗?”太叔岁岁温和地笑望着他。 沈芳亭眸子微动,终是笑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太叔岁岁狠了狠心,手中运了仙力,用力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沈芳亭登时晕了过去,昏睡不醒。 太叔岁岁揉了揉有些疼的手掌,接着干脆地摘掉了头上簪的那朵鲜红的彼岸花,施了个召火术,直接将那朵红得似要滴血的花烧成了灰烬。 她吹了吹指尖的灰,又召来一大团天火将整个花海烧了起来。 连绵无尽的花海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染红了整片天空,一点一点融化着这个冰雪世界。 而此时的太叔岁岁已背起了沈芳亭,背对着熊熊火海,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她方向感极差,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知道化龙岛在哪个鬼方向。可她没有选择,只能向前走,不停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太叔岁岁甚至有点忍不住想笑,她这可算是英雄救美了,只可惜她背上的美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一场大梦…… 记得否?记得否? 梦里道尽平生意,花底诉吾相思苦,知心人在眼前,却不知卿心可似我心? 此时,化龙岛上一间深院里。 一个白发男子仰头看着漫天飘零的破碎花瓣,不由惊笑道:“水中月乃是欲望所凝,时间不止,欲望不绝,人亦难逃。可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无欲无求之人,也算是异士了……” 另一黑衣男子躺在青石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闻言哈哈大笑道:“水中月也就罢了,有些人懒极了,自然无欲无求。关键是那镜中花,考验的乃是一个情字,用情越深者陷得也越深,只是不晓得是哪个无情人这般狂肆,竟是将所有的曼珠沙华付之一炬……哼,不惜花之人不如让我一口吞掉算了!” 第114章 巨妖 白发男子听罢不禁笑道:“无情人怎么了?不惜花又怎样?忘情啊忘情,你名字里有个忘字,莫不是真就忘了?当初若不是我这个无情人拉了你一把,你早就死在彼岸花海里了。如今倒好,口口声声要吞掉不惜花的无情人。你说说,到底是我无情还是你更无情啊?” 黑衣男子名唤忘情,乃是一只海底巨妖,叱咤海域万年,于追名逐利、仙道修为上皆无什么野心,只是生了一颗痴情心,被困入暗礁林后,死活也走不出“镜中花”之劫,若不是白发男子救了他一命,他早就“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命都是人家捡回来的,面对救命恩人,忘情自然常觉矮了一截。 但他偏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话到嘴边岂肯委屈自己咽下去,便放低了声音,咕哝道:“是你救了我没错,但你也不想想你自个儿,贪欲、色欲、权欲、利欲……什么欲望你都不差,真可谓五毒俱全!若没有我时时提点,你早不知道栽在哪个坑里了……” 忘情所说之人便是白发男子,他名唤吴欲,是个有欲无情,从不惜花且极擅长辣手摧花的人。哦不,海底巨妖。 仙帝在海域摆下暗礁林阵法时,吴欲也曾多次被困住,不过好在他很早便救下了忘情,有忘情这个无欲无求、懒到极致的人在身边,每每都能将他拉出欲望的陷阱。 两人也算是相扶相助的知交了。 方才吴欲那样说也完全是在和忘情开玩笑,只因他晓得,忘情此人极重情,恩情亦是情,故此他对自己总是颇多忍让,他也乐得占这个便宜,时不时逗逗忘情。 毕竟化龙岛上属实太无聊了。 风景不好看就罢了,衣物饮食等也极粗糙,连岛上的蛟女也一个个化作原形四处游动,茹毛饮血、生吞猎物都是处处可见的寻常事。 吴欲便连看美人这一优良爱好也无发挥的余地了,只能日日对着昏昏欲睡、困酣娇眼的忘情发发牢骚。 因为忘情至少生得眉目分明,有着一种慵懒的美感。看他比看那些蛟女舒服多了,至少不会恶心到作呕。 这厢,忘情暗戳戳地怼了一番自己的救命恩人,却见对方仍旧笑眯眯的,没有一丝生气着恼的模样。 他便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吴欲果然又是在逗他玩。 他竟饥不择食到天天找他逗乐子了,想当年这位巨妖大人可是以风流滥情着称,榻上交欢的女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也是可怜,只能日日对着他这么一个成天只知道睡觉的懒人。 忘情想到这,不由笑劝道:“吴欲,要不你在岛上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化人形的蛟女呢。要是你实在忍不了,我觉得妖形交尾也是不错的,那些蛟女一个个尾巴看起来都有劲得很,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你给我闭嘴!”吴欲怒瞪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不做畜生很多年了……” “哈哈,哈哈哈哈……”忘情笑得直接从青石上滚落下来,总算让他从吴欲身上讨回了一笔。 吴欲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他笑得打滚,不禁笑骂道:“小妖精,损我一回就这么开心?” 因忘情比他小了近千岁,吴欲时不时会这样叫他。当然主要原因是如今身边没有美人,拿这话来过过嘴瘾。 忘情闻言不甘示弱道:“对!就是这么开心,大妖怪!不懂惜花的无情人!” “哈,讨厌无情人是?别急啊,很快另一个无情人也要上岛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吞掉他!”吴欲一脸戏谑道。 他自认很了解忘情,他虽是巨妖,却甚少伤害无辜,如非必要,是绝对不会生吞人的。这么说大约也就是随便说着玩的,吴欲可不认为他真会这样做。 果然,忘情被他这话噎到了,不由赌气道:“吴欲,你少笑话我了。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那个无欲无求的异士怕不是你命中的克星?你要是遇上他,可不要吓得转身就跑啊,哈哈哈。” 吴欲眼睛一亮,盯着忘情的脸,嘴角噙了一抹笑,认真道:“可不是?无欲无求的异士就是我命中的克星。我都遇见一个了,还怕另一个吗?” 忘情气得哼哼了一声,又躺回了青石上,抱着个粗布枕头,继续梦周公去了。 他一向爱笑爱睡觉,一旦合上眼,雷劈都休想叫醒他。 并且他修炼的功法也和睡觉有关,睡觉便算是修炼,吴欲见他睡下了,便不好再搅扰,颇觉无趣地回房里喝酒去了。 而像吴欲、忘情这样的海底巨妖,化龙岛上还有三个。 可以说,海域最强大的巨妖都在这里了。 他们都是被化龙岛岛主蛟龙王请来岛上的,双方之间达成了一笔秘密交易,那就是拿下整个东海后,各自占据东海海域的一半。 只因这位蛟龙王曾帮助过五个巨妖摆脱暗礁林阵法的压制,巨妖们也都承这份情,再加上一半东海海域的诱惑,自然心甘情愿地听蛟龙王调遣。 不过五个巨妖中,忘情是对东海领土、权势地位等丝毫不感兴趣的,他之所以来化龙岛只是怕吴欲出事罢了。 而吴欲,向来是野心勃勃的巨妖之首,他想要做的是未来半个东海的王。 他的实力在海底巨妖当中本就是翘楚,再加上忘情的辅助,几乎是海域最强的巨妖。因此,此次化龙岛之行他是势在必得的。 不然他哪忍得了化龙岛这种未开化之地苦哈哈的日子? 这如何比得上他在深海的洞府,里面金银成山、玉器满堆,还有酒池肉林、美女水妖,他在洞府里过的那可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只可惜,仙帝这贼老头无耻之极,在海底摆下了许多暗礁林阵法,害得他们这些原本无法无天、逍遥快活的巨妖一个个落入了陷阱,死的死,逃的逃,藏的藏,躲的躲,他也不得已在海域四处逃窜…… 所幸吴欲运气极好,救下了无欲无求的忘情,有忘情在,他才能无惊无险地逃出暗礁林。 最后,侥幸逃脱的巨妖们和化龙岛蛟龙王一合计,不如大家一起把整个东海拿下,各据一半、占地为王! 第115章 绝密 到时候他们要地盘有地盘,要实力有实力,就算仙帝想灭杀他们,也得派下仙兵仙将来攻打东海。 他们是进可攻、退可守,岂不妙哉? 这虽说是一步险棋,但巨妖们都被逼急了眼,化龙岛蛟族和东海龙族亦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于是双方便一拍即合,打算拼上命搏一把! 没想到,这回还真给他们搏对了! 仙帝不知是御体有恙还是无暇他顾,竟是对东海王上书的求救信置若罔闻!似是完全不在乎东海龙族的生死存亡。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连化龙岛蛟龙王一时都懵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毕竟龙族一向对仙帝俯首称臣,千万年以来一直是最受仙庭认可的海域大族。 原本他们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打算的,如今突然发现东海龙族根本没有什么外援,好似只要他们出手便能一举灭了龙族。 可情形越是如此,蛟龙王心里越是没谱。 龙族对于蛟族几乎是血脉上的压制,每一只蛟生下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飞升成真龙。 可千年万年过去了,蛟族被龙族威压打杀着,被赶到化龙岛圈禁了许多年,却没有一只蛟有化龙的征兆。 化龙岛本来不过是个无名之岛,是蛟族的先辈们给这座岛取名为化龙岛。 只因他们希望自己的后代中可以有真正化为飞龙的。 就这样一代一代过去了,直到现在,终于有一只蛟出现了化龙的征兆,他就是如今的化龙岛主,也是所有蛟族口中的蛟龙王。 蛟龙王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可能化为真龙的蛟,故此他在化龙岛上威信极高,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岛上数百蛟族甚至全部自请出战,说要跟随着伟大的蛟龙王灭掉龙族,占领东海,入住水晶宫,成为新的龙族! 这是所有蛟族千万年来的梦想,如今他们离这个梦想只有咫尺之遥,又如何舍得放弃这天赐的良机? 因此,他们一个个甚至比蛟龙王还要激动热血,恨不得立刻就游到水晶宫兴风作浪! 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龙族瞧一瞧,他们生而为蛟又如何?照样可以一朝飞升成龙! 化龙岛上圈禁一般的日子让每个蛟族都深感耻辱,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 幸好蛟龙王自个儿是个谨慎多疑的性子,没弄明白仙帝那暧昧不清的态度背后的原因,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只敢暗戳戳地帮一把这个巨妖,又拉一把那个巨妖,拉拢讨好他们,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灭掉压在他们头顶的龙族。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 而让蛟龙王下定决心积聚兵力攻打龙族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龙族二王子听说化龙岛蛟王有化成真龙的迹象后,带着两个小龙就摸上岛来探听消息,蛟龙王自然震怒,直接灭杀了那两个小龙,还将岳飞云打成了重伤。 也得亏岳飞云不是个纨绔草包,自身修为本就很高,若非如此,他当时恐怕也会丧命在化龙岛上。 蛟龙王原以为岳飞云逃回水晶宫后,东海王岳惊霆一定会派兵前来讨伐化龙岛,谁料等了半年都没有消息。 原来堂堂东海王竟是怕了他?居然不敢出水晶宫? 蛟龙王一时狂声大笑,即刻在化龙岛上排兵布阵起来,只是还没真正宣战。 与此同时,他去信邀请了海域所有实力强悍的巨妖,饱受暗礁林阵法之苦的巨妖们纷纷赶来了化龙岛。 其中就包括实力超绝的吴欲。 而他的到来便是促使蛟龙王真正决定灭掉龙族的第二个原因。 只因吴欲为蛟龙王带来了一个绝密的消息:仙帝身体有恙,百年内无法动用法力,否则轻则境界大跌,重则身死道消。 蛟龙王当时就吓得全身僵硬!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三界必将大乱! 吴欲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放肆地笑道:“乱了岂不正好?所谓乱世出英雄,蛟龙王,这可是天赐良机,我们若不动手,其他人迟早也会动手!” 蛟龙王面色万分凝重,问道:“吴欲大妖,这消息属实吗?若是假的,恐怕我们……” 吴欲忙低声笑道:“这是魔界五皇子在浮楼买的绝密消息,你说属实吗?” 论刺杀和消息,三界没有组织能胜过浮楼的。 曾有人言,浮楼举凡出刺客,必杀!浮楼举凡出消息,必真! 蛟龙王听了后脸上神情明显有了松动,似是信了八分。 吴欲见状忙趁热打铁道:“我拿自个儿项上人头保证,这消息一定是真的!蛟龙王你有所不知,近来许多暗礁林阵法都威力大减,巨妖们又出来作乱了。可仙帝明知阵法被破了许多,居然置之不理,这岂非十分不合常理?可见,仙帝当真是有心无力了。” “你再想想,龙族对仙庭效忠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即算东海龙王到了这个境地,也不敢对仙帝有任何不敬。可仙帝为何不帮龙族?因为他如今根本自顾不暇、无力再管啊!”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蛟龙王的心坎里。他彻底相信了仙帝身体有恙的消息。 于是乎,蛟龙王和吴欲等巨妖商议过后,打算整兵完毕便前往攻打龙族。 没想到,东海龙族竟是比他们还心急,居然再次偷偷摸摸地想潜入化龙岛。 幸好负责探查海域的蛟兵听见了龙吟声,将这件事报给了蛟龙王。 蛟龙王不由冷笑道:“来得正好!先杀了这一波,再去攻打水晶宫不迟!” 吴欲在旁听了这事,表示他手上还有两个残损的暗礁林阵法,可以帮忙阻挡这波人。 那是他和忘情曾陷入的暗礁林,是已被他们联手破掉的阵法,不过即便是残损的阵法,对付一般的水兵也绰绰有余了。 蛟龙王闻言眼里滑过一抹暗暗的得意,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笑道:“多谢吴欲大妖盛情,不过我手里也收了几处暗礁林,如今正好可以拿出来用。就不劳大妖了。” 正因为他自己也破掉过暗礁林阵法,知道这阵法威力确实大减,这才对仙帝身体有恙之事深信不疑。 吴欲听罢挑了挑眉,笑答道:“也好也好,蛟龙王果真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将来东海之王看来非你莫属了!哈哈。” 他算是有些了解这位蛟龙王,此人生性狡诈,谨慎多疑,又有些自负、喜吹捧。他便顺势恭维了他一句。 第116章 酷刑 果然,蛟龙王听了这话,口中虽谦虚道:“不敢不敢,还需各位大妖的鼎力相助!” 脸上却已喜形于色,可见对这种奉承话极为受用。 吴欲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便告辞离去了。 这厢,蛟龙王自是派人在化龙岛周围安置好了暗礁林的残阵。 岳飞云便是因此被“水中月”卷走了,最后落在了蛟兵手中,被蛟龙王关押在了岛上的水牢里。 蛟龙王虽有化龙迹象,但快十年了,仍未真正化身成龙。如今面对一只真正的龙,还是龙族尊贵的二王子,他心中自然充满了嫉妒和愤怒。 嫉妒的是岳飞云天生便是龙种,愤怒的则是他们蛟族这样强悍的种族,竟然如此屈辱地在化龙岛上度过了千万年的圈禁光阴。 故此,蛟龙王每日都会去牢里严刑拷打岳飞云,十八般大刑通通给他上了一遍,日日以折磨他为乐。 可怜岳飞云一身衣衫脏污得彻底,破碎得几乎难以蔽体。身上更是鲜血淋漓,根本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肉。 若不是体内的龙灵珠暗暗运转着,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可他拼死咬牙忍受着这些酷刑,丝毫不敢让眼前凶神恶煞的恶蛟王发现龙灵珠的存在。 只因若是让恶蛟王知道他体内有龙灵珠,恐怕他会死得更快! 这头凶狠毒辣的恶畜会不惜将他剁成肉泥也要找到龙灵珠的! 岳飞云绝不容许这件事发生,龙灵珠不仅拥有浑厚的仙力和龙气,更是他们龙族的精神象征。 他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让恶蛟王得到龙灵珠! 否则,他必将成为龙族族史上最大的罪人,会被永生永世地定在耻辱柱上! 幸好,恶蛟王到现在都没发现龙灵珠,只是终日不停地折磨毒打着他。 岳飞云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因此也不惧恶蛟王,口中有气无力地怒骂道:“恶畜……有种你就打死我……我岳飞云若是哼一声,我就不是条真龙!” “真龙?呵……很了不起吗?”恶蛟王冷笑一声,捏起岳飞云血迹犹新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呸!”岳飞云朝他脸上吐了一大口唾沫。 接着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我们龙族是翱翔九天的至尊血脉,你这头恶蛟……就是泥坑里打滚的贱畜!” “贱畜!哈哈哈……” “你——找死!”恶蛟王瞪着一双恨毒了的怒目,大手狠狠掐住了岳飞云的喉咙。 似乎下一刻便会扭断他的脖子! 岳飞云艰难地呼吸着,脸上仍带着骄傲不屑的笑容,断断续续地道:“杀了……我啊……来杀……贱……畜生……” “啊!!!” 恶蛟王狂怒地吼了一声。 将双手双脚被粗长铁链锁住的岳飞云按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把撕掉他身上破碎不堪的布条,用凶狠暴怒的欲望贯穿了眼前这骄傲入骨的龙族王子的身体…… 这是一场纯粹施虐的凌辱! 直到岳飞云浑身是血、像个破布袋一样被丢在肮脏的污水中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早已死去多时了。 事实上,他宁愿自己被酷刑折磨而死,也不愿活生生地……受这般奇耻大辱…… 看着这样的岳飞云,恶蛟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痛快的笑容。 他狠狠一脚将岳飞云的脸踩进污泥里,蹲在他的身前恶意一笑道:“我们尊贵的龙族二王子,你最好记住我!我叫傅天罗,这个名字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 “还有……你这种受尽屈辱的模样可真……好看极了,我的王子殿下。” 傅天罗撂下这句话,神清气爽地转身大笑着离开了。 水牢里,岳飞云整张脸都埋在污水里,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双眼睛被脏水浸得赤红如血。 他很想死。 特别、特别想! 可他此刻却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他甚至缓慢地意识到一个悲哀的事实,那就是,这时的他,还不配死! 哪怕内心深处,那个傲骨铮铮的他已经死去了无数次! 但理智告诉他,只要那头畜生还留了他一口气,他就不能放弃自己!绝不能懦弱地选择自戕! 要死他也要拉着那残暴无耻的恶蛟王一起死! 污水里的岳飞云终于艰难地抬起了深埋下去的头,慢慢挪动身体,靠坐在了墙边,眼中流下了一行血泪。 他捏紧了拳头,无声地嘶吼着,心中的恨意已将恶蛟王傅天罗杀死了千万次!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用飞云刀亲手砍下傅天罗的头颅!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他重拾尊严和骄傲的办法了。 这一边,岳飞云可谓惨到了极点。 而另一边,慕容年年、斛律画画等五人和东方润、花非花、聆风三人几乎是前后脚到了化龙岛。 不过双方只客套地打了个招呼,便在岛上各找地方安歇了。 好在两边都有仙力九阶的大仙设下了防护阵法,故此岛上的蛟兵暂时还没发现他们。 而他们则以为岳飞云一行人还在路上,便也没打草惊蛇,而是各自静静地等待他们到达化龙岛,再商议后续的事。 岳飞云没到,慕容年年自是乐得清闲,直接命白宸、孟疏疏、岳袅袅三人连夜搭建出几间茅屋,每日不是坐在岛上钓鱼,便是躺在茅屋前的草地上等白宸送饭给他吃。 日子过得比仙界还逍遥,只是不时会感叹化龙岛风景太差劲,又是蛮荒之地,除了野菜和各种各样的海鱼,没什么能入口的珍馐佳肴。 斛律画画哭笑不得地瞧着他,直感叹慕容年年真真是个纨绔子弟,既贪图享受、耽于安乐,又胸无大志、不思进取,所幸于修炼一道上天赋绝佳,不然还真是只生了张好皮囊,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慕容年年听着她的戏谑,枕着手臂懒懒笑道:“生了张好皮囊还不够吗?我看啊,尽够了!就靠这张脸娶一房娇妻,每日弹琴鼓瑟、吟诗弄月,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岂不很好?” 斛律画画闻言掩唇直笑,美眸轻瞪着他,打趣道:“哟,我们三公子这么正派的吗?只娶一房娇妻?那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丫头怎么办?不打算纳作美妾了?” 第117章 首战 慕容年年一想到太叔岁岁便忆起她说喜欢别人的事,心中自然憋了一股气,恼怒道:“什么美妾?就她那模样,长得还不如我好看呢。还美妾!她想得美!” 斛律画画见他嘴硬得很,不由失笑道:“你呀你,坏就坏在这张嘴上。一点儿不饶人,一处也不肯让。打小就野惯、狂惯了。以后谁能一直宠着你,让着你啊!” 她一双绝美的丹凤眼中带着淡淡的宠溺,笑望着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剑眉一挑,懒洋洋地笑道:“你呀!怎么?画画你这是有意中人了?以后再不管我了?” 他一脸轻挑揶揄,星眸半眯,又拿斛律画画开起了玩笑。 尤其是近些年,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拿这种话试探斛律画画。实则是对她的未来抱着一份隐忧。 只因像斛律画画这般年纪的女仙大多早就有仙侣了,可斛律画画的婚事却迟迟没有人提起。 仙帝不管这些事,仙后也从未为她相看过合适的仙君。 慕容年年一直将斛律画画当作亲姐看待,自然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而且他更担忧的是,他那位仙后姑姑会乱点鸳鸯谱,将斛律画画指给他。 这样的风言风语在仙界传了数百年了,只是传闻中的主角慕容年年和斛律画画都对这件事沉默不语。 慕容年年到底是个男子,这种流言他若出面否认了,难免有伤斛律画画的颜面。 所以,慕容年年一直在等斛律画画说出自己的意中人,即便那个人不被仙帝仙后认可,他也会尽力帮她的。 可斛律画画竟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从未说过喜欢什么人。 慕容年年倒也不好多说,便时不时开玩笑般地试探她几句。 这厢,斛律画画见慕容年年又拿她开起了这种让她心里有些反感的玩笑,脸色微冷了下,淡淡一笑道:“我哪有阿年的好运气,有自己那么喜欢的人……” 她纤长的眼睫轻轻垂下,掩住了眸底真实的情绪。 “我……” 慕容年年怔了下,不禁有些着恼道:“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都说了,那丫头就是欠管教!我管她只是怕她出去丢我的脸罢了!” “哦。” 斛律画画清冷地笑了下,摸了摸腕上的红线,漫不经心地道:“嗯,不喜欢就好。阿年,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就是再喜欢她,至多也就是纳了做妾。就这个,母后恐怕都未必能答应……” 慕容年年闻言怔愣了半晌,有些烦躁地拿宽袖遮盖住自己的脸,道:“知道了知道了。纳什么妾?也忒没意思。我睡一觉,吃饭叫我啊。” 斛律画画淡淡嗯了一声,沉默地看了慕容年年一眼,便转身进了茅屋。 过了一会,一抹杏黄的影子疾驰如光,急急忙忙地落在了地上。 原来是白宸回来了,只见他轻喘了口气,一脸焦急地喊道:“星主,福华公主,糟糕了!那边……那边打起来了!打得可凶了!好吓人啊!” 慕容年年闻言依旧闭着眼睛,有点不耐烦地懒懒道:“……白宸,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斛律画画听到声音也从屋内走了出来,淡淡道:“白宸,这是怎么了?” 白宸哭丧着一张脸,放慢了语速道:“我和阿孟、岳袅袅本来是出去采野果子的,星主不是说吃腻了野菜嘛。结果我们就遇见了四皇子他们三个人,原本也没什么事,大家客气地打个招呼就行了。可没想到……” “怎么了?”斛律画画微微蹙起秀眉。 白宸顿了下,继续道:“可没想到我们刚走到四皇子他们那边,四面八方突然游过来上百头恶蛟,把我们团团围住了!带头的好像就是那个快要化龙的恶蛟王。聆风这人你们也知道,从不废话,直接就拔剑冲上去杀人了。杀的还正是那恶蛟王,然后两边就打起来了……” “我一看情形不对,立马就回来报信了!星主,福华公主,咱们还是快点去看看。我怕阿孟那小子和岳袅袅会有危险。” 斛律画画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在他们之中,恐怕只有聆风和慕容年年能和恶蛟王一战,可化龙岛上还不知有多少恶蛟,他们若是被围攻,只怕讨不了好。 偏生这时候了,岳飞云和沈芳亭一行人却还没到。 慕容年年听完白宸的话,也不得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 这才斜了白宸一眼道:“你知道那两个孩子可能有危险,还自个儿先跑回来,把他们两丢在那里……出息了啊白宸。” 岳袅袅是东海小公主,他们若想与东海龙族交好,自然不能让岳袅袅在他们手底下受伤。 而孟疏疏,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他的晚辈,他虽不喜他,却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不然等回了仙界,他那泼辣的二姐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白宸闻言有点委屈地道:“星主……我……我不是跑得快吗?就想着赶紧回来搬救兵。而且你没瞧见,那些恶蛟……真的好大一条,好吓人啊!感觉一口就能咬掉我整个头……” 他可怜巴巴地指了指自己那颗宝贵的项上人头。 慕容年年简直快被他气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撸了一把,揉了两下,笑道:“行了,逗你呢,走,我们去会会那什么恶蛟王,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竟把岳惊霆吓得水晶宫都不敢出。” 他说完叫了一声斛律画画,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双方交战的地方赶去。 没过一会,他们就到了那里。 慕容年年从半空中往下瞧,只见聆风手握寒气四溢的万年剑,正与一个表情冷硬、五官俊美中带着阴鸷的男子酣战正热。 两人修为似是相差无几,一时间打得难分上下。 他不由盯着那个男子细看了一会,心道,想必这人就是化龙岛上的恶蛟王了。 看起来……嗯,长得还不算寒碜,只是眼神太过阴沉了些。大抵是个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厉害角色。 怪不得岳惊霆和岳飞云兄弟那样忌惮他,可见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慕容年年在他那双狭长阴郁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很强的野心…… 第118章 威压 而且,这个恶蛟王使的法器也很奇异。竟是一张黑色的罗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但看起来异常坚韧。 聆风的万年剑可谓削铁如泥,在神兵榜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却是劈刺了几下都未能刺破那张罗网。 他不禁有些急躁起来,运尽全身法力,使出了最强的一记剑招——百丈冰。 这剑招实在厉害,可以说是聆风的必杀技。瞬间便将恶蛟王傅天罗的法器罗网冻成了僵硬的冰凌。 有十几头蛟因为离他们太近,没有逃出万年剑彻骨冰寒的剑气,直接被冻成了冰块蛟。 不过,聆风此刻也不轻松,百丈冰这一剑招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法力。他现在所剩的法力也就够维持自己稳稳地站着不倒下罢了。 傅天罗低头瞧了瞧自己那被冻得彻底僵硬、根本无法再用的天罗网,暗暗咬了咬牙,眼底怒意与寒光一闪而逝。 只见他眼神凌厉如刀地瞪了会面无表情的聆风,接着转头朝身后喊了一声:“吴欲、忘情两位大妖,看完戏现下可以出来了……” 他一挥袖收回了自己无法再用的天罗网。 几乎是同时,慕容年年、斛律画画和白宸三人从半空中飞落下来,站在了聆风身旁不远处。 他们虽说一向不对盘,但还有仙帝在上面压着,太子和四皇子也没当面撕破脸,若是聆风被击败,东方润在此处受了伤,而他们却袖手旁观,传到仙帝耳朵里,不仅他们会被迁怒,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太子。 慕容年年心中明了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自然也晓得孰轻孰重。 因此一脸淡定从容地走到了聆风身边站定,甚至冲他半冷不热地笑了下,算是给足了聆风面子。 可惜,聆风这个人性子孤僻古怪得很,显然有些给脸不要脸。 只见他斜着眼瞧了瞧慕容年年,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半句话也没说,便提着剑目不斜视地去找东方润了。 慕容年年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白眼狼,臭冰块!” 不过此刻也不是和聆风计较的时候,因为那恶蛟王口中唤的两个什么大妖已经飞了过来。 前头的那个一头扎眼的白发,形容俊美妖异,一看就是个妖孽。而且气场十分强大,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慕容年年竟感觉到了一丝威压。 他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外放强势的威压了,说明对方的修为比自己高深许多…… 慕容年年心底不由忌惮起来,方才听那恶蛟王尊称这两位为大妖,难不成是万年来祸害海域、凡界,最终仙帝亲自下凡摆下阵法才压制住的海底巨妖? 这样想着,慕容年年又看向了白发男子身后跟随的那个人。 只见他一袭黑衣,眉目分明,五官生得很清正,可一双眼睛却似犯困一般,总叫人觉得没完全睁开来。 慕容年年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威压,他看着这个一点不像妖物的温吞男子,甚至感觉心里十分舒服。 好似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海底巨妖,只是一个没有丝毫法力的凡间俊俏男子。 然而越是这样,慕容年年反倒越觉得此人可怕。 他不禁眉心狂跳了起来,心里狐疑道,岳飞云到底给他们挖了什么坑?这化龙岛上还有哪些他们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傅天罗一直盯着慕容年年的脸色,只因在他眼里,只有此人的修为算得上是他的对手。 这一刻,他似是看穿了慕容年年心里在想些什么,眸底不由滑过一抹淡淡的讥讽,阴沉一笑道:“这位上仙是岳飞云请来的帮手?可怜啊可怜。你们为了帮他来到我的化龙岛,可岳飞云,那位龙族的王子殿下,却没有对你们说实话呢……哈哈。” 他的笑声阴冷刺耳。听得人有些难受。 此时,聆风已带着东方润和花非花走了过来,白宸也过去带回了孟疏疏和岳袅袅。一行人总算聚在了一起。 岳袅袅听了傅天罗的话,俏丽的小脸上怒意横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骂道:“你胡说!我二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这个可恶的恶蛟王,你等着!等我二哥来了,定会将你拆骨剥皮!” “哈……哈哈哈……等二王子殿下来?” 傅天罗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笑个不住。 直笑得岳袅袅脸色越来越难看,要不是孟疏疏用力拉住了她,恐怕她已经冲上去找傅天罗拼命了。 傅天罗慢慢止了笑,道:“小丫头,你应该就是那个在海域吟啸的小银龙?还真是多亏了你的龙吟声,我的部下才发现了你们的踪迹……” 岳袅袅脸色渐渐由红转白。 傅天罗露出一个阴冷得意的笑,挥手招来一个小蛟,和他密语了两句,小蛟领命而去。 他这才继续说道:“东海的小公主,你不是想见你的二哥吗?不必等了。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见到堂堂龙族的二王子殿下……” 他脸上的那种笑容太怪异了。 连单纯无比的白宸都瞧出了不对劲,低头问岳袅袅道:“那恶蛟王说的不是真的?你二哥不是和岁岁、沈芳亭在一块吗?他们什么时候到了化龙岛,怎么也不来找我们啊?” 岳袅袅的脸色一时苍白如纸。指尖不禁掐紧了自己的掌心。 傅天罗的眼神、言语都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呆呆地瞪大眼睛,甚至不敢往可怕的方向想。 可当岳飞云裹着块破烂的粗布,被一个小蛟一路拖到了众人面前时,岳袅袅还是第一个认清了那脸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个死人一样的男子的的确确是她那向来清冷骄傲的二哥…… 岳袅袅不由尖叫了一声,捂着嘴颤抖地哭出了声。 岳飞云被拖过来的地面上,是一道道新鲜的血痕。他裹在身上的那块破布早已被血水浸透! “呜……二哥!!”岳袅袅疯了一般飞扑了过去,却被斛律画画眼疾手快地用红线缠着腰拽了回来。 “二哥!呜呜呜……二哥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岳袅袅哭叫不止。 斛律画画只好将她推到了孟疏疏身旁,让他抓好她,别让她做傻事。 岳飞云居然被恶蛟王囚禁了,还折磨成了这个模样,她心里不免震惊,又突然想到,如果岳飞云被抓了,那和他同行的沈芳亭、太叔岁岁等人怎么样了? 斛律画画不禁有些担忧地望向了慕容年年。 第119章 公主 果然,慕容年年见到岳飞云那一刻便惊呆了。 此时才回过神来,登时急怒道:“恶蛟王!你怎么抓到的二王子?……和他同行的……其他人呢?” 话一出口,他脸色不由白了三分,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疯狂。 若是她……真的出事了,他一定不会饶了这头狗胆包天的恶蛟王!必要将他生吞活剥、凌迟处死! 傅天罗却没瞧出慕容年年眸底的那股疯狂劲儿,反而颇有些得意地笑道:“其他人?我如何知道?大概都死在暗礁林里了。暗礁林你们可听说过?那可是仙帝专门为困死海底巨妖摆下的阵法,一般人进去了哪还有活命的可能啊。” 他关注的只有岳飞云一个人。 故此岳飞云被“水中月”卷走,又被蛟兵带回化龙岛后,剩下的人他就完全不在意了。自然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是死还是活。 慕容年年闻言呆怔了一下,紧接着胸中涌起了无尽的愤怒和疯狂,手中山河扇一开一扇,几座遮天蔽日的山峰凌空砸去,差点将没反应过来的傅天罗砸进了地底。 幸好吴欲在旁拉了他一把,抽出一根白鞭,朝着山峰狠狠抽打了数下,几座山峰猝然裂开,化作了漫天的土石不断往下坠落着。 一下砸埋了不少法力低微的蛟族。 傅天罗这才回过神来,双目泛着愤怒的血光,直接赤手空拳地冲向了慕容年年。 两人眸中心底都冒着火,这一战打得非常凶! 化龙岛上的蛟族见状纷纷撤离了战圈,只是在外围驻守,将此处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他们虽说拦不住慕容年年、聆风、花非花等修为高深的仙人,但似孟疏疏、岳袅袅之流,是完全逃不出他们的包围圈的。 即便是斛律画画、白宸等人在众多蛟族围攻之下也很难全身而退。 更何况,如今他们的敌人不止有恶蛟王和岛上蛟族,还有那两个修为深不可测的海底巨妖。 斛律画画一边时刻注意着慕容年年那边的战况,一边暗暗警惕着那两个大妖。 她心中不禁猜测着,他们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天尊境界应当概率很低,因为每一位天尊都是震动三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这两个男子看起来甚为年轻,又名不见经传,想来应当不是天尊,可即便不是,叱咤海域万年的海底巨妖法力也是很可怕的。 至少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仙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斛律画画一双绝美的眸子里不禁盈满了担忧。 她自个儿怎样都无所谓,可慕容年年也在这里,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不过,幸好傅天罗的法器天罗网不久前被聆风的一记绝招冻得暂时不能用了,战力难免有损。因此,慕容年年此刻仍旧应付得游刃有余。 傅天罗也丝毫没有叫那两个大妖帮忙的意思,看来是想亲手擒住慕容年年。 于是,地上的一群人便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一会儿瞧瞧半空之中打斗激烈的两人,一会儿又互相打量打量。 吴欲从第一眼看清斛律画画那惊为天人的绝美容貌之后,整个人便似开满了怀春的花儿一般。 他不禁上前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天知道他在化龙岛上禁欲的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 连眉目分明、长相清正的忘情在他眼里都成了难得一见的美人。 如今乍见到斛律画画,吴欲只觉得天上地下、三界四海都再难寻出第二个这般倾国倾城、让人神魂颠倒的女子了! 他看得眼神都直了。 但到底不好太孟浪,便微微点头致意,笑着道:“这位仙子,在下海域巨妖之首吴欲,今日一见仙子,简直惊为天人!若是仙子不弃,在下想冒昧地问一句,仙子闺名为何,芳龄几何?在下想与仙子结一段善缘……” 忘情有些郁闷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很想假装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不!这个大妖怪,臭淫贼! 斛律画画听了吴欲的话却是惊了一会。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不知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巨妖为何要在此时说些无用甚至很无聊的话。 她哪里晓得吴欲这是在向她大胆求欢啊? 毕竟斛律画画贵为狐族公主,又是仙界尊贵无比的福华公主,旁的仙君见了她都得行礼,望她的眼神都是仰视的,即便心中倾慕,却也没一个有胆子这样对她说话的。 倒是她身后的白宸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他记得太叔岁岁之前看的话本里就有类似的桥段,知道这是别人在觊觎福华公主的美色。 白宸顿时大怒,张口便骂道:“臭妖怪!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准靠近福华公主殿下!” 说完他迅速跑到了斛律画画身前站定,还转头安抚她道:“公主,你别害怕。也别听他乱说。白宸会保护你的!” 他挺了挺胸,尽量摆出厉害的攻势,用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吴欲。一刻也不敢放松。 斛律画画这下也明白了吴欲的不怀好意,心中顿时有些受辱的羞愤感。这个大妖居然敢打她的主意,当真是不要命了! 她狠狠剜了一眼吴欲,脸上神情冷如千年冰雪。拒人于千里之外。 吴欲却在听见白宸叫面前的绝美女子为福华公主时,眼神微微错愕了一下。 很快面上露出一抹冷笑来,缓慢而冷漠地道:“原来竟是……以美貌闻名三界的福华公主啊!怪不得了,生得这般模样。真是……可惜了。” 话到最后,他似是当真觉得可惜,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接着转身对忘情道:“忘情,帮我把这个小白脸丢远点!别碍着我的事。” 吴欲一面说一面向斛律画画走去,脸上的笑容阴冷无情,“公主殿下,你可知道你父皇摆下的暗礁林阵法害了我海域多少万年巨妖?!” “你可明白修成一个巨妖至少要耗费万年光阴?仙帝不过是仙界之主!海域的事何时轮到他来管了?今日撞上我,算是你的不幸。可惜了……小公主。” 头一回遇上这么美的女子,原本他还打算怜香惜玉一番,不想硬来的。 谁料到这女子竟是仙帝亲封的福华公主,那就对不住了……暗礁林的账他总得讨回一点利息。 白宸见状顿觉不好,急忙冲斛律画画喊道:“福华公主,你快跑啊!这个大妖好……好可怕啊!” 第120章 随缘 他自己吓得腿都抖了。却还是挡在斛律画画身前。 斛律画画好笑地看了一眼白宸,淡淡开口道:“白宸,你不用管我。看好小孟和岳袅袅便可。” 她雪白葱管一般的手指轻轻动了下,腕上的红线便如灵蛇一般舞动了起来,漂浮在她的身前,似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白宸闻言却是没有挪动脚步,反而用力地摇了摇头,哭丧着一张脸道:“公主,你快走啊!你不是这个妖怪的对手!” 他又急又怕,都快哭出来了。 斛律画画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的清冷的笑来,她何尝不知自己敌不过这个叫吴欲的大妖。 可她是仙界公主,代表的是仙帝、仙后的颜面,她不能让整个仙界蒙羞。士可杀不可辱! 斛律画画一双美眸里露出了坚定之色,手指往外轻轻一弹,红线嗖的一下如离弦之箭飞射了出去,直奔吴欲的眉心。 眉心乃是仙人、妖孽的元神所在处,这一下若是击中了,必能重伤敌人的神魂! 可惜,红线在离吴欲一掌距离时便被他伸手一下握住了!只见他微微挑了一边眉,笑容十足妖异,掌中用力一拽! 斛律画画身形一个不稳,被这股又急又猛的力量直拉向吴欲的怀里…… 白宸一下急得红了眼,伸手就去拉斛律画画的手臂,眼前却突然抽过来狠狠的一鞭子! 他下意识地一缩手,再抬头去看时,斛律画画整个人已经被拉拽了过去。 白宸正欲再拦,吴欲手中那条雪白的长鞭再一次疾风骤雨般抽打过来,在白宸腰间一卷,将他整个儿往远处丢去! “啊啊啊!救命啊!”白宸含着哭腔大叫了起来。 花非花脚踩一朵白莲花,飞速赶了过去,正要去拉白宸,却见他叫道:“阿花,别管我!快去救福华公主,拜托你了!我以后一定不挤兑你了!” 花非花愣了下,轻轻一笑,朝他点了点头,飞向了吴欲那边。 可惜,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那个看起来一直睡眼惺忪的大妖忘情将想要过去帮斛律画画的花非花截住了。 忘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面带歉意地道:“这位仁兄,对不住了。这位仙界公主和我兄弟的事你就别插手了。相识总是一段缘,随缘就好。” 他笑得满面和善,生得又一脸清正,总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话。 尽管他这话说得其实狗屁不通。 花非花一脸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东方润。他会救斛律画画,完全是东方润的意思,毕竟名义上,斛律画画算是他的妹妹。 而且,东方润其实挺喜欢容貌绝美又冰雪聪明的斛律画画的,只是她自幼养在仙后身边,对他一向敬而远之,只有表面的客气罢了。 只见东方润轻咳了两声,慢慢走上前去,冲忘情笑了笑道:“忘情大妖对?你既知道家妹是仙界的公主,想必如今也猜到我的身份了。我也不瞒前辈,我便是仙帝的四皇子东方润。我们原本不过是与龙族二王子相识,恰巧被他请来岛上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管是蛟族、龙族还是大妖,说到底,这些都是海域的私事。本与我们这些外人无关,还请忘情大妖劝劝令兄,放了家妹,我们即刻便离开化龙岛。” 东方润脸上笑容温和清淡,眼神里却有着一抹令人微微生畏的冷冽。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若是你那兄弟执意要掳走家妹,不是我拿话吓你们,只怕到时整个狐族、乃至所有仙庭大仙,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父皇和仙后娘娘也定会震怒,到那时遭殃的恐怕会是所有的海域巨妖……” 眼见着岳飞云是不中用了。化龙岛上不仅有仙力九阶的恶蛟王傅天罗,还有不知几个忘情、吴欲这样的大妖。他们再待下去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故此,东方润只好忍痛放弃了岳飞云,打算先保住斛律画画,带大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面的事等逃出化龙岛后再从长计议。 忘情听了他的话,却只是半睁着眼,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 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慢吞吞道:“我们海域巨妖以前也从未得罪过仙帝,他却在海底摆下了那么多暗礁林,害死了许多大妖……如今再添一桩罪名,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花非花闻言不禁急道:“据说仙帝在海域摆阵是因为许多海底巨妖到处兴风作浪,害死了许多海域的仙人和人界的凡人。仙帝此举完全是为了众仙和凡间百姓,你们怎可挟私报复?” “挟私报复?”忘情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可笑的神情,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们不该挟私报复?只应该安安静静地等待仙帝的审判和惩罚,无声无息地死去,是这样吗?尽管并非所有的巨妖都谋害过人命,可只因为是海域巨妖,便都该死吗?” “……”花非花听罢呆怔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话问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已经将斛律画画用白鞭牢牢捆住的吴欲满脸不耐烦地道:“忘情,你和他们废什么话!仙帝都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了,这时候讨好他们,仙帝就能放过我们海底巨妖了?” 忘情冲东方润和花非花淡淡地笑了一下,表情很温和,但挡住他们的身形却隐隐带着风雷之势。 一直站在东方润身后的聆风此刻已恢复了几分法力,只见他二话不说,伸手拉住了东方润,一瞬间便腾空御剑往化龙岛外飞去。 只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花非花,跟上我!” 花非花面露无奈地最后看了一眼躲在角落处的孟疏疏和岳袅袅,到底飞身一跃,跟随聆风和东方润离开了。 吴欲呵的冷笑了一声,对已被擒住却仍旧冷若冰霜的斛律画画笑道:“瞧,小公主,你那病秧子哥哥吓跑了!这回可没人能救你了,你怕不怕?” 斛律画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没有理会他。 忘情打了个哈欠,走到了吴欲身旁不远处站定,淡淡瞥了斛律画画一下,这才道:“完事没?没其他的事我要回去睡觉了。” 吴欲一脸哭笑不得道:“那什么四皇子听说很受仙帝那老东西的疼爱,你也不追追……” “哦,忘了。下次注意。”忘情轻描淡写地答道。 吴欲笑了笑,知道他其实就是犯懒。倒也没多说,任由他回去睡觉了。 第121章 跪求 此时,白宸已飞了回来,只是衣衫脏乱,颇有些狼狈。 他见了眼前的情景,立即怒骂一声道:“臭妖怪!你快放了福华公主,不然我和你拼了!” 他瞬间运掌劈出几记流光斩,俱是朝着吴欲的要害处砍去! 那速度真如光影一般,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 可吴欲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将被鞭子绑住的斛律画画扛在肩上,也不知他走的什么步伐,竟是轻轻松松地避开了所有的流光斩。 白宸一时看得呆住了,他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的攻击速度,可如今他这般拼尽全力的一击竟被吴欲轻描淡写便化解了。 这样的结果让他一时间大受打击。面上神情怔怔的。 吴欲却是没空理会他,直接一拳砸出,将白宸打得直吐血,重重地跌落在地。不远处躲着的孟疏疏和岳袅袅赶忙跑上前去扶他。 吴欲抱着怀里的绝色美人,意得志满,大笑着高声对傅天罗道:“蛟龙王,我便先走了。这位仙君就交给你了。” 傅天罗微一点头应下了,目送吴欲的身影化作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远处。 慕容年年见状一时心急如焚,手上虚晃一招便欲甩开傅天罗,去追那个掳走斛律画画的大妖吴欲。 可傅天罗显然知道他心神已乱,硬是缠着他、不让他脱身。面上还露出一抹诡异而阴冷的笑,看得慕容年年心底窝火不已。 突然,慕容年年大喝一声,山河扇扇面顿时化出片片利刃飞刀,狂风骤雨一般疾射向傅天罗,将他前后左右的退路都封死了! 傅天罗一时大意,没来得及接招,等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挨了或深或浅的几刀,鲜血直流。 尤其是他右脸颊上也挨了一下,鲜血淋漓滴落,再加上他本就阴沉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怕。 慕容年年的眼神也不比他好看多少,冰冷得好似要将傅天罗等人拆骨剥皮! 他们敢动斛律画画,他真恨不得将他们通通都杀掉,如此方能平息心头的怒气。 傅天罗捏了捏拳头,抬起一只手抹了下脸上的鲜血,接着将染了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下,望向慕容年年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只听他开口道:“蛟兵听命,给我拿下这个人!我要活的。” “是,蛟龙王!”一众蛟兵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举着兵器不要命地冲杀了上去。 敢伤他们的蛟龙王、他们化龙岛的神,这个仙人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慕容年年瞬间被包围在中间,开始了一场以一对百的厮杀混战。 纵然他修为再高,也架不住这么多蛟兵一齐围攻,更何况之前和傅天罗的一场恶战已经消耗了他不少法力。 因此,这场围攻进行的时间越久,慕容年年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身上也添了越来越多的伤口。 白宸不由哭叫一声道:“星主!你快走啊!不要管我们了……呜呜呜……” 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泪水直流,看起来可怜极了。 慕容年年面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心道,白宸这傻小子,还真当傅天罗会放任他离开吗? 果不其然,傅天罗见慕容年年渐渐有些难以招架,而他的天罗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指尖一动,祭出了天罗网。 慕容年年正被围攻,本就应付不及了,哪里注意得到天罗网,便一下被那黑色罗网罩住了。 天罗网不断收紧,将慕容年年整个儿捆绑了起来。丝毫动弹不得。 傅天罗狞笑一声,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关进最深的水牢里,等我有空了再去好好招呼他!” 蛟兵们领命拖走了被擒住的慕容年年。 白宸吓得哭叫不迭,连连吐血。孟疏疏急忙替他拍抚着后背,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安慰着他。 岳袅袅则是满眼仇恨地死死盯着傅天罗。 只因傅天罗此时正提着满身伤痕、不知是死是活的岳飞云,一步一步朝他们三人走过来。 岳袅袅终于忍不住了,红着一双眼,大叫着冲了上去,对着傅天罗又踢又打! “你放开我二哥!放了他!你这个恶魔!妖怪!你去死!” 傅天罗一下将岳飞云丢在了地上,转为伸手掐住了岳袅袅的喉咙,生生将她提了起来。 岳袅袅脚尖渐渐离地,满眼都是眼泪,呼吸十分困难,双手死死扒着傅天罗的大手。却是没法让他的手松开丝毫。 傅天罗只觉心底从未有过的痛快,冷冷讥笑一声道:“这就是龙族吗?真是……太弱了!哈,哈哈哈……” 化龙岛上回荡着他猖狂的大笑声。 岳飞云终于惊醒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爬过去,拽着傅天罗的腿,嘶哑地叫道:“傅天罗……你……你快放开她,她喘不过气来了,你这样她会死的……” 他咬牙哽咽着道:“你有什么不痛快的都冲着我来,放过我妹妹!她法力低微,什么都不懂,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 傅天罗得意大笑起来,一脚踢开了岳飞云,满脸享受地看着他脸上痛苦煎熬的神情。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他数千年的生命中最快活的一刻。 岳飞云却是不放弃,抹掉嘴角的鲜血,再一次爬上前去,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傅天罗,你放了我妹妹!放了她,你想对我怎么样都行,我知道你恨我们,恨龙族,你可以折磨我,杀了我都行!我妹妹她还小,你别杀她……” 傅天罗脸上露出一抹极灿烂的笑,点点头,沉思了一下,摸着下巴道:“放了你妹妹?也……行啊。只是岳飞云,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岳飞云闻言怔了一下,顿了一会,满是鲜血脏污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怎么?不愿意?也对,你可是龙族最骄傲清高的二王子殿下啊!怎么能对人下跪,还求一个卑贱的蛟族呢?” 傅天罗讽笑着说道,慢慢收紧了那只掐着岳袅袅喉咙的大手。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岳飞云重重地跪了下去。 整个头低埋到胸口,捏紧了双拳,他悲凉地笑了两声,缓慢开口道:“我……跪,我……求你……放过我妹妹……要杀你就杀我。” 第122章 绝色 “哈哈哈哈……” “岳飞云!你也有今日!堂堂龙族王子、公主,你们也有今日!” 傅天罗肆意大笑着,眼里有着痛快、仇恨、得意、猖狂等情绪,十分的复杂。 但笑着笑着他却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傅天罗抬袖狠狠一下抹掉泪水,手一松,将早已晕过去的岳袅袅随意扔在了地上。 岳飞云急忙爬过去查看,见岳袅袅只是晕了过去,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孟疏疏扶着伤得不轻的白宸,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傅天罗冷冷地瞧了几人一眼,将岳飞云拎到了自己身旁,吩咐蛟兵道:“将他们三个关进水牢,没有我的手令,不准任何人见他们!” “是,蛟龙王!”一队蛟兵上前押着白宸等三人离开了此地。 傅天罗唇边带着一抹讽笑,像拖破布口袋一样将浑身是伤的岳飞云拖着走了。 剩余的蛟兵们见自家蛟龙王已回了居所,便也各自散去了。化龙岛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只是这份寂静难免带了一抹肃杀之气。 此时,化龙岛上一处僻静的院落里。 忘情正抱着个软枕呼呼大睡,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看起来睡得很熟。 镂花格子窗开了一半,他清俊的脸上落下一抹夕阳的余光。像胭脂染红了面颊。 而在他隔壁的房间,吴欲正坐在床榻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流连在斛律画画绝美的脸容上,呼吸不由加快了许多。 这个女人,真是个尤物! 不仅美艳绝色,而且那抹极致的美艳中还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格外叫人心动! 吴欲不自觉舔了舔干燥的唇,目中淫光大放,指尖一挑便扯掉了斛律画画罗裙的腰带。 斛律画画被吴欲的法器吞吴鞭绑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见他竟然敢这样对她,一时惊怒地红了眼。 不由急斥道:“你这恶妖!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你胆敢再碰我一下,我斛律画画发誓,有朝一日必叫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她一双美眸气得通红,几乎将银牙咬碎。 “呵……哈哈……公主殿下,别气也别恼。”吴欲凑近了斛律画画,在她颊边偷了个吻。 顺势附在她耳畔轻挑地道:“待会儿哥哥让你快活……怕到时你只嫌不够呢……哈哈哈。” 斛律画画惊愕地瞪大了眸子,转瞬后眼里涌出了晶莹的泪光。她咬牙恨声道:“恶畜!你怎么、怎么敢!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阿年,阿年呢?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我母后和太子哥哥,你敢动我,他们必会将你挫骨扬灰!吴欲,你这个疯子!不要命了吗?” “阿年?慕容年年……那个和傅天罗大战的仙君?” 吴欲呵呵冷笑一声,眼里带着略微残忍的光芒,道:“他自身都难保了。傅天罗最喜欢虐杀身份尊贵、法力高强的仙人。而且尤其钟爱折磨年轻美貌的少年郎。啧啧,你瞧瞧龙族那个二王子的惨样就晓得了。下一个,只怕就是你口中的阿年了,呵……” “你……你胡说!”斛律画画不可置信地用力摇着头,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吴欲。 “呵呵,美人儿,随便你信不信。哥哥喜欢你喜欢得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吴欲笑容妖异,大手抚摸上斛律画画柔软的细腰,上了榻,将她压在了身下…… 斛律画画整个人都呆掉了。再也维持不住清冷骄傲的冷美人范儿,忍不住哭叫起来,“畜生!你滚开!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吴欲哈哈大笑,一边享受着温软馨香的娇躯,一边笑道:“好啊,能死在美人手底下,做鬼我也甘愿。” “呸!恶心!” 突然,房中传出了这样一抹声音。 吴欲闻声大惊,这种时候被搅扰了好事,他心底的火气蹭蹭地往上直冒。不由怒喝道:“什么人在暗处捣鬼?速速给我滚出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你出去啊!不是你要找他吗?” 这抹清脆的声音又出现了,这回吴欲发现了,这声音竟然是从他的床榻底下传出来的! 吴欲又惊又怒,拿过锦被将斛律画画一裹,夹在了腋下。接着用力一掌拍在床榻上,床板应声而碎,木屑纷纷飘扬。 “呸呸呸!让你出去你不干,这下好了,大家一起吃木屑!”太叔岁岁从一堆碎木头里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身上的木屑,被呛得连连咳嗽。 在她身旁的沈芳亭含笑望着她,伸手轻轻摘掉她乌发间的木屑。 太叔岁岁另一边站着个青衣男子。这人穿着破烂,手里拿着串念珠,活像个算命先生。 青衣男子听了太叔岁岁抱怨的话,不禁有些委屈,瞪了一眼吴欲,道:“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心急啊!” 说完他眼带嘲笑地上下打量了下吴欲,慢悠悠道:“哟,咱们吴欲大妖不是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嘛。怎么这回成了个急色鬼,连一时半刻也等不了……” 可下一刻看到斛律画画的容貌时,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怔怔地自言自语道:“美……可真是个绝顶的美人儿!怪不得啊,吴欲,怪不得。” 吴欲怀里抱着个三界最美的公主女仙,一时竟不知堵在心间的气该朝哪里发。 只因面前这个青衣男子乃是与他一同修炼长大的好兄弟。 他也是个海底巨妖,名唤青蘅。 想当年吴欲和青蘅可算是海域巨妖当中的一双奇才,皆是天赋异禀、法力奇高的一方大妖。 不同的是,吴欲贪权好色,青蘅热衷于天算之法,俗称算命。 不过实在可惜,他这个人十算十不准,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反倒是在医术上颇有造诣。 可青蘅这个人有点一根筋,天天嚷着要参透天命、算尽三界事,故此便四海八方地云游,去找寻什么绝迹的天算书。 后来便和吴欲渐渐断了联系,不成想两人居然此时此刻在化龙岛上重逢了。 还是以这么尴尬的方式遇见。 可二人到底有着万年的交情,吴欲只得压下心中的欲火和怒意,尽量平静地开口问道:“青蘅,你怎么来化龙岛了?关键是,你又犯了什么毛病?没事干躲我床底下想干什么?” 他瞪着一脸无辜的青蘅,心中颇为郁闷。任谁这种时候被生生打断,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第123章 情郎 青蘅嘿嘿一笑道:“我不是挖地穴过来的嘛,这个……一不小心就挖到这里了。这里你的气息最浓厚。” 吴欲翻了个白眼,心道:气息能不浓厚吗?他天天睡在上面啊。 不过青蘅还是一如既往,找人向来不管方位,只用触觉。 只因青蘅的本体乃是海藻,可以无限生长延伸,在极远的地方都能感触到亲近之人的气息。所以在寻人寻宝方面,他简直是如有神助。 以前吴欲洞府里的好些奇珍异宝都是从青蘅那里搬过来的,反正他也不爱这些。找到了也只是随意地堆在洞府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吴欲作为他多年的好兄弟,自然不介意帮他好好利用一下,好不辜负这些珍宝。 如今兄弟来了,尽管来的时机不太对,但吴欲心底还是高兴的。他将裹在锦被里的斛律画画安放在一张美人榻上,拉了青蘅到古朴的木桌前品茶。 太叔岁岁和沈芳亭自然也一块坐下了。 吴欲狐疑地瞧了瞧太叔岁岁和沈芳亭,问道:“青蘅,这两位是?” 他可没忘记方才这个小丫头骂他恶心。 青蘅抿唇一笑,指着太叔岁岁和沈芳亭道:“吴欲,这个是岁岁,这个是她的情郎,姓方,叫他小方就行了。我听其他大妖说你在化龙岛,便过来找你了。路上碰见了他们两,这两个小娃娃傻得哟,在海上迷了路,找不到家了,我又没空送他们回家,就给一道带过来了。回头你找两个人送他们回去。” 他一脸的温和慈祥,配上他那张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怪异极了。 太叔岁岁虽然心底十分不自在,可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努力眨巴着一双杏眼,装作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沈芳亭静静地瞧着她,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俊秀的眸子里满溢着温柔宠溺的笑意。 看在吴欲眼里,倒是一对小儿女纯情爱恋的模样,再加上这是青蘅告诉他的,他便信了几分。 因此笑道:“行,回头我找傅天罗要几个蛟兵,送他们离开海域。早些走好啊,省得掺和到乱战中……” 青蘅睁着一双无辜的眼,边饮茶边道:“怎么?化龙岛上已经打起来了?蛟族和龙族?” 吴欲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太叔岁岁和沈芳亭,点点头笑道:“嗯。方才还在打呢。傅天罗和一个身份尊贵的仙界公子。连你也听说了龙蛟两族之间的争斗?” 青蘅撇了撇嘴,似是有些嫌弃手中的茶水,见吴欲问他,答道:“可不是嘛。傅天罗大肆招揽散落四处的海域巨妖,扬言要打败龙族,和我们巨妖共分东海。我听别的大妖说你在这儿,便来找你啦。我们兄弟都多少年不见了,听说你现在身边有个什么小乌龟妖怪,看来早把兄弟我忘干净了?” “咳咳……”吴欲哭笑不得地轻咳一声,道:“他叫忘情,回头我带你去见他。还有,别在他面前提他的妖体,他不喜欢。” 青蘅嘿嘿笑道:“我听其他大妖说,这个小乌龟脾气很大啊。行,不提就不提。管他是乌龟还是王八,反正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吴欲一阵苦笑。心道幸好忘情不在这里。不然两人怕是免不了要打上一场。 青蘅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瞅了一眼美人榻上双眸泛红的绝色美人,顿时心中了悟。 忙开口道:“那个……吴欲,那你忙。我带着岁岁和小方在岛上四处逛逛,反正来都来了,待两日再走也是一样。我还挺喜欢这两个孩子的,生得就讨喜。你细瞧瞧,他两都生了副好容貌。不过他们是我带来的,你就算看上了也不准动啊,哈哈哈。” 他自顾自地说笑着,丝毫没发现太叔岁岁暗暗翻了个大白眼,沈芳亭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吴欲倒是真细细打量了两人一会,心中不禁赞了一声,面上露出笑来,道:“青蘅此话不假。这两个孩子还真是生得脱俗清丽。再过数百年,只怕风姿更甚如今。可惜了……” “可惜什么……”青蘅愣了愣,突然大笑道:“是了,可惜你不能碰!吴欲,说好了喔,答应我的话不准反悔。” 吴欲也仰头笑了起来。 只有沈芳亭皱起了眉,丝毫笑不出来,一双俊眸里满是冷意。 太叔岁岁怕他露出了马脚,连忙悄悄扯了扯他宽大的袍袖。 哪知沈芳亭直接在袍袖的掩盖下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便径直走出了房间。 青蘅在后面大声笑道:“瞧瞧,小方生气了。怕你抢他的小媳妇呢。行了,你该干啥干啥,我得跟着他们,省得他们被岛上的蛟族欺负了。” 吴欲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数万年了,青蘅还是没变,性子永远那样直率爽朗,对于自己人总是格外护短。 屋外,太叔岁岁一边被沈芳亭拉着往前疾走,一边不断回头往后瞧,道:“芳亭,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斛律画画怎么办?那个大妖想……想对她……我们不救她吗?” 沈芳亭顿了下,低声道:“……你要救她?是为了……慕容年年吗?” “关他什么事啊?” 太叔岁岁一脸没好气,又道:“我只是觉得……咱们既然碰上了,不救她的话,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芳亭,你说呢?” 沈芳亭闻言怔了怔,转瞬温和道:“嗯,我听你的。” 斛律画画唯仙后命是从,他其实并不想管她的死活。可太叔岁岁既然想救她,他又怎舍得让她独自一人犯险?总是要陪着她的。 “那我们……”太叔岁岁话还没说完,青蘅已追了上来。 她索性直接转身对青蘅道:“青蘅大哥,你能不能帮忙劝劝吴欲大妖,让他放了那个美人姐姐好不好?她看起来好可怜啊,哭得眼睛都红了……” 青蘅:“额?” “那个……岁岁,吴欲……他……美人……唉,这个我真劝不了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你是不知道吴欲,他天生就是个色坯!狗改不了吃屎的。” “哎?呸呸,这个比喻不太好。额,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第124章 乌龟 青蘅一脸歉然地望着太叔岁岁,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太叔岁岁郁闷地瞪着一双杏眼,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转了身,运起仙力,手放在唇前作喇叭状,就这样大声叫喊了起来。 “小乌龟,小王八!你出来,我家大哥说要和你一较高下!有本事你就赶紧滚出来一战,别做缩头乌龟,平白叫人看不起!” “你听见了没有?臭王八妖怪!!” 太叔岁岁喊得正起劲儿。 突然,一抹黑色的影子如光一般疾驰过来。轻轻一抬手便捏住了太叔岁岁纤细的脖颈。 她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太叔岁岁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面前五官清正、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心想,这肯定就是那个本体为乌龟的巨妖了,听吴欲说好像叫什么忘情。 忘情则是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美貌又英气的女子陷入了沉思,清澈的眼神里略带一丝茫然。 他不明白这么个小姑娘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本体,骂得那样难听也就罢了,还说什么她的大哥要挑战他? 忘情眼眸微微一动,扫向院中的另外两人。 沈芳亭惊愣片刻后,已是一个飞跃冲了上来,出掌如刀,狠狠劈向忘情捏住太叔岁岁脖颈的那只手。 忘情面不改色,另一只手轻轻一拳推出,便将沈芳亭整个人震飞了出去。可见其法力之浑厚。 青蘅在一旁见了,还真起了几分一决高下的心思。 他先是一把接住沈芳亭,稳住了他不断后退的身体。然后,只见他指尖飞出一根细长的绿藤,慢悠悠地向忘情缠裹而去。 那姿态不像是攻击,倒像是撩拨。 但忘情早已嗅到了同类的味道,知道眼前这个妖十分不简单,故而也不敢托大,便轻轻一推太叔岁岁,手掌一翻,一枚闪着墨玉般光泽的龟甲便迎着绿藤去了。 沈芳亭见状一喜,急忙飞上前去,一把将太叔岁岁拦腰揽住,带离了原地。 两人刚落在屋檐下,耳边便炸起一声惊雷。 倒不是天上真降了一道雷,而是院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了,声如洪雷。 太叔岁岁愣了愣神,定睛去瞧,只见尘烟散尽后,青蘅和忘情相对而立,一个嬉皮笑脸,另一个则是面如锅底。 “妖物!将我的玄离甲还回来!”忘情微微咬牙喝道。 他竟还是小瞧这个大妖了,他的修为几乎与吴欲不相上下了。两人不过对了一招,他那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绿莹莹得有些可爱的藤条竟是将他的法器玄离甲卷走了! 忘情真是既惊又怒,同时对眼前妖物的身份也有了几分猜测。 海底巨妖中能与吴欲修为相当的便只有那一位了……难道真的是他回来了? 忘情秀直的一双眉皱得很紧。 青蘅闻言却是嘿嘿一笑道:“不还不还!有本事你和我打一架,打赢了我就还你。” 他冲忘情抛了抛手中墨色的玄离甲,笑得一脸欠揍道:“小王八,这是你的乌龟壳?看着不错啊,我正好缺个龟甲占卜用,要是你打输了,这龟甲就归我啦。” “无耻!”忘情为人惫懒,极难动怒,此时却真的怒了,冲上前去与青蘅大战了起来。誓要夺回自己的玄离甲。 只因那不仅是他的法器,更是他的龟甲,若是没了玄离甲,他化成原形便成了个没壳的王八……啊呸,没壳的乌龟。 那也太丑了。 让别的大妖瞧见,他以后还怎么在海域混? 青蘅见他真动了气,也不敢小觑,两人便在不大的院子里轰轰烈烈地打了一场。没过一会,整个院子都似被炸过了一遍。 太叔岁岁看得是喜上眉梢,二话不说一脚便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沈芳亭紧跟在她身后。 “吴欲大妖,吴欲大妖!糟糕了,大事不好了!青蘅大哥和那个乌龟大妖打起来啦!”她一边叫一边急吼吼地冲到了房内的美人榻前。 只见……吴欲光着上身,只着了一条白色亵裤。正瞪着眼睛,眼神十分不善地盯着莽撞闯进来的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甚至能瞧见他身体上的异状…… “啊,不好意思了,吴欲大妖。”太叔岁岁连忙伸手捂住了眼睛。又道:“可是大妖,你赶紧出去看看,不然这座院子都要被他们拆掉了,人恐怕也会受伤……” “真他妈麻烦!”吴欲恼怒地骂了一声,可到底担心忘情和青蘅,看了一眼满脸是泪、楚楚动人的斛律画画,终是转身大步出去了。 连斛律画画身上的吞吴鞭也松开了,嗖地一下飞出了房。 想来吴欲是去劝架了。毕竟是两个实力超绝的大妖在打架,他要是不带上自己的吞吴鞭,还真不敢贸然就一头扎进战圈。 太叔岁岁这才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连忙去看斛律画画的情况。 只见她华贵的外衫已被扯掉,罗裙也被撕烂了,上身只着一件白菱花的抹胸小衣,两条雪白的玉腿无力地垂着。衬着她那张绝色无双的美艳脸蛋,真真是极致诱惑。 太叔岁岁连忙往身后瞧了一眼,生怕沈芳亭见了这一幕会忍不住流鼻血。 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转过了身去。想来是不敢看斛律画画。 也对。斛律画画到底是仙界的福华公主,这种模样被一个男人看到了,确实太不合适。如若沈芳亭是个普通人,哪怕是个小仙,兴许都会被灭口。 可惜,沈芳亭不仅是西海少年王,更是四皇子的嫡亲表弟。 就算他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斛律画画心头再恨,也没法把他怎么样。 不过眼下似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太叔岁岁连忙收回思绪,凑上前轻声道:“哎,斛律……画画,你……没事?” 斛律画画眼圈红得似血,脸颊上都是未干的泪痕。只淡淡瞥了一眼太叔岁岁,冷冷一笑道:“你来得太早了……若是晚一点,便能如愿了……” “哈?早吗?我觉得晚了……不过我们已经尽力啦。”太叔岁岁一头雾水地望着斛律画画。 顿了片刻,突然觉出了不对劲,她皱着眉指了指自己道:“斛律画画,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这么晚来救你,是想害你?” 斛律画画呵呵冷笑一声,微微捏紧了拳,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第125章 盛情 太叔岁岁郁闷地望了她一眼,道:“斛律画画,你是被那妖怪强奸吓出了病?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 斛律画画直接被她口中那直白到令人羞耻的两个字气得吐了一口血。 不过太叔岁岁却是没瞧见,她正好转过了身去,冲沈芳亭道:“芳亭,把你外袍脱了扔给我。” 沈芳亭自是知道她要干嘛,二话不说便脱下外袍往后扔去。仍旧没有回头看一眼。 太叔岁岁接过宝蓝锦袍不轻不重地丢到了斛律画画身上,淡淡道:“快穿上,跟我们走。不然等那妖怪回来,你就真逃不掉了。” 既然斛律画画不肯领她的情,她也懒得笑脸相迎。平白浪费感情。 斛律画画见她一脸不太耐烦的神情,心下更是恼怒,可又怕吴欲真的很快赶回来,因此也顾不得其他,赶紧穿好宽大的衣袍起了身。 只是到底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如云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单薄的肩头。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惜,她面前的两个人没一个懂得欣赏这般美色。 沈芳亭趁乱将人带出了吴欲居住的院子,三人很快到了化龙岛上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太叔岁岁开口道:“芳亭,你最好把她送出化龙岛。我得回去瞧瞧情况,顺便帮你拖延下时间。” 沈芳亭自是不愿和她分开,可也明白眼下情况紧急,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如果让太叔岁岁送走斛律画画,化龙岛上处处是恶蛟,她又空有仙力,不懂多少法术,难免吃亏,他又如何能放心? 因此这一趟只能他来跑,太叔岁岁回去吴欲那边,还有青蘅在,至少能护得她性命无忧。 这样想着,沈芳亭点了点头,答道:“好,岁岁。只是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就待在青蘅身边等我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你就放心。路上小心。”太叔岁岁笑得一脸灿烂。 这时,斛律画画蹙了长眉,犹豫片刻才问道:“你们……知道阿年在哪里吗?他可还好?”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沈芳亭淡淡答道:“不是很清楚,但听吴欲的语气,他们很可能都被傅天罗擒住了。” 说到这里,他也难免有些担心东方润,但想到聆风在,想必定会护他周全,便心安了一些。 斛律画画闻言美眸一怔,绝美的一张脸又白了三分。 她不禁有些无措地抓紧了太叔岁岁的手,染着淡淡丹蔻的指甲都快刺进太叔岁岁的皮肉里了。 太叔岁岁不禁皱了眉,可见斛律画画一脸凄惶的模样,到底没有推开她。只是抬眸静静地瞧着她,看她想干什么。 斛律画画有些惶急地道:“岁岁姑娘,我们不能不管阿年……他自小被宠惯了,从不肯低头服软,在那恶蛟王手底下定会吃亏的。你……你带我去救他,好不好?” 她是真的担心慕容年年,说着说着眼里便闪烁出泪光来。连和太叔岁岁说话的语气都放得极软。 这也就是为了慕容年年,否则她才不会这样放下身段地请太叔岁岁帮忙。 太叔岁岁听罢顿了片刻,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为难地道:“斛律画画,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慕容年年现在在哪,岛上处处是蛟兵,眼下你又有伤在身,还是先离开化龙岛。慕容年年那边我会想法子救他们的。” 就算不为了慕容年年,白宸、孟疏疏、岳袅袅几人都与她十分相熟,她怎么着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斛律画画眼神黯淡了一下,微微捏紧了拳,开口道:“阿年还未脱险,我是不会抛下他离开的。” 说完她又盯紧太叔岁岁,道:“还有你,你当真这样冷血,全然不顾阿年的死活吗?你知不知道他……” 太叔岁岁一脸茫然地看着斛律画画,想听她会说些什么,可惜斛律画画话还没说完,人便软软地倒下了。 始作俑者沈芳亭撤回了劈晕她的那只手掌,干脆利落地将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扛在了肩上。 只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肩上扛的不是个大美人,而是个麻袋。 太叔岁岁低低惊呼一声,道:“芳亭,你这是做什么?” 她心里不禁哀叹,沈芳亭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这辈子恐怕要注孤生了。 不过倒也不怪他不怜惜美人,再绝色的美人到他面前,那抹丽色也难免黯淡几分。 沈芳亭实实在在生了张好容貌。若是个女子,恐怕比斛律画画还要美。 见太叔岁岁发问,沈芳亭淡淡一笑,道:“她太啰嗦了。我想赶紧把她送走,就能早点回来你身边了。” 太叔岁岁半酸不笑地道:“也难怪,慕容年年被抓了,他们两感情深,她自是不肯走。这样也好,你赶紧把她送出化龙岛,我们再去救其他人。” 沈芳亭怔了下,笑了笑道:“好,都听你的。” 说罢他沉思了片刻,伸手解下了腰间从不离身的蚌仙坞,递给了太叔岁岁。 “岁岁,这个,你藏好。危急之时默念口令就能躲进去。”沈芳亭一面说,一面红了半张脸。 蚌仙坞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他身上。 可他给得干脆,也心甘情愿。 “啊,芳亭,这个……你还是自己收着比较好,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怕弄丢了……”太叔岁岁望着那闪烁淡淡五彩光芒的精致贝壳,却是不敢伸手去接。 她听花非花说过蚌仙坞,对鲛族来说,这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芳亭这是直接砍了自己的一只手送给她防身……这真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啊,太够义气了! 沈芳亭见状沉默了一瞬,然后直接将蚌仙坞塞进了太叔岁岁手心。 态度很果决。 非给不可。 好,盛情难却。太叔岁岁只好接了蚌仙坞。 沈芳亭唇角轻轻弯了下,露出一抹令人惊艳的笑来。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岁岁,那我……我走了,你好好跟在青蘅身边,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了吗?” 太叔岁岁不禁苦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一路上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一个字都没忘。” “嗯,那就好。”沈芳亭应了一声,脸上泛起一抹略带羞赧的笑意。 第126章 龟甲 “那我……走了。”沈芳亭最后望了太叔岁岁一眼,纵然再不舍,却也只能暂时分开。 “嗯!”太叔岁岁用力点了点头,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冲着沈芳亭的背影大声喊道:“哎?芳亭,你还没有告诉我蚌仙坞的口令呢!” 沈芳亭身影一顿,停了片刻,才回过俊秀已极的半张脸来,略低了声音道:“进去的口令是,阿亭,是我。出来的是,阿亭,想你。……可记下了?” 他脸上起了一层薄红,煞是好看。 太叔岁岁不禁在心底念叨了一遍,嘴上已是下意识地回道:“记下啦,阿亭……” 沈芳亭不由露出个又轻又软的笑,微微颔首,最后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身飞跃着离开了。 太叔岁岁对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很快匆匆赶回了吴欲的那间院子。 此刻,院里已是一片狼藉。 房屋塌了一大半,看起来像是灾难现场,几乎住不了人了。 吴欲正站在青蘅和忘情中间,陪着笑脸,不断地劝说着什么。似是在缓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忘情黑着一张脸,恼怒道:“吴欲,你少在中间和稀泥。快让他把玄离甲还给我!” 青蘅嘿嘿直笑道:“小乌龟,你可别耍赖哦!说好了,你打输了,这龟甲就归我了。” “谁跟你说好了?!你怎么不干脆明抢算了!”忘情气得大吼道。只觉得青蘅那张娃娃脸无比的惹人厌! 青蘅嬉皮笑脸道:“那怎么好意思?毕竟是兄弟的兄弟,总得讲点规矩才行。”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歪理,脸皮厚比城墙,直气得忘情脸色阵青阵白。 可论实力,他到底差了青蘅一筹,这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忘情实在气不过,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吴欲,怒吼道:“吴欲!你看着办,他若非要夺我的玄离甲,就别怪我找他拼命了!” “这……”吴欲一脸无奈地望着青蘅,微微皱眉道:“青蘅,你别一来就胡闹行不?快把玄离甲还给忘情。那是他的法器,你这样他若遇上敌寇,该怎么应对啊?” “那就……我来保护他啊!”青蘅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还冲忘情嘚瑟地挑了挑眉。 只是看在忘情的眼里那是十分的刺眼! 他忍不住冷着脸,回了个白眼。 吴欲一时有些为难,正欲再劝却一眼瞥见了刚刚赶回来的太叔岁岁。 他不由心中一动,忙一下飞跃过去,将太叔岁岁提着衣领拎了过来,冷声质问道:“小丫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那福华公主带去哪里了?” 太叔岁岁忙向青蘅求救道:“青蘅大哥救我啊!他他他……好可怕啊!” 她装作害怕地奋力挣扎着。像一只玩命扑腾的小家雀。 青蘅忍不住笑了出来,忙上前从吴欲手底下解救了她,这才开口道:“吴欲,你一个名震三界的大妖,怎么欺负一个半大小姑娘?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欲冷笑一声道:“青蘅,你少装傻。这丫头和那个姓方的小子来历不明,很可能是敌方的奸细。如今又趁乱救走了福华公主,你竟还护着她?” 青蘅闻言笑道:“吴欲,那你可就错怪岁岁了。她只是一片侠义心肠,不忍见那个美人公主被你……额欺负。方才还求我救她来着。她若是奸细,会这么直接求我救人吗?” 太叔岁岁躲在他身后听着,见他如此说,忙点头如捣蒜。 “还是说,你怀疑……我也是奸细?”青蘅目光直视吴欲,含笑望着他。眼神里带了一抹认真的探究。 吴欲轻轻皱了皱眉,道:“我没这么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这个丫头怕是不简单,这样,你把她交给我处理,你放心,我跟你保证,绝不会伤她性命的。这样总行了?” 太叔岁岁闻言呆怔了一下,连忙抓紧了青蘅的衣袖。死也不肯撒手。 “哈。”青蘅不禁笑了一声,一边安抚地拍了拍太叔岁岁的手背,一边道:“吴欲,你开什么玩笑?你让我把一个娇俏的小姑娘送到你身边,啧,这一点,我可不敢信你……” “你……”吴欲顿时有些气恼,不由硬了声音道:“罢了……你非要护着这丫头也行,那就把忘情的玄离甲还给他,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只是你可看好了这个丫头,若她再犯在我的手上,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青蘅闻言一怔,很快大笑出声。瞥了一眼一脸冷峻的忘情,又望了望吴欲,笑着道:“吴欲,感情你就是想为这小乌龟讨回他的龟甲呗,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吴欲不禁轻轻瞪了他一眼,心道:不绕这么大圈子,你也得肯还忘情的玄离甲啊。 他着实是拿性子跳脱、行为总是出人意料之外的青蘅没有办法。 论实力,他们两在伯仲之间,难分上下;论交情,他们是一块成名长大的兄弟,他总不好为了忘情直接和他大打出手。 若他真这么做了,只怕青蘅会嚷嚷到整个海域都知道他偏心忘情。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忘情那古板清正的性子,恐怕难免会在意那些不甚好听的风言风语。 吴欲这样想着,又轻轻瞥了一眼正鼓着脸生气的忘情,冲青蘅伸手道:“行了,别废话,把玄离甲给我!” “啧,知道了。喏,给你,接住了。”青蘅手腕一翻,一枚散发着墨玉光泽的黑色龟甲赫然就在他的掌心,只见他将龟甲朝着吴欲轻轻一扔。 吴欲忙一下接住了,转眼便塞到了忘情的手心。 忘情收好玄离甲,冷冷哼了一声,可知晓吴欲和青蘅以前关系极好,不忍让他为难,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谁叫他技不如人呢。 吴欲望着眼前残破不堪的院子,只能唤来蛟兵,重新换了一个院落居住。 岛上的蛟兵都认识吴欲,知道他是海域实力最强的大妖,更是蛟龙王请来的贵客,自是不敢怠慢,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甚至还贴心地询问,要不要送几个蛟女来伺候大妖阁下。 吴欲想起岛上彪悍的蛟女,不由虎躯一震,连忙一口拒绝了。 想要巴结奉承他的蛟兵只能悻悻然地退下了。 青蘅在一旁笑得见眉不见眼,道:“怎么?人家上赶着给你送暖床的女人,你竟然不要?什么时候转性了?” 吴欲瞪了他一眼,道:“等你看见那些喜化原形、身彪体壮的蛟女,再来和我说这话。” “哈哈哈……”青蘅闻言不禁大笑。 第127章 碰面 沈芳亭带着斛律画画一路往化龙岛外飞去。 因他要时时注意避开岛上巡逻的蛟兵,驾云的速度便不快,过了半日才飞到化龙岛的边缘地带。 沈芳亭挥手召来一团浓雾将自己笼罩在其中,这才轻轻落在了一块海中巨石上。他正欲叫醒斛律画画,好让她自行离开。 突然,波涛翻滚的巨石旁开出了一朵硕大的莲花。 莲花的花蕊慢慢舒展开,里面竟是东方润、花非花和聆风三人。 沈芳亭不由惊喜地叫道:“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聆风抱剑立在一片雪白的莲花瓣上,闻言冷哼一声道:“有我在,自然无事。表少爷什么时候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了?” 沈芳亭失笑道:“我自是信你的。不过心里难免记挂着。如今看到你们没事,我就彻底安心了。” 东方润露出个轻软温和的笑,宠溺地望着沈芳亭,向他伸出手道:“阿亭,快进来花中,我们到海底细说。” 沈芳亭笑着一把握住他纤细的手,借着这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一跃到了莲花蕊中。顺便将昏迷的斛律画画放了下来。 花非花默念了一声,硕大的莲花花瓣慢慢合拢,然后,不着痕迹地没入了海水里。 看到斛律画画时他微微皱了下眉,手指轻轻一点,一片雪白的花瓣便将斛律画画的身体全部卷裹了起来。 做完这些,花非花才问道:“她落在吴欲手里……没事?还有,表少爷你在这里,那岁岁呢?” 沈芳亭闻言答道:“她没事,是岁岁机智,用计救了她一回,可惜咱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福华公主丝毫不领情。嗤。”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至于岁岁,她现下还在化龙岛上,为了帮我拖住那个大妖吴欲……” “你竟让她一个人留在岛上?还得同那个好色如命的吴欲周旋?”花非花俊秀的眉不禁皱起,眼底是十分不赞同的神情。只是碍于东方润,没有多做为难。 沈芳亭顿了下,脸上一片沉静,只道:“我只是听她的把斛律画画送出岛,等会儿就回去找她。” 说完他看了眼花非花,知道他只是担心太叔岁岁,到底没忍住补了一句:“我们在海域结识了一个叫青蘅的大妖,称他一声大哥,他实力不比吴欲低,还很喜欢岁岁,定会护着她的。你放心便是。” 花非花默然地点了点头,眼底的忧虑淡了一些。 东方润见状心间生出一阵无可名状的恼意,一双桃花眼眨了眨,闷声道:“阿花,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阿亭比你对那丫头更上心,要你操什么闲心!” 说完也不待花非花反应,直接问沈芳亭道:“阿亭,你们在海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岳飞云会被那恶蛟王傅天罗抓住,还折磨得不成人样。” “什么?” 沈芳亭闻言一惊,道:“哥,岳飞云真的被傅天罗抓了?我和岁岁到岛上时间不久,只听说慕容年年几人被关进了岛上水牢……” “千真万确。”东方润认真道。 沈芳亭眉宇间露出一抹凝重来,沉思了下,才缓缓道:“我们在海底遇到了暗礁林。岳飞云就是在里面失踪的。我一直觉得岳飞云和岳惊霆兄弟隐瞒了我们一些东西,如今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傅天罗和海域大妖勾结了,而且傅天罗和大妖还有暗礁林的残阵。这阵法不愧是仙帝亲设,若不是岁岁,我差点就折在里面了……” 东方润闻言大惊,忙抓过来沈芳亭,上下打量了一遍,急道:“阿亭你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了?” 沈芳亭轻轻一笑道:“哥,我没事,没什么大碍了。多亏了岁岁在我身边。” “行了行了,我记这丫头一份情。”东方润捏了捏沈芳亭瘦削却结实的肩膀,含笑道。 “对了,说到这里,我想问下花老师,岁岁她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仙力极高的宝物?连暗礁林这样的阵法都无法伤到她。” 沈芳亭向花非花询问道,还用了旧日在仙界的称呼。 那时的花非花还是四皇子身边的观花,平日里教授四皇子和偶尔来旁听的沈芳亭琴棋书画等,是以沈芳亭要称他一声花老师。 乍听到这旧称,花非花不由怔了一下,很快温和笑道:“表少爷还是唤我阿花。以前的事便不必再提了。免得扯起旧事,大家都不好过……” 几人一时皆沉默了。这旧事指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没人敢提起。 这件事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伤疤,只要一碰,便血淋淋的,疼得紧。 于是花非花顿了下,很快转移话题道:“至于岁岁仙力这事,表少爷不必疑心什么,她不过是身上有块仙灵珏罢了。还是我和白宸陪着她一块夺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倒不是疑心什么,只是担心她罢了。”沈芳亭松了一口气。 花非花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芳亭自幼便心思细腻,做事缜密,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他既然对太叔岁岁这般不同,自然会将她的一切查清楚才能安心。 他本性如此,是以花非花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他心底里其实不太喜欢沈芳亭,因他实在早慧,小小年纪时便已聪明得过分了。这样的心性其实不利于寿数,只因很多时候太聪明难免伤人伤己。 这世上,人或事,大多是经不得细细剖析的,太聪明、看得太透,痛苦便也愈多。 不过无论是东方润还是沈芳亭,都轮不上他来管,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和想做的事,他能做的只是尽力帮他们一把罢了。 沈芳亭见花非花只笑不答,便又转向东方润道:“哥,那现下我们怎么办?岳飞云兄弟拿我们当刀使,难道我们要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吗?” 而且,虽说他可以为了东方润的计划和东海龙王提亲,但在心底里,他是实在不想娶那个东海的小公主。因此,他这番话其实有劝东方润放弃东海龙族的意思。 东方润闻言看着他笑了半晌,桃花眼亮晶晶的,突然来了一句:“我们阿亭,真是长大了啊。” “哥……”沈芳亭俊脸泛红,微微垂了眼眸。 第128章 令牌 东方润见状不禁大笑道:“行了,那日我看见岳飞云被傅天罗折磨得半死不活时,便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既然东海龙王不是诚心想和我们结盟,只是想借我们的力量灭了化龙岛,如今他们势败,就莫怪我们放弃龙族了。” 沈芳亭眼睛一亮,道:“哥,你的意思是……” 东方润轻轻咳了一声,淡笑道:“阿亭,我觉得那个吴欲大妖不错,是个枭雄。你说我们和海底巨妖一系结盟,暗地里助他掌控住东海,是不是胜算更大?” 沈芳亭抚掌大笑道:“哥,我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吴欲虽说实力很强,但贪欲太重,只要拿捏得当,必将成为我们手中的一大杀手锏。只是……” “只是什么?”东方润问道。 沈芳亭微皱了下眉,道:“只是巨妖和仙帝之间有死仇,只怕此事不易。而且,若是仙帝知晓我们私下结交海域巨妖,恐怕也不好交代。” 东方润沉吟了一下道:“不易之处自然有。不过事在人为。至于父皇那边,我自会准备好一套说辞,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沈芳亭听罢笑了,道:“嗯,哥心里有数就好。” 东方润听罢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笑道:“那是,你哥我心里自然有数。若是我们转而和巨妖结盟,你就不用和龙族联姻了。也就能去亲近那个小丫头了……” “哥!”沈芳亭恼红了一张俊秀的脸,别扭地转过了头去,露出了一抹少见的孩子气。 也对,任他是再威风的西海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尝情事的少年郎。 东方润桃花眼里露出了温软至极的光芒,柔和地笼罩着那羞赧不已的少年。那是他最疼爱,也是最令他自豪的弟弟。 如今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他又怎忍心剥夺他本就少得可怜的欢愉? 只是阿亭喜欢的那个丫头曾经是慕容年年的未婚妻,性子也有些野,若是要给阿亭做妻,只怕还得好好筹谋一番才行。 想到这里,东方润不由望向了一旁的花非花。眼神柔和中含了一抹深意。 若想将太叔岁岁拉到他们阵营中来,花非花的选择至关重要。但他相信,无论是眼前的花非花,还是当年的观花,都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东方润秀丽绝伦的脸上露出一抹笃定的笑。 花非花看着他那摄人心魄的含笑俊容,不由心间一颤,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灼热的眸子。 聆风最见不得他两这副模样,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硬邦邦道:“你们聊完了没?咱们下一步去哪?” 沈芳亭答道:“自然是回化龙岛上。” 东方润亦道:“阿亭说得对。我们悄悄回去岛上,和吴欲等巨妖谈一谈。” 沈芳亭闻言有些急道:“哥,你要亲自去和吴欲谈吗?若是他把你扣下了怎么办?还是我替你去。” 东方润轻轻摇了摇头,神情却很坚定,慢慢道:“阿亭,这事你替不了我。只有我亲自去,吴欲才会相信我想要结盟的诚意。” 沈芳亭略想了下,也知道东方润说得没错,便点点头默认了。 聆风则是有些不耐烦道:“表少爷就别操心这个了,只要我还没死,就不会让主子有事。既然计划定了,那我们就赶紧出发。” 他一向是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沈芳亭不由抿唇笑了,应和了一声。 东方润也点点头,对花非花温声道:“那就走,阿花,我们回化龙岛。” 花非花微一点头,驱使着莲花从海里往化龙岛疾驰而去。 自从换了院子,几人都住在一块后,太叔岁岁已经习惯了每日看青蘅去招惹忘情,然后被忍无可忍的忘情追着打,最后总是吴欲提着吞吴鞭上前劝和。 毕竟他不想再换一个院子了。 这日也是一样,吴欲刚收起吞吴鞭,将青蘅狠狠骂了一顿,又好言好语地哄了一通忘情,待两人都头也不回地冲回自己的房里后,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他这是造的哪门子孽? 两个兄弟一个比一个不是兄弟。 前脚才说好了要一起干掉龙族,做半个东海王,将海域巨妖的威名打出来,后脚一言不合就自家兄弟斗了起来。 感情只有他一个人是在认认真真争权夺利? 这种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居然只能去找蛟龙王傅天罗说一说?可他心底里压根就瞧不上傅天罗好吗。 这厮不过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还有些心理变态的蠢货! 若不是攻打龙族需要师出有名,正好可以让和龙族世代有仇的蛟龙王打头阵,他才不愿意到这荒蛮的化龙岛上受罪哩! 吴欲一边慢慢卷着雪白的吞吴鞭,一边默默腹诽着。 一抬头却见太叔岁岁正傻愣愣地盯着他,吴欲想起她刚刚才看了自己的一场笑话,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不由没好气地道:“臭丫头!你看什么看!这么闲的吗?没事干去把脏衣服都洗了!” 正好他们院子里没有洗衣做饭的婢女。因为所有的蛟女都被吴欲拒绝留在院里。 他嫌看着糟心。 太叔岁岁闻言啐了他一声,然后咚咚咚拔腿便跑了。 “嘿!臭丫头,就仗着青蘅惯着你。早晚我剥了你的皮!”吴欲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太叔岁岁才笑着走了出来,手里抛着块白玉令牌。令牌上刻着个篆字,吴。 为表对贵客的尊重,傅天罗给每个海域巨妖都打了一块专属的令牌。拿着令牌就能在化龙岛上随意出入,有的还能调动少量的蛟兵帮其办事。 太叔岁岁手里拿的便是吴欲的令牌。 她盯着这块令牌很久了,一直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拿到它。谁料到运气这么好,方才吴欲前去劝架时,这块令牌在打斗中无意间掉落在地。 时机难得。太叔岁岁自然是赶紧偷偷捡起令牌藏在了袖子里。 幸好,吴欲一直到离开都没发现腰上的令牌不见了。看来是被青蘅和忘情没事就打架气得不轻。 太叔岁岁握紧令牌,笑着走出了院子。一路往岛上关押要犯的水牢行去。 这两日她已经摸清了水牢的位置,也晓得慕容年年、白宸、孟疏疏和岳袅袅四人都被关在里面。如今拿到了吴欲的令牌,她自然得抓紧时间去救他们。 第129章 救人 原本太叔岁岁还想着要不等沈芳亭回来再说。可已经两日了,他还没有现身,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太叔岁岁心下一急,便想先救出慕容年年等人,再和他们一起去找沈芳亭、斛律画画二人。 因为拿着吴欲的令牌,太叔岁岁去往水牢的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甚至连严格看守水牢的蛟兵们见了令牌也恭敬地朝她行礼,只是略微询问了理由便放她进去了。 太叔岁岁不禁为吴欲在化龙岛上的特权感到惊心,看来傅天罗十分信任吴欲啊。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群蛟兵见一个美丽娇俏的女子拿着吴欲的令牌,便自然地将她当做了吴欲的女人。 这些人一直听说吴欲大妖是个好色如命的,可来了化龙岛后却数次拒绝了傅天罗送他岛上美女的好意,想来是不喜他们蛟族女人的狂放彪悍。 如今见了太叔岁岁,心下便都恍然,原来吴欲大妖喜欢这样灵气逼人又美貌脱俗的仙界女子啊!是以一个个更是唯恐得罪了她。 只是为首的蛟兵到底做事仔细,虽说这女子看着柔弱无害,又说只是去水牢替吴欲传几句话,可里面还关着个重犯慕容年年呢,他略思索了一下,便又遣了个小兵去将这事汇报给傅天罗了。 而此时,太叔岁岁已经进入了水牢。 入眼便是过膝深的浊臭污水,不时有蝇虫四处飞舞。 就是个好好的人在里面待上两日也得染病,更甭提受了伤的人了。 而且,被关入水牢的犯人一定是全身法力都被卸了的。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可能还不如一个皮糙肉厚的凡人。 于是,当太叔岁岁在水牢第二层找到白宸、孟疏疏和岳袅袅三人时,他们一个个脸色潮红,一看就发着热。 白宸本就受了重伤,此刻双目紧闭,竟是连喘气的声都听不见了。 岳袅袅则跟丢了魂一样,一双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整个人呆木地盯着污浊的水面看,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也就孟疏疏还是个正常人的模样,只是脸上、身上挠出了道道血痕。 他一会儿去瞧瞧昏迷不醒的白宸,看他还有没有气,一会儿又去看看岳袅袅,试图和她说说话。整个人急得瘦了一大圈。 太叔岁岁见到他们这般模样眼底不由一酸,忙蹚着水跑了过去,运起仙力一掌劈断了牢门上生锈的锁链。口中叫道:“阿孟!” 孟疏疏闻声先是一惊,猛地抬头去看,见是太叔岁岁,眼眶里不禁泛起了泪花,哑着嗓子喊道:“岁……岁岁!你……你怎么来了?” 太叔岁岁已是冲了进去,一下背起失魂落魄的岳袅袅,这才答道:“我来救你们啊!别废话了,赶紧跟我走!” 孟疏疏愣了一下后,连忙答应一声,也背起了白宸,跟着太叔岁岁走了出去。 太叔岁岁一面疾走一面问道:“阿孟,你知道慕容年年被关在几层吗?” 来都来了,她总不能只丢下慕容年年一个人。再说了,不管怎样,他救过她的命,还将她家族的镇族之宝送到了她手里,这回就当她还了这份情。 孟疏疏闻言怔了下,很快醒悟到太叔岁岁这是要去救慕容年年,他虽讨厌慕容年年,可他毕竟是自家婶婶最疼爱的弟弟,于是顿了一下后,他答道:“他是要犯,不出意料的话,会被关在最底层。” 太叔岁岁抬眸道:“那是几层?” 孟疏疏道:“第四层。” 说完他皱了一下眉,又道:“他被傅天罗的法器天罗网困住了,即算我们找到他,也未必能救走他。毕竟除了你,我们三个都被灌了药,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 这两日他粒米未进,连口水都没喝过,又一直发着热,身上哪哪都难受,若不是仙体,早就撑不住了。 此刻他的双腿就跟灌了铁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打着颤,只不过淹没在污水里,旁人瞧不见。 他也不想告诉太叔岁岁,免得她担心。 