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纯爱漫画的女炮灰》 第1章 穿书 《共犯》的世界 姜郁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浑浊的黑暗。脑子传来瓷实的钝痛感,同时脖子上圈着的东西正在试探着慢慢收紧。 是绳子还是手?应该是手指,有温热的触感。 有人要掐死她吗? 醒过来,姜郁!快醒过来! 求生欲猛然窜高,姜郁拼尽全力挣脱开那黑暗的束缚,猛一睁眼,入目的先是白色的天花板还有晃得扎眼的白炽灯。 她有些茫然地偏头看了看,对上正坐在床斜对面椅子上看书的少年。 “你醒了?”少年穿着黑咖色块相间的格子裤,上身是英伦风的毛衣,还系了领带。 像是贵族学校的学生会穿的校服。 姜郁读书的时候,学校统一发的校服都是宽松且颜色鲜艳的运动装,这种款式的校服只在电视上看人穿过。 也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少年原本的肤色就是如此,他白得有些扎眼,近乎是苍白的程度。 看着姜郁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周身萦绕着郁沉的氛围。 姜郁努力坐直身子,感觉到太阳穴还在隐隐传来痛感,四肢酸软没有力气。沉重的疲惫感牢牢攥着她。 少年站起身,神色冷淡道:“别误会,我过来只是因为妈妈让我给你带晚饭。” 姜郁下意识往床头的柜子看去,上面果然放了一个外卖盒子,盒子的外盖内侧还氤氲着蒸腾的水汽,姜郁看不清里面酱黑色的食物究竟是什么。 “医生说你好得差不多了,明天下午我过来帮你办出院手续。” 这里果然是医院。 “嗯。”姜郁对于现在面临的状况还是抓瞎,她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份,更不确定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总之还是先装作已经弄清眼前情况的样子为佳。 “我走了,还有课。”少年和她说话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语气词,一副公事公办的作势。 姜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 少年闻言走到她面前,临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 姜郁此刻心情和身体的状态都糟糕得不行,但眼前少年的好看程度让她暂且忽略了此刻的状态,分出部分心神。 眼睛是桃花眼,像花瓣般的眼皮上长了颗痣,五官对于一个男生而言长得过于漂亮了。而且身材颀长,腿长而细,比例绝佳。 不过他口里的“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姜郁保持着警惕心不敢多问,目送少年拎着背包离开后并关上病房的门后勉强松了口气。 把年少时期看过的言情小说和自己现在的状况联系起来,姜郁不得不把目前的遭遇和“穿越”这种俗套的剧情挂上钩。 毕竟她对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秒记忆是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的滴滴声,那是宣告她生命走向终点的最后音符。 她在原本的世界里出了一次严重的车祸,死了。 姜郁努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打量这间病房,是公立医院里几乎没有的单人间病房。宽敞干净,还配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 看来这副身体的家庭条件不错。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进卫生间,在洗漱台前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五官和原本的自己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同样长了一双干净的杏眼,鼻子小而挺,嘴巴小小的,脸也小小的。 像小牛犊般温顺的长相。 姜郁叹了口气,她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前,其实有希望五官能够更凌厉更有攻击性一点。 水亮亮的眼睛下有着不明显的青黑,是没有休息好的证明。姜郁抬起手,镜子里的自己也抬起手,她摸了摸自己凸起的锁骨,掐了把自己的腰。 不由得皱眉。 好瘦弱的身体,感觉都接近营养不良的程度了。 指甲上涂着已经掉了色的红指甲油,染成酒红色的头发跟这张稚嫩的脸完全不搭,头发长时间没有好好护理过,发尾已经分叉和干枯。 能让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如此不在意形象,看来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是经历了某些事。 本来还想继续深入地分析一把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不肯配合。 姜郁想起床头柜子上的食物,洗了手后脚步虚浮地走出卫生间去吃那个男生带来的食物。 塑料盒子里装着的酱黑色不明物是炸酱面,还配了小碗的蔬菜汤。 姜郁捏着筷子把面拌匀,慢吞吞地吃掉这份不算难吃的外卖。 等胃部传来满足的饱腹感后姜郁才撂下筷子,舒服地窝回病床上。 刚合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以rar为后缀,名称是一串乱码的文件包。 姜郁:? 机械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是否对文件进行解压?】 姜郁猛然睁开眼,脑海里的文件包还是没有消失,而且提示音又响了一遍:【是否对文件进行解压?】 同时还跳出了“是”和“否”的选择按键。 姜郁点了“否”没反应,页面纹丝不动,尝试好几次后不得不在“是”上点了确认。 【文件正在解压,请稍等……】 【解压成功……】 【系统安装中……】 【安装完毕。】 刚才的乱码文件包已经变成了一个粉色的桃心图标,下面还有“心动信号”的字样。 简直和手机上安装了新软件没什么两样。 姜郁怀着好奇心戳了下这颗小红心,进入了一个粉得刺眼睛的页面。页面的周边都是正在发出噗噗爆开声的粉色泡泡。 刚才僵硬的机械声也变成了活力满满的少女音:【love!love!心动信号上线啦!欢迎首位玩家姜郁参与内测,成功后可获得丰厚奖励哦!】 姜郁被这铺面而来的恋爱游戏粉色风震撼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缓了缓才问:“呃……你说的丰厚奖励是什么?” 【一百亿的奖金+线上商城所有商品的永久使用权+对这个世界的绝对操控力!还等什么!快来开启你的游戏之旅吧!】 这极力推销的煽动性语气简直和传销人员没什么两样。 姑且先不论后面两项是什么意思,“你说的一百亿奖金是指真实的人民币吗?不是在唬我吧?” 万一是不值钱的游戏币,那通关了也没什么意思。 【可以在这个世界流通使用的真实货币哦!获得的奖金会储存在系统的资金池中,需要使用的时候自动扣除,无需刷卡,无需扫码,无需现金,方便快捷。】 姜郁咽了咽口水,这个奖金听上去可太诱人了,是她轮回几十辈子都没法挣到的数额。 “那线上商城所有商品的永久使用权又是指什么?”姜郁决定挨个问下去。 【玩家在通关的过程中会获得相应的积分值,这些积分值可以在线上商城里购买功能多样的游戏道具。但通关成功后,就不再需要积分值兑换,玩家可以自由使用商城里面的道具。】 “我能不能看看线上商城里有些什么道具?” 【玩家目前的积分值为零,暂且没有权限开启线上商城哦!】系统AI解释得挺详细,就是声线太甜腻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姜郁有点受不住。 “好吧,不能看就算了。”反正迟早都会看到,何况第一项的终极奖励金已经够不错了,“那——” 还没等姜郁问出口,AI自动道:【最后一项奖励“对这个世界的绝对操控力”,是指玩家在通关游戏后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隐形国王。】 “隐形国王?” 【是的,玩家的权限包括但不限于任意抹消其他人的存在,任意修改其他人的记忆等。】 姜郁:! “这已经不是隐形国王了!这是神明吧!”姜郁忍不住发出感慨。 系统发出欢快的笑声:【这样说也没错,所以,姜郁小姐,你要接受通关挑战吗?】 姜郁难掩激动:“当然!” 【love!love!心动之旅正式开启!恋爱恋爱!心脏怦怦跳!】 这段台词真的太羞耻了。 AI念完以上几句羞耻的开场白后清了清嗓子,随后:【心动信号是大型恋爱模拟游戏,被攻略目标的好感值上升到满格即视为玩家通关游戏成功。】 姜郁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感觉也不是很难嘛。 奖励和游戏难度都不成正比。 姜郁心中窃喜,表面不动声色地问:“我的攻略目标是谁?” 粉色的版面上出现一张人物卡片,背景立马开满了红艳艳的玫瑰。 卡片上的少年赫然就是刚才给姜郁送炸酱面的那位,头像下方是人物介绍: 【姓名:池嘉】 【身份:玩家异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身份怎么就这么匪夷所思呢? 也许是系统察觉到了姜郁的疑问,后面立马加上一小排注释。 【注:玩家姜郁在游戏里幼年丧父,母亲改嫁,改嫁后母亲也因故去世,继父后来和池嘉的母亲结婚,形成了一个比较特殊的重组家庭。】 姜郁在心里默默理了下关系,这个家庭,严格意义来说就她一个外人,怪不得池嘉对她的态度那么冷淡。 往下继续看池嘉的相关数据: 【目前最讨厌的人:姜郁。】 【对姜郁的好感值:0/100】 【最大的秘密:真实性别是双性人。】 姜郁:表情麻木。 先不说这低得离谱的好感值,把最大的秘密就这样标示出来真的好吗?她还以为这种重要信息是需要完成相应任务才能破解的。 虽然有点困难,但要攻略成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姜郁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问:“我的攻略目标确定就是他了?” 【请稍等,还没完哦。】系统AI甜蜜蜜地说。 “还没完是指还有别的数据资料吗?” 姜郁理解错了意思,所谓的没完,不是池嘉的数据没有加载完,而是她需要攻略的目标不止一个。 只见池嘉的人物卡片在屏幕上以其中一个角为支撑点,立体旋转一周后消失。 另一张新的人物卡显现出来。 这次背景不是红艳艳的玫瑰,而是换成了纯洁无瑕的百合花。 头发蓬松,偏分定型,发梢微翘成斯文败类的意味。皮肤小麦色,看上去是很喜欢运动的那类。 双眼皮很深,眼睛乌黑。气质可塑性强,感觉可以走阳光健气路线也可以走港风痞帅路线。 姜郁盯着卡片上的头像:“哇。” 挺帅。 【姓名:东野声】 “怎么还是个小日本?”姜郁有点懵。 系统AI:【东野是复姓,不是专属日本人的姓氏。】 “哦,好吧。” 【身份:姜郁的同班同学。】 【目前最喜欢的人:姜郁。】 看到这行数据时姜郁眼前一亮,“哟。” 【对姜郁的好感值:2/100】 姜郁:……这个游戏的计算方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满值100实际值为2的好感值也能称作“最喜欢的人”吗? 【最大的秘密:天生的反社会人格,目前正努力隐藏。】 看来2的好感值还是高了,赶紧下降到0吧,被拥有天生反社会人格的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郁露出疲惫的微笑。 这奖金也并非这么容易到手。 卡片立角旋转一周消失。 姜郁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了片刻也不见有新的人物卡出现后,小声问:“没了吧?” 【是的,玩家的攻略目标仅是以上两位。】 居然还用了“仅是”这样的修饰词,看来系统是闲她过得太容易了。 姜郁不死心地问:“可以分阶段攻略吗?先刷满一个人的好感值再去刷另一个人的。” 系统AI犹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不建议玩家这么做,危险系数过高,有丧生的风险。】 姜郁:“……好,我明白。” 现实世界里死了一次,来到游戏里还要再死一次也未免有点惨。 不能分阶段攻略,也就是说要同时攻略。要是心动信号像普通的恋爱游戏那样,攻略目标都是正常人,女主聪明一点,悉心研究时间管理这门学问,那还不成问题。 关键是这两个攻略目标都有点“不正常”,属于非常规男主,再加上姜郁也不是什么时间管理大师。 要通关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但想想奖金数额,姜郁又冷静下来,值得的,还是值得的,得好好计划一番。 她捏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海洋中,系统AI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催促道:【可以先进入下一个阶段吗?】 “你继续。”姜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love!love!下面进行剧情预览,这是给首位玩家的福利哦!】 【玩家姜郁在剧本里的设定是一个娇纵跋扈的富家小姐,转校后喜欢上同班同学东野声,一见钟情的同时,玩家也成为了东野声开启心理暗示游戏的第一人选。】系统AI念到这里时语气有点不太对劲。 姜郁也心中一凛,原来那2的好感值是这么来的。 【东野声在接近玩家的过程中,对玩家的弟弟池嘉有了了解,滋生出奇妙的情愫。他觉得池嘉有成为他伙伴的资质,于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改为诱导池嘉和玩家之间产生矛盾,最终致使玩家发现池嘉身为双性人的秘密。 玩家开始疑神疑鬼,再加上东野声平日对池嘉若有若无的亲近,她开始怀疑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又性别特殊的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最终在一次口角中,玩家与池嘉决裂,并扬言要把他的秘密广而告之。池嘉在慌乱中失手将其推下楼梯摔死。】 系统AI:…… 姜郁:“……继续念,我倒要看看后面的剧情怎么发展。” 【池嘉在失手杀死姜郁后惊慌失措,走投无路之下求助了东野声。对方手把手教他如何应对警察的盘问,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以及如何清除现场的疑点撇清自己的嫌疑。 池嘉和东野声自此成为杀死玩家的共犯,感情呈现突飞猛进式增长。】 不知道是因为后面没有玩家的剧情了,还是系统AI也没法直视这奇葩的剧情,总之没有再继续念下去。 场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姜郁先开口:“系统。” 系统AI颤巍巍地:【是……】 “这是个耽美剧本吧?” 系统AI心虚地:【应该是的。】 “所以你觉得我有可能攻略两个本会杀死我的杀人犯吗?而且还是在性取向都不同的前提下。”姜郁冷静地问,她刚才构思的攻略计划现在看来是白搭。 【大概率是没有可能的。】 “不是大概率没有可能,是完全没有可能。”姜郁无情地指出,“你们这个剧本是谁写的?是没想让我通关,纯粹是为了看乐子吧?” 系统AI慌忙解释:【绝对不是这样!本系统是时空管理局为非自然死亡且生前德行评分为优的人员编写的游戏试行版,目的是为了弥补她们未有机会走完精彩一生的遗憾。】 “说的倒是好听,我觉得不是弥补我的生前遗憾,是纯粹给我添堵的。”姜郁死鱼眼。 她之前听到奖金的丰厚程度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冷心。 【姜郁小姐,是这样的,这是时空管理局第一次尝试做游戏,游戏模式由局里的程序员编写,但相应的剧本是根据玩家的资料自动在庞大的优质文图数据库里进行匹配。】 “我的资料上面显示的是性别为男,性取向为男吗?”姜郁纳闷。 【这倒没有,我刚才在后台查了一下资料,发现姜郁小姐您的性取向是无性恋。游戏当初设置时没有考虑到这个选项,所以才会出现数据抓取的bug。给你匹配了一本叫做《共犯》的耽美漫画。】 “现在说这些话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重新给我匹配一本正常点的剧本。”姜郁伸了个懒腰。 系统AI保持着沉默。 姜郁眼皮一跳,感觉不妙:“你不会要告诉我没法更换剧本吧?”那奖励不是泡汤了! 【当初编写代码的程序员考虑到了游戏进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bug,都专门出了一本说明书标注相应的应对措施。但就是没想到一开始的数据抓取就出现错误,这条没有应对方法。】 姜郁:呵。 “你直接判我死刑让我往生得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不用走这么诡异又毫无成功率的攻略路线。】系统AI吞吞吐吐。 “什么方法?” 【这个游戏当初设计了两种模式,一个是恋爱模式,就是现在这个模式,还有一个是冒险模式。】 “不能更换剧本但可以切换模式?”保险起见还是再问清楚一点,“通关方法也和恋爱模式不一样吧?” 【是的,不需要通过攻略涨好感值。】 “那还等什么?切!”姜郁又看到奖励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和她招手了。 系统AI见她兴奋的样子没感到欣慰,反而更加犹犹豫豫,和一开始的活力满满完全不同:【这个冒险模式一般不能轻易启动。】 “为什么?” 【这个模式是当时程序员心血来潮临时起意的设计的,现在还在维护中,里面的细节不够完善,有非常多的bug,运行起来对玩家会很危险,通关难度不容小觑。】 “再难也不会比现在这个状况难,放心切换。”姜郁摩拳擦掌,为挣钱做准备。 【……那好。】 【玩家请求由恋爱模式切换至冒险模式……】 【请求通过……】 【切换完成。】 活力满满的少女音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发出滋的一声消失了。 紧接着眼前粉色泛滥的页面变成牛皮纸泛黄的质地,页面的顶端和下端分别有一个标志性的骷髅头,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咬合声。 很有冒险向的氛围。 同时,耳边响起和之前那个少女音截然不同的温润男声:【系统2357为玩家服务。】 “刚才的系统AI都没有自我介绍。”姜郁后知后觉地回想。 2357没有羞耻的开场白,开门见山地说明了通关成功的方法:【积分值达到1000,也就是积分值的上限便可通关获取奖励。】 【获取积分值的方法:1.努力学习,获取知识。2.锻炼身体,增强体魄。3.完成系统发放的任务。】 【积分值的用途:购买线上商城里的道具。】 姜郁觉得获取积分值的方法除了最后一项有点意味不明外,前两项都挺正能量的。 “我现在的积分值是多少?”姜郁问。 2357:【0】 毫无悬念的数字,距离1000还真是遥遥无期,而且积分值也并非获取后就一直不动了,也需要用来购买线上商城的道具。 加加减减,有得熬。 第2章 家人 玩家的继父 一夜无梦,姜郁前天晚上睡得早,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 游戏里的世界此时正处于冬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雪,玻璃窗上覆着凝结的水珠。姜郁想打开窗透会儿气,结果冷风一灌进屋里她又老实地把窗户关上。 太冷了。这具孱弱的身体好像非常怕冷。 姜郁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拉了下腿筋,高抬腿弹跳了十来下就开始微微喘气,耳边响起2357的提示音:【玩家小姐正努力锻炼身体,奖励积分值1点。】 脑海里的属性面板刷新。 【资金池:0】 【积分值:1】 【积分值过低,暂无开通线上商城的权限。】 “谢谢啊。”姜郁跳累了坐回床边,“2357,我有个问题。” 【玩家小姐请说。】 “我每次达成这样的运动量都能获取1点的积分值吗?” 每天涨1个积分点,那么用将近三年的时间就可以涨到1000个积分点,如此一来就算不完成任务也可以轻松取得最后的百亿大奖。 【不可以。因为游戏才开局,这1点的积分是对玩家小姐的奖励,越往后,通过锻炼来增加积分值会越发困难。】 “唉,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好的事。 姜郁在病床的枕头下和床边的柜子里翻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手机,无聊得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不多时有个小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今天要测一下血压,再验一次血。” 姜郁配合地把袖子捋起来,她有些好奇自己自己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才需要住院,正准备问2357时,小护士又说:“以后不要喝完酒就去泡澡,幸亏发现得及时,不然休克时间过长会有生命危险。” 喝完酒泡澡导致的休克? 姜郁还真没想到会是出于这种病因住院,而且她现在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吧?未成年人喝酒…… 够叛逆。 “还有,三餐也要好好吃,本来就营养不良了,还不保证身体最基本的营养摄入。”小护士边给她找下针的地方,嘴里还不忘念叨。 说起早餐,姜郁发现自己现在还没吃东西,她刚想问问医院食堂要怎么走,病房的门又开了。 进来的是池嘉。 不过今天穿的是私服,不是昨日那种看上去就价格昂贵的私校校服,手里还拎着热腾腾的早餐。 “给你姐姐送早餐来了?”小护士和他打招呼。 池嘉勉强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很不想承认他和姜郁的关系。 假模假样地询问了句:“陈医生昨天说她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就可以给她办出院手续。现在是要复查吗?” “对,出院前再验一次血常规,确保各项指标正常。”小护士把抽好那管血插进管架的小口里。 “原来是这样,辛苦了。”池嘉打开门送小护士出去。 言行举止就是个懂事礼貌的高中生。 然而等他关上门,面对姜郁的时候,脸上那勉强维持的淡笑很快就消失殆尽。 “宋叔让我给你带的早餐,嘱咐我盯着你吃完。”池嘉把手里的袋子打开,拿出火腿三明治和热牛奶。 宋叔是谁?该不会就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继父吧? “2357,2357!”姜郁小声在脑海里呼叫,“能不能把这个角色原本的记忆导进我的脑海里?我现在对她的人际关系还有过往经历完全抓瞎啊。” 2357:【抱歉,冒险模式没有此项功能,请玩家小姐努力探索。】 姜郁:……不愧是bug繁多的冒险模式。 “宋叔会纵容你发脾气,但我不是他,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我……” 此时,姜郁从他手里接过的三明治已经吃了一半。 一心专注干饭的姜郁只听见池嘉的碎碎念突然腰斩,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池嘉抿嘴:“没什么,说你今天胃口不错。” 一个三明治一杯热牛奶下肚,姜郁感觉到胃传来隐约不适的饱腹感。看来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平时没少亏待它,这种正常的饭量都难以适应。 她也了解这具身体为什么健康状况会这么差。 “我的手机是不是放在家里?”姜郁扯了张纸巾擦掉嘴角沾上的沙拉酱。 “嗯,不过掉在浴缸里泡过了,不知道能不能用。” 姜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是你救我的?” 池嘉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桃花眼里闪过不明显的嘲讽:“放心,浴室里水汽大,我没看清,看清了也不感兴趣。” 姜郁:?? 这回答怎么牛头不对马嘴。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池嘉暗示性的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觉得社死。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休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也是没穿衣服的? 姜郁下意识往下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这种羞耻感没多久就被心态好的姜郁自动调节清零,算了算了,见多了大体老师的医生眼里她就是块肉。 姜郁觉得池嘉像个尽职的外卖小哥。昨晚,今天早上,今天中午,都来给她送饭,虽然眉眼间的冷淡和一闪而过的烦躁都快要脱离他的面部表情跳出来具现化。 姜郁才不管他乐不乐意,她现在就是无情的干饭机器。 直到下午,该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来的人不再是池嘉,而是一个长相清俊的陌生男人。 “池嘉给我说你想要个新手机。”他说这话的时候,头顶跳出一个气泡框,上面标注着简短的信息。 【姓名:宋君贤】 【身份:玩家的继父】 “我试了下,手机还能正常开机,也没有闪屏的情况,”宋君贤从厚呢外套的兜里掏出一个玫瑰金色的手机递给她,“不过你要是想换,等会儿路过店的时候重新买一个也行。” 姜郁立马道:“不必,用这个就好。” 手机里肯定会留存着很多关于原主的信息,对她探究剧情有很大帮助,暂时没有换的必要。 关键是这个手机看起来还很新。 姜郁打开试了一下,发现需要密码,在宋君贤的面前也不好表现出异样,只装作没事人把手机捏在手里。 密码是什么啊?救命! “出院手续我在楼下就已经办好了,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没什么遗漏的话我们走了。”除了给姜郁拿来手机,宋君贤还拿来了一件驼色的大衣。 “虽说是开车来的,但从病房到停车场还是有段距离,你把衣服穿上吧,别感冒了。” 宋君贤高却清瘦,皮肤白,当然还没有到池嘉那种程度,但对比普通人来说也是有回头率的存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说话温声细语,斯斯文文。 姜郁:男妈妈! 有了池嘉对待她的态度做对比,宋君贤的形象在她眼里突然可蔼可亲起来。 不过同时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车里很暖和,看得出里面的空调是一直开着的。 宋君贤启动引擎,随口问:“最近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吧。”她也不知道原主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之前游戏还处于恋爱模式的时候,系统AI给她说过原主是个娇纵的富家小姐。 能冠上“娇纵”这个词,说明是在受宠的环境里长大的,至少不会受什么委屈。 姜郁觉得自己琢磨得很有道理。 然而宋君贤听了这话后却久久没接话,用神色莫测的眼神看着她,最后说:“那就好。” 车一直开进一个安保系统严格的高档小区,小区里的房子并非几十层一栋的公寓房。而是单独分隔开的别墅,每栋别墅的四周砌了高高的围墙,中间开了扇金色的铁门。 小区很大,放眼望去看不到小区的边界。人也少,车子一路驶来,除了门口的保安就没有再见到其他的人,冷清得不太正常。 像个人数寂寥的小镇。 直到车开到家门口,姜郁才看见一个身穿青色旗袍,外裹貂皮大衣的女人正朝他们的方向招手。 她的头顶浮现出和宋君贤相同的气泡框: 【姓名:邵青】 【身份:玩家的继母】 女人是池嘉的母亲。 刚下车,她就急忙迎上来。 “在外面等做什么?天气这么冷。”宋君贤皱着眉说。 明明是责备的语气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我刚准备好晚饭,就从窗户那里看见你的车开进来了,想着下来看一眼。” 邵青和池嘉都是美人,不过两个人是不同的好看法。池嘉的漂亮是艳丽,邵青则是清丽动人。 柳叶眉,水汪汪的杏眼,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腔调像是苏州那边的。 姜郁看到邵青的那一刻,心里无端升起浓厚稠密的厌恶感。她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嘀咕道:“真是莫名其妙。” 这种感情当然不可能来自和邵青初次见面的她,只能是原主还残留下的条件反射。 可原因是什么? 原主为什么对邵青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就算是在面对池嘉时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反应。 邵青感受到姜郁打量的目光,甜蜜的微笑僵在脸上,“小郁也快上楼吧,该吃晚饭了。” 管他的,先干饭。 第3章 密码 很多秘密 邵青做的菜口味偏清淡,放眼望去一桌子的绿油油。 姜郁偷瞄了眼她褪去貂皮大衣后只着修身旗袍的曼妙身材,心想或许这是她保持苗条的原因。 能准时吃饭,吃饱饭是姜郁从小时候起就奉为幸福的第一准则,所以她对于干饭总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对饭菜味道的要求也没多高。 “池嘉不吃饭吗?”姜郁在摆放好的碗筷前坐下,都准备动筷子了才发现本该出席的池嘉没来。 邵青面露异色,好像她问出这个问题很不合常理,但还是回她:“小嘉去上课了。” “上课?”姜郁摁亮手机屏幕,“今天不是周六吗?” “不是去学校上课,是去上拳击课。”宋君贤夹了片离他最近的青菜,“本来下午该是他去医院接你,但那个私教有事,临时把晚上的课调到了下午。” 这么说来,池嘉给她送炸酱面的那天晚上,好像是有说过今天下午会来带她办出院手续。 姜郁觉得自己的胃容量已经够小,不想邵青吃得更少。菜没动几筷子,饭也堪堪占据小碗四分之一的容量。 就这样,她就饱了。 邵青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仿佛会说话般,带着不明意味的眼神落到姜郁身上,“小郁今天的胃口不错。” 姜郁看着碗里本就只盛了一半的饭,她平日吃饭的速度绝对比这快,但顾及到原主脆弱的肠胃,都拿出了细嚼慢咽的风度,这也算胃口好吗? “是你吃得太少,小郁这连正常女孩子的饭量都没达到。”宋君贤替她说话。 “我在减肥嘛,”邵青用娇嗔的语气说,“最近都有点胖了。” 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捏了下肚子上并不存在的软肉。 姜郁喝了口汤,面不改色且违心地说:“确实胖了点,不过也正常,年纪大了代谢就会变慢,身体比不得十来岁的年轻人。” 邵青的脸色不太好看,被姜郁这句话堵着心口不好发作。 一旁的宋君贤若无其事地吃着菜,对餐桌上发生的对话置若罔闻。不知是听不出里面针锋相对的尖刻,还是说真的没察觉到凝滞的气氛。 “这家人真奇怪。”姜郁在心里默默吐槽。 吃过饭后姜郁上楼回了卧室,本来她上楼时只打算瞎转一圈猜猜自己的卧室在哪个房间,结果只见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上挂了个木制的的牌子,上面写着“邵青与狗勿入”。 不用猜了,这就是原主的房间。 姜郁摘下牌子推门进去,房间布置成蓝白为主的清爽色调。姜郁在书桌前坐下,掏出手机来尝试破解密码。 密码是四位数,她先输了个最简单的1234,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再输了个4321,依旧密码错误。 “2357,原主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姜郁问。 【11月22日】 姜郁立马动手输入1122,然而还是显示错误。 “不是原主的生日吗?“姜郁挠了挠头,有点苦恼,但随即想起原主暗恋的东野声,又问:“东野声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3月28日】 输入0328。 显示解锁成功。 “真是个痴情的小姑娘。”姜郁叹着气摇头,可惜性取向不对。 解锁手机后,姜郁做的第一件事是翻手机里的相册。 手机里百分之十的照片是美食,百分之二十的照片是自拍,剩下的全是东野声的照片。 角度多样,近的远的,光明正大拍的,偷摸拍的。 粗略翻下来可能有几百张。 姜郁没什么耐心地直接将相册拉到最底端,发现原主还专门建了个相册,相册名叫“honey”。 在相册上点了下,弹出需要输入密码的页面,同样是四位数。 这一次输入0328就不对了。 也是,手机解锁密码应该不会和相册密码重合。 将1122和1234都一一试过后,成功地失去了输入密码的权限。 解不开密码,姜郁也不气馁。这种设置了密码的相册虽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但能看到第一张照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是东野声在阳光下的后脑勺。 图册里大概率还是东野声,说不定是东野声的精修照。 “2357,2357,呼叫2357。”明明只用在脑海里默念便能完成的对话,姜郁趁着卧室只有她一个人便小声说了出来。 温润的声音及时响起:【玩家小姐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 姜郁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翻看书桌上的课本,“任务还不发布吗?我等得好无聊。” 【任务需要玩家小姐自行触发。】 “所以任务还没有发布的原因,是我的行为还没有触发到那个点?” 【是这样没错。】 闻言,姜郁望向窗外。 冬天天色暗得快,现在才下午六点,灰色苍穹之下的景物已经听话地将色调降了八度。 “要到外面去尝试着触发任务点吗?可是这个时候跑出去也不太安全。”更别提这副身体极差的条件,说不定还会感冒,得不偿失。 2357安慰她:【玩家小姐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复习课本上的知识,再过一个月,你们的学校就要举行期末考试了。】 姜郁正翻着书页的手顿住:“……我还要参加期末考试?” 【当然。你的身份是就读于西城外国语中学的高二学生,肯定要参加考试。】 “!!怎么不早点说!”姜郁连忙从笔筒里选了支黑色水笔,把手里的英语课本翻到最后的单词表处,正准备开始背单词时又不放心地问:“2357,这本书在考试范围没有?” 【在。】 这之后2357又贴心地给她圈定本次期末考试范围涉及的课本,姜郁看着手边这厚厚的一摞课本和配套资料。 凄凄惨惨戚戚。 但发了会儿呆,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前后的表情切换太快,连2357都摸不着头脑:【玩家小姐?】 “如果我认真读书,好好学习,在这个游戏里我可以上大学吗?”姜郁握笔的手微微发抖。 2657疑惑的声音变温柔,给予她肯定的回复:【当然。】 姜郁沉默着,半晌才慢慢地说:“那太好了。” 从干净的书页和随处可见的漫画涂鸦可窥得原主对待学习并不认真。 工作这么些年,接触英语的频率太低,还好姜郁基础不错,对于这些单词还能回忆上个七七八八。 之后再补一下语法方面的知识点,加上多背几组短语,及格应该没问题。 书桌上摆放的闹钟走了一个小时,姜郁合上书准备找张试卷来摸个底,脑海里突然响起2357的提示音。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玩家已心无旁骛地学习了一个小时的英语,奖励2点积分值和5块资金。】 【资金池:5元】 【积分值:3点】 【积分值过低,暂无开通线上商城的权限,望玩家再接再厉。】 “竟然还奖励了五块钱!“姜郁惊喜道,“我记得之前的lovelove系统AI说过,这个钱是可以在现实生活里流通的吧?” 【是的,玩家小姐。等你通关成功后得到的一百亿奖励资金也会存进这个资金池中。】 一百亿奖金总觉得听起来好遥远。 姜郁写完英语试卷对过答案后,又把数学书从一沓厚厚的课本里抽出来。翻书的时候在书页里找到一张打着鲜红“35”的月考试卷,她稍微放下心。 看来不用担心考砸了会让原主脸上无光这种情况,她努把力应该能考到50分。 2357适时提醒她学习时间过长要注意休息,于是姜郁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顺便出去上个厕所。 卧室门一开,她的房间正对着长长的走廊。姜郁在贫苦的农村家庭长大,村里的人对于风水很讲究,她自然也受到了这些观念的影响。 据说走廊尽头的房间容易招来阴灵,很晦气,不建议人居住。 有了这样的心理加成,长而空荡的走廊莫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姜郁:“2357,游戏里会出现鬼神之类的精神体吗?” 【没有。游戏设计秉承着“科学”的理念,不会出现玩家小姐提到的精神体。】 “那我就放心了。”姜郁大喇喇地往外走。 2357一个大喘气:【不过。】 姜郁顿住:“不过什么?” 【冒险模式的bug很多,如果玩家小姐遇到科学难以解释的情况也不必惊慌,看做是错误代码在运行就好。】 姜郁还没把这句话消化完全,伴随着脚步声,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慢慢向这边靠近。 来的人是上完拳击课的池嘉,不是错乱的代码。 他大概是刚洗过澡,黑如鸦羽的头发还半湿,上身只穿着一件燕麦色的背心。 刚见面时,姜郁还以为他是很瘦弱的男生,说难听一点就是白斩鸡。没想到露出的胳膊上竟有线条流畅的肌肉,肩膀比想象中宽,头身比很优越,看起来上拳击课的时间不是单纯的一两天。 池嘉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中间的姜郁,他没什么表情地拧开离楼梯最近,离走廊尽头最远的那扇房门。 进去,关门。 两人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僵硬和疏远,如同两间卧室相隔的距离。 第4章 喵喵拳套 死亡的女生 经过昨天一晚的发奋学习后,姜郁发现了系统奖励机制的规律。虽然在积分值上扣扣索索,但资金上还是很大方的。 截止到今早,她的资金池里已经有20块的资金,当然,积分值还是不动如山的3。 昨晚睡得晚,今早九点后才醒。等她打着呵欠下楼找早餐吃时,又正巧碰见了池嘉。 他带着一身的寒气和雪意,在玄关处换家居鞋。 身上的运动装备明显是刚晨跑回来,外面的温度明明很低,他的脸颊却热得发红的,额头上也有汗珠,连眼皮上那颗痣的颜色也似乎比往常深。 姜郁没忍住问:“家里不是有跑步机吗?” 池嘉没理她,换好鞋径直擦身而过。 好家伙,直接把她当透明人对待了。 姜郁抓了两下头发,无奈地去厨房觅食。眼看池嘉又是上拳击课,又是晨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大学。 姜郁起得晚,没赶上按时的早餐,正愁着是给自己煮碗面条还是随便吃点饼干应付时,又想起了资金池里的20元“巨款”。 好,就用这20块到外面去吃个早饭,顺便验证一把这钱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在现实生活里使用。 姜郁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脱掉睡衣后,透过镜子能看见肌肤下方根根分明的肋骨,大腿细得只有猛男的胳膊粗。 完全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姜郁虽出生于贫苦家庭,但妈妈鲜少让她饿肚子,就算是她也从来没有瘦成这副模样。 原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疯狂地减肥瘦身? 会和邵青有关吗? 姜郁回想起昨天吃饭时她那番并不高明的茶言茶语,不对不对,原主再怎么说也是高中生了,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糟蹋自己的健康。 那对邵青那股浓重的恨意又是从哪儿来的? 猜不透。 姜郁穿好棉服,一瞬间有些担忧,原主身上的秘密也太多了点。 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是《共犯》里那个出场次数不多,死亡的唯一作用还是给攻受搭桥的工具人。 在2357的领路下,姜郁成功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家早餐店,她要了根油条还有一碗豆浆后便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妹儿,油条要给你切碎不?”穿着白色围兜的女人把炸得金黄的油条捞出来放在边上沥油。 “要的,谢谢姨。”姜郁喜欢先单吃一会儿脆生生油滋滋的油条,等吃腻了再把油条泡到豆浆里。 这时油条被泡软,吸饱了豆浆,吃起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2357,我要怎么用那20块支付早餐啊?”快要吃完时,姜郁在脑海里问。 【稍等,系统正在生成付款单。】 数秒后。 【一碗豆浆:3元,一根油条:2元。共计:5元。】 【玩家小姐确认支付吗?】 【是or否】 “是。” 脑海里响起哗嚓的声音,像是金币在快乐地碰撞。 【支付成功。】 【资金池还剩余额:15元。】 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建设,但确切看到付款过程还是让人觉得神奇,而且有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她可是用了昨晚学习挣来的钱给自己买的早餐。 好好一个冒险模式的游戏被她玩得跟经营模式没什么两样。 吃过早餐后她决定顺道去理发店把酒红色的头发染成黑色,这种成熟的颜色并不适合还在读高二的学生。 还有指甲。 姜郁展开手,看了眼指甲盖上斑驳的红色,得找一家美甲店把上面的指甲油去掉。 要享受这些服务当然仅凭资金池里的15块是不够的,还得使用原主微信里的资金。 姜郁之前查过,微信钱包里还有一万多块钱,翻过聊天记录后才知道那是宋君贤给她发的这个月的零花钱。 姜郁感叹:有钱人。 支付密码也偷摸试过了,就是0328,东野声的生日。 理发店的小哥告诉姜郁,她的头发烫染过很多次,受损严重,发尾干枯分叉得厉害,推荐她修剪掉部分再染回黑色,顺便做个柔顺护理。 这倒不是信口胡说。姜郁在原主的相册里发现的那些自拍,头发都是五颜六色的,这张蓝绿色,那张粉红色,还有奶奶灰。简直是在教导主任的神经上大肆跳舞。 反正现在也不缺钱,姜郁很听理发师的话,让她干嘛就干嘛。 头发染回黑色后姜郁本来就稚气的脸更显年纪小,长相是学校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 姜郁付了钱,裹上围巾,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做指甲的店是她在测评软件里搜到的,见好评很多而且价格不贵,便不嫌麻烦地在还不熟悉的城市里穿梭。最后在条相对偏僻的巷子里找到目的地,旁边还是一家生意不错的网吧。 店里一直播放着舒缓的音乐,还提供免费的咖啡和奶茶,给姜郁做指甲的女生也很温柔。怪不得服务评分这么高,名副其实。 做完指甲护理还顺便在店里修过眉毛后,姜郁满意地离开美甲店。可还没等她走出巷子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而且声音绝对称不上和善。 “姜郁!!”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剔了板寸头的高个男生夹着根烟,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来,看样子是刚从网吧里出来。 “你他妈都把欣怡害死了,还有闲心跑这里来做指甲?要不要点脸?”他说话声音大,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愤怒得忽隐忽现。 姜郁莫名:欣怡?欣怡是谁? 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危险在慢慢靠近,姜郁条件反射地拔腿就跑。 板寸见她开跑也跟着跑起来,边跑还边喊:“二庆!把她拦住!” 于是小巷的尽头又冒出一个新鲜的板寸,他们大概来自某个板寸联盟。 前面后面被堵死,姜郁往右拐进另一条小道。 “2357!2357!听到请回答!”原主的身体素质太虚弱,才跑了没几分钟就开始大喘气。 【玩家小姐,我在。】 “我对这边的地形不熟,现在该往哪边跑才能甩开身后那两个板寸?”最好是能跑到人多的地方。 2357调出这篇区域的地形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不同颜色的线条。等看清姜郁现在所处的位置后,2357默了默:【玩家小姐,你现在所处的小路是条死路。】 “什么?!那我——” 【不要害怕,你现在先到抽奖池里抽卡。线上商城里的游戏道具经常放到里面做活动,运气好的话能抽到攻击力很高的道具。】 【如果抽不到,我就强制为你打开积分值透支权限,到线上商城里选购需要的道具。】 姜郁大为感动:“2357!你真是个好人!” 【谢谢玩家小姐的夸奖,但我并不是人类,只是一段代码。】 姜郁改口:“2357!你真是串好代码!” 2357温润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吧。】 脑海中的页面跳转到一个用金砖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池子前,里面的水也是金色的。 池子四条边的每条边上都有个银币般大的标识,上面还有天使的浮雕,十分精美。 【玩家小姐只需按下其中一个银色按钮便可进行抽卡。】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郁没时间多想随便摁了颗按钮。 金色的水里马上跳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卡,卡片上有一对橘黄色的拳套。 【道具:橘色喵喵拳套。】 【使用方法:将拳套戴在手上后能快速提高战斗力,将对手一拳轰出二十米远。】 【注意:对手被打后的一个小时里只能发出喵喵声。】 【使用时效:永久。】 “卧槽!永久!” 【玩家小姐的运气不错,这种攻击属性的永久卡很难抽到。】 “太好了!不过……我要怎么戴上?”姜郁对着卡片犯愁。 【把手放到卡片上说“启用”即可,将道具回收进卡片时说“回收”即可。】2357说道。 简直和以前看的魔法少女变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姜郁带着新奇感,喊:“启用!” 2357:【……】 【其实在脑海里默念就好,不用大声喊出来的。】 姜郁:“……我明白了。” 前方已到了小路的尽头,没了退路,后面两个板寸也追了上来。 没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姜郁一拳一个小板寸。她没发多大力,两人却真的从小路的这头被轰到了另一头。 臀*部在雪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印子。 姜郁惊喜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橘色喵喵拳套,效果和卡片上的说明一模一样。 这场战斗结束得突然,两个小板寸呆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一阵后—— 一同发出了不解的喵喵声。 “喵喵?”这是怎么回事?! 夹烟男震惊地看向叫做二庆的男生。 “喵喵!”大哥,我也不知道啊! 二庆脸上的震惊更甚,只是被打了一拳,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哟,你们还想挨揍吗?”戴上拳套的姜郁有了拽的资本,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两人。 这个打量的视角可真不错,能看到他们眼里的惊惧。男人仗着力量差欺负女人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撤退的讯号,狼狈地离开。 为了防止被偷袭,直到走出弯弯绕绕的小巷,姜郁才把拳击手套回收进卡片里。 “他说我害死了欣怡。”姜郁回想起夹烟寸头说的话,“2357,你知不知道欣怡是谁?” 第5章 首次任务 东野声 【欣怡的全名叫林欣怡,是玩家小姐的同班同学,两个周前被家人发现在家里上吊自杀。】 姜郁呼吸一滞:“自杀?可是,刚刚那个人不是说是我害死……” 这种不好的走向总让人忍不住将林欣怡的自杀和校园暴力相关联,而主犯还是姜郁。 人不可貌相是没错,但是看原主乖小孩的长相实在很难把她和校园暴力这种事情联系起来。 【系统只能给出公开已知的信息,有关原主更深层次的秘密还需要玩家小姐自行探索。】当姜郁想向系统试探更多的信息时,2357如是回答。 单是呆在家里很难发掘出更多的信息,还好明天是周一,马上要回学校,在学校里能了解到更多和原主有关的事。 午饭也在外面解决,邵青做的饭没什么油水,吃饱了也总觉得差点什么。 吃了碗加了不少肉的麻辣烫,路过一家装潢精美还飘出蛋糕香味的甜品店时,姜郁没忍住钻了进去。 在明亮的陈列柜里相中一个草莓蛋糕。 “服务员,麻烦帮我把这个草莓蛋糕包起来。”这并非姜郁的声音,而是来自她的身后,清澈透亮,满满的少年气。 姜郁转过身来:嗬。 赶巧了,身后的帅哥正是《共犯》的另一个男主东野声。 东野声的眼睛透亮,像是小狗,看到她时还有些惊喜:“是你!” 姜郁面无表情:“……是我。” “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我听你弟弟说你身体不舒服在住院,还打算买个蛋糕去看你,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真巧。”东野声的笑容极有感染力,让人不自主地想跟着微笑。 知晓内情的姜郁除外,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惊叹,这演技着实牛。 “既然你都在这边了,要不你重新挑个蛋糕吧,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草莓的。”东野声给服务员打招呼,“先不急包装,让她重新挑一个。” 姜郁望着白色奶油上鲜红欲滴的草莓,坚定道:“我觉得草莓挺好。” 她一开始看中的就是这款。 东野声跟着弯下腰去看,两人的距离比刚才近,姜郁切身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 东野声实在是长得太高,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估摸着该是一米八八快接近一米九的样子。不仅高还很……很结实,姜郁总觉得他能一拳打死两个自己。 “确定还是要草莓这个?”东野声问。 姜郁不动声色地拉远距离,眼睛一瞟,看见他右耳的耳垂上有颗黑色的耳钉:“确定。” “那还是把草莓这个包起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东野声带着歉意对服务员说。 “没有没有,不麻烦。”服务员小姐对他笑得跟朵花似的。 不愧是漫画的男主角,魅力真大。 有别人请客,姜郁也不端着,更何况这人还满口谎话。 “你把头发染回黑色了?”东野声问她。 “是的,先前那个颜色不太合适。” “而且还剪短了点。”东野声倒是记得清楚。 姜郁敷衍地嗯了一声。 东野声察觉到了她的敷衍,静默了一会儿后小心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是想要远离你这颗定时炸*弹。 不过既然对方都抛出话引子,姜郁也就顺着说:“嗯,关于林欣怡的事。” 东野声脸色微变:“又有人找你麻烦?” 又? 姜郁心里发苦,她到底是有多不受待见。 东野声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安慰道:“别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是闲的。下次要是再碰到这种情况,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帮你处理。” “谢谢。”看来原主在学校确实遇到某些麻烦。 “不客气,”听到姜郁的道谢,东野声的脸色又由阴转晴,“我等会儿要去体育馆打球,你要不要来看?说不定心情会好点。” “不用,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我要回家吃蛋糕。 东野声有些遗憾,不过看她没休息好的黑眼圈和泛白的脸色也没有勉强:“好吧,还是身体重要,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想吃蛋糕。 姜郁拎着蛋糕回到家中时,宋君贤正站在客厅的窗户前打电话。 从他和电话另一头的人零碎的交谈内容来看,这并不是场愉快的谈话。 平日说话温柔的宋君贤此刻的声线凌厉冷硬,还有几分不耐烦。 姜郁偷偷站在他身后听了会儿。 “……纪先生,如果你再打电话来说这种勒索意味的话,我就要作报警处理了。”宋君贤把手机挂断,捏了捏内眼角,顺了口气后转过身来看见一脸探究意味的姜郁。 被发现偷听的姜郁有几分尴尬,她举起手里的蛋糕盒子,示意道:“宋叔,要不要一起吃蛋糕?” 宋君贤摇头:“不了,马上有个会,我得回公司。” 现在的宋君贤没戴眼镜,他的眼眶有点红,看上去有几分可怜,目光在姜郁脑袋上停顿:“你染头发了?” “嗯,染来染去,还是原本的黑色要适合我一点。” “确实,原本的那些颜色都太……夸张了,也伤头发。”宋君贤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姜郁思忖了一下还是问:“刚才有人给你打骚扰电话吗?” 本意是表达自己的关心,但宋君贤似乎很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镜,垂着眼:“不是什么大事,别在意。” 姜郁看他的反应也只能哦一声。 “小郁。”等她单脚都跨在上楼的台阶上时,又听宋君贤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嗯?”难不成是反悔想吃蛋糕了? “明天要回学校上课。”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但单是陈述性的语句在这里支棱着又奇怪。 “是。”姜郁把迈出去的左脚收回来,侧身去看他。 宋君贤在开了暖气的屋子里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 他看上去很年轻,姜郁没有向2357询问过他的真实年龄,但单看他的外表顶多三十出头。 “在学校里好好和同学相处。”宋君贤又说。 “好。” 原主大概是个叛逆少女,宋君贤听到姜郁说好的时候明显怔愣了几秒,然后低头摸手机:“我给你发点零花钱。” 姜郁:……? “不用,我微信里还有好多钱,还能花好一阵子。”一言不合就发钱是什么操作? 宋君贤一脸不可思议:“真不用?” “不用。” “你青姨还有池嘉今晚要去听音乐会所以晚饭不在家里吃,晚上你要是饿了可以点外卖。”刚才还说急着要去开会,现在又唠唠叨叨地交代琐事。 姜郁倒不会觉得不耐烦,她很喜欢别人出于关心在自己耳边碎碎念的样子。 宋君贤念着念着发现自己越来越啰嗦,赶紧止住话头:“我就说这些,总之要注意身体,你年纪还小,别老惦记着减肥的事。” “还有,”他挣扎了一下,“偶尔也花点心思在学习上。” “偶尔”这个频度副词用得也太卑微了。 * 姜郁坐在床上沉思。 她不过是为了明天去学校上课做准备,在衣柜里翻找要穿的校服,不想翻出了这么劲爆的东西。 压在衣柜的最底层,装在一个带蝴蝶结的紫色盒子中,全是款式别致的内衣。 姜郁提拎起这些轻飘飘的布料,说是布料都算抬举,有几件还只是细细的三两根带子。 不会是别人送的吧? 姜郁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得精神一振,赶紧掏出手机翻阅里面的网购记录。 看完长舒了口气。 还好,是自己买的。有特殊的小癖好没什么奇怪,只要这种癖好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就没什么好指责的。 姜郁把这些寒碜的布料拾掇拾掇收回盒子里,接着准备明天要带的书本和文具。 她像是刚刚拿到新书包要去上学的小学生,心里充满了对校园生活的希冀。 西城外国语学校很大很气派,光是校门就有东南西北四个。 西门算是学校的正门,早上八点,门口停了好多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跑车,全是来送学生上学的家长。 没有愧对它贵族学校的设定。 学校规模比姜郁以前读的职校大了好多,要不是2357一直提醒她要赶紧赶去教室不然会迟到,她可以继续在学校里转悠上几个小时。 和想象中朝气满满的班级氛围有些出入,姜郁一进教室就感觉沉重。 大家好安静。 老师明明还没来,教室里却没发出什么吵闹声,每个人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 只有翻书的簌簌声和偶尔低声的交谈。 姜郁一眼看到坐在靠窗最后排的池嘉,他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空书桌上摆放着一朵纯白色的花,上面还挂着露水。 “2357,你知道池嘉的同桌是谁吗?”姜郁做到自己的座位上,问。 【林欣怡】 也就是那个上吊自杀的女生。 【叮铃~】 【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百合花物语。】 【任务目标:查出林欣怡的死亡原因。】 【任务奖励:积分值100点,资金10000元。】 第6章 百合花物语1 杀人犯 东野声坐在第一排,姜郁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这个位置倒是像秘密相册里第一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姜郁不由得微走了下神。 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黑板提醒做笔记,姜郁精神一振,手一扫,把手边的橡皮擦给扫到地上。 她弯腰去捡却发现橡皮滚到了同桌的椅子下面,伸长手也够不到的刁钻角度。 姜郁压低声音对同桌说:“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捡一下橡皮吗?” 同桌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摊开的课本,动也不动。 姜郁抬高声音:“同学,麻烦帮我捡一下橡皮。” 同桌置若罔闻,老师倒是赏给她一个斜眼。 姜郁立马老实。 这个同桌是和原主闹矛盾了?怎么理都不理她? 还是说学习太认真,上课不想被无关的事情打扰? 好吧,也能够理解。橡皮而已,下课自己捡好了。 以捡橡皮的事件为开端,姜郁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课间数学课代表发小测试卷,姜郁看着同桌卷子的左上角标着鲜红的124,纵使这样都皱着眉头一脸不满。 姜郁心道这位不愿捡橡皮的同桌果然是个学霸。 她等了会儿,发现周围一圈的人都有了试卷但自己还没得,往课代表那里张望却发现他已经发完了手里的试卷。 搞什么?原主没有参加这次小测吗?是不是在她住院期间搞的测验? 然而下节数学课上老师的反应却告诉她不是这么回事。 数学老师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老师,颧骨很高,面色严肃,一看就不好惹。 “这节课我们讲评课间发下来的卷子,大家把试卷拿出来啊。”数学老师抖了抖手里的卷子,“首先我们看第一题……” 姜郁厚脸皮地和旁边的同桌打商量:“同学,试卷分我看一下好吗?” 同桌默默把卷子—— 挪得更远了。 姜郁:…… 没有试卷看的姜郁只能拿出笔记本,把老师在黑板上板书的内容抄写下来努力理解。 “姜郁,你试卷呢?课间才发的就弄丢了?”数学老师讲完第三个选择题后,皱起眉来点名批评道。 “不是,老师,我没得卷子,”姜郁一脸无辜。 “没得?“数学老师转头,“课代表?” “老师,我明明发给她了,”数学课不忿道,“还是亲手递给她的。” 要不是姜郁真没这么个印象,单是看课代表着急的表情还挺像这么回事。 这时,从来没有和姜郁说过一句话的同桌终于开口。 然而他这一开口,姜郁觉得他还是闭上嘴当个哑巴最好。 “我也是亲眼看见王浩把卷子给她的,老师,姜郁在撒谎。”同桌不紧不慢地说。 “老师你听!”有了虚假人证的王浩急忙道。 姜郁:妈了个巴子。 事到如今,这群人是联合起来挖坑等她跳,横竖都是她吃亏。 数学老师叹了口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姜郁,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这种耍小聪明的坏毛病?自己不想听课就算了,还动歪脑筋污蔑别人。” 估计这种小插曲发生在姜郁身上也不是第一次,老师并没有多加苛责,继续讲下面的题,完全是放弃她的无所谓态度:“只要别干扰课堂纪律,要睡觉要做什么都随便你。” 姜郁漠然记着笔记,她就要学习。 趁老师背过身去板书的空隙,姜郁把脸凑到同桌旁边,阴森森地说:“感谢你刚才这么诚实啊,同学。” 同桌没应,态度和把她当透明人的池嘉相差无几。 下课后,姜郁在教室门口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她的试卷。 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白色纸球被扔在垃圾桶的最表层,姜郁没把手弄脏,两根手指一捏,就把纸球从垃圾桶里拎出来。 幸好丢纸球的人没做在试卷上吐口水的糟心事,姜郁把试卷展开,里面还是很干净的。 她拿着试卷径直走到王浩,也就是数学课代表的面前,啪地往人桌上一拍。 冷着脸说:“解释。” 王浩挑眉,抬头看她:“解释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簇拥过来。 “解释你说亲手交到我手里的试卷为什么会被扔在垃圾桶里。” 王浩冷笑,“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卷子的主人觉得考26,哦不是,是25分太丢脸才扔到垃圾桶里的吧。” 坐在王浩后面的女生没忍住笑出声。 姜郁飞过去一个眼刀,她又低下头继续假装看书。 “得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儿,麻烦你把这脏东西从我的桌面上移开,别让我沾到杀人犯的晦气。”王浩吊着眼,一脸不屑的样子显得尤为欠揍。 姜郁本来充血的大脑倒是因为这句话冷静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她是想要再确认一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个词,王浩却把她这句反问当做挑衅。 他霍地站起身,“说什么?!说你是杀人犯!还想要我再说几遍?” 姜郁无语。 某些男生是不会好好说话吗?每次一有要争论的苗头就喜欢拔高音量,作出要打人的架势,没想从说理的角度取胜,而是打算用蛮力逼迫对方认错。 既然对方都没想和她讲道理,姜郁也没必要以理服人。她扯起王浩放在左上角那张折叠方式甚为怪异,特意露出分数的试卷,冷静地搓成了球丢到他脸上。 “扯平了。” 姜郁觉得扯平了,王浩不这么想,他拽住姜郁的胳膊,用手指着她:“给我道歉!” 姜郁最讨厌说话的时候被人指着,感觉到严重的冒犯。 她默默攥紧拳头,脑海里调出橘色喵喵拳套的卡片,随时准备启用。 “2357,我可以当众使用这副拳套揍他吗?”姜郁按捺住不悦平静地问。 2357给出给力的回答:【我会帮你给拳套开隐形模式,你不必顾虑,他确实该揍。】 有了2357的保证,姜郁更加放心,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王浩的脸,默默蓄力。 原本指着她骂的王浩看她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更加恼火,五指伸开变为巴掌,堪堪要落下。 手腕被身后的人抓住,随即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干什么?” “你刚刚那个动作是准备要打她吗?”东野声微笑着又问了一遍,他的笑恍若是浮在脸上的符号,语气完全和符号相反。 王浩的表情马上从愤怒转为平静,最后带上一丝惧怕,声音干巴巴地:“没有……” 姜郁往东野声的身后看了一眼,教室的后门开着,他适才就是从那里无声溜进来的。 “那就好。”东野声松开手,王浩立马吃痛地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 “马上要上课了,你们都没有自己的事要做?站在这儿看热闹很有意思?”东野声支着眼皮,眼神懒散地扫过周边看热闹聚集的同学。 众人作鸟兽状散开。 姜郁见事情告了段落,也拿起自己皱巴巴的试卷回到座位。 第7章 百合花物语2 男妈妈的谈心 杀人犯。 这个词在姜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可以确定,原主和林欣怡生前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甚至很有可能当众产生过严重的冲突或单方面的欺凌事件。 姜郁拜托2357给她看了林欣怡的资料卡片,是个顶漂亮的女孩子。 明艳动人。 和长相乖巧的姜郁完全是两种风格。 怪不得有这么多男生在她去世后为她“伸张正义”。 先是在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两个小板寸,接着又是班级里的王浩和姜郁的同桌。 还好东野声帮她解围后没有再发生更过分的事情,只是把她当透明人这种行为根本就伤害不了她。 这所学校不像普通的公办高中需要上晚自习,学生在下午五点半后就各自出校,坐着来接他们的小轿车各回各家。 也幸亏是游戏设定,不然早晚两次校门口停这么多车,绝对会引发两次交通拥堵高峰期。 姜郁的家离学校不远,在学校门口坐公交车只要十来分钟就能直达小区,步行时间稍长,半小时左右。 下课铃响,姜郁心事重重地收拾自己的桌面,没注意到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打扫卫生的学生。 “一起回家?”等头顶传来声音,姜郁才惊觉东野声正站在她面前。 “不用,我坐公交车,你先走。” “公交车还挺挤的,大冬天车里也闷。我家司机现在在校门口等我,反正也顺路,让他捎你一段呗。”他说完这句话,池嘉正好从旁边的走道经过。 东野声不避讳地招呼:“池嘉也一起来?” “不需要。”池嘉撂下话,连眼神都没给正在说话的两人。 东野声也不尴尬,而是小声地对姜郁说:“你弟弟好像心情不太好。” “额,他一直这样。” 鉴于此时的东野声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早上还帮她解了围,纵使知道他不是啥好人,姜郁也不好表露自己的排斥。 两人一路走到教学楼下,姜郁发现:“你没背书包?” 临近期末考试,竟然不带点参考书回家复习。 “感觉没什么必要。”东野声风轻云淡地说,手插在校服外的驼色大衣兜里,酷酷的样子。 姜郁不以为然:“是吗。” 她见过类似东野声这样的学生,在同学面前装出不学习的样子,其实在私底下请家教,拼命用功,转头还风轻云淡地表示知识点太简单,不过是天生聪明罢了。 呵,阴险小人。 “要是你有不懂的题目可以私聊我,或者给我打电话,对了,我还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东野声捏着拳头敲了下手心,随后掏出手机,“要不要交换联系方式?” 姜郁没明着拒绝:“大家都在一个班群里,有事私聊就好。” 休想把我当做你和池嘉私会的工具人。做题不会直接百度或者小○搜题,哪里用整这么些花里胡哨的。 东野声正想说什么,姜郁的手机突然叮铃铃地响起来。 “喂,宋叔。”她接起电话。 “小郁,我在你们学校西门的校门口接你,今天别去坐公交车了。”宋君贤的说话声伴随着喇叭音。 姜郁有点吃惊:“公司那边这么早就下班了?” “是,难得有空,我来接你去吃点东西,小嘉和你在一起没?把他也叫上。”听他的声音心情不错,估计是谈成了笔不小的生意。 “池嘉没和我在一起。”姜郁偏头对上东野声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在我之前走了。” 这个回答也不意外,他们两人一向不和,能一起回家才叫人奇怪,宋君贤没多问,只道:“我等会儿再给他打个电话。” “行。” “那就这样,我在校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东野声问道:“你继父?” 姜郁微愣,东野声居然知道她和宋君贤的关系,原主究竟把自己的相关信息告诉了他多少。 “看来今天又不能一起回家了。”撇除掉东野声不纯的动机,单从他此刻的动作神态来看,很像一只失落的大狗。 姜郁假装没看见。 颜色银亮,造型独特的轿车纵使在一众的名牌车里也不掉档次,姜郁一出校门就看到了在车边朝她挥手的宋君贤。 “小郁,这边!” 姜郁忙挥手和他打招呼,意外发现宋君贤的目光在落到旁边的东野声身上时,挥手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东野声似乎没发现,只是随口感慨:“你继父看起来好年轻。” 姜郁不确定地回:“可能平时注重保养。” 姜郁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搞笑的话,东野声却低头笑出声,随即说:“那我先走了,拜拜。” 车里只有宋君贤,不见池嘉的影子。 “给小嘉打电话时,他已经在公交车上了。”宋君贤看出她想问,抢先解释道。 “哦。”就算没上公交车,依池嘉的性格也不会愿意来。 宋君贤发动引擎,从后视镜里观察姜郁的神色,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姜郁立马撇清,“同学而已。” 宋君贤紧绷着的心弦松下来:“那就好。” 姜郁感觉他的反应有点反常,“宋叔,你认识他?” “我和他的父亲在生意上有过来往,知道他是东野家的小儿子。” “他们家是……” “靠经营游戏工作室发家,近几年来在往别的领域拓展业务,目前发展得很不错,他家的人很有商业头脑。” 得亏宋君贤解释,不然姜郁老觉得东野家是卖日料的,这个姓氏太出戏。 “不过,”宋君贤抿了抿唇,“他家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 听这个措辞,看来有八卦可以听,姜郁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宋君贤犹豫了下,对背后说别人坏话这事有几分抗拒,但看到姜郁那忽闪的杏仁眼时又心软道:“他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你那个同学的母亲,是自杀身亡的。说是自杀,但其实在很久之前就有外界传闻他们夫妻不和,所以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也难说。他的第一任妻子死后不久就有了第二任,现在应该是第五任了。” 姜郁惊叹:“第五任!他的财产也被分走不少了吧?” 宋君贤失笑:“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这个第五任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那个人的私生活比较混乱,私底下没被曝光的应该更多。” 说到这里,宋君贤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后来的几任妻子,除了现在的第五任,其他都死了,还都是意外死亡。” 姜郁顿时觉得周围凉嗖嗖的,故事从花花富豪的花边新闻走向了带有恐怖悬疑色彩的阴谋。 “宋叔,这听起来怪渗人的。” “这些事情接连着发生确实有着说不清的古怪,”宋君贤不得不承认,“东野京作为死者生前最亲近的人也被警察深入调查过,但每次他都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调查也就不了了之。有些杂志还把这些事添油加醋,编得神乎其神。” 宋君贤说完又补充:“东野京就是你那个同学的父亲。” 东野声的父亲。 “然后呢?” “然后……东野京反手把几家杂志社告了,拿了好几笔数额不小的赔偿费。所以现在,没有什么媒体敢胡乱报道他们家的事。” 姜郁:“……不愧是生意人。” “小郁,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不要拿去到处散播,我的本意也不是让你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自己的同学。”宋君贤语重心长地说。 姜郁腹诽,我早戴上了。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保持普通同学关系就好。” 姜郁乖巧应下:“我明白的,宋叔。” “还有,”宋君贤的语气变得担忧起来,“班上有人欺负你吗?” 看来宋君贤也听到了些风声,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类似的问题。 “没有,我才不会让人欺负我。”我可是有橘色喵喵拳套的人。 “小郁,如果在这里过得不开心,要给我说,我们可以办转学手续,没必要为一些没逻辑的风言风语难过。”宋君贤打着方向盘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你平时虽然调皮了点,在学习上也不太用心,但我知道在大是大非上你是不会犯错的。”宋君贤有信心地说。 完了,宋君贤真的好像妈妈。他今天特意开着车来接她吃饭,估计目的是制造单独聊天谈心的时间。 “不用转学,我在班上过得很好。”为了一百亿的奖金,一定要把林欣怡死亡的真实原因查清楚。 等等,系统说的是死亡的真实原因,不是自杀的真实原因,难不成林欣怡是他杀伪装成自杀的? 姜郁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弄得精神一振。 车停在四四方方的车位上,在姜郁发呆的间隙,旁边的车门已被宋君贤拉开,“下车吧,我们去吃饭。” 两人走在阴冷寂静的停车场里,正要拐进通往电梯的通道时,突地,有辆新开进来的黑色越野车往他们的方向疾驰过来。 车身一颠一颠,感觉驾驶员醉得不轻。 第8章 百合花物语3 死者的舅舅 车子在即将追到银色小轿车的尾部时刹住了车,像块斜放着的长条面包把不宽的车道拦了大半。 接着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下来,“宋君贤!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宋君贤脸色一沉,对旁边的姜郁说:“你先走,记得报警。” 男人的脸上生了暗紫色的疮,双眼布满红血丝,精神状态萎靡,这么冷的天也就穿件油得发亮的黑色外套,看上去和体面两个字不挨边。 “宋叔,你认识他?”姜郁没打算走,主要是眼前这人生得不似善类,单把文质彬彬的宋君贤留在这里让她放心不下。 “你别管,快走,然后报警。”宋君贤压着声音,小幅度地把她往旁边推了推,催促道。 男人走近了,看清姜郁的模样,嘴角往上扯,大嗓门地说:“哟,这不就是你女儿吗?” “你有什么事?”宋君贤冷着脸,心道这下可不妙,随后把姜郁护到身后。 男人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什么事?宋大老板,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女儿害死了我外甥女后还能大摇大摆地继续在贵族学校上学,而我妹妹整天以泪洗面,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走不出来。” 外甥女? 这人是林欣怡的……舅舅? “这件事,我想我之前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有意见可以直接去法院起诉,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宋君贤厉声道。 姜郁回忆起撞见宋君贤心情不愉地通电话那次,估摸着电话里的“纪先生”就是眼前这人。 “小郁,我们走。”宋君贤拉着姜郁要走。 纪峰拦在他们面前:“诶诶,别这样嘛,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吓到小妹妹了,我道歉,我道歉成不?” 被叫小妹妹的姜郁觉得一阵恶寒。 纪峰笑得不怀好意:“就欣怡这事吧,宋大老板你只要能拿出一笔钱来安抚一下我妹妹的情绪,一切都好说。” “安抚情绪?”宋君贤的声音带上怒意,“小郁没做错任何事,就凭外面乱传的那些流言蜚语就给她乱扣帽子。我没有追究你三番五次的骚扰就不错了,还想让我给你钱?” “唉你什么意思,要不是欣怡的死和她有关,学校里的学生有病啊乱传她的谣言?”纪峰见软下态度没用又换了张嘴脸,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 “你们这些有钱人,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喜欢欺负我们欣怡这种学习好性格好的女生。别看我没什么文化,校园暴力致使学生自杀的新闻我也没少看!总之,你今天必须要拿出点钱来,至少也先赔偿我们一家人的精神损失费。” 一直沉默着的姜郁奇怪地问:“林欣怡的妈妈怎么没来?” 如若纪峰说的话是真,姜郁真是校园暴力林欣怡致使她自杀的凶手,那林欣怡的妈妈早该坐不住了。不说索要赔偿金,光是为女儿讨回公道这点就足够她来闹上几回。 纪峰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的表情,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我不是说我妹妹最近以泪洗面身体不好吗?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照顾她。” 这人在撒谎。 “宋叔,我饿了。”姜郁对宋君贤说。 宋君贤愣了愣,道:“我们去吃饭。” 被两人忽视的纪峰大吼道:“不准走!” 这声音叫得太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今天不弄点钱给我用,你们两个都别想离开!”这回是完全褪掉伪装,装都不装。 纪峰的额头在泌汗,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的衣服,竟然在流汗。 他的呼吸声变粗,瞳孔发散,整个人像犯了狂犬病,随时要咬人。 “给钱!快给钱!”他身形不稳地朝宋君贤扑过来,姜郁立马启用卡牌,一拳把他揍飞出去,重现当初揍飞小板寸的光景。 从来没打过架,正愁要怎么使招式的宋君贤被眼前这幕给惊呆,本想保护姜郁却反被保护:“小郁,这是……” 姜郁冷静道:“宋叔,快报警。” “哦,好。”宋君贤掏出手机,正要按键,又犹豫:“小郁,你把他打成这样,警察到时候会追究你的责任,我报完警后你赶紧走,我和警察去警局做笔录就好。” 他说完还环顾四周,观察这里有没有监控。 姜郁心里柔软,“没关系,警察肯定会优先处理他吸毒的事。” 宋君贤瞪大眼:“吸毒?” 他话音刚落,隔着十来米的纪峰就发出了惨烈刺耳的喵喵声。 纪峰睡在地上打滚,嘶喊,身上全是灰,抓挠自己生了紫疮的脸和脖子,脸上的五官扭曲着,极为痛苦的模样。 毒瘾犯了。 警察来的速度非常快,后续姜郁和宋君贤被请到警局里做笔录,没吃上饭。 姜郁三言两语把停车场里发生的事交代清楚,稍微更改了部分真相,把纪峰打倒在地的人变成了宋君贤。 警员咋舌,没想到眼前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还能撂倒看起来身强体壮的纪峰,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从警局出来后,天完全黑下来。 “要不吃烤鱼好了,这个天气和时间都正合适。”宋君贤扬起头看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姜郁双手插兜里,“好啊。” 她正想吃点辣的食物暖暖身子。 来警局时是开车过来的,回去自然方便。因为是晚上,又在下雪,宋君贤开车行驶的速度比下午还慢。 这回顾不上挑剔餐厅的环境,见一家顺眼的就直接靠边停车。 两人在店里挑了最旮旯的座位坐下,宋君贤征询了姜郁的意见后飞快点完菜,最后问:“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中辣?” “嗯。”姜郁很能吃辣,这个程度的辣味不在话下,“不过,宋叔,你能吃辣吗?我看青姨平时做的菜都很清淡。” “我能吃,只是邵青她不喜欢重口味的食物,害怕长痘又担心发胖,所以便由着她。”宋君贤无奈地笑了声,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脾气可真好。 一时迁就别人的喜好还好说,但要迁就个几十年可没那么容易。 姜郁垂着眼想,谈恋爱真麻烦,结婚真麻烦。 这家店的厨师手脚快,没多久就端上来烤好的鱼还有炒好的配菜。 炒香的葱蒜还有辣椒闻起来格外香,姜郁很喜欢吃埋在鱼肉下面的土豆片。炭火把土豆的表皮炸得金黄,咬下去外脆里软。 姜郁吃了两小碗米饭,若不是胃在沉甸甸地抗议,她还能吃更多。 本来还在愁要怎么编理由糊弄自己一拳把人打飞出去的事,没想到宋君贤根本没问,而是对她说:“今天遇到的事别告诉你青姨,她胆子小,别让她担心。” 姜郁喝完纸盒里最后一口牛奶,“好。” 宋君贤做事有双重标准,他让姜郁别和邵青说,但转头就把池嘉叫到书房。 “小郁是女孩子,一个人上下学不太安全,你以后尽量和她一路。”宋君贤和他大致说了下纪峰的事后,颇为担忧地交代道。 虽然目睹了姜郁一拳一个瘾君子的现场,后来在餐馆吃饭时也一度想问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看到姜郁水光闪闪的大眼睛和蔫蔫的神情后又问不出口。 甚至怀疑自己在停车场里的记忆只是错觉。 池嘉垮起脸,不悦写在眉眼间,没有吱声。他站在书架前,光线原因,一半身子在灯光下,一半身子隐没在阴影中。 没得到回应的宋君贤尴尬地咳嗽两声,说:“不愿意就算了,我从公司那边调个司机过来,每天接送你们两个上学。” 宋君贤看他俩关系紧张,还想通过这个契机增进两人交流的机会,看来是没戏。 “不用麻烦,我以后会和她一起上下学。”池嘉沉默几秒,最终还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不情愿地说。 “那太好了,小郁是女孩子,这段时间又比较特殊,你多照顾着她。”宋君贤松了口气,肯答应就好。 照顾? 池嘉回想起姜郁那重重的一耳光,让林欣怡漂亮的脸蛋顷刻红肿的一耳光。 从耳光发酵成肢体冲突,姜郁本来还算清秀的脸因为恶言相向变得可怖丑陋。 这样蛮横无礼又恶毒的人,还需要别人的照顾?她不主动去害人都算好的。 池嘉想起她就像踩到恶心黏糊糊的东西,甩又甩不掉的心烦。 但没有宋君贤,他和妈妈现在还在为交不起房租而发愁,还在为学费而发愁,还在为那件事的医药费发愁。 池嘉压下心头的思绪,像个乖孩子那样点了点头。 * 胃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姜郁本来还打算回家后好好看会儿书,结果字都没看两个,胃就开始闹别扭。 看来是晚上吃的烤鱼太辣。 姜郁在书架旁的医药箱里找到胃药,吃了两片后瘫软地倒在床上靠着。 这个时候喝点温水对胃是最好的,但她实在没力气下楼去接水。 “2357,原主是不是有胃病?” 【是的,原主的身体呈亚健康状态,各项指标都不太理想。】 就这样还喝醉酒在浴缸里泡澡休克了,到底是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来以后得和过冷过辣的食物无缘一段时间,姜郁轻轻摸着自己的胃,遗憾地想。 “2357,我今天可能不能复习功课了。” 【没关系,学习这种事本来就是要慢慢积累,玩家小姐今天在学校已经很用功了。】 姜郁翻个身,把被子团在身边:“关于这个任务,我现在一点思绪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解。” 【任务破解不设时限,玩家小姐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距离林欣怡死亡的时间越长,破解难度就越大,相关线索也越难找。 这样干想也没用,明天在学校不知还会遇到什么样的离谱事,姜郁干脆放空大脑,“2357,我想要看电影,你可以在脑海里给我播放电影吗?” 【我找找。】2357在海量的数据库里搜寻。 姜郁兴奋起来,连胃也不是那么疼了,“这么说是可以咯!” 【玩家小姐喜欢看哪种类型?】 “温馨向的,看了后心里很舒服的片子。” 2357给她挑了部法国言情片,片头还没播完,敲门声响了起来。 第9章 百合花物语4 死者的身份 门外站着的人是池嘉。 他穿着茶色的毛衣和灰色的家居裤,倚在门边,不太有耐心地说:“明天早上我会来叫你。” 姜郁脸上的表情有点呆,“叫我做什么?” “一起去学校,宋叔说的。”池嘉说完话静观姜郁的神色,依照他对姜郁的理解,对方肯定会不乐意并且去找宋君贤理论。 结果姜郁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要关门,被池嘉用手撑住。 姜郁奇怪道:“还有事?” 她现在是强忍着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和池嘉说话,所以语气不算好。 “明天早上起早一点,我没有等人的习惯。”池嘉一字一句地说,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 姜郁假装未察觉,还问起了时间:“几点?” “七点二十出发。” “好。” 池嘉这回注意到了姜郁发白的脸色,多嘴地问了句:“你不舒服?” “没有。” 这次对话简洁地画上句点,姜郁躺回床上继续看没有看完的电影。 第二天早上,姜郁六点半就起了,昨晚的胃疼让她深知这副身体的脆弱程度,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于是她打算给自己下碗鸡蛋面。 水正嘟嘟地在锅里翻滚,池嘉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姜郁侧过头问:“你要吃面吗?我多煮一碗。” “不用。”他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厨房里的料理台设计成开区间的长方形,姜郁站在长边的中间点煮面,池嘉站在宽边的中间点热牛奶,两人互不干扰。 在沉默中吃完早餐后,两人很有效率地一同出了门。 晚一步起床的宋君贤看他们两人相处时的火药味没有之前重,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在他们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小嘉,记得下午放学时也要等小郁一起回来。” 池嘉一脸吃瘪的表情还得被迫说好。 等出了小区,姜郁对他说:“宋叔晚上回来得晚,我们不用一道回来他也不会发现,你可以不用等我。” 池嘉个子在男生里不算高,也就175左右,但是腿长,迈开的步子大,本来一直走在姜郁的前面。听她这么说才停下脚步转过身道:“你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挡住池嘉的嘴巴和鼻子,只能看见他的眼睛。花瓣般褶皱的眼皮像是能说话,吐露的厌恶感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姜郁才明白,原来在家里和医院时的冷淡不过是为了掩饰厌恶的面具,现在这副面具要挂不住了。 虽然很傻,但她还是问:“什么意思?” “人都死了,现在做补救措施也没用。之前给她写恐吓信,找混混欺负她,上课中途跟疯了一样扇她耳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愧疚?”见面以来,池嘉还是头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和她说话。 “我——”姜郁卡壳。 “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吗? 姜郁震惊。 池嘉的话里没有提及名字,但姜郁知道他口中的“她”就是林欣怡。 池嘉把她脸上的震惊当做被人戳露短处的词穷,冷笑一声:“和你单独多呆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姜郁蔫了。 倒不是因为池嘉说的话伤人,她对自己不在意的人说的话向来有超强的免疫力。 她心情沮丧完全是在纠结林欣怡死亡的种种线索都在向她打粗箭头。 “2357,林欣怡的死因真的不是校园暴力吗?”姜郁坐在公交车上,用手指蹭着结了冰花的玻璃窗。 【不是。系统并未提示玩家小姐通关成功,所以校园暴力绝对不是林欣怡的死亡原因。】 “那我要稍微宽慰一点了。”姜郁愁云惨淡地笑了笑。 2357看她心情低落,主动在她的脑海里放了段萌宠视频。 姜郁本来无精打采,一看圆乎乎跟棉花糖一样的一群小萨摩耶又瞬间精神起来。 “好可爱!” 位子和她隔着一条走道的池嘉听到她低声惊呼,抬眼过去看见她居然在笑。 这人果然没有一点同理心,对自己做过的事也没有半点愧疚心。 池嘉默默戴上耳机,不想再接收关于她的任何讯息。 舆论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估量,纵使是姜郁这个具有成年人心智的人也会因为大环境的说法而对事实产生动摇,更别提原主只是个十六岁的女生。 当所有人都在指控她是凶手,甚至班上的同学抱团针对她时,原本无辜的她会不会也产生了自己就是害死林欣怡真凶的认识? 这简直是个死圈。 说着姜郁校园暴力林欣怡的同学,也正在对她施以校园暴力。 可是。 “2357,池嘉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原主真的对林欣怡做过那些事?”姜郁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希望能得到答案。 2357却难得地口风松动透露了一点线索:【半真半假。】 虽然只是四个字,但信息量已经多到炸裂。 回到教室,姜郁在自己的桌箱里找到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纸条夹在数学课本的第一页,她翻开就看见。 上面的内容不是咒骂,而是更劲爆的东西:“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字迹娟秀整洁,姜郁倾向于认为这是女孩子的笔迹。她捏着纸条,冷静地扫视一圈周边的人。她今天到教室的时间比较早,此刻教室里的人并不多。 纵使如此,除了坐在后排的池嘉勉强算是熟人,其他人都还处在面孔和名字都没法对上号的状态。 姜郁正要收回探究意味的目光,教室的后门处突然走近一个人。 一个手里拿着不明物种的白色花男生,是东野声。 他将林欣怡桌上那朵蔫得耷拉着脑袋的白色花拿走,重新换上新鲜的一朵。 空座位旁的池嘉和他零交流,倒是隔了一条走道的女生说:“我发现你给欣怡带的花一直都是白色的。” 东野声垂着眼,神色不明:“她以前最喜欢百合花,不过现在不是百合的花期,只能找点白色花来冒充。” 女生的语气里竟流露出些许羡慕的意味:“你真是有心。” 池嘉瞥了桌上的花一眼,还是和昨天早上一样,花蕊上带着新鲜的露水。也不知道这种自我感动的举动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池嘉这样想着,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姜郁偷摸地注视着眼前这番气氛诡异的场景,纳闷地问2357:“东野声以前和林欣怡的关系很好吗?怎么还每天早上给她送花啊?” 2357顿了顿,道:【他们曾经交往过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姜郁愣住,脑海里杂七杂八的问题像鸟般起飞,乱做一团,她捉住其中一只,艰难地问:“他是……双性恋?” 【漫画中也没有具体的设定,但东野声确实在剧情里和不少女生交往过,所以,你这么理解也没错。漫画的作者也曾对这个问题作出过解释,比内容较长,我概括一下大致就是说,虽然东野声和很多女人交往过,但最爱的只有池嘉一人。】 姜郁继续问:“你说的和很多女人交往过,是单指他和池嘉确定关系之前?” 【之前有,两人确定关系后闹矛盾期间也有,不过这些女配的最终结局都不太好。】 姜郁:麻了。 这可怕的剧情让她想起“同性恋才是真爱,异性恋只是为了繁衍后代”的恶魔低语。 顿时看东野声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 上课期间,姜郁努力让自己不要分心,可是关于那张纸条还有东野声和林欣怡的关系疑团都重重压在她心上,一个不留神,心思就飘远。 那么多人说她是杀人犯,但对曾经交往过的东野声却没有丝毫怀疑。结合东野声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友好到快与“殷勤”搭上边的态度,姜郁怀疑这两人当初分手和她脱不了关系。 难道是林欣怡因为和东野声分手太过悲痛,加上看到东野声对其他女生频频示好,难以接受才自杀的? 姜郁对这个猜测并不满意。 她在白色的草稿纸上拉了条时间轴,在上面标上关键的时间点。依据2357的说法,林欣怡和东野声是在高一下学期初始确定交往,时长三个月,那么就是交往了半个学期。 时间往后,林欣怡在两个周前自杀,中间的时间跨度将近半年。 姜郁用笔在这半年的空白期上勾勾画画,心里暗自揣度,这半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林欣怡产生自杀的念头。 凭空猜测是猜不出来的,当下重要的线索就是早上收到的那张纸条。 姜郁把草稿纸翻了一页,翻过那些凭空的揣测,强迫自己把这些问题从脑子里摘出去,她得花心思在学习上。 尽管这是所贵族学校,有将近一半的学生在毕业后不需要参加高考选择直接飞到国外,但班级上也并不尽然是混日子的学生,相当一部分同学的成绩还是很优秀的。 英语老师怀孕请了产假,今天来代课的是个年轻男老师。 看起来是才从大学毕业不久,身上还有书卷气,模样也还周正。 “上次小测的试卷你们张老师已经改好转交给我了,这节课我们就来讲评试卷。”男老师这话一落,下面的学生就怨声载道。 “唉唉,安静,”他拍了拍讲台,“放心,我保护同学们的隐私,不念分数,只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同学到讲台上来拿试卷,让我熟悉一下大家的面孔。” 姜郁:也顺道让我认个脸熟。 学生很会看碟下菜,见新来的老师没有原本的张老师那么严肃,氛围都轻松到有点散漫,还有学生主动说:“老师,你还没自我介绍!” 男老师拿起电子笔,在多媒体屏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黄书。 是个特别的名字。 几秒后,讲台下不出意外地散开意味不明的笑声。 黄书似乎是习惯了这种反应,无奈地说:“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出生时父母盼着我长大后能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于是就起了这么个简单粗暴的名字。” 自我介绍过后,黄书抖抖手里的卷子,说:“差不多了啊,既然大家都认识我了,那我也来认识一下大家。” 他开始念名字让学生上讲台领取试卷,每发一张还贴心地把打分那个地方卷个角。 姜郁也跟着努力把他念的名字和上讲台的同学对上号。 一直念到东野声的名字时,黄书好奇地多念叨了几句:“这姓氏蛮少见的,我知道日本有个叫东野圭吾的作家,和你的姓氏还挺像。” 也不能说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哟,考得不错,接近满分啊。”少见的名字和优秀的分数让黄书多留意了几眼东野声。 实际上撇开这两项,专看外形东野声也够打眼的。 大概是平时勤于锻炼,爱打篮球,他不是瘦竹竿式的高,而是很扎实让人安心的高。 英伦风的毛衣比较贴身,肩宽腰细的特点很明显。身材介于瘦弱和壮硕间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少年感和安全感都有,五官鲜明得在人群里恍若加了滤镜又打了高光。 再加上一脸总是爽朗的微笑,让人对他的好感有天生加成。 姜郁恨恨地:可恶,我也想要这种主角光环! 可转念一想,2357不比主角光环厉害多了,心里顿时踏实。 第10章 百合花物语5 沉默的同学 念到姜郁名字时,黄书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僵硬,不过还是扯出一抹很勉强的微笑:“好好加油。” 姜郁把左上方的折角展开,鲜红的二十五分霸道地闯入视线。 姜郁:打扰了。 她必须承认,凭原主现在的成绩,有很大可能性考不上大学。 在她沉思的间隙,黄书已经接连念了两个人的名字。姜郁连忙抬头进行人脸识别,只听黄书说:“下一位同学,楚梦芊。” 这个名字带着几分古典美,沾着几分冷冽的水灵灵。 显然黄书也这么想,“这名字取得真好听啊。” 姜郁听见台下传出几声不怀好意的讪笑,连她的同桌也提了提嘴角,遂假装无事地恢复冷淡脸。 走上讲台领取试卷的是一个胖嘟嘟的女生。她佝偻着背,厚重的刘海近乎遮住她的眼睛,再加上她戴了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简直给她的表情上了双重保障措施,根本看不清。 黄书自知说错了话,试图扭转此刻课堂上微妙的氛围,话锋一转道:“考得很不错,只比东野声同学低了两分,继续保持。” 楚梦芊应付式地嗯了两声,她听见讲台下方不加掩饰的嘲笑,带刺的目光扎在她远远偏离苗条女生标准的身体上,肥肉里的脂肪拥有了生命,畏畏缩缩地颤栗着。 头压得更低,心脏咚咚跳得极快,楚梦芊捏着试卷想快速回到座位。然而在脚跨下讲台时,大脑却被一阵难以抗衡的眩晕袭击。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旋转,她趔趄着摔在地上。 来代课的黄书没想到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当下乱了阵脚,紧张地扶起她:“同学,你没事吧?” 楚梦芊摇摇头,顾不上磕破的膝盖,“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头有点晕。” “还是去医务室看看有没有大问题。”黄书说罢也没等楚梦芊的回复,自顾自地问:“有没有同学愿意帮忙送她到医务室里?” 不问还好,一问就有了某些浑水摸鱼的人夹在人堆里说:“笑死,根本抱不动。” 这句话在姜郁听起来没有任何笑点,甚至还掺杂着过于明显的恶意,然而下面的同学似乎被戳到了什么开关,竟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声浪。 楚梦芊的脸愈发惨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不用,我不用。” 黄书面色尴尬,扶着楚梦芊的手要松也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他来这所学校实习之前倒是听过别人提醒,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家庭条件优越,还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子女,这些学生往往喜欢抱团,对于学校特招进来的贫困生没什么好脸色。 这才第一天,他就体会到了这群学生的恶魔程度。若单是一两个学生带头起哄他还能制止,但现在可以说是整个班百分之□□十的人都在吵。 还是默默当个局外人好。黄书在心里权衡一番,决定无视刚才发生的闹剧,正欲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此时,姜郁脸色木然地举起手:“老师,我陪她去医务室。” 黄书愣了愣,把说话女生那恬静温顺的脸和最低分二十五对上号,说:“也行,那麻烦……额……” “老师,我叫姜郁。”姜郁看出他忘了自己的名字。 “那……麻烦姜郁同学送她去医务室。”黄书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姜郁扶着楚梦芊出了教室,门都还没关严实,就听里面传来嘘声和喝倒彩的声音。 平时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今天大概是因为新来的老师太蠢,试图和他们建立所谓的“朋友关系”才让他们试探着在底线附近狂欢。 姜郁怀疑以前自己上了个假学,这个学校的学生能不能多几个正常人。 “姜郁,方向走反了。”一直沉默的楚梦芊突然提醒。 姜郁如梦初醒般:“哦哦,不好意思。” 她暗道不妙,刚才被这些学生气得有点上头,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医务室在哪里。 还好2357及时展开校园地形图:【医务室在勤学楼的第二层。】 姜郁在脑海里双手合十:感谢。 勤学楼恰好是对面的那栋教学楼,距离不算远,姜郁和楚梦芊相对无言地走出教学楼,迎面刮来一阵夹着碎雪的寒风,两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 姜郁把围巾拢了拢,想捂住耳朵,就听见楚梦芊的声音细小地响起:“你知道纸条是我塞的?” 她的声音在呜呜的风声中那么小,如果不仔细捕捉根本听不见。姜郁转头看向她,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在教室时的局促和困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似乎是担心姜郁听不见,楚梦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知道纸条是我塞的?” 姜郁将计就计,掩饰住内心的惊异:“嗯。” 楚梦芊自嘲地笑笑:“也是,不然我也想不到你会主动送我去医务室的原因。” 姜郁问她:“你知道林欣怡真正的死因?” 楚梦芊犹豫了片刻,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她的死跟你没关系。” “那——” “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今天放学的时候我们单独谈。”楚梦芊三言两语扑灭了姜郁想要得知真相的火苗,还紧张地环顾了一眼四周,似乎是担心两人的对话被第三人听见。 敲定了放学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转眼间来到医务室。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撑着下巴,伏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也难怪校医会犯困,医务室里的暖气把整间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听到脚步声,校医抬起头来,然而在见到楚梦芊的那一刻,一扫犯困的表情,语气熟稔道:“怎么又是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低血糖导致头晕吗?” 姜郁看看校医,又看看嗫喏说不清话的楚梦芊,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校医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楚梦芊,嘱咐她躺下,念念叨叨地:“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为了节食不吃早餐,你们还都处在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就开始糟蹋健康乱减肥,以后减出病了可怎么办。” 楚梦芊剥开糖纸送进嘴巴,舌尖上的甜味逐渐扩散到整个口腔。她躺在雪白的床上,头偏着,脸朝墙壁,把校医的碎碎念当做耳旁风。 校医是个身材高挑的清秀女生,从小到大肯定没有体会过被喜欢的男生喊死肥猪的尴尬,也没有被嘲笑却只能装作大度的经历,更没有别人玩游戏失败后被当做惩罚道具的痛苦。 肥胖和丑陋是身为女生的原罪。 又胖又丑的楚梦芊早已明白了这点,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瘦下来,快点长大后到专业的整容医院里整容,花再多钱也无所谓,风险再大也没关系,就算是要贷款也行。她要变瘦变漂亮,再也不要当被别人肆意取笑的小丑。 想到这里,楚梦芊默默攥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劲。 校医让楚梦芊吃了水果糖,又从办公桌下拉出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包装完好的小面包,挑出一个塞给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楚梦芊:“吃早餐。” 楚梦芊:…… “同学,快回去上课了,别想借口跑来医务室趁机逃课啊。”校医看向还杵在门口的姜郁,厉声道。 黄书打听了几句关于楚梦芊的情况后便继续上课。 姜郁深谙一心不可二用的重要性,回到教室后就把满腹的烦心事往后一抛,认真学习今天的知识点,把二十五分的英语试卷上记满老师板书的笔记。随后又从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里摘抄含有高频词汇的例句,努力理解记忆。 下次可不要再考这么寒碜的分数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迎来和楚梦芊约定的时间。 之前会邀请姜郁一起回家的东野声因为下午的社团活动提早在一群女生的簇拥下离开,而本来该护送她回家的池嘉连招呼都没打就提早开溜。 不用和主人公呆在同一个空间里的姜郁通体舒畅,大剌剌地走到楚梦芊跟前,等她收拾好东西方便一起走。 而楚梦芊面色不悦地抿唇,把一张写了字的纸条递给她,上面娟秀的字迹赫然和早晨收到的字条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要和我走得太近,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简单的一句话偏让姜郁读出两个含义。 一、姜郁在班里目前是备受排挤的处境,被别人看见她和楚梦芊走得太近会影响楚梦芊的正常生活。 二、楚梦芊在班里的处境也没比姜郁好多少,她担心和自己走得太近会让姜郁的处境雪上加霜。 鉴于姜郁并不了解楚梦芊的为人,她倾向于两种原因都占一点。 姜郁本意也就打听点消息,并不想让她为难,于是小声说了句:“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你。” 之前和楚梦芊敲定的地点是一家学校周边开的小饭馆,她急匆匆地打算先去饭馆点份铁板烧。穿着靴子的脚踩在厚雪上咯吱咯吱,正心无旁骛地盘算着该点什么菜时,眼角突然闪过一抹摇曳的绿意。 姜郁猛地停住脚步往后一看。 那抹摇曳的绿意并非来自什么不畏寒的绿色植物,而是绿色的裙摆。 这样寒冷的冬天,竟然有个女人只穿一条薄薄的吊带裙坐在积了雪的长椅上。 第11章 百合花物语6 有身孕的死者 这个穿绿裙子的女人好奇怪。 不单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只穿一件露出细瘦胳膊的裙子却不见发抖,也不单是路过的人都对她怪异的行径视若无睹,没有投去探究的目光。 她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盯着只有凌乱脚印的雪地上,宛如没有生命的玩偶。 更重要的,姜郁看不清她的脸。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墨镜,姜郁站的位置也离她不远,可偏偏,女人的脸上仿佛打了层薄薄的马赛克,姜郁怎么用力看也看不清。 或许再近一点会更好。 姜郁全然忘记要去小饭馆订餐的事宜,试探着走近。 2357叫住她:【玩家小姐。】 姜郁这才从被魇住般的状态清醒过来:“什么事?” 【不要再靠近那个女人了,她是个bug。】 2357刚说完这话,绿裙子女人缓缓抬头,要对上姜郁的视线。姜郁不知怎的心跳突然加快,她屏住呼吸,精神集中,希望能看清绿裙子女人的脸。 【转身!不要和她对视!】一直以来说话都很温和的2357一改常态,用严厉的语气说。 姜郁来不及思考,立马按照他的指令,转身快步往前走。 2357还不消停地叮嘱:【不能往后看!】 正想往后看的姜郁:“……好。” 等到了约定的小饭馆时姜郁才敢放慢脚步,微喘着问2357:“为什么不能和那个bug对视啊?” 【因为她会跟上你。】 姜郁抖了抖,“你怎么把bug说得跟鬼一样?” 2357可疑地沉默。 姜郁:“……不是吧!你口中的bug是鬼的代称吗?” 2357听出她的慌张,连忙柔声求安慰:【不是,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解释才让你更容易理解。】 【那个绿裙子的女人本该是其他任务的npc,但游戏bug把她给抽到了你们学校附近。如果和她对视,会触发剧情点强制开启另一条支线任务,会加重你的负担。】 这个解释倒是站得住脚,姜郁接受了这种说法,但还是心有余悸:“这样说就不那么恐怖了,不过刚才我就跟被迷惑住了一般,硬贴上去想看清她的脸。” 【游戏中的bug很多,它们的属性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哪一点?” 【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感。】 姜郁摸着下巴思考:“这么说也是,在大冬天里穿吊带裙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种格格不入感不仅体现在衣着上,等你下次遇到bug时会有更深的体会。总之,以后遇到bug不要和它们打交道。当然,我也会适时提醒玩家小姐。】 由于楚梦芊迟迟不来,姜郁只能让服务员做饭馆搭配好的两人份铁板烧,省去了点菜的步骤。 等到她自顾自地倒好茶水,甚至吃起了提前端上来的配菜,楚梦芊才姗姗来迟。 她放下书包在姜郁的面前坐下。 姜郁问:“你怎么来这么晚?”临走前明明看到她在收拾书桌了。 “不好意思,我打扫卫生所以才来晚了。” 姜郁疑惑:“今天不到你值日吧?” 楚梦芊避重就轻:“帮同学的忙。” 姜郁没戳穿她,哪里是帮同学的忙,帮忙可没有“被迫”一说。 热气腾腾的餐食被端了上来,热爱干饭的姜郁伸过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五花肉,招呼楚梦芊:“快吃啊。” 肉香勾着楚梦芊胃里好几日没有正经吃过饭的馋虫,她用力握着手里瓷白的茶杯,努力忍住进食的欲望:“不了,我喝点水就好。” 想吃东西的时候就想想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用痛苦和恨意压倒食欲。 姜郁知道她在减肥,也在课堂上见识到了她如此坚持的原因,于是软着语气说:“我点了两份,吃不完多浪费啊,好歹夹两口菜。” 楚梦芊再次坚定地拒绝了她:“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继续深入,更何况姜郁和她也没熟到可以促膝长谈的地步,于是轻巧地翻过了这个话题的篇章快速进入正题。 “林欣怡到底是为什么自杀?”姜郁放下碗筷,郑重地问。 楚梦芊一字一句地吐出漫画主角的名字:“和东野声有关。” 姜郁紧绷的肩膀又松下来,再次拿起筷子,这次从锅里夹了个掌中宝,“为什么这么说?” 姜郁估摸着会是分手悲伤欲绝才自杀那套她之前就推测过却被2357否决了的说辞,所以并未抱太大希望。 不想楚梦芊语出惊人:“欣怡临死前已经怀孕了。” 姜郁差点被米饭呛着,连忙喝了几口茶水强压下震惊,“你怎么知道?” 包间的隔音效果其实够不错的,楚梦芊却还是压低了本就不大的音量:“我陪她去小诊所里做的检查。” 姜郁半信半疑地问:“你们关系有这么好?” 林欣怡和楚梦芊完全是两类人,一个死后都还有男生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一个连上台领试卷都要被别人怀揣恶意地取笑。姜郁完全想象不到两人会产生交集。 “毕竟我们是班上唯二特招进来的贫困生。”楚梦芊就姜郁的疑问作出解释。 姜郁要消化的信息一时有点多,她整理了一番思绪才问:“你有证据吗?证明林欣怡临死前就有了身孕这件事。” “去检查时医生开具的单子还存放在我那里,现在没带在身边,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明天带来。不过……”楚梦芊的表情有些为难。 “不过什么?” “单据上的名字是我的,不是欣怡。” 姜郁满头问号:?? “因为欣怡说这种事传出去对女生不好,那个诊所不太正规也没要求要身份证,所以就报了我的名字。”楚梦芊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 姜郁听得汗颜,这也能称得上关系好?现在的学生对“关系好”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点。 怕姜郁不信,楚梦芊又接着补充:“我可以告诉你那家诊所在哪里,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 说罢还真的报了诊所的位置和名称,并且还说了当时接待她们的医生叫赵丽芬,“……她的衣袋上别了一张工作证,上面有她的名字,而且单子也是她签的字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愿意提供这么详尽的信息大概率不是说谎,但是—— “你怎么能确定林欣怡的小孩是东野声的?她们那个时候分手了吗?”姜郁尖锐地提问。 楚梦芊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说:“她们那个时候确实分手了,但欣怡上了高中后就只和东野声交往过,不是他的小孩还会是谁的?” 姜郁拧眉,虽然她对东野声的观感也不好但也不能把什么大锅都扣在他头上,对于楚梦芊简单粗暴的推测还是持怀疑态度:“你还记得你们去检查的时候胎儿多大了吗?推测出的怀孕时间点是否在他们交往的那段时间区间?” 如果吻合,那东野声的嫌疑是跑不了。 可楚梦芊对于姜郁的提问闪烁其词,反而往别的地方打补丁:“……得知自己怀孕那天,欣怡哭得很伤心,还和他通了电话,提了要不要把胎儿打掉的事,当时我就在旁边,这些难道都不足以证明吗?” 比起前面说的话,这段补丁更像是临时编造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姜郁耐心等她说完,再问:“你和我说这些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是想帮自己洗脱“杀人犯”的谣传头衔。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楚梦芊有些激动,“当然是让该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害死欣怡的真凶在学校里还继续受到追捧,而作为替罪羔羊的你却处处被班长的同学针对,你难道觉得这公平吗?” 姜郁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单凭那张名字都错误的单据还有你的说法,真的能扭转班上同学的看法吗?而且排除其他因素,林欣怡是自杀身亡这一点无法改变,就算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又能拿东野声怎么样?” 楚梦芊的眼角抽动,“那制造舆论呢?” “什么?” “制造舆论把东野声的名声搞臭,让他没办法在学校继续这么嚣张。” 姜郁现在肯定了,楚梦芊给她递纸条,单独约她见面的目的并不是为林欣怡鸣不平,也不是对她的处境感到同情,单纯是想让东野声栽跟头。 这两个人私下肯定有什么过节。 姜郁不动声色地问:“你想怎么制造舆论?” 楚梦芊拿不准,也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媒体,电视台或者是有影响力的杂志……你家在这方面应该有不少门路吧?” 姜郁想起宋君贤说的东野家几年前把胡乱报告的媒体狠敲一笔的事迹,忙不迭地摇头:“不行。” “为什么?”楚梦芊一脸失望,“东野声欺骗你的感情,害死了欣怡,这些事情你都可以不在意吗?” “欺骗我的感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和楚梦芊的对话像是在玩扫雷游戏,冷不丁就能碰到一个雷。 “你还不知道?”楚梦芊瞪大眼睛,“他之所以会在你转学过来后就一直在你面前献殷勤,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和欣怡吵架分了手,想让她吃醋而已。” 姜郁只能为东野声极具欺骗性的表演竖起拇指,但对于楚梦芊的说法不敢苟同:“拜托你想想,如果他是为了让林欣怡吃醋,现在她都死了,东野声还有必要继续在我面前演戏吗?” 东野声这段时间有空就跑来她身边转悠,大金毛的角色扮演得尽职尽责。 楚梦芊轻笑,不是愉快的笑,倒像是掺杂着鄙夷的意味:“你想说什么?你真的觉得他喜欢你?” 第12章 百合花物语7 谁的胎儿 “当然不是。”清楚后续剧情走向的姜郁还不至于这么拎不清。 楚梦芊却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冷冷地说:“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合作,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姜郁沉默不语,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楚梦芊见她没有开口挽留,眼神里也不见动摇的神色,索性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甩到肩上,都要走了又忍不住多嘴:“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当初你扇欣怡的耳光,起因不是她在课堂上给你发了不好的信息吗?你为什么不当面澄清?现在可好,那件事成了你对欣怡施加暴力的铁证,任你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意外获知重要信息的姜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问:“你看见了?” “是,看见你们两个当天在课堂上的全部互动。包括欣怡给你发信息后和你对视并挑衅你的那一幕,不过你放心,”楚梦芊会错意,冷嘲道,“我并不知道她给你发的消息内容是什么。” 目送楚梦芊离开小包厢,静坐了一小会儿确认她不会半路突然折回来后,姜郁打了鸡血似的把手机一掏,在各大通讯软件里寻找和林欣怡的对话记录。 原主的手机里没有林欣怡的电话和微信,唯一有的通讯方式只有企鹅号。然而等姜郁点开林欣怡灰色的头像后,却发现对话框里空荡荡的,两人如同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如果楚梦芊没有说谎,那么很有可能是原主把两人的对话全部删光了。 为什么要删光?若林欣怡发来的信息是对原主涉及到人身攻击的污言秽语,留着不是更好吗?还能作为自己课堂上挑起争端的前情提要,面对老师的质问时也能当做脱身的工具。 但原主显然没有这么做。 既然上面的推测都不成立,那么被原主删掉的信息必然是比较私密的,说难听点甚至是见不得人的。 思及此处,姜郁收起手机开始埋头刨米饭,想这种烧脑的事情太费脑细胞。 不过也只是刨了两口,姜郁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脑子里闪过在原主衣柜里发现的那一盒子的“寒碜”布料,重新拿起手机进入企鹅软件,默念:“别啊别啊别啊,千万别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这一找还是什么都没找见,姜郁也觉得自己在原主的手机里翻了这么多次,不可能连原主加了不正经的企鹅群也没发现,但心里总觉得梗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似乎快要抓着了但就是没抓着。 因为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姜郁吃饭也不比以往有热情,才吃了两小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光顾这家店的人里学生占大头,所以店里上的菜总是分量很足。姜郁用木勺搅了搅还热乎着的剩菜,没吃完的肉和菜都还多着,就这么撂下实在可惜。于是让老板给了个餐盒,姜郁把里面的食物悉数装进盒子里,再用小袋子一拎,这才满意地付钱离开。 姜郁拎着食盒,没有急着回家,她先是给宋君贤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去同学家玩所以会晚点回来,免得池嘉被训了又要赖她。 宋君贤一听倒是高兴,他正为姜郁在学校和班上同学的人际关系担忧,听到她又交上了好朋友自然举双手赞成,但还是在要挂电话时问了句:“是女生吧?” 姜郁哭笑不得:“是。” 宋君贤舒心道:“那好好玩。” 天色已晚,姜郁本不打算火急火燎地去验证楚梦芊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但总觉得这事一拖再拖不好,更何况她到了后面还需要完成更多的任务,赚取更多的积分。 2357根据姜郁给的诊所名称和位置,给姜郁预估了乘车费用并且告诉她乘车时给司机报什么标志性的地点比较容易找到。 实际上,这个小诊所的位置也是偏得可以,在她报了目的地后,出租车司机都禁不住问她:“小妹妹,你去那边做什么?那边都是郊区了,人比较少,这晚上黑灯瞎火的怕是不太安全。” 姜郁装出乖巧的模样:“我姥姥住那边,她早前给我打电话说身体不太舒服,我去看看她。” 司机恍然:“哦,怪不得,老人家确实不习惯住城区里,空气差,人多又吵。” 姜郁随口应和是啊是啊。 花了四十五块钱从城区坐到郊区,从小饭馆里打包的饭菜此刻也凉得差不多了,姜郁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积雪里,心想林欣怡也是做得够绝,居然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小诊所检查自己是否怀孕,而且还嫌不够保险,用的名字还是楚梦芊的。 这个任务里涉及到的关键人物可以说是全员恶人,都不能完全相信某个人说的话。 “这剧情是什么青春疼痛文学吗?恋爱,分手,怀孕,校园暴力……当然,后面再有流产的剧情就更疼痛了。”姜郁在心里吐槽。 估计是这个时间点太晚,姜郁找到诊所的时候,里面竟然一个病人都没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正端着碗吃鲜鱼面,满屋子都是鲜鱼汤的味道。 医生听到门响抬起头来,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问:“哪里不舒服?” 姜郁察觉到医生的白大褂上面的口袋上别了张工作证,上面的名字就是先前楚梦芊说的赵丽芬。 她看赵丽芬的工作证,赵丽芬也看到了她校服上的学校名称,纳闷道:“你是西外的学生?今天也不是周日啊,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丽芬会产生这样的困惑很正常,姜郁可是花了四十五块钱坐车过来的! “医生,我想来打听个事。”姜郁斟酌着用词开口。 赵丽芬一听,双目炯炯有神宛若八卦的灯泡亮起但很快又故作严厉道:“打听什么事?关于病人的私人信息我们是不会泄露的。” 姜郁知道有戏,作出忧心的样子:“我是想打听关于我同学的事,她叫林……楚梦芊,你对她有印象吗?” “当然记得!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可漂亮了,唉哟,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跟明星似的。”赵丽芬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郁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说:“她失踪了。” 赵丽芬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 姜郁当然不能说实话,先不说林欣怡和楚梦芊两人名字互换解释起来有多麻烦,学校里死了一个学生这种事情拿出去宣扬也会惹祸,说成失踪怎么着程度也要轻很多,“她的妈妈正忙着四处找人,我从另一个女生那里听到了她来过这间诊所检查身体的信息,所以想来看看有什么线索。” “当时陪她来检查的确实还有另一个女生。”赵丽芬呆呆地说。 “是不是戴着很厚的眼镜?刘海很长?”姜郁问。 “对对,就是那个有点胖的女生。”赵丽芬说。 看来楚梦芊和她说的那番话里,陪林欣怡去诊所检查并且被借用名字的这一部分是真实的。 “医生,楚梦芊当时过来是检查出怀孕了吗?”姜郁做戏做全套,小心翼翼地问。 赵丽芬看她一眼:“是另一个女生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她只让我来这边自己问。” 赵丽芬叹了口气:“确实怀孕了,已经是两个月的胎儿。现在这些小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我每月都要碰上几个,真是……唉。” “你还记得她们是什么时候来检查的吗?” “这个我记得清楚,她们是国庆放假那段时间过来的。” 国庆期间。 两个月的胎儿。 姜郁把这两个关键的时间信息结合起来一推,林欣怡怀孕应该是在八月份。 “2357,东野声和林欣怡交往的时间可以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段吗?”姜郁分出神来和2357交流。 【可以。高一下学期,也就是去年的二月份到8月份。】已公开的信息在玩家主动问起时可以给。 好家伙!也就是在林欣怡和东野声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怀上的孩子。这个时间点好尴尬,看来东野声暂且是洗不掉嫌疑了。 保险起见,姜郁问:“不用翻翻记录簿吗?会不会弄错时间了?” 赵丽芬自信地打包票,“不会弄错。一来是那个叫楚梦芊的小姑娘长得漂亮,二来她得知自己怀孕后的反应和其他女孩都不一样,所以我才会把那天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 “反应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姜郁捕捉到了有疑点的关键词。 第13章 百合花物语8 原主的另一面 “一般的小姑娘在得知自己意外怀孕后不说又哭又闹,慌张是肯定的,但那个小姑娘不一样。别说慌张了,她表现得甚至可以说是高兴。” 姜郁难以置信:“高兴?” “对啊,”赵丽芬看姜郁的表情知道对方和她有同感,“没有愁要怎么筹钱打胎的事,也没有念叨被父母发现了会怎么样,反而有要把小孩生下来的打算。” 医生说的林欣怡得知自己怀孕后的反应和楚梦芊的简直天差地别,这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人撒了谎。 姜郁更倾向于相信赵丽芬的话。 “你们既然是同学,应该知道那个女孩在学校里和哪个男生走得近吧?啧啧,把人家小姑娘骗得不轻,年纪轻轻的正是读书的时候,怀孕就算了,竟然还想着生下来,还真以为生孩子这么简单啊。”赵丽芬越想越心凉,她有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儿,不免感同身受了几分,话也多了几句。 姜郁又听她说起林欣怡那天检查完身体临走前还给某人打了电话。 “我估计就是她的男朋友,说话那个甜蜜劲啊。不过我只听到对话的开头,往后她们就离开了,也不知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真是作孽。”赵丽芬可惜地说。 这一趟来得值,姜郁获得了更为详尽的信息,但同时又觉得林欣怡的死因更加扑朔迷离。 她在诊所买了两盒消食的药片,谢过医生。 “这一转不好打车哩,你得顺着大路往前走到尽头那个十字交叉口的地方。还有,从郊区往城区去只要二十块就够了。” “二十块?”她来时可是花了四十五! “是的嘛,从这里回去的出租车拉人都只是顺便,不会多收的,再多也不能超三十。”赵丽芬给她传授经验。 如医生所说,姜郁真拦了辆只收她二十块的出租车,她觉得捡了个大便宜,连晕车的感觉都被冲淡几分。 “2357,我现在距离找到林欣怡死亡的原因还有多远?”姜郁问。 2357:【玩家小姐已经在逐渐向真相靠拢,不过还需要再多收集一点关于林欣怡的情报。】 姜郁瘫在座位上,“如此看来,去见林欣怡的妈妈是避免不了。” 【玩家小姐不想去见吗?】2357问。 “与其说是不想去,不如说是害怕。” 【害怕?】2357不解。 “你想想啊,我现在的风评这么难听,林欣怡的妈妈怎么也会听到一点风言风语,我要是在这个时候主动去送人头,说不定会被打一顿。”姜郁后怕道。 【如果玩家小姐害怕,可以再抽一次卡,说不定能获得比上次的橘色喵喵拳套更实用的道具。】2357建议道。 姜郁惊喜道:“可以吗?我还以为这个抽卡的次数是有限定的,原来是可以无限次抽啊!” 【不是。每周只能在抽奖池里抽一次卡牌。】2357的回答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那……”姜郁在心里回忆一番,“距离我上次抽卡还不到一星期啊?” 【这算作是对新玩家的额外奖励,属于特殊情况。只不过抽完这次卡牌之后就严格限定每周只能抽一次了。】 “懂了,来吧!”姜郁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在她有开通线上商城的权限之前,都只能通过抽卡来苟住。 片刻后,卡池里出现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牌。 【道具:耳光侠的称号】 【使用效果:使用该称号后的玩家抽人耳光的动作灵敏度将提升十倍。扇出残影,扇出风度,无法捕捉,无懈可击。】 【注意:对手有变猪头的可能。】 【使用时效:10次】 姜郁:? 又是一张攻击属性的卡牌,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对于她去见林妈妈并没什么用,总不能用这张卡牌把人家揍一顿吧? “2357,拿出来抽奖的商品都是这类用于攻击的卡牌吗?” 【不是。也有零食大礼包,代金券,魔力药水等等其他类别的卡牌。只是玩家小姐的手气原因,你似乎跟这种类型的卡牌特别有缘。】 姜郁听2357这么说有点眼馋,瞧瞧,零食大礼包,魔力药水,这些东西可比耳光侠称号有意思多了。 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姜郁在外面奔波了好长时间,手脚冰凉。 她还没来得及按下指纹,门就开了,后面还浮出一张冷冰冰的脸。 池嘉全身武装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上课?”姜郁随口打了个招呼,也没盼着他会回复,毕竟之前自己一直都是透明人的待遇。 正要越过他进到屋里时,池嘉却一个闪身把门堵住,面色不善:“你去哪里了?” “我下午有点事。”姜郁皱眉,看着挡在门口的他,“能不能让我先进去,外面很冷。” 池嘉闻言往旁边挪开让出够她通过的通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姜郁此刻又累又困,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听他紧追着问更是懒得应付,把打包的剩菜塞进冰箱后就敷衍地回了句:“我先回卧室休息。” 没想到池嘉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竟然还拽住她的书包,带着点讨打的嫌疑:“我问你话你干嘛装没听到?” 姜郁的耐心已经濒临耗尽,但她越心烦就越不容易在表情上显露出来,面对池嘉的发问,她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回:“这不跟你学的吗?” 池嘉被她这么一怼,脸色也不好看了,“我不想和你胡搅蛮缠,我只想把该说的话和你说清楚。” “倒也不必,早上出门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姜郁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对于自己被冠上“胡搅蛮缠”这个修饰词觉得莫名其妙。 池嘉咬牙切齿地问:“所以你就故意回来这么晚?”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句话的前面是不是省略了不少潜台词,姜郁觉得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早上说了那些话,你为了报复我就故意回来得晚了好让宋叔追究我的责任是不是?不好意思你的算盘没打成,宋叔今晚有事,现在还留在公司没回来。”池嘉噼里啪啦跟发射弹珠一般说了一大堆。 这可是真切解释了什么叫“如果你讨厌一个人,那么他连呼吸都是错的”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下午是真的有事才晚回来。其次,我晚回来的事已经提前和宋叔报备过,你少在这里借题发挥,最后,”姜郁朝池嘉的站位跨近一步,似笑非笑,“怎么?想在宋叔面前装乖宝宝作出关心我的样子就认真点,想和我完全撕破脸就果断点,又要装乖宝宝又要膈应我,哪有这么好的事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呢?” 姜郁早晨没有反驳他说的那些话,是因为不确定凶手是否真是自己而感到心虚的体现。 但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了林欣怡的死与原主无关,那气势必定不能弱下来。 做错事就挨打,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能背锅。 池嘉看着她上楼的背影,脑子还没转过来,倒不是生气,只是疑惑姜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 姜郁是真的打算沾床就睡,然而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后靠在枕头上的意识却越发清醒,翻来覆去十来分钟还是睡不着,她干脆下床穿鞋,来到书桌前。 开始学习。 之前被原主用来看电影打游戏的平板电脑被她下载了众多学习软件和课程,姜郁每天除了要学习新课外还得补习先前落下的课程,负担双倍。 如果可以不用完成任务只学习的话就会更加充实,但想想一百亿又舍不得。 学了两个小时的物理后,困意终于来袭,姜郁打着瞌睡关上台灯。 2357的声音响起,带来积分值和资金池数值变动的消息: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恭喜玩家小姐认真学习了两个小时的物理,奖励2点积分值和10块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25元】 【积分值:5点】 10块钱!可以吃两顿早餐了!边学习还能边挣钱的感觉不管经历多少次都是如此美妙。 姜郁正要关上平板,想了想又点开企鹅图标,准备看看班群里有没有通知新消息。 结果一点开,姜郁傻眼了。 必须说明一点,姜郁在拿到平板后还没有在上面登录过企鹅,当初为了多留点空间下载课程还险些把这个软件删掉。 万幸没删,不然得错过关于原主的重要信息。 平板电脑上登录的是原主小号,和手机上的大号是截然不同的画风。头像是个没有露脸的穿着女仆装的妹子,白花花的肩膀和胸口露出来。姜郁把头像点开放大,左肩上有两颗小痣,再三确认发现这图片上的妹子就是原主本人。 小号上有好多未读信息,红彤彤的一片。 姜郁点开位于聊天页面最顶端的一个人,也是发来信息最多的一个。 西装革履:给你买的礼物收到了吗?微笑。 西装革履:什么时候能出新的写真呢?希望穿上我给你买的衣服拍照。害羞,害羞。 姜郁看得脸色精彩,她是没想到衣柜里的那盒碎布也好意思被称作“衣服”。 西装革履:还是不准备露脸吗?由衣酱的身材那么好,脸肯定也长得很可爱,超想看! 姜郁看了眼原主小号的昵称,就叫由衣酱,干嘛起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中间还有好多读起来让人心肌梗塞的信息,但拉到最后,姜郁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西装革履:一晚上四百八可以线下见一次面吗? 第14章 百合花物语9 穿绿裙子的女人 至于见面要做什么事自然不言而喻。 姜郁当下只想猛掐自己的人中让自己别晕过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主还没在照片中露过脸。 她不慌不忙地翻看了原主和其他买家的聊天记录和所谓的写真内容,发现里面的照片还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除了摆出的姿势比较有暗示性外,并没有出格的地方。不过也有买家鼓励她再拍出格一点的照片,还温柔地引导她这样才能卖更高的价钱。 看聊天记录,原主耳根子也太软,对于这些买家的提议竟然回复“下次会尝试的”。 尝试个屁! 姜郁猜,原主当初从林欣怡那里收到的戳她神经的信息指不定就是这些照片中的某一张,不然也不会课堂上突然发疯去扇人家耳光。 好了,暂且把这个疑点放边上,另一个疑点又浮了上来。 原主图什么啊?! 就宋君贤对她的态度来看,绝对不可能缺零花钱,看原主之前的支付记录,也没有特别烧钱的购物爱好,买过最贵的东西还是一件一千来块的冬季外套。冒着被人识破身份的风险卖这种一套三百块的写真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唉,虽然2357告诉她现在离林欣怡死亡的真相越来越近,但她却觉得自己离原主真实的人物性格越来越远。 姜郁把小号里加的企鹅群退了,不正经的“买家”全部清空,头像换成一张全黑图片这才勉强安心入睡。 自从上次的“试卷风波”中东野声出面帮忙后,王浩没有再敢暗搓搓地给她使绊子。尽管姜郁不想承认,但有东野声的场合,班里的同学对待她似乎要稍微“友善”一点? 要不是知道这是面帅心黑的男主角,被数次英雄救美的姜郁很难对他抱有恶意。化学实验课老师让两人一小组进行实验,除了东野声外没人愿意搭理她。 体育课上女生要互相搭配做瑜伽,姜郁的搭档还是东野声拜托来和她一组的,不然又是她落单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真不知道东野在想什么?干什么非得这么照顾你。”扎着高马尾的女同学斜睨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姜郁把腿搭在镜子前的横杆上拉伸,心想:不瞒你说我也觉得他做太过了,这样很让人害怕。 都到了期末,西外的各种副科课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连美术课也没有被其他主科老师抢占,让没什么见识的姜郁发出“原来这就是贵族学校”的感叹。 更稀罕的是今天下午的美术课竟然还是连在一起的两节!两节!听同学说,第一节是美术作品赏析课,第二节才是真正的实操课。 美术课要在艺术楼里上,姜郁拿上书,正四处偷瞄其他同学都要带什么工具去上课时,前排的东野声开口和她搭话:“姜郁,你陪我去拿一下美术课要用的颜料好吗?” 姜郁不太情愿,但念及这个星期他帮自己解了不少围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答应:“行。” “我看姜郁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啊,东野,我可以陪你去哦。”那天的高马尾女同学烫了卷发,身上还喷了略好闻的香水,她站在双手撑在东野声的桌面上,用嗲嗲的语气说。 东野声的同桌,一个修了利落短发的女同学也兴致勃勃地说:“我也可以陪你去!这节课要上油画对吧?要拿的颜料和画笔很重的,你一个人肯定不方便。” 异性缘真好啊,这个演员。 姜郁乐得有人愿意分担这项任务,拿起美术书准备开溜,不料东野声识破她的想法,及时道:“不用了,姜郁陪我去就行。姜郁,等我一下!” 姜郁:好烦。 不只是烦硬要和对她虎视眈眈的主角扯上关系,更烦这部漫画里无时无刻不在透露东野声很受异性欢迎这一信息,而且这些异性的形象都单薄得宛若只会谈恋爱的恋爱脑。 有病是不是?这是一部耽美漫画,耽美漫画!暗恋男主角的男同胞在哪里?站起来!让我看到你们挥动的双手! 颜料和画笔存放在艺术馆一楼的材料间,里面的布置比姜郁想象得要干净,看得出来有专门的人在这里清洁整理。他们要取的东西就放在房间中心的大方桌上,用两个塑料纸盒装好,上面还用马克笔标注了班级信息。 东野声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确定没少后对姜郁说:“你搬小的这个纸盒,里面是画笔,稍微轻些。” 姜郁照做。 “姜郁你最喜欢什么颜色?”也许是马上要上美术课,东野声突然问起了她对颜色的偏好。 “绿色。” 东野声发出轻笑,继续问:“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回答,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姜郁连思考都省去:“绿色对眼睛好。” 东野声笑得更大声了。 姜郁:? “抱歉,我只是回忆起你转学过来那天就染了头绿色的头发,再联想你刚才说的喜欢绿色的原因觉得很有意思。”东野声敛起笑容。 对于原主转学过来那天的记忆姜郁是半点没有,她并不想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怕在东野声面前露马脚。于是没有回应,希望他能快点翻过篇。 东野声偏不如她的愿:“班主任当时被你气得不轻,让你赶紧回去把头发染回来,结果你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就把头发染成另一个颜色了。” 东野声说到这里停住脚步。 姜郁也停下脚步看他。 “你还记得染成什么颜色了吗?”东野声的眼睛黑如深潭,里面照不进光亮,偏偏他此刻的表情又有点孩童的天真,嘴角还噙着一点笑。 姜郁对着这么张俊脸,没觉得心猿意马,只觉得背后发毛,但还是面色不变道:“我换颜色换得那么勤,当然不记得。” 说罢抱着画笔忙不迭地逃开。 美术教室里的座位随机,姜郁寻思也没人愿意和她坐一起干脆就占了第一排的位子,好歹看老师播放作品的时候还能看清楚点。 哪晓得凳子还没坐热,东野声就挨着她坐下了。姜郁愣愣地转头,收获了对方爽朗的笑容:“听老师说这节课要介绍的画家叫陆之林,我特别喜欢他的画,想坐近一点方便欣赏。” 不止是东野声喜欢这个叫陆之林的画家,正课开始后姜郁也深切领会到了美术老师更是这位画家的忠实粉丝,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口里的夸赞之词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陆之林老师是我最喜欢,也是我最敬重的一名油画家。他在用色上的造诣之深,对绘制作品时的氛围把握,可以说是天才,而且在早期他还是一个作品质量与数量并重的天才。”美术老师的声音里包含钦羡之意,“我挑选了几张有阶段代表性的作品,大家一起来欣赏一下。” 多媒体屏幕上关于陆之林大段的生平简介和获奖介绍翻页,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纸张泛黄的画。 美术老师走下讲台,用激光笔圈着屏幕上作品,介绍道:“这幅画叫做《穿绿裙子的女人》,是——” 姜郁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杏眼微微睁大。 美术老师疑惑道:“姜郁同学,你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这画挺好看的,让我肃然起敬,忍不住起立观赏。”姜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赶紧胡扯着圆过去。 不是她想捣乱课堂纪律,而是她那天在校外见到的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奇怪女人,和屏幕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穿的绿裙子都是吊带款,女人坐的姿势,甚至连脸一团模糊看不清这一点都毫无差别!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陆之林和她的下一个任务密切相关?姜郁现阶段的任务都没完成,当然没有余力去管下个还没到来的任务,只是觉得自己如同看了段剧透未来的预告片,心情难以形容的微妙。 美术老师面色有些尴尬,“和姜郁同学的观感不同,我并不是很喜欢陆之林老师的这幅作品,只是这幅作品算是他最最早期进入画坛的小代表作,所以我才选取了放在这里。” 像是害怕打击到姜郁的积极性,美术老师说完以上那些话又赶紧补充:“当然,作品偏好是很私人的东西,每个人的观感不同是很正常的事。” 姜郁不觉得有被打击到,反而很感兴趣地举起手:“老师,这幅画里的女人有原型吗?” 情报能套一点是一点。 美术老师:“这个我不太清楚,虽说有传闻画里的女人是陆之林老师的妻子但我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可信。” 姜郁:“为什么呢?” 美术老师温和地解答:“因为陆之林老师和他的妻子感情是出了名的好,而这幅画明显是匆匆完成,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是模糊敷衍的,很多细节都相当粗糙。倘若画里的人真是陆之林老师的妻子,那么完成精度至少该比现在高个十倍。” 下面有男同学捣乱:“就是就是,我也觉得这作品不怎么样,换我我也行。” 看似是应和老师,其实是在和姜郁唱反调。 姜郁浑不在意,又问:“老师,那陆之林画家的妻子还健在吗?” “唉,已经死了好多年了。”美术老师遗憾地叹了口气。 第15章 百合花物语10 争端的起始 “那幅画有什么不对吗?”东野声悄悄问一脸冷然的姜郁。 姜郁自然不能实话实说,“绿裙子是绿的,我喜欢绿色。” 东野声:……好敷衍。 讲台上的美术老师还在热情地介绍陆之林的画作,“从《晚荷》开始,陆之林老师的画功就开始飞速进步,不过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形成固定的风格,《晚荷》这幅画也是在模仿莫奈的用色,大家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谷歌一下莫奈大师的《睡莲》,两幅作品的构图很像……” “接下来的这幅画是陆之林老师独特风格开始固定的转折性作品。”屏幕上现出的画作叫《密室》,里面没有什么恐怖元素但使用的色调却莫名让人感觉阴森。 这颜色究竟是怎么调出来的? 选取的视角处于铅灰色的密室中,四面环墙,封闭的效果让观画人产生压抑的感觉。 “大家看了这幅画后的感觉是怎么样的?”美术老师问。 刚才还安静的学生听到老师的提问便纷纷活跃起来。 “压抑,沉闷。” “感觉让人喘不过气,和之前的画风完全不一样嘛。” “而且我还觉得有点恐怖是怎么回事……” “大家说的都对,陆之林老师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创作这样一幅阴郁的画是因为他的妻子在这个时间生了重病。”美术老师接着道:“作家的心境和遭遇对于创作出来的作品是有很大影响的,陆之林老师把自己的压抑和悲伤反应在了这幅画中。” “这么说似乎不太道德,但陆老师妻子生病这件事某个程度来说算是成了陆老师成名的契机。”美术老师说着继续播放下面的画作,果真,用色越来越大胆和震撼,完成精度也越来越高,和最初那幅《穿绿裙子的女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要说我最喜欢的一对作品,注意,我说的是一对啊。”美术老师狡黠一笑。 此刻下面的学生已经没有分神开小差的情况,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等他播放更有意思的作品。 “我最喜欢的一对作品就是《墙》和《信箱》。” 两幅图被放大拼接到一起打在屏幕上。 有人发出惊叹式的倒抽气声。 左边那幅画叫《墙》,画如其名,画的就是墙,一面苍白的,除了墙上的裂纹外并没有什么修饰的墙。单是一堵墙却能给人破败惨淡之感。 右边那幅画虽叫《信箱》,但背景完全和左边那幅图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照搬,精度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右边那幅图的墙上长出了一个深绿色的邮箱。 邮箱打开,里面没有信,而是被五颜六色的鲜花占据,这些花真的好鲜!颜色是活的,里面的画瓣还有叶子都嫩得如同能掐出水来。它们堆叠着,拥挤着把整个信箱装满,撑满,有的花不知是什么属科,竟能伸出长长的蔓条,在蔓条上也缀满花骨朵! 除了鲜花,还有只淡黄色的蝴蝶在这些鲜活的花朵上盘旋,迟迟未落下。 “大家看好哦。”美术老师对学生的反应很满意,把《信箱》上的那只蝴蝶放大再放大,大家这才发现这并非是一只真正的蝴蝶,而是一只用信纸折成的蝴蝶,它翅膀和触角有折纸的痕迹,翅膀的正中间竟然有着小小的两个字“你好”,像花纹般。 这幅图洋溢出的天真浪漫像是童话故事才会有的氛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作画人的喜悦。 “《信箱》在一系列阴郁风的作品中是个异类,不过它独特也独特得情有可原。” 讲台下有人在猜测:“画家妻子的病好了?” 有人另辟蹊径:“不会是娶了新老婆吧?” 下面笑做一片。 美术老师摇头:“都不是,陆之林老师在妻子死后再也没有发展过其他感情,是个相当痴情的人。” 有女同学捧着脸,满是向往,“有才还这么痴情。” 也有学生不关心他的感情发展史,忙着问:“那老师你说的情有可原是原在哪里?” “原在他的妻子怀孕了,纸蝴蝶上的‘你好’二字实际上是他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说的。”美术老师揭晓答案。 “哇好浪漫!不仅是个好丈夫还是个好父亲!”有人赞叹。 浪漫吗?东野声不这么觉得,他的妻子都生病了却在这个时候怀孕,简直是雪上加霜。 但是也能理解其他人觉得浪漫是从什么出发点来看的。 东野声看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地议论,唯有自己的暂时性同桌一脸漠然,全然周围发生的事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你不觉得浪漫?”东野声问她。 姜郁皱眉:“浪漫什么呀,他老婆都生病了还让她怀孕,有什么可浪漫的。” 如果美术老师说的是真的,那陆之林不过是个容易精虫上脑又擅长自我感动的人渣罢了。 画是不错,但人品恕她难以恭维。 东野声怔愣片刻,颇有兴趣又不太想承认地对她说:“你的想法很特别。” 姜郁没有可以讨论的对象,也不知自己的想法特别在哪里,干脆钻回意识领域问2357怎么看。 2357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陆之林与下次的任务有关,我不能提前透露有关他的信息。】 好吧,连问评价也不行,真是严格。 美术老师接下来的介绍更是坐实了姜郁对陆之林的人渣认证。 据他所说,后来,陆之林的妻子因为难产死了,这肯定与他妻子原本身体不好逃不开关系。不仅妻子死了,连生下来的小孩也没多久就去世。 而这段时间,就是陆之林盛产画作的时间,妻子的离去和孩子的夭折赐予了他不少的创作灵感,《啼哭》、《死者》、《新娘》、《白塔》等等作品相继问世,这些作品延续了《密室》的诡谲画风,独成一派,为他打开了知名度。 姜郁麻木地听着,麻木地等待这节课过去,她现在对这个人是彻底不感兴趣了。 既然陆之林的信息套不出来,这节课的内容姜郁也不太想听,她想利用这节课所剩不多的时间复习前晚做的那几个物理受力分析题。 这个要求2357倒是能满足,片刻后给她调出题目解析。姜郁在脑海里迅速过着解题过程,并且反复记忆最基础的几个公式。 熬过了这节理论课,第二节就是实操课,相比来有意思得多。美术老师让他们不要拘泥于用色,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可以是一件物品也可以是一个人,甚至是一只宠物都行。 姜郁完全不懂怎么调色,拿了颜色最亮的那种黄,稀里糊涂地就画上了。 画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的东野声还是没看出来那像是一面旗子的金黄色坨坨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问:“你在画什么?” “大鸡腿。”姜郁用渴望的眼神盯着自己努力半天还是没有成型的大作。 东野声:? 这么说倒是有点像。 等了一会儿,东野声看她没有要问自己在画什么东西的打算,干脆自己主动把手里的作品挪过去给她看,“你看我画的。” 映入姜郁眼帘的是一只绵羊,蓬松雪白,温顺的绵羊。 怎么会画羊呢?姜郁脑回路一转,自以为弄清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你喜欢看喜羊羊吗?” 居然还挺有童心。 “不是,”东野声立马否决了姜郁不着调的猜测,眼神重新落回画纸上的绵羊,“我只是单纯喜欢羊而已。” 羊很好,绵羊更是。 身上的毛剃了可以卖掉做成衣服,羊肉很好吃,羊肉汤在天冷的时候喝能驱寒,羊骨也能打磨做成装饰品。 东野声想起以前帮别人放羊的日子,印象最深的还是冬天,天气多冷啊,羊也冷,它们在地窝子里挤成严严实实的一团散发出腾腾的热气。东野声干完活,路过羊圈时总感觉暖洋洋的,他喜欢在白皑皑的一片中看着这沉默的羊群。 绵羊很听话,比牛和骆驼要听话,走失率也是最低的。他救过羊圈里刚出生的一只身体不好的小羊,每天用奶瓶给小羊喂奶。小羊的前蹄搭在他的腿上,仰头用力地喝奶。 那么小那么脆弱的生命,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后来小羊长大了,它被宰杀的时候还是用那双温顺的眼睛看着他,全然不知什么样的灾难会降临到它头上。东野声扒掉它的皮,清洗它的内脏,烹饪它的嫩肉。晚上和大家一起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他的心中奇异的没有一丝伤心和不舍,只觉得这种感觉太棒了!杀掉全身心依赖他长大的小羊,临死还不会反抗的小羊是多么快乐的事,甚至希望解剖小羊的过程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主宰了小羊的一生。 东野声给自己的画做收尾工作,看了眼一旁画纸上还是一团糟的同桌。 姜郁被染黑的头发披散着,洁白的耳廓在干净的黑发里若隐若现。她侧脸的线条有小羊的脆弱感,连那双水亮的杏眼也不时会闪过小羊对自己撒娇时的无辜。 东野声用完颜料,把颜料罐的盖子拧上,有点心痒。 真想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羊啊。 等画上的金黄大鸡腿风干得差不多,姜郁准备将其从画板上移下来交给老师。 东野声自备了印章和印泥,在画作的右下角盖上属于自己的刻章。姜郁想了想,有样学样地掏出水笔也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大名和画名。 课后,美术老师整理学生上交的画作,只见其中一张的右下角有落款: 《大鸡腿》姜郁作 美术老师:…… 美术课完,姜郁很有责任心地陪着东野声洗画笔,整理颜料罐,再把这些罐子整齐地马进箱子里,抱回一楼。 “真是帮了大忙,谢谢你,放学请你吃东西。”东野声的脸上绽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不客气,举手之劳。”姜郁端详自己手上还沾着的黄色颜料,刚才清洗画笔时也没能冲掉,真是麻烦。 等他们走到教室门口,却发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硬是把长长的走廊给截断,不知是起了什么事端。 姜郁本不想凑热闹,却意外发现被学生们包围着的当事人里竟然有楚梦芊,除了楚梦芊外还有一个不面熟的男生。 姜郁问围观的人:“怎么了这是?” 被问到的人正忙着看热闹,连头都没转过来:“在吵架呢。” “据说是玩游戏输了被迫和丑女告白,”另外一个围观女同学语气兴奋地说,“不过被丑女拒绝了,估计是自尊心不允许加上又被其他男生起哄所以下不来台吧。” 第16章 百合花物语11 一更 围观群众刚给姜郁做完解释,脸色铁青,正和楚梦芊对峙的男生就开口道:“故作清高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资本,装什么呢装。” 楚梦芊面无表情,不过发红的耳朵和低垂的视线能表明她的心情远不如自己所表现的那般沉静。 簇拥在周围的几个男同学估计是中间这个男生的同伙,在男生说完这句话后还叫好鼓掌,表现得像在看猴戏。 男生士气大涨,他注视着眼前矮她一个头的胖女生,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在脑海里搜索片刻后和另一张艳丽的脸对上号:“哦,怪不得我说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不是林欣怡旁边的那个跟屁虫吗?你叫——叫什么?” “楚梦芊。”有人搭男生的茬,姜郁认出那人是同班同学。 “楚梦芊?”男生把这名字拿在唇齿间咀嚼一遍,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态,“这名字和你的脸还真是不搭,你应该和林欣怡换一下。” 姜郁觉得这个学校的学生铁定是哪里有点毛病,没人阻止男生说这么难听的话就算了,竟然还有一大部分人因为他说的这句话笑得前俯后仰。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眼东野声,他倒是没笑,只是站姿散漫,视线空空地落在前方,好像在走神。 察觉到姜郁的视线,他问:“好无聊,你还要继续围观吗?” 姜郁不语,又转过头去。 “我认得你,”楚梦芊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你和欣怡告白过,但是她拒绝了你,那之后的好几个星期你都一直没有放弃地死缠烂打,你知道他怎么说你的——” 啪—— 嚓—— 话说一半,依次响起巴掌落到脸上的声音,还有物品摔到地上的声音。楚梦芊被人扇了一耳光,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甩了出去,她被打得身子微晃,左半边脸木木的,视线也是模糊的。 她近视的度数不低,抬起头,站在眼前的男生面容已经糊成一团马赛克。 周围的人也是面部模糊,他们全都变成怪物,戴上笑容夸张的面具,发出的笑声刺得楚梦芊耳朵疼。 这种场景并非没有预料过,只是来得太突然,而且自己的心情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平静。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哭就代表认输,哭就代表害怕,楚梦芊掐着掌心告诉自己,她蹲下身子,眯起眼睛找自己的眼镜究竟落在了哪个地方。 但是心脏胀痛得难受,眼睛里的水雾也在聚集,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因为她的身材并未达到别人划定的及格线,所以被欺负和嘲笑便是理所应当的吗?可惜的是,身为丑女,她已然能接受自己不被男生所喜欢的事实,但身为丑男的对方似乎还没有接受,甚至可以说是并未打算接受。 她只是轻轻摸到了边线,就要被暴力制裁,被捂住嘴巴。 “你的眼镜。”面前站定了一双细瘦的腿,声音温柔地响起。 楚梦芊抬起头,不费力地辨认出把眼镜递给她的人是前几天才在小饭馆里私聊过的姜郁。 “谢谢。”楚梦芊想大概这是类似林欣怡曾经设下的骗局,她们这类人都认为得到一点温柔的她该倾其所有地回报。 “以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最好先在心里掂量清楚。”男生并没有为自己用暴力伤害女生感到羞愧,反而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准备宣布这场战争的结束。 “请等一下。”姜郁柔声说。 正欲离开的男生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事?” 要散开的围观群众也竖起耳朵准备听姜郁要说什么,东野声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一扫之前散漫的精气神。 姜郁径直走到男生面前。 男生看着她巴掌大的脸和精致的五官,像在看一只没有攻击力的小猫,他的心里开始飘飘然,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你想替她打抱不平?” 姜郁没有犹豫地点头:“嗯。” 男生低头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做?再打回来吗?” 姜郁又点头。 男生笑,围观的学生也笑。 男生伸出自己长了青春痘的脸,凑过去,贱兮兮道:“来,打吧,不用客气。” 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姜郁想。那张耳光侠称号的卡牌此刻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 姜郁启用卡牌,抬手,往男生凑过来的脸上扇了下去,在手掌将要擦到脸时还礼貌地来了句:“谢谢。” 众人一开始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不想姜郁真的动手,而且速度之快,不止打一侧的脸,而是左右开弓,轮流上巴掌,扇耳光速度快得都有了残影。 男生被打懵了,刚要反抗,下一巴掌给他拍得眼前冒一圈金星,刚要反抗,下一巴掌又来给他拍得眼前冒两圈颗金星。 东野声心情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这口哨声夹杂在嘈杂的人声里,像极了鸟叫。 等男生被扇得跟猪头没什么两样时,开完会的班主任姗姗来迟。 她把高跟鞋踩得哒哒哒,尖着声音喊:“姜郁!你又闯了什么祸!” 这下周围的人是真的散开跑光了。 姜郁收回手,听见2357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道具“耳光侠”的称号使用1次,剩余可使用次数:9次。】 手有点疼,但这次的使用效果不错,心里舒坦得不得了。姜郁满意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 班主任正拍着桌子发飙,“姜郁!你一天不惹祸身上不舒坦是吧?为什么平白无故就动手打隔壁班的男生?啊?” “老师,我并没有平白无故。”姜郁为自己辩驳。 班主任被气笑了:“意思是你打人还挺有道理?” 跟着来办公室的楚梦芊替姜郁说话:“老师,是他先打了我,姜郁气不过这才动手帮我的忙。” 楚梦芊是班上受老师喜爱的乖学生,班主任见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红肿的巴掌印,迟疑地皱着眉转向男生:“是这样吗?” “才没有这回事,我从来没打过楚梦芊,她是为了给姜郁开罪,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来这儿诬陷我。”男生摸着自己肿胀的双颊,疼得抽气。 姜郁:“呵呵。” “姜郁,你这是什么态度!”班主任看她没个正形的模样气得冒火,“楚梦芊,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在撒谎包庇姜郁?” “我没有,其他人都看到了。”楚梦芊连忙道。 “还有谁看到了?”班主任追着问。 楚梦芊:“就是——”她缓缓闭上了嘴,就算她说了,有人会帮她作证吗? “别人看没看到我不知道,我的摄像头倒是看得清楚。”姜郁把手机拿出来,播放刚才录下的那段男生对楚梦芊动粗的视频。 班主任沉着脸把视频看完,问男生:“高远建,这你怎么解释?” “我——”高远建狠狠瞪了姜郁一眼,他没料到这女的竟然还臭不要脸的录像了,但随即又胡搅蛮缠地开始自己的无厘头逻辑:“就算我打了又怎样?姜郁打我的程度明显要比我打楚梦芊严重多了吧?老师你看看她,再看看我,这能一样吗?” 姜郁:“确实不一样,你的脸皮比楚梦芊的厚多了。” 高远建指着她:“妈的,你少嚣张!” 班主任又狠狠拍了下桌面:“高远建!注意你的用词,这里可是学校!” 高远建被这么一吓倒是收敛了几分。 班主任沉思几分钟,喝了两口茶水,慢慢道:“楚梦芊你先回教室,至于你们另外两个给我呆在办公室里各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走。” 高远建不服气:“这就完了?老师我被打成这个样子,你就让她写份检讨?而且凭什么我也要写!” “凭你打了无辜的同学还没有丝毫悔意。”班主任看见这个隔壁班的问题学生就觉得心烦,“你要还是觉得不满意,你们双方明天都把家长叫过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姜郁和高远建同时道:“不用了!” 姜郁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去麻烦工作繁忙的宋君贤。 至于高远建,他前段时间才因为在校外打架让家里赔了一大笔钱,这次要是再让脾气暴躁的老爸知道学校要请家长,还是因为打了女同学,绝对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他揍一顿。 最后一节课可是宝贵的数学课,姜郁不想浪费整节课的时间在写检讨上,干脆让2357给生成一份再让她对着抄。 不过字数太多,就算是对着抄,等她回到教室的时候课也已经上完了一半,还好放学后楚梦芊借给她笔记本补之前的知识点。 “我之前骗了你。”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在补笔记的姜郁还有等她把笔记补完的楚梦芊。 楚梦芊的笔记做得整洁有条理,而且重点的地方也会用红笔标红,姜郁能边抄边理解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骗我什么?”姜郁问,手里记笔记的笔却没有停下。 楚梦芊挨着她坐下,说悄悄话般:“欣怡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东野声的。” 手里的笔停下来,姜郁抬头:“那你知道是谁的吗?” 楚梦芊摇头:“我没有见过那个人,只听林欣怡提起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楚梦芊从懂事起就开始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因为她是个丑孩子。 眼睛小,塌鼻子,嘴唇厚,耳朵大,耳垂厚,唯一让她满意的地方只有牙齿。一颗颗洁白的牙齿像小米粒般在口腔里整齐地排列。 幼儿园的时候有男生带头叫她丑八怪还让别的女生孤立她,儿童节的跳舞节目从来没她参与的份,她只有坐在台下,羡慕地看着同龄女孩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万幸那个时候的小孩还不懂得欣赏一个人的名字是难听还是好听。 直到上了小学,三四年级开始,大家有了对美的基本鉴赏能力,开始明白楚梦芊的名字很好,该是美女的名字,但她的脸是丑女。 楚梦芊开始讨厌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尤其是新的老师。他们装出伪善的样子,拿着点名册假兮兮地说想和班上的同学们互相认识,念到她的名字时满脸赞赏,对上她的脸后又一脸可惜。 那种近乎于怜悯又想小心补救的心情让她觉得是种侮*辱。 长相是天生的,她没有办法改变,于是她开始在学习上用功。她想,至少在这方面不能输给别人,成绩好一点至少能获得其他同学表面上的尊重。 初中三年,这个方法很成功,楚梦芊也因为过于用功戴上了厚厚的眼镜。 毕业时,她原本打算直接升入学校的高中部,毕竟离家近而且对学校的环境也熟悉得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她们学校高中部的升学率还不错。 可是让她撞到了意外。 这一年,西外第一次决定在西城里招收成绩优秀的贫困生,名额两个,高中三年的费用全免。 楚梦芊早就听说过这所学校的名气,该说整个西城的初中生没有谁不知道这所学校的名字。 和别的普通高中不同,这所学校是所贵族学校。原本还没有这项政策之前,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们中相当一部分的人毕业后直接出国镀金两年然后回来继承家业,当然也有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不过他们的优秀与学校的培育没什么关系,而是源于家里私下给他们报的昂贵而种类众多的补习班。 因为这种特殊性,西外对于学生的管理十分松散,没有普高硬性规定的晚自习,周六周日更不用补课。 对学生的成绩要求如此敷衍,学校每年往硬件设施上砸的钱却高得能吓死人。游泳池,体育馆,艺术楼,专门的社团活动室,小型剧院,甚至连健身房都有,豪华程度比肩大学。 学生的课外生活更是丰富多彩,各种社团活动,慈善募捐活动,模仿国外的祭典,各类运动比赛,应有尽有。 楚梦芊去听了一次西外的招生宣讲会后就彻底迷上了这所学校。 宣传片里的学生穿着的时髦校服和她们完全不同,明明还是学生却已经化上了精致的妆容,她们和自己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楚梦芊被迷得七晕八素,报了这所学校,在几千名贫困生中脱颖而出,成功入学。 自此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楚梦芊以为进了学校就会变得像那些同学一样优秀漂亮,接触更高阶层的人和事,却发现自己搞错了这两者的因果关系。 她还幻想过自己会和学校里的女同学成为好朋友,她们周末会约在一起喝咖啡、吃点心,谈论喜欢的男生,班里的八卦,也许她还能帮忙给她们辅导功课。 事实证明,那只是楚梦芊一厢情愿的想象。她在学校里就是个异类,她融不进这所学校的氛围。同学间有自己的圈子,而她在圈子之外。 和她一同入学的另一个贫困生叫林欣怡。楚梦芊本以为再不济可以和对方报团取暖,却不想林欣怡凭借明艳的脸蛋早早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在这里,成绩好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认真学习反而会成为同学眼中的书呆子。但是又漂亮学习又好就是锦上添花,比如林欣怡。 楚梦芊觉得痛苦,如果没有林欣怡这个对照组她可能会稍微好受点,可偏偏这个对照组就和她在同一个班级。 别人称呼她为“那个又丑又胖的贫困生”,但在称呼林欣怡的时候就会亲密地叫她“欣怡”。 欣怡会收到男生的鲜花和赞美,但楚梦芊只能收到他们的恶言和嘲讽。 可她在这么胖这么丑的时候偏偏还有了喜欢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班里的班草,也是学校里的校草。才入学没几天,就有好多女生向他告白。 长相帅气的男生要比漂亮的女生更受欢迎,毕竟这是稀有品种,更别提东野声还不是一般的好看。 他成绩优异,大考小考稳居年级第一,才入学就是校篮球队的正式队员,在高一下半年迅速晋升为校篮队长,而且还是东野集团董事长的独子,有钱程度在藏龙卧虎的西外里也是数一数二。 人类天生有慕强心理,所以楚梦芊对他的好感度从一开始就很高,而林欣怡更是刚入学就光明正大地表达好感,可惜不太顺利。 楚梦芊正式开始暗恋东野声的契机源于一个平平常常的午后。 她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要换上统一的运动套装。楚梦芊的裤子小了点,穿起来大腿紧绷绷的,她换好衣服回教室拿水杯。结果就系个鞋带的功夫,她的裤子裂了。 裂得非常惨烈,她弯下腰时听到刺啦一声。幸运又不幸的是,教室只有她一个人。 楚梦芊坐在座位上不敢乱动,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她没有备用长裤,换下的校裙还留在更衣室的衣物柜里,难道要捂着屁股,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去更衣室吗?想想都觉得可怕。 楚梦芊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尴尬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东野声来了。 白短袖,黑长裤,一身清爽。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把篮球从桌底勾出来,看楚梦芊还不打算走的样子,略感奇怪:“你还不去体育馆吗?马上要上课了,老马打考勤很严的。” 老马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楚梦芊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埋怨为什么第一次和他说话会是这么个尴尬的时机,她开口说话就带上哭腔:“我走不了……” 东野声没有追问怎么回事,而是善解人意地表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和老师请个假,或者我拜托其他女生帮你请假。” “不是的,我只是……”楚梦芊没法和他黑黝黝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便低下头,很小声地说:“裤子破了。” “这样啊。”东野声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嘲笑她胖到把裤子撑裂,反而从书包里找出一条没有拆封的运动裤,递给她,“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穿这个。” 楚梦芊心跳难以自抑,嘴上却说着拒绝:“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我本来就是随便带着备用,不过裤腿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长,你最好多卷上几折,不然上体育课时会不太方便。”他的态度不容拒绝。 楚梦芊接过袋子,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在东野声白皙纤长的手指上,她鼓起勇气说:“东野同学,你的裤子我可能……可能穿不下。” 教室里安静片刻后响起了东野声的标志性笑声,这声音她在东野声和其他男生聊天打趣时听过,是很特别的,临近了听会觉得耳热的笑声。 “男生的骨架比女孩子大,我敢保证,你绝对能穿得下。”东野声信誓旦旦地说。 楚梦芊偷瞄一眼他的长腿,还是抱有怀疑,但也没有反驳。 “你等会儿就在教室里换裤子吧,我把教室门关上守在外面,不让别人进来。”东野声挠了挠后脑勺,不太好意思地说。 楚梦芊第一次体会到被男生保护的滋味,心里热热的:“谢谢。” 眼看东野声转身要走,楚梦芊突然叫住他:“东野同学!” “嗯?” “我并不是个贪吃的人,我是因为生病了吃药才会变胖的。”楚梦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解释,简直傻得可以,对方也大概率不会信。 不想东野声眨了眨眼睛,说话的内容出乎她的意料:“我知道啊,我看你在食堂里吃饭时都只打很少的菜嘛。” 他有关注我。 他在看着我。 瞬间,只有这个念头占据了楚梦芊的脑海,她确定自己在这一刻是真的喜欢上了对方。 楚梦芊本以为东野声和别人是不同的,却没料到东野声的恶劣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条洗完的裤子被物归原主,楚梦芊亲眼看到东野声将其放进书包中,还收到了对方礼貌的道谢。 但到了那天的放学时分,她本来已经走到校门口却因为忘了带第二天要交的作业半路折回来,误打误撞听见了东野声和林欣怡的对话。 “还真扔了啊?人家特意给你洗干净送过来的,就这么处理掉也未免太伤人。”林欣怡的声音似蘸了蜜糖,听起来心情不错。 “我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物,洗过也不行,脏死了。”东野声的声音不复之前和楚梦芊对话时的温和,一片冷然之意。 “怎么?还有洁癖?”林欣怡笑得如银铃响动,“那我上次穿过你的外套,你不会也扔了吧?” 东野声理所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林欣怡的笑声止住,双双沉默。 但林欣怡很快又开始撒娇,她的声音又甜又嗲:“好歹也算是男女朋友了,你能不能改改自己死直男的品性。” 楚梦芊在门外偷听得心惊肉跳,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是刚刚确定的关系吗? 里面还有说话的声音传出,只是隔着门要全部听清楚还是困难了些,楚梦芊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想要听得更清楚。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东野声站在她的面前,面色晦暗不明。 时间慢了下来,楚梦芊慢慢抬头,东野声个头太高,平视也只能看到他的胸膛,再抬头,看见了他的目光。没有外露情绪的,黝黑的双眸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楚梦芊觉得又是害怕又想靠近。 东野声的眼睛好像黑色的深潭,看久了会把人吸进去,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吸引力。 “阿声你在看什么?外面有人吗?”林欣怡走过来,揽住东野声的一条胳膊,“哦,是梦芊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拿作业,就是……明天要交的作业。”楚梦芊的舌头打结,脑子也打结,她想东野声已经发现了她刚才在外面偷听,懒到不想装出平日的阳光爽朗来应付她。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楚梦芊意识到一件事情:像东野声这种人是很难喜欢上别人的。被这样的人喜欢是一种灾难。 暗恋的种子只是冒头一根小苗,立马就被东野声狠狠摁死。 这场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梦芊的日子从东野声和林欣怡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后更不好过。东野声是个心思深沉复杂的神经病,他的女朋友林欣怡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神经病。 得知楚梦芊对东野声怀有别样的心思后,她开始在自己的圈子里散播谣言。令楚梦芊惊异的是,譬如她给东野声告白,告白被拒绝于是拼命死缠烂打等等这种凭空捏造的无厘头东西居然有很多人相信。 还好当时有别的女生蓄意接近东野声让林欣怡很不高兴,这才转移了她朝向楚梦芊的炮火。 也许是东野声喜新厌旧,又或是林欣怡的黏人程度和占有欲太强让东野声难以忍受,他们的恋情在勉强维持了一个学期后还是掰了。 分手第二天,林欣怡哭哭啼啼地给楚梦芊打电话让她去看望自己。 楚梦芊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么多的联系人中偏偏挑中了她,一来,林欣怡和她都是贫困生,家境不算好,邀请班上其他的同学去自己家里就是种变相侮辱。二来,被东野声分手的事似乎让林欣怡在别人那里的魅力值打了个折扣,大家对待她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宽容。 楚梦芊拿着手机,听林欣怡断断续续呜咽的哭声从里面传来,想回复她:你还真够不要脸,以前对我这么不好现在还不知廉耻地想让我去看你。 但楚梦芊还是去了。 她当然不是关心林欣怡,只是不想错过欣赏她哭泣的丑态,想要把林欣怡的悲伤磨碎细细品尝。 不过她的算盘落空,林欣怡就算是哭也哭得极美。眼泪汪汪,楚楚可人,有几分弱柳扶风的韵味。用纸巾擦拭眼泪的时候,楚梦芊看见她手上还戴着东野声送她的戒指,脖子上挂着东野声送她的钻石项链,她的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女人味。 是谁让她变成女人的?这个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楚梦芊在暑假期间一连去了林欣怡家好几次,到了第五次时,林欣怡已经不再哭了。她的脸上重新露出最讨男人喜欢的微笑,她手上的戒指和脖子上的项链都换了个款式,她对楚梦芊说:“我找到了和阿声重新在一起的方法。” “什么方法?” “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林欣怡把食指竖起,挡在红唇前,俏皮地说。 林欣怡的化妆台上名贵的化妆品和香水越来越多,她换背包的次数也越发频繁。楚梦芊在手机上查过,她背的包是普通工薪家庭一年甚至几年的薪水。 林欣怡要么就是网贷,要么就是搭上了有钱的男人。不然楚梦芊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用美貌和年轻的身体来钱更快的方式。 而楚梦芊只能日复一日地和书本上枯燥的知识和习题打交道,她还得再花一段时间才会明白这是她的幸运。 新的学期,班上转来了两个转学生,据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姐弟。弟弟叫池嘉,姐姐叫姜郁,让人意外的是弟弟比姐姐还要漂亮几分。 虽然没有摊开来说,但明眼人能看出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差,转学过来后楚梦芊还没看见过两人主动和对方说过话。 刚来新班级那天,姜郁顶着一头嚣张的绿毛把班主任气得不轻,在班主任再三勒令后她把绿毛染成了粉毛,之后还染过蓝色和奶奶灰。 东野声对姜郁表现出了有目共睹的好感,不过楚梦芊知道他是装的,只是不清楚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可和他交往了一个学期的林欣怡被所谓的情爱给扰乱了心智,错把东野声的表演当做真心。 她表面不动声色,但楚梦芊有时会看见她露出想把姜郁生吞活剥的表情。 姜郁惨了。 果不其然,后面就爆出姜郁上课扇林欣怡耳光的事件,接着就是姜郁暗地里找小混混欺负林欣怡的一系列谣言,和林欣怡当初对她的手段如出一辙。 本来还想暗戳戳地观察两人能斗到什么地步,不想在陪林欣怡查出身孕后不久,她就上吊自杀了。 楚梦芊绝对不相信林欣怡会是那种选择用自杀来了结生命的人,但她还是在得知林欣怡死掉的那天躲在被子里偷偷笑出了声。 第17章 百合花物语12 二更 姜郁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赶紧追问:“能详细说说吗?” 楚梦芊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林欣怡很少说起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但她经常能从那个人那里收到礼物,还都是非常贵重的,我想应该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姜郁细细琢磨。 “而且我陪她去诊所检查那天,得知自己怀孕后她还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姜郁:“那人是什么反应?” “很高兴。”楚梦芊继续:“还说了要送林欣怡别的礼物,看样子是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这点倒是出乎姜郁的预料,她还以为那个人会勒令林欣怡把孩子打掉,难道是嫌手烧得慌,觉得小情人生个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楚梦芊看姜郁陷入沉思,等了几秒后又试探性地说:“我觉得这个人说不定是班上某个女生的爸爸。” 姜郁猛抬头:“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林欣怡和我一样家境都不是很好,要认识这种不是一般有钱的人必定需要有人在中间搭桥,除了班上的女生,我想不出还有谁更合适这个搭桥人的位置。”楚梦芊说出自己的猜测。 “嗯,也有道理。”姜郁手心发凉,倘若事情真相真是如楚梦芊所说,那这件事情是可以上法治新闻的严重程度。 思索无果,姜郁提议:“你知道林欣怡家在哪里吗?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你是要?”楚梦芊略吃惊。 “我想上门拜访一下林阿姨,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线索。”这是前段时间就做的决定,只是迫于课业紧张加上姜郁觉得自己贸然上门会被拒之门外的心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现在有了楚梦芊的陪同,说不定会顺利些。 楚梦芊也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答应了她。 姜郁把楚梦芊的数学笔记归还,有点舍不得地说:“明天能再借给我抄吗?” “你还没写完?上节课的笔记也没多少啊。”楚梦芊说着还翻开笔记比对了一番,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上节课的笔记是补完了,但是之前的笔记我漏了很多,还差得远呢。”原主根本就没有记笔记的习惯,笔记本上大多是涂鸦。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带回去看。”楚梦芊说。 姜郁两眼放光:“真的吗?太棒了吧!” 楚梦芊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真的,我今晚打算主要复习英语,数学笔记借给你也没关系。” “太好了太好了。”姜郁郑重地接过笔记,“我明天一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好。”楚梦芊看她兴奋的样子不似装出来的,不由疑惑,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 林欣怡家住在破旧的老式小区,姜郁跟着楚梦芊爬到六楼,在一扇漆成绿色的门前停住脚步,门楣和两边都贴了褪色的对联,姜郁眼前恍惚闪过林欣怡明艳的脸庞,心下不由得怅然。 “就是这里了。”楚梦芊敲了敲门,听见有人喊了声“谁啊”之后,门开了道缝,露出半张女人的脸。 林妈妈面色憔悴,警惕地看着外面的两人,认出楚梦芊这个熟面孔后明显松了口气,但还是没有解开防盗链,而是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姜郁,“原来是梦芊啊,这位是……” “阿姨,这是我和欣怡的同班同学,她叫姜郁,我们来看看你。”楚梦芊做介绍道。 姜郁来之前觉得两手空空不好,在路上称了两斤水果和饼干,此刻乖巧地朝林阿姨点头:“阿姨你好。” 林妈妈听到姜郁的名字,面露尴尬,滑开防盗链把门打开,“原来是欣怡的同学啊,快进来。” 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姜郁都做好了要吃闭门羹的准备,没想到林妈妈竟然放她进屋了。 屋子里的装修已经有了些年头,但家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客厅里竟然还放了架钢琴,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为林欣怡准备的。 “你们先坐,我去洗点水果。”林妈妈面色有点局促,招呼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后就去了厨房。 姜郁看见茶几上还摆放着林欣怡以前的照片,上面的女孩站在妈妈的旁边,正笑得灿烂。 “那是欣怡十岁时参加钢琴比赛获奖的日子。”林妈妈端着洗好的香梨出来,“我还记得她那天很高兴,还和我说以后想要当钢琴家,谁知道……唉。” 林妈妈说着红了眼眶,把果盘放到茶几上,“姜郁同学,之前欣怡的舅舅给你们家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姜郁大脑缓冲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纪峰在停车场找宋君贤要钱的事,“没关系,他人还在警察局吗?” “是啊,他也该长点记性了,好不好的沾上那种东西,媳妇跑了,幸亏还没孩子,不然这作的什么孽啊。”林妈妈说着下意识摸了摸额角。 姜郁看见她的额角处有一道三厘米左右的伤口,“阿姨,你受伤了?” “啊……这是前些天做家务不小心滑倒磕到的,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妈妈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躲闪。 楚梦芊开口:“阿姨,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你知道欣怡她去世的真正原因吗?” “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我这边也听到了些,”林妈妈未正面回答楚梦芊的问题,而是转向姜郁,“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欣怡的死和你无关。” 这之后又含含糊糊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姜郁看林妈妈这反应便知她应该是知道林欣怡死亡的内情只是不愿说,若继续这样下去,今天这趟拜访怕是要无功而返,姜郁直接道:“阿姨,我知道欣怡已经怀有身孕的事,今天来也是想了解欣怡自杀的真实原因。我现在在班上的处境你也大致该知道,我不过是想求个心理踏实,你不用担心我会回去乱说。” 林妈妈听了这话沉默下来,似乎在揣测姜郁的说法可不可靠。 姜郁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我真想乱说,那欣怡怀孕的事现在肯定闹得沸沸扬扬了,也不会专程过来找你。” 林妈妈叹了口气,卸下心防:“你是个好孩子,欣怡自杀其实……” 她的声音变了个调,但还是强忍住眼泪:“欣怡会死都怪我,都怪我啊……” 林妈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姜郁连忙扯了张纸巾递给她,轻拍她的背让她不要伤心。 “我就不该答应让她读什么贵族学校,那些有钱人家的男孩子能对欣怡安什么好心呢?只能把她吃得连骨头也不剩。还有她交的哪个男朋友,我一开始就不赞成。”林妈妈擦着眼泪,“可是她不听我的话,我根本管不了她,也没时间管她。” “冒昧问一句,欣怡的爸爸是在外地工作吗?”姜郁皱着眉问。 “工作?”林妈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哭腔里夹着一丝冷笑,听起来格外渗人,“在欣怡还小的时候,他就为了做什么狗屁生意欠一屁股债逃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那些催债的哪是什么善茬,我带着年纪还小的欣怡开头几年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好不容易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欣怡也成了大姑娘,哪晓得会这样……” 林妈妈边哭边说:“我知道的,欣怡是穷怕了,她那么漂亮的孩子,自尊心又强,不想再穿不合身的旧裙子,也不想再过吃碗面条连鸡蛋都舍不得加的日子,才会那么热衷交有钱的男朋友。可是她太傻了,那些钱是人家的,最多在高兴的时候从指缝里漏点油水给你尝尝,一旦没了新鲜感就随时可以把你一脚踢开,只有自己有赚钱的本事才是最靠得住的,她怎么就是不懂呢?” 林妈妈抓住楚梦芊的手,“要是她能像你一样懂事,好好用功读书该多好。” 楚梦芊没说话,她没法告诉林妈妈,曾经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林欣怡一样漂亮,希望能像她一样受人欢迎。 “她和那个男朋友分手后哭得可伤心,我在旁边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希望她这次长点心眼,能把心思花在学习上别再去追求不切实际的爱情,哪里会想到……” 林欣怡闹分手的阵仗很大,在家闭门不出好几天,天天以泪洗面,她向妈妈哭诉:“我只是太喜欢他了才管着他的,我害怕他被别人抢走啊,占有欲强是我的错吗?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才说要分手的,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他,我们家太穷了,他觉得我配不上他而已!” 林妈妈听她来回重复双方家庭背景差异过大才导致分手的话,想安慰也不知从何开始,更何况她还要回单位上班,面对繁重的工作,回家后已经没了多少耐心,只能看着女儿自怨自艾。 万万没想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分手留下的伤口会愈合得如此之快。 林欣怡分手后不到半个月又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林妈妈是在收拾她的卧室时发现这一信息的,她的桌上有着价值几千块的化妆品,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和包包也都昂贵得远超林妈妈的想象力。林妈妈知道,女儿这次的恋爱对象已经远不是一个学生这么简单,更有可能是个已经有家庭的有钱男人。 她质问女儿是否在和年长的男人在交往,女儿云淡风轻地承认:“是又怎样?我陪他玩,他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包包,这是公平的交易。” 林妈妈气得甩了她一耳光:“公平什么?你这种做法和外面那些鸡有什么差别?” “我不管!反正他能给我钱!你让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你能给我钱吗?你能给我买几万块一个的包包吗?”女儿从化妆镜前拿起一个小瓶子,“你看这瓶香水,你知道这么一小瓶要四千多吗?是你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你给不了我的,我想办法自己去挣,我没偷没抢,我有什么错?” 林妈妈词穷,只能吞吞吐吐地用着老套的说法:“所以……所以你现在才要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挣了钱才能买得起这些东西。” “妈,别开玩笑了,”女儿不吃她这一套,“我要找个什么工作,工作多少年才能眼睛不眨地买下这些奢侈品?” 林妈妈看着眼前的女孩,已经不能把她和小时候会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乖女儿对上,她被短暂的金钱利益迷了眼,彻头彻尾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呢? 林妈妈知道女儿站在悬崖边上,想要拉她一把,可是拉不住。她以为只要供小孩吃好穿好就是个好妈妈,却没想到稍不注意还是让女儿走上了歧途。 又过了几个月,女儿对她说自己怀孕了,脸上却没有慌乱之意。林妈妈吓个半死,想带她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个孩子以后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怎么可能把她打掉?” 林妈妈已经又气又无助:“你什么意思?” “曾先生说了,只要我生下这个小孩,她会给我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去上班,什么都不用干,只用收收房租就好了!”女儿眼神发亮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真的过上了臆想的好日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生下这个孩子?你自己都才十六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把那个什么曾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要亲自和他谈谈。”林妈妈气冲冲地说。 “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女儿完全听不进妈妈说的话,苦口婆心道:“曾先生的妻子因为身体原因一直生不出小孩,但他们的感情又很好一直舍不得离婚。现在我肚子里有了孩子,这可是个大筹码。曾先生说了可以帮我办理休学手续,把我送去国外一两年,当然,你也会和我一起去。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回国,到时候我们钱也有了,声誉也保住了,这么划算的交易还要到哪里去找?!” 林妈妈眼晕,倘若女儿口中的曾先生真的和妻子感情很好,又怎么可能还和女儿不清不楚?再说了去到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下小孩后直接动点脑筋让她们死在那些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我有了钱,我们可以搬进更大的房子里住,我还可以重新去找阿声,那个时候他说不定就会同意复合了。”女儿还在美滋滋地畅想。 “阿声?就是你那个前男友?你还没忘了他?”林妈妈怒声道。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女儿此刻却收声,“这种事你就别管,只等着过好日子就行。” “我真是想打她又舍不得怕伤着她,可是讲道理她又不听,她完全被那个什么曾先生画下的大饼给吊住胃口。”林妈妈这段时间估计是憋得狠了,此刻有了宣泄的渠道,哗啦啦倒豆子般全部倒了出来。 姜郁和楚梦芊两人听到这些话都心情复杂,也没有插嘴,等林妈妈慢慢说。 “眼看她怀孕的时间越来越长,担心再拖下去会对她的身体不好,于是和她大吵一架,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让她第二天跟我去医院把流产手术做了。”林妈妈的眼睛哭得红肿,眼泪也已经流干了,“哪里想到,她竟然会上吊自杀,呜呜呜……” 姜郁忍不住打断:“阿姨,你是说欣怡是因为你逼迫她去流产才自杀的?” “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她自杀的时候还留了遗书,上面就是这样写的。”林妈妈被巨大的内疚感所淹没,如果她当初没对女儿说那些重话,没把女儿逼那么紧,女儿就不会死。 姜郁和楚梦芊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三个字:不可能。 第18章 百合花物语13 三更 【叮~】 脑海里传来2357的提示音:【恭喜玩家小姐触发关键剧情,赠送彩蛋一枚。】 【彩蛋:死亡回溯卡】 【使用效果:使用此卡牌能重返指定人物的死亡现场,近距离获取更多线索。】 【要使用卡牌吗?】 姜郁愕然:“现……现在?不会被林阿姨和楚梦芊发现什么端倪吧?” 【使用彩蛋前,系统内会先暂停剧情进程,不会出现玩家小姐担心的情况。】 懂了,简单来说句就是时间暂停。 “那就启用卡牌。” 不多时,姜郁眼前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林欣怡家的客厅。 只是沙发上没有林阿姨和楚梦芊的踪影,茶几上的照片和果盘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电子闹钟,时间定格在18:34。 除了电子闹钟外,旁边还放了张纸。 “这里是林欣怡的死亡现场?”姜郁犯嘀咕,“那尸体在……” 正在姜郁纳闷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东西踹到了她的背,弹开,往后,再往前,又踹到了她的背。 她正要转头,2357却飞快道:【玩家小姐,请做好心理准备!你的身后是林欣怡的尸体。】 “没关系,我猜也是这样。我以前就是在殡仪馆工作,不同死状的尸体都见过,还不至于害怕。” 2357对她的说辞却表示怀疑:【可你之前很害怕那个绿裙子女人,明明很怕鬼的样子。】 “鬼是鬼!尸体是尸体啊!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前者是灵异故事,后者是现实科学。 姜郁被2357一打断,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此刻却背后发毛,毕竟这里是bug众多的虚拟世界,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林欣怡的尸体像一挂风干的腊肉挂在绳子上晃晃悠悠。 她头发散乱,双目睁圆布满血丝,皮肤苍白微微泛青,身上还穿着一条青色的连衣裙。 尽管死状惨烈,姜郁还是能看得出她是个顶漂亮的女孩。 姜郁抬头,发现林欣怡用来上吊的绳子穿过了悬在上方的横梁。 之前还没注意,姜郁现在才发现林家的客厅构造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这悬在上方的横梁简直像是一把刀悬在人的头顶。 把视线转回林欣怡身上,她垂下的手指上布满血污,姜郁轻轻捏住她的左手,触到一片冰凉。手指似乎是在死前疯狂地抓挠过什么东西,其中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盖都被掀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组织。都说十指连心,这得多疼。 姜郁把她的手放下,把踹翻在地的凳子立正,凳子的高度和林欣怡悬空的高度对得上。如此一来,被人吊死后制造成自杀的死状可能性就比较小。 姜郁把凳子往前挪了几分,自己踩到上面和林欣怡对上视线。 她在看什么? 林欣怡的目光明显是锁定在某个地方,姜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在看门的方向。 难道说她临死前,门那里站着什么人吗?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吊死? 姜郁怀揣着疑问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张粉色的纸,这应该就是林妈妈说的遗书。 这封遗书也属实简略,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妈妈,我和宝宝一起走了。 姜郁看这封遗书看不出什么问题,于是又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闹钟,18:34这个时间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姜郁心事重重地重新回到走到林欣怡面前,双手抱住她的腿,慢慢把尸体从绳子上转移下来。 脖子上的勒痕深得可怕,她选的绳子偏细,脖子把绳子完全吃进肉里,尸体转移下来后那段绳子被染得通红。 姜郁还在绳子上找到了细碎的指甲片,看来林欣怡临死前挣扎得很厉害,挠绳子的力度也大得吓人,毕竟连指甲盖都掀翻了好几个。 一心求死的人会挣扎得这么厉害吗? 而且死亡地点选在客厅,简直是希望有人能立马发现她求死。 等等! 姜郁灵光一现,结合林欣怡死前直勾勾看向门边的视线,她究竟是在看门内的人还是在看—— 门外的人? 姜郁直奔门的方向,猛地把门拉开,发现门口站着林妈妈和林欣怡的舅舅纪峰。 两人此刻是静止的状态。 钥匙插进门锁一半,林妈妈正偏着头和纪峰说着什么。她的脸因为言辞激烈挣得发红,而纪峰则笑嘻嘻地去抓林妈妈的挎包。 姜郁看两人这模样已经能把当时的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定定地看了两人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屋内已被她转移到地上平躺着的尸体。 只觉得这滑稽的场景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2357,我好像知道林欣怡的死因了。” 林欣怡并非真的想死,她心里还念着那个出国生下孩子再拿钱回国生活的美梦。但不想林妈妈的态度坚决,她为了让林妈妈能心软同意便想出了用自杀吓唬林妈妈的损招。 自杀的地点选在客厅,是为了让林妈妈一回家就能发现自己的女儿在寻短见,茶几上的遗书简短得只提到“妈妈”的字眼也是为了加剧林妈妈的愧疚心。至于那个闹钟应该是方便在布置自杀现场时随时注意时间。 林欣怡千算万算,算好了时间,听到林妈妈的钥匙插进门锁里便踢翻脚下的板凳,开始上演这场蓄谋已久的自杀。 这原本是很周密的计划,却不想这个时候舅舅纪峰刚好来找妈妈要钱。两人就在门口发生了争执,这样想来,林妈妈额角上的伤口说不定就是在和纪峰争执过程中造成的。 屋内已经踢开凳子的林欣怡见门响后妈妈迟迟不开门进来便开始疯狂挣扎,求生本能被激发的她在绳子上拼命抓挠,把手指弄得伤痕累累。 但还是没能逃过死劫,就这样,她一边不甘地注视着门的方向,一边在窒息的苦楚中磨人地死去。 姜郁不敢想象,进屋后的林妈妈在看到女儿吊死在客厅时的心情会是怎样,在拿到尸体鉴定报告后发现女儿就死在她进门前不久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恭喜玩家小姐找到林欣怡的死因,完成任务“百合花物语”。】 【获取100点积分值和10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0025元】 【积分值:105点】 【积分值达标,拥有开通线上商城的权限,望玩家再接再厉。】 姜郁暂且没有逛线上商城的心情,但她随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2357,虽然我破解了林欣怡的死因,但班上的其他同学却还是把我认定为真正意义上的凶手,他们对我的敌意会一直这么强吗?” 【抱歉,关于这点忘记给你做解释了,是我失职。】 “啊……倒也没那么严重……” 【实际上,在任务破解后,系统里启动了恨意值消解的程序,你的同学和其他的知情人员已经不会再对你抱有敌意,更别提认为你是杀人犯。】 姜郁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她在家里和学校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了。 弄清林欣怡的死因后,姜郁离开时间暂停的彩蛋世界,和林妈妈又聊了一会儿后才和楚梦芊离开。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姜郁和楚梦芊走到五楼的转角处时遇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两个被她用橘色喵喵拳套揍过的小板寸。 “唉,你们不是……”姜郁话还没说完,两人却一同露出见鬼的表情转身要跑。 姜郁眼疾手快地拽住两人羽绒服的帽子,无奈道:“非得让我再揍你们两拳才知道听我说话吗?” 两个小板寸安静下来,其中一个看见躲在姜郁身后的楚梦芊,惊奇道:“你不是一直跟在欣怡后面的那个小胖墩吗?怎么和这个女的在一起?” 姜郁一个暴栗扣在他头上,“别人有名字,别随便给人起绰号,要真这样叫她,我就叫你‘大小眼’,再叫你的兄弟‘小鸡脚’你觉得怎么样?” 两个小板寸抗议:“什么小鸡脚啊?我的脚一点也不小?” “我才没有大小眼!我两只眼睛都是双眼皮!” 姜郁被这两人吵的脑仁疼,比出暂停手势,“好好好,那你们叫什么?” 这两个小板寸是亲兄弟,年纪大的叫张睿,年纪较小的张庆。这么说来,姜郁记得那天确实其中一个板寸吼了声“二庆”。 “你们住在这栋楼?”姜郁问。 “我们住在欣怡家楼上,”张睿看着她,“你来这里干嘛?是来看望林阿姨吗?” 看来2357之前说的恨意值消解是奏效了,不然依照张睿之前对她的态度,肯定是以为她来骚扰林妈妈,而不会用“看望”这么温和的词。 “你们住在这儿很长时间了?”姜郁问。 “我们打小就住在这里,欣怡也是在这个小区里长大的,我们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儿呢。”在旁边的张庆接嘴道,他说完脸上又流露出几分悲哀,估计是想起以前在一起玩的小伙伴现在已经不在了。 看来感情挺深厚。不过林欣怡生前应该没少跟这两人说自己的坏话,不然也不会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也没见过几次面,对她就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姜郁默默想着。 “你们在这个小区里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虽说任务已经解决,但还存在几个疑点,比如曾先生的真实身份,再比如究竟是谁在做林欣怡和曾先生的搭桥人。 张睿摸着后脑勺:“可疑?你是指看起来像杀人犯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看起来非常有钱的男人,或者说有没有看起来非常昂贵的车辆进出过小区?”姜郁把“可疑”具象化。 “我想想,”张睿摸着下巴,“有钱的男人倒是没有见过,但开着拉风跑车到小区里来的倒是有一个,二庆你还记得吧?” 张庆:“记得啊,那辆车就停在下面的院子里,亮橙色的,车身锃亮,造型很拉风,看上去就不便宜。不过,开车的人不是男的,是女人。” 姜郁连忙追问:“长什么样?” “她戴着墨镜,我没看清,不过皮肤很白,个子很高,左手上戴着个绿绿的东西,应该是翡翠镯子吧?”张庆努力回忆道,那天天气很热,他和张睿一起出去买雪糕,回来后在院子里看见了那辆惹眼的车,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那个女人就在楼下一直等?有没有人上她的车?”姜郁紧追着问。 “没有吧……我当时也没怎么注意啊,”张庆为难道,“就关注她的车好看了。” 楚梦芊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好奇地插话道:“姜郁,你问这些做什么?” 姜郁:“搭线人。” 楚梦芊心领神会,没有再问。 姜郁回到家,发现今晚要比平常热闹,好像是来了客人。 她刚换好鞋,宋君贤就迎上来亲切地问:“小郁,吃过饭了吗?” 姜郁摸了摸肚子,“还没。”她在林妈妈那里只吃了个小梨,被这么说还真感觉有点饿了。 “那快来,菜还热着呢。” 姜郁想起邵青做的清汤寡水,问:“今晚是青姨做的饭吗?” 宋君贤失笑,“不是,是让饭馆里做了送过来的,有你喜欢吃的烤鱼。” 姜郁闻着饭香来到餐厅,发现围桌而坐的除了满脸堆笑的邵青和一脸麻木的池嘉外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小郁,你还记得吗?这是你曾叔叔,我上大学时候的同学,他去年来过我们家一次,你脖子上这条围巾还是他送的呢。”宋君贤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称呼。 姜郁的微笑僵在脸上:“曾……叔叔好。” 曾叔叔?曾先生?要不要这么巧?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 被叫曾叔叔的男人穿得一表人才,气质也是文质彬彬,和宋君贤有几分相似。 他对姜郁点头示意:“小郁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头发也染成黑色了,还是这样好看。” 说话间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了一个细长的深蓝色小盒子,递给姜郁:“来的匆忙,也没带时间准备什么好的见面礼,希望小郁不要嫌弃。” 姜郁看了眼宋君贤,看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这才伸手接过盒子:“曾叔叔客气了。” “打开看看?”曾纯亮鼓励道。 姜郁把盒子打开,里面睡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笔盖上还烫金了她的名字。 这哪里是没怎准备的见面礼?明明是准备得过分好了吧?这支笔怎么说也得有四位数。 没见过世面的姜郁连忙再次道谢:“谢谢曾叔叔,我很喜欢。” 曾纯亮略诧异地对宋君贤说:“小郁不但越来越漂亮,还越来越懂事了啊。” 姜郁微笑装憨。 “唉哟,也别光顾着说话,倒是快吃菜啊,这菜都要凉了。”邵青不满话题老是围着姜郁打转,微笑着打断。 “你青姨说的对,赶紧把书包放下来吃饭。”宋君贤出来打圆场。 姜郁忙放下书包,在池嘉和曾先生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 池嘉正低头安静地吃着米饭,在姜郁坐下时抬头用漂亮的桃花眼扫了她一眼。 纵使一句话没说,姜郁却能微妙地感受到他身上扎人的敌意没有那么强烈。 姜郁动起筷子开始自顾自地吃饭,不过这回她对自己脆弱的胃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于是避开了辣椒明显放多的烤鱼和辣子鸡。 突然,眼角有个黑色的东西动了动。 姜郁揉了揉眼睛试图寻找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却蓦地看见曾纯亮的肩膀上攀附着一只黑色的小手! 第19章 百合花物语14 一更 小黑手拽紧了曾纯亮肩膀上的衣服,接着一颗胎儿尚未发育完全的头从他的脖子旁探出来。 它有一半的头被溶解了,活像个斜开口的茶杯。黑魆魆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察觉到姜郁的目光还偏头和她对视一眼,但很快便失去了兴趣,转而双手勒住曾纯亮的脖子,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 姜郁依稀辨认出它喊的是爸爸。 此时曾纯亮解开了衬衫最上头的一颗纽扣,松了松领子道:“突然感觉脖子有点紧。” 不明真相的宋君贤:“是不是地暖温度太高了?不然我开会儿空调?” 曾纯亮摆手:“不用麻烦,我把外套脱掉就好。” 黑色的厚呢外套一脱,攀附在曾纯亮白衬衫上的婴儿被衬得越发明显,小黑手抓过的地方还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小手印。 不过在座的人除了姜郁都看不见这番诡异惊悚的画面。 姜郁颤抖着双手捧碗假装喝汤,若不是有2357之前给她说过bug的设定,她现在铁定撒丫子开跑。 “2357!2357!趴在曾纯亮背上那个胎儿是鬼吗?是鬼吧!你不是说这游戏秉承‘科学’的理念设计,是不会有鬼的吗?”姜郁生气地指责。 2357安慰她:【玩家小姐,这是系统bug,请不必害怕。】 “少骗我,这bug怎么只有我看得见?” 【因为你是玩家小姐啊,玩家能看见游戏里的bug是理所当然的事。】 2357好脾气地解释。 姜郁算是发现了,2357先前一直强调的bug其实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鬼,而她身为这款游戏唯一的一个玩家,拥有了bug识别眼,俗称阴阳眼。 亏她之前还对2357的保证坚信不疑,“它……它会不会咬我?” 2357:【……不会的,若有危险发生我会提前告知。玩家小姐若仍旧不放心,可以在线上商城里购买相应的bug处理器。】 姜郁:……原来是要推销商品。 事已至此,姜郁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登陆线上商城看看有没有便宜一点的道具可买。 姜郁浏览得眼花缭乱,商品多到往下拉不见底,随便一暼能看见什么长高药水,大力菠菜,元素倍倍罐的名头。姜郁挑得眼花,还是2357帮她找到了bug处理器的专区。 木质货架上摆放着商品,下面标注有价格,手指轻轻在上面一点旁边会浮现出介绍商品属性的气泡框。 价格从高到低,有只需要10个积分的“小bug诱捕罐”,要50个积分的“铜级bug处理器”,价值100个积分的“银级bug处理器”以及最贵的“黄金级bug处理器”,需要300个积分! 好贵。 姜郁舍不得一次性花那么多积分,于是扣扣索索地问:“对付曾叔叔肩膀上那种级别的鬼……bug,买哪种够用?” 【这种级别的bug攻击力弱,极其容易捕捉,小bug诱捕罐就完全够用了。】 姜郁点住这款商品,仔细看了一遍气泡框里的说明内容:【道具:小bug诱捕罐】 【使用效果:小bug诱捕罐用于诱捕收服攻击力为1—10的bug,收服后的bug能为玩家所用,可用于跟踪指定人物,扰乱指定人物的精神状态。】 【使用时效:永久】 姜郁捏耳朵,这说明书读起来怎么这么像养小鬼? 管不了这么多,先买一个用着吧,姜郁大手一挥,点击购买键。 2357准时播报:【购买商品“小bug诱捕罐”使用10点积分值,玩家小姐目前剩余积分值为95点。】 买下这个道具后,姜郁再看曾纯亮肩膀上的那个小婴儿时,发现它的头上顶着一个悬浮的数字3。 “那个3是什么意思?” 2357:【bug的攻击力。】 原来如此。 2357看姜郁买了道具后明显松了口气,吃饭都要香一点,但她却没有要使用诱捕罐抓住小婴儿的意图。 于是问:【玩家小姐,你不使用道具将bug收服吗?】 “它又没攻击我,我收服它做什么?更何况那个小婴儿是林欣怡肚子里那个还未成型就死掉的胎儿吧?”姜郁说。 2357:【你猜的没错。】 “那我就更不想管了,”姜郁气呼呼地夹起菜,“他做的那些事也该付出点代价。” 桌上推杯换盏,池嘉吃完饭后早早溜得没影,至于姜郁磨蹭到现在还没走,纯粹是在关注曾纯亮肩膀上的那个婴儿还会有什么举动。 宋君贤喝了几杯后脖子和脸上蒙了层粉色,眼神也变得迷离。曾纯亮取笑他:“君贤,你这酒量和上大学时差不多,还是没什么长进啊。” 宋君贤端着酒杯,舌头钝钝地:“我确实不怎么会喝酒。” 邵青把他的酒杯抢过来,给他换成果汁,“不能喝就少喝点,别把胃给喝坏了。” 宋君贤有点委屈地低下头:“好。” 曾纯亮笑:“还是嫂子会疼人,君贤,你可真是享福了啊。” 宋君贤没接他的茬,估摸着是脑子喝懵了。倒是邵青捂嘴笑:“说什么呢,都一把年纪了,互相关心是应该的嘛。” “哪里一把年纪,嫂子你和君贤都还年轻,没想过再要一个小孩吗?”曾纯亮把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姜郁不太高兴,也不知曾纯亮是不是喝糊涂了,怎么会问这种私人的事。 邵青没什么边界感,也不似被冒犯到,反而乐呵呵地回:“说的什么话呢,我有池嘉和姜郁这两个乖孩子已经够了。” 不过说完话却羞涩地朝宋君贤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郁感觉不太自在。 宋君贤眼神沉沉的,除了脸和脖子还红外,已没了刚才醉酒的踪迹:“邵青说的对,有了小嘉和小郁这两个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血缘关系并非那么重要。” 曾纯亮眯着眼:“君贤你啊,明明四十不到,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也快了,我都已经三十六岁了,已经……不年轻了。”宋君贤轻轻抿了一口邵青给他倒的果汁,眉头蹙着忧愁。 曾纯亮摇摇头,不赞同道:“哪里不年轻了,三十多岁可是男人的黄金时期,干嘛这么多愁善感的。” 又喝了半杯酒,话题打转回孩子身上:“我可不同意你刚才的观点啊,依我看,还是有个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才好,当然,最好还得是男孩。” 姜郁看向曾纯亮背上和他亲密无间的婴孩,腹诽道:你这不是有了吗? “纯亮!”宋君贤紧张地看了眼姜郁,他知道这孩子一贯心思敏感,担心曾纯亮口无遮拦的话伤害到她。 姜郁果真脸色阴沉,还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不高兴地站起来说:“我吃饱了,先上楼休息。” 等姜郁一走,曾纯亮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太得体,赔罪道:“不好意思想我喝多了就爱说胡话,君贤你别放心上啊。” 宋君贤没搭理他。 桌上的氛围有些尴尬,邵青赶紧说:“姜郁这孩子本来脾气就阴沉不定,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别放心上。” 说完话用手肘拐了拐宋君贤,示意他说两句。 姜郁倒不是因为曾纯亮的话伤人才离开餐桌,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把这个傻叉的话放在心上。她会面色不善地离开纯粹是因为那个婴儿叫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了,震得她耳膜疼。 她进卧室后换上了睡衣,趴到床上清点自己目前收获了哪些道具。 游戏做得非常逼真,她在2357开启的主页里点击了右上方“我的数据”后能看到自己目前的资金值,积分值,还能在“历史数据”里查询到资金和积分的消费去向,以及每一笔资金和每一个积分的来源。 “牛啊!”姜郁拍了下床单,紧接着点开“我的道具”,发现自己目前所获得的道具都被制成卡牌,整理到卡牌收集册里。 2357见她兴致勃勃地翻看收集册,告诉她:【捕获的bug也能转换成卡牌放进收集册里。】 姜郁耳朵动了动:“意思是,bug被俘获后能变成我的道具?” 【可以这样理解。】 “哇!这也太有意思了吧!”姜郁激动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然而她没滚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人是宋君贤,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脸颊和耳朵上都浮着一层浅粉色。 “宋叔?有什么事吗?”姜郁问道。 “小郁,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宋君贤面带忧愁。 姜郁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出这个结论的,疑惑道:“没有啊,我觉得自己最近都变结实了不少。” “是吗?”宋君贤笑得有些勉强,“我看你今晚都没怎么吃喜欢的菜,特别是那盘烤鱼和辣子鸡,连动都没动过。” 姜郁以为宋君贤光顾着和曾纯亮聊天喝酒了,不想对方观察得这么仔细,她也搞不懂原主那么脆弱的胃为什么会给宋君贤留下了很能吃辣的错误印象。 “我其实最近……肠胃不太好,不怎么能吃辣。”姜郁尴尬地挠头。 “原来是这样,有没有去看医生?”宋君贤脸上的愁云色调更深。 “看过了,还开了不少药。”姜郁想起卧室里那个装满了肠胃药的药箱。 “那就好,”宋君贤松了口气,“买药很费钱吧,你的零花钱还够吗?我给你转点?” 姜郁:“不用!不用!” 一言不合就要给人转钱的毛病又犯了,宋君贤像是那种关心小孩却不知如何与小孩交流的家长。 姜郁看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宋叔,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啊,那个,”宋君贤的眼神开始打飘,“就是关于你曾叔叔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嗯,我没放心上。” 以为她怒而离席的宋君贤却不信,“他其实人不错,就是酒品不太好,一喝醉就爱乱说话,嘴边也没个把门的。” 姜郁点头:“我能看出来。曾叔叔已经回去了吗?” “刚走,醉得不轻,我让公司的司机专程送他回去了。”宋君贤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曾叔叔他是不是还没有小孩?”姜郁八卦道。 “还没呢,不过你怎么知道?” 有一瞬心虚的姜郁:“还不是因为他在饭桌上说什么要有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我才这样猜的。” “也是,”宋君贤不疑有他,“纯亮他的妻子身体不太好,两人感情倒是不错但却一直没能有小孩,所以有点执念,听说最近在尝试试管婴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别人的私事我也不好多问。” 宋君贤还是不太喜欢背后说别人的小话,只浅谈了两句便让姜郁赶紧休息。 姜郁正要掩上门,就听见楼下传来邵青的喊声:“君贤!你在哪儿呢?我给你煮好醒酒汤了,快下来喝点!” 宋君贤揉了揉太阳穴,应声道:“来了来了。” 曾纯亮出生于一个南方的小村,家中世代务农,到他这一代时大概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他头脑灵光,书读得好,上的大学和专业在国内数一数二,到了大学里成绩也一直排在前列,加上五官生得不错,很受教授的喜爱,在学校里的桃花运也不赖。 但他对这些桃花都不屑一顾,直到同一个系的系花刘月曼对他表现出好感。刘月曼和他的家庭条件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月曼的家底雄厚,她一顿饭钱就是曾纯亮一个月的生活费,她手上戴的一条手链就是曾纯亮全家一年的净收入。在那个出国一次就招人稀罕的年代,刘月曼自小出国旅行就像喝水,她是家里的独女,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一家人把她宠成了公主。 曾纯亮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对刘月曼千般好万般好,在交往过程中纵容她大小姐的脾气,任打任骂,脾气好到连室友都要惊叹,他宠女朋友的说法也越传越广。 刘月曼家里自然是不同意女儿和这么个穷小子交往,但耐不住刘月曼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能妥协给曾纯亮一个观察期。 刘月曼的父亲“借给”曾纯亮一笔启动资金,看他能否真的用这笔钱闯出点事业,若成功了再考虑他和刘月曼的婚事。曾纯亮也是争气,他还真靠着这笔钱把生意做得颇有声色让老丈人改观,最后到刘月曼家里的企业担任高管,也算是默认了他俩的婚事。 婚后两人一如既往的甜蜜,或者说是曾纯亮用自己的容忍换来的这份甜蜜,他还没有完全把刘氏企业收入囊中,此刻变脸为时过早。 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把刘月曼拴住,让她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谁料想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是个不会下蛋的鸡,这么多年了肚子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家里人送他们去医院检查,最后发现是刘月曼的子宫不利于生殖细胞着床,所以不容易要孩子。 那之后尝试了好多次试管婴儿,但均以失败告终,刘月曼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雪上加霜,对曾纯亮也没有好脸色。曾纯亮终于没忍住犯下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出轨。 他觉得自己也是忍者神龟,对刘月曼也是仁至义尽。同行的人里除了宋君贤这个不太正常的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养过小情人,这些人发现他动了心思还纷纷要给他介绍,不过他都看不上眼觉得脏,最后还是通过一个特殊的搭线人才认识了林欣怡。 还在上高中,干净。长得水灵剔透,皮肤滑嫩得像奶油,哭的时候脸还会变粉,尝起来像颗水果糖。 她甜腻可人,不似刘月曼那般娇纵难伺候,很听话很省心。收到礼物时笑得最好看,最喜欢漂亮衣服和鞋子。这些东西,曾纯亮也送过刘月曼,可她见惯了好东西不会大惊小怪,有时还会挑剔他选的礼物不用心,但送给林欣怡得到的反应就完全不同。 林欣怡会崇拜他,夸奖他,呵护他的自尊心。曾纯亮算是明白了家花没有野花香是什么意思,也了解了为什么男人有钱后会喜欢养小情人。 为什么女人就是不懂呢?只要做一个乖乖听话,老实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在他们辛苦的时候温柔地捧着他们的脸说“你已经很努力了”的女人就好了啊!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而已,想到这里,曾纯亮忍不住叹气,倘若刘月曼也能领会这其中的一二分风情,他也不至于出轨。 意料之外,他还得知林欣怡的同班同学里有一个叫姜郁的女生。 “你们两个竟然是同班同学?还真是巧,那是我大学同学的养女。”曾纯亮笑着揽住林欣怡的肩膀。 林欣怡露出八卦的表情:“养女?” 曾纯亮从她的言辞间知道她并不喜欢姜郁,不难理解,那女生长的不错就是喜欢板着张脸,“是啊,我那同学是个怪人。” “怪人?” 曾纯亮笑:“可不是吗?明明人才不差,两次结婚却都是和寡妇。” 第20章 百合花物语15 二更 宋君贤在二十八岁时娶了年长他两岁的夏琳。 他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可惜他出生的那个年代家里经营的生意正在走下坡路。小时候的他家里有帮佣,山珍海味也不少见,那个时候别说网络,连电话也不普及,可他们家敞亮的客厅里已有了让人眼红的大电视。 连同学也不免打趣,称呼他为宋家的小少爷。 家里祖辈留下来的积蓄,就算坐山吃空,照理说也能让他们家挥霍个大半辈子,谁知他那没有半点生意头脑的父亲染上了赌瘾,又遭亲戚的陷害,愣是把家业给嚯嚯干净了。 他们家住的房子被变卖抵押,母亲身上柔滑的绸缎也变成了廉价的棉织品,首饰盒里的耳饰手镯也全部典当,到后来因为整日忧愁染了病,只能每日喝黑乎乎的中药勉强度日。 父亲犯了这些错事却不知悔改,甚至还会偷母亲的药钱去赌,他的脾气糟糕,赢了钱就去外面女票,去喝个烂醉回来打宋君贤和母亲。输了钱心情不好也回来打他们两人撒气。 宋君贤的身份从人人羡慕的宋家小少爷变成遭人嫌的穷小子。 苍天有眼,父亲经常光顾的一个小姐想让父亲染上不好的东西,于是弄了点料让他试试,结果没把握好度,弄得太过火,父亲就这样死在床上。 宋君贤松了口气,虽说家里的日子还是过得清苦,但至少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担心无缘无故被暴揍一顿。 他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好的大学,到了大学努力勤工俭学,赚了钱送母亲去好的医院治病,让她过上好日子。 母亲听了他说的话,总会抓住他的手,无奈又温柔地笑:“好孩子……” 但母亲还是死了。 她瘦弱的身子被厚重的棉被裹着,苍老而安静地躺在破落的小屋里。 宋君贤甚至没能为她好好地操办一个葬礼,她本来想给母亲买块墓地但手里实在没钱,到往日的亲戚家里去借,对方却连门都不让他进。 最后只能弄到殡仪馆匆匆火化了事。 宋君贤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他像是没有根的浮萍在海上飘荡,他没了家,水流把他荡到哪里他就在哪里。 就是在这样窘迫的时期,他遇见了夏琳。 夏琳是宋君贤的初恋,是宋君贤在穷苦的读书生活里最珍贵而明亮的风景。 她温柔又漂亮,两只眼睛像猫儿般,灵动会说话。她不会看不起总是沉默寡言的宋君贤,对待他和班上其他的男同学总是一视同仁。 但宋君贤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贫穷如跗骨之蛆,蚕食掉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他明白夏琳对他也有好感,但他不忍自己心爱的女孩和现在的自己生活,这只能拉低对方的生活水平,让夏琳来迁就自己。 他不善言辞,只知道埋头做事。 他心里一边默默盼着夏琳能多等等他,等到他赚了钱能有底气让她过更好的生活,又一边矛盾地想,这么好的姑娘凭什么要为了一个穷小子浪费大好的青春。 所以对夏琳的再三示好和暗示视而不见,最严重的一次还说了重话拒绝。 夏琳没等到他,而是和姜宇河结了婚,还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姜郁。 此时,白手起家的宋君贤正把自己的事业干得如日中天。生意场上,赚小钱看能力,赚大钱看机遇,偏偏宋君贤这两样都占全了。他不敢懈怠,也不敢飘,站在互联网的风口上一步步往上走。 等他稍微能喘口气了,停下来看看周围时,才得知夏琳的近况,她过得并不好。 姜宇河得了尿毒症,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耗光大半积蓄,最后却还是没能挽回这条人命。而夏琳拖着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儿,艰难地讨生活。她原本是全职太太,没有正式工作,姜宇河死后彻底断了收入来源,本来想去工厂打工,但她身体不好又带着小孩子,根本没有厂愿意收她。 时隔那么多年,宋君贤再次面对夏琳时,对方的脸上只有凄苦的微笑和躲闪的眼神,对他的称呼也只能是一句疏离的宋先生。 而宋君贤,他面对夏琳似乎也没了当初的那份悸动,但又不忍看夏琳带着姜郁这么艰难地讨生活。他想过,如果当初他能勇敢一点两人的生活轨迹是否会不同,但也只能是如果。 他拿钱给夏琳,夏琳却不愿意接受,说是两人无亲无故怕被人说闲话,她是怨着他的。 愧疚和后悔的夹击下,宋君贤娶了夏琳,名正言顺地帮她抚养女儿,让她们能过得容易些。 可夏琳终究还是没能活多久,医院里检查不出具体的病症,也许是她在照顾生病的姜宇河时耗光了对生活的希冀,又或许是贫苦的生活磨钝了她的精气神。 结婚后没两年她就郁郁而终。 宋君贤尽自己所能给姜郁更好的,可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麻烦事也来了。他一个三十多岁没有家室的男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养女,总有不长眼的人说闲话,加上姜郁出落得和夏琳越来越像,耳边那些恼人的噪音也有越发壮大之意。 宋君贤不知为何,也许是年少之时刻意压抑了难得的爱意,他后来便没再对人动过心。即便是事业有成之时,他也活得如同苦行僧。可他在外面越表现得像苦行僧,有关他和姜郁的传闻就越难听。 为了断掉这些谣言,他只能再结一次婚,娶了同样带着一个男孩的邵青。两人重组成的家庭并非因为爱情,只是为了各自的孩子。 结婚前,他也和邵青说清楚了。 曾纯亮不了解这背后的原因,只能就自己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一番说给林欣怡听:“他不仅对寡妇有所偏爱,喜欢的人连长相都是一个调调。” “怎么说?”林欣怡认真扮演自己的听众角色。 “我见过他的前妻,也见过他现在的妻子,都是小鼻子小嘴,大大的杏眼,肤白腰细的。” 林欣怡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形,不满地噘嘴。 “怎么不高兴啊?”曾纯亮刮一下她的鼻子。 林欣怡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说的这种长相怎么这么像姜郁呢?” 曾纯亮眼珠子一转,“可不是嘛,姜郁这小姑娘和她妈妈出落得有七八分相像。当时还有人说宋君贤这婚结得可是一箭双雕,大老婆死了还有小老婆。” 林欣怡娇笑着拧他的胳膊,“你们说话好坏啊!” 曾纯亮挨了这么一下也不觉得疼,反倒有些心神荡漾:“不过依我看,宋君贤还真没那个意思,他那洁身自好的劲也不是装出来的,在我们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苦行僧了。就是这个时间点突然娶了个带着孩子的小寡妇,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堵那些流言蜚语。” 曾纯亮刚说完又即刻否认,也不对,但凡脑子正常都做不出这种事。实在不行把那小姑娘送走就好了嘛,至于这么大费周章不讨好吗? 凭宋君贤现在的身价,娶个富家小姐再拉拢一波人脉资源不是更合算的生意? “这宋君贤在感情的事情上跟个愣头青似的,不过他的养女可不一样。”曾纯亮想起前几日才去他家吃的那顿饭,“那小姑娘不简单。” 林欣怡两眼一翻:“那个小贱人有什么不简单的?” 曾纯亮掐了把她的腰,笑眯眯道:“这么讨厌她啊,你们有什么过节?” 林欣怡含糊着:“什么过节不过节的,单纯看不惯她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真的吗?那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个关于她的惊天大八卦。” 林欣怡扬起一边眉毛,“什么?” “那个小姑娘喜欢她的继父哦。” 林欣怡像兔子一样原地蹦跶了一下,哇靠了一声后又掩着嘴:“真的假的?唉你怎么知道啊?” “我有眼睛,会看嘛。上次我去她家吃饭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小端倪。”曾纯亮神神秘秘地说,“至于真不真,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林欣怡还真拿这条情报试了试,她在课堂上给姜郁发了三条信息: “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喜欢你继父?” “真恶心。” 结果就是她吃了姜郁扎扎实实的耳光,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林欣怡心满意足,看来曾纯亮猜的没错。 这样就少一个人和她抢阿声了。 曾纯亮和林欣怡度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曾纯亮觉得,就是以后老了,想起这段日子来都是泛着粉色泡泡的。 两人休息的时候很少做防范措施,都是让林欣怡吃药。就一次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按时吃药却刚好中奖了。 曾纯亮本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转念一想,依照刘月曼现在的健康状态,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小孩。而且刘月曼因为没有小孩,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在工作上认真了,照这种情势发展,距离他彻底成为刘氏企业的掌权人只会越来越远。 思忖几番后他决定还是要让林欣怡生下这个婴儿,如果刚好是男孩就更好了。 当然,生下孩子后,林欣怡这个人是不能留了。这可是颗□□,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握着这个把柄威胁他要更多的好处。 于是,曾纯亮先在电话里安抚了林欣怡的心情,许诺会送她到国外让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并给她一大笔钱。 怎么可能呢。 送到国外让她生下孩子后就想办法把人给处理了。曾纯亮私下查过林欣怡的家庭状况,孤儿寡母再加一个不成气候还染了毒的舅舅,就算吃了亏也翻不出什么声浪。 不想过了没多久,搭线人告诉他林欣怡上吊自杀。 曾纯亮当时刚谈下一个大项目,心情不错,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短暂地伤心了一会儿。毕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么不体面地死了实在是可惜。 虽说结合林欣怡前几天的表现来看,她不像是会想不开上吊自杀的类型,但曾纯亮也无心追究。 只让搭线人多帮他留意一下,如果下次有更漂亮的女孩还可以给他介绍。 * 姜郁回到学校,发现情况如2357所说,同学对她已经没了敌意,班级里的气氛也不同初始那般诡异。 她算是顺利融入到了这个集体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疯狂地复习,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度过了魔鬼作息的一个月。 用心程度之高,连平时和她没什么话说的池嘉也会皱眉提醒她悠着点。 宋君贤看她学习这么认真,高兴得如同中了大奖,补身体的营养品哐哐往家里提也不见消停。 托了这些营养品的福,虽然学习刻苦,姜郁却不见消瘦,瘦成排骨的身体安分地长了点肉,脸色也红润不少。 1月底结束期末考试,姜郁准备在卧室里大睡特睡一天,回家后却得知曾纯亮住院的消息。 邵青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她刚从美甲店做了指甲回来,所以动作格外小心,“他前些日子来咱们家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就害了病?还严重到要住院了?” 宋君贤若有所思道:“纯亮没在电话里和我说他得的是什么病,我今晚去看看情况。” 邵青:“那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嗯,我随便在外面吃点。” 邵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你在病房里也别多呆,这快过年了,人来人往的,指不定是染了什么流感呢。” 宋君贤抓着文件包往外走,“我有分寸。” 邵青送他到门口,关了门忧心忡忡地回来:“我们那天还在一起吃了饭,这要真是流感还有点悬,得去医院做检查吧……” 姜郁轻手轻脚地上楼,没有打断邵青的碎碎念。 姜郁一睡就睡了三个小时,她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听见楼下的说话声。 宋君贤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 “怎么样?那个曾纯亮得的是流感吗?”邵青抛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宋君贤摇头:“不是,他的身体没病,就是……精神出了点问题。 本来松了口气的邵青又把气提起来:“精神病?!不能吧,我看他挺正常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今晚我去看他时……他确实和我说了好些胡话。”宋君贤一脸纠结。 邵青:“什么胡话?” 姜郁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窝下,原本戴着耳机听歌的池嘉也默默把耳机拿开,听两人的对话。 “纯亮说……说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晚上总能听到小孩哭的声音,还有叫爸爸的声音。”宋君贤努力回忆曾纯亮混乱的语言组织。 知晓真相的姜郁假模假样道:“会不会是曾叔叔求子心切才会出现幻听?” 宋君贤:“我也是这样劝说他的,可他不听,还非要拉着我的手说他被鬼缠上了,有个缺了一半脑袋的婴儿鬼趴在他的背上甩不下来,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 曾纯亮把肩膀上乌青的咬痕给宋君贤看,但宋君贤不敢给家里人说,怕吓到他们。 “会不会是去了不好的地方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啊?有没有请人看过?还是说他们家不信这套没找过人啊。”邵青问。 “请过,做生意的人或多或少都信点这方面的东西。据说还是请的什么桃花庵的大师,作了法,连符纸都烧了泡成水给他喝过,但没什么效果。”曾纯亮身体没病,但消瘦了不少。 姜郁不打算管这事,恶人自有bug磨,挺公平的。 第21章 画展的邀请函 一更 期末成绩在除夕的前一天出来,姜郁这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英语考了103,其他科目都危险地游走在及格线的边缘。虽说和科科接近满分的东野声没法比,但比起原来已经是有了很大进步。 宋君贤看到她进步神速的成绩后赶紧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厚厚一叠。姜郁推辞几番不好意思要,然而宋君贤却说这些钱除了鼓励姜郁学习进步外也是过年提前给的红包,还说了池嘉也有。 听宋君贤这么说,姜郁便没什么芥蒂地收下了,还蹲在卧室里开心地数钱数了好久。 到了晚上,宋君贤让姜郁和池嘉去商场采购年货,说是采购年货其实就是让她们去买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我不好自作主张帮你们乱买,小孩子的口味我也拿捏不准,你们到商场里随便逛逛,有什么想吃的也别怕浪费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姜郁觉得此刻的宋君贤像只百灵鸟,说的话格外动听。 “蔬菜海鲜什么的不买一些放到冰箱吗?”池嘉问。 “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做饭的阿姨全都置办好了。”宋君贤笑着说。 姜郁挎上自己的卡通布偶包,“宋叔有想吃的东西吗?我们可以顺便买回来。” 宋君贤一愣,“想吃的东西?” “没有吗?糖果也好,点心也好,”姜郁略一沉思,“或者想抽什么牌子的香烟也行。” “没有,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也不怎么碰烟,”宋君贤虽是拒绝,但眼里却流露出欣慰的表情,“小郁还真是长大了,懂得关心别人了。” 换了芯子的姜郁干笑:“哈哈。” 都问了宋君贤,那也不能不关心一下邵青。她刚进入游戏时本以为邵青扮演的会是个恶毒后妈的狠角色,没想到这人除了平时说话偶尔阴阳怪气一点,也没安什么坏心,是个闲暇时间喜欢做美容和做指甲消磨时间的普通富家太太。 连麻将和牌都不沾边,没什么烧钱的爱好。 “青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正在看电视的邵青听了这话,脸上一副“你是不是要暗鲨我”的表情,慌忙拒绝道:“不用,我减肥呢,没什么想吃的东西。” 出门后,池嘉一路保持沉默。他又围围巾又戴口罩,同行的姜郁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在安静地散发低气压。 脚下跟布满尖刀似的,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时,姜郁忍不住说:“你可以不和我一起,到时候我们定好时间在这里会合,我回去不会和宋叔说的。” 池嘉侧眸,眼神像把寒刀,亮晃晃的,声音似笑非笑:“这么讨厌我?” 姜郁:“还好吧,一般般的讨厌而已。” 池嘉:…… 他低头沉默半晌,慢慢摘下口罩,抬头道:“之前……” 姜郁已经心情很好地哼哼着走远了。 池嘉:? “喂!姜郁!”他赶紧追上去,“你等等。” 姜郁停下脚步,表情漠然:“还有什么事?” “之前的事,我想说对不起。”池嘉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够真诚,不想听到他道歉的姜郁只觉得莫名:“哪件事?你是说今天早上我和你打招呼你第十次假装没听到这件事吗?” 池嘉表情古怪:“你把次数记得这么清楚?” 姜郁没什么包袱地点头:“因为我很小气嘛。” “……我说的不是早上打招呼的事,我说的是上个月我对你说的关于林欣怡的事。”怎么这话说起来这么绕口,池嘉梗着脖子,“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跟你说那么过分的话。” 姜郁立时明白,这是恨意消解程序运行带来的副产物。不过看他道歉很不情愿的样子,又猜测是池嘉对她的厌恶,和误会她后感到羞愧的自尊心在打架,最终自尊心略胜一筹的结果。 对这番道歉的说辞,姜郁云淡风轻地用了个哦来回复。 她觉得需要得到道歉的是下场悲惨的原主,而非她这个中途劫道的游戏参与者。 道了歉后的池嘉没有选择和她兵分两路,而是跟在她后面一同去了CM商场,一路安静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或许是和漫画里的男主之一走在一起触发了偶然事件的高频率发生,他们在商场的二楼碰见了另一个男主—— 东野声。 他穿着纯黑色的高领毛衣,耳垂上的耳钉还是初见面的黑色,外搭棕色大衣,头发像做了半永久定型,完美得和电视上走秀的模特差不多。 姜郁看到他时,他正停在摆放薯片的货架前,拿着一罐黄色的薯片端详,不知在看保质期还是口味。 姜郁推着小车一个回转,想装作没有看见。旁边理不清状况的池嘉还“善意”提醒:“要上二楼的手扶梯在那边,你走错了。” 二楼的手扶梯是在那边,但我的生路在这边啊! 这一耽搁,背后便传来东野声的标志性嗓音:“嗨!姜郁还有池嘉,你们也来逛商场吗?” 姜郁只能转过小推车,硬着头皮道:“是啊,来买点年货。” 东野声明明表现得要比池嘉礼貌得多,还热情得多,但姜郁总控制不住地有点怕他,特别是上次在艺术楼时他露出的眼神,冷静沉寂得有点诡异了。 “这么巧吗?我也是来采购年货的。”东野声乐呵呵地说。 姜郁:! 东野声失笑:“你干嘛这个表情啊,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姜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金贵小少爷。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姜郁转而道:“我以为这种事情你们家会有专门的人负责。” 池嘉见两人聊得熟稔,默默闪身隐到一旁的熟食区去。 “是倒是有人负责,不过我今天是被别人拉出来的。”东野声无奈地说。 姜郁刚想问谁啊,就听东野声转移了话题:“我看到你这次期末考的成绩了哦,进步好大。” “谢谢。”姜郁虚心接受表扬,“我看你也考得很不错。” “是吗?”东野声不以为是,“都已经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姜郁看不惯他凡得清新脱俗,没好气道:“行行行,你厉害你牛逼行了吧。” 东野声:…… “阿声。”身后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姜郁循声望去,是个和东野声打扮得极为相似的女人,也是纯黑色高领毛衣,棕色外套,耳垂上挂着一对圆圆的大耳环,一晃一晃。 姜郁疑惑道:“和你穿的是情侣装啊,是你女朋友吗?” “话不能乱说,这可不是情侣装,要算也只能算做亲子装。”东野声小声说。 姜郁精神一震:“这么说她是——” 东野声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她是我继母。” 距离近了,姜郁闻见他身上的香水味,有点想打喷嚏。 东野声的继母踱着步子往这边过来,高鼻深目,五官艳丽,美的有少数民族的味道。她本来就不矮,加上脚下踩了双高跟长筒靴,看起来个头更高了,目测要一米七五往上。 “阿声,在和同学聊天吗?”继母走到两人面前,声音柔柔地问。 不待东野声回答,她又看向姜郁:“这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女生?真可爱。” 话里的意思是在夸她,但阴冷冷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姜郁尴尬着对她说了声:“阿姨好。” 单年纪来看该叫姐姐的,但她偏偏是东野声的继母,叫姐姐还是有几分不合适。 听到姜郁的称呼,她不过是高贵冷艳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接着就旁若无人地对东野声说:“我看那边有你喜欢吃的鲜虾,我们过去看看。” “家里不是已经买很多了吗?还要买?”东野声不乐意道。 继母对他就是和对姜郁完全不同的“慈爱”表情:“哎呀,你不是爱吃吗?多买点在冰柜里放着又不碍事。” “好吧好吧。”东野声妥协道,转头对姜郁说:“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姜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她摇摇头,不不不,不是那样的,一定是她多想了。 但是随即,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张睿和张庆说的情报。 很可能是给曾纯亮和林欣怡搭线的可疑女人个子很高,而且左手还戴着绿翡翠手镯。 姜郁没看见东野声的这个继母手上戴着绿手镯,仅凭着个子高这点就判定对方是搭线人也太缺乏实际证据。 可是,她表现出来的对东野声的不寻常的亲密态度和她的特殊身份难免让姜郁多想。 心思重重的姜郁推着小车继续在商场里晃荡,最后在二楼的糕点区发现了正在选蛋糕的池嘉。 对方见她来了,不客气地把想吃的蛋糕放进她的小推车里,冷不丁问:“你喜欢东野声?” 姜郁佩服他能把这么恐怖的问题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语气问出来,“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已。” 事情的发展似乎和原先的剧情发生了错位,姜郁不确定她这只外来的“蝴蝶”会对剧情走向产生怎样的影响,但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保住小命赚取积分,至于其他人要怎么恋爱她管不着。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布置好了。宋君贤帮忙拎过姜郁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哭笑不得,“不是让你们买点想吃的东西吗?怎么这么多方便面啊?” 姜郁挠头,“我也不懂,明明平时馋的零食有很多,真让去买了却不知从何下手,最后觉得方便面最解饿最实用,而且商场还在做挺优惠的活动,就多买了几袋。” “倒是买点贵的东西啊,进口巧克力之类的该多买点才对。”宋君贤听她这番话,觉得这孩子估计是以前和夏琳待一起时没少挨饿,瞬间心疼起来。 “有的有的!我买了一斤三十块的果冻,可贵了!”姜郁从大塑料袋里翻出最贵的东西,献宝似的拿给宋君贤看,“我看这果冻也就是甜一点的琼脂,卖这么贵肯定是卖嵌在里面的水果,宋叔你看这个是杨梅的,好大一颗!” 宋君贤看她扣扣索索的样子,心里一软,摸摸她的头发:“你喜欢就好,赶紧洗洗手去吃饭吧。” 这顿饭吃的人惬意十足,水足饭饱后宋君贤拿出两张精美的邀请函,一张给姜郁一张给池嘉,“假期要是没什么安排的话就去邬里山庄看一次画展吧。” 池嘉翻开邀请函,“这是陆之林画家举办的画展?我们前段时间的美术课还介绍了这个人。” 姜郁一脸凝重,看来她的下一个任务马上就要来了。 宋君贤未察觉到她复杂的心绪,微笑道:“原来你们已经了解过他了,看来也不用我多做介绍。” “他的画好是好看,但总给人毛毛的感觉。”姜郁说。 宋君贤:“那是受他妻子生病去世产生的影响吧,他后来也尝试过走画另一个风格的作品,但反响都没最开始的阴郁系列好,所以现在还是局限在这个风格里。唯一一幅不是阴郁风格却仍取得不错口碑的恐怕只有《信箱》。” 姜郁听宋君贤这么说,对陆之林这个画家的观感简直是一降再降,“宋叔,你是怎么认识陆之林的?” “曾经我也算是陆先生的粉丝,”宋君贤不好意思地说,“机缘巧合之下帮忙承办过他的画作拍卖会,后来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一来二去也算混了个脸熟。” “原来是这样啊。”姜郁单知道宋君贤开的公司是开发视频软件的,没想到他连画坛的人也能接触到。 “这次画展的举办地点在邬里山庄,是陆先生名下的一处房产,通常只有度假的时候才去,那里的风景很漂亮,旁边建了个私人滑雪场,你们去了尽管放宽心地玩。” 池嘉警觉:“你们?哪个你们?” “当然是你和小郁。”宋君贤说。 池嘉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姜郁,把手里的邀请函往桌上一放,“我假期要上拳击课,没时间去。” 邵青劝他:“才去两天,你给那个教练请两天假又不碍事。” 邵青一提醒,姜郁才发现不对,她盯着邀请函上的时间问:“两天?看个画展怎么会要两天?” 她以为就是去参观博物馆的那种流程,亮出邀请函,在里面瞎转两圈就出来各回各家了。 “这是个小型画展,听说陆先生邀请的人不超过十个,所以留在那里住一晚也不奇怪,我记得他已经连续几年办过这种活动了。”宋君贤解释完后喝了口水,“本来该是我和邵青去的,但因为一些公事我暂时走不开,所以得让你们两人代替我去。” 池嘉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他把邀请函推到邵青面前:“妈,不如你和姜郁一起去?” 邵青脸色都被吓绿了:“开什么玩笑……我……我的意思是,我接下来的几天都有安排,都和王太太她们约好去学跳舞了,随随便便爽约可怎么行?” 池嘉:呵。 第22章 暴风雪山庄1 二更 画展时间安排得紧凑而尴尬,就在除夕后的第四天和第五天。 姜郁觉得安排在这个时间,收到邀请函的人不可能全都去。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姜郁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因为在那里只用留宿两晚,所以只用带必备的洗漱用品。 好歹也是挺富有的大画家,总不会连一日三餐都不提供。 很少主动说话的2357在看了姜郁打算带的东西后却突然跳出来说话:【玩家小姐,你最好多带一点东西。】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姜郁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什么意思?不是只在那里呆一个晚上吗?” 【多的我不能说,但我能提前告诉你,邬里山庄是下一个事故的主要发生点,不会真的只呆上两天。】 “那会呆上多久?一个星期吗?” 2357不说话。 “该不会半个月吧?” 2357还是不说话。 姜郁:……从这个铁面无私的系统嘴里是套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她干脆换了种方式:“2357,线上商城里有没有卖衣服和食物?” 2357这下就愿意搭理她了:【食物和衣服这些东西倒是没有卖,但有一款叫做“钱物交换机”的商品,买下后可以在里面投钱,跨时空获取你想要的商品。】 【可以使用线上货币,也可以使用真实的纸币。】 “线上货币是指……?” 【玩家小姐资金池里的资金值。】 姜郁不得不感叹2357的生意头脑,每次在这种关键时刻推荐的商品都很实用,“有了这个东西,只要有足够的钱,那我在荒山野岭里也不用怕被饿死冻死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玩家小姐考虑入手一款这个道具吗?】 然而,一听功能很心动,一看价格被泼冷水。 竟然要消耗50点积分值! 好吧,对比其功能来看也不是很贵,但是……她现在只剩95点积分值,相当于要扣掉一半啊! 姜郁舍不得:“我觉得我还是多带点方便面和压缩饼干好了。” 去的是邬里山庄又不是荒郊野岭,应该还不会走到弹尽粮绝那一步。 2357:【好的。】 出发那天,池嘉轻装上阵,而姜郁背着一个鼓鼓的大包。 “不是只住两晚吗?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池嘉看她带的行李充足得像是去野营。 姜郁也不好解释:“我嘴馋嘛,多带点零食。” 池嘉觉得她这个理由明显不靠谱,可一时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送她们去山庄的车子是宋君贤专门从公司调来的,等车子上驶上高速后,姜郁的大脑里响起了任务发放的提示音。 【叮铃~】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 【任务目标:找到作案凶手,并确保自身活下来。】 【任务奖励:积分值120点,资金15000元】 任务发放完毕后,脑海内还适时响起了柯南里关门的特效音。 姜郁一个激灵,一声卧槽出口。 本来正望着窗外发呆的池嘉狐疑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姜郁连忙假作看向窗外的风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哇海拔好高啊,雾也好浓!” 他们乘坐的车子从早上九点出发,到下午两点才到达邬里山的山脚下,而邬里山庄则建在邬里山的半山腰上。 “上山的路窄又陡,再加上积雪也没化,车子不好往上开了。”司机对后座的他们说。 “那我们怎么上去?”姜郁前倾着身子问。 陆之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会把山庄修建在这么高的地方。 司机:“等我绕到后面去,那里有个上山的私人缆车,坐那个到山上就好。我去年送宋先生来过这里,所以比较清楚路况。” 等车子绕到后方去,那里还真如司机所说有个缆车。司机把钥匙交给她们:“这个缆车是上了锁的,用这把钥匙把锁打开,再按照里面贴着的说明书操作就能动了。” 缆车里的说明书很简短,摁红色的按钮上山,摁蓝色的按钮下山。池嘉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新奇的上山方式,对着两个看不出门道的按钮多看了几眼。 而一旁的姜郁却兴致缺缺,她刚才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的典型代表,发现这类案子就是让一群人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困在某个和外界隔绝的地方,一个一个相继死去的模式。 不出意外,到了明天早上,或者更早一点,就在今天晚上,他们乘坐的这个缆车就会被人给蓄意破坏。 想到这里,连缆车下方惊心动魄的雪山美景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下了缆车,豪华漂亮的邬里山庄映入眼帘。要在地势这么惊险的地方建一栋山庄还造了私人缆车,用脚趾头也能想象这背后得烧多少钱。 不过除了邬里山庄这栋漂亮的建筑外,旁边还矗立着一个相当奇怪的建筑物。 形状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莴苣公主所居住的高塔,颜色却不太一样。 这是一栋瘦高的,白色的塔。 塔内晕黄的灯亮着,在昏沉慵懒的天色下像是大海里给人指明方向的灯塔,徒生出苍凉寂寞之感。 有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站在白塔前,边仰头望着那晕黄的光,边抽着香烟。 * 周瑛住进了新租的房子里。房子面积小,位置偏僻还背阴,胜在租金便宜还带了厕所,周瑛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她住进来的时候是六月中旬,刚高考完没多久。平常人家的孩子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放松,然而她要趁着这将近三个月的假期挣到上半年的学费和头一个月的生活费。 在乡下打工挣的钱少,也没有适合她的工作,幸亏得了院长的介绍到市区里谋得了在服装店帮忙卖衣服的薪酬。 周瑛没有告诉院长,除了白天在店里卖衣服外,她还悄悄找了个晚上在饭店洗碗的工作,按日结账。 辛是辛苦了点,但她还年轻,能抗得过来。 搬到新住处的第一晚,周瑛把房间好好打扫了一遍,累得浑身是汗后简单地冲了个凉,在铺上干净床单的床上睡得很香。 可只是前半夜睡得香甜,到了后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吵醒。 身为独居女性,刚成年不久的周瑛在院长多年的安全教育下有着一定的自我防范意识,她抓起放在墙角的扫帚,套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有病是不是?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周瑛故意大声呵斥给自己壮胆。 这间屋子的房门没有猫眼,周瑛也不能确定外面到底是什么人在敲门,她捏着扫帚,手心里都是汗。 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敲门声停了下来。周瑛等了好一会儿后悄悄把门开道缝,发现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她大胆了些,把门开得更大,伸长脖子往左看,又往后看,空荡荡的走廊上别说人影,连猫影都没看见。 周瑛立马把门关上,上小锁,又把床头的柜子推来堵住门口,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又爬上床睡着了。 睡了大概两个小时,神智还迷迷糊糊时,周瑛再次被吵醒了。 如果说第一次被吵醒时心里还有几分害怕,那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没有睡好觉的暴躁。 她明天还得早起去店里上班,这是哪个神经病?敲门还没完没了? 敲门? 周瑛坐在床上,意识清醒了几分,刚才的声音是敲门声吗? 铛铛铛~ 周瑛这次注意听,声音并不是从门那里传来的,声音质感也不是敲在木质上的笃笃声,而是更清脆一点,像是敲在铁制品上。 周瑛在不大的房间里翻来找去,床底,衣柜,厕所,没放过一个旮旯,最终把疑点锁定在这个小房间里最值钱的大书柜上。 怎么觉得这声音是从书柜后面传出来的? 周瑛卯足了劲儿,把笨重的书柜攒开露出后面光洁的白墙,果真,声音是从这面墙的后面传过来的。 她趴到冰凉的墙面上,把耳朵贴到上面想试试能不能听得更清楚,但声音戛然而止。 就好像是隔壁在干坏事的人发现有人偷听所以即刻收声。 周瑛强撑着睡意等了十来分钟,可那清脆的敲击声却没有再响过。 “明天要给邻居说一声,让他别再发出这种敲击音了,真的好吵。”周瑛这样想着进入梦乡,这回没有再被吵醒。 因为前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班的周瑛一大早就呵欠连天,精神萎靡。同为打工人的收银小妹笑着问她:“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是啊,我住的那个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半夜了邻居在隔壁铛铛铛敲个什么东西,特别吵。”周瑛把新进的外套挂起来,有气无力地说,“还有人在我睡觉后敲我的门,吓得我半死。” 收银小妹一脸后怕:“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啊?你住哪里?” 周瑛报上自己的住址。 收银小妹:“那边住的人鱼龙混杂,本来就比较乱,你一个人住那边太危险了,不搬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去吗?” 周瑛不太好意思地说:“那边的房租便宜,我没那么多钱。” “你年纪看着也不大,一个人出来你家里人难道不会担心吗?”收银小妹看周瑛还是未成年的模样,身上都还带着青涩的学生气,不该这么早就出来混社会。 “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周瑛说。 收银小妹神色一变,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我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我们院长很好,还让我读完高中,参加高考。”那对狠心把她扔掉的父母,估计连书都舍不得让她读。 “所以,你是今年刚参加完高考的考生?”收银小妹走到她旁边,搭把手一起整理衣服。 “嗯,趁着假期多攒点学费。”周瑛打算等成绩下来后报一所师范院校,她想成为像小学老师那样在偏远地区扎根,让更多学生读书的人。 “真好啊,等你读完书出来就是大学生了,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收银小妹羡慕地说,“可惜我笨得很,没有念书的头脑,我爸妈也让我早点出来工作挣钱供我哥读书。这日子一混一混,转眼间溜掉那么多。” 周瑛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周瑛来打工之前还专门做过功课,在二手书店里买了些服装搭配杂志做了好些笔记,审美眼光提升了不少,加上她嘴甜,好多人来的时候本来只打算买条裤子或者一件衣服,最后被她忽悠得买了全套。 服装店的位置好,客流量大,当晚收工算利润时收银小妹惊喜地对她说今天开了个好头,生意不错。 收银小妹低头给男友打完电话,对她说:“我男朋友等会儿要来接我,他开车来的,让他捎你回去吧,大晚上的公交车也难等。” “没事儿,我等会儿还要去饭馆里洗碗,你们先走。”周瑛也给院长汇报了自己今天的工作情况,不过没提昨晚那些扰人的噪音,怕她担心。 收银小妹瞪大眼:“你还要打另一份工吗?” 周瑛捏了捏喉咙,说太多话了嗓子有点干,“也还好啦,凌晨两点就下班了。” “你……”收银小妹半张着嘴,“你也太拼了,睡这么短的时间小心熬不住。” 周瑛:“就当再上三个月的高三,还有钱拿,我熬得住。” “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家?” “我骑自行车回去,你看,停在那儿呢。”周瑛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自行车,她专门租来对付通勤的小家伙。 此刻收银小妹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是羡慕而是敬畏了:“周瑛……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周瑛在后厨洗完碗后,还得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吃,填饱了肚皮后,她又有了精神,骑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回到租住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晚骑自行车总觉得比平常要吃力,好像后座上多坐了一个人。然而等她回头一看,座位上又什么都没有。 “可能真是睡眠不足的锅吧。”周瑛自说自话,继续加大踩踏板的力度。 今晚没有人来敲门,也没有再听到铛铛铛的声音。 但发生了更恐怖的事。 马上要入夏,现在的天气绝对算不上冷,甚至还有点闷热。 可周瑛睡到半夜时,却突然被冷醒,就像是突然把她投放到冰柜里,放在被子外的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她闭着眼拉了拉被子想把自己完全包进被子里,但意外地拉不动。 周瑛不耐烦地又使了使劲,还是拉不动。 她有点生气地眯着眼翻了个身,结果发现有一个女人坐在她的床边。 穿着绿裙子,头发很黑很长,看不清脸。 她刚才一直拉不动被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坐在了被子的边缘上。 周瑛想要尖叫,但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四肢绵软使不上力气,连眼皮也睁不开,努力半天只能睁开一小条缝。 她隐约看见女人歪过身子,垂下头,头发长长的拖着,有几缕还碰到她的脸。 头再低,再低。 她的脸还是看不清。 周瑛屏住呼吸,隔得这么近,她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第23章 暴风雪山庄2 二合一 看白塔的女人察觉到姜郁和池嘉的接近便转过身来,她手里还夹着烟,眉眼标致清丽,长得不是过分漂亮但有种懒懒的美人感。 “你们是来看画展的客人吗?”她把烟头丢到雪地里踩灭。 “是的,你好。”姜郁有些拘谨地说。 池嘉也跟着问了声好。 “你们好,我叫谢素素,是第一次参加陆老师的画展,请问你们两位是……” 姜郁和池嘉对视一眼,姜郁先说:“我叫姜郁,他叫池嘉,我们俩是代替宋叔来的。” “宋叔?”谢素素略一迟疑,随即反应过来,“哦,原来你们是宋君贤先生家的孩子啊。走吧,我给你们带路,山庄就在前面。” 池嘉不善于处理这种社交场景,像鹌鹑一样安静。 倒是姜郁能接上谢素素的一两句话。 两人在门口把邀请函交给谢素素后,就由女管事带着她们去二楼安排的房间休息。 大概是为了方便区分,房间的门上标了号,姜郁和池嘉分别被安排在202和201,女管事把钥匙交给两人,临走前嘱咐道:“晚饭在六点开始,用餐点是一楼大厅的长桌上,山庄的周围人烟稀少,现在又是暴雪天,除了在山庄旁边的滑雪场里滑雪外,不要随便跑远。” 姜郁接过钥匙:“请问明天的画展也是在一楼的大厅举行吗?” “不是,画展在四楼举行,但只在邀请函上标注的时间段开放,其他时候都是关闭的。”女管事一板一眼地说。 姜郁记得时间,上午九点至十二点,下午两点至五点半。 “现在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大厅里有准备的小点心,如果饿的话可以先吃那些垫垫肚子。”女管事交代完事情后便迅速离开了。 姜郁看她行色匆匆,估计她还要忙着准备今天的晚饭。 别墅外观装修得很漂亮,内里的装潢也不赖,客房里铺着厚厚的红地毯,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刺眼的水晶吊灯,床是宽大的软垫床,还有单独的浴室和厕所。 姜郁巡视一圈后满意地走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窗户的朝向就是别墅的正前方,能清楚地看到进出别墅的人。 姜郁站了没几分钟就看见有新的客人来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另外两人较小。年纪较大的男人走在中间,年轻的男人走在两边,姜郁猜测他们应该是父子关系。 刚才在白塔那里遇见的谢素素小跑着迎了上去,对着年长的男人撒娇。姜郁一开始还以为谢素素是男人的女儿,直到男人又是亲谢素素的额头又是搂腰,姜郁才发现两人是情侣……或者应该说是夫妻关系。 看这年龄差,肯定不是第一任妻子。 自从这三个人进了别墅后,姜郁等了好久都没再等到新的客人。 她有些无聊地躺在床上,吃了两片自带的牛奶饼干后让2357放动画片给她看。 也许是这次的任务名称里带了“杀人”的字眼,姜郁总是静不下心来,她看了两集动画片后就兴致索然地让2357关掉,准备到外面去熟悉周边的地形。 然而打开门,她的对面站着背对她的东野声。 姜郁:!! 东野声听到身后的门锁响动也转过头来,看到呆愣在原地的姜郁后也是惊讶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惊喜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替宋叔参加画展。”姜郁呆呆地说,“你呢?” “我替我爸来的,他这段时间在忙生意上的事没空过来,又碰巧听说我对陆之林老师的作品感兴趣便把邀请函转手给我了。”东野声笑得灿烂,“我还担心来的没有同龄人会无聊呢,没想到你也来了。” 姜郁:“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你弟弟没有来?” “他就住我旁边。”姜郁愣愣地说。 “你现在是不是要出门?”他问。 “啊……应该是吧。”突然不怎么想出去了。 “等等我!我放一下行李,我们一起出去,听说山庄旁边有个滑雪场,我想去看看。”东野声的眼睛亮晶晶,看起来还真的挺期待。 他所谓的行李也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手提袋,一分钟不到便放好东西从客房闪出来。 “走吧走吧!”他的声音明媚,带了几分孩子气,活力满满。 姜郁面无表情地陪着他一同出门了。 虽然这个环境很适合杀人抛尸,但依照姜郁对东野声的理解,他应该不屑于自己动手,更喜欢心理暗示的戏码。 所以,就算是单独和他出门也不需要担心。 姜郁脑内的意识已经停在橘色喵喵拳套的卡牌上,为没有预兆的意外事故做准备。 又一次路过白塔,姜郁抬头多看了几眼。 “很漂亮吧?这栋建筑。”东野声说着停下脚步往上看。 “漂亮是漂亮,但主要还是觉得奇怪。” “奇怪?” 姜郁:“这个白塔的风格和配色都和旁边这栋主别墅不搭啊。” “你不知道这栋白塔的故事吗?” 姜郁徒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什么故事?” “这栋白塔是陆之林老师为了告慰亡妻和夭折的儿子的亡灵才修建的,看到那盏黄色的灯了吗?那盏灯一年四季,白天黑夜都一直亮着。陆之林老师有一幅作品叫《白塔》,画的就是这栋建筑。” 东野声说完,看向姜郁,以为她会很感动,结果看她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姜郁:“真……真是浪漫啊。” 东野声:倒也不必这么勉强。 看姜郁对陆之林的画不感兴趣,东野声便没有再继续介绍,而是说起了别的话题。 姜郁不得不佩服东野声的社交能力,他似乎在任何人的面前都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不论是熟人还是不熟的人,聊天时也不会一味谈论自己,更多在照顾另一个人的心情。 被木质围栏包围的滑雪场里并非空无一人,两个穿戴着滑雪装备的男生各自占据了滑雪场的一个角落。 姜郁认出这两个人是她在楼上看到的那三个男人里较为年轻的两个。 其中一个滑到姜郁和东野声面前,摘下滑雪镜,和东野声打招呼:“阿声,这次你也来了?” 他看了眼姜郁,嘴角上提:“还带女朋友来啊?” “易渡哥别胡说好不好,这是我同学,宋君贤叔叔的女儿。”东野声三言两语把暧昧的话题揭过篇。 “是宋先生的女儿啊,你好,”他摘掉手套和姜郁握手,“我叫易渡。” 握完手后,易渡指了指滑雪场上的另一个男生,“那是我哥易霖,他心情不好正闹脾气呢,所以没过来打招呼,别介意啊。” “易轩叔叔来了没?”东野声问。 “来了,他次次都来,这次当然不例外,不止他,还有我那个刚进门不久的小妈也来了,”易渡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刚才见到她了吗?” 姜郁:“你说素素姐?” 易渡轻笑一声:“没错,就是她,装模作样的整容怪罢了,也不知道我爸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瞧瞧这暗流涌动的情势。 不愧是“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的舞台。 姜郁没接话,人家的家里事自己还是别胡乱插嘴。 显然东野声也是这么想的:“你们的滑雪装备都是自带的吗?我也想玩。” “不是啊,这些装备都是从那个小木屋里拿的,我看还有好几套呢。”滑雪场的高坡上有个泥黄色的小木屋。 东野声皱眉:“别人用过的?” “唉哟,大少爷的洁癖又犯了是吧?放心是新的,陆之林老有钱了,在这方面不会抠门的。”易渡翻了个白眼,“别光顾着自己啊,带着小妹妹一起去。” 易渡放完话,重新戴上滑雪镜,踩着滑雪板,手杖一撑,借力滑远了。 姜郁:小妹妹?谁是小妹妹?她这张脸只是长得稍微幼齿了一点,和东野声同岁的好不好? “他说话就这样的,对刚见面的人也没个分寸,你别放心上。”东野声看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惹了丝恼怒,心里有点开心地解释道。 “我才不是什么小妹妹。”姜郁小声念着,不满地踢了下脚下的雪,对东野声说:“我回去了。” “生气了吗?” “不是,我生理期,被冷风吹,不太舒服。”姜郁神色不悦道。 原主的身体不太好,在生理期也遭罪,这次出行背包那么鼓除了因为里面装了太多零食外,还有卫生巾和痛经药的一份助力。 “那我送你回去。”东野声想也不想就说。 “不用,就这么几步路我还不至于迷失方向。你刚才不是说要滑雪吗?好好玩吧,记得下午六点半开饭,别来晚了没饭吃。”雪和风都变大了,姜郁拉起脖子上的围巾挡脸,缩着肩膀,姿势丑丑地离开了滑雪场。 小腹处传来阵阵闷痛,姜郁憋着口气飞哒哒地赶回山庄,赶紧就矿泉水吞服了一颗止疼药,随后躺在床上装死。 “2357,可以给我唱支歌吗?”姜郁问出口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这个要求有点无理取闹,她纯粹是在耍赖。 2357却好脾气地问:【玩家小姐想听什么歌?】 姜郁一惊,这也可以!2357除了是个影片播放机外,还可以是个随机点歌机吗? “我想想啊……”姜郁沉思。 2357趁她思考的时候逆转风向:【玩家小姐,你已经很久没有在抽奖池里抽卡了,累计起来你现在可以连抽四次,要在听完歌之后再抽吗?】 姜郁一听自己可以连抽四次卡牌,哪还管听歌的事,“快切到抽奖池!我要抽卡!” 2357依言切换页面。 姜郁兴奋地搓搓手,开始抽奖。 明明之前随便都能抽到诸如“耳光侠称号”“橘色喵喵拳套”的高武力值道具,但这次幸运女神没有降临到她头上,前三次抽到的道具分别是一瓶矿泉水,一包餐巾纸和一颗车厘子。 这算是什么道具?这是超市减价大甩卖活动吧?姜郁惊叹:“一颗车厘子!竟然才一颗!好歹也得来个一斤啊。” 抠门的系统。 幸而最后一次抽到了点与众不同的东西,一颗“美白补血丸”,功效如其名,就是美白补血。 “这个东西不会有副作用吗?”姜郁嗅了嗅,美白补血丸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2357:【卡牌上没有特别说明就没有。】 于是姜郁把这颗美白补血丸当成糖果吃了,口感如橡皮糖很有嚼劲,味道说不上来,反正在味觉能接受的范围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但吃掉刚才抽中的那颗药丸后,我的小腹好像一点都不疼了唉。”简直比痛经药还管用。 2357欣慰地说:【那就好。】 精神恢复后,姜郁窝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被敲门声吵醒。她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才六点,还没到女管事说的吃饭时间。 开门前,姜郁警惕地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女管事。 难道是吃饭时间提前了? 她打开门:“请问有什么事?” 女管事用托盘托着一杯加了红枣枸杞的红糖水,“打扰了,这是对面房间的客人让我给你准备的。” 对面房间?那不就是东野声吗? “谢谢……”姜郁端起水杯。 拿着托盘欲下楼的女管事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还站在门口的姜郁,是错觉吗?才几个小时不见,这个女孩子的皮肤怎么更白了? * 就算周瑛再迟钝,她也知道这个绿裙子的女人不是人。反正眼睛也没法全部睁开,索性闭上装睡,不想这一装还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难道她昨晚看到的惊悚一幕纯粹是在做梦? 她在上班闲聊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收银小妹,对方一脸凝重:“你要不问问房东这房子以前有没有死过人,不然怎么会有脏东西在里面?” 周瑛很快电话联系到房东,把这两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后,只听他悠悠叹了口气,说:“妹子,实在对不住。头个月的房租我给你减半,麻烦你不要到处宣扬这房子闹鬼的事。” 周瑛没料到这房子以前还真发生过什么,连忙追问:“房子里死过人?” 房东把以前发生的凶杀案全盘托出。 故事并不新颖,这间房子的上一任租客是从乡下到城里打工的小夫妻。两人原本是怀着赚大钱的梦想才来到城里,可那几年经济不景气,他们俩又没什么文化,于是找工作的过程中四处碰壁,最后连房租都要交不上。 男人觉得就这样回家没面子,怎么着都想在城里找点钱,走投无路之下便逼迫女人做起了皮肉生意,自己则批发一点小玩具,白天在街上叫卖,晚上回来给老婆做饭。 周瑛听得脑子嗡嗡,忍不住打断房东:“这两人真的是夫妻吗?怎么会有丈夫愿意让妻子做那种生意?” 房东轻笑一声:“妹子,你还是见得少了,我租了这么多年的房子,什么样的奇葩房客都见过,像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为了钱为了面子,人的下限是可以一再突破的。” 周瑛握紧电话,“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开始赚钱了,听说还在乡下起了栋大房子。”房东说到这里呸了一声,“靠自己老婆卖才修起来的房子,也不知道他住着膈不膈应。” “那个女人后来做生意时认识了个据说对她不错的客人,便打定主意要跟那个客人跑。要我说也不奇怪,那女的后来都染病了,三天两头看她在医院里挂水,她想休息还要被她丈夫打,大夏天的连短袖也不敢穿,”房东啧啧两声,“有次我去收房租,两人正在吵架,那男的下手重的哟。” 眼见话题越偏越远,房东连忙转回正题:“女人计划和别人逃跑的事被那男的发现后,当晚就提刀把那女人宰了。” 周瑛心里一颤:“宰了?” “是啊,脖子,胸口和腹部加起来被捅了十几刀,没念一点旧情,房间里到处都是喷溅状的血。男的砍死老婆后也反应过来了,估计是没法接受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事,抹脖子也跟着去了。” “两个都死了?”周瑛哑着声音问。 “是啊,死在八月份,天气热,没几天就臭得一层楼的住户都闻得到,房间里那个惨烈哦,专是打扫那个房间可把我给累死……不过妹子你放心,房间里的家具全被我换过了,墙壁也都粉刷过,那之后房间空了一年我才重新出租的。” 周瑛:“那我晚上看到的穿绿裙子的女人……” 房东默了一会儿后道:“应该就是那个被捅死的女人,唉,这个情况我也不勉强你继续住了,你要搬走的话我就把之前你交的房租退给你。” 周瑛倒是想搬,但离开这里她很难再找到更便宜的房子,而且她现在要上白班还要上夜班,根本没时间找房源,更别提搬家了。 一番思量后,周瑛回复:“我还是再将就一段时间。” 房东没想到都这样了她还愿意继续住,不免吃惊:“那行,我下午买点纸钱到门口烧一烧,看能不能起点作用。” 周瑛也在夜市的摊位上买了个五块钱的平安符,用是没什么用,就是求个心安。 这晚她回到家,把买来的平安符随手放在桌上后去冲凉。等她从浴室出来后却发现桌上的平安符变黑了,被火焰燎过的那种黑。 周瑛心神不宁地把符丢进垃圾桶,心里不免担忧,难道是她买这个平安符来戴冒犯到绿裙子女人了吗? 这晚没发生什么怪事,只是隔壁房间的铛铛声准时响起,闹她一阵。 周瑛不敢大半夜里上门质问,万一邻居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还是自己吃亏,可她早上离开得早,晚上回来得晚,都没见过这个神出鬼没的邻居。每晚除了隔着墙壁大骂几声宣泄自己的不满外也没什么法子。 怪事不止平安符莫名被火燎黑这一件。没隔几天,周瑛凌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抢人钱包的飞车党。 男的负责骑车,女的负责抢钱,周瑛当晚结算的洗碗工资和随身携带的身份证都被两人抢走。 摩托车的引擎声很大,抢到包的女人还朝后面奋力追赶的周瑛比了个手势。可她还没得意多久,原本平稳运行的摩托车却突然往侧边一歪,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推了一把,连人带车一起翻下去。 黑暗中,周瑛隐约看见是一双苍白细瘦的手臂把摩托车上的两人推翻。 周瑛骑着自行车奋力赶到,把自己的包从地上捡起来。 翻倒在地的两人没受重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上摩托,也顾不上抢周瑛的包,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眼周瑛的后方,尖叫着“有鬼啊!”加速跑远了。 不会错的,那个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女人转眼间就能来到摩托车旁边,还能一把将他们推翻,这种可怕的速度和力量,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周瑛听了飞车党的大叫后愣在原地不敢动,难道那个房间里的鬼跟着她出来了? 她不敢回头,匆匆骑上自行车往住处驶去。 热风迎面吹来,让她慌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脑子回忆着刚发生的事。 鬼刚才推翻摩托车是为了帮她抢回包吗? 仔细想想,搬进来后周瑛除了第一晚看到那个绿裙子女人被吓得不轻,平安符莫名被烧毁外,她也没受过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难道说,那个鬼是个好鬼? 自搬到这座城市以来,遇见的最危险的事竟然是刚才的飞车党抢钱。这次还只是抢钱,下次若发展成劫命就完蛋了。这种事不遇到就是百分百幸运,遇到就是百分百倒霉。 周瑛决定暂时不去饭馆里打洗碗的零工,在服装店卖完衣服后就直接打道回府,女生独自走夜路还是太危险。 一起工作的收银小妹发现周瑛的工作行程变化,为她松了口气:“你那个魔鬼作息实在是吓人,身体再好年纪再小也扛不住这么造啊,我看了都为你捏把汗。” 说完又问起房子最近的状况:“你住的那个地方最近还有那个东西吗?” 周瑛没把飞车党抢钱的事给她说,模糊道:“最近都没再出什么怪事,还好。” 因为不再需要去饭馆洗碗,周瑛这天回家的时间比平日早了不少,她路过邻居家的门口时,发现往日漆黑的门缝里透出晕黄的灯光,说明里面有人。 她犹豫了几秒后敲了敲门,想提醒对方晚上不要再发出噪音。 来开门的是个瘦小的男人,沉着脸,面色不善,上半身未着丝缕还布满了汗水。 “什么事?”他盯着周瑛,眯着的眼睛像在打量她。 周瑛有些紧张,开始后悔不该贸然敲门,口舌迟钝地咬合:“我是你旁边的住户,希望你半夜不要再敲东西影响我的睡眠。” 周瑛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又补充:“我每天下班晚,上班又早,睡不好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男人个子不高,但眼神却是从高往下的凝视,说出的话还算客气:“不好意思,我最近在做书架所以有点吵,不过马上完工了,今晚以后就不会再发出奇怪的噪音。” 沟通出乎预料的顺利,周瑛松了口气:“好的,马上完工了就好。” 周瑛走到自己门前,钥匙插进锁里正要转。还没进门的邻居突然道:“你今天下班挺早啊,平时都要凌晨两三点才回来。” 周瑛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嘴里不说实话:“老板今天有事,所以让我提前下班了。” 说完也不理会邻居的反应,拧开门迅速进屋,之后背靠着门开始大喘气。 这个邻居难道观察过她吗?怎么这么确切地知道她每天的下班时间?既然已经知道她的下班时间,那肯定也注意到了她是独自一个人住。 也许邻居只是无意间说的一句话,但让周瑛不寒而栗。 这个地方不能留了,得赶紧找另一个落脚点,房租贵点就贵点吧。周瑛心疼钱地拿起手机,给收银小妹播去电话,希望她能给自己介绍一处安全性高些的居所。 好不容易能提早休息,这个房间却不遂她的愿。她才准备躺下就有人来火汹汹地来敲门,这回除了敲门声外还伴有女人的喊声:“我是楼下的住户,麻烦开下门。” 周瑛却不敢开门,只敢隔着门问:“你有什么事?” 女人的语气不太好:“什么事?你家两口子要打架要吵架都随便,但能不能在白天解决?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呢!我儿子明天还得上学……” 周瑛把门打开,门口叉腰大骂的妇女对上这么一张稚嫩的脸不免有些诧异,“刚才是你爸妈在吵架?” 周瑛摇头:“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才没有听错,你让我进去,什么事儿啊还支使小孩儿来撒谎,我要和你父母说——”妇女把周瑛推开闯进门。 面对干净整洁,除了周瑛外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居住痕迹的房间,妇女哑口无言,不服气地钻到厕所里转了一圈出来后,心里的闷气也消了大半,疑惑道:“真只有你一个人?可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吵架,还动手了……” 周瑛猜她听到的大概是那对小夫妻争吵的声音,但她已经答应了房东不把闹鬼的事乱说,便保持着沉默。 不多时,妇女的丈夫也跑上楼来,怀里还抱着眼睛红红的小男孩,看起来刚哭过,他拉住女人的手往门外拽:“你跟个小姑娘胡搅蛮缠什么?快和我回去。” “我哪里胡搅蛮缠了……儿子不是被闹得睡不着吗?我就上来看看。” “哎呀你懂什么,”男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这房子里死过一对夫妻,邪门得很,别没事儿上这里瞎搅和。” 女人愣住,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但还是质疑丈夫话语的真实性:“真的吗?” “我还骗你不成……快走快走,小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啊。”男人陪着笑把女人拉走。 他怀里的小男孩却眼睛不眨地盯着周瑛的床上,那里坐着一个穿绿裙子的阿姨,她翘着腿哼哼着研究自己的手指甲,看上去心情很好。 送走这家人后,周瑛躺回被窝里失眠到大半夜。 看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间房子死过人的事不是那么好瞒的。 第24章 暴风雪山庄3 二合一 六点半一晃就到,姜郁提前十分钟下楼,碰巧遇到了自来到山庄后就一直闷在房间的池嘉。 “你也要下去吃饭?”姜郁没话找话地问。 池嘉这次有好好回复:“嗯。”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姜郁脸上多瞟了几眼,明明也没过几个小时,他的继姐看起来却比先前白了不少,不仅变白了,还更有气色。脸颊上有着健康的红晕,像只红苹果。 来到大厅,吃饭的长桌前已有人入座。 这长桌很像美剧里的配置,长边很长,每侧各放了四个座椅。而宽的两侧则只能各容纳一人的位子。 在上座的十有八九就是陆之林。他已有五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好看上去才四十出头。一般的男人在这个年纪都会发福,陆之林却没有,他身上穿的定制衬衫和设计简洁的外衣把他的身材优势发挥得明显,像个衣架子。 此刻陆之林正端着红酒和一旁与他年纪相仿的易轩说话,听到下楼的动静也没有搭理姜郁和池嘉,大概觉得他俩是小孩,不值当他特别对待。 姜郁本来还想在初次见面时称呼一声“陆叔叔好”,遭了这冷遇后干脆闭嘴。 反倒是易轩旁边的妻子谢素素,笑着和她打招呼:“小郁,你坐我旁边吧。” 姜郁乐得坐在美女姐姐旁边,礼貌道:“素素姐好。” 姜郁坐的这一侧,依次是易轩、谢素素、姜郁,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池嘉自是不可能挨着姜郁坐,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选择坐在了她对面的位子。 简直稀罕。 “看什么看?这里又没人,我不能坐吗?”池嘉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小声说。 姜郁正襟危坐:“没有。” 她发现了一件看似荒谬,细想又觉得有迹可循的事实:池嘉怕生。 就在姜郁努力琢磨这个推测究竟是否正确时,东野声和易家的两兄弟一起从楼上下来了。 东野声在姜郁旁的空位坐下,易渡挨着陆之林,在他父亲易轩的对面入座。至于易霖,则在易渡和池嘉的中间坐下。 “晓琴,人都来齐了,上菜吧。”陆之林放下盛了红酒的高脚杯,对推着餐车的女管事说。 姜郁数了一圈,算上女管事才九个人,里面易家的人就差不多占了一半。这画展规模也太小型了,还不如说是易家人和陆之林的聚会,她和池嘉以及东野声三个人是中途加入宴会的异类。 “好的,陆先生。”女管事从陆之林的位置开始,以顺时针方向给众人放饭。 先吃一片酥脆的小面包垫肚子,接着喝了份例汤,最后才是主菜烤制小羊排。 开始上菜时姜郁还不敢动刀叉,她还没忘记自己在“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的任务里,时刻担心自己有被毒死的风险。 还是用了外挂,背地里问了2357,确保自己的食物里没毒后才敢开始用餐。 烤制小羊排真好吃,火候和烤制时间刚好,外面涂抹的酱料完全入味了,肉质嫩而不腻,意外爽口。 姜郁幸福得人都轻飘飘的。 陆之林没有“食不言”的规定,边吃边和易轩说话,易渡时不时会插两句。姜郁认真听了会儿,发现都是在说股票基金之类的东西,感觉没意思也就不听了。 和话多的易渡不同,易霖就安静很多,也就刚来吃饭时和易轩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和别人说过话,一心关注盘里的肉菜,是个合格的干饭人。 上到甜点时,东野声偏过头来问:“你身体好点了吗?”语气中真挚的关心挺像那么回事儿。 “睡完一觉好多了,”姜郁想了想还是补充:“谢谢你的红糖水。” 东野声的笑容明媚得让人害怕:“不客气。” 房间里比较热,姜郁没戴厚实的围巾,露出一小截洁白似玉的脖颈。 东野声的眼神飞快又刻意地从那里掠过,如蜻蜓点水,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 谢素素吃得差不多,用餐巾纸小心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侧身和姜郁搭话:“小郁现在读初几啊?” 姜郁:…… 东野声:噗。 “……素素姐,我高二了。”姜郁忽略掉旁边人憋笑漏出的气音。 谢素素惊得半张着嘴,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看你年纪很小,以为你才上初中,没想到已经高二了。” “没事的,之前也有人弄错过。”她这种温顺小绵羊的长相很有欺骗性,个子再矮一点就更容易骗人。 但原主的身高都有一米六四了,也不算矮吧?而且姜郁坚信这具身体还在成长期,还能长个。 谢素素把年龄问题揭过,问了一些亲戚逢年过节来家做客时才会问的问题,譬如“学文还是学理”“觉得哪个科目最好学”“期末考考得怎么样”。 姜郁觉得她也不是故意要问这些问题,只是想聊天但不知捡什么话题才好,所以很礼貌地一一回复:“素素姐,我学理科。” “这些科目都不怎么好学,特别是生物。” “期末考成绩是班上二十多名,勉强算中游吧。” “你们学校那么厉害,排上中游也很不错了。不过你学的是理科啊,我高中也是学的理科哦,最难学的感觉还是物理,”谢素素揉了下额角,“完全搞不懂受力分析。” 姜郁对这种话题倍感亲切,“我也觉得物理好难,特别是加上电磁场什么的,简直头都大了。”不过生物里的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也够她头疼的,现在看到豌豆就会想起孟德尔。 “对对对,就是这种类型的题目,完全不知该怎么下手嘛。”谢素素深有同感。 “素素姐,你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呢?”姜郁最关心的就是就业问题。 “我之前干的是法医这行,在公安部门工作。” 姜郁听得眼前一亮:“法医!很酷唉!” 她生前在殡仪馆上班,主要的工作是为尸体整理遗容,化妆,穿衣服,对于法医这个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天然生出亲近之感。 “也没什么酷的,”谢素素摆了摆手,嘴角的弧度却在上扬,“我当时就是被电视剧里那些错误的法医形象给误导了,其实这个行业很辛苦,很累,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大学里是不是得学好多门课?”姜郁好奇地问。 “对啊,什么法医病理学,微生物学,细胞生物学,对了,我还出于兴趣辅修过一门法医昆虫学。”谢素素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能回忆起解剖刀的触感,“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实操以及对人体结构的熟练程度。” 姜郁不太懂:“法医还要学昆虫学吗?我以为这是学生物的人才学的科目。” 谢素素给她解释,学这门课主要是通过鉴别尸体上幼虫的生长阶段,从而推理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我记得当时考试就是课堂上发了几管虫类标本,让我们判断虫的类别,不过我这门课学得不怎么好考下来也就刚及格。”谢素素说。 姜郁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里都是向往,但她也记得谢素素这段话是以过去时的“之前”开头,所以问:“素素姐不干法医后转行了吗?” 谢素素探讨专业时的兴奋消失殆尽,不是很有兴趣地说:“现在开了个茶馆,比原先那份工作轻松多了,工作太忙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肠胃毛病也慢慢养好了,某种程度也算件好事。” 姜郁看谢素素的表情可完全没看出来她真的认为这是件好事。 易轩插进对话:“那份工作还是辞了好,女孩老和尸体什么的打交道多晦气啊,一点都不卫生。” 谢素素面色僵硬,讪讪道:“说的也是。” 身为殡葬人员的姜郁没少听周围人说这种话,心里不太舒服,被打岔后也没了继续聊天的想头,继续吃自己还没怎么动的甜点。 易霖是他们中最快用完餐的人,这个从头到尾都沉默的男人在吃完饭后突然站起身,面色阴沉道:“我有事要回公司。” 易轩重重放下刀叉,不悦道:“外面天色都黑了,雪又大,这时候回什么公司?” 易渡阴阳怪气:”还公司呢,顶多就算个小工作室。” 被小儿子打岔,易轩反倒软下声音,有了点慈父的影子:“明早再走不行吗?夜晚开车不安全,这时候高速指不定已经封路了,你只能开小路回家,得多耗费好几个小时呢。” 易霖一言不发地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没和别人多费口舌,径直离开了大厅。 “这……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易轩顾及还有外人在场也不好说重话,只得叹了口气,“在长辈面前没规没矩的。” 陆之林宽慰他:“年轻人嘛,有点横冲直撞的心气总是好的,再说了,他最近不是刚创业吗?公司起步比较忙,这大家都能理解。” 被这么一说,易轩的心里才好过了点。 可没过多久,易霖就神色匆匆地回来,“下山的缆车坏了!根本动不了!” 姜郁:来了来了!大家被迫困在山庄里的经典桥段来了! “怎么可能?下午我们上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后面也没有人用过啊,怎么可能坏,你是不是弄错了?”易渡不信他哥的说辞。 易霖阴沉的脸色因为从外面晃了一圈回来被冻得有些发青,“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连这种事都弄错?不信你自己去看!缆车里的两个按钮按了根本没反应,绝对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易渡:“看就看!” “好了!别吵了。”陆之林厉声道。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外面那么冷,瞎折腾些什么啊?山庄里就我们几个人,能被谁做手脚?”陆之林这句话意有所指,易霖低下头不说话。 “应该是天气太冷把缆车的某个零件冻故障了,这种小事,我明天找人来修就好,有必要为这么个小问题起争执吗?”陆之林发声,其他人都只有乖乖挨训的份,“易霖你今晚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 易霖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 七点钟大家就各回各房了,这个画展参加起来可真没意思。姜郁觉得自己像是外出旅游但因为太懒只能呆在房间里玩手机的游客,颓丧得不成样子。 西外放假都不会给学生留作业,姜郁来的时候就没带书,现在后悔了。 不过刺激的事还是有的,邬里山庄从今晚开始就正式进入猎杀时刻,万事都得小心,姜郁检查过自己的门窗都锁好后才敢去洗澡。 不知第一个死者会是谁。 * 徐志远永远记得自己的初恋。 那是个刚上高中的女生,十四五岁的年纪,青葱得连笑容都掐得出水来。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蓝色校服,头上绑着红色的头绳。 女生年纪小,连走路的步子都还透着几分幼稚,但身体又确乎在发育阶段,是介于成熟和年幼的青涩,最迷人的时期。 徐志远在学校对面的小吃店里打工,那个女生每天早上会来吃一碗米线,他会偏心地为她多盛一点。 时间长了,他在女生面前混了个眼熟。 他曾经在半道上遇见过她。那是周六,她骑着辆粉紫色的自行车,穿着牛仔短裤和白色的短袖。 经过他身边时还摁响了车铃,和他打招呼。 徐志远试探着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向她问路。 女生毫无警戒心地刹住自行车,从车位上下来,认真和他说那个地方要怎么走。怕他找不到,还爽快地当起了引路人,把他送到目的地。 徐志远根本没在听话里的内容,他小心地按捺住心头窃喜的躁动,尽量控制眼神矜持又不惹人注意地扫过女生凸起的膝盖,皙白的手臂,还有手臂上细细的汗毛,上面有亮晶晶的汗渍。 确实,天气有点热。 若是陌生人,女生或许还抱有该有的戒备,可徐志远在她的眼里算是熟人了。那个每天早上给她端上热乎乎的米线,瘦小又沉默寡言的男人能有什么威胁呢? 过界的行为只要套上了“熟人”这个名头就变得暧昧。 她是自愿的。 她主动邀请他进屋的。 他们原本就认识。 她难道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徐志远还未来得及犯下任何罪行,但脑海里已被自己的预想甜蜜到灵魂战栗。他生在多好的年代,犯下罪行也会有无数人替他辩解。 但这次的时机太匆忙,他还没有认真做过准备,激情犯罪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于是他和女生道别,用怜悯的眼神和女生道别。 女生含着五毛一根的菠萝味棒棒糖,站在几乎没人经过的巷子口和他说再见。她微笑着重新骑上自行车,修长的腿在踏板上规律地来回蹬,活脱脱是一只未见过丑陋人心的小鹿。 他的小鹿不知,刚才的情况是多么惊险。她和魔鬼擦肩而过。 若要饲养小鹿,首先得有一个漂亮的窝。徐志远租的地方没有地下室,他亦不能容忍把小鹿关在潮湿发霉的地下室。 他决定动手亲自为小鹿做一个窝。 预估尺寸,购买材料,自学焊接,好不容易完工的时候,徐志远却得知小鹿生病了。 她没有再来店里吃米线,她每天都有家人专门接送。徐志远几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不是简单的感冒,小鹿得了重病,一开始,徐志远还能在校门口捕捉到她的身影,但后来却连身影也捕捉不到。 他听到经常和小鹿一起来吃米线的女同学说,小鹿得了癌症,要在医院里化疗,头发都剃光了。 徐志远听了心里难过,那么漂亮乌黑的头发竟然没了,他幻想中嗅着小鹿的头发,和她说甜言蜜语的画面也泡汤。 又过了几个月,正值学校迎来考试月的时期,徐志远得知了小鹿去世的消息。 徐志远在为小鹿准备的笼子里睡了一晚上,新被褥上还有被阳光晒过的香味。第二天起来使用了为小鹿准备的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 在小吃店里继续做了半年的帮工后,徐志远终于接受了小鹿死掉的事实。 他的初恋被迫画上句点。 小鹿成了徐志远的执念,至此之后,他便尤为偏爱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尤为喜欢戴红头绳的女孩。 他没有继续留在店里打工,离开大城市回到了乡下。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乡下的公安系统没那么完善,出动警备人员也不似城里那么迅速,物色到了钟意的猎物更好下手。 徐志远在小镇上当了快两年的木工,他干活老实,做事踏实,在镇上有着不错的口碑。见他三十多岁还没有成家,来找他接活的客人偶尔会开玩笑要给他找对象。 他都一一回绝。 他看不上那些女人。皮肤黝黑,声音粗野,完全不在他的喜好范围内,光是对话就觉得倒胃口。他要找一个小鹿一样的,就算达不到这个标准,也该和小鹿有着五六分相像的女孩,好吧,女人也可以。 他的耐心没有被辜负,八月底,镇上的中学来了一批支教老师。九月初,一个女老师走进他做木工的小店想订做一个梳妆台。 猎人对相中的猎物从来都是一眼确定。徐志远在看到她迈进店里的第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小鹿在她的身上复活。 倘若小鹿没死,长到她的年纪也该有六七分相像。 从城市来的女孩,没干过粗活的手柔软细腻。才毕业没多久,脸上有着对未来的希冀,眼睛又黑又亮。 更重要的是,她还扎着红头绳! 徐志远沉寂那么多年的心终于有了爱意的波动。 他的脸上露出热情的微笑,接过女老师画的梳妆台图纸,认真听她的要求。 是的,她竟然还画了图纸,而且画的还行。 这个女老师的家境肯定不错,到这样的地方来还不忘订做梳妆台,有点穷精致和穷讲究。这被乡里的其他女人听了,绝对是要酸的。 徐志远想起小鹿以前会随身携带一块小小的镜子,镜子后面还有卡通贴纸。每次吃完东西后要对着镜子照一番,看看牙齿上有没有附着食物残渣,再整理一下额前的碎发,观察洁净的脸上有没有新冒出的痘痘。 多么可爱。 小鹿长大了,也会像女老师一般期望得到一个崭新的梳妆台吧。 想到这里,徐志远便原谅了老师的讲究,甚至还生出几分怜爱。 一番交流后,徐志远套出她并没有和其他老师一样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理由是一间宿舍要住六个人还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为了方便,女老师单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但房间里没有她想要的梳妆台,这才来找徐志远专门订做。 这为徐志远的犯罪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他问清了女老师的住址和电话,说是做好了梳妆柜后会帮她亲自送上门,又问了几个关于梳妆台设计的细节。 女老师见他如此细心便和他多说了几句闲话,末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在梳妆台基本完工的时候徐志远给女老师打来电话,让她上门看看半成品,若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他也好及时完善。女老师欣然应约,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他的店里。 事中,徐志远没想到女老师会挣扎得那么厉害,本来只是想吓吓她把她关起来的,可她抓伤了徐志远的脸。 肾上腺素分泌量大的时候,大脑里嗡嗡的,行为也变得粗暴,他失手掐死了女老师。 徐志远坐在尸体旁边,喘了会儿气,真糟糕,他一开始可没打算杀人。但杀人后的惊慌和恐惧却完全没有朝他袭来,他此刻觉得自己无比冷静。 首先得想想,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才行。徐志远沉默地抽了根烟,外面却突然响起敲门声,他这才回忆起早上和王家的那个大嗓门媳妇约好了来拿新做的鞋柜。 不然假装不在家吧,现在实在没精力应付……等等。 徐志远看了眼脚边的尸体,心里浮上一计。 他把女老师的尸体转移到给另一位客户做的刚要完工的衣柜里,把柜门合上,简单擦了把脸后给赵秀玲开门。 “唉哟,我还以为你没在屋呢,这大中午的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把门关死了干嘛?”赵秀玲大喇叭似的声音即刻贯穿前院。 徐志远领她穿过前院进屋里坐下,“这不是困了准备睡个午觉嘛,鞋柜给你做好了,就那个漆了红漆的。” “还行。”赵秀玲端着估量的眼光在鞋柜上敲打了几下,“老徐,你不忙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搬回家,这东西有点重啊。” 徐志远本来最烦应付这类要求极多的顾客,但此刻却巴不得给她送过去,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是极好的不在场证明。 但面上还是要推辞几句:“这……王大哥不在家吗?让他来帮你搭把手啊,我这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呢。” “忙什么事儿啊?你刚才不还说要睡午觉吗?”赵秀玲不满道。 “这不给那个女老师做的梳妆柜还没完工吗?”徐志远抬了抬下巴,示意大衣柜旁边的梳妆台。 “看起来不是快完工了吗?”赵秀玲走过去,拉出女老师要用来装手饰的小抽屉,“挺不错嘛,改明儿我也做一个。” 眼神打个飘,移到旁边装了尸体的大衣柜上,“这个衣柜也不错,够大。” 徐志远顿时觉得心提到嗓子眼,开口道:“不是要给你搬鞋柜吗?” 这句话打断了赵秀玲要开柜门的动作。 “唉,那感情好,赶紧的吧。”赵秀玲自以为占了便宜,这么大个鞋柜有了人搬,还不用付人工费。 徐志远把鞋柜搬去赵秀玲家,还少有地在那里留下喝了杯茶,听赵秀玲念叨了不少邻里发生的琐事。 等他再回家的时候,天已经转阴了。 徐志远抬头看着铅色云聚集压低的天空,嘴角勾起笑:“真希望能下一场大雨。” 女老师抓伤了他的脸,指甲里必然藏了他的皮肤组织。保险起见,徐志远把她的十个手指单独处理掉,再把她的尸体抛在荒野中。 夜间如他所愿下起了暴雨,瓢泼的大雨冲刷掉可以作为证据的诸多痕迹,模糊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更别提泥泞里留下的足迹。 徐志远做完后续处理工作后,回归到梳妆台的打磨上,他更加用心地去完善雕刻细节,比以往任何一件作品都要用心。 女老师死亡的一个星期后,赵秀玲慌张又兴奋地跑到他家里,带来消息:“出大事了!哎呀你这个梳妆台怎么还没做好呢!快别忙活了,给你定做这个梳妆台的人都死后山了!” 第25章 暴风雪山庄4 二合一 隔天早上,姜郁顶着睡得毛毛的头发到大厅吃早饭。 因为昨晚陆之林提到自己今早想吃肉包,所以今天的早饭就是肉包加红豆薏仁粥。 吃早饭的时间没有特别规定,秉承着谁先到谁先吃的原则。姜郁来的时候长桌前只有快吃完的池嘉。 女管事在她面前摆好餐具,放下两个大肉包,又给他盛了碗粥,问:“你的粥里需要放糖吗?” “要的,”她见女管事要往糖碗里舀白糖,忙阻止道:“我自己来就好。” 被别人照顾到这种地步怪不自在。 此时池嘉已经吃完起身离开,偌大的长桌前只剩姜郁一个人。 “其他人都吃过早餐了吗?”姜郁吹了两口烫呼呼的粥,问道。 女管事回她:“除了你和刚才那位离开的客人,目前用过早餐的只有陆先生,他一贯起得早,这个时间点该是在卧室里忙着创作了。” 昨晚闹着要走的易霖竟然还没下来吃饭,这点倒是出乎姜郁的预料。 这包子的皮薄,里面的肉馅又香,姜郁把餐盘里的两个吃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 女管事看她还没吃饱,便主动问:“要再加一个吗?” “不用。”姜郁喝完最后一口黏稠的粥,看了眼时间,才8:40,四楼展厅还没到开放的点。 她打算回到卧室让2357陪她聊会儿天消磨时间,不想在楼梯上又又又一次和东野声碰见了。 “你吃过早餐了吗?”东野声问。 他深黑色的头发依旧浓密蓬松,发型是姜郁最初在卡牌上见到的“斯文败类”型,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卧室里藏了专属自己的造型师。 “刚吃完,吃的肉包配稀饭。”姜郁说。 东野声:“那你现在是要回卧室吗?还是直接去四楼?” “还没到时间啊,我想去也去不了。”姜郁说完,东野声就下意识看了眼腕表。 “等我吃完早饭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可以直接来叫你一起去四楼吗?”随着笑容浮现,东野声周边出现了粉色的花花特效。 姜郁:……这游戏挺会特殊对待。 “可以。”姜郁生硬地说。 “好诶!那我去吃饭了,待会儿见。”说完迅速地噔噔噔下楼。 如果说姜郁一开始还抱有怀疑,那她现在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对东野声而言,仅为2的好感值是真的很高了。 看看他对姜郁与众不同的态度。 这人果然有病。 姜郁蹲在卧室里玩了几局植物大战僵尸,敲门声准点地响起,不过节奏有几分急促。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开门。门外的东野声面色沉重,眼睛却透亮:“有人死了。” 至此,暴风雪山庄的第一个受害者出现。 “是谁?”姜郁的反应比东野声想象中要冷静。 他沉默了几秒却没有直接说出被害人的名字,而是委婉道:“在楼上。” 山庄的主别墅有四楼,一楼是众人吃饭和闲聊的大厅,二楼住着东野声,池嘉,姜郁和易家两兄弟。至于三楼,则住着陆之林,易轩和谢素素三人。四楼自不必说,是只在固定时间段开放的展厅。 尸体若在三楼出现,那便意味着死的人是陆之林,谢素素以及易轩之中的一个。 事实证明,姜郁猜错了。 死者是昨天还叫过她“小妹妹”的易渡。 易渡的尸体附近已围了一圈人,姜郁试图挤进去看却被池嘉闪身挡在身前。 他脸色惨白,声音略哑:“不想做噩梦的话就别看。” “我心理承受能力还行。”姜郁拨开他,径直走进人圈子里,看到了易渡的尸体。 易渡上身未着片缕,下半身却穿着一条纸尿裤。 姜郁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继续端详好久,真的是纸尿裤。 他的皮肤被冻成青紫色,眉眼间还有未化的雪霜。双腿蜷缩,手握成拳放在头的两侧,双眼紧闭,嘴巴张大,表情痛苦,动作和神态都像是刚出生正在大哭的婴儿。 谢素素戴着一次性手套粗略检查了一番易渡的尸体。 昨日在饭桌上和陆之林侃侃而谈的易轩此时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抓着谢素素的手:“素素你快告诉我,易渡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谢素素却面露难色,“暂时不能确定。” “你不是法医吗?怎么就不能马上确定了?法医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易轩心急地晃着谢素素的肩膀。 姜郁:你昨天还嫌弃人家是法医来着…… “易渡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我猜测他要么是被活活冻死的,要么就是突发了某种会猝死的疾病,或者是中毒。具体的死因只有通过解剖才能进一步确定……” 谢素素话没说完就被易轩打断:“不行!小渡都死得这么惨了,我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在小渡身上动刀!” 谢素素苦笑着没说话。 “怎么看都是冻死的吧?他的尸体都已经僵硬到这个程度了,而且易渡也没什么先天性的疾病,突然发病死掉的几率也太小了。至于毒杀,撇开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的三个小孩儿不说,剩余的其他人都是熟人了,谁能有毒死他的嫌疑?”易霖突然说。 姜郁看他没有一点悲伤的神色,似乎弟弟的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依照你的分析,易渡难道是自杀的吗?是自己脱光了在雪地里打滚,快死的时候又跑到我的卧室里吗?你觉得事实会是这样吗?!”显然,易轩也被易霖冷淡的态度给刺痛,说话的语气都激动了好几分。 “爸!我只是说了自己的猜测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急着反驳我吗?易渡活着的时候你就只知道护着他,现在他人都死了,你还要护着他,只有他是你儿子吗?我也是啊!”易霖受了易轩的情绪感染,言辞变得尖锐,字字戳着他的心窝子。 姜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揣测这些话后隐藏的家庭的关系。 易霖:“再说了,要是真有什么幕后凶手,他为什么要在杀死易渡后又把他冻成这个样子?摆出这么奇怪的姿势?还费尽心思地从犯案场地转移到你和谢素素的卧室?” 易轩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气短胸闷。谢素素忙给他顺气,安慰他不要太伤心。 姜郁从易霖这长长的一段话里读出巨大的信息量,她刚才注意力全放在尸体上,现在才注意到谢素素和易轩的打扮。 谢素素没化妆,头发散乱地披着,看起来是才起床没多久。而易轩已经穿好了衣裤,头发也梳得服服帖帖。 姜郁按下疑惑,走到谢素素身边,轻声问:“素素姐,是你先发现尸体的吗?” 谢素素点头,边说话边给易轩顺着背:“早上我迷迷糊糊醒来后本来是打算随便洗漱一把去楼下吃早餐的,谁知还没走到卧室,脚下就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易渡的尸体,吓得我赶紧叫醒了易轩。” 易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原来是这样啊。”姜郁喃喃道。 这两个人在说谎。 易轩绝对比谢素素起的的早,谁会在发现自己儿子死了后还有条不紊地梳头,穿衣,打扮得油头粉面。姜郁能看见易轩的脸上涂了防晒霜,连眉毛都是画过的。 姜郁问过话后卧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东野声打破寂静:“尸体四肢的弯曲姿势和面部表情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他转向一直沉默的陆之林:“陆叔叔,你觉得眼熟吗?” 陆之林当即否认道:“哪里眼熟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脸色发白,比池嘉还夸张,声音也不似昨晚那般透着高高在上的神气,反倒能听出几分惊恐。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我老觉得易渡哥的死亡状态和陆叔叔您的作品《婴啼》很像。”被陆之林冷言相对,东野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和煦。 “这么说,还真有几分相像……”谢素素也转过身认真打量起尸体,“穿上的纸尿裤就是在暗合‘婴儿’这个元素,连张着的嘴都像是婴儿在哭……” “够了!”陆之林打断道,“不要把我的作品和死亡挂钩,你下一步是不是要猜测我就是杀死易渡的凶手?” 谢素素咬着唇,有点委屈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易轩任由自己的妻子被吼,也不出来帮忙说句话。 倒是易霖问:“陆先生,关于缆车出故障的事……” “我已经给造缆车的工程师打过电话了,他说这两天天气恶劣加上邬里山庄周围的交通不便,不能及时过来维修,等雪小些了再来。” 易霖有些崩溃地喊:“所以我们要继续呆在死过人的山庄里吗?警察呢?警察也不能来?” “你鬼喊什么?”陆之林不耐烦道,“缆车都坏了,唯一的山路又险又滑,我们都没法下山,你还指望警察上山来救你?何况你刚才不是说易渡是自杀的吗?有什么可慌的。” 易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阴森森地说:“我可没说易渡是自杀的,我只是觉得人类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的谋杀而已。” 姜郁被这句话点醒,问2357:“杀死易渡的凶手是山庄里的人还是山庄里的……bug?” 2357:【抱歉玩家小姐,我不能解答你的这个问题,有泄露剧情走向之嫌。】 姜郁表示理解:“好吧,我自己努力。” 陆之林让人把易渡的尸体转移到地下室的举动遭到了谢素素的反对:“命案现场还是保持原样的好,警察来了也方便取证,有利于他们侦破案件。” “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陆之林嗤笑一声,“连易轩都没意见,你算哪根葱。” 谢素素正欲说些什么,易轩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也别犟了,这卧室里人来人往的,现场都被我们这群人污染得差不多了,现在谈保护现场也晚了,别太为难陆先生。” 谢素素红着眼放弃了辩解。 * 徐志远逃过了警方的追捕。 那个时候的刑侦技术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再加上高温和雨水的助力,女老师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不论是在现场提取证物,还是做尸检都相当困难。 不过徐志远还是接受了警方的盘查,他在心里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模拟自己接受询问的场景,有时候激动了还会对着镜子来一段无实物表演,耐心纠正自己需要收敛的面部微表情。 所以他在面对警察时的表现得体而合理,近乎挑不出漏洞。给赵秀玲搬鞋柜那件事也按照预想中那般成了不在场证明,加上他在杀害女老师后还一直打磨梳妆台的做工,种种证据和迹象都成功削减了警察的疑心,警察做完笔录后便很快放走了他。 女教师的死在当地成了悬案,镇上一时人心惶惶,这个案子对那批来支教的老师形成不小的心理阴影,特别是女老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单独出门。出去要买东西都是托男老师捎带,实在抹不开需要亲自去买时,也都三个五个的结伴出门。 