可慕容年年不是那么好救的,这一点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太叔岁岁,免得到时候救不成慕容年年,还连累他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太叔岁岁闻言确实犹豫了一下,可很快就道:“没事,我自有打算。阿孟,走,我们去第四层。” “……好。” 太叔岁岁当先往水牢底层去了,孟疏疏心底叹了口气,只好背着白宸跟了上去。 只是心里不禁苦笑一声道:岁岁……你当真像表面上那样对慕容年年毫无情意吗? 过了好一会,太叔岁岁几人终于到了水牢底层。 这里面只有两间囚牢。其中一间就关着慕容年年,另一间则是空着。 此刻,慕容年年正靠在一面漆黑的墙上,双目紧闭,脸色雪一般白,黑色的天罗网紧紧绑缚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颇有些滑稽狼狈。 可这丝毫无损他的俊容,他那张无比俊美又透着威严清贵的脸庞依旧那般生动耀眼。与黑暗浊臭的囚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慕容年年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双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待看清来人是太叔岁岁、孟疏疏等人后,慕容年年不由一惊,愣了半晌后,心底突然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猛地站起来,低吼道:“谁让你们来的?都给我滚!” 太叔岁岁愣愣地望着他,她看见慕容年年双眸里满是血丝,紧捏的拳头透露着他的无比愤怒、不甘和深埋的忧虑哀痛。 那绑缚着他的天罗网竟似浸透了血水,鲜血还在滴答滴答往下落。落在污浊的水面上变成一个鲜红的小圈,很快就消融散掉了。 怪不得他脸色这样白,原来是失血过多! 太叔岁岁心念一转,立马明白他这是太过担心斛律画画了,她望着慕容年年的眼睛,急忙道:“慕容年年你别担心,福华公主她没事,已经被救走送出化龙岛了……你不用……” 然而她还没说完便被一掌劈碎牢门冲出来的慕容年年狠狠拉进怀里抱住了。 太叔岁岁整个人都是懵的。 耳边传来慕容年年极力压抑哭腔的一声怒吼:“你跑去哪里了?!” 第130章 我妻 孟疏疏看见慕容年年这般发狂的模样不禁翻了个白眼,眼里滑过一抹冷笑,手上却是极快速地将跌在污水里的岳袅袅拉到了自己身旁。 此刻,太叔岁岁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慕容年年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力气非常大。 好似恨不得勒断她的腰。 “慕容年年……你……你没事?”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生怕哪个字说得不对再刺激到慕容年年。 慕容年年突然笑了一声,道:“你没死……你还活着……真好……” 他在昏暗的水牢里醒过来的那一刻真是又痛苦又绝望。 斛律画画被那个好色的妖怪吴欲掳走了,这时候去救恐怕已经晚了…… 还有岁岁,傅天罗说其他人都死了……岁岁死了……吗?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当时的慕容年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要杀了傅天罗,杀了吴欲,杀了岛上所有的恶蛟……杀光他们! 因此,他不惜用伤害自己仙体的方法来对抗天罗网对他的束缚。不久之前才刚刚能不受天罗网钳制,可以自由行动。 他在等,等毫无察觉的傅天罗来见他。 他会将傅天罗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哪怕赔上他这条命! 可等来的竟是……太叔岁岁…… 慕容年年看到太叔岁岁的第一眼是震惊,紧接着心中涌出了狂喜之情,可这阵狂喜很快被恼火和愤怒压到了心底深处。 他很不愿被太叔岁岁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也担心她留下来会有危险。于是大吼着让他们滚。 可太叔岁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神让他的心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一把将太叔岁岁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直到冰冷失血的身体感受到了怀里柔软的娇躯,他才猛然醒悟,这原来是他一直渴望、想要的。 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她还活着,温暖的,柔软的,在他的怀里……可真好。 慕容年年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了。 太叔岁岁听了他的话,一时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慕容年年,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谁说我死了?” 她有点着急地道:“你是傻子吗?别人说我死了你就相信了?” “喂喂,你松手,我没死都要被你勒死了……” 慕容年年苍白如纸的脸上极快地滑过一抹薄红,慢慢松开了太叔岁岁,最后却是没忍住在她白皙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太叔岁岁一惊,抬手在额上抹了一把,气恼道:“慕容年年,你干什么啊?有病!” 慕容年年一看不乐意了,又拉过太叔岁岁,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还瞪着她凶巴巴道:“不准擦!你擦一次我亲一次!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太叔岁岁气得不行,心里更是委屈,不由骂道:“什么狗屁未婚妻!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就作废了!慕容年年,你再敢……对我这样,别怪我揍你!” 她捏紧了拳头。 慕容年年只是看着她笑,并不说话。可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 一旁的孟疏疏再也看不下去了,沉着脸道:“你们再这样打情骂俏下去,大家就都在这等死!” 要不是他浑身没力气,早就上前去把两人拉开了。真是怎么看怎么郁闷! 太叔岁岁闻言一时瞪大了杏眼,心里直呼倒霉。口中没好气地道:“行了,说正事。咱们赶紧逃出这水牢,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说完也不去看两人的脸色,而是摊开了手掌,轻轻唤了一声:“青蘅大哥,你在不在,听得见吗?” 只见她的掌心慢慢长出了一根碧绿的藤条,那藤条像人的脑袋一样点了两下,似是在应和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一喜,忙对着藤条道:“青蘅大哥,麻烦你带我出去,到岛上安全的地方。” 那碧绿的藤条动了起来,长得越来越粗壮,紧紧箍住了太叔岁岁的腰。 太叔岁岁忙伸出两只手,道:“你们快拉紧我,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放手!记住了吗?” 慕容年年含笑点头,握住了她的手,又将白宸接过来背在了自己背上。 孟疏疏背着岳袅袅,也握紧了太叔岁岁的另一只手。 此时,藤条已经化作了藤笼,将几人完全卷裹在其中。碧绿狭长的藤笼咕咚一声没入了水底,随即钻入了地下土层中,极快地往岛上一处丛林茂密处奔去。 约莫过了两刻钟,几个人从地底破土而出,被抛到地面上。数百根碧绿藤条飞快缩小着,最后化作一点小绿芽,没入了太叔岁岁的掌心。 太叔岁岁望着毫无异样的掌心,不禁笑叹了一声:“青蘅大哥的永生藤可真好用啊!” 慕容年年不觉皱了下眉,问道:“青蘅是谁?” 孟疏疏亦一脸好奇地看着太叔岁岁。 这永生藤如此厉害,它的主人定也是个十分厉害的大仙。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是我和芳亭一起认的大哥!回头带你们认识认识。他人特别热情善良。要没有他,我和芳亭现在还在海上漂着呢。” 慕容年年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道:“我听说你们陷进了暗礁林,是怎么逃出来的?沈芳亭人呢?” 太叔岁岁不想细说这中间的波折,只答道:“大概我们运气比较好。芳亭他本来是和我在一起的,不过前几日我们救了福华公主,怕吴欲追来,他就把福华公主送出化龙岛了。” 慕容年年点点头道:“画画没事就好。岁岁,此番多谢你了。” 他心里明白,若只有沈芳亭一个人,他绝对不会冒险去救斛律画画。 毕竟他们之间不过是表面的客气,暗地里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沈芳亭怎会主动去救斛律画画? 太叔岁岁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笑道:“刚巧遇见了,顺手而已。” 这时,一直跟丢了魂一样的岳袅袅突然尖叫一声,冲向了慕容年年,拉扯着他的袍袖道:“慕容年年,慕容星主,请你救救我二哥,他快不行了,那个恶蛟王好狠毒,将他害成了那个模样……我求求你,救救我二哥!呜呜呜……” 第131章 欺骗 离开了昏暗浊臭的水牢,岳袅袅逐渐恢复了神智。她回想起岳飞云浑身是血,还为了她跪下求恶蛟王的那一幕,心里痛苦而绝望,一抬眼看到慕容年年便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了上去。 他法力那么高强,一定可以救回二哥的!只要我好好求他,就能从恶蛟王的魔爪下救回二哥了! 抱着这样念头的岳袅袅眼里满是疯狂,揪着慕容年年的袍袖死也不肯撒手。 “慕容星主!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二哥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呜呜……”岳袅袅嘶声哭喊着。 看到一旁的太叔岁岁和孟疏疏,亦边哭边道:“岁岁,阿孟,你们帮我劝劝慕容星主,让他救救我二哥好不好?呜呜……你们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对?” 太叔岁岁闻言心内不禁一叹,上前扶起了跪地哭泣不止的岳袅袅,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这两日她在岛上也听说了岳飞云的事,要是能救她早就去救了。 可岳飞云被傅天罗关在自己的寝房里,那里守卫森严,莫说她根本进不去,就算能进去她也打不过傅天罗啊!更别说救人了。 太叔岁岁一边安慰着岳袅袅一边望了慕容年年一眼,他眼神里的为难之色她再明白不过了。 慕容年年虽说已能不受天罗网的辖制,可以自由行动,但他身上衣袍早被血水浸透了,面色也极苍白,想来修为损耗了不少。 此时的他根本不是傅天罗的对手。而且,就算他能打得过傅天罗一人又如何?岛上还有无数蛟兵,还有好几个海域巨妖。 慕容年年还带着他们几个累赘,压根不可能救了岳飞云后再带着他们所有人顺利逃走。 可骄傲如慕容年年怎么会开口直说自己不是傅天罗的对手?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故此慕容年年只是沉着一张俊脸,紧皱双眉,一个字也没有吐出口。 岳袅袅见状却是哭得更凶了,仿佛和他较上了劲儿一般。 太叔岁岁丝毫不怀疑,只要慕容年年一刻不松口,岳袅袅就能这么一直哭下去。她这缠磨人的性子她可是领教过的。 眼见着慕容年年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叔岁岁不禁朝一旁冷着脸的孟疏疏使了个眼色。 孟疏疏正照顾着昏迷不醒的白宸,抬头见太叔岁岁向他递来求救的眼神,他心中气哼了一声,可到底站了起来,帮着她哄劝了岳袅袅几句。 只说慕容年年不是不去救岳飞云,只是受了些伤需要休养一时半刻,等法力恢复自然就会去救人了。 他这样说也不算撒谎,只不过慕容年年要休养多久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不过,别看孟疏疏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可岳袅袅就是信他、愿意听他的啊。 转眼就擦擦眼泪,乖乖地松开慕容年年的袍袖,还催着他赶紧去休息。这位娇滴滴的小公主甚至主动要求去打一些清水、采新鲜的果子给慕容年年吃。 只盼着他能赶快休息好,赶紧把她那可怜的二哥给救出来。 太叔岁岁在一旁看着,不禁蹙眉直叹。 岳袅袅虽有些娇蛮任性,性子却很单纯良善,会很轻易地相信别人。更别说这样告诉她的还是她心仪的那个少年郎。 只怕孟疏疏就是指着天上的月亮告诉她那是方的,她也会傻笑着相信他。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他们这样只能拖得了一时,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 但他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难道直接告诉岳袅袅,他们暂时没打算去救岳飞云,因为他们自身都难保了? 这样残忍的事实娇滴滴的岳袅袅如何能承受得了? 想到这里,太叔岁岁不由又是一叹。心里又想起几日没有消息的沈芳亭,感觉都快愁死了。 她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的酒囊咕咚咕咚灌下了几口烈酒。这酒还是从沈芳亭的蚌仙坞里拿出来的。 孟疏疏见了忙喊道:“岁岁,给我来一口!” 太叔岁岁又喝了一口,将酒囊丢给了孟疏疏,孟疏疏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正欲伸手去接。 可那酒囊竟是半路飞了,径直落到了慕容年年的手中。孟疏疏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口中终于忍不住骂道:“慕容年年,你也忒不要脸了!干嘛抢我的酒!” 慕容年年淡淡抿了一口酒,感觉舌尖被辛辣裹了个彻底,有些麻麻的。见孟疏疏竟敢骂他,不禁出口斥道:“臭小子!我是你长辈,没大没小的,皮又痒了是不是?” 他板起脸来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冷淡的眼神只盯了一眼孟疏疏,便让他吞了一下口水,咽回了本欲骂出口的话。 太叔岁岁见状颇觉好笑,但看到慕容年年喝酒,又是神仙醉那样烈的酒,不禁提醒了一句道:“慕容年年,酒囊还我。你就别喝了,都伤成那样了……” 谁料慕容年年一听竟急了,恼道:“伤成哪样了?我一点事都没有!”说完他又猛灌了一口烈酒。 这酒劲儿实在大,几大口下肚,没过一会,他的脸就腾地红了一大半。 太叔岁岁只觉这样的慕容年年太过孩子气,懒得跟他计较。只闷笑个不停。 然而他们都没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小心翼翼捧着一碗清水回来的岳袅袅恰巧听见了慕容年年说他“一点事都没有”的那句话。 原本娇滴滴的小公主此刻满脸脏兮兮的,嫣红的罗裙早已脏污破烂不堪,可她还是撕下了一块雪白的里衣包裹着采摘来的新鲜野果。 这是她特意采来给慕容年年的,盼望这位仙界的大仙吃了后能帮她救出她的二哥。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 他们压根就没打算去救她的二哥,通通都是骗她的! 就连她多年的至交好友、她最喜欢的那个少年都一样,他们都是一伙的,全都在骗她! 岳袅袅一双大眼睛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直掉。可这回她没有哭出声来。 而是扔掉了手中的清水和那包新鲜的野果,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人肯帮她救她的二哥,那她就自己去!哪怕最后和她二哥死在一块,也比跟着这群欺骗她的人一起要好! 第132章 内宅 岳袅袅知道岳飞云在傅天罗手里,因此要想找到岳飞云先得找到傅天罗。 而在龙岛上,没有比蛟龙王傅天罗更好找的人了。 岳袅袅好歹也有些法力,便去偷了一套岛上蛟女的服饰换上了。她略一打听便知晓了傅天罗居住的华宅所在的位置。 之后她又拿出自己身上几件贵重的首饰收买了看守宅院后门的蛟兵,让他们放自己进了内宅。 宅院后门本是运送一些物资菜蔬等物的,因此不像正门那样守卫森严。而且岛上多的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蛟女,一个个都是买通后门的守卫进去的,不过是想碰碰运气,万一被蛟龙王看上了,那这一辈子就有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那些看守后门的蛟兵们早就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了。 因此看见岳袅袅这样漂亮的姑娘想混进宅院里,一个个只是挤眉弄眼地笑着,收了首饰后便放她进去了。 只是有些人不禁心中纳罕,他们岛上何时生出了这样水灵灵的小女子,与那些体格粗壮丰满的蛟女大为不同。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们也没想太多。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岳袅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靠狗屎运进了傅天罗的内宅深院。 进院后不久,她便听到那些女婢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好像是傅天罗急匆匆地出去了,听说是岛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岳袅袅一听差点吓得惊叫一声,岛上还能有什么大事?肯定是他们逃出水牢的事被发现了呗。 不过既然傅天罗不在宅内,那她想救走二哥岳飞云岂不是机会更大了? 岳袅袅心中一阵窃喜,紧握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她轻轻摘下腰上挂的一个银铃铛,对它悄声道:“水灵宝,你能感应到龙灵珠的位置对?快带我去找二哥。” 这银铃铛名唤水灵宝,正是她的法器。 虽说攻击力十分有限,但好歹能保护她自己,而且水灵宝是她父王也就是当年的老龙王抽取龙灵珠中的一缕龙魄祭炼出来的,所以能感应到龙灵珠的气息。 如今龙灵珠在岳飞云体内,只要岳袅袅跟着水灵宝走,就一定能找到她二哥。 果然,她话音刚落,水灵宝便微一颤动,紧接着慢慢飞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岳袅袅赶紧身形一转,钻入了水灵宝中,随着它一块消失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水灵宝从一扇半开的窗子钻了进去,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方木榻上。 这里是傅天罗寝房旁边的一间小耳房。 木榻上躺着脸白如纸、一动不动的岳飞云。 岳袅袅从水灵宝中走了出来,一眼便瞧见了生死不知的岳飞云,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扑上去抱住了岳飞云满是伤痕的上身,低泣着轻声唤道:“二哥……二哥你怎么样了?是我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二哥……我……我好害怕啊……你快醒醒……呜呜……” 岳袅袅不停地抹着泪,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是呜呜咽咽地低声垂泣着。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过了好一会,岳飞云终于在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只这一个动作便几乎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待一抬眼看见那哭泣不停的女子竟是他的小妹岳袅袅时,岳飞云心头一震,又惊又怕地开口道:“小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是傅天罗那个畜生叫你来的?” 他气怒不已,猛地咳了几声,吃力地半坐起身,把岳袅袅用力往外推,口中急道:“小妹,听二哥的话,快走!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一定要逃出去!快走啊!” 岳袅袅一边抹泪一边叫道:“我不!二哥,我是来救你的,傅天罗不知道我混了进来,要走我们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二哥,来,我扶着你,我们躲进水灵宝,一定可以逃出去的!”她上前欲扶起岳飞云。 却被岳飞云一把推开了。只见他紧皱着眉,面上带着几抹凄凉的笑,慢慢道:“小妹……二哥回不去了……你快走!只要你走了,二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就能和那个畜生……” 岳袅袅闻言惊道:“二哥,你想做什么?” 岳飞云淡淡笑了一下,眼眸中滑过一抹彻骨的冷意,只轻声道:“没什么。小妹,你过来,我把龙灵珠送到你体内。这是我们龙族至宝,你一定要亲手把它交到大哥手上,记住了没?” 岳袅袅此刻已慌了神,哭得双目通红,只不迭地点着头。 岳飞云这般交代后事的模样着实吓到她了,可她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顺从地配合着岳飞云,将龙灵珠纳入了自己体内。 失去了龙灵珠强大仙力的支撑,岳飞云整个人一下软倒在榻上。脸色白如纸,连唇色都是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眼中的神光更是一下黯淡了许多。 岳袅袅见他看着不好,不由扶榻大哭道:“二哥!二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呜呜呜……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呜……谁来救救我……救救我二哥啊……” 岳飞云淡漠的眼珠转了转,望向了满脸泪水的岳袅袅,吃力地开口道:“走……快走……小妹,听话……” “不……不……二哥……我不要……”岳袅袅大声哭着,用力地摇着头。 岳飞云看着自己稚嫩如初生娇蕊的小妹哭得声嘶力竭,再也忍不住满心的疼惜悲痛,眼角滑下一滴热泪。 这时,岳袅袅突然似想通了一般,抬手用力抹掉了脸上的泪,上前抱起岳飞云就往自己身上背。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二哥救出去! 只因为,假如她没有任性地跟来化龙岛,没有在海上化出真龙原形,也许傅天罗就不会那么早发现他们的行踪,二哥也不会被傅天罗设计擒住了。 岳袅袅心里又痛又悔! 她为了心仪的那个少年郎不管不顾地跟到了化龙岛,甚至因此害了自己的二哥,可她喜欢的那个少年不仅没有帮她救自己的家人,还和旁人一起欺骗她,把她当个傻子! 岳袅袅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带着二哥逃出化龙岛,这辈子都不要理孟疏疏和太叔岁岁了! 第133章 恶魔 这厢,岳飞云见岳袅袅执意要带他一起走,心中一阵酸,不觉又流下一行泪。 可他还是挣扎着推开岳袅袅,换上了严厉呵斥的样子,冷声道:“岳袅袅!我让你走,你没听见吗?你身上藏着我们龙族的无价之宝,丢了它我们整个龙族都要受辱,你快给我滚!否则若龙灵珠有什么闪失,我死都不能瞑目!” “二哥……”岳袅袅怔怔地望着岳飞云,脸上泪流成河。 她倔强地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太凄惨,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岳飞云,脚下如坠千斤,一步都迈不出去。 “走小妹……算二哥求你了……走,龙灵珠绝不能落在傅天罗手里!”岳飞云狠了狠心不再去看岳袅袅,转过身半坐在榻上慢慢喘着气。 他身上本就有旧伤,全靠龙灵珠的浑厚仙力才压制下去,此刻没有了龙灵珠,他的旧伤自然又复发了。 而且旧伤又加新伤,岳飞云心中不禁自嘲一笑,这回这道坎他怕是迈不过去了……傅天罗……傅天罗!两次,他两次都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真的很不甘心啊!这一回,哪怕拼着一死他也要拉着傅天罗一起下地狱! 而他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岳袅袅和龙灵珠,如今她带着龙灵珠走了,他的心就定了。 因此,听着岳袅袅一步三挪、极为艰难的迈步声,岳飞云心中顿觉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就在岳袅袅打开房门准备离去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像看见了恶鬼一般,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傅天罗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门外。 此刻,他那张俊美阴鸷的脸在岳袅袅眼里简直就如地狱恶魔一般,她尖叫之后整个人都忍不住发起抖来,下意识地便回头去找她的二哥。 傅天罗轻轻笑了一声,下一瞬直接拽着岳袅袅的长发将她狠狠一下撂在地上,紧接着一路拖到了木榻前。 岳袅袅痛得大叫大骂。 手指极快地摸了下腰间的银铃铛,想要躲进水灵宝中。 可惜被傅天罗一眼就看穿了,他一把夺过那银铃铛,拿在手中晃了两下,银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傅天罗勾唇冷笑了一声,将银铃铛上的法力尽数消除,又轻轻一抛,那银铃铛被丢出了窗外。再没了动静。 法器上没了法力,与死物便无不同。 岳袅袅见状叫骂得更厉害了。 傅天罗盯着她看了一眼,只觉她实在太吵,抬手便打了她两巴掌。力度之大,直接抽得岳袅袅嘴角流血,两边脸颊立时便红肿了起来。 岳袅袅又疼又怕,气得直哭。她从小到大都是父兄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还不曾有人敢这样对待她。 这样一想,岳袅袅哭得更伤心了。 岳飞云看见傅天罗进来的那一刻整个人便呆若木雕。 此时被岳袅袅的哭声一下惊醒了,他不禁吃力地翻身下了榻,将哭个不停的岳袅袅护在了自己身后,满脸警惕地紧盯着傅天罗。 他不清楚傅天罗到底听到了多少,是否知晓龙灵珠在岳袅袅体内的事。 傅天罗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却是笑了,眸底略带了几分得意和痛快。 折磨岳飞云这样尊贵的龙族王子,让他心底感受到了极大的报复快感。 现在光是看着岳飞云对他切齿仇恨的眼神,他都觉得整个人兴奋不已。 傅天罗不禁开口道:“怎么?岳飞云,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他大笑道:“你觉得就凭你现在这个废物的样子,我要真想干什么,你能拦得住吗?” 岳飞云气得眼前一黑,咬牙切齿道:“畜生!你要是敢伤我小妹一根头发,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傅天罗上前一步,抬手捏住了他的下颌,一脸轻蔑地笑道:“你活着都只能任我折腾,死了变成鬼又能有多厉害?我的二王子殿下,威胁人可不是这样的……” 他俯身贴在岳飞云耳边道:“真正的威胁要用做的……哈,哈哈哈……” 傅天罗笑容阴森冰冷,看得岳袅袅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禁抱紧了岳飞云的手臂,低声哭道:“二哥……我害怕……” 岳飞云一时如坠冰窟,寒气从脚底直接窜到了头顶。 他僵硬地将岳袅袅揽入了自己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望着傅天罗的眼神渐渐带了一抹哀求之色。 岳袅袅没逃掉,他在傅天罗面前根本硬气不起来。 只因他心中有在乎的人,便有了软肋,有了弱点…… 傅天罗看着面带哀求望着他的岳飞云,不禁笑得厉害。 他讥讽道:“怎么?岳飞云,你这是怕了吗?你不是天生真龙,傲骨铮铮吗?怎么也会对着我一介蛟族摇尾乞怜呢?” “……”岳飞云沉默了半晌,才咬牙慢慢道:“傅天罗,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同个小丫头一般计较。她什么都不懂,只会哭。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你别动我妹妹……” 傅天罗静静地盯着岳飞云看了一会,突然发笑道:“岳飞云,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怕?” 岳飞云直直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然而额上的冷汗暴露了他的心虚和害怕。 傅天罗极为满意他的神情,轻笑一声道:“岳飞云,我对你妹妹真的没什么兴趣……” 岳飞云面上神情一松,心底显然松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傅天罗就又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假如你亲眼看着……我上你妹妹,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说完就笑了,望着岳飞云的眼神却极为认真。 岳飞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怒不可遏地大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傅天罗,你敢!你敢,我杀了你!” 他脖子到脸完全红了,一把将岳袅袅推到身后,大叫一声:“跑!” 说完他一下扑倒傅天罗,双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岳飞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是真的想立刻弄死傅天罗! 傅天罗躺在地上笑了两声,这才握紧拳头一拳击在了岳飞云胸口。 只听咯嘣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岳飞云口吐鲜血飞了出去,最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极力想要爬起来,却是挣扎了半天都动不了。 他本就伤得极重,傅天罗这一拳带了他八成法力,直接将他的胸骨全部击碎了…… 第134章 下贱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岳飞云着急地望向刚逃到门口的岳袅袅,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傅天罗拎小鸡仔一样拎了回来。 他忍不住怒吼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脸色灰败得仿如一个将死之人。 傅天罗将哭叫不止的岳袅袅一下扔在了冰冷的地上。就扔在岳飞云的旁边。 岳飞云又挣扎了几次,想要爬起来,换来的却只有鼻腔口腔不断地往外淌着鲜血。他狂怒地低吼起来,又急又慌地道:“傅天罗!傅天罗……我求你……求求你了!你杀了我!放过我妹妹!放过她!啊……!” 他已经快被傅天罗逼疯了。 然而傅天罗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极淡也极冷。 岳袅袅看着傅天罗冷漠地向她伸出了一只青筋爆起的大手,不禁尖叫不迭,“你滚开!别碰我!二哥!二哥救我……呜呜……救救我……” 岳飞云眼角滚下一滴泪,手却已没力气握成拳……他只恨不得立刻死去!拉着那个畜生傅天罗一起毁灭! 可惜,“畜生”傅天罗丝毫没有被他的诅咒所影响,他冷笑着伸出冷硬的一只手,直接撕碎了岳袅袅下身的衣裙…… 嘶啦! 衣裙破碎的声音在房内回荡,十分清晰。 紧接着便是岳袅袅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不过她没叫两声便被傅天罗重重的一巴掌打晕了过去。 “真吵。” 傅天罗喘息着笑道:“岳飞云,你妹妹的滋味可比不上你……哈哈……” 岳飞云听着萦绕在耳边那不堪入耳的声音,牙齿险些将舌根咬断!他恨!他好恨! 极致的怒火在他破碎的胸腔里炸开,很快流窜到了四肢百骸。他的怒火竟真的化作了烈火,不断焚烧着他的神魂。 那种痛比万箭穿心更甚,他感觉每一寸皮肤都被凌迟了千百遍。他痛得发疯,脑子却无比的清醒。 此时,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傅天罗! 半晌之后,喘息声歇。 傅天罗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 地上的少女玉体横陈,雪白的双腿被粗鲁地掰开,腿侧有白浊混着鲜血慢慢淌下来。 像一朵被暴风雨凌虐过的凋零小白花。 傅天罗歪唇笑了一下,笑声中带着餍足和快意。 他抬脚踢了踢一动不动、仿如死人的岳飞云,俯身望着他笑道:“岳飞云,怎么样?我够意思。你放心,我不杀你妹妹。” “我得留着她……慢慢玩。嗯……还有你……你们这些高贵的龙种皇族,如今还不是要在我胯下承欢?真贱啊!哈,哈哈哈!” 傅天罗说完,拍了拍袍袖上不存在的灰,直起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地上的岳飞云突然化成了一阵黑烟,快速地朝着傅天罗缠绕而去。 转瞬后,黑烟变成了一条威武不凡的黑龙。 巨龙朝天一声厉啸,庞大的身躯猛地将傅天罗整个人箍住了,恨不得一寸一寸地勒断他身上的每一根筋骨。 傅天罗大惊失色,运起十成法力,挥拳狠狠砸向黑龙。 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暴烈! 黑龙却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箍住傅天罗,带着他掀翻了屋顶,飞到了半空中。 龙吟声顿时响彻整座化龙岛。 岛上蛟兵又惊又怕,纷纷往这边快速聚集着。 傅天罗哪里不知岳飞云恨毒了他,这是打算和他同归于尽呢! 可他怎么能甘心?他还要带着蛟族灭了龙族,打下水晶宫,坐上东海王的位子呢。 他可不想死! 于是,傅天罗摇身一变,也化出了巨大的蛟躯,还召回了天罗网,与岳飞云殊死搏斗着。 待一批批蛟兵赶到时,见到的便是一龙一蛟缠绞在一起,拼命地互相撕咬的血腥场面。 “是王上!快,随我前去杀龙护王!”一个蛟兵首领大呼道,领着一队蛟兵飞上去帮傅天罗了。 越来越多的蛟兵加入了战圈。展开了一场百蛟屠龙大战! 此时,没了屋顶的房内,岳袅袅苏醒了过来。 她满头满身都是碎砖烂瓦,下身不着寸缕,凉飕飕的。浑身上下像被重物碾压过一遍,疼得厉害。 岳袅袅不久前才过了成年礼的生辰,自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狠狠地咬着唇,压抑着满腔的仇恨和汹涌的泪意,直到将唇瓣咬得血迹斑斑。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快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糟糕!我们……来晚了……” 太叔岁岁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咬到了舌头。她赶紧回身去捂慕容年年的眼睛,接着迅速地将他往外推着。 慕容年年虽只瞥了一眼,却也大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自觉地转过身去,只道:“岁岁,事已至此,先把人救走再说。” “知道。”太叔岁岁闷声答了一句,只是心头到底难受。 毕竟岳袅袅曾是她最好的朋友,如今遭遇了这样残忍的事,她如何能不心疼? 可现在显然不是心疼的时候,他们好不容易趁乱混了进来,一定得抓紧时间救走岳袅袅才行。不然一旦被傅天罗发现,连她和慕容年年恐怕都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太叔岁岁连忙走上前,脱下身上的外衫、外裙,赶紧给岳袅袅穿上了。 然后才扶着她起来,有些忐忑地轻声道:“岳岳,别怕。快跟我走。”她拉紧岳袅袅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嗤。”一声冷笑响起。 脸色苍白、颊上还带着斑驳鲜红的巴掌印的岳袅袅一下甩开了太叔岁岁的手。 她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太叔岁岁,斥道:“骗子!你,孟疏疏,慕容年年,你们都是骗子!” “现在看到我落到这么惨的境地,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哈……哈哈……你心里就平衡了对吗?太叔岁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我贵为东海公主,而你只是一个贬仙,比凡人还卑贱,你心里一定很嫉妒我?如今好了,大家都一样下贱!” “谁也不比谁高贵!哈哈,都是下贱的烂货……” 岳袅袅又哭又笑,状如疯癫。 “岳岳!”太叔岁岁蹙着眉看她,也知道她着实是受了刺激,便没再多说,拽着她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岳袅袅尖声叫道:“我不走!二哥会替我杀了那个畜生的!我要亲眼看着他死,二哥一定会让他死得很凄惨的。哈哈哈……” 第135章 逃走 太叔岁岁见她发疯得厉害,没有办法,只能强行拖着她走。 忽然,啪的一声响起。岳袅袅狠狠扇了太叔岁岁一个耳光,打得她微微偏过了头去,眼神微微错愕。 顿了一下后,太叔岁岁抬起头来,双眸认真地盯着岳袅袅,道:“岳岳,你别闹了……再不走我们就真逃不掉了!傅天罗就是个疯子,难道你还想留下来被他糟蹋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 岳袅袅捂着耳朵尖叫起来,神情痛苦而迷乱。 太叔岁岁心内一叹,趁着她心神恍惚这一刻赶紧拉了她就往外疾冲。 慕容年年就等在门外,见她们出来,忙上前握住了太叔岁岁的手腕,微微皱眉道:“怎么这么慢?” 岳袅袅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慕容年年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留在现场,便走到了门外等着。 是以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毕竟半空中还有岳飞云和傅天罗斗得你死我活,他的注意力全被他们吸引了。 太叔岁岁闻言默了下,却也不欲多说,只淡淡道:“没什么,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一会儿。” 慕容年年点点头,道:“岛上的蛟兵全往这边来了,我们赶紧走,不能再耽误了。” 说完他拉着太叔岁岁便飞奔而去。 太叔岁岁则紧紧地拽着岳袅袅的手,生怕她又无声无息地跑了。 哪知岳袅袅方才还心神恍惚,满目茫然,此刻一抬头看到空中翻滚的黑龙,立刻大叫道:“二哥!二哥我在这里!二哥你快替我杀了那个畜生!杀了他,杀了他!” 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怨毒与仇恨。 太叔岁岁见状忙一下挣脱慕容年年的手,捂住了岳袅袅的嘴,生怕她又喊出什么惊人之语。 可惜到底迟了。 周围许多蛟兵都发现了他们三人。纷纷朝这边围了过来。 慕容年年心中暗骂一声,却也没有法子,只能一抛山河扇,与一众蛟兵厮杀了起来。 所幸这些蛟兵法力都很一般,慕容年年招便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 他连忙冲太叔岁岁道:“岁岁,你带她先走,去找小孟会合,我随后就到。” 太叔岁岁闻言立即拉着岳袅袅从那处缺口逃了出去,只匆忙留下一句:“行,我们等你会合。你自己小心!” 慕容年年的法力她是相信的,只要不碰上那些巨妖,这点蛟兵是根本奈何不了他的。 于是她拽着岳袅袅拼命地往化龙岛的外围跑。 当初他们发现岳袅袅不见后,太叔岁岁立马就意识到她可能去救岳飞云了。 他们几人一商量,最后决定她和慕容年年试着想办法救人,孟疏疏则带着昏迷的白宸到岛的外围等他们。 如今太叔岁岁正是朝着之前约定的地方跑去。 可跑了没多远,岳袅袅便脚一崴摔在了地上。 太叔岁岁急忙转过身扶起她,紧接着又拉着她往前跑。 岳袅袅只觉双腿软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刚才又崴了一下,估计扭伤了脚踝,连站直都觉得疼,心里一瞬间又羞愤又恼怒又委屈,不由叫道:“你怕死自己逃就是了!何必拉上我!” 太叔岁岁只当她受了太大刺激,已经完全不在意她说些什么了,只是拽着她走。 岳袅袅一时气急,大哭大吼道:“太叔岁岁,你装什么烂好人!你要真是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不帮我救我二哥?为什么你来得这么晚?!那个畜生……畜生,那样……对我……呜呜呜……我跑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 她挣开太叔岁岁的手,一下瘫坐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抬手抹着眼泪。 太叔岁岁见状呆怔了一会,低头瞧见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哭得正伤心的岳袅袅,双目不由泛酸。 只觉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难受。 她俯下身子,看了一眼岳袅袅,没有说话,只是背过身,双手将岳袅袅一托,背在了自己单薄的背上。 然后踏着不甚轻快的脚步继续往前狂奔着。 她不是背不动岳袅袅。只是去往岛外的路程实在不近,她怕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这样跑了大半个时辰,太叔岁岁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岳袅袅伏在她的背上,感觉她身上的中衣都被汗湿透了。 她红着一双眼,一时间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耳边终于传来了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 太叔岁岁轻轻放下岳袅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她撑着腰大喘了几口气,心道,幸好她体内有仙灵珏的浑厚仙力,不然还真坚持不下来。 略歇了一下后,太叔岁岁运起仙力捏了个诀,空中顿时传来几声怪异的鸟鸣声。 这是她和孟疏疏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后,孟疏疏的身影出现了。 可他看起来着实有点奇怪,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冲太叔岁岁拼命地眨着眼。 就好像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动。 太叔岁岁一脸懵逼,一边扶着扭了脚的岳袅袅往前走,一边笑道:“阿孟,你干什么呢?又和我闹着玩?” 孟疏疏眨得眼睛都快要抽筋了,恨不得大喊一句“快走”!可他根本张不开口来。 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太叔岁岁和岳袅袅一步步向他走近。 直到太叔岁岁走到他身前数步远时,孟疏疏突然眼白一翻,人便咕咚一下倒了下去。 岳袅袅一惊,大叫一声后也晕倒了。 太叔岁岁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已经晚了。她只觉一阵甜腻的香气袭来,脑袋昏沉沉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很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芳亭这才现了身,急忙冲上前去,伸手一揽,将晕过去的太叔岁岁抱在了怀里。 低眸静静望着她,秀丽的眸子里满是深沉隐秘的情愫…… 东方润不禁看了一眼沈芳亭,轻声道:“没事的,阿亭,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不会怪你的。” “嗯……哥,我没事。”沈芳亭笑了笑,冲他道。将太叔岁岁打横抱了起来。 一旁的吴欲一挥手,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巨妖上前将孟疏疏和岳袅袅绑在一起,一下背在了背上。 吴欲笑着向东方润道:“四皇子,想必这时岳飞云和傅天罗已经斗得两败俱伤了,我们正好去收拾残局。” 东方润淡淡一笑道:“吴欲大妖说得是,那就祝我们结盟旗开得胜。” “哈哈,说得好!旗开得胜!”吴欲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整个人精神大振。 第136章 飞灰 东方润等人跟随吴欲回到了化龙岛上,吴欲遣那个叫鱼珠的巨妖将昏迷的孟疏疏、岳袅袅和白宸关在了自己院里的地窖。 太叔岁岁则是被沈芳亭带回了她原本住的那间厢房。 这边一安顿好,吴欲等人就急匆匆地往傅天罗在岛上的居处赶。东方润假装被俘,也跟着他们去了。 花非花和聆风自是紧跟在他身侧。沈芳亭见状便没再跟去。而是留在厢房里静静地陪着太叔岁岁。 当一行人赶到时,傅天罗已重新化为人形,只是身上血肉翻卷,处处是深可见骨的咬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看来刚经历一场大战。 吴欲见状忙走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蛟龙王,你这是怎么了?我听岛上蛟兵说你和岳飞云化成原身在大战,你竟伤成了这样,是岳飞云干的?他人呢?” 他满眼疑惑震惊地望着傅天罗。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傅天罗嘿嘿冷笑了两声,嘴里吐出一口血沫,这才道:“就凭他?强弩之末罢了。不过岳飞云也是够狠,居然自焚神魂化出魂身也要置我于死地!可惜他小看我了,最后自己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呵!” “只是可惜……我身上有伤,让那个仙界的慕容星主逃掉了!” 吴欲闻言一脸震惊道:“慕容年年?他不是被你关进水牢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傅天罗见他脸上不似作伪的表情,淡淡扯起一抹笑,将信将疑地道:“这就得问吴欲大妖了,我听水牢守卫们说,有个美貌女子拿着吴欲你的令牌去了水牢,守卫这才放了她进去。不料她竟救走了慕容年年几人……还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得到消息赶去时,已经迟了……” 吴欲满目惊诧,高声道:“竟是如此?哦哦对……我院里这两日确实来了个姑娘,是我那兄弟青蘅认的义妹,没想到她竟然与慕容年年相识,还偷走我的令牌去救了人,蛟龙王,此事是我不察之过,还请你多多见谅啊!” 傅天罗听他如此说倒是一惊,青蘅的名头他是晓得的,那可是在海底巨妖中与吴欲齐名的大妖。若是他也能效力于自己,那他的东海大业何愁不成? 因此傅天罗一下就将慕容年年等人被救走一事抛在了脑后,忙笑着道:“无妨无妨。原来青蘅大妖也来了我这化龙岛,不知是哪一位,还请吴欲大妖替我引荐一下,好让我瞻仰瞻仰尊容……” 吴欲心中微微冷笑一声,骂了一句狗贼,面上却是不显,只让出了身后看风景的青蘅,郑重地向傅天罗介绍道:“蛟龙王,这位就是同我一起修炼长大的大妖青蘅,他此次来正是投奔我的,往后我们兄弟就都依仗蛟龙王多多照应了啊。哈哈。” 傅天罗激动地上前握住了青蘅的双手,口中不迭道:“这是当然!青蘅大妖肯纡尊降贵来我这小小化龙岛,我可是受宠若惊啊。以后在岛上有任何需要,直管找我开口,自家兄弟千万不要客气才是!” 青蘅眨了眨眼,娃娃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双手,这才笑着道:“蛟龙王客气了。青蘅慕名而来,何谈纡尊降贵?倒是我那义妹,实在是不懂事,着实给蛟龙王添麻烦了。回头我定会狠狠教训她一顿,还望蛟龙王莫要责怪才好……” 傅天罗忙笑着摆手道:“哈哈,青蘅大妖无须如此客气。大妖的义妹也是我的妹妹,我又怎忍心责怪她呢?囚犯丢了多大点事,我再派人抓回来就是了。” 青蘅陪着笑了一阵,轻轻点头,道了声谢。 这件事便算揭过了。 这时,吴欲在一旁皱了皱鼻子,似是在嗅着什么味道,口中叹了一声道:“这个岳飞云死无全尸真是可惜了,我一直想尝尝龙肉来着,原本还想向蛟龙王你讨一碗龙羹汤呢,这下可好,只剩下飞灰了……” 他一脸惋惜抱怨的神情,惹得傅天罗不禁大笑。 “哈哈哈,吴欲大妖果真是海域枭雄。居然想吃龙肉。不过……倒也不是不可,我身边还有个龙族小公主,回头割下几块肉给大妖送去可好?” 傅天罗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有蛟兵来报过,那龙族小公主也被人救走了。当下便噎住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干笑一声道:“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那小母龙也被人救走了。不过吴欲大妖你别急,我答应你的龙肉一定会亲手奉上。” “来人!速去抓捕龙族那个小公主。抓到者本王有重赏!”他一声令下,便有几队蛟兵领命去搜捕了。 吴欲闻言朗声一笑道:“有蛟龙王这句话,我等再久也值了!哈哈哈。” 傅天罗听罢亦大笑起来,随后一眼瞥见了东方润三人。 他不由面露惊色道:“吴欲大妖,这……仙界四皇子为何会在这里?” 他记得那日他和慕容年年大战时,东方润带着身边的两个侍卫逃走了。怎么这时候又回来了? 吴欲抚掌一笑道:“蛟龙王不知,我这运气真是出奇的好。原本只是去海边走走,没想到正好撞见了他们三人,我和忘情、青蘅一联手,就将他们捉了回来。听说这位四皇子可是仙帝老头的眼珠子、命根子,有他在手,海域还不是任我们折腾?仙界哪个人敢来招惹我们?” 傅天罗一听大笑道:“好,甚好!看来我今夜必须得摆一桌酒了,一是为青蘅大妖洗尘,二是庆贺咱们捏住了仙帝的命根子。哈哈。” “哈哈哈……” 两人俱是大笑,笑声里满是得意与猖狂。似是已经打下了整片海域。 花非花见状微微皱了下眉,眼神望向了东方润。 东方润脸上笑容恬淡,衬着他身上藕荷色的轻裳薄袍和那张玉容花貌,越发显得殊丽动人,温柔静好。 只是藏在袖里紧握的拳头显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厢,傅天罗命人收拾出了一个院子让东方润三人居住,对他也算是礼遇了,只不过将他软禁在了院内。 毕竟东方润身份贵重,若是伤着了哪儿,仙帝雷霆震怒,只怕绝不会放过他。但作为人质来说,东方润实在是一张很好的底牌。 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傅天罗明白这一点,自然也不会太过苛待他。 第137章 回忆 于是,东方润三人便安静地住了下来。 他之所以留下来,一方面是为了和吴欲等巨妖结盟占据整个东海,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顺势解决掉慕容年年。 当然,他不会自己出手。 因为面前就有一把好用的刀。这把刀便是傅天罗。 慕容年年若死在傅天罗手中那可真是太妙了! 而他东方润,只是一个被蛟龙王当作人质软禁的病弱皇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东方润坐在一方院子里,抬头看着浮云舒卷的天空,静静地品着一杯半凉的茶,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旁靠着树抱剑而坐的聆风见状轻轻打了个冷战。 这个仙界数一数二的剑仙心中最怕的竟是一个病弱皇子的颊边浅笑,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呢? 聆风自嘲地笑了笑,垂下头去。 这时,花非花走上前,一下抽走了东方润手里半冷的白瓷茶盅,给他添了一杯滚热的茶水,这才将茶盅重又塞回他掌中。 只见他微微皱了眉,道:“想什么呢?茶都凉透了也不知道换。你自己身子骨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花非花俊雅如玉的脸上露出些生气的神色。 东方润淡淡一笑道:“阿花,你又同我生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总那么爱生气。一生气就冷了脸不理人。旁人都道你是个多么温润儒雅的仙君,可却不知,你在我面前,脾气总是坏极了……” 花非花闻言敛了敛眸,顿了半晌,静静道:“那也是你活该。何苦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成日不知道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东方润委屈地眨了眨桃花眼,冲树下的聆风抱怨道:“聆风你瞧,他悄没声息地走了那么多年,如今一回来,对我可是比当年更差了。动辄就要骂我……” “哼。我困了,去睡觉了。”聆风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东方润,径直回了房。 东方润愣了一下,眼圈瞬时就红了。 不由低下头恼道:“好,好得很。如今你们都是主子,我是奴才,一个个尽给我脸色看了,连句话都懒得听我说……当真是我欠了你们的……” 他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好似马上就要哭了。 花非花望着他叹了一声,到底解下外袍走上前披在了他单薄削瘦的肩上。 他终究是心疼他大过怨他。 东方润见状一下握住花非花的手,扑哧一声就笑了,口中轻声道:“我就知道,还是观花最心疼我。” 花非花被“观花”二字刺得心中一痛,手往后一缩,挣脱了东方润的握。 “我说了……再也不要提这个名字……” 他语气中含着一丝彻骨的冷。 东方润怔了下,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痛意,轻轻点了下头。 犹豫了半晌,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信我吗?当初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是那样……我……我不想抱月死的……阿花,你信我好不好?” 他伸手拽紧了花非花的衣袖,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花非花静静望着他,顿了许久,才长出一口气,淡淡道:“抱月的死与你无关。是我的错。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走,我送你回房。天快黑了。” 东方润愣了下,慢慢松开了握紧他衣袖的手。眼底埋着深沉的痛与恨。 那是一段他们都不想回忆起的沉痛往事。 此时,傅天罗正在一间华厅与吴欲、青蘅等几位大妖饮酒作乐、高谈阔论。 吴欲和青蘅分别坐在傅天罗两侧下首第一张几案前,案上摆着美酒佳肴、新鲜瓜果。 忘情则是坐在与吴欲相邻的几案,正自斟自饮着一壶清酿。 不过化龙岛上没什么好酒,这清酿看起来也并不清,他一边慢饮一边微微皱着眉。 主座上的傅天罗满面红光,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太过高兴。 这时又站起来冲众人举了杯,朗声笑道:“能结交诸位大妖实在是三生有幸,本王再敬各位一杯,祝我们结盟顺利,一举拿下东海!我先干为敬!哈哈。” 他仰头一口闷了满杯的酒。 满脸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可见是极为开心的。 也对,岳飞云已经死了。而他又得到了一位修为极强的大妖相助,等再抓住慕容年年几人,稍整军队,他就能直接攻打东海龙族了。 就以“岳飞云带人刺杀他”为由开战,也算是师出有名。 而且,仙界四皇子在他手中,仙帝百年内又无法动用法力,就算他把海域搅了个翻,怕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想到此处,傅天罗笑得更加灿烂,一脸志得意满的模样。 吴欲见了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分毫不露,只挂着笑意,饮尽杯中酒,笑道:“蛟龙王雄才大略,跟着您谋事,将来东海乃至整个海域还不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大家说是也不是?” 其他几个大妖见他如此说,自然都心领神会,纷纷拍起了傅天罗的马屁。 傅天罗听得心中快活极了,忍不住又灌了几大杯酒。 吴欲见他心情极好,便顺势笑着开口道:“蛟龙王,按理说现下我们也能整兵待发了,不过那个慕容年年修为不俗,任他留在岛上恐成祸患,还是尽早杀了的好啊!” 这是他与东方润结盟,东方润提出的条件。 说实话,当时东方润找到他,并表示想和他结盟之时,吴欲是压根不敢相信的。 毕竟对方是仙帝最宠爱的四皇子,而他们海域大妖却和仙帝结有死仇。 东方润竟然违逆自己的父皇和他们结盟,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可一番深谈后,吴欲算是明白了,东方润在仙界也不好过,仙后和太子压在他的头上,即算他再受仙帝宠爱也难保新帝继位后不会被清算。 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成为仙界之帝。 为此他愿意和吴欲等大妖结盟,并助他们打下东海。条件就是,吴欲以后要助他登上仙帝宝座。 而且,最关键的是,东方润说可以抽调西海的水兵给他,帮他称霸东海。 要知道,吴欲之所以选择和傅天罗结盟而非自己上阵,就是因为他手上没兵。 傅天罗也是因此没有将他视作威胁,毕竟他们大妖再厉害,人数却很少,没有他的兵马是成不了大事的。 如今一听东方润要借兵给他,还是西海少年王沈芳亭手下的精兵,吴欲怎能不动心? 第138章 念珠 有了兵,他完全可以利用完傅天罗就将他一脚踹了,自己称霸东海! 想到这里,吴欲没犹豫多久,就一口答应和东方润结盟了。 因此他自然要帮东方润除掉慕容年年。 毕竟东方润若能早日成为新任仙帝,他也算傍上了一个大靠山。这从龙之功少说也能让他在海域逍遥快活个数十万年。 而且,若他能推波助澜地借傅天罗之手杀掉慕容年年,便算是给东方润纳了个投名状,再向他要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故此,吴欲大胆地开口让傅天罗赶紧解决掉慕容年年。他自己也暗中告诫其他几位大妖,细细寻访慕容年年的踪迹,遇上了格杀勿论。 谁提了慕容年年的头颅来见他,谁就是大妖中地位仅次于他的头领。 岛上的几个大妖一时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傅天罗听了吴欲的话,沉吟了一下,笑道:“吴欲大妖说得对。我已派了人在岛上细细搜寻,还开启了化龙岛四周海域的暗礁林残阵,慕容年年插翅也难飞,早晚都是我的阶下囚!” 吴欲闻言勾唇一笑,举杯道:“蛟龙王深谋远虑,实在让人佩服啊!” “哈哈。大妖过誉了。吴欲大妖才是海域豪杰、威猛无敌啊!” 傅天罗和吴欲你来我往地说着些恭维的话,聊得是热火朝天。 忘情浅浅咽了一口酒,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眸间泛起一丝无力与疲倦。 他一向不赞同吴欲插手东海权力争夺之事,无奈吴欲权欲太盛,根本不听他的劝。忘情又放心不下他,只能一路随他来了化龙岛。 坐在对面的青蘅瞧见忘情脸上的疲倦神色,心中不禁起了些惺惺相惜之感。他冲着忘情轻轻举了下杯,娃娃脸上露出一抹俏皮的笑。 忘情瞧见却是一下扭了头,压根没搭理他。 他不喜欢青蘅。 很早以前就不喜欢。 至于原因,也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青蘅碰了个软钉子,却是一脸无所谓,依旧笑得灿烂。只低下头,一边品酒吃菜,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串念珠。 那是他师父送给他的混元珠。看着平平无奇,跟一般的佛珠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这混元珠拥有占卜天地人事物的奇技。 不过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发挥出混元珠不到三分的力量。 可就是这不到三分的占卜之力让他在茫茫三界顺利地找到了太叔岁岁。这是此行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将太叔岁岁带回他们师徒居住的山外山。 可他恰好与多年不见的吴欲重逢了,又遇上东海动乱一事,青蘅深思之后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 这场酒宴很晚才结束,傅天罗喝得大醉,与同样醉得不轻的吴欲勾肩搭背、一摇三晃地往外走。 傅天罗的近卫们赶紧上前去扶自家王上。 忘情则趁机将吴欲拽了过来,话也没说一句,直接拖着他回了居住的院子。 其他大妖招呼一声也都散了。 只有青蘅一路跟着忘情和吴欲回了他们的院落,毕竟这几日他也住在这里。 忘情只将他当作空气,扶着喝醉的吴欲进了房,就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正好将后面的青蘅拒之门外。 青蘅摸了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子,苦笑了一声,心里骂了句“小王八”,到底转过身走了。 他去了太叔岁岁的房间。 房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只有窗前投下一大片皎洁的月光,看起来明亮清澈。 沈芳亭倚坐在床栏前,轻轻合着眼,呼吸均匀。 不过,青蘅一进来他就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双秀丽绝伦的眼里闪着雪亮的光。 “青蘅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沈芳亭一脸平静的开口道,只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青蘅笑了笑,手指下意识地拈着掌中的一颗念珠转了转,不答反问道:“这么晚了西海王不是也在这里?这是不是有些于礼不合?” 沈芳亭眸色微变,转瞬淡淡一笑道:“青蘅大哥说笑了。我与岁岁是仙侣,同处一室算不得什么。倒是青蘅大哥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他伸出手为太叔岁岁掖了掖被角,腕上的白珍珠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青蘅走上前去,站在榻边,望了一眼睡得很沉的太叔岁岁,笑了笑道:“岁岁还没醒啊?沈芳亭,你打算让她睡多久?一直到东海动乱结束吗?” “未尝不可。”沈芳亭双目冷然地盯着青蘅,静静道。 “哈哈,真是小孩子心性!以为捂着眼睛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青蘅笑叹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沈芳亭心中有些不爽,对他的警惕心又提高了不少。 “你本是名扬海域的大妖青蘅,实力与吴欲不相上下,你别告诉我你真是来投奔吴欲和傅天罗的。当年一心要修天算术的青蘅大妖会突然间对海域的势力感兴趣?” “呵……连你都不信的说辞,吴欲他……竟然信了。该说他太信任我还是太信任我好呢?”青蘅笑着感慨道,语气中却多了一丝苦涩。 沈芳亭冷清一笑道:“青蘅大哥,还是要多谢你救了我和岁岁。你来化龙岛的目的原本与我无关,可若你硬要插手我和岁岁之间的事,就别怪我无礼了。” 青蘅忍不住挥手重重拍了下沈芳亭的肩,笑骂道:“臭小子!还知道我救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啊。这么快就对我龇起牙了。你放心,这些事我不会告诉岁岁的。” “不过不是为了你……” 沈芳亭闻言轻轻挑了下眉,笃定道:“你是为了吴欲。” 青蘅不由薄恼道:“我为了岁岁不行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不知道才好!她若是知道你们想借傅天罗的手把慕容年年、白宸等人全杀了,你觉得她会怎么做?那几个可都是她偷了吴欲令牌去救的人!这丫头也真是,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却什么都写在脸上,要没有我暗里相帮,吴欲身上的令牌怎么会随意就弄丢了让她给捡去?” 沈芳亭听罢冷冷道:“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帮她偷令牌救人?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139章 守株 对于太叔岁岁跑去救慕容年年一事,他心中甚为不悦。此时对着推波助澜、暗中相帮的青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青蘅不禁抱屈道:“我这不也是怕她没个轻重,莽撞地乱来嘛。索性就顺手推舟帮了一把。原想着她救了人之后就会和他们一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世事难料……” 沈芳亭心中也不由一叹,他来化龙岛之前,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步境地。 虽说与吴欲结盟是步好棋,接下来他们只需看着龙蛟二族斗得你死我活,再将吴欲扶上东海王的位置便可。 但沈芳亭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忍,只因他与岳飞云兄弟交情不错,而且他并不希望强悍的龙族在海域消失,反而让一群妖物称霸东海。 可这些不是他能决定的。 东方润不会在乎这些,他只在乎结果是否对他最有利。 沈芳亭虽然不忍,却也不能因此违逆东方润的意愿。毕竟他们是彼此唯一、也是最亲的亲人。 姑母病逝那时,他就在心底发过誓,一定要好好保护表兄东方润,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青蘅见沈芳亭只是叹息不语,一脸深思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太叔岁岁,便道:“行了,夜也深了。我就是过来瞧一眼,你歇着,我先回房了。” 他原本觉得沈芳亭待在女子的寝房不太合适,但想了想,自己左右也劝不动他。索性便没再提了。 沈芳亭这个人虽说心思深沉,思维缜密,但不失为一个君子,他倒是不担心他会起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发愁,等时机合适了该怎么劝服太叔岁岁随他回山外山。 师父还在山里等着他的好消息呢。 青蘅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回房歇息去了。 沈芳亭照例守在太叔岁岁身边,寸步不离,足不出户。 一日后,有蛟兵探到了慕容年年的踪迹,傅天罗带着手下近卫,亲自去追杀慕容年年。 可这回慕容年年不知是惧了还是为何,竟不肯和傅天罗纠缠拼斗,只急着逃离出他们设下的包围圈。 几个大妖匆忙赶来,本想借此立个功,却也扑了个空。 慕容年年既不离开化龙岛也不和他们斗法,倒是在岛上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把岛上的蛟兵耍了个团团转。 傅天罗气得大骂慕容年年。 将他全族上下都贬低了一通。 慕容年年却也没有出现。 相较于气急败坏的傅天罗,吴欲就显得镇定多了。只安安稳稳地守在院里,每日品品茶、看看风景,和睡眼惺忪的忘情说说闲话。 真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倒不是他不想杀慕容年年,而是他心里清楚,慕容年年之所以不走,是因为心中有牵挂的人。 而这个人就在他的院中。所以啊,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急什么呢? 果不其然。 这日深夜,月色昏暗,繁星点点。 忽然一阵疾风刮来。硬生生将一扇窗吹得粉碎。却没发出太大的动静。 风静时,窗外跳进来一个人。墨发星目,神情冷肃,不怒自威,却又如神只般俊美无双。 他手中轻转着一柄折扇,看见沈芳亭的那一刻眼神嗖地冷如利剑。 “是你们……好,很好,算我小瞧了你们兄弟。”慕容年年冷声开口道。 沈芳亭见了慕容年年倒是不觉惊讶,只是眼底滑过一丝忌惮与隐隐的怒意。他微微握紧了拳,同样冷冷道:“慕容年年?你怎会在此?” 慕容年年冷笑道:“沈芳亭,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只怕你们兄弟早就和岛上这群妖物勾结了?想留下我慕容年年的命?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芳亭微微敛了眸,皱紧眉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哥是被吴欲等几个大妖抓回来软禁在岛上了,我和岁岁因与那青蘅大妖有几分交情,故此被安排在了这里。” “岁岁?呵……”慕容年年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冷笑,道:“岁岁也是你能叫的?她是我的未婚妻,还请西海王自重一些!” 沈芳亭的脸色瞬时也难看起来。顿了一下,他淡淡讽笑道:“我听岁岁说,你们的婚约早就作废了。她当年是被你家的退婚书砸出门外的……慕容年年,你觉得岁岁还会再登你们慕容家的门吗?” “那也用不着你在这惺惺作态!沈芳亭,我警告你,以后离她远一点!我不管你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趁早都给我收回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慕容年年一面怒声说道,一面挥起山河扇,几道冰锥瞬间刺出,疾速扎向沈芳亭胸口。 沈芳亭冷笑不语,摘下腕上白珍珠串,五指连弹,颗颗珍珠如银弹般射向慕容年年的面颊、双目。 两人一言不合,就这么在屋内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不一会儿,连屋顶都掀翻了。 这动静吴欲想不听到都难,他正坐在院中和青蘅对弈,于是二人便一同进了沈芳亭所在的寝房。 吴欲刚进门便看到慕容年年大手揽在太叔岁岁的腰间,欲带着她一块逃走。 沈芳亭法力到底不及慕容年年,正急得额上生汗,一转头见是吴欲,顿时向他使了个眼色。手上仍不忘攻击着慕容年年。 吴欲心领神会,大笑一声,道:“慕容星主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喝杯粗茶。” 说话的同时,他出手如电,吞吴鞭猛地甩出,一下卷住了慕容年年的胳臂,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慕容年年差点一个没站稳,撞到墙壁上。 海域巨妖的蛮力当真不同凡响。 他狠狠捏了捏拳,正欲再逃,却觉脚上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 慕容年年不禁低头去瞧,只见他双足被几根极细的绿藤缠绞住了。那绿藤虽细,力道却很大,慕容年年试着挣了一下,绿藤不仅不松,反而缠得更紧了。 他根本寸步难行。 两个海域巨妖,即算是小天尊碰上,也很棘手。更何况是仙力九阶的慕容年年。 见自己插翅难逃,慕容年年内心恼怒的同时脑子也在飞快转动着。很快,他镇定了心绪,缓缓开口道:“两位大妖当真要与我仙界为敌,帮着傅天罗那恶蛟行不义之事?” 第140章 人质 “哦?那慕容星主有何高见呢?”吴欲笑着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只是他脸上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慕容年年也不在意他的神情,继续道:“傅天罗立身不正,狭隘自私,他再这么闹下去,仙帝早晚要派兵下凡讨伐他。两位大妖也想尝尝仙兵仙将的刀锋吗?” 吴欲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止了笑,道:“所以呢?慕容星主这是打算策反我们,让我们跟着你向仙帝投诚,然后等东海之乱结束后,你们再掉过头来灭杀我们海域巨妖?” “你……”慕容年年被他怼得有些哑口,顿了一下才道:“吴欲大妖,你最好想清楚,傅天罗这就是造反夺权,你们跟着他,早晚会招来仙界大军压境,到时候再后悔就迟了。” 吴欲听罢冷冷道:“这就不劳慕容星主操心了。仙帝老儿管着仙界就罢了,海域的事原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之前是因为龙族和他关系匪浅,他才能插手到海域之事上,如今海域人才济济,就不劳他个老头子费心了!” “……”慕容年年一时无言。心知海域大妖恨极了仙帝,恐怕他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可他又没办法丢下太叔岁岁等人独自逃生,只能奋力一搏了! 故此,慕容年年山河扇一挥,雪片般的刀刃攻向了吴欲、青蘅和沈芳亭。 吴欲狂笑一声,吞吴鞭一挥一勾一甩,大半刀刃被击碎,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他索性收了鞭子,一阵疾风般冲了上去,赤手空拳地与慕容年年斗了起来。 青蘅见状微皱了下眉,掌心中飞出一根绿藤,一下将太叔岁岁拦腰绑住、拽了过来。 慕容年年一面抵挡吴欲重若巨峰的拳头,一面想抓住太叔岁岁,却只来得及撕下一片衣角。 说时迟那时快,沈芳亭面露喜色,正欲伸手去抱太叔岁岁。不料,太叔岁岁突然睁开清亮的一双眼,整个人扑向了青蘅。 一缕白光闪过,等青蘅回过神来时,低头却见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抵在自己的咽喉处。而那个握着匕首的人正是太叔岁岁。 青蘅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沈芳亭则是瞪大了一双秀丽的眼睛,微微握紧了拳,神色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太叔岁岁是什么时候醒的,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太叔岁岁来不及解释太多,只冲吴欲喊道:“吴欲你给我住手!放我们走,否则你的好兄弟只怕性命不保。”她眼睛只盯着吴欲,一点不敢去看青蘅。毕竟,青蘅对她有救命之恩,还一直护着她。她这样做属实有些忘恩负义。 可为了救慕容年年、白宸他们,她也只能豁出去了。她在赌,吴欲一定会救青蘅。而青蘅,也许……应该会成全她。 吴欲正和慕容年年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激烈,乍一听此言,脸上俱是惊愕,继而暴怒道:“你这臭丫头!居然敢拿青蘅威胁我!”还不忘狠狠瞪了青蘅一眼,愤怒又无奈道:“我早说了这丫头鬼头鬼脑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你护着她,这回好了,护出个白眼狼来!” 青蘅一脸无辜,眨了眨眼道:“唉。谁知道现在的小娃娃一个个都这么会骗人呢,吴欲,你赶紧放了他们,我还不想死。” 吴欲一脸不甘心,他本想杀了慕容年年,好在东方润面前表个功,将来也好借西海的水兵。谁料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一时有些犹豫,冷笑道:“臭丫头!青蘅视你如亲妹,我就不信你能下得去手。” 太叔岁岁闻言嘿嘿一笑道:“那你可就错了,我这个人不仅会骗人,还心狠手辣得很。你若不放我们,我落到你手里岂不是比死更惨?不如杀了青蘅大哥,大家一块死,我也不孤单了。” 吴欲气极,本想捉住慕容年年交换青蘅,没想到这厮滑溜得像条鱼,也不正面接招,反正就是躲。他到底是仙力九阶,虽然久战必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自己想短时间内制住他也很难。 正当吴欲犹豫之时,慕容年年飞扑向还未回过神来的沈芳亭,一扇击在他胸口,沈芳亭一口鲜血吐出来,跌飞了出去。 太叔岁岁见状一急,脱口而出道:“慕容年年!你做什么突然伤人?”她担忧地望向不远处受伤的沈芳亭,见她如此,沈芳亭反倒不觉胸口之痛了,嘴角微露一丝笑意,只是仍咳个不停,胸前衣上俱是鲜血。 慕容年年冷笑,他这一击用了十成之力,本想要了沈芳亭半条命,不料他竟只是重伤。看来他之前一直隐瞒了自己的实力。他和东方润果然心机深沉,只怕已经谋划多时。 见太叔岁岁质问自己,慕容年年也不解释,只是化扇为刀,抵在了青蘅颈前。而太叔岁岁握着匕首的手则是被他拉了下来。 “吴欲大妖,这位青蘅大妖与我可没什么交情,你若再不放了我的人,让我们离开,我可是说杀就杀!到时,你可别后悔……” “你……”吴欲看了看重伤的沈芳亭,知他对西海王都敢下死手,更别说他们这些大妖了。神情立即紧张了起来。“慕容星主,只要你放了青蘅,我……可以放你们走。” 吴欲心中一叹,他并无几个至交好友,除了忘情,便只有青蘅了。向东方润表功很重要,却比不上青蘅的性命要紧。 慕容年年清冷一笑道:“多谢吴欲大妖了。还有几个人请大妖一并放了,斛律画画、白宸、孟疏疏、岳袅袅。” “还有阿花!”太叔岁岁忙补充道。 慕容年年看了太叔岁岁一眼,讽笑道:“你口中的那位花非花恐怕身份不一般,他一直跟在东方润身侧,何须你来救?” 太叔岁岁深深看了沈芳亭一眼,道:“我不管,我和他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 沈芳亭一时不敢与太叔岁岁对视,只低头用衣袖拭着嘴角的血迹。 吴欲正想说这几个人不在他手里,转头却见东方润一脸寒霜地走了进来,伸手扶起了沈芳亭。跟在他身后的是聆风和花非花。 见沈芳亭衣襟上满是鲜血,东方润怒道:“阿亭,和哥哥说,谁伤的你?”他眼神盯向屋内的几个人,最终定在了慕容年年身上。 第141章 杀机 东方润的眼神冷得彻骨。脸上却露出一抹轻飘飘的笑,只见他轻轻一挥手,道:“聆风,给我杀了他!”这个他指的是谁,屋内人都很清楚。 慕容年年淡笑道:“好,终于不必再装了,是东方润?” 东方润咬了咬牙,冷声道:“聆风,动手。” 聆风也不废话,万年剑嗖的出了鞘,冰冷的气息笼罩了整间屋子。太叔岁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剑气,着实有点冷。 这厢,聆风瞬间刺出了七八剑,封锁了慕容年年周身四个方位。慕容年年只觉眼前一片剑影纵横,来不及多想,一掌将太叔岁岁打了出去。紧接着一手紧扣青蘅的喉咙,一手挥舞山河扇,抵挡着四面八方刺过来的剑影。 这般打了不过半刻钟,他手臂、腿上皆添了几道血痕,深可见骨,还冒着丝丝寒气。 慕容年年只觉浑身冻得有点僵,动作不由地慢了下来。 青蘅瞅到机会,反手在他胸口拍了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到了吴欲身旁。一边摸着自己的喉咙,一边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要不是我骨头够硬,还真栽在他手里了。” 吴欲见他没事,心下稍定,嘴上却忍不住嘲讽道:“叫你偏信那臭丫头,你就是活该!”说完他一抖吞吴鞭,也加入了战局。 慕容年年与聆风斗本就占了下风,又被青蘅大妖一掌拍碎了胸骨,大吐了几口血,此时哪里抵挡得住二人夹击。他不由冷笑连声,道:“东方润,沈芳亭,你们好算计!今日我慕容年命丧于此,来日仙庭城楼上,必会挂上你二人的头颅!” 东方润轻罗软裳,温柔一笑道:“慕容年,你且骂个够。反正……也命不久矣了。” 屋内形势急转,太叔岁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慕容年年一掌送出了战圈。她静静环视着屋内众人,最终将眼神落在了花非花身上。 “阿花,我还能信你吗?”太叔岁岁欲哭无泪道。她属实有点被吓到了。虽然之前也知道大家都有点矛盾,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直接撕破了那层窗户纸,直接斗个你死我活。 可她既不希望沈芳亭受伤,也不想慕容年年死啊。即算她抓了青蘅当人质,却也没想真的要了他的命啊。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而她,根本决定不了任何事…… 花非花脸上是悲悯与无奈,静静伸出手道:“岁岁,过来我身边。别看。这些事,你我,都改变不了。” “那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慕容年年死吗?太叔岁岁怒他、烦他、怨他、怕他,又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她还没理清对慕容年年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害吗? 她做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太叔岁岁运起仙灵珏浓厚的仙力,直接冲进了慕容年年三人的战圈,仙力形成的防护罩竟将聆风、吴欲二人震退了数步,令他们一时之间无法再击杀慕容年年。 “你快走!先保住命再说。”太叔岁岁举起衣袖胡乱擦了几下慕容年年满是鲜血的嘴唇,颤抖着说道。她吓得有点发抖。 慕容年年神情微怔,转瞬露出个极灿烂的笑容。将太叔岁岁一把揽住,整个人直冲云霄,飞了出去。 聆风看得傻了眼。 吴欲则是大怒,从袖中拿出自傅天罗那里借来的天罗网,扔向慕容年年逃跑的方向。接着对东方润道:“四殿下放心。我即刻召集其他巨妖,一定将慕容年诛杀!” “静候大妖的好消息。”东方润淡笑道。 吴欲急冲冲地拽着青蘅走了,很快叫上忘情、鱼珠等大妖,在岛上四处搜寻慕容年年二人的下落。 这厢,沈芳亭咳了咳,道:“哥……我得去看看。他……他把岁岁掳走了。” 东方润定定看了他半晌,沈芳亭也回看着他,两人谁也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 终于,东方润叹了口气,道:“便由你。聆风,你带他去。” “嗯。”聆风扔出万年剑,拉着沈芳亭飞了上去。转瞬间消失在天穹深处。 “阿花。我倦了,我们回。”东方润那双桃花般温润多情的眼望向花非花,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 花非花忍俊不禁,道:“你这般是为何?芳亭他也不小了,他喜欢岁岁无可厚非。他和岁岁,挺好的。” 东方润恼道:“我是怪他喜欢上女子吗?我是心疼他,怕他被那丫头伤了心。可即算如此,他也还是要去。自己还伤着呢,也不知道顾惜自个儿的身体。我……我真是白疼了他一场!” “你莫说他了。你不顾惜自己时,我说你,你都听了吗?”花非花含笑道。 “我……我那是……”东方润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二人一路闲谈,慢慢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一处杂草丛生的山洞前,绿色的细藤好似蛛网一般,将洞口死死封住。洞外,一张黑色的大网正拼命收紧,与绿藤较着劲,似乎在极力钻进山洞。正是天罗网。 山洞内,太叔岁岁一脸担忧道:“吴欲怎么会有傅天罗的天罗网,刚才好险,要不是有青蘅大哥的永生藤,估计我们早被天罗网一网收了。” 慕容年年一面调息疗伤,一面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本就是蛇鼠一窝!” 太叔岁岁闻言恼道:“你这是什么话?青蘅大哥明明就很好。对了,你刚才是疯了吗?把芳亭打成重伤,又差点杀了青蘅大哥!” “呵……如今是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只恨自己没能结果了他们。”慕容年年眼中杀气渐浓。 太叔岁岁坐在地上,抱臂气道:“要杀你的是吴欲和东方润。不是青蘅大哥和芳亭!” “有区别吗?”慕容年年讽笑不已。 “当然有区别!那照你这么说,我和阿花是一起的,阿花不知什么缘由,一直跟着东方润。那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想要你的命?” 慕容年年顿了顿,看着她,道:“你不一样。” 太叔岁岁颇觉好笑,“我怎么就不一样了?我若是和阿花站在一起,你是不是会连我一起杀了?” 第142章 奔逃 “我不会。”慕容年年脱口而出。“我只会……带你走。”他眼神变得有些炙热,定定地看着太叔岁岁。 看得太叔岁岁有点慌乱地低下了头,她懊恼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长发,道:“事情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白宸、阿孟、岳岳他们怎么样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慕容年年顿了下,道:“逃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东海王,让他发兵来救人。我自己会带人救画画、白宸和小孟。” “你说得对!”太叔岁岁点点头,道:“那你伤势稳定后,就赶紧离开化龙岛!” “你不和我一起走?”慕容年年如墨长眉皱起。 太叔岁岁犹豫道:“我得回去找阿花。你自己走,我跟着你会拖累你的。而且有我在,关键时刻还能护住白宸他们几个。” 慕容年年闻言沉默,她说得很对。可他就是不愿她留下来。一想到昨夜她躺在榻上,沈芳亭就坐在榻旁静静看着她,他心底怒气就不自觉往上涌。 沈芳亭那厮的心思狗都猜得出来。只有太叔岁岁仍旧毫无所觉。 “时辰不早了,吴欲他们肯定很快会追上来,这样,你现在就逃出去,我守着这个山洞,他们循着天罗网,一定会追来这里,我还能帮你拖延一下时间。”太叔岁岁边说边催促慕容年年离开。 “好,现在就走。”慕容年年也不废话,握住太叔岁岁的手腕就走。 “哎?”太叔岁岁惊道:“慕容年年,你干嘛?放开我。我是让你走,你抓着我做什么?” 慕容年年却握得更紧了,他紧盯着太叔岁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岁岁,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由着你的性子,再这样下去,只怕你就要和那群妖物混在一起了。所以,我今天就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会带你回仙界。你也别再胡闹了。” 他感觉他若再不抓紧太叔岁岁,也许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太叔岁岁被他的话震住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慕容年年顺势揽住太叔岁岁,运法力将山洞破开一个洞,飞了出去,接着化作一道流光,往化龙岛外疾驰而去。 太叔岁岁一下懵了。反应过来后,直接对着慕容年年拳打脚踢起来。慕容年年任她踢打,只是紧扣她的脉门,让她没办法动用仙力。毕竟如今的他,可挡不住仙灵珏浑厚的仙力。 “慕容年年,你个自大狂、混蛋、讨厌鬼!我好心救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吗?我说了我不跟你去仙界,我不想做被你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太叔岁岁气得骂个不停。 慕容年年一脸好笑道:“什么金丝雀,你顶多就是只叽叽喳喳的小乌鸦。” “呸!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太叔岁岁简直气炸了。狠狠一口咬在了慕容年年手臂上。 慕容年年疼得龇牙咧嘴,伸手捏住太叔岁岁的下颌,迫她抬起脸庞来,这才救出了自己已经被咬出血痕的手臂。 “啧,我看你不是乌鸦,就是条不知好歹的小狗!” “你才是狗!你全家……”太叔岁岁还欲再骂,却被慕容年年一下咬在了唇上。 “……啊!你干什么!”太叔岁岁疼地直叫。 “咬回来啊。”慕容年年一脸理所当然道。“你敢再骂一句试试。我可没有多余的手,只能这样了。” 他一只手扣着太叔岁岁的脉门,一只手捏紧她的下颌,确实是无手可用了。 “你!无赖!流氓!”太叔岁岁怒骂着,忽然觉得慕容年年的脸好似放大了一般,紧接着唇上一片温热。 慕容年年在吻她。吻得很深。他们在空中腾云前行,雾气浓重,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两人正在逃命,慕容年年竟然吻了她! 他有病?太叔岁岁在心中疾呼:苍天有眼,降个雷劈死他算了! 可惜,苍天显然没空搭理他们。倒是一群巨妖不知怎么嗅到了他们的踪迹,已经急速追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身黑衣的忘情,只见他脚踏团云,冷冷道:“报位置。”似是不愿与身旁之人多说一个字。 青蘅笑了笑,也不在意,只道:“震位百丈外。” “好。”话音未落,忘情已是祭出自己的法器玄离甲,只见一抹墨色流光疾驰而去。 不过数息,已追上了慕容年年,山河扇感应到高阶法器的力量,自动从慕容年年腰间飞出,与玄离甲斗了起来。只是很快又飞回了慕容年年手上,扇柄之上多了几道浅浅的裂纹。 此时,慕容年年已松开太叔岁岁,只是双颊微红,他看着掌中的山河扇,不由一讶。他的法器乃是采集万千星辰奇石锻造而成,坚硬非常,如今竟被一个酷似龟甲的法器打出了裂纹?这龟甲得有多硬啊。 太叔岁岁双眸剪水,玉面飞霞,愣愣开口道:“这是忘情大妖的玄离甲,是他的乌龟壳所化,肯定非常硬。” 慕容年年道:“原来如此。” 他话音刚落,忘情、青蘅二人带着十余个巨妖已赶了上来。忘情手掌轻挥,玄离甲瞬间变大数十倍,如一堵城墙般拦在了慕容年年身后。而他们面前,则是忘情和青蘅,其余巨妖则从两边围了上来,将慕容年年的退路一一封死。 忘情道:“慕容年,束手就擒。”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只想早点结束,好回去睡觉。 慕容年年看了忘情等人一眼,笑道:“怎么?吴欲没来?他是去追踪天罗网了。” “你少废话。”忘情脸上露出些不耐烦。 慕容年年好整以暇地笑道:“看来你们分头行事了。你能找到我,想来是青蘅大妖的功劳。”他望向青蘅,笑容转淡,冷声道:“你在岁岁身上种了永生藤,是为了时刻掌握她的行踪。你到底意欲何为?” 太叔岁岁浑身一震。她以为青蘅给她永生藤是为了帮她。原来……他竟另有所图吗?可他图她什么呢?难道只是想在她身上种永生藤,把她当做肥料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害怕自己有一日会全身长出绿藤来…… 第143章 盆栽 青蘅见太叔岁岁一脸惊惧,忙解释道:“岁岁,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的。个中缘由我日后自会告诉你。”说罢他又对慕容年年道:“你这小子胆子真大,明知道我能找到岁岁,还敢带着她一起走,你若独自逃离,我们倒真未必拦得下你。” 慕容年年轻笑一声,道:“我若想自己逃走,此刻早已返回仙界多时了。”他握紧山河扇,对身边的太叔岁岁道:“待会打起来,你躲远点。我若真死了,你不必管其他人,护好自己便是。” “慕容年年!你……”太叔岁岁见他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竟是有点心慌,顿了顿才道:“你别死。” “你怕我死吗?” “不是怕。我就是希望你别死。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都不要死,行不行?为什么非得你杀我、我杀你呢?大家都是神仙,活得长长久久的、快快活活的,不是很好吗?”太叔岁岁简直要哭了。 好。她承认她真的有点喜欢慕容年年。他俊美如神祗,虽然有时既霸道又无礼,但热情起来却似一团火,他的吻很深情,比他的人可爱多了。太叔岁岁脸颊发起烫来。 “岁岁,天道有缺,世事岂能如意?以后,你莫再天真了……”慕容年年说罢,已是飞身向前,与早就不耐烦的忘情战在一处。 慕容年年悍不畏死,将一柄山河扇舞得密不透风,重重冰刃之间,忘情挥拳反击,两人战斗正酣。 青蘅没有上去帮忙,其余巨妖也是一样。忘情向来孤傲自负,他没有开口求助,他们自是不好相帮。况且,论单打独斗,慕容年根本不是忘情的对手。只是制服一个九阶仙君,耗费一点时日是正常的。 太叔岁岁紧张地望着半空中二人的战况。她想上去帮忙,可又怕自己会成为慕容年年的累赘。一时间犹豫不决。 青蘅见状轻叹一声道:“岁岁,这是他们的事,你别插手。”他走到太叔岁岁身旁,静静打量着她,忽然疑惑道:“岁岁,你嘴唇怎么破了?” 太叔岁岁一惊,迅速捂住了唇,闷声道:“没……没什么。自己不小心咬破了。” “哦,还疼吗?我有药,你要不要?”青蘅娃娃脸上满是关切。 “不用了!”太叔岁岁谨慎地望着他,直接拒绝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喂自己乱七八糟的药。她如今感觉自己就像青蘅细心呵护的一个盆栽。他关心她大抵是为了让绿藤好好生长。 “岁岁,你莫怕。我没有恶意的。”青蘅一脸无奈。 “是,我知道。”你只是想好好养个盆栽嘛。太叔岁岁腹诽道。 “唉,罢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青蘅淡淡道,说完与太叔岁岁拉开了一段距离。省得她惧怕自己。 太叔岁岁捏紧了拳头,紧张万分地看着空中的慕容年年。忘情不愧是海域巨妖中的翘楚,相较于吴欲的莽撞、青蘅的散漫,他沉稳得多,虽则论法力、经验,他远胜慕容年年,但二人对战,他丝毫没有轻敌之意。 反而一拳一脚颇有讲究,渐渐将慕容年年逼得伤势加重、脸色青白。慕容年年一面接招一面心中叫苦,旁人见他拿着法器兵刃,忘情却是赤手空拳,还以为他占了兵刃之利呢。 实则忘情的拳头比一般的兵刃都要厉害,一拳下来重若千斤,硬如金石,他都不敢硬抗。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被他砸中三两下,他这身躯一时便算废了。 海域巨妖的蛮力实在骇人。青蘅看似轻飘飘地在他胸口拍了下,他疗伤许久都还未痊愈呢。 想到此,慕容年年化山河扇为一柄长剑,舞出了漫天剑花,不与忘情近战,而是以轻巧飘逸的身法、剑术取胜。一时之间,忘情倒也无法重伤他。 “忘情,你回来,别与他战了。这小子狡猾得很。”刚刚带人赶过来的吴欲朝着忘情大喊道。说着一跃而上,吞吴鞭凌厉的鞭风如钢刀般扎向慕容年年胸腹处。 “你来了?行,正好我也有点累了。”忘情漫不经心地撤出战圈,还打了个哈欠。 慕容年年眉头一皱,长剑与吞吴鞭你来我往,却不免挨了几鞭。伤口处立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面色渐渐凝重,吴欲的杀欲极强,他是真的想杀他而后快。 慕容年年呵呵冷笑两声,再次迎上吴欲的杀招,真可谓浴血奋战。看得下面的太叔岁岁一阵心惊胆战,不由大喊道:“吴欲,你个卑鄙小人!你们玩车轮战,算什么英雄好汉?” 吴欲冷冷看了她一眼,懒得搭理,手中的鞭子却挥得更狠了。 忘情则是笑了笑,认真地对太叔岁岁道:“小丫头,我们是妖物。也没想着当什么狗屁英雄。” “你……你,反正你们就是不对!”太叔岁岁气得跺脚。 “哦。你有本事来打我呀。”忘情掏了掏耳朵,淡淡道。 “……臭王八、死乌龟,我……我若有能力,一定将你的乌龟壳都扒下来倒酒喝!”太叔岁岁怒骂道,毕竟打不过,只能狠狠骂。过过嘴瘾也好。 忘情的面色终于变了。他平生最讨厌别人骂他乌龟、王八。于是怒气冲冲地上前,大手便欲掐太叔岁岁的脖颈。 青蘅见状连忙去拦,笑呵呵道:“忘情,息怒,息怒。别跟小娃娃一般计较。” 忘情看见他更为不悦,冷冷道:“我偏要计较,你最好少惹我!” 青蘅没办法,只能上手抱着他肩膀,将他从太叔岁岁身边拖走。“青蘅,你是不是想死?给我松开!”忘情一时暴怒不已。 “不松,不松,你有本事打我呀。”青蘅一张娃娃脸上笑容满满,只是看起来格外欠揍。气得忘情脸都绿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先是吵骂,后来直接扭打起来。 太叔岁岁见支走了他们,连忙运仙力飞上半空,叫道:“吴欲,你那两个好兄弟又打起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她一脸担忧地望着身受重伤的慕容年年,期盼吴欲能赶紧去劝架,好给慕容年年喘息之机。 吴欲闻言一愣,很快大笑道:“臭丫头,又来这招?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我先杀了你们,再去劝架也来得及!”说罢,他直冲过来,想先废了这个烦人的臭丫头。 第144章 穿心 太叔岁岁见状运起仙力,夺命狂奔。还不忘对慕容年年喊道:“你快逃啊!我死不了的。白宸他们还等着你来救呢!” “啊啊啊!”转眼间,她已被吴欲抓在手里,一面吓得惊叫连连,一面运起全身仙力狠狠踢打吴欲,而且专往吴欲下身要害处踢。 吴欲连忙躲闪,一时怒不可遏,伸手便折断了太叔岁岁的一只腿。只听嘎嘣一声,骨裂声清晰可闻。 太叔岁岁疼得险些晕过去。立马乖成了一只鹌鹑。只是希望慕容年年能趁这个机会逃远点。谁料到她一抬头,竟见他支撑着重伤的身体,飞了过来。 “吴欲,你若动她,如何和青蘅交待。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来取便是。”慕容年年挥袖拭去嘴角血迹,深深地看着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又差点晕过去,不过这次不是疼的,而是气的!她费尽心机给他创造机会逃脱,他次次都不逃。真是人要找死,谁也拦不住呀! 太叔岁岁简直欲哭无泪,连话都不想说了。 吴欲气笑道:“你的命我待会儿再取也不迟。你放心,看在青蘅的面子上,我不会杀这丫头,只是给她点小教训罢了。不如就把她的四肢都折断,省得她总给我惹麻烦。” “……”太叔岁岁吓得脸都白了。不由求饶道:“吴欲大妖,我……我错了!您手下留情啊!”好,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因为,真的很疼啊,呜呜呜…… “你!”慕容年年气得吐了一口血,欲要上前阻拦,却被吴欲一掌震了出去。 眼看太叔岁岁就要断手断脚,突然,一道剑光直刺过来。吴欲伸手去遮双目,只觉一股冰寒之气袭来。 等他定睛去看时,见是东方润身边的侍卫聆风和西海王沈芳亭。到底是盟友,吴欲扯出一抹笑,道:“原来是西海王和聆风阁下,不知四殿下有何吩咐?” 沈芳亭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太叔岁岁,掩住眸底的心疼,开口道:“无事。只是请吴欲大妖将岁岁还予我,你要杀的人在那边。” 吴欲微微挑眉,也不废话,直接将太叔岁岁扔给了沈芳亭。转身便去杀慕容年年。 “聆风,我们走。”沈芳亭打横抱起太叔岁岁,也不与她对视,只是淡淡开口道。 太叔岁岁见状忙道:“芳亭!我……我不能走!慕容年年不能死。你们非杀他不可吗?” “……你觉得呢?”沈芳亭苦笑一声,道:“那夜,我只是守着你,并未想杀慕容年,可他却险些要了我的命。只怕今日我不杀他,来日他便会杀我。” 一旁的聆风抱臂道:“我看岁岁姑娘就选一个。世事哪能两全。” “我不选!”太叔岁岁握紧拳头,道:“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他死。芳亭,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好不好?他已经伤成那样了,你们也算扯平了,对不对?” “岁岁……”沈芳亭眼圈泛红,“你如此护他、救他,难道是……心仪于他吗?”他说完连呼吸都静止了。 太叔岁岁干脆道:“对,我就是喜欢他。芳亭,你放了他好不好,就这一次,行不行?”她紧紧盯着沈芳亭,期盼从他嘴中吐出个“是”字。 “岁岁!你别求他!”慕容年年怒吼的声音传来。他被吴欲的吞吴鞭绑了个结实,一身白衣已变成血衣。 “你给我闭嘴!”太叔岁岁朝他凶道,既气他,看他这般狼狈模样又有点心疼。 沈芳亭咬了咬牙,将嘴中翻涌的血气硬是压了下去,缓了缓,才开口道:“我若……不答应你呢?” 太叔岁岁抬头望着他,忽的捏紧了拳头,豁出去道:“芳亭……你是喜欢我的?其实那日昏迷后,我的意识很快就清醒了。你一直守在我身旁,我都知道……” 她都知道。那几日,沈芳亭几乎没离开过她。他会温柔地替她掖被角,会抚摸她的长发,会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吻她的指尖,她都能感觉到,只是没法动。一直到慕容年年来带她走,她情急之下才冲破了药物的桎梏,彻底醒过来。 沈芳亭闻言浑身一震,脸色瞬间红得要滴血。她……她都知道,他对她做了那些……无礼之事。沈芳亭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眼神不知该往哪里看。 太叔岁岁忙趁热打铁道:“芳亭,你若是当真在意我,就放了慕容年年。否则,他若死,我……我必不独活!”她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偷偷道,先救了人再说。她都死过一次了,如今可惜命得很。要是慕容年年真熬不过这一关,她也只能多给他上上坟、烧烧纸了。 殉情这种事,她还真做不出来啊。 沈芳亭听了这话却信以为真,一时方寸大乱。他初生爱恋,还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女子呢,可他心爱的女子却要与旁人同生共死,这般滋味真是无法言说。 他喉头哽噎,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聆风见势不妙,提了万年剑就上前,想着先剁了慕容年再说。吓得太叔岁岁急忙扯着沈芳亭的衣襟,道:“芳亭,快,快让他住手!” “我求你,求你了!” “……” 此时,聆风的剑离慕容年的心口只剩三寸。 “聆风……住手。”沈芳亭终是开了口。 聆风的剑尖堪堪停下。气得他唰地收了剑,狠狠翻了个白眼,化身成一座冰雕。 吴欲则是大怒道:“西海王,你是被这臭丫头迷晕了头?今日不杀慕容年,等他回了仙界,只怕死的就是我们了!”他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抓住慕容年,如今沈芳亭一句话就让他放人,当初还是东方润让他杀的人,这两兄弟不是玩他嘛? 沈芳亭却顾不上他,只静静看着太叔岁岁,道:“只此一次。”他感觉险些被一剑穿心的不是慕容年年,而是他。不然为何他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呢? “放他走。”沈芳亭对怒火正盛的吴欲道。 “西海王,你想清楚,这可是四殿下的命令。我若不遵……” “放人!我哥那里,我来说。有罚,我来担。”沈芳亭说道,似是用尽了力气。 第145章 救兵 吴欲无奈,气得一甩吞吴鞭,松开了慕容年年,“滚!你小子不错,靠女人活命,有此本事,着实让人羡慕啊!” 慕容年年滚落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伸出手道:“岁岁,过来。”此刻,他心里温暖如春,丝毫不觉重伤之痛。 沈芳亭不由冷声道:“慕容年,你怕是伤了脑子。”他忍不住收紧了抱着太叔岁岁的手。心留不住,总得留住人。 此时,天空突然划过几抹流光。 终于打完架的青蘅拽着一脸青紫、不情不愿的忘情回来了,看到天上的流光,兴奋地大叫道:“有流星!”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忘情趁机摆脱他,匆匆飞到了吴欲身旁。 青蘅丝毫不管旁人的目光,高声对吴欲道:“你许愿没?以前我们修炼时,看到流星都会许愿的。” 吴欲有点尴尬地瞪着他,不想答话。一头白发在黄昏的海岛上分外耀眼。 慕容年年看到天上的流光却是安静地笑起来,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恼火,不禁骂道:“你们可以再晚点来,到时候正好给我收尸。” 聆风见状忽有所悟,立即戒备起来,飞身到沈芳亭身前,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众人正觉奇怪,突然,一阵强烈的光芒直刺双目,大家忍不住举手遮住双眼,待光芒散去后,四个锦衣华裳的仙人站在了慕容年年身侧。 身着紫衣的男子贵气逼人,伸手一把托起了慕容年年,一脸惭色道:“星主恕罪,我们来迟了!” 一袭红衣、相貌秀丽的女子着急忙慌地掏出疗伤的丹药,给慕容年年喂下了不少。慕容年年法力稍复,脸色终于不再是死一般的苍白。 另外两个男子一着黑衣,手挽弯刀,一着灰衣,眉宇间流露出贪婪之色。 “四大星君?”沈芳亭清冷一笑,道:“慕容年,我说你怎么一直不逃,原来早就搬了救兵。”他低头看了看太叔岁岁,见她一脸怔愣,笑容更深。 慕容年年咳出一丝鲜血,道:“知道了还不快放人?” 一旁的吴欲轻蔑道:“就凭你们几个?若来个小天尊,你说这话还像回事。” 紫衣仙君闻言笑道:“小天尊是没有。不过区区一万阳威军和两个骁勇善战的将军罢了。此刻,已将化龙岛团团围住。你们且看怎么办?” 沈芳亭不由一惊,“阳威军?太子闭关未出,不知领军的是哪位将军?” “久仰西海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俗。”