徐志远会特意到街上去看那些女老师结伴出行,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他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犯下这桩案子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老实,倒不是说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出于谨慎的心态,觉得再在小镇上犯下案子会打草惊蛇,有落网的风险。不同于影视剧中的神探所展现出的夸张的推演能力,现实中警方最擅长的就是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排查来捕捉犯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这种朴实无华的断案能力恰巧是最难缠的。 在镇上呆了好几年,徐志远通过做木工攒了不少钱,这时他决定转移地点,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猎物。 他始终没有忘记会绑红头绳的小鹿,那个让他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春心萌动的小女孩。 世界之大,要找到和小鹿百分百相同的女孩很难,但只要有一两个特征附和也足够徐志远兴奋好久。 所以他在别的乡镇里又接连犯下了好几个案子。 每杀掉一个女孩,他会给她们的头发绑上红头绳,红头绳的末端还有红色的小葫芦做坠饰。这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仪式,徐志远每次给她们绑上头绳,心里就会涌现出无限的柔情,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悼念小鹿,悼念他过早死去的爱。 他拥有了“红头绳杀手”的称号,他被自己感动得不成样子。 杀掉女老师后接连犯下的五起案子都是在乡镇,连着成功杀人但没有被发现的滋味太美妙,他想挑战更高的难度,或许这次可以到城市里去寻找猎物。 运气不错,落脚没多久就有猎物自动送上门来。那个女孩独身一人搬到他的隔壁,白天经常不见人影,只有到了半夜才会回来。 她刚来的那晚,徐致远掐着时间去敲她的门,听见她隔着隔音效果不好的门板装模作样地呵斥,徐志远心里别提多舒坦。等回屋后,他还用一块焊接剩下的铁皮贴着墙壁,来回敲打,试探隔壁女孩的脾气。 事实证明,这个女孩很聪明,很谨慎。 徐致远不太满意,她的身上少了小鹿的天真和娇憨,太过谨慎的女孩子一副鬼精样,不可爱,不好骗。 但这同时激起了徐志远的好胜心。 这样警惕性高,胆子小的女孩要是被抓住,被折磨,肯定会露出更加惊慌,更加美味的表情。 最近几天,女生回家的时间提早了,作息和前段时间不同,徐志远故意在门口和她搭话,吓唬了她一番后,准备第二天早上动手。 他以前做过木工,做过锁匠,拆卸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女生的家里很干净,地上光洁如新,一根头发也看不见。浴室里还挂着前晚上洗好的内衣,白色的内衣正往下滴水,滴滴答答。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摆放得有规有序,被子叠得和豆腐块一样,上面还有驱蚊水的味道。 徐志远把鞋脱掉,跳到女生的床上打滚,留下自己的汗臭和黑色的手印。 做完这些还不过瘾,他到浴室里尿了一泡,故意不冲,还在蹲厕旁边吐了好几口痰。 看着原本被细心打扫过的房间遭到外来者的破坏,徐志远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房间的温度降低,手臂和后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且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视线正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猛地回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呼——吓我一跳。”徐志远说着开始对镜子练习自己的表情,设想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从外面回来的女孩。 练习了一会儿后,他低下头拧开水龙头放水,准备洗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可就在他洗完脸,抬起头的功夫。 镜面里反射出的已经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一个穿着绿裙子,面目模糊的女人。 岁虽看不清女人的模样,但总觉得镜子里的女人嘴角上提,似是在微笑。 还没等徐志远做出反应,那女人就从镜子里伸出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徐志远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挣扎着,双手一起使劲拼命地拍打着那只握住他脖子的手。 然而没有一点效果,那只手冰冷坚硬,如铁块般纹丝不动。 开始手脚发软,翻白眼,然而大脑却能分出一部分去思考曾经被他掐死的受害人。 对方在面对这样悬殊的力量差距时,内心也像此刻的他般惊恐和无助吗? 在这样的思考中,徐志远的生命画上句点。 绿裙子女人松开手,咚的一声,尸体砸在地上,她重新隐没入镜子里。 房间里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另一边,周瑛在收银小妹的介绍下看了好几处的房子,天色黑了很久才回来。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处房源在小区,各种安保措施都很齐全,但是房租太高,周瑛没法负担,除非和别人一起合租。 对于好的合租室友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周瑛专门应付每天的工作都够累了,实在没法分出多余的心思去找合适的室友,决定暂时先在原本住的地方将就着。 抱着这样的心态回到家中,打开门,直走进浴室准备洗把脸。 哪想会看到徐志远的尸体睡在洗漱台前。 周瑛愣了两秒,尖叫出声。 这个地方的出警效率意外很高,警察很快赶到现场。 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但仍然阻止不了看热闹的人在此聚集。 “你和死者认识吗?”年轻的女警员拿着记录本,边询问边记录。 “不认识,但见过一次,他住在隔壁。”周瑛精神恍惚,还没从自己房间里死人了这个事实中缓过神来。 女警员看她脸色苍白,干脆合起本子来不再勉强,转而问道:“你一个人住这里?你的父母没在身边?” 周瑛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和她说了后,女警员不由得拧起眉头。 刚成年,孤儿,单独租房在外面打工。 不管怎么看,这些因素排列组合后都没法将其和凶手应有的属性对上号,不如说更容易和受害者这个身份吻合。 房东受到警方的传唤后很快赶到现场,用备用钥匙将隔壁的房间打开。 他心里也苦,周瑛住的这间房子怎么隔三差五就要出事。原本的夫妻凶杀案才过了几年啊,这下可好又死人了,房子以后肯定会更难租出去。 等徐志远住的那间房一开,众人都不由得一惊。 这间房子明显要比周瑛住的那间大一些,墙角处立着一个能容下一人大小的铁笼,铁笼里放着一叠颜色各异的女性衣物,似乎是在为某个见不得人的阴谋做准备。 警员们即刻在房间里搜查起来,很快在里面发现了别的线索。位于床位旁的梳妆台抽屉里,有着好多根女生用来扎头发的红色头绳,而头绳上还坠着红色的小葫芦。 主要负责这桩案子的梁言看着这些红头绳陷入沉默,旁边第一次出警的小年轻纳闷道:“言哥?这个头绳有什么不对吗?” “你听说过‘红头绳杀手’这个称号没有?”梁言答非所问。 小年轻摇头。 “接连犯下了五起凶杀案,每件案子的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而且死者的头上都会戴着有小葫芦坠饰的红头绳。”梁言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这可是关键线索,快点把这东西装起来。” 小年轻眼前一亮,运气还真好,刚进部门没多久就摊上了大案子。他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头绳放进物证袋里。 房东看警察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似乎没什么要用到自己的地方,他走到梁言面前,陪着笑脸道:“警察同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 “嗯,现在时间确实比较晚了,你记得明天中午抽空到警局来做笔录。”梁言嘱咐道。 房东面露异色,“警察同志,我跟这个案子没关系啊,我这整整一天都呆在家里没出来过,更没有和徐志远打过交道,你可千万别……” 梁言摆了摆手:“打住打住,只是找你大致了解一下徐志远的情况,不用紧张。” “哦哦,那行。”房东摸了摸鼻子,转身要走时眼神在床边的梳妆台上停了片刻,顿时惊呼一声。 “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正在整理现场证物的小年轻被这声惊呼打了岔,不满地说。 房东定了定神,重新看了眼梳妆台上的圆镜,心有余悸道:“没……没什么,刚才花了眼,不小心看错了。” 镜子里面有个女人在对他笑呢,笑得又甜又惊悚。 她的双手贴着脸颊,流露出半青涩半成熟的情态,可惜没有手指,脖子上还有乌紫色的手印。 说起来,这个梳妆台好像是徐志远带来的。原本的房间里并没有这么个家具。 第26章 暴风雪山庄5 二合一 易渡的尸体被草草扔进了地下室。谢素素和易轩自是不敢继续在死过人的那间卧室住下去,只得挪到隔壁的房间去。 邬里山庄的整个早晨都笼罩在易渡的死亡阴影中,原本灰暗的天色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更显暗沉。姜郁自吃过早饭后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东野声再次找上门来。 “要去四楼的展厅看画吗?”东野声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暗示已经到了展厅开放的时间。 姜郁想着反正一个人在寝室也是闲的无聊,便应下来。 两人快要到四楼时,在楼梯的拐角处碰到陆之林。他面色惊慌,脚步虚浮,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 “陆叔叔,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东野声很没有眼力见地询问道。 陆之林下意识横了他一眼,随即又觉得这个眼神不太得体,脸上愣是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有点急事。” 佯装和善失败的脸意料之中的难看,东野声却表现得如同没发现异样般,脸上挂着乖宝宝的笑:“那您忙。” 等陆之林和他们擦肩而过,东野声这才迅速敛去脸上的笑容,仿佛色调明亮的画猛地被调暗,转变突兀得不自然。 整个四楼都是展厅,而且这一层楼的楼顶要比一到三楼更高,所以视野被拉得非常开阔。 地上铺着艳红色的地毯,踩上去很软。头顶的灯是累赘的大吊灯,由无数闪亮亮的小梭晶组成,透出来的光并不像白炽灯那般明亮,是偏黄的暖色调。 墙面上整齐有序地排列着用厚重的玻璃框细心裱好的画作,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邬里山庄的四楼,光是看这个展厅会真的以为自己不经意间误入了某个知名作家的小型美术展。 最先抓住姜郁眼球的正是距离入口最近的《婴啼》,襁褓中的婴儿面色乌青,张大嘴巴哇哇大哭,由于嘴巴张得太大,婴儿嘴里的小乳牙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虽说陆之林为人不怎么样,但画工确实是一流,画中的氛围感堪称一绝。姜郁透过画,似乎真的能听见画中的婴儿发出绝望的恸哭。 “像吧?”东野声冷不丁来一句,“和易渡的死亡现场简直一模一样。” 确实。 东野声轻声感叹:“真是有意思。” 姜郁瞥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昨天在滑雪场还有说有笑的,今天易渡死了也没见东野声有多伤心。 “嗯,还行。”他随口答,语气淡漠,“不过生死这种东西还是看开一点好。” 姜郁腹诽:您这也看得太开了点。 东野声正看画看得入神,突然发现裱画的玻璃框上有个很小很浅的印子。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画作,只有这幅画的上面有,其他的都光亮如新。 有人摸过这幅画吗?还是说上面用胶带黏贴了什么东西被人撕掉了? 联想起刚才慌慌张张下楼的陆之林,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暂且把猜测按在心里,东野声继续陪着姜郁看画,“你要不要猜猜这里的画有哪些是真品,哪些是赝品?” 姜郁愣住:“自己给自己办的画展还能有赝品?” 东野声:“当然,好的作品已经早早被拍卖出去了,现在展厅里的画作真假掺半,怎么样?能猜吗?” 姜郁环视一圈,这里面的画作说好听一点是画家尝试的风格不同,说难听一点,有灵气的画和普通的画宛如出自两个水平截然不同的画家之手。 “也不难猜。”姜郁略加思忖便开口,“从《婴啼》这幅画开始,紧跟在后排列开的《密室》《哑》《死者》《新娘》《墙》《信箱》应该都是已经被拍卖出去的作品。” 这几幅画在展厅里相当亮眼,除了用色明丽轻快的《信箱》,其他的画风都相当阴间。 东野声轻轻拍手,像在鼓励小朋友,“虽说漏掉了几幅,不过你念到名称的这些画确实是拍卖价格最昂贵的。” “有多贵啊?”姜郁八卦地问道。 “平均以八位数的价格卖出去的,最贵的一幅已经很接近九位数了。”东野声面不改色地说。 啧啧,怪不得陆之林一副要拿鼻孔看人的姿态,看来在画坛还是有两把刷子。 “你也知道,陆之林出名的画作都是在他的妻子身染重病以及他的孩子夭折那段时间集中创作的,所以也有画家说他是发‘妻难财’。”仗着现在展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东野声毫无顾忌地说着山庄主人的八卦。 姜郁听的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悠哉哉地游览其他画作。 然后,《穿绿裙子的女人》突地抓住了她的眼球。 这幅画的画工并不高超,特别是面部的线条处理得潦草又粗糙,但在此刻,没有一幅画比这幅要更加能吸引姜郁的注意力。 虽说在美术老师播放的PPT上已经见过一次,但再见一次时更让人觉得有种难以描述的魔力。 那模糊的面孔中间似乎形成了一个迷人的漩涡,理智在告诉自己不能继续看下去,眼神却钉在画上似的怎么都无法挪开。 面孔上那粗糙的线条开始有生命般地流动起来,女人的绿裙子被风吹过似的轻轻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又落下,灵动得仿佛要突破这张泛黄的画纸,从画里走出来。 “姜郁?”东野声疑惑的声音传入耳膜却没法翻译成可以理解的文字。 姜郁依旧在盯着画看。 直到脑海里2357的声音响起:【玩家小姐,不要再盯着画看了,很危险。】 从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要比从外界传进耳朵的声音更管用,姜郁很快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近乎贴到了画上。 “刚刚怎么了?”东野声担忧地问,“你干嘛贴到那么近的距离去看画?” 姜郁的眼神有点凝滞,头也晕,她晃晃脑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她揉着太阳穴,对东野声说:“你有没有发现这幅画有点怪。” 闻言,东野声视线调转朝向这幅画,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姜郁看见他的身体轮廓在散发出柔和的光,很像魔法小说里遭遇危险的主角在自己的身上开启的保护罩。 卧槽! “2357!我举报,这个人作弊!微笑的时候周边会飘起粉色的小花,遇到危险时身上还会自动开启防护罩,这个设定也太离谱了!”姜郁在脑海里和2357抗议。 2357的语气温和:【抱歉玩家小姐,游戏设定如此,他的身上有主角光环,能避开一般性的危险是必然定律。】 姜郁:…… 东野声不知道姜郁和2357在脑海里已然经过了一番不太愉快的沟通,他看姜郁的脸色发白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没缓过来,自动切换到温柔体贴的大男孩角色,说:“既然不太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展厅里值得一看的画其实我们也看得差不多了。” 姜郁没跟他瞎客气,直接回到卧室休息。然而躺在床上没几分钟,被子还没捂热,门就再次被人敲响。 这次姜郁先从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的人不是东野声,而是池嘉。 “你找我有什么事?”姜郁带着疑虑打开门。 池嘉面上血色全无,傲气的表情消失殆尽,他的嗓子有点干:“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姜郁没什么同情心地皱眉,“在门口说就好。” “我——”池嘉往左看看,再往右看看,确定走廊上没人后才小声说:“我在房间里看见了脏东西。” “哦。”姜郁作势要关门。 池嘉把脚卡在门开合的轨迹处阻止她的动作,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在控诉姜郁的举止太过无情。 姜郁装作看不懂他眼里控诉的意味,“还有事?没事的话劳烦把脚挪开,我要关门了。” 池嘉的喉结动了动,说出的话像是会卡嗓子般痛苦,但好歹还是开了口:“我能不能先在你这里呆会儿?等吃完午饭再回去。” “你怕脏东西吗?”姜郁问。 “有一点。”池嘉低下头,长得出奇的眼睫毛在微微抖动。 不知怎的,姜郁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把门拉开,闪身到一侧,“进来吧。” “谢谢。”池嘉快速道谢,钻进房间。 等关上门,姜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你为什么不去找东野声?他和你都是男生,更方便吧?” “我跟他不熟。”不熟是一方面,池嘉总觉得东野声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但要具体说哪里让人不舒服又说不上来。 这种异样感就像是落到鞋里的小石头,很小但没办法让人忽视。 等池嘉找了张椅子落座,姜郁问道:“你遇到的脏东西是什么样的?” 池嘉回忆起刚刚在卧室里发生的那一幕,顿时感觉手脚冰凉,“一个女人。” 姜郁并不感到意外,反问:“一个穿绿裙子的女人?” 池嘉面露诧异:“你怎么知道?!” 早上亲眼目睹了易渡的死亡现场后,池嘉心里有些后怕,他不怕恶人,但就怕这种神神鬼鬼的诡异事件,所以在房间里呆着都一直战战兢兢的。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他决定拿出自己的拳击手套先打套拳冷静一下。一套拳下来,人是冷静了,可就在他刚好摘掉手套时却听到身后传来窗户玻璃的叩击声。 哒哒哒。 池嘉下意识回头去看,窗户外有个女人正在向他招手。 穿绿裙子,看不清脸。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房间在二楼。 二楼!正常人能悬浮在二楼敲别人的窗户吗? 女人见自己招手没得到回应,还试图把窗户推开翻进屋来。 池嘉强压下自己喉咙处要被逼出的尖叫,迅速离开房间,关门,接着就是跑到姜郁的门前求助。 听池嘉讲述完自己的经历,姜郁默默在手机上调出先前在四楼展厅里拍的照片给他看,“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池嘉点头:“就是这幅画,陆之林画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本人。” 池嘉想起陆之林目中无人的作态,脸上不由得露出嫌恶之色,摇头否定姜郁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是陆之林的妻子?”姜郁估摸着说。 “美术课上老师不是说了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吗?”看来池嘉有好好听课。 “老师说的又不一定对。”依照美术老师的说法,陆之林不可能使用这样粗劣的笔触来描画自己的妻子,但姜郁实在没觉得他对自己的妻子有多深厚的感情。 也许以前有,但在以对妻子的怀念为噱头高价卖出这么多幅画后,这其中的感情保不齐已经变味。 由于暴风雪的干扰,现在山庄里的网络很差,姜郁不能通过手机来百度陆之林妻子的信息,只能让2357帮忙用搜索软件来查找。 在搜索框里输入“陆之林妻子”的字样后,能查阅到的相关报道少之又少。姜郁逐一阅读过去,大多都是在赞美陆之林和他的妻子之间感情深厚,对于妻子的介绍仅仅一笔带过,变换搜索词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篇有陆之林和他妻子合影的报道。 陆之林的妻子名叫秦心,在照片上十分瘦小,脸上有个非常大的紫色胎记,她肢体僵硬,似乎是在镜头面前十分不自在。照片上的两人虽是牵着手的,却没有让人感受到爱情的粉色泡泡,比网络上的摆拍还要虚假。 * 经过调查,周瑛很快被排除了嫌疑。警察通过现场留下的线索大致复盘了周瑛在回家之前发生的事:徐致远趁着周瑛外出上班撬开了她家的门锁,躲在她家里欲行不轨,谁知中途发生了意外,被人扼住脖颈最后窒息而亡。 至于行凶者是谁暂且不得而知。 女警员让周瑛今晚去朋友家住,毕竟让一个刚成年人的孩子呆在刚发生过命案的房间里对于心理承受能力是莫大的考验。 女警员见她表情杂糅着茫然和某些不明情绪,心软道:“或者你可以和我去警局睡一晚,等明天再过来收拾东西。” 周瑛礼貌道过谢后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老实说,她现在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感到莫名的安心。 如果徐志远没死,那她现在不知会遭受怎样可怕的待遇。不管是谁,杀死徐志远的那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 甚至有一瞬间,周瑛荒谬地料想,会不会是她见过的那个穿绿裙子的女人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要救她呢? 警察走后,房间归于平静。 周瑛看着满屋的狼藉,心想该从哪里开始打扫才好。 被子床单变得脏兮兮的,厕所的地面上留下了徐志远吐的痰,原本被刷得干净的蹲位上也有徐志远故意不冲的尿液。 周瑛能够勾勒出他在房间里耀武扬威,静静等待猎物的场景,顿时有点犯恶心,坐在凳子上整理了好久的心情后这才开始在房间里打扫卫生。 等她忙完卫生已经很晚很晚了。 周瑛疲惫地窝在新换好的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又看到了穿绿裙子的女人。 不过这次,她不再像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那般惊恐。女人还是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在梳头发,一下又一下。她手里拿着的梳子是周瑛在路边摊上买的塑料梳子,两块钱一把。 “是你杀死了徐志远吗?”周瑛的身体不能动弹,但舌头却能活动,她轻声问。 女人停下梳头的动作,慢慢转过身来,她的脸还是一片模糊,看不见五官。 女人静静地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周瑛突然想起,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女人说话。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说话用的力气要比平时多,周瑛光是说这两句话就觉得好累。 女人紧紧捏着梳子,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周瑛耐心地等待着,等了不知多久,听见女人的喉咙里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音色。 之后,女人便消失了。 周瑛睁开眼,天色透亮。 半梦半醒间坐在床头梳头发的女人已经不见,周瑛坐起身来愣愣地发呆。 虽然不能听清女人说的那句含混不清的话是什么,但能感觉到她拼劲说话时非常痛苦,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灼伤了般。 周瑛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去厕所洗漱,她打开厕所的窗户通风,看到外面阳光正好,可以把昨晚清洗干净的衣物拿出去晒晒。 出门时都还是好好的,等她端着空盆回来,却发现书柜紧靠着的这面墙有些异样。墙面的顶端渗下暗绿色的液体,像是被人用绿色的水彩从上往下晕染开。 周瑛急急忙忙地把紧贴着墙面的大书柜推开,只见绿色液体下渗的速度愈发快起来,刚才还是水彩晕染的效果,现在是有人端着浓重的绿色水彩往墙面上泼。 不多时,整个墙面都被染成浓重的墨绿色。 周瑛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副阵仗,她盯着墙面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给房东打电话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电话拨通,房东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我正想着要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这就打过来了。” 墙上的绿色开始有了生命,流动起来汇集到墙面的中心,周瑛大气不敢出。 房东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你打电话来是要说退房的事情吧?唉,真是对不住发生了这种事,你放心,房租我肯定会全……” 绿意在墙面的中心形成一个信箱的图案,这个本该是二维的图案慢慢突破平面,在周瑛的视线下拉成三维的形态,一个真正的绿色信箱凭空从墙面中心处长出。 目睹这一系列的变故后,周瑛改变了先前的想法,对房东说:“我不退租。”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了房东:“你不退租?昨晚你的房间都死过人了,难道你不害怕吗?” 现在的小姑娘胆子还真够大的。 “不怕。”周瑛忙着查看墙面中心出现的信箱,随便应付两三句后便挂上电话。 原本将整面墙染成墨绿色的污渍已经消失,又恢复成雪白的模样,只有信箱静默地立在墙面中心处。 周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发现信箱还是存在着便蹑手蹑脚地靠近,接着伸出手去触碰。 碰到了冰凉的铁片质地。 本该用钥匙才能打开的信箱肚子没有关,周瑛轻而易举地将小门拉开,里面躺着一张纸。 她把纸展开,看见上面用红色的水彩写着两个字:“救命”。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周瑛不知道写这张纸条的人是谁,更不知道这张纸条怎么会来到她的手中。 她攥着纸条,重新伸手进信箱的肚子里,上下左右地摸索,并没有摸到什么秘密的通道。是的,这张纸条就是这样凭空出现在信箱中,而现在,这个信箱又凭空出现在她住的房间中。 人遇到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时会陷入大脑空白,思维混乱的状态。 周瑛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幸而一起在服装店工作的收银小妹给她打来了电话,让她混乱的思维有了喘息的空档。 “周瑛?你今天还要不要到店里来上班?”还没到开店的时间,但周瑛一贯来得比较早。收银小妹到店后没看到她,联想起昨晚发生在她租房里的凶案,有些放心不下。 “我——”周瑛看看墙上的信箱,再看看手里写着救命的纸条,面对客人时灵活的口舌变得迟钝起来。 收银小妹等好久没听到“我”字后的下文,以为是她还没从昨天的阴影里走出来,劝解道:“不然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得了,毕竟昨晚遇到了那种事。我这边会和店长说的,请一天假算不了什么。” “没事,”周瑛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又重复一遍:“我没事,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今早不小心睡过头,等洗漱好了就马上过来。” 现在的周瑛迫切需要和别人进行交流,若是一直在房间里闷着,面对一系列怪事已经思考不能的大脑很可能会报废。 才到店里,收银小妹便问起了周瑛昨天晚上的遭遇,“昨晚可吓死我了,大半夜的接到警察的电话问你的行踪,我还以为你犯什么事儿了。” “他们就是履行公务,调查我在徐志远被害的那段时间人在哪里。”收银小妹和房屋中介的证词正好为周瑛做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那个叫徐志远的到底是被谁杀死的?怎么会死在你房间啊?”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怖感便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好奇感。收银小妹自是不能免俗。 “凶手还没找到,不过根据警方调查,徐志远以前就犯过案子,他本来是偷偷撬开我的房间准备等着袭击我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反而成了被害者。”周瑛有问必答,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收银小妹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说:“这鳖孙死得好,活着还指不定要嚯嚯多少人呢。不过发生了这么个事,你应该不打算继续在那个地方住了吧?不然你先去我那里将就两天,等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再搬。” “没事,我不打算搬。”收银小妹是和男朋友一起住,她贸然去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太没礼貌,更何况,现在更是有了不能搬的理由。 周瑛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下定决心要找出留下这张纸条的人究竟是谁。 “周瑛,我觉得吧,你搬到这个房子后就一直碰到不好的事儿,本来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搬出去,既然你不打算搬,那要不要考虑到庙里去拜拜佛求个符咒什么的带在身上。”收银小妹给她出主意,“这东西虽然不管用,但好歹有个心理慰藉。” 这话倒是给周瑛提供了另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这边有什么出名的庙吗?” “庙我倒是不清楚,但听我男朋友说,这里有个叫桃花庵的地方给人解签算姻缘特别灵验,我男朋友和我都打算去一趟让人算算。”提到男朋友,收银小妹的脸上露出笑容,“桃花庵里有个很出名的大仙,是他们的镇庵之宝,我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得到大仙的几句提点。” 周瑛不关心什么大仙,她只关心:“大仙提点要钱吗?” 收银小妹:“……应该是要的。” 周瑛:“那大仙的提点和我无缘了。” 在服装店忙完,周瑛回到租房里,她在门口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打开门后发现信箱还是安然无恙地立在墙面上。 她检查了一番信箱肚子,没有再发现新的纸条,但脑子里萌生出新的想法。 既然信箱能把那个人的信带过来,那能否把她的信带给那个人呢? 想到这里,周瑛随手撕下张便签,在上面写下“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的字样放进信箱肚子里,轻轻关上信箱的小门。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后,隔天一早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箱,发现自己留下的便签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 周瑛的心脏跳得厉害,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把纸条展开,上面的字和上次收到的纸条出自同一个人。 写着:“我叫秦心。” 第27章 暴风雪山庄6 二合一 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怕再一次碰到脏东西,在姜郁这里又觉得有些别扭。 网络太差,手机没法玩,池嘉只能拿起桌上的服装杂志翻看着打发时间。 而姜郁则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睡着了吗?”池嘉心想,都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快一个小时了。 实际上,姜郁是在看2357给她播的电影,入神得不想换姿势。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章晓琴来叫他们去吃午饭,池嘉才从这种僵持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阿姨,你在这里工作了多长时间啊?”姜郁跟在章晓琴的身后下楼,有意地打听消息。 “我跟在陆先生身边已经二十多年了。”章晓琴回答。 “时间挺长了啊,”姜郁感叹,“那你肯定见过陆叔叔的妻子吧?” 她抛出这个问题后,能明显感觉到走在前面的章晓琴身体僵硬一瞬,旁边的池嘉也看了她一眼。 章晓琴答得简短:“见过。” “陆先生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不让自己的提问显得太过突兀,姜郁又说:“能让陆叔叔画出这么多优秀作品的女人,肯定也很优秀,他们两人的感情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章晓琴的脸色晦暗,敷衍道:“是啊,陆先生的妻子是个很好的人。” 姜郁还想再多套几句话,可几人已经到了楼下,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继续打探消息,她便没有再问。 中午吃的是鸡肉咖喱饭,姜郁动了两口后,陆之林和易轩才姗姗来迟。这两人不知是吵过架还是怎么了,都拉着脸,心情很不好。 姜郁故意吃得很慢,想听两人会不会从对话的中泄露点信息,结果这两人匆匆吃完就离开,全程根本没有说话。 用完午餐后,池嘉决定壮着胆子回自己的寝室。 姜郁随意问了句:“你现在敢一个人回去了吗?不怕了吧?” “怕什么?”和两人一起上楼的东野声好奇地问。 池嘉垮着脸,“没什么。” 他关上房门时故意弄得很大声,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打气。东野声却以为他是在发脾气,还问姜郁:“你们两个闹矛盾了吗?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一贯都很差。”姜郁耸耸肩。 继续这样干等着可不行,姜郁决定主动出击,多多打探些情报,特别是从陆之林那里,如果能撬开他的嘴,多听他说些关于秦心的事就更好。 不过也只是想想,就凭陆之林的臭脾气,根本没法实现以上设想。 无计可施的姜郁向2357求助:“有能偷偷打探消息的道具吗?” 随时在线的2357:【玩家小姐指的是偷窥还有偷听吗?】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本来一个中性词,经过2357的翻译后变成了会触碰法律红线的行为,“有推荐的道具没?” 涉及要兜售线上商城的商品,2357相当热情,他立马调出相关页面,介绍起来:【“暗眼”和“内耳”这两个道具都很好用,一个用来偷看,一个用来偷听,玩家小姐需要两件商品都购买吗?】 姜郁扫过道具介绍,每个都需消耗10个积分,不过每使用半小时后就要技能冷却十二小时才能重新使用。 感觉有点坑,要是打探到情报关键点却突然进入技能冷却期了要怎么办?但不买的话,目前这个状况要获得新的情报是难上加难。 不然只买一个?要从只能看不能听和只能听不能看这两项间作选择。 2357问:【玩家小姐,你考虑好了吗?其实我更建议你两个道具一起买,搭配起来更好用。光听不看和光看不停都容易漏掉关键信息,更何况这两个道具只能连续使用半小时。】 姜郁被他说的动心,咬咬牙,肉痛地表示:“两个都买。” 扣完积分后,人物面板进行更新: 【资金池:10025元】 【积分值:75点】 距离1000的上限还有925点积分值,好远好远。 有了道具,姜郁即刻使用。 【暗眼】和【内耳】要依托无生命的物件作为载体,所以姜郁先操控着这两个道具在地板上滑行。 “2357!我感觉自己像长了三只眼睛,能看到房间的各个死角!”姜郁兴奋地说,她打开窗户让【暗眼】附着在外墙上飞速滑行而下,视线呈现从高到低的跳跃,竟然有种坐过山车的刺激感。 2357看她玩得高兴本不想打扰,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玩家小姐,不要忘记这两个道具的使用时长是半小时,你得抓紧时间打探消息。】 姜郁这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你说的对。” 再玩下去时间都要全部浪费了。 【暗眼】带着【内耳】透过门缝滑出房间。 在门口徘徊一阵后姜郁决定让两个道具先滑进对面的房间,也就是东野声的房间里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并没有看到病娇男主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姜郁大失所望。东野声正靠在椅子上看书,姿态随意,桌上还有一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看书的速度很快,连带着翻书页的速度也快。 【暗眼】顺着桌腿爬上桌面,偷偷观察东野声的表情。这人平时见到姜郁总笑得像大金毛一样,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坐着让人有几分不习惯。 【暗眼】凑近了,准备看看他读的是什么书。 东野声突然视线一转和【暗眼】正正对上。 在姜郁的视野里,就是东野声近距离和她打了个照面,顿时产生了自己被发现的错觉。 那双纯黑色的眸子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暗眼】所在的位置,过了大概五秒又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接着扯了张纸巾,在刚才盯着的地方来回擦拭好几遍。 【暗眼】趁着这个空档一溜烟跑了。 离开东野声的房间后,姜郁操纵【暗眼】又来到池嘉的房间。早上被脏东西吓到的他此刻正裹着被子窝在床上,时不时往窗户的方向瞟一眼。 姜郁没察觉什么异样后便离开二楼,让【暗眼】顺着楼梯滑到三楼上,直通陆之林的房间。 这房间大得跟会议室一样,装修风格豪奢又浮夸,墙上还挂满了他在画坛获得的种种奖项。 令姜郁意外的是,此刻房间里除了他外还有其他人。 “肯定是那个女人在作祟,死了也不安生!”陆之林恶狠狠地说着。 他长得倒是儒雅,可此时面色铁青,狠劲又重,和前两天他展现在姜郁面前的形象完全不同。 易轩语气里的戾气倒是少了几分,但能听出浓浓的埋怨:“那个叫谢无为的大仙不都已经把她的尸骨压在白塔之下还做了法吗?怎么还是能让她出来作恶?” “叫什么大仙,不过是收钱替人办事的势利眼罢了。”陆之林没好气道。当初请谢无为做法事加上修建这个白塔几乎花了他一幅画的拍卖价,想起来就心梗。 易轩沉默了会儿,斟酌着开口:“易渡已经死了,下一个死的会是我们吗?” 陆之林心烦道:“你能不能别老是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死来死去的烦不烦?” “之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躁?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易轩被陆之林的态度惹毛了,语调跟着脾气尖锐起来,“当初要不是我想出来的计划,你能有今天吗?你的成功可都是踩着秦心的尸骨,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换来的!” “易轩!”陆之林拿起手上的烟灰缸朝他扔过去,“你是嫌自己声音太小,我们这点破事太少人知道了是吗?” “好啊,你还敢打我!你信不信等我出去了,把你这些事和外面的媒体一捅,他们会是个什么反应?”险些被烟灰缸砸中额头的易轩被彻底激怒,“画坛上受人尊敬的陆之林,卖着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人设的陆老师,发妻难财起家的陆老师,竟然是个同性恋!甚至那些备受好评的画都不是——” “易轩。”这次,陆之林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愤怒,有种冷冷的让人背后发寒的恶意,“现在马上和我道歉,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愤怒的指责被迫中断,易轩注视着他的眼神,不禁和当初他杀死秦心时淡漠到没有感情的目光重合,立时明白陆之林不是在开玩笑。 “对……对不起。”易轩的声音发抖,腿*软得没法支撑他继续站立,缓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你不要太担心。”得到了道歉后,陆之林冷冷的声音回暖了几分,“她生前只能做我的一条狗,死后也一样。那个叫谢无为的当初做完法事后给了我一把斩魂刀,她要是敢靠近我半分,我就用这把刀把她的头削下来。” 说着,陆之林从身后的墙上取下挂着的长刀,从刀鞘抽出刀来露出里面雪亮的刀刃。 姜郁一开始还以为挂在墙上的那把刀是个装饰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的表情映在刀身上,比真正的恶鬼还要恐怖几分。 易轩无法忍受再继续和他呆在同一个房间,当即表示要离开。 陆之林还不忘提醒他:“不要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告诉第三个人,特别是那个谢素素。” 易轩鼻子里哼出声轻蔑:“我又不傻。” 姜郁本来打算继续跟随易轩回卧室里,偷听他和谢素素的谈话,不想刚好到了半小时,【暗眼】和【内耳】都进入了技能冷却期,她的计划跟着落空。 易轩回到卧室后,发现窗户大开着,谢素素站在窗户边任由冷风往里灌,风把她的长发吹得乱蓬蓬的。 易轩刚在陆之林那里受了气,当下心情不好,对谢素素自然没有好脸色,“这么冷的天,把窗户开着干嘛?快关上。” “抱歉。”谢素素把窗户关上,夹着雪的冷风不再往里灌,“我刚刚抽了支烟,想开窗透透气。” 窗户是关上了,但谢素素还是倚靠在窗边头也不回。 易轩纳闷道:“你在看什么?” “在看白塔。”谢素素的声音悠悠的。 “那个破塔有什么好看的。”易轩一想起外界还对这个白塔有着浪漫的想象就觉得好笑。 什么为了纪念亡妻和早逝的婴儿,这是陆之林担心秦心死后会来找他的麻烦建来镇压冤魂的。 谢素素突然来了句:“外面的风这么大,白塔里的灯会熄吗?” 易轩想也没想地答:“不会。” 要是熄了,那他和陆之林就有大麻烦了。 * 陆之林和易轩年轻时上的是同一所艺术学院。一个在绘画系学油画,一个在音乐系拉小提琴,两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相识并且私底下确认恋人关系。 某日,易轩来陆之林住的地方找他,厮混一番后靠在窗口抽事后烟。他环视房间一周,目光落在陆之林还未完成的画作上。不能说丑,但也没有抓人眼球的亮点,是让人过眼即忘的类型,任何一个平庸的画家都能随手作出。 易轩含笑看着画,问:“之林,你学画多长时间了?” “从五岁就开始学,到现在也有十五年了。”陆之林答。 “学了十多年了啊。”易轩摇摇头,露出可惜的表情。 陆之林心情不爽道:“你摇头做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我表妹学了三年画出的画比你……”易轩不想说得太过伤人,犀利的话到嘴边还是生硬地掰成含蓄:“和你差不多一个水平。” 陆之林画工不怎么样,画家孤高的习性倒是深入骨髓,被恋人这么一说,就算是用打趣的口吻也不免生气,“学了三年的画和我一个水平?我怎么不信呢?” “诶,你可别不信啊,我手机里还拍了张照片呢。”易轩跟着较真,他掏出那个年代里功能单一的手机,啪啪摁着按键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 正如美人在模糊的照片中依旧动人的道理,这幅用色大胆构图巧妙的画在像素不理想的情况下还是额外抓人。 墨蓝色的天空中有黑色的乌鸦在飞,占据画幅大面积的天空下是用色大胆的青绿色河流,河流表面浮着零星的白色花朵。不是传统的写实风,更像是半诡异的童话风。 若真如易轩所说他的表妹只学了三年便能画出这样的作品,那毫无疑问她是个天赋流画家。 心里这样想,陆之林嘴上却绝不承认:“这不是抄袭梵高的画风吗?” 易轩挑眉:“画风还有抄袭一说?大多数的画家在起步时都会模仿自己喜欢的画家吧?更何况她又没拿这幅画去参加比赛,不过是私底下画画。” 陆之林不表态,转而问:“她现在多大了?” 易轩:“比我小两岁,刚上大学,和我们俩一个学校。” “也是学油画?” “不是,学雕塑的。” 听到这个回答,陆之林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还有个表妹?她叫什么名字?” “秦心。” 陆之林勉强地说:“名字倒是好听。” “名字好听,但人长得可丑了。左脸上有个很大的紫色胎记,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吧,她从小就挺自卑的,胆子也小,和我们玩不到一起,尽是一个人捣鼓些石头啊黏土什么的,没想到鼓捣着鼓捣着的还考上了艺术学院。”易轩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 易轩只是随口一提自己的表妹,陆之林却把这件事放到心上。 他格外关注这个叫秦心的新生,巧的是,这人还进了学校的绘画社团。 而陆之林正好是社团里的成员。 和易轩描述的形象相差无几,秦心是个话很少的人,也不爱和别人交流,到画室来都是选择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社团每个星期会组织一次绘画活动,给出一个主题让大家自由发挥,秦心的作品连续很多次当选画室里最受欢迎的作品,她本人很沉默,但作品却总是能代替她说话。 渐渐的,秦心周围空荡荡的座位被社团的其他成员占据,大家也爱和她说话。不过她本人还没有适应过来,依旧独来独往,但阴沉沉的脸上开始有了明亮的色彩。 陆之林有了危机感。 他希望秦心能像一株背阴生长的植物,默默无闻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死去,不希望她的天赋曝露在阳光下,被别人发现。 当天才距离你太远时你只能怀着羡慕的心情去仰望,可距离一旦拉近,那么羡慕就容易被扭曲成嫉妒。 陆之林想要把这个天才扼杀在萌芽状态。 对于秦心这样的人,蚕食掉她的自信是最有效的方式。 某天社团活动结束的傍晚,秦心坐在长椅上看天色。 陆之林听说过,在有天赋的画家眼中,世间万物会改变原本的形态,以更加灵动的形象呈现。 他不知道秦心眼中的世界是否如此。 但秦心看得太入迷了,他躲在暗处,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只能看到乏味单调的天空,稀稀疏疏的几朵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完天色,秦心又蹲下来看地上的蚂蚁或是别的昆虫。 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裙,蹲下身的时候还特意把裙子包紧双腿避免走光。 这一蹲又是十来分钟。 陆之林觉得无趣,偷看了没多久便离开。 为了方便和易轩见面,他没有住学校提供的宿舍,而是在校外单独租了房子。 这天回到租房后,陆之林没有急着去画老师白天布置的作业,而是飞快画了一幅画。 并给这幅画取名为《穿绿裙子的女人》。 裙子的细节还算到位,唯独五官被他刻意模糊了。无他,陆之林觉得秦心的脸太丑,实在难以落笔。 拿着这幅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画作,陆之林选在一次社团活动结束后的下午和她搭话。 出乎意料的顺利。 陆之林清楚自己的外形条件优越,从小到大从女生那里收到过不少情书,不过他天生性向如此,对于女人从来都只是厌恶,很难再生出其他感情。 “我叫陆之林,和你一样都是美术社的,不过还没和你说过话,你应该不认识我吧?”陆之林问。 秦心摇头,声音很小地回:“认识的。” 秦心对他肯定是有好感的,不然不会在他主动搭话后脸红。 “真是让人恶心。”陆之林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得体的微笑。 “我是学油画的,但在我们系里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学的是什么专业?”陆之林问。 “我……我是学雕塑的,今年才入学。” 陆之林:“这么说来,我算是你的学长了。” “嗯。”秦心不安地拨弄着头发,陆之林发现她是想让头发尽可能地盖住脸上的胎记。 和这样的女人聊天真没意思,只会支支吾吾地嗯嗯,陆之林耐着性子继续引导话题:“我发现你的作画风格和梵高的有些相像,你也喜欢他的画吗?” 提到梵高,秦心的话匣子打开:“很喜欢!他是天才!不过我现在还停留在模仿他的阶段,连他的千分之一都及不上。” “巧了,我也很喜欢梵高。”可惜这是个死了以后画作才被拍卖出高价的画家,陆之林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例子,他要在年轻的时候就享受荣华富贵。 “你最喜欢他的哪副画?” 虽说课上老师有专门介绍过梵高,但陆之林影响最深刻的还是:“最喜欢的是《向日葵》,你呢?” “和大部分人喜欢的一样,”秦心不太好意思,“我最喜欢的是《星月夜》。” “哦,他对于星空的描绘确实独特。”陆之林说,“很漂亮。” “在他之前,没有谁用那样的笔触去描述过星空。”秦心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向往,“越到后期,他的用色就愈发大胆和明亮,他所创造的世界就像梦一样。” 察觉到自己有自说自话的倾向,秦心忙止住话头看向陆之林。 “你学习画画多久了?”陆之林对于易轩的说法,秦心只学了三年的绘画依旧存疑。 “我从六岁就开始学画,不过主要都是学素描,到了近两年才开始画油画。” 陆之林听了她的说辞,被妒意所啃咬的内心总算松和了点,看来她并非是毫无基础的天才,底子还是有的。 “既然你很喜欢画画,为什么要去学雕塑呢?”陆之林不解地问。 “两者权衡下,我还是更喜欢雕塑一些,所以就选择了这个专业。” 陆之林顺着说:“能理解,毕竟你没有经过特别专业的训练。” 聊了会儿,对话即将结束之际,陆之林翻开画夹,从里面拿出自己昨晚画的画,虚情假意地说:“这个送给你。” “这……这个是?”秦心今天穿的还是那条墨绿色的长裙,所以能认出画上的人是谁。 “我昨天下午在南湖那边转的时候看到你,你当时不知道在看什么挺入神的。我就冒昧以你为原型画了一幅画,不过面部这里还没完工,”陆之林挠挠头发,假作害羞,“把未完工的画这样送出去还是不大好,算了,还是等我画完再给你。” 秦心忙制止他要关上画夹的动作:“不用不用,这样就很好。” 在五官上留白,单看画上女人的身形和着装还能想象是个周正的美女,但要画上她的五官,描绘上她的胎记,这幅画就毁了。 “这样就很好。”秦心接过画,不禁心里发酸,同时还伴随着感动的情绪,“谢谢你,你是第一个送我画的男生。” 叮—— 灯泡在脑海中亮起,陆之林面露喜色。 他的猎物要进网了。 以此次的搭话为开端,陆之林在之后还邀请秦心去喝了几次咖啡以及去看有名画家的画展。 他和秦心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势必会挤压掉一部分本该和易轩约会的时间。 渐渐地,易轩对陆之林频繁和秦心外出感到不满,挑了个空闲的时间来他的出租屋里找茬:“你怎么回事?天天都和那个丑八怪搅和在一起,上次我在礼堂的演出也没去看,你有病是不是?” 这几天和秦心出去玩,要装一副直男的样子应付她动不动就脸红的情态已经够让陆之林心烦的,现在又碰上易轩胡搅蛮缠,陆之林已经没了多余的心力去应付,索性臭着张脸:“你就当我是有病好了。” 易轩表情怪异地瞅着他,“别告诉我你性向突然变了。” 陆之林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就算变了也不会这么重口味。” “那你这是在干嘛?”易轩抱着手臂,“你别当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你这些行为摆明了是要追求她。” 陆之林沉默不语。 “你真是要追她?!”易轩震惊。 “易轩,”陆之林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是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让大众接受的。” 陆之林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易轩没好气道:“提这茬做什么。” “我们再过一年也要毕业了,到时候成家立业是迟早的事。” 易轩这次不吭声,算是默认了陆之林的说辞。 “我打算以后和秦心结婚,她对我会很有帮助,而且她的性格懦弱,这样的女人比较好拿捏。”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 “搞半天是看上她家背后的资源了啊。”易轩了然,“不过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比较好,我表妹家的条件是不错,不过她上面还有个哥哥,好事可轮不到她。” “她家的资源倒是其次,我看中的是她的绘画天赋。”陆之林点点自己的脑袋。 “好啊你,吃人啊。”易轩笑他,不过转瞬沉下脸,“你以后不打算要孩子了?” “当然要,而且得要男孩儿。” 易轩啧了两声,比了个腌臜的手势,“那你们不是得这样。” “关了灯都一样。”话是这样说,陆之林的脸却是苦的,“等有了孩子就不用遭受这种酷刑了。” 说到这里,陆之林又想吐槽:“你都不知道,这几次约会,我和她牵手拥抱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真他妈恶心。” “得了吧,这才哪儿跟哪儿,等到后面还有近一步的亲密接触呢。我还是佩服你,能对这种货色下得去嘴。”易轩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幸灾乐祸地说。 第28章 暴风雪山庄7 二合一 结婚当晚陆之林喝的醉醺醺的,在男女之事上草草应付了事。 自这次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碰过秦心,经常以采风为由不在家过夜,其实就是偷偷和易轩鬼混。 陆之林虽画技不精,但骨子里却有股傲气。他和秦心结婚时目的不纯,婚后却还是没有放弃靠自己在画坛上出名的妄想。 不过他为人浮躁,作画静不下心,婚后过了一年,在画坛上他的名字都还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与此同时,陆之林却发现秦心的画技和雕刻技术都在稳步上升。 交往期间陆之林通过各方面施压去削弱秦心在绘画方面的自信心,想让她放弃画画。秦心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但也只是退出美术社,私下里作画频率依旧很高。 陆之林无法忍受她发展得越来越好,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决定带着秦心到海外去旅游一趟,借此机会来试探她。 “旅游?”说不惊喜是假的,秦心已经很久没有和陆之林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对,去日本。我下个月有绘画比赛,”这是陆之林为数不多入围决赛的机会,“想去那边找找灵感。” 满肚子坏水的陆之林对秦心难得有了几分耐心,他笑着说:“勉强把这次旅游当做我们结婚时缺席的蜜月旅行好了。” 秦心高兴得起身抱了抱陆之林,像第一次参加春游的小孩,声音都俏皮了几分:“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陆之林的身子僵硬,强忍着不适反拍了拍秦心的脊背,“嗯。” 秦心很重视这次旅行,所以私底下做了不少功课。那个时候的网络远不像现在这般发达普遍,为了能玩的开心,她专门去找旅行社做过了解。哪里的景色好看,哪里的旅馆环境安静不会打扰到陆之林作画,同时还不忘给自己买几件适合旅游期间穿的衣服。 可以说陆之林在这次旅游中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开口提议去旅行。 尽管这样,他一路上还是在抱怨挑刺,一会儿嫌机场距离旅馆太远,一会儿嫌秦心选的餐厅不好吃,在正式落脚休息之前完全没有好脸色。 秦心在他身旁卑躬屈膝惯了,对于他的抱怨全盘接收,还说自己下次不会犯类似的错误。 旅行时间定了一个星期。 前三天陆之林每晚都会在房间里装模作样地画点东西,但他的大脑宛如干涸的河流,根本想不出任何有创意的点子。毫无灵气,未经细心打磨的笔触落到画纸上自然画不出满意的作品。 而且对于创作者最为珍贵的创作热情,他也在妒意和急于成名的心情中磋磨得所剩无几。 旅行并不像秦心想象的那么顺利,她每晚都要花时间安慰陆之林不要伤心,宽慰他画出受人欢迎的作品不过是时间问题。 “秦心,你得帮帮我。”这句话在他的胃里沉淀的时间太长,散发出酸臭的味道。 秦心先是愣住,接着又疑惑道:“怎么帮?” “这次画作的主题是海,我磨了好几天都没有画出满意的作品,这样下去肯定是没法在预计的时间内完成,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次机会,绝对不能什么成绩都没有取得就罢休,绝对不能——”陆之林像只濒死挣扎的鱼。 这番旁观者绝对会感到恶寒的丑态落在秦心眼里却带上滤镜,她觉得此刻的陆之林是多么可怜。 “之林,你是想让我帮你画吗?”秦心的语气带上疑问。 “你的点子一贯很多,肯定能画出与众不同的作品,这次的主评委很看中新意这一块,如果你肯帮我,肯定能取得不一般的成绩。”陆之林的语气激动。 “可是,我真的行吗?我毕竟不是科班出生,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连你都不行的话我肯定也是不行的。”秦心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先前对秦心信心上的打压此刻便体现了出来,陆之林喜忧参半地说:“行不行也要实际做了才知道。更何况画画这种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我不喜欢你的画并不代表评委不喜欢你的画啊。” “那……那我试试。”秦心难得从陆之林这里得到鼓励,对方都没有施展软磨硬泡的话术,她就很快答应了。 隔天,陆之林带着秦心去看海。 他们住的地方本来就离海很近,这倒是方便了秦心取材。 可惜取材的那天天气不大好,没有看到海面波光粼粼的美景只是吃了一嘴海腥味很重的海风,又冷又痛。 “我们下午或者晚上再来好了。”陆之林穿得单薄,在冷清的沙滩上连打了几个喷嚏后被冻得受不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多看看。”秦心裹紧厚实的披肩,望向远方。 陆之林在秦心的脸上又看见了那种表情。 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某个东西,吃掉它们的外观,消化掉,再重塑他们的形象赋予强烈的感情色彩呈现给观众。 就是这样的表情。 风吹乱秦心的头发,遮住秦心脸上的胎记,只能看见柔软的脸部线条。 这个时候的她美得惊人。 陆之林心里没来由地燃起一股强烈的恐慌感,幸好秦心长了张不好看的脸,幸好她自小便是这样懦弱的性格,幸好没有人看见过她这般模样。 秦心代笔的画叫做《微光》,一举夺下比赛第一名。 陆之林的成名之路也以此为开端,往后近乎到了一帆风顺的地步。 可笑的是,凡是秦心代笔的画都能获得赞誉,而陆之林偶尔创作的作品却连浪花都翻不出。 这似乎成了某种可怕的诅咒。 陆之林享受着名和利给他带来的好处同时也感受到压力倍增。秦心是他的救命符,也是可以让他在画坛上瞬间垮台的存在。 万一哪天秦心告知众人,他那些受尽赞誉的画作都并非出自他手,该怎么办? 他现在所拥有的名利顷刻间都会化为乌有。 这番猜想如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 “要真这么担心,你不如先下手为强。”易轩听完陆之林的担忧,沉默半天后悠悠地说。 “什么意思?”陆之林皱起眉,“我现在还没在画坛站稳,可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虽没有明说,但易轩知道他所说的“出格的事”是什么,嘲讽般的轻笑一声,“我没你这么恶毒想要她的命,再怎么说她算是我的表妹。我说的是你可以把她的自由限制起来,这样她就没法做出有损你声誉的事了。” 陆之林成名后,易轩跟着沾了不少光,他自然不想秦心为陆之林代笔的事暴露。 陆之林来回琢磨了好久这个提议实施的可能性,他找人到家里设计图纸,挖地下室,为了不让秦心起疑还谎称这是为了存放收藏的葡萄酒。 地下室修建好后,陆之林还算保留着指甲盖一般大小的良知,他没有即刻就把秦心关起来。 主要是现在的秦心表现的温顺没有攻击力,像条没有威胁性的金鱼。 陆之林还想过,如果秦心能任劳任怨地继续为他代笔,这样对外界维持着表面的夫妻关系直到晚年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最好笑的笑话。 比男人幻想大老婆和小老婆能和谐相处,互相帮扶这个笑话还要好笑。 秦心最终还是发现了陆之林和易轩的关系。 她去外面旅游取材,提前一天回来没有通知陆之林,恰好在卧室撞见他和易轩在行苟且之事。 瞬间,陆之林以前种种怪异的行径在脑海里闪现。 交往时不喜欢牵手拥抱,尤其抗拒接吻,结婚后私密活动的进行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有一次特意打扮在家里等陆之林应酬回来还被冷嘲热讽一番。她一直以为是自己长的太难看没有吸引力,想从事业上尽可能地去帮助弥补他,从来没想过是陆之林的取向完全屏蔽了她的性别。 胃里泛起酸涩的感觉,秦心没忍住吐了一地的酸水。 太脏了。 她强撑起摇摇欲坠即将崩塌的神志,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却被陆之林抓住手腕,他一贯傲慢的脸上写满慌张,慌忙套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挂在身上,“这是个误会。” 秦心推开他的手,“误会?误会什么?误会你喜欢和男人睡觉吗?陆之林,我虽然傻,但还是长了眼睛的!” 她能骂出更加不堪的话语,但觉得脏嘴。 视线转向一旁沉默的易轩,秦心觉得讽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表哥,我看你经常来找他,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没想到竟然好到可以一起睡觉的程度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陆之林的性取向了是吗?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提醒我!” 易轩摸了摸鼻子,面露尴尬,“阿心,你要明白现在这个世道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不高,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秦心觉得荒谬,“我逼他了吗?我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娶我了吗?当初难道不是它主动追求我的吗?” 易轩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好追吗?别人撩拨一下就上道了。再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我们男人得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除此之外还得背负各种各样的压力,你们女人懂什么?” 秦心放弃了争辩,她心冷地扫过眼前陌生的两人,“至少我懂你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你,陆之林,你给我等着。” 这句话让陆之林血液发凉,他立马读懂了对方眼神里酝酿的阴谋。 神色恍惚的他看到赞美,鲜花和金钱被唾骂声所取代的幻象。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诫他不容犹豫。 于是陆之林拿起桌上的花瓶,追上还没走远的秦心,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脑上。 * 【暗眼】和【内耳】这两个道具还是买得值,姜郁听到了好多劲爆的消息以至于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2357见她睡在床上一动不动便问:【玩家小姐,你还吗?】 “还好,”姜郁坐起身来,“我只是没想到真相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很多话想和2357说,可心里乱乱的,语言没法有序地组织起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陆之林这个王八蛋,怪不得我早早就觉得他讨厌,我还以为是自己偏见太重,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混蛋多了。” 虽说道具的使用时长不过半小时,但姜郁能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在脑海中大致拼凑出陆之林利用妻子的画作在画坛声名远扬并且之后还对妻子下了死手的真相。 越想越气,姜郁抱着枕头猛捶,恨恨地骂:“臭不要脸的,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还什么为了纪念亡妻的浪漫白塔,呸!年年都要到邬里山庄度假,在妻子的尸骨旁举行小型画展,心里不觉得瘆得慌吗? 说是举行画展,不过是两个狗男人方便私会,顺便让陆之林满足虚荣心。 思及此,姜郁突然回想起之前易渡死时她发现的一个疑点:油头粉面的易轩和妆都来不及上的谢素素统一口径说他们两个是在刚醒时发现床边易渡的尸体的。 事实上,发现尸体的人只有谢素素,而易轩当时根本没在卧室而是和陆之林呆在一起。 谢素素醒来发现尸体后因为恐惧而尖叫,最先惊动同一层楼的陆之林和易轩,两人赶到卧室后其他的人才陆续赶到现场,这才给了两人统一口径的时间。 看来易轩并非是老年贪恋美色娶了谢素素,两人的婚姻估计只是他为了不让外人起疑给自己性向设置的一块挡箭牌。 谢素素有极大可能是清楚此事的。 2357看姜郁好久不说话,以为是她对此事太过介怀,委婉地问:【玩家小姐,你想听音乐吗?】 姜郁丧丧地:“不太想。” 【你之前不是让我给你唱歌吗?现在可以随意点歌。】 姜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部分:“随意?什么歌都可以?” 【云端音乐数据库在随时更新,我昨天刚跑了一遍,所以不管是什么类型什么语言的歌都可以唱。】 “rap也可以?” 【当然,我不会骗你。】 “让我想想,”姜郁的下巴抵在怀里抱着的枕头上,突发奇想:“就唱一段风格很辣的英文rap吧。” 2357应下:【好的。】 片刻后,姜郁的耳边响起一阵紧凑的鼓点,接着音乐又变成有朦胧摇晃意味的夜店风,2357温柔慵懒的声音揉进音乐里。 姜郁听呆了。 这英文的腔调和吐音拿捏的也太那个了吧!好那个哦! 听得耳朵热热的,心也热热的。 一曲完毕,姜郁拍手赞叹道:“2357你好辣哦。” 2357一本正经:【谢谢玩家小姐的夸奖,这首歌的原唱是个辣妹,我觉得自己没有还原好,你能喜欢实在是太好了。】 才来到邬里山庄的那天,姜郁曾经提议让2357给自己唱歌,那时候2357用别的借口轻巧地绕开主要是自己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唱歌好不好听,不太有自信。 还是在连夜跑了云端数据库,请教了共同工作的其他代码后才敢在玩家的面前献丑。 随后,姜郁又点了好几首歌曲,2357都一一满足。 【不听了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听的歌。】 姜郁:“不用了,我怕你的嗓子会烧坏。” 2357温柔地笑:【我是代码,没有嗓子的,更不会烧坏,玩家小姐可以随意地使用我。】 姜郁挠了挠头,“是倒是吧,但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每天都在和你说话,不知不觉中已经觉得你是我的好朋友了。” 【好朋友?】 “对,好朋友。好朋友之间需要相互关心,相互体谅,友情才会更持久。”姜郁给他解释。 2357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这几天都是让2357给她放电影消磨时间,从现在起要改成放学习视频了。当初来的时候包里塞了太多泡面和饼干,包里都没有带可以涂写的本子,只能让2357在脑海里给自己调出手写屏幕,她先看一节课程再找对应的习题来做。 学习了大概两小时后,属性面板更新的声音适时响起: 【恭喜玩家小姐达成练习英语听力一小时以及刷了10个化学小题的成就,获取1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0035元】 【积分值:75点】 通过学习,奖励资金很好涨,但是积分值却几乎不动弹,看来只能靠完成任务来涨大头。 姜郁听从2357的建议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脖子的四肢,动着动着觉得肚子有点饿。 她看了眼因为断网只有时间展示功能的手机,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点。 之前章晓琴都会特意敲门通知他们吃饭,这回不知道怎的没动静。 姜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穿上毛衣打算下楼去看看。 到了楼下才发现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肚子饿,除了陆之林和易轩,其他人都已经在餐桌前等候着。 “你也饿了吗?”姜郁在池嘉旁坐下,随口问道。 “有一点。”好歹姜郁还是收留了他一中午,池嘉这次没有让她享受到透明人的待遇。 不过他并非刚到,而是提前半个钟头就在一楼大厅等着,这里地势宽些,就算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也能更快逃跑。 几人聚在桌前等了几分钟,谢素素率先站起来说:“要不我去厨房看看吧,章姨要做我们这么多人的饭菜估计是太忙了。” “我也去看看。”姜郁跟着说。 谢素素对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一起吧。” 厨房在一楼大厅的西侧。 姜郁和谢素素进到厨房里,发现锅碗瓢盆都洗的相当干净且规规整整地摆放在消毒柜里,而他们的晚餐却不见踪影,看样子是根本还没有开始准备。 “奇怪,怎么没在厨房?”谢素素皱起眉。 “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在卧室里呆着啊?”姜郁问。 谢素素不确定地说:“也许吧,不过我不清楚章姨住在哪个房间,得问问陆先生。” “素素姐,这里还有扇门。”大而明亮的厨房边角有一扇小木门,姜郁伸手一推,没推开。 “这里相当于厨房的小粮仓,里面主要是堆放米袋和马铃薯,章姨担心老鼠会进去咬坏袋子所以进出都是把门锁好的。”谢素素来过邬里山庄几次,曾经在半夜起来让章晓琴给她弄点夜宵吃,所以对这些细节上的事情比较清楚。 两人无功而返。 正好这时陆之林和易轩也从楼上下来了。 “晓琴人呢?都到晚饭时间了怎么饭菜的影子都没见着?”陆之林脸色极差,语气不悦道。 姜郁想,估计是先前在楼上发的那番脾气消耗了不少能量,现在肚子饿了,心情更不好。 “我们刚才去厨房看了,没找到她。”谢素素小声地说。 陆之林看了谢素素一眼,没应声,装作没听见她说话。 他掏出手机来准备给章晓琴打电话,但看到手机上一格都没有的信号时又把手机揣了回去,嘴里碎碎念了句:“这破信号。” “先前易渡就出意外了,这回不会该轮到章姨了吧?”易霖脸色发青,冷不丁地说。 易轩制止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她都在邬里山庄工作这么多年了,哪里会出什么意外。” 话是这么说,但易轩的心里有些发慌,甚至想去确定一下外面白塔里的灯光有没有熄灭。 “我自己去找找。”陆之林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姜郁不知道他是想去找章晓琴还是想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他这一走,身后就跟了串长长的尾巴,剩余的几人都跟着行动。 陆之林扫过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厨房,目光转向紧闭的小门,问:“里面也找过了?” “门是锁着的,我们进不去。”姜郁说道。 谢素素补充:“里面是囤放大米和土豆的地方,章姨应该不会在里面。” 陆之林很讨厌谢素素,以前不知晓真相时姜郁还以为陆之林只是单纯地瞧不起除自己外的其他人,现在看来,这种厌恶的情绪应该归类为“吃醋”? 不能细想,越想越不适。 果不其然,陆之林听了谢素素的说法后不管不顾地对着干,硬要把小仓库的门撬开。 这一次,无理取闹的陆之林还真的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失踪”好几个小时的章姨。 门锁被撬开后,扑面而来一股呛鼻的味道。 原本聚在门口的众人纷纷捂住鼻子倒退三舍,姜郁更是止不住地咳嗽。 小仓库里的米袋以及装着土豆的马铃薯袋贴着墙根处,四四方方地累了好几袋。 房间正中间的章晓琴坐在小凳子上,垂着头,眼睛紧闭,永远陷入深眠。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炭冒着微弱的红光,快要熄灭了。 如果说易渡的死亡现场和《婴啼》相差无几,那么章晓琴的死亡现场就和《密室》如出一辙。 同样是在密室中死亡,同样是烧炭自杀。 在面对过易渡的死亡后,几人的反应可以称得上是冷静,至少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陆之林此刻并不为章晓琴感到伤心,他的心思飘到了四楼的展厅。 易渡死的时候,有人拍了一张死亡现场的照片黏贴在《婴啼》这幅画的玻璃框上,幸好他及时发现撕掉烧毁,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有照片黏贴在《密室》那幅画上。 不想让别人发现端倪,陆之林强作镇静,他指了指东野声又指了指一脸菜色的池嘉:“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先把尸体抬到地下室去。” 池嘉根本不甩他脸子,东野声抱着手臂沉思。 两人统一屏蔽了陆之林居高临下的命令性话语。 还不等陆之林发作,易霖受不了地嚷嚷起来:“所以现在就默认章姨是自杀了对吗?这么快就要处理掉她的尸体,把她丢到地下室里和易渡放在一起?” “你也看到了,我们刚才撬这扇门就用了好半天,全封闭的密室环境还用得着怀疑吗?这种情况下不是自杀还能是什么?”陆之林本来就够心烦的,现在易霖又来挑刺,他的耐心濒临耗尽,“易霖你能不能不要在关键的时候胡闹?” 易霖脸上的肌肉抽抽着,本来还算周正的五官因为愤怒和恐惧变得有些奇怪,他咽了咽口水,告诫自己不要再和陆之林起争执。 可当他看到陆之林的轻蔑表情以及易轩责备的神色时崩溃地大吼一声。 姜郁包括在场的其他人都被这声怒吼弄得精神一震。 “有鬼!都说了有鬼还没人信我,你们就慢慢呆在这件房子里等死吧!” 易霖说完话后踹了一脚木门,本来就脆弱的木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像在抗议。 姜郁的视线追随这易霖离去的背影,发现他推开大厅的双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中。 第29章 暴风雪山庄8 二合一 秦心醒过来时,后脑勺依旧传来沉闷的痛感。 她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很大的鼓包,不碰还好,一碰更疼。 这里是地下室,陆之林离开前没有给她留灯,秦心的世界一片寂静的黑暗。 地下室动工后秦心没有来看过,所以并不清楚灯的开关在哪里,摸索了好一阵也没有找到。 头实在太疼了,秦心没撑住,很快又陷入昏沉的精神世界中。 再醒来时还是一片黑。 没有光,身上没有显示时间的工具,秦心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她在地下室里度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身体已经发出了危险的信号,她感觉自己口很渴,胃也因为长时间的饥饿产生了灼烧般的疼痛。 刚被关在这里时还尚且存有力气拍门叫喊,但现在手软脚软,连路都走不动,更别提呼救。 秦心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恐怖的设想,陆之林会不会打算把她关在地下室里活活饿死。 当然不是。 等秦心饿得眼冒金星时,地下室的门终于开了。 头上的灯也跟着打开,秦心觉得光芒带着痛感照在她的眼皮上,便抬起手挡住。 陆之林没有朝她走近,只把装着面包和矿泉水的塑料袋打好结扔到秦心的脚边。 秦心听到塑料袋的声音,连忙挣扎着坐起来,双手颤抖着撕开包装纸,把里面的面包吃掉,狼吞虎咽的样子宛如逃难的饥民。 中途吃的太快被噎住,想也不想地拧开矿泉水瓶盖把水往嘴里灌。 陆之林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心,他的脸背着光,神色晦暗。 “吃饱了吗?吃饱的话,我们需要谈谈。”刚开始犯罪的冲动已经消减下去,陆之林的心情如同暴风雨后的天空,已经有了放晴的征兆。 只要能控制住秦心,守住代笔的秘密,那他这一生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吃完果酱面包后,胃里有了瓷实安心的感觉,秦心被饥饿蚕食的理智也回笼了不少,她开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开口。 嗓子开始泛起发炎时才会有的疼痛,喉咙发肿,宛如刚刚生吞了一捆钢针,她挣扎着吐字:“水……水……” “嗯,水里面下了毒,你以后不能说话了。”陆之林的脸上露出微笑,“抱歉,你要是能说话会给我带来很大麻烦的。” 秦心手捂着肿大的脖子,满脸不可置信。她以为陆之林只是对她隐瞒了性向,没想到还藏了一颗兽心。 她在无助中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厌弃感,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她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个糟糕的样子? “我没有想要你的命。”陆之林的形象在秦心的眼里扭曲,揉碎重组好几次后最终变一条花色不美观的毒蛇,说话时都在吞吐着蛇信子。 “这两天你也尝过了饥饿的滋味,应该能意识到你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陆之林根本没想和她谈,现在局势逆转,他是秦心命运的主宰者,“只要你能继续帮我画画,我保证你每天都有充足的食物,地下室里的居住环境也会想办法帮你改善。” 秦心发出一声尖叫。 她想要发出尖叫声,但声音冲到受伤的喉咙处变了调,很没有杀伤力。比起尖叫声,更像是某种痛苦的呜咽。 她朝陆之林扑过去,带着满腔的恨意,却被对方以身高和力气轻松压制。 “我高看你了,看来你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陆之林拍拍衣服,仿佛被秦心摸到的地方染了污秽,“既然你还想继续耗下去,那就耗下去吧。” 说罢,陆之林再次关上门。 “就这么不管了?”老早就守在门外的易轩问。 “还想让我怎么管?”陆之林沉着脸,“她刚才可是想袭击我,本来以为饿了两天能磨磨性子,没想到她比我想象中要倔得多。” “我是怕她身子弱,到时候闹出人命,你可什么都捞不着。”易轩担心地说。 陆之林略微沉思,“不会,我会随时注意的,再关两天挫挫她的锐气比较保险。” 过了两天,秦心真的生病了。 陆之林给她送被子送迟了,她在地下室里着凉发起高烧,烧的人事不省。 “这不能扔地下室里不管了吧?我看她继续烧下去可是真的会死。”易轩用手轻探了一下秦心额头的温度,“这烧的,都能在额头上煎鸡蛋了。” “不行,这要是送去医院了该怎么解释?要是被人发现真相,我们两个都得玩完儿。”陆之林不肯妥协。 为了让秦心退烧,陆之林在药店里买了很多店员推荐的退烧药,秦心吃完药后烧退下来了一点,但并没有保持多长时间,很快又重新升了上去。 不能死,秦心绝对不能死。要是真死了,他对未来的美好设想就通通泡汤。 陆之林开车带秦心去了一个事先打点过的小诊所,让人专门为她空出一间病房打点滴。 秦心迷迷糊糊中感知到自己来到了外面,她很想撑起精神来求救,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一直到隔天凌晨才有力气动弹。 她醒来的时候陆之林并没有在她旁边。这个房间里明明有四张病床,但除了秦心躺的这一张,另外三张床都是空的。 秦心动了动软绵绵的腿,咬着牙吃力地坐起身来,她的额头上泌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要赶紧在陆之林回来之前向别人求救,要快! 秦心掀开被子,套上自己的鞋,颤颤巍巍地要站起身来。 门外传来响动,诊所医生推门进来:“唉唉快躺下,手背上还插着针呢,这是要做什么去?” 有可以求救的人! 秦心顾不得多想,连医生的话也没听进几句,她脚步不稳地往前走。 “等等,别急别急……”医生连忙上前扶住秦心。 秦心的嗓子坏了,说不出话,她死死抓住医生的袖子,嗓子里发出咿啊的单音。 医生不解:“是不是要上厕所?” 秦心哭丧着脸摇头。 她看到别在医生白大褂的上衣袋里的笔,粗鲁又慌张地抢过来,想在自己的手心上写下求救的字迹。 笔尖还未触及掌心,陆之林就推门进来。 他立时发现了秦心的企图,脸上未露端倪,扣住秦心的手腕,抢过她手中的笔归还给医生:“别胡乱动医生的东西。” “家属来了啊,”医生望了眼陆之林,“你爱人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她经常这样。”陆之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她的这里有点不正常。” 医生见过的病人多,脾气古怪的更是不少,所以并没有把秦心刚才的举止放在心上,“快扶她坐下,现在吊的这瓶药水快完了,得重新换一瓶。” 陆之林紧紧抓着秦心的胳膊,动作并没有搀扶该有的轻柔。 秦心挣脱不开,被迫躺到床上,医生要给她换药水时陆之林放松警惕松了手,秦心瞅准这个时机突然奋起抱住医生的腰,把医生吓得手一晃,药瓶打到地上,里面的药水溅的到处都是。 医生被吓得愣住,还是陆之林强硬地扯开秦心紧箍着医生腰际的手。 “不好意思,在陌生的环境她的精神有点受刺激,麻烦你重新去换瓶药水,放在门口就好,我来帮她换。”陆之林冷静地说,他知道现在要是自己露出慌乱的痕迹绝对会被怀疑。 “哦……哦。”怪不得来之前说要单独留一间病房,这精神不正常的样子确实不适合与其他病人同住。 等医生走后,陆之林脱下面对外人时温文尔雅的伪装,他狠狠掐住秦心的脖子,沉声警告她:“带你出来看病是想让你快点好,你别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在外面,现在秦心的脸上要吃掉不知多少耳光。 秦心本来嗓子就发不出声音,现在被这样掐着脖子,窒息感更加严重。她瞪着陆之林,手和腿都在不停地踢打和挣扎着,渐渐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大脑传来缺氧的信号。 陆之林此刻动了杀心。 不过片刻后克制地松开了手。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声音:“药水我放在外面了,你记得换啊。” 医生敲了敲门并没有进来。 陆之林柔着声音:“知道了,谢谢。” 秦心在诊所里的表现给陆之林敲响了警钟,接下来在两天,陆之林不敢再单独放着秦心一个人呆在病房,他叫来易轩,两人轮流“照顾”病患,确保秦心二十四小时里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 恢复了大半后陆之林把秦心重新关回地下室中。考虑到这次的事故,他以特殊的要求招来一个保姆。 这个保姆就叫章晓琴。 章晓琴的家庭条件不好,母亲年轻时去河边洗衣服被村里的恶霸无缘无故地打了一顿,那之后身体伤到根再也没法做重活,长时间卧病在床。身为家中顶梁柱的父亲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时因为厂里的设备设施不过关导致父亲受伤致残,而厂里没给他赔多少钱,连医药费都不太够。 家里的孩子除了她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但妹妹和弟弟都还小,所以年仅十六的章晓琴便顺理成章地担下了家庭的重担。 可是依照她的年纪和阅历,能找到的工作薪资都很低,根本无法担负家里的开销,章晓琴甚至动起了要做灰色生意的念头。 就在章晓琴被逼的走投无路时,同在一个餐馆打工的女生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 “招保姆的工资开的这么高正常吗?”一个月有好几千,年终还有单独的奖金,干一个月相当于在别的地方干大半年了。 “不懂了吧,招保姆的这户人家是有名的大画家,陆之林这名字听说过没?电视都上了好机会呢。”介绍工作的女生知道章晓琴的家庭困难,所以是真心希望她能得到这份工作。 章晓琴家里没有电视,再说,她平时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看电视,只能巴巴地摇头。 “我和你说啊,这是小道消息,你别和其他人说,”女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据说是陆之林的老婆生重病了,他平时忙没时间照顾这才不惜用重金聘用保姆。” “人家这种有钱的大户人家找保姆会轮得上我吗?”章晓琴没什么信心。 “怎么轮不上?机会大大的有。”女生拍拍她的肩膀,“我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你听不听?” 章晓琴纳闷:“你怎么这么多的小道消息?” “啧,你听不听嘛?” 章晓琴忙点头:“听,听,当然要听。” “我听之前去面试但没被录用的人说啊,陆之林聘用保姆的条件好像是特意往家境贫苦的女生上靠,家境越差越好。” 这点章晓琴倒是觉得自己优势很大,可是为什么会有雇主想找家境差的女生呢?章晓琴没有深思,她现在太想要钱了。 去陆家面试那天,章晓琴特意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多余的线头修了又修,想给雇主留个利落大方的好印象。 不愧是大画家住的地方,房子的面积很大,还是三层的。章晓琴不懂装修风格,只觉得陆之林住的这种房子很像抗日片里阔家少爷住的小洋房。 面试时没有考察做饭干活的能力,而是详细盘问了她家里的情况。听完章晓琴阐述自己的家庭状况后,陆之林露出满意的表情,问:“你现在很缺钱吧?” “非常缺,我很需要这份工作。”章晓琴努力睁大眼睛,想让雇主看到她眼里对金钱的渴望。 “不过,你还没成年。”没成年更好,胆子小容易被唬住。 章晓琴会错意,以为陆之林是对自己的年龄不满意,忙说:“实际年龄没成年,但身份证上已经成了。我之前接过保姆的活,做饭洗衣服通通不在话下……” 她还想继续多说些自己的优势,但陆之林伸出手示意她停下,“我了解。” 章晓琴:“好……好。” “你刚才提到有照顾生病母亲的经验对吧?”陆之林注意到面前的女生有护理病人方面的经验。 “是的,皮下注射,输液,还有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我都会。” 闻言,陆之林相当满意,这条件简直是为照顾秦心量身打造,“这份工作比较特殊,需要你提前签署相应的协议做好保密工作,你能接受吗?” 听陆之林这么说,这份工作是十有八九能成,章晓琴的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能能能,肯定能。” 陆之林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签署协议后我会单独给你一笔钱,不过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签署协议后就能得一笔钱了?!那正好到上学年纪的弟弟和妹妹不就能去学校了吗? 章晓琴匆匆扫过协议内容后便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 至此,章晓琴便开始了当起了专属于秦心一人的全职保姆。 当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走进地下室,看到精神萎靡的秦心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工作表面上是保姆,实际上是谋杀者的帮凶。 在面对秦心的苦苦哀求时,章晓琴不是没有动过恻隐之心,可陆之林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提醒当初签下的协议。 “你应该不会想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断送家里的收入来源吧?”陆之林穿着高级的丝质睡衣,靠在沙发上喝咖啡,姿态闲适且优雅,和地下室里那个狼狈的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说,”杯子放到杯碟上发出脆响,“你当初签下协议时可是收了钱的,到时候我能以诈骗罪的罪名起诉你。” 章晓琴脊背发凉,她忙将手上的点心放到桌子上,低着头,讷讷地道:“我没有这种想法。” “那就好,毕竟我是知道你的家住在哪里的。”陆之林不动声色地威胁,他清楚章晓琴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画家吃掉眼前的景色,赋予自己的感情色彩在画纸上呈现。秦心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已经能作出极有灵气的画作。 而她切身所经历的痛苦,她所背负的所有负面情绪则不需要经过“吃掉”这一吃力的消化过程,她的经历本身就是最好的素材。 挨过饿,所以秦心能画出《饿》。 被毒哑,所以秦心能画出《哑》。 被关在密室,除了看陆之林给她的书让她摄入素材不断学习,其他时间都是对着一面墙发呆,所以秦心能画出幽暗绝望的《墙》和《密室》。 有过无数次的自杀念头,想要去死,所以秦心能画出《死者》。 秦心的痛苦成就了陆之林。 “哎哟,这画儿瞅着可真让让人不舒服。”话虽这么说,章父却没有把报纸翻个面,反而更加用力地去盯着画看。 自从章晓琴在陆之林家工作有了不菲的收入后,他们家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母亲不会再担心钱不够用偷偷地去干重活给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增加负担,平时接点针线活给家里挣个零用钱就够了。至于父亲,原本因为失去一条腿精神不振的他也慢慢走出阴影,话跟着多了起来。 “不舒服就别看。”章晓琴夺过章父手里的报纸,折起来扔到一边。 “我还没说完呢,虽然看着不舒服,但就是让人有想看的劲。”章父把叠好的报纸展开,“晓琴啊,能遇到这么好的雇主可是你的福气。陆先生心善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取得这么多成就,现在邻里邻居的都可羡慕你能在那么好的一户人家里工作。” 章晓琴没搭话。 “姐!你能帮我要一个陆先生的签名吗?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可喜欢他了,还说他的笔触细腻动人什么的。”正在饭桌前埋头写作业的章俊插话道。 章晓琴支支吾吾的:“我就是个保姆,和陆先生要签名不合适。” 真正的创作者没有办法在自己的心血上署名,还在地下室里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 “唉呀,你试一下嘛,就一个签名而已,你都在他家工作有段日子了,陆先生肯定会答应的。”章俊想拿着要来的签名去和那个女同学炫耀,不依不饶地说。 没等章晓琴再度拒绝,章俊对面正用蜡笔涂涂画画的小妹语气雀跃地说:“我以后也想成为陆先生这样的画家!” “不行——”章晓琴厉声呵斥。 小妹瘪嘴,怯生生地说:“怎么不行,大画家能挣大钱,住大房子,我也想要住大房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章晓琴的怒意来势汹汹,“世界上的画家多了去,学谁不好!” 小妹从来没见过章晓琴这般生气的样子,委屈的要命,连桌上的蜡笔也不收便哭着跑回卧室里。 章俊一看这光景,也不敢提想要陆之林签名的事,埋头继续计算本子上的数学题。 生气的大姐好可怕! “这么凶干嘛啊,”章父看小女儿哭了有点心疼,“当画家又没什么不好。” 还是在一旁补裤子的章母咂摸出几分异样,不过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而是在第二天早上趁着厨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悄悄问章 晓琴:“那个叫陆之林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章晓琴愣了愣,否认道:“没有,妈你想到哪儿去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看你情绪那么激动吗?我有点不放心。”章母从锅里盛出热乎乎的白粥。 “这不是一回事儿。”章晓琴想转移话题,接着说:“爸的粥里还要不要加糖?” “加什么糖啊,昨天中午我还偷偷看见他买去点心店里买奶糖吃了,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医生都说了要少吃糖还不听话,没把糖尿病当一回事儿呢,别放!”说到这里章母忍不住气道。 不过她没打算这么快就绕过话题,三言两语又转回来:“晓琴,给人家当保姆,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 “妈,我不会往外乱说的。”章晓琴抢先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章母看着沉默的女儿,有一瞬间想追根究底地问问她到底发现了陆之林的什么秘密,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 “这臭小子又在发什么疯?”易轩看易霖迎着风雪出了门,心急地想把人追回来。 陆之林拉住他:“别理,他爱耍脾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外面那么冷,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回来的。” 易轩本来还有几分慌张,听陆之林这么说便打消了追出去的念头,“说的也是。” 劝说完易轩,陆之林瞥了眼谢素素和姜郁,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晓琴都死了,那你们两个就来负责做饭。” 姜郁:? “我做饭很难吃的。”谢素素被陆之林训斥惯了,说话的气势习惯性矮一头。 “易轩,你还真是有福气啊,娶了个连饭都做不好的妻子。”陆之林似笑非笑地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让保姆做的,素素她不会做饭很正常。” 易轩有意帮着谢素素这边说话,他是想着刚死了人就不要再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哪想陆之林把他的话当做在和自己呛声,阴阳怪气地说:“有个痴傻的母亲需要照顾,竟然连饭都不会做,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 姜郁下意识往谢素素的方向看去,发现她面上怯懦的表情隐去,切换成阴沉的可怖。 陆之林还完全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拿别人的亲人打趣:“哦,会不会是因为人傻尝不出饭菜味道的好坏,索性就不在这方面下功夫……” “老陆,注意场合!”易轩听他说话越来越没有边界感,不由得大声提醒。 “陆之林,你怎么样说我都可以,但用这种调侃的语气说一个才过世不久的老人,你还有点良心吗?有点素质吗?”谢素素边控诉边哭泣,泪光莹莹,楚楚可怜。 刚才一瞬间闪过的阴沉狠厉似乎只是姜郁眼花看错的表情。 易轩用埋怨的表情看着陆之林,连连安慰谢素素:“素素别哭啊,这……老陆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上。” 姜郁心想,这豆腐不知放了多久,都长毛发霉臭不可闻了,亏易轩能用“刀子嘴豆腐心”这种话来形容陆之林。 陆之林平时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特别是在很多人的面前,但他就是讨厌谢素素,不止是因为对方是易轩名义上的妻子,这种厌恶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有的时候他都会惊讶于自己口无遮拦说出的话。 为此,陆之林还曾特意调查过谢素素的背景,但对方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让他更加郁闷。 面对两人的指责,陆之林张了张嘴想说点场面话来缓和气氛,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卧室休息了。”谢素素接过姜郁递来的纸巾,擦干眼角的眼泪后径直上楼,根本不管易轩在后面叫她的名字。 易轩的眼神追随着谢素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末了又看了看一脸难色的陆之林,他憋话半天,脸都憋紫了才咬牙切齿地抛下一句:“老陆啊老陆,你今天是犯什么病了。” 说完话,他撂下众人去追已经离开的谢素素:“素素,等等我!” 这下,一楼就只剩下姜郁,陆之林,东野声和池嘉死人。 场面又冷又尴尬。 东野声清了清嗓子,转头和池嘉打商量:“要不我们把尸体抬到地下室去?” 池嘉不太情愿,但看目前这个局面,其他人都是不打算管尸体如何处理了。 于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嗯。” 说完开始动作,池嘉一会儿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一会儿默念上帝保佑,脸却全程绷着不露怯。 陆之林在他们抬尸体的时候悄然离开,姜郁还留在现场。 “你不回卧室休息吗?”东野声问。 “我和你们一起去地下室。”姜郁想看看易渡的尸体现状如何,顺便看看地下室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先前偷听完陆之林和易轩的谈话后,姜郁本来都咬定凶手是非自然因素,也就是陆之林死去的妻子化身成的穿绿裙子的女人。 但2357否定了她的猜测。 这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东野声理解错了姜郁的用意,说:“是要找吃的吧?地下室有个大冰柜,里面挺多冷冻食品的,我上次帮忙抬尸的时候发现冰柜里还有牛肉,等会儿可以弄个小炒肉下饭。” 就……很奇怪。 先不说东野声的心理素质好到近乎诡异的程度,他时而接地气的说话内容会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豪门大家里娇贵的小少爷。 姜郁的心神被东野声不合身份的行为细节分走了片刻。 地下室里的空气潮湿,有种让人说不清的发闷感。 易渡的尸体被蒙上白布放在角落,本来孤孤单单的,现在有个章晓琴的尸体在旁边安放倒是有了伴。 姜郁蹲在尸体旁,伸手掀开蒙在易渡脸上的白布。 池嘉飞快别过脸去。 嘴巴还是大张着像在恸哭,僵硬蜷缩着的四肢此刻倒是软化下来。 “在看什么?”东野声挨着姜郁蹲下,好奇地问。 “随便看看而已。”姜郁没有手套只能用白布包着手,小心地触摸对方的脸和头发。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觉得易渡的头发很茂密。 正当她要把白布重新盖回易渡脸上时,离尸体老远的池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姜郁和东野声齐齐起身,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池嘉白着脸,明显是被吓惨了,磕磕绊绊地说:“我……你们……等会儿出去再说。” 姜郁看他是真被吓到了,也不继续逗留,在地下室里随便扯了张防雨布料盖在章晓琴的身上便飞快地逃出地下室。 等到了灯火通明的一楼大厅,姜郁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池嘉:“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在姜郁揭开易渡尸体上的白布时,池嘉就心有余悸地别过脸去,等了会儿后他鼓足勇气重新转过脸去看两人,却不小心看到—— “章晓琴忽然睁开了眼睛。” 姜郁迟疑道:“会不会是你太紧张看错了。” 回忆起那毛骨悚然的一幕,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池嘉肯定地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确定以及肯定我没有看错。” 就在几人静默之时,东野声不知想起什么,一脸沉重地说:“坏了!” 姜郁又问:“怎么?” 东野声:“刚才走的时候忘记从冷冻柜里拿牛肉了。” 姜郁和池嘉:…… “开玩笑的嘛,气氛这么紧张,我想让大家放轻松点。”东野声摸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如同一个真正的阳间人,“不过你们不饿吗?我有点饿了。” 说不饿是假的,现在的时间比平时的饭点晚了快一个半小时。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地下室把肉拿来。”东野声提议道。 池嘉心里还是毛毛的,“算了吧,厨房里不是还有米饭和土豆吗?将就着吃点就好。” 厨房里还有个冰箱,体积虽没有地下室里的冰柜大,但里面总该有点食物储备。 “你呢?”东野声转向姜郁。 “我?我无所谓啊,我带了很多饼干和方便面,你们要吃的话可以来找我。”姜郁慢半拍地说。 东野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们都觉得没必要的话,我就不去了。” 才怪。 等几人道别分回卧室后,东野声独自一人来到地下室。 这回没有了交谈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单调的脚步声。尽管很轻,但四周太安静了,所以能听得很清楚。 东野声走到两具尸体旁,他挑开章晓琴尸体上的防水布料,蹲下身,定定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好想看里面。”东野声轻声说。 听说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血液是樱桃红色的,颜色非常漂亮,可惜他身上没有针筒,不然就能亲眼见到了。 东野声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章晓琴忽然睁眼的一幕。 直到脚开始发麻,他才烦躁地拧起眉站起身,不满道:“真没意思。” 死人果然没活人有意思。 第30章 暴风雪山庄9 二合一 数学题还没写几个,池嘉就再次敲响了她的房门。 “你又看见脏东西了?”姜郁开门问。 “不是,我刚才在厨房没吃饱,你不是说带了饼干和泡面吗?”三人从地下室回来后便在厨房里炸了点土豆,还从冰箱里搜刮出一大碗用保鲜膜封住的红枣粥分而食之。 姜郁吃得肚子饱饱的,没想到池嘉还没饱。 她没多想便让池嘉进屋,打开自己带来的大包在里面翻找,边找边问:“你想吃什么味的?” “有些什么味?”池嘉探过头来看。 “我买了麻辣排骨味和香菇鸡肉味,哦,还有一盒海鲜味的。” “我要海鲜味。”池嘉拿走蓝色的桶装面。 姜郁收好包,抬眼看池嘉拿着桶装面杵在原地没动,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吃?”池嘉小心发问。 看来是先前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现在不太想一个人呆着。 平心而论,池嘉装乖的时候挺招人喜欢。他本来就漂亮,一贯带着轻蔑意味的桃花眼软下来带上祈求的意味时很能打动人。特别是想要对姜郁低头又觉得低头有点羞耻的矛盾感在身上交织形成的脆弱更是特别。 可惜姜郁是个无性恋。 她只能欣赏美,但无法动心去恋慕这种美,于是木然地回答:“哦,随你便。” 池嘉松了口气,撞见那种恐怖的灵异现象后,他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单独在房间里呆着。 慢吞吞地撕开方便面包装,慢吞吞地用热水壶烧水,再慢吞吞地把面泡开,尽可能地想和活人多呆一会儿。 姜郁没法继续放松地做题,只能拿着杂志胡乱翻看。 这样的静默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没过多久,门又响了。 “谁呀?”自从进入邬里山庄后,姜郁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受欢迎,每天都会有人来找她。 门外的东野声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爽朗笑容,手里还端着一次性塑料盒,“要不要吃东西?我刚做的小炒肉。” 话刚落,东野声看到了房间里默默吃面的池嘉,脸上笑意不减,“你弟弟也在啊,正好一起了。” 姜郁侧身让东野声进来,“我不饿,你们两个吃。诶,这肉是你回地下室拿的吗?” “嗯,嘴太馋。”东野声说。 池嘉闻言瞟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喝了口泡面汤后说:“我饱了。”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东野声没在意,他把塑料盒放到桌子上,没有要开动的意思,转而说:“网络没有,手机刷不了,我在房间里窝着都快长毛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聊天怎么样?” “聊什么?”姜郁问。 东野声:“来猜猜杀人凶手是谁。” 说起这个,姜郁可就不困了,双目炯炯有神,“怎么猜?” “直接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嘛,反正现在凶手只需要从山庄里的这几个人里选,可比需要大海捞针的警察轻松多了。”东野声理所应当道。 “如果凶手是……非自然因素怎么算?”处理掉泡面桶的池嘉从洗手间回来,他把椅子往姜郁和东野声的方向挪得近了些。 “那不就更好了。”东野声语气轻快,全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池嘉拧眉:“哪里好了?” 先是穿绿裙子的女人,接着又是死者睁眼睛,池嘉庆幸自己的心脏还算强大,不然真的有崩溃的危险。他现在都几乎咬定了死掉的易渡和章晓琴都是出自某非自然因素之手。 “放心吧,看得见的东西总是比看不见的东西要恐怖。”东野声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 姜郁回想起自己在陆之林房间里的所见所闻,深表赞同,催促道:“开始吧,我认为首先应该排除的是易渡和章晓琴。死者肯定不可能是凶手。” 池嘉:……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东野声被姜郁逗得直乐:“嗯嗯,有道理,就先排除掉这两人。接下来再排除我们三个人,毕竟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和邬里山庄的人接触,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等等,”姜郁举起手,“照你的说法,应该排除的是我和池嘉才对,你可是和易渡私下就认识的,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节,这可不能轻易地被排除到嫌疑人范围之外。” 东野声愣了愣,“说的有道理,那么暂时把我划定在犯罪嫌疑人的范围里好了。” “接下来再排掉易轩吧,好歹也是易渡的父亲,而且他们父子两人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不至于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本来旁观的池嘉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确实,易家的继承人本来选定的就是易渡,他没有必要做这种事。”和易渡的交情虽不深,但易渡这个白痴老喜欢在他耳边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些事,一来二去东野声了解了个大概。 姜郁面露难色:“这样看来,现在嫌疑最大的还是离开山庄下落不明的易霖啊。” 为了争夺家产,谋害自己的亲兄弟,这种剧情姜郁看的不在少数。 “嗯,”东野声敷衍着赞同,然后说:“陆之林也可以排除。” “陆之林也要排?”池嘉提出质疑,他总觉得陆之林不是什么好人。 亏得之前还有几分喜欢他的画作,见到本人后,那点好感立马被践踏得丝毫不剩。 “如果陆之林是凶手,他会做的更加滴水不漏,至少尸体是不会让我们发现的。”若凶手是陆之林,那发现尸体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从邬里山庄离开。 姜郁若有所思:“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我不过是猜测啦,”东野声抬手摸自己的头发,“之前有段时间很偏爱阴沉味道的画风,所以对他做了很多了解。要知道,作为公众人物,或多或少都会面对外界质疑的声音,但陆之林这个人又爱面子又小心眼,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一点不好。以前有个记者对他做过专访报道,就因为其中一句话写的不合他心意,他就把记者给告了。” 这可太像东野京的做派了。 东野声长了两张脸,一张面带微笑,在姜郁和池嘉的面前爽朗地谈吐,另一张则隐于身后,冷冷地想着别的事,漠然地以第三视角旁观。 陆之林身上的某种特质和东野声的父亲没来由的相似,东野声太熟悉这样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会使出什么样下作的手段。 他死掉的母亲,再往后死掉的四任妻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经过排除,现在的嫌疑人就只有我,谢素素和易渡,三选一,随便猜一个正确率都能达到百分之三十三,”东野声注视着姜郁,“来吧,猜猜看,这三个人中谁才是凶手。” 被东野声用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姜郁心里有点发紧,她的舌头动了动,“你”这个字都自然地挑在舌尖上。 正要吐出时,窗外却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是易轩的声音。 三人立马起身,往窗口聚拢。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 易轩哄好被陆之林招惹毛了的谢素素后,开始担心起自己那个顶着暴风雪离开山庄的大儿子。 “这个傻小子现在都还不见回来,真是担心死我了。”易轩叹气。 易渡死亡,易霖就成了易家的独苗苗,关系到香火问题,可不能再轻易出什么差错。 思前想后,易轩有些后悔易霖发脾气离开时他听了陆之林的话没有追出去。 “要不出去在附近找找?”谢素素的眼眶还红红的,声音也有点哑。 易轩年纪大了,身体不同以前,天气湿冷时关节会隐隐的犯疼,他有点愁地走到窗边观察天气状况。 这一观察,倒让他观察到一个小黑点正从不远处往邬里山庄的方向移动。 易轩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儿子吗? 他心下一喜,扭头对谢素素说:“易霖回来了!” 谢素素闻言走到窗边,“好像真是他,不过他走路的姿态怎么有点不太对?” 小黑点越来越近,易霖的身形越发清晰,谢素素发现他的肢体僵硬得不太自然,仿佛是被遥控器操纵着的机器人。 “肯定是被冻傻了,这个笨蛋,连围巾都没戴呢,我下去接他。”易轩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厚围巾,打算给自家儿子送过去。 他匆匆下了楼,谢素素紧随其后。 地面上的雪已经厚实得没过小腿的一半,易轩喘着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易霖的方向移动,“阿霖!你总算晓得回来了啊,你说说当时发什么脾气嘛,把自己冻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快回去弄点食物暖暖身体,哎哟。” 易霖被冻得面色铁青,他一言不发,机械地朝易轩的方向移动,走到他面前时停下不动。 易轩总算发现了自家的儿子不太对劲。易霖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像死人一样没有焦点。 “易霖?”易轩迟疑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易霖一动不动,不说话。 “做什么呢,别吓人啊,快和我回去。”易轩打算去拽易霖的手,却被对方先发制人。 易霖的手冷得像块寒冰,他拉住易轩的手,放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在易轩的手上,“这个……给你……爸爸。” 易轩脸色一变,前面的话都还正常,但到了最后的称谓时,易霖男性化的声线却变成了女人。 怯懦的柔弱的女人发出的声音。 易轩记得很清楚,这是秦心的音色。 然而还不算完,他牵线木偶般咔咔地低下头,待看清自己的手心被易霖放了什么东西时,终于忍不住脊背发毛,毛孔炸开,扯着嗓子尖叫出声。 他的手掌上,躺着半截冻硬了的舌头。 * 被关在地下室后,秦心经常崩溃,只是这种消极的状态有时持续的时间较长,有时持续的时间较短。 很不幸,今晚的情况属于前者。 她以前不明白为何有人说出色的艺术家总是患有或轻或重的精神病,现在倒是明白了。 人在处于极端差劲的精神状态下,创作出的作品总会拥有震慑人心的魔力。 陆之林刚和她分享自己成为当地画家协会会长的好消息,并且“不经意”提及某幅画拍卖出去的天价数额。这无疑加重了秦心的负面情绪,她感觉自己耳鸣的现象比平时更加严重。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暗色的天花板恍若添加了“梵高版”特效,扭曲螺旋成抽象的线条一圈叠加着一圈,开始旋转的速度还算缓慢,可慢慢的,速度变快起来。 像坐在卷入龙卷风的飞机中,秦心头晕得想吐。 她的床边有个小铃,摁响后在楼上做家务的章晓琴就会来优先照顾她。但秦心现在更想一个人呆着,她晃晃悠悠地坐起身,像个发着高烧神志不清的人。 给自己倒水的时候手里的杯子不停晃动,像是犯了癫痫。 她用右手去捏住自己晃荡的左手,想叫它不要颤抖得这么厉害,可是不管用。 本来杯子里就没几滴水,这么一晃泼出的比留在杯子里的还多。 秦心举起杯子,狠狠对着面前的墙壁扔过去,杯子是塑料的接触到墙壁后便反弹回来滚落到地上,没碎。 反倒是墙面上被濡湿了一小块。 秦心瘫坐在地抱住身体无声地哭泣着,她痛恨这样没有自理能力的自己,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人。 这样瘫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来给秦心送午饭的章晓琴下到地下室来。 她对秦心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轻手轻脚地扶起秦心让她坐到床上,把安装着滑轮的小桌子推到她面前。 “今天中午吃饺子,包的是白菜猪肉馅,个头都很大,您吃一点。”章晓琴把勺子递给她,让她舀着吃。 秦心缓慢地动了动手去舀饺子,细嚼慢咽地吃了五个后不肯再吃。 “不再多吃两个吗?您早上就吃得很少。”章晓琴看着秦心双目无神的样子,小声劝解道。 秦心摇摇头,侧身拍了拍枕头示意自己要睡觉。 “好吧,那我把剩下的收起来了。”章晓琴把瓷碗和勺子捡好放回托盘里,“我在上面,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按铃叫我。” 秦心拉好被子躺下,背对着她,没什么反应。 等章晓琴走后,秦心侧过身来,本想是换个姿势能更好地入睡。不想看到对面墙壁上刚才那个湿漉漉的水印子竟然在变色。 秦心以为是自己休息不好精神再度错乱,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大脑陷入睡眠。 但混乱的大脑始终保持在极度亢奋的状态,闭上眼不到十分钟后,她重新睁开眼睛,这下,墙上的水印已经变成了深绿色,逐渐有晕染开蔓延整面墙壁的趋势。 秦心彻底精神了,她走到墙壁前,好奇地用手指触摸了一下。 指尖立马染上墨绿的颜色,而墙面上适才还在缓慢晕染的颜色此刻加快了速度往四周蔓延,待整面墙都染成绿色后又奇迹般的往中间凝缩,最后—— 形成一个信箱。 一个三维的,能摸到实体的信箱。 秦心弯曲食指往信箱上敲了两下,发出锃锃的响声。 是活生生的信箱没错。 这是幻觉出现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秦心想:我难道真的疯了? 虽然手能感受到信箱的触感,但秦心不敢妄下定论,她难得摁响小铃叫来了章晓琴。 “请问有什么事吗?”章晓琴很快来到地下室,以为是秦心刚刚没吃饱现在饿了。 秦心已经坐回床上,她指着对面的墙壁让章晓琴快看。 “墙怎么了?”章晓琴疑惑地看了眼墙壁,上面什么都没有。 秦心眨了眨眼,看不见? 可是,一个绿色的信箱明明就生动地挂在墙壁上。 打发走章晓琴后,秦心再度来到信箱前细细地打量。信箱的肚子没有上锁里面空空的没有一封信。 走投无路的秦心此刻有点走火入魔的倾向,她随手撕掉一张画纸的边角,用红色的颜料在上面写下“救命”二字便草草把纸塞进信箱肚子里再关上小门。 心里怀揣着有人能收到这封信的期望,忐忑不安地睡下。 秦心本以为自己肯定要翻来覆去好一阵睡不着,奇怪的是,她睡得特别香,甚至连晚餐时间都跳过,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起床后身体比以往更有精神,秦心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信箱前,打开信箱肚子看里面会否真的出现回信。 真的有。 里面是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秦心捏着这张便签宛如捏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邮箱真的能把信带到另一个人那里。 从字迹来看,对面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个女生。 秦心握着便签在书桌前坐下,她把这张便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自己手心里泌出的细汗把便签打湿。 找了张干净的画纸,提起笔来。她太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都似乎忘记了该怎么写信的开头,该从什么地方说起自己的经历。 何况,自说自话地写一篇冗长的信件说不定会被对方误认为自己是个疯子,后面就不和自己通信了。 秦心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小心地回了一句话:“我叫秦心。” 另一头的周瑛自是不知道秦心是谁,她对着这张只有一行字的字条沉思了许久。 果然还是得再回一封信,这次要问的问题比较多,不能单用一张便签纸来解决。 周瑛从用来记日常花销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本着礼尚往来的态度,第一句话先自报家门:“你好,我叫周瑛。” 然后,该怎么继续呢? 周瑛咬着笔头构思了会儿后继续动笔写道:“你先前给我的那封信上为什么写着救命?” 不对不对,这问的也太奇怪了,周瑛把这句话划掉,往下写:“昨天早上,我家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绿色的信箱,里面有你的信,我尝试着回信后没想到真的再次收到你的来信。你写的第一张字条是在求救吗?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可以把详细的地址告诉我,我来帮你报警。” 周瑛写完后都打算把纸折好放回信箱了,可看到第二行被涂的黑黑的字迹后总觉得不合适,想了想还是临时换了张没用过的纸,把刚才的内容重新誊写了一遍。 将信投进信箱后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收到回信,这段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幸好上班分去了她的大部分心神。 这次的回信和前次相比,内容较多,而且也不再用颜色鲜艳的颜料写字,而是用吸了蓝色墨水的钢笔:“谢谢你周瑛,谢谢你愿意帮我报警,我住在水西城南家湾的卉云小区里,小区里最气派的洋楼就是我的家,我的丈夫陆之林把我*禁在地下室长达五年,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报警!” 信的开头和结尾都在强调报警事宜,可以看出秦心迫切地想得到帮助。 然而,周瑛在看到信上的地址时,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水西城是她报考的大学所在的城市,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市区。可是,“水西城”这种叫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叫法了,现在已经改名为西城,她所报考的大学就叫西城师范学院。 至于南家湾的卉云小区,是远近闻名的富人小区,周瑛就算没去过也略有耳闻。 特别是筹备着婚姻大事的收银小妹就时常和她感叹:“唉,省吃俭用一整年,攒下来的钱都不够在卉云小区买半平米,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想到这里,周瑛心情沉重地回了一句话:“冒昧问一下,你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几几年?我的这里是XXXX年。” 秦心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救,在等周瑛回信的期间不断幻想警察来救自己的场景,陆之林被逮捕的场景。 可事不如人意,秦心没有等来救援,等到的回信上还明摆着告诉她信箱的两头连接的时空跨越了十八年的光阴。 上天似乎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但这是来之不易的求救机会,秦心只是短暂地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来:“我已经读了你的来信,知晓我们现在的时空横跨了十八年,我在过去,你在未来。我相信你没有任何理由会随意捏造一个荒谬的时间来让我灰心。” 信写到这里,文字里有着微妙的博弈和试探。 “能否请求你帮我查一查,十八年后的我逃离陆之林的魔掌了吗?他是否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了呢?如若没有,又能否请你救救十八年后的我。” 信落下最后的句号,秦心却陷入茫然,如果未来的十八年仍旧被陆之林*禁在地下室,她不确定知晓未来十几年命运的自己是否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 第31章 暴风雪山庄10 二合一 谢素素本来是站在易轩的身后静观他和易霖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听到易霖称呼易轩的音色突然变成女性时还有几分茫然,猝不及防下又听到易轩发出尖叫声,来不及多想便赶紧上前扶住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易轩,慌张道:“怎么了?” 易轩捏着半截僵硬的舌头,心跳加速,大脑晕眩,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素……素素,你看……” 易轩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展开,把手里捏着的东西展示给谢素素看。 谢素素脸色发白:“这——这是?” 这是谁的舌头? 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 易霖静默地站在神色惊恐的两人面前,他开始微笑。嘴角上提,最为礼貌的小幅度笑容,慢慢地,嘴角上提和往后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近乎要咧到耳根子下面。 然后——突地张大。 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谢素素只在漫画上看过这样夸张的血盆大口。口腔里洁白的牙齿,血红的上颚,残缺的舌头在谢素素和易轩的眼前无比清晰。 两人脊背发寒。 易轩手里捏着的舌头正是易霖的,而易霖刚才又在舌头只剩一半的情况下和易轩说话。 他现在不该是个哑巴吗? 可惜,他们没有办法在回过神后继续追问易霖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因为易霖就这般保持着大张嘴的姿态死了。他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没有再动。 姜郁,池嘉和东野声一行人在听到易轩的尖叫声后很快赶到现场。 池嘉本来很怕这种场景,但在见过数次后稍微产生了点免疫力。只是这次死亡的易霖眼球外凸得特别厉害,死人本该是没有眼神的,可池嘉觉得易霖的眼神里充满着嘲讽。 这一幕触动了脑海里的开关,池嘉不由得想起章晓琴突然睁眼的场景。 池嘉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默默告诫自己快点把这种诡异的场景忘掉,可越是想忘记,这些令人发毛的景象就越是无孔不入地钻入脑海中。 “你没事吧?”姜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池嘉睁开眼,发现姜郁的表情和她的问句一样没有感情,完全读不出“关心”二字,只是例行的问候。 姜郁的声音平和:“你要是觉得害怕可以先回房间。” “我没事。”看到姜郁如此淡定,池嘉纷乱的心绪也跟着往下沉了一点。 “素素姐,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易霖是怎么死的?”或许是“死”字触动了易轩脆弱的神经,姜郁看见脸色煞白的他抽搐了好几下。 谢素素的脸色没比易轩好到哪里,不过好歹还是把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只是当谢素素想要把易霖的声音突变成女性的事实告诉姜郁时受到了易轩的阻拦:“素素,快——快点送我回去,我的胸口好不舒服。” “好好好。”谢素素用抱歉意味的眼神看了一眼姜郁,扶着颤颤巍巍的易轩离开。 池嘉声音发涩:“听她的说法,易霖是握着自己断掉的舌头和他们说话?” “嗯。”姜郁默默点头。 池嘉忍了忍,看东野声和姜郁对此都没有疑问,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没有舌头不是不能讲话了吗?” 姜郁无法作出其他的解答,只能又嗯了一声。 “你们快过来看。”蹲在尸体旁的东野声招呼两人道。 姜郁先一步走到尸体旁边,池嘉的脚倒是在动,不过动的弧度太小,以至于他和尸体的距离并没有缩小多少。 “看他的口腔。”东野声指着易霖大张的嘴巴。 姜郁立马意会:“哑?” 东野声对她笑:“嗯。” 一脸状况外的池嘉:“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你倒是站近点啊,离那么远又看不清楚。”姜郁回他。 池嘉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进,在姜郁旁边蹲下。此刻穿得严实的三人蹲在雪地上窃窃私语,像三只在琢磨要去哪里觅食过冬的小麻雀。 “看过四楼展厅里的《哑》吧?”姜郁问池嘉。 池嘉点头。 东野声接话:“我们刚才是在说易霖的嘴巴和那幅画很像。” 《哑》这幅画里没有人物,没有风景,有的就是一张红口白牙的嘴。 画上的舌头和易霖的一样断了半截,切面还都一样整齐光滑。 姜郁想,除非是打了药效极强的麻药,否则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生割掉舌头,绝对不会有如此平滑的切面。这么说来,易霖死了以后被割掉舌头—— 等等,也有可能是自己割掉舌头。 既然如此,那他的身上应该可以找到小刀之类的锐器吧?姜郁伸手去摸易霖的上衣口袋,果真让她摸到了一把小刀。 刀刃上还有暗色的血迹,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刀就是用来切割的工具。 然而,推理出这些并没有什么用。 姜郁困扰地抓了抓头发,这明显就是bug才能做出的事,可2357说凶手不是bug。 那究竟是谁? “我们回去吧。”池嘉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的脚有点被冻僵了,没戴手套的手也僵。 “尸体要抬回去吗?”东野声的鼻头冻得红红的,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池嘉。 池嘉当然不想管,易霖的亲生父亲都没有把尸体带回去的意思,他们两个瞎操什么心? 可是,人都死了,就这样孤苦伶仃的躺在冰天雪地里怪惨的,池嘉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和东野声一起把尸体搬回去。 地下室里的环境一如既往的压抑,池嘉为了松活气氛主动对东野声说:“现在你总该相信这些人的死是出于某些非自然因素了吧?” 东野声不松口,如同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可不一定。” 这句话倒是给了姜郁一个新思路,2357说凶手不是穿绿裙子的bug,那有没有可能是bug和她的帮凶一起做的? 回想起东野声之前做的推理,嫌疑人排除到只剩他,易霖和谢素素,现在易霖死了,自然而然没了嫌疑,而东野声会被圈定在嫌疑范围内不过是姜郁捣的乱。 这样看来,最大的嫌疑人自然而然就是—— 谢素素。 姜郁如遭雷击,她觉得这个答案太荒谬,是和做数学试卷却发现最后一个压轴大题的答案是个无限不循环小数同等的荒谬程度。 即便如此,姜郁还是带着疑惑向2357说出了自己解出的答案:“凶手是穿绿裙子的女人和素素姐吗?” 很快,2357标志性的温柔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恭喜玩家小姐完成此次任务的一半目标,找到了作案凶手。相关的积分值和资金要在完成另一半的目标后才会进行更新,望玩家小姐不要松懈,继续努力。】 姜郁的大脑木愣愣的,没想到这荒谬的无限不循环小数还真的是正确答案。 迟钝的大脑捕捉到2357话中“另一半目标”这一关键词,姜郁痴痴地问:“这个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来着?我好像忘了。” 【没关系,我再说一遍。此次任务的目标是找到作案凶手并确保自身活下来。】 姜郁:…… 好家伙,所以说剩下的另一半目标就是“确保自身活下来”。 原本两个目标放在一起时,姜郁还没什么危机感,现在分开食用,她突然就担忧起了自己的安危。 姜郁决定不能只让自己独享这份忧虑的心绪,她阴森森地对另外两个男生开口:“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会没有办法活着离开邬里山庄?” 刚放下尸体的两人俱是一愣,东野声先缓过神来,他以为姜郁是在目睹了这么多的死亡事件后感到害怕,于是开口安慰道:“不会的,凶手没有伤害我们的动机。” “非自然因素可没有是非之分。”姜郁幽幽地说。 “说的也是。”东野声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起来,姜郁就没看到过他露出害怕的表情,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一脸阳光爽朗的笑容。 啧,要起鸡皮疙瘩了。 东野声:“不过我运气一贯很好,有几次去泰国旅游,同行的人都撞邪了,但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脏东西什么的也从来没有见到。你别怕,我把自己的好运分一半给你。” 非常动听感人的话,换作别人听了肯定会心生感动。 但姜郁没有,因为他看见东野声在说这些话时周身正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 根本不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东野声自带的男主光环帮他规避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灾难。 从地下室出来,东野声在门口和姜郁道别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倒是池嘉还杵在姜郁的门口没有要走的样子。 姜郁看他犹犹豫豫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便问:“你还有事?” 池嘉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脸歪朝一边,精致柔美的侧脸线条一览无余,他的眼睛微微低垂,声音不高不低:“我姑且还是学过一段时间拳击的。” 什么意思? 姜郁理解不能,略一思索后皱起眉头,“你是在向我挑衅吗?” 池嘉:? 他转过头来直视姜郁,发现对方的表情很认真,根本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这下池嘉也皱起了眉,不是说女生的心思很细腻吗?他的继姐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池嘉叹了口气:“算了。” 姜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她拧开自己的房门,询问2357:“池嘉刚刚那个嫌弃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太弱了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 2357的回应不如往常快,他是代码,对于人类的情感分析并不是特别在行,迟疑片刻后还是决定站在玩家小姐这一边:【我觉得应该是。】 * 周瑛交了一个小时的网费,在网吧里开了台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陆之林”这个名字,随后就出现一连串的词条: “陆之林的新作拍卖价再创新高” “陆之林谈新生代画家太浮躁” “陆之林谈创作理念” “陆之林的纪念版画册在售” …… 周瑛对着这串蓝色词条愣了愣,手敲键盘继续输入“的妻子”几个字,随后按下搜索键,这下出现的链接两页就能翻完。多数的链接点进去还是在赞颂陆之林对待妻子的爱意之深,还有一则报道简直让周瑛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标题明晃晃地写着:《陆之林首次在采访中谈起妻子,眼含热泪》。 先不说这记者令人着急的起标题能力,里面还恬不知耻地配了张陆之林抹眼泪的照片。 周瑛立马点了右上角的小叉把网页关掉,顺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太生气后才继续搜索。 这次敲键盘的手有些许颤抖,从刚才的报道来看,周瑛已经知道秦心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死了。 在知晓未来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改变过去的事实呢? 搜索栏里出现周瑛敲下的文字:“陆之林的妻子死于——” 死于难产。 死亡时间刚好需要在信里给出的时间上往后推一年。 网吧里很热闹,人来来往往,打游戏的叫骂声和聊企鹅时的滴滴声让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异常吵闹。 周瑛在此刻却丧失了听觉,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咚咚作响。 满怀希望,把她当做救命稻草的秦心在一年后就会因难产而死。 这些天的书信来往,周瑛已经和秦心逐渐熟络起来,她知晓秦心悲惨的婚姻生活,知晓她因为脸上的胎记而产生的自卑。秦心太寂寞,她太久没有和别人有过这样深入的交流,所以把所感所想化作细腻的文字用书信传达给周瑛。 尽管周瑛没有和秦心见过面,但是却默认秦心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朋友。 网页上显示的文字冰冷地宣告着秦心的死因和死期,周瑛却没办法以一个陌生人的眼光去看待这样一句简短的句子。 更何况,死因是难产? 根据秦心的来信,陆之林的性向根本就不支持让秦心怀孕。 会是哪里出错了吗?难道说这是陆之林杀掉秦心后所使用的借口? 周瑛从网吧回到租房的时候,犹豫了好久都没有给秦心回信。 她不知该怎样把这样一则残酷的消息告诉十七年前那个期盼着救援的女人,被关在地下室的天才画家。 因为接连三天都没有收到周瑛的来信,秦心有些担心,她来信问周瑛的近况,问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还问十七年后的自己过的如何。 周瑛捧着这封信,有点心酸,还有点想哭,她终究是要做恶人,把这个死亡的消息带给她。 “秦心你好,我近日过的很好。 大概是因为在暑假,服装店的生意一直不错,我拿到的提成加上基本工资已经足够支付我半年的学费和头个月的生活费,我想再努力些应该就能解决入学后半年的生活费了。 前天我和一起工作的同事去了一个叫桃花庵的地方,她和男朋友去求签解签,我不太舍得花钱就在里面瞎逛。桃花庵里有很多桃树,现在是七月份,明明已经过了桃花的花季,但里面的花还是开的很艳丽很茂盛。而且听别人说,这里的桃树经过大仙的施法后只会开花不会结果,神奇吧? 我捡到一朵掉在地上的桃花,颜色粉粉的格外好看,等会儿写完信,我就把桃花包在信里,希望你也能看见这朵漂亮的花。 说了这么多,终于要说到先前答应你的事。 我思索了很久,斟酌了很久,一直在想要怎样把这则消息告诉你。毕竟是生与死的大事,只通过薄薄的一张纸来承载太过随意。 但除了以这样的方式,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很抱歉,用抱歉这个词都不妥当。我借助时间的优势看到了你的未来,你在十八年后——” 周瑛停下了笔,她不太想提到“死”的字眼,磋磨了好久后继续写: “你在十八年后并不存在。我查了时间,发现你不存在的时间是你那边的明年,不存在的原因是难产。我对此很是怀疑,毕竟你和我说过了陆之林的性向,他卑鄙地夺取了你的成果,获得荣誉和利益,照理来说已经得偿所愿,不再有理由去强迫你。或许这是上天给予你改变原本命运的契机! 跨时空的我们本不该相遇,但现在却通过一个信箱取得了联系,这就是命运改变的开始也说不定。 我会继续给你写信,一直陪着你,你不是独自一个人。如果还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地提出,我会尽我所能。” 这封信写得漫长又煎熬,周瑛想尽量用平淡的口吻来传达死讯,所以一直在注意用词,文字稍有往消极意味上倒的倾向就立马修改。 另一头的秦心在时隔三天后终于收到了周瑛的来信。 她展开信,信里包着一枚皱巴巴的黑色不明物体。秦心把这东西放到桌子上,等读完信后才明白这是周瑛想让她看的桃花。 信中所描述的粉色漂亮的桃花现已开败,像在冥冥中暗示秦心的生命也会像这朵花最终迎来枯萎。 她捧着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并不感到害怕,竟然异常的平静,随后拿起皱巴巴的花朵,放到手心,凑到眼前端详。 这是十多岁的女孩能想出的安慰她的最好办法,是秦心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真心。 这竟比知晓自己的死期还要更让人动容,秦心无声地哭了。 等眼泪干的差不多,她提笔给周瑛回信: “周瑛你好,我收到了你的桃花,它如你信中所说,是粉红色的,很漂亮。我把它夹在书页里做成标本,希望在很多年后能见证我们的相识。 我看得出你的来信里很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担心伤害到我。实际上,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已经能坦然地接受死亡,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见到你,向你道谢,感谢你一直和我通信。” 周瑛的来信就是地下室里一簇明亮的火焰,给秦心带来人情味的温暖,带来每日的期盼。 “至于你查到的那个死因,大概率是陆之林杀死我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找了这样蹩脚却最不容易让人起疑的借口。 我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思来想去,能够跨越时空的东西只能是笔下的画。 所以,我想送一幅画给你。” 决定要画一幅画送给周瑛后,秦心没有急着把这封信放入信箱,而是先把信折好揣在睡衣的兜里。接着支起画板,摁响小铃让章晓琴送来新的颜料。 画纸铺上后,要画的东西已经在脑海里有了轮廓。 一个绿色的信箱,必须是厚重的深绿色,生机勃勃的纯正的绿色。 秦心在洁白的画纸前闭上眼,让信箱的形状在脑海里成形。 信箱的肚子要敞开,里面要躺着一封信吗? 不不不,那太过老套。 她随即想起周瑛给她寄来的桃花,花。 对,信箱里面要堆满鲜花,很多很多的,嘟噜噜的冒出来的鲜花,一串接一串,推攘着,吵闹着,拥挤的鲜花。 除了鲜花也要有绿叶,有力量感的藤蔓。 秦心最擅长观察,刻在脑海里的一草一木重新在她的笔下活了一次,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秦心作画喜欢一气呵成,不喜欢今天画一点,明天再画一点的作画模式。 大概是脑海里的信箱太过详细,这幅画完成的非常迅速,到最后,秦心在花朵的上方描了只信纸折成的蝴蝶。 她想在蝴蝶上描上“周瑛你好”的字样。 这是她们往来书信时惯用的开头语,但是不行,周瑛的名字不能出现在这张画作上,不能让人起疑。 所以,秦心退而求其次,只在上面描了“你好”二字。 你好。 周瑛你好。 世人将永远猜不到这幅画作诞生于怎样的灵感,这是我们共享的秘密。 章晓琴看见这幅完工的画作时,不可谓不吃惊。这样明亮的色调,欢快的氛围感缓解了地下室的沉闷,里面你推我我推你的花朵几乎要透过画纸掉到地上,再飞速盛开布满每一个角落。 这是章晓琴第一次见到秦心创作出这种类型的画作,一改往日的阴郁,太快乐了!让看过画的人心情也没来由的变好。 感到高兴,由衷对秦心表示钦佩的章晓琴同时又被悲哀的心绪席卷全身。 作出再天才再优秀的画作又怎样,还是要冠上陆之林的名字,成为他通往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无疑地,《信箱》这幅画是陆之林最成功的一块垫脚石。 它让画坛里给陆之林冠上“阴间画家”之称的评论家暂时闭嘴,同时还是拍卖价最为高昂的一幅画作。 这些年来,秦心对名和利已经看淡了。一开始还会对陆之林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后来只觉得这个人悲哀。 秦心完成画作让陆之林带走后,把睡衣兜里的信纸拿出来,补足未说完的话:“这幅画叫《信箱》,你应该可以在书店里陆之林的画册中找到它。也许习惯了撒谎的陆之林会为这幅画赋予别的谎言,但我向你保证,这是专为你一人创作的作品。希望你喜欢。” 收到信的周瑛隔天中午顶着大太阳,骑着自行车去了距离最近且最大的一个书店。 她在二楼的艺术类书籍片区找到了陆之林畅销的画册,价格是周瑛两天的饭钱。 平时一贯扣扣搜搜的她这次却特别大方,甚至都没有讲价便飞快地付了钱。 画册外包着一层薄膜,周瑛没舍得在工作的时候拆开,她忍着上完班回到家中才拆封。 拆封前还特意用肥皂把手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 薄膜撕开,周瑛忽略掉第一页陆之林的“作画感言”,小心翼翼地往后翻了几页后看到了《信箱》。 画册很大,而《信箱》这幅画是唯一一幅跨页的画作。 周瑛屏住呼吸,盯着画看了好久后才伸出手去摸在花朵上方飞舞的信纸蝴蝶。 她看见了,信纸上小小的两个字:你好。 周瑛抱着画册,千百种心绪涌上心头,好久好久。 最后,被无法抗击命运洪流的无力感所淹没。 第32章 暴风雪山庄11 二合一 这个暑假是在秦心的陪伴下度过的,可纵使再怎么不舍,周瑛也必须和她道别去大学里报道。 西城师范学院距离周瑛的租房处比较远,乘坐公交车也至少得两个小时,他们的军训时长有三个星期,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无法给秦心回信,为了不让她担心,周瑛提前给她写了一封信: “秦心你好。三天后我将去往西城师范学院报道,我们的军训时长有二十一天,从九月一日到九月二十一日,横跨了将近一个月。 西城的夏季如此炎热,但愿我不会被晒成黑煤球。 我也想在军训结束后马上回到这里和你通信,但学校在时间上的魔鬼安排并不允许我这么做。二十二日我们就得投入到课程的学习中,直到十月一日放国庆假,我才能回到这里继续和你通信。 望你一切都好。” 秦心回信很快:“周瑛你好。恭喜你进入大学,军训时间如此漫长一定要做好消暑的措施,特别是水分的补充一定要及时。 对了,去到学校后千万不要嫌麻烦,记得买好蚊帐挂起来,这个时间点的蚊子很多,实在防不住还可以买点花露水和蚊香。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可以提前买好,正值开学季,学校里售卖的物品价格都是偏高的,而且人很多。 至于你所担心的晒黑问题,唉,顶着大太阳晒这么多天会被晒黑是肯定的,不过你年纪还小,恢复的也快。 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在地下室里默默为你祈祷,希望未来的一个月里有很少的晴天,很多的雨天。” 周瑛脸上挂着笑,躺在床上读这封信,感觉自己隔着时空有了亲人,心里暖暖的。 临行前周瑛和房东说过,她还要继续租这里的房子。房东听了当然是感激万分,这间屋子发生了两次命案,若是周瑛搬走,至少得空个把年等风头过去了才能找到新的租客。 房东念及她是个学生,房租直接减了三分之二,还有租五个月送一个月的优惠。 到学校报道那天本该是个艳阳天,可等周瑛拖着行李箱下了公交车后,天色却突然阴沉下来,接着天空中游走过几条蓝紫色的闪电,然后是沉闷的雷声。 周瑛感受到有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连忙闷头找伞。岂料头顶已经有人为她撑起了一把红色的大伞,周瑛回头,看到撑伞的人是谁后,惊喜地叫出声:“院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你。”周舒林笑呵呵地看着她,“虽然昨晚也通过电话了,但我还是放不下心。” 周舒林穿了件带碎花的衬衫,不新但很干净,脚上穿的黑皮鞋也擦得亮堂,看得出是特意准备过的。 “大包小包的拿着很重吧,把肩膀上背的大包给我,我帮你背着。”周舒林对周瑛说。 “不用,你帮我撑着伞就好,这些东西我能自己拿。”周舒林的年纪大了,脊背倒是直挺,可身材太瘦小。周瑛觉得自己肩上的背包要是往她肩上一压,会把她压倒。 时间真是神奇。 明明小时候,院长在她的心目中高大又能干,现在却成了皱巴巴的小老太太。 周舒林没拗过周瑛,最后只负责了撑伞的工作,索性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为两人的行进带来太大的阻碍。 周舒林陪着她办好报名手续,陪她去寝室放行李,布置床铺,最后又去食堂吃了顿饭。 周瑛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忙活,中午也就吃了点面包充饥,所以吃饭吃的特别香,猛刨了几口饭后抬起头来看见周舒林没动筷子,只是微笑着看她。 周瑛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院长,你不吃吗?” “吃,当然吃。”周舒林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夹了点青菜,“和年轻人在一起就是好啊,吃饭都感觉香。” 周瑛嘿嘿笑了两声继续低头夹菜。 “我还记得你三四岁的时候比现在要沉默,也没现在能吃,午饭时间总喜欢抱着个碗站在门口往外看。”倘若问小周瑛在看什么,她总会回答在等妈妈。 周舒林觉得奇怪,周瑛被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时才几个月大,按理来说完全没有对妈妈的印象才对,可她却总说在等妈妈,还能准确描述出妈妈的长相。 这样的情况直到她长到十岁才没有再出现过,也正是因为她小时候有点神叨叨的气质,没有家庭愿意领养她。周瑛也顺势成为了留在周舒林身边最久的一个孩子,还很争气地考上了大学。 周舒林从兜里翻出几张钱,想塞给她,但遭到了周瑛的严肃拒绝:“做什么呢?我都还没给你钱,你倒是给我倒贴了。” “倒贴这个词哪里是这么用的,快拿着,别让其他人看笑话了。”周舒林不容拒绝地把钱塞到她手里。 两人刚才推来阻去的声响确实吸引到了周边不少视线,周瑛只好把这皱巴巴的几张钱收下,心里发酸:“你又没有多少钱,给我干什么啊,我打工挣钱了的。” “你有钱是你的事,我乐意给是我的事。更何况刚开学时是最费钱的时候,我还不了解你吗?扣扣搜搜的。”周舒林反驳完,继续去掏兜,最后掏出一个小红盒子,推到周瑛面前,“这个东西我早该给你了,但是怕你保存不好所以一直没给。” 周瑛满脸问号。 周舒林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开看看。 周瑛放下碗,迟疑地拿起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个金色的平安锁,正反面各刻着一个“瑛”字。 “你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时脖子上就挂着这个东西,当时照顾你们的员工里有个人手脚不太干净,这东西是被她偷了打算拿去倒卖,幸亏在倒卖之前被我给抓到了。拿回来后我想等你长大一点再还给你,可是杂事缠身,你表现的又很抗拒亲人方面的话题,所以我一直等到今天。” 周舒林看周瑛神色微怔,又压低声音补充:“这个平安锁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掉色,我昨天特意拿到珠宝店里找人问过,对方说这锁是用纯金造的,可值钱了。” 听了周舒林的话,周瑛越发不明白了,既然她的父母都舍得用金子打个平安锁给她戴,为什么会狠心地把她抛弃在孤儿院门口? “周瑛,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的父母把你遗弃可能是出于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周舒林轻声说。 周瑛把平安锁放回盒子,“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我这里抛弃就是原罪,就算他们回来找我,我也绝对不会承认他们是我的父母。” 她的语气之决绝,没有任何劝解的余地。 吃完饭后,周瑛陪着周舒林在大学里散了会儿步,最后送她坐上回孤儿院的短途车。 “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直接电话联系我就好。”离开前,周舒林这般对她说。 周瑛点头。 但她们双方都明白,今后的交集只能是越来越少。 周瑛望着车逐渐远去,周舒林坐在短途车的最后一排,贴在窗玻璃上看着周瑛,作无声的告别。 周瑛小时候觉得自己不幸运,父母不要她,领养人不喜欢她,总是在领养她几天后就前来“退货”,说她这个孩子很奇怪。现在她觉得自己又太幸运了,能遇到周舒林这样的院长,能平安地长大。 走到寝室门口时,里面的灯是亮着的。 周瑛想,应该是一整天都没见过面的室友回来了。她扭开门,蓦地对上一张大花脸。 周瑛啊地叫了声,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抱歉,吓到你了吗?”话里有道歉这个词,但语气里分明带着笑意。 室友把脸上的大花脸面具拿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紧接着很是自来熟地对她伸出手:“你好,我叫谢素素,你叫周瑛是吧?我已经在门上的贴纸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了。” “你好。”周瑛握了握她的手。 嘶——这个女孩子的手好凉,周瑛飞快缩回手,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谢素素刚才带着的面具正软塌塌地拿在手里,看起来好像是纸做的。 谢素素察觉到她在盯着自己手里的面具看,骄傲地炫耀道:“漂亮吧,这是我的嫁妆哦。” 周瑛:?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谢素素突地凑到她跟前,近乎是脸贴着脸,空气中没有一丝一毫暧昧的氛围,反而因谢素素那大而无神的眼睛显得有些诡异。 谢素素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笑起来:“果然是你啊。” 虽然这样说很不礼貌,但接二连三受到惊吓的周瑛还是嘴瓢道:“你脑子有问题吗?” “嗯,”谢素素后退到人与人间该保持的正常距离,摸着下巴,“很正常的反应。” 她并未回答周瑛的问题,而是跳转话题道:“我学的是法医学专业,你学的什么?” 周瑛就读的这所学校比较特殊,是由西城医学院和西城师范学院合并组建而成,所以学校里有很多医学生。她所在的寝室楼也是前年新建而成,是学校里难得的双人寝室,但周瑛没想到自己和室友的专业会差的这么远,她默了默后说:“我学的是学科英语。” 谢素素大惊:“什么?!” “这……怎么了吗?”周瑛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之后适应起来不是超级麻烦?相差太多了啊。”谢素素咬着手指,表情焦躁。 周瑛:……根本听不懂室友在说什么。 这才和谢素素相处第一天,周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地谋划着要换寝室。 出人预料的是,谢素素除了偶尔神神叨叨外,其实是个很合格的室友。勤于打扫卫生,懂得在别人休息的时候保持安静,甚至还主动分了自己的防晒霜给周瑛用,去食堂打饭时还会顺手给她带冰镇绿豆汤。 相处几个星期下来,周瑛觉得不换寝室也没什么。 只是有一点,谢素素喜欢烧纸。 她有个单独的小铁盆,就是用来烧纸的,每天烧一次,还尽是烧些像给死人用的东西。 因为每次烧的东西很少,所以周瑛没什么意见,但她还是很好奇谢素素烧这些纸的原因是什么。 终于,在军训临近结束之际周瑛忍不住问她:“你是烧给自己的亲人吗?” 谢素素蹲在铁盆前,火光把她的脸映得发红,“不是,这是我的嫁妆,我烧给我自己用的。” 今天烧的是初次见面之时,谢素素戴的大花脸面具。 在三楼的陆之林听到楼下的动静,确认易霖死亡的事实后,第一时间就跑到四楼的展厅看画框上是否已经粘着新的照片。 已经有了。 新的照片贴在《哑》的画框上,陆之林愤怒地一把撕下来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里。 易渡死亡现场的照片贴在《婴啼》上,易霖死亡现场的照片贴在《哑》上。 中间唯独缺了章晓琴的照片。 这说明易渡和易霖的死都是蓄意谋划的,而章晓琴则是真的自杀。 这个女人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秦心都还没找到她头上,这么急着送死做什么。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机会。 陆之林走到窗前往下看,三个未成年围在尸体周围,小声地说着话,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陆之林的视线侧转上移,最终定格在白塔里明亮的灯光上。里面的灯并非是靠电力供应才亮着的灯,而是谢无为做的不灭灯。 灯下压着的是陆之林和易轩写在黄符上的八字,而不灭灯的旁边站着一个谢无为饲养的恶鬼,恶鬼被谢无为下了咒,他的职责就是守护陆之林和易轩两人的八字不被秦心拿去。 所以说,当初修建白塔花费了这么多钱,其实贵的不是白塔本身,而是谢无为花了很多精力才饲养出的脏东西。 白塔完工之时,陆之林曾经问过谢无为:“大师,万一您饲养的那个恶鬼打不赢秦心所化成的脏东西该怎么办?” 谢无为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其一,秦心的尸骨已经被我作了法压在白塔底,这本身就极大程度低削弱了她的灵力。其二,秦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挂念的人,成不了恶鬼的。这世上,善人斗不过恶人,同理,善鬼也斗不过恶鬼。” 可惜,又是镇压尸骨,又是不灭灯。这样的双重保障都没能抵挡住秦心继续作怪。 楼下的三个未成年已经起身动作,看样子是打算把易霖的尸体抬回来。 陆之林冷冷地俯视着,就在三人即将经过他的窗下时,抬着尸体的东野声忽然抬起头往展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正好和陆之林对上眼神。 东野声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易轩去到陆之林的房间商量对策时还没有完全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他瘫坐在沙发上,拿着谢素素塞给她的手绢抹着眼泪:“二儿子没了,现在大儿子也没了,我们易家的香火完全断了,断了啊!” 陆之林刚开始还强忍着不适安慰了他两句,谁知易轩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越哭越是没完,听的陆之林磨光了最后的一点耐心。 “行了,别哭了,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你是女人吗?遇到问题只会哭,不会动点脑子思考解决办法。”陆之林厉声道。 刚才的几句安慰半点用没有,现在火气上来了一吼,易轩的哭声倒是很快止住,不过嘴上还是不得闲:“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可以风轻云淡地说这种话。” “死的就算是我儿子,我也照样能说这种话。”陆之林斩钉截铁地说,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那是那是,毕竟你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丢在雪地里冻死,有什么不能做出来的。”让人可笑的是,杀死了妻子又杀死女儿的陆之林不但和外界宣称自己的妻子是难产而死,还说自己死掉的孩子是男孩。 “你还活着,又不缺钱,到时候去国外找个孕母,老来得子是多轻松的事,到底有什么可悲哀的。”陆之林毫不在意地说。 易轩把手帕折起来收好,“钱能买来小孩,又不能买来感情,他们两个好歹是我带在身边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感情——” 陆之林懒得听他说煽情的言辞,立马打断:“打住,你这话留给外人说也许还能博得几分同情,但你在我的面前说不觉得臊得慌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两个儿子基本上都是放养长大的,就算是出力也是你的前妻在花时间花精力抚养,你跟他们两个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易轩脸上浮起被人戳穿后的羞恼,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劝说自己要淡定,把话题引到此次见面的目的上:“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没问题吗?” “有问题的话,我们两个现在该是死人了。”话是这么说,但陆之林的语气已经不像第一次和易轩讨论这件事时那般肯定,略微能听出几分焦躁。 相处了这么多年,易轩自然是能听出陆之林语气的不同,面上更是难掩惧色:“现在人死的差不多,若是依照顺序,接下来就是到你或者到我了。虽说白塔里的灯现在没灭,但难保之后不会出什么纰漏啊,一想到自己的命要和一盏不知道会不会熄的灯挂钩,我根本就没法睡好。” 先前死的几人都分别对应秦心画的一幅画,易轩的脑海里如播放幻灯片般飞快滑过秦心的画作,不自觉地思考自己的死亡将会以哪幅画为主题。 陆之林脑子一转,灵光一现,语气又恢复成从容自若的状态:“慌什么,现在在山庄里的,除了我们两个外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你是说那三个孩子?”易轩自动排除了谢素素。 陆之林点点头,但对于他自动把谢素素归为受保护的阵营有些许的不悦。 易轩不赞同道:“秦心和那三个孩子无冤无仇的,害他们做什么?” “秦心当然不会主动去害他们,但我们可以把这三个未成年当做替死鬼。” 易轩来了兴趣:“怎么说?” “白塔的不灭灯旁不是有只谢无为饲养的恶鬼吗?它被下了咒只能守护我们两人的八字,不能随意伤人。” 易轩没懂:“这我知道啊,你说这个干嘛?” 陆之林一脸高深莫测:“我当初从谢无为的那里求了一本修炼道术的书,上面有说如果能开坛作法,喂给恶鬼三个未成年的魂魄,那么恶鬼就能答应作法人的一个要求。” “这是要化被动为主动啊。”易轩听懂了陆之林的潜台词。 “没错,等作法成功后就让恶鬼帮助我们杀了秦心,让她魂飞魄散,永绝后患。”说到这里,陆之林露出阴测测的笑容。 秦心啊秦心,活着的时候死在他手里,死了后还要在他手上再死一次。 拥有作画天赋又怎样?外界根本不会记住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他们唯一会记住的只有年纪轻轻就成名的陆之林。 “你说的倒是简单,现在我们被困在邬里山庄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手机信号都没有,你怎么联系上谢无为开坛作法?”易轩跟着高兴了半秒,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所存在的巨大漏洞。 陆之林白他一眼,“谁说要让谢无为来作法了?我自己来。” 易轩傻眼:“你?!你会吗?” “我对这方面还是有几分研究的,而且我看过书了,这个法术很简单,只要给他们三个人换上丧服,贴上事先画好的符纸送到恶鬼前就算完成。”陆之林对此胸有成竹。 “可我们去哪儿找丧服?”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准备。” 易轩怀疑地看着陆之林,他觉得陆之林这段时间的脾气越发糟糕暴躁跟他私底下修炼邪术分不开干系,可事到如今已不是纠结这种细节的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打定主意要献祭三个孩子来做替死鬼后,两个人如同吃了定心丸,状态都放松了不少。 放松后,不必要的担心便有了冒头的迹象,易轩假情假意地说:“这三个孩子的来头可都不小,特别是那个叫东野声的,是东野家的独子,他要是死了,东野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不过他的这份担忧比起对自己生命安全的忧虑就小了很多。 “来参加画展的人,他们的背景我都会进行详细的调查。”陆之林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放在上面的半瓶红酒,顺便还拿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那个叫东野声的,很有可能是东野京的第一任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生的野种。” 纵使是男人也爱听八卦,易轩接过杯子,迫切地追问:“你从哪儿听来的?不可能吧?” “东野声在五岁左右被绑架过,绑架后被绑架犯转手卖到新疆某个穷旮旯里,整整过了五年才重新找回来。”陆之林给自己倒上酒,又给易轩倒了些。 继续道:“你觉得,这孩子要真是东野京亲生的,以他那种性格会拖到五年后才真正去找人吗?我还听说过另一种更荒谬的说法,东野声根本就不是被找回去的,而是他自己主动找回去的。不管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都摆明了东野声不受重视。” 陆之林和他碰了碰杯,抿了口酒后继续道:“至于宋君贤家的那两个小鬼就更不用说了,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就算死了,能伤心到哪儿去。” 易轩握着杯子,沉思片刻后说:“先从哪个小孩儿下手?” “女生吧。”陆之林说。 第33章 暴风雪山庄12 二合一 池嘉洗完澡换上睡衣,正要睡下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敲玻璃的咚咚声。 可怕的回忆被这声音重新勾起,池嘉翻身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敲玻璃的咚咚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声,到最后,池嘉甚至听到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 看来躲在被子里装死是没什么用了,池嘉坐起身来,发现来的鬼正是上次的老熟人:穿绿裙子的女人。 她站在窗户前,一言不发,像一具静默的尸体。 慢慢地,她抬起手指向窗外,似乎是在示意池嘉看外面的某个东西。 然而,心提到嗓子眼的池嘉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细思女人这个手势所代表的含意。他像是离弦的箭,又像是逃命的兔子,飞快逃离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面子上是否过得去,他再次敲响了姜郁的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姜郁探出头来,本想问池嘉有什么事,但看到他的脸色已经把真相猜到了七八分。 “又看见脏东西了?”姜郁问。 池嘉点头。 “还是那个穿绿裙子的女人?”姜郁继续问。 池嘉继续点头。 “我去看看。”姜郁说完要往外走。 池嘉下意识要点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姜郁在说什么时,赶紧伸手抓住她帽子上的兔耳朵,“不行!” 姜郁身上穿的睡衣是宋君贤给她买的,虽然有点幼稚了但毛茸茸的很舒服,在冬天里穿着特别合适。 池嘉手里抓着的兔耳朵也绵绵软软,他下意识多捏了几下。 “我没让你和我一起去,你可以呆在我的房间,我自己一个人去。行了,快松手,别捏着我的耳朵。”姜郁说完觉得自己的话里有歧义,补充道:“别捏着我的兔耳朵。” “你不怕吗?”池嘉讪讪地松开手,“那是脏东西,不是人。” “不怕。”一来2357不止一次地和她强调过,这些东西是游戏里的bug,不要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二来,在偷听了陆之林和易轩的谈话后,她觉得这两个人比bug可怕多了。 “而且,我也很好奇她老是去找你做什么,是不是想传达某些信息。” 池嘉浅浅地呼了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房间的窗户打开,寒风把窗帘吹起,又让窗帘落下,穿绿裙子的女人已经不知所踪。 “走吧,她好像已经不——!”池嘉话没说完,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大好多,把窗帘高高吹起,再落下时,窗口处已经不再是空空荡荡。 穿绿裙子的女人侧坐在窗台上,手指向窗外。 姜郁抬脚往窗边走去,被池嘉急急地再次揪住兔耳朵:“喂!” 姜郁:……突然感觉脖子有点紧。 “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姜郁扭头,不耐地说。 “抱……抱歉。”尽管这样说,但池嘉还是没有松开揪着兔耳朵的手,他轻轻捏着兔耳朵,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和姜郁一起往女人的方向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池嘉觉得自己紧张到心脏快要跳出来时,姜郁轻声问了句:“你是秦心吗?” 女人的身形一僵,缓缓点头。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女人原本怎么也看不清的脸慢慢变得清楚了起来,好像是原本蒙在上面的马赛克被人做了特效处理,一点点抹去,露出原本的模样。 一张下巴尖尖的,称得上清秀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只不过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紫色胎记。 “你是想让我们看什么?外面有什么吗?”姜郁顺着秦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黑夜中亮着灯的白塔。 “你是想让我们看白塔?”姜郁问。 秦心缓缓点了点头,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姜郁和池嘉,安静得不成样子,最后还是姜郁打了个喷嚏破开沉静的氛围。 “好像有点冷。”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池嘉把窗户关上不让寒风继续涌进来,问:“秦心是谁?” “是陆之林的妻子。” “你怎么知道他妻子的名字?” 姜郁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百度的。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穿绿裙子的女人是谁就更简单了,我猜的。” 池嘉:虽然听起来很没道理,但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望向外面的白塔:“为什么她会想让我们看那座白塔?难道里面有什么秘密?” “这我可不知道。”姜郁把毛茸茸的帽子戴上,问:“你现在还害怕吗?” 池嘉摇头。他现在的脑子里能容下“恐惧”的位置缩的很小很小,其余部分是一团乱麻。 不是说陆之林和秦心的夫妻关系很好吗?为什么秦心的鬼魂会久久徘徊在邬里山庄中,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挂念陆之林而难以离开的样子。 “那好,我回房间了。”姜郁揉了揉鼻子,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 池嘉看出她有点不太舒服,语气别扭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大概,估计是刚才吹的冷风闹的。”这具身体的抵抗力超级差,动不动就要生病,姜郁已经在这个漫长的冬天病了好几次,“好好睡个觉就差不多好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姜郁觉得头脑越发昏沉,她想说点别的话来转移注意力,便问:“2357,你说秦心为什么要指着白塔啊?” 刚问完,她才反应过来这和任务有关,2357是不能回答的。 果然,对待工作非常严谨认真的2357没有泄露情报,委婉地说:【也许她是想借此来传达某些玩家小姐忽略掉的信息。】 “是哦。”姜郁枕着软乎乎的枕头,困意袭来,“要是现在可以使用【暗眼】和【内耳】就好了。” 2357回应:【确实。】 “可惜这两个道具都还在技能冷却期,根本没法使用,真不知道陆之林和易轩会不会在这段时间盘算不好的事。”姜郁碎碎念着,念着念着没了声。 2357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温柔:【玩家小姐,晚安。】 陷入睡眠的姜郁不知道,陆之林和易轩不单是在打坏算盘,而且这坏算盘还打到她的头上。 猎手捕猎要先从最容易得手的猎物开始。 姜郁作为三个未成年中攻击力最弱,最好得手的猎物自然成了两个人渣的首选。 陆之林有邬里山庄中所有客房的钥匙,所以他和易轩商量好了,在凌晨两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潜入姜郁的房间中先把她控制住,然后再把提前准备好的镇静剂注射到她体内转移到陆之林的房间里。 等第二天另外两个未成年发现人不见后借此制造恐慌,瓦解他们的心理防线,逐个击破。 之所以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步骤搞的这么麻烦,是因为可以下在食物里致使人意识不清的药剂量只够两人服用。这些药自然要用在更具有威胁性的东野声和池嘉身上,特别是身形高大的东野声,若真动起手来,陆之林和易轩还是有几分怯场的。 凌晨两点二十分,邬里山庄二楼的走廊里一片漆黑。 陆之林用准备好的钥匙打开门,和易轩偷偷潜入房内。进门后还小心地上好锁,两人正在窃喜目标这么快就要得手的时候,易轩突然察觉不对劲。 “之林,之林!”他的声音很小,语气里却有包不住的急切,“你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房间里没有亮灯,只能通过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和星光依稀看清房间里的布局和家具的轮廓。 然而,在姜郁的床下,有个黑乎乎的巨大的黑影静静地蛰伏着。 易轩的声音惊动了黑影,它抖了抖身子站起身来。 刚才它没有睁眼睛,现在睁开眼睛后,呆愣在门口的两人发现,这只黑豹的眼睛竟然能在黑夜里发光,还是银色的。 如果在电视上,陆之林定要赞美这是一只极其漂亮的黑豹,它的体型是普通成年黑豹的两倍,尽管只能依稀看见它的身形,陆之林却能意识到它的身体线条非常流畅,尾巴还慵懒地轻轻甩动。 黑豹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同时发出满满威胁意味的低吼声。 陆之林和易轩有自信能制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但绝对没有自信徒手和巨型黑豹搏斗。 两人惊慌失措地打开门逃跑,已经顾不上锁发出的响声会否吵醒躺在床上的姜郁。 眼见两个人渣落荒而逃,黑豹懒懒地踱着步子回到姜郁床边。 床上的人睡热了,被子被踢开一角。黑豹咬住被子的边角往上拉确保被子把姜郁完全盖住后,又慢悠悠地在原地趴下。 它的耳朵动了动,周身布满了快速流动的蓝色代码,这些代码像一张织的细密的网把黑豹罩住。接着嗞的一声,类似于电视突然出现雪花时发出的细小的电流交织的声音。 在这样的声音出现后,黑豹消失了。 门外,陆之林和易轩谁也顾不上谁,疯了般地在走廊上逃窜,憋着口气跑过走廊爬上四楼后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坐下歇气。 “姜郁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只黑豹?”易轩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陆之林受到的惊吓不比他少。 先前在姜郁的房间里被吓得腿软,可现在回忆起刚才的情形来又觉得不可思议,易轩的表情空白:“房间里的黑豹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要出现幻觉也不会两人同时出现幻觉。”陆之林心情烦闷,摸了摸口袋想找支烟来抽,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 “现在怎么办?还要等到下次才能动手吗?”易轩和陆之林本来以为自己才是猎手,没想到却于关键时刻身份调转成了猎物。 陆之林一时拿不定注意,刚想说“再看”时,身后传来了谢素素的声音:“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姜郁的房间?什么动手?你们想要对一个小女孩做什么?” 两人抬头一看,谢素素拢着单薄的睡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地站在走廊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易轩有一瞬的慌乱,不过很快道:“素素,你听我解释,我们刚才是在说——” “易轩,你不要骗我,你们两个是不是打算偷偷进入姜郁的房间做不好的事?”谢素素越是细想越是难以置信。 “我……我们,你误会了,我们刚刚就是在闲聊……”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平时,易轩肯定能编出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可先前的经历让他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期,词汇量匮乏得可怜,话才说两句就难以继续。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两个太放心,完全没想到半夜三更的谢素素竟然会不睡觉在走廊里游荡。 他捅了捅旁边的陆之林,示意他快点说点什么。 然而陆之林面露不屑,语气轻浮:“是又怎么样?你是要主持正义吗?” “之林你疯了?!”易轩嚷道。 “我——我,等我出去后就去报警。”谢素素没想到陆之林会这么快就承认自己心怀不轨。 陆之林站起身朝她走去,笑道:“出去以后报警?你以为你还能出去吗?” “之林你别冲动,让我先劝劝素素,她只是心直口快,不会真的报警的。”易轩觉得不妙,事情似乎开始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对我有威胁性的不确定因素继续存在。”陆之林两步并三步,像捉小鸡一样捉住谢素素,他卸掉谢素素的下巴避免她发出声音惊动楼下的三个未成年。 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开始发力。 诡异的是,走廊上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这声音是秦心的,而头顶上的吊灯也在尖叫声中啪的一声碎掉。 陆之林的动作有片刻的迟疑,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汹涌的愤怒:“小贱人,我说怎么越看你越觉得不顺眼,你和那个死掉的贱货有关系是吧?你是她的谁?啊?” 问的是问句,但陆之林手上的施力分毫不减,并没有期待得到她的回答。 谢素素并未感到恐惧,相反,她觉得如释重负。对,就这样杀掉她,杀掉秦心在世界上唯一挂念的人,让秦心拥有能对抗白塔里那个脏东西的力量,能够亲手杀死你们两个人渣。 耳边秦心的声音已经不是在尖叫,而是在恸哭了。 谢素素的意识开始涣散,但听到秦心的哭声后还是忍不住心疼,她想说对不起,但嘴巴已经发不出声音。 就在谢素素的意识于幻海里上下沉浮,即将与阴界靠岸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生问好的声音: “嗨?” 在场的三人有片刻的愣神。 陆之林觉得萦绕在耳边的恸哭声瞬间消散,人也从一种魔怔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松开掐住谢素素的手,和易轩一起回过头去,看见东野声站在不远处,手还半举在空中,是打招呼的姿势。 “打扰到各位了吗?”东野声收回手,习惯性地摸着头发微笑着问。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淡下来,黑魆魆的眼睛扫过陆之林和易轩的脸:“你们两个,刚才偷偷摸进了姜郁的房间吧?” 那可是我的小羊。 周瑛在学校放国庆节的期间回到出租屋里。 一个月没有住人的房间里有着潮湿的霉味,但一贯爱干净的周瑛并没有顾得上打扫房间,她的注意力被多到散落在地上的信给完全夺去。 临走前明明已经和秦心说过她有一个月不会回来,按理来说她不应该给自己写这么多的信。 她胡乱放下包,把散落在地的信件捡起来整理好,再坐回凳子上慢慢细看。 放在最上面的这封信内容异常简短,写着:“周瑛你好,我想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怀孕了。” 看到这封信的一刻,周瑛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疼,她来不及多想,立马看下一封信,因为信件的顺序是打乱的,所以她阅读起来也乱七八糟,强忍着不适把信的顺序整理好之后,这才勉强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周瑛你好,我知道你现在不在,这封信写下来寄过去不过是我想获得些许的慰藉。 我一直觉得,身为一名创作者,创作自己所切身经历过的事情是最能打动人,最能和自己的听众产生共鸣的。陆之林虽是个猪狗不如的蠢货,但在这一点上倒是能活学活用,不过他不是自己进行运用,而是想方设法地在我身上实验。 自从我被关在地下室后,为了能让我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对于我想要买书,看电影,看电视的要求,他总是一律应下。这一次,他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受了启发,他想让我成为一个母亲,创作出与母爱相关的作品。 我空闲的时间太多,所以总是忍不住思考很多离奇古怪的问题。 最近我就在想,生下一个小孩就必须爱他了吗?我就能无师自通地拥有“母爱”这种上千年来为人所歌颂赞美的情感吗? 这个问题,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但找到了世人的答案。 对于女人来说,倘若你生下一个小孩,你是必须爱他的,不止是爱,还得竭尽所能的爱,爱很多,这样你才能勉强是个合格的母亲。可是作为父亲,只要爱一点就好了,这样你便是个优秀的父亲。 我还没有小孩,但我想,我作为一个母亲肯定是不合格的,但若是作为父亲,我一定是金字塔顶端的精英人才。” “周瑛你好,还是我。上一封信里,我轻描淡写地谈起了自己要被迫成为一件母亲的事,并不是我不在意,只是我不敢深思,生活待我太苦,我不想再通过剖开自己的血淋淋的思索让我变得更苦。 但我做不到。 我是个敏感的,可悲的创作者。 我们每次行事都要借助药片,毫无感情支撑的运动让我时常觉得自己是某种动物,什么动物呢?或许是狗。 狗很好,我赞美小狗。 我形容一个人像小狗,那一定是觉得这个人可怜又可爱。 但若在前面加了修饰词,变成母狗,意味就完全变了。你发现了吗?这个词变成了骂人的话。 我在陆之林的眼中肯定不是小狗,我也觉得自己不像小狗,我大概是后面一种。” “周瑛你好。你看到这封信了吗?读到这句话了吗? 希望你不要往下读了,把这封信烧掉吧,这只是一个精神病的碎碎念。 我近日精神不太好,时常产生幻觉,还会有大片记忆断层的情况。常常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我是个哑巴,不然我一定会常常失声尖叫,那该多吵。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吗?根据吸引力法则,糟糕的人总会吸引到更加糟糕的人。我当初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事让陆之林盯上了我?” “周瑛你好,我想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怀孕了。” “周瑛你好,倘若你先读的是上一封信,那你该知道我怀孕了。是的,我怀孕了,容许我再神经质地重复一遍。 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或他长大后要是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个人渣该多么痛苦,又或者发现自己的母亲是个丑八怪后该感到多么的羞耻。 我想要把它打掉,在它尚未成型,性别不清,还不算人的时候打掉它。 通过毁灭我自己的方式来毁灭它。 但我没有成功,一次又一次地被陆之林阻止。我被限制了行动,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我的手边不允许有尖锐的器件,我连支配自己生命的权力都无法拥有。 我想和你写信,所以我向陆之林妥协了,答应他不再寻短见,答应他会好好生下这个小孩。 答应他会创作出好的作品,也许吧。 我大概真的会因为生这个小孩难产而死。 命运的轨迹或许从不曾变过,不过你是我痛苦的生命里唯一的奇迹。” …… 周瑛读完所有的来信后已然泪流满面,她颤抖着手找出自己的纸笔回信,因为手抖,写下的第一句话字迹都是歪斜的。 “秦心你好,我从学校回来了。 接下里的七天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和你通信,我已经把你的信件全部读完,很遗憾在你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我没能及时地给予回复。 我站在时间的鸿沟后读你的信,时常会觉得无能为力。你不必顾虑,我愿意做你的情绪垃圾处理机,倾听你所有的抱怨和痛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只是,请允许我自私地问一个问题,你会痛恨这个小孩吗?” 隔天,秦心的信很快到了她的手中: “周瑛你好,欢迎你回来! 对于你信里问到的问题,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并不恨这个小孩。 当初得知怀上它的时候,我只是不想要它。对它的感情没有憎恨,甚至对它未来的出生感到同情。 说来奇怪,虽然我没有去医院检查过,但我近来总是梦见成片的桃树,成片的桃花,我觉得它是个女孩。 希望她是个可爱的没有胎记的女孩。 对了,等她出生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我想提前给她取一个小名,我想取你的字,叫她瑛瑛可以吗?” 第34章 暴风雪山庄13 二合一 秦心和周瑛陆陆续续地互相通信直到孩子出生那天。 在切身经历过生小孩的疼痛后,秦心决定稍微原谅一点年幼时期妈妈对自己的不好。 生下来的小孩是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时没有补充到足够的营养,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 小孩才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哭,章晓琴担心地将她放到秦心旁边。秦心转过头,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是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喊她的小名:“瑛瑛。” 婴儿像是听到了妈妈在叫她的名字,发出像小动物般的轻哼声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心想,这或许只是巧合。但人类是多么自以为是的生物,她愿意把这美丽的巧合当做婴儿是真的听见了她温柔的呼唤。 章晓琴欣喜地把婴儿抱起来,对秦心说:“她哭了!她哭了!” 秦心没办法说话,只能默默在心里回应:是啊,我听见了。 听见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秦心把瑛瑛带在身边,时间越长她就越喜欢这个小孩。 瑛瑛的脸上没有像她一样的丑陋胎记,眼睛很大,不睡觉的时候骨碌碌地转着,像是在以独特的视角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瑛瑛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新生儿的睡眠竟然这么长!秦心略感震惊。 她像是人类幼崽的观察员,把自己观察到迹象写成信和周瑛分享。 瑛瑛的脾气很好,秦心只带过这一个小孩但已经能感受到她是个很乖的小孩。除非是饿急了或者身体不舒服才哭,不然平时醒着都是在笑。 对秦心笑,对着自己的妈妈笑。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和周瑛的来信一起将黑暗的地下室点亮。 瑛瑛还有一个小习惯,睡觉时喜欢握住秦心的一根手指,仿佛她握着的不是手指,而是让她安心入睡的平安符。 这段日子秦心过得很开心,瑛瑛小小的温暖的身体蜷缩在她旁边,这样一个小生命在全身心地依赖着她,秦心觉得自己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可她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让陆之林感到不满,为了逼迫秦心在有限的时间里创作出更多的画作,陆之林抱走了瑛瑛。 他要求秦心用画来换取和瑛瑛见面的机会。 为了能和孩子呆在一起,秦心不得不拖着生产后还没有养好的身体费心费力地创作。 她想画出充满爱的作品,可是孩子不在身边让她没了安全感,进而把这种不安投射到作品上,最明显的就是《婴啼》这幅画。 《烧》这幅画则是画的一个被大火烧死的人,她把自己生产时遭受的疼痛倾注进画中,让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不由得新生恐惧,仿佛画中的火焰会真的灼伤到自己。 除了这两幅外,她还接连创作了很多幅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画作,迎来了自己创作的井喷时期。 陆之林乐得坐享其成,他把成堆的画作收起来,每隔几个月就发表一幅,等待来自外界的鲜花和掌声。 秦心的身体越发虚弱,全凭一口气吊着。她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倒下,以前觉得死了没什么,可她现在有了牵挂的人,她有了瑛瑛。如果她死了,那陆之林肯定不会对瑛瑛好。 只要她活着,还有利用价值,那么陆之林就不敢对瑛瑛怎么样,至少能保证瑛瑛优渥的物质生活条件。 秦心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自己会先一步离开自己的女儿。 两人动手的起因是瑛瑛生病了。 秦心创作完《新娘》后得到了和瑛瑛相处一天的时间,她从陆之林的手中接过瑛瑛的那一刻起就发现小孩的状态不对。 往常很乖的她今天格外爱哭。 陆之林把孩子扔给秦心后就不耐烦地说:“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哭,我都让章晓琴给她喂过奶粉了也哭个没完,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 秦心伸手试探瑛瑛的额头,比往日的体温要高。这哪里是撞邪,分明是在发烧。 她拽住陆之林的手,着急地指了指瑛瑛又在胸口上画了个十字架,想让陆之林快点带瑛瑛去医院看病。 可惜陆之林在这方面太过迟钝,他嫌恶地挥开秦心的手后,脸色不耐地问:“什么事?” 秦心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来回三次后,陆之林才终于弄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带她去医院?” 秦心点头。 “我下午还要去水西大学演讲,没空。”陆之林懒得在没有感情的小孩身上浪费时间。 秦心摸了摸瑛瑛的额头,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陆之林:“她发烧了?” 谢天谢地这回没有绕几回弯子才明白含义,秦心连连点头。 怀里的瑛瑛咬着小拳头,眼泪汪汪,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秦心越看越不忍,她把小孩放到床上,双手合十对陆之林做出祈求的手势。 陆之林冷硬得像块石头,他想快速结束这段没有意义的对话,“知道了知道了,我回来的时候会给她买点退烧药。” 小孩不会说话,身体又比大人柔弱得多。是药三分毒,哪能在没有看过医生的情况下随便买药来吃,秦心不肯,坚持要陆之林带她去医院。 “你有完没完?我都已经答应要给她带药了你还想怎样?”陆之林猛地把秦心推倒在地,“外界都不知道这个婴儿的存在,我怎么可能带她去医院?” 是了,这个婴儿不过是陆之林用来刺激她产生创作灵感,进而控制她的产物,在他眼中,瑛瑛可能连“人”都称不上。 秦心该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此刻,瑛瑛睡在襁褓里发出小猫般的哭叫声,陆之林漠然得比一个陌生人都不如的表现更是让秦心对这一点有了深刻的认识。 就算不想让外界知道瑛瑛的存在,也可以让章晓琴带着瑛瑛假装是自己的孩子到医院里看病。陆之林甚至连这点脑筋都不愿意动,只是把瑛瑛看做麻烦,如同踢皮球般轻轻一脚踢到一边,不愿意让小孩的哭声扰他清净。 秦心的胸腔里充满了愤怒的情绪,大脑膨胀得如同一戳会爆的气球。陆之林转身离开的背影在秦心的眼里一会拉长一会压扁,像是光影下畸形的影子。 秦心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她向着陆之林冲过去,像只体态轻巧的鬼跳到他的背上,张口狠狠地咬住他的耳朵。 陆之林发出剧痛的尖叫声,这声尖叫吸引了门外易轩的注意,他推开门:“发生什——” 只见秦心如恶鬼一般啃咬着陆之林的耳朵,任由陆之林怎么打怎么拽她的头发都不松手。 “别光是看着!赶紧把这疯婆娘从我的背上弄下来!”陆之林扯着嗓子喊。 易轩胡乱应着,越是慌张却越是找不到一个趁手的工具,最后只能胡乱拿起桌上还装着水的花瓶,对着秦心狰狞的脸狠狠来了一下。 秦心吃痛把嘴松开,头晕眼晕地摔倒在地,随后,雨点般的拳头落到她的身上和脸上。 她一开始还抱着自己的头,后来疼得没有了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咬我!竟然还咬我!臭不要脸的贱人!”陆之林的拳头一下又一下落在她的身上,秦心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眼皮上,但他浑然不觉。 在一旁的易轩看得心里发凉,他劝阻道:“之林你别再打了,你再打要把她给打死了!” “少废话!”陆之林恶狠狠地瞪了易轩一眼,眼睛里布满血丝,没有理智,仅剩疯狂。 易轩后怕地缩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陆之林用拳头把秦心活生生打死。 等到陆之林勉强唤回一点神志时,秦心已经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之林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 慌张的情绪肯定是有的,但并不是出于打死了一个人的慌张,而是觉得秦心死后就没有人继续为他画画的慌张。 “之……之林,秦心被……被你打死了。”易轩用手指着地上的尸体,颤抖着声音说。 “嗯。”陆之林坐在地上,声音充满疲惫。 “你现在是个杀人犯了!你还这么淡定!”易轩抱着头,有些崩溃。 “慌什么,死了就死了呗,反正现在挣的钱也够花了,而且她画的好多画我都还没有进行发表。”陆之林的声音比地下室的气氛更沉更暗,“而且你在旁边全程目睹却没有阻止,也是属于凶手之一。” 易轩怒道:“你他妈刚才那个发疯的鬼样子我敢做什么?” “哇!!”躺在床上的婴儿哭泣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易轩和陆之林都俱是一愣,他们都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吵死人了。”陆之林站起身来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易轩这回有了点人性,他拦住陆之林:“你想干什么?做个人吧,她才几个月大?” 陆之林挑眉:“她都没有利用价值了,还留着干什么?上演虚情假意的父女情深的戏码吗?” “你——”易轩一时语塞,“你都背上一条人命了,还想再背一条吗?让章晓琴来处理,毕竟她是知道秦心处境的唯一一个外人,现在秦心死了,得找个东西牵制住她不让她乱说话。” 陆之林立马明白了易轩的意思,赶紧摁铃把章晓琴叫到地下室来。 章晓琴听到铃声时还以为是秦心在叫她。 “要拿奶粉或者是尿不湿吗?”章晓琴这样想着来到地下室,却只看到满脸是血的秦心静静地躺在地上,而陆之林和易轩则站在床边,盯着哇哇大哭的小孩无动于衷。 “陆先生,秦……秦夫人她这是……”章晓琴觉得自己的脚被黏在了地板上,根本走不动道。 秦心的眼睛还是睁着的,脸被人打得歪朝一边,目光涣散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她已经死了。”陆之林替她补足没有说完的话,他没有心情去听章晓琴说废话,直言道:“我们把你叫下来,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章晓琴脱口就问,她脑海中甚至有了最糟糕的设想。作为知晓他们两人恶劣行径的唯一外人,陆之林和易轩把她叫到地下室说不定是想要将她灭口。 “晓琴,你来到陆家后,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吧?”易轩笑着问她。 章晓琴的声音微微发抖:“是。” 陆之林每月给她发的薪水非常丰厚,养活了她一大家子的人,易轩还主动介绍医生给她的父亲治腿,父亲住院时他还主动来看望过几次。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对她真的很好。但章晓琴知道,他们做这些事情不过是想让她在外面守好见不得人的秘密而已。 “你也要知道,不是我们疑心重,有的时候是真的身不由己,我们得为自己做打算,所以……”易轩铺垫老半天,终于进入正题:“我们需要你亲手把秦心的小孩杀死,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章晓琴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走向,她听到易轩的话时下意识摇头:“不不不,我做不到,我不能对一个婴儿下手。” 肉眼可见的,易轩和陆之林的脸色暗下来。 “如果你不愿意,保险起见,我们可不能让你从地下室离开了。”陆之林淡淡地说。 章晓琴却因为这句没什么波澜的话毛骨悚然,她哑着声音问:“如果我不愿意,就要连我也杀死吗?” 易轩转头看向陆之林:“看吧,我就说她是个聪明人。” “晓琴,你应该清楚,你死了以后,你的家庭会陷入怎样一个境地吧?”陆之林像是猎人,耐心地诱导自己的猎物走进陷阱,“断掉收入来源后,你的弟弟妹妹恐怕不能再继续上学了,你的母亲为了疗养身体,每个月从药店里购买的那些疗养品也是笔不小的支出,对了,还有你的父亲,他的腿……” 章晓琴打断道:“陆先生,我清楚。” “所以你做好决定了吗?”易轩问她。 章晓琴冷汗直流,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狠狠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最后沉沉地点了下头:“嗯。” 秦心夫人,实在对不起,我还是决定做一个自私的人。 陆之林和易轩往两边让了让,易轩还做了个请的动作:“动手吧。” 睡在床上的婴儿叫瑛瑛,这是秦心给她取的名字。她的脖子上还戴着秦心亲自为她设计的平安锁,正面反面各刻着一个凸起的“瑛”字。 制作平安锁的黄金是秦心求着陆之林给的,而订做的流程则全程由受秦心所托的章晓琴负责。 章晓琴想起她去订做这个平安锁时,店里的工作人员投来的艳羡目光:“用这么纯的金子给小孩做平安锁,看来这小孩挺幸福啊,这稀罕劲。” 这个小孩有个很爱她的很有才华的母亲,本来该很幸福的。 可是现在—— 章晓琴要用枕头把她给捂死。 因为身体不舒服,哭得脸红红的瑛瑛在看到章晓琴时停下哭声,眼睛一眨不眨地安静地看着她。 瑛瑛最熟悉的人就是秦心和章晓琴,她是个爱笑又爱撒娇的小女孩。 章晓琴几乎要哭出来,但她还是用枕头捂住她的脸,直到她停止挣扎。 “做得很好。”陆之林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吩咐道:“把房间打扫一下,小的这具尸体你就帮忙处理了,至于秦心的尸体我晚上回来会想办法。” 交代完这些事后,陆之林和易轩就匆匆离开。 他们一个要去大学开讲座,一个和朋友约了要打高尔夫。他们都有美好的明天。 等人走后,章晓琴这才抱起瑛瑛,小声地哭了出来。 她抱着瑛瑛走到秦心旁,蹲下,把她放在秦心的身侧。 这个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瑛瑛的手动了动,轻轻握住了秦心僵硬的手指,像每天晚上蜷缩在母亲身侧,寻求安全感时所做的下意识动作。 或许是上天垂怜,瑛瑛从两个恶魔的手中得以逃生,她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满脸是血,死不瞑目的母亲,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可是平时会对她微笑,给她温暖拥抱的母亲一动不动。瑛瑛不满足于只握住妈妈的一根手指,她朝妈妈伸出手,向妈妈撒娇,想要得到妈妈的拥抱。 明明是死掉的人,明明是冰冷的尸体,章晓琴却看见秦心睁着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一行温热的泪,清汪汪的泪流过脸颊染上血迹变成血泪。 章晓琴把得不到回应委屈得快哭的瑛瑛抱起来,她一边哭着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我以后给你们赎罪,对不起对不起……” 章晓琴悄悄带走了瑛瑛,可她不能自己抚养,更不能给熟人抚养,这只会招来陆之林的怀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趁着自己休假的某天驱车前往一个偏僻的乡镇里,把她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 章晓琴事先做过调查,这家孤儿院的院长人好心善,肯定会好好对待周瑛,以后给她找个好的人家。 稳妥起见,她应该拿走小孩脖子上的平安锁,可是出于私心,她想让小孩以后能用“瑛瑛”这个名字,这是她的母亲给她取的名字。 * 周瑛收到秦心最后一封信是在春节后。她从孤儿院回到出租屋,带来了一张红色的剪纸,这是她学习两个晚上后的成品,勉强能入眼。 秦心被关在地下室,肯定体会不到过年的年味,所以她想把这张剪纸连带着信一起寄过去,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情。 这次信箱肚子里只躺着一封信,周瑛能够理解,毕竟她的小孩已经出生了,她又要忙着作画又要忙着照顾小孩,很难再腾出完整的时间段给她写信。 周瑛把电炉的插头插上,摘掉带着寒意的手套,把手伸到电炉来回翻烤,等手指不再僵硬得厉害,这才拿起秦心写的信从头到尾慢慢读。 “周瑛你好。最近天气变冷了,我作画到中途常常需要停下来朝自己的手心呵气。瑛瑛也从原来薄薄的小衣裳换成了厚厚的小棉袄,她穿红色很可爱,在床上爬来爬去时像颗红色的小毛球。 对了,我先前还没有和你说过吧,我托人用纯金给她打了个平安锁,正反两面都刻上了瑛字,说来不怕你笑,这金子还是我从陆之林那里求来的。” 周瑛读到这里心里陡然一惊,她想起了周舒林交给她的那个平安锁,样式和秦心所描绘的相差无几。 或许是巧合,周瑛如此安慰自己继续往下看,谁知秦心直接在空白的地方画了平安锁的草图。 和自己的那枚平安锁一模一样。 周瑛站了起来,静默几秒后把信放下,接着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那枚从来没戴过却一直随手携带的平安锁。 她把平安锁放在草图旁,将细节逐一对照。不论是上面设计的花纹,还是纹在下方的周瑛的生辰,全都能对上。 她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和秦心的初识,和秦心互通信件的种种全都在眼前闪现而过。 周瑛曾想过,为什么会选中她,为什么会是她与秦心取得跨时空交谈的机会,之前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并不是。 她们是最为亲密的关系。 秦心是她的妈妈吗? 周瑛紧张得心跳如擂,她的眼神往下落在信件的最后一句话上: “我所求不多,只希望她以后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为一个像你一样正直勇敢的小姑娘。” 周瑛走到绿色的信箱面前,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和秦心通信将近一年所使用的媒介。 往常都能碰到铁片的冰凉质地,但这一次没有。绿色的信箱慢慢消融进墙内形成原本水彩泼上去的效果,接着,仿佛有魔术师隔着墙使用吸水纸将墙上的绿意通通吸走。 信箱消失了。 她手里的信是秦心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不——不要!不要!”周瑛在墙壁上四处摸索,“信箱呢?信箱呢?我还没来得及回信,我还没来得及求证你是否真的是我的——” 她从没叫过谁“妈妈”,对于有家庭的孩子来说,这是个稀松平常的称呼,可对于周瑛而言,叫出这两个字就是在揭掉旧伤口上的纱布。 她以为自己是不被爱着的小孩,是被家人嫌弃再抛弃的孩子。但现在看来,真相似乎和周院长说的一样,另有隐情。 周瑛捏着信,背靠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最后抱紧双臂呜呜地哭出声来。 在她坐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周瑛突然感觉到好像有条手臂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悄悄抬起头来往右侧看,穿绿裙子的女人紧挨着她坐下,无声地陪伴着她。 周瑛已经不再害怕这所谓的鬼魂,她用轻轻的,担心自己会惊动这鬼魂的声音问:“你是秦心吗?” 女人扭过头来,周瑛这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什么啊,秦心之前信里的话就是在骗人,根本不丑嘛,就算长了紫色的胎记也根本不丑。 周瑛的鼻子一酸连带着声音也变调,她听见自己问:“你是我的妈妈吗?” 其实不用问了。 如果不是妈妈,还有谁会用这般温柔又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 第35章 暴风雪山庄14 二合一 谢素素六岁的时候和同村的小伙伴一起到山里探险,他们在山林里玩了很久的捉迷藏,度过了最炎热的中午时间。 接着,她们中年纪最大的小姑娘提议大家到名叫“山神洞”的崖洞里找怪物,小姑娘兴奋地说:“我爸爸说过,这个崖洞里面住着一条雪白色的大蛇,可漂亮了!他是庇佑着我们这座山的山神哦!我爸爸有一次在外面做生意,赶夜路回来时还见过他。” 他们住的小村庄一惯有祭拜山神的习惯,毕竟背靠大山的农民就是靠山吃饭靠天吃饭。 谢素素家里也有一个祭拜山神的神龛,但神龛里没有供奉神像,只有香炉。小姑娘所说的山神的实体是一条雪白的大蛇,这种说法还是谢素素第一次听到。 谢素素隐约觉得太冒险,问道:“就我们几个人去吗?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小姑娘瘪嘴:“你不敢去可以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 她环视一圈萝卜头,用大姐头的架势问:“你们要不要去?” 结果自是得到了一众小萝卜头的支持:“当然去!”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喜欢猎奇的事物,特别是没了大人的管制,更是无法无天地去尝鲜。 山旮旯里据说闹鬼的破庙,要看。 小河旁据说会流泪的石像,要看。 崖洞里有漂亮的白色大蛇?那自然是要去看看。 由于之前的种种传说都被这帮调皮的小孩验证为谣言,所以他们并未真的想要在山洞里找到大蛇,更多是把“大蛇”看作这次冒险之旅的奖励,看作吊在毛驴面前的胡萝卜。 谢素素不能免俗,尽管有些许的害怕,但好奇心和从众心还是驱使她加入了此次的探险。 结果,几人还没来得及进崖洞,仅仅是站在高坡上侦查地势时就出现了意外,带头的小姑娘在和另外几个小孩打闹时失手把站在高坡边上的谢素素推了下去。 谢素素从高坡上摔下来,听见自己的脖子传来咔擦一声,手和脚以歪曲诡异的姿势弯折着,无法动弹。 她睁着眼,看见带头的小姑娘和另外几个小孩探头以俯视的角度看摔在地上的她。 奇怪,明明只是摔到脖子和手脚,为什么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呢? “她是不是死了啊?”年纪最小的男孩子指着躺在地上的谢素素,声音稚嫩地问。 “我……我不知道。”带头的小姑娘六神无主,来到崖洞探险的主意是她出的,若谢素素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肯定与她脱不开关系。 其中一个小女生提议道:“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能去!”带头的小姑娘揽住小女生,“如果素素真的死了,那我们都要被警察抓起来坐几十年的牢!” 小女生被她的这番话震慑住了,呆呆地重复道:“坐牢?” “对,坐牢。等我们出来时都变成没用的老头老太太了。”带头小姑娘吓唬道。 胆子小的女生急得快哭出来:“那……那怎么办?” “我们赶紧回去,如果她的傻子妈妈问起,就说从来没有见过她。”带头小姑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谢素素,努力让自己镇定,“她爸爸早跑了,现在家里只有那个傻子妈妈,很容易骗的,我们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 面对这样的情况,小的孩子无条件听从这个带头小姑娘的话,他们商量好面对大人询问时的统一话术后便陆陆续续离开了高坡。 只剩谢素素继续躺在地上,那些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别走啊!别把我留在这里!”谢素素想要这样说,但她说不了话。 她尝试着想闭上眼睛也闭不上。 谢素素这才明白一个残酷的现实,她死了。 只是不知怎的,意识还没有离开自己的躯体。她想,会有人来发现她吗?村民会不会来找她?至少把她的尸体好好安葬,让妈妈安心吧。 对了,妈妈。妈妈和爸爸在一次争吵中被爸爸砸中脑袋后就变傻了,谁也不认识只认识素素。 没有了她,妈妈要怎么样过活呢? 谢素素感到难过,可她不能怎么样,因为她只是一具尸体。 蝴蝶停在她的鼻尖上,谢素素想原来她在蝴蝶的眼里是朵花。 松鼠路过她的尸体,在她的肚子上吃了一个松果。 两只麻雀落在她的胸口,叽叽喳喳在吵架。 这才是死掉的第一天,谢素素就觉得自己破败的身体,还未化成白骨和泥土的身体要与大地融为一体。 地平线最终吞掉暖橘色的夕阳,山林陷入黑暗。 谢素素的意识不需要睡觉,她还是无比的清醒。 等啊等,等到最深最浓的黑夜,谢素素见到了一条莹白色的大蛇。 它的皮肤颜色像是银色的月光,它慢悠悠地在土地上扭动,最后游走到谢素素的尸体旁和她睁着的眼睛对上视线。 白蛇吐了吐蛇信子,竟然也是银色的! 蛇不该是小小的豆豆眼吗?这条蛇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像人一般的眼睛。 谢素素想,哈!没想到吧,那群小孩心心念念的大白蛇竟然让她碰到了。可惜她没法再回去,把今日的所见所闻拿去和她们炫耀。 白蛇一直在她附近徘徊没有离开,最后爬到她的身体上,滑溜溜的蛇身缠住她的脖子,勒紧,然后咔擦又一声。 这声响动之后,谢素素发现自己可以转动脖子了。 接下来,白蛇缠上她的手和脚,以同样的方式帮她正骨,谢素素从动弹不得到可以自由活动,她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啊?我可以讲话了?” 白蛇在她面前吐了吐蛇信子。 “我先前不是已经死了吗?”谢素素疑惑地自言自语,突然发现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上缠了一圈红线。 “咝咝——”白蛇发出声音吸引谢素素的注意力。 谢素素把视线转向它时,白蛇抬了抬尾巴示意自己尾巴尖上也缠了一圈红线。 谢素素明白了,白蛇让她死而复生,但相对的,她要付出代价成为白蛇的新娘。 小指上缠着的红线是定情信物。 谢素素平安无事地回到村里,她痴傻的妈妈因为找了她一整天脸都变得脏兮兮的,大半夜了没回家,而是蹲在村口无助地四下张望,喃喃念着谢素素的名字。 “妈妈,我回来了。”谢素素把她扶起来,给她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带她回家,给她洗了脸又擦了手。 妈妈看到她,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在谢素素给她擦脸的时候就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自从被白蛇救了后,谢素素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梦,梦到自己的葬礼和婚礼在同一天举行。 她清楚地知道那一天到来的时间,精确到具体的年份,日期,甚至是钟点。 梦里,阴霾的天空下飞舞着烧给死人用的白色纸钱, 谢素素穿着纸做的红色嫁衣,光着脚,踩在地上,地上已然铺了厚厚的一层纸钱。 左右两边的小松鼠捧着迷你花篮,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碎纸屑,它们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伸手从里面抓出纸屑抛向四周,发出欢快的叫声。 四周站着很多的人,不对,不是人,而是动物,有猫头鹰,有野兔,有狗,甚至有狼和老虎,它们站在两旁,纷纷向她行注目礼。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尽头处有两匹白马,远看还觉得很漂亮,近看才发现原来是纸扎的,同样也是烧给死人用的。 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一袭白衣白色头发金色眼睛的少年,谢素素本能地感知到他就是当初救她的那条白蛇。 梦每次做到这里就醒了。 随着做这个梦的次数增多,谢素素的身上开始出现奇怪的迹象,比如,山里的小动物开始莫名亲近她,她偶尔能听懂树上小麻雀说的话,知道村里的收成哪年会好哪年会差,能算出明天的天气是热还是冷,甚至能预测别人的生死。 谢素素靠着这个异能在村里成为了别人称道的“小半仙”,她的父亲在离开村前就有这样的才能,所以村里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继承了父亲的能力,经常给她包红包找她算命。 算财运如何,算今年是否适合出省打工,算今年的粮食收成怎样,算姻缘。 家里没有挣钱的顶梁柱,妈妈的精神又不太正常,谢素素靠着给人算命硬生生让妈妈和她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最后还攒下了上高中的钱,上大学的钱。 某天,一个女生来家里找她。 谢素素立马认出她是小时候提议去山神洞探险的带头小姑娘。从某个层面来说,这个女生算是当初杀死她的杀人凶手,但谢素素对她生不起恨意。 倒不是说谢素素的品德有多么高尚无私,而是她的心态和体质无形中被这座大山所影响,她的心境越来越平和,有点超脱万物的淡泊之意,除了妈妈,她已经不再担心和挂念任何事。 她看着这个自私的小姑娘,仿佛是在看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犹豫了又犹豫,半天没说一句话,直到谢素素作势要关门,她才扶住门沿,恶狠狠地问:“你见到山神了吧?” 谢素素没搭理她。 “当时你明明就死了,我亲眼看到你死掉的样子,可是后来你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村子里来,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诈尸了,但你现在……”女生的脸上流露出不甘心的意味,“你现在竟然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你是不是被山神救了,成为了山神的备选新娘?” 谢素素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竟然还有几分靠谱,“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选中你?凭什么!”看谢素素没有辩解,女生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声音一时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谢素素对她的疯狂程度没头没尾,怎么?连大白蛇都有粉丝? “第一个见到山神实体的人是我爸爸,理应成为新娘的人是我才对,如果不是那天我带你去山神洞,现在成为新娘的人就是我了!”女生愤怒地控诉道。 “你有没有搞错?当初把我推下高坡,把受伤的我留在那里的人是你,是你给了让我和山神见面的机会。”谢素素实在不想听她自顾自地胡说便打断道。 可女生根本没把握住重点,她只能从谢素素的话里得到谢素素确实成为了山神新娘的信息。 “如果你死了,新娘的人选就需要重新选择了吧?”女生的眼睛发红,硬生生挤进门里和谢素素扭打起来。 院子里吵闹的声音引来了在屋子里休息的妈妈,她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欺负,立马尖叫道:“不许欺负素素!” 嚷完这句后顺势加入战场中。 两拳难敌四手,女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走了。 “素素没事吗?素素受伤了吗?”妈妈傻傻地捧着自己女儿的脸,检查是否有伤痕。 “没有,我没受伤。”谢素素安慰妈妈。 妈妈听到女儿没受伤后放下心来,想要继续自己刚才的娱乐活动。她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小收音机,摁下开关,却发现它不再发出声音,遂惊慌地求助:“素素,它受伤了,不叫了。” 这个红色的小收音机是谢素素在镇上给妈妈买的,妈妈很喜欢,学会了简单的操作后就把它挂在脖子上,调到不同的频道听歌或者听别人讲故事,喜欢到睡觉都要带着。 “没关系的,等会我带它去镇上的医院,让医生看看就好了。” 谢素素中午带着破损的收音机去到镇上去维修,下午回到家里时就听到早上来找她麻烦的女生死掉的消息。 “听说是在田间干活的时候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毒蛇给咬了,还没送到镇上的卫生院人就没了,诶哟。”谢素素听到田埂上闲聊的老人如是说。 完全没有惋惜的意味,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谢素素仿若听了个无关紧要的饭后新闻,拿着修好的红色收音机回到家里。 越来越接近十九岁的生日,谢素素梦到婚礼和葬礼同时举行的次数就越发频繁,可是她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母亲,所以对成为山神的新娘这件事还是有所顾忌。 或许是山神感知到了她的顾虑,在高考后的那天晚上,她开始做另一个梦。 梦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和她一起被困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个窗户,窗户前摆着一张书桌,而书桌上放着厚厚的书籍。 看这个房间布局应该是在寝室吧? 谢素素的意识在房间里游走,最后定格到靠门边的一张床上。 床上躺着肤色苍白的谢素素,她身上穿着红色的嫁衣,这嫁衣是纸做的。 呼的一声,嫁衣上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火苗遇到易燃的纸张立马欢快地燃烧起来,烧得越来越烈,而床上的谢素素却一点也没动,安静得如同死去一般。 烧着烧着,原本是三维的尸体突然被压成一张薄薄的纸片,谢素素立体的五官也变得扁鼻子扁嘴,像是画上去的。 谢素素变成了一个纸人。 火最终烧到她的身上,纸人很快被烧尽,皱缩成一团小小的黑色灰烬。 而那个陌生的女生就站在床前,她穿着黑衣黑裤,头上戴着白花,全程安静地悲伤地注视着这一切。 仿佛是在无声地为她送别,为她默哀。 等这场无声的葬礼进行完毕后,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陌生女孩儿的五官以一种柔性的,一点都不粗鲁的方式慢慢变成了谢素素的样子,她成为了谢素素,代替谢素素去经历未完的人生,去照顾她痴痴傻傻的母亲。 做完这个梦后,谢素素感到安心。 她牵挂和担心的人在自己死后总算有了着落。 上大学后,谢素素不放心让自己的妈妈在村里一个人,担心她会被男人欺负,于是用自己的积蓄把妈妈送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疗养院里,平日要上课没时间,周六周日才能去看望她。 谢素素如愿在寝室里见到了在梦里不知见过多少回的女孩,一时没忍住说了些奇怪的话,结果成功让别人对她退避三舍。 之后花了不少心思才成功挽回一点形象。 室友的名字叫周瑛,她学的专业是学科英语,而谢素素自己报的专业是法医学,她倒是没什么偏爱的专业,当初报这个专业时也不过是想在临死前多接触有关死亡的概念。 现在倒好,她们两个的专业差个十万八千里。 距离死亡的时间还有将近一年,等周瑛变成谢素素,以谢素素的身份活下去时,周瑛该怎么补上这整整一年的功课! 唉,谢素素忧愁地叹气。 为了让周瑛能提前适应,谢素素时常有意地和周瑛提起自己专业上的趣事吸引她的兴趣,还好真的有点效果,到后面周瑛还会主动地和她借法医学的书籍来看。 不过当谢素素暗示她转个专业和她一起学习法医学的时候,周瑛还是拒绝了。她说自己未来的梦想就是要当一名教师,她想让乡村的小孩也能接受好的教育。 谢素素看着她朝气蓬勃,眼里充满希望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再等等好了。 周瑛和普通人有不同的地方,她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个穿绿裙子的女人。 成为山神备选新娘的时间久了,谢素素已经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精怪,有的有恶意,有的没恶意。 而跟在周瑛身后这一只,明显是没有恶意的,她总是跟在周瑛的身后,用哀伤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谢素素猜测,这应该是周瑛的妈妈。 可不经意间提起家人的事时,周瑛却说自己是个孤儿,说自己没有妈妈,她的妈妈是孤儿院的院长。 绿裙子的女人听她这样说,会在旁边默默地流泪,茫然中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话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谢素素选择沉默,她明白,有的事情要当事人亲自去发现去化解心结才有意义。 山神偶尔会给谢素素送小礼物,某天她在商店里看中一条漂亮的裙子,那么晚上她就会在床下发现一条同款的裙子和纸扎成的缩小版裙子。某天她在路上多留意了几眼首饰柜里的项链,那么同样,她就会在床下发现同款项链和纸扎成的项链。 等等等等,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 纸扎的小物件做得倒是惟妙惟肖。 谢素素买了个小铁盆,每天烧一点这些纸扎的小东西,希望自己死后能用上。 一次,周瑛问她每晚烧纸是不是烧给自己的亲人,谢素素心直口快,直说是在烧嫁妆给自己。 结果可想而知,谢素素怎么也忘不了周瑛当时看她的眼神。 如果非要用言语来概括的话,大概是:“你怎么又在犯病?” 大一上学期结束,下学期开始后,谢素素便能明显感觉到周瑛的状态不对。 周瑛现在能看见跟在她身边的绿裙子女人了,她戴上了平时总是躲躲藏藏的平安锁,她身上散发着很重的怨念,大概是跟急于复仇有关。 谢素素拉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周瑛,成为我吧。” 周瑛:? “你不是想要为妈妈报仇吗?如果用我的身份应该能更加顺利地接近你想要复仇的对象。”谢素素怀有私心地鼓励道。 周瑛瞪大眼睛,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见。”谢素素笑,“看得见一直跟着你的妈妈。” 周瑛用了好几天消化谢素素的话,终于在某天晚上寝室熄灯后,她在黑暗中轻声问:“成为你是什么意思?” 谢素素把她的故事讲给周瑛听,把自己的预言梦讲给周瑛听。 虽然觉得玄妙,但周瑛答应了她的请求,她愿意以后用谢素素的身份生活下去,愿意照顾她痴痴傻傻的妈妈。 语言是一种诅咒。 誓言以口头的形式达成后,这种诅咒便开始生效。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瑛的长相越来越和谢素素相似,有的时候对着镜子,她都分不清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谢素素。 神奇的是,这样的变化只有谢素素和周瑛才能察觉得到,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丝毫未察觉这样的变化。 同时,随着两人的长相,身高,体态无限接近的同时,谢素素一天天虚弱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手脚冰凉的情况越发严重。 身形逐渐消瘦,像个纸片人,走在路上都让人担心会被风吹跑。 谢素素爱胡思乱想,爱乱用比喻。她想,若是把世界比作母亲的子宫,那么她和周瑛就是在母体抢夺营养的胎儿,现在周瑛生长得越发茁壮,她所需求的营养不够,必须得从母体里消失了。 算算时间,距离预言梦里死亡的日期也越来越近。 临近死亡的一天,周瑛和谢素素从一家花店的门口经过,谢素素停住脚步,走进店里买了一束花。 “漂亮吧?”谢素素把花凑到周瑛跟前。 这是很小很小的白色雏菊。 周瑛看了她一眼,谢素素的脸色已经要和这雏菊一样白了,像死人一样的白。 周瑛轻声回:“漂亮。” “我喜欢这种花,晚上让大白蛇用白纸多扎一点给我烧。”谢素素开心地说。 周瑛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保持沉默。 谢素素得寸进尺地提要求:“你可以戴着这种小白花参加我的葬礼吗?” 周瑛转身就走,她的眼睛有点热,“我才不要。” “好吧好吧。”谢素素没有戳破她敏感的小心思,连声应着。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活着的人要背负上他们所寄予的期望努力活下去。 谢素素牵住周瑛温热的手,迎面而来的风吹散她的愁绪,温柔地化作叹息:“周瑛,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 第36章 暴风雪山庄15 二合一 早上起床后,姜郁觉得嗓子肿到快不能说话,头重脚轻的连路都走不稳。她本来是打算洗漱完后吃点饼干当早餐,结果才尝了两口便歪靠在床上准备再睡一轮。 【玩家小姐,玩家小姐。】2357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姜郁能听到,但她已经难受得连意识都是混沌的。 朦朦胧胧中,门锁响动,2357的声音也随之消失,接着涌进来好几个人。 “姜郁,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东野声的脸和声音在眼前和耳边同时放大。 姜郁从发肿的嗓子里哼出一声怪调。 东野声眨了眨眼睛,“不能说话了吗?” 姜郁轻轻点了点头。 软趴趴的,像生病的小羊。 东野声伸出手快速试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随即转头道:“素素姐,她发烧了。” “脸都呈酡红色了,看都能看出来她发烧了。”这是池嘉的声音。 谢素素在床边坐下,摸了下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皱起眉来:“烧得好厉害。” “山庄里应该有备用的感冒药吧?”东野声问。 “有的。”谢素素起身,“陆之林房间里有专门的药箱,我去拿来。” 谢素素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先撕了块退烧贴给姜郁贴上,又从药盒里找出两颗退烧药。 姜郁一看这两颗药的长相就摇头,好大颗,感觉很难吞下去。 “吃了药身体才能好。”谢素素没有理解她摇头的含义,还以为她像个小孩子在闹脾气。 “是药太大颗了,她吞不下去吧?给我,我来掰碎。”东野声把两颗块头大的白色药片掰成四小块儿后,姜郁这才就着水把药给吞下去。 “我们走吧,先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发过汗后会好些。”谢素素领着另外两个男生离开房间。 药片带有催眠的效果,明明已经睡得够多,但姜郁还是觉得眼皮发沉,慢慢坠入深眠的海洋。 2357无法理解身体不舒服是怎样的感觉,早上他通过数据运行发现姜郁的身体健康状态处于蓝红之间,这是危险的信号。还好吃过药后生命数值已经在往蓝色区域移动,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稳定下来。 他轻轻叫了声:【玩家小姐。】 药效和身体不舒服的双重影响下,姜郁睡沉了,她的呼吸清浅,对于2357放低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姜郁呼吸的声音,过了一个小时后,又有不速之客到来。 东野声端着刚出锅的水饺进屋,他个头虽高但脚步轻悄,全程没有发出半分扰人清梦的嘈杂声响。把放着瓷碗的托盘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后,东野声在床沿坐下,还很小心地没有坐到被子。 “姜郁。”他的声音比2357的还要小,姜郁自是没反应。 东野声的嘴角噙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他弯下腰凑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姜郁长长的睫毛。 “姜郁。”他又叫了一声。 对方还是没反应。仿佛是从姜郁如此不设防的状态得到了鼓励,东野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扣住她细细的脖子。 手指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很轻很轻。 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轻松地杀死她,杀死这只稍显不同的小羊。东野声这样想着,眼睛比纯黑色的夜色还要深,但手上却克制地没有施加力度。 可是,单从肉身上抹消一个人的存在有什么快乐可言?他又不是暴力狂,要从凌虐小动物的行为中得到满足感。 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的诱惑力明显大得多。 东野声收回手,用正常的音量叫醒了姜郁。 先是眼皮动了动,接着小羊才睁开了眼,她的视线有点茫然,缓了几秒才定在东野声身上。 “什么事?”姜郁坐起身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声音沙沙的,说话还是有点费劲但好歹能开口。 “都快中午了,你从早上就没有吃东西,我煮了点水饺,你要尝尝吗?”东野声把床头柜的托盘端过来。 姜郁往白瓷碗里一看,里面除了水饺外还煮了几片生菜,汤的表面上浮着一层细小的虾米,闻起来是鲜香味,还挺有食欲的。 “要吃。”姜郁端起托盘上的碗,喝了口汤润润嗓子后说:“谢谢。” “不客气。”东野声微笑。 姜郁拿起筷子正要开动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东野声的嘴角,她疑惑地问:“你的嘴角怎么肿了?” “昨晚打包收拾了两份垃圾,不小心受了伤。”东野声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不疼。 揍人就揍人,怎么还用这么斯文的用词? 姜郁肚子饿了,略急促地吃下两个饺子后才问:“你打了谁啊?不会是陆之林和易轩吧?” “你猜的好准!”东野声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还好吧。”姜郁又吃了两个饺子后,猛地抬起头来,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话的内容,声音不自觉抬高:“你打了陆之林和易轩?!” 东野声含笑点头,像是被表扬的小朋友,面上竟有点害羞的意味:“嗯。” 姜郁冷静片刻后追问道:“他们这种小肚鸡肠的人,会找你麻烦的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把两个人绑起来关到地下室了。”东野声理所当然地说。 姜郁:…… 在她因为发烧陷入深度睡眠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姜郁边吃饺子边听东野声梳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昨晚陆之林不知发了什么疯想活生生把谢素素掐死,而易轩在旁边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被粗鲁对待。 更要命的是,作案现场还选在了走廊上。 东野声半夜被吵闹声惊醒,撞见这事后便充当了一回正义之士,把两人一通收拾绑起来扔进了地下室里。 姜郁听得一愣一愣的,杀人的地点还选在走廊上?就算是半夜也太嚣张了吧?要不要这么猖狂?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尽管知道东野声本质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姜郁还是想为他此次的举动点赞。 “接下来怎么办?等暴风雪过去和外界取得联系后让警察来制裁他们吗?”姜郁把碗放下,她已经吃完了碗里的所有饺子。 “这虽然是必经的程序之一,但现在干等着多没意思。我从陆之林和易轩的口中套出了点情报,好像那个白塔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诶。”东野声神神秘秘地对她说,“我想到里面去看看,大画家为亡妻和夭折的孩子修建的白塔里面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怎么样?你要去吗?” 姜郁回忆起之前偷听到的陆之林和易轩的对话,白塔的下面压着秦心的尸骨,她没有犹豫太久,即刻答应道:“要去。” 至少得把秦心的尸骨从白塔里带回来好好安葬,更何况昨晚秦心的bug一直指向白塔的方向,她肯定也是想让人发现里面的猫腻。 或者是有更深层次的诉求也说不定。 东野声把空碗收走,离开之前还让姜郁好好休息一会儿,准备好晚上去往白塔。 肚子饱饱的姜郁躺在床上,回归和2357的独处时刻,她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2357,【暗眼】和【内耳】的技能冷却时间已经过去了吧?” 2357:【是的,玩家小姐。】 “那我要立马启用道具去看看白塔里有什么。”先探探路要稳妥点。 2357自然是有求必应,他打开道具页面让姜郁随意进行取用。 【暗眼】和【内耳】顺着主屋外侧的墙壁一路下滑,接着依附住厚厚的雪地飞快往前滑行直到看见白塔。 尽管是在白天,白塔里的灯依旧亮着。 孤零零的【暗眼】站在雪地里往上看,视角变低后白塔在眼里的呈现效果更是多了一种别样的味道,苍凉和孤寂之感更为浓重。 尽管还想多看一会儿,但姜郁没忘记这两个道具的使用时间有限,于是她操纵着【暗眼】和【内耳】吸附在白塔的白色墙壁上往上冲,很快便来到了白塔的窗口。 等看清里面的陈设时,姜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塔最高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房间,只是墙壁及地板和白塔的塔身一样,均被涂成乳白色。 房间的中心处点着一盏灯,不是通过电力供应的灯,而是一盏造型奇特的油灯,油灯并非立在地面上,而是一个漆红色的木箱上。 姜郁此时的注意力没法放在这盏油灯上,因为灯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近乎两米的bug! Bug穿着黑色的斗篷,脸隐在帽子的阴影之下,姜郁看不清他的脸,但隐隐能看到他青色溃烂的皮肤,听到他沉沉的冰冷的呼吸声,而且,他黑紫色的嘴唇中伸出一对青色的獠牙,和姜郁早些年看的僵尸片里的僵尸王极为相似。 长得这么吓人就罢了,他的手里还抱着一把锋利的大斧子,刀刃被磨得雪亮,能把人的模样清晰地印刻在其上,仿佛是这bug生活得太寂寞,只能反复打磨着手里的斧子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送上门的猎物。 姜郁看见这个bug的头顶上顶着一个问号,她咽了咽口水问2357:“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2357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引导着问:【玩家小姐还记得之前购买的“小bug诱捕罐”吗?】 姜郁点头:“记得。”当初为了对付曾纯亮肩膀上的小bug才购买的道具,不过后续没有派上用场就是了。 2357继续:【购买了“小bug诱捕罐”后便能看见攻击力在1-10之间的恶性bug的攻击力数值,这个恶性bug的攻击力数值远超这个范围,所以在你的眼中无法显示。】 姜郁懂了,bug头顶上顶着的这个问号其实就是在提醒她“你不是我的对手,赶紧跑吧”。 姜郁操纵着【暗眼】和【内耳】一溜烟跑回了邬里山庄中,就算没有“亲眼”见到bug,但姜郁也能感受到那种鬼气森森的阴冷之意。 这种情况还去什么白塔!好好苟在房间里等到任务成功赚取足够多的积分后才能有资本去购买高阶道具啊! 姜郁一瞬间产生了退缩的想法,不过她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秦心的头顶上没有数字啊?” 【只有恶性bug才会有数字,像秦心这样的bug还没有泯灭人类的情感,她在现世还有挂念的人,所以不像恶性bug会胡乱发动攻击。】 “挂念的人?”姜郁不解,总不能是挂念陆之林这样的王八蛋,难道是其他亲人吗? 秘密很可能就藏在白塔中,但姜郁却不太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究这个秘密。 姜郁思来想去,最后主动敲响了东野声的门,对方看到来人是她还很热情地邀请她进屋:“你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东野声很喜欢毛衣。姜郁看过他穿纯黑色的毛衣,咖啡色的毛衣还有驼色的毛衣,而现在他穿着蓝色的毛衣。 呵!毛衣大户啊。 “我泡了点咖啡,你要不要喝?”东野声问她。 “不用,我不喜欢喝太苦的东西。” 东野声没有轻言放弃,继续道:“可以加牛奶,我从厨房里找到了很大一盒鲜牛奶,要吗?” 听到有牛奶,姜郁即刻变卦:“要。” 姜郁对牛奶有份特殊的执着。 她的大半个童年都是在农村里度过,最为珍贵的零食便是小卖店里加了色素的糖水,直到后来去了城里读高中才知道存在牛奶这种稀罕的东西。 东野声往姜郁的咖啡里兑了很多牛奶,热乎乎地递给她,随口提:“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怀念热茶里泡奶疙瘩吃的日子。” “你去过内蒙古旅游吗?”姜郁下意识把内蒙古和奶疙瘩联系在一起。 “不是,是新疆。”冬风中的热茶很快会结成冰碴子,抱着杯子抖好半天也抖不出来,更别提把奶疙瘩泡软。但又冷又硬的奶疙瘩一样是香的,抱着狠狠地咬,在上面留下牙印,快把牙磕掉了也咬不下来多少,只能向自己的馋嘴和饥饿妥协,像吃糖般轻轻地舔舐。 作为没去过多少地方旅游的土包子姜郁很是好奇:“新疆的烤羊肉串很好吃吧?” 东野声:“嗯,好吃。” 听到东野声这么说,仿佛是自己也亲口品尝过了烤羊肉串的滋味,她喝了口热乎的牛奶咖啡,安逸地叹道:“真好。” 东野声看到她时心情会微妙地变好,微笑的频率似乎比平常要高:“所以,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晚上去白塔就我们两个吗?池嘉要不要去?”姜郁扭捏的语气在为自己的退缩预演。 “他说了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想出去。” “哦。”,估计是害怕遇到新的bug,“那素素姐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她不同意我们去。”东野声做出嘘声的动作。 姜郁:“为什么?” “她说里面有危险的东西,不想让我们掺和,所以我才把去白塔的时间定在晚上,要偷偷摸摸地去。”东野声露出兴奋的表情,“感觉像是背着大人偷偷冒险,好刺激!” 姜郁:……你是小学生吗? 这么算下来,要去白塔的人就只有她和东野声了。 “既然素素姐都说里面有危险的东西,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擅自去冒险,万一惹出收拾不了的烂摊子不太好。”姜郁故作严肃,实际上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是,越是危险的东西越有吸引力吧?你真的不想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吗?”东野声诱惑道,“或许里面有池嘉遇到过的非自然因素。”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里面有个攻击力特高的恶性bug,姜郁很可能会神经大条地加入东野声进行探险。 可是现在…… 东野声看出她的犹豫,倒是不勉强:“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等我回来再告诉你里面有什么。” “嗯。”姜郁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我回去了。” 东野声有主角光环,就算是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更别提一个小……大大的bug。 可是,明明有危险但无法告知对方的感觉真难受,万一东野声真在白塔里出什么事姜郁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她好歹还是有道具傍身,东野声则是两手空空毫无心理准备。更何况,她确实是想借着进白塔的机会,帮秦心一把。 都要走到门口了,姜郁临时变卦:“算了,我还是和你去吧。” 东野声愣了愣:“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姜郁自然不能实话实话,只好含蓄道:“其实我还是挺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的。” “是吧是吧!”东野声用孩子气的语调赞许,“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哦。” 姜郁试探着:“比如?” 东野声思索道:“比如会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凶手就是被我关在地下室的陆之林和易轩,恐怖电影里不经常有这种桥段吗?” 姜郁:你可真会猜。 回到房间后,姜郁第一时间就查看自己的面板属性,上面显示还剩75点的积分值。 “2357,我现在和白塔里那个恶性bug硬碰硬的获胜几率是不是为零?”姜郁忧心忡忡地问。 【玩家小姐,请不要如此消极,综合各方面的数据估算,您获胜的几率还是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 姜郁:陷入沉默。 还不如直接为零呢! 既然硬碰硬不行,那么就采取迂回政策,姜郁搓搓手道:“有没有逃跑用的道具呢?就像是哈利波特里的隐形斗篷,可以逃过斯内普教授的眼睛。” 运行着庞大数据库的2357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指在bug面前暂时隐身的逃生道具吗?】 “对对对。”姜郁猛点头。 线上商城开启,2357在里面找到一款符合姜郁要求的泡泡消声器。 【道具:泡泡消声器】 【使用效果:拉动泡泡消声器上的拉绳产生巨大的蓝色泡泡,走入泡泡中后玩家能隐匿身形、声音、以及呼吸,从而躲避恶性bug和其余NPC的攻击。】 【注意:一个泡泡中最多能容纳两人,超过两人后泡泡的隐身功能会失效。】 【使用时效:永久】 “要扣50点积分值吗?”姜郁觉得肉痛,”有没有更便宜点的道具?” 2357遗憾告知:【抱歉玩家小姐,这已经是经过筛选后性价比最高的道具了。其他便宜的道具使用时间都很短,限制条件还多,我觉得不太合算。】 姜郁让2357把相关的道具都调出来,果然,要么价格昂贵,根本不是姜郁这个积分贫困户所能支付得起的报酬,要么性价比差到没边。 2357真是个好系统。 小命和积分值相比当然是小命重要,姜郁含泪买下【泡泡消声器】,往好处想,以后可能会遇到攻击力更强的bug,这个道具也算是一道保险。 脑海中响起属性更新的声音: 【购买“泡泡□□”消耗50点积分值。】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0035元】 【积分值:25点】 姜郁发出呜咽声倒在床上。 2357看了眼她的健康数值,现在明明稳定在蓝色区间:【玩家小姐,你怎么了?】 “呜呜呜,我的心碎了,我好穷啊呜呜呜。”这个任务快点结束,新的积分值和资金快点到账吧。 【没关系,一步一步来,随着任务完成的越来越多,玩家小姐会慢慢变有钱的。】2357安慰她。 “谢谢你2357,你真好,呜呜呜。” 夜晚,东野声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找姜郁。 吸取了受凉的教训,姜郁今晚穿得特别厚,里面穿上毛茸茸的兔子睡衣,外面罩上厚实的大棉衣。 东野声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姜郁紧跟其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这雪要什么时候才会停啊?”裹得臃肿的姜郁行动起来不太方便,特别是在雪厚实的情况下走起路来就更加费劲。 “走起来很累吗?”东野声朝她伸出手,“要不要我牵着你?” 姜郁裹得像个笨重的雪球,他倒只穿了毛衣加外套,连围巾都没戴,干净利索得像偶像剧里的男主,特别是对姜郁伸出手的这一刻——雪花落到他的头发上,他的表情在月光下真挚又动人。 姜郁嘴角抽了抽,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 走了十来分钟,两人总算是走到白塔跟前。 姜郁身体暖烘烘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只见东野声绕到白塔后方,预估好方位,蹲下身来在白塔的跟脚一阵摸索后,地面上出现一个入口。 一道倾斜的楼梯从入口处一直往下延伸,黑洞洞的,没有灯。 “走吧。”东野声毫不露怯,走在前面开路,“楼梯有点陡,小心。” 沿着楼梯走到最下方,两人的面前出现一道白色的门。 这才是真正的白塔入口。 “设计的还真是精巧。”东野声在门上的锁里输入陆之林提前告诉他的密码。 0914 是陆之林第一次拍卖出高价画作的日子,东野声忍不住想笑,要不要自恋到这种程度。 门开后,映入两人眼帘的便是螺旋而上的白色楼梯,螺旋的弧度并不规律,弧度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若是抬头一直看会产生头晕的感觉。 “东野,”姜郁扯了扯东野声的衣服,“四周好像贴了东西。” 闻言,东野声举起手电筒往四周扫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黄色的符纸,贴满了白塔圆柱状的内壁。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咒语,每一张符纸上都会有一个椭圆的像是眼睛的图案。 电筒的光扫过这些符纸时,姜郁觉得自己似乎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看个透彻,心里发毛。 东野声对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没有觉得这样的景象渗人,他随便扫视一圈后便把心思放在了爬楼梯上,还叮嘱姜郁要小心,这里的楼梯比先前入口处的还要陡。 楼梯是由相距一段距离的无数块小板子构成,所以不像楼房里的水泥台阶一样实,爬到高处往下看时有恐高症的人绝对会想吐。 这不规则的楼梯像是海螺上没有规则的螺旋纹路。 “不要往下看。”东野声提醒她,“想着往上走,视线仅落在往上一级的台阶上就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话单独拎出来就像是心灵鸡汤导师在劝你要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鉴于脑补的内容太丰富,姜郁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害怕。 爬楼梯爬到快要呕吐的时候,终于到了灯亮的房间。 也就是需要直面恶性bug的时候。 又是熟悉的白门。 这次换成姜郁走到东野声前面,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有点对付bug的经验,而且来之前也已经和2357商讨好如何对付这个bug。 东野声对于两人忽然对调的位置感到疑惑:“姜郁?” 即将面对恶性bug的姜郁此时精神高度紧张,她没工夫和东野声解释,只是道:“别废话了,好好呆在我身后。” 东野声无奈道:“……虽然我对这番发言很是感动,但好歹让我先输入密码把门打开吧?” 姜郁稍微冷静了点,侧过身子:“哦。” 第37章 暴风雪山庄16 二合一 这扇门的密码是0723,是陆之林成为西城画协会长的日子。 “不是要让我好好呆在你身后?你走前面吧。”东野声还记得姜郁先前的宣言,门打开后也没有急着进去。 “哦哦。”姜郁自觉地走到东野声前面,她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道具页面,拿出昨晚购买的【泡泡消声器】,准备做个大大的蓝色泡泡。 预想之中恶性bug手握大斧子迎头扑上来的场景并不存在,相反的,他像个受惊的小孩,斧子丢在一边,整个bug缩在最靠里的房间角落瑟瑟发抖。 姜郁:?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威慑力能让恶性bug如此害怕,恶性bug表现如此反常的原因唯有她身后的东野声。 姜郁扭头,看到东野声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特效,宛如马上要飞升成仙普度众生。 顿时,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姜郁很想骂一句不文明的脏话。 东野声见她扭头来看自己,还以为她是在寻求表扬,礼貌地说:“谢谢你保护我,不过目前来看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机关暗器。” 瑟瑟发抖的恶性bug:…… 姜郁:“……客气了,你走前面吧。” 目前看来,她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 东野声与通灵体质完全不沾边,他根本看不见角落里裹在斗篷里的恶性bug,只能看到地面上的红漆箱子以及箱子上的油灯。 东野声在箱子面前蹲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灯的造型好奇特。” 他握住灯身想把灯拿起来更仔细地观察,结果灯的底座似乎是固定在箱子表面,根本拿不动,东野声较劲地往上拽了拽,咔擦一声,灯身被他掰断了,下半截黏在箱子上,上半截在他手里。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姜郁:“我是不是闯祸了?” 角落里的恶性bug:呜呜呜~ 姜郁一脸淡定:“没事,继续。” 东野声当真没把自己掰断灯身一事放在心上,听到姜郁说没事后,他便把注意力转到灯上,细细地观察着手里洁白的半截灯身和灯盏,以及里面还亮着的灯芯。 “我还以为白塔里亮着的是电灯,没想到竟然是油灯,这油还挺耐烧。”灯发出的光映在东野声脸上,幽暗不明,“姜郁你看,这个灯上还有人头的浮雕诶。” 姜郁一眼便看出这个人头浮雕的原型是秦心。 东野声继续碎碎念:“这个灯身的材质应该是骨头,不过一般的骨头颜色不会这么白,估计是做了漂白处理。” “会是人骨吗?”姜郁的手指刚碰到灯身,耳边就传来秦心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 姜郁皱着眉头快速缩回手,一副被烫到的模样。 “怎么了?扎到手了?”东野声捕捉到她不寻常的动作。 姜郁摇头,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问:“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东野声停下摆弄灯的小动作,静下来仔细听了好几秒后:“没有。” 姜郁看他的手里还牢牢握着灯身,而表情还是坦然淡定,她怀疑自己听到的尖叫声是否只是精神高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于是重新伸出手又摸了一下灯身。 耳边没有丝毫预兆地传来秦心的痛苦尖叫。 姜郁收回手,声音停了。 姜郁伸手摸一摸,尖叫声又响起。 看来并不是错觉。 东野声很快失去了对油灯的兴趣,他打算把灯放到一边去看看红漆箱子里装着什么。 结果,断了一半的灯身的灯没法完好地立在地面上,啪的一声歪在地上,灯灭了。 姜郁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海里蓦地窜出五个字:人死如灯灭。 角落里的恶性bug在灯灭那一刻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东野声的主角光环屏蔽掉一切外在的混乱因素,彷若无人地打开红漆箱子,里面只有两张黄色的符纸。 姜郁用手电筒帮他打着亮方便他看符纸上的字迹,上面用朱砂分别写着陆之林和易轩的生辰八字。 东野声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藏得这么隐秘,我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结果就是写了生辰八字的两张符纸,这两个人要不要这么无聊,还给我卖了那么多关子把我的心理预期弄得挺高的。” 姜郁想明白了,并非是东野声从陆之林口中撬出关于白塔的情报,而是陆之林心怀鬼胎故意引诱东野声来白塔,估计是想借恶性bug之手杀掉东野声。 没想到攻势逆转。 两人离开房间前带走了被掰断的半截骨灯。 “这个东西说不定真和你猜测的一样是人骨,上面应该能检测到相关的DNA,等和外界取得联系后连人带灯一起转交给警方好了。”东野声把骨灯往带来的包里一装,动作和说话内容都正经得像根正苗红的乖宝宝。 姜郁按捺住心里古怪的情绪说好。 沿着螺旋状的楼梯往下走,前半程都还和来白塔时一样顺畅,可下到一半时却异象横生。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白塔的墙面上传来粘稠的声音,好像是某种不明生物在悄然蠕动。 当然,东野声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姜郁没忍住用手电筒往四周扫了一圈,要下楼梯的脚直接愣在半空中。 圆柱形的白塔墙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似乎是黄符上的眼睛图案实体化了。 而水泥墙面也变成了肉色,有生命力地起伏着,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腔道内部,刚才叽叽咕咕的声音是墙面上不停变多的眼睛挤在一起发出的粘腻声音。 这些卡姿兰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向姜郁送去“秋波”。 见姜郁没什么反应又弯起来,似乎是在促狭地笑。 “姜郁,怎么不走了?”东野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害怕了吗?” 姜郁深呼一口气,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卡壳:“没……没有。” 墙上的眼睛隐去,恢复成原本的黄色符纸。 没等姜郁安稳地走两步,这些黄色的符纸呼地自燃起来,一片连着一片从上往下烧,符纸被烧焦的味道极其逼真,火焰照得白塔里透亮。 场面极其壮观。 姜郁:呵,又用幻象来迷惑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不想前方的东野声紧张地说:“糟糕,这些符纸怎么起火了?我们得快点走。” 姜郁:? 这次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场景。 得亏这座白塔是钢筋水泥建筑,若是木质建筑,以目前火势蔓延的速度来看,两人估计小命难保。不过现在的情势同样不容乐观,符纸的剧烈燃烧势必会消耗瘦长的白塔里储存不多的氧气,姜郁感觉口鼻里都是呛人的烟味。 “我背着你吧,这样要跑得快些。”东野声并非是在征求姜郁的意见,说完这句话后便强硬地把人背到背上,脚下速度不减地开始沿着螺旋状的楼梯逃跑。 【泡泡消声器】制造的泡泡能够抵御恶性bug和NPC的攻击,不知道能不能起到隔绝对身体造成危害的强光和强热的效果。 姜郁偷偷摸摸地启用道具生成巨大的蓝色状泡泡把两人裹在里面,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这泡泡竟然真的有很好的隔热效果。 火焰燃烧产生的高温和浓烟都被隔绝在泡泡之外,这个道具买得值,姜郁偶然间获取了夏日防暑的小妙招。 她趴在东野声的背上往下看,螺旋状的台阶如白色的琴键,顺溜往下排开。上楼时还可以盯着前面的台阶看减少悬空的晕眩感,但下楼时就没办法了,弯弯绕绕的台阶全景收入眼底。光看着心里就发虚,特别是还要在这样紧张的状态下加快步子逃跑。 东野声的步子踩得很稳,呼吸声很平和,看不见他表情的姜郁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紧张。 仿佛他是在做负重训练而不是在大火里逃生。 很快,两人下完螺旋状的楼梯来到白门,接着又是通往出口的笔直楼梯,带着雪意的新鲜空气涌入口鼻,逃生成功。 “呼——差点以为自己完蛋了。”东野声把姜郁放下来,声音清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姜郁看见东野声的脸有点黑,是细小的烟尘颗粒附着在上面,“你的脸被烟熏黑了。” 东野声笑出白白的牙齿:“你的也是。” 笑容很快消融转变成沮丧的神情:“抱歉啊,如果不是我硬要让你来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垂着头,原本造型完美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被沮丧的神情一衬更是像失落的大狗。 姜郁脑海中警铃大作:这个人在打可怜牌! 好可怕好可怕,和这样的人相处真可怕,稍不注意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姜郁不按常理出牌,毫无心理负担地赞同他的说法:“那确实,都怪你。” 东野声的狗狗眼睁大,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委屈,他连连道歉:“真是对不起。” 这么真挚的连番道歉都让姜郁有点不好意思,她摆摆手:“算了算了,虽然是你叫我来的但也是你救了我,将功抵过扯平了。” “嗯。”东野声摸着后脑勺,“我们回去吧。” 随着邬里山庄距离两人越来越近,姜郁和东野声都发现了异样。 山庄里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连一贯亮着的一楼大门前的灯也没亮。 “这是停电了?”东野声自言自语道。 两人推开门,一楼大厅里的地暖停止供热,冷飕飕的。 “是真的停电了。”姜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问:“是不是哪里的线路出问题了啊?” 东野声:“我是第一次来这边,所以对线路构造不清楚,大概素素姐比较了解,我们去楼上找她问问。” 两人正要上二楼,就见一个瘦高的人影在楼梯上影影绰绰的,手里拿着的手机正发出淡淡的蓝光,声音倒是熟悉,只听他喊:“姜郁?” “池嘉?你不在卧室睡觉,半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姜郁纳闷道。 “本来是要睡了,但突然听见了诡异的声音。”池嘉的声音有些惊恐。 “什么声音?”东野声问。 “我听到有人在吹唢呐,敲锣打鼓,一会儿听到有人在哭,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在笑。”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东野声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在工作两个多小时后光芒已经变得特别微弱,三人现在是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但姜郁确定池嘉现在肯定脸色发白。 池嘉的声音抖得太厉害,他平时是个挺骄傲的人,现在连面子都不撑说明是真的被吓到了。 姜郁不由得担忧地问:“池嘉,你没事吧?” 池嘉没说话,看来是真的有事。 这天夜晚,池嘉本来早早就睡下了。他已经连续见了秦心两次,知道她不是个恶鬼,所以恐惧感消散不少。 不想,今晚秦心是没有来找他了,但诡异的声音找上了他。 躺下不到十分钟,窗外就突然迸发出极其吵闹的声音。哭声和笑声混杂,凄凉的唢呐声和欢喜的敲鼓声混杂,仿佛是喜事和丧事在同时进行。 池嘉听着越来越吵闹的声音感到害怕,他打开台灯本来打算借着灯光看会儿书冷静一下,结果还没翻两页灯就熄了。池嘉没办法只好忐忑不安地继续强迫自己入睡,可是山庄外面吵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然后—— 一片寂静。 太吵了不好,太静了也不好。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仿佛只有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 池嘉拿起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趿拉上拖鞋急急忙忙地敲响了姜郁的房门。 可不管他敲得怎么大声都没有人应,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池嘉只好去敲了东野声的门,结果一样,没有人应答。 池嘉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叫做《寂静岭》的电影,想起了电影里设定的“里世界”,一股寒意直接从天灵盖贯穿到脚心。 他在走廊上喊了好几遍姜郁和东野声都名字都没有得到应答,遂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幸好在楼梯处遇到了两人。 “会不会是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了?”东野声思考问题从来不会往非自然因素的方向偏移。 “我还不至于连幻听和真实的声音都分不清,”池嘉于黑暗中横他一眼,闷闷地发问:“说起来,你们两个是去哪儿了?” 姜郁迟疑地看了旁边的东野声一眼:“我们去白塔找陆之林的秘密了,东野声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池嘉的声音比现在的气温还低:“他什么时候和我说过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姜郁:……? 东野声置若罔闻,转移问题转移得非常刻意:“不是要去找素素姐吗?快点吧,这样的天气没地暖怎么能睡得着。” 三人各怀心事往三楼走去,却发现谢素素的房间里门和窗户都大开着,里面没有人。 门口的三人陷入沉默,还是东野声先开口:“会不会是去地下室了?毕竟素素姐和陆之林有不小的过节,说不定是去找他私下问事。” “她一个人面对那两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指不定会吃亏,我们得赶紧去看看。”听东野声这么一说,姜郁也觉得有道理,她让2357调出自己的橘色喵喵拳套卡牌,穿戴上做好准备。 可没想到,三人一齐来到地下室后撞见了更诡异的事情。 门是开着的,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要说单是陆之林和易轩不见,那可能是两人偷摸逃走了,可是除了两人外,地下室里陈列着的三具尸体也跟着不见了。 总不能逃走时还捎带三具尸体吧? 偏偏这个时候手电筒的电量终于撑不住,光芒弱弱地暗下去直至与黑暗融为一体。 站在姜郁旁边的池嘉心里一紧,轻轻拉住姜郁的袖子,“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初来参加画展时,邬里山庄中明明有九个人,但现在只剩他们三个。 易渡,易霖,章晓琴死亡,现在尸体不知所踪。 应该还活着的谢素素,易轩和陆之林同样不知所踪。 “极端的天气下或者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地磁场受到影响,会出现时空交错的现象,我们现在大概就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东野声一本正经地胡乱分析,“又或许,只是易轩和陆之林挟持素素姐逃走了,顺便把三具尸体藏起来吓唬我们而已,想开点嘛,不要这么紧张。” 姜郁和池嘉:……这样想明明更恐怖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三个人都要尽量一起行动,走散的话会很危险。”姜郁跟着分析道,聚在一起大家互相能有个照应,遇到危险也能集思广益思考出解决办法。 池嘉对于这个说法自然是赞成,他现在非常害怕独自一人呆着。 三人商讨后最终决定一起在姜郁的房间挤一晚。 池嘉和东野声各自从自己的房间拿来被子和褥子,池嘉睡在沙发上,东野声睡在地上。 姜郁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太冷了。 手脚冰冷的她根本睡不热被窝,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2357,我好冷哦。”姜郁在脑海里对系统说,“不过我已经没有积分值可以买道具了,唉。” 【玩家小姐,你本周还有一次抽卡机会没有使用。】 姜郁:垂死病中惊坐起。 “哇,真的吗?我都已经忘记可以抽卡这回事了,来来来,抽个卡!”姜郁兴奋地说。 这个时候抽到什么样的道具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抽卡这个项目本身带来的期待感和新鲜感。 页面跳转到抽卡池,姜郁随便摁了颗按钮,池子里跳出一张银光闪闪的卡: 【道具:小白狗暖脚宝】 【使用效果:可爱柔软的小白狗可以包裹住你的手或脚,根据你的耐热程度自动调节温度,让你的冬天不再寒冷,夜晚睡得香甜。】 【使用时效:永久】 “好欸!我正好手脚冰凉呢,没想到能抽中这么合适的卡牌!”姜郁迫不及待地启用卡牌,一只雪白色的小狗出现在被窝中。 小白狗不会叫,它像个热烘烘的小暖炉,先是用肚子捂热了姜郁的手,再使劲地钻到被窝深处团住姜郁的脚进行加热。 姜郁支起被子,发现小白狗在被窝里安静地躺着,它的身体发出莹莹的白光,非常柔和,像是宝宝专用夜灯发出的灯光。 姜郁把腿蜷缩起来,小白狗跟着她的动作挪动。 姜郁轻抚几下小白狗的头,小白狗睁开银眼睛看了看她,主动把头往她的手心里蹭,还舔舔她的手指。 暖脚小白狗好适合当宠物哦!好可爱。 姜郁闷在被子里和小白狗玩了好一会儿才暖烘烘地睡去。 时间倒退三个小时。 地下室里。 “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去白塔送死了。”陆之林非常笃定地说。 易轩正忙着松手上被缠得极紧的绳子,随口敷衍道:“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一定会去白塔?” “东野家那小子把白塔里各扇门的密码问得这么细致,肯定会去的,而且极有可能会带着宋君贤家的便宜女儿去。”被东野声关起来后,陆之林没有轻易认输,他故意把话题引到白塔上,让东野声误以为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主动引诱他去恶鬼那里送死。 “年轻的小孩最喜欢追求惊喜和刺激,也是时候让他们长点记性了。”虽然还没有看到结果,但陆之林已经非常肯定接下来的事情走向,“退一步来说,就算东野声一个人去送死也好,剩下的几人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你别光顾着在那儿碎碎念,赶紧帮我把这破绳子解开。不知道东野声是怎么绑的,越是挣扎缠得越紧。”易轩想起昨晚东野声揍人的狠劲,心里发寒。幸亏东野声不是真的要对陆之林和他下死手,不然他们俩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易轩和陆之林背对背忙活了好一阵,脊背都累得发汗了才终于把绳子解开。 “你说,东野声这人是不是私下里练过啊,打的结都这么专业。”易轩气喘吁吁地坐在地面。 “和他父亲还真像,都是神经病。”陆之林身上又累又疼,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此刻也没有必要维持所谓的儒雅形象。 “东野声死后,谢素素肯定会单独到地下室来见我们两个,到时候我们就把握好机会把她拿下。”陆之林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说起谢素素,易轩也不住地纳闷:“她怎么会和秦心扯上关系呢?明明是两个素不相干的人,我当初娶她的时候还特意调查过她的背景。” 陆之林没好气:“谁知道,兴许是中邪了。” 易轩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不远处的三具尸体上,好像有点不太对,他咽了咽口水,问:“之林啊,我记得我们刚被扔进地下室时,最里面的那具尸体(易渡)盖的是白布,第二三具尸体盖的是防水布料吧?” “好像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陆之林不明所以。 “不是你快看,”易轩颤抖着手扒拉了他几下,“现在变成中间那具尸体盖的白布,两侧的尸体盖的是防水布料了。” 第38章 暴风雪山庄17 二合一 陆之林愣了愣,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可能是记错了吧。” “没看错,就是——” 易轩言辞激动,可话说到一半,地下室的灯光开始闪烁不明,电流声刺啦刺啦的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然后,突然熄灭。 “灯怎么突然坏了!”本来就陷在恐慌的情绪中,现在有了浓稠的黑暗作为催化剂,易轩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紧张得不行。 “别吵吵嚷嚷的,不就停个电吗?大惊小怪做什么?”陆之林嫌弃道。 “要是平时停电我能有这么大反应吗?也不看看咱俩现在的处境,地下室里可是有三具尸体在和我们作伴!”听陆之林这么一说,易轩不但不保持安静,反而吵嚷得更厉害了。 陆之林满腔怨气,静默着不说话。 易轩没消停几分钟又发出一声惊叫:“啊!!” “你又在发什么病?吵死了!”陆之林粗暴地拎起易轩的衣领,“再吵小心我揍你。” “不——不是,”易轩说话磕磕绊绊的,“角落里的尸体好像动了动——” “乌漆嘛黑的你看得见个屁!”陆之林也不是完全不慌,不过他在尽力让自己保持在冷静的状态,可是易轩连番的大呼小叫让他理智的那根线越发绷紧。 “不是,我刚才真的看见了,那三具尸体真的动了!你怎么不信我!”两人在黑暗中的争执越发激烈,快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地下室的门锁传来响动声。 陆之林松开易轩的衣领,沉声道:“有人来了,估计是谢素素,我们到门边去,方便袭击。” 易轩不高兴地整理了几下自己的领子,一言不发地跟在陆之林身后靠近门边。 门开了。 雪亮的光从门缝透进来,但两人屏息等待的谢素素却一直没有推门进来。 易轩觉得奇怪:“没人?” “我们出去看看。”陆之林推开门,他估摸着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不想眼前的一幕直接让他和易轩呆在原地。 门外是一片茫茫的雪地。 雪地上并非空无一人,倒不如说人数多得超乎陆之林的想象。左侧和右侧各有一支队伍,左边这支队伍里全员身着白衣白裤,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有人在吹着音色凄然的唢呐,有人在哭丧,明显是在办白事。 而右侧的队伍则全员身着红衣,敲锣打鼓,放着鞭炮,好不热闹,大家的脸上喜笑颜开,明显是在办喜事。 红白喜事两支队伍,一边哭,一边笑,互不干扰,正从远处朝两人走来。 陆之林赶紧往后一看,地下室的门已经消失了,他们和这两支队伍一起被困在茫茫的雪地上。 “之林,我……我现在是在做梦吗?”易轩声音颤抖地问。 红白两色相冲的场景太具有震慑力,哭声与笑声交织的诡异场景让人心生寒意。 “别傻愣着了,跑!”陆之林顾不上易轩,喊完话后准备要跑,可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他用力得牙都要咬碎了却连脚都迈不出去,只能眼看着队伍离自己越来越近。 刚才离得远还看不真切,现在近了才看清白事队伍打头的人怀里抱着一张黑白照片,是陆之林和易轩的合影。而喜事队伍打头的人怀里同样抱着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还是陆之林和易轩的合影。 两张照片除了一张是黑白一张是全彩外并无不同。 照片上的人面色呆板僵硬,明明五官和自己没什么不同,陆之林却觉得照片上的自己像个假人,他十分肯定,那不是照片,而是一幅画。 白事的照片还好,喜事的照片让颜色鲜活起来,给人的感觉更加怪异。照片上陆之林和易轩的胸前都佩戴着大红花,两人手牵着手,面带微笑。如此鲜亮的用色却给人阴郁的反差,这种作画风格让陆之林眼熟。 这肯定是出自秦心的手笔。 “我看到秦心了!她在队伍里面!”易轩惊叫道。 不用易轩说,陆之林也看见了。 白事队伍里,秦心穿着红色的裙子混迹在人群中,紫青色的面庞带着微笑,尤为扎眼。喜事队伍里,秦心穿着白色的裙子走在一片红里,假惺惺的擦着眼泪,同样抓人眼球。 陆之林已经不在意为什么两支队伍里会各有一个秦心,他只能祈求自己快点从这个荒诞的梦中醒过来。 可惜上天没有听见他的祈求,红白两支队伍还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停了下来。 不单是行进的脚步停了下来,连带哭嚎,大笑,唢呐声和锣鼓声一同停了下来。 队伍里的人和被困在原地的两人一样不再动弹,痛苦和欢喜的表情都凝滞在脸上,滑稽又恐怖。他们仿佛是一群没有生命力的提线木偶,而在幕后操纵他们的人此刻中途休息,他们盛大欢闹的表演也跟着被迫中止。 这样令人窒息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队伍中间走出一个女人。她身着黑衣黑裤,手里握着话筒,表情肃穆,径直走到陆之林和易轩二人面前。 “素素!” 当易轩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谢素素的五官又慢慢变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但陆之林能隐约从这个陌生女人的眉眼中看出秦心的影子。 女人恍若没有听见易轩的叫声一般,低头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一张叠好的信纸,慢条斯理地展开。 展开信纸后女人抬起头来,先前陌生的脸又重新变成谢素素的模样。 谢素素把话筒凑到嘴边,视线落在眼前的稿子上,情绪饱满地念道:“欢迎大家来参加陆之林先生和易轩先生的婚礼!” 白事队伍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而喜事队伍立马奏响喜庆的音乐。 喜事队伍里走出两个人,正是先前死去的易渡和易霖。他们还穿着死时穿的衣服,身上散发出隐隐的尸臭味,手里各捧着一朵大红花,在谢素素的安排下分别给陆之林和易轩佩戴在胸前。 谢素素满意地端详着两人佩戴大红花的样子,点头道:“这样才有新郎官该有的样子,好了,把他们两人带走吧。” 话刚落,易渡和易霖分别将陆之林和易轩拖走。 易轩扯着嗓子喊:“阿霖,你听那个女人的做什么?我是你爸爸!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阿霖!阿霖!” 易霖双目无神,死板地反剪着易轩的双臂把他拖进大红花轿里。 花轿前的章晓琴早早候着,还贴心地为他掀开轿帘。 陆之林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逼着坐上一匹纸扎的大白马,马的头上还顶着一朵红色的大花。 马抬起前蹄长鸣一声,驮着陆之林开始行进。 队伍一路上吹拉弹唱,好不热闹,走了不知多久,最后在一栋房子前停下。 “落轿!”谢素素的声音响起,大红花轿落地,面色惨白的易轩被章晓琴搀扶着走出来。 “下马!”谢素素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样的,陆之林被一路跟随在旁边的易渡搀下来。 两人被喜事队伍推挤着走进房子里。 这栋房子是陆之林和秦心结婚时的新房,此时客厅里的摆设被清空,摆了好几张铺上红布的大圆桌,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但闻不到一点菜味。 窗户上,墙上,到处贴满了囍字,本来具有喜庆意味的剪纸因为张贴得太过密集反而透露出古怪的意味。 “现在,到了新郎和新郎行大礼的环节。”谢素素宣布这一环节的内容,围观的人鼓掌叫好,纷纷喝彩。 “一拜天地!”谢素素喊道。 两人的膝盖不听使唤地往下弯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脑门对着地板砖狠狠地磕上去。 “谢素素你个狗日的!”陆之林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动作,但能控制自己的唇齿,他破口大骂道。 谢素素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听不到,磕得没诚意,再磕得响些。” 陆之林和易轩的脑门跟不要命似的疯狂对着地上一通乱磕,直到头晕眼花,鲜血直流。 “陆之林你能不能把嘴巴管一管,都什么时候了,还嘴上不饶人呢!”易轩尖声抱怨道,再磕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小命要不保了。 一拜天地结束了,谢素素没有急着喊二拜高堂。 在她停顿的空档,秦心从一众的红衣服里走出来。她身穿白裙,头上包着白色头巾,手里拿着白色的手绢走到两人面前。 她的嘴角往上提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形成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之后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是没有任何眼泪的哭泣,但秦心还是用手绢擦拭着眼角,边擦边用余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谢素素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二拜高堂!” 陆之林和易轩匍匐在秦心的脚下一顿猛磕,这次的频率和力度比刚才的“一拜天地”还要更快更重。 周围传来众人拍手叫好的声音: “好!好!” “秦心小姐可是你们两位的再生父母啊,你们可得好好拜拜她。” “就是就是,没有他你们两人绝对过不上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倒是磕得再有诚意些啊!” …… 周围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声音在滔滔不绝地议论着,易轩无暇去认真听取其中的内容,更无暇去反驳,他觉得要磕死在这里了! 幸好,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二拜高堂的仪式终于结束。 陆之林和易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刚才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的秦心已经不见了。 “夫夫对拜!”谢素素高喊出最后一拜。 刚站起来的两人还没缓过神来又让青肿的膝盖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第三拜只拜了一次,比起前面两拜而言轻松许多。 行礼结束后,头昏脑涨的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饭桌前。 “新郎和新郎请喝交杯酒!”易轩算是看出来了,谢素素的身份就是此次婚礼的司仪,负责宣布各项事宜的进度。 穿着白裙子的秦心再次出现,她拿着一瓶矿泉水,给陆之林和易轩的小杯子里分别满上。 陆之林眼尖地认出了矿泉水的牌子,这个牌子在七八年前已经停产了。当初秦心刚被关进地下室时,陆之林就是在这种矿泉水里下了药把她毒哑。 陆之林想把酒盏扫到地上,但不听话的手还是把斟满了矿泉水的酒杯凑到嘴边,嘴巴张开,一滴不剩地倒进嘴里。 酒杯里的液体流过喉咙发出剧烈的疼痛,仿佛是有人在他的嗓子眼点燃了一把火,陆之林不由得怀疑刚才喝的究竟是水还是硫酸。 易轩的五官皱缩成一团,先前还有余力尖叫吵闹的他现在有心无力。 两个人都变成了哑巴。 他们对秦心做过的事此刻一一在他们身上重演。 “既然都喝过交杯酒了,那现在开始用餐吧。” 谢素素的声音成了催命的魔音,她宣布完后,章晓琴就端着两碗盛得冒尖尖的饭走过来。 章晓琴把饭碗放在桌面上,谢素素分别在里面插上三炷香,点上,然后静静等候。 等到香完全烧尽,章晓琴找来一双筷子把香灰和饭拌匀,再强行掰开两人的嘴,把饭倒进他们的胃里。 “别光吃饭,再吃点菜。”谢素素说。 于是,站在一旁的易渡和易霖尽显孝心,模仿章晓琴的手法,给两人喂了不少菜品。 这些菜又冷又臭,个别菜嚼起来的味道还很像香烛。 一大桌子的菜硬生生被强行塞进了陆之林和易轩的肚子里。 “好了,婚礼进行最后一项,把新郎和新郎送入洞房!”谢素素高呼,现场的众人彻底沸腾,可他们并没有将陆之林和易轩二人带进卧室,而是将两人推搡到了门口。 此时,先前消失许久的白事队伍再度出现。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在看到陆之林和易轩的身影后举起双手。 陆之林一开始还不理解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紧接着,凄冷拉长的唢呐声便响了起来。 先前吵嚷着要将二人送入洞房的红事队伍以这声唢呐为信号,集体沉默,他们明白,接下来就不是他们的舞台了。 白事队伍里,有人抬了两口棺材走到陆之林和易轩面前。 这两口棺材不像普通的棺材是黑色的,它们通体被刷上白漆,颜色像是为了“纪念”秦心而修建的白塔的颜色。 谢素素高声重复了一遍:“送入洞房!” 陆之林和易轩被人举起来投进棺材中,这不算完,等棺材盖子合上的那一秒,陆之林和易轩才知道,棺材里装的不只是他们自己。 棺材盖子上钉着秦心的尸体。 秦心的眼睛大睁着,里面布满血丝,她的脸上是未完全干掉的血污,各处细节都维持在当初陆之林乱拳打死她时的状态。 咯吱咯吱—— 秦心的手臂开始动了起来,她的脖子也跟着扭动,对着陆之林的脸挥拳,重现当初自己被暴打致死的每一个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 陆之林想要尖叫但出不了声,白事队伍走了多久,他就在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中反复癫狂了多久。 等到队伍终于停下脚步时,陆之林觉得自己快疯魔了。 棺材盖揭开,他不用再继续面对秦心的脸,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过易轩的状况明显比他更糟糕。 易轩浑身痉挛,满脸惊恐,甚至还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明显已经不正常。 白衣人把他们两人从棺材里转移出来放到地面上。 “这里是哪里?”陆之林茫然地想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冷好冷,仰头看,是浑浊的天色,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落下。 耳边有女人的哭声,哭声里还夹杂着不太明晰的话语,陆之林努力去听才勉强能捕捉几个词:“好惨啊……你们两个死得好惨啊……怎么会活生生被烧死了……呜呜呜……” 陆之林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烧死! 不不不,他现在还没死呢!他还没死!他还没有享尽荣华富贵,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放他回去!放他回到现实世界! “浇!”谢素素这次的台词很短,就一个字,甚至连浇什么也没说。 不过陆之林很快知道,她说的是浇汽油。 白衣人边嚎哭边在他和易轩的身上浇上汽油,接着又是一声简短的:“烧!” 大火以不可阻挡之势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陆之林和易轩还不知道,今晚所经历的痛苦会一直不间断的,没有喘息空间地持续下去。 活着要经历。 死了也要继续。 灵魂永久不得超生。 姜郁一夜无梦,睡得特别好。 早上醒来时小白狗暖脚宝已经不在身边,但被窝里还是暖烘烘的。 “早上好,”东野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山庄里已经来电了,外面的雪也停了。” 他已经穿戴整齐,被子也叠得跟豆腐块似的摞在褥子上。 平时出现在姜郁眼前时,东野声的头发都有着帅气蓬松的造型,今天难得看到他头发乱翘的模样。 姜郁揉了揉眼睛,趿拉上拖鞋走到窗边往外看,下了好几天的雪真的停了,还出了太阳。 阳光给雪白的地面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颜色,麻雀在外面叽叽喳喳地闹,是个好兆头。 “我刚刚发现网络也能用了。”坐在沙发上的池嘉说。 虽说休息了一夜,但池嘉的眼睛下方还是有略浓的青黑,这几天他撞到非自然因素的频率实在够呛。 三人简单地洗漱过后便来到楼下。 昨晚失踪的谢素素正在布置桌面,看到下来的几人赶紧招呼道:“我正要上去叫你们呢,快来吃早餐。” 她的眼睛带着生动的神采,看上去心情很好,“我从地下室的冰柜里拿了几包冷冻的发糕和小笼包,各蒸了一些,你们想吃什么直接来取。” 谢素素把偌大的屉笼直接摆到桌面上,“我还在厨房里找到一大包还在保质期的豆浆粉,冲了一大壶,你们想喝多少自己来倒啊。” “素素姐,你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姜郁在谢素素旁边坐下。 “是吗?因为今天天气放晴了嘛,手机也有信号了。”谢素素咬了口烫乎乎的小笼包,“我刚才已经和警方取得联系,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你们不用担心。” “素素姐,你昨晚去哪儿了?我们去你的房间都没找到人。”东野声问道。 “昨晚?”谢素素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一直在卧室啊,不过很早就睡下了,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姜郁:“昨晚山庄停电了,房间里特别冷,我们想着你来过邬里山庄几次,对这边的电路应该比较熟,所以才去找你的。” “原来是找我修电路啊。”谢素素表情恍然,“可能是我睡得早吧,我完全不知道昨晚有停电。” “不单是你不见了,我们去地下室发现陆之林和易轩以及靠墙角放的三具尸体都不见了。”池嘉开口道,他始终没有想清楚昨晚这一系列的失踪现象和他听到的怪声究竟该作何解释。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我今早才去了一趟地下室,陆之林和易轩都关在里面呢,靠墙角放的三具尸体也都还在,不过……”谢素素面露古怪之色。 姜郁自觉地接话:“不过什么?” “他们好像变得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这几个字都算是程度轻的,姜郁几人到达地下室时,陆之林和易轩两人正躺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烫!啊啊啊啊!好烫!我的皮肤,我的骨头!我要死了!” “热死了!疼死了!救命!救命!” …… 两人不停地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乱挠,发出的怪叫声围着“烫”和“热”之类的词打转。 谢素素:“从早上开始就这样,也不知道他们昨晚是经历什么了。” 躺在地上如蛆乱扭的易轩和陆之林在听到谢素素的声音后,即刻从地上爬起来,缩到角落里抱住头瑟瑟发抖。 这副样子和昨晚白塔里那个恶性bug见到东野声时的表现差不多。 谢素素无奈道:“不知道他们昨晚是看到什么了,我只要一说话,他们两个人就表现得很害怕的样子。不过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两人会耍花招逃跑,其余的事情交给警察来处理就好,我们上去吧。” 姜郁偷偷观察着谢素素的表情,发现她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安心和满足的意味。 出了地下室,谢素素这才想起正事:“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我先前不是说了白塔是很危险的吗?你们怎么还是不管不顾地跑到那种地方去?幸好没有出什么事,不然我和你们的家长该怎么交代啊。” 池嘉冷着脸,自动远离姜郁和东野声:“我没去,只有他们两个去了。” “素素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了白塔啊?”姜郁讨好地笑。 谢素素叹了口气,刚才装出的严厉表情垮下来:“因为——白塔里的灯熄灭了。” “我们从白塔里带回来了半截骨灯,素素姐要看看吗?”东野声再次使用了转移话题大法。 没想到意外的奏效,谢素素追问道:“什么骨灯?可以给我看看吗?” “稍等啊,我从楼上拿下来。” 东野声很快拿来被他不小心掰断的半截骨灯,谢素素从他手上接过去的那一刻脸上露出怔愣的表情,不过很快地,怔愣转化为哀伤,眼里泪光闪烁,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姜郁觉得谢素素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她伸手去触碰骨灯,这次没有听到秦心声嘶力竭的尖叫,而是一声又一声,温柔地:“瑛瑛,瑛瑛。” 第39章 桃花庵 二合一 早上报警,中午刚吃过午饭警察就来了。 与此同时,姜郁的脑海中也响起了任务成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小姐找到作案凶手并成功存活,完成任务“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 【获取120点积分值和15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5035元】 【积分值:145点】 达成任务本该是很开心的事情,然而此刻,姜郁面对这陌生的提示音,沉默半晌,问道:“2357去哪儿了?” 2357的声音是很温柔的男性音色,此时脑海里的声音虽然也算温和,却是女性音色。 系统没有性别,但程序员可以为他们的声音贴上性别的标签,姜郁认为2357的声音应该不会无故改变才对。 【玩家小姐你好,我是系统7777,先前为您服务的2357因为连续两次干扰您的游戏进程被惩罚了,所以今后将由我来为您播报游戏进程,陪伴您通关游戏。】 “干扰我的游戏进程?”姜郁不由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2357什么时候干扰我的游戏进程了?” 2357全程都在扮演认真负责的好系统角色,从来不透露任务的相关内容,必要时还会认真推销道具冲业绩,负责得不能再负责了。 时空管理局应该给他颁发个优秀系统奖才对。 系统7777为难地说:【抱歉玩家小姐,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从上面的指令被发配过来为您服务。】 姜郁无意为难7777,只是关心2357的去向:“我以后还有可能和2357见面吗?” 【惩罚措施还没有出来,不过以后您和2357见面的几率可能比较渺茫……】7777委婉地说。 姜郁失落地说:“这样啊。” 2357在她沮丧时会给她唱歌,还会说温柔的话鼓励她,姜郁把他当做在这个游戏世界最为亲密的好友。现在由7777传达这样的消息,姜郁总有种好朋友不辞而别的感觉。更何况,她根本没发现2357有任何干扰她游戏进程的端倪。 “你能不能帮我向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反映下情况?我想让2357继续陪伴我通关游戏。” 7777委屈地说:【QAQ我还没有正式上岗呢,玩家小姐就嫌弃我了吗?】 这声音和2357的反差真大啊,感觉像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在和自己撒娇。 “没有嫌弃,只是我和2357相处的时间更长,有点……有点习惯他了。”姜郁不好意思地说。 站在7777的角度来看,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着实有点欠考虑。毕竟2357有点愣愣的,在情绪感知方面比较迟钝,没想到7777和他完全不同,有“委屈”这样的情感属性。 【我已经连续十年蝉联“时空管理局最受玩家喜爱的系统”头衔了,请玩家小姐相信我的业务能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猫猫握拳.jpg】 原来系统是可以在意识里发表情包的啊,2357从来没发过。 虽然很对不起7777,但姜郁还是没忍住问:“2357在你们系统界的口碑怎么样?” 7777犹犹豫豫的:【他的身份比较神秘,我只知道他才参加工作不久,您是他第一次服务的游戏玩家。】 “第一次啊。”姜郁意味深长地说。 怪不得有点愣愣的。 【玩家小姐,我会把您的意愿向上级反映,不过结果如何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了。】 【猫猫头流泪.jpg】 “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姜郁略带愧疚之意地说。 寒暄之后,7777开始履行工作职责:【玩家小姐,鉴于你已经完成了任务,游戏自动奖励你一枚“谜底彩蛋”。您在本次任务中产生的所有疑惑都能通过这枚彩蛋获得解答,请问是否要使用呢?】 “要使用!”姜郁迫不及待地说。 尽管已经猜出谢素素和秦心就是“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的凶手,但她对于谢素素和秦心之间的关系还是抱有疑问。 明明看上去是两个不相关的人,为什么谢素素要帮助秦心到这种地步? 使用了“谜底彩蛋”后,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 姜郁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 谢素素竟然是秦心的女儿!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周瑛竟然是秦心的女儿!这个游戏里除了bug元素外还加入了山神精怪的元素,周瑛在没有经过整容的手段下竟然可以完全变成谢素素的样子。 让姜郁挠破头皮也没法猜到真相会如此玄妙,怪不得那半截骨灯会那么温柔地称呼谢素素为“瑛瑛”,怪不得谢素素会哭。 她们之间是血浓于水的母女关系。 这场历时三十多年的冤案终于在周瑛的努力下重见天日,而陆之林和易轩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去哪儿?”池嘉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准备坐缆车离开邬里山庄,转头却看姜郁撂下已经不再鼓鼓的大包朝和大门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去看看地下室里的那两个人渣,你先走吧。”姜郁朝他挥挥手。 地下室里很热闹,除了陆之林和易轩外还有四五个正忙着勘察记录的警察,角落里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正在验尸。 早上还躺在地上大喊身上被烧疼的二人此刻神色清明了不少,但恐惧还没有从眼中褪去。 他们正老老实实地接受警察的盘问,姜郁在后方还没偷听到多少内容后便被一名警员逮住问了好些问题,顺便把准备离开的池嘉和东野声都抓来做了笔录。 池嘉:? 负责询问姜郁的警员是个女生,口吻很温和,做完笔录后还建议她之后去做相关的心理辅导,毕竟目睹了这么多人的死亡,心里多少都会留下些阴影。 姜郁装出乖乖的样子说好,得到警察的应允后才和池嘉等人一起离开了邬里山庄。 和来时一样,谢素素又站在白塔的下方抽烟,她的头发没扎,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有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白塔现在已经不是白塔,而成了黑塔。 昨晚那些黄符燃烧时不知道产生了什么奇特的化学物质,乳白色的白塔变成纯黑色。 “素素姐,你还不走吗?”姜郁问。 “等会儿就走。”谢素素对她微笑,恍惚中,姜郁觉得她的五官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就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像是在做梦一样。”谢素素悠悠地叹道,“为难你们几个小孩子了,快回家吧,你们的父母这几天联系不上你们应该心里挺着急的。” 姜郁几人和她道别,快要走到坐缆车的地方时,姜郁如受到某种感召般的突然回过头,看见原本孤零零站在那里的谢素素旁多出了一个人。 是穿着绿裙子的秦心。 三人挤在一起乘坐了缆车。 姜郁被两个男生挤在中间,有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 右边的东野声长得太大只,坐着也比姜郁高个头。 左边的池嘉身形要瘦削一些,但是个头也比姜郁高,而且拉着个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正当姜郁思索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这僵持的氛围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宋君贤。 “喂?宋叔?” “小郁!你现在在哪儿?” “我们在缆车上,马上就到山下了。”今早有信号后,宋君贤就第一时间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好会在山下接她和池嘉。 “那好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一下缆车就能看到我。”宋君贤的语气有些激动。 “你继父对你还真是关心。”东野声的手肘放在缆车车窗的窗框上,手撑着脸,懒洋洋地说。 “嗯,他对我挺好的。”姜郁挂上电话,“你呢?你家是谁来接你?” 东野声的视线转向窗外:“我继母。” 姜郁:“你继母也挺关心你的。” “也许吧。”东野声不怎么真诚地笑了笑。 缆车一打开,宋君贤就赶紧迎上来。 他的眼镜镜片坏了,上面形成放射状的纹路,额头还高高地肿起一块,看上去特别狼狈。 姜郁惊讶道:“宋叔,你这是怎么搞——” 宋君贤没等她说完话就一把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脊背:“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姜郁动作僵硬地伸手也拍了拍他的脊背:“嗯,我没事的宋叔,你不用担心。” “都怪我,根本不该把你和池嘉送来参加什么小型画展,结果碰上这么恐怖的事,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宋君贤松开怀抱,眼眶有点红红的。 姜郁没想到宋君贤是个这么心灵脆弱的人,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呆板地重复自己没事。 问完姜郁的情况,宋君贤才想起旁边的池嘉:“小嘉有没有受伤?” 池嘉后退半步,摇头,似乎是在害怕宋君贤会像对待姜郁那般也给他一个熊抱。 “都没事就好,我们快点上车回家吧。”宋君贤带着两个小孩上车。 姜郁回头一看,东野声已经上了不远处的一辆红色轿车,驾驶座上是他高傲漂亮的继母。 副驾驶座处的车窗还未摇上去,东野声的侧脸显得特别冷峻,和平时他在姜郁面前表现出的阳光开朗的样子不同。 隔离视线的车窗正慢慢上摇,东野声注意到了姜郁投来的目光,顿时,脸上的冷然之色褪去,重新挂上爽朗的笑容,还朝她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小郁?你在看什么?我们该上车了。”宋君贤提醒她。 姜郁:“来了来了。” 坐上车后,姜郁继续先前的问题:“宋叔,你额头上的伤还有眼镜是怎么回事?” 宋君贤把眼镜摘下来,尴尬地说:“我来的时候太匆忙,路上险些撞到电线杆,虽然没有酿成车祸但刹车的时候脑袋磕到方向盘上把眼镜弄碎了,头也撞破了……” 姜郁吓得脸色苍白,“没磕出脑震荡吧?” “没有没有,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数的。”宋君贤打着方向盘将车开走。 一路上,姜郁在把邬里山庄遇到的事情说给宋君贤听。宋君贤先前只是从警方那里了解个大概,现在听姜郁将细节完善,只感觉心惊肉跳的,作了一个重大决定:“等到了明天早上,我开车带你们到桃花庵去求两个平安符戴着,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这样类似的事了。” “桃花庵?”姜郁觉得这庙宇的名称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这不是曾纯亮叔叔求了符纸的那处庙宇吗?”还是池嘉先反应过来。 宋君贤:“对,就是那个地方。” “可是,曾纯亮叔叔不是烧了符纸就着水喝下去也没用吗?”姜郁怀疑道,“我们真要去这么不靠谱的地方求平安符?” “纯亮去的时候,大师刚好出门远游了,求到的符纸是他的徒弟给画的,大概是技艺不精所以没派上用场。”宋君贤解释道,“现在那位大师回来了,纯亮的家人又去求了符纸,这次是管用了,不过中间间隔的时间太久,纯亮精神上受到的伤害不可逆转,现在还在疗养院里躺着,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好。” “那个大师的名字是叫谢无为吗?”姜郁好奇地追问。 “你怎么会知道?”宋君贤的表情微愕。 果然是这个人。 姜郁当初偷听陆之林和易轩谈话时,就是这个所谓的无为大仙帮助两人修建白塔镇压秦心的尸骨。 姜郁自是不能实话实说,只能胡诌道:“听同学提起过。” “无为大仙挺出名的,经常给人看风水,特别是看店铺的选址,只要他说适合做生意,那么开店后的生意绝对会好,所以你同学知道无为大仙的名号并不奇怪。北街那里不是开了两家糖水店吗?明明位置相近,手艺差不多,但其中一家的生意就要比另一家好得多。”宋君贤对姜郁胡诌的借口并无怀疑。 “你说的是不是唐家铺子和李家铺子?”姜郁问。 “看来小郁经常去那边啊。”宋君贤笑道,“对的,就是那两家铺子。唐家铺子的生意比李家铺子好多了,当初唐家选在那个地方开店就是找谢无为看过的。” 这个叫谢无为的或许真有几分修理bug的本事,但人品实在堪忧。 姜郁本不想和这样一个为了钱可以道德败坏的人打交道,但是耐不住宋君贤再三恳求,可能做生意的人在这方面都比较迷信吧,似乎真的相信戴个平安符就能免去灾祸。 不管怎么说,宋君贤是为了她着想,去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池嘉,他在宋君贤面前装乖宝宝装惯了,再加上邵青也信这方面的东西,要去桃花庵是板上钉钉的事。 于是隔天一早,宋君贤驱车带他俩来到了桃花庵。 庙门一开,姜郁就傻眼了。 这这……现在是冬天吧? 桃花的花季是冬天吗?这满庙的桃花开得也太茂盛了,粉红色的花瓣在冬风里伴着雪花飞舞,堪称奇景。 宋君贤看两个孩子一脸呆滞,笑着解释道:“不然怎么能叫桃花庵呢,这么能开花的桃树却从来不会结果,一年四季只顾着开花了,算是桃花庵的一大特色。以前入庙不收费的时候,还有人专门来庙里拍桃花,人多得门槛都要踩烂了,现在入庙费订得高,来的人也就少了。” 人能不少吗?一个人的入庙费要收五百块,神仙来看啊! 宋君贤交了三个人的入庙费,守门的人才放几人进入庙内。 正对着庙门的是一条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的石板路,路的两旁是成片的桃树。 姜郁边走边看,心想这个环境对花粉过敏者还真不友好。 “你们两个先在门口等着,我去看看大仙现在有空没。”宋君贤说完后绕到正殿的后面不见了。 池嘉和姜郁两人就在正殿紧闭的朱红色大门门口静等着。 “你冷吗?”池嘉问。 “我不冷。”姜郁答。 池嘉:“哦。” 两人的对话陷入僵局。 姜郁正望着前方的桃树发呆,而池嘉则借机偷瞄着姜郁的侧脸。 不是错觉,她确乎要比之前白了很多。现在裹着红色的围巾,把肤色衬得更白了,睫毛翘眼睛大,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很乖,像个洋娃娃。 姜郁没注意到池嘉此刻正在偷瞄她,她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刚刚他们进来的庙门又开了一次。 来人是个穿着黑色立领制服的男生,他推着自行车慢慢朝正殿的方向,也就是姜郁和池嘉的方向走来。 姜郁认得他身上的校服,是西城职业技术学院的校服,这个学校距离西外不远,所以偶尔能在热闹的小吃街上看到他们学校的学生。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姜郁之所以会盯着他看,完全是因为他的肩膀上趴着一只黑色的小bug,bug的头上飘着数字6,是能用【小bug诱捕罐】收服的范围,姜郁心里松了口气。 她小跑上前,打算以搭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趁其不备除掉他肩膀上的小bug。 男生比池嘉高比东野声矮,大概在180到185之间。身形偏瘦,和池嘉的体形很像,头发颜色极黑,再加上他又穿着黑衣黑裤,衬得整个人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嗨!”姜郁和他打招呼,“你是职校的学生吗?” 男生抬眼和她对视,瞬间,姜郁看到他的瞳孔是银色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等姜郁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眸子又恢复成墨黑色。 被这一打岔,姜郁已然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倒是面前的男生先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很柔,音色对姜郁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说出的话更是让人诧异。 姜郁听见他轻声说:“玩家小姐。” 姜郁:!!!! 这分明就是2357的声音! 姜郁的唇齿都颤抖起来,舌头跟着打结:“2……2……” “孟玉凉!”有个小男生从偏殿跑出来,朝着2357的方向喊,“该是做饭的点了,快来帮忙!” 2357对着小和尚点头,弯腰给自行车落上锁,对姜郁抛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唉等——”姜郁正想追上去问个明白,恰好这时宋君贤从正殿的后门里出来,说:“小郁还有小嘉快过来,无为大仙现在正好有空。” 姜郁只好眼看着2357的背影消失在偏殿的门后,愣了几秒后才跟上宋君贤的脚步。 孟玉凉。 这是2357的名字吗?倒是有几分温润的味道在里面,很符合2357的形象,不过,2357不是系统吗?怎么会有人形了? 糟糕,那个bug还在2357的肩膀上呆着呢! 姜郁胡思乱想着,没注意看路,直到旁边的池嘉提醒她“到了”才回过神来。 谢无为背对三人,正面朝一座颜色和姿态都十分诡异的佛像上香。 一般庙里的大仙不都该穿着颜色古朴的道服吗?谢无为是个例外,他的装束有点民国时期的味道,就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袍马褂,看起来也不厚,又是个不怕冷的。 等他上好香转过身来,模样比姜郁想象中年轻不少。 既然在三十多年前就为陆之林做过法事,还被尊称为大仙,那到了现在也该和陆之林的年纪差不多吧,但谢无为看起来才二十多岁,顶多三十出头。 太不合常理了。 “无为大仙,这就是我家的两个孩子,这段时间遇到些不好的事情,劳烦您给他们两个看看,画两张平安符给他们带在身上消灾解难。”宋君贤说罢,朝谢无为递去一个厚厚的红包。 姜郁看了心在滴血。 进庙门就花了一千五,现在又要花钱,目的还是两张很大可能是毛用没有的平安符。 不想谢无为竟然对宋君贤摆了摆手,不肯收下红包。 宋君贤不解:“大师,这——” 谢无为施施然走到姜郁面前,面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这小女孩倒是合适。” 话意暧昧不明,让人捉摸不清。 池嘉皱起眉,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便伸手把姜郁拽着挡到自己身后。 “大师是什么意思?”宋君贤也觉得谢无为这句话没头没尾的。 谢无为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无事,只是觉得小姑娘是个有缘人,今天的两张符就不收钱了。毕竟钱易求,缘难求。” 这所谓的无为大仙依旧和几人打着哑谜,根本不打算作说明。 池嘉和姜郁各拿了他赠予的符纸后便和宋君贤一起离开。 姜郁把黄符展开一看,冥冥中感觉这走笔习惯和白塔内壁贴着的那些画着眼睛的符纸出自一人。 红色的朱砂在上面弯弯绕绕,是什么字呢?姜郁捏着符纸翻来倒去观察半天也识别不出,只觉得这字的形状像一条小蛇。 第40章 招蛇 二合一 “我看看你的符是什么样子的?”姜郁探头去看池嘉手里的黄符,发现他符纸上画的图案就正常多了,至少看上去像字。 池嘉也看到了她的符纸,问:“你这个怎么看起来像蛇?” 显然,池嘉和她抱有同样的看法,姜郁忙赞同道:“是吧,我就觉得这不像字更像是蛇的图案。” 小蛇在黄符纸上弯来绕去,姜郁甚至能依稀辨别出上面分叉的蛇信子。 现在碍于宋君贤在场不好直接把符纸处理掉,不过姜郁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都不会戴着这枚邪门的平安符出门。 从正殿出来后,姜郁没急着离开桃花庵,她心里还惦念着刚才遇到的2357。幸好偏殿的门没关,姜郁路过门口时顺势往里一看,里面空空荡荡的人也没有,只能闻到浓厚的檀香味。 “小郁?你在找什么吗?”走在前面的宋君贤发现姜郁没跟上,正站在偏殿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瞧。 姜郁心虚地说:“没……没什么,就先前遇到个很像熟人的人。” 目睹姜郁和2357搭话的池嘉不语。 宋君贤则说:“你大概是看错了,偏殿里大多是在桃花庵里干活的杂工,不会有你认识的人。” “那可能是我真的看错了吧……”姜郁讪笑着跟上宋君贤的脚步。 宋君贤把他们送回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公司处理公务,中间都没个歇息的时间。 一路上没和姜郁说一句话的池嘉等宋君贤走了才问:“桃花庵里那个职校的男生为什么要叫你玩家小姐?” 姜郁惊讶道:“你听到了?” “隔的距离不远,我耳朵又不聋,当然能听到。”池嘉面上有点无语的意味。 “额……那是因为……”真相自然是不能告诉池嘉,不然剧情走向就要有“楚门的世界”那味儿了。 姜郁绞尽脑汁地思考,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和他是打游戏认识的,我在游戏里的昵称就叫玩家小姐,所以他才会那样叫我。” 池嘉淡淡地应:“哦。” 这单音的“哦”字之后好久都没有下文,姜郁以为他没话说了,正要上楼,又听见他继续:“职校里比较乱,那里的人作风习惯不太好。” 池嘉说完话后等不到姜郁的回应,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此一举的发言,找了个笨拙的借口先溜回卧室。 姜郁搞不懂他说这句话的意图在哪里,回味了一时半会儿才琢磨出池嘉说的那句话大概是在提醒她不要和2357走的太近。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她得搞清楚为什么2357会拥有了实体,还拥有了“孟玉凉”的身份。 这之后的几天,姜郁连去了好几次桃花庵,入庙费贴了不少,却连2357的影子都没见着,向守门的人打听,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给的理由倒是充分:“我们这里的杂工人员流动性很强,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怎么会每个人都记得住?” 姜郁:行吧。 去过第五次还没见到人后,姜郁决定放弃。 一贯抠门的她肯花这么多钱已经足够证明2357这个朋友在她心里的分量,姜郁决定秉承“有缘自会相见”的原则不再继续上桃花庵叨扰。 这几天各大网络平台,各大杂志,各大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都在循环播报“陆之林伙同易轩杀妻夺画”的案件。 平日里对陆之林的画作吹捧有加的评论家和媒体纷纷倒戈,对陆之林和易轩的恶魔行径口诛笔伐,而网络上的众人大部分都是在为秦心发声,少部分持受害者有罪论想趁机吃人血馒头的媒体人也很快淹没在众人的声讨中。 姜郁打开手机看个视频的时间都能收到好几条相关推送的新闻。 看来这些媒体是把这个案子当成流量密码,颇有不榨干价值不放手的意味。 姜郁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稿有些难受,若是真相能早几年揭开该多好,若现在秦心还活着又该多好。 可惜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正当舆论白热化,下一步就要走下坡路的时候,秦瑛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她顶着陆之林和秦心亲生女儿的身份再次给各大媒体带来新一轮的流量。 秦瑛一直很低调,没有在公众平台露过面,仅仅有一张从法院出来被无良媒体抓拍的模糊照片。 姜郁从这张模糊的照片中看出了周瑛的轮廓,看来她在复仇后样貌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之后,姜郁又陆陆续续地了解到秦瑛继承了陆之林名下的所有财产,听到陆之林和易轩在监狱里自杀的消息。 据说两人的死状极其惨烈,身上到处都是自残留下的伤口,似乎是无法忍受精神上的痛苦折磨才选择了这样结束生命的方式。 他们死前有后悔过对秦心造成的伤害吗? 姜郁觉得没有。他们只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决绝,没有把秦心的女儿彻底杀死。 思及此,脑海里突然出现了7777的声音: 【系统已将陆之林和易轩的死亡卡牌纳入玩家的卡牌收集册中,请玩家小姐及时查看。】 姜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7777:【昨晚游戏进行了一次升级,增加了新的功能。任务执行过程中涉及到的目标人物若是死亡,那么他的灵魂将自动转化成卡牌进入玩家的卡牌收集册中。】 姜郁翻开自己的卡牌收集册,果不其然,里面新增了两张。 陆之林和易轩死时的惨状完全被复刻到上面,大概是太过血腥,7777还很贴心地帮她打了马赛克。 “感觉……好晦气。”姜郁看着这两张卡牌嫌弃地说。 【玩家小姐如果不喜欢可以直接进行销毁。】 姜郁本来都要说好了,突然又想到:“他们的灵魂现在还有意识吗?” 【有的。他们的灵魂将无数次重新经历生命中最恐怖的时刻,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直到永远。】 姜郁高兴道:“那算了,继续保存这两张卡牌吧。” 开学前夕,秦瑛在西城的市中心举办了一次画展,以秦心的名义。 这些优秀的作品终于能够冠上真正的原创人头衔。 姜郁在画展开办的前一天收到了邀请函,同样收到的人还有池嘉和东野声。 “为什么连我都能收到?”池嘉对着寄来的邀请函傻眼。 姜郁有意吓唬他,悠悠地来一句:“说不定是秦心给你寄的。” 池嘉抿着唇没说话,真的有思考秦心寄来的可能性。 画展开办当天,池嘉和姜郁一起去了。至于东野声,他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没能来,还提前和姜郁通过电话说很遗憾。 在人来人往的画展现场,姜郁看到了秦心。 她还是穿着墨绿色的长裙,站在明亮的厅堂里,站在自己的画作前。 她正在看的画作是《信箱》。 姜郁端着水杯,状似无意地走到她旁边,仰头和她一起看这幅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画作。 “真漂亮。”姜郁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秦心转过头看她,脸上露出了像小女生那样的害羞的笑容。 姜郁忍不住微笑,再一次赞美:“真漂亮。” 不管是画,还是人。 从画廊里出来以后,池嘉和姜郁分道扬镳,他得去上落下了好几天的拳击课。 姜郁看池嘉低头认真地检查包里的拳击手套有没有带,突然说:“我一直很好奇。” 池嘉:“好奇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勤于锻炼身体呢?”不管是早上的晨跑,还是周末的拳击课,池嘉都抱着认真到可怕的态度。宋君贤带他俩去桃花庵求平安符的那个早上,池嘉也是跑了晨跑冲完澡才去的。 家里的二楼还有一个健身房,池嘉得空就要在里面泡着。 “难道你决定以体育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姜郁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不过先前两人的关系很差,连打招呼都不一定理,更别说问这种略私人的问题。 但经过“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这个任务后,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缓和了很多,姜郁想现在应该是能问了。 “你想多了。”池嘉冷冷地撇下一句,再无后话。 姜郁:……我确实想多了。 两人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池嘉盯着红灯的倒计时,跟着默念:22,21,20—— 没来由的,心里有点微微的发烫,池嘉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开口:“我其实是想能——” “池嘉你先走吧,我看到熟人了,拜拜。”姜郁的注意力被熟悉的身影给吸走,她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地转身离去。根本没注意到池嘉的挣扎,也没注意到池嘉正准备回答她先前的提问。 池嘉眼看着姜郁小跑向那日在桃花庵见到的男生,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去。 眼前的人确乎是2357没错。 他今天没穿职校的黑色校服,而是换上了日常的休闲装。 姜郁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路边的一个球形石座上,漠然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2357。”姜郁叫他的名字。 2357抬眼看她,墨黑色的眼睛偏狭长,有点像猫。 “玩家小姐。”2357的眼睛亮了亮,漠然的眼睛里多了神采,无形的猫耳朵忽然竖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姜郁问。 2357乖巧地说:“我在等人。” “等谁?朋友吗?”姜郁左看看右看看。 “我不知道。”2357老实地说。 姜郁:……额。 大概是看出了姜郁表情中怀疑的意味,2357接着解释:“晚上坐在这里等,会有人开车过来说要带我去吃饭。我想中午也应该能行得通。” 姜郁炸毛:“那是流氓啊!” “流氓吗?”2357托腮思索,“确实,昨晚吃过饭后有人想摸我的脸。” 姜郁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2357眨眨眼睛,“我揍了他一顿,把他的手掰断了,不过我拿他的钱包付了饭钱的,没有吃霸王餐。”