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手握银枪的年轻男子。 沈芳亭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只是微微苦涩,“不敢当,原来是名震屠魔关的陆小将军。芳亭慕名良久,今日可算见着真神了。” “西海王谬赞了。陆某如今不过是雪洞的守门人罢了。今日前来,是为寻找我家公主殿下。正巧碰上四大星君和九阳真君,便一道来了。” 顿了顿,陆吹梦对沈芳亭微一见礼道:“不知西海王可曾见到我家殿下,若能指点一二,陆某感激不尽。” 见沈芳亭欲还礼,太叔岁岁连忙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单脚立在地上。沈芳亭不禁一笑,一面还礼一面伸手扶住她,道:“福华公主无事,在我哥身边。陆小将军待会儿便能见到她了。” 说罢他向聆风使了个眼色。聆风会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御剑飞走了。如今这般形势,还是先找阿花放了斛律画画再说。省得陆吹梦找他们麻烦。 陆吹梦闻言眼睛一亮,心中落下一块大石,笑道:“那就多谢西海王了。”他本就不愿趟这趟浑水,只是实在担心斛律画画,便与四大星君一起赶来这化龙岛。如今知晓公主殿下无事,自是不欲再多言。 沈芳亭淡淡一笑,答道:“不谢。” 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故友闲谈。紫衣仙君不禁有些郁闷,无奈道:“陆将军,不是说好了由你们带兵包围化龙岛,其他的交给我们吗?你怎么后脚就跟来了?” 还跟沈芳亭那小子聊得甚是投机,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呀? 陆吹梦淡定道:“紫薇星君不必担忧,阳威军有九阳真君坐镇指挥便足矣。我来接我家公主殿下。”说完便闭口不言了。 紫衣仙君向来矜贵,听完这话着实有些恼,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慕容年年见状道:“紫薇,就依陆小将军。他将画画先接回仙界也好。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他心里清楚,陆吹梦向来不愿插手东方润和太子殿下之间的纷争。 其实,他何尝不想这样?可他是慕容家的嫡系,此生注定与太子一系紧紧捆绑在一起。 紫薇星君闻言只好点点头,道:“是,悉听星主安排。” 此时,吴欲与忘情、青蘅已分立在沈芳亭两侧,一众巨妖则站在他们身后。虽不是千军万马,气势却丝毫不弱。 慕容年年不由抱臂笑道:“沈芳亭,你这是连面上功夫也不做了?与一群仙帝下令诛杀的巨妖混在一起,你莫不是不想回仙庭了?” 沈芳亭昳丽面容上含着笑意,道:“不劳你操心,你有这工夫不妨想想怎么逃出这化龙岛。阳威军固然神威盖世,但岛上数万蛟兵也不是吃素的。今时今日,只怕傅天罗比我更想留下你的命。毕竟,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呵呵……有胆就来试试。”慕容年年倚坐在一张垫了锦褥的紫檀椅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座椅的扶手。这紫檀椅自然是紫薇星君带来的,他一向奢侈尊贵惯了,出行也受不得风餐露宿之苦。因此特意寻名匠打了个空间充裕的须弥芥子,将一应日常所需皆带了来。 如今恰好便宜了慕容年年。他险些被聆风一剑刺死,身上俱是血污,于是趁着双方对峙之时,命红衣女子(即红鸾星君)帮他简单擦洗了一番,换了一身紫薇星君的紫色锦袍,活脱脱成了个拈花逗鸟的清贵小王爷。 待他收拾妥当,不消半刻,东方润便携着花非花,与面色凝重的傅天罗一齐赶来了。 “啪,啪,啪。”慕容年年笑着击掌三次。“人可算齐了,那大家就一起来算算总账!” 第146章 无辜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抹女子的纤影自东方润身后飞奔出来,直直扑到了慕容年年怀里。 “阿年,你可还好?伤着哪里没有?”那女子抬起头来,绝美的脸庞上挂了一行清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慕容年年知道斛律画画必是受了欺负,一时也不好推开她,便轻抚几下她的背,安慰道:“画画,我没事,你莫怕,正好陆小将军来接你了,你先随他回仙界。此间事了,我再去看你。” “不,阿年,我同你一起。”斛律画画急忙摇摇头,美眸中泪光闪烁。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好多委屈想对他诉,可却羞于启齿。 慕容年身后,红鸾星君望着一脸泪痕、身着男子外袍的斛律画画,不由惊讶道:“公主殿下,你怎么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袍?” 斛律画画闻言脸庞唰地一下失了血色,眼中泪珠盈盈欲坠。 紫薇星君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瞪了一眼红鸾星君。这丫头也忒的心直口快。 红鸾星君吐了吐舌头,不觉有它,反而问道:“我多带了几身衣裙,公主殿下可要换一身?” 斛律画画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忙解释道:“那就多谢红鸾师姐了,这荒蛮之岛,处处荆棘,刮破了我的衣裙,我只好向四皇兄借了这身衣袍。” 红鸾不疑有他,笑道:“原来如此!你快随我来,换身我的衣裙。”她拉起斛律画画往后面去了。 此时,对面的吴欲不由勾了勾唇,笑容颇有些猥琐。瞧得太叔岁岁一阵恶心,忍不住蹲下抓了把石子,尽数砸向吴欲的后脑勺。 可她忘了自己的腿骨断了,这一蹲一起疼得钻心,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幸好沈芳亭一直扶着她,见状一把揽住腰,将她拎了起来。 “谁砸我?”这厢,被一把石子砸个正着的吴欲大妖气得脸色发青。回头怒瞪着众人。 巨妖们一脸害怕。 青蘅瞥了太叔岁岁一眼,只好笑着举了举手,“吴欲,是我。我们小时候最爱玩这个了,你不会忘记了,那样我会很难过的……” 忘情不由剜了他一眼,“有病。” 吴欲闻言气也不是,乐也不是,一时闹了个没趣,只好转回头去。 太叔岁岁捂嘴直笑。逗得沈芳亭也笑了起来,眉眼温润含情,容貌愈加殊丽。 “岁岁,你真是……”他索性将太叔岁岁揽到背上背着,柔声道:“你的腿是不是很疼?可惜我不通医术,你且忍一会,等此番谈完,我带你去治伤。” 太叔岁岁笑道:“芳亭,我没事,只要不乱动就不怎么疼。先看看他们怎么说。”毕竟正事要紧,她可不希望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她夹在中间也为难。 此时,面色凝重的傅天罗先开了口,“慕容年,这笔账你想怎么算?别以为来了一万天兵我就怕了你了,我化龙岛有兵将数万,逼急了我,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脸上露出狠毒之色,神情愈加阴鸷。 慕容年知道这条恶蛟胆大包天,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虽然他心底很想弄死他,可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打算和他谈一谈,不动刀兵是最好的。 毕竟阳威军统共不过两万人,是太子的私兵,若是在这蛮荒之岛上损伤太多,他还真不好和太子和仙后交待。 于是,慕容年笑了笑,缓缓道:“蛟龙王何必这么大火气?差点在岛上丧命的可是我。我都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你谈,你出口就是威胁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要和阳威军分个高下?只怕这一战过后,你便再无兵力讨伐龙族了,到时候……” 话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意思谁都明白,龙蛟二族已结下死仇,若此时蛟族势弱,必会被龙族趁机绞杀。慕容年相信,傅天罗绝不敢冒这个险。 傅天罗闻言陷入深思,一双阴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慕容年和他身后的四大星君。慕容年这番话直接敲打在他的软肋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灭了龙族,登上东海王之位,如无必要,何必和天兵斗个你死我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会干。 可诛杀慕容年是东方润的意思,这位皇子殿下通过吴欲的引荐,和自己成功结盟。说好了由他们诛杀慕容年,日后龙蛟之战时,东方润会借出西海水兵。 这对傅天罗来说是极大的助力,且他敢灭杀仙帝宠信的龙族,算是狠狠得罪了仙庭,只有依附于东方润,日后才能坐稳东海王的位子,不必日夜担心会被天兵讨伐。 因此,他没有答话,反而看向了身旁的东方润,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东方润何尝不知他心内在想什么,他静静地看了一会慕容年,见他靠坐在紫檀椅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不由露出个轻软的笑,仿如春水初生,心底的冰寒却愈加浓厚。 顿了片刻,东方润轻咳一声,开口道:“蛟龙王看我作甚?我不过是个人质,蛟龙王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可不敢置喙。” 见他咳得脸色微微发白,花非花索性扶着他到一旁古树下歇息去了。聆风自然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不离。 沈芳亭也明白了东方润的意思,背着太叔岁岁与他们走到一起。显然不欲再插手这桩事。 傅天罗心里明镜一般,忽而大笑道:“也罢,慕容星主,先前是我不对,以为你和龙族二王子是一伙的,欲对我蛟族不利,这才对你出手,此举全是为了自保,既然你无此意,那我们便好好谈谈。” 慕容年眼睁睁看着东方润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了出去,一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差点死在这破岛上,东方润这厮如今倒装得一脸无辜,好似这件事与他全然无关一般,真是气煞他了。他将拳头捏得劈啪作响。 “星主……”紫薇星君见状忍不住附耳对他道:“若星主憋屈,不必忍着,我们大可以趁乱杀了四皇子,再推到蛟族身上……” 慕容年沉默了一瞬,终究微微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仙帝有多宠爱东方润,这点伎俩根本瞒不住仙帝,他若真杀了东方润,只怕会给慕容家乃至太子带来泼天大祸。想了想,这病秧子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他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杀他。 第147章 有孕 思及此,慕容年狠狠捏了下拳头,又松开,笑道:“好呀,正合我意。蛟龙王,我等原是误打误撞才来的化龙岛,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你肯放了与我同行的几人,我即刻便令天兵返回仙界。蛟龙王意下如何?” 他不杀傅天罗已是克制,哪里学得来东方润那般,与一群妖物勾结。论这一点,他慕容年当真是甘拜下风。 傅天罗闻言眸中滑过一抹喜色,知晓一万天兵包围化龙岛后,没有人比他更焦心了。打,难免损兵折将,屠龙大业势必被耽搁。不打,他又拉不下脸来求饶。 如今慕容年主动开口休战,他一听心里只觉畅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此,傅天罗随即哈哈大笑道:“好!慕容星主够爽快!来人,去把白宸星君几人请来,万不可怠慢他们!” “是,王上!”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心腹匆匆领命而去。他最擅揣摩蛟龙王的意图,脑子一转,便知蛟龙王话里的意思。 不过一刻钟,这心腹便返回了,身后跟着四个抬着软塌的蛟兵,软榻上是受伤昏迷的白宸和泪痕犹新的孟疏疏。两人都换了干净衣袍,收拾得算是齐整。 傅天罗见状笑着一挥手,四个蛟兵将软塌放在了慕容年身旁,躬身退下了。 “慕容星主,人我可好好地给你送来了。如今天色尚早,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他话说得客气,却已是在下逐客令。 慕容年心道,你想留我还不乐意和你一块吃饭呢。只是……这人怎么少了一个。 他微微皱眉,望向了孟疏疏。孟疏疏红了一双眼,指着傅天罗的心腹控诉道:“三叔,我本想带岳岳一块走。他却拼命拦着不让!岳岳她——呜……” 他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泪直往下掉。 “闭嘴!别哭了!像什么样子!”慕容年低斥了他一句。吓得孟疏疏使劲抽噎,却不敢哭出声来。 “蛟龙王,你这是何意?一个小丫头罢了,非得扣下不可吗?”慕容年扯出一抹笑,对傅天罗道。 傅天罗似笑非笑,道:“慕容星主说笑了。再是小丫头,那也是东海的小公主。我杀了岳飞云,与龙族已是死仇,龙族之人我可不敢放。”他也打心底里不想放,这条小银龙,他还想留着慢慢玩呢。 傅天罗这般想着,眼底露出一抹淫邪之色。 慕容年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中露出丝丝厌恶,却也明白傅天罗着实不愿放过岳袅袅,一时竟不知怎样搭救那可怜的龙族小公主。 不远处,立在树下的太叔岁岁却是忍不住飞上前去,怒斥道;“傅天罗,你好不要脸!连个小姑娘都不敢放,怎么?怕日后她来杀你报仇吗?还一族之王呢,没见过你这般胆小如鼠的!当真叫人觉得好笑!” 她一双杏眼中冒着怒火,就是这个混蛋,凌辱了岳岳。如今还想扣着她不放!简直是个畜生! “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别以为有青蘅大妖为你撑腰,就敢如此放肆!”傅天罗脸色晦暗,阴狠地盯着太叔岁岁。 沈芳亭早已飞至太叔岁岁身旁,伸手扶住她,侧身挡住了傅天罗那令人厌恶的目光。 太叔岁岁却是丝毫不让,继续道:“我可没胡说!你就是不要脸,一介鼠辈,连个柔弱的小姑娘都不敢放!” 傅天罗闻言异常恼火,恨不得捏死这个臭丫头。此时,他那心腹却在他耳边私语了两句。 傅天罗顿时狂笑一声,道:“臭丫头!你少给我使激将法。那条小龙我是绝对不会放的,你可知道,她腹中已经怀了我蛟族的血脉!” “什么!” “什么……” 太叔岁岁和孟疏疏俱是惊愣在原地。其余众人亦是惊讶不已。 太叔岁岁更是不甘心道;“你……你……胡说!我不相信!这……这才几日工夫……”她记不清自己到底昏睡了多少日,但算起来肯定不到一月。 傅天罗得意一笑道:“这万余年来,我族医师精研繁衍秘术,颇有成就,是以我蛟族子民数量骤增,不似龙族那般,繁衍艰难。你若不信,我即刻便宣医师过来,当场给那小公主把脉,也好叫你死心!” “你……”太叔岁岁气怒不已,却是不敢真照他的法子做。否则,只怕岳袅袅会当场气晕过去。这般折辱谁受得了? 想到此处,太叔岁岁只能恨恨地盯着傅天罗,似要用眼神将他杀死。 傅天罗见她这般,知道她不想那小银龙当场受辱,故此得意洋洋地对慕容年道:“慕容星主,实在抱歉了,东海小公主已身怀我的骨肉,是万不能随你离开的。还望星主理解我一片慈父之心。” “呕……”听闻此言者无不想呕吐一番。 慕容年掩下心中厌恶,扯起一抹淡到没有的笑,道:“既如此,便作罢。只望蛟龙王好生对待她们母子,你与龙族再仇深似海,稚子弱母何其无辜。” “那是自然,哈哈哈!”傅天罗仰天大笑,似是畅快至极。一双狭长阴鸷的眼睛里晃动着浓稠的淫欲和野心。 “三叔……呜……岳……”孟疏疏忍不住又哭起来,被慕容年狠狠瞪了一眼后,吓得不敢再说话。 太叔岁岁一时有些恍惚,眼底泛起了薄红。沈芳亭轻叹一声,默默地握紧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慕容年见状眉头大皱,连忙开口道:“岁岁!你过来,随我一起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慕容年,发觉沈芳亭握着她的手突然更用力后,不禁又看向了他。 “岁岁,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过来!”慕容年神色有些着急,若不是伤势颇重,只怕就直接冲过去了。 太叔岁岁望向了花非花,眼中带着询问之意。她可没有被慕容年冲昏了头脑,此行是为何而来,她心底从未忘记过。 花非花与东方润对视了一眼。随即开口道:“岁岁,我们要找的人,我已找到了。便是——四皇子殿下。” “啊?”真的假的?幻天尊让她和花非花找的那个神秘仙官就是东方润? 第148章 隐痛 不过,想想也对。什么样的仙官能无视仙帝下的贬仙令,将被贬下凡的仙人光明正大地带回仙界呢?这个人肯定地位极高,极受仙帝宠信啊,更何况东方润还是当年解忧宴下毒案的苦主,他若开口请求,太叔岁岁回仙界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幻天尊这一招实在高明啊!只是东方润和幻天尊竟有这般勾连吗?他们之间是仅有合作关系,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时之间,太叔岁岁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很多念头。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开口问道:“有何凭证?”虽然她觉得花非花应当不会骗她,但东方润就未必了,难保不是他假冒了那个无名大仙…… 东风润闻言低笑一声,冲聆风点了点头。聆风干脆利落地从大袖里一掏,掏出了一卷画轴,只见他唰地一下将画轴展开来。 众人定睛一瞧,那画上画的是个穿着嫩粉桃花宫裙,面容姣好英气,杏眼顾盼生辉,微微抿唇淡笑的美貌女子。虽说衣裙不一样,但那画上的仪容笑貌,活脱脱就是太叔岁岁啊! 太叔岁岁记得花非花说过,曾为她作画一幅交由浮楼之人送予了那位大仙。因此,这幅画的主人定是那位仙君无疑了。 她心底不禁有些惆怅,她本想躲着东方润,结果命运偏不如她意。花非花与他关系匪浅,沈芳亭又是他的表弟。看来,他们以后的纠葛恐怕少不了。 但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得一直走下去。毕竟,她可不想成为被慕容年金屋藏娇的那种女子,即便她挺喜欢慕容年又如何?她自己的命运,只想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太叔岁岁冲东方润点点头,正色道:“行,我明白了。”随即便对慕容年道:“你重伤未愈,别再耽误时间了,赶紧回仙界养伤。我还有事要办,先不跟你走了,等我到了仙界,有空自会去见你的。” 她干净利落地说完,平静地看着慕容年。 “……”慕容年见此情形,也知晓太叔岁岁和东方润之间似乎有什么交易,她显然不愿和他回仙界,还说得那般理所当然。 慕容年当下只觉委屈万分。是谁亲口说的喜欢他?是谁口口声声说,他若死了,她绝不独活?话音尚且在耳边,她却冷漠得好似从未说过这般动情的话…… 他当真想质问她一句,她口中的“喜欢”真的是男女之情吗?还是随口所说的戏言?她怎能……怎能如此!慕容年一时间又恼火起来。这般神思混乱,重伤之下,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阿年!”斛律画画本就担忧地看着慕容年,见他被太叔岁岁拒绝后直接气得吐了血,一时又心疼又恼怒。 “那丫头不知好歹,她不愿与你一起便不愿。你何苦伤着自己?”斛律画画低头拭去脸上粉泪,心内忧伤不已。又联想到自己险些失身于一个海域妖物,一时间又伤心又气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陆吹梦见她如此伤心,欲要安慰,却又不敢。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流泪。 倒是红鸾星君上前执了斛律画画的手,细细劝慰着她。 这时,紫薇星君也低声对慕容年道:“星主,你若带了岁岁小姐回仙界,仙帝只怕不喜,还会将当年下毒一事疑到慕容家头上。不如就让她与四皇子一起回仙界,到时你再见她也不迟。如今之计,我们还须尽快离开化龙岛。九阳没法在外逗留太久,我是请了仙后口谕,才借了兵过来的……” 慕容年闻言沉思良久,终是涩然开口道:“……好,岁岁,你且保重……别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他深深地看着太叔岁岁,眼中有浓郁的情愫生根、发芽,渐渐长成茂密之森。 “好,我记得的。”太叔岁岁一口应下。 慕容年苦笑一声。很快又冲东方润冷声道:“东方润,你且记住,若岁岁有何损伤,我与你,不死不休!” 东方润桃花眼含笑,认真看了一眼慕容年,淡淡道:“那你便放心好了。我将岁岁姑娘当做弟媳看待,自不会伤她分毫。” 沈芳亭闻言一怔,微微红了脸,连耳尖都爬上了一层红晕。 慕容年气得胸口一窒,不愿再搭理他。只挥挥手让紫薇星君即刻就走。他怕再待下去会被气死。 斛律画画早已擦净泪,将仙后的宫车取了出来,她与慕容年年、红鸾星君一齐上了车,孟疏疏也背着白宸,魂不守舍地进入宫车内。 灰衣的贪狼星君和黑衣的七杀星君一言不发地守在宫车两侧,紫薇星君冷冷地看了眼傅天罗、东方润等人,腾云而起,为宫车开着路。陆吹梦见状亦坠在车后,一行人很快去得远了。 不稍片刻,有蛟兵前来报,包围化龙岛的天兵天将一齐御剑飞走了。化龙岛上再次恢复了安静,夜幕逐渐降临,海浪声远远传来,带着海风的腥味和凉意。 傅天罗带着蛟兵,吴欲、忘情等带着巨妖,都各自散去了。此刻,太叔岁岁躺在榻上,一时竟有些睡不着。如果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她一定不会来化龙岛。可她真的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吗?若有朝一日,幻天尊让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太叔岁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门外,沈芳亭伫立良久。肩上落满了好似盈盈粉泪的杏花。他拂去肩头落花,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房。心头却是在想,化龙岛这般荒蛮之地,为何却遍植杏花树? 这群尚武好斗的恶蛟懂得欣赏杏花如雨的美景吗?能明白“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意韵吗? 大抵是不懂的。就像此刻沉入梦乡的太叔岁岁,不会懂沈芳亭这一夜内心的隐痛与冰冷。 不懂的还有一个人。便是娃娃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的青蘅。昨夜,正当沈芳亭要去请蛟族医师来为太叔岁岁治腿时,青蘅这厮一拍脑袋,突然想起自个儿还有着不俗的医术。 于是便自告奋勇地要为太叔岁岁治伤。太叔岁岁一想到傅天罗口中那种精研繁衍之术的岛上医师就恶心反胃,宁愿让青蘅给她治,只要不治坏了就行。 第149章 紫芝 青蘅拍拍胸口道:“你放心,我救人还蛮在行的。不信你问吴欲!”他一脸的自得。 太叔岁岁气得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哼!我问他,你以为我这腿是谁掰断的?就是你那位吴欲大妖!” “这……这……”青蘅闻言苦了一张脸,“岁岁,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我们是兄弟,他干的和我干的也没什么区别。” 太叔岁岁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认命地伸出受伤的腿,半死不活地道:“行了,治。这笔账先欠着,日后我自己讨回来。” 青蘅娃娃脸上满是愧疚,接着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盆植物。或者说,一个盆栽。 太叔岁岁看着那土土的陶罐里种着一株仙气四溢的灵芝,还冒着盈盈的紫气,头皮不禁一麻。脑海里已经想象出自己也被种进这样的陶罐,头顶上长出一根绿藤,还开了朵小花的模样。 她吓得伸手就推倒那紫灵芝盆栽。 “哎呀!”青蘅连忙接住紫灵芝,吓得拍了拍胸口,一脸心疼和后怕。“岁岁,这可是万年灵芝,还是世所罕见的紫灵芝,治外伤极灵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你可当心点啊!” “你……你是不是把人种进去,才得了这盆栽的?”太叔岁岁又惊又恼,摊开掌心,一截绿藤慢悠悠地长了出来。她一脸郁闷道:“青蘅,你实话和我说,我还有多久就会变成绿藤,被你栽进这……这丑得要死的土陶罐里?” “啥?”青蘅一脸的迷茫,捧着紫灵芝盆栽,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沈芳亭亦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太叔岁岁欲哭无泪,无奈掩面道:“青蘅大哥,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要是哪一日我变成绿藤了,你能不能找个好看点的陶罐,不不,花瓶,找个花瓶把我种进去。” 就算做盆栽,她也要做个漂亮的盆栽!! “……”青蘅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 沈芳亭则是一脸担忧道:“岁岁,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尽说些胡话……莫不是发热了?”他伸手去探太叔岁岁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额上的温度。却没发现什么异状。 太叔岁岁正自伤心,突然,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小姐姐,你不要误会青蘅哥哥。虽然确实是他把我种进陶罐里的,但我是心甘情愿的哦,没有青蘅哥哥,我早就被大妖怪吃进肚子里啦。”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震惊地看着一个盆栽和她说话。 那紫灵芝见她瞪着一双杏眼,也不说话,又道:“果然,你也觉得我住的这陶罐又土又丑,不过没办法,青蘅哥哥很穷的,我将就下没事啦。” “你刚刚在说什么呀?你放心,青蘅哥哥不会把你种进陶罐里的。毕竟,你是个仙子呀。”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像我这种珍稀灵药可以种,或许你也可以种哦。待在土里很舒服的。不过,青蘅哥哥应该还是不会种你的……” “毕竟,你除了长得漂亮点,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仙灵之气呢。种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哦。”紫灵芝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堆。一时间紫气盈室,还飘散着一股药草的清香。 太叔岁岁惊愕地指着紫灵芝道:“它……它会说话?它是个妖精啊!” 紫灵芝撇撇嘴,“我是珍稀灵药,万年紫灵芝。青蘅哥哥给我取名叫紫芝哦。怎么样?我名字好听?” 紫灵芝取名叫紫芝,还真是……有创意啊!太叔岁岁默默在心内翻了个白眼,开口道:“青蘅,你靠近点,让我瞧瞧这小家伙。” 青蘅二话不说,上前将紫灵芝盆栽放到了太叔岁岁手上,但双手还在下面托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紫灵芝。 这宝贝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媳妇或者娃呢。 “小家伙,你是男是女呀,几岁了?”太叔岁岁一脸慈祥地哄着娃。 话一说完,她便苦了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生了一张娃娃脸的青蘅总是会露出慈祥的表情,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大呀。 紫灵芝身上显现出一双呆萌的大眼睛,认真地道:“小姐姐,你好笨哦。都说了我是万年紫灵芝,我当然是一万多岁了呀。至于具体多少岁,我记不清啦。” “还有,我不叫小家伙,我叫紫芝哦。” 太叔岁岁一拍脑袋,对哦,差点忘了,原来这还是个大龄娃娃。“行,行,小紫芝。你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呀?” 紫芝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哦。不过,等我长大了,我想变成青蘅哥哥那样子呢。” “哈哈,你这么可爱……”太叔岁岁笑着道:“做男孩子……也挺好……哈哈哈。” “姐姐,你好奇怪哦。” “青蘅哥哥,我们是不是要给这个姐姐治伤呀,我看她伤得不轻呢。”紫芝眨巴着眼睛,突然现出一只嫩如莲藕的小手,啪地一下从头顶折下一小段紫气盈盈的灵芝,递向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一脸呆滞。刚刚,她好像……被一个盆栽骂了……觉得她脑子有病?她可真是冤枉啊! 见紫芝这么大方,青蘅一面欣慰地用手抚摸着它,一面对太叔岁岁道:“岁岁,快接着呀,紫芝可是第一次这么大方哦,看来它很喜欢你呢。哈哈,这点像我。” 一直守在榻旁不言语的沈芳亭给了青蘅一记眼刀。青蘅只觉背后有点凉嗖嗖的。 太叔岁岁听了青蘅的话,依言接下了那截紫灵芝,愣愣地道:“这……生吞吗?” “可以嚼一嚼哦,味道很香的。”青蘅笑着道,将紫灵芝盆栽抱回了自己怀里。 “对哦,姐姐,我很好吃的,又香又甜哦。”紫芝也咯咯笑道。 “这……好。”太叔岁岁正要张口,又犹豫了一下,“芳亭,你给我倒碗茶水来。” “好。”沈芳亭立即去了。 紫芝却是不高兴了,噘着嘴道:“姐姐,我前几日才洗的澡哦。可干净了。你不准嫌弃我哦。” 青蘅亦点头道:“是的哦,前几日赶上大雨,我放它在外面洗了个澡。” 第150章 归还 “……” 太叔岁岁一脸苦涩,拿着那截紫灵芝正欲送入口中,却被沈芳亭一下拿过去,泡在茶水里洗了洗,才递给了太叔岁岁。 她连忙捞出紫灵芝,闭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一下都没敢嚼。不过,倒真是有一股清香,在口中萦绕不绝。 “哼!我生气了,不喜欢你们了。”紫芝嘟囔着,闭上了大眼睛。紫灵芝瞬间敛去了紫气,变成普通灵芝模样。 青蘅将紫灵芝盆栽塞回了怀里,衣襟上还掉下几块土渣。“岁岁,紫芝它脾气可不小,这是真生气了呢。” 太叔岁岁扶额道:“那怎么办?我没有哄娃的经验啊。” 青蘅哈哈一笑道:“没事,它生气时就喜欢睡觉,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忘啦。” “那就好。那个,青蘅,我吃了紫灵芝就行了?” 青蘅笑道:“那是当然了。再过一炷香时间,你试试,腿保证完好如初,比以前还有力。紫灵芝不仅对外伤有奇效,还能益气补血、延年益寿呢。” 太叔岁岁叹道:“那可真是个宝贝呀。怪不得你要种它了。” “对呀,我这身医术大半是靠紫芝撑起来的,哈哈。不过……岁岁,你方才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呀?我干嘛要种你呀,你又不是什么绛珠仙草、奇花灵药的……” 太叔岁岁闻言控诉道:“那你还在我身上种了永生藤呢。我怕自己有一天整个人都会变成绿藤,被你种进陶罐里呢。” “咦。岁岁,你这个想法还挺……有趣。虽然我没有种过仙人,但以后不妨试试呢。”青蘅眼睛一亮,似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 太叔岁岁郁闷道:“青蘅,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干嘛在我身上种永生藤?” “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嘛。永生藤可是我的本命藤,我斩下一根极耗元气的。当日你要去救那个慕容年,我为了帮你才这样做的。”青蘅细细解释道。 “岁岁,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的。更不会把你种进陶罐里。我一般只种奇花和药草的。”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你就除去岁岁身上的绿藤,何必废话。”沈芳亭在一旁冷冷道。 “你这小子……”青蘅心底骂起了沈芳亭,这小子越来越冷了,说个话噎死个人。 “对呀!我现在都没事了,你把那绿藤收回去自己用。”太叔岁岁连忙附和道。不是她不信任青蘅,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是哪一天青蘅翻脸了,真把她弄成个盆栽,那她岂不是欲哭无泪? “那个……岁岁……”青蘅尴尬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你听了别生气啊。永生藤一旦种下就去不掉了。” 太叔岁岁郁闷,“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青蘅无奈,指指自己,又指指太叔岁岁,“办法嘛,确实没有。若想永生藤消失,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啧。那……还是算了。”太叔岁岁看着掌心冒出的嫩绿藤条,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当自己养了个绿植。 青蘅亦跟着长叹一声。只是神情不知是悲是喜。 …… 这一夜,太叔岁岁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日光极盛。她收拾好,打开屋门出去,本打算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却在轩敞的院子里看见了沈芳亭、东方润、聆风和花非花。 四人围坐在一张古朴的石桌前,一人占据一方,石桌上是七八样菜,都用极大的粗碟盛着,荤多素少。 “哟,赶上吃饭了,我还真饿了。”太叔岁岁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花非花旁边。拿起碗筷就开始夹菜,还不忘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就喝下去半碗。 东方润见状桃花眼眯起,含笑看了一眼沈芳亭,又看向太叔岁岁,道:“岁岁姑娘可算来了。你若不来,阿亭不让我们动筷子呢。” 正给太叔岁岁夹菜的沈芳亭脸上一红,顿了一下,才将夹起的一块肉放进了太叔岁岁碗里。 太叔岁岁闻言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和芳亭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四殿下可别吃醋哦。” 东方润饶有兴味地道:“若我当真吃醋呢?” “你若吃酒,我倒是可以送你几坛。你若吃醋,我可真没法子。”太叔岁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笑答道。 “嗯,岁岁姑娘酿的神仙醉我细细品了,是极好的酒,可惜忒烈了,不敢多饮。”东方润笑笑道。 太叔岁岁吞下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笑道:“那以后得空我专门给殿下酿个不烈的,梨花酒如何?” “为何不是桃花酒?”东方润绝艳的脸上露出认真的好奇。 太叔岁岁舔干净唇上的汤汁,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我觉得四殿下太招桃花了,大抵不会喜欢桃花酒。” “……你,倒着实有趣。”东方润笑容轻软。“那便说定了,我等着你的梨花酒。” “行。”太叔岁岁干脆道。她要借东方润的势返回仙界,自然不会吝惜几坛酒。说罢她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活像饿了好些天的乞丐。 额,不过,好像、可能、大概,她确实好多天没吃过饭了。好在她是仙体,饿是饿不死的。 见东方润不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几根绿油油的青菜。花非花索性将一碟青菜都端到他面前。他不喜食荤,花非花一直记得。 接着他尝了一口酒,叹了一声道:“岁岁,这酒,着实比不上神仙醉的一个指头。” 太叔岁岁闻言抬起头,道:“你要喝神仙醉吗?芳亭的蚌仙坞里好像有好些坛。”说着她似是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小贝壳。 “对了,芳亭,差点忘了,你的蚌仙坞还在我这儿呢,喏,还你。我怕我给弄丢了。” “……”沈芳亭看着面前白皙的手掌上托着的蚌仙坞,默了默,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拒绝。一个鲛人拒绝要自己的蚌坞,好比拒绝要自己的鱼尾,在族人看来,这鲛人必定非疯即傻。可他心底当真是拒绝的。 第一次送心爱的女子东西,自以为将最珍重的东西送出去了,可她轻飘飘地说要还予他……关键是他不想收回。可明明知道她心有所属了呀。 沈芳亭,你能不能要一点脸面?他始终未吐半字,只是额上已生出薄汗。 第151章 龙种 聆风实在看不下去了,啪地一下将碗搁在石桌上,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修炼了。”他迅速起身,抄起靠在一旁的万年剑,一下就不见踪影了。徒留一片冰冷的气息。 花非花和东方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说昨日约好了手谈一局,也得走了。走了十余步,回头见沈芳亭还是一语不发,跟根木头一样,东方润终于忍不住微微提高声音,道:“岁岁姑娘,收下的东西再退回可是十分失礼的。请你三思。”说罢和花非花渐渐去得远了。 沈芳亭顿了片刻,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径直开口道:“岁岁……我便直说,这蚌仙坞我不想收回,我的心意……想必你也明白。我……” “我只问你一句……我还有没有机会?你便非慕容年不可吗?” 太叔岁岁着实愣了愣,沈芳亭动辄便脸红,于感情上羞涩腼腆,今日竟突然这般直接,倒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她有自己想做的事,原打算装聋作哑混过去的。 谁料沈芳亭竟这般直接地问她,太叔岁岁一阵头疼,沉思了半晌,才道:“芳亭,我可以问一问,你以后作何打算吗?” “……”沈芳亭闻言眼睛微微睁大,略怔忡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秀丽绝伦的眼眸逐渐升起一层雾气。 他涩然道:“岁岁……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他与表兄东方润与海域巨妖结盟,欲夺海域所有兵力。接下来便会走上那条亡命夺权之路。 而一旦踏上这条路,便没有回头路了,不过拼尽一切赌上一场,若输了,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他早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是动情起来,竟全然昏了头,将这等现实尽数抛在了脑后。太叔岁岁这一句询问不啻于一盆冷水,将他彻底泼醒了。 太叔岁岁见他已是想明白,上前两步,将蚌仙坞塞进他的掌心。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得自己留着才是。” 沈芳亭只能握着蚌仙坞,露出一抹笑,眼眶却已红了。“所以,你还是选了慕容年,是吗?他便能全然抛下自己的家族,不卷进这场帝位之争吗?”他眼里既有不甘,也有担忧。 太叔岁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道:“他怎么样我如何知道?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各不相干。” 沈芳亭闻言一喜,很快又面露疑惑,“那你和他……” 太叔岁岁忙打断他道:“我和他以后会如何,我也不知道。芳亭你别问了,快带我去看看岳岳。我怕她想不开……”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以后的事,天知道会怎样。到时候再说。现在她懒得想,而且这种事光靠想也想不明白啊。 沈芳亭闻言略微犹豫了下,道:“……好。岁岁,你且等等。我去找吴欲。”说罢他起身匆匆往院外去了。 吴欲、忘情等大妖住在另一处院落。 太叔岁岁点点头应了,待沈芳亭也走后,为了不浪费,她索性将剩下的酒菜都吃了个干净。然后便安静地晒着太阳,顺便等沈芳亭回来。 她也没有等太久,约莫两刻钟工夫,沈芳亭便回来了。 “岁岁,走,吴欲遣人和傅天罗那边打过招呼了。不过,只能你一个人进内宅,里面有很多傅天罗的姬妾,我不太方便进去。”沈芳亭一双秀眉不由皱了皱,似是有点为难。 太叔岁岁倒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般容易,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呢。想来傅天罗压根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也是,他一向视女子为玩物。 于是她笑道:“行,芳亭你在宅子外等我就行了。若是有事,让吴欲指个人给我领路也行。” 沈芳亭顿了顿,道:“我在岛上也无事,清闲得很。走,岁岁。”太叔岁岁点点头,两人也不废话,很快赶去了傅天罗的宅邸。 等他们到时,已有一个肥壮的蛟族丫鬟等在宅门前。太叔岁岁和沈芳亭说了一声,便准备同那丫鬟进入宅邸。 沈芳亭道:“岁岁,我便在此处等你,若是一个时辰后你还未出来,我便进去找你。” 太叔岁岁闻言颇觉讶异,但很快点点头道:“好。”其实她原本想说,沈芳亭可以回去了,等她出来自己回去就行了。但他这般叮嘱,竟叫她这话有些说不出口,索性答了个“好”。 傅天罗的宅邸相当大,只是装修相当粗陋,大抵这就是蛟族的风格。那给她领路的丫鬟生得丰满至极,走起路来胸前不停晃动,看得她都觉得累。 好容易走到了一间厢房前,丫鬟推开门,带她走了进去。 房内有点昏暗,木窗关得严丝合缝,一丝风都没有。太叔岁岁看见脸色雪白的岳袅袅半坐在床榻上,手上正缝补着什么,安静得有些诡异。 忽然,岳袅袅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盯着太叔岁岁看了一阵,才道:“你来啦。王上说你要见我。” 太叔岁岁点点头,道了声“是”。走近了才发现,岳袅袅手中缝的是件衣裳,衣裳尺寸极小,质料极软,好似……是为了婴孩准备的。顿了顿,她对带她进来的丫鬟和另一个侍立在榻旁的丫鬟说道:“那个……你们能先出去吗?” 两个丫鬟看向了岳袅袅,只见她手上未停,却是道:“你们出去,记得把门关上。”丫鬟依言退出门外。 屋内只剩了她们两人。太叔岁岁有点尴尬,自己拖了个圆凳,坐在了榻旁,静静看岳袅袅缝了会衣裳。 “岳岳,我没想到你手这么巧,居然会做衣服。”太叔岁岁找了个话题,打算先随意聊聊。 岳袅袅抬起头静静看了她片刻,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道:“我从前是想嫁个如意郎君,做个贤妻良母的。所以很是认真地学了女红刺绣。” “……”太叔岁岁愣了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岳袅袅又笑了,道:“可如今我成了一个恶蛟的侍妾,还怀了他的孽种……想想当真可笑。” “岳岳……”太叔岁岁想说点什么,却被岳袅袅打断了。 “岁岁,你知道这所宅院里有多少傅天罗的女人吗?哦不——还有男人……”岳袅袅脸上露出似讽似笑的神情。 没等太叔岁岁说话,她便自问自答道:“约莫有上百个。都住在这前后左右。小孽蛟都生了不知多少个,呵呵。不过他到底待我不同些,因为我是龙族,我怀的自然也是龙种。” 第152章 布局 “傅天罗再厉害又怎样?他到底是一个恶蛟,一介妖物,每次他凌辱我时看着我的眼神,除了欲望,就是疯狂的嫉妒。哈哈。岁岁,你是没看见他那种眼神。他嫉妒我二哥,也嫉妒我,因为嫉妒,所以无比仇恨。但他现在可舍不得杀我,因为我替他怀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龙种。龙种,他这辈子都奢望不了的,哈哈哈……” 岳袅袅眼眶通红,手里捏着针,脸上笑容带着些疯狂。 “岳岳!别这样……慕容年他们已经出岛了,相信你大哥很快会收到消息,接着就会攻打化龙岛,把你救走的。你千万不能自暴自弃!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的。”太叔岁岁急忙说道,她真的怕岳袅袅受到的刺激太大,会选择轻生。 “呵呵……救我?”岳袅袅凄苦地道:“二哥死了。我怀了仇人的孽种。大哥纵然派兵攻打化龙岛又怎样,我再也回不去了……” “况且……大哥他若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傅天罗勾结了那么多海域巨妖,这些人一旦联手起来刺杀我大哥,大哥一死,东海水兵必败,我们龙族只怕逃不过这一劫了。” 岳袅袅这般说着,一个不留神,手指被银针狠狠刺了下,鲜红的血珠一下滚出来。她含笑将手指放进嘴里,吮掉鲜血,继续缝着小衣裳。脸上神情十分麻木。似是不再抱任何希望。 太叔岁岁急道:“岳岳,你别这么悲观,你们龙族深受仙帝宠信,仙帝不会弃你们于不顾的……” 岳袅袅闻言一愣,随即好笑地看着太叔岁岁,道:“岁岁,你怎么也如我当初那般天真。这些日子,我清醒时将事情整个儿想了一遍,才发现,大哥二哥之所以一再来化龙岛打探,还借我的生辰宴请来几位大仙相助,就是因为我们龙族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仙帝的圣谕了。他好像……放弃龙族了……” “怎么会?!”太叔岁岁惊讶道。可她细想想岳袅袅的话,却觉很有道理。若非如此,东海王怎会不直接找仙帝借天兵攻打化龙岛? 她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冥冥中感觉仙帝好像在布一个极大的局。 岳袅袅不知她心内想法,只是涩然道:“怎么不会?仙帝乃是仙界之主,在他眼里,海域不算什么,我龙族也不算什么。可笑我大哥当初还尽心尽力地帮仙帝诛杀海域大妖,如今大妖们和傅天罗勾结起来,欲亡我龙族,此刻仙帝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她神情有些愤慨,很快又垂下原本灵动的一双大眼,变得乖顺而安静。 短短几日罢了,岳袅袅从一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东海小公主变成了一个顺从柔静的蛟王侍妾。如她所说,她是真的回不去了。一开始她还会恨,恨太叔岁岁、孟疏疏、慕容年等人不肯救他二哥,害得她被恶蛟凌辱。 如今却也累了,不愿恨了。现在她只想好好生下腹中的孩子,万一她大哥败了,至少她能借这个孩子乞求傅天罗保住一些龙族之人的性命。 若她大哥胜了,那是再好不过,到时她便杀了孩子,再自杀。岳袅袅心底一片决绝之意,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拜傅天罗所赐,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伪装,并且越来越精于此道。 太叔岁岁看着低眉顺眼的岳袅袅,见她将形势看得这样清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大约一日之间长大便是这样。 细想了半天,她才开口道:“岳岳,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岳袅袅惊讶地望向她,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吃吃笑道:“岁岁,你家族被贬,已沦落为凡间谪仙,又能帮我什么呢?我的仇人只有那一人,谁若肯帮我杀了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放下针线,将做好的小衣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似是在思考这个尺寸合不合适,针脚细不细密,穿起来舒不舒服。 太叔岁岁闻言愣住了,心里有些郁闷,不过事实好像确实如此。她若真有本事,便该带着岳袅袅逃离这里。可傅天罗的宅邸守卫众多,她空有深厚仙力却不能完全发挥出这种力量,只怕连宅门都出不去。 沈芳亭、花非花他们又对东方润唯命是从,小事尚且会帮她,若是让他们与傅天罗撕破脸,只怕她还没这么大的脸面。 太叔岁岁不由神色黯淡,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岳袅袅见状犹豫了下,才道:“岁岁,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处境也没有多好。若你对我真有这份心意,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太叔岁岁忙道:“什么事?” 岳袅袅凄冷一笑,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小衣裳,手握成拳,微微攥紧,开口道:“你不准喜欢孟疏疏,不准与他成亲,即便他对你表白心意,你也必须拒绝!你……做得到吗?” 太叔岁岁一愣,一时颇觉好笑,连忙道:“我答应,我答应。岳岳,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和阿孟就像兄弟一样。我怎么可能与他成亲?也太好笑了。” “好笑?”岳袅袅捏紧拳头,指甲有些发白,冷笑道:“太叔岁岁,阿孟与你青梅竹马,他对你的心意你少装不知道!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不合情理。但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我若看到我喜欢的人娶了我的好姐妹,一想到你们柔情蜜意的模样,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疯!” “……”太叔岁岁哭笑不得,这事儿她确实不知道。就算孟疏疏那怂小子有这个意思,那喜欢的也不是她。而是从前的那个太叔岁岁。 见她不语,岳袅袅有些恼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太叔岁岁急忙点头道:“愿意愿意!岳岳,你放心,就算阿孟对我死缠烂打,我也不会同他在一起的。不过,我倒觉得,他待我与待你,并无多少不同。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的时候在书院上学,有一段时间阿孟特别喜欢福华公主,说她是仙界最美的仙子,直念叨了好几年呢。” “他就一个心性未定的少年郎,今天能喜欢这个,明天便能喜欢那个。你为他伤心,着实不值得。好好珍惜自己才是真的。下回再别说什么毁了不毁了的话,你才刚成年啊,以后还有千年万年的光阴呢,不能现在就失了锐气。” 太叔岁岁语重心长地说完一大段话。 第153章 天命 听得岳袅袅有些迷惘,沉思了一阵才道:“反正……你答应了就好。我们便还是好姐妹。还有,谢谢你来看我,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你——走。傅天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 太叔岁岁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站起身,道:“岳岳,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得空儿再来看你。” 岳袅袅背过身去,一时红了眼眶,却是狠了狠心道:“你别再来了!我不想再见你了。” 太叔岁岁脚步一顿,叹了一声气,终是没再说什么,走出了寝房。那个给她领路的丫鬟又将她送出了宅邸,她一走出去,抬眼便瞧见了宅门外倚坐在树上的沈芳亭。 见她出来,沈芳亭露出温柔的一抹笑,自树上飞跃下来,落在了她的面前。 “聊完了?” 太叔岁岁点点头,有点丧气地道:“嗯。岳岳她……不太好。” “她……到底是龙族公主,又怀了傅天罗的子嗣,傅天罗应当不会太过苛待她。”沈芳亭开口道,多少有点安慰太叔岁岁的意思。 太叔岁岁与他并肩同行,一同返回他们居住的院落。路上,她好几回都想开口问问沈芳亭,能不能帮她救救岳袅袅。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件事,沈芳亭怕是不会答应的。况且,万一他昏了头,答应了她。她又敢承这份情吗?无端受人恩惠,她拿什么回报人家?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太叔岁岁心中不禁自嘲,说到底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做不到为了好友豁出一切…… 沈芳亭见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抵也猜到她想说什么。可他却不敢点破,只因这件事,他没有办法答应太叔岁岁。东方润是绝不会允许他此时与傅天罗决裂的。 两人各怀心思,回了暂住的院落。太叔岁岁没什么精神,便和沈芳亭说了一声,直接回去躺尸了。她突然觉得很累。 此时,仙界,凤仪殿。 慕容年不疾不徐,将东海与化龙岛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只是伤重未愈,中间咳了好几次。 坐在他身旁的斛律画画面带担忧地看着他,见他说完,连忙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水递给他。 慕容年接过茶盏,温声道了谢。 坐在凤座上的仙后听完,细长的娥眉紧皱,脸上神情不由有些紧绷,手紧紧抓住凤座的扶手。缓了片刻,才道:“那恶蛟王竟有这般野心,与那些海域巨妖结交,如今拥兵自重,只怕龙族难逃大劫了。” 慕容年抿了口茶水,道:“我一回仙界便修书给东海王,将此行发生的事一一告知,想来他已在调动水兵,准备攻打化龙岛了。只是有海域巨妖相助,东海的胜算怕是不高……” 仙后微微摇头,神情微冷,道:“龙族已是强弩之末了。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让你和画儿去东海赴宴。这样你不会险些丧命,我的画儿也不会受尽羞辱了……” 她拉了斛律画画的纤手,轻轻握住,满眼的心疼。 “母后!”斛律画画眼中含泪,道:“母后,我没事。只怪我太无用,没能完成母后嘱托的事。让母后失望了。” “胡说什么……你和年儿能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仙后一脸慈爱地望着斛律画画和慕容年。只是眉间的忧虑越来越深。 慕容年不由叹道:“我没料到东方润如此不择手段,竟然敢同海域巨妖勾结。而那些海域巨妖居然还答应了,他们那般仇恨仙帝,如今却与仙帝最宠爱的皇子结盟,也不知东方润是怎么说服的他们?” “不过是以利诱之罢了。”仙后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道:“看来老四谋划已久,坚决要拿到东西海和外海域的所有兵力。他那般身子,如此殚精竭虑,只怕不利寿数呀。” 斛律画画闻言道:“母后,那也是他自找的。如今太子哥哥闭关,短时间内无法出关,他定是想趁这段时间积蓄力量,将来好夺嫡上位,真是狼子野心!” 慕容年搁下茶盏,不禁叹道:“若让他成功控制海域所有势力,日后太子哥哥只怕腹背受敌,日夜难安。” 一个深受仙帝宠爱,又手握重兵的皇子,对太子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关键是明面上,太子还不能动东方润一根汗毛,否则仙帝只怕会借机打压,到时表兄的太子之位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慕容年十分理解自己姑姑此刻的心情,可他也是尽力了。原本依他那懒散惯了的性子,是绝不愿掺和进帝位之争的。可事到如今,为了家族,为了表兄、表姐和姑姑,他也只好捏着鼻子上了这条船。日后与东方润一系只怕少不了明争暗斗。 想到那日东方润和太叔岁岁的对话,慕容年觉得,他们之间必定是有什么联系,等他们一齐回来仙界,他必得去问清楚才行。 仙后听了两人的话,却是笑了,道:“你们两也别太担心御儿,老四这人也是心气高,不认命。可有句话叫,天命难违。即便今日老四占尽优势又如何?他呀,活不了多少年的……” 慕容年闻言微微惊异道:“姑姑,此话何解?东方润虽然总是看起来病恹恹的,但毕竟是天生仙体,好好调养,倒也不会轻易殒身?” 仙后目光幽深,似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半晌才含笑道:“你们不知,其实当年仙帝请一位德高望重、精通天算之术的仙尊给老四算过一卦,那人说老四至多活不过三千岁,这样算来,老四只剩一千年的寿数了。即算我们做最坏的打算,仙帝让他做了仙界之主,可那又如何,等他一死,这仙界还是御儿的。” “竟有这种事?”斛律画画微微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凤眼,惊讶不已。 慕容年亦道:“精通天算术的仙尊,难道是那位号称十算九准的天算子?”他听说过这位天算子,他虽无天尊之实力,但因卦算之准,被三界之人尊称为仙尊。 仙后微微点头道:“正是他。算完这一卦后,他便被仙帝幽禁在了山外山。仙帝大约以为这世上除了他二人,再无人知道老四的寿数。可他不知,我也知晓这件事……” 第154章 抱月 慕容年着实愣了片刻,忽而叹笑道:“竟有这样一卦……若是东方润知晓这桩事,会不会直接放弃夺嫡?”他突然想把此事告诉东方润,省得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对于这种权谋之事,他实在是厌倦得很。 “不可!”仙后被慕容年的想法吓了一跳,重复了一遍道:“年儿,切记,不可。你以为天算子为何被幽禁至今?仙界又为何无人知晓这桩事?仙帝他……为了老四,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你若真做了这件事,只怕姑姑也保不住你……” 她眼眸深处泛起血色,不知是怨恨还是恐惧,抑或都有。 斛律画画也有些惊慌,忙道:“阿年,你听母后的。千万不要乱来!” 慕容年见状忙安慰她们道:“姑姑,画画,你们莫要担心。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再说,就算我去与东方润说,他也只会以为我是在咒他,不会相信我的。” 斛律画画不由一笑,玉手轻抚了下胸口,道:“你可别再这样吓人了。我心里慌得紧。” 仙后亦轻轻叹了口气,道:“年儿,你这性子若不改改,日后怕要吃苦头啊。”她目含深意,定定看了会慕容年。 慕容年却是不以为意,慵懒笑道:“有姑姑护着,我什么都不怕。不就是一个东方润吗?现如今我算是明白,仙帝为什么把他宠上天了。不过是想拼命补偿他罢了。可怜太子哥哥,明明是正统嫡传,此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斛律画画恍然大悟道:“原来太子哥哥是因此而闭关的啊。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个叫抱月的侍妾……”她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有点紧张地轻掩了红唇,美目望向仙后。 仙后眸中滑过一抹冷色,狠狠道:“那个贱妾,不必再提!当初若不是御儿非要护着她,我必要将她鞭尸示众,连魂魄都不留一丝!” 斛律画画吓得吐了吐舌头,偷偷看了一眼慕容年,一时不敢再多话。 慕容年也微微垂了眉眼,每次一提到抱月,姑姑便会怒不可遏。他对此也有几分理解,毕竟当年太子表兄差点被抱月毒杀了。即便如此,当时太子表兄还是想为抱月求情,想保住她的性命,不料抱月为了不牵扯到东方润,自己挥剑自刎了。 他永远记得太子表兄那一刻的表情,不敢置信,痛彻心扉!他第一次从表兄望向东方润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 以前,不管东方润怎么挑衅太子表兄,他都是一笑了之,从不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幼弟计较,甚至告诫身旁的其他人也要对东方润尊敬爱护。他是真的以长兄自居,十分怜惜自己这个病弱的弟弟。 抱月死后,下毒一事最终不了了之。但太子表兄和东方润算是撕破了脸,彼此不再给对方好脸色。数十年后,太子表兄便闭关了,至今不知何时会出关。 想到这里,慕容年不禁暗骂了东方润一句卑鄙。他竟让自己的侍女去勾引太子表兄,欺骗他的感情后,再一日日给他下毒,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他。如此小人行径,真是又恶毒,又叫人不齿。从此以后,慕容年怎么看东方润怎么不顺眼。 仙后见慕容年二人垂了头不再说话,缓和了语气道:“此事以后莫再提了。至于御儿闭关,是我的意思。老四没有多长寿数了,便任由他闹,我让御儿闭关也是希望他能远离是非。待老四一病逝,他便可出关,继承仙主之位。” 慕容年笑道:“是这么个道理,还是姑姑想得长远。那化龙岛一事就这样了?” 仙后不禁揉了揉眉心,道:“罢了。便让老四同那群妖孽纠缠,量他也翻不出天去。仙帝且惯着他呢,我若敢说老四一个‘不’字,只怕又要被他怀疑一番。这些年,我也倦了。” 慕容年点点头,道:“姑姑说得对!傅天罗和那群海域巨妖都不是好相与的。东方润这般行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他满足不了这些人的野心,便会被他们反噬。” 斛律画画见仙后手撑着额,似是倦得很,她冲慕容年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出殿。慕容年见状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斛律画画则是留了下来,轻轻为仙后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不稍片刻,仙后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她静静睡熟了。 化龙岛上,傅天罗正坐在平时会见宾客、商谈事务的正厅,面带严肃地听着巡逻兵首领的汇报。据他巡查,东海那边传来异动,东海王岳惊霆已调集数万水兵,如今正日夜操练,随时有可能攻打过来。 旁听的还有吴欲、忘情、青蘅三位大妖。 听完汇报,傅天罗挥挥手让那巡逻兵首领退下了,并叮嘱他加派人手,继续巡查,务必密切关注东海水兵的一举一动。 随后,他狂笑一声,满脸自负道:“来得正好!我还怕岳惊霆躲在东海不敢出来呢。他敢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多少年了,这海域也该轮到我们蛟族做主了!” “哈哈哈哈!”傅天罗嚣张的笑声响彻大堂。 吴欲心底不由轻蔑一笑。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反而顺势恭维道:“恭喜蛟龙王,相信不用多久,整个东海就都是蛟龙王的天下了。到时候,您可别忘了我和我这群巨妖兄弟啊!” 他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了傅天罗一杯。 傅天罗整个人神采飞扬,一时间将他眉宇间的阴鸷都掩盖了下去。只见他大口饮尽盏中茶水,之后却嫌不过瘾,将茶盏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大声道:“来人!今晚设宴!本王要好好款待大妖们,顺便给咱们蛟兵鼓舞下士气。等东海水兵来了,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哈哈哈!” “是,王上!”他的贴身侍从立即领命而去。脸上亦是喜气盈盈。 傅天罗又笑着对吴欲几人道:“几位大妖不妨先回去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宴会,咱们再不醉不归!这回一定要喝他个三天三夜,我蛟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你们千万要来啊,将兄弟们全都叫过来!” 第155章 啖龙 吴欲自是笑着答应了。 这夜,天刚擦黑,傅天罗的宅邸便亮起了百盏明灯,将宴客厅照得仿如白昼。 侍女们如彩蝶般飞舞在宴席间,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菜品,流水般地呈上去。整个厅堂人影交错,热闹非凡。 吴欲带着一众海域巨妖前来赴宴,受到了傅天罗以及蛟族将领们的热烈欢迎。毕竟大妖们个个法力超凡,接下来的龙蛟二族之战少不了他们的襄助,蛟族将领们自然想与他们打好关系。 于是,一个个拎着满满一坛烈酒便过来了,定要与大妖们把酒言欢。吴欲示意大妖们自便,自己则是先敬了傅天罗和几个主要的蛟族将领一碗酒,然后便与忘情、青蘅两人浅饮慢谈着。 他倒不是不爱喝酒,实在是化龙岛上的酒不够好。这种酒烈确实是烈,入口好似火烧喉,但却无回味,喝完除了留下满腔辛辣,便什么都没有了。 忘情应付性地喝了几碗便不喝了,打了声哈欠,懒洋洋地和吴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方才东方润带着沈芳亭等人来了,青蘅便屁颠屁颠地往他们那边宴席去了。 东方润明白傅天罗此时举办宴会的目的,不外乎是鼓舞士气,想一举攻下东海。这一点正合他意,他也想尽快解决东海这边的事,赶紧返回仙界。 一是迟则生变,慕容年等人已回仙界,还不知仙后对此是何反应,他一直滞留于此,难免心有不安。 二是他也不爱待在这荒蛮的化龙岛,毕竟哪里都不如他的群芳斋。这般季节,正是群芳斋最美的时候。错过欣赏美景的最好时光,对他来说,亦是一种大损失。 因此,他虽不喜这样的宴会,却还是给了傅天罗面子,前来参加了。他本就不胜酒力,便以此为借口简单敬了傅天罗一杯水酒,便返回席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青菜。 傅天罗知晓他生来体弱,自是不会强求。便与沈芳亭好好喝了几大碗烈酒,这才笑着去了其他席上。 今晚,傅天罗可是宴会主角,自然忙得很。 因花非花定要跟随在东方润身侧,太叔岁岁一人无聊,便也随他们来了。此时,她正百无聊赖地四下瞧着,不过嘴倒是一刻没闲着,席上数她吃得最欢。 不过,她可不想再喝蛟族的酒了。便让沈芳亭自蚌仙坞里拿了几坛神仙醉出来,此刻她正偷偷地倒着这酒喝。眼眸之间泛起了微红,整个人眯着眼,享受着美酒佳肴。 青蘅不知何时悄悄凑了过来,一把夺去太叔岁岁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登时脸便红透了。 “咳!这酒,好生烈!” 太叔岁岁见状连忙将酒碗抢了回去,一脸无奈道:“这酒是我酿的,很烈的。你这样喝会醉的。” “你……你偷藏好酒,也……也不告诉我。”青蘅已然有些醉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索性一下坐在了太叔岁岁身旁。 太叔岁岁哭笑不得道:“行,我的错,我的错。回头我送一壶给你,不过你得悠着点喝啊。我跟你说,这酒后劲足着呢。现在才开始,你且受着。” 青蘅娃娃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但听说太叔岁岁要送好酒给他,便又嘿嘿笑起来。 宴席刚开不久,傅天罗已是敬了一圈酒。只见他脸庞通红,满身酒气,立定在宴客厅中央,向众人举杯道:“今日是我蛟族万年不遇的吉日,本王特地为大家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我蛟族与龙族之战旗开得胜,顺利攻下东海,斩杀龙王!” “攻下东海,斩杀龙王!” “攻下东海,斩杀龙王!”蛟族士兵和将领们齐声吼道,声震四方。 太叔岁岁本来好好吃着肉,忽然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筷子上刚夹的肉都掉了下去。 青蘅则是在她旁边掏了掏耳朵,嘟囔道:“什么鬼……吵死了!” 这时,始作俑者傅天罗一口干了碗中酒,伸手往下虚按了一下,众人吼声方停,只听他高声道:“来人!将大礼抬上来!” 傅天罗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自负与得意。宴席上,众人俱是满脸期待地望着宴客厅的中央,想看看蛟龙王为大家准备了什么大礼,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不稍片刻,两个蛟族侍卫一前一后抬了个软轿上来。 众人正觉惊奇,定睛瞧去。只见那两个侍卫走到宴客厅中央,将软轿放了下来。其中一个侍卫掀开软轿的帘子,抱出了一个好似人身蛇尾的人。 那人身量不高,甚至显得有些娇小,头上带着一个斗笠,斗笠上垂下厚实的纱帘,将这人的面容和上半身尽数遮掩了起来。 等那侍卫将这人放在了宴客厅中央的地砖上,众人细瞧之下,才发现那戴斗笠的人好似不是蛇尾。她的尾巴上泛着银色的光泽,那竟是——龙鳞!! 这人哪是什么人身蛇尾?明明是人身龙尾!这是一条真正的龙! 宴席上,众人神色震惊不已。 傅天罗大笑道:“吴欲大妖,上回本王答应过,要请你尝一尝龙肉的滋味,这下可以兑现了。今日是我蛟族吉日,本王便请大家吃龙肉、喝龙汤!大家意下如何?” “王上威武!” “蛟族必胜!” 蛟族士兵和将领士气高涨,高声呼喊着。一个个恨不得立马上战场屠龙,看着那条小龙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血红。他们体内的兽性被傅天罗轻而易举地激了出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傅天罗满意地回了主席。没有看一眼地砖上无力坐着的小银龙。 不稍片刻,几个蛟族侍从上前架起了一口大锅,锅中冒着腾腾的热气。其中,一个侍从拿着一把锋利的割肉刀,利落地走上前,一把按住小银龙的龙尾,一刀下去,鲜血四溅。 那侍从已是割下一大块龙肉,直接丢进了架着柴火的大锅里。 席上蛟族纷纷兴奋地大叫:“再来一块!再来一块!” 那侍从笑着舔了舔脸上溅到的鲜血,握着刀再次走向了瑟瑟发抖的小银龙。 太叔岁岁早已呆住,在认出岳袅袅的那一刻她便想冲上去,却被青蘅死死拦住。他一瞬间酒醒了大半,连忙劝道:“岁岁,你不能去!傅天罗此举意在鼓舞蛟族士气,坚定大家屠龙的决心,他绝不会允许你破坏这桩事的!” “他……他就是个畜生!畜生!岳岳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这个疯子!”太叔岁岁嘶声叫道。 第156章 逼迫 这时,沈芳亭也冲了过来,紧紧捂住了太叔岁岁的嘴。大手死死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我带她先回去了。”他脸色有些苍白,向东方润看了一眼。 东方润点点头,挥挥手让他赶紧走。他瞥了一眼那口血气翻腾的大锅,忍住了反胃的不适感,袖中却已攥紧了拳头。傅天罗比他想象得还要残忍狠毒。东方润心中杀意已起,待东海事定,便是傅天罗的死期。 那边沈芳亭硬是将不停挣扎的太叔岁岁带走了。这边,青蘅狠狠地瞪了一眼吴欲,似是在说,他要是敢吃这生剐下来的龙肉,他就再不理会他了! 然而,吴欲看着傅天罗命人送来的碟子上那一片片薄薄的、还带着血丝的鲜嫩龙肉,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夹起肉片慢慢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多谢蛟龙王!连我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记得这样清楚,我心里实在感动。话不多说,这碗酒我先干了!”吴欲哈哈一笑,对傅天罗谢道。 “哈哈,吴欲大妖客气了。但凡大妖开口,本王定当尽力满足。”傅天罗也冲他举起碗,一口喝完了碗中酒。 其实吴欲倒是没说谎,这龙肉片撒了盐巴和椒粉,吃起来既爽口嫩滑,又鲜辣筋道,着实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可他却越吃越觉无味。他是大妖,早些年茹毛饮血的日子不是没过过,但他也会将猎物杀死之后再吃。 如今,对着一条活着的小龙,还是一条怀了崽的母龙,看着她的龙尾鲜血淋漓,血流了一地,破碎的龙鳞在黯淡的月光和强烈的灯光下泛出惨淡的白。 吴欲……亦是有些食不知味。他还没有那么没有底线,但此时还不能和傅天罗撕破脸,他便只好满面笑容地一直吃着那碟生肉。 忘情见他虽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便伸出筷子,也去夹那生肉片。 却被吴欲的筷子敲了一下,肉片又掉回去了。 “不准跟我抢!”吴欲笑看着忘情,三下五除二地将碟子里的龙肉吃了个干净。 傅天罗远远瞧见,挑了挑眉,满意地笑了。 他也让侍从给东方润那席送了一碟沾着血的龙肉。东方润盯着那碟生肉看了许久,到底没敢伸筷子。其实,光这么看着,他胃里已经翻江倒海,想要吐了。 傅天罗见了哈哈大笑,亲自走到他的坐席前,劝道:“四皇子怎的还不动筷子?这龙肉可新鲜着,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 东方润笑容有些冷,手却没有动。 见傅天罗一直赖在这不走,聆风不禁握紧万年剑,冷冷道:“蛟龙王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主人身子弱,向来不食荤!” 傅天罗眸中暗流涌动,并不搭理聆风,只静静看着东方润。 东方润知晓他这是在逼自己表态。毕竟龙族是他父皇在海域的耳目,傅天罗并不尽信他,怕他掉过头去就帮龙族。 而他今日若在大庭广众下吃了龙肉,此事一传出去,他与龙族必定再无修好的可能。 东方润低头轻轻笑了,美目生辉,侧脸俊极。花非花看着眼前情况,直接夹起一片龙肉就往口中送,“蛟龙王,四皇子不能食荤,不如由我代他吃。” 可惜他的肉到底没能送进嘴里,半路上就被东方润截走了。他皱着眉,一口吞了那块肉,一下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可以了吗?蛟龙王。”东方润笑意清浅,嘴角还沾了一点鲜血,带着一点野性,整个人美得好似夜间的精灵。 竟把傅天罗直接看呆了。他心中一阵惊艳,欲念初生便被狠狠压了下去。只见他笑着道:“四皇子说笑了。本王盛情宴客,自是希望贵客能尝到美味、兴尽而归。哈哈。” 东方润笑答:“多谢蛟龙王好意。今夜我确已尽兴,只是身子骨不争气,这便先回了。” “是极是极,身子重要。四皇子请回,本王派人护送你。”傅天罗笑着叫了一小队蛟兵,将东方润三人送了回去。 目的已达到,他自是不敢再相逼,毕竟以后还要借助东方润的力量平定东海,将东海王的位子坐稳。 东方润走后,傅天罗这才想起被生剐龙鳞、生割血肉的岳袅袅。虽说她只是他众多玩物中的一个,但她是龙族公主,每对她施虐一次,他心里便亢奋一次。 再说,她肚子里还怀了他的种。那可是龙种,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灭龙族,除此之外,便是化成真龙。如今可好,他虽暂时未化龙,但他的儿子却是真真正正的龙种。 这般想着,他已走到了岳袅袅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傅天罗挥挥手,让割肉的侍从下去了。 岳袅袅抖着手摘掉遮蔽脸容的斗笠,抬起满是泪的一张俏脸,平静地看着傅天罗。眼里满是空洞与麻木。突然,她呵地一声笑了,沾满血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坦如斯,里面却有一个活的小东西,正在一日日长大。如她彻骨的仇恨一般,越长越大。 “王上,我们的孩子没事呢。您赐下的药很管用。”岳袅袅媚眼如丝地斜睨着傅天罗,声音软绵绵的,身子也是软绵绵的。 傅天罗让侍女提前给她喂了生肌补血的灵药,能确保她的身体无恙,不会伤到孩子。他们还给她灌了让人全身无力、连叫声都虚弱不已的药汤。 所以她疼得想死的时候,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大滴大滴地流着眼泪。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是血流得多,还是泪流得多。 傅天罗俯下身,伸出大手狠狠捏住她的脸颊,舔了舔唇,笑道:“小贱人,敢勾引本王。”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岳袅袅很吸引他。 傅天罗捡起斗笠,用和斗笠连在一起的厚纱布将浑身是血的岳袅袅裹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进不远处的角房。 此处是供宾客暂歇、如厕的地方。里面有一张窄小的木榻。甫一进房,傅天罗便粗鲁地将岳袅袅扔上榻,扯掉纱布扔了出去。 岳袅袅疼得蜷缩成一团。满是伤口、鲜血淋漓的龙尾卷起来,将自己一圈圈包裹着。 傅天罗冷笑着坐上榻,化出粗壮的蛟尾,狠狠缠上那条血迹斑斑的龙尾……很快,房内只剩一声声低泣的呻吟。 那声音弱得像一只幼猫。 第157章 逾矩 此时,在另一间房内,太叔岁岁气得捏紧拳头,恨不得直接给沈芳亭一拳。 “沈芳亭,你给我让开!” “不让。岁岁,你不能去。”沈芳亭固执地拦在她身前。 太叔岁岁急得简直要哭了,“我不去就更没人去了!可岳岳怎么办?”肯定很疼,她光看一眼就感觉疼得要死了。岳岳她……不久前还是一个受尽宠爱、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呀!她怎么能受得了? 沈芳亭仍是寸步不让。顿了下,方道:“她不会死的。毕竟她还怀着傅天罗的孩子……”话到这里,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太叔岁岁含着哭腔叫道:“就是啊,她还怀着孩子……傅天罗简直该千刀万剐!所以,你给我让开!今天就算和他拼了,我也要把岳岳带走!” 她趁沈芳亭不注意,手上已是运起九阶仙力,一掌向他拍去。 沈芳亭却是反应极快,一侧身便躲了过去,接着一把握住太叔岁岁的手腕,将她双手都擒住,按到身后。 太叔岁岁本欲再运仙力,却觉得手上使不上力气。 离得太近了,沈芳亭心脏跳得飞快,缓了缓才道:“……别费力气了,我截断了你的灵脉。”灵脉乃是仙力流转的通道,手腕上便有脉门,按住脉门,便能截断灵脉,使人无法动用仙力。 太叔岁岁气得直想骂人。“沈芳亭!你……你有本事就一直这么按着!”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恼怒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沈芳亭。 沈芳亭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蛋,不停眨动的双眸,被她吐出的温热的气息弄得脖子有些痒。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昳丽的脸庞爬上一丝丝红晕,不一会儿,连耳尖都变得通红。冷白的额上浮起一层薄汗。 “岁岁……我……我放开你,但你不能出这间厢房。可……可以吗?”沈芳亭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结结巴巴地道。 “不可能!你赶紧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太叔岁岁凶狠道。 “不……不行。”沈芳亭丝毫不让。一边还摇头不止。 太叔岁岁气得直跺脚,直接狠狠一口咬在了沈芳亭的脖子上!她原本是想咬他的下巴,可他生得实在太好看,她不想他脸上留下个牙印,便退而求其次地咬了脖子。 “岁岁!你……你做什么……”沈芳亭没有呼痛,他只觉得麻,不但脖子麻,全身都麻了。说话都发着抖。 太叔岁岁不松口,继续咬,她就不信他能忍住不把她推出去。 然而……沈芳亭真的忍住了。太叔岁岁都尝到鲜血的味道了,沈芳亭还是一动不动,既不推开她,也不叫疼,只是呼吸变得越来越重了。 过了半晌,太叔岁岁主动放弃,松开了他的脖子。于是,沈芳亭的脖子上多了一口整齐的牙印,血痕清晰。 太叔岁岁深深叹了口气,垂首不动。她真是服了沈芳亭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岳袅袅少受些罪,等她有机会跑出去再去找她。 沈芳亭则是深深看着太叔岁岁,张了张口,又停住了,犹豫了好几次,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岁岁……我……我可以亲你吗?” 他突然好想亲她。好想好想。可他不敢。 “不可以!”太叔岁岁气恼地抬头看他,斩钉截铁地道。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耍流氓好吗? 当然,像慕容年年那种真流氓就不说了。他敢想敢干,眼睛一瞪,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太叔岁岁有时候真有点怕他。 不过,她可不怕沈芳亭。她晾他也不敢。 果不其然,沈芳亭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漂亮的眼睛里漫出越来越浓的委屈,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嗯。” 她终究是不喜欢他。是他逾矩了,竟提出这般恬不知耻的要求。她拒绝……也是应当。沈芳亭努力安慰着自己。然而秀丽的眸子却是越来越红。 太叔岁岁简直不忍心去瞧那双俊秀的眼睛,只能闷声开口道:“松开我。” 这回沈芳亭没有多话,很快松开了她的双手。只是仍站在她身前,认真道:“你不准出去。至少今晚,不许出这个门。” 太叔岁岁怪笑道:“你想干嘛?还赖在我房里不走了?难不成想看着我宽衣就寝?” 沈芳亭认真瞧着她,道:“又不是没有看过。岁岁,你莫激我。无论你说什么,今夜我都不会离开的。” “无趣!”太叔岁岁气得在房内疾走了好几圈,沈芳亭只是静静看着她。但她清楚,她是左右出不了这道房门的。 最后,太叔岁岁终于累了。走到床榻前掀开被子,将外衫外裙脱了,直接趴在床上,打算睡觉了。 沈芳亭见她宽衣连忙转过身去,过了好半晌,见她一点动静也无,这才转过身,想瞧瞧情况。却见太叔岁岁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睡着没有。 他不禁轻声道:“岁岁……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太叔岁岁闷闷答道。 沈芳亭不由一笑,道:“嗯,那便好。只是,你若这般睡一夜,明早起来怕会全身酸痛……” “要你管。”太叔岁岁气恼道。 沈芳亭闻言没再言语,只是心内轻轻叹了一声。一时间,房内安静了下来。他轻轻走到木桌前坐下,不时看一眼榻上睡着的太叔岁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芳亭都有些犯困时,他突然听到太叔岁岁翻身的声音。她仰躺在榻,微微皱眉,问道:“芳亭,这么久了,我还没问过你,你和四殿下为什么放弃龙族,反而和傅天罗、吴欲搅和在一起?” 沈芳亭一愣,静思片刻,才道:“我们来化龙岛前,岳二哥隐瞒了傅天罗联合巨妖的消息。蛟族有大妖们相助,龙族……怕是没有什么胜算了。而且岳二哥也已仙逝……” 太叔岁岁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很明确,第一,岳飞云兄弟啥也不说,几乎是将他们诓过来的。他们当时若执意与傅天罗为敌,要么成了囚犯,要么殒命于此。第二,龙族几乎没有胜算,沈芳亭没有必要为东海拼命。交情还没那么深。 慕容年不也带着一万天兵直接回了仙界吗?说到底,龙族与他们没有那般亲厚,也没什么可图的利益。 第158章 夜聊 太叔岁岁可以理解。她只是心疼岳袅袅罢了。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次趋利避害的选择。可对岳袅袅来说,这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她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幸运,厄运如大山一般,沉沉压在她柔弱的身躯上。甚至没有一点预兆。 半晌,太叔岁岁似是想明白了,轻叹道:“芳亭,你们是想要东海的势力?本欲和龙族结亲,没想到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便改变计划,与傅天罗、吴欲合作了。” 沈芳亭闻言怔了下,很快道:“岁岁……结亲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哥的计划。” “我知道啊。我是想说,芳亭你不是西海王吗?你想要东海的地盘和势力不可以直接打下来吗?”太叔岁岁问道,她觉得这样至少光明正大,比和傅天罗那个变态合作好多了。 沈芳亭顿了下,道:“师出无名。” “而且……无端挑起战火,仙帝、仙后和仙官们会插手。” 太叔岁岁奇怪道:“可龙族和蛟族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也没见仙帝管这件事啊?” 沈芳亭道:“蛟族和大妖本就不服仙帝管束,至于龙族,我也不知他们为什么不上书仙帝请求支援……也许,上书过,却没有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仙帝管不了、也不想管?那你为什么笃定,你若对东海出手,他们就一定会插手?” 沈芳亭苦笑道:“我掌管西海,仙后已是不满。若再谋夺东海,仙后是绝不会允许的。至于仙帝,龙族曾是他的亲信,他不好偏袒于我。再说,我也不想挑起战火……”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在西海平静地度过一生,与心爱的女子相知相守。 沈芳亭望着太叔岁岁的眼神渐渐变得炙热。然而那份炙热又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他有在尽力压抑着。 不过,效果并不太好。 太叔岁岁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敢直视他那双清亮俊秀的眼睛。 气氛略微有点尴尬。太叔岁岁捋了捋散开的如墨长发,似是闲聊般问道:“芳亭,你们和阿花很熟?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吗?” 沈芳亭略略收敛了眼神,道:“嗯,花老师没有同你说过吗?他曾是飞升仙界的仙君,因博学多才被仙帝指去了我哥的殿里,虽名份上是侍从,但却是我和我哥的老师。我们的诗、文、书、画等,都是他教的。” 太叔岁岁闻言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啊。” 看来阿花和东方润之间颇有一段纠葛,只是不知他后来为什么投靠了幻天尊。如今,既然他已经回到东方润身边,那还会回浮楼吗?他们和幻天尊的交易还要继续吗?要是毁约,幻天尊会杀了他们吗? 她决定抽空和花非花好好聊一聊。 沈芳亭见她一阵发呆,轻声喊道:“岁岁?” “嗯?怎么了?”太叔岁岁从思绪中醒过神来。 “我一直想问你,那日,聆风怎会拿出你的画像?你、花老师和我哥之间是有什么约定吗?”那幅画神韵天成,画上的太叔岁岁巧笑嫣然、栩栩如生,他便私下找聆风要走了这画,如今便藏在自己的蚌仙坞里。 “嗯?四殿下没告诉你?”太叔岁岁略感奇怪。 沈芳亭笑笑道:“我哥只说会带你和花老师一起回群芳斋,其他的没有多说。” 太叔岁岁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东方润和幻天尊之间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故此有些事他不希望沈芳亭知道太多、牵扯太深。 毕竟幻天尊那种心狠手辣的天尊级人物,性格又颇为古怪阴冷,着实危险得很。 于是她便也笑道:“嗯,四殿下说得不错。我们太叔一族不是都被贬下凡了吗?我若想回仙界,需要一个大仙向仙帝求个特赦,所以我和阿花便托人去找了。没想到,找来找去竟找上了四殿下。那幅画便是接头的信物。大约这也是缘分。哈哈。” 她脸上笑得没心没肺,实则心里直叫苦。她可不想卷进仙界的帝位之争啊!她还想活个几千上万年呢,若不是幻天尊非要让她找什么破刀,她宁愿待在人间,一直过着逍遥快活的小日子。 沈芳亭听了轻笑一声,没有再多问。既然岁岁和他哥都不愿说,那他也就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反正时日一长,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而且,岁岁回仙界后若住在群芳斋,他心里只有欢喜的。他在群芳斋也有一所院子,以后岂不是能日日见到岁岁了?沈芳亭想想便觉得开心。 太叔岁岁见沈芳亭笑得越来越灿烂,不由一头雾水。她望向窗外,见月亮几乎淡成了一抹白影,看来没多久天就要亮了。 “芳亭,天都快亮了,我也没法去找岳岳了,你赶紧回房睡。”她开口道,其实她早就困了,可是脑子里乱得很,怎么都睡不着。 “我……不困。”沈芳亭犹豫着说道。 太叔岁岁抱着枕头,拍了拍额头,无奈道:“你不困我困啊!你……我那日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她虽然很喜欢沈芳亭的美貌,但还没到色令智昏的程度。这种喜欢并不是爱情,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沈芳亭愣了下,脸腾地一下红了。心里只觉一阵羞耻,半晌才缓缓道:“我知道……可是,岁岁,我不觉得浪费。即便是,我也乐意。” 他说完便转过身,打开房门出去了。背影竟比月色还寂寥。 太叔岁岁听着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她心中莫名有点罪恶感是怎么回事?就……就好像她欺负了沈芳亭一样。可她明明没有啊,对?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啊,或者说,她还是贪图他的美色,拒绝得不够决绝? 需要再狠点?再也不见沈芳亭?不和他说一句话? 这好像也太过分了?而且显得自己很自恋,好像别人会一直缠着她一样。而且,她似乎也不乐意这样做。毕竟要对一个俊秀绝伦的人狠下心,着实有点困难。看着他那张脸、那双眼睛,你就说不出那种话。 太叔岁岁不禁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她感觉自己貌似有点渣……在一团混乱思绪中,她终于睡着了。 第159章 怪梦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第二日早晨,太叔岁岁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自己对慕容年和沈芳亭左拥右抱,结果惹怒了两人。他们两目标也很明确,没有向对方出手,而是一起折腾她这个罪魁祸首。 慕容年每日用山河扇敲她的头,不让她喝酒,不给她吃饭,还想打断她的腿。沈芳亭则是把她关进蚌仙坞里,每日只是对着她笑,也不说话,最后她低头一瞧,发现自己变成了一颗蚌壳里的大珍珠! 这一惊非同小可,太叔岁岁立马吓醒了!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想起梦中的情形,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梦做得,也是够奇葩了。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太叔岁岁从榻上下来,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裙,用一根绸带将长发随意一绑,便打开了门。 门前站着一个挺拔俊秀的少年,一身宝蓝锦袍,笑容温柔和煦。腕上缠着的白珍珠手串闪耀着温润的光泽。 太叔岁岁一看到珍珠,心里便打了个激灵。但也不好说她做梦变成了一颗珍珠,便只能淡淡一笑,打招呼道:“早啊,芳亭。” 她怀疑他根本没睡。果然真正的仙人都是不吃不睡、餐风饮露的吗?可惜,她只是俗人一个,贪财好色,贪欢嗜酒,还贪生怕死,咳咳。 沈芳亭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要去找岳袅袅,放心,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了。她已回了自己的宅院,身体没有大碍。傅天罗让她提前服了灵药。” 太叔岁岁闻言松了口气。她知道岳袅袅应当性命无忧,只是担忧她的心理状况。毕竟,被人剜肉生食,还得忍着剧痛,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下自己的血肉,这滋味一般人真体会不到。 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世道,仍是吃人的世道啊。 太叔岁岁心内悄悄叹了口气,对沈芳亭道了声谢。接着拔脚便欲去傅天罗的宅邸找岳袅袅。岳袅袅在这里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太叔岁岁觉得自己必须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说两句安慰的话。 沈芳亭早知她的想法,并未阻拦,只是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愣了下,随即打开了滚热的纸包,里面竟是半只烧鸡,烤得油滋滋的,油皮焦黄,香味扑鼻。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真香啊! “吃饱了再去。昨夜闹腾了大半夜,也没有好好吃饭。”沈芳亭笑着道。 “芳亭,你也太好了!”太叔岁岁咬了一口喷香的烧鸡,吃得狼吞虎咽。还不忘解下腰间的酒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不稍片刻,已是酒足饭饱。 沈芳亭只是看着她笑。太叔岁岁颇有些不自在,急忙挥挥手,飞速跑去了傅天罗的宅邸。 沈芳亭则是去了东方润的寝房。 此时,东方润正靠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花非花倒了一盏温水,递给了他。 东方润慢慢抿着无味的白水,只觉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他身子一向不大好,不舒服已成了习惯,便也不爱说出来。 见沈芳亭来了,不由笑问道:“阿亭,昨夜和岁岁姑娘如何?她可还好?” 沈芳亭脸上起了一层薄红,却不知自己在羞个什么。只是慢慢道:“她心情不太好,早上一醒便去找岳袅袅了。” 东方润轻笑不已,道:“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丫头。只是……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人力有限,仙亦如此,能改变的很少。” 沈芳亭点点头,道:“哥说得没错。只是岁岁她到底心有不忍。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心里好受点,倒也无妨。” “嗯。”东方润应了一声,却突然瞧见沈芳亭脖子上有个牙印,血痕尤新。因他肤色白皙,这牙印便愈加显眼。 东方润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沈芳亭的脖子道:“那丫头咬的?啧,她倒是心狠,咬得这么深。过来让哥瞧瞧。” 沈芳亭有点尴尬,一把捂住了脖子上的牙印,道:“哥,我没事。岁岁她就是恼了,说起来都怨我。” 一旁的花非花不由疑惑道:“怨你?表少爷这是做什么了?岁岁她生气时只揍人,我还从未见过她咬人。” “她……我……就是……”沈芳亭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聆风不由翻了个白眼,抱着剑冷冰冰道:“男女之事,你们又不懂,问那么多做什么。” 东方润气得哼了一声,将茶盏朝聆风一扔,道:“说得好像你懂一样!” 聆风一下接住了茶盏,往木桌上重重一搁,冷冷道:“至少我不多话。”说完便抱着剑到一旁打坐去了。 “阿花,你瞧他,真没人治得住他了。”东方润一脸气恼道。 花非花一时哭笑不得,“聆风一直就这性子,这么多年了,主子还没有习惯吗。”安抚完东方润,他又对沈芳亭语重心长道:“表少爷,我到底做过你几日老师,又把岁岁当做自己的妹妹,少不得要叮嘱你几句。” “花老师请说。”沈芳亭正色道。 花非花淡淡一笑道:“岁岁性子明快,单纯直接,却不失细腻。你们若能成为眷侣,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岁岁她对慕容年颇有几分情意,我只怕你们会伤着彼此。若是这样,不如早早撂开的好。” 东方润惊愕道:“那丫头竟喜欢慕容年?也忒没眼光。” 沈芳亭顿了半晌,才道:“我知道。” 不远处的聆风亦认真地补了一句:“我那日也听见了。确有此事。” 东方润瞪了聆风一眼,道:“你闭嘴!这时候要你多什么话。”聆风冷笑一声,闭目不言了。 花非花懒得理会二人,只对沈芳亭道:“既如此,你作何打算?” 沈芳亭沉思片刻,淡笑道:“还能如何?静观其变。岁岁对慕容年有情意,可对我亦亲近,只要她不厌恶我,我便能一直守在她身边……” 花非花点点头,顿了顿,道:“若有机会,我会劝劝岁岁。当初的婚约已作废,慕容家族是决计不会让她做慕容年正妻的。依岁岁的性子,也是不会做小伏低的。我看她与慕容年,只怕也难长久……” 沈芳亭闻言眼睛一亮,心中一喜,忙道:“那芳亭就先谢过花老师了!” 第160章 仇恨 东方润不由笑道:“你同阿花客气什么。他自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是阿亭,你何必要委曲求全,这般苦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我去找父皇求道谕旨,让他给你们赐婚,可好?” 自家弟弟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姑娘,他这做哥哥的自然想满足他的心愿。任凭那姑娘是谁,他也要让阿亭如愿娶回来。 不料沈芳亭听了却是一惊,忙道:“不可!” 花非花亦有些急道:“万万不可!”东方润若真这么做,他相信岁岁一定会气得半死。抗旨逃婚的事也是能干得出来的。 “为何?”东方润一脸不解道。他觉得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了。 沈芳亭不禁苦笑道:“哥,你这样做,岁岁会恨死我的……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东方润微恼道:“那要是她一直不愿呢?你又当如何?” “那……那我就一直守着她!”沈芳亭一脸坚定道。 东方润定定看了他半晌,一时又气又好笑道:“你守着她?她若嫁了慕容年,你上哪儿守去?” 沈芳亭闻言脸色微微一白,“我……我不管。再说了,岁岁她未必会嫁慕容年……慕容家也不会同意慕容年娶她的。” 说到此处,他心里镇定了不少,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东方润忍不住咳了几声,半晌才对花非花叹道:“阿花,你瞧我这傻弟弟,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却舍了近道,偏要选那条远的、难的路走,以后啊,怕有苦头吃了……” 他看着沈芳亭直摇头,又剧烈咳了起来,脸色愈加苍白。 花非花连忙上前帮他轻轻抚着背。沈芳亭见状略显焦急道:“哥,你这是怎么了?这两日咳得这么厉害吗?” “咳,咳,无事。”东方润漫不经心地笑道。 花非花则是解释道:“昨夜那个傅天罗非逼着主子吃了一块生肉,主子一回来就吐了,一夜连着吐了四五回,那块生肉早就吐出来了,可人却累得不轻。只怕要好好将养几日,才能恢复元气。” 沈芳亭闻言既惊又怒,道:“傅天罗这厮……实在该死!”他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傅天罗。姑姑走后,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东方润。 东方润缓了缓气,笑道:“阿亭,莫要为他生气,不值当。待东海平定,他的死期便到了。”他眼中泛起冰冷的杀意。 沈芳亭认真地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右手腕上的珍珠串,慢慢笑道:“也对。哥,罗奇传信于我,他已率领三万西海水兵秘密埋伏在化龙岛外围,一旦龙蛟二族开战,随时听命于我们。哥心里可有什么计策了?” 罗奇本是他身边的死卫,陪伴他一同长大,当年他回西海夺权,带的几十人里就有他。因他骁勇善战、屡立奇功,沈芳亭特封他为西海水兵总元帅。即便沈芳亭不在,罗奇亦可以调动西海半数水兵。 东方润听罢沉思了片刻,才道:“不急。先让罗奇按兵不动,如果蛟族和海域巨妖能直接打下东海,到时候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暗中掌控东海。” “好,听哥的。”沈芳亭温和一笑。 东方润见状忍不住又瞧了一眼他脖子上的齿痕,笑着打趣道:“现下还知道听我的,只怕日后就要听那小丫头的喽!” 说完他一脸委屈巴巴地冲花非花埋怨道:“阿花,我这宝贝弟弟算是栽在你那位妹妹手心里了。你可得好生上点心,别叫她瞎了眼,去找慕容年……” 沈芳亭闻言有些羞赧,道:“哥!你别取笑我了……” 花非花则是满脸无奈,上前替东方润拉了拉往下垂落的绣被,温声道:“知道了。你们兄弟的事我何时不上心了?”这么些年了,连人带心全折在上头了。 花非花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却又不觉笑了,又有什么好叹的,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从未后悔过。 东方润闻言一愣,随即抱着软枕哈哈大笑起来。 他平常多是浅笑,极少笑得这样开朗、肆意,一时间那张绝色脸容好似盛开的芙蓉,艳丽已极,光华灼灼。花非花险些看呆了,顿了好半晌,才借着要茶水出去了。 聆风冷眼觑着,又瞧了瞧花非花匆匆而去的背影,勾起一抹冷笑。很快又闭上了眼睛,专心修炼。 沈芳亭与东方润又闲聊了几句,嘱咐他好好休养之后,便也回房修炼去了。仙界中人皆以为他只有仙力八阶,实则他离九阶只有一线之隔,平常的九阶高手与他对战,未必占得了便宜。 但慕容年显然不在其中,他在九阶仙人中算是厉害的了。仙界之中,九阶高手如凤毛麟角,不过双手之数,但最年轻的那一个便是慕容年。 沈芳亭不想比慕容年差。因此,近日除了去太叔岁岁那里、安排后续的事情之外,便都在刻苦修炼。希望能早日突破九阶大关。 此刻,岳袅袅所住的厢房内。 太叔岁岁坐在榻旁的圆凳上,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略显苍白的岳袅袅。 “岳岳,你……还好?”坐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打破尴尬,开了口。却也只能问出这种不太有用的废话。 岳袅袅闻言轻轻笑了,笑得又冷又艳。“当然不好。那夜被剜肉剐鳞,血流了满地,叫都没力气叫。我那时候心里就想,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好疼,疼得想死。感觉自己就像桌上的一盘肉,谁都可以夹一块,放进嘴里嚼,嚼啊嚼……哈哈哈……” “岳岳……岳岳你别……”太叔岁岁握紧了拳头,难受得不敢再听。 “不!我偏要说!”岳袅袅眼里燃烧着火光一样的仇恨,嘶声道:“岁岁,你知道当你的仇人就在面前,而你却还要向他献媚时,那种滋味是什么样的吗?” “我觉得自己很下贱!我像个娼妓一样勾引傅天罗,看着他在我身上……发泄,看他像个畜生一样和我交尾……我好想吐,脸上却笑了出来,还叫得很大声……” 岳袅袅一双圆圆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纯真与神采,死死盯着太叔岁岁道:“岁岁,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下贱?如今,也只有你来看我了……” 她满是空洞的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很快流入枕头里,看不见了。 第161章 让珏 太叔岁岁见她如此,也忍不住掉了眼泪,道:“岳岳,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能说你下贱,错的是他们。是伤害你的人,是傅天罗!你要振作起来,你不是说想要报仇吗?” 岳袅袅闻言一震,慢慢抹掉满脸的泪水,定定道:“对……我不能死,我还要报仇!” “嗯,岳岳,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等……等我有能力了,我也会帮你的!”太叔岁岁对岳袅袅说道,她此刻无比想要找到斩仙刀,一刀砍掉傅天罗那恶蛟的头颅! “嗯……我知道,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活下去。”岳袅袅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神情坚定地道。 太叔岁岁心里使劲想,她能帮上岳袅袅什么?她家族被贬,无权无势,也不会厉害的法术,除了会酿酒,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不对!她还有一块仙灵珏啊!太叔岁岁握起右拳,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的仙力正在聚集。 仙灵珏既然能被她吸收,未必不能被岳袅袅吸收……犹豫了片刻,她心里做出了决定! “岳岳……你这儿有刀吗?”太叔岁岁突然认真地问道。 岳袅袅闻言一愣,忍不住问道:“岁岁,你要刀做什么?你不要做傻事,你帮不了我的……” 她心中着实感动,却并不认为太叔岁岁真的能帮到她。 “岳岳,你先别问了。快!找把刀给我。”太叔岁岁一脸严肃道。 岳袅袅见她如此便也不问了,手摸向了自己的枕头底下,很快摸出了一把袖珍的匕首。她将匕首递给了太叔岁岁,神情仍是疑惑不已。 口中却忍不住提醒道:“你小心些,这把匕首很锋利。” 这匕首根本伤不了傅天罗,她只是想要一点安全感,也许到了某一天,她实在熬不下去了,会用这把匕首了结自己。 傅天罗亦知她藏着这把匕首,只不过不当回事罢了。 而太叔岁岁一看这匕首便什么都明白了,她连忙将匕首接了过去。心中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 这样想着,她心一横,将匕首拔出鞘,雪白的刀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她握紧右拳,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仙力不断往右手聚集,渐渐地,化成了一块雪白的玉珏模样! 仙灵珏!它果然可以取出来。太叔岁岁睁开了眼睛,左手拿着匕首,右掌摊开,她盯着自己散发着白光的手掌,咬了咬牙,狠下心,一刀割下去—— 鲜血四溅! 岳袅袅惊叫道:“岁岁——你干什么?” 半晌过后,太叔岁岁忍着疼将一块血淋淋的玉珏拽了出来! 体内仙力骤然消失,再加上失血与疼痛,她感觉头有点晕。她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慢慢走到榻旁,对岳袅袅道:“岳岳,把手伸出来。” 岳袅袅一时震惊不已,但想想大抵明白太叔岁岁要给她什么,她眼里泪水又开始汹涌。犹豫了一下后,终是将手伸了出去。 此刻,她无比地渴望力量。 太叔岁岁将沾血的仙灵珏放在了岳袅袅掌心,“岳岳……握紧它,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它。” 岳袅袅依言照做,掌心突然变得滚烫,好似她握着的是块烧红的烙铁。她下意识地就想将它扔出去。 “别扔!握紧!岳岳,握紧它!”太叔岁岁割了一截衣衫,一边简单包扎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一边提醒道。 闭上眼睛的岳袅袅闻言立即忍住疼痛,将仙灵珏死死握在掌心。这时,她突然看到深藏在她体内的龙灵珠变得异常活跃,紧接着化作一个流星般的光点冲向了仙灵珏,两道白光化成两条龙形白光缠绕在一起。 片刻之后,龙灵珠恢复了原来模样,只不过通体缠绕着一条散发白光的小龙。 岳袅袅大为震惊,回想了一下,太叔岁岁给她的仙灵珏虽然沾满了鲜血,但仍可以看出是一块雪白的玉佩,上面隐约雕着祥云游龙。 如今,这条“游龙”已与她的龙灵珠合为一体。这块仙灵珏原来竟是她们龙族先祖内丹所化!岳袅袅一时狂喜,手掌轻轻一动,她感觉到了澎湃的仙力在奔涌。 她相信,只要她挥一挥手,便能劈山断河。即便她不会任何法术。她明白,太叔岁岁大抵是发挥不出这样的力量的,因为她没有龙灵珠,亦非龙族,无法将仙灵珏中的仙力彻底激发出来。 而岳袅袅不仅可以做到,以后随着她的境界提升,仙灵珏还能挖掘出龙灵珠中更多的仙力和秘密。 岳袅袅相信她此刻已经能在傅天罗全力出击下保住性命,甚至安然逃走。太叔岁岁给她的这块仙灵珏简直如雪中送炭,让她的处境一瞬间起死回生。 一刻钟后,岳袅袅唰地睁开了眼睛,眸中神光湛然,光采暗蕴。 太叔岁岁一脸欢喜道:“岳岳,你吸收了仙灵珏对?我就知道,你也一定可以!” 岳袅袅看着她真心欢喜的模样,眼眶又不由湿润了,她直接下了榻,一下跪在了地上,对着太叔岁岁狠狠磕了三个头,咚咚咚!声音响得吓人。 把太叔岁岁吓了一跳,连忙用左手去扶她。“岳岳,你别这样啊,我就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 岳袅袅被她扶起来,仍旧红着眼道:“岁岁……谢谢你。这份情,我记一辈子!以后但凡你有需要,让我做什么都行!” 太叔岁岁爽朗一笑道:“行!那我可当真了。你要好好活着,以后我有事就靠你了啊!” “嗯!”岳袅袅重重地点了下头。两行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 太叔岁岁笑着用衣袖帮她抹泪,一面小心翼翼道:“岳岳,你可千万藏好仙灵珏,关键时候再用,别让傅天罗那个恶魔发现了。” 岳袅袅点头道:“岁岁,你放心。我体内有我们龙族的至宝,仙灵珏已经和它融为一体了。除非天尊仙阶,否则没人能发现的。” 太叔岁岁奇道:“竟有这种事?哈哈,看来这仙灵珏与你有缘。你能隐藏好就行,好好活着,总会等来希望的!” 岳袅袅点头不止,含着泪笑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那我走啦!这匕首你收好,不过可不能用它做傻事啊。”太叔岁岁告辞道,毕竟她今日待的时间有点长了,担心傅天罗会察觉出什么。 第162章 包扎 “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起那样的心思。”岳袅袅郑重保证道。 “那就好。”太叔岁岁心中彻底放心了,笑着和岳袅袅道别后,便离开了这座宅邸。 两刻钟后,太叔岁岁揉着自己的双腿,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头晕目眩。失了仙灵珏,她又成了那个没有丝毫仙力的贬仙。连回去都得步行。 太叔岁岁顿时有点想哭了。可想着这块仙灵珏算是“救”了岳袅袅的性命,便又觉得值了!于是,她只能认命地继续徒步往回走。 他们住的院子离傅天罗的府邸这么远吗?之前用飞身术时没觉得呀。 ……又步行了许久,太叔岁岁实在走不动了。突然,她一下拍在了额头上。她这记性,居然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身上被青蘅种了永生藤啊。这个没有仙力应该也能用的。太叔岁岁秀眉皱起,伸出左手,轻声叫道:“青蘅,青蘅。你出来,带我回去。” 她话音刚落,左手掌心便冒出了一截翠绿的藤条,冲她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紧接着,这根绿藤越长越粗,还分出了许多根同样的藤条,最后织成了一个绿色的藤笼,将太叔岁岁整个儿包裹起来。 碧绿的藤笼忽地一下钻入了地底,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藤笼突然破土而出,太叔岁岁被送上了地面。 无数根绿藤飞速枯萎缩小,最终化作一点绿芽,没入太叔岁岁的掌心,消失不见了。 太叔岁岁轻喘了口气,抬头望去,竟已回到了她居住的院子里。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青蘅这绿藤倒是挺好用的。 只不过之前她心里抵触,就是不肯用罢了。 这厢,太叔岁岁走进寝房,刚倒了一盏热茶,还没喝上两口,便见青蘅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太叔岁岁看见他来,也不觉奇怪,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这人,怎么也不知道敲门?”看来她猜得不错,只要她一用绿藤,青蘅便立即能感应到。 甚至,她觉得,即便她不用这绿藤,但只要它还在她的身体里,青蘅便能随时知晓她的位置。 青蘅闻言嘿嘿一笑,回头关上了门,又拢了拢身上松垮的袍子,才走到太叔岁岁身旁坐下。还未等她开口,他便一把捞起她的手腕,给她把了个脉。 “仙力尽失!你把体内的仙灵珏取出来了?”青蘅瞧着她草草包扎的右掌,说道,虽是疑问的语气,但似乎已经笃定是这样。 太叔岁岁也知瞒不住他。就像她从未说过体内有仙灵珏,可青蘅一推算便全明白了。 太叔岁岁轻笑一声,道:“之前看你天天玩着串算命珠子,还以为你就是装装样子。原来还真能掐会算呀!” 果然如此!青蘅松开她的手腕,一时心中气恼,却又不好呵斥太叔岁岁,只好忍住怒气,道:“你真是有眼无珠,我这串念珠叫混元珠,是我师父所赠,我习的这套功法便名混元珠算术,我算一卦,至少能算出个七成。” “喔,挺厉害啊。”太叔岁岁捧场道,要不是右手还伤着,怎么也得鼓个掌。 青蘅半气半笑道:“真不晓得怎么说你。你自己处境都够糟糕了,还把体内那块罕见的仙灵珏剜出来送了人!”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太叔岁岁将那块仙灵珏给了谁。 太叔岁岁闻言叹了口气,道:“你是法力非凡的大妖,自然不能体会岳岳的处境。她现在比我更需要那块仙灵珏。” 她要仙灵珏有什么用,仙灵珏在她这里就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再者,等她跟随东方润回了仙界,到时请他和仙帝讨个特赦,她就能恢复仙力了。不过,她本身的仙力好像就三阶。但也总比没有好。 青蘅闻言顿了顿,才叹道:“龙族会有此祸,也是因果。数万年前,龙蛟二族最强,彼此争斗得很厉害,后来龙族将残余蛟族赶到了化龙岛上,一圈禁就是几万年。蛟族对龙族可谓恨之入骨。这场战祸是避免不了的。” “而我们海域的许多巨妖都死在了暗礁林阵法中,这阵法虽说是仙帝所布,但具体事宜都是龙族做的。剩余的巨妖们亦不会放过龙族……” 太叔岁岁闻言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茶盏,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恩怨纠葛、谁对谁错,此时已经掰扯不清楚了。人人都觉得自己是苦主,对方是恶贯满盈的敌寇,欲杀之而后快! 她一个局外之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又有什么立场去说呢? 沉默良久,太叔岁岁不由叹道:“可岳岳是无辜的……她从未作恶,更未伤害任何人……” “可她是龙族公主,岁岁,你别天真了,她不可能置身事外的。”青蘅难得止了笑意,略显严肃地说道。 “行了,青蘅,我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也许我只是想让自己心安罢了。”太叔岁岁颇为郁闷地道,拿起茶盏,慢慢抿着茶水。 青蘅心内轻轻一叹,也不再提这桩事。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罐,口中道:“岁岁,把手给我,我帮你上药,再重新包扎。你瞧你包得这是什么?” 太叔岁岁咕哝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医师……”但还是顺从地把右手伸了过去。 青蘅熟练地帮她清洗伤口,上药,用纱布重新包扎。 太叔岁岁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忍不住笑起来。只因青蘅不时从怀里摸出清洗伤口的药水、包扎用的纱布等,好似他怀里藏了个百宝箱。跟变魔术似的。 “笑什么笑?嫌不够疼是?要不下次我给你换个疼死人的药膏?”青蘅气哼哼地瞧着她道。 太叔岁岁忙告饶道:“我错了,千万别!”说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紫芝呢?这回不给我吃啦?小气鬼!” 青蘅娃娃脸上又露出以往的笑容,道:“就小气,怎么了?要是什么伤都用紫灵芝,那紫芝早就连根都不剩了。”他边说边将纱布、药膏等一一收入怀中。 太叔岁岁看着他身上松垮破旧的青色袍子,哭笑不得道:“你是穷得只剩这一件袍子吗?就不能换一件?吴欲不会连件衣袍都不舍得给你?” 第163章 醉酒 “我就爱穿旧的。舒服。”青蘅一笑,又凑近她悄悄道:“我这袍子是用我自己脱落下的藤条做的,水火不侵,而且还能装许多东西。给再华丽的锦袍我都不换的!” 太叔岁岁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看着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脚上已经磨损的步鞋,不由吐槽道:“我看你就是邋遢。啧!”怪不得紫芝住着个土陶罐。他还天真地以为这是因为青蘅太穷了,买不起好的瓶啊罐啊的。 太叔岁岁不禁在心里同情起紫芝。谁叫养他的那个人是个邋遢鬼呢,什么都不讲究。 青蘅闻言不服道:“我……我这是真性情,身外之物,何须在乎?” 太叔岁岁哼笑道:“随便你喽,只要你身上不长虱子就行。” 青蘅闻言郁闷道:“我是不换衣袍,又不是不洗澡。长什么虱子,虱子敢长我身上?” “是,是,你和紫芝一样,前些日子下大雨顺便冲了个澡嘛!”太叔岁岁忍不住大笑道。 “下雨冲澡不是很正常吗?我们都是这么洗澡、喝水的。”青蘅娃娃脸上满是不服气。 太叔岁岁微微挑眉,哭笑不得道:“行,你说得都对!没事儿你赶紧回去。我要补个觉,昨晚没睡好。” 青蘅闻言犹豫了下,欲言又止,最后留下一些药膏、纱布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沈芳亭就来敲门了。 太叔岁岁赶紧拢好解开一半的衣衫,上前开了门。 “岁岁,我去傅天罗的宅邸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走了,我寻了一路也没找到你……”沈芳亭脸上微微泛红,显然是被烈日晒着了。 太叔岁岁笑道:“没事儿,我自己回来就行啦,你干嘛去找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沈芳亭打断了,“岁岁,你手怎么了?”他握住太叔岁岁的手腕,认真地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 太叔岁岁忙道:“没事没事,小伤。” “谁伤的你?”沈芳亭一双秀目渐渐蕴起煞气。 “芳亭,我真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太叔岁岁无奈解释道,她想收回手,却是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沈芳亭也突然觉得今日太叔岁岁好像很乖顺,平常他抓着她不放,她早就甩开他了。今日是怎么了…… 他心中电光火石间滑过一个想法,不由开口道:“岁岁……你打我一拳。” “我打……打你?芳亭,你别闹了行不行,我有点困,想睡一觉。”太叔岁岁抬起左手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 沈芳亭心中起疑,手指摸上了太叔岁岁的脉门,一点仙力都感应不到,甚至一丝仙气都没有。这是……贬仙的状态。 他不由惊怒道:“你把仙灵珏……剜出来,给了岳袅袅……” 太叔岁岁淡定道:“嗯,你能松手了吗?我真的困了……”要不要一个个比她还激动?她剜的自己的手,取的也是自己的仙灵珏好? “……疼吗?”沈芳亭眼中泛起薄红,眸底蓄起雾气。 “有一点,青蘅帮我上过药了。很快就好了。”太叔岁岁笑笑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不顾惜自己……”沈芳亭心里莫名地有点难受。 太叔岁岁自嘲一笑道:“不然呢,我能怎么办?你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也没有资格求你们帮忙。只能尽力而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 “岁岁……我……”沈芳亭心中一窒,却是说不出话来。她说得也没错。他不可能为帮岳袅袅而得罪傅天罗。可看着太叔岁岁这样,他还是很心疼。 太叔岁岁见他快哭了的模样,不由劝慰道:“芳亭,世上事皆如此。你也没有错。不必挂怀。”怪只怪她没本事,帮不了岳袅袅。 “不许……以后不许这样伤害自己……”沈芳亭将太叔岁岁拉入怀中,轻轻抱住。 太叔岁岁一阵头疼,正要说话,沈芳亭却是一把将她抱起来,送到了房内的床榻上。 “岁岁,你睡。我就在这守着你。”沈芳亭深深地看着太叔岁岁,神情温柔,俊秀脱俗。 太叔岁岁顿了顿,手指向门口,道:“芳亭,你还是出去,你这样我睡不着……” 她又想起自己昏睡的那段日子,虽然没法清醒过来,但她能感觉到沈芳亭大部分时候都守在她身边。倒是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行为,可是被人一直这么盯着,感觉很奇怪啊! 沈芳亭闻言眸底泪光一闪,到底点了点头,沉默地走了出去。他索性坐在了房门前,手却是从蚌仙坞里取出了一壶神仙醉,一口一口地慢饮着。 辛辣的酒味将他心底的难过一点点淹没了。 夜幕四垂。东方润与花非花闲来无事,便到院里赏月。为了东方润的安全着想,聆风自是抱着剑跟随在后,但花非花法力亦不错,他便放松些,只远远跟着两人。 可惜东方润还未赏月,便先瞧见了半醉的沈芳亭,他赏月的兴致一下去了大半。 他连忙上前,蹲下身,拍了拍坐在门槛上醉眼迷蒙的沈芳亭,“阿亭,是哥。怎么坐在这喝闷酒?” 花非花瞧了瞧房门上的匾额,道:“这是岁岁住的厢房。”他们几人同住一个院子,但在不同房间,每个房间门上的匾额都不一样。 东方润闻言哼笑一声,道:“阿亭,她不让你进去?”他脸上虽笑着,语气却带了一丝冷意。 沈芳亭醉了大半,毫无所觉,直愣愣道:“岁岁说要睡觉。她不喜欢我守着她睡。她不喜欢我一直看着她……”他说着说着眼角便红了,虽没说一字委屈,却处处是委屈。 东方润心底怒火蹭地就上来了。他委屈自个儿也不会委屈沈芳亭。但他面上却没露,只温和笑着道:“阿亭,她醒了就会见你了。” 说罢,他又转头对聆风道:“聆风,阿亭醉了,你送阿亭回房睡。” 聆风点点头,直接上前将沈芳亭拉了起来,也不管他还要说话,拖着人就回房了。 吱呀一声,东方润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花非花心有所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跟了进去。 “岁岁姑娘,你可睡好了?”东方润立在床榻前,略提高了声音,笑着问道。只是脸上那抹笑容极淡,好似风一吹就能吹散。 第164章 谈谈 太叔岁岁感觉有人在她旁边说话,不由揉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声哈欠。等她睁开湿润的眼睛,看到榻旁的东方润以及他身后的花非花,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叫她起床?东方润有这种闲心?就算有这份闲心,也没和她熟到这种程度…… 见太叔岁岁一脸呆怔地望着他们,花非花有些着急,忙提醒道:“岁岁,方才我们瞧见芳亭了,他坐在你门前饮酒,醉得不轻……” 太叔岁岁啊了一声,渐渐醒过神来。望向了东方润,眸带疑惑,他这是为了沈芳亭来的? 东方润开口道:“岁岁姑娘先梳洗。等会儿我们谈谈。”他转身走到房内的木桌前,背过身,施施然坐下了。 花非花看了太叔岁岁一眼,便坐到了东方润旁边,执起茶壶欲为他倒茶,却发觉茶已凉透了。他想着要不要出去要壶热茶,可又担心这里的情形,不敢离开,正犹豫间,东方润按在他的手上,温声道:“不必了。我不饮茶。” 花非花不自觉一颤,可等他反应过来时,东方润早已收回手,拢进了袖子里。 太叔岁岁愣愣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坐在她房里,还要找她谈谈。而且似乎坐下来就没想起身,她只好下榻将床帐放了下来,迅速穿好衣裙,用手将长发梳了梳,拿绸带绑好。 收拾好便径直走出去,坐到了木桌前。自个儿倒了一盏冷茶,便欲饮下。 花非花忙道:“岁岁,冷茶莫吃,对身子不好。”他这般说着,突然瞧见太叔岁岁的右手包着略厚的纱布,不由惊讶道:“岁岁,你手怎么了?” 东方润心思一转间,已是想明白了。太叔岁岁去见了岳袅袅,回来手就伤了,阿亭还坐在她门前喝闷酒…… 他冷笑着开口道:“看来那块仙灵珏已经在岳袅袅体内了……”他曾问过花非花,对太叔岁岁的事了若指掌。毕竟他要带她回仙界,回他的群芳斋,自是要调查清楚才能放心。 他跟幻天尊虽有合作,但也不会将一个祸端放在自己身边。 太叔岁岁闻言瞪圆了一双杏眼,东方润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有点郁闷地望向了花非花。心中已在大骂他是个叛徒!重色轻友! 东方润见状冷然一笑道:“岁岁姑娘莫瞧他了,他是我的人,我问他,他岂敢隐瞒?” 太叔岁岁瞪了花非花一眼,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四殿下说要和我谈谈,不知你想谈什么?”这桩事她以后再找花非花算账。 东方润略沉思片刻,道:“先说说正事。阿花,你告诉岁岁姑娘。” 花非花点点头,道:“岁岁,等此间事了,我们便随殿下一同去仙界。到时,殿下会请仙帝特赦你,恢复你的仙力。我们就住进殿下的群芳斋。其他的事,等我们回了仙界,楼主自会再安排。你可有什么疑问?” 太叔岁岁听完,并无异议,便道:“知道了。只是阿花……你和四殿下的事,幻天尊知晓吗?你回到四殿下身边,他会不会觉得你背叛他呀?” 她有些犹疑地轻轻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可清楚地记得幻天尊那双如浸冰雪的眼睛,这样的人,总不会是慈和宽厚之辈。 花非花闻言不禁笑道:“岁岁,你不必担忧,我的事楼主无不知晓,他根本不在乎。只要我完成他交托的任务就行。” 太叔岁岁啧了一声,道:“那就好。”接着她又向东方润道:“四殿下,那以后就叨扰了,我保证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东方润听了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她娇美英气的脸蛋瞧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笑道:“生得是好看。可论容色不及我家阿亭,论家世、实力、性子,没一样拿得起来,也不知阿亭怎么就对你动了心……” 太叔岁岁的脸色有点变绿的趋势。这什么意思啊?当她的面,把她损得一文不值。她可不受这个气。 “哈哈,四殿下说得对。我也正奇怪,要不你替我问问芳亭究竟看上我哪点了?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东方润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倏忽变冷。很快,他又笑了,道:“嗯……胆子倒是挺大,是个优点。” 太叔岁岁笑得像朵花。花非花却是有点紧张,努力向她使着眼色。他是最了解东方润的,他这样笑、这样说话就是在生气。还气得不轻。 太叔岁岁却只是装作看不见。东方润说话这么不客气,她也不想受这个气。 东方润继续道:“可岁岁姑娘,你是不是忘了,往后你是要住进我的殿里的……” “所以呢,四殿下身份尊贵,想必不会蓄意为难我?”太叔岁岁笑着道,笑容却是没那么灿烂了。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东方润顿了片刻,笑容和气道:“自然不会。不过……在我殿里,自然要守我的规矩。” “四殿下细说说?” “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要食素禁酒,晨昏需来向我请安。若是我身旁缺人,请姑娘来伺候几日也是正常的。” 太叔岁岁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要吃肉,要喝酒,要睡懒觉的,也不想伺候人啊! 她立即向花非花投去了求救的眼神,“阿花,我们……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住?”她不要住群芳斋了! 花非花低头忍笑,并未答话。倒是东方润径直道:“岁岁姑娘说笑了,这可由不得你。” “我为你向父皇求特赦也得有个缘由,这缘由便是:我尝了你酿的酒,甚是喜欢,便想将你要来我殿里做个侍酒仙娥。” 太叔岁岁不禁急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换个说法不行吗?” 东方润轻轻一笑,道:“自然也可。” 太叔岁岁眼睛一亮,正要笑,却听东方润又道:“只是我不愿。” 花非花笑着叹了口气。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他家殿下啊。 太叔岁岁闻言小脸立即垮了,很快又凶起来,道:“东方润!你就是故意的是?” 东方润挑眉一笑,“岁岁姑娘冰雪聪明,猜得不错。” 太叔岁岁深深叹了口气,努力缓和了声音道:“所以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东方润顿了顿,才缓缓道:“不想怎样。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敢让阿亭受一丝委屈,我便会从你身上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第165章 俘虏 太叔岁岁心中不禁大吼,弟控真是得罪不起啊!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能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对芳亭客客气气的,行了?”她满脸的无奈。 东方润笑了,抬眸道:“客气倒是不必。只是,不准拒绝他。” “……”太叔岁岁定定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说啥好了。忍了半天终是没忍住,道:“你这是欺负人了?” 东方润笑容极艳,慢悠悠道:“对。你可知,我本想请父皇下旨给你们赐婚,是阿亭那傻小子不愿,非说要你心甘情愿……” “那我岂不是要谢谢你们?”太叔岁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东方润看着她,认真道:“谢就不必了。对阿亭好一点就行了。” 太叔岁岁冷笑不已,怒道:“要怎么好?我去给他暖床行不行?你满意了没有?” “还行,继续努力。”东方润慢条斯理道,脸上笑容美得如幻似仙。可饶是太叔岁岁再好色,此刻也只想撕烂他那张绝色容颜。 东方润看着太叔岁岁气得通红的一张俏脸,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了。 花非花急忙对太叔岁岁叮嘱了一句:“岁岁,莫气坏身子。没事的,有我在呢。”说完便急匆匆地跟在了东方润身后,二人很快走了。 徒留下气得不行、在房内来回疾走的太叔岁岁。 她不干了!她要回人界,回她的酒仙居,酿她的酒,过她的逍遥小日子! 说走就走!太叔岁岁找出一个包袱,卷起自己的两套换洗衣裙,又顺了房内几件看起来挺值钱的金玉摆件,打包好包袱后,往身后一背,就准备趁着月黑风高逃走! 她先是悄悄地溜出了院子,等出了宅院大门后,才放松一些,只是仍旧避开岛上巡逻的蛟兵走。一路上竟是出奇的顺利。 一是因为沈芳亭喝醉了,东方润和花非花离开后便去看他了,聆风自是跟随在侧。没有人想到她会偷跑。 二是因为傅天罗抽调了大部分蛟兵,守在化龙岛的四面,防备龙族来袭。对于宅院附近的防守便没有那么严格了。毕竟,岛上都是自己人。现下首要是迎战龙族,谁没事浪费兵力盯着自己人啊。 至于东方润和海域巨妖,一般蛟兵也盯不住啊,何必费那个力气呢?这不是徒惹他们不快吗? 因此,太叔岁岁还真就这样一直逃到了海边。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这一路她边走边跑,也不敢用永生藤。怕青蘅马上就追过来。 然而,现在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吹着咸湿的海风,太叔岁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点仙力都没有,既不能腾云,也不能入海,还不敢用永生藤。 况且海面这么宽广,用永生藤还不知道会落到哪里呢,要是在海上迷路了就糟糕了。那她也许会成为史上第一个淹死在海里的仙女。 传出去恐怕要被笑个成百上千年。 太叔岁岁一下丧了气,坐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怀疑起了人生。她好像无路可走了。 要不现在回去?可这样好丢脸啊。算了,还是先坐着休息会。她跑了一夜,也着实累着了。 于是,太叔岁岁便看着不甚美好的海景,静静地坐在巨石上发呆。渐渐地,她上下眼皮开始不断地亲密接触,犯起困来…… 就在此时,海水中突然窜出两个手执鱼叉的人,其中一个一下扑倒了正打着瞌睡的太叔岁岁,一掌将她劈晕了,另一个则是直接给她套上了一个黑色麻袋,将麻袋甩到了背上背着。 接着,两人对了个眼神,迅速跳回了海里,飞快地游走了。 海面上,浓郁的白色雾气里,一艘艘大船停泊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尽头。其中一艘挂着龙头旗的铁皮大船上,一个身着火红铠甲的高大男子正满脸惊疑地看着被自己手下哨兵抓来的太叔岁岁。这男子正是东海王岳惊霆。 “你们从哪儿、怎么抓到她的?”岳惊霆威严的声音响起。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丫头是自家小妹的同窗好友,还差点伤了他的二弟,怎么这样简单就被抓了来? 难道是傅天罗放出的诱饵?他已经知道自己抵达化龙岛周围了?岳惊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两个哨兵闻言,其中一个忙道:“回禀王上,属下二人在化龙岛的海滩上发现了这个女子,见她生得貌美,猜想可能是岛上恶蛟的妻妾,便掳了回来。” 另一个则道:“王上大可严刑拷问此女子,相信定能问出一些化龙岛的情报。” 岳惊霆点点头,平静道:“本王知道了。你们下去领赏!” “谢王上!”二人一脸喜色,忙躬身退下了。 此时,房内帷帐后走出来一个老者,此人一身白衣,须发皆白,面容看着却只是中年男子的模样。只见老者走上前看了眼被放在地上、半个身子仍在麻袋里的太叔岁岁,问道:“怎么?东海王认识此女子?” 岳惊霆皱着眉,点点头道:“确实见过。她叫太叔岁岁,本是仙界太叔家的小姐,与我家小妹曾是同窗。数月前,也是一同去的化龙岛。奇怪……” 老者闻言道:“何处奇怪?” 岳惊霆道:“这位太叔小姐曾与慕容年订过亲,怎的慕容年返回仙界时没有带她一起走?她一直留在化龙岛上做什么……” 老者捋须笑道:“见她衣裙干净,也无什么重伤,自然不是岛上的俘虏,只怕与岛上之人情分非比寻常。东海王不妨将她叫醒,问一问岛上的兵力布置……” 岳惊霆点点头,上前拍了几下太叔岁岁的脸。 太叔岁岁睡得正香,却突然觉得脸疼得很,她迷瞪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张严肃硬朗的脸,算得上英俊,但是气势太强,给人一种不敢亲近的感觉。 “太叔岁岁?”岳惊霆见她只是瞪着眼不说话,不由开口道。 太叔岁岁登时愣住了,这……这是东海王岳惊霆啊!她不是在海边巨石上睡着了吗?怎么眨眼间就到了东海王的身边? “你……你是岳大哥!” 岳惊霆脸色沉郁,道:“是我。你一直待在化龙岛上做什么?可知道傅天罗有多少水兵?分别布置在何处?” 太叔岁岁一时被问傻了,她摸了摸疼得厉害的脖子,从黑色麻袋里挣脱出来。一脸疑惑道:“岳大哥,这是哪儿呀?我怎么到你这里来了?你不是在东海吗?” 第166章 老头 岳惊霆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太叔岁岁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道:“这儿是化龙岛海岸,你已经率兵攻打过来……” 看着岳惊霆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太叔岁岁连忙捂住嘴,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起来了,她睡着前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向她扑过来,紧接着脖子一疼,她便失去意识了。 现在想来,她应当是被人抓过来的。 岳惊霆见太叔岁岁一脸惊愣,不似作伪的模样,已有些相信她是被哨兵误抓来的,那么,傅天罗就还不知道东海水兵的行踪。 他略略松了口气,只是神情依旧严肃,问道:“太叔小姐,你为何一直滞留化龙岛,今日又为何来了海岸边?” 太叔岁岁闻言想了片刻,道:“岳大哥,慕容年年已将岛上的情形告诉你了?” 岳惊霆见她不答反问,心中略有惊疑,但想着她已被俘,对自己并无威胁,为了套出更多岛上的信息,他也不介意告诉她一些事,毕竟这些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他开口道:“是的,前些日子,慕容星主派人送了书信与我,说他和福华公主被天兵救回了仙界,还说……我二弟已身陨,小妹她……” 说到这里,他压抑着哽噎,半晌才问道:“太叔小姐可知我小妹如今可好?” 太叔岁岁顿了顿,答道:“她还活着……” 听完此言,岳惊霆略安心了些,微微捏紧拳头,又问道:“她……当真怀了傅天罗的孽种?”他双目赤红。 太叔岁岁看了眼岳惊霆身后的白衣老者,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这关乎岳袅袅的清誉。 岳惊霆见状神色缓和了些许,道:“这位是我父王的故交,算是袅袅长辈。你但说无妨。” 太叔岁岁这才道:“岳岳她……确实怀孕了。不过是傅天罗那个畜生强迫她的,她如今也是生不如死,只是为了报仇才忍辱偷生。岳大哥,你来了太好了,你快去救救岳岳!” 她看着岳惊霆的眼神充满激动。虽说岳袅袅得了仙灵珏,又怀着傅天罗的孩子,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岳惊霆能打败傅天罗,将岳袅袅带回家,那她才是真正地得救了。 岳惊霆闻言胸中一窒,只觉怒火冲天,不由一拳挥出。房内的木桌应声而裂,几乎碎成齑粉。 “傅天罗!我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这孽畜杀他二弟,辱他幼妹,此仇不报,他岳惊霆誓不为人! 太叔岁岁见状频频点头,道:“对!傅天罗那个畜生早就该死了。岳大哥你赶紧发兵打他!” 白衣老者眉头微动,笑道:“小姑娘,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能安然待在化龙岛,又为什么会突然来到海岸边……姑娘姿容秀美绝伦,想必在岛上备受那恶蛟王的宠爱?” “……啥?”太叔岁岁惊愕不已,“老头,你胡说些什么?我跟傅天罗那畜生可没半点关系!”光听岳袅袅描述几句,她都能想象出傅天罗有多变态、恶心了。让她受他的宠爱,那她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岳惊霆也想起太叔岁岁还未回答他之前的问话。一时也狐疑地看向她。他家小妹虽说是个出挑的美人,但比起太叔岁岁还是略逊几分。 可他小妹已然怀了傅天罗的孽种,没理由太叔岁岁能够保住清白,还能在化龙岛上随意出入。 因此,岳惊霆也道:“太叔小姐既如此说,那便解释解释,为何傅天罗这般优待于你?” 太叔岁岁又急又气,忙道:“岳大哥,你知道傅天罗和海域巨妖……勾结了。我有个义兄正是大妖,因此傅天罗不敢动我。” 当初他们来化龙岛后,才知道傅天罗已和海域巨妖结盟,而这一点,岳惊霆兄弟却是没有提前告知。她这样说也是提醒岳惊霆一下,若不是他们的隐瞒,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岳惊霆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是不接茬,只道:“原来如此。” 其实,他当初大办东海生辰宴,只是想招揽一些高手帮他龙族对付蛟族。谁料竟引来了慕容年、沈芳亭等大仙,一开始他并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毕竟他们个个身份尊贵,万一出事,仙帝必定发难。 可这二人却争着要去,他想着他们法力高强,实在舍不得这般助力,便答应了。 况且,仙帝不知为何一直不答复他的上书,他心中也有些心灰意冷,心想若是四皇子、福华公主等人也去了化龙岛,万一蛟族伤了他们,引来仙帝派兵攻打,那他岂不是能坐享其成,看着蛟族被灭杀? 于是便顺水推舟地促成了此事。在这桩事上,他确实是有私心的。因此对太叔岁岁的言外之意不予理会。 白衣老者却是不了解其中曲折,听了太叔岁岁的话,眼神一亮,道:“敢问小姑娘的义兄是哪位大妖?” 太叔岁岁见他神情有异,不太想告诉他,便敷衍道:“我……我义兄只是个普通的大妖,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她可不想他们盯上青蘅。青蘅虽也是大妖,但他性子散漫,未必会真的上阵,帮傅天罗杀东海水兵。 白衣老者捋须哈哈大笑道:“东海王,依老朽看,这位姑娘的话不尽不实。她方才说因为自己义兄是大妖,所以傅天罗不敢动她。可见她义兄一定是个极为厉害的大妖,甚至是大妖的首领。可如今她又说自己的义兄只是普通大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岳惊霆自然也听出来了,顿了顿道:“既是她义兄,她自然护着,不肯告诉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白衣老者一双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对岳惊霆道:“东海王,这小姑娘身上秘密不少。不如你交给老朽,老朽自会将她知道的都撬出来。” 太叔岁岁闻言吓得不轻,急道:“岳大哥!我……我和岳岳很要好的,我在岛上还去看了她呢。你别把我交给这个老头!” 这死老头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一双老鼠眼一直盯着她,好似她身上有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落到他手里,只怕会被严刑拷打,她心里不慌才怪了! 岳惊霆看着她,又看了看白衣老者,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第167章 失踪 白衣老者笑容阴森,缓缓道:“东海王,你莫非忘了是谁帮你隐藏了数万水兵的踪迹?若没有老朽,只怕这场仗你必输无疑。老朽若不是看在你父王的情分上,怎会来趟这趟浑水?如今我只是向你要个小丫头,你便如此不情愿?我拷问她,得到化龙岛的情报,不也于你有利吗?” 他这一番话连敲带打,既威胁又示好,岳惊霆神情渐渐松动。 太叔岁岁心中一急,忙上前扯住了岳惊霆的袖子,道:“岳大哥!你不能这样……” 白衣老者只是笑看着岳惊霆,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样。 过了半晌,岳惊霆终是一咬牙,甩开了太叔岁岁的手,转过身去,道:“鳄老,你问询完,记得处理干净。她可是慕容年的未婚妻,其中轻重想必你也明白。” 白衣老者,也就是鳄老,一步步走上前,去抓太叔岁岁,口中还笑道:“那你便放心好了。这种事,老朽最是在行。” 太叔岁岁吓得大叫,也顾不得什么了,摊开掌心直喊:“青蘅青蘅!快带我走!随便哪里都行!” 她掌心立即长出了一根绿藤,绿藤迅速分化出许多分支,正要织成藤笼。鳄老却是大笑起来,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罗盘。 只见他将罗盘向上一抛,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道:“诸天隐匿阵,即!” 那黑色罗盘散发出诡异的墨色光芒,将太叔岁岁整个儿笼罩起来,她掌心长出的根根绿藤顿时成了无头苍蝇,胡乱地飞舞起来。 鳄老走上前,伸出双指,微微用力,夹断了一根绿藤,其余绿藤顿时枯萎,很快凋落一地。只见他呵呵冷笑道:“原来你那义兄是青蘅那傻小子……也罢,既然他撞到我手上,就别怪我这个做师叔的心狠手辣了!” 太叔岁岁大惊失色,死命地想要挣脱出去,手脚却被四面飞出的铁链绑住了。 “收。”鳄老叫了一声,黑色罗盘收回了光芒,太叔岁岁也被收了进去。 鳄老将罗盘放回怀里,向岳惊霆告辞。岳惊霆这才转过身来,道:“岛上突然消失了一个人,傅天罗怕会起疑心,我准备今夜就突袭。到时,请鳄老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鳄老捋须笑道:“希望老朽能从这小丫头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东西。”说完他便离开,返回自己的寝房了。 此时,化龙岛上。 蛟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禀报,都说未曾找到太叔岁岁,她的踪迹到海边就不见了,有可能入海离开了。 傅天罗坐在正厅主座上,喝着茶道:“想必太叔姑娘已自行离开化龙岛了,四皇子、西海王、青蘅大妖,你们打算怎么办?如今大战在即,还请诸位以正事为重啊。” 他心里有点不耐烦,若不是这几人亲自来找他,让他派兵寻人,他才不会为了个小丫头大动干戈。他的蛟兵是要攻打东海水兵的,可不是用来找人的。 沈芳亭见状脸色发白,他心里清楚,太叔岁岁没有一丝仙力,是不会入海的。他有些着急地望向了青蘅。 青蘅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感应不到太叔岁岁的位置,她身上的永生藤定是出了问题。 想到此处,他一脸严肃地对傅天罗道:“蛟龙王,岁岁身上有我种下的永生藤,可如今我却感应不到永生藤的位置了。想必……是有一个极厉害的修士重创了我的永生藤。岁岁只怕是被掳走的。掳走她的人很可能是敌非友,蛟龙王还是早做准备。看来,岛上已经不太平了。” 吴欲闻言皱眉道:“能轻易伤了你的永生藤,此人修为恐怕已近天尊了……” 青蘅点了点头,娃娃脸上满是凝重。 此时,傅天罗也没心情喝茶了,忙站起来道:“来人!速去请大将军和四位副将回来议事!” 几个近卫领命而去,疾驰向岛上四个方向传信。 见他们要商议战事,东方润、沈芳亭便告辞离开了。青蘅也说要出去探查一番,便与他们一齐走了。 吴欲自然是留下和傅天罗以及岛上的蛟兵将领们一同商议应战东海水兵和那个神秘修士的对策。 这厢,沈芳亭甫一出门便欲去太叔岁岁最后停留的化龙岛海岸探查,青蘅自然是要和他一起。 东方润不由轻轻叹了一声,道:“聆风,你和阿亭一块去。” 沈芳亭闻言道:“不必了,聆风你还是留下保护哥。” “阿亭,听我的。这事……是哥哥错了,我不该吓唬岁岁姑娘……聆风,去,护好阿亭。否则你也不必回来了。”东方润说完,便走向了等在门口的花非花。 沈芳亭听罢只能点头,口中道:“那好,哥,你自己小心。”说完又对花非花道:“花老师,我哥就交给你了。” 此时,聆风已经抱着剑走到了沈芳亭身边。花非花闻言朝他们轻轻挥了下手,道:“表少爷放心去,这里有我。你们一路上要小心,我和殿下等你们带着岁岁回来。” “好。”沈芳亭答应一声。随即三人或御剑或腾云,直奔化龙岛海岸。 太叔岁岁被一桶冰水浇得一个激灵。顿时浑身湿透,衣裙紧紧贴在身上,连发丝都往下滴着水。 鳄老搬了一张虎皮椅,静静坐在太叔岁岁对面,笑容阴冷,道:“小丫头,现在脑子可清醒了?清醒了就好好答老朽的话,免得吃尽苦头。” 太叔岁岁往四周瞧了瞧,见这里是一座地牢。牢里很黑,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直直地照着她的脸庞,映得她肤光如雪,秀美脱俗。 她静静开口道:“老头,这是哪儿?你的那个什么隐匿阵里?” 鳄老闻言一愣,继而笑了,“小丫头,方才不是还吓得大叫,现在倒装起镇定来了。有趣,有趣。” 太叔岁岁扯出一抹笑,道:“反正都成阶下囚了,怕也无用,不如临死前多问几句,也好做个明白鬼。”虽然她真的很不想死,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看淡生死了。 鳄老桀桀怪笑起来,“小丫头,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老朽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别怪老朽对你动刑!” 威胁完,鳄老开始问:“青蘅可是你义兄?他在化龙岛上做什么?” 第168章 受刑 太叔岁岁轻笑一声,道:“老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我让你答你就答!”鳄老怒气冲冲地吼道。 太叔岁岁呵呵冷笑一声,道:“不是,我骗你的。我根本没什么义兄。青蘅那妖物在我身上种永生藤,只是为了用我这具仙体滋养他的本命藤罢了。我心里可恨他了!” 她记得这老妖怪说是青蘅的师叔,似乎要对他不利,因此她自是不肯承认和青蘅的关系。她担心老妖怪会利用她将青蘅引过来杀了,她已是任人宰割,何必再搭上青蘅的性命。 鳄老听罢怒气狂涌,咬了咬牙,神色阴沉道:“我再问你一遍,青蘅在化龙岛上做什么?岛上除他外,还有几个海域巨妖,修为如何?” 太叔岁岁假装皱眉思索,过了一会才道:“青蘅那妖物自然是和蛟龙王勾结,想要灭掉东海水兵。至于海域巨妖,大概有……五十……六七十个!至于修为,那些大妖个个能移山倒海、法术超绝,反正就是非常厉害的那种!” 她为了吓退这老妖怪,便往多了说。实则,岛上的海域巨妖凑够二十个都够呛。不然吴欲也不会与东方润合作,想借西海水兵来灭掉傅天罗和蛟族。 “臭丫头!你不肯说实话是?青蘅那小子会想灭东海兵?他平日连个小猫小狗都要护着!你真当老朽是傻子吗?!”他脸色发青,手中已是现出一条漆黑的鞭子。 “你确定不说实话?那就莫怪老朽狠辣无情了!”鳄老将鞭子一甩,眼看便要向太叔岁岁抽去。 太叔岁岁吓得不轻,忙道:“且慢!我说,我说。” 鳄老冷冷地盯着她,只吐出一个字:“说!” 太叔岁岁愁眉紧锁,顿了顿道:“青蘅他……他是为了一个秘密来到化龙岛的!对!就是这样!”她也不知道青蘅为什么来化龙岛啊!可为了不挨打只能瞎编了。 “什么秘密?”鳄老一双细小的老鼠眼眯起,眼神微微有些激动,似是真的信了。 太叔岁岁着实愣了一下,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这个秘密关系重大……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快说!”鳄老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所以……我还没探听出……是什么秘密……”太叔岁岁一张小脸垮下去。 “臭丫头!你当老朽是好糊弄的?”鳄老走到她面前,手中的鞭子蓄势待发。 太叔岁岁惊叫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正因为是大秘密,所以青蘅防得紧,我根本探听不出来。” “没探听出来?很好,那你就先尝尝老朽的鞭子!老朽倒要看看,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能挨得住几下。”鳄老唰地一甩鞭子,狠狠抽在了太叔岁岁身上。 刺啦一声。衣衫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太叔岁岁疼得叫了一声,急道:“你……你住手!我真的不知道……你打我也无用的!” 鳄老冷笑不迭,“等老朽打完,才知道有没有用。”说罢他又扬起鞭子,狠狠抽下去。地牢里顿时充斥着鞭打的噼啪声。 “啊!……”太叔岁岁泪水夺眶而出。 鳄老仍旧未停,反而一鞭比一鞭下手狠。十几鞭子抽下去,太叔岁岁已是衣衫破烂,遍身伤痕,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漆黑的地砖上。 她泪痕满面,赤红着眼,气虚无力道:“老妖怪……有本事……你打死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鳄老看着她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竟如此不济,不过十几鞭子而已,老朽连法力都未用。”但他还是收了鞭子,毕竟他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想以她为饵诱来青蘅呢,自然不能让她现在就死了。 太叔岁岁合了眼,垂着头,咬牙忍着浑身火辣辣的疼痛。 鳄老伸出枯槁粗大的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太叔岁岁苍白的脸颊,恶声道:“怎么样?现在可以好好答话了。说,傅天罗有多少蛟兵?分别安排在何处?” 太叔岁岁闭目冷笑不已,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变态老妖怪,把她打个半死,又来问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能怎么办?只能瞎扯了。 “蛟族兴旺……傅天罗……手上有十万……蛟兵。岛上四面皆……安……安排了重兵!你们……必败无疑……”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鳄老闻言却是脸色凝重起来,他狠狠道:“小丫头,你说的可是实话?” 太叔岁岁气极,怒笑道:“我不说你便对我……用刑……我说……说了,你又不信……” 鳄老冷哼一声,道:“你这丫头,说话真真假假,不足为信!罢了,老朽今日便信你一回。” 太叔岁岁惊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却见鳄老一脸怪笑地看着她。她心底不由一寒。 只听鳄老狞笑道:“你便好好待在这阵牢里,待老朽将青蘅一并抓来,再让你们兄妹一块死!哈哈哈……” 说完他不知从哪又提出了一桶水,正欲冲着太叔岁岁浇下去。 太叔岁岁恐惧地往后缩着,却因手脚皆被铁链锁住,根本无法躲开。一桶冷水哗啦冲下,太叔岁岁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那桶水……竟是盐水!太叔岁岁是生生疼晕过去的! 见鲜血差不多冲干净了,鳄老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垂着头、毫无声息的太叔岁岁,阴笑着离开了阵牢。 这日夜里,岳惊霆已将五万东海水兵分成五支队伍,由东海的四位将军各领一支,从化龙岛的四面攻上去。最后一支队伍则由他亲自带领,直接飞至化龙岛上空,落下后专门刺杀傅天罗。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他将攻占计划和四位将军交待清楚后,便派人去请了鳄老来。 鳄老面色凝肃地走进屋,坐在了岳惊霆旁边的椅子上。 岳惊霆问道:“鳄老审得如何?那丫头……可招了?” 鳄老吹了吹胡须,含怒道:“这个臭丫头狡狯得紧,老朽问她她便答,答了一通话,却叫人不敢相信。” 第169章 夜袭 岳惊霆道:“哦?她怎么说的?” 鳄老道:“她说傅天罗手底下有十万蛟兵,岛上四面皆有重兵把守。还说岛上有六七十个海域巨妖,个个修为高深!呵……她当海域巨妖是烂白菜吗?” 岳惊霆低眸沉思片刻,道:“此言不实。傅天罗绝对没有十万兵将,但只信一半,也有五万之数了。至于海域巨妖,当初陨落在暗礁林中的便有四五十,外海域凶险,巨妖万年才能修成,人数绝不会过百。也依对半来算,大抵也会有二三十个……” 他苦笑一声,道:“鳄老,你倒也不算白费功夫。而且,我们既已来了,这场仗再难也要打!” 鳄老点点头,道:“确定今夜暗袭?何时出发?” 岳惊霆道:“丑时。如今还有两个多时辰。鳄老不妨就在我这里等。” 鳄老不语,只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小兵端着食盘上来了,那是满满一大盆羊肉,现宰的羊,肉还是生的,鲜血淋漓,一股浓郁的腥膻之气扑鼻而来。 岳惊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鼻子。转头再去看,鳄老已抓起一块带血的羊肉,生嚼起来! 岳惊霆忍住心中不适,勉强笑道:“鳄老好胃口!今夜定能大杀四方!” 鳄老呵呵笑道:“东海王不必这般奉承老朽。老朽只答应你设下阵法困住傅天罗,其他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老朽还有要事需办。” 岳惊霆含笑道:“如此我已经很感谢了。只是不知鳄老要办什么事,需不需要我派些兵将帮忙?” 鳄老笑道:“不必了。东海王还是好好应战蛟族!我与你父王曾是故交,也不希望你堂堂龙族被一群妖孽欺压。” 岳惊霆道:“好。”手已是捏成了拳。今夜之战,他只能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化龙岛上,傅天罗正与将领们商议对战之策。吴欲也坐在几个蛟族将领之中,不时说着自己的看法。他对这场战事的上心程度不亚于傅天罗,只因在他眼里,傅天罗不过是个将死的螳螂,他这只黄雀,才会最终掌控东海。 想到此处,吴欲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忘情则是一脸倦意地陪坐在他身侧。 他这个人很懒,连修炼方式都是睡觉。平日里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大半都是赖在床榻上的。他什么都懒得想,反正只要跟着吴欲就行了。 这时,傅天罗道:“诸位,龙族与我族宿怨已久,这一回,也该轮到我们来当这东海之主了!接下来几日,还请诸位严阵以待,东海水兵只怕就要来了。” 蛟族的大将军和四个副将异口同声道:“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傅天罗大笑道:“好!”说罢又对吴欲道:“吴欲大妖,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修士就请大妖兄弟们多费心了!只要拖住他,别让他干扰我族和龙族的交战就好。没有其他变数,我蛟族、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蛟族的将领们个个像打了鸡血,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斩杀龙族。 吴欲闻言点头笑道:“蛟龙王放心好了。一个近天尊的高阶修士,我海域大妖十余人,足以将他困死!”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和忘情皆是近天尊修为,其他大妖亦在八阶之上,还有几个九阶。蚁多还咬死象呢,他们困住一个高阶修士绝对绰绰有余。 傅天罗哈哈大笑,神情可谓志得意满。见夜渐渐深了,便让大家都回去了。毕竟几位将军驻守在化龙岛四面海岸,回去也需一段时间。 众人散去后,傅天罗心情仍颇兴奋。仿佛明日就能登上东海王的宝座,成为内海一方霸主。从此,他们蛟族便能扬眉吐气,一扫万年来的圈禁之辱! 想到此处,他不自觉走到了岳袅袅的厢房前。傅天罗勾唇冷笑一声,伸手推开了门。 夜风灌进屋,已上榻歇息的岳袅袅不由瑟缩了一下,等她坐起身来,睡在外间的侍女已起身掌了灯。 傅天罗一边脱衣一边挥了挥手,侍女垂着头匆匆步出厢房,且带上了门。 岳袅袅既怨又怕,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面带笑意,道:“这么晚了,王上怎么还过来了?” 傅天罗冷笑道:“本王何时过来还要通知你一声吗?”说罢已是欺身而上,将岳袅袅衣裤一扒,按着就欺辱起来。 岳袅袅一边忍受着,一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里藏着深深的怨恨。 好一通折腾,直到子时,岳袅袅总算能够安歇。 丑时。 化龙岛外围的海面上,一艘艘铁皮大船切断白色雾气,直冲向化龙岛海岸。速度极快,声响却微不可察。只因这些大船都被设下了阵法,一般的水兵乃至修士根本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就算亲眼看到了船身,也会下意识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便是鳄老设下的诡影无踪阵,此阵在隐藏形迹方面可谓一绝,非大修士不能察觉。 不过布阵方法亦十分艰难,鳄老耗时数日,耗费无数珍贵法宝,才最终完成了这个阵法。毕竟此阵隐匿了数万人的行踪。 不像诸天隐匿阵,他用自己的法器咒天罗盘便能迅速完成。不过诸天隐匿阵的弊端就是,一次只能对数人施加阵法。 在诡影无踪阵的掩护下,东海水兵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化龙岛海岸。他们一路收割着蛟兵的性命,迅速朝着岛上深入。 待反应过来的蛟兵大声疾呼,并将消息传至将军处时,已死伤了百余蛟兵。 守卫四方的蛟族将领们急忙调兵应战,双方正式展开了厮杀。一时间,喊杀声震天,血流漂橹,残肢断臂俯拾皆是,不知何时,岛上火光冲天,滚滚黑烟遮蔽了星光点点的夜空。 突然,傅天罗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吓得岳袅袅躲到了床榻的角落处。 此时,房门被敲响,猛烈的拍门声好似暴雨一般急促。 有近卫焦急地喊道:“王上,大事不好了!岛上突然从天而降许多东海水兵,东海龙王打过来了!” 傅天罗闻言大惊,急忙套上衣袍,冲上前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岳惊霆已经在岛上了?” “是,王上,数千东海水兵直扑王上宅邸来了!” 第170章 杀阵 傅天罗拔出一把雪亮的刀,厉声道:“传令下去!立即整兵迎战!” “是,王上!”近卫领命而去。 此时赶来的其他近卫以及蛟兵们纷纷掏出兵器,跟随在傅天罗身后,冲出了宅邸。 两方人马顿时杀在了一起。一时间血溅四方,哭喊、嘶叫、喊杀声全部掺杂在一起。 不仅蛟族兵士奋力拼杀,岛上蛟民也个个彪悍迎战,男人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杀向了东海水兵。妇人们将孩子绑在背上,亦神情悲壮地且逃且战。 所有蛟族从小便知,他们与东海龙族总会迎来拼命厮杀的这一天。如果生而为蛟,无法化龙,他们就杀死真正的神龙!自己来当蛟龙! 岳惊霆落在蛟族民居之中,看到的便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手执菜刀,如砍菜切瓜一般狠狠砍向一个东海水兵。在她身后,一个半大孩子亦抱着一块硕大的石头砸向对面的水兵,脸上只有仇恨之情,毫无畏惧之意! 岳惊霆本来还有些犹豫,见此情状不由神色冷凝,一掌一个,拍碎了那妇人和孩子的脑袋。手上沾了鲜红的血,他却无暇去擦,一掌又一掌拍下,不稍片刻,地上已躺了数十具死尸。 这些蛟民皆是被一掌拍碎头颅,鲜血和脑浆混在一起,在地上铺成了粘稠浓厚的一层血泥。 其余人看着好似地狱杀神一般的岳惊霆,纷纷惊叫着想要逃出这块死亡之地。 岳惊霆却是冷笑一声,飞上半空,化身成一条火红的巨龙,龙口一吐,烈焰落下,地上燃起熊熊大火,不过盏茶功夫,十丈之内,便只余灰烬。 他飞在半空中,一边吐着熊熊龙焰,一边搜寻着傅天罗的身影。巨大的龙身所过之处,熊熊烈火与惊雷闪电交织在一起,吞没了其中所有的生灵。 炎龙之威,骇人至此! 此时,浴血奋战、杀敌无数的傅天罗已从哨兵口中得知了目前的战况。 化龙岛四方海岸同时遇袭,守卫将领们带着蛟兵奋力厮杀,双方皆死伤无数,战势呈现胶着之态,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 也就是说,五位将军皆无法脱身前来襄助傅天罗。 傅天罗咬了咬牙,露出一抹自负骄狂的笑,道:“传我王令!诸将死战到底,不必前来助我。告诉他们,蛟族不会忘记每一个屠龙而死的战士!” “是,王上保重!”各方哨兵神情悲愤,来不及擦掉满头满脸的鲜血,立即传信去了。 吴欲提着滴血的吞吴鞭,上前道:“我方才过来时看见东海王了,他化出龙身,四处吐着龙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傅天罗将拳头捏得劈啪作响,“吴欲大妖,且助我一臂之力,共斩龙首!” “好。”吴欲干脆地应道,朝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其余十几个大妖跟上他。忘情向来是他的左膀右臂,此时自然也跟随在他身侧。 只不过今日他用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手上则是握着一根漆黑如墨的铁棒,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 这是他杀人时惯有的习惯,据说是因为他见不得血流成河、残肢断臂。 这厢,傅天罗点了二十亲卫,直接飞到空中,向岳惊霆的方向疾驰而去。吴欲、忘情带着十几个大妖紧随其后。 不过一刻钟多的功夫,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岳惊霆的面前。 龙身巨大,遮蔽了半空。众人一拥而上,举起各种法器,围攻起巨龙的龙首、龙尾、龙身、龙爪…… “傅天罗,受死!”巨龙怒吼道,一波龙焰顿时喷出,将傅天罗及其亲卫们吞没了。 不稍片刻,傅天罗提刀冲出了熊熊烈火,只不过衣袍被烧得泛黑,头发也被燎了几缕。 虽有些狼狈,但他神情却依然狂傲,飞到空中与岳惊霆的龙首对视道:“岳惊霆!来得好!你二弟和小妹都曾在我床榻之上受尽折磨,如今,也该轮到你了,哈哈哈哈!什么真龙,还不都是我胯下的玩物!” 岳惊霆闻言怒急攻心,悲愤地嘶吼连连,继而声如惊雷道:“傅天罗!今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说完,他用神识传音道:“鳄老,摆阵!” 坐于龙身上的鳄老淡淡应了一声。接着,自龙身上跃起,手中祭出咒天罗盘,口中念念有词了一会儿,最后道:“弑仙杀阵,即!” 傅天罗见势不对,忙大叫道:“吴欲助我!” 吴欲带着忘情等大妖匆匆飞至傅天罗身后,他们刚稳住身形,便觉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们向着地面拖拽! 饶是海域巨妖个个蛮力惊人,挣扎几瞬后仍是跌到了地面上。四周光景亦变了,他们仿佛置身一口巨大的铁锅,四面皆是烈火。 奇怪的是,这火焰竟然是白色的。 傅天罗手下的一个亲卫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手,烈焰烧过手掌。他先是毫无知觉,突然便抱头翻滚在地,痛得嘶吼了起来。 吴欲见状忙道:“这是天火白焰,能直接焚毁神魂。大家千万不要碰!” 众人心头一凛,神魂被伤可是极难恢复的,甚至根本无法恢复,轻则修为大降,重则直接陨落。 傅天罗呵斥了那个被白焰所伤、神情萎靡的亲卫,带着剩下的亲卫走到了地面中央打坐。由于被岳惊霆龙焰所伤,他身后的亲卫如今只剩下十人。 吴欲见状也带着大妖们走过去,盘腿坐下。 忘情看着四周白色的火焰,奇道:“天火白焰乃仙界珍贵之物,看来这个摆阵的人是个极厉害的仙君。也许就是那个掳走太叔岁岁的神秘修士。” 吴欲点点头道:“想必就是他了。”轻叹一声,他又笑着道:“也不知青蘅探查到哪里去了?要是他能找到此人,我们里应外合,必能破阵出去。” 傅天罗道:“青蘅大妖能不能赶来尚未可知。可岳惊霆不会让我死得这么便宜的,只要他也入了此阵,杀了他,我们就有机会破阵!” 吴欲哈哈一笑道:“蛟龙王此言有理!那我们便等着他。” 第171章 用毒 此时,阵外。鳄老细细辨认过后,并未发现青蘅的踪迹。于是他道:“东海王,此阵法诀我已告知于你,你可以自由出入阵法。不过此阵只能维持三日,剩下的你看着办。老朽还有要事,便先去了。” 岳惊霆已化成人形,躬身一礼道:“多谢鳄老。鳄老请自便。” 鳄老点点头,负手而立,飞上半空,很快寻了岛上一块空地。他将咒天罗盘往上一抛,默念道:“诸天隐匿阵,开!” 转瞬之后,一个血淋淋的人影自罗盘中飞出,落在了地上。这人便是太叔岁岁。 过了片刻,昏迷的太叔岁岁掌心中冒出了一截小小的绿芽。绿芽似是有些害怕,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慢慢变得又细又长。 鳄老呵呵冷笑一声,上前一脚踩住了那细长的绿藤。绿藤如小蛇一般扭曲挣扎,发现不敌后,立即壁虎断尾,将被踩住的部分断掉,剩余的则藏回了太叔岁岁体内。 这时,岛上一处海岸边。青蘅惊喜地大叫一声:“我感应到了!我知道岁岁在哪了!” 沈芳亭急忙冲上前,问道:“她在哪?!”他与青蘅、聆风找了一日,从天亮找到天黑,又找到半夜,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后来他又传信给罗奇,让他赶紧率兵前来,一并帮他寻人。可依旧没有音讯。他心中早已焦灼不已。 青蘅闻言道:“我现在就过去,你同我一起?” 沈芳亭冲他重重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东方润,道:“哥,龙蛟二族血战方才开始。此时不宜插手。你与聆风、花老师找个僻静之所先隐藏几日。罗奇我已调来这附近,他会率兵暗中保护你的……” 东方润见他面色有些焦急,却还是平静地交待完这些,只是语速极快,不似他平时沉稳的性子。 他不禁轻轻挥了下手,笑道:“行了。你哥我只是身子不大好,不是脑子不行。你便放心去。岛上正乱,速去速回!” “好!”沈芳亭闻言应了一声,即刻便与青蘅一块腾云离开了。 二人身影刚消失,东方润便道:“聆风,你跟上去。若有万一,务必把阿亭带回来!” 花非花道:“你觉得芳亭此行凶险?” 东方润点点头,微微皱眉道:“他们寻了一个日夜都没有一点消息。如今青蘅大妖突然便感应到那丫头了,倒像是故意引他前去……” “那你方才为何不说?”花非花不禁苦笑道。 东方润眨了眨桃花眼,无奈道:“你没瞧见阿亭急成什么模样了吗?即算是刀山火海也会去闯,我又何必说?别愣着了,聆风,快去!” “知道了!阿花,你们也别废话了,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聆风冷冰冰地交待完,便立即御剑跟去了。 东方润闻言哼了一声,道:“聆风这小子,拐着弯儿地骂我。” 花非花忍俊不禁道:“他骂的主要是我。” “骂你便是骂我。”东方润抿了抿唇,道。 花非花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恰似一朵水莲花,清隽俊秀。“我们也走,此地不宜久留。”说完他拉着东方润也离开了。 这边,青蘅与沈芳亭心中急切,速度便提得很快。因此,虽则这两个地方相距甚远,他们也在两刻钟之内赶到了。 二人止了腾云术,一个飞跃落到了地上。青蘅正欲寻找太叔岁岁的身影,一抬头却看到那须发皆白、形容粗陋的老者,顿时头皮一麻! 原来,这老者竟是他的师叔!关键是,师祖当年将一身绝学皆传给了他师父,这让身为师祖亲子的师叔愤恨到发狂! 之后便一直视他师父为仇敌,几番刺杀、暗害,连带着对他也恨之入骨!想必这次他也是看出了太叔岁岁身上的永生藤来源于他,便以太叔岁岁为饵将他钓了出来。 不然,依青蘅那懒怠散漫的性子,一见到鳄老立马就会逃之夭夭。 鳄老见到青蘅,细小的眼里露出复杂的笑意,呵呵冷笑道:“青蘅,多年不见,师叔对你可甚是想念啊!” 青蘅满脸苦涩道:“师叔说笑了,我可一点都不想你。” 鳄老从地上提起昏迷不醒的太叔岁岁,狞笑道:“师叔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还多亏了这个小丫头。” 沈芳亭一眼便瞧见了衣衫浸血、生死不知的太叔岁岁,顿时悲怒交加,摘下手上珍珠串向前一抛,手串整个儿爆开,颗颗硕大珍珠如暴雨一般坠下,急速攻向鳄老。 “不要!”青蘅见状大叫一声。 沈芳亭却已随着珍珠扑了过去。只见鳄老在半空中飞速腾挪,手如钢爪一般将大半珍珠扫了回去,另一半珍珠则根本没沾到他的身体。 这时,沈芳亭已飞扑至他面前,右手化出一柄剑直刺鳄老面门,左手则是去抓太叔岁岁。 鳄老本欲用空闲的那只手去抵挡剑锋,却忽觉手掌使不上力,他只能弃了太叔岁岁,腾出另一只手拍开了快要刺中他双目的长剑。 沈芳亭也不恋战,一手揽抱着太叔岁岁,往后一荡,便逃开了一段距离。他原本就是想将太叔岁岁抢回来。珍珠做暗器伤人、长剑刺目都是手段而已。 此时,青蘅已飞过来拦在了他和太叔岁岁身前,大大松了一口气。方才把他吓得不轻,他师叔可是真正的小天尊,又精通各类阵法,他方才真怕沈芳亭一个不慎就死在他师叔手里。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 鳄老看着自己红肿发麻、已完全无法使劲的右手,咬得牙齿咯嘣响,怒声道:“好个小崽子!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竟敢给老朽下毒,胆子着实不小!” 沈芳亭没有看他,只冷冷道:“西海,沈芳亭。”说话间四处散落的珍珠已飞了回来,重新化作一串珍珠套回了他手腕上。 沈芳亭看着怀里脸色惨白的太叔岁岁,心头难受得紧,见她身上处处是鞭伤,血痕犹新,一时竟不知怎么办好。 青蘅见状上前给太叔岁岁把了个脉,片刻后皱眉道:“伤得有些重,发热厉害,不过性命无忧。你别担心。” 沈芳亭心中略安,随即道:“你是医师,身上可有带伤药?” 第172章 合击 青蘅点头道:“自然带了。外敷的伤药、纱布等都有,只不过我无钱买上等良药,这些药药效很慢。” 沈芳亭似是想起什么,道:“那日的紫芝……” 青蘅见状忙打断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日日敷药,再辅以内服灵药,不出一月,自能好转!”他一面大声说着一面悄悄冲沈芳亭摇了摇头。 沈芳亭立即懂了,青蘅此时不敢拿出紫灵芝,怕被鳄老夺走。他便也不再作声,只接过了青蘅递过来的普通伤药。 鳄老见沈芳亭报出名字后,倒是一愣,沉思半晌,才道:“……原来是西海之王,倒是有几分心机魄力。你给我下的这是什么毒?” 青蘅亦好奇道:“什么毒竟能毒到天尊?”他是真的好奇,毕竟他是个医师,对药感兴趣,对毒亦是。 沈芳亭淡淡道:“西海海底的一种毒。无名。但毒性极强,中此毒者无不立时暴毙!”说完他眸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鳄老。 鳄老捋须哈哈大笑道:“立时暴毙?有趣有趣!此毒,你身上还有吗?” 沈芳亭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他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十分锋利。 鳄老闻言冷笑道:“小崽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年你父王见到我都客客气气的,你倒是性子颇傲!你信不信我只用一只手,依然能宰了你!” 沈芳亭不置可否,只勾唇一笑,眸带嘲讽,形容俊极亦冷极。 鳄老顿时怒气滔天,立即便要祭出咒天罗盘。却被青蘅打断了。 “师叔!师叔息怒!莫要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置气。他毕竟是西海王,四皇子的母家弟弟,杀了他,师叔你以后如何在仙界立足呀?不要冲动啊,师叔!” 沈芳亭闻言横了青蘅一眼,面上微冷。 鳄老听了青蘅的话,倒是认真想了下,半晌道:“小鲛王,老朽无意为难于你。想来你是为了这个丫头来的,不如这样,你把海毒的解药给我,老朽放你们走便是了。” “此话当真?”沈芳亭似笑非笑道。 鳄老还未说话,青蘅忙道:“沈芳亭,你别信他!我这个师叔惯是狡诈,他若拿到解药,只怕我们会死得更惨!” 鳄老见状怒极,道:“小鲛王,你莫要被青蘅这小子骗了!他是知道自己逃不出老朽的手掌心,所以想拉你下水。老朽无意杀你,这等麻烦老朽还不想惹。” 沈芳亭看着怀里脸色如雪的女子,俊眉微皱,转瞬后将太叔岁岁小心地放入了自己的蚌仙坞里。接着微微侧头,横剑在胸,道:“不如我们三人联手打一下,倒也未必毫无胜算。” 说罢他已是飞身向前,一剑刺向神情惊愕的鳄老。 青蘅先是一喜,继而边挥出百支绿藤缠向鳄老手足,边问道:“三人?还有一人是谁?” 远处巨石后跳出来一个人,道:“是我!”聆风举着万年剑,可令山崩地裂的一剑狠狠劈向鳄老的头颅。剑气中带着万年冰霜的寒意! 三波攻击虽有先后,却几乎封死了鳄老的退路。 眼看就要被刺中心脏、劈碎头颅,鳄老却是不慌不忙,任由青蘅的绿藤锁死了他的双脚。只见他狂笑一声,左手直接一掌拍向沈芳亭率先刺来的一剑,肉掌与长剑的撞击却发出了金石相击的声响。 沈芳亭顿时觉得手臂一麻,险些握不住剑柄,他不得不后撤数步,腕上的珍珠串化作颗颗珍珠,在他胸腹前围成了一个光圈。既能做盔甲护住要害,又能随时发出攻击。 这时,聆风的剑几乎要切到鳄老的头皮。他是九阶巅峰,又是剑术高手,一把万年剑在仙界名声赫赫。 鳄老自是不敢太轻视,咒天罗盘化作黑色拳套包裹住他的左手,他狠狠向上挥出一拳,硬生生将万年剑砸了出去。 只是头皮仍旧有些冰凉。万年剑的剑气很难消散,这一剑若是劈下,他几乎要去了大半条命。 鳄老顿时怒发冲冠,五指成钢爪,直接将脚上的绿藤扯成了碎渣。 “嘶。”青蘅吸了口冷气,抱怨道:“师叔,你也太凶狠了!” 鳄老狠狠道:“小兔崽子!等老子抓到你,必要剥了你的皮,好好教训你一顿!” 青蘅嬉皮笑脸道:“师叔你好不要脸!我老子早死啦,你又算哪门子的老子?”话音未落,千根绿藤突然疯长,一根根变作小树那般粗,不过数息间就将鳄老缠成了一个大蚕茧。 沈芳亭和聆风对视一眼,俱是明白这是最好的时机,二人一齐飞跃上前,从两面各自刺出一剑。 可惜,此时鳄老已挣脱出左手,用了十成力道的一拳狠狠砸向沈芳亭的剑。长剑承受不了这万钧之重,立时断成三截,沈芳亭亦被震了出去。 好在他胸前的一圈珍珠挡下了余下的力量。他这才没有受伤。 然而这时鳄老再去截聆风的剑已是来不及了,噗嗤一声,长剑入肉,鲜血喷溅。鳄老紧皱眉头,左手一把握住万年剑,将刺进肩膀的剑尖拨了出去,带出一片血浪。 聆风亦不恋战,提了万年剑就往后疾退。而青蘅早就逃到了更远处。毕竟他刚放了个大招,法力消耗了近半。 鳄老见状气得面皮抖动,胡乱抹掉肩上的鲜血,只觉伤口冻得僵硬发麻,毫无知觉。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 接着他摊开掌心,化出咒天罗盘,张口便欲念阵法口诀。 青蘅见状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死老头要用杀阵了!跑啊!”话未说完他已是逃之夭夭,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聆风一下跳上万年剑,道:“分头跑!”说罢便冲与青蘅相反的方向御剑逃了。 沈芳亭点点头,腾云而起,选了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等鳄老终于完全挣脱出粗如小树的绿藤囚笼,三人已是逃得不见踪影了。气得鳄老狂啸一声,犹豫了片刻后,径直朝着青蘅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这厢,沈芳亭一口气奔逃了数百里,最后直接一头扎入了海底。 只见海底的一丛珊瑚中多了一个五彩的小贝壳,小贝壳往泥里钻了钻,彻底隐藏了起来。 片刻后,沈芳亭出现在自己的蚌仙坞里。他面带焦急,将昏迷的太叔岁岁抱起来,放到了一张寒玉榻上。 第173章 柔情 这寒玉榻乃是他父王母后当年寻遍三界冰种寒玉专门为他打造的,坐在上面修炼可以事半功倍,极快地提升法力。还能稳定道心、滋养神魂。 此刻,太叔岁岁躺在寒玉榻上,原本惨白的脸色泛起了异样的红晕。沈芳亭一摸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 他赶紧拿出之前青蘅给他的伤药、纱布等物,正准备替太叔岁岁上药,手伸出去却又突然顿住了—— 太叔岁岁衣裙破烂、血迹斑斑,身上处处是鞭痕,若是要上药,必得先将伤口清洗干净。否则这药敷了也是白敷。 可这…… 沈芳亭看着榻上的太叔岁岁,一动不动,呆立了半晌。良久,看着太叔岁岁的脸色越发潮红,沈芳亭终是上前,抖着手去脱她的衣裙…… 片刻之后,冰肌玉骨,尽在眼前。沈芳亭面上浮起红云,连耳尖都红透了,一时竟看呆了。反应过来后,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快用银盆盛了清水,将柔软的布巾浸湿水,轻而细致地擦拭着太叔岁岁身上的伤口。见那些鞭痕伤口甚深,他红着眼,险些掉下泪来。 好容易擦洗干净所有伤处,又敷了伤药,用雪白的纱布包扎好。沈芳亭已是出了一身汗,将衣袍都浸透了。他拿出自己备用的衣袍,给太叔岁岁穿了一身,自己也顺便换了一套。 接着,沈芳亭倒了一盏清水,想要给太叔岁岁喂下内服的灵药,让她赶紧退下热来。可水喂了大半盏,药却是没喂进去一颗。 沈芳亭又急得额上生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太叔岁岁却是咳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她睁开一双水润的杏眼,神情本是颓丧,瞧见沈芳亭后眼神不由一亮,怔了怔才道:“……芳亭?我不会是死了?做了个梦?” 沈芳亭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见她这般问,忙道:“当然不是!岁岁,你莫怕,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你现在安全了。” “真的?”太叔岁岁双目闪烁着莹莹光采,激动地想要起身,却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痛得嘶了一声。 她忍痛慢慢坐起来,低头瞧去,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宝蓝锦袍,衣摆袖口绣着精致的雪浪涛纹。这是……沈芳亭的衣袍。 太叔岁岁感觉得到身上包扎着许多纱布,想来是有人给她敷了药。还替她换了一身衣裳。也是,她之前的衣裙早被那个鳄老的鞭子抽烂了。估计还满是血迹。铁定是不能再穿了。 她四下瞧了瞧,果真在地上看见了破碎的衣裙。 太叔岁岁神情一怔,心中苦笑了起来。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是沈芳亭替她换的衣裳、上的药。因此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沈芳亭见太叔岁岁撑着坐起身,呆呆地垂着眸,也不说话。不由面色紧张地道:“……岁岁……我……我不该,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绝无二话!” 太叔岁岁闻言轻笑一声,叹了口气,道:“芳亭,你手里握的什么?都快捏碎了。” “啊?”沈芳亭惊愣了一下,随即摊开掌心,红了脸道:“是……内服灵药。你身上烫得厉害,我正要给你喂药……” 太叔岁岁点点头,伸出手道:“那你给我啊,我得赶紧吃了。”她可不想一直这样病恹恹的。 沈芳亭连忙将药瓶递给她,又给她倒了一盏清水。看着太叔岁岁吃下了灵药。 吃完药,太叔岁岁就躺下了。她实在是没一点力气,倦得连眼睛都阖上了。 沈芳亭仍自忐忑不安道:“岁岁……你怪我吗?我如此……冒犯于你,传出去必会有损你的清誉……” 太叔岁岁听得好笑。她才不在乎什么清誉浊誉的。只是觉得有点尴尬而已。怕沈芳亭一直自责,她忙安慰道:“无事。芳亭,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此事,你不说,我不说,无人会知晓的。” 沈芳亭顿了顿,低眸掩住情绪,道:“我自是不会乱说的。岁岁……你是怕慕容年知晓吗?” 太叔岁岁有些烦躁,道:“无所谓。反正他不会知道的。芳亭,我困了……”她觉得头晕得很,很快便沉沉睡去。 见太叔岁岁半晌没有动静,似是已经睡熟。沈芳亭这才略松了口气,依着太叔岁岁,坐在了寒玉榻上。良久,他犹豫着轻轻俯下身,吻了吻太叔岁岁白皙泛红的脸颊。 一触即退。快得好似蜻蜓点水。 太叔岁岁睡得很香,毫无所觉。沈芳亭秀丽的眸子里流淌出温柔的春水,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如此,他已经很满足了。 化龙岛上,弑仙杀阵里。 岳惊霆又一次突袭,双手各抓了一个傅天罗的亲卫。只见他面上带着冷酷的笑,狠狠一捏,那两个亲卫顿时口喷鲜血,头往旁边一歪,直接咽了气。 此时,傅天罗身侧已经无人。他的亲卫全被岳惊霆用这种突袭的方式杀死了。 傅天罗怒气狂涌,提刀就去砍岳惊霆。岳惊霆却是往后一跃,落在了天火白焰当中,不过那些白焰却是避开了他。因此,他在阵内待了许久,杀了一个又一个亲卫,依然能够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傅天罗恼恨道:“藏头露尾,鼠辈之行!岳惊霆你有本事和我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岳惊霆立于白焰之中,脸庞被阴影笼罩,冷冷一笑道:“傅天罗,你少激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好好享受剩下的一点光阴……”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却已如烟一般消失了。 傅天罗怒道:“岳惊霆,你给我滚出来!”他提着刀,在阵内四处暴走,想寻到岳惊霆的踪迹,天罗网飞在他身侧,随时准备出击。 吴欲亦手握吞吴鞭,警惕地看着四周。傅天罗的亲卫们都死光了。接下来,岳惊霆只怕会对他们动手。毕竟,他没法将傅天罗一击毙命,最好的办法是由弱到强,一个个慢慢杀死。 他们如今被困阵中,竟是只能被动挨打,连岳惊霆的衣角都碰不到。 忘情早已摘下蒙眼的黑布,见吴欲脸色难看,心里大抵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他道:“大家都坐到中间,凑近一点,我和吴欲各守一边。都小心点。” 大妖们纷纷依言照做,吴欲也点了点头,与忘情各自守住一边。将其余大妖像包饺子一样包在了中间。只要岳惊霆敢偷袭,他和忘情必会联手压制他。 第174章 折磨 这法子倒真不错。之后岳惊霆又突袭了两次,每次抓住一个大妖正要动手,吴欲的吞吴鞭和忘情的玄离甲便如骨附蛆般攻上来。 再加上大妖们蛮力惊人,大多法力比他只高不低,岳惊霆无法一击将他们杀死,反而会被吴欲和忘情盯上,试了几次无果后,岳惊霆似是放弃了。许久都没有再出现。 傅天罗见状也凑近他们坐下了,道:“岳惊霆这是怕了?不敢再出来了?” “未必,只怕会另寻手段……”吴欲皱着眉,没有丝毫放松。毕竟他们被困阵中,只能被动地抵挡攻击,岳惊霆却是能自由出入。 易地而处。他有千百种法子一点点弄死阵中的人。是以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反而更加警惕。 阵外。一个男子披着残破的铠甲,满身鲜血,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半跪在地,悲声道:“王上!末将无能,化龙岛蛟兵战力惊人,蛟民亦勇猛无畏,末将等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了……” 此人乃是岳惊霆的副将。 岳惊霆闻言怔了良久,他东海的兵力并不比傅天罗的蛟兵少多少,只不过岛上蛟民亦个个善战,这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 而且,蛟兵中七八成都是蛟族,只有少数依附的水族。可东海水兵中大多是各类东海水族,他们龙族繁衍艰难,人数颇少。因此,就战斗力来说,蛟兵明显胜过东海水兵。 岳惊霆狠狠一拳砸向地面,生生砸出了满手鲜血。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傅天罗,一是为自家二弟和小妹报仇雪恨,二是只要傅天罗一死,蛟兵群龙无首,到时候他再徐徐图之,慢慢将其消灭即可。 想到此处,岳惊霆咬了咬牙,沉声道:“告诉本王,你至多能抵挡多久?” 副将闻言狠狠磕了一个头,直接将额头磕出斑斑血迹,只见他一脸视死如归道:“王上,末将等必当拼死杀敌,至多……可挡下半个时辰……” 岳惊霆咽了口唾沫,只觉嘴里满是鲜血的铁锈味。接着,他一把将副将扶了起来,道:“足够了。辛苦诸位了!” 副将忍悲抱拳道:“不敢!王上保重,末将这便去了——”他抱着必死的心转身飞入已变成尸山血海的战圈。 岳惊霆一双眼眸既沉且静,目送着副将提枪冲杀了回去。 片刻后,岳惊霆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临行前,族中炼药制毒的长老对他道:“王上,此毒乃是我无意中在海底发现的,剧毒无比,药量足了,即算天尊亦能毒倒。只是解药,我只研究出了一颗,药效恐怕不够。不到万不得已,王上千万不要用它,以免伤到自身。” 岳惊霆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仰头将一瓶毒药喝了个干净。接着,他直接冲进阵中,化出龙口,拼力吐出一大波龙焰。 阵中众人正在打坐,突然周身被龙焰淹没,衣袍、头发瞬间燃烧起来。幸好大家个个修为深厚,立即运法力开始抵挡龙焰。险险护住了头身等重要位置。 只是到底被烧得难受。傅天罗怒道:“狗日的岳惊霆,敢吐火烧我!就你能吐火,等本王出去,砍了你的龙头,看你还吐不吐得出来!” 吴欲一脸冷淡道:“早料到他有这一招。”他用法力包裹住全身,倒是没被龙焰烧得狼狈,只是法力消耗得有点快。 奇怪,他怎么有点头晕。“不好,有毒——”吴欲拼命摇了摇头,大吼道。 几个九阶以下的大妖已经直接倒地,昏迷不醒,面色一片青黑。忘情也开始摇摇欲坠,吴欲连忙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却终是毒气侵入血脉,一下跌坐在地。 傅天罗手上的刀掉落在一旁,天罗网亦坠落下去,他拼命想爬起来,却是有心无力。不禁惊怒万分,道:“岳惊霆,你这恶毒小人!偷袭、暗算、下毒,算什么本事!” 岳惊霆慢慢出现在阵中,他的面色亦是青黑,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药丸,蹲在傅天罗身旁,将药吃了下去。 他面上的青黑立马退去了大半。岳惊霆笑着道:“我方才吃的就是解药,怎么样,傅天罗,你若是跪下求我,我看你可怜,说不定会给你解药……” 突然,他面上笑容更灿烂,慢悠悠道:“哦,对不住,我忘了,你现在想必爬都爬不起来了。哈哈哈。” 岳惊霆狠狠踹了一脚傅天罗,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只见傅天罗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天火白焰中,很快,凄厉的嘶吼声响彻阵中。神魂被焚烧的痛苦让一贯自傲的傅天罗都忍不住嘶吼痛嚎。 岳惊霆就这样静静看着傅天罗嘶叫,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直过了一刻钟,他才将奄奄一息的傅天罗提了出来,扔到中间的地上。 “滋味好受吗?傅天罗。”岳惊霆低头瞧着他,笑容狠厉。 傅天罗性子骄狂,即算落到如此境地,亦不肯低头求饶,反而大笑道:“岳惊霆,你少得意!等我手下蛟兵杀尽东海水兵,到时候你只有死路一条!” 岳惊霆冷笑不已,揪起傅天罗的头发,低首道:“我死路一条?傅天罗,我让你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只见他一拳砸在傅天罗胸口,接着手脚并用,将傅天罗毒打了一顿! 两刻钟后,傅天罗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浑身是伤,被打得不成人样。可他却还嘴硬道:“岳惊霆……你便杀了我又如何?东海水兵……注定会败,我蛟族……定会打去水晶宫,称霸东海……哈……” “你妹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种,哈哈!我昨夜还操了你妹妹好多次,看着她在床上哭着求我……岳惊霆,你杀了我,你妹妹也回不到从前了……你那好弟弟神魂俱灭、尸骨无存,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哈哈……咳咳咳咳!” 傅天罗咳得惊天动地,口中鲜血直流。 “傅天罗!!你该死!”岳惊霆怒吼一声,照着傅天罗的下身就是狠狠一脚! “啊!!!”傅天罗发出凄厉痛绝的一声嚎叫! 叫得唯二清醒的吴欲和忘情浑身一抖,默默夹紧了些双腿。 岳惊霆冷笑连连,一只脚死命碾着傅天罗的命根子,恨不得将他的下身踩碎! 到最后,傅天罗疼得叫都叫不出来了。被岳惊霆一脚踹到了旁边,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第175章 吐露 岳惊霆没再去管只剩一口气的傅天罗,慢慢走到了吴欲面前。 吴欲心中警惕,默默将忘情往他身后推了推。 岳惊霆静静看着他们,顿了顿,才道:“原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杀你们,可如今为了东海水族,我只能对你们动手……” 吴欲冷冷一笑道:“东海王何出此言?你手上沾了多少海域巨妖的血,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时候说无冤无仇,是不是太可笑了?” 岳惊霆默了一瞬,道:“那是仙帝之意,非我所愿,我不过是遵命行事。” “好一个遵命行事!你既然为了献媚仙帝杀我同族,就别说自己无辜!罢了,我也不与你纠缠这些了,你想杀便杀,只是联合蛟族乃我一人所为,与忘情无关,他万事皆不关心,还请东海王留他一命。”吴欲说出这番话,便引颈待戮。 忘情心中一震。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住了吴欲的手。吴欲虽然觉得忘情这般有点奇怪,但如今正处在生死关头,便也没想那么多。 岳惊霆轻轻笑了下,道:“吴欲大妖,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你又凭什么,让我放过一个法力不凡的大妖?” 忘情见状有些不耐烦道:“你要杀便杀,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反正他也不愿独活。 吴欲哭笑不得,指了指傅天罗道:“岳惊霆,要不你先杀他?我和我兄弟再说几句话。” 岳惊霆含笑道:“傅天罗我得多折磨一会才舍得杀。时间还来得及,要不吴欲大妖你先说着,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可够了?” 吴欲苦笑道:“够了,多谢。” 岳惊霆点点头,又回去将傅天罗拖出来弄醒,继续折磨。 忘情一脸疑惑地看着吴欲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吴欲眼神有些躲闪,犹犹豫豫了好一会,才在忘情的催促下道:“忘情,你……你是不是……” “是!”忘情干脆道。反正死到临头了,他也不想再隐瞒什么。 吴欲痛苦地抱头道:“我都还没问出来,你怎么就答了?!” 忘情罕见地露出笑容道:“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你没猜错,我就是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吴欲一张脸彻底垮下来,半晌才道:“可我……我只喜欢女人!”他真受不了和一个男的、还是他的兄弟做那种事。他虽然极为好色,但有些事还是做不出来啊。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没说。”忘情闷闷道。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顿了顿,吴欲一脸悲壮道:“反正我们都要死了。这样,如果还有来世,我……我便和你在一起!”说完他痛苦地捂住了脸。为了哄兄弟,他这种瞎话也说得出。可是,谁叫他连累了忘情呢。 “真的?”忘情睁大了一双温和的眼睛,笑得很开心。“我突然觉得死了也挺好的。吴欲,你说的话,我可记住了!” “嗯!”吴欲捂脸,不敢直视忘情。心中却道,下辈子他也还是喜欢女人啊,除非忘情变成女人。对哦,忘情若是个女人,他倒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这里,吴欲放下手,了无牵挂地等待着结束自己的生命。连忘情死死抓着他的手,他心里也没有那种强烈的抵触感了。 岳惊霆没料到会听到这般隐秘情事,主角还是两个大妖。面上顿时有点尴尬。顿了下,才道:“两位大妖走好,愿两位来世得偿所愿。” 说着他举起了一把阔刀,吴欲闭上了一双不太甘心的眼睛,忘情则是闭目微笑,丝毫不畏惧死亡的降临。 吃了好大一个瓜、藏在暗处的青蘅见状急忙冲出来,双手绿藤齐发,岳惊霆丝毫没有察觉,瞬间被绿藤囚笼死死困住。他用刀拼命砍着囚笼,青蘅见了连忙将他的刀夺过来,扔到了远处。又捏了个诀,上百根粗壮的绿藤飞出,将岳惊霆从上到下绑了个结实。 吴欲听到动静唰地睁开眼,见是青蘅,大笑道:“青蘅,你可算来了,兄弟我差点就没命了!” 青蘅尴尬一笑道:“没事了,你们……继续聊?” 吴欲先是一愣,突然恍然道:“你早就来了?就这么偷偷看我们笑话?!”说着他脸上露出又羞又恼又有些无地自容的神情,总之十分复杂。 青蘅直摇头道:“没有没有,就从你们两那个啥……表白的时候,我刚刚潜进来……” 忘情瞪了他一眼道:“谁要你救!多管闲事!” 青蘅头疼道:“吴欲,你的人,你管好!我去问出阵口诀。”说完噔噔噔跑去问询岳惊霆了。他终于明白忘情为什么总是看他不顺眼了。关键他也很冤枉啊。和吴欲一块修炼、长大,又不是他的错。 吴欲扯出一抹笑,对忘情温声道:“忘情,别胡说。能活着还是好的。别总想着死。” 忘情讽刺道:“你自然是觉得好。往后你又能夜夜笙歌,温香软玉,乐不思蜀了!” 吴欲:“……” 他可真是冤!自从来到化龙岛,他已经好久没碰过女人了,关键岛上就没几个看得过去的女人啊!有些还能看不能碰。 吴欲摸了摸鼻子,冲青蘅喊道:“青蘅,先别问了,来给大家把把脉,我们都中毒了。” 青蘅磨磨蹭蹭地回来给他们把脉,看完症状后,皱眉道:“你们中的什么毒?我看不出什么名堂。” 吴欲道:“不知道,当时岳惊霆吐了一口龙焰,大家只顾着不被烧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吸入不少毒气。鱼珠他们直接就昏迷不醒了。我与忘情用尽法力才将此毒压制住,暂时护住了心脉。若再耽误一二时辰,毒入心脉,我们便没救了。” 青蘅惊疑道:“岳惊霆下的毒?东海的毒?” 吴欲道:“应当是的。” 青蘅点点头,又跑去问岳惊霆:“东海王,这毒可是海底发现的?” 岳惊霆闻言一愣,此毒少有人知,连他都是听族中长老说了才知道。这个青蘅大妖竟然知道此毒来自海底。 青蘅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直接道:“解药呢?” 岳惊霆冷笑道:“唯一的解药已经被我吃了。他们——必死无疑!”说完他心里痛快了许多。即便他死了又如何,有这么多人给他陪葬,倒也值了。 青蘅没有再问他。岳惊霆为了复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方才他想问出阵口诀就没问出来什么线索,如今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回到吴欲那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76章 指引 吴欲问道:“怎么了?问不出来解药?” 青蘅丧气地点点头道:“嗯,我用绿藤搜过了,他身上没有药。出阵口诀他也不肯说。” 吴欲脸上露出苦笑,道:“看来这一劫我们还是躲不过去……” 忘情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青蘅想了想道:“这毒,我见沈芳亭用过,说是来自海底。可我们被我师叔追杀,便分开逃了。若是找到他,说不定能救你们。可我能进阵却出不了阵……” 吴欲闻言心中讶异,岛上能逼得青蘅和沈芳亭逃跑的人还有谁?定是那位实力堪比天尊的神秘修士了。也正是此人帮岳惊霆设下杀阵,困住了他们。 原来,这人竟是青蘅的师叔吗?他之前听青蘅简单说过拜师的事,对他师父和师叔略有了解,知晓他们都是天尊修为。且他师叔极度仇视他师父,连带着也厌恨他。 思及此,吴欲道:“原来那个神秘修士是你师叔?怪不得如此厉害!也是他摆下杀阵,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青蘅点点头道:“我知道。论阵法,我师叔在三界可排进前三。这阵,我解不了。可你们身上的毒耽误不得……” “罢了。时也,命也。青蘅,你已经尽力了。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我已经无甚遗憾了。”吴欲感叹道。他与青蘅许多年不见,他都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会在化龙岛重逢,当真是意外之喜。 忘情在旁冷哼了一声。 青蘅不禁冲吴欲挤眉弄眼地笑。吴欲本想揍他,奈何身上无甚力气,尴尬了片刻,自己也笑起来。反正都是他的兄弟,被笑就被笑。 忘情却是有些不高兴,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数万岁了还是个童男,有什么资格笑旁人?” 青蘅:“……” 片刻后,青蘅怒道:“吴欲!你都说了我什么!” 吴欲心虚道:“没了,没了!就……闲聊时说了几句而已……” 青蘅气恼道:“你……你们……当真是天作之合!” 忘情闻言一笑,道:“多谢夸奖!” 吴欲则是苦了脸。青蘅见状心里舒服许多,一握拳道:“我一定要把你们救活!让你们一辈子在一起!”哼哼,臭吴欲,看你以后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吴欲:“……!”他好想说不要,但碍于忘情就在旁边,愣是没敢开口。 忘情倒着实愣了一下,瞧着青蘅气得通红的一张娃娃脸,突然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了。他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 笑得吴欲浑身不自在。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吴欲只好看向青蘅,道:“你打算怎么救?如今,你出不了阵,沈芳亭也不知逃去了哪里……” 青蘅转了两圈,突然抚掌一笑道:“有了!既然我出不去,那便让他们来找我!” 吴欲一头雾水,道:“啥?” 青蘅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别管了!到时候自会知晓。”说罢他开始盘腿打坐,片刻之后,一根根绿藤将他周身环绕。 他好似变成个巨大的观赏盆栽。绿得还挺可爱的。 这厢,太叔岁岁睡得正沉,突然心头一跳,惊醒了过来。她抬眸,见一根细长的绿藤在她眼前飞舞,似是十分着急。 此时,趴在寒玉榻上浅眠的沈芳亭也醒了。他坐起来,看着面前飞舞的绿藤,惊讶道:“岁岁,这是……怎么了?” 太叔岁岁脸色好看了许多,只是仍旧有些苍白,她开口道:“这绿藤好像急着带我去什么地方,许是青蘅那里出了什么事,需要我过去……” 沈芳亭闻言略有些着急,道:“你伤得不轻,还未痊愈,青蘅为何找你?” 太叔岁岁顿了顿,道:“可能是急事。不管怎样,我们先去看看。”在她心里,青蘅亦兄亦友,她自然有些担心他。 沈芳亭闻言道:“那行,岁岁,你伏在我背上,我背你去。” 太叔岁岁点点头,忍痛起身,攀上沈芳亭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沈芳亭忽觉背上一阵柔软,顿时红了脸,却是不好意思叫太叔岁岁瞧见,只能佯装镇定地将她背了起来。 五彩贝壳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海面。片刻之后,沈芳亭背着太叔岁岁浮在了海面之上,小贝壳则挂在了沈芳亭的腰间。 顺着太叔岁岁掌心绿藤的指引,沈芳亭施出腾云术,在化龙岛上空疾驰而过,带出一阵劲风。足足行了半个时辰后,沈芳亭飞了下来,落在地上。 “怎么了?”太叔岁岁惊讶道。 沈芳亭望着前方雾气缭绕处,俊眉轻皱,道:“前方有阵法。杀气很重。” 太叔岁岁看着掌心飞舞的绿藤,感觉得到它一直拖拽着她往里进,她不由叹道:“芳亭……绿藤让我们进去……” 沈芳亭顿了下,道:“里面很危险……青蘅这是何意?”他心中警惕起来。 太叔岁岁犹豫了片刻,道:“芳亭……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进去。若是我们遇到危险,你在外面还可以设法相救。” “不可!”沈芳亭直接拒绝道。他怎么放心让太叔岁岁独自进阵,面对未知的危险。 想了片刻,沈芳亭轻轻一挥手,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雪白的卷轴。沈芳亭以指代笔,刷刷刷写下几句话。之后,卷轴自动卷起来,两侧长出一对小小的翅膀,挥着翅膀便嗖的一下便飞走了。 沈芳亭道:“我给我哥留了信。万一出事,他会想法子的。” 太叔岁岁点点头,顿了片刻,道:“芳亭……其实你不必待我如此好……”她虽然一向好色无耻,也自忖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沈芳亭她真的有些不忍心了。 总感觉自己是在利用他。可是能怎么办呢?谁叫她无权无势还无能。看来等化龙岛一事结束,回到仙界恢复仙力后,她得好好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了。 既然无法摆脱各种阴谋,便只能努力变得强大。这样,她才有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啊。太叔岁岁心中叹息不已。 沈芳亭闻言怔了怔,却是没有止步,一面往杀阵中走,一面静静道:“岁岁……我甘之如饴。”只要能让他像这样一直守着她,他便心满意足了。 他只是担心,回了仙界后,慕容年必定来找岁岁,岁岁对他又有情,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只怕会嫉妒得发疯。沈芳亭心中一阵苦笑。 第177章 解毒 就这样行了一刻钟后,面前景象急转。雾气变成了白色的火焰,在二人身后翻滚燃烧着。沈芳亭已看到面带急色的青蘅,和倒了一地的大妖们。 青蘅冲上前道:“你们可算来了!岁岁,你伤势如何?敷过药了?” 太叔岁岁点点头,轻笑一声道:“我好多了。青蘅,你这么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青蘅答道:“岁岁,我不是找你。我是找他。”说罢他直接拉着沈芳亭走到吴欲和忘情面前,道:“沈芳亭,他们被岳惊霆下了毒,你瞧瞧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海底的剧毒?” 沈芳亭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绿藤绑得结结实实、闭目不言的岳惊霆,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吴欲和忘情等大妖,道:“看面色有些像。但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他毕竟不是医师。 青蘅点点头,道:“那你身上可有那无名海毒的解药,我试试看能不能解他们身上的毒。” “有一些。”沈芳亭一面说,一面摊开手掌,一抹光影亮起,他掌心出现一个药瓶。 沈芳亭将药瓶给了青蘅,道:“这毒极难炼制,解药亦是。里面只有九颗。” 青蘅激动地接过,连声道谢。有总比没有好。九颗能救好几个人了。 吴欲见状也对沈芳亭道:“多谢西海王,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沈芳亭淡笑道:“无妨。吴欲大妖记得履行自己的承诺便好。” “那是自然,哈哈!”吴欲爽快地大笑道。 这时,被俘的岳惊霆唰地睁开了眼睛,冷嘲道:“西海王,慕容年在信里说你与傅天罗、大妖等勾结,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竟真的做出这种事!你可记得当初你在东海是怎样与我兄弟说的?” 沈芳亭默然片刻,道:“岳大哥,岳二哥的死我很遗憾。但本王不是你东海下属,帮或不帮东海,本王心中自有考量。你无权指责本王。” 他不想假惺惺解释许多,说到底就是权衡利益罢了。若无利可图,他凭什么倾尽心力去帮东海? 岳惊霆见他自称“本王”,威不可犯,心中已是明了。这才是面若桃李、行如雷霆的西海少年王! 他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太叔岁岁见岳惊霆如此质问沈芳亭却是不依了,略提高声音道:“岳惊霆,你还好意思责怪芳亭,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隐瞒化龙岛的实际情况,芳亭差点死在暗礁林里!” “还有,枉我称你一声岳大哥,你那日竟然将我交给那个可恶的老头,还想悄悄弄死我,我看你枉为东海之主!不过是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 太叔岁岁一气说完,心中可算出了一口恶气。她这一顿打不能白挨!况且这人竟还敢倒打一耙,欺负芳亭,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岁岁……你说什么?竟是他……”沈芳亭闻言惊愕,他本以为太叔岁岁是被鳄老直接掳走的,没想到岳惊霆也掺和了这事。 原本他心中对岳惊霆还有一丝惜英雄之意,如今却只剩下了冰冷。伤害太叔岁岁的人他都无法容忍! 岳惊霆听罢哑然失笑,死到临头了还被个小丫头骂作小人,他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自嘲一笑道:“太叔小姐说得对。岳某惭愧!只是东海要的是一个能力挽狂澜的王,而非一个道德崇高的圣人。若能救得东海,我便是化身阎罗亦在所不惜!” 他顿了顿,硬挺的脸上露出满满的嘲讽,又道:“况且,这世上谁不是自私自利?谁又不是戴着面具示人?太叔小姐如此骂我,我领受了!但若有朝一日,你也落入这般两难境地……又当如何呢?哈……” 太叔岁岁心中一凛,气道:“你少咒我!” 岳惊霆哈哈大笑,直笑了半晌,才慢慢道:“……此阵名为弑仙杀阵,能与诸位共赴黄泉,岳某心中畅快,着实当浮一大白!” 他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此阵维持不到两日了,此刻他们越惊慌失措,便越会出错,若是硬闯,必会伤重。他只盼望傅天罗撑不过这一口气,直接陨了。到时东海水兵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至于他自己,早就没想过保住这条性命了。 太叔岁岁见他身高九尺的一个硬汉笑得如此凄凉,又想着他到底是岳袅袅的大哥,心中一叹,到底生出一二分不忍。便在沈芳亭耳边道:“芳亭,你给他拿两壶神仙醉,醉死他算了!” 沈芳亭闻言失笑,但到底点了点头。从蚌仙坞里拿出两壶神仙醉,扔向了岳惊霆。 岳惊霆也不扭捏,直接张口道:“来!先给我灌半壶。” “你倒是真不客气!”太叔岁岁笑骂道。 沈芳亭一时哭笑不得,骂岳惊霆的是她,给酒的也是她,他的岁岁啊,真是个妙人儿—— 他一面想着,一面运灵力轻轻一指,酒壶飞到岳惊霆面前,咕咚咕咚给他灌下去大半壶。 岳惊霆喝完后,还舔了舔嘴角流出的酒水,打了个酒嗝,大笑道:“嗝!痛快!哈哈!” 另一旁,青蘅先是抓了个最壮硕的大妖试药,不稍片刻,那大妖果然醒了。青蘅给他把了把脉,发现毒解了七八成。