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全然不知道自己昨晚经历了多么危险的事。 “这不是吃不吃霸王餐的问题,”姜郁深吸一口气,咽下大段的腹稿,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2357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的温柔:“想吃面条,谢谢玩家小姐。” “就吃面条吗?可以点更贵的。” “吃面条就好了。”2347回。 “好,那走吧,我记得那边有个商场,里面应该有卖吃的。”姜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帮你把这个东西给除了。” 趴在2357肩膀上的bug,攻击力已经从6增长到了7.5。 姜郁让7777调出道具页面,用之前购买的【小bug诱捕罐】捉住这只小bug。 小bug被捉住后立马变成卡牌,卡牌的中央是小bug的形态图,下面是相关介绍: 【名称:追踪型小bug】 【功能:可长时间跟踪既定目标,吸取目标的生命力来提高自己的攻击力。】 “2357,你被人跟踪了。”姜郁边阅读卡牌上的文字边说。 “是桃花庵里那个叫谢无为的人放的。”2357了然地说,“不过目的不是跟踪我,而是通过吸取生命力的手段来饲养恶性bug。” “你既然都知道干嘛还让这个bug呆在你的肩膀上?”姜郁不解。 2357老实地说:“这是游戏剧情需要,我现在是游戏的关键NPC,不能随意干扰游戏进程。” 看,明明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系统。 姜郁一路走一路问:“2357,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导致不能继续当我的系统啊?” “我擅自干扰了玩家小姐的游戏进程。”2357的回答和7777没有相差太多,都是模糊而笼统。 姜郁自知接着问也问不出什么门道,更何况这是游戏的规则,所以转向别的话题:“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那天在桃花庵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你孟玉凉,这是你的新名字吗?” 2357点头,开始背自己的人物设定:“我叫孟玉凉。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目前在西城职业技术学院读金融相关专业。本来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但前不久他们全家移民到加拿大,原本住的房子也转手被卖给新的房主,我自然被赶了出来,现在靠课余时间四处给人打短工维持基本的生活。” 姜郁:“这是什么凄苦的小白菜人设!” 怪不得要去桃花庵里打杂工,还被谢无为当做养恶性bug的新鲜原料。 “你这几天住什么地方呢?”姜郁问起他的住宿问题。 “我用身上仅剩的钱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区租了间房,目前还是有住所的,而且开学后我就可以住校了。”2357看她担心,转而开始安慰她:“我的感觉和情感系统比较迟钝,虽然这个角色设定很惨,但我没受什么影响。” 姜郁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竟然混得这么可怜,实在是她疏忽了。 出于补偿的心里,姜郁带着2357到了商场后特意选了一家看起来特别贵特别有格调的面馆。 姜郁给他点了一份大碗的油泼辣子拌面,还加了个卤鸡腿,守在一旁等他吃完。 “玩家小姐不吃吗?”2357问。 “我吃过了,不饿,你吃吧。”姜郁环视一眼四周,偷偷凑过去对2357说:“旁边有人的时候你就不要再叫我玩家小姐了,被别人听见会觉得很奇怪的。” 2357傻乎乎地问:“那我该怎么称呼?”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同理,我也会改口叫你孟玉凉。”或许是先前叫2357叫习惯了,现在喊“孟玉凉”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奇怪。 “好的,玩……” 姜郁见他又要叫错人,连诶了一声作为提醒。 “姜郁。”这次叫对了。 2357刚吃完面条,前面一桌刚点完餐的女顾客忽然大叫一声跳到凳子上:“有蛇!有蛇!” 她这声大喊让餐馆里顿时乱了套,正在用餐的客人尖叫着乱窜:“哪儿呢?在哪儿呢?!” 姜郁循声望去,发现那个女顾客的桌子下面有一条青色的只有大拇指粗的小蛇。 “那种蛇没有毒,请不用担心。”2357宽慰她。 谁知那条小青蛇在与姜郁对上眼后宛如发现目标了一般,兴奋地咝咝咝地吐着蛇信子朝姜郁的方向扭过来,速度极快。 不过速度同样快的还有2357,他在蛇飞快游窜过来的那几秒,蹲身,亮爪,擒住蛇的七寸。 等姜郁反应过来时,小蛇已经在2357的手里咽气。 他充满歉意对手里的小蛇说:“对不起,我不小心太用力了。” 饭馆里的混乱这才得以平息。 老板对2357道谢了好几次,不仅给他免了单,还免费赠送两个肉夹馍。 等吃完肉夹馍,两人出了面馆,周围的人不太多时,2357这才说:“玩家小姐,你的身上有吸引蛇的东西。” “我吗?”姜郁不想自己才是引起刚才那场小小骚乱的原因,“可我身上并没有吸引……” 符纸。 谢无为给她的像是画了蛇的黄色符纸。 姜郁纳闷:“我明明把那东西扔在家里了啊。” 2357说:“那个东西在你的身上留下了气息,所以才会把蛇给吸引过来。” 区区一张黄符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姜郁震惊。 “回去后最好把那张符纸给销毁掉,不然之后会招惹来更多的蛇。”2357叮嘱道。 身为系统的2357不能透露太多关于任务的内部消息,而身为孟玉凉的2357是姜郁的得力助攻。 2357的话很快得以应验。 姜郁还没进家门口就知道家里遭了蛇。 站在家门口和隔壁王太太讨论细节的邵青明显被吓得不轻,小脸煞白,手上比划着:“我当时正在做瑜伽,背过身去喝口水的功夫,那东西就爬到电视上了,特别大一条,颜色还是红花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诶哟,”王太太听得心惊胆战,“这蛇从哪儿来的啊?我搬到这个小区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更何况现在天还没回暖,按理来说蛇不是在冬眠吗?” “谁说不是呢。”邵青说的更起劲了,“我看咱们小区的安保工作还是做的不到位,老大一条蛇就这么放进来了,这幸亏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赔得起吗?” 姜郁听她们絮絮叨叨半天也插不进话,等了十来分钟后消防人员挑着装了蛇的箱子出来了。 箱子是透明的,姜郁能很清楚地看见里面的蛇是黑红花色,体型比餐馆里遇到的那条小青蛇要大得多,怪不得邵青会被吓得胆寒。 原本安静盘成一团的黑红蛇在看到姜郁后变得兴奋起来,和那条小青蛇的反应很是相似,甚至还用头去装玻璃箱,惹得邵青和王太太阵阵惊呼。 这些蛇的反应实在是太诡异了,难道说那张符纸上有会吸引蛇的荷尔蒙吗? 姜郁回到卧室,把随手丢在抽屉里的符纸找出来,打火机点上火烧成灰烬,心里才踏实了一点。 晚上宋君贤回到家,听说了家里闹蛇后也顾不上时间晚,连夜找来了驱蛇驱虫的公司,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鼓捣半天后很晚才离去。 谁知这驱蛇公司喷的药根本没起什么作用。 当天晚上,姜郁又遇蛇了。 就在她的卧室,就在她的床上。 一条奶油白的小蛇盘成小小的一团窝在她的枕头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冬眠。 姜郁用手机拍了蛇的样子放到搜索软件里识别,想看看这蛇到底有毒没有,结果出现的好几个答案都不一致,有人说有毒有人说无毒。 姜郁苦恼半天后决定先使用【泡泡消声器】把自己保护在大泡泡中,再用小木棍挑着小蛇,想把它扔到垃圾桶里。 可不知是小白蛇的鳞片太光滑还是出于姜郁挑蛇角度不对的原因,姜郁频频失败。 不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小蛇仍旧睡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姜郁觉得这蛇估计是死了,胆子大了些,和小蛇的距离也跟着缩短,不再用小木棒,而是直接用手捏住蛇的七寸打算一鼓作气地扔掉。 刚捏稳,小白蛇就动了动。 姜郁吓得手一滑直接把蛇甩了出去。 蛇摔到衣柜上后顺着柜门滑下来,小白蛇在地板上扭了扭身体,抬起头来,眼睛睁开,是亮澄澄的金色。 “你有没有礼貌?很痛的!”小白蛇开口了,声音奶声奶气的。 姜郁陷入呆滞:蛇竟然说话了! 第41章 疑难杂症事务所 二合一 小白蛇扭着身子来到姜郁的脚边,仰着头用金色的眼睛打量姜郁:“你是不是把婚契给烧掉了啊?味道变得好淡。” “婚契?”姜郁呆呆地反问。 “对呀,你不是收下了吗?”小白蛇的声音嫩嫩的,和他的外形很相称。 姜郁想起早前烧掉的黄符,问:“你说的是不是那张黄色的符纸?” “对对。”小白蛇点头,“还好大红提前替我踩过点了,不然我还真的找不到这里来,唉,都怪现在天气冷,灵力都被削弱了不少。” 大红应该是之前闯进家的那条红黑花色的大蛇。 把小白蛇前后的话一合计,姜郁心里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概,骂道:“谢无为这个王八蛋!” 她现在能理解谢无为见到她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什么叫“这个女孩倒是很合适”,并不是说他和姜郁有缘分,而是指姜郁适合与小白蛇配婚。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姜郁看着地面上的小白蛇,“快点回家吧,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上学,没时间陪你玩。” 小白蛇生气道:“什么陪我玩,我已经十多岁了!才不是需要别人陪的小宝宝!” “你的身形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姜郁摇头。 “我只是蛇的形态看起来比较小而已!而且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你就不能暂时收留我一下吗?”小白蛇可怜兮兮地说。 “打住打住,那张符纸是我在被骗的情况下收下的,可不代表我同意了婚事啊。”人蛇不伦恋,听起来是要上新闻的严重程度。 姜郁说完话后转身要走,小白蛇咻的一声盘在她脚上:“我不管!收下婚契就代表同意,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 脚踝处冰冰凉凉的传来小蛇鳞片的触感,姜郁无奈地玩下身把小蛇“取”下来。 小白蛇高兴地说:“你愿意接受我了……” 姜郁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面无表情地作势要把小白蛇扔下去。 小白蛇的眼里满是惊慌,蛇身动了起来:“等等!请不要这样!不要把我扔下去!很痛的!” 姜郁只是吓吓它,没打算真的把它扔出去,眼见吓唬的目的达到便把窗户关上,口吻严厉地说:“赶紧回家。” 小白蛇愣愣地看着姜郁,金色的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 姜郁:……?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过蛇会哭。 “我和家里人吵架了,回不去了,呜呜呜哇~”哭声一开始还很小,酝酿了一会儿后突然大声起来。 卧槽,哭声太大了吧。 “喂,你小声一点,别让我家里人听到了。”姜郁戳戳它的脑袋,紧张地看了眼门的方向。 “哦。”小白蛇只好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眼泪跟小豆豆似的不停往下掉。 “你因为和家里人吵架了,所以才来找我?”姜郁没想到这条蛇竟然是个小哭包,她脑补的威风凛凛的大蛇妖的形象荡然无存。 “嗯,本来我们的婚约要在你成年以后才生效的,但我没有地方去所以只能来投靠你了。”小白蛇小声地说完,伤心地吐了吐信子。 姜郁:“……你为什么会和家里人吵架啊?” 角色突然转变成知心大姐姐。 “因为我太贪玩了。”小蛇垂着脑袋,“平时不好好修炼灵力,经常跑到山里玩,上次还不小心把爸爸收藏的灵珠弄碎了。爸爸发了很大的脾气,说对我很失望,他看不到我身上有任何可以当下一任山神的潜质,要让我在外面好好磨练一番,够成熟了才可以回家。” 小蛇说着说着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 这不就是家里的孩子不好好学习,被严厉的大人送到补习班的既视感吗? 不过,“山神”“蛇”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让姜郁有莫名的熟悉感,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她犹豫了一下,问:“你的爸爸是山神吗?” 小蛇:“嗯。” “形态是不是一条大白蛇?” “嗯嗯,爸爸可威风了。” 姜郁继续:“那你的妈妈是——” “妈妈是人类,历代山神的妻子都是人类。”小白蛇说完后怕姜郁不理解,还解释道:“山神和人类孕育的下一代山神能够拥有和人类沟通的能力,能更好地让人类和自然和谐相处。” 姜郁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不是很合适。 不过现在不是去深究这种细节的时候,姜郁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的妈妈是不是叫谢素素?” 小蛇一改先前蔫巴巴的状态,兴奋地说:“你认识妈妈吗?” 姜郁木然:“世界还真小。” 她垂眼扫了眼小白蛇,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蛇不好意思地说:“白黏黏。” 这个名字还真是可爱过分了。 “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她说我很黏人。”小蛇的语气中有些许不满,“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想要更有气势的,更可怕的名字。” “再怎么可怕的名字安在一条小白蛇的身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怕,甚至会让人觉得反差萌。”莫名地开始扯闲篇。 “我又不是一直这么小,我还在发育期,会很快长大的。”小白蛇急切地说。 姜郁敷衍式地哦了几声。 “所以,能先收留我吗?”小蛇小心翼翼地问。 姜郁想,蛇爸爸打主意通过把孩子赶出去逼迫他快速成长的算盘怕是要落空,这小家伙宁可讨好人类都不愿自己在外面闯荡。 “你怎么不像别的蛇在外面随便找个洞冬眠啊?应该不难的吧?蛇的生命力很强的。” “外面太危险了,”小白蛇说完这句话后捕捉到了姜郁眼中鄙夷的信号,连忙补充:“我和普通蛇不一样,能感知到很多信息,但是又没有爸爸的能力将这些信息内部消化,所以过得很辛苦。而且我现在灵力弱,要是被坏人抓到就糟了。” “你好歹也是个山神预备役,总不能连人都斗不过。” “为了找到你,我已经消耗掉很多灵力,现在真的斗不过人类。”白黏黏心虚地说。 姜郁:呵,现在倒成了我的错。 “算了,我就收留你到灵力恢复为止。”姜郁最终还是妥协。 “好的好的,谢谢。”白黏黏连连道谢。 姜郁对于白黏黏得体的表现感到诧异:“你还挺有礼貌。” “妈妈教我的。”白黏黏说。 姜郁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很久不穿的红色大衣给白黏黏做窝。房间里有暖气,温度对于怕冷的白黏黏来说正好,他窝在姜郁的大衣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准备睡觉。 为了不被蛇扰清梦,姜郁在临睡前问:“你现在饿不饿?我要睡觉了,别半夜把我吵醒让我给你弄吃的。” 白黏黏像是才反应过来,本来都闭上的金色眼睛忽地睁开:“我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姜郁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说吧,你想吃什么?” 白黏黏的口味倒是朴素,没有要求她去弄山珍海味,只用垂涎的眼神看着她,真诚地说:“水煮蛋。” 次日,新的学期开始。 姜郁没想到,随着新学期的开始,新的任务也来得很快,而且这次的任务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彼时,她正在座位上对着两道数学大题疯狂验算,脑海里突然响起了7777的提示音: 【任务名称:疑难杂症事务所】 【任务目标:找到合适的选址,与名为“孟玉凉”的NPC一起建立“疑难杂症事务所”,并以此为据点接受委托,破解各类疑难事件。】 【任务奖励:积分值20点,资金4000元】 从奖励的积分值和资金就可以看出,这个任务并不困难。游戏大概是想以“疑难杂症事务所”为新发任务的关键触发因素,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于是,在放学的时候,姜郁便拒绝了和东野声一起坐车回家的邀请,“我有事,要去一趟职院那边。” “去职院做什么?找人吗?”东野声不解道。 “差不多。”姜郁打算去找2357商量这件事,趁着现在才开学学业不算紧张,早点把事务所的选址定下来也好。 路过的池嘉插话:“你是不是又打算去找那个玩游戏认识的网友?” 姜郁:“对,就是他。今天我回去的可能会比较晚,如果宋叔问起,你让他不要担心,就说我和同学出去玩了。” 池嘉没有立马答应,追问道:“你们是约好了要去哪儿玩吗?为什么要很晚才回来?” 姜郁正在拾掇笔记,听池嘉这么问,一时脑抽编了个不靠谱的借口:“他给我辅导功课。” “你让职校的学生给你辅导功课?”东野声露出怀疑的神色。 “啊……额,他的数学成绩挺好的,会考进职校纯粹就是太偏科了。”姜郁试图弥补借口的漏洞。 不过脑子里却真的思考起了2357给自己补课的可能性,毕竟他跑过庞大的数据库,知识量肯定很大,教她几个数学题不成什么问题。 “干嘛要舍近求远?你有什么不会的,我也可以教你啊。”东野声善解人意地说。 “不用不用。”你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看着姜郁慌忙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东野声沉默了一会儿后问还没走的池嘉:“她玩的是什么游戏啊?” 池嘉没什么表情地:“不知道。” 姜郁满心记挂着要找2357商量“疑难杂症事务所”的成立事项,却忘记了她之前根本就没有留2357的电话号码。 不对,依照2357目前的贫穷程度,他极有可能是没有手机的。 没办法,为了能找到2357,姜郁只能采取在校门口等人的笨办法。 她身上的西外校服太显眼,来来往往的职校学生对她投来异样的视线。 再加上姜郁本身的长相又小又乖,才等了十来分钟就打发走了好几次不怀好意的搭讪。就在她耐心快要耗光的时候,2357穿着那套熟悉的黑色校服出现在姜郁的视野里。 他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到校门口,表情心不在焉,懒懒散散的。 “2——孟玉凉!”姜郁挥手叫出他的名字。 2357对自己的新名字适应良好,他很快侧头朝姜郁的方向看过去,同时停下了懒散的脚步。 “姜郁,”2357念这个名字时有些许生涩,“你找我有事吗?” “系统给我发布了新的任务,让我们两个一起成立疑难杂症事务所,所以我来找你。”姜郁松了口气,“幸好让我等到了,上次见面都没有留你的电话。” 2357为难地说:“我没有手机。” 姜郁早就猜到这种情况,也不意外:“走吧,我给你买个新的。” 2357微微睁大狭长的眼睛:“你上次都请我吃过面了,不好。” “没什么不好,我们是朋友嘛,你先前就对我很照顾。” 姜郁说完话发现2357还是有点犹豫,便道:“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给你买个便宜的。”现在六七百块钱就能买到功能齐全的智能手机,姜郁平时的零花钱加上资金池里的钱完全能没有压力地应付。 2357想了想,没有手机确实不方便沟通,最后接受了姜郁的好意,两人的对话由此回到最先的话题。 2357:“疑难杂症事务所是什么?” 姜郁把7777的话复述一遍给他听。 除了对感情迟钝外,在其他方面都很聪明的2357马上理解了这个任务发布的意义:“原来如此,毕竟你的身份是学生,活动区域都局限在了学校和家里,触发任务的困难较大。现在这个事务所给你提供了另一种身份,触发任务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学校附近有不少手机专卖店,姜郁带着2357随便选了一家,给他买了个新手机。 两人都穿着校服,各自就读的学校不言自明。 大概是两所学校相差太多,卖手机的女生一直投射来好奇的目光。 特别是最后姜郁付钱时,女生看向2357的眼神中都带上了责备。 大概是认为2357在吃她的软饭。 买了手机又办了张电话卡,2357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是在通讯录里存好姜郁的电话号码。 说来也巧,2357办的电话卡尾号就是2357。 “这样也好,我直接把联系人的姓名备注成2357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姜郁的手指在按键上飞速跳动完成输入。 “如果是要租房成立事务所的话,其实我有一个地方推荐。”等姜郁输完信息把手机揣好后,2357冷不丁地说。 姜郁:“哪里?” “就在我现在住的那个小区里,要去看看吗?”2357问。 姜郁爽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路程有点远,我得骑自行车去。”2357抬脚跨上座位,绅士地询问:“你坐在后座上可以吗?” 近来的天气开始回暖,但空气中的寒意还没有完全散去。2357还记得在邬里山庄时姜郁因为吹了冷风就发了一夜高烧的事,觉得她还是搭乘出租车去比较稳妥。 “当然可以。”姜郁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侧坐,轻轻抓着2357的衣角,“行了,走吧。” 本来要劝说她去乘坐出租车的话语到嘴边又咽下,2357能感受到身后温暖的下沉,他踩上踏板,声音温柔:“那我们走了。” 两侧的风景在视线中飞快的后退,等周边的景色褪去西城最繁华的外壳,驶入略偏僻的小路时,姜郁开口道:“2357,我好像知道你被时空管理局惩罚的原因了。” 2357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 “昨天晚上我想要使用【小白狗暖脚宝】的时候发现我的卡牌收集册里并没有这张道具卡牌。” 2357没有出声,静等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线上商城里也没有这款道具,”姜郁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开放了权限,让我使用了不属于我的道具?” 真相当然不是如此,但姜郁往这个方向去猜测倒也顺理成章。 2357没有辩解,算作默认。 “果然是这样吗?”姜郁心里的愧疚情绪更重了,毕竟当天晚上她还和2357抱怨过山庄里停电了温度太低,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心软给自己开放了不应该开放权限。 自行车最终在一处老式小区里停下。 这里的房子看起来都有了些年头,有种萧条破败之感。 2357带着姜郁在张贴了租房广告的公告栏前停下,很快联系上了房主。 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听到有人要租房子后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待租的房间在四楼,有百来平米,非常宽敞。 “这里本来是一个老师租来开办补习班的,后来挣够了钱就搬到繁华的街区去了。”老太太打开灯给两人介绍,“房间的布局是二室一厅一厕,你们随便看看。” 看得出原来是教室的布局,客厅向阳的方向还摆放着几张明显是给学生用的小书桌。 老太太拉开窗帘,问:“不过,我看你们两个都还是学生,租这么大的房间是要做什么呢?” 姜郁:“我们想要在这里弄个社团活动室。” “社团活动室?”老太太不解,“那不是应该由学校提供场地吗?” “学校申请场地的限制条件太多了,而且我们打算开办的社团类型比较新颖,在学校里开办不出相应的证明,更拿不到相应的经费,索性就到外面来租一间,先租个半年试试水。”姜郁乱说一通,尽可能地把老太太绕晕。 老太太确实被绕晕了,她咂摸半天姜郁的话:“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是复杂,我不太懂,但是租给学生我比较放心,你们两个四处看看,如果能成我们就尽早把合同签了。” 房子最终以半年4000块的租金成交,在西城里已经算是很便宜的价格。 确认好水电费的缴费方式,检查过房间里的基础设施没有损坏后,让2357检查合同没有问题后姜郁和老太太签下了合同。 等老太太走后,姜郁高兴地对2357说:“这个任务完成后的奖励资金就是4000元,相当于白给。” 话音刚落,脑内很配合地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小姐成立“疑难杂症事务所”,完成相应任务。】 【获取20点积分值和4000元奖励资金。】 【任务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9035元】 【积分值:165点】 “这也太快了吧。”姜郁没想到自己仅是租下场地就算完成任务,她还以为至少得定做个相应的牌子挂到门上,或者是将房间规划布置好,有点事务所的样子才作数。 可单纯是租下场地,后续的知名度该怎么打出去呢?总不能挂个牌子就有委托上门吧? 姜郁把自己的担心给7777说后,得到了她的安慰:【玩家小姐请不用担心,疑难杂症事务所有自己的运作模式,您只需要保证周六周日的下午两点到五点这段时间里有人在事务所就好,会有委托上门的。】 姜郁:又一次的白给出现!妙啊! 她把事务所的运行模式给2357说后,对方露出沉思的表情:“竟然是靠这样的方式接受委托吗?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制作一个事务所的专属网站,想办法在一些下载量高的软件里投放小广告吸引人点进去,挖掘潜在的客户。” 姜郁:“……你想得太远了。” 房间本来就很干净,姜郁和2357象征性地打扫了一下便离开。 “玩家小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趁着周边没人,2357对姜郁的称呼又恢复成“玩家小姐”。 姜郁:“你说。” “我租的房子租期到后可以搬进事务所里住吗?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去住校了,而且周六周日也方便注意有没有委托上门。” “对哦,你住的地方还和事务所在同一个小区,简直方便得不能再方便。”姜郁后知后觉道。 “所以……” “搬!随便搬,现在搬都可以,如果行李多我还可以来帮忙。” “我的东西不多,自己来就好,谢谢玩家小姐的心意。” 姜郁盯着2357开合的嘴唇,有点意外地说:“2357,你是不是打了舌钉啊?” “是的,玩家小姐才发现吗?”2357对她伸出舌头,让她看清楚。 2357垂着眼睛,正常人做来有几分怪异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格外乖巧和那个…… 红润健康的舌面上缀着颗黑色的舌钉。 姜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动作是不是太不设防了? 展示完舌钉后,2357撩起对于男生来说略长的头发,露出自己耳朵上的耳钉:“因为我的人设是叛逆少年,所以舌头和耳朵上都打了洞。” 姜郁:“虽说是人设的要求,但耳钉和舌钉都意外的适合你。” 2357觉得这句话的感情色彩是赞美,斟酌着又回了句谢谢。 “不过,”姜郁伸出食指点在2357左耳的耳后,“你这里有个黑黑的东西。” 姜郁本以为是蹭到了什么脏东西,定睛一看后却发现那黑黑的东西是纹身,字样也奇怪—— “02?这是什么意思?” 第42章 不存在的声音 二合一 “人设需要,觉得酷随便乱纹的,”2357摸着纹身的位置说,“可以和舌钉耳钉统一归类成叛逆的象征。” “也是哦。”如果是纹个骷髅头或者玫瑰花都还好,但无端纹个“02”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会联想到实验体的编号。 2357把头发放下来遮住纹身,问:“玩家小姐,你现在要回家了吗?” 姜郁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差不多是时间了。” “我送你。” “不用,我打个出租就回去,你要是送我等会儿还得自己回来,来来回回太折腾了。”姜郁拒绝道。 2357想了想:“那我送你上车。” “好。” 姜郁本来都要走了,但看清瘦的2357在冷风中黑发凌乱的样子总觉得很可怜。 醒醒!对方可是暴揍了流氓并将其手臂掰折的优秀系统! 可惜理智和感性总不能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一致,姜郁最后还是请他吃了晚饭才走。 回到家后,卧室里的小白蛇以极大的热情迎接了她:“欢迎回家!今天有在学校里好好念书吗?” 听到这样的问句,姜郁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但看在对方很有礼貌的份上,还是回答:“还行。” “你吃过饭了吗?”白黏黏眼巴巴地望着她,“我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饭了。” 看来先前的殷勤问候是为了给干饭做铺垫。 “你先前不是说三天不进食也没关系吗?昨晚明明才吃了两个鸡蛋。” 金灿灿的眸子无辜地盯着姜郁:“我没有说三天不进食也没关系啊,我是被迫三天不进食。现在是灵力恢复期,需要补充能量的,不过我也不会太过分,只要保证每天有一顿饭给我吃就可以了。” 姜郁对谢无为没好感,连带着对被迫配婚的对象也没有好感。但小白蛇处处表现得体有礼貌,姜郁便不好把那份不满强加在他身上。 “你们山神一代的结婚事宜究竟是怎么算的?结婚这种事不是讲究你情我愿吗?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找女生和你强制配婚啊?”姜郁气哼哼地质问。 白黏黏:“你不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吗?” “当然不愿意!” 白黏黏陷入低沉状态:“我在你的眼里竟然这么差劲……”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没有征求我的同意,私自做了决定。”姜郁严肃道,“我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白黏黏朝她点了点头,应该算是道歉:“对不起,是谢无为自己主动要做中间人的,本来这中间有见面聊天互相了解的程序,但他跳过了,直接把象征婚事缔结成功的蛇印给了你,而且……” 白黏黏偷偷看她:“你还收下了,收下就代表答应。” “他主动要做中间人你们就让他做啊?你们家和他关系很好?”姜郁知晓谢素素和周瑛的关系,对谢素素的童年经历也略知一二,她觉得谢素素和谢无为能和平相处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妈妈不喜欢他。”白黏黏思考着说,“爸爸看妈妈不喜欢他,也决定不喜欢他。” 姜郁更不理解了:“那为什么——” 白黏黏吐着蛇信子,发出嘘的声音。 目睹小白蛇发嘘声的姜郁:……这场景好怪。 “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和别人说哦。”白黏黏扭着身子趴到姜郁肩上,凑到她耳边:“谢无为的背后有个很大的靠山,他本身又有深厚的修为,所以,普通的精怪是不能对他怎么样的。” 姜郁被勾起好奇心:“你爸也打不过他?” 白黏黏遗憾地点头:“好点的情况就是两败俱伤,但爸爸要用灵力庇佑大山里的人,所以不会在这种地方犯傻。” 没想到这谢无为看起来平平无奇,竟还有几分本事。 姜郁消化了片刻后,问:“但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热衷于给你找对象?还找到我身上来了。” “这你不懂了吧,给人和精怪配婚是可以积阴德的,对他的修为有好处。”白黏黏解释道。 姜郁不平:“可他也做了很多坏事啊,不会扣掉他积下的德吗?” “所以他一只脚踏在阴界,一只脚踏在阳间。做坏事也做好事,维持着这中间的平衡。”说完,小白蛇还劝她:“你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和他打交道了,爸爸说过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不好,得离他远点。” 姜郁没想到谢无为这个人竟然挺复杂。 白黏黏看姜郁不再生气,翘起自己的尾巴尖去戳她的脸颊,“我肚子饿了。” “等着,我去给你煮鸡蛋。”姜郁把趴在肩膀上的小蛇扒拉下来,正要去厨房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这是晚上吃饭的饭馆送的。 “蛇可以吃糖吗?”姜郁问。 白黏黏眼睛都亮起来:“可以可以!” 姜郁把这根最多价值一块钱的荔枝味棒棒糖剥开,凑到白黏黏面前,努了努嘴:“吃吧。” 白黏黏一口含住糖果,边吃边开心地摇摆着身体,含糊不清地说:“谢谢。” 周五下午,2357请姜郁吃饭。 鉴于他现在资金比较紧张,平时的生活费都是靠课余时间打零工挣到的,也请不起姜郁去豪华的大饭店吃饭,只能请她吃食堂。 “你们学校的门卫会放我进去吗?我身上还穿着西外的校服呢。”姜郁拿不太准地问。 2357:“会的,周五下午放学时间人流量大,门卫不太管这种事。而且职校的安保远没有西外的严格,我看到过好多外校的学生进进出出都没人管。” 周五下午的食堂很冷清,大部分的职校学生都去外面潇洒了,所以姜郁和2357很轻松地占领了窗边的位置。 2357好歹也在这所学校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对于各大食堂的特色菜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食堂的铁板饭和面食都做得很好吃,你想吃饭还是吃面?” 姜郁中午吃的午饭就是面,现在想换换口味,想都不想便做出选择:“吃饭。” “有排骨,熏肠,红烧肉这三种口味,你想要哪种?” “排骨的,你呢?你吃什么?” “我和你吃一样就好。”2357笑了笑拿着饭卡去打饭了。 不多时,热腾腾的排骨饭端了上来,2357还特意在隔壁的窗口买了一碟栗子酥和两瓶可乐。 “吃完饭后就回家吗?”铁板上的排骨还在发出滋滋的声音,姜郁用勺子挖了口饭,放在嘴边呼呼地吹着。 “不回,我还要去打工。”2357咬了口栗子酥,好香。 “做什么的?” “辅导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写作业。” “一年级吗?我觉得你辅导高中生也没问题吧?”姜郁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送。 “理论上来说是没问题,但是没有说服力。” “为什——啊,”姜郁刚想问就反应过来,“现在的家长确实很看重学历。” “所以我在考虑等读完大学后要不要专升本。”2357一本正经地说。 姜郁:“噗——” 2357的表情有点呆,歪了歪头:“玩家小姐在笑什么?” 姜郁干咳了几声:“抱歉2357,我不是嘲笑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个年头讨生活不容易。” 运行着庞大数据库的系统对她说需要专升本来讨生活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可爱。 “是这样吗?”2357还是没有完全理解,但也没有深究,继续认真吃饭。 姜郁喝了口可乐,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或许我的观察不一定对,但是,2357你是不是很喜欢吃东西?” 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慵懒淡漠气质的2357在尝到好吃的饭菜时偶尔会露出幸福的表情。 为了吃一顿饭就守在车道旁边等人把他载走这种事听起来也很荒谬了。 “嗯,喜欢吃好吃的。味觉很神奇,以前没有这种感觉。”2357认真地说,“昨天打工的钱本来是要存起来的,但是路过了一家好评很多的餐厅,很快就吃光了。” 2357皱起眉:“存钱好难。” 姜郁:完蛋,好想笑。 “等事务所有生意以后,我们合力解决任务得到的奖励资金一人一半,这样你就不用担心饮食费的问题。”姜郁开口说话,把自己想要笑场的欲望压下去。 2357两眼一亮:“这样可以吗?” 姜郁用勺子拨了拨铁板烧上的白菜,“当然可以啊,总不能让你给我打白工。” 突然有种成为大老板的错觉,咳咳,某个层面上来说,她也算疑难杂症事务所的所长了吧。 两人吃饭中途,有个男生过来和2357打招呼:“哟,玉凉,和女朋友吃饭呢?” “不是女朋友,是我的老板。”2357很有打工人的自觉。 姜郁:? 不知名的男生愣了片刻,不过很快缓过神来:“懂了懂了,对女朋友的新型称呼方式嘛。” 男生注意到了姜郁身上的校服,挤眉弄眼地说:“你女朋友竟然还是西外的,挺厉害啊。” 2357欲继续辩解被男生打断:“唉早上曾老师布置的论文你接吗?多少钱一份?” “目标是60-70分区间的50块一份,70-80分区间的88一份,80-90的100,90分以上的122,你要哪种?”2357在姜郁惊讶的目光中熟练地报价。 “我奉行及格万岁的原则,50块一份的就好。”男生大手一挥。 “嗯,我记住了,请先扫码付费。”2357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 两人交易完毕后,2357对男生说:“今天晚上就从邮箱发给你,注意查收。” 写论文对2357来说是最简单的挣钱方式,毕竟学校里的老师布置的论文都比较简单,他从数据库里搜关联词就能出来一大堆参考文献。 润色整合加上敲字的时间差不多10分钟就能出炉一份。 “就喜欢你这种效率高的学霸,得,不打扰你们小情侣聚餐了,我先走了啊。”男生收起手机,转头欲走。 “等一下。”姜郁叫住男生。 “还有什么事吗?”男生困惑地转过头来。 “你是不是养过一只暹罗猫?”姜郁看到一只半透明形态的挖煤工在男生的脚边亲热地贴贴。 男生不急着走了,直接在2357旁的空位坐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郁凭借自己优秀的视力看到了猫咪脖子上的挂牌:“你的猫名字叫芙芙?” “对对,这名字还是我女朋友给它取的。”男生的口吻略激动,看向姜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能看得见?” 姜郁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它是前不久过世的吗?” “嗯,”男生垂下头来,“上个星期得猫瘟死了,它现在在哪里?在我的附近吗?” 姜郁观察着暹罗猫的动向:“在你的脚边,啊,跳到桌上来了,这猫好瘦啊。” “因为生病那段时间一直在便血,也不吃东西,会瘦是当然的。”男生说着说着眼睛有点红,“本来是买给我的女朋友当生日礼物的,才买回来的头两个月还活蹦乱跳,叫声又粘又乖,没想到突然就病了,送到宠物医院后查出猫瘟,之后越来越虚弱,很快就没了。” 姜郁安慰他:“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跳到你的怀里了。” 男生手足无措,隔着虚空轻轻抚摸着猫咪:“它很有灵性的,生病的时候都吃不下饭了,我把猫罐头放到它旁边求着它吃一点,它好像能听得懂我说话,为了让我放心还勉强自己吃了一点点,不过很快又吐了。” 2357不太能共情这种感伤,默默吃着最后一个栗子酥。 “我现在都不敢养小动物了,不会说话,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表达,还这么脆弱,轻轻就没了。”男生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他觉得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哭太失态,赶紧把眼泪忍回去,“谢谢你啊,你叫——” “我叫姜郁。” “谢谢你啊,姜郁,我叫方沿。”男生顺便把自己的名字介绍了。 “不客气,方沿。” 等方沿走后,2357才慢吞吞地说:“是为了发展线下客户吗?” 姜郁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有点这么个意思,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什么预感?” “我们接到的第一个委托应该是来自这个学校的某个学生。” 丁梅的体质有一点点特殊。 她能够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要说特殊,也并不完全特殊。 并非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而是在身体状态比较差的时候。也不是完完整整地看见,只是偶尔能瞥到个把虚晃的影子。 搬到新宿舍楼后,丁梅撞见这种灵异现象的次数也跟着攀升。 首先是厕所里的学姐。 半夜不睡觉,穿着睡衣在厕所里练嗓子。 丁梅某天晚上起夜上厕所,刚关上隔间的门就听到学姐的脚步声和歌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丁梅当时大脑昏沉,眼睛都还眯着,听到外面有人唱歌还觉得这人有神经病。在热爱音乐也不至于吧,大晚上的,还是在厕所!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厕所里五个蹲位,丁梅选择了第四个蹲位。 外面的学姐一边唱一边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蹲位,敲了敲门。 因为厕所里现在只有她和学姐两个人,所以敲门声特别清楚。 学姐敲了门发现没人应后,把门推开,但并没有进去,似乎是在检查里面是否真的没有人。 当然没有。 歌声还在继续,脚步声也再继续。 学姐走到了第二个蹲位前,重复了先前的动作。 敲门,推门,检查有没有人。 接着走到了第三个蹲位前。 丁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现在的困意已经被这诡异的一幕给完全赶走了,就算解决完私事也不敢贸然从隔间出去。 很快,学姐检查完第三个隔间没有人。 来到了她的隔间门前。 咚咚咚—— 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必须说明的一点是,厕所的门与地面的间隔距离比较大,所以丁梅能看到外面人的脚。 按理来说,学姐就站在隔间门前敲门,丁梅应该能看到她的小腿。 但是从丁梅的角度看过去,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根本就没有人。 外面的人发现敲门没人应,伸手去推门,没推动。 学姐的歌声停了,声音冷冷的:“啊,原来有人啊。” 丁梅心中大写的卧槽。 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别的人到厕所来了。 听到外面其他同学说话的声音,丁梅猛地提上裤子,开门,往外冲,动作一气呵成。 都不敢看厕所里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第二天早上,丁梅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寝室里的同学说,对方都在安慰她大概是当时没睡清醒看错了。 只有邱珍珍说了一个这栋楼的传说。 大学里,特别是女生宿舍里,总要流传着几个有代表性的鬼怪传说。 这样的传说一般以“听说”二字起头,果不其然,邱珍珍开口就是:“听说我们这楼以前住的是音乐系的女生,当时有个学姐唱歌唱得特别好,被系里的老师寄予重望,帮她报名参加了一个很重要的歌唱比赛。结果比赛的当天,她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别的原因,在舞台上发不出声音,理所应当的就没有拿到好的名次,比赛完回到寝室后就跳楼自杀了。” 丁梅莫名:“不是,她是跳楼自杀的又不是在厕所溺死的,到厕所来吓人干嘛?” 邱珍珍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同寝室的赵艺插嘴道:“这传说也太不靠谱了吧,一次比赛失利就自杀?这得多脆弱啊,这学姐得多向我这种厚脸皮的学渣学习,别说比赛失败了,就算是考试不及格被请家长,我不也微笑面对吗?” “唉,可能,学霸的自尊心比较强吧。而且有的时候,这种轻生的念头就是会突然冒出来,回过头来看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事,但当时人就像被魇住似的,很难从那种消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邱珍珍边说边背过身去啃苹果,“所以,关键的时候有人拉一把是很重要的。” 丁梅本以为这次的“学姐唱歌事件”会很快过去,谁知道她很快又撞上了别的诡异事件: 她听到了不存在的狗叫声。 是日中午,寝室里的四个人都在安静地午睡。 冬日的寒冷还没有完全散去,在这样的天气里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睡觉是再幸福不过的事。 就在全寝室都陷入温暖的梦乡中,赵艺清浅的鼾声中时,丁梅听到了狗叫声。 丁梅:? 丁梅翻了个身,以为是宿舍楼外面的狗在叫,但随即,狗又汪汪叫了两声。 这声音非常非常的近,就是从寝室里的某个角落发出的。 丁梅坐起身来,脑袋探出窗帘往下一看,看到一只黄色的土狗。 这只黄狗的胸前有攥白毛,大概是注意到了丁梅床上的动静,还抬头和她对视一眼,接着又汪汪叫了两声,然后纵身一跳,跳到她的书桌上。 应该是跳在了她的书桌上。 寝室里的布局是上床下桌,丁梅没法看清狗子具体是跳到了哪个方位,她跪在床上,弯腰把头吊在床沿往下看。 桌上什么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丁梅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打从这之后,丁梅总是能听见狗叫的声音,而且在学校夜市淘来的台灯也总会在她写作业的时候闪个不停。 这个台灯在之前是很好用的,灯光明亮,从来没有出现过忽闪忽闪的情况。 丁梅为此还特意换过了灯管,但是没有用。台灯依旧自我地闪光。 丁梅:…… 与此同时,她听到狗叫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你们听,快听,狗又在叫了,听到了吗?”再次听到狗叫声的丁梅提醒室友们注意。 然而众人屏息听了一会儿只能遗憾地摇头。 “不是吧,真的听不到吗?这声音好近。”丁梅回过头,发现自己桌面上的台灯也跟着闪起来。 她甚至觉得这狗叫声就是从灯上传来的,难道狗跳到桌上后附身到台灯上了? 丁梅索性把灯关了,盘腿在椅子上沉思。 邱珍珍就在她的床对面,看她愁眉苦脸的便给她出主意:“我男朋友认识一个和你一样有特殊体质的人,要不介绍给你认识?” “和我一样能看见这些东西?”丁梅心里浮现一丝希望。 邱珍珍:“嗯,据我男朋友说那个人能看见跟在他身边的芙芙。” “就是你们之前养的那只暹罗猫?”正在赶作业的赵艺回过头来问。 邱珍珍点头:“不过我男朋友就是个傻大个,很容易被骗,很有可能是别人先套出了这些信息后故意设局唬他的。” 丁梅若有所思。 “怎么样,见不见?”邱珍珍问。 这狗再叫下去她就要神经衰弱了,丁梅咬了咬牙:“见!让你男朋友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第43章 台灯的密语1 二合一 周六早上,姜郁来到事务所进行布置。 提前在网上订的两套办公桌已经运送到位,姜郁和2357把桌子摆到客厅的窗边,这里以后就是两人的“办公地点”。 “感觉好像真的在公司里上班一样。”姜郁兴致盎然地说。 不过公司里只有唯二两个员工。 光有桌子还不够,还得买一个电烤炉。 这个老式小区里没有装暖气,大客厅里的空调又太老旧,吹热风的功率小得可怜,开着跟没开差不多。 电烤炉铺上了印有小猪佩奇图案的粉红色炉罩,禁锢住热气不让其四下散开,更加暖和。 “今天天气还有点冷,等会儿我们把事务所布置好了可以在这里写作业。”姜郁对这个设想非常满意。 2357跟着点头赞许。 “客厅布置得差不多了,”姜郁大致打量了一圈周边的环境,“对了,2357,你的行李搬过来了吗?” “还没有,那边房子的租期没到。” “你租了多长时间?” “半个月。” “那不就只剩一个星期了吗?趁着今天大扫除,搬过来顺道把卧室也布置一下,正好我也可以帮你拿下行李。”姜郁对他说。 2357有些犹豫:“可是……” 姜郁:“你那边没有电烤炉吧?” “没有。” 于是,搬行李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2357的东西如他所言非常少,一个行李箱两个手提袋就搞定。 姜郁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帮上什么忙。 卧室里有一张上下床,估计是之前的补习班买来给小孩休息用的。2357把自己薄薄的褥子和被单铺上,姜郁看了直皱眉:“你不冷吗?” “不冷,我的知觉和情感系统一样迟钝,外界温度的变化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2357,你把手伸出来。” 2357听话地把手伸了出来。 姜郁握住他的手,“很暖和啊,看来你和普通男孩子一样体温偏高。” “玩家小姐,你的手很凉。”2357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把姜郁的手包圆。 “因为原主的身体很差嘛,经常性的手脚冰凉。”姜郁这个时候开始怀念2357作弊让她获得权限使用的【小白狗暖脚宝】。 虽然2357说了他不需要过于舒适的寝具,但姜郁觉得他现在的床位布置看上去过于寒酸可怜,还是忍不住带着他在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床褥子,一床被子,珊瑚绒的四件套加上一个枕头。 是的,2357连枕头都没有。 有了新的寝具再重新布置过后,2357的床位焕然一新。 “现在看起来毛茸茸的,是不是感觉要好睡一点了?”姜郁偏头去看2357,发现他的表情有点探究和好奇的意味。 姜郁鼓励道:“要不要躺上去试试看?” “嗯。”2357点头,脱掉鞋子,安详地躺在枕头上。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躺着的姿势非常安分。 几秒后,2357的呼吸声均匀了起来。 姜郁:入睡得太快了! 事务所就该有事务所的样子,除了打扫卫生外,姜郁还找人订做了一块“疑难杂症事务所”的灯牌挂到门楣上方。 做完了这些零零碎碎的工作后,姜郁把书本铺到暖烘烘的电烤炉上方,开始安心地学习。 2357坐在姜郁对面的位置,在看路边摊上五块钱买来的恐怖故事。 网络上公布过的数据材料才能在数据库里获取,所以2357对于这种数据库里搜索不到的书籍很感兴趣,读得也津津有味。 比如他现在读的这个故事,除了很烂以外就没什么别的缺点。 “2357,你能不能教我最后这道数学题的第二小问要怎么解?”姜郁把自己的卷子轻轻推到对面。 “好的。”2357放下手里的书,拿起姜郁推过来的卷子认真地看起来。 正巧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点会有委托上门吗?”姜郁赶紧去开门,2357也跟上。 门一开,视线往下。 是个背着红色书包,扎着羊角辫的小女生。 看到这个小女生的第一眼,姜郁就觉得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暂时说不上来。 “小朋友,你找谁?”姜郁问。 小女生看看姜郁,又看看她身后的2357,脸上的表情木愣愣的:“你们是新来的老师吗?” 她后退半步,抬头望门楣上的灯牌,第一个“疑”字不会读便直接跳过,只念出了后面的字:“……难杂……事务所。” 看来“症”字也不会读。 “补习班的名称为什么改成这个奇怪的名字了?”小女生苦着脸。 “补习班已经搬到市区了,你不知道吗?我们两个也不是新来的老师,是刚租下这个地方的租客。”姜郁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这个小女生不对劲了。 她的上下睫毛长反了。 一般人都是上睫毛长,下睫毛短,但小女生却刚好相反。 而且长得出奇的睫毛,弯曲弧度也很奇怪。 2357曾说过,bug的古怪之处就在于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感,所以眼前的这个小女生很有可能是bug。 只是她的头顶没有数字,说明不是会无差别攻击人的恶性bug。 姜郁侧脸叫了一声2357的名字,虽没有明说自己的猜测,但她觉得2357应该能理解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2357点了一下头。 眼前这个小女生确实是bug。 “小朋友,你快点回家吧,我们要关门咯。”姜郁的手扶在门把手上,做好了预备关门的动作。 然而小女生却说:“不好意思,请问我能进去上个厕所吗?我来之前不小心喝水喝多了。” 姜郁为难地估量了一下,还是把小女孩给放进来。 不过小女孩进门后并没有直奔厕所,而是呆呆地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客厅:“大家都走了啊,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下了。” 姜郁看她失落地垂着头,只能没话找话地问:“他们没有把补习班搬到另外一处的消息告诉你吗?” “没有,”小女孩抬起头来看她,“我生病了在家里养病,同学都没有来看我。妈妈说的病养好了之后就可以回补习班继续补课,和其他的同学一起玩,但是她们都走了,谁也没有叫我。” 为什么病好了之后是回补习班?一般不都是回学校吗? 姜郁觉得奇怪,不过小女孩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回复了她的疑问:“我因为身体不好,很早以前就从学校退学了,之后都是上补习班才认识朋友的,但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现在读几年级啊?”姜郁问。 “已经在学五年级的课本了。”小女生回答。 五年级?! 看这个小女孩的身高体型,姜郁还以为她才一二年级,看来常年被疾病缠身,身体很瘦弱,发育也不良。 “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快去。”虽说没必要,但姜郁还是给小女孩指了厕所的方向。 “哦哦好的。小女孩背着她的红色大书包去厕所了。 等厕所的门关上,姜郁这才转过头来对2357说:“这个小女孩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 2357点头,说了一句很像绕口令的话:“偶尔会碰到这种意识不到自己是bug的bug。” 两人在客厅里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小女孩一直没有从厕所里出来。 姜郁不免有些担心:“难道bug也会拉肚子?” 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吧。 她敲了敲厕所门,喊:“小朋友?” 里面没有传来应答。 姜郁扭开门进去,发现小女生站在厕所的镜子前一动不动。 “大姐姐,”小女生扭过头来看姜郁,“为什么镜子里面没有我?” 光洁如新的镜子上只反射出姜郁的身影,小女孩明明就站在镜子的前方,里面却没有她。 还不等姜郁说些安慰的话,小女孩就自言自语起来:“难道说,难道说……我已经死了吗?” 小女孩回想这一路来学校,她攥着五块钱想在街边买个煎饼的时候,摆摊的老奶奶根本没有搭理她。 一开始小女孩还以为是摊前的生意太好,老奶奶顾不过来。 现在想来,那个老奶奶根本没有看见她。 “我……我原来已经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小女孩的表情慢慢狰狞起来,“不公平!这不公平!他们都可以继续上学!只有我被留下了!” 变故来得太快,姜郁听见叮的一声,小女孩的头上突然冒出一个气泡框,里面的数字开始闪现:0,1,2,3,4—— 姜郁卧槽一声,这bug突然转化为恶性bug了! 来不及多想,赶紧拿出自己的道具【小bug诱捕罐】,在小女孩的数字突破10之前将其制住。 小女孩头上的数字停滞在9这个危险的节点上,转化成卡牌进入姜郁的卡牌收集册: 【名称:爱上学的小女孩】 【功能:使用此卡牌可以激励不想学习的小孩重新焕发学习热情,效果极好,推荐对熊孩子使用。】 姜郁:…… 要是真的对熊孩子使用,可不仅仅是达到“重新焕发学习热情”这么简单的效果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2357见情况已经搞定,便回到烤炉前继续解姜郁问他的那道数学题。 一分钟后,详尽的解题过程出现在洁白的纸张上。 “哇哦,好详细。”姜郁连忙仔细地揣摩起来,边在草稿纸上验算还不忘夸他:“2357你好厉害!” 其实使用玩家小姐脑内的新系统,也能很快搜出这道题的答案。 不过2357不打算提醒姜郁。 这个念头浮现出的一瞬,2357也觉得奇怪,他心里想:“为什么不打算告诉她呢?” 可是很难,想不出答案。 2357决定不想了。 姜郁写完数学卷子又练了几道物理题后,觉得肚子饿了。她掏出手机来想问问2357想吃什么,谁知2357的手机先一步响起。 “喂?”2357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玉凉你现在忙不忙?”方沿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来。 2357没什么感情地说:“你的论文已经发到邮箱里了。” “唉呀我不是问这个事!” 2357疑惑:“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女朋友想认识你的女朋友。”方沿组织语言组织了半天弄出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2357:? 姜郁:?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女朋友不是能看见那种东西吗?我女朋友的室友碰到了些事,想找她帮忙,不知道她方不方便。”方沿这次总算说清楚了。 2357沉思了片刻:“姜郁是我的老板,不是我的女朋友。” 方沿:“好好好,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吧?问问你的老板愿不愿意帮忙。” 2357看到姜郁在点头,他回:“老板说可以,具体是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 方沿:“等等啊,这事儿不是我亲生经历的,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不如你把你老板的号码给我,我再发给当事人,两个人面对面沟通效率更高。” “嗯,我知道了。”2357挂上电话后很快收到方沿发来的电话号码,还备注了当事人的名字叫丁梅。 也就是这时,7777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 【任务名称:台灯的密语】 【任务目标:破解台灯“闪烁”的密语,完成它的心愿】 【任务奖励:积分值22点,资金5400元】 先前几次的任务目标都非常清楚,但这一次的目标读来却让姜郁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闪烁”的密语是什么?它的心愿又是什么?这个“它”指代的是谁?看这个任务的奖励积分和资金都不怎么高,应该和“建立疑难杂症事务所”这样的任务难度相近。 姜郁没思考多久,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委托人丁梅打来的电话。 丁梅在电话里大致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姜郁做好相关记录后约好了见面的时间:“那么就定在明天中午十一点见面可以吗?” 丁梅的家在外省,所以她周末都是不回家的,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没问题,我到时候会在寝室楼下等你。” 姜郁挂断电话后,思绪又重新坠入到刚才7777公布的任务相关信息中,看着自己在草稿纸上的对话记录,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看不到狗却能听到狗叫声吗?没想到这次的bug竟然是动物……” “玩家小姐,明天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丁梅的寝室吗?”2357轻声打断她的自说自话。 “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就好。”姜郁托腮,“你明天中午得去当家教对吧?” “嗯。”2357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我可以请假陪你一起去的。” “不用,你现在的身体是男生,不方便去女生寝室,好好安心做自己的事吧,明天有什么进展我会告诉你的。”姜郁重新拿起手机,“现在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 2357听到要吃东西,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有了细微的波动:“玩家小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两人搜索一圈后点了一个小火锅来吃。 自热包散发的热量将锅里的汤汁煮得啪啪啪,坐在烤炉前吃滚烫的小火锅着实是件幸福的事,2357觉得浑身都热乎起来。 “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放学后和朋友一起凑钱去店里吃火锅的日子。”姜郁怀念地说。 2357认真地听着,等她说完便接话道:“我是玩家小姐的朋友。” 他还记得姜郁以前和他说过的话。 “对,你是我的朋友。”姜郁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是一场游戏,姜郁是其中的玩家。不过游戏做的太过逼真,她有时会在里面迷失了自己。但更多的时候,听到脑海里传来2357或是7777的声音,会觉得自己有点孤独。 现在2357有了人体的形态,坐在她的面前,和她共享这个世界的秘密。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连接。 吃完饭,收掉垃圾后,2357坚持要送她回家。 “不是都说了不用吗?事务所离我家还是有段距离的。”姜郁拒绝道。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我要顺路去打工。” 姜郁愣住:“今天也要打工吗?” “嗯,明天是给小学生当家教,这次是给初中生当家教,钱会更多。不过因为我的学历不高,所以学生的家长说了要先试教一节课看看反馈,之后再做决定。”其实是这个学生已经气走好几个大学生了,家长逼不得已才选择了2357。 “可以啊,这次是初中,那下次就是高中了!”姜郁替他高兴。 “我会努力的。”2357模仿着影视剧里的人,给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走吧,麻烦你送我回家啦。”姜郁开心地在前面开路。 2357不知怎的也被她的开心所感染,对她许诺道:“玩家小姐,等我拿到工资了,我会请你吃饭的。” 吃饭是快乐的事。 要回馈玩家小姐给他带来的快乐,就要请玩家小姐吃饭。 2357的脑回路如是运行。 姜郁碰巧也是个干饭人,欣然答应:“好啊,我等着。” 天公作美,本来还透着寒意的天气在两人下楼后有了放晴的趋势。 2357蹬着自行车送姜郁回家。 两人在家门口作别后,姜郁心情很好地进了屋。 她在玄关处低头换鞋,等换好鞋后一抬头—— 坐在窗边的宋君贤和坐在沙发上听歌的池嘉都不约而同地一起抬头看她。 姜郁:……怎么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小郁你过来,我有话想和你说。”宋君贤抿着唇,语气温和中又含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哦。”姜郁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情按理来说我不该管得太宽,也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烦。”等姜郁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宋君贤开始给自己后面的话做铺垫。 “宋叔,我不会觉得你烦的,你直接说就好。” 宋君贤听到这话后,不免有些诧异。面前的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和不久以前那个眼神黯淡,总是动不动就绝食,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让他头疼的女孩完全不同。 姜郁成长了许多。 之前只是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这种意识却无比的强烈。 宋君贤不再绕着中心话题打圈,直入谈话的主题:“刚刚送你回来的男生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姜郁:啊,果然。 不过原主本来就是个叛逆少女的形象,突然交了个男朋友,宋君贤会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姜郁解释道。 这句单薄的解释显然不能让宋君贤信服,他继续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男生。” “他是我在网上打游戏认识的朋友。” 家长听到游戏这个词,都避免不了有些敏感:“打游戏认识的?什么游戏?” 姜郁面无表情:“开心消消乐。” 宋君贤:…… 假装听音乐,实则在偷听的池嘉:…… 这个世界的开心消消乐不是单机游戏,而是可以联机的游戏,和队友组队玩开心消消乐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弱智,但该游戏确实是支持此项功能的。 宋君贤咳嗽了两声掩饰掉自己的失态:“我以为年轻人不会玩这种比较……” 姜郁想他想说“幼稚”。 “……可爱的游戏。”硬生生改词了。 大概是听到两人是玩开心消消乐认识的,宋君贤对2357的印象改观了一点点,不过并未打算将问题就此翻页:“你的朋友是在哪所学校读书?” “西城职业技术学院。” “职院啊。”宋君贤的脸色有些犯难。 “他的成绩并不差,会在职院读书也不过是因为偏科。”姜郁搬出先前用过的理由。 宋君贤却不怎么信,没接话。 “其实,孟玉凉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姜郁见说理说不通,转头打起了感情牌,“他的父母双亡,本来是和舅舅住在一起的,但前不久他的舅舅一家举家移民到加拿大,原本的房子也卖了,他被现任的房主赶出来,只能一个人边打工边挣生活费。” 宋君贤听了后神色有些动摇:“这孩子的家庭状况这么糟糕吗?” “他今天会送我到家,也是因为要去附近的一户人家里做家教,不然平时都不会送我的。他为人很有上进心,还说了以后要努力升本提高学历。”姜郁说完这些话站起身来,“宋叔,我真的把他当朋友看待,他也只是把我当朋友看。” 开玩笑,2357是系统!还是个情感不健全的系统。人和系统间能发展处什么超出友情外的感情。 宋君贤明白她这个动作意味着这次的谈话差不多要结束,也不勉强:“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主要是……你是女孩子,我担心你会被心怀不轨的人骗,容易吃亏。” 姜郁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岁,自然能听懂宋君贤的言外之意,“放心吧宋叔,我的生理健康课是满分,知道保护自己,不会做傻事。” 宋君贤面上露出点尴尬的神色:“啊……嗯。” “那我先上楼了?”姜郁拿起手提包,指了指楼上。 “唉,去吧。”宋君贤的语气里既有无奈又有妥协的意味。 第44章 台灯的密语2 二合一 姜郁回到卧室,发现书架上第三层的书散落一地。 罪魁祸首白黏黏正要偷偷摸摸地逃跑,听到姜郁进门的声音后连忙掉转蛇头,表情可爱,声音洪亮道:“你回来啦!” “嘘——你小声一点。”姜郁赶紧把门关上,书包往床上一丢,一把捏住他的七寸,声音阴测测地:“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房间里吗?你在捣什么蛋?” 白黏黏一脸无辜,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我没有捣蛋啊。” “那地上这堆乱七八糟的书是怎么回事?”姜郁问。 “我——我呆在卧室里有点寂寞嘛,所以想找本书来看,但是一不小心就弄成这副样子了,我不是故意的。” 白黏黏的认错态度良好,姜郁的气被迫消了大半,只能转而问:“你还识字?” “当然啊!我在你的眼里难道是一条文盲蛇吗?”白黏黏惊讶地反问。 姜郁没理会,走到散落一地的书旁把白黏黏放下,问:“你想看哪本?” 白黏黏伸出尾巴点了点一本厚重的画册:“要这个。” 是一本卡通画册,姜郁微笑:“还真像文化蛇会读的书。” 白黏黏尾巴颤抖:被嘲笑了! “你没有手要怎么翻书?”姜郁很快又在另一个问题上犯难,“先说好,我可没有时间帮你做这种事。” “我有尾巴,可以用尾巴翻书。”说完,白黏黏还当众示范了一次,他举起尾巴轻轻地揭开了书的封面,快速浏览完“编者按”后又翻了一页。 姜郁感叹:“你的尾巴还真有用唉。” 难得被表扬一次,白黏黏挺了挺自己并不存在的胸膛:“当然。” “你这段时间的灵力恢复得怎么样?”姜郁这个问句一出,白黏黏适才得意的气焰顿时消减了大半,他弱弱地说:“不太理想。” “为什么?我看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觉,应该会修复得很快才对。”姜郁不解。 “身体确实比原来强壮了,但是灵力不是单单靠吃睡就能储备的,需要接触大自然,吸天地之灵气,才能转化成灵力。所以,”小白蛇颤颤巍巍地看她一眼,“你有空的时候能带我出去玩——不是,出去吸收天地的灵气吗?” 姜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呢?” 白黏黏:QAQ “既然需要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才能恢复灵力,那明日我就把你放归山野,好好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接触一番。” 白黏黏一听姜郁要把自己放归山林,顿时对面前色彩鲜艳的画册不感兴趣了,他发挥自己厚脸皮的特色,缠住姜郁的手腕,可怜兮兮地说:“不要丢掉我!” “怪不得你妈妈要给你起名叫白黏黏,你确实很黏人。”姜郁无情地甩着手腕。 然而小白蛇缠得很紧,像一副蛇形的银色镯子附在姜郁的手腕上,被甩得头晕也不松开,“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但是,等我的灵力恢复后,我就能化成人形了!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姜郁看白黏黏这小身板,觉得他化成人形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他口中的“报答”并不感兴趣。 “行了行了,等天热起来以后,我会抽时间带你出去吸天地之灵气的,快点从我的手腕上下来。”姜郁对这条黏糊糊的蛇没办法,也不能真的把它丢出去。 瞧这蛇单纯又傻不拉几的样子,总觉得会被人捡去做成烧烤。 “太好了!谢谢!”圆圆的金色大眼睛里闪烁着感激之情。 唉,别人养狗要遛狗,她收留条蛇竟然也需要溜蛇。 “但是——”姜郁重复之前就着重强调过的注意事项,“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不要在卧室里捣蛋,更不能溜出卧室,不然被我继母看到了会找人来捉你的。” 白黏黏紧张地点头:“我知道的。” “不过,我有点好奇,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听懂你说话还是说其他的人也能听懂。”姜郁戳戳白黏黏的小脑袋。 “只有你可以。因为你收到了带有蛇印的婚契,所以你才能听懂我说话。” 因此,姜郁和白黏黏交谈的这一幕在别人看来就是她在和不停发出咝咝声的小蛇跨物种交流,就—— 挺像神经病的。 “行了行了,你继续看画册吧,我把这些地上的书收一收也该看学习了。”姜郁把散落在地面的书籍捡起来。 白黏黏诧异道:“昨天不是才学习过吗?今天又要学习啊?” “当然啦,不学习就会落后,我们班上的同学可都是很努力的。”不过东野声看起来是真的没怎么学,每次的成绩还考那么高,可恶,这个私下里偷偷学习的家伙。 “当人类好辛苦哦。”白黏黏用尾巴尖撑住自己的下巴,“还好我是蛇。” 消极了没多久后,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白黏黏期待地问:“今天有糖果可以吃吗?” “今天没……等等,好像还真有。”姜郁一摸兜,掏出一颗圆形的薄荷糖,是点外卖送的。 白黏黏听到糖纸的响声像小狗听到零食的响声一般,滋溜一下滑到姜郁的脚边,仰着头等待投喂。 “怪不得需要溜,和小狗差不多嘛。”姜郁心里这样想着,把圆形的薄荷糖丢进小蛇张开的嘴巴里。 不管是什么样的糖,白黏黏都能吃得很开心,他和吃到荔枝味棒棒糖的反应一样,左右微晃着身体,很快乐的样子。 “你这么喜欢吃糖,不会生蛀牙吧?”姜郁脑洞大开地问。 “才不会,我的牙齿就算坏了也很快能长出新的,非常强壮!”白黏黏很有自信心地说。 强壮的牙齿? 真是个奇妙的组合词。 姜郁接着问:“那你的牙齿里有毒液吗?” “我咬猎物的时候,如果想要注入毒液就可以注入,如果不想就可以不注入。”白黏黏说完这句话后看到姜郁自动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露出怕怕的样子。 他连忙自证清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好好对你的,怎么会咬你!不要害怕我!” 小蛇爬到姜郁脚边,用头蹭蹭她的裤脚以示亲昵。 姜郁:真的好像小狗哦。 次日,姜郁按照约定的时间与委托人丁梅见面。 对方早早地在寝室楼下等候,远远地看到姜郁后先试探性地挥了挥手,得到回应后赶紧朝她跑过来:“你就是姜郁吧?” 姜郁点头。 “太好了,你可算来了,我这几天被狗叫声吵得根本睡不着,你快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丁梅自来熟地揽住姜郁的胳膊,带着她往楼上走。 丁梅的寝室是405,门刚打开,姜郁就看到一只黄色的土狗卧在门边,它的胸口有一撮白毛,缺了条腿,受伤的部位接了段假肢。 姜郁低头和它乌溜溜的眼睛对上视线,小黄狗立马站了起来,汪汪地开始叫唤。 丁梅一愣,对姜郁说:“听见了吗?狗开始叫了。” 姜郁点头:“听见了。” “这个声音好近,感觉就是从脚边传来的。”丁梅不像姜郁有阴阳眼,她只是体质比较敏感,偶尔能看到或听到bug发出的声音。 比如现在,她就只能听见黄狗的叫声,看不到黄狗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它现在就在门口,也就是我们脚边的位置。”姜郁蹲下身来想看黄狗戴着的狗牌上写着什么信息,不想刚才还对着她叫的黄狗转身往寝室里面小跑了两步,然后跳上靠右侧的最里面的一张书桌。 姜郁只好站起身追过去,同时不忘对丁梅说:“它跑到里面去了。” 跳上桌的黄狗并没有如姜郁所想那般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桌子上,而是缩小身形变成一只小黄狗附到台灯上。 桌上的台灯是市面上很常见的卖给学生用的护眼台灯,灯座是长扁的短柱状,小黄狗此刻就站在灯座开关的旁边,边摇尾巴边汪汪地叫。 “真的耶,叫声现在又像是从台灯上传来的。”丁梅仔细地听了一小会儿后,转头问姜郁:“它是站在我的台灯附近吗?” “不是,它直接附身到你的台灯上了。” 丁梅还是头一次听说狗的灵魂能附身到台灯上,不由得怀疑:“真的假的?” “真的,它变小了,就站在你的灯座上叫。”姜郁联想到此次任务的名称为“台灯的密语”,猜测这只小狗是想通过台灯来传达某种信息,于是问丁梅:“我可以开一下你的灯吗?” “可以啊,开吧。”丁梅不介意地说。 摁下开关,灯光亮起。 小狗叫得更凶了。 而灯光也配合地跟着忽明忽暗。 丁梅抱着手臂:“这就是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的情况,狗一叫,这灯就跟坏了似的闪个不停,我开始还以为是灯管坏了,结果换了灯管之后还是这个鬼样子。” 灯一会儿长亮一会儿短亮,似乎是在重复着某种特定的频率。 “会不会与摩斯电码有关?”姜郁在心里揣测道。 应该不可能吧?会使用摩斯电码的小狗怎么想怎么都荒谬。 姜郁第一时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她慢慢回过味来又觉得这是个游戏世界,某些细节的设定总会有些许不合常理,也许这灯光的频率就是与摩斯电码有对应关系呢。 想到这里,姜郁让7777帮她找出摩斯电码与英文字母的对照表,仔细观察灯光的闪烁频率。 长亮是“—”,短亮是“”。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记录下来的频率如下: ———————————————————————— 虽然有点乱,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两个主打重复的单元。 分别是: —— ———— 姜郁关掉再闪下去很可能会坏掉的台灯,对着摩斯电码表分析这两个重复单元分别代表什么意思。 P:—— E: F:— A:— T:— R:— 在经过一番眼睛都要看花的拼凑,排除了好几个狗屁不通的答案后,姜郁得到了两个没用的单词:PEE,FART。 什么鬼啦! 搞半天就是她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小狗怎么可能会使用摩斯电码?它就是单纯地想要让电灯忽明忽暗而已。 姜郁:流泪猫猫头.jpg 没关系,成为名侦探的路上总是或多或少的意外和艰辛,偶尔总会出现几次判断失误。 “你还好吗?”鉴于姜郁对于摩斯电码的推演都是在脑海中完成,所以在丁梅的眼里,姜郁已经对着台灯发了快二十分钟的呆。 姜郁回了回神,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情想入神了。” “没事儿,我看你发了那么久的呆,还以为你中邪了,有点担心。”丁梅说完,视线转向台灯:“现在呢?小狗还在台灯上吗?” “还在,不过没叫了。”小黄狗趴在灯座上吐着舌头,看来刚才不间断的汪汪声消耗了它不少体力。 “要是能听懂小狗的叫声想传达什么样的信息就好了。”正当姜郁这样想的时候,白黏黏的身影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对哦!小白蛇好歹也是山神预备役,应该能听懂小动物说话才对,干脆把小黄狗拐到家里,让白黏黏充当翻译,这样一来不就能弄懂小黄狗想说什么了吗? 现在要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拐走小黄狗。 小黄狗变小了,脖子上的狗牌也跟着变小。姜郁没法轻易看清上面的文字,只能凑近台灯去看。 姜郁把脸贴近灯座,就听小黄狗发出哼哼唧唧的呜咽声,感觉是在向人类求救。 姜郁觉得心软软地化成了一滩水。 凑近后,她看清了狗牌上的信息,没有主人的名字和号码,只有小狗的名字:骑士。 “骑士?”姜郁叫它的名字。 一脸状况外的丁梅莫名:“骑士?什么骑士?” 小黄狗听到这熟悉的叫法,本来还伸着舌头趴着喘气,忽地站起来汪汪叫着。 不过这不是凶狠的叫声,而是亲昵的叫声。 它边叫边摇尾巴边转圈。 亲昵地去蹭姜郁的手指,虽然蹭不到就是了。 “啊,我又听到狗叫了。”丁梅说,“‘骑士’是小黄狗的名字吗?” “对,它的狗牌是这样写的。”姜郁站起身,“我试试能不能让小狗跟我走。” 她一边对小狗发出嘬嘬嘬的声音,一边招手唤小狗从台灯上跳下来。 小狗犹豫了一下,从台灯离开,跳下桌子,身形恢复成正常的大小。 “骑士,快点过来,你是想要让我看什么东西吗?带我去可不可以?”姜郁把骑士引到门口。 一开始很顺利,可等姜郁把门打开,它就站在门口不肯走了。 “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姜郁蹲下身来问它。 骑士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眉头皱起来,像是很忧愁担心的样子,还回头看了一眼丁梅的方向。 丁梅正在书桌前研究已经不再忽明忽暗的台灯。 姜郁隔着虚空摸摸狗头:“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出去一会儿,等看过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后,我们就回来好不好?” 骑士再次看了一眼丁梅的方向,下定决心似的汪了一声,率先冲出门。 骑士的身姿矫健,一点都不像是缺了一条前腿的狗狗。 姜郁叫了一声等等我,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而反应略慢的丁梅,也顾不上关门了,同样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声等等我,接着冲了出去。 此时,一个睡到中午,端着脸盆的妹子路过,恰好看到这副光景,不由得疑惑:这是在做什么?前面也没人啊。 骑士并非一路奔跑头也不回,它下一层楼就会在楼梯口处等等,确定姜郁跟上脚步后再继续往下跑,表现得非常聪明。 然而等姜郁跟着它一路来到一楼后,骑士消失了。 “骑士?”姜郁叫了声它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这只黄色的狗就这样消失在了姜郁的视线里。 随后跟来的丁梅东张希望:“怎么了?那只狗跑不见了吗?” “嗯,突然就不见了。”姜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冥思苦想。 小狗离开前不安地看向丁梅的方向究竟是舍不得丁梅还是在暗示自己别的信息呢? 难道说—— 小狗不能离开台灯太远吗? 姜郁怀揣着这个不确定的想法重新回到丁梅的寝室,发现骑士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你是不是不能离开台灯太远啊?”姜郁摸摸小狗头。 骑士仿佛能听懂姜郁的话,汪了一声作为肯定的答复。 这么看来,是台灯本身就比较特殊。 姜郁问一旁的丁梅:“你这个台灯是什么时候买的?” 丁梅:“半年前在学校的夜摊上买的,买得早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学校的夜摊?” “对,每一届学生毕业后总会留下很多东西嘛,像小桌子,台灯,热水瓶之类的生活用品总会剩得特别多。寝室阿姨会专门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低价卖出,我就是在夜摊上向阿姨买的。”丁梅解释道。 姜郁摸着下巴:“这么说的话,这盏台灯是二手的了?” 丁梅点头,遂沉下声音问:“你是怀疑这个台灯的主人和这条狗有关吗?” “我确实有这么想,不过,你是半年前买的台灯,怎么这段时间才听到这只小狗叫啊?”这个地方逻辑不太通。 丁梅露出思索的表情:“这我也不知道。” 两人思索半天无果后,姜郁决定把这个问题暂时抛到脑后:“先不管这个疑点了,你知不知道这盏台灯的上一个主人是谁?” 丁梅犯了难:“这我可不清楚,不过我认识那个寝室阿姨,她就是管我们这栋宿舍楼的,去找她问问说不定能得到点线索。” “行……那我现在……” 丁梅拽住正准备下楼的姜郁:“别急,先听我说完。阿姨这周六带她的女儿去看病了,要下周二才回来,你今天是见不到她的。” 姜郁有点失落,看来只能先把小狗带回家去,让白黏黏先行破解一下它的狗语含意,“我可以把你的台灯带走吗?等搞清楚小狗究竟想说什么后,我会把台灯还给你的。” 丁梅震惊:“你竟然还能听懂狗说什么?” 看来被误解了。 姜郁忙澄清:“不不不,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它对于这方面比较懂。” 一条爱吃糖果又黏人的朋友。 “哦哦,你们懂这方面的人好像都会结交一些道上的奇人,感觉好神奇。”丁梅感叹道。 此时,在家里无聊到玩尾巴的白黏黏突然打了个喷嚏:“啊湫!” 姜郁讪讪地笑着,不置可否。 “台灯你拿去吧,我正打算要买个新的,不还也没关系。”丁梅很慷慨,“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告诉我小狗到底想说什么。” 姜郁答应了丁梅的要求,带走了台灯。 台灯上的小狗一路非常乖巧,仿佛是知道姜郁要解决它面临的困难,一直乖乖地趴在灯座上。 姜郁伸出手指逗它,它还会翻过身来露出自己的肚皮,轻轻地叫两声。 真可爱。 一路坐着公交车回家,途中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也没有人看到灯座上的骑士。 反倒是到了家,要上楼梯的时候,迎面下来的池嘉盯着她手里的台灯一直看,面色古怪地问:“这是你新买的?” “不是,你看这灯的样子也不像是新买的吧。”姜郁拿着灯往上走。 两人即将错开的时候,池嘉叫住她:“姜郁。” 姜郁停下脚步,“怎么了?” “上面怎么有只狗?”池嘉语焉不详地问了句,本意是试探。 不想姜郁愣了愣:“你看得见?” 池嘉也愣了:“原来你也看得见啊?”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踏着高跟鞋下楼的邵青出来打破僵局:“你们俩在这儿说什么呢?什么看得见看不见的。” 池嘉缓过神来,对邵青摇头:“没什么,妈,我们快点走吧,再不快点,音乐会要迟到了。” “对对对,要迟到了,赶紧的赶紧的。”邵青最近迷上了音乐会,经常和王太太她们结伴去听,但最近几日,另外几个太太除了自己来以外还“顺便”捎带上了自己的孩子。 席间本来是谈论八卦的时间,但大家的话题都开始围绕着孩子转。 不就是炫孩子吗?她也有!论长相,有谁能比自家的小孩俊! 今晚一定要找回场子。 第45章 台灯的密语3 二合一 白黏黏的旁边摆了满满一盘的糖果,里面有巧克力,有水果糖,还有夹心软糖,这是姜郁中午临行前给他准备的点心。 而现在,他正一边用姜郁的平板电脑看动画片,一边用小尾巴轻巧地剥开糖纸将糖果往嘴里扔。 姜郁正是在他看完了第五集动画片时回来的。 白黏黏赶紧把剥下来的糖纸团了团,让其看起来不要太凌乱,这才扭着身子去迎接姜郁。 “我走之前不是让你不要吃太多糖的吗?”姜郁看着果盘里所剩无几的糖果还有果盘旁边堆起来的糖纸感到震惊,“我走的时候明明满满一盘的!” 这是姜郁给他准备的一个星期的点心量,嫌麻烦就全部倒在果盘里,哪晓得白黏黏这么能吃,一天就吃得吃不多了。 “我没注意嘛,边看动画片边吃,一不小心就吃了好多好多。”白黏黏用尾巴尖指着暂停播放的平板电脑,仿佛在说都是动画片的错,与我无关。 姜郁捂住额头,她仿佛能明白大白蛇在面对自家粘人又爱撒娇的小儿子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小白蛇深知讨好别人的小妙招,亲密地贴贴姜郁的脚边:“我接下来的一星期,每天就吃一颗,你不要生气。” “算了算了,吃就吃了吧,”姜郁抱着台灯坐到床上,“我有事情找你帮忙,这些糖就算作你的奖励。” 白黏黏眼睛一亮,攀着姜郁的腿爬到床上:“需要我帮什么忙?” 他这时才注意到姜郁拿着的台灯上有一只黄色的小狗,委屈道:“你竟然带了别的宠物回家。” 姜郁举起拳头轻轻砸在白黏黏的头顶:“说什么胡话,清醒一点,没看出来这只小狗是灵体的形态吗?” “哦确实!”白黏黏凑过去看,“是一只死掉的小狗啊。” 姜郁:“你作为未来的山神,听懂小动物的话是基本的要求吧?” “当然,不仅能听得懂小动物的话,我还能预测天气变化。”白黏黏骄傲地说。 “那你帮我翻译翻译,这只小狗想说什么?”姜郁用手指戳了戳小黄狗:“骑士,你想说什么就对白黏黏说。” 本来还趴着的小黄狗仿佛听懂了姜郁的话,它直起身子来着急地汪汪叫着。 白黏黏一动不动地听着骑士的汪汪声,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还不时点头:“原来如此。” 姜郁着急地问:“骑士说了什么?” “它说它的主人有危险,希望你能救救它的主人。”白黏黏侧过头看向姜郁。 “什么样的危险?” “被人打了。” “被谁?” “坏人。” “小狗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它的家庭住址在什么地方?”姜郁接着问。 “这……会不会太难为小狗了,它答不上来……” 姜郁疑惑:“小狗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主人?而且狗的认路本领很强的,总不会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狗当然认识自己的主人,可是,你养小狗时会对它自我介绍吗?”这下换作白黏黏提问。 姜郁愣住:“这——” 白黏黏:“所以小狗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名字是正常的啊,而且它会认路不代表它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吧?” 姜郁摸着下巴:“你说的很有道理。” 接下来,白黏黏又从骑士那里问出了一些关于它主人的信息,概括总结下来大概是以下几点:女生,爱小狗,小狗也爱她,经常能听到别人叫她小月。 看来“小月”是主人的小名,不过这个信息没什么用,因为小名带月字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看来只能等到周二去找宿管阿姨问问台灯的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盏台灯的原主人就是骑士的主人。 不然姜郁想不出骑士能附身在台灯上的原因。 姜郁把台灯放在书桌上,人栽进软和的床里陷入放空状态。 “你困了吗?”白黏黏卧在她身侧,用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她。 “有一点,今天早上为了学习起得很早,中午又一直在外面跑。”她上辈子的工作经常需要值夜班也能撑得住,只是游戏里原主的身体太瘦弱了,稍微累点就不太能吃得消。 “你要睡觉吗?我可以叫你。”白黏黏把脸贴在被子上,白白净净的模样显得格外乖巧。 “不睡,现在睡太久晚上就睡不着了。”姜郁坐直身体。 白黏黏跟着她直起身体来,滑溜溜的身子滑到姜郁的大腿上,仰着头问:“你为什么要帮小狗去救它的主人呢?” 姜郁自然不能和他解释积分和任务的事,只能模糊着说:“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白黏黏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可太酷了。 “你的使命是做一个好山神,我的使命是救小狗的主人。”等到攒够积分成为这个世界的“隐形国王”后就能帮助更多的人。 嗯,还有一百亿的奖金可以随便使用。 这一百亿的奖金与成为“隐形国王”所获得的权限相比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姜郁看来,前者给人的真实感要比后者强得多。 不过,这两个目标都是后话,姜郁现在的身份要求她目前最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休整片刻后,姜郁开始背诵文言文和古诗。 背得差不多熟练了又找出一张纸来进行默写和批改,刚刚批改完,2357就用企鹅给她发来信息:【玩家小姐,关于台灯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姜郁:【一切顺利,不用担心,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找你的。】 2357对着姜郁发来的信息发了会儿愣后,回:【好的。】 这两个字仿佛就是在为对话的结束画上句号,2357有点不甘心,想再说点什么,他活动手指打下文字:【近日的学习顺利……】 还没打完,姜郁就发来了新的消息:【告诉你一件很搞笑的事。】 2357连忙把正在手打的信息删掉,回:【什么?】 【今天我去丁梅寝室调查台灯的时候,误以为台灯闪烁的频率和摩斯电码有关,还在那里观察记录了半天,对着摩斯电码表分析得眼睛都花了,最后得出两个和任务完全不相关的单词。】 2357很捧场地问:【什么单词?】 姜郁:【pee,fart】 2357:噗。 姜郁:【感觉这两个单词的含义在嘲笑我的智商[再见]】 2357的墨色眸子里映着温柔的笑意,回她:【玩家小姐你想得太偏了,正常的狗狗是没那么聪明的。】 【是啊,幸好我是在大脑里分析的,要是用草稿纸在丁梅旁大费周章地记录半天得出这么个不靠谱的结论,感觉好丢脸。】 是回想起来都会脚趾抓地的程度。 2357:【不会的,我觉得这恰巧说明了玩家小姐很聪明,普通人根本不会把灯光的明暗频率和摩斯电码相联系。】 2357:【聪明的人偶尔会被简单的问题迷住眼,这是很正常的事。】 姜郁双手交叉,陷入沉思。 不管是没有形态的2357还是有形态的2357,都太会说话了。 2357见姜郁迟迟没有回复,便主动问:【这段时间的学习顺利吗?】 【我感觉还可以,7777经常会在网上搜罗题目给我做,还会帮我订好学习时间表,感觉自己的效率一下子上来了,这周我们物理小测,满分100,我考了83诶。】 2357回了“恭喜”二字,但却控制不住将注意力放在7777这串数字上。 胸口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2357难以形容,只能用手贴着胸口想让这个部位好受一点:【7777是你的新系统吗?】 【对哦,我还没和你说过,你认识7777吗?】 2357抿了抿唇,冷漠地:【不认识。】 姜郁没法从这三个字里读出2357不悦的情绪,还觉得奇怪:【我听7777说她蝉联了好几年的最受玩家喜爱的系统奖项,还以为你认识她。】 2357:【我买了袋米。】 姜郁:【?】 这话题怎么转变得这么突然。 2357:【还买了电饭锅和炒菜锅。】 姜郁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打算在事务所里做饭吃?】 2357:【嗯,我做饭很好吃,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2357大脑里的食谱很多,囊括各国菜系,加上他手巧,做出的饭菜比外面还好吃。这也是他最近才发现的。 姜郁成功被带偏:【好耶!我下周六过来蹭饭!】 2357胸口不舒服的感觉散开,他含着笑:【嗯,我等着玩家小姐。】 对话结束后,姜郁重新把心思放回学习中,一口气学到晚上。 7777的声音适时响起:【恭喜玩家小姐背诵文言文一篇和古诗两首,练习物理压轴大题两个以及英语试卷一张,获取23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9058元】 【积分值:165点】 7777:【玩家小姐,该休息了哦,你已经连续学习很长时间了,强健的身体是好成绩的前提。】 “明白。”姜郁伸了个懒腰,准备站起身。 白黏黏突然啊了一声。 “做什么?吓我一跳。”姜郁朝白黏黏的方向瞪了一眼。 “不是,你快看!台灯上的小黄狗不见了!”白黏黏惊奇地说。 姜郁转头一看,果真如白黏黏说的一般,先前趴在灯座上休憩的骑士此时已不知所踪。 “估计是觉得闷,跳下来活动了吧。”姜郁倒是不担心,因为骑士不能离台灯的距离太远,“应该就在房子里,我出去找找。” 姜郁关上卧室门,顺着走廊先找了一圈,鉴于现在房间里没有别人,所以她边找边喊着骑士的名字。 然而二楼上根本没看到小黄狗的踪影。 于是又下到一楼继续找,厨房里,沙发上,墙角处,都没有。 奇了怪了,姜郁来来回回找了几次都无果后只得放弃。 回到卧室后,白黏黏卧在台灯旁伸长脖子问:“找到了吗?” 姜郁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灯座,摇头:“没有。” “会不会是因为想念主人所以回到主人身边了?”白黏黏猜测道。 “不对,骑士根本不能——” 咚咚咚。 和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池嘉的声音:“姜郁?” “卧槽!”姜郁飞速拎起小白蛇,不顾他的抗议把他扔进衣柜里,关好柜门后才去开门。 “你房间里面有人吗?”池嘉纳闷地问,“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 姜郁装傻:“有吗?没有吧,你听错了吧。” 池嘉狐疑地打量着她。 姜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你找我什么事?” “我是想问问你,你下午拿回来的那盏台灯是怎么回事?”池嘉在音乐会上都一直惦念着。 姜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青姨回来了没?” 池嘉先是一愣,然后木木地点头:“刚刚和我一起回来的。” 姜郁把门拉开:“那你先进来吧,不方便在走廊上说。” 池嘉站在门口没动,表情似乎有点苦恼,像是在担心房间里有什么可怕的野兽。 “我又不会吃了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姜郁不乐意道。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池嘉说着迈步走进屋子里。 他从来没进过姜郁的房间,这是第一次能看到内里的布局。 书架上的资料和课本都摆放得很规整,地面和床面都很干净,房间里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更像是一种有助于睡眠的熏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坐吧。”姜郁把书桌前的凳子拉开,让池嘉坐在上面,自己则坐在床上。 池嘉一眼便看到桌上的台灯,发现灯座上的小狗已经消失,“不见了?” “如你所见,不见了。我在一楼和二楼都找过了,没找到。” “奇怪,”池嘉小声念着,“这台灯是你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二手货市场。”若是说明了台灯的真实来源,又会增加需要解释的地方,不如撒谎来得方便,“我就是看中上面的小狗才买的。” 池嘉哦了一声,没有对姜郁的说法生疑,只是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这样了,再等两天,看小狗还会不会回来。”不回来也得去寝室阿姨那里问出台灯的主人是谁,“你呢?你下午陪青姨去看的音乐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池嘉提起音乐会的事情就生气,“我本来以为只是陪我妈去,没想到同去的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是不是什么张太太,王太太,李太太之类的?”难得能在池嘉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姜郁有点乐。 “嗯,除了她们本人外还带了自己的儿子女儿。” 姜郁立时明白了邵青的用意,这哪是音乐会啊,这是攀比儿女大会,“你去的时候没问青姨有哪些人吗?” “我问了,她说只有我们两个。”池嘉本来不想去的,之前陪邵青去看过一次,对于交响曲之类的高雅音乐实在是没有兴趣,他在音乐会场里差点睡着。 这次是邵青卖了半天可怜,左右央求了好久池嘉才勉强着答应的,没想到被坑了。 听完音乐会后还得去喝咖啡,若单是听邵青一行人唠嗑,他当个透明人也行,偏生这些人的话题老是围着孩子打转,池嘉觉得如坐针毡。 除此外,那个叫李太太还是王太太家的女儿要去了他的企鹅号,碍于在席上不好不给,回程路上就一直给他发信息,烦。 姜郁看池嘉沉默着,脸色越来越臭,估计他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思考着该怎么结束这段对话把他送出卧室。 “姜郁。”池嘉叫她的名字。 正在思考的姜郁抬头:“嗯?” “我没有你的企鹅号。”池嘉掏出手机,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哦哦。”姜郁掏出手机来,“要加吗?” “嗯。”出乎意料的顺利。 姜郁念出自己的企鹅号让池嘉来加自己,加上后池嘉点进绿色的通讯软件:“也没有你的微信号。” 姜郁:“加?” “加。” 交换了两个通讯软件的联系方式后,池嘉微妙的心情有点好,问她:“你最近还玩开心消消乐吗?” “开心消消乐?”姜郁反应了一会儿,想起当初她骗宋君贤自己和2357是在这个游戏上认识的时候池嘉也在场,有点心虚地说:“不玩了。” “哦。”池嘉的手指停在消消乐的软件上,长按卸载。 姜郁没注意到他在手机上操作些什么,她刚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池嘉,你以前就能看见这些……灵体了吗?” 好险,差点说成bug。 “没有,是继邬里山庄看过秦心的灵体之后才能看到的。”池嘉把手机收起来,“现在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有的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和人不同,有的乍一看和人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就会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他们身上的某个部位是和正常人相反的对吧?”姜郁想起那个上下睫毛长反的小学生。 “对,就是这种感觉。”池嘉停顿了一下,“那你呢?你是一开始就能看见还是因为邬里山庄的经历才能看见的?” “我和你一样。”总不能说是购买了【小bug诱捕罐】后才看见的。 相似的经历造就了一种模糊的联系,虽不清晰,但池嘉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池嘉看向姜郁,她垂着眼,好像有几分疲惫和困倦,大概是学习学累了,索性站起身:“我走了。” 姜郁:“好,不送。” 说完这句话后,池嘉站着不动,呆呆地看着衣柜的方向,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 姜郁心道不妙,愣愣地转头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条白色的小蛇正卧在衣柜前和池嘉对视。 池嘉可能看不出蛇的情绪,但姜郁能看出白黏黏此刻有些尴尬。 姜郁:…… “有蛇!”池嘉把姜郁从床上拽起来,拉着她想往外跑。 “冷静冷静。”姜郁把他往回拉,“这不是野生毒蛇,这是我养的。” “你养的?”池嘉难以置信。 “对对对,我养的,这不是怕吓到你嘛,我就把它放到衣柜里去了,没想到它还跑出来了,哈哈。”姜郁干笑着走过去把白黏黏捉起来。 “不是让你好好呆在衣柜里的吗?你跑出来干什么?”姜郁咬牙切齿道。 “里面黑黑的,我害怕嘛,”白黏黏辩解,“而且还闷闷的喘不过气。” “你——”姜郁恶狠狠地,“就一小会儿,你就不能再等一小会儿再出来吗?” “呜呜呜哇——对不起,不要这么凶我嘛,我是一条脆弱的小蛇,呜呜呜……”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金色的眼睛里流出来。 姜郁:麻了。 池嘉走过来,看到白黏黏的眼睛里在掉眼泪后,惊讶道:“你的蛇是在哭吗?” “啊……对。”姜郁面无表情,“我刚才凶它,所以它哭了。” 池嘉一时无言:“……你的蛇还挺通人性。” 都会说话了能不通吗?姜郁觉得头疼,对白黏黏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凶你,等会儿给你剥糖吃。” 白黏黏的哭声立马停住,也不再掉金豆豆,他翘起尾巴戳了下姜郁的脸颊,这个动作表示亲昵:“想要吃巧克力。” 姜郁想起垃圾桶里乱七八糟的一堆糖纸,压抑住怒气问:“吃了这么多还要吃?” “你是在和这条蛇说话?”池嘉越发觉得奇怪。 “……它翘尾巴戳我脸颊的意思是想吃水煮蛋,但是先前都吃掉很多了,所以我才说它。”训斥得太投入,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天我看你经常在厨房里煮鸡蛋,原来是要喂给蛇吃。”池嘉知道白黏黏不会乱咬人后,颇有兴趣地问:“它只吃鸡蛋吗?会不会吃老鼠?” “老鼠脏脏的,才不要吃!”还不等姜郁回话,白黏黏就抢先答。 不过在池嘉眼里看来,就是小白蛇在冲他咝咝地叫。 “它不吃老鼠,只吃鸡蛋,偶尔吃点糖。”姜郁替他传达咝咝声的含义。 池嘉:“还会吃糖?” “对。”趁着姜郁手松,白黏黏从她的手中滑出来,攀着她的手臂绕住她的脖子,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养这条蛇很久了吗?它好像很亲近你。”池嘉看着小白蛇对姜郁的亲昵动作,不由得问。 “不算久吧,也就几天而已。” “才几天?”池嘉明显不信。 “就……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桃花庵里求到的那两张符?我的符纸上不是有很像蛇的图案吗?” “记得。” “自从带着那张符纸后,我的蛇缘就很好,我想这就是它这么亲近我的原因。”虽然在真相上进行了一定的加工修改,但事实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池嘉不赞成地说:“听起来那张符纸很邪门的样子,你最好还是不要带在身上了。” “没带了,都已经烧了。” 池嘉松了口气:“那就好。” 白黏黏不高兴道:“才不好呢。” 姜郁:“闭嘴!” 池嘉:? “不是,不是说你,我说它。” 累了,毁灭吧。 第46章 台灯的密语4 二合一 白黏黏被罚站了。 他头上顶着一小杯水站在墙角,要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不能让水洒出来。 “我知道错了。”白黏黏奶声奶气地撒娇。 他在家里偷懒或是捣乱的时候也经常被父亲或者母亲惩罚,而且惩罚的力度要远远大于姜郁的手段,所以这点处罚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同样的,姜郁要比父亲和母亲心软,白黏黏本质上是个粘人精,总是忍不住想要撒娇。 “别吵,继续反省十分钟。”姜郁冷酷地背对着他看书。 “都好久了,我的脖子有点酸……”白黏黏不肯放弃。 姜郁冷冷地抛下一句:“蛇没有脖子。” 白黏黏:……哼。 “水压在我的头顶,把我的头压得好疼。”小白蛇开始装娇弱。 “就是个小酒盏,里面的水我都才倒了一半,能把你的头压疼了才怪。”姜郁还是不理他。 唉,看来这次撒娇是走不通了。 白黏黏很有分寸感地想,要是继续撒娇太过了的话会被讨厌的,先老老实实地顶水杯站十分钟吧。 十分钟以后,姜郁把水杯从他的头顶拿下来,白黏黏立马缠在姜郁的手腕上:“看看我的头顶,都被酒盏压出印子了。” 姜郁念着白黏黏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惩罚,便帮他看了看头顶,可这一看发现:“好像真的有一圈圆圆的印子。” 白黏黏一听可不得了,那不是送上门来的撒娇好时机吗?虽然他一点都不觉得疼,但不妨碍他装疼:“我都说了好疼的,你还不信我。” 姜郁有点心虚,她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圈圆印子:“真的疼吗?” “嗯嗯嗯,疼的。”眼泪汪汪的圆眼睛更加坐实话语的可信度。 姜郁抚摸的动作更轻柔了,“你……你要吃糖吗?” 白黏黏心里欢呼一声,表面上还是委委屈屈的样子:“嗯,要吃巧克力。” 于是姜郁喂了他十颗足球形的巧克力。 第二天早上,姜郁在手机铃声和小狗的叫声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灯,揉了揉眼睛往书桌上的台灯看去:小狗重新回到了灯座上。 姜郁连忙趿拉上拖鞋走到台灯前,戳了戳小狗:“你昨晚去哪儿了啊?” 骑士:“汪汪!” 白黏黏打着呵欠从窝里探出头来,自觉地当起了翻译:“它说因为担心主人,回去看主人了。” “可是你不是不能离开台灯太远的吗?怎么能跑到主人的身边去?”姜郁用食指轻摸小狗的耳朵。 骑士趴下:“汪汪汪。” 白黏黏此刻的意识清明多了:“他说话有点断断续续的诶,大概是说主人用过的东西可以跳跃。” 小狗没有学过语文,词语的组合上有点混乱,但姜郁能大致理解它想表达的含义:“不能离开主人使用过的物品太远,但是可以在这些物品间来回跳跃吗?” 简单来说,主人使用过的物品就是任意门,骑士可以通过这些门在两个地点来回穿梭,但不能离门太远。 骑士:“汪!” 白黏黏把头缩回窝里:“它说对哦。” 之后在白黏黏的翻译下得知骑士的主人目前还是比较安全的,至少没有再遭受伤害。 虽说很担心骑士主人的状况,也很想快点完成这个任务,但姜郁的精力有限,白天还得上课,所以干着急也没用。 在学校里该听课还是要听,只能在课余时间想想骑士的事情,祈祷时间快点到周二。 “在想什么?”课间时分,东野声在姜郁前面的空位坐下。 姜郁的思考被迫中止,含混着说:“在想中午吃什么。” “我决定吃瑞卡食堂一楼的A套餐,”东野声右手托腮,“如果你不对海鲜过敏的话,可以参考参考,嗯……B套餐里的小羊羔肉也不错。” “好的,我到时候看看。”怎么这么喜欢羊啊? “你最近在玩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我问池嘉他也不说。” 东野声的眼睛颜色也黑,和2357如出一辙。只是眼睛的形状有明显的区别,东野声的要圆一点,双眼皮很深,一动不动看着别人的时候像乖巧的大狗。而2357的略狭长,给人的感觉和猫要更接近。 距离近了,姜郁看着他沉沉的眼神不由得胡思乱想了一堆,迟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嗨?”东野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又在想什么呢?人都呆了。” “啊,”姜郁赶紧回神,“你的眼睛颜色很黑。” 听到姜郁的回答后,东野声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笑:“好看吧?” “嗯,眼白很白,没有血丝也不浑浊,衬得黑白分明的,说明平时睡眠充足。” 东野声:“……明明是夸奖的话,怎么说起来像中医诊断一样。” 姜郁好奇道:“你平时是怎么规划学习时间的?” “先别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东野声不满地说。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东野声好脾气地重复:“我问你最近玩的游戏是什么?就是和那个网友认识的游戏。” 那个网友自然指的是2357。 姜郁不明白怎么池嘉和东野声这么关心她玩的游戏,只好硬着头皮说:“开心消消乐。” “诶,我还不知道开心消消乐可以加好友组队玩。”东野声掏出手机,“等我注册个号,你加我。” “别了吧,我现在已经不玩了。”组队玩消消乐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弱智。 东野声有点失落又有点怀疑:“真的吗?别是在骗我。”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你的,我真的没玩儿。”姜郁向他展示自己手机里的软件,“你看,我都把软件给卸载了。” 真实情况是她从来没有下载过这个游戏软件。 “那给我你的电话号码。”东野声话锋一转。 姜郁嘴一瓢说行,随后又觉得自己被套路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好歹是同生共死的小伙伴了,我却连你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不觉得很奇怪?” “同生共死也太夸……”仔细想想也不是很夸张,白塔一夜游确实挺危险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沾了一点主角的光,姜郁不自在起来,摸了摸耳朵,“好吧好吧,来交换联系方式。” 除了电话号码外,还顺便交换了企鹅号和微信号。 造化弄人,姜郁从一开始还想远离两个主角,但现在看来都相处得还行。 至少池嘉那边,应该不会重蹈原漫画的剧情,失手把她推下楼梯摔死。 “应该吧。”姜郁不太确定地想。 千等万等,周二终于来了。 为了不让池嘉起疑,姜郁把台灯装在书包里,下课后就朝职高的方向出发。 有了经验,这次进校不再像上次一般畏畏缩缩,就算身穿其他学校的校服也大大方方地往里面走。 丁梅和上次一样,还是在宿舍楼下等着她,不过她没有急着说台灯的事,而是把目光定在她的校服上,面色古怪地说:“你是西外的学生?” “怎么了?”上次见面是在周日,姜郁穿的是便服,所以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学校。 “没有,就是觉得……算了,可能是我有偏见。”丁梅看着姜郁一副好欺负的软妹模样,反倒先不好意思,“不过我昨天听方沿说,你是孟玉凉的女朋友啊。” 姜郁:……这个误会怕是澄不清了。 “不是,我们就是普通的好朋友而已。”还是得表态。 “咦——是吗?”丁梅声音拉长,一脸八卦的表情,“他在我们学校很出名哦,那种类型很讨女生喜欢的。” 从别人口中听到对2357的评价还是挺新奇的,姜郁没忍住问:“你觉得他是什么类型啊?” “高,好看,冷淡,成绩好,听别人说体育也很好,”丁梅想了想,“这几样优点随便占两个都很可以了。” 姜郁:冷淡不算优点吧? 而且2357也不是冷淡,姜郁觉得他只是比较呆而已。 “按理来说学校里有这样的人早该出名了,但孟玉凉都入学第二年了才开始听到有关他的传闻。”丁梅越分析越觉得不合理。 再分析下去可能会发现更不合理的地方,姜郁连忙打断她:“寝室阿姨住哪里?” “哦,就在一楼楼梯口的旁边。”丁梅伸手一指。 赶巧,阿姨正站在门口挂刚洗完的袜子。 两人赶紧过去。 “阿姨,我想麻烦你个事儿。”开口的是丁梅。 “什么事儿啊?”寝室阿姨瞄了一眼两人,又继续忙活。 姜郁把书包里的台灯拿出来:“阿姨,你还记得这个台灯是哪个女生留下的吗?” 丁梅看阿姨的脸色有点懵,跟着道:“这是我在夜摊上给你买的一盏二手台灯,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有。” “哦,二手的啊。”阿姨的脸色回暖,“不过摆夜摊的东西都是我在楼下的废品堆里淘出来的,你要知道,每年毕业生丢掉的东西太多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谁扔的。” 这点倒在姜郁的预料之中,她换了个问法:“阿姨,上一届的学生中,有人在这栋寝室里养过狗吗?” 丁梅说过,这女寝里是禁止养宠物的,管得特别严,所以如果有人违规养宠物,寝室阿姨应该会记得特别清楚才对。 不过也不能肯定,如果那个女生没有在寝室里养过骑士,而是直接在外面抱养骑士的话就失去这条调查的线索了。 “狗?”阿姨回忆了一下,“有有有。” 姜郁心下一喜:“养的是什么样的狗呢?” “就是一条土狗啊,好像是出车祸断了条腿,那女生抱回来的。”阿姨说。 姜郁和丁梅对视一眼,很大可能就是骑士。 “是不是一条小黄狗?胸口有一撮白毛?”丁梅着急地问。 阿姨说话时口音很重:“颜色什么的嘛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就是个小黄狗吧。寝室里本来是不能养狗的,但是那个女生一直求我说就养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就把狗带回家。我看那个狗啊,实在是造孽,又瘦又有皮肤病,还断了条腿,虽然带到医院里经过简单处理了,但学生娃哪有什么钱,我估计这狗连一个星期都撑不过去,就同意她养了。” “阿姨,你还记得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我印象还挺深刻的,她叫汪月,平时出入寝室时就喜欢和我打招呼,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可能那狗是命不该绝,周六的时候我看她把狗装在箱子里带回家了,精神状态比以前要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阿姨碎碎念了好长一段话。 台灯上的骑士仿佛能听懂阿姨的话,发出呜呜的声音,有点像在哭。 汪月,小名小月。这条信息对上了。 她十有八九就是骑士一直在担心的主人。 姜郁:“阿姨,你有汪月的联系方式吗?我们现在有件很急的事情要找她。” “每届学生退寝时都要做登记的,等我到房间里找找,既然是上一届的,那时间还不太久,应该能找得到。”阿姨说完,端着空盆进屋了。 没等多久就看到阿姨拿着一本封面微黄的册子走了出来。 “就在这里面,不过是哪一层楼我忘了。”阿姨把册子递给两人。 “谢谢阿姨,我们自己找就行,麻烦你了。”姜郁朝她道完谢后和丁梅一起低头翻看册子,一页挨着一页地看过去。 在翻了二十来页后终于找到了汪月的信息。 姓名:汪月 是否可以退寝:是 联系电话:XXXXX 紧急联系人电话:XXXXX 联系电话和紧急联系人电话的号码不同,后一个号码估计是亲属的。 姜郁连忙给这页信息拍了张照,将两个号码进行保存。她打算先打前一个号码,行不通后再打后一个。 将信息册归还给阿姨后,丁梅送姜郁下山。 没错,下山。 丁梅的寝室楼距离女寝区的出口有一段很长的阶梯,所以得走将近十分钟。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丁梅兴致盎然地问,她觉得现在进行的调查好像在做侦探,有种别样的新奇感和神秘感。 “接下来就是通过电话联系汪月,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了困难,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也好及时联系警方。”姜郁现在苦恼的是要通过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把汪月约出来。 说实话肯定是要被当成神经病的。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一旁的丁梅用手肘捅了她几下:“快看,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 姜郁抬眼,看见2357在女寝区的入口处等着,和姜郁撞上视线时还微笑着和她招了招手。 “既然有人来接你,我就不继续送你咯。”丁梅冲她挤眉弄眼一番后转身爬上楼梯,唯恐自己会充当电灯泡的模样。 姜郁看到她的反应,觉得自己先前的解释算是白搭。 算了,爱咋咋吧。 她在安保的小亭子处消掉自己进入寝室区的记录后才得以出门。 职校大门的安保不严,但女寝区的安保倒是做的不错。 2357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饿了吗?” “有一点。”姜郁刚下课就从学校赶过来,还没有吃晚饭。 “现在有空去事务所吗?我做饭给你吃。”2357邀请道。 “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了,”姜郁想了一会儿,“走吧!我们要先去买菜吗?” “不用,我已经提早买好放在事务所了。”2357走在姜郁的身侧,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姜郁觉得他心情不错。 “2357,你有恋爱需求吗?”按照姜郁的理解,2357是系统,算是无性,应该和她一样是没有恋爱需求的,但还是亲口问问比较好。 原本状态闲散的2357被她这么一问,像是受惊的猫,身体有些僵硬,他侧过脸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好像被人误会了,你那个叫方沿的同学还有我刚才见的那个叫丁梅的女生,都以为我们是恋人。”总觉得对2357说起恋爱方面的事有点心虚,好像是在带坏一个纯洁的小孩。 2357的视线有瞬间的飘忽,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喜欢上别人的概率很低,但如果你有恋爱需求的话,就会被这个误会影响挡桃花运了。”丁梅刚才和姜郁提起过2357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桃花肯定不会少。 听着姜郁的话,2357从开始的紧张,到放松,再到心如止水,他摇头:“我也无所谓,我是系统,不会喜欢别人。” “呼,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就好。”姜郁松了口气。 事务所的厨房里,装备比之前要齐全不少。 碗筷,电饭锅,炒锅,还有一个小冰箱。 “这些都是你买的吗?”姜郁惊叹道。 “是的,这些都是我综合考察了网络上的大量数据后,采买的性价比最合适的家电。”2357边说边自然地拿起挂在门后的围裙围上。 “你……你还有钱吗?”姜郁小心地问。 “有的,做家教赚的钱和开网店赚的钱足够支付每月的生活费了。”2357打开冰箱拿出鲜肉进行清洗再放到砧板上。 姜郁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接收不过来这么多的信息:“等等,网店?什么网店?” “就是帮人润色文章,搜索资料,制作PPT,PS图片,代写程序的网店。”2357举起菜刀飞速切肉,“本来以为会很冷清,但生意意外的很好,感觉以后不需要去做家教了。” 2357把肥瘦相间,厚度均匀的肉片放到盘子里,露出沉思的表情:“每天的订单虽然多,但处理起来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事,如果再拓展一点业务的话,应该能挣得更多吧。” 姜郁:…… 有一技之长真好。 对于2357而言,应该是有多技之长真好。 做菜过程中,姜郁想要帮忙,然而2357的效率太高,做什么都很快,根本没有她能插上手的地方。 2357:“玩家小姐在电炉旁休息吧,我来做就好。从学校到事务所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辛苦了。” 姜郁:?我辛苦什么呀我?不是你骑自行车把我给载回来的吗? 晚饭很好吃,卖相和味道都是堪比大饭店的水准,正因为太好吃,什么都没做抱着手只管饭的姜郁更是坐立难安。 吃过晚饭后她强烈要求洗碗:“让我洗,我来洗!不然我要愧疚而死了!” 戴上手套正要洗碗的2357:“……好的?” 洗完碗后姜郁在事务所里看了会儿书,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等回到家后,姜郁才想起自己还没琢磨出给汪月打电话时该怎么措词,在事务所里吃饭的时候也忘记给2357说这件事。 干脆先不打电话,直接给汪月发个信息试探一下。 也不费脑细胞去想怎么措辞了,实话实说,被当成神经病就再想别的办法。姜郁掏出手机,点开保存好的电话,直接给她发去一条信息:【我想和你谈一谈骑士的事。】 白黏黏趁着她发消息的时间,已经悄咪咪地顺着椅子轻巧地攀到她的肩膀上,“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你那个弟弟都提早回来快两个小时了。” “我去找朋友吃饭了。”姜郁说。 随后又补充:“这次没带糖。” 白黏黏:“哼,我又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你的弟弟来敲过你的门,好像是有事要找你。” “有事要找我?”姜郁正疑惑池嘉有什么事需要找她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汪月回她信息了。 汪月:【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骑士的事?】 正常人的反应确实是这个没错,姜郁头疼了一会儿后若无其事地回:【约在北街的FC见面后再详谈可以吗?我会戴着红色的围巾在靠窗的位置等你。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六点。】 一旁的白黏黏看了姜郁发的信息后提出疑问:“你怎么就肯定骑士的主人在西城工作呢?” 姜郁:……确实没有想到。 汪月在西城读书不代表她要留在西城工作啊! 姜郁连忙点开信息页面,想要进行后续的补救,没想到汪月已经回复了:【好,我明白了。】 误打误撞,汪月还真的是在西城工作,姜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答应了见面。 不过几分钟后她又发来一条信息:【你是女生吗?】 姜郁:【是的,我没有恶意。】 汪月好久好久才回复了一句:【好。】 第47章 台灯的密语5 二合一 姜郁没注意隔天下午刚好轮到她和同桌一起值日,和汪月约好的见面时间只能生生往后攒半个小时。 同桌名叫薛弛,在第一个任务完成前对她的敌意非常大,现在好了很多,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流还是少之又少。 班上只有三十个学生,平日里班主任对卫生就要求得非常严格,所以打扫起来并不费劲,两人分工完毕后便各自闷头做自己的事。 二十分钟就搞定了。 薛弛在值日单上签过名,和姜郁草草说了声再见后便挎上书包离开。 偌大的教室就剩下姜郁……以及后排的池嘉。 “池嘉?你还不走吗?”姜郁问。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特别大声。 池嘉放下手里的笔,把本子合上:“要走。” “要不要一起?”姜郁问。 “嗯。”池嘉低头收拾书本,“你今天不去找那个网友了吗?” “不去,但是我等会儿得去北街。” 池嘉的动作顿住:“去北街干嘛?” “和别人有约,去吃东西。如果宋叔问起,你就说我去北街玩儿了。” 池嘉把书包甩到肩上,淡淡地问:“是男朋友吗?” “嗯?不是啊?普通朋友而已,是女生。”姜郁有点无奈,“是宋叔拜托你盯我的吧?放心,我一心向学,根本没兴趣谈恋爱。” 池嘉最近老喜欢在放学后追问她的行程,今天还故意留到最后等她值日完毕。姜郁都已经猜到了是宋君贤的意思。 “我知道了。”池嘉不置可否地回了句暧昧不明的话。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 然而姜郁不知道,两人在分别后池嘉又偷偷跟上了她。 池嘉心知肚明,这样的做法有侵犯别人隐私的嫌疑,已经越过了正常人际关系的红线,但最近发生在姜郁身上的怪事实在让人没法不在意。 不管是买了一盏有小狗灵体附着的台灯,还是养了一条疑似能听懂人话的小白蛇。 他一路跟着姜郁,发现她走进北街的FC里,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FC的隔壁是一家甜品店,有露天的位子,池嘉此时就在这里,选了个视野清晰的位子,偷偷观察姜郁究竟是来见什么人。 今天的天气不算冷,姜郁落座后特意从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戴上。 池嘉猜测两人很可能是初次见面,以窗边的位置和红色围巾为见面信号。 马上六点的时候,有人在姜郁的面前坐下。 如姜郁所说是一个女生,但是她的年纪看起来较为成熟,穿着看起来是已经工作的社会人士,和姜郁不像是会在学校认识的关系。 “你就是汪月对吗?”姜郁看着面前这个形容憔悴的女人,问道。 汪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是的。”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汪月的左眼受了伤,现在蒙着纱布。 “意外受了点伤而已,”汪月没打算做详细说明,“你在信息里说约我是为了谈骑士的事,我们还是尽早进入正题比较好。” “说的也是。”姜郁把台灯从书包里拿出来,“你应该认识这个东西吧?” 灯座上的骑士对着汪月立马激动地叫起来,从灯座跳到她的肩膀上,用头去蹭她的脸,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不是我读大专时用的台灯吗?怎么在你这里?”汪月接过台灯,放在手里端详。 她伸出手的时候,姜郁看到袖口下面依稀露出了青紫的痕迹。 “我在学校的夜摊市场上买到的。” “是吗?”汪月满脸不信,“你身上穿的校服是西外的吧?” 姜郁没办法,只能把自己是怎么得到这盏台灯的过程老实和她说。 “你是说上面附着骑士的灵体?”汪月不可思议地问。 姜郁说:“现在它在你的肩膀上了。” 汪月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肩膀,呆呆地问:“你是通灵者吗?” “某种程度来说算是吧。”姜郁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获得这样一个称呼。 汪月没有怀疑,缓缓垂下头,喝了一口手里的热牛奶,轻声说:“真是神奇。” “汪月。” 汪月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就当我有点多管闲事吧,”姜郁不自在地拉了下脖子上缠着的围巾,“就是……你需要帮助吗?” “不用啊,我现在挺好的。”汪月笑着说。 姜郁想起寝室阿姨对她的评价,汪月是个爱笑的开朗的女孩子。 “真的吗?”姜郁不太相信地问。 “真的。”汪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现在在第三幼儿园上班,工作和我学的专业刚好吻合,待遇不错,和同事们的相处挺融洽,班里的小朋友也喜欢我……” 汪月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停下来就会有奇怪的信息不受阻拦地从唇齿间滑出。 骑士担忧地看着它的主人,原地打着圈圈。 姜郁静静地看着她,又重复一遍:“真的不需要吗?” “真的不需要啦,”汪月的眼神躲闪着,低头又喝了一口牛奶,她端起牛奶的时候手在微微的颤抖,“不过我还挺想知道骑士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的,毕竟它去世的时候……” 中间无声地掐掉很长一句话。 “去世的时候情况不太好。” 姜郁:“它很可爱,很担心你。” “它一直都很可爱的。”汪月的眼里像是有泪,可不等姜郁细看又消失不见。 “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家,不然家长会担心的。”汪月看了眼时间,神态有些慌乱。 “我和你一起走吧。”姜郁把台灯收进书包里,跟着站起身。 从FC到马路要经过一个小小的半圆形广场,有人在广场上喂鸽子。 为什么受害者会对求助感到抗拒呢? 还是说是感到害怕呢?被人威胁了吗? 姜郁停住脚步,走在前面的汪月也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是你爱的人伤害了你吗?”姜郁试探道。 汪月的神色一怔,面上强装出的开朗融化消散,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杂糅着痛苦和其他情绪的表情,最后,半哑着声音说:“我——” 还没说完,身后的白鸽飞起,连“我”字也消融在翅膀的扑棱声里。 在这翅膀的扑棱声中,汪月快步走到姜郁面前,一把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肩颈处,声音里带上哭腔:“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好害怕,不管去到哪里他都会找过来,报警也管不了,关几天出来后还威胁要杀了我……我要怎么办哪……骑士也是……也是因为我才……呜呜呜……” 姜郁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紧紧地拥抱着,她生涩地回抱过去,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安慰她:“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骑士知道的,它没有怪你。我……你别看我这样,我说不定真的能帮你哦。” 汪月哭得更大声了。 姜郁手足无措地继续安慰:“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没关系的。” 池嘉隔着窗玻璃看到姜郁把书包里那盏二手台灯拿给陌生女人看的时候已经够费解了,等看到两人在小广场上拥抱的一幕就更加费解。不是才认识吗?关系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 可等他仔细地又观察了几秒后,发现陌生的女人是在哭,拥抱的动作也是在寻求安慰。 隔得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听见两人在说什么。 池嘉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小蛋糕,不满地想。 陌生女人在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几分钟后很快松开了手,两人一起走到马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池嘉:? 虽说都是女生,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吧?这是要一起去哪里?唱卡拉OK吗? 等池嘉思考完毕,意欲拦车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姜郁从汪月哭泣时泄露的只言片语中大致能拼凑出来她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家暴。 出租车上的汪月很安静,已经止住了眼泪。而且对于向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求助这件事似乎有点羞愧,偏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没有继续和姜郁对话。 直到下了车,汪月才抓住她的袖子说:“我刚才情绪激动,一时头脑发热,不该把你卷进这件事的,你——你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等着,我重新给你叫一辆车。” “不是你把我卷进这件事,是我主动要掺和进这件事,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别看我这个样子,打架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姜郁挣脱她的手,往小区里走去。 汪月看着姜郁还没自己高的个头,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模样,不由得怀疑话语的真实性:“我自己被打就算了,不能让你也受伤害,先前有人想要帮我就被——就受伤了,这样不好,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汪月说着说着鼻子又酸起来。 姜郁觉得汪月不信任自己情有可原,但也不能告诉她自己背后有系统撑腰,一时想不到安慰的话语,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我不和他起冲突,不过至少让我看到你平安回家吧。” 汪月想了想说好。 她这段时间过得太疲惫,尽管提出分居,但那个疯子还是通过跟踪找到了她租房的地方,昨晚还试图破门而入,叫来的小区保安在听到两人还存续着夫妻关系后也没有多加干扰,只是劝了两句便离开。 幸而后面男人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不然汪月只能报警了。 汪月住在小区里的A栋十七楼。姜郁陪着她一起坐电梯,这个时间段回家的上班族比较多,本来姜郁想问问她家里的情况,但碍于电梯间里有别的人就没问。 “我就住这里。”汪月在1706的房间前停下,“我的门上装了可视门铃的,他如果再来门口骚扰我的话我能立马发现报警,所以没事。” 主要是报警后最多被判定为家庭纠纷,处罚都不痛不痒的,这让林松则胆子更大,更是肆无忌惮地来骚扰汪月。 不过这些话汪月就不打算给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姜郁说了,她默默咽到肚子里,只道:“你快点回去吧。” 姜郁看她这么坚持也不好再硬性干扰别人,只让她遇到什么危险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那我走咯。”姜郁指了指侧边的道,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没关系,快回家吧。”汪月淡笑着对她说。 “我是通灵者,很厉害的,根本就不怕那种人渣。”姜郁频频暗示自己能帮上忙。 “我知道,你都能看到骑士的灵体,肯定不是在骗我,但是杜松则他以前是练体育的,下手没轻没重,你在我的身边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万一你要是受伤了,我没法向你的父母交代啊。” 说来说去,汪月还是怕牵连到无辜的人:“但今天和你说过那些话后,我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谢谢你。” 姜郁说了声不用谢后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汪月的家。 变故是在一楼发生的。 姜郁刚出电梯,就看见一个提着黑色工具包,生得人高马大的男人火势汹汹地进了电梯,还撞了姜郁一下。 撞人后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斜瞅了姜郁一眼,淡淡地说:“注意看路。” 骑士立马从台灯上跳下来,对着这个男人狂吠。 姜郁意识到,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汪月的丈夫杜松则。 来不及多想,姜郁赶紧转身跟上去,但此时电梯门已经关上,她只能等待乘坐下一次电梯。 姜郁眼睁睁看着电梯数字缓缓上升到17楼,停住,再缓缓往下降。 那个王八蛋是杜松则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可姜郁越是等得心急,电梯就越是缓慢,下到9楼的时候停了好久。 幸好这时旁边的电梯门开了,姜郁飞快地钻进去摁亮17楼的数字。 “快一点,快一点。”姜郁紧张地默念道。 到了十七楼后,还得绕个小弯才能看见1706的房门,然而姜郁还没看到门牌号就已经听到了杜松则疯狂拍门的声音。 “汪月!汪月!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我开门我们还能好好谈谈,你别逼我动粗行不行?再不开门我要把门锁给卸了,听到了没有?” 汪月的哭声从门内传来。 但杜松则只是无动于衷地狠踹了一脚门,骂了声臭婊子,然后低头打开工具包开始在里面找扳手还有螺丝刀一类的卸锁工具。 追上来的姜郁看得火冒三丈,小偷都知道夜深人静才撬锁呢,这杜松则天还没黑就鼓捣别人门锁了,够嚣张的啊。 开场白也懒得有了,直接一记喵喵拳闷到杜松则的侧脸上,让他从1706的门口笔直飞到1701的门口,在往后,砸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过杜松则的胆子要比同样吃过喵喵拳的张睿和张庆的胆子大,他被一拳干到和墙壁亲密接触后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朝着一脸软妹相的姜郁走去。 但姜郁早有准备,她上周在抽卡池里抽到的【大力丸】有了用武之地,刚才乘电梯的时候就已经服下,此刻正在生效。身体的力量值都已经增强了近百倍,虽然视觉并没有肌肉猛然增大的爆衫效果,但是姜郁觉得自己现在走路都是虎虎生风。 有种自己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的感觉。 先格挡掉杜松则迎面挥过来的拳头,再左勾拳命中他右侧的脸。动作像开了慢速播放,姜郁能看见拳头砸进脸颊时形成的凹陷以及杜松则脸上的惊讶。 哇哦,这种力量占据上风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杜松则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力气会这么大,大到近乎是离谱的程度,挨了两拳后嘴巴里已经全部是血腥味。 他张嘴想说话,然而姜郁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想着脸上留下太多的伤口不好解释,干脆就对准衣服遮挡住的地方挥拳。 姜郁还没揍过瘾,1706的房门一开,汪月握着手机从房间里走出来,颤抖着声音喊:“姜郁——” “汪月姐你来得正好。”姜郁把杜松则提拎到汪月面前,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冷声道:“给汪月姐道歉。” 杜松则的眼睛周围肿得老高,只能透过眼缝去看汪月,他开口想求饶,但只能发出难听的喵声。 姜郁摸摸后脑勺:“我差点忘了。” 他被喵喵拳套揍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只能发出喵喵声。 “你这王八蛋,以后还敢不敢再来骚扰汪月姐?”再踹一脚。 杜松则发出呜咽声摇了摇头,如果他的眼睛再大点就能看到里面的惊恐。 姜郁:“要不要和汪月姐离婚?” 杜松则连忙点头。 姜郁把卡牌收集册里的【追踪型小bug】调出来,拍了下杜松则的肩膀,让其附在上面方便随时观察他的行踪。 本来还想让【爱上学的小女孩】跟着他,但觉得好像没什么用便作罢。 做完这件事后,姜郁单手拎起杜松则扔进电梯里,贴心地摁下1楼按钮再帮他关闭电梯门,在门关闭前恶声恶气地说:“我遇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扔完垃圾后,姜郁嫌弃地拍拍手,转头对还在掉眼泪的汪月说,“之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之前不是和你发过信息吗?那个就是我的电话号码。” 汪月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姜郁说这些话时只是愣愣地掉眼泪。 “那……我也该走了。”姜郁捡起自己落在角落的书包,开始在心里盘算回家后要做哪些功课。 “等等。”汪月拉住她的书包。 “还有什么事吗?”姜郁转过头问。 汪月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声音说:“你可不可以今晚留下来陪我,我……” 她应该是担心杜松则会回来报复,姜郁想。 虽然姜郁觉得杜松则被揍成那个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有胆子再来找汪月,不过,汪月之前被他伤害得太深,会担心也情有可原。 最终还是答应了留下来陪汪月过夜。 汪月刚搬到这个小区没多久,房间里没有太重的生活气息,靠墙的角落还放着两个大箱子,里面是没有摆放出来的杂物。 注意到姜郁的目光,她怀着歉意说:“刚搬过来,房间里还有点乱。” “我先给我家里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不回家了。”姜郁掏出手机说。 “嗯好。”汪月不好意思地说。 从一个比自己小的女生身上汲取安全感怪不好意思的。 姜郁拨下电话后,那边很快接通,手机里传来宋君贤的声音:“喂?小郁吗?我正想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你青姨今天炖了鸡汤。” “宋叔,我今晚在同学家里睡,不回家了。”姜郁说。 “同学?什么同学?”宋君贤警惕地问。 姜郁:“放心,是女同学。我在这边会自行解决饮食问题的,你们不用管我,快点吃饭吧。” 宋君贤仍放不下心:“你让你同学接个电话,我听听声音。” 姜郁为难地看着汪月:“啊……这个……” “没关系,给我吧。”汪月伸手接过电话,自然地和宋君贤攀谈几句后便打消了他的顾虑。 毕竟是在幼儿园工作,平时少不了和家长沟通,这点问题还难不倒汪月。 “……嗯好的,我们明天会一起去学校,叔叔你不用担心,那就这样,好的再见。”汪月挂掉电话,先前愁云密布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搞定。” “谢谢汪月姐。”姜郁把手机收起来。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如果不是你,我刚才都要吓死了。”汪月握住姜郁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看不出来,你明明长得很可爱,但力气却很大,而且三两下就把杜松则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真是——好厉害!” 完全是靠着系统作弊的姜郁被夸得不好意思:“我是通灵者嘛,有一点点特殊的地方。” 另一头的宋君贤刚挂上电话,坐在他一旁的池嘉就问:“是姜郁吗?” “嗯,她说今晚不回家了,要在同学那里留宿。” “同学?”池嘉面色古怪。 “怎么了?是个挺有礼貌的女同学。”宋君贤拿起筷子,“你知道小郁她最近和哪个女生玩得比较好吗?” “没怎么注意。”池嘉端起碗扒饭,回避这个问题。 在刚认识的女生家里留宿?就算是同性也不太好吧。 还是说又是玩游戏认识的网友? 可恶,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卸载开心消消乐对吧! 越猜越生气,脸色都跟着阴沉起来。 “小嘉?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邵青说着给他夹了个鸡腿,“多补补啊。” 第48章 台灯的密语6 二合一 小狗出生在碎布和干草做成的小窝里。 它刚出生时睁不开眼,只能哼哼唧唧地叫。听到陌生的外界传来轰隆隆和滴滴答答的声音,以为是骇人的魔鬼,本能地往妈妈的怀里钻,本能地寻求喂饱自己的乳汁。 等它能睁开眼,它抬头看见破落的屋檐,紧挨的房屋间是一道狭长的湛蓝色,它高兴地发出一声汪汪。 刚开始走路时步子不稳,它长得圆头圆脑肥嘟嘟,毛茸茸的黄色一团,很受小主人的喜爱。 小主人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红色的衣裤,带着它在院子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天气很好,阳光晴朗时,它就挨着小主人坐下,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昏昏欲睡。 小主人的小手落在它圆圆的脑袋上来回抚摸,叹道:“你好可爱,好暖和啊。” 小狗半眯着眼,汪汪两声。 某天,大主人把它和其他的小狗兄弟关在笼子里,说要拿到市场上卖。 小主人在旁边哭闹:“留下一条嘛,留下一条嘛,小黄和小黑都可以。” 大主人的语气显得不耐烦:“家里都有两条大狗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喂其他的小狗,如果能被卖掉是它们的运气好,现在这个年头大家都喜欢品种狗,土狗白送都没人要。今天要是卖不掉,就只能全部扔了。” 小主人哭得越发伤心。 小狗摇着尾巴,看看大主人,又看看小主人,茫然不安地叫唤了两声。 它对自己往后的命运一无所知。 大主人提着笼子来到了市集,来来往往的人好多,小狗紧张地缩在笼子里,用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们来来去去。 “爸爸你看,这里有好多小狗!”穿着小裙子,别着卡通发卡的女孩惊喜地指着笼子说。 “想要买吗?”父亲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头顶。 “想要!”小女孩拉着父亲的手靠近笼子,在笼子前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小狗隔着笼子轻轻蹭了蹭小女孩的手指。 得到回应的小女孩用一根手指摸摸它的头顶,转头对爸爸说:“我就要这只黄色的。” 大主人以十块钱的价格把它卖给了小女孩,还附赠一个小盒子。 小女孩把小狗放进盒子里,欢欢喜喜地抱着盒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啦。”小女孩对小狗兴奋地宣布。 小狗感受到了她的热情,打起精神来汪汪叫着作为回应。 小女孩和父亲开车回到城里的家,父亲带着小狗去医院做了驱虫,洗过澡后又给它买了狗窝和狗粮,最后才把香香软软的小狗重新交回小女孩的手中。 小女孩很喜欢小狗,给它买的小窝就放在自己的卧室里,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还会把小狗抱到床上陪自己午睡。 小狗喜欢这个家,小女孩也是爱着它的。 可是,小孩子对小狗的喜爱太过短暂。逐渐长大,被无数新鲜事物所包围的小女孩慢慢地不怎么喜欢小狗了。 “爸爸,我想要养萨摩耶。”某天,小女孩对父亲如是说。 工作一天回来的父亲有些疲惫,敷衍道:“家里不是已经有一只狗了吗?怎么还要再买一只。” “小黄是土狗,和萨摩耶不一样啊。萨摩耶多可爱。”小女孩抱怨道,“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养金毛或者萨摩耶,有的还养约克夏。我去芳芳家看过了,她家的萨摩耶生了很多小狗,都超级可爱!我可以抱一只来养吗?” “那小黄怎么办?”爸爸问。 “我们可以一起养啊。”小女孩说。 爸爸摇头:“不可以,你还没有学会怎么照顾狗狗,接小黄回家后都是妈妈在管,不论是教它定点上厕所还是给它洗澡,都是妈妈在做,你只负责逗它玩,等把小萨摩耶接回来后肯定还是这样。妈妈最近身体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新的小狗。” 小女孩撒娇:“等接回小萨摩耶后,我会做个好主人,学着给它洗澡,教它上厕所的。” 爸爸无奈:“你每次起兴的时候都会这样说,但每次都做不到,三分钟热度是不行的。” “爸爸,”小女孩抓着爸爸的手摇来摇去,“这次是真的,我保证,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父亲这次的态度坚决,不被女儿软绵绵的撒娇所撼动:“这次说不行就是不行,小黄是一条小生命,不是你以前在商店里买的玩具,你要好好对它负起责任来。你看,它正在看你呢,说不定是在埋怨你为什么要接新的小狗回家。” 小女孩回过头,看见小狗咬着小熊玩偶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想让她像以前一样陪自己玩。 小女孩越看越觉得小狗长得不好看,明明小时候很可爱的,长大了却变丑了,就是一只毛色普通的小狗。她兴致缺缺地打发道:“你自己去玩,我没时间陪你。” 父亲叹了口气:“看吧,这还没接新小狗回家呢,你就对小黄不耐烦了。” 小女孩看撒娇无用,气哼哼地抱着手臂回自己的房间。 隔天,小女孩难过地对同学芳芳说:“我爸爸不同意抱你家新出生的小狗回去,他说家里已经有小黄了,不能再养新的小狗。” 芳芳问了一个和爸爸相同的问题:“不能两只小狗一起养吗?” “爸爸说不行,妈妈身体不好,照顾不了两只小狗。”小女孩说到这里就生气,“我都保证了会自己照顾小萨摩耶的,可爸爸就是不相信我。” 芳芳不像小女孩那样轻言放弃,她想了想后说:“如果你的小黄狗死了,那么你的爸爸就会同意你养新的小狗了吧?” 小女孩觉得不靠谱:“什么呀,小黄狗现在可健康了,才不会死。” “你可以人为制造小狗出意外啊。”芳芳说。 小女孩挑起眉:“什么意思?” “我的妈妈本来可以活很久的,但是吃安眠药死掉了。”芳芳的脸上露出陷入回忆的懵懂表情,“小狗要是吃了安眠药也会死掉吧,这就叫人为制造。” “不不不,那样太残忍了。”小女孩摇头拒绝,“小黄还是很乖的。” 芳芳嘲笑她:“你真胆小,既然你不想让小黄死,又想要新的小狗,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小女孩问:“什么办法?” “把小黄丢掉。”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但小女孩转眼又苦恼起来:“爸爸不会允许我把小黄丢掉的。” “你干嘛什么都要听你爸爸的啊,他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做吗?你还想不想要小萨摩耶了?”芳芳不耐烦地说。 小女孩点头:“想要的,但是我怕把小黄丢掉以后爸爸会生气。” “你偷偷拿去丢不就行了。”芳芳给她出主意,“明天不是周六吗?你就带着小黄出去散步,然后坐车把它扔在郊区那边,或者别的地方也行,记住,一定要远哦,狗狗的认路本领很强的,距离不远的话它很有可能会闻着味道找回家。等扔完回来后,你可以借口说小黄挣脱绳子跑不见了,这样他们不信也没办法。” 小女孩认真倾听着芳芳给她出的主意。 “丢完小狗回来以后一定要装出很伤心的样子,这样才能让你爸爸妈妈产生愧疚感,到时候不用你提,他们会主动让你抱新的小狗回来养的。”芳芳补充说。 她出主意的时候眼睛在发亮,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多么冷漠和恶毒。 第二天,小女孩就按照芳芳教她的方法去做。 她出门的时候爸爸去公司加班,而妈妈因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休息,刚吃过药,睡得很沉。 小女孩抱着小黄坐了很远的出租车到西城的郊区,这里是还未开发好的工业区,人烟罕至。 小黄下车后不敢跑得太远,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女孩。 “你别老跟着我,快跑到前面去玩,快点快点。”小女孩做出赶人的手势,但小黄狗耷拉着耳朵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好像知道自己跑出去后就会面临被抛弃的命运。 “真是拿你没办法,还好我带了东西。”小女孩从兜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球,“看好咯,我扔到远处后你要负责把小球捡回来知道吗?” 小黄摇着尾巴:“汪!” “对对,就是这个样子。”小女孩蹲下身来最后一次摸了摸它的头,接着站起身把手里的小黄球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快去追!”小女孩发号施令。 小黄狗立马飞快地向小黄球掉落的方向奔跑起来。 而小女孩在看到小黄狗飞奔出去的身影后立马转身跑进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中,催促道:“叔叔快点开车!” 出租车司机发动引擎,“小姑娘,你坐这么远的车就是为了来丢小狗啊。” 小女孩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你扔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你的小狗很可能没法活下来,连剩菜剩饭都没有捡的。”司机于心不忍地说。 “那有什么办法,扔太近的话它会找回家的,我不想要它了。”小女孩天真地说。 “诶诶,你快看,你的小狗在后面追呢。”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跟在车后拼命奔跑的小狗。 小女孩趴在车窗上侧头看去,小黄狗含着小黄球努力地奔跑着,两只小耳朵在风中扇动,它生下来以后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努力过,它想要追上出租车,想要回到主人的身边。 小女孩打开窗户,对着车后的小狗喊:“你别跑了!我不要你了!我要去接新的小狗。” 小黄狗张开嘴汪了一声,嘴里的小球掉了出来。它停下来捡起小球,再抬头的时候车已经走远了,她的主人不要它了。 小黄狗发出呜咽声,垂头丧气地在路边趴下。它不理解主人为什么要把它扔在这里,或许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再等一会儿就能等到了。 小狗还难以理解“抛弃”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 它在路边等待着,等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 可是主人没有再回来接它。 小黄狗不得不接受自己被主人丢掉的事实,它离开了等待的地方,但还是把小黄球带在身边。 它被丢下的地方实在是太偏僻,都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只能吃点路边的草草和树上掉下的叶子充饥,在它觉得饥肠辘辘快要饿死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人多的地带。 这里很热闹,有很多小店。小黄狗的运气不错,它在一家超市的门口捡到一根只被人咬过一口的烤香肠,囫囵吞枣地吃掉后要稍微缓过来一点。 接下来就是去刨垃圾堆,至此,小黄狗正式开启了它的流浪生活。 时间一长,小黄球已经变成了小黑球,可是小黄狗擅长等待,它还是带着这颗小球,把它看做能和主人重新见面的希望。 因为靠近学校,所以到了夜晚烧烤摊位很多。这是小黄狗能饱口福的时候,但也是它会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一次,它在客人的桌下捡食他们吐出来的骨头,被一个醉汉用竹签子戳破了耳朵。小黄狗哀叫一声,顾不得吃地上的骨头,一溜烟跑到角落里。 伤口在耳朵上,它没有办法舔到,只能抬起爪子轻轻地拨弄,好疼啊。 小黄狗看见血液顺着耳朵滑下来落到地上变成暗色的污点。 可它没有死亡的概念,不会想自己现在是否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你还好吗?”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黄狗不知道什么是温柔,但它能分辨声音的舒缓,知道这不是刺耳的音色。 面前的人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小黄狗记得她,她是为数不多会主动给它投食的人类。 “你的耳朵好像受伤了啊。”女生把手里的塑料碗放到小黄狗的面前,“你先吃着东西,我去给你买点药哦。” 碗里是拌了土豆丁和火腿肠的白米饭。 小黄狗闻了几下后便一头扎进碗里吃得很香,连耳朵上的伤口也不是特别疼了。 女生在附近的药店买了药后很快回来,她趁着小黄狗吃饭时给它上了药止住血。 “妹儿,你要是真这么喜欢这条狗,怎么不自己带回家养啊?我都看你专门来喂过它好几次了。”烧烤摊的老板对女生说。 “我也想带它走,但它好像在等人。”女生笑了笑,“很有可能是哪户人家不小心走丢的。” “这又不是品种狗,脖子上也没个挂牌,能是哪家丢的狗啊?”老板不以为然。 女生笑笑没再辩解,只是对小黄狗说:“过两个星期就要放寒假,我不方便再来看你了,这个冬天好像很冷很难熬啊,你真的不考虑和我走吗?” 小黄狗吃饱了,叼起一旁脏脏的小黄球给女生看。 “好吧,看来你还是想等主人回来,真是条长情的小狗。”女生揉揉它的头后和它作别。 两天后,小黄狗在路上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和小主人爸爸驾驶的那辆非常像。 它含着小黄球朝汽车奔跑过去,期盼着这次的希望不会落空。 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辆从侧边小路上冲出的车将小狗撞翻,碾过它的前腿。 幸运的是只碾到了一条前腿。 嘴里含着的小球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次的伤是它流浪以来受过的最严重的一次,它侧翻在地面上哀哀地叫唤,疼得站不起来。 路边的人对它投来或是怜悯或是恶心的视线,它试图用哀叫声来求救,但多数人都选择不予理会。 只有一个男学生把它从路上转移到了路边,避免它再次受到车祸的波及。 小狗想起了它最早的小主人,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又想起了后一个小主人,穿着漂亮的裙子在家里跳舞。最后,它想起了给它投喂的女生。 她出现了。 汪月在接到同学的电话后便很快赶来,对方和她说她经常喂食的那条小流浪狗出了车祸被碾断了一条腿睡在路边。 “汪~”小黄狗发出撒娇似的轻哼声。 汪月伸过手去,它就把头贴过来蹭蹭,本能地发出求救信号。 “我带你去医院。”汪月把小黄狗转移到带来的纸箱子里,带它去了宠物医院。 医生给小狗处理了伤口,又开了些药后,汪月才把小狗带走。 寝室里是不能养宠物的,不过在汪月的央求之下,阿姨还是答应了她只养一个星期的要求。 “这狗好瘦哦。”汪月抱着箱子回来以后,同她一个寝室的齐悦凑过来看小狗,“它能活下来吗?” “一定可以,”汪月语气肯定地说,“小狗生命力很强的。” “你要把狗养在寝室吗?”齐悦问。 “和阿姨说过了,只养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我就把小狗抱回家。”汪月摸着小狗的头轻轻说。 齐悦嘴上不说,但很怀疑小黄狗能不能撑过这七天。 临近期末,各个学科在陆续地进行考试,汪月每天都会挤出时间陪小黄狗说话,给它做营养餐,还专程买了宠物喝的奶粉。 “哇,这狗的待遇比我都还好。”齐悦惊叹道。 “想让它快点好起来,只能在饮食上多下一点功夫了。”汪月为自己瘪下去的钱包叹气。 每天要带小黄狗定点定时上厕所,不在寝室的时候给它兜上尿不湿,尽量保证寝室里不要有奇怪的味道。 一个星期后,汪月带着小黄狗回到乡下,来到爷爷奶奶身边。 “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条受伤的小狗?”爷爷从汪月的手里接过箱子,里面的小黄狗用胆怯的眼神看着他。 “这狗起名字了没得?”奶奶问。 汪月答:“叫骑士。” “骑士?这名字咋这么怪哟,我觉得叫小黄就挺不错嘛。”爷爷说,“你看它毛色黄黄的,正合适啊。” “叫什么小黄?你从以前开始给狗取名就只会按照颜色来取,要不要这么不走心?小月说叫骑士就叫骑士。”奶奶说。 “我就是提个建议……”爷爷摸着鼻子退到一边。 奶奶摸着骑士:“真是造孽了,这么小的狗哦,它这腿咋办啊?吃饭上厕所都怕是困难。” “爷爷不是很擅长做手工吗?可以给骑士做个假肢吧?”汪月问。 爷爷咳嗽了两声,颇为骄傲地说:“这件事情嘛就包在我的身上嘛。” 后来,骑士便拥有了假肢。 骑士不再等待那个穿裙子的小主人,不再守着那枚黄色的小球,它有了新的主人。 骑士是一只勇敢的小狗,它不去想小主人曾经带给它的阴影和伤害,它依旧用自己全部的爱去爱新主人。 新主人比以前所有的主人都要爱它,小狗知道。 她会摸着骑士的头称赞它是乖宝宝,会夸它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狗狗,会带它到后山里玩耍。 刚开始到后山玩时,骑士不敢走远,亦步亦趋地跟着汪月,它担心自己会被主人以相同的方式扔掉。 汪月不知道它的阴影,看它以前总带着颗小球还以为它很喜欢玩球,专程在网上下单了好几个,但是当她喊着“骑士!”并狠狠地将球扔远时,骑士并不会如她所想的快乐地奔向小球。 骑士只是耷拉着耳朵,在她面前坐着,用委屈的近乎是受伤的目光看着她。 仿佛是在说:“我再也不想玩球了。” 汪月这个时候会俯下身抱住骑士,问:“你受什么委屈了吗?骑士?” 骑士不会说话,只能汪汪叫着,想通过汪的语气变化来表达自己曾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 “小可怜,那我们以后不玩球了。”主人拍拍它的头,主人没有责怪它。 小狗看着她,心想她真是个好主人,它要永远爱主人。 骑士看着主人毕业,陪伴主人在狭小的租房里实习,再到她结婚。 主人的丈夫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是很恩爱的。小狗不懂“恩爱”的含义,只知道汪月很幸福。 但某一天,主人的丈夫扇了主人一耳光。 骑士察觉到主人的伤心,便对着男人大声地汪起来。 男人很快认错,道歉,说刚才的行为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不会再犯。 主人很伤心,但她还是选择原谅男人,她以为这是意外,毕竟人都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但后来,男人变本加厉了。小狗眼中的主人像某种巨大的怪物,而主人是小鸟。怪物咬住鸟,鸟只能发出尖利的叫声。 骑士想要保护主人。它曾经被主人保护过,所以它要挺身而出。 骑士英勇地咬伤了男人的腿,但它的腹部也被男人狠狠踢中。 主人很伤心,她决定离婚,她要带着骑士离开这个家,但却遭到了报复。 才换新家的第一天,男人就找上门来,趁着汪月不在的时候撬开门锁带走了骑士。 他将骑士杀掉,把尸体放进快递盒里寄给汪月,并威胁她如果不乖乖听话,那么下场就会像这只小狗。 他和主人都不知道的是,死掉的小狗拥有了超能力。 它可以缩小自己的灵魂附着在汪月用过的物品上,桌子,碗碟,衣物,椅子,甚至是触摸过的公交车扶手,地铁里的座位等等等等。 骑士看见主人抱着自己的尸体哭得那么伤心,它不想让主人难过,然而走到主人的身边轻蹭她时却再也不会得到回应。 小狗的噩梦结束了,但汪月没有。 自从提出离婚后,她就频繁遭到来自丈夫的威胁和恐吓,有一次还把她堵在路上对她拳脚相加。 眼见主人一天比一天消瘦,眼里的神采逐渐消失,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小狗决定向别人求助。 它来到主人来过的餐厅,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来到每一张餐桌面前,发出汪汪的声音:“请问你可以救救我的主人吗?” 但没有人理会它。 它来到人群熙熙攘攘的地铁站里,路过无数个乘客面前,发出汪汪的声音:“请问你可以救救我的主人吗?” 但没有人理会它。 它来到主人来过的广场,在欢声笑语中慌忙地追逐着行人的笑容,发出汪汪的声音:“请问你可以救救我的主人吗?” 但没有人理会它。 它去过好多好多地方,它自己都要数不清,它带着永恒的耐心和对主人最真挚的爱,不放过任何一个求救的机会。 偶尔会有人听见它的叫声,偶尔会有人看见它,但他们无法理解它的意图。 骑士不断的失败,却从未想过放弃。 终于,在主人曾经住过的寝室里,它遇到了能看得见它的女生。 它跳到主人使用过的台灯上,让灯光不停闪烁,看哪,这是我的主人使用过的台灯,她现在需要帮助!小狗努力地传达自己的意思。 女生接收到了它的讯号。 小狗高兴地原地打转。 它的主人要得救了! 它也终于做了一回主人的骑士。 第49章 台灯的密语7 二合一 “你肚子饿不饿?”汪月问姜郁,“刚才在FC的时候都没怎么见你吃东西。” 姜郁反问:“我好歹吃了个红豆派,你才喝了一杯牛奶,该饿的人是你才对吧?” 汪月摸了摸肚子,“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饿了。” 她这些天因为杜松则的事一直提心吊胆,没吃好没睡好,今天看到那个人渣被揍得这么惨后难得有了点食欲。 “厨房里方便开火吗?还是说我们点外卖?”姜郁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里面大概率不会储备多少食材。 “复杂的菜色可能开不了火,我不太会做饭。不过我买了些速冻食品放在冰箱里,你介不介意和我一起吃火锅?”汪月把冰箱门打开往里面看了看,难为情地说:“好像都是些垃圾食品……” 姜郁:“不介意不介意。” 垃圾食品好耶! 用火锅底料掺水加热做成汤底,把冰箱里冻着的蟹排,丸子,水晶包通通下进锅里,再放几片濒临枯萎的生菜叶和一包方便面,扑通扑通地煮起来。 两人把小火锅吃得干干净净。 汪月租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顺理成章地,两人晚上只能挤在一起睡。 还好床很大,两人都瘦,不会出现翻个身后压到对方的困窘。 “我新买的睡衣还没拆,你晚上就穿这个睡吧。”汪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用袋子包着的白色睡裙递给姜郁,“你的校服就脱下来挂到衣架上,晚上要是穿着睡会被弄皱的。” “好。”西外的女生校服是衬衫加毛衣加短裙,看着是挺好看的,但抗寒性太差。姜郁在这样的天气里要在短裙下面穿一条厚厚的裤袜,再套一件棉衣才觉得暖和。 这些繁琐的衣服不仅穿起来麻烦,脱起来也麻烦,自己才脱到一半,就见汪月背对着她面向衣柜轻松地撩起毛衣。 姜郁瞳孔一缩,看到她脊背和手臂上青紫斑驳的伤痕。 “汪月姐,你的背上……”姜郁声音微微颤抖着开口。 汪月略侧过头来,“背上怎……哦,你说这些伤啊。” 她立马套上淡紫色的睡裙转过身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郁摇头,问:“有去医院看过吗?” “嗯,都擦过药了,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得侧着睡,不然会有点痛。” “所以眼睛也是……”姜郁指了指她蒙着纱布的眼睛。 “我估计他是想打我的脸,但歪了就打在眼睛上。”汪月语气嘲讽,“后面还慌慌张张地陪我去医院开药了。” 姜郁:硬了,拳头硬了。 先前暴捶杜松则的力度还是轻了点,如果让她重来一次,她会更加努力地修理这个人渣。 洗完澡,关上灯,姜郁钻进被窝里,准备安静地滑入梦乡。 “姜郁。”旁边的被子窸窸窣窣,汪月转过身来面对她,“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嗯。”姜郁睁开眼睛,也跟着翻过身来,“想说什么?” 黑暗中,她只能隐约看到汪月脸部的轮廓。 “骑士……”汪月的声音有点哑,“骑士它现在在这里吗?” “关灯之前,我看到它卧在地板上睡觉。”姜郁说。 “我很对不起它,都是因为我它才会死的,如果跟着别的主人,它现在肯定会好好的活着……”汪月轻轻地啜泣着。 姜郁听到了骑士哼哼唧唧的声音,它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把两条前腿搭在床上,担忧地看着主人。 两人是因为骑士才见面,但见面后汪月却鲜少提及与骑士相关的事情。姜郁当时隐约有奇怪的感觉,现在看来,骑士的死和杜松则逃不开关系。 提起骑士就要想起痛苦的记忆,所以汪月才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骑士很聪明的,它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这么多天以来,骑士一直在拼命地向外界求助,就是为了不让你再受到杜松则的伤害。”姜郁轻轻拍了下汪月的肩膀以示安慰,“而且,当初是你救了骑士,你选择了它,所以它才选择你。” “汪!”骑士发出赞同的声音。 姜郁无声地笑了笑:“骑士刚刚叫了一声,肯定是在赞同我的看法。” 汪月揉了揉眼睛,让眼泪不要再继续往下流:“嗯。” 等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姜郁才接着问:“汪月姐,你遇到的事情家里人知道吗?” “我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汪月顿了顿,继续:“而且我怕牵涉进这件事后,杜松则会去找两个老人的麻烦,我很……害怕。” “现在不用怕了,等我回去扎个小人戳死他。”姜郁恨恨地说,私心希望附在杜松则身上的追踪型小bug能多从他身上吸点生命值。 汪月被她逗得破涕为笑:“谢谢你。” 两人陆陆续续说了很多话,直到深夜才睡去。 晚睡的缺点就是第二天精力不足。 姜郁上早课的时候昏昏欲睡,课间时间趴到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根本醒不过来。 “姜郁,姜郁。”耳旁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地响个不停。 姜郁烦躁地把耳朵堵住,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池嘉:…… 他轻轻推了推姜郁的肩膀,“你还不打算去吃饭吗?” 听到“吃饭”二字,姜郁这才抬起头来,迷蒙中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池嘉:“什么?现在是午休了吗?” “是午休,你看,人都走光了。” 姜郁环顾四周,果真,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你昨晚做贼去了?叫半天都叫不醒。”池嘉冷冷地说。 姜郁把睡乱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摸摸嘴角,还好是干的没流口水,“聊天聊太晚,没睡够。” 池嘉看她把脸都睡得红扑扑的,左脸上还有毛衣压出的印子,看来是睡得很香了。 “走吧走吧,吃午饭去。”姜郁把搭在靠背上的大衣穿上,急急忙忙地招呼池嘉:“你也没吃吧,走走走,等会儿瑞卡食堂的B套餐要卖光了。” 东野声推荐的小羊羔肉套餐是真的好吃。 两人赶上了瑞卡食堂出售的最后两份B套餐。 正当姜郁幸福地享用着食物时,池嘉突然说:“昨晚你不在的时候,你喂的蛇偷偷从卧室里溜了出去。” 筷子夹起的肉重新掉回餐盘里。 “白黏黏这个小王八蛋!”姜郁头疼地捏了捏内眼角。 “白黏黏?这是蛇的名字?”池嘉没想到小白蛇还有个挺人性化的名字。 “嗯,它长得又白又黏人嘛,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姜郁牵强地解释后接着问:“它闯祸没有?” “没有,在厨房里偷吃了一个鸡蛋后被我拎回你的房间了。” “没被青姨还有宋叔他们发现吧?” “没,那个时候他们都没在家。” 姜郁松了口气:“幸亏。” 不然以邵青的怕蛇程度,白黏黏的日子估计难过了。 池嘉想知道姜郁昨晚和那个初次见面的女生究竟聊了些什么,能聊到大半夜不睡觉。要知道,她都转到西外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在班上交到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怎么会突然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熟到留宿和秉烛夜谈的程度。 怎么想都好怪。 “你——”池嘉欲言又止。 姜郁:“嗯?” “没有,我就是问问,再过一个周以后要开运动会了,你要不要报什么项目?”池嘉临时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正常人知道自己被跟踪肯定都会不高兴,别到时候不仅没得到答案还把难得缓和的关系弄僵了。 姜郁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回想起自己上体育课时跑八百米的痛不欲生,眼角一抽:“不参加。” “一项都不吗?”池嘉问。 “我肯定是不会主动报名的,不过为了凑人数被迫参加倒是另说。”姜郁端起餐盘旁的凉茶喝了一口。 “这你不用担心,去年秋季校运会的体育项目不是很快就报满了吗?” “哦,”姜郁有点心虚,她根本就不清楚以前的事,“你呢?你要报名吗?” 校运会里应该没有拳击这个项目吧? 池嘉:“我应该会报跳高和长跑。” 这听起来倒是正常的项目。 “在聊什么?在聊什么?”先是标志性的爽朗声音,接着就是高大的身影在姜郁的身旁坐下,餐盘也落到桌面上。 姜郁:“……在聊校运会报什么项目。” “哦。”东野声看了眼姜郁的餐盘,“真幸运,你抢到羊羔肉套餐了啊。” “你不是先来的吗?没抢到?”姜郁纳闷,她和池嘉应该是教室里最后走的两人才对。 “有女生告白,所以抽空拒绝了一下,结果就错过饭点了。”东野声掰开一次性筷子从餐盘里夹菜。 姜郁和池嘉:…… 这话没法往下接,姜郁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挺受欢迎的。” 东野声:“还好吧,你弟弟也很受欢迎啊,收到的情书绝对不会比我少。” 姜郁反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弟弟”这个称谓指代的是坐在他们对面的池嘉。 “是吗?”这方面姜郁倒是没怎么注意。 “啊——”东野声咬着筷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早上的时候不是有女生在和池嘉告白吗?” “诶,有吗?”姜郁完全没察觉。 “全班都在起哄哦,你睡太沉了吧?”东野声看着她说。 “那倒也是,我课间都在睡觉。”姜郁看着池嘉低头不说话的模样若有所思。 “我可以吃一块你的羊羔肉吗?”东野声问,“我的这个套餐不太好吃。” “请。”姜郁把自己的餐盘推过去让东野声从里面挑出一块肉,“你夹靠左侧的,我筷子没碰过。” 东野声置若罔闻地夹了最右侧的一块肉。 姜郁:…… “为表谢意,你也可以吃我的。”东野声把自己的套餐推向姜郁。 “不用,我现在不太想吃牛肉。” “好吧。” 池嘉这时候突然站起身:“我吃饱了。” “你只吃了一半吧?”姜郁看了眼他餐盘里只剩一半的饭菜,“等会儿上课的时候不会饿吗?” “不会。”池嘉端着餐盘离开。 姜郁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似乎能隐隐看到一点生气的意味。 “你弟弟好像生气了。”东野声把声音压低,仿佛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看出来了。”姜郁点头。 池嘉这个人只有生气和不生气两种状态。 可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东野声调侃有女生给他告白所以生气了吗? 姜郁嚼着美味的羊羔肉,嗯,想不通。 傍晚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捉住小白蛇好好教训一顿。 卧室门开后,对方根本没有自己要被教训的觉悟,反而主动迎上来:“呜哇,你昨天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好寂寞!” “什么一个人,你是一条蛇!” 白黏黏沉思了一下,立马重新组织了预言:“呜哇,你昨天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我一条蛇好寂寞!” 姜郁:……倒也不必。 “我听池嘉说,你昨晚偷偷溜到厨房去偷鸡蛋吃?”姜郁把白黏黏拎到书桌上,打开台灯,光线打到小白蛇身上,颇有审讯犯人的意味。 “我只偷吃了一个。”白黏黏老实承认。 “不是偷吃几个的问题,我都说了不要在我离开家的时候跑出去,很危险的,知道错了吗?” 白黏黏低下头,认错态度良好:“知道。” 姜郁一时错愕:“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老实认错了?” 放在平时可是要哭闹着装可怜一番才肯罢休。 “因为是对我好才教训我的,所以我认错。”白黏黏可怜兮兮地说,“我都吃过好多糖果和小饼干了,不该贪嘴的。” 姜郁觉得自己打好的训话腹稿全部作废,只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认错就好。” “嗯。”白黏黏委屈巴巴地蹭蹭姜郁的手背。 姜郁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一副蔫巴巴的样子?” “昨天,那个人好凶!”白黏黏这才进入正题,开始打小报告。 “哪个人?” “把我从厨房拎回卧室的那个人。”眼泪在金色的眸子里打转。 姜郁:“你说池嘉啊。” “对,就是他!” “他怎么凶你了?”姜郁只见过池嘉生闷气和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凶的样子还真没见过。 “他捏着我的七寸,好痛好痛的,还说以后我再乱跑吓到家里人就要把我拿去泡酒!” 姜郁看白黏黏义愤填膺的样子,感觉不安慰不太说得过去,于是道:“好像……是很过分哦。” “是嘛,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白黏黏碎碎念起来:“我是因为顾及他是你的家人才没要咬他的,不然我一口咬下去可是很严重的——” 白黏黏说完还做了一个嗷呜的动作。 “嗯嗯,我懂我懂。”姜郁用食指搓着白黏黏的头顶,“池嘉的脾气不太好,等会儿开一盒薯片给你吃好不好?” “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生气了。”白黏黏的郁闷一扫而空,顺着姜郁的手臂爬到她的肩膀上,“薯片在哪里?” 姜郁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薯片,作为安慰白黏黏的食物。 小白蛇要两口才能吃掉一片薯片,第一口嘴巴张得特别大,把薯片咬得只剩一个月牙形。第二口就把剩下的月牙形薯片一口吃掉。 “我总担心你会咬到我的手指。”姜郁喂完第一片薯片后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刚刚牙齿好像蹭到了一点。” 白黏黏着急地去看:“!受伤了吗?我看看!” “没有,只是感觉蹭到了而已。” 姜郁继续喂他吃剩下的薯片,不过白黏黏不敢再把嘴巴张得太大,都是小口小口地吃。 “你昨晚是去哪里睡觉了啊?”小白蛇吃饱喝足后才想起来问姜郁昨晚的去向。 “去骑士的主人那里。” 盘卧在姜郁肩膀上的小白蛇来了精神:“骑士的主人现在还好吗?” “目前是没事了。”姜郁的语气还有担忧的意味,“希望她能早点成功离婚。” 目前,根据【追踪型小bug】带来的情报显示,杜松则的精神状态很差,暂时不会有对汪月造成危害的想法。 小白蛇听到“离婚”这个字眼,露出要听八卦的表情,缠着姜郁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实在是太可恶了!”白黏黏的尾巴卷起来一点,像个缩小的拳头,轻敲了一下姜郁的肩膀,“爸爸说过,要爱护自己喜欢的人,不能伤害她。” 姜郁点头:“你爸爸说得对。” “我可以帮你惩罚这个可恶的人,你要我帮忙吗?”白黏黏问。 姜郁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你要怎么帮?咬他吗?” “隔这么远我怎么咬得到,”白黏黏驳回她的想法,“但是,我可以诅咒他哦。” “诅咒?”姜郁对这个词不陌生。 “我可以让他身上散发出被蛇讨厌的味道。”白黏黏吐着蛇信子说。 姜郁有点懂了:“就像当初我带着的那个符纸。” “那是不一样的!蛇印是蛇印,诅咒是诅咒!”白黏黏激动地表态,“而且,当时那些出现在你身边的蛇是因为喜欢你,不是想要袭击你。” 姜郁想起被消防人员抬走的那条红黑花色大蛇,在看到她时兴奋地用头撞玻璃钢。 感觉……有点可怕。 “所以,要试试吗?”白黏黏的竖瞳猛地向外扩张,像是一颗一直收缩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动,吓了姜郁一跳。 原本可爱无害的小白蛇此刻还真的有了几分凶猛的味道。 “瞳孔突然放大的样子好酷哦!”姜郁看着它说。 “咦,真——真的吗?”白黏黏不好意思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姜郁夸奖,但随即反应过来:“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啦!” 杜松则的身上还附着姜郁放上去的小bug,所以动手脚非常容易。白黏黏给他下的诅咒很快就生效。 虽没有危及性命,但也够他吃瘪。 试想,当你回家后打开房门,发现房间里全是花花绿绿的蛇,你是怎么个反应。 不管是地板上,天花板的吊灯上,还是床上,到处都是蛇,多到像海浪般可以翻涌的蛇! 杀也杀不死,灭也灭不完。 并且这些蛇还会不停地在杜松则耳边重复:“快点和汪月离婚!快点和汪月离婚!” 在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快一个星期后,杜松则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他想起在汪月门口遇到的那个力大无穷的小姑娘。 自己大概是招惹到什么了不起的狠角色。 很快,姜郁接到了汪月的好消息,她和杜松则已经成功离婚,两人去办离婚证的那天对方也说了会很快搬离这座城市,一副很害怕汪月的样子。 “谢谢你姜郁,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汪月又想哭了,不过这次是开心的哭。 “不用怎么谢我,以后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对自己好就行了。”姜郁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 “我——我这两天想回乡下看看爷爷奶奶,他们应该很想我,我都有好久没敢回去了——”汪月擦掉滑下脸颊的眼泪。 “嗯,去看看他们吧,他们肯定很担心你。”姜郁柔声抚慰她的情绪。 “你——你今天放学后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汪月吞吞吐吐地说。 大家表达谢意的方式好像都是请客吃饭,姜郁在电话的一头笑了笑:“虽然我想和你去,但今天下午已经和别的朋友约好了,改天再联系吧。” 汪月:“那——那好,我到时候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挂掉电话后,姜郁的脑海里立时响起了7777播报任务进程的声音: 【恭喜玩家小姐破解台灯“闪烁”的密语,达成骑士的心愿,完成任务“台灯的密语”。】 【获取22点积分值和5400元的奖励资金。】 【任务属性面板更新中……】 【任务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24458元】 【积分值:187点】 姜郁摊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心中掺杂着些许疲惫,叹道:“又完成一项任务。” 白黏黏探过头来:“我刚刚听到了,你等会儿又要去哪里吃饭?” “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一个朋友。” 姜郁边和白黏黏说话边给2357回复消息:【我准备从家里出发了。】 “我可以去吗?可以带着我去吗?”白黏黏用希冀的眼光看着姜郁,pikapika地释放可爱光波,“我一个人在家好寂寞的,你先前也承诺过要带我出去玩的,现在都还没有实现。” 姜郁:“不行,2——咳咳,我的朋友怕蛇,带你去会吓到他。至于带出去玩的计划,额,再缓缓。” 白黏黏扭头:切。 第50章 2357的一天 二合一 早上七点,2357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他摁掉铃声,睁开眼睛,神色一派清明。 晚上十点睡觉,早上七点醒来,刚好休息了整九个小时,完全睡够了时间。 简单地在浴室洗漱完毕后,2357回房间换上新买的夹克和长裤,开始准备早餐。 把面粉,鸡蛋,芝麻,葱花,食盐等原材料先准备好。 对照着脑海内食谱的要求开始操作,上平底锅,刷油,开火,烙饼。 烙了大概三张有脸盘子这么大的圆饼后,再从冰箱里翻出两根烤肠煎熟,可以单独吃,也可以卷在饼里一起吃。 最后,将昨天下午买回来的牛奶进行加热。 没有买微波炉,所以只能将牛奶倒进用来煮泡面的小锅里煨热。 一切准备就绪后,2357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并不是每天都在事务所里自己做,偶尔冰箱里的食材用完时也会去学校的食堂里吃早餐。 2357吃早饭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实际上,他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和喜欢边吃饭边刷手机的大多数人不同,2357除了在吃饭前看一眼通讯软件里有没有玩家小姐发来的信息外就不会再碰这个东西。 他要全心全意地认真吃饭。 吃饭真是幸福,不管是给胃带来的满足感还是给味蕾带来的享受。 进餐时间于他而言就是休息时间。 吃完早餐后迅速给厨房来个小范围的清洁,将使用的餐具洗干净沥水。 这个时候距离早上起床才过去堪堪一个小时。 八点钟从事务所出发,在小区里会遇到正在晨练的老年人。 “小孟啊,要去上学吗?”因为帮忙扔垃圾而认识的老太太和他打招呼。 “是的。”2357礼貌地点头问好后离开。 他走到距离小区不远处的公交站,在这里等待开往学校的公交车。 大概十分钟后,3路公交车爬上小坡出现在2357的视线里,慢悠悠地在站台处停下。 往钱箱里投进一块钱的公交费,2357在公交车的后排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这个时间是上班族和学生流量的高峰期,车上的人从来不会少。 幸好2357乘车的站台是行车路线的第二个站,所以总能找到做的位置。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空气变得浑浊,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被压缩得很小,司机在驾驶座上大喊着往里走,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在大声地刷着视频软件。 2357以全新却漠然的眼光打量着陌生的世界,时而会觉得吵闹。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点开和玩家小姐的对话框,犹豫很久才发送信息:【玩家小姐,你下午有空吗?要不要来事务所?我想做饭给你吃。】 发完这句话后2357把手机放回兜里,他知道这个时间点的姜郁正在上早课,手机是关机状态,得午休时间才能回复他。 八点半,公交车在职院的门口停下。 2357拿起书包,随着人流一起涌出车门。 映入眼帘的是职校大门以及门口在卖小吃的流动摊点。已经吃过早餐的2357自然地走到一处摊点,买了一个鸡蛋饼和一杯小米粥。 他对着圆圆的饼咬了一口,待食物落到胃里,心想:“没有我做的好吃。” 但仍旧认真地吃干净。 来到教室时已经八点四十五,距离正式上课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但教室里的人还没有来齐一半。 2357坐到第二排的位置,放下书包。才开始上课的时候2357会觉得奇怪,明明坐在前排要更容易听得清楚老师讲课,但中后排的座位却明显更受欢迎。 后来2357才发现,原来大部分的学生没有在听课,坐在中后排的位置要更方便摸鱼。 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教室里的人终于来得七七八八。有一个剪了齐刘海,长相乖巧的女生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边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2357摇头:“没有。” “谢谢。”女生在他旁边的空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余光悄悄地打量2357的侧脸。 在学校里的2357已经习惯了这种悄悄偷瞄的视线,他一开始还会转头问别人有什么事,但对方总是会红着脸摇头。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问了。 上课的老师是年纪比较大的教授,说话的声音很小,内容又不怎么有趣。 整个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昏昏欲睡的沉闷。 2357却乐于听讲,追随着老教授PPT上的文字,脑海里自动关联出一本又一本的参考书籍。知识点与知识点间进行关联,交错互织,形成知识网,2357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再脑海里再现老师的讲课内容。 或许是他听得太认真,老教授还特意点了他起来回答问题。 当然能回答出正确答案,还获得了额外的奖励学分。 “哇,你好厉害哦,这个老师的课是出了名的让人听不懂,你竟然能回答他提出的那个刁钻问题。”女生轻声感叹道。 2357:“谢谢。” 女生见搭话成功,继续道:“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我感觉有好些地方没听懂,能在上面请教你吧?” 2357转念一想:听不懂课→完成作业有困难→是潜在客户。 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女生,并给她备注了名称“客户78号”。 早上只有两节课,算上课间的十分钟,总共历时一个半小时,现在才十点半,吃午饭太早。 2357决定在图书馆呆上一个半小时后再去食堂解决午饭。 才刚开学,图书馆里的人数寥寥。2357随便找了个空位,打开新买的电脑,处理了网店从昨天凌晨到今天早上收到的订单。 普通的网店都有专业客服,基本全天在线,但2357白天有别的事,所以在店铺的公告上醒目备注收到的订单会集中在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以及晚上八点到九点半这两个时间段来处理,如果是急着要的单子最好不要下单。 大多数的客户都看到了这条公告,但总有少数视力不好的人要来找麻烦。 2357每隔几天就会遇到这样的客户。 他开始还会认真解释,后来发现对方只是在胡搅蛮缠,一律拉黑退单处理。 处理完订单后,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先前发出的信息,还是没有回复。 也该没有回复,毕竟现在还没到午休时间。 随便在书架上找了本泛黄的旧书,2357翻开读了几页,也是时候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里很是热闹,他买好米线后在卖面食的窗口停住脚步。 打饭阿姨随手拿起盘子,问他:“想吃什么?” 2357的视线停在屉笼里小动物形状的馒头上。 “小兔子。”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馒头,而是豆沙包。 2357刚吃完小兔子豆沙包,正准备对米线下手时,他的手机提示音终于响起,是姜郁回复的信息:【好耶!要来!2357做的饭菜超级好吃[大拇指]】 2357神色柔和:【我会好好准备的。】 他刚回完姜郁,客户78号就给他发来信息。 2357等了会儿,看玩家小姐没有给他回复新的信息后才切出页面去看客户78号的聊天框,对方只发了一句话:【孟玉凉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2357回复了“正在吃饭”四个字后接着发了一长串的作业价目表。 2357:【欢迎下单,我吃完饭后会处理。】 但是客户78号似乎并没有下单的意愿,她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而后漫无边际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2357遇到过类似的客户,所以嗯嗯地随便敷衍着。 直到最后,对方问:【我听方沿说你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2357愣神片刻后把对方口中的“女朋友”和玩家小姐对上号。 他打字:【不是女朋友,是老板。】 还没发出去又想起玩家小姐之前说过,她不会喜欢上别人,所以不介意这条莫名泛滥开的绯闻。 2357把打好的字删掉,心虚地回了个意味暧昧的“嗯”。 心跳的有点快。 周五的课要比平日少。下午一二节没课,三四节才有课。 往常选择在图书馆搜罗旧书阅读,度过这难熬几小时的2357今日有了别的事要做:他决定回事务所一趟采购食材。 然而还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玩家小姐给他发来信息:【2357,冰箱里的食材够不够?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买菜吗?】 2357眼睁睁看着3路公交车从眼前经过,回:【需要。】 姜郁:【那好。我们学校今天下午要开家长会所以放了半天假,我现在都已经在家呆着了,我先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掐着时间去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2357:【好的。】 姜郁:【下午见!】 玩家小姐回复信息时很喜欢用感叹号,2357能够想象她雀跃的样子,心情受到感染,做了回复读机:【下午见!】 有了期待的事后,时间反而变得越发难熬了。 本来在图书馆里搜罗了一打旧书要看,但看着看着却无意识地在脑海里搜索菜色,没法好好集中注意力。 2357略苦恼地合上书,将书籍全部放回原位后离开图书馆,准备去校内新开的咖啡厅里坐坐,结果在图书馆门口就被方沿逮到:“走走走!下午一二节没课,我们准备在体育馆里组织一场训练赛,刚好差个人。” 2357后退一步,漠然道:“我拒绝。” “唉呀,就是场不正规的训练赛,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2357皱眉:“会流汗。” 放学后玩家小姐还会在校门口等他,他不要臭烘烘的去见人。 “啧,这洁癖闹的,等会儿比赛结束后刷我的水卡随便洗行了吧。”方沿劝说道。 这倒是在2357的接受范围内。 方沿看他没有拒绝,便默认他是答应了,遂心情很好地勾住2357的肩膀:“嘿嘿,有你在,我们队稳赢啊,而且来看比赛的妹子肯定会特别多……” 2357拨开他的手,停下脚步,拍拍自己的肩膀,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方沿:?!! 2357抬头,看见方沿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亲密接触。” “你——算了,要不是看在你学习好,体育好,代写作业分高多次救我于水火中的份上,我们两个现在已经绝交了。”方沿抱着手臂,面色不悦道,“真不知道你女朋友是怎么忍受你这个脾气的。” 2357没说话。 方沿恨恨:“肯定是看脸了,绝对是看脸了。” 姜郁赶到职校门口时正巧是放学时间,2357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2357的头发看起来清爽飘逸,身上还有淡淡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一样。 “你想在这边的超市里买菜,还是去事务所附近的老菜市场买?”姜郁询问道。 2357把问题抛回来:“我都可以,看玩——” 周边有人,2357捋了捋舌头,改变即将出口的习惯性称呼:“看你怎么想。” “去老菜市场吧,我好久都没有逛过接地气的菜市场了。”基本上都是在超市里解决购物需求。 “好,我们打车过去行吗?现在公交车会很挤。”2357说。 他不想让玩家小姐在车上被奇怪粗鲁的人挤来挤去。 姜郁露出疑惑的表情:“不骑自行车过去?” “忘记和你说,自行车的链条断了,现在没法骑,这两天我都是坐公交车上下学的。” “还能修好不?” “能但是不打算修。”2357淡然地说,“那辆自行车本来就是二手的,毛病很多,修理费比入手价格还贵。” “那确实没什么必要继续修。”姜郁点头附和。 “我们走吧,”2357催促道,“等会儿晚了,市场里的新鲜菜都卖光了。” 姜郁:“行,走!” 菜市场距离事务所不远,徒步走个十分钟就能看见。 高高的大棚把陷入黄昏的天穹遮盖,到处是喇叭喊价的声音以及买家和卖家讨价还价的声音。 生活气息浓得不行。 2357没有讲价的习惯,或者说他的大脑里没有讲价的概念,别人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姜郁拍拍他的手臂,语重心长道:“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去超市买菜吧,来这里买菜很容易吃亏。” 2357点头说好,乖乖站在一边看姜郁和别人砍价,末了他负责掏钱。 买好食材后两人在一个卖小动物的小商贩前停下。 长方体的纸盒子里装着嫩黄色的叽叽喳喳的小鸡子,旁边还有一只大笼子,里面是窝在一起的杂色小猫,共有五只,两只在互相舔毛,另外三只在睡觉。 看得出来小猫的心理素质很强,这么吵闹的地方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姜郁蹲下身来逗嫩黄的小鸡子,她把手摊开放进鸡群中。 小鸡子以为她的手上有好吃的米粒,用又小又尖的喙轻轻啄着。 “哈哈好痒。”姜郁如是说着却没有收回手。 2357蹲在旁边,没有看小鸡子,却在看玩家小姐。 “可爱。”他说。 姜郁捧起一只小鸡,对他笑:“是吧,好小好可爱。” 玩家小姐的头发很软很细,杏仁状的眼睛大而水亮,笑起来没有酒窝但很甜。 2357点头,确信道:“确实很可爱。”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带的一年级小男生,给他讲解试卷错题的时候,有一个题目是用“可爱”一词造句。 小男生的答案这么写:“我的同桌欧阳小雪很可爱。” 老师在这个答案上打叉。 “孟老师,为什么这个题是错的啊?”小男生不解地问,“我的同桌是真的很可爱。” 2357更喜欢数学这样可以用计算和推理演算的学科,语文这个学科,虽说能写出正确答案,但需要动用到的知觉系统会更多,给学生解释起来会更麻烦。 特别是年纪小的学生。问题天马行空,2357有时会觉得棘手。 “造句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到明确的人名。” “那么,我改成‘我的同桌很可爱’这样就可以了吗?”小男孩问。 2357不确定他们老师的评分标准是怎么样的,于是说:“稳妥起见,最好改成‘我养的小狗很可爱’。” 小男孩撅起嘴巴:“可是我又没有养小狗。” 2357担心小男孩接下来会抛出更难解答的问题,幸好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老师,如果让你用‘可爱’这个词造句,你会怎么造?不可以说刚才的那个例子。” 2357:“我养的小兔子很可爱。” 小男孩:“切。” 2357好脾气地:“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事物才能用‘可爱’这个词语来形容。” 小男孩托腮,“看到后会觉得很开心,心脏变得热热的,觉得哇好喜欢好喜欢啊。” 小男孩自顾自地说着,转头看见2357木然的脸,顿时没了兴趣:“老师你这样呆呆的,肯定没有喜欢的人吧。” 2357摇头。 小男孩小大人式地叹气:“怪不得不懂……对了!我知道要怎么造句了!” 2357看小男孩拿起铅笔,激动地在红叉的下方写:“欧阳小雪的微笑很可爱。” 2357:“……说了不要用真名。” 小男孩:“嘁。” “看到后会觉得很开心,心脏变得热热的,觉得哇好喜欢好喜欢啊。”这句话在2357的脑海里循环闪现。 他尚且不能理解“喜欢”的含义,但现在的心情很好地吻合了前面两句话。 如果重新造句的话,2357会写:玩家小姐很可爱。玩家小姐的微笑很可爱。 “要买一只回去养吗?”2357问。 “不了,事务所里没有阳台,不好养小鸡。”姜郁把小鸡子放回盒子里,“而家里已经有宠物了。” 姜郁想起又白又黏人的小蛇。 两人提上购买好的食材往事务所的方向走,把热热闹闹的菜市场撇在身后。 “家里什么时候有别的宠物了?新养的吗?”2357以前还做姜郁的系统时,不记得宋君贤有养宠物。 “差一点就忘记和你说白黏黏的事了!” “白黏黏?” “对对,是谢素素和山神的小孩。”姜郁连忙把和白黏黏相遇的过程给2357简单梳理了一遍。 2357一路认真听,等姜郁说完时已经到了事务所门口。 “手提袋先给我拿着吧玩家小姐,这样要方便换鞋一点。”2357对她伸出手。 “好。”姜郁把袋子递给他,换上小狗拖鞋后又接过来拎回厨房里。 “那条叫做白黏黏的蛇现在被你养在卧室里吗?”2357追问。 “嗯,用不穿的旧衣服给他做了个窝,家里除了我之外只有池嘉知道他的存在。”姜郁把买来的柑橘倒进果盘里。 2357:“准备什么时候把他送走呢?” “得等他灵力修复得差不多了才行,又笨又懒的,感觉出了门就要被人欺负。”姜郁选了个橘子剥开,分成两份,“2357,你要吃吗?” 2357低头看了眼盆里的菜叶:“在洗菜,手是湿的。” 姜郁没多想,掰下两小瓣送到2357的嘴边:“这个好甜。” 2357吃掉:“嗯。” 姜郁继续向2357控诉白黏黏的捣蛋事迹,什么不听话偷吃很多糖果啊,趁着她不在家偷跑去厨房吃鸡蛋啊,还有犯了错就用哭泣和撒娇逃避的坏习惯。 2357边做菜边听,得出结论:“做玩家小姐的宠物很幸福。” 姜郁:“诶?为什么这么说?” “玩家小姐心软,很疼爱自己的宠物,就算宠物犯错了也不会生气,太纵容了。”2357回想起自己变成小白狗给姜郁暖脚暖手的时候也得到了温柔的摸摸。 想做玩家小姐的小狗。 可惜现在的自己被限定在NPC的角色里,不能自由改变身体的形态。 姜郁把“疼爱”一词和白黏黏挂上钩后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能吧,她觉得自己对白黏黏还是挺严肃的。 但细数下来,好像真的没怎么惩罚过他。 每次犯了错,白黏黏都是用哭泣和道歉蒙混过关。 姜郁:…… 难道身为饲主的自己在白黏黏眼里太好说话了? 不行不行,下次他要是再犯错误一定要好好惩罚树立起威信来才可以。 2357做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吃,姜郁蹭饭蹭得心满意足。 这两天晚饭都在家里吃,邵青做的饭菜实在清汤寡水的,健康是健康,但总让人觉得不得劲。 不过姜郁秉承着不做事就没有发言权的原则,从来都只是在心里暗暗评价一番,表面的工作还是做足,认真吃完邵青给她盛的饭。 “明天还要过来吃饭吗?”2357看她一脸餍足的表情,问道。 “来!周六周日都来可以吗?”说到吃饭怎么能不积极,可转念一想:“周六周日会很忙吧?要做家教还有别的兼职。” “家教都辞掉了。”2357说,“我拓展了网店业务,以后只要在电脑上接单就好。” 姜郁:“那我肯定要来!明天下午过来的时候给你带奶茶!” 第51章 恐惧的池嘉 二合一 从事务所回到家里,掏糖喂白黏黏,顺便给他整理小窝。 姜郁拉开书桌前的座椅,准备坐下来刷刷手机消磨会儿时间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第一个反应是宋君贤来找她,毕竟下午是他去开家长会,这会儿可能是就家长会上的内容来找她谈心。 但是门一开,站在门口的不是宋君贤,而是一脸惨白的池嘉,以及他身后跟着的bug。 “姜……姜郁……”池嘉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我身后的东西要怎……怎么办?” 姜郁沉下脸:“你先进屋。” 池嘉手脚僵硬地走进姜郁的卧室,那个bug也跟着进门。 Bug是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头发湿淋淋的贴着头皮,身上穿的棉服是浅咖色,因为被水打湿了所以变成深咖色。鞋子里应该也有不少的水,走起来发出咕叽咕叽的怪声,连走过的地方都会被洇湿。 看起来像是淋了一场大雨。 Bug的头上顶着一个问号,说明他不单是具有攻击性的bug,攻击数值还超过10。 “这个灵体长得好寒碜啊。”白黏黏倒是不怎么害怕这个东西,反而开始调侃他的长相。 Bug的双目圆睁,眼睛里布满血丝,不关心在场的其他人,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池嘉,紧盯着他。 姜郁从卡牌收集册里翻出【泡泡消声器】,先造出一个蓝色的大泡泡,把自己容纳进去,虽说bug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图,但他头顶的数字表明他是有攻击倾向的,必须加以防备。 “池嘉,你到我的身边来。”姜郁对他伸出手。 池嘉身后的bug距离他很近很近,冰冷且充满着尸臭味的呼吸喷在耳侧,让人无法动弹,但他还是努力克服恐惧对姜郁伸出手。 姜郁拉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往前一拉,泡泡包裹住两人。 道具卡片上说泡泡能够隐匿人的呼吸和身形,从而达到避开bug攻击的效果。但是之前和东野声夜闯白塔的经历却让她发现,泡泡除了能隐匿身形外还能避开一定的实质性攻击,比如符纸燃烧产生的高温和浓烟。 进入泡泡内后,bug的表情明显一僵,刚才的恶狠狠的眼神中浮现出迷茫,在他眼里,池嘉仅是往前走一步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他试着往前走,却被什么透明的东西挡住了前进的脚步,被弹开。 于是便不断地重复着前进被弹开,再前进再被弹开的诡异动作。 白黏黏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的周围好像有一层屏障诶,我看——” “白黏黏!给我窝在你的窝里不要动!”姜郁看他想要爬出来,立马命令道。 这个泡泡只能容纳两个人,再多一条蛇保不齐会破。 白黏黏还从来没见姜郁这么凶过,立时被唬住了,刚探出的头又缩回窝里,动也不敢动。 “这个灵体怎么了?”池嘉握着姜郁的手不敢松开,声音和手一样都在微微颤抖。 姜郁不好解释,只含糊着说:“稍微施了点障眼法,他现在暂时没法靠近我们,先呆在原地不要动,我再想想办法。” 能怎么想,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7777买高阶道具。 “7777!快点给我打开线上商城,把处理bug的道具亮出来!”姜郁在脑海中震声喊。 7777非常殷勤地应声:【来啦来啦!玩家小姐,我已经为你打开线上商城并且筛选出了能够消灭bug的道具,请你过目。】 姜郁一眼扫过去,自己现在的积分值能购买得起的就只有需要50个积分的【铜级bug处理器】(该道具能处理的bug攻击数值在1-50之间)和需要100个积分的【银级bug处理器】(该道具能处理的bug攻击数值在1-100之间)。 不清楚bug的攻击数值,只能往高了估算,姜郁心痛地说:“我选择购买【银级bug处理器】。” 7777的播报声音响起: 【玩家小姐购买“银级bug处理器”共消耗100点积分值。】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24458元】 【积分值:87点】 好家伙,这积分值扣的,一朝回到解放前。 拥有了【银级bug处理器】后,bug头上的问号也变成了相应的数字33。 呼——还好没超过。 姜郁将道具对准bug,顷刻间,这个中年男人的灵体便形成卡牌放置进姜郁的卡牌收集册中。 【名称:下雨天的失业男人】 【攻击力:33】 【功能:因失业而面临妻离子散的男人选择在暴雨天自杀,形成了怨念极强的bug,他会执拗地跟随那些蔑视他嘲笑他的人,直到他们精神崩溃,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池嘉能看见bug,但不能看见道具和卡牌,所以在他的眼里,就是姜郁随手一指,面前这个可怕的中年男人忽然消失。 简直像变魔术一样。 “简直像变魔术一样!”躲在窝里把全景看得清清楚楚的小白蛇终于敢探出头来,滋溜一声溜到bug刚才站的地方,“这是怎么做到的?小郁好厉害!” 姜郁挑眉:对她的称呼什么时候变成“小郁”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看池嘉:“你还——额——”好吗? 被抱住了。 姜郁的身子僵硬,比被宋君贤抱住时还要吃惊。对方的衣服上有和自己相同的洗衣液的香味。 差点就要中文转英文问出“are you OK”这样怪话。 “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随便乱抱女孩子!”看到两人拥抱的小白蛇跳脚。 姜郁侧脸横了白黏黏一眼,对方又可怜兮兮地垂下头来不再嚷嚷。 池嘉在发抖。 这是被吓成什么样了啊。 不过脑补一下有个浑身滴水的阴沉男人什么话也不说,只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你,冰冷的吐息在耳边挥之不去,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到,确实挺让人崩溃的。 姜郁像个僵硬的稻草人一样,被抱了好一会儿,等对方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才轻声问:“池嘉?现在要好一点了吗?” “嗯。”池嘉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 姜郁:完了完了,不是哭了吧?安慰女孩子还勉强能行,但她可从没有过安慰男生的经验啊。 还好,池嘉松开手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流泪的痕迹,只是眼眶红红的,连带着眼皮上的痣也红。 “抱歉,我刚才的举动失态了。”池嘉把脸撇朝一边,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别的原因。 沉默片刻后,又说了一遍:“抱歉。” “没事,先坐着再缓缓吧。”姜郁把垫了软垫的座椅让给池嘉坐。 两人相顾无言,姜郁尴尬地挠挠头作势要走:“我去厨房给你热杯牛奶?” “等等!”池嘉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又触电般的放下,“你……你稍微陪我一下。” “哦。”姜郁又尴尬地坐回床上。 “哼——心机男。”衣服做成的小窝里传出白黏黏不屑的声音。 姜郁:…… “刚刚是怎么做到的?”池嘉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绪后开口问,“你会除鬼吗?” “会一点点而已。”姜郁用食指和拇指拉出细微的距离,再解释下去怕解释不清楚,索性转移话题:“你怎么会被这个东西给缠上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 “我……我这周二的时候目睹了死亡。”池嘉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说。 “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姜郁问。 “对,就是他。当时我坐在公交车的前排,这个男人从高楼上摔下来正好脸朝下砸中车的玻璃窗,我当时脑袋蒙了,不受控制地和他对视了很久。”池嘉回忆起那天的场景还是一阵恶寒。 咚的一声,男人栽进玻璃窗里,玻璃的碎渣四溅。周围响起尖叫声和惊呼声,池嘉却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能看见男人脸上的惊惧的表情以及男人可怖的眼神。 男人死亡时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刻进自己的脑海中。 “你受伤没有?”姜郁问。 池嘉愣了愣:“什么?” “到处乱飞的玻璃渣有没有割到你?” 池嘉摇头:“没有,我没有受伤。” “回来后没有和青姨提过这场车祸吗?”姜郁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我不想让妈妈还有宋叔担心。” 姜郁继续问:“所以说,这个男人是在那之后开始跟着你的?” “不是,要更后面一点。”池嘉咬着嘴唇,“刚开始只是会在公交站台看到他。” 中年男人站在等车的人群里,面部像水泡过般的浮肿,眼下青黑,原本麻木的表情在对上池嘉的脸后突然青筋毕露,变得充满憎恨。 池嘉连忙转移视线,假装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变化。 可这之后,撞见他的频率却逐渐升高。 “……不止是在公交站,有时在路上或者学校里都会碰到,我以为只要忽略他就没关系,但谁想越来越过分,今天是最严重的一次,直接跟在我的后面回家了。”池嘉说着说着又回忆起先前的恐惧,后颈一片粘腻的冰凉。 “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害怕。”姜郁看出他的神色转变,连忙安慰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来找我。” 池嘉小声说了句谢谢。 【叮铃~】 脑海里响起熟悉的任务提示音。 姜郁:? 【临时任务:邀请名为池嘉的NPC加入疑难杂症事务所,获得新的小伙伴后可获奖励50点积分值。】 50点积分值!还挺高的,刚才被扣了100点积分,现在正是回血的好时机。 但是这个游戏的剧情设置真的没问题吗?池嘉和原主原本是凶手与被害人的身份吧? 管他的,顺着7777发布的任务往下走,白给的积分哪能不要。 “池嘉,”姜郁的表情突然认真,“我想和你说件事。” 听到姜郁的口吻从温柔转为严肃,池嘉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愣愣地问:“什么事?” “其实我现在经营着一家事务所。” 池嘉:?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我有一点能够除鬼的能力,这个事务所的主要业务就是接类似的委托,帮助委托人解决相应的困难。现在事务所里只有我和孟玉凉两个人,现在正缺人,我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怎么样?考虑考虑?”为了50点积分值,姜郁诚恳地说。 “孟玉凉?就是那个职校的男生?”池嘉的重点完全偏移。 “对,就是他。”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一直和他呆在一起就是因为——” “事务所团建嘛,顺便商讨怎么解决委托问题。”姜郁答。 “那你之前说和他是玩开心消消乐认识的话都是骗我的吗?”池嘉问。 姜郁:为什么重点会落到这里? “没有啊,就是玩消消乐认识的,”姜郁一脸无辜,“只是在聊天过程中顺便知道了他也能看见灵体而已。” 池嘉直觉她是在骗自己,但没有深究,只是回想起了几天前她拿着的那盏有小狗灵体的二手台灯,以及她和那个陌生女人见面的场景,开口道:“所以你私下和那个女人见面就是出于委托的原因?” 姜郁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女人”是汪月,“你跟踪我?” 池嘉没底气地说:“我……宋叔让我跟踪的,他也是担心你,毕竟这段时间你和那个叫孟玉凉的走很近。” “这样吗?”姜郁想了想确实是宋君贤会做出的事,“唉呀,算了,跟就跟吧,我也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所以说,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池嘉犹豫起来:“我可以吗?我只是能看到灵体,并没有和你一样能消除灵体的能力,我……没什么用。” “说的什么话啊,能看见灵体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体质了,又不是要有消除灵体的能力才能加入事务所。”姜郁忽悠道:“你完全可以只负责接洽委托人的工作嘛,要消除灵体的部分交给我来就好。” 池嘉想了想,问:“会很忙吗?” “当然不会!委托也不是天天有,一般都是周六周日才会接到委托。”姜郁此时的热情堪比诱哄应届大学生进入黑心公司的中介。 “好吧,那我先加入看看。”池嘉的回复倒是干净利落。 7777:【恭喜玩家小姐完成系统发放的临时任务,邀请池嘉加入疑难杂症事务所,获取50点积分值。】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24458元】 【积分值:137点】 “欢迎欢迎!”姜郁喜笑颜开地握了握池嘉的手。 被姜郁这么打岔后,池嘉原本恐惧的心绪也消失殆尽,他和姜郁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她的房间回自己的卧室。 把门合上后,他脱力地扑到自己的床铺上,脸埋进枕头里,恨恨地捶打着床铺:“笨蛋吗?我是笨蛋吗?竟然被吓得差点哭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她不会以为我是个遇事只会哭哭唧唧的软蛋吧!!” 池嘉越想越后悔,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而另一边,姜郁正为轻松获得50点积分值的事情高兴着,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贯两人独处就聒噪到不行的小白蛇此刻竟异样的安静。 她走到窝边,发现白黏黏正盘成便便的形状闭眼假寐,遂轻声问:“白黏黏?你睡着了?” “哼,睡着啦。”白黏黏没好气地说。 姜郁发现他语气不对,便蹲下身问:“你在生气?” “没有!”白黏黏不肯睁开眼睛。 “没生气就好。”姜郁站起身来。 然而没等她走两步,身后的白黏黏就从窝里探出头来:“你这个负心汉!” 姜郁:? “不对,你这个负心女!”白黏黏大声道。 “你说什么呀?什么负心不负心的?”姜郁莫名其妙。 “明明我帮了你不少忙,帮你翻译骑士的话,帮你下咒逼迫杜松则和汪月离婚,但是你!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那个疑难杂症事务所的事,也从来都没有主动邀请我加入事务所过,好过分!”白黏黏说着说着,眼里还有了泪光。 “啊……那个……”听白黏黏这么说,姜郁有种自己真的很过分的错觉,“这两件事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7777不发布任务,她也不会主动去邀请池嘉加入事务所啊,一切都是为了积分嘛。 “哪里不能一概而论了,就因为我是蛇,他是人吗?明明是我先的,呜呜呜我要告你物种歧视!”白黏黏伤心地说。 姜郁: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还不等姜郁为自己辩解,白黏黏继续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伤害了我。” 说完便把头埋进衣服里。 几秒后又钻出来:“刚才说错了,应该是我今天都不理你了!” 说完再次把头埋进衣服里。 姜郁:蛇的伤心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白黏黏?”姜郁戳戳他的鳞片。 白黏黏动也不动。 “黏黏?”再戳戳。 白黏黏还是不动。 姜郁叹了口气,只好说:“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那么现在,我以疑难杂症事务所所长的身份邀请你加入事务所好不好?” 这下动了:“晚了!好敷衍!” “好吧好吧,除了邀请你加入事务所外再请你吃十颗巧克力球好不好?” 白黏黏的尾巴动了动。 “二十颗?” 尾巴翘起来了。 姜郁咬牙:“三十颗巧克力球再加一支牛奶味的冰淇淋。” 白黏黏把头露出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除此外,等明天我就带你去外面散步,顺便去事务所里参观。” 小蛇振奋:“这是你自己答应的哦。” “嗯嗯,我答应的。”姜郁把手伸进窝里,白黏黏顺着手臂爬到她的肩膀上,扭扭捏捏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加入事务所好了。” 姜郁摸摸他的小脑壳,“对不起,我只注意你平时调皮捣蛋了,没有关注到你做的贡献,以后不会这样了。” “讨厌啦,不要说这么煽情的话,我要哭了呜呜。”白黏黏小声说。 姜郁笑:“好啦好啦,不说了。” 在家的时候,爸爸总会说他调皮捣蛋,说他不认真修炼灵力,可是,修炼灵力是很漫长又磨人的事情,他不像爸爸一样厉害又有天赋,很久才能有一点点进步。 想要获得夸奖,但每次爸爸都会说他在偷懒,说他还不够努力,可是已经很努力了,人和人都不一样,蛇和蛇哪能一样呢?但总是没有获得爸爸的肯定。 妈妈比爸爸宠他,但是她的大部分爱都给了爸爸,好像能分给他的变得很有限,白黏黏时而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想要获得更多的注意力,只能变得很黏人很捣蛋,这样爸爸妈妈就会多关注他一些。 “可以再多喜欢我一点点吗?”白黏黏看着姜郁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 “嗯……可以啊。”姜郁无意识地说。 以白黏黏的衡量标准,多给巧克力吃就算多喜欢一点吧? 白黏黏:!! 竟然答应了! 他开心地贴贴姜郁的脸颊。 隔天下午,疑难杂症事务所里。 三人一蛇,面面相觑。 在尴尬氛围中解释完前因后果的姜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事务所里就有四个成员了。” 池嘉最先提出疑问:“蛇也算吗?” 白黏黏瞥他一眼:“什么啊,真没礼貌,我可不是简单的蛇,我是山神预备役呢。” “当然算,黏黏是我们事务所里的吉祥物!”姜郁说。 2357和池嘉异口同声:“黏黏?” 姜郁解释:“姓名白黏黏,小名黏黏嘛。” 2357点头:“了解。” 池嘉:“哦。” 事务所里的氛围不太和谐的样子。 池嘉先开口打破沉默:“所以现在要做什么?委托什么的我们主动去联系吗?” “不用,委托人会自己找上门的。”姜郁最喜欢的就是这点,业务自动上门,“你先在沙发上坐着吧,可以先写写作业。” 完全没带作业的池嘉:…… “对了,你的拳击课改时间了吗?我记得原本的课是在周六周日的下午。”刚好和事务所的坐班时间冲突。 “和教练商量过都改到上午。”池嘉在沙发上坐下,“今天的课已经上过了。” 姜郁:“那就好。” “说好要带我去外面散步的,我想到下面玩。”小白蛇的尾巴轻轻拍打桌面吸引姜郁的注意力。 “行行行,马上带你出去。”姜郁满口应允。 可巧,门在这时响了。 第一个亲自上门求助的委托人上线。 第52章 月潭村之谜1 二合一 “姓名?” “卓依。卓越的卓,杨柳依依的依。” “年龄?” “27岁。” “职业?” “口腔科医生。” “请问此次的委托内容是?” 先前还对答如流的女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面色有片刻的恍惚,接着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这个委托可能听起来比较荒谬,你们不会把我当做神经病吧?” 姜郁放下笔,“不会,我们会认真听取每一位委托人的诉求。” “那我说了,我……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卓依不安地攥紧了拳头,“我好像有一个和我交往过一段时间的男朋友。” 坐在姜郁旁边的池嘉挑眉:“好像?” “听起来很荒谬对吧?记性再怎么不好也不该连这种事情都忘记,更何况我又没有出过车祸,没有生过脑科疾病,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卓依说着说着话题发生偏移。 姜郁出声把话题拉回来:“卓依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的?不着急,慢慢说。” 卓依冷静下来想了想,但是越想脸上迷茫的神色越浓重,她迟疑地开口道:“就是最近吧?不对,应该是从上个月开始……” 卓依以第一人称的口吻,不徐不疾地将这段时间以来碰到的怪事展开: 从上个月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出门旅游的前一天晚上收行李,明明东西都收好了,清点了无数次,甚至都找出先前列好的清单对过了。确认带齐所有东西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心,就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个东西没带。 可到底是什么呢?完全没有思绪。 我处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里长达一个星期,终于有一天,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我发现洗漱台上的牙杯不太对劲。 我是一个人住的,所以洗漱台上应该只放着我自己的红色牙杯才对,可是,在红色牙杯的旁边,却有一个棕色的牙缸,里面还斜插着一支黄色的粗柄牙刷。 很神奇吧?这东西一直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不对劲过,像是在那天早上才猛然发现了它的存在。 以这个棕色的牙杯为起始,我开始发现租住的房子里似乎有另外一个同租人的痕迹。我在衣柜的最底层找到了几条男士的内裤,几件男士的T恤,甚至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双明显比我码数大很多的男士拖鞋。 难道说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我看不到的人和我一起居住吗?他的睡眠时间以及工作时间刚好和我交错开,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却互不干扰。 我承认,这个想法很离谱,而且还有一点渗人,但除此之外我没法解释这些男生用的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特意在网上买了监视器布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每天早上都要把前一个晚上的监控视频回放一遍,但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出租房里就我一个人没错。 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虽说如此,但我心里的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在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结果,发现了更多另一个男人生活过的迹象。 掉在沙发缝隙间的打火机,书架上摆放的不符合我口味的书,办公桌的抽屉里几张字迹凌乱的便利贴,这样琐碎的痕迹还有好多好多。 我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交往过一个男朋友,然后因为某些事故把他忘记了。 为此,我还询问过和我交往比较密切的几位女同事,问她们有没有我交往过男朋友的印象,但她们都说没有。 我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既然都发展到同居这一步那应该是已经和男朋友订婚了的,按照正常逻辑,我的父母肯定会知晓男朋友的存在,所以我就这件事又打电话问了我爸妈,但她们都一致否认我交往过男朋友这回事。 可是——我冥冥中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我记不清样貌的男人就是我的男朋友。 卓依说完话后,事务所里一片寂静。 还是白黏黏仰起头问姜郁:“所以说,她的委托究竟是什么啊?” 姜郁清了清嗓子:“咳咳,卓依小姐,容我问一句,你的委托内容就是让我们查明男友的真实身份吗?” “对对,就是这个,我刚才都忘说了。”卓依拍了拍脑袋。 “你还能不能提供其他的线索?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要查明你男友的身份恐怕有些困难。”不是恐怕,是相当困难,从卓依的长篇幅话语中能提取出的有效信息少得可怜。 “别的线索啊?”卓依捏着下巴努力回想,越想越头疼,“抱歉,我暂时回忆不起更多的细节。” 2357适时提问:“卓依小姐,你先前提到书架上有明显不合你口味的书,请问是关于哪方面的书?” “哦对对对,怎么把这个重要的信息点给忘了!”卓依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本橘红色封皮的书来,“就是这种类型的。” 卓依正要把书递给姜郁的时候,突然盯着封皮上的字一动不动。 姜郁:“卓依小姐?” “诶?抱歉,我好像对这本书的作者很熟悉,这个名字总觉得叫过很多遍。”卓依略失神地移开视线,将书本塞到姜郁手中。 这本书叫《西城民俗研究》,作者名为杨睿。 白黏黏把头靠在姜郁的手臂上,“杨睿?会不会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卓依的男朋友啊?” “很有可能。”姜郁小声地回了他一句。 “我这里还有一些从抽屉边角里搜罗来的便签。”卓依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粉色和黄色的便签摊在桌上。 姜郁把这些揉成几小团的便签纸一一展开,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凌乱地写着几个词语,姜郁看半天没看懂只好转头求助2357:“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2357指着上面的词语一一解释:“这个是‘月潭’,这个是‘村落’,这个是‘医院’,最后的这个是‘庙’。” “哦!好厉害,竟然都看得懂。”姜郁觉得这笔记潦草得和病历本上医生的诊断说明差不多了。 白黏黏不服输:“给我时间我也能看得懂!” “好好好。”姜郁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他几句。 “除了这些东西外,还有其他的吗?”池嘉问。 “没了,就这些。”卓依说完后不确定地重新检查了一遍包和衣兜,翻个底朝天后又说一句:“真的就这些。说到这个也挺奇怪的,我也试图带着证据去联系警局,但是只要出了家门,脑子就被清空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回到家才记起刚才出门是为了什么。” 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无形中阻止卓依去查找男人的真实身份。 能记得来意进入疑难杂症事务所,于卓依而言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卓依晚上和朋友还要聚餐,所以在提供完所有的线索并支付了一定的订金后便留下电话号码离开了事务所。 眼见卓依要走,姜郁忙叫住她:“卓依小姐!” “还有什么事吗?”卓依露出苦恼的表情,“我真的没有其他线索可以给你了。” “不是线索的问题,我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这里来的?”虽说有白给的生意固然是好,但姜郁还是不免好奇事务所是通过什么样的宣传渠道吸引顾客。 “我上次出差住宾馆的时候,在门边散落的小卡片里捡到了你们事务所的名片。”卓依想起来还有点好笑,“在一众靓妹卡片里,你们事务所的黑白色名片还真是非常显眼呢。” “原……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姜郁干笑着回。 还真是挺别致的宣传手段。 等卓依走后,姜郁和其他的事务所成员围着电烤炉而坐,还在研究她留下的“线索”。 “我稍微百度了一下,月潭是一个村庄的名字,因为村里有一个月牙形状的水潭而得名。”池嘉边划拉着手机边说。 “地点在哪里?”姜郁问。 池嘉:“邻省边界,离我们这里很近,经济不太发达,当地的糯米糍非常出名。” “什么馅的糯米糍呀?”白黏黏探着头想看池嘉的手机,被姜郁给拨开:“别老想着吃。” 池嘉刚说完这条信息,2357接话道:“我根据民俗书上杨睿的简介找到了他的微博。” 姜郁靠过去:“让我看看。” 2357挪动笔记本电脑的方位,朝向姜郁,“杨睿目前在攻读西城民族大学的民俗学博士,看他最后一条微博是去了月潭村做相关的民俗研究。” 最后一条微博的内容如下:【热爱民俗学的杨睿:准备前往月潭村为新书做准备[加油][加油]】 姜郁看了眼这条微博发送的时间是在一年前,都这么久了还没有音讯,估计是去月潭村遭遇了什么不测,凶多吉少。 点开杨睿关注的人,里面有个博主叫“热爱生活的依依”,博主发的照片印证了她就是委托人卓依。杨睿在她一年前发的微博下面还有不少互动。 “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叫杨睿的人就是卓依的男朋友了。”姜郁下结论道。 “差不多,”池嘉纳闷,“不过这个叫杨睿的都一年没音讯了,既然还在读书,他的导师还有同学都不觉得奇怪吗?好歹该报个警吧?” “杨睿接触过的人估计都像卓依一样把他给忘记了。连最亲密的人都上个月才想起自己似乎有个男朋友,还是似乎!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起来,更别提其他交情不深的同学。”姜郁说着点击鼠标跳回杨睿的微博主页。 “感觉像是中了诅咒一样。”白黏黏随口发表自己的看法,“说不定是到了月潭村后被坏心的巫师留下来做成傀儡了哦,为了不让其他人生疑就施加了诅咒,让别人都忘了杨睿这个人。” 姜郁:编的还有板有眼的。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叫月潭村的地方绝对有猫腻。 想到这里,7777的提示音就配合地在姜郁脑海中响起: 【叮铃~】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月潭村之谜】 【任务目标:深入月潭村,查明杨睿失踪的真相。】 【任务奖励:积分值200点,资金22000元】 本来还想能不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就不去的,现在看来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姜郁开口:“照现在这个状况,只有去月潭村才能调查清楚杨睿的失踪原因。” “你真打算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池嘉不赞同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为了积分值和奖励资金,硬着头皮冲! “带上我!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白黏黏用尾巴蹭姜郁的手背,反被姜郁一把握住。 “我们还得上课呢,根本没时间去月潭村。”池嘉压根听不见白黏黏踊跃的发言,还在试图劝说姜郁不要蹚这趟浑水。 “哼,胆小鬼。”白黏黏鄙夷地说。 姜郁装作没听见白黏黏单方面的较劲,只是戳了戳它的脑袋暗示他发言不要火药味这么重,转头对池嘉说:“不是马上要开校运会了吗?刚好在周四周五,连上后面的周六周日就相当于有四天的假期了,我打算趁着这几天去调查。” 池嘉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导,问:“你打算和谁一起去?” 姜郁完全没考虑到同伴的问题,“我自己去啊,你不是还要参加运动会上的长跑和跳高项目吗?” 池嘉抿唇不语,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还有我,还有我嘛。”白黏黏撒娇地说。 姜郁:“嗯嗯,还有白黏黏。” “嘿嘿。”达成目标的白黏黏心满意足地爬到姜郁肩膀上窝着。 “我陪你一起去。”先前一直沉默着的2357开口说。 “不用,你周四周五都有课,好好呆在学校里学习就好,我自己搞得定。”姜郁坚信不管剧情怎么设定,她最多就是受个重伤,不会死的,就算死了,应该也能复活读档。 不然玩家都死了,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问问系统:“7777!呼叫7777!” 【来啦来啦!可爱的7777随时在线为你服务!】 “我有一个问题。” 【玩家小姐请说。】 “我在游戏里会死吗?” 7777答得非常响亮:【当然。】 姜郁:……? 察觉到姜郁的心情指数呈过断崖式下跌的7777立马改口:【不不不,请允许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我想说的是当然不会。】 呵,这大喘气的断句方式吓姜郁一跳。 【玩家小姐的存在是保证游戏能够运行下去的关键,如果真的死亡那么游戏世界就会崩坏。】 姜郁满意地点头,就是就是嘛,她未来可是这个世界的“隐形国王”,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过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事故遭到死亡威胁,玩家小姐会暂时出现假死状态。】 姜郁不解:“假死?” 【就是肢体无法动弹,但意识是清醒的。进入假死状态后,身体会自动进入修复机制,修复时间根据身体伤亡程度而定,等身体恢复好后就能复活。】 “这么说来,我不就拥有不死之身了吗?这么重要的能力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姜郁激动地说。 7777的声音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职,我忘记解释这个设定了。】 姜郁心情大好:“唉呀,没关系没关系。” “周四周五的课都挺少的,而且老师不怎么严格,我让别人帮我签个到就好,让你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原本和玩家小姐单独相处的时间被别人介入后果然不太习惯,好几次都差点直接称呼姜郁为“玩家小姐”。 2357的话把姜郁从暗自欣喜的内心世界里揪出来,她回神道:“没关系,我行的。” 听到这句话后,2357周身温柔的氛围变得锋利,似乎靠近会被割伤,很是细微的差别,但姜郁能察觉到。 只见他坚持地重复一遍:“我要和你一起去月潭村。” 感到莫名压力的姜郁立马妥协:“行……行,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一起去吧。” 有2357在其实会更加安心。 听到姜郁的回答,2357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先前沉下来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那我查查路线,准备买票。” 白黏黏看事情都安排好了,像小狗狗一样对姜郁说:“现在可以带我去下面遛遛了吗?” “嗯,马上。”姜郁站起身收拾乱糟糟的桌面,“我带白黏黏下去溜溜,你们自便啊。” 池嘉:“蛇也需要遛?” 白黏黏对他发出咝咝声:“你管得着吗?” 姜郁屈起手指敲敲他的小脑壳:“不能这么冲,对别人要有礼貌。” 估计是池嘉把偷吃了一个鸡蛋的白黏黏从厨房里捉回来那次结下的仇,白黏黏看池嘉不顺眼得紧,仗着对方听不懂自己说的话有一句就顶一句。 “在卧室里闷坏了,再不遛遛就要发霉了。”姜郁对池嘉说。 “我陪你一起去遛蛇,”2357把笔电关机,“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正好出去走走。” 池嘉无所谓地插兜:“那我也一起吧,顺路回家。” 白黏黏抗议:“讨厌!谁要你们遛啊?” 姜郁对于白黏黏的抗议不予理会,三人浩浩荡荡地出发溜小白蛇。 “我只想和你一起的。”白黏黏哼哼唧唧地绕在姜郁的手臂上。 “有什么关系嘛,大家一起才热闹。”姜郁觉得平日里在家就是她和白黏黏独处一室,现在有机会了就应该多见见别的人。 “姜郁,”2357拗口地念出玩家小姐的名字,“你会不会觉得这条蛇太粘人了?不是缠在手臂上就是围在脖子上,或者窝在肩膀上。” 池嘉:“我也觉得,这蛇和狗的性格也太像了。” “就要黏!”白黏黏说着缠得更紧。 2357对着小白蛇皱眉:“它刚刚是在挑衅我吗?” 白黏黏:愣住。 “你能听得懂蛇语?”姜郁怀疑地问。 2357坦然:“听不懂,但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小白蛇偷偷摸摸地对姜郁小声说:“这个人好可怕哦,我感觉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强的非人感,你要小心。” 某种层面来说,2357确实不是人,但“可怕”一词用来形容总是温温柔柔的2357就很不恰当。 姜郁回小白蛇:“你多想了。” 白黏黏长得很可爱,平时看惯了他模样的姜郁不觉得,但这一路上极高的回头率却提醒了姜郁。 “妈妈,你看姐姐肩膀上的那条小蛇好可爱哦!” “是白色的!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白色的蛇!” “它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 “我刚刚和它对视了,它的眼睛是金色的哦!” …… 诸如此类的话,姜郁一路上不知听了多少。白黏黏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所以沐浴在赞美之词中无比受用。 有些胆子大的小朋友还会问姜郁可不可以摸摸小蛇。 此时,白黏黏就会躲进姜郁的帽子表示拒绝,等人走以后再重新从帽子里爬出来绕在姜郁的脖子上,尾巴优哉游哉的一晃一晃。 “真好啊。”2357感叹地说。 “好什么?”姜郁莫名。 “好羡慕。”2357指了指惬意到眯着眼的小白蛇。 “做宠物有什么好的。”姜郁只当2357是随口一说,殊不知对方是抱着认真的态度。 只是听到玩家小姐说起和宠物相处的琐事时2357已经很羡慕了,现在亲眼看到后,羡慕的程度更深,甚至有向嫉妒转化的趋势。 姜郁转头嫌弃地看了眼白黏黏懒洋洋的样子,抖了抖肩膀:“给我好好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啊。” “知道知道。”白黏黏敷衍着应答。 有太阳诶,把肚皮翻出来晒一晒,暖烘烘的。 三人带着一条蛇一路逛到附近的公园,姜郁找了棵位置偏僻的树,把白黏黏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到草坪上:“去吧,自己去树上遛遛。” 白黏黏愉快地扭着身子穿过绿绿的草坪,爬上树干。 “你连续离开家四天的时间,打算怎么和宋叔解释?”池嘉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点出关键问题。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姜郁突然警醒,视线从树干上转移到池嘉身上,“你说我到时候用个什么样的借口比较合——” “啊啊啊啊啊!”白黏黏的尖叫声忽然响起,他飞快地沿着树干滑溜下来,朝着姜郁的方向飞速爬行,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有猫啊!有猫!!” 第53章 月潭村之谜2 二合一 被流浪猫吓到的白黏黏躲进姜郁的帽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再出来,姜郁抬手抖了抖帽子,“不遛了吗?那只黑猫已经跑远了。” “不遛!我要回家!外面的世界好危险。”白黏黏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就这个胆小的样子还要跟她一起去月潭村调查呢,属实让人担忧。 “白黏黏说他害怕,不想遛了,我们走吧。”姜郁转头对同行的两人说。 “害怕?我才不是害怕,我只是累了而已。”小白蛇放不下面子,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姜郁心态平和如水:“是是是。” 不多时三人回到公园的入口,池嘉在此处和另外两人告别:“接下来事务所里应该不会有别的事了吧?我先回家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姜郁朝他挥挥手。 池嘉看她转身要走,忙出声道:“关于宋叔那边……我觉得,我到时候还是和你一起去月潭村好了,这样就不用绞尽脑汁地找借口和他解释。” 姜郁回过身来:“我倒是无所谓,可你不是要参加校运会吗?” “不参加也没关系,反正不会缺人。”池嘉偏过头没看她,“到时候就和宋叔说我们想去月潭村旅游两天放松,他不会起疑的。” “也行。”姜郁思忖着,正好宋君贤一直担心他俩的关系不好,这次主动提出要一起去旅游说不定还被视作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肯定会同意的。 池嘉见状紧绷着的心绪松和下来,只有自己被抛下的微妙不适也跟着消失,心情颇好地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三人一蛇的队伍至此分成两股,池嘉往西侧的方向,姜郁和2357往东侧的方向。 “再帮池嘉多订一张票吧。”姜郁侧头对2357说。 “好的。”2357应下,他看了一眼姜郁帽子里前一秒还在瑟瑟发抖的白黏黏此刻已经在阳光下睡熟,便说:“蛇睡着了。” “刚才还怕的不行,现在倒睡的香。”姜郁有片刻的无语。 仗着白黏黏睡着,漫步回事务所的路途重新变成两人的独处时间,2357问:“池嘉的加入是任务要求吗?” “是啊。亏我开始还千方百计地想在他面前掩盖这段时间的日程,没想到剧情走向诡异,直接把他给招进事务所了。”姜郁由此产生恐怖的联想,身子僵住,“别到时候给我发放个将东野声招进事务所的支线任务,那才真的让人无福消受。” 2357沉默。 姜郁大惊:“快说反驳的话啊,这样让我很慌张的!” 玩家小姐炸毛的样子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2357忍不住笑:“很害怕那个人吗?” “怎么说呢,”姜郁摸了摸脖子,“他给人的感觉太复杂了,时好时坏的,但不可置疑的是,这个人聪明又敏锐,总感觉在他面前藏不住秘密,有点毛毛的。” 才上学不久的时候,甚至还问奇怪的问题来试探她是不是原装的姜郁。 不得不让人提防。 回到事务所,姜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黏黏从帽子里抖到沙发上。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到沙发上,晒得暖烘烘的。小白蛇把身体抻直,仰躺在沙发上继续睡。 姜郁习惯性地戳戳白黏黏的小脑壳,“还睡啊?” 白黏黏的蛇信子都露在外面,像睡得正酣的小狗,被戳之后挪了挪身子,声音含糊不清:“在吸收太阳的精华。” “真的假的?”姜郁不信,“连流浪猫都害怕的小蛇能吸收太阳的精华吗?” 白黏黏一听这个可就不困了,这关乎到山神的尊严,他立起身子打了个呵欠,开口道:“难道你没有看见吗?那只黑猫可大可肥了,而且流浪猫因为长时间在外面居无定所,攻击力都很强的。” 姜郁:盯—— 白黏黏:“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那不是害怕,是权衡利弊后作出的正确判断。” 姜郁:继续盯。 小白蛇这才心虚地垂下头,“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以前离家出走的时候……” “等等,这不是你第一次离家出走吗?”姜郁打断他。 “不是啊,这是我第四次离家出走。” 姜郁看着白黏黏骄傲的神色,不懂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白黏黏继续:“那个时候我很小很小,体型才是现在的三分之一,出走没多远就被一只成年大猫给抓伤了眼睛,从那之后我就很害怕猫。” 白黏黏说着脸上还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看上去不像是装的,“所以说,今天在公园里的情况,是我不能打赢黑猫吗?不是,是我对猫的本能恐惧逼迫着我逃跑。” 姜郁看他解释起来一套一套的也没了要调侃他的心思,只胡乱安慰两句后便放任他继续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都不知道原来蛇这么嗜睡。”2357端着洗好的青梨从厨房出来。 “本质是条小懒蛇罢了。”姜郁拿起果盘里的青梨咬了一口,“哇,好脆好甜。” “我在超市里买的。”2357记着玩家小姐说过的话,如果独自一人去买菜就在超市里买,“对了,我先前在网络上查过,从西城去月潭村有两种乘车方式。一种是先坐高铁到邻省的临月城,再从临月城坐大巴到月潭村。另一种是直接从西城这里坐大巴到月潭村。” “听起来后面一种要比前一种方便啊。”姜郁咔擦一声再咬了一口梨。 “嗯,不过前一种路线耗时比较短,大概就三个小时,但后一种需要坐五个半小时。” “那就选前面一种乘车路线。” “前面一种路线的乘车时间算下来是少,但坐高铁到临月城之后,要过两个小时才能等到去月潭村的大巴,所以总的来说时间是差不多的。”2357继续说。 “算了吧,那就后面一种,正好不用转车了。毕竟从高铁站到客车站之间也有一段距离,折腾来折腾去的好麻烦。”姜郁拍板道。 “那好,我们确定坐大巴去月潭村。”2357有效率地掏出手机购票。 “我还以为没有从西城去月潭村的直通车。”姜郁贴近2357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头发有水果的香味,很淡很淡,要用力闻才能察觉到是柑橘的味道。因为距离拉近,身体不自觉变僵硬了,近乎是不受控制的反应。 2357努力表现得没有异样,回答姜郁刚刚提出的问题:“原本是没有的,这一班次的大巴也是前几个月才开通,售出的票数很少。” “我就说嘛,从市到村的大巴几乎没有,这月潭村还真够特殊的,越看越有猫腻。” 2357:“嗯。” 姜郁又咬了一口青梨。梨子的清甜和淡淡的柑橘味混在一起,感觉很好吃。 在静谧中吃了大半个青梨后,姜郁突然发现身旁的2357变得有点奇怪,虽说他一贯都是站如松坐如钟,但现在的坐姿会不会直得过分了?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呆。 不由得问:“2357?你怎么了?” 大脑里有水果在发酵,发酵成有点醉人的果酒,2357精神紧绷,忙否认:“没事。” “我看你表情愣愣的,在想事情吗?”姜郁把吃剩的果核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我好像——”2357半敛着眼睛,视线落到地板上,“我有点唾弃自己。” 姜郁:? 她一改刚才吊儿郎当的坐姿,关切地问:“怎么突然说这么消极的话?” “我是个不正经的人。”2357的声音越加颓丧。 姜郁震惊:“做人不该对自己的要求这么严格吧?” 她好歹有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2357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正经的人了。 “玩家小姐,晚上吃烧烤好吗?”2357怕说下去会蹦出更夸张的词,便突兀地带偏话题。 本想继续追问的姜郁被“烧烤”二字夺去注意力,“我们自己做吗?” “嗯。” “但是烧烤架……” “我昨天买了放在厨房里的小隔间中。” “食材准备……” “已经串好了放在冰箱里,蔬菜是我自己串的,肉是从超市里买的现成的。”2357歪着头问:“串了金针菇,小白菜,豇豆还有土豆片,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不过调味料应该还没……” “都买好了。”为了照顾玩家小姐脆弱的胃,买的辣椒粉都不怎么辣,不过尝起来还是香的。 姜郁欢呼:“2357你也太会了吧!做饭给我吃实在是屈才了。” “我喜欢给玩家做饭,不是屈才。”2357闻言答道。 这顿晚饭两人一蛇都吃得相当满足。白黏黏睡饱养足了精神,醒来后就要满足自己的胃。 小小的一条白蛇,竟然能吃掉二十串烧烤!姜郁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用手指比着白黏黏的宽度:“明明才这么粗,胃应该不大吧?怎么可以吃掉这么多?下肚的食物都存在什么地方了啊?” 白黏黏喝了口倒给自己的可乐,打了个带气的嗝后慢悠悠地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下一届山神的实力。” 姜郁:……在这种地方体现实力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蹭完饭后回家的路上,白黏黏还不停地念叨着:“那个人虽然给人的感觉有点可怕,但做饭真的好好吃哦,比妈妈做的还要好吃。” “不要那个人那个人的乱叫,人家叫孟玉凉,要有礼貌。”姜郁纠正白黏黏。 “好啦。”白黏黏心不在焉地答。 “做饭很费时费力的,要怀着感激的心情吃下别人做的饭菜,不要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快点和别人说谢谢。”姜郁严肃道。 半被逼迫半不情愿的白黏黏苦着脸,对着2357的方向说:“谢谢。” 说完后便钻到姜郁的帽子里不肯再出来了,有点闹小脾气的样子。 2357给姜郁拦了辆出租车,目送着车辆远去后才回到事务所。厨房,客厅都已经被姜郁抢着收拾干净了,连垃圾也在刚刚下楼的时候顺手扔掉,地板和桌面干净得反光。 没什么后续需要处理的他靠到沙发上,整个事务所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有点寂寞。”2357这样想着,任由自己也陷入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融为一体。 堵车了。 乘坐的出租车在距离北街购物广场大约十多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一停就是十五分钟,偶尔往前挪动一段小小的距离。 长到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的车流如一只巨型的虫子,缓慢疲惫地爬行。 “妈的,吵吵吵,吵个鬼啊,喇叭摁得响就能走了吗?”出租车司机被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弄得心烦,摇下窗玻璃朝外面啐了一口。 姜郁并不感到意外,现在是周六,地点又是北街,西城的北街也算是网上著名的网红打卡点,这两层因素叠加在一起,不堵一堵都对不起北街人来人往的热闹。 姜郁靠着窗坐,有些无聊地打量着窗外的夜景。 直到一个高个男生闯入视野并成功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灰色的高领毛衣加风衣,在人群中扎眼的身高,尽管距离较远,又是在晚上,五官有点模糊,但姜郁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人就是东野声。 察觉到这一点后,姜郁立时别开视线看向另一侧的窗户。可过了五分钟后再别过头来时,发现他不但还呆在原地,身边还多了一个女生。 不对,女人。 看身形,好像是他的继母吧?姜郁不确定地想。 继母拽着他的胳膊好像在说什么,东野声的视线撇朝另一边,似乎是在发脾气。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姜郁挣扎了一下,觉得既然争执发生在路边那就不算是偷窥别人隐私,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而已。 悄悄翻出卡牌收集册,让【暗眼】和【内耳】顺着车道滑到两人附近的路灯柱子上,选了一个近乎是平视的角度开始观摩。 “阿声,阿声你别生气好不好?今晚是我的错,我不该管太多,不该到这里来找你,但我只是关心你,怕你被其他居心不轨的女人骗,你知道,她们接近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你……”继母本来就是个高鼻深目的美人,这么低声下气地哀求着,甚至眼里都有了泪花,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东野声是个例外。 他漠然打断继母滔滔不绝的话:“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继母抓住他的胳膊不松手,两行清泪滑过脸颊,“我只是为你好,我只是……”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知道林欣怡是怎么死的?”东野声晦暗的目光终于落在继母脸上。 继母的脸上闪过一瞬恐怖的狰狞,“她本来就该死,都已经分手了还不气馁地贴过来,阿声也觉得她烦人吧?不然就不会默许我做那些事。” 东野声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我说不要,你就会不做?” 继母张了张嘴:“我——” “到此为止,我不想继续和你废话。”东野声转身要走。 继母慌张地叫了声“阿声”,戴着绿镯子的手攀上东野声的肩膀,吻了上去。 东野声侧过脸,吻没落到唇上,只落在他的脸颊上。 “想上法制新闻吗?”东野声皱眉把继母的手扯开,“自重。” 这次是真的走了。 目睹两人亲密互动的姜郁默默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叫出声。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这——这这违法的吧? 虽然在过年那次在超市里见到东野声和他的继母时,就隐约觉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超出正常范围,但那也尚在猜测的范围内。 和亲眼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姜郁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没注意到出租车开始启动回到正常的车速,然后,再次停下。 身侧的车门打开,姜郁下意识抬头和上车的乘客对上视线。 “好巧。”东野声露出熟悉的爽朗笑容。 姜郁:…… “你怎么好像不太欢迎我的样子?”东野声在她旁边坐下,利落地关上车门。 刚刚偷听了别人的家庭私事,有点心虚的姜郁:“没有,我就是意外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没缓过神来。” “和朋友来北街这边聚餐,结果对方为了女朋友放我鸽子,我只好随便吃点东西走了。”东野声脸不红心不跳地乱编。 看他淡然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撒谎的痕迹,要不是刚才偷听到的对话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姜郁都要信了。 “小帅哥?你去哪儿?”司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姜郁无言以对:“我要回家。” “有什么关系嘛,我今晚也不打算回家,就随便逛逛。”东野声无所谓地说。 “你不回家打算去哪儿?”姜郁多嘴地问了句。 “不知道,你要收留我吗?”东野声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饱含着期待的意味。 姜郁无情拒绝:“那是不可能的。” “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东野声往后靠紧座位,落寞地说。 车里的沉默蔓延了数秒后,东野声先开口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一样,和同学出来玩,被放鸽子了,只好独自一人坐车回家。”姜郁有样学样地撒谎。 东野声愣了愣,笑出声,“好吧,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 姜郁不由得摸了摸脸,她撒谎的时候漏洞很多吗? “是和先前认识的网友见面吧?”东野声问。 姜郁突然哽住:“不是。” 东野声自顾自地点头:“那看来就是了。” 姜郁默默和他挪远距离,尽可能贴近窗边,被压一头的感觉让她莫名不悦。 看姜郁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在窗边缩成一团,东野声说:“抱歉,生气了吗?” “没有。”姜郁不再看向窗外,转过头来对东野声说:“东野,你心情不好吗?” 东野声的表情出现刹那的空白:“诶?” “我说对了吧。”姜郁露出略得意的小表情。 “我先前就想说了,”东野声看着她,表情认真,“你叫我的时候,好像在念一首诗的名字。” 姜郁:? 这人根本就没听自己在说话! 北街距离姜郁的家没有多远,很快出租车便到达目的地。 “我送你进去。”东野声下车后理直气壮地跟在她身后。 先前在出租车里光线昏暗,又因为坐姿问题只能看到东野声的一侧脸,现在下了车,姜郁发现他的另一侧脸上有暧昧的痕迹。 叹了口气,姜郁从包里拿出一张未拆封的湿纸巾递给东野声:“拿着。” 东野声懵懵地接过来:“我现在没哭啊?” 姜郁扯了扯嘴角,说:“擦擦你右脸上的口红,什么脑回路?” “哦哦。”东野声撕开包装,胡乱擦了擦放到眼前看,脸上是嫌恶的神色:“啧,还真沾到了。” 擦完后还摆出一副受欺负的表情,“好吧,我承认,我刚才骗你了,其实我在北街不是和朋友约饭,而是参加校队里的聚餐,结果被一个其他学校的学妹告白,我拒绝了她,谁想到对方竟然——” 东野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所以不欢而散了。” 姜郁瞥了他一眼,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脸皮厚的人,白黏黏都要自愧不如。 她本来想和他草草告别,但看到他撒谎如喝水般自然的表情后忍不住想使坏,想看对方露出惊愕的猝不及防的表情,于是她故作神秘地说:“我看到了。” 东野声脸上的笑容不减:“看到什么?” “你的继母,也在那条路上,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妆都哭花了。” 东野声的笑容慢慢隐去,仿佛是摘掉面具露出下面的……真容或者是另一层面具。 “原来看到了啊,怪不得。”东野声无所谓地说,声音里多了点让人讨厌的轻浮态度。 “别老是把我当猴耍,东野同学。”姜郁望着前方的路灯,“我回家了,再见。” 身后先是静默,接着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姜郁扭头,差点撞进东野声黑色的眸子里。 “你觉得我是勾引继母的坏男生吗?”东野声眼睛湿润地问。 狗狗,东野声发动了狗狗攻击,变成了温顺委屈的大狗。 然而姜郁并不在意他的伪装,只顾着朝四下看了看,还好此时没有人经过,“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这种恐怖的话?要是被路过的人听到了会误会的。” “你觉得我是吗?”东野声执着地追问。 姜郁有点冒火:“你是不是关我屁事啦!”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东野声哪个笑点,对方捂着肚子哈哈哈笑个没完。 姜郁:……什么毛病?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贝丽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东野声笑够了停下来,“贝丽就是我的现任继母。” “哦,青梅竹马。”姜郁面无表情地说。 “不算,我们是在新疆认识的。”东野声爱撒谎,但偶尔也说真话,至少现在这句是真的。 今晚和东野声的相遇是一场意外,临别时的结束语也是意外,对方在抛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自顾自地道别:“谢谢你让我今晚很开心,再见啦姜郁同学。” 确定东野声走远后,白黏黏悄悄拨开拉链,从书包里钻出来,望着东野声离去的方向,再看看姜郁铁青的脸色,用撒娇的声音讨姜郁欢心:“那个人好讨厌哦,我帮你骂他。” 第54章 月潭村之谜3 二合一 薛弛上完补习班回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了。 爸爸和妈妈围桌而坐,气氛有些压抑。 “小弛,赶紧把书包放下来吃饭。”妈妈这般对他说。 薛弛把书包随意扔在沙发上,往厕所的方向走:“我先去洗个手。”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薛弛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色已然惨白,他已经有了预感爸爸妈妈等会儿要说什么。 小时候还会感到几分新奇,现在只剩恐惧了。 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薛弛洗了把冷水脸后才从厕所里出来。 餐桌上的氛围安静到有些不正常,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咀嚼食物的声音。 薛爸是打破这种诡异氛围的第一个人:“今天学的怎么样?” “还行,西城下个月有生物竞赛,老师说我可以去试试初赛。”薛弛喝了口薛妈盛的鸡汤。 “我记得去年这些竞赛都是让你们班那个叫东野的男生拿第一吧?”薛爸问。 薛弛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孩子想参加就参加,你打击他自信心干嘛?”薛妈不乐意地说。 “我只是阐述事实嘛,没说不让他参加啊。”薛爸不服气地辩解。 “你说那句话不就是这个意思?比赛又不是只设了第一名的奖项,还有第二第三呢,实在不济,拿个优秀奖不是也好吗?”薛妈偏心地袒护薛弛,说话的语气尖锐了几分。 “真是没法和你说,我就随口一提都能让你把事实曲解成这个样子。”薛爸被妻子怼得心梗,可惜他嘴皮子不溜,只能认了。 眼看两人要就着这个问题吵起来,薛弛忙打断道:“是不是村子那边有消息了?” 两人静下来。 刚才嘴皮子利索的薛妈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支吾半天才说了声嗯。 “今年的时间和去年不太一样。”薛弛没话找话地说,他夹菜的手已经有些微的颤抖。 “如果你看的是阳历,那确实每年都不太一样,不过从阴历来看,日期是固定的。”薛爸直接把碗放下来,没了胃口继续吃饭,“我们这周六开车回去。” “这次挑中的祭品会是我们家的人吗?”谈起回村的事宜,薛妈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 薛爸:“别胡说八道,这种事情没个定数,到时候村里负责感应的母体会通知的。” “你都说了没定数,所以我们一家也有被选中的可能性啊。”薛妈不等薛爸继续反驳,开始掉眼泪,“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就偏偏是我们呢?这都是老一辈犯下的错了,要找找他们啊,惩罚我们能起什么作用?” “每年回去一次你就要哭一次,哪有这么多眼泪可掉的。”薛爸自己也害怕,根本没有多余的温柔去安慰薛妈,“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能不能高兴一点?” “高兴?你让我怎么高兴?高兴自己有被吃掉的可能吗?”薛妈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为什么不逃?”薛弛回想起去年的祭典,脸上血色全无,他捏紧手里的筷子直到被硌得发疼,“只要不参加,就不会面临被吃掉的命运。” 妈妈听了他的话反而冷静下来,“逃?参加了祭典还有生的可能,如果逃跑就必死无疑,那东西刻在我们的基因里,只要是月潭村的人,无论你逃到什么地方都可以要你死。” 薛爸:“去年选中的祭品不就是王如卓家的妻子吗?他带着一家子跑到国外去,还妄想苟活下来,结果呢?老的小的,全死了。死相之凄惨,警方现在都还在追捕并不存在的杀人凶手。” 薛爸在手机上看过这个新闻报道,王如卓一家人死的时候脑浆迸裂,手臂和腿上还有被某种粗壮的倒刺刮擦留下的伤口,尸体全都呈现双手合十的跪拜姿势,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虔诚如信徒,围成一圈,现场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当时有网友把这件凶案加以打磨和加工,增加了很多亦真亦假的细节写成恐怖故事在网上论坛连载,火爆一时。 帖子下面都是网友催更的回复,热热闹闹,只有知晓内情的人看得心里发寒。 薛妈断断续续地哭着,发现没有人安慰她后便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等她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时,坐在沙发上的薛爸出声:“在公司收到了一个从村里寄过来的快递,你们打开看看是什么。” 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薛弛瞬间变了脸色,“是那个吧?” 箱子拆开,里面是整整四盒月潭村产出的糯米糍。 “能不能让他们不要再寄这晦气的东西了?”薛妈生气地把抹布甩到桌子上。 薛爸的反应要淡定一些:“你没发现村里人都卡在祭典要开始的前几天送这个东西吗?这可不是什么礼物,而是警告。” 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你的根都在月潭村。 是想这么说吧? “小弛,这些东西你拿到学校里分给同学们吃好了,我不想吃这个。”薛妈想到这些糯米糍的制作过程,胃里的食物就在翻涌。 想吐。 “我知道了,妈妈。”薛弛把这四盒糯米糍从快递箱中拿出来,整齐地叠放进袋子中,“我会分给同学吃的。” 尽管林欣怡死亡的误会澄清了,但后续姜郁和同桌的交流还是少得可怜。 可今早,姜郁不知道她的同桌是转性还是怎么的,竟然会主动分零食给她吃。 白白胖胖的糯米糍像小馒头一样可爱,薛弛当着她的面把包装拆开推到她面前,问:“你要吃吗?这个是草莓味的,里面的草莓颗粒非常大颗还很甜,我家里人都说很好吃。” 姜郁:“……不用。” “我还有一盒水蜜桃味的,还有两盒芒果味的,你喜欢吃哪种?”薛弛热情的模样让姜郁想起自己诱骗池嘉加入疑难杂症事务所时的面孔,本能觉得不对。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这种糯叽叽的零食,你分给其他同学吧。”姜郁拒绝道。 “好吧,”薛弛露出可惜的神色,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这个是月潭村的特产,味道真的挺不错。” “月潭村?这个在月潭村买的吗?”姜郁好奇地拿起桌面的包装盒,发现上面有一个黄色的月亮标识,在几行密密麻麻的说明文字中,姜郁找到了“原产地:月潭村”的字样。 “还真是啊。”姜郁小声说。 薛弛看她这么在意“月潭村”,问道:“你以前有听说过月潭村这个地方吗?” “只知道这个地方的糯米糍很出名,其他的都不清楚。”姜郁说。 “所以都这么出名了,不考虑尝尝味道吗?”薛弛还在不放弃地推荐。 姜郁皱眉:“不用,谢谢。” 见姜郁是真的不想吃,薛弛也不自讨没趣,抱着拆封和没拆封的糯米糍到其他同学的座位上去“兜售”了。 没等姜郁消停两分钟,另一个不速之客歪坐在薛弛的空座位上,“嗨!” 这个“嗨”就很有灵性,姜郁不认识第二个能把这个字说得如此爽朗的男生。 “今年的运动会你打算报什么项目?”东野声趴在薛弛的桌子上,歪头看她。 姜郁没理他,自顾自地看笔记。 说话没人搭理也不生气,东野声索性当起了人类观察员。 侧脸的线条很柔和,耳朵小小的,脸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也小而挺。 只看侧脸的话,嗯……睫毛有这么翘吗? 写的字也小而娟秀,感觉除了眼睛外哪里都好小,有点想欺负。 就算不扭头和东野声对视,姜郁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手上,甚至是笔记本上打转。 简直像被变态正大光明地窥视一样。 姜郁忍无可忍地扭过头来,“你很闲吗?” 东野声笑得阳光灿烂:“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理我。” “现在理你了,你刚才问什么?”姜郁把笔记本合上。 “我发现你都不怎么认真听我说话。”东野声戏瘾大发,又装出可怜的样子。 姜郁:“彼此彼此。” “我刚才是问你今年的运动会打算报什么项目。”东野声恢复原本正常的神态。 “这个问题不是先前在食堂的时候讨论过了吗?” “那是你和池嘉单独讨论吧?我到的时候都已经讨论结束了。” 姜郁腹诽: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顺便加入讨论啊?现在才来问? 姜郁说:“不参加,什么都不参加。” “真的吗?好歹报一个啊,单是在旁边看着多无聊。”东野声撑着脸说。 “我体育差,报了也为班级争不了光。”回想一米五的跳远成绩和体育课上永远稳居最后一名的短跑以及长跑成绩,姜郁觉得不但争不了光还会让班级蒙羞。 “这种事情重在参与嘛。我打算报跳高,跳远还有两千米的长跑,对了,还有校篮球赛,这个是肯定要参加的。” 姜郁光是听这些运动项目就开始感觉肌肉酸痛。 “噗,你脸上那个痛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是我参加又不是你参加。”东野声笑道,“到时候来给我加油吧,我肯定会信心倍……哦!你怎么不报名参加啦啦操比赛呢?比赛地点就在篮球馆,刚好卡在篮球赛之前,我可以给你加油。” 姜郁无情拒绝:“不要,不感兴趣。” “真是冷淡。”东野声装作生气偏过头去,正好看到一个女生在教室门口磨磨蹭蹭地往里偷看。 “快看快看,”东野声转过头来,手做喇叭状拢在嘴边,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那个女生就是之前和池嘉告白的人。” 姜郁侧过头去,看见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的手提袋,在和坐在靠门边第一排的女生说话,估计是来找人送礼物的。 姜郁:“长得挺可爱啊。” 扎着单马尾,发圈上有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看起来乖乖的。 东野声看了姜郁一眼,“是吗?” “池嘉,有人找哦。”第一排的女生朝着后排的方向喊了一声。 池嘉摘下耳机,不耐烦地将视线从课外书上移开,落到门口的女生身上。 女生不好意思地和他挥了挥手,脸上浮起羞涩的红。 教室里响起了看热闹的嘘声和笑声。 池嘉的脸色沉下来,从后排往教室前门的方向走去,路过姜郁座位的时候用余光迅速扫过她的脸,再扫过她旁边的东野声。 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一点。 走到门口,女生正想和他说话,池嘉没看见似的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女生赶紧追上去,到了走廊连接另一栋教学楼的死角处才停下。 “你找我什么事?”池嘉冷冷地说。 “我——就是,我昨天做了点饼干,请你收下。”女生脸上的红晕更甚,狠狠攥紧手里的手提袋送到池嘉的眼皮子下,头低着,不敢看池嘉的表情。 “我不喜欢吃甜食,你拿走吧。”池嘉冷漠地回绝,“还有,我先前已经拒绝了你的告白,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喜欢你。” 如此直白,毫不委婉的话语让女生脸上的红晕尽消,她抬起头直视眼前喜欢的人:“池嘉同学,你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女生吗?” “没有。”这个问题不是告白的时候就问过了吗?怎么还来? “那有喜欢的或者暗恋的女生吗?” 池嘉的脑海里闪过某人的侧脸,吓得他立马否决:“没有。” “既然没有在交往的女生,又没有暗恋的女生,那么尝试着和我交往一下有什么关系呢?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现在不喜欢我,但在了解之后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开头还说的有点磕磕绊绊,但越到后面越通顺,甚至还变得有气势起来。 比当初的告白宣言还要优秀,看来下去有勤加练习。 池嘉看着眼前的女生,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过口头缓和了一点:“你还挺有勇气的。” 女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不过下一秒,池嘉又恢复到不解风情的本性:“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再重复一遍,我不会接受你的,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让别人看笑话,成为他们饭后的谈资。” 撂下这些话后,池嘉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听见女生委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池嘉的脚步略微停顿,但没有回头。 喜欢的类型要遇见喜欢的人才能确定吧?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 自从池嘉加入事务所后,和姜郁一起回家便成了家常便饭。 今天下午也不例外。 不过,两人并肩走到校门口后,姜郁却说:“我今天想走路回家。” 从学校到家,乘公交车要十分钟,走路却要半个多小时。 池嘉想也不想便问:“为什么?” “我好久都没有运动了,想多走走锻炼身体,再加上今天天气不错。”前几天还需要依偎着地热取暖的天气,今日气温突然升高,变得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如果这样的温度再持续几天,学校里的学生便能脱下冬装换上春装甚至是夏装。 “你要是嫌累可以坐车回家。”姜郁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嫌累?”池嘉轻蔑一笑。 这一笑让姜郁有微妙的被鄙视的感觉,不过转念想想,池嘉每天的晨跑从不落下,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照旧进行,这点路程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 阳光晒得头顶热热的,姜郁边走边伸出手掌,晒一会儿后又翻过来晒手心。 旁边有其他学校的人经过,女生会偷偷看他,男生会偷偷看姜郁。 或许是经常呆在一起没发现,但姜郁其实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现在不再染颜色鲜艳的头发,也不再化奇怪的浓妆。她长相本来就是天然的软妹型,黑色或者褐棕色的头发就很合适。 唇齿不受控制地组合词语,声带趁他不注意振动:“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姜郁扭头:“你说我吗?” 池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除了你还能说谁,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姜郁有点诧异。 池嘉的视线虚虚落在前方,“中午安小茹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随便问问。” “安小茹?”姜郁在大脑里搜寻了一转这个陌生的名字,“哦,你说和你告白的女生啊。” “我拒绝她了,也没收她东西。”池嘉迫不及待地开口,等说完后又不明白自己干嘛这么迫不及待。 他一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还好继姐是感情更迟钝的傻子,没有发现他纠结的小情绪,只是说:“我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没见你手上带东西嘛。” 池嘉:“嗯。” 姜郁开始冥思苦想,试图回答池嘉刚才提出的问题,用力到脸都皱起来,嘴里还小声说:“喜欢的男生类型是什么样的呢……” 池嘉看她思考得如此痛苦,“有这么难回答?” “很难。”姜郁苦着脸。 “你以前喜欢过的男生类型是什么样的,照着回答不就行了。”池嘉给她出主意。 姜郁脸上露出痴呆的神色,整个人像是放空了。 池嘉咽了咽口水,困难地开口:“你没有喜欢的人?” 姜郁:“没有。” “骗人,刚转学来西外的时候,你明明表现得很喜欢东野声。”经常能见到姜郁举着手机咔咔对着东野声拍照,和东野声说话时总是很高兴的样子,还在自习课上要求和东野的同桌换位子,结果双方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吵了起来,还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 这档事最后演变成了“班上两个女生争做东野声女朋友,大打出手最后双双伤重住院”的荒谬传闻。 池嘉下结论:“你喜欢东野声那样的人吧?” 听了这句话,姜郁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恐惧:“你不要突然讲鬼故事好不好?” 池嘉:……? 现在看来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呢?安小茹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思考不出答案的姜郁索性把问题抛回来。 “我……我没回答。”池嘉心虚地不和姜郁对视。 姜郁:“……你把一个自己都思考不出答案的问题抛给我吗?” 池嘉把头偏向一边,抿唇不说话。 这是打算赖皮了。 “其实仔细想想,我小的时候还真喜欢过一个男生。” 池嘉的耳朵竖起来:“什么类型的?” 姜郁:“你看过黑猫警长没?我当时就觉得警长可帅了,匡扶正义,铲除邪恶,是我的理想型。” 池嘉:“……理想型的前提好歹得是个人吧。” 姜郁看他吃了苦瓜般的表情觉得好笑,理直气壮地摊手道:“那没了。” 一路上两人有话就聊,没话就保持沉默,倒也不觉得尴尬。 快到家的时候,姜郁发现一家新开的店,里面专卖造型各异的糖葫芦。 因为是新店,所以有买五串送一串的活动。 姜郁在店门口停下来走不动道。 池嘉问:“你想要吃糖葫芦?” “我不想吃,但我想买回去给白黏黏吃,这种零食应该很受他欢迎。”打了光的糖葫芦呈现出诱人的光泽,颜色也变得鲜艳欲滴。 “你的蛇怎么什么都吃啊?”又是糖果又是鸡蛋,现在还吃上糖葫芦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贪嘴的很。”姜郁隔着玻璃指了指,“老板你好,我想要两串山楂的,一串草莓的,一串葡萄的还有一串橘子的。” 说完后转头问池嘉:“你要吃吗?我请客。” “我不要,你给它买就行。”池嘉确信,这几串糖葫芦得是白黏黏好几天的口粮,却不知对方一顿就能搞定。 “小妹,我们新店做活动买五串还送一串,你可以再选一个口味。”老板提醒姜郁。 姜郁没犹豫,“那再要一串葡萄的好了。” 卧室里。 白黏黏像条毛毛虫一样趴在地板上。先是头往前滑一小段距离,接着尾巴也向前滑一段,中间段的身子形成倒U形。 反反复复这个动作,白黏黏玩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停下来,小声抱怨道:“小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他抬头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明明平时这个时候都已经到家了的。” 白黏黏想哭,但念及现在哭闹也没有人会哄他便放弃了。 有脚步声在往门的方向靠近,白黏黏一扫刚才无精打采的精神状态,振奋地爬起来。 “我回来了。”姜郁打开门。 “你回来了!”白黏黏兴奋地爬到姜郁的脚边贴贴,接着就顺着腿,手臂,爬到肩膀上,“今天回来的好晚哦,我都等了好久。” “今天是走路回来的,所以有点晚。”姜郁解释道。 “我有点寂寞。”白黏黏撒娇道。 “抱歉,不过我在路上给你买了好吃的,就当做补偿好了。” “好吃的?是什么?”白黏黏紧紧盯住姜郁的手提袋子。 “是糖葫芦,”姜郁把纸袋展开,“买了六串,你喜欢吃这个吗?” 白黏黏眼睛放光地点头:“喜欢喜欢!” 牙齿咬到凝固的糖浆上发出咔擦的清脆响声,白黏黏一口一个糖葫芦。 吃完一串后,他才不好意思地对姜郁说:“你不吃吗?都只顾着喂我吃了。” “这六串糖葫芦都是买给你吃的,我不喜欢吃这东西,太黏牙了。” 姜郁正要把光秃秃的竹签扔掉,白黏黏喊:“等等!上面还有凝固的糖浆,不能浪费粮食。” 姜郁:“……好吧。” 虽说浪费粮食不好,但这也太“节约”过分了。 等竹签上的糖浆被舔干净后,白黏黏才肯让姜郁把竹签丢掉。 如姜郁所料想的,能吃掉二十多串烧烤的白黏黏,要解决六串糖葫芦也是轻而易举。 很快,糖葫芦便告罄。 “满足,满足。”白黏黏快乐地拍着自己的小尾巴。 第55章 月潭村之谜4 二合一 “黏黏。” “嗯?”盘卧在书桌上,正用小尾巴拍着桌面的白黏黏听见姜郁叫自己的小名后抬起头来。 姜郁的表情深沉:“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白黏黏问。 “我们打算坐客车去月潭村,你能过得了安检吗?”姜郁说。 白黏黏:“……当然可以!” 他直起身子,表情自信:“只要我隐蔽气息,躺在你的行李包里不动,安检人员就会以为我是一条玩具蛇了。” “怎么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姜郁半信半疑。 “没骗你,这个方法切实可行,我在第三次离家出走的时候就用了这个方法躲进别人的行李箱中,成功搭上了跨省的高铁哦。”白黏黏摇头晃脑地说。 离家出走的次数多,没用的经验也自然多。 “后来你怎么回家了?离家出走的日子不快乐吗?”姜郁揪住他短短的一截小尾巴。 “不快乐!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不怕蛇的人把我捡回去,居然是想用我来泡药酒,幸好我跑得快。”白黏黏说起自己的这段经历心有余悸,“不过我也不是自愿回家,而是爸爸用追踪型的符咒把我找到的。” “回家后被爸爸揍了吧?” “嗯,被狠狠地揍了屁股。”白黏黏小声说。 “小笨蛋。”姜郁摸摸他的头。 晚间用餐时,池嘉主动和宋君贤提起了要去月潭村的事宜。 如预料中一般,宋君贤吃惊地放下碗筷,“你们两个一起去吗?” 邵青担忧地摸了摸池嘉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净说些胡话呢?” 池嘉无语地把她的手拨开,对宋君贤道:“对,我和姜郁两个人去。” “也好也好,都是一家人,平时该多熟络感情。”宋君贤倍感欣慰,转瞬又疑惑道:“不过怎么会想到去月潭村这个地方?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景点,感觉很偏僻啊。” 姜郁:“不偏僻,距离临月城不远。” 这么一说宋君贤便有距离概念了,他想了想,说:“那也还好,你们打算去玩几天?” 池嘉:“三天,周四周五和周六,周天下午坐车回来。” 怕宋君贤忘记周四和周五不上课,姜郁赶紧补充:“我们周四和周五要开校运会,所以会放假,不会耽误学习的。” 宋君贤笑:“我记得的,这也是个放松的好机会,毕竟你们平时的学业都很紧张。” 池嘉觉得这句话是针对姜郁说的,他对学习向来都是抱着及格万岁的态度,大多时间都放在健身上,没觉得学业有多紧张,班上的同学再卷也卷不到他。 倒是姜郁,什么时候看她都是在学习,平时小测的进步也很大,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拼。 仔细想想,好像是在浴缸里醉酒泡澡晕过去,被送去医院之后性情就有所改变了。 原本尖锐的棱角变得柔软,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起来。 “去玩吧,难得有这个时间。”宋君贤的声音把池嘉从沉思中拉出来,“我顺便给你们转点旅游资金,想吃什么吃什么,酒店也住最好的,别亏待自己。” 姜郁和池嘉异口同声:“不用!” 说完话后,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姜郁摇头:“别,宋叔,我们有钱的。” “这个月发的零用钱还剩很多,月潭村又不是什么高消费的地方,我浏览了上面的旅馆,最贵的都才一晚三百多块。”池嘉没有特别花钱的爱好,宋君贤每月给他的零花钱零零碎碎攒起来都快十万块了。 宋君贤惊愕:“最贵的都这么便宜吗?” “你看。”池嘉把手机上的浏览记录拿给宋君贤看。 “还真是。”宋君贤叹道,“挺便宜啊,图片上的环境看起来也不错。” “君贤。”邵青咳嗽了两声后说出相悖的见解:“让两个孩子单独去这种小村旅游多不安全哪。” 宋君贤被邵青这么劝也迟疑起来,不自主地联想到邬里山庄发生的凶案,改口道:“不然还是换个热门一点的景点?” “冷门的景点人少,更有看头啊。”姜郁劝解。 “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热门的景点也不会人多吧?”邵青有意和她唱反调。 “宋叔,我很想去啦,拜托拜托。”姜郁知道和邵青说不通,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宋君贤这里,所以双手合十装可怜道。 这也是东野声给她提供的一种思路。 池嘉从来没想过他的继姐竟然还会有撒娇的时候,一时间人愣了。 “拜托拜托。”姜郁顾不上房间里弥漫的古怪氛围,仍旧装着可怜的样子。 要怪只能怪姜郁平时的表情和现在相比太有反差,宋君贤没有多加犹豫便心软:“好吧,可以去。” 姜郁:“好耶!” 邵青不乐意:“君贤!” 宋君贤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转而对姜郁说:“但是到了月潭村后,每天晚上都要和我通电话让我知道你们是安全的。” 姜郁答应得爽快:“肯定啊。” “周日乘车回来时也要把乘车的班次和时间和我说,到了家后也要和我打电话。”宋君贤事无巨细地要求,交代完这些话后又把视线挪到池嘉身上:“你是男生,平时多照顾小郁,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姐姐。” 池嘉点头:“嗯,我会照顾好姐……姜郁的。” 叫姐姐好奇怪。 去月潭村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了。 饭后,池嘉还特意和姜郁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下选择什么样的房型。 “订三个大床房吧?我们三人一人一间。”姜郁商量着说。 “行,我看看……”池嘉蹙着眉头,“不行,只剩两间大床房和一个双人间。” “这也可以啊,就订这三个房间好了,”姜郁笑,“我住双人间,和白黏黏一人一张床。” 池嘉克制住想纠正她的欲望,不是一人一张床,应该是一蛇一张床才对。 池嘉在客厅和姜郁窸窸窣窣小声商定好订房的事宜后,便回到楼上的卧室。 还在衣柜前挑挑拣拣等会儿洗澡要换的衣服时,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他下意识觉得是姜郁,以为对方是要找自己商讨去月潭村其他的细节,结果打开门后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邵青。 “妈?你找我有事?”池嘉问。 邵青走进房间,轻轻关上卧室的门,拉住池嘉的手一起坐在床沿,语重心长地问:“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被姜郁给威胁了?” 池嘉:? “你说什么啊?”不说别的,单说“威胁”一词的语境就挺荒谬的。 邵青:“如果不是被她威胁,你怎么会肯和她单独去那个什么月潭村?” “她能拿什么来威胁我?”池嘉觉得邵青大惊小怪。 邵青露出仓皇的表情,她抓着池嘉的手紧了紧:“嘉嘉,她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了?” 池嘉立马理解了邵青的言外之意,先前散漫无所谓的眼神变得冰冷,他对着邵青,一字一句地说:“她不知道。” “嘉嘉,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不能再像初中的时候……” 池嘉打断邵青滔滔不绝的话,冷淡道:“妈,你出去。” “嘉嘉……”邵青自觉踩到了他的伤口,心里也疼,想说点软话来补救。 但池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每次都是这样,当邵青触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池嘉都表现出强硬的抗拒,完全拒绝交流。 怪她关注到这方面的问题时太晚,没有在池嘉还小时就给予正确的引导和教育,导致他做出不少偏激的事。 “那我走了啊,嘉嘉。”邵青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再轻轻合上门。 池嘉和姜郁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突然发展成能一起去月潭村旅游的关系怎么想都不对劲。 邵青第一个反应是姜郁有了男朋友,名义上是两人去旅游,实际上是三人去旅游,而池嘉则是姜郁与男朋友会面的挡箭牌。 毕竟前不久还听宋君贤担忧地提起过,姜郁疑似和一个职校的男生走得很近。 问题就在于池嘉凭什么会帮姜郁的忙呢?为什么肯当姜郁的挡箭牌? 邵青想来想去,只能是姜郁有了池嘉的把柄,而池嘉最大的把柄就是他身体的秘密。 想到这里,邵青坐不住了,想来找池嘉单独谈谈,这才有了以上的对话内容。 邵青关上门后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耳朵贴到门上偷听门内有没有摔打东西的声音。 没有。 安静得可怕。 “青姨,你在这里干什么?”正在偷听的邵青身后响起姜郁疑惑的声音。 邵青被吓得惊出一声奇怪又压抑的尖叫,她没好气道:“我干什么?我关心我儿子。” 仿佛还嫌现在的场景不够乱,邵青这边还在和姜郁放话,她的后面响起吱扭的开门声。 “妈?你还没走?”池嘉的声音和人一同出现,他倚在门框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哈哈,这不……这不要走了吗?”邵青尴尬地干笑着。 她踩着浅跟的棉拖鞋,转身哒哒地离开。 没走几步又掉过头来对着姜郁放狠话:“你别想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儿子!” 姜郁满头问号。 池嘉无奈地扶额:“妈!” 邵青一溜烟离开。 姜郁看着她仓皇逃开的背影,没有被放狠话后的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青姨她怎么了?” “别管,她误会了一些事,以为你在欺负我。”池嘉解释道。 姜郁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地重复:“额……我欺负你?” “所以说她误会了一些事。”池嘉没脾气地说。 姜郁看他不打算解释是误会了什么事,便没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转而道:“去月潭村的车是在早上九点半出发,到目的地的时候应该是下午两三点了,记得带点吃的东西到车上,不然会肚子饿。” 池嘉:“我知道。” “那我回房间了。”姜郁指了指尽头的门。 房门没关紧,开了道缝,缝里探出一颗又白又小的蛇头。 姜郁:…… 她来不及顾旁边池嘉的表情,火急火燎地冲进卧室。 * 姜郁算是见识到了西外学生对校运会的热情,平日里下课就忙着回家的金贵人儿们纷纷留堂,积极地探讨啦啦操的动作怎么编,入场队伍怎么走有新意,要购买什么道具能抓人眼球等等。 总之,放学后的教室反常的热闹。 全班只有池嘉和姜郁没有参加任何项目,连平时不喜欢运动的楚梦芊都咬牙报了4×100的接力跑。 这天体育课下,上完课的姜郁正蔫巴巴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阳光照在塑胶跑道上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刚跑完八百米的姜郁觉得头有点晕,后颈处出了汗,有粘腻的湿感。 东野声总能挑在她心情极差的时刻出现。 虽是同个班的人,这个学期他们上体育课却不在一起,而是通过抽签细化成小班。 姜郁抽签后被分在网球组,而东野声因为是校篮球队的所以直接进入篮球小班,都不需要抽签。 东野声抱着篮球,笼罩在主角光环里,周身有彩虹般的光晕,状态极佳:“我昨天看了体育委员上交给班主任的表格,班上只有你和池嘉什么项目都没报诶,你们约好的吗?” “凑巧而已。” “什么?你们两个要背着我去哪里玩?”东野声这自来熟的语气,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三人是多好的关系。 姜郁根本懒得理他:“到底是谁不认真听别人说话啊,我都说了是凑巧。” 这次去月潭村不是去玩,而是去调查,甚至不清楚村中有怎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要是积分再多一点就好了,想用300积分买那个黄金级别的bug处理器。 对了,有没有攻击力超出300的bug啊?如果有的话,那购买这个黄金级别的处理器不也没用了吗? 姜郁被脑海里断断续续冒出的信息绕得混乱,她决定把7777叫出来问一问,然而一旁东野声的发问却分去她的注意力:“姜郁,你脸色好差啊?没关系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上完体育课都是这个鬼样子,更何况才刚刚跑了八百米。” “要我背你吗?”东野声之前在白塔时就背过她一次,当时只觉得轻飘飘的,根本感受不到重量。 “别吧,我还想安全地度过剩余一年半的高中生活。”姜郁坚定拒绝。 要真和东野声惹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的继母能直接把自己生吃了。 等到了教学楼,东野声被送矿泉水和湿纸巾的学姐学妹簇拥,姜郁才得以脱身好好问问7777关于bug的事。 “7777,我想问你点事。” 【来啦!随时为玩家小姐服务!猫猫敬礼.jpg】 姜郁一愣:“你的表情包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可爱啊。” 7777:【嘿嘿,谢谢夸奖,玩家小姐想问什么事,快问吧。】 “先前你在线上商城找出的bug处理器里,价格最贵的不就是需要消耗300点积分值吗?我记得说明上有写,这款处理器能除掉攻击力为1-300的bug。” 【是的呀,玩家小姐。因为游戏设定里攻击力最高的bug就是300。】 姜郁:!!! 好家伙,这不就意味着一旦赚到300积分拿到这款道具,她就可以在游戏世界里横着走了吗? 困难的任务瞬间简单化,姜郁觉得自己又行了。 这次“月潭村之谜”的任务势必要拿下。 黄金级的bug处理器!我来啦! 怀着期盼的心情,姜郁终于迎来了周四。 当天一早姜郁就提上前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出发。 “等等等等,还有我啊!别把我给忘记了!”白黏黏追在她的后面,慌里慌张地说。 语气里充满了唯恐自己被丢下的意味。 “没忘记你,我就是下楼去抓点糖果放在包里,等会儿路上你可以吃。”姜郁把白黏黏从地上拎起来放进手提包里,“你自己在包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等我几分钟。” 白黏黏蹭蹭姜郁的手指,小小地嗯了一声。 姜郁回来得很快,花花绿绿的糖果往包里一扔,小白蛇快乐地沐浴在糖果雨中:“好多哦,可以吃很久!” “最好是可以吃很久,等会儿要在车上待五六个小时,你可别一小会儿就吃完了。” 已然剥了颗奶糖放到嘴巴里的白黏黏点头:“嗯嗯。” 看白黏黏的作态,感觉要靠这些糖果续一路不是很可信的样子,很有可能在几分钟后就将糖果全部消灭干净。 “算了,想吃就吃吧。出发之前让我再问一遍,还记得我们昨晚的约定吗?”姜郁强调道。 “记得,第一,全程呆在包包里,不经过你的允许不能乱跑;第二,不能随便从拉链的缝隙中探出头来,不然会吓到别人,特别是在车上要谨记这一点。”白黏黏条理清晰地说出昨晚的约定。 “不错。”姜郁摸摸他的头,“记得很清楚。” 下楼,来到屋外,池嘉已然在门口等候,还顺道打好了出租车。 不久后,三人在西城客车站前会面。 2357一见到姜郁就露出温柔的笑,如果不是旁边站着池嘉,嘴边的“玩家小姐”已经滑出口。 浅色的内搭,莫兰迪色系的针织衫,黑色的牛仔裤。玩家小姐今天的穿着看起来格外温柔。 脖子上还带了一根有月亮形状坠饰的银色项链,和这次的任务地点倒是格外贴切。 “看起来有点重,我帮你拿好吗?”2357看向姜郁手里的提包。 “不重,就是洗漱用品和两件衣服,”姜郁想了想,“还有白黏黏。” “我们现在是先去大厅取票?”池嘉加入对话。 “嗯。”2357觉得池嘉多余,不太想搭理他。 三人在大厅里取好票,顺利过完安检后进入候车室。 “没想到真的把蛇带进来了,不应该啊,安检机没检测出来吗?”池嘉陷入怀疑,他还以为小白蛇肯定会被工作人员从包里揪出来的。 姜郁不好多做解释,只能打着哈哈说:“大概是白黏黏有独特的装死技巧吧。” 三人的座位号依次是姜郁3号,2357是4号,池嘉5号。 “我们两个的座位在一起。”2357高兴地对姜郁说。 池嘉面上不语,只暗戳戳腹诽:这不明显的事吗?还是你订的票,装什么啊。 三人找到座位坐下,姜郁趁着车上此时还没有别的乘客便悄悄拉开拉链看一眼里面的白黏黏。 “嘿嘿。”小白蛇把下巴放在包包的拉链口,眼睛滴溜溜地转。 相处也有些时日,姜郁知道这个表情代表着心虚,想来包里的糖果已经被吃得不剩多少了。 不过姜郁来不及计较,就见新乘客和司机一起上车。 飞速把白黏黏的头按进包里,再拉上拉链只留一个小小的透气口。 “要帮你把手提包放到上面吗?”2357贴心地问。 “不要不要,不要去上面,我要和小郁呆在一起。”包包里的白黏黏立马抗议地动了动。 姜郁无奈地抱紧手提包,“算了吧,他不肯。” 新乘客只有两个人,分别是1号和2号,就坐在姜郁和2357的前面一排,听两人的交流方式,应该是一对情侣。 司机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扫了一眼车上的乘客后,下结论道:“人到齐了,系好安全带,我们走了啊。” 2号男回过头来看了眼车里的人,数了遍人数后转头道:“师傅,才五个人啊。” “才五个?这已经算多了,平时就一两个,甚至卖不出票。”司机打着方向盘把大车开离车位。 “按照你的说法,你们这个生意可太不景气了。”1号女说。 “那可不!不过我只是被雇来负责开车的,不管生意多差,每个月的工资照拿,倒是车主一点都不担心生意这么惨淡。”有次连着两个星期都没有客人,司机都觉得自己饭碗要不保,准备要另谋出路了,没想到车主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该发的工资照发。 真不缺钱。 开别的车可没有这么清闲,于是他就一直干下来了。 “你们去月潭村是要干嘛?”司机随口和小情侣闲聊。 “我们刚结婚,去那里旅游。”2号男说。 看来不是小情侣而是夫妻关系。 “哎哟,你们怎么想的哦?小夫妻度蜜月跑到山旮旯里做什么?”司机吐槽道,“月潭村除了糯米糍比较出名外,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地来一趟的特色。” “我听朋友说月潭村里有个阴庙,特别邪门,我和我老婆都对这种诡异恐怖的地方比较感兴趣,想专门去看看。”2号男说。 第56章 月潭村之谜5 二合一 司机纳闷:“阴庙?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师傅,你是不是本地人哦?”1号女笑着问。 “不是,我家在西城。” “那你跑这条线也有段时间了吧?都没去月潭村里逛过?怎么会连村里有个阴庙都不知道?”1号女奇怪地问。 “我老婆孩子都在西城嘛,我都不在月潭村过夜的,最多也就是在村里买点特色产品带回去。”往返西城和月潭村两地需要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司机没有闲心和时间在村里逛景点,每次都是把乘客匆匆拉到月潭村,再把乘客匆匆拉回西城。 这个时候得庆幸这趟车没什么生意,不然天天这么跑,还真有点吃不消。 “那你可得抽时间好好逛逛,我朋友和我们说,这月潭村里有意思的景点可多了去了。”2号男说。 “我有空的时候逛逛吧,”司机敷衍着应道,随后又问:“你们说的阴庙拜的是哪路神仙啊?要是灵的话,我也去拜拜。” 1号女忙说:“阴庙拜的可不是神仙,而是鬼。” “鬼?”司机大惊,“拜这玩意儿干嘛?不嫌瘆得慌吗?” “图个新奇,你别真信不就好了。”2号男笑着说。 司机:“倒也是,那这个庙里拜的是个什么样的鬼啊?” “我朋友没详细说,就提了是个女人,具体情况还得到亲自看过才清楚。” “是个女鬼啊,嘿,你还别说,我觉得挺怪的,好像出名的鬼都是女人啊,连我这种不看恐怖片的人都知道贞子。”司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男鬼特别出名的。”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2号男附和着说了句。 1号女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道:“虽然从来没去过月潭村,但我猜,月潭村的这个阴庙估计和咱们上次去泰国看的那个鬼妻庙差不了太多。” “哦,我记得门口鬼妻娜娜的金人像都被金箔贴胖了一圈……” 两人的对话逐渐偏离原本的方向。 鉴于座位就在1号和2号的身后,为了不让正在高谈阔论的小夫妻听到,2357把声音放低,凑到姜郁的身边小声说:“我在出发前查过月潭村的相关资料,不过没有查到与阴庙有关的信息。” 要知道,2357的大脑可是与庞大的数据库相连,如果他都没有查到关于月潭村的信息,那么就意味着这其中有人做过手脚。 “不管怎么样,这个阴庙和杨睿留下的‘庙’字对应上了,我们肯定得去这个地方看看。”姜郁以同样小的声音回复。 这样压低声音交谈好像在说悄悄话,2357边听姜郁说话边想,耳朵都有点痒痒的。 现在“庙”“月潭”“村落”这几个词都触发了相关场所,就剩“医院”了。 2357从姜郁的微表情中猜测出她现在担忧的事情,便道:“村里有一个叫做泰和的私人医院,五年前发生火灾被大面积烧毁,现在已经废弃了。” “你怎么查到的?我在网上搜了好半天都没搜到相关的报道。”姜郁在搜索栏里变着法输入“月潭村”和“医院”两个词,跳出来的网页链接少之又少,每条点进去看还都净是些不知所谓的信息,与月潭村毫不相关。 “这篇报道在网络上已经找不到源文件,我是在一篇论述医院防火安全措施的文章里看到了作者引用月潭村泰和医院着火的案例。”2357解释道。 姜郁露出惊叹的表情。 2357柔柔地微笑回应:“睡会儿觉吧,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很累人的。” “说的也是。”姜郁调试了一下座椅的高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闭上眼睛,眼前的世界便陷入漆黑之中。 2357知道,老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平时相处都很注意不让自己的眼神在玩家小姐身上多做停留,但现在,对方闭上了眼睛,自己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黏在她的身上。 像洋娃娃。 玩家小姐曾抱怨过自己的长相太小太嫩了显得很好欺负,没有一点威慑力。不知道是不是受这句话的影响,原本完全不会往这方面想的2357此刻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奇怪的念头。 要用语言形容的话,这念头就像鱼一样摆了摆尾巴悄然游走。 捉不住。 视线滑到玩家小姐薄薄的眼皮上。 突地,她睁开了眼睛和2357对上视线。 2357心虚地立马移开视线,但又不知把视线落在哪里,所以显得有点笨拙。 “2357?”玩家小姐开口叫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疑惑。 2357紧张地抿着唇,思考自己刚才的小动作是不是被发现了,自己是不是会被玩家小姐讨厌。 绝对不要被讨厌,2357宁愿自己被玩家小姐打一顿也不想被讨厌。 “我才发现你的耳钉换成红色的了。”先前都是被头发挡着,现在头发被拨到耳后,露出的耳垂上坠着一颗嵌着红色碎钻的耳钉。 原来只是说这个。 2357松了口气,“老戴一个颜色比较单调,所以换了。” 普通男生戴红色的耳饰有点非主流的感觉,但2357身上没有这种违和感。 “会难看吗?”2357不安地问。 虽然很多人都说这个耳钉很适合他,但还是想从玩家小姐这里获得赞许的答案。 “怎么会难看,很好看啊。不过——” “不过什么?”2357追问。 “感觉纯银色的会更适合你一点,要不我给你买一对吧?”姜郁的困意一扫而空,她坐直身体,“感谢你一直以来做好吃的饭菜给我吃。” “不用感谢,是我自愿做的。”2357觉得给玩家小姐做饭很幸福,特别是看到她满足的表情听到她的夸奖时,这种幸福感就更加强烈。 “唉呀,选一对嘛,我都没有正式送过你礼物,你看看喜欢哪种类型的。”姜郁不顾反对,掏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 2357不再拒绝,他侧过身去看姜郁的手机屏:“可以帮我选吗?” “我也想要!你都没有送过我耳钉!”白黏黏把头怼在拉链开口的地方,金色的眼睛充满怨念地注视着姜郁。 “你连耳朵都没有,哪儿有戴耳钉的地方?”姜郁无奈地说。 “化成人形就有了呀。”白黏黏抗议道。 “小朋友要有小朋友的样子,不能随便打耳洞。”姜郁严肃地说。 “都说了我不是小朋友,再过几年就成年了。”白黏黏试图把头钻出来,被姜郁压住抵回去,警告道:“现在不可以。” 白黏黏发出轻哼的声音,到底乖乖地缩回包里。 “它也想要礼物吗?”2357指了指提包。 “在闹脾气,看到别人有礼物他也想要。” 2357点了点头:“懂了,像小孩子一样。” “我不是小孩子!”白黏黏在包里挣扎着发出声音,被姜郁隔着包拍了几下后才安静下来。 “真的由我来选吗?”姜郁看着店铺里款式多样的男式耳钉,为难地说:“你确定不看看自己最喜欢哪一款?” “你做决定就好,我都喜欢。”只要是玩家小姐买的,2357可以全盘接收。 挑来挑去,姜郁看中一款猫咪形状的银色耳钉,“黑色的其实也不错,感觉都会很好看,买哪一款呢?” 打开软件前还坚定不移地要买银色的,现在看到模特的展示图效果后又犹豫起来。 姜郁没怎么犹豫,最终两款都下了单。 “都买吗?”2357问。 “你可以换着戴,黑色和银色的都好看。”姜郁非常满意购买成果。 “其实,你可以戴黑色的,我戴银色的。”2357指了指姜郁耳朵的位置,“这里也打了耳洞的吧?” 姜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我都好久没戴过耳钉了,估计耳洞都长合了,要戴只能重新打耳洞,感觉会有点痛。” “那还是算了,我自己戴就好。”想和玩家小姐戴同款的耳钉,但不希望她疼。 既然戴同款的耳钉行不通,那么能不能戴同款的戒指或者项链呢? 2357看着玩家小姐脖子上的项链,默默掏出手机搜同款。 大巴一路顺畅前进,两个小时后下了高速转向略显颠簸的山路。 山路的弯度大,姜郁坐了一会儿后就感觉不舒服,头晕,想吐。 坐在身侧的2357最先察觉她状态不对,赶紧从包里拿出备好的晕车贴和晕车药,问:“是不是晕车了?” “嗯,有点。”姜郁揉着太阳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然而下一秒,胃里就翻涌起恶心的感觉,她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 2357见状不妙,继续从包里掏出塑料袋,一手拉着一只袋子的耳朵撑开,言简意赅道:“吐到这里面。” 姜郁对着袋子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东西,只觉得嗓子和胃都难受。 “小郁不舒服吗?”白黏黏把小小的拉链口撑开,探出半个蛇头,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姜郁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把白黏黏按回包里了,晕车好难受,她的眼前都是花的。 眼见实在是吐不出东西,2357才拧开矿泉水让她漱漱口,随后又让她吃了几片晕车药睡下。 姜郁昏昏沉沉,睡得难受,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手掌传来凉悠悠的触感,接着一股清新的气流随着手掌输送到全身,大脑的晕眩感和胃随着汽车上下颠簸的恶心感也跟着消去。 姜郁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手掌里感受到的冰凉触感是白黏黏的鳞片,他已然从包里钻了出来,钻进姜郁的手掌里贴贴。 “现在要稍微好一点了吗?”白黏黏轻声问。 “好很多,已经不觉得恶心了。”姜郁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车晕得如此严重,先前从西城坐车到邬里山庄的距离明明也不近,难道是因为当时走的是高速路,现在走的是山路? 姜郁捏了捏白黏黏的头:“不是让你呆在包里吗?你怎么从包里跑出来了?” “我担心你嘛呜呜呜呜,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我好害怕呜呜呜呜。”小白蛇眼泪汪汪地蹭蹭姜郁的手掌。 姜郁反手摸摸他,小声说:“我只是晕个车,怎么把我说得好像生什么大病一样?” 白黏黏自顾自伤心地抽噎着:“我分了一点灵力给你,之后应该不会再晕车了。” 姜郁:…… 重要的灵力不能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啊! 原来刚才那股清新的气流是从白黏黏这里得来的,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车上还有别的人也不好说太多,就算想训话,看到白黏黏含着眼泪的金色眼睛后就完全说不出了,姜郁叹了口气,戳戳白黏黏的小脑袋:“以后不能这样了。” 白黏黏没吭声。 一般来说,长途车在行车路线上都会经停一个供乘客中途休息的站点,这辆通往月潭村的大巴也不例外,不过它的休息站点设在临月城,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 姜郁把手提包放在座位上,准备下车透透气,包里的小白蛇不满道:“不要留我单独在车上!” 姜郁这才把包拎起来一起下车。 站点处设置了卖熟食的窗口,不过价格偏贵。扫了一眼价目表,一碗肉沫面都要卖二十五块钱。 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毕竟冷冰冰的胃现在急需温热的食物来慰藉。 在窗口买了碗热腾腾的酸菜肉丝面,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吸溜了一口后发现味道还勉强过得去,至少不会让姜郁觉得二十五块钱就此打水漂。 2357端着碗同款面在她对面坐下,而池嘉买了个手抓饼在姜郁旁坐下。 “这个给你。”池嘉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放到姜郁的碗旁。 “话梅糖?给白黏黏买的吗?”姜郁好奇地问,这一人一蛇的关系按理来说并不怎么样,怎么还替对方买糖了? “不是,给你买的。”池嘉低头咬饼,“你不是晕车吗?吃这个会好受一点。” 池嘉记得,他们去年春节去CM广场采购年货时,姜郁单独买了满满一袋的话梅糖,按理来说应该是挺喜欢吃这种糖的。 “谢谢,我还挺喜欢吃话梅糖的。”姜郁说着把糖揣进兜里。 池嘉:“不客气。” 太好了,看来没猜错。 面吃到一半时,1号女和2号男端着买来的食物在隔壁桌坐下。1号女开口和姜郁打招呼:“小妹妹,你们几个看起来还是学生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月潭村?” “我们学校开运动会放假,我和同学一起来月潭村旅游。”姜郁正想和他们搭话套情报,简直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怪不得,我说今天明明是周四。”2号男咬了口手里的肉肠,含糊不清地说。 “姐姐,我刚才在车上听到你们闲聊的内容,你们是听到朋友提起月潭村里有邪门的阴庙才来的?”连2357都查不到的情报,这朋友是从哪里获取的信息? 姜郁非常好奇。 “是啊。”1号女看姜郁乖学生的样子很有好感,语气温和道:“我叫林姣,叫我姣姐就好。这是我男朋友,吴数。” “不是男朋友,是老公才对吧?怎么突然降个级别了?”吴数打趣道。 林姣用胳膊肘拐了下他,示意他少说话。 吴数清清嗓子:“月潭村里不止有阴庙,据我的朋友说,还有一个经常闹鬼的废弃医院,好像叫什么泰什么——” “泰和医院。”林姣提醒道。 “对对,就是泰和医院。我们决定在晚上去探险,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吓人。” 吴数话语间送人头的NPC既视感无比强烈。 姜郁继续问:“你们的朋友是先前到过月潭村旅游吗?听起来对月潭村挺熟悉的。” 吴数:“不是旅游,是去月潭村做民俗研究,为写书做准备,都去一年了,不熟悉才怪。” 这回答让姜郁,2357和池嘉三人俱是一愣。 如果能看见白黏黏在手提包里的表情,会发现他也愣着。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的朋友是叫杨睿吗?”姜郁小心地问。 “你认识我师弟?”刚才三人愣完,现在轮到吴数和林姣发愣了。 “我看过他写的书,也关注了他的微博。”姜郁解释道,“他一年前发的最后一条微博就有提到要去月潭村调查,没想到后面就没有消息了。” “放心吧,他安全得很,前段时间还有闲心给我们发邮件邀请我们去月潭村玩。”吴数粗神经地说。 “那怎么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都没有再发微博?”姜郁问。 “好像是和当地人签了什么保密协议之类的,不能在公众平台透露太多信息,可能他嫌麻烦索性不发了。” 绝对不是这样。 就算不能在公众平台透露月潭村的信息,那和女朋友卓依的互动怎么为零? “没想到这么巧,我还能在车上遇到杨睿的书迷,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有书迷还不得嘚瑟死。”吴数笑着说。 “我还想问一下,”姜郁继续试探,“杨睿现在有在交往的女朋友吗?” 吴数的笑僵在脸上,“小妹妹,你还未成年吧?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别惦记着这五大三粗的老爷们……” “不是,你误会了,”姜郁挠头,“我就是随便问问。” 吴数和林姣的脸上满是不信任的意味。 “真的,我……”姜郁偏头扫过旁边的池嘉和对面的2357,权衡后抬了抬下巴示意2357,说:“我有男朋友的,他就是我男朋友。” 2357:呆。 池嘉:? “小郁撒谎!小郁才没有男朋友!”小白蛇在包里委屈地嘤嘤嘤,幸而这些人都听不懂。 林姣看姜郁对面的男生,好看是好看,但衣着打扮有几分不良的味道,反而她旁边臭着脸的男孩子要更像乖学生一点。 现在还是流行乖乖女孩喜欢不良少年吗? 吴数见状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忙笑道:“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桃花运。” “所以说,他现在没有女朋友吗?”姜郁问。 林姣和吴数是同校的校友,交往也有个两三年了,经常听到他吐槽杨睿的事。久而久之,也对这个叫杨睿的师弟有个了大致印象。 她替吴数答:“没有,别说现在,以前也没有。入学之后就成天泡在图书馆里,忙着写书,忙着弄毕业论文,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姜郁还想再多问几句,从厕所出来的司机催促道:“吃好了没?走了啊,现在距离月潭村已经不远了,要休息等到了目的地再休息也不迟。” 听司机这么说,几人纷纷站起来,拿好手里的行李,往大巴的方向走去。 姜郁争分夺秒地在休息站买了根肉肠,准备等会儿喂给白黏黏吃。 她走在队伍的最末,2357放慢脚步跟在她旁边。 “抱歉,刚才骗他们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当时想快点打探出相关的情报,有点心急了,环顾四周又只能从2357和池嘉两人中选一个来充当这个角色。池嘉是万万不行的,说不定刚撒完谎就要被当众揭穿,尴尬得紧。 所以2357便成了受害者。 姜郁道完歉后,看见2357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你生气了吗?” “嗯?没有。”2357如梦初醒般地摇头,“我没有生气,以后如果还需要撒这种谎,继续拿我当工具人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2357这么善解人意让姜郁越发愧疚,她小声说:“委屈你了。” 2357: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 回到座位,姜郁把手提包搁在自己的腿上,将没有放辣椒粉的烤肉肠放到用于透气的拉链口处引蛇出洞。 “啊呜。”白黏黏一口就吞掉近乎一半的烤肉肠。 “啊呜。”再一口,烤肉肠被吃光。 “马上要到了,等去了宾馆就放你出来透透气。”姜郁对小白蛇说。 白黏黏懂事地嗯了一声便隐没在黑洞洞的阴影里。 如司机所说,从临月城到月潭村确实挺近,加上他一路上车速不减,一个小时后,几人便到达了月潭村的村口。 “这里都没有专门的车站吗?”被司机告知要在村口下车后,林姣惊讶地问。 “一个小村,你还指望它有专门的客车站啊?”司机把车门打开,“拿好自己的行李,别落车上了啊,我也去村里吃点东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会儿得开车回去。” 一众人呼啦啦地下车,扑面而来的是树木和青草的味道,放眼望去一片绿意。别的不说,单从生态环境这点来看,月潭村还是挺不错的。 “要先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去住的地方?”姜郁问同行的两人。 “我不饿,先去旅馆放行李。”池嘉恹恹地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57章 月潭村之谜6 二合一 林姣和吴数订的旅馆和他们不在一处,加上这两个人更想先去阴庙逛逛,所以进村没多久后便和姜郁一行人分道扬镳。 池嘉在网上订的旅馆叫做“月潭小筑”,位于月潭边上。月潭里的水清亮透明,潭底的水草很多,在水里悠悠地招摇,被阳光一照,远远看去潭里的水是绿色的,像一块月牙形的绿翡翠。 “这里好漂亮!”姜郁对着眼前的景色感叹,“快看!快看!水边还有鸭子!” 一群羽毛洁白的鸭子嘎嘎地叫着下水。 白黏黏探出半个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快走了,要看等行李都放好了再看。”池嘉催促道。 月潭小筑共有四层楼,装修古朴,正门的门楣上挂了块显示旅馆名称的牌匾,门口还挂了灯笼,有点古时客栈的味道。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女人,她穿着粉红色的珊瑚绒睡衣正趴在电脑前打瞌睡,只留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给三人。 第一印象太差,池嘉在心里对这家旅馆的服务打了个差评,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好?” 女人发出吸溜口水的声音抬起头来。 不对,是男人! 姜郁有点震惊。 男人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睡眼惺忪地看了眼面前的三人,意识稍微清醒了点:“你们是之前在网络上下单的客人?