剩余的毒素可以慢慢运力排出,到时他再配几副惯用的解毒良药,服上一个月,应当就没事了。 这时,青蘅才眉头舒展,娃娃脸上又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叮嘱那个余毒未清,还有些晕头晕脑的大妖好好打坐调息,暂且不要激烈打斗,便去救吴欲等人了。 吴欲和忘情服下一颗解药后,毒立马解了九成。剩下的一点毒素也被他们压制到不碍事的地方了。比如——脚趾。反正他们暂且是无甚大碍了。 可惜,此时解药只剩下六颗了。却还有十余人需要解毒。青蘅苦着脸思索了片刻,最后将解药切开来,一人喂了半颗。 吴欲见状连忙提醒道:“给傅天罗也喂一点,他现在还不能死。”傅天罗若是现在就死了,岛上数万蛟兵蛟将他们无法统领,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青蘅闻言瞪了他一眼,到底抠出来一小半解药喂给了傅天罗。 没有吃到一颗解药的大妖们和傅天罗都没有醒过来。但好在毒暂时控制住了。等出了阵,青蘅再寻些医师一起想办法,总能将他们的命都保住。 忙完这些,青蘅出了一头的汗。正举起已经辨不出颜色的衣袖胡乱地擦着。 第178章 酒鬼 吴欲见状啧了一声,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扔给青蘅,道:“用这个擦!你那袖子脏得乞丐看了都嫌弃!”青蘅一贯邋遢,他也是无奈。 青蘅接了正擦汗,突然觉得有些冷,抬眼就见忘情冷冰冰地瞧着他,还给了吴欲一记眼刀。 吓得青蘅立马丢了手上的衣襟。跑去太叔岁岁和沈芳亭那边了。 吴欲也浑身一震,实在受不了忘情这种疑似吃醋的举动。赶紧跟在青蘅后头,也跑去那边了。 此时,岳惊霆已经将两壶神仙醉喝得差不多了。整个人醉得脸庞通红,眼神迷乱。硬如铁石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畅然的笑容。 青蘅见状扶额道:“醉成这样!看来出阵口诀这下彻底没戏了!” 吴欲则道:“西海王,这么好的酒你给他喝岂不是浪费了?不如给我来几壶?”到化龙岛这么久,没有美人相伴枕畔就算了,连口好酒都没喝过,他也真是有些馋了。 况且光闻酒味也知这酒必定是难得的佳酿。 沈芳亭闻言笑了,脸上隐隐带了些自豪,道:“这酒唤作神仙醉,是岁岁酿的。吴欲大妖想喝,我便给你拿一坛。” 话音刚落,他手上已是出现一坛神仙醉。这红布盖黑坛子足有半人高,当真是好大一坛!沈芳亭伸手一推,硕大的酒坛飞向了吴欲。 吴欲惊喜地接住酒坛,直接举起来灌了几口。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杀阵。 连忘情都忍不住找吴欲要了些来尝。喝完几杯后,他红着脸,对太叔岁岁道:“太叔小姐酿的酒……忒好。真不愧是酒仙家族的后代。” 吴欲亦附和道:“丫头……额,太叔小姐,以后本大妖罩着你!就是……这好酒,多来几坛就好。哈哈!嗝。”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太叔岁岁气哼哼地道。她可没忘记自己的腿是谁折断的。 忘情望着吴欲促狭地笑。一张清正温和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丝宠溺无奈的笑。 看得吴欲浑身一抖,已经完全不在意太叔岁岁阴阳怪气的语气了,只连忙道:“不谢,不谢。”说完便去与青蘅一块喝酒了。 不过半个时辰工夫,原本杀气重重的阵里全是酒气,地上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着一群酒鬼。 太叔岁岁气笑道:“反正出不了杀阵,大伙儿这是准备醉死了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气,反正看着沈芳亭这么漂亮俊秀的人也跟他们一群醉汉挤在一块喝酒,她心底就很不爽。 关键他还不让她喝,说对伤口恢复不好。拜托,她可是从小泡在酒缸里长大的。连血脉里流淌的都是烈酒。沈芳亭就是故意不让她喝酒的,肯定是! 太叔岁岁气恼地坐在一群醉鬼对面,蹙眉望着他们。一脸的我不高兴。 青蘅见状忍不住笑道:“岁岁,你嘴巴翘得都能挂酒壶了,哈哈哈!”他一时乐不可支。 太叔岁岁哼了一声,道:“下回我酿酒,就在酒里放泻药,喝了就一泻千里,再泄升天。看你们还敢不敢喝!” 沈芳亭哭笑不得道:“岁岁,莫闹……” 吴欲道:“那也得喝!好酒世上难寻,譬如美人无双,哈哈!” 忘情瞥了他一眼,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你不知道吗?喝酒便喝酒,扯什么美人!” 太叔岁岁闻言不赞同道:“忘情大妖此言不佳。所谓美酒配佳人,便如美人配英雄。都算得上人间佳话啊!” 忘情冷哼道:“看太叔小姐利落英气,没想到竟也是个色中饿鬼!” 吴欲抚掌道:“忘情此言差矣!古语云,食色性也。如此可见,太叔小姐是个性情中人。” 青蘅则吃吃笑道:“岁岁可不是个小色鬼吗?不然怎盯着芳亭不住地瞧,也就是西海少年王这般绝色,才能让人一瞬也舍不得移开眼睛啊!” 太叔岁岁闻言一愣,这叫什么话?她有吗?真的有吗?她只是觉得沈芳亭这般俊秀的人不该和一群烂酒鬼挤在一块好! 她这是怜惜美人好不好? 沈芳亭听罢却是颊染红霞,也不知是羞的,还是醉的…… 见两人一个发愣,一个腼腆,青蘅不由道:“岁岁,怎的不说话了?” 太叔岁岁气笑道:“我说什么?我一个色鬼,同你们一群酒鬼没什么好说的。我啊,要到梦中会美人了!”说罢她直接席地躺下了,微微阖了双目。管他明日如何,今夜先睡个好觉才是正事! 沈芳亭一时忍俊不禁。怕她着凉,连忙从蚌仙坞里取了床软被出来,直接卷成个长筒,让太叔岁岁钻进去睡。 太叔岁岁心里还有气,本不想搭理他,耐不住他一直站在旁边不走,只好闷声钻进了软被里,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沈芳亭忍不住又笑了,执了一壶酒,坐在太叔岁岁旁边默默守着。间或啜饮两口,却并不贪杯。他自知酒量一般,是以不敢多饮。 青蘅一张脸已醉得通红,跌跌撞撞地摸过来,一屁股坐在沈芳亭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我们怎么办?难道真就醉生梦死,坐在这里等死吗?” “未尝不可。”沈芳亭轻笑一声,低头瞧了一眼阖目安睡的太叔岁岁,只觉心里暖暖的,而且静极了。像是夏日夜里下过一场大雨后,躺在榻上想心事的那种寂静。 青蘅娃娃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道:“有情人真是好啊,连一同赴死,都心满意足……可我不行啊,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回山呢……” 关键是师父他老人家还盼着他把太叔岁岁带回去呢,可如今他却要死在师叔的杀阵里?来日尸体被人挖出去,还一身酒气?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 青蘅重重叹了一口气。 沈芳亭见状看了他一眼,饮了一口酒,才道:“我入阵前给我哥留信了,只是……天尊的杀阵,即算我哥立即去仙界请人相助,只怕也来不及了……” 他并非真的想死,只是觉得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罢了。再说有太叔岁岁陪着他,无论是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但他心中到底有些愧疚,只因不能再帮他哥完成心愿了。 这时,吴欲和忘情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吴欲道:“你们悄悄说什么呢?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让大家听的?” 忘情道:“他们是怕吵醒太叔小姐。” 第179章 死后 吴欲不由笑了笑,道:“那丫头根本没睡……这种时候谁睡得着?也就你们单纯,还真信了。” 青蘅微微挑了下眉,张口问道:“岁岁?你睡着了吗?我们可以大声说话吗?” 静了片刻后,太叔岁岁轻声答道:“睡着了。可以说。” 沈芳亭不觉莞尔。 青蘅则是笑了起来,用正常音量道:“虽说暂时死不了人,但我们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大家都说说,有什么办法没?” 忘情怔了下,摇了摇头,道:“别问我,懒得想!顺其自然。” 吴欲则是沉思片刻,望向了岳惊霆,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只听他道:“严刑拷问,从岳惊霆嘴里撬出来出阵口诀!” 东海就快落入他的手中了,他还有大把光阴想挥霍呢,怎么甘心在最后关头死掉? 青蘅闻言扶额无奈道:“岳惊霆醉得死死的,只怕……” 吴欲道:“不怕。我先去捅他两刀,放放血,不信他不醒!”说罢他手中已是握住一把雪亮的长刀,刀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青蘅半捂着脸叫道:“吴欲,别胡来!就算你弄醒他,他连死都不怕了,怎么会说呢?” 吴欲冷哼一声,道:“说不说的等我捅了才知道!”说着已是提着刀准备过去。 青蘅急忙拽住他的胳膊,一脸欲哭无泪道:“捅什么捅?你成天就知道捅!先别动刀。” 忘情眼神飘向青蘅握住吴欲的那只手,冷幽幽地冒出一句:“说就说,动手动脚的做什么。”玄离甲飞过去,啪地拍了一下青蘅的手。 青蘅吃痛松手,吴欲连忙一把捞住玄离甲,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忘情。 忘情慢条斯理地回看了他一眼,眼神沉如静水,吴欲立马低了头,怂了。 青蘅见状娃娃脸一瘪,再也笑不出来。气道:“你们……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早知道让你们两一块死了得了。” 吴欲咧嘴直笑,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模样。更是气得青蘅头顶炸出了七八根绿藤,如蛇一般狂舞着。 这时,沈芳亭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青蘅,紫芝在你那里?” 青蘅忍住气,扯出一抹笑道:“在我这。你想要给岁岁治伤?”他也一时没想起来,如今沈芳亭一问起,他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沈芳亭点点头道:“给我一块,回头那无名海毒的解药我会再给你十颗。行吗?” 青蘅正愁这解药怎么炼制呢,没想到沈芳亭竟然主动开口要给他,因此立即笑道:“行行行!不过,还得再给我一点毒药,我想研究研究,可以吗?”能毒倒天尊的药啊,他也要拥有! 沈芳亭闻言一愣,很快笑道:“成交!” 青蘅一时心情大好,将紫芝寻了出来,低着头一阵嘀咕,没过一会儿,便给沈芳亭递去了一块仙气充盈、散发紫芒的紫灵芝。 沈芳亭倒出些酒水仔细洗干净了,这才唤太叔岁岁,道:“岁岁,你若醒着便先起来吃了这块紫灵芝,这样伤好得快。” 太叔岁岁本就只是闭目休息,因此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就坐起来,接过紫灵芝吞了下去。尝到满口浓郁的酒味后,顿时眯起一双黑亮的杏眼笑了。 吃完紫灵芝不过一刻钟,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感觉皮外伤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脸色也透出一抹红润来。于是她索性钻出了软被,在阵里四处闲看。 一会儿让青蘅收回绿藤,把醉得半死的岳惊霆放下来。省得她要抬头看他,费劲得很。 一会儿又拐去傅天罗身旁,想踹他几脚为岳袅袅出出气。结果却见他下身一片血肉模糊,状极凄惨。 太叔岁岁不禁指着他大笑,问几人道:“傅天罗这厮……不会是被阉了?哈哈哈。” 青蘅闻言也走了过来,绕着傅天罗走了一圈,仔细瞧了瞧他下面,摸着下巴道:“嗯,岳惊霆够狠。这是废得彻彻底底的了。以后再不能祸害人了。” “哈哈,活该!”太叔岁岁笑得直拍掌,想着以后岳袅袅再不会被傅天罗欺辱了。 吴欲也看了两眼,顿时心中一寒,缓缓道:“岳惊霆也忒狠,此举太不人道了啊。” 忘情在他旁边意有所指道:“前车之鉴,吴欲,你好好看看,莫要重蹈覆辙。” 吴欲心头一阵不舒服道:“我虽好色,却非下流。不至于如此……” 太叔岁岁哼笑道:“未必哦,我掐指一算,吴欲大妖日后恐有不举之疾……”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掐指算着。 吴欲一听便急了,大手直接伸过去,便欲拎太叔岁岁的衣领。 幸好沈芳亭一把将太叔岁岁揽到了怀里,对着吴欲歉然一笑,道:“吴欲大妖莫怪,岁岁她就是爱开玩笑。” 见救命恩人开了口,吴欲只好笑了笑,讪讪地收回了手。 忘情不禁在一旁半讥半讽道:“西海王也莫见怪,吴欲这是习惯了,只要看到美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青蘅亦附和道:“就是就是!吴欲你好好看看傅天罗的教训,别以后惹出大麻烦来,谁都救不了你!色字头上一把刀呀,你知不知道!” 太叔岁岁也狂点头道:“说得对!说得好!” 青蘅见状又看向太叔岁岁,道:“还有岁岁,你也是!别一见到俊美的公子哥就跟着跑,对,说的就是那个慕容年,你离他远点!”还有沈芳亭,如今面上看着是好,可谁知道内里如何,也得避着点才行。 不过当着沈芳亭的面,这话他却不敢说。 太叔岁岁被青蘅说得一愣一愣的,竟不知如何应答,干脆闭口不言。只是神情略有些不服气。 沈芳亭闻言却是轻轻笑了。青蘅这话说得倒极对他的胃口。 反正暂时也逃不出这阵,几人反而闲聊了起来。只不过话题换得极快,方才还聊着傅天罗被阉之事,这会儿已经开始聊死后想要什么样的棺椁了。 东方润费了好大功夫才破阵进来,脸色急得如雪一般白,刚进来却听见太叔岁岁道:“我死了才不要睡在棺材里,一点点烂掉臭掉多难看呀!最好把我烧成灰,然后埋进土里,再在上面种一丛花。让我化作春泥更护花,那才好呢,死也不枉了。” 沈芳亭便接着道:“那我就埋在你旁边,再种一棵树。以后替你和你的花挡挡风、挡挡雨。” 东方润闻言脑子一炸,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第180章 少泽 花非花听了也觉好笑,不禁轻轻笑出声来。还不忘伸手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东方润。的腰。 东方润桃花眼微微眨动,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紧盯着花非花看了片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索性卸了力气,半倚着花非花的肩臂。 花非花一愣,不禁绷直了身体,支撑着东方润瘦削的身子。可紧贴着东方润的那只手臂却微微僵硬。 这时,四周的天火白焰突然如潮水般急速退去,最终消散成一片透明的烟雾,风一吹,便彻底不见了。 吴欲等人惊觉,这个杀阵被人破开了! 此时,他们已看清东方润和花非花的身形、面容。 沈芳亭激动地上前,道:“哥!你们怎么破的阵?”他给东方润留信确实是求救之举,可他没想到东方润真的能破阵进来。还这么快就破了阵,简直匪夷所思。 东方润上下打量了一遍沈芳亭,见他无事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不禁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还拍了拍他宽厚的肩,口中却恼道:“我若再不来,你怕是都要和那丫头殉情了!当真是长大了、出息了!” 东方润说得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一眼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 沈芳亭闻言一愣,很快笑了起来,道:“哥……我又不是小孩,心里有数的。” 东方润松开他,冷哼一声道:“你心中有数,别人心中可没数。”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只当他是只嗡嗡叫的蚊子,压根不理会。直接走到花非花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的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颀长,比花非花还要略高些,同东方润差不多高,身上穿着一袭纯黑衣袍,衣袖和下摆处用银线密密绣着兰草,显得精致又华贵。 关键是他的脸上还戴着一个纯黑的面具,将脸容遮掩得十分彻底,只露出一双如浸冰雪的眼睛。 这双眼睛……好熟悉!太叔岁岁心中一震,这男子是——浮楼楼主幻天尊! 她惊讶地微微瞪大杏眼,看了看乔装打扮的幻天尊,又看向了花非花,神情中满是不解与急切。幻天尊怎会出现在这里?他来干什么?不会找她麻烦? 花非花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太叔岁岁点点头,同花非花站在一起,闭口不言。 这时,东方润向吴欲等人介绍道:“几位大妖,这位是我的朋友,少泽,我在海上偶然遇见他,便请他来相助,这杀阵正是他破的。” 吴欲紧盯着少泽,看了半晌,才笑道:“阁下是位天尊?” 少泽慢悠悠道:“忝列小天尊之阶数年而已。破此阵也很费了一番功夫。” 吴欲正色道:“果真是位天尊!在下外海域巨妖吴欲,替兄弟们多谢少泽阁下搭救之恩!” 少泽轻轻一笑,道:“吴欲大妖客气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更觉亲切,往后同为四殿下办事,不妨多走动。” 吴欲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能同天尊结交,实是求之不得。” 少泽微一勾唇,笑称不敢。 青蘅见状眼中却是泛起了疑惑,他师叔的阵法造诣他是知道的,仙界除了仙帝和他师父,再无人可与其比拟。可这位神秘的小天尊竟然轻松就破了这个杀阵。 有这般修为与阵法天赋的人竟然会籍籍无名?这也太荒谬了。还是说少泽是一位隐世的大仙君,只不过因为某些缘由隐藏了形容、用了化名?这样想倒还说得通。 因此,青蘅只将他当做了一位隐世的前辈。因为支持四皇子东方润,所以隐藏身份,伴其左右,辅助于他。对外便只说是东方润的朋友。 沈芳亭看少泽的目光亦带着惊异。他从不知自家表哥身边还有这般厉害人物。但他没有多问,相信东方润之后会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的。 见大家都认识了,东方润一边摸出一块雪白的绣帕擦着脸上的细汗,一边笑道:“此阵已破,我们便赶紧离开这里。对了,蛟龙王在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吴欲脸上露出些无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东方润让立在远处抱着剑的聆风将傅天罗带了过来。吴欲、青蘅、忘情三人带上其余大妖,沈芳亭则是提起了岳惊霆,一行人快速出了杀阵。 然而,杀阵之外却更像地狱。 地上的泥土因吸饱了鲜血,已变成鲜红色的土壤,一脚踩下去,呲的一声冒出腥臭的血来。间或露出断手、断脚、头发、看不出形状的血肉等。 成群的乌鸦围着一具具尸体啃食着。偶尔飞来三两只秃鹫,争夺着一具尸身,飞上半空时,将尸身一撕两半,腐臭的血肉碎块淋漓地落下。差点浇了众人一身。 饶是见惯血腥杀戮的吴欲都皱了皱眉,问道:“四殿下,龙蛟二族的大战已经结束了?谁胜谁败?” 东方润嗯了一声,似是有些疲倦。花非花在旁替他答道:“两族昨夜便打完了。蛟族胜了,杀得龙族只剩几千人,逃窜到了海上。不过蛟族亦是死伤惨重,折损了三万多蛟兵,普通蛟民也死了数千。如今岛上……无一处不是血染大地,唉……”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吴欲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严肃,半晌才道:“蛟族大将军和四位副将可有伤亡?如今谁坐镇中军?” 他必须得尽快弄清楚局势,如今傅天罗已是废人,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该拉拢的拉拢,该打杀的打杀,先利用傅天罗这个傀儡稳住蛟族,待打下东海水晶宫后,他再慢慢将权柄拢在自己手里。 花非花自然知晓他的想法。这也是东方润乐见其成的。他从一开始便想将吴欲扶上东海王的位子。即便不是表面上的东海之主,也要让吴欲掌控住东海的实权。来日为他所用。 于是花非花详细道:“四位副将只余一位,不过大将军仍活着,现下掌管着蛟族所有事务。他正下令搜寻全岛,想找到蛟龙王傅天罗。” 吴欲顿了顿,道:“此人性情如何?是否忠心?” 花非花回想了一下,道:“是个刚烈忠直的汉子,我看他将岛上剩余的一万余蛟兵全派出去寻找傅天罗了,此人……” 吴欲摸了摸怀中的吞吴鞭,缓慢道:“留不得了。寻个机会,伪装成龙族刺客,做了便是。” 第181章 图谋 同行诸人一阵沉默。 吴欲有野心,做事狠辣,他们心里多少知道一点。因此,见他如此说并未多言。 忘情也只是淡淡瞧了吴欲一眼,便垂下了眼眸。他不是个嗜杀之人,甚至不喜见到血腥,但吴欲想做的他一定会全力相助。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青蘅见吴欲如此,怔了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满的都是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丝担忧。他向来不同意吴欲的做法,但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他,索性便不多嘴了。 东方润勾起唇,无声一笑。却是忍不住咳了几声,花非花连忙凑上去轻柔地替他拍抚着背,帮他顺着气。 见众人俱是沉默不语,少泽却是呵的一声笑了,对吴欲道:“吴欲大妖好计策!到时若需要帮忙,只管和我开口。” 吴欲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大笑道:“多谢少泽阁下美意!不过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阁下了。来日若有难解之事,定会寻阁下襄助!” 他婉拒了少泽,毕竟杀个八阶的蛟族将军罢了,他手下大妖哪一个做不到?何必麻烦一位小天尊,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少泽不以为意,似是早知这样的结果,不过随口卖个好罢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吴欲又问道:“花公子可知蛟族幸存的那位副将现下在干什么?” 花非花闻言道:“这位副将带着两万蛟兵去海上追杀剩余的东海水兵了。我探听时,见大将军吩咐他,务必要杀尽东海兵,一个不留。还封锁了消息。” 吴欲恍然道:“我晓得了。他们这是想先清理完岛上的东海兵,等寻回傅天罗,便派兵直捣黄龙,直接打下东海水晶宫!封锁消息便是为了趁势奇袭,出奇制胜。” 花非花点点头,缓缓道:“吴欲大妖所言有理。我也是这般想的。” 吴欲单手按在腰间吞吴鞭上,闻言沉思片刻,又向花非花仔细打听了这位副将,心下一转,已是有了计策。只是执行计策还须合适的人。 于是吴欲走到青蘅身旁,低声问他能否现在就救醒剩余的大妖。他急需用人。 只听他道:“旁人且不说,先把鱼珠和巨童救醒。对了,巨童不是服了一整颗解药,先前还醒了吗?如今怎么又昏过去了?” 青蘅闻言道:“巨童不如你和忘情修为深厚,所以无法将残余毒素压制到体内某一处。我便让他沉眠几日,让毒素自行化去。至于鱼珠,只吃了半颗解药,体内尚存大量毒素,除非再服一颗解药,否则醒不过来。” 忘情在一旁听完,抬眸望向吴欲道:“你要做什么?可以让我去。他们两余毒未清,怕是难醒。” 吴欲道:“不行,你若离开我身边,旁人必定生疑。”让忘情去还不如他自己去。 忘情咬了下后槽牙,没再说话。 青蘅见状道:“你们两别争了。我去找沈芳亭,他之前答应再给我一些解药的。” 吴欲点点头,目送青蘅走到了一行人最后方的位置。在那里,沈芳亭正一手提着岳惊霆,一手拉着太叔岁岁。 因太叔岁岁毫无仙力,这一段路又堆满尸骸,极为难走,因此两人便落在了队伍最后。 这厢,青蘅走到两人身边,对沈芳亭道:“芳亭,你之前说再给我十颗解药,现下可能兑现承诺?” 沈芳亭闻言顿了顿,道:“急用?” 青蘅重重点了下头,道:“急用!” 沈芳亭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将岳惊霆放在地上,召出一卷雪白卷轴,刷刷刷写了几句。接着,卷轴自动收起来,挥着翅膀嗖的一下飞走了。 只听他道:“我已传信要了这毒和解药,至多一日,便能拿到。”罗奇就在化龙岛周围,跑这一趟应当费不了多长时间。 青蘅面上露出喜色,道:“太好了!多谢芳亭!” 沈芳亭笑笑道:“无事。”说罢又一手提起重伤、醉酒的岳惊霆。 青蘅见他拉着太叔岁岁,走得极为缓慢。太叔岁岁的衣袍下摆已经沾满血污,鞋子更是脏得辨不出颜色,而且……怎的看起来大了许多? 他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太叔岁岁穿的好像是沈芳亭的衣袍和鞋子。 青蘅大惊之下,不由拔高了声音道:“岁岁!你干嘛穿着沈芳亭的衣袍?!”他脸色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果然啊!沈芳亭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打算东海之事结束后,和太叔岁岁道明缘由,带她回山外山见他师父呢。如今也不知沈芳亭到时可愿让太叔岁岁去。 沈芳亭若不放人,他又该怎么办? 太叔岁岁闻言一阵无语,仰天翻了个白眼,慢悠悠道:“青蘅,你是瞎了吗?我入阵时就穿着这身衣袍,你到现在才发现?” 众人听了一时也觉好笑。俱是望向了太叔岁岁、沈芳亭和青蘅。 “什么?!”青蘅闻言一惊,他当时担忧着大妖们身上的毒,竟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想到此处,他颇有些尴尬,却仍抱怨道:“你好好的为何要穿他的衣袍?他是男子,你怎能穿他的衣袍四处走动?这像什么样子!” 太叔岁岁听了既觉好笑,又觉无奈,道:“我的衣裙都被你那个变态师叔打烂了。我哪有衣裳可穿?不穿芳亭的衣袍穿谁的?你借我一套?” 青蘅听罢仍旧一脸不赞同道:“……总之,等回了傅天罗府邸,你赶紧把这一身换下来!” 太叔岁岁有些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沈芳亭在一旁听着,面色渐渐有些不太好看。他知道这样有些于礼不合,但当时也是无奈之举,不料青蘅竟反应这样大。他重新审视起青蘅,越发觉得他来化龙岛必有图谋之事。 而且此事还与太叔岁岁关联极大。 这时,东方润闻声折回来,见此情状,半讽半笑道:“青蘅大妖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岁岁姑娘都不介意,你何必这样激动?原本大家都没在意这点小事,你这一嚷我们可都瞧见了……” “……”青蘅娃娃脸上露出郁闷之色,顿了顿,才道:“我说了岁岁是我义妹,不是说着玩的。有我青蘅在一日,谁也别想欺负她!” 他看向沈芳亭,目露警告之色。“沈芳亭,赠药之恩我记在心里了。可一码归一码,你若敢欺负岁岁,别怪我翻脸无情!” 第182章 无情 沈芳亭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却是将太叔岁岁的手握得更紧了。 太叔岁岁见状忙解释道:“青蘅,你少胡说八道,芳亭他没有欺负过我!”沈芳亭有多君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说是坐怀不乱亦不为过。见青蘅这样说沈芳亭,连她都忍不住为其抱屈。 东方润不禁垂眸一笑,挑了挑眉,对青蘅道:“青蘅大妖可瞧见了?岁岁姑娘护着我家阿亭呢。再说欺不欺负的你说的也不算。” 青蘅被东方润话中的讥讽气得不轻,但看他一副病弱的模样,也不好对他发作,便对太叔岁岁道:“岁岁,你若还把我当做义兄,就过来我身边!” 他觉得自己已经等不及了,只想带着太叔岁岁赶紧离开化龙岛,返回山外山。但想着吴欲还需要他的帮助,便只能先将这种情绪压下去。 太叔岁岁闻言一愣,不禁看着青蘅,哭笑不得道:“青蘅,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了嘛?”她不明白青蘅怎么突然就发起脾气来,明明她方才都和他解释过了。 青蘅却是一脸固执道:“岁岁……我是认真的。你穿着沈芳亭的衣袍,又同他这般亲近,是要怎样?难不成回到仙界要嫁他不成?” 太叔岁岁:“……”嫁人?怎么可能?她可是个不婚主义者,顶多就是谈谈恋爱。这还要看她心情。在她眼里,活得自由自在才最重要。即算她再好色,也不打算把整个人生都搭进去。 见她不语,青蘅继续道:“你既然不想嫁他,就应当离他远一点。他对你用情不浅,你不是看不出来?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戏耍他?我知道,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可三界对于女子清誉还是看重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青蘅定定地看着太叔岁岁,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似是看透了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闻言一震,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没有什么繁文缛节?青蘅他知道她来自哪里?不会?!难道穿越的不止她一个? 太叔岁岁瞪大了一双杏眼,直愣愣地瞧着青蘅。 沈芳亭听到青蘅说太叔岁岁不想嫁他,尽管他也明白太叔岁岁并不钟情于他,可心底仍然一阵抽痛。难受得紧。看着青蘅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如果……如果青蘅不戳穿,至少他还能守在太叔岁岁身边,还能日日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握住她柔弱无骨的纤手…… 如今……这一切都似一个五彩的泡沫,在阳光下化成了雾气。什么都……没有了。 沈芳亭眼眶湿润了,死死握住太叔岁岁的手不肯放,好似在抓住最后一抹温情。 东方润闻言却是奇道:“青蘅大妖怎知岁岁姑娘幼时生活的地方没有繁文缛节?我记得不错的话,岁岁姑娘幼时是在仙界杜康府长大的,仙界颇重礼仪,繁文缛节总是难免的……” 太叔岁岁听罢不由屏住了呼吸,微微有些紧张。若是他们知道她只是一抹异世界的游魂,会不会把她当做怪物弄死啊?她垂下眼眸,一时不太敢说话,生怕露出破绽。 青蘅看了一眼太叔岁岁,冲东方润径直道:“我没说错啊,岁岁从小在他祖父身边长大,最不喜读书,哪里懂什么繁文缛节?”他讽笑一声,又道:“她若懂得仙界那些礼仪,怎会未许亲就同男子这般亲近。可她不懂,难道少时就长在仙宫的沈芳亭也不懂?” 东方润看了一眼沉默倔强的沈芳亭,顿了顿,笑道:“一纸婚书罢了,青蘅大妖若真是十分在意这桩事,等到了仙界,我立即请我父皇赐婚。如此便不算于礼不合了?” 青蘅笑了笑,道:“四殿下当真是个好兄长。可岁岁她——不愿嫁!” 说完他又冲太叔岁岁道:“岁岁,四殿下的话你可听清了?若是不愿,就过来我身边。不要再胡闹了!” 太叔岁岁也算明白了,即算她心里清楚她和沈芳亭没有什么逾矩之举,但旁人见她穿着沈芳亭的衣袍,两人举止又有些亲密,根本不会相信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嫁给沈芳亭了。 她心中长叹一口气,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人她也不想嫁啊,何况她对沈芳亭只有朋友之间的欣赏、喜爱,其余的便是对于美色的痴迷。真要说有多喜欢,那还真没有。 因此,太叔岁岁一时有些急了,想挣脱开沈芳亭的手,口中还道:“芳亭,你……你松开我。这样好像确实不太好。” 沈芳亭怔了一下,眼眸微微泛红,却是不舍得放开她的手。半晌才张口道:“岁岁……我,我只想守着你……不会逼你嫁给我,更不会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芳亭,你还是先松开我,好不好?”太叔岁岁急得额上生汗,她知道沈芳亭不会逼迫她,可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比如东方润,就整天想着要找仙帝给他们两赐婚。这婚书真赐下来,她还能抵死不从不成?她可是很惜命的,为了保命也不敢不从啊。 这样想想,还是离沈芳亭远一点比较好。虽然她真的很喜欢他昳丽脱俗的相貌……但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 沈芳亭见太叔岁岁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沉默半晌,终是松开了她。只是神情立即颓丧下去,清俊的眼眸轻轻眨了眨,水光潋滟,好看极了,却是含着一抹深深的忧伤。 看得太叔岁岁心中不忍,她连忙垂了眸,不再去看,噔噔噔,几步便跑去了青蘅身旁。 青蘅心底松了一口气,冲东方润和沈芳亭微微一笑,便带着太叔岁岁往前去了。 其余人吃瓜完毕,也都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瞧见,继续赶路。一行人向着化龙岛上新建的临时住所赶去。 队伍最后,东方润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沈芳亭,不由气道:“那丫头就是个无情无义的,阿亭,算了!” 沈芳亭顿了顿,良久才道:“哥,你不懂,岁岁她是喜欢我的。她总是会盯着我瞧,有时候还会偷偷看我……” “她那是好色!她一样喜欢慕容年,喜欢的不过是脸罢了!阿亭,你莫要糊涂!”东方润气得直喘,花非花连忙走上前,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第183章 送药 沈芳亭怔了怔,顿了片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喜欢脸也是喜欢。她喜欢我的脸,我喜欢她的人。没什么不对的。” “你这个犟种!”东方润骂了一句,却又心疼弟弟,忙道:“罢了!事在人为。阿亭,凡事有哥哥在,你放心,那丫头跑不掉!” 沈芳亭闻言却是摇摇头,道:“哥,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他喜欢的人,他要凭本事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东方润气得一挥袖子,道:“行,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也罢,阿花,我们走。”说罢便怒气冲冲地往前去了,花非花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沈芳亭不紧不慢地缀在二人身后。望着太叔岁岁背影的神情却是十分坚定。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十余人突然从侧面树林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进了沈芳亭等人的队伍。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刚毅、身材健壮的男子,腰间挂了一排弯刀,从大到小,足有五把。只见那男子冲着沈芳亭单膝下跪,抱拳一礼道:“王上!属下一收到信便立马赶来了。王上没事?” 此人正是西海水兵总元帅罗奇,他望着沈芳亭,满是汗水的脸上是深深的担忧。 在他身后,十余精兵亦哗啦啦跪了一地,一个个垂首低眸,汗水从脸上不住地往下滴落。有几个还大口喘着气,显然是累着了。这一路他们赶得非常急! 沈芳亭愣了一下,忙伸出一只手扶起了罗奇,口中笑道:“罗帅请起,怪本王,在信里没有告诉你,本王无事,这解药是替别人要的。” 说罢又温和地冲其余精兵笑了笑,道:“诸位一路辛苦,都快起来。” 西海精兵们谢恩后便起身了,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俱是大大的笑容。他们家王上就是这样,脾气温和,向来优待下属。 罗奇听沈芳亭这样说,大松了一口气。他接到沈芳亭的信,见是找他要海毒的解药,还以为自家王上不小心中了此毒,吓得他带了十余精兵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生怕来晚了误事。 幸好沈芳亭除了眼眸有点泛红,看起来并未受伤。罗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对小瓷瓶,双手奉上,道:“王上无事就好。这是无名毒和解药,王上请收好。” 沈芳亭点点头,接了过来。这毒和解药都十分珍稀,除了他,便只有罗奇身上还备了一份。 “这些日子,一切可还好?”沈芳亭顺口问道。 罗奇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答道:“回王上,一切顺利。就是兄弟们天天闲着,都快闲出病来了。” 在西海时,哪怕没有战事,他们也会每日练兵,如今藏在化龙岛周围,又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王上又没有给他们下任务,着实是闲得蛋疼。 沈芳亭不由抿唇一笑,道:“若有需要,会给你们安排任务的。只是……本王宁愿没有。”他宁愿白养着数万水兵,也不愿战火纷飞,再说,他西海也养得起。 罗奇自幼跟在他身边,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亦笑道:“王上仁厚,是我西海之福。” 沈芳亭挥手笑笑道:“此间无事了,你们便先回。若有事,本王会传信于你。” 这里到底是蛟族的领地,岛上还有万余蛟兵四处巡查,罗奇等人待久了,难保不被发现。若让蛟族大将军知晓有几万西海精兵埋伏在周围,只怕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因此,沈芳亭让罗奇带着人速速离去。 罗奇也明白其中利害,躬身行了一礼道:“那属下便先回了。王上保重!” 十余西海精兵亦道:“王上保重!” “去。”沈芳亭笑着目送罗奇带着人匆匆离去。 不稍片刻,沈芳亭慢慢走到青蘅面前,将毒与解药都交予了他。 青蘅伸手接过,面皮不禁有些发热,道:“沈芳亭,赠药之恩我记下了。以后,你可以向我讨回这个人情,不过——此事不能牵扯到岁岁。” 沈芳亭一脸失笑道:“青蘅大妖多虑了。这是我之前承诺过的,我不会食言。” 吴欲连忙在一旁道:“西海王,这份人情你也可以向我讨回。”说到底,青蘅都是为了他们。他怎么好意思让青蘅来报这赠药之恩。 忘情亦附和道:“我也是!”吴欲的事便是他的事。再说,若没有沈芳亭的解药,只怕他和吴欲也早陨落在此处了。这份情他还是念的。 沈芳亭一时哭笑不得,只好点点头道:“好。”说罢他看了一眼青蘅身后的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正提着沾满血泥的衣袍下摆,奋力地走着。累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沈芳亭比她高了一个头,他的衣袍穿在她身上大了许多,尤其是下摆,长了一大截。为了不踩到下摆,她只能用手提着。 这一大段路走下来,可把她累得不轻。现在想想,之前沈芳亭虽然只是牵着她,但却暗暗给她输送着仙力,故此她走起来轻松得多。 太叔岁岁早就走得不耐烦,先前也问过青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过去,直接施个腾云术不是最方便吗? 青蘅闻言苦笑道:“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知道用法术?” “那是为什么?”太叔岁岁奇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好吗。 青蘅叹道:“你没有仙力所以感觉不到。化龙岛上空有阵法,一旦我们腾云或御剑,定会被阵法攻击,还会暴露行踪。想必是龙蛟大战时,为了防备敌人御剑逃跑,所以开了岛上的阵法。我之前倒没注意,化龙岛上还有这般厉害的阵法……” “暴露就暴露了呗。我们不正好要找他们吗?”太叔岁岁不解。 青蘅朝聆风那边努了努嘴,道:“你自己瞧,傅天罗几乎废了,我们呢一个个都好好的。你要是蛟族大将军,看到这场景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太叔岁岁恍然道:“是哦!要是我,肯定觉得你们是一伙的,合谋害了傅天罗……” 青蘅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到时若我们还被阵法攻击受了伤,保不齐就被蛟兵抓起来了。岛上还有万余蛟兵,即算他们要不了我们的命,可吴欲、四殿下的谋划便全泡汤了……” 第184章 计谋 太叔岁岁心中了然。“那吴欲现在是什么意思?我们就这样慢悠悠地找那个蛟族的大将军?” 青蘅揉了揉眉心道:“吴欲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救醒傅天罗,有他在,我们自然能顺利地回到蛟族。二是不救傅天罗,但是杀了蛟族大将军,利用傅天罗这个傀儡控制住蛟族。我看吴欲偏向第二种。只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和安排……” 太叔岁岁闻言气道:“感情我这么辛苦地赶路,是为了让他思考怎么控制蛟族?我们就不能坐下来,等他想好再走吗?” 青蘅闻言失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这里处处是断臂残骸,就算稍事休息,我们也得找块能坐下来的地方?再说往前走一走也不是坏事,等吴欲想好、安排好,我们便能很快回到蛟族了。这段路始终要走的。” 太叔岁岁听了只好闭口不言了。还是省下力气走路比较实际。 似是感受到一抹热烈的眼神注视着她,太叔岁岁抬起头来,一下便撞进了沈芳亭的眼睛里。 太叔岁岁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冲沈芳亭轻轻笑了笑,便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她确实有点心虚。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虚。她从未说过喜欢沈芳亭,也没对他有过任何承诺之类的,她以为沈芳亭是清楚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的关系的。 可沈芳亭如今是怎么想的她也搞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她不想被束缚住,无论是慕容年还是沈芳亭,无论是喜欢她还是她喜欢的,都不能束缚她的自由,改变她的想法。 沈芳亭一双秀丽的眼眸紧盯着太叔岁岁,贪恋地看着,乌黑如墨的眼瞳一瞬不眨,似是要将那抹娇俏的身影深深印刻在心底。 青蘅在一旁看得郁闷,伸出手在沈芳亭眼前晃了晃,道:“你看够了没有?” 沈芳亭一怔,收回了视线,脸色微红,颇有些赧然。冲青蘅、吴欲几人微一点头,便往东方润那边去了。 这厢,青蘅倒出解药,将睡在硕大的玄离甲上昏迷不醒的大妖们都救醒了。 吴欲拉着巨童、鱼珠等四个大妖低语了一阵。两刻钟之后,鱼珠和巨童各携一个大妖,朝两个相反的方向疾步而去。 青蘅见状心内微微一叹。看来一场血腥刺杀是免不了了。 四个大妖刚一离去,吴欲便走到了东方润那边,低声道:“四殿下,我已派人去杀蛟族大将军,他一死,蛟族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候我们就带着傅天罗回去,趁机掌控蛟族。” 东方润点点头,道:“另外两位大妖是去寻蛟族那位副将了?” 吴欲笑道:“正是如此。若能降服他,蛟族剩余兵力必能为我们所用!” 东方润挑了挑眉,道:“吴欲大妖如此自信?若他不降呢,也杀了?” 吴欲眸中滑过一抹狠色,道:“我让鱼珠他们带话,若他降了,他便是蛟族的大将军,也是惟一的将军。若他不降,呵呵,那就杀了他,让他手底下的小将顶上来。相信他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东方润笑起来,一时容色倾城,只听他慢慢道:“很好。吴欲大妖,这东海我便交给你了。水晶宫你可能打下来?若有难处,可向阿亭借兵。” “阿亭,好好配合吴欲大妖,掌控住内海全部兵力。不要再感情用事,记下了没有?”东方润认真地看着沈芳亭,眸间仍有着淡淡的恼意。 沈芳亭微微垂眸,道:“哥,我知道了。”说完又对吴欲道:“吴欲大妖有事可随时找我。” 吴欲闻言爽朗一笑,笑声中满是自得,道:“多谢四殿下!多谢西海王!若有需要,我定会开口的。不过区区水晶宫,既无东海王坐镇,更无重兵把守,打下来不过小菜一碟,费不了什么功夫。” “咳咳……那就好。”东方润咳了几声,用帕子拭了拭薄唇,道:“离开仙界已有好几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吴欲道:“四殿下安心回仙界便是。来日夺位之时,我必携东海兵力与海域巨妖之势,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东方润笑了笑,道:“吴欲大妖也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在东海必能高枕无忧。” 吴欲脸上绽开极大的笑容,道:“多谢殿下!” 此番话毕,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寻到了一处略微干净的山洞,便都进了山洞暂且休息。 吴欲则是坐在洞口,定定地望着外面。他在等巨童刺杀成功的消息,也在等鱼珠降服蛟族副将的消息。 忘情坐在他身边,静静道:“吴欲,你莫心急。巨童那边应当没问题,他一人便能击杀那蛟族的大将军,何况还多带了一人去。那大将军身边应当也没多少护卫了。” 吴欲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是担心鱼珠他们两。那副将手底下还有两万蛟兵呢。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寻到机会,挟持住那副将……” 这时,青蘅走过来,在吴欲另一边席地而坐,懒洋洋道:“鱼珠看着呆,其实机灵得很。他们只要趁蛟兵追击东海水兵、双方混战时偷袭,想必有个七八成的把握成功。” 吴欲道:“七八成把握,足够了。”当年他在外海域时,碰上翻江倒海的大妖怪,只有五成胜算,都敢上去硬刚。他在海域巨妖中的赫赫威名全是杀出来的。 青蘅点了点头,笑道:“吴欲,等掌控东海后,你想做什么?” 吴欲朗声道:“自然是毁掉所有暗礁林阵法,多拉拢些海域巨妖,帮我守住这片海域。再往后,就是好好享受,逍遥天地之间了……哈哈。” 青蘅含笑道:“挺好。” 吴欲道:“青蘅,要不你留下来陪我一阵?我们兄弟好多年都没一起畅饮达旦、抵足而眠了。” 忘情闻言不禁瞪了吴欲一眼,暗暗咬了咬牙,面色不太好看。 青蘅看了一眼忘情,不禁苦笑道:“不了。吴欲,我得回去看看我师父。师叔被我骗出了化龙岛,也不知会不会去找我师父麻烦。” 吴欲闻言点点头,道:“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不过临行前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好好送你一程。” “好,一定。哈哈。”青蘅爽快地答应。 忘情见状神情缓和许多,亦开口道:“到时我和吴欲一起,好好给你践行。” 青蘅看了看吴欲,又看看忘情,笑着直点头。 第185章 刺杀 山洞内,太叔岁岁被花非花叫到了身边。 东方润半讽半笑道:“岁岁姑娘怎的回来了?不再避我家阿亭如蛇蝎了?” 太叔岁岁凝眉不语。 东方润又道:“有本事你便一直跟着青蘅。可惜啊,你终究得跟我回仙界,兜了这么一圈,还不是得回来?”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太叔岁岁,略显犀利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太叔岁岁正欲开口,却被沈芳亭抢先道:“哥……够了,别再说了。” 东方润扯出一抹笑,冷冰冰道:“阿亭,你倒是会心疼人。可人家不心疼你。” 花非花不禁扶额道:“好了,说正事。”他眼神一转,落在了一直沉默观察着众人的少泽身上。 少泽嗓音冰冷,道:“照原来的安排来,还请四殿下带太叔小姐回仙界,多多照应她。如此,我们之间便两清了。” 东方润点头道:“我会做到。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可否请阁下告知一二?” “你说。”少泽直视着东方润,一双冰冷的眸子里埋藏着隐秘的情绪。 东方润笑道:“虽然我很感谢阁下救了阿亭,不过,阁下怎会恰好在此?难道是另有所谋?” 少泽冷笑一声,道:“不谢,救人不过是顺手。我来此地自然有要事,至于是什么,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东方润微一挑眉,道:“若我实在好奇呢……” “殿下!”花非花连忙打断他,伸手握住了他略显消瘦的手臂,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能让幻天尊亲自出手的事极少,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东方润牵扯其中。化龙岛这一趟已经极耗费心神了,这阵子东方润的身体虚弱了不少。 东方润感觉到花非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心下一软便没再多说了。 少泽看了两人一眼,很快转移视线,定定地看向了太叔岁岁。那双眼睛似笼罩着千年冰雪,没有一丝温度。 太叔岁岁不禁身子一颤。但她不想被少泽看出来,便直接看了回去,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直愣愣地盯着少泽隐藏在面具后的双眸。 片刻之后,她心中不由纳罕,这个冷冰冰的怪物……竟生了一双如含春水的漂亮眼眸。 少泽见太叔岁岁一直盯着他,不禁暗暗皱了眉,道:“太叔小姐,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太叔岁岁这才醒过神来,忙道:“自然没有!幻……额少泽阁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少泽点点头。接着太叔岁岁感觉自己心中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那声音道:“你回仙界后,先恢复仙力。等有一日青蘅过来找你,你便到仙界东边一千里处的少清轩找我。” 太叔岁岁一时惊愣住了。 那声音又道:“不必惊慌。这是传音术。我说的话只有你能听见,方才说的你可记住了?” 太叔岁岁忙点头,在心中道:“记住了,记住了。” 那道声音便再没出现。少泽也退回了原位,不再说话。 沈芳亭看着冷漠不语的少泽,心中一时惊疑不定。接着又看了看太叔岁岁,见她面色没有异状,才略略放下心来。只是心中仍萦绕着一个问题:岁岁和这个叫少泽的小天尊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助岁岁回到仙界? 自己想不到头绪,沈芳亭便传音给东方润,细细问了。 东方润只说少泽是浮楼的楼主,修为深厚,智谋卓绝。他与少泽之间有一些合作。譬如这次带太叔岁岁回仙界。不过少泽为何要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让他自己去问太叔岁岁。 沈芳亭不禁苦笑道:“哥,你是想看我笑话吗?岁岁她……只怕不会告诉我。”他如今想靠近一点太叔岁岁都不敢了,其他的更是不敢想了。 东方润摇了摇头,轻笑道:“阿亭,你这个傻小子。早晚有你后悔的。” 沈芳亭却是固执道:“我不悔。” 东方润无奈,叹了口气道:“罢了。等我们回了仙界,我一定把那丫头留在群芳斋。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 沈芳亭顿了顿,半晌才道:“……多谢哥。” 他们在山洞里足足待了两天。这一日天刚擦黑,两个高大的人影顺着沿途的标记找到了这里。正是前去刺杀蛟族大将军的巨童和风鹤两位大妖。 虎背熊腰、异常高大健壮的巨童胸前衣襟染血,肩臂上亦有几道伤痕,所幸伤得并不重。跟在他身后的风鹤伤势略重,喘息不定,却也还能行动自如。 两人被大妖们簇拥着进了山洞,吴欲紧盯着他们,神色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忘情见状轻拍了一下他的背,率先开口问道:“巨童,此事可成了?” 巨童搓了搓一双蒲扇大的手掌,哈哈一笑道:“成了!” 吴欲闻言大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道:“没有被人发现你们的身份?” 巨童得意道:“我们在路上扒了两套东海死尸的战袍穿上了。即便他们看见,也会以为是东海的人刺杀的。何况见到我们的人都被我扭断脖子了。没有活口。” 吴欲点点头,又道:“蛟族大将军死透了?” 巨童忙边比划边道:“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八阶仙力,竟然能在我和风鹤的联手下抵抗多时,还伤了我们。不过最后还是被我们杀了,我一刀捅穿了他的心脏,风鹤直接用斧头砍掉了他的头颅。绝对死得透透的!妖主尽管放心好了!” 风鹤捂着胸口,亦重重地点了点头。 吴欲这才放下心来,哈哈大笑几声。让巨童二人去疗伤休息后,便走去东方润几人暂休的地方,道:“四殿下!大事已成。我们可以收拾下准备返回蛟族了。” 东方润点点头,略略想了想,道:“蛟族大将军刚死,蛟族必定一片混乱,此时回去会不会太冒险?” 吴欲顿了下,笑道:“正是要趁乱行事。蛟族无人主事,必定大乱,我们手里捏着傅天罗,拿救他当借口,定能压服一批人,剩余的该杀就杀,先立个威,敢冒头的就少了。” 见他心中已有对策,东方润便不再多问,只笑着道:“既然吴欲大妖胸中已有丘壑,便自去做。我要的只是结果,其他的一概不论。” 第186章 命苦 吴欲闻言道:“那今夜我们休整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根据巨童他们的路线来走,少则半日、多则一日便能到达蛟族新建的居所。” “好。”东方润应了一声。待吴欲离开后,便懒懒地躺回了绣榻上。这绣榻自然是从芥子空间里拿出来的。一应生活用品,临行前听雪都给备足了,全放入了芥子空间。 花非花见状微微一笑,坐在榻旁,手中摇着一把羽毛扇,慢悠悠地给东方润扇着风。 少泽盘腿坐在地上,瞟了东方润和花非花一眼,眸中极快地滑过一丝不悦,索性闭上了眼睛,打坐修炼起来。 太叔岁岁则是大咧咧坐在稍远的地方,衣袍脏污,脸上也脏兮兮的。眼神时不时滑向一张紫檀木桌,木桌挨着东方润歇息的绣榻,桌上摆着一盘红彤彤的仙果,一碟肉脯和一壶佳酿。 又瞧了一眼那碟肉脯和仙果,太叔岁岁轻轻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禁痛骂:这些仙啊妖啊的,一个个的都不用吃饭的,可怜她一点仙力都没有,又累又饿,却又不好意思找东方润讨要吃的。 东方润早看她不顺眼,没事都要讽刺她几句。太叔岁岁相信她若是开口向他讨要吃的,东方润绝对能笑到打滚。 太叔岁岁饿得难受,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了膝盖上,心中念念有词地骂着:死青蘅!就知道天天和吴欲黏糊在一起,也不知道悄悄说些个什么。臭阿花!早被东方润迷得晕头转向,连她姓什么恐怕都记不得了!哪里还想得起来她吃没吃饭! 在心里骂了一通后,太叔岁岁又觉得累得慌。她记得她上一次吃饭还是在沈芳亭的蚌仙坞里,他给她熬了一碗透明的不知道是啥的汤,她吃了后精神了许多。 之后好些天了,她再没吃过任何东西。要不是天生仙体,她早饿死了!太叔岁岁心中气愤不已,跟这群人待在一块,真是郁闷死了!她要是能回凡间,那过的日子才叫逍遥啊! 想到这里,她又把少泽拉出来狠骂一通。让他找什么斩仙刀,让他逼着她回仙界。想着想着,太叔岁岁一脸悲切,难道她只能在被迫为少泽办事和委身慕容年做外室之间选择? 她要不要这么命苦? 唉!太叔岁岁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岁岁。” “嗯?”太叔岁岁闻声抬起头来。 只见沈芳亭端着一盘挂着水珠的仙果,默默蹲在了她身前,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忐忑。 太叔岁岁呆呆看着沈芳亭那张昳丽多情的脸庞,只觉他浑身都发着光,端盘子的那只手更是纤长有力、骨节分明,非常好看。 她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可一看到那红彤彤的仙果眼睛便亮了。手已经不自觉抓了一把,直接就往嘴里塞了两个,大嚼起来。 嗯!果然鲜甜可口,还脆生生的,味道特别好。太叔岁岁吃得不亦乐乎。 沈芳亭愣了一下,很快轻轻笑了,道:“岁岁,你慢点吃。不着急。” 太叔岁岁口中“嗯嗯”地答应着,吃的速度却是丝毫不见慢。不稍片刻,便将一盘子仙果吃了个干净。整个人只觉舒服无比。想必这仙果里蕴藏着仙气。 沈芳亭见状失笑道:“你饿了怎么也不说?可还要吃?”他也是一直偷偷看着太叔岁岁,才发现她时不时就瞧一眼紫檀桌上摆放的食物,好像是想吃,这才鼓起勇气端了过来。 太叔岁岁有点不好意思,却仍道:“芳亭,那个……肉脯,我想吃。还有那个酒……” 沈芳亭笑吟吟道:“别急,我去给你拿。” 他回转身,走到紫檀木桌前,端起肉脯,执起酒壶,便欲走去太叔岁岁身旁。 东方润见状不禁讽笑道:“你干脆连桌子也一块搬去,我看那丫头牙口挺好,估计也能啃得动。” 太叔岁岁离他们虽有些距离,却还是听见了这话。顿时气得瞪了一眼东方润。小气鬼!吃一点东西也要那么计较! 沈芳亭哭笑不得道:“哥,你真是……” “行了,滚滚。别让我瞧见你这怂样!”东方润不耐烦地挥挥手,翻了个身躺着。 沈芳亭苦笑一声,回到了太叔岁岁身旁,将肉脯和酒都递给了她。自己也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 太叔岁岁则是一口肉脯一口酒地狂吃起来。口中还咕哝道:“这什么酒,怎么甜不拉几的……”她又喝了一口,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种酒对她来说比糖水好不到哪里去。简直当不得一个酒字。 沈芳亭闻言笑道:“这是我哥惯饮的果子酒。虽不如烈酒有滋味,却能补气益血。” “哦,好。”太叔岁岁听了点点头,虽说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到底还是将这壶果子酒喝了个干净,肉脯也全吃完了。 最后还吮了吮手指,回味了一下肉脯的咸香滋味。毕竟她下一次吃饭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沈芳亭一脸失笑地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道:“岁岁,你拿着擦一擦。” 太叔岁岁看着他递过来的一方浅蓝色、绣着一尾鱼的帕子,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擦了擦嘴唇,又擦了擦手。之后便将帕子揣进了袖里。口中道:“芳亭,这个我洗干净了还你啊。” “哦,还有这身衣袍也是。”她又补了一句。只是看着脏得不行的衣袍下摆,微微皱了眉,她感觉这衣袍只怕很难洗干净了。 沈芳亭见状笑笑道:“无妨,若不需要了,扔了便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太叔岁岁淡淡嗯了一声。吃饱喝足,她很自然地开始犯困。眼眸里起了一层雾气,迷迷瞪瞪的。 沈芳亭便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太叔岁岁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尴尬,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让他走。毕竟吃人的嘴短。于是便也随他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往一边歪去。 沈芳亭长臂一捞,将她捞了回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 太叔岁岁似是终于找到了好睡的地方,枕着沈芳亭的一边肩膀,手不自觉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睡得很香甜。纤长的眼睫安静地垂下来,有些俏皮地卷翘着,在瓷白如玉的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 沈芳亭侧了侧头,看着她微微撅起的唇红如胭脂,小如樱桃,泛着诱人的水光,不禁轻轻咽了咽口水。但也仅此而已。 第187章 乱局 他转过头,微微调整了坐姿,却是不敢动作太大,怕吵醒了太叔岁岁。这时,青蘅正巧走了过来。见此情状,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青蘅心道:也许沈芳亭是真的很喜欢岁岁……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他没有故意欺负岁岁,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第二日清晨,太叔岁岁是被敲醒的。 东方润一觉醒来,抬眼便见自家弟弟给人当靠枕睡了一夜,气得鞋子都没穿,直接下了榻,走上前去,一把将太叔岁岁提了起来,屈起手指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太叔岁岁疼得哎哟一声,慢慢醒转过来。睁眼便瞧见东方润一脸恼恨地盯着她。虽说他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但她真的不太想看到他,尤其是那张脸还离她那样近。 此刻,太叔岁岁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嫉妒,很想骂一句东方润,长得美了不起啊?长得美就能那么凶吗?长得美那么凶还很好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可惜她很怂,直愣愣地看着东方润,到底没敢张口骂出来。 下一瞬,沈芳亭已是从惊愣中醒过神来,一把将太叔岁岁拦腰揽了回来,口中不无抱怨道:“哥,你别为难岁岁了……” 东方润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气得直骂道:“你……你就知道护着她!这丫头就是个祸水!” 太叔岁岁咕哝道:“比不上你祸水!”说完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挽住了沈芳亭的手臂,笑吟吟地看向东方润。 啧。还不气死你。 东方润果然气得俏脸发白,急急地喘着气。 花非花疾步走过来,慢慢抚着他的胸口,温声笑道:“殿下莫恼了。你要同岁岁生气,那可有生不完的气了。她若诚心气人,法子可多得很。” 东方润狠狠瞪了一眼太叔岁岁,眼里满满的警告之色。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无所谓地笑了笑。沈芳亭在一旁不禁笑着叹了口气。 收拾完毕,一行人离开山洞,在巨童的领路下,前往蛟族搭建的临时住所。 一场大战几乎毁掉了化龙岛上的所有建筑,虽然蛟族大将军已命人抓紧修葺院落、房屋等,但短时间内是修不好的。大家只能找了大块的空地,搭起一间间临时住所。 巨童似是早已摸清蛟兵的巡查路线,于是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便遇上了一个千人的蛟兵队伍。 吴欲急忙去见了这队蛟兵的统领,将傅天罗和他们被困杀阵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又言明傅天罗伤势严重,身中剧毒,需要赶紧请医师医治。 那统领亦姓傅,乃是傅天罗家族的旁支后代。听闻此事后连忙去看傅天罗,见其果真伤势沉重,眉头顿时紧锁,沉思片刻才道:“我等出来便是寻王上的,谁料王上竟伤得如此重,吴欲大妖,话不多说,我们赶紧送王上回大将军处,那里有好几位厉害的医师,王上的身体实在耽搁不得了!” 吴欲自是点头,连忙招呼众人跟上千人蛟兵队,一行人疾速赶往蛟族现在的大本营。 约莫两个时辰后,千人蛟兵队抵达了蛟族的大本营,那是一片背靠山石、面向大海、足有数百尺宽的空地,地面上搭建了一间间木屋,表面有些粗糙,有些木块上还连着树皮,应当是匆匆搭建出来的。 吴欲定睛看去,只见木屋四周围着黑压压的人群,那些人个个身穿蛟族铠甲,都是蛟族的士兵。 他装作不解地问道:“傅统领,这是怎么回事?是大将军调回了所有蛟兵吗?” 傅统领看了看不远处围着的数千蛟兵,颇觉奇怪,口中道:“我也不知,大将军没有找到王上,应当不会调回兵力才对……”他皱了皱眉,叫了两个小兵过来,让他们前去打听一下情况,顺便通报大将军他带着王上回来了。 两个小兵立即去了。不过一二刻钟便回转来。二人扑通一声跪下,其中一个含着哭腔道:“统领!大将军昨夜被龙族的人刺杀了!” 另一个则道:“各大统领得到消息,现下都在大将军的院里议事。统领,您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傅统领大惊失色。疾走了几步,很快冷静下来,对吴欲道:“吴欲大妖,你方才也听见了,大将军只怕已经身陨,如今我蛟族大乱,我打算带着王上回去,平息乱局。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他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吴欲,眼神既忐忑又暗藏一丝激动。 吴欲心内默默一笑。傻子都看得出来,傅天罗只剩一口气,即算回了蛟族也就是个傀儡,看来这位旁支的傅统领是想取而代之了。 真是天助我也。吴欲佯装出一脸惊色,犹豫了片刻道:“傅统领,我和兄弟们都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蛟龙王又这般……唉!若是傅统领真有平息内乱之意,我等自是愿意相助的。只是……”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笑看着傅统领。 傅统领见吴欲往日与傅天罗称兄道弟的,不料他答应得竟这样快。如今又见他这般笑看着他,一时福至心灵。 这位只有十几个手下的海域妖主想必也放弃傅天罗了,这是在向他要好处呢。 傅统领暗暗一笑,不怕他要好处,只怕他不要。 于是他顺势开口道:“吴欲大妖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我一定尽力满足!”等他掌控了蛟族,傅天罗能给的他一样能给。 吴欲闻言道:“当初蛟龙王答应我灭了龙族后,与我等大妖共分东海……不知傅统领意下如何?” 傅统领听罢一愣,很快大袖一挥,笑道:“这有何难?我应了大妖便是。” 他面上虽笑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他当这海域妖主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傅天罗之前应允他们的不过是空口白话。等真的打下东海,他蛟族坐拥雄兵,还轮得到十几个海域巨妖说话?他们再厉害又如何?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因此他与傅天罗一样,满脸笑容,痛快地答应了。 吴欲闻言脸上挤出一抹欢喜的笑容,道:“既然傅统领如此爽快,我也不废话了,咱们直接带着蛟龙王去见那些统领?” “好!”傅统领大笑着应道。叮嘱了手下蛟兵几句,便背着傅天罗,同吴欲一起去了大将军的临时住所。 第188章 玉蛟王 那是一间略显粗糙的小院子,院里是一栋两层木屋,一楼有个颇大的议事厅,二楼则是寝房。此时,约莫五六个蛟兵统领正坐在议事厅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争论着。 吴欲和傅统领走进去时,一眼便瞧见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里面正躺着身着铠甲的蛟族大将军。 他的头颅已与身体分开,脖子切口处结着暗褐色的血痂。 傅统领见此情景跌跌撞撞地扑向棺材,看到蛟族大将军的遗体后,一时间虎目含泪,张口颤声道:“大将军!末将已经寻回了王上,您、您怎么能就这样去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大厅便静了下来。 厅内几个统领纷纷看向他,有性急的直接奔了过来,见他身后背的裹在宽袍里的人确实是傅天罗后,一个个痛哭嚎叫起来。 吴欲见这些统领一个比一个戏多,差点被逗得乐出来,忍了又忍,才将笑意憋了回去。装出一脸哀戚,垂头叹息不止。 这厢,傅统领在其他几个统领的簇拥下,将傅天罗放在了大厅屏风后的一张木榻上。 已经有个统领急冲冲地出去找了蛟族医师过来。 一刻钟后,医师长叹一声道:“天要亡我蛟族啊!王上他身中剧毒,无药可解,而且……而且……”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傅天罗被人彻底废了,这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呀! 一个统领目眦欲裂道:“什么人干的?”辱王上便如同辱他们整个蛟族。 几人纷纷看向傅统领,傅统领则是看向了吴欲。 吴欲顿了顿,道:“是东海王岳惊霆。”他将被困杀阵等事简单说了一遍。 蛟族统领们一个个捏紧了拳头,恨不能将岳惊霆千刀万剐! “吴欲大妖,岳惊霆可在你手上?将他交出来,我活剐了他,为王上报仇!”其中一个统领怒声道。 傅统领闻言正色道:“报仇的事先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推选出一人,代王上处理全族要事。族不可一日无主啊!” 其他统领纷纷点头附和。 方才要为傅天罗报仇的那个统领道:“如今王上昏迷不醒,大将军又被刺杀,要不要派人将出海追击东海水兵的林副将叫回来主持大局?” 几个统领皆看向他,一时面面相觑。他们巴不得林副将回不来,自己好趁机掌控蛟族,居然有人提议将林副将叫回来? 一个统领连忙道:“不可!追击东海水兵是大事,万不可此时叫林副将回来,坏了我蛟族数百年的筹谋。” 其余统领纷纷表示赞同。那个提议的统领只好闭口不言了。 几人争论了半晌,最终身为王族旁支、又受到吴欲支持的傅统领成功拿下了蛟族的主事权。 其他统领们虽然心有不甘,但看了看吴欲,均是敢怒不敢言。 傅统领名为傅玉,乃王族傅氏旁支,一拿到蛟族主事权,便在下属的谄媚谏言下,自封为玉蛟王。又封妖主吴欲为东海妖王,将海域巨妖拉拢进自己的阵营。不过数日功夫,便把控住了整个蛟族。 这位玉蛟王手段十分了得,上位后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昭告全族,蛟龙王已被他救回,但遭东海龙王暗算,身中剧毒。故此他传令给追击东海水兵的林副将,让他一月之内打下东海水晶宫,寻回解药,救治蛟龙王,不得延误! 这一计好生歹毒。既给自己打出了忠君救王的好名声,坐稳了蛟族主事者的位子,又将手握兵权的林副将架在了火上烤。 林副将若是不遵王令,就是枉顾蛟龙王性命的不忠之臣,若是遵从王令攻打水晶宫,必会损兵折将,且此仗无论输赢,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输了,就是无用之将,没脸再回蛟族。赢了,拿到解药也未必能活着回到蛟族,而且功高震主,必受猜忌。 玉蛟王这是给他安排了一条死路。 第二件大事是玉蛟王下令厚葬大将军,举族哀悼。此举又为他刷了一波好名声,让他在蛟族上下备受赞誉,成了真真正正的实权王。 第三件大事是玉蛟王决定当众对岳惊霆施以千刀万剐之刑,为蛟龙王报仇雪恨,也为在大战中死去的万千蛟族泄恨。此举让他得了蛟族的民心,成为备受爱戴的蛟族之王。 只怕日后傅天罗被救醒,也拿不回蛟族的实权了。 这日,吴欲和东方润等人坐在一起喝茶,将玉蛟王这些日子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众人皆感叹此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不在傅天罗之下。 吴欲喝了几口茶,道:“四殿下,明日就是岳惊霆行刑之日,玉蛟王下令所有人都得参加,包括我等海域大妖。你可要一同去?” 东方润抿了抿唇,道:“去。顺便向他辞行,不然他该怀疑我为何迟迟不回仙界了。”顿了下,他又道:“此处事宜便都交给吴欲大妖了。” “好说。”吴欲笑道:“四殿下放心回仙界便是,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这玉蛟王虽然厉害,但我已有应对之策。” 东方润点点头道:“好。” 他倒是不太担心。若是吴欲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和他合作了。 次日,晌午时分,吴欲带着大妖们来到了行刑之处。东方润几人跟在他们后面,一块来了。 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的玉蛟王见他们来了,不疾不徐地上前几步,笑道:“妖王大驾光临,本王深感荣幸!哈哈,请坐。” 有蛟兵上前,领着吴欲一行人坐到了高台的左侧。吴欲四下一瞧,发现岳惊霆就被绑在高台中央的一根柱子上,身上捆满了铁链,离他们落座之处不过两三丈距离。 吴欲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坐在台上最高处宝座的玉蛟王,心道:这个傅玉挺有意思,这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看岳惊霆的悲惨下场?杀鸡儆猴? 未免也太小瞧了他们!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对他们太过防范。这便是傅玉日后的取死之道。 吴欲勾起唇,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太叔岁岁坐在吴欲、青蘅等大妖的后面,左边是花非花,右边是沈芳亭。 此时,她正神色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着岳袅袅的身影。她真的担心岳袅袅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第189章 凌迟 任谁遇到这种事,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岳袅袅已经失去了一个哥哥。如今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哥那样残忍地被杀死,太叔岁岁很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找了一会儿,太叔岁岁终于与岳袅袅的目光对视了。她苍白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太叔岁岁,甚至冲她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比哭都难看。 太叔岁岁再也忍不住,唰地一下站起来。就要跳下高台,去到岳袅袅身边。 沈芳亭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自然明白她想干什么。他没有阻止太叔岁岁,而是拉着她的手,带她跃下了高台。 二人在蛟民中走了半晌,来到了岳袅袅面前。太叔岁岁坐在了她的身边,沈芳亭怕打扰她们说话,便坐在了太叔岁岁的后面。 太叔岁岁看着岳袅袅抖得不行的手,忍不住将她的纤手紧紧握住了。触手是冰一般的凉。 岳袅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神色有些凄惶,却被她极好地用麻木掩饰住了。 太叔岁岁顿了下,开口道:“岳岳,我……我想去海边吹吹风。你同我一起好不好?” 岳袅袅定定看了她片刻,突然笑道:“岁岁,你不必如此。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而且,玉蛟王既已下令,我便得遵从……” 她垂下眸,掩住眼里的思绪,手轻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为了这个孩子,也为了保住性命复仇,她不得不低头。 太叔岁岁想说什么,嘴唇颤了颤,却终是没有说出来。眼圈慢慢便红了。她对岳惊霆其实无甚好感,但却着实心疼岳袅袅。 她真的太苦了……活得生不如死。却又不得不苟且偷生。 想着数月前岳袅袅还是受尽宠爱的东海小公主,如今却落到如此境地,太叔岁岁只觉得人生如戏亦如梦,有时候让人感觉有点不真实。 就像她自己,本是一抹游魂,来到这个世界后,除却凡间那段日子,亦是身不由己。被裹挟着向前,却根本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她心里像破开一个洞,空空的,无法着力,好像没那么痛苦,但也感觉不到多少欢悦。 就在太叔岁岁和岳袅袅各怀心事、神情悲戚之时,行刑开始了。 这时,岳惊霆已清醒了过来,他怒吼着,愤怒地挣扎着,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然而却没人理会他,更不怕他逃走。因为行刑之前,玉蛟王已经命人废了岳惊霆的全身灵脉,此刻他只是一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随便一个蛟兵都能将他杀死。 负责行刑的是个看管蛟族牢狱数千年的干瘪老头,只见他枯瘦有力的手上捏着把精巧的小刀,刀身薄如纸片,刀刃却是闪着寒光。 老头狞笑着用力拍了拍岳惊霆的胸口,道:“老子干了几千年的刑狱,什么刑罚都用过,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凌迟。一点一点将人剥成一具完整的骸骨,这种感觉……哈哈,妙不可言呀。” 说完他用小刀在岳惊霆身上划了几下,三两下便扯掉了他全身的衣物。 岳惊霆悲愤地大吼着,眼眸通红,只觉遭受着奇耻大辱。 太叔岁岁正担心岳袅袅会失控,却猛地眼前一黑。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岁岁,别看。”沈芳亭气得眸子通红,望着高台上悲愤欲死的岳惊霆,只觉胸口闷涩难言。 士可杀不可辱!玉蛟王、蛟族这些人实在是毫无礼义廉耻,令人发指。 太叔岁岁拽了下沈芳亭的手,见拽不开,只好道:“芳亭,你帮我看下岳岳,也别让她瞧见……” 她有点无语,这叫什么事儿呀。 沈芳亭闻言瞧了眼岳袅袅,见她垂了眼眸,死死握着拳,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不禁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你……你别冲动。” 岳袅袅没有抬头,只是伸手将他的手拍开,冷冷道:“我明白轻重。不劳西海王费心。” 沈芳亭本也不想触碰她,便顺势点了点头。 台上,东方润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这时,吴欲正好回头,与他对视道:“四殿下,要不我劝一劝?” 东方润点点头。他实在是觉得这般行为有伤风化。再者,岳惊霆好歹是龙族之王,一代豪杰,不当被如此折辱。 吴欲也觉蛟族此举过分了些,便笑着对玉蛟王道:“玉蛟王,这行刑的老者怎的如此腌臜,台下还有许多妇孺看着呢,不太合适,何不……” 玉蛟王打断他,大笑道:“吴欲大妖有所不知,我蛟族向来不忌讳这些,裸裎交媾之事,野外随处可见。这又算得了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吴欲被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吓住了。半晌都没说话。 再看台下,那些蛟女无论老幼确实都无一点羞耻之色,反倒对着岳惊霆的身体评头论足,那些话语简直不忍卒听。 沈芳亭置身蛟民当中,一时面红耳赤,坐立难安。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将太叔岁岁的双耳也捂住。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将太叔岁岁抱到腿上,将她整个脑袋按入了自己怀中,死死捂住她的耳朵。 太叔岁岁觉得不太舒服,挣扎了几下无果后,终是放弃了。埋头闻着沈芳亭衣袍上的沉水香,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高台之上,行刑的老头已经割掉了十几块岳惊霆的血肉,每块肉都很纤薄,染着鲜血,被他抛入人群中。 蛟民们争相抢着这些血肉,抢到手的哈哈大笑,兴奋异常,直接就纳入口中,生吞了下去。 岳惊霆颓然地垂着头,脸上、肩上、腰上、腿上乃至后臀,都是伤口,慢慢地往外淌着血。他却只是不时闷哼几声,没有痛苦地大叫,也不再悲愤地怒吼…… 随着老头割下的血肉越来越多,蛟民群中一阵骚乱,众人拼命争抢着一块块龙肉,有的吃了一块又一块,嘴角、齿缝间全是鲜血。看起来诡异极了。 而高台上,岳惊霆脚下已满是鲜血…… 第190章 胎动 凌迟之刑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因那施刑的老头刀法极快,已割下了千余片血肉。鲜血顺着高台一路往下流淌,最后从高台的边缘滴答滴答地往下坠落着。 此刻,岳惊霆身上已无一块好肉。身上多处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来甚是吓人。 台下的蛟民大多都尝到了龙肉的滋味,嘴唇上泛着血色殷红。也正因此,人群安静了许多,争抢龙肉的状况已不再出现。 太叔岁岁埋头在沈芳亭怀里,感觉有些闷。沈芳亭这回却是固执得紧,不论她怎么说,都不肯松开她。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沈芳亭抬眸瞧去,见是岳袅袅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干呕着,脸色死尸一样白。 在她身后有两个侍女,其中一个短促地惊叫一声,很快吓得捂住了嘴。这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来,她必定会受极重的刑罚。 另一个侍女瞪了那惊叫的侍女一眼,连忙上前将岳袅袅扶了起来。 岳袅袅全身抖得不住,眼神发直,不时痛苦地干呕着,眼中闪烁着摇摇欲坠的泪光。 太叔岁岁也听到了那声惊叫,不由闷声道:“芳亭!岳岳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岳袅袅能忍到现在,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沈芳亭没有说话,见那两个侍女一人一边扶着岳袅袅,打算带她离开,这才拦腰抱着太叔岁岁跟了上去。 不稍片刻,几人已到了岳袅袅如今居住的木屋。一个侍女扶着岳袅袅躺下,另一个侍女则是步履匆匆地去请医师了。 毕竟岳袅袅肚子里怀的是蛟龙王的子嗣,玉蛟王特意下令要好生照顾她这胎。再者,他们化龙岛最重生育,只要是孩子,医师都会尽心尽责地照顾。 太叔岁岁急忙上前握住了岳袅袅冰冷的手,道:“岳岳,你怎么样了?很难受?别怕,你的侍女已经去请医师了。” 岳袅袅死死抓着太叔岁岁的手,眼中滚出两行热泪,皱眉忍着痛道:“岁岁……我恨……我好恨……” “我知道……我知道……岳岳,你坚持住,要……要活下去……”太叔岁岁说着便哽咽了。 看见岳袅袅苍白的一张脸上满是眼泪,她也忍不住有些想哭了。 “我……我坚持……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岳袅袅眼眸里燃烧着烈火一样的求生欲,生生将自己的唇瓣咬出了斑斑血迹。 “好痛……”她痛苦地蜷缩着,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急促地喘着气。 “医师!医师来了没有?麻烦你快去看看!”太叔岁岁对正在给岳袅袅擦额上冷汗的侍女道,顺势接过她手中帕子,自己给岳袅袅擦着汗。 那侍女见此情状也有些着急,连忙奔出门去,结果正巧与赶来的医师撞到了一起。她不由哎哟叫了一声。 医师已听到屋内传来的痛吟声,顾不得管那侍女,背着药箱大步进了屋内。 太叔岁岁见状连忙让了开来,医师上前给岳袅袅把了个脉,接着迅速开了药箱,手拂过一排瓶瓶罐罐,眼疾手快地拿出一瓶,倒了两颗丹药,急忙给岳袅袅喂了下去。 太叔岁岁接过沈芳亭倒的水,慢慢喂着岳袅袅,怕她咽不下那丹药。 “医师,她怎么样了?没事?”太叔岁岁有些着急地问道。 医师喂完药,正在木桌上铺开纸笔,唰唰唰地写着药方,闻言道:“母体脉象混乱,胎动便厉害了些。放心,按我开的药方吃十日药就好了。在我们蛟族,还没有我保不住的孩子。” 他扫了眼岳袅袅的肚子,眼眸里满是得意之色。 太叔岁岁听罢松了一口气。岳袅袅吃下药后,也觉得肚子没那么疼了,她微微睁开眼,挤出一抹笑,轻声道:“岁岁……别担心。我会……好好的。你回去。我累了……” 太叔岁岁看着岳袅袅一脸的倦色,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好。你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岳袅袅点了点头,轻轻阖上了眼睛。 太叔岁岁给她盖好了软被,叮嘱了侍女几句,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沈芳亭自是跟在她身后。 二人不想再回行刑之处,便去了海边,找了块巨石坐下。 太叔岁岁随手摸了块小石头,咚的一声扔进了海里。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沈芳亭静静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毕竟岳惊霆落到如此下场,与他、与他哥都脱不了干系。虽不是他们动的手,但他们亦没有出手相救。 过了半晌,太叔岁岁苦涩一笑,开口道:“芳亭,你知道吗?我看着岳岳这样真的很难受,可我太没用了,根本帮不了她……” 沈芳亭眼眸中带着一抹急切,道:“岁岁,不是你的错!你把仙灵珏都给她了。她若是出手救岳惊霆,未必没有一丝生机……” 太叔岁岁摇摇头道:“她不能救。去救也不过是白白送命。”岳袅袅身上虽有九阶仙力的仙灵珏,又有龙灵珠护体,但想在万千蛟族中救走岳惊霆,根本是天方夜谭。 沈芳亭叹息道:“连她都权衡利弊,不敢动手救自己的亲大哥。岁岁,你又何必自责?岳惊霆可差一点害你被鳄老虐杀……” 想起这桩事他便觉得心头狂跳,背后一阵凉意。 太叔岁岁顿了顿,道:“我只是……不忍看岳岳那般痛苦。你不知道,岳岳以前可爱笑了,她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笑起来非常可爱……现在,她下巴都尖了,眼神也变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我们再细心些,她便不会被傅天罗……欺辱,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了……” 她说着说着眸子便一片通红。 沈芳亭却是心内一叹。岁岁想得终究是简单了。岳袅袅身为龙族公主,龙蛟二族一旦开战,蛟族如此强横,又联合了海域巨妖,龙族战败几乎是注定的事情。那么,龙族的公主又怎能独善其身? 然而这些他不想告诉太叔岁岁。他多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简简单单地活着。不要掉入阴谋祸乱的泥沼里才好。 见沈芳亭一直低头沉默,太叔岁岁不禁有些郁闷,道:“芳亭,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吗?我说一说,心里便好受许多了……” 第191章 辞行 沈芳亭望着她,神情认真,慢慢道:“岁岁,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身不由己,大多数事都难依着自己的意愿,但只要我们尽了力,问心无愧,便足够了。” “嗯……”太叔岁岁点点头,顿了片刻,又道:“我看到岳岳这般模样,有时候就会想,自己有一日会不会也这般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眼前不由浮现出幻天尊那双冷如万年冰雪的眼睛。那双眼睛好似一直盯着她,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 就好像她在幻天尊眼里不是个活人,甚至不是个活物,只是个……达成目的的工具。比如一把杀人的刀。 然而太叔岁岁话未说完,便被沈芳亭捂住了嘴。 他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唇,感受到那片柔软后,他的手不由一颤,却是没有移开。只听他微微慌张道:“岁岁,莫说胡话!” 这种话他真是一点也听不得。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太叔岁岁拉下他的手,一脸哭笑不得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你干嘛这么在意?” 沈芳亭神情微恼,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让她感受他急速跳动的心脏,咚,咚咚,咚咚咚。 太叔岁岁抬眸,见沈芳亭略带委屈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然而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却似将什么都说了。 太叔岁岁难得地红了红脸,想把手抽回来。 沈芳亭却是不松手,反而将她一把揽入了怀里。“岁岁,你一定会好好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说道,似在呢喃又似在发誓。 太叔岁岁心里一瞬间软得不行。芳亭他……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她原以为他不过是少年情热,能很快喜欢一个人,也能很快喜欢上别的人。 可现在,太叔岁岁不得不正视沈芳亭的这份感情。但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对她而言,谈个恋爱不算什么事儿。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开呗。可在这个世界,似乎对一个人说了喜欢,就要为此负一辈子的责。要三媒六礼,要订亲成婚,要相夫教子。可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因此,她不敢给出任何承诺。再说,她和慕容年年之间的关系还一团糟,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若是再添一段感情,她相信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太叔岁岁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声。她就算有色心,也没贼胆啊。 沈芳亭抱了她一会儿,见她不动亦不语,只是蹙眉沉思着。心中便有些忐忑起来,忙松开了她,眼神略带了一丝紧张。 太叔岁岁见状假装不知,笑笑道:“芳亭,我们回去,想必行刑也该结束了。” 沈芳亭点点头,二人一路无话,没过多久便回到了行刑之处。 此时,高台上已看不到岳惊霆受刑的场景,他几乎被剜尽血肉,神魂已灭,只剩下一具完整的骷髅。 太叔岁岁和沈芳亭回去时,正好瞧见五六个蛟兵用水冲洗着高台上的血迹。之后,其中两个蛟兵将岳惊霆的骸骨用一个极长的锦盒装起来,抬着走远了。 台下的蛟民们走的走,散的散,已不剩几个人。 太叔岁岁不禁皱眉道:“人都死了,还留着骸骨做什么?”这具骸骨若是被岳袅袅看到,只怕又会痛苦不堪。 沈芳亭顿了顿,涩然道:“蛟族仇恨龙族数万年,许是留下彰显自己的功勋……” 类似于战利品?太叔岁岁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底升起一抹寒意。 想当初她去东海参加岳袅袅的生辰宴时,作为东海王的岳惊霆是何等的威风,宴席上人人都围着他,敬酒的、攀关系的、阿谀奉承的比比皆是,如今……他却只剩下一具骷髅,还要被人当做战利品,世世代代地传下去,以证明蛟族的勇猛。 而这前后,不过短短数月而已。人事之难料,由此可见一斑。 太叔岁岁心中正唏嘘不已,转瞬便见东方润、花非花、聆风三人迎面走来。 沈芳亭道:“哥,你可向玉蛟王辞行了?” 东方润点点头,冷然一笑道:“这位玉蛟王简直狗胆包天,硬要我留书一封,言明大战东海水兵乃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危,攻打东海水晶宫亦是我所授意,这才肯放我回仙界。他倒是会算计,什么锅都推到我头上。” 沈芳亭惊道:“你写了?” 东方润冷哼道:“写了。不写可走不掉。不过他未免也太天真,我回仙界后只需说自己是被胁迫的,便什么都能一推干净。” 沈芳亭叹道:“他不敢扣下你,也不愿轻易放你走。便只能这样讨回点便利了,虽说你能不认,但他若是厚着脸皮这样大肆宣扬,我们倒也拿他没有办法。说到底,他就是图个师出有名罢了。但明眼人谁都瞧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东方润点点头,道:“罢了。不管他了。且让吴欲和他斗斗法。我们先回仙界,也让罗奇他们回西海。” 沈芳亭答应一声。 太叔岁岁闻言不禁问道:“我们要走了?什么时候出发?” 东方润笑看了她一眼,道:“明日一早。岁岁姑娘且去准备。” “明日?还早上?”太叔岁岁听完顿时有些郁闷。 花非花温声道:“岁岁,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太叔岁岁知他说得不错,只好点了点头,又问道:“青蘅呢?我得去和他告个别。”毕竟青蘅一直挺照顾她。她总不能不辞而别。 再者,上次听他所言,他好似知道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事须得好好问问他才是。 还有岳袅袅,她要走了,肯定得再见她一面。毕竟她也不知道,她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太叔岁岁秀眉微皱,她感觉她今夜应该会很忙。 花非花闻言道:“青蘅和吴欲大妖他们在一处,被玉蛟王拉去喝酒了。今夜还要参加什么庆功宴……” 太叔岁岁听罢一叹,不禁骂道:“他也真够不要脸,蛟兵说不定还没到水晶宫呢,他就敢摆庆功宴了!” 花非花失笑道:“无论蛟兵胜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值得设宴。再者,蛟兵没有理由败,东海水兵几乎全被岳惊霆调走了。” 太叔岁岁冷哼一声道:“管他呢。我去找青蘅。你们先回,明早见啊。” 说完她便加快脚步,一路寻去了玉蛟王的院子。 第192章 真相 沈芳亭看着太叔岁岁渐渐走远,犹豫了半晌,终是没有跟上去。他怕自己逼得太紧,会让太叔岁岁越发想远离他。 东方润心中了然,拍了拍沈芳亭的肩膀,含笑道:“阿亭,没事儿,有哥哥呢。” 沈芳亭闻言苦笑道:“哥,我与岁岁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不必费心。” 东方润哼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说罢,几人返回了临时居住的木屋。 此时,太叔岁岁已寻到玉蛟王的院子,让守卫的蛟兵帮她带话给青蘅后,便在院门外找了棵倚靠着。 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才见青蘅大步走出来。看见太叔岁岁后,他娃娃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几步上前道:“岁岁,听说你找我?” “嗯,我有事……想问你。”太叔岁岁看着他道。 “我知道。”青蘅点点头,脸上毫无意外之色。“走,换个地方。”说着他朝西面快步走去。 太叔岁岁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二人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寻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 太叔岁岁举袖擦了擦满脸的汗,心情不太美好。心中不由叹息,没有仙力的日子真难过啊。 青蘅瞧了眼她,似是洞悉了她心中所想,笑道:“后悔了?谁叫你把仙灵珏送人了。” 太叔岁岁微恼道:“谁后悔了?没有仙灵珏又怎样,等我去了仙界,很快就能恢复仙力了。” 青蘅闻言不禁嘲笑道:“恢复仙力?能有多厉害?三阶还是二阶?” 太叔岁岁气哼了一声,道:“三阶怎么了?基本的腾云术、幻法术,简单的符箓都能用。我觉得够用了。我又不爱和人打架。” 青蘅颇觉好笑,“旁人要打你还管你爱不爱打架?你便说,若是遇上坏人,你打算怎么办?” 太叔岁岁直接道:“喊救命啊!” 青蘅失笑,“要是没人呢?” 太叔岁岁挠了挠头,道:“那就……跟他讲道理嘛。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觉得敌人会耐下心来和你讲道理?你怎么不去跟仙帝说,让他退位让贤,让你去做仙界之主呢?”青蘅忍俊不禁,脸上笑意深深。 太叔岁岁被他笑得有些脸红,不由道:“大不了求饶呗。我都求饶了,打我也没意思。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主打的就是一个怂。 青蘅满脸的哭笑不得,忍不住上手揉了两把太叔岁岁的头发,笑着道:“岁岁,你能不能再没出息点?就不能自己变强,打回去吗?” 太叔岁岁推开青蘅的手,随意抓了抓自己被揉乱的长发,想了一下才道:“我之前……也想过好好修炼来着。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被贬了,我祖父、父母也都不在了。我跟谁学呀?” 再说了,按照她一千岁才修到三阶的修炼速度来看,她若想修成个厉害的大仙,那不得成千上万年啊!这么多年就苦哈哈地修炼,也忒没意思了。她感觉她恐怕、大概、也许、可能坚持不下来。 青蘅看着她轻轻笑了,道:“岁岁,你跟我走。去找我师父,他会收你为徒、教你法术的。可好?” 太叔岁岁微微瞪大眼睛,道:“你师父?你要我做你师妹啊?这事儿你做得了主吗?” 青蘅慢慢笑道:“我做不了主……” 太叔岁岁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却见青蘅继续道:“是我师父早就想收你为徒了。我这次来化龙岛就是寻你的。” “……”太叔岁岁惊讶地张大了嘴。 青蘅看着她的眼睛,道:“岁岁,你来找我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吗?” 太叔岁岁整个儿愣住了。一双杏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青蘅,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太叔岁岁?你……你给我说清楚……” 太叔岁岁既惊又怕。惊的是青蘅真的知道这一切,怕的是她不是太叔岁岁的事情被拆穿,她会被当做异世界的怪物…… 青蘅拉下她的手,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肩,缓缓道:“是。我知道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完全不同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世界。而且不仅我知道,我师父也知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你确实就是太叔岁岁,这一点毋庸置疑。” 太叔岁岁傻了。她不由喃喃道:“你知道这些……可我真的不是太叔岁岁,我叫万岁岁,我……我已经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附到了太叔岁岁身上。其实她……她早就死了……被一伙家丁活活打死了……” 她垂了眸,不敢去看青蘅。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又是怎么想的。她不确定青蘅会不会帮她隐瞒真相。 青蘅见状却是轻轻扶住她的肩,娃娃脸上一片温和,道:“岁岁,你别害怕。也不必怀疑,你就是太叔岁岁,太叔岁岁就是你。” 太叔岁岁一头雾水道:“青蘅,你这是要帮我隐瞒……” 青蘅有些哭笑不得,忙道:“罢了。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其实是这样的,你知道五百年前你父母下凡捉妖,结果双双仙逝的事?” 太叔岁岁愣愣地点了点头。 青蘅继续道:“其实你父母不是去捉妖的,而是去找我师父的。他们请一位算师给你算姻缘时,那算师告诉他们,你命中有一大劫,很可能未出嫁便会先身陨。你父母吓得不轻,想再具体问问那算师,那算师却说其他的他算不出来了。三界中只有天算子才有可能算得出。” “天算子?” “对,天算子就是我师父。后来你父母多番寻找,终于来到山外山,见到了我师父。我师父也确实算出了你的命劫。之后你父母苦苦哀求我师父帮忙化解,我师父心中不忍,便冒险施了一个禁术,将你的一缕魂魄抽出,放到一个异世界中。一旦你的本体神魂俱灭,那缕魂魄便会回归,你便也能复活了。” 青蘅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直接躺倒在草地上,嘴里还叼了一根嫩绿的青草。 太叔岁岁听完消化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是说,我就是当年被送到异世界的那缕魂魄,这样说来,我还是太叔岁岁?” 第193章 道别 原来如此!她说她好好上着班,虽说加班加得有点厉害,可毕竟年纪轻轻的,咋就毫无征兆地猝死了。原来是魂魄被召唤回了本来的世界。她万岁岁,其实就是太叔岁岁。 青蘅闻言点头道:“对!” 太叔岁岁拽着他继续问:“那我父母呢?为什么会仙逝?” 青蘅微微皱了眉,顿了一下,才道:“擅用禁术会招来天罚。你父母感念我师父的恩情,为我师父挡下了天罚,二人双双仙逝……” 太叔岁岁眼神有些黯淡。她还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呢。 青蘅看着她道:“所以,岁岁,我师父一直对你怀有愧疚,算出你已归来后,便派我出山找你,让我将你带回山外山。你和我一起回去。” “……”太叔岁岁犹豫了半晌,想起少泽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说青蘅会去仙界找她,到时让她去找他。 难道少泽也知道她的底细?不,不对。这种秘密天算子应该只和青蘅说过,浮楼不可能探听得到。那么就是,浮楼探查出青蘅来化龙岛是找她的,这样想来倒是符合情理。 “岁岁?”见太叔岁岁一直蹙眉思索着什么,却不给他答复,青蘅不由提醒道。 “啊。”太叔岁岁醒过神来,想了想道:“青蘅,我暂时不能跟你走。我得先去趟仙界,仙帝不撤了贬谪令,我的仙力恢复不了,还怎么拜师修炼啊?” 青蘅愣了一下,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件事。罢了,你便先去仙界。正好我还要留下来帮吴欲一阵子,等我忙完,就去仙界找你。到时我们一起回山外山,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高兴!哈哈。” 太叔岁岁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娇美的脸上亦露出笑容,道:“好!我等你来找我。” 青蘅点点头,却似又想起什么,不由盯着太叔岁岁,一脸严肃道:“岁岁,说好了拜师好好修炼的,你可不能留恋儿女情长,那什么慕容年、沈芳亭,趁早都离远点!” 太叔岁岁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努力……尽量避着点。”这可真苦了她,谁叫她一见美色就挪不动脚啊。 而慕容年和沈芳亭都是三阶罕见的美男子,一个尊贵威严,高大俊美,一个俊秀绝伦,昳丽多情,在这般绝色面前,要想丝毫不为所动,真的是有些困难啊…… 青蘅见她一脸苦色,已是明了她在想些什么。不禁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愤愤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好色之徒!你们就不能学学我?两万余岁了,依旧清心寡欲,毫不留恋红尘。” 太叔岁岁瞪大眼睛看着他,顿了顿才道:“两万岁……青蘅,你好老啊!你比我祖父都大……” 青蘅愣了一下,很快怒道:“行,我老,我比你祖父大,那你还不赶紧叫爷爷?” 太叔岁岁哼了一声,道:“才不要,你少占我便宜。” “那你还敢嫌我老?”青蘅揪住太叔岁岁的耳朵,把她的耳朵都捏红了。“说,还敢不敢了?” 太叔岁岁低叫道:“疼!青蘅,你快松手!不然我喊救命了。” “你喊呀。”青蘅无所谓地道。 太叔岁岁眼睛一闭,道:“那我可喊了。救命啊,非礼啊!非礼……唔。” 青蘅气得脸蛋通红,连忙捂住了太叔岁岁的嘴,有些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乱叫什么!谁……谁非礼你了!” 太叔岁岁唔唔地叫着,气愤地瞪着他。 青蘅无奈道:“我们先说好,要我松手可以,不过你可不能再乱叫了。” 太叔岁岁也不逗他了,连忙点头。 青蘅这才松开她,有些气恼地甩了甩袖子。口中抱怨道:“一个姑娘家,好男色也就罢了。还成日说些孟浪的话,早晚叫你吃个亏,你才知道厉害。” 太叔岁岁哼道:“你不是知道我原来的世界没有繁文缛节、森严礼教的吗?我这样原本很正常的,只是你们少见多怪罢了。” 青蘅一脸将信将疑,道:“我又没去过你原本所在的世界,只是听师父说,那是个没有繁琐礼节、十分自由的地方。