三间房?” 对方邋里邋遢的生活习惯让池嘉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生怕沾到什么病菌似的。 “对,就是我们。”姜郁看池嘉抿唇不搭话,便主动开口道。 “身份证给我。”男人打了个呵欠朝他们伸手。 三人把身份证递过去任由男人对着电脑一顿操作。 姜郁趁着他登记信息的时候打量旅馆一楼的情况,有饮水机,有沙发,有摆放着零食的货架和一个装着各色饮料的冰柜。这些现代化的设备和刻意营造的古朴风糅合在一起有点古怪的意味。 不过最古怪的还要属这个前台人员。 现在的天气明明不冷,他却穿着冬日才穿的珊瑚绒睡衣,似乎很怕冷的样子。 倒不是刻板印象,只是大部分的男生都不喜欢穿粉红色的衣服,这套睡衣还不是暗粉色,而是极其鲜嫩的粉红,上面还有Hello Kitty的图案,感觉是他把女朋友的睡衣穿出来了。 而且他的脸还有手指都有轻微的浮肿,整个人的状态也懒洋洋的,就在登记信息的这几分钟里已经连着打了好几次呵欠。 在姜郁观察思索的这段时间,男人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把房卡和身份证递给离他最近的2357。 三人的房间都在三楼,不过房间号不连续,姜郁住303,2357住305,池嘉则住在308。 “现在已经三点了,我们先在旅馆里休息半小时,再去阴庙调查一下,最后再找家店吃晚饭怎么样?”姜郁提议道。 池嘉:“可以,我没意见。” 2357:“好的。” “那就这样,等会儿我来叫你们。”姜郁刷卡推门而入,再关门,把两个男生挡在外。 刚进门,白黏黏就开心地大喊:“我自由啦!” 喊完后飞快地从手提包里钻出来,绕在姜郁的手腕上,抱怨道:“我好饿哦。” “糖都被吃光了吗?”姜郁问。 白黏黏充满活力地嚷嚷:“吃光啦!” 姜郁把拉链拉开,发现白黏黏不但把糖吃光了,还做了不少手工活。剥下来的糖纸要么被叠成小船,要么被叠成桃心,还有小兔子和千纸鹤的形状。 “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用这么小的糖纸做出这么精致的手工。”姜郁摸了摸他冰凉凉的身子,小声咕哝着:“明明没有手啊。” “我用尾巴叠的啦,我的尾巴很巧很能干哦。”白黏黏说着竖起小尾巴晃动了几下,“不过我这还只是普通水平,要爸爸才厉害呢,只要是他看过的东西都能用纸扎出来哦,附上灵力后还能动呢!” 白黏黏想起爸爸小时候就喜欢做会飞的花蝴蝶和千纸鹤给他玩。 “说起灵力这件事,”姜郁在靠窗的床位上坐下,“今天坐车时你说分了一部分灵力给我,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白黏黏慷慨地说:“没什么影响啦,很快就能重新攒到的。 姜郁:攒? 听起来就很困难的样子,白黏黏的灵力到底有多少? “哼,你不提我还忘了,今天在车上你要给那个做饭好吃的人买耳钉对不对?”白黏黏不再缠着姜郁的手腕当蛇形手镯,而是落到雪白的床单上,小尾巴哒哒地拍着床面,“我也要!” “你要什么啊?你这个连耳朵都没有的家伙。”姜郁伸出两根指头戳他的小脑瓜。 白黏黏:QAQ “不能戴耳钉也没关系,可以给我买个戒指嘛,就戴在尾巴上。”白黏黏另辟蹊径。 还是蛇的形态就想戴戒指了,姜郁笑他:“小臭美蛇。” “才不是臭美呢,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买礼物而已。”白黏黏抗争道。 “我一直有给你买礼物啊,每天都会带糖果给你吃,这还不够吗?”姜郁躺到床上。 感觉有点疲惫,明明坐在车上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觉得这么累呢? “那不一样,”白黏黏爬到姜郁的枕头上,“糖果吃完没有了,但戒指可以一直戴着,是不一样的。” “真拿你没办法,”姜郁妥协地掏出手机,“来吧,想要什么样的,选一个。” 白黏黏:“好耶!” 小白蛇用尾巴尖划拉着手机屏幕,看着满屏造型不同的戒指,陷入了选择恐惧症:“小郁,你帮我选一个,我不会选。” 姜郁本来都要迷迷糊糊睡着了又揉着眼睛坐起身:“我看看,想要什么质地的?银的还是金的?” “金的!和我的眼睛颜色一样。”白黏黏在姜郁眼前努力睁大自己漂亮的眼睛。 “嗯嗯,那么样式呢?想要什么图案的?”姜郁继续问。 “要很酷的,充满着王霸之气的图案!”白黏黏要求道。 姜郁点头:“懂了,给你选个乌龟形状的金色戒指。” 白黏黏:“啊?为什么是乌龟……讨厌!我说的是王霸之气不是王八之气啦!” 捉弄小白蛇成功的姜郁笑:“哈哈哈,你的要求太多了吧,又要酷又要充满王霸之气,这得什么样的图案才能满足你的需求?” 手指突然划拉到一个蛇形的戒指,姜郁眼前一亮:“诶?你说这个怎么样?就是蛇的形状,本身就意味着酷还有王霸之气。” “这个好!”小白蛇对着图片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很漂亮,就要这个。” “行,我下单了。” “等等!”小白蛇打断道。 姜郁:“改变主意了?” “不是,”小白蛇扭扭捏捏,“你要不也买一个?你可以戴银色的,这样我们就是一对了。” “不用,我有其他戒指。”原主留下来的各种浮夸风格的戒指极多。 她戴都戴不过来。 小白蛇不是金主,所以不好再三劝姜郁买下另一枚,只是小声说:“这不一样啊。” 选好戒指后,很快就到了约定出门的时间,姜郁问白黏黏:“你想要留在旅馆里睡觉吗?还是说和我一起去阴庙?” “当然要和你一起!我一个人在旅馆里呆着多无聊啊。”小白蛇表完态后准备往手提包里钻,被姜郁一把抓住尾巴。 白黏黏:? “不是觉得包里黑黑的害怕吗?现在不在车上了,不用东躲西藏的,睡在我的帽子里吧。”姜郁把针织衫脱下,换上有帽子的休闲外套。 白黏黏泪光闪闪:“小郁!你对我真好!” 为了方便带他出去玩,竟然还专门带了有帽子的外套! “好了好了,快点进来,我们该走了。”姜郁抓起白黏黏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让它滑进自己的帽子里。 先叩开2357的门。 来开门的2357头发略乱,有一根特别显眼地翘起来,像根调皮的天线。 “这里翘起来了。”姜郁指了指他的头发。 “刚才睡了一小会儿,不小心弄乱的。”2357用手把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 “又翘起来了,要不用水打湿梳一下?”姜郁提醒他。 “抱歉,等我一下。”2357转身回屋,姜郁跟着进去。 2357的房间要比姜郁住的更大,左右两侧用一张屏风隔开,右侧是床,左侧是一张麻将桌。 2357带来的行李就放在麻将桌上,只见他从包里翻出一把粉紫色的小梳子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沾了点水往头上梳。 “我也有把和你一模一样的梳子!”姜郁看到梳子手柄上的小花图案,惊讶道。 2357当然知道玩家小姐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梳子,他好歹也做过玩家小姐的系统一段时间,生活上的某些细节还是清楚的。 但从玩家小姐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回事。 “可能这是缘分吧。”2357说。 玩家小姐笑着说嗯。 和2357会和后又去叩开池嘉的门。 池嘉打开门后面色古怪地说:“我楼下的住户不知道在做什么,老是发出梆梆梆的声音。” “会不会是在装修?”姜郁问。 “不知道,声音时断时续的,刚才有现在又没有了。”虽说声音的质感完全不同,但池嘉还是不免想起先前在邬里山庄的遭遇。 秦心敲窗户的场景实在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姜郁:“等会儿我们下去问问前台,看他怎么说。” 池嘉看了眼棕色的木质地板,不安地嗯了一声。 下到一楼时,前台的男人又睡着了。 这次他在厚厚的睡衣外面还套了一件军大衣,而且脚边还放了个小小的火炉。 姜郁觉得离大谱了,有这么冷吗?明明外面还阳光灿烂。 “你好?”姜郁敲了敲桌面,男人从睡梦中惊醒,重现了先前来住宿的一幕。 “你们不是先前办住宿的人吗?什么事?”被吵醒的男人一脸不悦。 “我想问问208的房间是不是在装修,我住在308一直听到下面传来梆梆的敲打声。”池嘉看男人垮着脸,自己索性也摆出臭脸。 “哦,你住308啊……”男人不耐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挠了挠脖子,“208没在装修,你会听到那个声音纯粹是因为……实在不好意思,我给你重新换个房间。” “308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姜郁看到男人的态度转变,不免好奇地问。 “没,就是地板质量问题,容易发出怪声,之前都有顾客反映过了。”男人回答。 “那没关系,我们继续住这间房,不用换了。”姜郁阻止道。 前台男人的表情微愕:“确定?” “确定。”姜郁回答完又转头问池嘉:“可以吗?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和我交换房间。” 池嘉的脸顿时染上一层浅红,语气愠怒道:“我不害怕!不换就不换。” 说完转身离开。 姜郁不解地问一旁的2357:“……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2357摇头。 前台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白黏黏睡在姜郁的帽子里感叹:“唉,男人的自尊心啊。” 急急地对前台男人说了声“麻烦你了”之后,姜郁赶紧追出门,追上池嘉的脚步:“池嘉!池嘉!” 池嘉紧紧抿着唇,不说话,飞速前行的脚步倒是慢了下来。 “我惹你生气了吗?”姜郁跟在他的身后问。 池嘉:“没有。” 姜郁想起刚才白黏黏说的话,又问:“我是不是伤害到你的自尊了?” 这是在嘲讽他? 池嘉这样想着停下脚步,看到姜郁脸上没有丝毫的调侃意味而是满满的真诚,气焰一下子就矮了下来:“我的自尊心还没那么脆弱。” 姜郁松了口气:“那就好。” 池嘉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馁而直白地问:“我在你眼里是很胆小的人吗?为什么刚才要在别人面前说如果我害怕就和你换房间这种话?” 姜郁一脸“原来你刚才生气是因为这个”的表情,解释道:“不是啊,因为你的体质比较敏感容易听到怪声,我想你和我换房间能更好的休息而已。” 池嘉心里好受了一点,又问:“那为什么不让前台直接把308退掉换成别的?这样不是更方便?” “现在线索太少了,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疑点的细节,万一你听到的梆梆声和杨睿的失踪有关呢?”姜郁有条有理地解释着,末了小心地问:“你现在气消了吗?” 池嘉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旁观了两人和好过程的2357默默在心中记下笔记:偶尔闹脾气能得到玩家小姐的关心。 这个小插曲后,三人一齐向阴庙出发。 本来想着通过手机导航找到阴庙的位置,结果导航在月潭村里完全失灵,什么都导不出来。 三人只能通过向当地人问路找到阴庙的所在地。 月潭村虽说是个村,但占地面积远比姜郁想象中要大,而且基础设施和房屋建设与发展比较好的县城并无差别。 连问了好几个当地人后,三人才终于来到背靠山林,坐落于山脚的阴庙。 这座阴庙的建筑风格和谢无为所在的桃花庵截然不同。 桃花庵的建筑多用鲜艳的颜料,再加上种满了整个庵内的桃花,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而月潭村的阴庙屋檐是青黑色的,正门是青黑色的,整座庙看起来乌沉沉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姜郁抬起头看见庙门正上方青黑色的牌匾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字:“陈丽红庙?” “这庙里拜祭的鬼就叫做陈丽红吗?”池嘉也看到了牌匾上的字。 姜郁:“应该就是,还挺直接的。” 说着进入庙内,放眼看去,这庙的规模和桃花庵相差无几,完全出乎姜郁的预料,她以为会小很多。 一个正殿,左右各一个偏殿。 三人直接朝着正殿走去,前脚刚踏入殿内,一股浓浓的檀香味便扑鼻而来。 姜郁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正殿里没有佛像,只有一尊陈丽红的石像。 这感觉太奇怪了。 原本庙宇里供奉的都是表情慈悲,手指拈花的佛像,因为浑然天成的距离感会让人感到特别的神性。但现在石台上的石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垂手站立,头发披散,流畅的雕刻线条让她的黑发宛如真的一般。嘴角噙着笑,视线低垂,俯视着面前这些跪拜的人。她的眼中没有慈悲,只有倨傲又漠然的寒冷。 正殿的天花板很高,石像的块头很大,几乎要触到屋顶。姜郁站在这座石像面前,有种渺小无力的感觉,好像是小人国来到了巨人国,心里没有该来到庙宇的宁静,只剩一片仓惶。 这难道就是网上说的巨人恐惧症? 好压抑的感觉。 “呕——”池嘉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 姜郁侧过身来看他:“你怎么了?” “没有,”池嘉摆了摆手,“我没事。” 这高大的石像看得他不舒服,感觉马上要压下来似的,檀香味也重得让他难受。 这座阴庙外观都是用青黑色的颜料,但庙内的石像颜色却鲜艳得过分,而且天花板也是亮眼的明黄色,上面还有六角雪花的图案。 池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晕眩的感觉就越发重,忍不住捂住嘴再次干呕起来。 “池嘉,你先出去吧,在前院里等我们就好。”姜郁看他脸色苍白,嘴唇泛紫,明显是难受得紧。 东野声是完全感知不到灵体的存在,池嘉又太敏感了。 “我没——呕。”池嘉憋着股劲,不肯认输。 姜郁看不过去,伸手扶他,对方在晕眩中有了倚靠,半靠过来。 2357在旁边半拉住池嘉让他直起身子不要靠到玩家小姐身上,几人在别人打量异物的目光中姿势诡异地出了正殿门。 刚跨过正殿门,大脑中的晕眩感立马消减掉大半,想要呕吐的感觉也没了,模糊成一团的视线跟着清明起来。 “现在要好点了吗?”姜郁从包里找出矿泉水让池嘉喝了一口,拍着他的脊背问。 “嗯。”池嘉点头,“好多了,谢谢。” “你刚才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怎么反应这么大?”2357问他。 “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没来由地感觉不舒服,檀香味好重。”池嘉用纸巾擦着额头泌出的细汗。 “檀香味很重吗?我还觉得挺好闻的呀。”白黏黏攀在姜郁的肩膀上说。 “你先在前院里休息,我们去里面再看看。”姜郁觉得至少得弄清楚当地人为什么会给陈丽红修建这么个阴庙,按照惯例,应该会有一个相关的传说或者是真实事件在其后作支撑。 池嘉这次不再逞强,应了声好。 等再次进入正殿的时候,里面的石像变了样子,刚才是垂手站立,视线低垂。现在头稍微抬起来,俯视的意味减轻了些。 石像本该没有生命,但姜郁和其对视时,总觉得它的眼睛里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有觉得这尊石像的姿态改变了吗?”姜郁小声问旁边的2357。 “头好像稍微往上抬了一点。”2357观察着说。 姜郁:“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正殿里只单单供奉着这唯一的一尊石像,石像背后的那面墙壁上还挂着很多图画,有水彩画,素描画,水墨画,尽管因为作画的风格迥异,描摹出的女人有些微的不同。但姜郁能看出来,这些女人都长了和石像相近的脸,她们都是陈丽红。 短短注视了几秒后,图片里的女人们生动了起来,她们的眼睛转了转落在姜郁的身上。 同时被几十双眼睛这样盯着,心里毛毛的。但环顾四周,庙里人都是跪拜的跪拜,烧香的烧香,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发现一点异样。 姜郁走到功德箱旁的小男生跟前,问:“你好,请问庙里供奉的这个叫陈丽红的女人是个什么身份啊?” “你们是外乡人?”小男生从头到脚扫了姜郁和2357一眼,“连陈丽红的传说都不知道?” “对,这是我们第一次来月潭村。”姜郁实诚地说。 “怪不得。”小男生拍了拍身旁的功德箱,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白黏黏天真地问:“这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要钱了。 姜郁从钱包里翻出二十块钱,投进功德箱里,接着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58章 月潭村之谜7 二合一 穿着道服的小男生见姜郁如此上道,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给她讲了陈丽红的故事:“很多年前,月潭村经历了一次非常严重的旱灾,本该是多雨的夏季却连一滴雨水都没有,阳光异常毒辣,庄稼全部枯死,河水干了,村里死了很多人。陈丽红就是当时面临着旱灾的众村民之一。” 说着,小男生还仰头看了一眼身旁高大的石像,眼神里满是景仰之意。 姜郁跟随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发现石像现在的姿态又变了一点,它的头微微向几人的站位倾斜,似乎是在偷听谈话。 “陈丽红当时家里还有两个小孩,为了不让小孩饿肚子,她跑到山上挖野菜,结果在经过陡峭的山路时不小心脚滑摔下山,死了。” 姜郁:“……然后呢?” “陈丽红死后,她的尸体化成了月潭,月潭里的水让村民们在旱灾中存活了下来。” 姜郁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小男生已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她纳闷地问:“没了吗?” 小男生理所当然地甩了甩长长的袖子:“没了啊。” 听完故事的姜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这个故事编得相当不走心,有点像“夸父之死”的另一个简化版本。 “陈丽红的小孩活下来了吗?”姜郁问。 “这我哪知道,应该活下来了吧,不是有水了吗?”小男生摆摆手,“好了好了,讲故事的服务就到这里,我得打扫卫生,没时间和你们耗,赶紧走吧。” “什么呀,我们可是付了钱的,真是没礼貌。”白黏黏从帽子里钻出来,头枕在姜郁的肩膀上,生气地说。 小男生看到姜郁肩膀上的小白蛇,顿时来了兴趣,“哇,你还养蛇啊,好酷!这在哪儿买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奶油色的蛇,挺好看的。” 他说着还想伸手摸,姜郁往后一躲,警告道:“不要随便乱摸,被咬了我可不负责。” 白黏黏:“就是!就是!” 小男生把手背在身后,语气不屑道:“切,小气鬼。” 从正殿出来后,池嘉赶紧迎上来问:“怎么样?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我在门外看见你们和那个小道士说了会儿话。” 姜郁把陈丽红的故事转述一遍。 池嘉的表情一言难尽:“就这?” 姜郁:“就这。” 池嘉兴致缺缺:“和杨睿的失踪完全挂不上关系嘛。” “是啊,我们再到偏殿去看看。”姜郁说着扭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正中央的石像,发现陈丽红嘴角上扬的幅度变大了,眼神还直勾勾地看着她。 虽是笑着,但这笑容里的友好意味并不强烈,姜郁更多觉得是一种轻蔑又讽刺的笑。 “走了。”2357轻轻扯了下她的衣服。 姜郁镇定自若地回过身来:“嗯,走。” 偏殿里的石像不再像正殿里的那般高大,都只有半米高,均匀地排列在铺了明黄色布料的长桌上。 奇怪的是,这些石像的脸并不是陈丽红的。 都是女人但姿态和五官各不相同,坐着的,站着的,笑着的,冷着脸的。这雕刻师的手艺太好了,这群小人活灵活现,似乎下一刻就能活过来,在长桌上热热闹闹地聊天。 “怎么这些石像不是陈丽红的样子啊?”姜郁问2357。 白黏黏抢答:“我知道!我知道!这些石像都是陈丽红的小兵哦,她一声令下,这些石像就会纷纷响应!” 姜郁:……电视剧看多了吧? 听不到白黏黏答案的2357根本不受干扰:“这……我也不太懂,难道说偏殿和正殿供奉的不是同一个人?” 池嘉:“要不再找人问问?” 正当几人打着商量时,身后响起了林姣的声音:“你们几个才来吗?” 姜郁回头,看见林姣和举起相机四处拍照的吴数,她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这里允许拍照?” 一般的庙宇都不允许游客四处拍照的,特别是镜头对着佛像。 “我问过这里的小道士,他收了我二十块钱后就让我随意。” 姜郁觉得吴数说的小道士和刚才守在功德箱旁的小道士应该是一个人。 “林姣姐,你们不是一进村就往阴庙这边来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姜郁问。 “我是逛得差不多,早想走了,只是他不肯啊,举着个相机东拍西拍,恨不得把所有的细节都拍下来。”林姣指了指举着相机嚓嚓拍个不停的吴数。 “这可是珍贵难得的研究材料,我多取点材,到时候就能写一篇和月潭村民俗文化相关的文章拿去投稿了。”吴数的言辞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姣面色为难:“不太好吧,杨睿要写的书不就是围绕这个主题的吗?你们这不撞了?” “撞什么?文章就是谁先发表算谁的,杨睿都来这里研究一年了也没见发表什么像样的成果。”吴数不悦地说。 2357问:“你们联系上杨睿了吗?” “没呢,来月潭村后还想让他给我们当导游的,结果电话不接,企鹅不回,跟失踪了一样。”林姣伸手碰了下吴数的肩膀,“我说你,好歹是杨睿的师兄,怎么都不关心一下人家?” “三十几岁的人了,要怎么关心啊?还能走丢不成?”吴数对着长桌上的石像按下快门,接着低头检验自己的拍摄成果。 “吴哥,你知道这些石像为什么和正殿里的那座大石像不一样吗?”姜郁想着他既然是研究民俗文化的,那对于这方面应该有所了解。 结果对方傻愣愣地看着她:“不都差不多吗?是一个人啊。” 姜郁和他面面相觑,怀疑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石像,五官的描摹,衣着,姿态都不相同,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我看着也差不多。”林姣在一旁的回话更是让姜郁吃惊。 白黏黏躲在帽子里嘀咕:“他们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住眼了啊?这些石像的差别明明这么明显。” 吴数没有把姜郁的问话放在心上,在这一侧的偏殿里拍够照片后又急着去往另一个偏殿,林姣急急地跟了上去,连和姜郁他们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我们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虽说身处偏殿里没有强烈的晕眩感和呕吐感,但阴森森的氛围还是让池嘉脊背发毛。 “算了,”姜郁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五点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在村里转转,一直呆在庙里瞎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 “要不等到晚上再来一趟?”2357提议,“白天和夜晚来的效果很可能会不一样。” “有道理,晚上再来一次。”姜郁同意2357的提议,她也想看看正殿里那座巨大的石像到了晚上会变成什么样子。 “吃饭饭!吃饭饭!”白黏黏欢呼。 姜郁被他欢快的呼声感染,也跟着喊:“吃饭饭!吃饭饭!” 池嘉:“多大的人了还说叠词,幼稚。” 姜郁搓了搓小蛇的头:“听到了吗?在说你哦。” 池嘉:? 白黏黏:“就要说!吃饭饭!吃饭饭!” 姜郁模仿白黏黏:“就要说!吃饭饭!吃饭饭!” 池嘉瞥了眼姜郁,无奈道:“随便你。” 到了街上,四处都是卖糯米糍的小店,白黏黏看得眼睛发直,弱弱地对姜郁撒娇:“听说月潭村的糯米糍很出名,可以买一盒给我尝尝吗?” 白白胖胖的有水果夹心的糯米糍!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好吃哦。 一提糯米糍,姜郁就想起同桌薛弛的反常行为,她皱了皱眉:“别吧,吃什么都行,别吃糯米糍。” 白黏黏,池嘉以及2357的声音同时响起:“为什么?” 姜郁一时半会儿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能说:“直觉。” 白黏黏不依不饶:“嗯~想吃嘛,既然都是远近闻名的特产,说明有很多人吃过了,大家吃过都健健康康的,也没有安全问题爆出来,吃一盒肯定没关系的,就一盒!” 姜郁:“不行,信我的直觉,这东西真的不能随便乱吃,肯定会后悔的。” 白黏黏觉得姜郁现在说的话和妈妈当初哄他不要吃甜食的措辞如出一辙,不肯放弃地纠缠着:“真的想吃啦,叫黏黏的小白蛇就该吃黏叽叽的糯米糍,拜托满足我这个心愿好不好。” 无敌撒娇耍赖大法启动。 池嘉已经习惯姜郁和小白蛇偷摸着对话的行径,只是今天的小白蛇格外粘人,一会儿绕在手腕上贴贴,一会儿绕在脖子上贴着脸蹭蹭,看得人无端恼火。 “姜郁,你这条蛇是不是被宠——”池嘉还没问完,只见2357飞快地伸手捏住白黏黏的气管。 一时间,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姜郁:…… 池嘉:…… 白黏黏:因为害怕而静止。 2357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后又立马松手,“抱歉抱歉,刚才不知怎么的有点生气,手自己动起来了。” 被放开的白黏黏呜哇一声哭起来,“小郁!这个做饭好吃的人好凶!我害怕!” 哭哭啼啼地躲进帽子后不肯再出来。 2357:“我是不是得罪这条蛇了?” 脸上并没有歉意的表情。 “没有,他就是有点胆小,没关系。”刚才确实有点粘人得过分了。 “小郁偏心!”白黏黏在帽子里边哭边控诉。 姜郁抖了抖帽子,像哄小孩一样:“好了好了,我等会儿给你买糯米糍行了吧?” 白黏黏哭唧唧地嗯了一声,哭声这才渐渐小下去。 小贪嘴蛇。 村里卖糯米糍的小店很多,随处可见。姜郁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区别,随便选了家店买了两盒。一盒芒果味的,一盒巧克力味的。 “你们两个要吃吗?”姜郁要付钱时才想起要问2357和池嘉。 2357:“不用。”虽然有点好奇味道,但玩家小姐说最好别吃那就不吃了。 池嘉:“不喜欢吃甜的。” “行,”姜郁扫码付款时顺口问了老板:“你们制作糯米糍的糯米是从哪儿来的啊?” “小妹,当然是我们自己种的啦,不打农药,纯天然的,可健康了。”老板笑出一口白牙,憨厚地说。 “可是,我今天都在村里逛一圈了,怎么压根没看到种糯米稻的地啊?像这样批量生产糯米糍,种植糯米稻的范围应该很广吧?”姜郁连糯米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纯粹只是诈一诈。 老板不慌不忙地说:“小妹,你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咱们村的糯米是专门由隔壁村提供的,我们只是提供加工技术和包装。” 姜郁乐呵呵地抓住了他言语间的漏洞:“你刚才明明说糯米是自己种的,纯天然,不打农药。” 老板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动摇:“那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咱们糯米糍的品质安全有保障,别说外来的游客,连我这种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每年都要吃掉不少哩。” 姜郁客气又疏离地笑:“听起来真是相当不错。” 几人从小店离开,姜郁问白黏黏:“听到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老板说的话了吗?还要吃糯米糍吗?” 白黏黏蔫巴巴的:“不吃了,我都听小郁的。” 买来的两盒糯米糍还没动过,就要原封不动地送进垃圾箱里。 有点心痛,但没办法。 三人选了一家土菜馆吃晚饭,担心白黏黏吓到来来往往的客人,还特意选在二楼的小包间里。 白黏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碗,想吃什么菜就直接叫姜郁给他夹: “小郁,我想要宫保鸡丁。” “小郁,那个炒土豆丝也想要。” “还有那个绿绿的饼饼也要!” “还想喝酸梅汁。” …… 池嘉看得眼睛直了:“你的蛇怎么这么能吃?” 还会喝饮料?不是,这不是普通的蛇吧? 2357倒是淡定,毕竟之前聚在一起吃烧烤时已经震惊过了。 白黏黏叼着吸管享受地吸着杯子里的酸梅汁,不小心对上2357冷冰冰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扔下吸管和剩下的半杯酸梅汁,爬到姜郁的肩膀上窝着。 结果对方的眼神更冷了。 “不喝了吗?”姜郁问。 “饱了,不吃了。”白黏黏凑到姜郁耳边小声说,“小郁,那个做饭好吃的人好可怕哦,动作好快,像猫一样,我先前差点就被他捏死了,你要小心这个人。” 姜郁觉得“可怕”这个词语用在2357身上违和感太重,一点儿也不合适,只当白黏黏是受到了惊吓,敷衍式地嗯嗯两声。 “快看!他的眼神好可怕!像是想用爪子把我拍死!”白黏黏在2357冰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姜郁抬眼看向2357的方向,对方呆呆地看过来,还温柔地笑了一下。 姜郁:“你想太多。” 不被信任的白黏黏只好灰溜溜地钻进姜郁的帽子里睡觉。 吃完饭时天色都已经黑透,要出土菜馆的时候姜郁因为低头看时间,不小心撞到一个迎面走来的人。 “不好意思。”姜郁下意识地道歉后抬头一看,愣了一会儿。 对方是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身形也佝偻着,脸上戴着狐狸面具,只露出嘴巴和鼻子的部分,下巴上有烧伤的痕迹,而且一直往下蔓延到脖子处,只是他穿着高领毛衣,所以挡住了。 姜郁猜测他的脸上应该是有更严重的伤,为了不吓到别人才用面具遮住。 姜郁愣在原地的同时,老人也愣着,眼神飞快地掠过姜郁的脸,接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摆了摆手,似乎是在说没关系。 接着就走到前台处点单。 老人是个哑巴,点单时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然后做了一个用手扒饭的动作。 “知道了,和以往一样,蛋炒饭配一碗白菜豆腐汤是吧?”从服务员的回答来看,老人俨然是这家店的熟客。 “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吗?”2357见玩家小姐一直盯着老人的背影看,便问。 “泰和医院。”姜郁说。 “哦,被烧伤。”2357反应过来。 池嘉不高兴道:“你们又在偷摸说什么?” 姜郁对他挤眉弄眼:“出去说。” 姜郁三言两语概括了2357在网络上查询到的关于泰和医院的信息,池嘉的反应也快:“就是那个林姣和吴数要去夜间探险的废弃医院?”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对,就是那个地方。”姜郁望着黑下来的天色,“他们两个人不会真的跑去那里探险了吧?” “既然杨睿的便签上写了‘医院’二字,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去那个医院看看?”2357问。 “明天去吧。我们今晚先去阴庙。”姜郁说,“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两天,时间上是比较宽裕的,可以吗?” 池嘉和2357一致点头。 至于白黏黏,已经吃饱喝饱,在帽子里睡着了,压根没有参与讨论。 白天的阴庙已经够阴森的,夜间的阴庙就更不用说。 池嘉先前是走进正殿才觉得不舒服,现在只是站在门口就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就拉近了和姜郁的距离。 “你们不是白天才来过吗?怎么现在又来啊?”白天守在功德箱旁边的小男生在门口遇见三人,他现在没有穿着不合身的道袍,换回了日常服,看起来就是个才上初中的小孩儿。 “胆子还真够大的,村里人来参拜都是挑在中午阳气最足的时候,你们倒好,还特意在晚上过来。”小男生说。 姜郁问:“你要回家了?” “当然啦,我又不能在庙里睡觉。”小男生做了个发抖的动作,“这里晚上很邪门的,你们也赶紧回旅馆吧。” 2357:“庙里现在没有人?” “没啦,我就是最后一个走的。”小男生说完话见几人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便抱拳道:“阴庙的门不关,里面的灯也是彻夜开着的,虽然我不建议你们进去,但你们非要去的话我也没办法,各位好汉,再见。” 姜郁还想八卦地问问是发生过什么样邪门的事,没想到小男生脚底抹油,很快就溜了。 白天和夜晚完全是两个样子。 白天的阴庙香火旺盛,人们来来往往,到处都能听见人声。夜晚的阴庙安静得可怕,亏得刚才那个小男生能独自一人呆到这个时候。 “先去偏殿看看吧,我到正殿里不舒服的感觉太明显了。”池嘉对姜郁说。 姜郁:“行。” 2357打头,轻轻推开偏殿的门,发现桌上的那些石像全不见了。 随后的姜郁和池嘉也很快意识到这点。 “石像都去哪儿了?”池嘉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被人偷了吗?” “谁没事偷这又重又不值钱的东西啊?”姜郁不同意道,“要不找找?” 说找就找。 然而,找遍了西侧偏殿的各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半个石像。 虽说比起正殿的那座大石像,这些石像算是小的,但好歹也有半米高,数量也不少。 这能藏到什么地方去? “会不会是活了?”2357冷不丁蹦出一句恐怖气氛拉满的话。 池嘉下意识否认:“别乱说,我……我们去看看对面那个偏殿,里面的石像还在不在。” 不在。 西侧和东侧偏殿的小石像一起不知所踪。 “你们说,正殿里的那座石像还在吗?”姜郁在寂静中发问。 如果四到五米的陈丽红石像也跟着不见,那只能说明这些石像是真的活了。 活了之后会做什么呢?姜郁光是想象就感觉脊背发凉的,关键是不清楚这东西算不算bug,要对付起来有难度。 “你们如果害怕,可以留在这里,我独自去正殿看看。”2357是现场最淡定的一个人。 “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她好歹还有泡泡消声器,必要时保命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7777也说了她不会死。 池嘉犹豫着:“那我……” “你一进正殿就晕得厉害,在门口等我们吧。”姜郁做好决定后便和2357一起来到正殿前,还没等她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2357便伸手轻巧地推开门。 姜郁:…… 值得庆幸的是,陈丽红的巨大石像还是安分地呆在石座上。 不幸的是,石像的动作和神情都变了。 白天还算温和的笑容此刻变得只能用“狰狞”一词来形容,笑得露出她细密又尖锐的牙齿。 这画面看了铁定要做噩梦。 姜郁自觉地半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然而等她再睁眼看向石像的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第59章 月潭村之谜8 二合一 石像的一只脚伸出石台,悬在半空中,像是马上要离开石台走下来。 姜郁闭上眼又再睁开,这一次悬空的左脚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面上,石像的嘴咧得更开了,似乎很高兴。 姜郁:! 看来是要一直和这座石像保持眼神接触才能让她不动,连眼睛都不能眨巴。 姜郁一边小心地往后退,一边和2357说自己的发现。 2357:“我们两个人都要一直看着它吗?还是说只要其中一人看着就可以了?” “对哦,你试试眨眨眼。”姜郁说完这句话后,眼睁睁看着陈丽红的右脚也迈出了石台。 “不成,看来要我们两人都看着她才行。”姜郁说着继续往后退,不敢分出余光去看2357的情况,“没办法,我们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出阴庙。” “我好像眨眼也没关系呢。”小睡一觉的白黏黏醒来后对着陈丽红的石像猛挤了几下眼睛,发现她的动作根本不变。 姜郁:“看来她没把蛇算进眼神接触的触发因素里。” 白黏黏软塌塌地趴在姜郁的头顶:有点高兴又有点生气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在前院寻找小石像踪迹无果的池嘉回到正殿门口,就见姜郁和2357倒退着跨出正殿的门槛。 姜郁急忙喊:“不要看石像!” 池嘉被她的一声大喊镇住:“……我不小心看到了。” “那没办法了,现在我们三个只能一直看着,不然石像会活过来。” 池嘉惊住:“活过来?” “嗯,你没发现吗?她都已经从石台上走下来了。”姜郁提醒道。 “好像……现在没事了。”2357不确定地说了声。 姜郁:“嗯?” “我刚才试着眨了下眼睛,发现石像没有再动。”2357说着又眨了一下眼睛,“真的没有再动,你试试看。” 姜郁半信半疑地迅速闭了下眼又睁开,发现陈丽红的石像还站在石台前,双腿双手都没有动弹的迹象。 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姜郁看了眼距离自己只有不到半米的门槛,“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现在没在正殿里了?” “大概是,不过这个阴庙在晚上确实诡异,我们赶紧离开,不然说不定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2357说。 姜郁点头:“我们赶紧走吧。” 还没往外走两步。 地面有了轻微的震感,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敦实沉重的脚步声。 姜郁往后一看,陈丽红的石像动了! 不但动了,还笨拙地往他们几人的方向跑了过来,虽然速度不快,但她的步子大,三四步就跨到了正殿门口。 幸亏正殿的门矮,高达四米多的石像没法轻巧地从门里钻出来,只见一只土灰色且厚实的脚掌从门内伸出来,粗鲁笨拙地挣扎着,似乎想要靠蛮力将剩余的身体部分也通过小门挤出来。 “快跑!!”姜郁顾不得多想,一左一右扯着2357和池嘉的手臂往庙门的方向狂奔。 绝了。 姜郁没想到这石像还有智商,竟然能根据他们的对话内容做出伪装,再趁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扑上来。 要不是庙门太小,三人现在怕是凶多吉少。 出了庙门,姜郁快速分配道:“23——呸,玉凉,你和池嘉往右跑,我带着白黏黏往左跑分散陈丽红的注意力。” “为什么?”×2 不满这种分配方式的声音二重响起。 “我和你一起往左跑,让池嘉往右跑。”2357提议道。 姜郁碍于身边有别人,不好直接说她能重复读档,就算遭遇危险意外死亡也能重新来一次,只能隐晦道:“我没事的,我可以第二次……而且,保护罩只能容纳两个人,你们两人,我和白黏黏两人要更方便逃跑一些。” 2357紧抿着唇不语。 池嘉在混乱中只能勉强弄清她说的“保护罩”就是上次在卧室里保护他不受男鬼纠缠的透明屏障。 正在几人僵持不下之时,身后传来墙被推倒的轰隆声。可想而知里面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来不及了!”姜郁立马使用【泡泡消声器】造出一个有史以来的最大泡泡,将2357和池嘉罩在其中,“你们两个逃跑的时候不要离得太远,不然屏障会破掉,好了好了!快跑啊!” 姜郁不管身后的情况,自己拔腿往上山的方向跑去。 2357和池嘉现在罩在泡泡里隐蔽了气息,石像不能追踪到他们。相对的,不打算使用泡泡的姜郁自然就能被石像发现,成为目标。 不多时,身后果然响起了震感十足的脚步声。 姜郁草草回头一看,只见石像正咧着口尖牙紧追在她身后,头上顶着个硕大的问号。 姜郁哀鸣一声:“啊!我积分不够啊!” 有人在极端恐惧和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杀死了鳄鱼。 姜郁在极端恐惧和极端愤怒的情况下跑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八百米成绩。 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 胸口因为剧烈的运动而疼痛起来,而口腔里也满是血腥味。 偏偏在这时,石像还做出了猫扑老鼠的动作,猛地倒下身子,险些咬到姜郁的腿。 姜郁回头看见夜晚里闪着寒光的尖锐牙齿,心下一寒,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继续疯狂地往前跑。 好在陈丽红站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姜郁凭借自己灵巧的身手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黏黏,现在情况紧急,我不能再带着你继续跑了。”姜郁喘着说。 白黏黏绕在姜郁的脖子上,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因剧烈运动而升高,声音弱弱地问:“要把我丢掉吗?” “不是把你丢掉,你现在跟着我太危险,你先自己回旅馆好吗?至少那里是安全的。” 白黏黏:“那你呢?” “我没事,我摆脱了石像后也会回去。”姜郁伸手想扯开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白黏黏。 结果被对方察觉了意图,绕得更紧了:“我不要!我要和小郁在一起,我可以把灵力都给小郁!不会让你被石像欺负的。” “不行!不是和你说了灵力别乱用吗?”姜郁生气道,好半天才攒到一点的灵力别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我不要和小郁分开!就算是死也要和小郁在一起!呜呜呜呜。”白黏黏哭唧唧地说。 “真是拿你没办法,别老咒别人死行不行,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姜郁腾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脑壳,“放心,我不会死的,也不会让你死。” 因为跑得太快,耳边的风声都呼呼的响。 姜郁分出神在脑海里召唤7777:“我腿要断了!快点给我找个提速的道具!” 姜郁想了想补充道:“要便宜一点的。” 7777立马就筛选出符合需求的道具:【玩家小姐,你看这款“飞毛腿速成丸”怎么样?】 姜郁一看,只需要五点积分值,共有三颗,服下一颗的时效有三个小时。 “好!就买这个!”姜郁立即拍板。 【玩家成功购买商品“飞毛腿速成丸”,请仔细阅读道具卡牌上的相关内容哦。】 【道具:飞毛腿速成丸】 【使用效果:服下该药丸后,你将拥有猎豹的速度,能在草原上自由地奔跑,没有任何生物能与你匹敌。】 【使用时效:一颗药丸的生效时常为三小时,三颗共九小时】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24458元】 【积分值:132点】 姜郁立马服下一颗药丸,身体立马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光从视觉上来看并不明显,但总觉得腿部的肌肉似乎被捏成了更适合奔跑的形状,腿也无形中被拉长了,跑的时候不仅是速度快,连跨出的步子也变大,好轻松,身边的景色在眼前急速地后退变远。 姜郁:原来跑步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吗?我是一只快乐的小猎豹! 绕在她脖子上的白黏黏也惊奇地说:“天哪!小郁你跑得好快!像小豹子一样!” 姜郁脸上带笑:“可能是我身上的运动潜能被激发出来了。” 巨大的石像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小人,平时的小人都是轻轻被抓住然后两三口就嘎嘣脆地吃掉,可前面这个小人却跑得极快,而且还不时改变方向,石像怎么追都追不上。 气死了! 姜郁在山林里东躲西藏,把石像骗得团团转,等石像被绕得不耐烦,彻底放弃了继续追踪后才在一个乱石堆旁靠着歇息。 这bug应该要回阴庙了吧?姜郁望着石像恼火离去的背影,脱力地想。 “哇,你还真是厉害。”耳旁有声音响起。 姜郁和白黏黏都被吓得一个激灵,两人均转头看去。 月潭村的星星很亮,即使没有电灯照明,姜郁也能依稀看清眼前的人就是白天穿道袍的小男生。 姜郁:“你深更半夜的在山林里干嘛?” “我干嘛?我在自己家啊。”小男生在姜郁的旁边坐下。 “你家?”姜郁看了眼自己靠着的小石堆,“这是你家?” “嗯,我的坟。”小男生淡定地说。 姜郁:…… 小男生:“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被吓到……啊?干嘛打我?喂喂喂,下手轻点,我是纸扎的,别把我的脸打凹陷下去啊!” “你个小王八蛋,刚才在庙门口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们晚上别进庙,我差点被吃了!” 白黏黏在旁边火上浇油:“就是就是,我们差点就被吃了!” 姜郁的拳头落在小男生的身上,没有传来结实的触感,更像是碰到滑滑的纸张。 “唉呀,我不都提醒了吗?晚上会有邪门的事发生!”小男生一面躲,一面喊。 “你那叫什么提醒?你直接说晚上进庙会变成陈丽红的口粮不久得了?”欺负一个纸人也没什么意思,姜郁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后作罢,继续靠在石头上歇息。 “这是村里的规定,不让说的,我有什么办法。”小纸人捏着自己的脸,把刚才被姜郁揍凹进去的部位鼓出来,“如果说了,是会受到惩罚的。” 只要天黑后进入阴庙的人都会成为陈丽红石像的小零食,这是村里默认的规则,大家都不会去触碰这条禁忌,只有好奇心重的外乡人才会不知情地冒这种险。 姜郁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难道说杨睿是夜闯阴庙成为陈丽红的口粮后失踪的吗?不对吧,那是谁给吴数发的邮件邀请他来月潭村玩? 想不通,不想了,感觉有点累。 姜郁看向旁边的小纸人:“你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是怎么回事啊?”小纸人反问她。 “白天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你是个纸人嘛,现在怎么这么明显?”白日的小男生五官生动,现在就是一张单薄的纸片,五官都是画上去的,表情很单调。 “被施了法术,只能在白天像个正常人,超过晚上八点后,我就恢复原状了。”小纸人解释道。 姜郁疑惑地说:“你的灵体在身体里面吗?” 单是被施法的纸人应该没这么智能,而且小男生刚才也说了这里是他的坟。 “嗯,包在纸做的身体里面,像肉包子一样。”小纸人说着,竟然有点想吃肉包了,“不过你的胆子还真大,在一个能说话的纸人旁边都若无其事的。” “如果你才和那个诡异的石像打过交道,你的反应也会像我这样。”姜郁说。 小纸人沉思片刻:“倒也是。” 两人静默地坐着,山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虫鸣。 “你的坟怎么连块墓碑都没有?再不济也该有块木板吧?我还以为这是个小石堆,根本没发现是座坟。”姜郁觉得小纸人的坟实在是有点寒碜,而且选址也不好,环视一周,这周围也没有别的坟,就他这么一座孤坟。 “我没名字,没爸妈,吃百家饭长到八岁,下河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淹死了,村里人肯找个地把我埋起来都不错,哪还要什么墓碑啊。”小男孩不以为意地说,“再说,有了墓碑,上面连可以写的字都没有,不更可怜吗?” “你连名字都没有?”姜郁皱着眉问,“那村里人怎么叫你?” “野娃子。这算名字吗?” 姜郁:“……不算。” “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肯定读过很多书,能给我起个名字吗?”小纸人问她。 “我……这不太好吧,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不好给你起名字。”姜郁觉得起名字这种事情很重要,不能随随便便决定。 不过话题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 小纸人把手里捏着的糖果递给她:“接着。” “干嘛?” “接着,这是我在街上买的,五毛钱一颗呢。” 姜郁愣愣地接过这颗包裹着黄色糖纸的水果糖。 “好了,”小纸人开心地说,“现在你是第一个收下我送的糖果的人,这不就有关系了吗?快快,给我起个名字!” 白黏黏凑到姜郁的耳边偷偷说:“这个家伙感觉有点可怜哦。” 姜郁酸楚地嗯了一声。 “你想姓什么?有什么喜欢的姓吗?”姜郁问小纸人。 “既然你是给我起名字的人,那我和你姓好了。”小纸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郁。” “这个姓好!那我就跟着你姓姜了。” 姜郁:决定的是否过于草率? 白黏黏跟着添乱:“我也想改和小郁姓,我要叫姜黏黏。” 姜郁戳他的头:“别闹。” 教训完白黏黏后转而对小纸人说:“姓决定了,那名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啊?”小纸人仰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我喜欢星星。” 姜郁:“那简单了,你就叫姜星星怎么样?” 小纸人对自己新得来的名字很满意,连连点头:“好好好,姜星星,姜星星,嘿嘿嘿。” “这个名字比我还好听,我不管,我也要小郁单独为我起个名字。”脱离危险的白黏黏开始黏黏地缠人。 姜郁觉得白黏黏这个名字可实在是太贴合他的性格了,根本没必要改,“你还真是,别人有什么,你就想要什么啊。” 白黏黏理直气壮:“小郁给别人的我都想要一份。” 旁边的小纸人炯炯有神地看着姜郁和白黏黏聊天,“这条小白蛇很有灵性啊,我能看得出来,它是不是能听懂你说话。” “嗯,能听懂个三两句的。”姜郁继续问小纸人:“你怎么白天还要去庙里工作?是村里人安排的吗?” “嗯,因为村里没人敢做这个工作。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周折地请人来扎纸人,再把我的灵体放进纸人里。”小纸人的手撑着下巴,“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偶尔能从外乡人那里敲到小费,可以拿钱去买糖吃。姐姐,我看你是个好人,明天就赶紧离开村子吧,这里很危险。” “谢谢你,不过我还有事,不能走。”姜郁对他说。 见姜郁坚持,小纸人不好再劝,只问:“和你一起的另外两个男生呢?被陈丽红吃了吗?” “嗯?没有,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跑了。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还没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姜郁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啧,没电关机了。” “你是不是要走了?”小纸人看姜郁站起身。 “嗯,得回旅馆了,不然他们会担心我的。” “那好吧,再见。”小纸人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你能告诉我陈丽红的真实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吗?还有,偏殿里那些半米高的石像去哪儿了?”姜郁临走前不甘心地问。 小纸人对着嘴巴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姜郁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是村里的禁忌对吧。” 小纸人说:“我被施咒了,不能说,如果说了,身体会连同魂魄一起被烧掉。” 姜郁心想,这咒还真够恶毒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看见小纸人靠在孤坟上,孤零零地盯着她看。 姜郁把全身的兜掏了一遍,掏出两颗巧克力,走到小纸人面前:“姜星星,这个给你,我身上唯二的两颗糖。” 白黏黏意外的没有抗议。 “谢谢!”明明是画上去的眼睛,但此刻明亮得像真正的星星一样,“姐姐,你明天还会去庙里吗?” “会去的。”姜郁还想看看经过一夜混乱的猫捉老鼠游戏,阴庙里会是怎么样的光景,陈丽红的石像明天又会以怎样的神态和动作迎接游客。 下山的路上,白黏黏心情愉快地哼起了歌:“黏黏爱小郁,小郁爱黏黏,相亲相爱一家人,相亲相爱一家人……” 姜郁:? 先不说这奇怪的调子是从哪里学来的,歌词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山里静得让人发毛,这稚嫩的歌声还有缓和氛围的效果,增添点温情的意味,姜郁便不计较了,由他乱唱:“哦~小郁爱黏黏,黏黏爱小郁~” 翻来覆去就听他唱这两句,十来遍之后姜郁忍无可忍打断他:“够了啊,要唱到什么时候去?” “好啦,不唱了嘛,我刚好也唱累了。”白黏黏爬回帽子里,打了个呵欠,准备小睡一会儿。 “玩家小姐,是你吗?”伴随着熟悉声音的,还有隐隐绰绰的电筒光亮。 “是我!我在这里!”姜郁高喊了一声快速往光源处走去。 显然,2357也听到了姜郁的声音,脚步急促地朝这边走来。 几分钟后,两人都出现在了对方的视野里。 姜郁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只知道2357的样子很狼狈,举着手电筒的他脸上被树枝或是倒刺什么的刮出几道伤口,有点惨兮兮的,夹克好像也破了,裤子的膝盖处有些灰扑扑的。 “玩家小姐。”2357的声音略微颤抖,“你有受伤吗?” “我没有啊,倒是你,你的脸怎么回事?”姜郁想伸手去碰,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还是没碰。 “可能是刚才找你的时候不小心被倒刺刮到了,不碍事。”2357看到玩家小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里高悬着的石头才放下,只是放下的同时,心里又出现一种特别柔软的情绪,像是一个泉眼,有清澈的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这个时候如果说想要拥抱会不会太唐突了?2357想着,最终小心地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下山的路确实有点陡,来吧。”姜郁主动伸手过去牵住他的。 身体的反应总是很诚实,僵住了。 玩家小姐的手好小,好软。 以前也摸过一次玩家小姐的手,但这次不是单纯地试温差,而是在正式牵手。 “2357?走了?”姜郁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2357反握住她的手,嗯了一声。 “池嘉在哪里?有和你一起来吗?”姜郁问他。 “他在另一个方向,我们负责分头找你。”2357的知觉系统似乎都汇集到了手上,面对姜郁的问题有点心不在焉。 “那先给他打个电话吧,我们到山脚会和,别让他往山里越走越远了。” “嗯。” “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你给他打个电话。” 2357嗯了一声但迟迟没有动作。 “2357?你还好吗?”姜郁担心地停下脚步看他。 “抱歉,我刚才不小心走神了。要给池嘉打电话是吧?” 一只手牵着玩家小姐,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如果要给池嘉打电话,就得松开牵着玩家小姐的手。 不想松开。 池嘉就不能自己主动下山吗? 第60章 月潭村之谜9 二合一 2357在松开手给池嘉打电话和继续握住玩家小姐的手这两个选项间摇摆不定。 “我帮你拿手电吧,你给池嘉打电话。”姜郁接过手电筒。 2357高兴道:“嗯!” 一手紧紧地握住玩家小姐的手,一手掏出兜里的手机,愣住:“池嘉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姜郁:“……我也忘了。” 现在手机这么方便,谁还背电话号码。 “他往哪个方向去的?我们去找他。”姜郁用手电扫了周围一圈。 2357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问:“玩家小姐,你从阴庙跑到这里应该很累了吧?要不要我背着你?” “不用,我不累。”姜郁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2357,“你才应该休息一会儿吧?脸上都是伤口,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膝盖有点痛,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2357诚实地说。 怪不得膝盖的位置灰扑扑的。 “我们快点找到池嘉,之后再去买点药来处理伤口。”姜郁有点心疼。 2357说过他的知觉和感受系统都比较迟钝,不会轻易感觉到疼痛,现在说痛,肯定伤口比想象中要严重。 半梦半醒的白黏黏从帽子里探出头来,好奇地问:“为什么他要叫你玩家小姐啊?” “我的游戏ID是玩家小姐。”姜郁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他的游戏ID叫2357,我们在游戏上习惯了这样称呼对方。” 姜郁顾及身边有池嘉和白黏黏,都很少直接叫2357,但叫孟玉凉又怪怪的,总觉得是在称呼另一个人。 “哦,怪不得哦。”白黏黏打了个哈欠。 “困的话就继续睡吧,我们还有一会儿才到旅馆,到时候叫你。”姜郁听出小白蛇的声音里充满了倦意。 听了姜郁的话,白黏黏又安心地滑回帽子里继续睡觉。 幸而池嘉没有离得太远,两人沿着他去的方向找了个十来分钟便找到了人。 不过姜郁没想到,他比2357还要更加破破烂烂。 灰头土脸,衣服和裤子都被刮破好几个洞,看起来极其可怜。 更要命的是还崴到脚。 右脚的脚踝高高肿起,跟鸡蛋一样大。 “我本来走得好好的,但在爬坡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从我的脚边掠过,不知道是兔子还是松鼠,我被吓了一跳踩到一块很滑的石头就崴到了。”池嘉丧气地说。 这次来月潭村,他不但没帮上忙,还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要是他是姜郁,肯定都已经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他连抬起头看姜郁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看到被嫌恶的神色。 “你们先回旅馆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池嘉抱着手臂,把头埋着。 “在说什么胡话。”姜郁在他面前蹲下身来,用手电筒照明检查了一番他脚踝上的伤势。 肿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姜郁很是怀疑,像池嘉这样心气高的人,估计是被崴后没有立刻坐下来休息,反而还继续坚持走了一段路才折腾得这么严重。 “你是不是崴了脚后还走了段路?”姜郁问。 池嘉:“尝试着走了一会儿,但有点疼,走不动了。” 这哪是有点疼啊,这分明是相当疼。 姜郁叹了口气,“没办法。” 池嘉的心提起来,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丢在这里,以为她要厌弃自己。 “我背你吧。”姜郁在他面前蹲下来。 池嘉:……?! 这就体现出拥有先见之明的重要性了,姜郁在刚才查看池嘉伤势的短短几秒之内就已经找7777购买了三颗【大力丸】,价格和时效与【飞毛腿速成丸】相同,现在她的积分值还剩127点。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池嘉并不觉得姜郁能把自己背起来,“你连跑八百米都吃力,怎么能背得动我。” 虽然他看起来不壮,但好歹是男生,而且一直勤于锻炼,肌肉的密度可是比肥肉要大。 “跑八百米和能不能背得动你有什么关系?”要是让池嘉看到自己刚才躲避陈丽红的顶尖速度,还不得惊掉他的下巴。 啧啧啧,可惜了。 “与其让你背,还不如让我来。”2357忍痛发言。 池嘉立马嫌弃地拒绝:“不要!我宁愿一直呆在这里!” “2357,你的腿都还受着伤,别逞强了。现在我们三个人里,只有我尚且肢体健全,额……好像有点夸张,反正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更何况,我有法力的,咳咳,懂吧池嘉,就是能造出保护罩和除脏东西的法力。”姜郁尽量说的含蓄,“偶尔用一次能增强力量,把你背回旅馆不在话下。” “那你怎么不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使用法力?”池嘉疑惑地问。 问得好。 姜郁卡壳了一会儿:“这法力又不能经常使用,要看缘分的。” 池嘉觉得她的说辞像个行骗的江湖术士,但他又是真的见过姜郁除脏东西的能力,所以没再反驳。 “得先把白黏黏拿出来才行,不然等会儿背你的时候要压着他了。”姜郁抖了抖帽子把小白蛇叫醒:“黏黏?白黏黏?快醒醒。” “嗯?做什么呀?到旅馆了吗?”小白蛇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黑漆漆的山林里。 “没到。”姜郁把他从帽子里拿出来,“池嘉的脚崴了,我要背他回旅馆,你先在手提包里睡着,让2357提着你。” “什么!你背他!”白黏黏的瞌睡被吓醒,“男子汉还要女孩子背吗?” “身为男子汉的你不天天粘着我吗?好了,安分点,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会儿手电筒都要没电了。”姜郁顾不上白黏黏的反对,把他塞进手提袋里递给2357。 白黏黏本想反抗,但对上2357猫一样的眼睛,再联想到自己先前被扼住气管的遭遇,索性老老实实地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池嘉,快点上来。我脚都要蹲麻了。” 姜郁的背好小,池嘉害怕自己真的压上去会把人压垮,磨磨蹭蹭半天没动。 “快点!”姜郁再次催促道。 “哦……嗯。”他红着脸,伸手勾住姜郁的脖子。对方的手卡住他的腿弯往上一提顺利背到背上。 “还好嘛,很轻松。”有道具加成的效果就是不一样,要是自己力气真有这么大就好了,“麻烦你打着手电筒了,2357。” 2357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他也想要被玩家小姐背着,抱也可以。 弱者反而要更容易得到玩家小姐的偏爱吗?下次脚受伤的如果是他,玩家小姐也会这样温柔地对他吗? 2357打着手电筒走在旁边,思绪复杂。 池嘉趴在姜郁的背上,第一百次庆幸现在是黑夜,没人能看见他通红的脸和发烧的耳朵。 手绕到前面圈着姜郁的脖子,头靠在姜郁的肩膀上,现在的姿势,怎么想怎么觉得羞耻! 竟然被女孩子背着下山!太逊了太逊了太逊了! 夜色让视线变差,其他的感觉倒是敏锐起来。 姜郁的呼吸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均匀得听不出她是在勉强自己。 或许是真的不累。 池嘉这样想着,僵硬的身体稍微缓和了一点。 初中的时候住过校,尽管学校每日都会检查卫生,但大部分男生总是不修边幅的。 头要油了才洗,袜子到处乱扔,还会在寝室里躲着抽烟,还经常忘记冲小便,或者把尿到便池外面,很臭,很脏。 池嘉讨厌和那样的一群人在一起生活。 女生寝室是怎么样的呢? 池嘉不知道。但现在被姜郁这样背着,思绪混乱地飘荡,过往的记忆变成乐谱上的音符断续地弹奏,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跑了这么远的路,身上肯定出了汗。 姜郁大概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池嘉闻不到汗味,反而觉得她衣服上的洗衣粉香味变得潮湿了,有点好闻。 头发上也有很淡的水果香。 女生都是这样的吗?还是只有她是这样的? 池嘉揣着潮湿的心事,没头没尾地想着。 “池嘉?”姜郁喊他。 池嘉一惊:“什么?” “能不能把我脸颊边这根晃来晃去的头发往耳后拨一拨,我腾不开手。”这根调皮的碎发随着步伐晃来晃去,老是碰到脸颊,痒痒的。 姜郁的声音有点恼。 然而还没等池嘉应答,旁边这个名叫孟玉凉,但经常被姜郁叫成2357的人就先一步代劳:“我来。” 手指捉住柔顺的头发往耳朵后一放,手指碰到了耳廓。 2357把手收回。 “谢啦。”姜郁笑着说。 2357也笑:“不客气。” 池嘉不高兴地撇过视线,觉得这个打着手电筒的人在这样的场景下有点多余。 姜郁背着他走到山脚,再走到白日热闹的街上,现在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转转悠悠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小诊所。 诊所里的医生就是先前在土菜馆遇到的戴面具的老人。 他正在灯光下看书,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三人进门的架势先是一怔,接着站起身迎上去。 “我的朋友脚崴得很严重,你能帮他看看吗?”姜郁把池嘉放到黑色的皮沙发上,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老人找了个小板凳坐在池嘉对面,让他脱下鞋子,用药油给揉了一会儿。 池嘉轻轻活动了几下,惊奇地说:“好多了诶,谢谢。” 老人摇了摇头,应该是说不客气。 “还有我的这个朋友,”姜郁拉了下旁边的2357,“他的膝盖也受伤了。” 2357:“不用,我的伤不严重。” 姜郁不容拒绝地:“医生麻烦你给他看看。” 2357被迫将裤脚卷上来,露出青肿还掉了一大块皮的膝盖。 姜郁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虚假的笑:“这叫没事吗?” 2357:…… 老人给伤口消毒后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来打了几个字: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好的,谢谢。”2357放下裤脚。 姜郁又买了瓶药油和一些祛疤的软膏,总共才花了三十三块五。 老人还给她抹了个零只要三十块。 姜郁结账的时候看到老人看的书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医学书,而是一本叫做《环界》的小说。 等姜郁结完账,老人在便签上打字问:“你们是去了哪里?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姜郁觉得没什么必要掩饰,直来直去道:“我们在晚上去了阴庙,遇到一些意外。” 尽管看不到老人的表情,但姜郁能从他打字的速度读出他的震惊,快速打完字后老人把手机怼到姜郁眼前,只见便签上写:“那里很危险!以后天黑后就别去了。” “嗯,我们现在知道了。”看看这惨烈的现状。 老人想了想又打字:“你们很幸运,没有受严重的伤。” “是啊。”姜郁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位伤患,幸好都不是重伤,“医生,池嘉这两天能下地走路吗?” 她怕老人不知道池嘉是谁,补充道:“就是脚踝肿得很严重的男生。” 老人打字:“可以,但是得慢慢走,不能做剧烈运动,也别再上山了。” 姜郁:“好好。” 离开诊所时已经晚上十点,姜郁还是背着池嘉离开。 “不是说他可以下地走路了吗?为什么还要背着?”2357不满地说。 白黏黏鬼鬼祟祟地从手提袋里探头:“就是就是!让他自己走嘛,我要回到小郁的帽子里。” “这里离旅馆还有段距离,医生也说了让他不要走得太快,要是慢慢走,我们可能得再过半个多小时才能回去休息。”姜郁说。 池嘉已经克服了被姜郁背着的羞耻感,自如了起来,对于2357的不满也置若罔闻。 于是,姜郁背着池嘉,顶着身旁2357和白黏黏怨念的目光,回到了旅馆。 来到旅馆门口,还没进大门就听到了前台男尖刻的声音:“不是说好要处理那个东西的吗?先前都遭到好几次客人的投诉了,你打算让它藏在那个房间到什么时候?”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前台男的火气更大了:“再过段时间?过多久?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还让我自己处理?!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妈的——” 嘭一声,前台男把听筒砸回去。 偷听完对话的几人这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大门。 “哟,你们几个怎么现在才回来?”前台男心虚地掩去面上烦乱的神色,看向姜郁背着的池嘉,“这个小哥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小心脚崴了。”姜郁顺嘴应付过去。 等到了三楼,姜郁背着池嘉走进308房间,而2357拎着装了白黏黏的手提袋跟着走进去。 “你们说,前台刚才打电话说的要处理的东西会不会与池嘉白天听到的梆梆声有关?”姜郁把拖鞋拎到池嘉面前,好奇地问。 “有可能,不过会是什么东西?和陈丽红有关吗?”池嘉猜测道。 “那东西是什么光靠我们猜也不可能猜出正确答案,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休息,毕竟现在都已经十点了。等明天去泰和医院的废址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答案。”2357的眉眼间露出些微的疲态。 如果是单独和玩家小姐讨论,他肯定能比现在有精神。 白黏黏偷摸着从手提袋里溜出来,刚落到地面上就逃命般地往姜郁的方向冲过去,一路爬到姜郁的脖子上缠着,松了口气后说:“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回去睡觉觉了,小郁今天在外面辛苦跑一天了,很累吧?” “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累。”姜郁摸了摸自己的腿,都这个时候了才有点酸软的感觉,“那就这样吧,大家各自回屋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多睡一会儿,我们再商量去泰和医院的事宜。” “好耶!休息休息!”白黏黏开心地说,“走吧走吧。” 回到303后,姜郁累得瘫倒到座椅。 白黏黏想黏着她继续撒娇,结果被姜郁推开。 白黏黏:QAQ “干嘛一副要哭的表情看着我?我身上臭烘烘的得去洗澡了。”姜郁拎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味道。 白黏黏现在虽然还是蛇的形态,但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呆在家里的时候,姜郁只要换衣服,他都会自觉地栽进窝里把眼睛闭起来。 “好吧,我知道了。”白黏黏仰着头看她,“你洗完了可以让我也洗一个澡吗?” “你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洗什么澡啊?”姜郁把外套脱掉,在包里找换洗的衣物。 “难得可以泡大浴缸诶!想在浴缸里游泳!”小白蛇才住进“月潭小筑”的第一天就看上了浴室里的浴缸。 “好不好嘛,让我泡泡澡嘛。”白黏黏撒娇道。 考虑到白黏黏在家里都只能被关在卧室里,没有机会洗澡,平时嫌弃自己不干净也是让姜郁用湿毛巾给他 擦擦身体。 姜郁看着他渴望的眼神,没怎么犹豫便说:“好吧,等我洗完澡后给你放水泡澡。” “太好啦!”小白蛇转起圈圈。 姜郁走进浴室,打开喷头,调好水温开始洗澡,温热的气流在镜子上氤氲出模糊的水汽。 好奇怪。 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脱掉衣服开始洗澡后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姜郁迅速冲掉身上的泡泡,裹上浴巾走到镜子前。 她擦掉镜子上的水汽,里面只映出头发湿漉漉的自己。 可是,刚才察觉到的视线就是来自镜子里。 难道说镜子后面有什么东西? 姜郁扶住镜框,尝试着能不能挪开。 很遗憾,不能。 镜子像是被强力胶粘在墙壁上,根本揭不下来。 那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难道只是错觉吗? 姜郁站在镜子前边吹头发边想,可等头发都吹得差不多干了还是发现不了端倪,镜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把吹风机放回去,推开浴室门:“黏黏?我给你放水咯。” 白黏黏趴在座椅上打瞌睡,听到姜郁叫他后猛然惊醒:“来啦!洗澡澡!” 姜郁给小白蛇放了一缸温水,让他在里面游来游去,游累了还靠在浴缸壁上闭眼休息。 “你在里面玩,我去外面给家里人打电话报个平安。”姜郁在水里倒了些香波,用手搅出泡泡,“等会洗好了,我给你擦擦。” “好!”白黏黏表情幸福地说。 姜郁没关浴室门,径直走到外室的窗边,她靠在窗户上给宋君贤打了通电话。 电话另一头接的很快:“小郁?玩得太开心了吗?现在才想起来报平安。” “嗯,玩得挺开心的。”差点连命都丢了,够刺激,“宋叔,你是不是要睡了啊?” “没有,我还在公司,刚加完班,准备走。”电话那头传来了喝水的声音。 “要注意身体健康,别光顾着挣钱把身体给搞垮了。”姜郁有点担心宋君贤的身体能不能抗住这样的工作强度。 被念叨却不觉得烦,反而有点高兴:“是是,我每天都有抽出时间来锻炼的,不过训练强度远不及池嘉。” “啊,池嘉那个又太过了。”不过现在脚受伤,他好歹能消停个几天。 “小郁,你现在在做什么?方便接视频电话吗?”宋君贤声音温柔。 “方便,我刚洗完澡,正站在窗边看风景,等着啊。”姜郁挂掉电话,点开微信,给宋君贤打去视频电话。 不多时,屏幕上便显现出宋君贤的模样。 他没戴眼镜,穿着白衬衫,坐在办公桌前,背后是一个用几盆兰草点缀的书架。 宋君贤:“能转一圈吗?让我看看你的房间。” “可以啊。”姜郁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转。 镜头对准床的时候,宋君贤的面色一僵:“小郁?你一个人住吗?” “是啊。” “为什么有两张床?” 姜郁立时知道他想歪了,忙说:“我们在网上订的时候只剩一间大床房,一间双人间。池嘉住的大床房,我住这间。” 宋君贤的面色缓和了点:“这样啊,是我太紧张了。” “没事的,我明白。”姜郁知道他打视频电话的初衷有点查岗的意味,估计是邵青又和他说了些不靠谱的猜测。 宋君贤的表情温柔,有点和2357靠拢,“那边天气冷吗?衣服带够没有?不合适要及时买,也别嫌景区的东西贵,别亏待自己。” “嗯嗯嗯。”男妈妈真好啊。 姜郁心里默默流泪。 之后又问了这一天的行程,吃了什么好吃的,有没有被人骗,在外面旅游要注意什么事项。 絮絮叨叨地说了快四十分钟才挂了电话。 “小郁!我泡好了!要用浴巾擦擦!”白黏黏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好,我马上过来。”姜郁给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不想才没走两步,手机又嗡嗡地振动起来。 难道是宋君贤还有别的事情交代吗? 姜郁回过头去看,只见屏幕上显示“东野声”三个大字。 姜郁:? 挂掉! 第61章 月潭村之谜10 二合一 白黏黏个头小,用幼儿毛巾包住轻轻擦了擦便算好,他缠在姜郁的手臂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小郁,我现在是不是香香的?味道和你一样哦。” 旅馆里的香波是便宜货,香味也比较浓。 姜郁凑过去在他的头顶上闻了闻,还真的嗅到和自己身上相同的香波味,“嗯,香香的。” 白黏黏满意地嘿嘿两声。 姜郁把白黏黏安置在床上:“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这里就是你的小窝了,好好休息。” “嗯!”洗香香的白黏黏钻进被子里,蛇身长长地伸直成一条直线,头枕在枕头上,完全不同于以往要把自己盘成一小团的睡姿,“小郁,可以帮我拉下被子吗?” “好啊。”姜郁把被子拉好给他盖上。 白黏黏闭上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小郁晚安。” “嗯,晚安。” 姜郁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本想订个闹钟,结果拿起来一看,发现有好几条东野声发来的信息。 东野:睡了吗? 东野:不方便接电话? 东野:狗狗玩球.jpg 姜郁出于礼貌,还是回他:马上睡了,晚安。 这句话是为了给对话画上句点,结果被东野声解读为对话的开始,他很快又发来信息:幸好,我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姜郁心想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东野声:我以为你只是没报项目,结果你竟然连比赛都没来看!你和池嘉究竟背着我去哪里玩了? 东野声:狗狗委屈.jpg 姜郁对这个自来熟的人无话可说,不回两句挫挫他的锐气总觉得不过瘾:好玩的地方。 东野声:狗狗伤心.jpg 这狗狗表情包使用得太频繁,还都是同一只金毛,姜郁产生了自己是在和狗聊天的错觉。 东野声:今天参加的项目我都拿了第一哦。 姜郁:厉害厉害。 东野声:狗狗兴奋甩舌头.jpg 姜郁:好好说话,别老是发表情包,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在和一只金毛聊天。 东野声:狗狗脸红.jpg 姜郁:……没什么事我先睡了。 东野声:别走! 姜郁:你倒是有事说事! 东野声:我的比赛项目都集中在今天完成了,明天没项目。 东野声:你们在哪里玩啊?我可以来找你们吗?[爱心] 姜郁强硬地转移话题:你平时是怎么规划学习时间的? 东野声无语地回了个句号。 姜郁:晚安。 调好闹铃后,姜郁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不再管东野声后续是否发来信息。 钟表的指针在众人的睡梦中悄然地走到凌晨两点的位置。 308内。 本该酣睡的池嘉却被一阵梆梆梆的声音吵醒。 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208里有人在敲东西吗? 梆梆梆—— 不对,好像是有人在敲地板。 一开始还很轻,好像是敲门时用的力度。 梆梆梆! 力度变大了,像是有人捏着拳头往木板上砸。 池嘉没法继续忽视这恼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打开床头灯坐起身来。 他穿上拖鞋,因为脚踝上的伤还没好,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 梆梆声是从房间正中央的地板下面发出来。 池嘉欲走近看看情况,不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仿佛是某种不明生物被困在了地板下面,正挣扎着想从里面逃出来。 哐嚓一声,地板正中间出现一个洞,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里面伸出。 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地板上四处摸索,恐怖气氛拉满。 池嘉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怕惊动到这个不明生物,池嘉屏住呼吸,悄悄地轻轻地往门的方向走去。 手指在地板上摸索一阵,似乎是确认了周边没有障碍物后,躺在地板下面的东西坐直身体。这下,地板上不再只有一个只能伸出一只手的小窟窿,而是一个大窟窿。 等这不明生物直起身来,池嘉最终还是没有强忍住恐惧,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 他本来想着,根据刚才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来看,地板下面的东西最多就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吧,大概也就和秦心一个恐怖效果。 没想到竟然是一具无头女尸。 女尸穿着一条颜色看不清的裙子,之所以说看不清是因为上面都是肮脏的血污。脖子上,肩膀上,裙摆上,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干掉的血迹。 因为身首分离,女尸不清楚现在的方位也看不见周围的景象,她摸索着想从地板下面爬出来时还跌了一跤,有种滑稽的恐怖。 不过池嘉现在只能感受到恐怖,感受不到滑稽。 女尸好像听不到他发出的尖叫声,暂时没有发现他的站位,在房间里胡乱走来窜去,甚至意外弄倒了桌上的水杯,并且不小心栽到床上。 池嘉趁着这混乱的间隙,悄然摸到门口,打开门,一口气冲了出去直奔303,疯狂地敲门:“姜郁!姜郁!快开门!” 姜郁睡眠不深,被这么一吵后立马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赶紧下床趿拉上拖鞋去开门。 门口的池嘉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立马钻进门里,结结巴巴地说:“女尸……女尸……无头女尸。” 姜郁带上门,没领会过来他话语里的含义,问:“什么无头女尸?” 姜郁浑身都在释放着安全的讯号,池嘉的慌乱的心稍微定了定,顺畅地说:“我的房间里有一具无头女尸。” “那个梆梆梆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姜郁没慌,镇定地问。 “嗯,”池嘉的脸上血色全无,“从地板下面传出的声音,她就藏在地板下面,根本不是208发出的声音。” 姜郁没想到308的地板还是有夹层的,更没想到里面会藏了一具无头女尸。 目前得到的线索是在是太混乱了,姜郁有点懵。 不过她还是迅速作出了判断:“你呆在这里,我去你房间看看。” “别!”池嘉抓住她的手腕,“她和秦心不一样,她是有实体的,攻击性可能会更强。” “没关系,我就看一眼。你呆在这里,我给你开保护罩。”姜郁已经知道了这个游戏世界里的bug不仅仅是指鬼,还有可能是一些超自然生物,比如说先前遇到的陈丽红石像。 但只要是bug,那必然就能用bug处理器收服,开着保护罩去308看一眼,若是攻击力在100以下,那么直接就用【银级bug处理器】给处理掉,如果说超了,那就——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 咚咚咚。 无人应答。 池嘉的精神绷紧:“说不定是那个无头女尸!” “我从猫眼里看看。”姜郁拍了拍池嘉的背让他不要紧张。 透过小小的猫眼,姜郁看见,门外站着的东西确实就是池嘉说的无头女尸。 从池嘉口中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头的女人在敲门这一幕给人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怎么样?是那个东西吗?”紧跟在姜郁身旁的池嘉轻声问。 姜郁点头。 池嘉立马拽住她的手腕往后撤,“千万别给她开门,我们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 “别怕。”姜郁的声音听不出惊慌,“我再看看。” 刚才好像没看见女尸的攻击力数值。 是漏掉了吗? 姜郁疑惑地再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没漏掉,这具无头女尸根本就没有攻击力数值。 难道不是bug? 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更加急促,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 “池嘉,你往后退,我要把门打开。”姜郁把手放到门把上,轻声说。 “不是,你疯了吗!”池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现在连躲都来不及竟然还要主动给这东西开门,“她进来后会攻击我们的!我——” “我给你开保护罩,你躲到窗帘后面,我会保护你的,别怕。”姜郁好脾气地说。 池嘉的心动了动,他轻轻叫了声姜郁的名字,因为很小声又带了点软弱的意味,听起来格外的像在撒娇。 池嘉被自己能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姜郁没注意到他刚才叫自己的声音,还在从猫眼里观察无头女尸的动向,“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 现在倒是没这么紧张了,池嘉深呼吸一口气:“开吧。” 吱扭一声。 门开了,姜郁带着池嘉往后一退。 无头女尸根本就没注意门后的两人,而是径直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刚才在308时还费劲地四处摸索,现在反而行动自如,仿佛脖子上长了对眼睛。 只见无头女尸走进浴室里,站在镜子前,对着镜面就是一拳。 噼里啪啦,碎片四下散开。 这巨大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先前睡得很死的白黏黏,他惊醒道:“地震啦!小郁快跑!” 姜郁:…… “白黏黏,我在这里,别东张西望的。”姜郁看小白蛇飞快地往旁边那张床爬去,在床上找不到人后小脑袋还东转西转,傻得让人难以直视。 “小郁!”白黏黏拉长撒娇的声音飞快向她爬去,爬到她的肩膀上后才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姜郁示意他看浴室里。 打破了镜子的无头女尸从镜子后面薅出一颗头。 一颗血淋淋的头。 把头放到脖子上调整了几下角度后严丝合缝地吻合上了,女人就着洗漱台的水将脸上的血污洗净,接着转过头来,对着姜郁几人抬起手,微笑道:“嗨,晚上好呀。” 姜郁和池嘉:…… “哦!怎么做到的,你看到了吗?小郁!她把断掉的头安回脖子上了吔。”白黏黏惊奇地说。 洗掉血迹的脸显露出清秀的五官,姜郁失礼地用手指着她,口齿不清道:“你你你……你不是陈丽红吗?” 不会有错的,眼前这个女人的脸和阴庙里那座高大的石像达到近乎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被这东西追杀了一个晚上,姜郁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不是,你认错人了,我叫徐翠云,不是什么陈丽红。”女人眨了眨眼睛,脸上流露出介于成熟和青涩少女的情态,“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人。” 这个自称徐翠云的女人走到姜郁面前,姜郁能闻到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和阴庙正殿里浓重的檀香味如出一辙。 “你叫什么名字呀?”徐翠云问。 不过她不是在和姜郁说话,而是问姜郁旁边的池嘉。 她的脸凑得离池嘉很近,迎面的檀香味扑来,池嘉忍不住皱着鼻子,偏过头干呕了一声。 徐翠云见状不满地双手叉腰,前倾的身子也直起来:“真没礼貌,对着我这样漂亮的脸也会想吐?” 池嘉捂住口鼻,无声地往姜郁的方向靠了靠。 “原来是有女朋友了啊,”徐翠云扬着下巴,从头到尾扫了姜郁一眼,撇了撇嘴,“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身材不错,腿挺长的。” 姜郁:“谢谢?” 怪不得洗澡的时候总感觉被人盯着,原来就是镜子后面的头。 “不客气。”徐翠云高傲地说。 徐翠云的五官虽然不是特别漂亮的大美女级别,但拼凑在一起给人一种特别微妙的妖冶,很吸引人。 不过这个名字。 徐翠云? 感觉是爷爷奶奶那辈人才会起的名字,有点年代感在里面。 “你为什么会在308的地板下面躺着啊?你的头又怎么会在镜子后面?”姜郁没想到徐翠云不但不是个bug,还有清醒的神志,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交流一番。 徐翠云先是沉默,接着伸手摸了一下姜郁鬓角,这才笑着说:“原来是外乡人,怪不得不清楚,不过胆子还够大的,都看我这个样子了还敢搭话。” 姜郁不理解,对方怎么在摸了下她的鬓角后就能判断她是外乡人,月潭村的村民和外乡人的鬓角相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趁着姜郁思索的这段时间,徐翠云不声不响地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望着星光和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月潭,笑着说:“老样子啊。” 说完这句话后,她爬到窗户边沿上,跳了下去。 “喂!!”姜郁和池嘉赶紧追到窗户旁,往下看。 只见徐翠云的尸体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死了?”池嘉大气不敢出。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刚刚才把头给接回去,现在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我看未必。”身首分离都能若无其事地撬开地板拿回头颅,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果不其然,几秒后,徐翠云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穿着那身沾满鲜血的裙子离开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白黏黏感叹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都没有死。” 池嘉和姜郁默默盯着徐翠云的背影,直到她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接着,姜郁毫无征兆地伸手摸了下池嘉的鬓角。 池嘉:“……怎么了?” “徐翠云摸了下这里就能判断出我是不是外乡人,我想摸摸你的和我的有没有区别。”姜郁咕哝着。 “快摸摸我,摸摸我的鬓角。”白黏黏觉得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你有什么鬓角,你就有个小脑袋瓜。”姜郁无语地戳了他一下。 “哼,等着吧,等我灵力攒够了化成人形,不管是耳朵也好,鬓角也好,我都会有的。”白黏黏不服气地说。 姜郁不在意:“哦。” 白黏黏:“哼。” “你摸我的也对比不出区别来,你应该摸月潭村村民的才行。”被姜郁这么一说,池嘉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问题是没有哪个月潭村的人愿意让我摸。”姜郁苦恼地说。 哦对了,不是还有姜星星吗? 算了,不行,他是纸扎的,原本的肉身都已经坏死了。 “还要继续讨论吗?我困了,想睡觉了。”白黏黏靠在姜郁的肩膀上,闷闷地说。 姜郁看了眼脸上满是倦意的池嘉,对他说:“现在房间里应该没危险了,快去睡觉吧。” “床单被弄脏了,上面沾了血迹。”池嘉面如菜色。 “看来只能给前台打电话让人来换了。”姜郁看了眼浴室,“顺便让人来打扫一下里面的镜子碎片。” 刚拨通电话时,前台男的语气还很不耐烦,等说明了情况后他立马换了口气:“无头女尸从308的地板下面钻出来了?” 姜郁淡定道:“对,还顺便打碎了303浴室的镜子,带走了她的头,麻烦你来处理一下。” “不好意思,我马上过来。”前台男立马道歉,“请问那个女人现在还在房间里吗?” “已经跳楼走了。” 前台男迟疑了片刻,但也没有太吃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好,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后,姜郁叹道:“这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 放在普通的景区,普通的酒店里,前台要是接到这样的电话,早都被吓死了吧,或者直接认为是顾客打电话来恶作剧。 几分钟后,前台男拿着打扫工具来到303,“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有这么不好的住宿体验。” 姜郁惊了。 先前前台男都是坐在桌前给他们办理入住手续,从来没有站起来过,所以姜郁一直看到的都是他的上半身,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前台男全身。 尽管穿着厚厚的睡衣,也还是遮不住那高高肿起的肚子,不是普通的中年男人啤酒肚。 在四肢和脸都略水肿的情况下,前台男现在的样子很像是怀孕。 他在打扫镜子碎片时,因为觉得累而伸手扶腰的动作也很像孕妇的惯性动作。 姜郁尝试着和他搭话,尽量说得委婉:“你是身体不舒服吗?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胖子都这样。”前台男胡乱搪塞着。 这看起来可不像胖了。 姜郁看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刻意追着问,转而道:“308地板下那具无头女尸是怎么回事?她是个什么身份啊?我看她的脸怎么和阴庙里的石像一样?” 前台男把镜子的碎片扫进簸箕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小妹妹,这些事还是少问吧,了解多了对你没好处。” 姜郁发现了,只要是涉及到村子里的诡异事件,这些原住民都选择闭口不谈。 “行呗,不说就不说。”姜郁耸肩,“不过,我怎么没在旅馆里看见除了你以外的工作人员?打扫房间这种小事都要让你做吗?” 说到这里,前台男的火气就上来了,“还不是我老婆安排的!说什么旅馆的生意不景气,两个人就能打理好,招小工来还要单独开一份工资,抠门的要死。” 原来前台男的工作不单是前台,他算是这家旅馆的老板之一。 姜郁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怎么没看到老板娘呢?” “谁管她的,天天死在外面打麻将,什么事都不管,就让我守在旅馆里。”前台男低声咒骂着。 这可有意思了,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的关系和普通夫妻关系里两者扮演的角色发生了调换。 除了听到前台男对老婆的抱怨,没能再提取出有效的信息。 鉴于308的地板需要找人来修理,池嘉的房间便换到了双人房的307。 等灯关上,白黏黏呼呼大睡后,姜郁因为反复琢磨着今天的遭遇好久都没睡着。她索性翻出卡牌收集册,使用【暗眼】和【内耳】监视着前台男,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套到情报。 【暗眼】和【内耳】顺着走廊和楼梯来到前台处,看到前台男正在收拾刚刚吃掉的方便面。 收拾完桌面的垃圾后,他脸色不悦地使用座机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喂?刘媛媛你还晓得回家不?” 为了能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说什么,【内耳】索性附到电话的听筒上方便偷听。 电话的另一头非常吵闹,被叫做刘媛媛的人回:“回家?回来做什么?看你大着肚子在我面前发牢骚吗?” “我我——”前台男半天没蹦出一句话。 “我什么我?”刘媛媛笑,“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吗?” 前台男摸着自己的肚子,丧气道:“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更何况徐翠云也被你杀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刘媛媛:“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想在外面呆着,看见你就烦。” “她活了。”前台男抛下这句话后静静等着对方怎么接。 电话另一头突然安静下来,看来是刘媛媛拿着手机离开了麻将桌:“活了?” “从308的地板下面钻了出来,还去303找回了自己的头。” “那住在这两间房的客人不得吓死?” 前台男回:“好像也没有,客人都表现得挺淡定的,还是外乡人呢,心理素质够硬。” “那确实,”刘媛媛笑了一声,随即又严肃道:“不过算算时间徐翠云也该复活了,不然周六就是祭典,要是没有感应者,这次的祭品就没着落了。” 两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双安静了好一会儿。 还是前台男先问:“你觉得这次会选中谁?” “鬼知道,爱选中谁选中谁,横竖就是死。”刘媛媛的声音并不像她说的话那般不在乎,掺杂了不明显的惊慌,“你倒是好,要是徐翠云在周六前不勾搭上别的男人,那你肚子里的东西就是下一任的感应者,你也就是新一任的母体,百分百逃脱了成为祭品的命运,恭喜啊。” 前台男气急:“妈的,说的前几任母体的下场都有多好似的。” “至少比祭品要好吧?就这样,挂了,被选中的人还说不定是我呢,我要趁着这两天多打几把麻将。”刘媛媛说完,先他一步挂了电话。 “艹!”前台男啪的一声把听筒摔到座机上,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姜郁怀疑,他选择用座机给刘媛媛打电话而不是用手机,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这样摔听筒很解气。 不过这十来分钟偷听到的对话还真是信息量爆炸,姜郁在脑海里捋了捋,确认了如下几件事: 1.月潭村在这周六要举行祭典,而且祭典中会选出一个祭品。至于要祭拜的东西是什么,姜郁怀疑跟陈丽红有关。 2.徐翠云是本次祭典的感应者,担任着选出祭品的关键任务。 3.和徐翠云好过的男人会怀孕,在祭典前最后一个怀孕的男人会生出下一个感应者,而该男人被称作母体。至于母体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属于未知状态,祭品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是未知状态。 虽然获得了很多情报,但疑点也很多。 比如失踪的杨睿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比如村里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祭拜陈丽红,先前姜星星说的那个传说明显是村里人乱编来应付游客的。 再比如,为什么徐翠云的长相和陈丽红一样?偏偏她还强调自己和陈丽红是两个人? 姜郁辗转反侧了很久,一直到天都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完了完了,明天早上起不早了。 第62章 月潭村之谜11 二合一 林姣洗漱完出来,发现吴数仍在对着笔记本电脑写稿。手摁在键盘上打得噼啪响,似乎正处在灵感爆棚的状态。 林姣没好气地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行李箱中弄出动静,怒道:“还在写?” 吴数连眼睛都不肯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嗯了一声。 “用得着这么着急吗?照片照了这么多,慢慢回去写不行?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两个现在还在度蜜月!”这次月潭村之行和林姣设想的相差太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竟然连今天晚上去泰和医院探险的计划都取消了!” “我们还得呆两个晚上啊,急什么?”吴数没有察觉事情的严重性,仍在不慌不忙地写着稿子,“明天再去不是一样?”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吗?”不管是平时的学习,还是偶尔的出门旅行,林姣都习惯给自己制定周密的计划。 “我说你啊,得改改这个臭毛病了。”吴数打开专放照片的文件夹,从里面挑出一张陈丽红石像的照片作为插图放进文稿里,“只要计划被打乱,就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要不要这么夸张?生活总是充满意外的。” 林姣懒得和他拌嘴,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上头,瓮声瓮气地说:“我就这样,改不了,你是第一天和我交往吗?不知道我的脾气?” “行行行。”吴数嫌她吵,嘴上打着哈哈应付,继续写稿,不再管身后的动静。只觉得女人真烦,屁大点事都要理论半天。 等稿子写到一半时,吴数觉得有点累了。他转过身去,发现林姣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熟,心想她还是在这个时候最安静。 深夜赶稿最容易肚子饿,吴数在行李箱里翻出临行前带的葡萄干面包,吃掉后还是觉得不止瘾,有点想喝啤酒。他拿上房卡轻轻带上门出去,准备在楼下买一罐啤酒再回来。 前台的女服务生正在看电视剧,也没戴耳机,电脑里传出男女主夸张尴尬的对白。 前台女看见吴数下来还打招呼:“这么晚了没睡呢?” “有点想喝啤酒。”吴数笑答。 “自动贩卖机里的第一排就有。”前台女手指了指门口发着光的自动贩卖机,眼睛又粘回电脑屏幕上。 吴数应着好,在门口买了罐啤酒。 不是冰的,差了几分味道。 他和林姣住的旅馆同样也在月潭边上,和姜郁他们住的地方正好隔潭而望。 此刻已是凌晨,吴数站在门口的阶梯上喝着啤酒,享受着温柔的晚风,静静欣赏月光下的月潭。 心血来潮,索性顺着月潭的岸边慢慢走着享受夜景。还没走一会儿,就碰到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带血的薄裙,整个人沐浴在月亮的光辉中,本该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奈何女人的五官生得太迷人,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任何见到她的男人都会无条件动心。 “你可以帮帮我吗?”刚对上眼神,女人就小跑过来抓住吴数的手臂,泪光盈盈地问。 吴数自然不能免俗,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在女人的脸上和细白的手臂上打转,愣愣地说:“什么事?” “我和男朋友吵架了,他弄伤了我。”女人拉着自己的裙子给他看,“你看,上面都是血,我好疼啊。” “啊……那那我带你去医院。”吴数的大脑出现一种醉醺醺的感觉,听到女人说话都觉得骨头软酥酥的。 “不用去医院,”女人用手背轻轻拭去眼泪,“你能带我找个地方住吗?我想躲一躲,一个晚上就好了。” 吴数的意识回笼了一点,“我……其实我也是住在旅馆里,你看就在前面不远处。” “我可以和你一起回旅馆吗?”女人轻声问。 “可以,”吴数刚答应又想起房间里的妻子,“不……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女人抱着他的胳膊,胸口压在上面。 “我老婆还在房间里睡觉。”手臂擦到的柔软让吴数的大脑又接近宕机的状态。 “在睡觉吗?那我们另外开一间房好不好?”女人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 “好……好啊。” 就这样,吴数带着女人到了前台,敲敲桌面,说:“麻烦再开一间房。” 正在看电视的前台女按下暂停,抬起头来,对上女人的脸时先是一怔,接着又若无其事地问:“是给这位小姐开一间房吗?” “嗯,还有标间吗?”吴数问。 “有的。”前台女省去了在电脑上操作的步骤,直接从抽屉里找出一张房卡递给吴数。 吴数接过一看,房间正好就在他和林姣入住的那间房的隔壁。 “走吧。”女人握住吴数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前台的女服务生看着他俩的背影直摇头,只觉得好笑:“还真以为走桃花运了?到时候苦果子够你吃的。” 吴数和林姣住的房间在205,他给女人开的房间就在204。刷开房门,插上房卡,房间里的灯亮起来。 吴数的神志也跟着清晰。 他挣扎着说:“你在这里休息,我……我先回房间了,回去晚了,我老婆会骂我。” “真的吗?你先前不才说你老婆睡着了?”女人不肯放开他的手,还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你能不能帮我检查一下?” 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往鼻孔里钻,吴数咽了咽口水:“检查什么?” 女人发出轻笑声:“你说呢?当然是检查我身上的伤严不严重嘛。” 这话宛如导火线,潮热的氛围擦出火花,两人乱作一团,床单也皱了。 完事后吴数睡得很熟,倒是徐翠云的意识格外清醒。 她先是到浴室里洗了个澡,接着裹着浴巾,也不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直接打开房门走到一楼的前台处。 噔噔噔,敲了几下柜台。 前台女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问:“完事了?” “完事了。” “挺快嘛。” “是快。”徐翠云嫌弃地摇了摇头,撑着下巴说:“给我找套替换的衣服,原本的裙子上都是干掉的血,不能穿了。” “行,你跟我来。”前台女领着她进了柜台后的那道门,找出一套干净的休闲装让她换上。 徐翠云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换上衣服,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母体就是他了吧?”前台女问。 “差不多。”徐翠云不在意地说。 “下一任的祭品有人选了没?”前台女继续问。 徐翠云立马看向她,目光锐利道:“你觉得我会和你说吗?” “没……没。”前台女顿感压力倍增,赶紧摇头否认。 徐翠云弯起眼睛,笑呵呵道:“别这么紧张嘛,会吃人的又不是我,我就是个感应者而已。放心,这次的祭品不是女人。” 听到徐翠云这么说,前台女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又能平安活过一年。 徐翠云在一楼呆到天亮才回到204。 回到房间后,她第一时间走到窗户边,有意大声地拉开窗帘吵醒还在床上酣睡的吴数。 灿烂的日光洒到床铺上,吴数伸手遮了下眼睛。 徐翠云走到床边,蹲下身趴在床沿上,温柔地对吴数说:“天亮了,该起床了。” 吴数听到徐翠云的声音,这才猛然惊醒,脑海里闪现过昨晚缠绵的片段。 “糟了!”吴数一下子坐起身来,“林姣!” 徐翠云笑:“现在才想起你的老婆啊?” 吴数没心情回复她的俏皮话,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裤往身上套。昨晚发生的事情固然刺激,特别是就在林姣的隔壁,但是他好歹和林姣有了好几年的感情,两人也刚结婚,不想因为一晚上的露水情缘让两人的这段感情泡汤。 眼睛瞟到徐翠云身上的衣服,吴数纳闷地说:“你身上的衣服从哪儿来的?你昨天穿的不是裙子吗?” “和前台的女生买的。”徐翠云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关注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吴数看着她的脸,突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昨晚这种感觉还没有如此强烈,他问徐翠云:“我先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再不快点,你老婆要醒了。”徐翠云提醒他。 “对对对,林姣。”吴数摸到裤兜里的房卡,松了口气,幸亏没把这东西弄掉。他急匆匆地走到隔壁,刷开房间插上房卡,正巧撞上林姣刚醒。 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就坐在床边,表情茫然,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从外面进来?” 林姣望了眼浴室的方向,“我醒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在上厕所。” “没有,我醒得早,就随便去外面透透气。”吴数进来前还没有想好借口,只好临时组织语言骗她。 林姣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的新婚丈夫会在昨晚和一个刚见过面的女人发生关系,还就在隔壁房间,她没有过多怀疑,只挠了挠头,问:“你洗漱过了没?” 吴数:“没。” “那赶紧洗漱,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哦哦,行。” 吴数像得了特赦令似的往浴室里走,二话不说便往牙刷上挤牙膏。 林姣趿拉着拖鞋也跟着走到洗漱台前,“你昨晚那个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完成了一半。”吴数满口泡沫,口齿不太清晰。 “哦。”林姣神色有些别扭,她含着牙刷在水龙头下给牙杯接水,“我昨天晚上心情不太好,不该和你说那些话。” 吴数心不在焉:“嗯。” “你现在还在生气嘛?”林姣看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生气?我没有啊。”吴数完全然忘记昨晚林姣和自己说了些什么,现在他的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和徐翠云在一起的黄色废料。 “没生气就好。”林姣看他跟块木头似的反应,回想起之前几次吵架的经历,习惯性地认为是他还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 吴数先林姣一步刷完牙,他伸长手臂把手里的牙杯放到架子上,结果被林姣发现了异样的的地方。 “等等。”林姣叫住他。 吴数停下脚步:“干嘛?” 林姣三两下清完口中的泡沫,鼻子凑到他的领口:“怎么有股很淡的檀香味?” 吴数顿时心跳如擂,面上却平静地说:“估计是在阴庙的正殿里染上的吧?那里的檀香味不是很重吗?” 提到阴庙,吴数的脑海里突地闪过正殿里那尊高大的石像,石像的脸和昨晚那个女人的脸似乎有八九分相似。 一瞬间,吴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 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没出错,吴数赶紧打开数码相机,翻出昨日的拍照记录。 一路往前翻,终于找到了陈丽红的石像照片,不会有错的,照片上石像的五官和昨晚那个女人的五官近乎相同。 要命,都拍了这么多张照片,怎么会在见到女人的时候没有发现不对劲呢?昨晚和他缠绵的女人到底是人是鬼? 顿时,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变了味,发酵成又黑又臭的液体。 林姣看见他脸色难看地盯着相机里的照片,问道:“吴数,你发什么呆?”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文章的有个地方写错了。”吴数蹩脚地撒着谎。 林姣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啊?这个时候了还惦记你的文章,赶紧收拾好,我们要去吃早餐了。” 吴数心惊肉跳地将相机收起来:“好。” “等会儿吃完饭就直接去泰和医院吧。”林姣换下睡衣,穿上轻便的运动装。 吴数没有异议,迅速收拾好东西后便和林姣一起出门。 路过隔壁的房间时,他有意无意地往偏头看了一眼,门开着但里面的女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吴数以为,他和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也就是一夜的露水情缘,哪想到在吃早餐的摊点上又再次遇到。 “请问你们这里有人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本来在喝粥的吴数抬起头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林姣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但惊异的原因和吴数完全不同。 “唉,你……你不是那个庙里的那个吗?”林姣盯着她的脸说。 徐翠云直接在两人的对面坐下,笑道:“和阴庙里的石像很像对吧?我已经听很多人这样说过了,不过我不是,我叫徐翠云,和陈丽红这个人完全没关系。” 林姣看周围的村民都在淡定地吃早餐,看到徐翠云后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便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们昨天才参观了阴庙,所以反应有点大。” 徐翠云温柔地说:“没关系。” 表面上不动声色,表现得和吴数似乎是初次认识,但餐桌底下,徐翠云悄然脱掉高跟鞋,轻轻抬脚去蹭吴数的小腿。 吴数:“咳咳咳咳。” 白黏黏醒过来时姜郁还没有醒,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小郁。”白黏黏侧过头朝着姜郁的方向轻轻叫了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还睡得很熟。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昨天一天都过得非常惊险。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本来都够累了,大半夜的又要躲避巨型石像的追杀,之后又被无头女尸的事闹得没睡好。 白黏黏还可以在姜郁的帽子里反复打瞌睡,但姜郁却一直绷紧了神经。 小白蛇滑下床,偷偷爬到姜郁的床上,卧在姜郁旁边的枕头上,睁大金色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姜郁。 皮肤好白哦。 眼睫毛好长哦。 白黏黏越看越觉得小郁好看,他赞叹地说:“小郁真漂亮。” “唔。”姜郁哼了一声,揉了揉眼睛。 白黏黏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说话声把姜郁给吵到了,连忙用小尾巴捂住嘴。 结果姜郁揉完眼睛后又继续陷入深眠中。 白黏黏松了口气。 还好没把她吵醒。 看着看着,小白蛇也跟着困了。好像在车上分了一部分灵力给姜郁以后,他就老是容易犯困。 什么时候才能像爸爸一样拥有很深厚的灵力呢?如果把爸爸的灵力容量比作大海的话,他的灵力是不是才有一杯水啊? 想要保护小郁,得有更多的灵力才行。 可是,他现在都还没有凝结出蛇珠,没有这个东西,修炼灵力好难好难啊,很久才能攒到一点点。 他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小白蛇伤心地想着,一边伤心一边犯困。 在他又要陷入新的一轮回笼觉时,姜郁摸了下它的头:“黏黏?你怎么在这里?” 白黏黏的瞌睡瞬间跑没:“我刚刚过来的!想看看你醒没醒,结果不小心跟着犯困了。” “这样哦。”刚睡醒的时候声音有点哑,姜郁哑哑地笑了两声,“你最近的瞌睡特别多。” 小白蛇不敢说是因为分了灵力给她才容易犯困的,只能心虚地找借口:“因为昨天一直四处奔波,所以有点累。” “真的吗?你明明一直睡在我的帽子里啊,哪里有四处奔波?”姜郁摸他的小脑壳。 “那是我——呜——”白黏黏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丧丧地埋头认错。 “逗你玩呢,没有怪你。”姜郁收回手,坐起身来,“要是真的觉得太累,今天就呆在卧室里休息好不好?” “不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白黏黏抗议道,随即声音又弱下来,没底气道:“我对你而言是负担吗?” “说什么呢?”姜郁皱起眉,“怎么了?今天早上这么多愁善感。” “呜呜呜,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白黏黏泪光闪烁着说。 “什么事?”姜郁看他伤心的样子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我……我天生就没有蛇珠。”白黏黏提到这个伤心事就想哭。 “蛇珠是什么?”姜郁问。 “是用来储存灵力的容器,没有这个东西,修炼的灵力很容易跑掉。”小白蛇边掉眼泪边说。 “所以你才很难存住灵力吗?”姜郁问。 “嗯,很难攒住,很容易就跑光光。” “那上次给我的灵力是不是会让你难受啊?”姜郁思索着,“你昨天一天都困的不行是不是也和你分给我灵力有关?” 白黏黏没想到姜郁竟然通过短短的一句话就推理出这么多东西,震惊二字直接写在脸上。 姜郁见状无奈地说:“果然是这样。” 白黏黏还试图掩饰:“什么这样?完全听不懂呢,哈哈哈。” “不许逃避话题。”姜郁捉住他的头,“家里人有找医生给你看过吗?为什么没有蛇珠?” 白黏黏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看不出问题,好像天生就是这样,我真是历代最差劲的山神了。” 看着小白蛇深陷在沮丧的情绪里脱不开身,姜郁突然说:“有限的东西才需要有容器来装吧?” 白黏黏垂下的头抬起来:“嗯?” 姜郁:“换个思路想,会不会是因为你的灵力很多很多,有了蛇珠反而给你设限了呢?没有蛇珠就意味着可以装无限多的灵力了吧?” “竟……竟然还可以这么想吗?”白黏黏还以为会被嘲笑,没想到反过来被安慰了。 “当然,事情换一个角度去想就完全不一样。” “可是,我现在还是很没用,灵力只有一点点。”白黏黏的眼睛水亮亮的。 “慢慢来嘛,厚积薄发懂不懂,等你掌握了没有蛇珠也能聚集灵力的方法就厉害了。”就算没有掌握也没关系,姜郁觉得一直养着一条小白蛇也算不上什么负担。 “我……我会努力的,”小白蛇主动去蹭姜郁的手指,“谢谢小郁,等我以后厉害了,我会好好报答你。” 姜郁笑:“好啊。” 等洗漱完,换好衣服,2357正好来敲门找她。 “刚醒吗?”2357问。 “嗯,昨天睡得有点晚,池嘉那边……”姜郁开门引他进屋,顺便把昨晚无头女尸的事情给2357简单说了一下。 “昨晚竟然还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2357诧异道。 “是啊。”姜郁伸手摸2357的鬓角。 2357:! “是想要检验外地人和本村人的区别吗?”震惊后尽量淡定地开口。 “嗯。”姜郁收回手,“单是摸外乡人的还是不行啊,得摸到本地人的鬓角对比才行。” “我们等会儿去吃早餐的时候多多注意一下吧,既然是通过触摸就能辨别的标识,应该是一个凸起的有形状的疤痕。”2357猜测道。 “说的有道理。”不过暂时没有合适的村里人选。 姜郁拿上包,让白黏黏钻进包里。 原本那件带帽衫被弄脏了,昨晚被洗了挂在浴室里,暂时没法穿。 两人离开前去了池嘉的房间,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可以顺便给他带。 “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吃早餐吗?”池嘉不满地说。 为什么自动就把他给排除掉了? 姜郁:“你的脚踝还没好,昨晚医生也说了尽量不要四处走动。” 池嘉看了眼自己还没消肿的脚踝,不情不愿道:“我无所谓,你们吃什么就给我带什么。” “不要甜的对吧?”姜郁不放心地问了句。 池嘉:“嗯,不要甜的。” 离开旅馆,姜郁和2357来到街上,走走看看后最终决定在一家早餐店吃面。 故事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巧合构成。 姜郁和2357刚要进门,吴数和林姣一行人就刚吃好要离开。 两班人马在早餐店的门口撞上。 只不过让姜郁大跌眼镜的是,吴数和林姣身边还跟着昨晚复活的无头女尸徐翠云。 不知道这三个人是闹什么矛盾了,林姣的面色铁青,而徐翠云还乐呵呵地和一脸尴尬的吴数说话。 连路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 “没想到又遇到你了。”徐翠云笑着和姜郁招手,很快注意力被旁边的2357给吸走。 她撇下吴数,径直走到2357面前,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2357冷着脸和她拉远距离,绕到姜郁的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本正经道:“我有女朋友了。” 姜郁点头:很好,学习能力很强。 2357说完这句话后,徐翠云看向姜郁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的意味,“可以啊,你两个男朋友都挺不错,很听话嘛。” 吴数,林姣以及一些路人看过来,脸上带着震惊和疑惑杂糅的表情:? 姜郁:“……不不不,误会,都是误会,听我解释。” 第63章 月潭村之谜12 二合一 “你昨晚见到的男生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弟弟。”姜郁解释道。 “你弟弟?”徐翠云打量着她的五官,“怎么不太像?” 姜郁:“不是亲的。” 徐翠云看她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不过没有刨根究底地继续问,只是哦了一声。 姜郁转向脸色难看的林姣,“林姣姐,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林姣:“去泰和医院。” “你们昨晚没去吗?”姜郁奇怪地问。 林姣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吴数,“还不是某个人忙着写文章,临时改变了行程。你们呢?今天打算去哪儿玩?” 吴数不太乐意林姣把私事拿出来说,小声道:“昨晚不都说过这件事了吗?怎么现在还提?” 姜郁装作没听见,回林姣道:“我们打算再去一趟阴庙后再去泰和医院,不过我们还没吃早餐。”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啊,这家店的牛肉面还是不错的。”林姣说完话后用胳膊肘捅了下吴数:“快走。” “靠,轻点!”吴数不满地揉着肚子。 见两人离开,徐翠云也没多呆,她含笑看了眼姜郁:“小妹妹,看你挺可爱的,给你个忠告,明晚之前赶紧离开月潭村吧,不然会碰上倒霉的事。” 撂下这句话后,不等姜郁细问,她便用腻歪的声音喊着“吴大哥”,追赶上不远处还在闹矛盾的小夫妻。 姜郁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徐翠云和吴数的举动会不会过分亲密了? 这两个人应该才刚认识吧? 店里卖的早餐种类很多,面条米粉和馒头包子等面食一类俱全。 受了林姣的影响,姜郁买了碗清汤牛肉面,又要了两颗水煮蛋。 她先剥了两颗水煮蛋塞给手提包里的白黏黏,这才慢条斯理地拌开碗里的牛肉面。 2357面前摆的餐食要比姜郁多得多:一碗牛肉面,一盘煎饺,一盘小笼包,还有一碗加了糖的南瓜稀饭。 连店里的老板都提醒道:“帅哥,你点这么多怕是吃不完哦。” 2357诚恳地说:“能吃完,已经算少了。” 没有让老板失望,盘子里的食物没有丝毫浪费,2357吃完后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给池嘉买好早餐的姜郁转头看见2357睁大猫眼,全神贯注地盯着别人盘子里的肉饼,有点呆呆的可爱,按下笑意,问道:“还想吃吗?可以再点。” “想吃。”2357点头,手指着先前看中的肉饼。 2357隔着纸袋拿着表皮被煎得酥脆嫩黄的肉饼,凑到姜郁的嘴边:“闻着很香,要吃一口吗?” 吃过牛肉面的姜郁已经饱了,但看着嘴边散发出肉香和葱香的圆饼,还是犹豫了片刻:“你吃吧,被我咬过不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吃吗?”2357说。 姜郁其实也想尝尝,她在肉饼的边缘小小咬了一口,脆脆的酥皮往下掉,姜郁连忙伸手接住,边嚼边朝2357竖起拇指:“好吃。” “要再吃一口吗?”2357看了眼肉饼上被姜郁咬出的缺口,里面露出鲜肉和香葱的内陷。 姜郁:“不了,我就是尝个味道,你吃的时候避开我咬过的地方。” 2357嗯了一声,等姜郁转过头就对着她咬出的缺口咬下去。 回到旅馆后,姜郁先把白黏黏放回屋里,再去307找池嘉。 “给你带了碗牛肉面和一笼蒸饺。”姜郁把食物放在桌上。 池嘉趿拉上拖鞋,一瘸一拐地走到小桌前坐下。 “你慢慢吃,我走了。”姜郁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十点半,这早餐吃的够晚,都要中午了。 “你要去哪儿?”池嘉连忙问道。 “回卧室啊,准备准备该去阴庙了。” 池嘉:“都快中午了,还不如再等会儿,睡个午觉后卡在十二点半去,正好是阳气最旺的时候。” 见姜郁有些动摇,池嘉继续道:“去了阴庙后就直接去泰和医院,也不会耽搁什么,没必要把行程安排得这么紧。” 池嘉从餐盒里夹了个饺子,头发半掩着的耳廓有点红,“我今天要一直呆在房间里,你陪我说说话。” 姜郁一想倒也是,反正去阴庙浪费不了多长时间,干脆晚点再走,索性在池嘉对面坐下,说:“好吧。” “你要不要也吃一点?”池嘉把食物推到姜郁面前。 “不用,我在外面吃饱了,你快吃。”姜郁把食物推回去。 “哦。”池嘉喝了口牛肉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一时竟找不到话题。 平时在别人面前从不会主动找话聊,嘴笨惯了,现在想要立马变成东野声那样的社交达人好难。 不过姜郁没有察觉到池嘉反反复复的心理状态,她随意找了个话题起头:“你肯定想不到,我们今天早上去吃早餐的时候又遇到徐翠云了。” “徐翠云?”池嘉缓了两秒,“哦,昨晚从地板下面钻出来的无头女尸。” “对,就是她。她和吴数还有林姣呆在一起。” “她怎么会和那两个人呆在一起?他们互相认识?”池嘉问。 “我觉得不像。”姜郁回想起三人之间的微妙氛围,摇头道。 既然提到徐翠云,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你还记得昨晚来给我们打扫卫生的那个前台吧?” 池嘉乖乖地点头:“记得,我当时还想和你说来着,那个男人的肚子好大,看起来像是……” “像是怀孕了一样。” “嗯,”池嘉想到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体,不由得一阵厌恶反感,他小心观察着姜郁的神色,问:“你会觉得很恶心吗?” “那倒不会,我就是怀疑他的肚子这么大和徐翠云有关。”知晓真相的姜郁没法直接告诉池嘉自己通过【暗眼】和【内耳】听到前台男就是和徐翠云有染才会被搞大肚子,只能隐晦性地暗示。 “你是说徐翠云可以让和她发生关系的男人怀孕?”池嘉的脑子转得快,很快就理解了姜郁想说什么。 “嗯,我猜是这样。虽然听起来挺不靠谱的,但你想想徐翠云的体质,头被割下来都能满血复活,相比起来,让男人怀孕反而还更有可信性。”姜郁循循诱导。 “这样倒是能说得通,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怀孕了才恼羞成怒地砍死了徐翠云,把她的尸体藏在308房间的地板夹层中。”池嘉越分析越觉得这个看似荒谬的理论能站得住脚,“而且他应该也清楚徐翠云的体质特殊,就算是被砍死也能再度复活,不然昨晚不可能这么淡定。 要命,这个月潭村透露出诡异的细节也太多了。 “可是,问题就在于我们现在找到的线索都和杨睿的失踪挂不上钩啊。”此行的主要任务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你说,”姜郁直勾勾地看着他,“有没有可能是杨睿和徐翠云发生关系,又怀了孕,但是最后流产死掉了?” 池嘉咽了咽口水:“有……有这个可能吗?” “我也只是猜测,如果周日之前我们还是不能找到杨睿的下落以及他失踪的原因,那也没办法,只能如实和卓依说明情况。”姜郁心口不一地说。 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两百积分!差点被巨人石像当成零食,又被无头女尸吓个半死(指池嘉),不拿下这个任务实在是说不过去! 两人又聊了些闲碎的内容,池嘉开始紧张的心情已经完全进入了放松状态,觉得和女生聊天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关键是每次的话题都是姜郁起头,聊的也都是共同经历过的事,所以他都能接得上话,不会觉得尴尬。 “嗯?都要十二点了?我也太能说了。”姜郁看了眼时间,“那就这样,我先回303,你好好在房间里休息。” “嗯,”池嘉有点空落落地站起身,“我给你开门。” “别吧,你的脚都还没好,别管这些了。”姜郁看了眼他尚且还肿胀的脚踝,问:“涂过药油了没?” “涂了,还挺有效的。” “那就好。”姜郁临走前使用泡泡消声器给池嘉造了个泡泡,“我给你弄了个保护罩,要是遇到危险你安静地找个角落躲起来就行。” 池嘉:“嗯。” 和姜郁的相处中,他好像总是被保护的一方。 从308出来,回到303,趴在门口的白黏黏瞬间抬头,巴巴地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从零数到五千了。” “数了这么久吗?”姜郁把小白蛇拎起来放到肩上,“小可怜。” “小可怜想吃糖果。”白黏黏趁势撒娇。 “行,等会儿出去给你买。”都到这个点也别睡午觉了,直接把2357从房间里薅出来,向阴庙出发。 青天白日里,阴庙给人的感觉阳间不少。 不过庙门被损坏得不轻,几个工人正在进行修缮。 隔得远远的,姜郁就听见他们在议论: “听说这次庙里没发现血迹。” “何止呢,连个骨头也没有!” “这庙里供奉的东西是一天比一天凶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一点残渣都没留就被活吞。” “喂喂,你们两个别说了,有外乡人朝这边过来了。” “怕什么,又不是千里耳,隔这么远不可能听得清。” 姜郁:抱歉,使用【内耳】的我是真的能听见你们的谈话内容。 等走近了,村民们便静如鹌鹑,仿佛刚才热烈讨论着八卦的不是他们。 纵使庙门和正殿的大门被破坏得够呛,这个时候来参拜的人依旧很多。通过着装来看,这些来烧香的人基本上都是村里人,像姜郁和2357这样的外乡人几乎没有。 有几个小孩子在正院里跑来跑去,互相追逐打闹,在正殿门口修补墙壁的男人厉声呵斥着:“别跑来跑去的撞到别人!” 话刚落,扎着个冲天啾的小男生就撞在姜郁的腿上,然后被弹出去,一屁墩摔在地上。 姜郁连忙蹲下身把他扶起来,接着摸摸他的头,手顺势轻轻滑过小男生的鬓角,“没事吧?有摔疼了吗?” 小男生怕生地摇了摇头:“没摔疼。” “都说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现在撞到人了吧!”小男生的父亲训斥道。 “没事没事。”姜郁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和2357一起进到正殿中。 陈丽红的石像完全大变样。 第一次来到阴庙时还是垂手站立蔑视众人的姿态,现在就变成了盘腿而坐,手指拈花。 石像的嘴角已然没了昨天轻蔑的笑意,而是抿成一条直线,格外严肃。 姜星星守在功德箱旁边,本来还无所事事,看到姜郁进门后眼睛都亮起来:“姜郁!” 姜郁觉得他叫自己的名字纯粹是想让别人也叫他的名字,于是热情地回:“姜星星!” 姜星星猛点头:“嗯嗯嗯。” “姜星星?”2357的语气里带了上扬的疑问语调。 “我给他起的名字,等会儿出去了给你说明事情原委。”姜郁小声对2357说。 2357:“好。” 在包里听着几人对话的白黏黏莫名有些骄傲:“哼,这是我和小郁的秘密哦。” “没想到庙门都坏了还会有这么多人来参拜。”姜郁看了眼排队上香的人。 姜星星:“当然啦,村里人每天都要来上香,而且庙门被损坏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先前也发生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透露出恐怖的信息,从有这个阴庙开始,变成陈丽红小零食的人不知有多少。 “这座庙建成有多久了啊?”姜郁问。 姜星星对这个倒是熟,都不用心算,脱口而出:“马上三十年了。” “比我想象中要时间短诶,我还以为该有五十多年了。” “因为庙是青黑色的,给人的感觉阴沉又老旧才会给你这样的错觉。”姜星星的视线转向旁边的石像,“你看,上面的颜料还特别新。” 好家伙,不看还好,这一看,陈丽红石像又动了,脑袋往这边偏,跟上次她和姜星星说话时的动作相同,似乎是在偷听。 姜郁:…… “你们等会儿打算去哪儿玩?”姜星星问。 “泰和医院。”2357替姜郁答。 “泰和医院啊。”姜星星想了想,“白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到了晚上就别去那种地方了,小心迷路。” 看来月潭村邪门的地方都大同小异,白天去没什么事,夜幕降临后就有猫腻。 姜郁满口答应:“行,我们就只白天去。” 那是不可能的,她肯定要单独在晚上去一趟。 离开的时候去左右侧的偏殿看了眼,那些神态各异的小石像又重新回到了桌面上。 姜郁自言自语道:“你们昨晚都去什么地方了啊?”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姜郁看见这些小石像似乎朝她眨了几下眼睛。 姜郁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却发现她们又一动不动了。 “我刚才摸到了那个小男孩的鬓角。”从阴庙出来,姜郁悄悄对2357说。 2357了然:“我看到了。” 玩家小姐是故意让那个小孩子撞到自己的。 “他的鬓角处没有疤痕,倒是有一个凸起的小洞。”姜郁看着手指努力回忆一滑而过的触感。 “凸起的小洞?” “嗯。”如果非要形容,就是一颗很大的痘痘被挤破后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痘坑。 姜郁看着2357单纯的表情,再三衡量后还是没有用这个糟糕的比喻去荼毒他的脑子。 “来到月潭村后,有个问题一直着困扰我。”姜郁一边走一边对2357说。 2357:“什么问题?” 睡在手提包里的白黏黏也跟着凑热闹:“什么问题呀?” “为什么月潭村的游客会这么少?”姜郁掰着指头数:“有难得一见的阴庙,又有风景秀丽的月潭,还有味道不错的糯米糍,这里暂且不考虑他们的糯米来源不明的因素。单是拿出其中一项好好营销就足够吸引游客,但是你也看到了,这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本村人,像我们这样的外乡人近乎没有。” “因为他们想要隐藏某个秘密吧,而这个秘密也在有意地向外界隐藏月潭村本身,降低村子本身以及村民存在感的同时,还能顺带降低进入村子的外乡人的存在感。”2357以本次的任务目标为例子:“就像进入村子后就逐渐被亲朋好友忘记的杨睿。” 泰和医院已经在眼前。 “然后就是眼前的泰和医院了,它大概是触碰到了村子的秘密,才被人或是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刻意纵火烧毁。”2357静静地看着眼前被烧的焦黑的四层医院。 它的地势偏僻,选址类似村里的阴庙。但白天里的阴庙总是热热闹闹,不同的人进进出出。 而泰和医院仿佛是被人忘却了,它静卧在山脚下,仿佛一个沉睡的受伤的巨人。 “真是好奇,这村子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姜郁嘀咕着。 2357笑:“我也一样。” 泰和医院的周边静悄悄的,里面更是静悄悄。 姜郁踏进医院的一楼,里面虽被损毁了大部分,但还是能依稀看出导诊台,挂号处以及药房的位置。 在一楼转悠一阵后没什么发现,姜郁招呼着2357往二楼走:“一楼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上二楼看看。” 二楼,三楼,四楼,这三层楼里的房间基本都是病房,每一层有一个导诊台。 姜郁和2357每间病房都一一看过去。 “小郁,你看那张病床上有个黑黑的人形印子。”白黏黏仗着泰和医院里不会有人已然从手提包里爬出来,攀上了姜郁的肩膀。 “估计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火烧上来的时候无法移动,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大火活生生烧死。”姜郁猜测道。 白黏黏眼泪汪汪:“好残忍,肯定很痛。” 姜郁无言地摸摸他的小脑壳以示安慰。 本以为这趟泰和医院之旅要以一无所获的结果画上句号,没想到在四楼时还是有了意外的发现。 四楼有一个房间被烧毁得极其严重,这间房呈现焦黑色,姜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门楣上还掉下来一块黑乎乎的木头。 幸好2357及时地拉了一把姜郁才没有被砸到。 “这栋被大火烧过的建筑就像一栋危房,各个地方都摇摇欲坠,你要小心。”2357不放心地说。 “嗯。”被保护的姜郁不好意思地笑笑,遂转移话题:“这场大火会不会就是从这间房烧起来的?这也太黑了。” 这个房间不像是病房,更像是某个主任的办公室。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和一把座椅,还有个烧得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大书架。 就在姜郁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脑海里响起了7777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小姐触发关键剧情,获得解锁人物陈奕东以及使用一次时间回溯卡的权限。】 【请问玩家小姐要优先使用哪一项权限?】 姜郁正愁调查陷入僵局,没想到福利来得如此突然,她激动道:“先解锁关键人物。” 脑海里立时出现一张人物卡,而人物的头像就是先前在土菜馆遇到的带着狐狸面具的医生。 【姓名:陈奕东】 【性别:男】 【人物介绍:八年前来到月潭村,经由泰和集团投资开办了泰和医院,并担任院长这一职位。表面上是经营医院,实际上是在对月潭村中的某种新型病毒进行研究。数年前的7月13日,以陈奕东的办公室为起始,医院里发生了多个楼层房间自燃以及全体医院工作人员身体自燃的离奇事件,参与病毒研究的工作人员除陈奕东外全部死亡。经历这场意外后,陈奕东没有离开村子,而是在村里开了个小诊所以此为生。】 姜郁对着这张人物卡沉默良久,万万没想到泰和医院表面上是个医院,实质上竟然是个病毒研究所!而小诊所的医生竟然还是这个研究所的骨干人员! 陈奕东研究的病毒会和杨睿失踪的原因有关吗?这个病毒的感染症状又是什么? 明明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姜郁却觉得需要破解的谜团越发多了起来。 【玩家小姐,容我提醒你一下,还有一项时间回溯的权限你还没有使用。】 “小郁?你怎么了?”白黏黏看姜郁自进入这个房间后表情就很是古怪,有点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两眼无神。小白蛇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发呆,可这发呆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2357知道她这副失神的模样是在和脑海里的系统沟通,所以没有出声打扰。 “嘘,我没事,在思考事情。”姜郁抬手抚摸了一下白黏黏,又回到和7777的对话中:“时间是回溯到什么时候?” 【数年前的7月13日,也就是多桩诡异的自燃事件发生的那天。】 姜郁看了眼肩膀上的白黏黏和身旁的2357,刚想问:“那……” 7777猜到了她的忧虑:【不用担心,使用时间回溯卡时,其余NPC的时间是处于静止状态。】 姜郁想起执行第一个任务时也使用过此同样功能的卡牌,放心道:“那就行了,用吧。” 第64章 月潭村之谜13 二合一 视线中,原本被烧成焦黑色的房屋重构,贴着白色瓷砖的地板光洁如新,天花板恢复成雪白色,书架上的兰草焕发新生。 姜郁得以窥见这间办公室原本的模样。 此时距离自燃事件发生还剩三秒。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还在各司其职,以为这只是平静又普通的一天。 三,二,一。 火红色的热浪从脚底燎起,从墙壁的缝隙中伸出,从天花板上爬过,点燃沙发,点燃书架,点燃书桌,原先还好端端的房间顷刻间陷入地狱。 明明没有火源,没有汽油,它们却越烧越旺,仿佛是被女巫诅咒过的火种。 姜郁感受不到热浪舔舐皮肤留下的痛感,不代表外面的人也感受不到。 她离开此时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向外走去,耳朵里充斥着人们的尖叫声。 并不是只有办公室里着火,整条走廊顺着燃了起来。 “着火了!快点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走廊上边跑边大声叫喊着,刚开始还会帮扶病房里行动不便的个别病人,但随着火势越来越严重,大家只能顾得上自己。 姜郁穿过火焰。 从四楼走到三楼时,人体自燃的现象接在房屋自燃之后发生。 无端地,火焰从头顶开始烧起。 然后,像是火星子碰到了易燃的枯草,刺啦啦烧起来。很快,医院的工作人员便成了可以行动的巨型火球,尖叫着,痛喊着死去,身体在灼烧中变成一团黑色的灰烬。 这样的情景简直是人间炼狱,姜郁觉得胃里的酸水开始往上翻涌,头也有点晕眩,但她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她要通过自己的双眼亲自见证,自燃的现象是否仅仅发生在医护人员的身上。 答案是肯定。 困在病房里的病人,或是来到医院挂号问诊的病人都是被地底燎起的火苗所波及,幸运的还逃过了一劫。而那些医生和护士,甚至是在窗口拿药的工作人员都是被自身无端燃起的火焰所烧死。 姜郁茫然地在楼层间穿梭,她想找到那个叫陈奕东的男人,想知道他是怎么从这场诡异的自燃事件中逃过一劫。 可是她只见过陈奕东被烧伤脸后戴着面具的模样,根本不知道他原本的样貌,从四楼走到一楼都没办法确定这号人是谁。 “陈院长!”有人朝着医院的大门外忽然叫了一声。 姜郁连忙转移视线向门外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慌张朝着医院的方向走来。 他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气度不凡。姜郁完全无法眼前的男人和小诊所里那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医生挂上钩。 “院长快跑啊!这火扑不灭!”年轻人说着话,身上的火也越烧越烈,他痛苦地张牙舞爪地挥着手:“院长快跑!” “小——”陈奕东刚想叫出年轻医生的名字,自己的头顶也跟着着火了,和先前那些自燃的人相同,火势窜得很快。 但陈奕东没有像他们急着找水灭火,而是趁着火还没有烧到手臂上时迅速从公文包里掏出针管和一瓶药剂,强忍着痛苦将药剂注射到自己手臂上的血管中。 先前还烧得正烈的火像淋了场大雨,静静地没了声息。 而脸部脖子被严重烧伤的陈奕东已经没了力气,他瘫倒在地上,只能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医院和昔日在一起工作的同事被大火吞没。 姜郁走到陈奕东的旁边,她捡起滚落在地面上的药剂瓶子,发现瓶身上写着“原车形病毒”的字样。 陈奕东在即将被大火烧死的最后一刻往自己身体里注入了病毒,使自己成为感染者,从而捡回了一条命。 那些火苗以是否携带病毒为标识选择宿主寄生,然后燃烧。 陈奕东已经昏死了过去。 姜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鬓角,手指尖传来相同的触感。 两侧的太阳穴上出现了两个凸起的小洞,和当初摸到的那个小男生的鬓角相同。 难道说,感染了病毒的人都会长出这两个小洞吗? 徐翠云以鬓角处是否有这两个小洞来分辨外乡人和本地人,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月潭村的所有村民都是这种车形病毒的感染者呢? 正当姜郁入神地思考着时,身边的景色扭曲,消融,褪去。 她重新回到了被烧成焦黑色的办公室里。 头产生轻微晕眩的感觉,姜郁的脚下轻晃,有点站不稳。 这大概是使用了时间回溯卡的副作用,第一个任务里从林欣怡的死亡现场回到现实世界时也有类似的感觉。 2357伸手扶住她,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还好吗?” “没事。”姜郁摆手。 “小郁身体不舒服吗?我……” “不准分灵力给我。”姜郁拍拍他的小脑壳。 被识破心理活动的白黏黏把头缩回来,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们走吧。”姜郁说。 2357问:“不继续看看吗?” “解锁了新人物,我们去小诊所里找那个医生。”姜郁神神秘秘地对他说。 来到小诊所的时候,里面并不是只有陈奕东一个人。 吴数,林姣还有徐翠云都在。 四人挤在并不宽敞的诊所里显得有些拥挤,再加上新来的2357和姜郁,就更显狭小。 “医生,你快帮他看看,我们才从泰和医院回来他就一直这样干呕,会不会是食物中毒了?”林姣忧心地帮坐在沙发上的吴数顺着脊背。 陈奕东扫了眼旁边的徐翠云,已然知道吴数出现这样症状的原因,但直接说这小两口肯定不会信,只好多此一举地给男人测了血压,听了心跳,顺便看了下舌苔。 林姣看陈奕东忙上忙下却始终没有说半个字,更加心急了:“医生,我老公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姣姐,医生的嗓子坏了,说不了话。”姜郁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啊医生。”林姣讪讪地说。 先前遇到都会象征性地寒暄两句,不过此时林姣担心吴数的身体状况,只是朝姜郁和2357笑了一下。 “医生,你说这位先生的情况怎么这么像怀孕了呢?”徐翠云翘着二郎腿说风凉话,还凑到吴数的旁边问:“你现在想不想吃酸的啊?” 林姣忍无可忍地指着她:“你有病是不是?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男人怎么会怀孕!”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在月潭村可不一定。”徐翠云不甚在意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唉呀,怎么都褪色了?得再做一次指甲才行啊。” 林姣咬牙切齿:“你在旁边说什么风凉话呢!” “林姣!别吵了!”吴数拉了拉她的衣服,“吵得我头疼,呕——” 现在的场面太过混乱,姜郁拉着2357往后退了几步,尽量避免被无端牵涉进争端。 陈奕东拿出手机在便签上打字问吴数:“你最近有和除了你妻子外的人发生过亲密关系吗?” 这句话简单翻译后就是:你最近有外遇吗? 一般来说这种隐私的事情,医生都会单独在私下问,但陈奕东已经懒得顾及吴数的颜面,相当直白。 吴数白着脸,装傻道:“没有。” 徐翠云笑得靠到沙发上:“老陈啊老陈,你怎么还是这么幽默。” 林姣却气得发抖:“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老公现在生的病和他乱搞男女关系有关吗?” 先不说吴数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就算真有,林姣还没听说过患上哪种性病的症状是干呕不止。 林姣的思路还是窄了,只见陈奕东继续慢悠悠地打字:“初步判断,你老公是怀孕了,不过稳妥起见,你们可以拿几盒验孕棒回去验一验。” “你们有病吧!”林姣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 陈奕东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反应,所以面色淡然,没有和其争辩。 “吴数,走,我们走,”林姣扯着吴数的袖子往外拽,边拽还不忘回头吵:“庸医!这种诊断你也能下,信不信我向上面举报你!” 陈奕东没法说话只能保持沉默,一旁的徐翠云倒是闲不下嘴,捏着嗓子道:“哟,好害怕哦,请你务必要向上面举报哦。” 林姣还想多吵吵几句,但被吴数推着离开:“快走,别在这里丢脸了,周边有人看着呢。” “实在不行咱们回西城看病,真是奇了怪了,我就不信大医院里的医生也会像这个庸医一样乱说话!男人怀孕,亏你也说得出!”林姣离开前故意大声嚷嚷着。 一些爱看热闹的村民在周边聚集,有几个小姑娘听到林姣这么说还捂着嘴巴偷笑。林姣还以为这些人是在嘲笑医生的说辞,殊不知她和吴数才是别人的笑料。 等林姣离开,周边聚集的人也很快散了。 “真有意思!”徐翠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仿佛是刚刚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陈奕东举起先前打好的字:“怎么又做这种事?” “不做这种事我的乐子在哪里?月潭村里无聊得要死,总得找点戏看吧?”徐翠云仗着自己体质特殊,最喜欢搞这种挑拨小夫妻的戏码。不过先前当第三者的时候踢到了铁板,被女方给杀了。 神经病。 徐翠云想起这件事就想翻白眼,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刘云云还是刘媛媛?有点本事倒是砍男方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如果不是今年的情况特殊,祭品就让她来当了。 “我走了。”徐翠云走前还不忘叮嘱:“今天下午或者晚上,那个男的应该还会到诊所来,到时候我再来看戏。” 陈奕东这次没再接话,显然是有点无奈。 徐翠云路过姜郁时还薅了把姜郁的头发,语气熟稔道:“还没走呢,小可爱。” 她说这句话也没想得到姜郁的回复,只是顺嘴一说,接着就两手插兜走了。 送走了三尊大佛,陈奕东这才有时间和姜郁打交道:“要买药吗?” “不是,我想来和你了解一些事,陈奕东先生。”吐出他名字的瞬间,陈奕东从原本放松的状态转为警惕,连打字的速度都飞快:“了解什么事?” “我从一些渠道了解到当初泰和医院发生火灾的原因是建筑物自燃以及人体自燃。” 陈奕东瞪大眼睛,继续打字问:“什么渠道?” 睡在包里的白黏黏也疑惑:“什么渠道呀?我怎么不知道?” 姜郁挠挠头:“不太方便说。” 陈奕东起身把小诊所的门关上才回到原本的座位,打字问:“你找我想了解什么事?” “你有见过一个叫做杨睿的人吗?他一年前到月潭村来搞民俗研究,结果后来失踪了。”虽说更想了解陈奕东研究病毒的目的是什么,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才行。 陈奕东也没料到她的话题会突然转朝这个方向,微微诧异,不过还是回:“我见过。” 姜郁猜到七八分:“他是不是怀孕了?” 陈奕东:“嗯。” 姜郁问:“因为和徐翠云发生了关系?” 陈奕东摇头,打字道:“不是徐翠云,是冯红红。” 姜郁陷入茫然,怎么又出现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个叫冯红红的人是谁?” 陈奕东再次摇头。 不过姜郁能明白他摇头不是说不知道,而是在暗示不能说。 姜郁:“好吧,我换种问法,这个叫冯红红的人和徐翠云有相同的体质?” 陈奕东点头,他犹豫片刻还是打字道:“你如果实在好奇冯红红的身份,可以去树立在月潭旁边的石碑上看看。” 石碑? 姜郁想起来了,刚到月潭小筑的那天,她曾远远的看到一块石碑竖在月潭边上,当时忙着去阴庙就没有特意绕远路去看石碑上的内容,以为石碑上就是对月潭村的简单介绍。 “还有别的问题吗?”陈奕东举起手机问。 “还有!”姜郁忙道,不过她没抱多少希望陈奕东会回答她接下来的问题:“你们当初研究的那个东西是和村子的秘密有关吗?” “那个东西”指的自然就是“原车形病毒”。 果不其然,陈奕东听了她说的话后直接站起身,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再问了。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了解的越多越接近死亡。” 看他态度这么坚决,姜郁知道不能再勉强,起身告别道:“打扰你了,陈医生。” 转身对2357说:“我们走吧。” 一直乖乖在旁边等候的2357点了点头:“好。” 等两人都要走到门边,陈奕东又慌忙地打下一串文字,拦住姜郁,给她看:“明晚之前赶紧离开这里,月潭村的祭典要开始了。” “祭典?月潭村举办祭典做什么?祭拜陈丽红吗?”姜郁先前就从月潭小筑的前台男那里获得了这个情报,正愁没地方详细问问与祭典相关的细节。 可惜这次陈奕东是咬死了不说,不管姜郁怎么追问他都只是重复:“明晚前离开这里。” “好吧,我们会的。”姜郁随口道。 陈奕东看姜郁敷衍的态度便知道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死心地继续劝解:“月潭村的祭典不是你想象中的吃喝玩乐的祭典,会出人命!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想想你的父母,你要是遭遇危险,他们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需要人做祭品的情报同样也早已知晓,但姜郁还是回:“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陈医生,我是不是和你认识的某个人很像?” 第一次在土菜馆见面的时候,两人对视之际都愣了片刻。 姜郁怔愣是因为陈奕东脸上的狐狸面具以及他脖子上的伤口,至于陈奕东的怔愣—— 姜郁当时没有多想,可现在看陈奕东极力劝她离开月潭村,远离危险的劲头和其他人都不同。徐翠云和姜星星都劝过她周六入夜后很危险,要早点离开,但两人劝过后见姜郁不听便没有执意继续。 只有陈奕东,尽管他不能说话,都不放弃地不停打字劝姜郁离开,甚至还泄露了关键情报。 听了姜郁的话,陈奕东如梦初醒般,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朝着姜郁和2357摆了摆手。 等姜郁和2357离开后,陈奕东靠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掏出钱包,将夹在里面的红底证件照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上面是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眉眼和姜郁有二三分相像。 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看着看着,记忆不由自主地飘到几年前。 回忆起他来到月潭村的契机。 当时的陈奕东还在A大做教授,因为沉浸在丧女之痛中走不出来,他迫切需要高压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所以接了很多项目,在实验室里通宵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那年陈奕东带了两个研究生,某次参加学术交流会时带着其中一个叫做刘廷的男生去。因为校方相应的负责人员和酒店接洽时出现失误,导致参加完交流会的当晚师生只能同住一个房间。 当时想着反正只住一晚而且又都是男生,住一间房也没关系,谁想到了后半夜时发生了让陈奕东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事,这件事也成为了陈奕东来到月潭村的契机。 前半夜,两人都睡的还好。 可到了后半夜,刘廷就一直在邻位的床上辗转反侧,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困扰了无法睡着。 陈奕东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认床,睡不着。 可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学生在使劲挠头皮的声音。 好像是特别特别痒,所以挠得很用力。 正当陈奕东想打开灯问对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刘廷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没有任何缓冲,像木头人一样忽然坐了起来。 因为太过突然,陈奕东还吓了一跳。 然后,刘廷像牵线木偶般猛地回过头去看旁边的陈奕东。 陈奕东在那一瞬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尽管眼睛闭上了,但陈奕东还是能感觉到刘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许久许久,似乎是确认了陈奕东确实是进入熟睡状态后,他才放心地穿上拖鞋往厕所走去。 先是听到刘廷打开水龙头放了会儿水,接着水声停住。然后就是细微的类似于婴儿在哭的声音。 时断时续,时断时续。 这也太奇怪了。 陈奕东静静听了一会儿,确认这哭声是来自厕所而并非隔壁房间后,他才大喇喇地趿拉上拖鞋走进去。 厕所门没锁,灯也没开。 陈奕东直接推开门,伸手啪的一声摁亮了电灯。 然后惊呆了。 眼前这一幕简直是S级别的恐怖场景。 刘廷站在洗漱台前,半低着头。他的头皮以眉毛稍微偏上的位置为切线,整齐地掀开,露出里面的大脑。但陈奕东看不清大脑的构造,只能看到他的大脑上爬满了白花花的扭来扭去的白色蛆虫,这些蛆虫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哭声。 陈奕东刚才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就是这些白色的蛆虫发出来的。 要命的是,在刘廷怔愣着和他对视的空档,这些蛆虫正在不断地繁殖增生,原本只是覆盖在大脑上的薄薄一层,现在越缠越厚,有几只还落到了刘廷的脸上。 而洗脸池里,接了半池水,里面是浸泡着的白色蛆虫的尸体。 陈奕东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凭借着良好的心理素质,他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而是尽量平静地问:“刘廷,你这到底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我……你听我解释……”刘廷面色煞白,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发病期被老师带来参加学术交流会,更没想到原本订好的单人单间也因为校方的接洽问题变成两人一间。 想要忍住的,但是脑海里婴儿的啼哭声不断地萦绕着,不单是在耳边,而是三百六十度的,盘旋着头顶,反反复复。 刘廷不停地挠着头皮,希望这种声音能减轻一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不但没有减轻,甚至还越来越严重。大脑内部产生了被什么东西所挤压的感觉,隐隐作痛。鬓角下方凸起的小洞被撑大,有蛆虫想通过小洞钻出来。 刘廷用手指堵住小洞,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脑袋会因为蛆虫的迅速繁殖而爆炸。 他先是观察了陈奕东一会儿,确保他睡着后才一秒也等不及地走进厕所,因为过于迫切还忘记了关门。 先是在洗手池里放水,接着用食指捅进太阳穴上的两个已经撑大的小洞,再往里一些,能听到眉毛上方传出皮肉分离的声音,像什么?像快刀切牛肉时发出的极其丝滑的肉质与肉质分离的声。 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拟声词来形容。 手扒拉住头皮边缘,往后一掀。 原本局限在大脑里的哭声扩散开来,压力也减轻了。 手摸到大脑,像挠头皮一样来回地挠,白色的蛆虫如同头皮屑般散开,在落入水中后又迅速死亡,柔软的尸体也变得僵硬。 成为颗颗分明的,莹白的糯米。 第65章 月潭村之谜14 二合一 “先别忙着解释了,赶紧把你脑袋上的这些……”陈奕东看着刘廷大脑上密密麻麻的蛆虫只觉得心脏发麻,不由得一顿,“把这些虫子弄到水里。” 刘廷这才反应过来头上的白虫已经繁殖到了一定的数量,压迫着大脑,头顶有点重。 他低下头,对着洗手台的池子继续搔弄头上的白虫。原本发出微弱婴啼声的白虫被扫进池子中,溺死,哭声随着停止。但很快,大脑表皮又长出一层新的白虫,微弱的哭声又响起来。 陈奕东嫌除虫效率太低,直接拉着他到浴缸前,打开喷头让流水对着他的大脑冲。 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后,这种白虫终于停止繁殖。 陈奕东能清晰地看到刘廷大脑表层的沟壑,只见他用毛巾擦干大脑上附着的水珠,然后将掀开的头皮重新盖了回去。 原本分离的筋肉严丝合缝地咬合,鬓角两侧的洞也从能容纳食指的大小变得正常。 刘廷喘着粗气在浴室的地板上坐下,宛如结束了一场恶战。 “现在好些了吗?”陈奕东问。 “好多了。” 若无其事地把头皮掀开,清理掉白虫后再若无其事地将头皮合上,经历这样的事后能够活下来都已经算是奇迹。 陈奕东看了一眼浴缸以及洗手池里泡着的白虫尸体,讪讪道:“要是不仔细看,这些白虫的尸体和米粒还真没什么区别。” “口感和糯米也没什么区别。”刘廷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说的像你吃过似的。”陈奕东试图说两句话来缓和氛围。 不想刘廷并未接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陈老师,你猜猜我们月潭村为什么会盛产糯米糍?” 陈奕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你是说……” “嗯,制作糯米糍的糯米都是来自我们村民的大脑。”刘廷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 “不可能吧,再怎么说,虫子是软的,糯米是硬的。”陈奕东从浴缸里捞出一把白虫的尸体,用手捏了捏,发现硬邦邦的,惊异道:“这……怎么会?” “这些虫子遇水后就会全部死亡,而尸体也会变硬,从外观上看,它们只是比糯米粒的体积更大更饱满一些。向外兜售时可以说成是糯米的改良品种,而磨成糯米粉做成糯米糍就更加看不出来。”不需要种植成本,每年有固定产量,月潭村的村民从出生以来就自带的诅咒竟然意外地成为了村子里的主要收入来源。 “刘廷,你这是个什么病?有去医院检查过吗?”陈奕东在他的面前蹲下,问道。 “老师,这不是病,是诅咒。” “诅咒?” “我们全村人所背负的诅咒。”刘廷在外读书,一直努力地隐藏着自己身上的与众不同,现在被发现了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先不管村里人接下来会对他施与怎样的处罚,就让他暂时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我倒觉得不是诅咒。”陈奕东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对于“诅咒”这样的词略有排斥的心理,他认为不管是怎样离奇的现象都可以找到对应的科学依据进行解释,如果不能解释,只是现在的科学研究还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准而已。 “那会是是什么?”诅咒这种说法自老一辈流传起来,刘廷从未怀疑过。 陈奕东思索片刻后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种病毒感染现象?” 刘廷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感染病毒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或许,是从未发现的病毒呢?以你们月潭村的某种特殊媒介为载体,大范围感染全村的人。”陈奕东猜测道,“你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多久一次?” “集中在夏天,8到9月份,没有固定的次数,白虫繁殖到一定数量后大脑里会出现嘈杂的婴儿哭声,这个时候就是在暗示需要进行清理。”刘廷简洁地概括道。 陈奕东却皱起眉:“那你不是很不方便?万一是正在处理事情时突然不舒服怎么办?” “不会,一般都是在十一二点大脑里出现哭声,到了两三点时才迫切地需要清理虫子,这个时间点很难与要事冲撞。”刘廷想了想补充:“据我了解,我们村里人的症状和周期都和我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每年的盛夏之际,是月潭村盛产糯米的日子。 村里会有专门的人挨家挨户去收购糯米,转手运送到承包的工厂磨成糯米粉,再加工成糯米糍卖出去。 听了刘廷的话,陈奕东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尝过月潭村的特产,虽说吃了后不会出问题,但这制造过程听起来还是够膈应人的。 “你们村里人是从什么时候感染上这种病毒的?”陈奕东已经自顾自地将刘廷定义为病毒的感染者。 “不清楚,每次我问起这件事,我爸妈他们都不会好好回答。但我的爷爷奶奶也有同样的症状,所以我想,如果他们是先天的感染者,那么依照老师您的说法,这种病在村子里传播的时间应该挺长的。” “你是出生时就感染病毒了吗?” “应该是,自我有记忆以来,鬓角的两边就有这样的小洞,不过直到十岁时才需要对大脑内部过度繁殖的白虫进行处理。”第一次用食指捅进鬓角下方并打开头骨的情形太过惊悚,以至于刘廷牢牢地记住了当时的时间。 刘廷看老师陷入沉默,犹豫着问:“老师,你会把我交给相关的研究机构当做小白鼠吗?” 如果对方的答案是肯定,那刘廷别无他法,今晚要么杀死老师,要么他自杀。 “不会,我没有那种想法,我更想亲自研究这种病毒。” 刘廷傻愣愣地问:“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只有了解病毒,才能消灭病毒。”陈奕东看向他,“按你的说法,也就是消灭诅咒。如果能够研究出对付这种病毒的特效药,那么就意味着你们全村的人都能得救。” 这便是陈奕东来到月潭村的契机,也是他踏出的错误一步。 他当时满怀希望地来到这个村子,没有想到数年后,共同工作的同事以及选择背叛村子的刘廷会面临死亡的命运。 陈奕东通过门路联系到了泰和集团的董事长,并且以这个情报为筹码让对方投资在月潭村开办了泰和医院。这之后,陈奕东出任了泰和医院的院长,表面上是在做医疗工作,实际上却在偷偷地进行病毒研究。 要研究病毒,必须先得到病毒的样本。 奇怪的是,这一步竟然异样的困难。 作为病毒携带者的刘廷,被研究人员翻来覆去地检查,但检查结果显示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根本不像一个病毒感染者。 当然,刘廷提供的白虫幼体也在研究范围内,但这些活的白虫幼体只是一团蛋白质,和普通的蛆虫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这些白虫死后身体构成会改变,变成月潭村的特产。 卡在获取病毒样本这一步太长时间,连陈奕东都开始不抱希望,甚至怀疑自己的推论是否错误,难道说,月潭村的村民都是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的诅咒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最后,研究员里有人提出喂养这种白色幼虫,既然这种白虫的活体和尸体的身体结构不同,那么它的幼体和成年体会否也不相同呢? 这个推论听起来荒谬,但处于现在的境地也只能一试。 要养大这种诞生于大脑表层的白色幼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种幼虫极度怕水,要在干燥的环境中才能生存下来。而且蛆虫吃腐肉的惯性思维使得研究人员一开始都是用肉喂养幼虫,但无一例外,幼虫样本全部死亡,培养箱里的鲜肉也一口没动过。 这之后,研究人员转换思维,既然不吃肉,那么有没有可能吃素,于是投喂幼虫的食物从鲜肉变成嫩草嫩叶嫩茎,结果还是失败。 甚至有研究员觉得,既然这种蛆虫诞生于大脑表层,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以大脑为食。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否定,要真以大脑为食,那刘廷的脑袋早就不知道被啃了多少次。 要知道,每年都要在8到9月才能获得白色幼虫样本,这两次失败无疑浪费了很多时间。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一位女性研究员偷偷给其中一只白色幼虫喂食干燥的奶粉,等到这个周期的培养结束,只有那只幼虫得以存活。 “因为它会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所以我想它会不会像婴儿一样需要喝奶,但又考虑到幼虫极度怕潮,所以只喂了奶粉,没有兑水。”在被陈奕东问起她为什么会使用奶粉喂白虫时,这位女性研究员如是答道。 尽管过程波折,但泰和医院里终于有了一只成功存活的白色幼虫。 这只幼虫在研究员的悉心照顾下慢慢长大,最后长到了有婴儿般的大小。 米粒大小的虫子最后发育到婴儿的大小,不管怎么想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但更令人奇怪的是,幼虫在长大后竟然还奇迹般地发育出了类似人类的五官,能够开口说话。 它称呼喂养她的研究人员为“妈妈”。 会叫妈妈,会发出微弱的哭声,靠吃奶粉活下来。如果不是它的外表长得太过诡异,这些习性和普通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两样。 更为离谱的是,负责照顾过这只幼虫的女性研究员都对它生出了近似于“母爱”的情感。 陈奕东曾经看见这名研究员为了能随时关注它的情况,直接住在医院里。在月潭村雨水集中那几天,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培养箱的湿度。 甚至还有同事说,这名研究员曾将白虫放入婴儿的襁褓中,在它发出哭声时轻轻地拍打着襁褓哄它入睡。 陈奕东很是怀疑,这只白色的成虫是不是能够分泌某种信息素,扰乱了研究员的心智。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着手干扰时,这只幼虫死了。 距离它诞生的那天刚好过了一年。 并非是因为照顾不周而死亡,而是正常的死亡。 或许这种幼虫的生命周期仅有一年。 那名照顾它的女性研究员十分伤心,失态地抱着成虫的尸体,哭喊着,大叫着,嘴里嚷嚷着“我的孩子”之类的没有逻辑的话,最后还是被注射了镇静剂才安分下来。 成虫死亡后,它的尸体保持着柔软新鲜的状态,并不像幼虫时期死了后就变硬。 陈奕东和相关的医疗人员在自然死亡的白虫内提取到和病毒拥有相同性征,并且形状类似小车的微生物。 因为不清楚这种病毒是否会产生进一步的变异,所以陈奕东为其命名为“原车形病毒”。 努力这么长时间,终于拿到了病毒的样本。 他们尝试给小白鼠注射了病毒,但小白鼠并未产生和刘廷相似的感染症状。 而且化验后还发现小白鼠的血液内并不存在这种病毒,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陈奕东推测,这种病毒很有可能只寄生于人体,但医院里的条件有限,他也不想用违背伦理道德的人体实验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所以斟酌后决定将病毒的样本交给泰和集团的人员,之后再做进一步的研究。 谁想到,驾着车还没出村,就听到医院失火的消息,急匆匆赶到医院门口,自己的身体还出现了诡异的自燃现象。 在那瞬间,在火焰从头顶开始燃烧的那瞬间,一个念头涌上陈奕东的心头。 这个村子在排除异体。 它要将对它有害的,试图窥探它秘密的东西抹消。所以自己的身体才会无端的燃烧起来,那么,村子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辨别村里的人是异还是己呢? 病毒。 携带病毒的被视为己方,而未携带病毒的则被视为异方。 陈奕东在危急关头,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射了病毒,使自己成为病毒携带者,成为村子眼中的“己方”。 捡回了一条命。 回忆到这里的陈奕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脖子,似乎还能回忆起当初火焰灼烧过的痛感。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陈奕东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姜郁和2357找到了陈奕东说的那块石碑。 石碑掩映在水潭边高高的杂草后,上面镌刻着很多女人的名字。 姜郁从上往下看,依次是:邱国敏,杨淑芬,王招娣…… 这些名字和徐翠云这个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有点年代的韵味。 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姜郁吓了一跳:“冯红红!” 她转头看2357:“这不是陈医生说的让杨睿怀孕的那个女人吗?” 2357面色凝重:“是,有没有可能,这上面镌刻了名字的女人都和冯红红以及徐翠云有着相同的体质?” 能够让男人怀孕的不死体质。 姜郁点头,随即又疑惑起来:“可上面为什么没有徐翠云的名字?” “因为她还没死吧。”白黏黏脆生生地说。 姜郁:“为什么这么说?” 白黏黏仰头看着这块巨大的方方正正的石碑,说出自己的见解:“这块石碑的形状好像墓碑哦,墓碑上不是要刻上死人的名字吗?但是徐翠云还没有死,所以上面就没有她的名字啦。” “因为没死,所以上面没有她的名字吗……”姜郁无意识地重复着白黏黏的话,重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石碑上的名字。 1,2,3,4…… 卧槽! “上面的名字刚好有29个!”姜郁惊叹于这一重大发现。 白黏黏翘起小尾巴挠头:“29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吗?” 2357:“阴庙里东西两侧偏殿里的小石像刚好也是29个。” “哦!是说29个小石像就代表着这29个女人吗?”白黏黏仰起头问姜郁。 “嗯。”姜郁点头。 既然徐翠云是感应者,那么上面这些女人应该也都是月潭村的感应者,按照先前偷听到的前台男的说法,感应者和母体生出的女孩就是下一任的感应者。 以此推论,得出了一个相当震撼的结论:徐翠云是冯红红和某个男人生出来的。 而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失踪了一年之久的杨睿。 姜郁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新一任的感应者诞生后,上一任的感应者就会死去。 看来这些感应者除了能让男人怀孕,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外,还能在一年的时间内从一个婴儿迅速成长为娉婷少女。 这体质已经不是“特殊”一词所能囊括的了。 目前而言,要想知道杨睿的下落,只能解锁最后一个地点“夜间的泰和医院”。 想到这里,姜郁没有心情继续逛,她对2357说:“我们走吧。” 2357:“去哪里?” “我们回旅馆。”养精蓄锐,为夜晚的探索做准备。 “不继续去其他地方找新线索了吗?”2357问。 “都找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等着明晚的祭典看情况,放轻松。”姜郁决定了今晚的泰和医院之行自己单独去就好,不打算带着其他人去冒险。 2357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要回旅馆休息了吗?”白黏黏语气雀跃。 “嗯嗯,回去休息了,啊,我想想,顺便在外面买点东西回去吃吧,等会儿懒得下来吃饭。”顺便给池嘉也带点食物。 “耶!我要吃零食!先前买的糖果都没有了。”白黏黏暗戳戳地打起小算盘。 “行,等会儿我们去个大点的超市买。”姜郁爽快地说。 “好!糖果!糖果!糖果!”白黏黏欢呼道。 “先钻到手提包里,别等会儿到超市吓到其他客人了。”姜郁习惯性地搓了把白黏黏的小脑壳,把手提包拉开对着它,“快进来。” “嗯!”白黏黏欢喜地跳进手提包里,盘成一团,“我准备好了!拉上拉链吧。” 姜郁拉上拉链,转身看一直沉默着的2357,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和表情都在放空。 “2357?”姜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正在脑海里关联29个女人的名字,在海量信息里试图捕捉有效信息的2357回过神来:“怎么了?” 姜郁:“在想事情吗?我看你精神不在状态。” “我就是随便发了会儿呆,刚刚你说要去逛超市买东西对吧?”就算是在脑海里搜索整合信息,也不会漏掉玩家小姐说的每一句话,“我记得陈医生开的诊所附近就有一家规模比较大的超市,我们可以去看看。” 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逛到超市,就又遇到了吴数和林姣这对夫妻。 不过此时,林姣的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离开诊所时的不忿,而是布满了惊慌。 至于吴数,他的精神状态差到和第一次在大巴上见面时判若两人。原本还算平坦的小腹现在高高隆起,像是到了临产期。 “医生!医生!”林姣疯狂敲打着诊所的小门,然而对方不予理会。 “别拍了,别拍了。”徐翠云的声音不耐烦地从身后响起,“我刚刚看到老陈开车出村了,不是故意不见你。” “那怎么办?”林姣惊慌地看了一眼身旁捂着肚子干呕不止的吴数,“这附近还有别的诊所吗?” “早说了买几根验孕棒回去用你不肯,逞强做什么?”徐翠云最爱这种戏码,不但不打算帮忙,还悠悠地说着风凉话。 “我……我哪知道……”一口咬定男人不会怀孕的林姣此刻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从诊所回到旅馆后,吴数的干呕现象越来越严重,除此之外,腹部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越鼓越高,肚子大得和临盆期的产妇差不多。 林姣尝试着把头贴在吴数的肚子上听,竟然还真的听到了小孩踢肚子的声音。虽然吴数还在倔强地强调那只是肚子在叫,但林姣不愿意相信。 “林姣姐,如果你是要找诊所的话,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尽头再左拐,我记得拐角处好像也有一家。”姜郁好意地说。 “谢谢,谢谢。”林姣抓着姜郁的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吴数这个样子,我实在是……” 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看来是真的慌了。 姜郁看了眼2357,见他默许地点了点头,这便应道:“好吧,我陪你去。” 吴数脚步虚浮,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满头都是汗。 “行不行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点路都要走这么长时间?”见吴数没走多久就要停下来休息,跟在后面的徐翠云不咸不淡地嘲讽。 “关你什么事!你老跟着我们干嘛!看笑话吗?”林姣骂道。 “那可不?不然我跟着你们干嘛?闲的啊?”徐翠云看了眼嘴唇泛白的吴数,牙尖嘴利地继续:“就这种男的你还当宝护着呢?要不要猜猜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啊?” 姜郁:额……这是什么狗血言情剧的既视感? 2357:露出见大世面的表情。 第66章 月潭村之谜15 二合一 姜郁觉得自己很多余,先前还泫然欲泣的林姣此刻生龙活虎,战斗力极强,似乎没有陪伴也能处理好吴数的突发情况。 “玩家小姐,”2357凑到姜郁耳边轻轻说,“她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啊?” 姜郁悄悄回:“我也不知道啊。” 徐翠云和林姣一路对骂到小诊所才消停。 这家诊所是由一个女医生经营的,林姣一行人到时,她正在刷手机。 “医生,麻烦你给我老公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林姣搀扶着吴数坐到沙发上,焦急地问。 女医生抬头扫了眼徐翠云,再扫了眼吴数的肚子,即刻下结论:“怀孕了。” 再次听到这个词语从医生嘴里冒出来时,林姣的接受度已经比上次要高了不少,她白着脸挣扎道:“好歹也该先检查一下吧?” “有什么检查的必要?这肚子大成这样,看起来都有八九个月了。”医生掀开吴数的衣服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指着说:“你看上面都长了这么严重的妊娠纹。” “八九个月?”林姣倒吸口气,“这……可……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就一个下午的时间怎么就……” 好歹也读到博士,可现在吴数身上发生的事情着实超出了她的认知水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胡说!”吴数还是不肯妥协,“我是男人,男人怎么会怀孕?快点给我弄点药治——呕——” 女医生把垃圾桶放到他面前,淡定道:“别弄脏地板了,吐在这里面。” 先前还只是干呕,这下是真的吐出秽物,不过他这一天都没吃什么,所以吐出的东西以酸水为主。 “你们两人要是不信,可以去大医院做个B超,我这个小诊所是没有条件。”女医生见怪不怪地说。 “林姣,我们走,我们去西城的市医院检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吴数用水肿的双手撑着沙发扶手,强撑着身体要起来。 “都这样了还不肯面对现实吗?”林姣哭着说,“好好坐下,别乱动。” 她抹了抹眼泪看向医生:“肚子里的胎儿能不能流掉?” “都这么大了,不能流,只能做引产,而且对身体伤害很大。”女医生顿了顿,算了下时间,“再坚持一天吧,明天应该就是预产期,先生下来。” “生下来?!”林姣拔高声音。 “够了!”吴数听够了两人的对话,觉得自己是出演某个荒诞喜剧的小丑,“都说了我没怀孕!有完没完!最多就是个肿瘤,哪能是什么胎儿?” 女医生:“你该庆幸肚子里的东西是胎儿,如果真是肿瘤,生长得这么快速茁壮,你可就危险了。” 徐翠云火上浇油:“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你都已经算幸运了,也就难受个一两天就能喜得贵子,你以为女人怀孕的周期是多长时间啊?” 吴数双目冒火地看着她:“你个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理智难以维持,吴数顾不得自己沉甸甸的大肚子,直接扑向徐翠云,欲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可惜他的动作笨拙,不似原先,徐翠云轻易地躲开,还假惺惺地扶住他:“小心啊,你现在身子可金贵着,别流产了找我负责。” “妈的,少在这里虚情假意,就是因为和你发生关系后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早就觉得月潭村这个地方诡异得很,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蛊?”吴数气喘吁吁地质问道。 徐翠云笑眯眯地看着他:“与其在这里埋怨我,不如先想想怎么和你老婆解释刚才说的话吧。” “吴数,”林姣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你刚才说什么?你和谁发生关系?” 吴数嗓子发紧,咔咔转过头来:“阿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林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意气用事,重新看向他:“好,你解释,我听着。” 女医生已经不刷手机了,撑着下巴看八卦。 姜郁和2357也默默竖起耳朵听。 连白黏黏都偷偷从半开的拉链缝隙透出小半张脸,不愿意错过这精彩的八卦时刻。 大家都好整以待地准备听吴数的借口,结果他才开了个头就熄火:“我……我……” 我了半天没下文。 徐翠云等不耐烦了,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就发生关系了,当时开的房间就在你们俩隔壁。” 姜郁:啧啧。 “什么时候?”林姣沉着脸问。 徐翠云:“我说是昨天晚上你信吗?” 林姣略做回忆:“怪不得,怪不得你大早上的会从外面回来,还骗我是去外面逛。吴数!你还真能做得出啊!你是精虫上脑吗?才刚见面!刚见面!” 林姣一想到自己早上还为了昨晚闹脾气的事和他道歉,而吴数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昨晚还在回味和其他女人共度的良宵,地点还就在隔壁! 心里跟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生气大过伤心,脑瓜子嗡嗡的响,林姣不得不坐下来给自己顺了顺气,担心自己会丢脸地被气晕过去。 “阿姣,我当时喝了点酒,晕了头,才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别生气。”吴数顾不上和徐翠云理论,赶紧在林姣身旁坐下,安抚道。 徐翠云嗤笑一声:“就喝了一罐啤酒就神志不清了?这酒量真够小的啊。” “你能不能闭嘴!我们两口子的事要你管!”吴数吼完徐翠云后又转过头来柔着声音对林姣说:“这女的脸和阴庙祭拜的那个叫陈丽红的女人一模一样,身上肯定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见到她时脑袋就晕乎乎的,她昨晚在见面时就给我下迷药了,真的我没骗你……” 林姣拉着脸,不为所动地端坐着。 “还迷药呢?说出来搞不搞笑啊?这顶帽子我可不兴戴。”徐翠云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吴数刚想怼回去却被林姣打断:“吴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白黏黏发出惊叹声:“哇,竟然还不是第一次!” “你先前出轨被我抓到的时候是怎么和我承诺的?”林姣语不惊人死不休。 徐翠云露出兴奋的吃瓜表情,赶紧找了个凳子在两人面前坐下,占据最佳观众席。 吴数扫了眼周边围观的人,铁青着脸:“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不要把私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面子!你还好意思说面子!你给我留面子了吗?”林姣指了指他的肚子,“你给自己留面子了吗?当初你和我承诺的以后不会再犯,结果现在,距离你上次出轨才有多久!才见一面你就能和别人发生关系,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林姣气昏了头,都懒得去想为什么前夜才发生关系,隔日肚子就能变这么大。 林姣越想越觉得不对:“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私下里还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 徐翠云鼓励道:“大胆点,问他是不是瓢过。” 吴数心虚地没了声。 林姣看他这个样子都懒得再问,她站起身:“我要回西城了,回去后我们两个就去办离婚手续。” 说完话后林姣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吴数想要追但碍于行动不便追不上。 徐翠云按住他的肩膀:“别去,怀着身孕呢,别乱跑,马上就是临产期了,千万不能出意外。” 吴数追不上,但姜郁能追的上。 “林姣姐!等等!我有事和你说。”姜郁绕到她的前面拦住。 林姣擦着眼泪,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丢脸,偏过头去没有看姜郁:“什么事?你如果是来劝我和吴数和好的话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再原谅他的。” “不是,”姜郁又不是脑子拎不清的人,“我是想说,你回西城以后记得去医院做个检查,担心别染上病了。” 林姣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是来说这个?” “嗯,”姜郁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林姣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旁边的2357,“你和你朋友也早点回家吧,这个月潭村奇怪的地方确实挺多。” 和林姣告别后,姜郁不怎么关心吴数的情况,便没有回诊所看他,反正他现在是母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下一任感应者,一时半会儿,月潭村的村民不可能放他离开。 “没想到这么精彩!”围观完八卦的白黏黏止不住地兴奋,“那个叫吴数的人好坏,竟然这样对自己的老婆。” 姜郁点头赞许:“确实很坏。” 不过吴数说的看到徐翠云后头昏脑涨觉得自己似乎被药迷了的话应该也不是全然说谎,姜郁猜测是徐翠云身上的那股檀香味在起效。 当然,吴数心生邪念也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主要原因。 姜郁好奇地问2357:“你第一次见到徐翠云时有觉得晕乎乎的吗?” 2357想了想,认真道:“没有,她身上的檀香味怪怪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倒是看到玩家小姐笑的时候会觉得晕乎乎的。 “看来男方的心理状态才是主要决定因素啊。”姜郁自言自语道。 “小郁!零食零食!我们还要逛超市呢!”白黏黏迫不及待地说。 姜郁:“放心吧,我记得的,超市就在前面。” 巧克力,水果软糖,棒棒糖,奶糖。 凡是能在超市里买到的糖都选了个遍。 “还想吃吸吸果冻!” “买!” “夹心饼干也要!” “买!” “蛋卷!酥酥脆脆的蛋卷也想吃!” “买!” 难得带白黏黏出来逛超市,姜郁尽量满足他的愿望。等到结账时,选好的东西整整装了四个塑料袋。 小白蛇从包里探出头,看着此次超市之旅的成果,感叹地说:“这是天堂吗?我好幸福。” 在家里爸爸和妈妈管得太严了,都不能一次吃很多小零食呢。 “这些都给我拎吧,太重了。”2357把两个袋子合并成到一只手上,伸手想去接姜郁手里的口袋。 “不用,这里离旅馆不远,不碍事。”姜郁往侧边躲了一下,拒绝道。 2357失落地说:“好吧。” 到了旅馆,姜郁和2357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去敲池嘉的门。 来开门的池嘉看到姜郁时先是矜持地露出了小开心的神色:“你来了。” 再一看旁边的2357,语气萎靡:“你也来了。” “你们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池嘉扒拉了几下袋子,“还都是吃的。” 姜郁边剥糖给白黏黏吃,边给池嘉讲了今天的收获。 等白黏黏吃到第十颗糖的时候,姜郁也讲的差不多了:“……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信息量太大,池嘉沉默着梳理了一会儿,问:“所以,今天晚上不去泰和医院调查了吗?” “不去,太危险,为了点委托金不至于把生命安全都搭上。”姜郁拧开吸吸果冻喂给小白蛇,“自从来到月潭村就没消停过,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好好放松一下。如果参加完明晚的祭典还是没有杨睿的线索,那我们就放弃这次委托吧。” 实际上,姜郁都怀疑委托人卓依现在还是否记得杨睿这个人。 池嘉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毕竟他现在脚踝受了伤,不能参与到他们的探险中去。 而危险的情况又容易产生吊桥效应,他不想孟玉凉和姜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滋生出特别的情愫。 “小郁,吸吸果冻吃完了。”白黏黏说完后又对着吸管猛嘬了一下,发现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吃完了?这么快?还想吃什么?”姜郁拿起包装摇了摇,晃不出半点声音。 “还想再吃一个吸吸果冻。”白黏黏靠在她的臂弯处,声音黏黏糊糊。 正当姜郁在口袋里翻找另一个吸吸果冻时,2357手握一瓶水,面露苦涩地说:“我好像拧不开这瓶矿泉水。” 姜郁停下翻找的动作,循声看去,“给我,我帮你开。” 2357把水递过去。 姜郁捏住瓶盖,一拧,开了。 好像也不是很难开啊。 姜郁把拧开的水递过去:“好了。” “谢谢。”2357笑着小声道谢。 白黏黏:“羞羞,竟然连瓶盖都拧不开。” 姜郁:“连果冻都要人喂的小蛇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白黏黏:呜。 池嘉:嘁。 在池嘉的房间里点了外卖,吃过晚饭后还顺便看了部电影。 磨蹭到八点多才各自回到房间。 白黏黏吃饱喝足已经困了,在看电影的时候眼睛就半睁半闭,头还不停地往下点,回到房间后很快便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姜郁给他拉好被子,在窗边给宋君贤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后又守着白黏黏坐了一会儿。 九点过半时,姜郁造了个小泡泡裹住白黏黏,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关上门。 咔哒,门落上锁。 身后传来声音:“玩家小姐,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姜郁:! 会这么称呼她的也只有2357一人,她转过身来对上2357,讪讪地说:“我……我就是出来走走。” “我陪你。”2357不戳穿,只是顺着她。 “哦……” 两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姜郁硬着头皮说:“我随便在月潭附近逛逛,不会走远的,你快回去吧。” “对于玩家小姐而言,我是不值得依靠的人吗?”2357垂着眼,眼皮细细地颤抖,很伤心的样子。 “我没有这样觉得过。”姜郁心虚道。 “那为什么不愿意带我一起去泰和医院?” 果然是发现了她半夜出门的真正意图,姜郁对上2357亮得出奇的眼睛又飞快移开,“因为很危险,我担心保护不了你们。” 她是玩家,按照7777的话来说是拥有不死之躯,但NPC又没有。 “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光听这话好像在赌气,但语气又不是这么回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2357,你知道游戏规则的嘛,我是玩家,不会死的,要死也是进入假死状态,你用不着这么担心。” 姜郁本意是想宽慰2357,但好像起了反效果,总是温柔笑着的脸上现在毫无笑意,神色冷冷:“我不会让玩家小姐死。” “唉呀,算了算了,走吧走吧,人太多了我顾不过来,但保护你一个人我还是行的。”姜郁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推着2357下楼。 只有两个人真好,可以肆无忌惮地称呼玩家小姐,没有旁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更不会有别的人分去玩家小姐的注意力。 2357心情愉悦地想,连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大晚上的要出门啊?”老板挺着肚子在饮水机前接水喝,看到两人下来打招呼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肚子好像更大了。 姜郁:“我们随便上外面逛逛,看看月潭晚上的夜景。” “你们两个还挺有情调,”话说半句,只见老板捂着肚子叫唤起来:“唉哟,唉哟,肚子怎么突然好疼。” 他手里拿着的纸杯也滑到地上,纸杯里的水顺势洒在地上,一地湿漉漉的水迹。 姜郁看见他粉色睡裤的裆部迅速被红色的血迹浸透,偏偏血水还越来越多,没有要止住的样子。 姜郁赶紧过去扶他坐到座椅上,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傻了眼。 “快打120!”老板捂着肚子催促道。 “可是这村里也没有大医院啊。”唯一的一个私人医院还被大火烧没了,联系诊所里的医生应该比较靠谱吧? “快打啊!”老板疼得不行,额头很快泌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玩家小姐,要不我来。”2357掏出手机示意。 “行行。”姜郁连声应道。 2357摁下120,铃声没想多久便很快被接通,听筒另一边是甜美的女声:“你好,这里是泰和医院,请问有什么事吗?” 2357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自己摁下的电话号码,是120没错,他语气里带着疑惑:“这里有一名孕夫出现了大出血的现象。” 对方听到了“孕夫”一词并不惊讶:“好的,我了解了,请问地点是?” “月潭小筑的一楼。” “好的,我们已经派出救护车了,请稍等哦。”女人说完这些话后便挂上了电话。 “接通电话的人是泰和医院里的工作人员。”2357对一脸好奇的姜郁说。 “泰和医院?”中午去的时候不成了一片废墟吗? 难道说这个医院的特别之处就在于白天是一片废墟,但入夜后就会正常营业? 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姜郁太久,很快救护车便开来。 闪着车灯,发出标准滴嘟声的救护车在门口停下,里面下来两个小石像。 姜郁一愣,原来夜间阴庙偏殿里消失的石像去泰和医院上班了!要不要这么扯淡! 这两个石像穿着量身定做的白大褂,胸前还别着工作证,一个叫王招娣,一个叫邱国敏。 两人的名字都被镌刻在月潭边的那块石碑上。 动作灵巧地将孕夫转移到担架上,两人抬起担架时还贴心地询问愣在原地的姜郁和2357:“你们两个是不是家属?要一起去医院吗?” “要去。”姜郁忙不迭地应道。 白搭便车谁不爱。 两尊石像才半米高,姜郁还想着她们这个身高很难把人转移到救护车上,没想到两个小石像腾空一跃,平稳地将前台男转移进救护车里。 好身手! 姜郁和2357坐进车里,发现车上除了月潭小筑的老板外还有另一个孕夫。 吴数。 他也疼得直叫唤。 不同于先前有人陪伴,现在的吴数孤零零地躺在担架上,周围并没有他的家属。 姜郁猜测林姣已经把他撂下,自己一个人回西城了。 救护车开的飞快,姜郁偷偷往前看了一眼,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也是一尊小石像,只是自己的这个角度不能看到司机白大褂上的工作牌。 几分钟后,救护车在泰和医院停下。 此刻的泰和医院不再是个受伤而沉默的巨人,它的内里灯火通明,外面白砖白顶,是个打扮整洁漂亮的巨人。 两位孕夫下车后,吴数被推走,而月潭小筑的老板被推进了就近的手术室。 姜郁想追过去看吴数被推到哪个房间,结果被叫王招娣的小石像叫住:“这位家属,现在情况紧急,我们的人手紧缺,需要你配合我们进行手术。” 姜郁震惊:“啊?我吗?” “是的,”王招娣说完看了眼2357:“还有你,先生。” 两人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被请进手术室,换上无菌服,参与了前台男的生产过程。 实际上也没有要求姜郁动刀,她和2357只是担起了递送剪刀和手术刀的工作。 没有商量,直接给前台男打了麻醉进行剖腹产。 划开肚皮,剖开筋肉,再剖开一层黄黄的油脂。 从刀口里取出一个婴儿大小的白色肉虫。 这只长条的白色肉虫长了模糊的五官,仅仅发出两声婴儿似的啼哭后便不再发出声音。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姜郁瞪大眼睛,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肥大的肉虫,一时没忍住,大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死掉的胎儿。”王招娣的声音冷淡,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她把肉虫放进襁褓中,像抱婴儿那样抱着肉虫送出房间。 第67章 月潭村之谜16 二合一 结束了前台男的手术之后,接连又送进来三个不知名的孕夫。无一例外,都生下了白色的长条大虫。 第一次看到这种长着模糊五官的白虫时,姜郁还有几分惊恐,不过接连四次接生了同种不明生物后她的恐惧感就消失殆尽了。 现在只感觉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水,脚都站的有点酸痛。 “2357,我们两个偷偷找借口溜出去好不好?”姜郁趁着护士抱走死亡大白虫的间隙,小声对2357说。 2357正要点头,新的孕夫就被推进来。 姜郁撇了撇嘴,刚想抱怨,就发现这次推进来的人是吴数。 吴数应该是母体才对啊?他生下的孩子就是下一任的感应者。可是现在没到祭典,徐翠云又还没有公布祭品的身份,而且,两任感应者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吧? 难道说徐翠云又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导致母体临时发生变更? 姜郁怀着疑问参与了此次的接生,但这一次,孕夫生下来的生物不再是大白虫,而是货真价实的婴儿。 婴儿睁开眼,不哭不闹。 当姜郁给她清理完口鼻中的污秽物时,她突然对着姜郁笑起来,开口道:“我叫陈丽红。” 这是自我介绍? 姜郁对她点头:“我叫姜郁。” 婴儿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无语表情。 “给我。”叫邱国敏的护士接过姜郁手中的小孩,抱着出了手术室。 估计是之后没有孕夫需要做剖腹产,这次姜郁拉着2357跟在邱国敏的身后也没有别的护士阻拦。 可在手术室里没人拦不代表出了门还能畅通无阻。 邱国敏抱着婴儿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姜郁还没跟上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你们两个过来帮下忙。” 姜郁转头,是偏殿里的另一尊小石像,她胸牌上的名字是“冯红红”。 这个名字好耳熟。 “是让杨睿怀孕的女人。”2357悄声提醒。 姜郁想起来了。 “把这具尸体送到四楼的停尸房。”冯红红把病床推到姜郁面前,交代完后便不管不问地转身走了。 “这家医院还挺会使用免费劳动。”姜郁小声嘀咕着。 不过她也正想四处走走,看看这些医院的内部和白天有什么不同,所以认命地推着病床和2357一起去乘坐电梯。 “她们的头顶有数字吗?”进了电梯后,2357恢复正常的音量问。 姜郁:“你说那些小石像?” “嗯。” “没有。”大石像顶着个硕大的问号,这些小石像的头上却没有,“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可以暂时确定她们对我们没有危害性,可以放轻松一点。” 2357并不害怕,只是想多和姜郁说说话,他低头看向蒙着白布的尸体,问:“我们要不要偷看一下这具尸体是谁?” 姜郁点头。 等白布掀开,两人傻了眼。 病床上的人正是早前还生龙活虎和林姣对骂的徐翠云。 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感,看来两任感应者不能同时存在的原则是对的。 姜郁把白布全掀开,才发现徐翠云未着寸缕,尸体在电梯里的灯光下泛着异样的白。 草草扫了一眼发现她的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感觉就是正常死亡。 于是又赶紧把白布蒙回去。 “抱歉。”她自言自语地说。 四楼的服务台处没有人,姜郁和2357沿着走廊逐间找过去。白天来过一次,对于这一层的大致结构还是比较清楚的,可当他们在标示着“停尸房”的房间前停下时,姜郁有点懵:“这不是陈奕东的办公室吗?” “也许是夜里的构造有所变更。”2357手握在门把上,慢慢推开这扇厚重的门。 冷气扑面而来。 这里和姜郁记忆中的停尸房不同,没有用于储存尸体的冷柜,整个房间都是低温冷库。 结了霜,冷冰冰的尸体密密麻麻地贴着墙排了一圈。 黑色的长发和白花花的肌肤挤进视线中,这两种颜色对于视觉太过有冲击性,姜郁看得头皮发麻。 冷库不大,仅仅是排一圈并不足以容纳所有的尸体,所以尸体紧贴着尸体又排了第二圈,第三圈。 越往内圈,能够容纳的人数就越少。 尸体像是涌动的海浪,在往中心的漩涡处流去。 姜郁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里无端出现了这样的想象。 “我数了,总共29具尸体,”2357说话时嘴里喷出白雾,“算上徐翠云就是30具。” “她们应该是历任的感应者,都拥有同一张脸。”都是陈丽红的脸。 任务进度到这里,姜郁已经能把几条关键的线索串联起来。 月潭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祭典。每一任的祭典由感应者主持,选出祭品。不知道初代感应者是怎么来的,但是从二代开始,之后的感应者都是由上一任感应者和祭典开始前最后发生关系的男人生出,这个男人被称为母体。 所有感应者的长相相同,但她们的名字并不同。每死一个感应者,她们的尸体就会储存在这间冷库中,她们的名字会被镌刻到月潭旁的石碑上,同时,阴庙的偏殿里会多出她们的石像。 这些石像又会在入夜之后来到医院里扮演工作人员的角色,为与感应者有亲密关系的男人进行剖腹产手术。 只有母体才能生出下一任的感应者,而其余的男人都只能生出诡异的大白肉虫。 这种紧凑的时间排列让姜郁产生了一丝窒息感,她感慨道:“时间表排的太紧了吧,好歹也放个假啊。” 房间里留下的空间并不多,姜郁和2357费了好半天力才将徐翠云的尸体排列进这个奇怪的圈子里。 “玩家小姐,她们为什么都要使用陈丽红的脸啊?”2357望着这密压压的一片尸体,“她们明明有自己的长相,自己的名字。” 姜郁:“会不会是陈丽红这个名字代表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呢?” 2357:“比如?” “为了警示月潭村的人,加深他们的记忆,让他们永远记住陈丽红的脸。”像是一个不断出现在月潭村村民视野中的符号,甚至不需要了解符号诞生的原委,只需要知道这个符号意味着痛苦和灾难。 “中午在看到石碑上的二十九个名字时我在脑海里关联了大量的数据,排除了重名的情况,时间不对等的情况,再筛掉明显不相关的信息,发现了一些可能有参考意义的线索。”2357说。 “什么线……啊湫!”姜郁揉了揉鼻子,“我们出去说吧,这个冷库里太冷了。” 出了冷库后,温度升高,两人走到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处,站在窗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找到了四则重名女生的寻人启事。”2357思索道,“分别是刘荷云,何舒,吴珊,冯红红。” 姜郁有印象:“这几个人的名字在石碑上的位置都很靠后啊。” “这些寻人启事一开始是以报纸的形式登载,时至今日,这四个人的家人应该也都放弃了,我没有在相关的新闻网页或者寻人网站中再找到她们的相关信息。”2357回忆着寻人启事上的内容,“根据登载的出生年月来看,这四个人如果活到今天也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 家人放弃寻找很正常,不如说家人很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 “难道说石碑上的女人的共同点是均为失踪的女人?”姜郁猜测道。 “不止,这四则寻人启事都表明了她们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有一定的精神病史。”2357眼神幽深地看着她,“玩家小姐,如果给你如下几个关键词:女性,失踪,精神病,偏僻的村庄。你会联想到什么?” 姜郁的脸色沉下来:“拐卖。” 2357点了点头。 石碑上的二十九个人,算上还没有刻上名字的徐翠云和陈丽红就是三十一个人。 这三十一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人口拐卖案件的受害者,而她们被拐卖的地点就是月潭村。 从邱国敏到徐翠云的拐卖过程,在人贩子看来一切顺利,但到了陈丽红这里,一定是发生了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月潭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三十一个人的怨念形成浓重的诅咒将月潭村包裹起来,躲开世人的眼光,又将姜郁还未弄清机理的诅咒降临到世世代代的村民身上。于她们而言,要的不是自己曾经的遭遇被世人看见,不是怜悯,而是切实的报复。 “玩家小姐,你还好吗?”2357看她脸色苍白地陷入沉默,久久没说话,不由得担心道。 姜郁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我没事,别担心。走吧,先下楼,虽说大致猜到了徐翠云她们的情况,但是还没有解决此次任务的核心。” 还没见着杨睿这个人。 “我想他现在应该和吴数在同一个病房。”姜郁和2357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 杨睿是上一任的母体,吴数是这一任的母体。 两任母体应该被关在一起集中管理。 2357:“我们就从四楼开始,依次往下面找,总能找得到。” 四楼没有人。 三楼的病房里倒是住满了病人。 生出大白肉虫的几个孕夫都在这层楼里休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没有攻击数值的bug。 他们穿着病号服,露出的身体上有严重的烧伤。 不像陈奕东,因为担心吓到别人就戴上狐狸面具。这些伤患要么坦然地在走廊里游荡,要么坐在病床上发呆。 偶然撞见几个脸部烧伤严重的患者,扭曲的五官和麻木的表情组合起来还是有几分渗人。 姜郁想,这些bug应该就是那些自燃死亡的研究人员,也不知道灵体为什么会被困在了这里。 三楼除了有病房外,还有一个大会议室。 此刻,小石像们正坐在会议室里集中开会。 姜郁站在门边偷听了几句,内容枯燥,就是在开展思想方面的学习工作。 姜郁苦着脸,心想你们要不要做得这么逼真? 不过正好趁着小石像都在学习,她和2357的行动能更加不受限制。 找到二楼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吴数所在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眉头紧蹙双眼紧闭,似乎是在做噩梦。 吴数的邻床就是姜郁此次来月潭村的目的:杨睿。 杨睿的状态没比吴数好到哪里去,他双目呆滞,一动不动地靠在枕头上,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吊水,嘴里喃喃地不知在念什么。 姜郁凑近了听才听清楚他是在小声念叨:“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杨睿?杨睿。”姜郁连着叫了两次他的名字也没得到反应,“你还记得卓依吗?” 提到“卓依”这个名字时,杨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她是你的女朋友,你还记得吗?”姜郁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卓依?”杨睿口中念出这个名字,泪瞬间滚落下来。 不过也只是动容了这一秒,很快他又只知道不断重复“救救我”这三个字。 姜郁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他的鬓角,果然摸到了两个凸起的小洞。 她走到还仍旧陷入睡眠的吴数跟前,也伸手碰了下他的鬓角,也有两个凸起的小洞! 看来从外乡人转化成月潭村村民的途径不是只有给自己注射病毒成为感染者这一条路,还能通过成为母体来达到目的。 姜郁刚收回手,病床上的吴数就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姜郁后,如梦初醒般地环顾四周,然后眼神定在杨睿身上。 眼睛里的迷茫顿时被愤怒所替代:“杨睿!” 吴数不顾肚子上刀口传来的疼痛坐起身来,“杨睿你个臭不要脸的!要不是你当初发邮件让我和林姣来月潭村旅游,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啊!” 杨睿侧过头看了吴数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继续念:“救救我,救救我。” 在姜郁看来,这个笑容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但吴数解读的完全是另一个意思:“艹你吗的!这个时候来还敢笑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记恨着之前文章署名的事!” 吴数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掀开被子准备和杨睿干上一架。 姜郁正要阻止,门口传来一声大喝:“吵什么吵!” 这声音可实在太熟悉了,吴数和姜郁都转过头去看。 徐翠云的小石像站在门口,她身穿白大褂,双手叉腰,推着个缩小版的小推车。 “徐……徐翠云。”吴数只是怔愣片刻,很快又拔高音量,“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家医院不对劲,连石像都会说话,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吴数放眼看过去,发现这间病房除了他和吴数外还躺着三个精神麻木的男人。 他有些崩溃地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 先是怀孕,又是剖腹产,再是遇见杨睿,最后是碰到会说话的徐翠云石像。 这些事情给他的精神太大压力,人都有点魔怔了。 不过,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他想要逃跑的想法,还没走两步就被徐翠云按回床上,注射了一针镇定药剂,很快安静下来。 “还是不说话的样子要可爱一点。”徐翠云把用过的针筒扔进小推车上挂着的纸袋中,转过身来盯着姜郁和2357两人,面色不善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 “啊?我们……”不等姜郁解释,就被徐翠云一左一右地拽住手腕往外拖,“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回你们住的旅馆。” 手腕处传来石头的冰凉质感,手指像铁钳狠狠钳住手腕,无法挣脱。 徐翠云把两人一路拖到医院门口,往背上一拍推出大门外,拍了拍手道:“出去,不准进来!” 2357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自然地牵住姜郁的手腕也给她揉了揉被捏红的地方。 慢半拍地看向被锁住的大门,问:“玩家小姐,我们还要回去吗?” “不了,徐翠云应该是在帮我们。”姜郁感受到2357温暖的指尖在自己的手腕上按捏,还挺舒服的。 姜星星说过,在入夜的泰和医院里瞎逛会迷路。 如果不是徐翠云亲自把两人领出来,他们大概率是找不到出口的。 夜晚才出现的bug和历任母体,白天去了哪里呢? 是藏在现实世界的人们看不见的时间夹缝里了吗? 姜郁和2357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心情有点郁闷。 她已经找到杨睿了啊,也知道了他失踪的原因,可为什么系统还没有提示她任务已经完成呢? 难道说还得破解陈丽红身上的谜题才能算任务完成吗?还是说得把杨睿带离月潭村才行? 姜郁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小的泰和医院,不禁叹了口气,这个任务也太难了吧? 【恭喜玩家小姐深入月潭村查明了杨睿失踪的真相,完成任务“月潭村之谜”。】 姜郁:唉? 【获取200点积分值和22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46458元】 【积分值:327点】 “我还以为没有完成任务呢!都想要打退堂鼓了。”姜郁眼里蓄满热泪,激动地说。 【抱歉啦,玩家小姐。今晚系统升级,所以进度播报稍微慢了一点。我们的剧情设置还是很有人性化的,不会勉强你去破解一些不符合实际的难题。】 【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任务完成后有相应的谜底彩蛋,你可以通过彩蛋去获取尚未被破解的谜题答案。】 姜郁很想知道陈丽红身上发生的事,但是现在还在外面,她也因为在泰和医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点疲惫了,“我可以回到旅馆休息一会儿再看吗?” 【当然可以啦,彩蛋为您保留,想什么时候砸开都行。】 姜郁呼出一口气,感觉心头舒畅了不少:“那就好。” 现在积分值超过三百了,要买最贵的【黄金级bug处理器】也不成问题。 但是,积分满了后反而有点抠搜地不想买了。 毕竟327点的积分值舍掉300后就只剩27点!好少好少,舍不得啊。 咳咳,现在还没有面临高攻击力值的bug威胁,所以积分值还是先放放。 好累,明晚的祭典干脆也不参加了吧。 姜郁一路上时而胡思乱想,时而和2357唠两句,很快便到了旅馆。 用房卡刷开房门,再关门。 她没有摁亮主房的灯,担心会吵到白黏黏,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里洗了个澡。换好睡裙后回到自己床上,临睡前心血来潮地看了眼白黏黏的床,想看眼他现在是个什么睡相。 结果一看吓一跳。 白黏黏根本不在床上! 姜郁想着他有没有可能是躲进了被子里,忙不迭地打开灯,掀开被子喊:“白黏黏!” 没在被子里。 “黏黏?白黏黏!”姜郁糟心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结果什么旮旯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小白蛇。 她心跳的咚咚快,困意跑得无影无踪,这条小笨蛇要是被不坏好意的人逮了去只有当别人下酒菜的份。 回来的时候房间是关着的,应该不会是从门离开的吧?依照白黏黏的身形,要拧开门把手也困难。 那窗户呢? 窗户开了道窄缝,是刚好能容小白蛇通过的距离。 姜郁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房间时是把窗户锁好的,难道是从窗户爬出去的? 姜郁推开窗户往下看,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她顾不上多想,连睡裙都来不及换,只罩了件宽松的外套就往外跑。 “黏黏?黏黏!黏黏!”姜郁边沿着月潭周边走边喊着小白蛇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她。 去哪儿了? 会不会是去泰和医院找她了? 姜郁没办法,只能沿着去泰和医院的路找过去。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人了,路边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亮起,树的影子投在并不宽阔的小路上,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幸好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姜郁走了没多久,借着昏黄的灯光就看见一条小小的蛇在小路上奋力辛苦地爬行,似乎还在发出嘿咻嘿咻的声音。 “白黏黏!”姜郁大喊了一声。 奋力爬行的小蛇先是顿住,接着迅速转过头来,眼泪汪汪道:“小郁!呜呜呜哇哇哇!小郁!” 姜郁原本计划逮到他后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结果发现他原本奶油白的身子变得灰溜溜的,有只眼睛还半闭着,似乎有点肿,惨兮兮的一只小可怜。 心顿时软下来,连教训的话都说不出:“你怎么受伤了?” 白黏黏飞快爬到姜郁的肩膀上,磕磕绊绊的答非所问:“我做了个噩梦惊醒了,醒来后就发现你不见了!呜呜呜呜,怎么就抛下我不要我了!” 小白蛇把头埋在姜郁的肩膀上哭得伤心,这次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点撒娇的伤心,而是真实的哭到抽抽的伤心。 “明明中午都还在喂我吃吸吸果冻,都给我剥糖吃的,怎么晚上就悄悄把我丢下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以后不吃那么多糖,不捣乱,会乖乖的,会好好攒灵力,做对你有用的蛇,别不要我!呜呜呜呜。” 第68章 月潭村之谜17 二合一 “没有不要你,我半夜出门是有事。”姜郁摸着白黏黏的小脑壳,轻声安慰道。 “什么事呀?偏偏要半夜离开?”白黏黏哭得眼睛肿起来,“你是不是偷偷去泰和医院了?” 姜郁:“额……” 白黏黏看出她的心虚:“果然就是偷偷去那里了呜呜呜呜。” “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姜郁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街道,“这里不太安全。” 万一突然有人过来,看到她在路中间蹲着,对条哭得伤心的小白蛇说个不停,肯定得以为她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神经病。 “嗯,回去。”白黏黏小声啜泣着说。 姜郁用肩膀驮着小白蛇走了一会儿,白黏黏抽噎着:“小郁,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蹭脏了。” 他东躲西藏地爬了好一会儿,奶油白的鳞片都沾上了灰。 “没关系,洗洗就好。”姜郁没放在心上,“幸亏你没被别人捉住,要不然得被别人欺负了。” “外面的世界好危险。”白黏黏说着更加用力地团紧身子。 姜郁:“知道危险还要往外跑。” “我害怕危险,但是我更害怕小郁也遇到危险。”白黏黏弱弱地说,“我会为了你变成有勇气的蛇。” 平时只会撒娇打滚要糖吃,难得会说这么让人感动的话。 但对于姜郁而言,小白蛇没有勇气也没关系,永远做一条爱哭的笨蛋蛇也好。 这句话就不要说出来打击他现在脆弱的小心脏了。 到了旅馆后,白黏黏第一个要求就是:“想要洗澡,身上都脏了,睡觉会把床单弄脏脏的。” 姜郁给他接了一池子的温水,本来想亲自上手给他打香波,但被拒绝道:“我是男孩子,不能让小郁给我洗。” 小白蛇在特殊的地方有特殊的执着。 毕竟只是条小蛇,再怎么脏也很快就洗好了,姜郁用小毛巾包住白黏黏的时候,他委屈巴巴地说:“下次不要独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好不好?也不要单独丢下我一个人。” “以后不会了,我要去哪里都会和你说的。”姜郁给他擦干后撤掉毛巾。 “我虽然没有用,但是在你遇到危险的对手时可以把我丢出去当挡箭牌的。”白黏黏贴贴姜郁的手背,“至少可以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我才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姜郁敲了下他的小脑壳,“话说回来,你是从窗户的缝隙处钻出去的吗?那么高的楼层你也不怕摔伤啊?” “我用灵力附在身体上增加了粘性,变得像壁虎一样,能够稳稳地吸附在墙壁上。”白黏黏解释道。 “消耗了不少灵力吧?”姜郁问。 “有点多。”白黏黏可惜地说,“但是我会努力攒回来的!” “眼睛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姜郁指了指小白蛇略肿的左眼。 “被野猫揍的。”白黏黏抱怨道:“才刚到一楼就遇到一只流浪猫,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会被揍得更惨。” 哼,我与猫猫有不共戴天之仇! 姜郁从包里翻出一支消肿的药膏,给白黏黏涂上。 小白蛇眨了眨眼:“涂上后好清凉哦?难道里面有薄荷吗?” “有可能。”药膏上的字太小,姜郁没有认真看,“睡觉吧,现在都已经很晚了。” 白黏黏应了声好,但却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姜郁。 “看我做什么?让你快点睡觉了。”姜郁纳闷。 “我害怕你又悄悄趁我睡着了逃走。”又消耗了不少灵力,又被野猫吓,白黏黏此时已经困得不行,但还是倔强地不肯闭眼。 姜郁拍了拍自己的枕头:“要和我一起睡吗?” 白黏黏小脸一红,不过现在是蛇的形态看不出,“什……什么?我……我可是男生。” “那算了。”姜郁躺下。 白黏黏:“呜,等等。” “过来吧。”虽说小白蛇的占地面积不大,姜郁还是顺势往边上挪了挪。 “我……我睡在你旁边的枕头上就好了,不用和你一起盖被子。”白黏黏离开自己的床,爬到姜郁的身边,不好意思地说。 床比较宽,能放得下两个枕头。姜郁睡靠窗的那个,小白蛇盘成一团卧在另一个枕头上。 姜郁:“晚安。” “晚安。”白黏黏用尾巴碰了下床头的开关,房间陷入黑暗。 姜郁没睡着,她在脑海里叫出7777:“我想要现在砸开彩蛋。” 7777:【没问题哟,玩家小姐。】 脑海中出现一颗巨大的金蛋,姜郁举起锤子砸下去,里面飘出色彩缤纷的碎纸片。 接着,就像使用了时间回溯卡的效果,身边的场景开始变形,消融。 等姜郁回过神来时,自己正站在月潭的边上。 天蓝水清,口鼻间都是青草味和冷冽的清水味。 “啦啦啦啦啦。”耳边传来女人胡乱哼唱的声音。 姜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油腻蓬乱,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女人坐在月潭边上,脚伸进水里晃来晃去地玩水,神态有着孩子般的憨傻和天真,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 这张脸的五官姜郁熟得不能再熟,就是陈丽红其人。 “啧啧,这女人还真是可怜,买来才一年都不到吧,男人就死了。”在水潭边洗衣服的女村民A说。 “曾照林那混子每天就是喝酒打老婆,与其说可怜不如说走运吧?”女村民B冷漠地说。 “走运?她这要怎么过活都是问题哦。”女村民A的语气里有着看好戏的意味。 女村民B:“咱们村的光棍这么多,还愁找不到下家,你可别操心了。” 此时,一个叼着草杆的男村民C路过,听到了两个女人的讨论,他笑着打趣道:“男人死了,家里又没有孩子,我觉得啊,反正曾照林是咱们村的人,他老婆就干脆算作咱们村的公共财产吧。” “公共财产?搁这儿还用高级词汇呢?”女村民A斜瞅他一眼,“要是让你老婆听到了,不削死你。” “说的跟谁怕那个臭婆娘似的。”男村民C不屑道。 几人插科打诨没个正形,没说几句,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就是粗犷的骂声:“好啊,总算让老子找到了,老子今早都快把村子给跑了个遍。” “曾照山?你怎么在这儿?”女村民A把洗好的衣服拧干放进盆里。 “找人呗。”曾照山走到陈丽红的身边,扯着她的手腕,“走,快跟我回家。” “跟你回家做什么?人家现在可是村里的公共财产了?”女村民B取笑道。 “公共财产?谁说的?”曾照山皱起眉头,不满道。 女村民B往男村民C的方向努了努嘴。 “开个玩笑嘛。”男村民C摆手。 “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我哥死了,他花钱买来的女人自然得归我。”曾照山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由我继承由谁继承?” “算盘打得可真响啊。”女村民A啧啧着说。 月潭村这地方又偏又穷,村里的男男女女基本上是内部消化,但男人的数量总是比女人多,所以光棍自然也多。外面正常人家的女孩子都不肯嫁到这里,一来二去便只能通过一些非法途径买老婆。不过村里穷,男人手里没几个钱,能买到的货色自然就次等,基本都是些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对此,村里人还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懂什么?智力正常的女人还会想方设法地逃跑,智力不正常的才适合做老婆。” 在数十个被拐卖到月潭村的女人中,陈丽红也属于其中的一员。 手臂被扯得疼,陈丽红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只会啊啊啊地叫着。 “吵死了,快走!”曾照山只当这是一件可以使用的器皿,并未考虑到陈丽红是觉得疼痛才会发出啊啊的声音。 回家的路上,当陈丽红被路边的花朵或是小鸟吸走注意力想要停下时,曾照山就用暴力制裁,几次下来,陈丽红学会收敛,看向曾照山的眼神中写满了恐惧。 到家后,曾照山立马就用非法,暴力的方式伤害了陈丽红。 姜郁作为旁观的第三者,触不到摸不着,无法改变历史,只能颤抖着声音让7777切换场景。 这一次,姜郁看到陈丽红在奔跑。 竭尽全力在山野间奔跑。 她光着脚,踩在被太阳烤得炙热的土路上,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 跑一段路她会转头往后看,尽管看不到人影,她也不敢停下脚步。 一路跑到月潭前,她纵身跳下潭里游到另一侧的岸边,接着屏住呼吸把头没入水中。 很快,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 曾照山满脸横肉,表情阴狠,嘴里乱咒:“这臭娘们跑哪儿去了?” 左看右看,看到月潭岸上只有个小男生在玩,问道:“野娃子!有看到个疯婆娘路过这里没?” 野娃子摇头:“我刚看见她跑前面去了。” “吃的不多,跑的倒是快。”曾照山说着又继续沿着土路跑远了。 等曾照山彻底走没影了,憋气憋到快晕厥过去的陈丽红才浮出水面大口地喘着气。 野娃子在岸边对她伸出手:“快上来,躲到高草丛里,他就找不到你了。” 陈丽红警惕地看了野娃子几眼,似乎是在估量眼前这个人会否用和曾照山同样暴力的手法对待她。 或许是野娃子看起来年纪过小,又或是潭里的水太冷,陈丽红没坚持多久就爬上岸边,在野娃子的带领下躲进了比人还高几分的高草丛中。 野娃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嘴角高高肿起,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露出的手和腿上都有不少淤青。 她的衣服和头发湿漉漉的,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寒冷。 “你要不要稍微挪过来一点,我这里更容易晒到太阳。”野娃子小声说。 陈丽红摇头,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动。 “好吧,”野娃子往太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等会儿太阳应该会挪动位置连你也照到的。” 野娃子说的不错,没过多久太阳挪动位置照到了陈丽红的身上。阳光驱走她身上的寒意,她渐渐不再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野娃子问她。 陈丽红听不懂,摇头。 野娃子误读成另一种含义:“唉,我和你一样没有名字。” 陈丽红没有反应。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生活。”野娃子眼睛发亮,“我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生活过,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家人。”陈丽红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 野娃子点头:“家人。” 等到入夜,野娃子带着陈丽红偷偷躲进村里废弃已久的庙宇。他告诉陈丽红白天要躲在这里,不能被别人发现,不然会被曾照山抓回去。 陈丽红听不懂太复杂的话,只对曾照山这个名字有所反应,每当野娃子说出这个名字时,她就会瑟缩一下。 于是,野娃子每天出去讨饭之前都会对她重复几遍外面有曾照山,不能出去,这样她就会老老实实地呆在破庙里。 野娃子虽小,但对于村里的人情世故还是有几分了解。很快,在有意打听下,他便知道自己在水潭边捡到的女人叫做陈丽红,她的老公是前不久刚死掉的曾照林,而曾照林的弟弟曾照山现在霸占了她。 野娃子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生了病,在庙里躺了几天,竟然会错过这么重要的消息。 和野娃子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大概是陈丽红有记忆以来最为安心的日子。没有人会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揍她,还会给她吃干净的饭。 不过好景不长。 很快,陈丽红的行踪便被有心人发现了。 “我就说野娃子这段时间上门来讨的饭量怎么变多了呢,原来是背地里还藏着个人呐。”女村民C带着曾照山找到了破庙里。 他们到的时候,陈丽红和野娃子正蜷缩在一堆干草上睡觉。 曾照山不由分说地先打了一顿野娃子,呵斥他:“亏我平时还会给你留点剩菜剩饭,真亏你能做得出来啊,小小年纪就会拐别人老婆了,好大的本事!” 野娃子吃过曾照山给的饭菜,一股馊臭味,仔细找找还能在饭菜里找到苍蝇小虫之类的异物。 可他无暇辩解,对方也没给他机会辩解。 曾照山揍完野娃子后便把挣扎大喊的陈丽红带回家中。 一同前来的村里人沉默地看着她尖叫,看着她大哭,看着她挨打。 村民的表情或是冷漠,或是单纯看热闹的调笑。 他们默认了买来的女人没有人权,陈丽红的使用权,出售权都交在了买方的手中。 这是牲口,不是人。 曾照山也是这么想的。 他把陈丽红拴在已经空下来的牛棚里,无形中给她挂上可出售的牌子,让她变成自己赚钱的工具。 村里的光棍有了去处,村里的有妇之夫也有了去处。 他们愿意花费十几块钱买到贫苦中短暂的快乐时间。 村里的女人知道,她们憎恨这样的现象。但并不是憎恨男人们的作为,只是憎恨陈丽红的收费为何会这么便宜,只是憎恨陈丽红是个贱人。 思想的齿轮一直都在往错误的方向转动,人的面目也变得可憎。 没有相应的配套措施,陈丽红很快就怀了孕,得了病。 但买卖从未停止过。 她怀孕又流产,流产又怀孕,因为疏忽没来得及流掉的就生下来。 大多是死胎。 偶尔有活的,如果是女孩就掐死,男孩就转手卖出去。 多好啊,陈丽红身上的一切都可以卖钱,而她的一切均不受自己主宰。 某次接生完,接生婆抱着死胎打算找个地方丢掉时,陈丽红在撕裂的疼痛中攥住她的衣角,问:“野娃?” “亏你还记得他呢,早死了。”接生婆觉得脏,拉了拉自己的衣角甩开她的手。 “死?” “大冷天的,发着烧跳进水潭里捉鱼,脚抽筋了被淹死的。”接生婆解释完,懒得看陈丽红的反应便急匆匆地走了。 没有看见陈丽华眼里仅剩的光熄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丽红生下来的不再是人形胎儿,而是白色的长条肉虫。 这种肉虫和婴儿差不多大,长着模糊的五官,会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接生婆接生过这么多次,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她和曾照山商量过后,抱着啼哭的长条肉虫来到月潭边将其溺死,抛尸水中。 得知了陈丽红怀孕后会生出怪物,造访牲口棚的男人数量变少,但并不是归零。 一段时间后大家发现身体并无异常,这里又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客流量。 陈丽红生下来的白色肉虫越来越多,月潭里被溺死的肉虫也越来越多。 她偶尔得到放风的时间,脖子上拴着绳子,在门前的院子里呆呆坐着时,会有女人来偷偷看她,她们觉得陈丽红这样的人是肮脏的,所以不能靠近,只能远远地看。她们捡起石头朝她扔去,砸伤她的脸,砸伤她的手,骂她是怪物,□□。 不久后,村里遭了严重的旱灾。 庄稼颗粒无收,村子里除了月潭外的各条河流都干了。 月潭成为了村子里唯一的水源。 可潭里的水也在随着旱灾的加剧逐渐干涸,根本养不活庄稼。 而陈丽红却如同一台不会停歇的机器,还在不停地生产白色肉虫。 已经记不清是哪个村民第一个动的歪脑筋,提出把肉虫做成食物。在极度缺乏食物的情况下,人的道德底线会一再降低。 原本避之不及,被溺死在月潭中的白色肉虫成为了全村人的食物来源,成为了帮助他们度过灾荒的关键。 被做成汤,被切成片做成小炒,被放到屉笼里蒸熟。 这些肉虫被烹饪后的味道竟然异常美味。 月潭村的村民平安无事地渡过了此次的旱灾。 旱灾结束后,陈丽红也死了。 村子里开始流传起陈丽红的传说,大家认为陈丽红就是带来此次旱灾的源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因为觉得太晦气,甚至没有找个地方埋尸体,只是草草地将其进行火化。 大家似乎忘记了正是依靠她才捡回的命。 也忘记了对她做过的事情是何其过分。 陈丽红被火化后的第二天,村民们发现,自己的鬓角处长出了凸起的小洞。 一开始没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都以为是不小心抠破的痘痘,直到有人在夜里听到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脑袋深处传来宛如被密密麻麻的虫子迅速爬过的痒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可还没等他们向医生求助,就有人掀开了自己的头盖骨,发现了里面不断繁殖的白色蛆虫。 这些小虫宛如当初陈丽红生下的白色肉虫的幼年体,遇水则死。 月潭村的全体村民陷入恐惧,认为是喝的月潭水中掺杂了白色肉虫身上的某种病毒,导致他们染上怪病,殊不知这只是恐怖降临的起始。 一年以后,陈丽红忌日的当晚。 月潭里爬出了一只模样诡异的怪物。 这只怪物有点像白色肉虫的放大版,都是蠕动着的看起来软软的很长一条。 不过它的五官要比陈丽红生下来的肉虫更加清晰,它白色柔软的躯体上长满了脸。这些脸和幼儿的五官并无不同,全在张着嘴巴哇哇大哭,哭声极为渗人。 怪物长着脚,它的脚是人类幼崽的手掌,密密匝匝地镶嵌在肚子的部位,隔远看了,就像是毛毛虫的触手。重量级的身体压在短小的手掌上,是一滩浓稠的肿胀。 怪物的形态像毛毛虫,蠕动的速度却比毛毛虫快得多。 边哭边在乡间的土路上飞速蠕动,宛如一辆载满婴儿冤魂的白色小火车。 从月潭里钻出的第一天夜晚,它吃掉了十个村民。 其中包括曾照山,接生婆,扔石头打过陈丽红的女人,光顾牲口棚次数最多的瓢客,甚至连埋在坟堆里的曾照林的尸体都被从棺材里扯出来,一点不剩的吃掉。 等吃完这些人后,怪物又重新爬回月潭里,只剩水面一圈圈荡开的波纹。 连续十个人失踪,自然少不了警方的介入,可经过盘问,村民的证词都无非是“村里失踪的人是被怪物吃掉了”“是陈丽红在诅咒这个村子”“她想要让我们和她陪葬”之类的话。 这些证词毫无根据,对于展开调查没有任何帮助。 特别是当警察想进一步了解他们口中的陈丽红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月潭村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时,他们又都保持缄默,闭口不言。 仿佛是在守护着关于村子的某个秘密。 警察走后的第二天,怪物再次从月潭里爬了出来,再度吃掉十个人。 村民们这下明白,通过正当手段寻求的帮助奏不了效,得走点偏门。 不过接连找来的几个道士以及和尚都没用,他们作完法后,怪物还是依旧跑出来吃人。 甚至有个过于自满的道士还想单挑怪物,结果大白虫扑上来一口咬掉了对方的头。 村民们开始不抱希望,决定要举村迁往别的地方时,有个道士主动来到月潭村,他说此地的煞气极重,寻常的鬼怪都不敢靠近,想来会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姜郁以第三者的视角看清了这名道士的模样。 靠,这不是阴魂不散的谢无为吗? 第69章 月潭村之谜18 二合一 村民们让谢无为别瞎掺和,先前那几个不自量力的道士和和尚都没能成功收复怪物,有一个连命都丢了,让谢无为赶紧离开,他们也得想办法逃命。 “我又不是要收服它,我就是想和它谈谈。”谢无为看着这些大包小包往身上揽,宛如灾民打扮的队伍,笑着说:“再说,你们以为迁到别的村子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村民看不惯谢无为这副高高在上,全局在他掌握中的模样。 “你们的脑子里种了白虫的幼体吧?”谢无为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就相当于做了标记,不管逃到什么地方,怪物都能循着气味找到你们。”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总得逃跑试试。”仍旧是先前提出质疑的村民,他说完后还向一旁年长的老汉寻求肯定:“你说是吧?村长。” 有了先前的经历,村长也对自吹自擂却没有点真本事的“大师”有了意见,他不愿意相信谢无为的说辞,特别是当他说出要与怪物谈判这样的话时更加削弱了可信度。 “好吧,那我走了,你们之后要是后悔了可以来西城的桃花庵里找我。”谢无为还从未遭过这气,哪家人请他做法事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好言好语地劝说。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才不会主动提出帮忙。 就这样,月潭村的村民举村迁到了另一个地方。 然而只过了两天的安生日子,怪物又来了。 这次还是老样子,吃掉了十个人。 有人亲眼目睹到,这怪物是从一个盛装了水的洗脸盆里钻出来的。 它庞大而软稀稀的身体从水盆里硬挤出来,像是一团可被捏成任意形状的橡皮泥,缓慢地从水盆里挤出来。 刚探出头来就一口咬掉正在洗脸的女人的头。 村民们这下明白,谢无为不是在开玩笑,不管他们藏到哪里,这只怪物都能依托水为媒介,找到他们,吞食他们。 再继续这样下去,月潭村的村民要面临灭绝的命运。 村长重新找到了谢无为,又是道歉又是送礼这才把他重新请回了月潭村。 “当初说要帮你们的时候不听,现在又损失了十个人,你们还真会做买卖。”记仇的谢无为还是不停地念叨,他的视线扫过面前的村民,落到当初顶嘴的年轻人身上。 有点可惜地想,怎么怪物没挑这玩意儿下嘴。 “实在对不住,当初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仙您别计较,我们全村人的命可都系在您的裤腰带上了,一定要帮我们和那只大白虫好好谈谈啊。”村长双手抱拳陪着笑脸。 场景切换。 谢无为面色不佳地坐在椅子上,接过村长手里的毛巾擦拭头上和脸上的粘液。 “你们还真是惹上狠角色了。”谢无为拉着脸,“它一开始可是根本不愿意听我说话,差点就把我的头给咬掉。” 这粘液应该是怪物的口水,谢无为觉得自己浑身都有股难闻的腥臭味。 村长耳尖地捕捉到了“一开始”这个关键词,他给谢无为倒上热茶,“那后来谈成了吗?” “没谈成我还能坐在这里?”谢无为喝了口茶又嫌弃地呸了出来,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果然产不出什么好东西,“一个人的怨气再重都没法这么夸张,我倒想问问你们,除了陈丽红外是不是还害死过其他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们村世代以耕种为生,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农民,怎么会无端害人呢。”村长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 谢无为都要被这群心口不一的人给气笑了:“都这个时候了,有必要在我的面前装吗?”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无为大仙,我们村的情况你也是看到的,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能发展起来的产业,村里小伙子多,但外乡的姑娘都不肯嫁过来……” 谢无为不耐烦他稀碎地说半天却没说到点子上,打断道:“说重点。” 村长咳嗽两声,继续道:“为了解决咱们村这么多光棍的私生活问题,总得通过些手段找些姑娘来,也不能让月潭村绝了后啊,你说是吧?” “多少人?”谢无为问。 村长:“什么?” “别装傻,问你拐卖了多少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谢无为重复道。 “这……应该不多,我们也就这几年才开始干这勾当。”村长思索着,“不过你要问我具体的人数吧,我可记不太清。” 谢无为嗤笑一声:“既然你回忆不起来,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包括陈丽红在内,总共三十一人。” “神了啊大仙,你怎么知道的?”村长惊异地看着他。 谢无为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数的。” 怪物的肉身是由被溺死在月潭里的肉虫和女婴糅合而成,而隐藏在肉身之中,操纵其移动的精神体却是三十一个女人的亡魂。 怪不得这肉虫会如此肥大,倘若小点,挤在其中的女人都会觉得拥挤。 谈判地点选在月潭村中破败的庙宇内。 被高矮不一,鬼气森森,披头散发的三十一个女人包围时,再见过大世面的谢无为也不免胆寒。 回想起谈判的内容,谢无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你们平时作恶多端,也不知道做点积德的事,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村长毫无悔改之意,据理力争:“咱们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都是正当的买卖生意,哪能说是作恶多端呢。更何况是买来做老婆,又不是当黑工,两者不是一个概念啊。” 谢无为:“这些话不用说给我听,有本事就去和那三十一条人命摆活。” 村长这才讪讪地:“大师,你可真爱说笑,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先前死的那些女人都没什么动静呢?反倒是在陈丽红死后才一起钻出来讨债了?” “不是没动静,而是先前死的三十个女人,她们的怨念斗不过你们的恶念而已,所以就被你们下意识忽略了。”谢无为沉着脸,“但是最后死的陈丽红,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对她做了什么事,使得她一个人产生的怨能和你们全村人的恶相抗衡。” 村长闻言保持沉默,不肯吐露当初村民对陈丽红的所作所为。 谢无为对内幕倒没什么兴趣,继续解释:“陈丽红的怨占据了上风,天平往她们的方向倾斜,虽说只是轻微的失衡,但也够了。” 怨念趁势而上,急转直增,压倒性地战胜了村民的恶念。当两者的差距悬殊,原先被忽略的不对劲就会在村民眼前呈数十倍的放大。 村长听不懂谢无为的高端用词,一会儿是“天平”,一会儿是“失衡”,他只能茫然地问:“无为大仙,所以谈判的结果究竟是怎样?我们要做些什么这只怪物才不会再出来吃人?” “第一,”谢无为竖起一根手指,“给陈丽红建一座阴庙。” “好好好。”村长忙点头答应。 “地点就选在村里那个废弃的庙宇,不过里面外面都得重新翻修过。” “那肯定的。” “正殿里要供奉陈丽红的石像,石像找雕工好点的师傅来做,石像的高度要介于四米到五米之间。”谢无为瞅了他一眼,“里面的香火绝对不能断,在村里的人每天都要进行祭拜。” “庙的构造是正中间一个正殿还有左右两侧各一个偏殿,偏殿里摆两张长桌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放。” 村长疑惑:“既然什么都不放,那为什么要设置两个偏殿?” 谢无为:“到时候会有东西填进去的,等着吧。” 说完后又补充:“长桌尽量长一点,不然不够放。” 村长满腹疑虑但也还是点头答应了。 “建完庙后,每年的二月廿二,也就是陈丽红的生日那天,要选出一个祭品用于祭拜她。” “大仙,你说的祭品是……是指人吗?”村长咽了咽口水,困难地说。 “嗯。”谢无为看他的眼睛一转,估计是在想怎么在祭品的选择上动歪脑筋,便说:“祭品的人选不用你操心,统一由感应者来决定。” “感应者?”怎么越说越复杂了,“这感应者又该由谁来当?” “每年的感应者都不一样,是新生的幼儿。”谢无为看他张嘴要问,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会分不清谁是感应者,她们都和陈丽红长一个样,而且一年内就能长大。” “我看村里二丫的妈妈正好怀孕了,该不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今年的感应者吧?” 谢无为摇头,眼里带笑地看向村长:“不是。” “那是谁?” “上次和我顶嘴的男人叫什么名字?”谢无为答非所问道,看村长一脸茫然,又补充:“就是不听我的提议,执意要迁村的那个年轻人。” 村长恍然:“你说鲁明富啊。” “对,就是他。”谢无为满意地点头,“第一任感应者就让他来怀上好了。” 男人怀孕这种事情即使到现在也只会让人觉得荒谬,更别说几十年前,村长先前还抱着不相信的态度,但随着鲁明富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肚子上出现妊娠纹,甚至还出现了孕吐的现象时他才不得不信。 不久之后,孩子出生了,这个孩子生来就会说话,她说自己叫邱国敏,但却长着陈丽红的脸。 村长冥冥中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他在翻阅了村里以前的人口登记资料后,才注意到,邱国敏这个名字属于第一个被拐卖进月潭村的痴傻女人。 场景切换。 “无为大仙,麻烦您亲自来村里真是不好意思。”新任村长的脸上有着和前一任村长相同的笑容,过于谄媚。 “这次又是遇到什么事了?”谢无为悠悠地问。 “是关于守庙人的事。”新任村长给谢无为端上热茶,“已经接连死了三个守庙人了,明明没有触犯夜间禁忌,但都被吃了。庙里没个人还真不行,毕竟擦拭石像,打扫卫生这些琐碎的活堆起来不管,两三天就不成样子了,这不显得我们不尊重神明吗?” 杯子里的茶已经不似当初般劣质,月潭村这些年依靠着出售特色产品还是取得了可观的经济利润。 谢无为把茶咽下去:“她这是想要换人。” “这……这也不好换啊,现在村里都没人敢干这个了。”新任村长苦着脸说。 “放心吧,她已经有人选了。”谢无为吹开浮在表面的茶叶,啜饮两口。 “那可好,我还正为这事发愁呢,”新任村长顿时松了口气,“无为大仙,你可真是神了,连这事也能算得出。” 一开始建立阴庙时,陈丽红就有了中意的人选,只是单纯为了捉弄月潭村的村民才没说。 知晓实况的谢无为当然不能说真话,只是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大仙,那她的备用人选是谁啊?” “野娃。” 新任村长不知道野娃是谁,两眼放空:“野娃?” “你们后山上的那座孤坟,一个死了很久的半大孩子。” 才放下的心又提上来,“要个死人当守庙的?这不为难我吗?” 谢无为清了清嗓子:“这不还有我吗?我可不是市面上那些只会装神弄鬼的道士,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大仙,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新任村长终于舒心地笑了笑。 并不是所有的人在死后都会变成bug,只有那些临死前有特殊执念的人才有可能性成为bug。 若在世间无牵挂之人,心存恶念,纯粹只是想害人的bug便被谢无为称为恶鬼,在姜郁的眼里这些bug的头顶会有攻击数值。 而在世间有牵挂之人,或是没有恶意的bug在谢无为这里连鬼都称不上,只勉强算个灵体,在姜郁的眼里,这些bug的头顶就不会有攻击数值。 野娃明显是属于后者。 他的灵体很弱很小,如果不加固定很容易就散掉。 谢无为用纸给他扎了身体,但灵体却弱得没法控制这轻飘飘的身体。谢无为只好给他下了诅咒,加固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增加他对身体的控制性。 这便是姜星星成为守庙人的来由。 “无为大仙,这是我们村里人的一点心意,难为你一直以来照顾着我们月潭村,没有您,我们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新任村长试图把一个丰厚的红包塞给谢无为。 谢无为摆手:“不收。”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新任村长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红包却已经收回衣袋里。 谢无为笑笑:“我这是在积德,怎么能收你钱呢?” 他根本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主动帮月潭村的村民也不过是因为他先前从一个陆姓画家那里赚了好大一笔不义之财,功过严重不衡,脚往阴间那边迈得太多,得做件积大功德的事。 以邱国敏的出生为标志,月潭村拥有了独特的不为人知的运行准则。 感应者能让男人怀孕,但只有在下一次的祭典前最后一个怀孕的男人才能生下下一任的感应者,其余怀孕的男人都只能生下形态诡异的白色肉虫。 生下感应者的男人被称为母体,他们生下感应者后没多久就会变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 直到月潭村里唯一的私人医院被烧毁后,这些母体一夜间集体失踪。很久之后,才有多事的村民发现,历任的母体都被收容在夜间泰和医院二楼的病房里集中管理。 不论是进入夜间的阴庙会被陈丽红的石像吃掉,还是进入夜间的泰和医院会迷路个两三年才能走出来,这些潜规则都是月潭村的村民通过实践才摸索出的禁忌。 只不过这些禁忌都只有本村人才知道,没人会关心外乡人的死活。 他们甚至抱着一种恨意乐于看外乡人送死。 “小郁,小郁……”四周的景色融化成漆黑,耳边传来白黏黏的焦急的声音。 “嗯?怎么了?”姜郁睁开眼问。 “为什么哭了呢?”白黏黏翘起小尾巴去擦姜郁眼角的泪,“是做噩梦了吗?” 7777给的彩蛋太大,场景来来回回切了太多次,她觉得头很晕,手按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姜郁伸手摸了摸白黏黏,小声说:“嗯,做噩梦了。” 好长,好恐怖的噩梦。 “不怕哦,不怕哦。”白黏黏的尾巴轻轻扫过姜郁的脸,颇有安抚的意味,“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姜郁忍不住笑:“这倒不用了,快睡觉吧。” 黑暗里,白黏黏不放心地盯着姜郁看。 直到姜郁闭上眼睛重新睡着,再次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时,他才敢入睡。 前天晚上睡得太晚,姜郁和白黏黏一直睡到隔天中午才醒。 一起出去吃午饭的时候,池嘉看到她的眼皮有点肿,眼睛像兔子一样红红的,看起来像哭过,便装作不经意地问:“没休息好吗?” 姜郁咬着筷子,含糊道:“做了一晚上梦,没睡好。” 2357以为是昨晚的泰和医院之行让她没休息好,索性保持沉默,担心自己说的太多会暴露昨晚的秘密行踪。 池嘉干巴巴地说:“因为认床才睡不好的吗?” “嗯,应该是。”姜郁笑着,“旅馆里的床太硬了没有家里的软和。” 池嘉:“明天就回去了,很快的。” 姜郁:“嗯。” 池嘉现在可以肯定了,姜郁的心情不太好,回答问题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土菜馆里吃过午饭后,几人在街上瞎逛,发现陈奕东的诊所今天也没有开,也不知道他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在忙别的事。 大概是出于晚上要举行祭典的原因,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村民的行为举止都带上了几分匆促和焦虑。 他们去了阴庙,发现庙宇的牌匾下挂了一朵红色的大红花,庙门两侧挂上了大红灯笼,连姜星星都穿得一身喜气洋洋。 难怪了,今天是陈丽红的生日。 “姜郁!快看我的新衣服!”姜星星穿着暗红色的外套在姜郁面前转了一圈。 “很好看。”姜郁点头赞许。 “嘿嘿。”如愿得到夸奖的姜星星反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这是谁送你的衣服?”姜郁顺嘴问了一句。 姜星星一顿,没有明说:“是个好心人。” “是她吗?”姜郁指着正殿内陈丽红。 姜星星的眼里闪过诧异,讷讷地点了点头:“嗯。” 面朝正殿,右手边偏殿里的小石像多出一尊,虽然五官和陈丽红不同,但还是可以从衣着和神态来判断她就是徐翠云。 本以为走掉的姜星星在偏殿的门口磨磨蹭蹭,似乎还想说什么话。 从姜郁口中知晓他真实身份的池嘉还是有几分发憷,偷摸在她耳边说:“他好像想和你说点什么。” 姜郁:“好像是。” “你和你的朋友在天黑前快点离开月潭村吧,这里真的很危险。”姜星星拉着姜郁到前院的一角,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套说辞。 姜郁:“那你呢?” “我?”姜星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已经死了呀,不怕的,更何况……” 姜星星往正殿的方向看了看,“或许你会觉得我说的话很荒谬,但她不是坏人。” 这个“她”指代的自然是陈丽红其人。 姜郁点头:“会给你准备新衣服,应该不坏。” “你竟然相信了!”姜星星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姜郁苦笑:“不是你说的吗?怎么你还一副很惊异的样子啊?” “因为她差点把你吃掉了,我还以为你会嘲笑我刚才说的话呢。”为陈丽红辩解的姜星星都做好了轻则被碎碎念,重则被骂的准备。 “我是聪明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姜星星接过她的话头:“既然是聪明人,就赶紧在入夜前离开这里吧,这次的祭典与往年不同。” 姜郁点头:“好。” 姜星星听到她保证,这才安心地笑笑:“回家的路上一路顺风哦。” “嗯。”姜郁笑着和他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伤感,总觉得,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姜星星了。 从阴庙离开,在回旅馆的路上遇到了同桌薛弛。 他的脸上写满震惊,话也比平时要多:“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边旅游。”姜郁和这个同桌的关系不怎么样,随口敷衍道。 薛弛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她身旁的池嘉和2357,有些纳闷道:“池嘉也在啊?” 在学校里,姜郁和池嘉这两姐弟的关系是出了名的不好,薛弛觉得两人会一起出来旅游可太稀奇了。 “嗯,你怎么在这儿?”池嘉不喜欢他偷摸打量的眼神,索性接过话来。 “额,我也是来旅游的。”薛弛不肯承认自己是月潭村的人,总感觉会在班上同学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实际上,他们全家人都在极力隐藏这个事实,“姜郁你还记得吧?上次我带给你吃的糯米糍就是产自这里。” 原本不知道糯米糍的制作来源还好,现在知道后总觉得薛弛当初极力推荐她吃糯米糍不怀好心。 姜郁勉强点了点头:“记得。” 池嘉也记得薛弛当初在班上到处推销糯米糍的事迹,脸色跟着难看起来。 薛弛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池嘉还不知道姜郁私心变更了日程,按照原本的计划答:“明天中午。” 薛弛的眼睛亮起来:“那太好了!我极力推荐你们参加今天晚上的庙会,这是月潭村的特色,很有意思,绝对不能错过。” 姜郁假笑:“是吗?” 迄今为止,姜星星,徐翠云,陈奕东都在劝她在今天天黑之前离开,只有薛弛一个人让她留下来参加祭典。 还给“祭典”化了个名,变成“庙会”。 明显的居心不轨。 “薛弛,你不会是月潭村的本地人吧?”姜郁不留面子地问。 第70章 月潭村之谜 完 二合一 薛弛的嘴角僵硬地往上提了一个弧度,即刻否认:“当然不是,姜郁你在说什么呢?” 姜郁抱着手臂,声调懒懒地拉长:“我看你对月潭村很了解嘛,合理猜测一下。” 薛弛的眼神乱飘:“也不是很了解,我只来过两次。” 正找着借口推脱,忽然感觉垂下的手传来冰凉的触感,薛弛低头,发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女孩伸手牵住他:“大哥哥。” 小女孩抬起头来,圆圆的脸上一对大眼睛弯成月牙:“说谎可不好。” “你是哪家的小孩?”薛弛甩开手,驱赶她:“赶紧找你爸妈去。”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直到身后传来薛爸薛妈的声音:“小弛,愣在这里干嘛?快走啊。” “哦,来了。”薛弛临别前本来还想劝姜郁几句让她留下来参加祭典,但看到小女孩冷气森森的眼神后还是保持沉默离开了。 薛弛走近,薛爸立马将手里的香烛和纸钱分给薛弛一袋,薛妈看了不满地说:“有这么重吗?你自己拎着不行?” 她朝着薛弛伸手:“小弛,给我,妈帮你拎。” 薛弛往旁边躲了躲,同时不安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没事儿。” “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女生是谁?”薛爸问。 “我同桌。”薛弛推了推眼镜。 “啧啧,”薛妈闻言尖刻地说:“就是你说的那个开学就把头发挑染得乱七八糟,不好好学习,还为了争男朋友和别的女生大打出手的同桌?” 薛弛嗯了一声。 “你别和这种人走的太近啊,担心她带坏你,这种女生看着长的挺乖,肚子里心眼多得很,你玩不过她。”薛妈空出一只手来帮薛弛理了理外套的领子,“以后找女朋友也别找这种。” 薛弛有点烦事事都要管,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时露出粗鄙之态的妈妈,对于她的碎碎念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站在你同桌后面的那两个男生是谁?也是你同班同学?”薛爸问。 “站她左手边那个是她弟弟,叫池嘉,也是我同学。”青黑色的阴庙出现在视野里,越来越近,“右手边那个人不认识。” “她弟弟?”薛弛奇怪,“你同桌不是叫姜郁吗?怎么姓氏都不一样。” “两人是重组家庭,不是一个妈生的。”薛弛不耐烦,“我先前不和你们说过吗?” “这个叫池嘉的男生,也太像女的了吧。”在别人身后议论别人,声音也不知收敛,薛妈的声音有点刺耳,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要不是他的穿衣风格男性化,个头也还算高,单看那张脸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男生,太过阴柔的男生可要不得,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小弛,别和这种人走的太近知道吗?担心被传染变娘了。” 池嘉不过是脸长得漂亮了些。 薛弛回想起体育课上样样测试都拿第一的池嘉,在女生里的人气只是稍逊色于东野声的池嘉,有一次被外班男生故意找麻烦把别人差点揍进医院的池嘉。 如果爸妈知道了这些事实,肯定就说不出他没有阳刚之气这种话。 但他不打算澄清,最好是让爸妈一直误会下去。 薛爸和薛妈找到了谈资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特别是在这个有祭典的夜晚,绷成一根直线的神经找到了独特的舒缓方式。 薛妈继续问:“另外一个男生会不会是你同桌的男朋友?” 薛爸嫌弃道:“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一点都没有学生样,不会是混社会的吧?” “肯定是啊,”薛妈摇头,“一个小姑娘和男朋友到这种偏僻的村里旅游,肯定会发生些不清不楚的事,哟,光是想我都替她的家长害臊。” “够了!”薛弛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 “诶哟,”薛妈拍着胸口,“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想吓死人啊。” 她瞥见儿子阴沉的脸色,纳闷:“先前不是好好的吗?现在生什么气啊。” “我只是觉得这样说女同学不太好。”薛弛顺了顺气道。 薛妈:“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也要注意改改,到社会上要吃亏的。” 薛弛:“嗯。” 另一边。 小女孩看见薛弛走远后便转过身来,眉毛高高挑起,对姜郁说:“你怎么回事?呆在这里还不走?” 池嘉看这个女孩子这么没礼貌,想上前说她两句,不料姜郁的下一句话就直接给他施了定身术:“你是陈丽红?” 池嘉:“什么?” 小女孩眨了眨眼:“眼睛挺尖嘛。” 姜郁嘴巴张了张,一时间找不到要说的话,只能干巴巴地来了句:“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陈丽红:…… “你的脑回路还真是挺——神奇。”陈丽红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庙里的石像和现在的你,到底哪个是真身?”姜郁疑惑道。 “你猜?”陈丽红俏皮地说。 生动的表情和姜郁通过彩蛋看到的木然痴傻的陈丽红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并非是真的想让姜郁猜,陈丽红很快便揭晓了答案:“庙里的石像和站在这里的我都不是真身,真身藏起来了,至于藏在哪里,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声音还很稚嫩,但言行举止间却有种超越这个年龄的风韵,有种奇异的落差感。 “我走了。”陈丽红觉得自己该警告的警告过了,对姜郁也不剩什么话要说。 “你去哪儿?” “找姜星星玩儿。”陈丽红笑,“你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听她这么说,姜郁开始掏口袋,左掏右掏,上掏下掏。 陈丽红识破她的意图:“我给他带了糖,你别找了。” 姜郁:“哦。” “笨笨的。”陈丽红说完朝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开。 她离开的时候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仿佛小孩子的身体里住着的真是个小孩子的灵魂。 等陈丽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池嘉看姜郁回神了才问:“你怎么猜到薛弛是月潭村的人?” “他前个星期在学校里一直极力推荐我吃糯米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姜郁看向他,“你没吃吧?” “没有,他都没和我主动说过话。”薛弛在学校里和其他同学的关系不太好。 班上有自成一体的鄙视链,富人看不起穷人。 富人和富人之间又相互看不起,暴发户这一类型的富人就是属于富人的底层。 薛弛的父亲就属于这种。 “不过,看得出来,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有所缓和,以前的时候更僵。”池嘉有意无意地试探着。 “嗯,因为林欣怡的事情澄清了嘛,他的脸色没那么臭了。” 池嘉的大脑没转过弯来:“关林欣怡什么事?” “他不是喜欢林欣怡吗?”当初还伙同其他同学暗戳戳地冷暴力她。 池嘉沉默了一会儿,不可思议道:“他喜欢的人不是你吗?” 姜郁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池嘉顾及到旁边的2357,所以没有深入说,只道:“可能是我弄错了。” 实际上,2357早就知道了内情,不过这段剧情是原主和薛弛之间的纠葛,和玩家小姐并无干系,所以他不关心。 池嘉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他并非是刻意偷听,只是那天中午恰好在操场跑步。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薛弛竟然会对当时一副不良少女模样打扮的姜郁告白,还是通过老套的念情书的方式。 姜郁还没等他念完,就从他手里夺过情书,全部撕碎,傲慢地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让他不要再来纠缠。 池嘉不关心继姐的感情生活,当时还怀疑薛弛是不是和她做同桌的时间太久,脑子里起泡了,不然怎么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生。 现在距离这一幕发生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但池嘉却觉得很遥远。 当时的情景仿佛被记忆镶了一层毛玻璃,怎么看也看不清。 现在走在自己身侧的女生和自己记忆中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池嘉的视线轻扫过姜郁的侧脸,仅仅是一瞬间却被姜郁捕捉到,她侧过头问:“我的脸上有东西?” 眼睛里自卑又自傲的神色已经消失,身上会将人刺伤的叛逆也收起来,只留下明亮的温柔。 池嘉摇头,心想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回旅馆吧,在今晚之前离开。”姜郁边走边说。 “不是明天才走吗?”池嘉问,“今晚的祭典不参加了?” 先前姜郁一直表现得对月潭村的祭典很感兴趣的样子。 “都有这么多人劝我们在今天入夜前离开,再不走就跟白送人头没什么两样了。”原本想仗着拥有金手指留下来看看祭典,但看了昨晚的彩蛋后,现在对于祭典的好奇心远没有当初那般强烈。 躲在手提包里的白黏黏没有意见:“小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小郁回家家,我也要回家家。” “这个时间点了,要约到回西城的车可能比较困难。”毕竟是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一般的私家车都不愿意为了几个人的生意跑这么远。 姜郁:“不回西城,我们先去临月城。” 相比起月潭村,临月城作为旅游景点的名气更高。 2357估量了一下:“那还好,从这里到临月城不远,找短途车还是方便的。” “听说临月城里的小吃店和古玩店挺多的,我们趁着今晚和明天早上去逛逛,等到中午再坐高铁从临月城回西城。”姜郁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几人听。 “我没意见。”池嘉觉得月潭村只适合想体验惊悚恐怖的游客,而他已经体验够了。 2357:“我也没有,需要我联系车子吗?” 姜郁:“不用,我来就好。” 白黏黏在手提包里兴奋地动来动去:“临月城!有好吃的东西吗?想吃!” 姜郁轻轻拍了两下包,“有的。” 不止是陈丽红庙被布置了一番,月潭周边被布置得更为夸张。 姜郁都不知道这些人的效率怎么能这么高,才短短几个小时就能搭出一个悬浮于月潭水面的竹台。 这个竹台的支点有四个,左边两个,右边两个,每个支点是由好多根青色的竹子绑在一起做成,并不显得粗鲁笨拙,想来是师傅的工艺好,有种自然结实的美。 竹台的前方摆放着竹编的椅子,估计有几百上千张,以竹台为中央,密密匝匝地向着四方延伸,像一只只青色的蚂蚱。 这些椅子是为了回到村里参加祭典的村民而准备,这么多年过去,村里的人也由原本的不足百人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 “哇,好多椅子啊。”白黏黏从包的缝隙中探出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椅子,像小虫虫一样,一个挨一个的。” 他自己看还不够,还要拉着姜郁看:“小郁你看!好热闹。” 姜郁觉得他说这些话有点可爱,笑着说:“嗯,挺热闹的,想留下来参加完祭典再走吗?” “不了,我觉得还是好吃的东西对我的诱惑更大。”小白蛇严肃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月潭周围的树上,高草上被系上明黄色和红色的丝带,丝带太多,将月潭衬得似个打扮累赘的美人。 风吹着,高草摇晃着,树上的叶片摇晃着。 美人也摇晃着。 姜郁靠在旅馆的窗户旁看下面的景色,看米粒大的小人忙忙碌碌,在月潭周围摆放果篮,点燃香烛,做足了为陈丽红庆生的架势。 “小郁?不走吗?外面的天色都开始变暗了。” 姜郁看了眼时间:“走。” 办理退宿手续的时候,旅馆的前台已经换了人,不再是挺着大肚子穿着粉红色睡衣的男人,而是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性。 “不多留一个晚上吗?我是推荐你们留啦,我们今晚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庙会,很有意思的。”刘媛媛没有急着接姜郁递过来的单据,热情地劝说道。 池嘉:“不用,我们有急事,必须今晚走。” “退宿的话,要扣一半的手续费。你们确定?”刘媛媛再次确认。 “我们确定。”姜郁把单据塞进刘媛媛手里。 对方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把钱退给他们。 姜郁临行前多嘴问了句:“先前给我办住宿登记的老板现在怎么样了?” 刘媛媛脸色一变,不想多说,只答了短短两个字:“死了。” 原本定在五点出发的短途车因为在路上抛锚,到达时间延后了两个小时,姜郁他们拿着行李来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这车平时都好好的,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不过小妹妹你放心,已经好好检修过了,就是点小问题,车胎换了,油也加满了,路上绝对不会再出事。”开着面包车的司机到达村口后,殷勤地帮几人提行李,开车门,一个劲地道歉。 反正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姜郁并不是很在意:“没关系,我们也不是很赶时间。” 太阳像颗橘红色的蛋黄,正在缓慢地下沉,现在距离入夜已经不剩多长时间。 姜郁本来还在苦恼想偷看祭典内容但没有办法,现在正好能得以解决。 【暗眼】和【内耳】的偷看偷听距离虽不受限,但使用时长却只有半小时,若是四点从月潭村出发,到达临月城时七点多,刚好入夜,她光是操纵着【暗眼】和【内耳】花在路程上的时间就远超过半小时,更别说她根本不可能记清从临月城到月潭村的路线。 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姜郁把两个道具留在原本房间的窗边,方便随时拉近景和远景偷看祭典的内容。 【暗眼】附在窗玻璃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看橘红色的夕阳铺在水面,再看色彩逐渐暗淡直至消失。 夜色降临。 竹台前青色的小蚂蚱上坐了人,【暗眼】一眼扫过去,发现九成的座位都被坐满了。 他们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的华贵上流,有的简单粗陋。不同阶级的人现在坐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的身份地位和社会阶级在生死面前无限缩小,近到落在同一条水平线。 明明这么多人,现场却并不吵闹,有点安静的过分。大家都屏住呼吸,面色凝重地看着正中央的竹台,在等待感应者宣布此次的祭品会是谁。 等待自己的命运被审判。 聚光灯亮起来打到竹台上。 中午还是小女孩形态的陈丽红现在已经发育成了初中生的模样,身上那套碎花小裙子也换成了红色的连衣裙。 “欢迎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月潭村第三十届的祭典。”陈丽红的声音通过胸前佩戴的麦克风洪亮地传入在座村民的耳朵中。 如果忽略她吐露的词语所代表的内容,忽略这是一场要选出活人作为祭品的祭典,这仿佛是某个节日晚会的开场白。 不能落下感应者的面子,现场的人员甚至要为她的发言鼓掌。 等稀稀拉拉的掌声停下,陈丽红微笑着继续说:“我是第三十一任的感应者陈丽红。” 这句话宛如向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大块的金属钠,水立马翻腾起来。 “第三十届的祭典为什么要让第三十一任的感应者来主持?这不是错位了吗?” “你刚才听见她说的话没有?她说她叫陈丽红!就是阴庙里供奉的那个人!” “这任的感应者明明该叫徐翠云才对吧?” …… 竹台下的人小声地讨论着。 陈丽红微笑着包容竹台下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继续说:“今年的祭典和往年一样,还是有部分人没有按时到场啊。” 下面细碎的声音消失了。 “张立德,杨慧,张雯雯,刘冬……”陈丽红的手中没有稿子,她的眼睛不疾不徐地从空位上扫过,逐个念出这些缺席者的名字,从头到尾脸上都保持着甜蜜得体的微笑,“很好,我们会给予他们相应的处罚。” 其余人对于这“处罚”的内容再清楚不过。 部分胆小的人已经在发抖了。 “好了,那么事不宜迟,就让我们进入到本次祭典的重大事项:选祭品!”陈丽红声音透亮地宣布道。 竹台下方传来啜泣声。 陈丽红对他们的痛苦不予理会,开门见山道:“这次的祭品指定为——” 有人捂住耳朵,生怕从陈丽红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人双手合十,闭眼祈祷;有人在安慰自己的妻子或是儿女。 场面一片混乱。 【全部】 陈丽红说完后,台下的人纷纷抬起头来,一副惊愕的样子看着她。 “全部?什么全部?有人的名字叫全部吗?”现场有人在崩溃地大喊。 “没听清楚吗?我再说一遍,全部。”陈丽红重复道。 【暗眼】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月潭之所以叫月潭,是因为它的形状似月亮。 月亮由两条曲线组成。 在陈丽红说完这句话后,两条曲线,即两侧的岸上长出了如鲨鱼般尖锐的牙齿。这些洁白而尖锐的,细细密密的牙齿越长越大,最后与对岸咬合。 月亮像张露齿笑的嘴。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的快逃。 接着现场青色的蚂蚱四处飞窜,踩踏事件频发,大家顾不上尊严和体面,只想在混乱中保全自己的性命。 露齿笑的嘴巴缓慢地张开,绷断架在水面上的竹台,陈丽红落入黑色的深渊中。 嘴巴越张越大,变成圆圆的O形,里面发出震天响的三十一个女人重合频率的笑声。 O形的嘴巴像个黑洞在不断像外扩张,再扩张,吞并掉月潭村的一切,包括房屋,包括土地,包括人口。 站在窗边看情况和听声音的【暗眼】和【内耳】也一并落入黑洞中。 黑洞里是寂寞的荒芜。 【暗眼】在坠落的过程中看见,掉进黑洞的人们在短短几秒内化成白骨,又在短短几秒内变成粉末淹没进无边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一生的时间被无尽的压缩,是从生到死再到无的隧道。 【内耳】在坠落的过程中听见浓稠的黑暗。 浓稠的黑暗是会流动的寂静。 什么都没有。 【暗眼】和【内耳】不断往下坠落,以为会无穷无尽地坠落下去。 直到【暗眼】瞥见一抹清冽,直到【内耳】听见水流的声音。 黑暗里有了色彩和声音。 什么地方是源头?看不见。 但是有水在咕嘟咕嘟地从那里冒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暗眼】和【内耳】被水流往上冲,视线从下落到上升,耳边是刷拉拉的水流声。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突然开阔,视线里出现光亮。 【暗眼】漂在水面上,游来游去,蓦然抬起头,看到满天星星。 从此刻起,月潭村从地图上完全消失。 第71章 东野犬 二合一 “姜郁!姜郁!” “玩家小姐!” “小郁,呜呜呜小郁……” 三重不同的人声在耳边响起,姜郁不得不回收道具,把视线从【暗眼】那边切过来。 头有点晕。 亲眼目睹了整个村子的覆灭,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震撼。姜郁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脑子卡壳了好久才重新恢复运转。 “我没事。”姜郁闭了闭眼,对司机说:“麻烦您把车开回月潭村,我有件事情要确认一下。” “这……这都走了二十分钟,再往回开可是……”司机不情不愿道。 姜郁:“给您付双倍的车钱。” “好嘞。”听到这句话,司机这才爽快地打着方向盘把车沿原路开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又要回去?”池嘉不解地问。 姜郁小声道:“月潭村出事了,我想回去看看。” “现在还不舒服吗?”2357递矿泉水给她。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她通过【暗眼】窥到了深渊的内里,体会到在黑暗中无尽下落的无力感,又通过【内耳】感受到了什么都听不到的恐惧感,这双重感受没法在短时间彻底消化。 2357:“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嗯。”之前2357也给她按过手腕,技术得到肯定,姜郁稍微侧了下身,方便他动作。 还没等2357按到她的太阳穴,就听见池嘉喂了一声,接着道:“他是男生。” 姜郁:? “你是女生,边界意识……”池嘉越说声音越小。 “男女授受不亲!”白黏黏声音响亮道。 被白黏黏这么一说,姜郁才弄清了池嘉吞吞吐吐的重点在什么地方,解释道:“玉凉他不一样。” 2357没有性别,只是现在的形态被贴上了标签。 然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池嘉理解错了,暗暗生起闷气。 白黏黏盘卧在姜郁的膝头:“小郁,我也可以用尾巴给你按摩,看好啦——” 说罢他用小尾巴在姜郁的腿上戳来戳去,被姜郁捏住:“太痒了,别闹。” 司机很快将车开回了月潭村村口。 村口书写着“月潭村”字样的石碑还在,但石碑后的月潭村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清亮湖水。 “卧槽!”司机一激动就开始飙脏话,“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顾不得车上的乘客,自顾自地打开车门迅速冲到岸边,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们也下车。”姜郁拍了拍神情呆滞的池嘉。 2357虽然也惊讶,但接受能力比池嘉要好,他率先推开车门,迎面吹来荡过湖面,味道清冽的风。 “村子消失不见了。”白黏黏好奇地左看右看,像是听到笛声扭动摇摆的小蛇。 “是啊,消失不见了。”姜郁喃喃着往湖边走去。 一直走到岸边,脚步还在试图往前跨。 “小心!”池嘉适时拉了下她的胳膊,“再往前就要掉水里了。” 姜郁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边缘都被湖水沾湿。 “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池嘉看她的脸色差到不行,跟乘坐大巴时晕车的状态差不多。 “我……”姜郁下意识想找借口,发现远处慢悠悠地飘来一只小纸船。 小纸船朝着姜郁几人的方向飘来,最后在姜郁的脚边靠岸。 姜郁蹲下身把纸船拿起来,里面盛装着一个橙红色的光点。 光点离开纸船,落到姜郁的手心。 姜郁心里一动,鼻子发酸:“姜星星?” 橙红色的光点闪了闪,然后消失了。 陈丽红选择用黑暗湮灭掉整个月潭村,却唯独留下了姜星星的灵体。 可是她却忘记没有诅咒加身的姜星星如同牵线断开的风筝,他没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执念,所以微弱的灵体乘着纸船短暂地靠在姜郁的脚边后只能随风飘散。 姜郁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心里梗着。 池嘉看见姜郁的眼睛里有亮亮的水光,接着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姜郁哭。 手忙脚乱,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说:“怎……怎么了?别……别哭啊。” “小郁不哭。”白黏黏贴贴姜郁被泪沾湿的脸颊。 2357反应迟钝地摸出纸巾递到姜郁面前,安慰的词语贫瘠而单薄:“别伤心,我陪着你。” “谢谢。”姜郁接过纸巾擦掉脸上已经冷掉的泪,心里闷闷的痛楚怎么都无法平息。 司机正忙着给淹没在湖水中的月潭村拍照,还插空在快手上直播了一段赚流量,全然没有关注姜郁一行人的情况。 正好姜郁也不忙着走,在湖边站了很久,等司机中止直播的时候,周围已经热闹了起来。 现在的网络发达,不管什么消息都能在短短几小时甚至几分钟内扩散开。 作为全网第一个将这件事进行直播的司机明显是狠赚了一笔,开车送姜郁她们去临月城的路上心情极好,甚至连车费都不收。 “唉呀——你说说,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这么大一个村,说没就没了,我当时把车开到村口的时候都惊呆了你知道吗?”司机在给自己的老婆打微信电话,有些聒噪:“这大新闻整的,啧啧,过段时间,这个地方绝对又会成为新一轮的网红打卡圣地啊。” 司机戴着耳机,姜郁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不过看他静静听了几分钟后突然兴奋起来:“真的啊?当地都已经派专家去勘测情况啦?那现场不得封锁?我那个视频不就成为了难得珍贵的……” 路上两个小时,司机的嘴巴就叭叭没停过。 等到了临月城,耳边才觉得清净。 白黏黏看出姜郁心情不好,到了酒店后,特别懂事地没有缠着她,也没有闹着要出去吃好吃的,只是颇为担忧地看着她坐在床上发呆。 直到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惊扰了平静。 是宋君贤打来的电话。 估计是从哪里听到月潭村消失的信息,这才忙不迭地打电话过来。 果不其然,姜郁刚接起电话,对面的人就焦急地说:“小郁,我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说是月潭村凭空消失了,而且还有大规模的人口失联,你……” “我没事。”姜郁打起精神来,“我们提前离开了月潭村,现在在临月城的酒店里。” 宋君贤重重松了口气,拿着手机的手也不再颤抖:“幸亏——幸亏提前走了,不然真是不敢想象会怎么样。” 姜郁听见他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双方都默契地保持了片刻的沉默。 等到宋君贤调整好呼吸频率后,才问:“小郁?” “嗯?” “你们原本不是定在明天回来吗?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了?”不得不说,这主意改得好。 “因为在月潭村呆了两天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玩的,好吃的东西也不多,所以就临时决定来临月城。” “临月城我去过,那里好玩的地方肯定比月潭村多。”特别是风格迥异的小酒馆,里面总是坐满了打扮新潮的年轻人,宋君贤想到这件事就不放心:“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他中间的思绪被话语跳过,姜郁只听见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叮嘱,不过并没有多想,只连声称是。 “能够及时避开这次劫难,估计是谢无为大师给你们画的平安符起到了效果,真是太感谢他了。”宋君贤的各方面都很好,只是他对谢无为无条件相信这一点让姜郁不满。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关谢无为什么事?这个私自给别人配婚的人渣!那张画了蛇印的平安符早就被姜郁烧毁了。 想到这里,姜郁看了眼床上的白黏黏,伸手搓了一下他的头顶。 白黏黏:? 网上对于月潭村消失原因的猜测多种多样,宋君贤不能免俗地感到好奇:“小郁,月潭村是真的彻底消失,变成月牙湖了吗?” “嗯,全都是水,一眼看不到头。” “你离开月潭村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端倪?” 姜郁不能说实话,只道:“他们当时好像在筹备庙会,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这样啊。”宋君贤意味深长地说。 双方又再次陷入沉默。 姜郁等了会儿,看对方没话讲,正想说点场面话把电话挂断,就听宋君贤紧张地问:“小郁,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姜郁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是她心虚时下意识做的动作:“我有吗?” “听你说话的兴致不高,好像有点失落,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宋君贤对和小孩交流这件事非常苦手,特别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孩,得时时保护他们的自尊心,关注他们的情绪波动。 以前和姜郁单独谈心时都会以她单方面的冷战结束,尽管姜郁现在已经不是原本那个臭脾气,但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时,宋君贤习惯了谨慎小心:“可以吗?” “其实,我……我也说不上来。”姜郁没法准确表达自己堵塞的心绪,“就是看见村子变成一滩湖水,觉得不好受。” 宋君贤很高兴姜郁愿意和他拉近距离,说心里话,所以非常积极地帮她分析:“在那里呆了两天,对当地的人和事都比较熟悉了吧,产生了一点依恋情节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依恋情节。”姜郁的脑海中闪过陈奕东的脸,陈丽红的脸,薛弛的脸,还有无数模糊的村民的脸,他们中有坏人也有好人,“我就是觉得……” 要说怜悯倒也没有,只有理解后才会产生怜悯。离开月潭小筑前,她站在窗边看,那些人对她来说只是名字的符号。 除了姜星星。 她知道这样思考太冷漠,但看到整个月潭村被黑洞吞没时,她想到的却只有“因果报应”四个字。 “我就是觉得……生死无常。”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勉强恰合自己心境的词语。 宋君贤的语气近乎爱怜,仿佛在呵护一朵刚刚开放的小白花:“小郁,有的灾难就是无缘无故降临的,命运就是这样。” 姜郁用鼻音嗯了一声。 “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绕进去,生命哪有什么逻辑可言。”邵青跑回卧室给池嘉打电话,现在客厅里只有宋君贤一个人,电视里的人在叽里呱啦讲话,他随手换台,不管切到哪个频道都在播报月潭村的相关新闻,“灾难降临了,面对就好。你不要太伤感,要是真的碰到困难,还有我呢。天塌下来,有宋叔顶着。” “好。”姜郁为自己突然冒头的感性感到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感叹:“宋叔,人和人的差别好大啊。” 明明是同一块地,饮用同样的水源,几十年前的月潭村能孕育出曾照山这样坏到骨子里的村民,也能孕育出像姜星星这样单纯好心的孩子。 “别说人和人的差别大,就是同一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事时差别也很大。”宋君贤语气轻松,“你别看我这样,在公司里教训不好好上班的员工也是很凶的。” 姜郁想象不出宋君贤很凶的样子,问:“真的吗?” “真的。”宋君贤故意沉下声音,还装模作样地无情景表演了几段。 姜郁被他逗得直乐。 听到姜郁笑,宋君贤也跟着笑:“你开心就好。” “宋叔,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谢。”宋君贤把电视关掉,“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回来的时候记得提前告诉我车的班次和时间。” “好,宋叔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后不久,手机又响起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姜郁点开微信一看,宋君贤给他发了个红包。 备注:希望小郁天天开心。 本欲拒绝的文字没有在键盘上打出,姜郁点开红包收下。 宋君贤发来一个笑脸。 姜郁也回了一个笑脸。 正欲退出微信页面,昵称被设置为“东野犬”的某人给她发来一个链接。 都不用点进去,光看小图框里的文字介绍,又是播报有关月潭村无端消失的新闻。 东野犬:看到这个新闻了吗?太神奇了吧!我开始还以为是博眼球的假新闻,没想到都上电视了。 东野犬:狗狗兴奋.jpg 姜郁:早知道了,我这次旅游就是来的月潭村。 东野犬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发来一串感叹号。 东野犬:好羡慕!你早点告诉我你在月潭村该多好啊!我也能看见这一奇观了。 东野犬:不过你还活着,好幸运。 理是这个理,但东野犬这个文字描述怎么让人觉得很不妙呢? 姜郁回了个句号。 东野犬:抱歉,刚才说的话有点措辞不当。 姜郁:嗯。 东野犬:既然没在月潭村,那现在是在临月城吗? 姜郁:你怎么知道? 东野犬:狗狗憨笑.jpg 东野犬:我猜的啊,临月城离月潭村近嘛。 姜郁敷衍地回了个大拇指。 东野犬:对了,临月城有条很出名的小吃街,叫临月小吃街,晚上特别热闹,你可以去逛逛。 姜郁:已经感觉到热闹了,都这个点了还是好吵。 东野犬:小吃街就是要晚上的生意才好,更别提今天是周六,不去逛逛吗? 姜郁:不去,累。 东野犬:好吧,不打扰你休息了,祝好梦。 姜郁把手机放到床头,在床上摊成一张饼。 白黏黏爬到她旁边,静静地靠在她手心里。 “你好安静啊。”姜郁顺手摸摸他,“我都不太习惯了。” “什么呀,我也可以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的。”白黏黏蹭蹭她的掌心。 姜郁坐起身:“我们住的这个酒店各方面设施都不错,交通也方便,就是太吵了。” 白黏黏:“毕竟正对着小吃街嘛,会吵是肯定的。” “想去小吃街逛逛吗?”姜郁问。 “不想。” “诶?为什么?” “小郁累了,要休息,不去那么吵的地方。”白黏黏吐着信子说。 “这么说来还是想的嘛。”姜郁把白黏黏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走吧。” 白黏黏不像往常,听到要出去就发出欢快的高呼声,反而担忧地问:“不用勉强自己带我去的,我希望小郁能开心,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看来是先前在月牙湖旁掉的眼泪把小白蛇吓到了,姜郁很清楚美食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没有勉强,这么吵也睡不着,而且我脑子里一直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去逛逛,等逛累了就能睡的香了。” 白黏黏歪着头,呆呆地问:“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姜郁理了理帽子,“今晚不带手提包了,钻进来吧,要悄悄的哦。” 白黏黏听话地钻进帽子,问:“要不要叫他们一起去?” “他们”指的自然是池嘉和2357。 “不叫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这次委托他们两个人帮了不少忙,也很辛苦了。”要不待会儿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 白黏黏欣喜地说:“就我们两个人!” 像在秘密约会一样,好棒。 到达小吃街,最先买的东西就是奶茶。 姜郁买了三杯,一杯自己喝,另外两杯给白黏黏和2357。至于池嘉,他不喜欢吃甜的,就暂且排除。 等逛完小吃街,手里满满拎了各种小吃,肚子也达到最佳的半饱状态。 大脑里乱糟糟的思绪被热闹的人潮挤走,整个人放松下来。 好像有点困了。 给池嘉和2357分小吃的时候,两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最后只说了让她好好休息。 喂完白黏黏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吵醒她的不是手机铃声,而是电话铃声。 姜郁没看清来电人,迷蒙着双眼按下接听键,声音沙哑地问:“喂?” “诶?还在睡吗?” 姜郁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清醒过来:“东野?” “对呀。”东野的声音跟蘸了阳光似的,“我看现在九点半了,还以为你醒了呢。原来还在睡啊,那你继续睡吧,我挂了。” “不是,等等,”姜郁毫无困意地坐起身,“你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干嘛?” “想找你玩。”东野声说这话时,姜郁脑海里自动呈现出大金毛含着球球的图片。 姜郁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清醒,忙甩了甩头,“找我玩?你现在在哪里?” 东野声语气自然:“在你住的酒店门口。” 姜郁:? “开什么玩笑?!”姜郁穿上拖鞋,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往下看。 东野声就站在楼下。 就在她往楼下看的这个瞬间,东野声仿佛有了感应,抬起头:“嗨!” 笑得阳光灿烂。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遇到我是什么不幸的事吗?”东野声在电话里不满地抱怨。 “我在六楼,你能看见我的表情?”姜郁诧异道,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确实很嫌弃就是了。 “我视力超级好,当然能看见。”东野声的语气里有微妙的得意。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家酒店的?我没告诉你啊?”姜郁缩回身子,靠在窗边。 “你昨天说过,住在临月小吃街的附近。” 姜郁略做回忆,她昨晚给东野声发信息的时候就提了嘴外面很吵,这都能被他找到? 东野声的脑子也太好用了吧?可恶,好想知道他平时的学习是怎么规划的。可是每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人都藏着掖着,根本不说实话。 “你是变态跟踪狂吗?”姜郁毫不客气地吐槽。 “你说是就是吧。”东野声根本不为自己辩驳,“我看你昨天心情很不好,就想着来找你玩,让你放松一点。” “你怎么……我心情哪有不好?”好险,差点说了实话。 东野声笑:“昨天发消息的时候都懒得骂我了,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在月潭村碰到了什么事,状态比较消沉。” 姜郁:……好可怕。 “对了,我今早都已经从月潭村,不对,现在应该改叫月牙湖。”东野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都已经从月牙湖回来了,周围拉起了警戒线,研究地质学的专家组已经到达现场在做勘测,估计是怀疑地壳运动造成的月潭村消失。” “是吗?”姜郁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东野声的语气兴奋,“这么大的村子是怎么消失的?地壳运动的可能性太小了,难道真的是时空错位导致的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姜郁语气淡然,“好了,我要睡回笼觉了,你自己到旁边去玩。” “噗——你这句话好像是在对狗狗说的。” 姜郁想:可不是吗?东野犬。 第72章 见家长 二合一 姜郁挂掉电话,重新躺回床上睡回笼觉,然而翻来覆去快半小时了都没法燃起睡意。 “这个可恶的东野犬!”姜郁恶狠狠地想着,索性起床洗漱上行装。 再次从窗外看下去的时候,东野声已经不见了。 姜郁心情舒爽,打算去叫池嘉和2357吃午饭。 她把刚醒的白黏黏装进自己的帽子里,背上小包准备出发。 然而一开门,东野声就站在门外:“早。” 姜郁:“……已经不早了。” 东野声并不介意,笑意温和地问:“要去吃早餐吗?我可以推荐几家。” “我先去叫人。”姜郁想,这大概是什么新型的诱捕战术。特意在半夜坐车来临月城找她,很有可能还是“顺便”来找她,以为自己拿的是什么深情人设剧本吗? 姜郁不吃这一套。 先去敲池嘉的门,他打开门时看到东野声的脸色没比姜郁好多少,“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姜郁,人齐了吧?走。” 姜郁瞥他一眼,“没齐。” 接着又去敲2357的门,对方和池嘉一样,都已经整装待发,只是看到东野声时脸上有片刻的迟疑。 “你是姜郁的朋友?你好,我叫东野声。”东野声自然地打招呼,转头向姜郁抱怨道:“这么多人一起来玩,加我一个又不碍事。” 2357冷淡地报了自己的名字:“孟玉凉。” 东野声不介意他冷冰冰的态度,自顾自地说:“哦,你就是姜郁认识的那个在职校读书的朋友对吧?我听她提过。” “嗯。”2357看他脸上堆着的假笑,没来由的觉得讨厌。 “走了,去吃午饭。”姜郁忽略三人之间静静蔓延开的诡异氛围。 东野声:“不是吃早餐吗?” “都已经这个点了,当午餐吃也差不了多少。”姜郁在前面开路。 白黏黏在姜郁的帽子里悄悄探头,想偷偷观察东野声,结果被对方眼尖地看到,惊讶地问:“哇,你还养蛇啊?” 白黏黏咻地缩回去。 “胆子真小。”东野声评价。 白黏黏不服气地说:“我胆子才不小呢!” “这是什么品种?玉米蛇吗?”东野声扒拉了一下姜郁的帽子,颇嫌弃道:“好短。” 白黏黏:! “我才不短!我还小呢!”白黏黏生气地辩驳,心想怪不得小郁讨厌这个人,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个头挺小,脾气倒挺大啊。”东野声听不懂小白蛇的话,只看见它对自己发出威胁的咝咝声。 “黏黏,别闹。”姜郁拉了拉帽子。 小白蛇安分地缩回帽子里。 东野声眼睛一弯:“真听话。” 白黏黏:哼,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听你的话。 实话实说,东野声确实很了解临月城,中午吃饭的餐厅就是他挑的,味道不错。 只是一桌人吃饭时的氛围太别扭,连姜郁这个一贯粗神经的人都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都这么沉默?连白黏黏都在安静地吃着自己小碗里的饭菜,姜郁夹什么,他吃什么。 唯一一个还在若无其事说话的人只有东野声:“你们今天几点回西城?” 姜郁等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搭理他后才说:“下午一点的高铁。” “下午一点?这不快了吗?你不打算再多玩一会儿?我可以做你的导游。”东野声放下碗筷。 “都玩两天了,想早点回家。”姜郁的眉眼间有淡淡的倦意。 东野声体贴地没有再追问。 “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姜郁问。 “我和你们一起。”东野声熟练地打开购票软件。 东野声是后买票的,座位自然没有挨着他们。 池嘉很高兴,心想总算摆脱这个聒噪的人。 这一路上就听他和姜郁说话,其他人都不好插嘴。 也不知道他是交往的女生太多有了丰富的经验,还是天生的社交达人,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和姜郁交流。 让人莫名窝火。 三人订的座位处在两两对坐的一列。 姜郁坐在窗边,2357坐在她旁边,池嘉坐姜郁对面。 坐在池嘉旁边的是个女生。 今日的气温不低,她却穿得很严实,黑衣黑裤,还戴了黑帽子和黑口罩,可以说是一身黑。 这些都算了,这个女生还戴了一双黑色的毛手套。 姜郁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原主的身体属于比较孱弱的那类,但现在都穿得相当清爽,也没觉得冷。 “是生病了吗?”姜郁好奇地想。 还没等人把位置坐热,东野声就从另一个车厢过来,和女生商量道:“不好意思,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女生看了眼东野声的脸,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声音闷闷地问:“你坐哪里?” 东野声给她看自己的票,“我在八号车厢,距离这里稍微有点远,但是我想和我朋友们坐在一起,麻烦你了。” 姜郁,池嘉以及2357不约而同地腹诽:谁是你的朋友? 女生站起身来:“不麻烦,我坐哪里都一样。” 东野声先是说了声谢谢,随即亮出招牌笑容:“你的行李多吗?我帮你搬过去吧?” “没事儿,我就一个行李箱。” “是红色这个吗?我帮你拿。”东野声人高手长,轻巧地帮女生拿下行李箱,“好轻啊。” “嗯,”女生低着头,“就是些衣服和洗漱用品。” 东野声仿佛是有什么社交牛症,一边帮她推行李箱一边问:“你是来西城上学的吗?” “没有,我来旅游的。”女生平时不习惯和别人说这么多话,但是对方表现得太过阳光无害,她鼓足勇气接话。 “哦,”东野声没有问太隐私的东西,反而提醒她:“女生独自出来旅游要注意安全啊。” “是倒是,你是学生吗?” “嗯,我……” 眼看着东野声和别人越聊越熟,不知不觉地推着行李箱把女生送离了这节车厢。 十分钟后才慢悠悠地回来,在本该属于女生的座位上坐下。 “搞定。”东野声开心地说。 池嘉瞟了眼旁边的人,视线自然地落在东野声黑色的耳钉上,他想起孟玉凉也戴了耳钉。 在大巴上的时候,池嘉还偷听到姜郁给孟玉凉买了两对猫咪形状的耳钉。 他怅然地摸了摸自己薄薄的耳垂,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也打个耳洞。 列车开始在轨道上行驶。 这一路上东野声的话少了很多,因为姜郁垂着头睡着了。 睡着睡着脑袋歪到2357的一边。 2357觉得自己左半边的身体都是僵的,眼见毛茸茸的头慢慢地靠近,然后压到自己的肩膀上。 头发上不是柑橘的香味,而是某种不知名的香味。 因为昨晚用的是酒店里的洗发水。 坐大巴去月潭村的时候,2357就期待着会发生这类情景,然而没有。 现在毫无预兆的,玩家小姐真的把头靠了过来。2357紧张得连呼吸都放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姜郁!”东野声突兀地叫了声玩家小姐的名字。 玩家小姐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立马把头从2357的肩膀上挪开,小声说:“不好意思。” 2357心里空落落的,但还是笑着说没关系。 “你叫我做什么?”姜郁把视线转向东野声。 “没什么,随便叫一下。”东野声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 姜郁换了个姿势,头靠在窗玻璃上,准备闭上眼睛。 “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才说没事的东野声随即就补了一个问句。 “我吗?”姜郁一时搞不清他是在向谁提问。 东野声点头:“嗯。” 2357和池嘉默默竖起耳朵听。 “不知道,到时候看高考分数怎么样,能报哪所就报哪所。”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姜郁反问:“你呢?” “应该是A大或者B大吧,得到时候才能决定。” 这两所学校好歹是游戏设定里的top高校,听东野声的口气却像在挑白菜。 这是挑衅吗?姜郁来精神了,回去要加倍努力学习才行,她语气沉着:“我懂了。” 东野声:?不不不,我觉得你好像没懂。 “池嘉你呢?”姜郁问,“你想考哪所大学?” 总觉得他会去某某体育大学这样的学校就读。 “不知道,得看到时候的分数线才能决定。”池嘉诚实地回答,以后就算不能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在同一座城市念书也是可以的。 2357:盯—— 姜郁感受到了座位旁强烈的视线,转过头来:“玉凉,你呢?” “我想和你一起,升到你读的大学。”再读一年就可以筹备专升本的事情了,考试不成问题,关键就是学校和专业的选择需要斟酌一下。 “好啊。”姜郁愉快地答应,“到时候我们报同一所学校。” 池嘉:为什么孟玉凉可以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直球的话? 东野声:某种程度上比我还要厉害。 白黏黏睡在手提包里,为不能和姜郁一起上大学感到郁闷。 坐高铁和坐大巴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不会晕车,时间也短。 到达西城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半,天色还透亮。 几人在高铁站分成三个队伍,东野声回家,2357回事务所,姜郁和池嘉回家。 姜郁看着东野声离去的背影难以理解,这人半夜跑来临月城真就是只为了见她? 攻略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啊?完全想不通。 是胜负欲在作祟吗? 池嘉和姜郁乘坐出租车回家,在小区门口与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女生擦肩而过。 “刚刚那个人是在cosplay吗?” “应该是吧,好帅哦!不过他cos的是哪个角色啊?” “会不会是杀生丸?” “不是吧,cos杀生丸应该有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才对。” 姜郁没把这两个女学生的谈话放在心上,更不如说她根本就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换鞋的时候发现鞋架旁有两个小盒子,姜郁拿起来一看是给2357买的耳钉以及给白黏黏买的蛇形戒指。 “你的包裹?”池嘉随口问。 “嗯,给玉凉买的耳钉,还有给黏黏买的戒指。” “给蛇买的戒指?”池嘉吃惊,他作为人都还没收到过姜郁送的礼物,怎么蛇还先有了?买个玩具老鼠之类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是戒指! 难以理解,大受震撼。 姜郁看池嘉惊愕得说不出话,解释道:“黏黏他嫉妒心很强的,看到别人有就想要。” 池嘉酸溜溜地:“是吗?” 打开卧室门准备放行李,然而门一开,姜郁发现自己的窗户大开,一个银发金眼,身穿白袍的高大男人正站在窗边。 他的银色长发被微风轻拂,格外飘逸,画面唯美得可以马上截图放大做成某部奇幻仙侠古装剧的海报。 姜郁:额…… 白黏黏从手提包里探出头来,看到眼前的人后,声音嫩生生地喊:“爸爸?” 姜郁迅速将卧室门合上。 “爸爸怎么会在这里?”白黏黏从包里爬出来,攀到姜郁的肩膀上窝着。 “未经许可就上门叨扰,实在是抱歉。”男人顺手把窗户关上,“如你所见,我是白黏黏的父亲——白刃。” 姜郁有点懵,勉强打了个招呼:“白先生你好。” “你好,”白刃对她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以来,我不成器的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爸爸!”白黏黏抗议,“哪有当面说别人坏话的?” 姜郁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黏黏并没有给我添麻烦,他还是挺乖的。” 哇,这就是大白蛇化形后的样子吗? 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和白黏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像古时候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白先生你先坐吧,”姜郁拉出自己书桌前的椅子,“我去给你泡点茶。” “谢谢。”白刃在椅子上坐下。 姜郁把白黏黏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放到书桌上,贴心地说:“你们父子可以先单独交流交流。” “不要!”白黏黏立马缠住姜郁的手腕,“不要单独和爸爸呆在一起,他会揍我的。” “我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体罚孩子的粗鄙家长。”白刃不满道。 “反正不要。”白黏黏害怕地躲进姜郁的帽子里。 等姜郁泡好茶端进房间后,白黏黏才肯从帽子里钻出来,但只是探出半个头来。 “白先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姜郁正襟危坐,和白刃面对面地交谈。 白刃捧着热茶,轻轻啜饮了一口。 他的五官生得并不粗犷,反而非常精致,只是他身上的气质让人觉得冰冷,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白刃放下杯子,“我来这里是为了两件事,一来是看看白黏黏的情况,他有没有给你添乱;二来是为了把他带走。” “我不要回家!我要和小郁在一起!”白黏黏一听要把自己带走,紧张地靠在姜郁的肩膀上。 “不许胡闹!”白刃厉声道,“赶你出家门是为了让你好好历练,积攒灵力,结果你看看你现在,寄宿在人类小姐的家中,让别人把你当宠物养,灵力也压根没什么长进,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平时稍微被说教两句就会哭的小白蛇此刻竟意外地安静,他没有哭,只是委屈地呜了两声便丧气地垂下头。 把小白蛇当做宠物养的人类小姐艰难地插入话题:“咳咳,其实黏黏有认真积攒灵力的,只是先前为了保护我用掉一部分。” 白刃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的脾性,素来贪玩,好吃懒做,你不用包庇他。” 白黏黏的口碑在老父亲这里到底是有多糟糕? 姜郁:“……不是的,我说的是实话。” “小郁,你不用和爸爸解释了,反正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讨厌的小孩。”白黏黏难过地说,“爸爸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相信我,以前很努力地积攒灵力没有成果也说我贪玩。” 白刃:“你本来就是贪玩。” “我就算不贪玩也没办法比得上别人!我没有蛇珠啊,基础就不一样,就算再怎么努力修炼也……” 白刃是一名严格的家长,并不接受白黏黏的措辞:“那是你还不够努力,不要老是找借口。” “爸爸根本就不懂!爸爸从小就是天才,不管是什么都轻轻松松就会了。可我只是个没有蛇珠的笨蛋蛇,起点都不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 白刃:对于自家儿子轻易承认自己是笨蛋有点微妙的不爽。 “我都听到了!”白黏黏圆圆的金色眼睛里含着泪。 白刃端茶的动作一顿:“听到什么?” “听到伯伯劝你和妈妈重新生一条小蛇,因为我太没用了,是废物,根本做不了山神。”白黏黏的眼泪不停流着,“我又不是故意想要做废物的,爸爸肯定觉得要是当初没有生下我就好了,如果生下的是有蛇珠有天赋的小蛇就好了,呜呜呜。” 这些话不能在妈妈面前说,因为妈妈会很伤心,但是白黏黏经常会把这种想法拿出来反复咀嚼,感觉好难受。 白刃的表情有点无措:“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而且你伯伯是喝醉了乱说的。” “你们都不喜欢我,只有小郁是真正的喜欢我,会包容我的没用和黏人,我要和小郁永远在一起。”白黏黏边哭边蹭蹭姜郁的脸颊。 “黏黏,不准对人类小姐做这种失礼的动作。”白刃纠正他。 姜郁:“没事的,黏黏还小,我不介意。” “小郁,呜呜呜,爸爸凶我呜呜呜。”白黏黏继续哭。 姜郁无言地摸摸他的小脑壳。 大概是以前受的委屈太多,难得有了撑腰还不用顾忌说出的话语会伤害到不在场的妈妈,白黏黏含泪控诉:“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爸爸不爱我……” 五岁的时候,白黏黏过生日,白刃和谢素素举办了宴会帮他庆生。 白黏黏虽然在家里很粘人,在外面却话少又胆小,长到五岁都没有能说上话的朋友,谢素素举办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能让他找到个把玩伴。 嘴上说不在意,但白黏黏心里还是很重视这次生日宴会,还特意穿上了他最喜欢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身上的袍子理了又理。 可是,宴会开始之后,爸爸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别的小朋友身上。明明是他的生日,白刃却不停夸奖别的小蛇,还会指导别的小蛇怎么修炼灵力。 当他把小脑袋凑过去想听时,白刃还会点点他的眉心,告诉他:“先把基础练好吧,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太早了。” 不出意外看到了别人眼中戏谑的目光。 白刃实在太优秀了。 白黏黏经常听别人说起,他是历来灵力最深厚,最俊美的山神。 相比之下,作为白刃和人类生下的独子,被寄予着深厚期望的白黏黏生来却是个没有蛇珠的废物,这对于白刃和白黏黏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白黏黏可以忍受别人的嘲笑,可是当爸爸都对他丧失信心时,他就算再没心没肺也会觉得很难过的。 好吧,平时嘲笑他就算了,但到了生日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吧? 小孩子也是需要面子的呀。 被其他小蛇笑了之后,白黏黏找了个山洞躲起来,想默默自闭消化情绪。 但还是被有心人找到:“喂,小废物。” 出现了!白黏黏握紧拳头,他在小说里看过很多这样的剧情,要被欺负了吗?只好使出必杀技了,他张嘴大叫:“爸爸!爸爸——唔。” “你有毛病啊?我只是来和你打个招呼,你大叫什么?”化成人形的小黑蛇捂住他的嘴巴。 白黏黏斜眼看他,不置可否。 “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我爸爸说的。”小黑蛇松开手,悄咪咪地对他说。 “什么秘密?我对花边新闻不感兴趣。”白黏黏嫌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是关于白刃大人的。” “我爸爸怎么了?” 小黑蛇的脸上浮现出恶劣的微笑:“据说你刚出生的时候,白刃大人想把你掐死哦。”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白黏黏完全不信。 “我爸爸是医生你知道的吧?当时就是他负责检查你的身体健康,但是意外发现你没有蛇珠,就直接把这件事向白刃大人禀报。”小黑蛇娓娓道来,“听说白刃大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超级失望呢,毕竟优秀的基因没有办法遗传下去,生出来的儿子是废物,肯定会深受打击的。” “我才不信。”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小黑蛇看出他的动摇,继续道:“所以啊,我爸爸说,当时白刃大人就掐住你的脖子,想要把你掐死,毕竟没有蛇珠的蛇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反正重新生一个也不要多大成本,还是被你妈妈阻止了才没动手的。” “才不会!爸爸才不会这样!”白黏黏哑着声音辩驳。 “是吗?你爱信不信,可以去问你妈妈。”小黑蛇无所谓地说,“不过今天不是你生日吗?白刃大人好像不怎么上心呢,他刚才都指点我了还没有指——喂!” 白黏黏英勇地扑了上去,向小黑蛇发起挑战。 然后被小黑蛇一顿暴揍。 动静吸引了其他来参与宴会的宾客。 “都在做什么?”白刃冰冷的声音响起,四周寂静无声。 “爸爸。”白黏黏下意识想要扑上去撒娇。 但是白刃却往旁边一闪,训斥道:“白黏黏,你太让我失望了。” 又是这句话。 “是他先说……是他先挑衅我的!”白黏黏流着眼泪说。 “不准哭,站起来。”白刃厉声道,“就算是他先挑衅你的,但你不是输了吗?输了就没有资格找借口。” 适时,谢素素愠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刃!” 白刃的冰块脸出现裂缝,气场矮了半截,声音温和:“素素。” “今天是黏黏的生日!你凶他干嘛!难得开心的日子,怎么还把修炼灵力的事挂在嘴边?”中途喝了点酒回房间小睡的谢素素姗姗来迟。 她一把抱起灰头土脸的白黏黏,先是逼着小黑蛇给白黏黏道歉,又让小黑蛇的爸爸大黑蛇平时不要疏于对孩子的管教,阴阳怪气了一番后才带着白黏黏离开。 “妈妈,”白黏黏小声哭着,“爸爸是不是不爱我啊?他是不是想要更好的小孩?” “没有,你爸爸是笨蛋,不要和他计较。”谢素素拍他的脊背,轻声哄道,“他虽然做错很多事,但爱你是毋庸置疑的。” “是吗?”白黏黏以前很确定,但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 “胡扯!简直是胡扯!”听完白黏黏说的话,白刃情绪激动地一拳砸在桌面上,茶杯往上跳了跳,“我从来没有动过掐……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念头,也从来没有那样做过。” “谁知道呜呜。”白黏黏哭得打嗝,脸埋进姜郁披散着的头发里,“小郁,我骗了你,之前一直说自己是山神预备役,其实并没有,我就是一条没用的小废蛇,爸爸妈妈也很快就要有新的宝宝了,我又要被丢掉了……” 姜郁听到白黏黏的童年经历也感到心疼,摸摸他,“没关系,你可以永远呆在这里。” 被姜郁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白刃连忙解释:“黏黏,没有新的宝宝,我们现在还有以后都只会有你一个小孩。” 白黏黏不肯转过脸来看他。 “这次找到的医生会帮你好好诊治,让你恢复的,你也能够成为有天赋又厉害的小蛇。”白刃这段时间都没有插手管白黏黏的行踪,一方面是知道他很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寻找给小白蛇治病的方法。 “骗人,我才不信,以前的医生都没有治好我的病。” “这个医生不一样,他有这方面的经验。”白刃继续劝说。 白黏黏转过头来,半信半疑:“真的吗?” 白刃:“真的,我从不骗人。和我回去,让医生教给你没有蛇珠也能积攒灵力的方法。” “万一没有治好病,你肯定又要嫌弃我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白黏黏后怕道。 “不会的,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 白黏黏:“你会嫌弃我是个废物……”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废物,”白刃扶了下额头,“我当然考虑过你没有办法积攒灵力,没办法成为下一届山神的情况,但你是我儿子,撇开预备役山神后的本质身份是这个,我不会连事情的轻重都拎不清……” 他平日里这么严厉,本质也是希望白黏黏能够好好用功。毕竟白黏黏是给根杆就顺上爬的性格,撒娇粘人到连名字都带“黏”字的地步。 “可是,我舍不得小郁。”白黏黏看着姜郁,眼泪汪汪地说。 “至少得化个人形再来见别人吧?”白刃估计姜郁是真把自己的傻儿子当成宠物在养了,不带一点男女私情的那种。 白黏黏看着姜郁,软软地撒娇:“小郁……” 白刃摇头嫌弃:毫无男子气概。 姜郁:“黏黏,去吧。” “小郁都不挽留我!”白黏黏伤心地说。 “我当然舍不得你,也想要挽留你,可是我能看得出来,你更想和白先生回去修炼灵力,”姜郁摸摸他的头顶,“试一试吧,我很期待你变成超级厉害的山神。” 白黏黏忐忑道:“可能没有那么厉害……” “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你是独一无二的,想要回来也随时欢迎。” 白刃沉思:人类都这么能说会道的吗? 白黏黏粘着姜郁撒娇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说:“那……那我和爸爸走了哦呜呜呜呜。” “等等,”姜郁拆开快递盒,拿出里面的蛇形戒指,套在白黏黏的尾巴上,“临别礼物,好好加油。” 白黏黏含泪嗯了一声,和姜郁贴贴好几下后,这才攀上白刃的肩膀,临别前还不忘叮嘱:“小郁,你可别忘记我啊。” 姜郁笑:“放心吧,不会忘的。” 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条和白黏黏同等程度粘人的小白蛇了。 第73章 故人 二合一 白黏黏不在的卧室变得好安静。 姜郁一时没法习惯,她理了理白黏黏的小窝,坐在桌前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小白蛇又爱撒娇又爱哭,有时会让人觉得心累,但姜郁还是很喜欢他。 这次分别,也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重聚。 姜郁趴在桌子上小憩,感觉有点闷闷的不好受。 这感觉有点像自己最喜欢的宠物走丢了但无能为力。 手机在衣兜里响了一声。 姜郁懒懒地坐直身体,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是2357发来的信息:玩家小姐,你平安到家了吗? 姜郁:到了,你呢? 2357:我也到事务所了。 姜郁:2357,黏黏被他的爸爸接走了。 2357愣了一下:山神把他的儿子接走了吗? 姜郁:说是要接回去看病,教会他积攒灵力的方法。 2357:倒也不难理解。 姜郁:? 2357:玩家小姐,你太宠他了。呆在你身边的小白蛇是没法磨练自己积攒灵力的,只会变得越来越爱撒娇。 姜郁:好……好像是这样。 2357对于白黏黏被白刃接走一事举双手赞成,心情都好了不少,但第一时间还是顾及到姜郁的心情:玩家小姐是不是很舍不得他? 姜郁心里空落落地打字:是啊,都相处好一段时间了。 2357:或许,你可以养只别的宠物来转移注意力。小狗或者小猫都很合适。 姜郁:算了吧,我没有时间和心力去照顾它们,会是个不负责的主人。 白黏黏通人性,能说话,想吃什么,身体哪里不舒服,都可以用语言来沟通,但其他的小动物就没有这么聪明。 更何况其他宠物的寿命远远短于人类,要是真养出感情后再亲眼送它们离开,得心疼好久。 2357:如果让你选一种宠物来养,你会选哪种? 姜郁:猫吧。 2357:猫? 姜郁:怎么了? 2357:先前看你很喜欢小白狗暖脚宝,以为你会想养小狗。 姜郁:我都喜欢,不过猫不用溜,会自己和自己玩。养宠物的话还是猫更适合我。 2357:喵。 姜郁隔着屏幕微笑:谢谢你逗我开心。 姜郁:2357,你好可爱哦。 2357盯着玩家小姐的回复,默默捂住嘴巴。 耳朵和脸颊悄悄红了。 姜郁的眼神瞟过桌面:忘给你说,我给你买的耳钉到了。 姜郁:[照片] 姜郁:[照片] 2357:很好看。 姜郁:我明天去事务所一趟,顺便给你送耳钉。 2357:好。 期待! 晚上洗过澡后,姜郁穿着睡衣在书桌前看书,忽然听到窗玻璃处传来叩叩叩的声音。 她抬眼一看,发现是一只纸叠成的千纸鹤在窗户前飞舞,正在用本该柔软的喙轻啄着玻璃。 姜郁连忙把窗户打开,千纸鹤飞进来落在姜郁的手掌上,张嘴说话:“小郁!” 姜郁:?!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呜。” 姜郁对着千纸鹤左看右看:“这个千纸鹤的功能和电话一样吗?” 白黏黏继续:“这个千纸鹤是我叠的,爸爸附上灵力能飞到指定的目的地,不过它只起到录音和播放的作用,不像电话一样能实时沟通。” 懂了,相当于电话留言。 “这个东西只能来回使用一次,你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就让千纸鹤带过来就好了。”白黏黏停顿了一下,抱怨道:“爸爸不肯让我用手机,说我打起电话来没完没了。” 背景里传来白刃模糊的声音:“不要在人类小姐面前抱怨太多,会没有男子气概,要知道……” 白黏黏大概是把千纸鹤拿远了,白刃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听小白蛇说:“小郁,我会好好努力的,你要等着我化成人形来找你。” 千纸鹤说完这句话后不再动,姜郁颠了颠它,轻声问:“现在是到我说话了吗?” 千纸鹤张开嘴巴发出嘎的一声,便继续保持着张嘴的姿势。 姜郁猜测这只千纸鹤张嘴是在收音的意思,不过为什么千纸鹤的叫声像鸭子啊?好奇怪。 “黏黏,你好好加油。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每晚十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都是在家的,你可以每天都让小纸鹤带话过来。”姜郁摸了下千纸鹤的头,想象自己是在摸白黏黏的小脑壳,“我也想你,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请你吃多多的糖果。” 几乎能想象到小白蛇眼泪汪汪的样子。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千纸鹤张开的嘴巴合起来,拍拍纸做的翅膀飞出窗外。 隔天早上姜郁到达教室时,同学们都在三五成群地讨论月潭村消失的新闻。 “我在失踪人员的名单上看到了薛弛一家人的名字。”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会不会是同名?” “不单单是名字,我还看了照片!就是薛弛!” “他跑到那种穷得要死的村里面做什么?” “谁知道啊,或许他老家就是月潭村的,你没看见新闻上说死掉的人原户籍都是月潭村的吗?” “噫——听起来还怪渗人的,这是什么?预谋屠杀吗?” …… 诸如此类的谈话内容,充斥着教室的各个角落,直到上课铃响起,班主任进到教室后,大家才安静下来。 “各位同学,”班主任拿起点名册,“想必大家通过电视或手机都或多或少地了解到此次轰动的月潭村消失事件。很不幸的,我们班有一名同学在这次的事件中失踪。” 说是失踪,但大家都知道是凶多吉少。 “这名同学是谁,我想大家看看周边的座位也都心中有数。”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射向姜郁身旁的座位。 “安静,”班主任拍了拍讲桌,维持好秩序后继续道:“没错,这名同学就是薛弛。” 这之后,班主任又说了几句薛弛的好话,大意就是薛弛平时学习认真,态度端正,是个好学生,虽然他不在了,但他身上的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学习。 “……也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大家学习的情绪,毕竟大家下年就要升入高三,这个时候的基础一定要打好。好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班主任把目光从讲台上的资料上移开,在下面的学生里转了一圈后,说:“池嘉,你下课后坐到姜郁旁边来。” 池嘉脸色一变,应了声好。 大家都觉得这两人关系差,这座位换得太危险,今后怕是有好戏看。 薛弛的桌箱里还有教材和参考书,池嘉懒得给他清理,索性连桌子也换了。 等他刚搬好桌子,东野声就在他前排的空位上坐下,问:“要和我换位子吗?” 池嘉:? “我的同桌很优秀,跟我换座位不会吃亏。”东野声劝说道。 “不换。”池嘉抿着唇,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英语教材。 “为什么?两两形成的互助学习小组才是最合适的座位安排吧。”东野声理所应当的语气听得人牙痒。 “这个座位是班主任安排的,你要是不满意直接找他商量,和我说有什么用。”池嘉不想理他。 上课铃打响。 东野声从前排的座位上站起身,眼睛乌沉沉的,嘴角却上勾:“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和姐姐呆在一起呢?” “我——”拳头硬了。 “池嘉。”姜郁拉住他的手,淡定道:“他故意激你,别理他。” 池嘉松开攥紧的拳头。 为什么要一直提醒他和姜郁的关系?他又不是白痴。 “东野不是真的想换位置,就是单纯的恶趣味,别和他一般见识。”姜郁以过来人的经验对他说。 “知道了。” 先前只是在最后一排看着姜郁的背影,又或是在家里了解到她在学习上很拼。 但做了同桌后,才真切地感受到对方是真的用功。 一节课四十分钟,对于池嘉而言,在前半节课集中注意力都已经是难上加难,但姜郁每节课都能完整地听下来。 而且据池嘉观察,她并不是表面装听,实质上神游天外,而是真的没跑神。 一贯咸鱼的池嘉在同桌的带动下都一改先前的懒散,不得不打起精神记笔记。 可想而知,一个好的榜样是多么重要。 下午放学,姜郁和池嘉照例一起回家。 收拾书包的时候,池嘉眼尖地看见姜郁的书包里有一个黑色的绒布盒。 “那个是什么?别人送的礼物吗?”池嘉装作不在意地问。 “不是,是给玉凉带的礼物,我先前和你提过的猫咪耳钉,超级可爱。”姜郁打开绒布盒给池嘉看。 一对黑色,一对银色的猫咪耳钉躺在小盒子里。如姜郁所言,确实很可爱。 “今天给他吗?”池嘉顺口问。 “嗯,等会儿先去一趟事务所再回家。”姜郁把盖子合上放回书包里。 “你……你觉得我打耳洞会好看吗?”池嘉冷不丁问了句。 “打耳洞?”姜郁莫名,“为什么想要打耳洞?” 池嘉:“没什么,就觉得最近好像挺流行的。” 姜郁的眼神落到他白净的耳朵上。 耳朵被看得想红。 池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让它冷静一点。 “不用打吧,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看的。”姜郁单纯说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池嘉心里有点高兴,但只是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不速之客。 “池嘉?”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时,过往糟糕的回忆刷地浮出脑海,但又被他克制地压下去,池嘉侧过身看到眼前清瘦的女生,声音有点沙哑:“曹彤彤?” 姜郁只注意到池嘉的情绪有点不对,但对眼前这个女生完全没有印象。 被池嘉称作曹彤彤的女生个子比较高,人却很清瘦,穿着一条略紧身的连衣裙,因为太瘦而显得像一个细颈花瓶,不过胸部的位置也被紧身连衣裙衬得圆鼓鼓。 同样都是女生,为什么别人的肉都很会长地方? 姜郁默默地想。 “太好了!这次终于没认错人。”曹彤彤脸上带笑,开心地走到池嘉跟前,完全忽略掉池嘉旁边的姜郁。 “这是你以前的同学吗?”姜郁主动问。 曹彤彤抓住池嘉的手,开朗地说:“我是池嘉的前女友。” 姜郁:“诶?” 池嘉以前交往过女生吗? “不是。”池嘉立马甩开她的手,“是以前的邻居。” “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哦。”曹彤彤补充。 “哦,”看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姜郁觉得自己有点当电灯泡的嫌疑,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识相地说:“池嘉,那……我先走了啊。” 曹彤彤弯起眼睛,挥手道:“拜拜!” “嗯,你先走吧。”池嘉的声音僵硬。 等姜郁走远了,曹彤彤才在池嘉的眼前挥了挥手:“快回神,别看了。” 池嘉自觉后退半步,和她拉开距离:“你来找我干嘛?” “要不要这么冷淡啊?好歹我们也认识了快十年,老朋友来找老朋友有什么奇怪的。”曹彤彤不高兴地说,“果然,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句话是不变的真理。” 出于家庭的原因,曹彤彤早熟得快,明明和池嘉差不多的年纪,说的话总有股大人的味道。 “请我吃晚饭吧,有钱人。”曹彤彤笑得灿烂,池嘉却觉得脊背发凉,偏偏不能说出拒绝的话。 “你想吃什么?”池嘉问。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家装修的很高档的餐厅诶,好像是卖牛排和披萨的,我们去那边。”曹彤彤自顾自地说。 池嘉:“好。” 曹彤彤口中的餐厅是新开在西外对面的,人均消费三百加。 落座后曹彤彤不客气地点了一份牛排,一杯饮料还要了一份披萨。 “你呢?你想吃什么?”明明是被请客的人,曹彤彤的表现却像是自己才是出钱的一方。 “我不饿。”池嘉只要了杯柠檬水。 “好吧。”曹彤彤把菜单合上还给服务员。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池嘉平静地问。 “怎么就不信呢?我就是单纯地叙旧啊。”曹彤彤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眼睛骨碌碌地转,“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女朋友吗?应该不是,女朋友不会让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生无缘无故地离开。” “是我的继姐。”池嘉不想听她再碎碎念下去,主动道。 “哦,那个有钱男人的女儿啊,看着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我们这种人完全不一样。”曹彤彤了然地说。 池嘉想反驳,姜郁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的原生家庭也不好,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没必要和曹彤彤说太多关于姜郁的事。 饮料,披萨和牛排陆续呈了上来。 曹彤彤用吸管吸吮着杯子里的橘红色饮料,静默在两人间蔓延开。 最后是曹彤彤先开口:“我想要钱,我舅妈不肯让我读书了,想让我早点出去打工给她儿子挣房子的首付,我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没有交上。” “你想要多少?”池嘉问。 “嗯,”曹彤彤咬着叉子,“五千吧。” “好,我转给你。”池嘉掏出手机,“你把收款码打开。” “哇,真够豪爽的,原来掏五块钱去买汽水都舍不得的人,现在转五千块都面不改色。”曹彤彤用刀狠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真让人羡慕,池嘉,你命可真好,总感觉我要亏了。” “所以,”池嘉耐着性子,“你究竟想要多少?” “一万?”曹彤彤歪了歪头。 “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来找我。”池嘉对她说。 曹彤彤笑出声:“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她看着池嘉面若白纸,笑得更加开心了:“还是转五千好了,以后我花完了再找你要。” 曹彤彤把手机微信的个人名片点出来,对着池嘉:“别只扫收款码啊,我连你的通讯方式都没有,以前的手机号也换了,根本联系不到你。为了能等到你,你都不知道我在你们校门口等了多少天,啧啧,你们学校也太大了吧?四个校门,我都不知道要在哪里等你。” 池嘉黑着脸加上了她的微信,给她转了钱后,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曹彤彤的回答依旧没个正形:“想要你陪我睡觉。” “曹彤彤!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池嘉不自主地提高声音。 “嘘——”曹彤彤往四周看了看,“虽然我们是坐在角落里,但你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小心被别人听到。” 池嘉的胸口起伏着,他白皙的脸上多了一抹红,不过不是害羞,而是被气的。 “至于这么生气吗?”牛排吃了一半便失去兴趣,曹彤彤拿起盒子里的一块披萨,“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池嘉忍无可忍地抓住她的领子,“不准再提这个话题。” “我这是裙子,不是衣服,”曹彤彤的脸上毫无惧色,“胸被勒紧了,很难受诶。”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池嘉:“我们现在隔的这么近,好像要接吻哦。” 池嘉松开手,拿起自己的包,冷冷撇下一句:“我走了。” 在池嘉转身的那一刻,曹彤彤脸上的笑意褪去,恶狠狠地说:“你欠我的。” 像是怕他听不清楚,曹彤彤又重复一遍:“你欠我的!” 池嘉的身形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地离开。 餐厅外的空气比里面清新多了。 池嘉做了个深呼吸,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脑子一时有几分混乱。 遇到曹彤彤的事情不能和妈妈说,不然依照邵青的笨蛋思维,指不定又要捅出别的篓子。 可是不能和妈妈说,可以和谁说呢? 脑海里闪过姜郁的脸,又被他立刻否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能让姜郁知道他身体的秘密,不想要被当做怪物看待,初中时的噩梦好不容易才熬过去,好不容易——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有意地想要转移注意力,但思维却不听话,脑子在阳光下变成软烂的一团,似乎要重新记起尘封已久的回忆,记起那个糟糕的夏天。 宽大潮热的手搭在他的脊背上,为什么只是辅导功课却要靠得那么近?下巴为什么要抵在他的头顶? 孩童的意识被迫变形,又染上橘红色。 “这个题学会了吗?”有人摸着他的头发,问。 太近了,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笨重的风扇在呼呼直吹。 他该回答会还是不会? 手握着铅笔在本子上写出答案。 写出的却不是数字,是一只妖怪。 明明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 脑海里传来尖锐的警报声,池嘉下意识想要求救,但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他现在走到哪里了?还逗留在餐厅门口吗?还是到了马路的对面? “池嘉?”有人在叫他。 周围是流动的水彩,乱糟糟的一团,只有眼前这个人的面目是清晰的。 然后,以她为中心,往四面散开。 流动的水彩不再流动,线条固化,重新形成正常的风景。 脑袋里尖锐的警报声停下来,警报解除。 他又能重新听清楚这个世界的声音。 “姜郁?”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低沉。 “嗯。”姜郁在他的面前蹲下。 蹲下? 池嘉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现在的视线要比平时低矮。 他坐在地上,位于一家未营业小店的门前。 “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姜郁担忧地问。 “没有,我只是……刚刚不知怎么的,视线变得特别模糊,耳朵也好像听不见别人说话了。”池嘉茫然地说。 “还没有!这听起来很严重好不好!”姜郁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小时候也偶尔这样,缓一缓就好了。”池嘉生硬地拒绝。 姜郁:“你这是小时候就有的病?” “初中的时候还会犯,升上高中后就没有再犯过,不知道怎么会又犯了。”池嘉拉住她,“可以牵你的手吗?我现在好像……有点缺乏安全感。” “这也是病症的一种表现形式?”姜郁牵住他的手。 池嘉先是一愣,接着紧紧地反扣回去:“嗯,大概是。” 女生的手要小很多。也更柔软。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先前不是去事务所了吗?”牵着手后,一脚踩空,没有落点的感觉渐渐消散。 “和你分开后我本来要去坐公交车,但正准备刷卡的时候却发现卡不见了,奇了怪,我记得明明放在兜里的。” “所以就回去找公交卡了?” “嗯。” “找到了没有?” “没有,可能要重新补办了,”姜郁扎着的马尾也因为语气而沮丧地垂着,但随即又精神起来:“不过我找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狗!” 第74章 性情大变 二合一 “受伤的小狗?在哪里?”池嘉愣愣地问。 姜郁看着他笑。 池嘉迟钝地反应过来:“你说的小狗是指我吗?” 姜郁点头。 池嘉:“我才不是小狗。” “我开玩笑的。”可是,真的好像小狗哦。 坐在店门口,低着头,被叫名字的时候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像一只受了伤想要寻求帮助又害怕被二次伤害的小狗。 “不过,你刚才不是和那个叫曹彤彤的人走了吗?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姜郁问他。 池嘉没有直接回答,拐弯抹角道:“出了点意外。” 姜郁看他不太想说也没有追问。 两人就这样边牵手边沉默地走着。 阳光落到姜郁的头发上,让她原本乌黑的发色变成浅褐。 扎着马尾便不能看到她的发旋,只能看到她的发尾在轻轻晃动。 “姜郁,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未遂,但他却因为企图伤害你的举动受到惩罚,并且还由此牵连了其他无辜的人,你会怎么想?”池嘉扣着姜郁的手指默默紧了紧。 姜郁想了想:“这个问题好抽象啊。” “好像是有点,”池嘉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问出这么个不明不白的问题,“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听你的问题假设,对那些无辜的人造成伤害的并不是‘我’,对吧?”姜郁认真地分析起来,“是因为想要伤害我的人做出的举动引发了后续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嗯,你并不是直接的加害者。”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啊,又不是我的错。” “可是凶手并没有给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实质性的伤害没有,精神上的伤害总有吧?我看到蟑螂,蟑螂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对我的精神造成伤害了啊。” 池嘉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复杂的事情不适合简单化,荒谬的故事也不适合内容概括。 串联故事的任何一个齿轮缺失都无法还原故事的本身。 “我想到一个适合的例子去契合你的假设了。”姜郁思索了一会儿后,脑袋里的灯泡亮起。 “什么例子?”池嘉好奇道。 “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某夜上班的时候被一名谎称自己是乘客,实际上却是抢劫犯的人劫持,他威逼我开车去银行取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姜郁开了个头。 “然后呢?” “我虽然害怕但还是依照犯人的指令往银行开去,可是那天晚上下着雨,路面很滑,我开得很慢。犯人以为我是想要趁机拖延时间,于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迫我开快一些,威胁我如果我不开快就把我灭口。没办法,我只能给车子加速,结果因为速度太快违反交通规则而发生交通事故。最后我受了轻伤,但是和我同车的犯人却死了。他的家属找上门让我赔钱,觉得我应该为他的死亡负责。”姜郁不带停顿,一口气把这个故事说完。 池嘉:“……你是怎么在短时间里编出这么长的故事的?” “可能是我想象力比较丰富。”姜郁笑,“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故事里的‘我’未免也太倒霉了。” “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 “好吧,如果我真这么倒霉,就只能看法律怎么判。法律判我无罪,我就是无罪的。”牵着的那只手动了动,视线落在池嘉脸上,“法律判你无罪吗?” “无罪。”池嘉说。 刚说完后,他又重复一遍:“我是无罪的。” 好像前一句是对姜郁说,后一句是对自己说。 “那不就行了。”姜郁没有问他的假设是源自怎样的案例,这点让池嘉觉得安心。 “等会儿还要去事务所吗?”虽然没有解决问题,但和姜郁说完话后,心情放松了很多。 “要去的,猫咪耳钉还没送出去。” “我和你一起去。” “今天没有委托,你不用跟着我去啦。”姜郁说。 “我想去。”遇到曹彤彤后,回忆起来的糟心事让心情落到谷底,暂时打不起精神来做别的事。 “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 并不是很想写作业的池嘉:“……嗯。卓依那边你有联系过吗?” 月潭村之行遭遇的事情太多,找杨睿已经变成了这次旅行里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她看了月潭村消失的新闻后就主动联系过我了,还把另一半的委托金给补上。她说这是精神损失费,因为她的委托,我们几个人都差点没命。” “那她得知杨睿的情况后是个什么反应?”自己的男朋友怀了别的女人的孩子,还生了下来,最后还和月潭村一起化为乌有。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会好受。 姜郁的回答让池嘉出乎预料:“我没和她说杨睿的情况。” 池嘉惊讶:“没说?” 姜郁回忆起她和卓依的通话内容,“卓依已经彻底忘记了杨睿这个人,只记得让我们去月潭村调查某件事,而且她现在也有了新的男朋友,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她有关杨睿的事。”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转到月潭村的旅行上。记忆会对经历的事情进行美化,当初切身经历时觉得很惊险,现在讲来竟多了几分趣味性。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带有控诉意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郁和池嘉两人齐齐回头,发现东野声正一脸不悦地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我们在边走路边聊天。”姜郁虽觉得他的问题有些无厘头,但还是认真地回答。 “谁问那个了?”东野声朝她走近,“我是问你们两个怎么在牵手?你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池嘉难得嘴皮子利索了一回:“弟弟牵姐姐的手不是很正常吗?” 姜郁知道池嘉是在报早上东野声调侃他换座位一事的仇,只是听到他叫自己姐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们果然在月潭村经历过什么事了吧?”东野声面色严肃,“吊桥效应的影响挺大的。” “关你什么事?”池嘉心情本来就不好,面对东野声理所当然提出质疑的态度感到心烦。 “语气要不要这么冲啊?我是在和姜郁说话,又不是在和你说话。”东野声的脸上还带着笑,但声音开始危险起来。 这两人在人群里面就是自然的发光体,特别是身为漫画主角的东野声,这样停在路中间,只要是经过他身边的人都无一不停下来看一看。 “你们要打架吗?”姜郁的声音缓和了紧张的氛围,“如果你们要打架的话,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池嘉闻言没有松开手,反而扣得更紧,他撇过头去,不情不愿地说:“不打。”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同班同学,怎么会打架?”东野声戴上虚伪的微笑面具。 姜郁懒得探究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索性道:“走吧。” 姜郁左手边是冷着脸的池嘉,右手边是面色沉静的东野声。 三人并排走着,成为路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你为什么现在还没回家?”姜郁问。 东野声:“因为家里有讨厌的人。” 姜郁: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问我那个讨厌的人是谁吗?”东野声等半天没等到姜郁的问句,只好自己主动。 姜郁:“不感兴趣。” “真是冷淡。”东野声小声说。 他看到姜郁和池嘉仍旧紧扣的手,心里燃起一丝微妙的不爽:“天气这么热,一直握着不会出汗吗?” 池嘉:“不会。” “真的吗?我不信。”东野声的语气颇为欠打,“除非让我试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无比自然地握住姜郁另一只手。 姜郁表情木然:“东野,你脸皮真厚。” “唉呀,有什么嘛,同学和同学牵手是很自然的事。”东野声说这话时眼角突然瞥到一抹红色,他飞快松开姜郁的手,脸色一变,“我得回家了。” 红色的轿车在路边停下,车窗玻璃摇下,里面露出贝丽漂亮的脸:“阿声,我来接你。” “拜拜。”东野声匆匆告别后上了车。 这几天看贝丽接送东野声的频率特别高,看来他们先前闹的矛盾已经化解得差不多。 姜郁回想起她用【暗眼】看到的那个脸颊吻,不由得一阵恶寒。 这样下去,东野京真的不会戴绿帽子吗? 姜郁不怎么真情实感地为这位从未见过面的东野先生着急。 2357很喜欢姜郁给他买的猫咪耳钉,拿到手后就先把银色的那对戴上。 他把头发捋开露出耳朵,坦诚地接受了姜郁的夸奖。 “银色的这对和黑色的这对我会轮流换着戴,很好看。”2357把耳钉细心地收好。 试戴完耳钉,吃了点水果后,三个人围炉而坐。 池嘉一开始以为姜郁说孟玉凉的成绩好不过是来事务所接受委托的借口,没想到亲眼见证了孟玉凉给她讲解数学题的现场。 虽然他不怎么听得懂内容,但是看孟玉凉在图纸上写的解题思路还挺像那么回事。 看书真的好容易困,池嘉对着英语试卷上的单词昏昏欲睡,正当他努力睁大眼睛,警告自己不要睡过去的时候,邵青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妈。” “小嘉,你现在在哪儿?还不回来吃饭吗?” 池嘉看了眼姜郁,“我留在教室里写作业。” “哦,这么用功,”邵青高兴地说,“不过学习这种事,尽力就行,千万别把身体给累坏了,快回家吧,我今天做了很有营养的鲫鱼豆腐汤。” “好,我马上回来。” 邵青的声音有点纳闷:“你有看到姜郁吗?她好像也没回家,我刚才去敲她的房间门都没人应。” 池嘉:“她和我一起在教室里学习。” 邵青短促地啊了一声:“是吗?那你顺便叫她一起回家吃饭吧。” “行。”池嘉挂电话时还听到邵青在小声嘀咕着:“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是青姨打来的电话吗?”姜郁问。 “嗯,我骗她说我们两个人在教室里学习。”池嘉把没写几个题的英语试卷往书包里塞,“她让我们两个快回去吃饭,你要走吗?” “你先走吧,我想留在这里吃玉凉做的饭。”姜郁怕他多想,忙补充:“青姨做的饭味道比较淡,我今天想吃点味道重的。” “我妈做饭确实比较寡淡,以前我爸身体不好,她习惯做成这个口味了。”池嘉挎上书包,“那我先走了。” 姜郁挥手:“拜拜。” 2357微笑:“拜拜。” 池嘉看他脸上真心实意的笑容:要不要高兴得这么明显? 等池嘉离开,事务所的大门合上后,姜郁转头问2357:“我们晚饭吃什么?” 2357已然做好了安排:“番茄土豆肥牛汤,炒青菜还有肉松海苔拌饭。” “好耶!”姜郁站起身,“走走走,我帮你打下手,我们走点吃饭。” 然而,等姜郁在事务所里吃完美味的晚饭,再慢悠悠地打车回到家中,却发现池嘉还没有回来。 “他没和你一起?”邵青握着电话站在玄关处,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 “没有。”姜郁也懵了,“他在我前面离开的啊,现在还没到家?” “没,打电话也不接,”邵青瞄了眼屏幕上的七个未接通电话,心里愈发焦躁,“这孩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我试试。”姜郁掏出手机给池嘉拨去电话,没打通,“会不会是临时有事但手机没电了?” “也许吧,但是先前明明都答应了要回来吃饭的,现在汤菜我都热第二遍了还是没见到人。”手机没电的理由显然不能让邵青信服。 她焦急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地问:“我们要不要报警?” “现在才失踪三小时不到,警方不会受理的,再等等,如果今晚都不见人,我们再去警局。”姜郁顾不上回卧室换衣服,直接在沙发上坐下,陪着邵青一起等。 姜郁有点后悔,不该让池嘉单独回家的,至少也该把他送上车才行。 难道真像邵青说的,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了吗?池嘉脸蛋漂亮,长得很像女孩子,该不会被人骚扰之类的…… 坐的时间越长,心里越慌。 好在池嘉并非是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在邵青和姜郁等了一个半小时后,门锁响动,他背着包回来了。 “小嘉!你去哪儿了?妈妈担心得要死。”邵青不等池嘉换好鞋子,赶紧冲上去一把抱住他,之后又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妈,我没事。”池嘉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身上确乎是没有伤痕,只是精神状态不佳,“我遇到以前认识的朋友,叙旧来着。” “叙旧怎么叙了四个多小时啊?现在都快十一点了。”邵青的眼睛水亮,“再不回来我都要去警局报警了。” “我们一起看了电影,又吃了饭,所以才回来晚了。”池嘉换上拖鞋,懒懒地解释道。 “看电影?是女生吗?”邵青问。 池嘉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是。 “好啊,有了女朋友,连妈妈的电话都不回了是吧?”邵青抱着手臂,不满地说。 “不是不回,是手机没电了。”池嘉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邵青,“你看,现在连开机都开不了。” 这点倒是让姜郁给说中。 “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初中时有过关系好的女性朋友?”邵青好奇地追问。 不过池嘉并不想一一解答,只说:“妈,我有点累了,先回卧室休息。” “臭小子,至少先喝点我给你做的鲫鱼豆腐汤啊,能补身体!”邵青站在楼梯口处对着池嘉的背影喊。 池嘉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邵青愤愤地转过身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姜郁,不知是尴尬还是别的原因,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声音不大地问:“你要不要喝点汤?” “不用,谢谢青姨,我在外面吃饱了。”既然等到了池嘉,就没必要继续呆在客厅里,她也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噔噔噔。 姜郁敲了几下池嘉的门。 “谁?”池嘉没有忙着开门,只是声音先从里面传来。 “是我。”姜郁小声说。 “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池嘉冷冷地回应。 姜郁愣了一下,讪讪地哦了一声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听声音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在事务所分别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姜郁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早上,池嘉先一步离开家里提前去学校。 这段时间两人都是一起去学校的,尽管姜郁不愿多想,可池嘉的这个表现就是在闹脾气。 “我没得罪他啊?”姜郁把喝完的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里,有些苦恼地想。 到教室的时候,人还不多。 池嘉正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补英语作业。 四个选项打乱了随便乱选。 BACDB,DDCAB…… “我昨晚写了,你要抄我的吗?”姜郁主动问和他搭话。 “不用,我随便写写就好。”池嘉的视线并未从试卷上移开。 这个态度就是不想和她说话,姜郁有种梦回游戏开局之感。 姜郁拿出数学笔记来翻了几页,知识点完全不进脑子。 她侧过身来,小声地问池嘉:“你是在生气吗?” 池嘉:“没有。” “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姜郁试探性地问。 池嘉终于转过头来,眸子里冷冷的,“没事,有事也不关你的事。” 说完后也不给姜郁追问的机会,放下笔离开了座位。 姜郁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胸口发闷,觉得有点生气。 昨天还相处得很好的朋友突然对你冷言冷语,不管是谁都会受不了。别人冷战还有个原因,但池嘉的生气在姜郁的角度看来就是无缘无故的,她现在一头雾水。 不想和她说,她也不会执拗地追问。 干嘛来这一套? 姜郁越想越心梗,甚至有一瞬间幼稚地想,好啊,要冷战是吗?那就一战到底!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姜郁独自在座位上生了会儿闷气后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和池嘉好好沟通一番,一定要琢磨清楚他昨晚究竟是碰到了什么糟心事。 不能白受这气。 结果,她在这头打算得很好,池嘉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节课,班主任就把他俩的位置换了。 姜郁:…… 她可算知道池嘉第一节课的课间跑去做什么了,原来是到办公室里和班主任进行“友好”沟通。 “池嘉和罗启明换一下位置,下课后再换啊。”班主任一句话带过后,翻开书开始上课。 姜郁侧过头看池嘉,他精致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对班主任的决定并不吃惊,也没有异议。 后桌的同学小声议论:“我就猜到他们两个不可能做太久同桌的,看吧,肯定是有人主动和老师提换位置的事情。” “我前两天看到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还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好一点,没想到……” 这些人,说别人八卦的时候都不知道避开的吗? 被八卦的人就坐在前排好吧? 姜郁转过身瞪了后排嘴碎的两个男生一眼,等两人有所收敛后才作罢。 池嘉现在全身都写满了抗拒,完全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姜郁不好强迫他,在他换位子时也没有追问,淡定地解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 “你们吵架了?”东野声横插一脚,凑个热闹,“昨天不是还挺好的吗?” 姜郁腹诽: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姜郁不答,东野声自顾自地说:“老师怎么不把我换来做你的同桌啊?” “我觉得班主任做得很合情理。”姜郁应了他一句。 东野声装傻:“为什么?” “毕竟我是曾经为了和你同桌而和别的女生大打出手,还在医院里住了好长时间院的痴情种。”姜郁还未忘记从楚梦芊那里听说的荒谬传闻。 东野声愣了两秒,噗地笑出声:“你也觉得这个传闻很荒谬对不对?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传成这个样子的。” 放学后,姜郁第一时间就在池嘉的肩膀上附上【暗眼】和【内耳】,想看看他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小秘密,性情怎么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只见他一路走到校门口,左转直走,到了一家叫做“花花猫”的咖啡厅。 “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曹彤彤放下手机朝他挥了挥手,她面前放着的咖啡已经快见底。 “我一放学就过来了。”池嘉在她的面前坐下,“你今天没去学校上学吗?” “只是下午没有去啦,早上的课还是有好好听的。”曹彤彤的声音有点黏糊糊的撒娇意味,“因为想快点见到你,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池嘉没对她的撒娇作出回应,转而问:“等会儿想去哪里?” “昨天看了电影,今天就去游乐园吧!” 第75章 误会 二合一 “好。”池嘉没有反对意见。 曹彤彤把最后一口咖啡喝掉,问:“你要喝点东西吗?还是说直接走?” “不用,直接走。” “好吧!”曹彤彤挎着包站起身来,欢喜地揽住池嘉的手臂。 对方没有表现出抗拒。 两人的相处模式和普通的情侣差不多。 【暗眼】看着两人出了花花猫咖啡厅,一路乘车到游乐园,在门口排队买票。 然后,【暗眼】的使用时间耗尽。 “啊!”公交车上的姜郁短促地叫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女生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公交车正好到站,姜郁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后赶紧下了车。 姜郁回忆着刚才用【暗眼】看到的场景,难道和邵青说的一样,池嘉是真的在和这个叫做曹彤彤的女生交往? 可是不对吧,昨天下午池嘉遇到曹彤彤的表现和现在完全不同。而且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可知,昨晚和池嘉一起看电影的人就是曹彤彤。 好吧,就算是两人在交往,那今天对她冷冰冰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谈个恋爱而已,至于要“六亲不认”吗? 更何况,昨天下午池嘉在和曹彤彤见面后,精神状态都变得不太对,像受伤的小狗一般坐在地上。 虽然池嘉没说原因,但肯定与曹彤彤脱不开关系。 姜郁不由得想起了池嘉的问题假设: “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但未遂,可是他却因为企图伤害你的举动受到惩罚,并且还由此牵连了其他无辜的人,你会怎么想?” 姜郁把出租车司机的例子和曹彤彤叠起来看,不太肯定地想:难道说曹彤彤是劫持出租车司机的亲属吗? 烦躁,不知晓故事的细节,单靠瞎猜也没用,姜郁觉得头疼。 昨天晚上,曹彤彤到底和池嘉说了什么?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郁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暗眼】和【内耳】的使用时长真的不能再延长一点吗?”姜郁在脑海里问7777,“半个小时实在是太短了。” 【抱歉呢,玩家小姐,系统不支持此项功能。】7777为难地表示。 “唉,我就知道。”姜郁有点丧气。 难道只有跟踪这一条路可以选了吗?可是她的跟踪技术太差,估计才跟五分钟就要被发现。 或者说,她可以在邵青那里探探口风?既然曹彤彤说了她和池嘉是一起长大的,邵青肯定知道曹彤彤这号人。 不过这个念头在冒头的一瞬间就被姜郁打下去。 池嘉昨晚在邵青面前对于曹彤彤的事情只字未提,肯定是不想让邵青知道他和曹彤彤见过面。 这条路暂时行不通。 7777看姜郁陷入苦恼,给她出谋划策:【玩家小姐,我在线上商店里找到一款商品,说不定能解决你的燃眉之需哦。】 姜郁迫不及待:“切给我看看。” 【道具:隐形斗篷】 【使用效果:穿上斗篷后,你的身体会变透明,能够避开别人的视线,是跟踪目标时的首选道具。】 【使用时效:永久】 【注意事项:使用者只是身体身体变透明,不是消失,依然可以被旁人触碰到。】 【消耗积分值:20点】 在姜郁快速浏览道具说明的间隙,7777热情地问:【玩家小姐,你看怎么样?要购买这款隐形斗篷吗?】 “20点积分值啊,”姜郁思忖着还剩下300多点积分值,还勉强富有,豪爽道:“行,买了吧。” 脑海里发出硬币晃动的声响,提示音响起: 【玩家小姐花费20点积分值购买道具“隐形斗篷”。】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任务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46458元】 【积分值:307点】 快冲回家试试,这可是哈利波特里才有的隐形斗篷! 另一边,游乐园里,池嘉和曹彤彤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曹彤彤脸色苍白,对着垃圾桶不住地干呕。 池嘉看不过眼,从包里掏出餐巾纸递给她:“既然反应这么大就不要玩。” 曹彤彤接过纸胡乱擦了下嘴巴,“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是第一次玩儿,哪知道反应会这么大?呼——下次不坐了。” 强烈的失重感让揣在胸腔里的心脏咚咚乱跳个不停。 “都这样了还要玩别的项目吗?”池嘉问。 “当然啦,票都买了,肯定要多玩几个项目值回票价。”曹彤彤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牵起池嘉的手,“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嗯。”下意识想要甩开手,但忍住了。 “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情侣了吧?你就不能稍微主动一点吗?”曹彤彤不满地说,“至少也该主动扣紧我的手吧,像这样——” 曹彤彤的手指嵌进他的指缝中,扣紧。 “别这样,”手指交叉后扣得太紧了,仿佛心脏被加了层桎梏,池嘉挣脱开,“我还不习惯。” “池嘉,你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纯情啊。”曹彤彤撇嘴,“真拿你没办法。” 池嘉陪着曹彤彤坐了一次旋转木马。 老实说,这东西真没什么好玩的,在上面转来转去的像个白痴。 不过,对过山车产生恐惧的曹彤彤很喜欢这样的安全项目。 池嘉的语气有些微不满:“还要再坐一次?” “我看电视剧里坐这个很浪漫的,一张照片都没留下也太可惜了吧?”曹彤彤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池嘉,“你帮我拍几张照片。” “哦。”池嘉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不用再坐一次。 等曹彤彤从小马上下来,看到池嘉的拍摄成果后,眉头紧蹙,“我在照片上怎么这么丑?” “还好吧?”池嘉敷衍地说。 “真的丑。”曹彤彤翻出一张质问池嘉:“这里,我的脸怎么都虚化了?” “旋转木马的转速比较快,不太好选到角度。” “哪有快啊?明明不快。”曹彤彤嘟囔着,“早知道拍个短视频就好了,这些图片都不好发动态。” 曹彤彤的坏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把手机收起后又想通般地对池嘉说:“算了,原谅你了。照相技术这么烂,估计你也没给女生拍过照。这种事情,多多练习后就会变好的,熟能生巧嘛。” 池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现在还不是周日,游乐园里的人并不多,曹彤彤几乎把想玩的项目玩了个遍才作罢。 等玩够的时候,天都黑了,两人直接在游乐园里的餐厅吃饭。 曹彤彤人很瘦,吃的却不少。 不像姜郁,嘴巴很馋,但真要吃却吃不了太多。 以前都没有和姜郁来游乐园玩过,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池嘉有些怅然地想。 “池嘉,池嘉?” 池嘉赶紧回神:“嗯?” “问你要不要尝我的意大利面,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曹彤彤用叉子把盘子里的面条搅成一团往嘴里送。 “没想什么。”池嘉应付道。 “我问你哦,你那个继姐叫什么名字?” “问这个做什么?”池嘉心里一跳。 “随便问一下嘛,她眼睛好大,长得又乖,应该很受男生欢迎吧?”曹彤彤笑盈盈地说。 “她叫姜郁,至于你问的她是不是受男生欢迎,我不知道。”原本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时都挡不住有人给他送情书,更别提现在。 “你喜欢她吗?”曹彤彤不经意地问。 池嘉睁大眼:“你说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 “什么关系啊?你们两个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曹彤彤说着,脸上的笑意淡下来,“甚至没在一个户口本上吧?”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昨晚都已经答应你不会和其他女生密切来往了。”池嘉有意转移话题,思维却停顿在“是否在同一个户口本”这一问题上。 “稍微问问嘛,不要生气。”曹彤彤放下叉子去摸池嘉的头,“好乖好乖。” 池嘉想躲开她的手但没躲开,“吃完饭后回家吗?” “不想回。”曹彤彤撅起嘴唇,“舅妈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我表哥晚上还会偷偷来撬我房间的门锁,跟变态一样。” 池嘉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说:“要不你在外面租房子住,我可以帮你付房租。” 曹彤彤突然笑出声。 池嘉莫名其妙:“干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你这句话说的好像要包养我一样。” 池嘉沉下脸来:“别胡说八道。” “好好,我就是开个玩笑,别生气。”曹彤彤心情大好,又挖了几勺甜得发腻的草莓蛋糕,“那今晚我回去收拾行李,顺便拿我的身份证,明天你放学后陪我去找房子。” 池嘉:“好。” 嗡嗡嗡—— 曹彤彤提醒:“你手机响了。” 是邵青打来的,池嘉接起电话:“喂?妈妈。” “小嘉啊?你又不回来吃饭吗?这都几点了。”邵青念叨道。 “不吃,我不是给你发微信说了吗?我和同学在外面吃。” “那……可能是我手机坏了,没看到你发来的信息。”邵青声音弱弱的。 “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回去,先挂了。”池嘉说着要挂电话。 邵青忽然紧张起来:“诶,先等等!” “还有什么事?” “和你一起吃饭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池嘉看了眼对面正偷笑的曹彤彤,违心地说:“男生。” “是吗?”邵青的语气掺杂着怀疑,“不是你昨晚遇到的那个朋友?” “妈,你究竟想说什么?”池嘉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小嘉,你和我说实话,”邵青压低声音,“你说的朋友是不是曹彤彤?” 池嘉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的血色褪去,他看到曹彤彤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做嘴型问:“什么?” “不是,”池嘉斩钉截铁地否认,“你听谁说的?” “害……我这不,我这不乱猜的吗?哈哈。”邵青心虚地干笑着,“因为你小学初中的时候都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我能叫得上名字来的就是曹彤彤了。” “妈,不是她。”池嘉早就知道他的妈妈是个笨蛋,就算是撒谎也不会,这个反应明显就是有人偷偷告诉了她什么事。 邵青只要做心虚的事就会干笑。 “不是就好,”邵青的声音干涩,“我先挂了,你早点回家。” 池嘉挂掉电话,语气不悦地问:“不是说好不告诉我妈我们两个私底下见面的事吗?” 他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怒意。 “我没说啊?”曹彤彤一脸懵,“阿姨怀疑了吗?” 池嘉不怎么信,他试图在曹彤彤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的?” “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那自然是第三个人说的呗。”曹彤彤不满,“我都答应你了不会告诉阿姨这件事,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食言。” 池嘉的声音发冷:“那还能是谁?” 曹彤彤想了想:“只有你的那个继姐了。” “不可能。”池嘉立时道。 “你这么维护她干嘛?”曹彤彤不高兴。 “我没有维护她,我只是觉得她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那可不一定,”曹彤彤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昨天下午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的时候,她不是也在那里吗?” “那也不能说她有动机。” “真的吗?”曹彤彤嘴角一勾,露出个不怎么真诚的笑,“你昨天晚上答应我要和包括你姐姐在内的其他女生切断暧昧关系,不会回去以后就对你的继姐冷眼相对了吧?” 池嘉愣住:“我——” 曹彤彤被他的表情逗笑:“你的回答都写在脸上了,真可爱。” 说完后曹彤彤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循序渐进地来吗?突然对别人冷冰冰的,肯定会引起怀疑吧?如果平时关系就不怎么样还好说,但要是平日里关系还可以,再加上我们昨天下午才见过面,她不怀疑我怀疑谁?” 池嘉沉默不语。 “趁着邵阿姨还没有完全起疑,你回去以后还是和她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管你的事了。”曹彤彤托着脸,微笑着看向他,“要是让她知道你的身体和别的男生不同,还看了那些照片,肯定会觉得你很恶心吧。” 池嘉默默攥紧了拳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被那个可爱的女生狠狠讨厌也没关系吗?”心脏处传来不舒服的闷痛,曹彤彤观察着池嘉的表情,果然,先前是在说谎。 “不要。”池嘉低下头来,声音沙哑地说。 不想被她讨厌。 会很痛苦。 “所以说,不要再往下面陷了,她肯定不会接受你的。”曹彤彤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把自己的手盖在池嘉的手背上,仰头看他,“只有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接受你,包容你,和我在一起好吗?池嘉。” 池嘉精神恍惚,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好。 姜郁无法形容隐形斗篷的料子。 像是一滩会发光的水,摸起来顺滑无比,是迪尼里的公主才会穿的仙女裙。 姜郁在镜子前穿上斗篷,戴上帽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镜像中消失。 把帽子摘掉,就只是一颗头漂在空中。 看着怪惊悚的。 姜郁穿着斗篷,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邵青果然没有发现她。 太有趣了! 姜郁如同拥有了新玩具的小孩,在房间里四处游荡,在邵青面前做鬼脸,玩够了才回到卧室里。 正当她在穿衣镜前托着盒子,表演魔术师的漂浮术时,门响了。 “谁啊?”姜郁赶紧把隐形斗篷收回道具卡中。 “姜郁,是我。”池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姜郁打开门,对上池嘉铁青的脸色。 一瞬间,姜郁还以为他是来找她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池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发蒙:“这样有意思吗?” 姜郁:啥呀? 池嘉关上门:“我们应该尊重彼此的隐私吧?” “额,我有不尊重你的隐私吗?”姜郁突然联想到自己下午用【暗眼】和【内耳】跟踪他的事,一时有点慌乱。 不对,池嘉应该看不到【暗眼】和【内耳】才对啊。 可这种慌乱的微表情在池嘉的眼里就是心虚。 “你悄悄开办事务所,经常晚上留在孟玉凉那里吃饭,去月潭村是为了完成委托,诸如此类的事情,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和宋叔说过?”池嘉质问道。 姜郁点头:“是啊。” 池嘉确实没有到宋叔的面前告过小状。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像我对你一样,也用同样的态度对我呢?” “不是,池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怎么说半天都切不到正题。 “我都已经知道了,”池嘉用一种受伤的眼神注视着她,“你和我妈说我和曹彤彤见面的事。” 姜郁承认,她有在心里想过,但还没有付出实际行动就否决了。 “我没有说过。” “既然没有说过,我妈又怎么会知道?” “那你去问她啊,你问我干嘛?”姜郁有点生气。 池嘉不能去问邵青,只会进一步增加她的怀疑。 妈妈虽然对他很好,但总是冒冒失失的,好心办坏事的例子不在少数。如果让邵青确定了和他见面的是曹彤彤,肯定会进行一次私下会面,再试图用钱搪塞过去,依照曹彤彤的脾气,说不定会生气地狮子大开口,到时候闹得难看。 到最后可能会连宋君贤都惊动到。 池嘉光是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不问她,你也不要问他。”池嘉沉默良久后说。 姜郁看他面色沉重,重点不免转移:“为什么不能和青姨说你和曹彤彤见过面?”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池嘉眼神锋利地看向她,“先前我没有和你强调过,所以你可能是不经意间和我妈说漏嘴的,我理解。” 姜郁: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不需要你理解,又不是我说漏嘴的。”姜郁没好气道。 “我现在和你重申一遍,不要再管我和曹彤彤的事,她现在是我女朋友,我不希望她感到困扰。”池嘉一字一句地说完,不给姜郁辩解的机会,摔门离去。 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一楼的邵青。她穿着浅跟拖鞋哒哒地跑上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池嘉面无表情,眼眶却有点红:“没什么,我……就是和姜郁吵了个架。” “前些天不是还挺好的吗?都一起去月潭村旅游了,怎么突然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和妈妈说说。”邵青小心翼翼地问。 “我和她的关系一向都不好。”池嘉冷冷道,“妈,你以后别信她的话。” 邵青呆呆地:“啊……啊?” 她也没信过啊。 等池嘉回到卧室,她这才偷偷走到姜郁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谁啊?”房间里的姜郁还在火头上,语气不算好。 邵青小声:“是我,我想问你件事。” 姜郁自然而然地迁怒:“问你儿子去!” 邵青吃了闭门羹,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姜郁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池嘉平时不是很拎得清吗?怎么今晚跟魔怔了一样?连话都听不进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姜郁扑到床上,抱着枕头狠揍,“池嘉你个小王八犊子,谈个恋爱就六亲不认了!牛逼,牛逼行了吧!” 亏她这一天都在担心他,还买了隐形斗篷就为了能查清楚真相。 图什么啊? 又没有积分又没有奖金!靠! 姜郁揍枕头揍累了躺在床上不想动,有点犯困想睡觉。 这时候窗玻璃处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 她抬眼一看,是小千纸鹤带话来了。 满血复活,赶紧把窗户打开,小千纸鹤飞进来落到她的手上,嘴巴张开,传出小白蛇的声音:“小郁!我每天都有在想你,你今天有在想我吗?” 听到这可爱的声音,姜郁闷得发堵的心情终于松活了一点。 “爸爸说我不该天天给你传千纸鹤的,会被嫌烦,但……但是,我忍不住嘛,希望你不会嫌我烦。我知道小郁肯定不会嫌弃我的。”明明没有得到回应还搞起了自问自答。 姜郁被可爱到想笑。 “这次没有靠爸爸,是我用自己的灵力飞来的千纸鹤。”虽然没有明说,但语气里透露出“想要被夸夸”的意味。 “爸爸带来的医生很厉害,和大黑蛇医生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真的教会我怎么在没有拥有蛇珠的情况下积攒灵力了呢,而且,小郁你说的是对的!医生说因为没有蛇珠,没有了容器的限制,我的灵力可以无限积攒下去,我说不定可以成为比爸爸还厉害的山神呢!” 白黏黏兴奋的声音中夹杂着白刃一句淡淡的不屑:“别开口说大话,你差的还远。” 第76章 开骂 二合一 姜郁听完小白蛇的传信后照例夸了夸他,本来想和他说说自己的境况,但发现自己这两天都尽是遇到些糟心事,最后还是只字未提,让小白蛇好好积攒灵力。 等千纸鹤飞走后,姜郁把窗户关上,换上睡衣去楼下的浴室洗漱。 姜郁洗完澡,把头发吹干,再把掉的头发收拾好扔进垃圾桶里后才从浴室里出来。 迎面就撞上池嘉。 下意识想要开口打招呼,却想起先前在卧室里发生的对话,再看看他冷冰冰的脸,姜郁闭嘴,默默让开。 大概是过的很不开心,在姜郁的时间观念里,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 姜郁感觉身心疲惫,裹紧被子窝在床上。 脑袋昏昏沉沉要睡着时,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姜郁想起自己还没开飞行模式,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信息。 点开对话框,里面是一组熟悉的图片。 睡意顿消。 这组女仆装的写真图片就是当初原主在企鹅小号上卖给某些顾客“商品”。 姜郁正好奇是谁发来的图片,就看对方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离东野声远一点,不然我就把这些图片发到你们学校的贴吧和论坛上。 姜郁惊了,西外竟然还有贴吧和论坛?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怀着疑虑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西外贴吧”以及“西外论坛”的字样,不想不止是有网站,还有软件! 奇了怪了,这个年代的人不都该玩微博吗?谁还玩这些啊。 姜郁把西外论坛的软件下载下来,输入了学号和姓名后才得以进入。 论坛是匿名论坛,里面飘着乱七八糟的帖子,姜郁可以想象,万一她的那些图片被曝光了发帖,下面绝对是一群人盖高楼嘲讽。 至于这个发信息的陌生人就更不用说,还能是谁?只能是东野声的继母贝丽。 估计是昨天下午和东野声牵手的时候被她继母发现了,这嫉妒心强到让人心慌。 幸亏原主拍的这组写真没有露脸,衣服也有好好穿在身上,只是个别图片的动作稍微有点暗示意味。既然贝丽是发这样的图片来威胁她,那就说明这应该就是她能找到的最出格的图片了。 原先姜郁还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东西就跟颗定时炸弹差不多。 真是有够倒霉的,先是池嘉,再是东野声,身为配角和漫画主角扯上关系果然不会有好下场。 “有没有能够彻底清除这些不雅图片的道具?”姜郁在脑海中问7777。 7777:【玩家小姐,你说的“彻底清除”是指什么程度?】 “就是消灭掉这张图片在网络上和现实中的全部痕迹。”姜郁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这种说法不现实,“算了,我感觉应该没有这么方便的道具。” 【有的哦。】7777的回答出乎预料。 姜郁兴奋道:“有?” 【嗯,玩家小姐,稍等片刻,我给你调出这种道具。】 话音刚落,画面切换到线上商城。 【道具:删除光标】 【使用效果:找到原文件,将光标放置其上,点击光标后弹出“是否删除”的方框,选择“是”后该文件的原件,复印件,以及各种涵盖到原文件内容的材料都会彻底消失。】 【使用时效:永久】 【注意事项:该道具不仅适用于电子文件,对于实体文件也能奏效,一经删除后不可修复,请玩家谨慎适用。】 【消耗积分值:20点】 姜郁逐字逐句地阅读上面的说明书,看到“对于实体文件也能奏效”时感到不解:“实体文件也能删除吗?” 【是的,只要把光标放到实体文件上点击就好,毕竟这是个游戏嘛。】 “是哦,只是个游戏而已。”姜郁被7777的这句话提醒,自言自语道:“这么真情实感做什么?” 【玩家小姐,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买吧。”说罢,脑海里响起了人物面板更新的提示音,积分值扣到287点。 虽说现在的积分值不足以购买黄金级bug处理器了有点可惜,但姜郁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 回想一下,这组写真的源文件应该就存在平板电脑的图册里,她是通过企鹅小号发送给“顾客”,通过“顾客”扩散到某些不雅网站上后才被有心人扒到。 姜郁拿出好久都没有用的平板,点开里面的图册,将刚才购买的【删除光标】放到图片上,轻轻点击后图片的上方如说明书上所说的一般出现了一个气泡框:“是否确认删除?是。否。” 姜郁在是上点了一下。 等她逐个删完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信息框里,贝丽发来的图片依旧还在。 好吧,看来这些图片并不是源文件。 难道是存放在笔记本电脑里? 姜郁打开笔电,检索出文件夹里的所有图片,发现所有的写真被放在一个被命名为“可爱的我”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被放在F盘里特别隐蔽的位置,姜郁平时用笔电时都没有注意到。 她直接将【删除光标】放到文件夹上,把所有的文件一次性删除。 然而,贝丽发来的图片照旧没有消失。 行吧,笔电里的图片也不是源文件。 那源文件究竟在什么地方?姜郁焦躁地咬着拳头。 这些照片要么是用专业的照相机拍摄,要么是用手机拍摄。原主的房间里并没有找到专业的照相机,应该是存在手机里。 姜郁回忆起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参破密码的秘密相册,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此时,手机不停地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屏幕上显示,班群里正聊得火热。 这个时间点,群里却这么活跃。 姜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她定睛一看,预感应验了。 王浩:[图片] 王浩:[图片] 王浩:深夜在论坛里灌水,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邹林溪:卧槽,这是什么鬼? 邹林溪:福利姬吗? 陈子健:重点不在这里吧?重点是这个福利姬和咱班的某位女同学也太像了吧? 邹林溪:用得着你说,图片上都标示出名字了,当谁眼神不好啊? 姜郁头疼地切到西外论坛,看到已经在顶端飘红的帖子,一阵头疼。 她以为贝丽发的图片是为了警告她,哪想到已经付诸实践。 帖子的首楼不仅发出了图片,还带了姜郁的大名,并且把图片上姜郁左肩上的两颗小痣用红线圈出来画了感叹号。 匿名论坛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我爱榴莲:占位! 悲伤的红苹果:感觉此贴会火,我也占个位! 我爱数学:我当是谁,姜郁啊。 新垣结衣我老婆:3楼有故事,快说快说,是不是你们班同学? 我爱数学: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那个传闻吗?为了和校草同桌,和另一个女生大打出手还进医院。 新垣结衣我老婆:哦,我有印象,原来是她啊[吃瓜]。 神经病:你们有病是不是?这几张照片都没露脸吧?就凭肩膀上两颗不明显的痣就把人家大名挂标题里?楼主,你和她很熟吗?觉得张嘴造谣不用负法律责任? 我爱数学:楼上,你的发言确实和你的ID很像。破防的这么快,不会就是本人吧? 神经病:是个屁的本人,老子就出来说句公道话。 我爱数学:破案了,就是本人。 …… 这个帖子盖楼速度极快,很快便盖到500层。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抱着吃瓜心态的,趁机给姜郁泼脏水的,以及打抱不平的。 姜郁敢打赌,这个ID叫做“我爱数学”的网友,肯定就是数学课代表王浩。 同时也要感谢ID是“神经病”的网友,让姜郁知道这个学校里还有拎得清是非的正常人存在。 在姜郁看帖子的这段时间,班群里的消息已经99加。 王浩:我先带头啊,@姜郁,出来说句话,这女的是不是你。 陈子健:@姜郁。 李晓亮:@姜郁。 高志兴:@姜郁。 邹林溪:跟风,@姜郁。 王琳:嘻嘻,@姜郁。 …… 姜郁深呼一口气,打字问:小崽子们,妈妈在呢,有什么事吗? 王浩:终于出来了,还以为你心虚呢。 姜郁:心虚什么?不敢认你这个儿子吗? 王浩:草,有病啊? 姜郁:我看你才有病,把没有证据的帖子往班群里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想泼脏水就直说,当我傻? 王浩:哟,她急了她急了,有话好好说,这么快破防,不会本身就是脏的吧? 姜郁:王浩,我那天看到你去找小姐按摩了。 王浩:? 陈子健:卧槽,真的假的? 王浩:神经病啊?你放屁!@姜郁。 姜郁:放屁也没你嘴臭。 陈子健:哈哈哈,我笑死。 姜郁:这么快破防,不会本身就是脏的吧,@王浩。 邹林溪:别扯这些,你倒是说说这照片是怎么回事? 王浩:对,别转移话题! 姜郁:请证明一下你是女的@邹林溪。 邹林溪:你有病吗?这种事情也需要证明? 姜郁:我看你才有病,看不出来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吗?肩膀上长了两颗痣的人全世界只有我一个吗?我是不是该以此申请专利啊? 姜郁:@全体群员,肩膀上有痣的都给我打钱,侵犯我的专利了,小心我发律师函告你们。 副班徐小婷:林溪也没说什么吧,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家教可真差劲。 邹林溪:谢谢小婷[亲亲] 姜郁:@副班徐小婷,怎么会呢宝贝?妈妈要是家教差,我的宝贝家教能好到哪里去啊?要学会尊敬长辈,不能嫌弃妈妈,也不能嫌弃你的外公外婆。 副班徐小婷:跟脸皮厚的人说不通。 姜郁:行吧,我直接骂你臭傻逼满意了吗? “副班徐小婷”对“姜郁”发起禁言。 姜郁不满地:“骂不过就禁言,多大的官威啊。” “东野声”解除对“姜郁”的禁言。 姜郁一开始还以为东野声没看手机,现在看来是默默窥屏看好戏。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姜郁活动了一下手指,把班群里阴阳怪气的人通通怼了个遍,怼到对方毫无还嘴之力,没人再敢舔着脸凑上前时才作罢。期间凡是有私聊骂她的人,通通截图发班群里,直接在群里骂回去。 私下里通通拉黑。 姜郁从小在穷苦的农村长大,生长的环境很差,妈妈性格软,在村里容易被欺负,她稍大一点的时候便做起了妈妈的后盾。骂人带脏字和骂人不带脏字,两项她都是信手拈来,在村里骂遍全村无敌手。 虽说她平时都表现得乖巧懂礼貌,但前提是对方也礼貌地对她。牲口能听懂人话就不是牲口了。 该强势就要强势。 一顿嘴炮输出后,姜郁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等她骂够了,东野声还贴心地把全体群员禁言,似乎是担心她休息时间被打扰。 7777惊叹道:【玩家小姐,你……你好厉害!】 姜郁瘫在床上:“嘴臭而已,谁不会啊。” 【你一个人骂赢了几十个人诶!】7777崇拜地说。 “害,主要是因为他们都不会听人话,纯粹是来找我茬的,若是平日里和别人产生矛盾,最好还是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如果说不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姜郁用【删除光标】将今日群里的对话内容从头拉到尾,点击删除。 销毁证据。 接着,把先前那些私聊她骂的很难听的对话截图整理好,真名全部打在屏幕上,接着单独在论坛里开个帖子,卖一波惨。 首楼:打扰大家了,我是姜郁。首先我必须要澄清,今晚论坛高楼帖里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同时我也感到很困扰,因为我们班的个别同学在未经了解事实的情况下私聊我,用很脏的词开骂。 [图片] [图片] [图片] …… 新垣结衣我老婆:第一! 新垣结衣我老婆:你这些图片别都是P的吧? 姜郁:为了防止有人认为我伪造图片泼脏水,我还录了视屏。 姜郁:[视频] 神经病:抚摸妹子。 神经病:@新垣结衣我老婆,求锤得锤的感觉怎么样? 我爱数学:草!你要不要脸,在群里怼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跑这里来卖惨,正当爷不看论坛啊。 姜郁: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爱数学:等着,老子也截图,录屏发帖。 姜郁:好的。 晨间小溪:@我爱数学,加我一个! 姜郁:好的。 旺仔牛奶:围观.jpg 神经病:妹子我挺你! 姜郁:@神经病,谢谢你。 中间刷了好几条围观群众的回复后。 我爱数学:群里的对话怎么找不到了?!你动了什么手脚? 新垣结衣我老婆:额…… 新垣结衣我老婆:大兄弟,我看不过去了啊,本来是站你这边的,但你这谎撒得也太没水准了吧? 神经病:笑死。根本拿不出证据。 姜郁:谢谢为我说话的大家。 新垣结衣我老婆:妹子,我挺你! 姜郁:谢谢。 我爱榴莲:卧槽,这反转!先前那个高楼帖都还没锤吧?你们班的同学也太没素质了,嘴巴这么脏? 旺仔牛奶:本来抱着吃瓜的态度,但看到现在我站妹子这边。都没定论,看个热闹呢,直接人身攻击太没品了。 达咩:同楼上。 窝在床上哈哈大笑的姜郁:谢谢大家,真的谢谢。我一直不停刷帖,哭到现在。 达咩:抱抱。 旺仔牛奶:抱抱。 …… 不多时,论坛里的高楼帖因为被举报次数过多被管理员删了。 趁机发表侮辱性和带节奏话语的人也被永久封号。 姜郁:好耶! 胸口的愤懑终于全部发泄,姜郁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看了眼时间都已经是很晚了。 “睡觉!睡觉!”姜郁正要关灯。 咚咚咚—— 门响了三声。 “是我。”门外响起池嘉小小的声音。 “做什么?”姜郁拉着脸把门打开,“早先警告的话还没说完吗?” “不是……”池嘉的表情有点局促,“论坛里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侵犯彼此的私人空间比较好,我不过问你的,你也不要来过问我的,这不是你先前说的话吗?” 池嘉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我——” 姜郁:竟然还露出这种表情?我才受伤好吧? “我们好歹在邬里山庄和月潭村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以为我们不说关系特别好,但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姜郁冷笑一声,“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在群里都没人能帮我说句话。” “不是的,我的手机是静音的,等你们吵……” 本来就是要和她疏远,现在找借口有什么意义。 不想回复曹彤彤的消息,所以手机一直静音。 等他看到班群的时候,姜郁已经和别人对骂完毕,才翻到一半的聊天记录,聊天内容就全部消失。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姜郁可能使用了“法术”。 接着又翻完论坛里的高楼帖和姜郁的澄清帖。 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看到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才敢过来敲门。 明明几小时前还放过狠话,但看到她在帖子里说“哭到现在”时又忍不住担心。 还好看起来没有哭过。 池嘉恨自己一点原则都没有。 “我睡了。”姜郁啪一声关上门。 池嘉站在关闭的门前,轻轻说了句晚安。 姜郁关上灯,盖好被子。在即将睡着的一刻,听到7777小声地问:【玩家小姐,不找源文件了吗?】 姜郁睁眼:“刚才太高兴,一不小心忘了。” 今日事今日毕,得赶紧处理掉源文件,尽管暂时看起来没问题,但保不齐后续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她重新把灯打开,拿起今日使用得过于频繁的手机,打开相册,面色沉重道:“现在最可疑的地方就是这个加了密码的相册。” 但是,她依旧不知道密码。 【玩家小姐,线上商城里有款商品叫做“密码破译器”,破解密码非常方便的哦,要不要购买呢?】7777趁机推销道。 “算了,我先试试吧。”姜郁拒绝道。 这个道具听起来是挺诱人的,但她今天已经消费了40点积分值,太浪费了!绝对不能再买别的道具。 半个小时后。 困意丛生但还是没有找到正确密码的姜郁:“7777,我认输了,帮我打开线上商城,让我看看你说的‘密码破译器’。” 7777十分乐意:【好嘞!】 【道具:密码破译器】 【使用效果:将破译器直接放到需要破解密码的装置上,装置的上方会冒出气泡框,气泡框里浮现的数字就是破译的密码。不管是手机密码,保险柜密码,还是门锁密码。只要是密码,都可以使用该道具进行破解。】 【使用时效:永久】 【注意事项:开发该道具是为了方便玩家完成任务,请勿出于不轨的意图使用此道具。系统一旦识别到玩家心术不正,将立刻剥夺玩家使用该道具的权力!】 【消耗积分值:20点】 啊,又是20点。 今天的第三个20点。 “7777,我要买它!”姜郁拍板决定道。 7777:【得令!】 积分值变成了267点。 姜郁有些丧气,挣积分难上加难,用积分则顺滑无比。 她将【密码破译器】放到加密的相册上,眼前浮现的气泡框里写着:0626. “这不是宋叔的生日吗?”姜郁自言自语着输入密码,相册果然打开了。 打开的瞬间,姜郁惊呆。 除了最上面的一张,也就是用来做相册封面的一张是东野声以外。 往下几乎全是宋君贤的照片。 姜郁突然有点慌张。 不过她暂时没顾得上斟酌加密相册里如此之多宋君贤照片的原因,只是快速往下拉着,在众多宋君贤中找到了写真照片。 姜郁赶紧使用【删除光标】进行删除。 贝丽给她发来的照片消失。 论坛里有闹事者闹版发的照片消失。 别人在论坛里保存下的照片,截下的图,通通消失。 姜郁如释重负。 看来这次找对了,这些照片就是源文件。 照片的问题解决,另一个谜团随之而来。 姜郁盯着加密相册里几百张的宋君贤照片,一个头两个大。 偷拍的,正大光明拍的。 微笑的,安静的,冷淡的。 正脸,侧脸,背影。 有点可怕。 虽然先前有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但是事实还没有这么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原主果然对宋君贤怀揣着某种超出正常界限的情感。 东野声不过是原主隐藏这种情感的工具人。 拍的这些写真是出于孩子气的报复还是某种自暴自弃的心情,这点姜郁就拿不准了。 怪不得才进入漫画剧本时,这副身体对邵青会有如此强烈的厌恶感,现在能说得通了。 姜郁摸了摸胸口,平息自己的心情。 这个晚上,还真是不让人安生啊。 第77章 绑架事件 二合一 次日,姜郁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上学。 班上的同学似乎是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统一了对她冷冰冰的态度,让姜郁觉得自己重回游戏开局的时期。 没关系,姜郁并不在意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如何,更何况先前的经历已经让她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心脏。 新同桌罗启明反而还愿意和她说话,不过一开口就让姜郁有点懵:“我是神经病。” 姜郁:? “不是,就是论坛里……” 姜郁想起来了,昨晚的帖子里,ID叫做“神经病”的网友帮他说了不少好话。 没想到全班唯一的正常人就坐在她旁边,姜郁感到有几分欣慰。 “你也太厉害了吧,昨晚群里的盛况我都看见了,舌战群儒啊。”罗启明压低声音说。 “别夸他们了。”姜郁漠然地翻出书本。 罗启明:? 那些人算哪门子的“儒”。 下课时间,东野声坐到前排的位置和她闲聊,神神秘秘地问:“昨晚群聊的消息怎么突然全部消失了?连我截下来的图都变空白了。” “谁知道?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眼了选择站在我这边。” “是吗?”东野声露出不相信的眼神,但在姜郁这里得不到答案也不勉强,只是可惜地说:“我本来打算对截图内容进行反复回味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姜郁觉得恶寒,她在东野声的眼中大概就是个出丑的乐子人。 “麻烦你也回去告知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某人,”姜郁战术性地喝了口水,“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别再来搞我了。” “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东野声装傻。 姜郁微笑:“是吗?都说了别把我当傻子耍,东野同学。” 东野声摸头,露出一瞬爽朗的笑容,接着,眼神沉下来,面无表情道:“哦,原来你知道啊。嗯嗯,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看他刚才的态度转变,姜郁还以为他认真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又破功。 “今天下午我要参加校队训练,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要不等等我,让我送你回家?”东野声问。 姜郁:“不用,和你在一起才危险。” 放学后,池嘉又提早开溜。 姜郁不用【暗眼】都知道他是和女朋友约会。 这个女朋友很有猫腻,但姜郁在昨晚损耗了太多精神力后现在一直处于低能状态,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池嘉。 想快点回家休息。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临走前收到了2357让她去事务所吃饭的信息。 遂改变了主意。 她乘坐公交车去事务所,因为一路上的车太堵,公交车走走停停让她头晕,所以选在了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站的站台处下车。 为了能早点到事务所,她还特意询问了7777走了条人比较少的小路。 “喵!喵!”路旁的绿化带里传出了微弱的猫叫声。 听声音是非常年幼的猫仔。 姜郁模仿着喵喵声弯腰在绿化带中探寻,果真发现了一只橘色的小猫。 好小。 看起来似乎没断奶。 姜郁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大猫的影子。 这么小的猫咪就这样扔在这里连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姜郁小声地叫着“咪咪”,把手伸到它面前让它熟悉自己的味道,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小猫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开,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还没等姜郁转过头,就从后面一把捂住姜郁的嘴,勾着她的腰把她拖到车里。 轻而易举得如同拎小鸡仔一般。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姜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后,赶紧呼叫7777给她服用大力丸,接着又穿戴上喵喵拳套,和车里的人进行了一番缠斗。 开车的司机看到后座的两个彪形大汉连个小姑娘也搞不定,气急把车停在路边,转身加入战斗,结果被姜郁两三下撂倒。 虽说最后取得了胜利,但对手好歹是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而且还被对方先发突袭,姜郁身上也零零碎碎地受了点伤。 手腕被扭伤,嘴角有点红肿,脸上有几处淤青。 校服也在缠斗的过程中被弄得皱巴巴。 姜郁郁闷又委屈想:这破学校我不读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警方,说明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刚才经历的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西城的治安比较好,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恶性劫持事件,他们出警的速度极快。 到达现场后,警员不掩惊讶地问:“小妹妹?是你一个人制服他们三个坏人的吗?” 姜郁:“嗯。” 得到姜郁肯定的回答后,警员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要报考警校吗?我觉得你很有前途。” 姜郁:“……以后再看吧。” 为了配合警方调查,姜郁再次乘坐上警车。 上一次坐这车还是因为林欣怡的舅舅来找她和宋君贤的麻烦。 对了,宋叔! “小妹妹,你给你的家长打过电话了吗?”坐在她身旁的女警员摸摸她的头,柔声问。 姜郁能看到她身上满溢出慈爱的光辉。 “正准备打。”姜郁掏出手机,拨通宋君贤的电话,很快,对方就接通了。 宋君贤:“小郁?” “宋叔,你现在忙不忙?” “有一点,等会儿公司要开会了,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才险些被人绑架,现在——” 不等姜郁说完,话就被打断。 “什么?!”一贯温和的宋君贤突然拔高声音,“绑架?你管这个叫做没事吗?受伤没有?现在在哪里?他们是要钱吗?我……” “宋叔,你冷静,我没事,有惊无险。”姜郁被他一连串蹦出的问题轰炸得头晕,“我现在在警车上,正在去警局的路上。” “好好,我马上过来,你别怕啊。”宋君贤那头传来毛毛的杂音。 “没关系的,我应该就是去做个笔录,你先开会,我等会儿能自己回家。”姜郁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这么大,还特意推掉了会议,有点后悔给他打电话了。 再联想起原主对他怀有的特殊情感,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加复杂。 挂掉电话后,姜郁转而给2357发信息:2357,我今晚不能来事务所里吃饭了,真是抱歉。 正欢欢喜喜准备饭菜的2357收到这则信息后,无形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但还是回复:没关系的,是临时遇到什么事了吗? 姜郁:半路上差点被人绑架。 2357: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姜郁:正在去警局的路上,等会儿宋叔也要过来,你先别来找我了。 2357有些焦躁: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你呢? 姜郁:到时候我会和你说的。 2357:玩家小姐,你有受伤吗? 姜郁:没有,放心啦。 到警局后,警员把她安排到沙发上坐下,还给她接了杯温水。 杯子里的水还没喝完,宋君贤就匆匆赶到警局。 “小郁!” “宋叔,你来的也太快了。”姜郁略微吃惊地说。 “肯定吓坏了吧,”宋君贤轻轻抱了下她,心疼地说:“脸上都有伤,身上有其他的地方受伤吗?” 在宋君贤的眼里,现在的姜郁头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脸上有淤青,嘴角红肿,可怜得不行。 “就是手腕有点痛,好像被扭伤了,其他地方都还好。”姜郁实打实地说。 宋君贤看着她的手腕处一圈红肿,也不敢亲自上手乱揉,“我们等会儿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被受伤。” 姜郁傻傻地啊了一声,“不用,没那么严重,回家擦点药就行了。” 宋君贤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但语气却不容拒绝:“不行。”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警察:“警察同志,请问,那些人绑架我女儿的目的查出来了吗?” “啊,关于这个……”警员的表情有些为难,“刚刚简单盘问了几句,但是他们的认错态度不是很好,一直在学猫叫,话也不肯说。” 宋君贤:“学猫叫?” 姜郁:。 这是她先前对那三个人使用了喵喵拳套的副作用。 这个喵喵拳套揍人很方便,但是容易露馅,以后使用得注意才行。 “对,就是学猫叫,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犯人。”边学猫叫还边装出惊异的样子,猫叫声逼真,演技也逼真,“你放心,他们只是装得了一时,时间一长就熬不住了,到最后肯定会说实话的。” 宋君贤:“那我先带我女儿走了。” “行,大体状况我们也从小妹妹的口中了解得差不多,请在这边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后续有别的事我们好联系。”警员递给宋君贤一张表。 宋君贤落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后客气道:“麻烦你们了,警察同志。” 从警局里出来,宋君贤就面色忧虑道:“抱歉。” “宋叔,你和我道什么歉啊?” 宋君贤摸了摸她的头:“这是第二次了。” 他怀疑是自己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想通过绑架姜郁来勒索他。但是最近来看,公司经手的几桩生意都很顺利,完全没有得罪过谁的印象,难道是以前?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到医院里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显示脸上和手腕处的伤并不严重,反而是大腿上有一大片淤青,医生说是软组织挫伤,稍微有点严重。 看上去像是一块淤紫色的圆形胎记。 宋君贤:“不是说除了脸上和手腕处,其他地方都没受伤吗?” “因为穿着裤袜,所以没有注意到。大概是缠斗的过程中不小心磕到了什么地方。”姜郁小声辩解。 “唉,我们办个住院手续,你在医院里观察两天。”宋君贤逐页翻看着检查下来的单子。 “不用了吧?这点伤擦点药在家里养养就好了。”没必要住院浪费钱。 “不行。”宋君贤态度坚定,“小伤也不能马虎,得好好听医生的,而且手腕受伤,这段时间不能太频繁地写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 “宋叔,我——” “不行,反对无效。”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宋君贤把病房门关上,“那是想说什么?” “我想转学。” 宋君贤如临大敌,让姜郁在病床上坐下,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怎么会突然提转学的事?” 姜郁垂着头,酝酿了片刻后说:“先前林欣怡自杀,班上就有人说是我害死她的。” “胡说八道!”宋君贤情绪激动道,“是谁说的?” “当时班上很多人都这样认为,但后来时间长了,流言消散,大家对我的态度也就回归正常。” 宋君贤握住她的手:“那这段时间呢?有谁欺负你了吗?” “昨天晚上,有人在学校的论坛上发不好的图片污蔑是我。”姜郁含蓄地说。 宋君贤是成年人,能理解姜郁说的“不好的图片”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设想的尺度也要比实际的尺度大。 “然后呢?”宋君贤压着火气问。 “班上的很多同学在看了照片后都来私聊我,还说了很难听的话,所以我就把截图发到论坛里单独开了个澄清帖。”姜郁说着,晶亮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但是好像被人记恨上了,我怀疑今天遇到的事情都是因为昨天我发的澄清帖。” 不需要姜郁填补细枝末节,宋君贤已经自动进行脑补。 他轻轻擦掉姜郁的眼泪,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抱歉,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事,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家长。” “才没有,”姜郁反驳道,“你已经很称职了。” “我应该和你们的班主任多多进行沟通,更多地了解你的情况。”宋君贤温柔地帮她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 “有些事情也不是老师能左右得了,更何况现在,我已经不想回去,用不着再花费心力去和老师沟通。” 说完后,姜郁小心地看了宋君贤一眼:“宋叔,我可以转学吗?” “我先前都说过,在学校里过的不开心可以转学,现在也依旧作数。” 姜郁长舒了口气。 先前宋君贤提转学的事情时,她正忙着完成第一个任务,不想断掉林欣怡的线索。后来任务完成了,大家对她的恨意值降低,姜郁觉得凑合凑合也能过。 不过现在看来,不彻底断掉和东野声的关系,是没法过安生日子的。 再见了!再见了!东野犬! 我马上就要去别的学校远航!哈哈哈。 “想要转去什么样的学校呢?”宋君贤问。 “注重学习,管理得很严格的学校,最好还是封闭式管理。” 宋君贤皱眉:“想要住校?” “嗯嗯。”姜郁看他的脸色不太好,问:“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连着一个周都见不到你,总感觉不太好。”他本来平时的工作就忙,就算每天晚上回家都很难看到姜郁,更别提她要在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里念书。 姜郁眨眨眼:“我们有电话,随时可以沟通。” “我……容我再想想,”宋君贤有些犹豫,“这样吧,我帮你挑几所学校,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斟酌着作选择。” “谢谢宋叔!”姜郁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宋君贤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陪了姜郁没一会儿,警局那边打来电话,告诉他目前的情况。 被抓获的三个嫌疑人终于没有再继续装猫叫,他们招认了是在看到姜郁身上穿着西外的校服又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时才心生歹意,觉得西外的学生家里都很有钱,想通过绑架向她的家长勒索钱财。 宋君贤觉得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但这三个人咬死了是临时起意,警方也暂时调查不出什么。 池嘉放学后陪曹彤彤找新租的房子。 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她昨晚收拾了一个晚上的行李。 “就这么点吗?”池嘉疑惑地问。 “我舅妈不让我带走太多的东西,说家里的东西都是她们的。”曹彤彤用不在乎的口吻说。 “你的脸怎么这么肿?” “也是舅妈的杰作。”曹彤彤吐了吐舌头,“她不想放我走,我和她大打出手,不过战斗力没她强悍。后来还是威胁她说要去警局告她儿子性骚扰我才作罢的,真是烦死人了。” 池嘉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曹彤彤牵着他的手也沉默着。 池嘉:“等会儿去买点新的衣物添置到新的租房里。” “好啊,你陪我哦。”曹彤彤俏皮地说,“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的人了,你要好好保护我才行。” 给曹彤彤租的房间位于一处治安不错的小区里,原房主要结婚了,所以把这套自己名下的单身公寓租出去赚取租金。 池嘉先付了一年的钱。 “先住一年看看合不合适,不行再换。”房子本就收拾得很干净,所以池嘉没出什么力,只负责掏钱给曹彤彤买床垫,被子一类的生活必需品。 “感觉这里就像我们两个的新家一样,一起打扫,一起布置。”曹彤彤满怀希望地问:“今晚要不要留宿?” “别说傻话。”池嘉的回答一如既往,“晚上不回家,妈妈肯定会起疑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再翘课了,好好在学校里上课。” “然后呢?”曹彤彤的脸色沉下来。 “好好读书,然后考个好大学。”池嘉替她规划道,“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认真生活。” “你现在会不会规划得太远了?”曹彤彤嗤笑一声。 “不远,高中三年本来就快。”更何况曹彤彤正在念高二。 “如果你是规划我们两人的未来,我会很高兴。”曹彤彤深吸一口气,“但是,你的话里只提到了我,没提到你,这什么意思?是觉得等高中毕业,我们就一拍两散,你就可以顺利摆脱我了吗?” 又来了。 池嘉觉得自己有精神病。 但曹彤彤也绝不是个正常人,间歇性发神经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会吃亏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 “我都这样了,还能吃亏到哪里去?我的人生都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了,还能吃亏到哪里去!”曹彤彤有些声嘶力竭地喊。 池嘉抿着唇没说话。 等她的状态稍微缓和了一点才说:“高中的学费还有生活费,我会给你。” 曹彤彤转过身,冲到窗前,哗啦一声拉上窗帘,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喂!曹彤彤!”池嘉反应快,立马拉住她的手反剪到她的身后,制止她的动作,“你大白天的发什么疯?给我冷静点行不行?” 好累。 像是在和一枚不定时的炸弹相处。 曹彤彤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有用后,她丧气地哭了起来:“为什么总是要想方设法地推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池嘉慢慢松开了手。 “我现在只有你了,也只想要你陪着我。”曹彤彤哭得伤心,脸上的淡妆全花掉。 池嘉觉得心烦意乱:“我要走了。” 这句话像是摁响了曹彤彤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她不再哭泣,迅速从身后抱住池嘉的腰:“拜托了,再多陪陪我好吗?我不闹了,也会听你的话好好去上学的。” 反复无常,喜怒无常。 时而是恶魔,用秘密,用年幼时因为愧疚而拍下的照片央求他留在身边。 时而又表现得可怜兮兮。 池嘉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如同陷进名叫“曹彤彤”的泥潭里,绝望无力地不断往下沉,越是挣扎着逃跑就陷得越深。 曹彤彤想让池嘉来拯救她的人生。 那谁来救他? 快要不能呼吸了。 回到家时天黑得彻底。 本该早就过了晚饭的点,但邵青却在厨房里炖排骨,香味四溢。 “妈,你大晚上炖排骨做什么?”池嘉纳闷地问。 “唉,姜郁住院了,我炖点排骨去看看她。”邵青把肉舀进浅绿色的饭盒里。 池嘉一愣:“住院?住什么院?她白天上学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吗?” 邵青蹙眉:“你们两个还没和好吗?你怎么连她住院的事都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池嘉的心高高提起,“是感冒发烧了吗?” 姜郁的身体不好,现在又是昼夜温差比较大的时节。 “才不是,”邵青蹙起眉头,“是在路上差点被人绑架了,挣扎的过程中受了伤,听君贤说有点严重,所以就住院了。” 池嘉没接话,邵青自顾自地往下说:“别说一个小姑娘家的,就算是我,遇到这种事吓都肯定吓死了,真是遭罪。君贤说那三个嫌疑犯还个个都是身高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我的天哪,这幸亏是没出什么事,要真是出什么事了……” “……小嘉,你怎么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第78章 探病 二合一 池嘉定了定神:“我没事。” “真的没事?”邵青将餐盒的盒子盖好,不太相信地问。 “真没事,餐盒给我,等会儿我送去医院。” “算了,这次的事态比较严重,我作为她的继母还是应该亲自去看望她的。”邵青忧心忡忡地说:“只希望她到时候别给我摆脸色,到时候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池嘉脱口答:“她不会的。” “是吗?你前天晚上不才和她吵过一架。” 池嘉顺势而下:“所以才说让我去送,顺便为前天吵架的事道歉。” “你要这么说的话……”邵青把装好餐盒的布袋子递给他,“那你就送吧,明天中午我再做点别的东西去看她。” 难得池嘉这么主动,邵青好奇地问:“你们前天晚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啊?” “不是什么大事。”池嘉含糊其辞。 “其实你前脚走后,我后脚去敲她的门想问问情况,但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让我来问你。”邵青没有保留地告诉池嘉后续。 池嘉眼皮一跳,没说话。 他拎着布袋,脑海里浮现种种思绪,权衡了好几次该不该提出压在心头的问题,快要到玄关处时还是生生停下脚步:“妈,你昨天下午为什么会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和曹彤彤在一起?” 邵青的眼神躲闪:“当时在电话里不都说过了吗?我就是随便猜的。” 躲躲藏藏的小眼神已经暴露了邵青在撒谎的事实。 池嘉无奈道:“妈,我知道你在撒谎。” 邵青吐了口气,自暴自弃道:“好好好,我坦白。是个陌生号码给我发的短信,说看到你和小学时的邻居在一起吃饭。” 池嘉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荒谬,眼睛都不由得瞪大:“所以你就信了?” “收到短信后我肯定是不信的嘛,后来打电话回去求证了。结果接电话的人是个小学生,说是先前有个男生借用她的手机发了条短信。” “男生?” “对啊,男生。”邵青点头,“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是你初中时的那些……同学,就赶紧打电话给你。” “我有数,放心,不是初中时的那些人。”池嘉攥着带子的手缓缓收紧。 “我想他们应该也不敢,不过,这究竟是谁啊?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邵青抱怨道。 “我去医院了。”池嘉心里有点乱。 “路上小心!到了医院后别和她吵架了啊,她现在是个伤患。”邵青不放心地在他身后叮嘱。 “嗯,我知道的。” 他误会了姜郁。 不知道当时是脑子蒙了还是被曹彤彤搅混了,竟然会真的信了她姜郁告密的说辞。 明明稍微想想就能发现诸多漏洞,但当时的思维似乎走进了死胡同,怎么都走不出来,还冲到她的卧室里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池嘉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种傻子。 他平时有这样吗?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去和邵青求证呢? 对啊,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思维好像蹩了根筋似的。 池嘉觉得视线模糊,脑子里也乱。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说起来,最近的记忆力似乎变得不太好,意识也经常莫名恍惚。 好像在曹彤彤身边呆的越久,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我是不是犯病了?”池嘉自言自语着。 曹彤彤说出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那个借小女生的手机发短信的男生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也许是曹彤彤给了小女生钱事先就串通好的说辞,也许是曹彤彤真的临时雇了个男生去借小女生的手机发短信。 但是她是从哪里拿到邵青的号码?是偷看了他的手机吗? 池嘉有点后悔,他的手机没有设解锁密码,说不定真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被曹彤彤偷看过了。 不管真相如何,都与姜郁扯不上干系。 来到医院后,池嘉才傻傻地想起自己忘记问姜郁的病房号。 又临时打电话给邵青。 折腾了几分钟后才找到姜郁的病房。 他在门口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一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并不是只有姜郁一个人。 姜郁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孟玉凉正在床边给她削苹果。 “池嘉?你怎么来了?”姜郁听到门锁的声响,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 2357只是抬头在他的脸上扫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削苹果皮。 “我来给你送点排骨汤,妈妈炖的。”池嘉把装着餐盒的布袋放到床头柜上。 姜郁:“先放着吧,我刚吃完玉凉给我带的东西,现在不饿。” 顾及另一个人在场,池嘉先前打好的腹稿有好多都暂时用不上。 “除了脸上的淤青,还有哪里受伤了?”姜郁的皮肤白,青紫和红肿的痕迹在脸上尤为明显。 “手腕被扭伤了,大腿上也有伤,不过都不严重。”姜郁轻描淡写地说。 “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池嘉觉得嗓子发紧。 “我也纳闷,”姜郁隔着被子摸自己的腿,“大概是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车上的什么东西。” “那些人是……想要欺负你吗?”池嘉艰难地问。 “不是,就是单纯地想要绑架我勒索钱而已。” 池嘉轻轻在床沿上坐下,问:“你在什么地方遇到的?” “去事务所的路上。”姜郁接过2357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我图近抄了小路。” “以后不要一个人走这么偏僻的地方,特别是天黑的时候。”池嘉想要安慰她,但说出的话却一板一眼的没有人情味。 “当时天色还亮着呢,没黑。”姜郁反驳道,“都怪绿化带里有只小猫,我光顾着看猫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要不然就不会平白无故地受伤。” 当时还考虑要不要带回家养,结果等她从车上下来时小猫已经不见了。 “对不起。”池嘉说。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姜郁奇了怪了,算下来,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三个对不起。 宋君贤说过,2357说过,现在再加一个池嘉。 “先前的事,还有今天的事。”池嘉和姜郁对上视线,“先前我误会你了。” 迫于2357在场,池嘉只能把话说含蓄。 好在姜郁能理解,不过她也没说接不接受道歉,只哦了一声。 “我今天问过妈妈,不是你和她说的,昨晚是我冲动了。” 姜郁激动道:“就是说!都不知道你当时在想些什么,怪到我身上之前好歹也先弄清楚情况吧?我当时超级憋屈的。” 池嘉承认:“嗯,对不起。” 他真有病。 “你今晚好奇怪?怎么突然变得讲道理了?”姜郁疑惑地看着他。 池嘉:“……我平时也很讲道理。” “算了吧,谈个恋爱谈得六亲不认,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邪灵附体,性情大变。”姜郁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排骨汤送到了,你早点回家吧。” 本来还想再和她说会儿话的池嘉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他不走吗?” 眼神示意坐在椅子上的2357。 “玉凉明天早上没课,还可以再陪我一会儿,你不行。”姜郁掀开被子,“我送你上车。” “别,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池嘉感觉对方是在迫不及待地赶自己。 “不行,我必须要送你,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姜郁郑重其事地说。 经历上次的事情,她已经怕了。担心让池嘉一个人回家,隔天他的性情又大变一次。 这么强硬地要送他上车就罢了。 就个下楼的功夫,为什么孟玉凉还要跟着来?是尾巴吗?池嘉心情烦闷地想。 “你要住几天院?”池嘉问她。 “三天。” 池嘉:“这么久?腿上的伤很严重吗?” “不严重,是宋叔让我趁机多休养一段时间,他说我的手腕受伤了,不要过多地活动。”姜郁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其实没他说的这么严重。” “还是小心一点,腕部都红了。”2357提醒她。 “好好好。”发现她受伤后的2357变得格外唠叨。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医院楼下。 医院处在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出现绑架案的几率近乎为零,不过姜郁还是给池嘉拦了辆出租车,亲眼看到他上了车。 坐在车上的池嘉趴在窗子上嘱咐:“你在医院里休息,我明晚再来看你。” 姜郁不赞同道:“别吧,我又不是生什么大病,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池嘉坚定地说:“我会来的。” 司机发动引擎,窗外的姜郁和孟玉凉很快变成了两个小点。 池嘉把脑袋抵在冷冰冰的窗玻璃上,狠狠往上撞了一下。 做不到,没办法完全和姜郁完全断绝关系。 就算是被曹彤彤用愧疚感和照片威逼着也完全没有办法。 时而觉得算了吧,不想再理曹彤彤了,顶多就是照片被爆出去,被唾弃,被愧疚感压迫着,可是想到会被别人,被姜郁用厌恶的眼光看着就受不了。 可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为了摆脱这种愧疚感,听曹彤彤的话,最终也只会和姜郁越来越远。 既然都是走向同样的结果,他下意识选择了保护自己。 “我真是个没用的懦夫。”池嘉这样想着。 前排的司机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一贯聒噪的他难得沉默。 病房里。 “我决定了。”姜郁一脸严肃地讲谜语。 2357捧场地追问:“决定什么?” “池嘉心里肯定藏了事儿,我打算在离开前帮他一把。”至少得把他那个问题假设的根由给挖出来。 “离开?去哪儿?”2357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我和宋叔商量过了,下个周要转学。” “转到哪里?” “现在还不清楚,宋叔说明天会把学校的名单给我选。”姜郁思索着,“我打算选一所以学习为主的,全封闭式的学校。” “全封闭式是指只有周六和周日才回家吗?”2357问。 “对,这样能够更好地专心学习。”说起住校,处理室友间的关系又是一个重大问题,但是条件好一点的学校应该是有单人寝室的。 “如果这样,我每个周就只有两天才能见到玩家小姐了。”2357不太开心,“不能选学习氛围好又走读的学校吗?” “是哦,如果住读,晚上就不能去找你蹭饭了。”被2357提醒,姜郁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很快又灵光一闪:“但是,我有【隐形斗篷】!可以晚上偷溜出来找你!” “隐形斗篷?” “对对,你没见过这款道具吗?等我翻出来给你看。”姜郁从道具卡中将隐形斗篷具象化出来。 “快摸摸看!”姜郁用销售员般热切的眼光看向他。 2357伸手摸了摸姜郁的头发。 姜郁:? “不是让你摸我,是摸斗篷。”姜郁无奈地纠正道。 “这样吗?抱歉。”2357伸手去摸斗篷的料子,顺滑如水的材质从指缝间溜过,像是摸到了,又像是没摸到。 “等我穿上给你看看。”2357是难得的可以和她一起分享道具乐趣的人,姜郁迫不及待地穿上斗篷,再戴上帽子。 身体变透明了。 “现在是不是看不见我了?”姜郁的声音就在眼前,但形体却从2357的眼中消失。 “嗯,看不见了。”2357表情呆呆地说。 姜郁在2357的眼前晃了晃手,对方的眼神依旧发散着没有定点,似乎有点无措和茫然。 “2357,你把手伸出来。” 2357伸出手。 “掌心向上。” 2357把手掌翻过来,掌心向上。 接着,温热的柔软的小手放到他的手上。 “可以摸到我。”姜郁笑着说。 “嗯。”2357握住她的手,“可以摸到。” 视觉效果上,自己是在摸着一团空气,但触感上,却是柔软的。 “感觉好神奇。”2357感慨道,随即伸出手去摸住了另一片虚空。 “2357,你摸到我的脸了。”姜郁的声音里并无不满,只是看到他发呆的样子觉得很可爱。 “对不起,对不起。”2357连声道歉着收回手。 “没事。”姜郁把帽子掀掉,“快看我,快看我!我现在就是一颗漂浮在空中的头颅,是不是很可怕?” 2357微笑:“哇,好可怕。” 姜郁自己穿完还不够,还脱下来给2357穿,等玩够的时候都感觉有点累了。 也该困了。昨晚凌晨才睡,今天又发生这么桩倒霉事。 “你要不要回事务所?”姜郁靠回床上,有点犯困。 “我明天没早课,还可以多留一会儿,我现在也不困。”2357看玩家小姐伸手揉了揉眼睛,“你睡吧,我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就走。” “2357,”姜郁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睡一晚。” 2357顿住:“睡一晚?” “算了,”姜郁不好意思地摸耳朵,感觉自己刚才提出的要求有点无理,“折叠床确实不太好睡。” “没关系,我不介意。”说完话,怕姜郁反悔似的,2357麻利地把靠在墙角的折叠床搬到距离她床铺不远的位置,拉开,躺下。 “柜子里有干净的被子,你可以取来盖。”姜郁对他说。 “好的。”2357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被子盖在身上。 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立马要安然入睡的模样。 “我们来聊天吗?”白黏黏走后,她都好几天没像这样在晚上和别人聊天了。 本来困顿的精神因为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变得稍微活泛了些。 “玩家小姐,你想聊什么?”本来是平躺着的2357在听到姜郁的要求后侧过身去看她。 “你以前告诉我,如果我以后拿到了1000点积分值,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隐形国王对吧?” “是的。” “成为隐形国王后,我是不是就拥有无限长的寿命?” “是不是无限我不知道,但是相对于人类而言很长很长的寿命。” “像你一样吗?” “像我一样。” “2357,你是系统,不会死亡的对吗?” “理论上是如此。” “那太好了。” 2357还没来得及问玩家小姐为什么好,就看她慢慢闭上眼睛,困倦地沉入梦乡。 2357在折叠床上僵硬地躺了一会儿,等姜郁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才离开折叠床,走到她的床前静静站立。 看着她的睡颜。 看的时间久了,会感觉她是来自很久远,久远到模糊的记忆。 一团温柔可贵的记忆。 他明明只是一串代码而已,为什么还会有“记忆”这种东西? “玩家小姐,”2357的声音很轻,语气有些不确定,“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次日早上,姜郁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昨晚睡在折叠床上的2357已经离去,床头已经放了他买的午饭。 姜郁在手机里发现了他离开前留下的信息:玩家小姐,昨晚池嘉带来的排骨汤我已经热过了,怕你不够吃又在外面买了点小菜。如果我没估计错,你醒来时饭菜应该还是热的,要好好吃饭(微笑) 姜郁回道:会怀着感恩的心情吃掉(爱心) 把这几天住院的时间纯粹当做休假来看是不可能的,姜郁让7777在脑海里给她放网课视频,在脑海里做笔记,学到临近西外放学的时间后才从医院里偷摸溜出来。 乘车到了学校附近,在公共卫生间里穿上隐形斗篷,接着就来到西外的校门口,等待池嘉出来。 曹彤彤已经提前在门口呆着了。 她今天穿的还是贴身的裙子,脸上化了淡妆,没什么表情,目光有些暗淡。 像朵快要枯萎的小白花。 原本颓靡的神色在听到学校的铃声响起后突然充满了神采,在门口不停地往里张望。 姜郁知道她是在等池嘉。 很快,池嘉便背着包从校门走出来。 “池嘉!”曹彤彤精神振奋地朝他招手。 池嘉看到她却远远没有她见到池嘉那么高兴,反而脸色一变:“你还是没有去上课吗?据我所知,你们学校这个时候还没有放学才对。” “不想上,我想在这里等你。”曹彤彤笑着说。 池嘉笑不出来,昨晚明明已经约定好了要在学校里认真念书的,结果第二天就不守信用。 “生气了吗?唉呀,别生气嘛,你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好不好看?是我们昨天一起逛商场买的那条。”曹彤彤拉着池嘉的手撒娇。 池嘉很想发脾气,但碍于现在是在校门口,人来人往,若是被其他同学瞧见了不好。 所以一直按压着怒气,等到走远了才说:“曹彤彤,你为什么说话不守信用?” “你是小学生吗?都多大了还说‘守信用’这样好笑的话。”曹彤彤嘟着嘴说,“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 “你好好听我说话,”池嘉躲开她想要揉他头发的手,“我们昨天晚上才说好的吧?你已经答应我了会好好上课,会认真读书,结果现在呢?第二天你就要逃课?” 曹彤彤不解:“不就逃课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我又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们总是难以相互理解。 池嘉的重点在于“信用”,而她的重点在于“逃课”。 姜郁默默地屏息观战。 “好吧,”池嘉深呼出一口气,“先不管先前逃课的问题,我想问你先前为什么要撒谎?” 曹彤彤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撒什么谎了?” 这个问句并非是“我怎么会撒谎”的含义,而是“我撒过的谎太多,不清楚你指的是哪一个”的含义。 “你先前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姜郁把我们私下见面的消息透露给我妈的?” “啊,又是她。”曹彤彤露出不悦的神色,“我当时可没说过是她干的,明明是你自己这么认为,别平白无故让我背锅啊。” 池嘉:“就算你没有直接说,但是你引导我去这样怀疑的。” “哦,所以呢?那又怎么样?”曹彤彤无所谓道,“是向邵阿姨求证后来找我兴师问罪?” 池嘉见她毫无悔改之意,无力感更甚,“别的我不想追究,我只想问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手机?” “男女朋友间互看手机不是很正常的?我也可以把我的手机给你看。” 池嘉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继续和曹彤彤说下去可能会折寿。 于是撇下他径自离开。 “等等!池嘉,你等等我!”曹彤彤在后面喊,然而池嘉连头都不回。 旁观两人吵架的姜郁唯一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曹彤彤的性格非同凡人。 事情没有进展,她不能放弃跟踪。 赶紧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池嘉步子大,走快了跟慢跑差不多。 曹彤彤今日穿着的高跟鞋不太合脚,后脚跟有点痛,她快走了一会儿后发起了脾气。 把脚上的高跟鞋脱掉,抱在手里,然后逮住旁边路过的一个大爷,高声问:“你要和我睡觉吗?” 走在前面的池嘉,以及跟在两人身后的姜郁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第79章 真相 二合一 “抱歉,她神经不太正常。”池嘉急急地走到目瞪口呆的大爷面前道了歉,拉着曹彤彤飞快走了。 “慢点儿,慢点儿。我没穿鞋呢,脚疼!”曹彤彤娇嗔道。 池嘉不得不停下来:“快把鞋穿上。” “我不要,这鞋跟高了,硌脚,我的脚后跟都被磨破皮了。”曹彤彤讨好地笑笑:“你背我呗?” 池嘉不想配合她,但又担心她会当场发疯,所以不情不愿地蹲下身来。 姜郁觉得这个叫曹彤彤的女生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池嘉刚才和大爷说的话是对的,她似乎神经有点不正常。 而且,姜郁怀疑她手中有池嘉的把柄,不然依照池嘉的性格,不可能会容忍她到这个地步。 池嘉背着曹彤彤在前面走,姜郁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前面走着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快要到小路的尽头时,曹彤彤才在池嘉的耳边说:“我想要回家。” 池嘉有片刻的怔愣,一时没分辨出她口中的“家”是指什么地方。 “昨天租的房子。”曹彤彤提醒道。 眼看池嘉背着曹彤彤走到马路边拦出租车,姜郁不得不先将【暗眼】和【内耳】附在池嘉的肩膀上,偷听他们要去的具体位置。 自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隐身斗篷】脱下来。 只是视野上消失,而不是身体实质上的消失就是不太方便,都不能偷偷跟着他们一起上车。 等偷听到具体的位置后,姜郁立马撤回【暗眼】和【内耳】。 这两件道具的使用时间是叠加的,而不是每次使用都从0开始重新计时。如果上次使用了29分钟,那么下一次的使用时间就只有1分钟,接着就是进入长达12个小时的技能冷却状态。 这个功能让姜郁根本没法钻空子,所以她都是小心翼翼地省着用。 很快,姜郁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他们。 “师傅,你稍微快点啊,我有急事。”姜郁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车,担忧地说。 师傅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 接着,姜郁就经历了这辈子最快的行车速度。 心脏快要从嘴巴里颠出来。 不过也幸亏师傅飞哒哒的车速,到达目的地时两辆出租车的距离无限接近,差点要超越对方。 下车后姜郁绕到小区门卫室后方的死角处,换上【隐形斗篷】,继续跟上池嘉和曹彤彤。 穿【隐形斗篷】跟踪目标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和有趣,相反,非常累人。 如果是在人多而拥挤的公共场所,难度会更大。 为了能成功混进房间,曹彤彤在开门时,姜郁没有急着从门里挤进去,而是远远地站在走廊处啊地尖叫一声。 走廊里的感应灯顺势亮起。 跟在曹彤彤身后,晚一步进门的池嘉猛地转头看向姜郁的站位。 眼神直勾勾地看过来,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站在那里。 姜郁不由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池嘉?你在看什么?”曹彤彤看他迟迟未进屋,目光炯炯地盯着空荡荡的走廊。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尖叫。”而且声音还很像姜郁。 “你也听到了啊?我好像也有听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本来已经进门的曹彤彤又从房间里出来。 感应灯已经熄灭,池嘉抿着唇,不甘心地说“我过去看看。” “等等,我也要和你去。”曹彤彤道。 姜郁:就是现在! 她贴着墙角,踮着脚,轻悄地钻进了半开的门里。 房间的构造是典型的单身公寓,但应该是刚搬进来没多久,里面很空旷。 姜郁找了个墙角装木头人。 门外的两人巡视无果后很快就回来。 “还在生气吗?”曹彤彤问池嘉。 池嘉冷着脸不说话。 “别生气了嘛,你好我好,谁好都是好,实在不行,以后你养我呗。”曹彤彤摇着他的手,小声说。 池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曹彤彤特别喜欢强调两人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只要池嘉稍微表现出一点希望她能够独立的意思,曹彤彤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或许,你应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池嘉漠然地说。 “我没病,要看什么精神科医生?”曹彤彤松开手,冷笑一声,“就算是有病,那也是你害的。” 池嘉闭了闭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曹彤彤偏要用尖尖的鞋跟在他的弱点上猛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爸爸就不会被革除职务,不会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而自杀,妈妈也不会因为受不了外界的压力还有现实的落差而自杀。我也不会一无所有,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面对咄咄逼人的曹彤彤,池嘉没有反驳,只是白着脸,默默地不说话。 “你妈妈改嫁了,你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而我呢?我被迫在舅舅家里住,面对冷言冷语的舅舅,总是想让我辍学给她儿子挣房费的舅妈,还有个天天想着怎么占我便宜的表哥。我的不幸,不都是由你一手造成的吗?难道要我死了,你才甘心吗?” 池嘉的声音哽咽:“我也是受害者。” “你算哪门子的受害者?缺胳膊少腿了吗?名誉受损了吗?像我一样挣扎着生活在泥潭里了吗?”曹彤彤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来,根本不留池嘉反驳的余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 池嘉才一字一句地说:“法律判我是无罪的。” 缩在墙角的姜郁心里一动。 曹彤彤却觉得好笑:“法律是人道德准则最低的底线,法律判你无罪,你就无罪吗?” 仿佛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池嘉脱力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声音低哑:“你究竟要我怎样?” 先前还牙尖嘴利的曹彤彤此刻见好就收,她挪到池嘉旁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我先前就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要怎样,我就是想让你永远陪着我而已,这样就够了。” 先不提他对曹彤彤根本就没有爱。 再说,曹彤彤要的爱太过痛苦,太过沉重。 池嘉给不了。 池嘉仰头靠到沙发的靠背上,混沌的感觉和迷蒙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眼前的光影在流动,在变幻,发出咕叽咕叽的粘稠声响,慢慢地,四周变成一片黑暗,他已经深陷在泥潭之中。 没有人能救他。 好痛苦,要窒息,如果顺从曹彤彤的要求会好一点吗? 记忆在脑海里快速闪过,宛如死前的跑马灯。 大概是十年前,他刚上小学的时候。邵青带着他搬到某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和曹彤彤一家成为了邻居。 按照邵青的条件,她是没有资格入住这处教职工宿舍的。只是因为她在酒店里做清洁员的时候认识了在柜台处上班的曹母,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熟络了。 曹母了解到邵青的男人死得早,她一个人拖带着年纪还小的池嘉并不容易,听闻她在为住处发愁后,便给她出了主意。 住在曹家隔壁的老师在外面买了房子,要搬到新房里去住,但又不想将宿舍闲置,所以在四处寻找心仪的租客。 经由曹母的介绍,邵青这才能够带着池嘉住进房租便宜,地段又安全的教职工宿舍。 第一天搬到新住处时,曹彤彤一家人就登门拜访。 那是池嘉第一次和曹彤彤见面。 对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手里拿着波板糖,一脸纯真地指着池嘉对曹母说:“妈妈,这个妹妹好漂亮!” 怕生的池嘉躲到邵青的身后。 曹母纠正曹彤彤:“别乱说,池嘉是男孩子。” 曹彤彤惊讶道:“男孩子!他比我们班的班花还要漂亮!” “你们班还兴选这个啊?”曹母笑着说。 “不但选班花,还选班草呢。不过班花和班草不是一对,班草好像喜欢我。” 她小大人的发言把在场的大人逗得哈哈直笑,池嘉只觉得她好聒噪。 曹父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说:“你今年读几年级了?” “刚上学,才读一年级。”邵青替池嘉答。 “我教小学数学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曹父表现得彬彬有礼。 邵青朝曹父客套几句后便催促池嘉道:“快和曹叔叔说谢谢。” “谢谢曹叔叔。”池嘉小声说,因为年纪太小,连声音也和女孩子相差无几。 曹父满意地点了点头。 池嘉还不懂恶魔擅长伪装自己,以为他的点头是在回应自己的感谢,殊不知对方的点头是对眼前这个猎物满意的点头。 曹父会主动上门给池嘉补课。 孩子天生爱玩,注意力本就不容易集中,遑论年纪还这么小的男孩子。 池嘉并不喜欢学习。 但是他学习时邵青会高兴,他知道妈妈带他很辛苦,所以便压抑住爱玩的天性,耐着性子在曹父身边写功课,听曹父教他识数字,做加减运算。 刚开始还正常。 曹父会挑在邵青在的时间来,而且表现得中规中矩,宛如一个好老师。 但在取得了邵青的信任后,曹父就开始挑在邵青不在的时间来。 讲着讲着题,手掌会放到他的脊背上,或是腿上。 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于的话题还不敏感,只是单纯觉得挨得太近了不舒服,讲题为什么要靠这么近。 距离一步步缩短,猎人试探着猎物的反应,揣摩着可以收网的时间。 他必须先准备好措辞,比如“不能告诉妈妈”“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你告诉她后我会生气”等等。 大人天生对于孩子有威慑力,特别是在赋予“老师”这一带有权威性色彩的身份后。 我们天生被教育要服从。 小时候服从父母,学校里服从老师,工作后服从领导。 总之,千万不要服从自己。 雌雄莫辩的脸,瓷白色的皮肤,柔软的带着香波味的头发,连眼皮的形状,眼皮上的痣也漂亮。 为了能吃到,曹父做足了前期准备工作。 采撷到果实后,他一定要反复品味。 如果不是时间估计错误,那么他将成为池嘉一生的噩梦。 快要得手时,被邵青撞见了这一幕。 她一贯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可是那天却像疯了一样和曹父扭打在一起。 邵青逼着曹父去警局,但因为严格意义上池嘉并没有收到侵害,所以对方并没有受到惩罚。邵青不甘心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她在周边四处宣传这件事,甚至在学校里到处宣扬。 那之后不久,曹父就因为思想作风不端正被革除了职务。池嘉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邻居家的门上都被人泼了不同颜色的油漆,墙上也写着侮辱性的话语。 他总是匆匆走过,不敢细看。 丢了工作,名誉受损的曹父最后在家里自杀。 曹母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原本拥有着幸福的家庭,现在却满目疮痍,于是不久之后也自杀了。 曹彤彤成了孤儿。 邵青没有带池嘉去参加葬礼,但他偷偷跑去看了。 现在的曹彤彤和第一次见面的曹彤彤判若两人。 她身穿孝服,跪坐在棺材前,脸色木然地烧纸。 身后还有亲戚在争执着这个小孩子究竟由谁来养。 池嘉感到无比的压抑,他觉得曹彤彤一家现在的光景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实际上,曹彤彤也是这么想的。 对方木然的脸在看到她后立马充满了怨恨,她扑上去掐住池嘉的脖子:“就是你!就是因为你!我才成了孤儿!” 不管最开始是哪一方的错。 最后一个受到伤害的人才是受害者。 池嘉当时有了这样的感觉。 小孩子这样认为就罢了,有的大人也说如果不是邵青四处闹腾,选择私底下息事宁人,也不至于会弄成现在这个模样。 池嘉想要赎罪。 为自己赎罪,也为了妈妈赎罪。 在曹彤彤成为孤儿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曹彤彤的话言听计从。 甚至做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他把自己身体的秘密告诉了曹彤彤,让对方踩着她最致命的软肋,还在对方的威逼下拍下了照片。 “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你让我拍几张照片很吃亏吗?”曹彤彤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重复,钻进耳朵,住进脑子。 如果可以穿越时空,他真想穿越回去掐死当初的自己。 初中是噩梦的延续。 池嘉上的中学离家远,所以需要住校。 住校就意味着要和四五个男生朝夕相处,男生的边界意识不如女生明显,池嘉总是担惊受怕,担心自己身体的秘密被别人发现。 寝室里的男生因为他长得太像男生,所以集体孤立他。 被孤立后,池嘉反而觉得安心一点,这样就可以减少来往。 可是后来,寝室里最惹人嫌的一个男生和曹彤彤交往了。 池嘉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和曹彤彤在一起的。 但他可以肯定,曹彤彤一定和男生说了某些话。 不然对方不会在某次外出和曹彤彤约会后把他堵在厕所里,要脱他的裤子。 一贯冷静安分的他露出獠牙,和男生狠狠打了一架。 两败俱伤,但男生要伤得更厉害点。 池嘉踢坏了他的一颗蛋。 最后对方做手术把这颗蛋给摘除了。 男生的家长狮子大开口,要求邵青赔付一大笔钱。 邵青单是供池嘉读书,维持正常的生活水平都已经很费劲了,根本赔不起这么大笔钱。 幸好这个时候宋君贤提出和邵青重组家庭,找了律师走正当的司法程序,支付了男生的医疗费后才算平息了这件事。 重组家庭后,宋君贤让他们搬离了条件简陋的租房,住进了漂亮的小区里,还供池嘉读了西城最好的贵族学校。 在发生那件事后,池嘉勤于锻炼身体,他觉得就是自己不够强壮才会和男生打得两败俱伤,也正是因为他下手不知轻重,不知道哪里该打,哪里不该打才会给了别人讹钱的机会。 本以为幸福的生活就在不远处,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因为曹彤彤的再次出现,一切都变了。 姜郁觉得池嘉的状态不对。 他靠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已经过了很久。 而一旁的曹彤彤则缓慢地抚摸着他的头顶,似乎对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习以为常。 难道是犯病了吗? 姜郁疑惑地走近,想观察得更清楚一些。 不想这时耳边传来了小孩子嘻嘻嘻的笑声。 姜郁:? 沙发上的池嘉和曹彤彤动也不动,似乎并没有听见刚才那诡异的笑声。 正当姜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的时候,声音又响起来了:“嘻嘻嘻~” 绝对不是幻听。 难道这个公寓里有个小bug? 池嘉的体质很敏感,如果真的有bug,照理来说他应该能看见。 姜郁扭头,发现池嘉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蛊住了一样。 不对劲。 姜郁循着嘻嘻嘻的笑声走到厨房里,最终在下层的柜子里找到了来源—— 一个人形玩偶。 眼睛是两枚黑色的扣子,身上穿着做工精致的小衣服。 除了眼睛有点奇怪,玩偶的面前供奉着一些零食和更小的玩具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玩偶。 “嘻嘻嘻~”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黑乎乎的小人突然从玩偶的后面冒出来,对着姜郁龇牙咧嘴。 他的头顶上标示着数字44。 这bug的攻击力还挺强的,姜郁以为个头这么小的bug,攻击力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几,没想到接近50了。 小bug似乎意识到了姜郁能看见他,当姜郁伸出手指想要戳他的时候,他突然长大嘴巴露出尖尖的牙齿准备一口把姜郁的手指咬掉。 “好凶。”姜郁心想。 她迅速收回手指,翻开卡牌收集册,使用银级bug处理器将bug进行收服。 小bug尖叫一声,化作一张卡牌落到姜郁手中。 【名称:改变桃花运的小鬼】 【功能:每日供奉他玩具,零食,让它开心,它会影响你所爱慕之人的心智,让你他或她也爱上你,啾咪。不过一旦达成心愿后置他于不顾,那么你也会遭受报应。】 这东西肯定不会是池嘉养的,唯一的嫌疑人只有曹彤彤。 姜郁想,先前池嘉作出未和邵青求证就直接给她扣黑锅的失智操作,难道也是受这东西影响吗? 小鬼变成卡牌后,嘻嘻嘻的笑声也随之消失。 姜郁捏了捏玩偶的头,又捏了捏玩偶的身子,想看看里面还是否藏着其他的bug。 没想到bug是没有了,但是玩偶的肚子里有一个方块状的,硬硬的东西。 摸起来好像是手机。 厨房外,传来池嘉和曹彤彤谈话的声音。 姜郁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玩偶塞进自己的隐形斗篷里,接着轻轻地关上柜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客厅里。 池嘉已经从先前失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他现在的面部表情比先前生动了许多。 “我到底是怎么了?”池嘉杵着额头,语气疑惑。 先前那种被黑泥堵住口鼻的窒息感已经消失,只是脑袋还不太清醒。 “要喝点水吗?我去给你接。”曹彤彤问他。 “不用,”池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站起身,“我想要回家。” “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曹彤彤说着不知所谓的话。 “不行,我要回家。”池嘉有点烦躁地说。 “你这才来多久?为什么要回家了?”曹彤彤不满道,“我们都还没有一起吃晚饭。” 池嘉不理她,拿上自己的包要走。 “池嘉!你是不是忘记了照片还在我手上?你现在要是敢走,我就立马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到你们学校门口!”曹彤彤面目狰狞地说。 明明她才是握着池嘉弱点的人,为什么还总要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池嘉闻言,果然没动了。 曹彤彤得意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为什么每次都要弄得这么难看?” 池嘉的动作只是停顿了片刻,很快就把书包甩到自己的背上:“你贴吧。” “什么?!你难道就不在意被别人看见吗?你不怕你的妈妈会觉得丢脸吗?”曹彤彤既慌张又着急地说着,“你班上的那些同学会怎么看你?你那个继姐会怎么看你?你都不在乎了吗?” “随便你,我不陪你玩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池嘉!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曹彤彤拿起沙发上的靠枕朝着池嘉的脸砸过去,被他伸手打掉。 池嘉面无表情:“我没有这样以为,你可没这么善良。” 接着,不听曹彤彤声嘶力竭的大哭大喊,转身离开。 姜郁也偷偷跟着他离开。 本来还以为是收服了厨房柜子里的小鬼后池嘉的心智不再受到影响,变得有了勇气,决定和曹彤彤硬刚,没想到等池嘉进了电梯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因为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人比较多,姜郁不敢在隐形的状态下和池嘉搭乘同一个电梯,所以准备走楼梯回家。 不想要走时随意瞟了眼楼层数字却发现—— 回家不应该是下楼吗?数字怎么显示电梯在往上升? 第80章 解开心结 二合一 姜郁在发现池嘉上顶楼后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电梯已经来不及,她直接拐上楼梯,快速冲刺了四楼后大腿开始酸软。 然而这栋楼好像有二十多层。 姜郁服下一颗飞毛腿丸,又开始以小猎豹的速度开始急速奔跑。 等她到达顶楼时,池嘉已经翻坐到围护着顶楼的墙墩上。孤零零的背影看起来极为可怜。 姜郁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她不敢喊池嘉的名字,担心会吓到他,只敢偷偷地在身后逐渐接近。 近一步,再近一步。 池嘉感觉大脑极为清醒。 这几天以来压迫着大脑的,时常让他精神恍惚的黑影似乎已经消失了。 先前想着先顺从曹彤彤稳住现状,以后情况会慢慢好起来。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曹彤彤或许是有心,或许是无心,但她糟糕的精神状态正在同化他,似乎想要把他也拉入黑色的泥沼中。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不存在。 在小学的时候,他动过这样的念头。但邵青的存在让他鼓起勇气活了下来,初中遇到那件事后他努力锻炼身体,可增强的只是体格,心理承受能力并没有一同增强。 如果不存在,就不用担心照片被爆出来的后续,也不用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 妈妈在宋叔的照顾下会好好生活,至于姜郁—— 她会考上好的大学,有好的工作,和好的人在一起。 在乎的人都有了好的归宿,他已然没有了执念。 双手撑住围着顶楼的矮墙敦,轻巧地坐到上面。 现在顶楼没有人,阳光很是炽热,风在耳边呼呼地吹。 脚下是一片虚空。 踩不到实处的感觉让人心慌又安心。 草草往下一看,一切都缩小了。 人或是房屋变成微型建筑。 分泌过多的肾上腺素让心跳很快,耳朵很吵。 池嘉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几秒钟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凄惨的模样。 身子缓慢地往前倾倒,再倾倒。 即将触到死神衣袍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池嘉,不行。” 腰部被人用手紧箍住往后一带,身子往后一仰,摔到发烫的地面上。 本来以为会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但实际碰触到的却是柔软的躯体。 “嗷——”耳边是熟悉的呼痛声。 因为太过熟悉,池嘉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了十几秒。 “池嘉,快起来,你好重,我要喘不过气了。”姜郁伸手推池嘉的背。 没有大力丸效果加成的姜郁觉得自己是废柴一条。 “姜郁?”池嘉直起身子扭过头来,不可思议地说,“我怎么看不到你?” 能摸到,但看不到。 姜郁这才想起,她还没把隐形斗篷脱下来。 不等她回答,就看见池嘉呆呆地伸手过去摸她的脸。 应该不是故意要摸她的脸,只是恰好碰到。 接着触电般地收回手。 姜郁坐起身,把隐形斗篷脱下来收进道具卡里,做贼心虚地解释道:“这是我的一种法器,穿上后就能隐形。” “那我在走廊上听到的你的那声尖叫……”池嘉的表情迷茫,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神奇的魔法道具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是我没错。”姜郁不太敢看他,“我偷听到了你和曹彤彤的对话。” 预想中的指责并没有落到头上。 池嘉只是语气怅然地说:“原来你听到了啊。” “嗯。”等了好久没听到池嘉的后半句话,姜郁对上池嘉的视线,结果发现他竟然哭了。 清亮的泪水无声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很快打湿了脸颊。 眼眶是红的。 平时总是装满傲慢意味的桃花眼里现在盛满了易碎的脆弱。 姜郁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那……那个,你别哭,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姜郁想伸手帮他擦眼泪,很快又意识到不妥,低头在包里翻找纸巾。 安慰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池嘉双手捂住脸,哭得更伤心了。 晶亮的泪水透过指缝砸到地上。 “我好丢脸。”在姜郁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丢脸。”姜郁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不也见过我哭的样子吗?” 池嘉松开手,眼睛红红的。 像当初被那个跳楼自杀的中年bug缠上一样,池嘉轻轻抱住姜郁。 但在抱住后手又收紧:“我害怕。” “害怕曹彤彤口中的照片被人看到吗?”姜郁问。 说起照片,池嘉的眼泪更是不停往下掉,他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后果,干脆死掉赎罪算了。还有,对不起。” 池嘉顿了顿:“我先前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 “先前不都说过对不起了吗?我原谅你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像生锈了,根本无法思考……”池嘉的语气有些茫然。 “池嘉,那不怪你。”姜郁的口吻严肃起来,“曹彤彤私下里养小鬼,扰乱了你的心智。” “小鬼?”池嘉松开怀抱,和姜郁对上视线。 姜郁从包里拿出刚才在厨房柜子里搜到的玩偶,“就是这个东西,当时有黑色的小鬼附着在它上面,不过被我杀掉了。” 池嘉从她的手中接过娃娃,“我都没有看到过这个东西。” “你没有用过租房里的厨房吧?这个玩偶藏在厨房的柜子里。” 池嘉摸到玩偶的肚子里有个方方正正的硬块,他好奇地挤压了几下:“里面有东西。” “我就是发现里面有东西才把它带出来的。”姜郁从文具袋里翻出美工课会用到的小剪刀,把玩偶的肚子剪开。 一个款式老旧的手机藏在雪白的棉花里。 外壳上还贴着糖果形状的贴纸,不过已经褪色了。 池嘉看到手机后瞬间白了脸,呼吸都有点不畅。 姜郁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看到他直勾勾盯着手机的眼神,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照片?” 池嘉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她用这个手机拍的。” “你是说,这手机里的照片是源文件?”姜郁心头一喜。 池嘉点了点头:“但是,没什么用,曹彤彤的手上有拷贝的照片,肯定不止这一份。” 池嘉从事务所回家的那天晚上,曹彤彤就是发了那些照片威胁要和他见面。 进而提出无理的要求。 “池嘉,你别害怕,这次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姜郁拍了拍他的肩膀。 池嘉揉了揉哭得有些肿的眼睛,不解道:“什么?” “我有一种法器,删除源文件后就能让其他的拷贝文件全部消失,你信吗?” 池嘉愣了愣,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回想起前天晚上的企鹅群吵架风波,“所以,群里的对话内容是被你用那种法器删掉了吗?” “对。”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的挺快,“其实刚才我说的并不全面,不是让其他的拷贝文件消失,而是让这些照片的存在痕迹消失,不管是截图还是视频,又或是其他种类的载体。” 池嘉的嗓子发堵,他小声问:“这么神奇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相信我。”姜郁摆弄着手机,“不过这个手机闲置的时间估计有点长了,没有电,按开关键都没反应。我们回医院把电充上,能开机再说。” 姜郁站起身来拍拍裤子要走,发现池嘉还失神地坐在地上。 “池嘉?”姜郁朝他伸出手,“走了。” “好。”池嘉拉住他的手站起来。 “你怎么痴呆呆的,是那个小鬼对你造成的后遗症吗?” “没有,我只是,”池嘉低下头,“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幸运,还以为是在做梦。” 手机的款式虽老了点,但好在充电线是通用的。 姜郁用自己的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被密码锁定了。 “池嘉,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姜郁问。 “五月十七号。” 姜郁动手输入0517,密码正确。 “大家都好喜欢把男生的生日设成自己手机的密码啊。”姜郁小声嘀咕着。 “池嘉,”姜郁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把照片选出来吧,我帮你删除的时候会闭上眼睛的。” “我……”池嘉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手机,而是问她:“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照片吗?” 姜郁奇怪地问:“这不是你的隐私吗?我看干嘛?” “不好奇吗?” “好奇是会好奇,但谁没点小秘密啊。” 池嘉接过手机,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从尘封的相册里翻出积灰的记忆,翻出斑驳的自己。 “找到了吗?”姜郁问。 池嘉的手指颤抖,“找到了。” “我闭上眼睛了。”姜郁闭上眼朝他伸手,“给我吧。” 池嘉把手机放到姜郁的手上。 姜郁用手指戳了戳冰凉的屏幕,“这张是吗?” 耳边传来池嘉的声音:“是。” 姜郁从卡牌收集册里调出【删除光标】,放到手机屏幕上,啪地点了一下,弹出的对话框出现在脑海中。 姜郁点下是。 “删掉了吗?”姜郁问。 “删掉了。”明明没有点屏幕上的删除键,但是照片还是凭空消失。 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到删光了手机里数十张的照片。 姜郁:“池嘉,没了吗?” “没了。” “我睁开眼睛咯?” “嗯。” 相册里现在只剩下一些风景照和曹彤彤青涩时期的自拍。 “快点看看她先前发给你的照片消失了没有。”姜郁着急地催促道。 “好,我看看。”池嘉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找到和曹彤彤的对话记录,心跳咚咚地往上翻。 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对话记录后,池嘉才如释重负地说:“没有了。” 明明两人的对话都还保存着,但里面的图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耶!”姜郁开心地举起手。 “这样就没关系了吗?”池嘉不敢想象,先前困扰他这么久,甚至让他起了自杀念头的事情就这么轻松地翻篇。 “我担保是真的没事了。”姜郁在病床上坐下,“等着吧,过不久曹彤彤应该会发现玩偶不见以及拷贝的照片都消失的端倪,她会主动联系你的。” 话刚落,池嘉的手机铃声就应景地响起。 “是曹彤彤打来的吗?”姜郁问。 池嘉点了点头,有点嫌恶地说:“我要不要接?” “接,看她想说什么。”姜郁走到池嘉旁边,“别怕,你吵不赢她我来帮你。” 池嘉见识过姜郁在企鹅群里舌战群员的本事,并不怀疑她的保证。 手机刚摁下接听键。 曹彤彤的声音就等不及地从屏幕里钻出来:“池嘉!你是不是把我的娃娃给拿走了?” 不用开免提,姜郁都能把对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拿了又怎样?”池嘉冷冰冰地回。 “我——你——”曹彤彤气急,“你看到娃娃肚子里的手机了对吧?” 池嘉没说话。 池嘉的沉默给了曹彤彤错误的信号,转瞬,她的声音又得意起来:“池嘉,你该不会以为照片只有那一份吧?” “我没有。”池嘉连和她说话都强忍着恶心,“不过劝你可以看看先前保留的照片还在不在,挂了。” 说完后不给曹彤彤回话的机会,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她再次打过来。 池嘉这次接都不接就直接挂断。 继续打过来。 池嘉再挂断。 再打。 池嘉心情大好地接起:“喂?什么事?” “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我留的照片备份怎么都不见了?”曹彤彤质问道。 池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通过那个娃娃动的手脚吗?”曹彤彤憋着股气问。 “你说是就是吧。”池嘉无所谓地说。 “把柄被销毁,说话就是硬气啊,池嘉。”曹彤彤见最开始的方法不奏效,便想用道德绑架这一套来打压他:“那又怎么样呢?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法改变你曾经害死我爸爸和妈妈的事实!你还是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清!” 池嘉攥紧手机:“我没有欠你的。” “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拜你所赐!你该对我负责!如果你不管我了,我要怎么办?”曹彤彤先给别人一棒子,接着又软下态度:“池嘉,没有你我要怎么办?我以后怎么活?你要让我回到舅妈那里吗?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去陪别的人睡觉挣钱,你忍心吗?” 池嘉讨厌她用这种说法来绑架自己,但一时还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来反驳对方。 姜郁碰碰他的肩膀,朝他伸手:“把电话给我,我和她说。” 池嘉听话地把电话递过去,默默消化因对话而产生的消极情绪。 “喂彤彤姐,下午好啊。”姜郁接过电话,语气阳光灿烂。 “姜郁?你和池嘉在一起?”曹彤彤的声音立马从先前的楚楚可怜切换成阴森森。 “是啊。”姜郁笑。 “你抢他的手机做什么?让他和我说话。” “我偏不。”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不要你这个外人掺和,你要不要脸?”曹彤彤气急了骂人。 姜郁的声音冷下来:“私事?你是指用照片威胁他给你钱,每天看你发疯还不能逃走这样的私事吗?而且你说我是外人,搞清楚谁才是外人好吧,我和池嘉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才更像个外人吧?” “你懂什么啊?我们从小就认识,将近十年的感情是你这种人不能比的。”曹彤彤没想到姜郁看着挺乖,初次见面时说话声音也软软的,没想到吵起架来竟然牙尖嘴利。 “那确实,这感情都深到要养小鬼来迷惑别人的心智了,一般人还真比不了。”姜郁站累了坐到椅子上,“还是您厉害啊,姐姐。” 曹彤彤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哦,扰乱所爱之人的心智,招桃花的黑色小鬼,牙齿很尖,还会咬人,要不是我躲得快,差点咬掉我的手指。”姜郁把头一仰,“你从哪儿弄到的这种东西?” “你能看得见?”曹彤彤的声音慌了。 姜郁不肯正面回答:“你猜?” “我猜个屁!” “好好好,别着急嘛,你养的那个小鬼已经被我弄死了,你找池嘉要回玩偶也没用。别老走这些外门邪道,那个东西在影响池嘉的同时也在影响你,你就没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很容易歇斯底里,心情波动很大吗?” “我——”曹彤彤略作回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但她不在乎,“你管我?我愿意。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他留在我的身边。” 姜郁略嫌晦气地看了眼通话时间,好笑道:“你愿意,池嘉可不愿意。” “那由不得他,他欠我两条人命。” “少张嘴喷粪!”姜郁生气道:“他什么都不欠你,你少在那里一厢情愿地臆想。” “呵,池嘉没跟你说他以前做过什么吧?那是他心里有鬼,他愧疚!” “没啊,”姜郁看向一脸紧张的池嘉,“他和我说了。” 池嘉脑袋上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电话里的曹彤彤也感觉不可思议:“他和你说了?” “说了啊,你以为你是受害者的家属对吧?” “我本来就是受害者的家属!” “你口中的受害者对于池嘉而言是行凶者,而且你父母的死和池嘉没有半毛钱关系!少给我发表歪屁股的言论。” “就是他的错!还有邵青的错!如果不是他们把那件事宣传的沸沸扬扬,让我父亲丢了工作,还被人看不起,他就不会自杀,我妈妈也不会自杀。”曹彤彤气急败坏地大喊。 姜郁揉了揉耳朵,不耐烦道:“小点声,姐姐,你的逻辑还挺好笑。听你这么说,你要怪也该怪革除你父亲职务的领导和看不起你父亲的人啊,怎么把责任劝推到池嘉头上?柿子挑软的捏吗?” “追根溯源,源头不就是他吗?不就是怪池嘉吗?怪他让我爸爸生出不好的念头!” 通过这一来二去的对话,姜郁已经能大致猜到事情的轮廓,她淡淡道:“曹彤彤,你错了。这一系列悲剧的源头不是池嘉,而在于你父亲就是个人渣。” “我爸爸才不是人渣!你嘴巴放干净点。” “或许作为一个父亲不是,但对于受害人来说就是。”姜郁不为所动,“你放手吧,池嘉不会再回去见你,你也不要再缠着他了。而且改改你动不动就威胁别人的烂习惯,别以为只有你会威胁人。信不信我把你父亲的光辉事迹打印出来,附上照片,请人四处发小传单,再印成巨幅海报挂在小区里的公告栏上啊?” “我——你!姜郁!你个狗%¥#……” 姜郁把电话拿远,等她飙完脏话了才挪回耳边,“刚才的话我录下来了,知道用言语侮辱人情节严重是可以报警的吧?” 曹彤彤没吭声。 手机壳开始发烫,姜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池嘉应该给了你不少钱,给我好好读书吧你,张口闭口陪别人睡觉,贬低自己很有意思吗?挂了!” “呼——终于打完了。”姜郁把手机还给池嘉,“你把她的号码和微信删掉吧,别让她再纠缠你了。” “好。”池嘉当着她的面删掉了曹彤彤的所有联系方式。 “唉,总感觉刚才打电话时没发挥好。”姜郁趴在床上,有点累。 “已经发挥得很好了,我肯定没有你那么会说话。”池嘉真诚地说。 “不能比啦,”姜郁摆摆手,“我身经百战,练过太多了。” 池嘉疑惑道:“你以前经常和别人吵架?” “啊……差不多吧。”姜郁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 池嘉本想说好,但看姜郁有点疲惫的样子,改口道:“要不你在病房里歇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没事儿,我又不是真的伤患。”姜郁从床上跳起来,“我和你一起去,毕竟以后一起吃饭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池嘉正要伸手拿包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啊,我还没和你说过,我下个周要转学了。”姜郁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要转学?”池嘉以为自己听错话。 “你也看到了嘛,我在班上一点人缘都没有,先前因为林欣怡的事就被冷暴力。”那个时候最待见她的还是东野声,想想真是不可思议,“现在出了论坛这个事,我回到班上肯定是被排挤的份,索性换个环境要好一点。” 池嘉紧紧抿着嘴唇,当初林欣怡出事后,他也是冷暴力姜郁的其中一员,现在似乎没什么立场去劝说姜郁留下来。 “你想要转到哪所学校去?”池嘉问。 “应该会去西城一中,具体还没定。”姜郁带着池嘉往医院的食堂走,“你想吃什么?炒菜吗?还是火锅?” 池嘉的心思完全没在吃饭上,他追着问:“西城一中,不是全封闭管理的学校吗?” 第81章 葬礼 二合一 姜郁:“是,要住校。” “以后是不是要周末才能见面了?”池嘉问。 “嗯,”姜郁没意识到池嘉问这句话的重点,兴奋地说:“我在网上查过,发现西城一中的课外活动很少,学生更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学校的一本率奇高诶!” “可是,如果课程的时间很紧,那你处理委托的时间不就少了吗?” 姜郁脸上的笑容凝固,“我都忘了这件事了,不行的话,事务所就先暂停营业个一年半载的,等我考上大学后再继续。” 两人既没有吃炒菜,也没有吃火锅。 各自吃了一份普通的盖饭。 池嘉有点心不在焉地戳弄着碗里的鸡肉,他问姜郁:“可不可以不要转学?” “别担心,如果之后曹彤彤再来找你麻烦,你直接联系我就好,我会帮你想办法。”姜郁以为池嘉是担心自己走后没有人帮他处理曹彤彤的事。 “我不是担心这个,”池嘉放下筷子,“你走了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姜郁没想到池嘉挽留他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她想了想说:“其实转学手续挺麻烦的,我也抱着能不转就不转的想法,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班上的氛围根本不适合我继续呆下去。” “没有人陪你,我可以陪你,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池嘉赶紧道。 “算了吧,你先前都提出和我换座位了,现在连我的同桌都不是。”虽然是因为曹彤彤才和她换的座位,但想起来还是有些微妙地心梗。 “我——我可以去找班主任再换回来。”池嘉垂下头,像只温顺的小狗。 “你这样反复无常,班主任肯定会生气的。”姜郁笑。 说起同桌,姜郁便顺嘴提了句:“对了,我发现我的新同桌其实人还不错。” 池嘉皱眉:“你们才同桌几天?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先前在论坛里帮我怼过王浩那个讨厌鬼,那天在班群里也是少有的没有阴阳怪气我的人,在班里简直是少有的清流了。” 池嘉一板一眼地说:“还是别这么早下定论,要长时间的相处后才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倒也是,不过我之后恐怕是没机会观察罗启明究竟是真好人还是假好人了。” 听姜郁的说法,她要去西城一中是板上钉钉。池嘉不好再劝,只是暗暗下决定,如果她真要转到一中,那他也要跟着去。 吃完饭后回到病房,两人俱是一惊。 东野声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自在得宛如是在自己家。 “嗨,”他举起手来打招呼,“你们刚才是去吃晚饭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病房?”姜郁不悦道。 “我问了楼下的护士姐姐,她告诉我的。”东野声起身走到姜郁面前,“受伤很严重吗?都要住院了?” 姜郁没好气地说:“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池嘉疑惑:“你这次差点被绑架难道和他有关?” “和我无关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东野声举起手作出投降的动作,“不过我来这里,一来是为了看望姜郁,二来也是为了说我继母的事。” “什么事?”姜郁不怎么感兴趣地问。 东野声笑:“她死了。” 场面被按下静音三秒,接着姜郁和池嘉异口同声:“什么?!” 东野声有耐心地重复:“我继母死了。” 姜郁虽然讨厌他那个嫉妒心强到离谱的继母,但前不久才看她开着小红车来载东野声,现在听到她死了,总觉得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从胸口膨胀开来。 “死因是什么?”姜郁问。 “从楼梯上摔下去,后脑勺着地,就这么死的。”东野声云淡风轻地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伤心。 姜郁回想起漫画原剧情中,原主的死因和贝丽相差无几,不由得毛骨悚然。 “生命很脆弱的。”东野声看姜郁表情不佳还反过来劝说她,“像后脑勺,太阳穴,心脏,脊椎,这样的重要部位被伤到,都很容易就没了。” 在邬里山庄时,东野声对于易轩的死表现得无动于衷倒能理解。但现在,死的人是他的继母,依照他的说法,还是从小就认识的玩伴,竟然也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除了“铁石心肠”这个词语,姜郁暂且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 或者,他已经背着别人偷偷哭过了? 不可能不可能,光是想象这个情景都让姜郁一阵恶寒。 “你的表情要不要这么精彩?”东野声被姜郁变来变去的神色逗笑。 “这都是我的第不知道多少任继母了,要是我每次都真情实感地难过,那我也太忙了。不过,看在她已经是个死人的份上,对她犯下的过错就既往不咎吧。”东野声对姜郁说。 姜郁自觉退后半步,和他拉开距离:“人都死了,我还追究什么。” 东野声拎起桌子上的蛋糕盒子,推到她手里:“草莓蛋糕,慰问品。” “哦。”姜郁伸手接过。 “贝丽的葬礼在这周六举行,你们两个要来吗?热烈欢迎哦。”东野声问。 姜郁立马拒绝:“算了吧,我不去。” 和东野声扯上关系会变得不幸。 “我也不去。”池嘉立马跟着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姐姐不去,你肯定就不去呗。”东野声语调轻浮,“那我先走了,今晚还有事,下周见。” 姜郁心头暗喜:哈哈哈,下周也见不了!拜拜吧您嘞! 等东野声走后,池嘉立马把门给关上,问:“是东野声的继母指使人来绑架你的?” 姜郁把草莓蛋糕放回桌上,“差不多可以确定,不过你别和宋叔讲,我怕他多想。” “我肯定不会和宋叔说这些话,”池嘉被她这么一说,声音都不自觉放低,“可是——他的继母为什么要给你使绊子?” “嫉妒。” 池嘉回味着姜郁说的这两个字,慢慢地睁大眼睛:“你是说——”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池嘉:我不能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姜郁把蛋糕盒子打开,用叉子戳了最上面的红草莓吃掉,他知道池嘉不喜欢吃甜点便没问他要不要,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最上面的奶油。 “那他说的‘死的不知道是第几任继母’又是怎么回事?”池嘉问。 这个蛋糕不是普通的奶油蛋糕,草莓下面就是味道浓郁的芝士,姜郁抿了两口后觉得吃不下又放下叉子。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摔下楼死掉的这个继母已经是他的第四任还是第五任继母了,而且都是意外死亡。” 池嘉陷入新一轮的震撼中,“怎么会连续出这么多的意外?” 姜郁耸肩:“我也不清楚。” 池嘉思索着,“会不会有人用这些女人的命来续财?” 姜郁精神一振:“展开说说,续财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在我妈和什么张太太王太太煲电话粥的时候听到的,”池嘉犹犹豫豫地措辞,“不过她们谈论的不是续财,而是续命。说是有个男人使用不正当的邪术用自己妻子的命去续母亲的命,我在旁边听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那个男人的母亲出了车祸,情况很糟糕。” 姜郁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也太缺德了。” 池嘉点头附和:“那倒是。” 姜郁:“东野家这几年的事业发展得很好吗?我没有关注过。” “你看班上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肯定不赖。” 别人是以命续命,东野家是以命续财。 “我们要不还是去参加一下他继母的葬礼吧。”姜郁有点好奇东野声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稍晚的时候,宋君贤到病房来看姜郁,看到池嘉后还有几分惊讶:“小嘉也在啊。” “嗯。”池嘉在宋君贤面前总有几分放不开的拘谨。 “小郁,我先前在微信上给你发的文件看过了吗?”宋君贤在床沿坐下,顺手摸了摸姜郁的头。 “看过了。”宋君贤说的文件是一份学校备选名单,上面列出了学校的名字,其后还备注着各个学校的优缺点,注解得十分详细。 “想好要去哪所学校了吗?” “西城一中。”姜郁坚定地答。 宋君贤苦笑着:“还是不改答案吗?” “这所学校的教师资源很好,升学率也高,还管得严,很适合我这种学生。” “西城一中的学生要上晚自习,会很辛苦。”宋君贤苦口婆心地劝,“而且全封闭式的管理导致学生一周才回来一次……学习只要努力就好了,我要求不高,以后找不到工作也可以来公司上班,或者想要创业了我可以给你赞助资金,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姜郁相信宋君贤是真的没有育儿经验。 这番说法是程度非常严重的溺爱,但他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没什么创业头脑,就适合给别人打工。”姜郁对自己有个清醒的定位。 “以后可以慢慢学。”宋君贤不以为意。 姜郁看宋君贤一副“女儿要离家,老父甚是伤心”的模样,心里过不去,退而求其次道:“那……西城二中也行。” 西城一中和二中的教学质量差不多,只是一中全封闭式,二中走读制。 宋君贤的劝说目标达成,喜悦从表情溢出来:“好好好,那就确定转到二中去。” 一直默默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池嘉开口:“宋叔,我也想要转学去二中。” 姜郁和宋君贤齐齐扭头看向他。 “姜郁一个人到新的班级,会比较难融入,有个伴会好点。”面对着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池嘉越说声音越小,“再说,我觉得西外的环境不适合我,我的成绩不好,又没什么自制力,需要老师管得严一点。” 不等姜郁发表意见,宋君贤就赞同道:“我觉得可以。” 姜郁试图阻止:“不太好吧,池嘉在原本的班级里本来就和同学相处的不错,专为了我转到二中太过意不去了。” 说完后给池嘉使眼神示意:你在胡说什么呢你?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过意得去过意不去的。”宋君贤以为是姜郁不好意思,温言细语道:“而且池嘉难得有这份心,你就别驳他的好意了。他陪你一起去新班级,我要放心很多。” 姜郁:“……宋叔你做主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找人给你们办转学手续。” 行吧。 不难理解池嘉的思路,先前曹彤彤已经知道了池嘉在西外读书,之后很有可能会继续蹲守在学校门口堵他。这个时候转学避开和她的交集,先让她冷静一段时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宋君贤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和姜郁敲定了要转学去的学校后便捎带着池嘉回家,只剩姜郁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说实在的,姜郁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完全可以和两人一起回去,连池嘉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姜郁摆手:“反正明天早上就出院了,今晚再在病房里呆一晚上算了。” 不能让钱白交,一定要住满期限。 因为是vip级别的私人病房,所以房间里各项设施都特别好,姜郁感觉和住旅馆差不多。 池嘉和宋君贤前脚刚走,姜郁立马就接到了2357的电话:“玩家小姐,你睡了吗?” “没睡啊,正在看电视。”病房里的电视是网络电视,姜郁正在上面搜索好看的电影。 “我现在可不可以来找你?” “好啊,好啊,快来陪我一起看电影。”姜郁表示热烈欢迎。 姜郁挂断电话,刚从软件里选出评分和简介都看上去不错的电影,敲门声响起,随后是2357温润的声音:“玩家小姐,是我。” “这么快!”姜郁从床上蹦起来,飞速将门打开,“我以为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在事务所呢。” “我特意挑了晚一点的时间来,怕撞到你继父。”2357摸了摸头发,“到了医院楼下后觉得还是提前打个电话比较保险,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如果你给我打电话时宋叔还在呢?” 2357坚定地表示:“我可以在楼下等着。” 唉,2357怎么傻乎乎的。 看电影的时候,2357自觉在椅子上坐下。 姜郁拍拍床面:“坐到我旁边来,我们两个一起看。” “一起坐在床上吗?”2357问。 “嗯嗯,快来。” 2357表情放空:“我可以吗?” “这张床很大的。”姜郁继续拍了拍床面催促道:“快来快来。” “好。”2357同手同脚地走到床边,怕惊动什么似的轻轻坐在床上,小心脱下鞋子,把脚放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虽然天气不冷,但我觉得盖被子有种奇特的安全感。”姜郁看他表情不对还以为是嫌热,“如果你觉得热,可以把被子堆到我这边来。” “没有,我觉得这样很好。”感觉两个人被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和玩家小姐的形容一样—— 有种奇特的安全感。 电影已经开始了。 距离靠得近,姜郁能闻到2357身上有新鲜的香波味,她问:“2357,你洗过澡了吗?” 2357的猫眼微微睁大,他拉起自己的领口闻了一下,“能闻到吗?” “嗯,和我的洗发露是同一个味道诶,是柑橘味,很好闻。”姜郁说着还深吸一口气,真的是这个味道。 2357是故意买的这个味道的香波。 “嗯,”被头发盖到的耳朵有点红,2357点点头,“因为要来见你,所以我觉得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姜郁笑:“怎么说的我要把吃了一样。” 姜郁说完这句话便转头继续看电影。 这部电影将近三个小时,很是冗长。 全片的色调灰蒙蒙的,而且还不知所谓地隔一段时间就切很长的远景。或许这是导演想要向观众暗示某种意味的手法,但是姜郁完全看不懂。 只觉得不知所谓。 电影内容太枯燥,姜郁便和2357聊起天来,给他说了今天的经历,从在曹彤彤那里找到一只黑色的小鬼说起:“……那只小鬼还没有我的手指头长,但是非常凶猛,攻击力有44呢!简直不可思议。” 电影里的西班牙演员还在继续说台词,现在演到了男女主发生争执的部分。 姜郁觉得有点吵,便把声音调到最小。 这下彻底变成了姜郁和2357聊天的背景音。 等姜郁说到东野声的继母意外摔死时,男女主已经从吵架进展到离婚。 2357侧着头,认真听着姜郁的话,已然忽视了电影里的剧情进展:“所以明天要和池嘉一起去参加东野声继母的葬礼吗?” “嗯,中午去。”姜郁看2357顿时失落,立马道:“然后下午就去事务所,感觉都好久没有接到新的委托了。” 2357听了这话又精神起来。 电影的前半部分比较慢热,反倒是后一个小时的情节变得紧凑不少。 过程虽有些波折,但两人还是把电影给看完了。 “还要回事务所吗?”玩家小姐把网络电视关掉。 2357学聪明了:“可不可以像昨晚一样继续留宿?” “正有此意,一起睡觉吧。” 2357慌张地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拿折叠床!” 姜郁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可以一起睡,毕竟2357是没有性别的系统,但是他现在顶着男生的外表,这句话总觉得难以说出口。 “2357,你先不要睡着,我得洗个澡,吹头发的时候可能会吵到你。”姜郁看他迅速在折叠床上躺好,雪白的被子盖在身上,似乎是迫不及待要入睡的样子。 2357:“好的。” 事实证明,姜郁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2357听着耳边哗哗的水声,根本睡不着。 甚至到最后姜郁吹完头发,关好灯,窝在被子里陷入浅眠时,他的意识也依旧清晰。 这是一个难眠之夜。 次日,姜郁和2357一起吃过早饭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回到家中时池嘉正玄关处穿鞋。 “你要去哪儿?”姜郁机警地问。 “我正准备去医院找你呢,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池嘉把穿了一只的运动鞋脱下来。 “为了中午去参加葬礼做准备。”姜郁以前吃过丧酒,除了不能穿太鲜艳的衣服外并没有什么忌讳。 不过像东野声这样的家庭就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池嘉:“要准备什么?穿朴素一点去不久行了吗?” 出发的时候,除了外套里的衬衫是白色外,池嘉很得体地穿了一身黑。 姜郁没有黑色的套装,所以穿了一条黑裙子。 两人在小区门口停下。 姜郁:“额,池嘉,或许……你知道东野家在哪里吗?” 池嘉摇头。 姜郁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给东野声打了电话,这才得知贝丽的葬礼并没有在他的家里举行,而是在殡仪馆里。 姜郁失望道:“竟然是在殡仪馆里吗?” 东野声:“你想来我家啊?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地址。” “不是,像你这样的家室不应该专门买下一层楼,雇佣几个身形高大的保镖在门口盯梢,要求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出示请柬。应该是这样的阵仗才对吧?” 东野声:“……你好像对我家有什么误解。” 在一旁偷听到两人对话内容的池嘉努力压制住笑意。 等到达葬礼的现场后,姜郁没发现身形高大的保镖,而是看到了阴魂不散的谢无为。 他正在和一个皮肤苍白的中年男人聊天。 平时趾高气扬的谢无为在男人面前尤为恭敬,让姜郁不由得怀疑该男人是个什么来头。 不过她暂时无法分神去在意这件事。 因为安放着棺材的灵堂里有更可怕的东西。 “姜……姜郁……”池嘉的声音因恐惧变得沙哑,“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姜郁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别害怕,我能对付。” 黑漆漆的棺材旁边,站着名为贝丽的bug。 她歪着脖子,姿态扭曲,五官虽然和生前一样明艳,但眼睛瞪得太大了,而且黑眼圈极为严重,皮肤颜色还白到不正常。 看到姜郁后,她目眦尽裂,尖叫起来:“姜郁!姜郁!” 然后飞速往姜郁的方向冲过来。 火势汹汹的气势,不得不说还是挺恐怖的。 连池嘉都忍不住道:“姜郁快跑!” 还试图拉着姜郁的手往后撤。 “别怕,”姜郁安慰他,“不都说了我能制住吗?” 贝丽脑袋上顶着的数字是89,能用银级bug处理器消灭。 过来了,那么—— “嗨!姜郁!你穿黑裙子很好看诶。”东野声闪亮亮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姜郁都还没来得及出招,只听冲的太快没有及时刹车导致整个bug扑到东野声身上的贝丽发出惨烈痛苦的尖叫声。 贝丽和东野声触碰到的前半部□□子被活生生削掉。 怪不得初见贝丽的bug时,姜郁发现她的左手像是被人砍断了似的,原来是出于这个原因。 姜郁:…… 池嘉:…… 第82章 我的读者1 二合一 贝丽的惨叫声只是出现了一瞬。 她的嗓音和她的前半部□□子一起消失,像是半挂红嫩的鲜肉在原地摇摇欲坠。 头顶的数字从89锐减到3。 现在没必要用银级bug处理器,直接用小bug诱捕罐就能对付。 正当她要动手时,谢无为倏然来到贝丽的身边,用个球形的法器将残缺的贝丽吸进去,再将小球迅速收进衣袖里。 东野声察觉到姜郁和池嘉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后看,便也跟着转过头去,“谢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无为没有说实话,只道:“我看这两人有些眼熟,所以来看看,原来是宋君贤先生家的两个孩子。” 了解谢无为为人的姜郁没法叫出“无为大仙”这个称号,只是勉强道:“你好。” 池嘉有样学样地跟着问了声好。 “你们认识?”东野声诧异地问。 姜郁:“宋叔带我和池嘉去桃花庵向谢先生求过平安符。” 东野声听了这话后皱起眉,仿佛是在说这你们也信? “平安符没有带在身上吗?”谢无为一本正经地问。 “谢先生说笑了,您给我的哪是什么平安符,上面那扭扭曲曲的笔画,分明就是蛇印吧?”姜郁皮笑肉不笑地驳他面子,“我戴着符纸的那两天可是招蛇得紧。” “哦?”谢无为面色如常,“想来是我昏了头,画错了符纸,不然今日我重新给你画一张?” “不用了,多麻烦啊。”上次是蛇印,这次别画个猫印,狗印啥的。 见姜郁推脱,谢无为倒没有勉强,缓缓道:“别怪我没提醒,姜郁小姐,你的灵体现在是灰黑色的,如果不加以干扰,这段时间会遭大劫啊。” 东野声有点不耐烦:“啊,又来了。” 谢无为面对东野声的这番作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细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东西,你的命格硬,再凶的脏东西都近不了你的身,但是姜郁小姐不同。” 视线转向姜郁:“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席葬礼,就算是特殊情况被迫出席,也千万不要进灵堂,我就说这么多。” 说完后便撩了撩道袍的下摆,又回到先前的座位上,继续和身旁的中年男子攀谈。 “他不过是想让你花钱找他破劫而已,不用理。”池嘉安慰姜郁。 “谢无为就是靠这些神神鬼鬼还有风水之类的东西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信。”东野声费解地说。 “在和谢无为说话的人是谁?”姜郁小声问。 “我的老父亲。”东野声随口一说。 姜郁又回头多看了中年男子几眼,不相信道:“真的吗?” “真的啊。” 池嘉评价道:“不太像。” 姜郁点头:“一点都不像。” 男人的皮肤苍白得病态,东野声却是健康的小麦色。 男人看起来体弱多病的,手边还备着一块白色的手绢,时不时就要捂嘴咳嗽两声。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应该比较像我母亲吧?”东野声的语气不太确定,似乎是已经忘记了妈妈的模样。 “你爸爸和谢无为认识很长时间了吗?怎么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谢无为从头到尾都在和东野京里说话,中途有人想介入都会被谢无为三两句打发离开。 “可久了,从我记事开始,他就经常到我们家来,我爸估计也被他骗了不少钱。”但凡公司要做新项目,或者历任的继母去世,都要找谢无为来做法事。 除了一开始差点被贝丽的bug袭击,姜郁在这场葬礼中并未发现别的端倪。 先前“用命续财”的猜想没有得到佐证,但是谢无为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暗示了“用命续财”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就姜郁对于谢无为的了解,只要钱给到位,他还真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暗眼】和【内耳】没派上什么用场,偷听到的信息都是关于公司新项目开办的时间选择,法事安排,有无忌讳这样的小事。 想来,机密的事情不该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讨论,但姜郁还是有点失望。 她想象中的东野京,应该是个很有魄力,和白黏黏的爸爸相差无几的人,但是事实却和想象的完全不同。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东野声的父亲!不该是个暴戾狠毒,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手里端着红酒杯,眼里透出犀利的光,身上散发出不怒自威气质的男人吗? 结果是个病歪歪的老父亲。 东野京的形象因为太过正常,反倒有些不正常了。 “东野,你爸爸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他老是在咳嗽。” “老毛病了,去医院里检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靠喝中药养身体,”东野声说完后不悦地挑起眉,“你怎么老是在问他的事?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姜郁抓错重点:“看起来也不是很老。” 东野声:“……但还是我比较帅对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姜郁还是说了实话:“是。” 东野声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语气里有几分得意:“我就说嘛。” 参加完葬礼,刚离开灵堂。 池嘉迫不及待地问:“东野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鬼魂没法靠近他?” 池嘉的脑海里浮现出贝丽的身体被削掉一半的画面,顿感头皮发麻。 “他就是这样的体质。”姜郁说到这里也觉得不满。 这人的主角光环耀眼到让人无法忽视。 “你还记得吧,之前在邬里山庄,就他一个人对山庄里发生的各种灵异现象一无所知。” 池嘉点头,随即感叹道:“怪不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科学主义者,根本不信有脏东西,如果我有他这样的体质,我也不信。” 既看不到脏东西,又不被伤害。 不信是正常的。 “我等会儿不回家,要去事务所,你要和我一起吗?”姜郁问。 “大概不行,妈妈要给我买衣服。”池嘉说这句话时有点不好意思,“说是转学后要添置新的衣物,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明明到了学校后除了穿校服就是穿校服。” “估计只是想和你逛街吧?”姜郁表示理解,“你这段时间回家晚,一直在陪曹彤彤,应该有好几天没陪她吃晚饭了。” 邵青作为单亲家庭的妈妈,对池嘉的亲情里混杂着保护欲和依赖感。 池嘉:“是这样。” 他犹豫了片刻,问道:“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姜郁看了他一眼,噗嗤笑出声:“我要真去了,青姨肯定会气死的。” “我妈对你好像有点误解,我会和她解释的。” “别,”姜郁忙拒绝,邵青对她是有误解,但这份误解来自于原主做的事,“日久见人心,你不用特地和她解释,慢慢会好的。” 越解释反而越容易引起逆反心理。 更何况姜郁不了解原主和邵青相处的具体细节,更不知道原主对待邵青究竟有多过分。 葬礼上,东野声夸了她的裙子好看。到事务所后,2357也夸奖:“玩家小姐,你穿裙子好好看。” 这句话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的朴实无华,毫无夸奖技巧。 但是配上2357的表情后,意味完全不同。 “谢谢,不过我在学校里穿的校服就是衬衫配短裙啊,应该差不多吧?”姜郁抚平裙子下摆上的褶皱。 “都好看,但——是不一样的好看。” 玩家小姐平时穿的校裙比较短,所以里面总是穿上长袜或者裤袜,更多的是一种青春俏皮的可爱。 但今天穿的裙子—— 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玩家小姐,你的皮肤好白啊,比我还要白。”黑色显白。 姜郁露出的小腿,手臂,脖颈都是同一个色调。 姜郁把手臂挨着2357的进行比较,“没有吧,我觉得差不多啊,这也不是我原本的肤色,是在吃了美白补血丸后才突然变白的。” “先不说这个了,”姜郁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张试卷,“转学到西城二中的当天会有一个简单的摸底考试,快来教教我!” 好歹得拿出个勉强看得过眼的分数,别让班主任觉得收了自己是在做慈善。 绝不能让宋叔丢面子! 啊——虽说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宋君贤本人并不是很在意,通知她和池嘉有摸底考试时还特意说了只是个形式,不用紧张。 等2357给她讲解完试卷上的错题后,门被敲响,有委托人上门了。 委托人刚进门,姜郁就眼前一亮:“我认识你!” 是在高铁上“被迫”和东野交换座位的女生。 今天依旧是一身黑,手上依旧戴着黑色的手套。 委托人也认出了姜郁,她语气怀疑:“你们不是那天在高铁上坐我对面的学生吗?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委托人拿出黑白色的小卡片,试图再次确认地址。 姜郁忙道:“你没走错,这里就是疑难杂症事务所,快坐吧。” 迟疑了片刻后,委托人拘谨地在事务所里新添置的沙发上坐下。 2357泡了杯热茶递给她:“请用。” “谢谢,谢谢。”委托人双手接过,她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被闷得泛红的脸,“这个事务所是你们几个学生经营的吗?” “嗯。”姜郁看了眼还依旧戴在她手上的手套,“姐姐,不摘手套吗?” “不了,我手上有伤,怕吓到你们。”说罢,委托人喝了口热茶,大概是喝得比较急,被烫到了舌头。 连声说着好烫好烫,用手在自己的嘴边扇风。 姜郁重新给她接了杯冰水。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委托人低下头,语气怯生生的。 是性格比较内向敏感的委托人。 和上次来委托的卓依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没有添麻烦啦,别放在心上。”姜郁用亲近的口吻拉近距离,在她的身边坐下,“你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呢?” “我……”委托人的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糟糕的事,“我好像见到了怪物。” 这可真是个出其不意的开场。 姜郁没有急着催促,等她继续:“说起来有点复杂,我需要从头开始慢慢梳理……” “我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儿童插画师,对,就是给儿童故事书画插画的,也出过几本销量不怎么样的绘本。你也看到了,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在外面工作,不过画插画也没挣多少钱,不管什么样的行业都是顶层的吃香,我这样的职业说出去还挺酷,其实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但是前段时间,我偶然来了兴趣在一个叫做绿江儿童文学网站上连载了故事,本来以为没什么流量……因为绿江的主站并不是做儿童文学,这个站只是它的分站,而且你想想,童话故事的受众群体,他们也没有消费能力,所以我当时是免费写写,就当时排解压力的一个渠道,但我没想到,这个连载的故事竟然意外受欢迎。” “说‘这个’故事不太准确,其实我总共在上面发布过五个故事,但是篇幅都不长,索性就放到一个故事集里……” “诶,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我连载的那本故事集很受欢迎,后来还有公司联系我出版,给的稿费是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现在没有那么喘不过气了。” “之后我就想着给读者们抽个奖,因为刚好写了五个短篇故事,所以就设置了五个抽奖名额,奖品是一本实体书和一箱零食大礼包,到这里走向都还正常,直到后来……” “我让抽中奖的读者在微博上联系我,发给我地址,我好把东西寄过去。东西一开始都顺利寄出,但是在五天后,快递员陆续联系我说这些快递没有人收,留下的电话号码都是空号,而且居住的地址也很奇怪。啊,要问我多奇怪,有的地方完全没有人住,我记得其中有一个读者给的地址是在湖边!还有一个给的地址是一栋废弃大楼……诶,为什么这么清楚吗……因为我亲自去实地考察过了。” “说来奇怪,这几个读者给的地址都是在西城,我当时正在临月城旅游找灵感,从快递员那里得知这件事后就直接坐高铁来这里,按照读者给的地址挨个找过了,确实,没有找到人。” “所以,此次委托的内容是什么呢?”2357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繁就简,记录下委托人的故事内核。 “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查清楚这几个读者的真实身份。”委托人说完后又小心补了句:“可以吗?” 【叮铃~】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我”的读者】 【任务目标:查清五个读者的真实身份】 【任务奖励:积分值300点,资金30000元】 这次的任务目标一句话就概括,但是奖励的积分值和资金都很高。 30000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姜郁欣然应允,“但是你先前说遇到怪物是怎么一回事?” 委托人的言语间根本没有提起任何有关怪物的事。 委托人挠了挠脸:“啊,我觉得你们不会信所以就下意识跳过了。” “我们先前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不管你说的话在别人听起来有多么荒谬,我们都会认真对待的。” “那……那我说了。” 姜郁点头:“嗯。” “这五个读者中,其中有一个人给的地址是在一栋废弃的大楼。我按照读者给的房间号,找到了确切的房间,当我一脚迈入房间后,墙壁变了,原本冰冷的墙壁像是变成了某种软体动物的腔道内壁,非常的柔软,非常暖和,感觉像是有人在里面烧了一笼很旺的火,那天的天气并不冷,甚至有点热,但我站在房间里面并没有觉得温度高,反而昏昏欲睡。” 委托人说着说着,似乎重返了当时的场景,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害怕,反而是很怀念的表情。 “我在里面的木板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黑得彻底,四周一片漆黑,睡前感受到的温暖也随之消失,墙壁恢复成冷而硬的样子。这个时候,我才切身地感受到了恐惧,赶紧打开手机的照明,摸索着下了楼,脊背上全都是冷汗。”此时,委托人脸上怀念的表情褪去,变成一片惨白,“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梦,我也没有看到怪物的具体模样,但我觉得那一刻,整栋楼都变成了怪物,我只是位于怪物体内的某个部位。” “我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姜郁回忆起邬里山庄的白塔。 “真的吗?”委托人宛若找到了知音般,拉起姜郁的手,“你也遇到过这种怪物?” “我的情况可能和你稍有不同,”姜郁回忆着,“我之所以会看到那样的景象,是因为那间房子里到处都贴上了会扰乱人心智的符咒,我的神志受到影响,而且我除了感觉房间内壁变得像软体动物的腔道外,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委托人失落地松开了她的手:“那确实不太一样,我看到的那间房子里并没有符咒。” “别丧气,我们会负责调查清楚的。”姜郁安慰她,“对了,先前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委托人:“我叫蒋芝,作者名和画师名是一朵小灵芝。” 临走前,蒋芝给了姜郁自己出版的故事集,名为:《月亮表盘》。 “这个童话故事集的名字好有诗意哦。”姜郁感叹道。 蒋芝羞涩地说:“故事集的名称其实就是里面收录的第一个故事的名字。” 姜郁翻开目录,果然和蒋芝说的一样。 “为了方便你们调查,我还整理了五个读者的ID号,以及微博上他们发的住址。”蒋芝从包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递给姜郁。 “有心了。”姜郁接过,不忘问:“来到西城后有通过微博和这五个读者联系过吗?” “有,但是消息全都是未读,而且他们的号都是新号,没有发表过任何内容。” “好的,我明白了。” “那么,我先走了,”蒋芝起身,“谢谢你们愿意接下这个委托。” “不客气,路上小心。” 一番客套话后,姜郁送走了蒋芝,展开她先前给的白纸,五个读者的ID号分别是: 1.“时间的针脚” 2.“炎炎四火” 3.“你看不见我” 4.“头上别着兔子发卡” 5.“怀念旧色” 光看这些ID号,姜郁只知道第一个人的ID是一部西班牙电影。 暂且看不出什么门道。 姜郁翻开童话故事集的第一个故事:《月亮表盘》。 2357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玩家小姐,我也要看。” “好,我们两个一起看。”姜郁把书往他的那边挪了一点。 故事的篇幅虽短,但每个故事前都有几句引言,开篇《月亮表盘》的引言便是:“海面上升起一轮巨大的淡黄色圆月,在午夜十二点,圆月的的表面上出现了时针,分针以及秒针。这便是传说中可以让时间倒流,亦可让时间前进的月亮表盘。” 故事很短,姜郁和2357只花了十来分钟便读完。 概括起来就是一个住在海边的女孩,年纪很小时便因家境贫苦早早帮忙照顾家里,每天都过得很累。 她很羡慕邻居家的小女孩每天都只用开开心心地玩耍和学习,为此,她和爷爷抱怨过好几次。爷爷告诉她,可以向海神祈祷,如果海神感受到你的真诚,那么在午夜十二点时会让月亮表盘从大海里升起,便能够趁此机会让时间倒流或者前进。 认真祈祷的小女孩终于感动了海神,也如愿看到了月亮表盘。她飞快地拨动时针让时间前进,到达了自己的未来。但她发现,未来的自己并没有变得有钱,也没有住上好的房子,而是像妈妈以前那样买了继续在海边以捕鱼为生。 她的丈夫和父亲一样粗鲁,动不动就拳脚相加,恶语相对,她的怀里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女孩。像她人生的复刻。 她再次许愿,拨动月亮表盘的时针,回到了胎儿时期,她还在妈妈的肚子里,不需要面对外界的期望和压力。 这是最完美的时期。 就这样,等她生下来,长大,需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的时候,小女孩会再次拨动月亮表盘的时针回到妈妈的肚子里。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过程。 直到某次,妈妈意外流产了。她永远消失,不再需要重蹈悲剧的人生。 看完故事的姜郁和2357齐齐陷入沉默:…… “2357,这种消极暗黑的童话真的可以出版吗?”姜郁不可思议地说,“被家长知道自家孩子看这种故事会生气的吧?” 第83章 我的读者2 二合一 2357把书合上,看了眼封皮。 出版这本书的出版社叫“青鸟儿童文学出版社”。 2357迅速在脑海里进行搜索,发现这本书先前出版的童话故事也大多是这种温馨又暗黑的风格。 “没有被家长投诉真是个奇迹。”姜郁又迅速过了一遍《月亮表盘》的内容,不由得惊叹道。 2357根据查到的资料在心里默默总结:这家出版社的成立时间早,估计已经形成了特定的读者群体,而且看故事内容,受众也不一定是儿童。 他组织好语言正想和姜郁说,就被对方抢了先。 “2357,我忘记和你说了,这次的任务完成后会奖励积分值300点,奖金足足有30000块!”姜郁兴奋道,“加上原来的积分值,我离目标达成就只剩500积分了。” 高兴了没几秒,姜郁又开始担忧:“这次任务奖励的积分值好高,该不会比月潭村那次的任务还要难吧?” “不是这样算的。”2357淡定地开口,已然把刚才准备的措词咽进肚子里,“主线任务所奖励的积分值和奖金都是在逐渐升高,和任务难度并无太大关联,反倒是临时任务的难度能从奖励积分值的多少来衡量。” 姜郁没有丝毫怀疑地接受了2357的说法,叹:“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这次要查明五个读者的身份,相当于要完成五个小的临时任务。 困难程度还是不容小觑。 现在时间还早,两人合计着去住的最近的一个读者家调查。 在这五个迥然不同的预留地址中,姜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称:“西城职业技术学院?2357,这不是你的学校吗?” 2357皱起眉,点头:“嗯,而且往后更详细的地址也不太对劲。” ID名称为“你看不见我”的读者,留下的地址是:西城职业技术学院兰苑3,403。 姜郁略作回忆:“这不是丁梅的寝室吗?” 丁梅是买的二手台灯上附着小狗灵魂的女生。 2357:“要不要打电话去问问?” 姜郁掏出手机:“正有此意。” 电话才响了两声,丁梅就接起了电话:“喂?姜郁吗?” “是我,”姜郁的眼睛在蒋芝留下的白纸上扫视,委婉道:“你们寝室里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丁梅卧槽一声:“你简直神了!我正想和你打电话说这个事儿呢,没想到你竟然未卜先知!” “这么说来是真的碰到了麻烦?”姜郁问。 “嗯,”丁梅的声音小下来,“我们寝室最近好像多出了一个人。” “哦?怎么说?你见过这个多出来的人?”姜郁摁下免提,方便2357和她一起听。 “没见到它的真实模样,它每次出现都会变成我们寝室中的其中一个人。”丁梅的声音涩涩的,现在就她一个人在寝室,心里有点慌,“你稍微等一下啊。” 丁梅离开座位,把门锁好,又爬上床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这才敢和姜郁说起上个周发生的怪事:“我们寝室有个习惯,每个周的周五晚上都会到外面去聚餐。上个周,我们三个人和往常一样,也是约好了要去……” “抱歉,打断一下。”姜郁听见她提到数字“三”时忍不住开口:“你们寝室不是四个人吗?” “不是,其他的寝室住四个人,但我们的寝室里只住三个。分别是我,邱珍珍还有赵艺,我们三人都是同一个班的,所以关系比较好。” “好的,你继续说。” 上周五下午,本该是三个女生一起去外面潇洒的好时间,但赵艺临时出了点情况。 “赵艺?现在要稍微好一点了吗?”邱珍珍在床下小声问道。 生理痛加上轻微感冒,赵艺捂着热水袋蜷缩在被子里哼哼:“没呢,你们俩去吧,别管我。” 丁梅关切地问:“你吃过止痛药没有?” “吃过了,不过还得等一会儿才生效。”赵艺把热水袋更加用力地贴紧肚皮。 邱珍珍拿起自己的小皮包,问:“你想吃点什么?我俩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 “帮我带杯燕麦热牛奶就行。”赵艺生无可恋道。 “北街那家新开的卖酱香饼的铺子你不是一直念着吗?也不想要?” 赵艺动摇道:“那……除了燕麦热牛奶外再给我带两个酱香饼。” 邱珍珍:“行吧,我记着了,你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 两人出去后没多久,赵艺就感觉小腹处传来的疼痛在慢慢平息,同时困意也涌了上来。 她正要合眼,下方的桌面上突然传来被人翻动的声音。 “珍珍?”赵艺迷蒙着双眼叫了声。 无人应答。 声音停了下来。 赵艺以为自己是脑子不清醒听错了声音。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几分钟后翻动的声音继续传来。 “丁梅?”赵艺心有点慌了。 桌面上翻找的声音停止。 赵艺坐起身,从窗帘里探出头往下看。 发现丁梅正站在她的桌前,在她的桌面上翻找着什么。 赵艺松了口气:“是你啊,丁梅。” 丁梅点了点头:“嗯。” 赵艺纳闷道:“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吱声啊?” “我不想打扰你睡觉。”丁梅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这不还是醒了?”赵艺看着丁梅的表情,觉得她的五官十分不自然,但一贯粗神经的她没有多想,只问:“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才和珍珍走没多久吗?” “我忘带手机和钱包了,回来找。”丁梅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呆板。 赵艺不太高兴:“你忘记带手机和钱包,在我桌子上翻什么啊?” “口红掉色了,”丁梅眼睛瞪大仰头看她,手指着自己的嘴唇,“我想借一下你的口红。” “哦,你直接和我说不就得了。”赵艺觉得丁梅现在的神态有点渗人,“在左边那个小抽屉里,你自己拿。” 说完后便把头缩回床罩里,重新窝回被子中,劝说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丁梅在下面乱了一阵后很快离开。 这是赵艺的视角里,当天下午发生的事。 但在丁梅来看,就不是这样。 当天下午她和邱珍珍离开前,很仔细地将钱包和手机都放在了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根本没有中途回到寝室里。 而且,她和邱珍珍在经常去的餐厅里点好焖锅后,就看到本该在寝室里休息的赵艺突然出现在眼前。 因为太过突然,邱珍珍缓了好一会儿才问:“赵艺?你不是不来了吗?” “我感冒好了,肚子也不痛了,可以一起吃饭。”赵艺说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被设置了自动播放语音的机器人。 邱珍珍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快坐吧,我叫服务员再添副碗筷。” “好。”赵艺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点的分量比较少,要是不够吃,等会儿再加菜。”邱珍珍说。 赵艺的回答一成不变:“好。” 邱珍珍和丁梅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赵艺转头看向两人:“怎么了?” “平时不是话很多的吗?怎么今天一点都不聒噪?”丁梅用筷子戳破覆在碗面上的薄纸。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不太好看。”邱珍珍给丁梅添饭。 “可能是失血过多。”赵艺说。 这句话有了点赵艺的影子,邱珍珍没有再追问。 三人闷头吃了会儿。 席间赵艺都保持着沉默。 丁梅看着她身上穿的外套,好奇道:“赵艺,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件衣服要退了的吗?怎么现在又穿上了?” 赵艺昨天拿到包裹后就一直挑剔这件外套的颜色和版型和卖家晒出的图片严重不符。 图上明明是暗蓝色,但拿到手后却是亮蓝色,对于皮肤偏黑的人不太友好。 “我改变主意了。”赵艺从锅里夹出一片牛肉,“我喜欢这个颜色。” 赵艺没扎头发,黑色的秀发垂下来挡住侧脸,让脸部的轮廓变得模糊。丁梅有一瞬觉得她是另一个人。 不过仅是一瞬。 当她把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婴儿肥的脸颊和圆润的下巴后,丁梅又觉得她是熟悉的赵艺。 赵艺平时喜欢清淡的食物。邱珍珍和丁梅点的焖锅做成了中辣口味,刚开始两人还担心赵艺会吃不惯,没想到赵艺还嫌不够辣似的,单独调了一碗放了很多小米辣的蘸水。 “你今天怎么这么能吃辣了?”丁梅看她蘸水碟里的小米辣分量,感到震惊。 “想换换口味。”赵艺笑。 邱珍珍一脸恶寒:“看到你这么温柔地笑还真让我不习惯。” 赵艺没接话,自顾自地夹菜去蘸蘸水。 如果说在餐厅的时候就觉得赵艺的行径透露出些许古怪,那么到了电影院后这种古怪已经让丁梅感到不适了。 三人选的电影是个轻喜剧片,不仅丁梅和邱珍珍看得直乐,整个影院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除了身旁的赵艺安静得可怕。 丁梅转头看她。 发现光影搭在赵艺的脸上,而她正在面无表情地流泪。 丁梅吓了一跳,连忙靠过去压低声音问:“赵艺,你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赵艺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电影真好看。” 这怪言怪语的让丁梅的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当电影进行到后面更好笑的部分时,丁梅已经笑不出了。 从电影院里出来,三人去逛北街,喝了时下热门的网红奶茶后又去新开的酱香饼铺子买了热乎乎的酱香饼。 再然后,就是乘公交车回学校。 赵艺先她们几步上了楼,等丁梅和邱珍珍开门进屋后,发现她已经换上了睡衣在桌前抱着平板看剧。 “哇靠,你这速度还真够快的啊。”邱珍珍感叹道。 “啊?”赵艺摘下耳机,扭头看两人,“你们回来了啊,帮我带的燕麦牛奶和酱香饼呢?我下午就吃了两个蛋黄派,可饿死我了。” 正在换鞋的邱珍珍和丁梅齐齐被按了静止键。 “咋?”赵艺如临大敌,“你们这什么表情?别告诉我忘了。” 丁梅咕嘟咽了口口水,“你不是和我们一起去吃的焖锅吗?” “啥?我痛经在宿舍里躺了一下午诶,什么时候和你们一起去的?”赵艺一脸莫名。 丁梅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现在的赵艺头发散乱,素颜朝天,身上还穿着夏款睡衣。 而和她们一起去吃饭的赵艺化了淡妆,头发柔顺。 短短几分钟内,换个衣服就算了,不可能连带着把妆也卸掉。 “草,我们可能撞鬼了。”丁梅脸色发白地说。 三人聚在一起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最终得出了结论: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脏东西先是化成丁梅的样子偷用了赵艺的化妆品,偷穿了赵艺的新衣服,接着又化成赵艺的样子跑出去和丁梅,邱珍珍二人一起吃饭逛街。 赵艺从衣柜里翻出要退的新衣服,生气道:“吊牌都被剪了!现在这样没法退回去啊。” 丁梅悄咪咪道:“你们说它现在在什么地方?会不会也在我们的寝室里?” “啊啊啊!!”×2 邱珍珍和赵艺同时尖叫起来。 “丁梅!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邱珍珍捏起拳头捶了她一下。 丁梅搓了搓手臂:“哪里恐怖?我这是合理猜测好不?” 正巧这个时候门突然吱扭一声打开。 这下寝室里的三人同时尖叫出声。 “卧槽!你们干嘛!吓死人啊!”进门的女生被这么一吓,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我……我们在说鬼故事。”邱珍珍磕磕绊绊地解释,“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来借下空调遥控器,我们寝室的遥控器被某人摔坏了。”女生语气里有几分不高兴,“不过你们就只是在讲鬼故事吗?我还以为你们在玩笔仙呢。” 女生拿了遥控器后很快走了。 不过她的话倒是给了赵艺启示:“要不我们也玩笔仙把它请出来问一问有什么诉求?” “别吧,到时候送不走怎么办?”丁梅面露苦色。 “什么送的走送不走的,它都已经来了,而且看样子也没打算要走。”赵艺反对。 “丁梅,你不是能看得见这种东西吗?它现在有没有在这个房间里?”邱珍珍小声问。 丁梅环视寝室内部一圈,摇头:“目前没看见。” “诶,你前不久认识的那个人,就是帮你处理了狗叫声的那个女生,要不再让她帮个忙?”赵艺问。 “不太好吧,老是让人家免费帮忙。”丁梅为难道。 几人窸窸窣窣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行调查一番。 “调查结果怎么样?”姜郁问。 “没什么收获。”丁梅的语气有些沮丧,“我们本来第一时间怀疑上一届住这个寝室的女生,结果从寝室阿姨那里找到电话号码取得联系后,她们都说以前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有类似的恐怖传说,早该在女生寝室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这星期那个东西有没有再伪装成别人出来晃过?” “目前没有。”但凡这周那个东西有出来的迹象,丁梅都不敢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姜郁,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我们寝室看看?除了这件事外,我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你说。” “我们这栋宿舍楼里有个爱唱歌的亡灵,以前我只会偶尔在晚上碰到她,但她最近还会在白天出来晃荡,我有点担心。” 姜郁看了下自己的行程,今天下午还得继续学习一阵,明天早上要去二中参加摸底考试,衡量后道:“行,我明天下午过来,到时候会提前和你联系。” 姜郁挂了电话,发现2357正托着下巴对着五个读者的ID号沉思。 “有什么新发现吗?”姜郁问。 “我在想,这张纸上的五个ID号有没有可能刚好与蒋芝写的五个故事相对应。”2357把故事集的目录翻开,“你看,第一个故事叫做《月亮表盘》,和时间有关,而第一个读者的ID号正好就叫‘时间的针脚’。” 姜郁也试图对应:“第二个故事叫《温暖的房子》,故事标题里的‘温暖’一词正好和‘炎炎四火’相对应。” 都是指温度。 由此可推得第三个读者的ID“你看不见我”和故事《幻想朋友》相对应。 ID“头上别着兔子发卡”和《镜子里的人》对应。 ID“怀念旧色”和《老照片》对应。 不过,单是做了连连看,把故事名称和读者ID联系在一起没什么用。 “按照所给的地址来看,丁梅她们寝室里的不明生物应该就是ID号为‘你看不见我’的读者。”2357用手指着第三行的文字。 “这名字还起得真贴切。”丁梅她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伪装成赵艺模样的不明生物究竟长什么样,“我们再看看第三个故事吧,说不定能从里面找出线索。” “卡尔从床底探出头,它是一只蓝色的鳄鱼,是多丽最好的朋友,尽管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这是故事的第一句话。 “难道说那只从未露过面的不明生物就是一只蓝色的鳄鱼?”姜郁感觉有点荒谬。 2357的联想不像姜郁这般具有跳跃性,他捕捉到更为细节的东西:“玩家小姐,你看,卡尔是只蓝色的鳄鱼。” 当2357再次重复这句话时,姜郁反应过来了:“那个不明生物也喜欢蓝色,还偷穿了赵艺准备退回去的蓝色外套。” 两人继续看下去,这个故事的内容比较老套,大概就是一个叫多丽的女孩因为父母调动工作,被迫转学。 在新的学校里,她无法适应新的老师和新的同学,还因为天生泛黄的发色被人嘲笑。太过寂寞的多丽幻想出了一只叫做卡尔的蓝色鳄鱼做自己的朋友。 卡尔的皮肤是蓝色,和其他的鳄鱼不同,所以别的小鳄鱼不愿意和他玩。卡尔和多丽有着相似的烦恼,两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多丽通过卡尔学会了接受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主动地迈出交朋友的第一步。 最后,多丽交到了新朋友,不再需要卡尔,卡尔便消失了。 虽然故事的结局对于女主角来说还算美满,但让人有淡淡的忧伤之感。 “诶,不知道卡尔有没有交到其他的鳄鱼朋友。”姜郁不自觉地将卡尔的形象和白黏黏联系在一起,黏黏也是因为没有蛇珠交不到新朋友。 “玩家小姐,我明天想和你一起去职校调查线索。”2357打断她的思考。 “好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卡尔究竟是何方神圣!”姜郁充满好奇心。 2357:“……已经给那个不明生物起名为卡尔了吗?” “代号嘛,每次提到这东西都叫不明生物感觉好拗口。” 2357:“我明白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池嘉正陪着邵青在客厅看电视。 姜郁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愣住:“池嘉,你这穿的是……” 平时的池嘉都是走性冷淡风,短袖不是黑色就是白色,这还是姜郁第一次看见他穿这么……怎么形容呢? 这么有童心的短袖。 红色的短袖,胸口上一只棕色的小熊宝宝。 邵青穿的款式和池嘉相同,不过她的图案是系着围裙的熊妈妈。 “这是亲子装吗?”姜郁好奇地问。 “是。”回答她的是端着咖啡杯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宋君贤,他身上也是同种款式的短袖,不过图案是打着领结的熊爸爸。 姜郁走到宋君贤面前,眼里满是期待:“宋叔!这个好可爱!我有吗?” “有的,你青姨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宋君贤摸摸她的头。 “在这里。”邵青的语气有点紧绷,似乎是担心姜郁听到是自己买的衣服就不愿意要。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姜郁欢快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谢谢青姨。” 邵青近乎是惶恐地说:“不客气。” 姜郁道完谢后便蹦蹦跳跳地拿着袋子往楼上跑。 “哼,先前还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装不良少女,现在这样子多好,不挺招人喜欢的嘛。”邵青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地说。 宋君贤抿了口咖啡,压下笑意:“小郁再怎么说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偶尔想要突出几分自己的与众不同。再说了,她本来就很可爱。” 池嘉:“……我先去楼上。” 第84章 我的读者3 二合一 姜郁换上短袖,她的胸口上是头戴蝴蝶结的熊宝宝图案。 “好看吗?”姜郁问来找她的池嘉。 穿着这种卡通图案的衣服,她的年纪看起来更加小了。 “很……乖。”池嘉磨蹭半天才找到勉强合适的形容词。 姜郁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面的女孩子眼大脸小,穿着短裤短袖,露出的手臂和胳膊都是牛奶白。 光从外貌来看,就是一只好骗的小白兔。 “今天事务所有没有接到委托?”池嘉问。 “有的,还是一个很奇怪的委托。”姜郁翻出手机,把2357整理出的电子文档发给池嘉,“你可以看看委托人口述的经历。” 这不是池嘉第一次来姜郁的房间,所以并不像第一次那么拘束,他在姜郁的座椅上坐下,一边将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一边看文档。 看完后他抬起眼来,发现姜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窗边,正在看窗外的景色。 池嘉捋头发的手一僵,不满地想:外面乌漆嘛黑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 他轻咳了两声转移姜郁的注意力。 姜郁转过头来:“看完了吗?” “看完了。”池嘉点头。 看姜郁跟块木头一样呆,池嘉不得不提醒:“你难道没发现我今天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池嘉说着,手摸了摸耳朵。 在他多次的动作暗示下,姜郁终于发现:“你打耳洞了?” “嗯。” “下午打的吗?” “陪妈妈逛街的时候打的。” 姜郁吃惊道:“青姨没有阻止你?” “我就随口提了一嘴,是她鼓励我打的。” 姜郁露出“竟是如此”的表情。 “她说戴耳环后看起来要凶狠一点,更像不良一点,不容易被别人欺负。”池嘉解释道。 姜郁:“……原来如此。” 邵青的脑回路和普通家长的不太一样。 “最近天气比较热,你要随时做好消毒,不然耳洞容易化脓。”姜郁提醒池嘉。 “给我打耳洞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池嘉摸了摸耳垂。 “明天的摸底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姜郁抱着新买的抱枕在床沿坐下。 “就那样,一时半会儿也提升不了几分,重在参与吧。”池嘉不像姜郁那般认真,觉得这次的考试就是走个过场,试卷收上去后会不会有老师批改都不一定。 聊着聊着,话题从考试转向任务的细节。 池嘉:“……所以说,你明天下午要和孟玉凉去调查职院的女生宿舍?” “嗯,结束完考试就去。”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池嘉问。 “可以啊,如果你明天下午没有其他安排。” 池嘉体质敏感,说不定还能在寝室里注意到她和2357因粗心落下的细节。 “时间差不多,我先回去休息了。”池嘉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到门边。 尽管不太明显,但他的脸上确乎有几分不甘心的意味。 姜郁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还主动给他开门,提前道晚安。 眼看着眼前的门慢慢合上,池嘉伸出脚卡在门缝处,“等等!” “还有什么事?” 池嘉挣扎了一下,耳朵染上粉色,语气却凶凶地说:“我也想要。” 姜郁莫名:“想要什么?” “想要礼物。” 姜郁想了想:“还有一个多月才是你的生日吧?这么着急要生日礼物吗?” “不是生日礼物。”池嘉指着自己的耳朵,“我也打耳洞了,也要礼物。” 孟玉凉就算了,连条小白蛇都能从姜郁这里要到一枚戒指当礼物,他也想要。 不过—— “我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养的那条小白蛇了?他不是一贯很粘人的吗?”池嘉奇怪地问。 “就是因为太粘人了,所以为了训练他的独立能力,我把他送到宠物店,过段时间再去接。”怕池嘉接着追问下去,姜郁连忙转移话题:“你想要什么礼物?也是耳钉?” 池嘉立马把先前的疑问抛之脑后,“是,就要耳钉。” 打耳洞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想要什么款式的?” 看姜郁想掏出手机来让他挑,池嘉制止道:“你帮我选就可以,不用问我。” 姜郁闻言,正要摸手机的动作顿住:“万一挑到不合适的款式怎么办?” “不合适我也会戴。”目的达成,池嘉心情好地说:“我回卧室了,晚安。” 徒留姜郁在原地凌乱。 “难道别人送的东西就是要香一点?”姜郁自言自语着关上门。 她在先前卖猫咪耳钉的网店里左挑右选,最后选中了一款星星形状的耳钉。 次日早晨,宋君贤特意空出时间开车带两人去二中参观顺便参加考试。 接待宋君贤的男老师就是姜郁和池嘉未来的班主任。 “宋先生,”男老师热情地和宋君贤握了握手,“这就是你的两个孩子吗?看起来都挺乖的啊。” 宋君贤柔和地笑:“今后还得麻烦王老师多多关照他们两个小孩。” 姜郁反应很快,立马叫了声王老师好。 池嘉慢半拍地有样学样。 王老师连着应了两声,接着夸奖道:“都挺懂礼貌的。” 夸完后立马对宋君贤保证道:“放心吧,校长那边都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我平日里肯定会好好关注这两个学生的。” 之后便是没什么营养的寒暄,王老师先领着宋君贤去办公室坐。 接着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两套试卷,领着姜郁和池嘉去空教室里参加摸底考试。 现在是周日,教学楼里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有的是在读语文,有的是在读英语。 环境设施自是比不过西外,但西城就没有哪所学校能比得过西外。 王老师边带着他们往教室走,边对耳边萦绕的读书声进行解释:“都是高三的学生,还有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现在是重要的冲刺阶段。” “王老师,高三的学生多久放一次假啊?”姜郁打探道。 “两个周放一天,他们得下个周末才有时间休息。”说话间,王老师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教室门口,“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考吧。” 高二18班。 “你们接下来的一年半都会在这个班级里度过。”王老师笑着说,“快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我把卷子发下来,你们随便答一答就行。” 本来直接入学就可以的,但西城二中对于转学生的管束比较严格,要求必须要有摸底试卷留底,就算是随便应付写的成绩也行。 姜郁在中间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池嘉顺势坐在第二排。 姜郁拿到试卷后,大致翻阅了一下,发现这套试卷里只涵盖了英语和数学两个科目。 而且题型大多还看起来很熟悉,看来她原本呆的西外虽然校风不怎样,同学更是差劲,但教学资源方面还是很给力的。 就算转到二中,跟上课程对于她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说是走过场,就真是走过场。 王老师把试卷发给两人后,就回到办公室继续和宋君贤聊天了。 全然不担心这两个学生会不会用手机搜答案。 姜郁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花了快两个小时勉强写完试卷。 “写完了吗?”池嘉撑着脑袋,在她身后懒懒地问。 姜郁转头:“差不多,你呢?” “我能写的都写了。”坐的时间太久,天气又热,池嘉有些犯困,“我们在这里继续等吗?还是直接把试卷交到办公室?” “直接去办公室吧?我感觉王老师好像不打算回来了。” 话刚落,王老师就从靠走廊的窗户外探进头来:“写完了啊?” 姜郁和池嘉被吓一跳,缓了几秒才应声。 考完试后,宋君贤带着两人在附近吃午饭,席间谈起二中的制度:“我问过王老师,二中是有晚自习的,高一高二的晚自习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而高三则是从七点到十点半。” 池嘉忧心道:“时间好长。” “对,时间太长了,”宋君贤的语气里带着不赞同的意味,“明面上虽不是封闭式学校,但很多家长为了能让孩子更大效率地利用学习时间,都是让他们住校,也和封闭式学校差不多了。” “宋叔,所以我们也要办住宿吗?”姜郁问。 “当然不,住宿本来就容易和室友产生摩擦,万一你又被别人欺负了我都不好插手处理。”宋君贤顿了顿,继续:“你们两个在考试的时候,我已经帮你们办了走读卡,每天下午放学后直接凭卡出校门就好。” 说完后,宋君贤的视线转向池嘉:“小嘉,看你和小郁近来的关系不错,有的话我就不私下说了。” 池嘉点头:“宋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到了新班级后,我会照顾她的。” 看着池嘉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但想起他怕生的性格…… 姜郁觉得到了新的环境里,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吃完午饭后,宋君贤本想把姜郁和池嘉送回家里。 但姜郁说:“宋叔,我和池嘉想去北街玩一会儿,你开到那附近就好了,不用再拐回家。” 宋君贤忙着回公司,对这句话并不起疑,让两人在北街的小广场下车后就径直开走了。 “孟玉凉是在北街和我们会和吗?”池嘉问。 “不是,他在职院门口等我们。” 池嘉疑惑:“那怎么不让宋叔直接开到职院附近?” “宋叔对这方面的事很敏感,肯定会起疑的。”姜郁走过广场,“而且,我刚才在手机上刷到A家的奶茶出新品了,玉凉很喜欢喝这家,我想顺便买了带过去。” 池嘉哦了一声,心情有点烦闷,“我也要喝。” “你要喝吗?新品很甜的,你会喝不惯。” 听到姜郁还记得自己的口味偏好,烦闷感微微减轻,“不要加糖就可以了。” 最后,池嘉到手一杯未加糖的草莓芝士,吸了两口便面露酸涩。 完全不加糖的滋味不太好。 怪不得做奶茶的服务员在听到他的要求后表情微妙,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经历好一番波折,两人最终在职院前和2357会和,中途没有再耽搁,直奔女生的寝室楼。 因为是三个人,所以在保安亭处做登记浪费的时间长了点。 “姜郁,你可算来了,我刚才——”丁梅打开寝室门,正想抱怨,就看到姜郁身后的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是学校里的名人,但另一个人就完全陌生了。 姜郁发现丁梅的视线落在池嘉身上不动,知道她心生疑惑,便解释道:“他是我弟弟,叫池嘉。” “哦哦,”丁梅连忙点头,“他也能看到脏东西吗?” 姜郁:“可以的,所以我才带他过来。你先前想说什么?” “我之前在电话里不是和你提过吗?我们寝室楼里有个会唱歌的亡灵。” 姜郁点头。 “她刚才唱着歌从我的门前经过,往厕所的方向去了。”丁梅在听到歌声逐渐逼近时立马给门上锁,但学姐还是在她的门前停了一会儿。 最后到底是走了,但在门前停留的那几分钟,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紧张得跳出来。 “刚才?具体是多久以前?”姜郁侧过头往走廊的尽头处看去。 “大概是五分钟以前。”丁梅估摸着说。 “那我们先去看看那个会唱歌的亡灵。”姜郁转过身,大喇喇地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陪你去。”丁梅抱着姜郁的手臂,紧紧和她挨在一起。 姜郁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劝说道:“你还是在寝室里等我们好了。” 丁梅摇头:“不要,别管我,我就是人菜瘾大。” 因为已经开始接近亡灵了吗?怎么后颈感觉冷飕飕的? 说是厕所,但走廊尽头其实是被分割成两个空间。 外面是两排用于洗漱的水管,大概是为了方便大家洗漱,外间的墙壁上还挂了一张硕大的镜子,内侧才时真正意义上的蹲厕。 姜郁几人没有花费功夫去找学姐,因为她就站在镜子前。 穿着音乐剧的演出服,肩背在剧烈地起伏,仿佛刚才做了剧烈的运动,她的脑袋上悬浮着数字“31”。 普普通通的bug。 若不是捂住嘴,丁梅此刻已经尖叫出声:“姜郁,你……你看见了吗?学姐就站在镜子前!” “看见了,”姜郁小声地嘘了一声,“不要惊动她。” 姜郁通过镜子看到了亡灵的表情。 面目狰狞,呼吸急促,眼睛在镜子上游移,仿佛在寻找目标。 Bug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对上镜子里姜郁的眼睛。 她恶狠狠地转过头来,表情狂躁地往姜郁的方向扑过来。 丁梅啊地叫了声,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姜郁的肩膀上。 姜郁使用银级bug处理器轻轻松松将bug收服变成一张道具卡: 【名称:爱唱歌的学姐】 【功能:这是一个极其热爱唱歌的bug,当你感到孤单寂寞时可以让她为你歌唱一首,不过她擅长的歌曲都是美声唱法,一旦开唱就必须唱到一曲结束,请谨慎使用。】 姜郁:行吧,又是一张没什么用的卡牌。 “丁梅,你睁开眼睛,已经没事了。”姜郁拍拍丁梅的肩膀。 人菜瘾大的丁梅这才舒展开眉眼,慢慢睁开眼睛,“哇,真的不见了,被你吓跑了吗?” 姜郁无奈:“我哪有能吓跑她的本事,只是用法器把她收服了。” “以后也不会出来了?”丁梅追问。 姜郁:“以后也不会出来了。” “那就好。”丁梅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其实吧,这个学姐虽然喜欢在半夜里出来吓人,但也只是吓人而已,好像是某种恶趣味,但最近,她的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就像先前你看到的那样,已经有了伤害人的倾向,越来越恐怖了。” “除了这个学姐,你还见过其他的亡灵吗?”2357问丁梅。 “没了,就只见过她。”丁梅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说辞不全面,又补充一句:“除了她外,就只有我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会化成赵艺模样的东西了。” 姜郁转过头问:“池嘉,你现在有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我感觉自己现在……挺正常的。” “奇怪了,刚才她是在看镜子里的什么东西啊?”姜郁嘀咕道。 几人走到镜子前,又摸又看好一会儿都没发现什么门道,最后决定还是回丁梅的寝室研究卡尔的去向。 四人背过身来,正准备走时,池嘉一瞬间感觉脊背发冷,似乎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快速地从身后窜过。 他猛地回过头去。 “池嘉?你看到什么了吗?”注意到池嘉转头动作的姜郁赶紧问。 “有东西从我的身后——不对,在镜子里飞快地跑过,从左侧飞快地跑到右侧,我没看见那东西长什么样,但是当它跑到右侧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头发。” 2357:“头发?” “对,一缕黑色的头发。”在镜子的边缘,大概是那东西跑过去了,但是晃动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晃过去。 池嘉说了这句话后,四个人又齐齐地盯着镜子看。 然而这回他们看了十分钟之久,镜子上再也没有看到有诡异的影子闪过。 “会是卡尔吗?”2357问。 “我觉得有可能。”姜郁答。 “什么卡尔?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池嘉问。 “你还不知道卡尔是指什么吗?”2357佯作吃惊,随即笑道:“也是,只有我和姜郁知道。” 池嘉:? 莫名生气。 “姜郁,卡尔是什么?”丁梅问。 “我们起的代号,就是指代能化成赵艺模样的脏东西。”姜郁解释。 丁梅:“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是怀疑那个东西,额,我是说卡尔现在藏在镜子里吗?” 姜郁:“只是怀疑而已,我们先去你的寝室看看。” 搜索半晌,一无所获。 寝室里的各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们最近小心一点,我怀疑卡尔是以镜子为媒介四处穿梭,现在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姜郁临走前叮嘱丁梅。 丁梅立马把桌上的镜子倒扣下来,“我这段时间坚决不照镜子。姜郁,你有没有平安符之类的东西能带在身上?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姜郁为难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你不是能用法器吗?画个符咒应该不难吧?”丁梅不死心地问。 “抱歉,我不会画符咒。” 丁梅不太相信,问:“是不是因为符咒需要花钱买啊?” “喂,”池嘉啧了一声,脸色不悦地看向丁梅,“她都说了没有符咒,也不会画符咒,你有完没完?” 丁梅被他一说,顿时红了脸,讪讪地说了句对不起。 姜郁一行人走后不久,赵艺就拖着行李箱回到寝室里。 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说的那个女生有把那个脏东西给解决了吗?” 丁梅不情不愿道:“别提了,没解决呢。” 丁梅三言两语地将事情大体概括了一遍。 赵艺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桌面上的镜子。 “别慌,已经被我倒扣了。”丁梅察觉到她漂移的眼神。 “唉,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搞点平安符,佛珠啥的带在身上啊,总感觉不安心。”赵艺提议道。 “你别说,我都问过姜郁想找她买点符咒,结果她说没有。”丁梅提起这个细节不太高兴,“都能用法器收服那个爱唱歌的学姐了,怎么连画个符咒都不肯呢?” “是觉得你买不起吧。”赵艺打开行李箱收拾行李,“我听说道行高的人画的符咒都卖得可贵可稀——” 丁梅等半天,没等到下文,“稀什么?” “草!”赵艺突然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椅子上站着。 丁梅被这么一吓,大脑也懵了:“咋?你干啥呢?” “你看我行李箱里的东西!”赵艺颤抖着手指向自己的行李箱。 “就……就是些衣服啊,怎么了吗?” “不是,你看里面是不是有那件蓝色的衣服?就是被假赵艺穿出去和你们一起吃饭那件!” 丁梅咽了咽口水:“是有。” “我一回家就把它单独扔家里了,什么时候又钻到我的行李箱里了?”赵艺被吓得快哭出声。 “别……先别慌,”丁梅自己其实也慌得不行,“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以为自己把衣服留在了家里,实际上带回来了呢?” “我又不是傻叉,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搞错!”赵艺反驳道,“而且,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是亲自把衣服拿出来,亲自把衣服挂到衣架上再放进衣柜最里面的,绝对不会有错!” 第85章 我的读者4 二合一 “会不会是你妈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你把衣服装进行李箱的?”丁梅问。 “怎么可能!”赵艺激动道,“她从来不会管这些琐事,连到学校报道那天都是我自己来的!” 赵艺平复了一下心情,从椅子上跳下来,把蓝衣服从行李箱里挑拣出来,用衣架挂上放到空床位的衣柜里,嘴里还念念有词:“您要是喜欢这件衣服就拿去,别再来找我,也别再纠缠我行吗?” 念完词后还鞠躬拜了拜。 丁梅瑟缩着身体,小声问:“那个东西是不是悄悄跟你回家了?” “别说了,”赵艺捂着耳朵,“越说越吓人。” 丁梅看她这么害怕,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买什么样的平安符护身比较保险。 两人还没讨论出个门道,邱珍珍就拖着行李箱进屋了。 正在说话的两人顿时停住,一齐转头看向她。 邱珍珍今天穿了条蓝色的连衣裙。 “珍珍?”赵艺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做什么?”邱珍珍纳闷道,“你的语气怎么小心翼翼的?” “你是珍珍没错吧?”丁梅也问。 邱珍珍翻了个白眼:“不是我是谁?” “那个东西没这么丰富的表情,”丁梅评估道,“是邱珍珍没错。” 赵艺松了口气:“我说你,没事穿身蓝裙子干嘛?我都要对这个颜色PTSD了。” “这是昨天男朋友陪我逛商场后买的,别多想。”邱珍珍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听你们这个语气,那个脏东西还没解决?” “没呢。”丁梅重复概括了一遍今天下午的事。 邱珍珍不屑道:“看来那个女生不太行啊,只能解决弱的灵体,稍强一点的就糊弄不过去了。” 丁梅没说话。 “我和丁梅刚才在讨论要不要在网上买几张护身符,你要不要?”赵艺问邱珍珍。 “护身符?”邱珍珍挑起眉,“这东西也就是求个心理慰藉,没什么用的。” “要不我们买个佛像来供在空出来的床位上,帮我们寝室镇一镇邪气?”赵艺继续问。 “别瞎出主意了,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种事情搞不好还会害了自己,别到时候那个脏东西没走,又招来新的脏东西,”邱珍珍想着就渗人,“咱们寝室可就群魔乱舞了。” 被邱珍珍这么一说,赵艺立马打消了要买佛像来供奉的念头。 “我觉得也不必这么慌张。”肉眼可见赵艺的精神萎靡下来,邱珍珍软着语气道,“那个东西迄今为止只出来过一回,而且只是化成赵艺的样子和我们出去吃了顿饭,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 赵艺不赞同道:“上次只是扮成我的样子,下一次难保不会想直接取代我的身份。” 恐怖电影里的类似情节可是数不胜数。 “这就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了啊,”邱珍珍道,“那东西要真想取代你的身份,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行动?距离上次出事怎么说都有一个星期了吧?” 赵艺词穷,没好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了呀,别慌,以前怎么样现在就继续怎么样。”邱珍珍把脚上的浅跟鞋脱下来,换成印有卡通图案的粉色凉拖,“而且我们就在寝室里讨论怎么对付那个东西,能保证它不会听到吗?” 丁梅:“……倒也是。” 邱珍珍拉开衣柜,柜门上有块贴上去的大镜子。 邱珍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裙子。 “珍珍!别照镜子啊!我们刚刚不是才说过吗?那个东西是可以通过镜子来回穿梭的!”丁梅看到她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着急地提醒道。 “拜托,要是那东西真从镜子里出来,我们要防也防不住啊。”邱珍珍毫不在意,“你不想想,厕所里,教学楼里,还有其他寝室的女生,哪一个没有镜子?” 丁梅:“……好像是哦。” 等到丁梅和赵艺卸下心防,各忙各的事时,邱珍珍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另外两个室友没有看见。 疑难杂症事务所里。 池嘉正靠在沙发上翻阅蒋芝留下的故事集,2357和姜郁在一旁讨论该项任务的进展。 “镜子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有没有可能不是卡尔?”2357若有所思地说。 姜郁心有灵犀道:“你怀疑是另一个读者?” “嗯,”2357瞟了眼池嘉手里的故事集,“第四个故事‘镜子里的人’和现在的情况刚好能对的上。” 池嘉正好读到这个故事。 蒋芝笔下的前三个故事里,主角都是小女孩,第四个故事自然不例外。 主角叫小蕊,她的妈妈流产了。 池嘉读了个故事开头就皱起眉头,儿童能够理解“流产”一词的含义吗? 小蕊妈妈肚子里的小孩没有流掉之前,爸爸就带着小蕊妈妈去医院偷偷查过胎儿的性别,是个弟弟。爸爸和奶奶很高兴,对妈妈照顾有加。所以在小蕊妈妈流产之后,爸爸很生气,认为是妈妈前几日不肯喝奶奶买回来的补药,导致身子虚弱,才没能保住肚子里的胎儿。 小蕊妈妈因为流产住院的这段时间,除了小蕊外就没有人去看过她。奶奶想要抱上大孙子的美梦破碎,已经离开省城回到乡下,而爸爸正忙着去找能生出儿子的女朋友。 医生对小蕊说了妈妈的情况,其中掺杂着好些专业的名词,小蕊听不太懂,只能勉强理解妈妈得了抑郁症。 得了抑郁症的妈妈终日眼神黯淡无光,回到家后也总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蕊除了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妈妈。 她觉得很累。 于是,她和镜子里的自己商量,让镜子里的小蕊来代替她生活,她想要休息。 镜子里的小蕊微笑着答应了,从镜子里伸出手将小蕊拉入镜子中,两人交换了位置。 镜子里的世界是反的。 原本冷漠忧愁的妈妈变得温柔和蔼,每天都会给小蕊做好吃的饭菜。爸爸不再彻夜不归家,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而是和妈妈特别恩爱,每天下班回来后还会给小蕊带特别的礼物。 就连总是说“生女儿没用”的奶奶都大变样。 几天以后,当和她交换家庭的假小蕊问她要不要换回来时,真小蕊不愿意,她想要永远和镜子里的爸爸妈妈呆在一起。 假小蕊满足了她的愿望。 两人此后再也没有交换过角色。 “第四个读者的ID叫‘头上别着兔子发卡’,”姜郁看着蒋芝留下的信息,“不过这个读者的地址不是在职院。” “是在哪儿?”池嘉合上书,探头过来问。 “位于北街商业大楼4楼,一家叫做‘镜’的店。”姜郁把纸递给池嘉,“我之前去过这里。” 店如其名,这是一家卖镜子的店铺。里面的镜子各式各样,全身镜,梳妆镜,小圆镜,甚至连哈哈镜都有卖。 店里还有两面同样大小和形状的镜子相对放置,站在两面镜子中间,无数个自己不断地在左右反射,重叠,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晕眩感。 姜郁:“住在镜子里的小蕊借由镜子四处穿梭,碰巧到了职院?” 或许不是凑巧。 “可是,如果镜子里一闪而过的影子是小蕊,那卡尔去哪儿了?”池嘉疑惑道。 没有人能给他解答。 次日,姜郁和池嘉一早去二中上课。 王老师把两人安排成同桌,还直接坐在中间第一排的位置。 班上的同学都穿着蓝色的校服,是宽松的运动套装,和西外洋里洋气的英式校服截然不同,让姜郁倍感亲切。 姜郁和池嘉身穿便服,在一众学生里显得尤为扎眼。 第一节课下,王老师就让他们单独到办公室里,先是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宋先生的期望”“我觉得你们都是很乖的孩子”这类的车轱辘套话,接着把校服发到两人手里。 回到教室,班上的部分同学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两人。 但并没有人来主动搭话,甚至是坐在他们后排的同学也只是问了句两人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 姜郁在心里感叹:多么正常的学校氛围! 若是在西外,刚下课就要被一群八卦的同学包围。 当然,被西外同学包围的前提是长的足够好看。 二中的课程进度和西外差不多,要跟上并没有什么难度。 班上的同学在课间做的练习题都是很正常的学科辅导书,不像在西外,都是在准备托福,雅思一类的考试。 第二节课下,姜郁正准备在数学的题库里遨游一番时,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 姜郁一看名字,即刻挂掉。 池嘉凑过来小声问:“是谁打来的?” 姜郁面无表情:“东野声。” “他给你打电话干嘛?”池嘉不悦道。 “不知道,怕是寂寞了吧。”姜郁把手机开成飞行模式丢进书包里,直到下午放学时才把手机开成正常模式。 滴滴滴—— 微信里一堆信息弹出来。 点开。 东野犬:我听老师说你转学了,为什么啊? 东野犬:狗狗失落.jpg 东野犬:是因为先前照片的事弄得不愉快吗?我帮你教训过他们了,他们不会再敢欺负你的。 东野犬:狗狗兴奋.jpg 东野犬:不理理我吗? 东野犬:狗狗含球.jpg 姜郁:…… 这人怎么能如此厚脸皮地发这么多信息? 姜郁:我都已经转学了,你总不能指望我临时转回去吧?拜拜啦,东野同学。 间隔时间比较久,东野声没有即刻回复。 西城二中放学,西城职业技术学院也临近放学之际。 往常一起坐的邱珍珍,赵艺,以及丁梅今天因为来晚的原因没能坐到一起。 已经是最后一节课,班上的气氛已经从早前死气沉沉变为蠢蠢欲动。 讲台上的教授仿若没有察觉底下氛围的变化,依旧在抓紧最后一分钟念PPT。 赵艺懒散地逛淘宝,手机屏幕上方浮现信息提示框,点开后发现是坐在不远处的丁梅给她发的信息。 丁梅:等会儿你找个借口,别和邱珍珍一起走。 赵艺:? 赵艺:为啥? 丁梅:我想和你单独说说她的事。 赵艺:啥事儿啊?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吗? 丁梅:不能!是昨天晚上我看到她……总之等会儿我悄悄和你说。 赵艺被她东躲西藏的神秘劲吊起胃口,正想打字回行的时候,邱珍珍猛地凑过来,声音冷森森地问:“你在和谁发信息?” 赵艺被吓得手一抖,摁下关机键,手机立马黑屏,“没……没啊,我就是在逛淘宝。” 此刻,邱珍珍的脸在赵艺面前显得特别陌生。 明明是同样的五官,但脸上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因为眼里无光,但是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吗? “好吧,”邱珍珍笑,“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下课铃声在此时响起,教授利落地关掉PPT离开讲台。同学们热闹地收拾着书包,讨论等会儿要去哪里吃饭。 “你等会儿想去哪里吃饭?”邱珍珍问道。 “我……”赵艺吞吞吐吐道,“我身体不舒服,你先去吃吧。” 邱珍珍担忧道:“你想要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带。” “不用,我寝室里还有方便面。” 邱珍珍没有勉强,可惜地说:“好吧,那我和丁梅一起去吃饭。” 赵艺:额。 “丁梅!赵艺她说身体不舒服,就我们两个去食堂。”邱珍珍朝丁梅说。 “啊,”丁梅摸了摸头,“我也不太舒服,想回寝室休息。” 邱珍珍脸色一变:“你们都不去?” “不去。”丁梅和赵艺一起摇头。 邱珍珍面带虚假的笑:“你们两个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单纯为了甩开我编的谎话?” 赵艺心虚道:“是真的不舒服,我们骗你干嘛。” “哦,”邱珍珍抱着手,“那我也身体不舒服,我们三个一起回寝室吧。” 丁梅:“啊这……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方沿探头进来。 丁梅眼前一亮:“方沿!你是来找珍珍的吗?” “是倒是,不过你表情这么激动是干嘛?”方沿不理解。 先前还丧着脸的邱珍珍看到方沿后,立马露出甜蜜的微笑,转头对另外两个室友说:“那你们两个回寝室吧,我和我男朋友去逛街。” 赵艺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两个去吧,玩得开心啊。” 等邱珍珍挽着方沿的手臂,兴冲冲地离开后。 教室里只剩下赵艺和丁梅两个人。 “绝了,她刚才的表情好恐怖,你看见没有?”赵艺着急地向丁梅寻求认同。 “当然看到了,我又不瞎!”丁梅小声回。 “你昨晚到底看到什么了?”赵艺言归正传,“快和我说。” 丁梅回想起昨晚的事,脊背汗毛竖起,缓缓开口:“昨天晚上你睡得早所以没发现,但是我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到后半夜,很清楚地看到了邱珍珍的诡异行径。” “别卖关子了,快说啊。”赵艺催促道。 “一点的时候,我正准备睡觉,听到她的对面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下楼梯的声音。” “她半夜起床上厕所吧?” “唉,你别打岔!” “好好好,你说。” 丁梅:“我当时还问了一嘴,问她是不是去上厕所,她说是,我没多想就设好闹钟准备睡了,但因为睡前喝了一大杯奶茶,所以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 大概有半个小时吧,我没睡着,邱珍珍也没回来。我当时纳闷了,就算是上大号也不该蹲这么长时间吧? 我爬下床,想着去上个厕所同时看看邱珍珍的情况。隔着段距离就发现她穿着白色的睡裙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对,就跟先前的学姐一样。但当时我没觉得不对劲,还以为她在看脸上的痘痘啥的,等我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表情好——好恐怖! 就是双目睁圆,目眦尽裂,眼球上布满红丝,仿佛要将谁生吞活剥的那种恐怖。 我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当时吓到腿都软了,第一反应还不是跑,而是直接叫了声她的名字。 好在她的表情立马恢复正常,还笑着问我是不是睡前奶茶喝多了来上厕所。我心惊胆战地说了声是,但是又不敢暴露自己害怕的事实,便开玩笑式地问她怎么上厕所上了这么长时间。” 赵艺忍不住打断:“她说了什么?” “她说便秘。” 赵艺:…… “先别管这个奇怪的理由了,事情还没完。” “还没完?”赵艺觉得又恐怖又刺激,“又发生什么了?” “我磨磨蹭蹭地蹲完厕所回去时,她已经上床睡觉了。我锁上门,飞快地爬到床上,躲在被窝里大气也不敢出。可能过了四十来分钟的时候,邱珍珍的床上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又下床了。不过这次她没有开门出去,我只听到她下床的声音还有打开衣柜的声音。 奇怪的是,之后就没声了。 我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奇怪,于是悄悄地透过窗帘中间的那条缝看了过去。 发现邱珍珍站在打开的衣柜门前,不是对着衣柜而是对着柜门,你知道的,她的衣柜门上贴了块很大的镜子。她就对着那块镜子一动不动,几秒后举起拳头往镜子上砸了一下,发出嘭的一声。 但也只是一下。 接着她就关上柜门爬到床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等,我有点糊涂了,我开始还以为那个藏在镜子里的东西附身到了邱珍珍身上,怎么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赵艺苦着脸问。 “我其实也有相同的疑问。”丁梅皱着脸,“难道说我们寝室里不止有一个那种东西吗?” 赵艺瑟缩了一下,“走吧走吧,这教室空荡荡的,我们回到寝室继续说。” 丁梅和赵艺背起书包,突然,赵艺啊了一声:“我想起来,邱珍珍今天中午用蓝色的指甲油把手指甲给涂成蓝色了,会不会也是和那个东西有关?” 先是蓝色的连衣裙,再是蓝色的指甲油。 丁梅咬着嘴唇:“等晚上再看看,她是不是还会继续做出奇怪的举动。” 邱珍珍到了半夜才回来。 为了不让她发现异样,赵艺鼓起勇气搭话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你和方沿去哪儿玩了?” “去逛学校附近的商城了。”邱珍珍走到赵艺面前,兴奋道:“快看,我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赵艺的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身子不自觉地僵硬起来,“买新项链了?” 一只蓝色的蝴蝶停驻于邱珍珍的胸前。 见鬼,又是蓝色。 “漂亮吧?”邱珍珍向赵艺炫耀完还不满足,转而对丁梅说:“快看,方沿给我买的小蝴蝶!” 丁梅的表情和赵艺差不多,杂糅着僵硬和勉强:“哈哈,好看好看,是方沿给你选的吗?” “没啊,是我自己选的。”邱珍珍摸着小蝴蝶的翅膀,“除了这个,我还买了盘特别好用的眼影。” 邱珍珍从手提袋里拿出眼影盘,拿到另外两个室友面前展示:“这些颜色超级漂亮!” 普通的女生买眼影,都会选择比较日常的大地色,但邱珍珍手里的眼影盘,包含的颜色都非常鲜艳,特别是占面最大的那一格中的蓝色尤为显眼。 “珍珍,这些颜色,会不会不太日常啊?”丁梅委婉地说。 “是哦,”邱珍珍笑,“但就是要用这些鲜艳的颜色才显得特别嘛。” 丁梅已经能够想象隔天邱珍珍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涂着蓝色的指甲油,戴着蓝色的蝴蝶项链,还抹着蓝色的眼影去上课的奇特画面了。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相安无事地到了睡眠时间。 丁梅一钻进被子里就迫不及待地给赵艺发信息:别睡着啊!我一个人害怕! 赵艺裹紧被子,给她回:睡前灌了一罐咖啡呢,肯定睡不着。再说,都听了你说了昨晚的事,这我都能睡着,我的神经是有多大条! 依旧是半夜。 邱珍珍的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她从床上爬下来,开门的声音。 丁梅悄悄从窗帘里探出头来,小声喊:“赵艺!赵艺!” “听见了,听见了,我没睡着。”赵艺也坐起身。 “我们两个要下去看看吗?”丁梅小声说。 赵艺:“当然!不是白天就说好的吗?” 达成一致的两人,掀开窗帘,爬下床来,相互依偎着。 开门。 邱珍珍惨白着脸,瞪大眼睛,黑发披肩,表情森然地站在门口。 第86章 我的读者5 二合一 “珍……珍珍,你怎么在门口啊?”赵艺扯了扯丁梅的袖子,“我们还以为你去上厕所了,是吧丁梅。” 丁梅声音发颤,舌头捋不直:“就……就是说。” 邱珍珍嘴角上提,笑意却没有映入眼底,她把手一左一右地搭在两个室友的肩膀上:“我们是朋友对吧?” 这几日温度比较高,邱珍珍穿的睡裙,另外两人穿的睡衣都是非常单薄清凉的款式。 邱珍珍的手隔着睡衣传来冰冷的温度,让赵艺和丁梅禁不住心中发寒。 这真的是正常人类的体温吗? “当……当然是。”赵艺战战兢兢地答。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有话不能当面说,还要在私下里说我的不好,你们两个是准备联合起来孤立我吗?”邱珍珍的声音越说越冷。 嘴角上扬的弧度被抹平,虚虚搭在两人肩膀上的手变沉了,手掌从自然的下垂状态变成猛禽攻击的姿态,并不尖锐的指甲嵌进赵艺和丁梅的肩膀里,有点疼。 但赵艺和丁梅都不敢出声。 她们僵硬着身体,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糟糕的未来。 “卡尔。”寝室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呼唤。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邱珍珍运筹帷幄的表情一沉,她推开面前的两人,走进寝室。 “卡尔。”又是相同的呼喊声。 邱珍珍猛地把衣柜打开,露出贴在柜门上的镜子。 丁梅看见,有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在镜子里快速窜过:“卡尔。” 邱珍珍毫无预兆地尖叫了一声,接着一拳打在镜子上。 “卡尔。” 还是能听见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 “杨蕊!你个臭不要脸的!杨蕊!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邱珍珍的嘴里出现一个丁梅和赵艺完全陌生的名字,她一边恶狠狠地诅咒着一边疯狂地用拳头捶打着已经碎掉的镜子。 邱珍珍把镜子砸碎后,猛地转过头来。 已经被吓傻的赵艺和丁梅顺势抱作一团。 但邱珍珍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两人身上,她大步地跨出寝室,扭头往厕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赵艺哆嗦着问。 丁梅不确定地猜测道:“她应该是去找那个叫杨蕊的人了吧?” 等两人偷偷摸摸地跟到厕所后,发现邱珍珍正赤手空拳地疯狂捶打卫生间里的大镜子。 她的手背上全是血,镜子被打裂出好几道缝,人像在里面呈现出诡异的割裂感。 邱珍珍边打还边疯狂地咆哮:“杨蕊!要不是因为你,大家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卡尔,我在这里。”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躲在一旁偷看情况的赵艺丁梅二人,以及正在发疯捶打镜子的邱珍珍纷纷转过头去。 一个目测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走廊上。 丁梅在寝室里听到陌生的声音时,还以为这个叫杨蕊的人只是声音嫩了点,怎么说都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女生。 不想杨蕊的声音和外形竟是如此相符。 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孩。 她穿着学院风的童装,白色的裤袜配黑色的小皮鞋。还挎着一个蘑菇状的小包。 若是在街上遇到,丁梅只会把她当做家境良好人家的正常小孩。 但目前的情况表明,她肯定不是。 邱珍珍看到她就跟看到肉的饿狼一般猛扑上去,杨蕊像只小白兔,轻快地跳跃着离开。 你追我赶,直至消失在赵艺和丁梅的视线中。 两人随后跟上,不过也只跟到二楼就不敢再往下,站在楼上静静观战。看到邱珍珍像只笨狗在寝室楼前的空地上被杨蕊遛来遛去。 动静太大,不影响到别人是不可能的。 不过其他人似乎看不到杨蕊的存在,只能看见邱珍珍像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在寝室楼前疯跑。 宿管阿姨警告不管用,还被邱珍珍狰狞的表情作态吓到。 手背上的血或多或少地蹭在白裙子上,让本就诡异的现场带了血腥味。 最后,宿管阿姨叫来保安先把她的四肢钳制住,接着,又拨打了急救电话。 被邱珍珍这么一闹,整栋寝室楼都热闹了起来,没睡的或是睡着了被室友叫醒的女生都探出头,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救护车很快开来把邱珍珍带走,因为她一开始反抗得特别激烈还试图乱咬人,被救护人员强行注射了带有安眠作用的药剂。 围观完全过程的赵艺和丁梅悄悄回到寝室,正打算睡觉时,上周来借遥控器的徐薇一脸八卦地赶来询问:“邱珍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我们不知道,你回寝室吧。”赵艺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同学的好奇心。 “卧槽,”徐薇径直走到邱珍珍的衣柜前,“跟厕所里的镜子一样,都裂了,啧啧,还有血啊,你们是不是偷偷玩笔仙惹到了脏东西?” 赵艺推搡了她一下,冷声道:“出去。” 徐薇:“干嘛呀?” “快点出去!”丁梅附和道。 两人合力把徐薇赶了出去,接着把门给关上。 “丁梅,”赵艺心神不定,“珍珍她不会疯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丁梅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我给姜郁打个电话好了。” 姜郁晚上睡觉手机是开的飞行模式,自然没有打通。 “靠,手机关机了。”丁梅不悦地说。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正常人都会关机睡觉的。”赵艺看了眼时间,两点快过半,“换个时间再打吧,反正目前来说我们两个是安全的。” 说完话后赵艺爬上床,用被子团住自己,默默消化今夜的经历。 另一边,邱珍珍家中。 邱母做了个混沌模糊的噩梦。 她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动作吵醒了睡在一旁的邱父:“你怎么了?睡不着?” “我做了个噩梦。”邱母的语气有些怅然。 邱父:“什么噩梦?” “我梦到珍珍被关在一个很亮的地方。”邱母努力回忆着梦境里发生了什么。 “很亮的地方?”邱父的意识因为交谈变得清醒,“什么地方啊?” “我不知道,只觉得很亮,好像是无数盏白炽灯在头顶打开,亮得人心慌。亮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听到珍珍在耳边呼救。她说自己现在好冷好饿,被关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邱母越说越难受,转问邱父:“珍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邱父劝慰道:“放宽心,你就是单纯做了个噩梦,别多想了快睡吧。” 邱母悠悠叹了一声:“说的也是,人年纪大了就是爱胡思乱想。” 她闭上眼睛,正准备重新酝酿睡意。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邱母只觉心中一跳,仿佛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赶紧起身去拿手机,想看看是不是邱珍珍打来的电话。 一旁的邱父咕哝着:“这谁啊,挑这个时间打电话,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邱母看到打电话的人不是邱珍珍时还松了口气,不过当她接起电话时心却凉了半截:“喂?请问是邱珍珍的家属吗?” “对对,我是珍珍的妈妈。”邱母赶紧答道。 邱父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好,这里是西城人民医院,您的女儿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现在她的身边没有监护人照看,麻烦您尽快过来。”电话里的护士有礼貌道。 “我女儿怎么了?”邱母慌张地追问。 “她在学校里受了点伤,刚刚接到医院来治疗。” “受伤?什么伤?有没有生命危险?”邱母不依不饶。 “这位家属,请您冷静一下,您女儿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并无生命危险,现在主要是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好好好,”邱母以为护士说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是指邱珍珍一个人呆在医院感到害怕,“我们这就过来,麻烦告知一下病房号。” 听清病房号后,邱母利索地挂上手机,换上衣服。 至于邱父还坐在床上,慢半拍地问:“怎么回事儿啊?珍珍怎么了?” 邱母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没好气道:“怎么了?你女儿受伤住院了!还不快点穿上衣服跟我去医院看看!” 邱父邱母赶到医院的时候,邱珍珍正躺在病床上睡觉。 她的两只手上裹着绷带,垂直放在身侧。 邱母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得立马掉下泪来:“这是造什么孽啊,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邱父逮住一个小护士问:“我女儿的手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小护士的脸上露出略古怪的表情:“她手上的伤是因为赤手捶打镜子造成的,救护车开到学校时,她反抗得特别激烈,说是还没抓到杨蕊不肯上车。” 邱父听的发蒙。 先不说赤手捶打镜子这种听起来像是神经病的行为,这个叫“杨蕊”的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邱珍珍在家里很喜欢喝父母分享在学校里的见闻,但是邱父邱母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个叫做“杨蕊”的同学。 好像没法简单地定性成和同学发生纠纷。 邱母叫住要离开的护士:“只有我女儿一个人来吗?没有其他人陪同?” “没有,所以我们才打电话通知家属。”护士摇摇头,抱着记录本离开。 “真是的,好歹也是同学,陪着来一趟医院怎么了嘛?又不会浪费多少时间,亏珍珍还时常念叨她和两个室友的关系是如何好,看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了。”邱母气愤地说。 连一贯宽容的邱父都不免皱眉:“这两个室友还真不怎么样。” “哎哟,我可怜的珍珍。”邱母摸了摸邱珍珍毫无血色的脸,“真是遇人不淑啊。” “唉,刚才那个小护士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碍于病房里还有别的人,邱父尽量压低声音。 邱母斜瞅他一眼,“听到了,肯定是胡说八道的,珍珍被她说的跟个神经病一样,还赤手捶打镜子,呵——哪个正常人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邱母和邱父守在床边没一会儿,医生过来查房,他专程和两人说了邱珍珍的伤势,表情十分严肃:“她的左手缝了六针,右手缝了五针,这段时间食物上要忌辛辣,伤口也不能碰水,你们家长一定要多多注意这方面。” “这……这么严重?”邱母下意识隔着绷带摸了下邱珍珍的手,“我还以为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这都已经算好的了,她刚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两只手血淋淋的,还有不少细碎的玻璃嵌在手背的表层皮肤里,幸好拍片显示没有出现骨裂的问题。” “细碎的玻璃?那东西怎么会嵌在我女儿的皮肤里?” 医生疑惑道:“护士没和你们说吗?她受伤的原因。” 邱父用手肘碰了一下邱母,答道:“说了的,说了。” “等人清醒后,你们记得带她去精神科做一套检查。”医生最后说。 邱母激动道:“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家孩子有神经病吗?” 邱父忙拦住她:“冷静冷静,人家医生也只是提建议。” 医生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只当他们是一时无法接受这几样的现状,没有多说便离开了。 “什么意思啊,我带大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吗?竟然还说她有神经病,真是——”邱母感觉胸口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 “别大声嚷嚷了,想让一个病房的人都知道吗?”邱父厉声道。 邱母垂着头在床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突兀地站起身来。 邱父:“你又要干嘛?” “我回家去给珍珍拿两件衣服,她现在身上就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睡裙,等会儿醒来肯定会闹脾气。” 邱父想着现在有件事能让她暂时分心也好,于是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她。” 邱母急匆匆地回到家,刚到门口时恍恍惚惚听到了咚的一声,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没有多想,只顾着拿衣服,直奔邱珍珍的卧室。 刚打开门就愣在原地。 她的女儿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睡在地上。 位置正好对着房间里特意为邱珍珍装上的穿衣镜。 卧室里的珍珍和医院里的珍珍,到底谁才是真的? 邱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她摸出手机,站在卧室门口,轻声给医院里的邱父打了个电话:“喂?老邱,珍珍现在还在病房的吧?” “你这问的什么话,在的啊,不在病房能去哪儿?”邱父有些莫名,“你拿到衣服了没有?” “没有,”邱母心里一跳,“我遇到了点情况。” 邱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小声问:“怎么了?该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 “那倒不是。”邱母停顿半秒,“珍珍现在醒了没?” 邱父望了眼病床上还在熟睡的女儿,“没有,睡的正香呢。你拐弯抹角的到底要说什么?” 邱母深吸一口气,先给邱父打好预防针:“我和你说,你反应别太大啊。” 邱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语气依旧稀松平常:“什么事你就说呗,怎么比我还能墨迹?” “我在珍珍的卧室里发现了另一个珍珍。” 邱父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我都说了你不要反应那么大!”邱母嘘声提醒,“我现在也搞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你说女儿今晚在学校里闹出来的那些事会不会就和……和这个事儿有关?你先照顾好医院里的珍珍,我和卧室里的珍珍沟通一下。就这样,先挂了。” 邱母挂上电话后,连忙走到邱珍珍的面前蹲下,警惕地小声喊着女儿的名字:“珍珍?” 邱母现在的头有点晕,这是她几十年来见过最荒谬的事了。 邱珍珍躺在地上没反应。 “珍珍?”邱母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晃了晃她的肩膀。 邱珍珍这才悠悠转醒,看到邱母后虚弱地哭起来:“妈妈,我差点就死了。” 再不确定眼前的女儿是真是假,但看到她留下眼泪的一瞬间,邱母还是忍不住心疼了,她把邱珍珍扶起来坐到床上,“乖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倒回周六那天。 邱珍珍从寝室回来后就一直不太舒服,总感觉有谁在暗处盯着她。 当她坐在卧室里玩手机时,似乎也有一道视线从她的肩膀上越过,落到她的手机屏幕上。 因为上周刚经历过“假赵艺事件”,所以邱珍珍不免产生了不妙的联想。 会不会寝室里那个会伪装成别人的东西跟着她回到了家里? 偏偏周六那天妈妈和爸爸一起去了乡下,要隔天才回来,邱珍珍只能强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继续呆在家里。 以往睡得很晚的她当天还特意睡早,临睡前还和男友方沿约好了第二天早早出去约会。 邱珍珍将被子拉过头顶,自我催眠迅速入睡。 醒过来时,她的旁边睡着一个嘴巴咧很大的歪脖子女人。 女人长着赵艺的脸。 邱珍珍惊叫一声,被吓醒了。 是梦,先前看到的场景是梦里的场景。 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 邱珍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起床洗漱穿衣,准备化画个美美的妆和方沿去约会。 正对着梳妆镜描眉毛的时候,有人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往桌面上撞了一下。 太过突然,眉笔差点戳进眼睛里。 “不是做梦,我是真的存在。”身后响起赵艺的声音。 邱珍珍捂着自己被撞得发疼的额头,脊背上已然发了一层冷汗,她强忍住恐惧问:“你……你想做什么?” 假赵艺抓着她的头发,声音怪异:“你说我想做什么呢?当然是取代你的——” 话没说完,梳妆镜里蓦然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卡尔。” 假赵艺和邱珍珍俱是一愣。 邱珍珍缓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卡尔”是假赵艺的真实名字。 “卡尔。”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声音不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而是从门外传来。 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头上别着一个兔子发卡的小姑娘。 邱珍珍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的。 假赵艺在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起就把邱珍珍的事抛之脑后,改变了猎物目标,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杨蕊!杨蕊!” “杨蕊”应该就是小姑娘的名字。 从来没有经历过灵异现象的邱珍珍被吓得愣在原地。 好半天了才两腿颤抖地站起来,开始思考如何逃跑的事。 “你好慢,”先前还在外面和卡尔上演猫捉老鼠游戏的杨蕊这次从穿衣镜里钻出来,她跑到邱珍珍身旁拉住她的手,“先躲起来吧,不然会没命的。” 杨蕊把邱珍珍拽进了镜子里的世界。 第一个反应是亮,然后是冷。 邱珍珍还没来得及看清镜内世界,就晕了过去。 中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被邱母推搡着肩膀才醒过来。 邱母听完邱珍珍的话,紧紧地抱住她:“乖女儿,你才是我的乖女儿。” 那个奇怪的噩梦这下有了合理的解释,而学校里那个邱珍珍古怪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妈妈,我肚子好饿。”邱珍珍小声说。 “等着,妈妈去给你煮面吃。”邱母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起身去厨房忙活,不多时便端出一晚热腾腾的青菜肉丝面。 邱珍珍饥肠辘辘,几口下去就把碗里的面消掉大半,饥饿的胃这才缓过来一点,恢复到以往小口的吃相。 她问邱母:“现在怎么办?要怎么处理医院里的那个假货?” “你别管,就在家里藏着。我和你爸爸想办法把她骗到寺庙里,让大师收了她。”实在不行,趁着冒牌货还在昏睡,直接转出医院送到寺庙里。 另一边。 姜郁正缩在自己的被窝里睡得香甜。 本该是睡得香甜的。 直到被笃笃笃的声音吵醒。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节奏,姜郁第一反应是白黏黏的小千纸鹤来送信了。 可是,昨天晚上不是才收到一封吗?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凌晨吧? 姜郁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眼睛。 卧室里还是黑乎乎的啊,现在几点哦,好困。 笃笃笃—— 声音继续响。 姜郁坐起身来打开台灯,往窗户的位置看去。 没有看到小千纸鹤。 而声音是从衣柜旁的穿衣镜里传来的。 镜子里站着个小女孩,正在礼貌地扣响镜面。 姜郁:…… “打扰了。”视线对上后,小女孩穿过镜子走到姜郁的窗边。 姜郁眼尖地看到了她头上佩戴的兔子发卡,拍了拍手,激动道:“哦!你就是第四个读者‘头上别着兔子发卡’对不对?” 第87章 我的读者6 二合一 “我叫杨蕊。”小女孩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 《镜子里的人》中的女主就叫小蕊。 不待姜郁问她的来意,她就继续道:“我想麻烦你去医院里除掉假的邱珍珍。” 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量太大,姜郁一时没法全部消化,静默了一会儿,稍微理到点头绪才问:“假的邱珍珍?你是说卡尔化成了邱珍珍的样子?” “嗯,你快起床吧,我们得赶紧走,不然后续会很麻烦。”杨蕊用小大人的语气催促道。 姜郁望了眼窗外黑乎乎的天色,又看了眼手机,才四点。 不太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但想到300点的积分值和30000块钱,姜郁毅然掀开了被子开始穿衣服。 或许是杨蕊进屋前敲镜子的礼貌举动让姜郁有了好感,又或者是杨蕊本身就长了副好人脸。 姜郁都开始穿衣服了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怀疑杨蕊话语的真实性。 “既然假的邱珍珍在医院,那真的邱珍珍在哪里?现在安全吗?”姜郁边整理着装边问。 “真的那个在家,我救了她一次。” “你救了她?”姜郁提裤子的动作一顿,“你……为什么?” 杨蕊是没有攻击性的bug,她的头顶没有显示攻击力大小的数值,但bug主动救人这件事还是让姜郁微微吃了一惊。 杨蕊对姜郁的问题回答得非常敷衍:“因为我有道德,知道不该伤害无辜的人。” 姜郁瞅着她的神态,觉得她沉着冷淡的表情和这张幼齿的脸极为不搭。 披上宽松的运动外套,姜郁问:“我们该去哪个医院?” 杨蕊拧开她的房门,“西城人民医院。” 路上,杨蕊给姜郁讲了邱珍珍进医院的始末。 姜郁听得入神,没想到短短几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和卡尔究竟是什么关系?”姜郁好奇地问。 杨蕊闭口不答。 “好吧,我换个问题,你怎么会想到要来找我?”姜郁问。 “纯粹是碰运气,”杨蕊迈着小短腿在姜郁前面快步走着,“因为我看到你降服了厕所里那个爱唱歌的亡灵,所以想试一试。” “卡尔也是亡灵吗?” 刚开始,姜郁以为游戏中的bug只是指亡灵,但接连完成几个任务后,她发现bug囊括的范围要比她想象中广。 比如月潭村里会吃人的石像。 姜郁暗自下了定义,bug应该是指游戏中非自然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因素。 杨蕊这次的口风总算松了点:“卡尔不是亡灵。”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亡灵咯。”姜郁继续试探。 杨蕊:“嗯。” 姜郁见好就收,把话题转向卡尔:“怪不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伪装成别人的实体亡灵。” “卡尔只有在变成别人的时候才存在,其他时候别人看不到它,它只想成为别人,所以本身没有确切的形态。”杨蕊多说了几句。 姜郁纳闷:“听起来你们两个很熟悉啊。” 更加好奇这两个bug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姜郁:“你们关系很好吗?” 杨蕊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如果关系好,我就不会来拜托你杀死卡尔。而且,先前我在说邱珍珍的事时也提到了,卡尔她非常恨我,非常迫切地想要我死,你真的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吗?” 杨蕊的声音虽稚嫩,但字字铿锵有力,像冰碴子般砸过来。 姜郁:“……现在不觉得了。” 西城人民医院距离小区有段距离,姜郁在路边搭了车,杨蕊挨着她坐下。 “小妹妹,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司机笑着问她。 “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司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才淡去。 司机看不到杨蕊,这便导致了姜郁不能光明正大地和她聊天。退一步说,就算能聊,两人的聊天内容也有被人当做神经病的风险。 接下来的十分钟,车里只有沉默。 医院什么时候都不缺人,特别是公立医院。 为了能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前提下除掉bug,杨蕊主动提出由自己把卡尔引到人少的地方再由姜郁动手除掉。 在医院里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可不容易,一人一bug斟酌半晌才把埋伏地点决定在住院部大楼中通往顶楼的楼梯间里。 姜郁在紧闭的安全门前蹲下,随时准备伏击猎物。 倒也没有伏击这么夸张,她要做的只是把【银级bug处理器】拿在手里。 姜郁把【暗眼】和【内耳】黏在杨蕊的背上,跟随她下到六楼,最后来到卡尔的病房。 一个病房里有六张病床,卡尔位于最靠里面的位置。 她已经醒了,正靠坐在枕头上喝着不知道是汤还是粥的东西。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眼神里混杂着疑惑和恐惧的神色。 姜郁猜测这应该就是邱珍珍的父亲,他应该是在想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女儿会如此之相像。 但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卡尔的头上根本就没有数字。 这怎么回事?!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说杨蕊在骗她?眼前这个人才是真实的邱珍珍,而家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卡尔吗?又或者说卡尔其实是个善良的bug? 不对,按照杨蕊的说法,卡尔都袭击邱珍珍了,不该是什么善良的bug,绕来绕去难道还是杨蕊在撒谎? 姜郁急得在台阶上走来走去。 她虽然心急,但【暗眼】和【内耳】还是继续履行着自己偷窥和偷听的职责。 只见杨蕊毫无掩饰意味地走到病房门口,探进头去,声音脆脆地喊了声:“卡尔。” 病床上的邱珍珍脸色一变,定定地朝着病房门口看去。 头顶的数字从50起跳,开始往上缓慢增长。 姜郁:! 看来杨蕊并没有撒谎。 病床上的邱珍珍确实是个假货。 卡尔没有如先前几次那般,看到杨蕊就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去,她似乎是顾及到邱父的在场,所以找了个要上厕所的借口离开病房。 刚开始只是快步在杨蕊的后面跟着,等到了基本没有人的楼梯里后,她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看不到邱珍珍原本的影子,像是彻头彻尾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们之间到底是生了什么嫌隙才会让卡尔如此地憎恨杨蕊? 姜郁越发感到好奇。 卡尔紧紧咬在杨蕊的身后,手伸得很长,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丧失神志的丧尸,不过动作要比丧失灵巧得多。 一时间,楼梯里只有卡尔粗重的喘气声以及噔噔噔的脚步声。 快要到顶楼时,杨蕊喊道:“姜郁!我把她引过来了!” 卡尔内心浮现出疑问:姜郁?那是谁? 杨蕊口中的姜郁就站在通往顶楼的安全门前,看起来不过是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儿,根本不具备一点威胁性。 然而还不等卡尔想明白,她的大脑里忽然一片空白,接着脑海里所有的思维符号都被摁下了暂停键,身体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轻巧。 最后,如同被什么东西吸走再凝缩。 她变成了姜郁手里的卡牌。 “呼——攻击数值68,涨得还挺快,不过幸好赶上了。”姜郁心想。 【名称:卡尔】 【功能:擅长化形,能变成任何一个所见之人的模样,但行为习惯上还是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刻,不过伪装过程中常常因为过于喜欢蓝色而暴露身份。】 【注:天敌是杨蕊!一旦看到杨蕊就会脑子不清醒,变得暴躁易怒!目标是杀死杨蕊!】 卡牌上的图像还是一只蓝色的小鳄鱼。 姜郁越发糊涂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难道卡尔的真实形态就是一只小鳄鱼吗? 她们真的都是蒋芝的读者?还是说仅仅是从蒋芝的故事里衍生出的奇怪生物? “再看一次果然很神奇。”杨蕊惊叹道,“这么轻易就收服了暴躁的卡尔。” 她围着姜郁转来转去,“她被你关到某种法器里去了吗?还是说直接被你杀掉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姜郁选择了较为残忍的说法:“直接消灭掉了。” “这样啊。”杨蕊意味不明地叹了声气,“那么,是我赢了。” 说是赢了,但杨蕊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开心。 “我走了,再见。”杨蕊对姜郁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接着迈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往下跑去。 很快,哒哒哒声就在耳边消失。 本来还想多套出点情报的,看杨蕊这副警觉机灵的样子是没戏了。 姜郁忧愁地在台阶上蹲下。 “7777,我想问问这个任务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一头雾水的姜郁试图从7777这里获取信息。 7777回复得相当及时:【报告玩家小姐,任务已经进行了五分之一!】 “收集一张读者的卡牌,任务进行了五分之一,那么,要收集完五个读者的卡牌,任务才算百分百完成吗?”姜郁问。 7777:【抱歉啦,玩家小姐,我不方便说。】 “好吧。”姜郁叹了口气。 杨蕊应该算是五个读者中的一个吧?从她救邱珍珍这一举动来看,应该是个善良的bug。 可是这样就不能使用bug处理器将其收服。 任务的规则到底是怎样! 姜郁蹲在楼梯上冥思苦想,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连7777都看不过去地提醒:【玩家小姐,别这么焦心,慢慢来,蒋芝留下的那张纸上,还有好几个读者的住所你都没去过呢。】 “说的也是。”姜郁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先回家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姜郁离开前特地从卡尔住的病房门口路过,发现邱父也不见了,估计医生和护士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发现有个病号凭空失踪的事实。 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天色蒙蒙亮。 姜郁打着呵欠在门锁上输密码,不想输到一半时门开了。 正巧碰见一身运动装备准备去晨跑的池嘉。 “姜郁!”池嘉的桃花眼瞪大,声音也不自觉抬高。 “嘘嘘,小声小声。”姜郁紧张地看着他身后。 池嘉把门关上,问:“你晚上偷偷跑到哪里去过夜了?” 两人昨天下午是一起回家的,现在姜郁从外面回来,只能证明她半夜偷偷跑出去。 “没去外面过夜,我是凌晨被抓去做委托了。” “做委托?半夜一个人外出很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都差点遇到意外了,你……你不知道叫我和你一起去吗?”池嘉又气又急地说。 姜郁明白池嘉是在担心她,被念叨了也没有不耐烦,“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会带你去。” 对方的态度如此良好,池嘉反而成了没理的那方,僵持片刻后软下声音道:“你要不要回去补一觉?” “不用了,才一个小时,不够的,可能还会越睡越困。” 西城二中七点四十要上早自习。 姜郁和池嘉在七点十分左右离家,打个车去学校。 “你去晨跑吧,我先进屋了。”姜郁说着要输密码,突然被池嘉拉住手腕。 “既然你不睡觉,那陪我一起。”池嘉的语气有些矛盾。 明明很执拗,又似乎掺杂了一丝害怕被拒绝的迟疑。 “不不不,我不想跑步,我跑不动。”姜郁满口拒绝,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池嘉忍不住笑:“一起走走就好了,不用跑。” 姜郁松了口气:“散步啊,那可以。” 两人在小区里慢步逛了好几圈,姜郁把凌晨遇到杨蕊,以及去医院降服卡尔的事情都给池嘉说了。 “都那么晚了,你不想去可以直接说不去,干嘛非得听那个杨蕊的去医院?”池嘉不高兴地说。 姜郁心里:当然是为了300点的积分值和30000块的奖金! 姜郁嘴上:“因为我接了蒋芝的委托嘛,得好好调查清楚才行。” 池嘉还是不能理解,因为蒋芝给的委托金又不高,没必要为了这么点钱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还有上次那个女生,叫丁什么丁的那个。” 姜郁:“……你是想说丁梅?” “对,就是那个叫丁梅的,她的态度也是差劲,蒋芝好歹是给钱了,她没给钱还理所当然地找你要符纸。先不说你不会画,就是会画也没有白给的道理。”池嘉越说越生气。 桃宝上的平安符都得花个几块钱才能买。 姜郁反而没什么感觉:“人本来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会自私是正常的,我也是个自私的人。看开就好了,而且当时你不是很快就帮我怼回去了吗?谢谢啦。” 池嘉看着姜郁柔和的侧脸,感觉胸口的闷气瞬间瘪下来,“你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好了?” 姜郁打着哈哈:“我的脾气从来都很好。” 唉,因为我是另一个人啊。 睡眠不足的后果非常严重,就算是喝了咖啡也不管用。 上早自习时,姜郁就觉得自己的眼皮重得要死,睁都睁不开。 等早自习一结束,姜郁迅速对池嘉说了句“等会儿上课了记得叫我”之后,就趴在书桌上睡到不省人事。 半梦半醒间,池嘉拍了拍她的肩膀。姜郁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讲台。 人当场裂开。 东野声站在讲台上。 他穿着蓝色的校服,款式很普通的校服套在他身上硬是让他穿出了校园偶像剧男主角的苏感。站在王老师身边,身高直逼一米九的他比班主任高了一个头,让人不自主地将视线往他身上靠。 然后再往他脸上靠。 东野声微笑着朝姜郁做了个“嗨”的口型。 姜郁脸黑下来。 东野声笑得更开心了。 班主任比东野声笑得还要开心,一脸捡了块宝的表情。 做完介绍正欲给他安排座位时,东野声突然说:“老师,我眼睛近视,可不可以坐在前面一点的位置,太后面了我看不清黑板。” 姜郁依稀记得,在临月城时,站在一楼的东野声就能看清站在身处第六层楼的她的表情。 这也能叫视力不好吗? 班上的座位是按照横排2——2——2的布局排列,排了6排,共36个座位,但才有35个人。 中间座位的最后一排有个空座位。 “不用坐在第一排,第二排就好了。”东野声继续道。 一般学生这么和老师提要求早就被抽了。 但是优优优等生是有特权的。 班主任徐徐地扫着班上的座位布置,姜郁心惊肉跳地默默祈祷。 “刘晨,你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去,让东野声同学坐你的位置。”班主任说。 刘晨是坐在姜郁身后的男生,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块头。 听到班主任这么要求,也没有异议,利索地收拾好书包,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 姜郁:…… 在西外时,两人的座位还隔了几排,现在直接变前后桌。 姜郁觉得一整节课都如芒在背。 下课后。 “同学,同学。”身后的人用笔尖轻轻戳了几下姜郁的脊背。 姜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干嘛?” 东野声拿着干净如新的英语课本,装模作样道:“我看了眼下堂课是英语课,想问一下,你们上到哪里了?我新来的,想了解一下课程进度。” 一个英语常年考接近满分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了解课程进度。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姜郁还是本着“对新同学要礼貌”的心态,伸手给她指了下目录:“学到这个单元了。” 东野声笑:“谢谢你啊,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姜郁:你还没完了是吧? 姜郁懒得装了,直接问他:“你怎么也转到二中了?” “因为你在这里嘛。”东野声理所当然地说,他的同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略带好奇的目光偷瞄了姜郁一眼。 不过也只是一眼,很快注意力又转移到练习册上。 姜郁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恶寒道:“你赢了。” “说真的,你走了以后好无聊,正好我也觉得西外的环境没意思,索性就跟着转学过来了。”东野声的长腿委屈蜷缩在桌子底下,似乎是有点不够放了又伸直放到姜郁的椅子旁。 池嘉扯了扯姜郁的袖子,“教我做个题。” 姜郁转过头去问:“哪一道?” 注意力成功被牵走。 东野声这个人,妙就妙在:讨人厌但并不完全讨人厌。 他跟着转学来二中虽让姜郁有种被牛皮糖黏住的怪异感,但在上课时并不会做让人讨厌的事。 拉别人头发,扯别人衣服蓄意打扰别人听课这种事压根没有发生。 还会细心解答同桌听不懂的问题。 姜郁和池嘉来到新班级好几天了,和其他同学交流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东野声才来一个早上已经和班长混熟,还和他要了学校篮球社团的申请表。 而且班上也有和他原本就认识的人,据说是去省里参加生物竞赛时结识的。 说完后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在竞赛里拿了第一。 说真的,姜郁非常想学习他的这种社交技能,感觉是被扔进山沟沟里也能平安茁壮成长的类型。 姜郁撑着下巴,有点颓丧地小声说:“我有点想换座位。” 主角光环离得这么近眼睛要被闪瞎了。 池嘉身形一顿:“不可以!” 姜郁:“嗯?” “我的意思是,”池嘉犹豫着把头挨过来,小声道:“你要是换了座位,我就有要和他一起同桌的风险。” 没想到东野声的形象已经在池嘉眼里变成了这副糟糕的模样。 椅子被轻轻踢了两下。 姜郁回头:“什么事?” “下节是什么课?”东野声问。 “数学啊,上节课结束时老师不是说了下节课继续吗?你有没有认真听讲?” “哦哦,还是数学吗?可能是我听漏了吧。”东野声一脸无辜地摆弄着数学练习册。 经历了小测密度极高的一天,终于迎来了放学的铃声。 姜郁和池嘉在一群涌向食堂的人潮中显得特别突兀,他们俩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东野声也是办的走读卡,不过他在忙着篮球社团的事,所以没有和两人同步离开。 “要先去事务所吗?”池嘉问她。 姜郁正在给2357回信息,头也不抬地说:“不用,我们两个直接去第二个读者的住所。” “就我们两个?”池嘉不确定地问。 “玉凉临时有事,来不了。”姜郁回完信息后把手机揣进兜里。 第二个读者的ID号是“炎炎四火”,给蒋芝的住所地址是“陈家巷阳光公寓五楼504号房”。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姜郁和池嘉坐了快半小时的出租车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座废弃的公寓,并不是租住在里面的人搬出去了才被废弃,看起来更像是建筑工人只修建了个大概,房子都还是毛坯房,没有经过进一步的装修。 公寓的整体看起来灰扑扑的。 第88章 我的读者7 二合一 这栋楼是流浪猫的庇护所。 从一楼到五楼这段短短的距离,姜郁已经连着看见了四五只不同花色的猫咪。 五楼的房间没有装门牌号,姜郁先把靠近楼梯口的第一间房算作501,再顺着往后数到第四间。 踏入504房的第一秒,姜郁就肯定以及确定自己刚才计数的顺序是正确的。 从房间的中心延伸到门口。 地上是凌乱的深色手掌印和膝盖在地板上摩擦形成的长条印子。 手掌的印子非常小,姜郁能想象出一个半大的婴孩在地面上乱爬的场景。 至于为什么是深色的,应该是婴孩的手和腿上都沾了血。 池嘉甚至不需要这些线索,他一进屋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脊背上,后颈上,甚至是手臂上的汗毛都通通竖起。 有点凉飕飕的。 不舒服的感觉直接反应到了苍白的脸色上,姜郁问:“池嘉,你是不是感应到了不好的东西?” 池嘉点了点头:“这里肯定就是504。” “要不你先到房间外面站一会儿?”姜郁担心他过于逞强会想吐,就像上次在阴庙里那样。 池嘉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没有那么严重,我不会吐的。” 看姜郁半信半疑,池嘉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便道:“手印怎么是从房间的正中间开始蔓延开的?” 用蔓延这个词不太确切,因为这对手印的主人是非常有目的性的,从房间的正中间爬向门口。中间的颜色最深,到门口时,颜色已经淡得差不多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姜郁抬起头看天花板,“总感觉这个小孩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 姜郁刚说完这句话,脚下的地板就开始蠕动起来。 第一反应是地震,等低下头一看,发现冷硬的水泥地已经变成了柔软的肉质感,颜色也变成鲜红色。 “姜郁你快看!”池嘉示意姜郁往上看。 这才发现,不仅是地面,连带着四面的墙壁以及天花板都变成了起伏的鲜红腔壁。 而且在天花板的正中间,有一道隆起的很长的伤口。 已经结了痂,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像凸起的高地,又像某种器官。 婴孩就是从这道伤口里掉出来的。 姜郁蹲下身,轻轻摸了一下这起伏的腔壁,非常柔软,且温热。 整个房间的温度越来越高,但并不让人觉得热,反而觉得如泡在温水中一般舒适,好想睡觉。 姜郁回想起来先前蒋芝的经历。 自己和池嘉现在正经历着相同的情况。 四面以及上下侧的腔壁都在逐渐逼近,房子的空间开始被挤压。 姜郁的大脑叫嚣着快点逃跑,但身体却困倦得连动都不想动。 池嘉看姜郁的表情茫然,似乎对接近的危险一无所知,喊道:“姜郁!快走!” 他去拉姜郁的手但对方不为所动,最后只能连拽带抱地把她带离房间。 等出了房间后,先前的困倦感就消失了。 “姜郁,你还好吗?”池嘉微微晃了晃她的身体。 “我没事。”姜郁看向504房间,里面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池嘉把她放下地,问:“刚才是被什么魇住了吗?那么危险的情况都不跑?” 姜郁愕然地反问:“你没感觉?” 池嘉莫名:“什么感觉?” “就是昏昏欲睡,四肢和大脑都涌现出无尽的困意,舒服得宛如泡在温水中的感觉。”姜郁形容道。 池嘉摇头:“没感觉到。” 姜郁开心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看来你对这种精神迷乱系的怪物完全免疫啊。” 被夸奖的池嘉并没有很高兴:“你没法收服这个怪物吗?” “这个东西和亡灵不一样。”姜郁挠着头,“我没法对它动手。” 不管是左看右看还是上看下看,都没有显示攻击力的数值。 这个房间不属于可收服的bug。 “这个奇怪的房间倒是其次,现在的关键是从这个房间里出生,浑身带血的婴孩去哪里了?”这个婴孩应该就是第二个读者“炎炎四火”。 是由《温暖的房子》这个故事衍生的怪物。 故事的主人公依旧是小女孩,名字也依旧是小名,叫做“小暖”。 小暖的父母不和,轻则争吵,重则拳脚相加。刚开始时,小暖还会尝试和父母沟通,但是得到的结果往往是她也被迫波及其中还受到伤害。 这样的情况发生数次后,小暖便学会了自我保护。只要爸爸妈妈发生争吵,她就会躲进卧室的衣柜里,默默地抱住双腿,直到两人结束争吵。 某天,父母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开始吵架。小暖习惯性地躲进柜子,可是这次,衣柜里装着的不再是衣服,而是一个房间。 房间里温暖而明亮,布局就像童话故事书里看到过的公主才能住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红绒毯,地暖让整个房间暖洋洋的,桌上还摆着丰盛的食物。有小暖平时最想吃的巧克力蛋糕还有满溢着香气的烤鸡。 小暖大快朵颐,把肚子吃得圆滚滚,接着又坐在沙发上无休无止地收看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看累了,觉得寂寞了,房间里的玩具小熊和小兔子就动起来,变成她的小伙伴,陪她一起玩。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都会让人觉得温馨治愈,但蒋芝笔下的童话都带了点现实的暗黑风格。 实际上,在房间里经历的美好都是小暖的想象。 真实世界中的小暖已经死了。 她为了躲避爸爸妈妈的争吵,躲在柜子里睡着。 醒来的时候又冷又饿,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门都因为爸爸生妈妈的气在临走前加了外锁而打不开。 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孩。 小暖在家里等着爸爸妈妈回来,等啊等,等到吃完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等到饿得头晕眼花只能蜷缩在衣柜里汲取安全感。 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家。 最后梦到了温暖的房子,在甜蜜中死亡。 这个故事有点像另一种意味上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只不过《卖火柴的小女孩》里的故事背景距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而《温暖的房子》距离我们更近一些。 “我们回家吧。”姜郁对池嘉说。 “不继续调查吗?我们现在还什么线索都没有掌握。” “继续呆下去也查不出什么的,”姜郁看到池嘉脸上有几分不甘心的意味,安慰他:“我们根本不知道留下血掌印的婴孩去了哪里。” 若这个线索就此断掉,那么只能先查查其他读者留下的住址。 齐芳芳讨厌上学。 她每日去学校的唯一动力便是逗弄蠢笨的同桌。 刚在座位上坐下,同桌陈鹂便迫不及待地分享她手机里的照片:“快看快看,这是我们昨天去郊游时给小白拍的照片,可爱吧。” 给丢掉的小黄狗取名为小黄,给从她手里要去的萨摩耶取名为小白。 陈鹂真是没品味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纵使心里这么想,但齐芳芳的嘴上却不说,反而认真地看了看同桌手机上的照片,然后肯定地下结论:“不好看。” 陈鹂瘪了瘪嘴,不高兴道:“哪里不好看啊,小白的毛色多好看,像是白雪一样。” “有吗?”齐芳芳故作惊讶地再看一眼,“我觉得小白的毛色有点发黄了诶,你们真的有好好养吗?” “当然有好好养,而且,哪有发黄啊?我们带它出去之前才给它洗了澡。”陈鹂这次不瘪嘴了,改嘟起嘴。 心情好的时候,齐芳芳看陈鹂的这些微表情还觉得有趣。心情不好的时候,齐芳芳只觉得她这些做作的表情让人心生厌恶,仿佛通过这些装可爱的表情便能理所当然地讨得别人的欢心。 不巧,现在她的心情非常不好。 “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嘟嘴瘪嘴的。”齐芳芳压抑着怒气说。 陈鹂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她这句话,应对起来也自在:“但妈妈说我这样很可爱啊,而且每次我这样和爸爸撒娇也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我就是觉得丑。”齐芳芳漠然地评价。 “我丑?”陈鹂不可思议道,她拿出书包里的小镜子对着自己平庸的脸左看右看,最后淡定地问:“芳芳,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如果说普通人的敏感度是6,那么陈鹂的敏感度就是负—6。她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普通人的蠢笨是被别人伤害的利器。 但陈鹂的蠢笨反而给她自己上了层厚厚的保护套。 想到这里,齐芳芳看她的表情都带上了一丝怜悯。 “我最近在网上看了很多边牧的视频。”齐芳芳生硬地转变话题,“你知道边牧这种狗吧?” 陈鹂的注意力轻易地转移:“知道啊,特别聪明!” “是啊,比你养的萨摩耶更聪明,更通人性。”齐芳芳拿出自己缓存的视频,分给陈鹂看。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完所有的视频后,陈鹂丧气地说:“我想养边牧了。” 齐芳芳心想,果真是这样。 “我现在觉得小白又没那么可爱了,我想让爸爸给我买一只边牧。”陈鹂的兴趣说换就换。 “别想了,难不成你打算再用丢掉小黄的方法丢掉小白吗?”齐芳芳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兴奋。 “我倒是想,”陈鹂撑着下巴,“但是不行吧,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会被爸爸怀疑的。” 齐芳芳心想,陈鹂这个人不但笨还冷血,“陈鹂,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语文我还能勉强答,数学我就不会了。”陈鹂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带着笨蛋特色。 “不是那种问题,”齐芳芳压低声音,“我想问你,如果你非常讨厌一个人,讨厌到看见她就觉得心烦,但迫于环境原因,不得不和她时常接触,你会怎么办?” 陈鹂想了想:“可以像扔小黄一样,把它扔到很远的地方吗?” “这倒是个办法。”齐芳芳托着下巴,陷入思考。 下午放学回家,后妈在哄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妹妹睡觉,看到齐芳芳后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 齐芳芳微笑着说:“后妈好。” 看到后妈面露菜色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到卧室。 她躺在沙发上玩了不知道多久的平板电脑,等听到外面传来嬉笑声后才跑出去看。 爸爸正在用新买的玩具逗后妈的女儿开心,看他的表情也很开心,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现在所扮演的“慈父”角色。 后妈在厨房里忙活,应该是在给爸爸做夜宵。 好机会! 齐芳芳眼前一亮,跑到爸爸的身边:“爸爸,我也想和妹妹玩。” “好啊。”爸爸把手里的橡胶小马递给齐芳芳。 齐芳芳一只手用橡胶小马逗妹妹,一只手躲开爸爸的视线,轻轻捏住小妹妹的胳膊,接着,狠狠掐了一下。 妹妹那神似后妈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然后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爸爸!妹妹哭了!”齐芳芳假装惊慌地说,趁着她哭得大声又掐了一爪。 爸爸立马抱着妹妹开始哄:“乖乖,我的乖乖怎么了?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爸爸还没哄上两句,后妈就着急地从厨房钻出来,从爸爸的手里接过妹妹,心疼地说:“宝贝,怎么了宝贝?怎么哭了?” 齐芳芳趁着混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想关心他们是如何哄好这个年纪尚小的妹妹。 晚上,后妈给妹妹脱衣服洗澡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妹妹手臂上的淤青。 联想起女儿先前毫无预兆的大哭,后妈立马就明白了是谁在捣鬼。她怒火熊熊,抱上自己的女儿冲到齐芳芳的卧室里准备讨个公道。 “后妈,进屋前敲门是最基本的礼仪,望你知晓。”齐芳芳语气不好地说。 “齐芳芳!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看看她的胳膊,都有淤青了!再讨厌我也不至于对她动手吧?她连一岁都没有!你还有没有良心?”后妈的声音尖利,说起话时的表情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后妈,同样的话也返还给你,”齐芳芳合上手里的书,“你再讨厌我也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要栽赃到我的身上吧?妹妹胳膊上有淤青,难道不是你没带好让她磕到碰到了吗?” “你——” “吵什么?吵什么?又怎么了?”爸爸洗完澡,刚从卧室里出来就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不得不耐着性子和稀泥。 后妈寻到靠山,把妹妹胳膊上的淤青给他看,委屈地告状:“你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 “哟,这怎么的?怎么都青了?”齐父看向齐芳芳,“真是你干的?” “不是我!”齐芳芳大声反驳。 “不是你还能是谁?今天除了我和你爸,就只有你和妹妹玩过。”后妈一口咬死了犯人是她。 齐父厉声道:“芳芳,赶紧给阿姨道歉。” “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我是不是?”齐芳芳还是不肯承认。 “芳芳,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齐父软下声音,“更何况,妹妹确实是在和你接触后才哭的,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就是说,快点承认!”后妈的声音依旧尖利。 齐芳芳紧紧抿着嘴唇,而后又笑出声:“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们爱信不信。” 齐父冷下脸来:“你还是不肯承认是不是?只要你承认,这件事就可以揭过篇了。” 齐芳芳的口气不但不松,反而扬起笑脸调侃道:“爸爸,这一幕很熟悉吧,当初你出轨被妈妈识破时也是这样咬死了不承认。” 啪—— 齐父一耳光扇在她脸上,“以后再提起你妈一次,我就扇你一次。” 后妈抱着妹妹,颇为得意地看着她。仿佛是觉得这一巴掌带来的痛楚能够抵消先前妹妹手上的淤青。 等两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卧室,齐芳芳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下来,将卧室门关上,拿出手机给陈鹂发信息:你明天在我们经常去的奶茶吧等我,我给你看件好东西。 陈鹂回的挺快:什么好东西? 齐芳芳的脸上露出阴测测的笑:我后妈的宝贝。我到时候把它偷出来。 次日是周六。 顾及齐芳芳在家,后妈盯妹妹盯得特别紧。 齐芳芳觉得这样不行,不仅难以得手,得手后还会立刻引起后妈的怀疑。 她站在窗前,观察了一下自家宅院的方位,敲定了计划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临走前还有意和后妈道别:“后妈,我和朋友去游乐园玩了啊,拜拜。” 后妈假装没听到。 无所谓,要的只是她知道自己出去了这件事。 总之,今天先试一次。如果不成功就再试一次,失败是成功之母,一定能够得手。 她知道每天中午,后妈和妹妹都会午睡一会儿,这是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两人分开的时间。 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偷到妹妹的时间。 谢天谢地,家里还没有装上监控器,这给她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她没去游乐园,而是选择和陈鹂在奶茶吧见面。 “宝贵的东西在哪儿?在哪儿呢?”陈鹂见到她后就不停地问,“是珍珠项链吗?还是钻石戒指?你爸爸这么有钱,肯定会买特别贵的款式给你后妈吧?” “急什么?还没偷到。”齐芳芳吸了口手里的奶茶。 陈鹂顿时蔫了下来:“嘁,那你干嘛在手机里那样说,让我抱着挺大的期待过来。” 坐了没一会儿,陈鹂觉得没意思:“好无聊,我要回家和小白玩。” 齐芳芳两眼黝黑,仿若照不进光亮般直视着她:“陈鹂,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陈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羡慕我长得漂亮吗?芳芳你也很漂亮啦。” “不,是羡慕你很蠢。”齐芳芳笑着说。 陈鹂嘟着嘴,并不生气:“真是的,又这样说我。” 如果一个愚蠢的人背负上沉重的秘密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本来只是打算把妹妹偷出来让后妈生气的,但现在改变了主意。 齐芳芳本来是和陈鹂相对而坐,下定决心后站起身来走到陈鹂身边坐下,附在她耳边悄悄说:“要不要和我一起杀个人?” 陈鹂愣愣地转过头来,眼里并没有害怕之意,只是震惊道:“这是犯法的吧?” 齐芳芳:“我们才十岁,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用负刑事责任。” 听了这话,陈鹂没有完全放下心,表情还是有些排斥:“好残忍,我动不了手,当初你让我用药毒死小黄时我都没法下手,更别说现在还要对人动手。” 更别说陈鹂根本想不出,凭她和齐芳芳的小身板,能对什么样的人下手。 “试一试嘛,不行就让我来,你在旁边看就可以了。” 偷妹妹的过程很顺利,本以为要多经历几次失败才能成功,没想到第一次就得手,只能怪后妈睡得太死了。 齐芳芳抱着睡得很熟的妹妹和陈鹂一起走了很远的路。 “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我们都已经走这么远的路了。”陈鹂不耐烦地原地蹲下,闹脾气道。 “我们得走远一点,不然会被人发现。” 妹妹已经醒了,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两人。因为对齐芳芳还算熟悉,所以并没有哭。 “你是害怕了吗?后悔了吗?所以不敢动手?”陈鹂明明是笨蛋,说出来的话却意外有种挑衅的味道。 “我没有。”齐芳芳觉得手酸,换了下抱妹妹的姿势,“都说了不能离城区太近。” “那你倒是说个目的地啊,我走的很烦躁。”陈鹂用手揪着脚边的杂草。 齐芳芳抬眼示意她:“走过前方的那个隧道,后面是废弃的铁轨,在那里动手。” 陈鹂站起身来,拍拍裙子,“你最好说话算话。” 隧道里黑乎乎的,妹妹在里面哭个不停。 好不容易走出来,陈鹂和齐芳芳都有点暴躁。 “好了,总算走出来了,开始吧。”陈鹂在废弃的铁轨上坐下,“先说好,是你动手。” 齐芳芳把哭累了的妹妹扔在铁轨上,转头道:“走吧。” 本来还要捂眼睛的陈鹂瞬间失落:“就这样?你不是要亲自动手吗?” “把她扔在这种好久都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不就是在要她的命吗?”齐芳芳挑眉,“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掐死她?我才不要。” 第89章 我的读者8 二合一 “不是吧,在奶茶吧的时候,你还说什么‘亲自动手’‘不用负刑事责任’这种高深的话,结果只是把你妹妹丢在这里?”陈鹂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齐芳芳眯起眼睛看她:“陈鹂,你是在把我当笨蛋吗?” 陈鹂:“我哪有?” “你想教唆我杀人吗?再以此为我的把柄对我颐指气使,想让我活在对你恐惧之中。”齐芳芳的前半句还带有疑问,后半句却完全是肯定陈述的语气。 陈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硬道:“我没有,而且,明明说要杀人的是你。” “不然怎么骗你陪我走这么远的路嘛。”齐芳芳笑,“我才不要做那种愚蠢的事让自己的人生染上污点。” 铁轨的四周已经长满了野草和野花,陈鹂随手拔了一朵紫色的野花,嘟囔着:“真无趣。” “我才不像妈妈是个蠢货呢。”已近黄昏,橘黄的日光落不进齐芳芳的眼睛,像一滩不见光的水。 “哇!哪有这样说自己妈妈的,你不爱你妈妈吗?”陈鹂这个时候说的话又像笨蛋了。 “爱不爱都不能改变她是蠢货的事实。”齐芳芳的语气冷静,“为了出轨的男人自杀,把自己变成爸爸炫耀的勋章,不是蠢货是什么?” 齐芳芳听到过的。 爸爸陪着来家里的客人喝酒喝醉了,对方用羡慕的语气说:“你可真行,年轻时娶的老婆就是大美女,对方还为你殉情,年纪大了又娶到年轻漂亮的老婆,这艳福不浅啊。” 提起死掉的前妻,齐父的脸上并无悲伤,反而还有几分得意,他和客人碰了碰杯,笑着说:“你也不赖。” 那天后妈带着妹妹回了娘家,只有齐芳芳和齐父在家。 但是没关系,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的。大人可以在他们面前痛快地谈论自己的秘密。 陈鹂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面露苦色:“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在夸奖你爸爸很厉害吗?” 齐芳芳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啊,我未来的目标就是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希望也有男人为我殉情。” 陈鹂听得无趣,掏出兜里的小圆镜子整理自己的刘海。 “走了,快回家。”齐芳芳催促道。 “刚才不说要走,等人家照个镜子又要走了,真是的。”陈鹂的嘴上虽然念叨,但还是把小镜子揣进兜里再站起来。 妹妹拔着手边的草草塞进嘴里嚼,估计是味道太苦又呸呸地吐出来。 齐芳芳和陈鹂把她撇下,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漆漆的隧道。 夕阳下的隧道口,像一张黑色的嘴,把两个小女孩吞掉。 先前穿过这条隧道用了十分钟的时间。 这次走了十分钟却连隧道口的光亮都没有看见。 “怎么回事啊?来的时候有花这么长的时间吗?”陈鹂的声音有点慌。 齐芳芳也觉得不对劲,但她的声线依旧沉稳:“别吵,再走一会儿就能到了。” 又过了十分钟。 “芳芳!不对劲啦,我不干啦,我要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来接我!”陈鹂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肯继续往前走,索性在原地蹲下,翻开手机的通讯录,“呜哇!连信号都没有,都怪你要来这么远的地方,现在好了,回不去了呜呜呜……” 齐芳芳用手机的灯光扫了扫她的脸,“你继续蹲在这里哭,我要往前走了。” 说完话后,当真不管身后的陈鹂继续往前走去。 陈鹂一看齐芳芳是认真的,忙擦了擦眼泪,跑上前去拉住齐芳芳的手,“别丢下我一个人嘛。” 两人沉默地在隧道里走着。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到了隧道的另一边。 但是齐芳芳却傻眼了。 妹妹正坐在铁轨旁大哭。 陈鹂往后看了一眼,有些惊恐地说:“我……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段路没什么人,只能听见妹妹伤心的哭声。 齐芳芳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还好先前在奶茶吧时没有一直玩手机,现在的电量还算充足。 “原地返回,再走一遍。”齐芳芳毅然决然地回过头,又钻进隧道里。 手机没有电的陈鹂只能选择跟着她一起。 这一次穿过隧道用的时间更长了,结局仍旧是回到原点。 不同的是妹妹哭累了,正在抠自己的手指玩儿。 陈鹂又累又饿,索性坐在铁轨上耍赖地大哭:“我不走了!就在这里等着,爸爸会主动来找我的。” 