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你向来扯谎都不脸红的。” 太叔岁岁闻言却是眼睛一亮,问道:“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他去过?”那是不是代表着她还能回去? 青蘅看了她一眼,似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道:“你别想了,回不去的。师父他还是算卦时看过那个世界的一些片段。不过,师父也说了,那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完全没有连接的地方,根本去不了。除非你自杀,未散的神魂也许去得了,不过也有可能还没到就灰飞烟灭了。” 太叔岁岁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的雀跃与激动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叹道:“知道了。不过,当初师父是怎么将我的魂魄送过去的呀?” 青蘅也是一脸疑惑,道:“师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禁术的奇异之处。他原本是想将你送去凡间的,谁料到你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太叔岁岁心中道:“也许是青蘅的师父禁术学得不精,或者年纪大了,不小心弄错了呢。等我以后学会这禁术,用起来肯定不会出错。”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修炼的美好生活了。 青蘅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晚霞漫天,已近黄昏,便道:“岁岁,天快黑了,走,我们回去。” 太叔岁岁点点头,二人一同回了居住的地方。 很快天便黑了,一轮新月挂上枝头。太叔岁岁一个人悄悄寻去了岳袅袅的木屋。 岳袅袅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后用了一些清淡的膳食,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见太叔岁岁今夜便来看她,心中已是明了了几分,便让两个侍女退了下去。 太叔岁岁坐在木榻旁,开口道:“岳岳,你身子可好些了?” 岳袅袅露出一抹浅淡的笑,道:“好多了。岁岁,你提早来了,是不是……要离开化龙岛了?” 太叔岁岁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第194章 不轻 岳袅袅脸上的笑容有些缥缈,慢慢道:“你早该离开这里了。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你本不该牵扯进来的。” 太叔岁岁叹了一声,道:“岳岳,不瞒你说,我找到一个大仙,可以在仙帝跟前讨个恩典,让我回到仙界,恢复仙力……” “这是好事。”岳袅袅淡淡道,又问:“这大仙是四皇子东方润?” 太叔岁岁点点头,道:“正是他。除了他,也没几个人敢和仙帝讨这份恩典。” 岳袅袅笑了笑,道:“我瞧出来了,西海王很是喜欢你。四皇子必会为你讨这份恩典的。只是岁岁……我要叮嘱你一句。” “嗯,你说。”太叔岁岁忙道。 岳袅袅默了片刻,才道:“你守着自己的心些。沈芳亭虽喜欢你,但未必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你家族被贬,在仙界无依无靠的,凡事多为自己想着些。莫要太相信沈芳亭。我把你当姐妹,才同你说真话,男人都是逐利而动的,与你讲感情只是因为还没得到,得到了便不会太上心了。你莫要再单纯了……自己存些体己,好好修炼方是正事。” “好,好……我知道。”太叔岁岁一边听一边点头,不自觉间眼圈就红了。 岳袅袅比她还小几岁呢,如今竟像个姐姐一样细细叮嘱她。不过数月时间,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任性娇惯全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冷静、沉稳许多。 岳袅袅笑了,轻轻抚着小腹,道:“等我生下孩子,你在仙界也安稳下来,可以再来看我。你放心,傅天罗如今半死不活的,玉蛟王为了自己的贤王名声,也不会亏待我们母子的。” 太叔岁岁不禁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忧道:“岳岳,那你的仇……”她最担心的就是岳袅袅忍不住向蛟族复仇,到那时,她又走了,岳袅袅身边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 岳袅袅苦涩一笑道:“报仇的事我会从长计议。连我大哥被凌迟处死我都忍下来了,还有什么事忍不得?我得先保住自己和孩子,才有资格想报仇的事。” 太叔岁岁松了一口气,认真道:“你这样想是对的。若是现在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以慢慢积蓄力量,等强大之后再报仇也不晚。” 岳袅袅点点头,笑道:“岁岁,其实你也变了。你以前根本不会想这些事,记得在书院时,老师一让你思考问题,你就喊头疼。” 太叔岁岁也笑了,轻轻一叹道:“人都是会变的。不过,岳岳,我们会越来越好的。我回去以后定会好好修炼,到时候也能帮到你。” 岳袅袅捏了捏她的手,道:“那你可要勤快点。下次见时,我们比一比,看谁修为高。” 太叔岁岁直点头,笑着道:“好!”只是眸中除了笑意,还带着几丝泪光。 她这一走,还不知何时能来看岳袅袅,只希望她在化龙岛能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两人又说了几句,见夜色渐深,太叔岁岁便告辞离去了。 岳袅袅在她走后,痛哭了一场。既哭她惨死的两个哥哥,也哭她东海数万水兵,更哭她自己。 哭完之后,她擦干净脸,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眼神渐渐变得锐利,在心中道:“傅天罗、傅玉,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死你们。我还会让我的儿子坐上蛟族王座,让蛟族世世代代都臣服于我龙族!” 次日一早,东方润一行人准备离开化龙岛,吴欲、忘情和青蘅前来送行。 该说的话之前已说过,因此他们只是闲谈几句,东方润便打算走了。 太叔岁岁见状连忙拽住青蘅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请他帮忙照顾一下岳袅袅。岳袅袅孤身一人身在敌族,又怀着身孕,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思考之下,便想请青蘅代为照应。除了青蘅,只怕也没其他人会帮她了。 青蘅安抚地拍了拍太叔岁岁的手,笑容温和道:“岁岁,你放心。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尽量照应她。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去仙界后装也要装得规矩点,照顾好自己,等此间事了,我立即去仙界接你。” 太叔岁岁直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这么怂,一遇到危险肯定先保命。你自己在化龙岛才要小心些。” 青蘅娃娃脸上笑容很大,捏了捏太叔岁岁的脸蛋,笑道:“不错不错,这还没正式拜师呢,就这么关心你师哥了。” “哼。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太叔岁岁拍掉青蘅的手,转过身往花非花身旁走去。 沈芳亭看着她,欲言又止。 聆风将万年剑抛到半空,跳了上去。转头冷冰冰道:“上来,走了。” 花非花扶着东方润,轻飘飘地飞上朗阔的剑身。 太叔岁岁一愣,忙叫道:“阿花,阿花!你怎么走了?你不带上我吗?”这个花非花!真是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她在心中又将阿花骂了一顿。 花非花歉然一笑道:“岁岁,你与芳亭一道。聆风的剑坐不下许多人……” 太叔岁岁有些郁闷,急忙道:“我……我不重的。加我一个没事的!” 聆风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叔岁岁,张口道:“不行!我看你不轻。我们先走了,仙界见!”说罢万年剑嗖的一下飞入云层,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太叔岁岁气得不行。她不轻?她哪里不轻了?她估摸着自己一百斤都不到,这还不轻?聆风这个冷木头,真是睁眼说瞎话。 “岁岁……我们也走。”沈芳亭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语气听起来不太愉快。 太叔岁岁顿时有点尴尬,她确实不想与沈芳亭离得太近,她还要拜师修炼呢,可不能栽在美人的温柔乡里。 沈芳亭大抵也看出了她的疏远之意,因此有些不悦。 只见他摘下手腕上的白珍珠串,抛到空中,珍珠一圈一圈叠起,化作了白玉莲台的形状,沈芳亭也不多话,轻轻握住太叔岁岁的手,带着她飞上莲台,静静坐下。 莲台在云层中穿梭前行,往仙界悠悠飞去。 太叔岁岁与沈芳亭相对而坐,神色略有些局促。沈芳亭只是静静瞧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太叔岁岁被他盯得发毛,一刻钟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打着哈哈道:“芳亭,你不会是生气了?哈哈,我其实就是想坐坐聆风的剑,他那把剑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呢。” 第195章 苍鹰 沈芳亭淡淡一笑道:“……威风吗?我也有佩剑,要不我们也御剑?” “不必!”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这样……这样坐着就挺好。”就这样,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嗯。”沈芳亭轻轻应了一声,又端坐不动了。他本就生得美貌,这般坐着活似个玉面菩萨,十分的赏心悦目。 可太叔岁岁却不敢看他。谁叫这尊玉菩萨又盯着她看呢。她就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一阵阵脸热。 终于,太叔岁岁忍不下去了,抬眸直接道:“芳亭,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啊?”盯得她心头一阵发麻。她从前一直以为沈芳亭貌美和善,温润如玉,竟不知他还有这般执拗的一面。 沈芳亭顿了顿,语气略带委屈,开口道:“岁岁……我如今连看你一眼都不行了吗?” “……”太叔岁岁有些头大,这叫什么话,她是这个意思吗?没有? 沈芳亭又道:“方才你与青蘅说了什么?为何那般亲密?青蘅来化龙岛,是为了你吗?” 他一直知道青蘅不是特意来帮吴欲的,他来化龙岛另有所图,可如今他才恍然发现,青蘅所图的极有可能是太叔岁岁……这让他一时间既惊又急。 他虽不觉得太叔岁岁会喜欢上青蘅,但却担心青蘅会拐走太叔岁岁。他留不住心也就罢了,难道连人也留不住了吗?他不过是想守着心爱的女子,也一直以礼相待,为何……为何她却愈发想远离自己? 沈芳亭心里难过极了。 太叔岁岁犹豫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这……这与你无关。”就算被沈芳亭猜中了,她也不能承认啊。不然到时候她还怎么和青蘅一块跑路啊? 虽然她不觉得沈芳亭会勉强她做什么事。但东方润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她不得不防啊。 沈芳亭惨笑一声,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也对……我算什么,你自是什么都不愿告诉我……” 太叔岁岁闻言一愣,有些着急道:“芳亭,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把你当做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沈芳亭不由苦笑道:“岁岁,你知我想要的绝不是所谓的朋友之谊……”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男女之情。 太叔岁岁抓了抓头发,神情有些躲闪,道:“芳亭,时日还长,你以后……会遇上一个才色双绝的好女子的,我缺点可多了,既贪财好色,又好吃懒做,我配不上你的!” 沈芳亭沉默了片刻,涩然一笑道:“好了,岁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又何须如此自污……” 太叔岁岁心中捂脸道:她还真不是自污,是沈芳亭把她想得太好了。可能这就是爱情的滤镜? 之后,二人一路无话。太叔岁岁抱膝坐在莲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匆匆滑过的云彩,偶尔还忍不住抓了两把,可惜除了一点雾气,什么都没抓住。 整整一日后,太叔岁岁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芳亭,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这一日她都没吃没喝,如今四面都是夜色,偶尔传来三两声不知名的野鸟的叫声。听起来怪吓人的。关键她又饿又困的,还不好意思和沈芳亭说。毕竟拒绝了人家,又找人家要这要那的,也太绿茶了点。 沈芳亭淡淡道:“快则两日,慢则日。法器消耗仙力,我的仙力不如聆风深厚。” “哦。”太叔岁岁点点头,笑道:“不急,你慢慢来,别累着自己。”见沈芳亭说自己仙力不如别人,她倒不好意思让他加快速度了。只是,她真的好饿好困啊。 算了,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反正她是仙体,饿是饿不死她的。等捱过这几日,到了仙界就好了。 东方润是仙帝最宠爱的皇子,他的宫殿里还不是侍女如云,顿顿美酒佳肴?到时候她再日日大吃大喝,补回来不就好了。 这样想着,太叔岁岁感觉嘴里疯狂地分泌着口水,她忍不住舔了舔淡粉色的唇,咽下了口水,将头埋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打算长长地睡一觉。 最好等她睡醒就到仙界了。 可惜她的美梦还没做到半个时辰,便被一只疾冲过来的苍鹰一下撞醒了。 太叔岁岁一睁开眼便看到一颗硕大的鹰头和一张尖锐的鹰嘴。吓得她立即尖叫了起来。 沈芳亭一愣,连忙一掌拍去,将那苍鹰拍得夹着翅膀乱扑腾,甚至口吐人言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前方有一阵妖风把我吹过来的。” 沈芳亭已是顺势将太叔岁岁拉入了怀中,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闻言便道:“罢了,且去。若有下回,定不轻饶!” 苍鹰忙道:“多谢大仙!多谢仙子!”说罢拍着翅膀一下就逃得没影了。似是生怕沈芳亭反悔。 太叔岁岁一脸郁闷道:“这是一只……妖怪?深夜里出来乱晃什么!” 沈芳亭解释道:“是流窜在仙凡魔三界交界之处的盗修,他们既可能是凡间的修士,也可能是散仙、地仙或魔族。专门在交界之处劫掠、偷盗。若今日只你一人,只怕轻则法器被夺,重则仙丹被挖……” 太叔岁岁心中一震,这不就是混迹在三不管地带的那种土匪强盗吗?她不由提高了声音,道:“那你还放他走?” 沈芳亭微微一笑道:“今日我心情好,不杀生。” 太叔岁岁眨了眨眼,有些好笑道:“那你还怪好的嘞。我说那妖怪干嘛跑得那么快,屁股又没着火,原来是怕你改变主意把他弄死啊!” 沈芳亭有些忍俊不禁,低头看着太叔岁岁。秀丽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采。 太叔岁岁这才发觉自己坐在沈芳亭怀里,一时有点尴尬,便半立起身子,打算爬出去,回到他的对面坐下。 谁知道她一个没稳住身子,一下摔在了沈芳亭腿上。太叔岁岁甚至听见沈芳亭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砸到他哪里了。 “额……对不住……对不住。芳亭,我……我就是想坐回去。你没事?”太叔岁岁急忙说道。 “……有事。”沈芳亭一双眸子盯紧她,道:“你砸到我膝盖骨了,疼得紧。” “啊?还疼吗?”太叔岁岁更觉尴尬。 沈芳亭轻笑一声道:“嗯……你替我揉揉……就不疼了。” 第196章 罪过 太叔岁岁瞪大眼睛看着他。心中有点崩塌感,她觉得谦谦君子如沈芳亭,如今好像……变坏了点。 难道是因为遇见了她这样的渣女,然后小白兔慢慢就被带坏了?那可真是罪过罪过。 沈芳亭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似是她犯了多大的错。 太叔岁岁实在见不得美人委屈掉泪,立马缴械投降了。问道:“哪里疼?我……我给你揉揉……” 沈芳亭拉着太叔岁岁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太叔岁岁神情严肃地给他揉了约莫一刻钟,手都有些酸了,才道:“芳亭……怎么样?好些没有?” 沈芳亭眼神灼热地看着她。突然心中一片雪亮,岁岁她……原来吃软不吃硬。 他轻轻笑道:“好多了。谢谢岁岁。” 太叔岁岁嘿嘿一笑,道:“无妨,小事一桩。你没事了,那我……” 她正准备说“那我回去了”,沈芳亭却是握住她的腰,让她顺势坐了下来。 “芳亭……你……你做什么?”太叔岁岁咽了下口水,呆呆地看着沈芳亭。 沈芳亭垂了一双漂亮的眼眸,微微哽咽道:“岁岁……等你回了仙界,是不是就会和慕容年双宿双栖了?” “啊?”太叔岁岁一愣,很快道:“也……也不会。你想到哪里去了。”她选择一人独美。她还要拜师学艺呢,才不会在慕容年身上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再说了,他们慕容家可不会让她过门,她更不会犯贱到去给慕容年年当外室。 她和慕容年年大抵是有缘无分。即算太叔岁岁挺喜欢他,但他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沈芳亭闻言心中一喜,继续道:“岁岁……那你回仙界后,打算做些什么,我陪着你可好?” 太叔岁岁连忙摇头道:“不用。芳亭,你平时也挺忙的。不必管我,我还没想好干什么呢。” 她心中不由腹诽,她想个屁啊,等青蘅一来,她就收拾包袱跑路了。仙界怎么样与她有什么关系?他们家早被查封了。那些被贬下凡的族人她也不想管,谁让他们把她卖了。 “哦。”沈芳亭失望地垂下头,眼眸起了一层薄红。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岁岁……你知道你每次拒绝我,有多伤我的心吗?” 太叔岁岁被他说得心中一颤,她看着沈芳亭昳丽脱俗的脸庞,心想他长这么大估计极少被人拒绝,可自己不知不觉间好像拒绝了他许多次,估计确实挺伤他的。 她心中一软,不由开口道:“芳亭……我拒绝……绝不是因为你不好,是你……你太好了……我害怕辜负你……” 天地为证!她说的可是真心话。她觉得她要是真和沈芳亭在一起,就得对他负责。她可真看不得美人伤心。可这一点她恐怕做不到额。 “你撒谎……”沈芳亭红了眼眶,道:“岁岁,你又哄我……明明是拒绝,却说得这般动听。让……让我根本忘不掉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看着沈芳亭快要哭了的模样,太叔岁岁不禁一阵头疼。好像……他说得也没错。说来说去都怪她,太渣了。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忍不住因为美色而动摇。因为她的动摇,让沈芳亭这般伤心,真是罪过! 太叔岁岁深深叹了口气,道:“芳亭……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先说好,我不可能与你做仙侣的。”只要不做仙侣、不定名分,她就随时能抽身离开。也不用担心被逼成婚、生子什么的。 沈芳亭顿了顿,呆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岁岁……你……你亲我一下……我就没那么伤心了……” “……”太叔岁岁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慢慢才回过神来,“芳亭……你……” “对,我就是这么坏,这么无耻。我就是……想亲你……想了很久了……”沈芳亭定定地看着她,眼圈通红,声音发颤。 太叔岁岁微红了脸,顿了下,才轻声道:“……芳亭,别胡说。你这样想……挺……挺正常的……” 她咬了咬牙,心道反正亲个美人她也不吃亏。不如就这样! 太叔岁岁微微直起身子,抬起头,闭上眼睛亲向沈芳亭的薄唇。 沈芳亭心跳如擂鼓,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太叔岁岁慢慢吻上他的唇…… 他不禁伸手揽住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感觉脑袋一阵缺氧,有种眩晕的感觉。她伸手去推沈芳亭的胸口,却是推不开。心中不禁后悔起来,又有些自责,她感觉沈芳亭这般如青竹一样干净的少年就这样被她带歪了。 良久,沈芳亭才松开她,脸色红得好似要滴血。太叔岁岁揪着他胸口的衣襟,眨了眨湿润的杏眼……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芳亭,见他一脸害羞的模样,一时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罢了,反正她也不吃亏就是了。 太叔岁岁松开沈芳亭的衣襟,顺手抚了两下那被她扯皱了的宝蓝锦袍,然后慢慢地爬回了沈芳亭对面,端坐下来。一脸的正直严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芳亭唇角微勾,笑意从眼里慢慢溢出来,清俊至极。 两日之后,他们顺利到达仙界。莲台化作一串白珍珠,回到了沈芳亭腕间,他握住太叔岁岁的手,落在了群芳斋门前。 那是一座由奇花异草缠绕而成的雅致朱门,门上挂着个古树雕成的匾额,上书“群芳斋”三个清隽飘逸的大字。 太叔岁岁虽不懂书法,却觉得那匾额上的字隐隐透着风骨,不由开口道:“这匾额上的‘群芳斋’三个字可真好看,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沈芳亭闻言莞尔一笑,道:“这是我姑姑当年亲手题的字,匾额是仙帝亲自伐的古树,雕出来的。” 太叔岁岁微微讶道:“这样啊。看来他们感情很好呢。”怪不得四皇子东方润那么受宠。 慕容年年两次都不敢将她带回仙界,东方润却敢先斩后奏,直接把她带来群芳斋,后面再去禀报。 第197章 别院 沈芳亭怔了下,很快笑笑道:“嗯,三界皆知,我姑姑宠冠仙宫。”只可惜红颜薄命,早已香消玉殒多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说罢他拉着太叔岁岁走到门前,一根花藤轻轻缠住他的手腕,正欲将他迎进去。 突然,一抹流光飞驰而来,啪地一下重重打在了沈芳亭拉着太叔岁岁的那只手上。 沈芳亭手上一个失力,松开了太叔岁岁。说时迟那时快,那抹流光直击他的面颊,隐隐挟带风雷之声,沈芳亭一个后仰,运掌推去,将那闪烁流光的法器震了出去。 方才一个照面,他已认出了那法器是慕容年的山河扇。果然,他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玄衣的慕容年立在不远处,紧紧抓住了太叔岁岁的手腕。 沈芳亭冷冷看向慕容年,开口道:“慕容年,你这是何意?这儿是群芳斋,不是你的星海间,容不得你撒野。快放开岁岁!” 太叔岁岁亦挣扎着道:“慕容年年,你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伤人?” 方才山河扇差点一扇毁了沈芳亭的脸。慕容年年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慕容年将太叔岁岁的手腕捏得更紧,冷笑一声道:“伤人?我没剁了他的爪子都是轻的!太叔岁岁,你给我老实点,等会儿我再和你算账!” 东方润三人一回到仙界,慕容年便得到消息了。他在星海间坐不住,早早便来到群芳斋外守着,只希望能早一点看到太叔岁岁。 没想到居然看到沈芳亭拉着太叔岁岁的手出现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看起来颇为亲密。这一看直接将他气炸了。也管不了其他的了,只想一扇弄死沈芳亭,把太叔岁岁赶紧带走! 沈芳亭见此情状,已知多说无用,便摘下腕上珍珠串,颗颗珍珠如暴雨一般罩向慕容年全身上下。 慕容年冷笑连连,一把山河扇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大大小小的白珍珠悉数砸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在群芳斋门前打了起来。短时间内竟是分不出胜负。 慕容年心中一凛,不过短短数月,沈芳亭的境界似乎又提高了,恐怕不日就要突破八阶,进入九阶了。 倒是他小瞧了沈芳亭。他原以为沈芳亭不过是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绣花枕头,纵使成为西海王,也不过是借了家族之力。如今才晓得,此人心计手段俱是了得,恐怕还会使魅惑之术,不然太叔岁岁怎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早忘了当初对他许下的诺言。 慕容年心中杀意渐浓,真想将沈芳亭斩于自己扇下。可所幸他还没被杀欲冲昏头脑,知道他们如今正在仙界,他若杀沈芳亭,只怕东方润就敢要他们慕容一族抵命。 想到此处,慕容年只得压下心中杀欲,奋力使出几个杀招,将沈芳亭逼得连连后退。 他则是一个瞬移,来到太叔岁岁身旁,直接将她提起来扛在肩上,瞬息间人便消失不见了。 等沈芳亭回过神来,慕容年早跑远了。沈芳亭一时间急得额上冷汗直流,这时,聆风、花非花、听雪三人正簇拥着东方润走出群芳斋的正门。 东方润见沈芳亭脸色发白,忙问道:“阿亭,这是怎么了?聆风说听到门外有打斗声,我们便出来瞧瞧。方才有人和你动手了?谁这么大胆子?” 花非花则道:“芳亭,岁岁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沈芳亭心急如焚,却还是努力稳住心神,道:“哥,花老师,岁岁她被慕容年掳走了!他使了小天尊才能用的瞬移术,我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怎么办……” 东方润秀眉紧皱,道:“阿亭,你先别急。聆风,你去一趟星海间,看看慕容年可回去了。” 聆风二话不说,便御剑飞去星海间。 沈芳亭满面焦急,道:“哥,慕容年狡诈得很,恐怕不会回星海间等着我们上门要人……” 东方润见沈芳亭急得不行,不由安慰道:“阿亭,你也莫要如此惶急,慕容年又能扣下那丫头几时?哥早晚把她带回群芳斋。” 花非花亦道:“芳亭,你大可放心。仙界有仙帝坐镇,慕容年不敢胡来的,岁岁很快就能回来了。” 沈芳亭捏紧了拳头,道:“哥,我还是担心……我得去找岁岁。”他也很想冷静下来,可心里慌得紧,根本冷静不了。 说罢,沈芳亭便欲择一个方向找寻踪迹。 东方润忙拦住他道:“你这样没头苍蝇一般,如何找得到?罢了!你同我一起,去禁军司调一万父皇的禁军帮着找人。咱把仙界整个翻一遍,看他慕容年能躲到哪儿去!” 沈芳亭闻言一愣,接着连忙点头应下。于是二人径直往禁军司去了,花非花让听雪自个儿先回去,自己则是跟在了东方润后头。 太叔岁岁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一直头朝下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也挣扎过、抗议过,奈何慕容年年压根不搭理她。似是恨极了她。 过了约莫一二刻钟,慕容年扛着太叔岁岁进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别院。穿过几重月洞门后,他将太叔岁岁一下扔在了厅内一张美人榻上。 太叔岁岁疼得闷哼一声,半晌才爬起来,摇了摇自己晕头转向的脑袋。 “太叔岁岁,你最好给我个解释!”慕容年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在她身前投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极具压迫力。 太叔岁岁愣了愣,才道:“啊?什么……什么意思?”要她解释什么啊? 慕容年大手捏住她的下颌,盯着她,冷笑道:“你少给我装傻!你和沈芳亭那样亲密,当我是瞎子不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化龙岛你是怎么与我说的!” 慕容年年胸中满是怒火,烧得他哪哪都难受。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露出个苦笑,一边掰开慕容年的手,一边道:“慕容年年,我……我当初是为了救你才那样说的,你别……别当真啊!” 她算是见识到慕容年年纨绔任性的脾气了。幸好……幸好她只是有一点喜欢他,但心里一直清楚,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把这份喜欢收起来,搁到一边,慢慢就会彻底消失了…… 慕容年闻言眼神一厉,狠狠瞪着太叔岁岁,道:“岁岁……我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第198章 羞辱 他的手从太叔岁岁的下颌慢慢移到她的脖颈,慢慢收紧,似是一用力,就会掐断那截白嫩的颈子。 太叔岁岁紧张不已,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慢慢开口道:“我……我方才说了,是为了……救你……” 她本想先撒个谎息了慕容年的怒火,但转念一想,若是慕容年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只怕到时候她会死得更惨。因此,她索性说了实话。长痛不如短痛。 慕容年怒极反笑,紧紧盯着太叔岁岁因为疼痛微微泛红的一双杏眼。 太叔岁岁感觉他的大手正不断收紧,力道越来越大。她慌得不行,忙道:“慕容年年……我好歹救过你,你……你放过我……” 她真的没想到慕容年年这么狠,爱而不得便要弄死她吗?可她还不想死啊。呜呜呜……早知道当初就不救慕容年了,让他自生自灭去。 慕容年冷笑连连,松开了掐住太叔岁岁脖颈的手。 太叔岁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喘了几口气。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慕容年一双凤目紧盯着她,眼神变幻莫测,一字一句道:“太叔岁岁,你敢骗我?很好,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轻易甩开我!你当我慕容年是什么人?” “那你……你想怎么样?”太叔岁岁抬头望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慕容年年特别陌生,好似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也对,他们何曾互相了解过……说到底,不过是被皮相所吸引。 慕容年伸手抚上她白皙秀美的脸颊,暧昧地挑起她的下巴,冷然一笑道:“你陪我几次,等我玩腻了,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太叔岁岁呆愣了好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一面想着,要不先答应着,保住小命再说,一面又实在说不出口,慕容年这样分明是在羞辱她。 她虽好色,却也不想被人胁迫甚至践踏。 慕容年见她迟迟不开口,心中不知是痛快还是难受,索性狠狠吻住了那小如樱桃的唇…… 盏茶功夫后,太叔岁岁才从晕眩中醒过神来,竟发现慕容年年在剥她的衣裙。刺啦几声,衣帛碎裂,散落一地。 太叔岁岁吓得不轻,忙护住小衣,一脸惶急道:“慕容年,有话好说。别……别动手行吗?” 慕容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兀一笑道:“太叔岁岁,我告诉你,你是我慕容年的人,从你未出生起,便已是我的人!我想要你,你就得受着!” “……”太叔岁岁欲哭无泪,连忙求饶道:“我……我知道了。今日……今日不方便,要不改日,好不好?” 她眼神哀求地看向慕容年,期望他发发善心放过自己。心底却已将慕容年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等她修成大仙,看她怎么报复慕容年年! 慕容年却是冷笑不迭,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说罢已是压住她。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抹颀长的身影冲了进来。随之而来是数十颗铁弹一般的珍珠,狠狠攻向衣袍敞开的慕容年。 慕容年一个瞬移,避开了所有攻击。 这时,沈芳亭已冲到美人榻前,抖着手脱下外袍裹在太叔岁岁身上。 慕容年正欲冲过来,却被聆风一剑横在胸口,逼出了门外。二人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直接就打起来。 沈芳亭眼圈不由一红,扶起太叔岁岁,道:“岁岁……你……你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和东方润领着一万禁军寻了半天,搜了好些大仙的私宅,才找到这所别院。这别院乃是紫薇星君的私邸,不大不小,除了华丽,毫无特色,甚是不起眼。差点就被他们错过了。 幸好沈芳亭心细,坚持要亲自查看每所宅院,这才发现了慕容年的踪迹。他只恨自己来得太晚,也不知岁岁遭了多少罪…… 太叔岁岁脸色微微发白,闻言冲他笑了笑,道:“芳亭,我没事,你别担心。” 见聆风正与慕容年打得痛快,东方润和花非花并肩走进来,看见满地的衣裙碎片,着实吓了一跳。 “慕容年真是被仙后宠坏了,竟然如此猖狂!”东方润胸中怒气直涌。 花非花看了太叔岁岁一眼,见她好似无事的模样,叹了一声道:“芳亭,你先带岁岁回群芳斋,这里的事我们来处理。岁岁,你回去后好好休息。” 太叔岁岁点头应下。因她未着下裙,不好起身,沈芳亭索性用宽大的外袍将她严严实实地裹紧,接着打横抱起她,从别院后门腾云而去。 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哥,我与慕容年不共戴天!” 东方润闻言微微一笑,目送沈芳亭走远,一双绝美的眸子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似是生出了一支锋利的小剑,正渴饮鲜血。 花非花轻叹一声,大着胆子伸手握住东方润略显冰凉的手。用掌心的温暖融化着他心底的冰寒。 他时常害怕,东方润内里的锋锐会伤着他自己。如果这股锋利的戾气定要伤人,他宁愿伤的是自己,而非东方润。 东方润微微低眸看着他,露出一抹浅笑,漫不经心道:“阿花,你在害怕?你怕什么?我与慕容年一家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终究会有那么一日的……” “我不怕……我只担心,你心里这把火烧死敌人后,也会烧到自己……”花非花叹道。 东方润用力握紧他的手,放柔了声音道:“只要你和阿亭无事,我便不会毁了自己……” 聆风和慕容年打了小半个时辰,慕容年终于落败,身上处处是剑伤,伤口处皆冒着幽幽的寒气,冷意浸入骨髓。 不多时,紫薇星君携着其他四大星君匆匆赶来,五人联手,硬是将聆风逼退了,接着又把慕容年护在了中间。 聆风心中气煞,却也知不能在仙界诛杀慕容年,否则,仙后只怕会疯狂地报复他与东方润。因此便冷笑一声,收起万年剑,快走几步来到厅中,将情况告诉了东方润。 东方润顿了半晌,沉声道:“罢了,且容慕容年苟活一阵。此事不宜声张,聆风,你去外面说一声人找到了,让禁军们都回去。” 第199章 疏远 聆风道:“主子,你和阿花同我一起走,五大星君皆至,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不安全……” 东方润点了点头,松开了花非花的手,率先飞出这所别院。聆风和花非花紧随其后。 别院门前,聆风遵照东方润的意思,上前说了几句,遣散了一众禁军。接着三人迅速回了群芳斋。 慕容年见聆风几人离开,这才吐出一口血来。微微咳了几声。 紫薇星君一身紫袍耀眼,口中不由抱怨道:“我说星主大人,你身上的伤才养好没几日,怎么又与聆风那不通情理的冰块打起架来?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慕容年冷哼一声道:“再给我几年,聆风,必是我手下败将!” 红鸾星君噘着嘴道:“星主,你也知道还要几年啊?那你就不能忍下这几年?偏要去与他打,白白让自己受伤,回头画画瞧见又得心疼了。” 白宸却是四下瞧了瞧,好奇地问道:“星主,你不是去接岁岁了吗?怎么悄没声地来了紫薇哥哥的别院,岁岁人呢?” 慕容年神色一暗,默了片刻,才道:“被沈芳亭带走了。应该是回了群芳斋。” “那我可以去群芳斋找她玩吗?我想她了。”白宸一脸单纯地笑道。 慕容年心中苦笑,连白宸都能大大方方地说想她,他却张不开口说一句想念。还一时心头怒起,弄成了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白宸见慕容年垂着头,沉默不语。不由有些急道:“星主,我就去看看岁岁,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岁岁的,我发誓!” 他伸出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对天发誓。 慕容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叹了一声道:“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如今我和东方润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你去群芳斋会很危险……” 白宸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失望。好似一只失落的小狗。 慕容年不禁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道:“你……且等一等。找到机会,我将岁岁带回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只是,岁岁会不会害怕他?再也不肯与他见面了…… 白宸闻言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 群芳斋,留芳亭。 太叔岁岁简单沐浴后,换了一身听雪准备的仙界时兴的宫裙。 见到听雪时,两人互相瞧了一眼,俱是没提以前的事。太叔岁岁假装没认出听雪就是凡间大闺园的雪嬷嬷,听雪也假装不曾见过太叔岁岁。 留芳亭一日前便收拾干净了,听雪送来衣物和一应生活所需后,向沈芳亭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此刻,沈芳亭正坐在床榻前,手里拿着一瓷罐雪白的药膏,为太叔岁岁上着药。 她白嫩的颈上是一圈伤痕,泛着紫红色,还能依稀看到指印。手腕也是乌青乌青的。因她肤色白皙,伤痕更显得吓人。 沈芳亭一面轻柔地为她抹着药膏,一面红了眼,咬着牙道:“慕容年好狠的心!他怎下得去手伤你?” 太叔岁岁叹了一声,道:“他……恨极了我。” 太叔岁岁心中十分后悔,不该因贪恋美色,就随意招惹慕容年。慕容年这样的人她着实招惹不起。 “为何?”沈芳亭一脸不解道:“当初你为了救他,不惜以命相胁,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如此待你!” 沈芳亭对慕容年当真是又妒又恨。若是岁岁肯这般待他,他必定倾尽一切守护她,怎会忍心伤她分毫?慕容年脑袋怕是被驴踢了,才会如此不知好歹、不晓得珍惜! 太叔岁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慢慢道:“我……我骗了他。当初是为了救他,才说心仪他的……” 沈芳亭手上一顿,猛地看向太叔岁岁,见她脸上心虚畏惧的表情,一时心中狂喜,嘴角不由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岁岁,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沈芳亭激动地握住了太叔岁岁的肩。 太叔岁岁微微皱眉,挣扎了下。她当真是怕了,还是离他们远点好。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能对她为所欲为,她不高兴却只能像个傻兔子一样跳脚,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沈芳亭见状连忙松开她,一脸愧悔道:“岁岁,你别怕……怪我一时着急了……” 太叔岁岁轻轻一笑,道:“没事。”顺手拿走了沈芳亭手中的瓷罐,笑道:“芳亭,多谢你。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见太叔岁岁有意疏远他,沈芳亭虽有些难受,却也能理解,觉得她是被慕容年吓到了。因此便识趣地离开了。 反正他与太叔岁岁的寝房不过隔着一个月洞门,时时都能见到。而且,慕容年那般愤怒发狂,想来岁岁说的是实话,她并没有心仪慕容年。 知晓了这件事,比什么都让他开心。沈芳亭踏着轻快的脚步去了东方润所住的弱水阁。 东方润在花草繁茂的院子里慢悠悠地荡着秋千,见沈芳亭来了,含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明日才能得空来我这儿……” 一旁,花非花坐在石桌前煮着茶,招手让沈芳亭过来品茶。 沈芳亭走到石桌前坐下,开口道:“岁岁她有些累了,我不好再打扰她。” 东方润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花非花给沈芳亭倒了一盏新泡好的香茶,问道:“岁岁可还好?没伤着哪儿?” 沈芳亭抿了一口茶水,只觉口中茶香四溢,叹道:“身上有些伤,所幸都是皮外伤。是否还有其他伤,我却不知……慕容年这畜生,下手忒狠。” 他死死捏着茶盏,好似那便是慕容年的脖颈。 花非花点点头道:“无事就好。那些禁军只知是寻人,人也寻到了。其他的一概不知。此事不会宣扬出去的,你回去告诉岁岁一声,让她不必担忧。” “嗯,好。”沈芳亭点点头,问道:“慕容年如今怎样了?” 不远处,盘坐在一棵大树上的聆风闻言道:“被我揍了一顿,现下应该在家养伤。不过这小子天赋奇绝,只有九阶修为竟能用小天尊才会的瞬移术,只怕日后必会进阶天尊之位,你们以后若对上他,千万要小心!” “他敢!”东方润冷声喝道,接着从秋千上下来,走到石桌前坐下,自顾自地端起一盏温热的茶水,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沈芳亭亦冷笑道:“进阶天尊又如何?世上莫不是只有他慕容年一人能成天尊?”容他一些时日,他也必会登上天尊位阶,到时他与慕容年之间,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第200章 月下 聆风听罢讥诮一笑,不再作声。心中却腹诽道:行行行,你们都厉害,一个个都不把天尊放在眼里。可怜他,停留在九阶巅峰许多年了,还未摸到小天尊的门槛。 东方润三人品着香茗,闲聊了小半个时辰后,听雪走了过来,叫他们去膳堂用膳。 东方润一向吃得少,略动了动筷子就饱了,之后便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清淡补身的果酒。 沈芳亭心情不错,倒是连吃了两三碗粳米饭。东方润看得欢喜,便拾起筷子给他添了许多菜。 顺便调侃了一句:“听雪,怎的阿亭来了你就做了十几样菜,往日就我和聆风在时,你就随便弄三两个小菜糊弄我们。” 听雪放下碗筷,笑道:“不光是为了表少爷,观……阿花不是也回来了吗?我们好久没聚得这么齐了,好歹加几个菜热闹一下。” 她话一说完,在场四人均是一顿,心中都浮现出一张娇俏灵秀的脸蛋,那是同他们一块长大的抱月。 她最爱笑,人又机灵讨喜,最关键的是做的一手好菜,将几人的口味都养刁了。以至于抱月……走后,东方润习惯性地食难下咽。花非花亦是常年辟谷不食。 听雪见状连忙打断这股忧伤的气氛,笑着道:“表少爷,我给岁岁姑娘留了些吃食,我去拿过来,你等下回去时记得带上。” 沈芳亭含笑道:“多谢听雪。你不说我也正打算厚着脸皮找你要呢。” 听雪咯咯一笑,转身去了后厨。 东方润执着一个小巧的酒碗,有些紧张地偷瞧了一眼花非花。 花非花装作不知,顿了半晌,开口道:“我也好久没见抱月了。什么时候我们抽空,一起去看看她。” 东方润悄悄松了口气,忙道:“好!等明日带着岁岁姑娘见过父皇,我们就去看抱月。” 沈芳亭点头同意道:“甚好。” 聆风却是冷幽幽地来了一句:“抱月葬在太阳神殿后面的阳明山,太子正在此山闭关,是以太曜真君不分昼夜地守在那里。太曜可比九阳难搞多了,主子敢去,他就真的敢杀!疯子一样的人!” 群芳斋虽也给抱月立了衣冠冢,但里面终究只是一身衣裙,再华贵也不如人金贵。花非花既然说要去看抱月,怎么都不会想去看个衣冠冢…… 因此,东方润咬了咬牙道:“那也得去!抱月是我群芳斋的人,有他东方御什么事?当初若不是父皇坚持息事宁人,我怎会让他带走抱月的尸身!” 花非花心中讽笑一声,抱月确实是群芳斋的人,可当初也是东方润亲手将她送给了东方御做侍妾。名分既定,抱月葬在太阳神殿也无可厚非。只是他……真的很想去看看抱月…… 因此,见东方润开了口,他便也顾不得太多,直接点头称是。 聆风见状只好道:“那便——去!”他虽未必能完胜太曜真君,但拼着一死,护住东方润的命应当是足够了。 沈芳亭则是道:“明日去见仙帝时提一提这事,仙帝担忧哥的安危,自然会暗中安排的。”有仙帝派人暗中保护,他们自会安然无恙。 几人俱是点头。 这时,听雪提着一个足有五层的食盒走了过来。 沈芳亭连忙上前接过,一时忍俊不禁道:“听雪怎知岁岁最爱吃?她见了这食盒一准儿欢喜。” 听雪笑道:“我一日只做一回膳,怕岁岁姑娘吃不饱。所以多预备了些。里面都是热乎的吃食,表少爷回去直接拿出来就好。” 沈芳亭含笑点点头。见没什么其他事便提起食盒打算回留芳亭。 东方润不由打趣道:“阿亭,你慢些走,仔细跌了食盒,饿死了你系在心尖上的那丫头!” “还有,明日巳时要见父皇,你们别起得太晚!” 沈芳亭一面走一面回头道:“知道了,哥!”少年清俊至极的脸上满是笑意,慢慢地走远了。 沿路飘过来一阵阵花瓣雨。群芳斋总是这般花香萦绕,入眼皆美景。 待沈芳亭走远,东方润才对听雪道:“让你下的药可下了?” 听雪眨了眨眼,妖媚的脸上露出一抹调皮,道:“主子放心好了,便是贞洁烈女也得化作一滩春水。” 花非花闻言一愣,随即薄怒道:“你们……你们怎可这样做!”说着便欲去追沈芳亭。 东方润却笑着道:“聆风,按住阿花,不准他去捣乱!” 聆风呵呵一笑,万年剑并未出鞘,却是拦在了花非花身前。 花非花自知不敌聆风,气得一下坐了回去,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茶水,接着重重地搁下茶盏道:“殿下!你这样做有何意义?只怕会帮倒忙。我与岁岁相处过数月,对她的性情也有几分了解,她看着软滑,实则吃软不吃硬。若真惹她生了气,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消气。唉!你们真是……” 东方润神情微冷,道:“她真生气也好,假生气也罢。反正只要阿亭喜欢她,她就得是阿亭的!我这个做哥哥的若不帮阿亭近水先得月,难道要让慕容年捷足先登吗?” 见花非花脸色稍缓,他继续道:“今日别院中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慕容年可半点不会客气。我们家阿亭啊,就是太规矩守礼了!” 花非花顿了顿,末了轻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听雪懒得搭理他们,直言自己要收拾膳堂,将三人赶回了自己的寝房。她就不明白了,不就床榻上那点事儿吗?还至于吵起来? 东方润差点急得替沈芳亭上了,真真是好笑。最后还不是靠她,一剂春药就解决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沈芳亭提着食盒回到留芳亭时,天已黑了。仙界的夜空月光皎洁得过分,照得一地银白如雪。 太叔岁岁就蹲在月光底下,静静地看着满地堆积的落花。群芳斋最多的就是花,留芳亭自然也不例外。 沈芳亭看着月光下一袭鹅黄宫裙、姿容秀美的女子,一时看得怔住了。半晌才惊醒过来,大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岁岁,你怎的不穿鞋袜就跑出来了?”他看着她赤着一双莹白的足,踩在层层嫣红花瓣上,红白相衬,煞是好看。 沈芳亭脸上一红,不敢再看,有些慌张地抬起了头,道:“岁岁,走,我们回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第201章 威胁 太叔岁岁一听有好吃的,一双杏眼顿时定在了那高达五层的食盒上,早就将天上的月光、地上的残花全忘个干净了。 在她眼里,美景固然好看,但吃进肚里的美食才更实在。 沈芳亭将食盒里的佳肴一一拿出,一共八个菜,荤素各半,皆是色香味俱全,还有一锅汤羹和一瓮粳米饭。 他这边摆着菜盘,太叔岁岁那边已下箸如飞,吃得狼吞虎咽的。天知道她饿了多久了。说她此时眼里冒着绿光都丝毫不过分。 沈芳亭被她生猛的吃相吓了一跳,一面替她盛了一碗汤,一面劝道:“岁岁,你慢些吃,别噎着。来,先喝口汤。” 太叔岁岁直点头,接过碗来大口地喝着,片刻功夫一碗汤就下去了大半。接着她又开始埋头苦吃,根本没工夫搭理沈芳亭。 沈芳亭看得心中泛酸,突然醒悟过来,从化龙岛赶回仙界这几日她一直饿着肚子,却从未和他提起过。他大多时候辟谷,只偶尔吃些东西,早就习惯了。一时间便没考虑到太叔岁岁一向爱吃,只怕极少辟谷。 见太叔岁岁狼吞虎咽的模样,沈芳亭一阵自责,忙道:“岁岁,怪我,没给你准备些吃食。你以后若是饿了,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次次这样吃,只怕伤身……” 太叔岁岁心道,她倒是想开口要啊,当时不是没好意思嘛。不过这也怪不得沈芳亭,他们辟谷的时候多,几日不吃饭简直再寻常不过了。 于是她冲沈芳亭笑了笑,道:“无妨!现在吃也挺好。” 沈芳亭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俊秀的眸子里溢出宠溺之色。 约莫两刻钟后,太叔岁岁已是将桌上的佳肴吃了大半。可她不知怎么回事,越吃越热,抹了一把脸上的薄汗,太叔岁岁站起来,打算先去外面吹吹风、消消食。等凉快下来了,再回来吃一顿。 沈芳亭自然是跟她一起出去,不过走之前硬要她穿上了罗袜和绣鞋。 二人披着月色一路看景一路走,最后在一处莲塘停了下来。 太叔岁岁嚷嚷着太热,直接脱了鞋袜,将一双玉足浸入了冰凉的池水。 沈芳亭阻止不及,只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脸上犹豫着该怎么劝说。 太叔岁岁却还是觉得燥热难耐,便去扯身上的宫裙,将长裙捞上来一半,露出纤细的小腿,连带着将罗袖也撸了起来,雪白的手臂就那么大咧咧地暴露在月光下,泛着白玉一般的细腻光泽。 沈芳亭看得喉咙一紧,连忙低眸去解自己的衣袍。 太叔岁岁笑道:“芳亭,你也觉得很热是?仙界的气温竟如此奇怪?夜里不应该是凉凉的吗……”她一脸的不解。 沈芳亭哭笑不得,脱下衣袍便往太叔岁岁身上披去。 太叔岁岁气得直躲,恼道:“我都说了好热,你还给我披衣裳做什么?” 沈芳亭无奈,哄她道:“岁岁,女子不可如此……你还是披上我的衣袍。” “我不要!”太叔岁岁用力推了一把沈芳亭,死活都不肯披上那衣袍。她感觉心里烧得慌,哪哪都难受。 沈芳亭盯着太叔岁岁看了片刻,见她满面潮红,心中颇觉古怪。不禁伸手摸了摸太叔岁岁的额头,烫得厉害。 却又不似是发热那种烫。他心中突然滑过一个念头,想起了回来之前东方润曾对他说,让他和岁岁明日莫要起得太晚…… 沈芳亭已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一白。接着不由分说地拉过太叔岁岁,用衣袍将她裹了个严实,抱起来就往弱水阁飞去。 太叔岁岁热得难受,挣扎着道:“芳亭,你做什么!我要热死啦,快松开我!” 沈芳亭一脸羞惭道:“岁岁,对不住……” 太叔岁岁闻言一愣,慢慢也觉出不对来了。方才入秋不久,怎会这般热?她……莫不是被下了药? 太叔岁岁想起那满满一食盒的美味佳肴,心中突然顿悟。肯定是听雪,这是还记着她的仇?所以使出老本行,给她下了媚药? 她心中郁闷不已,觉得听雪至于这么小气吗,她最后不是安然无恙地回了仙界吗?再说了,抓她的明明是慕容年和斛律画画,关她什么事儿啊? 她心中正吐槽着,沈芳亭已是飞到了留芳亭的院门前。 然而,此时,他却停住了。 门外,聆风抱着万年剑冲他无甚感情地一笑,道:“表少爷,主子说了,今夜你不能出留芳亭。” “……你要和我动手?”沈芳亭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气怒。 聆风道:“不敢。”他口中虽这样说着,但身体和剑却拦在沈芳亭面前,摆明了就是不让他出去。 沈芳亭心中怒意翻涌,高声道:“我哥呢?让他来见我!” 聆风一脸嘲讽道:“主子说他胸口疼,夜里吹不得风,不能来见表少爷。” 沈芳亭登时气得脑袋发昏。 太叔岁岁也不傻,听到此处全都明白了。她从沈芳亭怀里跳下来,走上前道:“聆风,这就是你家主子的待客之道?” 聆风道:“主子说你不是客,是未来的少夫人。” “呵。”太叔岁岁冷笑一声,道:“我若是不愿呢?这药会要命吗?” 聆风顿了下,认真道:“会。”目光却是看向了沈芳亭。果然,不出主子意料,表少爷身形一颤,捏紧了拳头。 太叔岁岁压抑住满身的烧灼感,又问道:“若是我宁死不屈呢?” 聆风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罕见地露出个真诚的笑,道:“我看岁岁姑娘不大像那般蠢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主子说了,明日就带岁岁姑娘去见仙帝,若是这次耽搁了,下一次可不知是什么时候……” “他威胁我?”太叔岁岁气得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借着这丝丝疼痛,她努力保持着清醒,道:“东方润当初答应过少泽要助我,堂堂仙界四皇子,这是要公然毁诺?” 聆风慢悠悠道:“这个主子也说了。他虽然答应了少泽阁下,但没约定时日。若是可以,留岁岁姑娘在群芳斋住上几百年,倒也不费什么事。” “你们……无耻!”太叔岁岁气怒不已,却又实在拿东方润没有办法。要她待在群芳斋几百年?除非她疯了!傻了! 沈芳亭见状也不废话,直接抛出了腕上珍珠串,漫天珍珠飞射向聆风,眼看二人便要开启一场恶战—— 太叔岁岁终是叹了一声,道:“芳亭,住手!回来!” 第202章 笑纳 沈芳亭愣了下,到底收回了珍珠串。大步走到太叔岁岁身旁,担忧道:“岁岁……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太叔岁岁没有答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门内走去。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冷笑着道:“聆风,你替我给东方润带一句话。既然他这么卖力地把自家弟弟送上我的床,那我就笑纳了。只是……希望他有朝一日不会后悔……” 聆风闻言呆住了。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此时,太叔岁岁已是拉着沈芳亭回了屋,她气急败坏又急不可耐地将沈芳亭推倒在床榻上,伸手胡乱撕扯着他的衣裳。 沈芳亭有些慌张地抓住她的手,道:“岁岁,对不起……都是我哥的错。不不,都是……我的错!你别怪我哥……” 他急得眼圈都红了。 太叔岁岁恼怒道:“松手!沈芳亭,我告诉你,既然你哥给我下药,那就别怪我拿你当解药!不过,你可千万别觉得我睡了你就会和你成亲什么的,不可能!你对我来说,一样什么都不是……” 沈芳亭呆了呆,漂亮的眸子里一片通红,忧伤地看着她,一滴眼泪滑了下来。却是松开了太叔岁岁的手腕。 岁岁说得没错。他哥犯的错,岁岁报复在他身上,很合理。只是听她这般对他说,他心底还是很难受。 太叔岁岁凭着本能用力扯掉沈芳亭的衣物,紧紧地抱住他,想要汲取更多的凉意。之后便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虽说前世她看过不少理(淫)论(词)知(艳)识(曲),但还真没动手实践过。此时面对一个绝色美男,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沈芳亭哭笑不得……他怕时间长了,太叔岁岁身子受不住。因此略一思索便揽住太叔岁岁,翻身到上方。 “……岁岁,莫怕……” “……”太叔岁岁扯了一片衣袍遮住了自己一脸的窘意。 芙蓉帐暖,鸳鸯交颈,一夜春情,良宵苦短。 次日一早,太叔岁岁便醒了。她阖着双目,听见沈芳亭慢慢下了榻,轻手轻脚地穿着衣袍。 很快,门吱呀一响,沈芳亭走了出去。想是去打水洗漱了。 昨日太叔岁岁就发现了。整个群芳斋一个侍女侍从都没有,一应生活琐事俱是听雪在管。但她到底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人又在群芳斋那边,自然顾不到留芳亭这边。好在这里什么东西都不缺,自己动手就行了。 譬如昨夜,事后,沈芳亭还去后厨烧了热水,让她沐浴。又将屋里收拾了一遍,自己也沐浴完,才重新上了榻。 太叔岁岁背着身不理他,很快就睡去了。她没把这件事看得多重,就这样。谁叫她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呢,东方润这般算计她,她也没法子。 不过这件事更坚定了她想变强的决心。她心中不由恼恨自己,平日太过懒惰随性了,只知道得过且过,才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想了片刻,太叔岁岁果断地爬起来。今日要去见仙帝,她不能错过这个恢复仙力的机会。毕竟这可是拿她自己换来的。 忍着全身的酸痛,太叔岁岁拿起床榻旁叠好的衣裙,慢慢穿好。然后就对着铜镜,看着自己齐腰的长发发呆。她不会梳发髻,平日都是简单地扎一下。 太叔岁岁轻轻一叹,突然有些丧气。她连梳个头都不会。 这时,门被推开了。沈芳亭端着一个铜盆走进来,见她已经起身,倒是愣了一下,走上前,有些心疼道:“岁岁,你怎么起来了?时辰还早,还能再睡会儿的。” 太叔岁岁冷淡道:“睡不着。就起来了。”眼睛却看向跟着沈芳亭进屋的东方润和听雪。 她眼神倏地一冷,盯着东方润瞧了片刻,冷冷地笑了笑。接着便若无其事地掬起铜盆里的水洗了脸,又用布巾擦干脸上的水珠。 听雪一脸笑意地上前行了个礼,道:“岁岁姑娘请随我来,我替你梳妆更衣,毕竟是见仙帝陛下,仪容须得得体些。” 太叔岁岁淡淡嗯了一声,便随她出去了。 二人走后,东方润上前理了理沈芳亭身上的宝蓝锦袍,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笑着道:“我的阿亭是个大人了。以后要和夫人好好过。等哥……坐上那个位子,就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兄弟了……” 沈芳亭听得眼眶一热,很快又心底一凉,闷声道:“哥……你为何……要这样做?……岁岁她说不会与我成亲的,从昨夜开始,她就不怎么搭理我了……” 东方润闻言笑了笑,道:“阿亭,不会的,哥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沈芳亭一听他这般说,心里只觉得慌张,他握住东方润的手臂,道:“哥,你能不能别逼岁岁了?我看着她这样,心里难受得紧……” “不能。”东方润笑着拉开他的手,道:“阿亭,自从母妃去后,我就悟出了一个道理,有些事就是强求来的。不,不能说是强求,应该说是——人定胜天。但凡你想要的,就得拼命去抓住。不择手段地抓住。你呀,就是太乖了,阿花教你读的那些经纶礼义,把你都框住了,其实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你听哥的就好。” 沈芳亭不傻,他回西海夺权时,一开始遭了多少阴谋算计?数都数不清。他最终夺回西海王的位子也颇用了些手段。但要他将心机手段用在太叔岁岁身上,他做不到…… 可如今……他终究是做了。东方润做的,与他亲手做的无异。说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岁岁恨他、不理他,也是常理。 东方润见沈芳亭垂眸沉思良久,不由叹了口气,道:“走,我们去外面等。” 两人来到院子里,与聆风和花非花同坐在一张石桌前。 花非花瞧了几眼沈芳亭,终是没忍住问道:“芳亭,你……你没伤着岁岁?可还……顺利?” 不能怪他这般想,毕竟两人年纪轻,又都未经人事。他怕沈芳亭弄不明白,再伤着太叔岁岁。 沈芳亭一张脸唰地红透了。顿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应……应该没……我们……挺好的。” 第203章 公主 花非花也觉有些尴尬,忙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东方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接着端起一盏茶,慢慢品着。 聆风则是百无聊赖地擦着自己的剑。只是眉眼之中略含了几分笑意。 太叔岁岁沉默地跟着听雪进了临近的一间房,里面有一张很大的紫檀木长桌,桌上摆着一面硕大的铜镜和各色妆奁或宝匣。打开之后,里面满是金银首饰、珠玉簪钗等,件件皆华贵异常,珠光宝气,直叫人看花了眼。 太叔岁岁就静静坐在长桌前,看听雪将靠墙的一排紫檀雕花衣柜全打开了,麻利地翻找着各式各样的宫裙。 她一面找还一面道:“这些衣裳首饰全是为表少爷未来的夫人准备的。以前沈妃娘娘在世时就开始准备了,仙帝赏了什么好料子,她都要拿出一大半来做女子衣裳,说要给主子和表少爷的夫人留着。” “可惜……主子是用不着了,便全都搬来留芳亭了。这么些年,足足装了好几间房。如今你来了,便慢慢穿。” 说着,她抱着满怀的衣裳,转过头来,对太叔岁岁笑道:“丫头,我倒没想到咱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倒是我当初看走了眼。” 太叔岁岁淡淡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听雪也不恼,拉她过来一件件试着衣裳。一会儿说这件飘逸不凡,一会儿说那件清新脱俗,直试得太叔岁岁额上生汗。好容易换上时兴漂亮的宫裙,听雪又按着她坐在桌前,细致认真地给她梳妆。 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太叔岁岁收拾得利落齐整。 听雪绕着太叔岁岁转了一圈,口中啧啧赞叹,笑道:“丫头,你本就生得灵秀脱俗,经我这妙手一打扮,活脱脱是个绝色美人了。我们家表少爷,眼光倒是不拙。” 太叔岁岁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云鬓蝉髻,娥眉杏眼,唇如含朱,丽质天成。一袭浅蓝织金宫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衬得她整个人秀美脱俗,楚楚动人,眉眼间更添了一抹娇媚。 这是她,却又不是她。太叔岁岁垂下眸不再去看,顿了下,才道:“听雪……你会配药对吗?” “嗯,对呀,我略通医术,怎么了?”听雪问道。 太叔岁岁有些尴尬,但到底说了出来,“我……想要一些防止有孕的药……你可以帮我配吗?” 这里又没有什么避孕措施,昨夜沈芳亭与她……好几次。若是她不小心怀孕了,她真的会疯掉!光是想想,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雪皱了下眉,道:“你不愿意怀表少爷的子嗣吗?” 太叔岁岁干脆道:“不愿意。”她都不会成亲,何谈给人生子,简直太荒谬了。 听雪顿了下,方才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若想要这药,便自己去找表少爷。” 太叔岁岁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不自觉红了眼。没有再说话。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太叔岁岁不明白,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听雪拉着焕然一新的太叔岁岁走到院中时,坐着喝茶闲聊的几个人俱是看得一愣。 沈芳亭更是看得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太叔岁岁,尽管在他眼里,她一直都很美。但此时盛装打扮的太叔岁岁好似擦净了微尘、掀开了面纱的明珠美玉,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沈芳亭不由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唤道:“岁岁。”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温柔和欢喜。 太叔岁岁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她乖顺得不像从前那个太叔岁岁。 花非花不禁皱了下眉,心内轻轻叹了一声。 收拾妥当,几人步出群芳斋,坐上了仙帝派来迎接的宫车。宫车一路驶入仙宫,一直到仙帝的寝殿才停了下来。 聆风当先跳下去,掀起了车帘,东方润随后下了车,身后是花非花。紧接着是沈芳亭,他一面跳下宫车,一面伸出手,在太叔岁岁腰间搭了一把,将她扶了下去。 太叔岁岁也不拒绝,毕竟这宫车又高又大,她身上又没有仙力,跳下去要是崴了或者摔了,那就难看了。 再说她身上也不甚爽利,腿脚都有些软。想到此处,她不禁瞪了一眼沈芳亭,心底堵着一股气。 沈芳亭被她瞪得心虚,低着头不敢说话,只默默守在她身旁,寸步不敢离开。 几人正要走进乾天宫,面前却突然冲出来另一架华美的宫车,这宫车四角还悬挂着漂亮的流苏,随风轻摆着。一看就是女仙的香车。 聆风已是认出了来人是谁。躬身一礼道:“参见永寿公主!”这架宫车的主人正是仙界的二公主,封号永寿。 东方润微微皱了俊眉,静静看向前方。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彩绣软帘,先下了车,随即将一个华贵美貌的女子扶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对璧人,男子高大俊美,眉宇间带着威严,女子容色绝美,腕上缠着红线,正是慕容年和斛律画画。 一身华贵宫裙的永寿公主见了东方润,微微一笑道:“是四弟啊?近来可好?听说你去了一趟东海,那里正有妖孽造反,四弟这身子骨,还是少去那等危险的地方才好。” 她说得一脸真诚,没有一丝作伪的样子。 东方润却听得刺心。只不冷不热道:“二皇姐、皇姐夫好!劳皇姐惦记了,我的身子骨我自己晓得,暂时还死不了。” 慕容朝朝闻言冲东方润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四弟”。他脾气向来温和,见谁面上都带三分笑,让人讨厌不起来。 见东方润神色冷淡,永寿公主却是不生气,她早就习惯了。于是自顾自地将东方润身边的几人都打量了一遍。 聆风时时跟在东方润身侧,她自是认识。沈芳亭她也挺熟。另外两位……她不由笑了笑,眼神在花非花身上转了一圈,笑问道:“四弟,我没记错的话,你身旁这位是观花仙君?他百余年前不是离开群芳斋了吗?如今怎的又突然回来了?不怕父皇治他的罪吗?” 她上前几步,又往后瞧了瞧,突然眼睛一亮,盯着太叔岁岁道:“这又是哪家的仙子?父皇说了今日是家宴,四弟你这是……有了新欢?” 东方润淡淡一笑,道:“二皇姐说笑了。这位是岁岁姑娘,乃是……阿亭的夫人。皇姐可得看仔细了,记牢了。别以后闹出笑话来。” 第204章 家宴 慕容年一双俊目早就盯在了太叔岁岁身上,见她与沈芳亭并肩而立,心中满是怒气。如今又听东方润这般说,更是险些没憋住满腔的怒火。 斛律画画见状急忙拽了拽他的宽袖,冲他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哀恳之色。今日乃是仙帝设下的家宴,慕容年绝对不能胡来! 见她这般,慕容年也清醒了些,明白此刻不是发难的时候,只好忍下心中这口恶气。不过望向沈芳亭和太叔岁岁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他有一种被自己的妻子背叛的感觉。这感觉差点将他逼得发狂。 永寿公主丝毫没发现身后两人的异状,她一脸好奇地瞧了瞧太叔岁岁和沈芳亭,很快笑道:“芳亭,这个小美人是你夫人?你什么时候成亲了,怎的没请我和你姐夫喝喜酒?” 沈芳亭脸上一红,道:“我和岁岁……还……还没成亲……” 东方润见状忙道:“二皇姐别逗阿亭了,他面子薄。他们是还未成亲,不过已经同房,成亲也是早晚的事。”他一面说一面淡笑着瞧了眼慕容年,不过那笑容却十分冰冷,还隐隐带着挑衅。 永寿公主一愣,不由笑了,别有意味地看了眼沈芳亭,道:“芳亭真是……长大了啊。不过,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挑了个这般绝色的小美人。性子瞧着也乖巧。是叫岁岁对?以后常来我宫里玩,姐姐送你好看的衣裳、好吃的糖糕。” 这是把人当孩子哄了。慕容朝朝不由笑看了自家妻子一眼,眼神中带着无奈与宠溺。不过,岁岁这名儿,他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此刻,太叔岁岁却完全听不清永寿公主在对她说什么,她看了眼东方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怒极了,却只能隐忍不发。 东方润实在可恶!她不要脸面的吗?当众这么说是什么个意思?这是把她捆在了沈芳亭身上是? 沈芳亭有些惊慌地看向太叔岁岁,却只见她恨恨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眼气得通红,贝齿狠狠咬着朱唇。 他从未看过太叔岁岁这般委屈气怒的模样,一时心疼极了,不由低斥了东方润一句:“哥,你闭上嘴行不行?” 东方润闻言一愣,很快自嘲一笑道:“我家阿亭脾气越发大了。夫人还没过门呢,就先心疼上了。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得挨骂。” 永寿公主只当太叔岁岁害羞,也不计较她不答自己的话。冲东方润笑骂道:“四弟,你这骂挨得活该!你这般大咧咧地往外说,让人家小姑娘的脸面往哪儿搁?也怨不得芳亭跟你急。罢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别让父皇母后等得着急了。”说罢她携着慕容朝朝当先踏入了乾天宫。 东方润也知这事做得有些过。回头与太叔岁岁低头道了声歉。 太叔岁岁心知他就是故意的,气得牙根痒痒,只硬邦邦答了一句“不敢!” 沈芳亭夹在中间好生为难,不由重重叹了口气。不过正事要紧,他们也没耽搁多久,很快就进了宫门。 一路上,沈芳亭跟在太叔岁岁身边,好言好语地说了无数声“对不起”,听得太叔岁岁都烦了,直接让他闭嘴。 沈芳亭听话地闭嘴不说了。只是一直凑在太叔岁岁身侧,眼神可怜巴巴的。太叔岁岁看着他这副模样,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有之前那般郁愤了。 她心中想,东方润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激怒慕容年,让他断了对她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将她与沈芳亭的婚事早日定下。 她一开始生气是因为私密之事被当众揭破,总有点社死的感觉,又难堪又尴尬。但气气也就过去了,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觉得什么清誉被毁之类的。反正她心里打定主意,即算东方润耍手段定下了她和沈芳亭的婚事,她也不会认,到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人! 管他什么亲事,就算睡过沈芳亭她也能当没发生过。到时候让东方润尝尝“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最后走进宫门的是慕容年和斛律画画。听了方才那一番话,慕容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沈芳亭玷污了他的发妻,他该死!必须死! 斛律画画看着满眼杀意的慕容年,有些害怕地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阿年……事已至此,便算了。岁岁姑娘,只怕与你有缘无分……” 慕容年微一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声道:“有缘无分?凭什么?她本是我的发妻,也只能是我的!沈芳亭……呵呵……该死!” “阿年,你别冲动!”斛律画画赶紧追上他,一路小声劝说着。 慕容年满脸的不耐烦,却到底不好对她太粗鲁。只能嗯了一声,先安抚下她的情绪。 一行人终于进了乾天宫的内殿。 最上方坐着一脸威严的仙帝和雍容华贵的仙后。二人同坐一席,面上皆带着笑容,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众人在侍女的接引下,坐在了各自的席位上。东方润自是坐在靠仙帝的这一方,与他同席的是花非花,聆风则是坐在二人身后略小的席上。 花非花本不敢与东方润坐在一起,想去与聆风同坐,却被东方润硬按在自己身旁坐下了。他不由紧张地低着头,一下都不敢动。 沈芳亭和太叔岁岁则坐在东方润下首的席上。 另一边,永寿公主靠近仙后,坐在第一席,身旁是驸马慕容朝朝。二人下首便坐着慕容年和斛律画画。 见人都齐了,仙帝威严的脸上露出笑容,道:“今日是家宴,你们都是朕看着长大的,随意些,不必拘礼。” 仙后笑道:“仙帝慈和,只怕要惯坏这些小辈了。”一面冲身后轻挥了下手,示意开宴。 侍女们鱼贯而入,莲步轻移,捧着金碗银碟,里面装着各色精美的佳肴。一道道菜肴简直比画儿还好看。 太叔岁岁便盯着席上的御膳发呆。被沈芳亭折腾了大半夜,又被听雪折腾了一早上,她其实还挺饿的。只不过帝后还未动筷,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偷吃。小命还是得珍惜的。 见御膳上得差不多了,仙帝笑道:“朕不是说了随意些吗,都拘着做什么?赶紧动筷。” 第205章 成全 东方润笑答道:“父皇说得是,我都吃完一块水晶糕了。还是父皇疼我,知道我就好这一口。” 他一面吃一面给花非花夹着菜。花非花却只敢低着头,慢吞吞地吃着御膳,啥滋味都没品出来。手心里都冒着汗。 仙帝瞧了眼东方润身旁的花非花,想说什么,却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仙后率先开了口,含笑道:“老四前阵子去了一趟东海,本宫听说你被那里造反的妖物扣下了,那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要本宫说,就该派兵全灭了这些反贼,好给老四出口气。仙帝说是也不是?” 仙帝闻言顿了下,道:“阿润,现在晓得外面危险了?你自己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东方润看了一眼仙后,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浅笑道:“父皇,若调动天兵天将就为了给我出口气,未免太过儿戏。再者,那些妖物也没敢真伤我,我便当下去看个景了。此事到此为止。” 仙帝笑骂一句,“你这会儿倒是懂事了。罢了,就依你。” 仙后闻言神色一冷,却到底没打断仙帝的话。斛律画画见状不由心中一叹,阿年差点死在化龙岛,如今东方润却是一句话就揭过了此事,连仙后都不好再插嘴。她心中气怒,直为慕容年抱屈。 慕容年却只是冷笑一声,执着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倒着酒喝。说是喝,倒不如说是灌。那凶猛的劲儿,好似和手中的酒有仇似的。斛律画画抢了几回都没抢下来酒壶。 这时,东方润又道:“父皇,这次我在化龙岛有惊无险,还要多亏阿花,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护着我。我想给他请个功,不知父皇准不准?” 仙帝绷着脸,敛了笑容,道:“观花仙君百余年前无诏下凡,一去便没了音讯。朕不治他个大不敬罪你就偷着乐,还敢向朕邀功?” 花非花闻言浑身一震,立即离席,跪在了内殿中央。俯身一拜道:“仙帝恕罪!小仙……小仙任凭责罚……” 仙帝道:“好!你既知错,朕便罚你——” “父皇!”东方润急忙离席跪在了花非花身侧,道:“父皇要罚便罚我!当年是我让阿花下凡的,他只是听命行事,何错之有?” 仙帝冷声道:“东方润!你当朕真不敢罚你?你闹得也太不像话了!” 这时,沈芳亭亦掀袍跪下道:“仙帝容禀!有错当罚,是为法度。但法亦容情,芳亭愿代兄长、老师领罚。还请仙帝允准!” “好个兄弟情深、师生情重!你既这般讨罚,朕便依了你,来人——”仙帝正欲张口,却被东方润打断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儿是我做的,人是我带回来的。父皇可不能徇私,要罚便只能罚我!” 仙帝被他气得不轻,指着他道:“你……你这不肖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把皇家的颜面,把朕的脸面搁在哪?” 东方润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正色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父皇,他已经走了一次,我好不容易才寻回来,我不会再让他走第二次!这就是——我的决定!其余的,父皇想怎么罚,便怎么罚。”他索性挑明了说。 仙帝神情一震,看着幼子那张酷似其母的面容,不由心中一软,良久,重重叹了口气。 东方润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定定地看向仙帝。眼神一点也不回避。 花非花早已吓得跪伏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过了半晌,仙帝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都起来!好好的一次家宴,闹成什么样子了……” 东方润扬眉笑道:“父皇这是不怪罪阿花了?也允了我们……” “行了,兔崽子!”仙帝赶忙打断他,道:“都回去坐。” 东方润会意一笑,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父皇成全!”说着一手一个,将花非花和沈芳亭都拉了起来,推回了席上。 太叔岁岁都看呆了。怪不得都说东方润是仙帝的命根子呢,这宠惯得着实没边儿了。连他好男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现在想想,她想恢复仙力还不是东方润一句话的事儿? 果然,东方润眼神在太叔岁岁面上转了一圈,冲沈芳亭道:“阿亭,你不是有事要请父皇做主吗?还不快去!” 沈芳亭心中明了,连忙牵着太叔岁岁走出来。一齐跪下给仙帝磕头行礼。 太叔岁岁虽然心中不乐意,但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规矩,因此为着自己的仙力,便也认真地全了礼数。 东方润声音不小,是以殿内众人都听见了。 仙帝便问道:“阿亭,你这是作甚?你身旁这小丫头是什么人?” 沈芳亭脸上微红,道:“回禀仙帝,这是……岁岁,我想娶她做夫人。还……还请仙帝恢复她的仙籍、仙力。” 仙帝一愣,“此话怎讲?这小丫头不是仙界女子吗?” 太叔岁岁见状忙道:“回禀仙帝,我叫太叔岁岁,是杜康府太叔家族的后代。我族数年前被贬下凡间了……” 仙帝闻言一怔,细想了下,问道:“丫头,太叔恭是你何人?” 太叔岁岁答道:“乃是家祖。” 仙帝面上露出恍然之色。不禁笑望向仙后,道:“仙后,朕记得没错的话,太叔恭家的小孙女是不是许给你母家了?对了,是和阿年订的娃娃亲?” 慕容年一揽袍袖,跪到了太叔岁岁另一侧,高声道:“禀仙帝,太叔家岁岁小姐确实自幼与我订下亲事,在我眼里,她一直是我的发妻,还请仙帝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允准我们择日完婚!”他重重地磕下头去,将额上砸出一片红痕。 东方润见状有些着急,忙道:“父皇,当初太叔家因解忧宴下毒一案被贬下凡,那时慕容家拿一封退婚书便将太叔小姐赶了出去。慕容年这时候又来说什么一片痴心,依我看,可笑得很!” 仙帝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看向仙后,道:“哦?仙后,可有此事?” 第206章 赐婚 这件事在仙界流传甚广,仙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道:“确有此事,不过事出有因。仙帝,当年解忧宴下毒一事,与慕容家确实毫无关系。可这位太叔小姐不知怎么回事竟去慕容府哭闹不休,着实不像个闺秀的样子,本宫的嫂嫂一气之下便给了她封退婚书。为这事,本宫兄长也说她了,不过这婚确实是退了。” 说罢,她眼神微冷,看了一眼慕容年,道:“阿年!别胡闹,还不快回去,这儿没你的事。” 慕容年却是梗着脖子,继续道:“姑姑,您也说了,退婚的是我母亲。在我这里不作数。我慕容年此生的发妻就是太叔岁岁,我认定她了!” “你这孩子……简直是胡闹!”仙后气怒不已,但当着仙帝的面,有些话却是不方便说。 慕容朝朝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岁岁这名字听着那么耳熟,感情她就是自家三弟的未婚妻啊。瞧瞧,年年,岁岁,这名字都取的是一对儿呢。当初还是他祖父亲自给取的。 看着慕容年额头通红、眼眶泛红的模样,他怎会不心疼?因此也顾不得仙后会不会生气,连忙上前跪下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阿年和岁岁小姐的亲事订了有一千余年了,当初还是祖父亲自上门求的亲。母亲退婚纯属一时糊涂,还请父皇成全了阿年!” 永寿公主一向与夫君感情极好,再加上慕容年也是她的亲表弟,于是便冲仙帝撒娇道:“父皇,这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呢。要我说,既是阿年先订的亲,那这丫头就得嫁给阿年才对!父皇,您就允了!好不好?” 仙帝听着宝贝女儿和女婿的话,心中一时动摇起来,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东方润见此情状,一时也急了,忙开口道:“父皇!一女不嫁二夫!岁岁姑娘已是阿亭的人了,万没有嫁与旁人的道理!况且,退婚了便是退婚了,这时候来胡搅蛮缠也是无用!” 他说完这一连串话便急喘起来,显然气得不轻。吓得花非花赶紧替他一下下抚着胸口。 仙帝被吵得头疼,又怕东方润身子受不住,便道:“阿亭,你平日最乖,最懂事。你告诉朕,阿润说的可是真的?你……你同太叔家这丫头可是……” “是!”沈芳亭心里急得不行,也顾不上害羞了,一口应下了。顺势磕了个头,道:“仙帝,我此生非岁岁不娶!是……是我对不住她,可我实在心悦于她,情不自禁。恳请仙帝——赐婚!” 他重重跪拜下去,不敢抬头去看太叔岁岁的神情。他怕她恨他,可即便她恨,他也不能把她让给慕容年。他实在不敢想慕容年会如何待她。 太叔岁岁一时听傻了。她从前怎么没觉得自己这么抢手?听了半天,想了半天,她突然觉得很好笑。明明是她的婚事,她却根本做不了主。罢了,随他们去。反正青蘅一来,她就卷包袱跑路! 于是她只垂首低眸地跪着,一言不发。 仙帝听了众人的话,不禁捏了捏眉心,颇为头疼。沈芳亭是沈妃养大的,算是他的半子,阿润也一直将他当作嫡亲的弟弟。 可慕容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仙后偏宠的侄儿,更是太子、永寿公主最疼爱的弟弟。 因此,他一时间还真被难住了。可一个女孩儿总不能指给两家? 东方润见仙帝十分为难,急忙道:“父皇!您……您还犹豫做什么?母妃临终前最是惦记阿亭,说定要给他找个好夫人。父皇,您当初亲口答应的,如今难道忘了不成?” 仙后闻言不禁恨得切齿。她最恨旁人在仙帝面前提沈怜儿那个贱人。这贱人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死死霸着仙帝的心,叫她恨不能剥其骨、寝其皮! 仙帝听了东方润的话,心中不由一颤,想起了沈妃那张泫然欲泣的绝美面容,他怎会忘记?她弥留之际,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雪白纤细的手却将他抓得很紧。眼中含泪,拉着阿润的手,口里唤着阿亭的名字,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否则她死也不能瞑目…… 他这辈子最爱的是她,最对不住的也是她。她本是西海的公主,美貌冠绝三界,原本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当驸马,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他也从未觉得自己会为美色所迷,一直与仙后相敬如宾地过着。 可一次偶然下界,他遇见了在海上跳舞的沈怜儿,晚霞照在她的衣裙上,那一刻,他以为他见到了上古的神女。他对这位西海公主一见倾心,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西海王婉拒了仙帝之意,不肯将唯一的妹妹嫁入仙宫为妃。可在他施压之后,终究是将沈怜儿嫁给了他。从此,她成了他捧在掌心的沈妃。然而,他知道,沈怜儿在仙宫过得并不好,时时胆战心惊,最后还落了个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结局。 仙帝时常想,如果当年他没有一意孤行,纳她为妃,那么她或许会过得非常幸福。可他也知道,就算时光流转,让他重来一次,他也依然会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仙帝眼眶微湿,瞧了眼不时咳着的东方润,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沈芳亭,终是开口道:“阿亭,朕允了你们的婚事,明日赐婚圣旨便会送到群芳斋,扶着你夫人快起来,好孩子!” 他做不到对沈怜儿放手,如今便成全了沈芳亭。这孩子,也是可怜儿见的。 沈芳亭闻言一震,抬头望向仙帝,眼中涌出狂喜之情,重重磕头道:“多谢仙帝!” 东方润也笑了,提醒道:“父皇,您别忘了恢复岁岁姑娘的仙籍啊!” 仙帝笑骂道:“臭小子!还得寸进尺呢?这事儿仙籍部会一并办好的。” 说完他手掌化出虚影轻轻一托,将慕容年托了起来,笑道:“阿年,好男儿何患无妻?你与这丫头既已退婚,便算了。以后朕亲自给你选个绝色佳人,绝不会委屈了你。” 仙后也在一旁笑着帮腔道:“阿年,仙帝说得不错,等以后姑姑给你指个更好的。快回去坐。” 慕容年默了一瞬,心中冷冷一笑,木然地谢了恩,回到了席上坐着。斛律画画同他说话,他都仿佛听不见一样,一个字都没吐出口。 第207章 聘礼 这厢,沈芳亭满眼喜色,正欲扶太叔岁岁起身,太叔岁岁却固执地不肯起,反而认真地磕了一个头。 仙帝见状道:“……丫头,你这是……有话要对朕说?” 太叔岁岁抬起头,字正腔圆道:“请问仙帝,既是赐婚,可有聘礼?” 仙帝闻言哈哈大笑,饶有兴味道:“小丫头,你还未嫁,就开始要聘礼了?朕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性子爽快的姑娘。你且放心,一切皆会遵照嫁娶之礼,聘礼上绝不会委屈了你。” 太叔岁岁道:“我不想要寻常的聘礼。可以自己提要求吗?” 仙帝愣了下,一脸好笑道:“你想自己提要求?你且说说。朕倒是好奇,你想要什么样的聘礼。” 他看了眼面带担忧的沈芳亭,笑着道:“阿亭,你也莫慌。这聘礼你若拿不出来,就让你哥去给你寻。” 东方润在一旁笑道:“阿亭,父皇说得对,你好好听着就是。这聘礼你哥若寻不到,就去找他父皇要。总之不会耽误了你成亲!” 仙帝不由笑骂了一句:“你这小崽子!变着法儿地往朕身上推。” 东方润含笑不语。 太叔岁岁等他们说完,才慢慢道:“回禀仙帝,我要的聘礼是满足我的两个要求。第一,要让我太叔一族恢复仙籍,回到杜康府;第二,我要为祖父守孝三百年,三百年后,方能成亲。” 她话音一落,殿内霎时一静。 沈芳亭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眼圈渐渐红了。她终是……不肯嫁与他的……他早该明白,却还是强求了…… 仙帝听罢着实一愣。他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心中倒有决算,如此看来,她是不愿嫁的,但又不能抗旨,便使了个拖字诀,打算先拖个三百年再说。 但这丫头倒也聪明,以守孝为由来提这件事,合情合理,叫人不好拒绝。 东方润不想太叔岁岁闹了这么一出,急忙道:“父皇,当年解忧宴下毒一案并无实证,太叔一族只是失察之罪,如今已受了责罚,让他们回仙界倒也无妨。此案苦主是我,我便向父皇讨了这份恩赏,请父皇允准!” 仙帝点了点头,同意了。 东方润又道:“不过守孝之事未必要……” “我答应!”沈芳亭突然出声,打断了东方润的话。 东方润不由瞪了他一眼。 沈芳亭却是不予理会,跪下一礼道:“仙帝,我都答应!也请仙帝允了!” 仙帝面上微微一笑,道:“这丫头说得有理,为尊亲守孝乃是人伦大义,朕允了。” 太叔岁岁心中松了一口气,磕头谢了恩。与沈芳亭一道回了席上。 这顿家宴直吃了一个多时辰,仙帝才携着仙后去寝殿歇息了。太叔岁岁也跟着沈芳亭、东方润坐着宫车回到了群芳斋。 入夜,留芳亭。 太叔岁岁沐浴过后,换了一身雪白素衣,披散着如墨长发,坐在镂花窗子前看月亮。 仙界的月亮又大又明亮,好似水洗过一般。太叔岁岁感觉自己伸出手便能摸到月亮,但真的用手去摸,却只碰散了一片雾气。 她轻轻叹了一声,有些百无聊赖。如今,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阿花整日只知道跟在东方润身旁,早把她忘个干干净净。气得她又在心中将他好一顿骂。 至于沈芳亭,她突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了。她不讨厌他,甚至沉迷于他的美貌,但她真的不想成亲。 唉!太叔岁岁叹了声气,心道:青蘅啊青蘅,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她才来仙界两日,就已经感觉度日如年了。 这时,屋门突然被推开,一阵风灌进来,带进了几片艳红的桃花。 太叔岁岁一怔,回头去瞧,竟是东方润。他推了一把身着寝衣的沈芳亭,将他推入了房中。 看了眼太叔岁岁,东方润冷笑一声道:“岁岁姑娘,夫妻本是一体,我送阿亭过来陪你‘守孝’!” 他将“守孝”两个字咬得极重,满面嘲讽。 太叔岁岁也不恼,本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她不想成亲的借口罢了。反正她目的已达到,成功拖了三百年,东方润生不生气关她屁事! 他最好多生点气! 因此,太叔岁岁淡淡一笑道:“哦。这么晚了,你还亲自来送啊?要不干脆你也留下来,咱们一起谈谈风月?” “你!不知羞耻!”东方润气怒不已,扔下一句“阿亭,好好管管你夫人”,便转身走了。 沈芳亭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见太叔岁岁也不理他,自己默默地上前关上了门。 太叔岁岁秀眉微微一挑,笑吟吟道:“芳亭,夜深了,你也困了,快去睡!” 沈芳亭顿了顿,有些羞赧,轻声问道:“岁岁……你……你不睡吗?” “啊,我不困。你睡,床榻让给你。”太叔岁岁笑道。 沈芳亭有些拘谨地道:“我……我也不困。我……陪你坐一会儿。”说着他慢腾腾地挪过来,搬了个圆凳坐在了太叔岁岁身旁。 太叔岁岁见状却是唰地站了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你不困啊。我突然又困了,那我就睡榻上了,芳亭,你自便。” 说着她掀开锦被,躺了进去,背对着沈芳亭,安静地合上了眼。心中却不禁骂起东方润来,他这摆明了是告诉她,拖也无用,她照样得和沈芳亭同睡一榻。这成不成亲的有什么区别吗? 沈芳亭听完太叔岁岁的话,面上露出苦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是极想亲近太叔岁岁的,可又被她拿话架在了那儿。 于是,沈芳亭便傻傻地在镂花窗前坐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像模像样地打了声哈欠,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床榻上。 “岁岁……”他轻轻唤了一声。 太叔岁岁似是睡熟了,毫无反应。沈芳亭慢慢凑近去瞧……突然,太叔岁岁唰地一下睁开了大大的杏眼,眨巴着看向沈芳亭,冷冷道:“你干什么呢?” 沈芳亭吓了一跳,忙道:“我没……没干什么……” 太叔岁岁冷笑道:“谁让你上榻的?下去!” “岁岁……”沈芳亭红了眼,道:“我哥把我的房间锁起来了。我没地方去……” 太叔岁岁一脸嘲讽道:“一把锁就把堂堂西海王难住了?芳亭,你这瞎话编得也太不认真了!” “……”沈芳亭眸子通红,定定地瞧着她,道:“岁岁……我是你……夫君。” 第208章 做饭 太叔岁岁脸上笑容淡淡的,道:“三百年后你再来和我说这话!” “岁岁……别这样……”沈芳亭在锦被下一把抱住太叔岁岁的腰,可怜巴巴地道。 太叔岁岁用力掰着他的手,恼怒道:“沈芳亭,你少装可怜!我原本以为东方润最可恨,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两搁我这玩双簧呢?” 沈芳亭下巴抵在她额头上,闷闷道:“岁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呵呵,你再跟我装……”太叔岁岁挣不开,气得屈肘去撞他。 沈芳亭单手捉住她两只手的手腕按在身前,不让她动弹。在她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吐着热息道:“岁岁,睡,别乱动。我怕我……忍不住……” “你!”太叔岁岁气得直咬牙,想了片刻,终究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沈芳亭若是想做什么,她又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死要活的?算了,不够丢脸的。反正又不是没睡过,就这样。她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沈芳亭看着睡得颇香的太叔岁岁,一时间哭笑不得。 次日,太叔岁岁睡足了才慢腾腾地爬起来。榻旁放着叠好的衣裙,是鲜亮的嫩黄色,她素来不挑吃穿,捡起衣裳便穿上了。 在屋内环顾一圈,不见沈芳亭的人影,她也没什么所谓,看到铜盆里有清水便上前擦了把脸。接着打开了屋门。 门外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种着桃树、梨树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院里有一个月洞门,太叔岁岁记得穿过那道门就是沈芳亭的寝房,再远一点则是厨舍和好些间闲置的屋子。 她走过月洞门,瞅了眼沈芳亭的屋子,发现门上果然挂了把大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但看起来很是结实。 太叔岁岁心中一阵好笑,东方润这人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这种无聊的伎俩也就他想得出来。真不知道阿花看上他什么了,难道也同她一样,为色所迷? 呸呸!什么叫同她一样?太叔岁岁晃了晃脑袋,清除掉里面不太正确的想法。 走了约莫一刻钟,她终于看见沈芳亭了。他正在一口水井旁打水,提着两桶水正打算转身回厨舍,抬头便瞧见太叔岁岁寻过来了。 沈芳亭不禁抿唇直笑,他挑的嫩黄轻纱宫裙,岁岁穿起来果然好看。整个人鲜亮得好似夜晚皎洁的月,浑身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辉。光看一眼,心都要化了。 太叔岁岁见沈芳亭直愣愣地盯着她瞧,略有些不自在,问道:“你……打水做什么?” 沈芳亭笑了,道:“做饭。”一面提着两桶水进了厨舍,太叔岁岁好奇地跟在他后头。 “你会做饭?真的假的?”她一脸的不敢相信。 沈芳亭将两桶水倒进水缸里,走到灶台前,拿起一本书册给太叔岁岁看,道:“我今日开始学,食谱都备好了。” “……”太叔岁岁瞪大了眼,“芳亭,你确定?现学能行吗?” “那怎么办?你还敢吃听雪做的饭菜吗?”沈芳亭笑看着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顿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敢。那你也不用自己做?”东方润不至于连个厨娘都舍不得拨来留芳亭。 沈芳亭道:“群芳斋不留外人。这是姑姑在时就定下的规矩。”再者,他也不希望有其他人来打扰他和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苦笑道:“行。那个……需要我帮忙吗?” 沈芳亭本可以辟谷的,这样看来这饭是给她做的。她也不好意思白吃饭不干活,便想着搭把手。 “需要。”沈芳亭将食谱递给太叔岁岁,道:“岁岁,这一页,你念给我听,我来照着做。” “哦,好。”太叔岁岁接过食谱,念道:“这道菜叫炒梅花北……” 炒梅花北什么丝?那个字她不认得。 太叔岁岁悄悄红了脸,道:“这个……这个菜不好吃。我们换一个。” 她刷刷地翻着食谱,终于找到个能认全字的菜名,连忙念道:“这个菜名一听就好吃,蟹酿橙。橙用黄熟大者,截顶,剜去……” “剜去什么?”沈芳亭左手拿一个橙,右手拿着菜刀,不明所以道:“岁岁,继续念啊。” 太叔岁岁丧气地一扔食谱,道:“别做了!我……我不饿,不想吃了。” “嗯?”沈芳亭愣愣道:“岁岁,你一向吃得很多。今日怎么会不饿,是身子不舒服吗?” “我什么时候吃得多了?”太叔岁岁叫了一声,气红了脸。 沈芳亭一脸不解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太叔岁岁恼了片刻,终是破罐破摔道:“罢了,我……那食谱上的字,好些我都不认得……你听明白了?” “啊?哦。”沈芳亭不由抿唇一笑,道:“无妨,那我边看食谱边做。岁岁,你帮我翻页就行。” 太叔岁岁轻轻“嗯”了一声,给沈芳亭当起了人形食谱翻页机。 沈芳亭一面做菜,一面还抽出空来对她道:“岁岁,以后我教你读书识字。这个可得好好学,不能偷懒。” 太叔岁岁哼了一声,抱怨道:“我又不是不识字!就是……有些字不大认得罢了。”关键她接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学的是简体中文啊。她不认得篆体字很正常的好不好?唉,沈芳亭肯定把她当成文盲了。 沈芳亭笑笑道:“嗯,不认得不要紧,认真学都能学会的。以后,你每日睡前写一张大字。我给你批改。” “……?”太叔岁岁都听傻了,吓得赶紧转移了话题。一个劲儿地夸沈芳亭做的菜香,看起来就很好吃。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坐在院中用饭。石桌上摆着一道蟹酿橙,一道山家三脆,一锅梅粥,一碟广寒糕。味道竟都不错。 太叔岁岁下箸如飞,将几道菜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认真说了一句:“芳亭,我觉得你颇有做庖厨的天赋,以后继续努力。” 沈芳亭微微抿唇,眸中笑意甚深,道:“岁岁喜欢便好。以后我日日给你做。” 太叔岁岁看着他,心中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沈芳亭也太好了,人美心善,温柔体贴,还会做饭给她吃。 不行!她不能动摇,不能被糖衣炮弹打倒,她还要拜师修炼呢,绝不能沉溺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可是……温柔乡真的好香啊……救命。 第209章 法术 两人用过饭不久,听雪便急匆匆来了留芳亭,说赐婚的圣旨马上就要到群芳斋了,让他们赶紧去领旨谢恩。 接着,不待太叔岁岁反应过来,听雪便皱着眉,麻利地给她梳了发髻,淡扫蛾眉,抹了胭脂,将她推到了沈芳亭怀里。自个儿一转身飞回了弱水阁。 沈芳亭喜不自禁,急忙带着太叔岁岁去接了圣旨。如此,这桩婚事便算定下来了。 传旨的仙侍很是客气,还特意带来了仙籍部的仙官,专门给太叔岁岁恢复了仙籍,并送上一枚新制的仙族身份玉牌。 太叔岁岁拿着玉牌乐得直笑,问道:“仙官大人,我们太叔家什么时候能搬回杜康府呀?” 她昨日提这个要求不过是顺便,想着太叔家族若一直背着个贬仙的罪名,只怕她祖父和父母泉下有知,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如今,太叔一族能重返仙界,也算她尽了一份孝心。不过,即算太叔家族的人都搬回来住了,她也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谁叫他们把她卖了。 那仙官笑道:“太叔小姐且放心。这事儿我们仙籍部正抓紧办呢。今日杜康府已经解封,着人在修缮打扫了。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小姐的族人便都能回府了。” 太叔岁岁眉眼弯弯,笑道:“那就多谢仙官大人了!” “不敢。部内事务烦琐,下官这便告辞了。”那仙官笑着道。 传旨的仙侍正与沈芳亭闲聊着,闻言也笑着告辞。沈芳亭谢过仙侍和仙官,亲自将他们送出了群芳斋。 太叔岁岁一脸好奇地瞧着手中的玉牌。玉牌正面用金文大篆刻着太叔氏三个字,右下角是一个活灵活现、圆滚滚的小酒坛;反面正中央是个雕工精巧的绘像,活脱脱是她的模样,绘像下方是小篆体的岁岁二字,再下面标注着杜康府以及她的生辰。 原来她是八月初八生的啊。这玉牌有趣得很,大约相当于仙族的身份证。 她正瞧得有趣,沈芳亭已回来了,凑到她身边,瞧了眼玉牌上的绘像,不禁乐了。 “他们这果真是连夜赶制出来的,绘像徒有面貌,眉眼间却缺了神韵。不如岁岁本人美。” 太叔岁岁也笑了,道:“人家雕得不错啦。是你眼光太高了。对了,我现在可以用仙力了吗?”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沈芳亭。 沈芳亭笑道:“仙籍恢复,玉牌也拿到了。定是可以的。你且试试?” 太叔岁岁顿了下,轻轻皱眉道:“……我只学了腾云术、御剑术、简单的符箓和一些基础法术。” 沈芳亭道:“用腾云术,别怕,我在旁边陪着你,不会让你摔着的。” 太叔岁岁点点头,回忆了下腾云术的口诀,心中默念起来,同时掌心朝天,运起体内的仙力。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身体飘了起来,脚下踩着一朵……不太对称的白云。太叔岁岁差点在云上摔了一跤,幸好沈芳亭扶了她一把。 太叔岁岁感觉自己脚下的云朵似乎有些不堪重负,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吓得她大喊道:“芳亭,你……你快下去,别踩着我的云,它要掉下去啦!” 沈芳亭忍俊不禁,脚下动作却快,眨眼间便飞到了三步之外,凌空站立着。笑吟吟道:“岁岁,莫急。多练几次就行了。” 太叔岁岁直点头,又念起口诀,换了块云头站着。接着又试了试御剑术、引水术、引火术等,自己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仿佛找到了小时候玩泥巴的乐趣。 看得一旁的沈芳亭脸上笑容就没停过。他的岁岁,跟个小孩儿似的。 终于,太叔岁岁玩累了。提议要去杜康府瞧上一眼。说实话,除了记忆里的模样,她还没亲眼看过杜康府呢。而且,她记得,祖父的灵牌就摆在杜康府的祠堂里。怎么着她也要去拜祭一下。 沈芳亭一听她说要去拜祭祖父,立马点了点头,道:“岁岁,咱们先回留芳亭,我去找听雪要些香烛、纸钱等物,切不可怠慢了祖父。” “嗯,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太叔岁岁答道。 听雪听说此事,当即便叫聆风拿着灵石去仙市买了。真是好大一车。 以至于太叔岁岁看到堆了小半间屋子的香烛纸钱,还以为沈芳亭打算拜祭她家祖宗十八代。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竟不自觉说出了口。沈芳亭一听都愣住了。东方润则是笑得跌倒,被花非花半揽在怀里。 听雪掐着腰道:“我让你买,没让你买这么多!” 聆风抱着剑道:“……不多。我们还要去看……抱月。” 一屋子人都不说话了。 太叔岁岁好奇地问道:“抱月是谁呀?” 沈芳亭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以后与你说。走,天也黑了,我们去你家拜祭祖父。” 太叔岁岁点点头。两人带足了香烛纸钱,去了杜康府。还是太叔岁岁用腾云术带沈芳亭去的,不过是沈芳亭给她指的路。 将将入夜,皓月当空,清风徐来。太叔岁岁和沈芳亭挤在一朵小小的云头上,慢慢悠悠地飞去杜康府。 一路上,沈芳亭几次想笑,又都憋了回去。 太叔岁岁终于忍不住了,道:“你想笑便笑。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好笑的。沈芳亭,你要知道,这是我带你回家,自然得坐我的云回去……” “对极。你说的,都对。”沈芳亭笑了出来,面如冠玉,清俊至极。 直飞了一个时辰,两人才到了杜康府。跳下云头,太叔岁岁走到门前,见朱漆大门上挂着把崭新的铜锁,那锁足有她整个脑袋大。 嗯,看来仙界流行用大锁。 沈芳亭道:“想是今日仙籍部遣人来修缮了。这门上的朱漆也是新刷的。” 太叔岁岁仰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道:“牌匾也是新做的。