齐芳芳也不像先前那般淡定,她心慌地想,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她在陈鹂旁边坐下,看着手机里逐渐消减的电量沉默不语。 陈鹂伤心地哭了一会儿后看向饿得吮吸大拇指的妹妹,小声地问齐芳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没有带你妹妹一起走才会离不开隧道的呀?” 齐芳芳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少看点恐怖故事,我妹妹只是个一岁都不满的小孩子,又不是具有超能力的怪物。” 陈鹂觉得有些困了,她歪靠在齐芳芳的肩膀上,“芳芳,我想睡觉。” 齐芳芳倏地站起身:“我要再试一次。” 陈鹂没靠稳她的肩膀,差点斜着栽下去,幸好动作很快地撑住地面:“你站起来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齐芳芳没理她,径直往隧道口的方向走去。 陈鹂觉得齐芳芳大概率走不出去,但又害怕她真的走出去了就抛下自己,所以不情愿地跟上去。 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把妹妹抱上。 “你抱着她做什么?”走这么远的地方来就是为了把妹妹丢掉,要是重新抱回去岂不是干白工了。 “试一试嘛,要是又回到原点就再扔一次。”陈鹂无所谓地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抱着妹妹后,两人在十分钟内就走出了隧道,而且这次没有狼狈地绕回原点。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陈鹂欣喜地说。 她怀里抱着的妹妹不明所以地咯咯笑着,还鼓起掌来。 “别扔你妹妹了,她好像有超能力诶。”陈鹂的语气满是惊奇。 齐芳芳没有觉得高兴,心里反而逐渐膨胀开酸溜溜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别的同学在她的眼里都是幼稚的笨蛋,但如果妹妹有超能力而她没有,那自己不就成了自以为是的小丑了吗? 两人平安回到城区里。 和陈鹂道别后,齐芳芳没有立马抱着妹妹回家。 她趁着天黑没人注意,悄悄地把妹妹扔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第一次把妹妹扔在铁轨上是出于讨厌后妈的心理,那么这一次就是单纯地讨厌妹妹。 回到家时,齐父第一时间迎上来,担心地说:“芳芳,你跑到哪里去了?手机没带吗?怎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带了的,但是没信号。”齐芳芳老实说。 齐父摸了摸她的头,话语里没有责备之意,只是担忧:“没信号?你去哪儿了?连信号都没有?” “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后妈的眼睛肿的像核桃,张牙舞爪地冲她扑过来。 齐芳芳顺势往齐父身后一躲,委屈道:“爸爸,她在说什么呀?” “茵茵,你这么激动干嘛?都吓着孩子了。”齐父护住她。 “肯定是她做的!她是在记恨我先前和你告状的事!” 齐芳芳躲在齐父身后,嘴上不饶人:“我没有!我今天和陈鹂出去玩儿了,你不要什么都诬陷到我身上!” 后妈人不怎么样,第六感倒是挺准的。 齐芳芳默默在心里想。 “那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去哪里了?我只是中午睡了一会儿,为什么就被人趁机抱走了啊!”从齐芳芳这里讨不到说法,后妈又颓靡地坐到沙发上,伤心地哭着,“为什么要偷我的孩子,呜呜呜。” 齐父在后妈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别伤心了,等警局那边的消息吧。” 话是这么说,但齐父知道这孩子多半是找不回来的。 齐芳芳沉默地在旁边看着齐父安慰后妈。 她觉得爸爸看起来并不是很伤心。 大概是因为妹妹还小,平时又都是后妈来带,所以还没来得及培养出太过深厚的感情。又或者,是觉得妹妹是个女孩子,就算是失踪了也没关系。 齐芳芳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表现得听话一点,于是她在不远处的沙发坐下,加入等待的队伍。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齐芳芳决定回卧室睡觉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后妈动作迅速得宛如一只猫,几乎是“扑”到门上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警察,怀里抱着身穿粉色衣服的妹妹。 后妈扯着嗓子干嚎出声,伸手接过妹妹,接着不停地道谢。 警察:“是在西街那边的长椅上找到的孩子。” 后妈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对警察说:“能查到是什么样的人把我女儿拐走的吗?” 警察的面色有些古怪,“从监控里看到,是个年纪很小的女生。” 齐芳芳暗道糟糕,她当时忘记注意周围的监控器了。 警察正说着,视线和齐芳芳对上,脸上的表情都木愣愣的,抬手指过去:“就是那个孩子。” 抱着妹妹的后妈和齐父一起转过头去看向齐芳芳。 “穿着黑色的上衣和牛仔裤,披着头发,”警察顿了顿,“和监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是属于“家务事”的范畴,警察匆匆告别便离开。 齐芳芳不太记得后续的事。一切都非常混乱,只是记得落在脸颊上的耳光响亮且疼痛。 她找不到辩解的理由,毕竟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辩解。 最后还是妹妹拉着后妈的手喊了好几声“妈妈”,她才终于不用挨打。 经历了这件事后,齐芳芳发现她的妹妹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么小的孩子,性格尚未成形,话也不会说。 要说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 几个月大的小孩哪有什么“以前”。 但齐芳芳就是发现了。 后妈看妹妹看得特别严,特别是齐芳芳在家的时候,连午睡都会特意把门给反锁。只要她一接近妹妹,后妈就会如临大敌,像盯贼一样盯着她。 但是,后妈也不是机器人,盯得再严也总有疏忽的时候。 某次,齐芳芳逮到机会,准备故技重施掐一掐妹妹细嫩的小胳膊时,变故出现了。 妹妹用其中一只柔软无力的小手紧紧攥住她的,接着,另一只手狠狠拧了她的胳膊一下。 这个举动出乎齐芳芳的预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妹妹的力气大得和成年人差不多。 被狠掐一爪之后,齐芳芳忍不住叫出声来。 妹妹却抢在她尖叫之前呜哇哭出声来。 厕所里的后妈宛如嗅到天敌的母豹,嗖地窜出来,抱起沙发上的妹妹,满脸嫌恶地质问道:“你又对我女儿做什么了?” “我做了什么?是你女儿掐了我!”齐芳芳捋起自己的袖子,已经青了,“快看,这就是她的杰作。” 后妈伸长脖子看了眼,嗤笑一声:“芳芳,撒谎也撒像一点,妹妹才多大?还能把你给掐青了?” 齐芳芳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闷亏。 她看见妹妹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纪的窃笑表情。 这只是个开始,往后,她发现了更古怪的事情。 每当齐芳芳憋着坏招想要为难后妈时,妹妹都能及时识破还反将她一军。 有天中午她在卧室里午睡,突然觉得胸口特别疼。 挣扎着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胸前埋着一颗毛茸茸的头,是妹妹。 妹妹抬起头来,嘴边都是血。 齐芳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剖开了,妹妹正在啃食自己的内脏。 “啊!”她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等等,醒了过来? 齐芳芳从床上坐起身来,满头都是汗,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完整无缺,并没有被人剖开的迹象。 原来刚才是做梦。 是鬼压床吗? 齐芳芳重新倒回枕头上靠着,视线垂直往上—— 卧室的天花板突然变成了恶心的肉色,不止颜色变了,连质感也变得像某种器官的内壁。 正在叽叽咕咕地蠕动着。 齐芳芳想要尖叫但尖叫不出声,想要动弹身体也动弹不了。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像是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过。 鲜血四溅,滴落到她的床上和身上。 接着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从天花板的裂缝里挤了出来。 先是头,再是身子。 身上不止是血,还带着粘稠的液体。 啪叽一声掉下来,落到床上。婴儿浑身带着粘腻的触感,缓慢地爬到齐芳芳的肚子上,双手放在齐芳芳的胸口,从中间往两边扒开她的皮肉,拿出里面的内脏。 开始啃食。 “啊啊啊!”齐芳芳尖叫着再次从梦中醒来。 没错,又是梦。 梦中梦,连环梦。 她不敢继续在卧室里多呆,赶紧下了床趿拉上拖鞋。 扭头,顿住。 卧室的门开了条缝。 只会在地上乱爬的妹妹此刻正站在门边,透过门缝,两颗黑黑的眼珠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齐芳芳陷入思考,那天自己从铁轨处抱回来的妹妹究竟是不是真的妹妹。 姜郁在玄关处的鞋架旁看到了快递盒。 小小的一只。 她拿起盒子一看,才记起这是先前给池嘉买的耳钉。 “给你。”姜郁顺手递给换好鞋子的池嘉。 池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说要礼物吗?” 姜郁一点,他便迅速反应过来了:“哦。” 原本拉成直线的唇往上提了个小小的弧度:“我先回楼上了啊。” 说罢,便脚步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书包往座椅上一扔,小刀往封口处一拉,池嘉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精巧的黑色小盒子。 里面是一对银边黑色质地的星形耳钉。 池嘉记得,她送给孟玉凉的猫咪耳钉也是一对黑色一对银色。 姜郁在挑选礼物时对于这两个颜色似乎有着特殊的偏爱。 但是,他挺喜欢这种搭配。 毕竟颜色太艳丽的耳钉会让人显得非主流。 池嘉把原本戴着的耳棒取下来,正要戴上新耳钉时,动作又顿住了。 思索了几秒,还是拿着耳钉去找姜郁。 “不会戴?”姜郁放下写了一半的化学试卷。 “嗯,找不到眼,穿不进去。”真说出口了才发现这个借口不是一般的蹩脚。 “因为和耳棒不太像吗?”姜郁伸手接过池嘉的耳钉,“没关系我有经验,玉凉也经常不会戴。” 经常不会戴? 池嘉:“……哈。” 这个叫孟玉凉的,看着冷冰冰,冷到性冷淡的样子,肚子里坏水还挺多。 “你坐我位置上,我帮你戴。”姜郁让开座位。 池嘉听话地坐到她的书桌前。 姜郁把台灯攒近一点,伸手捋了下他耳边的碎发。 池嘉的身子微微抖了抖。 “啊,对不起。”姜郁收回手,有些尴尬道:“我习惯性就……” 她这时候才迟钝第意识到2357和池嘉是不同的。 “没关系,我的问题。”手指摸到头发,若有若无刮过耳廓的感觉痒痒的,“我有点怕痒。” “可是我要摸你的耳朵诶,这样没关系吗?”姜郁看他紧抿着嘴唇,表情很勉强的样子,好像很不习惯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她打着商量问:“不然让青姨帮你弄?” 池嘉:“你帮我弄就好,没关系。” 耳垂被人捏住,耳钉的尖头戳进耳洞里。 第一次好像没找准位置,也许是因为现在是晚上,光线不太好。 姜郁微微凑近了一点,温热的温度也跟着靠近。 大脑的命令是一回事,身体无法自控是一回事。 又在微微发抖了。 耳朵也不争气地红了。 姜郁自然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严肃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和先前一样,把他的反应误解成排斥。 等两边的耳钉都戴上,姜郁和他都长舒一口气。 不过原因不同。 “合适吗?”池嘉摸着自己的耳垂问。 姜郁朝他竖起拇指:“帅。” 很少有人夸他帅。 大多数的人都喜欢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他。 “我……我先回卧室了。”池嘉捏着拳头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动作略显慌张地离开。 姜郁坐回座位,继续心无旁骛地写作业。 大概才过了十分钟,耳边忽然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 姜郁头皮一麻,转过身子先是往镜子处一看,并不是杨蕊。 再看向窗外,是白黏黏叠的小千纸鹤飞来了。 保险起见,姜郁先是把门锁好,接着才去打开窗户。 纸鹤落到姜郁手上,嘴巴张开,是白黏黏标志性的声音和对她特殊的称呼:“小郁!” 听这兴奋的声音是有好消息。 “我可以化形了!化成人形的我简直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爸爸你笑什么!哼,总……总之我超帅的!” 姜郁忍不住笑。 “我都想来找你玩了,可是人形形态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还很不稳定,爸爸说太危险了,至少要等灵力充沛到能稳定人形形态才可以去找你玩QAQ” 背景里掺杂着白刃的碎碎念:“不要动不动就和人类小姐撒娇,太粘人的男生不会受欢迎的。” “爸爸好讨厌!干嘛老是要偷听我和小郁说话啊。”白黏黏反驳道。 背景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姜郁估计应该是谢素素的声音:“就是说,偷听儿子飞鹤传信的老爸是不会受老婆欢迎的。” “妈妈也不许偷听。” “诶,我也不行吗?” 短暂的杂音后,大概是几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后面就没有父母的声音掺杂进来。 不过听白黏黏和父母的互动感觉很可爱,看来他过得挺开心的。 “小郁,你再等等我哦,等我可以稳定在人形状态了再来找你玩,我们一起去奶茶店喝甜甜的奶茶,还可以一起去吃蛋糕,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姜郁:嗯?这是想见我还是只是纯粹地想吃东西。 说着说着变成报菜名的绕口令了。 “小郁最近过得怎么样呢?对了,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会化成人形的怪物被收服了吗?感觉好可怕哦,像我这样识别性和警惕性都不高的小蛇,如果怪物化成小郁的样子来到我的身边,我肯定会没什么戒备心什么都信的。” 这次的信很长,碎碎念的毛病似乎是改不了了。 姜郁从头到尾认真听完,正要回复时,镜子处响起了笃笃笃的叩响声。 感觉自己完全没有隐私的姜郁:…… 第90章 我的读者9 二合一 姜郁立时把千纸鹤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说:“进来。” 杨蕊从镜子里走了出来,不是很上心地说了声:“打扰了。” “又有什么事吗?”姜郁问。 杨蕊没有一句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找到小暖了没?” 姜郁的大脑转了转,记起“小暖”是第二个故事里的女主角,遂反问:“你是说‘炎炎四火’?” 杨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自问自答般地:“看来没找到。” “你有线索吗?”姜郁回想起废弃公寓里的血手印,求证般地问:“小暖是个婴儿?” 杨蕊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是,不过一般人见不到她的真实形态,她喜欢附身在不足一岁的婴孩身上,甚至能附身于还未生产的胎儿上。”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跟另外几个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对他们这么了解?”是因为都是衍生自同一本书的怪物吗? 杨蕊一如既往地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转而道:“小暖现在附身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不出意外,她会一直等到小女孩长过一岁后转移目标。” 姜郁:“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让我帮忙除掉她?” “对。”杨蕊毫不避讳的点头。 “为什么?” “和杀死卡尔的目的一样。” 姜郁不解道:“你们之间什么愁什么怨啊?怎么她们都要置你于死地?” 杨蕊眼神晦暗地看着她,高深莫测地说:“生来如此。” 得了,什么都问不出。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杨蕊着急地去拉她的手,一副恨不得立马就把小暖给降服的样子。 “不行。”姜郁挣脱开她的手。 奇怪,杨蕊的手非常暖和,像正常的人类。 杨蕊皱起眉:“为什么?” “这次的情况和对付卡尔不同。”姜郁一手支着下巴,缓缓道来:“我们去降服卡尔的时候她周围的人,甚至是她的父母都意识到了她有问题,方便动手。可是小暖不同,你刚才也说了,现在她还附身在不足一岁的小女孩身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肯定和大人形影不离,我们总不能冲到人家家里去,强行对几个月的孩子怎么样吧?” 被当成神经病轰出来都算是轻的。 杨蕊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她苦着脸问:“那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表情倒像个小孩子。 姜郁:“你告诉我具体的地点,我明日有时间了去探探情况。” 杨蕊口述了具体的位置。 姜郁随手拿了张纸记下来,“原来是东城区那边啊,有点远诶。” 记下地址后,姜郁抬头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就算是能在镜子里穿梭,漫无边际地四处乱跑也不能这么凑巧地找到卡尔和小暖。 “我能感应到她们的存在。”杨蕊伸手摸了下穿衣镜的表面,原本冷硬的镜面像被微风吹过的水面轻轻荡开一圈波纹,接着,手掌没入镜子里,整个身体也没入镜子里,“再见。” 姜郁本来还想顺势问问杨蕊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感应另外几个读者的存在的,不想对方脚底抹油溜得这般快。 不过转念一想,她平时忙着学业,能腾出来做委托的时间本就很少,跟挤牙膏差不多,现在有人白给情报让她去捡漏,她自是乐意。 杨蕊走后,她继续看了会儿书,要洗澡的时候一摸兜才记起还没给白黏黏回飞鹤。 “糟糕!”姜郁连忙把千纸鹤掏出来,只见其蔫哒哒地躺在姜郁的手心,看上去已经没有能飞回去的力气。 姜郁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将千纸鹤放在书桌上。她现在没有其他能联系上白黏黏的方式,只能等下次白黏黏传千纸鹤来再解释情况。 洗完澡回卧室后,微信里有几条未读信息,是2357发来的。 2357:玩家小姐,今天去阳光公寓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2357:抱歉,是不是在忙别的事,我先不打扰了。 2357:等会儿有空可以给我回个消息吗? 姜郁:刚刚去洗澡了,现在才看到手机。 姜郁:在阳光公寓那边姑且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炎炎四火”是个能附身到小孩身上的怪物。 顺便简易概括了一下杨蕊给的信息。 2357回得迅速,似乎是蹲守在手机旁等待姜郁的回复已久,不过他并不是很关心杨蕊给的信息,而是问:下午是和池嘉一起去调查的吗? 姜郁:是啊,放学后我们一道去的。 2357:玩家小姐,我有点难受。 姜郁皱眉:哪里难受?是生病了吗? 2357:不是的,我心里难受。 2357:我现在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姜郁:是的呀,怎么忽然这么问? 2357:因为你和池嘉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偶尔还会单独一起做委托,我担心时间长了,你会忘记我。 姜郁:怎么会!你和别人又不一样。 只有2357知道她有系统,知道她并非原主。 这些秘密断然不可能和别人分享。 2357:周五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去蓝林湖吗? 蓝林湖是“时间的针脚”留下的地址。 姜郁:没问题[大拇指] 2357: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吗?因为今天已经和池嘉单独去过阳光公寓了,所以,周五晚上单独和我去吧? 姜郁:好啊。 朋友式的独占欲。 三个人做朋友,最忌讳的就是其中某两个人走得太近,逐渐疏远第三个人。 姜郁以前就在这样的小团体中扮演过“第三个人”的角色,所以不难理解2357的心情。 只是,身为系统的2357难得会有情感如此纤细敏感的时候,他平时都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 2357的下一句回复立马就解答了姜郁的疑问。 2357:今天下午被迫参与的讲座上,老师提到了类似的事情。不主动一点,我担心会被玩家小姐抛弃。 下午,他们这个院系的所有学生都被迫参与了一个与找工作有关的讲座。2357本来不想去的,但这次讲座的出席管理很严格,又是要签到又是要验证指纹。 据说是因为举办这次讲座的老师是个西外职校出身的成功人士,还在学校里设立了奖学金,所以校方很重视。 2357:感觉不怎么样。 全程听下来,唯一觉得有趣的地方就是这个“成功人士”谈论的恋爱经历,大概是说这个老师在大学的时候结交了一个男生朋友,这个男生朋友有个交好的女生朋友。 典型的暧昧三角关系。 “当时呢我对这个女生有意思,但是我的那个朋友啊也对那个女生有意思。” 老师说到这里时,下面原本昏昏欲睡的听众都来了精神,大家都爱听八卦。 “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当然不是真的强啊。”老师说到这里时暗示性地笑了笑,下面也有男生捧场地笑。 2357皱眉。 等到下面的笑声平息,老师摆了摆手继续说:“当时,那个女生和我的朋友走得要近一点,但我丝毫不慌,因为我知道聪明人没有机会也要给自己创造机会,于是我经常偷偷地约女生见面,见面期间就编排点男生的坏话。注意啊,这个时候不能太过刻意,要不经意间说一两句,引起她的注意。久而久之,我朋友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就矮了一截,我们两个的关系自然而然就增进了不少……” 2357越听越有了危机感,特别是当他联想到池嘉和姜郁不仅一同上学一同住,今天下午还要一同去阳光公寓。 危险! 这位“成功人士”后续到底说了些什么内容2357完全没听进去,而是陷入沉思:他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回忆结束。 2357在提到担心自己被抛弃后,姜郁飞快地回:抛弃?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回完以后又觉得发出去的话不合适,姜郁挠了挠头,怎么说的好像2357是自己的私有物一样?太不尊重人了。 姜郁:抱歉,先前说的话我收回。 2357:猫猫头流泪.jpg 姜郁:2357,你竟然会发表情包!从哪里偷的? 2357:看见班群里有人发,我悄悄收藏的。 姜郁:很可爱哦,猫猫表情包很合适你。 2357:猫猫捉尾巴.jpg 2357:这个也可爱吗? 姜郁:可爱! 话题逐渐偏离原本的方向。 和2357聊天一直聊到临睡前,姜郁才恋恋不舍地和他说晚安。 本来都要闭眼了,突然又灵光一现,把微博点开,在里面搜蒋芝的名字,结果搜出来一些无关人士。姜郁想了想,又重新在搜索栏里输入“一朵小灵芝”,这才找到了蒋芝的微博。 蒋芝的微博内容不算多,总共百来条。 她的微博名并没有进行画手和作者认证,姜郁是通过她某条晒《月亮表盘》的微博来确定是本人。 从上往下拉,姜郁慢慢读完了她的所有微博。 有几条是在晒她做的指甲。 姜郁从床上坐起来。 全部是蓝色的美甲。 难道蒋芝是对蓝色有特殊的偏爱吗?就像卡尔喜欢蓝色那样。 从故事中衍生出的怪物似乎受到了蒋芝性格的影响。 这么说来,故事集里的几则故事里,这些女主角几乎都没有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难道这也是受到蒋芝本人的影响?一些创作者或多或少会把自己的经历和情感映射到作品里,蒋芝也是这样的人吗? * 次日下午,放学时间。 姜郁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杨蕊给的地址附近转悠,用【暗眼】和【内耳】探得几分有关“炎炎四火”的情报。 谁想到了门口,就听到一声嫩且熟悉的声音:“小郁!” 姜郁忙循着声音看去。 是个银发金眼的小男生。 上身穿印有奶牛图案的黑色T恤,下身是一条深色短裤,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 太惹眼了,像个从漫画里走出的卡通人物。 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将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特别是他漂亮的金色眼睛和奇异的银发上。 “哇,这头发染得也太好了吧?是银色不是白色诶!感觉在发光。” “我比较想知道他的美瞳死在哪儿买的,这种颜色好漂亮。” “可恶,长得好可爱,要是我弟弟有这么可爱就好了。” 更有人大胆询问:“小弟弟,姐姐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我忙着呢,没时间。”白黏黏拒绝别人拍照片后朝着陷入痴呆状态的姜郁跑过去,跑到跟前后又兴冲冲地喊了声:“小郁!” “黏……黏黏?”姜郁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白黏黏猛地点头,然后踮起脚抱住姜郁,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小郁,我好想你。” “姜郁,这人是谁?”旁边传来池嘉冷冷的声音。 白黏黏松开抱住姜郁的手,躲到姜郁的身后,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白黏黏化成人形的样子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学生。 但池嘉本能地不喜欢他。 哪个正常的小学生又染头发又戴美瞳?太早熟了吧?而且,就算是小学生也不能又搂又抱地乱来。 “这……这是我以前亲戚家的孩子。”姜郁僵硬地扯出一个理由。 表情过于不自然以至于池嘉都不太相信:“是吗?” “那什么……”姜郁的眼神飘忽着,“你先回家吧,我哄哄他然后再送他回亲戚那边。” 池嘉的眸色一沉,不太高兴道:“不是要去找线索吗?” “暂时缓缓,我先送这孩子回家,他调皮惯了,没人看着不行。”为了表示亲昵,姜郁伸手摸了摸白黏黏的软毛。 白黏黏高兴地主动贴着她的手掌蹭。 池嘉:……现在看起来又挺听话的。 “总之我就带着他先走了啊。”姜郁牵起白黏黏小朋友的手,飞快走远了。 确保离开池嘉的视线,不会被偷听后,姜郁这才问:“不是说现在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化形太长时间吗?为什么还冒这么大的险来见我?” “昨天晚上没有收到千纸鹤的回信,我担心你出事了,所以来看看。”白黏黏仰着头,金色的眸子里盛满温柔的光,衬得眼睛又大又亮。 姜郁心软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没事,只是临时有人来找我,所以没能及时回信。等我记起小纸鹤时,它的灵力要用完了,奄奄一息的。” “原来只是小纸鹤的灵力要用完了啊,幸好你没事,下次我会多注入一点灵力在小纸鹤上。”白黏黏从短裤的包里翻出一根棒棒糖,“小郁,这个给你。” 姜郁:“你吃吧,你不是很喜欢吃糖吗?” 白黏黏看了看四周,这里的人比较少,他低头把糖纸拨开,轻声说:“我给你变魔术哦。” 这根棒棒糖是荔枝味的,原本的颜色是白色,但白黏黏瞳孔紧缩地看了它一会儿后,棒棒糖就变成了粉红色。 姜郁:“厉害诶!棒棒糖都被你看害羞了。” 白黏黏:“不是啦!不是看害羞了,是我往里面注入灵力了,它变成了粉红色。”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姜郁笑,不禁好奇地问:“颜色变了,味道也会变吗?” “不会,还是荔枝味的。”白黏黏把糖举起来凑到姜郁面前,“小郁的身体不好,老爱生病,吃掉我的灵力可以增强抵抗力,虽……虽然只是一段时间,但总归还是有点用。” “听起来好有趣!”姜郁接过棒棒糖,含在嘴里。 果然,还是荔枝味的。 “黏黏,你从家里跑出来有和白刃先生说过吗?”姜郁问他。 “说了的,爸爸说只能出来三小时,因为我现在还只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人形。”白黏黏垂下头,“现在都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时间好快,真不想和小郁分开。” “那趁着还剩下的两个半小时,我们抓紧时间赶紧玩!”姜郁抓住白黏黏的小手。 “小郁!”白黏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还是小白蛇的时候被撒娇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变成了小正太的模样,如果撒娇的话杀伤力加倍。 白黏黏的长相像一块粉色的糖果,甜甜的。 “不过,我虽然猜测你化成人形后会是小孩子的模样,但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小诶,毕竟你先前不是说了才比我小两岁吗?”姜郁纳闷道。 “像我这样以后有大作为的山神,长个的速度都比较慢啦,因为我们的寿命很长很……”白黏黏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亢奋的情绪宛如坐了过山车,急转直下,低落得不行。 姜郁把糖从嘴里拿出来,问:“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我不要小郁死。”白黏黏擦着眼泪,难受地说。 山神的寿命很长,人类的寿命很短。 姜郁哭笑不得:“我还好好活着呢,胡说些什么。” 白黏黏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偏偏不发出哭声,脸颊憋得通红。 这倒是和蛇形时会呜呜呜大哭的作态不同。 稍微有了点长大的样子。 不过看起来更招人疼了。 “怎么变成人形后还是跟蛇形时一样爱哭啊。”姜郁没在兜里摸到纸巾,索性用校服袖子去擦他的眼泪。 真是条心思敏感的小蛇。 白黏黏任由姜郁给自己擦眼泪,末了红着眼眶说:“小郁,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姜郁:“哈——?” “我——我是说以后啦。”白黏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圆头小皮鞋,“我知道自己现在外表看上去很小,可是等我以后长大了,有了多多的灵力,成为下一代山神,我就可以娶你了,我可以分我的一半灵力给你,你就能和我一样一起活很久很久,不会死掉。” 原来结婚的目的是想让她活很久啊。 单纯得可爱。 “那么,等你长大后再说吧。”姜郁笑,“毕竟我也还没成年呢。” 白黏黏嗯了一声。 姜郁看他乖巧的样子,没忍住又呼噜了好几下他柔软漂亮的银发,“哎呀,真可爱。” 白黏黏习惯了被夸可爱,所以并不排斥,而且被小郁摸头的感觉好舒服,他在姜郁的手底下蹭了蹭,然后撒娇着说:“多摸摸我。”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逛逛买买两个多小时眨眼间便过去。 白黏黏好像学会了某种空间瞬移类的法术,到了时间后狠狠地撒了会儿娇才慢吞吞地转移到人少的地方,忽地一下便不见了。 姜郁看着时间,觉得现在回去有点早,决定直接去东城区探探“炎炎四火”的情况。 杨蕊给的地址是别墅区。 这家人挺有钱的。 鉴于别墅区的门卫对于进出人员的管制比较严格,不随便让人进出,姜郁只好穿了隐形斗篷悄悄跟在别人后面混进去。 这个小区的布局有点像自己住的小区。 独栋存在,四面还砌了高高的围墙。 姜郁在“齐家别墅”的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暂时无人进出,没法跟着别人混进去后,这才操纵着【暗眼】和【内耳】进入别墅内。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未寻到婴孩的踪影,但二楼处确乎有单独给婴儿装修的房间,以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婴儿床,床上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玩具。 这个家里肯定有小孩子。 只是姜郁来的不巧,大人刚好把孩子给带出去了。 姜郁叹了口气,正打算要走,齐家别墅的门前突然停下一辆黑色轿车。 接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从副驾驶座上下来。 她眉头紧皱,面色憔悴,脚步匆匆。 怀里的孩子声音细细地哭着,似乎是哭累了,听起来尤为可怜。 “茵茵!茵茵!”男人都没把车开进别墅里,仓皇地从驾驶座上下来,脸色没比叫茵茵的女人好看到哪里去。 “你听我说,我也是为了我们家里人着想,芳芳从来身体都很健康,现在莫名奇妙因为内脏破裂进了重症监护室,而我……我又看到了那种东西,你让我怎么不怀疑这孩子身上是不是附了阴邪之物,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阴邪之物吗?”女人尖利着声音道,“齐本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都已经带着汀汀陪你去寺庙里见过道士,看过阴阳先生,你还要这样来几次?啊!你看着我怀里的孩子,她今天都被吓成什么样了?哭得连声音都快发不出了,就这样你还怀疑她是阴邪之物吗?” 看来女人手里的孩子就是被杨蕊口中的“小暖”所附身,可恁凭姜郁怎么看,都没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特别是缺少了攻击力数值这一点让姜郁很是介怀。 难不成这个小暖和卡尔一样,得被人激怒才开始跳数字? 第91章 我的读者10 二合一 除了对自己,妹妹对待爸爸的态度也很奇怪。 自齐芳芳试图把妹妹丢在外面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妹妹能够很清晰地喊妈妈,但是也只会喊妈妈。不管齐父抱着妹妹教多少遍,她都始终学不会喊“爸爸”。 “唉,怎么只会叫你却不会叫我呢?”齐父不太高兴地说。 “因为我们两个一天到晚都腻在一起嘛,”后妈亲昵地抱着妹妹,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小胖手,“是不是啊,汀汀宝贝?” 妹妹刚出生的时候找先生算过,说是五行缺水,所以起的名字里带了“水”。 汀汀咬着拳头,被后妈逗得发出咯咯的笑声,接着又字正腔圆地喊:“妈妈。” 后妈更高兴了。 隔天晚上,爸爸从公司回来。 他带了一个漂亮的洋娃娃给汀汀玩儿。 后妈一看道洋娃娃就摇头:“汀汀还小,你买的这个玩具适合大一点的女孩子。” 齐父不管,他把洋娃娃塞到汀汀手里,接着一把抱起她,“乖乖,快叫爸爸呀。” 后妈觉得好笑:“还在介怀这件事呢。” 汀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父看,就这样默默盯了几秒后,爆发出尖利刺耳的大哭声:“呜呜呜哇!妈妈!” 这声音刺得齐芳芳脑仁疼,跟听到后妈捏着声音骂她的效果差不多。 “不愧是母女。”齐芳芳这样想着,默默捂住耳朵。 后妈着急地从齐父的手里把汀汀接过去,正准备哄,就发现汀汀立马停止了哭泣。 后妈有些惊讶:“诶?” “让我抱一下。”齐父说着把汀汀接过手。 汀汀又开始大哭。 后妈把汀汀接过手。 哭声再次停下。 齐芳芳看汀汀在两个人的手里传来传去,似乎是变成了玩具,一时失语。 “昨晚明明不这样啊,怎么今天我一抱就哭?”齐父疑惑道。 后妈也觉着奇怪:“会不会是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让汀汀闻到了觉得不舒服?” “奇怪的味道?”齐父说着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没有啊。” 后妈抱着汀汀,把鼻子凑到齐父的肩膀处嗅了嗅,脸色一变道:“怎么有股很淡的香水味?” 齐父面色淡然:“今天开会的时候,我旁边坐的是个女同事,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浓得呛鼻,估计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齐芳芳恍惚觉得这套说辞有些耳熟。 后妈本身就是小三上位,对男女之事甚为敏感,她口吻尖酸:“是什么同事啊?坐的这么近?” “普通同事,正常距离,你别多想。”齐父松了松领带,“怪她香水味太重,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让味道染上我的衣服。” 后妈冷笑一声,并不相信齐父的说辞,只冷冷道:“下不为例。” 齐父摸了摸鼻子,干咳两声,正准备找两句万金油的场面话来说说,却突然发现后妈怀里的汀汀正用冷漠幽深的目光看着他。 这眼神根本不像还没满一岁的小孩。 看到这眼神的除了齐父外,还有置身事外在一旁期望爸爸和后妈打起来的齐芳芳。 两天后,奶茶吧里。 “我觉得她是个怪物。”齐芳芳郑重其事地说。 陈鹂无聊地吸着过于甜腻的奶茶,问:“谁啊?” “我后妈的女儿。”齐芳芳蹙着眉,“我刚才一直在说她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听?” 陈鹂敷衍地说:“听的啊,一直在听。” 齐芳芳不说话,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陈鹂的表情后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虽然平时的陈鹂就很难集中注意力,但现在的状态要更加散漫,似乎是被别的事情占据了大脑。 齐芳芳猜的不错。 只见陈鹂扭扭捏捏一阵后,叹了口气道:“我妈妈怀上小宝宝了。” “哦,”齐芳芳闻言露出一个灿烂到不正常的笑容,“就为这事儿啊?不开心吗?” “虽然我以前一直吵着要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但在看到你家里的情况后,我就不想要了。”陈鹂用吸管在杯子里胡乱搅着吸不上来的果粒,“感觉怪怪的,我不想要爸爸妈妈给我的爱被另一个人分走,芳芳,你说我是不是多想了啊?” 齐芳芳没想到陈鹂一直把自己当做反面教材,心里自然是高兴不到哪里去,听到对方征求意见,肚子里的坏水翻涌起来。 她凑到陈鹂面前,用肯定的语气说:“当然——没有多想。” 陈鹂的嘴角往下一撇。 “等小宝宝出生后,你的爸爸妈妈就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它身上,根本不会关注你,还要让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多照顾小宝宝。”齐芳芳用后怕的语气说,“如果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子就更糟糕了。” 陈鹂疑惑:“为什么?” “因为他以后要继承你父母的财产和房子,根本没有你的份。” “这是什么道理?”陈鹂不相信,“我们该一人一半。” 齐芳芳的表情意味深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鹂不太高兴地反驳道:“爸爸昨天都跟我说过了,就算有了新宝宝,他和妈妈也会一如既往地爱我。” 齐芳芳耸肩,“随便你怎么想咯,反正撒谎又不需要成本。” 陈鹂不知道“成本”是什么意思,但她能肯定齐芳芳说的这句话不是好话,不太高兴地偏过头去,一副拒绝继续交流的模样。 齐芳芳自是不会做热恋贴冷腚这种事,所以也咬着吸管陷入沉默。 陈鹂眼神打飘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立马忘记了刚才和齐芳芳吵过架这件事,“芳芳,快看快看,那是不是你爸爸?” 本来还想再晾陈鹂几分钟的齐芳芳没绷住,立马问:“哪里?” 陈鹂的手指向窗外:“那儿呢!他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不过我看背影怎么觉得女人不太像你的后妈啊?” “笨蛋,那根本就不是我后妈,她生完孩子后身材还没恢复过来,正发福呢,腰哪有这么细。”齐芳芳从座位上站起身,幸灾乐祸道:“我们快点跟上去,要是能拍到有意思的照片发给我后妈,他们肯定会吵起来的。” 两个小女生出了奶茶吧,悄悄跟在齐父和陌生女人的身后,一路跟到他们走进一家高档酒店。 齐芳芳举起手机,拍下两人一同进入酒店的这一幕。 拍完后她迫不及待地发给了后妈。 齐芳芳:[照片] 齐芳芳: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陈鹂站在她身边一同等候着后妈的回复,然而都过了好几分钟,对方还是毫无反应。 “你后妈是不是不关心你爸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都过好久了也不回复。”陈鹂等得有点烦了。 “肯定会在意的,毕竟她当初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勾搭上我爸爸,现在肯定会害怕爸爸被别的女人用同样的方式勾搭走。”不然昨天也不会说出“下不为例”这样的话来。 陈鹂:“那怎么……” “估计是忙着哄妹妹吧,没注意手机上的信息。”齐芳芳说。 东瑞高级酒店里。 齐本刚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长条状的盒子递给漂亮女人:“打开看看,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盒子里是一根钻石项链。 女人前段时间念叨好久的某奢侈品牌的新品。 “送我这么贵的礼物,你让我怎么回礼啊?”女人娇嗔道。 齐本刚的手滑到她的细腰上,暗示性地说:“你说呢?” “讨厌。”女人推了推他的胸口,嫩葱般的手指勾住他胸前的领带,“齐老板,你老婆才给你生了孩子没多久吧?这么快又和我勾搭上,就不怕她生气吗?” 齐本刚皱眉:“这个时候就别提那个倒胃口的婆娘了吧?” 女人笑:“我听说她是你的第二任妻子?” “是又怎样?”齐本刚叹气,“所以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当初还没娶进门的时候又妩媚又漂亮,现在生了孩子,整天都围着孩子转,身材走形了也不知道赶紧锻炼修复,也不知道空出时间来拾掇拾掇自己。更要命的是,肚子上还因为剖腹产留下老长一条疤,看了贼吓人,都没法下口。” “你倒是给人家请个保姆什么的呀,”女人摆弄着手里的项链,“这么贵的钻石项链都能买,请保姆的钱总有吧?” “浪费那钱做什么,反正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齐本刚不屑道,“生的还是个女孩儿,也没什么必要。” 想起家里那个只亲近柳茵不亲近自己的小白眼狼,齐本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那……如果我给你生个男孩儿,你会和我结婚吗?”女人眼波流转,带着试探意味地问。 齐本刚的回答没个正形,他搂住女人的腰往床上带:“那也得看看先生出来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讨厌。”女人软软地推拒他的手臂,“人家还没洗澡啦。” “好好好。”齐本刚松开手,“你先洗吧,我速度快。”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 不多时,女人只缠着浴巾从氤氲的水汽中走出:“到你了。” 齐本刚伸手想摸摸女人圆润的肩头,结果被什么东西狠咬了一口,他嗷地叫唤了一声。 “怎么了?”女人看他抱着手指直叫唤,慌张地探过头来看,发现他的手指上有带血的牙印。 女人迟疑道:“你……你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就是摸了一下你的肩膀啊。”齐本刚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肩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却多出了一颗婴孩的头。 赫然就是自己几个月大的女儿。 汀汀的脸上满是血污,手扒在女人的肩头,手指深深嵌进肉里,但女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为什么要背叛妈妈?”汀汀双目睁圆,冷冷发问。 齐本刚的注意力却被她的牙齿吸引过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刚刚长乳牙,而汀汀张嘴说话时,嘴里的牙齿洁白整齐,不像才有数个月大。 “你这样做,妈妈是会伤心的。”身上满是血污的婴孩边说边从女人的身体上爬下来,再往齐本刚的方向爬过去。 “啊啊啊!”齐本刚一声尖叫,从床上蹦起来,离床很远。 女人看他脸色发青,嘴里吱哇乱叫的模样像极了发神经,一时也惊疑不定。 “不要背叛妈妈。”婴儿重复着相同的话朝齐本刚的方向爬过去,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血色手掌印。 此时此刻,齐本刚脑子里所有的桃色泡泡全都扑扑地破裂开来,只剩冰冷的恐惧。 一心想要摆脱婴孩的齐本刚连公文包都忘了拿,双脚直发软,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直通脚底,但求生的欲望又驱使他快点动起来,导致其逃跑的动作非常扭曲奇怪。 迎头碰上一个清洁员,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手指着先前开的房间,恐惧地喊:“闹鬼啊!” 喊完后也不在乎对方的反应,继续往外跑。 直到跑出酒店,回头没有再看见婴孩的行踪,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齐本刚赶回家中的时候,几个月大的汀汀正坐在柳茵的怀里陪她一起看电视。 前妻的女儿齐芳芳也坐在沙发上,不过她距离柳茵很远,手上捧着一本厚而大的画册。听到他进门后,把画册竖起来挡住脸,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他和柳茵之间来回打转。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馊主意。 若是往日,齐本刚还会象征性地问问,但他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大,没有闲心去维持“慈父”的形象。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柳茵转过头看向他,“不是说今晚有应酬吗?” 柳茵怀里的汀汀抱着奶瓶,安静地喝奶。 恬静可爱的外表和早先在酒店里看到的完全是两副面孔。 齐本刚不自在地说:“临时取消了。” “哦,”柳茵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快坐,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 “不用,”齐本刚暂时不想靠近汀汀,“我出了一身汗,想先去洗个澡。” 听他这么一说,柳茵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剧。 齐芳芳觉得没劲透了,她本以为后妈没给她回信息是想和爸爸当面对质,没想到只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点胆气都没有。 既然没这个底气,那之前为什么还装模作样地说下不为例? 大人的世界好像比想象中难懂。 没看到预想中的情景,齐芳芳无趣地抱着画册回到卧室。 而齐本刚在浴室里洗过澡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恐惧的情绪也散得差不多,如果不是手指上的牙印还存在,先前在酒店里的经历宛如一场梦。 难不成,他的女儿汀汀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脏东西? 齐本刚不敢细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柳茵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创可贴,顺口问了句:“你手指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不小心被笔给划伤的。” 柳茵碎碎念着:“什么笔啊这么厉害,能把手指都给划伤。” 齐本刚没有回答。 深夜,半梦半醒之间,齐本刚突然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下意识伸手一摸,粘腻地带着血腥味。 朦胧的意识清醒了。 仰头一看,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柔软的红色腔壁,正在缓缓地起伏着。 正对着他脸部的上方,腔壁上拉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齐本刚也不知,为何深夜里他能看得如此清晰。这道伤口和柳茵肚子上的那条竟是如此的相像,而略微拱起的弧度又让他感觉像是某种器官。 口子微微张开。 婴儿的啼哭声从其中传出,探出一个沾满了粘液和血污的头颅。 只是头出来,身子还没有从口子里排出,这情景像极了天花板上凭空长出了一颗倒挂的头颅,再配上婴儿的啼哭声,简直就是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 齐本刚无法尖叫出声,也无法动弹身体。 只能静静地躺着,眼睁睁看着婴儿的“分娩”全过程。 婴儿从天花板上落下,直接砸到他的胸口上,感觉肋骨在隐隐作痛。 齐本刚挣扎着偏过头看向睡在身旁的柳茵,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发出清浅的鼾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卧室里正在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婴孩在他的胸口蠕动了几下,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大概是此时的婴孩太小,五官都是模糊的,齐本刚没法从她的脸上看到汀汀的影子。 但是,一瞬间,婴孩的眼睛睁开,五官略长开,成了汀汀的模样,她开口:“为什么要背叛妈妈?” 齐本刚没法说话,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唔唔声。 “为什么要背叛妈妈?”婴孩继续发问。 见得不到答案,婴孩缓缓低下头去。 齐本刚以为这惊险的一幕到此为止,不想她又突地抬起头来,这次脸变成了前妻的,声音也变成了前妻温柔的音色:“你背叛了我还不够吗?” 憋在嗓子眼的惊叫声似乎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以开闸放水般的气势汹涌而出:“啊啊啊啊!” 齐本刚醒了。 第二天就以出差为由跑去泰国,暂别家里人一段时间。 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行径诡异的汀汀,另一方面是在同事的介绍下去咨询泰国的得道高僧。 他怀疑汀汀是前妻的转世。 高僧在他面前布阵施法,折腾好一番后才确定地告诉他,家里几个月大的女儿并非是前妻转世也并非是被亡妻的鬼魂所缠上。可当他想进一步了解汀汀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为何会三番五次看到那些诡异的现象时,这位高僧又说详细的情况不了解,不便做出判断。 之后又以别的理由推辞离开,明摆着不想帮这个忙。 这番举动更是让他肯定,汀汀招惹到的脏东西非同小可,连高僧都有几分发憷。 齐本刚在泰国拖着时间不愿回家,但最后还是被柳茵的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 齐芳芳进ICU了。 尽管他对前妻不喜,但和齐芳芳好歹有了十年的感情,要说一点都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乘着飞机匆匆忙忙飞回了西城,赶到齐芳芳所在的病房。 平时和齐芳芳不对付的柳茵此刻也是满脸愁色,看到齐本刚后立马起身迎过来,语气里有几分惊慌:“你可算来了,芳芳正在休息呢,现在还没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进重症监护室了?而且你在电话里说的内脏破裂是怎么回事?”齐本刚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不知是陷入昏迷还是陷入昏睡中的齐芳芳,炮弹般地弹射出一堆问题。 “我……我也不知道。”柳茵的表情奇怪,“你是知道的,我和芳芳的关系一贯不好,你一去泰国就是去这么长时间,我们矛盾激化了也没人调和。但前两天尤为严重,她说老是做关于汀汀的噩梦,说汀汀要害她这样荒谬的话。” 齐本刚心中一惊,但面上未露异样,问:“汀汀去哪儿了?你没带着她吗?” 柳茵:“在家呢,我让我妈先帮忙看着,毕竟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照顾芳芳。” 齐本刚略微松了口气,继续追问:“之后呢?发生什么事了才让芳芳受这么严重的伤?” “就……芳芳说汀汀要害她,一开始还只是口头上说,我也只是口头上反驳,但是昨天中午,她趁着我去上厕所的时间,把汀汀抱起来试图摔死,幸好我及时赶到阻止了,但我们两个也因此闹得很不愉快。”实际上是直接动手抓扯,不过柳茵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所以齐芳芳自然败下阵来。 齐本刚沉默地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 “然后,到了下午,芳芳在卧室里忽然喊自己胸口痛,接着又说肚子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急性阑尾炎,就赶紧叫了救护车,哪想在医院检查完后才知道是内脏破裂,这中间要是再耽搁久点,怕是人都要没了。” 齐本刚从柳茵口中大致了解完情况后便让她先回家去看汀汀,自己在病床里守着齐芳芳。 等到第二天早上,齐芳芳才慢慢转醒,她轻轻地喊了声:“爸爸。” 齐本刚心里一动,凑到她跟前,轻声问:“芳芳,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芳芳摸了摸肚子,“肚子还有点疼。” “想吃点东西吗?” 齐芳芳摇头。 “芳芳,你和爸爸说,你是梦到什么了,为什么说汀汀想要害你?”齐本刚柔声问。 听到这个问题,齐芳芳的眼角立马滑下一道眼泪,“我梦到卧室的天花板变成了红红的肉,上面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汀汀从口子里掉出来,落到床上,爬到我的胸口,剖开我的心脏,吃掉。” 齐本刚帮她拭去泪水:“乖,现在不怕了。” “我不停地做这个梦,很可怕。一开始只是偶尔做一次,但爸爸你走后,我每天只要一闭眼,就会做这个梦,而且梦越来越恐怖,”齐芳芳抽噎着,“我觉得自己要被汀汀吃掉了。” 第92章 我的读者11 二合一 齐本刚从医院回到家时,柳茵刚好把孩子哄去睡午觉。 “你妈呢?”齐本刚环视一周,没看到柳茵的母亲。 柳茵不太情愿地说:“出去打牌了,手气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喜欢打牌,一输就要输个几千块,怎么说都说不听,真是的。” “你过来,我想跟你说件事。”齐本刚在沙发上坐下。 柳茵看他严肃的表情,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芳芳的情况不太好?” “和芳芳无关,我想说的事情和汀汀有关。” “汀汀咋了?” “我想带她去看看阴阳先生,你明天早上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去。”齐本刚不想单独和汀汀相处。 “看阴阳先生?为什么啊?”柳茵意外道。 “我怀疑汀汀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柳茵一听,生气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汀汀好好的,能被什么脏东西附身?” “嘘——你小声点儿。”齐本刚紧张地往婴儿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好不容易能趁她睡觉的时候谈点正事,你别把她给吵醒了。” 柳茵觉得丈夫的用语别扭,她纳闷地问:“你怕汀汀?” 这句话出口都让人觉得荒谬。 人高马大的男人害怕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女孩儿。 但齐本刚没说怕也没说不怕,他开口道:“我和芳芳做了一样的梦。” 柳茵愣了愣,辩解道:“就算是做一样的梦也不至于认为汀汀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吧?” “柳茵。”齐本刚连名带姓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在梦里,汀汀的脸变成了我前妻的脸。” “你……你是说……”听了这话的柳茵顿时面无血色。 “我怀疑汀汀是被她给缠上了。”尽管在泰国的高僧已经说了这个猜测是错误的,但目前也只有这种假设能够骗柳茵带着汀汀去看阴阳先生。 柳茵被这个猜测吓得不轻,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知道齐本刚讨厌前妻,不至于用一个死掉的女人来捏造这样的谎言。 但柳茵想起齐芳芳对待汀汀的态度,又犹疑着说:“不对啊,如果汀汀真的是被那个女人缠上,为什么会让芳芳接二连三地做噩梦,还导致她内脏破裂被送进医院?” 齐本刚悠悠道:“也许是想让芳芳去下面陪她。我以前听阴阳先生说过,人死后是会变的,如果他们能够回来,会带走自己生前最想念的人,所以我和芳芳都做了类似恐怖的梦。” 柳茵挣扎着不愿相信:“可是,汀汀最近很乖的,她还会叫我妈妈,和我特别亲近。” “如果她只是想戏弄你呢?”齐本刚看她的态度已经松动,抓紧机会道:“我们就带汀汀去看看,如果真被邪祟缠上了就让高人作法消除,若没有那求个平安也是好的。” 柳茵最终支吾着答应了。 商定好要带汀汀去看阴阳先生的前一个晚上,汀汀生病了,发了很严重的高烧,所以时间不得不往后顺延了几天。 当天一大早就出发,先是给一个双目失明的阴阳先生看,对方说汀汀很正常,并没有齐本刚所说的被邪祟缠身的情况。 再来去到道观里找了个道士看,对方的说辞和前个阴阳先生相同。 齐本刚不死心,一咬牙带着柳茵两母女去了收费最为离谱的桃花庵,本都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哪想到谢无为在接待贵客,根本不搭理他。 汀汀的感冒本来就没有好完全,一整天都在陌生的地方周转,身体不舒服,声音都哭哑了。 柳茵的心绪被哭声磋磨得不剩恐惧,只剩心疼,于是和齐本刚在路上大吵一架后逼迫着他开车回家。 进而有了姜郁看到的这一幕。 姜郁穿着隐形斗篷悄悄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别墅。 进屋好久后,面前的两人还在掰扯该不该带孩子去庙里找人看。姜郁认真听着,大概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明天,明天谢无为大师应该有时间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找他看看汀汀的情况。”齐本刚执拗地说。 姜郁:……怎么又是他?业务范围可真够广的啊。 柳茵不买账:“不去!今天都已经找两个人看过了,你怎么还不死心?你想把我闺女折腾成什么样子你才高兴?” 齐本刚:“我——” 手机嗡嗡震动。 齐本刚不耐烦地接听,问:“谁啊?什么事?”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齐本刚的脸色突然煞白,接着点头:“好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柳茵看他表情不对,忙问:“谁打来的?” “医院。”齐本刚失魂落魄,“芳芳死了。” 柳茵抱着汀汀慢慢坐到沙发上:“怎……怎么会?你昨天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说她好好的吗?” “不知道。”齐本刚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哑:“我去医院看看。” 姜郁从杨蕊的情报里听过芳芳这个名字,是被小暖附身的小女孩的姐姐。 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来不及多想,匆匆跟上齐本刚,偷摸坐上他空荡荡的车后座,一起去了医院。 不久之前,齐芳芳的病房中。 “你到底是真来看我还是纯粹来给我添堵的?”齐芳芳咬牙切齿地看着陈鹂带来的伴手礼—— 一张写满了作业的便签纸。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啊。”陈鹂笑着说,“眼光放宽一点,除了作业外我还给你带了果篮嘛。” 陈鹂把果篮放在她的床头,从里面拿出一个鲜红的苹果,咔擦一口咬下去。 齐芳芳觉得她会送果篮,纯粹是因为她想要吃水果而已。 “芳芳,你是受了什么伤才住院的啊?”陈鹂嘴里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我看你挺好的啊,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我住院的原因是内脏破裂,你要是能看出来才有鬼了。”齐芳芳翻了个白眼。 “内脏破裂?”陈鹂咬苹果的频率没慢下来,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呆呆的,“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啊?” “我妹干的。”齐芳芳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这就有点没道理了,虽然你讨厌你妹妹,但她现在才几个月大诶,还能打到你内脏破裂?”陈鹂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精明有逻辑的分析鼓掌。 “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打到我内脏破裂了?你别自顾自地脑补一堆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好不好?”齐芳芳从果篮里拿出一只青桔。 “那你住院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啊?” 齐芳芳剥下一块橘子皮狠狠捏在手里,“我先前都说过了,她是怪物。” “哦哦,又是你那个离奇的梦对吗?我已经听过了,换个别的来说。”陈鹂不在意地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 “那可不单单是梦。”齐芳芳把橘子皮剥完,又耐心地将橘肉表面的白色经络分离。 梦里的她被汀汀啃食心脏,现实中的她出现了内脏破裂的症状。 要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先前断断续续做类似的噩梦时,也没有影响到现实生活,但后来和后妈发生了一次严重冲突后,情况变了。只要是睡觉,不管是午睡,还是夜间正式就寝,都会做同一个被啃食内脏的噩梦。 噩梦始于爸爸去泰国出差的当天,齐芳芳因为吃完晚饭没有收拾桌子和后妈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因为这样一桩小事就吵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还原到当时的场景又会觉得情有可原。 当晚齐芳芳吃完后妈煮的面后既不收拾碗筷,也不擦拭桌子上的油脂就拍拍屁股准备回卧室。 后妈见状啪的一下将碗放到桌子上,生气道:“把你的碗收进水槽里,顺便擦下桌子。” “我不要。”齐芳芳摇头,“这以前都是家里的保姆负责做的事情。” “现在家里没有保姆,所以你自己把碗放进水槽里。”后妈压着火气又重复一遍。 “那我不管,家里没有保姆,那就你来干呗。”齐芳芳学着陈鹂瘪嘴的动作。 “齐芳芳,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是你的保姆,麻烦你搞清楚这点。”后妈厉声呵斥道。 齐芳芳噗嗤笑了声,深深看了柳茵一眼,“我觉得你现在在这个家里也和女保姆差不多嘛,又是带孩子,又要做家务,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不找保姆来帮你的忙吗?” “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带个孩子而已。”后妈用纸巾擦了擦汀汀嘴边留下的奶渍。 “我爸爸闲钱那么多,放着也是放着,怎么就不拿出一点儿来帮你的忙呢?”齐芳芳模仿她的句式。 后妈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后妈,你当初好歹也撬了我妈的墙角,不会连这种事情都不清楚吧?”齐芳芳脸上的笑转瞬消失,“他不愿意请保姆帮你的忙只是因为他觉得不值罢了。” 齐芳芳说完话朝汀汀看了一眼,耸肩道:“没办法,谁让汀汀是个女孩子呢?” 后妈被戳了痛脚,嘴上不留情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现在活着的人,和你爸在法律上存续着夫妻关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那个为了逃避现实就自杀的妈。” 齐芳芳不喜欢自己的妈妈,甚至觉得她蠢,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别人说妈妈的不是。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我爸现在都开始在外面物色新对象了,也就你,眼睛一闭耳朵一捂,什么都装不知道,真以为我爸是什么深情专一的男人啊?他可以为了你抛弃我妈妈,自然可以为了更漂亮的女人抛弃你,长点脑子吧!”齐芳芳把面前的碗狠狠砸到地上。 咔次一声,碗摔成两半。 里面的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两人不欢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汀汀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表情。 也就是从这次吵架后,齐芳芳开始了她的噩梦之旅。 连续几天下来,精神高度紧张,睡眠严重不足。 看什么都疑神疑鬼,恍恍惚惚。 再怎么早熟,齐芳芳也不过是个小学生,她无法调剂这种精神状态,断然认为要摆脱现状就只有杀掉汀汀。 于是趁着后妈上厕所的时候,将坐在沙发上的汀汀抱起来试图将其活生生摔死。 若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她可能还会在日记本上揣摩并制定计划,但在噩梦的影响下,她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只是单纯地想做便去做。 结果自然是没有得手,还和后妈发生了肢体冲突,抓伤她的手臂,差点将其推翻在地。 齐芳芳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就是自己当时这一系列冒犯了柳茵的动作才导致汀汀真切地对她动了杀心。 不管汀汀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后妈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和保护欲。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妹妹是个怪物,那你打算怎么办?”陈鹂的问句将齐芳芳拉回现实。 “想办法弄死她。”齐芳芳把一瓣青桔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忍不住皱眉,好酸。 “又是像先前那样,把她扔在废弃的铁轨上吗?”陈鹂问。 “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恶作剧,是生死较量。”齐芳芳大口地嚼着青桔,仿佛酸味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刺激大脑保持清醒,“我回家后,她肯定还会想办法搞我的,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先下手为强。” 陈鹂刚想称赞齐芳芳的说法很酷,就听她忽然尖叫出声。 吓得她立时收回要偷拿香蕉的手,埋怨道:“我就拿个香蕉而已,你叫这么大声干嘛啊?” “啊啊啊!”齐芳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尖叫着指向空荡荡的门口。 陈鹂被她叫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别叫了!门口什么都没有!” 门口路过的护士听到了齐芳芳骇人的尖叫声,立马跑进来查看情况。 陈鹂木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和护士涌进来聚到齐芳芳的床边,看见她的手脚被压制住,又看见她挣扎着抬手指向陈鹂的站位。 然后,咽气了。 这是陈鹂第一次目睹别人的死亡。 死掉的这个人还是自己在班上唯一的好朋友。 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接着觉得不可思议。 像芳芳这样嘴巴毒,脑子好使的坏人应该会活很久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陈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也咚咚跳得很快,脱离正常的频率。 声音忽然间消失了。 只能看见齐芳芳被医生抱起来转移到另一张病床上,然后蒙上白布,被推走。 小腿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好像有一只很小的手掌摸到了她的皮肤。 陈鹂猛地低下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慢吞吞地走到齐芳芳先前睡过的病床旁,果篮里的水果只吃了一点,刚才她想要偷拿的香蕉放在边缘,重心不稳,啪地掉到地上。 陈鹂捡起香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回家里。 姜郁跟随齐本刚来到医院。 从医生那里得知齐芳芳的死因是肝脏粉碎性破裂,来不及动手术人就咽气了。 医生提到这个死因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困惑,但看到家属都没有追问便没有详细解释。 姜郁找了个地方脱下隐形斗篷,在医院里搜寻了好一阵,但没有看见小暖的踪影,也没有看见杨蕊的踪迹。 她再次路过停尸房的门口时,发现齐本刚还坐在门口发呆,手里夹着一根快要烧尽的烟。 线索到这里断了,姜郁无可奈何地离开医院。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宋君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马上要到家门口的姜郁猛一回头,“宋……宋叔。” “说话怎么结巴了?”宋君贤淡笑着摸摸她的头。 姜郁赶紧低下头来:“没。” “不高兴吗?学校里有同学欺负你?”宋君贤拧起对于男人而言略秀气的眉。 “不是,”姜郁心虚地摸摸耳朵,搬出常用的撒谎台词,“我小测考砸了。” 宋君贤拧起的眉又舒展开:“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就这么点事儿。” “考得真的很差。”姜郁小声说。 因为没有及时修复bug,害死了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小姑娘。 “没关系,下次努力考好就行了,宋叔相信你肯定能做到的,这次只是没有发挥好。”宋君贤柔声安慰她。 内心有股淡淡的酸涩感漫开,姜郁应了声好。 姜郁输入密码,把门推开。 玄关处就站着池嘉,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姜郁身后的宋君贤又没有说,而是客气地问了声好。 宋君贤笑着回:“小嘉也回来了啊。” “嗯,”池嘉看了眼姜郁,“我比她先回来。” “宋叔,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姜郁边换鞋子边问。 宋君贤:“因为工作提早结束了,晚上的应酬又可去可不去,所以想早点回来陪你们。” “妈妈和王太太出去看歌剧了,要打电话让她回来吗?”池嘉问。 宋君贤摆手:“不用,让她好好玩,放松一下,我主要是陪你们两个。” 觉得邵青每天都在放松的池嘉:欲言又止。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宋君贤纵使是有意说豪爽的话也总给人斯斯文文的感觉。 姜郁:“只要是宋叔请客,吃什么都好。” “那么,吃法式料理可以吗?”宋君贤用手抵着唇,“上个周我偶然发现的一家新餐厅,味道挺不错的。” “好耶!”姜郁捧场地说。 宋君贤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现在饿了吗?” “不饿,在路上吃过小蛋糕了,”姜郁不好意思地说,有种被家长抓到偷吃零食的窘迫感,“宋叔你饿吗?” “我也不是很饿,过个把小时再去吧。”宋君贤收回手,“你们可以先去房间换衣服。” 说罢,宋君贤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姜郁和池嘉噔噔噔地爬上二楼。 “为什么宋叔很喜欢摸你的头啊?”池嘉纳闷地说。 “表示亲昵?妈妈以前也很喜欢摸我的头。” 姜郁此时披散着头发,毛茸茸的头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池嘉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姜郁扭头,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啊?” “没,”池嘉忙摇头,“我突然嘴瓢了,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哦。”姜郁满心记挂着齐芳芳被bug杀死的事,倒是没有多想。 回到卧室,姜郁脱下校服外套,准备在衣柜里找一条合适的裙子,就听见身后有笃笃笃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是白黏黏的千纸鹤,于是头也不回地说:“进来。” 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淡蓝色的鱼尾裙,姜郁转过身来,眼前果然是杨蕊。 “我没有找到小暖。”姜郁开门见山地说。 “我知道,”杨蕊表情如常,“她已经离开了原本那个叫做汀汀的小孩,附身到了一个还未分娩的胎儿上。” 姜郁把裙子扔到床上,“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小暖很依赖妈妈,若无特殊情况要一直等到被附身的小孩长到一岁后才离开吗?” “但现在出现了特殊情况。”杨蕊的回答宛如没有答。 “好吧,我的问题,”姜郁觉得头疼,“我当时没有特别问你要发生什么样的特殊情况小暖才会离开,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杨蕊:“当妈妈不再爱小暖的时候。” “那不应该啊,我看那个叫柳茵的女人还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姜郁回忆起柳茵抱着女儿和齐本刚吵架的场景。 “要纯粹的爱,不掺杂任何一丝怀疑和动摇,倘若有一丁点的迟疑,小暖就会离开妈妈。”杨蕊继续解释道。 “这也太难做到了。”姜郁发自内心地感慨。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就算是母爱也没法纯粹到这个地步。 柳茵是在答应带着女儿去看阴阳先生时发生的动摇吧,从那个瞬间开始,小暖就脱离了汀汀的身体。 “但是,既然都离开柳茵了,为什么还去病房里杀死了齐芳芳?” 杨蕊的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小暖没有善恶之分,于她而言,这是送给过去式妈妈的临别礼物。” 帮她铲除掉潜在威胁的意思。 姜郁:“这种思维确实有点可怕。” 把一个人的死亡当做给另一个人的临别礼物。 姜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你当时在现场吗?”姜郁问,连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带了轻微责备的意味。 “我没有在那里,我去见另一个人了。如果我在那里,我会想办法救齐芳芳的。”杨蕊说着,晶亮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姜郁:会……会哭的bug. “如果不是因为我,齐芳芳就不会死。”眼泪并没有让杨蕊的声音带上哭腔,她的声音透着近乎冰冷的沉静。 “那是炎炎四火做的,和你无关。”姜郁从来没有安慰过bug,只能笨拙地尝试。 “不是的,如果……如果我……齐芳芳本可以不用死的,”杨蕊停顿了一下,让省略号代替了未出口的秘密,最终留下一句意味不明:“姜郁,我真是个自私的人。” 接着默默走回了镜子里,消失在姜郁的视线中。 第93章 我的读者12 二合一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新闻。 妈妈坐在沙发上吃水果,手放在小腹上轻柔地来回抚摸。 爸爸就坐在妈妈的旁边,语气轻柔地说着没有意义的琐事。 陈鹂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小鹂?这么快就回来了吗?”爸爸略诧异地转过头来,“我还以为你会陪芳芳多呆一会儿。” 毛色雪白的萨摩耶从自己的窝里跳出来,绕着陈鹂汪汪地叫着表示欢迎。 妈妈问:“芳芳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芳芳,”陈鹂看了眼手中紧攥着的香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带回来,表情茫然道:“芳芳死了。” 说出来时还觉得难以置信。 仿若这句话只是个玩笑。 爸爸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陈鹂面前,不可置信道:“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陈鹂茫然地摇头,眼睛失去焦点,“我到医院时她还好好的,但是没过一会儿就突然尖叫起来,然后……很多医生和护士进来,按住她的手和脚……” 陈鹂语气急促地说着,仿佛身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的。 “小鹂,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爸爸拍着陈鹂的背,试图缓和她急剧波动的情绪。 “我看到有医生把芳芳抱到另外的病床上,用白布盖住她的身体,推走了。”陈鹂觉得后颈发凉,“护士姐姐告诉我,芳芳死了,所以——我就回来。” 陈父以为是目睹好友死亡的经历给女儿带来了太大的精神打击,便安慰道:“小鹂,你不要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 “我没有伤心!”陈鹂反驳道,先前涣散的眼神总算有了焦点,“我是在害怕!芳芳是被她的怪物妹妹害死的!” 孩子对于死亡有自己的一套理解逻辑,但是这个猜测未免太过荒谬。 陈父忙纠正道:“不能乱说。” “没有乱说!真的是怪物妹妹害死了芳芳,芳芳就是这样和我说的。”如果不是怪物,为什么芳芳会死得这么突然? 而且在临死之前芳芳还用手指着她的站位,难道是想要提醒她,怪物就在她旁边吗?陈鹂弯腰摸了下小腿,突然忆起这里传来的冰凉触感。 “我不要妹妹也不要弟弟,不要妈妈生新的宝宝。”有迹可循的恐惧攥住陈鹂的心脏,“万一新宝宝也是像芳芳妹妹那样的怪物怎么办!它会像害死芳芳那样害死我的。” “小鹂!不准这样说!”陈父瞥了眼陈母心寒的表情,“快点和妈妈道歉,你刚才说的话伤害到了她。” “我不道歉!又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陈鹂哭起来,“你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什么要生小宝宝来分走给我的爱!不是所有小孩都想要小妹妹的。” “不是这样的,”陈父没有放弃和她沟通,依旧耐心道:“就算有了新的宝宝,爸爸妈妈给你的爱也不会变少,爱不是食物,不能像你说的对半分。” “那要怎么分?”陈鹂揉着眼睛问。 “不分啊,给你和宝宝同等程度的爱。”陈父帮她拭去眼泪,“爸爸先前不都说过了吗?” 陈鹂撅起嘴:“哪有这么容易,家里喂两条小狗我都会有偏爱呢,更别说两个孩子,爸爸少把我当成笨蛋来哄。” 她说完话后不听陈父解释,跑进卧室把自己锁在里面。 陈鹂坐在床边,把从果篮里拿来的香蕉剥开,小口吃掉。 齐芳芳死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爸爸妈妈也不信芳芳被怪物杀死的说辞,万一妈妈生下来的宝宝也是怪物该怎么办? 陈鹂的思路直来直去,遇到爸爸妈妈都无法解答的问题,就去找老师。 于是第二天早上,陈鹂趁着课间休息时间跑到办公室里,问她最喜欢的语文老师:“老师,如果家里有妖怪要怎么办?” 语文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听到这个问题不由一怔:“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师在忙呢,快点回教室里去,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可……可是……”陈鹂吞吞吐吐,还想继续尝试,但看到老师严肃的表情后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出去没多远,就有一个女生在身后碰了碰她的肩膀:“嗨!我听到你问刘老师的问题了,怎么了?难道你家里闹鬼了吗?” 女生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刚才是负责把收到的作业交给英语老师,所以也在办公室里。 “不是闹鬼啦,就是有怪物。”陈鹂解释道。 “唉呀,总之就是会害人的脏东西对吧?”英语课代表小声询问。 陈鹂点了点头,“难道你有办法吗?” “没有,诶——等等,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我知道遇到这种问题该去找什么样的人帮忙啊,要不要我给你出主意?” 陈鹂竖起耳朵:“你说。” “去寺庙里找高僧,或者去道观里找能除妖的道士。”英语课代表小声道。 陈鹂挠了挠头:“这得去什么地方找啊?我不知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个道士很厉害。” “多厉害啊?” “我弟弟生下来的时候眼睛看不见光,辗转了好多家医院都没治好,后来请那个道士看过后,弟弟的眼睛就好了!” “医术这么高明吗?”陈鹂叹道,“医生都治不好的病,他竟然能治?” “不是,他不像医生那样给弟弟做手术还有开药治病啦。只是在家里转了一圈,让人凿开了弟弟房间里西南角的地板,在下面找到了五根长长的钉子还有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后,弟弟的眼睛就好了。”英语课代表的语气里满是景仰之意。 “这么神奇!他是哪里的道士啊?”陈鹂急切地询问。 “桃花庵里的大师,唉呀,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爸爸妈妈都喊他无为大师,你到时候去庵里找找吧,他这么有名,里面的人肯定都认识他。” 陈鹂握拳:“行,我知道了。对了,他要收钱吗?” “肯定啊,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陈鹂为难:“要多少?” 英语课代表回忆起妈妈包给无为大师的厚厚红包,“很多,你最好把钱全都带上。” “好吧,我知道了。” 陈鹂下午放学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猪存钱罐砸开,数了数里面零零碎碎攒的零钱。 再看看自己的手机里还剩多少钱。 都怪她平时臭美,爸爸给的零花钱根本没攒下来多少,过年发的压岁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了。 加起来才两千出头。 周六那天,陈鹂和爸爸说要出去玩,便乘着公交车去了英语课代表给她说的桃花庵。 谁知道单是进门就要花掉好几百块,陈鹂舍不得,在门口徘徊过来徘徊过去还被看门的小道士给赶走了。 进门都要花掉这么多钱,请大师帮忙肯定还需要更多的钱。 陈鹂权衡再三,觉得自己负担不起,只能原路返回。 站在公交站前等车的时候突然发现长凳的旁边有张黑白色的卡片。 陈鹂将卡片捡起来,准备投进垃圾箱里。 临投前,眼睛随意在卡片上扫了一眼,只见上面用加粗的幼圆体字写着:疑难杂症事务所。 姜郁双手交叉捏住短袖的下摆,正欲脱掉时,镜子处再次传来杨蕊的声音:“我差点忘了件事。” “什么事?”姜郁忙把手放下来。 “为了以后方便联系,这个东西给你。”杨蕊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蘑菇包里掏出一枚圆圆的镜子,背面贴着蘑菇状的卡通贴纸,“你以后如果要联系我,就敲四下小圆镜,然后喊我的名字。” 姜郁接过镜子,叹道:“这么方便啊,跟电话差不多。” “人可不能直接从电话里钻出来,但是我可以从镜子里钻出来。” “这么小的镜子也行?”小圆镜躺在手里只有巴掌大。 “只要是镜子都可以。”杨蕊点头,又退回穿衣镜中,“打扰了,你快点换衣服吧,别等会儿约会迟到。” 姜郁:? “我不是去约……”姜郁正想解释,然而杨蕊已经完全没入穿衣镜中消失了。 摊在床上的鱼尾裙是姜郁前不久网购的。 她的脸显小,更适合剪裁风格偏可爱的裙子。但是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所以姜郁没有过多的犹豫便买下了这条风格和款式都偏成熟的裙子。 池嘉看到她人的时候,眸光闪烁了一下,觉得脸有几分发热,偏过头道:“你这条裙子是在哪里买的?” “网上买的。”姜郁拉了拉下摆。 颜色以及款式都和店里的图没有太大出入,上身效果也还行,贵果然是有贵的道理。 池嘉的视线落到她的珍珠耳环上:“你不是说没有耳洞吗?为什么还能戴耳环?” 色泽温润的珍珠很衬她这身温柔的色系,凸显了柔美的气质。 “这个不是耳环,是耳夹。”姜郁有点得意,“是玉凉送给我的,好看吧?平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场合戴,难得今天能派上用场。” 池嘉漠然:“不怎么样。” “我觉得倒还好,”姜郁听了他的评价也不恼,毕竟男生和女生的审美不在一个频道,“我还挺喜欢的。” 池嘉转头:“走吧,宋叔在楼下等我们。” 和池嘉冷漠的反应不同,宋君贤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小郁穿这身很漂亮哦。” 对比起来,原先的破洞裤子,露脐短上衣,粉色头毛以及烟熏妆的搭配简直是噩梦。 宋君贤夸到一半又担忧起来,眼睛扫到裙子收腰的设计,“得好好吃饭啊,你实在是太瘦了。” 姜郁立正站好:“了解!” 宋君贤提及的法式餐厅在西街商贸大楼的七楼。 三人在负一楼的地下车库乘坐电梯,到三楼的时候有个年纪大的男人上来,视线颇油腻地在姜郁的瓷白的肩颈和纤细的腰上徘徊。 池嘉啧了一声,特意绕到姜郁的身侧挡住了让人不舒服的视线。 宋君贤也往姜郁的身边靠了靠,用身体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等到了七楼,三人陆续出电梯,宋君贤叹了口气:“真是没法让人放心。” 说不定原本的破洞裤子配露脐装反而要安全一点。 至少看起来刺头又不好惹。 “放心什么?”身旁的姜郁听到宋君贤小声的碎碎念,好奇地问。 “没什么。”宋君贤对上姜郁水亮的杏眼,看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发现先前电梯里异样的氛围,“我们走吧。” 暂且不要提太倒胃口的事。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皮肤苍白的清瘦男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 姜郁的眼睛微微瞪大,不小心和男人对上视线。 对方冲她笑了笑,接着和宋君贤打招呼:“宋先生你好。” 宋君贤的面色有些僵硬:“东野先生也来这里吃饭吗?” “嗯,陪女朋友来的。”东野京说完话后低低咳嗽两声,“宋先生只带了孩子来吃饭吗?” “对,带两个孩子来吃饭。”再开口时,宋君贤已经隐去了先前的不自在,言辞都流利了几分,“妻子去看歌剧了。” 东野京客套道:“真是好兴致。” 他揽着漂亮女人的腰,嘴角含笑:“那么不打扰了,我们先行离开。” 宋君贤朝他点了点头。 姜郁被两人文绉绉的对话弄得浑身不自在。 进入包间后,宋君贤的第一句话:“他就是东野声的父亲。” “他的妻子才死不久吧?现在已经交上新的女朋友了吗?”姜郁诧异道。 宋君贤:“你怎么知道他的前任妻子才死不久?” 姜郁忘了宋君贤很反对自己和东野声走得太近,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心里蓦地一紧,不厚道地拉池嘉下水:“我和池嘉一起去参加了那个人的葬礼,东野声主动邀请了班上好多的同学去,我们顺便凑个热闹,是吧,池嘉?” 姜郁轻轻拉了拉池嘉的袖子。 池嘉:“是。” 宋君贤听到这个解释后,面色缓和了几分:“原来如此。” 刚才在门口遇到的时候,宋君贤注意到东野京主动朝姜郁笑了笑,这个微表情让他有了些许不妙的联想,不过:“幸好已经从西外转学了。” 宋君贤放心的表情让姜郁不忍告诉他东野声也跟着一起转学的事实,只是支吾着应了声确实。 池嘉窥见姜郁心虚的表情,没有多嘴说出真相。 这顿饭因为遇见东野京变得有些微妙,吃到中途时宋君贤放下刀叉,语气有些郁闷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大惊小怪?” 池嘉在宋君贤面前一贯是个乖宝宝,回答很乖巧:“我没有这么觉得。” 反倒是姜郁直来直去地问:“宋叔,虽然你先前和我说过东野京前几任妻子离奇死亡的事,但我还是不明白,那些事和我们无关啊,为什么你看到他会这么紧张?” 宋君贤喝了口水,看似淡定地说:“我不是看到他紧张,我是在替你紧张。” “替我紧张?”姜郁莫名。 连池嘉都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东野京的前几任妻子都是成熟明艳的女性,但他私下交往的大多女朋友却很……”宋君贤琢磨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后含蓄道:“很显小。” “是像我这样的吗?”姜郁不避讳地问。 “对,就是像你这样长相的女孩子。”宋君贤面露忧色,“所以我刚才的反应有点大了。” “宋叔,你怎么对东野家的事情这么了解啊?” “我好歹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了解一些情况,特别是这两年东野家的公司越开越大,风头正盛,有些东西你不想知道也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以前和东野家有项目时,宋君贤曾见到过他带来参加聚会的女伴,一次换一个,风格却很统一,说得稍微露骨一点,都是看起来天真好骗的小白兔类型。 那时正值叛逆期的姜郁还在走杀马特路线,宋君贤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但现在的姜郁完全就是东野京喜欢的那款。 “不过他也算有点道德底线,至少目前没听说过他对未成年下手。”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宋君贤不知想到了什么,握住姜郁的手,语气里满溢出老父亲的担心:“以后到了大学里谈朋友,千万要找和你岁数差不太多的男生,别被一些比你大个十几二十岁的老男人骗了。他们社会阅历广,但又没什么本事,就喜欢在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身上找成就感。” 池嘉:会不会想的有点远。 “宋叔,你多想了,我都已经见过你了,怎么还会被那种人骗啊。”姜郁哭笑不得。 宋君贤是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他干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这……你要这么说,也是。” 往后,这顿饭还算是快乐的一餐。 次日是周五,姜郁和池嘉才进教室就看到东野声座位的周围包了一圈人。 “昨天论坛里那个公告是真的吗?” “我期待好久了,什么时候正式开放名额啊?” “东野,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剧情吗?不能透露也说下是什么风格的吧?”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姜郁听得云里雾里,正想让霸占她座位的男生挪下位子,就听见班主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快点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早读马上要开始了。” 刚才的议论声立时中断,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规规矩矩地拿出英语课本。 等到早读结束后,姜郁才得以问身后的东野声:“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什么公告?” 东野声撑着脸,笑着说:“游戏论坛里的公告。” 姜郁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要转过头。 “等下等下!你怎么不继续问啊?”东野声不满地说。 “额,我对游戏不感兴趣。”姜郁现在就身处于游戏的世界里,很难想象会有比这个更加逼真和有趣的游戏。 东野声见卖关子不讨巧,只好实诚地说:“我爸的公司要上市一款新的全息游戏,昨天在游戏论坛里发布了公告,估计过段时间就要开放公测名额了。” 姜郁眨巴几下眼睛:“哦。” “我们是第一家开发出全息模拟游戏的公司哦。”东野声再次强调,见姜郁毫不惊讶,他重复道:“不是单纯在电脑屏幕上玩的游戏,是全息模拟!” 姜郁鼓掌:“厉害厉害。” 东野声:……算了。 “到时候公测名额给你一个,池嘉还有你那个叫孟玉凉的朋友都一起来玩吧。”东野声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是现实恐怖向的游戏,我还参与了一点点的剧情策划,超级有意思,你绝对不会失望。” 姜郁敷衍他:“到时候看看。” “难得我这么热情,你这冷淡的反应还真伤人。”东野声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眼睛却偷偷地瞄着姜郁的反应。 像假装生气又在偷摸关注主人反应的狗狗。 姜郁知道这人表演欲又在作祟,索性不理他,让他随意发挥。 下午放学,东野声又要去篮球社训练。 他临走前看了眼在座位上等姜郁从洗手间回来的池嘉,不太高兴地说:“稍微给你个忠告。” 池嘉冷冷地看向他。 “粘得太紧会被讨厌的。” 池嘉毫不在意:“不关你的事。” 这种简单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只是不受控制而已。 东野声拎起空空如也的书包,懒洋洋道:“你变化还真大啊,以前和她的关系那么差,现在是怎么回事?要当姐姐的小狗吗?” 池嘉不为所动:“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东野声看他一点儿也不生气,面上毫无情绪波动,失望地切了一声。 到了门口时恰巧和从洗手间回来的姜郁碰上,她拿着块紫色的手绢正在擦拭手上的水渍。 东野声的表情立马切换成活力四射的大狗狗:“姜郁!要来看我打球吗?” 姜郁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不去,我还有事。” 东野声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先前被拒绝了太多次,所以这次也只是耷拉着耳朵走远了。 “走吧,我们按照先前的计划去那个地方转转。”根据杨蕊的情报,这次小暖附身到了一个孕妇的肚子上。 池嘉背着书包沉默地跟在姜郁后面。 走到校门口时,姜郁才发现今天的池嘉特别的沉默。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姜郁问他。 “没有,”池嘉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姜郁:“什么问题?说出来,没准我能帮你分析分析。” 池嘉用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轻声问:“姜郁,你喜欢小狗吗?” 第94章 我的读者13 二合一 池嘉问的这个问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姜郁还是回道:“喜欢啊,你想要养小狗吗?” “没有,随便问问而已。”语气淡然,手指却紧张得蜷缩起来。 根据杨蕊的情报,这次小暖附身在了一个名叫楚云的孕妇身上。 巧的是,楚云的女儿陈鹂和死掉的齐芳芳是好朋友。 小暖估计是偷听过陈鹂和齐芳芳的谈话,知道了楚云怀孕的事,所以转移附身目标才会如此迅速果断。 池嘉伸手想要拦出租车,却被姜郁阻止:“先等等,玉凉说他也要来。” “他也要来啊。”池嘉的语气有点别扭。 不过这别扭的意味太轻,姜郁根本没察觉到。 姜郁以为2357会坐公交车过来,所以拉着池嘉在二中的公交站点等。 没过一会儿,人是来了,但不是坐公交车来的,而是开着崭新的银色小轿车过来。 姜郁面露震惊:“这……这是你借来的车吗?” “不是,是买的。”2357朝她招手,“快点上车,这里是公交站,不好停太久。” 姜郁坐出租车坐惯了,下意识要拉后座的车门。2357先一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道:“坐这里。” 姜郁:“好。” 池嘉:呵。 “为什么会突然买车了?”虽说以2357的赚钱能力,买辆车没什么奇怪的,但姜郁现在的身份还是高中生,2357扮演的角色也还在学校读书,所以她总有种自己的朋友突然成熟的错觉。 “做委托需要在西城的各个地方转悠,”2357发动引擎,“再加上二中和职校的距离比较远,有了车会方便很多。” 池嘉觉得不太靠谱。 先前从姜郁的口中得知,孟玉凉这个人的家境困难,平时的生活费都要通过课余时间打工来维持,哪里有多余的钱买新车? 该不会是为了在姜郁的面前强撑面子网贷了吧? 池嘉越想越觉得离谱,尖刻的问题几次涌到嘴边都生生咽下。 别答案没问到,反而被姜郁觉得没礼貌就糟糕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蓝林路百惠小区的6栋17楼1709。 难为杨蕊给出了这么详细的地址。 到了17楼后,姜郁从包里摸出背面贴了蘑菇贴纸的小镜子,在镜面上扣了四下后轻声喊:“杨蕊。” “我在。”小镜子另一头的杨蕊响应得很快,“你们来得正好,楚云她正在换鞋子,准备出门了。” “了解,”姜郁觉得自己握着的不是小圆镜,而是对讲机,“等会儿就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 杨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们到走廊尽头的那个窗户旁站着,”姜郁往前指了指,对身边的池嘉和2357示意道:“在这里太显眼了。” 2357和池嘉各占据她的左右手位置,把她夹在中间,不疾不徐地走到窗户旁候着。 刚在窗户前站定,1709的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清秀的女人。 纵使肚子还没有明显的凸起弧度,但女人小心抚摸着肚皮的动作让人不难猜出她已有身孕。 她就是楚云。 “杨蕊,可以了。”姜郁说完这句话后便将镜子朝上放在手心。 杨蕊像是从神灯里钻出的阿拉丁,蹭的一下从小圆镜里跳出,落到地面上。 “原来她就是杨蕊啊。”本来在假装眺望窗外风景的池嘉悄悄偏过头,瞄到杨蕊的背影。 和姜郁描述的一样,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学生。 杨蕊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像叫卡尔那样叫了小暖的名字。 姜郁看见一张狰狞的婴儿脸在楚云的腹部出现,接着疯狂地挣扎起来。先是头,然后是身子。小暖的头仿佛是被人用胶水和楚云的肚皮黏在一起,挣扎着离开时脸往前而后脑勺还紧贴着肚皮,以至于它的五官被扯得延展开。 有点像“妈,头发扎得有点紧”的表情包。 2357趁机轻轻握住姜郁的手:“我害怕。” 其实心里毫无波动。 心里真正害怕的池嘉看对方似乎根本不介怀,遂也伸手拉住姜郁的手,小声说:“我也害怕。” 姜郁随口安慰了两句,挣脱了两人的手。 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被小暖头顶上60起跳的数字吸引走,手里正拿着bug处理器,实在没有多余的手去牵旁边的两个男生。 小暖不单是头黏在楚云的肚皮上,连身子也是。 挣脱肚皮耗费的时间太长,再继续下去楚云都要走到电梯口了。 杨蕊不由得着急起来,往楚云的方向又跑了两步,再次喊:“小暖!” 小暖把这番举动误认为挑衅,它咬着牙挣脱了楚云的肚皮。 身子像是弹性极好的塑胶小人,与楚云的肚皮完全分离开时发出了啵的一声。 小暖没有像卡尔那样撕心裂肺地叫着杨蕊的名字,它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声,压低本来就矮小的身子,飞快奔向杨蕊。 身后留下一串别人看不见的血色脚印。 71,72,73—— 一时间,杨蕊和小暖一齐朝着姜郁的方向飞奔过来。 最后的数字是77,收! 小暖成为姜郁手里的一张卡牌。 【名称:小暖】 【功能:能够附身于不满一岁的婴孩甚至是尚未出生的胎儿身上,拥有让人做噩梦并将噩梦与现实相关联的能力。】 【注:天敌是杨蕊!一旦看到杨蕊就脑子不清醒,变得暴躁易怒!目标是杀死杨蕊!】 卡牌说明上的最后一行字和卡尔的一模一样,都视杨蕊为可怕的天敌。 尽管看过很多遍,但再次看到形态可怖的怪物被姜郁轻而易举地消灭,还是会觉得神奇。 站在姜郁的身后,人会变得特别安心。 这个念头钻出脑海的第一秒就遭到了池嘉的唾弃:被比自己柔弱这么多的女生保护竟然还很安心?太没用了吧! “搞定,我们走吧。”姜郁回过头来,“你们两个还害怕吗?” 池嘉和2357一齐摇头。 “我打算去阳光公寓看一看那个房间,那个地方是小暖的诞生地,现在小暖消失了,不知道房间会不会继续生产出新的小暖。”姜郁看向2357,“玉凉,麻烦你开车带我们过去。” 2357:“不麻烦。” 还没有离开现场的杨蕊插嘴道:“不会的。” 三人齐齐扭头看向她。 “那个房间是小暖的附属品,是小暖通过联系梦境与现实的能力给自己造出的通道。现在小暖死了,那个房间自然也就消失了。”杨蕊自顾自地说完,并不打算解释其余几个人的疑问,轻轻跳进姜郁还未收回的小镜子里。 2357盯着姜郁手里的小圆镜看了会儿,发现只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脸后,抬起头问:“还要去吗?阳光公寓。” 姜郁:“去。” 目前为止,杨蕊帮了不少忙。卡尔和小暖都是托了她的福被降服的,但是她的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没有跟姜郁说。 比如:她和另外几个读者的关系是什么?另外几个读者为什么这么恨她?她为什么能准确地感知到另外几个读者的存在? 姜郁并没有百分百信任她。 三人驱车前往阳光公寓。 走到小暖诞生的那个房间后,发现这里已经成了流浪猫的窝。 这栋废弃的公寓有很多房间,但姜郁敢保证,这个房间里的流浪猫绝对是最多的。 各个角落里,各个花色的猫咪发出喵喵的声音。 “我们上次来时明明没这样啊。”姜郁纳闷道。 “不太清楚,”池嘉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不过现在站在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前次来时的那种怪异感觉。” 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四周的墙壁没有变成鲜红色的肉壁,天花板上也没有出现诡异的开口。 姜郁只好承认,这个房间和杨蕊说的一样,在小暖“死去”的那一刻也跟着死去了。 不过死去后的房间活血是散发出了某种招猫喜欢的信息素,彻头彻尾地成为了猫的巢穴。 说起猫。 姜郁摸着下巴回忆,蒋芝的个人微博上也发了不少猫咪的照片,还转发了很多流浪猫求领养的信息,看得出她是个爱猫之人。 难道和这个设定有关? 姜郁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流浪猫的巢穴,转身离开。 2357开车把姜郁和池嘉送回了家里。 车不能开进小区,所以只在门口停住。 池嘉没什么心眼地先下了车。 “我走了,拜拜。”姜郁扶在车扶手上正欲推门,身旁的2357有点着急地按住她的手。 姜郁:? 2357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后又快速收回手来,不过眼神有些忐忑和期待:“今天是周五,我们约好的。” 原来是在惦记这件事。 姜郁笑:“我记得的,蓝林湖。” 2357心里的石头落地,嘴巴动了动,无声地说:“晚上见。” 姜郁学着他,无声地回:“晚上见。” * 黑白色的卡片上没有联系电话,也没有联系人,只有“疑难杂症事务所”的地址。 陈鹂把卡片揣进兜里,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地方靠不靠谱,里面有没有像桃花庵里的大师那般厉害的人。 “要是芳芳在就好了,可以帮我拿主意。”这个念头瞬时从脑海里冒出来,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从心脏处慢慢扩散开。 近乎是怀念。 陈鹂胆子小,没有即刻出发去事务所求助。 事务所上写的营业时间是休息日的中午。 明天是周日,还是等她今晚再好好斟酌一番吧。不行的话,再观察一段时间?或许和爸爸说的一样,妈妈生的宝宝并不是坏宝宝呢? 产生畏难情绪后,先前她担心的问题都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连一开始听不进去的话也主动被吸纳接收。 最后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 “爸爸,我回来了。”陈鹂换上凉拖,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意志颇为消沉。 陈父正坐在客厅里抽烟,听到女儿回来,赶紧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回来了啊,在外面吃过东西了吗?” “还没呢。”担心兜里的钱不够请大师,陈鹂都舍不得花父亲给她的零用钱。 陈父:“我做蛋炒饭给你吃啊。” 陈鹂嫌弃地皱眉:“不想吃,爸爸只会做这个。” 她环顾一眼四周,疑惑道:“妈妈呢?” 陈父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即说:“妈妈在卧室里睡觉。” “现在都是下午了,妈妈还在睡吗?”陈鹂觉得奇怪。 “小鹂,”陈父走到她面前,蹲下,“爸爸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 “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没了。”陈父的嗓音有点哑。 “啊?”这是陈鹂没想到的进展,“怎么会?妈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楚云昨天下午去楼下溜达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出门时疼了一下,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和陈父说后,陈父带着她去医院里做了检查,不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大概是妈妈的身体底子不太好,所以宝宝没能平安出生。”陈父脸色暗沉,话语间有自责的意味。 楚云在医院生产陈鹂的时候,是陈父的母亲,也就是陈鹂的奶奶代为照看。陈鹂的奶奶嫌弃一胎是个女娃,所以对楚云不好,让楚云在坐月子期间着了凉,落下病根。 这次流产估计和这番经历脱不开关系。 陈鹂眨了眨眼:“以后还要新的宝宝吗?” “不要了,对妈妈的身体伤害很大。”陈父摸摸女儿的小脸,“今晚别去吵妈妈,她才刚从医院回来,身体不舒服,心里也难受,你可别再像前几日那样说那种话让她难受了。” 陈鹂点头,“可是爸爸,我不想吃蛋炒饭。” 陈父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等会儿点外卖给你吃行了吧?” “谢谢爸爸!我想吃披萨。” “小馋嘴。”陈父刮了下她的鼻子,“去卧室里写会儿作业,等会儿外卖来了叫你。” 陈鹂:“好!” 回到卧室里,陈鹂把包扔到座椅上,从兜里掏出手机,下意识要给齐芳芳发信息说明妈妈的情况。 可等信息编辑到一半,她才迟钝地想起芳芳已经死掉了。 陈鹂踢掉鞋子爬上床,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上面是她和芳芳发的最后一条信息:“你在医院的哪个病房?我带果篮去看你。” 好久好久之后,她才伸手去摸兜里还没扔掉的硬纸片,暗暗下了决心。 * 为了能在蓝林湖见到“时间的针脚”,姜郁和2357见面的时间特意定在晚上十一点,开车到蓝林湖需要四十来分钟的时间,到的时间在十二点左右。 姜郁纯粹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自己是否能好运地撞到“时间的针脚”这个读者。 宋君贤今晚回来得早,睡得也早。 邵青在客厅和王太太煲电话粥到十点半左右也睡了。 至于池嘉,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不过问题不大,他有极大概率会一直呆在房间里。尽管2357强调过不能让他知道晚上要去蓝林湖的约定,但姜郁觉得就算被池嘉知道了也不会有事。 池嘉不是那种会和家长打小报告的人。 时针指向十一点的那一刻,姜郁几乎是大摇大摆地出了家门。 “玩家小姐,晚上好。”2357早就开车在小区门口候着。 姜郁:“晚上好。” 她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看着路灯下泛着黄色的道路,竟有点兴奋:“出发!” 蓝林湖的周边完全看不到人居住的痕迹。 连破旧的小屋都没有。 姜郁能够想象,当快递员开车到此地时,看到这番景象后内心是如何困惑。 下了车,湖面上的凉风迎面吹来,姜郁瑟缩了一下,“没想到湖边竟然这么冷。” 2357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递过去:“你穿我的外套。” “不用啦,”姜郁不太好意思,这种应该在偶像剧里出现的情节放到她和2357的身上总觉得怪怪的,“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吧?我忍忍就好。” “可是我想和玩家小姐在这里多呆一会儿。”2357担心话说得太直白会被拒绝,只能一点点地试探,“我不怕冷的,你穿吧。” 推拒再三,姜郁最后还是穿上了2357的外套。 上面还残留着2357的体温,暖烘烘的。 两人沿着湖边走。 2357:“玩家小姐,你是不是戴了我送你的珍珠耳夹?” “戴了。”姜郁把散落到脸旁的头发别到耳后,“你看。” 湖边没有灯。 2357本该不能看见珍珠的光泽,但现在他却真切地看见了,“玩家小姐,珍珠好像在发光。” “不是珍珠在发光!”姜郁扯了扯他的手臂,激动地指向湖的对岸,“快看!故事中的月亮表盘出现了!” 巨大的晕黄色圆月慢慢从湖底升起。 形状圆得规范,宛如用圆规画出来的。 月亮的中心指出三根粗壮的线,分别是时针,分针和秒针。 时针和分针和并成一根,指向十二点的位置。 秒针正在哒哒哒地走动着。 月亮的光芒不是冷冷的银色,而是温暖的昏黄。 “好大!”姜郁仰着头看,嘴里不住地惊叹:“好大的月亮啊!感觉离我们好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说着,姜郁伸出手去,真的摸到了。 姜郁:? “2357!我摸到了!我摸到了月亮表盘的指针!”姜郁扭头道。 2357伸出手,只摸到一片虚空,他的声音沁入凉意,有些悲伤:“玩家小姐,我摸不到。” “诶?摸不到吗?”姜郁的手指下,确乎能感受到三根指针的粗细和长短。 当她拉住秒针的针脚,试图将其往回拨的时候,大脑里却弹出7777的提示音:【玩家小姐,你暂时未获得使用月亮表盘的权限。】 姜郁并不沮丧,反倒是抓住了7777言辞间的漏洞:“暂时?难道说我能获得使用月亮表盘的权力?” 【是的,这是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卡。您现在的任务还未完成,所以没有权限使用。】 “这个月亮表盘也是bug吗?”姜郁问。 7777:【不是,月亮表盘是隐藏的奖励性道具。】 卧槽。 如果拥有了月亮表盘的使用权,那她不就获得了时间回溯和通往未来的能力! 简直是作弊中的作弊。 2357看姜郁双目无神,能猜到她现在是在和新系统对话,不太高兴地打断道:“玩家小姐,月亮有温度吗?” 姜郁正好把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了,手指离开指针摸到晕黄的月盘,试探了温度后才说:“有,很凉,像快要结冰的湖水。” 姜郁被冰到没摸多久就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并没有被冻到通红的痕迹,仿佛先前的冰冷只是错觉。 “你们也在啊。”身后蓦然传来杨蕊的声音。 姜郁转过头去,讶异道:“咦?我没带小镜子过来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自己走过来的。”杨蕊仰着头,盯着眼前这轮昏黄的月亮。 “难道说你感应到了第一个读者的存在?”姜郁好奇地问。 可环视四周,什么人都没有。 杨蕊的表情不太自然,“感应到了,但不是。如果你非要问第一个读者是谁,就是眼前的月亮。” “真漂亮啊。”杨蕊盯着眼前的月亮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两行眼泪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姜郁偷偷凑到2357耳边:“她怎么了?” 2357悄声回:“我也不知道。” 杨蕊擦掉眼泪,无奈地说:“我听得到,你们要说悄悄话好歹也隔远一点。” 姜郁摸了摸耳朵,继而转移话题:“杨蕊,你有感知到第五个读者的位置吗?” 杨蕊的眼睛瞪大一瞬,随即低下头:“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背朝姜郁,脚步轻快地跑走。 “她真不擅长撒谎。”2357看着杨蕊的越来越小的背影,静静地说。 “是啊。”姜郁感叹,“不过先不要拆穿她好了,我们先按照原定的地址去找白忆。” 白忆是最后一个故事《老照片》里的女主,是“怀念旧色”的真实姓名,也是由这个故事衍生出的怪物。 白忆是外公外婆带长大的小孩。 她在六岁的时候因为患上绝症死了,抚养她长大的外公外婆非常伤心。 外公外婆住在农村,农村里对于坟地的选址不是特别讲究,更何况只是个小女孩,所以外公外婆就把小女孩的尸体埋在院子里。 过了几年,小女孩的坟墓前长出一朵白色的花。 确切来说,应该是一只白色的花苞。 外婆格外关注这个小小的花苞,期待着能开出漂亮的花。她在这朵花上寄予了对孙女的爱,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整整一年了,这朵花都还是没有开。 外婆觉得不太对劲,便把这朵未开的话摘下来。 摘下来的那一刻,紧紧包成一团的花瓣撑开,花苞绽放。 里面没有花蕊,而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她睡在外婆的手心里。 女孩子的长相和白忆如出一辙,于是外婆便也给小女孩娶了白忆这个名字。 白忆不会长大。 尽管外公外婆每天都喂给她食物,她始终只有外婆的食指那么长。 一开始的日子还很快乐,但随着外公外婆的年纪越来越大,他们就越发担心白忆以后要怎么生活。 白忆太小了。 在她的世界里,蚂蚁,蟑螂,小鸟都可以算得上怪兽。没有了外公外婆的庇护,她肯定活不了太长时间。 为了能让白忆平平安安过完余下的时间,外公外婆在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某个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一开始答应得很好,可等外公外婆一死,小女孩便沦为了他榨取钱财的工具。 他给白忆取名为掌中人,让她在众人的围观下表演节目,就像马戏团里重复表演钻火圈的老虎。 只是白忆远没有老虎有攻击性。 这期间自然也拍下了不少的照片。 其中最出名的一张便是白忆身穿白色长裙,站在为她搭建的小型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模样。 故事到这里总算呼应上了这篇故事的标题:《老照片》。 白忆不会变老。所以很多年后,当她再次看到这张照片时,里面的自己和现实的自己并没有相差太多。 而她也成为了亲戚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一直为他们赚钱。 直到有一次,她试图逃出魔掌却惹怒了对方,最终被对方捏死得以解脱。 第95章 我的读者14 二合一 湖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冷。 姜郁把衣服拢紧,“我们回去吧。” 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2357不太情愿过早分别,但也知道这湖边确实不适合呆太久。 “2357,你不冷吗?”姜郁伸手摸到他光裸的手臂,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我们还是快点回车上吧。” 姜郁把外套脱下来,转而披到2357身上,拉着他的手往车停的方向跑去。 本来想说不用的,但身体被温热的外套包裹着,上面还若有若无地传来沐浴露的香味。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嘴唇抿着,默默紧了紧外套。 上了车后,2357将车里的暖气打开,很快就暖和起来,正要启动引擎就听旁边的姜郁轻声道:“不回家,直接开去事务所。” 2357的眼睛睁大,莫名紧张道:“要在事务所睡吗?” “反正明天是周六嘛,”姜郁踢了踢脚边的袋子,“我把要写的作业都带上了。” 她看了眼2357有点呆的表情,“事务所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给我睡吗?我可以睡沙发的。” 事务所的沙发很大,姜郁经常趴在上面睡午觉。 “有有有,”2357忙不迭应道,“有地方睡。” 到事务所后,姜郁本来打算要睡沙发,然而2357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让她睡自己的床。 见反对无效,姜郁磨蹭了会儿还是去睡了卧室里的床。 而2357则抱着另一床被褥到客厅去。 2357的床非常整洁,枕头和被子上都有很淡的水果香味。 大概是白天里的学习太辛苦,又或是晚上到蓝林湖旁消磨的这段时间有些累人。 朦朦胧胧地胡乱想着,姜郁歪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姜郁醒来时2357没在。 她揉着眼睛走到阳台处吹风,发现昨晚穿过的外套已经被洗好晾在此处,正在往下滴水。 姜郁有几分疑惑,昨天穿这件外套的时候明明感觉挺干净的啊,怎么大早上的就洗了? 身后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 姜郁转过头,发现是买早餐回来的2357。 早餐是南瓜粥和肉包。 2357已经摸清了姜郁的胃口,所以买回来的分量不多也不少。 吃到一半的时候池嘉打来电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没在家吗?” “没有。”姜郁正好喝完最后一口南瓜粥,“我现在在事务所。” 池嘉今天还特意起早去买了早餐,结果回来后敲门半天没有反应,叫名字也无人应答,打开门后更是发现她的被子叠的整齐,仿佛昨晚就没有睡过。 口吻里不自觉带了试探:“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那边?” “啊,其实我……”姜郁正要说出实话,忽然察觉袖子被2357扯了扯。 对方还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于是生生改口道:“我早上起得很早,闲着无事就顺道过来吃玉凉做的早餐。” 池嘉不太高兴:“你这顺道还真顺得远。” “你等会儿要过来吗?”姜郁心虚地转移话题。 池嘉:“上完拳击课后中午过来。” 挂掉电话后,姜郁转向身旁的2357:“早上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卉卉香兰?” 第五个读者“怀念旧色”留下的邮寄地址是北街商业广场中心的一家花店,店名叫卉卉香兰。 2357正嚼着肉包,脸颊鼓鼓地点头。 清晨的花店属实没什么人。 店门才开不久,老板正在将店内的盆栽转移到外面,估计是想让植物能晒晒太阳。 “是想要买花吗?”老板笑盈盈地看着两人,“早上的花很鲜。” 姜郁一时没拟好说辞:“我们随便看看。” “好的。”老板继续忙活。 故事里的白忆是从一朵未绽放的白色花苞里诞生,所以姜郁的重点也放在了白色的花上,但是看了又看,始终没发现什么疑点。 店里的花都开得正盛。 没有看到含苞的花朵。 姜郁寻找无果,索性换种思路:“老板,我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一个叫白忆的女生来买过花?” 老板捏着下巴思索,突然啊了一声。 姜郁看她的反应以为是有了线索,激动道:“真有这么个人吗?” “叫白忆的女生倒是没有,但有个叫白毅的男人来给老婆订过花束。”老板想了想说。 姜郁:“请问是哪个yi?” “毅力的毅。” 姜郁有些失望,这多半不是她要找的人。 “你们找这个人是要做什么呢?”老板奇怪地问。 姜郁不好回答,只能委婉道:“出于某个特别的原因。” 老板看她不愿说,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姜郁不甘心地继续问:“那你对白忆这个名字还有没有其他的……” 话问道一半就怔住。 姜郁是在花店门口问老板话的。 此时的太阳完全升起来了,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姜郁觉得有点热。 影子在石砖上自是被拉长。 姜郁看到老板的影子有些怪异。 诚然,影子会把身躯拉长或压扁,但是总不能让人从长发变成短发吧? 老板是个长发女性,但她的影子是个短发魁梧的男人。 “怎么了?”老板循着姜郁讶异的目光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你想问什么?” 影子在老板低下头的那瞬间又变正常了。 被这么一打岔,姜郁已经忘记了先前问的是什么,“没,没什么。” “老板,这个白玫瑰怎么卖?”2357问话,转移了老板的注意力。 “啊这个,”老板说了单支的价格,笑着问:“是送给谁呢?” 2357偷瞄了一旁已然走神的姜郁,“给喜欢的人。” 老板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没有揭穿。 趁着2357和花店老板对话,姜郁又低下头看老板的影子。 这次黑影不再是魁梧的男人,而是一只巨型的大猫。 似乎是察觉到姜郁在看它,两只耳朵还挑衅似的动了动。 看起来不像会无故攻击人的bug,再加上诡异的影子上方并没有浮动数值,所以姜郁不能使用道具将其收服,只能对着它干瞪眼。 难道说这个奇怪的影子就是白忆? 姜郁思考着,全然没有意识到2357已经给买下的白玫瑰付了钱。 走出花店后,2357把手里包好的白玫瑰递给姜郁:“玩家小姐,送给你。” 并非是大束的玫瑰,只是一支。 “谢谢。”姜郁接过玫瑰,回想起刚才2357说的话,笑道:“我也喜欢你。” 2357知道姜郁口中的“喜欢”和他所理解的“喜欢”不同,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觉得高兴:“你先前听到我和老板说的话了吗?” “当然听到了,”姜郁无奈,“我只是稍微走了一下神而已,听力没有出问题。” “你喜欢玫瑰吗?我这次只买了一支,如果你很喜欢,我下次可以送你一束。” 姜郁看着2357认真的表情,心口没来由地荡开一圈清浅的波纹,“不用,一支就很好,很漂亮。” 玩家小姐俏丽的脸和手里的白色玫瑰映衬着显得愈发动人。 姜郁低头看着手里的花,下意识摸了摸耳垂。 2357知道这是她害羞的信号。 “说起来,这算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诶,好开心。” 姜郁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便回过头来看,发现2357停在不远处,正面色凝重地思考着什么。 “2357?”姜郁的声音带着迟疑。 “玩家小姐是第一次收到花吗?”2357再次确定。 姜郁:“是啊。” “失礼了,我不该如此轻率对待的,”2357转身,“第一次收到花,还是要九十九朵玫瑰才显得真诚吧?请稍微等我一下。” 姜郁:…… “不!不用!”姜郁抓住他的手,“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你现在再这回去买就不算是第一次了啊。” 2357的思维有时会带着股子轴劲。 听到玩家小姐这么说,2357略丧气地转过身:“倒也是。” “下次换我送花给你吧。”姜郁拨弄着玫瑰清新的花瓣,心情很好。 “谢谢玩家小姐。” “要九十九朵玫瑰吗?” “不……那倒不用。” “诶?第一次应该谨慎对待吧?”姜郁有意用先前的话来逗他。 2357:“……和玩家小姐一样就好。” 为了这朵玫瑰,姜郁还特意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个漂亮的玻璃瓶,一回到事务所就将玫瑰插进去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还没等她欣赏一会儿,事务所就有客人上门。 “请问,”小女生将头探进门内,“这里就是疑难杂症事务所吗?” “是的,小妹妹,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眼前这个女生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该是在读小学的年纪。 “你就是事务所里的大师?”小女生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像有点不信。 大师这个称呼让姜郁没来由地想起谢无为,心里有些抗拒,但得到小女生的信任,还是道:“算是。” “你好年轻哦。”小女生关上身后的门,感叹。 “快来坐吧。”姜郁朝她招手。 陈鹂只觉得眼前这个姐姐很温柔,而且长得很可爱,所以乖巧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手有些拘谨地放在膝盖上,问:“大师,我想问问你除妖要收多少钱?” “看情况而定。”姜郁撑着下巴看她,“小妹妹,你遇到妖怪了吗?” 2357打开电脑,新建好文档,默默准备记录。 陈鹂面露挣扎,不知该如何阐述自己的经历:“本来该遇见妖怪的,但是没有。” 姜郁:? “是我的好朋友遇到妖怪了,她还不小心被妖怪害死了。”陈鹂说着垂下头。 “害死了?”姜郁皱起眉,一改先前略散漫的态度,“你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鹂有些茫然,不知该从哪里开头,只道:“芳芳几天前和我说她的妹妹是怪物。” “芳芳?你的好朋友是叫齐芳芳吗?”姜郁问。 陈鹂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是算出来的吗?” 姜郁咳嗽两声,随即问:“你是不是叫陈鹂?” 陈鹂捂住嘴,惊叹:“大师,你好厉害啊。” 姜郁:被叫大师果然还是怪怪的。 “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姜郁问。 “我……”陈鹂的眸光闪烁,表情似乎有动摇的倾向,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坚定起来:“我想要给芳芳报仇!大师,你能够帮忙除掉那个害死芳芳的妖怪吗?” 姜郁愣了愣,“已经除掉了。” “什么?”陈鹂不可思议地反问,“可是,我早上才去参加了芳芳的葬礼,她的妹妹还好好活着呀。” 姜郁:“你是觉得芳芳的妹妹就是害死她的怪物?” “难道不是吗?” “不是。”姜郁喝了口水,想着反正已经回收了小暖的卡牌,这件事情告诉她也无妨,便道:“芳芳的妹妹不是怪物,是有怪物附身到妹妹的身上了。” 陈鹂眼睛都不敢眨,听着姜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中间一些不能透露的关键点自然被略去。 “这么说来,妈妈怀着的宝宝不是怪物啊。”陈鹂的语气里有几分可惜,“看来是我弄错了。” 听完故事的陈鹂站起身,“既然大师已经把怪物消灭,那我也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就是咨询费……要多少钱呢?” “不用,”姜郁冲她摆手,“你留着买零食吃吧。” 陈鹂听了这话瞬间高兴起来,礼貌地对她鞠了个躬:“谢谢你,大师。你可比那个桃花庵的无为大师靠谱多了。” 这个名字总和好事不搭边,姜郁问:“你去桃花庵找谢无为了?” “找了,但是连面都没见上。”陈鹂嘟嘴,“进庙里都要好几百块钱,请他除妖肯定会要更多的钱,我带着的钱绝对不够。” 陈鹂说完话,蹦蹦跳跳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问姜郁:“大师,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呢?芳芳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 姜郁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陈鹂的表情有些失落:“好吧,我还想和她道歉的。” 陈鹂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她的脸上便露出笑容:“不过没关系,等我以后死了,说不定能见到她吧。大师,再见!” 陈鹂是走了,但她的话让姜郁想起从以前就困惑她的问题,“2357,如果一个人被bug杀死,若他死后也变成bug,那bug和bug见面以后不会很尴尬吗?” “玩家小姐,游戏设定中,被bug直接杀死的人是不会变成bug的。” 姜郁听到2357在“直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问道:“如果是被bug影响心智,进而诱导自杀,那么就有成为bug的可能咯?” “是这样的。”2357淡笑着点头。 这么说来,芳芳是被彻底抹消掉了。 两人吃过午饭没多久,池嘉便来了。 他刚把门关上,问:“今天有新的委托吗?” 门外就应景地响起敲门声。 池嘉:…… 顺手把门打开。 进来一个熟面孔。 姜郁和2357异口同声道:“老板?” 池嘉看着穿着素雅的女人,疑惑道:“老板?什么老板?” “花店老板。”女人解释道。 她走进事务所里,诧异地对姜郁和2357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和你们见面了。” 池嘉看向姜郁:“你们一早去花店了?” 姜郁伸出手掌,给他比了个五。 第五个故事,第五个读者。 亏得池嘉能立马理解,朝她点了点头。 只是开始有点诧异,花店老板对于两人竟然是事务所员工这件事接受得非常良好:“看来你们早上来我的店里打听白忆的事情也是跟委托有关啊。” 姜郁给她泡了杯茶水,不再找借口掩饰,直言道:“是的。” “那你早上盯着地面看,也是因为看见影子突变了吗?”花店老板问。 姜郁:“是。” 花店老板松了口气:“早知道你是能够处理这种灵异事件的人,我就不装了。” 姜郁挠头:“我当时看到了也不敢声张,怕吓到你,没想到你已经察觉到了啊。” 花店老板笑眯眯的,“是啊。” 听他们的对话里提及影子,池嘉便低头去看花店老板的脚边,发现她脚边的影子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 阳光照进客厅里,每个人的脚下踩着另一个自己。 而花店老板的脚下似乎踩着另一个别人。 是圆圆的形状,像一块烙得完美的鸡蛋饼。 这个形状没保持太久,数秒后又变成了小鸟的模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影子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姜郁问。 池嘉拎着包,默默挨着她坐下。 本来坐在办公桌前,在电脑键盘上敲字的2357看到这番景象后也抱着电脑坐到姜郁的另一边。 “我想想,”花店老板思考着,“大概是半年前吧。” 池嘉惊讶道:“半年前?都过这么长时间了?” “确实哦,”花店老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因为一点儿也不恐怖,所以便一拖再拖,都没想找人看。” 姜郁问:“那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们了呢?” “因为觉得很不安。”花店老板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 先前聊天时都带着笑意,但说到这句话时,氛围突然就不同了。 “是影子最近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让你觉得害怕了吗?”姜郁问。 “不是,影子一直很可爱,会变幻形态逗我开心。有时变成小猫咪,有时变成小狗,有的时候还会变成可以交流的文字,不过只是‘晚上好’‘早上好’‘中午好’这样的问候语,更多就不会了。”花店老板皱着眉,“或者,应该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和我交流。” 花店老板这句话刚落,姜郁就看见她脚边的影子变成了文字“中午好”。 花店老板微笑着回:“中午好。” 对着黑影回复完后,又调转视线看向姜郁:“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丁卉,花店的名字就是由我的名字衍生而来。” “那么,丁卉小姐,你这次来事务所,是想要进行什么样的委托?”2357问。 “不瞒你说,我有超能力。”丁卉的回答无法和2357的问题对应,反而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跳脱意味。 三人的反应皆不相同。 “超能力?”池嘉不太相信。 “超能力啊。”2357开始敲字。 “什么样的超能力呢?”姜郁问。 “我可以让自己忘记想要忘记的事。”丁卉的脸上依旧带笑,“其实,这种能力与其说是超能力,不如说是懦弱的我保护自己的武器。” “在我小的时候,好像发生了某件不愉快的事情,以那件事情为契机,我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丁卉说。 “你的意思是——”姜郁再次把视线投向影子。 “对,我应该认识影子先生的,但是我忘记了。” “可是,既然你选择忘记,就不应该是什么好事吧?真的找回记忆,说不定会让你很难受。”姜郁劝说道。 丁卉:“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拖了半年没有请人看过。但是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已经很清楚影子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因此我才下定决心要把记忆找回来。” “我是个敏感的人,每天要使用很多次这样的能力。”丁卉的语气里充满感激,“如果不是拥有这项超能力,我恐怕早就丧失生活下去的勇气了也说不定。” “一直忘记那些事情,不就给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另一次可趁之机了吗?”姜郁不理解。 “没办法,忘记痛苦总比面对痛苦容易得多,你就当我是个没用的人吧。”大概是痛苦的事都被删除,脑海里仅仅留下愉快的回忆,所以丁卉才能总是保持着微笑。 “人不是都有冲动的时候吗?因为一瞬间闪过脑海的念头而做出傻事的案例也不少。”丁卉啜了几口茶,“更别说,我拥有这样的能力,操纵起来更是方便,说不定是在和影子先生闹了个小小矛盾后,心里想着太糟糕了,我要把他完全忘记,抱着这样的心态,把影子先生从我的记忆和生活里全然抹去。” 丁卉的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觉得被我蓄意忘记的另一方很可怜。” 脑海里响起7777的提示音: 【叮铃~】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黑影】 【任务目标:查明黑影与丁卉的关系】 【任务奖励:积分值67点,资金1000元】 听到系统的播报声,姜郁重重呼了口气。 看来会变换形状的黑影和第五个读者并无联系。 第96章 我的读者15 二合一 丁卉忙着回去开店,所以没有留太长时间,说明自己的情况后就很快离开。 “我们是不是得先调查一下丁卉的人际交往情况?或者去她家里看看有无相关的线索?”姜郁思索着说。 2357默默举起手,像个准备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我已经弄清楚丁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真的吗?”姜郁愣愣地凑过去,“你刚才一直在摆弄电脑,是不是在调查丁卉的情况?” “嗯。”2357把电脑转向她,“稍微用了点特殊的手段。” 池嘉不语,只挑眉表示怀疑。 “我查看了丁卉近几年的出行记录,发现她原本生活在F省的南城,在前年突然买了机票飞到西城,在这里落户并开了花店。”2357滑动鼠标。 “你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查到的?”池嘉问。 2357瞥了他一眼:“所以我刚才说,用了点特殊的手段。” 姜郁:“你怀疑丁卉是在南城遇到了不好的事才搬迁到西城?” 而这件事很可能与那个奇怪的影子有关。 “对,我顺藤摸瓜查了下丁卉在南城的生活经历,发现她在南城结了婚。”电脑屏幕上显出丁卉和男人的结婚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人名叫南志勇,个子高大,皮肤略黑,笑容灿烂,看起来挺阳光的。 “然后呢?南志勇和丁卉闹矛盾了吗?”姜郁问。 “不是,”2357摇了摇头,“不止是闹矛盾这么简单,南志勇死了。” 姜郁脸上一闪而过震惊之色,很快镇定下来:“怎么死的?” “南志勇的工作是消防员,在前年的8月23日这天晚上的救灾任务中光荣牺牲。” “8月23日啊。”姜郁顿了顿,“这不就是南志勇和丁卉的结婚纪念日吗?” 2357:“对。” 事务所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压抑。 良久,池嘉打破沉静道:“丁卉把和南志勇有关的记忆忘记了吧?” 不然那个说自己很脆弱的花店老板在经历了这样沉痛的经历后不可能会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 姜郁挣扎了一下:“这么说来,那个诡异的影子很大概率就是南志勇变的。” 另外两人配合地点了点头。 “糟糕,”姜郁挠了挠后脑勺,“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丁卉说啊。” 丁卉正蹲在花店门口护理盆栽的叶片。 她脚下的影子长出了两只长长的兔耳朵。 “现在是兔子吗?”丁卉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 兔子的耳朵越来越长最后搭成爱心的形状,爱心里框着三个字:下午好。 “下午好。”丁卉也礼貌地问好。 影子恢复到原本的形状,接着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丁卉仰起头来,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痴呆呆地望着她。 “白叔,下午好。”丁卉展颜露出微笑。 她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没有发现白毅的身影,心中了然:“您又迷路了吗?先进去坐坐吧,等会儿您儿子就来接你了。” 丁卉说着往店里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却发现白叔还站在门外,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她。 “快进来。”丁卉朝他招招手。 白叔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衡量眼前这个人是否可信,最终决定相信自己并不清晰的直觉,放轻放慢脚步,蹒跚地走进了花店里。 他好奇地四下打量,看着眼前这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呼吸间是芬芳的花香。 最后在一捧水仙花的跟前停下,想伸手摸一摸花瓣,又害怕被训斥,用余光偷瞄丁卉。 得了老年痴呆的白叔,经常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白叔,这都不是你第一次来花店了,怎么还总是很害怕的样子?”丁卉伸手把他扶到座椅上坐下,“先坐这里吧。” 丁卉把老人安置好,转身准备继续忙活,谁想衣摆被老人拽住。 “花。”老人嗫喏着说。 “花?”丁卉不解地重复一遍。 明明店里没有其他人,老人却放不下心地左右张望了会儿,从外衣内侧的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丁卉:“买花。” 丁卉没有伸手接钱,只问:“白叔,你想要买什么花?” “白色的花,给小纯。”白叔伸手指了指刚才想偷摸的水仙。 丁卉从花束里抽出一支递给他:“是要这个吗?” 白叔的眼睛发亮,欣喜道:“给小纯!” 拿到水仙后,白叔不顾丁卉的拒绝,强硬地将皱巴巴的五块钱塞到丁卉的手中。 老人手里捏着水仙花,轻轻地抚摸着白色的花瓣,像在呵护一个小孩子,小声念叨着:“小纯喜欢白花,给小纯。” 丁卉正疑惑他口中的小纯是谁,就听身后传来白毅焦急的声音:“爸!” 老人被这声音一震,害怕似地用外套拢住水仙花。 “丁卉,实在不好意思,我爸又给你添麻烦了。”白毅抱歉地说。 他的脸颊晕着红色,额头上泌着细汗,“我带他到广场上散步,转身打个电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幸好是在你这里。” 看到自家老父亲正鬼鬼祟祟地用衣服拢着什么,白毅去拉他的手:“爸,你躲什么呢?是不是又偷偷藏了东西?” 白父挣扎起来,“不给你!不给你!” “就是一朵水仙花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丁卉劝阻道。 “他又偷拿你的花了吗?”白毅无奈地扶额,“多少钱?我付给你。” “不用不用,”丁卉忙摆手,“白叔已经给我钱了,你看。” 摊开手,手掌里放着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 白毅见状更加不好意思,“这点钱哪能够啊,我再加点吧。” “真不用,”丁卉摇头,“成本价差不多也就这个数。” 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在自己的眼前推脱来推脱去,白父又把水仙花从拢着的外套中拿出来,呆呆地看着。 丁卉拗不过,最后多收了五块钱,问:“白叔刚才一直在叫小纯小纯的,这人是谁?” 白毅愣了愣:“我爸提小纯做什么?” “就说要买水仙去看她,还挺高兴的样子。” 白毅的眼眶顿时红了,眼睛传来温热的湿意,“真是的,都老年痴呆了,还记得这件事呢。” 白毅看了眼父亲,声音有点沙哑地说:“小纯是我的妹妹,都死十多年了。” 丁卉张了张嘴巴,又闭上,最后心情酸涩地说了句:“抱歉。” “害,哪有什么可抱歉的。”白毅压下喉咙泛起来的哽咽,“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妹妹十五年前从外地回来给我爸过生日的时候在大街上遇到了无差别攻击女性的杀人犯。” “无差别攻击?”丁卉觉得这个前缀词挺讽刺的,如果真是无差别攻击,就不会只攻击女性,“他的动机是什么?那个杀人犯最后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是被女朋友提了分手,所以觉得很生气,就提着刀在大街上专门找女生下手,说是为了泄愤,对于我妹妹来说简直是飞来横祸。”白毅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被抓走后又说自己有精神病,找了专家诊断,磨磨蹭蹭好多年过去了,没有执行死刑,现在都还在监狱里蹲着。” “怎么会这样……”丁卉难受地说。 “我爸觉得小纯会死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让小纯回来给他过生日就不会遇到这种事。”白毅的目光沉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小纯从小就招人喜欢,长得可爱又聪明,爸爸对她特别偏爱,所以小纯的死给他造成了特别大的打击,自那之后,他越来越沉默,身体也慢慢不好了,更别提现在还得了老年痴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白父握着花,从椅子上站起来,要往外走。 “爸,要回家了吗?”白毅伸手扶住步履蹒跚的老人。 “回家后要把这朵花送给小纯!”白父笑眯眯地说,转瞬又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啊?要抢我的花吗?” “我是你的儿子,”白毅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和头脑不清醒的父亲做自我介绍,“走走,我带你回家。” “回家找小纯。”老人低头看着花,又重复一遍。 “好好好,我带你回去找小纯。”白毅扶着老人,不忘转头对丁卉说:“今天麻烦你了,我先带着我爸回家了啊。” “不麻烦,”丁卉把他们送到店门口,“慢走啊。” 白毅扶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慢慢远去。 老人在白毅的搀扶下走了没一会儿,转头来奇怪地问:“你谁啊?扶着我干什么?” 白毅不厌其烦地重复:“爸,我是你儿子白毅。” “我要找小纯。” “嗯嗯,找小纯。” 原本炽热的阳光逐渐变得暖和起来,眼看着太阳即将落下,夜幕临近降临,丁卉又要忙活着把门口的盆栽搬进店里。 她刚把搬进一盆,就有一辆颜色低调但价格不低调的黑色车停在店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形略佝偻的老人。 老人的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露出的颈部皮肤隐约能看到烧伤的痕迹。 “想要买点什么花呢?”丁卉笑脸相迎。 老人没搭理她。 有时会遇到脾气比较古怪的客人。 丁卉以为眼前这个老人也是古怪客人中的一员。 正当她这么想着,车子的驾驶座门突然打开,跳下来一个学生气十足的青年。 “老师,今年还是买郁金香吗?”青年问。 老人点了点头,同时对着丁卉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手。 “不好意思,我老师的嗓子说不了话。”青年在一旁解释道。 丁卉这才察觉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如何失礼,忙道:“没关系,要郁金香是吗?喜欢什么颜色的呢?” 青年看向老人,征询意见道:“老师,还是要买粉色的吗?” 老人点头。 粉色郁金香的话语是永恒的爱。 丁卉把花包好递给老人,青年负责付钱。 “是要送给爱人吗?”丁卉好奇地问了句。 老人摇了摇头,他的脸被面具遮住,看不见表情,但眼神却很温柔。 这温柔的眼神让丁卉大着胆子问了句:“是送给女儿?” 老人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点头。 老人上了车,车子慢慢开离视线。 丁卉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猜测着这个神秘的老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脚下踩着的影子悄悄变了形状,是高大的企鹅。 “我看见了。”丁卉收回远望的视线,转而低下头来,看着影子从企鹅的形状变成了大大的爱心,心里柔软无比。 她蹲下身,小声对着影子说:“今天是不错的一天,我并没有什么伤心的事情想要忘记。” 爱心震颤了好几下,就像一颗爱心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接着又从爱心变成一个拳头。 丁卉:? 这是什么意思。 缓缓地,伸出大拇指。 棒! 丁卉被逗得噗嗤笑出声。 正在这时,柔软可爱又带了点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丁卉姐姐。” 丁卉扭过头来,看见早先在事务所见过面的女生正站在身后。她依旧穿着剪裁合身的蓝色裙子,皮肤奶白,杏眼大而亮,此刻还透着点纠结的意味。 真像洋娃娃啊。 再次见面,丁卉还是忍不住如是感叹。 “丁卉姐姐,”姜郁看她表情出神,不知是在想什么,只好重新叫了一遍,“关于你中午拜托我们帮你调查的事情,差不多弄清楚了。” 丁卉这才回过神来,面露诧异:“这么快就查到真相了吗?” “嗯。”姜郁搓了搓手,“可以到店里说吗?” “当然可以。”进到店里后,没了阳光直射,丁卉脚下的影子便随之消失。 姜郁在藤椅上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 丁卉递给她一罐果汁,在她对面坐下,“怎么没看另外两个男生和你一起来?” “他们下午都有事,所以由我来和你说。”姜郁握着易拉罐,有点紧张。 当事人还对事实一无所知,表情轻松地喝着果汁:“说吧,调查情况怎么样?” 看姜郁犹豫的样子,丁卉的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是不是结果很糟糕?”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姜郁拉开拉环,小小喝了口果汁。 丁卉:“难道说我是畏罪潜逃的杀人犯吗?” “咳咳咳——倒不是这种程度的严重。”姜郁即刻否认。 “呼,那没事了。”丁卉如释重负。 “丁卉姐姐,你现在有在交往的男朋友吗?”姜郁先试探性地问。 “没有诶,我忙着开花店,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丁卉环顾四周道。 “那么以前呢?以前交往过几任男朋友?” 丁卉杵着下巴想了会儿,道:“应该有交往过吧,但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所以被我强行从记忆里删除了。” 重头戏要来了。 姜郁清了清嗓子:“丁卉姐姐,你是不是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结过婚?”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丁卉僵硬着慢吞吞地说:“结婚?我吗?” “是的,”姜郁沉重地点了点头,“你似乎是把自己的丈夫给忘记了。” “不可能,再怎么说这也……”丁卉觉得自己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该忘记这种事情,“我们是又离婚了吗?” 姜郁硬着头皮:“没有。” 丁卉:“那是……” “现在还可以后悔,我会把你先前交的定金退还给你,调查到的结果也不会和你说。” 丁卉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接着摇摇头:“不用,我想要知道,若实在是不好的回忆,我再次删除就可以了。” “你还记得南志勇这个名字吗?”姜郁问,“他就是你的丈夫。” 姜郁和丁卉坐在花店里,此时还没有开灯,丁卉的脚下并没有出现诡异的影子。 但就在姜郁说出了“南志勇”这个名字之后,从花篮的背后,从房间的角落里涌出了黑暗。 粘稠的,流动的黑暗。 这些黑暗汇集到一起,形成高大的黑影。 站在丁卉的身边。 丁卉一动不动,对于身边发生的异象一无所知。 看来只有当黑影躲进丁卉的影子里时才能被她看见,进而进行沟通。 黑影抬起手臂在姜郁面前比了个大大的叉,警示她不要继续往下说。 暂时来看,黑影的头顶还没有出现跳动的数字。 “我对这个名字好陌生,完全想不起来。”丁卉苦恼地说。 “我的手机里有他的照片,你要看看吗?”姜郁的委托人是丁卉而不是黑影,所以她并不是特别在意黑影的反应。 黑影看自己的阻挠不起效,便伸手想拍掉姜郁的手机。姜郁往侧边躲了躲,没让黑影拍到。 此时,丁卉已经接过手机,看到了上面的照片。 南志勇和她的结婚证件照。 丁卉短促地叫了声啊,盯着照片不动。 姜郁正想问她有没有想起些什么,就看到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旁边的大高个黑影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她但不知该从何安慰,所以便把愤怒的矛头对准了姜郁。 原本空空荡荡的头顶开始跳动数字,从66开始: 66,67,68—— 姜郁看到数字跳动便觉不妙,但顾及到丁卉,一开始并不像用bug处理器将其收服。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黑影得以袭击成功。 黑色的手臂化成细长的触须,游走攀爬到桌面上,快速刺向姜郁的手背,一瞬间,泛起被烫伤的痛觉。 “嘶!”手背上浮起被烫伤的红痕。 姜郁的第一反应是幸亏受伤的是左手,不会影响到写字。 容不得犹豫,拿出bug处理器,将黑影收进卡牌里。 【名称:黑影】 【功能:匍匐于黑暗之中,能变幻成任意的形状,接触到人体后会产生高温将对方烫伤以达到攻击的效果。亦可躲藏在别人的影子中,改变影子的形状。】 收集到卡牌的同时,脑海里响起了7777提示她成功完成任务的声音: 【恭喜玩家小姐破解黑影与NPC丁卉的关系,完成任务“黑影”】 【获取67点积分值和1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47458元】 【积分值:334点】 “你的手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丁卉顾不得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赶紧检查姜郁手上的伤势。 “被烫伤了。”姜郁呼呼地吹着伤口。 “快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丁卉拉着她走到水槽前,将伤口置于水龙头下,让凉水猛冲一阵。 终究是晚了几分,手背上肿起两道红痕。 丁卉翻出自己的医药箱给她擦了点软膏,“是被黑影袭击的吗?” 姜郁微愕,没想到丁卉竟然能猜到,“嗯。” 丁卉擦药的动作顿了顿,“果然是这样。” 随即又紧张地问:“他现在是否还在这里?” “没,暂时收服了。” 姜郁说完话后小心地观察着丁卉的反应,发现她脸色苍白,宛若失神一般。 “丁卉姐,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姜郁问。 丁卉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想起来了。” 说完后又自嘲地笑笑:“我这个超能力也太容易破解了,真没用。” 丁卉擦了擦脸上的泪,半是羞恼半是难受地压低声音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姜郁讪讪地摇头,觉得这样的场景里,自己坐在这里实在是尴尬。 如果当时同意带2357或者池嘉过来,肯定会更尴尬吧。 “丁卉姐,如果你介意我在这里,我可以离开。”姜郁作势要走。 “别!”丁卉拉住她,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看姜郁疼得皱起眉来,又赶紧松开:“抱歉,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担心自己又会因为无法面对痛苦,自私地再次选择遗忘。” 已经习惯了逃避,忘记了直面痛苦时该作何反应。 姜郁重新坐下,默许了她把自己当成情绪垃圾桶的行为。 丁卉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却能透过指缝滴落,“结婚纪念日那天,我还朝他发脾气了,我当时因为没能和他一起吃完饭说了很重的话,甚至不肯听他的辩解,发着脾气挂断了电话,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和他通电话,我是不会这么说的!我肯定不会的……可是……可是太晚了……” 丁卉接到丈夫南志勇的死讯时是结婚纪念日的后一天早上。 为了救一个被困高楼的小男孩而葬身火海。 听到死讯时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接着是麻木。 当丁卉头脑昏沉地睡了一觉,再次拨打南志勇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打开电视看到屏幕上正在播报相关的新闻时,她终于不得不接受丈夫的死讯。 无数次的懊悔,为什么当初要说那种话。 无数次地想象,南志勇临死前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 在反复的痛苦和懊悔中,丁卉决定忘记他。 为此还特意离开了两人从相遇到结婚的南城,飞往了西城,清掉所有南志勇的线索后再选择遗忘。 太狡猾,太懦弱了。 姜郁没有安慰,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丁卉哭完。 她悄悄放出已经收入卡牌中的黑影,只见黑影化成人形,站在她旁边,做出想要拥抱她的动作,但又害怕会灼伤她而默默放弃。 姜郁打开房间里的灯。 丁卉的影子投到地上。 黑影钻进她的影子里,变化形状,形成文字:卉卉,别哭。 第97章 我的读者16 二合一 白父手里捏着新鲜的水仙花,准备带给自己的女儿小纯。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旁边跟着个人。 白父停住脚步,侧过头去,看见面前的这人长着大大的鲨鱼头,鼻孔很大。 鲨鱼有这么大的鼻孔吗? 白父心想。 “爸,爸!”鲨鱼头在叫他爸爸。 “你是谁啊?”白父疑惑地问。 “我是你儿子,我叫白毅啊,你怎么又忘了?”鲨鱼头的语气里充满着无奈。 胡扯啊,简直。 他的儿子怎么会是个鲨鱼头? 白父喏喏地应着,走了几步,又偷偷地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还是个鲨鱼头。 “爸,又怎么了?”鲨鱼头用鼻孔看他。 脸是鲨鱼的脸,但声音确乎是儿子的声音,好奇怪。 白父心有疑虑,但不敢再问,只道:“没什么。” 鲨鱼头却有些高兴地说:“我还以为你又忘了我是谁呢?爸,你这下可得好好记住了啊,我是你儿子,我叫白毅,还有这一转是北街,你以前很喜欢在这里的广场……” 鲨鱼头絮絮叨叨地说着,有的词汇让人陌生,有的词汇让人耳熟。 分开来听或许能听懂,但连成长句絮絮叨叨的,好累,听不懂。 白父开始走神了。 “爸,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以后不能乱跑了,好好跟在我身边。”鲨鱼头的这句倒是让他听懂了。 白父连连点头:“好,不乱跑。” 但他哪有乱跑啊?他是给小纯买水仙花去了,这个鲨鱼头可真是什么都不懂。 鲨鱼头带着白父到了家。 迎接他们的是个花瓶头。 身子明明是女人,还穿着裙子,但脑袋的部位却是一个绿色的花瓶,里面还插着两朵紫色的塑料假花。 “你是谁啊?”白父颇为惊恐道。 “爸,我是您的儿媳妇。”白父从花瓶头的语气里听出和鲨鱼头相似的无奈,“你怎么又忘记了啊?” 鲨鱼头竟然和花瓶头结了婚?这个世界他真是看不懂了。 白父心有疑问,但不敢说。 “爷爷,要看电视吗?”沙发上传来稚嫩的声音。 白父视线一转,看到沙发上坐着个小小的孩子,听声音能分辨出是个男生,但光看脸的话,是个提壶,边说话提壶的盖子还在哒哒翻动着。 鲨鱼头和花瓶头生出了提壶头。 白父看了眼手里开始露出恹恹之色的水仙花,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小纯!爸爸给你带花来了!” 说着便往卧室里快步走去。 “别的事情都能忘,倒是把自己卧室的位置记得清楚。”白毅的妻子看着白父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解道。 “唉,我也觉得奇怪。”白毅坐在沙发上,有点心累,“爸的老年痴呆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白毅的妻子挨着他坐下,“这老年痴呆也不能靠吃药治,这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他别把自己走丢就好说。”白毅忧心地说。 在卧室的白父不知道自家的儿子和儿媳正在忧心自己现在的情况,正攥着水仙花和小纯说话。 “小纯,我给你带了水仙花,你看,你以前最喜欢这种白白香香的花了,漂亮吗?”白父把手里的水仙花凑到小姑娘的面前。 “谢谢,很漂亮。”坐在桌子上的小姑娘凑到对她来说过大的花朵前,深深嗅了嗅,打了个喷嚏。 “小纯,你感冒了吗?”白父手忙脚乱地把花挪走,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垂泪道:“都怪爸爸,都是爸爸的错,不该把你从外面叫回来给我过生日,爸爸对不起你呜呜呜。” 白父像个小孩子,扑在桌子上越哭越伤心。 只有食指长的小姑娘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白父:“爸爸,你别伤心了,我没有觉得你对不起我。” 听了这话,白父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接过食指姑娘手里的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还是小纯懂事。” 食指姑娘对白父眨了眨眼睛。 白父看了眼花瓶里插着的单支玫瑰,紧张地问:“小纯,你这次不会早早走了吧?” 前几天儿子白毅从外面带了束玫瑰花回来,里面有朵还没有开的玫瑰,小小的一支,包得很严实。白父偷偷把这支玫瑰偷了回来,放进灌了水的花瓶里养着。 当然,只是他以为自己是偷偷的,其实小动作都被家里人收进眼里。 这朵含苞的玫瑰在水里养了一阵后,没多久就开了,里面睡着一个小姑娘,原本才有小拇指大,但两天后就长到食指大了。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这里呆着。”食指姑娘微笑。 “小纯,爸爸的乖女儿。”白父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感慨道。 姜郁回到事务所时天已经黑了。 池嘉被邵青叫回去吃晚饭,而2357正在厨房里煮汤。 “玩家小姐,事情处理得怎么样?”2357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很顺利。”姜郁略疲惫地说。 红色的伤痕在嫩白的皮肤上尤为显眼,2357一眼就看到,“手背上怎么受伤了?” 2357拉过她的手来看,蹙着眉头:“还是烫伤。” “已经用凉水冲过,也上过药了,没什么大碍。”姜郁缩回手。 “是被黑影伤到的吗?”2357问。 “对,本来没想用bug处理器的,想着让他留在丁卉的身边做个伴,没想到他先攻击过来了。”姜郁讪讪地说。 “只要头顶出现攻击力的数值就不能掉以轻心,处在攻击状态的bug是不通人性的。”2357的声音温柔,但带着浓浓的担忧和轻微的责备意味。 “现在知道了,我下次不会手软。”姜郁看了眼手背上的伤痕,铭记在心。 2357:“黑影现在还收录在卡牌中吗?” 姜郁嘿嘿地笑了笑。 2357叹了口气:“你把黑影留在丁卉身边了吧?” 姜郁心虚地摸了摸耳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反正我能随时收回,而且丁卉看起来实在是太伤心了,我想着留黑影在她旁边能帮助她捱过这段难受的日子。” “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2357以曾经身为系统的角度来说。 “那就好。”尽管已经从7777那里得到了保证,但在2357这里听到肯定的说辞后要更放心一些,“这个任务的时间线拉得好长,还好委托人那边没有埋怨。” “现在就剩第五个读者的身份没有弄清,任务进度条也拉到百分之八十了,再坚持一下。”2357安慰她。 姜郁靠倒在沙发上,鼻子里哼出嗯的一声。 这几天的天气越来越热,2357把晚饭做得清淡,都不怎么能见到肉的影子。 吃完饭又打扫了卫生后,姜郁给蒋芝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姜郁正想问好,就听对面传来乒里乓啦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蒋芝姐姐?你没事吧?”姜郁可以听到声音,却看不见具体情况,只能紧张地询问。 “没事没事,我刚才在整理书房,不小心弄倒了一摞书。” 整理书房? “你现在不在西城吗?” “没在,我回家了。”蒋芝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能算家,是租的房子。” 听筒里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蒋芝似乎是挪动了位置,“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先前的那个委托吗?是不是查清楚了?” “还没有。” 蒋芝听到这个回复,有些失落道:“啊,这样啊。” 但随即又怕自己的这个回复影响了别人的心情,赶紧说:“没关系,慢慢查,我不着急。” “目前已经查到了前四位读者的身份,就差最后一个。” “真的吗?!”蒋芝的语气兴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还……还是说真的是怪物。” 蒋芝说完咽了咽口水。 “她们……是从你的故事中衍生出来的怪物。”语气僵硬中带着紧张,姜郁本来打算等任务结束后再给她打电话,但思及时间太长最好还是联系一下说说目前的调查情况,本质上是打好预防针。 大概是先前经历过了太多荒谬的事,蒋芝对于姜郁的说辞倒是接受良好:“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的ID名称都和五个故事有关系,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 “第一个故事《月亮表盘》比较特殊,没有衍生出怪物,但我们于夜晚十二点,在蓝林湖边看到了仅存在于故事中的月亮表盘,至于后面的几个故事……”姜郁把调查到的情况一一向她说明,顺便解答她的疑问。 越往后说,特别是说到几个怪物的名字和书中的主人公一模一样时,电话另一头的蒋芝变得越发沉默。 姜郁觉得她的反应不太对,忙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我在听着,没走神。”蒋芝平静地说。 仿佛是变了个人,姜郁一开始打好的腹稿竟变得难以开口,不过她还是问:“蒋芝姐姐,这五个故事里的主角有原型吗?” “原型倒说不上,不过是我把自己的人生经历投射到上面了而已。” 这点倒是和姜郁的猜测对上了,“在调查过程中,有一个让我非常困惑的点。” 蒋芝:“你说。” “为什么卡尔和小暖都这么憎恨小蕊呢?”这个问题困扰了姜郁很久,“这几个故事并不是系列故事,主人公是没有交集的。卡尔,小暖,小蕊这三个角色按理来说不该相互认识才对。”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在写故事的时候都把她们看做独立的角色来创作,确实不该存在交集。不过,最让我觉得奇怪的还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笔下的故事会衍生出怪物?”蒋芝的语气有些茫然,“她们不该同时存在的。” 她们不该同时存在。 前面的话还尚且能够理解,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但姜郁也没顾上多想,只是劝慰蒋芝:“你最近有遇到什么怪事吗?或者说,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蒋芝努力回想,最后道:“那倒没有,只是我有一个朋友……” 姜郁:额。 “我真的有个朋友!是我认识的出版编辑。”蒋芝似乎从她的沉默中读出了别样的意味,忙道。 “她怎么了吗?”姜郁问。 “她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最近长得比较奇怪。” “最近长得奇怪?” “我这个说法有点不对,不该说长得奇怪,应该说是异变。” 姜郁:“怎么个异变法?” “就是……长反了。” “长反了?!”姜郁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引得一旁的2357也转过头来。 “很……很严重吗?”蒋芝被姜郁的反应吓到。 “怎么说呢,能再详细一点吗?究竟是哪个部位长反了?”姜郁着急地问。 “我……这……”蒋芝吞吞吐吐起来,“不太方便说。” “是上下睫毛长反的那种情况吗?”姜郁想到刚搬进事务所时遇到的那个小学生bug。 蒋芝犹豫半天,憋出三个字:“差不多。” 照蒋芝的说法,她口中的那位朋友很可能是bug。 姜郁担心吓到她,便委婉地说:“你——最近和那个朋友不要走得太近,她极有可能是中了邪术。” “邪术?”蒋芝的声音慌张,“我……我要不要提醒她?” “暂时先不要。”听蒋芝这么说,她的朋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bug,此刻若贸然惊动说不定会被激怒。 “那……那好吧。”蒋芝忐忑不安,没有听姜郁交代后续便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挂了电话。 她把手套摘掉,看着自己的手指。 像她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走得近的朋友,电话里提到的朋友就是她自己。 原本只是大拇指的指甲长到了指腹上,现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甲也跟着长到了指腹上。 长反了。 蒋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眸中的光暗下来。 自言自语道:“我中了邪术吗?” 姜郁打电话时没有开免提,所以2357只能靠着猜测还原她刚才和蒋芝的对话内容,“蒋芝的朋友出事了吗?” “说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出现异变,类似于上下睫毛长反的情况,”姜郁忧心忡忡,“我怀疑她的那个朋友是bug但又不好明说,只能提醒蒋芝暂时远离那个人。” 姜郁犹豫着问:“2357,你说我要不要去蒋芝那个朋友那里看看情况。” “玩家小姐,你只能帮助那些主动来向你求助的人,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2357安慰她,“这只是个游戏而已,若是蒋芝的朋友的确需要帮助,会自行到事务所里进行委托的。” 被2357这么一说,她的心里要稍微好受了一点。 时间飞快往后推动一个星期。 这个星期里既没有触发新的任务,原本的任务也没有丝毫进展。 和杨蕊更是一次面都没有碰上。 不行,再这样继续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差最后一个读者的真实身份了!300个积分都已经在招手了! 姜郁决定主动出击,先从杨蕊这里找突破口。 周六晚上,给白黏黏回过信的姜郁从抽屉里拿出小圆镜,敲了四下,叫了杨蕊的名字。 那边的反应稍迟了些,“你找我什么事?” 圆镜里浮现出杨蕊的小脸。 “你出来,我想和你说第五个读者的事。”姜郁诱哄道。 杨蕊抿了抿唇,从小圆镜中跳出来,稳稳落在姜郁的身侧。 “说什么事?”杨蕊问。 “我上周还有这周都去过卉卉香兰,结果瞎找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你明天早上再陪我去一趟吧。”姜郁假作苦恼道,“有你在身边,白忆的反应肯定会很大,找起来也方便多了。” “她不在花店里。”杨蕊淡淡地说。 姜郁:“听你的口吻,是已经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了吗?” “没有,”杨蕊偏过头,“我只是知道她没在花店里。” “好奇怪哦,先前小暖的位置你都能精确地感应,为什么到了白忆你就含糊不清了。”姜郁睁大杏眼,好奇地问。 “我……我也说不清楚,感应这种东西,偶尔也会失灵的。”杨蕊的借口颇为勉强。 不过姜郁不在意,她把杨蕊叫来的目的本就不是直接从她的嘴里套出情报。 “你先回镜子里去吧,我再琢磨琢磨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办。”姜郁低头薅着自己的头发,苦恼的样子装得很真实。 “我了解白忆,”杨蕊不自在地扯着斜挎包的带子,“她不像小暖那般具有攻击性,她是个好孩子,不会害人。” “你别太担心了,她不会闯祸的。”杨蕊轻轻摸了下姜郁的头发,以示安慰。 “白忆和故事里一样,是小小的拇指姑娘吗?”姜郁抬起头来,问道。 杨蕊收回手,“没那么小,应该算食指姑娘。” “那还是很小啊。”姜郁托腮,“卡尔和小暖都各有奇怪的能力,白忆的能力是什么?” “除了身体很小这一点,她并没有其他特殊的能力。”杨蕊顿了顿,“就是个娇气的小女孩。” 言尽于此。 “时间不早,你明天还要早起看书吧?我先走了。”杨蕊来时通过姜郁手里的小圆镜,去时则改入卧室里的穿衣镜。 在她的手指触到镜面的瞬间,姜郁急忙将【暗眼】和【内耳】附在杨蕊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起进入镜中的世界。 “嘶——”刺眼冰冷的光亮涌进暗眼中,明明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眼球,姜郁却难受得用手挡了挡。 尽管暗眼是闭着的也能感受到眼皮上的光亮。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睁开。 杨蕊站在一条雪白的走廊上。 走廊两边的墙壁也是雪白色,墙壁上除了镜子外什么都没有。 大的小的,方的圆的。 各式各样的镜子挂满了墙壁。 姜郁想,这些镜子对于杨蕊而言就是通往不同地方的入口。 镜子旁边没有标识,姜郁不知道杨蕊是怎么判断它们各自连接着什么地方,只见她在一面长方形的镜子前停下脚步,纵身跳进去。 暗眼下意识地闭上,等再睁开时眼前换了场景。 这里是浴室。 一户平常人家的浴室。 杨蕊直接穿过紧闭的浴室门,走到客厅。 一家三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杨蕊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三个人,她目不斜视地径自走开,一直走到一间卧室的门前停下。 比起先前大大咧咧的动作,她进卧室的动作特别小心。 这间卧室里摆放的家具都有些年头了,风格很像爷爷奶奶辈的。 实际上,在红漆的书桌前,确实坐着个白发老人。 老人的手轻轻拍打着,嘴里哼唱着催眠的调子。 【暗眼】和【内耳】从杨蕊的肩膀上滑下,爬上桌面,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花篮,非常小,感觉是给小朋友玩的玩具。 小花篮里垫上了棉花和一块红色的布,看起来是从床单上剪下来的。 而在小花篮里睡着一个小小的姑娘,大约有食指这么长。 姜郁立马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读者白忆。 意识到这点后,姜郁让【内耳】留在卧室,而将【暗眼】移动到屋外,试图摸清这户人家的具体位置是在哪儿,方便下次过来。 索性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门上就写着门牌号。 【暗眼】滑到楼梯口的时候又正好看到电梯门旁贴着一张物业公告,说明了这里是北街花城小区的5号楼。 如此一来,地点就摸清了。 这里是北街花城小区5号楼的1109号房。 【暗眼】摸清情况后回到卧室,发现杨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而刚才还在哄食指姑娘睡觉的老爷爷也仰着头,微张着嘴巴,发出轻微的鼾声沉入梦乡。 【暗眼】正想凑近食指姑娘,【内耳】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门锁的响动声。 门被拧开,进来一个男人。 他走到老爷爷的身边,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喊:“爸,爸!去床上睡,你这样睡不好。” 老爷爷哼哼两声,突然被什么东西惊到般大喊一声:“小纯!” 男人愣了愣,面露伤心之色,“爸,去床上睡啊,小纯她在外地工作呢,过段时间会来看你的。” 老爷爷恍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极其宝贝地将小花篮捧起来,里面的食指姑娘醒了,对着老爷爷微笑,还轻轻喊了声爸爸。 “小纯就在这里,小纯好好的。”老爷爷把小花篮举到男人面前,兴奋地说。 男人明显看不见小花篮里的食指姑娘,只是敷衍地点着头,“好好好,小纯好好的,快去床上睡觉啊。” 男人把老爷爷扶到床上,给他脱鞋换衣,还把他宝贝的小花篮放到床头柜上,折腾半天才服侍他睡下。 卧室的灯被男人关掉的那一刻,妻子在身后问:“白毅,昨天在超市买的薯片被你放到哪儿去了?你儿子要吃。” 【暗眼】和【内耳】的使用时间耗尽,视野陷入昏暗。 第98章 我的读者 完 二合一 白忆? 不对,应该是白毅。 姜郁记得丁卉提过这个名字,白毅在她那里买过一束给妻子的花。 虽说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但联系到他们住的地方在距离花店不远的北街花城小区,再加上小花篮里的食指姑娘。 合理猜测食指姑娘白忆就是通过那束花顺利“偷渡”到白毅的家中,并且被得了老年痴呆的白父当做一个叫“小纯”的人。 不过,小纯是谁啊? 只能去问问丁卉。 次日是星期天,姜郁想要尽快解决这个任务,所以在没和其他人商量的情况下就一早去了卉卉香兰。 姜郁还没有将黑影收回卡牌,所以到达花店时看见丁卉正在和自己的影子互动,被逗得咯咯笑。 听了姜郁的来意后,丁卉立马贡献出自己知道的信息:“小纯是白叔死去的女儿,我听白毅提过。” 接着又把白纯的死因告诉了她。 结合昨晚用【暗眼】目睹到的白父的表现,姜郁觉得有些难受,他是把白忆错当做白纯了。 怪不得杨蕊不愿意告诉她白忆现在藏在哪儿,一来是觉得白忆没有攻击性,二来是想让白忆陪在白父身边,让他弥补女儿小纯早早死去的遗憾。 这么看来,杨蕊还是挺善良的。 姜郁想了想,对丁卉道:“丁卉姐姐,我借用一下你的厕所好吗?” 丁卉正忙着准备别人新店开业订购的花篮,朝她笑了笑:“随便用。” 姜郁躲在厕所里把杨蕊叫了出来。 “这次又是什么事?”杨蕊从小圆镜里跳出来。 “还是关于白忆。” 杨蕊闻言眸光微闪,嘴硬道:“我不是都说了不知道白忆去哪儿了吗?” 姜郁:“我知道。” 杨蕊惊讶地反问:“你怎么可能知道的?” “唉,这你别管,总之,你现在跟我一起去花城小区,我们得把白忆给降服了。”姜郁火急火燎地说。 杨蕊抗拒道:“我不要。” 和预料中的反应一样。 姜郁双手按住杨蕊的肩膀,“抱歉,我先前骗了你。” 杨蕊本以为姜郁会问为什么,结果对方把话题歪到完全不相关的方向,表情变得有些茫然:“抱歉什么?” “我先前说卡尔和小暖都被我完全消灭掉了,其实并不是。”姜郁垂着眼,“我只是把她们收到法器中,随时可以放出来。” 杨蕊的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憋半天却只说了一句:“没关系,这……应该也算我赢了。” “我知道你是想让白忆陪老爷爷所以才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的,对吗?”姜郁问。 杨蕊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老爷爷得了老年痴呆症,只记得他死掉的女儿小纯。如果现在把白忆弄走,老爷爷肯定会很伤心,说不定病情也会加重。” “和对付卡尔的套路相同,”姜郁郑重地说,“我只是把白忆收进法器里,只要经过这个流程,就再把她放出来一直让她陪在老爷爷的身边。” “所以,并不会杀了她?”杨蕊再次确认。 姜郁摇头:“不会。” “但是为什么要走这么个流程呢?”杨蕊觉得有些多余。 “收入法器再放出来后,只要我愿意就能随时监视她们的行动,也能随时将她们收回法器,保证你的安全。”卡牌上会显示道具的运行情况,非常方便。 听到姜郁这么说,杨蕊的脸上露出了崇拜的表情,但很快,又从崇拜变成迷茫:“既然你都这么厉害了,还叫我做什么?” 姜郁清了清嗓子:“能够收入法器的先决条件就是要让她们出现攻击倾向,所以——” 杨蕊回忆起先前的事,秒懂道:“就和收服卡尔时的情况一样,我是诱饵。” “对对对,”和聪明的小孩交流就是不费劲,“要合作吗?” 杨蕊看着姜郁对自己伸出的手,没有迟疑多久便和她击了击掌:“合作愉快。” 虽是周日,但白毅一家人都不在家,一大早就去公园散心。 白忆被孤单单地留在卧室的小花篮里,姜郁偷偷潜入室内时她正在吃一瓣削好的苹果,应该是白父给她留的。 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 原本小巧可爱的白忆在看到杨蕊后也是变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过她的体型太小,就算是生气也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只能急得在桌子上跳脚。 姜郁很轻易就将其收进卡牌中。 【名称:白忆】 【功能:最多只能长大食指大小,需要关心和呵护的娇气人格,一旦没有获得关注就会因为伤心而枯萎,枯萎后无法复活(高亮)】 【注:天敌是杨蕊!一旦看到杨蕊就脑子不清醒,变得暴躁易怒!目标是杀死杨蕊!】 从卡牌的说明来看,白忆的能力确实鸡肋,怪不得杨蕊一点都不怵她。 “现在就是被你收进法器里了吗?”杨蕊围着姜郁转圈圈,似乎是想看看白忆被她躲到哪里去了。 “对,”姜郁摁住杨蕊的头,“别转了,我头晕。你先藏到镜子里吧,我再把白忆放出来,免得她看到你又要生气。” 杨蕊的表情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乖巧地跳进小圆镜里。 姜郁把白忆从卡牌里放出来。 被收服过的bug对姜郁有很高的服从性,所以她很听话地睡回小花篮里,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再维持这样的状态一段时间吧,让老爷爷再高兴一会儿。 他太想念自己死去的女儿了。 姜郁刚出花城小区就接到2357打来的电话:“蒋芝来事务所了,她说想要见你,玩家小姐,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方便啊,你让她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姜郁加快脚程。 就目前来看,这个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但为什么脑海里还不响起任务成功的提示音。 还有哪个步骤没完成吗? 等等,这个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来着?时间太长都要忘记了。 姜郁挠了挠头,问:“7777,你可不可以再重复一遍‘我的读者’这个任务的任务目标是什么?我突然忘了。” 【当然可以!这次任务的目标是查清五个读者的真实身份哦,玩家小姐。】 “啊?她们不是从蒋芝的故事里衍生出来的bug吗?我现在都收服得差不多了啊。”唯一剩的杨蕊实在不像bug,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 头顶更是没有数字,姜郁想收服也收服不了。 7777:【不是哦,她们的身份可不仅仅限于此,玩家小姐还要再接再厉才行。】 姜郁:…… 这还能怎么再接再厉? 姜郁心事重重地走在回事务所的路上。 躲在小圆镜里的杨蕊偷听了姜郁刚才接到的电话,从镜子里跳出来,走在她的身侧:“我陪你一起去见蒋芝。” 姜郁偏过头看她,颇为诧异道:“你见她做什么?” “我要和她说我赢了。”杨蕊的表情认真。 姜郁不是很能理解:“哦。” 随即问:“我真是好奇死了,你们几个读者究竟和蒋芝是什么关系啊?” 这关乎到我的积分和奖金! “你不都已经说出答案了吗?”杨蕊瞟她一眼,嘴角噙着淡笑,“作者和读者的关系,创作者和作品的关系。” 绝对不止于此。 姜郁本以为到了事务所后,迎接她的会是一场和风细雨的交谈。 不想才和蒋芝打了个照面,对方就跟疯了一样,猛地扑向—— 她旁边的杨蕊。 蒋芝再怎么瘦弱也是个成年人,而杨蕊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学生的体型。 再加上这个蒋芝袭击的动作太突然,杨蕊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扑倒,然后狠狠掐住脖子。 “你怎么还不死!还不死!你快点给我死!”蒋芝戴着手套的手指用力地扣在杨蕊的脖子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太过用力以至于脸都挣红了。 姜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懵,缓了几秒才动手去拖蒋芝。 “蒋芝!松手!快点松手!你是想要掐死她吗?”姜郁掰扯着杨蕊的手指,谁知这个看似孱弱的女生,手指像钢爪一样狠狠地锁住杨蕊的咽喉,任姜郁怎么使劲都掰不开。 “我赢了!蒋芝!是我赢了!我赢了她们三个!”杨蕊的声音困难地从狭窄的嗓子眼里挤出来,听起来相当痛苦,可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不会死!我绝对不要死!” 看这个情况,蒋芝和杨蕊是相互认识的。 “2357别泡茶了!快点把她们两人分开!”姜郁无奈只能外搬救兵,对漠然站在一旁的2357喊道。 “好的。”2357放下刚装了茶叶的杯子,走到蒋芝身后,快准狠敲了下她的脊背,不知是敲中了哪个部位,就见她晕了过去。 杨蕊捂着脖子坐起身来疯狂咳嗽,眼睛虚落在晕过去的蒋芝身上,嘴里喃喃念着:“我赢了。” 姜郁按了按眉心,“杨蕊,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和蒋芝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蕊把视线转向她:“你还没猜到吗?” 姜郁顿住:“我——” 蒋芝说过,这些故事是她真实经历的投射。 卡尔喜欢蓝色,蒋芝喜欢蓝色。 不单是经历,连塑造出的人物也有相似之处。 真相滋溜一声从指缝间穿过,要捉到了,但又没有捉到。 杨蕊看着她冥思苦想的表情,又垂下眼看着晕过去的蒋芝,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我是蒋芝的其中一个人格。” 姜郁陷入震惊,倒是旁边的2357平和发问:“这么说来,卡尔,小暖还有白忆都是蒋芝的人格吗?” “嗯,我们都是。”杨蕊揉着自己的脖子,“蒋芝是多重人格分裂患者,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除了我以外,另外的三个人格都遵从蒋芝的意愿。只有我不同意,我不想死,我想活下来,也想让蒋芝活下来。因为我的阻碍,大家都必须活着,所以她们才会这么恨我。” “本来我们只存在于蒋芝的大脑之中,但不知为何,某天突然有了具体的形态,得以进入现实的世界。”杨蕊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子里已有了湿意,她把视线转向姜郁,“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恭喜玩家小姐查清五个读者的真实身份,完成任务“我的读者”】 【获取300点积分值和30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77458元】 【积分值:634点】 任务成功的提示音应景地在此刻响起。 而先前晕过去的蒋芝也悠悠转醒,若不是2357控制住她的双手,此刻她已经飞扑向蒋芝将其压倒,重演姜郁刚进门时的那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蒋芝边挣扎边痛哭,“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好痛苦,我好痛苦——” 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杨蕊动了动嘴唇,眼泪从晶亮的眸子里溢出,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对不起,但……是我赢了,所以你不能死。” 患有重度抑郁症和人格分裂症的蒋芝好几次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已经迈向虚空。 卡尔,小暖,还有白忆的声音轮换着在她的耳边,在她的大脑里响起,鼓励她再迈出第二只脚。 只有杨蕊不肯,杨蕊把她一次又一次地拽回来。 让她痛苦却真实地继续活着。 挣扎了好一会儿后,力气耗尽,蒋芝激烈的反应慢慢归于平静,连哭声都小了。 2357试探性地松开手,任由她瘫软地滑坐在地上。 挣扎过程中,蒋芝的袖子卷上手腕,姜郁窥见几条或深或浅的疤痕,不忍细看。 第一次见到蒋芝的时候觉得她和常人并无不同,只是内向了一点,话少了一点。 并没有想到她会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可是…… 不对。 还是有个地方不对。 姜郁看向2357,发现他也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地在思索着什么。 任务虽然解决了,但是姜郁还是没有弄清楚蒋芝的四个人格究竟是为什么拥有实体,投射进现实的生活中。 单纯是游戏设定的bug吗? 这个怀疑的念头只闪现了一瞬便被姜郁压下。 随即想起了蒋芝先前在电话里提到的身体某个部位长反的编辑朋友。 心脏被剧烈的不安感攫住。 姜郁蹲下身和蒋芝的视线齐平,“蒋芝姐姐,你先前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对不对?” 蒋芝闻言抬头看她,眼睛肿得像核桃。 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都被瞧见了,也没必要再多做隐藏,蒋芝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是我。” “哪里长反了?快让我看看。”姜郁急切道。 蒋芝慢半拍地摘下手套,自己也惊讶地诶了一声:“昨天还只是三个手指的指甲长反,今天全部都长反了啊。” 姜郁觉得一股寒气脚底窜到天灵盖,连带着手臂上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玩家小姐。”2357在姜郁的身旁蹲下,语气有些担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2357,”姜郁的声音有点颤抖,嗓子也在发紧,“她是吗?” 2357轻轻点了点头,安慰般地拍拍她的肩膀。 “是什么?”蒋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对现在的情况还一无所知,“我中的邪术很厉害吗?” 姜郁摇头:“不是邪术。” 杨蕊看她的表情不对,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追问道:“怎么了?她的指甲长反了代表着什么不好的事吗?” “蒋芝,”姜郁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已经死了。” 这句话太突兀,蒋芝的表情呆呆的:“什么?” “你别胡说!我都还没有死,蒋芝怎么会死!”杨蕊抗议道。 “杨蕊,”姜郁转过头来,“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你们作为虚幻的人格却能投射到真实的世界。” “我……”杨蕊顿了顿,“我不知道,但世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不是很多吗?” “不是的。”姜郁松开握着蒋芝的手,转向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已经死过一次了。” 面对面宣告死亡太过残忍,但是继续隐藏下去难保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杨蕊作为唯一一个坚持要好好活下去的人格最后也被迫妥协,或者说是被其他的三个人个合力摁死。没有了杨蕊的阻挠,蒋芝最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她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就如同先前来到事务所,上下睫毛长反的小女生那般。 可是和小女孩不同,身为bug的蒋芝还能够伪装成正常的人类,甚至于连完全的无神论者东野声都能看到她。 如果不是看到她的手指甲长反,姜郁完全意识不到蒋芝已经是bug的事实。 蒋芝不同于一般的bug,更像是月潭村的陈丽红。 有形体,能被触碰,甚至有让虚幻的人格独立出来,投射进现实生活的古怪能力。 不客气地说,这次的任务,本质上就是蒋芝一个人的独角戏。 被人宣告死亡,作为当事人的蒋芝并没有太过悲伤,她展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长在十个手指指腹上的指甲,表情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意味。 姜郁手握bug处理器,等着她的头顶跳出攻击力的数值,却一直没有等到。 最后看到蒋芝的身体像是被冻化的雪人,开始消融。 姜郁忘记了,对世间没有牵绊的bug会逐渐消散是游戏的设定。 蒋芝瘫坐的地板下方钻出一条条细长的黑色小手,有点像黑影幻化出来的触须。 小手绕住她的脖子,手腕,慢慢地往下拖动,让她下沉。 “姜郁!姜郁!”杨蕊心急地拉住她的袖子,“快点用法器把她收服啊,她要消失了!” “抱歉,不行的。”姜郁面色苍白,“她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我没办法使用法器。她对世间没有眷恋,是自愿选择消失的。” 杨蕊见恳求她没有用,连忙跪坐在蒋芝跟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猛晃:“蒋芝!蒋芝!你不可以消失,你消失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姜郁。 让人格都具象化的蒋芝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身为人格之一的杨蕊却安然无恙。 蒋芝对杨蕊的呼喊无动于衷,双目失神地任由身体继续消融。 杨蕊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我不是杨蕊!不是你分裂出的人格!我是十六岁的你啊!” 姜郁和2357闻言都一个激灵,甚至连一直没有反应的蒋芝也终于肯抬头看她,将其往下拖拽的小黑手消失不见,身体融化的速度也跟着减慢,“你是我?可是,你的模样……” 蒋芝伸出已然消融了三分之一的手去触碰杨蕊的脸,目光落在她的五官上描摹,最后道:“不对,你不是十六岁的我,先不说年龄对不上,我根本不长这个样子。” “我真的是。”杨蕊的眼眶泛红,“我是通过月亮表盘来到这里的。” 蒋芝面露仓皇地摇头:“不不……不可能。” “人格与人格间的记忆不可共享,按理来说我不该知道卡尔所持有的那部分记忆,但我知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因为小时候妈妈给弟弟织了件蓝色的毛衣却不给你织,所以你对蓝色就有近乎偏执的喜欢,对吗?”那是五岁左右的事了。 就是这样一件小事让蒋芝记了二十多年,让她养成了收集蓝色物件的习惯。 蓝色的水果糖纸,蓝色的便签纸,蓝色的裙子,蓝色的水性笔。 “卡尔想要成为别人,拼命模仿别人,就是不愿意正视自己,甚至连具体的形态都没有,也是因为在上初二的时候你去了别的同学家里做客,你很羡慕别人的家庭氛围,你想要取代别人的位置。” 想要成为任何一个人,但就是不想要成为自己。 “我还知道小暖对妈妈病态的依赖也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感受过什么是母爱,觉得呆在妈妈的肚子里是最安全的。不但妈妈不能给予足够的爱,连爸爸也只是个会家暴的混蛋,两人总是无休止的争吵。” “还有白忆……” “可以了。”蒋芝的身体轮廓因为消融变得模糊,泪水和融化的皮脂混合起来流下脸颊,像一幅被水打湿的油画,“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相信你是来自过去的我。” 蒋芝静静地看着她,斑驳的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很失望吧?” 十多年后的自己还是这样没用。 人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坚强,童年时的痛苦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弭。 蒋芝是没有成功治愈自己童年创伤的成年人,所以选择走向死亡。 “我没有觉得失望,”小蒋芝的泪水不断往下流,“我只是觉得……你很辛苦……” “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小蒋芝抱住未来的自己,感受到对方用已经消融得不成形状的身体抱紧了她。 温热的眼泪钻进衣领里,小蒋芝听见未来的自己说:“对不起,你回去后,千万不要记得我。” 第99章 变故 二合一 十六岁的蒋芝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趴在窄小的桌子上看书。 白天上完学后就匆匆跑回家来喂猪食,做饭,洗碗。爸爸去吃席,醉了还是让村里人帮忙送回家的,到家后就开始发酒疯,正在洗碗的蒋芝遭遇无妄之灾。 手里的铅笔都要握不稳了。 好困,困到发肿的脸颊都感觉不是特别疼。 蒋芝的头一点一点,最后栽到桌子上把自己给磕醒。 她努力支起打架的眼皮,意识不清地读着语文老师要求背的课文,努力了好几次后还是没能背下来,只能说服自己明天早上再努把力,接着去水管边接水洗脸。 水好凉,洗完脸后意识都清醒了很多。 蒋芝端着盆正要把水泼出去的时候,突然看见脸盆里的水映出一轮昏黄的圆月。 更奇怪的是,圆月的中心处还延伸出三根指针。 此时秒针正在哒哒地走着。 蒋芝抬起头,发现夜空里并没有月亮,她低下头,可盆里的水又确乎映出一轮圆月。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触碰到这轮月亮,竟然还奇异地摸到了月亮表面的指针。 接着,指针似乎有了生命,开始飞速地往前转,快得蒋芝都无法捕捉针脚移动的轨迹。 最后定格在正正十二点。 周围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 蒋芝再次伸手摸了摸指针,被月亮吸了进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灯光雪亮的走廊上,走廊两边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镜子。 蒋芝透过镜子,发现自己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孩。 不过,她并没有太过慌张,因为大脑里多出来的记忆已经帮她解释了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她来到了十二年后。 她现在的名字叫杨蕊,是长大后的自己的其中一个人格。 未来的自己过得并不好,被精神疾病缠身,有强烈的求死倾向。其他的人格都赞同蒋芝做出的决定,只有杨蕊不同意。为了挽救求死意愿强烈的自己,只能打败其他人格,让杨蕊这一人格占据主导位。 听起来像是某种逃生游戏的规则。 这个叫做杨蕊的人格能够通过镜子去往不同的地方。 小蒋芝看着走廊上密密麻麻的镜子,尽管上面没有标识,但自己的心里却很清楚这些镜子会连接向什么样的地点。 小蒋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未来的自己。 原先美好的幻想被打破。 十二年后的自己不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也没有美好的婚姻,生活被过得一塌糊涂。 只是个把自己打扮成“别里科夫”的胆小鬼。 每天要吃掉很多抗抑郁的药物,伏在办公桌前画并不好看的稿子。 本该觉得讨厌甚至鄙夷的,但看到未来的自己在患上精神疾病后还痛苦地挣扎着生活,努力不给周围人添麻烦时,小蒋芝又觉得不忍。 她根据规则,向姜郁寻求帮助,降服一个又一个的人格。 喜欢蓝色,渴望成为别人,不想被朋友抛下的卡尔。 依赖母亲,深爱妈妈,想要永远长不大的小暖。 乖巧可爱,娇气到没有人保护就会死亡的白忆。 内心的渴望被具象化成不同的人格,偏偏脱离了理智的桎梏,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残忍。 从这些人格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记忆,看到懦弱却又渴望被爱的自己。 或许成长就是与童年的自己和解,用未来遇到的美好来治愈曾经受到的伤害。可未来的自己不太幸运,过得如此辛苦。 十六岁的蒋芝望着蓝林湖边晕黄色的月亮表盘,忍不住流下眼泪。 尽管很努力,还是没有避免既定的命运。 蒋芝看着未来的自己消融不见,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一滩水迹,再过几秒,连水迹都不见。 姜郁看着杨蕊跪趴在地板上痛哭,忽然想起,在蓝林湖旁时,杨蕊就曾对着晕黄的圆月落泪。 那时她不理解眼泪的含义,但现在似乎能明白几分她看着月亮表盘的心情。 看着未来的自己沉入无望的黑色泥潭,苦苦挣扎。 该有多么痛心,又有多么无能为力。 姜郁不想打扰她,觉得至少让她通过哭泣纾解苦楚。 不想,杨蕊哭着哭着,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杨蕊!”姜郁惊叫一声,名字都叫出口了才觉得不妥,立马改口道:“蒋芝!” 已然察觉到身体开始变透明的小蒋芝坐直身子,抬起头,朝着姜郁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她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姜郁,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再见。” “唉!等等!”姜郁伸手去捞人,却只触碰到虚空。 “玩家小姐,她已经走了。”2357轻声说。 姜郁收回手,语气怅然:“我知道。” “2357,蒋芝回到原本的时间后,有没有可能因为知晓未来的事情而做出改变?进而改变蒋芝死亡的结局?” “玩家小姐,她不会记得的。”2357看着姜郁希冀的表情,不忍地说。 姜郁呆滞地啊了一声,表情有点傻,“这样吗?不过也是,知道自己十二年后会死,这样的设定也太残忍了。” 【解锁奖励性道具“月亮表盘”】 【道具:月亮表盘】 【使用效果:向前或者向后拨动指针能穿梭于未来和过去。目前只能将分针往后或往前拨动两格,也就是去往十分钟后的未来或者回到十分钟之前的过去,严禁超过这个时间区间!】 【使用时效:永久】 【注意事项:只有当玩家拿下1000积分,成为这个世界的隐形国王后才能无限制地使用该权限。】 7777:【抱歉玩家小姐,刚才系统有点卡,没有及时刷新到解锁的奖励卡。】 姜郁刚开始听到解锁了【月亮表盘】这个奖励卡时还心头一喜,打算用这个功能去救蒋芝和齐芳芳,结果一看功能说明就萎了。 十分钟之后的未来和十分钟之前的过去太过短暂,只是和应对一些紧急事件。 任务虽然完成了,但并没有特别高兴。 姜郁蔫蔫地倒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2357看她精神萎靡,知道她是在为蒋芝的事情难受,但又嘴笨地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只能干巴巴地问:“玩家小姐,你今晚想要吃什么?” 姜郁摇摇头:“这个任务结束后我有了三万块钱的奖励,你不用做饭,我等会儿请你吃。” 2357说了声好,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找了本旧书随意翻看着。 书还没翻两页,就见姜郁突然猛拍了下大腿,站起身来,“糟糕!我怀疑还没有人发现蒋芝已经死了。” “玩家小姐,请等一等。”见姜郁着急地要走,2357忙抓住她的手,“你现在是要去蒋芝的家里吗?” “对啊,她很有可能是在家里过世的。”姜郁分析道,“她没有关系好的朋友,没和家人一起住,又是自由职业者,去世了都没有人发现。” “你说得很有道理,”2357赞同,“可是,你知道蒋芝的家在哪里吗?” “这……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姜郁说着又倒回沙发上。 “你先坐,我查一查。”2357把手里的旧书合上,“说不定能追踪到蒋芝目前的住所。” 2357刚打开电脑,右下角就弹出一则新闻。 正要点叉关掉,新闻标题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2357点开新闻报道,快速看完后,声音艰涩地喊:“玩家小姐……” “这么快就查到了吗?我看看!”姜郁赶紧凑到电脑屏幕前。 结果看到屏幕上的新闻标题显示:“蓝林湖边惊现一具女尸”。 新闻内容里受害女子的名字被模糊为蒋某,穿着黑衣黑裤,经过警方的调查是投湖自杀。 是蒋芝没错了。 看到蒋芝在面前消融不见时还缺少几分实感,等看到这则新闻后才真正确认了那个胆小内向的蒋芝是真的死了,还是投湖自杀。 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愈发消沉。 这种消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家。 池嘉洗了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脸颊和耳朵被雾气熏得红红的。 “你怎么了?”池嘉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 连书包上挂着的小熊都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姜郁四下看了看。 “宋叔在公司还没回来,我妈今天中午和李太太飞去B省旅游了,要后天才回来。”池嘉知道她是在顾忌被家里的其他人听到。 姜郁这才放心地说:“蒋芝的委托已经解决了。” 池嘉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牛奶,不解道:“这不挺好的吗?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但是,她死了。” “咳咳咳。”池嘉一口被牛奶呛着。 姜郁抬手在他脊背上拍了拍,“喝慢点。” 池嘉擦了擦嘴角的奶渍,“你快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了?” 他不过是一天没去事务所,怎么就错过了如此重要的讯息。 姜郁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池嘉听得一愣一愣,“先前那些怪物竟然都是蒋芝在死后造出来的虚拟人格?” “对。” “所以你忙活半天,是在给一个死去的人做委托。” “是这样。”事实如此,但池嘉这么一概括就让人觉得怪怪的。 池嘉现在弄清了她是在为死去的蒋芝难受,但语言匮乏不会安慰,只能生硬地转问道:“你手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这话题的跨度太大,姜郁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上的烫伤。”池嘉提醒道。 姜郁摸着手背上的略鼓起的伤口,“都过一个星期了,早就不疼了。” “但还有痕迹。”池嘉看着他手背上的红痕,微微皱起眉,“我在健身房里听别人说起有种祛疤痕很有效的软膏,路过药店的时候顺手买了,你要吗?” “好啊。”鼓起来的疤痕摸着有种特殊的质感,姜郁忍不住一摸再摸。 池嘉给她买的这种软膏挺有效,才用了三次,疤痕就消得差不多,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周四下午,放学后姜郁独自一人去事务所。本该和她一道的池嘉因为拳击教练有事,临时调课,所以他得在今天傍晚去补周六早上的课程。 不太想坐公交车,姜郁便顺着小道悠哉哉地走着。 走着走着,身侧的一辆小轿车慢下速度,几乎是和她并肩同行。 姜郁警惕地停下脚步,和小轿车拉开距离。 就听里面的人按了几下喇叭,接着摇下窗户探出头来。 是东野声的父亲,东野京。 姜郁想起宋君贤提醒她的话,警觉又礼貌地喊了声:“东野叔叔好。” “阿声没和你一道放学吗?”东野京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姜郁小朋友。” “没,他去参加篮球队训练了。”姜郁小心地应付着他的搭话。 “你现在要去哪里?我不忙,可以送你一程。”这句话说出来就很像不怀好意的人贩子,姜郁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跟朋友约好了的,他会来接我。” “咳咳咳,”东野京拿起白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面色愈发显得苍白,脸上的笑容不见收敛,语气却有点发冷:“看来宋先生在你面前没怎么说我的好话啊。” 姜郁装傻充楞,没应。 “看你和阿声的关系不错,我给你个建议。”东野京和东野声实在不像,光看他们的脸绝对想不到这两人会是父子。前者给人冷冷的阴险之感,后者是明媚开朗的心机男。 唯一相似的大概是语调沉下来说话时会让人觉得发毛。 “今天放学后就好好回家呆着,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姜郁不喜欢他这种装神弄鬼的表现,说话的语气少了几分客气:“您和谢无为一样会算命吗?” 东野京笑:“是啊,小心一点,姜郁小朋友,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说完话后,车窗重新摇上,东野京飞快将车开走了。 姜郁觉得这人大费周章地跑来说这么些句话纯粹就是给她添堵的。 还好她不怎么信。 上一个委托才告一段落没多久,新的委托还没有接到,放学后不需要特意去某处做调查,这几天都比较悠闲。 本来打算和2357在事务所碰头的,走着走着姜郁改变了主意,转而决定在北街遇,顺便请他在那里吃饭。 北街新开了一家专卖抹茶冰淇淋的店铺,姜郁排了好半天队才买到两个。 约定好在北街的小花坛旁见面,姜郁拿着两个冰淇淋等着。 等到她都吃完一个冰淇淋了都还没看到人。 打电话也没人接。 2357一向守时,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让她有些发慌,提前买好的冰淇淋也开始化了。 这个时候又忽然想起先前东野京乌鸦嘴提及的“血光之灾”,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幸好这个念头钻出后不到五分钟,2357就给她回了电话:“抱歉,北街这边人太多,我在停车场这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空位。”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不用,我已经看到你了,我过来找你。”2357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在马路对面。” 姜郁抬起头望过去,看见2357站在隔着两道马路的对面。 她走到马路边朝2357挥了挥手。 2357也朝她挥了挥:“玩家小姐,我马上过去,你稍微等——” 声音消失了。 不止是2357的声音。 突然之间,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原本来来往往的车辆突然不见,一起在路边等候的行人也不见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世界末日时被丧尸扫荡过的街道。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姜郁觉得大脑有点轻飘飘的不真实。 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 世界又重新喧闹起来。 耳边传来尖利的卡车鸣笛声,身后有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接着就是身体被卡车撞飞的痛感,然后是耳边响起的行人的尖叫声。 “我……出车祸了?”姜郁心想。 谁推的我? 从被卡车撞再到弹飞出去这个过程,本该是非常短暂的。 应该也就几秒钟。 但姜郁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慢速播放,有点像跑马灯。 她的身体在空中被扭曲成了诡异的姿势,纵使这样还是要转过头去看害她出车祸的元凶。 曹彤彤站在马路边,头上顶着硕大的问号,面上带着畅快而诡异的微笑。 和周遭面露恐惧的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不用猜,凶手是她没错。 可是她的头顶为什么带着问号?已经是攻击数值超过100的bug了吗? 所以刚才周遭的车和人突然消失是传说中的鬼遮眼? 该死! 那个东野京说她有血光之灾就是指这次交通事故吧! 还有谢无为说她这段时间要遭大劫也应该是指这次交通事故。 绝了!这种倒霉的事情怎么能算得这么准? 尽管游戏设定她死后还能复生,但身体的痛感却真实又尖锐。 “7777,我想使用月亮表盘,帮我把时间回溯到十分钟之前!”姜郁的视线掠过人群,捕捉到了湿润的银色,但她还来不及细看就被身体传来的剧烈痛感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好的玩家小姐。】7777的声音刚落,巨大的月亮表盘在头顶上方出现,姜郁看到分针缓慢地往开始往后走动。 堪堪挪动了一个小格,就听耳边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警告!警告!有异常的能量波动干扰!】 姜郁:? “7777,这是什么情况?”姜郁在脑海里尖叫。 7777的声音很慌张:【我也不知道啊!工作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月亮表盘的分钟不再往后移动,生生卡住,像是坏掉的时钟。 接着,表盘的中间出现裂缝,像是被石头砸到的玻璃。 咔擦咔擦。 从中间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漩涡。 姜郁还来不及感叹,就被这个漩涡吸了进去。 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周遭是混乱的呼救声。 姜郁觉得身体像是散架般疼痛,她闭眼缓了缓,慢慢抬起身子,发现自己周遭都是伤员,大多数人都穿着白大褂。 鼻腔里充满着浓重的血腥味,姜郁皱起眉,没弄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说她被意外传送到了过去?现在正处于某次战争的战场上? 她身上穿着白大褂,不过对比其他人来还好,上面并没有沾上血迹。 姜郁揉着太阳穴,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这边过来了。 “2357!”姜郁欢喜地朝逐渐接近的人影跑过去。 越是接近,就越是觉得奇怪。 姜郁的脚步逐渐放缓。 眼前这个人的头发要比2357更短,五官更为凌厉,眼睛还是银色的。 他的身上穿着条纹状的病号服,皮肤苍白到不正常,仿佛是常年不见阳光。他的脸上没有姜郁所熟悉的温柔微笑,表情麻木又寒冷。 他的病号服上沾着一道喷溅状的血迹,左侧的脸颊以及银色的睫毛上都糊着鲜血。 若不是他手无寸铁,姜郁都要怀疑目光所及的惨状是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所熟悉的2357? “2……2357?”姜郁试探性地叫了声。 男人在距她三步远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他歪了歪头,面上还是毫无表情。 这个呆呆的表情很让人熟悉,是2357表达疑惑的方式。 男人慢慢对着姜郁抬起手。 就在姜郁想着是不是要握手的时候,就看见他抬起的那只手化作一管黑色的枪,枪口正正对着姜郁的心脏。 接着毫不犹豫地发射子弹。 若是其他人,姜郁都会保持几分警惕心,但面前的人太像2357了,或许就是2357. 原本该保有的警惕心被削弱了几分,直到胸口处传来痛楚姜郁才发现自己真的被打中了。 先是车祸接着又是枪击。 双重血光之灾。 什么鬼!这个人绝对不是2357!绝对不是! 胸口好痛,连呼吸都让人觉得疼。 姜郁中枪后很快就站不稳,手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瘫坐在地上,眼看银色眼睛的男人放下抬起的手臂,手臂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垂落在身侧。 他垂下眼睛,漠然地扫了一眼姜郁,接着抬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第100章 02实验体 一更 “7777?7777!”姜郁在脑海里呼叫系统,“你在没有?” 【在的!在的!】 失血过多,姜郁开始觉得晕眩,“月亮表盘这个道具还能用吗?快点帮我把时间倒转回十分钟以前。” 【请稍等,让我查看一下。】 几秒钟后。 【还可以用!】7777的声音里饱含震惊之意。 也难怪它会是这个反应,姜郁记得月亮表盘因为异常的能量波动都快裂成两半了。 眼前再次张开一面昏黄的圆月,月亮表盘的中心处有一道黑色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刀在中间劈过。 所幸三根指针还完好地固定在上面。 分针听话地往后逆时针挪动了两格。 四周的景色开始往后退,大脑又闷又疼。 胸口处的疼痛瞬间消散。 姜郁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她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贸然上前和极像2357的男人打招呼,而是悄悄地抬眼观察。 只见银眼男人依旧穿着染血的病号服,缓步朝着一扇黑色的铁门走去。 中途有人试图阻拦,但都被他轻易地碾杀。 男人的身体可以变化形态,形成适用于远距离攻击的枪炮,也能形成适合近战的匕首。 姜郁看她一路放倒试图阻拦他去路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人形兵器吧? “7777,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来了?”姜郁一头雾水,“高科技遍地跑的未来时代吗?” 【不是的,因为特殊的能量冲击,我们被卷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暂时不行,那边的bug还未修复,我们还需要在这边再呆一段时间。】 7777察觉到姜郁的情绪低落,忙安慰道:【玩家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是一个智能的系统,能根据周遭的环境变化及时变更原本的剧情设置,奖励资金和积分值都不会落下的。】 姜郁听完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也可以做任务?” 【是的,而且先前获得的奖励资金和道具也能够使用,没有限制。】 “那边的世界现在情况怎么样?月亮表盘上出现的黑色裂缝有把其他人卷进来吗?” 【放心吧,为了避免过于明显的诡异事件引发大规模骚动,那边的世界已经自动进入了安全防护模式。】 “安全防护模式?”姜郁还是第一次听7777提起这个说法,“什么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暂停了,简而言之就是时间静止。那个世界暂时还没有隐形国王,所以这种bug的修理需要专门的技术人员。等到玩家小姐你成为了主宰者之后,时空管理局就会切断对这个世界的管理权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姜郁吃惊道:“管理局会切断对世界的管理权限吗?” 【那当然啦,因为这样的微型游戏世界是在不断增加的嘛,如果一直保留着管理权限,会给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增加工作量的。】 姜郁表情凝重:“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突然变重了。” 【不用担心,等到玩家小姐成为隐形国王后,我也会继续陪伴在你身边的。若是真的遇到了无法处理的bug,你也可以通过我向时空管理局发送求救信号,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啦。不过这样的情况极为少见,局里做过统计,概率甚至低于千分之一呢。】 听了7777的解释,姜郁逐渐放下心来,看来那边的世界不会有问题了。不然自己先是出了严重的车祸紧接着又无故失踪,家里人肯定会担心得要命。 特别是2357。 就在他的跟前发生的车祸,肯定被吓坏了。 这个念头刚浮上心间,脑海里突然闪过银眼男人漠然对她开枪的场景,姜郁打了个激灵。 应……应该被吓坏了吧。 “好!”姜郁努力鼓起干劲,一扫先前的低落情绪,“抓紧这个不需要学业任务两头顾的机会,多赚点积分和奖励资——” 嘭嘭——! 耳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打断了姜郁的激情宣言。 “什么情况?”她抬起头来,刚好看见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被一束光波轰到铁门上。 那扇铁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在面对这样巨大的冲击后竟然还能屹立不倒,只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动摇声。 对男人而言算得上瘦弱的身体狠狠砸到铁门上,在铁门上留下凹进去的人形印子。 男人呕出一口鲜血,顺着铁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姜郁看着都觉得疼。 下一轮的冲击波又要朝他袭来,只见男人抬起手,在身前张开蓝色的光屏,大概是像防护罩一样的东西,冲击波被吸收弱化。 然后,他的肩膀上凸起一块骨头,支起来形成一个鸟头形状的器,接着从鸟嘴里发射出蓝色的射线把举着冲击波武的人对半劈开。 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那个手持冲击波武的人就倒地。 银眼男人站起来转过身,轻轻推开铁门,离开了。 姜郁看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静默了好久。 【玩家小姐,这个地方叫做阿德里研究中心,我给你捏了个身份,是这里的普通工作人员,名字依旧是姜郁,别露馅了哦。】 姜郁晃了下神:“好,我了解了。” 阿德里研究中心。 这个研究中心的名字很像外国恐怖科幻片里进行秘密反人性研究的研究所名称。 姜郁扫了眼地上的伤员,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外国人。 放眼望去,没几个人是没受伤的。 姜郁作为稀有的“健全”人员一时间手足无措。 现在要怎么办?需要对这些伤员进行疗伤吗? 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费神太长时间,很快就有好几辆黑色的车开进研究中心里。 只见领头的轿车里下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个子女人,红发绿眼,面容姣好,焦急地张望一圈后把视线定格到姜郁身上。 “姜郁!”听到一个外国人用如此标准的普通话喊出自己的名字,姜郁有些出戏。 女人匆匆跑到姜郁面前,一把抱住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姜郁扫了眼她别在上衣兜的工作牌,“我……我没事,杰西卡。” “研究中心里本来就是技术性成员居多,艾尔教授去开会时又带走了主要的武斗成员保护他的安全,根本没法及时应对这种突发情况,”杰西卡的口气不太耐烦,“真是的,等会儿又得开会讨论这件事。” 姜郁呆若木鸡。 杰西卡看她失神的反应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声音放软道:“你还好吗?是不是被吓到了?我们先去办公室里休息会儿。” 说着,杰西卡伸手来扶她。 姜郁之所以会出现呆滞的表情是因为杰西卡说的中文太过流利,而且看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应该挺不错。 7777及时作出解释:【玩家小姐,这个叫杰西卡的NPC说的是英文,只是我给你调节了语言模式,所以你能听懂她说的话,而你说出的话也会自动转换成英文被她接收。】 【为了方便你之后的行动,我给你捏的这个人设是杰西卡的好朋友,她口中的艾尔博士是她的父亲,同时也是研究中心的核心技术人员。】 原来如此,这个人设太给力了。 后续做任务时,杰西卡的关系网很可能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姜郁默默在脑海中为7777比了个大拇指。 “我没事,”姜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伤员,“倒是他们好像伤得很严重。” “别担心这个,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会处理的。”杰西卡揽着她的胳膊,带她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对于这些受伤的同事并不上心。 这个叫做阿德里研究中心的地方很大。 姜郁一路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纯白色外观的办公大楼就有好几栋,周边被连绵起伏的电网围着,再往外就是装有警报系统的高墙。 似乎是担心研究中心的某种不明生物会跑出去。 姜郁想问那个和2357酷似的银眼男人是什么身份,但又担心问多了会引起怀疑,所以一直把疑问憋在心里,想着等到开会的时候再通过会议内容慢慢琢磨。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叫杰西卡的女生性格很外向,不用姜郁主动问,她就自顾自地说道:“平日里只想着泡男人就算了,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实验体身上,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姜郁:“谁啊?” 杰西卡翻了个白眼,“除了艾琳还有谁?现在好了吧,02跑了,难得接手了这么重要的销毁任务,如果顺利结束再做个详细的实验体分析报告说不定还可以升职呢,我都替她不值。” 姜郁的脚步一顿。 “亲爱的,怎么了?”杰西卡疑惑地看向她。 “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就是02吗?”姜郁问。 “你见过他了啊?”杰西卡惊讶道,“都见过他了还没受一点伤,你可真幸运。” 一时间,姜郁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泡了水的棉花在重重地往下坠。 姜郁记得,2357的耳朵后面有个02的纹身。她当时还问过那个纹身是什么意思,2357只说是为了符合孟玉凉叛逆的人设随便纹的,现在看来似乎有别的寓意。可是,2357明明是系统具象化以后的角色,为什么会和平行时空的02扯上关系? 杰西卡说的销毁又是什么意思? 姜郁按捺住心中众多的疑问,等待着会议的到来。 人员陆陆续续地进入会议室,但会议迟迟不见开始。 杰西卡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对姜郁小声说:“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 姜郁点了点头。 趁着她给艾尔博士打电话的这段时间,姜郁偷听着其他人员的八卦,大概理清了今天这场事故的起因。 02实验体是艾尔博士研发出来的人形兵器,在刚刚结束的邻国与本国的战争中起到决胜性的作用,按理来说应该授予这个国家的最高荣誉勋章。但在近来的一次程序检测中发现,02实验体的运行系统里被编入了绝对禁止的情绪感知程序,所以高层在召开了数次会议后决定将其送回阿德里研究中心进行销毁。 杰西卡先前提到的艾琳正是此次销毁任务的牵头者。 由于02的身份特殊,所以艾琳在销毁之前对他做了很多实验以进行数据采集和分析。 相处的时间一长,艾琳对02实验体生出男女之情,竟然生出想要带他离开研究中心的意图。 不想她的计划被现男友兼同事发现,在未做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恼羞成怒地擅自将02送进销毁室。 结果就有了今天的情况。 “抱歉。”姜郁小声打断两个在闲聊的同事。 两个高鼻深目的外国女生一起转头看向她。 姜郁:“我想问问艾琳的情况现在如何?” 棕发女生耸了耸肩,“死了。” 姜郁:“……啊。” “我亲眼看到她被02用枪打中太阳穴。”棕发女生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 第101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1 一更 杰西卡前脚打完电话回来,艾尔博士后脚就走进会议室。 “刚才在统计伤亡人数,趁乱逃出去的实验体数量以及对被损害的重要设备进行紧急修理,所以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杰西卡小声对姜郁说。 听起来好麻烦。 姜郁点了点头。 杰西卡和她的父亲艾尔博士看起来可真不像父女。 杰西卡生的红发绿眼,而艾尔博士则是金发蓝眼。 前者外向热情,后者古板严肃,是姜郁最害怕的那类老师。 宽阔的会议室里连一半的座位都没坐满,根据艾尔博士所说,这次的技术性人员损失惨重,五十余名技术性工作人员身受重伤,留在研究中心的武斗人员基本全军覆没。 会议结束得非常迅速,总计时长半小时都不到,几乎和等待会议开场的时间持平。 艾尔博士给大家布置好任务并再次强调了不能和实验体产生感情后,便匆匆离开。 “艾尔博士看起来好忙,他接下来还要赶去哪里开会吗?”姜郁看他行色匆匆,小声嘀咕着问。 “才不是,”杰西卡把面前用来装模作样的记录本合上,“他要去抓02.” 姜郁愣了愣,质疑道:“能抓得到吗?” “可以。”杰西卡的语气笃定。 姜郁没有反驳,但回忆起02离开研究中心前的表现,觉得有点悬。 开完会后,技术员都各自回到自己的部门。 姜郁两眼一抹黑,她对这种高科技的研究工作完全抓瞎,着急地问7777:“我是在什么部门?日常工作要做些什么?我完全不会使用那些高科技的仪器!” 【玩家小姐淡定,你是在数据采集部工作,是个非常清闲的部门,只需要早中晚依次对负责管理的实验体进行常规的数据记录即可。】7777及时抚慰了她紧张的心情。 听起来是非常适合摸鱼的部门,姜郁勉强放下心来,“杰西卡在哪个部门工作呢?” 【和你一样哦,不然你们两人的关系就不会这么好了。】 说的也是。 既然都是数据采集部的,姜郁就放心地跟在杰西卡的身边,顺便分神浏览7777给她调出的研究中心规划图。 走着走着,杰西卡从白大褂的衣袋里拿出条口香糖,给了姜郁一片,看她呆呆的样子好笑道:“我最近戒烟,都在嚼这个。” 姜郁接过,说了句谢谢。 “我听爸……艾尔博士说了情况,艾琳已经死了。”杰西卡面无表情地嚼着口香糖,“自作自受。” 已经通过其他同事的八卦了解到艾琳情况的姜郁已经不再惊讶,她剥开包装纸,把口香糖扔进嘴里,“那她的男朋友……” “也死了,跟艾琳一样活该。”杰西卡皱着眉,“销毁程序本来就复杂,更别说是要销毁危险系数如此之高的02号,没有事前做过报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私自启动销毁程序,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给研究中心带来的损失可不是开玩笑的。” 杰西卡的话提醒了姜郁,她好奇地追问:“为什么在实验体里植入情绪感知程序是绝对禁止的呢?甚至到了要销毁的程度?” 杰西卡盯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她刚才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姜郁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想着要不换个话题补救一下。 “因为很危险。”杰西卡解答道,没让她有转移话题的机会,“人形兵器存在的意义就是遵从指令进行杀戮,一旦有了自己的感情就意味着不可控。你知道的,高层人员最讨厌的就是不可控的东西。” 姜郁想明白了,“所以,02这次逃跑出去还杀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销毁这个程序和他的求生意愿相悖吗?” 杰西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似乎是想要和姜郁解释但又觉得解释不清,只能含糊着说:“我可不认为02有求生意愿这种东西。” 数据采集部原本有四个工作人员,现在另外两人都受了伤在医院休养,就只有杰西卡和姜郁在。 本来可以摸鱼的工作因为少了一半的人手不再清闲,好在工作的内容简单,姜郁按照7777的指导,拿着常规表记录了其他实验体的情况,并且统计出了趁乱逃跑的实验体。 让姜郁觉得奇怪的是,研究中心的实验体编号并不是连续的。 没有01号,只有02号。 14号的后面不是15而是19. 趁乱逃跑的实验体还都是最靠后的三个编号,分别是170,182,200. 这四个号不连续,但它们却是紧密排列的,也就是说这中间略去的实验体都死了或是出于某种原因被销毁了。 【叮铃~】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阿德里研究中心】 【任务目标:将逃跑的170,182,200号实验体进行回收。】 【任务奖励:积分值310点,奖金31000元。】 还沉浸在思考中的姜郁一看这积分值立马支棱起来,634点的积分值加上310点就有944点了!那就意味着再做个简单的临时任务就能达到1000点! 隐形国王的权限已经在向自己招手! 正高兴着呢,脑海里突然闪过曹彤彤阴险诡异的笑脸。 姜郁觉得自己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攻击力在100点以上的bug确实不好对付,如果不是她有月亮表盘和复活能力傍身,出了那场车祸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姜郁镇定地沉思了几秒后,忍痛对7777说:“我要买黄金级bug处理器。” 7777震惊道:【玩家小姐,你确定吗?】 “确定,你怎么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姜郁疑惑发问。 【因为你平常都比较抠……我是说节省嘛。】7777干笑着说。 姜郁知道7777是想说抠门,不过没拆穿它,只道:“舍是不太舍得,但为了避免再被攻击力超过100点的bug阴也只能这样了。” 被车撞飞出去的痛觉还有所残留,姜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购买了黄金级bug处理器后积分值顿时减了一半,只剩334点,不过没关系,顺利完成手头这个任务后,积分值会涨回去。 姜郁默默盘算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研究中心里的实验体各不相同,有体格超大动作迟缓的大型动物,也有外表酷似人类的仿生机器人,甚至还有美人鱼一样的海洋生物。 姜郁在103号实验仓前站着欣赏了一会儿漂亮的人鱼,他缩在水箱的角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姜郁翻开数据表,查看了他往日的记录,意外发现他还患有抑郁症,抑郁原因的那栏写着“生下来的小人鱼仅两个月就死亡”。 等等! 这条人鱼明明是雄性的! 姜郁难以置信地贴近实验仓,仔细地观察了几分钟。 虽说身体比较纤细,脸也很漂亮,但胸前明明很平坦啊,绝对是雄性!为什么能生小人鱼? 难不成是人鱼的身体构造特殊? 姜郁在人鱼的性别一栏看到了:雌雄同体。 姜郁:打……打扰了。 不过他怎么受孕的?人工授精吗? 姜郁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边记录数据边啧啧称奇。 统计完实验体的数据后,姜郁窝在办公室里喝咖啡。 杰西卡身上搭着衣服,仰靠在椅子上补觉。 一派悠闲的景象持续到艾尔博士把02抓回来。 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抓回来了。 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才抓回来的?让人不由得产生几分好奇。 姜郁再次见到02实验体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回了标示着02的密闭实验仓。 姜郁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在外看他,发现他的手上和脚上都戴了镣铐。他的嘴角,眉骨和脸颊上都有或青或紫的伤痕。 明显是被人狠狠揍过。 战斗力得强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他的脸上留下这样的伤口? 因为皮肤白,所以这些伤口更加明显。 尽管02不久前才用子弹射穿了她的心脏,但是他长得太像2357了,或者说他很有可能就是2357. 姜郁看到他受伤还是不免有几分心疼。 立下战功的人形兵器因为一次程序检测就要被销毁,也亏得是他的情绪感知系统还不发达。 这种事情要是搁在一个人身上,疯了都是轻的。 02坐在床上,低着头,墨色的刘海遮挡住他的视线,姜郁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地,他抬起头来,往姜郁躲藏的方向看过去。 银色的眼睛像一把雪亮的匕首。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上时,姜郁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02歪了歪头。 和不久前他举起枪来把她崩掉的歪头动作一模一样。 有点像猫猫在看到一件新玩具时露出的新奇表情。 姜郁不知怎的,本能感到害怕,像是自己身上的秘密都被看穿,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转过身匆匆跑走了。 在办公室门口差点和从厕所回来的杰西卡撞上。 她疑惑道:“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这么慌张?” “我……”姜郁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去看02了。” 杰西卡顿了顿,“你胆子还真大,现在大家对他都避之不及,只有你还主动去看他。” “杰西卡,”姜郁褪去慌张的神色,假作出景仰的表情,“艾尔博士是通过什么方式把02给抓回来的?好厉害!” 杰西卡淡淡道:“我也不清楚。” 姜郁很识眼色地没有继续追问。 阿德里研究中心里有专门的员工宿舍,可供工作人员休息。 姜郁下班后根据7777给的地图找到了宿舍楼,进而找到自己的房间,趴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很快燃起了睡意。迷迷糊糊睡了大概半个小时,耳边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姜郁揉了揉眼睛走到门边。 门一开,门口站着的女生让她眼前一亮。 杰西卡脱下了白天工作时穿的白大褂,换上热辣的吊带和热裤,前凸后翘的身材好到姜郁眼睛都看直了。 不单是行装换了,连妆容也有所改变,偏素雅的口红色变得红艳艳,眼影也变成了妖冶的暗绿色。 整个人张扬又明艳。 “哇!你好漂亮!”姜郁真心实意地感叹。 杰西卡习惯了这样的夸奖,听到姜郁这么说后自然地挑了下眉,微笑:“谢谢,我要去酒吧喝一杯,你要去吗?” “啊……我。”说实话,姜郁不太想去。 比起喧闹的酒吧,她更想去茶馆。 “不过你得稍微化个妆,不然酒保会以为你是未成年。”杰西卡一脸严肃地摸了下她的脸。 姜郁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杰西卡愣了愣,一把抱住她,“你真可爱!希望我以后结婚了也能有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儿。” 杰西卡的个子高,现在又穿了高跟鞋。 姜郁被这么一抱,姜郁正好埋在她软乎乎的胸口上,她不好意思地挣脱开怀抱,抬起头来,语气迟疑:“谢……谢谢?” 第102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2 一更 姜郁最终还是跟着杰西卡出了门。 去酒吧喝酒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想熟悉阿德里小镇的情况,方便之后进行回收实验体的任务。 “真的不化妆吗?”杰西卡跃跃欲试地看着她,“我可以帮你。” “不用。”姜郁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件外套,直接披在白衬衫外,“这样就好。” “你穿得好像去面试。”杰西卡上下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姜郁笑了笑:“只是喝酒而已。” 杰西卡开着车带她去酒吧,一路上看到的景象和美剧里没什么差别,这是个普通静谧的小镇。 至少看起来是。 酒吧叫做IN。 姜郁以为开在镇上的酒吧应该不会有特别大的客流量,不想人竟超乎想象的多。 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姜郁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灯光昏暗,人声嘈杂,酒精味,香水味和香烟的味道混合着,姜郁条件反射地皱起眉。 她有点后悔来了。 “你跟紧我。”杰西卡不放心地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坐到吧台上。 “杰西卡,好久不见。”吧台前的调酒师微笑着和杰西卡打招呼,“你今天想喝点什么?” 说完后调转视线,落在姜郁身上,停顿了一下,“你成年了吗?” “她是我的同事,百分百成年了,只是看起来比较小而已。顺便说,我想要一杯尼格罗尼。”杰西卡说着把手搭在姜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介绍道:“姜郁,他是调酒师麦克。” 出现了!美剧里高频度被使用的名字。 “你好,我叫姜郁。”姜郁主动自我介绍道。 麦克的头发纯黑,眼睛是婴儿蓝,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你好,小可爱,你想喝什么呢?” “我……”姜郁第一次来,不知道能点些什么。 麦克把酒单往她的面前一推,“可以看看再决定。” 姜郁盯着酒单看了一会儿后,做出决定:“我要一杯青柠汁,谢谢。” “青柠汁?”杰西卡叹了口气,“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换一种吧。” “你喝了酒,等会儿不能开车,由我来。”姜郁不再更改决定,把酒单推回去。 “小古板。”杰西卡伸出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不多时,麦克便将调好的尼格罗尼和榨好的青柠汁端到两人的面前。 姜郁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酸,味道更偏甜一点。 “这个给你,如果有线索,欢迎随时联系我。”麦克递给姜郁一张卡片。 姜郁以为是名片,伸手接过来,借着吧台上方昏黄的灯光一看却发现是寻人启事。 “还没放弃吗?”杰西卡伸过头来看了眼。 卡片上是个穿着粉色运动衣,黑发蓝眼的小女孩,一只眼睛很亮,一只眼睛的颜色略淡,名叫罗娜,是麦克的妹妹,看失踪时间已经是两年前了。 “找到之前我都不会放弃的。”麦克笑着说。 “你给这么多的人发了卡片,就没有人给你提供一点儿线索吗?”杰西卡问。 “当然有,不过都不是罗娜。”麦克用抹布擦拭着摆在吧台上的酒瓶,“在找罗娜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每年有这么多失踪的孩子。” “麦克先生,”姜郁指着卡片上的罗娜,问:“罗娜生了眼病吗?” “她先天性左眼失明,心脏也不太好,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她,”麦克的眼神温柔,说着说着语气却低落下来,“不知道现在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姜郁不想打击他,但就两年都没有音讯这点来看。他在寻找的罗娜恐怕是凶多吉少。 杰西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很快又重新要了一杯,期间拒绝了好几个来搭讪的男人。 “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姜郁挨到她的耳边小声问。 杰西卡摇头,“我只是来喝酒放松,不是来找男人的。” “哦,我以为……”姜郁挠了挠头发,“抱歉。” 美剧里男女主在酒吧初见,不久后就回家抱着疯狂互啃的情节太常见,姜郁都要以为这是常态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这期间来找姜郁搭讪的人也多,但都被杰西卡用“她还未成年”的说辞挡了回去。 姜郁本来对这种事就不感兴趣,也乐得杰西卡帮她推脱,并没有对她的说辞感到不满。 “快看!午夜场开始了!”连着喝了两杯酒,已经有些兴致缺缺的杰西卡突然兴奋起来,指着中央的亮起的圆台对姜郁说。 “午夜场?”姜郁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一个皮肤小麦色,个子很高的女人走上了圆台。 台下的人已经开始尖叫了。 女人开始脱衣服。 姜郁:? “这是脱衣舞娘吗?”姜郁问旁边的杰西卡。 “嗯。”杰西卡用手指卷着自己的红色长发,“IN里最受欢迎的节目。” 看出来了,台下的男性观众确实挺高兴的,都已经开始往舞台上扔钞票。 姜郁还是第一见识这种阵仗,又是好奇又是忐忑。 等到圆台上的舞娘脱到只剩比基尼时,杰西卡脸色一变,从座位上下来,朝着圆台冲过去。 看这热情的劲头,姜郁都要以为她的性取向是女生,但下一秒,就看到杰西卡拽住人群中一个正准备往圆台上撒钱的男生,生气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郁也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往杰西卡的方向走去。 她牵着的男生金发蓝眼,眉眼与艾尔博士有几分相像,不过他身上并没有艾尔博士身为学者的古板严肃,而是给人很轻浮的感觉。 “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看表演。”男生不耐烦地甩开杰西卡的手,视线一转瞟到身侧的姜郁,皱缩的眉眼舒展开,带上轻浮的笑意,还吹了声口哨,“亚洲女孩?嘿,你叫什么名字?” 姜郁:确定过眼神,这人比东野声还要讨厌个好几倍。 “她是我的同事,”杰西卡挡在姜郁面前,又去拽男生的手,“你现在还未成年,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快点和我回家!” “你未成年的时候不也会偷偷背着爸爸跑到酒吧来吗?你有什么立场教训我?”男生冷笑一声。 听杰西卡和男生的对话内容和语气,这两人大概是姐弟关系。 “喂,你们几个。”一个体型臃肿的大胡子男人回过头来,“这种时候就不要吵架倒胃口了好吗?很影响别人的心情。” 元台上的女人身姿妖娆,手放在细细的肩带上要脱未脱。 “听到了吗?”疑似杰西卡弟弟的男生嘴角上勾,“别在这里闹,人家都说你倒胃口了。” 说罢便重新挤进沸腾的人群中,把手里的钞票往圆台上扔。 杰西卡被气得往后抹了下头发,拉着姜郁的手便说:“我们回去。” 出了酒吧,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杰西卡头脑清醒了不少,她怀着歉意对姜郁说:“刚才那个是我的弟弟史蒂芬。” “怪不得和艾尔博士这么像。”姜郁默默想。 “我长得像妈妈,他和我哥哥戴维都比较像艾尔博士。”杰西卡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摸出一片口香糖,恶狠狠地嚼着。 姜郁:“他还没成年?” “嗯,才十五岁。”杰西卡恼火地挠了挠头,“天天在学校惹祸。” 外国小孩也发育得太好了吧?史蒂芬那成熟的长相,说他二十五岁都有人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姜郁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沉默地陪着她在冷风中嚼了会儿口香糖。 直到杰西卡打了个喷嚏,姜郁才道:“杰西卡,我们上车吧。” 喝了酒又心情不好的杰西卡不能开车,只能由姜郁代劳。 姜郁觉得她有些醉了,不然不会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史蒂芬的事。 听下来,这个叫史蒂芬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原本在大城市的贵族学校里读书,结果惹了麻烦事只能转到阿德里镇的高中,就算是这样也不见消停,还是三天两头需要家里人给他擦腚。 有点窒息。 阿德里小镇很大,研究中心又建在远离居民区的地方,姜郁一路都开得很小心。 没有路灯,道路漆黑,只能靠着两盏车灯照亮不远处的距离。 忽地,一个毛茸茸的黑白色生物飞快从空无一人的小路上窜过,姜郁紧急踩下刹车。 身子猛往前倾。 “刚刚那是什么?”杰西卡坐在副驾驶座,虽有了点醉意,但大致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也不清楚,看起来是黑白色的。” 杰西卡:“会是狗吗?” “狗应该不会那么大,还跑那么快吧?”姜郁拉下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等等,很危险的!我们快点回研究中心吧。”杰西卡担忧地说,“说不定是白天趁乱逃出的实验体。” 那就更应该看看了! 姜郁:“没关系,我就随便扫一眼。” 姜郁不顾劝告,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沿着小路仔细地找了会儿,一无所获地回到车里,不太甘心地说:“什么都没找到。” 杰西卡松了口气:“大概是跑远了吧,看它速度挺快的。”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后面的路途都非常顺利,没有再遇到意外。 姜郁回到宿舍后冲了个澡,换上睡衣,靠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在重复播放那个黑白相间的毛茸茸生物从眼前掠过的场景。 等等。 毛茸茸,黑白相间。 这不就和170号实验体对上了吗? 姜郁从床上坐起来,回忆着白天上班时看到的实验体记录表上的内容。 170号实验体是个脖子上有一圈锯齿状的黑色花纹,外表和大狗极为接近的生物。 下午摸鱼的时候看了阿德里研究中心的几份材料,姜郁已经知道了研究中心里的实验体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用高科技技术制造出来的仿生机器人,诸如02这样的实验体。另一种就是对现有的生物进行改造,通过注射药物或是跨物种交配的方式。 很明显,170号实验体是通过后一种方式诞生的。 思考到此处,姜郁又脱力般地往后倒回床上。 光想也没用,明天晚上不去酒吧了,下午下班后就去小镇里转悠转悠。 这个任务和刚完成不久的“我的读者”有点相似,都是要回收怪物。但上个任务好歹还有杨蕊帮忙,而且有疑难杂症事务所作为信息塔,这次可要困难多了。 姜郁越想越精神,思绪又回到02和2357的关联上。 她把手轻轻贴在心脏处,仿佛还能摸到湿热的血。 老实说,还是挺生气的,被以为的好朋友一枪打中心脏,这种事放在谁身上也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听到02的处境后她的内心又产生了动摇。 “啊啊啊!这个02到底是不是2357?如果不是,为什么会长这么像!如果是又是怎么回事啊?!”姜郁抱着抱枕,有些抓狂地想。 索性睡不着,这里又离办公楼不远。姜郁干脆穿好衣服,趁着夜色正浓,再去看一眼02的情况。 第103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3 一更 02没在编号为02的实验仓中。 姜郁找到还亮着灯的技术部办公室,问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后才知道他被临时转移进单独的密闭隔间里。 口头上是禁止了技术人员和02私下进行接触,但实际上并没有采取强硬的防范措施。 姜郁输入通用的密码后很轻易就进入了关押02的隔间中。 房间被一道蓝色光屏分割成左右两侧。 左边是供02活动的实验仓,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张床。 02依旧戴着手铐和脚镣,呆坐在床上不动。 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向姜郁。 “我记得你。”02的声音和2357一模一样。 姜郁以为他是指下午的那次见面,“我们下午才见过。” “不,我不是指那次。”02的表情有点困惑,“我记得我用子弹射穿了你的心脏,你应该死了的。” 姜郁:! “7777,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有时间倒带之前的回忆?”姜郁慌张地询问7777。 【玩家小姐,我也不太清楚!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啊?】7777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办法为姜郁解惑。 “算了,我见招拆招。”姜郁自己安慰自己。 “你不是人类吗?”02的目光从上到下把她看个仔细,随即否认:“不对,你就是人类。” “你怎么被他们抓回来的?”姜郁没管他的疑问,自顾自地问。 02站起身来走到光屏前,近乎是贴着光屏站立。 姜郁看见他的睫毛很长,表情很温顺,近乎柔软,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会无情杀戮的人形兵器。 “他们拿了我的红球。” 姜郁:“红球?” “一颗老旧的玩具球,我很喜欢。” “难道他们威胁你不回来就把你的红球弄坏吗?” 02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随口一猜的姜郁:竟然真是这样。 不是,秒天秒地的人形兵器因为一颗玩具球就乖乖束手就擒了是什么情况? 总感觉像在开玩笑。 “那颗红球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02点头,重复先前的话:“我很喜欢。” “你就为了一颗玩具球回来?不怕他们又要把你销毁?”姜郁继续问。 “没有,他们不敢的。只是打算把我长期关起来,局限我的自由。”02乖巧得如同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这种特质和2357很是相像,姜郁心软下来,“你好乖啊,有问必答。” 02不解风情道:“因为你对我构不成威胁,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防备。” 姜郁被他的话激起胜负欲:“这么自大是要吃亏的!就算你杀死我,我还可以重新复活!” 02没感情地哦了一声,干巴巴道:“很厉害。” 姜郁:总觉得更生气了。 “你虽然很弱,但我喜欢你。”02脸上淡漠的表情和他说出的话完全不相称,“你能认真而平等地听我说话,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不会把你杀掉。” 姜郁:“……谢谢啊。” 02:“不客气。” 深感沟通费劲的姜郁丧气地在光屏前的椅子上坐下,“那个叫艾琳的人不会认真而平等地听你说话吗?” 02摇头:“她只是想睡我而已。” 姜郁惊异地看着他。 02以为她不信:“我没有必要骗你。” “不是,我没有觉得你在骗我,只是觉得这种限制性话题不该由你说出来。”姜郁从来没听乖宝宝2357提过相关的话题。 此刻借由02之口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总觉得有种割裂感。 “你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吗?”02语出惊人。 姜郁连忙驼着的背直起来:“什么?” “初次见面时,你叫错了我的名字,你叫我2……2357。”甚至连停顿的空档都模仿出来。 姜郁第一次觉得记忆力太好不是件好事,不过她没有刻意隐瞒,“你和我的朋友长的很像。” “你的朋友叫2……2357?”02表现出好奇。 “不是2……2357,是2357!”姜郁纠正道。 “好吧,”02想了想,“他也是像我一样的实验体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人类的名字是一串数字。” “是的。”姜郁决定骗他。 她起身走到02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张薄薄的的光屏,“你的耳朵后有纹身吗?” “有。”02侧过脸微微弯下腰,“看得见吗?我的实验编号。” “看见了。” 和2357一模一样的数字。 02直起身子,定定看了会儿姜郁,肯定地说:“你不高兴。为什么?”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银色的啊?”姜郁答非所问。 “我的原配设置是这样。”02认真地说,“所以,为什么不高兴?” 像是优等生碰上了难解的题目,不做出正确答案来誓不罢休。 02问:“你不喜欢银色吗?” 姜郁看着02银色的眼睛和睫毛是在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她摇头:“喜欢的,你的眼睛很漂亮。” 02笑:“谢谢。” 唉,笑起来的样子真像2357。 “你叫什么名字?”02问她。 “你可以叫我玩家小姐。”姜郁期待地看着他。 “玩家小姐?” 姜郁连连点头:“对对。” 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称呼。 结束这次的探望后,姜郁没有忙着回宿舍。她去看了170,182以及200号实验体的实验仓。 虽说这三个实验体是趁乱逃出,但防弹玻璃表面的圆形大洞却像是被某种激光射线切割开。然而根据数据记录,这三个实验体都没有发射激光射线的能力。 姜郁回忆起02肩膀上那个能发射出切割激光的鸟嘴状武器。 难道是02蓄意把这三个实验体放走的吗? 麦克比罗娜大了快十六岁,两人的父母在罗娜两岁时就因为车祸去世。所以毫不夸张地说,罗娜是被哥哥抚养长大的。 罗娜的左眼先天失明,又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为了给她治病,麦克挣的大多数钱都投到她的身上。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麦克和梅尔重组了家庭后。 本来按照麦克的挣钱能力,家里的生活水准不会太差,可是有了罗娜这个小拖油瓶,直接拉低了物质生活水平。 梅尔答应和麦克结婚时已经了解到了他的情况,一开始也确实想要去接受罗娜,但时间长了便生出一些怨气。特别是在她怀上了麦克的孩子之后,这种怨气就越发强烈。 如果没有罗娜,麦克会活得比现在轻松,一家人也不用挤在窄小的出租屋里生活,甚至是肚子里的孩子也能拥有更加优渥的生活条件。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罗娜和朋友出去玩,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时,梅尔没有选择报警,甚至默默在心里希望她就此失踪。 当时的麦克正在远离阿德里小镇的一个城市工作,所以并没有发现罗娜失踪的事。 直到一个星期后,梅尔才到警局里通知了警探,开始着手调查这起失踪案件。 而麦克是在罗娜失踪了一个月后才得知这则消息。 他匆匆辞掉工作,回到阿德里小镇,只为了方便寻找罗娜的行踪。 然而两年过去了,罗娜还是没有丝毫线索。 梅尔已经彻底放下心,她觉得罗娜不可能再回来,她和麦克终于可以过上勉强富足的生活。这两年的时间,梅尔的孩子已经出生,而他们一家也从窄小的出租屋搬到了大房子里。 可是麦克始终没有放弃希望,甚至还在房子里为罗娜留出单独的卧室,有时会在里面坐着发很久的呆。 但没关系,时间最能磨平人的棱角。 再过几年,麦克会渐渐放下这件事。 “妈妈,”快要两岁的朱莉扯了扯梅尔的衣角,“院子里有奇怪的声音。” “是爸爸回来了吗?”算算时间,麦克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 “不是的,”朱莉的蓝眼睛很好地遗传了麦克,“是像狗狗一样的低吼声。” 朱莉说着还模仿了两声。 梅尔提高了警觉,难不成是山上的野兽跑到小镇里来了? “别担心,我去看看。”梅尔从里屋提出一杆猎枪,脚步放轻地走出去。 朱莉想要跟上却被梅尔往后推了推,“你呆在房间里,外面危险。” 梅尔把前院里的灯打开,举着猎枪四处扫视。 闷闷的低吼声越发明显,突地,一只黑白相间的狗—— 不对,是狼? 这只体型巨大的生物从灯光照不到的院子角落慢慢走了出来。 灯光下,这只动物毛色灰白,脖子上有一圈锯齿状的黑色花纹,晃眼看去像是狗戴的项圈。这只动物的外形虽和狗很接近,但体型确实普通大狗的两倍以上。 它的一只眼睛受了伤,耷拉着眼皮,另一只眼像是蓝色的宝石,在黑夜中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躲在房间里,偷偷往外看的朱莉被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出声。同样的,举着猎枪的梅尔也觉得自己手指僵硬,连扳机都难以扣动,好不容易扣下扳机,这只大型动物却敏捷地躲开,没有打中。 大型动物喘着粗气,猛地扑向梅尔,她手里的□□没握稳,摔到地上。 朱莉大叫一声,从屋里跑出来:“妈妈!” 梅尔下意识紧闭双眼,然而预想中被猛兽啃咬住脖子的剧痛没有传来,这只大狗一样的生物只是用巨大的爪子按紧她的胸膛,让她不能再动弹。 这个时候,前院的门锁响动,麦克下班回来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自是吃了一惊,但手头没有武器再加上自己的妻子还被眼前这个凶猛的不明生物按在爪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最先动的是这只大型生物。 它看到麦克的一瞬间先是顿了顿,接着转身,不顾爪下的梅尔,猛地朝着麦克跑去,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声音。 然而在场的几人都因为恐惧而忽视了这个细节,梅尔看到它跑向麦克的第一反应是它要发动攻击,拿起刚才砸到地上的猎枪,慌乱地对着大型动物开了一枪。 类狗生物的后腿被打中,呜嗷一声,跑向麦克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地下留下一滩腥红的血迹。 麦克连忙喊道:“梅尔!抓紧机会!” 梅尔现在镇定了一点,连着对这只动物多放了几枪。 神奇的是,它都一一躲开。 这只动物虽然笨重,但躲避子弹的动作非常敏捷,似乎提前预测到了子弹飞过去的位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先前那一枪若不是偷袭肯定也能被躲开。 连着几发子弹下来,弹匣已经空了。 场面陷入了焦灼的氛围,就在麦克准备以一己之力吸引类狗动物的注意力,将其引开,让妻儿获得逃生的机会时。 这只动物拖着受伤的后腿,跳上前院的高墙,仰头长嚎一声,呜咽着转身跑了。 第104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4 一更 次日早,姜郁做完常规记录后就坐在办公桌前研究三个逃跑实验体的历史数据。 编号:170 外形:脖子上一圈锯齿状黑毛的白色类犬生物,体重约125kg。 技能:动作敏捷,能躲避子弹;攻击力极强,牙齿咬合力极大。 基本的情况后记录着170数次对技术研究员发起攻击的案例。 姜郁深感社畜不易,原来从事研究工作还要承担被实验体咬伤的风险。 她正要往后翻页,看看182号的情况,就听端着咖啡进门的杰西卡说:“170被搜查组找回来了。” 姜郁一惊,忙问:“在哪里?” “已经被关进实验仓里了,你可以去看看。”杰西卡喝了口咖啡,“听说腿部受到枪击,伤口感染,现在还很虚弱。” 开了个大洞的实验仓厚玻璃连夜被换成了崭新的,170原本白色的毛因为四处躲藏蹭成暗灰色,正趴在角落舔舐自己腿部的伤口。 170舔了一会儿后趴下睡觉,看到实验仓外的姜郁后冲她龇牙低吼,似乎是想吓唬吓唬她。 不过它很虚弱,连吓唬的动作都很敷衍,很快又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 单从外表来看就是一只体型过大的狗,姜郁完全没被吓到。 早上看了一次后,姜郁中午吃过饭又来看了一次。 170的状态越发差了,它腿上的伤口也没有处理过,先前还有力气龇牙吓唬她,现在直接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姜郁问杰西卡:“他们不打算给170的伤口进行包扎吗?170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杰西卡的语气毫无波澜:“他们打算让170自生自灭。” 姜郁没想到答案会如此简单粗暴,诧异地问:“那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将它找回来?” “因为它在外面会给小镇的居民带来恐慌,”本来在看书的杰西卡抬眸,“170的服从性差,连续几次咬伤了负责训练它的人员,唯一一次被借去参加作战时还选择了逃跑,没有直接被销毁都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 姜郁讪讪道:“是……是吗?” 为了方便控制这些实验体,它们的大脑中都被植入了电击芯片,一旦反抗,芯片就会产生极强的电流,给它们带来极其强烈的痛楚。 除了02以外的其他实验体大脑里都有一块这样的芯片。 在芯片的控制下还这样不服从命令,170的性格确实暴躁。 姜郁身为研究中心的打工人,本不想管这样的事。 直到去找02问了相关的问题。 “那三个实验体是被你放出去的吗?”姜郁站在蓝色的光屏前问。 02的手铐和脚镣已经被他自发卸下,活动自由了些许,“是的。” 姜郁:“为什么单是放它们三个离开?” 02思索着说:“因为它们在向我求救。” 姜郁面上露出难言的表情:“你真善良。” 02自我定位清晰:“没有,我只是顺便。” “只有它们三个在向你求救吗?其他的实验体没有?”姜郁问。 “其他的实验体没有人性化的情绪。”02说着,手摸到自己的胸口,情绪化的程序被编入他的电子心脏中。 这颗银色的心脏正在咚咚地跳动。 离开关押02的房间后,姜郁第一时间找了医疗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要了麻醉剂和消炎的药。 “你想要做什么?”名叫杰克的医护人员好奇地问。 “处理170的伤口。”姜郁直接地说。 杰克不太赞同道:“它是一个失败品,艾尔博士已经放弃它了,你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姜郁忽略他的劝告,看着手里的麻醉剂,问:“这个剂量够170用吗?会不会太少了?” 杰克看她根本不听劝,叹了口气,“够的,研究中心里所有的实验体都是同样的麻醉剂量,它们和普通的生物不同。你是打算给给它做个手术吗?” “我想把嵌进它腿内的子弹取出来。” 杰克:“你学过医?” 姜郁摇头,理直气壮道:“没有。” 杰克无言地扶了下额头,“算了,我陪你去。” 临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标有170的金色纽扣。 “这个纽扣是做什么用的?”姜郁好奇地问。 杰克:“……这不是纽扣,是170的脑内芯片控制器。” 他的表情有点疑惑,“你们数据采集部的人连这个东西都不知道吗?” 姜郁尴尬地笑了两声,有点后悔问了这个细节。 等到了170的实验仓后,这个控制器根本起不到作用。 170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到姜郁和杰克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努力想要凶起来但没有力气的大狗。 杰克一针麻醉剂打下去,170陷入昏睡。 给它把子弹取出来后,杰克就因为要医治其他的实验体离开,后续的上药和包扎任务移交给姜郁。 睡着的时候真的好像大狗狗。 姜郁给它包扎完后偷偷捏了几下它的爪子,肉垫竟然是粉色的。 睡熟了,肚子在均匀地上下起伏,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姜郁忍了忍,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毛发没有想象中细腻,更接近于粗粝的质感,不是很好摸。 正当姜郁在心里评判170的毛发质感时,它忽然睁开了眼睛。 不过只是睁开了右边的这只眼睛,它的左边这只眼应该是在战争里受了伤,没办法睁开,眼皮上还有一道略唬人的疤痕。 麻醉的效果还没有褪去,170醒来后颇为迷茫地汪了一声,声音弱弱的,和它250斤的体重根本不符。 完全就是狗嘛。 姜郁虽有点嫌弃它的毛发粗粝,但还是仗着麻醉效果未褪接连着薅了几把。 170挨了几下摸,又茫然地睡了过去。 姜郁在170旁边蹲守了一会儿才离开,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被一个棕发女生截住,是当时在会议室里讨论艾琳八卦的那个人。 “可以拜托你帮我个忙吗?”棕发女生表情为难地问。 姜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下班了啊,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刚刚家里的保姆打电话来,我女儿犯哮喘病了,我想赶紧回去看看她的情况。”棕发女生的语气带着恳求的意味,“正是因为要下班了,再加上最近研究中心里人手紧缺,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 姜郁听到她找人帮忙的缘由时已经妥协,心里暗暗惊奇看起来这么年轻的女生竟然已经做了妈妈,“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给101号喂饲料还有更换它池子里的水。” 还以为是什么高难度的工作,这听起来还挺简单的,姜郁爽快地答应道:“行,你去吧。” 101号实验体正好是那只患了抑郁症的人鱼。 通体浅金色。 尾鳍,眼睛,睫毛都是浅金色。 光看脸不看身体,和女性没什么两样。 姜郁进入实验仓,就看见他害怕地躲到角落里,只用一双浅金色的眼睛偷偷看着她。 似乎是不太习惯这个新的喂食人。 数据记录本上写了这条人鱼只在孕期有很强的攻击性,平时都比较温顺,一般用不上芯片控制器,不过为防万一,姜郁还是把控制器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姜郁摁下水缸旁的一颗按钮,从地下钻出一段高高的阶梯,从地底一直延伸到水缸口。 饲料是两盒罐头,一盒肉罐头,一盒蔬菜罐头。 姜郁踏上楼梯,往上走到与水缸口齐平。人鱼的“饭盒”就镶嵌在水缸的一角,姜郁把两盒罐头打开,将里面的食物倒进饭盒里拌开,看起来黏糊糊的没什么胃口。 姜郁用勺子敲了敲饭盒边缘,喊道:“开饭啦。” 101躲在缸底一动不动,好久都不见浮上来。 胆子好小,好怕生。 姜郁猜他可能要等自己离开后才会吃饭,也不勉强,打算先把缸里的水换了。 研究中心里的东西大多自动化,换水自然也有对应的系统,并不需要手动换水。 姜郁摁下上面有漩涡花纹的按钮,只见水缸的底部伸出数只圆形的小刷子,贴着水缸的内壁开始螺旋转动,对缸壁进行清理。 同时水位也在逐渐下降。 躲在角落的人鱼尖叫出声浮上水面,一跃跳出水缸,顺着楼梯摔下来。 姜郁:完蛋,闯祸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换水的时候水缸底部会伸出刷子,吓到你了吗?”姜郁连忙跑到101跟前,查看他的情况。 匍匐在地上的人鱼对她发出威胁的低吼声,似乎很排斥她的接近。 人鱼身上带水,好几次想坐起来都啪叽一声倒在地上,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况后才坐起来,接着靠着尾巴和地板的摩擦,挪动到实验仓的角落,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 在姜郁和101僵持的这段时间,水缸已经被清理一新,水也重新被注满了。 继续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姜郁只好鼓起勇气走到人鱼面前,果不其然又听到他发出低吼声。 “我真的没有恶意。”姜郁苍白地解释着,但丝毫不见他放松警惕。 姜郁拿出口袋里的芯片控制器,在人鱼面前晃了晃。 她只打算稍微恐吓一下警惕性过高的人鱼,并非真的想要使用这种不人道的控制器。 目的达成,人鱼不再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只是蜷缩着鱼尾巴,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姜郁伸手把他公主抱起来,体重比想象中要轻。 101原本柔顺的浅金色头发微微炸起,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 等姜郁定睛一看,发现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表情很惊恐。 101奋力地挣扎起来,还试图伸手抓她的脸。 姜郁还剩一颗大力丸,宝贝着没吃。现在单是要抱着人鱼都已经费劲了,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剧烈,还要躲开他的攻击性动作,结果没站稳往后倒了下去。 人鱼没事,她做了垫背。 人鱼摔在姜郁的身上不停哭着,哭得非常伤心。 姜郁略有后悔之意,觉得不应该帮安妮这个忙,心累地躺倒在地板上,任由人鱼哭完。 人鱼哭啊哭啊,哭得累了才终于爬起来,抽抽噎噎地看着姜郁。 姜郁这才跟着坐起身,“你哭完了吗?我现在要抱你回水缸里了。” 101听不懂。 姜郁试探着重新把他抱起,这回他只是身体僵硬,没有做出带有攻击意味的动作。 姜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平安无事地将人鱼放回水池里。 “饭在这里,你自己吃,我要走了。”姜郁临走前叮嘱了一句。 人鱼揉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姜郁回到办公室,惊觉杰西卡还没有走。 “你去哪儿了?手机扔在桌子上,找人都找不到。”杰西卡抱怨道。 姜郁松开发圈,重新把头发绑了一次,把自己给101换水时发生的意外告诉她。 杰西卡的表情顿时不太好看。 姜郁随口问:“研究中心里的实验体都对人有这么强的警惕心吗?” 这岂不是很不利于实验的开展?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101可能已经把你咬死了。”杰西卡脸色发白。 “101讨厌男人?” 杰西卡:“别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前几个月发生的事,负责照顾它的男人强了它并且让它怀孕,这之后它又生下了一条只活了几天的小人鱼。” 姜郁:“嗯……嗯?!!” “它现在很是厌恶肢体接触,你在没有使用芯片控制器的情况下强行抱它,我只能说,”杰西卡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挺有勇气的。” 第105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5 一更 “这——怎么做得出来?”姜郁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重塑,“那又不是人!” “有部分男人,”杰西卡拍拍她的肩膀,“对着母猩猩都可以,更别提这么漂亮的人鱼。” 姜郁眼睛瞪大:“母……母猩猩……” “你没看过那则新闻吗?在马来西亚,有一只叫做波利的母猩猩,在棕榈油农场工作的男人会花钱和它发生关系。” 姜郁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又被重新刷新了一遍,五官苦巴巴地皱缩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些人。 脑海里浮现出人鱼惊恐的眼神和布满泪水的脸颊,姜郁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看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吓到他了。 “那个人被处理了吗?”姜郁问。 “已经被解雇了。”杰西卡低下头在手机上看着什么,“不过没想到人类的子竟然能让人鱼怀孕,本来技术部的打算把生下来的小人鱼作为重点研究对象,没想到很快就夭折了。” “杰西卡,我不太明白。”姜郁凑到她跟前,亮晶晶的杏眼盯着她看。 杰西卡:“哪里不明白?” “研究中心里的实验体都是为了投入作战的对吧?像101号这样没有攻击力的人鱼,有什么研究价值吗?” “你说的不错,不过这条人鱼比较特殊,是艾尔博士花费重金从渔民手中收购来的。因为少见所以就一直养着了,等过段时间,技术人员应该会给他人工授,让它生出小人鱼。”杰西卡说。 “如果像上次那样小人鱼很快就死了怎么办?”姜郁问。 “答案显而易见啊,那就继续繁殖,直到生出健康的小人鱼为止。”杰西卡理所当然道,“这是它存在的价值。” 姜郁大概了解为什么不让实验体内被植入情感知觉程序。 尽管外表和人类接近,但它们在研究人员的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小白鼠。 倘若小白鼠拥有了人类的情感,想想都觉得残忍。 “别多想,它们不过是实验体而已。”杰西卡看出她的情绪不对,“别把它们当人看待。” 说是这样说,但要做到完全把这些东西当做实验体还是有难度。 接下来的两天,姜郁都会在摸鱼时间去看望170和101。 170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充满防备到愿意容忍和她共处一室,甚至不再排斥姜郁给它换绷带的行为,偶尔还能趁其不备快速摸几把毛茸茸的大头。 “你的左眼看不见吗?我都没有见你睁开过。”姜郁问。 这个问句更接近于自言自语,她并不指望170能对这个问题有所反映。 哪想正在奋力吃着食盆中肉罐头的170听到这个问题后忽然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姜郁。 “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姜郁问。 170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姜郁:这是什么意思? 170表情焦急地原地转着圈圈,蓦地把爪子搭在姜郁的膝盖上,屈辱地发出两声汪叫。 姜郁摸了摸它的爪子,“你好你好。” 170失落地耷拉着耳朵,连食盆里的肉也不肯吃了,趴回原本窝着的位置一动不动。 姜郁一头雾水地结束了对170的探望。 至于101,他的胆子要比170小得多,尽管姜郁已经来看过他几次,他依旧躲在水缸底部一动不动,最多只是游到水面偷偷露出两只眼睛。 一旦和姜郁有了眼神接触又会飞快地钻进水缸底部。 “他一直这样吗?”姜郁在水缸前看了一会儿,转头问正在打扫实验仓的安妮。 “先前的时候要更亲人一点,不过发生了那件事后胆子就变得特别小。”安妮把袖子捋起来,露出一圈牙印,已经结了痂,落了疤,露出粉色的肉,“这是我刚刚负责照顾他的那天被他咬的,痕迹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你也抱了他吗?” “抱?”安妮嗤笑一声,“我只是摸了下他的头发。” 实话实说,101的头发很漂亮,浅金的发色在灯光下宛如会发光一般。 听了安妮的话,姜郁觉得先前被抱的101只是试图对着她的脸来两爪子的举动已经很客气了。 心里还是很在意170今天在实验仓里面对自己的反应,可姜郁没法解读它汪汪的兽语,身边又没有白黏黏,只能跑去找02求助。 彼时,02正坐在床上看书,是姜郁在书店里给他买的恐怖故事。 他读得很仔细,逐字逐句,生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似的。 听到姜郁描述的问题后,他把头抬起来,反问:“你想知道170说了什么话?” 姜郁把椅子挪到光屏前,猛点头,“对对,如果你愿意帮忙,我现在就去找170用手机录音。” 02合上书,他的手指捏着书籍,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白皙的手背隐隐泛着青色。 “为什么你认为我能够翻译170的叫声呢?”02疑惑道。 “不能吗?” 02也不知她从哪里来的这种错误认知,“当然不能,我是人形兵器,不是兽语翻译专家。” 姜郁有点失落,“你先前说能听到170,182和200的求救声,我以为你能听懂它们说的话。” “那只是一种感觉,并非是真的听明白了它们说的话。如果你看到其他实验体都安静地躲在各自的实验仓里不出声,只有它们三个在疯狂地拍打着玻璃,你也能理解它们是在求救。” 姜郁:“好吧。” 02说完话后低头继续看书。 姜郁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02再次抬头看她。 “我现在还在上班,是趁着摸鱼的时间偷偷来看你的,”姜郁说到这件事总算有了点心虚的感觉,“晚上我再过来找你,需要给你带新的书籍吗?” 02点头。 数据采集部实在是个摸鱼的好去处。 办公室里本来有四名员工,现在因为02造成的突发事件减了一半人员,尽管这样姜郁都还是觉得很轻松。 可想而知原本的生活更加咸鱼。 现在已经收容了170号实验体,就只剩下182和200。 182是一只头顶可以插芯片的暹罗猫,能够跟踪指定目标并收集有效数据。 200是一只体格可缩小可放大的章鱼,吸盘能够分泌致命毒素,而且触手的再生能力极强。 182可以混迹在流浪猫里,200可以躲进海鲜市场里。 从170到200,随着编号数字的增长,它们的技能指数也在上升。姜郁觉得研究中心里的搜查队能这么快速地找到170,就是因为它的外形和体格太扎眼,不像182和200容易躲藏。 这个难题同样也把姜郁给难住了,她开着车在阿德里小镇里转来转去,心想要不去流浪猫聚集地蹲守一番,看看能不能锁定黑脸暹罗猫。但不知是这个小镇太小,还是阿德里小镇对于宠物的管理太过规范,姜郁都快把小镇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只流浪猫。 好吧,只能去海鲜市场碰运气了吗? 姜郁把车停在路边,脑袋磕在方向盘上,静静思考这个有些愚蠢的问题。 除非是天降大运,不然她不可能正好找到混迹在海鲜市场的200,更何况200也不一定在海鲜市场啊! 思及此,姜郁发动引擎,把车开到了—— 海鲜市场。 反正是看运气的事情,那就随便试试,总不能连彩票都没买就希望自己能中奖。 她买了几个扇贝,又左挑右选了一只小章鱼,正准备让老板别杀直接给她装进口袋里时,老板已经一刀下去让它一命呜呼了。 姜郁:可以,没中奖。 200的生命肯定不会像这只小章鱼这么脆弱。 姜郁失落地拎着扇贝和小章鱼回车上,她不太会做海鲜,等会儿还需要谷歌一下怎么处理这些食材。 开着车转到阿德里高中的门口,姜郁意外发现了一个认识的人。 杰西卡的弟弟史蒂芬。 史蒂芬穿着棒球外套和牛仔裤,光看外表还是挺正宗的米国阳光男孩儿。他在学校里应该人缘挺好的,身边站着好几个同款的高个男生,手里夹着香烟,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看表情还挺兴奋。 出于对杰西卡的关心,姜郁操纵着【内耳】靠近他们的小圈子,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史蒂芬:“新转来的那个女生南茜不错。” 站在他左手边的男生附和:“是吧,我估计她的胸……” 姜郁面无表情地撤走了【内耳】,果然不能对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抱太大期待,私下的聊天内容和漂亮姑娘脱不开关系。 开车离开阿德里高中,路上看到一个人遛狗。这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只是嘴里含着一颗红色的球球,脚步轻快,狗狗看起来很快乐。 红色的球球。 姜郁立马想到02的红球球。 摁了摁喇叭,姜郁摇下车窗。 狗主人和狗狗一起回过头来看她。 “请问,它的小球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姜郁示意狗主人。 “就在前面,有个专卖狗狗玩具的专卖店。”狗主人笑着说。 姜郁:“谢谢。” 她刚想摇下车窗,狗主人就撑在车窗边,眨着眼睛问:“漂亮的小姐,可以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姜郁淡笑着摇头,“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在阿德里小镇上,姜郁明显感觉自己要比在原来的世界更受欢迎。只要出门,肯定会被人搭讪。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当然不排除有人是真的喜欢她这种长相。 但更多的人是觉得她这种幼态的长相给别人一种容易掌控的信号,更何况她还是亚洲人。 如果再问问国籍,别人的眼神就要暧昧起来,把她和easy girl挂上钩。 烦躁。 姜郁踩下油门直奔狗狗玩具店,左挑右选后买了颗弹力很好的红球。 至此,这趟外出还没有结束。 她还记得答应了要给02买书,又拐到给她买恐怖故事的书店里买了《暮光之城》的第一部。 这个世界的设定里竟然有《暮光之城》的存在! 买完这些东西后,姜郁本来打算去找02,但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宿舍。 说起来,姜郁从来没有看到有人给02送过饭。虽说他是个人形兵器不需要饮食,但想起2357对食物的热爱,深觉他失去了一大乐趣。 把食材拿回家后,姜郁开始谷歌食谱,最后把扇贝里面的肉抠出来准备爆炒一盘。结果发现厨房里佐料并不齐全,连青椒也找不到一根。 现在再出去买蔬菜太麻烦,姜郁敲了敲7777,问:“我记得线上商城里有个叫做‘钱物交换机’的道具对吧?” 7777回答问题向来积极,立马道:【有的!只需消耗50点积分值,性价比奇高哦。】 “原来只要50点积分值啊。”姜郁总觉得记忆中的【钱物交换机】是非常昂贵的道具,根本舍不得买,现在觉得不过如此。 姜郁:膨胀。 “我要买这个。”姜郁豪气挥手。 【没问题,玩家小姐。】 话音落,脑海里响起熟悉的金币晃动的声音,积分值掉了50点,剩下284点。 钱物交换机是个只有巴掌大的粉色掌机,上面有二十六个字母键,姜郁动手在搜索栏里输入“青椒”二字,摁下中央的粉色摁钮。 粉色掌机上方张开一面光屏,上面跳出不同价格区域的青椒,姜郁选择了5元一斤的类别,支付了五块钱。 这个道具有一点好,既能使用资金池里的钱,又能使用银行卡里的钱。 姜郁选择扣掉资金池里的钱,剩下77453元。 钱刚扣完,一袋包装好的,贴了价格标签的青椒就落在两人面前。 可恶!这个道具实在是太好用了吧!怎么现在才买! 第106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6 一更 姜郁一个没忍住,陷入了快乐购物的状态。 不过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胡乱花钱,就是林林总总地买了些调料,蔬菜,少量新鲜的排骨以及大米,总计203.5块钱。 资金池剩余:77249.5元 煮了一个电饭煲的大米饭,爆炒了扇贝,炸了小份的排骨,又炒了个蔬菜,姜郁觉得这顿晚饭算大功告成。 至于章鱼,姜郁看着它的软趴趴的模样实在生不出什么食欲。 她先把饭菜单独盛出一份装进保温饭盒里,算作给02的份,再开始吃自己的饭。 等用餐完毕后才拎着食盒去找02。 密闭房间内。 02听到门锁处传来密码被破解的滴滴声,他抬起头来看到姜郁拎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进屋,“你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吗?” “都是给你的。”姜郁把袋子打开,先拿出饭盒,“我做了一点菜给你吃。” 02的脸上出现迟疑的表情,拒绝得不是很肯定:“我不需要进食。” “不需要又不是不能。”姜郁正欲通过操作器把光屏关闭,方便他出来吃饭,就看见02直接穿过光屏走了出来。 说是光屏,实际上是高压电形成的屏障。 “02!”姜郁紧张地叫出声,第一时间是担心他被电打到,甚至想要伸手去拉他。 02觉得奇怪。 他和姜郁这才见了几面,为什么对方能这么关心他。 姜郁没能摸到他的手,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弹开。 “现在不要碰我,很危险。”蓝色的电光缠绕着02的周身,墨色的头发因为电流的作用炸开,他银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尾闪电窜过。 几秒后,滋滋的电流声消失了。 炸开的头发也变得柔顺。 “你就不能等我关掉光屏再走出来吗?!”姜郁的声音染上怒意。 “我不会觉得疼。”02不懂她为什么要生气,“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是吗!”姜郁想和他争辩,但是“珍爱生命,注意安全”这样的话苍白到无力,她找不到可以发脾气的点和立场,只能默默咽下不舒服的感觉,把筷子插进米饭里,饭盒往他面前一凑,“吃!” 02接过饭盒,刚拿起筷子时动作还有点生疏,但很快就熟练地夹菜。 姜郁看他站在原地,表情温吞地吃着饭菜,烦躁地伸脚把椅子腿勾过来,“坐这里。” “哦。”02抱着饭盒坐到椅子上。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 02一边吃菜一边偷偷看姜郁的脸色。 02:“菜很好吃。” 姜郁:“哦。” 02:“我第一次吃这种饭。” 姜郁:“哦。” 02:“他们都是吃面包,牛奶,还有麦片。” 姜郁:“哦。” 02再迟钝,也通过这一连串的哦知道她还没有气消,但是他完全没有逗别人开心的天赋,慢吞吞地吃完饭后,冷不丁道:“我不能自杀。” 正在跑神的姜郁猛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02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自*杀。” 姜郁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的核心系统里被编入了禁止受到致命伤害的程序。”02银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我没有办法杀死自己,别人也没办法杀死我。” 姜郁在混沌中抓到重点,“所以你先前——” “那并非我的意愿,只是被激活了无差别击杀模式。”02摸着自己的心脏,最核心的程序被编写进里面,位于银色心脏的中心。 姜郁于恍惚中记起了杰西卡说过的话:“我不认为02具有求生欲望这种东西。” 姜郁本以为02逃出销毁室,一路伤了这么多人的缘由是他的情绪感知系统驱使他反抗被销毁的命运,却不曾想,原来反抗的举动也是出于程序的设置。 这种状态下拥有感情实在是糟糕。 不是一般程度的糟糕。 “你还在生气吗?”02仰着头看她。 姜郁捏了捏内眼角,“没有。” 02微笑:“那就好。” “我有个地方没想明白,既然是无差别击杀模式,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能把三个实验体放跑了?”姜郁问。 “是针对人类的无差别击杀模式。”02淡淡道,“创造我的人大概是觉得人类比起其他生物更值得防备。” “等等,创造你的人不就是艾尔博士吗?”姜郁记得杰西卡提过一嘴。 当时只是脑子里一晃而过这个概念,现在想来有很多地方都对不上。 既然是艾尔博士创造的02,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系统里植入了情绪感知的程序?又怎么会不知道02开启无差别击杀模式的前提? “他,”02犹豫了一下,“他没有负责核心部分,对很多细节都不了解。” 姜郁把他手里的饭盒回收,“既然能这么自如地走出光屏,为什么不直接……哦,你的球球还在艾尔博士手上。” 02:“并不只是因为红球还在艾尔博士的手里,我不适合在外面生活,会被当成怪物的。无差别击杀模式解除后,我本来就打算回来的,是艾尔博士带着人先找到了我。” 这句话竟然有点小可怜的意味在里面。 姜郁从包里拿出在书店里买的书,“这个给你。” “第一部?”02看了眼《暮光之城》的封皮。 “等你读完了,再买第二部。”姜郁摸到包里的球状物,拿出来给他,“这个也给你。” 红色的球。 “这个……”02立马合上书,从她的手里接过红球,“这不是我的球。” “当然不是啊,我又没那么大的本事,能从艾尔博士哪里帮你偷回来。这是我送给你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02手里紧紧攥着新球,疑惑地问,又忽然想到什么,心微微往下沉,不太舒服,“因为我很像你那个叫做2357的朋友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总不能说,我深切怀疑你就是2357。 02闻言低下头,眼睛垂着,过长的银色睫毛挡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谢谢。” 红球被捏在过于苍白的手,颜色对比鲜明。 单是看到红球,02就仿佛能听到它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在墙壁上弹动的声音。 哒——哒——哒—— 02能精确计算它弹起的高度,弹飞的角度,甚至于它消耗完弹力的时间。 那个房间大而黑,没有床,没有板凳,没有一切人类需要的基础设施。 连电灯都没有。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两米高的小窗,白天,很少的光亮从那里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方形的光斑。 02就坐在光斑的中央发呆。 他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不需要如厕。 那家人便什么也没有给他。 他唯一的娱乐项目便是一颗红色的球。 还是被关进去之前从狗玩具里顺的,也不敢太用力地玩。 总要计算好力度,生怕球先破了,他还没有从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出去。 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自己的心跳声,电子心脏里齿轮咬合的声音。 以及小球弹动的哒哒声。 这是二十年以来他听到的唯二声音。 吃完饭,02捏着小球又带上书回到床上。 姜郁调节控制器,从天花板上方落下蓝色的光屏,再次“限制”了02的活动。 回到宿舍,她本来想直接洗漱休息,但看到水槽里的章鱼后又改变了主意。 用章鱼来煲汤会好吃吗? 脑补出奶白色的汤上飘着一段章鱼的触*手,姜郁感到一阵恶寒。 算了,搞不好会变成黑暗料理。 她站在水槽前发了会儿呆,接着拿出小刀把章鱼分解成大小适中的条状放进塑料盒里。现在天气热,姜郁担心这样晾着会坏,所以把塑料盒放进冰箱里,打算隔天带去给101吃。 都是海里的生物,人鱼应该会吃章鱼的吧? 事实证明,姜郁的猜测没错。 101很喜欢吃章鱼脚。 感觉都没怎么咀嚼,像吃果冻一样,吸溜一声就吞进肚子里。 没一会儿就把一整只都吃完。 “看来你今天不用吃罐头了。”食盒里的罐头一口没有动过。 就算是实验体,每天重复吃相同的饲料也会感到厌烦。 姜郁给的新鲜章鱼相当于给101偷偷开了小灶。 吃完章鱼的101依旧无情,看到姜郁手里没有可以投喂的食物后就立马钻进水缸底。 姜郁本来都打算走了,手往白大褂的衣兜里一揣,摸到几片硬硬的东西,这才想起昨天刷洗干净的扇贝还放在兜里。 扣扣扣—— 姜郁举起刷得亮白的扇贝在食盒上敲了敲。 101以为还有章鱼脚可以吃,蹭地一下浮出水面,欢快地靠到食盆跟前。 看到食盆里是黏糊糊的罐头后,又失望地准备钻回水缸底部。 “不是让你吃饭,”姜郁拿着扇贝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给你当玩具。” 101瞪大浅金色的眼睛望着她。 “要吗?”姜郁又晃了晃。 101还是没有接近。 “不喜欢?”姜郁反问了一句,“我收走了哦。” 说着要把扇贝装回兜里。 只见101伸出手迅速夺过她手里的扇贝,发出奇怪的啊呜声后又钻回缸底。 看来101还是能勉强接受这个礼物的。 光顾了101的实验仓后,姜郁准备顺道去看看170的情况。 它现在是被研究中心放弃的失败品,所以除了姜郁都没有人会主动给它喂食。 然而等她走到170的实验仓前,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匆忙跑到医疗室里找到帮忙给170做手术的杰克医生,还未开口,杰克就已知晓了她的来意:“是想问170去哪儿了?” 姜郁点头。 “早上被作战中心的人带走了。”杰克正在电脑前整理这个星期的医药用品开支表,头也不回地说。 姜郁没听说阿德里研究中心里还有个作战中心,脑袋发蒙地问:“带去哪里?” “当然是带去参战了。”杰克把开支表汇总,通过密网发送给财政部门,调侃道:“姜郁,有时候你问的问题会让我怀疑你是个才参加工作不久的新手。” 换一种情境,姜郁肯定要忙着掩盖杰克口中的疏漏,但她目前的心绪混乱,已然顾不上这么多,只道:“什么时候去的?去哪儿?” 杰克转过头来,“去B国,凌晨就被空运过去了。” B国在这个世界里被设定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与阿德里研究中心所在的这个国家相隔了三个国家。 姜郁没弄懂,“要和B国打仗?” “不是,是借给B国,他们要和F国抢地盘。”杰克解释道。 “先前明明都说要放弃170了,还说它是失败品,现在为什么又要用它,还空运到那么远的距离去?”姜郁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因为170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可以继续被使用。”杰克的语气不冷,但内容却冷得到掉冰碴子,“姜郁,我能理解你这段时间和170相处下来有了点感情,但这里是研究中心,不是救助站。170是实验体,不是小猫小狗,甚至于是小猫小狗,如果长期没有人领养也是要被安乐死的。” 杰克分析得有条有理,姜郁也明白。 但理智和感性开始闹矛盾,她又不想当调解员,所以颇有赌气意味地说:“那就让我来领养它。” 杰克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别开玩笑。” 姜郁:“我——” “首先,研究中心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其次,170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杰克的表情严肃,“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姜郁蔫头耷脑地回到办公室,杰西卡了解情况后发表了一番和杰克类似的说辞。 她更蔫吧了。 下班后没有心情陪杰西卡喝酒,姜郁跑到02的密室倾诉心事。 “我果然不适合当一个科研人员。”姜郁低头抱着自己的脑袋,小声碎碎念着。 02翻了一页手中的小说,冷静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在杰西卡和杰克的眼里,170和普通的小白鼠没什么差别,可是170明显比小白鼠更通人性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两个的关系都变好了。”170的外表看起来虽像猛兽,但性格更接近幼稚的小孩子。 不愿意吃味道苦涩的药,伤口疼了还会发出类似撒娇的呜呜声。 02翻书的手一顿,但还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02,”姜郁离开座椅,走到光屏前,“你觉得170会活着回来吗?” 02看到姜郁的眸子里有隐隐的期待,他的回答被迫在理智和感性之间打了个溜。 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诚实:“不会。” 第107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7 一更 两天后,姜郁从杰克那里听到了170死亡的消息。 杰克:“根据B国传来的信息,170在战场上拒不配合作战计划,三番五次试图逃离战场。” “这就是他们枪决170的理由吗?”姜郁浏览完手里的死亡报告书,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手指不自觉加重力气,捏皱了纸张。 “你要知道,在战场上逃跑和叛军没什么两样。”杰克耸肩,对170的死亡原因接受良好。 “我感觉自己不太能理解。”姜郁深吸一口气,“如果170是在作战中被B国的敌方杀害,我的心情应该会稍微好受一些。” 作战中心的人把170直接送到战场上去就算了,还因为170服从性差就直接射杀了它?! 借走170之前都不看检测报告的吗? 姜郁光是想着都觉得生气。 但生气的感觉散去后,胸口开始发闷,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是伤心。 杰克看她眸光闪烁,像是酝酿着眼泪,柔着声音道:“这种事情时间一长就慢慢适应了,你不要太难过。” 姜郁看着报告没吭声。 杰克:“170的尸体会在明天运送过来,你可以和它做一场最后的道别。” “尸体?170的尸体还要运送回来吗?”姜郁把眼泪憋回去,她还以为B国会自作主张地将其处理掉。 “170是出自研究中心的实验体,就算是死了,它的尸体也具有很重要的研究价值,自然不能随意由B国处置。” 杰克张口闭口都是死板又正确的条例规则,姜郁不怎么想听,胡乱敷衍几句后便逃跑似的离开。 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叮嘱了一句:“杰克,等170的尸体送过后,麻烦你和我说一声。” 杰克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170死亡意味着姜郁每天的摸鱼时间里只需要去找101和02。 在去101实验仓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了此次任务的目标,脚步不由得顿住,纳闷地发问:“7777,现在170死亡,原定的任务目标是不是作废了?” 这次的任务目标本来是回收三个实验体,现在却死了一个。 【这确实是我的失误,非常抱歉。】7777愧疚地说。 【因为先前时空裂缝的影响,我现在才拿到这个世界的数据资料,所以刚开始设定的任务目标有了偏差,现在将任务目标变更为“调查出170,182,200三个实验体的真实身份”,先前设置的奖励资金值和积分值都保持不变。】 不变更还好,这任务目标一变更,姜郁根据以往的经验嗅到了不妙的味道,“真实身份?它们的身份难道不局限于实验体这一层面吗?” 就像上一个任务,姜郁满心以为自己是在收集童话故事的衍生怪物,没想到是蒋芝不同人格的实体化投射。 那这一次呢? 这三个实验体难道是——人吗? 姜郁被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猜想弄得毛骨悚然。 她来到101的实验仓,看见浅金色的人鱼正在玩前两天收到的扇贝。 人鱼看到她来后立马把扇贝撇下,还用鱼尾巴轻轻扫了扫,把扇贝扫得远了些,似乎是在竭力表现自己对这个玩具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姜郁在门口看了几秒,觉得自己在这里站着反而是在阻碍人鱼的自由活动,扭头准备离开。 浅金色的人鱼看她要走,又不肯,忙贴到水缸的内壁前侧,举起拳头轻轻敲了玻璃。 姜郁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你还有事吗?” 人鱼游到水面,手搭在水缸的边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一丝哀怨。 姜郁:? 错觉吧。 姜郁摁下摁钮让楼梯从地板下升起,她爬到水缸顶部。 这是第一次,人鱼愿意亲近她,没有害怕地缩到水缸底部。 就好像是一直以来喂的流浪猫突然肯亲近自己,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今天之前,姜郁还会觉得很高兴,可现在,听到了170的死讯后,心情变得复杂了。 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在这个研究中心里,技术人员更多的还是在扮演一个“坏人”的角色。 几天后,安妮等人就要对101进行人工授精,逼迫他生下小人鱼。 “你真漂亮。”姜郁看着人鱼浅金色的头发,轻声说。 101听不懂她说话,不明所以。 “你原本就是长这个样子吗?还是说你原本就是人类呢?”仗着他听不懂,姜郁便口无遮拦地说出自己不切实际的猜测。 人鱼张开嘴巴,发出跳动频率奇怪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生物在说话。 “抱歉,我听不懂。”姜郁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人鱼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朝她身后望去,突地钻进了水缸底。 姜郁扭头,也是一愣。 眼前的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史蒂芬?”姜郁迟疑着叫出他的名字。 “看来你还记得我。”史蒂芬笑着踏上楼梯,“杰西卡和我说过,你叫姜郁是吗?” 姜郁根本不想搭理他,只皱着眉问:“你怎么进来的?” “艾尔博士是我爸爸,只要我想,可以随意进出研究中心。”史蒂芬垂眼看向水缸底的人鱼,“这个不公不母的东西还没死啊?” 虽说这条人鱼的身体是雌雄同体,但不公不母这样的说法让人浑身不舒服。 浅金色的人鱼蜷缩着身体躲在水缸的角落,在发抖。 比和姜郁初次见面时的反应还要剧烈,看起来恐惧得不行。 偏偏史蒂芬这个人毫无自觉,还伸手往玻璃上咚咚敲了几下,发出尖利的声音吓唬他。 人鱼抖得更厉害了。 “喂!”姜郁伸手扯住他的手腕,“你别太过分。” 史蒂芬笑得不怀好意:“更过分的事情我还做过,你想知道吗?” 姜郁:我想知道你个大头鬼。 看艾尔博士是个高端精英,杰西卡也挺正常的,怎么到了史蒂芬这里就发生基因突变? “我们学校里也有亚洲女生,但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史蒂芬拉近距离,“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成年了没有?” “你猜。”姜郁脸上微笑,插在衣兜里的拳头已经默默攥紧,并且戴上了喵喵拳套。 史蒂芬看见她笑还以为有戏,得寸进尺道:“我猜——你晚上要和我约会吗?” 姜郁快准狠地出拳,一拳打在他的右脸。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史蒂芬掉进了装人鱼的水缸里。 比史蒂芬愤怒的喵喵声更先响起的是人鱼的尖叫声,他像是早晨跳出水面的小鱼,一跳就往姜郁扑过来,于是姜郁被迫抱着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场景重演,还好不是特别痛。 “啊呜呜——呜呜啊——”人鱼发出惊恐的哭泣声,死死挂在姜郁的身上不肯撒手。 “这么讨厌男生吗?”姜郁没办法,只能半抱着他从滑溜溜的地板上站起来。 史蒂芬会游泳,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后狼狈地爬出水缸。 101实验仓里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外面的人,不过吸引的不是研究中心的技术人员而是金发蓝眼的高个男人。 “史蒂芬,你又闯什么祸了?”男人简直就是艾尔博士的年轻版本,不苟言笑和严肃古板的气质与艾尔博士如出一辙。 姜郁看到他的手里拿着的公文包上还有“戴维药物公司”的字样,已经把他的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史蒂芬抬起湿哒哒的头:“喵喵!” 戴维缓缓皱起了眉头,“史蒂芬,你已经幼稚到需要学猫叫来推脱责任了吗?” 听到自己发出猫叫声的史蒂芬也傻了,他捏了捏自己的嗓子,缓了片刻后:“喵?” “史蒂芬,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平心而论,戴维的五官很标致。 可他近乎苍白的皮肤,蓝眼睛下浅浅的阴影以及瘦得颧骨突出的脸,让人觉得他不像人,更像是不能见光的吸血鬼。 看起来史蒂芬对戴维有几分发憷,听到戴维警告后赶紧从楼梯上下来,路过姜郁时眼神都变得不太对劲。 大概是在奇怪为什么自己被揍了一拳后只能发出喵喵声。 人鱼的背上像是安装了针对史蒂芬的雷达。 就算是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他经过了自己的身边,吓得用力勒紧姜郁的脖子。 姜郁:呼吸有几分困难。 史蒂芬刚走到戴维面前就吃了他的一大耳刮子。 姜郁:哦? 连人鱼都忍不住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又飞快别过头来。 这一巴掌的力度不轻,姜郁看见史蒂芬被打得差点站不稳,脸撇向侧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姜郁对他这样的人燃不起同情心,第一反应是不应该在实验仓里乱吐口水。 史蒂芬被打后默默捂着自己肿胀的侧脸,垂着头一语不发。 戴维也没有对史蒂芬训话,径直带着他离开实验仓,估计是打算把训话这项活动留到私下来进行。 全程没有和姜郁产生任何交流,只在离开前高傲地对她抬了抬下巴。 人走后,姜郁开始默默收拾残局。 她抱着人鱼爬上楼梯,打算把人鱼放进水缸里。谁想人鱼的尾巴刚触碰到水池,就蹭的一下弹起来,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猛烈摇头。 “不下水吗?”姜郁奇怪地问。 尽管这条人鱼不算重,但抱这么长时间还是有点累了。 “啊啊呜呜——”人鱼再次发出难以破译的叫声。 姜郁一拍脑袋,“你是嫌弃史蒂芬太脏了吗?我帮你重新换过水。” 果不其然,换过水后人鱼就肯下水了。 这个史蒂芬可真是个遭人嫌又遭鱼嫌的东西。 把人鱼放回水缸后,姜郁又把地板打扫了一番。期间,人鱼就趴在水缸的边缘盯着她看,好像打扫卫生是什么稀罕事。 等把实验仓清理干净,姜郁才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你现在可一点都不像是数据采集部的员工,”杰西卡脚撑地面将滑轮椅转过来,“又去101的实验仓了吗?你的衣服上都是水渍。” 姜郁把衣服脱下来,复述了一遍自己在101号实验仓的经历,之后又问了句:“今天早上技术部召开的重要会议是和戴维制药公司有关吗?” 杰西卡的表情有些别扭,“对,研究中心在两年前和戴维制药公司签订了合作项目,这次是对项目的研究成果进行汇报交流。” 制药? 姜郁的雷达动了,“给实验体用的药吗?” 杰西卡低头整理桌面上的文件,不想多说,只含糊地应了声嗯。 姜郁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试探性地想要追问更多细节,结果杰西卡含糊其辞:“更详细的东西就涉及到项目机密了,只有参与项目的技术人员才了解。” “好吧。”看来只能找个机会使用【暗眼】和【内耳】侦测更详尽的内容,思及此便将话题转向了稍微轻松的方向:“杰西卡,你先前和我说的没错,我今天见识到了101对于男性的排斥程度,你都不知道——” “姜郁!”杰西卡蓦地打断。 “怎么了?” 杰西卡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今晚有约,先走了。” “好的。”姜郁目送着杰西卡匆忙离开的背影,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刚才问的问题让她反应过激。 是因为戴维的制药公司,还是因为史蒂芬? 又或是两者都有? 第108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8 一更 关押02的房间被换了密码。 姜郁输入原本的密码后锁盘上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时隔一个周,研究中心的人员终于想起了02是个重点监视对象。 警报声响了几声后便停止,姜郁从卡牌收集册里拿出密码破译器,准备破解新的密码。 手指刚要碰到锁盘,就见眼前的电子门从两边分开,02探出头,“进来。” 姜郁看到他的脸上添了新的伤痕,“你的脸——” 02侧过头,“先进来。” 等门一关上,姜郁就着急地问,“你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先前的伤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 “我没事。”02坐到床上,低着头陷入沉默。 将房间一分为二的光屏已经消失不见,姜郁挨着他在床上坐下。 啧—— 这床好硬,硌得人腚疼。 “我下次来给你拿一床新的床垫,”姜郁拍了拍床板,“你这张床垫太薄了。” “我不需要睡觉,不用。”02摇头。 姜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而道:“脸上的伤还疼吗?我去医疗室要点药膏给你擦。” “不疼。”脸上受了伤,头发也有点乱,感觉是受了委屈的大型毛绒玩具。 姜郁站起身,“不行,我还是去找杰克要点药膏,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02拉住她的手,“都说了没事,你别走。” 02和2357的不同之处就在于02主动提要求的次数比较频繁,2357鲜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 “是艾尔博士派人来审讯你吗?”姜郁伸出手轻轻在他头顶摸了几下,仿佛在给他顺毛。 头顶是很脆弱的部位,02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进入戒备状态,但很快又因为抚摸的动作太过轻柔而软下来,“不,他是自己来的,是以前认识的人。” “说起来,今天在101实验仓我见到了艾尔博士的儿子戴维,他和艾尔博士真的长得好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姜郁随口提道。 02闻言偏过头来,“你也见过戴维了吗?” “也?”姜郁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难不成打你的人就是戴维?” 02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像是受惊的蝴蝶,接着他点了点头。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一个开药物公司的,为什么要插手研究中心的事!”姜郁看02的样子越发委屈,怒道。 口头发泄了一时的怒气后,姜郁冷静下来,注意到了令人生疑的地方,“你先前说他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是。”02顿了顿,“认识了很久。” “既然认识了很久,怎么说也算是有了点交情,为什么还要揍你?” 02想了想,“因为嫉妒。” 姜郁不懂,“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吗?” “想啊,不过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也不是——噫——” 02按着她的后颈猛然缩短距离。 姜郁觉得自己闯进银色的星河里。 “看着我的眼睛。”02静静地说。 不用她说,姜郁也已经在看了,被这么提醒,更是看得用力,无意识成了斗鸡眼。 02:“……不用这么用力,直视我就好。” “好。”姜郁揉了揉眼睛,重新望进他的眼里。 银色的眼睛好美,银色的睫毛像雪一样。 “看不见。”02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后拉开距离。 “看不见什么?”姜郁摸了摸自己的脸。 02回答:“不好的心思。” “你还能看见别人在想什么?!”姜郁震惊。 “不是看见具体的想法,只是情绪的颜色,还必须在刚才那样的距离下,条件比较苛刻。” “黑色是不好的心思吗?” “是的,黑色是邪恶,说明你心怀鬼胎。”02诚实地回答。 “好酷,竟然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嗯……”02觉得她有点奇怪,“你不生气吗?我怀疑你是坏人。”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管对什么样的人都应该随时保持警惕的态度,更何况我们两人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不过还是好奇戴维为什么会嫉妒02。 02:“但你对我很好。” “因为你和我那个朋友长得很像嘛。” “是吗?”胸口又再次涌现出不明的情绪,02觉得不舒服,迫切地想要覆盖掉自己身上与2357的相似之处,“创造出我的人叫做劳拉,她是艾尔博士的妻子,也是戴维和杰西卡的母亲。” 听到这句话的姜郁,下意识问:“不是史蒂芬的母亲吗?” “据我所知,史蒂芬是艾尔博士在劳拉死后,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02解释完后有点不满姜郁听完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你只想问这个吗?” “当然不止,”姜郁忙否认,“我更想了解你的事。” 02:“你问。” “你刚被创造出来时就像……就是成年人的体型了吗?还是说只是小豆丁的大小?” “一直是这种体型。”02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回忆起“出生”时的场景,刚睁眼看到的是面色冷淡的红发女人,听见她冰冷地称呼自己为02,身下是质地冰凉的金属实验台。 跨过了人类应该经历的幼童时期,直接成为大人。 但是身体是大人并不意味着思想已经成熟,系统被逐渐完善,他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去辨别人类的善恶。 姜郁:“你出生后是和艾尔博士一家一同生活吗?” “是的,一同生活了二十四年。” “02,你现在多少岁了?” “二十五岁。” “所以你从出生起就一直和他们一家人生活?”姜郁越发觉得不对,好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杰西卡对待02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还不如。 “是的。”如果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长达二十年也算是“一起生活”。 “最后一年你去了哪里?” “在战场上。”02淡淡道。 姜郁愣了愣,“也是。” 她静默了一会儿后继续问:“因为你很优秀,所以戴维才会嫉妒你吗?” “我想大概是的。”02的外表再怎么像人,在杰西卡一家人的眼里不过是实验体。然而,这个实验体的智力却能轻松碾压一贯高傲又优秀的戴维。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自然而然的,02便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恶意。 戴维恨他。 艾尔博士也恨他,因为他是劳拉创造的成功品,并非他的。他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在学术科研上比自己领先一步,所以02表现得越优秀他越是嫉恨。 甚至在学术界都一直宣称是他自己创造出02,负责了最为核心的技术部分。 杰西卡在02出生的时候才两岁,对02自是没什么感情。 至于劳拉,这个创造了他,或许应该被他称为母亲的人,给他植入了情绪感知的程序却没有教会他爱,只是单纯把他看做一个冰冷的实验体,和他接触的时间里都是在对他的程序进行完善和修改。 在劳拉过劳死之后,艾尔博士便将02关进了专门为他建立的囚笼。 和住宅分离,高达三米多的水泥房子。 房子的做工粗糙,突兀地立在住宅旁边像个不怀好意的鬼。 02被关在这个房子里二十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靠着墙壁发呆,大脑里时常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劳拉死后给他留下的最为珍贵的礼物大概就是“不能受到致命伤害”的核心程序植入。 但02并不想要这样的“礼物”。 