从前的是黑底白字,如今是黑底金字。仙籍部的仙官们真是上心了,看来西海王的面子不小哇。” 她看了眼沈芳亭,笑着调侃道。 沈芳亭笑了,道:“嗯,是西海王后的面子大。” 太叔岁岁不说话了,瞪了他一眼,“不要脸,谁是你王后?” 沈芳亭笑答:“说话的便是。” 太叔岁岁微恼道:“不跟你说了。哎,这门锁上了,我们怎么进去呀?仙籍部的仙官都回家了?” 第210章 质问 沈芳亭四下瞧了瞧,道:“只能从墙上翻过去了。正好府邸还没布护宅阵法。” “行。”太叔岁岁答应一声,正欲用腾云术。眼前一晕,已被沈芳亭拦腰抱起来,飞过了高墙,落于庭院中。 “让你的云歇歇,岁岁。”他笑意盈盈道。 太叔岁岁哼了一声,循着记忆找到了太叔家的祠堂。许是今日才打扫过,祠堂里甚是干净。供桌上还摆放了几盘鲜果、糕点。 沈芳亭从锦囊中拿出供品、香烛、纸钱等物,太叔岁岁燃起根根白烛,点了几炷香,拜了拜,插到了香炉里。沈芳亭依样做了。 之后,两人跪在铜盆前,烧着一摞摞纸钱。 太叔岁岁看着手中做成刀枪剑戟各类法器的纸钱,还有画了符箓、印了灵石的纸钱,只觉得好玩,忍不住轻轻笑了。 沈芳亭劝道:“岁岁,祭祀时不宜恣肆言笑。” 太叔岁岁笑道:“不妨事。祖父就爱看我笑。” 沈芳亭无奈一笑,眼里满是宠溺之色,也不再劝了。 纸钱带得太多,两人足足烧了大半个时辰。太叔岁岁烧得手都酸了。 烧完纸钱,她认认真真地给父母、祖父母以及其他祖先们磕了三个头,心中许愿道:希望太叔家以后不再惹事,合府平安,也希望她自己能顺利和青蘅回山外山拜师修炼,早日找到斩仙刀,摆脱浮楼和少泽的控制。 之后,沈芳亭也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岳父岳母、祖父祖母、各位祖先在上,小婿沈芳亭特来拜见,请诸位尊亲长辈放心,小婿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岁岁,让她余生平安喜乐,福绥安康!” 太叔岁岁呆了呆,见他如此郑重的模样,一时竟不好打断他。只可惜……她恐怕要辜负沈芳亭的一片真心了…… “小婿?沈芳亭,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抢了旁人的发妻,心里也不会觉得愧疚吗?”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随后,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迈入祠堂。 太叔岁岁转头去瞧,见是一袭白衣的慕容年。他身上似是凝结了冰雪,寒意扑了她满脸。 沈芳亭闻声一震,即刻起身将太叔岁岁护在了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慕容年,你来做什么?” 慕容年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落在了太叔岁岁身上,一瞬不移。只听他道:“岁岁,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沈芳亭怒道:“慕容年,你以为你是谁?岁岁凭什么要答你的话。我们夫妻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他拉着太叔岁岁便欲离开此处。 却被慕容年拦住了去路。他冷笑一声,缓缓道:“凭我不让开,你们就走不了。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你!”沈芳亭气得一窒。 太叔岁岁不禁道:“慕容年……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问。” 慕容年顿了顿,终是道:“好。” 他直视着太叔岁岁清亮的杏眼,将手里的山河扇握得很紧,缓缓问道:“岁岁,你不是心甘情愿和沈芳亭订亲的,是不是?” “慕容年!你别欺人太甚!”沈芳亭握住太叔岁岁的手腕,就要拉她走。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是。”太叔岁岁拽住沈芳亭宽大的袍袖,道:“让他问。不说清楚,他以后还会来找我。” 沈芳亭眨了眨眼,眸子泛红,默了一下,到底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年面色稍缓,继续问道:“岁岁,如果家母没有给你那封退婚书,你会嫁给我的,是不是?” 这个问题,嗯……太叔岁岁认真思索了一下,微微蹙着秀眉,过了半晌,终是吐出一个字:“……是。”如果没有退婚之事,如果那时慕容年陪在她身边,她应该真的会嫁。但嫁的那个“她”却不是如今这个“她”,不过说到底,都是她自己。 沈芳亭闻言一颤,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道,捏得太叔岁岁手腕疼。 慕容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急忙又问:“岁岁,所以你并不喜欢沈芳亭,对不对?”他眼里带着急切,紧盯着太叔岁岁的眼睛。 沈芳亭只觉心里堵得不行,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多么希望自己此刻失聪,什么都听不见…… 太叔岁岁却是呆怔一下,沉默了。她真的不喜欢沈芳亭吗?……不是的。 那一日,站在酒仙居楼上,倚着窗看雨,看到沈芳亭的第一眼,她就挪不开眼神了。一眼惊鸿也不过如此了。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她从不认为这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彻骨爱恋。她只是淡淡地喜欢他,偶尔静静地看看他而已。 慕容年心直往下沉。他等待良久,终是哑着嗓子,又问了一次:“太叔岁岁,你不喜欢沈芳亭,对吗?告诉我!” 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不冲上前质问。 “……”太叔岁岁静静看着他,不由轻轻一叹,道:“慕容年,这个问题我暂时回答不了。夜深了,我们便先告辞了。你……以后保重。”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既不想欺骗自己,说不喜欢;也不敢说喜欢,怕沈芳亭会将她留在仙界。即算她再喜欢一个人,也不想成亲生子,更何况她对沈芳亭的喜欢并没有那么深。 慕容年心中满是怒火和愤恨,不禁低吼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太叔岁岁,我要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他!你听见没有?” “……慕容年,你别这样。之前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声歉。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太叔岁岁叹了声,慢慢说道。她心中对于慕容年的那丝眷恋终于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希望以后两人再无纠葛,各自安好。 毕竟她如今也瞧出来了,慕容年的性子太过刚烈,又以自我为中心,他明明知道他的家人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还是一意孤行,几次三番要带走她。也从未考虑过她的处境、她的想法。 整个人就像一团火,来势汹汹。既容易烧着自己,也容易伤着别人。 太叔岁岁觉得还是离他远些好。 如果当真要她从慕容年和沈芳亭两人中选一个成亲,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芳亭。至少沈芳亭温柔体贴,细心周到,就像一泓水,慢慢流淌进人的心里。 第211章 悲怒 “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这句话就像一柄利剑刺穿了慕容年的心。他第一次尝到心如死灰的痛,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能疼成这样。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 就算昨日大殿上仙帝亲口赐婚,他也没有此刻这般心痛欲裂。 慕容年不禁悲愤地吼出口:“太叔岁岁!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凭什么!!” “你以为我慕容年是谁?你以为我有多稀罕你?可笑!我不过是不甘心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罢了!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时就被许给我了!你是我的!” “够了!慕容年,你是不是疯了?”沈芳亭脸色铁青,打断了他的话。说罢拉着太叔岁岁,大步往外走去。 照慕容年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狂。他真怕他伤着太叔岁岁,因此急切地想要离开。 慕容年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却是没有阻拦,只是冷笑不已,大声吼道:“太叔岁岁,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莫及!” 沈芳亭揽着太叔岁岁,坐上莲台状的法器,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群芳斋。 太叔岁岁脑中回荡着慕容年的话,有些心神不宁。她是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如今光是想想慕容年那暴怒痛恨的眼神,她都觉得心底发寒。 沈芳亭看着她蹙眉发呆的模样,有些心疼,轻轻抱住她,柔声道:“岁岁,别怕。我陪着你。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不会让慕容年伤你分毫!” 太叔岁岁淡淡一笑,故作轻松道:“说什么胡话。要你拼什么命?我看慕容年就是觉得跌面子了,消了气也就好了。大不了我让他揍我一顿出出气呗。他这人也真是,脾气未免太大了些。” 沈芳亭闻言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可舍不得。谁都不能动我的岁岁一根头发。”他轻轻在太叔岁岁额上吻了吻,旋即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亲昵地蹭了蹭。 “岁岁……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对?”他轻声道,语气中带着满足的笑意。心里沉甸甸的,满满的都是细密的欢喜和激动。 太叔岁岁笑了笑,并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沈芳亭胸口,微微阖了双目。就让她再享受几日这几乎要溺死人的温柔。 沈芳亭见她沉默不语,微微一叹,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放开她。 等太叔岁岁反应过来时,二人已倒在了榻上,衣衫缠搅在一起。 沈芳亭呼吸有些急促,动情地吻着她。俊美的脸庞上泛着红晕,在灯下格外好看。 太叔岁岁傻傻地瞧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一下推开了沈芳亭,唰地坐了起来,一脸严肃。 沈芳亭被她推得跌坐在榻上,愣住了。过了半晌,才红着脸道:“岁岁……怎……怎么了吗?” 太叔岁岁气恼地盯着他,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芳亭……你明日去找听雪配些……防止有孕的药。” 沈芳亭呆呆地看着她:“……” 太叔岁岁有些羞恼地道:“你前日夜里……那般……若是有孕,我怎么办?” 沈芳亭这才露出恍然之色,握住太叔岁岁的手,急切道:“若是当真有了,自然是要生下来!” “生什么生!敢情不是你生!”太叔岁岁气急败坏道,脸色很不好看。要是连孩子都生了,她还跑得了吗?她这辈子都只能陪在沈芳亭身边,给他生孩子、养孩子了。 就算她喜欢他,可也不想放弃自己的一切啊。 沈芳亭苦了脸道:“岁岁……我便是想生也生不了啊。” 太叔岁岁哼道:“你也就是不能生才这样说,若你真能生,你便肯生吗?很疼的,说不定会死的,你乐意啊?” 沈芳亭苦笑道:“我便是说乐意,你也不肯信的。岁岁……所以,你是怕疼,对吗?” 太叔岁岁顿了顿,嗯了一声。怕疼肯定也有,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怕一辈子都搭进去才是真的。她还没想好这辈子要怎么过呢,可不想一眼就看到自己往后的人生。 沈芳亭闻言忙道:“那就不生。明日我便去找听雪配这药,可好?” 他这般说着,手再一次抚上太叔岁岁的脸颊,俯身便要亲她。 太叔岁岁狠狠拍落沈芳亭的手,道:“不行。” 沈芳亭脸上通红,连眸底都泛着红,委屈巴巴道:“岁岁,我想……” “你想什么想!睡。”太叔岁岁静静躺下,扯过锦被盖在了身上。遮住了白嫩的颈上、锁骨上的点点红痕。 沈芳亭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好”,默默躺在了太叔岁岁身旁。半晌没有动静。 太叔岁岁觉得奇怪,侧过身来,道:“对了,芳亭,明日你们是不是要去看那位抱月姑娘啊?” 沈芳亭道:“嗯,岁岁,你同我一起去。你一个人留在群芳斋,我不放心。” 太叔岁岁闻言想起慕容年临走前威胁她的话,心中一抖,道:“行,我反正也没事,便和你们一起去。你和我说说这位抱月姑娘!” 沈芳亭点点头,缓缓道:“抱月,她……是花老师的师妹。两人一同飞升仙界,又一同被仙帝指给了我哥。她性子活泼,很爱笑,做饭很好吃。以前群芳斋都是她做饭。” 太叔岁岁有些好奇,道:“原来阿花还有个师妹啊,他从来都没对我说过……” 沈芳亭叹了一声,道:“花老师……应是不想提起伤心事。” 太叔岁岁略有所悟,她听聆风说买许多香烛纸钱是因为还要去看抱月。看来这位抱月姑娘已经香消玉陨,想到此处,她不禁问道:“芳亭,那她……是何时仙逝的?” “一百多年前。那时她已是太子的侍妾,却被抓到在太子的日常饮食中下毒。当时事情闹得有些大,仙后死揪着我哥不放,说抱月是我哥的侍女,下毒也是我哥授意的。抱月……为了保护我哥,当场挥剑自刎了……” 沈芳亭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还记得那时仙后脸上疯狂狰狞的表情,似是想将他哥剥皮拆骨、碎尸万段。那种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啊!竟……这样惨烈吗……”太叔岁岁惊愣不已。“怪不得阿花不愿意提,东方润、聆风包括你,一说起抱月姑娘,气氛就变得很冷……” 第212章 闯殿 沈芳亭长叹一口气,道:“抱月自尽后没多久,花老师和我哥大吵了一架,自堕下凡了。直到数月之前在东海,我哥将他认了出来……” 太叔岁岁听罢有些犹疑道:“芳亭……阿花和你哥吵架,是不是因为……确实是他指使抱月姑娘下毒的……”这种事,她觉得东方润还真能干得出来。毕竟他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沈芳亭心中有些挣扎、难受,顿了顿,才道:“我问过我哥,他说确实有让抱月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但没叫她下毒……我信他。” “毒害太子,罪当株连九族。聆风、花老师、听雪和抱月都是陪着我哥长大的,他绝对不会让抱月拿命去拼。” 太叔岁岁撇撇嘴,道:“也就你愿意信他。我看阿花当年都怀疑过他,不然也不会自堕凡间了。至于真相是什么,恐怕只有东方润自己心里清楚……” 沈芳亭默了一瞬,道:“岁岁,你不明白我哥的处境。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太叔岁岁冷哼一声道:“他怎样与我无关!只是,若他以后再算计我,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沈芳亭一脸苦涩,恳求道:“岁岁,若我哥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别恨他,只管打我骂我出气。我哥他身子不好……” “行了行了!知道了。”太叔岁岁颇为不耐烦地道。 沈芳亭见她气恼,慢慢凑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道:“岁岁,别恼了,好不好?” “没恼,只是困了。”太叔岁岁阖着双目,感觉沈芳亭烫得跟个火炉似的。本想钻出他的怀抱,想了片刻后,又放弃了。 还是别闹腾了。不然折腾出事儿来,遭罪的还是她。 沈芳亭在她颊上、唇上落下细碎如花瓣的吻。有些难耐地在她耳边道:“岁岁……我难受……”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太叔岁岁颇为头疼,沉默良久,终于道:“……哪里难受?我给你……揉揉?” 沈芳亭眸中赤红,怔了一下后,含着哭腔道:“岁岁,你欺负人!” 太叔岁岁不由笑了,道:“对呀,就欺负你了。不要吗?那算了。” “……”沈芳亭终于认命。抓住太叔岁岁的手……感受着一抹舒服的冰凉。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沈芳亭和太叔岁岁来到了弱水阁。 东方润一袭素衣,正与花非花下着棋。他一向喜欢娇嫩鲜艳的颜色,如鹅黄、淡绿、水青、嫣红等,甚少穿得这样清淡,大抵是因为今日要去拜祭抱月。 花非花仍是简净白衣,面如冠玉,一派儒雅俊秀。只是神色有些清冷。也是,毕竟抱月是他的师妹,与他最为亲近。 见沈芳亭和太叔岁岁并肩走来,东方润冲他们笑了笑,趁着花非花去拿棋子的空当,把整盘棋的棋子搅和成一团。 花非花一愣,手中捏着颗白棋,一时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任性,瞧着要输了就毁了棋局……” 东方润眨了眨眼,笑得有些无赖,道:“不下了。阿亭带着他夫人来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花非花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笑,慢慢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奁。 一行人收拾妥当,乘着宫车去了太子的太阳神殿。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挡在了巍峨的殿门前。 东方润见花非花脸色一白,不由皱了眉道:“聆风,给我打进去!我看今日谁敢拦我!” 聆风干脆地答应一声,提着万年剑就是一顿劈刺。太阳神殿的守卫们节节败退。 毕竟九阶高手可不是他们几十个守卫能拦得住的。况且聆风还不是一般的九阶仙君,他是仙帝御口亲封的“剑仙”,保护的是仙界炙手可热的四皇子。 死在他的剑下,可没处说理去。 “快去请九阳真君!”领头的守卫朝身后大吼道。一个守卫领了命,跌跌撞撞地冲入殿内。 不一会儿,一身金甲劲装的九阳真君提着长刀大步走出来。看了下眼前的情况,冷声道:“四殿下这是何意?难道要强闯太阳神殿不成?” 东方润笑笑道:“九阳,我今日来就是想去给抱月上柱香,半个时辰就够了。你若答应,一切都好说,可若敢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虽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 九阳顿了顿,讽笑道:“月姨娘仙逝多年,四殿下如今才想起来看,是不是太迟了些?” 东方润面色登时有些难看,眼中蓄起怒火。花非花闻言身子晃了一晃,脸色愈加苍白。眸中满是自责、愧悔、痛楚。 东方润见花非花这般模样,更是恼怒,强硬道:“九阳!今日本殿偏要进去,你若敢拦,后果自负!” 说罢他对聆风道:“聆风,你拖住九阳。只管动手,打残了打废了都不要紧,有我保你。” 聆风冷幽幽地笑了一下,举起剑挑衅地指向了九阳。九阳性格刚直,哪里受得住这般挑衅,再说他也是九阶,未必就比聆风差多少,因此提着刀便要应战。 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自殿内传来:“九阳,放他们进来。” 九阳回头看去,见是一身黑衣的太曜真君走了出来。不由一惊,道:“太曜?你不是在后山吗?怎么出来了?” 太曜淡淡道:“动静太大,殿下醒了。让我过来瞧瞧。” 九阳道:“你来得正好!帮我一把,将聆风这小子赶走。”聆风不在,东方润等人他自能“请”回去。 太曜不动声色地在东方润和花非花脸上转了一圈,道:“我不是说了吗?放他们进来。” 九阳怒道:“殿下让你出来瞧瞧,没让你擅自做主,放他们进去?” 太曜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道:“殿下吩咐了,若是观花仙君来,便带他们进来。毕竟,他是月姨娘唯一的师兄。月姨娘九泉之下,只怕也想见见他。” 九阳听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自是没有意见。他看了一眼殿外的几人,指了指听雪,冷冷道:“她留下!你们进去。” 东方润皱眉道:“她是本殿的侍女,必须和本殿一起进去。” 九阳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只说让观花仙君进殿,若四殿下执意如此,那便留在殿外陪着她!” 第213章 往事 听雪闻言咯咯笑起来,柔声道:“主子,你们进去。我在外面等着你们。放心,对付男人,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她眉眼含春,媚态天成,身姿婀娜,看得一众神殿守卫心痒难耐。 东方润顿了下,点了点头。于是几人跟着太曜真君进了太阳神殿。 九阳怒斥守卫们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下去!” 守卫们有不少听说过九阳真君与听雪仙子的风流韵事,是以哄笑着散去了。殿门前便只剩下听雪与九阳二人。 九阳大步走上前,直接一把将听雪抱起,扛在了肩头,然后几个飞跃回了自己居住的殿宇。 听雪不以为意,只是娇笑个不停。 九阳心中怒气更盛,狠狠将她摔在一张临时坐卧的虎皮榻上。俯身下来,道:“你这荡妇!一日不勾引男人会死吗?” 听雪哎哟叫了一声,顺势攀住九阳的脖子,媚笑道:“奴家这不是想你了嘛。自从主子回来,你有好几日没来翻群芳斋的墙头了呢。”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扯开九阳胸前的衣襟,在他的胸口划着圈,撩拨着。眼里的媚意几乎要流淌出来。 九阳只觉得浑身燥热。他按住听雪,冷笑道:“几日不搞你,你就饥渴成这样?老子今天弄死你!” 听雪娇笑不已,道:“九阳哥哥好凶呀!听雪好喜欢!”说着将身子向前倾了倾。 九阳脑子一炸。胸中怒火与欲火交织在一起,将他的理智烧了个干净。他一个沉身,捞住听雪的腰,就开始了不可描述…… 这厢,东方润几人来到了太阳神殿的后山——阳明山。山脚下圈了个小院子,搭了几间茅屋,看着简陋,却有几分古朴天然的韵味。 身材高大的东方御坐在一张木桌前,执着一壶酒,慢饮着,不时看一眼不远处的一处青冢。 青冢打理得很干净,墓碑擦得一尘不染,碑的两侧都种着花,如今开得正盛,显得生机勃勃。墓碑的斜对面还放置着一口黑漆大缸,一株清丽的白莲从缸里探出头来,散发着悠悠的清香。 太曜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他们来了。” 东方御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四弟,观花仙君,来坐。阿亭也来了?你身旁这位姑娘是?” 沈芳亭浅笑道:“太子殿下。这是岁岁,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太叔岁岁看着与东方润有三分相似,相貌却更显英武俊朗的东方御,冲他点头一笑。算是见礼。 东方御赞道:“好个灵秀脱俗的丫头!阿亭,你好福气。都来坐。”说罢又道:“太曜,再搬两个圆凳过来。给小姑娘加个软褥。” 太曜真君嗯了一声,转眼间就提着圆凳过来了。 太叔岁岁坐在软软的锦褥上,只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十分平易近人,而且对女子实在贴心。长相也是那种非常有男人味的,不禁多看了两眼。 沈芳亭见了有些着恼,在桌下捏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太叔岁岁见他吃醋的模样,抿唇直笑。 然而花非花却笑不出来,盯着抱月的青冢直发呆。 东方润轻笑一声道:“外界都道大皇兄闭关不出,原来大皇兄是躲在后山享清净呢。” 东方御顿了顿,笑道:“四弟见笑了。为兄确实在闭关,不过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出来,给月儿扫扫墓,修剪修剪花枝。她一个人睡在底下,想必很孤单……” 东方润脸上笑容一滞,叹了一声,道:“大皇兄如此痴情,抱月泉下有知,心中定也是欢喜的。今日我来,只是想和阿花一块,给抱月上柱清香,和她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的,还望大皇兄不要介怀。” 东方御神色怅然,笑道:“怎么会?我想月儿一定盼着观花仙君来。他肯来,我求之不得。”他定定地看着花非花,神色有些复杂。 花非花眨了眨眼,掩去眸中的泪意,强笑道:“倒是我们心胸狭隘了。还以为太子殿下会不许我们来看抱月……” 东方御道:“我倒有几分小心眼。可在月儿心里,你永远是她最好的师兄。连我……都比不了……”他说完脸上神情晦暗了些。 花非花闻言身子一抖,低了眸,似是不敢直视东方御。 东方润见状忙拉着他往抱月的青冢走去,口中笑道:“我们快些去看抱月,省得叨扰大皇兄太久。” 沈芳亭牵着太叔岁岁跟在他们身后。东方御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聆风抱着剑看着东方润,不时瞥一眼太曜。心中的警惕从未放下过。太曜却是没搭理他,坐在茅屋前认真地劈着柴。 来到抱月的墓前,花非花自袖中取出了香烛纸钱等物,东方润、沈芳亭点香的点香,烧纸钱的烧纸钱,太叔岁岁则是在一旁给沈芳亭递着纸钱。 花非花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帕,打开来,放在了抱月的墓前。绢帕里是几块小巧的莲花糕。形状是一朵朵莲花,焦黄的油皮,酥糖的馅儿心。 花非花含着泪道:“抱月,师兄给你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莲花糕。你尝尝看,味道可还和从前一样……” “师兄……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师父。没有保护好你……” “抱月……对不起,师兄到现在才来看你,你别怪师兄……” 花非花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喃喃道。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他心中愧悔难当,却是不知该怪谁。东方润说他没有指使抱月下毒,他不能怪他;东方御是被下毒者,他也不能怪他。 想来想去,只能怪他自己!当初抱月来找他,说要嫁给太子殿下做妾,他就不该同意。 可抱月执拗得很,直接说自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必须嫁给他。他还记得,她哭着对他叫道:“师兄!我不想再在群芳斋做侍女了!我们辛辛苦苦地修仙千余年,承受了可怕的雷劫才当上仙族人,结果却在仙界的宫殿里当侍女,凭什么啊?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花非花当时气昏了头,狠狠扇了抱月一个耳光,冷冷道:“师父教导我们,修仙修的是道,修的是心,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修仙就是为了高人一等,为了富贵权势吗?” 抱月捂着脸大哭道:“你不是为了富贵权势?你不为富贵权势,为何爬上了主子的床!” 第214章 痛哭 花非花脸色顷刻间变得雪白。他愣愣地看着抱月,嘴唇发抖,一时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 抱月狠狠抹掉眼泪,大声道:“你可以爬主子的床,我也能做太子殿下的妾!看谁比谁爬得高!”说完便跑掉了。 最后,抱月终是如愿嫁入了太阳神殿。虽说只是侍妾,但太子殿下没有正妻,也没有其他女人,对抱月很是宠爱。 花非花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抱月会给太子殿下下毒,还会在金殿上挥剑自刎…… 当时他整个人都傻了。心疼得像裂开了一样。回去便与东方润大吵了一架,质问是不是他指使抱月下毒的,东方润却斩钉截铁地说他没有。 他伤心之下,无法面对这一切,便自堕下凡了。 花非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百多年了,再想起当年的事,想起抱月脖颈间喷涌出的滚烫的鲜血,他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 抱月是他唯一的师妹,也是他师父的女儿,师娘去后,师父辛辛苦苦将他与抱月养大,教他们琴棋书画,教他们仙道法术,最终送他们成了仙,自己却在数年之后病逝了。 临终前,师父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抱月,他一口答应了。可他……却没有做到。 花非花捂住脸,垂着头,一时泣不成声。 他这般模样看得太叔岁岁都难过了。上前拍了拍花非花的肩膀,安慰道:“阿花……人死不能复生。我听芳亭说,抱月姑娘很爱笑,你哭得这样难看,她瞧了要笑话你的。” 花非花一时破涕为笑,止了泪,对太叔岁岁道:“岁岁,我没事,你不用逗我开心……” 他一直将太叔岁岁当做妹妹一般,也是因为她有时候与抱月性子颇为相似,爱笑爱闹的。 东方润轻轻一叹,走上前,捏着一块雪白的帕子,替花非花擦着满脸的泪痕。神情十分专注。 太叔岁岁愣愣地看着两人,最后被沈芳亭拉去继续给他递纸钱了。 东方御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此时才慢慢笑道:“四弟,你和观花仙君……倒真是一对有情人。可惜,我的月儿却红颜薄命……四弟,这么多年来,你心中便没有过一丝愧悔吗?” 东方润闻言一震,紧皱眉头,道:“大皇兄何出此言?” 东方御冷了声音,道:“四弟,你敢说当年我在撷花宴上遇见月儿不是你安排的?我对她一见钟情,乃至上门找你提亲,不是你一口答应的?”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 “还未成亲,不是你将她送上了我的床榻?” “不是你应允她,只要她乖乖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就会一心一意对观花仙君的吗?” 东方御每质问一句,东方润脸色便白一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向东方御吼道:“你闭嘴!” 东方御冷笑一声道:“四弟,你这是害怕了吗?也对。当年是你一手策划,将月儿推到了我怀里,为兄很是感谢你。只是……月儿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深爱着自己的师兄,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却喜欢上了他们共同的主子……呵。” “四弟……你为何就是容不下月儿?就因为害怕她抢走观花仙君,你便想方设法地将她赶出群芳斋。最后还利用她来监视我……你有没有想过她心里有多难受!” “够了!你别再说了!阿花——你,你别信他的,你听我解释!”东方润有些慌乱地抓住了花非花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推开。 “哥!”沈芳亭急忙冲过去,一把扶起差点被推倒在地的东方润。聆风也提着剑飞了过来。 太叔岁岁皱着眉,有些心疼地看着花非花。 东方御走上前,静静凝视花非花,道:“观花仙君,这些,你都不知道?” 花非花神色大乱,捏紧了拳头,赤红着眼,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东方御认真道:“千真万确!我愿以月儿和我们孩子的名义指天起誓。” 花非花怔住了,“你们的……孩子?” 东方御眼眶红了,强笑道:“嗯。月儿自刎时,已身怀有孕……我还不知,那孩子是男是女,他便和月儿一道去了……” 他背过身,似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脸上的伤心欲绝。 花非花浑身一震。心疼得好似四分五裂了。他冲着东方润大吼一声道:“东方润!你骗得我好苦……呜……” 他怎会以为抱月真的贪恋富贵权势?她是个那样简单爱笑的小丫头。原来这一切都是东方润安排的,抱月却没有告诉他真相。她不想让他伤心,为了东方润能好好待她的师兄,她心甘情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心甘情愿为东方润监视对自己十分宠爱的夫君…… 最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赔上了还未出世的孩子! 而花非花其实一直都知道抱月喜欢他,只是,他选择了……假装不知道。他一下跪在了地上,两行泪狠狠砸落下去。他好恨,恨东方润!更恨他自己! 东方润挣开沈芳亭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向花非花,对他大哭道:“阿花,我没有!我没有让抱月下毒!我只是……只是怕她抢走你,所以……所以将她送走了而已。让她监视东方御也只是找点事给她做,不是真要做什么……阿花,你信我好不好?” 东方润哭得哽咽不已,上气不接下气。“阿花……我真的没想到……抱月会死……呜呜……我也不想她死的……呜……我不是故意的……” “哥!”沈芳亭见他哭得喘不上气,忙对聆风道:“药!聆风,拿药来!” 聆风连忙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递给了沈芳亭。 沈芳亭倒出两颗药丸,便要给东方润喂下去。东方润却是一挥手拍开了,药丸咕噜噜滚落在地。 沈芳亭急得不行,直接叫聆风按住东方润的手,他掰开东方润的嘴,硬是将药丸喂了下去。 片刻之后,东方润脸色缓过来一些,也渐渐喘得上气了。 沈芳亭盯着东方御,怒喝一声道:“太子殿下,这下你满意了?若我哥发病了,仙帝雷霆之怒,太阳神殿可承受得起?” 东方御眼眶微湿,一脸索然无味,道:“仙帝雷霆之怒?本太子已受过了。呵呵……” 第215章 少壮 是的,高高在上的仙帝,他最尊敬的父皇,因为怕他威胁到自己,威胁到东方润,在他即将升为小天尊的关键时刻,强行封印了他的仙阶,任他如何努力都不能突破九阶巅峰。 当然,仙帝也受到了反噬。不能轻易动用法力,否则轻则境界大跌,重则身死道消。 东方御这才知道,仙帝身上本就有陈年旧伤,再者,他终究是老了。因为年老体衰,又有痼疾伤痛,是以十分多疑。他开始畏惧羽翼渐丰、正值盛年的太子,慕容家已出了一个天赋奇高的慕容年,假日时日必能登上天尊阶位,若是再添一个实打实的小天尊,他恐怕会夜不能寐。 于是,他终于亲自出手,压制住了自己的嫡长子。还安排太曜日夜守在阳明山,名义上是为东方御闭关护法,实则是监视他。东方御其实是被软禁在了阳明山,但此事除了他本人、仙帝和太曜,再无第四个人知道。 东方御心中悲凉,看着东方润冷笑不已,他输便输在“少壮主疑”,而东方润赢就赢在“子弱父怜”。 沈芳亭听了东方御的话,一时不解其意,但此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东方润伤心动气,一时犯了旧疾,花非花又悲痛欲绝,沈芳亭正十分头疼,哪有闲功夫和东方御拌嘴。 因此,他冷冷说了一句:“若我哥有什么事,太子殿下可莫怪我翻脸无情!” 东方御淡笑道:“随时恭候!” 沈芳亭冷冷瞧了他一眼,一边背起闭目流泪的东方润,一边拽着太叔岁岁的手,又让聆风带上花非花,一行人神色惨淡地出了太阳神殿,回到了群芳斋。 弱水阁中,歇息了大半个时辰的东方润静静坐在榻上,他又吃了两颗药,脸色红润了些许,但脸上神情却是麻木的,好似个冰雕玉砌的美人,没有一丝鲜活气。 沈芳亭心底难受,开口道:“哥……你好些了吗?” 东方润浅浅一笑,声音很轻,道:“阿亭,我没事……”顿了顿,才问道:“阿花……他还好吗?” 沈芳亭叹道:“花老师在屋里躺着,岁岁看着他呢。你别担心。” 东方润漆黑的眼珠转动了下,突然眉心一跳,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着急地下榻,道:“阿亭,快!我们去看看,我担心他们……” 沈芳亭连忙扶住他,有些奇怪道:“哥,你慢点,别急,我这就带你去。” 另一间寝房里,泪痕未干、满眼伤痛的花非花被太叔岁岁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轻声道:“阿花,我们跑!去找少泽,我知道他在哪里!” 少泽对他们来说,算是老板。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只是要他们卖命,不会伤他们的心。太叔岁岁觉得,此时去找少泽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然等东方润反应过来,依他那偏执的性子,定不会放花非花走的! 而且,她也如愿恢复仙力了。虽然没等到青蘅,但救急如救火,为了把花非花送走,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花非花闻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苦涩一笑道:“……好。左右我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他振作了一些,握住太叔岁岁的手腕,两人悄无声息地飞跃在弱水阁,朝群芳斋之外疾行而去。 沈芳亭和东方润赶到花非花的寝房时,房内已是人去无踪。 东方润只觉眼前一黑,不由拔高声音道:“聆风!快!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聆风就跟在两人身后,见状自是明白发生了什么,答应一声便御剑追去。 只有沈芳亭还一脸呆愣地立在原地。 东方润怒笑道:“阿亭,你的好夫人!自己跑就算了,把我的阿花也拐跑了!” 沈芳亭闻言一震,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道:“岁岁……岁岁她为何要走?为何要抛下我?” 东方润苦笑不迭,“我的傻弟弟!你当她为何要把亲事拖个三百年?她根本就不想嫁!” 沈芳亭:“……”他心里原本是明白的,只是这几日的甜蜜让他全然忘了这些。他心心念念的岁岁,从来不甘愿嫁给他。 沈芳亭眼圈立时便红了。眸间的委屈浓稠得要溺死人。 东方润叹息一声,拍了拍沈芳亭的肩,道:“阿亭,想要的就自己去争、去抢,没有人会送到你面前……” 沈芳亭垂眸惨笑道:“就像哥……对抱月做的那样吗?” 东方润脸色一凝,眸子里涌上痛苦之色,问道:“……阿亭,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沈芳亭抬眸看着他,道:“哥,我信你不会让抱月白白送命。但你把她送给了太子殿下也是事实……” 东方润不语,算是默认了。顿了顿,他道:“阿亭,你也知道,抱月生得美,又与阿花青梅竹马,她每日在阿花跟前转悠,我瞧得难受得紧,不怕你笑,我有时候真的很怕……” 沈芳亭听罢幽幽一叹,道:“可是哥……花老师只怕……不会原谅你了。” 东方润心中一痛,绝美的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字一句道:“就算他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再放他走了。这一百多年,我等够了……” 沈芳亭想说东方润这样做是不对的,但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哥不傻,甚至聪慧异常,他心里怎会不明白? 默了半晌,沈芳亭慢慢道:“哥,我不会像你一样,我绝不会那样对待岁岁的。” 东方润笑起来,道:“哥知道,你就是个死心眼。从小就这样,小傻瓜一个。” 沈芳亭也笑起来。 没到半个时辰,聆风便回来了。一手拎着一个,将花非花和太叔岁岁扔在了东方润面前。抱着剑冷冷一笑。 东方润眼里微微含着怒意,上前扶起了花非花,道:“……阿花,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装乖卖巧了。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你若再敢离开群芳斋,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花非花一脸惊痛地看着他,心底难受至极。 太叔岁岁被沈芳亭抱在怀里,闻言怒道:“东方润,你这个变态!你混蛋!” 沈芳亭皱眉看着她,道:“岁岁,别闹了。” 东方润淡笑道:“让她骂。又不会少块肉。对了阿亭,这几日,你不用来弱水阁了。待在留芳亭,好好管教你夫人!” 沈芳亭答应一声,抱着太叔岁岁,大步走了出去。 第216章 寒玉镯 二人走后,东方润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花非花,吩咐聆风道:“……去把寒玉镯拿来。” 聆风闻言身子一抖,立即跪了下去,恳求道:“主子!你饶了阿花这次,他以后不敢了!” 这寒玉镯乃是掌管冰雪的青女采集了数万年极寒的冰雪炼制出来的,戴上之人一运仙力便会被寒气侵体、四肢麻木,与凡人无益。 这镯子还是五十年前,东方润吩咐他找青女要过来的。他当时没想到观花还会回来,自然是听命行事。可如今,东方润只怕动了真怒,要让观花戴上寒玉镯…… 因此,一贯冷漠的他也忍不住为花非花求了情。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他不想花非花被折断羽翼、困在弱水阁一辈子。 东方润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冷冷道:“拿来!” 聆风心内一叹,慢慢起了身,同情地看了一眼花非花,终究从箱笼里取出了一个锦盒,奉给了东方润。 东方润打开锦盒,取出了散发着幽幽寒气、像水晶一般透明无暇的寒玉镯,执着花非花的手,便欲给他戴上去。 花非花见到聆风的所言所行,自是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使劲往外抽着自己的手。 东方润却是用了狠劲,硬生生将寒玉镯套在了花非花白皙泛红的手腕上。 镯子一戴上,花非花便觉腕上一冷,冰寒之气直往他体内钻。他本能地运起体内仙力,想要逼出这股寒气。 然而一动仙力,那寒气竟顺着他的筋脉钻入了体内,花非花浑身颤抖,只觉冷得骨头疼,连牙齿都在打颤。 东方润看着他,道:“别运仙力,慢慢便没事了。” 花非花怒恨道:“东方润,你什么意思?放开我!” 东方润却是充耳不闻,转过头冷声道:“聆风,滚出去!” 聆风一凛,再没犹豫,提着剑便“滚”了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东方润极少动怒,但他一旦动怒,聆风心里是真怵得慌。只好让花非花自求多福了。 屋外,聆风在心里为花非花默哀了一声。 突然,一抹白影飘上屋顶,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聆风。是听雪回来了。 聆风问道:“九阳……没难为你?” 听雪道:“……这么说,我又攒了不少纯阳真气。我去给表少爷送个药,回头得抓紧给主子炼炽阳丹了。” 聆风闻言险些掉下屋顶,闷声怒骂不休。 听雪笑个不住,春风得意地扭着腰去了留芳亭。 太叔岁岁骂了东方润一路,回到留芳亭后,口渴得厉害。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冰凉的茶水就往嘴里灌。 沈芳亭见状连忙将冷茶抢了下来。“岁岁!你且等等,这茶早凉了,还是隔夜的。”他打算去厨舍煮茶,想了想,还是将太叔岁岁一并拉着去了。 太叔岁岁挣不开,心里恼怒,考虑了片刻,又把聆风拎出来痛骂,说他不够兄弟,不说睁只眼闭只眼放她和花非花走,还跟花非花打了一架。 沈芳亭一脸哭笑不得,道:“你别看聆风平日傲慢孤冷,但凡我哥说的,他定会去做。” “哼!狗腿子!”太叔岁岁骂道。 沈芳亭笑着递给太叔岁岁一盏新煮的茶,问道:“对了,花老师没受伤?” 太叔岁岁嗅着茶香,慢慢喝着,道:“应该没事。就是胸口挨了一下。关键聆风的剑连鞘都没出……我估摸着阿花心里受的打击更大。” 沈芳亭抿唇一笑道:“聆风的剑若出了鞘,必会伤人。他还是顾念兄弟之情,不想伤花老师。” 太叔岁岁恨恨道:“反正他就是讨厌!拎我跟拎个麻袋一样。九阶了不起啊?有朝一日,我也要把他提起来当球踢!” 沈芳亭扑哧一笑,捏了下太叔岁岁的脸颊,道:“原来是在记恨这个啊。不过岁岁的志向倒是远大,以后可要加倍努力才行。” 太叔岁岁睁大眼,道:“芳亭,你信我有朝一日能修到九阶啊?”说实话,她自己心里都不太相信,毕竟她懒成这个样子。而且照以往修炼的经验来看,她也平平无奇,瞧不出什么过人的天赋。 第217章 写字 沈芳亭含笑望住她,道:“为何不信?”岁岁在他眼里一直是闪闪发光的,是那种耀眼如朝阳的女子。 太叔岁岁默了一瞬,忽然笑了,道:“行!那以后等我变得特别厉害,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保护你!” 沈芳亭也笑了,道:“好!” 两人相对而坐,品着茶,太叔岁岁还拿了一块白糖糕吃着。清风轻轻拂过树梢,片片花瓣纷扬飘落,晚霞渐渐铺满了天空。 这时,听雪笑着走进来,道:“表少爷原来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沈芳亭站起来,笑问道:“听雪,怎么了?是哥有什么吩咐吗?” 听雪道:“主子没有吩咐。我是来给表少爷送药的。” 她从宽袖里取出一个玉瓷瓶,递给沈芳亭,道:“表少爷,这里面一共十颗药丸,每颗可保一年。若没了再与我说。” 沈芳亭点点头,接过来,笑道:“多谢听雪。只是这药……” 听雪已是明白他的意思,忙道:“不伤身子。表少爷和岁岁姑娘放心用。” 沈芳亭含笑点了点头。只是耳尖不觉爬上了一抹红晕。 太叔岁岁已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脸上有些烧得慌。但她假装无事,只是问道:“听雪,阿花他……没事?” 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花非花。东方润为了他,设计将抱月姑娘送给了东方御,最终害得她香消玉殒。她真怕花非花会被东方润折磨。 听雪咯咯笑道:“岁岁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你且放心,主子他比谁都在乎阿花。” 太叔岁岁心道:那叫在乎吗?那是变态!若是有人这般对她,她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没其他事,听雪便告辞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太叔岁岁便冲过去,从沈芳亭手里拿来那玉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有些苦。她皱了皱眉,心道:应该有用。虽然都过去好几日了,但这毕竟是仙丹,肯定不比寻常的凡间丹药。 沈芳亭摸了摸太叔岁岁柔顺的长发,笑道:“这回安心了?瞧你吓的。” 太叔岁岁恼道:“你自然不怕!你就是……混蛋!” 沈芳亭低笑不已:“得,如今轮到我挨骂了是?” 太叔岁岁哼了一声,道:“你不该骂?你和东方润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你若真是个好的,就救出阿花,送我们离开。” 沈芳亭怔住了,默默看了她半晌,终是涩声道:“岁岁……对不起,这个……我真做不了。” “只是……”沈芳亭握住太叔岁岁的双肩,认真看着她,道:“岁岁,你为何一定要离开?你打算去哪儿?我可以陪你去……” 太叔岁岁看着他俊秀绝伦的脸庞,默默一叹,心道:这你还真陪不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即算她相信沈芳亭说的是真心话,可那又怎样呢? 若有一日,东方润谋夺帝位,难道沈芳亭真能忍住不去帮他,而是陪她过着简单平凡的日子?想想也不可能。 对她来说亦如是,她不可能放弃拜师修炼,放弃寻找斩仙刀,乖乖地给沈芳亭当夫人,每日和他柔情蜜意地过下去。 没找到斩仙刀之前,少泽也绝不会放过她这条唯一的线索。再者,难道她自己对那传说中能斩仙弑帝的神兵利器就没有野心和欲望?答案是否定的。斩仙刀,她也想得到! 因此,太叔岁岁根本就无法回答沈芳亭的话。她沉默地看着沈芳亭的眸子变得越来越红,清亮的眼睛里渐渐蓄起雾气。 拽住沈芳亭的衣领,迫他低下头来,太叔岁岁吻上了他的薄唇。这种时候,只能这样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嗯……效果立竿见影。沈芳亭激动地扣住她的腰身…… 漫长的一吻结束。沈芳亭红着脸,眼神明亮,笑容耀眼,早忘了之前问过什么。 太叔岁岁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有点憋闷,她感觉自己在渣女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不承诺、不负责就罢了,如今还主动上了。实在是……美色当前,难以自持啊…… 夜幕四垂。留芳亭灯影稀疏,花影重重,太叔岁岁愁眉紧锁地坐在书案前,握着笔,痛苦地写大字。 是的,沈芳亭说要尽夫君之责,以后每日要教她读书写字。气得太叔岁岁心中狠狠吐槽,尽夫君之责不应该是在床榻上吗?为什么要让她写大字?! 她苦了一张脸,低头看着面前的雪浪纸,上面一大半都写满了,全是沈芳亭三个小篆字。这三个字原本她只认得一个沈字,经过沈芳亭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地一顿教导,她印象简直不能再深刻了。 可是小篆字写起来真的费时费力啊!一个个字跟画儿一样。她得一笔一划地照着沈芳亭给她写的范字描画出来。 一刻钟她能写完十个字就不错了。太叔岁岁不由长吁短叹,转头对沈芳亭道:“芳亭,今日我困得很,要不明日再写?”她努力眨巴着杏眼,装得可爱可怜。 沈芳亭坐在她旁边,正执着一卷书看着,闻言拿着书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笑着拒绝道:“不行。你这一页才写了一半,必须写完才能睡觉。” 太叔岁岁气恼道:“我既不考状元,也不做文仙官,干嘛要写这些啊?我都认得不就行了嘛。” 沈芳亭哭笑不得,道:“那你总不能连自己夫君的名字都不会写?说出去羞不羞?” 太叔岁岁气哼哼道:“我会写自己名字就够了。夫不夫君的谁说得准啊!还得等三百年再看呢……” “……” 沈芳亭愣了一下,手中的书顿时看不下去了。他拉过太叔岁岁,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半怒半笑道:“岁岁,你方才说的什么?我给你重说一次的机会。” 太叔岁岁趁机扔了手中的笔,笑呵呵道:“芳亭,我说笑的。我真的好困啊,哈欠……明日再写,可好?明日我写两大张,好不好?” “你呀!小懒虫。”沈芳亭揉了两把太叔岁岁柔软黑亮的额发,笑得胸腔微微震动,愉悦已极。 “那你说行不行呢?阿亭……”太叔岁岁眨巴着眼睛,在他耳边轻唤道,为了逃避学习,她也真是拼了。 第218章 暴雨 沈芳亭听她这般叫,脑子都麻了。不由苦笑一声,道:“罢了。那我抱你去榻上,可好?” “好好好。”太叔岁岁连忙答道。心中一阵欢呼。反正别让她写字就行。 榻上,沈芳亭一只手揽着太叔岁岁的纤腰,有些好奇道:“岁岁,你为何这般怕写字?” 太叔岁岁笑得有些尴尬。难道告诉沈芳亭她小时候上学时因为粗心大意天天被罚抄写,一个字抄上一百遍的罚都受过,从此之后能不写字就不写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属一个灵魂,她从记忆中发现这个世界的太叔岁岁也很怕写字,字写得惨不忍睹。不过她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太叔岁岁这几个小篆体字真的很难写。 她要是学写的第一个词是太叔岁岁四个字的小篆体,她也会对写字产生阴影。 想到此处,太叔岁岁对沈芳亭道:“我是从自己的名字开始学写字的,你也知道,我名字有四个字,笔划又多,难写得很。所以一开始就讨厌起写字了……” 沈芳亭不禁好笑道:“岁岁,你的名字,还好,并不算难写。” 太叔岁岁挑眉道:“反正比你的名字难写多了,这一点你得承认。” 沈芳亭笑得不住,道:“我认。只是岁岁,我名字这般好写,你不也不愿写?” 太叔岁岁闻言便恼了,伸手去挠沈芳亭的痒,道:“让你再提,让你再说,不准再笑我了!” “好好。不提,不笑……岁岁,松手,别闹……”沈芳亭捉住太叔岁岁作乱的两只手,脸色微红,俊目沉静地望着她…… 半夜,睡得很沉的太叔岁岁听到外面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的,忒有些吓人。她心想怎么仙界也有暴雨,这雨是什么仙官降下的?不过很快困意袭来,她不再去想,只是往沈芳亭怀里凑近了些,埋头在他胸口,嗅着好闻的沉水香,很快睡去了。 丑时。慕容年一身黑衣,轻轻推开一扇窗,裹挟着风雨跳进了屋内。 七杀和贪狼两位星君紧随其后进了屋。慕容年带他们两来是因为,七杀擅长刺杀、隐匿,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群芳斋,而不被聆风发现。贪狼则是嗅觉灵敏,但凡他见过之人,皆可以很快寻到其所在之处。 靠着两人的秘技,慕容年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群芳斋,找到了太叔岁岁。 看着同睡一榻、紧紧抱在一起的太叔岁岁和沈芳亭,慕容年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痛恨多些,还是难堪更多些。 他只觉得脑子一轰,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又渐渐冷却下来,变成一片灰烬。 七杀和贪狼垂首立在稍远处,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任谁亲眼见到自己的发妻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都会愤怒到发狂?他们星主真是够可怜的。 过了许久。终于,慕容年动了。他上前狠狠将太叔岁岁从沈芳亭怀里拽了出来,紧接着一掌拍向沈芳亭。 沈芳亭骤然惊醒,唰地睁开了眼睛,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一掌狠狠拍在他的胸口,沈芳亭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太叔岁岁猛然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脸上犹自发着懵,突然见沈芳亭吐血不止,吓得惊叫了一声:“芳亭!” 然而下一瞬便被慕容年用手捂住了嘴,死死抱在怀里。只见他低声吩咐道:“七杀,贪狼,把沈芳亭打晕,一并带走!” 二人应了一声,齐齐上前,狠招连上。沈芳亭被慕容年一掌震断胸骨,哪里受得住两个八阶仙君的合击,没一会儿便被打晕过去,装进了一个黑布口袋里。 随后,三人疾行离开了此处,暴雨将一切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留芳亭的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残花,皆是被风催雨折的。原本住着主人的寝屋此时也香消被冷,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出现在一处密林中。 紫薇星君撑着伞自一棵参天巨树后转出来,身旁是红鸾星君。二人身后,白宸星君也撑了一把伞,沉默地站着,白皙单纯的脸上隐隐带着忧虑。 慕容年一身黑衣,带着兜帽,只露出俊美阴郁的脸庞。怀中横抱着一个单衫薄衣的女子,正是太叔岁岁。暴雨如注。却没有一滴落在太叔岁岁身上。 七杀扛着一个黑布口袋,身旁跟着贪狼,二人皆是面无表情。任由雨水浇湿了全身。 紫薇星君道:“星主,你们可算回来了。没被发现?” 慕容年道:“暂时没有。我把沈芳亭也带出来了,省得他去找东方润搬救兵。到时候会很麻烦。” 紫薇星君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道:“我们擅动星象,引来仙界连日暴雨。但至多只能再维持三日。星主,你有何打算?” 慕容年手上用力,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神情阴冷道:“废了沈芳亭,之后我会离开仙界。星海间便交给你了,若东方润查到什么,你只闭门不出,不必与他正面冲突。我姑姑和慕容家不会坐视不管的。” 紫薇星君点头道:“好。星主放心,我会守好星海间,等星主归来。” 慕容年微叹一声,道:“紫薇,多谢!”他逐一看了看舍命助他的几位星君,道:“还有你们,我走后,自保便好,莫要多生事端。” 一向爽朗的红鸾星君也笑不出来了,只道:“星主放心,我会替你看着他们的。” 慕容年“嗯”了一声。走到了七杀面前。七杀会意地将肩上的黑布口袋卸下来,扔在地上,打开了袋口—— 一阵刺目的光芒急射而出!七杀大叫一声,双目紧闭,眼下淌出两道血水来。只怕一双眼睛不废也残了。 离得最近的慕容年和贪狼也受到了攻击。一颗颗珍珠疯狂地炸裂开,无数碎片顺着暴烈的气流狠狠扎进二人身体各处。 慕容年一惊,正欲挥出山河扇,给沈芳亭致命一击。突然脑袋昏沉了一下,他心道不好——这珍珠碎片有毒! 不过瞬息之间,沈芳亭已是从他怀里抢过太叔岁岁,脚下生风,飞也般地逃窜而去。 紫薇星君连忙上前查看慕容年的伤势,红鸾星君则去照看七杀了。 慕容年反应迅速,身上不过处伤口,因他仙力深厚,伤口也不深。他明白是这珍珠当中的毒太厉害。他当机立断,用一把匕首将那处伤口的血肉尽皆剜去,直到流出的血变得鲜红。 紫薇星君亦赶紧给他喂了几颗解百毒的仙丹。慕容年打坐调息了一阵,总算没有大碍了。只是体内残存着一点点余毒。 第219章 愿意 那边,七杀的状况却很不好。红鸾红着眼道:“七杀的眼睛……只怕保不住了。这毒太霸道了……” 七杀将牙齿咬得咯吱响,恨声道:“沈芳亭!我饶不了他!”他废了一双眼睛,沈芳亭必须拿命来偿。 慕容年亦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冷酷道:“原本还想留他一条残命,省得东方润发疯咬人。如今,沈芳亭——死定了。” 他对七杀道:“七杀,你放心,我一定杀了沈芳亭为你报仇!” 七杀重重点了点头,闷声道:“多谢星主!” 红鸾看完七杀,又去看贪狼。贪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数十处,中毒颇深,已然昏迷不醒。 慕容年、紫薇、白宸等几人合力将贪狼和七杀体内的毒压制住了。不过二人肯定是无法再运仙力了。 慕容年脸色极为难看,开口道:“紫薇,你和红鸾、白宸带着七杀和贪狼去一趟西海,十有八九能找到解药。解毒之后,莫要回仙界了。找个地方躲上三……不,五百年!没有我的消息,千万别再露面。” 紫薇闻言一震,叹道:“你是下定决心要杀了沈芳亭?” “是。”慕容年捏紧了拳头,道:“沈芳亭一死,东方润必会疯狂报复。所以,你们不要现身。” 紫薇点点头道:“好。可你一人,有把握吗?沈芳亭用的毒实在太厉害!” 慕容年冷笑道:“正因为此毒厉害,所以沈芳亭身上肯定也不多。他受了伤,又带着岁岁,跑不了多远。我耗他几天,到时候再选个时机杀了他!” 紫薇道:“这法子行得通。我们是在这密林中布阵改了星象,此处是风暴的中心,三日之内,沈芳亭逃不出去。再者,这里离仙庭甚远,消息也难传递。只是他年少成王,心机手段必不差,星主还须小心谨慎才是。” 慕容年道:“我会的。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去西海,仙界这几日气候太恶劣了。” 紫薇点点头,和白宸、红鸾二人带上七杀、贪狼,匆匆赶往西海。 几人走后,慕容年头戴黑色兜帽,脸庞雪白冰冷,浑身散发着杀气,在暴雨如注的密林中缓步走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探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沈芳亭找到一处极小的洞穴,抱着太叔岁岁藏了进去。毕竟外面暴雨倾盆,瞬间就能将人浇个透湿。他身着的寝衣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太叔岁岁躺在他怀里,全身亦是湿透,脸色有些苍白。脸颊上还有几处指印的红痕,沈芳亭有些心疼地抚摸了上去。一面运起体内不多的仙力,为太叔岁岁烘干了衣物。 没过一会儿,太叔岁岁醒转过来,见是沈芳亭,眼睛一亮,笑了出来,抱住他道:“芳亭!你带着我逃出来了?你怎么样,没事?” 沈芳亭本想说无事,张嘴却吐出一口血来。他心中苦笑,慕容年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当真是要置他于死地。 见他又吐血,太叔岁岁有些惊慌无措,连忙举起衣袖替他擦着唇上的血迹。 沈芳亭怕吓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岁岁,我没事,你别害怕……” 太叔岁岁不由红了眼,道:“……你别哄我了,你肯定伤得很重。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该怎么办?” 沈芳亭缓了缓,道:“星象异动,暴雨不歇。消息也被阻隔了。想必是慕容年和他手下的星君动了手脚。” 太叔岁岁呆怔片刻,她知道,若能带她走出去,沈芳亭不会还留在这儿。只怕他伤得太重,已无力带她离开此处。 她靠在沈芳亭怀里,抱住他劲瘦的腰,轻叹道:“我知道……慕容年只怕不会放过我们了……” 沈芳亭一脸愧疚地望着她,道:“对不住,岁岁……是我无用……” 太叔岁岁伸出手指掩住他的唇,笑道:“胡说!芳亭一直很厉害。是慕容年太无耻了,居然偷袭。不过,我真有些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仇恨我?我是骗过他一回,但好歹救下了他的性命。他为何要这样?” 她从前竟不知道慕容年这般偏执。简直偏执到有些病态了。 沈芳亭顿了顿,道:“慕容年视你为发妻,他定是觉得……你背叛了他。而我,玷污了你……”他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胡说八道!”太叔岁岁闻言轻轻在沈芳亭唇上啄了一口,道:“要玷污也是我玷污你!那夜是我主动的。芳亭,你别胡思乱想……” 沈芳亭笑了,在太叔岁岁眉心落下一吻,道:“岁岁心疼我,我心中很欢喜。” 太叔岁岁靠在他胸口,笑道:“所以芳亭你别怕,更不用愧疚。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呗。” 沈芳亭心中一震,这是太叔岁岁第一次直白地回应他的感情。他不由颤声道:“岁岁……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愿意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太叔岁岁顿了下,终究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愿意。”是的,经过这么多事,她终于确认,她很喜欢沈芳亭。之所以一直逃避回应他的感情,是因为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在她眼里,这比一段恋爱更重要。 但此时此刻,他们命悬一线。她便不想再敷衍隐瞒了。 沈芳亭眼中酸涩,泪光闪动,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激动,忍不住将太叔岁岁紧紧抱在怀里。 “岁岁……有你这一句话,我死也甘心了。” 太叔岁岁正欲叫他不要说丧气话,突然觉得有水滴落在她脸上。她抬眸去瞧,沈芳亭竟是哭了! 眼泪大颗大颗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太叔岁岁都看傻了,过了片刻,才一边给他擦泪,一边好笑道:“芳亭,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沈芳亭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含泪道:“我高兴的。岁岁,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太叔岁岁眨着杏眼,捧着他的脸道:“高兴应该笑才对。来,笑一个给我看。” 沈芳亭一时破涕为笑。昳丽的容貌叫人无比惊艳。 太叔岁岁不禁勾唇笑道:“我们芳亭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沈芳亭脸上微红,笑容更加温暖耀眼。 慕容年立在洞穴外,遍身雨气,不知站了多久,脸色晦暗无比。 第220章 藏匿 他浑身僵硬地听着洞穴中传来的阵阵笑声,终于挪动脚步走上前,生生将偎依在一起的两人拖拽了出来。 扔在了漫天暴雨下,扔在了泥淖污水里。 沈芳亭不曾想他来得这样快,腕上只余一半的白珍珠急射而出,攻向慕容年。慕容年心有忌惮,挥动着山河扇,不让一颗珍珠近身。 两人转瞬间便过了十余招,慕容年游刃有余,沈芳亭却是气息不稳,他伤势不轻,仙力也不足。 数十招过后,慕容年勾唇冷冷一笑。他心里清楚,沈芳亭已经用完那厉害的毒药了。故此,慕容年放开手脚,山河扇先是生生劈断了沈芳亭一条腿,没过一会儿,又废了他一只手。 慕容年像戏耍猴子一般折磨着沈芳亭,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沈芳亭神情冷峻,心却是直往下沉,慢慢跌入无尽的黑暗…… 太叔岁岁满身泥水,站在不远处,含着哭腔大叫道:“芳亭,别打了!回来!”何苦这样硬撑,不如让慕容年直接杀了他们算了。 沈芳亭闻言一顿,一个佯攻骗过慕容年,紧接着飞跃到太叔岁岁身旁,揽住她。一阵白光闪烁,二人凭空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汪泥水里,一枚小小的贝壳小心地往地底钻了钻,很快彻底不动了。 等慕容年回过神来,已是完全找不到二人的踪影。甚至他连一丝他们的气息都感应不到了。这事儿也忒怪了! 慕容年怒吼了一声,山河扇疯狂挥动着,四周须数人合抱的巨树被拦腰切断,一棵棵轰然倒下,一时间泥水断枝飞溅,和着轰隆隆的雷鸣和暴雨声,场面一片狼藉。 一通发泄之后,慕容年飞身离开了此地,他就不信,沈芳亭能逃得出去!更何况他还带着太叔岁岁。 他捏紧了手中的山河扇,回想起方才太叔岁岁说愿与沈芳亭生同衾死同穴,心中嫉妒得要发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沈芳亭。他若不杀沈芳亭,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慕容年像一尊杀神在密林中穿梭着,眼神锐利冰冷,只等着将猎物擒住、杀之而后快。 沈芳亭带着太叔岁岁藏身于蚌仙坞中,这是他最后的倚仗了。 他的法器中有一半珍珠皆藏了无名海毒,但须爆开珍珠才能发挥此毒的效力,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这是他的防身之秘。如今却已用掉了。 蚌仙坞亦是他遭遇危机之时的藏身之选。但有一弊端,一旦被人拿到他的蚌仙坞,他便会受制于人。那人若无法破开蚌仙坞,自然无事;但若能破开,他便如瓮中之鳖,必会被擒住。 可方才情形那般凶险,他便顾不得许多,赶紧带着太叔岁岁藏了进来。但愿慕容年找不到蚌仙坞。否则,他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靠坐在蚌仙坞中的寒玉榻上,沈芳亭左手捂住胸口,又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右臂无力地垂下去,一动也不能动,左腿的骨头只怕是碎了,传来剧烈的疼痛。胸口更是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太叔岁岁惊慌失措地望着他,颗颗泪珠自杏眼中不断滴落,她抓着沈芳亭的手臂,颤声道:“芳亭,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这里面有药的对?我……我给你拿药,你赶紧敷上……” 她说着便欲起身下榻。 沈芳亭却伸出左手按住她的肩,忍着痛,笑道:“岁岁……别白费功夫了。我伤在筋骨内腑,没有医师医治……咳咳……光敷些灵药没多大效用的。” 太叔岁岁抹了一把眼泪,推开他的手,大声道:“总会有些用的!沈芳亭,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已经绝望了一样,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 沈芳亭眼圈通红,静静地望住她。他也不想死啊。岁岁才回应了他的感情,他多想与她长长久久、快快活活地过下去啊。可是慕容年怎会放过他? 太叔岁岁任由他看,自个儿在蚌仙坞里一顿翻找,找到了不少伤药和内服的仙丹,还有一些日常用具和干净的衣物。 接着,她用铜盆装了清水,把布巾浸湿、拧干,脱掉沈芳亭浸透泥水和鲜血的寝衣,慢慢替他擦拭着身体。之后拿了许多伤药,一一向沈芳亭问了疗效,然后给他身上每处伤口都敷了药,裹上纱布。又喂他吃了好些仙丹,让他恢复了不少仙力。 沈芳亭眸子通红、一瞬不眨地看着她,任由她施为。 将沈芳亭收拾妥当后,她又嫌弃地脱掉自己身上沾满泥污的衣裳,用清水将全身擦了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当然,也是沈芳亭的衣袍。 沈芳亭一丝不挂地躺在寒玉榻上,一直瞧着太叔岁岁,面上红透,身上既痛又热,不禁扯了一件衣物,遮住了身体。 太叔岁岁换好衣袍,看了眼沈芳亭,不由笑道:“脸红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记得在化龙岛,我被鳄老打伤,你也是在蚌仙坞里给我上的药,那时就将我看光了?” 沈芳亭脸上更红,羞涩道:“岁岁,别说了……” 太叔岁岁坐到他身旁,低头看着他,笑道:“芳亭,我……好看吗?” 沈芳亭愣愣地点头,脱口而出道:“好看。” “那你当时怎么没碰我?”太叔岁岁含笑盯着他。 沈芳亭怔了下,苦笑道:“我……不敢。也不该。不合礼数。更怕你恨我……况且你身上还有许多伤,我心疼都来不及,哪还有旁的心思……” 太叔岁岁摸了摸他俊美的脸庞,笑着道:“傻瓜!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你救了我,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顶多就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沈芳亭愣愣道:“我当时以为……你喜欢慕容年……” 太叔岁岁顿了下,含笑道:“所以……你打算成全我和慕容年?还替我保密,是怕慕容年知道此事会对我发火?” 沈芳亭笑容苦涩,道:“……岁岁,我没有那般大度。并不想成全你们……只是,若你实在心仪于他,我也不忍心看你伤心……” 太叔岁岁叹了一声,如实道:“芳亭,不瞒你说,我那时……对慕容年确有几分迷恋,他那样的相貌气度,很难让人不动心……不过后来我也看清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况且他性烈如火,我当真是……有些怕他……” 她看着沈芳亭,道:“芳亭,我这样说,你可会怪我?” 第221章 争执 沈芳亭直起身,单手抱住太叔岁岁,蹭了蹭她脑袋上柔顺的乌发,含笑道:“……有些吃醋。不过,岁岁,你愿意接受我,我便心满意足了。再说,我也有对不住你的事情,那夜,若不是我哥对你下药,你也不必……总之是委屈了你。你可有恨我?” 太叔岁岁笑着轻咬了下沈芳亭的耳朵,道:“确实生了好大的气。只是想想也不能全怪你,之后便算了。” 沈芳亭“嗯”了一声,细细地吻着太叔岁岁白皙的额、如玉的颊。 太叔岁岁任由他亲了许久,才捡起衣袍,帮他穿好,主要是怕他受凉。之后,两人便偎依着躺在榻上,太叔岁岁寻来一些糕点和烈酒,喂着沈芳亭。 那糕点放了许久,硬如顽石,味道很不好。但为了恢复气力,太叔岁岁给沈芳亭喂了好几块,自己也吃了两块。这种时候,他们可不能浪费一丝仙力,去做辟谷之事。 随后,太叔岁岁又执着一壶神仙醉,给沈芳亭灌下去几口,看着他美玉一般的面颊腾地红了起来。 她也喝了几口,笑道:“芳亭,可好些了,没那么疼了?” 沈芳亭点了点头,眼眶湿润,只道:“辣。” 太叔岁岁哈哈大笑,又喝了几口酒,道:“我亲自酿的酒我知道。绝对够劲儿。若是我祖父还在世,只怕一日三顿都少不了。” 沈芳亭怔了下,抬手擦掉太叔岁岁唇畔的酒水,道:“岁岁,对不住,解忧宴下毒之事我哥……” 太叔岁岁打断他道:“这又与你何干?你成天尽对我说对不起了。”她额头抵在沈芳亭额上蹭了蹭,笑道:“以后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傻瓜。” 沈芳亭鼻音浓重,笑着道:“嗯!” 太叔岁岁直喝了半壶神仙醉,才将酒壶放了回去。躺在了沈芳亭身侧,抱住他道:“芳亭,若是慕容年再找到我们,你就赶紧跑,不用管我,知道了吗?我会保住命,再去找你的。” 她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她赌慕容年那么恨她,绝不会轻易杀了她。只要她保住命,日后再想法子逃跑。关键是沈芳亭先得逃走才行。必要时她只能向慕容年求饶了。只要能保住她和沈芳亭的性命,哪怕让她下跪哀求,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芳亭闻言心中一恸,紧紧盯着她,用力摇头道:“不!岁岁,我不能看着他将你带走。他……他定会欺负你的。我便是想想也受不了……除非我死……” 太叔岁岁一下捂住他的嘴,红着眼道:“不准胡说!更不准死!芳亭,你向来听我的,这次也依我好不好?一有机会,你就赶紧逃……” 沈芳亭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坚定道:“不行!” “沈芳亭你不要命了吗?!”太叔岁岁尖声喊道,眼泪直往下掉。 沈芳亭呼吸急促,怒道:“要我看着他欺负你,我会比死更难受!我宁愿死了的好!” 太叔岁岁哭道:“行!你不怕死,那便这样。我与你一起死便是!” 沈芳亭听罢浑身一僵,轻轻抹掉太叔岁岁脸上的泪珠,悲伤道:“岁岁……慕容年舍不得杀你,你得好好活着……若我不在了,你就……再寻一个如意郎君,好好地过一辈子……” “我偏不!你不听我的,那我也不会听你的。沈芳亭,你若敢死,我就……我就任由慕容年折磨我,我叫你死后也不能安心!”太叔岁岁恨恨道。 沈芳亭心中痛极,颤声道:“岁岁……” 太叔岁岁犹自生气,并不理会他。沈芳亭一只手用力抱紧她,哀声道:“岁岁……你别这样……我难受得快死了!我这辈子都没这般难受过。你别这样逼我……别逼我……” “咳咳……咳咳咳咳咳……”沈芳亭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太叔岁岁见他咳得好似要背过气去,不由心疼地替他抚着胸口,一时也不敢说气话了。怕再刺激到他。 过了一会儿,沈芳亭才渐渐缓过来,他眼圈通红,紧紧握着太叔岁岁的手,道:“岁岁……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你答应我!” 太叔岁岁沉默半晌,见沈芳亭始终固执地看着她,眼神坚定。俊美如玉的脸庞因失血过多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漆黑明亮的瞳仁隐含委屈悲愤,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终是心头不忍,败下阵来。“罢了。我……答应你便是。” 沈芳亭眼含泪光,笑了出来,道:“岁岁,你可不能骗我!” 太叔岁岁哭笑不得道:“不骗你!你当我是什么圣人吗?我贪生怕死得很。也就是你,在意什么礼义廉耻自尊,保下命来才能……” 沈芳亭不欲听她再说,用深深的一吻堵住了她的唇。 良久,二人才分开。沈芳亭手在眉心拂过,接着挥手招来一段红线,将掌心熠熠生辉的一颗小巧珍珠用红线穿了,系在了太叔岁岁白嫩的颈上。 太叔岁岁有些好奇,将那颗珍珠拿起来细瞧,见其浑圆饱满、莹润如玉、色泽极好、不似凡物,是她平生所见最光彩夺目的珍珠,不禁问道:“芳亭,这是什么呀?” 沈芳亭淡笑道:“是我的眉心珠。我们鲛族一旦认定一人,便会将眉心珠相赠,代表着挚爱永生、百死无悔。” “啊!我见过它。”太叔岁岁惊讶地道,她想起了那时在海底,她见到了沈芳亭的鲛人原形,那时他眉心便有一颗极为漂亮的白珍珠,想来就是现在她脖子上的这一颗。看着珍珠,回想着沈芳亭说的“挚爱永生、百死无悔”,太叔岁岁心中震颤不已。 沈芳亭笑道:“岁岁,你还记得啊。” 太叔岁岁抬眸道:“当然记得!芳亭的鱼尾美得惊心动魄,任谁看了都忘不了……” 沈芳亭脸红了,低眸笑道:“岁岁又拿好听的话哄我。” 太叔岁岁认真道:“芳亭,我没有哄你,说的都是实话……” “……那为何当初在彼岸花海中,你不让我亲你?”沈芳亭脱口而出道,神情有些委屈。 太叔岁岁一愣,惊道:“芳亭,我们在彼岸花海中的事,你都记得?”她以为他被阵法所惑,将这段经历全都忘记了。 第222章 拼了 沈芳亭怔了下,不由苦笑道:“我们逃出阵法后没几日,我便慢慢想起来了。只是不好意思提起……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情根深种,只怕一辈子都放不下你了……” 太叔岁岁笑着扑倒沈芳亭,小心地枕在他的肩上,道:“那就别放下。我以前确实不太看重情爱,但芳亭,以后,我定不辜负你!” 沈芳亭静静望着她,心底又欢喜又难受,喉间哽噎,说不话来。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太叔岁岁枕在沈芳亭肩膀上,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日夜,她着实是累坏了。不仅是身体累,精神上更累。 沈芳亭却是心绪难安,睁着眼睛,一下下抚摸着太叔岁岁柔顺的长发,感受着她的呼吸、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目、秀挺的琼鼻、嫣红的樱唇,似要将这一切深深印刻在自己心里…… 密林中,暴雨未歇,雨势甚至更加凶猛。入夜后,整片林子彻底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一盏寂寥的灯火飘在半空中。暴雨无情地捶打下来,这盏灯火却是纹丝不动,显然是加持了仙力。 灯火之侧,一身黑衣的慕容年满脸冷漠,眸中却暗含无尽怒火。他找了大半日,将整个密林都翻了一遍,仍未寻到一丝踪迹。 沈芳亭和太叔岁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这怎么可能? 慕容年在一棵巨树旁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他在回想这一个日夜的每个细节,从他潜入群芳斋开始…… 沈芳亭不可能会天尊位阶的瞬移术,而且,即算是瞬移术,也不可能一下就逃离被施了阵法的密林。所以他定是还在这密林之中,只是躲在了一个能隔绝外界气息的地方……他能躲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年突然睁开清亮的一双眼,口中吐出三个字:“蚌仙坞!” 他怎么能忘了这件事?东方御曾对他说过,沈芳亭身上有一宝物,名唤蚌仙坞,是蚌坞中的极品,沈芳亭在西海屡遭刺杀,几次都是藏进蚌仙坞才保下了性命。 慕容年仰天长笑。疾速回到了他与沈芳亭白日交战的地方,挥动山河扇翻动着被暴雨浇透的烂污泥土,一寸寸土地地寻找着,他就不信找不到蚌仙坞! 暴雨倾注而下,慕容年满身泥水,手上更是沾满了泥,他恨不得掘地三尺,将十丈之内的地面统统都挖了一遍。 约莫两个时辰后,慕容年只觉眼前闪过几缕隐约的五彩光芒,他不禁眨了眨眼,害怕自己眼花了,直至挖出了那枚小巧的五彩贝壳,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紧紧握住贝壳,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神色,似狂喜又似暴怒。 然而,蚌仙坞坚固异常。慕容年用刀剑劈砍,用巨石狂砸,乃至引雷电劈下,都无济于事。 气得慕容年来回踱步。想了半天,慕容年面上露出一抹决绝。他看着手中的山河扇,略有不舍,这是他采集万千星辰打造出的法器,伴他多年,更是他的本命法器,与他神魂相连。 但为了毁掉蚌仙坞,他也顾不得可惜了。 只见慕容年手中光芒一闪,山河扇化作了一柄斧头。他举起斧头,深吸了一口气,运起全身仙力,大喝一声,猛地一劈! 刹那间,雨水迸溅,雷声怒吼,道道闪电映照出慕容年狰狞绝美的脸庞。被他握于掌中的斧头突然间出现了一道裂纹,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纹出现,最后,斧头不堪重负,四分五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慕容年一双冷目紧紧盯着蚌仙坞,直过了半晌,那枚精巧的五彩贝壳终于咔的一声裂成两半!白光一闪,沈芳亭怀抱着太叔岁岁现出身来,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响,太叔岁岁吓得打了个冷颤,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慕容年的脸——他的脸色雪白,嘴角带着血迹,满身都是污泥,用一双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他们,好似盯着囚笼中的猎物。 见太叔岁岁怔怔地看着他,慕容年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可看在太叔岁岁眼里,却无深渊恶魔一般可怕。 她不禁揪住了沈芳亭的宽袖。两人在雨中对视了一瞬,沈芳亭惨笑一声,将太叔岁岁放到了一棵古树下。 “岁岁,别过来!”沈芳亭说完这句话便一步步朝慕容年走去。 “芳亭,不要!别去!”太叔岁岁双手抓紧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松手。 沈芳亭眼中露出一丝决绝,他掰开太叔岁岁的手,掌风一送,将她送出了十余丈远。 转身大步走向了慕容年,二人一个对视,半个字都没说,直接打了起来。 慕容年山河扇已毁,化出一柄剑狠狠刺向沈芳亭。沈芳亭手指轻拨,颗颗珍珠带着破空之势射向慕容年,慕容年举剑左支右突地抵挡着,沈芳亭脚下一踏,也抽出一把佩剑劈刺向慕容年。 二人最厉害的皆不是用剑,但剑术也都十分精通。沈芳亭是与聆风学的剑,剑气冰寒,胜在飘逸诡谲,且出剑极快,转眼间就舞出漫天剑花,织成一张剑气之网,将慕容年笼罩其中。 慕容年只觉遍身生疼,似是被无形的剑气割出了许多伤痕,但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他。他举剑劈砍,每一剑皆有万钧之力,剑气刚猛暴烈,生生将沈芳亭的剑气之网撕开了一个豁口,良机难逢,慕容年猛地一刺,一剑正中沈芳亭胸口! 他冷冷一笑,眼中带着冷酷,狠狠一下抽出了长剑! 血浪喷溅而出,沈芳亭捂住胸口,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芳亭——”太叔岁岁本在焦急观战,看到这一幕胸口一窒,大叫一声,飞奔了过来。 沈芳亭见她过来却是一震,突然暴起,冲向了慕容年,死死勒住他的脖颈,将他往后拖出了数丈远。 “慕容年,我跟你拼了!” 他喊完这句话便自爆了!可怕的气息瞬间积聚,好似要将这一方天地夷为平地! 慕容年心中巨震,他知道若真让沈芳亭自爆于此,他离得这般近,就算不死也会伤重难愈,这一辈子都毁了!沈芳亭要的就是与他同归于尽! 第223章 气绝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年拼尽全力掰开沈芳亭钳制他的手,接着迅速转身,毫不犹豫地狠狠挥出一拳,一下轰碎了沈芳亭的丹田! 无论仙魔修士,修行皆从丹田运力,自爆亦从丹田开始。毁掉沈芳亭的丹田,他便是自爆也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 果不其然。丹田被轰碎,沈芳亭的自爆只毁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慕容年虽被这股可怕的力量震伤,但伤势尚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 他抹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看了一眼正冲过来的太叔岁岁,嗤地轻笑一声,回手一剑刺进了沈芳亭的心脏,将他钉在了地上! 太叔岁岁扑过来时,那柄扎在沈芳亭心口的长剑犹自颤动不已。然而沈芳亭身上已无多少血流出。 慕容年知道沈芳亭自爆后已是必死无疑。只是这一剑他还是要刺下去!他说过要亲手杀了沈芳亭,说到就得做到! 太叔岁岁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沈芳亭身前,不敢去碰他心口上插的那把剑,她浑身颤抖地握住沈芳亭的手,眼泪在脸上决了堤。 “呜……阿……亭……”太叔岁岁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脸色惨白如纸。 沈芳亭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声音轻得好似要飘起来,“岁……岁,记得……你……答应……” 鲜血从口中流出,堵住了他未完的话。 太叔岁岁止不住地哭:“……我知道,我答应你,都答应你……阿亭,你别怕……”她双手抖得不行,抱住了沈芳亭的肩。 沈芳亭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想抬起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然而手抬到一半便猝然无力地垂落下去。 “阿亭!阿亭……不要!你别离开我……”太叔岁岁泣不成声,然而沈芳亭已是气绝身亡,双目犹自睁着,定定地望着她。 片刻之后,沈芳亭腕上的珍珠突然四散飞起,接着化作珠串,缠在了太叔岁岁的玉腕上。 本命法器离体,代表着主人彻底仙逝…… “——啊!慕容年……你该死!我要你偿命!”太叔岁岁轻轻放下沈芳亭,愤怒地冲向了慕容年,拳头像暴雨一般砸向他。 太叔岁岁力气比一般的女子大得多,慕容年挨了几下,只觉胸腹被砸得生疼,他也伤得不轻,当下只能捏住了太叔岁岁的两只手。免得被她打得吐血。 太叔岁岁拼尽全力挣扎着,怒吼着:“慕容年!你连我一起杀了!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定杀了你!” “我还会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她眼中满满的都是仇恨与怨毒。 慕容年被她激得心中恼火,将她拖到沈芳亭尸身前,怒道:“太叔岁岁你看清楚!沈芳亭已经死了!死了!我不管你怎么恨我,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跟他好了!” 他朝着沈芳亭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冷声道:“他沈芳亭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恶贼,辱我发妻,活该他有此报!我给他留个全尸已经是仁慈了。” 太叔岁岁怒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恨声道:“慕容年,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呜……” 她软倒在地,心痛难忍,失声痛哭。 慕容年默了良久,终是上前一掌将她打晕,扛在了肩上。望了一眼仙庭的方向,又看了看重重雨幕中沈芳亭被暴雨冲刷得惨白的尸身,慕容年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他这一走——只怕此生与仙界无缘了! 入夜,群芳斋。 东方润快要急疯了!两日了,沈芳亭和太叔岁岁失踪已经整整两日了。 这两日他不眠不休,将仙帝的三万禁军尽数借来,人铺满了整个仙界,誓要找出沈芳亭和太叔岁岁。 昨日一发现二人失踪,东方润便疑到了慕容年头上。他直接派禁军轰开了星海间的大门,将所有星海间的主从都抓了审问。 果然不出他所料,慕容年和五大星君全部消失了。再联系近日仙界的暴雨与恶劣气候,他着人去仙候司一查,便得知是星君布阵、擅动星象之故。 此时,东方润心中已经笃定:掳走沈芳亭和太叔岁岁的定是慕容年和他手底下的五大星君! 他登时又急又怒,心中还有些忧惧。若是慕容年,只怕阿亭绝没有好果子吃。他只盼慕容年还晓得天高地厚,知道顾全慕容家、仙后和太子,不至于做得太绝。 东方润坐在弱水阁待客的正堂上,背后一阵阵淌着冷汗。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大步疾冲进来,撩袍一跪道:“四殿下!有消息了!”此人正是禁军统帅郭长晟。 东方润连忙起身离座,扶起郭长晟,急道:“郭统帅,可是找到阿亭了?” 郭长晟微微拧眉,道:“回四殿下,末将手下的一队军士寻到了一处密林,经仙候司确认,正是五大星君布阵之阵眼,里面有剧烈的打斗痕迹……” 更多的他却是不敢再说下去,毕竟四殿下身子不好是三界皆知的事情,万一刺激到他,引得他发病,那他在仙帝面前真是百死难赎了。 东方润见他言语间颇有些犹豫迟疑,心中不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顾不得其他,忙紧紧抓住郭长晟的手,道:“郭统帅,速带本殿前去!” 郭长晟忙抱拳道:“谨遵殿下金令!” 说罢便领着东方润大步走出正堂,聆风正欲跟上去,却被花非花抓住了手臂,他神情有些慌乱,道:“聆风,带上我!我担心……” 聆风点点头,抓住他,御剑跟上了前方的郭长晟。 仙界犹自暴雨怒灌,夜风呼啸,犹如鬼厉。郭长晟脚下御剑,手执灯盏,将东方润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恶风恶雨沾染这位身子荏弱的殿下。 聆风御剑带着花非花,紧跟其后。 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抵达那片密林。二人皆是仙力深厚,又将速度提至最快,却仍然耗时这般久,足见此处离仙庭有多远。 落于密林中,郭长晟收了剑,举起一柄黑漆大伞,牢牢地罩在东方润头顶,运仙力定于地上三尺之处,带着东方润往前疾行。 不稍片刻,便有二十余禁军淋着暴雨匆匆迎来。个个面色皆很难看。站在最后方的年轻军士甚至吓得腿肚子抽起了筋,即便疼得不行,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郭长晟心里打了一个突,暗道不好。 东方润身形不由一晃,他机关算尽,惯是会察言观色,此时心中已是惊恐难抑。 聆风连忙上前托了一把他的手臂,东方润甩开他,暗暗深呼一口气,才道:“……他在哪?快带我去!” 第224章 变天 郭长晟锐利的眼眸扫向自己手底下的军士,带头的小队长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抱拳道:“四殿下,统帅,请随属下来!” 他带着手下军士,领着东方润和郭长晟在密林中疾速穿梭着。约摸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看到了被禁军围起来的一块地。 几个着首领服饰的禁军撑着一把把大伞,遮蔽着下方的一张行军披风,披风下隐约凸显出一抹颀长的人形,还露出半截长腿。 那腿上的衣袍下摆虽被暴雨浸透,脏污得不成样子,但依稀看得出来是一抹蓝色。 那是海的颜色,沈芳亭平日独独爱穿一身宝蓝锦袍。 东方润光看这一眼已是胸中剧痛,脚下竟是挪不动半步。他不由捏紧了拳头,心里恐惧极了! 撑伞的几个禁军首领和其余禁军也看到了自家统帅和四皇子殿下,一个个瞪着眼睛,半个字都不敢吐出。 周遭顿时一片死寂,只听得见暴雨哗哗落下的声音,和呜呜如鬼哭的风声。 良久。东方润终于动了。他撇开郭长晟,淋着暴雨,一步步走向那一抹蓝袍。脚步踉跄,却是越走越快。 聆风和花非花急忙紧跟上去。 奔至近前,东方润重重跌了一跤,坐在地上,顾不得形容狼狈,他抖着手掀开了那行军披风。 紧接着一声痛嚎响彻天地!东方润脸上泪水横流,模糊了视线。但不知为什么,沈芳亭双目怒睁、死不瞑目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阿亭!!你看看哥,哥来了!你别吓我……啊!”东方润扑倒在沈芳亭的尸身上,痛哭不已。 聆风上前为东方润撑起了伞,回头看了一眼郭长晟,郭长晟点点头,一挥手,所有禁军皆退离此地,守在了十丈之外。连他自己都远远走开了。 花非花亦是心中难受,流下泪来。然而他还记着太叔岁岁,四下探查了一番,却是不见任何痕迹,想来都被暴雨冲刷干净了。 看来,太叔岁岁被慕容年带走了。花非花紧紧皱着眉,心中颇为担忧,可看着东方润伤心欲绝的样子却是无法开口。 东方润哭得声音嘶哑,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抱起沈芳亭的尸身就飞上天,口中道:“父皇!父皇一定能救阿亭的!我要去找父皇!” 聆风赶紧一把拽住花非花追上去,飞到了东方润身旁,带着他御剑疾行,返回了仙庭。 郭长晟看着天边渐渐远去的剑影,不由长叹一声,道:“仙界,怕是要变天了!” “统帅,当真是慕容星主杀了西海王?他疯了吗?这下太子殿下可被他害惨了。”一个禁军首领道。 另一人接道:“可不就是他吗!他是星海间之主,若非他授意,五大星君怎会布阵擅动星象,造成仙界连日暴雨,让他趁机掳走了西海王!” 又一首领道:“此事确实为真,我有一好友在天罚部任职,据他所说,慕容星主和五大星君全都不见了。星海间只剩些无甚大用的虾兵蟹将。” “哎呀!这事儿绝对是板上钉钉了。听说起因是慕容星主看上了西海王的未婚妻,故此设下杀阵,杀其夫而夺其妻!没想到向来率性骄狂的慕容星主竟是个痴情种啊!” 众首领议论纷纷。其余禁军亦窃窃私语,各自心中揣摩着仙界的局势变化。 郭长晟不由高声喝道:“都给我闭嘴!仙戚勋贵之间的矛盾与我等禁军无关,我等只效忠于仙帝陛下!谁再多言,军法处置!” 他治军一向极严,此话一出,众将士皆是一凛,队伍又恢复了严明的军纪。 郭长晟道了一声“回营”,众禁军喝应一声,一齐御剑升空,赶回仙庭。 太叔岁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浴桶里,氤氲的水汽蒸得她的脸温热泛红。她眨着杏眼四下一瞧,看见慕容年就坐在她对面,不由惊叫了一声,慌张地双手环抱,遮挡着自己的身体。 慕容年却是嗤笑一声,冷道:“你昏迷整整三日了,我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你此时遮掩不觉得矫情了些吗?”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很快怒得红了眼,双手狠狠掐向慕容年的脖子,口中恨道:“慕容年!你去死!” 慕容年冷笑一声,将她双手捏住,人按在桶壁上,俯身凑近道:“想要我死?那你怕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不过——我倒是能先让你,生不如死……”他狠狠一口咬在了太叔岁岁白嫩的锁骨上,直咬得鲜血淋漓。 太叔岁岁死死咬着唇,忍受着痛楚。双目恨恨地盯着慕容年,眼中的怒火似要将他焚成飞灰。 慕容年薄唇上染着她的鲜血,怒恨交加道:“太叔岁岁,你怎么就这么下贱!明明有未婚夫却与别的男人苟合!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廉耻?” 太叔岁岁冷笑不已,一字一句道:“我的夫君名唤沈芳亭,我们夫妻一体,想做什么与你何干!慕容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若不杀我,早晚有一日我会叫你后悔莫及!” 慕容年暴怒地捏住太叔岁岁的下颌,“太叔岁岁!我倒不知,你这般烈性?想激我杀你,你做梦!” “我要你哭着求我原谅!要你从今往后都记住,你的夫君是我!是我慕容年!” 太叔岁岁冷笑着呸了一声,道:“慕容年,我看你脑子有问题!我他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退婚了!退婚了!!你与我之间,半分关系都没有!你他妈的听明白没有?!” 慕容年眼里酝酿着无尽的风暴,狠狠咬住太叔岁岁的唇,肆意凌虐,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太叔岁岁疯狂地挣扎着,断断续续道:“慕容……年……我……看不起……你……” 慕容年怒笑一声,将她翻过身来,狠狠按在桶壁上,满腔怒火与欲火交织,疯狂地想要发泄…… 这一夜太过漫长……醒来后,太叔岁岁只觉身心剧痛,连一下都不想动。她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碎成了无数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泪水无声地没入枕中。太叔岁岁挣扎着摸向自己的心口,那里却是空空如也,唯余累累伤痕。 太叔岁岁心中一窒,“她的眉心珠呢?阿亭亲手给她戴上的……”她垂眸瞧了瞧,手腕上的珍珠串也不见了。 太叔岁岁惶急不已,撑着身子坐起来,四处翻找着眉心珠和珍珠串。这是阿亭留给她的仅有的东西了! 第225章 伤怒 慕容年进得屋来,见太叔岁岁脸色苍白,惶急地寻找着什么。不由搁下手中的药碗,道:“你在找什么?” 太叔岁岁定定地看着他,如见恶鬼。身子都不由发着抖,撑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慕容年眼眸一暗,低笑一声,旋即抬起眸来,眼里已是一片冰冷。他从怀中摸出一串漂亮的白珍珠,在太叔岁岁眼前轻轻晃了下,笑道:“岁岁……是在找这个吗?” 他脸上的笑容很大,衬得一张脸俊美无俦,然而看在太叔岁岁眼里却十分可恨又可怖。 她一咬牙,冲上去便抢慕容年手中的珍珠串,慕容年却是迅速抬起手,将珍珠串举到了最高。 太叔岁岁跳了两下仍是够不着。却突然觉得身下一疼,紧接着流淌出什么,腿间有些黏腻。 她面色一白,知道慕容年只是在戏耍她,根本不会将珍珠串还予她,因此不再说话,只慢腾腾地回了榻上躺着。将后背对着慕容年。 慕容年走到榻前,呵呵笑道:“我当你对沈芳亭有多深情呢?怎么?这就放弃了?这可是他唯一的遗物了。” “哦,不对,还有一颗珠子。”他身子压下来,提着红线,将眉心珠在太叔岁岁眼前晃了晃,笑道:“你想要的是这个?” 太叔岁岁飞快地抬手一抓,将眉心珠紧紧攥在了手心里。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仿佛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谁敢和她抢她就敢和谁拼命。 慕容年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夺回那眉心珠,只道:“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欠收拾。” 他端过药碗,拽起太叔岁岁,便要喂她药汤。 太叔岁岁双手极力推阻着,惊恐地叫道:“你给我喂的什么?我不喝!滚开!” 慕容年冷笑着道:“太叔岁岁,你当这是什么药汤?我若想害你还用得着下药?这是避孕之药,你赶紧给我喝下去!你这种下贱女子,不配孕育我的子嗣!” 太叔岁岁咬牙盯着他,怒骂道:“那你就别做那等畜生之事!” “畜生之事?”慕容年笑容冰冷,掐着她的脸颊道:“这等畜生之事你和沈芳亭不是做得挺开心?!怎么?我是哪里不如他了?” 太叔岁岁眼眶泛红,讽笑道:“你哪里都不如他!你他妈的连畜生都不如!” 慕容年大笑不已,眼神却愈加冰冷。“我畜生不如?哈……哈哈哈……太叔岁岁,那躺在我身下哭叫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慕容年!”太叔岁岁一脸无力,指甲狠狠掐进手心,直掐出了点点血珠,她哀声道:“慕容年……你给我个痛快!” 慕容年大手粗鲁地捏着太叔岁岁白嫩的脸,脸上露出个绝美的笑容,开口道:“岁岁……你想得太美了。我心里有多少痛、多少恨,定会十倍施加在你身上!时日还长,你且慢慢受着!” 说罢他强迫太叔岁岁张开嘴,将一碗药汤尽数灌了下去。 太叔岁岁呛得咳嗽不已,眼泛泪花地喊道:“我不要喝这药汤!” 慕容年眼里滑过一抹复杂,脸色僵硬道:“难不成你还想生下我的孩子?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太叔岁岁皱着眉,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道:“我不必喝这药汤。你放心,我服过避孕的仙丹,绝不会有你的孩子!” 慕容年愣了一下,旋即眸中晦暗,扯住太叔岁岁的长发,怒笑道:“你这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沈芳亭一日上你多少次啊?你他妈的还要服仙丹避孕!” 太叔岁岁拽回自己的头发,冷笑着道:“关你屁事!我们两情相悦,自然是干柴烈火,分外情热。” 慕容年暴怒地将她推倒在榻,嘶声吼道:“太叔岁岁!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还是你想找死?你伤我伤得还不够吗!你前脚说喜欢我,我若死了,你必不独活,后脚他妈的就跟沈芳亭好上了!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杀沈芳亭,全是被你逼的!” “被你逼的!我慕容年抛弃家族、堕下仙界,如今就如一条丧家之犬!太叔岁岁,你害我至此,心底可有一丝愧疚?啊?有没有?!” 慕容年大手按在太叔岁岁的心口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恨不得将她的心挖出来瞧瞧是不是黑色的! 太叔岁岁脸上双泪直流。她拽着慕容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含泪道:“既然这么恨,那就杀了我!” “该解释的我都和你解释过,你接受不了我也没法子。当初是我任性恣意太过,你恨我应该,杀我我也认了!但你不该杀阿亭,阿亭他……温润良善,不该受此厄难!” 太叔岁岁满脸泪水,闭上了眼睛。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样。 慕容年大手掐住太叔岁岁细嫩的脖颈,一点一点收紧,看着她因缺氧渐渐泛紫的脸蛋,很想一用力就结束这一切,但终究在最后一刻,猛地收回了手。 他浑身颤抖着,大叫一声,推开门冲了出去。 微冷的风灌进屋,太叔岁岁咳得不行,满脸都是眼泪,好半晌才喘过气来。她惨笑一声,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仙庭的仙官们这几日上朝时都胆战心惊的,一个个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差错。因为仙帝陛下的脸上一直阴云密布,时时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缘由人人皆知。慕容年携五大星君逃离,布阵杀了西海王沈芳亭,四皇子悲痛之下,怒喷一口心头血,当即病倒了。缠绵病榻数日仍旧未有好转。 仙帝震怒,即刻传旨,命天罚部从速缉拿慕容年与五大星君,寻回西海王未婚之妻太叔氏,并遣一万禁军协助抓捕。海捕文书早已散至仙、人两界,魔界亦有专人暗中查访。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慕容年落网。 慕容族天衍宫也因此受到牵连,合族皆被软禁于府中,以免与慕容年暗中勾连,阻挠天罚部缉拿人犯。慕容族主大呼冤枉,将慕容年与慕容家断绝关系的书信呈送至御前,望仙帝明察秋毫,莫要迁怒慕容一族。 内殿后宫之中,仙后亦携着永寿、福华二位公主与驸马慕容朝朝长跪不起,请仙帝息怒。 仙帝不胜其烦,直接避而不见,只让仙侍传口谕,让她们消停点,都回府待着! 第226章 病榻 仙庭局势顿时变得波谲云诡。 然而太子东方御却是闭关阳明山中,丝毫没有动静,这让一众支持立嫡立长的仙官摸不着头脑,连连顿足叹息。 此时,群芳斋弱水阁中。 东方润面色如雪,躺在雕花锦榻上,时时无言流泪,间或剧烈地咳嗽一阵,偶尔竟直接咳出血来。不过几日功夫,整个人便瘦了一圈,瞧着更加荏弱。 花非花和听雪二人轮值守着他,不时喂药喂水,喂温补膳食与汤羹。聆风更是十二个时辰坐于寝殿门外,不敢合眼。 仙帝下朝后便匆匆赶来,一入弱水阁便屏退仙侍,独自来看东方润。每见他咳嗽不止,都心疼地皱起眉头,堂堂仙界之帝,偶尔竟有些惶然无措。 他这个幼子,胎里便有不足之症,当年沈妃险些拼了性命,才难产生下他。他都不知道怎么疼这个孩子,自幼便对他宠惯非常,几乎是事事依从,从未伤过他一根指头。 如今看着东方润因沈芳亭之死痛不欲生、缠绵病榻,他心中恨不能将慕容年枭首示众,以息心中怒气。 这厢,东方润止了咳嗽,见仙帝沉着脸坐在榻旁,不由开口道:“父皇,您又来了。我昨日不是说了吗,朝堂事多,您不必日日来看我。我这回不过病得久了些,过阵子便好了。您别担心……” 他看着仙帝,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脸色却惨白得叫人瞧了难受。 仙帝伸出手帮他掖了掖锦被,笑道:“阿润,你再不好,父皇可又要多长几根白发了。父皇老了……最见不得你病弱……”他眼眶微微湿润。 东方润握紧仙帝的手,笑着撒娇道:“父皇才不老。我还等着父皇养我一辈子呢。父皇更莫怕白发……等我病好了,我都替父皇拔了去。” 仙帝哭笑不得,道:“你这臭小子,若让你拔去白发,父皇恐怕过不了几日就没法见众仙了。你还要父皇养你一辈子,你这孩子,真是永远长不大啊!” 东方润笑得欢快,道:“因为我有父皇啊。