他不被人需要,没有意义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爱,如果身上有个按键,按下去后能够自我销毁,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摁下。 生命太长,太磨人。 为什么会有人追求永生呢?活着有什么好? 他反复琢磨,反复思考,从来没有找到答案。 直到现在,他才勉强找到了一点。 姜郁会认真听他说话,把他当做同等的“人”,在意他的想法。 他开始每天期待着和她见面的时间,但又在期待中生出一丝丝害怕,“你那个叫做2357的朋友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因为一些事情和我失联了,我也在找他。”姜郁磨磨蹭蹭地说。 “哦。”因为好朋友不在身边,所以才就近在他身上寻找2357的影子。 希望她不要太快找到2357。 姜郁没有追根究底问太多,怕引起02的反感。 了解了他和杰西卡一家人的关系后便把对话内容转向其他轻松的话题,时断时续地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后才告别。 临走前姜郁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明天给你带一床新的床垫。” 然而到了第二天,姜郁被辞退了。 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突然到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说,辞退的理由是什么?”姜郁从杰西卡的手中接过辞退书,满脑都是问号。 “你自己看看。”杰西卡的表情淡漠,全然不像昨天早上还和她亲亲热热打招呼的“好朋友”。 姜郁迅速过了一遍辞退书的内容,大致是说她没有认真对待工作,经常摸鱼。 乍一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她每天都是在完成了自己分内工作的前提下才摸鱼的啊! 更何况,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杰西卡也不比她摸得少。 “马上会有新的员工来接替你的工作,你最好快点把东西打包收走。”杰西卡语气冰冷地嘱咐她。 “杰西卡,我不太能接受这个辞退说辞,”姜郁盯着落款处艾尔的签名,“我可以和艾尔博士谈谈吗?” “他很忙,没有时间处理这样的小问题。”杰西卡的表现和昨天判若两人。 姜郁知道社会险恶,同事是同事,朋友是朋友,但也对杰西卡的态度变化感到费解,她不拐弯抹角,直问道:“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吗?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对待陌生人的口吻和我说话?” 姜郁回忆起昨天两人分开时最后的谈话内容,猜测道:“是因为戴维?还是因为史蒂芬?”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杰西卡给自己接了杯咖啡,拒不作答。 姜郁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只是拿走了带来的床垫,打算去和02正式道别。 谁知刚出办公室,就有警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让她快点离开办公楼,不准她再多呆一秒钟。 甚至是在她回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也在门口盯着她,生怕她带走研究中心的机密。 拜托,她一个数据采集部的边缘人物,能带走什么机密? 姜郁此刻只能感慨幸好自己有钱,不然没有积蓄的上班族突然面临这种情况,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重要证件后,在警卫的催促下离开了宿舍。 她拎着行李包走到研究中心的门口,就遇到了史蒂芬。 “看看看看,如果你昨天对我客气点,今天就不会丢掉工作。”他坐在蓝色轿车的驾驶座上,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金发红唇的辣妹。 姜郁:“我是因为你才丢工作的?” 史蒂芬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丢工作吗?太蠢了吧!你们亚裔也就只配当书呆子。” 旁边的金发妹子配合地大笑,涂着口红的嘴巴咧得像个吃人的妖怪。 姜郁默默按住自己硬了的拳头。 一句话扫射一个族裔,真有你的。 不过姜郁是真没想到自己被开除的原因是这个草包,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昨天追着问戴维制药公司的事情让杰西卡起了疑心。 那么,为什么会为了史蒂芬开除她呢? 脑袋里快速回放和史蒂芬在101号实验仓碰面的细节,姜郁对着史蒂芬淡然发问:“是你这个小畜生强了101号,让他生下小人鱼的吧?” 第109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9 一更 史蒂芬脸色一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旁边的金发辣妹把鼻梁上的墨镜顺上推到头顶,往史蒂芬的方向靠了靠,“什么101?什么小人鱼?” “闭嘴,这种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史蒂芬粗暴地回复。 金发辣妹撅起红艳艳的嘴唇,不太高兴地往后靠回软垫上。 史蒂芬狠狠瞪了姜郁一眼,没有对她的猜测作多余的解释便开着车离开。 本来只是胡乱猜测了一嘴,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地捶中真相。 若真不是史蒂芬干的,面对姜郁的猜测,幼稚的他肯定会跳脚辩解。但现在这安分的模样,恐怕是被家人叮嘱过了不能对外重提这件事。 怪不得,杰西卡听到她说在101号实验仓遇到史蒂芬时的表情会很奇怪,言辞间躲躲闪闪的。 但也不用做这么绝吧?直接都把她给辞退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也太重了。 她本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解雇的行为反而让她坐实了这一想法。 这么看来,因为史蒂芬而被解雇的前男员工实惨。 走了都还要背上令人不齿的罪名。 姜郁拎着轻便的手提包,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 她让7777调出了小镇的地图,正在往小镇上评分最佳的旅馆的方向走。 路上经过杰西卡带她来过的IN酒吧,碰到了麦克。 “嗨!”麦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今天提早下班吗?现在可还是中午。” 姜郁木着脸:“不是提早下班,而是我被辞退了。” 麦克脸上的笑微微一僵,“你是在开玩笑?” “我行李都拎在手里了,和你开玩笑做什么?”姜郁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以为——”麦克有点尴尬,“不久之前你还和杰西卡来IN喝酒,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麦克看她的脸上并无窘迫之意,尴尬的面色稍有缓和,问道:“现在有什么打算吗?找到新的工作没有?” 姜郁摇头,“完全没有准备。” 和麦克的交情很浅,姜郁没打算和他深入交流,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后便挥挥手道:“我先走了。” “等等,”麦克叫住她,“酒吧正在招调酒师,既然你现在没有工作,要不要过来试试?” 姜郁的脚步顿住,“可我对调酒一窍不通,这也行吗?” “谁都是从一窍不通过来的,让露西带着你熟悉几天就好。” 现在又冒出个新的名字,“露西是谁?” “和我一样,也是IN的调酒师,不过她的工作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我的工作时间是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麦克耐心地解释,“她马上要搬去南部的小镇,刚好有职位空缺出来。” 姜郁摇摆不定。 她现在口袋里并不缺钱,并非迫切地想要工作。 但酒吧这个地方汇集着形形色色的人,姜郁可以借着工作的机会,在这里多搜集些情报。 “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这段时间的客流量不大,人员没这么复杂,如果有人来骚扰你也不用怕,酒吧里有专门的人会负责这方面的事。”麦克看她面上纠结,笑着说:“不用急着现在做决定,你想清楚了再联系我。” 姜郁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存下他的电话号码。 旅馆距离IN并不远,和麦克告别后,姜郁没走多久就到达目的地。 在前台办好入住手续,姜郁刚到房间就接到杰克打来的电话:“喂?” “170的尸体刚运送回研究中心就被销毁了,我想,你和它作别的希望也要落空了。”杰克的语气里带着惋惜。 这迅速销毁尸体的举动让人生疑,仿佛是急着消灭某项重要的证据。 难不成170真的是由人类改造而来?而戴森制药公司和阿德里研究中心合作的项目就和此类实验有关吗? 姜郁稳了稳心绪,“杰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已经被研究中心辞退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数据采集部的办公室看看,我的座位上现在已经换成了一个叫做珍妮弗的女生。”姜郁站在窗边,轻轻将窗帘拉开。 电话那边传来了椅子攒动的声音和急匆匆的脚步声。 杰克边走边问:“辞退你的理由是什么?” 姜郁回忆着辞退报告上的说辞,粗略地概括道:“工作不认真,上班时间不呆在岗位上。” “数据采集部每日的工作量比我的头发还少!需要怎么认真?”杰克压低声音,“大家都知道这个部门是艾尔博士为了把自己的废物女儿塞进来才成立的。” 姜郁被他前半句的比喻逗笑,想起杰克秃得厉害的头顶,深觉他对自己的调侃也太狠了,不过更加出乎意料的还是他看待杰西卡的态度,“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杰西卡。” “你身上贴着‘杰西卡好友’的标签,我怎么和你说?”杰克的脚步停下,接着安静下来。 姜郁估计他已经到了数据采集部的办公室,正站在门口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 几分钟后,杰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的没错,确实是珍妮弗,她看起来可真高兴,我走的时候她正在给杰西卡倒咖啡。” 姜郁没什么感情地说:“真是恭喜她。” “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共事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招惹了杰西卡?不然辞退报告上的说明也太苍白无力了。”杰克好奇地问。 “不是招惹到她,”姜郁背过身,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是和她的弟弟有关。” “你说史蒂芬?”杰克的声音带着轻蔑的意味。 看来杰克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对,你还记得101怀孕的原因吧?” “当然记得,”杰克是个聪明人,不用姜郁多做提示便猜出了这其中的关联,“你的意思是史蒂芬把……” “是。” “我的上帝!”杰克倒吸一口气,“我就说,我就说罗瑞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101确认怀孕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养在艾尔博士家里的,罗瑞才接手一个星期不到就测出了怀孕,这怎么想都太——” 姜郁打断道:“等下,给101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没有测出怀孕的时间吗?” “肯定是有的,但给艾尔博士汇报工作的时候估计发现了不对,所以强行修改了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研究中心里还从没有过人鱼的实验体,大家都不了解这种生物的孕期具体是多长,被动了手脚也不会惹人生疑。” 杰克碎碎念着:“怪不得,罗瑞被处理后,研究中心里的所有人员都被迫签署了保密协议,禁止向外界透露这件事,也不允许私下讨论,原来是因为这样……” 越说到后面,杰克的语气便越发意味深长。 都说女生八卦,男生八卦起来的劲头也不遑多让。 姜郁打完电话后长舒一口气,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瘫软在床上。 旅馆里的床垫非常柔软,姜郁不由得想起了02硬得硌人的床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说好了要给他送新床垫的,但是却没有做到。 不然等到晚上人少的时候,穿着隐形斗篷悄悄潜入关押室,现场用钱物交换机给他买新的。 姜郁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另一边。 02已经看完了姜郁给他买的书。 已经是中午了。 昨天姜郁临走前承诺了要给她带新的床垫,理应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但姜郁没有。 02拿出放在枕头下面的红球,对着小球发了会儿呆,然后抬手往墙角处扔去,哒的一声,小球落到墙角,再哒的一声反弹回自己的手心。 再等一等,或许她现在比较忙。 02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红球,隐隐有几分不安。 他以为自己擅长等待,在没有光亮的黑屋子里等待了整整二十年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现在,他只在这个明亮的房间等了姜郁数个小时就开始觉得自己失去耐心。 原来有了期待,等待就变成了如此煎熬的事。 02从中午等到下午,甚至开始怀疑姜郁是不是已经找回了那个叫做2357的朋友,不再需要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他躺在单薄的床板上,一只手捏着红球,一只手的手背盖住眼睛。 静默了几分钟后,他坐直了身体。 这是第一次,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做了不好的决定。 他决定杀掉2357。 穿过高压电形成的蓝色光屏,抬脚踹开严丝合缝的金属门。 02径直往姜郁工作的数据采集部走去。 一路上遇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 纷纷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喊着救命,或是瑟缩着躲在桌底,或是往安全通道的方向逃跑。 这种态度就好像他是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所以他才讨厌和人接触。 数据采集部里只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杰西卡,一个是陌生女人。 没看到姜郁。 “啊啊啊!”陌生女人尖叫着,手里的咖啡杯都落在地上。 棕色的污渍在地板上晕开。 “你好吵。”02皱起眉,伸出手指在女人的脚边开了一枪。 陌生女人捂住自己的嘴,缩成一团躲到办公桌下面。 02朝着呆愣的杰西卡走过去。 “你……你想要做什么?”杰西卡脸色苍白,快速从抽屉里掏出电击枪,对准02—— 啪—— 02先她一步打落了她手里的武器,用手指变幻出的枪口指着杰西卡的太阳穴。 “02!”杰西卡只觉得死神冰冷的手攀上了她的肩膀,声音不由得尖利起来,“我们好歹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真的要杀了我吗?” 杰西卡僵硬地扭转脖子,对上他银色的眼睛。 心神一怔。 就是这双眼睛,深埋在她的童年记忆中,只有怪物才会有的眼睛。 她爬上高高的木梯,把脸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到没有光亮的房间里有一对银色的眼睛在发光。 又漂亮又危险的眼睛。 02动了动手指,圆圆的端口更加挨紧杰西卡的太阳穴,“姜郁去哪里了?” 杰西卡半张着嘴,声音颤颤巍巍,“她……我,我不知道。” “你们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为什么会不知道?”02冷声发问。 杰西卡:“她被辞退了,现在已经不是阿德里研究中心的人员,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02先前纷乱的心绪静静沉淀下来。 原来姜郁不是不来见他,而是没法来见他。 那没事,他主动去找姜郁就好。 “你的手机给我。”02说。 杰西卡把桌上的手机递给他,“你想要做什么?” 02在她的通讯录里找到姜郁的电话,拨通,听到姜郁犹疑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杰西卡?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是02。” 杰西卡能感受到,02和姜郁说话的时候,僵硬冰冷的声线变得柔和起来。 姜郁:“02?!你怎么会拿着杰西卡的手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你说今天要给我带新的床垫,但是没有来。” 听到02还能云淡风轻地谈论这件事,姜郁觉得02的情况应该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对不起,我食言了。” 02:“没关系,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第110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10 一更 “你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吗?”姜郁奇怪地问。 “一直都可以,只是在于我想不想。” 姜郁:好酷炫的发言! “我在——” 正要说出旅馆所在地址又被02打断:“先别说,我等会儿给你回电话后再告诉我。” 说完话,02先把电话挂掉。 抵在太阳穴的枪口松开,杰西卡深深松了口气,脊背上已经全是冷汗。 “我本来打算杀死你的。”02的话让杰西卡刚松下来的神经又重新绷紧,“但如果杀了你,艾尔肯定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现在放过你,不是因为以前的交情,我没有那种东西。” 02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不严谨,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纠正,继续道:“我要用你的性命来向艾尔取得承诺,让他不要再跟踪我,不要来找我,不准找我和姜郁的麻烦。” 杰西卡颤抖着点头:“好,我答应你。” “如果你没有做到,我就回来把整个阿德里中心毁了,当然,还会把你的头割下来。”02面无表情地要求道。 杰西卡已经成了一个无情的点头机器,“好好好。” 等到02转过身,走出办公室,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时,杰西卡才喘着粗气瘫软在座椅上。 上次离开阿德里中心时是被迫开启了针对人类的无差别击杀模式,但他本身是消极应战的,甚至还希望有“天赋异禀”的人能把他杀死,所以尽管离开了研究中心,但身上还是受了不少伤。 这一次离开,依旧有人会阻拦他,不过他不再消极应战。 因为有人在等他。 如果姜郁看到他脸上添了新的伤痕是会难过的,他不想让姜郁难过,所以要主动出击。 推开阿德里中心的黑色铁门,留下一地的伤员,02再次拨通了姜郁的电话,“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这里。”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近,02愕然转头,发现姜郁就站在不远处。 “听到你打来的电话后,我很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姜郁小跑到他面前,视线在他身上反复打转,“幸好没受伤。” 02贫瘠的心房开出一朵很小的花,他小声应道:“嗯。” 可等姜郁扫到他的脚,语气又变得严肃:“你怎么没穿鞋?我给你买的拖鞋你没穿吗?” 02眨了眨眼,“对不起,我忘记了。” 说着转过身去,“我现在就去穿。” 姜郁拉住他的手,觑了眼铁门后的情况,“算了,里面不安全,我们走吧,等会儿重新给你买一双。” 02:“好。” “光脚走在路上脚会不会疼?” “不疼。” “你就这样跑出来,艾尔博士不会放过你的吧?”姜郁担忧地问。 “已经办妥了,他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如果他故技重施,用旧玩具球骗你回去怎么办?” “没关系,”02从兜里掏出姜郁送他的玩具球,“我已经有新的球,过去那个不再重要。” 姜郁带着02回到住的旅馆里。 因为穿着病号服又光着脚,姜郁和02一路接受了不少路人探究目光的洗礼。 到了旅馆的第一时间,姜郁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刚才还没注意,现在我才看到这件衣服的背面沾了血迹,你先去洗澡,我帮你买套新的衣服来替换。” 02解衣服扣子的动作一顿,“你要出去?” “不用,”姜郁想起自己的新买的道具,“我在这里就可以买。” “在这里就可以买?”02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真的,你别不信,看好了哦。”姜郁习惯了对2357不设防,所以对02也一样。 02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常识的重大挑战,姜郁不觉得有必要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异能”。 02看见姜郁捏着一个虚空的东西,手指在虚空上胡乱动着,似乎是在操作,接着毫无预兆的啪的一声,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出现在眼前。 02睁大猫眼:! “怎么做到的!”02弯腰捡起拖鞋看了看,是实物而并非是虚幻的投影,他像只好奇的猫围着姜郁转圈圈,甚至伸手把姜郁托举起来抖了抖。 姜郁:? “你可以凭空变出东西吗?”这样的能力在战场上简直太好用了,如果让研究中心的人直到姜郁有这种异能,肯定会被捉去研究。 依旧被托举着的姜郁:“……02,你先放我下来。” “好。”02把姜郁放下。 “这个是我的异能之一,和复活能力一样。” “只是之一吗?” 姜郁做出深沉的表情,“是哦,只是之一,我还有好多大招没有透露。” 02难得露出兴趣盎然的表情。 姜郁故意吊他胃口:“你先去洗澡吧,下次再给你看别的。” 02开开心心去洗澡,洗到中途姜郁敲了敲门,对他说:“我给你买了新的睡衣和贴身衣物,用篮子装好放在门口了,你洗完澡后记得穿好衣服再出来。” “好。”02关了水,确保自己说话的声音没有被水声盖过。 现在是初秋,姜郁给02买的睡衣不厚,是青黑色的轻薄款式。 02换好睡衣,发现尺寸异常合身,大概是按照2357的尺寸买的。 “快来!我买了好吃的东西!”姜郁发现【钱物交换机】还可以用来订购外卖,于是在上面买了两份咖喱鸡肉饭,还点了两杯冰过的椰汁。 “这个也是你凭空变出来的吗?”02在小圆桌前的椅子上做好,手里握着勺子,因为难以置信显得表情有点呆,“除了衣服,还能变出做好的食材。” “不是凭空变出来的,需要消耗一定的金额。”姜郁喝了口椰汁,“钱不会凭空生出来,所以本质上还是物物交换。” 02学着姜郁也喝了一口椰汁,眼睛一亮。 姜郁得意地说:“好喝吧?” 02点头。 “以后会带你吃更多好吃的东西。”姜郁用一掷千金的口吻,豪爽道。 以后。 02从未像这一刻觉得这个词语如此动听,也从未这么期待以后的到来。 “我刚才在洗澡的时候听见你和一个叫做麦克的男人打电话。”02咬了口土豆。 “是啊,”姜郁并不忌讳,“我找了一份做调酒师的工作。” 姜郁斟酌后还是抓住了麦克给她提供的机会,接受了这份工作。 “你的钱要不够花了吗?”02问。 “那倒没有。”资金池里还有七万多,7777给她捏的这个角色的银行卡里也还有三万多的积蓄,“短时间内是够的,但以后就不好说了,还是得有一份工作才行。” 接受这份工作的本质不是为了工资,而是为了其后的情报。 这个目的不好同7777解释,索性不提。 02默默嚼了会儿米饭,“我懂了,明天我也会去工作的。” “你不用。”姜郁立马道。 02歪头:“为什么?” “你在外面不安全,而且你也说过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我担心你会被别人欺负。” 02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她的用意,“所以,你会赚钱来养我?” “对。” 02得出结论:“原来如此,你是想要包养我。” 姜郁:“咳咳咳……不是!别学个词就乱用!” “不是吗?”02咬着勺子,表情呆呆地反问。 “不是!我只是想要照顾你。” 不用问,02也能猜到她想要照顾自己的原因,又是和2357有关,不舒服的感觉再度涌上来,“好吧,我知道了。” 旅馆里没有沙发,所以姜郁和02只能一起睡。 姜郁觉得02虽然被植入了情感知觉系统,但身体还是和人类不同,所以并不介意用同一张床。 介意的人反而是02。 理论上来说,他并不需要睡眠,但也可以强制自己陷入睡眠状态。 “02!快来快来。”姜郁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床够宽,睡两个人完全够。 02看她如此热情地邀请自己一起睡觉,尽管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看她对自己如此不设防的程度还是怀疑那个叫2357的家伙和她究竟是怎样亲密的关系。 普通的朋友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吗? 02坐到床垫上,好软,软到他站起来又重新坐下,身子微微向上弹动。 姜郁想起了第一次给2357布置床铺,他躺到床上秒睡的场景,不由得想笑,“软吧?” 02点头:“软。” 翻身进了被窝,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好,02对姜郁说:“现在可以关灯了。” 姜郁伸手关掉散发着昏黄灯光的台灯,缩回被子里,“晚安。” 02闭着的眼睫毛动了动,“晚安。” 十分钟后,身旁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02于黑暗中睁开眼,转过头,看到姜郁睡觉的模样。 她的身体侧向自己的方向,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边。 02轻轻拨开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手指不小心碰到她温热柔软的皮肤。 愣了愣,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 像漂亮的洋娃娃。 02这样想着,偷偷往她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挨得更近了一些。 一夜过去,姜郁晚上睡觉很老实,没有胡乱动弹,基本晚上睡是什么位置早上就是什么位置。 她睁开眼,发现02还闭着眼睛,手维持着交叉的姿势放在胸前的姿势。 姜郁轻手轻脚地起身,不想吵到他,结果刚出被窝就见02突然坐起身来。 没有一点缓冲,硬邦邦地坐起来。 “想吃什么早餐?”姜郁笑着问,眸子里亮晶晶的。 02:“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回答似曾相识。 相处的时间越长,姜郁就越发肯定02就是2357,只是不知道为什么02最后会成为指导她完成任务的系统。 上班时间是从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七点。 姜郁离开旅馆前还特意给02留了方便面和面包,担心他会饿。 和麦克说的一样,这个时间段的IN里根本没多少人,冷冷清清。 叫露西的女生染着粉色的头发,嘴唇涂成黑色,打了鼻钉和唇钉,上身穿着的衣服很短,露出的手臂上纹着图纹繁复的纹身,单看外表不太好相处。 “我叫露西。”露西的声音和冷酷的外表不同,出奇的温柔,“你就是麦克介绍过来的人?” “是的,你好。”姜郁忙对她点了点头。 露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嘴里嚼着口香糖:“白天的工作不忙,你先跟着我适应两个周。” 露西说的不错,中午卖出不到二十杯酒,两点之后又变得清闲起来。 姜郁正好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记录调配热销酒款的步骤,再熟悉酒瓶的摆放位置。 四点左右,姜郁坐在吧台上开始摸鱼,摸了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安妮的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偷偷给她打的电话:“姜郁,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现在已经不是阿德里研究中心的员工了,没法帮你的忙。”姜郁趴在吧台上,无聊地吸着鲜榨的橙汁。 “我知道,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从你走后101就不肯进食,甚至还有自残行为。” 姜郁闻言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你弄错了吧?我和他的关系很一般,他应该是出于别的原因才表现出这种症状的的。” 而且她才离职了一天而已。 安妮得出的这个结论根本经不住推敲。 第111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11 一更 “我已经给他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他的身体指标完全正常,反而是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而且他近期来就只和你有过接触,我想不通还有什么样的原因……” 姜郁想要耐心地听她说完,可她一路絮絮叨叨,分不清重点和非重点,姜郁不得不打断道:“安妮,你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忙?” “回来安慰一下他,喂他一点食物。”安妮央求着说,“计划下个星期就要对他进行人工授了,这是我第一次全权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可就他目前的状态,可能会对怀上的小人鱼有健康影响。” “我现在已经不是那边的工作人员了,警卫不会让我进去的。” 安妮给她出主意:“你从后门绕进来,那里只有门禁系统没有警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用职工卡帮你把门刷开。” 听安妮迫切的语气,她是真的很想把这个项目做好。 姜郁答应了她,并把时间定下。 七点准时下班,姜郁和露西以及提前半小时到的麦克告别,直接去了和安妮约定的阿德里研究中心的后门。 安妮从下班后就在后门候着,见姜郁来立马用门禁卡将门刷开,拥抱了她一下,“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省去不必要的客套语,姜郁和她快速走到办公楼。 这个时间点,除了特殊的几个部门,大多数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人。 乘电梯到达101的实验仓时,他正蜷缩在水缸底部睡觉。 听见仓门的动静抬起头来,见到进来的人后赶紧浮出水面。 双手抠着水缸的边沿,啊啊呜呜地朝着姜郁叫。 “我就说是你离开的原因,他看我来从来都不会这么叫。”安妮既松了口气,又有点酸。 食盒里的肉和菜根本没有动过,姜郁敲了敲食盒示意他快吃。 101摇头,朝姜郁伸出手。 姜郁不明所以,以为他是要拉手。 等牵到101冰凉的手后,对方对着她的手背狠咬了一口。 姜郁:“嗷!” 狠咬了一口,留下一道近乎要见血的牙印后人鱼又一头扎进水里,缩在水缸底部,背对姜郁一动不动。 “呼呼——”姜郁吹着手背上的牙印,转头对安妮说:“我觉得你好像弄错了,他不是想我,是恨我。” “因为你昨天一整天没有来看过他,所以他生气了。”安妮解释道。 姜郁半信半疑:“是吗?” “不然你现在假装要走,看看他的反应。”安妮建议道。 “好吧,我试试。”姜郁转身出了门。 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发出咚的一声。 姜郁回头,看见101已经从水缸里跃起掉到了地上。 安妮走到101的身边,想伸手扶他,可101立马弓起背,发出低吼声以示警告。 安妮有些生气,她掏出芯片控制器想按下去用电流惩罚他,正要按下去就被姜郁打掉她的控制器,制止道:“别用这个,我把他抱到水缸里。” 姜郁摸着手背上的牙印还有点心有余悸,担心他会再来一口。 所幸这回他表现得很温顺,没有抗拒她的接近和公主抱。 怎么说呢,虽然只是一天没有吃饭,但抱起来好像真的轻了一点。 人鱼的体重减得这么快的吗? 姜郁好奇地想。 101被放进水缸后不再像先前那般快速缩进缸底,而是浮在水面上,瞪大浅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 神态和白黏黏很像。 “看他这么听你的话,我就放心了。”安妮的语气越发别扭,“你给他喂完食后直接走就好,我先回家了。” 姜郁:“行。” “你为什么不吃饭呢?”姜郁拍拍食盒。 101看了看食盒里的食物,又看了看姜郁,连啊呜声都没有发出。 姜郁叹了口气,“是不是先前给你吃海鲜把你的胃口养刁了啊?” 101听不懂话,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算了算了,也知道你听不懂人话,幸亏我来之前有所准备。”姜郁打开拎来的袋子,里面是一只已经被海鲜店老板分割好的章鱼。 姜郁拿出一根触角喂到他嘴边,101张开嘴咬住,嘎吱嘎吱嚼了两下吃掉。 “哈,果然,你是被养挑嘴了吧?”说着又喂他吃了一根。 “你原本是人类吗?还是真的同杰西卡说的那样,就是稀有的人鱼呢?”姜郁自言自语着。 101只管快乐干饭,时不时发出啊呜声附和一下。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手臂上的这些伤痕是安妮说的自残导致的吗?”姜郁指了指他手上的伤痕。 “呜呜啊——”这次的101似乎终于听懂了她的问句,发出的声音都带有委屈的意味。 “小可怜。”姜郁摇摇头,又喂了他一根触手。 喂完章鱼后,姜郁陪着他玩了会儿贝壳,眼睛不自觉地被他近乎流转着光芒的头发吸引。 “我可以摸你的头发吗?”姜郁说着已经伸手摸了人鱼浅金色的头发,“你的头发真漂亮,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和你的一样漂亮。你的头发像是阳光落到手上,而他的头发就像是温柔的月光。” 101:“啊呜呜。” “好吧,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也有点多了。”姜郁收回手,“你以后好好吃饭,我有时间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姜郁站起身准备离开。 101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扯住她的衣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姜郁只好重新蹲下身,和他平视,“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101看她肯留下来了,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 “唉,你这样很容易被别人骗的,我只是给你带了几次饭,并不算对你特别好,你应该提高警惕。”姜郁忧心地说,“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只怪现在的情景特殊,让101对还认识不久的她生出好感。 101看她刚才还表情放松,似乎挺高兴的样子,转眼就变得忧心忡忡。 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能通过她的表情变化分析出她的心绪起伏,有些担心地抓着她的手。 “你想离开这里吗?”姜郁反握住他的手,略显仓促地问。 下个周,安妮一行技术人员就要对他进行人工授,不敢想象,如果他生出的小人鱼又夭折了他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姜郁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但要怎么带走是个问题,带走之后如果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101又是孤零零的一条鱼。 在阿德里研究中心里好歹有专业的技术人员看护,但要是落在外面,不知会遭遇怎样可怕的事。 “7777,线上商城里有没有随身空间这种道具?我想把101带走。”姜郁问道。 【有的!让我帮你找找。】7777立马打开线上商城,飞快找到具有姜郁需要属性的道具。 【道具:一百平米的房间】 【使用效果:能够随身携带的秘密空间,房间里的时间对于植物以及没有生命的物件保持相对静止状态,建议用来储存保鲜期短的食物。】 【使用时效:永久】 【需要积分值:35点】 “如果我将101放在这个房间里,能把他带回属于我的世界吗?”姜郁试探着问。 然而7777的回答让她的希望落空:【抱歉啊,玩家小姐,这是不行的。这个房间不能实现跨世界的物资传送,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都不行。】 “倒也是。”姜郁挠了挠头。 如果真的可以带走,临走前,姜郁很可能会忍不住将02也放进秘密房间里。这样一来,原世界里的2357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玩家小姐,一百米的房间毕竟容量有限,为了能更加完全地利用空间,我推荐你购买另一种道具“缩小灯”,被缩小灯照过的物体通通缩成五厘米的大小,重量也会通通缩到250克,非常方便哦!】7777趁机推销别的商品。 【而且,缩小灯只需要消耗15点积分值!只要15点哦!特别划算!】 姜郁:“这个缩小灯的效果是只针对无生命的物体吗?还是连人和动物也适用?” 7777:【都可以哦。】 “听起来挺不错的,买吧。” 姜郁话音刚落,积分数值就立马缩减到234。 买完道具后,姜郁回神过来,发现101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水缸的边缘,头枕在手臂上睡觉。 “101。”姜郁拉着他的那只手轻晃了一下。 浅眠的人鱼抬起头来看她,“呜呜呜。” “我带你离开这里。”姜郁拿出刚买的缩小灯,对着101一照,他变成了一条5厘米的小人鱼。 趁他还没有下沉,姜郁把他捞在手里,轻轻展开。 “呜呜啊。”身体变小,声音也跟着变小。 101表情茫然地看着自己蓦然变小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能算“庞然大物”的姜郁,不安地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缩小灯】是一把蓝色的手电筒。 【一百平米的房间】是一扇深红色的门。 姜郁一手捧着变小的101,一手推开深红色的门,展露在眼前的是一间四面和头顶的墙壁雪白,地板上铺着红色绒地毯的空荡荡的房间。 里面的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 姜郁赶紧用钱物交换机买了一个鱼缸,数瓶纯净水,一栋放在水中给鱼住的小屋,快速布置完后把101放进去。 本来茫然中夹杂着一丝害怕的101很快被崭新的小屋所吸引,他游到其中一个小房间,趴在里面,隔着浴缸看了眼外面的姜郁,满意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在阿德里研究中心耽搁了一个小时,回到旅馆的第一时间02就问:“你不是说上班时间是从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吗?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姜郁嘿嘿笑着不说话。 02心里一紧,“你找到2357了?” 姜郁:? “不是,你想什么呢?”姜郁穿上毛绒拖鞋,“我去了一趟研究中心,把101带回来了。” 02看她空手空脚地回来,想不出她能把那么大只的人鱼藏在哪里。 姜郁看到02打量的目光便知道了他在疑惑些什么,故作神秘地拉住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带你去看个好地方。” 说罢打了个响指,眼前出现一扇红色的门。 “这……这是?”饶是见识丰富的02也忍不住磕巴,等他绕到门的后面却猛然发现,门的另一侧竟然—— 就是门的另一侧。 02的表情有些沮丧。 “不是这样看的,”姜郁捉住他的一只手,拧开红门往里一推,“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02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这也是你的异能之一?”02摸着雪白的墙壁,再看看脚下踩着的柔软地毯,好奇地问。 “是的。”姜郁蹲在鱼缸边和他招手,压低声音说:“快来看这个。” 等02走过来,看清了鱼缸里缩小版的101后,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我听到安妮说下个周要给他做人工授,觉得很可怜就带回来了。”101还在睡觉,姜郁刻意把声音放小。 “你打算一直把他养在这里?”02模仿姜郁也把声音压低。 姜郁当然想一直养着,但是迫于道具的特殊性,没办法承诺,只道:“暂时先养着。” 02的视线不自觉扫过姜郁的手背,发现了上面深深的牙印,再联系起鱼缸里的101,问:“手背上的伤是不是101咬的?” “是啊,”姜郁摩挲着自己已经不疼的伤口,“他很缺乏安全感。” 02看着姜郁平和的表情,暗叹姜郁的脾气不是一般好。 带着02在秘密空间里参观完出了红门后,姜郁又一个响指,红门在眼前消失。 02:“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都忘了问你。” “问什么?”姜郁抱着睡衣正准备去浴室洗漱,听到02的话又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会被研究中心辞退?” “哦,原来我还没和你说呢。”姜郁把睡衣撂在床上,拉着02的手一起坐在床上,“我发现了史蒂芬的秘密。” 02本来还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听完姜郁的话后整个精神起来,眼睛都睁得比平时大,“他和101?” “基本可以确定了,”姜郁回想起史蒂芬心虚的表情,又想起杰西卡冷冰冰的态度,略嫌晦气,“不过除了这个主要原因,我觉得次要原因还是我被辞退的前一天追问了太多戴维制药公司的事。” “你问了杰西卡什么事?”不用姜郁说,02也知道了她询问的对象。 “我问了戴维的制药公司和研究中心合作的项目。我怀疑170,182和200原本都是人类。”姜郁想了想,“对了,你不是和艾尔博士一家人生活过很长的时间吗?你有没有听他们提过合作项目的细节?一点点的细节都好。” “抱歉,我不知道。”02摇头,“我在戴维十四岁的时候就被他们关了起来,那之后的二十年都和外界隔绝,所以不了解戴维开办的制药公司,不过,如果你想要相关资料的话,我可以——” “等等,”姜郁表情僵硬,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什么关起来?什么二十年?” 第112章 阿德里研究中心 完 一更 “劳拉死后,艾尔觉得我的危险指数过高,就把我单独关了起来。”02语气平淡地带过。 姜郁:“然后就把你关了二十年?” “是的。”02想了想,更正道:“说二十年并不确切,应该是二十年又一天。” 姜郁觉得眼前一黑,“他们把你关在哪里?” “他们在屋外修了一栋很高的房子,把我关在里面。” “什么样的房子?” “红砖红顶的水泥房,屋顶距离地面很高,有一扇木门,还有一扇方形的窗户开在距地面两米高的地方。窗户是唯一透光的地方,所以房子里很黑。”02像是挤牙膏,姜郁问一点他就说一点。 “他们那样对你,你不生气吗?为什么不直接把门拆掉,先狠狠揍他们一顿,再离开威尔逊家。”威尔逊是艾尔的姓氏。 “当时的我并不生气。”02垂着头,“因为我确实做错了一件事,我想那大概是威尔逊一家人给我的惩罚。” 姜郁伸手盖住他冰凉的手背,“你做错了什么?” 02偏过头,银色的眼睛里全无感情,“我差点杀死了戴维。” 十四岁,人厌狗嫌的年纪。 幼时对于大人的天然畏惧感已经消失,心智又还未成熟到能分清是非。愤世嫉俗,看谁都不顺眼。 特别是从小就被称为高智商天才的戴维,他在这个时间段对02的怨恨最为浓烈。 自己需要努力才能达成的成就,身为实验体的02却能轻易达到。 要欺负一个感情知觉系统薄弱的实验体是很容易的,特别是在唯一对他还算好的劳拉去世之后。 借口想要了解02的皮肤是什么样的材料制造,便用刀割下他手背上的一块皮肤。 割下皮肤只是初步的试探,再往后又要了小拇指的一节骨头。 陆陆续续地要了很多稀碎的零件。 最后一次,戴维说想要一只他的眼睛。 “我拒绝了他。”02回忆道。 手背上的皮肤也好,一截小拇指的骨头也罢,这些东西就算是给戴维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但是眼睛不行。 失去了一只眼睛会让02产生视线盲区,以后投入作战会不方便,尽管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被拒绝的戴维恼羞成怒,他和02扭打在一起。起初,02处处让着他,但后来,戴维在扭打的过程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逗弄的小狗,变得越发愤怒,先前握着的匕首本来只是向着02的眼睛,转而便朝着02银色的心脏攻去。 心脏里编写着核心程序,这是他的要害。 02下意识还击,他之前在劳拉的监督下和其他的人形机器进行对战时都是破坏力越强越好,所以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 戴维差点被他打死。 “艾尔为了惩罚我便将我送进那栋完工不久的大房子里,直到二十年后,艾尔说我有了派上用场的场合,把我送到前线。”02看着姜郁,“这之后的事情你也知——” 02愣住。 他看见姜郁正在哭。 晶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有点红。 “为什么要哭呢?”02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比平时要更加温柔。 姜郁可以想象,在这二十年间,02被关在白天黑夜都不分明的大房子里,麻木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只是等待却没有期待。 在重复的一日又一日中,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并非是信念,只是身体的本能,是被设置成不能受到致命伤害核心程序。 姜郁:“我只是有点难受。” 02凑近她,不解:“为什么难受?” “我心疼你。”姜郁揉着自己的眼睛,不自觉说出了暧昧的话。 刚开始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为什么劳拉要悄悄给他植入情感知觉程序这种对他来说无用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点。 很难描述这是什么感觉,不疼不痒。像是种子的幼苗破土而出的瞬间,像是花骨朵舒展开花瓣的瞬间,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盏灯的瞬间。 把所有感到心动的瞬间相加,也比不过此时的动容。 他作为02这个独立的个体,因为独特的经历让姜郁感到心疼,并非是因与2357挂钩的相似点。 “我可以拥抱你吗?”02的身子前倾,小声问。 姜郁抱住了他。 原来拥抱是这样的。 02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把脸埋在姜郁的肩膀上,自觉收紧了手臂,把姜郁抱得更紧。 喉咙里不自觉发出小狗般的哼唧声。 姜郁伸手抚顺他略凌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觉得他像一只小可怜。 02觉得她的抚摸不仅仅是落在自己的头顶,更是落在自己虚无的灵魂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心里愤愤地憋了股闷气,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威尔逊一家王八蛋,特别是戴维! 最好是把他们都用缩小灯缩小,全部关进【一百平米的房间】,也关个二十年的时间再放出来。 姜郁的脑海里重复闪现02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黑暗角落的场景,越发感觉生气。 “你睡不着吗?”02侧过身来问。 “啊——我,”总不能把肚子里的坏水都倒给他看,姜郁撒谎道:“我在思考逃跑的三个实验体的真实身份。” 02:“你还在怀疑它们原本是人类吗?” “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最靠谱的方式就是潜入研究中心偷拿项目组的机密材料。 02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明白了。” 姜郁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只翻过身去,“快睡觉吧。” “好。”02说着把头低下,抵在姜郁的背上,轻轻闭上眼。 次日中午,姜郁喂完101后照旧去IN里打工。 在这里的工作和在阿德里研究中心没什么区别,都是摸鱼为主干活为主。 这种生活倒是挺安逸的,但是照这样下去要调查三个实验体的真实身份简直如同大海捞针,特别是182和200,估计都已经离开了阿德里小镇。 换个思路想,倘若她是艾尔·威尔逊,若是要找样本来进行人体实验,那么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找没有父母的孤儿,或者是直接和进行人口买卖的非法集团对接。 这样是最没有顾虑的。 可是这样一来,要查找这三个实验体的真实身份就会更加困难。 好难。 果然还是偷偷潜入项目组偷机密材料要靠谱一些。 姜郁决定好好计划一番怎么将这个想法落实。 * 回到旅馆时,浴室里满是温暖的雾气。 02穿着姜郁给他买的睡衣,半长的黑发还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你今天这么早就洗澡了啊。”姜郁随口一道。 “衣服上沾了点脏东西,”02从小圆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递给姜郁,“这个给你。” “给我买的书吗?”姜郁接过来,就发现牛皮纸的封面上写着“阿德里研究中心人体实验项目”几个字。 姜郁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这沓材料。 “你昨天晚上说想要知道逃跑的三个实验体的真实身份,我就去阿德里研究中心把这个东西拿了过来。”02的语气波澜不惊。 姜郁翻开封皮,第一页就是170实验体的相关信息。 170的真名叫做罗娜,上面还附了她的照片。 研究中心的人臭不要脸,这张照片竟然就是麦克印的那张寻人启事卡片上的图案。 既然170在第一页,那么就说明她是第一个人体实验项目的受害者。 往后详细记录了罗娜进入研究中心的时间,她通过服用戴维制药公司开发的药物是如何一步一步分化成170的,以及170接受的各项作战训练细节。 大概是为了给之后的实验提供更好的参考依据,各个环节都记录得非常详细。 再往后就是171,172…… 一直到182之前,这些实验体的编号上都被盖上了死亡的红印章。 从182号往后,又全都是刺眼的红印章,到了最后一个编号200红印章才消失。 170到200,共计31个实验体,这些实验体有老年,中年,青年,最多的是未成年。到现在,就只有182和200两个实验体还生死未卜。 182是一个叫做梅尔的小姑娘,200是一个叫做亚历山大的小男生。 实验体来源的那一栏写着,两个孩子都是阿德里研究中心通过人口买卖的手段获得。 【恭喜玩家小姐调查出三个实验体的真实身份,完成任务“阿德里研究中心”。】 【获取330点积分值和33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10249.5元】 【积分值:564点】 姜郁心情难言。 中午她才暗暗感叹这个任务困难,现在就被白给的积分和奖金给砸昏头。 “7777,这次的任务完成后有彩蛋吗?我想知道182和200现在的情况。”姜郁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 【可以的,玩家小姐。根据时空管理局那边给出的情报,形态呈暹罗猫的182已经被一户好心的人家收养了,现在过得很好。至于形态为章鱼的200逃离研究中心后缩小形体搭乘上一辆货车,辗转一番后在阿德里小镇北部的海域落脚。】 这些被改造的实验体无法还原到原来的形态,7777所描述的情况对于182和200来说已经算是个好的结局。 “怎么了?”02坐在姜郁的旁边,发现她的目光从摊在腿上的材料上移开,表情放空地凝视着前方。 “谢谢你!”姜郁恍若回过神来,猛地攥住他的手,“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不客气,举手之劳。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这句话怪可爱的,姜郁有点不好意思。 “你偷拿了这么重要的材料回来,研究中心的人会找你的麻烦吧?”姜郁担心地问。 02:“我没有偷拿,我是明抢的。” 姜郁:…… 姜郁警惕地看了看窗外,“那不是更危险了吗?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 “不用担心,我把整个阿德里研究中心都拆了,”02看姜郁平静的脸上似乎裂开了一道缝,继续道:“临走前我把研究中心里的实验体全部放了出来,他们正忙着四处回收跑掉的实验体,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就算来了也没关系,我有信心能对付他们。” “好吧,”姜郁挠了挠头,“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搬到秘密空间里,至少里面是安全的。”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就没有必要继续去IN里工作,更何况她随时都有可能走,要是突然消失还得让酒吧重新招人。 明天去上最后一天班,顺道把工作辞掉好了。 姜郁暗暗在心里做了决定。 至于麦克那边,姜郁觉得还是不要将170就是罗娜的事实告诉他比较好。怀揣着寻找的希望总比陷入永久的绝望要好些。 “你想要什么礼物?”姜郁笑着问。 正在搓揉着姜郁手指的02疑惑地抬起头来,“礼物?” 姜郁:“对,作为报答,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当然应该得到礼物。” 这个词语还真新鲜。 这是他拥有的第一次可以要求礼物的机会。 02思考了一会儿后,对上姜郁的眼睛,认真地说:“可以再多夸奖我吗?” 第113章 突然的死亡 一更 姜郁迟疑着问:“只要夸奖就可以了吗?” “只要夸奖就可以。”02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难得露出期待的表情。 无意识的夸奖容易达成,但被人要求进行夸奖反而有了难度。 斟酌半晌最终采取了简单的方式。 姜郁把手放到02的头发上,轻摸了几下,“好厉害,好厉害。” 词汇在这个关键时刻贫瘠到让人惋惜,姜郁窘得脸想红。 02却意外吃这一套,他静静感受着头部轻柔的安抚,好半天都不说话。 “以前没有人夸过你吗?”连着摸了好几下,姜郁才收回手。 02回忆了一会儿,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人夸奖我。” 在前线,遵循上级命令消灭掉指定目标后也不会得到一句辛苦。因为他是实验体,理应遵循指示,理应做到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理应承受别人看待异类的目光。 “可以再摸摸吗?”02拉住姜郁的袖子,小声问。 “可以啊。”好像小动物哦。 手重新放到02的头上,继续顺毛。 几分钟后,02直接枕在姜郁的腿上发出安心的呼吸声。 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 隔日,姜郁在上班的时候和露西说明了情况,从明天开始就不再过来。 “是恋爱了吗?”露西把手肘杵在吧台上,眯着眼问她。 “没有。”姜郁否认,“不是恋爱。” “那是和我一样想要换个工作,保持新鲜感?”露西问。 “差不多是这样。”其实是任务执行完毕,没有必要呆在这里继续收集情报。 “我这边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得和麦克说一声,他方便安排新的人过来。”露西耸了耸肩说。 “我昨天就这件事和麦克通过电话,他说没问题。”昨晚打电话的时候顺道闲聊了一点别的事,得知麦克依旧在寻找自己的妹妹罗娜,心里不由得泛酸。 “今天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露西对她笑,“我请你喝一杯。” “不用不用。”姜郁连连摇头拒绝,“我特别容易醉,不能沾酒。” 就连吃酒心巧克力都会觉得头晕的姜郁非常清楚自己差到离谱的酒量。 露西遗憾地说:“好吧,乖宝宝。” 到了七点,姜郁准时离开酒吧,出了门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来看脱衣秀的史蒂芬,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陪着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不是先前坐在副驾驶的金发红唇,前后不过隔了几天,看来换女朋友的速度够快。 不过想想连实验体都不放过的人渣,十有八九是个靠裤裆思考的玩意儿,这点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姜郁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正打算装没看见,谁知史蒂芬直接追到她后面,拽住她的手腕,“你在这里工作?” 姜郁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轻轻跳动,“松手,不会好好说——” 史蒂芬的身体忽然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被迫松开。 姜郁:? “他欺负你吗?”耳旁忽然响起02的声音,姜郁抬眼一看,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你……”姜郁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像是电视剧里的奇幻设定,守护神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刚才。”02拉起她的手看被史蒂芬捏红的手腕,皱起好看的眉毛,“天色暗了,我担心你,所以在下班时间过来接你。看来我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史蒂芬被不明的怪力轰击了背部,狼狈地摔到地上,他爬起来正欲质问,就看见眼前这个冷着脸的黑发银眼男人,心脏顿时沉到胃里重重往下坠。 他认得这张脸。 先前的嚣张气焰直接被摁灭,下意识就要跑。 02抬手,朝着史蒂芬的背部又来了一下。 强有力的气团直接打到史蒂芬的背上,让他又摔了一次。 02慢步走到他面前,用俯视的角度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可真脏。” 陪史蒂芬一起来的新女友已经被突发的变故吓跑了,只剩他一个人。 “0……02,我……我听爸爸和戴维提过你。”史蒂芬是第一次看见眼睛是银色的男人,白色的睫毛跟落了雪似的,身上散发的气息更是比雪还要冷。 “你为什么要欺负她?”02问。 “我……我没有,我只是和她打个招呼。”史蒂芬刚说完话,就看见眼前闪过一抹银亮的色彩,再回神时一把闪亮的长刀正正对着他,刀尖距离他的眼睛不到半厘米的距离,稍微动动身子就有丧失一只眼睛的风险。 “救——救——”史蒂芬嗓子干涩,连吐字都不清晰。 “这也是我和你打招呼的方式,你喜欢吗?”02说着把刀往他的眼前挪近了几毫米。 史蒂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感觉刀尖下一秒就要刺进他的瞳孔里。 “目前而言,杰西卡都有好好遵守约定,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02歪了歪头,“但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她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对不起!”史蒂芬的身体纹丝不动,嘴巴却在飞速地开合说话。 说了这么多话,总算有一句中听,02把刀收回。 史蒂芬哭喊着爬起来跑了,窜得飞快,连头都不敢回。 “02,”充当背景板的姜郁终于发声,“我们回去吧。” “好。”长刀恢复成手指的形状,可以拉住她的手。 02:“以后我送你到酒吧,晚上再接你回去。” “不用,我已经辞职了。” “辞职?”02食指抵着唇瓣,低头细想了一会儿后,“我会努力工作的。” 姜郁:“哈哈哈不用,我有钱,不用你去工作。” 02这个呆呼呼的模样,去工作总觉得会被阅历深厚的社会人欺负。 02问:“那么,之后怎么打算?” “我们去旅行吧,我听露西说位于阿德里小镇北部的海岛非常漂亮,我们可以去那里玩一段时间。”姜郁想在临走之前尽可能给02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旅游吗?” “对对,直接坐火车就可以到达北部的海岛,到了那里后我们可以坐船先环岛一周游。”姜郁兴致勃勃地计划着。 02喜欢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没有察觉自己一贯抿直的唇线有了上勾的趋势。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初秋的风开始有了寒意,出口的话语却带有温热的余温。 姜郁停下脚步,望进银色的星河,“我的事?” “你的事。”02重复道,“你的童年,你的家人,你以前的朋友,你是如何成为现在的你。所有的事,只要与你有关,我都想听。” 但是不太想了解与2357相关的回忆。 姜郁摸了摸耳朵,不知怎的有点烫,“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童年的经历也好,成年后的经历也好,都很一般。” “可是,”02的声音带着疑惑,“在我的眼里,你和别人不同,你就是特别的。” 耳朵好像更烫了。 “姜郁,你的耳朵好红。”02直接道。 “不是说了让你叫我玩家小姐吗?”姜郁捂住耳朵,心跳得有点快,出口的话带有掩饰窘意的意味,慌张之下有点口不择言。 “我不想这样叫你,”02别过脸,“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你让我这样叫你,纯粹是因为那个叫2357的人习惯性这样叫你吧?” 猜的可真准,姜郁有点心虚,摸耳朵的动作也越发频繁。 看到姜郁眼神躲闪着不说话,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意从心脏处蔓延开来。 “为什么他要称呼你为玩家小姐?”02默默攥紧了没有牵姜郁的那只手。 “啊……那个,因为……我……”姜郁并不想欺骗02,可现在着实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和02解释,更担心解释了之后会改变02的命运线,同时也改变了2357的命运线。 02不知晓这背后的复杂原因,他只是觉得在姜郁的心理天平上,自己远比2357要轻。 2357和姜郁相处的时间或许更长,有更多的秘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形的刹那间,02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嫉妒一个还未见过面的人。 “我想一个人单独呆会儿。”02松开牵着姜郁的手,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姜郁赶紧走上前,想重新握住他的手,但是02又快速往前移动了几步,快到背影都形成了残影,让姜郁扑了个空。 姜郁很清楚地意识到02这是生气了。 此情此景,姜郁不自觉地说出偶像剧里才会有的狗血台词:“02,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句话说了相当于没说,却是最符合姜郁心境的一句话。 02打定了心思想要独自呆着消化会儿情绪,没有理会她苍白的辩解,背影消失在姜郁的视线中。 “唉。”姜郁叹了口气,沮丧地耷拉着脑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鉴于02的身份特殊,姜郁对于他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 而且他只是说想要单独呆一会儿,并没有说要和她分道扬镳,会自己回旅馆的。 姜郁努力宽慰着自己的心情,但独自一人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还是忍不住懊悔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慢,没想到要把【暗眼】黏在他的身上。 希望回到旅馆时会看到02已经呆在房间了。 姜郁默默期盼着,用钥匙把门打开。 结果迎接她的不是02,而是一发子弹。 对方用的不是普通手枪,更像是狙击枪或者是冲击力更强的武器。 姜郁才挨了一下,身子就被这恐怖的冲击力撞翻。 脑袋像被猛然扎破的血袋,在身后的墙上留下一道喷溅状的血迹。 意识还存在,但身体已经陷入死亡。 姜郁根本来不及使用【月亮表盘】就已经死了。 大脑里传来尖锐的鸣笛声: 【警告!警告!玩家意外遭受枪击陷入死亡状态!系统现在开始进行身体扫描,判定本次复活所需要的时间……】 【扫描完毕……】 【判定完毕……】 【本次复活所需时间为10分钟。】 姜郁已经嫌这个时间太长了,毕竟她的尸体现在正躺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若是能悄悄复活还行,被越多的人看到就越发说不清。 偏偏这个时候,杀死了她的凶手还要来捣乱。 姜郁的视角受到身体的限制,还维持在仰视的角度,只见一个脸蒙着黑色头套,手里端着看起来就杀伤力很强的枪支,打扮得像个恐怖分子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的头又来了几发子弹。 姜郁:有事吗你?!我人都已经死了,不必这样吧? 她愤愤地想着,只恨自己身体不能动,没办法跳起来给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两拳。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中。 下一秒。 头套男的头掉了。 姜郁:? 【警告!警告!玩家的尸体遭受连续枪击!系统需再次进行身体扫描,判定本次复活所需要的时间……】 【扫描完毕……】 【判定完毕……】 【本次复活所需时间为30分钟。】 姜郁:靠! 本来10分钟的恢复时间她都嫌长了,现在竟然延长到半小时! 第114章 复活 一更 和姜郁分开时说了自己想要单独呆一会儿。然而,02还没坚持独自呆五分钟就偷摸回到了姜郁身边,只不过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没让她发现。 到了旅馆门口后,02停住脚步,他先等姜郁上楼,过了几分钟才慢步走上去。 尽量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 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他听到了枪声。 脑子里有根弦断了,双腿自发动了起来。 房门开着,一具尸体倒在地上,正对着房门的走廊墙壁上溅着红色的血还有细碎的小肉块。 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端着机枪正对着地上的尸体连开了几发。 世界安静下来,耳旁所有的声音都消失。 等02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低温的激光已经自发割掉了头套男的头颅。 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02走到尸体前,低下头,看见姜郁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向上看着,脸上还残存着微微诧异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死亡。 02在姜郁面前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起来。 她的后背被红色的血濡湿了,血腥味重得不行。 02有轻微的洁癖,此刻却任由她的血沾湿自己干净的外套。 走廊上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已经吸引了同层楼的其他住户。 住户骂骂咧咧地推开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又煞白着脸,默不作声地关上门。 02抱着姜郁回到房间,似乎刚才的枪击事件只是一场梦,他怀里的人并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短暂地陷入了深眠。 姜郁说过自己的异能里有复活这一项,所以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再等一会儿姜郁就会重新睁开眼睛看着他,继续计划去往北部海岛的事宜。 他把姜郁抱在怀中,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如此磨人。 过去了一分钟,又一分钟。 姜郁身体的温度越来越冷,02把她抱得更紧,想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一点。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时候,02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因为恐惧发起抖来。 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是异能失效了吗? 脑海里重复播放因为闹脾气和姜郁分别的场景,心脏明明没有受伤却又胀又疼,02终于理解了后悔是什么感觉。 不该闹脾气的,不应该松开她的手。 更不应该在旅馆楼下让她先走一步。 02的记忆力很好,经历过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放每一个细节,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紧,不断地攥紧,要喘不过气了。 “求你快点醒过来,”02抱紧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声音干涩,“我又要什么都没有了。” 姜郁无法让身体动弹,但她的视觉,听觉和触觉都非常清晰。 02抱得太紧,她被勒得有点痛。 姜郁:救命!三十分钟的时间怎会如此漫长! 适时,7777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玩家小姐。】 “时间到了吗?”姜郁兴奋地问。 【不是,】7777的语气有点为难,【那个世界的bug已经修好,现在可以回去了。】 姜郁错愕道:“现在?” 【是的。】 “可以继续让那边的世界保持着静止状态吗?我想要在这边再呆一段时间。”如果就此死亡不再醒来,02肯定会很伤心的,至少得和02把先前闹的误会给解开。 7777意外的好说话:【可以是可以,不过得尽快,玩家小姐,要记住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姜郁:“我明白了,会尽快把事情解决的。” 姜郁内心焦急地数着时间,直接让7777在脑海里给她挂了个三十分钟的倒计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02已经不再恐惧得发抖,他一动不动,身上的人气逐渐消散,像是一个雕塑,又像是一幅静默的画。 刚才那个头套男穿的衣服上有阿德里研究中心的标识,02一眼就看到。 杰西卡当初的承诺没有兑现,既然如此,就把阿德里研究中心和戴维制药公司都毁掉好了,威尔逊一家人也全部杀掉。 艾尔是个虚伪的高端知识分子,为了能创造出比02更加满意的作品甚至用活人来做实验。 戴维和艾尔没什么区别,是艾尔的帮凶。 杰西卡明明知道自己家里人犯下的种种恶行却视而不见,心安理得地在葬送了数十条人命的研究中心工作。 至于史蒂芬,更是个只用下半身思考事情的人渣,迷女同学,强101。 这一家人渣根本没有资格活在世界上。 02打定了主意,抱着姜郁睡到床上,给她脱掉鞋,盖上被子,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已经确认死亡的姜郁忽然坐起身,拉住他的手:“02?你要去哪里?” 02任由姜郁拉着自己的手,慢慢转过头来,他想要说点什么。 但嗓子却受到情绪的影响无法发声。 他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 “这次受的伤比较严重,所以复活花的时间比较长,是不是吓到你了?”姜郁小心翼翼地问。 这并不是个温柔的拥抱,甚至有些粗暴。 “这么重要的前提,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02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失去以往的分寸与平和。 “抱歉,我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又死一次。 “我以为,我以后又是一个人,我又要什么都没有了。”或许以前能够习惯,但现在已经没办法坦然地回到原本的生活。 现在回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生活竟然如此难熬。 都要惊讶自己是怎么在威尔逊家的房子里度过没有任何人陪伴的二十年。 “我都计划要和你去海岛旅游了,不会食言的。”姜郁环抱住02的身体。 对方看起来瘦弱,但实际抱着的骨架还是很大,而且手臂的肌肉硬邦邦的。 “伤口还疼吗?”02松开怀抱。 “伤口已经消失了,不疼。”姜郁撩开自己的刘海,原本被开了洞的额头现在一片光滑,只是上面还残留着干掉的血污。 02摸了摸她的额头,顺道又把手绕到后面去摸她的后脑勺,湿漉漉的血洞已经不见了。 “对不起,我先前不该和你发脾气。”02银色的眼睛泪光盈盈,他拉着姜郁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把我当做2357的替身也可以,我没有异议。你别生我的气。” 姜郁无奈:“我没有生你的气,而且,我也没有把你当做2357的替身。” 02不说话,额头依旧贴着她的手背。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姜郁柔着声音,“你就是2357。” 02慢慢放下姜郁的手,眼眶略红,表情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你就是2357。”姜郁拉着他的手,“你是你,我从来没把你当做任何人的替身。” “时空穿梭吗?”02的大脑有点混乱,“你来自未来?” “不是,我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姜郁解释道。 “平行时空?”02听说过相关的概念,“你说的2357是生活在你那个时空里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 “不是和你长得像,就是你。”姜郁的口吻非常肯定。 “既然来自两个不同的时空,那么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不就更低了吗?” “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姜郁摸了摸02左耳后的实验体序号的标识,“2357的这里也有同样的纹身,你们的性格很像,长相也像,甚至连食物偏好都像。我不知道未来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认识我,我们为何相遇,但我没有骗你,你肯定就是2357。” “也就是说,你还是会离开我,是这个意思吗?”02现在已经不关心2357的问题了,听到姜郁说自己来自平行时空后,他更害怕姜郁会毫无预兆地回到原本的世界。 姜郁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02的关注点就落在自己会不会离开这点上。 偏偏这个问题比较棘手,不好作答,姜郁磨磨蹭蹭,不敢对上02的眼睛,“我……我还是要回去的。” “不能留在这里吗?”02的语气可怜兮兮,“我想要以后的每一天都和你在一起。” 姜郁看着他湿润的银色猫眼,竟然不争气地动摇了几分,“可……可是……” “那边的世界里你还有别的亲人,别的朋友,甚至是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2357。”02知道,打感情牌的威胁太过卑鄙,但为了留住姜郁还是一试,“而我只有自己。” “可我——” 02握住她的手,柔软的唇瓣印在她的手背上,语气带着祈求的意味:“拜托。” 手背上被吻的地方像是有一股细小的电流窜过,姜郁猛地缩回手,面上不自在地染上几分赧意,对于02的要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我会多陪你一段时间。” 前额和后脑勺上都有血,枕头和床单上被糟蹋得乱糟糟。 姜郁按照原配置的花色,重新买了一套新枕套和新床单换上。 接着又去洗了个澡,把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换下来。 做完这些事后才重新换上睡衣钻进已经被02捂热的被子里。 借着灯光看书的02立马把书合上,缩进被子里紧挨着姜郁,轻声说:“我想要听。” 姜郁一时莫名,“听什么?” “你的事。”02能闻到她的洗发水香味。 姜郁记得之前就是从这个话题开始,不知不觉歪到2357身上,最后02闹脾气说想要独自呆一会儿。 “好吧,我和你说。”姜郁把身子翻过来和他面对面,“不过你想要听哪个部分?” 02:“从童年开始说起,我想知道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你小时候经历过哪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嗯,让我想想……”姜郁靠着枕头,思绪飘远,“我出生在农村,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爸爸不是个好人,平生三大喜好抽烟,酗酒,打老婆。” “除了打你的妈妈,他也会打你吗?”02蹙着眉问。 “会啊,幸好他死得早。不然不但要被打,还很有可能会在十四岁的时候被卖给别人老婆,”姜郁生活的村庄很落后,她们家的隔壁就是专靠卖女儿过活的一家人。 姜郁记得隔壁邻居家叫做妞子的女生,不知道是邻居家的第几个女儿。 妞子的眼睛黑黑的,笑起来两颗虎牙特别明显,她在六岁的时候被交易给了一个男人,她的父母已经预先收下了别人的订金。 至于妞子的妈妈,姜郁从有记忆起,就是怀着孕的。 不断的怀孕,不断的生产。 男孩子留在家里干活,女孩子就卖给别人。 这种交易在外乡人那里出了名,发展到后面甚至连还在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都已经提前有了订购人员。 大家都习以为常,甚至偶尔提起邻居家的事还能当做笑料,但姜郁觉得恐惧。 或许是从小对这些事情耳濡目染,她对于成为别人的妻子有着天生的畏惧感。 这个世界上肯定有真心相爱,相互扶持的夫妻,但姜郁觉得这么好的事情大概是落不到她的头上。 “我爸爸的死亡很有戏剧性色彩,是喝醉了酒掉进水沟里淹死的。她死后,妈妈没有再嫁,为了供我读书,吃了很多苦。”说起妈妈,姜郁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母亲文静的模样。 她和乡野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说话总是温声细语,连脏话也不会骂,却因为这娴静柔弱的模样被其他人议论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文静瘦弱的妈妈本来有机会读书,成为更好的人,却因为家里不够有权势,考上学校的名额被别人顶替。奶奶为了让妈妈给舅舅出彩礼钱,便逼着她嫁给了兜里尚且还有几文钱的父亲。 “好好吃饭,有健康的身体。好好读书,做个有学识的人。”妈妈总是用长满了老茧的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大概是这样的念叨已经深入内心,姜郁潜意识觉得吃饭和学习是非常重要的事。 第115章 离开 一更 “高中毕业那年,妈妈因为过于劳累得了重病,需要一笔钱治病,更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姜郁说着,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妈妈枯瘦的身体,“我当时本来可以上心仪的学校,但为了入学的奖学金以及方便照顾妈妈就选择了另外一所不太好的学校,进入学校后选择了很好找工作的殡葬专业。” 不过这个专业在很多有偏见的人眼里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殡葬专业?是法医吗?”02问。 姜郁摇头,“没有那么强的专业性,我的工作主要是帮助死者整理仪容。” “你妈妈的病后来好没有?” “没有,还是死了。”姜郁的眼神黯淡下来。 在那之后几年,姜郁也因为出车祸死亡意外进入了时空管理局创造的世界。 死后穿越的事情不能透露给02,姜郁把这件事掐掉,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了2357,和他成了朋友,再后来,我被自己失控的异能卷进了这个世界——” 姜郁微笑,“从最开始,重新认识了一次2357,也就是你,02。” “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是用异能伪造的吗?”02一针见血地问。 姜郁心神一晃,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很快稳住道:“是的,没办法,降落地点恰好就是阿德里研究中心嘛。” “我记得当时,我还用子弹射穿了你的心脏,”02充满歉意道,“对不起。” “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当时还是有点生气的。” 02沉默了一下,用认真的口吻说:“你可以用子弹射穿我一次,对准心脏也没关系。” 姜郁被他这种说法吓一跳,“不要,听起来好恐怖。” “我不会流血的。” 姜郁:“重点不是这个!” “那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02小心翼翼地问。 “不生气,生气我就不会和你继续睡在一起。” 睡在被窝里的02支起身子,挑起姜郁脸颊边的一绺头发,轻轻地吻到发上,“谢谢你不生我的气。” 姜郁:“不……不客气。” 这是什么白痴对话?姜郁尴尬到想蜷缩起自己的脚趾。 亲了下姜郁的头发后,02之后没有过界的举动,只是再躺下时和姜郁的距离又近了些。 这天晚上,姜郁入睡得比平时要晚。 然而02睡得更晚。 等姜郁睡着后他偷偷起身,换上常服,先去了一趟威尔逊的家。 难得一家人都在,整整齐齐。 02直接用了高规格的违禁武器炸毁了威尔逊的家,连同当初那栋用于囚禁他的“监狱”也没有放过。 这之后又去了阿德里研究中心,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破坏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重建中。 02丝毫不客气,直接炸毁了研究中心的核心资料库,正在修缮中的建筑也一并捣毁,离开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连同戴维制药公司一并铲除。 不过这家公司的总部设立在北部的海岛,正巧是姜郁规划着要去旅行的地方。现在主要负责人戴维死了,暂时放一放也不碍事。 回到旅馆的时候,天色开始蒙蒙亮,姜郁还窝在被子里睡觉,脸颊被睡意熏得红润。 02的身上沾满了灰尘,不洗澡不行,但他又不想让睡觉的人被水声吵醒,所以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一直守到姜郁醒来。 一觉睡醒,脑子还不清醒的时候于朦胧中看到自己的床边坐着个男人,姜郁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这个人是02。 “你醒得好早。”姜郁打着呵欠坐起身来,“你去哪儿了?衣服怎么灰扑扑的?” 02没有细说,只概括道:“处理了一些事。” 姜郁猜测和阿德里研究中心有关便没有细问,只道:“昨天我们的门口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警探上门调查吗?” “阿德里小镇中只有三个警探,再加上他们的办事效率一贯很低,估计要今天中午才会有人上门调查。” “这样啊。”姜郁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接着从卡牌收集册里拿出【钱物交换机】,在里面输入“去往北部海岛的火车票”几个字。 02看不到也摸不到掌机,但看她熟练的敲击动作知道她正在使用能够变出实物的异能,好奇地问:“你在买东西吗?” “嗯,在买去往北部海岛的火车票。”姜郁话刚落,地面上就出现了两张车票。 02俯身捡起来,看了眼时间,兴奋道:“出发时间是三个小时以后!” 姜郁:“是啊,所以快点去洗澡吧,我们得提到十分钟到车站才行。” 趁着02洗澡的时间,姜郁在秘密空间里给101换了水,又给他投喂了面包屑。 姜郁先前还以为人鱼只会吃海鲜,没想到对于面包屑这种食物都接受良好。 而且身体变小,胃口也跟着变小,每天只吃一点就够了。 有了秘密空间,携带行李变得更加方便,东西都可以往里面搬,在车上只需要带一个皮包装纸巾,车票类的零碎物品就好。 这个世界的设定很奇怪。 看阿德里研究中心的配置,这应该是个科技顶尖的时代,是连02这样高端的人形兵器都能造出来的时代。出门不该坐火车,应该坐更加高端的交通工具,至少该有能悬浮在空中的闪亮列车。 可惜没有。 交通工具还是汽车,公交车,火车,飞机这老几样。 姜郁默默在心里吐槽这不和常规的设定,一边带着02检票上车。 火车上的人稀稀拉拉,一节车厢连一半的人都坐不满。 02坐在靠窗的位置,猫眼里满是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以前没有坐过火车吗?”姜郁从包里掏出一块黑巧递给他。 02的腮帮子被黑巧撑得鼓鼓的,摇头,“没有。” “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我教你怎么在车站买票,你一个人也可以自己来坐。” 02觉得嘴巴里的巧克力好苦。 他不喜欢“一个人”这样的词语,但是看姜郁满脸笑容又不忍心说煞风景的话,只能苦涩地嗯了一声。 海岛很漂亮。 海水不是土黄色,而是真正的蔚蓝色。 海岛上有一条环岛路,姜郁和02自从上岛后每个傍晚都会沿着环岛路走一圈,有时是单纯散步,有时是02骑着自行车载她。 除了在环岛路上骑车,两人还一起坐了轮船,偶然见到了已经成为一方海域霸主的大章鱼,也就是从研究中心逃出去的200。 02在这期间还抽空去捣毁了戴森制药公司的总部,心情无比舒畅。 一切都在变好,02觉得和姜郁在海岛上的这段日子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可这段记忆再怎么美好,姜郁还是要走。 听到她再度提起自己要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岛上呆了快半个月。 “就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吗?”02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问。 姜郁见不得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连7777都已经催了她好几次。 “02,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要走,这里终究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姜郁面露挣扎。 “那我该去哪里?你走了以后,我该去哪里?” “你以后会遇到我的。” “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我该怎么遇到你?”银色的眼睛酝酿着湿润的水光,02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两人的对话不可避免地回到死胡同,姜郁抬手摸了下02的头发,“我——我也不知道啊,2357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她没法和02解释,2357在她的世界里的真实身份。 拥有人类的情感是很奇妙的事情,可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但也不可避免地能感受到折磨人的负面情感。 以前的02从不知道什么是嫉妒,什么是恨意,但现在他都能体会到。 他嫉妒平行世界那个叫2357的人,也恨那个叫做2357的人。 在嫉妒和恨意的夹缝中,他一瞬间生出了可怕的想法。 为什么不能强制性地让姜郁留在自己身边? 尽管她有奇怪的异能,但若真的动起手来,她百分百不是自己的对手。 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后,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02垂下头,头发遮挡住他的视线,姜郁看不见他眼中的疯狂,以为他只是心情沮丧,正要安慰:“02——嘶——” 02双手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到墙上,背部和墙壁发生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 姜郁正要斥责,却看见02的眼神暗沉,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02?”姜郁疑惑,再度喊了声他的名字。 02眼中的阴翳慢慢散去,他的理智和邪恶的本能扭曲着抗争,扭成一股,钻得他心疼。 最终理智要更胜一筹。 “对不起,”02松开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姜郁摸了摸自己的背,“倒也没有,不过你怎——” 02在哭。 他眼泪一颗又一颗往下落,他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空白的,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流眼泪。 “02!”姜郁惊慌失措,“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低头在包里找出纸巾,给02擦眼泪。 “我喜欢你。” 喜欢到想用卑鄙的手段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02默默攥紧了手,这像是给身体的一个信号,刚才还空白的表情变得逐渐生动,雪色的睫毛在颤抖,眼眶跟着红了。 “可是——我更不想让你讨厌我。” 如果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你肯定会恨我,讨厌我。 姜郁听这两句话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喜欢一会儿讨厌的。 “我没有讨厌你。”姜郁主动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我喜欢你,”02反手紧紧抱住姜郁,两种想法在疯狂撕扯着他,但理智还是要更胜一筹,“再多陪我几天好不好?再陪陪我。” 待的时间越久,分别越难,姜郁深谙这个道理,但感受到02的身体在细细地颤抖,声音很委屈,还带着哭腔,不由得答应道:“嗯……嗯,我再呆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里,02根本舍不得睡觉,他恨不得一天分成两半来用。 可再怎么不舍,分别的时间还是来临了。 临别前,姜郁把鱼缸交给02,“我不能把他带回原本的世界,所以要麻烦你照顾他。” 这种说辞可真像一个不负责的主人。 101似乎也嗅到了离别的味道,他跃出水面,双手扒拉住鱼缸的边缘,“呜呜呜啊啊。” “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哦。”姜郁伸出手指摸了下小人鱼的头,不舍道,“变大后不方便照顾你,还容易招惹到不好的人,所以我就不让你恢复到原来的大小了。” 101:“啊呜呜。” 姜郁又摸了几下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抬眼对02说:“每天早上和中午喂他吃一点面包屑,或者小虾米,或者是其他的海鲜都可以,他现在变得很小,所以不需要吃特别多的东西,分量只需要一点点,一天只吃两餐。” 02直勾勾地看着她:“我知道了。” “那么,最后拥抱一次。”姜郁轻轻抱了抱02,很快松手,“再见了,我们会在以后见面的。” 昏黄巨大的圆月在眼前铺展开,姜郁往前走了两步,让身体融进昏黄的月色里。 101看见姜郁毫无预兆地消失在眼前,发出难以置信的呜啊声,着急地敲打着鱼缸的内壁,“呜呜呜啊啊,呜呜呜……” “不要吵。”02敲了敲鱼缸外壁,眼睛盯着姜郁消失的地方,“她已经走了。” 101大概是听懂了02的话中之意,吵倒是不敢再吵,只是抱着自己的尾巴缩进姜郁给她买的小屋里,默默地流眼泪。 第116章 02到2357 一更 姜郁刚离开的那两天,101不肯进食。 不管02投喂面包还是虾米,甚至是他一贯喜欢吃的章鱼触角,101都无动于衷。 “你这是在自杀吗?”02淡漠地注视着鱼缸里奄奄一息的101,“如果你现在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姜郁,这样也没关系吗?” 101躲在鱼缸里的小屋中呜呜哭了好久,最终强迫自己吃掉了02投放的小虾米。 02没有急着离开海岛,他在这座有着与姜郁共同美好回忆的小岛上呆了一个月。 一个人走和姜郁一同走过的环岛路。 一个人站在海边看落下去的夕阳。 一个人呆在房间看不明所以的电影。 一个人去坐船。 船上有年轻的女生和他搭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银色的眼睛,你的眼睛真美。” “谢谢,我喜欢的人也这么说。”当他这样回复时,女生便知趣地不再继续话题。 02独自重复了他和姜郁经历的所有事,一遍又一遍。 然后,离开。 他于傍晚离开,橘红的夕阳洒落在身上,无比温柔,像喜欢的女生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颊。 他开始漫无边际地寻找,寻找能和姜郁相遇的契机。 传说中能够穿梭时空的神秘地带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 02试图跨越时空,找到来自平行世界的姜郁。 可惜迎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离开海岛后的第三年,101死了。 02不清楚人鱼的寿命具体是多长,但至少可以肯定101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抑郁症加重,精神受到重创才死去。 明明姜郁在的时候还能活泼乱跳,没想到她才走了几年,101就变成了泡沫。 02这下真真成了一个人。 他不会老去,只要身体的配置能保持目前的状态还能活很长的时间。 要怎样才能和姜郁重新相遇?要怎样才能到达姜郁说的“以后”? 这些问题是02一直在思考的内容,直到某一天,他的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可怕的念头。 那是某个夏季的午后,乌云滚滚,闷雷轰响。 瓢泼大雨从墨色的乌云中倾泻而下,02站在雨中,望着墨色的天穹,记起了和姜郁初次对话的场景。 姜郁说2357称呼她为“玩家小姐”。 玩家小姐。 02把这种亲昵可爱的称呼当做姜郁和2357的秘密,对此又是嫉妒又是难受,因为嫉妒,所以从来不会去细想这种称呼背后的缘由。 为什么2357要称呼姜郁为“玩家小姐”? 是因为姜郁是在游戏上和他认识的吗?还是说—— 闪电像一尾快速在水中窜过的蛇。 电光一瞬间照亮02苍白的面孔。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的谎言吗? 瓢泼的雨,闪亮的电光,轰隆隆响着的雷声。 甚至连他的出生都是原本就设置好的剧情。 他不过是这个世界里的一段程序,而姜郁是置身世外的玩家身份?甚至还不是这个世界的玩家,而是属于另一个世界。 会是这样吗? 02无法自控地发起抖来,并不是冰冷的雨水让他觉得寒冷,也不是对自己只是个不重要的NPC而愤怒。 他只是在害怕。 自己的身份和姜郁的身份相差如此巨大,那他要如何才能跨越这道可怕的鸿沟,重新和喜欢的人相遇? 姜郁口中的2357不是他,只是一个和他长相相同的NPC罢了。 02不愿意接受这个很可能是事实的猜测。 他换了一种角度去思考问题,既然姜郁是另一个世界的玩家,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存在着和姜郁身份类似的玩家呢? 找到这样的人后,能不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和另一个世界建立联系? 可行不可行总得试试才知道。 作为被虚拟出的NPC,02想要通过另一个玩家的手去触碰“真实世界”。 可是要怎么找到这样的人是一个难题。 时间在逐渐消逝,一年过去又一年。 02依旧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玩家”,更加糟糕的是,他生病了。 和普通人的感冒发烧不同,他的电子心脏出了故障,设计精密的心脏里有一颗齿轮开始老化松动,牵动到他的痛感神经,他开始感受到了心脏的疼痛。 这种疼痛一天比一天剧烈,一天比一天尖锐。 就算是人形兵器,也需要定期进行配件的养护和修缮,可现在,他的“母亲”劳拉已经早早死去,他无法将如此重要的配件交给陌生的人来修缮。 02感到无比的平静,经历了这么多长时间,所有的办法都已经用尽,但他还是没有见到姜郁。 在真正迎来死亡之前,他想再次回到和姜郁见面的海岛。 几十年过去。 海岛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变得更加繁荣。 姜郁登岛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老太太在海边散步。 老太太看到他后愣了愣,接着又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好。” 02点头:“你好。” “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一个银色眼睛的男人,你和他长得很像,都一样的帅气。”老太太开朗地说。 02:“谢谢。” 刚见面的时候02就认出了她是很多年前在船上和他搭讪的女生。 “小伙子,你有女朋友吗?我有个很漂亮的孙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撮合你们两个认识。”老太太过分热情道。 “不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会再喜欢别人。”02对着老太太摇摇头。 “看来你的女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啊,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被拒绝了也不介意,老太太笑着打趣他。 提到喜欢的人,02不由自主地露出柔和的微笑,“是的,她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 先前和姜郁一起住的那家酒店已经被推平建成了一个小型游乐场,在这里玩的大多是在家长陪同下的小孩子,又或者是来到这个海岛度假的情侣游客。 02对这种娱乐设施不感兴趣,他站在入口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不感兴趣地离开。 02打算在这座海岛上度过剩余的时间。 他应聘了一个薪资不高的工作,在这个海岛上做起了守林员。 原本的守林员是个老头子,看到02这样的年轻人从事这种工作感到不解,甚至还问他是不是和家里人赌气,才来做这种工作。 02摇头,“我没有家人。” 老头面色尴尬,说了声抱歉。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我和她在这里有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所以想在这里度过剩下的日子。 看02的表情,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老头以为他口中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不敢继续追问,怕触及到他的伤心事。 守林员的工作对于02而言异常简单,完成工作后每天有很长的空余时间。 然而空闲时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对着姜郁送给他的红色小球发呆。 小球的表面已经有了破损的痕迹,就像他的心脏。 最开始只是一颗齿轮出现了问题,但越往后,暴露出问题的齿轮就越多。 02有时候还会莫名昏厥过去。 某日下午去山林里巡视,蓦地失去了意识,醒来时躺在深深的草丛中,有只松鼠蹲伏在他的胸口。 见他醒来又刺溜一下跑开。 这只是个开头,往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昏厥的次数越来越多。 02想,他的生命大概是要以某次昏厥告终。 人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尽管02不是人,但他在这天也拥有了这样的感觉。 就仿佛是身体的能量即将耗尽,大脑里的警钟敲响。 他吃掉了木屋里最后剩的一片面包,喝掉明天就要过期的牛奶,躺到床上,手里捏着小红球,静静等待死亡。 偏偏这时,木屋的门响了。 “有人吗?有人吗?”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02把红球放进枕头底下,趿拉上鞋子去开门,“你有什么事?” 门外站着一个男生,头发自然卷,看模样还未成年。 “我是——”男生正要说明自己的来意,但看02苍白的脸色以及没有血色的嘴唇,不由得问:“先生,你还好吗?” 02没有理会他的问候,只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请问,你是02先生吗?” 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了。 02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手背在身后无声地变化成枪支的形状:“你是谁?” 男生呆呆地看着他头顶的方向,小声地碎碎念道:“数字跳得可真快。” 02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什么数字?” “现在倒是慢下来了。” “你究竟——”02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突然吸了进去。 接着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 “哇,这个bug的攻击数值好高!”02听见空间外面传来男生的声音,“如果不是趁着他分神降低了数值,我现阶段还没法把他收进卡牌里。” Bug?攻击数值? 这些名词好像在游戏里才会出现。 “所以现阶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呼——累死我。”男生说着伸了个懒腰。 此次男生接到的任务是调查六十年前阿德里研究中心和戴维制药公司被毁的真相。 02瞬间明白了,这个男生就是他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找的和姜郁身份相同的玩家。 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按照男生的话来说是某种叫做“卡牌”的东西,应该是这个游戏世界针对玩家才有的设计。 02不由得激动起来,这就意味着他现在正和这个游戏世界的本质进行着实质上的接触。 他尝试着改变自己身体的形状,还能行得通。 甚至连自己的心脏都不再疼痛,出现了不治自愈的情况。 卡牌里的02就是一段程序,不过是一段拥有自己意识的程序。 02疯狂攻击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根据游戏设定,凡是被收进卡牌中的bug统一会丧失自己的意识,只由卡牌持有人所用。 所以卡牌内部没有防护设计,只能任由02用子弹,用光波,用激光在四面开洞。 几分钟后,02在这个空间的左侧开了个能容纳一个人的洞。 站在洞口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02顺着这个洞爬了进去。 在他爬进洞的瞬间,时空管理局传来了警报声:“编号为XX5310776的世界遭受了病毒攻击,请工作人员立马进行彻查,立马进行彻查!” 02爬进洞里后发现洞里的情况凶险异常,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跑出来攻击他。 一会儿是黑色的刺头状的怪物想要扎他,一会儿又是剪刀状的怪物开合着想要夹掉他的头,还有黏糊糊的圆形怪物张着嘴想把他吞进肚子等等等。 不过02凭借着自己作为人形兵器的优秀素质,一路披荆斩棘不受干扰。 警报声继续:“病毒过于顽强,现在已经尝试攻击主机系统!请工作人员迅速采取应对措施!” 工作人员A:“靠!这是什么新型病毒吗?怎么平日里的防护措施对它根本没效果?” 工作人员B:“我更关心的是这病毒是从哪儿来的啊?我们的拦截程序不是一直做得挺好的吗?” 警报声继续响起:“警告!警告!病毒已经开始攻击主机系统!请工作人员立马采取应对措施!!” 工作人员A:“卧槽!” 工作人员C:“要我说,打不过就加入,直接启动同化模式后并入咱们的主机系统算了。” 工作人员B:“不怕后面会留下隐患吗?” 工作人员C:“那你想个办法处理现在的情况。” 工作人员B:“……算了,直接启动同化程序吧。” 彼时的02爬出了黑乎乎的通道,进入一个宽阔的光亮的空间。 这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人,没有出口,甚至连墙壁都找不到。 02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原上。 他思考了一会儿,既然四面没有墙壁不能开洞,那么就朝着脚下的地板使用冲击波,先轰出一个洞来再说。 右手臂变幻成炮口的形状,正对着脚下,可这次,还没来得及发射光波,脚下的地板变得柔软,双腿逐渐往下陷。 意识逐渐混沌起来,好像被注射了麻醉剂,眼睛慢慢睁不开,最后完全沉进了地底。 身体泡在透明的液体中好像在逐渐分解,先是四肢再是躯干,最后是他银色的电子心脏。 在这种诡异又危急的时刻,02不停地警告着自己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千万不能忘记自己喜欢的人是谁。 再次睁眼,拥有自己的意识的02已经成为了系统AI。 尽管失去意识前无数次地警告自己,他还是忘记了姜郁,不记得以前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的编号是2357,即将进入编号为XU197302的世界为玩家提供通关指导。 【系统2357为玩家服务。】 这是他跨越了六十年的光阴,和姜郁再次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 第117章 回去 一更 姜郁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月亮表盘自动将时间从她被车撞死的那一刻往后挪动了十分钟。 她现在正拿着一支开始化开的抹茶冰淇淋站在路边。 姜郁猛地扭头,正对上曹彤彤红色的几欲滴出血的眼睛,她的头发蓬乱地垂在脸颊边。 一张脸上这对过大的眼睛尤为突出,姜郁看着像一对红色的大灯泡。 她的头顶悬挂着标示清楚的攻击力数值133。 姜郁从卡牌收集册里拿出【黄金级bug处理器】,在曹彤彤诧异的眼神中将其收服,得到一张新的卡牌: 【名称:怨鬼】 【功能:当怨鬼的双手遮住NPC的眼睛时,能屏蔽掉NPC的听觉,视觉,嗅觉,周围的一切将完全消失,让NPC处于极端恐怖的未知危险中。】 回想起自己被屏蔽了视觉和听觉,整个人被大卡车撞飞的场景,姜郁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将卡牌回收进卡牌收集册中。 马路的对面突然传来2357的声音:“姜郁!” 姜郁心神一怔,忙抬眼看去。 2357神色莫测,脚步匆匆地跟着一众过马路的行人往这边走来。 姜郁忙朝他挥手。 只见2357越往这边走,他的眼睛颜色越浅,继而又像被月光蘸了一下,突地变亮。 那是02的瞳色。 姜郁的脸上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她猜的没错,02就是2357。 等2357走到面前,姜郁把手里的抹茶冰淇淋递给他,“快吃吧,都要化了。” 2357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目光深邃又悲伤。 姜郁敛去笑意,语气担忧:“2357?怎么了?” 身体被拥入温暖又不容拒绝的怀抱中,姜郁手里的抹茶冰淇淋尖尖都颤了颤。 “玩家小姐,”2357的声音低哑,“你说的以后怎么会这么的漫长。” 对于姜郁而言,她对02说以后再见和与2357再次见面中间不过隔了几分钟。 但对于2357来说,这中间跨越了漫长孤单的六十年。 甚至连最后的相遇都要归功于奇迹。倘若他不被分到这个世界,倘若他不是姜郁最开始的指导系统,那么就不会有此刻的重逢,甚至连身为02和姜郁相处的记忆都要被彻底抹消。 时间环环相扣。 他和姜郁的相遇似乎是偶然但又不是偶然。 两人站在马路边,亲密地拥抱着,自然不免被旁人议论。 姜郁开始试图挣脱怀抱,不料被抱得更紧,索性放弃,小声问:“记起了以前的事情吗?” “全部记起来了。”2357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喷出的温热弄得她耳朵痒痒的。 “2357,我给你买的冰淇淋真的要化了。”姜郁无奈地说,像先前哄02那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好。”2357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伸手接过姜郁手中的冰淇淋,小口咬掉已经化开的冰淇淋尖尖。 “感觉好像梦一样,”姜郁感叹道,这边的世界只过了几分钟,但她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已经度过了堪堪一个月,“这中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来北街是为了做什么来着?” 2357回:“为了请我吃饭。” “哦对,为了请你吃饭。”姜郁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重新变成了黑色,好奇地问:“你现在可以自由变化眼睛的颜色了吗?” “你更喜欢银色的眼睛吗?我可以变回来。”2357说着眨了眨眼睛,瞳色和睫毛都恢复成新雪的颜色。 姜郁嘿嘿笑了两声,“真好看,不过你这样回学校会让同学觉得奇怪的吧?还是变回来好了。” 2357:“没关系,我只在玩家小姐面前维持这个样子。” 姜郁眼睛弯弯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看着我笑?”抹茶冰淇淋已经吃完了,手指被冻得有些凉。 “我想起来,你先前还是02的时候为了‘玩家小姐’这个称呼和我闹脾气来着。”现在的语气却无比熟稔又自然。 “那……那是因为,”2357难得说话卡壳,心虚般的垂下眼,“我又不知道02就是我自己。” 自己吃自己的醋这种事真的很丢脸。 “2357,你是怎么从02变成系统的?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姜郁接过他手里的冰淇淋包装,就近扔进垃圾桶里。 “你走以后,我被那个世界的玩家当做bug收进卡牌里。大概是太想重新见到你了,进入卡牌后我还能拥有自己的意识。我用光波在卡牌的内里打出一个洞,顺着洞爬了进去,阴差阳错进入了主机系统。被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当成入侵病毒,启用了同化模式,再阴差阳错地成为了系统被分到你的世界。”2357云淡风轻地带过自己的经历,绝口不提中间跨越的几十年。 尽管只是寥寥数句,姜郁还是听得心惊动魄,“所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没有这段经历的回忆。” “嗯,在同化的过程中我丢掉了所有的记忆,也是先前才重新想起来。” 看见姜郁在自己的面前被卡车撞翻,浑身是血地躺倒在马路中央。 这幕恐怖的场景和记忆中姜郁头部中弹,双目圆睁地躺倒在血泊里的场景重合。 完全忘记了她有能够让时空倒流的【月亮表盘】,也忘记了她拥有死后复活的机会。 2357的冷静被击溃,理智在这样的场景面前不堪一击。 身体里被主机同化的程序发生异变,尘封的记忆如同开闸放水般倾泻而出。 总之,他现在的身体和状态又恢复到了02时期。甚至因为没有电子心脏和禁令作为桎梏,他能够更加轻松更加自由地变化身体形态。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北街的商业城内部。 在这里吃了钵钵鸡,还买了小蛋糕,甚至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 “今天陪我这么久没关系吗?”2357看了眼时间,都已经近十点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继续转转。我听说晚上会有人在北街后面的天星河上放花灯,我们去看看。”姜郁不在意地说。 2357端详着姜郁的神色,问:“玩家小姐,你是在补偿我吗?” “额——” “玩家小姐,你摸耳朵了。”摸耳朵是玩家小姐在心虚时会做的习惯性动作。 姜郁:! 不是错觉,恢复记忆的2357好像变得不太一样。 温柔还是一贯温柔,但好像更加恶趣味了一点? 恶趣味的2357在撂下了刚才的话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们走吧,不是要去看花灯吗?” 姜郁:“哦。” 和2357在外面“厮混”了一天,姜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邵青去旅游,宋君贤还在加班,只有池嘉一人低气压地对着正在播放某不知名电视剧的电视。 听到门响声后,池嘉不自在地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装出不甚在意的模样。 “池嘉!”姜郁在玄关处换好鞋,啪嗒啪嗒地朝他跑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池嘉转过头来对上姜郁灿烂的笑容,酝酿的阴郁表情一秒破功,“发生什么好事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姜郁看起来很高兴,挠挠头,“我只是感觉有很久没和你见面了。” 池嘉冷漠地指出事实:“我们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上课。” 姜郁:“……是哦。” 池嘉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怎么怪怪的?” “确实遇到了点怪事,我遇见了曹彤彤。”姜郁说。 池嘉:! “她是不是找你麻烦了?还是骚扰你了?需不需要我出面?”池嘉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那倒没有,”姜郁面露苦色,有些为难,“就……她死了。” 池嘉愣了愣,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呢?” “具体的死因我不知道,我只是在马路边碰到了她的鬼魂。她挺恨我的,对我使用了鬼遮眼的招式,再趁着卡车开过的时候推了我一把。”姜郁把自己使用【月亮表盘】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的细节跳过。 纵使跳过了这血腥的细节,还是把池嘉吓得不轻,他听完姜郁的话,脸色变得煞白,神色慌张地问:“你有受伤吗?” “我没事,我把她收到法器里了。”看池嘉的反应,似乎对于曹彤彤的死亡并不关心。姜郁先前还担心他听到曹彤彤的死讯会略有伤感,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池嘉结合姜郁的遭遇,再想起她先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顿时心里明了,脑补她大概是经历了凶险的战斗。 思及此,刚才自己的回复也太糟糕了。 刚才说的感觉好久不见难……难道是在撒娇吗? 池嘉憋得脸发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别害怕。” 姜郁:? “我没害怕啊。”姜郁莫名。 池嘉略显局促:“哦……哦,你回来得这么晚是去哪里了?在事务所吃饭吗?” “没有,我们在北街玩儿呢,还去了北街后面的天星河看花灯。”姜郁兴奋地说,“我以前以为没什么意思,今天和玉凉去看了还发现挺漂亮的。” 池嘉冷冷睨了她一眼,“是吗?” 姜郁点头:“嗯嗯。” 池嘉:…… 这个人是块木头吗! “我去睡觉了。”池嘉心里默叹一声上了楼。 姜郁也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回卧室。 飞扑到自己柔软香香的大床上,姜郁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正准备酝酿睡意,窗口就传来了笃笃笃的响声。 姜郁抬眼一看,是白黏黏的传话千纸鹤来了。 她连忙下床,把窗户拉开,千纸鹤飞进来照旧落到她的手上,张开嘴道:“小郁!我学会了一个很厉害的法术哦!看好了哦!” 姜郁还在纳闷要怎么看,只见手中的千纸鹤扑扑地扇动翅膀落在地上,噌的一声变成了银发金眼的小孩。 “小郁!”白黏黏今天还是短袖短裤小皮鞋的搭配,不过款式和上次见面穿的有所不同,还斜挎了一个小黄鸭形状的毛绒包。 “黏黏!”姜郁惊讶道。 “我学会了变身术哦!能够变成千纸鹤了!”白黏黏毛茸茸的脑袋在姜郁怀里蹭了蹭,“学会的第一时间我就想给你看,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 “对了!我还带了仙果。”白黏黏说着拉开自己的小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鲜红欲滴的果子,“这是仙树结的果子,我选了最红的一个给你。妈妈很喜欢吃这个,说是能美容养颜还能补足气血呢!比吃我的灵力还有用!” 白黏黏捧着红色的仙果,像捧着一颗红色的心脏,“希望小郁以后都健健康康的!” 第118章 不要送花 一更 “谢谢。”姜郁从白黏黏的手中接过红色的仙果,端详片刻后,“黏黏,这个东西是不是很贵重啊?白刃先生知道你把这个东西给我吗?” “爸爸知道的。”白黏黏连连点头,“这种仙果五年结一次,不算是上等的仙果,再过不久,等家门口的百年仙树结果了我再给你带。” “百……百年?”姜郁惊讶道。 这时长已经够普通人过完一生了。 “听伯伯说百年仙树结的仙果要比这个更红,更美味。”白黏黏说着也露出期待的目光,咽了咽口水。 姜郁被他馋嘴的模样逗笑。 “小郁,你快尝尝这种仙果,甜甜的,超级好吃!”白黏黏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 姜郁:“我们一人一半?” “来之前我已经吃掉好几个了。”白黏黏不好意思地说,“小郁自己吃就好。” 姜郁没有继续推脱,对着红艳艳的果子一口咬下去。 汁水四溢,甜美馨香的水果味在味蕾上扩散开。姜郁的眼睛亮了亮。 “这个好好吃!”说不出像哪种水果,只觉得果肉鲜美,果汁甘甜,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就说很好吃的。”白黏黏面露得意,仿佛身后窜出了长而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左右摇晃。 仙果的表皮鲜红,果肉鲜红,甚至连汁水都是鲜红色。 姜郁吃完这个没有果核的仙果时,自己的手上和嘴边都是鲜红色的汁水。 白黏黏从小黄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湿纸巾,“我帮小郁擦擦。” 说着便拉过姜郁的手,帮她把手上的汁水擦掉,又抬手帮她擦了擦嘴角。 擦完后,白黏黏心情很好地笑了笑,靠倒在姜郁的肩膀上,粘人地蹭了蹭,“以前都是小郁照顾我,现在我也可以照顾小郁了。” 姜郁无言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静静靠了一会儿后,问:“黏黏,你今晚要回家吗?还是说要在这里睡?” “和妈妈提前说过了,今晚可以不回家。”白黏黏抬眼看她,金色的圆眼睛不像蛇更像狗狗,“小郁,你现在是不是困了啊?” 姜郁最近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加上下午和2357玩了很久,几乎把北街逛了个遍,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不过难得白黏黏抽空来找她玩,姜郁不想扫他兴致,只道:“没有啦。” “真的吗?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白黏黏想了想,“明天还是周五,早上得上课,小郁快点睡觉吧。” 姜郁扫了一圈自己的房间,“那你……” “我……我……”白黏黏的脸颊染上一丝绯色,“我是男生,不能和你睡觉。” 说罢,白黏黏低下头嘀咕了几句,身体突然缩小,变成一条小白蛇。 看来刚才那不明的嘀咕声是白黏黏在念咒语。 “男生的形态不可以,但是小白蛇的形态就可以了!”小白蛇咻的一吓盘在姜郁的脚踝上,再嘿咻嘿咻地爬上姜郁的肩膀,脑袋亲密地碰了碰姜郁的脸颊,“感觉好久都没有用这个形态和小郁呆在一起了。” 姜郁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小脑壳,“确实。” “我现在已经掌握了瞬移术和变形术,还在学习更多更厉害的法术哦。”白黏黏盘卧在姜郁的肩膀上,兴奋地说。 姜郁拉开被子,钻进被窝里,“黏黏真厉害。” 小白蛇像一滩液体,顺势滑到姜郁的枕头上,“以后我周一到周五在家里刻苦练习法术,周六周日来找小郁玩!陪小郁一起完成事务所里的委托!” “嗯嗯,谢谢黏黏。”姜郁靠在枕头上,捏了捏小白蛇的尾巴,“黏黏,你的尾巴要比原来大一些了。” 小白蛇骄傲地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脯,“因为我长大了嘛。” 姜郁笑了笑,“睡觉了哦。” “好的,我去关灯。”白黏黏爬到床边,支起小尾巴咔哒一声关掉灯,接着又爬回姜郁的枕头旁边,盘卧成圆圆的形状,痴呆呆地在黑暗中盯着姜郁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才闭上眼睛跟着入睡。 隔日早上,姜郁前脚起床,小白蛇后脚就用尾巴揉着眼睛跟着起了。 “还早呢,不继续睡会儿吗?”姜郁穿上宽松的校服。 “要回去练习了,和爸爸约定好的,不能食言。”小白蛇从床上爬下来,在原地转了一圈,恢复到小男孩的形态。 “小郁,马上就是周六了,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哦!”白黏黏扑上去抱住姜郁,撒娇着得到好几下摸摸后才恋恋不舍地掐了个口诀瞬移离开。 姜郁和池嘉一起打车到学校。 她把书包里的语文书拿出来放到课桌上,为了早读做准备。 凳子还没有坐热,有人在她的桌边停下脚步,在她的语文书旁放了一朵紫色的鸢尾花。 姜郁抬眼看过去,站在桌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东野声。 他的眼神不同于寻常的阳光明媚,而是蒙上了一层淡灰色的阴翳,暗沉沉的,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表情和眼神还未同步,眼神是暗沉的,但表情却有轻微的惊讶之意。 “这是给我的?”姜郁捏住花茎,疑惑地问。 东野声暗色的眼睛里透进一点光,点了点头,笑:“嗯。” 紫色的鸢尾花很漂亮,上面还有新鲜的露珠。 “谢谢你,”姜郁看了眼鸢尾花花茎的截面处,看起来是被暴力折断的,可见采花人的动作并不温柔,“不过,你干嘛送花给我?” 东野声在她身后的座位上坐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姜郁转过身来,“东野?” 东野声脸上带笑,但眼神里没带笑,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 就算不说,姜郁也察觉到了他现在的心情差到爆炸。 姜郁一头雾水,觉得自己还是别触这个霉头,转过头去继续看书。 虽然不该就东野声今早怪异的表现进行分析,但这种情况摆在眼前就像是一道题目正等待自己去解答。 姜郁没忍住,看了会儿书后忍不住开始在脑海里分析起来。 东野声给人送花这件事并不让人陌生。 只是就姜郁所知,上次他的送花对象是林欣怡。 一个死人。 姜郁记得,他给林欣怡送的白色花同样非常新鲜,花瓣上还挂着滚圆的水珠。 所以,为什么会送花给她?还表现得这么奇怪? 姜郁捏紧了手中的笔,默默看着手边的花。 难道是以为她死了才带的花,结果发现她没有死所以觉得很失落吗? 姜郁摇摇头,会不会太荒谬了? 不对,她确实在昨天“死”过一次。 离开学校去找2357的路上还碰到了东野京,东野京当时还预言了她会有血光之灾。 因此,东野声从他的父亲口中得知自己会死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时,语文老师进教室了。 姜郁翻开课本,将心事放在一边,开始晨读。 实际上,她猜测的大致走向和东野声的经历差不多,不过东野声的心理状态却完全被分析歪掉。 周四下午,也就是昨天下午。 东野声结束了在学校的社团活动后便拒绝了聚餐的邀请直接回到家中。 刚进门,发现他的父亲东野京正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报。 还好没有带着新的小妈回家,也没有直接在公共场合里上演干柴烈火的戏码。 东野声连招呼都懒得打,径直要上楼。 “我今天下午见到了姜郁。”东野京放下报纸,冷不丁道。 东野声的一只脚已经迈在楼梯上,听到东野京的话便收回脚,转头,“你想说什么?” “上次她来参加贝丽的葬礼时我就注意到了,长得挺可爱,不过不太像你喜欢的类型。”东野京的嘴角半提,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东野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像的男人,想到自己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结晶就觉得怪恶心的。 “所以呢?”东野声挑起眉,“你今天下午见到她,和她说了什么?” 东野京:“别紧张。” “我不紧张。”东野声只是讨厌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别人盯上。 “我就算想吃也会考虑到她那个保护欲过强的继父。”东野京低头咳嗽了两声,“当然,也会考虑到你。” 东野声抿着嘴唇,冷漠地看着他。 东野声的眼珠颜色很黑,灯光照不进里面,看着像一对无机质的玻璃珠,没有人气。 “你这对眼睛可真像你妈妈,特别是她死的时候。”东野京的表情变得狰狞了些许,白到泛青的脸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似乎住在他身体里的某个东西要从这具残破的躯体里钻出。 东野声的表情松动,但并不是动容,而是不耐烦,“你有完没完,这种招数在我小的时候用用就算了,现在还要来老一套吗?” “妈妈”这个词语对于小时候的东野声来说就是动不动就尖叫,动不动就被东野京情绪操控的没用女人。 这个词语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温情的回忆。 他现如今的性格养成也并非是幼时没有得到足够的母爱呵护,又或是遭受了某种心理创伤。 而是天生的。 他生来就和别的小孩不同,天生感情淡漠,对于母爱和父爱的需求近乎为零。 简而言之,就是个怪胎。 再加上他五岁那年由于东野京的蓄意策划让他被拐到新疆某个偏僻的旮旯里,呆了五年的时间,性情就越发往畸形的方向发展。 看到这种言语刺激对东野声不奏效,东野京略为失望,不再卖关子,直接道:“你喜欢的那个小女生要死了。” 东野声对这种说辞并不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和谢无为的交情较深,东野声觉得东野京经常神神叨叨的。 但他做出的这种某人即将死亡的预言却非常精准。 他的历任妻子都被预言过。 而且日期和死亡方式都无比精准。 东野声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唯独在这种事上觉得东野京有点玄乎。 “怎么死的?”东野声冷静地问。 东野京看到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感觉自己又是多此一举,兴致缺缺道:“车祸,被卡车撞死的。” “时间呢?” “今天。” “具体什么时候?”东野声追问。 东野京:“看不到具体的时间点。” 这是东野声第一次问得这么详细,东野京调侃道:“如果实在担心,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反正你一向运气好,说不定能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这次东野声是真的径直上了楼。 就好像是在赌博。 如果主动打电话过去,主动询问情况,主动要求要陪在她的身边就代表自己输了。 东野声把卧室的窗户推开,靠在窗边点燃了一只烟。 他不抽,只是任由烟逐渐燃尽。 心头浮现出一种微妙的失控感,这种感觉很让人讨厌。 好像自己的情绪不能被自己掌控,可以被别人放在手心里任意揉搓。 虽然没有到这种程度的夸张,但已经有了预兆。 香烟烧了一半。 东野声不耐烦地将其摁灭在水晶材质的烟灰缸里。 “可惜了,”东野声注视着灭掉的烟头,小声说,“明天给你带一朵花吧。” 早上,他粗暴地从前院的画坛里折了一朵漂亮的紫色鸢尾花,带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他担心了一夜很可能已经死掉的人正在座位上翻着愚蠢的课本。 心上沉沉压着的东西突然没了,最先浮上来的是如释重负之感,接着就是愤怒。 对于情绪超出自己的控制,无法握在手中,肆意前后摇摆的愤怒。 东野声把花放到她的桌上。 姜郁抬起脸来,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这是给我的?” 东野声下意识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嗯。” 脸上虽然在笑,但心里总感觉更不爽了。 去他妈的死亡预言,老子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第119章 谁更可爱 一更 “花已经蔫了。”池嘉提醒道。 姜郁看着手里已经变得无精打采的鸢尾花,“确实。” “不扔掉吗?我帮你扔。”池嘉看了眼不远处的垃圾桶。 姜郁:“嗯。” 池嘉看她不太情愿,心里不高兴,面上却未露不虞之色,“你不舍得吗?” “因为是花嘛。”先前2357送给她的那朵玫瑰插在水瓶里,等到完全枯萎了才舍得扔。 池嘉的脚步微顿,装作不经意地说:“你喜欢花?” 姜郁的嘴角噙着笑,“喜欢。” 这朵紫色的鸢尾花没有坚持到小区,在回家的路上遭受了太多池嘉的言语攻击,本就有点蔫蔫的,到了家门口后更是蔫头耷脑不成样子。 姜郁可惜地将其扔进垃圾桶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郁觉得自己吃了白黏黏给她的仙果后,精力比平日要充足,气血也更加充盈。 往日总觉得精神不济,坐的时间长了,或是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后会感觉不舒服。 但是现在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精力,注意力也能更好地集中,而且维持的时间还很长。 姜郁一口气写完了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还顺道预习了好几个科目。 “都很晚了,小郁还不睡觉吗?”白黏黏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姜郁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吓到你了吗?我使用瞬移法过来的。”白黏黏赶紧道歉。 姜郁偏过头来,对上他金色流光的眼睛,“今天的课程结束了吗?” 白黏黏立马展开双臂,欢呼道:“结束啦!周六周日是休息时间!我要和小郁呆在一起!明天是不是要去事务所?” “嗯,一起?” 白黏黏抱住她的胳膊:“肯定要一起!” 隔日中午,池嘉和姜郁一同出门。 为了不让池嘉生疑,已经在姜郁卧室里美美睡了一晚的白黏黏不能同她一起出门,而是使用了瞬移术,在小区的门口制造“偶遇”。 “小郁!好久不见了。”白黏黏蹦蹦跳跳地朝她走过来,斜挎着的小黄包也跟着上下晃动。 眼睛里露出的欣喜之色全然不像昨晚才见过面的样子,装得很像那么回事。 “好久不见。”姜郁配合地答。 “这是你那个亲戚?”池嘉对白黏黏并不陌生。 该说这个头发被漂染成银色,戴着金色美瞳,长得漂亮剔透的小孩能给人留下印象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池嘉不喜欢他。 粘人得紧,简直是一块牛皮糖,见面后就死死黏在姜郁的胳膊上。 称呼也不是礼貌的“姐姐”“姜郁姐姐”或者是“小郁姐姐”,而是直接亲昵地称呼“小郁”。 “嗯,可爱吧。”姜郁笑着摸了摸白黏黏的头,对池嘉说。 被摸的白黏黏像小狗一样主动贴上她的手掌,“小郁也可爱。” 池嘉看着姜郁乐呵呵的模样,陷入沉思。 难道姜郁喜欢这种可爱又爱撒娇的类型吗? 一路上,白黏黏的话很多。 他的话术不像是东野声那种游刃有余,让女生跟着自己步调走的类型。白黏黏只是单纯的觉得呆在姜郁的身边很放松,有什么便说什么。 时而对路边的一棵树评头论足,时而谈起自己的父母,时而又不着边际地说起吃过的美食。 偏偏姜郁很吃这一套,有问必答。她和白黏黏说了会儿话后,察觉到池嘉沉默得出奇,还会主动拉上他说几句。 池嘉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说话的艺术,当个闷葫芦实在太吃亏了。 白黏黏不是第一次到事务所,但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到这里,所以心里有些忐忑。 如果事务所里只有姜郁一人,那当然是没什么好怕的,白黏黏怕的是那个被姜郁称呼为2357,时而温柔时而阴森森的人。 来开门的就是他。 白黏黏见状嗖的一下躲到姜郁的身后,静悄悄地当起了透明人。 “黏黏?怎么了?”姜郁扭头问。 白黏黏抓着她的衣角摇头。 一旁的池嘉听到白黏黏的名字后,纳闷道:“黏黏?这名字怎么和你养的那条小白蛇一样?” 姜郁忙道:“他的nian是年年岁岁的年,不是黏人的黏啦。” 池嘉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过白黏黏银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回想起姜郁养的那条白皮金眼还爱黏人的蛇。 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了一个糟糕的猜想。 难不成—— 蛇的报恩? 不不不,不会这么离谱。 池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门。 沙发上已然坐着一个瘦弱的男青年。 2357关上门,解释道:“刚来的委托人。” “小郁,有委托诶!”白黏黏语气兴奋道,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姜郁轻轻嗯了一声,领着他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倾听委托人的诉求。 “我叫付浩。毕业没多久,刚入职一家建筑公司上班。”男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我进入这家公司的契机是应柔,她是我上大学时参加社团认识的学姐,是她介绍我来这里工作的。” “实不相瞒,我对应柔有好感,但她忙于工作,也提过自己现在想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所以我没有和她告白。” 白黏黏偷偷嘟囔:“是暗恋啊。” 付浩耳尖地捕捉到白黏黏的话,表情有些局促,推眼镜的动作愈加频繁,“上个月,槐荫路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姜郁在电视上看过这个新闻。 槐荫路位于人少地偏的老城区,有个女生加班回家,半夜走这条路的时候遭遇了意外,被一个心怀不轨,跟踪她许久的男人残忍杀害。 “应柔租住的地方距离槐荫路不远,这条路是她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发生了这起凶杀案后,她在公司里多次透露自己的担心,但因为手头的资金问题迟迟没有搬走。” “我也担心她的安全,但是明面上提出要送她回家又担心她介意,到头来把双方的关系弄尴尬,所以每天晚上我都会偷偷跟在后面送她,确定她安全进入小区后才离开。” “可是,从上周开始,我发现她变得不太对劲。”付浩的面孔有些苍白,似乎是想到了不好的事。 “什么不对劲啊?”白黏黏被勾起了好奇心,追着问。 付浩:“她中邪了。” “中邪?”×4 “是的。”付浩点头,“上周一,我像往常一样远远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家,当她走到槐荫路和阳泉路的交汇处,也就是凶杀案发生的地点时,她就开始浑身抽搐,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接着仰着头发出尖利的笑声,双腿外张,姿势诡异地在那个拐角处乱蹦,然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诡异的状态直到小区门口。” “小郁,好可怕。”白黏黏想象力丰富,轻易就将付浩说的话和大脑里的图像对上号,轻微地颤抖着缩起来挨着姜郁。 “不怕。”姜郁安慰般地拍拍他的背,转而对付浩道:“你想让我们调查什么?” “虽然应柔白天来公司上班看不出异常,但我担心长期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会受到影响。所以想麻烦你们调查一下应柔在槐荫路的诡异表现是否真的是被那个惨死的女人上身了,如果是真的,还要麻烦你们帮忙除掉那个……那个女鬼。”付浩说完后又觉得忐忑,眼前这些人看起来还是学生的年纪,“你们能抓鬼吗?” 揣着【黄金级bug处理器】的姜郁信心满满,微笑道:“请放心,我们可以搞定。不过现在是周六,得等到下周一才方便——” 付浩死鱼眼,脸上露出惨淡的表情:“我们周六也是要上班的,特别是应柔,她最近接了个新项目更走不开,今晚铁定要加班。” 姜郁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成年人的疲惫,想起宋君贤为了公司也是不分昼夜地忙活,深感讨生活不容易,“那么时间就定在今晚。” “好好,应柔一下班我就立马通知你们。”付浩说着和姜郁交换了手机号码。 送走了付浩后,脑海里依然没有响起任务发布的提示音。 看来这次的委托与主线任务无关,甚至连支线任务都挂不上钩。 付浩走后便不再有其他的委托人上门。 事务所里非常安静。 白黏黏像一根白色的小尾巴。 姜郁去哪里,他就要跟去哪里。 姜郁看书,他挨在旁边。 姜郁接水,他跟在身后。 甚至连姜郁看手机,他都要歪靠在姜郁的肩膀上跟着一起看。 池嘉看不惯他的粘人劲,摆出说教的语气:“小孩子太粘人不好。” 白黏黏的脸颊气鼓鼓,拉着姜郁的衣角,“我喜欢小郁,就要粘着。小郁,你讨厌我吗?” 姜郁看着他泪光闪闪的可怜模样,心软道:“没有,我不讨厌你。” 白黏黏得意地对着池嘉做了个鬼脸。 池嘉:这个讨厌鬼! 姜郁看着白黏黏幼稚的举动,感叹他明明只比自己小了两岁,但在言行举止和外表的加成下,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学生。 “他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用写作业吗?”池嘉冷冷地问。 姜郁挠了挠头,“黏黏的家长出差了,他这个周六周日都要和我呆在一起。” 池嘉的表情裂开。 察觉到白黏黏又想做鬼脸,姜郁制止道:“黏黏,要有礼貌。” “嗯,我会乖乖的。”面对姜郁时,白黏黏就安分不少,立马装出乖巧的模样。 先前一直不说话的2357拎着还未洗过的水果从姜郁旁经过,小声问:“能帮我洗一下草莓吗?” “哦哦,可以。”姜郁主动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往厨房的方向走。 白黏黏也想跟着去。 2357转过头来,看着小白蛇,面上露出僵硬的笑:“冰箱里有酸奶,想吃可以去拿。” 白黏黏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敌意震慑住,下意识应声:“好。” 姜郁先一步到厨房,没有察觉身后的两人产生了怎样的交锋。 她打开水龙头,将鲜红欲滴的草莓倒进盆里。水声很大,以至于她没有听到2357进来时反手关上厨房门并落锁的声音。 “玩家小姐。”2357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郁忙着冲洗草莓,没抬头,“我一个人洗就好了。” 2357抿了抿嘴唇,又喊了一次:“玩家小姐。” 姜郁这次才抬起头来,“嗯?” “你喜欢可爱的,会撒娇的类型吗?” 姜郁:“嗯?” 她反应了两秒,迟缓道:“你说黏黏啊?” 2357点头。 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姜郁低下头,“有……有一点吧,我对会撒娇的乖小孩确实没什么抵抗力。” 在原世界中,她唯一尝试过交往的男朋友就是这种爱撒娇的性格,脸长得也偏嫩。 不过对方远没有白黏黏这么可爱就是了。 “我这样的类型对玩家小姐没有吸引力吗?”2357的眼睛和睫毛重新变成了雪色,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也变得凌厉,此刻的他完全成了02。 厨房比较狭小,现在门又是关着的,姜郁觉得空气的温度都有了升高的趋势,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但细想又觉得在2357身边不该有这种错觉,遂吞吞吐吐地说:“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是吗?”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2357满意,他失落地垂下头。 姜郁以为此事告了个段落,舒了口气。 不料2357轻飘飘来了一句:“那这样呢?” 话音刚落,2357的身高缩水到姜郁的腰际,比白黏黏还矮。 五官变得稚嫩起来,身上穿的衣服也跟着变成了合身的童装。 原本略狭长的猫眼也变得圆了一点。 从成熟的猫咪变成了猫崽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2357的视角从仰视变成了俯视,姜郁觉得他的眼睫毛似乎变长变翘了。 “这样有比他可爱吗?”不但人变小了,连声音也变得稚嫩。 幼年版的2357拉住姜郁的衣角,仰头,嫩嫩的声音在撒娇:“玩家小姐会更喜欢我吗?” 第120章 “中邪” 一更 太可爱了。 幼年版的2357撒娇起来杀伤力巨大。 姜郁特别吃这一套,只觉得嗓子有点紧,“喜……喜欢的。” “真的吗?”2357仰着头看她,眨了眨银色的眼睛,像只调皮的小猫。 “好可爱!”姜郁蹲下身来一把抱住缩小的2357,“2357你变小了好可爱啊!” 2357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激烈,脸上的表情还懵懵的。 姜郁伸手在2357的头顶一顿乱薅,只觉得抱在怀里的2357变成小小一只,身体还特别柔软,像一块雪色的糕点。 “玩……玩家小姐。”2357偏过头,像果冻一样的嘴唇借着此时过近的距离飞快蹭过姜郁的侧脸,随即又装出手足无措的模样,“对不起,我不小心——” 姜郁松开怀抱,眼里满是笑意,“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2357低下头,脸颊和脖子都染上红晕,小小地嗯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委屈。 厨房外。 池嘉正在玩手机。 白黏黏已经吃完了一盒酸奶,连酸奶盖都舔得干干净净。 他盯着厨房紧闭的门,有点焦躁地想为什么洗草莓要洗这么长的时间? 想要去一探究竟,但是想起2357冷冰冰的眼神,白黏黏就忍不住想发抖。 什么呀,小说里形容某个人很阴毒还总爱用“毒蛇般阴毒的目光”,应该改一改,改成“2357般阴毒的目光”才合适。 白黏黏咬着勺子,不平地想。 他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把酸奶盒子扔进垃圾桶里,蹑手蹑脚地往厨房的方向前进。 厨房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姜郁用果盘装着鲜红的草莓端出来,招呼道:“黏黏,快来吃草莓,很甜的。” “来啦来啦。”白黏黏把刚才的烦恼抛到脑后,小跑到姜郁身边,“小郁,我来帮你。” “不用,这个东西又不重。”姜郁挑了颗又红又大的草莓递给白黏黏。 果然,小郁最喜欢的是我。 白黏黏得意地翘起小尾巴,颇带挑衅意味地朝2357看去。 结果对方低着头,面色柔和,似乎在回味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 四人在事务所里磋磨到晚上。 晚饭点了外卖。 姜郁收到付浩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周六加班到这个点实在是残忍。 此时的事务所里很安静。 吃了白米饭配麻辣香锅的白黏黏靠在姜郁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2357正在敲打着键盘整理文件,池嘉靠在沙发上头不住地往下点。 “我一个人去也能搞定,不如你们呆在事务所等我的消息好了。”姜郁起身道。 话刚落,事务所里的氛围就活泛起来。 “怎么可以让小郁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要跟着去!”白黏黏从沙发上跳下来,精神抖擞道,已然不见先前的困顿之态。 “现在让我留在事务所里,不是让我白等这么长时间了吗?”池嘉跟着起身。 2357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递给姜郁,“晚上风大,别着凉了,走吧。” 2357开车载着几人先在半途接了付浩,接着把车开到阳泉路口停下,偷摸着提前埋伏在阳泉路和槐荫路的交汇口,也就是付浩说的应柔中邪的地方。 交汇路口处放着白色的纸花,烧到只剩半截的香,还有纸钱的余烬,是死者的家属留下的。 除了这些东西外,槐荫路口出奇的干净。 姜郁没看见半个bug,她转头问体质敏感的池嘉:“你现在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池嘉摇头,“没有。” “来了来了!”付浩压着声音提醒。 空荡荡的小路上响起了女生高跟鞋的叩响声。 姜郁循声望去,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朝着路口走来。 她面色凝重,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警惕心十足,走到路口处的时候突然停住,朝姜郁一行人躲藏的小巷子里看去。 躲在暗处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应柔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始抽搐,发出尖利的笑声,接着开始胡乱揪扯自己的头发,双腿外扩,身子伏低,像是受惊的野兽,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胆小的白黏黏已经躲到姜郁的身后,只敢往外偷瞄情况。 付浩则情绪激动地说:“快看!快看哪!就是这样的,只要经过这个路口,她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郁看不出异常,和刚才一样,应柔的周围非常干净,根本没有脏东西。 略微思考了几秒后,姜郁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还没有摸清楚状况的池嘉:“明白什么?” “你们几个就呆在这个小巷子里不要动,我去和应柔说几句话。”姜郁小声叮嘱。 白黏黏拉了拉她的衣角。 “黏黏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姜郁握住白黏黏的手。 白黏黏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搞懂这个叫应柔的女生为什么会突然行径诡异,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有危险随时能用瞬移术带着姜郁逃跑。 姜郁牵着白黏黏走在应柔的身后。 看她边发出尖利的笑声,边用六亲不认的步伐走着,看起来着实辛苦。 姜郁咳嗽了两声。 应柔张牙舞爪的背影顿住,接着速度飞快地窜出去,像是身后有大灰狼在追赶的小白兔。 姜郁没想到她穿着高跟鞋也能跑这么快,一时着急,喊道:“应柔!” 应柔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愣愣地转过身来,看到姜郁后面上的惊惶慢慢散开,呆站在原地。 姜郁赶紧牵着白黏黏小跑上前。 不等姜郁开口,应柔就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还是姜郁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差点没把我吓死,”应柔一开口,眼泪唰的下来,“我还以为自己被什么变态跟踪了呢。” “姐姐,”白黏黏拉着姜郁的手,警惕地盯着应柔,“你刚才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姿势走路啊?” 应柔用手背拭去眼泪,“抱歉啊,小弟弟,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黏黏诚实道:“有一点。” “这条路先前发生过凶杀案,我一个人晚上走有点害怕,再加上最近老觉得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不得已才用这种奇怪的姿势走路,想着吓一吓那个跟踪我的人。”褪去惊惶神色的应柔看起来很疲惫,尽管有了遮瑕掩盖,但姜郁还是看到了她眼部下方不明显的青黑色。 情绪稳定下来后,应柔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问姜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我告诉她的。”付浩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应柔偏头,“付浩?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到付浩身后紧跟着的两个陌生人,才放松的神经又拉紧,“你……你们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受付先生所托,来调查你在槐荫路口疑似中邪的情况。”姜郁看出她的紧张,利落地概括解释道。 应柔的脸上出现了一瞬茫然,接着恍然道:“所以从上个星期开始,一直跟踪我的人是——” 付浩面色一红,忙道歉:“对不起,那个跟踪你的人是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又不好提出要送你,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实在不好意思。” 越往后说,付浩的声音越小:“我都以为自己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把你吓得不轻,真的不好意思……” “唉,算了算了,”应柔摆摆手,“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应该能拿到一笔奖金,到时候就可以从槐荫路搬出去了。” 说罢,应柔举起包,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付浩,“以后要送我就直说,别再偷偷摸摸的,这几天我压根没睡好,防身攻略看了一堆,防身刀具买了好多,就怕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被变态跟踪狂给弄死了。” “是是是。”付浩狼狈地点头。 总而言之,这次的“中邪”事件就是个大乌龙。 “我还暗戳戳地期待能碰到让我大显身手的鬼怪呢,没想到根本没有我出手的必要。”白黏黏厚着脸皮说,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害怕到要躲在姜郁背后,还时时刻刻准备掐诀带着姜郁瞬移的心思。 姜郁好脾气地笑,“下次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为了方便工作,杨淮搬进了新租的房子里。 这间房子是复式结构,一楼是小小的客厅和浴室,二楼是卧室和办公的房间。 地段不错,房租合适,这间房子也没有传出过不好的传闻,杨淮一下就付了半年的房租。 谁能想到搬进来的第二天,他就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这天晚上,应酬完,杨淮带着一身酒气和烟味回到家中。 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又抽了两根烟后才慢吞吞地进到浴室里洗澡。 脱掉身上的衣物,打开喷头,热水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杨淮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不是水的温度太高烫到了他,而是有人在身后盯着他可能。 那是非常冰冷的,带着玩味的视线。 这种被当做猎物审视的感觉太过强烈,冰冷的视线实质化落在他的后颈皮肤上,本来在热气朦胧的浴室里,杨淮却觉得极其寒冷。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身后是贴了瓷砖的墙壁,并没有什么人在注视着他。 可等他回过头去,那种被人盯得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再度浮现。 仿佛瓷砖上开了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杨淮觉得喘不上气,再次回过头。 瓷砖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杨淮干脆关掉喷头,转过身来对着墙壁一阵敲打,试图摸索到一点门道。 可谁知,正当他对着一面墙壁拼命鼓捣的时候,那种冷入骨髓的视线又从后方投射过来。 杨淮再次转头,面前是摆放洗漱用品的架子。 并无异常。 杨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打开喷头,哼着歌给自己壮胆,在诡异的视线下洗完澡。 明明洗的是热水澡,杨淮却出了身冷汗。 匆匆冲洗完毕后裹上毛巾,杨淮逃也似的冲上二楼的卧室。 钻进被子里后,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便消失了。 杨淮略松了口气,试探着把头探出被子,顷刻间,那种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杨淮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法动弹,过了好久才挣扎着钻回被子里。 他气喘吁吁,头上和脊背上全是冷汗。 冷静片刻后,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在枕头旁胡乱摸索着,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是给房东打电话。 此时已是深夜,房东接到电话时语气含糊又不悦,“大半夜的,什么事?” 杨淮听到房东不耐烦的语气,顿感火大,“什么事?!大哥,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吧?先前签租房合同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套房子里闹鬼?我现在被脏东西闹得睡不着觉。” 房东被他这么一闹清醒了大半,以为他是要趁机讹钱,忙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租给你的那套房子从来没闹过鬼,你前面的一任租客是个考研的小姑娘,再前一任是个妈妈带着个上高三的小女生,这房子的时间不长,也就经历过这两任租客,人家现在还过得好好的,你可别张嘴胡来啊。” “那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发生怪事了?”杨淮觉得房东有所隐瞒,没和他说实话。 “我怎么知道?”房东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看到什么了?” 杨淮愣住,他从头到尾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感受到了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视线。 可是视线这种东西比鬼还要抽象,用言语都难以描述。 房东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敷衍了几句挂掉电话。 杨淮蜷缩在被子里,房间里很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试探着将头探出被子。 看不见的视线立马感知到他的存在,立马朝他刺来。 这一次,杨淮缩回被子里,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翻开手机上的通讯录找到好友的电话,思忖再三还是没有打过去。 先睡吧,说不定是今晚太累了神经有点紧张,等明天再看看情况。 杨淮如是对自己说着,神经紧绷的他在不断的心理暗示之下终究是睡着了。 第121章 黑色棺材 一更 杨淮睡觉并不安分,加上最近天气转热,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和被子各在一边。 睁开眼睛,并未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性视线。 杨淮却不敢耽搁,草草洗漱后便离开了家里,连早餐都不敢在家里吃。 当晚,杨淮给自己的好友庄飞打了电话,不过没有在电话里提自己的恐怖经历,只是约了对方在馆子里吃饭。 见面后,两人先是小酌了几杯。 庄飞兴致上来了,本想提议去洗浴中心找人按摩,可看到杨淮满面愁容的样子便按下了这句话,问:“看你心情不太好啊,是不是在公司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 杨淮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碗里,“不是公司的事儿,是我住的地方有问题。” “咋?你住的地方不是挺好的吗?”庄飞在杨淮的朋友圈里看到他搬家那天晒的照片。 杨淮吃了几口碗里的菜,又闷了一口酒,才缓缓开口,把昨晚经历的邪门事告诉庄飞。 庄飞知道杨淮爱面子,但没想到他磨蹭半天不肯说的事情竟然这么无厘头。 “害,我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儿呢。就这个?”庄飞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我看你是昨晚应酬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产生幻觉了吧?” 杨淮下意识反驳:“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那种视线真的冰冷又瘆人,感觉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而且无孔不入。我昨晚要不是躲在被子里,根本就睡不着觉。” 哪怕是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些冰冷的眼神在自己的肌肤上游走。 粘腻的,滑溜溜的。 像是被毒蛇缠住,却无法动弹。 庄飞还是不大相信,“得了,你要是实在害怕,我今晚去你那儿住一晚,亲自验证一下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一开始,一切都还正常。 庄飞一进屋就大喇喇地在他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未发现异常后放松地在沙发上坐下,“这不挺正常的吗?” 杨淮没有感受到昨晚那种诡异冰冷的眼神,紧绷的神经有了松动的痕迹,甚至对自己昨晚的经历产生了怀疑,“难不成昨晚真是因为我喝多了?” 心里一直想着昨晚的经历,在饭馆里杨淮没能敞开肚皮吃喝,回到家后发现没事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罐装啤酒,给庄飞开了两瓶,两人开始谈天说地。 最后话题不可避免地拐到女人上。 “按摩中心新来了几个妞,刚下海的,可水灵了,要去不?”庄飞挤眉弄眼道,“我请你,两个钟头。” “别吧,下次再说,我现在没精神。”杨淮笑了笑,“昨晚一整夜没睡好。” “行吧,”庄飞把喝空的啤酒罐撂在茶几上,站起身,“我先去洗个澡。” 杨淮脸色一变。 庄飞察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好笑道:“瞅你这样儿,还惦记着昨晚的事儿呢?别怕,我先洗。” 说罢便悠哉悠哉地走进浴室,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杨淮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手里的酒也不喝了,只是屏气凝神地静静听着浴室里的动静。 水声里掺杂着庄飞断断续续的哼歌声,一直到庄飞洗完澡。 “这不什么事儿都没有吗?你还是太紧张了。”庄飞顶着半湿的头发从浴室出来。 杨淮把手里已经空了的啤酒罐捏扁,“或许吧。” 见庄飞无事,杨淮也壮着胆子去了浴室,谁知洗到一半的时候,那种冰冷的视线再度出现。 “庄飞!庄飞!”杨淮颤抖着声音叫来自己的好友。 “怎么了?”庄飞忙不迭地走进浴室。 杨淮此刻已经将热水关掉,但浴室里全是雾气,朦朦胧胧的。 “我的后面,有人在看我。”杨淮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身后有只眼睛正在狠狠盯着他,让他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庄飞走近,扫视了一眼杨淮身后的瓷砖,“没有啊,你身后什么都没有。” 杨淮转过头,白色的瓷砖光洁如新,上面果真什么都没有。 只是在他转头的瞬间,那道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目光又落到他的后脑勺上。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套路。 杨淮顿在原处不敢动,渐渐的,一道目光变成两道目光,再变成四道…… 如同有丝分裂般。 片刻后,杨淮只感觉无数道目光,无数颗眼球爬满了房顶,爬满了墙壁,甚至是地板。 身上的毛孔在恐怖的目光下有了生命,有了呼吸。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太磨人。 耳边甚至还传来了不明晰的,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有人在暗处监视他,观察他,甚至还在肆意评判他的一举一动。 杨淮没围浴巾,双手护头,尖声叫着跑出浴室。 不顾一旁劝阻的庄飞,直奔楼上的卧室,一头栽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不肯动弹。 庄飞被他的应激反应吓傻了。 “杨淮?你没事吧?我看浴室里什么也没有啊,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庄飞伸手去拉盖在杨淮身上的被子。 “好多!好多!他们在暗中监视我,要看我的笑话!”杨淮把被子当做了保护罩,死死拽着不肯松手。 “好多?什么好多啊?”庄飞依旧一脸状况外。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还有声音!”杨淮的语气有点神经质。 庄飞担心继续让他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被暗处那个不存在的怪物杀死,也要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好说歹说才劝杨淮穿上衣服,飞速离开了这个邪门的地方。 庄飞带着杨淮就近来到一个宾馆。 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杨淮的面色铁青,身子不停地发抖,同时还神经质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这番诡异的场景惹得前台的工作人员频频打量两人,以为杨淮磕了药。 在庄飞再三解释和保证后,两人才得以成功入住。 此时的杨淮已经冷静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战战兢兢。 折腾到大半夜,庄飞也累了,只叮嘱他快点睡觉后便把被子团在身上,困倦地闭上眼睛。 杨淮则抱着被子坐在黑暗里,静静地回忆着不久前房子里发生的事。 那间房子里绝对有问题。 房东肯定有所隐瞒。 不然怎么只会在那间房子里呆着时才有被无数个人盯上的感觉,离开后就没了。 白天没有,只有晚上有。 不对,今晚刚回家的时候是没感觉的。 是去浴室洗了澡后才有的。 难道说那间房子的浴室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正当杨淮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传来嗒哒的声响。 杨淮一惊:“谁?!” 他立马摁下床边的开关,房间里的灯亮起来。 房门口没有人,睡在隔壁床的庄飞已经发出了均匀有力的鼾声。 杨淮趿拉上鞋走到房门口一看,发现门口是五颜六色的小卡片。 刚才的嗒哒声是这些小卡片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在颜色鲜艳的小卡片中,有一张黑白色的卡片尤为显眼。本来转身要走的杨淮被这张与众不同的卡片抓住眼球,他蹲下身拿起卡片,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印着显眼的“疑难杂症事务所”几个大字。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杨淮嘀咕着把卡片翻了个面,发现这上面没有联系电话,只有个孤零零的地址,和事务所的业务范围简介。 “卡片做得也太不走心了。”尽管这么说,杨淮还是把卡片揣进兜里。 毕竟业务范围里包含了“驱鬼”一项。 揣着卡片,杨淮重新躺回床上。关掉灯后,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半夜,杨淮被尿意唤醒。 他坐起身来,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厕所。 不料怎么找都找不到。 明明厕所和浴室就在进门处左手边的位置,可现在,本该是厕所的位置被冷冰冰的墙壁所取代。 杨淮推搡了几下熟睡中的庄飞,想告诉他这一奇怪的现象,但是对方睡得像死猪,动也不动。 无奈之下,杨淮只能出门找厕所。 岂料,门一开,眼前并非是宾馆里狭长的走廊,而是一条长长的铁轨。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眼前这条银亮的铁轨无比真实。 杨淮回头,发现房间消失了,他正站在一个水泥圆台上。 无处可逃。 其他的地方都是虚空,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杨淮站在这个水泥圆台上,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牛叫声。 是的,牛叫声。 明明应该听到火车的嘟嘟声才合理,但杨淮的大脑像是被浆糊糊成一团,他根本无从辨别。 一头粗略估计有三米高的水牛一边发出哞哞的叫声,一边踏着坚硬的牛蹄朝着杨淮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杨淮看见水牛的背上驮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 等走近了,杨淮才发现水牛背上的人穿着的不是白衣服,而是穿着婚纱。 这不是一个活人,是一个假人。 假人有着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脖颈和手臂。头上戴着白色的头纱,身上穿的婚纱看起来价值不菲。 若不是她的脸一片空白,毛笔蘸墨水在她的脸上写了粗放的“新娘”二字。杨淮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判断这是一个假人。 三米高的大水牛除了驮着奇怪的假人外,身后还拖着一节又一节的黑色小车厢。 这些小车厢串在一起有点像景区观光乘坐的小火车,每节开放式的小车厢只能坐一个人。 这些车厢的颜色纯黑,由木头制成。 第一节车厢里没有坐人。 但从第二节车厢开始,每节车厢里都坐着一个面色铁青,神情忧郁的人。 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互不交流,表情木然,仿佛是失去了魂魄的躯体。 杨淮呆站在圆台上,任由这些载了人的车厢在眼前掠过。 他没有计数,不知道眼前掠过了几节车厢,终于—— 今晚见到的第二节空车厢在杨淮的面前停下,小门打开。 坐在水牛背上的假人身体不动,头却180度扭过来,那张写了“新娘”二字的脸发出声音:“杨淮,快上车。” 明明隔了老远,杨淮却能清楚地听见假人冰冷无机质的声音。 他懵懵懂懂地抬脚上了车,一腚坐到位置上。 假人转过头,大水牛哞哞叫着,拖着坚实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杨淮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腚下面有个硌人的硬物,他微微抬腚,伸手一摸,摸到一个长方形的硬块。 拿到眼前一看,长方形的硬块上是六个数字:250077。 杨淮觉得这几个数字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几个数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水声。杨淮抬头一看,发现大水牛正拖着车厢往河里走。 银亮的铁轨在黑色的河水里若隐若现。 杨淮扭头,感觉背部的汗毛刷拉一下全竖起来。 他的身后是数以百计,不对,数以千记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车厢。 像是紧密排列的蚂蚁,更像是约好了集体下葬的棺材。 杨淮猛然醒了过来。 醒来后觉得下半身像是泡在水里般湿漉漉的不舒服,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尿裤子了。 庄飞嘲笑了他好一阵,不过终归是给他买来了一条新的裤子。 “你怎么回事啊?”庄飞脸上的笑意还没消下去,“多大的人还尿裤子。” 杨淮苦着脸,“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 “做噩梦吓到尿裤子?”庄飞问。 一贯爱面子的杨淮没有逞强,直接把自己在梦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庄飞。 可是,梦里的他明明对长方形牌子上的那串数字很熟悉,但醒来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串数字究竟是怎样的。 只隐隐约约记得是六位数。 庄飞:“该不会是你的银行卡密码吧?” 杨淮仔细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是。” “你这事儿还真够邪门的,要不要好好回忆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庄飞递给他一支烟。 杨淮接过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两口,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没有啊。” 庄飞:“那就是房子的问题了吧?不过我昨晚真的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听见你在那儿吱哇乱叫了。” 杨淮拿出昨晚自己在门口捡到的黑白卡片,目光落在“疑难杂症事务所”几个字上,无可奈何地说:“实在不行,只能找专业人士去房子里看一下情况。” 第122章 灵车 1 一更 周日中午,2357和池嘉都有事缠身,只有姜郁带着白黏黏在事务所里消磨时光。 昨天才处理了一个乌龙委托,姜郁寻思今天应该不会有委托人上门,谁想正嫌无聊准备带白黏黏出门去玩,就有新的委托上门了。 委托人叫做杨淮,听他所言,委托原因是搬进的新房子里有个总会盯着他的bug。 “杨先生,你有亲眼见过那个盯着你的东西长什么样吗?”姜郁在电脑上去繁就简地记录着杨淮的所见所闻。 杨淮摇头,“没有,我只能感受到那个东西朝我看来的目光。” 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先前的委托人或多或少都见过bug的模样,唯有杨淮只是“感受”到了让人不舒服的目光。 除了在房子里的见闻外,杨淮还将昨晚的梦告诉了姜郁。 白黏黏挨着姜郁坐,听杨淮的叙述听得目不转睛。 三米高的大水牛,穿着婚纱的假人,还有形同棺材的小车厢。 听起来新奇又刺激。 姜郁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里面出现的物象似乎都有所代指,更别提里面还有几个不容忽视的细节。 “杨先生,你刚才提到,在你上车之前,前面的车厢只有第一节是空的,对吗?”姜郁问道。 杨淮点头:“没错。” “你还记得自己乘坐的是第几节车厢吗?” “我当时精神恍惚,不记得了。” “你身后的车厢是空的吗?还是有人乘坐?” “空的。”杨淮还记得自己扭头时看到那些密密匝匝的黑色车厢带来的视觉震撼。 “车里的人,有没有你熟识的面孔?” 杨淮摸着下巴,努力回想了会儿,“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姜郁快速过了一遍文档上的内容,点了几下保存键。 杨淮付完订金并留下自己的住址后,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便匆匆离开,临行前定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 “小郁,还要出去玩吗?”白黏黏拉着姜郁的手,期待地看着她。 姜郁看他挎好了小黄包,就差鞋子没换,已经是整装待发的状态。 想小小的欺负一下。 “抱歉啊,黏黏,我突然想起还有张试卷没写,明天要上的新课也没有预习,所以不能陪你出去玩了。”姜郁没有怀着歉意地说。 精神满满的白黏黏肉眼可见的蔫下,但他也没有闹脾气,只是沮丧地扯了下包上的小黄鸭挂饰,“没关系的,小郁是学生,应该好好学习,我们下次再一起出去玩。” 说完后,脸上还努力挤出微笑。 姜郁的恶趣味熊熊燃烧,继续道:“黏黏,我给你零花钱,你可以自己去买糖果和蛋糕。” 说罢还假装要从兜里掏出钱包。 白黏黏按住她的手,神色恹恹,“不要,我是想和小郁一起吃糖果和蛋糕,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啊。” “黏黏。”姜郁伸手捏了下他嫩豆腐一样的小脸蛋,“你好可爱哦。” 白黏黏还没有反应过来姜郁是在逗他,只知道自己被夸奖了,兴奋地说:“谢谢小郁,小郁才是最漂亮,最可爱的!” 姜郁:可……可恶,这也过分可爱了。 “走吧。”姜郁关上电脑,站起身。 白黏黏先是疑惑,但随即脸上展露出快乐的神色,“小郁!你对我也太好了吧!可是,你的作业……” “早写完了,刚才是逗你的。”姜郁笑着说。 白黏黏听到对方是逗自己,倒也不生气,只是脸蛋有点红,拉着姜郁的手,声音软糯糯地拉长着喊了声“小郁”。 白黏黏极爱吃甜。 从中午到傍晚吃了不少巧克力和水果糖,还以一人之力吃了五个挤满奶油的泡芙以及三个特别甜的葡式蛋挞。 姜郁陪着他每种甜点吃了一点,被甜到买了杯咖啡来中和。 等逛完服装店,给白黏黏买了身新衣服还加了一顶小黄帽时,和杨淮约定好要见面的时间也到了。 杨淮的租房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男人。据杨淮介绍,这个人是他的好友,名叫庄飞。 庄飞看上门来驱鬼的不是穿着道袍的道士,也非挂着佛珠的和尚,就是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小女生以及戴着小黄帽的小男孩,颇有几分看不上眼,不过没吱声,毕竟这不是自己请来的人。 杨淮把姜郁带到浴室,指着淋浴的小隔间对她说:“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我都是在这里洗澡时开始感受到那种冰冷的视线。” 这里太干净了。 不是指卫生干净,而是这里没有任何的bug。 “小郁,这里什么都没有诶。”白黏黏小声说。 姜郁:“嗯,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杨先生,我可以看看其他的房间吗?”姜郁转头问身后的杨淮。 “当然可以。”杨淮没有异议。 小客厅,卧室,办公室都被一一查看,然而姜郁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见姜郁仔仔细细将房间巡视一周,期间却没说一句话,杨淮以为事态严重,主动询问道:“什么情况?纠缠我的脏东西很凶吗?” “正好相反,”姜郁的语气里带着疑惑,“这间房子很干净,里面没有脏东西。” 杨淮瞪眼,“怎么可能?我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吗?” 姜郁:“杨先生,我并没有说你撒谎,我只是觉得问题不是出在房子上。” “但我是在搬到这所房子以后才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杨淮的情绪有些激动。 姜郁不受他的情绪影响,依旧淡定地询问:“你入住之前,房东有没有说过这栋房子以前发生过不好的事?” “没有,”杨淮皱起眉,“他说这栋房子好得很,没问题。” 杨淮说完这句话后又赶紧补充:“房东肯定是不想退我租金才胡乱撒的谎。” 姜郁暂不想追究房东的诚信问题,又问:“那么,邻里之间有讨论过这栋房子以前出过什么事吗?” 杨淮摇头。 既然不是房子的问题,那么只能是杨淮自己从外面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姜郁正要继续问,就被旁边一直沉默的庄飞打断:“小妹妹,你到底会不会帮人看啊?转来转去都在车轱辘地问些没用的问题。” 白黏黏听这个叫庄飞的男人语气轻佻,心里不舒服,“你干嘛这么对……” 姜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 白黏黏气哼哼的不再说话。 “王先生,我只是例行问一些问题,想借此排除掉可能是错误的推测结果。”姜郁笑着说。 庄飞:“我姓庄!不姓王!” 姜郁:“抱歉。” “你进到房间后只是在房间里瞎转,符纸没有,法器没有,法事不做,我家那边骗子还知道跳大神呢,你倒好,啥都不会啊。”庄飞不满地说。 姜郁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这么喜欢符纸还有护身符一类的东西,看来下次接受委托时她可以随便画两张符纸带在身上唬人。 庄飞看姜郁面无表情,还以为是自己猜中了心思正心虚着,看她长得娇小俏丽,又想装模作样教训人又想说荤话占占便宜:“小妹妹,钱可不是这么好赚的,就连按摩中心的小姐也知道要张——” “喂!”最先按捺不住脾气的是白黏黏,“你这个讨厌鬼,不准你用这种语气和小郁说话!” 白黏黏两手一合,交叉,扣住,十指翻飞结印。 他的金瞳紧缩,柔软稚嫩的声音变冷:“蛇。” “蛇”字一落。 凭空出现一条青绿色的大蛇,大概有成年男子的手臂般粗壮,紧紧缠绕在庄飞身上,蛇头有拳头那般大,对着庄飞发出咝咝的声音,不停地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白黏黏看着他,语气依旧冷冷:“道歉。” 庄飞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已经被吓到陷入了痴呆的状态。 杨淮更是被吓得腿软,别说帮好友辩解了,他现在全身都在发抖,站都站不稳。 白黏黏误把庄飞的发呆当做不情愿,生气道:“道歉!” 大蛇把庄飞缠得更紧,还张大嘴巴,似乎打算一口咬下他的半个脑袋。 “好好好!我道歉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眼不识大师,不该说冒犯了您的话,我该死我该死,求求你把这条蛇给收回去!”庄飞身体不敢动,嘴巴却在疯狂输出讨饶的话。 姜郁摸了下白黏黏的头,“黏黏,他应该不敢了。” 白黏黏嗯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缠在庄飞身上的大蛇瞬间消失。 “杨先生,你的定金我回去后会退给你,这个委托我不想接了。”姜郁牵着白黏黏的手要走。 身后的杨淮忙不迭地冲上来:“大师,大师!您先别走啊!” 他伸手扯住姜郁的手臂,被白黏黏一瞪又害怕地收回手,“大师,您别生气,庄飞平时口花花惯了,没个正形,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还等着您救我的命呢!” 能和庄飞这样的人当好朋友,姜郁觉得杨淮的私德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想蹚这趟浑水,正准备义正言辞地拒绝时,脑海里传来了7777的提示音: 【叮铃~】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灵车】 【任务目标:调查杨淮的死因】 【任务奖励:积分值350点,资金40000元】 姜郁:…… 她转头看了眼还活蹦乱跳的杨淮,觉得这个任务目标有点提前剧透的意思。 杨淮看姜郁回过身来以为她是心软了,抓紧机会说好话:“大师,我就知道您心地善良,不会不管。” 因为任务要求被迫转身的姜郁:…… 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事儿,趁着杨淮还活着,姜郁决定多套点有用的信息,“你最近有没有去过奇怪的地方?” 杨淮苦着脸,“大师,什么样的地方算是奇怪的地方?” “参加过别人的葬礼吗?去过坟地吗?有没有去荒郊野岭旅游过?有没有祭拜过不知名的庙宇?”姜郁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杨淮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工作上的事,最多也就去……去按摩中心放松一下。” 听杨淮的语气,再结合庄飞先前来不及说完的话,姜郁已经猜到了他们口中的按摩中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算了,现在重点不该放在这里。 姜郁脑海里闪过杨淮先前说的梦境,那个穿着婚纱的假人脸上写着“新娘”二字。 她问:“杨淮,你成家了没有?” “没啊,”杨淮回得果断,“你看我住的地方像是成家的状态吗?” “之前有交过女朋友吗?” “那肯定。” “和上一任女朋友的感情怎么样?”姜郁紧咬着问。 杨淮停顿了一下,表情痛苦地回:“感情挺好的,都走到订婚那步了,但订婚不久后就……就……” 杨淮的声音哽咽,似乎是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刚才还在充当背景板的庄飞站起身,接话道:“大师,这事儿就由我来说吧,太伤杨淮的自尊了。” 姜郁隐隐猜到庄飞接下来会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 “杨淮的未婚妻在订婚不久后出轨了,跟杨淮坦白后就光速和另一个男的领了证。” 姜郁:果然。 如果不是庄飞的那句“太伤杨淮的自尊”,单是从杨淮痛苦的表情和哽咽的声色来判断,姜郁差点误以为他的未婚妻死了。 “你们之后还有联系吗?”姜郁问杨淮。 杨淮面上的痛苦像一张随时可以摘下来的虚假面具,看得人不舒服,他忧郁地摇了摇头,“没有,她和另一男人领证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白黏黏晃了晃姜郁的手,示意她低下头来。 姜郁微微倾下身子,让白黏黏凑到她耳边,正大光明地说悄悄话:“小郁,这个人的表情好假哦,人真正伤心难过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姜郁压低声音回他:“确实。” 和白黏黏说完悄悄话后,姜郁稍稍思考了一下,问杨淮:“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未婚妻的事?” 杨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姜郁会这么问。 庄飞激动道:“大师,您在说什么啊?我兄弟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未婚妻的事?要说对不起,也该是那个女人对不起我兄弟。” 姜郁嘴角往上挑了个浅浅的弧度,“杨淮,我再问你一遍,你有做过对不起你未婚妻的事吗?” 第123章 灵车 2 一更 “没有。”杨淮肯定地回答,“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未婚妻的事。” 连番追问好几次后都得到相同的答案。 良言难劝想死的的鬼。 姜郁看他咬死不肯说,也不勉强,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好吧,看来是我多想了。” 离开前,姜郁把【暗眼】和【内耳】留下,想借此偷听杨淮和庄飞的对话,验证自己的猜测。 杨淮和庄飞送走了姜郁后,齐齐陷入沉默。两人坐在沙发上,各点了一支香烟,弄得整个客厅乌烟瘴气。 就这样沉默了快十分钟,姜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杨淮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会不会真的和吴荟芸有关?”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要报复也不至于等这么久吧?更何况是她出轨你在先,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庄飞没什么心理压力地说。 “你说,”杨淮坐直身体,又将上半身往前倾,“她现在还活着吗?” “人都去外省了,我哪知道。”庄飞的表情闪过一瞬的犹疑,“不过,她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吧?为了这么点事儿寻死觅活的?” 杨淮不语,显然不认同他对吴荟芸的打击报复可以用“这么点事儿”轻描淡写地涵盖。 庄飞缓和气氛道:“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在我看来,她犯的错要比你严重多了。” 杨淮叼着烟,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倒也是。” 两人打着马虎眼,说的话没头没尾,直到【暗眼】和【内耳】的使用时长到点,姜郁也没捕捉到太多有效信息。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杨淮肯定对名为吴荟芸的未婚妻做了不好的事。 【暗眼】失效,就好像是第三只眼睛突然看不见光亮,姜郁捏了捏内眼角努力让眼睛适应现在的视角。 “黏黏,你还想吃东西吗?现在还不算晚,我们还有时间。”姜郁晃了晃白黏黏的小手。 白黏黏抬起脸来,白嫩的脸上湿漉漉的,金色的眼睛里酝酿着水光。 姜郁一愣,赶紧伸手去擦他的眼泪,紧张地问:“黏黏?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郁,呜呜呜呜。”听到姜郁的询问,白黏黏哭得更加伤心。 姜郁弯腰环住他,满腹疑惑,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想吃糖果了?我包里还有好几颗,要给你剥吗?” “小郁,我好没用。”白黏黏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伤心地抽噎着。 “哪里没用?你刚才不是用法术叫出大青蛇帮我出了一口恶气吗?”从杨淮家出来时都还好好的,姜郁不知道小白蛇私自想了些什么,竟然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那个叫庄飞的人看你是女孩子,又看我只是个小孩才敢说荤话欺负你的。如果我像爸爸那样高大威猛,他就不敢了。”白黏黏难过地说。 倘若那个叫2357的人或者池嘉陪着一起来,庄飞肯定不敢说这种话。 欺软怕硬的讨厌鬼! 白黏黏一路走来,越想越生气,想着想着就被气哭了,“对不起小郁,我都没有保护好你。” 捋清了白黏黏哭泣的原因,姜郁感觉无奈又心软,“还要怎么保护我啊?你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要碰到危险,也该是她保护小白蛇才对。 更何况开黄腔这种事情,每个女生或多或少都会遇到几次。 要是真的生气会被人倒打一耙说大惊小怪,不生气又觉得一股闷气郁结在胸口。 活了二十多年,姜郁曾经也算一个成熟的社畜,社交场合上碰到不算过分的荤话都是装聋作哑蒙混过去。 “话说回来,你刚才使用的是什么法术?那条大青蛇突然就出现了,把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说着,姜郁还模仿白黏黏先前结印的动作,连那句冷冷的“道歉”也一并重演。 白黏黏看她学自己,害羞得脸红,不好意思地问:“我用的是最近新学的招灵术,还不是很熟练呢。看起来会很傻吗?” “哪里傻啊,超级酷炫!” 白黏黏心里乐开花,嘴上问:“真……真的吗?” 姜郁连连点头,看安抚得差不多了,紧接着问:“想不想吃冰淇淋?我看到那边有个卖冰淇淋的小店。” “要吃!要吃巧克力味的。”白黏黏抱住姜郁右侧的手臂,做回了粘人的牛皮糖,“小郁,我好想快点长大哦,长到像爸爸一样高。” “慢慢长大嘛,现在也很可爱啊。”姜郁笑着说。 “也是哦。”白黏黏知道,现在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粘着姜郁,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现在的身体还是小孩的模样,再长大一点,和事务所里的其他人一般大就没有这个特权了。 这么想来,现在这个小豆丁的模样也挺不错的。 可是,更想变得威风凛凛地守在小郁身边,让所有想欺负她的人都不敢接近。 在灵力的修炼上还得好好努力,继续精进。 最重要的,得改掉爱哭的毛病,不能再做哭包了,每次都要让小郁来安慰感觉好逊。 时间一长,很可能就觉得他是不能依靠的男子汉了。 小白蛇:警觉! 然而没过几分钟,小白蛇的这番感想又被姜郁生生掰扯回来。 冰淇淋门店前。 他吃着姜郁给他买的冰淇淋,感受到姜郁的手再次落到他银色的头发上轻轻抚摸。 好温柔,好温柔哦。 偶尔当哭包被这样对待也很不错。 吃完冰淇淋后,姜郁没有立马带着白黏黏回家,而是先去了事务所。 白天被老师抓去学校处理事情的2357已经回到事务所,看到姜郁回来,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惊喜之意,“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家。”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晚上处理委托的时候有了点新的想法,所以想找你帮忙。” 2357接话:“委托人是叫杨淮吗?” “你怎么知道?”姜郁愕然。 “我看了电脑桌面上的文件。”2357自然地接过姜郁脱下来的外套,“处理委托的过程中是不是遇到了问题?” 姜郁把今晚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不过略去了庄飞被白黏黏教训的细节,“……我想要你帮忙查一查杨淮和他的未婚妻吴荟芸解除婚约后,有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争执。” 和杨淮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姜郁已经从今晚的表现大致摸清了此人的性格:极度爱面子。 倘若吴荟芸真的出轨,按照杨淮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将此事轻拿轻放,更何况通过【内耳】偷听到的谈话内容,杨淮确实做了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2357通过杨淮的手机号摸到他的社交账号,通过某些特殊手段找到了他以前删除的动态。 这个人又傻又爱面子,不管什么事都喜欢往外炫,连出去旅游都能一天连发五次动态。 2357都还没往深处挖掘,仅仅是通过他在社交账号上发布的动态就大致还原了他和吴荟芸之间的恩怨。 “玩家小姐,我查出来了。”2357面色难看地对姜郁说。 原本在2357对面看书的姜郁迅速站起身,绕到他的旁边,探头,“给我看看。” 好奇真相的白黏黏在距离2357一米远的位置偷偷竖起耳朵。 “吴荟芸出轨,背叛杨淮一事不假,也确实在向他坦白后不久就和另一个男人领证了。但是,杨淮做的事要更加过分。他为了报复吴荟芸的背叛,在企鹅空间里,朋友圈里,微博上肆意散播吴荟芸的不雅照片和不雅视频。” 白黏黏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谢素素很早就教给他生理方面的知识,连昨晚庄飞还未开完的黄腔都能理解,自然清楚2357口中的“不雅照片”和“不雅视频”是什么意思。 听到2357的话,白黏黏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算解除婚约了,那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对待喜欢的人,应该怀着珍视和宝贵的心情,再闹得不愉快也不应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喜欢的人难堪。 白黏黏昨晚觉得庄飞讨厌得不行,现在看来还是杨淮更胜一筹。 “更讽刺的是,吴荟芸出轨另一个男人的期间,杨淮和多名女子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2357想了想,“也就是脚踏多条船。” 白黏黏一听,愤怒道:“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幸好吴荟芸没和这样的男人结婚。 “杨淮并非是因为自己的感情遭到背叛而生气,只是觉得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过了才生气。像他这种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也在意料之中。”对比2357和白黏黏,姜郁的反应反而平和不少。 白黏黏惊讶:“那是他的未婚妻,是个活生生的人诶,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东西?” “黏黏你是正常人,当然没法理解垃圾的思维模式。”姜郁拍了下小白蛇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转向2357,问:“可以查到吴荟芸后续的情况吗?” 2357点头,“杨淮的一系列报复性举动给吴荟芸的生活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和她领证的男人因此光速离婚,原本工作的单位以作风不正为由将其开除,她因此出现了心理问题,在网上能查到她在那段时间多次出入医院接受心理咨询。最后她离开了西城,去了西部一个偏远的省份,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她现在还好吗?”白黏黏着急地问。 2357淡淡地瞥他一眼,回:“还好,看起来是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在外地做起了生意,经营的不错,也有了新的交往对象,过得很幸福。” 姜郁和白黏黏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吴荟芸的心理素质够硬,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 “这么看来,杨淮最近遇到的怪事是真的和吴荟芸无关。”姜郁思索着说。 两件事间隔了太长时间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吴荟芸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没必要和杨淮这个臭东西搅和在一起。 “历史数据是这么显示的,”2357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吴荟芸近日扩张了原本的饭馆店面,非常忙碌,没有和可疑的人员接触过。” 至少在网络上看不出来。 如果她是私下和怪人接触则另当别论。 姜郁暂时将吴荟芸从杨淮的死因中划掉。 但这其中还是有解释不清的疑点。 杨淮在洗澡的时候感受的那些不怀好意,带有审视意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不就和屏幕的另一头那些翻看着吴荟芸的照片和视频,肆意评判她身材和长相的目光一样吗? 姜郁把变成小蛇的白黏黏塞进包里带回家。 一进门,她就看到一大束鲜艳的花朵插在水晶细口瓶里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哇!”姜郁惊喜地冲到茶几前,“这是谁买的?好漂亮!” 白黏黏悄悄从拉链的缝隙里偷看,想弄清是什么东西让姜郁这么高兴。 “有人推车在剧院门口卖花,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一个劲的推销,我嫌烦就随便买了一束。”池嘉状似随意的说。 邵青端着咖啡杯从他的身后经过,听到这句话时疑惑地插嘴:“不是你主动去买的吗?还左挑右选了好一阵。” 池嘉:“……妈!” 邵青:“干嘛?” 池嘉偷瞄了眼姜郁的神色,她正忙着用手机给花朵拍照,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对话内容,“没什么,随便叫你一下。” 邵青应了声哦,一头雾水地去了厨房。 等姜郁心满意足地拍完照,池嘉凑到她身边小声说:“你要是喜欢,可以把这束花带到卧室里。” “还是放在客厅吧,大家来来往往都能看到。”看到这么漂亮的花,心情会跟着变好。 “好吧。”池嘉买这束花来只是想让她高兴,愿不愿意带进卧室是其次。 声音变得更小:“今天在事务所里有接到新的委托吗?” 姜郁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邵青正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洗着咖啡杯,便回道:“有,还很棘手。” 池嘉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委托?” 姜郁面露苦色:“情况有点复杂,一时说不清,你来我的卧室吧。” 第124章 灵车 3 一更 本来到了卧室后,白黏黏就可以从包里爬出来变回人形,但现在池嘉跟着进了卧室,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变回原本的形态,只能憋屈地盘成一团,听姜郁给池嘉讲述今天的经历。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姜郁说完后喝了口水润嗓子。 用不雅照片和视频威胁别人的手段对于池嘉而言太过熟悉,以至于听完杨淮卑劣操作后的他如同被阴云笼罩般,脸色暗沉。 “真恶心。”池嘉嫌恶道,“这种人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如果不是系统发布的任务要求,姜郁确有这个打算。 但现在形势所迫,必须要管。 “我和你同感,不过现在看来,杨淮遇到的怪事十有八九和吴荟芸无关,我很好奇幕后的真相是什么。而且,”姜郁停顿了一下,“我们先前处理了这么多委托,这是第一次碰到看不见的脏东西。” 台灯上瘸腿的小狗,月潭村的大石像,投射进现实生活中的虚拟人格等。 这些bug都是眼睛能够看到的,像杨淮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施了邪术?精神力受到影响出现了幻觉?”池嘉在姜郁的床沿上坐下。 姜郁:“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样就牵涉出另一个问题,是谁给他施的邪术?” 思来想去,这个施加邪术的最佳人选还是吴荟芸。 但是吴荟芸的嫌疑已经洗脱得差不多了,要进一步确定她是不是幕后主使,只能和她取得联系后才能下定论。 姜郁不想为了杨淮这个人渣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更何况,吴荟芸现在定居的地方距离西城很远,来回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我这两天看了一本叫做《残秽》的小说。”池嘉开口,话题打飘转朝另一个方向。 “恐怖小说吗?”姜郁问。 “是的,”为了帮上姜郁的忙,池嘉这几天看了不少恐怖电影和小说,增加了很多没用的知识,“这本小说的主题也是房子里闹鬼。” 姜郁来了兴趣,“和杨淮的情况像吗?” “里面没有出现冰冷的目光这种抽象的东西,不过像是吊着脖子在门口荡来荡去的女人,婴儿的哭声,地板下面有东西爬来爬去的声音这些恐怖片里常见的元素倒是不少。”这本书采取第一人称描写,前半部分略显枯燥,池嘉读着都想睡觉,到了后半部分才终于开始精彩起来。 “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在于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房子里出现的鬼影,问题不在房子本身,而在于地皮。地板下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并非是上任屋主犯了事,声音的来源可能要追溯到数十年前,这栋房子还不存在的时候,这块地皮上建立了另一家人的住宅,地下室里关了一个神经不正常的男人,喜欢在地下室里爬来爬去。” “哇,这可真是……”姜郁想了想池嘉说的这种情况,“时过境迁,一块面积有限的地皮上得多拥挤啊,不同年代的鬼挤在一起,会打架的吧?” 白黏黏不能出声,只能在黑漆漆的包里赞同地点头。 “你是怀疑杨淮遇到的事不是和他住的房子有关,而是和这块地皮有关吗?”姜郁问池嘉。 池嘉不太确定地回:“姑且算是。” 要验证池嘉的猜想是否正确,只能去找2357调查一下这块地皮上搬迁史了。 杨淮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那头三米高的大水牛,穿着婚纱的假人,水牛拉着的第一节车厢依旧是空的。 杨淮站在水泥圆台上静默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车厢,他浑身无力,意识恍惚,完全没有要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的意图,反而还有闲心细看其他车厢里的乘客,看看里面是否有自己认识的人。 没有。 都是些陌生人。 等到车厢在面前停住,小门自动打开,杨淮抬脚上车,动作要比上次更加娴熟。 这次他记得座位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牌子,没有一腚坐到上面,而是先拾起这块小牌子,以免硌到腚。 杨淮垂眼,看着小牌子上的数字:250077。 这六位数不是银行卡号,不是手机的锁屏密码。 那是什么呢? 感觉很接近正确答案了,但脑筋别住了,愣是顺不通。 杨淮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但这个梦比上次要长,好久都醒不过来。 大水牛拉着无数节黑色的车厢往黑色的河水驶去,坚硬的牛蹄踩着黑色的河水,发出水飞溅起来的声音。 越往前,水越深,就算把头伸出车厢往下看也看不见银亮的铁轨。 杨淮没来由的感到恐慌,但四肢还是软绵绵的没法动弹,连喉咙也挤不出惊慌的尖叫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黑色的河水淹没。 当黑色冰冷的水流灌进他的口鼻,扼住他的呼吸之际,他终于想起了小牌子上的六个数字代表了什么。 那是他身份证号的后六位数。 周一早上,庄飞揉着太阳穴醒来。 前晚和杨淮在一起喝了太多酒,现在脑仁还在一抽一抽地疼痛。 浑身都是发酵过的臭烘烘的酒气,庄飞拉着领子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被熏得皱起眉头,“杨淮,借下你的浴室啊,我身上臭死了。” 身旁的人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你也该起床了,等会儿上班该迟到了。”庄飞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杨淮依旧一动不动。 “喂!听到没有?该起床了。”庄飞猛地把被子掀开,发现背对着他的杨淮脊背上湿了一片,像是在水中泡过一般,因为穿着灰色的短袖,晕开的水迹更加明显。 庄飞觉得不对劲,昨晚也不是很热,怎么睡一觉会流这么多汗。 他伸手晃了晃杨淮的臂膀,没反应,接着把他掀过来摊平在床面上。 杨淮已经没了呼吸。 他双目圆睁,嘴巴大张,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又仿佛是在无声地呼救。 庄飞条件反射地尖叫出声,膝盖一软摔到地上。 昨晚还在一起聊天喝酒的朋友就这么死了。 还死得不明不白。 庄飞的大脑一片混乱,镇定片刻后的第一反应竟是给姜郁打电话。 姜郁早已通过任务的提示知晓杨淮终有一死,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得这么快。 “死因是什么?”姜郁冷静地问。 庄飞看了眼床上的尸体,回答得磕磕绊绊:“我……我哪儿知道啊,睡一觉起来人就没了,死相还特别恐怖。大师,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和死人呆在一屋实在是瘆得慌。” 姜郁现在是躲在女厕所里接庄飞的电话,听到他的请求后冷言拒绝:“抱歉,我马上要上课了,你先报警,让警察来调查他的死因。” 庄飞沉默了一瞬,讪讪道:“大师,你现在还是学生吗?” 姜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嗯。” 庄飞那边又安静了下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我们的早读课马上要开始了。” “等等!大师!我不太敢报警!” 姜郁:? “有什么不敢的?” “我担心警察会认为杨淮的死和我有关,毕竟昨天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我。”庄飞犹豫着说。 “公安部门会联系法医对杨淮的死因做出鉴定,反正你不是凶手,有什么好怕的?如果现在你撂下杨淮跑了,警察调查到你头上的时候更解释不清。”姜郁对庄飞神奇的脑回路感到无语。 “好好好,大师,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报警,”说罢,庄飞卡了一下壳,“大师你放心去上课吧,等法医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姜郁敷衍地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刚到教室坐下,早读课的铃声响起。 姜郁把课本打开竖在桌面上,往池嘉的方向凑了凑,小声对他说:“刚才庄飞给我打电话,说杨淮死了。” 池嘉一愣,同样小声回:“怎么回事?死因是什么?” 姜郁刚想解释,就感觉到自己的椅子腿被后面的人踢了踢。 她转过身来,看到东野声手撑着侧脸,懒懒地朝她笑,颜色很淡的薄唇动了动,声音很小地说:“老师来了。” 姜郁抬头往门口的方向一看。 英语老师背着手走了进来。 姜郁立马装模作样地翻开单词表。 时间一晃来到下午,姜郁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再次接到了庄飞的电话:“大师,法医那边出尸检结果了,杨淮的死因是脑梗。” 庄飞的声音有些飘忽,显然是对这个检验结果抱有怀疑。 “脑梗?”姜郁的心情和他差不多。 “杨淮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患有这种病。” 姜郁:“是吗?” 长时间抽烟喝酒再加上pc,杨淮的身体也只能算暂时健康。 “我看到了他死前的模样!那个表情明明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被活生生吓死的,怎么可能会是脑梗!”庄飞回忆起杨淮脸上的表情,以及他被汗液晕湿的脊背,情绪激动地说。 “你现在在哪里?”姜郁问。 “我在家,今天给公司请了一天的假,没去上班。”庄飞的声音弱下来,“大师,你说杨淮感受到的那些冰冷的目光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清楚。”姜郁耐着性子应付了庄飞两句,谁想他越说话越多。姜郁只好用“作业太多,要写作业”的借口草草搪塞过去,挂了电话。 旁听完全程对话的池嘉好奇地问:“庄飞为什么开口闭口叫你大师啊?” “啊……那个,”姜郁尴尬地捏捏自己的耳垂,“我昨晚稍微朝他们露了两手。” 所幸池嘉没有追问是怎么露的两手,姜郁还没有编好后续的情节。 庄飞失魂落魄了一整天,本以为拿到尸检结果后能松一口气,至少能让杨淮的死有迹可循,谁曾想好友的死因竟然是脑梗。 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半天没出来,脑子里重复回放最后一晚和杨淮相处的细节,想要从中翻出自己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端倪。 等到意识回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打开灯,地上是七零八落的烟头。 庄飞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洗过澡。 早上醒来时本打算在杨淮那里冲个淋浴的,结果被后续的一系列事情给耽搁了。 现在身上的酒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臭得令人发指。 庄飞脱下衣物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喷头洒出的热水打湿他的头发。抹了把脸后,从瓶子里挤出两坨洗发膏放到头顶揉搓,泡沫越来越多,庄飞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 身后仿佛睁开了无数只眼睛。 庄飞只觉得自己脊背上,手臂上的汗毛通通竖了起来。 他咕嘟地咽了下口水,大声道:“谁啊?” 无人应答。 迅速冲掉头上的泡沫,关掉喷头,庄飞转过身来,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仿佛刚才令人发寒的目光只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杨淮在死前一直强调自己对那些目光的恐惧,身为好友的庄飞嘴上不说,但心里并不能理解是什么样的目光会让他怕成那个样子,不过是被人盯着瞧而已,还是看不见的人,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直到此刻,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庄飞才知道这些看不见的目光有多么让人恐惧。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再转头,目光落在他的脊背上。又转头,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然后,那些窥伺的目光似乎是厌恶了这种东躲西藏的游戏,不断地分裂复刻,形成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网状结构,让他从头顶到脚底都暴露在这赤裸的目光中。 庄飞的反应没比当初的杨淮好到哪里去,甚至要更糟糕,他连身上的水渍都没擦干净就尖叫着跑出卧室,扑向自己的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手机没在身边,庄飞顶着被子,视线被挡住,在房间里磕磕绊绊地摸索。 尽管裹得十分严实,但庄飞在找自己手机的过程中还是能感受到那些视线落在自己从被子里伸出的手上以及露出一截的小腿上。 他害怕得牙齿打颤,艰难地摸索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到了手机。 深吸一口气,他拨通姜郁的电话,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 庄飞捏紧手机,蜷缩在被子里,热到不行了伸出头来透透气又猛地缩回去,就像是一只被人戳了脑袋的缩头乌龟。 不能睡,不能睡,万一睡着后做了和杨淮一样的噩梦怎么办? 按理来说,恐惧到这种程度,大脑里该是燃不起丝毫的困倦。偏偏今晚的睡意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汹涌,庄飞紧绷的状态还没维持一个小时,眼皮就重得撑不开。 他做了和杨淮同样的梦,但个别细节还是有所不同。 在他的梦里,大水牛背上穿着婚纱的女人,空白的脸上写着的字并不是“新娘”,而是“友妻”。 一节又一节的小车厢在面前驶过,眼前闪过杨淮的脸,尽管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庄飞还是看见他整个人湿哒哒的,表情木然,宛如一具刚从河里捞出的死尸。 庄飞本以为杨淮身后就是他要乘坐的车厢,岂料一直往后的好几节车厢里都坐了同样脸色木然的陌生人。 一直到第八节才是空的。 耳边传来“友妻”清楚响亮的声音:“庄飞,快上车。” 车门开,庄飞依言抬脚踏入车厢。 第125章 灵车 4 一更 次日。 庄飞从早上起就给姜郁打电话,中午休息时间也打,放学时间又打了一次。 要不是念在还能从他这里套信息,按照他的打电话频率,姜郁真的很想把他拉黑。 “这个人怎么老给你打电话啊?”池嘉不悦道。 “他还没有从杨淮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就陷入了杨淮当初的困境,现在六神无主慌得不行,也能理解。” 理解是能理解,但烦也是真的烦。 池嘉想了想,说:“以后别给委托人留你的号码了,万一遇到居心不轨的人会很麻烦,留我的或者孟玉凉的号码比较稳妥。” 听了这话,本来低着头看手机的姜郁抬眼,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不小心看愣了。 凭良心说,姜郁觉得不管是留他的或是2357的电话给委托人都不稳妥。 2357和池嘉的长相都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简单来说,就是有点男生女相韵味。 但两人还是有区别的。 2357的五官更加凌厉,他的好看像是尖锐又冰冷的刀,干净利落。冷着脸时很能唬人,也难怪白黏黏会特别怕他。 池嘉则更加柔和一点,更女性化一点,再加上眼皮上的痣,就衬得有几分不适合在男生身上出现的“艳丽”,这或许和他天生特殊的性别有关。 “干……干干嘛?”池嘉被她这样盯着看,只感觉从脖子到脸都烧起来。 姜郁条件反射地想说因为你很好看,幸好话语要出口前及时打住,转而道:“池嘉,你好像比先前长高一点了。” “啊?你明明是在盯着我的脸看,为什么会得出我长高的结论?”池嘉疑惑。 姜郁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地反驳,一时语塞:“……那倒是哈。” 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不小心看入神了而已。” 池嘉沉默下来。 姜郁知道童年的经历让池嘉对于这样的赞美持有排斥的心态,所以刚才打了马虎眼,选择了并不高明的措辞。 说了实话后她小心地观察着池嘉的反应,发现对方默默地抬手捂住下半张脸,转身走了。 姜郁心道不妙,赶紧跟上脚步,“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池嘉的声音有些别扭,尽管脸被遮住了,但露出的耳朵通红,“别人夸我漂亮,我会生气,但如果是你这么说,那就还好。” 岂止是还好,已经飘飘然到不知所谓了。 捂脸的手若放下来,姜郁将看到一个嘴角上扬到不能再上扬的大傻子。 在多番催促下,姜郁和池嘉来到了庄飞的住所。 只是过去一个晚上,庄飞和先前判若两人。 神色黯淡,眼下青黑,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一见到姜郁就把昨晚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绝对是吴荟芸!肯定是她在作怪!杨淮看到的假人脸上写着的是‘新娘’,我看到的则是‘友妻’,这两个称呼都指向同一个人,肯定是她!肯定是她!”庄飞有点发癫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被庄飞这么一说,连姜郁都产生了动摇,难道她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吗? 可若真的是吴荟芸所为,那么梦里空出的第一节车厢,多出来的那些生面孔又该作何解释? “大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会像杨淮那样,最后在睡梦中死去?”庄飞对待姜郁的态度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询问着。 按照事态的发展,庄飞的设问都该得到肯定的回答。 姜郁善良地避开了他的问题,转而道:“我先前问杨淮,有没有做对不起未婚妻的事,他很肯定地说没有。” 听到姜郁再次提及此事,庄飞和先前的反应截然不同,他连声道歉,然后把杨淮对吴荟芸使的龌龊手段都说出来,极为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我问你,”姜郁直视他,“你有没有在里面掺和,给吴荟芸使绊子?” “没有,”庄飞答得真诚,“我再怎么为杨淮不值,那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没事儿跟着凑热闹干嘛?” 姜郁:“真没有?” “真没有,都这个时候了,我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庄飞欲哭无泪。 “行吧,姑且相信你。”但这么一来,吴荟芸的嫌疑又变轻了。 姜郁在怀疑吴荟芸和不怀疑吴荟芸两个选项间反复拉扯。 刹那间,脑海中灵光一现,姜郁扶了扶额。 大概是转学后的学习任务太重导致大脑有点转不过来,姜郁已经忘记了最好用的系统排除法。 事情发展到现在,种种线索都指向吴荟芸,连姜郁都不止一次怀疑过她,然而系统还是无动于衷,脑海里并未响起任务成功的提示音。 这不就是铁证吗? 吴荟芸铁定不是害死杨淮的凶手。 但这样做排除也是有弊端的,凶手不是吴荟芸,也许是与吴荟芸有密切关系的人。 如果就此放弃调查吴荟芸,说不定会真的错过正确答案。 “大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庄飞面露忧惧之色,“我是不是该去找吴荟芸?也许是因为我和杨淮的关系很好,导致她迁怒于我,认真道歉后她应该会原谅我。” 只要能活命,庄飞愿意暂时放下偏见,向吴荟芸道歉。 根据他的了解,吴荟芸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女人。 “我劝你别白费劲了,她不是害你的人。”姜郁打破庄飞美好的幻想。 “大师,难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庄飞脸色一变,欣喜地问。 姜郁泼他冷水,“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肯定凶手不是吴荟芸。” 庄飞恢复到原本萎靡不振的状态。 “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这边的线索已经提取得差不多,姜郁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坐在一旁已经开始感到无聊的池嘉跟着她站起身来。 “大师,请等一下,”庄飞一把拽住姜郁的手臂,随即又在池嘉冷飕飕的视线中松开手,讪讪道:“我想出钱向你买些辟邪的法器。” 姜郁这次学聪明了,她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两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接着。” “谢谢大师。”庄飞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需要给您发个多大的红包?” 姜郁高深莫测地说:“不要钱,之后再有新情况及时通知我就好。” 从庄飞的住所出来,池嘉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符了?” “我不会。” “那刚才你给庄飞的那个……” “我在网上批发了黄符纸和朱砂,自己自创图案胡画的。没办法,部分委托人很吃这一套。”姜郁望着远处的路灯,“反正我也不吃亏,随身带符纸还显得我很专业,就当是给他们一点心理安慰好了。” 不管姜郁怎么肯定地说明这一系列的怪事与吴荟芸无关,庄飞的心中始终存在着疙瘩。 他连夜联系了吴荟芸以前的朋友和同事,几番辗转后拿到了她现在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人际交往中不要在深夜叨扰别人的默认规则,直接在深夜拨通了吴荟芸的手机号,当熟悉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时,庄飞一时哑然,紧张到说不出话。 吴荟芸重复着喂了几声,没听到有人回应便准备挂断电话。 “是我。”庄飞轻声说。 吴荟芸莫名:“你谁呀?” “我是庄飞。” 电话另一头没了声音,好久才冷漠地说:“你找我什么事?想要像杨淮那样用那些照片和视频搅混我现在的生活吗?” 吴荟芸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坚强,冷漠的话音在“照片”和“视频”两个词语上变了调。 庄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杨淮死了。” 吴荟芸沉默了几秒,畅快地笑出声来,“最近是什么好日子啊,我的饭馆店面扩张,杨淮这个垃圾也死了,看来我明天得去买两箱鞭炮来放。” 听到吴荟芸欢快的语气,庄飞恼火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害死他的。” 吴荟芸一愣,继而道:“你有病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要是想害他还用等得到现在?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我爸妈拉着我,早就想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了。” 她回忆起照片和视频传得到处乱飞的那段时间,不由得握紧了手机,手脚和心脏一起变得冰凉。 庄飞仿佛听不见她的说辞般,自顾自地说:“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不但害死了杨淮,还想来害我,臭不要脸的。要不是你当初出轨还光速和另一个男人扯证,事情会闹得这么难看吗?还不是你的错?!” “庄飞,两年不见,你还是改不掉喜欢自说自话的臭毛病。”吴荟芸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果断挂掉电话。 “喂?喂!喂!”庄飞不甘心,再次回拨电话。 他已经被拉黑了。 庄飞不甘心就此作罢,他熬着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去D城的高铁。 不论如何,他都要去找吴荟芸讨个说法。实在不行,就用以前那些照片和视频威胁她说实话。 前一秒,庄飞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恶狠狠地在脑内进行着邪恶的计划,后一秒,他的身子僵住。 怎么会? 现在明明是白天,他也没有在卧室里洗澡。 究竟是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才会导致—— 那种目光又出现了。 连着两天没有接到庄飞的电话,姜郁起了疑心。 按照庄飞那种半大点事就大惊小怪的性格,但凡还活着,就不可能这么安分。 姜郁怀着试探的心思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听声音还上了一定的年纪。 姜郁眼皮一跳,假作惊讶:“诶?这不是庄飞的电话吗?” “我是他妈妈。”声音苍老又疲惫。 “哦哦,阿姨您好,我是庄飞的同事,想和他交接一下工作上的事。” 电话另一头的阿姨嘀咕道:“是吗?阿飞怎么给你的备注是‘大师’啊?” 姜郁:……平时这么叫就算了,怎么连通讯录里的备注也是这个称呼。 “阿姨,我们同事之间互相取的外号,您别在意。” “唉,”阿姨悠悠叹了口气,“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小姑娘,你要和阿飞交接的工作是没戏了,他已经死了。” 姜郁心道果然如此,但语气还是装出叹惜的意味:“嘶——怎么会?!庄飞他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健康吗?” “阿飞一直烟酒不离身,能健康到哪里去,”庄飞妈妈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不过我不知道他竟然有脑梗的病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他在烟酒方面加以控制的。” 姜郁听到了熟悉的词语,忙问:“庄飞是因为脑梗死的?” “是啊,还死在了去往D城的高铁上,荒谬得跟一场梦一样……”庄飞妈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别的话题。 庄飞妈妈话多,还对陌生人不设防,光是这通电话,姜郁就套出了庄飞的死亡病因,死亡地点和时间,以及庄飞的家庭情况。 对话起始处还能听出庄飞妈妈的伤心,越往后,她的语气就越发平和,到了最后邀请姜郁来殡仪馆吃席时语气更是热络。 姜郁想,大概是她的生活还有另外两个优秀的儿子兜底,所以并不是特别担忧。 挂掉电话后,姜郁大致复盘了一下庄飞昨日的行程。 庄飞应该是不相信她的说辞,执拗地认为吴荟芸是幕后凶手,通过以前的朋友找到了她现在的居住地,想要坐车过去要个说法。 结果在路上就死了。 死因还是和杨淮相同的脑梗,终究没有逃脱既定的命运。 庄飞究竟是怎么惹上这个东西的? 这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是从哪里来? 若真是有肉眼捕捉不到的脏东西呆在杨淮的租房里,先前的两任租客怎么会平安无事? 姜郁把自己的疑问写在草稿纸上,发现越写越多,最后纠结成乱糟糟的一团。 正当她愁得要掉头发的时候,2357给她打了个电话,带来了好消息: “玩家小姐,你先前让我调查的东西,有结果了。杨淮租房所占的那块地皮上,还真的出过一起轰动一时的凶杀案。” 第126章 灵车 5 一更 接到2357的电话后,姜郁迅速搭了辆车去事务所。 “杨淮租房的那个地方,在十五年前还是一栋老式公寓。”2357说着,递给姜郁一张打印出来的老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在新闻里翻到的。” 粉赭色的屋顶,淡黄色的瓷砖上有了经年累积的污渍,看上去确实称得上是栋“老”公寓。 “也正是在十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名叫席瑞雪的女人在浴室里洗澡时,她的男朋友余子豪提着砍刀进入室内砍死了她。事后,余子豪将她的尸体分解成数块放进冰柜,还将现场清理得十分干净。过了两日,席瑞雪单位上的同事报警,警方一路调查,逮捕了当时正在夜场蹦迪的余子豪。”新闻报道里详细记载了席瑞雪的伤情,非常血腥残忍,2357避开了这一点,简要说明了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这个案子和前不久在槐荫路发生的凶杀案极为相似。受害者都是女性,受害者和凶手的关系都是男女朋友。 这种类型的案子每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多到看见标题都能大致猜到作案手法和犯罪原因,多到大家都习以为常。 姜郁先把自己的成见放到一边,把目光聚焦在这个案件本身,不多费心就能发现这起案件和杨淮遭遇的共同点:浴室。 “难道是席瑞雪死后形成的某种看不见的诅咒降临到了杨淮身上?”姜郁刚说完就觉得这个推测极不靠谱。 “现在还不清楚。”2357浏览着搜集的资料,“不过还有个巧合,就在杨淮和庄飞出事的前两天,余子豪出狱了。” 姜郁震惊:“出狱?!这种人渣没有被判死刑吗?怎么还出狱了?” 2357抿了抿嘴,“余子豪坚持自己在实施犯罪那天晚上喝醉了,再加上他的家庭有点背景请的律师非常厉害,最重要的是,他有精神病史,所以最后只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入狱的时候,余子豪才二十三岁,出狱时三十八岁。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背后有优渥的家庭做他的后盾,然而席瑞雪的生命却永远停在十五年前。 两人的人生走向截然不同。 不免让人唏嘘。 “余子豪出狱后开通了微博和音符的账号,现在涨了很多粉丝,要调查这个人,除了搜集以前的信息,还能直接从这两个账号入手观察他最近发的动态。”2357放下手里的资料。 听了2357的话,姜郁只觉得自己三观尽碎,“这样的人竟然还有粉丝?还很多?” 2357面色僵硬,“余子豪出狱那天,他的名字还上了热搜,十五年前的案子也被翻了出来,现在搜索关键词还能看到几天前的盛况。” 姜郁打开微博,在里面搜索了余子豪的名字,页面最顶上就是余子豪开通没多久的私人微博,已经有了十点三万的粉丝。 往下拉,有个新闻号发布了十五年前的案情梗概,还配了九宫格的图片。一般来说,案件涉及到的人名都该用代称,比如席某和余某,但是在这则新闻里,受害者和凶手的名字都是真名。 血糊糊的冰柜照片打了马赛克变得模糊不清,席瑞雪和余子豪的生活照反而非常清晰。 姜郁点开评论区,高赞的第一条和第二条都是在抨击余子豪,还算正常。但往后,画风就开始不对了起来。 网友A:卧槽,有这种颜值为啥想不开去做杀人犯啊? 网友B:我是席瑞雪的初中同学,这女的在以前就很那个,懂的都懂啊。我怀疑是她在交往期间出轨才让余子豪这么生气的吧。 网友C:余子豪这种颜值建议直接出道。 姜郁越往后看越是冒火,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评论,在这种涉及到生死的问题下讨论凶手帅不帅,有病吗?! 而且每次发生这种案子,只要受害者是女性,评论里就肯定会有人攻击受害者的私德作风。 姜郁算是明白了,“私德作风”可真是混淆视线的一把好刀。只要是女人,但凡私德作风不正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其他的事都可以暂且往后放一放,就算被杀了也可以往后放。 受害者的死亡放到凶手的自尊心之后,放到凶手的作案动机之后,一直放到最底层。 一番排序下来,人们议论得最多的不是凶案本身,而是受害者的私生活。然后再添油加醋地说给周围人听,获得对方一句云淡风轻的:“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被杀了也活该。” 更让人心寒的是,这种默认排序不止受到男性的认可,连不少女性也是这么认为的。 姜郁点开几个发表弱智言论的博主账号,看到她们的性别图标显示为女,每个人的主页都岁月静好,晒自拍,晒美食,晒风景,晒对象,晒宝宝。 姜郁深呼吸几次,平息怒气后将页面往上滑,点进余子豪的私人微博,发现他的大多数微博都是自拍。 评论里一群女生在发痴。 不知道是买的水军还是真有这么多拎不清轻重的弱智。 希望是前者。 最新的一条微博里,余子豪提前预告了这个周的周五晚上九点会在音符上直播。 姜郁默默在心里记下时间。 关掉手机放在一边,姜郁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余光瞟到2357正在整理文件,电脑屏幕上是席瑞雪的照片。 2357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侧过头来看了眼姜郁。 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怎么了?”姜郁坐直身子,问道。 “没什么。”2357摇头,“我只是突然发现,席瑞雪的眉眼和你的有几分相像。” “诶?真的吗?”姜郁脚往地上一蹬,带轮的椅子滑到2357旁边。她偏过头去看电脑屏幕上的图片,上面的女孩子穿着学士服,靠在树干上,对着镜头露出甜甜的微笑。 看起来柔软无害,和姜郁的长相是一路子。 姜郁承认:“确实有点像。” 2357点了一下鼠标,照片跳到下一张,是余子豪。 他的照片和席瑞雪完全是两种风格。 照片里的余子豪仰靠在沙发上,跟个软骨头似的,嘴角上勾,面上带着“快看我,我很帅”的笑。 “玩家小姐,”2357同样打量了这张照片一会儿,转过头来问:“你也觉得他很帅吗?” 2357已经看过了微博上的言论,现在都要对自己的品味产生怀疑了。 “我只觉得他很恶心。”姜郁皱眉道。 2357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审美还没有出现问题。 姜郁看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宽慰道:“网上的言论看看就算了,别当真。” 时间一晃来到周五。 下午时间,姜郁卧室的窗玻璃处例行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小千纸鹤再次出现在她的窗口。 这次和以往不同,小千纸鹤的嘴里叼着一朵蓝紫色的花。 嘴里含着花茎,不方便用嘴巴去啄窗玻璃,小千纸鹤改用灵活的小翅膀去戳。 姜郁推开窗户,小千纸鹤飞进来落到地上,噌的一下变成人形。 白黏黏捏着蓝紫色的花,开心地给了姜郁一个大大的拥抱,语气雀跃道:“小郁!我又来啦!” 姜郁的卧室已经成了小白蛇的周六周日休息室。 “这个是给你的花花。”白黏黏把蓝紫色的花往姜郁的跟前一凑。 “谢谢。”姜郁接过花,相较它纤细的花茎,这朵花的头部很是饱满,大头垂下来,有点憨憨的,“这是什么品种的?我从来没见过。” “这种花叫做蓝眠,是我用灵力在一种菊花的基础上改造过的,就算茎被折断了,泡在水里也还能活两个月的时间。”上个周日看到姜郁对着一束鲜花发出哇的惊叹,白黏黏就猜她很喜欢花,回去后认真向爸爸讨教了一番。 白刃不但扎纸人的技术一流,用灵力培植花花草草的技术也不赖。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山神,庇佑着一座大山里的生灵,以前科研技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的时候,他需要自己动用灵力改造出能在恶劣天气下生存的可食用农作物,让农户们捱过难熬的灾荒。 现在的人已经不再为粮食发愁,所以他更多的精力就用在培植出漂亮的花草讨谢素素欢心上。 顺便逗儿子开心。 “竟然能活这么长时间!”姜郁惊讶道,她凑近闻了闻,有很淡的香味。 “嘿嘿。”白黏黏有些得意地傻笑。 “不过黏黏,你不是已经掌握了瞬移术吗?”姜郁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花瓶,只能把这朵蓝眠插进还有一半水的矿泉水瓶里,“为什么不直接瞬移过来,还要变成千纸鹤飞过来呢?” “因……因为……”白黏黏眼神飘忽,在思考要不要把妈妈教给他的招数告诉姜郁。 “因为什么?”姜郁好奇地问。 不行,没法对小郁撒谎,白黏黏在心里挣扎了不到三秒就立马坦白:“妈妈说了,这样做会很浪漫。” 说完后,白黏黏低下头,又立马抬起来,试探着问:“小郁觉得浪漫吗?” 小小的千纸鹤衔着自己改造的蓝紫色花朵飞到她的窗前。 姜郁回想了一下这副场景,微笑道:“很浪漫。” 白黏黏的眼睛亮起来,“我还会培育出更加漂亮的花朵送给小郁!” 总感觉场景一下子切换到了农学频道。 晚上,姜郁带着白黏黏去了事务所。 2357已经知道了白黏黏的本体是小白蛇,所以对于白黏黏三天两头就出现在事务所并不惊讶,但心里还是会暗暗的不爽。 至于晚到的池嘉,刚进门就把不爽直接表现在脸上。 “他怎么又来了?”池嘉蹙着眉问。 白黏黏咬着根棒棒糖,躲在姜郁的身后,小小哼了一声。 “黏黏的爸妈又出差了,我代为照顾一下。”姜郁搬出老套的借口。 池嘉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厚脸皮的小鬼就是想要粘着姜郁,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就想和漂亮姐姐在一起玩,无语。 四人围坐在一起准时收看余子豪的直播。 如果和以往一样是三个人,那么位置的排列就是姜郁坐中间,池嘉和2357分别坐两边。 现在多出了个白黏黏,位置怎么安排都不对,姜郁索性道:“我抱着黏黏坐中间吧。” 白黏黏惊喜道:“可以吗?” “不行。”×2 姜郁为难:“那我用手机单独在一边看直播,你们三个在电脑前看好了。” 看个直播也没必要四个人挤在一起。 “不行,我和小郁单独在一边看。”白黏黏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2357沉默半晌,觉得继续为这件小事纠缠下去会惹玩家小姐心烦,忍痛道:“玩家小姐,还是你抱着他坐中间吧。” 池嘉也勉强表示同意。 于是,位置排布又回到了开始。 姜郁抱着白黏黏,下巴抵在他的头顶。 白黏黏坐在她并拢的腿上,身体不敢乱动。 长发柔顺地披下来落在姜郁的肩膀上,香甜的柑橘味充盈在鼻尖。 “小郁,你身上香香的,好好闻哦。”白黏黏微微仰起头,用力嗅了几下。 说罢,就感觉到了来自左右侧的死亡凝视。 天气并不冷,白黏黏却在两人冷冰冰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抖了抖。 “香香的?”姜郁挑起一绺头发闻了闻,“你说的是洗发水的味道吧。” 白黏黏:“感觉是橘子的味道,很甜。” 姜郁笑:“那没错了,就是洗发水的味道。” 小插曲过后,姜郁的注意力回到余子豪的直播上。 余子豪九点准时出现在直播间里,观看人数激增,点赞数飙升,一溜的“老公晚上好”刷屏。 姜郁觉得这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 一个刚出狱的杀人犯竟然收割了大批老婆粉? 就算是颜控也不该连命都不要吧?更何况这人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 余子豪先是和直播间的观看人群问了声好,接着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笑着说:“这么多人来看我啊,你们想让我聊什么?” 弹幕开始刷: “聊聊席瑞雪的事。” “老公,是不是席瑞雪出轨惹你生气了啊?” “哥,之后有什么打算?”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粉一个杀人犯?” “楼上不喜欢看就滚!” “楼上+1” …… 姜郁一眼扫过弹幕,发现诉求最多的还是希望余子豪聊席瑞雪的事。 “诶哟。”余子豪调整了一下坐姿,“要听席瑞雪的事情是吧?我想想从哪里说啊。” 姜郁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被一旁的弹幕影响。 余子豪舔了舔嘴唇,“其实吧,我和席瑞雪闹得这么难看,归根究底,应该算席美玉的错。” 姜郁一头雾水:席美玉是谁? 第127章 灵车 6 一更 屏幕上飘过的弹幕解答了姜郁的疑问,余子豪提到的席美玉是席瑞雪的妈妈。 “对对,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余子豪应和着弹幕,“你们等一下,我去拿杯酒喝。” 片刻后,余子豪拿着瓶红酒和高脚杯出现在屏幕里。 他往透明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期间还顺便炫了一下红酒的品牌和价格。 咂摸了两口后继续道:“我和席瑞雪是通过相亲网站认识的,其实吧,我这种条件,现实中追我的女生大把,根本就没必要上相亲网站找,当时是为了帮我一个哥们儿找对象。嗯?让我介绍给你?算了吧,我那哥们儿长得跟猪头一样,还是别了。” “我在网站上面看了一圈,发现那些女的照片都P得跟鬼一样,个个浓妆艳抹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看得我视觉疲劳。然后,我就看到了席瑞雪的照片。”刚才倒的半杯酒已经陆陆续续喝完了,现在重新倒了半杯,“她的长相特别纯,万花丛中一点绿,就是我喜欢的那款,跟小白兔似的。” 翻译一下就是看起来单纯好骗。 “本来是给我哥们儿找对象的,但春心萌动,你们懂吧,有时候感觉来了挡都挡不住,所以我就点了私聊。当时聊天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还挺聊得来的,主要是这女的特别会勾人,我们私下里加了联系方式后,她还经常给我发一些暗示性的照片,过了一个星期后我提出要见面。”余子豪放下杯子,皱了皱眉,“接着,坑爹的事情就他妈出现了。” “当时我们约在一家特别贵的饭店见面,我本来以为能看见一个水嫩嫩的姑娘,结果来应约的是个老女人。”余子豪恶寒道,“我当时以为自己被网骗了,想跑来着,谁晓得这老女人眼尖先看到了我,把我拉住。” 姜郁心道,他说的这个女人不该是席瑞雪的妈妈席美玉吧? “你们猜的没错,这老女人就是席美玉。她说自己是席瑞雪的妈妈,瞒着席瑞雪在网上帮她相亲。”余子豪抓了抓头发,双眼瞪大,“就——你们知道那种感受吗?老子在网上和她调情了好几天,还转钱给她买过礼物,结果现在告诉我这两天是和一个可以给我当妈的女人聊天,怪不得我说那些发来的照片似乎是从第三视角拍的。” “看我不高兴,席美玉说她是帮自家女儿试探一下男方的人品,现在觉得我还可以,愿意把我介绍给席瑞雪认识。我一想,那行,总不能让我先前花出去的钱打水漂吧。然后,席美玉让我给她转两万块钱。” 说到这里,余子豪拍了拍手,“绝了,真的绝,简直是把自家女儿当成鸡在卖,连见面都还要见面费的。这逼不要脸至极,我听我朋友说,在我入狱后,她还给自己的微博账户改名为‘一位伤心的母亲’在网上博取同情心,卖惨募集了不少钱。” 余子豪连连做了几个呸的动作,“她根本不是在为席瑞雪的死伤心,而是在为没东西可以继续卖了伤心吧?” “我当时昏了头,真给她转了两万块钱,得到了和席瑞雪见面的机会。见面吃完了第一顿饭,我就知道这女的好上手。”余子豪得意地笑了笑,“比照片上漂亮,还特别容易害羞,一看就是没什么恋爱经验的。” 坐在膝盖上的白黏黏捂住耳朵。 “黏黏,你捂耳朵干嘛?”姜郁低下头问。 白黏黏生气地说:“我讨厌这个人,听他说话感觉好烦。” 拳头痒,想冲进去好好修理他一番。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姜郁点头赞同,“不过,他说的这句话虽然轻浮,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席瑞雪并不像网上某些人说的私德败坏,算是澄清了一点对席瑞雪的污蔑。” “说的也是哦。”白黏黏放下手来,继续听。 “看我直播的有没有男生?”余子豪问完后,弹幕上立马浮上一长串的“有”。 “这么多啊,我还以为大部分都是女生。”余子豪盯着弹幕看了一会儿后,说:“那你们来对了,我教你们怎么泡女生,这方面的经验我是特别多,我觉得甚至都可以开班教学。” “首先第一点,要会选对象。别选那种女海王,人家手段花得很,你玩不过的,而且这种女的都是图你的钱,精得很。选那种学习认真,朋友不是很多的乖乖女,这种女的大概是叛逆期被压抑了,她们普遍喜欢比较坏的男生,你稍微强势一点,故意抢她们的作业抄,借着打闹多和她们有点肢体接触,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耍耍帅帮她们出出风头,就得手了。” 余子豪说完后想了想,“诶?怎么感觉我说的情况更适用于学生时代?算了,反正进社会了也差不多,认准单纯好骗没见过世面的女生就得了,先前我不是才提到了我那个猪头一样的哥们儿吗?他都能追到一个小美女,你们肯定也行。” 眼见话题余子豪说的话题越跑越偏,有人在弹幕上提醒: “哥,不是说席瑞雪的事吗?” “先讲席瑞雪吧,还没说完呢。” “话题怎么突然跑到怎么把妹上了?不过说的挺有意思,我爱听。” …… “不好意思,不小心跑题了。”余子豪面带红晕,“席瑞雪,要讲席瑞雪是吧……” 他有点醉了,缓了缓理了会儿思路才道:“见过第一次面后,我又约她出来吃了几次饭,很快就确认了情侣关系,交往期间她妈断断续续找我要了好些钱,我估计加起来快有七位数,我寻思给了这么多钱,差不多默认她的女儿卖给我了。” 听到余子豪的七位数,弹幕翻新的速度加快: “给这么多钱?都够我瓢一辈子了。” “都够买个漂亮的越南媳妇儿了。” “不值不值。” “总共也没睡几次吧,亏本生意啊。” “老公,我没她这么贵,你包我吧。” 余子豪看到刷新的消息获得了认同感:“其实吧,这点钱花了就花了,毕竟那个时候我是真有点喜欢她的,一百多万嘛,就当砸进去一套房子,谁晓得她会和我提分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她耳边吹的阴风,妈的,老子都付这么多钱了,还敢和老子分手,越想越气。” 余子豪说完,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人上头还是不得了,我当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接提着刀就去找——” 说到这里,电脑画面卡住,接着黑下来。 姜郁:“奇怪,网卡了吗?” 2357点鼠标跳出页面,再试图点进他的直播间,依旧失败,“不是,是被封了,原因是涉及血腥暴力。” 直播虽被中断,姜郁却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不少正常人的。” “从刚才余子豪的直播表现来看,”池嘉顿了顿,脸色发青地说:“席瑞雪的遭遇简直是无妄之灾。” 姜郁叹了口气:“是啊。” 白黏黏拉了拉她的衣袖,问:“小郁,明明是席瑞雪妈妈的错,为什么余子豪要杀害席瑞雪呢?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他就算要害人也该挑席美玉下手啊。” 听了白黏黏的问题,池嘉也跟着看向姜郁,显然是怀有相同的困惑。 “嗯……”姜郁捏着下巴,“其实不难理解,在这场交易里,余子豪把自己当成买家,席美玉是卖家,而席瑞雪是被买来的宠物。宠物不听话,买家第一反应是惩罚宠物而不是找卖家的麻烦。当然,这其中也有余子豪脑袋充血,一时冲动的因素在,倘若警察的速度再慢一点,等余子豪的思维拐过弯后保不齐还会对席美玉下手。” 白黏黏一脸大受震撼的模样,大概是被人类的认知再次刷新了下限。 身为人类的池嘉听完姜郁的解释后倒是了然,只是感叹:“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做父母啊。” 三人人在交流直播的观后感,唯独2357抱着手机戳来戳去,表情凝重。 “看到什么了?愁眉苦脸的。”姜郁关切地问他。 2357抬起头,“我刚才顺手调查了一下席瑞雪的家庭,有了个非常……巧合的发现。” 三人立时围过来,“什么发现?” 2357:“席瑞雪的生父叫做陈奕东。” 姜郁静默半晌,脑袋里浮现出那个面部被烧伤,声带被毁的老人,“你说的是月潭村的那个陈医生?” 2357点头:“对,就是他。” 在月潭村的时候,初次见面的陈奕东驻足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后来快要举办祭典的时候,作为陌生人的陈奕东着急地再三劝她赶紧离开。 姜郁当时还觉得奇怪,似乎陈奕东对她抱有天然的亲切感,极其关心她的安危,显得特别和蔼可亲。 现在联系起2357之前说的,姜郁的眉眼和席瑞雪有三分相像。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陈奕东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 “陈医生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月潭村变月湖的那次事故里?”池嘉问。 陈奕东在月潭村的研究所工作时,为了从自燃事件中逃生,主动注射病毒成为感染者,又在几年后的祭典上,因为感染者的身份被献祭。 姜郁怅然道:“是啊,陈医生已经死了。” 席美玉,年轻的时候人如其名,人美如玉。 第一任丈夫是陈奕东,席美玉嫁给他不久后就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女孩出生那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雪,于是取名为瑞雪。 生产前,夫妻俩商量过,若生的是女孩就随母姓,男孩就随父姓,所以女孩的名字叫席瑞雪而非陈瑞雪。 郎才女貌,又有个可爱的女儿,这两人本该是让人艳羡的一对夫妻。 谁知道,席美玉凭借着自己的美貌结交了一群“上流圈子”的人,和这群居心叵测的人几番来往后不小心沾上了赌博,又嫌弃陈奕东是个穷酸的研究员,成日醉心于科学研究,不懂花前月下的浪漫,更不懂没有足够的资本讨席美玉欢心。 结婚前,席美玉觉得醉心学术的陈奕东很迷人,结婚后,席美玉觉得他就是快啃不动的硬木头,频频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众多的追求者中选中了这样一个人。 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两人在席瑞雪才一岁的时候就离了婚。 从提出离婚到办理完离婚手续的那天,陈奕东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得体冷静,原本还为了离婚而高兴的席美玉看到他这番表现后顿觉不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让陈奕东来看望席瑞雪。 离婚后不到一个月,席美玉就和上流圈子里结识的一个富豪结婚了。 世事难料,席瑞雪刚上高中的那一年,他的富豪继父对家里人说公司运营出现问题,现在面临着破产的可能。 经过慎重的思考后,继父决定将大额资产转移到席美玉的名下,两人先离婚,等公司宣布破产后,他们再移居国外,继续用这笔钱过不错的生活。 谁曾想席美玉不是个善茬,卷到这笔资产后率先跑出国了,甚至连还未成年的席瑞雪都不顾,留着继父独自一人处理烂摊子。 继父承受不了席美玉的背叛以及催债人的轮番威逼,精神压力太大选择自杀。 席瑞雪顺理成章来到了陈奕东的身边,由他照顾。 这些年来席美玉一直限制着父女两人的见面次数,还在席瑞雪的耳边经常念叨陈奕东的不好,久而久之,席瑞雪也对陈奕东产生了偏见,所以两个人刚开始相处得非常僵硬。 但时间一长,席瑞雪逐渐能体会到陈奕东的好,知道他不是不爱自己,只是不善言辞。 他的为人和妈妈描述出来的形象完全不符。 陈奕东一个人住的时候不爱好好吃饭,总想把有限的时间都投入到研究工作中,一日三餐大多是用方便食品解决,但和席瑞雪一起住后他就开始笨拙地学着做饭,每天准时陪她吃饭。 除此外,还学着去了解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努力制造话题。 听到同事抱怨自家女儿在学校背着自己偷偷谈恋爱,陈奕东也会紧张,担心席瑞雪会被心怀不轨的男生伤害,暗地里找班主任了解了好几次情况。 席瑞雪高考那天,陈奕东站在校门口等她,比自己第一次在学术研究会上汇报成果还要紧张。 直到席瑞雪面带笑容地走到校门口时,他才重重松一口气。 陈奕东擅长念书,在学校里读书时从来不怕考试,他是他们那届的高考状元,到了大学后依旧优秀,被同年级的人戏称为学神,但他对席瑞雪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如果席美玉没有再次出现,这个愿望本该是可以实现的。 第128章 灵车 7 一更 席美玉回到西城的时候,席瑞雪刚上大二。 原本人美如玉的妈妈和从前判若两人,她穿着廉价的碎花裙子,保养得当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纹,连肤色都比原来深了不少。 继父转给她的那笔钱已经在赌博中输光,在国外连回国的机票钱都攒不上,她头脑不好,只有脸蛋还算拿得出手,只能陪男人睡觉,本来陪个几次就能回国,可偏偏跟着了魔似的,一有钱就赌,回国的时间一拖再拖。 美人再美也会老,更何况席美玉这些年赌瘾极大,根本顾不上保养,老得更快。 这次回国是因为在赌场里闹事被人扭送到警局,查到了她的签证到期后被强制遣送回国的,并非她自愿。 光彩不在,原本缠着席美玉的那些桃花也自然而然消失,她厚着脸皮回到陈奕东身边。 陈奕东刚开始并不想管她,但席美玉舔着脸卖惨,从席瑞雪身上下手。 世上最难说清,最难割舍的便是骨肉之情。席瑞雪好歹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除了后来染上赌瘾,前面的十几年里对她还算不错。 这样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更何况席瑞雪还是个特别容易心软的善良女生,看到席美玉惨兮兮又诚恳认错的模样,很快就原谅了她。 这之后,席美玉老实了两年,没有再碰赌博。 在席瑞雪毕业的第一年,陈奕东出于工作原因被调到外省工作,一去就是好几年。 若是在两年前,陈奕东是断不敢让席美玉就这样呆在席瑞雪的身边,担心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可席美玉这些年的良好表现降低了陈奕东的戒心。 临走前,他还嘱托席美玉多关心席瑞雪,照顾好她的生活,谁想这一照顾,就让席瑞雪遭遇了无妄之灾。 没了陈奕东的监管,席美玉的心又痒痒起来。她重新回到赌场,刚开始只是劝说自己只赌一把就好,可赢了一点就想赢更多,最后把身上的钱赌光,重新陷了进去。 她不敢告诉席瑞雪,更不敢告诉陈奕东。为了能搞到更多的钱,她把歪脑筋打到女儿的身上。 她盗用席瑞雪的图片在网络上和男人网聊,通过网络诈骗获取了不少钱财。 单是这样已经不能满足她越发贪婪的欲望,最后发展到把席瑞雪的个人资料投放到相亲网站上,想着运气好能钓到金龟婿先弄点钱来使也不错。 金龟婿没钓到,钓到了潜在杀人犯余子豪。 席瑞雪从小就很乖,一直专注于学习,从没有谈过恋爱。恋爱新手面对余子豪这样的情场老油条自然是如小白兔遇见大灰狼,不是对手。 很快,在对方的频频示好和糖衣炮弹的轰炸之下,席瑞雪答应了和他交往。 席瑞雪是个敏感的女生,和余子豪交往不久后就发现了对方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理想,种种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她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妈妈。 席美玉还想继续从余子豪身上捞到好处,当然不想席瑞雪这么快与余子豪分手,所以劝说席瑞雪道:“刚交往的小情侣会吵架是正常的,你们再继续磨合一段时间,慢慢就会合适了。” 因为妈妈的劝解,席瑞雪又和余子豪交往了一段日子,但余子豪的脾气却越来越烂,甚至有了暴力的苗头。 席瑞雪询问妈妈感情方面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从来都是多忍忍。 而当她转向陈奕东征询意见时,对方的答案却截然不同。 听闻女儿交往了个男朋友,作为父亲的陈奕东心情复杂,又为女儿高兴,又为女儿要慢慢远离自己而伤感,但在听到席瑞雪提及余子豪有暴力倾向的时候,陈奕东的这份复杂心绪立马就转变为了担忧和愤怒。 “瑞雪,你得马上和这样的男朋友分手,他的人品太糟糕了,现在只是交往就想对你动手,等以后结婚,指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陈奕东着急地说。 之后又询问了两人交往的原因以及交往的细节,越听越摇头,恨不得立马从外地飞回西城,代替席瑞雪和这个人渣男分手。 有了陈奕东的支持,席瑞雪隔日早上就和余子豪解除了情侣关系。 然而父女两人都低估了余子豪的疯劲,特别是陈奕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前天晚上还在打电话和自己倾诉感情问题,第二天晚上就被男方乱刀砍死。 失去至亲的痛苦,三言两语不能说清。 听闻死讯的那一刻,先是不可置信,以至于整个人都是木的。等亲眼看到尸体的时候,又是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的剧烈痛苦。经历了阵痛后,所有的事情都对陈奕东失去了吸引力,心脏像缺了一块,风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需要将女儿的存在完全从自己的生活里摘掉。 如同摘除掉一个很重要的,但又不致死的器官。 席瑞雪生前为了方便工作租住在离单位很近的一个老式小区里,但每个星期都会回一次家,所以家里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鞋架上还放着席瑞雪的卡通拖鞋,橱柜里放着席瑞雪最喜欢吃的小圆饼干,冰箱上贴着席瑞雪买的小熊贴纸,诸如此类的痕迹太多太多。 这些痕迹经过时间的冲刷和洗礼后,会一点一点,慢慢地褪去颜色,最后消失。 这是陈奕东需要接受的残酷现实。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对余子豪的判决。 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换席瑞雪的一条命,让他怎么能甘心。 席美玉睡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她已经连着发了两天的烧,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住在破落小区里,家家都紧闭门户,怕家里的财物被贼人偷去。 席美玉是个例外,她躺在床上,门户大开。 一来是住的地方一贫如洗,屋里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放贷人搬去抵债。二来,她病的太重,感觉自己已经活不了多少天,希望死后能被人及时发现,尽早处理尸体。 门口传来窸窣的声响。 席美玉连眼皮也懒得掀,重重地喘着气道:“房间里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你来晚了,要钱没有,要破命一条。” 门口的身影顿了顿,还是走了进来。 屋子里很黑,来人在门口摸索到开关,咔哒一声,灯却不亮。 “电闸早被房东拉了,想什么呢。”席美玉说完后又捂着嘴继续咳嗽。 门在身后被合上,来人打开手电筒的灯扫到床榻上的席美玉。 席美玉被强光刺得眯着眼睛,不耐烦地问:“做什么?” 灯光挪了个方向,席美玉这才睁开眼看清了站在床边的人。 是个佝偻的老头。 脸上还戴着个狐狸面具。 “你谁啊?”席美玉疑惑道,“我怎么,咳咳咳不认识你?我有欠过你的钱吗?” 老头静静地站在窗边,眼神扫过床榻上脏污的薄被和席美玉烧得酡红的面皮。 “喂,问你话,你哑巴是不是?”席美玉拢了拢颊边花白的头发,中气不足地发问。 老头拿出手机,垂下头打了几个字,接着手机发出机械冰冷的女声:“我是陈奕东。” “陈奕东!”席美玉惊得一瞬间坐直了身体,但很快又瘫倒回床上,眼睛痴痴地望着他,“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印象中的陈奕东高瘦又清俊,现在却变成了枯瘦的小老头,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席美玉隐约看到他的下巴上下巴和脖子上有烧伤的痕迹。 “你遇到火灾了吗?脸被烧伤了?”不待对方回答先前的问题,席美玉又接连抛出另外两个疑问。 陈奕东沉默着,没有打字。 看来是不想回答。 席美玉自顾自地说:“都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老了,我也老了。” 陈奕东打字问:“你又赌博欠钱了。”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是啊,看不就知道了。”席美玉觉得他的问题简直是多余。 陈奕东打字的手指有些颤抖,可机械的女声却没法传递他的怒意,语气依旧平直:“当初因为赌博害了瑞雪,你怎么还是不知悔改?” 席美玉嚷嚷道:“我有赌瘾!知不知道瘾字怎么写?要是真这么容易改,还能叫瘾吗?” 说完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往陈奕东的脚边呸地吐了口痰。 陈奕东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可恨又可悲。 原本娇滴滴的前妻怎会变成了这番粗鄙的模样? 他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后转身要走。 席美玉在身后叫住他:“陈奕东,这个世界是不是特别不公平?余子豪仅仅用十五年的牢狱之灾就换了瑞雪的一条命,你是不是特别气愤?” 时隔这么多年,他的前妻还是有着喜欢激怒他的烂毛病。 陈奕东可以像以前那样充耳不闻,转身离开,但前妻的话语里涉及了席瑞雪,所以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打字,手机响起声音:“我会为瑞雪报仇。” 席美玉先是一愣,接着痛快地笑出声:“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和余子豪斗?拼人脉你拼得过吗?拼钱你拼得过吗?” 她的精力不济,说话说了半截就要停下来歇一歇,继续道:“还是说,你打算搭上这条老命?” 陈奕东冷漠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来见你之前,我还很担心,现在看你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个样子,我也就安心了。永别。” 手机里的女声念完这段文字后,陈奕东不顾身后前妻的咒骂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前没有关门。 来到破落的小区楼下,陈奕东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问:“老师,这小区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啊?要绕这么远的路专程来看?” 陈奕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年轻人哦了一声,看出老师不想提及此事,便作罢。 正打着方向盘开回来时的路,又听老师用手机说:“去桃花庵。” “现在吗?”年轻人看了眼时间,“老师,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住所休息吧,您的身体扛不住啊,再说了,这个时间点,桃花庵都关门了吧?” “去桃花庵。”陈奕东又重复一遍。 “唉,行吧。”年轻人拗不过自己的老师,只敢小声嘀咕着:“师兄师姐不都说您不信神佛的吗?怎么突然兴起要去桃花庵里?” 陈奕东:“不信神佛和我想念自己的女儿并不冲突。” 听陈奕东这么说,年轻人好奇道:“老师,您是不是想要观落阴啊?” 彼时,桃花庵里的谢无为正在接待一位贵客。 “这还是预言第二次出错。”头顶的光昏黄,东野京的面孔却惨白得如同雪色。 平日眼高于顶的谢无为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放到东野京手边,低眉顺眼道:“看来那丫头的命比较硬。” “不,不是命硬。”东野京用丝巾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看她的命格,该是死过一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我见过的人里,只有东野声的命格和她比较像。” “那您的意思,是想先用她的身体做壳子?”谢无为问。 “算了吧,你外孙不是还和她有段姻缘吗?”东野京戏谑道。 谢无为面上有些尴尬,“我那也是为了积功德,没想到手气这么好,挑中的人恰好命格特殊。不过后来那丫头把蛇印给毁了,两人的姻缘没成,若您真想要她的壳子,我也不是不能想办法,毕竟她的继父宋君贤是桃花庵里常来的香客,我……” 东野京端起茶盏,吹开浮沫,呷了一口,打断道:“你这道行还是不够啊。” 谢无为恭敬地施了个礼,“望先生指点一二。” “我见过那丫头几次,她的经络里流着你外孙的灵力,纵是两人现在的姻缘还没成,但你外孙对她可是不一般。未成年的小蛇倒是不足为惧,但他背靠的山神可不好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儿就先搁着吧。” 谢无为称是。 东野京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笑,“说来可笑,宋君贤在生意场上一贯看我不顺眼,他肯定不曾想到一直以来在桃花庵里跪拜的神佛就是以我为原型打造。” 说着,东野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暗,五官变形,半是妖异半是慈悲,和谢无为供奉在佛龛里颜色鲜艳,形容诡异的石像别无二致。 宋君贤带着池嘉和姜郁第一次和他见面,看到他上香祭拜的便是这尊石像。 “若非他是我的信徒,给我贡献了不少信仰力,我早就给他使绊子了。”东野京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姿态散漫。 谢无为的眼珠转了转,“这种小事不必麻烦先生,我来就可以。” 东野京笑了笑,算作默许。 看东野京心情好了,谢无为的脸上也带出一丝笑容。 下一秒,东野京就疯狂地咳嗽起来,架势猛烈到如同要把肺也给咳出来。 “先生,您近来咳嗽的是越发厉害了。”谢无为语气担忧道。 “正常的,我收到的信仰力越来越多,灵力也跟着逐渐充盈,这副壳子承受不了。”东野京拧着眉,“单是靠那些女人用命帮我吊着这副躯体也不是办法,得尽早找个好的壳子。” 谢无为迟疑道:“东野声?” 东野京哼了一声,“我倒是想要他的壳子,可惜他命格太好,也不知是顶着个什么奇怪的光环,根本容不得我上身。” 东野声自出生起,命格就自带金光,百年难得一见,天生的幸运儿。 东野京眼馋得要命,恨不得立马就用自己的灵体去占他的壳子,一直馋到五岁,等东野声命盘走向开始清晰的时候,东野京终于实施了自己的计划,结果灵体不仅没上他的身,还伤得很严重,气他半死。 偏偏他又不能对东野声怎么样,于是策划了绑架案,把他拐卖到新疆的穷旮旯里,想着让他长点教训,若是倒霉,死在外面也就算了。 眼馋却吃不到的感觉实在难受。 可惜“倒霉”这个词天生就与东野声绝缘,五年后,他在十岁那年又安然无恙地回来。 虽然活着回来这点让东野京不太高兴,但想想东野声在外面过的那五年不是人过的日子,东野京的心里就舒坦不少,好歹是让他吃了苦头。 第129章 灵车 8 一更 桃花庵的大门还未关。 天色已晚,门口悬挂着两只正亮的粉色灯笼。 门口站立的小道士伸手做了个往里请的动作,“陈先生,大仙在里厅等你。” 陈奕东对他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 身后的学生想跟他一起进门却被小道士拦住,“不好意思,你不能进。” “老师身体不好,我得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年轻人不乐意道。 陈奕东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跟来。 “可……” 陈奕东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印江,你在车上等我。” 王印江见老师如此坚持,只得放弃,失落地回到车上。 庵门大开,一地都是嫩粉粉的桃花。 宛若一层粉色的地毯。 他径直往前走到正殿,再绕到后面,从侧面的小门进入里厅。 谢无为刚送走东野京,于方桌前安坐。 听到敲门声,稍稍抬眼,懒懒道:“进来。” “陈先生,你可让我好等。”谢无为慢悠悠道。 陈奕东掏出手机,正欲低头打字。 只见谢无为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衣袖,一只蓝色的蝴蝶从他的袖子中飞出来,落到陈奕东的喉咙处,“别打字了,浪费时间,这东西叫发声蝶,能代你说话。” 陈奕东愣了愣神,低头看了眼落在自己喉咙处的蝴蝶,蓝色的翅膀上有着圆形的黑斑,看起来和普通的蝴蝶没什么两样。 陈奕东尝试着:“我……” 果真能说话,只是声音机械冰冷,和手机系统里的女声没什么区别。 陈奕东:“我想要再见瑞雪一面。” 就是要观落阴。 谢无为打量着他,数秒后摇头,“不成。” “为什么不行?”陈奕东问,“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我还没和你见面,所以不能下定论。现在见了面,我的回答就是不成。” “难道说谢先生的修为还不足以完成这样的法事吗?”陈奕东问。 “陈先生,倒不必用这样的话来激怒我。”谢无为偏头看了眼佛龛前的两炷香,一明一暗,神色越发冷淡,“你既不信神佛,又为何还花这么多钱要和我见面。” 经历了月潭村的事后,陈奕东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不信神佛,但信妖鬼。” 谢无为一愣,继而大笑,“好个不信神佛,但信妖鬼。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不能让你和席瑞雪见面。” 陈奕东看着他,没有插话。 “你的女儿神魂尽散,当然是见不着。” 听了这番说辞,陈奕东双目圆睁,一贯神情平和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激烈的情绪,“为什么会神魂尽散?” “坐吧。”谢无为侧脸,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奕东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陈奕东依言落座。 “鬼魂是人死后对世间的执念。若有牵挂之人,那便成了善鬼,若无牵挂之人,仅存害人之心,那便成了恶鬼。你的女儿死后因对你的挂念肯定是成了善鬼,但放下执念后就消散了。”谢无为解释道。 陈奕东:“按照你们的说法,她是去投胎了吗?” “哪儿有什么投胎,死了就是死了,连神魂都消散了那自是死得不能再干净。”谢无为挥挥手道,他并非真的信佛,轮回转世一说在他这里不成立。 谢无为说完这话,本以为陈奕东会大失所望,或者伤心欲绝。岂料陈奕东的反应异常平淡,反而平静地说:“那也好,再次投胎也没什么好的,做人太累了。” 被谢无为这么说,陈奕东忽然想起好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席瑞雪死后的第三个年头。 案子的风波已经过去,余子豪被判入狱,席美玉完全和他断了关系,而他回归了原本到工作中。 生活重新归于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那天,陈奕东坐在书房里看书,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一阵微风卷过桌面。明明是很轻的风,却把放在桌面上的相框吹倒了。 相框里裱着的照片是席瑞雪的毕业单人照。 陈奕东内心一动,把照片放回桌面上后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客厅里吹过凉爽的风。 窗户大开,窗沿停着一只小鸟。 陈奕东从未见过这样的鸟,浑身翠绿,唯有头上顶着一小撮嫩黄色的绒毛。 陈奕东朝它伸出手,小鸟跳到他的手掌,啾啾地叫起来,声音清脆好听。 陈奕东的眼泪兜不住,突然就落了下来,他小声问:“你是瑞雪吗?” 小鸟不叫了,歪了歪头,用圆溜溜的黑色眼睛望着他,拍了拍翅膀,飞出窗外。 然后,突然消失在空中。 这件事太玄乎,以至于之后的好长时间里陈奕东都以为是自己思女心切出现幻觉。 十二年后的今天,联系谢无为刚才的话,陈奕东才知道,那不是一场梦,那是瑞雪在和他告别。 “若你想要为席瑞雪报仇,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谢无为开始打起买卖的算盘,“只要你愿意在死后和我结契,将魂魄为我所用,我自当帮助你惩治那个叫余子豪的杀人犯,并且还能做得滴水不漏。” 陈奕东斜溜了他两眼,遂站起身来。 发声蝶道:“这事不用劳烦谢先生,我自有打算。天色不早,谢先生早点歇息,我也该回去了。” 谢无为没做成买卖,不乐意地切了一声,朝陈奕东一挥手,那只蓝色的蝴蝶又钻回他的袖子里,“走吧,走吧。” 陈奕东离开里厅,来到桃花铺满地的前院。 今晚没有月亮,但夜空缀满了闪亮的星星。 不知是不是错觉,桃花庵上方的星星要比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更大更亮。 陈奕东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天上的星星,星光照在他的头顶,让他的头发更显花白。 他看起来脆弱又苍老。 “瑞雪,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一个善良又坚定的人,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陈奕东这样想着。 虽然了解了余子豪犯下罪行的前因后果,但任务依旧没有丝毫进展,还有越发偏离调查目标的趋势。 杨淮的死因越发扑朔迷离。 姜郁毫无头绪,只能抓住杨淮曾经住过的房子作为调查的重要线索不放,甚至还租了下来。 房东欢天喜地,正愁这死过人的房子没人租,便宜了好多租给她。 就算姜郁只租一个月,但只要她租过并且安然无事地离开,那么杨淮死在这个房子里的事就会慢慢淡下来,下任租客就方便涨回原来的价格。 “你今晚要在这里住?”池嘉难以置信地说,“杨淮才死了没多久吧,这房间最好再空置一段时间比较好。” “就是要趁着热乎住进来,我正愁没线索,要是能让我碰到灵异事件就更好。”姜郁说着在沙发上坐下。 白黏黏立马挨着她,把小脑袋靠在她的手臂上。 池嘉无意识地蹙起眉头,觉得这场景看着真碍眼,不过他压下心里翻涌起的不适,问道:“我不明白,既然杨淮已经死了,不用继续调查下去也没关系吧?” “是倒是这样,但一方面我很好奇杨淮的死因是什么,另一方面我也担心下一任的租客搬进来会和杨淮有相同的遭遇。”姜郁一本正经道。 真实原因并没有这般伟光正,姜郁只是想要完成任务拿到积分而已。 “反正今天是周六,宋叔也去国外出差了,正好。”姜郁狡黠地眨了眨眼。 “今晚我可以陪你吗?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2357担忧地说。 “我也担心小郁,我要留在这里,陪小郁一起!”白黏黏紧紧抱住姜郁的胳膊。 池嘉心道这两人真够无耻的,于是说:“那我也留下来。” 姜郁:“……你们想留下来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房间不大,被褥也不够,你们没法睡觉。” 几番掰扯后,2357和池嘉被姜郁赶回家中,只留下了白黏黏。 凭借外貌和体型优势获胜的白黏黏非常高兴,另外两人不在,更是肆无忌惮地粘着姜郁。 一会儿变成小白蛇的形态盘在姜郁的脖子上,一会儿化成人形黏在姜郁的胳膊上。 “黏黏,我得去洗个澡,你先自己呆在客厅哦。”姜郁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刷刷视频。” 白黏黏哪有心思刷视频,听到她要去洗澡,又联想起先前杨淮的遭遇,心神不宁道:“不能明天回家再洗吗?这里不安全。” 姜郁手痒地捏了下他的脸,“就是故意在这里洗的,要是这样能让那些冰冷的目光出现,让我抓个现行就更好了。” 说完抱着自带的睡衣和浴巾进入浴室。 为了尽快租出这套死过人的房间,房东把里面打扫得非常干净,甚至用消毒水认真消过毒,窗户打开通了两天风。 浴室自然不例外,地板和瓷砖贴的墙壁被清理到干净得反光。 姜郁紧张地冲完了淋浴,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失落地换上睡衣,吹干头发。 门一开,白黏黏就迅速迎上来,“小郁,有感受到那种冰冷的目光吗?” 姜郁摇头。 白黏黏心口的石头这才落下,“我一直守在门口,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去,杨淮的死会不会和这栋房子根本没关系啊?” “我这个月争取过来多住几天,如果情况一直正常,就得换个思路去调查杨淮的事了。”姜郁不甘心地说。 至于要换个什么样的思路调查此事,她还完全不清楚。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但姜郁的心思全然被这个任务占据,根本没有睡意。 她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黄符,朱砂,毛笔。 用毛笔蘸着鲜红的朱砂在符纸上画图案。 白黏黏好奇地问:“小郁,你这是在做什么?” “制作平安符,以后可以赠给需要的委托人。”姜郁解释道。 白黏黏哦了一声,就看姜郁在符纸上画了一只小狗。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符呢,好可爱。” “你当然没有见过,这是我自创的。”胡乱模仿网上的那些符纹,万一弄巧成拙给委托人带去不好的影响反而麻烦,姜郁干脆随性画符,有时画小猫小狗,有时画月亮星星。 为避免委托人发现符纸上的图案,她画完后会折成三角形,叮嘱委托人万不可打开。 这个画了小狗的符纸同样被她折成三角形,放进用钱物交换机购买的荷花锦囊里。 “小郁,我也要平安符,帮我画一个好不好。”白黏黏顺理成章地撒起娇。 “没问题,”姜郁铺开一张新的符纸,“我画一条小蛇可以吗?” “嗯嗯。”白黏黏点头。 不多时,一条用朱砂画成的小蛇出现在符纸上,还在咝咝地吐着蛇信子。 虽只是寥寥数笔,但看起来抓形还抓的不错。 姜郁觉得自己在简笔画上可能稍稍有点天赋。 白黏黏同样很满意,他小心地把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放进自己的小黄包里。 当晚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没有看到打摆子的鬼影也没有听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 总之,一切正常。 次日早,姜郁忧愁地醒来。 睡前盘成一团的小白蛇不知什么时候睡进了被窝里,还和姜郁共枕一个枕头,此刻仰着头闭着眼,分叉的小舌头还从嘴巴里跑了出来。 看着不止是睡得酣,还睡得憨。 姜郁轻手轻脚地下床,想用钱物交换机买来热乎乎的早餐。 不想自己的动作已经够轻了,小白蛇还是捕捉到了声响,化成人形,揉着眼睛问:“小郁,你起床了吗?” 姜郁趿拉上拖鞋,“是啊,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出去买早餐。” “不要,”白黏黏掀开被子,爬下床,眼睛还没安全睁开,手已经摸索着牵住她的衣角,“我要和你一起去。” 姜郁只好放弃先前的计划,妥协道:“好吧,我们一起去。” 不过,也幸好她放弃了原本用钱物交换机买早餐的计划,两人才能在楼下碰到本该死在月潭村的人—— 陈奕东。 姜郁牵着白黏黏,站在小区门口,和戴着狐狸面具的老人面面相觑。 直到被白黏黏晃了晃手才缓过神来,开口道:“陈医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 后面的话不用出口也能意会。 陈奕东对她出现在这里也感到惊讶,他打字问:“你是住在这个小区吗?” “不是,我……我的亲戚住在这里,我带亲戚家的孩子出来玩儿。”姜郁说这话,低头看了眼白黏黏。 白黏黏接收到暗示,上道地扮演起了“亲戚家的小孩”,用嫩生生的声音撒娇道:“小郁,我想要吃早餐。” 陈奕东垂下头打量这个长得过分精致的小朋友,不赞同地打字道:“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染头发,更不应该戴美瞳。对头发和眼睛的伤害太大了。” 姜郁配合地打着哈哈:“啊……是,您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试探性地问:“陈医生,您吃过早饭了没?要一起吗?” 第130章 灵车 9 一更 不多时,几人已在附近的早餐店里坐下。 白黏黏端着近乎脸大的瓷碗,正在吸溜面条,时不时偷瞄几眼对面戴着狐狸面具的陈奕东。 陈奕东的面前放着一碗白粥,一枚水煮蛋。 他把鸡蛋放在桌沿敲了敲,剥掉蛋壳,把光溜溜的蛋放在碟子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白粥。 察觉到白黏黏偷瞄的视线,陈奕东会错意,拿起剥好的蛋递给他。 白黏黏愣了下,连忙摇头,“谢谢你,我不吃。” 感觉这个老先生是真把他当做小孩子哄了。 闻言,陈奕东又将鸡蛋放回碟子。 “陈医生,你是怎么逃过那次祭典的?”姜郁回忆起暗眼看到的那幕惊悚场景还觉得心悸,巨大的豁口逐渐将整个村子吞没,陷入黑色的寂静。 “我那个时候不在村子里。”陈奕东打字道。 “可是……”就算不在村子里,他的身上也携带着病毒,陈丽红大可以此为标识,用别的手段要他的命。 陈奕东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的小洞已经不见。 他四下望了望,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一桌的动向,继而低头敲字,把手机凑到姜郁眼前:“出事那天,我刚好拿到了杀死病毒的药剂,侥幸逃过一劫。” 表面是医院,实际是研究中心的建筑在那次自燃事件中被焚毁得一干二净,陈奕东也在那次事件中受了重伤。 伤情稍有恢复,陈奕东就偷摸着将还未被污染的病毒样本送出月潭村,交给了泰和公司委派的相关技术人员。 一方面是为了更加深入了解神秘的月潭村,拿到更多情报;另一方面是他自己身为唯一通过接种病毒强硬转化为月潭村原住民的样本,陈奕东不敢在携带病毒的情况下长时间呆在月潭村以外的地方。 因此,在消灭病毒的药剂开发出来之前,陈奕东以诊所医生的身份一直生活在月潭村中。 好巧不巧的是,在祭典举行的前一天,泰和药物研究中心的相关项目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研究出了疑似能杀死病毒的药剂。 陈奕东成为了第一只小白鼠。 要么死,要么活。 幸运的是,除却一开始身体出现的轻微排斥反应,药剂生效了,他鬓角的两个小洞随之消失,就此逃过月潭村全体村民覆灭的事件。 这些细节自不必细说,陈奕东只是捡不重要的点写给姜郁看。 全靠姜郁在脑海里拼凑出整件事的大致轮廓。 白粥只吃了一半,陈奕东就放下勺子,从包里掏出一个纯白色没有标签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三片药,仰头吞了下去。 吞下药片后抬眼看到对面两人好奇的目光,陈奕东打字表示:“这是维生素。” 姜郁和白黏黏同时哦了一声。 吃完早餐,姜郁没有立马和陈奕东道别,而是牵着白黏黏陪着他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 “陈医生,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我和黏黏送你回家吧?”姜郁看得出他的身体状态很差,才走了没一会儿就喘得紧。 陈奕东停下脚步,顺了顺气,冲她摆摆手,打字道:“我不住这里,是偶然逛到附近的。” 这可真是个容易被戳穿的谎言,身体这么差,哪能“偶然”逛到附近。 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想来席瑞雪出事的小区看看。 不过,原本席瑞雪住的老式小区已被推平,盖上了新的房子。旧代新的轨迹似乎冥冥中暗示着,原本的伤口已经结痂,席瑞雪的死已成过去式,就连余子豪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实在是不公平。 有这么几分钟,几人沉默不语,静静在路边站着,各怀心事。 直到陈奕东率先打字道:“你带着小孩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独自待会儿,别担心,等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陈奕东说完后,朝她笑了笑。 尽管面具挡住了他的神色,但露出的眼睛里是很温柔的目光。 姜郁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心里发涩,不过没有违背他想独处的意愿,“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白黏黏有样学样地道别:“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陈奕东看白黏黏小大人的作态,眼里的笑意更深。 姜郁带着白黏黏没有走远,悄悄跟在不远处观察陈奕东的动向。 “小郁,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跟在陈医生后面啊?难道你觉得他是坏人吗?”白黏黏小声问。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陈医生的身体不好,担心他在路边出意外,等接他的人来了,我们就不用跟了。”姜郁同样小声地回。 陈奕东步子迈得小,走路的速度也很慢。 跟踪他并不费劲,只见他沿路走回早晨相遇的公寓楼下,寻了个座椅,在上面呆坐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一个模样周正的男青年态度恭敬地将其带走。 眼看陈奕东上了车,车子发动逐渐远去,姜郁这才放弃继续跟踪。 昨晚在杨淮出事的房间里呆了一夜也没有收获,姜郁 暂决定带着白黏黏回事务所。 刚打定这个主意,她就接到了2357的电话,说事务所里来了个新委托。 “看到事务所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紧张得想走,在我提起事务所里还有其他女生后才愿意留下来。”2357躲在厨房里轻声说明情况,“就算我尽力安抚了她的心情,她也只肯说自己的名字叫江悦。” 姜郁听懂了2357的暗示,“好,我明白了,马上过来。” 十五分钟后,姜郁和小白蛇乘着出租车回到事务所。 委托人是个瘦小的女生,身上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不管是看脸,还是看身形,都还只是个未成年。 江悦捧着水杯,头埋得很低,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打理的刘海挡住她的视线。 像是一幅困在阴影里的画像。 “你好。”姜郁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 江悦猛地抬起头来,像受惊的小老鼠,看起来并没有听到她先前开门进入室内的声响。 “你好。”江悦局促地说了一句,双脚不安地并得更紧。 “你看起来年纪很小,还在上学吗?”姜郁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江悦看着眼前的女生,注意力不由得跑偏。眼前的女生长得好像洋娃娃,头发好黑好柔顺,看起来年纪没比自己大多少。 比周茜若好看多了。 如果她转到我们班上来,肯定很受男生欢迎,到时候周茜若又会带着小团体孤立她吧? 姜郁看她眼神呆呆的落到自己脸上,迟迟没有回答问题,不由得问:“江悦,你还好吗?” 温柔的声音这次不止是单纯的音波,终于被大脑翻译成了有含义的语句,江悦恍过神来,忙道:“没事,我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 姜郁耐心地重复道:“我刚才问,你是不是还在上学?” “本该在读初二。” 姜郁:“本该?” 江悦抿了抿嘴唇,“因为,我现在休学了。” 江悦正在写作业的时候,有个小纸团从身后飞来打到她的作业本上。 回头一看,最后一排男生中最好看的一个正对她微笑。 江悦脸一红,连忙转过身来展开纸团,发现上面写着:等会儿下课一起去操场散步。 男生叫方辰,是江悦的男朋友,两人刚确定交往关系没多久。 江悦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又很快转过头去。 最后一排响起男生的哄笑声。 看起来是浪漫青春校园剧的开场。 绚烂的日光,青涩的少年少女,对异性怀着好奇想要互相了解的年纪。 实际上并不是。 至少对于江悦而言不是。 每个班级似乎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女生。 长得漂亮,家庭条件优越,在男生里的人气很高,在女生里的人气同样很高。 平时看起来冷艳高傲,必要时和班上没什么交流的同学也能聊得来。 江悦班级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女生,叫做周茜若。 她不仅是江悦的同班同学,也是江悦的室友。 在江悦和方辰交往以前,两人的关系不咸不淡,偶尔还有点亲密,但在江悦和方辰交往以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话。 江悦不知道周茜若是有什么样的魔力,不搭理自己就算了,还能号召全班的女生一起来孤立自己。 偷偷往她的运动鞋里放碎玻璃,又或是在她的书桌上涂写侮辱意味的话语,再或者是纠集小混混出手殴打她。这些在电视里出现的恶劣行径当然都没有发生。 女同学们只是对她冷眼相待。 听起来没什么,但亲身经历起来却异常磨人。 江悦读的初中是寄宿制学校,自从她和方辰交往后,寝室里的氛围一再变得微妙。 当她回到寝室时,原本聊天正火热的女生会突然冷场,仿佛她是新开发出的人形消声器。 在寝室里随口问一句话,所有人会装听不见。 老师布置了以寝室为单位的活动,大家热热闹闹地排练,纷纷将她当做透明人。 江悦和方辰抱怨过自己的处境,还偷偷说了周茜若的坏话,然而方辰只当耳旁风,还说是她多想,不要太在意。 这样的对话多了后,江悦便不会在方辰面前提周茜若的事,还单方面的以为方辰太单纯,不知道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 方辰不知道周茜若的心思吗? 当然是知道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帅而不自知的男生,若有,当不是人。 对于男生而言,有心机的女生怎么会讨厌呢?反正心机不是用在对付自己身上,而是用在讨好自己和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上面。 方辰可太喜欢看女生们为了他暗戳戳争风吃醋的模样。 但周茜若终究是做得过分了。 眼看不管怎么施压,江悦依旧不肯和方辰分手,她便使用了男生最常用的下作手段。 同为女生,同住一个寝室,拍对方的私密照片是非常方便的。 周茜若在江悦换衣服的时候假装打视频电话,偷拍下她的不雅照片。又在网上买了隐蔽的摄像头装在浴室里,偷拍下江悦洗澡时的视频。 她将这些照片和视频发到色网站上,又将该网址的链接四处散播。不多时,全班甚至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了她们班有个女生不检点。 事发第二天,方辰立马和江悦撇清关系,分手理由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女朋友的身体被别人看见。 江悦的企鹅号里突然冒出很多陌生男生来加她,用语污秽不堪。看来周茜若不但公布了视频和照片,还连带着她的通讯方式一起散播了出去。 她在教室里坐着看书时,能感觉到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后颈的皮肤上。 她走在校园小路上时,会听到别人在她身后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 江悦被迫休学,可就算躲在家里,卷进被子中躺在床上,她也依旧觉得有肮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声音跟着她。 在家里呆了近一个月。 这天中午,因为爸爸妈妈出差,需要自行解决午饭的江悦点了外卖,打开袋子后发现食盒的上方放着一张黑白色的卡片。 “……卡片上介绍你们事务所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解决,所以我就来了。”江悦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脸色铁青,握着杯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依江悦所说,这个事件里完全没有涉及到一丁点的bug元素,姜郁虽然想帮她,但觉得自己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来这里的诉求是什么呢?” “我想要报复周茜若。”江悦的脸上浮现出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戾色,“我想要对她下蛊,下咒,或者是邪术,怎样都可以,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才上初中的孩子说出“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时带着极其强烈的恨意,连白黏黏都害怕地往姜郁身后躲了躲。 “不过,”江悦尖锐的声音变得圆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是不是越凶的蛊要的钱越多呢?我……我所有的零花钱加起来应该只有两千块,本来不止这么点的,但和方辰交往后,我经常送他礼物,分手前不久才买了双一千块的球鞋送给他。” 姜郁迟疑几秒后问她:“你不恨方辰吗?” 面对姜郁的疑问,江悦的表情有点懵,“为什么要恨他?做错事的是周茜若,和他无关啊。更何况,我的照片和视频被散播得到处都是,他肯定会觉得很丢脸……” 说着,江悦掉下了眼泪。 第131章 灵车 10 一更 思想不是单靠说教就能短时间扭转。 纵使意识到了江悦的思维方式出现问题,姜郁也不好多加干涉,更没法像专业人士那样给她做思想工作。 当务之急就是应对她说的想给周茜若下蛊的问题。 不能说不会,若是草草将其打发走,江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后续真碰上了像谢无为那样的坑货,得把她带沟里去。 姜郁定了定心神,故作高深道:“我可以帮你给周茜若下蛊。” 话音落,一旁的白黏黏和2357都惊讶地看向她。 唯独江悦欣喜道:“真的吗?太好了!我还以为钱会不够。” “不过,”姜郁继续道,“不是现在。” 江悦脸上的欣喜之色消失,失落道:“为什么?” “首先,下蛊需要周茜若的生辰八字,你有吗?” 江悦摇头,“没有。” “其次,依你的意愿,是想要对她下一个很凶的蛊对吧?” 江悦正色,“对。” 姜郁表情凝重,“要下这种很凶的蛊是有要求的,需要在你和她之间建立精神上的联系,但蛊太凶就易反噬,安全起见,你的心情必须保持在平和的状态,否则在施法过程中容易受伤。” 姜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了,但看江悦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模样,想来这番说辞乍一听是有点可信度的。 “你现在戾气太重,我没法施法,回去后好好调养作息,修身养性,把心态练平和了再过来。哦,对了,还得把周茜若的生辰八字给带过来。”姜郁手一挥,有了赶客的意思。 恐怖片和小说中,高人施法都需要生辰八字,江悦对这点并不怀疑,开始思考要怎么才能弄到周茜若的这些信息。 看江悦满面愁容地起身准备离开,姜郁忙叫住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姜郁不自在你地咳嗽两声,接着从包里翻出一个小香囊,“这个给你。” 江悦双手接过,疑惑道:“这是?” “里面是我画的符纸,有凝神静气的效果,你好好带在身上。”姜郁略心虚,但口吻坚定:“记住,符纸就放在香囊中,不要随意拿出来,更不可随手展开,否则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灾难。” 不知道这张黄符上画的是月亮还是小花。 江悦觉得手中的香囊沉重了些许,动作越发小心翼翼,“好的,我明白了。这……这个香囊需要多少钱呢?” “不用钱。” 江悦欢喜道:“谢谢!” 等她高高兴兴离开后,姜郁脱力般地瘫软在沙发上。 “小郁,你什么时候会下蛊了啊?”白黏黏看她乏累,乖巧地帮她捏捏肩膀。 “我会下什么蛊啊,我是骗她的。”姜郁软绵绵地说。 2357递给她插了吸管的牛奶,“若江悦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她回来再说吧,”姜郁坐直身体,接过牛奶瓶,吸了两口,“要拿到周茜若的生辰八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等江悦的心态平和下来,应该就不会怀有这么尖锐的恨意。 不过周茜若这个小姑娘着实过分,是得长点教训。 要不从卡牌里选出个bug来吓吓她?可这个度该怎么掌握? 姜郁一个头两个大。 要消除bug很容易,但消除一个人的心魔却好难。 姜郁回到家的时候,池嘉和邵青都在客厅里坐着。 她开门进屋,邵青立马抬头望过来。 看到来人是她后略失望地把目光转回电视屏幕上。 姜郁会意,问:“你们在等宋叔吗?” “嗯,本来下午就该回来的,结果现在也不见人。”池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 “打过电话了吗?”姜郁换好拖鞋。 邵青不安道:“几个小时前我打了过去,他说是航班晚点。前几分钟我又打了一个,这次直接无人接听。就算是晚点,也晚太长时间了吧,都晚七八个小时了。” 邵青担心飞机出什么意外,这期间一直密切地关注着新闻电视台。 “我再打一个问问。”姜郁说完话,刚掏出手机,门锁就发出声响。 三人一齐回头看。 宋君贤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拎着个大红色的礼盒出现在门口。 面对三人注视的目光,他先是愣了愣,继而笑道:“你们都盯着我看做什么?” “怎么打你电话不接啊?”邵青嗔怪道,起身迎过去。 “手机静音了,我没注意。”宋君贤抱歉地说。 姜郁站得离他近,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和礼盒,“宋叔,今天航班延误了这么长时间吗?” “航班延误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再加上我在桃花庵里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回来得晚了些,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以后出现这种情况,我会提前打电话回来的。” 听了宋君贤的话,姜郁心神一怔,不过很快掩盖掉面上的不自然,问:“宋叔,你去桃花庵干嘛?” “是无为大师叫我去的,赠了我一串佛珠,还有一尊佛像。” “佛像?”姜郁拎起红色的礼盒,“是这个吗?” “对,”宋君贤脱下外套,“不过家里没有佛龛,我看先暂且把这尊佛像安置到客厅的陈列柜里。” 外套脱下,姜郁看见了宋君贤手上佩戴的佛珠,上面浮着一层黑色的煞气,珠串的上方飘着数字14,看起来极为不祥。 这串佛珠是个bug。 姜郁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类型的bug。 是系统升级了吗?感觉bug的包含范围好像扩大了。 她还奇怪平时抠门到连入庵费都要收几百块的谢无为怎么突然一反常态,又送佛珠又送佛像的,现在看来是心怀鬼胎。 池嘉来到姜郁的身后,趁着宋君贤和邵青说话的时候,小声道:“宋叔戴的佛珠不对劲。” 姜郁小幅度地点点头,“我看见了。” 现在还不知道这串冒黑气的佛珠是什么来头,但把这么个不祥的东西长时间戴在身上肯定是不行的。 得想个办法让他摘下来才行。 “小郁,这串佛珠就给你了。”宋君贤把手腕上的佛珠串捋下来递给她。 还在思考用什么借口讨到佛珠的姜郁一惊,指了指自己,“给我吗?” “嗯,无为大师说了,这串佛珠开过光,戴上之后会交好运,遇到突发的危险也能化险为夷。”宋君贤把佛珠放到她的手心里。 “谢谢宋叔。”姜郁把这串佛珠戴在手上,心道这黑漆漆的东西,别说化险为夷了,化夷为险还差不多。 等会儿就把它收进卡牌里。 “先前是在邬里山庄遇到了那桩怪事,后来又险些在月潭村里遇难,小郁你这段时间老是遇到惊险的事,戴着这串佛珠,希望神佛庇佑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宋君贤从谢无为那里收到这东西时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姜郁。 邵青:“……我们小嘉也一起去了邬里山庄和月潭村啊。” 闻言,宋君贤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似乎是忘了这回事。他侧头看见池嘉正皱眉看着姜郁手腕上的佛珠,以为池嘉心生不满,心想不妙,好不容易两人的感情才有所缓和,可别因为这么件小事又闹僵了。 于是,他连忙补救道:“既然小郁得了这串佛珠,那佛像就给小嘉好了,你可以把佛像摆在卧室里。” 身为家长,要做到公平公正。 池嘉:?? “不不不用,”池嘉连声拒绝,“我不信佛,用不着把佛像给我。” 宋君贤虽信神佛,但并不勉强家里人陪他一起信,听到池嘉这么说倒不生气,反而想起先前带着他去桃花庵里求平安符一事,自觉考虑不周到,“那佛像还是摆放在客厅吧,等下次出差我再给你带别的礼物。” 为避免牵出更多的误解,池嘉也不辩解了,只讷讷地回:“谢谢宋叔。” “宋叔,现在可以打开这个盒子了吗?”有了佛珠这个例子在前,姜郁很好奇这里面装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尊佛像。 “当然可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尊鲜艳到有些诡异的石像。 姜郁隐约有点印象,这尊佛好像和初次与谢无为见面时他祭拜的那尊佛像相同。 不同于佛珠串,上面没有附着不祥的煞气,也没有飘着显示攻击力的数字。 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 “宋叔,你知道这是个什么佛吗?”姜郁假作好奇地问。 宋君贤:“这尊佛像叫阇煞,桃花庵里供奉的佛像都是他。” 邵青:“哪个du,哪个sha啊?” “阇是阇黎的阇,外面一个门字,里面是学者的者,意为高僧。而煞则是煞气的煞。” “这名字怎么一半好一半坏啊?”姜郁嘟囔着,仔细一看,躺在盒子里佛像正如其名,一半的脸慈眉善目,一半的脸目露凶光。 “据无为大师所说,桃花庵里供奉的阇煞并非是传统佛教里的佛,而是一半为妖一半为佛的妖佛。” 邵青不喜欢这种称呼,抱着手臂道:“这名字听起来怪邪门的。” 妖就是妖,佛就是佛。这两者混为一谈,让阇煞的立场也跟着混沌起来。 “一心向善的人只会看到阇煞为佛的一面,得到阇煞的庇佑。而心存歹念的人就只能看到阇煞为妖的一面,被诱引着滑向更深的深渊。” 姜郁:不得不说,信仰阇煞的成本可太高了。 但思及谢无为的为人,看他现在还活得风生水起,姜郁便觉得这番关于阇煞的说辞就是在哄小孩儿,比她早前用于打发江悦的那番说辞还要离谱。 佛像被安置在客厅陈列柜的高层,面前摆了一叠水果,两边放着两个小香炉。 宋君贤双手合十,在佛像面前拜了拜。 姜郁一开始还想通过劝说让他认清谢无为的真面目,别再去那个桃花庵,也别信什么阇煞。但宋君贤的种种行迹都表明,他的信仰很坚定,一时是难以改变的。 “小郁,小郁!”手提包里的白黏黏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我们去楼上的卧室好不好,我想要出来透透气。” 被宋君贤的事打了岔,姜郁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包里还装着一条小白蛇,连忙拎着小包上楼了。 池嘉看她上楼,没坐几分钟也不安分地跟着上去。 姜郁回到卧室,刚把小白蛇从包里解放出来,门外就传来池嘉的声音:“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小郁,我不想要再被装进包包里啦。”白黏黏不情愿地蹭蹭姜郁的肩膀,“不透气又黑乎乎的感觉好难受的,呜呜呜。” “好吧,那就不回去。反正池嘉见过你的。”姜郁小声安慰完小白蛇,转头对着门的方向说:“进来吧。” 池嘉一进门,就看到雪白的小蛇窝在姜郁的肩膀上,尾巴悬在半空中悠悠地晃。 池嘉问:“你的蛇接回来了?” “嗯,下午刚接回来。” 小白蛇听着两人的对话感到不解,“什么呀?把我从哪里接回来啊?” 姜郁摸摸他的小脑袋,没有回答。 小白蛇也明白这个时候不适合对话,所以闭上嘴没有再问。 池嘉三步并两步走到姜郁面前,拉起她的手,着急地说:“你也看到这东西上面缠着黑气了吧?倒是快点摘下来啊,怎么现在还戴着?” “对对!小郁快点摘下来!”白黏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催促。 “哦……哦,”姜郁怔愣片刻,把佛珠串捋下手腕,“我正准备摘。” 池嘉从她手里拿过这串佛珠,眉头不自觉皱起,“难道宋叔得罪那个叫谢无为的人了吗?这东西哪里会给人带来幸运?带来霉运还差不多。” “依宋叔的脾气,除了生意场上可能会得罪竞争对手,平时根本没有得罪别人的可能吧,更别提他对谢无为的态度很恭敬。”姜郁反驳道。 池嘉想了想,“倒也是。” “思来想去,也只有宋叔的竞争对手出钱让谢无为给宋叔下套这个猜测比较靠谱。”姜郁琢磨着说。 “现在怎么办?他给你的这串佛珠你可以不戴,但是客厅里那尊奇怪的佛像就不好动了。”池嘉语气苦涩地说。 姜郁:“你看那尊佛像有问题吗?” “单看是没有,但那尊佛像给我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一直放着不管指不定会出事。”池嘉不安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得想办法把危险的萌芽给摁死才行。” 池嘉问她:“你有办法吗?” 姜郁:“有倒是有一个。” 话语太空洞,那就用现实来动摇宋君贤的信仰。 不过得做点小小的牺牲,再借机警告一把谢无为。 应该……能成的吧? 第132章 灵车 11 一更 姜郁把自己的计划大致告诉池嘉。 白黏黏窝在姜郁的肩膀上听得入神。 “听起来还行,但是不好操作吧?”池嘉怀疑道。 “没事儿,我有法器。”姜郁神神秘秘地说。 “你的法器能捉鬼就算了,怎么还能做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池嘉纳闷。 姜郁没答,只是笑。 池嘉知道她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便没有再问。 回来的时间本就晚,再加上后续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 池嘉走后,白黏黏没有变回人形,直接窝在姜郁的枕头旁,把自己盘成规规整整的圆饼形状,乖巧地道了晚安后便开始睡觉。 姜郁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呼唤系统:“7777,我想要买上次逛线上商城看到的那款感冒度量计。” 面对需要购买道具的玩家,7777非常热情:【好的!立马安排!】 说罢,脑海里出现【感冒度量计】这一商品的详情页面。 看图示,这道具是一根长条的蓝色棒状物,上面有四个小按钮。 【道具:感冒度量计】 【使用效果:该度量计有轻度,中度和重度三个档位,最末端的红色按钮是停止,使用不同档位便有不同的病情效果,是不想上学,居家偷懒的装病利器。】 【注意:玩家身上出现的病症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请使用该道具的玩家放心。】 【使用时效:永久】 【售价:26点积分值】 7777再问了一遍:【玩家小姐,确定了吗?要付款了哦?】 姜郁:“确定。” 说罢,大脑里传来了金币碰撞的声音。 资金池里的资金数额不动,积分值的数字从564跳到538。 姜郁翻了个身,开始在脑海里预演先前和池嘉说的计划。 隔日早,池嘉坐在餐桌前,端着热过的牛奶小口啜饮着,眼睛时不时瞟过通向二楼的楼梯。 宋君贤先一步下来。 看到餐桌前只有池嘉一人,他问:“小郁走了吗?” 池嘉放下杯子,“没,她还没下来。” 宋君贤抬手看了眼腕表,“还能再睡两分钟。” 说完话,他从冰箱里拿出两枚鸡蛋和一片培根,打算随便解决一下早餐。 这时候,姜郁下楼了。 她使用了感冒度量计的轻度档位,此刻喉咙有点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小郁,你还没吃早餐吧?要我顺手给你做一份吗?”宋君贤取下挂钩上的小碎花围裙围上。 “好。”姜郁开口说话,声音是哑的。 听到姜郁的声音,宋君贤把平底锅撇下,走到她跟前,眉头皱起,“你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有一点,”姜郁摸了摸喉咙,作出不解的表情,“明明昨晚没受凉,不知道是怎么惹上的。” “头疼吗?有发烧吗?”宋君贤问。 姜郁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头有点晕。” 这感冒效果做的也太好了,她现在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宋君贤伸手试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好像有点烫,等等,我拿温度计给你量一量。” 姜郁还没来得及制止,宋君贤就围着碎花小围裙去拿客厅柜子里的医疗箱。 池嘉趁着这间隙凑到姜郁的身边,眼神落到她手上的佛珠上,压低声音道:“都说这东西很邪门了,你怎么还戴着?” “这样可以增加可信度,而且,我戴着总比别人戴着安全。”姜郁同样小声地回,只是回完话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听她这么咳嗽,就算知道是有法器的加成效果,池嘉也忍不住担忧:“这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害吧?” 姜郁捂住嘴,闷闷地咳嗽着,同时摇了摇头。 量过体温,37.5度。 宋君贤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忧虑道:“发低烧了啊,今天别去上学了,在家里好好休息。” 转头对池嘉说:“小嘉,你帮小郁给班主任请……算了,等会儿我直接给老师打电话就好。” 池嘉正要点头又没有点头,最后含糊地应了声好,然后拎起书包,“宋叔,我去学校了。” 宋君贤点了点头。 池嘉转向姜郁,看到她正小幅度地对自己挥手,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轻轻说了声拜拜。 姜郁吃了半片面包,喝了感冒冲剂,缩在被子里躺着。 “小郁,我先去公司上班了。”宋君贤身上的围裙还没解,“你青姨在家里,我已经嘱托过她时常过来看你的情况,肚子要是饿了也记得和她说。” 邵青做的菜素来寡淡,正适合病患。 姜郁点头,“我知道了,宋叔,你快去上班吧。” 宋君贤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我走了。” 他一走,小白蛇就从被子里钻出来。 姜郁两眼发直,“黏黏!你怎么没回家啊?周一不是要回去修炼灵力的吗?” “可……可是,你生病了,我不放心,想要留下来照顾你。”白黏黏翘起尾巴摸了下姜郁的额头,是比平常略高的温度。 “都说了是装的,昨晚和池嘉谈起计划的时候你不就在旁边吗?”姜郁疑惑。 “虽然是这样,但早上的时候看你一直咳嗽,说话声音还沙沙的,我……我没有办法这么离开啦。”白黏黏紧张地说。 姜郁叹了口气,把道具拿出了摁了“停止”。 顿时,大脑的昏沉感和喉咙肿胀的感觉都消失了,她清了清嗓子对小白蛇说:“现在呢?现在听起来是不是正常了?” 白黏黏听见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亮,略诧异地再次用尾巴试探了下姜郁额头的温度,这下正常了。 “小郁,你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器啊?怎么还可以改变体温?”白黏黏问。 姜郁摸摸他的小脑壳,“这是秘密哦。” 和昨晚池嘉询问时给的答案差不离,白黏黏有些丧气地哦了一声,但又不想让姜郁觉得自己小气,于是转移话题道:“小郁,那我回爸爸那边修炼了,你……就算是法器的效果,你也不要太过火。” 小白蛇爬下床,变回人形。他帮姜郁捏了捏被角,还模仿着宋君贤的动作摸摸姜郁的头。 怪不得小郁平时很喜欢摸他,顺滑的头发好好摸,而且,从这个俯视的视角来看,小郁好像某种乖巧又可爱的小动物哦。 有点想欺负她。 白黏黏脸红红地想。 “小……小郁,我走……走喽。”因为脑袋里浮现出了糟糕的想法,白黏黏的口舌变得迟钝。 姜郁不清楚原因,只是有点奇怪他怎么突然结巴起来,“黏黏,我们周六见。” “嗯,周六见。”白黏黏施了瞬移术,嗖的一下就不见。 姜郁躺在床上有点无聊,让7777给她放了节网课,又和池嘉互发了一会儿信息,再和2357说了昨晚的情况和自己的计划,这才听见邵青的脚步声逐渐往门边靠近。 姜郁忙把手机一藏,在感冒度量计上摁下“轻度”按钮,继续装病。 邵青开门进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咳咳咳……” “哪儿还好啊,这不咳嗽得还挺厉害的吗?”邵青给她再测了一次体温,比先前的那次高了0.1度,变成了37.6度。 “虽然只是低烧,但这么持续下去怪磨人的。”邵青很少单独和姜郁相处,不免有些尴尬,说话也跟着卡壳,“你……我去附近的药店给你买点药好了。” 姜郁忙制止:“没事儿,我再睡会儿就好。青姨,我现在肚子有点饿,什么时候吃午饭啊?” 重头戏还没来,等会儿可能要被送去医院打吊针,姜郁不想现在就吃太多药。 “肚子饿吗?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邵青着急地要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你想吃什么?” 受感冒的影响,姜郁现在没什么胃口,只道:“清淡的就好。” “行。”邵青应完,下楼忙活起来。 姜郁心道抱歉,可能这顿饭要白忙活了。 邵青清炒了白菜,凉拌了萝卜丝儿,又做了盘鱼香肉丝,盛好米饭后赶紧上楼去叫姜郁。 结果发现,先前只是发着低烧的姜郁此刻脸颊通红,呼吸不畅,叫“青姨”的声音都更加虚弱。 邵青被吓得不轻,连忙给她量了体温,这温度不降反升,而且升的还不是一点两点。她把手贴在姜郁的脸颊上,如同贴着炙热的炭火。 “青姨,我觉得头很疼,还有点想吐。”姜郁紧闭着眼睛,嘴唇没了血色。 “我……我倒点水给你喝好不好?”邵青手忙脚乱地下楼倒了杯温水,想到姜郁动作不便还往杯里插了根吸管,顺便从药箱里拿了两颗退烧的胶囊。 然而,姜郁喝了点水,吞服下胶囊没多久就开始呕吐。 因为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只有酸水和胶囊。 邵青被吓懵了,她虽为人母,但池嘉从小的身体素质都不错,还没像姜郁这样生过这么严重的病。 顿时六神无主,第一反应是给宋君贤打电话。 “喂?君……君贤,出事了。”邵青一边带着安抚意味轻拍姜郁的背,一边慌张地说。 彼时的宋君贤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里翻看文件,听到邵青紧张的声音只觉眼皮一跳,“什么事?” “姜郁不但没退烧,反而烧得更厉害了,而且还把吃的药给呕了出来,现在怎么办?” 宋君贤骤然起身,把站在一旁等他签字的助理吓了一跳。 他慌张了一瞬,忙稳住心态,心里估测了一下从公司到家的距离以及从市医院到家的距离,觉得还是自己开车回去要快些。 “你先看顾好小郁,我这边的重要会议也结束了,现在马上回来。”宋君贤说完后挂了电话,继而叮嘱一旁的助理:“小赵,我女儿生病了,现在得赶紧回家一趟。如果两个小时后还没回来,你就直接把文件送到医院来。” 不等小赵应好,宋君贤就风风火火地离开办公室。 等他开着车回到家时,邵青已经处理掉了姜郁呕在地上的酸水。 “贴了退烧贴也不管用,这烧怎么都不见退,”邵青的眼圈有点红,“怎么会这么邪门。” “没事没事,我现在就送小郁去医院。”宋君贤安慰了邵青两句,快步走到床前,轻轻叫道:“小郁?” 姜郁不知道为什么“中度”的程度会这么猛烈,摁下道具上的这个按钮后中途被烧得昏睡过去,可在邵青的眼皮子底下又不敢按“停止”,担心这次的计划会半途而废,所以只能生生忍着。 “宋叔。”听到宋君贤叫她,姜郁弱弱地应了一声。 终于要到她表演的时候了。 “小郁,你别害怕,宋叔现在带你去医院。”宋君贤揭开被子,把姜郁抱起来。 她身上穿着棉质睡衣,皮肤滚烫得吓人。 “怎么会烫得这么厉害?”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宋君贤还是被吓了一跳。 “宋叔,”姜郁的脸贴着他胸口冰凉的衬衫,“我手腕疼。” “哪只手的手腕疼?”宋君贤柔声问。 姜郁毫不费劲地挤出两滴泪水,可怜兮兮地说:“左手的手腕疼,疼得抬不起来。” 宋君贤的目光落在她左手的手腕上,是昨晚谢无为赠的佛珠串。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这颗粒硕大的佛珠衬着姜郁皓白的手腕看着有几分不搭。 宋君贤按下心里古怪的感觉,抱着姜郁坐下,伸手将她手腕上的佛珠串捋下来,问:“现在还疼吗?” 姜郁: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奇怪,不疼了。”心里如明镜,面上还是装出茫然的样子。 把这一幕收进眼底的邵青捂着嘴,心思活络起来,“难道……” 宋君贤对她使了个眼色,“先别瞎猜,小心吓到她。” 送到医院后,不出所料,姜郁挂水了。 连挂两瓶水后,姜郁把病情从中度调到轻度,装出“经过医院治疗,病情有所缓解”的样子。 宋君贤坐在床边翻看文件,他的助理小赵站在旁边等待签字,时不时偷瞄一眼床上生病的小姑娘。 姜郁看到这一幕,心里涌出几分愧疚。宋君贤都这么忙了,还要因为自己装病而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 签完文件,又嘱托了几句小赵工作上的事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宋君贤把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睛,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小郁,现在要好点了吗?” “好多了。”姜郁的声音沙沙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宋叔,我……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姜郁咳嗽两声,抓了抓头发,“算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梦。” 宋君贤看她迟疑的神色,便知这个梦不简单,带着商量的口吻说:“既然不是奇怪的梦,告诉我也没关系吧?” “我怕我说了,宋叔你会生气。” 宋君贤正色,“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生气。我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好吧,”姜郁咽了咽口水,“那我说了,昨晚我梦到了阇煞。” 宋君贤神色不变,“然后呢?” “他扛着一把大斧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房间,我睡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就看见他面目狰狞地走到床前,先是发出一阵怪笑声,然后,砍掉了我的脑袋。”姜郁说完还害怕似的抖了抖。 宋君贤没什么表情。 姜郁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动摇他的信仰,现在只是打个预防针,等在医院养到病好后,回到家里她还得故技重施一次,以此让宋君贤真的对那尊佛像产生怀疑。 “那我以后不信了。” 