只要父皇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 他顿了顿,眼圈立即红了,怔怔道:“若是阿亭还在……该多好啊。他都有夫人了,原本可以快活地度日,生几个像他的孩子,到时候孩子们都围着我叫伯伯,围着父皇叫祖父,多叫人心里舒坦呀!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东方润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往下掉。 仙帝心疼不已,怒道:“都是慕容年那悖逆小子!竟为了儿女私情,杀了阿亭,当真是心狠手辣!阿润,你且放心,父皇一定为阿亭讨回公道,命人将慕容年缉捕归案,打入天牢,枭首示众!” 东方润红着眼,在榻上微微俯身一礼,道:“多谢父皇!有父皇这句话,我心里便安了,阿亭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父皇的。” 仙帝微微一叹,道:“你呀,什么事都别想,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 东方润微笑点头。 仙帝又坐了一阵,问了问听雪东方润进食进药的一些琐事,便离开了。仙庭事务冗杂,他身为仙界之主,自是没有那么多空闲。 仙帝走后,东方润敛了笑容,神色冷了下来,对花非花道:“阿花,你代我拟一封书信送去东海,让吴欲他们料理完杂事去西海找罗奇,我要东西海十万水兵围攻慕容家,直接——灭族!他慕容年敢杀阿亭,我就叫他全族陪葬!” 他眼里俱是仇恨,一双墨瞳漆黑如无底深渊。 花非花身子不禁一抖,顿了顿,才应了一声,转身去拿笔墨纸砚,写了书信。他没办法也没理由阻止东方润,尽管他心里觉得这样做过于残暴。 写完信托聆风找个暗卫稳妥地送去东海后,花非花便回了东方润的寝殿,在他榻旁转悠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殿下,我想出去一趟。岁岁被慕容年掳走,只怕必受折磨,我想去找楼主帮忙查访。毕竟浮楼在三界各处都布有眼线,搜集消息要比天罚部的人更快……” 东方润闻言默了默,旋即叹道:“也罢,你去找少泽。我允诺过他,结果岁岁姑娘却在我手上被掳走,于情于理都该知会他一声。再者,阿亭死不瞑目……为着这个,我也得尽快将岁岁姑娘寻回来……” 花非花连忙点头应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向聆风要了几张飞天符箓,便匆匆赶去少清轩。 少清轩位于仙庭东面一千余里处,十分偏僻,少有仙人华府。花非花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他是居于浮楼的,而浮楼位于仙魔人三界交界之处,隐秘自是不必说,更是处于鱼龙混杂的核心,便于搜集各界消息。 少泽见他来了也不奇怪。沈芳亭被杀、太叔岁岁被掳走之事他比闭居群芳斋的花非花知道得更多。不过他还是沉默地听花非花说了一遍,而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早已调动潜伏在三界的人着手探查,必须找到太叔岁岁!” 花非花知晓少泽有通天之能,见他如此说,心内安定不少。又道:“楼主,往后我恐怕不便与您见面,若有吩咐,可派人去群芳斋传信于我。” 少泽面具后的脸微微冷凝,盯着花非花看了一会儿,眼神在他腕上的寒玉镯上停留了一瞬,顿了顿道:“飞花,你的事我清楚。当年我救你不过顺手罢了,带你回浮楼也是因为你无处可去,这些年你做的已足够了。往后,你若不愿与浮楼再有瓜葛,便不必回来了。” 花非花心中一惊,急忙道:“楼主此话何意?飞花并无摆脱浮楼的想法!还请楼主明察!” 他若一走,岂不是留下太叔岁岁独自面对少泽?虽说少泽待他向来不错,但浮楼之人皆知楼主冷心冷血,冷酷无情,他成为小天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让人闻之惊骇! 花非花哪里敢将太叔岁岁一个人留在暗无天日的浮楼中。 少泽看了看他,微微皱眉,到底没有多问,只道:“罢了,那便先这样。你且回去,告诉东方润,交易到此为止,太叔岁岁的事他不必再管了。” 花非花心道,殿下怎会不管太叔岁岁,她可是芳亭的未婚妻,殿下的弟妹。但他也知少泽要借太叔岁岁之手找到斩仙刀,不希望东方润插手这桩事,因此便没再多说。只简单附和一番,便告辞离去了。 第227章 东海 东海,水晶宫中,吴欲收到了东方润的来信。 此时此刻,他已成为东海实际的掌权人。当然,东海明面上的王乃是昏迷不醒的蛟龙王傅天罗。至于玉蛟王,已经在蛟族内乱中被杀了。个中缘由说来话长。 当日东方润一行人返回仙界后,不过数日功夫,林副将便攻下了水晶宫。只因岳惊霆几乎调走了所有东海水兵,誓要与蛟族决一死战,导致整个水晶宫拢共不过一两千守卫,剩下的都是普通的水族,面对林副将率领的两万蛟兵,自是毫无抵抗之力。 再加上林副将派兵散布流言,道东海王已死、东海水兵全军覆没,吓得一众水族心惊胆战,没怎么打便投降了。即算有些负隅顽抗之徒,也被林副将武力镇压了。因此,打下水晶宫,占领东海,倒是没耗损他多少兵力。 此消息传至化龙岛后,玉蛟王登时狂怒不已,心底却满满的都是忌惮,还带着一丝畏惧。原本玉蛟王命林副将速速攻下水晶宫是想陷其于两难境地,谁料到林副将一举打下东海大本营,还声称找到了救治蛟龙王的解药,领了兵将便往化龙岛赶回。 吓得玉蛟王派了六七路杀手暗中埋伏,誓要砍了林副将的头颅。毕竟若让他顺利回来,救活了蛟龙王,到时候一族难不成要有二王?他登上王位不久,哪里肯将一族权势拱手让人? 林副将心里清楚玉蛟王绝容不下他,因此也下了决断,要将玉蛟王拉下王座、取其性命!届时他拥兵自重,只需将昏迷的蛟龙王推回王座,蛟族乃至东海谁敢不敬他畏他? 于是他去找了鱼珠、烈戎两位巨妖,同意与他们合作。倒不是他不想成为蛟族的实际掌权人,实在是吴欲及其手下巨妖个个修为深厚,若是惹恼了他们,只怕随时会遭到刺杀。 比如,前些日子,他带兵追击东海残兵余孽时,便差点被鱼珠和烈戎二人困杀。幸好他急中生智,说不欲与海域巨妖结仇,合作之事须容他考虑一阵子。鱼珠二人这才放过他,暂且离去了。 不过林副将也知,二人一直隐在暗处盯着他。因此这回他便顺势而为,约见了鱼珠和烈戎,表示自己只要大将军之位,但巨妖们必须助他一臂之力,杀死玉蛟王。毕竟玉蛟王如今乃蛟族之王,虽说上位不久,但也算受蛟民爱戴,他作为蛟族的将军,怎可亲手杀蛟族的王?这种事让巨妖们来做才合适。 鱼珠心领神会,即刻传信给吴欲,吴欲接到信后立马同意了。这真是天助他也。 于是,林副将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大张旗鼓地带着兵杀回了化龙岛,与巨妖们里应外合,将听命玉蛟王的兵将尽数斩杀,吴欲更是趁乱亲自了结了玉蛟王。 蛟族内乱结束后,林副将寻到玉蛟王的尸骸,不由伏尸大哭,表示玉蛟王定是被奸佞挑唆,怕他功高震主,是以屡屡派人刺杀他。 他原本是想诛杀完奸佞,再向玉蛟王请罪陈情的,不料玉蛟王竟不幸在内乱中殒命了。林副将当即下令将玉蛟王厚葬,同时表示会命医师抓紧医治蛟龙王,至于蛟族一应事务,则先让妖主吴欲全权负责。他这般做也是为了避嫌,防止有心之人将叛臣的帽子扣到他头上。 林副将手上有兵,说话自是管用。谁若敢反抗,只怕就要被当成“奸佞”当场诛杀。因此,蛟族大权一时尽归吴欲之手。 吴欲掌权后,为了拉拢人心,带着所有蛟族浩浩荡荡地冲进了东海水晶宫,对兵将能臣大加封赏,普通蛟民则赐给水府、法器、灵石、宝物等,几乎将东海财库挥霍了一半。 但效果亦很好,蛟族上下对他皆是交口称赞。吴欲也表示,请所有蛟族安享富贵、快活度日,他定会竭尽全力救治蛟龙王。即便蛟龙王无法苏醒,也会在其子嗣中择一聪慧儿郎,扶他登上东海王的宝座。 一时间,蛟族将领、臣子们心思活络了起来,纷纷去巴结傅天罗留下的那些子嗣。倒没几个真心管傅天罗的死活的。吴欲见目的达到,心中不由冷笑。 至于原先的东海之臣,包括龙族在内,都被关进了水牢。普通的水族则照常生活在东海,只是会受到蛟兵的监管,没那么多自由。 岳袅袅回到水晶宫后,很快求见了吴欲。灯火通明的正殿内,她轻抚着隆起颇高的小腹,笑道:“吴相,我是来给您送礼的。” 吴欲如今是东海的掌权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海丞相。 吴欲笑看着她道:“公主是想求我放了龙族和那些东海臣民?” 岳袅袅闻言点头道:“是。所以我来给吴相送礼了。” 吴欲抿了口茶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哦?你且说说,什么样的礼抵得上数万东海臣民和尊贵的龙族?” 岳袅袅弯唇一笑道:“我要送的礼就是——我肚中的孩子。” 吴欲闻言一愣,看向她道:“……你的意思是?” 岳袅袅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吴相若想长久地掌控蛟族,必须得推一个傀儡王上位,有什么比一个未出生的稚子更适合当这傀儡呢?” 吴欲闻言笑了,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继续说。” 岳袅袅又道:“吴相若想彻底掌控东海,就不能一味地倚赖蛟族!我龙族、东海水族若能与蛟族相互制衡,对吴相来说岂非是最好的结果?再者,假以时日,东海水族必会人才济济,我龙族亦没有庸碌之辈,若吴相今日肯施恩,他日我们必会投桃报李,誓死效忠吴相!” 她说完便跪了下去,认认真真地给吴欲磕了个头。 吴欲听完岳袅袅的话,心中喜不自禁。若要选个孩子做东海王,他自然是想选年纪小的、好掌控的,岳袅袅腹中之子是极为合适的。 况且岳袅袅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了。他本就心中忧虑,自己终究不是蛟族之人,掌权久了只怕会被反噬。岳袅袅给他献的这一计确实令人动心,他若能收拢东海水族和龙族,使其与蛟族相互制衡,他便能稳坐高位,将两方势力都抓得死死的。 再者,岳袅袅腹中之子是傅天罗之子,选他做东海王,蛟族不敢有意见,且他又是东海公主之子,若扶他上位,吴欲也能借此让东海臣民臣服于他。更何况,如今可是东海小公主亲自来求他这样做的,他何不笑纳了? 第228章 起卦 沉思片刻,吴欲笑了出来,走下御座,亲自将岳袅袅扶了起来,道:“公主不必如此多礼。既然公主有此心意,我自是乐意成全的。只是,公主还是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到时候,一切都好商量……” 岳袅袅闻言一喜,忙道:“那我就先谢过吴相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亲自抱来,让他认吴相做义父。从此,您便是东海所有水族的大恩人!” 她深深俯下身子,又是一礼。 吴欲笑道:“好说好说。”又问:“这孩子是男孩?可知几时出生?” 他倒是无所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傅天罗子嗣众多,若岳袅袅生下的是女孩,只怕那些蛟族不愿让其登上王位。 岳袅袅抚着隆起的腹部,忙道:“是男孩!族中医师早已诊出来了。约莫明年年初出世。还请吴相等一等。” “好。不妨事。今日公主便先回去,安心养胎要紧。”吴欲含笑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东海臣民那边我会吩咐下去,不会让蛟兵为难他们。公主若有什么事,也可随时来找我。” 岳袅袅再三谢了,接着告辞离去了。 吴欲拆开东方润的书信,细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紧。 忘情见他脸色有些难看,慢吞吞道:“信里写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他最是熟悉吴欲,打眼一看便知他胸中满是怒火。 吴欲按下心中怒意,道:“……西海王,被慕容年杀了!” 吴欲此人向来冷酷无情,但极重恩义,沈芳亭到底赠药救过一众海域巨妖,这份人情他还没还上便得知如此噩耗,心底怎能不勃然大怒!于是他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遇上慕容年,必得杀之为沈芳亭报仇。他吴欲从不欠人的! 忘情闻言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蘅听罢亦是大惊,急忙凑上前,夺了吴欲手中的信,也细细读了一遍。待看到太叔岁岁被慕容年掳走,目前仍杳无音讯时,他捏着信笺的手不由抖了几下,气怒道:“慕容年这小子,也太狂妄悖逆了!竟能做出这般疯狂之事!” 吴欲怕他一时愤怒将信笺揉碎了,连忙将信抢回了手中,叠好后纳入怀中。毕竟他还要拿着这封信去西海找罗奇呢。 青蘅犹自怒恨不已,叫道:“我方才打算过两日去仙界接岁岁的,如今可好,让我去哪里寻她呀!” 吴欲之前听青蘅说过,他师父有意收太叔岁岁为徒,因此太叔岁岁算是他的师妹。如今见他这般恼怒,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青蘅,别慌,人只是被掳走了,总能找回来的。倒是西海王,唉!天妒英才呀!也不知四殿下正如何伤怒呢……” 忘情看着吴欲道:“所以他传信来是想让你……” 吴欲笑了笑,直接道:“他让我拿着信去西海找罗奇,要我们发动十万水兵去仙界灭了慕容族。” “什么?!”忘情闻言脸色一白,道:“我记得不错的话,慕容一族是仙后的母族?四殿下这般做是要与仙后彻底撕破脸吗?” 吴欲低笑一声:“西海王死在慕容年手里,仙后一系和四殿下早就势同水火了。不过四殿下也在信中说了,让罗奇率领西海水兵打着为西海王复仇的名义去仙界找慕容族算账。这算是私仇,即算仙帝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东西海都是自治的。” “那四殿下要我们做什么?”忘情问道。 吴欲笑道:“助西海之威。同时也能震慑仙庭各方势力,叫他们明白,比起太子的两万阳威军,四殿下坐拥的可是东西海十万水兵。孰轻孰重,这些仙庭的官儿们心里也能有个数。省得站错了队。” 忘情点点头,这样来看的话,主要任务在西海罗奇元帅那边,他们应当无甚危险。于是他道:“如此便好。现下东海能带走的兵力不过两万有余……” 吴欲闻言挑了下眉,笑着道:“无妨,我们不过去壮个声威。主力在罗奇那边呢。这可是西海之王被杀,只怕四殿下不说,罗奇都会领着重兵逼上仙界讨要个说法!” “嗯,也对。”忘情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沈芳亭着实是……可惜了。他对我等巨妖皆有活命之恩呢。” 吴欲闻言亦叹,只道:“……我会告知所有巨妖兄弟,往后慕容年便是我们的仇人!” 二人说话之时,青蘅正拿着混元珠卜算着。珠子抛出去好几回,算了几卦,卦卦皆失败了。他不甘心,又闭目念诀,试图感应太叔岁岁体内绿藤的位置,费了半晌工夫,却也失败了。 青蘅娃娃脸上一片严肃,眉头皱得死紧。 他一向笑嘻嘻的,乍然这样,吴欲不免担心,忙道:“青蘅,怎么了?找不到太叔小姐?” 青蘅皱眉道:“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慕容年这小子到底把岁岁掳去了什么鬼地方!我的混元珠能算三界人事物,虽说我算力有限,但总能算出个一二分。方才我起了几卦,竟是无一卦有结果,当真是奇了怪了!” 吴欲向来觉得青蘅于算卦一道上无甚天赋,奈何青蘅极爱卦算之术,他也不好直接打击他。便委婉地提醒道:“咳……青蘅,你是不是久未算卦,所以生疏了?不如歇一歇再想法子。” “歇?”青蘅闻言又皱了皱眉头,道:“我可没空歇。岁岁肯定还等着我去救她呢。不行!我得赶紧走,回去找我师父,他老人家肯定能算得出来的。” 说罢他对吴欲道:“吴欲,我得回山了,去找我师父帮忙救岁岁。不能再留下来帮你了……” 吴欲忙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行了。我都明白,咱们兄弟日后有机会再把酒言欢。你快去!” 一向不爱搭理青蘅的忘情亦看了看他,道了一声:“保重。” 青蘅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浮出海面后,疾速赶回了山外山。 青蘅走后,吴欲收拾了下,也带着忘情、鱼珠等几个巨妖匆匆赶去西海,拜见了西海水兵总元帅罗奇。 太叔岁岁一袭素衣立在寒风之中。冷得抱紧了胳膊,瑟瑟发抖。 她心中奇怪,如今约莫是深秋时节,天气怎会如冬日般寒冷? 第229章 有鬼 不过,此刻太叔岁岁也没心思细究其中缘由。 那日慕容年直到深夜才裹了一身冰寒回来,还上榻紧紧抱着她,冻得她第二日就发了热。 许是因心力交瘁、忧惧交加,太叔岁岁这一病就是好几日。病势也愈加沉重。 慕容年每日只是冷眼瞧着她,给她灌下去一碗碗汤药。喝下药,她的病便会轻一些。但没几日药材便耗尽了,太叔岁岁的病却是断断续续的,总不见大好。 慕容年没法子,只能冒险出去购置药材、吃食、日常用品等物。临走前他在木屋外设了个防护结界,免得有东西冲撞了进去,也怕太叔岁岁会趁机逃跑。 可时机难得,太叔岁岁怎会不逃?这几日她也算看明白了,慕容年绝不会让她痛痛快快地死,只会一直折磨她。她不想再被折磨下去,自然得想方设法地逃。哪怕死在外面,也比和慕容年在一块、互相折磨的强。 是以她拼着重伤,强行冲破了结界,走出了木屋。 不料外面冷得好似冬日,明明是白日,天空却是灰黑色的,一阵阵阴风呼呼地刮着,隐隐有诡异的声音传来,仿如鬼哭。 太叔岁岁浑身寒毛直竖。但沉思半晌后,她终究还是迈开步子,往远处慢慢走去。 走了约莫两刻钟,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高崖上,崖下是波涛翻滚的一条河。她随意捡了几块石头从崖上丢下去,却是久久听不到石头落入水中的声音。从崖上到崖底河流,只怕有百丈之高。崖底的那条河,想必也深不可测。 太叔岁岁撑着重伤的身体,在崖上行走了一二个时辰,发现这座高崖的三面皆被河流环绕,只有一面通向一片幽深如墨的密林。 她立在崖边,往下望了半晌,实在是觉得有些高,心里怵得慌,不太敢跳,于是想了想后,迈着艰难的步子往密林中走去。 林子里面很黑,偶尔漏进来一点稀疏的光芒。太叔岁岁伸出一只手,轻轻在指尖吹了一下,引了缕烛火出来。 这烛火虽说只有豆苗一般大小,但微微闪烁的火光,令她心里没有那么紧张和害怕了。走了一阵,她浑身冷汗直流,实在是体力不支,便寻了个老树根,坐了下来。打算先歇息一阵再说。 密林中吹起阵阵阴风,细如鬼哭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绵绵密密,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太叔岁岁到底有点惧怕,不由握紧了沈芳亭留给她的那颗眉心珠,感受着珍珠莹润生温的触感,想着沈芳亭温柔昳丽的笑容,心底渐渐安定下来。没过一会儿,她竟是昏睡了过去。也不知是病得,还是累得。 偌大的林子里,气息慢慢变得冗杂混乱。有细得仿佛被掐住嗓子的声音道:“……桀桀……是活人的血肉……好香……” 很快有其他声音附和道:“……天哪……是个仙子……活的仙子……好想一口吞掉她!桀桀桀桀……” “好饿!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桀桀桀桀……嘻嘻嘻……哈哈哈……” 很快,一团偌大的黑云疾冲过来,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化作一只只颜色或浓或淡的鬼影。 鬼影们桀桀笑着,一个个张开比头颅还大的血盘大口扑向昏睡过去的太叔岁岁,贪婪地撕咬着她的血肉。 这可是仙人的血肉,对鬼物来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大补。既能延长寿命,又能壮大魂力。 于是乎,鲜血的气味被风吹散后,林中一大波鬼怪都嗅着血腥味狂涌了过来! 太叔岁岁是在一阵蚀骨的剧痛中惊醒的!她甫一睁开双目,便见身上叠着重重鬼影,皆张开大口撕咬、吞食着自己的血肉。 太叔岁岁见状大惊,急忙运起身上稀薄的仙力震飞鬼影。一些魂力弱的鬼当即掉落在地,团成了一个个黑球,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叔岁岁。 “鬼啊!”太叔岁岁惊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往前奔跑。她曾在话本中看过类似的描述,知道这种奇形怪状的黑影便是这个世界的鬼。 她知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和仙、妖一样,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 虽说太叔岁岁心如死灰,但尚未湮灭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所以才想从慕容年手中逃出去。 再者,就算她要寻死,也不想要这样的死法。她丝毫不怀疑,若是此刻不逃,她必会被一群饿鬼啃噬成一具骷髅…… 然而,扑过来的恶鬼却越来越多,无论太叔岁岁怎么跑都摆脱不了前赴后继扑上来的鬼影。没过多久,她身上便被撕咬得鲜血淋漓。 太叔岁岁一时间又惊又惧,突然脚下被树根一绊,一跤便跌坐在地上。一只只恶鬼如骨附蛆一般扑咬上来,隐隐传出一声声桀桀狂笑,听得人浑身难受不已。 她忍受不了血肉被生生撕咬掉的痛苦,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 忽然,自她掌心冒出了一截绿藤。绿藤先是短短一截,很快疯长起来,织成了一个绿色藤笼,将太叔岁岁全身笼罩了起来。 那些恶鬼再也难近她身,一个个狂怒地吼叫着。 太叔岁岁总算喘过来一口气,看着面前翠绿的藤条,心中既安定又喜悦。永生藤终于又出现了,想必青蘅大哥一定能找到她的,到时候她就同他一起去山外山拜师修炼,好给沈芳亭报仇雪恨! 太叔岁岁呆呆地望了一会天,躺在翠绿藤笼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太叔岁岁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好似她就睡在河流旁。她浓密的眼睫微颤,却是不太敢睁开眼睛。她记得自己明明身处藤笼之中,而且是在密林里。 如果是慕容年找到了她,一定会带她回到崖顶的木屋里,她怎么会听到河流的声音?既然不是他,那又是什么人,将她带到了此处?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你醒了?睁开眼睛,不必装了。”一道微冷的声音传来。似乎离她很近。 太叔岁岁心中一叹,认命地睁开杏眼,入眼便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瞳,很认真地盯着她瞧,似要将她看个清楚明白。 太叔岁岁暗自苦笑一声,光看这双眼睛,便知这不是个人。虽说长了个人模样,模样还挺清秀斯文的,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瞪着眼睛,静静看了她半晌,才道:“你生得真好看。你们仙人都生得这般模样吗?” 第230章 忘川 太叔岁岁哭笑不得,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坐起来,笑着道:“有些是,也不全是……” “你少骗我!我偷偷看过和你一起的那个仙君,他也生得好看,比你还好看。”少年满目凶光地瞪着她。 太叔岁岁心下一愣,这少年……额小鬼,见过慕容年?倒也不奇怪,他们才来没几日,这小鬼想必待在这里许多年了。而且他居然能化人形,想必是只极厉害的鬼。 慕容年带着她突然闯入,这只厉害的鬼必定发现了,所以偷偷观察过他们。 见太叔岁岁只是瞧着他,半晌不说话,少年龇了龇尖牙,凶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逃跑?” 太叔岁岁颇觉好笑,傻子才不想逃跑。但她面上只是笑了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不像鬼。就……不太像其他的鬼。” “那当然!”少年得意地一笑,道:“我是这里的王!那些连形都化不出来的蠢东西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太叔岁岁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鬼王大人,失敬失敬!” “哼!”少年紧紧盯着她道:“别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会放你走。我要找个笼子,把你养起来!这样我就能日日吃到最新鲜的血肉了。” 他凑近太叔岁岁,贪婪地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鲜血味。心中骂那些小鬼,果然都没有脑子,也没有心肝,只知道扑上去啃咬吞食,这顿吃完了下顿岂不是没有了?还是他聪明!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很快笑了起来,道:“你还是送我回崖顶,与我一起的那个仙君仙力高深,若被他发现你,他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的。” 少年血红的眼中果然露出一丝畏惧,不过很快他便龇起牙,一脸凶狠道:“我才是这里的王!他找不到我的,你别想跑!” 他拽起太叔岁岁的手,狠狠一口咬下,撕掉了她小臂上的一块血肉,随即满脸享受地嚼咽了下去。 太叔岁岁疼得哀叫一声,手臂上有好几处伤口,鲜血淋漓。她不由轻唤道:“永生藤……” 然而绿藤只在她掌心冒出了一个尖,上面缠绕着一缕黑气,绿藤颤抖不已,终是缩了回去。 少年已吞下血肉,见状看着她冷冷笑道:“你那藤条挺好玩的,我吞吃了不少,它就越变越小,最后不见了……” 太叔岁岁不由苦笑一声,心中堵塞难言。 少年却是一脸认真看着她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每日要吃你一些血肉,我吃得也不多,若你乖乖听话,我就好好养着你。你叫什么名字?” 太叔岁岁冷笑不语。她倒宁愿这鬼直接杀了她,而不是日日吞食她的血肉,将她像个牲口一样圈养起来。 见她不说话,少年皱了下眉,却也没发怒,只道:“你不说算了。我便给你取个名字,你以后就叫娇娇。我呢,是你的主人,我的名字叫做白然。你记住了啊。” 娇娇?娇你大爷!太叔岁岁心中怒骂。一双杏眼冷冰冰地盯着那少年,即白然。 白然见太叔岁岁仍旧不语,血红的眼中露出些许凶光,噔噔噔转过身,取出一个木瓢,从旁边的河里舀了一瓢水。 很快便跑回来,捏着太叔岁岁的脸颊,迫她张开嘴,给她喂着瓢里的水。 太叔岁岁自是不肯喝,挥手便打翻了那瓢水,冷声道:“你给我喝的什么水?!” 白然捡起木瓢,又舀了一瓢水回来。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手轻轻一挥,几缕黑气像绳索一般绑住了太叔岁岁的手脚,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他这才凑上前,笑着道:“娇娇,原来你不知道这里是幽冥界啊。” 太叔岁岁惊道:“你说什么?幽冥界,那个三界之外的鬼域?” 鬼域独立于三界之外,十分隐秘,各种仙界典籍上记录极少。传说里面恶鬼猖獗,凡是误入其中的仙、人、魔俱会被撕成碎片,神魂俱灭! 慕容年竟带她来了这里,想必是为了躲过仙界的搜查。 白然闻言道:“对。这里就是幽冥界,你之前待的地方是无妄崖,我们旁边这条乃是忘川河。” 他一面强行给太叔岁岁灌着瓢里的水,一面道:“喝了忘川河的水,慢慢就会遗忘过去。等过一阵子,你就只会是……我的娇娇了。” 白然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只是脸色过于雪白,看起来有些渗人。 太叔岁岁一时呆住了。俯身想吐出忘川水,却是半天都吐不出什么。 白然将太叔岁岁提起来,扛到肩上,哼着忘了名字的歌谣,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其实就是一个洞,说好听点叫做洞府。 太叔岁岁头脑正发晕,突然便被白然扔进了一个铁笼子里。她晃晃脑袋,抬眸望去,白然正拉上铁笼的门,还落了一把大锁。 “娇娇,你以后就住这个笼子。我前两日才打扫干净的。”他笑了笑,走到旁边的几个铁笼旁,开始一一逗弄自己的宠物们。 太叔岁岁四下瞧了瞧,发现她左边的那个铁笼里躺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正睁着一双媚眼瞧着她。 在她右边,还有三个铁笼,分别住着一条成人腰身粗的黑蟒,一只体型巨大的胖兔子和一只翠绿翎羽的鸟。 令她十分惊恐的是,只有她的铁笼上落了锁。她看着白然亲热地搂着她隔壁的那条黑蟒,叫它“壮壮”。壮壮激动地吐出蛇信舔着白然的脸。 太叔岁岁身上立马起了一层冷汗。恨不得自己即刻晕过去。她最怕蛇了! 和自己的宠物们亲密接触完后,白然转身往自己睡觉的石榻走去。却被太叔岁岁喊住了,“白然!你……你回来!我不待在这儿!” 她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拍打、晃动着铁笼,试图把门上的大锁弄坏。她不要和一条大蟒蛇做邻居,吓都会被吓死啊! 这样一对比,慕容年都没那么可怕了。太叔岁岁简直要哭了。 白然走回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道:“娇娇,你闹什么?是不是饿了?嗯,你肯定是饿得狠了。别急,我去给你拿吃的。” 他噔噔噔跑远了。 旁边铁笼里的宠物们纷纷向太叔岁岁投来了“友善”的目光。尤其是那只热情的大黑蟒,用头撞开了门,从笼子里探出丈余长、水桶粗的身躯,攀上太叔岁岁待着的那个铁笼,硕大的蛇头俯下去,长长的蛇信简直要伸到太叔岁岁的脸上! 第231章 娇娇 “啊!”太叔岁岁尖叫一声,吓得缩到了笼子的角落里。 白然很快端了两个陶盆回来了,一个盆子里放着几大块带血的生肉,另一个盆子里是两根萝卜并几个又大又红的果子。 他将两个陶盆放进笼子里,对太叔岁岁招招手,笑道:“娇娇,快来吃。也不知道你爱吃肉还是爱吃素。” 太叔岁岁眼神紧盯着在她头顶晃来晃去的大黑蟒,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动都不敢动。 白然看了看太叔岁岁,又看了看他的“壮壮”,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时哈哈大笑道:“娇娇,你是不是害怕壮壮呀?” 太叔岁岁也顾不上其他的了,连忙点头道:“对对。白然,我不待在笼子里。放我出去!” 白然顿了一下,道:“果然是个娇娇。怎的这么娇气?罢了。那你便和我睡石榻上。” 这种时候太叔岁岁哪顾得上要脸,只急忙道:“好……好的!” 白然将她从笼子里拎了出来,又对大黑蟒道:“壮壮,你快回自己的笼子。还有,别靠近娇娇啊,她害怕你。” 大黑蟒乖乖地回了自己的铁笼,盘成了一大团。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白然。 太叔岁岁如愿躺在了宽大的石榻上,上面铺的不知是虎皮还是貂皮,总之挺暖和的。她悬着的心总算勉强落了下来。 白然又端着陶盆要喂她吃的,她不肯吃,说很困,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第三日,白然又换了别的肉和果子,还放了水,一定要看着她吃。 太叔岁岁躺在石榻上,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浑身烫得厉害,估计是身上伤口太多,发高热了。 白然摸着她的脸,一脸担心道:“娇娇,你为什么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你是要死了吗?” 太叔岁岁不语。心道,死了便死了。只是死得这样狼狈,到底有些不情愿。 白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过了半晌,叹道:“仙人都这么难养吗?娇娇,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来。” 太叔岁岁沉默良久,终是道:“我……病了。要吃药才能好……” 蝼蚁尚且偷生,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应该放弃的。她答应过芳亭要好好活着,即算不为这个,芳亭死得那样凄惨冤枉,她也该给他报仇才对。想到此处,太叔岁岁挣扎出了一丝求生欲。 白然听罢愣愣道:“娇娇,你想吃药?” “林子里倒是有不少药草。但我从不生病,也不知该给你找什么样的药吃……” 太叔岁岁闻言一怔,不禁苦笑了起来。 白然又道:“要不我都采回来,一样样喂给你吃?” 他说到做到,立马就寻了个背篓,打算出去采药草。 太叔岁岁看了看不远处铁笼里“精力旺盛”的宠物们,有些惊慌道:“白然,你……你带我一起去。你一边采,我一边吃。” 白然闻言笑了,道:“也好。”随即将她“装”进了背篓里,背在背上。 太叔岁岁心道:幸好这背篓够大,不然非得挤死她。 一两刻钟后,二人进了密林。白然一会儿采几根药草,一会儿摘几块灵芝,一股脑儿地都扔进了背篓里。 太叔岁岁用衣袖擦着药草、灵芝等,认命地吃进肚里。灵不灵的,就看命硬不硬了。 一个时辰后,白然采药采得累了,太叔岁岁只挑了其中一小部分吃,暂时倒没吃出什么问题。 白然于是背着她来到忘川河边,自己先痛快地喝水喝了个饱,又舀了满满一瓢水要喂太叔岁岁。 太叔岁岁立即闭紧了嘴巴。她才不喝忘川水,她不能忘记沈芳亭,死都不可以! 白然有些生气,瞪着她道:“娇娇,你为什么不喝水?” “你不愿意忘记过去,不想做我的娇娇?”他血红的眸子里露出凶光,龇了龇锋利的牙。 太叔岁岁低头暗笑不已。鬼才愿意做他的什么“娇娇”! 白然恼怒不已,张开嘴咬向太叔岁岁细嫩的脖颈,尖利的牙就要刺破她的皮肤。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狠狠劈在了白然背上。 白然厉叫一声,转过头去,冲着来人龇牙怒吼。整个人似猛兽般扑了上去。 慕容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执着剑左劈右刺,剑气裹挟着浑厚的仙力,每一击都有裂山碎石之力。 白然与他对了十几招,被刺中两剑,后背、手臂疼痛难忍,他定定地瞧了一眼太叔岁岁,很快掉头逃走了。快得像一道鬼影。 慕容年也懒得去追。只是走到太叔岁岁身前,看着她遍体鳞伤的样子,眉头紧皱起来。 他捏着太叔岁岁的下巴,冷笑道:“让你偷跑出去,这回吃尽了苦头?” 太叔岁岁笑道:“……还行,死不了。” “嘴硬!”慕容年骂了一句,将她抱起来,回到了无妄崖上的木屋里。 慕容年这回采购了大量的药材、食物及日常用品等,是以费了些时日,再加上在凡间差点被浮楼的人围困住,费了好大功夫才摆脱了那些讨厌的“尾巴”。 没想到他一回来便见屋内空空,太叔岁岁早不见了踪影。他心中既恼怒又担心,这崖上四周皆有恶鬼,太叔岁岁若被它们发现、缠上,只怕凶多吉少。 是以他立即前往密林中探查了一番,倒是找到了不少踪迹。接着,他又抓了好些开了灵智的小鬼逼问,才得知太叔岁岁被这里的鬼王抓走了,可鬼王的洞穴难寻,他只好守在忘川河边,想着这些鬼物皆是喝的忘川水,他在这里守株待兔,总能逮住那只抓走太叔岁岁的鬼王。 果不其然,被他等到了。 屋内,烛火明亮。慕容年皱着眉,撕下太叔岁岁身上脏污的衣衫,直接丢进火盆里烧掉了。又拧了热手巾,将她全身擦洗干净,这才拿了伤药,仔细给她身上的伤口敷药。 见她身上伤口又多又深,有些甚至需要剜去腐肉,用药酒清洗干净,才能上药。慕容年气得双目通红,手上动作已是尽力放轻了,却还能听见太叔岁岁隐隐的痛吟声。 她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贝齿极力咬着红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可偶尔实在疼得厉害,便忍不住哀叫出声。 好不容易敷完药,慕容年一面擦着手,一面恼怒道:“太叔岁岁,你下次再偷跑出去,就算全身都被那些恶鬼咬烂了,我也不会管你!你当我多稀罕你,我现在看着你都觉得晦气!” 第232章 出兵 太叔岁岁睁开湿润的杏眼,冷笑道:“那是最好。因为……我看你也是一样。” “你!”慕容年狠狠瞪了她一眼,却终究拿她没有办法。过了半晌,才端着一碗药汤过来,凶巴巴地往太叔岁岁嘴里灌。 接连喝了好几日药后,太叔岁岁已经不再发热,身上的伤口也渐渐长好了。想来慕容年带回的伤药很有效。 于是,太叔岁岁和慕容年又恢复了冷漠相对的相处模式。 每日,太叔岁岁就躺在屋外的一张藤椅上看天,完全将慕容年当做空气。 幽冥界的天是灰黑色的,阳光很稀薄,风也很冷,很是荒凉的样子。太叔岁岁坐在外面时总要裹上一身厚厚的狐裘,才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慕容年每每见到她都要皱眉瞪眼,好好一张俊脸,愣是被表情拖累了颜值。他大多时候都在修炼,不过即便在修炼,也盯太叔岁岁盯得很紧。 只要她走了超过十步,慕容年就会飞出来,将她带回屋内。有时候不耐烦了,就索性用捆仙索将她整日都绑在床榻上。 太叔岁岁只是冷笑不迭。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最令她难受的是在夜里。慕容年有时候会发了疯地折腾她,每次不将她折腾到哭绝不罢休。 太叔岁岁不愿向他低头,可有时候又实在忍不了,只能向他求饶。 这种时候慕容年便会一边笑一边骂她,骂得极为难听、污秽不堪。她只恨自己懦弱,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可下一回受不住了,照旧会求饶。她果然不是什么看淡生死、坚贞不屈的烈女子。呵。 慕容年在床榻上剧烈喘息着,口中低骂道:“太叔岁岁,你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才肯学乖!但凡你说一句当初不是心甘情愿跟沈芳亭好的,我便不这么折磨你。你说不说?” 太叔岁岁直将银牙咬碎,遍布薄汗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来,只嘲讽地看着慕容年,不吐一个字。 慕容年狠狠盯着她。两个人对视良久,太叔岁岁怎么都不愿意说出那句话。尽管抓紧榻沿的手指尖几乎掐进木头里。 慕容年伤怒不已,啪地一声狠狠甩了太叔岁岁一个耳光,吼道:“下贱胚子!我是你自幼订亲的夫君啊,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我就要你这句话!你说了我就原谅你!就这么简单,都不行吗?” “太叔岁岁,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沈芳亭?你就那般等不及地同他好?无媒无聘的就与他欢好!你贱不贱啊?” 太叔岁岁满脸都是泪,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她慢吞吞道了一句:“我与阿亭……有婚约……仙帝亲自赐婚……” “闭嘴!”慕容年大手捏住她的脸颊,怒道:“那不过是东方润搞的鬼!你少拿这个来糊弄我!” 太叔岁岁惨笑一声,合上了眼眸。不再说话。 仙界这两日人心惶惶。 据说,仙后母族慕容家的府邸天衍宫被东西海十万水兵围成了个铁桶! 此次水兵的总元帅乃是西海的罗奇罗大帅。那日,罗大帅亲率十万水兵怒冲仙界,将慕容府团团围住,誓要为西海王被刺一事讨回个公道!声称如若不交出慕容年和五大星君,便要挥兵灭慕容家满门! 仙帝得知后,立即派了仪礼司的掌事仙君去劝和,表示天罚部已在三界范围内缉捕慕容年,必会给西海一个交代!望西海莫要兴刀兵、起战事。 罗奇大帅却是冷笑不言。唯十万水兵齐齐吼道:“誓杀慕容年,以慰王上英灵!誓灭慕容族,以平西海之恨!” “誓杀慕容年,以慰王上英灵!” “誓灭慕容族,以平西海之恨!” 十万水兵声势何等浩大,于是乎,这两日仙庭众人耳边俱是这两句话在回响。 连以往百般巴结慕容家、仙后,自称太子一系的仙官们都不敢吭声了。毕竟形势比人强,仙后和慕容家因为慕容年杀了西海王之事,近日颇不受仙帝待见。 太子殿下也不知是真闭了死关还是怎么了,从头到尾连个面儿都没露过。这种时候,谁敢为慕容家摇旗呐喊呀?被愤怒的东西海水兵捅死多冤枉啊。 仪礼司的掌事这两日真是跑断了腿,说干了嘴,奈何罗奇大帅只是横眉冷对,根本不太搭理他,声称三日期限一到,见不到慕容年,便立即杀入慕容府! 一众水兵更是对仪礼司掌事怒目而视,吓得这位掌事仙君背后冷汗连连。索性使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直接抱病在家,不肯上朝了。 然而今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了。 十万水兵杀气浓重,吓得慕容一族老小哭天抢地,纷纷打包行李准备逃命。 乾天宫中,仙后脸上泪痕清晰,跪在仙帝面前道:“仙帝,您快派兵赶走这些水兵!他们竟敢直闯仙界,还围杀仙庭官眷,实在是无法无天啊!” 在她身后,还呼啦啦跪了好些人。其中有永寿公主、慕容朝朝夫妇,有慕容夕夕与其夫孟风秋,还有脸色苍白如纸的福华公主斛律画画。 仙帝皱眉看着她,道:“……仙后起身。不是朕不派兵,实在是此事慕容家有罪在先。朕若此时出兵,只怕从此以后仙界和海域就结下仇怨了。还望仙后以大局为重!” 仙后重重磕了一个头,含着哭腔道:“仙帝!被围的可是我慕容家上下三百余口,还有我的兄长和嫂嫂,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枉死?” “枉死?呵呵。那阿亭呢?他就活该被慕容年残忍虐杀吗?他的命便不是命吗?仙后娘娘!”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东方润慢慢走进宫殿,花非花在旁扶着他。 东方润说完这句话,便猛地咳了一阵。脸色雪白无比,好似要将脏腑都咳出来。 看得仙帝一阵心惊肉跳,连忙遣人将他扶到一旁软椅上坐下。 见仙后仍旧哭求不休,仙帝眸中便带了一抹不耐,轻斥道:“够了!仙后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般失仪成何体统?也不怕小辈们看了笑话。” 仙后闻言一震,软倒在地,哭道:“仙帝!您要弃我慕容家于不顾吗?您别忘了,那也是您的永寿公主的夫家呀!” 永寿公主已是哭红了眼,喊道:“父皇!您救救慕容家!儿臣求您了!” 第233章 火海 仙帝只觉头疼,捏了捏眉心道:“罢了!仙后,你命太子的阳威军暗中营救慕容远夫妇。切记,莫要与海域水兵拼杀,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慕容远便是慕容家家主,仙后的兄长,慕容年的父亲。 仙后闻言重重叩首道:“多谢陛下!”艳丽的眸底却滑过一抹寒光。 阳威军是太子的近卫军,她本就可以调动。她要的是仙帝明确表态维护慕容一族,更希望仙帝能直接派遣神兵府的天兵天将将那群水兵打下界去。好为她慕容家出一口恶气! 谁料仙帝竟如此无情,仙后心中冷笑不迭,等日后她的御儿坐上仙界帝位,她再找这些凡界匪兵算账! 唯今之计,也只能先保下慕容家嫡系的几个血亲了。于是,仙后拜别仙帝后,径直去了阳威军驻扎的太卫司,调遣了三千精兵,命他们趁今夜战乱之时,救走慕容远夫妇及几个嫡系血亲。 是夜。慕容府外亮如白昼,无数水兵手举火把,照亮了整片夜空。 罗奇一声令下,执着火把的水兵纷纷运了仙力,将手中的火把一齐扔进了慕容府天衍宫中。 熊熊大火焚尽一切,一场屠杀随之降临! 罗奇军旗挥下的瞬间,便有一万水兵气势汹汹地冲杀进慕容府,一时之间血雨翻飞,火光冲天。没费什么工夫,慕容一族上下便被杀了个干净,慕容家威严气派的府邸天衍宫最终也在熊熊烈火中化作了灰烬。 虽说慕容家家主等数人被阳威军冒死秘密营救了出去。但煊赫万年的慕容族终是在一场大火后跌落尘泥,再不复往日荣光。 连带着仙后和太子的威势都下降了许多。 仙庭已有传言,仙帝心中早厌弃了仙后与太子,太子被废不过是早晚的事。这偌大的仙界终究要落到四皇子的手中。 目睹十万水兵兵临仙界,慕容全族亡于火海的仙官们也渐渐反应过来,东西海的十万兵力皆是四皇子囊中之物。 只要仙帝不发动神兵府的天兵,在武力上,无人可以撼动四皇子殿下。一时之间,东方润的群芳斋门庭若市,前来逢迎巴结的仙官不计其数。 东方润见状只笑着吩咐花非花道:“礼单照收不误,人就不必见了。说我抱病在床就行。” 群芳斋本就人丁稀少,于是花非花和听雪足足忙活了一两个月。两人都累瘦了不少,眼下皆是一圈乌青。 而罗奇这边,那日率兵灭了慕容族后,二话不说便带着十万水兵回西海了。不过,临行前暗中与东方润见了一面,同行的还有吴欲和忘情。 一见到东方润,罗奇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罪道:“禀殿下,末将无能!慕容家主夫妇被突然闯入的数千精兵救走了!慕容年也仍旧逍遥法外,前些日子五大星君还掳走了西海王宫的一名医师,末将一时不慎,被他们逃脱了。末将……实是对不住王上!” 他说着说着虎目含泪,坚毅的脸庞上浮现出痛苦、仇恨之色。 东方润轻轻一叹,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口中道:“罗奇,你不必自责。救走慕容远的是阳威军,这里毕竟是仙界,不是海域,你不与他们死战是对的。至于慕容年,且让他苟活一阵,他的命,早晚我要亲自收取!” 罗奇应了一声,俯身重重磕了一个头。接着道:“殿下,王上的仙棺可要移回西海王宫?丧仪何时办?” 东方润顿了顿,缓缓道:“阿亭的仙棺是我向父皇求来的,可保仙体万年不腐。我想多瞧瞧他,就留在群芳斋。你回西海后立个衣冠冢,至于丧仪,简单置办就好。人都没了,这些事又有何意义……” 罗奇喉头哽咽了一下,半晌才伏在地上,道:“皆遵殿下心意!” 东方润望着他,认真叮嘱道:“罗奇,还有一事,你回去后记得守紧门户,尤其要看住西海那些勋贵水族,还有王族的人,别让他们兴风作浪。西海,仍像阿亭在时一样,全权交由你掌管。” 罗奇仔细听完,不由正色道:“殿下放心!我定将西海守好,随时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东方润的话他已明白,暂时不能让王族及其他贵族觊觎西海王位,他得牢牢控制住西海,以备不时之需。 东方润满意地点点头,让花非花上前扶起了罗奇。 吴欲在一旁喝了半晌茶,见二人总算谈完,他躬身一礼道:“殿下,东海全境包括化龙岛,皆在我掌控之下。若殿下有需,随时可以调遣。” 东方润淡淡笑道:“好。吴欲,东西海本就是自治,东海境内的事你自行处置便好。这次叫你一块来,一则是和罗奇认识认识,二则也来仙界瞧瞧,助助西海的声威。往后你们东西海自可守望相助,威震一方。” 吴欲闻言笑道:“这是自然!还要多谢殿下玉成此事。日后也望罗大帅多多指点。” 东方润点了点头,面上含笑。 罗奇则道:“吴相客气。此番多谢了,以后有事但说无妨。” 吴欲自是又谢了一番。三人又聊了一会工夫,见东方润面上露出些疲倦,罗奇和吴欲便起身告辞,秘密离开了群芳斋。 太叔岁岁没想到冬日这么快就来了。无妄崖也变得更加寒冷,冷风终日呼啸,时而下一场雨,雨滴皆带着寒气。 于是她便很少到屋外去了。只是这木屋拢共不过三间,除了就寝的这一间,一间是厨舍,一间是慕容年的修炼室,里面还堆放着一些杂物。 她日日走来走去,连木屋犄角旮旯里新长的一丛小蘑菇都能瞧上半晌。实在是无聊得紧。 这一日,太叔岁岁又坐在窗前托着腮发呆。慕容年修炼结束,便来叫她用膳。 太叔岁岁答应一声,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但她很快敛了笑容,眉头蹙起。她好像不应该笑,可是为什么不应该呢? 太叔岁岁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脑子有些发懵,好像里面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慕容年眼神微变,含笑走上前,轻轻揉了揉太叔岁岁的发,道:“岁岁,别想了。我厨艺长进许多了,今日做了一锅蘑菇汤,很是鲜美,走,我盛一碗给你尝尝。” 他握住太叔岁岁的手,带她去了厨舍。 第234章 遗忘 太叔岁岁见到木桌上的蘑菇汤,凑近瞧了半晌,脸上露出苦笑道:“慕容年,你不会把墙角的那几朵蘑菇煮了?” 她记得前两日她还和那些蘑菇说过话。因为她很是苦恼,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每一回她试图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慕容年便会叫她不要想了,不要为难自己。他说他是她的夫君,他们两情相悦,却不被家族认可,于是两人便私奔出来,躲在了这里。 太叔岁岁由于之前被打伤过脑袋,这才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他说得诚恳动情,看着太叔岁岁的眼神更是十分深情,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比如,慕容年让太叔岁岁唤他“阿年哥哥”,说她以前都是这般叫他的。 太叔岁岁听了却觉好笑,她感觉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太肉麻了些,她还是叫慕容年顺口些。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估计是她性子一向泼辣,慕容年想要个乖顺的娇妻,所以才这般哄她的。对于其他的,她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毕竟有个好看又厉害的夫君又不是什么坏事。 慕容年见太叔岁岁盯着蘑菇汤直发呆,不由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岁岁,又想什么呢?不准想了,给我好好吃饭。” 太叔岁岁往后躲了躲,叫道:“疼!慕容年,你烦死了,总用这么大力做什么?”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到底坐了下来,接过了慕容年盛好的蘑菇汤,慢慢喝着。 慕容年哼笑一声道:“不疼你便不长记性。” 太叔岁岁闻言气恼道:“你有病?我当初是不是脑子坏了,居然和你私奔!” 慕容年愣了下,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露出一抹笑容,慢悠悠道:“怎么?后悔了?可惜啊,已经来不及了。你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反悔不得的。” 太叔岁岁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二人用完膳,慕容年同往常一样去修炼了,太叔岁岁则是洗刷碗筷,收拾厨舍。 收拾完后,太叔岁岁百无聊赖地捡了本话本倚在榻上看着。没过一会儿,她突然听到一阵细小的啾啾声。 太叔岁岁正嫌无聊呢,立马丢了话本,去寻那啾啾声的来源。最后在窗外发现了一只翠色翎羽的小鸟。 那小鸟只有人的掌心大小,胖嘟嘟的,一身翠绿,还有一对黑漆漆的、绿豆大小的眼睛,可爱极了。 太叔岁岁爬出去,抓住了小鸟,让它站在自己的掌心上,好奇地盯着它瞧。 小鸟却是一点不怕她,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四面瞧了瞧,见什么都没有,这才张开嘴,吐出了一卷小字条,接着拍着小翅膀扑棱棱飞走了。 太叔岁岁着实愣了片刻,半晌后才打开了那卷字条。上面写着:“若想恢复记忆,明日林中一见。”落款是个“白”字。 这些都是简单实用的字,是以太叔岁岁都认得。 太叔岁岁看完字条,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奇怪感因何而来,慕容年绝对隐瞒了她十分重要的事。因此她看完字条,就引了个烛火,将其烧掉了。 她得恢复记忆,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傍晚时分,慕容年修炼结束,从修炼室出来。太叔岁岁已是洗好菜、蒸好饭、温好酒,慕容年没费多久工夫就烧好三两个菜,两人边吃菜边喝酒。 太叔岁岁照旧给他讲自己看的话本里的有趣故事,慕容年一面听一面笑,不时给她夹着菜。 太叔岁岁始终面带笑容、吃得欢快,将纸条的事瞒得严严实实的,没露出一丝马脚。 纸条上约她“林中一见”,可慕容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去那片林子,说里面非常危险,她之前险些在里面丧命。 可太叔岁岁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摸摸情况,她要找回失去的记忆,做回真正的自己。因此在去之前,她必须瞒住慕容年,绝不能让他看出一点不对劲。 幸好到现在为止,慕容年都和往常一样,看来并未发现她的心思。 晚膳后,慕容年抱着太叔岁岁,坐在屋外的藤椅上,指给她看天上的星星。什么北斗七星、文曲星、天魁星、织女星,他都如数家珍,讲得头头是道。 太叔岁岁听得一愣一愣的,认真道:“慕容年,你很怀念仙界的日子?你是不是后悔和我私奔啦?” 慕容年静静看了她半晌,摇了摇头,淡笑道:“不后悔。”可眼神深处却含着一抹悲凉萧瑟。 太叔岁岁心道:慕容年这个模样倒有点可怜。若他没有欺骗自己就好了……可他若真的骗了她,她该怎么办呢?太叔岁岁蹙起眉,又苦恼起来了。 冬日夜里极冷,二人很快回了寝屋。慕容年在榻旁烧了个炭盆,太叔岁岁举着双手,在炭火上舒服地烤着。 慕容年见她烤了好半天火,不由道:“岁岁,你还冷吗?过来,到我怀里来,我给你暖暖。” 太叔岁岁头也不抬道:“不要。” “怎么了?又闹什么脾气?”慕容年皱眉问道。 太叔岁岁闷声道:“反正就是不要。你那么凶!” 慕容年愣了下,看着太叔岁岁被火光映红的娇美脸蛋,忽然笑了,道:“我怎么就凶了?你倒给我好生说说……”说着一把将太叔岁岁拉过来,摁在了怀里。 太叔岁岁叫道:“你看,你看。你就是这么蛮不讲理!还说不凶?” 慕容年笑得厉害,按着她胡乱地亲,直亲了好半晌,口中还道:“我就是凶能怎么办?谁叫你摊上个这么凶的夫君……” 太叔岁岁:“……” 翌日。慕容年进了修炼室快半个时辰,太叔岁岁才懒洋洋地穿衣下榻。 洗漱完,吃了厨舍桌上的早膳,又屋里屋外逛了几圈,确认过慕容年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神魂入定,对外界动静一无所觉后,太叔岁岁这才悄悄地穿过无妄崖,往远处的密林行去。 她使了个疾行术,是以身影像风一样,迅速刮进了林子里。 太叔岁岁正欲去寻那个约见她的人,忽然从天而降一只大鸟,翠色的翎羽,漆黑灵动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熟悉。 紧接着一只雪白的手从鸟羽中探出来,将她拉到了鸟背上。 只见大鸟拍打着翅膀,呼啦一下跃到空中,很快又俯冲下去,挨着林中上下起伏的树冠飞着。 太叔岁岁一转头,瞧见了一个脸色苍白、长相清秀的少年。 “你就是那个留信给我的白……?” 白然点头,定定看着她道:“我是白然。娇娇,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第235章 归心 太叔岁岁一头雾水道:“我们……认识吗?” 白然一脸认真道:“认识。娇娇,那个仙君肯定是喂你喝了许多忘川水。所以你才将过去的事全都忘了。” 太叔岁岁秀眉皱起,道:“忘川水?那是什么?” 白然眨了眨眼,叹道:“娇娇,我以前同你说过的。罢了,你果真都忘了个干净。我再和你说一次。你住的那座高崖叫无妄崖,崖下有一条河,那就是忘川河,喝了忘川河的水便会遗忘过去。” 太叔岁岁这回听明白了,顿了半晌,才道:“你是说,我们认识,是慕容年让我喝了忘川水,所以我什么都忘记了……”她一双秀眉紧紧蹙起。 白然直点头道:“对。就是这样。那个仙君很厉害,我打不过他,你便被他抢回去了。后来我偷偷去过几回,我是鬼身,最擅夜间隐匿,离得又不是太近,所以他不曾发现我。那几回我都听见你又哭又骂。你同那个仙君应是有仇……” 太叔岁岁彻底愣住了。背后一阵寒意升起。 她早就觉得这一切都怪怪的,原来真相确实如此,慕容年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 沉思了好半晌,太叔岁岁才开口道:“那你呢,你又是谁?我们怎么认识的?”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 白然毫不在意,笑着道:“我叫白然,我之前抓了你,给你取名叫‘娇娇’,想让你做我的宠物,后来那个仙君回来把你抢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道:“娇娇,你放心,只要你做我的宠物,我定会好好养着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哭的。我待宠物很好的,不信你可以问翠翠。” 太叔岁岁闻言思索了片刻,皱眉瞧着他,“翠翠又是谁?” 二人身下的大鸟欢快地鸣叫了一声,声音极为清越动听。 太叔岁岁哭笑不得,心中已是明白谁是“翠翠”了。 白然笑道:“娇娇,你听见了,翠翠在说,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太叔岁岁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道:“我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你们说什么我都不敢信。除非能让我恢复记忆,白然,你对这里这么熟悉,有没有什么法子?” 白然看着她,认真思索了半晌,才慢慢道:“想要恢复记忆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太容易。” 太叔岁岁谎话张口就来,道:“白然,你若帮我恢复记忆,我就做你的宠物。”反正白然看起来头脑简单,应该十分好骗。 果然,白然一听这话,眼睛唰地亮了。“娇娇,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忘川河湍流中心生有一种奇草,叫做归心,可以解忘川水的遗忘之效。我尽力为你取来。不过那里很危险,至少得容我个日工夫。” 太叔岁岁一听有办法,顿时心头松快,笑道:“行。那我等你五日。五日后我再到林中找你。现下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慕容年修炼结束找不到我就糟糕了。我们两加一块都打不过他。” 白然听了深以为然,忙道:“翠翠,你听见了,快飞回无妄崖,让娇娇赶紧回去。” 大鸟“翠翠”欢鸣一声,掉了个头,疾速往回飞去。 太叔岁岁回到木屋后,紧张得不行,一颗心咚咚咚跳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幸好,慕容年神魂入定,还未结束修炼。 看来她应当没有被发现。大抵是她失去了记忆,又过了一两个月时日,所以慕容年对她放松了警惕心。 太叔岁岁心中松了一口气。之后照旧与慕容年虚与委蛇着,如此,五日光阴转眼便过去了。 这一日,正是太叔岁岁与白然约定好的日子。她像上回一样,一直等到慕容年到了修炼的紧要关头才悄悄离开无妄崖,进了密林找白然。 不过今日她心底略放松了些。因为前日她假意抱怨慕容年,说他日日只顾着修炼,除了夜间寝休时,人影都瞧不见。 慕容年以为太叔岁岁觉得受到冷落所以恼了,一时又欢喜又紧张,忙向她解释,说自己这段时日正在尝试突破九阶,冲击小天尊仙阶,是以分不得一点心,否则容易神魂错乱、走火入魔,并向她保证一旦成为小天尊,一定日日陪着她。 太叔岁岁面上佯作喜色,让他只管安心修炼,她以后再不会打扰他了。心中却是一阵高兴,这样她去找白然时就不用时刻担心慕容年会发现了。 这厢,太叔岁岁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密林。果不其然,看见了大鸟翠翠,可她寻了半天,却没瞧见白然。 “额,翠翠……白然呢?”太叔岁岁只好看着一只鸟,问道。 翠翠发出一声鸣叫,声音却没有那般清脆,只拍打着硕大的翅膀,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睛直瞅着她。 太叔岁岁愣了愣,直接自己动手,爬到了翠翠背上,拍了拍它的翅膀,道:“翠翠,带我去找白然。” 翠翠果然唰地一下飞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带她来到一处洞府。 太叔岁岁从它背上跳下来,径直进去了。等她再转过头来时,翠翠已经变成了一只掌心大小的小鸟,毫不客气地站在了她的肩头。 小爪子紧紧扒着她的衣衫,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睛眨呀眨的,别提多可爱了。 太叔岁岁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一路往洞内走去,不一会儿,在一张石榻上看见了白然。 他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哦,好。他就是一只鬼。 “白然,你受伤啦?”太叔岁岁走上前,有些担心地问道。 白然坐起身,脸上露出一抹笑,道:“归心草四周有许多恶鬼,一点灵智都没有,见谁都发了疯地撕咬。不过我是鬼王,这点小伤不碍事。” 太叔岁岁有点心虚,低眸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归心草……” 白然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根细长的草,颜色血红,样子有些像兰草。 太叔岁岁顿了下,接过归心草,道:“这个……怎么用?直接吃吗?” 白然点点头。 太叔岁岁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中血红的归心草,突然,手臂上一阵疼痛,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抬眸去瞧,居然是白然抓住她的小臂,直接撕咬下一块血肉来,还不忘将她伤口周围的血都舔了个干净。 “你干什么!”太叔岁岁恼怒地拽回了手,只觉得疼痛不已。她皱眉瞧了一眼白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想要她做宠物了。合着是惦记她这身仙人血肉。 倒也不奇怪,各取所需罢了。 第236章 谋划 白然见她生气,慢吞吞道:“怕你疼,所以悄悄咬了一口,就一口……”他有些委屈地舔了舔唇,回味着鲜血的甘美滋味。 太叔岁岁瞪他,“悄悄的还不是一样疼!麻烦你下次咬之前和我说一声。” “哦,好。”白然愣愣地道。 太叔岁岁没再犹豫,眼睛一闭,直接将归心草塞进了嘴里,嚼着吞咽了下去。这归心草……也忒苦了。她满嘴苦涩难言,一双秀眉紧紧皱起。 没过片刻,她感觉全身血脉都在发热,头剧烈地疼起来,她不禁一下跌坐在石榻上。倒吓了白然一跳。 “娇娇?你怎么了?” 白然见太叔岁岁双手抱着头,双目紧闭,似是十分痛苦。他忙道:“这归心草我从未见人吃过,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娇娇……你……你忍一忍啊。” 然而太叔岁岁已经无暇回应他了。她脑子里好似有一把刀在使劲绞着,很快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破碎的画面,皆是她以前经历过的事。 她看见她是如何认识慕容年的,慕容年又是如何将她和沈芳亭掳走的。她看见沈芳亭被慕容年一剑穿心,钉在了地上,看见慕容年是如何一日日往她嘴里灌忘川水的。直到有一日她醒来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慕容年才露出温柔的笑脸,将早就编织好的谎言一点点告诉她…… 终于,太叔岁岁大叫一声,唰地睁开了眼睛!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满脸是泪。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泪水,太叔岁岁抓紧了颈上戴着的眉心珠,将它紧紧握在了掌心。 白然愣愣地瞧着她,道:“娇娇,你又哭啦?你怎么这么爱哭。” 他好奇地用手指抹了一滴太叔岁岁的眼泪,接着将手指含进嘴里,很快皱了眉,道:“苦的……” “娇娇,你的眼泪是苦的。不好吃。以后别哭了。”白然一脸认真地道。 太叔岁岁清冷地笑了笑,缓缓擦净脸上的泪,道:“嗯,以后我不会再哭了。我只会让伤害我的人哭……” 白然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太叔岁岁抬眸看他,道:“白然,你帮我杀了慕容年!以后我就是你的宠物,你想咬便咬,好不好?” 白然呆了一下,目中露出一丝害怕,犹豫道:“他……他很厉害。我打不过他。” 太叔岁岁忙道:“我会帮你的。试试又何妨?” 白然用力地摇着头,一脸直白道:“娇娇,你太弱了,伤不了他的。我们肯定会失败的。到时候他定会把我打得魂飞魄散……”他眼中露出些恐惧。 太叔岁岁认真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你是鬼王吗?你多找一些鬼来帮忙不行吗?忘川河上应该有许多鬼。” 白然顿了下,道:“忘川河上确实有成千上万的恶鬼,但我顶多能召来千余只,而且,那些恶鬼无法渡过忘川、重新投生,怨气极重,容易失控。” “失控了会怎样?”太叔岁岁问道。 “会将周围的一切撕碎!”白然叹了一声。 太叔岁岁默了半晌,问道:“白然,若是它们失控,你也会死吗?” “死?”白然笑了,道:“傻娇娇,我早就死过了啊。你不必担心我,我顶多受个重伤,那些恶鬼灭不了我。但你……一定会被吞吃得一点都不剩。” “我不怕。”太叔岁岁道:“白然,我们试试。” 白然沉默了半晌,才道:“娇娇。我舍不得你被那些烂鬼吞吃掉。” 太叔岁岁怔了下,很快笑道:“不会的,我相信你会护住我的。” “你要我去杀那个仙君,我便没法护着你……”白然皱了眉,犹豫不决。 太叔岁岁轻轻一叹,站起身来,勉强笑道:“那行,白然,我回去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他若知道我来找你,必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咱们以后就……别再见了。” 她转过身,便往洞外走去。她在赌,白然会答应帮她。 他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养那么多只宠物,可那几只宠物如何跟她比?她可以和白然说话,可以陪他聊天,她还有一身令鬼物馋涎欲滴的仙人血肉,她相信,白然必定舍不下。 果然,太叔岁岁走出不到十步,白然便叫住了她。 “娇娇!你等一下。” 太叔岁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衬得面容秀美脱俗。她道:“你肯帮我了吗?” 白然苦笑一声,道:“我试一试……” 太叔岁岁点头道:“好。” “慕容年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我们找个机会偷袭他。他神魂一乱,必定重伤,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白然严肃地点了点头。 太叔岁岁这边正思索着定在几日后行动。那边白然转到洞府深处,启动一处机关,捧出了一个打磨得很光滑的石盒。 石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漆黑如墨的丹药。 白然拿起丹药,递给太叔岁岁,道:“娇娇,这是我用九百九十九只小鬼炼制而成的噬心丹,吃了它,便会万鬼噬心,痛不欲生。” 太叔岁岁接过噬心丹,皱着眉道:“这丹药如此漆黑,慕容年那般聪明,我不好下手。” 白然看着她,叹道:“确实如此。所以你得想想法子。他若能吃下这噬心丹,我们的胜算会大许多。” 太叔岁岁犹豫了片刻,收起丹药,道:“好,我会找机会让他吃下的。我们何时动手?” 白然想了想,道:“我需要养几日伤,还要做些准备。总得七八日。” 太叔岁岁眉头蹙起,喃喃道:“这么久……” 白然道:“已经很快了。” “也行。那就七日后,我在无妄崖等你。”太叔岁岁笑了,道:“白然,你若不来,我只怕会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白然斩钉截铁道:“娇娇,我会去的。今日你就先回去。” “嗯。”太叔岁岁答应一声,坐在化作大鸟的翠翠背上,很快回到了无妄崖。 为了掩饰小臂上被白然咬出的伤口,太叔岁岁只能假装打翻了炭盆,直接将一截嫩藕般的小臂烫得血肉模糊,总算瞒过了慕容年。只是少不得被他臭骂了一顿。 接下来的七日,太叔岁岁过得极为煎熬。她能感觉到慕容年的仙力越来越深厚,只怕已经极为接近小天尊境界。 她心中一时心急如焚。若慕容年在七日内突破到小天尊境界,那她和白然的一切谋划恐怕都得泡汤了…… 第237章 了断 太叔岁岁若失去了这次机会,只怕日后只能成为慕容年的禁脔,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更遑论报仇了。 她怀着无比的忐忑和焦虑,终于等到了七日后—— 黄昏时分,一点残阳如血。 太叔岁岁呆呆地看着远处天空中鱼鳞般的云霞,恶鬼在夜间魂力最强,因此,若白然没有失约,今夜便是他们联手对付慕容年的重要时刻。 而那颗噬心丹,她还没找到机会让慕容年吃下去。 实在是那丹药太显眼,且入水不化,入火不燃,寻常刀剑也切不开,大抵是只能生吞。 太叔岁岁想了片刻,终究咬了咬牙,将噬心丹取出,含在了嘴里,压到了舌下。 慕容年推开修炼室的木门,走了出来。见太叔岁岁站在门前,不由笑道:“岁岁,是等我等得着急了吗?” 太叔岁岁心一横,转过身去,径直冲到了慕容年怀里。差点把慕容年撞得一个趔趄。 慕容年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嘴角不自觉勾起,含笑道:“怎么?还真的想我想极了?怪我,这阵子没陪……” 他话在嘴边还未说完,太叔岁岁已是踮起脚,攀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住了他。 慕容年愣了下,旋即激动起来,热烈地回应着她。 太叔岁岁还从未对他这般主动热情过。他只觉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向头顶,烫得他眼眶发热。就为了这样的一个吻,他放弃了所有…… 太叔岁岁见慕容年果然沉迷其中,趁机将舌下的噬心丹渡进他的口中。眼看着他咕咚吞咽了一下,将噬心丹咽进了腹中。 然后,她微一用力,推开了慕容年。脸上恢复了平静与冰冷。 慕容年呆呆地看着太叔岁岁,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拧眉问道:“岁岁,你给我吃了什么?”他运了仙力,试着将那东西吐出来,却是失败了。 太叔岁岁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毒药。慕容年,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 “岁岁……你恢复记忆了?”慕容年盯着她的眼睛,虽是在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太叔岁岁面带讥诮道:“不然呢?你希望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像个傻子一样待在你身边?慕容年,你的梦未免做得美了些!” 慕容年眸中怒意汹涌,一把将太叔岁岁拉到身前,大手摁在她的后颈上,“你偷偷去找了那个小鬼王?让我来猜猜,你喂我吃的毒药也是他给的,你是打算联合他……杀了我吗?” 他慢慢笑了,整个人俊美得像一株罂粟花。齿间溢出的冷意却能将人冻僵。 太叔岁岁冷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杀了阿亭,难道我不能杀你报仇吗?” “你杀我?呵……”慕容年脸色阴沉,眸中泛着复杂莫名的光芒,怒道:“莫说你杀不了我。纵然你如愿了,你又会怎样?落入那小鬼王的手中,给他当过冬的食物吗?岁岁,你为了替沈芳亭报仇就如此豁得出去?!” 话到最后,慕容年已是咬牙切齿。每个字都似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是!”太叔岁岁直接道:“只要能给阿亭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眼含泪光喊道:“慕容年,在我心里,你永远也比不上阿亭,我喜欢他,只有他!” “那你为什么骗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慕容年失控地怒吼道,双眸红得彻底。 他紧紧握住太叔岁岁瘦削的肩,嘶声道:“岁岁,我们自幼订亲,是结发夫妻啊!只要……只要你忘了以前的事,我们可以过得很好的。你明明知道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忘了沈芳亭呢?!他就是个废物!根本配不上你!”慕容年愤怒地骂道。 “你住口!”太叔岁岁气得打了慕容年一个耳光,颤声道:“你让我忘记阿亭?我怎么能忘了他,我欠他一条命!若你当初能放过他,哪怕给他留一线生机,任你怎么对我,我都能忍下去,便当我欠你的!可惜,如今……我必须得还阿亭一条命。” “慕容年,你别执迷不悟了。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太叔岁岁说完这句话,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不!岁岁,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慕容年将太叔岁岁狠狠抱在怀中,用尽力气,似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再也不和他分开。 正当此时,白然突然现出身形,在慕容年背后狠狠捅了一刀。捅完立即将刀拔了出来,带出来一大片血浪。 这是把放血刀,虽尺寸不大,却极为阴狠。 慕容年背上顿时血流如注。 鲜血的气味随着夜风远远飘荡开。此刻夜色漆黑如墨,天上无月,一群恶鬼循着鲜血的味道狂涌过来,满脑子都是贪婪的吞噬欲。 白然皱了皱鼻子,亦贪婪地嗅了一口仙人的血香味,旋即向后一跃,跳开了十余丈。 他在慕容年手底下吃过亏,因此极为忌惮他。 慕容年见状却是大笑几声,将太叔岁岁一掌送进了木屋内,运仙力关紧了门。接着手挽一柄长剑,如切菜砍瓜一般地杀着扑过来的恶鬼。 诱人的鲜血味勾得千余只忘川恶鬼失了灵智,丝毫不顾慕容年冷厉的剑威,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扑咬上去,吃得一口是一口。 哪怕还未吞下口中的血肉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也不肯退去。 慕容年直杀了半个多时辰,握剑的手有些微微发麻。但他浑然不在意这些腌臜的恶鬼,这些东西无法真正伤到他。他暗中寻找着鬼王白然的形迹,却是一直毫无所获。 看来这小鬼王极怕魂飞魄散,躲得很远。慕容年不禁骂道:“小鬼,你给我滚出来!敢挑拨我夫人与你联手,我若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再无往生之日,我便不叫慕容年!” 白然估摸着噬心丹也该起作用了,终于慢慢现出身形,走了出来。只是脸上仍带着深深的谨慎,时刻准备逃之夭夭。 见慕容年这般怒斥,他不由轻轻一笑道:“慕容年是?你也忒不要脸。想必娇娇是你掳来的。你这种强抢良家女子的人,就算做了鬼,也为同类所不耻,亏你还是仙君呢……” 慕容年冷哼一声,举剑便刺向白然。总算将他逼出来,他非打得这小鬼王魂飞魄散不可! “少废话!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腌臜货,连忘川都渡不了,也敢在我面前说话!” 慕容年朝着白然劈头刺下几剑,剑气如山崩海啸般,威力极大。 第238章 两清 白然不敢硬扛,厉叫一声,左支右突地不断躲避着。凭着诡异莫测的身法,倒是躲了好一阵工夫。 慕容年冷笑一声,挥手又是几剑,将白然死死压制在剑气当中。顺势劈碎了十余只扑上来的恶鬼。 口中喝道:“不知死活!” 白然避无可避,到底挨了两剑,登时怒叫一声,握紧放血刀,与慕容年拼了几招。 慕容年心中怒极,下手自是毫不留情。长剑脱手,化作百余道凌厉剑气,狠狠地劈向白然。 白然顿觉每个方向都是杀气重重的剑影,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不禁尖啸一声,无数只恶鬼疾扑过来,将他紧紧包围在中心,最终,恶鬼们在剑气之下化作了缕缕黑烟。俱是魂飞魄散了。 慕容年不由冷笑一声,手中提着剑,一步步走近白然。这一次,他要亲手宰了这只小鬼王。 白然脸色青白,一双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嘴里发出呜呜的怒吼声,多少有点虚张声势的意思。 慕容年举起剑,冷酷地刺向他的心口,白然急忙后仰,翻过身去。谁知那长剑竟是个虚影,转瞬间慕容年已出现在白然身前,一剑递出,白然胸口顿时被捅出一个大窟窿。 吓得他厉叫连连,一下跌坐在地上,发出痛苦而浓重的喘息。他的身体已没有鲜血可流,但挨了这样一剑,终究是元气大伤。 慕容年微微冷笑着,走上前便欲再补上三两剑,彻底将这小鬼打得魂飞魄散。 正当此时,太叔岁岁从屋内飞了出来,落在了白然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慕容年脸上顿时如罩寒霜,冷声道:“岁岁,让开!” 太叔岁岁看着他,淡淡道:“若我不让呢?” 慕容年怒道:“由不得你!”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太叔岁岁提起,运起仙力,扔到了十余丈外。 接着挥剑狠狠刺进白然的心口,大手握住剑柄,转了两圈,白然痛苦不堪,惨白的脸上滚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一时哀嚎不已。 慕容年抽出黑气缭绕的长剑,欲再斩断白然的手脚。突然,他心口一痛,似被利刃扎了一下。 慕容年挥剑的动作一顿,俊眉已是狠狠皱起。紧接着一股钻心蚀骨之痛袭来,因这痛楚来得既猛烈又急促,慕容年不禁手按心口,半跪在地,长剑亦是脱了手,当啷落在地上。 白然见状不禁痛快地大笑,道:“慕容年,哈哈,你吞了我的噬心丹,必遭万鬼噬心之痛。我看你……还能怎么逞威风……哈……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大窟窿,一时苦笑不已。躯体伤得这么重,不知要吸取多少魂力才能恢复。 因此,尽管白然很想趁慕容年毒药发作之时杀了他,却是有心无力,连爬都爬不起来。一阵咳嗽之后,便躺在地上慢慢喘息着。 慕容年疼得脸色都变了,他感觉有成千上万的恶鬼啃噬着他的心脏,又似有无数把钢刀一下一下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每一下都疼得他浑身打颤。 太叔岁岁就是在这时飞了回来,手中还握着白然方才趁机塞到她手里的放血刀。 白然见到她,立即笑了起来,道:“娇娇,他的噬心丹发作了,你快杀了他!这样以后在无妄崖就再也没人会欺负你了……” 太叔岁岁木然地点点头,走向了滚倒在地的慕容年。他的手指都插进了硬邦邦的地面,原本漂亮的指尖此刻鲜血淋漓。 “你要……杀我?”慕容年俊美的面容疼得扭曲起来,望着太叔岁岁的一双眼睛红得彻底。 太叔岁岁俯下身,静静看着慕容年,突然轻轻一笑,握着放血刀狠狠扎进了慕容年的心脏! 滚烫的鲜血喷溅出来! 溅到了太叔岁岁白皙的脸颊上、手上。将她腕上的一串白珍珠染出了几抹胭脂红。 太叔岁岁连忙用衣袖仔细地将白珍珠上的血迹擦干净。这是沈芳亭的遗物,亦是他的本命法器,她寻了好久才找到的,此刻才敢光明正大地戴在手腕上。 慕容年吐出一口血,看着她,无声地惨笑起来。只觉五脏六腑都疼得移了位。一时竟不知是因为噬心丹之毒,还是因为心口上的这把刀,又或是因为看到太叔岁岁满脸珍惜地擦着那串白珍珠。 过了片刻,慕容年深深地看着太叔岁岁,缓缓笑道:“……岁岁,怎么不继续了?你这刀,扎得太浅了,哈哈……得再加把力……” 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滑了出来,飞快地没入鬓角。 太叔岁岁沉默不语,静静盯着慕容年看了半晌。她记得,这张俊美威严的脸曾让她着迷过、痛恨过,如今……她心中却只剩无奈与死寂。 慕容年伤怒已极,不禁低吼道:“太叔岁岁,你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你不是要为沈芳亭报仇吗?那就拿我的命去赔他的命……” “呵。”太叔岁岁轻笑了一声,顿了顿,才道:“慕容年,这心口一刀,算是我报了仇。你我之间,两清了。至于阿亭的命,不必你赔,你也……赔不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接着走到了白然面前,对他笑了笑,道:“白然,对不住,我利用了你。” 白然笑道:“娇娇,别说这话了,快喂我些血肉。等我好了,我们就回家。翠翠、壮壮、雪雪他们都在洞里等着我们呢。以后再也没人欺负你了,我们就能快快活活地一起生活了,多好呀!” 太叔岁岁“嗯”了一声,捡起慕容年的剑,忍着痛,从大腿上削下一大块血肉,放到了白然手上。 鲜血急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襦裙。那素白的襦裙上好似绽开了一朵血红颓艳的花。 太叔岁岁笑道:“白然,你自己保重,我走了。” 白然愣道:“娇娇,你去哪呀?你等我伤势恢复一些,我们一起回洞里呀!” 太叔岁岁淡淡道:“去我该去的地方。”说罢便转过身,往无妄崖的边缘走去。 白然顿时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叔岁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当看见太叔岁岁越走越远,好似要走到无妄崖尽头时,白然突然浑身一抖,惊叫道:“娇娇!!你干什么去?无妄崖下就是忘川河,里面恶鬼无数,你若是失足掉下去,定会魂飞魄散的!” 第239章 坠崖 太叔岁岁脚步顿了一下,却是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崖边走去。 “娇娇!你回来!”白然惊恐地大叫道,心底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 他飞快地吞吃着手中的血肉,想要快些恢复,重新站起来。 另一边,慕容年猛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太叔岁岁说他的命赔不了沈芳亭的命,那谁的命可以呢? 不!慕容年疯了一般往前冲,然而伤重的身体却与他作着对,他每走几步便会重重跌一跤。 慕容年胸前衣襟已是被血浸透,心口上还扎着那把放血刀,噬心丹的钻心蚀骨之痛仍在折磨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次次爬起来的。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阻止太叔岁岁!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恐惧过,即便太叔岁岁方才杀他时,他也没有这般害怕过。 然而——那抹纤影终究离他越来越远…… 太叔岁岁站在了无妄崖边,低头看了看下面汹涌奔流的忘川水。一轮皓月高悬,洒下一片清辉。 太叔岁岁掌心托着眉心珠,低头轻轻吻了吻,含泪笑道:“阿亭,我说过以后再也不辜负你的。你别怕,我便来陪你了。从前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说罢,她抬头安静地看了看天上澄净的月,又低下头,瞧着奔流不息的忘川水。 默了片刻后,太叔岁岁闭上双眸,纵身一跃,从无妄崖上跳了下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不要!!” “岁岁!!!” 慕容年浑身浴血,目眦欲裂,疯了一般冲过来,却连太叔岁岁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他猛地拔出心口的放血刀,带出一片血浪,随即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跃,跳下了无妄崖! 拼尽剩余的仙力,加快了坠落的速度,慕容年终于在忘川河上方抱住了太叔岁岁。二人齐齐坠入忘川河,不断沉向河底。 鲜血染红了一片河水。数不清的恶鬼嗅着血腥味扑了过来,疯狂地吞食着仙人的鲜血。 忘川河底,慕容年吻住了太叔岁岁,给她渡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运尽残存的仙力一掌将她向河面上推去,自己却是无力再动,合上了双目,慢慢向河底沉去。 如果他们之间的结局注定是这样的话,那他也认了。只是,慕容年到底有些后悔了,也许当初留沈芳亭一条残命,他和岁岁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惜啊,一切都太迟了…… 十日后。 无妄崖,木屋内。榻上的慕容年手指微动,过了片刻,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头顶熟悉的白纱帐,慕容年一时有些发愣,不知今夕是何夕。 正坐在桌前喝茶的少泽见状走到榻旁,低眸道:“慕容年,你终于醒了。” 慕容年却是没有理会他,猛地起身下榻,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上,便欲冲向屋外。 少泽知道拦也无用,只袖着手,淡淡道:“你是要去找太叔岁岁?不必去了。你昏迷十日了,忘川河我也派人找了十日,连尸骨都没留下一块。” “啧,忘川河的恶鬼着实可怕。怪道传言说,不是天尊,莫下忘川。” 慕容年呆住了,猛地转过身,揪住少泽的衣襟,道:“你是谁?你既救了我,为何不救岁岁?不!你骗我!你定是把她藏起来了……” 少泽掰开慕容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一边抚平自己被揪得发皱的衣袍,一边道:“我骗你?有这个必要吗?慕容年,你也就是运气好,居然能在忘川河底突然境界提升,吸收了无数恶鬼的魂力,成了小天尊。这才被我顺手救了。至于太叔小姐,我倒是想救,却实在是来得迟了些……” 他这一说,慕容年心中已有所觉,他感觉身上伤好了大半,仙力甚至更甚从前。他确实是……成为了小天尊。 少泽见状道:“怎么样?你自己也感觉到了。正是因为你成了小天尊,才能在忘川河底睡了那么久都不死,而且连记忆都没失去。这要换个境界一般的,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下场。忘川不渡生灵,这个你不会不知道?” 慕容年对他的话已是信了三分,一想到太叔岁岁已经……他便心底一窒,大手不禁捏住了木桌的桌角,生生将之捏成了木屑。 “不……不会的……岁岁她不会有事的……”他不断摇着头,只是不愿相信太叔岁岁真的……仙逝了…… 少泽呵呵一笑,道:“你若不信,自己去忘川河寻一趟便是。反正你现下成了小天尊,忘川任你遨游。”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是浮楼楼主,三界人称幻天尊,你可以叫我少泽。” 慕容年终于看了少泽一眼,见他戴着一张玄铁面具,将相貌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如浸冰雪的眼睛。 他冷冷道:“你手底下的人在凡间想抓我。你是东方润的人?我不信你不救岁岁,反而救了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绝不相信太叔岁岁已经仙逝。且这少泽藏头遮脸的,一看就不是值得相信之人。 少泽冷淡一笑道:“随你。我倒也想救下太叔小姐,让东方润欠下我一份大恩情。可惜来迟了……还有,我不是东方润的人,我们之间不过各取所需,合作罢了。” “至于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的。这份救命之恩,你总得还报的。慕容年,你好歹是星海间之主,应该不会赖账?” 慕容年冷冷扔下一句:“不会。”便奔出屋外,径直往忘川河去了。 茫茫忘川,无边无际。 白日里,恶鬼们都不爱出来,忘川河上一片寂静。河水与普通的河水无异。 慕容年御剑在河面上寻找着太叔岁岁,中间也碰到了三两波人,俱是身着红衣、面覆红纱,确实都是浮楼的人。 只不过他们境界稍低,因此个个都很谨慎,离河面较远,也不敢进入忘川河中搜寻。 慕容年没空理会他们,在河面上足足找了大半日,直至夜幕降临,忘川河被层层浓雾笼罩。 不时传来恶鬼的低吼声、尖啸声、哭泣声…… 慕容年没有放弃,反而一下扎入了忘川河底,仔细地寻找着,不肯放过一寸之地。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不远处有动静,便冲出水面,前去查看,却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孔,竟是——白然。 第240章 收奴 白然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大惊神色。转身便要逃走,却很快被慕容年逮住了。 毕竟他已是小天尊,仙力上了一个大台阶,白然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白然吓得大叫道:“仙君……你……您别杀我!我知错了!我找到娇娇……哦不,您的夫人的手串,我马上给您……” 他一边求饶,一边捧着一串白珍珠,献宝似的呈给了慕容年。 慕容年怔了一下,沉默地拿起那串莹润耀眼的白珍珠。这是沈芳亭的遗物,岁岁十分珍惜,尽管他藏得紧,却还是被她找到了。 他还记得太叔岁岁一脸认真地擦掉珍珠上染的血迹,她是那样珍惜这串白珍珠。绝不会将它丢弃的! 慕容年身形微颤,一手握着珍珠串,一手掐住白然的脖颈,冷声道:“这串珍珠你哪找到的?……岁岁呢?可有……寻见……” 白然是鬼王,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忘川。若论找太叔岁岁,白然比他更有可能找到。 白然雪白的脸憋成了酱紫色,满脸惊惶道:“我……就是在此处河底……找到的……只找到了……这个……仙君饶命!” 慕容年沉默片刻,松开了手。 白然跌在河水中,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盯着慕容年,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打算趁其不备,跳入河水中逃走。 不料慕容年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可以不杀你,但你日后要听命于我,若是敢逃,我就吸干你的魂力,让你魂消魄散。” 白然浑身一抖。当日他赶过来找太叔岁岁时,亲眼看到慕容年吞噬万鬼魂力,最终成为了小天尊。他心里清楚,此时的慕容年杀他易如反掌。就算他躲进最深的忘川河底,他若铁了心杀他,他亦是逃不掉。 因此白然思索片刻后,果断地单膝下跪,道:“主人!主人有什么事随时吩咐,白然定拼尽全力!” 慕容年满意地点点头,道:“好。” “起来。我有话问你。”他神色淡淡道。 白然连忙答应一声,站起来,只是仍微微弓着身,立在慕容年身前。他毕竟联合太叔岁岁给慕容年下过毒,还差点害死他。心里多少有些心虚,因此表现得格外顺从。 慕容年问道:“你在忘川寻了多久了?可曾找遍忘川上下?” 白然想了想,道:“回主人。那夜……我受伤颇重,疗伤半日后才来忘川寻找,加上今日,足有十一日了。不过忘川极大,我找的这一块是离无妄崖最近的。” 太叔岁岁是从无妄崖跳下去的,如无意外,必定会在这四周的忘川河。 慕容年点点头,又问:“忘川来了许多陌生人,你知道?是他们救的我吗?” 白然闻言立即跪下了,惊惧道:“主人!我错了!我不是故意不救您的……只是当时您会不自觉地吞噬魂力……我……我……” 他敢靠近才怪。他若真的能靠近,慕容年早被他杀了吞吃干净了。 慕容年心里也清楚,只淡淡道:“你如实回答便是。我若想杀你方才就动手了。” 白然心道也是,慕容年没有杀他,还收他为奴,大抵是需要他。只要他一直需要他,便不会杀他。 白然心中稍定,听命站起身来,道:“多谢主人!” 随后认真回想了下,道:“那日主人在忘川河底吞噬万鬼魂力,成为了天尊。约莫过了小半日,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带着许多身穿红衣的手下来了忘川河,那个戴面具的人潜入忘川河底,将主人救走了。他也是个天尊,我一时害怕,就躲了起来。” “嗯。”慕容年心想,少泽倒是没骗他,毕竟只有天尊才能不惧忘川河水,从河底将他救上来。 当然,除了白然这样本就是在忘川飘荡的鬼魂。 过了半晌,白然见慕容年一直皱眉不语,心底渐渐有些忐忑,不禁呆呆地看着慕容年。 慕容年似有所觉,脸上露出个恍惚的笑,道:“白然,这些时日,你当真……没找到岁岁的一丝踪迹吗?” 白然怔了怔,很快用力地摇了摇头。他也想找到他的娇娇,可是确实找不到。忘川河不渡生灵,除非是天尊,没有生灵能在忘川河活下去,更何况娇娇那一身仙人血肉最受恶鬼觊觎,就算不沉入忘川,也会被万千恶鬼吞食得连渣子都不剩。 白然越找越绝望,心里觉得娇娇定是已经死了,他本打算再找两日就放弃了。不料却碰上了慕容年。 慕容年见白然摇头,心中不由一窒,却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只道:“白然,继续找。忘川这么大,我们还没有找完……便不能妄下结论……” 白然呆了下,很快点点头,道:“是主人!我一定将整个忘川都找一遍。” 慕容年吩咐了白然继续找,自个儿回了木屋,想了结与少泽之间的事。 少泽一直在木屋等着他,见他回来,开口道:“怎么样?慕容年,我没有骗你?” “嗯,多谢。你要我如何报恩?”慕容年明白,虽说他在忘川河底进阶为小天尊,但若不是少泽将他捞出来,又用灵药救治他,只怕他不知会在河底躺多久才能彻底恢复,清醒过来。 少泽道:“好。你既这般干脆,我也不废话了,我要你做魔界的将军,辅助魔界五皇子登上魔尊之位。” 慕容年一愣,笑容微冷道:“我是仙官,你让我做魔界将军?” 少泽冷笑道:“错了!慕容年,你现下是仙界天罚部极力缉捕的逃犯。三界四处挂着你的通缉令。若不是你躲在幽冥界,早就被抓了。” 慕容年沉默片刻,道:“那也不代表我会叛仙入魔。我慕容家乃是仙界第一大族,累世贵宦,我姑姑是仙界之后,表兄是仙界的太子殿下……” 少泽突兀地一笑,声音极冷。打断了慕容年。 慕容年皱眉看着他。 少泽冷冷笑道:“慕容年,你当真是色令智昏啊,躲在这忘川,全然不知仙界已然大变!” “你什么意思?”慕容年微微恼怒道。 少泽眯了眯眼,道:“慕容年,你难道不知,东西海十万水兵怒上仙界,将你慕容一族灭族了吗?天衍宫的一场大火可是烧了整整几日啊。从那以后,仙后和太子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如今的仙界,几乎全是东方润的天下了。” 第241章 拉拢 “……你说什么?!”慕容年神色巨震,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道:“少泽,你给我说清楚!我慕容族到底……怎样了?” 少泽一字一句道:“三界皆知,慕容族——被灭族了!” “不,不可能!我姑姑是仙后,她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灭了慕容家的族?”慕容年大吼道。 他知道自己杀了沈芳亭,仙后和太子以及慕容家会受到一定的牵连,因此特意留书一封,与慕容族断绝了关系。 他以为,有仙后在,即算自己的事连累到家族,她也会竭力保下慕容家的。 少泽冷冷道:“怎么不可能?你杀的可是西海王,西海联合东海,十万水兵打上仙界,直接围了慕容府,你以为仙帝会为了慕容家和十万水兵开战吗?你可知你杀了沈芳亭,东方润便缠绵病榻,仙帝恨你甚深,怎会去帮慕容家?” 慕容年脑袋似被重重锤了一下,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狠狠一拳砸在木桌上,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只听他恨声道:“东方润!东西海兴兵十万灭我慕容族,定是他在背后捣鬼,我饶不了他!” 少泽眼眸微暗,冷冷嘲讽道:“慕容年,你当你如今是谁?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罢了!三界皆知,东方润登上仙帝之位是早晚的事,你凭什么和他作对?” “我凭什么?……呵呵。”慕容年看了一眼少泽,冷笑道:“我若想杀他,谁也拦不住!” 少泽讽笑道:“慕容年,你未免太自大了些!即算你是小天尊又如何,仙界仙官天将无数,你真当你还像以前一样,能随意出入仙界?只怕一入仙界就会被重兵抓捕。即算你运气好到惊天,真能杀了东方润,结果又会如何?仙帝若发现,你必是死路一条,到时候还会连累仙后、东方御、永寿公主、驸马……” 少泽微叹一声,道:“慕容年,你天赋卓绝,如此年轻便成了小天尊,可你若再恣意莽撞行事,只怕仍旧会害人害己!就如太叔小姐这桩事,你若不杀西海王,不如此逼迫她,想必她也不会自戕于忘川……” “够了!你别再说了!”慕容年一想到太叔岁岁坠入忘川,便心痛难忍。一双俊目红得彻底,身子微微颤抖。 心底却是凉透的。少泽的话似一根根钉子扎穿了他的五脏六腑。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不无道理…… 他若真刺杀了东方润,被仙帝知晓,只怕会再一次牵连自己的亲人。可若放过东方润,又难消他心头之恨!毕竟东方润这厮也太狠了,竟然敢灭了他慕容家的族! 少泽见他神情变幻,大抵猜得出他在想些什么,忙趁热打铁道:“慕容年,凡事不必用杀人来解决。我实在是惜才,才会与你说这么多。不妨告诉你,我们浮楼截获消息,慕容族虽然被灭,但家主和几个嫡系亲眷被阳威军暗中救走了……” 慕容年闻言一喜,忙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父亲母亲还活着?” 少泽点头道:“千真万确,他们被仙后秘密救下,安置在一所偏僻别院中。你调查过浮楼,应该知道浮楼最擅刺杀和情报……” 慕容年听闻父母无碍,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想到他第一次下凡时险些被浮楼的人杀死,事后调查了一番浮楼,不过所知仍旧有限。 这样想来,当初确实是东方润安排浮楼的杀手刺杀他和斛律画画的。他不禁捏紧了拳头。 少泽见状直接道:“当初在人界刺杀你和福华公主,确实是东方润和我做的交易。不过浮楼只是一把好用的刀,东方润可以用,你慕容年也可以……” 慕容年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少泽认真道:“你若能答应助五皇子登上魔尊之位,我可以让你做浮楼副楼主,若我不在,浮楼一切事务皆由你做主。” 慕容年笑容冷肃,道:“少泽,你莫不是在开玩笑?若是我派浮楼的人去刺杀东方润,你又当如何?” 少泽笑道:“你若成为浮楼副楼主,这自然是你的权利。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除了我这个楼主,楼里还有个飞花令主,名唤花非花。” 慕容年冷嗤一声:“花非花?是东方润身边的观花仙君。” 少泽点头,道:“所以,能不能避过我和他,调动浮楼的人刺杀东方润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这个人很公平,我只看得起有本事的人。你若能做到,我自然会闭嘴。” 慕容年沉思片刻,神情犹疑道:“少泽,你到底是谁?既然和东方润交好,等他登上仙帝之位,你在仙界自是权势滔天。为何又要助魔界五皇子夺嫡?三界皆知魔界五子为争夺帝位斗了五百多年,导致魔界混乱不堪,你已有一个储君在手,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少泽顿了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道:“慕容年,照你这个说法,我是浮楼楼主,本就不缺财富地位,日日待在楼里混吃等死就好。还需要争什么吗?” 慕容年沉默片刻,道:“少泽,你这个人,我看不透。也不敢信。” 少泽道:“你不必信我。我也并非十分信你。你我之间,不过交易罢了。慕容年,我只想让你知道,和我合作,是你现下最好的选择。” 慕容年笑了笑,眸间有些冷意,道:“你且说说。” 少泽慢慢道来:“第一,你与我合作,能掌控浮楼,作为自己的助力。第二,你为魔界五皇子夺嫡,若成功,便有从龙之功,成为魔界的实权将军。第三,我可以设法,让五大星君返回星海间,不过他们免不了要小受惩戒。第四,若有朝一日东方润登帝位,我能在他手下保住东方御的性命。” 少泽顿了下,补充道:“最后一点,慕容年,如果不与我合作,你便只是仙界潜逃的重犯,一旦出了幽冥界,随时可能被抓捕。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慕容年默了良久,才苦笑着道:“……很清楚。很好,你如愿了。我答应助你,但我有条件。” 第242章 山居 少泽早有所料,道:“可以,你说。” 慕容年缓缓道:“第一,我不会以慕容年的身份做魔界将军。第二,我只杀魔界之人。第三,我不会常住魔界,有需要可传信于我,若有一日我要离开,你不得阻拦!” 少泽听罢想了片刻,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便道:“可以。” 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枚黑铁令牌,递给慕容年道:“这是信物,你收好,具体事宜,到时我会派浮楼的人传信于你。” 慕容年点点头,接过那枚令牌,见其正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曜字,一股狂傲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魔界五皇子西门曜的令牌?” 少泽笑了笑道:“你知道他的对?几年前,你曾追踪一颗天魔星去了魔界……” 慕容年皱着眉,接道:“后来,我发现那颗天魔星进了西门曜的五皇子府。听闻这位小皇子自幼身患怪病,从不露面,府中能人异士众多,我去探了两回,都没能见到正主,又寻不到天魔星的踪迹,不便在魔界逗留太久,便离开了。” 他心中怅惘不已,正是因为当时去了魔界,才导致太叔岁岁没有找到他,还被慕容家退了婚。 少泽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道:“正是那一回,西门曜很是欣赏你。知道你在仙界的处境后,花了大价钱让我说服你相助于他……” 慕容年顿了顿,微微拧眉道:“竟是如此……这样看来,他应当是炼化了那颗天魔星。天魔星主灾祸、不详、诡变。只怕日后魔界必有一场血海滔天……” 少泽眯眼笑道:“魔界血海滔天与我等仙人何干?如此甚好。想必日后魔界再无攻打仙界之力。” 慕容年淡淡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将黑铁令牌揣入了怀中。 少泽见事情谈妥,很快就告辞离开了,说是浮楼事务繁杂。不过临走前将带来的百余浮楼杀手留给了慕容年,任由他调遣。 慕容年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命这些人守在了幽冥界外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速来报他。 他自己则是日日和白然漂在忘川河上,寻找太叔岁岁。 后来,两人索性造了一艘船,船舱有两层,便于居住,船身用仙力画满了符文,使得恶鬼们避如蛇蝎。 此后,二人便行船于忘川河上,昼夜不息地找寻着太叔岁岁……尽管希望十分渺茫,但慕容年始终不肯放弃,白然自是不敢多话。 一年之后,山外山。 山外山是一座仙山,层峦叠翠,终年大雾不散,气候寒冷。位于仙界的北部边缘,与魔界交壤。 不过仙界和魔界之人几乎发现不了连绵群峰之中的山外山。只因此山被仙帝用阵法封印住了,若非此山中人,旁人是无法发现并进出的。 此时,半山腰一处依山而建的道观中,太叔岁岁端坐石榻上,双手相合,眼眸紧闭,正沉浸在修炼当中,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她唰地睁开眼,收敛了眼中神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青蘅见状笑起来,道:“岁岁,你可算醒了。这回如何,可冲破四阶了?” 太叔岁岁点点头,笑道:“嗯,仙力四阶了。没白费这九日九夜的闭关苦练。” 青蘅娃娃脸上满是赞叹,道:“不错不错,你养了半年伤才开始修炼,如今不过半年就突破四阶了。可喜可贺!我去告诉师父他老人家,让他也高兴高兴,哈哈。” “走啊,岁岁,你同我一块去。”青蘅上前拉住太叔岁岁的手,两人一同往天算子的眠斋去了。 太叔岁岁笑道:“师兄,我升阶这么快全靠师父给的那本心法。如今五行金钱卦我已经修成一枚金钱,比你的混元珠算术如何呀?” 青蘅一脸好笑道:“岁岁,你才修成一钱还好意思说?好好努力,后面会越来越难的。” 太叔岁岁认真地点了点头,眸中俱是坚定。 两人一到眠斋,青蘅便给天算子报喜,说师妹闭关九日成功突破仙力四阶了。 天算子捋着长须,笑容慈祥道:“甚好。岁岁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只是从前太过惫懒了……” 他本想说太叔岁岁的祖父太过溺爱她,纵着她的懒惰性子,才叫她在修炼一途上耽搁了,书也没好好念。 但思及太叔恭已病逝,这话便没再说下去。 好在太叔岁岁还年轻,如今抓紧修炼、读书也来得及,只要肯下苦功,不出一二百年便能都捡回来。 想到此处,他看着太叔岁岁,一脸欣慰地笑了。觉得教好她,才算对得起为了救他双双仙逝的太叔岁岁的父母。 太叔岁岁听天算子这般说,忙保证道:“师父,您放心,我日后定会好好修炼,不会辜负您的一片苦心的!” 前尘往事就如一场噩梦,梦醒后,太叔岁岁发现自己还活着,便痛定思痛,立志要好好修炼,自己有实力才不会任人宰割。也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天算子捋须一笑,点了点头。 青蘅笑道:“师父,师妹今日都升阶了,我们晚膳加两道菜如何?”他眼巴巴地看着天算子。 只因天算子参研静修之道,提倡辟谷之行,因此,虽说他们这算一观每日有一顿晚膳,但膳食多是些新鲜时蔬、草药素食之类的。 青蘅早就馋荤馋得狠了。逮到机会便要加餐。 天算子叹了一声,道:“也罢。看在岁岁面上,今日便依你了。不过为师就不用晚膳了,你们师兄妹记得叫一下少泽仙君,莫要怠慢了客人。” 说罢,天算子便转身回房了。 天算子沉迷天算之道,在凡俗之事上甚少上心,显得颇为冷淡。不过青蘅早就习惯了,太叔岁岁适应了大半年,也见怪不怪了。 他们师兄妹两个经常十天半月都见不到天算子一面。 平日就各抱着一本心法修炼,偶尔去山间砍个柴、挑个水、打个猎加餐。日子过得十分平淡甚至枯燥。 太叔岁岁总算明白青蘅为何那样期待自己成为他的师妹了,只因他以前在山上待得实在太无聊了。 现下好了,有太叔岁岁一直陪着他。哦,如今还多了个讨人厌的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