姜郁低着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听到宋君贤这么说,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呆愣愣的,“诶?” 宋君贤笑着,又重复一遍:“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那我以后就不信了。” 目标达成得太过迅速,姜郁有点懵,“可……可是宋叔,你在桃花庵花了那么多钱,就这样不信了吗?说不定是我不适合信仰阇煞,不是说了心存歹念的人……” “我知道小郁是个好孩子,”宋君贤打断她的话,“不要这样说自己。” 姜郁讪讪地:“哦。” 宋君贤顿了顿,“昨晚,我对着阇煞的石像拜了拜,心里想的是希望他能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幸福健康。” 他的目光往上,看着悬挂的吊瓶,“但第二天你就又是发高烧,又是吐酸水,还做了这种恐怖的梦。” 宋君贤的视线往下,重新落回姜郁脸上,“既是这样,我也不想信了。” 第133章 灵车 12 一更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姜郁只吃了一片面包。 “宋叔,我肚子有点饿了。”胃饿到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宋君贤:“中午吃过饭没?” “没有。” “这一天下来只吃了早餐吗?” “嗯。” 宋君贤抬手调试了一下药水的流速,随即站起身来,“我出去给你买饭。” “不用出去,直接点外卖就好了吧?” 宋君贤搬出了标准的家长式回答:“外卖不健康,出去买至少能看到店里的卫生情况。” 不多时,宋君贤从外面带来一碗清淡的肉丝面。 “生病期间要少油少辣,”宋君贤把筷子掰开递过去,“我特意让老板少放了油和辣椒。” 姜郁举起筷子吃了两口。 面的卖相虽然寡淡,但味道还是挺过得去的。 饿狠了的姜郁没几分钟便将面条暴风吸入。 “宋叔,家里的那尊石像要怎么处理?”用餐完毕的姜郁用纸巾擦着嘴巴。 “既然是从桃花庵来的,那就请回桃花庵里。总不好随手扔掉。” “什么时候去桃花庵呢?我想一起去。”姜郁看向宋君贤。 宋君贤笑,“你去做什么?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你这两天就好好呆在家里休息。” “我想去问问谢先生,昨晚做的梦是不是有特别的含义。”姜郁坚持道。 宋君贤的神色动摇,但他怕谢无为真将那个梦解出不好的意味会让姜郁介怀,还是拒绝:“别多想,等把那尊石像送走,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姜郁心里别扭,但语气上却带了点撒娇的意思,拉住宋君贤的袖子晃荡:“宋叔,拜托拜托,就让我一起去吧,我真的很好奇那个梦的含义。” 此番撒娇的动作指导来自白黏黏。 宋君贤本就心软,姜郁一撒娇就更没办法,瞬时立场倒戈,“行行,那就一起去。” 姜郁眨眨眼睛,“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吧。”宋君贤思忖着说。 谢无为一天到晚行程排得满,宋君贤为了和他见面还得提前预约。 隔天一早,宋君贤把佛像装进大红色的盒子里,又将其放置在车子的后座。至于佛珠串就揣进外套的口袋里。 随后,提醒副驾驶的姜郁系好安全带,接着驱车前往桃花庵。 门口的小道士没有阻拦他们,大概是提前知晓了两人要来。 通过前院铺满了桃花花瓣的石板路,按照记忆中的走向,姜郁再次来到里厅,见到谢无为。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他没有对着佛龛里的阇煞行礼上香,而是端坐于榆木方桌前,原本散漫的表情在看到姜郁后微微怔住,很快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状态。 看来宋君贤没有提起她会跟着一起来。 “谢先生,我来这里是想要归还前天您赠给我的阇煞石像以及开过光的佛珠串。”宋君贤开门见山地说。 他将红色的礼盒与佛珠串一同摆在榆木桌上。 谢无为一眼便认出这串佛珠不是自己前天赠给宋君贤的。 虽佛珠的颜色近似,颗粒数一样,但色泽与先前那串有细微的差别。 更重要的是,这串佛珠上已经没了那层厚重的煞气。 看宋君贤的表情,他毫不知情,然而视线转向姜郁,就看到她扯着嘴角对自己露出了个虚假的微笑。 看来是她搞的鬼。 谢无为按下心头浮起的疑问,转向宋君贤,声音冷中带傲,“宋先生,这佛像与佛珠既是赠与你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谢先生,我知道这番做法不大妥当,但是这佛像才放在家中一天,我女儿就做了噩梦,隔日还烧了一天。而且,这串佛珠戴在她手上不知怎的还勒得她手腕疼,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两件东西物归原主最好。”宋君贤语气温和,用语委婉。 这佛珠本来是给宋君贤戴让他倒倒霉的,不想他直接转手就给了姜郁。 而姜郁这丫头又能看到煞气。 谢无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串了串,已然明白了姜郁心里打的小算盘。 他可不愿就此失去一只可以随手薅毛的肥羊,不想就此如了姜郁的意,于是问:“小姑娘,你倒是和我说说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样的噩梦?” 姜郁脸上露出苦恼又畏惧的神色。 宋君贤以为她紧张,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你直接和谢先生说。” 姜郁咽了咽口水,把胡编的那个梦向谢无为复述一遍,最后微微加重语气:“谢先生,你说,我做的这个梦和阇煞的石像有关系吗?” 谢无为心道果然是小丫头片子,这点水准也就骗骗宋君贤,正想反驳时—— 心神一怔。 眼见姜郁的身后像是开了个口,一瞬间,一群张牙舞爪的鬼怪涌了出来。 姜郁等这一秒等了很久。 为了能真切地吓唬一把谢无为,她把收集册里的所有bug卡牌都解放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她的身后是副什么样的光景。 爱上学的小女孩、下雨天的失业男人、改变桃花运的小鬼、爱唱歌的学姐、卡尔、小暖…… 若身后的这些bug加起来有个一百只,那怎么说也能勉勉强强营造出“百鬼夜行”的样子。 不过现在这个数量也够用了。 无视身后的盛景以及鬼哭狼嚎的声音,姜郁对着面部表情呆滞的谢无为重复一遍先前的问题:“谢先生,您还没回答我,我做的这个噩梦和阇煞的石像有关系吗?” 谢无为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同时操纵这么多的妖鬼,更遑论,他从头到尾就没看见姜郁有掐诀的动作,也没有藏在身上的法器,后面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放出来的? 诡异的黑影揉搅成一团,最后张牙舞爪地朝着谢无为的方向扑来。 对上不一定会输,但肯定会大费周折,谢无为权衡完毕后定了定神,抛弃了先前肚子里酝酿的答案,转而道:“我想,会做这样的噩梦,说明你和阇煞大人没有缘分。” 这话一出,拧成一股的妖魔在谢无为的头顶堪堪停住,接着像是被什么法器往后一吸,蹭蹭往后退,躲到姜郁的身后,消失不见。 “看来我们家确实不适合供奉阇煞的石像,”姜郁脸上露出笑容,“您说是吧?谢先生。” 谢无为摸不到姜郁的底,不敢轻举妄动,面上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冷淡傲慢,变得和风细雨:“听你的描述,是这样没错。” 宋君贤问:“那小郁后来烧了一天也是因为阇煞?” 情势所迫,谢无为不得不违心地点了点头。 宋君贤看不见bug,不晓得谢无为和姜郁短暂的对话过程中已经经历了一次力量上的博弈,只顾默默地分析。 他开始以为是阇煞半妖半佛的模样给姜郁形成了不好的心理暗示,继而影响到她的精神状态,最后才对身体造成影响,没想到姜郁的病竟然真是阇煞造成的。 想到这里,宋君贤不由得紧张起来,拉着姜郁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离桌上的红盒子更远了。 谢无为:…… 他回头望向阇煞石像前的两炷香,一明一暗,暗叹一口气。 这遭下来,宋君贤这个肥羊是保不住了。 结束了短暂的谈话后,谢无为难得起身送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出门。 宋君贤的脚步比来时要快上几分,看起来是一秒都不想在庵里多呆。 谢无为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个形容磕碜的稻草人,手压到稻草人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个手拿镰刀,身形高大的巨型稻草人从小稻草人里钻出来。 巨型稻草人径直走到姜郁身后,举起镰刀,正要狠狠斜劈下去。 谢无为很清楚,这一刀下去,虽不能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让姜郁精神受创,变成痴呆还是能做到的。 谁想,稻草人根本没有挥出镰刀的机会。 只见姜郁摊平右手,放在身后,那稻草人便被吸进手掌里。 姜郁恼火,她本来是抱着和平解决问题的态度来到桃花庵,谁想这谢无为表面答应得好,临了却要偷阴她一把。 要不是她走时多留了个心眼,把暗眼附在后脑勺上,又提前准备好bug处理器,指不定真要被偷袭。 刚回收的bug攻击力达到45,各项特征显示在卡牌上: 【名称:挥舞镰刀的稻草人】 【功能:稻草人的镰刀若砍到目标人的脖子,受害目标的精神将会遭受重创,有变痴呆的可能。】 不看卡牌说明就已经很生气了,看了之后更气。 好家伙,下手可真够重的。 姜郁反手一挥,立马启用刚收服的bug,让稻草人掉头回去和谢无为缠斗。 被收进卡牌的bug有个特大的优点就是能无限复活,看谢无为这么傲,是该给他点苦头尝尝。 上了车,姜郁陡然回忆起先前的一件事,心想这件事说不定能在宋君贤摇摇欲坠的信仰上再添一把火。 于是,姜郁状似无意地提起:“宋叔,先前我去参加过东野声继母的葬礼。” 宋君贤刚系好安全带,闻言一愣,克制地说:“不是我想要干涉你的人际交往,只是东野……” “我知道宋叔的意思。”姜郁打断道,“我只是出于同学的情面礼貌性地参加一下而已,当天我也不是单独去的,而是和池嘉一起去的。” 宋君贤稍微放下心来,“哦,原来有池嘉陪着。” “宋叔,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去参加葬礼的时候看到了谢先生。” “谢无为?” “嗯嗯,当时他坐在东野声爸爸的身边,两人相谈甚欢,好像关系特别好。”姜郁看宋君贤紧抿着嘴唇,似乎在沉思,忙趁热打铁道:“宋叔,谢先生这么厉害,既能帮人做好事,也能帮人做坏事吧?” 点到为止,不好再继续深入。 尽管今日已经没有发烧,宋君贤还是坚持让姜郁在家里休息一天。 在卧室里的学习氛围始终比不上教室里,看到周围人都在努力才更有干劲。 姜郁听了两节网课后蔫蔫地趴在课桌上。 哒哒哒—— 玻璃传出被扣响的声音。 姜郁第一反应是白黏黏又变成小千纸鹤飞过来了,结果定睛一看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咪。 猫咪举起胖乎乎的爪子,像人类那样在礼貌地敲门。 姜郁:?! 她忙不迭地冲到窗前,推开窗户。 “喵呜——”白猫发出又甜又娇的叫声。 “乖乖,你是哪家的猫哦?”姜郁屏住呼吸,这只猫可太漂亮了。 毛色干净雪白,完全不像是饱经风霜的流浪猫。 眼睛还是罕见的银色。 姜郁只见过蓝眼绿眼的猫咪,还是第一次看见银色眼睛的猫咪。 等等,银色眼睛的猫咪? 2357也是银色眼睛吧?而且经过了之前的车祸事件后,2357似乎脱离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束缚,能够随意变化自己的形态。 难不成—— 猫猫举起爪子,做出划水的动作,同时发出娇娇的喵喵声,似乎是想让姜郁抱它。 姜郁即刻伸手把它抱在怀里,先前还有些焦躁的猫咪立马发出受到安抚的呼噜声。 好像很喜欢姜郁的样子。 姜郁把它放到床上,轻轻摸它的头,小声问:“2357?” 猫猫头顿了一下,但随即若无其事地歪了歪头,装作听不懂姜郁在说什么。 这歪头的动作简直和2357一模一样。 姜郁死鱼眼,“2357,我知道是你,别装了。” 猫猫跳到姜郁的腿上,趴下,无辜地仰头看着她,仿佛是在说:“我什么都听不懂,我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再装的话我要生气咯。”姜郁半真半假地说。 这句话很有效果,只见先前还在装可爱的小猫咪丧气地垂下头,片刻后发出人声:“玩家小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果真是2357的声音嘛。 姜郁搓了几下他圆滚滚的后脑勺,“谁让你的眼睛是银色的,而且猫咪很高傲的,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这么亲,很难不让人怀疑。” “那没办法了,”2357认命地说,“我不可能在玩家小姐面前保持高傲。” 这理直气壮的口吻听得姜郁想笑,不过在想笑之余还是不免好奇地问:“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变成猫的样子来找我呢?” “因为,我羡慕那条蛇。”2357一本正经道,“我也想凭借着外形和体型的优势对玩家小姐撒娇,玩家小姐不是说过最想养的小动物是猫吗?所以我就变成猫了。” 姜郁脑袋发懵,面对2357坦诚的回答竟不知作何反应。 还好这时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姜郁抱着猫猫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是江悦打过来的。 完蛋,不会是拿到周茜若的生辰八字了吧? 姜郁心情复杂地摁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姐姐!”江悦的声音异常兴奋,“周茜若死了!还有我们班上曾经骚扰过我的男生,暗戳戳冷暴力我的女生也死了!都死了!我好高兴!” 第134章 灵车 13 一更 夜已深,寝室阿姨已经查过一轮寝。 302寝室里的女生却集体没睡。 没睡觉的原因并非是躲在被子里偷玩手机,而是开谈话会。 “截止至目前,我们所有人都做过那个梦了吧?”周茜若的声音从靠窗的床位处悠悠传来。 这个问题一出,寝室里出现片刻的寂静。 睡在周茜若对面的陈芷心答:“梁晓还没有做过。” 梁晓即刻否认:“没,我昨晚梦到了。” 周茜若坐起身来,埋怨道:“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梁晓:“你们本来就够慌了,我不想说了让你们更慌。” “晓晓,你梦到的那个女人和我们梦到的一样吗?”余薇薇问。 “一样。”骑在水牛背上的女人脸上写着“同学”二字。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我听说过同一个寝室的女生在相处时间长的情况下会同步经期,可没听说过连梦境都同步的。”先前一直沉默的杨琪开腔,同时拉起被子蒙住头。 其余几人没法回答,杨琪只好换个问题:“你们近来还能感受到那些冷冰冰的目光吗?” 听到她的提问,寝室里的另外四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将放在被子外的手臂收回被窝中。 “我偶尔还能感受得到。”周茜若回答。 梁晓:“我也。” 余薇薇:“一样。” 陈芷心拽着英文:“me too!” “你们说,如果江悦还在,她会不会和我们一样做同样的梦啊?”杨琪抛出问题。 周茜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谁要和那个贱人做一样的梦?” 梁晓在黑暗中皱起眉,“算了吧,她现在都已经休学了,没必要再用那种词语形容她。” “装什么呢,”周茜若故意翻了个身,弄出很响的声音,“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要在浴室里装摄像头拍视频的,现在装什么白莲花。” 梁晓的小心思被戳破,觉得脸烧,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说:“说别人是贱人,强抢别人的男朋友就不贱了吗?” “梁晓,大晚上的你想吵架是不是?”周茜若心生怒意,语气带火。 见周茜若生气,梁晓有点后悔,担心她会因此带着其他女生来孤立自己,但又拉不下面子来道歉,只保持沉默。 当惯和事佬的杨琪出面道:“行了行了,别吵了,到时候把宿管阿姨招来,我们寝室又得被扣分,明早还想被老班训吗?” 周茜若切了一声,没说话,算是对杨琪的说辞表示认同。 陈芷心见火药味儿重的两人都哑火了,才敢开口:“你们说,我们遇到的这些邪门事儿会不会和江悦有关?” 周茜若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是没这么大的本事,但她能找人帮忙啊。”陈芷心小声嘀咕着,“我们住在同一个寝室,要拿到我们的头发和指甲根本不是问题,万一她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人下咒害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陈芷心最近在夜里偷看了不少悬疑恐怖小说,思维被带偏了。 “她走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哪儿来得及收集我们的头发和指甲啊。”本来还很肯定的周茜若在听到陈芷心的分析后开始不确定起来,不过嘴上还是硬撑着不露怯。 “可是,除了她外,我们也没有其他可以怀疑的对象。”余薇薇站在陈芷心这边。 杨琪随后分析起来:“还真有这个可能,我们集体冷落她这么长时间,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啊。” 周茜若不想继续听下去,打断道:“行了行了,快睡觉,有什么好猜的,直接发个信息问问不就得了吗?” “我已经被她拉黑了。”余薇薇尴尬地说。 杨琪和陈芷心异口同声道:“我也。” “周六我直接去她家里问总行了吧?烦人。”周茜若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重复道:“快睡觉。” 半小时后,房间里响起了五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派静谧。 不过其中四人的梦境和现实完全相反。 周茜若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圆形的水泥台上。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所以心里的恐惧感不是很强烈。 面前是往前延伸出很远很远的轨道,侧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周茜若侧过身,眼睛追随着银亮的铁轨往前延伸,没有看到尽头但看到了不远处的室友。 她们和自己一样都站在铁轨的边缘,都站在圆形的水泥台上。 像是表演舞台剧时打到主演身上的光束,黑暗之中,除了银亮的铁轨外,最抓人眼球的就是这些水泥圆台上的同学。 以周茜若为起点,往前依次是陈芷心,杨琪,余薇薇。 梁晓竟然没在。 或许是因为在梦里,周茜若觉得身子软哒哒的,脑子比身子还要软,思绪散成一盘流沙,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看到三个室友以自己为起点依次排开,不妙的念头只是在脑海里打了个摆子,转瞬即逝。 大水牛哞哞的叫声响起,那辆又长又奇怪的列车开了过来。 骑在水牛背上的假人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空白的脸上是粗笔写的“同学”二字,第一节单人车厢里依旧是空的。 车厢依次在面前掠过,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在周茜若面前停下。 周茜若上车。 这次她有了经验,先拿起座位上写着六个数字的号码牌才坐下,以免硌着自己。 车子继续前进。 依次在陈芷心,杨琪,余薇薇的面前停下,三人陆续上完车后。 大水牛仰天长哞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车子没有停下来,而这四个人也没有从梦里醒过来。 次日早,梁晓是第一个醒的。 耳边是刺耳的长铃声,梁晓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发现平日里起得最早的余薇薇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总是抱怨铃声太吵太响的周茜若也毫无反应。 她爬下床,洗漱一番后回来,发现四个室友仍然窝在床上没有动静。 “喂,你们几个,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梁晓大声道,“别怪我没提醒啊,今早可是老班的早读,去晚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无一人回应。 此时,梁晓才察觉到有几分古怪。她穿着运动鞋直接踩在和她关系最近的杨琪的楼梯上,探着头喊:“杨琪!” 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梁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发现她的皮肤冰凉。颤抖着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对方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梁晓吓得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依次试探了另外几人的呼吸后尖叫着跑出寝室,大喊道:“阿姨!阿姨!我们寝室有人死了!” 更让她胆寒的是,同一层楼的其他寝室里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况。 这种情况不仅在女生寝室出现,在男生寝室里更为严重。 这个普普通通的早上,在西城南林初级中学里,总计有83个学生死亡。 其中,男生65人,女生18人。 初一年级占13人,初二年级占50人,初三年级占20人。 梁晓所在的初二(8)班最是特殊,初二年级总共28个班,死亡人数为50,然而这个班级就占了33个。 学校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个学生,自是不能轻拿轻放,校领导立马召开会议制定方案以求快速应对紧急情况。 初二(8)班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十个学生,在教室里自习。 梁晓的心脏从早上到现在都跳得很快,她捏着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稿纸上画着一头形似牛的动物。 她在无意识地绘画自己的梦境。 意识到这点后,梁晓手心出汗,将稿纸揉成一团扔进桌箱里。 同寝室的室友都死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死因,但梁晓冥冥中感觉她们的死和那个奇怪的梦,和那些冰冷的目光脱不开关系。 她也做了那个梦,也感受到了那些诡异的目光。 她也会死吗? 想到这里,梁晓发抖得更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 “喂。”耳旁传来男生的声音。 梁晓抬头一看,脸色暗沉的方辰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她原本的同桌叫马毅,今早也死了。 “我想问你点事儿。”方辰压着声音开口。 梁晓现在心慌得不行,有人陪她说话反而能舒缓紧绷的心态,“什么事?” “你们寝室死了几个人?”方辰问。 “四个,你们呢?” “我们是五个。”除了方辰外的其他人全死了。 暂时无话。 方辰率先打破沉默,“她们死之前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 梁晓心里一跳,点头。 “她们说洗澡的时候感受到了冷冰冰的,无孔不入的目光,还说做了一只大水牛拉着很多黑色单人车厢在铁轨上运行的梦。” 最先出现这个症状的是周茜若,那天她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老觉得浴室里藏了看不见的摄像头,被寝室里的其他人好一顿安抚才安静下来。 方辰听完后越发沉默,他压了压自己的眼角,疲惫又恐慌道:“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听到方辰这么说,梁晓反而松了口气,原来陷入相同困境的不止她一个,“我也是。” 方辰惊讶道:“你也是?!” 梁晓点头肯定,并且小声和他说了302昨晚谈话会的讨论内容和结论。 “你是说,这83个人的死亡和江悦有关?”方辰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不大可能吧?” “所以说了只是猜测。”梁晓回忆起周茜若昨晚临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犹豫几秒后:“我打算放学后去找江悦问问情况,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方辰的抗拒写在脸上,“不要吧,我和她都已经分手了。现在见面怪尴尬的。” 梁晓不明白,现在都面临死亡威胁了,方辰怎么还更看重面子,不屑道:“那算了,我一个人去。” 话音落,她听见班主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梁晓,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的旁边站着一个警察。 梁晓起身走到门口。 “别紧张,吴警官就是问几个寻常问题。”班主任的声音从来没有像这般温柔。 梁晓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眼神闪烁,“哦。” 之后便跟在吴警官身后到了一个空的教室里接受询问。 如班主任所说,吴警官问的无非是另外四个室友近段时间的情况,问题确实寻常。 警官的态度很温和,梁晓一开始还答得口齿不清,越往后就越从容。 期间,她有想过要将那个奇怪的梦和冰冷的目光告诉警官,可这势必要牵扯出以江悦为主角的校园霸凌事件,而她是推波助澜的一员。 更何况虚无缥缈的梦境对于警察来说根本没有参考性,梁晓斟酌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不说。 接受完询问后,吴警官在她的名字后面打上勾,看了眼下个学生的名字,微笑着对她说:“回到教室后,麻烦你叫方辰过来。” 梁晓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生生刹住车。 “还有什么事吗?”吴警官旁边负责记录的女警看到她不自然的动作,便问。 “我想问一下,”梁晓的手心开始分泌冷汗,“我室友的死因……” “我们现在也不清楚,医院那边说要等到下午才出结果。”吴警官答道。 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梁晓本来打算中午找班主任开假条出去。 但班主任以“学校现在处在特殊时期,呆在学校里比较安全”为由不让她出去。 梁晓觉得这个理由难以让她信服,毕竟这些学生都是在学校里死去的。 可学校明令禁止,她也没有办法,中午午休硬撑着没回寝室,等到晚自习结束才迫不得已回去。 六人寝现在只剩她一个人。 一个早上死掉四个室友的事实宛如一场梦境,这四个人的被子依旧凌乱地团在床位上,仿佛只是暂时离开了床位一小会儿,马上就会回来。 梁晓这个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彻底地消散在人世间,然后被人遗忘。 要上好高中,要上好大学,要和帅气的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只能化作虚幻的泡影。 她双腿并拢,手圈着膝盖,默默缩在椅子上,清楚地感受到死神的脚步正在向她靠近,然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通过哭泣来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哭掉一包纸巾后,梁晓觉得有点累。 她没有心情洗漱,直接爬上床睡了一觉。 这一睡再也没有醒过来。 隔天早上,西城南林初级中学死亡人数新增10人,加上前一天死亡的83人,总计93人。 新增的死亡学生名单里有梁晓,也有方辰。 死亡原因皆为脑梗。 第135章 灵车 14 一更 “具体是怎么回事?什么叫都死了?”姜郁急切地问。 “我从新闻上看到的,我们学校今早死了好多人哦,特别是我们班里!新闻里还列出了死亡人员的名单,上面有周茜若的名字。”江悦心情大好,“姐姐,你说这是不是恶有恶报!” 片刻后,她的语气又有点可惜:“我们寝室里还有一个人没死,要是连她一起死就好了。不过,我现在好想看到梁晓的表情哦,肯定被吓坏了!光想着就觉得有意思。” 天气不冷,姜郁听着她的这番话却感到脊背发凉。 她随便敷衍了几句后挂掉电话。 不等她点开新闻软件,通知栏里就直接跳出一则信息:惊!西城南林初级中学里83名中学生离奇死亡! 她刚点进新闻页面,还来不及细看,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这次是池嘉打来的。 “你看新闻没有?南林中学里一个早上死了83个人!”午餐时间,池嘉选了个隐蔽的位子,压着声音给姜郁打电话。 “还没来得及看,你就打电话过来了。”单手抱着猫有点重,姜郁把猫猫放到桌上,自己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待姜郁坐稳,猫猫纵身跳到姜郁怀里,爪子收起来,柔软的肉垫踩了踩她的腿。 比猫还像猫。 姜郁无奈地捏了捏猫咪的尖耳朵。 “我记得你说过,先前那个叫做江悦的委托人是这所学校的初二学生对吧?”池嘉用筷子去戳餐盘里炖得软烂的土豆块。 “是,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给我打电话了,说的就是这事儿。” 池嘉:“她什么反应?” “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也是,”池嘉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死这么多人也太惨烈了,南林中学的校长现在估计是焦头烂额。” “是啊。”姜郁附和道。 “你说,这些学生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仔细地看了一遍新闻报道,上面说死者的身上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外伤,而且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对话涉及到生死禁忌,池嘉的声音更小。 “我也很好奇这些学生的死因,不过,这么严重的事件,新闻肯定会及时跟进调查进度,我估计下午就能出结果。”姜郁看了眼时间,“你现在在食堂吗?” “嗯,在吃午饭。”土豆块已经被池嘉用筷子戳成土豆泥,“你吃没?” “没呢,等会儿随便煮碗面吃。” 池嘉:“我妈没在家吗?她没给你做午饭?” “青姨大早上就出去了,好像是和朋友去美容院做脸。” “哦,倒是像她的作风。”池嘉犹豫了一下,继而问:“那尊石像还有那串佛珠都送回桃花庵了吗?” “都送回去了,宋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信谢无为的鬼话。” “他没有为难你们两人吗?”池嘉对谢无为的印象差,不相信他会轻易接受退回来的石像和佛珠。 “一开始他是不情愿的,不过我放出以前收服的bu——”姜郁顿了顿,“咳,放出以前收服的鬼魂,吓唬了一下他,让他知道不能随便欺负宋叔。” 卡牌上显示巨型稻草人足足复活了二十次,姜郁才将其收回。 倘若现在她的积分满级,肯定不玩暗暗试探这套,直接卯上去。但现在不清楚谢无为的底细,没有十足的胜算,只能退而求其次。 想来谢无为和她怀揣着同样的想法,也只是伸出爪子来试探一下她的实力,否则那天在桃花庵就直接和她打起来了。 听着姜郁一直在和池嘉聊天,变成猫猫的2357有几分被夺走注意力的不满。 他把小脑袋蹭到姜郁的胸口,又嗲又甜地发出响亮的一声喵呜。 正在对话的两人俱是一愣。 池嘉缓了两秒问:“你那边怎么有猫叫声?你现在不在家吗?” 2357听到池嘉的话,接连发出好几声喵喵,有着示威的意味。 “我在家呢,”姜郁搂紧猫咪,“有只猫跑我房间来了。” “流浪猫吗?”池嘉皱眉,“没做过驱虫又没打过疫苗,很危险的,你赶紧驱逐出去,别被它抓伤了。” “……没有吧,应该是家养的,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很漂亮。” 听到姜郁的夸奖,2357喵喵着点头。 “不是流浪猫就好,”谈话耽搁了不少时间,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池嘉依依不舍地对着电话另一头道:“我得回教室了,拜拜。” “好,拜拜。对了!如果老师发试卷做练习,你记得帮我把卷子带回来。”姜郁叮嘱道。 “我知道,早上英语老师发的练习我都帮你收着的。”池嘉淡然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了解姜郁的学习习惯。 挂掉电话,姜郁继续看刚才没有看完的新闻,报道里详细记录了死亡的人数。 尤为让姜郁注意的是,江悦所在的班级里死了近三分之二的人。 是全年级里死亡人数最多的班级。 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特意为江悦先前经历的校园暴力打抱不平一般。 姜郁理不清头绪,向猫求助:“2357,你怎么看?” 变成猫猫的2357靠在姜郁的怀里,神志飘飘,只觉得她的怀里暖和又馨香,根本就没注意到新闻的内容。 被这么一问,2357才回过神来,眼睛垂下来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快速扫过一遍后,用爪子托住下巴,“玩家小姐,如果人口出现大规模的死亡现象,你第一时间会联想到什么因素呢?” “战争?”虽然这算一个因素,但明显不适用于目前的情况,“疾病?” “什么样的疾病能快速传播呢?”2357继续问。 姜郁的语气带有怀疑的意味:“具有传染性的疾病?” 2357点头,“没错。” “你的意思是,死掉的这83个人是感染了某种病毒?” 2357:“虽然这个猜测有诸多漏洞,但暂且也只能往这方面去猜了。” “既然是感染了某种病毒,那么他们是怎么感染这种病毒的呢?感染源是什么?野生动物?不对,在封闭式的学校里哪能接触到野生动物。那么,是水源吗?还是别的什么?”姜郁越思考越混乱,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 “玩家小姐,”2357不想她这么辛苦,劝慰道:“再等等吧,等学生的死因出来再继续揣摩也不迟。” “说的也是。”姜郁的脊背靠在座椅上,头往后仰,“等检验结果出来再继续操心吧。” “玩家小姐。”2357又在姜郁的腿上踩了踩吸引她的注意力。 姜郁坐直身体,问:“怎么了?” “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捏我的爪爪哦。”说着,2357举起自己粉嫩的肉垫。 呼—— 这也太可爱了吧! “2357你好好哦。”姜郁含泪抱住大白猫,同时不忘伸手去捏他饱满的的肉垫。 晚上八点,晚间新闻准时播报了西城南林初级中学里骇人听闻的学生死亡事件。 这次的报道比早上更详尽,里面还增添了记者对学生进行采访的环节(面部打有马赛克)。 不过最让姜郁在意的死因还是没有官方新闻台播报。 距离83个学生死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按理来说也该出检测结果了。 难道是检测出的死因难以服众吗? 姜郁暗自猜测着。 “83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男生,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死了?”邵青看完了新闻播报,心有余悸道。 受前几日的石像和佛珠事件影响,邵青不自觉地将这种离奇事件和非自然因素挂上钩,开口道:“你们说,这些学生会不会是中了邪术?大多数的学校都会建在坟场上,万一是某个学生不小心解放了某种诅咒,殃及了这么多无辜的学生也说不定。” 池嘉:“……妈,你最近是不是恐怖小说看多了?” “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之前,我们瞎猜也没用。”宋君贤接过话头。 邵青剥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倒也是,就希望这个结果能早点出来,这些学生的家长都该吊着心吧。” 不止是学生的家长,西城里各个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在为这件事吊着心。 连平时专注于搞学习,娱乐活动极少的西城二中都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给全校的学生做体检。 姜郁的班级被安排在第一天。 一大早,没吃早餐,没喝水,一群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被大客车拉到市二医院里进行体检。 这次的体检项目非常细致,抽血,心电图,血压,肺活量,视力等等。 全面得和高考体检没什么区别。 姜郁拿着单子,在医院里跑上跑下,依次做完项目后在楼下等池嘉一起去吃午饭。 一个早上都没碰手机,姜郁此刻终于得了闲。手机屏幕刚被摁亮,新的新闻提醒又跃入眼帘。 才隔了一个晚上,南林中学又新增了十名死者。 截至目前,死亡的男生有72人,女生有21人。 其中,初一年级占了15人,新增2人;初二年级占了55人,新增5人;初三年级占了23人,新增3人。 姜郁逐行扫过死者的名单,在里面找到了“梁晓”“方辰”这两个名字。 前者就是江悦昨日打来电话时提起的女生,后者是江悦的前男友。 “要吃吗?”耳边响起清亮的声音打断姜郁的思绪,同时眼前出现一只金黄的小面包。 面前站着的是东野声。 姜郁把手机揣进兜里,“给我?” “嗯。”东野声点点头,“早上要抽血所以没吃早餐吧?你身体这么娇弱,还是赶紧补充点能量比较好,对了,你要牛奶吗?我书包里还有一瓶。” 姜郁:“……我哪里娇弱?” 她只是体育成绩差了点。 “是是是,从我认识你开始,都连着住了三次院了,还不娇弱呢。”东野声把小面包塞进她的手里,“快吃……你这种一脸我是不是要暗鲨你的表情真的很伤人诶!” 姜郁把面包撕开,咬了一小口,“谢了。” 东野声脸上的不悦这才散去。 “你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池嘉?”姜郁嚼着小面包问。 东野声眨眨眼睛,“看到了,他的单子上还有很多项目没做,你还得等好久。不然我们先去吃饭吧?” 姜郁疑惑,“嗯?他刚才明明和我说只差两个项目没检查了。” 东野声偏过头:“嘁。” 姜郁:…… 说曹操曹操到。 池嘉拎着书包下楼来,先是喊了声姜郁的名字和她挥了挥手,再看到一旁的东野声时脸色沉下来。 “我们走吧,你想吃什么?”池嘉把东野声当做透明人,径直走向姜郁。 “再有一个小时就要集合了,我们随便吃碗粉就好。”姜郁看了眼时间。 东野声附和道:“赞成!” 池嘉斜了他一眼,“她没和你说话。” “我也没和你说话啊。”东野声微笑着说。 夹在中间的姜郁觉得氛围怪怪的,她提前声明:“禁止吵架啊,到时候耽搁时间吃不上粉了。” 双方偃旗息鼓。 没走两步,池嘉从包里掏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味面包递给姜郁,“先垫垫肚子。” “不用,刚才东野已经给了我一个牛奶味的,你自己留着吃吧。”姜郁预备留着肚子装大碗羊肉粉。 “这个是巧克力味的,里面有巧克力注心,比他给你的那个更好吃。”池嘉说的话跟面包推销员似的。 “啊?真的吗?”姜郁经受不了诱惑,在池嘉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吃掉了一个巧克力注心的小面包。 “要更好吃一点对吧?”池嘉立马问。 “嗯?”姜郁想说味道差不多,但看见池嘉一脸渴望得到肯定的表情,偏心地点了点头,“嗯。” 池嘉满意了。 姜郁一头雾水,没搞懂他为什么一定要替小面包争个高下。 男生的胜负心在作祟吗? 到了粉馆,三人围坐一桌。 点单后等待的过程中姜郁还接到了江悦哭诉的电话,对方哭泣的原因自然是死掉的方辰。 碍于东野声就坐在对面,姜郁只能含糊地应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谁给你打的电话啊?哭得这么厉害。”东野声问。 他靠窗而坐,背着光,和煦的日光给他镶了毛茸茸的边,黑如墨的眼睛在环境效果的加成下竟有几分温和。 “以前的朋友,哭是因为男朋友和她分手了。”姜郁随口胡诌道。 东野声一听,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这家店煮粉的速度很快,姜郁几人没有等太长时间。 粉刚端上来,隔壁桌就来了三个连体兄弟般的小学生。 中间的男生举着手机,一左一右两人紧紧挨着边,不时发出卧槽的声音。 看样子也不是在打游戏,好像是在看电影。 “卧槽卧槽!贞子要钻出来了!”最里边的男生蒙住眼睛尖叫道。 破案了,看的是《午夜凶铃》。 等等,午夜凶铃? 姜郁夹粉条的动作一顿,灵光闪过脑海。 同一时刻,正在看手机的池嘉碰了碰她的胳膊,“那些学生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第136章 灵车 15 一更 “死因是什么?”姜郁索性放下筷子。 “脑梗。”池嘉把手机上的新闻报道给她看。 姜郁一愣,这不就和杨淮的死因对上了吗?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新闻,报道的大致内容就是83个死者的死因皆为脑梗。 报道拉到下面,是网友的热门评论。 网友A:绝了,一个两个就算了,整整83条人命,都死于脑梗,这种结果说出去谁信?当我们老百姓好糊弄吗? 网友B:我儿子的身体一直倍儿健康,别说脑梗,连感冒都没得过几次,别想用这个说法来打发我!这件事我跟学校没完! 网友C:你们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大阴谋啊,会不会跟邪教有关? 网友D:这么大规模的死亡事件,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献祭了,希望我的直觉是错的。 姜郁随便看了几条评论,要么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要么就是浑水摸鱼制造恐慌。 “前面几条就算了,后面扯到邪教和献祭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池嘉嫌弃地说。 “我觉得是。”姜郁点头赞同。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别把我排除在外啊。”东野声不满地看着对面咬耳朵的两人。 “西城南林初级中学里,83个死者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死因是脑梗。”姜郁对东野声说,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脑梗?”东野声的表情并不诧异,“这只是初步的尸检结果吧,这么大面积的死亡肯定不是生活习惯不好导致的,说不定是感染了某种病毒,脑梗不过是感染症状而已。” 不愧是奉行无神论的东野声,给出的答案很专很正。 姜郁:总感觉有点不爽。 他随口给出的答案和自己冥思苦想好些天,还多亏了2357的提示才有的思路差不了多少。 回学校的路上,池嘉和姜郁依旧是邻座。 姜郁拿出小本子写写画画,吸引了一旁池嘉的注意。 “在写什么?”池嘉歪着身子,靠得近了点。 他本以为小本子上记的是单词,没想到是一串名字。 第一行:杨淮,庄飞,周茜若,方辰。 第二行:吴荟芸,江悦。 姜郁把小本子往他的方向挪了几分,“你看,第一行都是死者,第二行都是受害者。你觉得他们分别有什么相同点?” “死者的死因都是脑梗。”这个相同点显而易见,“至于这两个受害者……她们都是私密照片和视频被偷拍投放到网上。” “你说的没错。”姜郁点头。 但是光是这些线索还不够,还缺一个东西把这些疑点串联在一起。 姜郁不由得想起先前在粉馆里遇到的那三个被《午夜凶铃》吓得吱哇乱叫的小男生。 《午夜凶铃》这部恐怖电影围绕的核心就是一卷疑似能传播诅咒的诡异录像带。 电影的核心有了,那么“灵车”这一委托的核心是什么呢? 姜郁咬着嘴唇,拼命分析,这是游戏世界,思路要拓开,不能把目光局限在普通的传染源上。 要让封闭式学校里的83,哦不,现在是93了。 要让93个学生感染病毒,最可能的传染源是什么?手机?网络? 不行,这个范围太宽了,再收一收。 隐私照片,隐私视频。 网络上的什么能直接和两样元素挂上钩呢? 黄色网站。 耳边回响起江悦带着哭腔的声音:“周茜若把我的照片和视频上传到那种网站上,还将链接四处散播,整个年级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了……” 是了,应该就是江悦口中的这个网站出了问题。 姜郁想到这里,长舒一口气,“我明白了。” 还在状况外的池嘉:“明白什么了?” 姜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病毒?”池嘉的脸上出现古怪的表情,“虽然病毒具有快速大范围传播的特点,但是通过网站来传播病毒这种想法会不会有点不着调?” “嗯……”姜郁想了想,“如果把这种病毒当做诅咒来看呢?” 池嘉脸上出现恍然的神色,“这样听起来合理多了。不过现在怎么办?要去找江悦要网址吗?”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姜郁举棋不定,“但她现在还沉浸在前男友死亡的痛苦之中,时机不大合适。” 池嘉赞同道:“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想来想去还是找2357帮忙。 姜郁拿出手机给2357发信息:2357,你今早在忙吗? 对方秒回:今早只有两节课,我现在很有空。 姜郁:能帮我查一下周茜若先前把江悦的照片和视频上传到哪个网站了吗? 2357:懂了,要这个网站的网址对吧? 姜郁:嗯嗯,可以查到吗? 2357:没问题,这个很好查的。等我几分钟。 姜郁:等等!拿到网址后先不要打开啊,我怀疑这个网站和《午夜凶铃》里的录像带一样。 2357:? 姜郁:就是……点进网站后会中诅咒,或者说,会感染上病毒。 2357:你怀疑这个黄色网站是病毒感染源吗? 姜郁:是啊,虽然听起来有点扯。 2357:不扯,都有类似妖鬼的bug了,有能通过网站传播的病毒bug也不是不可能。 不多时,姜郁就收到了一串蓝色的网址。 2357:玩家小姐,我查询了周茜若生前的上网记录。这个网址被她发在空间里,私人微博账号上,班群里,学校贴吧里。 2357:学校贴吧里发了这个网址的帖子共计3786条回复,涉及的学生账号有678个。我想,如果这个网站传播病毒的方式和《午夜凶铃》中的录像带相同——看过即感染,那么这次南林中学的死亡人数应该远超93这个数字。更何况,身为受害者的江悦肯定也点进过这个网站。 姜郁:也就是说,单是浏览视频应该没问题? 2357:是的[可爱] 姜郁立马点进蓝色的链接。 几秒的加载后,页面上出现一个图标。 是由粉色线条构成的一只眼睛。 眼形狭长,睫毛很长,给人的感觉很妩媚。 这是一只女人的眼睛。 姜郁立马联想到了杨淮和庄飞所说的,被无数道冰冷目光盯着的感觉。 她戳了下这只眼睛,正式进入网页。 姜郁只看到网页的顶端写着“玩物”两个字,接着就是满屏白花花,赤条条的肉。 她没做好心理准备,吓得立马把手机关了。 在学校里不适合研究这种网站,姜郁憋到下午放学,同池嘉一起去了事务所后才重新打开这个网站。 点进的网站首页只有六个视频。 姜郁观察了一下这几个视频的名字,发现都是产自某岛国。 拉到下方有个查看更多的箭头,姜郁点击后跳出注册页面。 注册需要身份证号,真实姓名,电话号码和验证码。 “需要电话号码和验证码还能说得通,但连身份证号和真实姓名都要也未免太苛刻。”池嘉凑在姜郁的身边嘀咕道,“应该没多少人会为了看这种视频泄露自己的身份证号吧?” 2357的声音机械地从电脑桌前传来:“我已经黑进了这个网站,把注册网站的人员拉了个表,共计13668个人。顺便一提,这个网站成立的时间还不足4个月。” 池嘉:…… 姜郁拍了拍池嘉的肩膀,“别说只有泄露个人信息的风险,就算是有得病的风险,这些人还是要涩涩的。” 撂下话后,姜郁走到2357旁边,睃了眼电脑屏幕。 表格的第一行分了5列,分别是序号、姓名、身份证号、电话号码、注号时间。 “这些人的名字为什么有些标红了,有些没标红呢?”姜郁问。 “标红的代表已经死亡,没标红就说明还活着。”2357解释道。 表格里红黑相间,看起来毫无规律。 “杨淮,庄飞,还有周茜若的名字都在这张表里吗?”姜郁把手搭在2357的座椅靠背上。 “都在的。”2357立马拉到杨淮的名字,往下跳了七八个红色的名字才到庄飞,在往下跳几十个名字后才到周茜若。 以周茜若为起点,往后就是一片满江红。 姜郁下意识从兜里掏手机,“等我找出93个死者的名单对一对。” “不用,”2357制止道,“我已经对过了,名字都在上面。” “哇,玉凉,这才几个小时,你效率也太高了吧。”姜郁赞叹道。 黑进网站,拉出注册人员表格,标红死者,核对93人的死亡名单。 不管是以上的哪一项,工作量都不能算低。 被夸奖后的2357心里美滋滋,但碍于池嘉在场还得表现出宠辱不惊的样子,“还好吧,我比较擅长这种事。” 池嘉的重点放在周茜若的死亡时间上,冷不丁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和他们的注册时间……” 2357抢答:“刚好隔了30天。” 池嘉:切。 姜郁向上滚动鼠标找到杨淮和庄飞的注册时间,再往下看到周茜若的注册时间,这三个代表人物的注册时间和死亡时间正好相隔30天。 但是—— “这条规律并非适用于所有人,你看,梁晓和方辰就隔了不止30天。”姜郁继续往下拉,还有不少学生不符合注册与死亡时间相隔30天这个条件。 池嘉讪讪道:“好吧。” “不过,虽然不是刚好相隔30天,但都是大于或者等于30天。”这也算是一条重要规律。 姜郁捏着下巴,“是不是他们在注册后做了某件事触发了感染条件呢?而感染的周期又正好是30天?” 光想没用,还得有具体的证据证明,“玉凉,你把页面切到黄色网站主页,用我的身份证注册一个号,我想看看网站内区是什么样的。” “不用这么麻烦,”2357点了下浏览器,“我已经用自己的身份证号注册过了。” 跳出来的页面上又是白花花的一片。 池嘉下意识闭上了眼。 2357倒是淡定,他移动鼠标为姜郁解说:“这个网站一共分为三个区,分别是视频更新区,图片区和讨论区。” 视频更新区即为网友更新涉及违法犯罪视频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偷拍,或者强迫女生拍的。 讨论区则是交流哪种迷药有效,教新手如何根据女生自拍扒出对方住所,如何破解简单的门锁密码,把“闺蜜”的不雅照片和电话号码发出来,开个贴询问能打几分的等等问题的讨论。 图片区自不必说。 “先回视频更新区吧,我想看看周茜若发布的视频。”姜郁看讨论区的内容看得头疼又恶心。 “好的,”2357回到视频更新区,滚动鼠标,页面往下拉,无数个白花花的视频飞快往上跑。 这个网站与其说是黄网,更像一个人渣交流区。 能看见视频的发布人,每个视频下面还可以留言交流。 姜郁凭借着自己极好的眼力在不断往上飞的视频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用户头像,“等等!” 2357松开鼠标,“怎么了?还没有拉到周茜若发布的那个视频。”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姜郁握住鼠标,滚动滚珠,把页面往上拉。 一分钟后。 “找到了。”姜郁停下滚动滚珠的动作。 池嘉看到头像后脸一黑,“这不是余子豪的头像吗?” “嗯,和他微博用的头像一模一样。大概是过于令人作呕,所以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连发布视频的网名都直接用“余子豪”这个真名。 “就算是头像和姓名相同,也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余子豪吧?”池嘉扫了眼视频的标题。 污秽至极,不堪入目。 池嘉想要洗洗眼睛。 听了池嘉的疑问,姜郁碰了碰2357的肩膀。 还不等她说话,2357就会意地调出先前统计的表格,在搜索栏里输入余子豪的名字,表格内立马有了对应。 “这是真名,注号时间也在出狱之后,大概率就是他了,真够嚣张的啊。”姜郁暗暗地开心。 法律制裁不了这种人渣,让他被不近人情的病毒感染也行。 现在的问题就是,触发病毒感染的条件究竟是什——诶? 电光火石间,姜郁被某种想法捕获。 “触发病毒感染的条件会不会是在这个网站上发布过视频或者是在上面留过言?我说的不够全面,总之就是在这个网站上留下痕迹……”怎么越说越抓不准要表达的意思了? “我了解了。”2357对着姜郁点头,“等我一会儿,我再拉个表,这次缩小范围,只包含在网站上留下痕迹的人员。” 这个网站叫做“玩物”,不过究竟谁是谁的玩物就说不清了。 第137章 灵车 完 一更 2357没花多长时间便做好了表格。 这次的表格增加了“留迹时间”和“死亡时间”两列。 这下规律就清晰多了。 留迹人数共6339人,约占注册人数的一半。 从第一行的“王瑜”开始,往后拉到“莫然”,这中间的人全被标红,全部死亡。 这些人的留迹时间和死亡时间都是相差30天,印证了三人先前的猜想:这种病毒的潜伏期正是30天。 往后没有标红的留迹人员均拥有一个共通点,留迹时间距离现在的日期不足30天。 姜郁特意观察了一下余子豪,发现他的留迹时间不过是三天前,距离死亡还足有27天。 想到这个人渣还有27天的时间祸害其他小姑娘,姜郁顿觉不爽。 为了近一步了解杨淮和周茜若的事件,姜郁返回网站的视频更新区和图片区,在里面找到了两人发布的视频和图片。 杨淮发的是吴荟芸的视频和照片,标题备注:未婚妻出轨和别的男人跑了,发点东西给大家乐呵。 评论里要么是骂吴荟芸不守妇道的,要么就是感谢杨淮造福大众的。 姜郁在评论里面找到了一个叫做“阿飞飞飞”的网友,看他的留言时间与杨淮的视频发布时间差不多隔了两天,再一算庄飞和杨淮死亡的间隔时间,大致确定了这个人是庄飞。 再看周茜若发布的视频下方,大概是视频链接在学校里的贴吧和大群里转了一圈,评论数目远高于其他的视频,没有除去重复的条数,总计两百多条。 评论内容画风如下: “平时穿着校服看不出来,身材不错啊。” “@方辰,你老婆的视频和照片到处飞啦。” “前排留名,嘻嘻。” “骚货。” “希望这种人离我男朋友远点,恶心死了。” …… 老实说,这些评论的用语和满嘴喷粪的成年人比起来还算规范,但一想到这些评论出自一群半大的初中生,姜郁还是不免有毛骨悚然之感。 事情调查到这里,真相的拼图也差不多凑全。 现在仅剩的疑点就是建立这个网站的人是谁,以及这种能够通过网络传播的病毒究竟是什么。 笼罩在西城南林初级中学上方的死亡阴霾经久不散,连着四天,每天都在断断续续地出现新的死者。 与之相应的,群众的怒气也在日复一日地翻腾上涌。 直到第五天,新闻台有了动静,报道了一则非常重要的新闻。 原来,这次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极度重视,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研究调查后,有专家在死者的大脑中发现了形似小车的病毒。 暂且命名为车形病毒。 姜郁前一秒看到这则新闻,后一秒脑海里就响起了7777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小姐找到杨淮的死因,完成任务“灵车”】 【获取350点积分值和40000元的奖励资金】 【人物属性面板更新中……】 【任务属性面板更新完毕】 【资金池:150249.5元】 【积分值:888点】 姜郁暂时来不及关注自己现在的积分值正卡在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上,她满脑子都是新闻上报道的“车形病毒”。 她记得,初代车形病毒是从月潭村里的大白虫身上提取出的。按理来说,感染这种病毒后人的两边鬓角会长出开着小洞的凸起,就像陈奕东一样成为月潭村的村民。 现在看来,在死者大脑中发现的病毒应该是初代车形病毒的变体,感染症状和初代完全不同。 “这种病毒的感染源,感染方式以及感染症状都没有确定,要开发出针对性的疫苗更是难上加难。”宋君贤看着报道,脸上难得流露出严肃的神情。 “天哪,这些学生究竟是从哪里招来的病毒?”邵青抚着胸口,“这东西可比邪术诅咒什么的可怕多了,小嘉,这几天出门戴好口罩啊,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传播方式,但谨慎点总没错。” 池嘉嗯了一声,“妈,我知道了。” 被对话的母子两人一衬,身旁的姜郁显得过分安静,宋君贤侧过脸来,发现她表情呆呆的,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小郁。”宋君贤叫了她一声。 姜郁没反应。 “小郁?”宋君贤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啊……啊?”姜郁回过神来。 宋君贤担忧道:“怎么心事重重的?” “没,我就是担心这个病毒会四处扩散,有点害怕。”姜郁半真半假地说。 “别怕,新闻上不都说了,相关部门正在加班加点地调查吗?总会有个结果的。”宋君贤安慰她,“你就是个学生,不用担心这么多。” “嗯……说的也是。”姜郁摸了摸后脑勺,随后站起身来,“宋叔,我突然想起还有套数学试卷没写,我先回卧室补作业了啊。” 抛下拙劣的借口后,姜郁急匆匆地回到卧室中,“7777,我有几个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 7777的声音倍儿精神:【玩家小姐请问!】 “新闻上报道的车形病毒具有传染性吗?会不会在人群里造成恐慌啊?”姜郁着急地问。 【玩家小姐你不用担心,这种病毒不具有传染性的。而且为了维持本世界的平稳运行,任务成功后,除了“玩物”网站以及已经被感染的人群身上存在的病毒,其他地方的病毒已经被彻底粉碎了。】 听了7777的解释,姜郁默默把即将出口的问题咽回肚子里。 她本来还担心拿着病毒样本的泰和公司后续会搞出别的幺蛾子,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没必要了。 “所以说,目前唯一的病毒感染源就是‘玩物’这个网站,而且感染了该病毒的人也不会互相感染。”姜郁简单概括了一下情况。 7777:【就是这样哦。】 姜郁放下心来,这样就好。 不过陈医生…… “玩物”这个网站建立的初衷应该就是他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席瑞雪报仇吧。 但是!既然亲手建立了这个网站,那么感染上车形病毒的变体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 姜郁想起杨淮和庄飞提到的梦境,他们两人都说第一节的车厢是空的。 难道第一节车厢本该坐着的人是陈奕东?长时间研究该病毒的他注射某种针对性的药物延长了潜伏期吗? 姜郁在床上滚来滚去,后悔没有在上次意外和陈奕东碰面的时候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来回滚了没一会儿,姜郁拿起手机,想和2357打电话。 憋了满肚子的话想找人倾诉,而2357是最合适的人选。 刚按下拨号键,窗户处传来猫叫声:“喵呜——” 姜郁很熟悉这种又甜又娇的猫叫声,她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小跑到窗口,“2357!” “喵!”2357用爪子挠玻璃。 姜郁把窗户推开,把他抱到床上。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正好来了。”姜郁轻摸几下大白猫的脊背。 “喵喵!”2357跳到她的腿上,四肢蜷缩起来,像一只猫团。 “最近变成猫是你的爱好吗?”姜郁挠他的下巴。 当猫太好了,太妙了。 如果是人体形态,现在这样亲密的动作是肯定不能做的。 变成猫后就可以削弱距离感,增加贴贴的频率。 2357被挠得舒服,眼睛惬意地眯起来。 姜郁:“你看到新闻上的报道了吗?建立玩物网站的人十有八九是陈医生。” 2357睁开眼睛,“我看到了,就是看到这则新闻后才过来找你的。” “玩家小姐,”2357抬起猫脸,银色的眼睛流露出异样的温柔,“你是不是想要联系陈奕东?” “嗯,”姜郁应了一声后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但真见了面以后我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陈医生现在应该是感染了病毒,可我的手上又没有疫苗,好像不能帮什么忙,更何况——就算真的能帮上忙,陈医生应该也不想……不想继续活下去。” 当初的自燃事件让陈奕东受了严重的伤,脸毁了,嗓子毁了,身体状态也极差。 姜郁回想起上次和陈医生见面时,他走了一小段路就喘得不行的模样。 如果不是为席瑞雪报仇的意愿支撑着他,依照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应该在医院里卧床静养。 2357甩了甩尾巴,把肉爪放到姜郁的手背上,“玩家小姐,我等会儿帮你查陈奕东的联系方式。” 他看得出姜郁还是很想要和陈奕东见上一面。 心思被猜中的姜郁抱住大白猫,脸贴在猫猫头上猛蹭。 2357高兴得喵喵叫,心神荡漾地再次感叹:做猫真好诶。 “玩家小姐,”2357把握住机会,趁着姜郁正高兴提要求:“我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 问完后怕姜郁不高兴又即刻补充:“就保持猫猫的形态。” 姜郁答应得爽快:“当然可以!就算你不提,我也想留你下来陪我聊天!” 2357根本没想到聊天这回事,只惦念着姜郁暖烘烘的怀抱,不过他面上不露异色,不对,该说他现在是猫脸,也露不出什么异色。 咚咚咚—— 一人一猫的聊天被敲门声打断。 姜郁问:“谁啊?” “是我。”池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现在方便进来吗?” “方便啊,你进来吧。” 门打开,池嘉火急火燎地进屋,“你看到班群里的——” 话说一半愣住:“猫?”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跑到卧室来的猫吗?”池嘉走到姜郁身边,“看起来倒是挺白净的,确实不像流浪猫。” 2357抬起下巴,高傲地斜睨了他一眼。 池嘉:……额,是错觉吗?总觉得这猫不太欢迎他。 “这是哪家的猫?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池嘉挨着姜郁的边坐下。 “不清楚诶,他的脖子上也没戴项圈,没有主人的相关信息。”姜郁假装摸索了一下白猫的脖子。 池嘉四处望了望,“你的那条小白蛇去哪儿了?猫和蛇在一个房间里不会打架吗?” 姜郁心虚地说:“啊……送到专门的店里训练了,想让它不要这么粘人,上次的训练不是很成功,对了,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班群里通知接下来要放一个星期的长假。”池嘉划拉了几下屏幕,把聊天记录亮给姜郁看。 姜郁迅速扫了一遍,“是被南林中学的事情给吓到了吧?再加上刚发现了新型的病毒,连具体的应对措施都没有,学校大概是想借着放这段时间的假来避避风头。” 池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姜郁看到了他的小表情,“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这次的长假没有假期作业。”池嘉高兴地说。 “或许……老师可以在群里直接留作业。”姜郁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池嘉的笑容凝固,闷闷地说:“是哦,我竟然忘了。” 姜郁:“没关系,你要是写不完或者不会写,可以直接抄我的。” 池嘉想说好,忽然想起自己各个学科只能徘徊在及格线的边缘,而姜郁的各科分数正在平稳上升。 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大学要和姜郁报同一所学校都成问题。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明年就是高三了,能够放松的时间已经不多。 想到这里,池嘉坚定地摇头,“我还是自己写吧。” 坐了几秒后,池嘉站起身说:“我先回卧室了,我想看会儿书。” 姜郁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说要学习,一时愣住,不过很快回:“那很好啊,毕竟我们过完这个暑假后就是高三了。” “嗯,拜拜。”池嘉走到门口,临了又转过身来,面露赧意:“姜郁,就是……数学要怎么学啊?你有推荐的练习册吗?” “有有!”姜郁的数学相当于是从零开始,对于池嘉的这种情况可以说是经验多多。 于是,2357只能寂寞地趴在床上,看姜郁给池嘉推荐练习册以及网课上得好的老师,一刻钟之后才等到池嘉离开。 “2357!”姜郁把卧室门关上,扑到床上把大白猫抱个满怀。 2357:“喵!” 姜郁抱着大白猫,让他缩在自己的怀里。 抱了没一会儿后,2357翻了个身和她面对面,声音忐忑地喊:“玩家小姐。” “嗯?”姜郁手痒地捏捏他山竹般的小爪子。 2357自觉地举起爪子来,让她能捏到手感更好的肉垫,“我想要一根猫咪戴的项链。” 姜郁疑惑:“项链?” “就是那种由一根带子串着一个银色小牌子的项链。”2357努力解释,“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和你的联系方式。” 第138章 可爱猫咪 一更 听完2357的描述,姜郁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东西不是项链,应该是项圈吧?” 2357眨眨眼,懵懂天真,“那就是吧。” 姜郁:“我就说嘛……不是,你又不是真的猫猫,要戴项圈做什么!” 2357丧气地喵呜了两声,“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姜郁义正言辞地拒绝。 “可是,你都给那条蛇买礼物了,我看到他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是一枚蛇形的戒指。”2357把爪子搭在她的手掌上,“我也想要。” 姜郁:“要别的都可以,但是这个……” “没有项圈,猫猫跑丢了,被陌生人捡到怎么办?”2357一脸认真。 姜郁敲了下他的头,“你又不会跑丢。” “我只在变成猫的时候佩戴,平时不会戴的。”2357用头去蹭她的肩颈,“玩家小姐,给我买好不好?求求你。” 棉花糖一样轻盈的毛蹭着姜郁的侧脸,她心神恍惚。 2357从来不会这么和她说话,更别提撒娇。 变成猫后肆无忌惮起来了吗? 姜郁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2357这个样子还挺新鲜的。 平时冷淡的2357变得软绵绵了。 她耐不住猫猫的撒娇攻势,坚持了没几秒后,清了清嗓子,“好吧好吧,明天带你去做牌子。” “谢谢玩家小姐!”2357从她的肩膀处抬起头来,银色的猫眼里满是惊喜之意。 要求被满足后,2357又心安理得地窝进姜郁的怀里。 姜郁抱着猫,左摸摸右摸摸,最后把脸埋在他的头上嗅了嗅。 “2357,你的毛毛上有柑橘的香味,和我的洗发水味道一样诶。”姜郁笑着说。 “在事务所洗过澡才过来的。”2357刻意避开重点,没有提他故意买了和姜郁同个牌子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嘿嘿,真是只爱干净的小猫咪。”姜郁说完又对着猫猫的头顶猛吸了几下。 2357:“喵喵。” 姜郁带着股新奇劲,把变成猫猫的2357当成了自己的小猫,给他梳毛,和他握手,还自制了一根逗猫棒逗他玩。 2357耐心得不像一只猫,满足玩家小姐的各项要求。 最后玩累了,姜郁抱着猫钻进被窝里睡觉。 次日早,姜郁醒来看到的就是一只大白猫背对着她,蹲在键盘前轻声敲着键盘。 “2357?”姜郁坐起身来。 “玩家小姐。”白猫转过身,跳到床上,“我吵到你了吗?” “没。”姜郁看了眼窗户的方向,尽管拉着窗帘,还是挡不住窗外照进来的明媚阳光。 这几日天气很好,天亮得早。 “我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醒的。”姜郁把被子掀开,穿上拖鞋,走到电脑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查陈奕东的联系方式。”随后跳上桌子的猫猫乖巧地说。 “能干的猫猫。”姜郁被他乖巧的模样激发出无限的怜爱,“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我已经查到了。”猫猫点了点鼠标,“陈奕东的手机号码和邮箱。” 姜郁掏出手机保存下联系方式,随后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你了。” 2357蹭着她的手掌叫了一声。 总感觉,面对猫猫形态的自己,玩家小姐要更加温柔一点。 当然平时也很温柔,但还是有几分微妙的不同。 存下号码后,姜郁给陈奕东发了条短信:“陈医生,我是姜郁,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了有关车形病毒的报道。不知道您今天中午是否有时间呢?我想和您单独聊聊。下午一点在北街的徐记茶馆见面可以吗?” 发完这条信息后,姜郁下楼弄早餐给自己和猫猫吃。 2357不肯独自呆在卧室里,咪咪叫着跟在她的身后。 “这猫还没走呢?”正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池嘉问。 他的餐碟旁本来放着一小本英语单词书,姜郁下楼梯的脚步声传来,他就赶紧把书揣进兜里。 “没呢,他好像把我当成主人了。”姜郁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冷冻的包子和枣糕。 “2……咪咪,我们早上吃这个做早餐好吗?”姜郁蹲下身问猫。 “喵——”2357拖长声音叫了一声表示同意。 “好嘞。”意见一致。 姜郁蒸了三个肉包和两个枣糕,顺便热了点牛奶。 等蒸好后,姜郁先拿出一个肉包,掰开后将里面的肉馅喂给他吃。 猫咪耸着鼻子闻了几下,接着满足地吃掉。 一旁的池嘉看到姜郁抱着猫咪喂食,提醒她:“毕竟是宠物,不要宠得太过头了,不然它会以为自己才是主人。” “喵!”白猫对着池嘉的方向叫了一声,仿佛是在抗议。 池嘉愣了愣:“这猫是成精了吧?能听懂我是在说它的坏话吗?” “哈哈哈,或许吧,有的小动物很通灵性的。”姜郁笑着说。 吃完早餐后,姜郁带着猫咪回到自己的卧室。 “2357,今天天气有点热,你可以偷偷在我的房间里偷偷变回人形,穿着这身毛会很热吧?” 2357的形态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相当于在夏天穿了见白色的大毛衣。 “我不热。”2357歪了歪头,“我对温度的感知能力很弱的。” 姜郁回忆起第一次和拥有人形的2357见面时,明明天气寒冷,他却衣着单薄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还是开会儿空调比较好。”姜郁说着把空调打开。 没几分钟,略显闷热的卧室变得凉爽起来。 “我要看会儿书,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出去玩会儿。”姜郁在桌前坐下,“两个小时后我们再出去订做项圈。” “我不无聊,在这里陪你就好。”2357趴在练习册的旁边。 几分钟后。 姜郁叹了口气,“2357,你还是别趴在这里了。” “为什么?”2357委屈地问,“玩家小姐已经腻烦我现在的样子了吗?我还可以变成其他品种的猫咪。” “不是,”姜郁扶额,“是你太可爱了,我没法认真看书,老想摸你。” 2357的耳朵动了动,面上还是纯真无邪的样子:“诶?这样吗?” 他跳到姜郁怀里,娇气地喵喵叫着,同时还仰起头用大而亮的猫眼看着她。 眼里一派纯真。 姜郁:可恶!太可爱了! 狂rua一通! 就这样,因为猫猫太可爱,被姜郁强行发配到床上躺着,等到做完题目后才回头去看他。 此时的2357侧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姜郁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想偷拍几张猫咪的睡颜。 还没拍呢,手机就发出了叮的提示音。 2357立马睁眼,“玩家小姐?” 有点可惜,没拍到。 姜郁划拉了一下屏幕,发现刚才的那声提示音是陈奕东回了她的信息,“陈医生回我了。” “我看看。”2357站起身扒拉着她的手臂, 姜郁弯下腰,把陈奕东回复的信息给猫看。 陈奕东没有追问姜郁是怎么知道车形病毒和他有关,回复非常简洁:“好。” 姜郁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出去订做项圈,再去吃点东西,正好能去徐记茶馆和陈奕东碰面。 “2357,我们准备出发了。” “现在?会不会太早?” “不早,我们可以先去订做项圈,顺道吃点东西。”姜郁摸了下猫猫的脖子。 “好!”2357精神抖擞地甩甩毛。 “不过出发之前等我换个衣服,”姜郁的食指抵着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还穿着睡衣。” “我知道了。”2357跳下床,“我在外面等你。” 于是,在卧室里学习学到肚子有些饿的池嘉出卧室时看到的就是一只雪白的大猫蹲伏在门口,尾巴欢快地甩来甩去。 池嘉踱步过去,“你闯祸被她驱赶出来了吗?” 猫咪转头瞥了池嘉一眼,又转过头去。 只是尾巴甩动的幅度和频率都不及先前。 池嘉严重怀疑姜郁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迪某尼公主的特质,为什么会这么受小动物的欢迎。先前那条小白蛇是捡的,现在这只猫同样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换好了。”门在这时打开。 姜郁穿着翠色的长裙站在门口。 瓷白的皮肤被翠色衬得晃眼睛。 门口的猫和池嘉俱是一愣。 “池嘉,你怎么在这里?”姜郁问。 “我……我看猫在门口,还以为它犯错被你赶出来了。”池嘉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 这条裙子比蓝色的那条鱼尾裙要更漂亮。 是绿色比蓝色更显白吗?还是皮肤变得比原来更白了? “他没有犯错啦,只是我在换衣服,让他回避一下。” 池嘉呆呆地:“哦……嗯?换衣服也要猫回避吗?” 出口太快,不小心说了实话的姜郁:“额……不是,咪咪有点调皮,喜欢咬衣服,所以我换衣服的时候需要他回避。” 对不起了2357,委屈你暂时背会儿黑锅吧。 “喵——”猫猫伸出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她的裙子,不满他们聊起来忘了自己。 “抱歉,忽略你了。”姜郁蹲下身把猫猫抱起来。 姜郁穿着裙子,手臂露在外面。2357更加小心地把爪子收起来,生怕自己的爪子刮到她的皮肤。 “你这是要出去吗?”池嘉问。 “是,我想带猫猫出去做个项圈。”姜郁抱着2357转身进了卧室,准备把他装进自己新买的熊猫毛绒包里。 “项圈?”池嘉跟着进门,“不是说他看着不像流浪猫吗?万一主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猫猫朝着池嘉喵喵叫了几声,接着拍了拍姜郁的手,仿佛是在说:“这就是我认定的主人。” 池嘉:…… “要是真有主人找上门,那我就把项圈取下来嘛。”姜郁把2357装进熊猫包里,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后把包挎在肩上,只留一个雪白的猫猫头探出来。 “池嘉,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点儿。” “不用,我等会儿随便点个外卖就解决了。”池嘉看了眼窗外的天气,“你最好带把太阳伞,外面的太阳有点大。” “放心吧,我带了。”姜郁拍拍包。 出小区时,正好碰到上完瑜伽课回来的邵青。 “这是上哪儿去啊?穿这么漂亮。”自从上次的阇煞石像事件后,邵青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至少能做到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不等姜郁回答,邵青突然兴奋道:“哇,好可爱的白猫!” 她伸手想摸猫猫头,被2357敏捷地躲开。 “这么傲娇啊咪咪。”邵青不死心,还想伸手摸。 “青姨,这猫是我捡来的,还没打过针。”姜郁看出2357的抗拒,连忙制止道。 邵青这才收回手,“捡来的?” “嗯,我打算带他去宠物医院做驱虫,顺便给他做个项圈。” “看着这么干净,我还以为是家养猫来着。”邵青看起来很喜欢猫,就算摸摸的请求被拒绝,眼睛还是盯着包里的2357。 连走的时候都不停念叨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银色眼睛的猫咪呢,长得可真漂亮啊……” 等走远了,姜郁才用只有自己和猫听得见的音量说:“2357,你可真受欢迎。” 包里的猫咪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只想成为受玩家小姐欢迎的猫咪而已。” 姜郁在北街找到了一家专门定制猫咪项圈的店铺。 美貌的2357刚到店就受到了店主小姐的热烈欢迎。 不过2357不习惯除了姜郁之外的其他人的抚摸,生动演绎了一番“猫是流体”的情景剧,不管店主小姐怎么偷袭,都没能成功摸到。 “不好意思哦,我的猫有点怕生。”姜郁作了不必要的解释。 “能看出来,能看出来。”店主小姐笑着说。 选择项圈材质的时候,姜郁选择了更有弹性的材质而非更好看的皮质。 她担心2357恢复人形的时候会因为脖围变大而勒住脖子。 “这只猫的名字叫什么呢?”店主小姐问。 姜郁笑了一下,“他叫2357。” 店主表情新奇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主人用数字来给自己的宠物命名。这小家伙的脾气还真是和自己的名字一样独特呢。” 店主自诩撸过的猫没有一千只也有一百只了,手法娴熟,让无数猫猫沉迷在自己的撸猫手法之下,这是第一只抗拒她抚摸的猫猫。 怎会如此! 趁着猫咪背对自己和主人撒娇的时候,店主再度偷袭!结果小猫咪的后脑勺上像长了眼睛一样,轻巧地跳开了。 店主小姐只好心灰意冷地放弃。 确定了亮片的形状和刻字后,沮丧的店主小姐开始在工作台上忙碌。 姜郁抱着猫坐在椅子上休息。 不多时,佩着椭圆形亮片的新项圈出炉。 椭圆形的银色亮片的正面: 猫:2357 主人:姜郁 手机号码:XXXXXX 亮片的反面则是: 捡到我以后要还给我的主人哦! 第139章 猫vs蛇 一更 “今天以后,我就是玩家小姐的猫咪啦!”被装在手提包里的2357兴奋地说,用前爪拨弄着自己脖子上的亮片。 姜郁失笑,搞不懂2357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当她的小猫咪。 虽然不是休息日,但北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情侣很多,看来因发现病毒而放假的学校不止二中一所。 姜郁带着猫在几个生意顶好的摊位买了小吃,边走边逛,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茶馆。 这间茶馆的装修古朴风雅,姜郁到达预订的包间,撩开竹编的门帘,发现陈奕东已到了。 他的肩膀上斜挎着一只红色的方形机器,像是老师上课时使用的小蜜蜂。 桌上摆着一壶热茶,两只茶杯。 陈奕东杯中的茶已经喝了一半,他把另一个茶杯倒满,推到姜郁面前。 “谢谢。”姜郁端起茶杯象征性喝了一口,她才喝了杯奶茶,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胃容量来装茶水。 手提包刚放在旁边的凳子上,里面的猫就跳出来落到姜郁怀里。 陈奕东被一团雪白的毛茸茸吓了一跳,略带惊异的眼神落到猫咪身上。 “这是我刚养的猫。”姜郁感受到了陈奕东的目光,解释道。 猫咪看向陈奕东,用爪子轻轻拨弄着自己脖子上的亮片,发出喵喵声,意在炫耀。 陈奕东低头拿出手机,快速打着字。输入完毕后,他斜挎着的红色小蜜蜂发出声音:“你的猫很漂亮。” 机械的女声冰冷平直,但能听出音质很年轻。 2357表示赞同地喵了几声。 姜郁含笑说了谢谢。 接着一人一猫一致歪头看向陈奕东斜挎的小蜜蜂,好奇这机器的运作原理。 陈奕东解释:“这是我新开发的一种机器,我用手机打字,它就能代我说话。” “我以为您是研究病毒的专家,没想到……”连机械和编程方面也能鼓捣得这么好。 姜郁后半句还没说全就想起对方是“玩物”网站的建立者,词句便默默烂在肚子里。 尽管姜郁没问,陈奕东还是打了很长的一段文字解释: “我读研究生的时候计算机还没有普及,那个时候的计算机机型不如现在轻便,块头很大,但我们处理数据时又需要用到这种大家伙。当时每个系要派一个人去培训计算机技术,我被选中了。正是那次培训中,我对编程产生了兴趣,自学了很多知识,后来就顺便辅修了一个计算机学位。” 顺……顺便? 姜郁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来脑子好的人学什么都快。 “你是在月潭村旅行的时候调查到车形病毒和我有关的吗?”陈奕□□兀地切入正题。 姜郁微怔,很快道:“是。” “看来我没有猜错。”陈奕东并未询问她是如何知晓这么机密的情报,或许是懒得问。 “虽然新闻报道将这种病毒命名为车形病毒,但其实并不准确。”陈奕东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是车形病毒的变体,我将其命名为灵车病毒。” 这名字正好和上个任务的名称对上了。 “你今天找我,应该是担心灵车病毒的传染问题吧?不必担心,这种病毒不似普通的病毒,不能通过人与人的密接进行传播,它的传播方式很特殊。”至于如何特殊,陈奕东没有继续往下解释。 “特殊在通过‘玩物’这个网站传播吗?”姜郁接话道。 陈奕东的眼里流露出震惊之意,这件事除了他以外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扩音器里发出的女声毫无感情,无法传达他的半分惊讶。 姜郁避而不答,反问:“陈医生,你建立这个网站是为了给席瑞雪报仇吗?” 陈奕东寂然失语。 他端起杯子,喝掉已经冷掉的茶水,点了点头。 接着打字道:“一开始的目标只是余子豪,但没想到抛下一个饵会有这么多的鱼咬钩,索性全部钓上来杀死。都是些该死的东西。” 陈奕东看了眼姜郁,没在她的脸上看到嫌恶的神色,继续:“如果你是想要劝我关停网站,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我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姜郁顿了顿,“我只是想问问,陈医生,你是不是也感染了这种病毒?按理来说,你应该是第一个感染灵车病毒的人,但到现在你还活着是不是……” 陈奕东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 “这不是——?”姜郁记得这个小瓶子,上次一起在早餐店里吃东西的时候,陈奕东就从里面抖出白色的药片吞下。 陈奕东:“之前我骗了你,这并非维生素,而是延长病毒潜伏期的药物。” 姜郁:“原来如此。” 和她猜测的情况相差无几。 陈奕东拧开瓶盖,倒出两片药,就着茶水吞服下,片刻后打字问她:“上次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孩,他的父母没让他继续戴美瞳了吧?” 姜郁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件事,笑道:“没了。” “那就好。”陈奕东放心地说。 “喵?”怀里的猫猫用冰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臂。 姜郁低头道:“陈医生说的小孩是黏黏。” 猫猫点头,若有所思,“喵~” 茶馆一别,以后再难有见面的机会。 姜郁注视着眼前这个半只脚迈进死亡的老人,挽留道:“陈医生,你还没吃东西吧?我请你去饭店吃点清淡的饭菜。” 陈奕东对她摆手,打字道:“谢谢,我没有胃口,你快点回家吧。” 陈奕东走到茶馆门口,一辆车正好停下,下来一个男青年。 “老师,您慢点儿。”王印江伸手搀住陈奕东,眼睛不经意往后一瞟,看到他身后静静站着的姜郁。 两人目光相对,姜郁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王印江也对她点了点头,脸不自觉红了,小声问:“老师,这女生是谁啊?是其他学校的师妹吗?” 陈奕东无言地在他的后背上狠拍了一巴掌。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问了。”王印江讪讪地说,只是离开的时候没忍住多偷瞄了几眼。 夜晚,姜郁的卧室窗户大开。 白日的燥热散去,温柔的晚风荡进屋内,细腻地熨帖在姜郁的脸上。 她站在窗户口,正在吃一支奶味的冰淇淋。 蹲在窗户上的猫咪在舔姜郁另一只手里的冰淇淋,味道同样是牛奶味。 大概是很高兴,所以边吃边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 等吃完了冰淇淋,姜郁拿了张湿纸巾清理了一下猫咪的胡须和下巴。 “好可爱哦。”姜郁按捺住想要亲猫猫头的冲动。 “喵呜~”2357眯起眼睛叫了一声。 几乎是和喵呜声同一时间响起,身后传来白黏黏愤怒的声音:“小郁!” 姜郁转过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瞬移过来的白黏黏,“黏黏?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我才没有不声不响!我是变成小千纸鹤飞进来的,是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白黏黏伤心地说,“我只是一个周没有和你见面而已,你就拥有了新的宠物吗?” 姜郁被他指责的气势震慑住,一时晕头转向,正想安慰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什么新的宠物啊?黏黏,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不是有问题?” 新的宠物是咪咪,那旧的宠物自然不言而喻。 白黏黏戴着姜郁给她买的小黄帽,穿着嫩黄色的短袖和卡其色的短裤,可爱得像一只刚长出羽毛的小黄鸭。 “小郁更喜欢有毛毛的小动物吗?觉得我的鳞片不好摸吗?”白黏黏拉着自己的帽檐,湿漉漉的眼睛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姜郁。 “没有,”姜郁对可爱的抵抗力相当薄弱,立马心软,“我没有,我也喜欢你的鳞片。” 嗯?这句话怎么说得怪怪的。 白黏黏拉住姜郁的睡衣下摆,委屈地问:“那为什么要养猫?” “咪咪是流浪猫,从外面跑到我房间来的,不是特意去宠物店里买来养的。” “流——流浪猫?”白黏黏回想起自己被流浪猫暴揍的经历,情绪从不满变成紧张。 被忽视的咪咪不满地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姜郁的脚边,喵呜喵呜地叫着,声音又嗲又甜。 白黏黏:“你看!它还和我争宠!” 姜郁:“……黏黏,争宠这个词语不是这么用的。” 2357坐下,对着白黏黏拨动自己脖子上的椭圆形亮片,眼神高傲。 白黏黏微微睁大眼,指着猫咪,“它在挑衅我!” 姜郁低头,2357抬脸,对着她无奈地喵了一声。 “黏黏,不可以随便诬陷别猫哦。” 姜郁的语气很温柔,但白黏黏却如遭雷击。 这是小郁第一次没有相信他的话!而且选择相信的对象还是一只猫!一只猫! 但是,这些不满都可以暂时放放,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小郁,为什么它有项圈但是我没有?我也想要嘛。” 深呼吸,要稳住,不能因为一只猫的挑衅就自乱阵脚。 他的撒娇功力可是得到了爸爸妈妈的肯定! 姜郁……姜郁已经呆了:“你是一条蛇要怎么戴项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戴项圈!” “为什么呀,猫咪都可以有,我却不能拥有吗?”白黏黏眨了眨眼睛,泪珠掉下来,可怜兮兮的。 “黏黏,”姜郁帮他拭去眼泪,拉住他的手,“我不是给你买蛇形戒指了吗?这是给你的礼物。咪咪的项圈也是我给他的礼物,如果给你们的礼物重样就显得我没有诚意了。” 她只是对可爱的人或物没有招架力,不代表她有奇怪的癖好啊! “可是猫咪的项圈上有你的名字,我的戒指上没有,我要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刻在上面。”白黏黏声音软糯糯地央求道。 姜郁忙不迭答应:“好好好,我有空带你去找人刻字好不好?” 确保姜郁没有把所有的爱都转移给咪咪的白黏黏松了口气,他轻轻地抱住姜郁,“小郁你对我真好。” 外表乖巧的小白蛇其实趁着拥抱的时候,眼神越过姜郁的肩头落在她身后的猫咪上。 金瞳竖起,带着警告的意味。 普通的猫咪已经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震慑住,然而姜郁捡到的咪咪只是悠闲自在地甩着尾巴,接着变戏法似的往地上一躺,发出痛苦的喵呜声,还原地打起滚来。 姜郁身形一顿,松开怀抱,慌乱地往身后看去,“23——咪咪!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喵呜——喵呜——”猫咪斜扭着身子,依旧发出难受的声音。 姜郁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甚至猜测是不是2357变成猫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对身体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她把猫抱起来,动了去宠物医院的念头,谁知猫咪在她怀里后瞬时安静了许多,不再痛苦地喵呜叫,只是发出虚弱的喵喵声。 白黏黏一眼就看穿了这只猫绿茶的把戏,干脆也变成小白蛇的形态翻着肚皮睡在地上,发出诶哟诶哟的声音。 姜郁抱猫也不是,安抚小白蛇也不是。 “好吧,黏黏,你就绕在我的脖子上吧。” “等等,咪咪不要对黏黏哈气……也不能揍他!”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架了。” “打架也不行!” …… 池嘉听到姜郁的房间传来很大的动静。 有猫叫声,东西落地的乒乓声,似乎还夹杂着蛇吐信子的咝咝声。 池嘉上门询问情况的时候,姜郁已经摆平了。 一蛇一猫卧在床上,双双垂着头,均是委屈认错的模样。 姜郁抱着双臂盘腿坐在两只小动物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池嘉觉得自己误入了了不得的动物世界频道。 “第一次见面,没调节好关系,不小心打起来了。”姜郁扶额,头疼地解释。 白黏黏:“哼。” 猫猫:冷淡地撇过脸。 “猫和蛇啊,”池嘉自然地坐在床沿上,“这两种动物本来就是天敌吧?你竟然还一起养,确实挺难办的。” “是啊,”姜郁面无表情,“已经在考虑抛弃其中一只了。” 嗖嗖—— 话音刚落,小白蛇猛地缠住她的左边胳膊,“小郁!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任性的,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在池嘉听来只是咝咝声) 大白猫抱住她的另一只胳膊,用脸轻轻地蹭着她的手臂,末了发出令人怜惜的喵喵声。漂亮的眼睛似乎在说:“我这么可爱,不要抛弃我,喵喵!” 池嘉:……果然成精了! 第140章 我的小羊 1 一更 为了不让姜郁生气,大白猫和小白蛇一致休战。 两只小动物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友谊。 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一碗水端平,姜郁选择平躺睡,左侧是猫咪,右侧是小白蛇。 一个周的小长假有惊无险地过去,西城南林初级中学的风波也逐渐平息。 再往后,又过了二十来天。 姜郁刷到了余子豪感染灵车病毒于家中死去的新闻。 算算时间,距离他在玩物网站上发布第一个视频的时间正好相隔30天。 彼时。 王印江也翻到了这条新闻,他开心得来不及脱下染上了有机试剂气味的实验服,捏着手机飞快跑到隔壁的办公室,“老师!” 坐在办公桌前的陈奕东未卜先知似的,红色的“小蜜蜂”抢先说:“我知道了。” “老师!您说,这是不是老天给的报应!法律制裁不了这畜生,嘿,让还没研究透彻的病毒给制裁了。”王印江兴奋地说。 然而陈奕东的表情比他想象中要淡定,仿佛一早就有预料,又或许不想在学生面前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听他打字道:“嗯,你出去吧。” 王印江兴奋的火苗被老师平淡的反应浇灭,他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王印江的家庭条件很差,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而他之所以能从大山里走出来,来到西城的一流院校接受良好的教育,除了因为他勤学刻苦,还因为陈奕东在他家庭条件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经济上的帮助。 他是陈奕东在一众贫困的小学生中挑选出的资助对象。 当时瘦得细脚伶仃的王印江和陈奕东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和他说:“只要你愿意读书,考得上学校,学费和生活费都不需要你担心。” 那个时候天冷,陈奕东身形清瘦,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王印江的面前,眉目温和却又有微妙的距离感,不用听他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光是看他的打扮就应该和“知识分子”挂上钩。 “如果我考上大学,你也会给我付学费吗?”王印江胆怯却又充满希冀地问。 陈奕东一愣,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小就有了要上大学的意愿。 面上的怔愣很快转化成柔和的笑意,陈奕东回他:“当然。” 在王印江的求学生涯中,陈奕东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亦师亦友。 他们互通过非常多的信件。 陈奕东的信里偶尔会提到他的女儿,不过每次提到都只是寥寥数笔,克制得出奇。 王印江一路升学,从村里一百人不到的初中,到县上的高中,再到西城的大学,最后还考上了陈奕东门下的研究生。 直到去年他才迟钝地了解到陈奕东的女儿席瑞雪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 “所以说,就不该反应这么平淡的啊。”王印江喃喃自语着回到实验室,看到桌上打印出来的实验数据又一拍脑袋,心道光顾着分享好消息却忘了让老师指导实验结果一直不理想的问题出在哪儿。 拿着实验数据回到隔壁的办公室,一推门就看到陈奕东正趴在办公桌上小声地哭泣。 他瘦小的背影佝偻着,像是被痛苦压弯了。 王印江的话哽在嗓子眼,让他觉得喉咙疼。 他轻轻关上门,假装自己没有来过。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凶手受到惩罚当然值得拍手叫好,但对于受害者的家属而言,除了畅快外更多的该是对死者的怀念。 比起这样一个人渣的死亡,陈奕东更想要的是自己的女儿能重新活过来。 但这是决然不可能的。 在做完了能为席瑞雪做的所有事情后,在铲除了余子豪这样的人渣后,陈奕东觉得一直支撑着自己活下来的动力断开了。 他没有继续服用延长潜伏期的药片,不久后的某个晚上便做了那个濒死者都会做的奇怪的梦。 他站在水泥的圆台上,四周一片漆黑。但这漆黑不使他觉得害怕,反倒觉得异样的平静。 面前银亮的铁轨一路延伸,延伸进黑色的河流中,延伸进他不畏惧的死亡里。 大水牛发出闲适的哞哞声,四条粗壮的牛腿坚实稳健地踏在地上,细细听来,还有轮子摩擦着铁轨的声响。 在陈奕东的梦中,大水牛的背上空无一人。 第一节黑色的单人车厢在陈奕东的面前停下。 车厢座位上没有小牌子,陈奕东直接坐下。 大水牛拖着数不清的车厢继续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陈奕东忽然听见清脆的啁啾声。 一只头顶长着一撮黄毛的小绿鸟落到他的肩膀上。 暑假悄声无息地到来。 西城这座城市的盛夏热得让人心情烦闷。 自从“灵车”这个任务后,事务所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积分停在888这个数字上已经快两个月了。 姜郁上身着白底粉桃的吊带,下半身穿牛仔短裤,苦恼地靠在新买的摇摇椅上晃来晃去,“怎么还没有委托上门啊?” “没委托不正好吗?”池嘉不理解,“这么热的天气,要出去调查也很遭罪。” “唉,”当然是想要快点达到1000点积分值,“我有点无聊嘛。” 池嘉:“宋叔说送你去南城玩儿你又不肯。” “南城比西城还要热!我受不了。”姜郁随手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捡出一只挂着水珠的车厘子,直接扔到嘴巴里把左侧的腮帮子撑得鼓起来。 每日的日程在学习、等委托、摸鱼、逗猫、逗蛇这几项里来回切换。 等到暑假过半的时候,东野声破天荒的给姜郁打了个电话。 “东野?什么事?”此时的姜郁在事务所,正在桌前写数学高考卷的基础题。 听姜郁念到东野这个姓氏,坐在她旁边的2357以及坐在沙发上的池嘉均偏过头来看她。 “要来我家玩吗?”东野声问。 姜郁:“……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我挂了啊。” “等等,别挂,”东野声制止道,声音竟还有些委屈,“我开玩笑的。” 姜郁把卷子翻了一面,“有事说事。” “之前不是提过游戏内测的事吗?现在开放了几个名额,你要不要过来玩?”东野声顿了顿,“池嘉和你的那个姓孟的朋友也可以一起过来。” “谢谢,我——” 正想拒绝,脑海里突兀地响起7777的声音:【玩家小姐!不要拒绝啊!这是开启下一个任务的重要契机!】 被这么一提醒,姜郁的舌头打了结,生生刹住车,“我——我们会去的。” 这回答让池嘉和2357的头上同时打出了问号。 就连东野声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答应,被打个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到地方给我打电话。” “现在吗?” “是啊,现在还不是很热,等会儿天气热了,更难出来。”东野声觉得姜郁应该属于特别容易中暑的类型。 “好,我知道,你赶紧把地址发给我吧。”姜郁三两句说完重点后挂了电话。 “你干嘛答应他啊?”池嘉不乐意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反正也有点无聊,看看就看看嘛。”姜郁笑了笑,自知刚才本要拒绝又突然话头一转的举动惹人生疑,声音也跟着发虚,“而且你难道不好奇吗?他们公司是第一家做全息游戏的公司诶。” 这么一说,池嘉也燃起了点兴趣,自言自语般地:“全息游戏啊,我还没玩儿过。” 2357本来有些惊讶于姜郁对待东野声的态度转变,但略加思考后便知道姜郁的反应应该和系统有关,不再提出异议。 东野声很快通过微信发来了定位。 姜郁一看,内测地点在东野家的游戏分公司,距离这里大概有二十五分钟的车程。 现在时间是早上十点,外面的温度不是特别高。 2357开着车,几人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分公司位于西城的发达地段,办公大楼目测有个十来层。 2357把车停在门口,姜郁给东野声打电话问:“我们到楼下了,车停在哪里?等会儿上几楼?” “诶?你们开车来的吗?” “玉凉开的车。” “哦,行吧,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坐电梯上到八楼,我在楼道里等你们。”东野声的声音里透露出肉耳可听的兴奋,似乎很期待这次见面,“拜拜。” 一路没有什么异样,三人顺利到达八楼,东野声就杵在电梯口迎接几人。 “新开发的游戏正好是四人一局,人数合适。”东野声穿着白色的短袖和黑色的长裤,微笑起来气质温和得如同邻家大男孩。 “这游戏是什么类型的?”姜郁猜测最后一个任务应该和东野声口中的游戏有关。 “恐怖悬疑风。”东野声故意用阴森森的语调说。 “有灵异元素吗?”姜郁问。 “没,我不信那种东西。” 这句话细品来有了别样的意味,姜郁追问:“难道你参与了游戏策划?” “拜托,”东野声瞪大眼,摆出一副自己很受伤的模样,“先前不是提过的吗?我参与了新游戏的策划,对剧情还算了解,你是不是根本没听啊?” 姜郁:“……抱歉,我忘了。” 缓了几秒,姜郁咂摸出几分不对劲:“等等,既然你知道游戏剧情,那你不就占优势了吗?这可不公平!” 东野声假装没听见她的问题,在一扇棕色的门前停下,“到了。” 门上挂着“游戏内测室”的牌子。 门一开,姜郁便被里面陈设的四个胶囊状的游戏仓吸走了注意力,没有再追问先前的问题。 “进入游戏仓后,戴上这个像头盔一样的东西,接着躺下,摁一下头盔右侧的小按钮就能进入游戏了。”东野声打开一个游戏仓,边说边演示了基本操作。 “为了让你们在游戏里更有真实感,我设置的三个角色名字都和你们的名字相同,所以系统让你们选择试玩角色的时候直接选择对应的身份就好。” 三人静静等了会儿,发现东野没了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没了吗?”姜郁觉得给出的信息太少,“进入游戏后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怎样算成功怎样算失败也不说说吗?” 池嘉跟着提出质疑:“虽然不能泄露剧情,但只介绍游戏剧情是恐怖悬疑向也太粗略了。” “说多了就没有恐怖悬疑的气氛了,你们进入游戏后会有相关的线索陆续掉落,系统也会在关键的节点提醒你们,这点不用太担心。”东野声摸着下巴,“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注意事项还没说。” “对了,还有两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一,游戏内的时间流速远比现实世界快,可能里面过了好几天,实际上才过了十来分钟。倘若你们的身体出现异样,游戏仓会自动发出警报声并且强制登出游戏模式。所以,放心大胆地玩儿就对了。”他补充道,“其二,在游戏里要认真扮演好自己的游戏角色,不能对别人透露自己的玩家身份,系统会自动屏蔽你们使NPC生出疑心的话语。好了,就是这样,大家开始吧。” 听完东野声的话后,三人选择好各自的游戏仓。 趁着还没进仓,2357在姜郁耳边悄悄问了句:“是任务?” 姜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2357安心了,口吻轻飘飘地:“等会儿进入游戏后,我第一时间找你会和。” 姜郁:“好。” 仓门打开又关闭,空间变得狭小。游戏仓的上方开了气流交换窗,所以不会让人觉得憋闷。 姜郁戴上头盔一样的东西,躺在铺了软垫的长板上,像是即将被送上手术台的病患。 拉下头盔的镜片,视野陷入黑暗。 也不知道这镜片是什么材质,竟然有如此好的遮光效果。 手指摸到头盔右侧凸起的小按钮,摁下,耳旁传来滋溜的电流声。 接着,黑漆漆的视野里出现了四个血红色的大字。 姜郁无意识地挨个读过去:“我——的——小——羊。” “这什么啊?”她纳闷地想。 冷不丁的,耳边响起机械冰冷的女声,这声音像是劣质的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带了刺耳的毛边:“请玩家选择游戏角色。” 以四个红字为背景,视野里出现三个自转的小人,分别是姜郁,池嘉和2357的模样。 就在姜郁观察的期间,两个角色几乎同时消失,看来另外两人已经选好角色进入了游戏。 姜郁忙道:“选剩下的这个。” “好的,”耳边的声音依旧刺耳,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难受感,“欢迎玩家进入游戏!祝您玩得开心!” 视野里四个鲜红的大字和她的小人模型快速消散。 几乎是在同时,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叮铃声。 【最后一个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我的小羊】 【任务目标:???】 【任务奖励:积分值112点,资金200000元】 姜郁听着播报音,配合着大脑里的面板文字,觉得奇怪:“7777,是不是系统出故障了?怎么任务目标这一栏是三个问号啊?” 7777的口吻难得严肃,同时又带着几分紧张:【玩家小姐,这次你要努力哦,我没法帮到你了。】 “嗯?什么叫没法帮到——”话还没问完,姜郁被强烈的晕眩感席卷,失去了意识。 第141章 我的小羊 2 一更 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绿意。 绿意里掺了星星点点的异色,是鲜花。 天气很好,阳光不刺眼,晒得人生出困意。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淡绿色的棉质睡衣,胸口偏左的位置有一个小绵羊的图案,样式乖巧。 环顾四周,这个像是后花园的地方不止她一人,还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宽松闲适,氛围安静祥和。 像是一群大病初愈的人聚在一起享受着午后的闲暇时光。 她从长椅上站起身,大脑有轻微的晕眩感和疼痛感。 脚下不稳,她扶着长椅的椅背缓了缓。 “唉呀,原来你在这儿呢。”有个面孔白净,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女人绕过一对正在翻花绳的老人,走到她面前,“该吃药了,你别乱跑啊,让我好找。” “你在和我说话?”她看到女人的上衣口袋上别着名牌,不自觉地念出对方的名字:“何珍?” 何珍伸手扶住她,对她生疏的表现并不诧异,“你是不是又忘了?” 对方习以为常的表现反倒让她不太好意思:“嗯。” 何珍扶着她离开那个酷似后花园的地方,笔直地穿过方形的天井,进入一栋宽敞明亮的白色建筑。 “这里是医院吗?”她看见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穿着白大褂。 “这里不是医院,是疗养院。”何珍解释道,“我是照顾你的护工。” “我叫什么名字?”她问。 何珍偏过头来看她,眼里带着轻微的讶异,“这次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 她点点头,问:“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以前再忘得厉害也不至于连名字都忘。”何珍转过头,视线落在前方,“你叫姜郁。” “哪个jiang?哪个yu?” “生姜的姜,郁闷的郁。” “姜郁……”她把这个名字放在口中细细咀嚼,竟真的品出几分熟悉。 乘电梯到5楼的504号房,何珍拧动门把手,把门打开。 房间宽敞,采光也好,里面只放了一张床铺,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只有我一个人住吗?”姜郁以为一个病房至少得住两个人。 “这是疗养院的VIP房间,是你先生特意为你选的,只为了你能尽快康复。” “先生?我结婚了吗?”姜郁觉得这件事比她失忆了还要让人震惊。 何珍的语气不大高兴:“婚戒不都戴着了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姜郁看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面箍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坠着一颗很大的钻石。 这么显眼的戒指,不知刚才为何没注意到。 “来,把药吃了。”何珍从药瓶里倒出两颗绿色的胶囊,连药带水一起递给她。 姜郁接过胶囊,没有立刻吃,“这是什么药?治什么病的?” “是你先生安排我每天中午给你吃的,”何珍把药瓶递给她,“瓶身上都是英文,我也看不懂。” 姜郁对着药瓶上的小字端详了一会儿,里面夹杂着大量的医学术语,不过她连蒙带猜,好歹是看明白了说明的大致含义,这种药对改善睡眠有好处。 姜郁:“我晚上睡不好吗?” “这药是改善睡眠的啊?”何珍露出恍然的表情,看起来不像装的,“怪不得你这几天夜里都没有做噩梦惊醒了。” 姜郁想了想,把两颗胶囊就着水吞下。 “这药在中午午睡前和晚上睡觉前都得吃。”何珍把被单上的褶皱抹平,又把叠好的被子摊开,“行了,你先睡会儿吧,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事直接摁铃叫我。” 姜郁将鞋脱下,爬上床,“何珍,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住进疗养院的吗?” “听你先生说,你是在雨天出了车祸,脑袋受伤,导致记忆受损。虽然身上的伤口都痊愈得差不多了,但身体很虚弱,还时不时失忆,他担心你才把你送到疗养院来的。”何珍的语气里带着羡慕的意味,“你先生对你可真够好的,平时工作这么忙了,每天下午还要过来看顾你。” “他下午要来看我?”姜郁对这个完全没有记忆的“先生”怀着未知的忐忑。 何珍错把她的忐忑当惊喜,撂话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可以等他下午来了再问,我走了。” 待何珍一走,姜郁便把身上盖好的被子掀开,下床,在房间里四处搜寻自己曾留下的痕迹。 房间里有个衣柜,里面挂着不同样式的衣服,数量最多的是睡衣,而且几乎每件上都有小羊的图案。 除此外便没有可疑的地方。 翻找一圈后,一无所获,姜郁觉得有点累,刚吃下去的胶囊也起了药效,大脑晕晕沉沉,燃起困意。 床迎着窗户,枕头被晒出阳光的味道。 姜郁枕在上面,没多久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姜郁还记得自己叫姜郁,也记得何珍先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看来没有再陷入早前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的窘境。 床头的柜子上摞着几本书,全是名著。 姜郁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罪与罚》,在第四十三页和第四十四页的中间夹了张叶子形状的书签。 往前翻,姜郁对先前的内容毫无印象,只能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看。 靠着看小说消磨时间,姜郁成功磨到下午五点过半。 何珍按时端来午饭,有肉有菜也有汤,看起来营养搭配得很全面。 姜郁吃了拳头大的一坨米饭,肉、菜和汤都各用了一半。晚饭后站在窗边消食,她伏在窗边往下看,看到有人在楼下吵架。 动静很大,周边都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在看什么?”耳边响起温润的男声。 姜郁转头,第一反应是:“你好高啊!” 第二反应是这人好帅。 男人的对上姜郁含着笑意的眼睛,人有点呆愣,未经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你怎么回事?” 姜郁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男人看着她的反应,试探道:“你都忘了吗?” 姜郁这才明白对方露出一瞬呆愣表情的原因,“是的,都忘了,我不认识你。” 东野声的面色沉下来,脑海里闪过种种猜测。 虽然他给姜郁安排的角色是一个因车祸失忆的大学生,但这未免演得太逼真了。而且依照姜郁对他的态度,现在对他翻白眼并且威逼他赶紧提供相关线索的可能性还要大一些。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姜郁似乎是真的失忆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处在游戏中。 “你就是何珍说的……”姜郁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我的先生吗?” “先生?”东野声侧倚着窗台,决定见招拆招,“你是想说爱人吧?” 姜郁不自在道:“差不多的意思。” 确定了,姜郁是真的出于不明原因失忆了。 东野声尽量控制好自己激动的心情,不要外溢出来,“不是哦。” 闻言,姜郁的表情戒备起来,同时,眼睛向着大门的方向偷瞄:“那你是谁?” “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我们姑且算是订过婚的关系。”东野声笑起来,笑意却没有映到眼里,“所以我不是你的先生,顶多算是你的未婚夫。” 姜郁松了口气,“那还好。” “什么叫那还好?我条件有这么差吗?”东野声不满道。 “不是,你的条件很好。”外形条件看起来可以算是天菜的级别,“但是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突然和一个陌生人成为夫妻,很奇怪。” 未婚夫这个词至少代表有回转的余地。 “你叫什么名字?”姜郁问他。 “东野声。” “东野?听起来好像日本人。”姜郁皱起眉。 “是复姓,我可是纯正的中华人哦。”东野声赶紧为自己正名,随后问:“以前的事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姜郁摇头,“今天严重到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还是何珍告诉我的。” “没关系,以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东野声语气肯定,“从今天开始往后的经历,你会一直记住的。” 姜郁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是你未婚夫诶,”东野声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老是谢谢谢谢的做什么?说起来,你既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那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吧?” 姜郁摸了下自己的额头,“那倒是……快坐下来说。” 姜郁在床沿坐下,东野声脚勾过一旁的椅子歪靠在上面,“问吧。” “听何珍说,我出车祸伤到了脑子,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那天下雨,路面很滑,你开车出门办急事,车子超速便不小心出了车祸。” “超速?!我开车撞到了其他人吗?”姜郁心惊肉跳,手心出了冷汗。 “你这关注点可真够清奇的,”东野声吐槽,“放心吧,没有,你个倒霉蛋直接错开车道撞上马路旁的护栏,除了你,车子,以及护栏外,没有其余的人受伤。” 姜郁:“还好还好。不过,我当时是办什么急事啊?怎么连命都不要了?” “这我不知道,当时我没在你身边,我只是猜测你那个时候正好有急事,还想等你醒来后好好问问的,没想到在医院醒来后直接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说到这里,东野声有些委屈。 他垂着头,神似一只失落的大狗狗。 姜郁没来由的有些愧疚,看他的反应,两人以前的感情应该还不错。 她轻轻把手放到东野声的手背上,目前而言,这是她唯一能接受的亲密接触了,“抱歉,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姜郁的手白而小,放在东野声偏麦色的手背上有明显的色差。 东野声抬起头来安慰她:“不急,慢慢来。” 两人间的氛围凝滞了一瞬,东野声先问:“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姜郁收回手,“我们现在是在同居吗?” “是啊,订婚后就同居了。”东野声眨眨眼,看起来很无辜。 想到要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同住屋檐下,姜郁浑身不自在,但随即想到对方是以前和自己感情很好的未婚夫,这种不自在又转化为复杂的愧疚感。 “我还是……继续在疗养院呆几天吧,暂时不想这么快搬回去。” 东野声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没有为难她,自然地给她台阶下:“也好,再住几天,把请的假期休满后再回去上课。” “上课?你是指作为老师还是学生?” “当然是学生,你大学还没毕业呢。” “啊?那我作业写完了吗?”姜郁猛然一惊。 东野声:“……你还真是,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这个时候担心什么作业,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状态吧。” “我现在读大几了?读什么专业啊?”姜郁感到焦虑,希望失忆没把专业知识给丢了。 “你正在读大三,读的是汉语言文学。” 姜郁望了一眼床头柜,心道怪不得堆了这么多中外名著。 “大三啊,”姜郁摸着下巴,“不知道我的学分都修得怎么样了……” “你和我提过,必修课的学分都修完了,现在就剩选修课的学分。” 姜郁眼睛一亮,“太好了!我竟然是这么勤奋的学生!对了,东野,你也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吗?” “不是,我已经工作了。”东野声看她满心信任自己的模样尤为动人,语气不由得放软,“我现在在南城市医院的口腔科工作。” “嘶——”姜郁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你是牙医啊。” “很可怕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就在医院哦。”东野声点了点她左侧的脸颊,“你当时来医院是为了拔智齿。” 姜郁想到自己仰躺在椅子上,大张着嘴巴,表情狰狞地等待对方给自己拔牙。 不由得想,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竟然能萌发爱情的幼苗,属实不容易。 第142章 我的小羊 3 一更 接连三天,东野声都来疗养院看望姜郁。 每每看着他的脸,姜郁就会想,眼前这个人想要讨女生欢心可不要太容易。 先天条件都如此优厚,后天花言巧语的讨巧能力也是一绝。 短短几天,姜郁不停地在未婚夫是个好人以及未婚夫是个危险角色两条线间来回挣扎。 最后,前者占了上风。 是日,3月28日,星期天。 南城靠海,尽管还没到四月,天气已经很暖和。 东野声这次来疗养院带了个很大的行李箱,此刻正在给姜郁收拾衣服。 明天是周一,姜郁得回学校上课,所以今晚得回到两人住的地方。 “还是我来吧。”姜郁扯过他手里的睡衣,“毕竟是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收拾就行。” 睡衣睡裤这些大件的衣物还好,等会儿收拾到抽屉里的贴身衣物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三日的交流虽消减了姜郁对他的防备心,但还没到能互相帮忙收捡内衣内裤的亲密程度。 “行,那你收衣服,我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余重要的东西落下。”房间宽敞,里面却没有多少昂贵的东西,最多的是姜郁平时吃的营养品和有助眠作用的胶囊。 收拾行李的工作很快完成,看东野声对房间布局的熟练度,他来这里看望姜郁的频率只高不低。 “东野,我是孤儿吗?”姜郁冷不丁问了一句。 东野声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翻了下手机的通讯录,”手机是东野声昨天归还给她的,“里面怎么只有你的号码?我再怎么孤僻也不该连父母的电话也不存吧?”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她在疗养院呆了这么多天,除了东野声外就没有亲属上门看望过她。 “啊……这件事嘛……”东野声犹豫着。 “你直说吧,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双亲真的离世,我也不会觉得伤心的。”姜郁笑道。 东野声在她旁边坐下,给她说明情况。 简单来讲,她就是个孤儿没错。 早年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母亲在两年前罹患肝癌去世,而父亲也在不久前因欠下一笔巨额债务被催债方活生生逼死。 听起来挺悲惨的,但毫无记忆的姜郁全然没有悲伤的感觉,“两年前?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吗?” “对,幸好你那个时候已经成年了,有能力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不然听你说起,你那些姑姑舅舅都是些冷心肠的人物,落井下石是肯定了。” 听东野声这么一说,姜郁也跟着庆幸起来,“是啊,还好那个时候我成年了,不过……我是在母亲因病去世后不久长了智齿,疼得没办法后去医院拔牙,再然后和你恋爱,最后订婚,接着又出了车祸吗?” 东野声:“听起来可一点都不浪漫啊。” 姜郁:“听起来我可是够倒霉的。” 两人相视一笑。 “你家的情况呢?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姜郁问。 “我妈早死了,我爸是某游戏公司的董事长,我们关系不好,我毕业后就和他断了关系,所以,”东野声捉住姜郁的一只手,“我也算是个孤儿。” 俩孤儿凑一起了。 “至于你的通讯录里为什么只有我的号码,是因为你的手机在出车祸不久前摔坏了,刚拿到维修点里翻新过,里面的通讯方式全弄丢了,暂时只存了我的。”东野声说。 姜郁:“原来是这样啊。” 房间里的行李不多,东野声拿来的行李箱刚好够装。 “这儿还有个东西。”姜郁把被子掀开,拿出一个小绵羊玩偶,“这也是我的东西吗?” “是啊。”东野声看了眼行李箱,“这边已经不够塞了,你抱着吧。” 离开的时候,两人在门口撞见了何珍。 “东野先生,你们这是要走了吗?”何珍笑盈盈地问。 “是的,”东野声笑道,“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的爱人。” 姜郁:…… 怪不得何珍坚信他们两人是夫妻关系,就凭东野声的称呼,不相信也得信。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何珍笑呵呵地说,把手里拿着的纸袋子往前一递,“这是我家乡的特产,一点心意,还请东野先生收下。” 姜郁的思绪有些漂浮,莫名注意到何珍今天化的妆容要比平时精致,她的口红色号还挺好看的。 东野声推辞:“不好吧,辛苦了你这么长时间,临走前还要收你的东西。” “你平时来看爱人也带了不少手礼,这实在不算什么。” 东野声的脸上还是客套的笑容,但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既然你这么客气,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上了车,东野声把纸袋子塞给姜郁,“你看看里面是什么特产,喜欢吃就留着,不喜欢就丢掉。” “不喜欢也不能丢。”姜郁低头看了眼袋子里面,“浪费粮食可耻啊。” 袋子里面装了个透明的塑料盒,盒盖上贴着“椒盐酥饼”的签纸,盒子里码着圆圆的小饼。 看起来挺好吃的,她把盒子从袋里拿了出来。 糕点的名字里带了“酥”字,姜郁觉得咬下去肯定要掉很多酥饼屑。思来想去,她觉得把车弄脏了不好清洁,最终还是将盒子原封不动地放回袋子里。 在疗养院时,睡衣上的绵羊图案以及床上的绵羊玩偶已经让姜郁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但到了她和东野声同居的地方后,她见识到了更加离谱的事。 门口的鞋垫上有两团肥嘟嘟的小绵羊图案。 进入房间后,客厅茶几上有小羊的摆件,墙上挂着小羊的装饰画,随处可见“羊”元素的物品。 姜郁:…… “家里怎么这么多羊?”姜郁纳闷道,“这是你的喜好还是我的喜好?” “是我的喜好。”东野声拿起茶几上的小羊摆件,“可爱吧?” 姜郁:“可爱是可爱,但是未免也太多了。” “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很可爱的小羊,我很喜欢它,不过后来它生病死了,自那之后我就特别喜欢买带有小羊元素的饰品。”东野声看着姜郁,他墨黑色的眼睛像是寂静的深潭,听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力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还有这段渊源啊。”姜郁叹道。 “你介意吗?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收进仓库。” “不用收,我没什么好介意的。”姜郁不在意地说。 “那好,走吧,”东野声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我带你认认房间。” 说着,东野声径直走向主卧,把行李箱往房间里一推,介绍道:“这里就是主卧了。” 主卧里有张很大的双人床,被子和床单是红色的,看起来格外喜庆。 大床正对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物,床头柜上放着一台投影仪。 东野声说完话后觉得身后没有反应,他转过头来看见姜郁的脸有点红。 对上视线后,对方偏开目光。 东野声从没见过她害羞的样子,觉得新奇又可爱。 “我暂时想睡客房。”姜郁抱紧怀里的绵羊玩偶。 东野声没有异议,点头表示理解:“可以啊。” 姜郁松了口气,看着东野声高大的背影和结实的肩背,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 倘若对方真要对她做点什么,她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虽然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冒出这种想法很奇怪,对方还不至于在不征得她同意的前提下动粗。 但站在姜郁的角度,她就是和一个相处了一周不到的“陌生男人”回家。 东野声看姜郁脸上的红晕慢慢淡下去,进而变得有些苍白,连眉头都深深蹙起。 “你是不是开始胡思乱想了?”东野声戳了下她的脑门。 姜郁下意识摸了下耳垂,“没有。” “放心吧,在你记起以前的事之前,我不会欺负你的。” 姜郁哦了一声,末了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反过来不就是“等你恢复记忆后,我会欺负你”了吗? 东野声全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奇怪,直接越过这个话题,往下个房间走去,“我们去看看客房。” 客房比较小,房间布置得很简洁,床单被套都是浅蓝色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成豆腐块放在床上。 “我喜欢这个房间。”姜郁把怀里的小绵羊玩偶放到床上,颇有点宣誓主权的味道。 “那行。”这个客房里有个迷你的黑白色调衣柜,“你可以从主卧的衣柜里挑几件常服放到这边。” 姜郁:“好。” 主卧,客房,干湿分离的浴室,堆放杂物的小仓库,厨房,还有迎着阳光方便晒衣服的阳台。 参观下来,除了主卧里那套红通通的被子不外,姜郁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收拾完行李箱中的衣物后,东野声问道。 姜郁:“出去吃?” 东野声点头,“我们住的小区距离你的学校很近,晚上附近很热闹的,各种小吃都有,想去吗?” 姜郁眼睛发亮,“嗯嗯嗯。” 除了吃好吃的,还能顺便熟悉周边的环境,认认路,明天去学校上课不至于手忙脚乱。 “晚上会降温,你找件外套穿上。”东野声看姜郁穿着短袖就想走,出言提醒道。 姜郁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身体,赶紧跑回客房拿了件白色的针织衫穿上,催促道:“走吧走吧。” 外面天色已黑。 如东野声所说,出了小区后的这条街格外热闹。 灯火通明,车辆往来。 略有格调的餐厅,咖啡厅,服装店比比皆是。甚至还有电影院和大型商场。 学校建在这种地段可太幸福了。 “这条街虽然有好吃的,但价格偏贵,我们去福佳巷,那里的小吃多而且价格不贵。”东野声经验老道地说。 “你倒是懂得多。” “以前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啊。”东野声的语气无比自然。 到了福佳巷,一眼望去是花花绿绿的小招牌,整条街都在飘香。 两人在“阿婆串串香”的小吃店前停下脚步。 店里的生意很好,只剩一张桌子空着。 慈眉善目的阿婆迎上来,笑着和东野声打招呼:“你又带女朋友来吃东西啊?快进来坐。” 语气熟稔。 阿婆家的串串用两个大铁锅子煮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闻起来特别香。 煮串串的汤汁看起来很干净,不像一些店里飘着红褐色的可疑油污。 姜郁挑了白萝卜,土豆块儿,福袋,花菜,肉片,玉米,鱼饼,香菇丸,还有豆皮包豆芽。 挑完后往东野声的眼里看了一眼,好家伙,几乎都是肉,数量还近乎是她的两倍。 “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姜郁小声问。 “吃得完。” “不是,我等会儿还想尝尝别的小吃,你现在吃饱了,等会儿吃不下。”姜郁往碗里加辣椒油和阿婆单独调配的酱汁。 东野声怔愣了片刻,用同样的音量回她:“放心,我能吃很多的。” 这家小吃店的串串香的确很香。 姜郁吃完自己碗里的份,还有点蠢蠢欲动。 “想吃再去挑嘛。”东野声鼓励她。 姜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食欲,“不行,我的胃还得装其他的小吃,不能这么浪费。” 东野声笑道:“你又不是以后不来了,今天吃这个吃到满足,明天晚上再过来吃别的小吃不就行了。” “有道理。”姜郁的意志本就不坚定,被他这么一说索性又挑了几串。 离开店时,姜郁的胃已经无法再装下别的食物。 然而东野声不知餍足的胃还接连装了一碗肉片汤,一盒肠粉以及一个煎饼果子。 姜郁:“……你不嫌撑得慌吗?” 东野声拉她的手去贴自己的腹部,“你摸,一点都不撑。” 隔着薄薄的面料,姜郁没有摸到软肉,只摸到手感不错的肌肉。 “我勤于锻炼,身材很好的。”东野声对她笑。 姜郁缩回手,摸了下自己的腰,腰上虽没有多余的赘肉,但同样也没有肌肉,不满道:“可恶,你以前就偷偷背着我锻炼,没有邀请我一起吗?” 东野声:“……重点不在这里吧?!” 第143章 我的小羊 4 一更 离开福佳巷,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两人一前一后洗过澡,东野声回主卧,姜郁回客房。 客房里唯一含有小羊元素的饰品就是挂在墙壁上的一幅水彩画。 画上,一个小男孩拿着根树枝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跟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羊。 一人一羊走在湖边,湖面上映着即将沉下地平线的夕阳,画面温馨动人。 姜郁的眼睛草草扫过这幅画,调好七点的闹钟,缩进被子里睡觉。 入睡得倒是挺快,只是睡的不好,做了个格外真实和诡异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羊,躺在土炕上,被一个男生紧紧抱在怀里。 男生睡得很沉,脸蛋看起来很稚嫩,年纪大概六七岁。他的鼻梁挺直,睫毛长,眉毛很黑。 就差把“帅哥胚子”几个字写在脸上。 不过他的眉头皱起,看起来睡得不安稳,额头上有一道高高肿起的伤口,看起来没上过药,有些狰狞。 男生的手长满冻疮,又红又肿,跟萝卜一样,有些地方烂得流脓了。 睡梦中他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手指,应该是很痒。 姜郁抬起头,以小羊的视角在这个房间里转了一圈。 炕上除了男生外还睡着一个年长的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女生。 还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坐在将熄未熄的笼火边喝酒。 片刻后,长着络腮胡的男人站起身,姜郁看他的身高和体格,目测至少也得有一百七十斤。 男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姜郁赶紧埋头,假装睡觉。 余光中,她看见男人像是巨人,拎小鸡仔似的把睡在她身旁的小男生拎起来扔了出去。 姜郁惊呼一声,但声音出口却变成咩咩的羊叫声。 身体砸到地上发出实心的闷响。 姜郁没听到小男生的尖叫,反而听到炕上的另外两个女人慌乱起身的声音。 摔在地上的小男生慢吞吞地爬起来。 他的眼睛是墨黑色,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仿佛对这样的暴行已经习以为常。 先前只是觉得脸部的轮廓有点像,现在看到了眼睛,姜郁越发肯定了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就是东野声年幼的模样。 男人被东野声淡定的模样激怒了。 他揪住东野声的衣领子把他提起来,叽里咕噜地讲了些听不懂的话,又狠狠地掼在地上。 炕上的女人和少女颤抖着抱在一起,没有出面阻止男人的暴行。 大概她们也是男人暴力拳头下的常客。 姜郁想帮忙,奈何她一只小羊羔的战斗力还不及东野声,衡量一番自己的实力后选择沉默。 男人伸出像是蒲扇般宽大且厚实的手掌,朝着东野声的脸蛋挥去。 东野声被打得脚下趔趄,一时间鼻子和嘴巴一起在流血。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姜郁愤怒地咩咩叫了两声,跳下炕,跑到东野声身边,看见他被打的那侧脸高肿起来。可是除了呼吸声变重,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么小的孩子,连呼痛的声音也没有发出,像失声了一般。 炕上年纪偏大的女人朝着东野声的方向不知说了些什么,依旧是少数民族语言,姜郁根本听不懂。 但根据眼前的情况,姜郁猜测她应该是劝说东野声服软。 东野声没搭理他。 男人的暴行还没有结束。 姜郁站在东野声旁边,勇敢地对他咩了几声,然后被他一脚踢飞。 肚子的位置传来被踹中的痛感,姜郁醒了过来。 猛地睁开眼,姜郁的第一反应是摸自己的肚子,并没有痛感。 可是梦中的疼痛感太过清晰,好像肚子真的被人踢中了一般。 她打开灯,墙壁上的水彩画再次映入眼帘。 一个小男孩,一只白色的小羊。 难道是看了这幅画给自己造成了某种暗示吗? 姜郁关掉灯,迷迷糊糊地想着,又睡了过去。 后半夜没再梦到缩小版的东野声以及变成小羊的自己。 次日,早上七点的铃声准时将她叫醒。 姜郁来到客厅,发现东野声已经起了,他正在厨房做煎饼。 “你可以再多睡会儿的,我本来打算做好早餐再叫你来着。”东野声笑着说。 姜郁伸头看了眼平底锅里用鸡蛋加灰面烙的简易式煎饼,“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帮忙,你坐着就好。”东野声把她赶到餐桌前坐下。 烙饼皮,煎肉排,炒辣椒,切黄瓜丝,洗好新鲜的生菜,还调配了蘸料。 这些东西分成不同的小碟子装,最后摆在餐桌上,自己根据口味卷饼吃。 “你是不是没睡好?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东野声看她神色恹恹地嚼着饼。 “我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姜郁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东野声:“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羊,你变成了小孩子。” 东野声:“然后呢?” “有个很凶很高大的男人莫名其妙冲过来打你,”姜郁说到这里有些生气,“我想帮忙还被一脚给踢开了。” 东野声想了想,说:“是不是客房里挂的那张水彩画给你造成心理暗示了?小男孩儿和小羊,这两个元素正好和你的梦境相吻合。” 东野声的这个想法和姜郁不谋而合,她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今晚我把画给撤下来,你别想太多。”东野声往饼皮上加了两块肉。 “没事儿,不用撤,挂房间里挺合适的。”姜郁端起马克杯喝了口热冲的豆浆,状似无意地问:“我这个梦的内容和你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吗?” 东野声失笑,“怎么会有关系?我和我爸虽然从小关系不好,但他在衣食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我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惨。” 姜郁讪讪地:“倒也是。” “不过,你会梦到我还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姜郁竖起耳朵。 “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东野声看见姜郁的表情从期待变得麻木,马上变老实,“算了,我不说了。” 吃完早餐,东野声回主卧拿出一张彩色地图。 “这是校园布局平面图?”姜郁把图展开,特别大一张,还分成了两个校区。 左边是海珠校区,右边是宁南校区。 “昨晚我们路过的是……” “是海珠校区,你的专业就在这个校区。”东野声解释道。 “这张图是从哪儿来的啊?”姜郁问。 “这张图是和你的录取通知书一起发下来的,上次家里大扫除的时候,你把这东西扔仓库了,我昨晚在里面翻出来的。”东野声指着海珠校区上的一栋建筑,“看这儿,这里是安庆楼,也就是你今早上课要去的的地方。” “哦哦。”东野声昨天给她发了课表,课表上标注好了上课时间和上课地点。 她这个学期只需要上的文学鉴赏选修课就是在安庆楼。 “这种感觉好新鲜哦,”姜郁看着地图忍不住微笑,“我总感觉,自己以前好像没上过大学,也没去过这么大的校区,我要早点去学校,正好熟悉环境。” “那你和我一起吧,我马上要开车去医院上班,顺道送你去学校。” “好!我去收拾书包!”姜郁兴致勃勃,又突然停住,问东野声:“我的书包在哪儿啊?” “等等啊,我拿给你。”东野声再回一趟主卧,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黄白色绵羊小挎包。 “怎么又是小羊?”姜郁接过包,“这个包好小,根本不够装课本啊。” “你上的这门选修课根本没有课本,只要带个本子,带支笔就行了。”东野声帮她挎上,满意地点头,“真可爱。” 最后,姜郁不太情愿地背着这个小羊包去上学。 她到学校到得早,选修课的时间却是早上第三四节。 拿着地图在海珠校区里四处转悠,姜郁被当成大一新生,好几个人上来搭讪。 姜郁接连着拒绝了好几个人的热心帮助后才惊觉自己的措辞之熟练,严重怀疑自己在失忆之前就经常面临这样的情况。 第二节课下,姜郁早早来到安庆楼的指定教室,她还特意买了个蓝色的笔记本来记笔记,以此表达对本学期唯一一门课的敬意。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间只隔了十五分钟,所以姜郁没坐多久,教室里便陆陆续续来了其他学生。 没过一会儿,有个女生跑到她的旁边,打招呼道:“嘿,姜郁。” 姜郁抬起头,一张圆圆的笑脸映入眼帘,“你是——” 看到姜郁迟疑的表情,女生的表情一变,“你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 她在姜郁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书掷到桌上,脸上写满好奇和打探的意味:“我听雨霏说,你出车祸后伤到脑子了?” “嗯。”姜郁讷讷地点头,纳闷她口中的“雨霏”是谁。 “我是郑妍,我和你当了两年的室友呢。” “哦哦。”姜郁犹疑着,“那你说的雨霏……” “咱们都是同一个寝室的。”郑妍解释道,“你和她的关系最好,大一大二的时候跟连体婴儿似的,你不记得了吗?” 姜郁:“伤到脑子,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就是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失忆桥段?”郑妍的表情有点兴奋。 姜郁觉得不大舒服,不过看在同学的情面上还是回:“是的。” 郑妍神经大条,完全没有发觉姜郁的不悦,继续追根究底地问:“怎么个失忆法啊?是某段记忆想不起来了还是什么都忘了?” 倘若对方的语气再多几分关心,姜郁还是愿意答的,可郑妍完全就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种心情就像是穿了不合脚的鞋下楼拿快递,虽然知道很快就能换回舒适的拖鞋,但脚后跟的疼痛还是无法让人忽略。 对于这样的人,姜郁的解决办法就是尽量答得冷淡:“都忘了。” 郑妍正要继续问,一个男生停在桌旁,先一步发声:“请问——这里有人吗?” 姜郁抬眼看他。 微微怔住。 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男生长成这样合理吗? 五官长得太精致了吧?皮肤怎么比女生还好?眼皮上还长了颗小痣,更是衬得整张脸莫名艳了起来。 和东野声完完全全是两种类型的好看。 “没,这里没人。”姜郁说着,把本子和笔又往自己的方向挪了几分。 男生落座后,这一排的座位顺序如下:好看的男生——姜郁——郑妍。 姜郁目视前方,为了不让别人困扰,只用余光去偷偷看身旁的男生。 “嗳嗳——”郑妍戳了戳姜郁的胳膊,示意她靠过来一点。 姜郁不太想搭理她,索性道:“我头有点疼,不太舒服。” 郑妍只好搁浅自己八卦的心思,不太情愿地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看郑妍安分下来低头刷手机,姜郁松了口气。 然而旁边这个初次见面的男生却靠过来,小声问:“你头疼吗?” 姜郁歪过头来,看见他骤然放大的侧脸,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看到她的反应,男生觉得有些奇怪,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初次见面的人说话不该靠这么近的,姜郁觉得该问“怎么了”的人是她才对。 “我们以前认识吗?”这个问句还没问出口,上课铃声响起,紧接着老师走进教室。 姜郁自觉地翻开笔记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课程并没有想象中有意思,全程老师就是在念PPT,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姜郁觉得与其记下来还不如打印幻灯片来得快。 于是,新买的笔记本只写了个名字就不再有用武之地。 课不但枯燥无趣,还没有课间休息时间,老师承诺既是占用了课间时间,那么下课就比打铃的时间提早十分钟,需要解决私人问题的同学不需要举手示意,悄悄从后门去洗手间就好。 一开始姜郁还吃惊于这么无聊的课程出勤率却奇高,临近下课老师点名且强调出勤率占期末成绩的百分之三十时她才知道出勤率高的原因。 点名点到姜郁的时候,老师还特意拉下老花镜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个生病住院的学生?” 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姜郁答:“是的老师。” “期末考核是交一篇3000字以上的文学作品读后感,范围限于我们课上介绍过的几位名家的作品,别忘了啊。”说完在姜郁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哦,好的。”姜郁匆匆在笔记本上记下。 下课后,郑妍亲密地挽住姜郁的手臂,“我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吃过饭了,走走走,去食堂,刷我的卡。我还有个事儿要和你说呢。” “什么事儿啊?”姜郁挣脱开她的手,把桌上的笔记本和笔收进包里。 “雨霏不是和你关系挺好的吗?她都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回寝室了,虽说她的学分已经修完了吧,但我看她前段时间都在忙着准备公务员考试啊,不该……”郑妍絮絮叨叨地说着,和姜郁并肩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只听身后有人叫喊: “姜郁!” 这声音带着点恼怒的味道。 姜郁回头,看见刚才和她同桌的漂亮男生正直勾勾地望着她,瞪大的桃花眼里盛满怒意,语气不悦:“你怎么——” 第144章 我的小羊 5 一更 池嘉进入游戏后没多久,便发现了自己的角色设定是一名就读大三软件工程系的男大学生。 随身携带的手机里,屏保就是一张课程表的截图。 池嘉看到课表的第一眼只觉得眼前发昏。 从周一到周五,整整一个周的课都是满的。 他到底是软件工程院的学生还是医学院的学生?! 问了圈寝室里的室友,大家的课都是零零散散的三四门,唯有他是个例外。 想起东野声参与了游戏策划,池嘉明白了,这人肯定是故意在细节上坑他一把。 故意把他塑造成一个学习不认真,大一大二连挂五六门课只能大三大四来查缺补漏的懒学生。 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没有姜郁的联系方式,都是些阿猫阿狗的电话,尝试拨了下姜郁在现实世界里的号码,接通的却是个声音老成的大叔。 池嘉怕生,讨厌和不熟的人来往,但为了能找到姜郁还是四处打听同系其他班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生。 有是有,但不是姜郁本人。 池嘉在拿到企鹅号和对方聊天的时候还被对方误解了意图,被当成追求者。 费了好半天劲才解释清楚,同时也被拉黑了。 没办法,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着课表去上课,猜想姜郁的身份是否会被设定成上一届的学姐或者下一届的学妹,又或者是其他系别的学生。 怀着这样的猜想,池嘉不敢翘专业课,也不敢翘选修课,老老实实接连上了四天课后终于在第五天早上的三四节课上见到了姜郁。 进入游戏前东野声提过游戏内的时间流速和真实世界不同,前者的十几天大致等于后者的半小时。 但实际经历下来,池嘉却丝毫没有时间加速的感觉,甚至还感觉时间的流速变慢了。 他似乎有很久没有见过姜郁,至少得在实际经历的时间上乘二才行。 姜郁正在和旁边的女生交谈,她面上的表情有轻微的不自然感。 池嘉走过去,打断两人的对话,只见姜郁把脸转向他,眼里闪过惊艳之色。 池嘉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很讨厌自己这张长得雌雄莫辨的脸。 但姜郁喜欢。 仔细想想,他好像除了这张脸,就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身体还是残缺的。 好吧,能有张好看的脸讨姜郁的喜欢也行。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池嘉很喜欢姜郁看他的脸看到发呆的样子。 可这次不同。 姜郁的眼神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 池嘉很快忽略了这奇怪的感觉,他在旁边坐下,按照游戏设定,装出和姜郁不熟的模样。 但在听到她说头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了句:“你头疼吗?” 结果对方猛地拉开距离,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池嘉追问了句:“怎么了?” 姜郁没有回答。 他有点生气,同时还感到一点点受伤。 就算在游戏设定上他们是陌生人,也不至于要还原到这种程度吧? 姜郁对他的态度和陌生人完全没两样。 平时他闹脾气都是姜郁先软下态度来“哄”他,但是今天,他连着两节课沉浸在低迷的氛围中也没有得到关注。 旁边的姜郁不是在听课就是在发呆,除了一开始用余光偷瞄他,其余的时间都没有看他。 生闷气不可取,但不知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池嘉此刻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不满,关键一旁坐着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生闷气。 这让人更气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姜郁不但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还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走了! “姜郁!”池嘉忍不住叫了声她的名字。 正好走到门口的姜郁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不等我。 感受到四面的注视,池嘉感到窘迫,最后三个字没法说出口。 “嗳嗳,”郑妍用胳膊肘拐了拐姜郁,“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认识这个小帅哥吗?” “不认识啊,不对,就算是以前认识,我现在也忘干净了,我还想问你他是不是我们班的同学来着。”姜郁低声道。 “哪儿能啊,我们系要是来这么个谪仙儿似的人物,我早该知道了,怎么可能不认识。”郑妍回她。 两人杵在门口小声讨论。 池嘉迈步走来。 郑妍这个时候倒是会看气氛,“我先溜了啊,等会儿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要听八卦。” 说罢脚底抹油,瞬间跑得没影。 池嘉:“我们去楼下说。” 他想伸手拉姜郁,对方轻巧地躲开。 池嘉的手虚虚一握,落回原处,难受的感觉比尴尬更甚,又重复一遍:“我们去楼下说。” 走到楼下。 姜郁先开口:“我出车祸撞到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可既然是认识的人,为什么在上课前却很生疏地向他问好? 这前后的逻辑根本对不上啊。 “现在这里没人,”池嘉站住脚,“你不用继续装了。” 姜郁:? 两人绕到教学楼后的丛林小路上。 来往的学生寥寥无几。 “我没装,我真的出车祸了,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我连你的名字都是在老师点名时知道的,”姜郁有点不高兴,“我以前和你有什么过节吗?”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池嘉受不了她疏离的模样,心里一阵凉,声音里近乎带了央求的味道:“刚才我不该和你怄气的,你别装不认识我。” 姜郁抿着唇,冷静片刻后问:“池嘉同学,依照你的话,我们以前应该关系不错,请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姜郁的眼神清明,丝毫没有撒谎的躲闪,干干净净。 先前不注意,但现在仔细看,她的唇色要比平时淡,脸色也要比以往更加苍白,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弱色。 “你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池嘉问。 “我不知道,但我是四天前醒过来的。”姜郁看他终于有了相信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 “四天前?”池嘉嘀咕着。 四天前不正好是他们被传送进游戏的时间吗? 东野声这个王八蛋!肯定是他做的手脚。 “那个……请问,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钱?”姜郁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池嘉快速答道,随即补充:“你别对我用‘请’字,也别在我的名字后面加同学。” “好,不过,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池嘉犹豫着该临时编个什么样的关系,忽而看到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戒指是谁送给你的?” 姜郁摩挲着钻石,不太好意思道:“未婚夫送的,这是订婚戒指。” 池嘉:“哈——?!!” “怎……怎么?” “你的未婚夫是谁?” “东野声。” 池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意,再次确认道:“你的未婚夫叫东野声?” 姜郁点头:“嗯。” 她看到池嘉的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低咒一声。 声音有些含糊,姜郁没听清楚。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饭。”姜郁作势要走。 “我和你一起去。”池嘉后脚跟上。 “额……我要回家了。”姜郁为难道,“下午没有课,所以我想要回家吃饭。” 东野声中午在医院的食堂解决,姜郁只能亲自动手。 “回家?”池嘉疑惑,“你不住校吗?” “我现在和东野在一起住。” 池嘉的脚顿住,“你们——一起住?” “我们现在的关系,一起住也很正常。”姜郁看他的表情变得很恐怖,不自觉地辩解道。 正常个鬼! 池嘉可太清楚男生的脑袋都装的些什么龌龊玩意儿了,姜郁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跟白纸没什么两样。东野声这个王八蛋,对付女生的招式多到能翻出花来,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无异于将小羊送进虎口。 池嘉想要稳住心神,但没稳住,嘴快地问:“你们晚上一起睡?” “没啊,我们分房睡的。”姜郁嘴快答完后发现这个问题问得太私人了点,沉默了好久。 池嘉重重地重重地松了口气,偏偏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姜郁在失忆期间和东野声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对他的信任程度远比自己高,而自己先前的奇怪表现更是降低了在姜郁心中的印象分。 池嘉警告自己不要心急,不要再问出太出格的问题。 “你这个学期的课多吗?”池嘉挑了个寻常的问题。 “只有一门。” “今早上的这门课吗?” “嗯。”姜郁回答得有些冷淡。 池嘉的心微微往下沉,“我请你去食堂吃饭好不好?回家吃还要做饭,不方便的。” “不碍事。”姜郁拒绝道。 完蛋了。 池嘉看她客气的反应知道自己是真的被讨厌了,就算是在游戏里,就算是虚幻的世界,池嘉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目前这个情况,想要拿到她的联系方式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他的印象分再往下降一截。 而且,姜郁这个学期只有一门选修课,以后想要制造偶遇的机会越来越少。 大学不同于高中,铁了心要躲一个人不知道多容易。 两人无声地往校门方向走。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池嘉的大脑细胞活泛起来,一个卑鄙的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 正巧这个时候姜郁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差点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池嘉,我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难道是参加社团认识的朋友吗? “我们,”池嘉垂下眼,“我们正在交往。” 姜郁笑道:“哦,原来是正在交往的关系……” 笑容僵在脸上。 池嘉的心脏咚咚直跳,仿佛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撒这么大的谎话,心理素质还不够硬。 但同时,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轻轻舔了舔嘴唇。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姜郁脸上凝滞的笑意淡去,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这个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池嘉,我虽然失忆了,但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骗我。” “我没骗你。”最大的骗子应该是东野声才对。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现在才说?”姜郁的杏眼里有怀疑之色。 池嘉偏过头,脸上泛起红晕,“那是因为我在闹别扭,在生气。” 池嘉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灵光过,他飞快地打着腹稿,慢慢道来:“我暗恋你很久了,大二上学期还和你告白过,但那个时候你说有在交往的人。几个月前,你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愿意和我试试,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我发现你还和东野有联系,我们大吵一架,互删了联系方式。” 姜郁脑瓜子嗡嗡的,听池嘉这话,她是在和东野声交往期间脚踏两条船? “可是……我……我出车祸的时候,你怎么没来看我?”姜郁脑子被巨大的信息量砸得有些迟钝,只能问出这个略显弱智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出车祸了!”池嘉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甚至不知道你和东野声订婚了,不然我看到你的订婚戒指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对不起,在你出事的时候,我没有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大脑想着姜郁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模样,眼睛里自然地酝酿出泪水。 池嘉说着,清凌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姜郁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好看的人就算哭了也是好看的。 她看直了眼,后知后觉地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你别哭了。” “你肯原谅我了吗?”池嘉用纸巾擦拭着眼泪,小声问。 姜郁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绕到这上面来的,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醒,“可是……我们应该算是分手了吧,而且,我也已经订婚了,再继续这段关系,于情于理都不太……” “玩弄了我以后就要把我扔掉吗?”池嘉攥住她的手腕,“更何况,我们当时只能算吵架,可没说要分手。” “那我现在说分手……”姜郁想把手抽回去。 池嘉紧紧捏住不肯松:“我不同意。” 第145章 我的小羊 6 一更 姜郁觉得头疼。 不是因为车祸的后遗症,而是因为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处境。 继续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姜郁退一步,“先放放这个问题,我们先去吃饭。” 池嘉:“去食堂吗?” 姜郁斟酌了一下,“不了,去外面。” 万一在食堂遇到其他熟识的人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池嘉的脸上出现笑容,“我请客。” 姜郁嗯了一声,想趁机挣脱开手,对方不肯松开,反而小声道:“都已经到校门口了,不会有其他人看见的。”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姜郁心情复杂地走着,抬眼看到池嘉的脸微红,嘴角噙着笑,似乎在为两人的关系“重修于好”而高兴。 姜郁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她难道真的是玩弄了纯情男生的坏女人吗? 天气微热,两人商量片刻后决定去吃冷串串。 昨晚和东野声在福佳巷吃了热串串,今天中午和池嘉在乐福商城吃冷串串。 奇妙的巧合。 两人点了单,除了冷串串外还各要了一份炒面做主食。 池嘉还特别强调了有一份要少放辣椒。 “你不喜欢吃辣吗?”姜郁问。 “我还行,让少放辣椒的那份是给你的。”池嘉说。 姜郁:“嗳?可是我喜欢吃辣。” “我知道,”池嘉在手机上点奶茶,头没抬,“但你胃不好,少吃点儿。” 炒面端上来的时候,奶茶订单也来了。 “给你点的是抹茶奶绿,你以前常吃喝这个口味,而且你不喜欢太甜,都是三分糖。”池嘉插好吸管,把奶茶推过去。 “谢谢。”姜郁端起奶茶吸了两口。 这个味道真的很和她的口味。 该死,脚踏两条船的几率上升了。 仔细想来,先前在教室里见面的时候,池嘉先是表现得如同陌生人,原因大概有两点,一方面是他们的关系不好摆在台面上,另一方面是两人还处在冷战期。 所以后来,池嘉听到她说头疼的时候,出于关心就不自觉地靠近她,并且亲昵地搭上话。 原本不合逻辑的行为在套上了池嘉的说辞后变得合理起来。 初遇的场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姜郁从头到尾分析个透彻。 她闷头吃了几口炒面后问:“池嘉,你是哪个系的?” “软件工程。”池嘉挑出盘子里的一颗虾仁吃掉。 “软件工程啊,”中文系和这个系别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们不在一个学院,是怎么认识的呢?” 池嘉本来想说通过社团认识的,但一想如果撒了这个谎,后续还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上,便改口道:“我们是在上体育选修课的时候认识的,当时选的是羽毛球,期末考核需要两个人组队才能完成,你和我一组,一来二去就熟了。”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郑妍不认识他。 “我那个时候就很喜欢你,”池嘉握紧手里的筷子,“不过你那时和东野声的感情很好,向你告白被拒绝了。” 姜郁有些尴尬:“这样啊。” 她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对她产生好感的,难道她的羽毛球打得很好吗? 面吃了一半,池嘉用纸巾擦了下嘴,问:“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姜郁略惊:“你没有我的电话号码?” “先前吵架,被我删掉了。连通话记录也删掉了。”池嘉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任性的。” 姜郁想说没关系,但一想自己欺骗对方感情的骚操作,最终选择了缄默,只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我不记得自己的号码,不如你把你的号码输到我的通讯录里,我再打过去。” “好。”池嘉接过手机,翻开通讯录,发现里面就一个号码,备注还是“亲爱的”。 想都不用想,这种厚脸皮的事情只有东野声才能做得出来。 池嘉顺手将东野声的备注改成“大猪头”,再给自己的号码备注成一颗红色的爱心。 获得了姜郁的手机号后,接着又加上了微信号和企鹅号。 池嘉心满意足。 姜郁揣着心事,胃口不太好,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终止和池嘉的这段不正当的关系,“池嘉。” “嗯?”池嘉老早就看出她的心思乱飘,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我觉得,我们两个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姜郁用竹签戳着盘里的面条,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就算你再提一遍,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池嘉已经料到了她会重提这茬,并不意外。 “但是……”姜郁抬起头来,有点着急,“这样是不对的,我和东野已经……” “我现在知道你们订婚了,所以又怎么样呢?”池嘉淡然,“如果被他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你就说是我勾引你的。” 姜郁被这话吓一跳,“勾引什么的,这种话别乱说。” 池嘉倾身凑近她,“姜郁,你看着我。” 姜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眼皮上的痣好清晰。 皮肤好白。 眼睛的形状外勾内翘的,好看得紧。 姜郁下意识屏住呼吸。 “是我的错,是我死缠着你不放,是我强硬地要你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有负罪感。更何况,你和东野声只是订婚,没有结婚,夫妻可以离婚,情侣可以分手,我不介意。” 池嘉的眼波微动,睫毛轻颤,“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不要再说分手的事就好。” “可以吗?”池嘉的手指碰到姜郁的手背。 姜郁被他的脸迷得晕乎乎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了好。 “太好了,”池嘉笑,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等——等等!这就是勾引吧?这就是勾引! 姜郁开口想反驳。 池嘉伸手,帮她把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声音带着软弱的祈求:“别反悔。” 姜郁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吃完饭后,池嘉提出要送姜郁回家。 “不用,我还是自己回家。”姜郁摇头,“我想要冷静一下。” 听到姜郁是用“冷静”这个词,而不是像一开始那般表现出强硬的抗拒,池嘉便不再坚持,“好,你是要坐车回去吗?我帮你拦车。” “不用,我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姜郁不设防地答。 “那你路上小心。”原来是住在离学校很近的小区。 “好。” “明天还可以见面吗?”池嘉问。 姜郁:“我明天没有课。” “你这个学期只有一门课,如果你只在上课的时候来学校,那我们一个星期只能见两次面。”池嘉认真地计算。 “那我……那我明天也来,到时候再联系。”姜郁小声说。 池嘉笑:“好,到时候联系。” 东野声在医院的口腔科上班。 不管什么时候,医院里的人都很多。 但口腔科比起其他的科室还是要稍微好上一点点。 在接连哄了两个小孩拔掉虫牙,给三个人洗了牙齿,又给一个老人补了牙后,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左眼青肿,半眯着睁不开,走路的时候脚有点跛。 东野声的眉头轻轻皱着,“你好?” 女人看到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医生,不自觉地半低下头,有种窘境被别人看到的局促。 “你应该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东野声看了眼她的跛脚,“腿是受伤了吗?还是天生的?” “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女人摇头。 “眼睛呢?”东野声问。 “医生,我是来看牙齿的。”女人说。 东野声抬了下下巴,“先躺下。” 女人在牙科椅上躺下,“医生,我的门牙断了,你看看应该怎么补。” 刚才说话的时候,东野声已经看到了她漏风的门牙。 东野声打开灯,拉近,“张嘴。” 女人依言张嘴。 两颗门牙各碎了一大块。 “牙是怎么碎的?”东野声问。 “不小心跌坏的。” “是吗?”东野声的脸上笑着,声音却是冷的,“是被你老公打的吧。” 女人的身体不动,但精神蜷缩得很小,近乎在颤抖了。 默认就代表承认。 “现在不能补,要先做根管治疗。”东野声淡淡说。 “大概要多少钱?”女人问。 “根管治疗大概要五百块,至于补牙需要另外的费用。” “五百?”女人惊讶,“还不算补牙的费用吗?” 东野声:“是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那就先根管治疗,后续补牙要多少钱呢?” “有便宜一点的,也有贵一点的。”东野声说。 女人没有细问,近乎是东野声回答的那刻就立马道:“要便宜点的。” 东野声甚至觉得,倘若女人被打坏的不是门牙,而是其他看不到的牙齿,她可能会选择忍着不来医院。 这个时候的病人不多。 东野声给女人换了一次药后和她聊起了天。 “今早是特意请假来补牙的吗?”东野声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我没上班,在家带小孩儿。把小孩儿送去上学才有时间来医院,等会儿还得赶回家做饭,再去学校接孩子回来。” “孩子还小吗?上下学都要接。”东野声看她的模样还年轻,但眉眼间有浓重的疲惫。 再加上青肿的伤口,像是一幅滑稽的画像。 “才六岁,刚上一年级呢,上下学都要接。” “在哪个小学读书啊?英德小学吗?”东野声问。 “哪儿能,那个小学是贵族学校了,学费贵得吓人,我家孩子在育才读书。” “哦,我知道,育才小学的附近有个阳光小区,你们家就在那里吗?” “嗯。”女人点点头,“幸亏比较近,不然可真够累的。” “医生,你结婚了吗?”女人问。 东野声愣了下,“结了,是个非常漂亮非常可爱的人。” 不自觉就用了两个“非常”。 东野声知道还没完,这样的问题后都会紧接着一个常规问题,只听女人问:“你们有孩子吗?” “当然有,我们有个可爱的女儿,不过她还一岁都不满。”东野声满嘴谎言,信口拈来。 “孩子还小,糟心日子还在后面啊。”女人捶了捶肩膀,语气里竟然有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不可思议,“幸好我家孩子已经能上学了,我也能轻松点。” 东野声的面色微微一沉。 心想,这是蠢女人的共性吗?喜欢以自己的角度展望别人的痛苦,将别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经历相比较,好似能从这样的举动获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签单子的时候,东野声看到了女人的名字,叫李淑娥。 他目送和李淑娥的脚一跛一崴地离开,觉得女人好奇怪。 为什么宁愿忍受另一个人的打骂和侮辱,降低自尊向另一个抠抠搜搜的人要钱,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必要活着呢?搞不懂。 倘若杀死她那个没用的丈夫,李淑娥说不定还会为没有经济来源而伤心,伤心后改嫁给另一个继续家暴她的丈夫。 东野声垂眼,看着单据上详细到门牌号的住址,改变了主意。 他喝了口热水,歪靠在椅子上,还没把凳子坐热,接踵而至的病人就让他忙碌了起来。 忙到让人心烦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不应该把在医院的工作内容设置得如此详实逼真。 想翘班了,但是会影响到后续的情节发展。 算了,先忍着吧。 忙到下午,东野声的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他在离开医院之前给姜郁打了个电话。 “喂?”姜郁的声音清明,“东野?” “嗯,是我。” “你下班了吗?” “刚下,准备回家了。” “哦,那你快点回家吧,我做了点菜,等会儿一起吃。” “你做饭了?我还说等会儿去福佳巷吃昨晚没来得及吃的小吃呢。” 姜郁痛心道:“你不早点说!今晚吃饭吧,明天再去福佳巷。” “好的!”不知怎的,和姜郁说话的时候总想逗她,好像不被骂就不舒服,“你以前都是叫我阿声的,从来不叫我东野,感觉好生疏。” 姜郁:…… 东野犬撒泼打滚:“试试嘛,叫一次阿声,就叫一次。” 姜郁冷酷无情地表示:“我挂了。” 说罢,电话另一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真挂了。 好凶哦。 东野犬趴在桌子上,尾巴懒懒地一荡一荡,觉得舒坦了。 第146章 我的小羊 7 一更 东野声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条银色的吊坠,坠饰还是小羊。 他已经能预料到姜郁拿到这个礼物时臭脸的样子了。 东野声:哈哈哈。 一进门,没人来迎接。 姜郁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可以吃饭了。” “你没有先吃吗?”东野声换好鞋,“路上堵车,我耽搁了好一会儿呢。” “没,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姜郁把盛好米饭的白瓷碗放到餐桌上,“冰箱里的食材挺多的,我随便做了几样。” 见东野声的目光落到餐桌的小菜上,姜郁提前说明:“我的厨艺很普通,也就填个肚子,不要抱太大期望。” “哪有,我觉得很好吃啊,”东野声拉开凳子坐下,“我又不是没吃过。” “谢谢肯定。”姜郁跟着落座。 “因为想我所以才等着和我一起吃晚饭的吗?”东野声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到碗里,笑眯眯地问。 姜郁嚼巴嚼巴菜叶,“你想多了,我只是懒得热两遍菜。” 东野声:…… 吃过饭后,姜郁抱着绵羊抱枕,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东野声洗好碗,擦了擦手,从厨房钻出来。 “坐这里。”姜郁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 “你在唤小狗吗?”东野声嘟囔着在她的旁边坐下。 换到电影频道,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很多年前的老电影。 “你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爱情片?”东野声问。 “我不记得了,随便看看。” 屏幕上的男女主站在海边谈心,身后是沉浸在灯海里的城市。 姜郁看了几分钟,略嫌无聊地换台,觉得动物频道的金丝猴吃水果要好看多了。 金丝猴开始吃第二个橘子时,一颗毛茸茸的头歪靠在她的肩膀上。 姜郁伸手推他。 东野声像块石头一动不动。 “别把全身的重量都倚过来啊,你好重。”姜郁用力地推了推。 “作为未婚夫的我想靠未婚妻的肩膀有什么不对吗?”东野声理直气壮。 姜郁无奈,“你好幼稚。” 面对言语打击,东野声无动于衷。 “算了,随你吧。”发尾扫到姜郁的脖子,她觉得有点痒。 想起中午和池嘉吃过饭的场景,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话,不安和愧疚感悄声滋长而出。 “东野,我们以前吵过架吗?”姜郁问。 东野声抬起头来,“为什么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 东野声:“吵架肯定会吵,哪对情侣不吵架啊。” “吵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因为什么?”姜郁犹豫着,“我们中间有分过手吗?” 姜郁还抱有几分希望。 “最严重的一次是……”东野声作出思考的模样,“我们只是冷战过一段时间,当时科室在传我和一个实习生的绯闻,所以你吃醋了,但我们绝对没有分手!” 姜郁有些失望:“这样啊。” 根据东野声所说,她应该是在这段冷战的时间里偷摸着和池嘉交往,估计是怀着一种报复东野声的心态。 她是这么蠢的人吗? 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现在说再多也晚了,她确实玩弄了池嘉的感情。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东野声从包里翻出首饰盒。 “什么啊?” “打开看看呗。”东野声把首饰盒塞到她手里。 姜郁打开,“哇,好漂亮的……怎么又是小羊?!” 姜郁的表情变化和预料中相同,东野声:哈哈哈哈。 姜郁:……无聊。 “小羊这么可爱,干嘛不喜欢啊?”东野声无辜地问。 “没说不喜欢,”姜郁捏着坠饰,“只是家里的小羊太多了。” 东野声笑着看她,心想:没啊,只有你一只。 “我帮你戴上。”东野声伸手接过项链。 姜郁本想拒绝的,但心底那一丝丝的愧疚感在作祟,她点了点头,侧过身子,撩起头发。 不多时便佩戴上。 “谢谢。”姜郁站起身。 “嗯?”东野声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儿?去照镜子吗?” “我要学习。” 东野声奇怪:“你这个学期只有一门不重要的选修课,学什么习?” “我要写论文。”姜郁自顾自地往客房的方向走。 “这门选修课的论文吗?距离这个学期结束还有三四个月呢,你急什么?”东野声跟在她的后面。 “唉呀,早点写完早点放松嘛,更何况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别的事?”东野声不悦地皱眉。 走进客房,东野声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小书桌上堆着好几本名著和红色封皮的参考书。 “……教资?”东野声从桌上拿起一本书,“你考这个干嘛?” 姜郁在书桌前坐下,翻开选来写读后感的名著,继续做读书笔记,“我们系能考的比较有实用性的证也就这个了。” “你以后想当老师?” “先考着,证多又不烧手。”姜郁完全回忆不起来大学这几年学习的知识,心慌得不行,不多考两个证拿在手里总觉得不踏实。 东野声觉得,雏鸟情节在姜郁身上体现得并不明显。 或者说,根本没有体现。 在他看来,姜郁在失忆的情况下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他,怎么都该有几分不同于其他人的亲密,就算是对他产生严重的依赖感也不为过。 可事实上没有。 这才刚从疗养院回来,她竟然把心思放到了考证上?! 察觉到杵在身旁的未婚夫迟迟不走,姜郁抬眼,颇嫌弃道:“你快走,别在这儿影响我。” 东野声:…… “你们医院也评职称的吧?你也该努力一把,评的职称高,对应水平的工资也高。”姜郁诚心规劝,毕竟谁都不会嫌钱多。 东野声:…… 他是来玩游戏放松的,可不是来内卷的。白天兢兢业业扮演牙医的角色就算了,怎么晚上还要回来看书学习啊! “我不要,我要玩,我白天已经很辛苦了。”东野声任性道,他弯下身子,头搁在姜郁的肩膀上,“你什么时候能陪我玩?” “你怎么跟……”姜郁下意识想说另一个人的名字。 东野声:“跟什么?” 姜郁敲了敲脑袋,努力回忆了一阵,“我忘了,我好像认识一个人,他也像你这样喜欢撒娇。” 东野声的眼神冷下来,但嘴角是带着笑的,“谁啊?” 姜郁想得头疼也想不起来,只能摇头,“不记得了。” 氛围有一瞬间变冷。 好巧不巧,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姜郁拿起手机一看,是郑妍给她打来语音电话。 奇怪,明明下午就已经打电话来八卦一通了,姜郁费了好多脑细胞才搪塞过去,怎么这个时间点又打来? 姜郁:“喂?” 郑妍慌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姜郁!姜郁!雨霏死了!” “什么?!”早上上课的时候,郑妍才说过陈雨霏是和她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只是这两天都没回寝室。 姜郁当时只是随便一听,没有深究,不想只隔了几个小时就听到陈雨霏死亡的噩耗。 “怎么死的?” “听说是中毒。”郑妍激动道。 “中什么毒?” “这个我不太清楚,她妈妈来寝室收拾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多套点消息,她就和辅导员吵起来了。”郑妍略带惋惜地说。 “她是自杀,还是……”姜郁沉默下来。 “听说是自杀。”郑妍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是和她的男朋友有关,前段时间我听到他们两人在吵架,唉,如果你还记得先前的事情就好了,雨霏和你关系那么好,她肯定会和你说为什么和男朋友吵架的。” 姜郁嗯了一声,不知该作何应答。 “你现在在做什么?和未婚夫在一起吗?”郑妍坏笑道。 姜郁抬头看了眼东野声,“嗯。” “唉,姜郁,我可真羡慕你啊,你能不能问问你未婚夫,他还有没有哥哥弟弟啥的,能不能介绍给我?” 姜郁想起东野声先前提过,他和家里的人都断绝了关系,“他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 “那堂兄堂弟,表哥表弟啥的。” 姜郁:“额……我等会儿帮你问问。” 挂掉电话,东野声立马道:“我跟那些人都断关系了。” 姜郁笑:“我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嗯。”东野声低着头,扯了下她脖子上的项链。 “东野,你以前有听过我提起陈雨霏的事吗?”姜郁拍开他的手。 “我只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不错,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东野声捂着被她拍开的手,委屈地说。 时间倒回三天前。 周五下午,东野声去疗养院看望完姜郁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着车去了距离大学城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公寓。 东野声把车停在公寓的大门口,这个公寓的地势比较偏僻,门口连安保人员都没有,楼房看起来较为老旧。 他拿起驾驶座上的手提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和一顶黑帽子和一个黑口罩。 东野声脱掉身上的亮色外套,这件外套很好,姜郁很喜欢,今天多看了他好几眼。 换上黑色的运动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提上剩下的东西下车。 一路上到三楼,走到309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门开,是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 她的脸上化了精致的妆,耳朵上戴着一对红钻耳坠,身上穿得轻薄,只着一套玫红色的丝质蕾丝裙。 “你怎么打扮得跟来偷情似的。”陈雨霏捂着嘴笑,把门拉开。 东野声摘下口罩,笑道:“难道不是吗?” “切,”陈雨霏撇过头,红唇微微嘟着,“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为了姜郁来的。” 东野声四下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真少。” “我又不打算在这里长住,”陈雨霏软靠在东野声的手臂上。 东野声闻到她的身上有股略重的香水味。 烦。 等会儿衣服上要沾到味道了。 “你的男朋友不在吗?” “什么男朋友啊,都分手了。”陈雨霏没好气道,“真是无语,都33岁的人了还骗我是25岁,而且,你知道吗?他竟然已经结婚了!” “只能说你蠢,连那种白痴的谎言都信。”东野声说。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信他的话?如果他不是长得还行,又是个牙医,我才不会搭理他。” “牙医是你的某种癖好吗?”东野声故意道。 陈雨霏哼了一声。 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陈雨霏把东野声的帽子摘掉,伸手想捋一下他微翘的头发。 东野声侧过头躲开,嫌恶道:“别碰我。” “干嘛啊,”陈雨霏生气地把帽子盖回他头上,“不肯让我碰你,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你猜?”东野声靠近她。 靠这么近,像在说悄悄话。 东野声的个子高,骨架大,现在又穿得一身黑,像是某种危险的野生动物。 陈雨霏听他说话,只觉得半边的身子都是麻的。他的眼神让陈雨霏有种自己被当成食物的错觉。但带来的感触并非恐惧,而是期待。 “我——”她刚吐露一个字,就觉得自己的左臂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好像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扎了一下。 接着,胃里翻腾起一股极其强烈的恶心感。 陈雨霏低下头,看见东野声手里拿着一支针筒,尖尖的针头刺进她的皮肤里。 后面的话因为呼吸不畅已经说不出来。 东野声把针头从她的皮肤里□□。 陈雨霏倒在沙发上,大口地呼吸着,意识开始不清晰。 “姜——姜——”陈雨霏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东野声。 “是啊,”东野声微笑,“如果你没有接到她出车祸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你今天就不会死。” “不过嘛,”东野声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也不一定,像你这么讨厌的人,如果一直在她身边转,我最后都会出手的。总之,再见啦。” 话毕,陈雨霏已经面孔发青地断了气。 东野声叹了口气,从带来的手提包里拿出手套戴上,接着用毛巾将针筒上的指印擦掉,塞进陈雨霏的手里。 还没完。 进入房间后的痕迹也要细心地清理掉。 虽然是伪造的自杀现场,并不算高明,但还是能糊弄一段时间。 第147章 我的小羊 8 一更 林瑜和陈雨霏第一次见面是在长途客车上。 时值一月,除夕将至。 陈雨霏刚和妈妈通完电话,心情烦躁。这次过年得回乡下的姥姥家,坐着这趟长达四小时的客车到镇上后,还得再坐半小时的小车到村里。 路途遥远,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打电话向妈妈抱怨想让她来接自己,谁知对方劈头盖脸把她数落一顿。 车上的暖气没开,陈雨霏裹紧了围巾,抖着脚,问司机:“师傅,都到点儿了,怎么还不走啊。” 司机:“人没来齐。” “这不都来了吗?”陈雨霏站起身,往身后扫了一眼。 “你旁边的座位不是空着的吗?”司机低头查看乘客的登记信息。 “那我们也不能这么一直等着啊,天这么冷。”陈雨霏碎碎念着。 “再等十分钟,他不来我们就走了。”司机放下登记表,拧开热水杯抿了一口茶。 陈雨霏一边在心里抱怨这个不准时上车的乘客,一边骂这个抠搜得连暖气都不开的司机。 十分钟后,最后一个乘客终于踩着点来了。 陈雨霏斜瞅了他一眼,发现此人的眉眼处竟然和东野声有一二分相像。 虽只是个劣质的仿冒品,但已经够用了。 陈雨霏抛开先前的成见,和对方搭话。 来回一番对话后,陈雨霏得知了此人名叫林瑜,是个牙医。 职业竟然也和东野声一样。 陈雨霏本就有找代餐的意思,而林瑜也被陈雨霏的主动勾起了几分不轨的情思。 一来二去,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寒假还没过,男女朋友的关系便定下了。 陈雨霏还在上大学,林瑜为了方便和她见面,特地在外面的小区租了间房。 大学城周围的房价高,房租也高,林瑜不想在她身上花这么多钱便把地址选远了些。 公寓的地址偏,环境也不算好。陈雨霏住过一晚就挑剔个不停,为此还和林瑜吵了一架,不过很快就和好了。 为了不让同学起疑,她平日都是在寝室住,只有周六周日才会到公寓里吃代餐。 喜欢的人不能碰,明示和暗示的方法都用过了,对方仍旧无动于衷。 所以陈雨霏除了继续和林瑜保持关系外,也在物色着新的代餐。 如果不是姜郁打来的那个求救电话,陈雨霏觉得自己和东野声是没有可能的。 可命运总是充满着无数机遇和巧合。 用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内容作为要挟,陈雨霏成功和东野声见上面。 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是软柿子,不由她拿捏。更没想到设想中旖旎的一夜变成了她的死期。 东野声临走前处理掉了自己来过的痕迹,还将陈雨霏手机里和他的通话记录删除,各软件上的联系方式也删干净。 本来想直接把手机拿走,但手机不在死亡现场反而让人生疑,更何况相关部门要调出通话记录也非难事。 东野声衡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手机带走。 陈雨霏的尸体在沙发上躺了两天。 周日晚上,林瑜给家里的小孩过生日,在小孩的聒噪声以及糟糠妻的埋怨声中念起了陈雨霏年轻的身体,便寻了借口出门。 他在路上买了个蛋糕,决定去公寓碰碰运气。倘若陈雨霏还没走,那就说几句软话哄哄,最后温香软玉抱满怀。倘若走了,那就在公寓过一夜,总归好过回家听孩子哭闹。 林瑜的算盘打得极好,没料到自己预测的这两种情况都不适用,最后面对的是一具躺在沙发上的冰凉凉的尸体。 蛋糕摔在地上,奶油和蛋糕胚砸个稀巴烂。林瑜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逃跑。 幸而他足够冷静,略加思考后没有选择后一种处理方式。 这个房子是租的,当初出面和房东交涉的人是他。房子里死了人,就算他现在逃跑,避了一时的灾祸,但不久后警方还是能查到他的头上。 弄不好还会冠上畏罪潜逃的名头。 林瑜深吸一口气,拨下报警电话,看来出轨的事是瞒不住了。 东野声离开了客房。 姜郁以为他是去书房奋发图强看医书,不想半小时后又踅回房间。 “还在看书吗?”东野声凑过来。 他的身上带着清新的沐浴露香味,头发蓬松,乖巧的样子看起来像一只刚洗完香香的金毛。 “你去洗澡了?”姜郁问。 “嗯。”东野声笑,“闻到沐浴露的味道了吗?” 姜郁回:“闻到了。” 姜郁盯着他的头顶,“有根头发翘了起来。” “哪儿?”东野声自觉地矮下身子,“你帮我弄弄。” 姜郁伸手把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松开手,头发还是翘着。 再按,再翘。 “不行,一直翘,得用梳子蘸点水梳下来。”姜郁放弃。 “那算了,好麻烦,明早再说。”东野声亮出手里的厚重书本,“看,我很听你的话哦,我也要学习了。” 姜郁瞄了眼硬质封皮上复杂的英文单词,头疼地放弃将其翻译成中文,“那很好啊,加油。” “好敷衍的夸奖。”东野声不满意地说。 姜郁想了想,抬手摸了摸东野声蓬松干净的头发,“那很好啊,加油。” 东野声:“……你把我当成狗狗在夸吗?” “所以,到底要怎样啊?”姜郁无力道。 东野声哼了一声,拿着书走到小床前,鞋一脱,翻身上床,霸占了姜郁睡觉的地方。 他人高腿长,小床被他霸占得满满的。 把枕头竖起来靠在床头,东野声枕上去,开始低头看书。 房间里安静下来。 姜郁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立时打消了要把他赶回书房的念头,转头继续自己的学习。 一个小时后,姜郁看完了二十来页书,做了两页的读书笔记。 她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去—— 硬皮医书放在床头柜上,刚才竖起来的枕头已经横放在床头,东野声侧着身子,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睡得很熟。 姜郁不知是因为她看书看得认真还是身后的人动作太轻,她完全不知道东野声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白天在医院里上班挺辛苦,东野声刚才也洗漱过了,姜郁不想扰他清梦,便把叠好的被子展开,轻轻给他盖上。 东野声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皱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姜郁看着他的睡颜,不知不觉间将他和昨晚梦中的小男孩对上。 这个皱眉的微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姜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你的学习任务完成了吗?”东野声睁开眼。 姜郁被吓了一跳,立马收回手,“原来你没睡着啊。” “没,睡着了一会儿。”东野声笑,“你摸我的头发时我刚好醒过来。” “哦,”姜郁在床沿坐下,“你刚才做噩梦了吗?” “没啊,为什么这么问。”东野声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半张脸,能闻到上面残留着洗衣粉的馨香。 “我看你眉头紧皱才这么猜的。”姜郁回他。 东野声眨眨眼睛,“那是我梦到正准备吃饺子的时候,饺子飞走了。” 略微感伤的气氛荡然无存。 姜郁:“……哦。” 看来纯粹是她多想。 东野声坐起身来,“我回主卧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好,拜拜。”姜郁笑道。 东野声走后,姜郁接连着学了一个半小时。 之后就是洗漱,睡觉。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变成小羊的梦。 而且梦中的内容和上一次能够衔接起来。 小东野的脸上都是伤,鼻子在流血,皮肤青紫,像是一幅抽象的油画。 他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在门外。 姜郁不知道,该不该将身后的居所称为房间。这出居所似乎是在地上刨出的一个洞,洞口用一扇木门遮挡。 门外在下大雪。 东野声穿着不合身的破旧大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都是雪。 外面很荒凉,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旁边唯一一处亮灯的地窝子。 其余是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姜郁仰起头咩咩两声。 小东野低下头,用乌溜溜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 小东野的怀抱比她想象中要暖和。 遭遇这种境况,普通的孩子肯定都会哭。 但是小东野看起来无动于衷,他的脸上没有眼泪,没有表情。 静静地站了不知道多少分钟,连姜郁都开始感到寒冷。 身后的门终于开了。 来开门的是上个梦里出现的中年女人,她开门的动作小心翼翼,叽里咕噜地说了话后把小东野放了进来。 地窝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姜郁紧绷的身体都舒缓了不少。 像大熊一样健壮的男人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呼声很大,像在打雷。 另一个年轻女人拉着小东野坐在离男人不远处,从兜里拿出一个圆形的小扁盒子,盖子打开,里面是黄色的药膏。 之所以能分辨这种膏体是药膏,是因为姜郁闻到一股冲鼻的药味。 年轻女人将药膏敷在小东野的额头上,嘴角处,脸颊上。 最后涂在他溃烂的冻疮上,反复揉搓。 年长一些的女人摸着小东野的头,小声嘀咕着。 小东野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年长的女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脊背,示意他快点睡觉。 话毕,小东野紧紧抱住小羊,蜷缩着睡在炕上。 睡觉的时间快速跳过。 姜郁一闭眼一睁眼,天色亮了。 一早,小东野便躲在角落里吃中年女人准备的早饭,边吃边注意炕上的男人。 时不时还分点自己的口粮给姜郁。 姜郁摇头,现在是在梦里,她不觉得饿,吃不吃都无所谓。 但小东野强硬地将饼凑到小羊的嘴边,“没关系,吃。” 这是姜郁第一次听到小东野说话,他说的是汉语,而不是晦涩难懂的哈萨克语,所以姜郁能听懂。 她惊讶得微微张嘴,小东野趁机将饼塞到小羊的嘴里。 早饭结束,小东野拿着麻袋去外面背雪。 这里没有直接的水源,一家人日常生活用的水都是来自天上飘落而下的雪。 姜郁跟在小东野的身后。 这时的天乌蒙蒙的,雪停了。 姜郁不知道这里是地球上的哪个角落,只觉得这个地方好贫瘠,看不到任何高大的植物,连高草都没有,更别提树木。 小东野的动作麻利,一连背了好几袋的雪。 年轻女人架了铁锅,将背来的雪化成水,过滤掉里面的土渣就可以用。 姜郁跟着小东野跑了几个来回,年轻女人笑着用手指着她,嘴里又冒出一串叽叽咕咕的词语。 小东野放下麻袋,又把小羊抱了起来。 姜郁想要拒绝,但开口就是咩咩声。 和咩咩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叫骂的声音。 年轻女人脸色一变,小东野把小羊抱得更紧。 姜郁猛然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不停喘着粗气。 男人的叫骂声简直就是噩梦开始的讯号。 姜郁开灯,视线落到墙壁上的水彩画上。 这个连环梦实在真实,姜郁觉得不像梦,更像是某个人的真实经历。 想要对梦境加以分析,可大脑昏沉,词语无法组合成有逻辑的语句。 她关掉灯,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这次姜郁特别留意了醒来的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八分。 接着倒头睡去,虽然很想梦到续集,但和上次的情况一样,中途醒来后便没有继续做梦,一睡到天亮。 醒来时,东野声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是热腾腾的早餐,一个水煮蛋,一份切好的千层饼,一杯温热的清水。 姜郁刚在餐桌前坐下,东野声适时打来电话。 “起床了吗?”他问。 “嗯。”姜郁拿着鸡蛋在桌沿敲了敲,“已经在吃早餐了。” “起了就好,我担心你起晚了早餐就凉了,吃冷的食物对胃不好。”那头传来的除了东野的声音外还有滴滴的鸣笛声。 “你还在路上吗?边开车边打电话很危险的。” 单手不好剥鸡蛋,姜郁干脆放下鸡蛋,转而去咬千层饼。 “在路上,有点堵车。”东野声说。 “唔——”姜郁嚼着饼,“路上小心。” “嗯,”东野声心情很好,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会小心的,你吃早餐吧。” 吃完早餐后,姜郁才去浴室洗漱。 她刚刷好牙齿,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来电人备注是一颗爱心图标。 姜郁:…… 摁下接听键,对方开门见山:“今早可以来学校吗?” 池嘉的声音有点紧张:“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有点早,我提前和你说一声,不是在催你,就……” 姜郁沉默着等他说完。 “我太想见你,所以忍不住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 第148章 我的小羊 9 一更 池嘉清楚,他能够成功骗到姜郁靠的是运气和时机。 哦,他的脸也是一大功臣。 现在相处的时间短,姜郁还没有发现漏洞。 但时间一长,肯定会露出马脚。 为了尽量延后这一天到来的时间,池嘉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和姜郁分别的当天,池嘉疯狂地查询和姜郁相关的信息。 她的院系,班级,班主任,辅导员,班上同学,以及以前的室友。 文学鉴赏课上和姜郁坐在一起的女生叫郑妍,是姜郁在大一大二时期的室友。女生寝室是四人寝,除了郑妍以外,姜郁的另外两个室友,分别叫做肖婧和陈雨霏。 其中,和她关系最好的女生叫做陈雨霏。 池嘉把这些整理好的信息放到便签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或者添加新的内容。保险起见,他还特意给自己的便签设置了密码。 至于姜郁的口味偏好,喜欢的食物和颜色,喜欢的小动物等等细节,已经在长久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地烂熟于心。 这是游戏世界,绩点对他毫不重要。 池嘉把排得满江红的课程表抛到脑后,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隔日该用什么理由把姜郁约出来,见了面后要做什么。 越想越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池嘉坐在床上组织了很久的语言,然而电话拨出去后语序还是不受控制地混乱起来。 最后还说出了肉麻无比的话。 “我太想见你,所以忍不住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池嘉说完这句话后,脸已经涨红了。 姜郁躲开粉色泡泡的攻击,全然抓错了这句话的重点,“不早,都已经九点了。” 池嘉已经习惯了她的木头属性,说不上失望,自如地接话道:“今天早上可以见面吗?” “现在?你早上没课吗?”姜郁问。 池嘉撒谎道:“没有,我的课很少。” “可是,我想先在家里看会儿书。”姜郁犹豫着。 “那我们在图书馆见面,我正好把作业带过去写。”池嘉建议。 在家里免不了有偷懒的想法,还是在图书馆里比较有学习的氛围。 姜郁一口应下。 “好,我们一个小时后在图书馆门口见。”池嘉开心地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后。 池嘉在图书馆门口和姜郁准时碰头。 “我昨天就想说了,你挎的这个绵羊包很可爱。”池嘉的心情很好,眼睛里流露出亮晶晶的笑意。 姜郁不自在地扯了扯挎包的肩带,对他微笑。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提这包是东野声给她买的比较好。 两人刷卡走进图书馆的大门。 馆内很安静,就算有人说话也极其小声。 姜郁好奇地环视四周。 “图书馆总共有六层,每层都有自习位置,一楼有专门开放的自习区,位置最多。负一楼的位置最少,人流量也少。”池嘉压低声音解释。 姜郁的视线扫过一楼人数寥寥的自习区,“为什么人这么少?” “现在开学没多久,图书馆里冷清是正常的。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自习区的座位才会供不应求。” “原来如此,那我们要去哪层楼自习?” “负一楼。”池嘉顿了顿,“一来人少,二来这层楼里主要是存放数学系的书籍,你不用担心被同系的人看见。” 这句话带了点委屈的意味。 到了负一楼,情况果真如同池嘉所说。 书架的后侧,贴墙的位置零星摆了几张双人或单人书桌。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诶。”姜郁惊讶道。 “可见非考试周的图书馆里人流量是多么惨淡了。”池嘉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掏出纸巾把桌子和椅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后才让姜郁坐下。 “谢谢。”姜郁把挎包脱下放到书桌上,从里面拿出考证的资料书和笔记本。 姜郁今日穿的白T配浅色牛仔裤,清清爽爽的学生气。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的项链,坠饰是一只小羊。 “你很喜欢羊吗?”池嘉疑惑地问,“你的挎包还有项链上都有小羊。” 池嘉以前没发现她有收集小羊饰品的爱好。 “不是,”姜郁捏着脖子上的坠饰,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是东野买给我的。” 池嘉脸色一黑,“那这个挎包……” 姜郁点点头。 “你又不喜欢羊,他给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托了东野声的福,池嘉的好心情被毁了一半。 “他说他很喜欢小羊。”姜郁松开坠饰,转而去摸毛茸茸的背包。 池嘉定定地看了会儿姜郁的侧脸,只觉得东野声这个王八蛋一语双关用得可真够有意思。 “你住的地方也有很多小羊吗?”池嘉试探性地问。 “嗯嗯。”姜郁点头,“家里的摆件和插画都有小羊元素,我的睡衣上也有小羊的图案。” “他这是把自己的喜好硬套在你的身上。”池嘉说。 姜郁一愣,她还从来没有从这种角度思考过。 “还好吧,我也不是特别讨厌小羊。”姜郁垂眼,把书翻开。 池嘉看她的反应,趁势而上:“以前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他的坏话。” 姜郁面上不动声色,耳朵却偷偷竖起来。 池嘉却没了下文。 只见他装模作样地翻开书,开始学习。 姜郁等了等,用笔头戳了戳他的手臂。 池嘉心里好笑,“什么事?” “我说了东野的什么坏话啊?”姜郁问。 “你说他很花心。”池嘉信口就来。 姜郁一想东野声的长相,确实很能招蜂引蝶,“还有呢?” “你说他很小气,经常为了一件小事生很久的闷气。”池嘉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你们某次为了一件很小的事情吵架,他足足有一个星期没和你说话。” 姜郁略惊:“他竟然是会冷战的类型吗?” 东野声厚脸皮的形象已经深入姜郁的内心。 池嘉肯定地点头,“会的,你当时举了不止一个例子。” 姜郁垂头沉思。 “而且,你还曾怀疑过他和别的女人关系过于密切。” “过于密切”这个形容的意思不言自明,姜郁回想起东野声说过,两人曾经吵过最严重的一次架是因为他和科室里的某个实习生走得太近。 姜郁越想,面色越发凝重。 池嘉见目的达成,便不再继续往下,见好就收。 姜郁心事重重地看了会儿书,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烈。 原本她还觉得失去记忆没关系,但现在面临的境况却让她越发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 和她关系亲密的人真的没有对她隐瞒重要的事吗?会不会仗着她失忆,胡乱编造莫须有的事实来迷惑她呢? 不管是东野声,还是坐在她身旁的池嘉。 姜郁看向池嘉。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 “没事。”姜郁摇了摇头。 虽然池嘉表面上对她很好,但他说的话里究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想到这里,姜郁站起身来。 池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去一趟洗手间。”姜郁勉强地笑了笑。 池嘉以为是她心里挂念着先前的事情,行为才有些反常,便没有追问。 负一楼的洗手间里根本没有人。 姜郁站在洗手台前,看到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 脖子上的小羊项链在灯光下闪着银光。 心绪乱成一团,姜郁还没有抽出线头,有人突然从外面进来,她连忙拧开水龙头,假装在洗手。 “姜郁!”身后的人突然叫了她一声。 这熟悉的声音是郑妍的。 姜郁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背着粉色书包的郑妍。 “嗨。”姜郁扯出一抹微笑,这个时候她倒是喜欢郑妍粗神经的特质。 “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怎么会在图书馆?”郑妍问。 “我来借两本书看。”姜郁随口道,“你呢?” “我是来用图书馆里的电脑查论文的。”郑妍说完后四下看了看,凑到她跟前小声问:“你现在有时间没?” 姜郁迟疑片刻后答:“有,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超级大八卦要和你说。”郑妍挤眉弄眼道,“你等我一下,我先上个厕所。” 几分钟后,郑妍从厕所隔间里出来,飞速洗好手后揽着姜郁的手臂,“走走走,我们去楼上说。” 两人从负一楼爬到一楼,图书馆的这一层特别宽敞。 储存文学类书籍的文学区旁边有一扇玻璃门,玻璃门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特别大的天井。 天井的四条边各放一条大长凳,是学生背书的好去处。 不过对于郑妍而言,就是说八卦的好去处。 两人霸占了一条长凳,郑妍把书包脱下放在凳子上。 “我昨晚不是和你说陈雨霏自杀了吗?”郑妍先来个前情提要。 “我记得。” “我今早听说了,陈雨霏是为了男朋友自杀的。” 姜郁一怔:“什么?” “他的男朋友还是个年长她好几岁的老男人。” 虽然郑妍的表情夸张,希望姜郁能立马拜倒在这一爆炸性消息之下,但姜郁的第一反应还是皱眉:“郑妍,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些消息的?” “事情闹到辅导员那边,被那群老师当成饭后谈资,讨论得热烈,我去找辅导员办事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吹水,正好吹到这个部分。”郑妍咂了咂嘴,“如果你没有失忆,最先知道这个超级大八卦的人就是你了。不是我说啊,姜郁,你可真能憋,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和谁说过雨霏的闲话。” 郑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姜郁,她和陈雨霏的关系匪浅。 自己的好朋友死去,还是以这样的死法死去,姜郁应该感到难受。 可事实就是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这种现状让姜郁感到无力,连面上都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 “雨霏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姜郁问。 “好像是个牙医吧,都结婚了。”郑妍叹了口气,“雨霏估计是被这个人骗了,被动当了小三。” “牙医啊。”姜郁小声嗫喏着。 “嗳,你要不要参加雨霏的葬礼?”郑妍碰了碰姜郁的胳膊。 “我……”姜郁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的头顶上冠着“陈雨霏的好朋友”几个大字,真到了葬礼现场,说不定会被陈雨霏的父母拉着倾诉一番,这还是父母明事理的情况。 若陈雨霏的父母是不明事理的,那么姜郁要面临的只能是他们的责备和埋怨。 可是,于情于理,她又是应该去的。 “你要去吗?”姜郁干脆把问题抛回给郑妍。 “我肯定要去嘛,”郑妍直言,“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八卦可以听。” 图书馆外响起了下课铃声。 “哦!时间不早了!我等会儿还有课,拜拜啦。” 郑妍边说边背上书包,“你确定要去后,告诉我,我们到时候一起去,还能做个伴。” “她的葬礼是什么时候?”姜郁问。 郑妍:“三天以后。” 姜郁离开天井,回到负一楼的自习座位上时发现池嘉已经要坐不住了。 “是肚子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池嘉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你去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准备去找你了。” 姜郁把自己遇到郑妍,被她拉住说了一番八卦的事情告诉池嘉,末了问“你以前有听我提起过陈雨霏的事吗?” “我只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不错,其他的就不大清楚了。”池嘉没想到昨晚才查到的情报,今天就能派上用场。 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嗡嗡震动起来。 池嘉睃了一眼,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东野声的名字。 原本的“大猪头”已经被修正了,池嘉觉得有点可惜。 “喂?东野?”姜郁接起电话,小声说。 东野声笑:“怎么声音这么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姜郁默默偏过头看了眼池嘉,“别胡说,我在图书馆学习呢,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哇,好小气,一定要有事才能打吗?我单纯想你了也能打吧?” 姜郁已经能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姜郁张嘴,话只开了个头,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触到温热的皮肤。 是池嘉的手背。 他故意贴过来的。 姜郁意欲把手挪开,不料对方追着牵住她的手,牢牢握住,不肯松开。 “喂?干嘛突然不说话了啊?你旁边有人吗?”东野的声音收敛了几分玩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刚刚有只小狗从我的脚边溜过去,不小心踩到我的脚背,我有点被吓到了。” “图书馆里怎么会有小狗?” “有的,是偷偷跑进来的小狗。” 第149章 我的小羊 10 一更 东野声并没有在“小狗”的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对话便回归了他打这通电话的初衷:“晚上不要做菜,我们出去吃,顺便去看电影。” “去福佳巷吗?”姜郁兴奋地问。 “随你高兴,你想去哪里都行。” 姜郁:“好耶!” 池嘉不满地捏了捏她的手。 “那你好好学习,我不打扰了,晚上见。”说完,东野声挂掉电话,随即,脸色沉下来。 算算时间,按照他设置的剧情,姜郁和池嘉也该有交集了。 另一头。 挂掉电话的姜郁准备继续看书,然而左手还被“小狗”攥着。 “池嘉,松手。” “我不要。”池嘉的视线落在书本上,但内容一点也没有看进去。 “我要记笔记了。” “你没牵你的右手。” 主动权掌握在姜郁的手里,池嘉纵是耍脾气也不敢过火,强硬地攥着姜郁的左手没一会儿后便轻轻松开,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只是感觉脚背被小狗踩了一下,姜郁并没有生气,她摇了摇头。 两人俱是沉默。 过了几分钟,池嘉把头靠了过来,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姜郁翻书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想伸手推他。 却发现他的脸已经烧红了。 姜郁失笑,都害羞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做这种动作。 姜郁本来就怀疑两人曾经交往过这一说法的真实性,看到池嘉的反应,怀疑程度愈发深了。 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对于曾经是男女朋友的两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等会儿可以陪我去吃饭吗?”池嘉问。 “可以。” “可以看电影吗?”池嘉得寸进尺。 姜郁默了片刻,问:“你是故意的?” “我想要和他相同的待遇。”池嘉可怜兮兮地说,“很过分吗?” 姜郁看着他的脸,投降道:“不过分。” 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才欺骗她,趁机接近她的吗? 姜郁觉得不大可能。 但直接问肯定不会得到答案,不如趁着接触的机会多留意他的动机。 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池嘉在门口偶遇了同寝室的室友。 “诶?你在图书馆啊?今早怎么不见你去上课?杨教授点名了。”室友眼睛往旁一瞟,瞟到一旁的姜郁,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恍然,不等对方解释便自顾自地说:“哦,懂了懂了。” 池嘉不否认也不肯定,由着对方胡思乱想。 等室友一走,姜郁表情古怪地问:“你不是说了早上没课吗?” 池嘉:“……这个课不重要。” 见姜郁还是一脸不赞同,池嘉继续道:“只要期末考试能及格,杨教授就不会为难学生,他管得还挺松活的。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想要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姜郁本来就没有立场生气,听了他的解释后更没脾气,“别纠结这件事了,我们快走吧。” 池嘉的心思活络起来,“要去福佳巷吃小吃吗?” “我和东野去过那里,换个地方比较好。”姜郁无意泼他冷水,但被小吃店的老板认出来就尴尬了,“既然要去看电影,我们不如在电影院附近的餐厅里吃,比较方便。” 池嘉同意了她的提议。 学校附近就有一个电影院,不过保险起见,两人还是乘车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昨天中午吃冷串串,今天中午吃凉面。 单吃凉面吃不饱,额外加了一份鸡腿和冰粉。 冰粉里有葡萄干,花生碎白芝麻,切碎的西瓜哈密瓜,颜色怪好看的。 姜郁一边搅拌着爽口的冰粉一边问:“我们等会儿看什么电影?” 池嘉点开购票软件,“最近有部新的悬疑片上映,叫《昨日重现》,我们看这个怎么样?” “评分高吗?” “还不错,上8了。” 姜郁拍板决定:“就看这个。” 电影院里的人不多。 池嘉取票,姜郁去服务台买爆米花。 奶油味和玉米味的爆米花各买了一桶。 端着两桶爆米花一回头,差点撞到别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郁连声道歉。 差点被撞到的女人摘掉墨镜,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惊讶道:“姜郁?” 姜郁对眼前的脸毫无印象。 “你一个人来看电影么?”女人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两桶爆米花上。 “和朋友一起来的。”姜郁的视线往取票机的方向飘,取好电影票的池嘉看她们搭上话了迟迟没有过来,转到另一个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最近有时间吗?”女人问。 “还好吧,课不算多。”姜郁硬着头皮接话。 女人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如果有时间,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哥。” “啊?”你哥是谁? 女人误把姜郁的问句当做拒绝,软着声音劝说道:“虽然你们当初闹得不太愉快,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基础还是在的,他现在因为车祸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已经好长一段时间……” “车祸?”姜郁心里一跳。 她也因为车祸在病床上呆了不短的时间。 只是巧合吗? “你哥在哪个医院?”姜郁问。 “康佳医院。”女人高兴道,“你愿意去看他了吗?” 她表现得这么热情,姜郁反而不好说自己出车祸失忆的事情,不过现在至少能确定一点,自己和她口中的“哥哥”关系匪浅。 “嗯,”姜郁顺势点头,“他住哪个病房?我有时间就去看。” 姜郁说完话,身后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孟瑶!电影要开场了!” “马上!马上!”孟瑶对着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朋友招了招手,“你先进去,我买完爆米花后就来,我哥在住院部六楼的41号病床……服务员,麻烦你给我装两桶小份的奶油味爆米花!” 姜郁默默记下楼层和病床号,和孟瑶说了再见后,慢悠悠地走到贩卖机前的池嘉身边。 “那个人是谁?你的同学吗?”池嘉说着,从贩卖机下方的取物格里拿出两瓶粉色包装的饮料。 “嗯,她和朋友一起来看电影。”姜郁下意识隐去真相。 池嘉也不作怀疑。 两人并肩走到3号放映厅里。 厅内的灯已经熄灭,屏幕上正在播放电影的片头曲。 姜郁借着屏幕上的光,找到自己的座位。 池嘉就坐在她的旁边。 电影开场十分钟左右,吃了好几颗爆米花的姜郁觉得有点口渴,她拧开粉色包装的饮料。 甜丝丝的梅子味很清爽,一不留神就喝了小半瓶。 然后,视线有点花了。 屏幕上的人有了重影。 “池嘉。”姜郁侧过头,小声地喊了他的名字。 “嗯?”池嘉靠过来。 “我的头有点晕。”姜郁晃了晃脑袋,晕乎乎的感觉不但没有散开,反而更厚重。 “头晕?是感冒了吗?”池嘉担忧地用手背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不是,我好像喝醉了。”姜郁拿起手边的饮料向他示意。 “喝醉?”池嘉的声音有几分难以置信,“这个饮料里面虽然有酒精,但不至于喝醉才对。” 他前几天才买来喝过。 “可能我是酒精不耐受体质,特别容易醉的类型。”姜郁揉着太阳穴。 “很不舒服吗?我们现在出去,买点醒酒药来吃。”池嘉说着准备起身。 姜郁按住他的手,“没这么严重,买电影票的钱别白费了,我借着看电影的时间睡会儿就好。” 她闭眼仰靠在椅子上,“电影放映完后,你记得叫我。” 说完这句话后没一会儿,姜郁睡着了。 池嘉小声喊了她几次,没有得到回应。 黑暗中,他只能勉强看清姜郁侧脸柔和的轮廓。 悄悄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红绒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枚没有任何修饰的银色戒指。 这是从银饰店里买的。 价格和品相肯定比不上东野声给她买的那个钻戒。 想到这里,池嘉又生起气来,这王八蛋还挺会给自己开挂。 他从早上开始就在思考要不要把这枚戒指送给姜郁,然而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送出去。 池嘉执起姜郁垂下的手,摘掉她无名指上亮闪闪的钻戒,再把自己买的这一枚戒指推上去。 然后,牵着姜郁的手看完了电影全程。 电影院里黑,别人看不见他上扬的嘴角,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电影临近尾声的时候,他又悄悄将戒指换回来。 仿佛做了个绮丽短暂的梦。 放映厅里的灯一亮,池嘉敏捷地伸手帮她挡住眼睛,避免她被强光刺激到。 几分钟后,姜郁揉了揉眼睛,睁开。 池嘉把手收回来,“电影结束了,你的头还晕吗?” 姜郁笑,脸红扑扑的,“没,睡了一觉已经不晕了。我现在精神百倍。对了,这部电影的凶手是谁?” “没有凶手,就是自杀。”池嘉说。 姜郁皱着脸,“好没劲。” “虽然结局听起来挺没劲的,不过过程还可以。”这部电影侧重的本来就不是犯罪的手法,而是群像人物的刻画。 “好吧,那我……”晚上再来看一遍。 东野声今晚回来得早,天还没黑就到家。 “好久不见。”东野声弯腰轻轻抱了一下来开门的姜郁。 姜郁:“……我们早上才见过。” “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你还没醒呢。”东野声不满道。 “好吧,我们昨天才见过。” “是啊是啊,我们都一天没有见面了。”东野声一本正经地点头,话题突兀一转:“你今天早上是什么时候去图书馆的?” “十点左右吧。” “在家里学习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图书馆?”东野声追问道。 “图书馆里的学习氛围好。”姜郁回答。 是不是今早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了异样?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过了几招后,东野声没有再问图书馆的事,转而道:“今晚吃饭就不去福佳巷了。” “那去哪儿?”姜郁问。 “我听说光影商城里有一家新开的餐厅,菜色和味道都不错,我们去那里。”东野声笑道。 无巧不成书。 姜郁和池嘉中午去看电影的地方就是光影商城。 东野声说的新餐厅生意很好,排队排了老长。 姜郁正准备去要号,东野声拉着她往里面走,“我已经预定好了,不用等。” 不但预定好了座位,连菜品也订好了。 两人坐下没一会儿,饭菜逐渐摆上桌。 甜品,蔬菜,荤菜,素汤一应俱全。 只要东野声愿意,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冷场一说。 他说起科室里接待的病人履历,就像在说故事,姜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被他逗得哈哈直乐。 “你呢?你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东野声看着她笑,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我只上了一门选修课,哪儿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姜郁咬了一口芝麻流心饼,“不过今天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又遇到了郑妍。” 东野声缓了缓,像在回忆,“哦,就是昨晚给你打电话的同学。” “对,是她。她又给我说了陈雨霏的八卦,还问我要不要去参加陈雨霏的葬礼。”姜郁顿了顿,“听说,陈雨霏是为了她的男朋友自杀的。” 东野声露出感兴趣的神态:“哦?” “郑妍还说,陈雨霏的男朋友是个年长她十来岁的有家室的男人。” 东野声撑着脸看她。 “她还问我,要不要去参加陈雨霏的葬礼。东野,你说我应该去吗?”姜郁说完,咬了口手打的牛肉丸,等待东野声的回答。 东野声看着她笑,不说话。 “东野?” “嗯?”东野声恍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我要不要参加陈雨霏的葬礼,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姜郁蹙眉,略有不满。 “抱歉抱歉,”东野声摸了下她的头发,“你好可爱,我光顾着看你了,根本没听见你在说什么。” 姜郁:……差不多得了啊。 东野声不正经起来没个正形,但要恢复到正经的状态也快:“我觉得你还是不去为好。” “为什么?” “你连陈雨霏是谁都不记得了,去参加她的葬礼做什么?” “但是,郑妍一直说我是陈雨霏的好朋友,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问你,你想去还是不想去?” “不想。”姜郁断然,“不过,我想着,去参加葬礼说不定会遇到很多熟人,也许对我记起以前的事情有帮助。”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记起以前的事情?”东野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第150章 我的小羊 11 一更 “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让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姜郁放下筷子,“在学校里有人和我打招呼,同我聊起过去的事,但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东野声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要太着急,这种事情急不来。最近有出现头疼的症状吗?” 姜郁略作回忆,“没有,头不疼。” “明早我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东野声说。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工作。”姜郁婉拒。 “你因车祸昏迷的期间是在我工作的医院接受治疗的,我上班顺便就捎带你过去了。再说,早上的工作量不大,科室里的实习生能够应付。” “实习生?”姜郁想起池嘉说的坏话,“是女的吗?” 东野声一愣,笑意在脸上扩散开,把凳子挪过去,几乎是紧挨着姜郁,然后用肩膀碰了碰她,得意地问:“你吃醋了啊?” 姜郁白了他一眼,“胡说些什么呢。” “唉呀,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我懂的嘛。”东野声抬手把姜郁拢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玩具。他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重得姜郁直不起身子。 “你烦不烦哪,又来,”姜郁不耐烦地伸手推他,“对自己的重量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我这么喜欢你。”东野声委屈巴巴地说。 姜郁对这个表演欲旺盛的人已经无言了。 她有时候觉得东野声是在故意讨骂和讨打的。 比如现在。 姜郁侧过身子,抬手捏了下东野声的脸颊。 啧啧,皮肤真好。 东野声的脸上笑意更深,眼睛亮晶晶的。 他把头靠在姜郁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头发蹭得乱七八糟,“你捏疼我的脸了,必须要哄哄我。” 活脱脱一只撒泼打滚的大金毛。 姜郁面无表情地想:这个人果然有病。 电影院和餐厅在同一层楼。 吃过饭后,两人信步走到电影院的大厅内。 姜郁环视了一圈,这个时候的人流量要比中午大。 “你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东野声问。 姜郁手往最显眼的海报一指,“看《昨日重现》。” “这么快就决定好了啊?”东野声笑。 “嗯,这个电影的海报做得最大嘛,口碑应该不错。”其实是白天和池嘉一起看的时候睡过去了,想再看一遍。 东野声没有异议,走到服务台前买爆米花,问姜郁:“你想吃什么味的?” “奶油味。”奶油味的比玉米味好吃。 负责盛装爆米花的服务员还是中午的女生,她记得姜郁早前才和另一个男生来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除了爆米花外再要两杯可乐,不加冰。”东野声对服务员说。 “哦哦,好的。”女生连忙收回视线,忙活自己手头的事。 没有喝掺了酒精的饮料,姜郁生龙活虎,毫无困意,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屏上播放的电影。 电影播到半小时,东野声借口出去上洗手间找上了服务台前正在刷手机的女生。 “你好。”东野声礼貌地开口。 女生忙放下手机,看到来人是他后,面上的表情还算自如,但声音有点紧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东野声没有心思和她周旋,单刀直入地问:“今天中午,我爱人是不是和其他人来过这里看电影?” “爱人?” “就是刚才和我一起来买爆米花的漂亮女生。”东野声提醒道。 “我知道你是在说她,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已经结婚了。”女生惊讶道。 东野声在她的面前伸出手,亮出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没办法,她这么可爱,不早点确认关系的话,担心她会被其他人拐走。” 东野声原本爽朗的声音忽然沉下来,话锋一转:“所以,今天中午和她一起来看电影的人长什么样?” 面前的人依旧在笑,不过女生却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她没有隐瞒地坦言道:“是个很漂亮的男生。” 只一句话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东野声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 回到黑漆漆的电影院,东野声摸索回原本的座位。 他一言不发地朝着姜郁伸出手。 沉浸在电影里的姜郁从桶里抓了把爆米花放到东野声的手心。 东野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把手里的爆米花吃完后再次朝她伸手。 “你自己抓。”姜郁把爆米花桶塞给他,小声说。 “我不是要爆米花,我要你的手。”东野声回。 剧情进行到精彩的地方,姜郁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东野声拉着她的手,对准她的手背咬下去,力度一点也不收敛。 “嗷——嘶!”姜郁疼得叫出声,随即想到这是在公众场合,瞬时收声。 不过已经有不明情况的人往这边看过来。 “东野,你在做什么?给我松口!”姜郁挣扎着推搡他的肩膀。 东野声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秒,手背上传来的疼痛感逐渐变淡,他才松开牙齿,转而用柔软的嘴唇贴住咬痕。 “你是不是有毛病?”姜郁生气地抽回手,没抽动。 东野声攥着她的手腕,连着亲了好几下她的伤口,还是不说话。 他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中,像只静静蹲守猎物的狩猎者。 姜郁意识到不对劲,轻声道:“东野?” 东野声转过头来,两只眼睛黑黝黝的,银幕发出的光也照不进去。 刻在生物本能里的辨识危险的系统发出警报声。 姜郁往后缩了缩,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想跑。 实际上,她确实站起身往外走了。 东野声跟在她身后。 出了放映厅。 “是我不够好吗?”东野声先委屈上了,“为什么还要和其他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啊……你在说什么……” “你今天中午和另一个男生来这里看过电影了对吧?他是谁?”东野声明知故问。 姜郁心虚:“你是听谁……” 东野声在她话没说完时就抢先答:“服务台处卖爆米花的女生说的。” 姜郁稳住心态,“那是我在选修课上认识的同学。” “哦,同学。”东野声偏过头,脸上表情冷冷。 “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东野声的脸上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句话可真是让人觉得又耳熟又可恨。” 两人出了电影院,东野声继续问:“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姜郁默然数秒,回:“他叫池嘉。” “听服务生说,这个叫池嘉的人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你难道喜欢这种男生女相的类型吗?” 走在前方的姜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东野也停下。 “东野,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姜郁顿了下,“或者说,想和我解除订婚的关系?” 东野声被她的反应打个措手不及,戏谑的笑容消失,脸上空白一片。 “我仔细想过了。”姜郁认真地看着他,杏眼里没有犹疑之色,“我因为车祸忘了过去的事情,让我们两个的感情陷入僵持的状态,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是,大脑丢失的回忆不能说找回就找回,感情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我很感激你在我出车祸的时候照顾我,但我对你没有……” 话还没说完,东野声单手搂住她,把她悬空拎起来往前走了一段路。 姜郁呆呆地:“东野?” “好了,不要再说了。”东野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要再提分手的事,更不要提解除订下的婚约。” “可是——” “没有可是。”东野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静默了好半天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东野声抱怨道:“倒是多喜欢我一点啊,很困难吗?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其他方面的能力,我对自己都很有自信,到底是为什么啊?” 姜郁为难道:“我会努力的。” “这种事情还需要努力简直是太伤我的自尊了!”东野声气哼哼地说。 为表安慰,姜郁也反手轻轻抱了他一下,顺便拍了拍他的脊背。 东野声一愣,激动地将她抱得更紧,小声说:“好想把你吃掉。” 姜郁想起手背上的伤口,打了个寒颤,“别吧,我的肉可不好吃。” “想什么呢?不是那种‘吃’好吧?”东野声低声笑,接着不情不愿地松开怀抱,“我看看你的手。” 手背上的牙印已经青了,还有点肿。 “要不要买点酒精消毒啊?”姜郁看着这枚牙印,担忧地说。 东野声反对:“我身上又没带病毒,要什么酒精消毒啊,用水冲冲再擦点药就好了。” 说完后又拉着她的手亲了好几下,发出啵啵的声音。 姜郁:“东野,你这样好傻哦。” 东野声无奈道:“是啊,我是一个坠入情网的傻瓜。任你宰割。” 在路边的药店买了几支消炎的药膏,涂抹在手背上,一片冰凉。 晚上睡觉,不出意外地又梦到了小东野。 小东野的脸上添了新的伤痕,不仅如此,脚还跛了。 他正在放羊。 这些羊并不像姜郁想象中的那般洁白,有点灰扑扑的,像是被弄脏的云朵。 羊群四散开,在并不肥沃的土地上翻找可以啃食的枯草。 变成小羊的姜郁蹦蹦跳跳,冲下小土坡跑了一段距离后又跑回来,靠着小东野坐下。 远处忽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少有表情的东野声脸上闪过一瞬的喜悦,站起身来,朝着车开来的方向看过去。 等看清驶来的车辆是向着旁边的地窝子开去时,他脸上的喜悦又消融干净。 颓然地坐下来。 他是在等什么人吗? 姜郁趴在地上,开动自己的小羊脑袋思考,没思考出什么门道。 威风凛凛的卡车在旁边的地窝子前停下,姜郁远远地看见有个男人和一个小女生下了车。 地窝子里的人跑出来迎接,陆陆续续从卡车上搬下大木箱,里面装的大概是美食和美酒。姜郁听见他们笑得很开心。 两个相邻的地窝子,呈现的完全是不同的光景。 那边欢声笑语,这边冷冷清清。 小东野并不关心那边的情况,只是对着羊群发呆。 姜郁用头顶了顶他的手臂,发出咩咩的声音,想告诉他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而东野声只是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清楚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多时,从卡车上下来的小女生走了过来。 她的皮肤很白,看起来没怎么被太阳晒过。鼻梁高挺,眼窝较深,看起来是个美人胚子。 女生穿着长靴,带毛领的羽绒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纯白色的毛线帽,干干净净。 听到身后的动静,小东野转过头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开。 小女生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走到他的身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姜郁茫然,东野声不搭理。 接着,小女生又换成略生疏的普通话:“喂,你是不是听不懂哈萨克语?” 东野声不说话。 小女生耐着性子问:“我叫贝丽,你叫什么名字?” 东野声依旧没应声。 女生气呼呼地说:“你是哑巴吗?都不说话的?” 姜郁想问小东野怎么不理女生,毕竟两个人的年龄看起来一还是比较接近的,不过出口的只是咩咩声。 “这个小羊倒是挺可爱的,”女生的视线落到姜郁身上,“你这羊怎么卖?我买了。” 小东野这下调转视线看了她一眼,字正腔圆道:“不卖。” 贝丽愣了愣,接着笑了:“原来不是哑巴啊,那干嘛不理人?嗳,我爸爸带来了很多好东西来看我的舅舅,有巧克力哦,很好吃的,如果你陪我玩,我就大发慈悲地分你两块。” 小东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什么态度啊你,不过就是个帮工的。”贝丽见自己抛出去的橄榄枝得不到回应,恼羞成怒地离开了。 然而,走了还不到一个小时,贝丽又回来了。 她趾高气扬地说:“我听我舅舅说了,你是哈里克买来的便宜孩子对不对?” 姜郁猜测,贝丽口中的哈里克应该是殴打小东野的男人。 小东野站起身要走。 贝丽:“你真可怜,连你爸爸都不要你。” 小东野留个背影给她。 贝丽见言语刺激没用,看了眼小土坡上的小羊,带着泄愤的意味,狠狠踢了她一脚。 姜郁疼得咩了一声。 小东野回过头来,看到小羊被踢下土坡,快速跑到小土坡下,把小羊抱在怀里。 接着走到贝丽面前,狠狠推了她一把。 贝丽滚下小土坡,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151章 我的小羊 12 一更 贝丽的哭声引来了她的父亲和舅舅。 “是他把我从土坡上推下来的!”贝丽一边哭一边指着还站在土坡上的小东野。 姜郁着急地朝着小东野咩了几声,想让他快点说几句前情提要。 然而小东野默不作声。 大概觉得解释是徒劳的。 贝丽的父亲比较斯文,只是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没有直接动手。反倒是贝丽的舅舅出面为她打抱不平,大喇喇的走上土坡,伸出两只宽厚的巴掌一推,小东野抱着羊摔了下去。 这点小打小闹对见识过哈里克铁拳的小东野来说不痛不痒,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便慢慢站直了身体,伸手掸掉身上的灰尘。 姜郁有点担心他的跛脚会不会因此摔得更严重,不过看他淡然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贝丽的家人并没有就此作罢,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哈里克。 光从两家人的地窝子大小,人口的数量,牲畜的数量,便能衡量出贝丽舅舅家和哈里克家的贫富差距显著。 哈里克向贝丽的舅舅借了不少钱,听到小东野闯了祸,自是不能草草了事。不等忙碌了一天的小东野吃晚饭,便拎着对方上门道歉。 小羊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 贝丽的舅舅刚打开门,哈里克就抓着小东野的衣襟把他狠狠地摔到地上。 上脚狠踢了小东野几下后,哈里克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对着贝丽的爸爸和舅舅点头哈腰。 贝丽坐在炕上,她的膝头放了个红绿色的果盘,里面装了包装鲜艳的糖果。 听到动静后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用略生硬的普通话说:“我要他亲口向我道歉。” 说完后又用哈萨克语重复一遍。 想来,先前的那句普通话是她故意说给小东野听的。 哈里克抬脚踢了下小东野的跛脚,嘴里飚出一串叽里咕噜。 姜郁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听音调和吐字,应该是在重复贝丽的话。 东野声沉默以对,摆明了不想道歉。 姜郁替他揪心,若是道歉便能将这事翻过篇,那还是服个软道歉算了,毕竟哈里克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看着小东野身上的伤,姜郁真的担心哈里克会把他打死。 姜郁贴着小东野的脚咩咩两声,换来的只是东野声的沉默。 哈里克面子上挂不住,便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小东野“大展拳脚”。 拳拳到肉,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姜郁围着两人不停地咩咩叫着却无济于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目光逐渐从冷漠变得惧怕。 贝丽高傲的眼神也掺杂了恐惧的意味,她最先出声,普通话和哈萨克语掺杂着喊:“别打了!%¥……” 哈里克停下手,脚踩着小东野跛掉的那条腿,碾弄着,问了一句话。 姜郁想,大概是问他认不认错。 小东野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还是不说话。 小羊咬住哈里克的裤子,想让他把脚抬开,一百七八十斤的大块头踩着一个半大孩子的伤腿,光是想象都觉得痛。 哈里克抬开脚,转而把咬着自己裤脚的小羊拎起来,从怀里掏出割羊肉的刀。 姜郁:打累了肚子饿了吗?也不用这么就地取材吧?! 刀鞘还没拔掉,就见原本被打得动弹不得的东野声恍如被触发了什么开关,发出尖利的叫声扑了过来咬住哈里克的手臂。 哈里克痛得刀掉在地上,嘴里冒出一串脏话。 他松开小羊,猛甩左手臂,然而小东野像是长在他的手臂上一般,怎么都甩不下来。 哈里克攥起拳头狠捶小东野的头,小东野双眼充满血丝咬得更紧,抱着不死不松口的决心。 这架势弄得哈里克都流露出害怕的表情,看东野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疯子。 贝丽哭着从炕上跳下来,对着小东野说:“我原谅你了!别再咬着他不放了,你想被打死吗?” 姜郁着急地在他脚边转悠,发出害怕的咩咩声。 小东野失神一瞬。 贝丽的舅舅和父亲钻了这个空子,把东野声和哈里克分开。 小羊连忙跳进小东野的怀里,被对方紧紧抱住。 刚才被打的时候,东野有好好护住头,所以脸上的伤并不算多,只是头顶不知哪里破了洞,红色的血液流下来,糊住他的眼睫毛,有点睁不开眼。 “东……东野,你……你还好吗?”贝丽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跟前,小声问。 东野声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她,声音冷冷地:“我向你道歉,但你不要再欺负我的小羊。” 话音刚落,姜郁醒了过来。 此时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二分。 和上次梦醒的时间并未相差多少。 脑海里闪过这个时间概念,不多时,她又翻个身睡了过去。 “姜郁,姜郁。”有人在耳边轻声叫她。 姜郁费劲地睁开眼睛,朦胧中辨认出床边的人:“东野?” “忘了吗?今早我们得去医院复查。”东野声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嗯。”姜郁坐起身来,“我这就换衣服。” “很困吗?不如你继续睡,我们下午再去检查。”看她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东野声善解人意地说。 “没关系,就今早。”下午还有别的安排。 “行,那我先出去做点早餐,你快点换衣服。”东野声说着离开了客房,离开前还顺手带上房门。 草草吃过早餐后,东野声开车带着她去医院复查。 东野声工作的医院叫做康宁医院,和孟瑶哥哥住的康佳医院仅有一字之差。 检查下来并无大碍。 至于失去的记忆,医生也没有办法给出如何恢复的建议。 总而言之,这次来复查和没来差不多。 东野声安慰了她两句就突然接到科室里实习生的电话。 “怎么了?”姜郁问。 “说是有个学生和别人打架,坏了好几颗牙,情况比较严重,实习生搞不定。”东野声说。 “那你赶紧去处理吧,别让人家等太长时间。” 东野声抓了抓头发,“那……” “我等会儿自己回家,你先去忙。” “本来还说要开车送你回去的。”东野声有些懊恼地说。 “唉呀,工作为先嘛,快去。” 东野声牵住她的手,“口腔科在一楼,我们一起下去。” 到了一楼,东野声和姜郁说了声再见后便急急忙忙地跑进科室。 姜郁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躺在牙科椅上,满脸都是血却难得的没有发出痛呼声。 姜郁不由得想起自己梦里的小东野。 梦境和现实交错的恍惚感让姜郁觉得不大舒服,她在外面找了个位子坐了一会儿,等晕眩和心悸感散尽后才离开。 姜郁打开地图导航,发现康佳医院和康宁医院的距离不算远,乘公交车只需要十分钟。 反正是顺路,今天也没课,姜郁便在医院门口乘了公交车,直溜地去了康佳医院。 都到医院门口了,姜郁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赶紧在附近买了点水果作为看望礼。 住院部六楼,41号病床。 姜郁没费多大劲便找到了地方。 这间病房里有两个床位,41号和42号。 42号的床位是空的,所以这间病房里就只住了一个病人,也就是孟瑶的哥哥。 病人躺在床上,手背上插着针头,头上吊着滴瓶,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姜郁把水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的模样。 虽然忘记了先前的事情,但姜郁对他的脸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看到他躺在床上,形容瘦削的模样,更是有种难言的酸楚之感。 他们以前肯定认识。 这点毋庸置疑。 姜郁拿起床头柜上的医疗单,上面记录着病人的名字和每日需要输的药液。 “孟——玉——凉?”姜郁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姜郁!”身后传来惊呼声。 姜郁回头一看,正是昨日在电影院里碰到的孟瑶。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孟瑶的声音很是惊喜。 姜郁放下单子,应了声嗯。 “我哥要是知道你来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孟瑶说着,帮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上次在电影院,孟瑶就提过孟玉凉是陪伴她长大的玩伴。 但姜郁想,关系该不止“玩伴”这么简单,毕竟这是第一个她在失忆的情况下生出几分熟悉感的人。 孟瑶剥了个买来的柑橘,递了一半给她:“吃吧。” 姜郁摇头,“不用,我不吃。” “吃吧,你买这么多水果来,也进不了我哥的肚子。”孟瑶劝说道。 听她这么说,姜郁便不再推辞,伸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孟瑶咬下一瓣橘子,“你的手背上怎么回事?受伤了?” “啊,”昨天被东野声咬出的牙印被姜郁用两个创可贴贴了起来,“切菜的时候不小心伤到手。” 一般来说,切菜切到的应该是手指才对,孟瑶想不出姜郁是用什么姿势切菜才会伤到手背,不过没有追问。 “你哥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姜郁有意跳转话题。 “一个多月以前,”孟瑶说到这里就愤愤,“肇事司机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要不是路过的好心人把我哥送去医院,他都没法活了。” 姜郁听她这么说,心也不自觉揪起来。 “玉凉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话出口,姜郁才发现自己对孟玉凉的称呼不自觉变得亲昵。 孟瑶没什么反应,似乎她这声“玉凉”的称呼是理所应当。 “情况不容乐观。”孟瑶垂下头,剥着橘肉上的经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现在和植物人也没差了。” 听了孟瑶的话,姜郁默了一会儿,决定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孟瑶,其实我……” “嗯?”孟瑶咬着橘子抬起头看她。 “我先前也出了车祸。” 孟瑶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也是一个多月前。” “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啊!”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姜郁咽了咽口水,“我昏迷了很久,直到上个周才醒过来,而且,醒来后还发现自己失忆了。” “失忆?”孟瑶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怪不得昨天你见到我时的表情很奇怪,我还以为你是太震惊了,没想到你直接把我给忘了啊,那我哥……” 姜郁苦笑:“都忘了。” 姜郁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的病人,“孟瑶,你能告诉我,我和你哥以前是什么关系吗?” 孟瑶顿了顿,道:“你们以前交往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倒是在姜郁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的年纪比你年长五岁,你还在上学,他就工作了,时间一长,各种各样的矛盾变多,自然而然就分手了。”孟瑶叹了口气,“不想,你和我哥分手后没多长时间就和那个叫东野声的人确定了情侣关系,可让他伤心了好一会儿。” 听孟瑶的描述,她失忆前的为人还真不怎么样。 姜郁默默在脑中理顺自己的情史。 坐了没一会儿,孟瑶掀开被子,要给孟玉凉按摩。 “医生说他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需要通过按摩的方式给他活动肌肉。”孟瑶边说边给他按摩手臂。 姜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可能会比较无聊,”孟瑶笑着说,“干脆你先回家吧。” “没关系,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姜郁回。 按摩还是挺累人的,孟瑶按了没一会儿,额头就冒出虚汗。 “不然换我来吧。”姜郁把斜挎的包放到一边。 “诶?你要帮他按吗?”孟瑶吃惊道。 “嗯。”姜郁拉起孟玉凉的另一只手,帮他活动手指。 揉捏着手掌,指节,指尖。 按摩完手掌,姜郁正要松开他的手转而去揉他的手臂。 谁知孟玉凉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在姜郁的手心蜷缩了一下。 姜郁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无比轻柔的东西轻挠了一下。 像是猫咪的尾巴。 “姜郁!我哥的手动了一下诶!你看见了吗?”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孟瑶惊喜地说。 姜郁点头:“我看见了。” “我给他按摩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效果,没想到你只是帮他按了下手掌,他就动弹了。”孟瑶又是高兴又是不甘心,“都昏迷了还这么偏心你。” 姜郁笑笑没说话,继续给病人按腿。 按了大腿,又按小腿。 不知不觉,姜郁也出了虚汗。 “可以了可以了,快歇歇。”孟瑶制止道。 姜郁这才重新给孟玉凉把被子盖上。 在床沿歇着,又拿起一个柑橘剥了吃。 “姜郁,”孟瑶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和东野最近怎么样?” 回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没法用一言两语概括,姜郁把橘皮扔进垃圾桶中,道:“还行吧,就那个样子。” “那你和我哥是真的没可能了?” 闻言,姜郁的视线不自主地落在孟玉凉的脸上,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的柔软情绪涌上心头,片刻间竟产生了动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的,你当我脑子抽了吧。”不待姜郁回答,孟瑶就自顾自地将这个话题翻过篇。 吃掉手里的柑橘,姜郁挎上小包,“我得走了。” 孟瑶知她留的时间够久,便不做挽留,只站起身来准备送她到病房门口。 姜郁转身,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东西温柔地牵绊住。 她低头一看,仍陷入昏迷的孟玉凉虚虚地握住了她的衣角,似乎是不舍得她离开。 第152章 我的小羊 13 一更 2357自进入游戏后就一直处于眼不能看,身不能动,没有知觉,只有耳朵能听的状态。 躺在病床上三天,通过耳朵捕捉到的信息,2357勉强理清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是个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病人。 姓名还是孟玉凉。 有一个叫做孟瑶的妹妹。 一个月前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至今还没有被追查到。 这些细节都无关紧要,他最关注的还是姜郁的下落。 连着过了好几天,为什么姜郁还是没有来找他呢? 她在游戏里的身份设定是什么? 她现在是否遇到了危险? 她的任务进度到哪里了? 可是,他的身体无法动弹,眼睛无法睁开,清晰的意识和身体失去了链接。2357只能徒然地思考,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过了差不多一个周,在他想尽一切办法要夺回对身体的操纵权却依旧徒劳时,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音色:“孟——玉——凉。” 玩家小姐在叫他的名字。 2357心头一喜,直接忽略了姜郁念名字时流露出的陌生感。 再接着,孟瑶进门了。 从她和姜郁的交谈中,2357顺带弄清了姜郁的身份的设定:她现在是东野声的未婚妻。 这王八蛋怎么敢的? 2357一瞬间感到怒火涌上心头,但见到姜郁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 意识化成小猫咪的形状,在身体里窝着,发出想要被摸的喵喵声。 随着两人的对话推进,2357终于发现了不对。 姜郁提起他的口吻非常陌生,当她说起自己因车祸失忆的时候,2357已经分不清她是在说实情还是单单遵循自己的人物设定说台词。 窝在身体里的意识活络起来,重新尝试和身体的知觉进行连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玩家小姐就在身边,先前从没成功的尝试这次竟然成功了一点点。 玩家小姐给他按摩手指和手掌的时候,他能够牵动手指在姜郁的手里做出蜷缩的手势。 按摩完手指,手臂,腿部。 在听到姜郁要走的时候,他又努力了一把,伸出手虚虚牵住她的衣角。 想要更加用力地攥住她的衣服,但目前而言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2357觉得不甘心。 孟瑶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调侃:“我哥这是舍不得你走呢。” 本来还想再说点儿应景的俏皮话,但想起姜郁已经有了东野声这个未婚夫,孟瑶讪讪地收了声,心道可别再添乱了。 只是虚虚握住了片刻,2357的手便使不上劲地滑落下去。 姜郁拉住他的手收回被子里,一时间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轻声说:“我会再来看你的。” 这次是真的告别。 出了病房门,搭乘电梯到了住院部楼下。 姜郁接到了池嘉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池嘉的声音同今日的天气一般明媚。 姜郁的心情也跟着变好,“我在医院。” “医院?你在那里做什么?”池嘉的声音紧张起来,“身体不舒服吗?” “我来接受复查。”姜郁故意隐去了来看孟玉凉的事实,“现在在医院门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池嘉站在宿舍楼下,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我想见你。” 姜郁忍不住笑,随后又看到自己手上的牙印,笑容敛住。 池嘉还不知东野声已经发现他们两人昨日私下一同看电影的事。 姜郁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你想在哪里见面?” “学校附近的滨海公园,可以吗?” “可以。”有些事情该当面说清楚。 如池嘉所说,今日的天气确实不错。 姜郁出门是在早上,温度较低,她穿了件针织衫。 到了中午,日头晒得紧,姜郁把针织衫脱下来,又撑了阳伞,尽管这样还是把脸晒红了。 池嘉远远地看着她撑着把浅蓝色的遮阳伞走过来,皮肤比周边的人白上两个度,尤为扎眼。 “没想到今天中午这么热。”一见面,她这样说。 “是啊。”池嘉看到她脸颊上晕着红,看起来很可爱,“我买了两瓶水,你要喝吗?” “谢谢。”姜郁伸手要拿冰过的那瓶,池嘉往后躲了躲,“另一瓶没冰过的才是给你的。” 姜郁:“天气很热……” “你胃不好,别喝冰的。” “好吧。”姜郁退一步,拿了另一瓶没冰过的水。 补充了水分,姜郁把手里的伞递给池嘉,“你帮我拿着,我想扎个头发。” 池嘉接过伞,往她那边靠了靠,伞盖也有意识地往她的方向倾斜。 姜郁把黝黑的头发搂起来,用黑色的皮筋将头发束着。 她扎好头发,掀了下眼皮,视线往上飘,正巧和池嘉的眼睛对上。 对方的表情认真,姜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池嘉心想,她可真好看。 姜郁要把阳伞从他手上拿回,池嘉却不肯松手,“我帮你撑伞。” 姜郁便作罢了。 两人在公园里走走停停,看花,看树,看开屏的孔雀,又看来来往往的人。 最后选了棵高大的榕树,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树冠极大,树枝向四面伸展开,浓密的绿意遮挡住炽热的阳光,池嘉和姜郁沾了树的光,享受到难得的阴凉。 “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一点都不热。”姜郁笑。 池嘉点头,看到她手背上的创可贴,问:“你的手怎么了?” “昨晚做饭时不小心切到手了。” “你昨晚不是和东野在外面吃的饭吗?怎么还做菜切到手了?”池嘉疑惑。 姜郁一顿,想起昨天东野声和她打电话时池嘉就在她身边,不该用这个借口的,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道:“东野知道我昨天中午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了。” 池嘉果真不再追问创可贴的问题,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 榕树上的鸟被小孩丢的石子惊起,啁啾着从头顶飞过。 池嘉的第一反应却出乎姜郁的预料:“他有对你发脾气吗?你手上的伤是不是他弄的?让我看看。” 姜郁:“其实……” 池嘉对着贴了创可贴的伤口看不出门道,转而问:“身上的其他地方有受伤吗?”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他就是咬了我一口而已。”姜郁不甚在意地说。 “咬你?!”池嘉瞪眼,“他是狗吗?” 手指在姜郁的创可贴上磨蹭,心疼地问:“见血了吗?疼不疼?” “没见血,就是有点青肿,没这么夸张啦。” “这个王八蛋。”池嘉狠狠道。 康宁医院的食堂里。 东野声将打好菜的餐盘放在桌上,拿出手机,调出软件,戴上耳机,听到的就是“王八蛋”这三个字。他神色一冷,抿着嘴唇。 坐在他对面的小护士恰好看见他的神色一变,好奇道:“东野医生,你在听什么?” “没什么,”东野声迅速调整面部表情,露出自然的笑容,“就是最近受年轻人欢迎的流行歌曲。” 他拿起筷子,对着餐盘上的饭菜挑挑拣拣,池嘉的声音和姜郁的声音继续从耳机里传来。 昨天晚上,趁着姜郁熟睡时,他悄悄在姜郁的绵羊包的挂件里装入了窃听器。 姜郁小声说:“池嘉,我……” “我不分手。” 姜郁无奈:“我还什么都没说。” 正在夹菜的东野声动作一顿,他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不过是走的近了点,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现实里要做姐姐摇尾乞怜的小狗,到了游戏里倒是仗着姐姐失忆胡来了。胆子可真大。 东野声冷静地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池嘉直视姜郁,“因为他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所以你打算选择他抛弃我。” 姜郁没和他啰嗦,开门见山道:“池嘉,我知道你先前是在骗我。” 东野声:哦? 池嘉没了声。 他早知道自己的谎言有被揭穿的时候,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连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傻傻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姜郁被他的反应逗笑,问:“你怎么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啊?万一我是在试你呢?” 池嘉垂下头,涨红了脸。 “池嘉,你太容易害羞了,牵我的手时会脸红,靠我的肩膀时会耳朵红。我想,若是我们真的交往过,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就害羞才对。”姜郁平静地说。 “对不起,我只是……”话一出,池嘉的眼泪跟着落下来。 看到美人落泪,姜郁刻意维持的冷静也绷不住,她只是想要把事情说开,没想把人弄哭啊。 “别哭,你别哭好不好?”姜郁软着声音哄他,从绵羊挎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擦拭眼泪。 “我不是要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很喜欢你,又听到你失忆了,才起了歹念。”池嘉的眼眶红着,任由姜郁帮他拭去泪水。 “倒也没有到歹念这种可怕的程度。”姜郁放柔了声音,“不过骗人总归是不对的。” 池嘉又说了声对不起,默默低着头。 偷听全程的东野声简直要气笑了,竟然就用流眼泪这招蒙混过关,让姜郁消了大半的气。 偏偏姜郁还很吃这一套。 东野声简直想晃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 笨蛋! “你愿意原谅我吗?”池嘉的声音近乎于哀求,“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姜郁不是没有原则的人,这种程度的谎言不该是说原谅就原谅的。但是对方还在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原则没了影,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没坚持半分钟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这种套路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池嘉就用过。 只是大脑混乱的姜郁现在没法“仔细想想”。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池嘉原本微蹙着的眉舒展开,“以后……我还可以继续呆在你身边吗?” 姜郁刚要回绝,池嘉忙道:“以朋友的身份。我不会再擅自越界了。” “当然可以。”姜郁还是有一点私心在的。 失忆后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除了东野声便是池嘉,除开这两人外,她都找不到人可以交心的人。 虽说池嘉骗了她,但她早早便有所察觉,何况在这期间他也没有僭越之举,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就是主动靠她的肩膀。这种单纯在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可以说是弥足珍贵,也说明了他本性不坏。 这么一想,姜郁越发觉得自己是可以原谅池嘉的。 然而另一边的东野声却抱着完全相反的想法,他捏紧了筷子,心道:可以个鬼! 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池嘉依旧贼心不死,心怀鬼胎吗?都说女人的心机深,看来姜郁是个纯纯的例外。 “姜郁,”池嘉的声音不带先前的委屈可怜,变得沉稳许多,“我想和你说说东野声的事。” 姜郁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这还是池嘉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东野声。 “你说。” “你有没有想过,”池嘉知道直接对姜郁说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游戏世界很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打算采取较为委婉的方式,“东野在很多事情上都骗了你。” 姜郁不明所以:“比如?” “比如,你很有可能不是他的未婚妻。” 池嘉看着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姜郁有那么一瞬间都要相信他的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池嘉后悔自己的冲动,他说的话一时还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来佐证。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东野声创造的,姜郁的身份也是东野声设计的。 转瞬间,灵光乍现,池嘉忽然想到什么,他换了个问法:“姜郁,你喜欢东野吗?” 这下,姜郁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池嘉心头一喜,尽管脸上极力不显露出笑意,但出口的话语却带了欢快的气息:“你不喜欢他吧?” 姜郁支支吾吾的说不清。 “你觉得自己会和不喜欢的男人订婚吗?”池嘉追问。 姜郁答得迅速:“不会。” 听到这里,东野声摘掉了耳机,眼神变得阴鸷冰冷。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得想个办法才行。 东野声知道,要让姜郁喜欢上自己,有两种方法是最有效的。 第一种,让她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让自己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第二种,让她对自己产生怜悯之心。由崇拜和景仰可以生出爱意,同样的,从怜悯中也可以生出爱意。 简单模式的吊桥效应对姜郁不管用,那么加强版的吊桥效应总该有效。 实在不行就双管齐下。 从哪里开始呢?得加快进度了。 东野声思考着。 第153章 我的小羊 14 一更 “这不就是了吗?”池嘉忙道,“你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订婚,不觉得奇怪吗?” 姜郁迟疑着:“也许,我以前是很喜欢的他的,只是忘记了。” 池嘉冷笑一声。 姜郁对自己的这番说辞也抱有怀疑。失忆后她好歹和东野声相处了近十日,再怎么说也该萌动一下春心。 但是没有。 反而是中午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叫做孟玉凉的人,她倒生出了几分异样的熟悉感。 难道真如池嘉所说,东野声不是她的未婚夫吗? 不对。 福佳巷里卖串串香的老婆婆,曾和她住同一个寝室的郑妍,再到才见过面的孟瑶。 她们都坐实了自己和东野声的关系。 要在这件事上造假,要花费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越往深处想,太阳穴处感受到的痛感越发剧烈。 姜郁用食指抵着太阳穴轻轻揉着。 “头疼?”池嘉问。 “有一点。”姜郁对他笑了笑,“大概是想太多。” 池嘉至今弄不清姜郁进入游戏后失忆的原理是什么,不过看电视剧里,失忆后的人想要记起先前的事情都必然会头疼一番。 思及此,心中不免又骂了几遍东野声王八蛋。 “既然想多了会头疼,那就不要想了。只是以后和东野声在一起,你要注意提防他。”池嘉顿了一瞬,继续叮嘱:“要是他欺负你,或是为难你,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姜郁点头应下。 听了池嘉的一席话,分别后的姜郁心里若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连学习都频频走神。 捱到下午,东野声回到家中。 在门口换好拖鞋,抬起头来,发现姜郁抱着手站在跟前,用打量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用这么眼神看我?”东野声不解地问。 姜郁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他跟前,用乌溜溜的杏眼仰视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东野声看她像在看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我会忍不住想要亲你。” 姜郁没有搭理他轻佻的话语,而是率先做出了亲昵的举动。 她抱住了东野声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东野声的心跳乱了一瞬,喜不自禁地回抱。 气氛本来温馨美好,直到姜郁开口:“东野,你的胸好大。”不过枕着不似女孩子那般柔软。 东野声:…… “所以,你是在揩油吗?”东野声懒懒地说,没有松开怀抱。 “不是。”姜郁的声音闷闷的,“我想试试,拥抱你会不会有心动的感觉。” “那么,结论是什么?”东野声低头看她。 姜郁顺势松开怀抱,抬起头来,“有点遗憾。” 东野声偏过头:“哼,我刚回来就要打击我的自信心吗?” 姜郁抓了抓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野声垂头丧气,“我感觉自己好没安全感。” 姜郁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总感觉你马上就要和我分手了。” 真有这个想法的姜郁:“……别胡思乱想。” “算了,”东野声深吸一口气,“不说这种丧气话。” 这句话后,表情转瞬间变得阳光灿烂:“我买了香辣小龙虾哦,我们一起吃吧。” 听他这么说,姜郁才觉察到自己先前忽视了他手里拎着的隐隐散发出鲜香味的袋子。 “这是在哪里买的?”姜郁帮忙接过袋子。 “医院附近的一家店,生意好得不行,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辛苦辛苦。”姜郁打开袋子,把装了小龙虾的盒子摆到茶几上。 十来分钟后。 姜郁:“呼——嘶——呼——” 东野声接了杯水给她,“快喝水!” 姜郁:咕嘟咕嘟。 她扯了纸巾擦嘴巴,嘴唇红肿,杏眼带水,“这个小龙虾好辣。” “别吃了,嘴巴都红了。”东野声看她还想再拿一只,连忙把盒子挪远。 “辣是辣,但味道还是挺好的,我再吃一个。”姜郁不安分地伸长手。 “不行。”东野声把盒子盖上。 “……小气鬼。” “再吃就要胃疼了,我也没想到会辣得这么厉害。”东野声的唇色偏淡,但在连着吃了好几个小龙虾后也晕深了颜色。 他站起身,“我去冰箱里拿瓶牛奶过来,光喝水不解辣。” 等他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回来,发现刚封好的盖子又被打开,姜郁鬼祟又迅速地剥壳。 东野声:…… 见他过来了,姜郁的脸上露出柔柔的笑意,“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收拾了小龙虾的残局,灌下大半杯牛奶,姜郁站在窗前消食。 窗户开着,晚风吹进客厅,带走残留的味道。 消食之后,姜郁和东野声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便各自洗漱,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按照惯例,睡在客房必要做梦。 今夜也是如此。 姜郁已经分不清这连续剧般的梦究竟是不是东野声真实的童年经历。 虽然他说过不是,但东野声—— 他到底是不是个大骗子? 梦里。 小东野在户外散步。 他的跛脚已经好了,脸上的伤痕变浅,身体似乎长高了一点。 姜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又仰头估测了一下角度。 发现自己的体型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东野!”身后传来贝丽兴奋的呼喊声。 小东野没有回头,反倒是姜郁回过头去。 贝丽新换了一套衣服,脚踩的长靴也非姜郁上次做梦时看到的那一双。 今日的天气不算冷,贝丽没戴帽子,露出的两只耳朵上打了耳洞,挂了一对金色的耳环。 “喂,你这人怎么还是老样子,都不理人的啊?”贝丽一路跑到他的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小东野这才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事?”他问。 贝丽从兜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这个给你。” 小东野看看她手里的糖果,又看看自己脚边的小羊,想了想还是将糖果收入囊中。 贝丽:“你怎么都不说谢谢的?” 小东野:“谢谢。” 他选了可咖啡色包装纸的糖果,剥开后里面是一颗长条形的酥糖。 小东野蹲下,把酥糖喂到小羊嘴边,言简意赅道:“吃。” 姜郁不知道羊是杂食动物,担心自己吃了酥糖会像小狗吃了巧克力一样生病,便紧闭着嘴巴,不肯张开。 “你对这只羊可真好。”贝丽不满地撅着嘴巴,“这糖很贵的,你还分给它吃。” “因为它是我的小羊。”小东野淡漠地说。 “羊群里面的小羊有很多啊,你怎么偏偏把它带在身边?它有什么特殊的吗?”贝丽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羊,除了毛色要雪白一点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它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弱,差点活不了。哈里克说,如果我救活了它,它就属于我。”小东野摸着小羊的脑袋,最终还是哄骗着它把酥糖给咔擦咔擦吃掉。 贝丽笑,“看不出你这么有爱心啊,把它当做你的宝宝了吗?” 小东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道:“它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贝丽似懂非懂地听着,没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了,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情要说。”贝丽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小东野宛如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在一堆糖果里挑选糖果给小羊吃。 “舅舅想要雇你来当帮工。” 小东野抬起头来。 贝丽:“你愿意吗?” “这种事情,你该去问哈里克。”小东野又喂了小羊一颗软糖,这才把剩下的糖果装进兜里,站起身,“我被卖给他,已经没有人身自由了。” “东野,”贝丽咬着嘴唇,踟蹰着说:“真的是你爸爸把你给卖掉的吗?” 东野声望着她,两只眼睛如两口黑色的深潭,漆黑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是。”他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为什么?”贝丽继续问。 问完后,贝丽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问出口。 她已经做好了对方发脾气或者是用沉默来应对的打算,不想小东野的脸上却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虽是笑容,却透着寒彻心扉的冷意。 “因为他恨我。”小东野如是说。 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小羊连忙跟上前,贴着他的脚边。 这次的梦跨度较长,时间像是按下加速键,往前跳跃了好几天。 小东野顺利进入贝丽的舅舅家帮忙。 放羊,放马,喂骆驼,背雪,做饭。 偶尔修补羊圈,修补房子,照顾生病的牲畜。 做的事情和在隔壁的哈里克家没什么区别,甚至到了晚上还是要回到隔壁的地窝子里睡觉。 但在贝丽的舅舅家还是要比在哈里克家工作好上百倍。 至少这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发疯打他。 地窝子里到处都是灰,贝丽总爱抱怨,但有了小东野在,她的抱怨声便少了许多。 一开始她会趁着小东野休息的时候拿自己的课本给他看,目的是炫耀自己在学校里的学到的知识。 可是很快,她便发现小东野懂的比她还要多,而且学习新知识的能力是她的几倍。 姜郁觉得奇怪。 为什么有父母会把这么聪明,这么俊的孩子扔掉呢? 小羊看着小东野侧脸,禁不住咩了两声。 小东野正捧着贝丽借他的故事书看得认真,听到小羊叫便下意识抬起头看。 “你是不是长不大了?”小东野摸着它的头,“你的兄弟姐妹都要有你的两倍大了,你却还是这么小。” “我应该是发育得比较慢吧?”姜郁想要这么回答,但出口的还是咩咩声。 “没关系,”小东野再聪明也翻译不出这几声咩咩的含义,只道:“你是我的小羊,所以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 姜郁这边还在梦着无关紧要的日常。 东野声却睡不着觉。 客厅里没开灯,他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冒着猩红火光的香烟,一半抽,一半烧。 他的手里捏着姜郁的手机。 通讯录里仅有两个号码,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池嘉的。 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半,东野声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拨通了池嘉的电话。 电话响了四声后,池嘉摁下接通键。 “喂?”对方的声音又小又紧张,“姜郁?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东野声屏息沉默,听到他翻身下床的声音。 “喂?”得不到回应的池嘉越发紧张,“是不是东野声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你在哪里?需要我做什么吗?” 东野声轻笑一声,“在我未婚妻的面前这么贬低我真的好吗?” 池嘉的声音顿时冷下来:“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你猜喽,她现在睡在我旁边,我偷看一下她的手机又不费劲。” “你——”池嘉不自觉地攥紧拳头,“你少胡说八道!她都和我说过了,你们是分房睡的。” 东野声呵了一声。 “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绝对饶不了你!”池嘉怒道。 东野声一派自在:“是吗?那我真是好害怕。” 他揿灭了还红着光的烟头。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后,池嘉发现自己就是被东野声牵着鼻子走,跟个傻子似的,索性选择沉默。 冷静了好一会儿后才说:“你半夜打电话给我是要做什么?” 一来一回说些废话,东野声也觉得累了,他直接道:“明天早上八点,在‘早安西点’这家店见面。” “见面是要做什——”池嘉还没问完,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池嘉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说了声艹。 东野声挂了电话,把窗户打开,确保散去屋里的烟味和自己身上的烟味后才拿着手机进入客房。 姜郁侧着身体睡得正香。 东野声把手机放回原本的位置。 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接着弯下腰轻轻吻了她的发顶。 “我只是想要你喜欢我而已。是很困难的事吗?”东野声委屈地说。 “没办法,只能自己争取了啊。”这一次,他吻了姜郁贴了创可贴的手背。 隔天早上,八点。 池嘉准时到达到达“早安西点”这家早餐店。 东野声已经提前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么准时啊?”东野声悠闲地切着大块的培根,他抬头淡淡地扫了池嘉一眼,扬了扬下巴,“坐。” “你找我是为了姜郁的事。”池嘉在东野声的对面坐下,用肯定的语气说。 “嗯。”东野放下刀叉,喝了口牛奶。 池嘉对眼前这个人不想多费口舌,言语简洁:“说。” 东野声放下牛奶杯,环视了一圈店内,“这个时间的客人可真多。” 随后又拿起刀叉继续分割未吃完的肉。 池嘉静静等了两秒,发现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有点不耐烦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 偏偏这个时候东野声开口了,打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家店见面吗?” 池嘉压住火气,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这家店卖的是西式早餐。”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有啊,”东野声对他露出了一个过于和煦的微笑,“吃西餐要用到刀嘛。” 等池嘉反应过来的时候,东野声手里的刀已经刺进了他的心窝。 店里的客人发出尖叫声。 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你……你疯了吗?”池嘉难以置信地说。 胸口的鲜血伴随着尖锐的痛感喷涌而出。 “或许吧。”东野微笑着,刀往里又推了一寸。 “对了,进入游戏前,我忘了告诉你,”东野声脸上的笑意消失,“玩家死掉后,他留下的一切痕迹会被程序自动销毁。” 不管是尸体,还是其他NPC关于玩家的记忆。 “所以说,我是无罪的。” 第154章 我的小羊 15 一更 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那一刻,池嘉的身体瓦解成字母和数字状的碎片。 碎片闪着浅浅的蓝光。 如同被风吹过,碎片散在空中,像是无数只会发萤光的小飞虫。 亮光忽闪了几下,消失了。 店里的骚乱被按了暂停键。 大家若无其事地回到原位,继续用餐。 东野声把刀收了回来,原本带血的刀已经光亮如新。尽管如此,他还是用餐巾纸擦了擦刀刃。 餐刀继续切割培根和煎蛋,刀叉碰撞餐盘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的食量一贯大,食欲也一贯好。 餐盘里的香肠,培根,煎蛋,烤的香菇和蔬菜全都吃光。包括玻璃杯里的牛奶都喝个精光。 吃完早点后,东野声另点了一份,托人送回家中。 姜郁对西餐厅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刚洗漱完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谁?”姜郁没有贸然开门,从猫眼往外看了看。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黄色冲锋衣的男生,手上拎着一只黄色的袋子。 男生声音嘹亮:“送外卖的。” “放门口就好,我等会儿拿。” 从猫眼里看到男生离开,又等了两分钟,姜郁才打开门,把黄色的袋子拎进屋。 袋子里装着一盒火腿三明治和一杯鲜榨的果汁。 餐盒上贴着张粉色的便利签:祝可爱的未婚妻有美好的一天(笑脸) 原来是东野买的。 他的信息和外卖几乎是同步来:收到了吗? 姜郁咬了口三明治,边咀嚼边回:收到。 东野声:好吃吗? 姜郁:好吃。你到医院了没? 东野声:已经到了,现在没有病人,我在摸鱼。 姜郁:[一条咸鱼] 东野声:摸! 姜郁乐着喝了口橙汁。 东野声: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呢?等会儿要去图书馆学习吗? 姜郁:早上不去图书馆了,就在家里学习。下午一二节有课,到时候再去学校。 东野声:是唯一的那门文学鉴赏课吗? 姜郁:对。不过这节课好无聊,听得我好困。 东野声:[狗狗打滚] 东野声:我陪你聊天哦,你就不无聊了。 姜郁:哪能啊,你还要工作呢,我打扰你不好。 东野声:[狗狗害羞] 姜郁笑:东野,你用的这套表情包好可爱。 东野声:[狗狗兴奋] 是一只大金毛甩着耳朵飞跑过来的图片。 姜郁:哈哈哈哈。 东野声:[亲亲][亲亲] 东野声连着发了好几张大狗狗的表情包,两人有来有回地说了好些话,最后因为有病人来了才堪堪中断。 姜郁放下手机,有些苦恼。 就目前而言,东野声的表现根本挑不出错处。 除了上次在电影院因为池嘉爆发的不算吵架的吵架外,东野声对她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但池嘉昨天在公园里和她说过的话还盘踞在脑海中,迟迟不肯消退。 姜郁思忖着,等到了下午上课,再继续和池嘉谈论这件事也不迟。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来齐,池嘉却一直不见踪影。 因为郑妍也修了这门课,所以姜郁没有帮池嘉预留自己身边的座位。 要是让郑妍发现她和池嘉的关系走得比较近,指不定又要编排出不同版本的谣言四处散播。 “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宁的?”正在赶作业的郑妍抬起头,“在等什么人吗?” “没有,”姜郁扯出一个笑容,“你的错觉吧。” 郑妍狐疑地斜乜了她一眼,在八卦和作业间权衡了片刻,还是埋头赶作业了。 上课铃打响,老教授走进教室。 姜郁环视了一圈教室,仍没看到池嘉。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没来? 抱着这样的怀疑,姜郁打开手机,想给池嘉发条信息。 哪想点进微信,从头拉到尾都没有看到与池嘉聊天的界面。 姜郁点开联系人列表,在搜索框里输入池嘉的名字,系统提示没有这个人。 她离开微信页面,点进电话通讯录,发现原本仅存的两个号码只剩下东野声的。 池嘉的电话号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姜郁心里燃起不祥的预感,她点进企鹅软件,预料之中,池嘉的企鹅号也不见了。 企鹅号和微信号都消失还能解释为对方将她删除,然而连着电话号码都不见就不大能说得通。 能拿到手机的除了自己,就是家里的东野声。 姜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给东野发去一条信息:你昨天是不是碰了我的手机?还把池嘉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东野声大概是在忙,没有即刻回复。 姜郁脑中的思绪拧成一团乱麻,她如坐针毡地听完了老教授的两节课。 临近下课,老教授拿出点名册,开始点名。 姜郁认真地听着,老教授从第一个名字念到最后一个,唯独遗漏了池嘉的名字。 “好了,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 炉子里的水沸腾得不行,下一秒沸水就要顶开盖子洒得到处都是。 姜郁却在这个时候关了火。 她举起手,喊道:“老师!” 准备往教室外跑的学生顿住脚步。 老教授的眼睛有点花,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才找到落点,“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你刚才点名的时候漏了一个名字。” “诶?”老教授重新将册子拿起来,“没念到你的名字吗?我记得念到了啊,你是那个先前请了病假的学生对吧?我还做了特别的标记……” “不是我的名字,是我朋友的名字。” 郑妍以为姜郁是在说她,莫名道:“念到我了呀。” 姜郁对她摇了摇头。 “你的朋友今天没来?”老教授问。 “嗯,”姜郁心跳加速,“他叫池嘉,是软件工程学院的。” “池嘉?”老教授费劲地看着名单,“我这里好像……其他的同学先下课啊。” 得了老师的允许,其余的学生都一溜烟地散开。 姜郁走到讲台上,“老师,可以把名单给我看看吗?” 老教授把册子递给她。 郑妍也挨过来凑热闹。 从第一个名字开始,一个挨一个的认真看过去。 从头到尾看完,没有池嘉的名字。 “有吗?”老教授问。 “没有。”姜郁缓缓摇头。 “你这个朋友上节课有来吗?” “来的。”姜郁转头看向一旁的郑妍,“当时他就坐在我的旁边,你记得的吧?” 郑妍啊了一声,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你怎么不说话?”姜郁催促道。 “姜郁,上节课,你的右侧坐的是我,但你左侧的位置是空的啊。”郑妍小心翼翼,“你是不是记错了?” 姜郁忘了自己后续是如何与郑妍争辩的。 只记得自己走出教室的时候浑浑噩噩。 郑妍追在她的身后,担忧地说:“姜郁,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很正常,不需要去医院。”姜郁脚下的速度不减,她准备去池嘉的寝室找人。 她要亲眼见到池嘉,亲口问问今天在课堂上发生的究竟算怎么回事。 今天不是愚人节,为什么要开这种可怕的玩笑。 郑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放心道:“姜郁,你别嫌我烦,我怀疑是你车祸的后遗症导致的记忆紊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 姜郁停住脚步,“郑妍,你下节课要迟到了。” 郑妍精神一怔:“哦对!那我——唉,总之你得当回事儿,快点去医院看看啊,我先去上课了。” 姜郁不吭声,目送着她远去。 等郑妍消失在视野里,姜郁又立马恢复到刚才的行进速度,向着男生寝室的方向走去。 海珠校区的男生寝室很大,分成石川和岩蓉两个片区。 姜郁不知道池嘉具体的位置,只知道他住在石川区。 石川区的门口设立了一个保安亭,姜郁出示了校园卡,登记了名字后便畅通无阻地进入片区内。 石川区的宿舍楼有七八栋,每栋楼至少七层。 一一排查的工作量未免有些大。 不过姜郁下定了决心,就算工作量再大,她也要把池嘉从里面揪出来。 从石川1的101开始。 敲门,得到许可后进入。 询问:“请问,你们寝室里有一个叫池嘉的男生吗?” 男生没想到进到宿舍里的是个妹子,还是个漂亮妹子。尴尬地瞥了眼自己未着丝缕的上半身,默默用书挡在自己的胸前,道:“没……没有,我们寝室没这么个人。” “好的,谢谢。”姜郁笑道,转身要走。 男生正要把挡在身前的书放下,又见姜郁忽地回过身来,手便不敢动了。 “还有什么事吗?”男生红着脸问。 “不好意思,我还想问问,石川区里,哪几栋寝室楼是软件工程学院的学生住的?” 男生脸上出现一瞬的怔忪,“原来你要找的池嘉是软件工程学院的啊。” “对。” “石川1和2都是。” “谢谢。” “不客气,唉,学妹……额或者说学姐?你要找的这个人是大几的?我可以在群里帮你问一声。”男生挠了挠后脑勺,热心道。 姜郁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池嘉是大三的学生。” “哦,那刚好和我同级啊。”男生笑,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点开企鹅群,快速输入姜郁的问题。 然而几分钟后,他的眉头蹙起,为难地说:“奇怪,我们学院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诶。” 姜郁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很快又恢复到有礼貌的笑容,“这样啊,谢谢了,我再找找看。” 说罢,不等身后的男生回话便合上了宿舍门。 从石川1的101到石川2的707。 姜郁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寝室,一一排查过去。 其中,暂时没有人的寝室还被她单独记录到手机便签里,准备下次再来查看。 等她把两栋寝室的宿舍都排查完,仍无一人见过池嘉。 姜郁站在石川2的七楼,看着西坠的金乌,心里从未这么迷茫过。 池嘉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呢?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姜郁喃喃自语着。 手机发出嘟嘟的声音。 是东野声回复的信息:抱歉,抱歉,今天下午的工作比较忙,一直都没有碰手机,现在才有时间喘口气。 东野声:我昨天没有碰过你的手机啊。 东野声:池嘉……是谁啊?你的朋友吗?我删他的手机号码做什么? 姜郁看到东野声回复的信息,只觉得脑子里发出轰的一声。 有什么坚固的东西轰然倒塌。 她不想磨磨蹭蹭地发信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东野声接得迅速:“喂?” “东野!” “有!”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东野声一头雾水:“啊?什么玩笑?” “就是……”说不清是惊慌,还是生气,姜郁觉得自己有点咬字不清,“就是关于池嘉的事!你们为什么要串通起来骗我!” “池嘉?”东野声听见她的情绪如浪涛般翻涌,他的心里却很平静,语气还能演出百分百的委屈:“我都说了,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怎么可能不认识?”姜郁的音量拔高,“那天我们在光影商城看电影的时候,你还因为我和他私下看电影,生气地咬了我一口。” 姜郁撕掉自己手背上的创可贴,露出下面还未消下去的牙印,她的心里一松。 总算有一个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你别想赖账,我手背上的牙印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 东野声的声音透出适时的紧张:“那个牙印确实是我留下的,但和你口中的池嘉无关啊。你当时看电影看得认真,我和你说悄悄话你都不肯理我,还说不要打扰你看帅气的男主角,我吃醋才咬了你的。” “才不是这样!你个骗子。”姜郁觉得远处的景色变得朦胧。 温热的泪水快要流出来。 东野声察觉到她的情绪动摇得厉害,不由得担心起来,口吻不自觉变得严肃:“你在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姜郁挂断了电话。 东野声盯着手机屏幕,脸色沉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是按照他的预想进行的。 姜郁因为池嘉的消失而难受,陷入无助的境地。 这勉强算是吊桥效应的加强版。 当然,之后的孟玉凉若以相同的方式死去,必定能形成二次打击。 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现在—— 他莫名觉得非常,非常的不爽。 第155章 我的小羊 16 一更 姜郁挂断电话后又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天色暗下来,上课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寝室。 姜郁恰好撞上返寝人潮。 即将到门口时,姜郁突然看见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 是前几日她和池嘉一起从图书馆出来碰见的那个男生! 姜郁按捺住激动的心绪,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跟前,堵住对方的去路。 男生抬眼,眼前是一个眼眶微红,眼神清亮的女生。 顿时一个激灵:“什……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吗?”姜郁满怀期待地问。 旁边有不明情况的男生吹口哨。 姜郁置若罔闻,紧盯着男生脸,誓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男生被她盯得脸红,结巴道:“不……不认识啊。” 姜郁原本燃起的希望小火苗被兜头的冷水泼灭。 “我们先前在图书馆门口见过面,当时和我在一起的还有池嘉。”姜郁机械地解释着,“你还问他为什么翘了杨教授的课,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男生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不认识叫做池嘉的人。” 姜郁勉强地笑了笑,“打扰了。” 说罢,她的眼眶越发红了。埋着头,不管身边人的脸上是何种神色,径直离开了石川区。 东野声知道,按照姜郁的性格,不可能轻易接受池嘉凭空消失的事实。肯定要把自己能够找到的证据都翻出来核对一遍才肯放弃。 所以他故意延后了回家的时间。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的灯却没开。 黑暗中,东野声依稀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小团蜷缩在沙发上。 他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 “姜郁?”东野声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姜郁手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细软的头发有点乱,洁白的后颈在乌发下若隐若现。 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东野声轻轻环抱住她,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姜郁抬起头来,眼睛有点肿,眼尾发红。 “东野。”她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好不可怜。 “我在这里。”东野声轻拍她的脊背。 “人是不能凭空消失的,对吧?”姜郁看着他,眼中带泪。 “当然不能。” “但是池嘉……我没有骗人,也不是神经病,我真的认识这么个人,他是真实存在过的。” 东野声拿出十足的耐心,问:“你说的池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虽然是男生,但长相很秀气,或者该说,很漂亮,”姜郁边回忆边说,“胆子很小,虽然会说谎但并不是个坏人……” 东野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可是,我今天问了很多人,上课的老师,同学,我甚至还挨间找了池嘉的寝室,我连光影商城里卖爆米花的服务员都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池嘉。”姜郁咬着唇。 这么多的证据叠加起来,就算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 姜郁从一开始笃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到后来溃不成军。 “明天我们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好吗?”东野声温柔地对她说。 “不久前才复查过一次,医生都说我没问题了。”姜郁有些抗拒去医院检查这件事。 “不是去检查头部,而是检查心理,我们去看心理医生。” 姜郁愣了愣,问:“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吗?” “我说了不算,要听专业的医生说的才算。”东野声的回答中规中矩。 姜郁垂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后妥协道:“好,我去。” 东野声摸了摸她的头,“别害怕,到时候我会陪着你的。” “嗯。”姜郁抬眼,伸手抱住他,有点寻求安慰的意思。 东野声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幸好姜郁低着头,没看见。 深夜,姜郁宿于客房中。 受到白日经历的影响,姜郁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睡着。她打开灯,靠在床头,看了会儿教辅书才催生出袅袅困意。 便借着这股困意入睡了。 “我们明天要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时,姜郁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梦中。 这是贝丽的声音。 贝丽说完这句后后噘着嘴唇,不太情愿的模样。 以往不爱接话的小东野,破天荒地反问了一句:“明天?什么时候?” “早上七点就要走了,我得回学校上学。”贝丽小声道。 小东野若有所思。 “这次离开,就要等下一个冬天才能来这里了,要等好久好久。”贝丽偷瞄着小东野,似乎想让他来安慰自己。 “你们要开那辆卡车离开吗?”小东野指了指地窝子前停着的蓝色卡车。 贝丽嗯了一声,低头踢弄着地上的小石子,等半天没有等到小东野的挽留,哼了一声后气冲冲地跑远了。 此后无话。 繁忙了一日后,小东野回到地窝子里休息。 同往日一般,他抱着小羊,盖着绣花的破棉被,窝在土炕上。 蒸腾的暖意带出困意,小羊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在推她,姜郁睁开眼,小东野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小羊不解,正要咩,就被他捂住了嘴巴。 小东野抱着羊,下了床。 出了门。 外面一片寂静。 夜空中的星星特别明亮和清晰。 小东野抱着她走在没有积雪的荒野上,边走边说:“我们到卡车上躲起来,跟贝丽他们一起离开。” 小羊:“咩?” “他们要去城里,等去到城里交通就方便了,我可以想办法挣点路费,再坐车回家。” 小东野的脸上闪烁着希望的神采。 贝丽爸爸的卡车是款式很老旧的拉货用的卡车,没有车门,没有锁,很容易钻进去。小东野抱着小羊跳到车厢后,将用来盖货物的防水布叠起来盖在身上,紧紧抱住小羊。 他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清晨,天还蒙蒙亮,贝丽的父亲就带着贝丽动身了。 姜郁听到车厢外传来贝丽和她爸爸对话的声音,叽里咕噜好长一串。 小东野抱着小羊躺平,把防水布盖在身上,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姜郁能察觉到此时的东野声非常紧张,他的眉头紧紧蹙着,看似很担心被别人发现。 这种担忧传染给了姜郁,连带着她也不敢动。 有人爬上了车厢,清点车内的货物。 大概是贝丽舅舅让他们带回去的特产。 听到计数的声音,姜郁确定了爬到车厢里的人是贝丽。 卡车的货厢比较大,借着木箱子的掩映,东野声和小羊成功骗过了贝丽的视线。 不多时,贝丽离开。 前面传来了车门关上的声音。 引擎启动,车子上路了。 小东野坐直身体,他嘴上不说话,但姜郁看他脸上的表情是兴奋的。 车子越开得远,小东野脸上兴奋的意味越浓。 然而开到中途,车子却抛锚了。 这次幸运女神没有眷顾小东野。 贝丽爸爸在货厢里搜寻修车工具箱的时候发现了躲在车上的小东野和小羊。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小东野提溜下车。 出发之前贝丽清点过货厢里的货物,所以贝丽爸爸以为是她包庇了藏在货厢里的小东野。 两人爆发了争吵,最后以贝丽挨了一耳光,抽抽搭搭地哭泣作为结束。 小东野抱着小羊和贝丽爸爸进行了交涉。 这是姜郁第一次听见他用哈萨克语和别人交流,异常流利,不比他的普通话差多少。 可惜,贝丽爸爸对他带了偏见,大概是觉得他又疯又怪,还试图勾搭自己的女儿,所以很是生气,双方没交涉几句话,贝丽爸爸就动了粗。 挨了揍的小东野沉默地站着。 贝丽坐在副驾驶上一边哭一边偷偷往外看外面的情况。 修好车后,贝丽爸爸把工具箱扔回货厢。 临行前,他指着小东野的脸,厉声呵斥了几句,之后便坐上驾驶座,开车走了。 姜郁觉得有点荒谬。 她环顾四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地一片苍茫,除了岩石就是砂砾。 再怎么说把小东野捎带到有车的地方再扔也不迟啊,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法拦到车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天气不错,至少不冷。 风呼呼的吹,吹过岩石的空洞,形成的声音十分诡异,像是女人的哭声。 风里带着细沙,姜郁觉得脸有点疼。 一人一羊顶着太阳,顶着大风,漫无目的地走着。 姜郁望着蓝色的天穹,突然生出自己非常渺小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人多的闹市区是感受不到的。 小羊想,这个世界上,在这一刻,有多少人像小东野这样孤独地行走着呢? 姜郁摇了摇头,觉得身为一只羊,思考得太有深度了不大好。 她仰起头,想看小东野的表情。 然而这一看,可不得了。 小东野竟然哭了。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落,流过他被风吹得皲裂的脸颊。 他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是时不时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泪。 被哈里克暴打的时候没有哭,挨贝丽爸爸耳光的时候也没有哭,干活累到腰酸腿疼,手指长满溃烂的冻疮时也没有哭。 唯有现在,四下无人之际,他哭了。 姜郁忽然意识到,他表现得再怎么冷漠和不近人情,归根究底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 小羊贴着小东野的裤脚,发出咩咩的叫声,以示安慰。 小东野却误以为她是在喊肚子饿,从包里掏出半块又冷又硬的馕,掰了一小块给小羊吃。 “没关系,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会有车辆经过的。”喂给小羊后,小东野自己也掰了一小块给自己吃。 没有水,单是吃这么一块馕,小东野觉得噎得慌,他努力地吞咽着,咽进去后才接着道:“我们得省着点吃,要是一直没有车经过,我们可能会饿死。” 他不再流眼泪。 只是乌溜溜的眼睛被泪水润得水亮,睫毛湿漉漉的,看起来颇为孩子气。 有了人味儿。 姜郁不知该如何让他心情好一点,只能把前腿搭在他的大腿上,发出可爱的咩咩声。 小东野摸摸她的头,小声道:“没关系,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借他吉言,两人停停走走,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候,有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经过。 小羊兴奋得咩咩叫。 小东野高兴得踮起脚挥手。 然而,幸运和倒霉似乎只是一线之隔。 面包车在两人的面前停下,后车门打开,一只大手伸出来把小东野揪了进去。 后座上坐着的人是哈里克。 姜郁无从得知一贯除了喝酒睡觉就是揍东野的哈里克怎么会出现在这辆车上,或许是接到了贝丽爸爸的信息?或许是乘着这辆车去很远的地方买酒恰巧碰到的? 在梦里只有小羊形态的姜郁看着哈里克把小东野摁在窗玻璃上,又是一通狂揍。 她的叫声和哈里克的咒骂声,和前座司机的劝架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出悲剧。 小东野在车上吃了一顿揍后,手脚被绳子紧紧缚住,鼻青脸肿地摊在座位上。 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 哈里克的怒火没有轻易平息,不单是小东野,连小羊也被牵连其中。 回到地窝子里,小东野被哈里克扔在地上。 两个女人在一旁紧张地望着。 哈里克把小羊拎起来,走到小东野的面前,从兜里拿出带鞘的刀。 姜郁意识到了不对劲,用力地挣扎起来,不过在壮如黑熊的哈里克手中,挣扎是徒劳的。 只见哈里克拔开刀鞘,雪亮的刀刃在小羊的眼中一闪,姜郁听到了死亡的钟声敲响。 这时,手脚被束缚的小东野不知怎么挣脱开脚上的绳子,在刀刃即将擦到姜郁脖子的那一刻,他突然冲过来,像高速弹飞的石块,打中哈里克的肚子。 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哈里克被顶翻在地。 手里的刀也掉在地上。 旁边的两个女人齐齐发出惊呼声,但都没有贸然向前。 趁着哈里克倒在地上还没回过神,小东野捡起地上的刀,反握着动作迅速地割开绳子。 手里拿着刀,怀里抱着小羊往外面跑了出去。 他的腿被哈里克踢伤了,跑起来速度比较慢。 哈里克紧追不舍,宛如盯上猎物的猎人。 小羊往前看,东野往前看。 前面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只有沉默的,一望无际的土地。 小东野停下了脚步,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想清楚了什么。 哈里克的喘气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小东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羊。 姜郁看见他乌黑的眼睛里,有一簇明亮的火焰正在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暗下去。 “你是——我的小羊。”小东野狠狠拥抱了她。 数秒后。 喉咙挨到冰冷的刀刃,小羊死了。 第156章 我的小羊 17 一更 姜郁本以为梦到了这里就该结束,谁想她的意识脱离了小羊的躯体漂浮在空中,依旧能看到事情的进展。 这种情况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后一步赶来的哈里克傻了眼。 一贯油盐不进,任打任骂的小东野唯独对身边的小羊比较在意,哈里克本想在小东野的面前亲手杀了小羊,让他长长教训,谁想对方竟抢先了他一步。 简直难以置信。 小东野抱着冰冷的小羊离开。 他的手里还攥着带血的刀,经过哈里克身边时对方没有说一句话。 姜郁看见小东野亲手烹饪了小羊。 亲口吃掉了小羊。 他的眼睛恍若失去了光亮,机械地进行着进食的动作。 这一天,哈里克一家在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隔日早上,东野声起了个大早,用贮存起来的水清洗着一块带着血的骨头,洗了好几遍后,他给这块骨头凿了个孔,还用一根粗麻线穿过骨头吊在脖子上。 这是小羊的骨头。 时间加速推进,小东野比以往更加沉默,挨揍的次数却在变少。 或许哈里克是在忌惮他逐渐拔高的身形以及古怪的脾性。 除了在哈里克家干活以外,小东野还会在贝丽的舅舅家帮忙挣点外快。 贝丽的舅舅有时要坐车去很远的地方买酒,买烟。顺带帮小东野带他需要的药。 粉色的圆形药片用白色的纸张包好,没有说明书,姜郁不知道这种药片的名称和药效。 小东野把药片磨成粉倒进哈里克的酒壶中。 少量多次,时间一长,姜郁发现嗜酒的哈里克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经常躺在炕上就是一天,停不下来地咳嗽,脸色青紫若猪肝。 姜郁想,这个时候小东野要逃跑是肯定能跑的。但是他反常地比平时都要乖顺,按部就班地干活,买药,下药,给哈里克倒酒,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每天都精神满满,活力十足。 仿佛是等着发年终奖的上班族。 每当哈里克靠在炕上,咳到快要把肺咳出来的时候,他便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唇角上勾,脸上是如春风般柔和的微笑。 上班族等到了丰厚的年终奖。 哈里克死的那晚大雪纷飞。 他的妻子和女儿抱头痛哭,并非是伤心,反而带着一股解脱的意味。 哈里克死前的几个月,身体健康状况就持续走低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没有人会去追踪哈里克的死亡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大家一致认为他是饮酒过量导致身体出了问题。 隔了两日,贝丽和他的爸爸开着卡车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到舅舅家做客,而是为了拉走哈里克的尸体。 尸体被胡乱丢在卡车的货厢,用防水布盖着。 旁观的姜郁不由得想起了小东野第一次试图出逃的光景。 小东野和哈里克的妻子,女儿都坐在货厢里。 他们并不害怕哈里克的尸体,如果是活着的哈里克可能还更叫人害怕一些。 小东野没有兴趣参加哈里克的葬礼,趁着这些人分神处理尸体的期间,他带着自己轻巧的行李,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回到家中。 这场梦做到了尽头,无边际的黑暗涌来把姜郁吞没。 “姜郁,姜郁。”是东野在叫她。 姜郁费劲地睁开眼睛,发现东野声蹲在床边,满目担忧地看着她。 是这个梦做得太长了吗?不像前几次有中途休息的时间,直接跳到了第二天早上。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说了好多梦话。”东野声说。 姜郁欲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干涩,她咽了咽口水才问:“我说了什么梦话?” “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表情还特别痛苦。”东野声丧气道,“梦里的我是个混蛋吗?” “没有这回事。”姜郁坐起身,还没有完全从梦境脱离出来,有种不真实的失重感。 见她不舒服,东野声主动帮她揉了揉太阳穴,边揉边问:“现在要好些了吗?” “嗯。”姜郁盯着东野声的脸看。 “干嘛呀?觉得我很帅吗?”东野声笑道。 “帅是帅的。”姜郁诚实道。 不过她盯着东野声的脸看是在试图将他的脸和梦中小东野那张稚嫩的脸对应起来。 “你梦到什么了呀?”东野声试探性地问。 “没什么。”这种连续剧式的梦说出来更荒谬,说不定还会被东野声将其和池嘉失踪的事件挂上钩,归结为心理问题。 她有意转移话题,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心理医生呢?” “吃完早餐就去,我请了一个早上的假,专程陪你去检查。” “谢谢……对不起,我老是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呢?”东野声佯装生气道,“你是我的未婚妻诶,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这叫什么添麻烦?” 姜郁看着东野声孩子气的模样,脑海里却突然闪现池嘉提醒她的话。 和东野单独相处时要提高警惕才行。 和心理医生做了面对面的心理咨询,详细说了自己的情况后,心理医生得出的结论在姜郁的意料之中。 医生觉得姜郁是因为失忆后产生了很强烈的孤独感,身边又没有人陪伴,所以想象出“池嘉”这样一个并不存在的朋友陪在自己身边。 “我看看能不能和医院那边请一段时间的假,单独陪你。”东野声忧心忡忡道。 “没这么严重,我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就没关系了。别为了我的事耽误工作。”姜郁并不认同医生的检查结果,但继续坚持也没有必要,反而衬得自己病情严重,性格偏执。 东野声不敢把话说得太重,担心刺激到她,顺着她的话,温言软语道:“我们科室新来了一个医生,要请假也方便,我先在家里陪你两天,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回去上班好不好?” 姜郁觉得他哄自己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作态,不想表现得不近人情,便道:“好,那你就在家里陪我两天。” 闻言,东野声连忙把今天下午的假也请了,顺道往后延了两天。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郁没有再做变成小羊的梦,每晚都睡得很香,连带着气色也变得不错。 两天的假休完,东野声便在姜郁的强烈要求下重回医院上班。 就在东野声回到医院的当天下午,孟瑶给她发来信息,告诉她孟玉凉醒了。 孟瑶:我今天下午要去公司实习,能麻烦你过来陪我哥说说话吗?不知道是不是刚醒,他虽然知道我是他的妹妹,但对我的态度好陌生啊。 孟瑶:你的境况和我哥比较相似,说不定能聊到一块儿去。 孟瑶:拜托拜托。 姜郁:正好我下午没事,我过来看看。 孟瑶:感谢!改天请你吃饭。 住院部六楼,41号病床。 姜郁到地方的时候,孟玉凉靠在病床上,正在剥一颗橘子。 吱呀一声,门推开。 姜郁还没来得及说话,孟玉凉就侧头看向她。 姜郁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的眼睛好亮,像雪亮的刀刃。 有种会被割伤的错觉。 不过只是一瞬间。 察觉到来的人是她后,锋利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起来。 姜郁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脸上不自觉带上微笑:“你好。” 孟玉凉浅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你好。” 病房门在身后关上,姜郁在病床前的蓝色塑胶凳上坐下。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 孟玉凉把剥好的橘子递了一半给姜郁。 “谢谢。”姜郁忽然想起,上次她来探病,也是买了些柑橘。 两人默默吃掉了属于自己的一半橘子。 病房里只有两人,姜郁对他的态度却像是陌生人。 2357确定了,姜郁是真的失去了原本的记忆,现在的她误把游戏里的世界当成真实的世界。 东野声再有主角光环也没法操纵别人的记忆。 分析下来,姜郁失忆的原因只能和时空管理局的安排有关。 是为了增加任务难度才设置的障碍吗? 2357思索着。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2357不甘心地问。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姜郁笑着说,“不过我总感觉自己应该是认识你的。”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局促和歉意。 2357的心化成一汪春水。 他不想让姜郁难过,更不想看到她对自己露出抱歉的表情,连忙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嗯。”姜郁丧丧地垂下头。 “其实,”2357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说起来你可能会感到意外。” 姜郁抬起头。 “我们现在是在虚拟的游戏世界中,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由代码构建而成的。”2357说完后静静地看着她,随时做好安抚她情绪的准备。 姜郁没什么表情。 双方都沉默了几分钟后,姜郁才打破沉默,小声道:“对什么感到意外?” 2357一愣。 意识到姜郁根本没有听见他酝酿许久的那句话。 没有听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进入游戏前,东野声曾经介绍过两条规则。其一是游戏内外的时间流速不对等,其二便是进入游戏后不能透露自己的玩家身份,否则系统会自动屏蔽让NPC生疑的话。 2357本以为只是不能让NPC窥见这个世界的本质秘密,没想到连玩家和玩家之间讨论这个话题也不行。 看来直接给玩家小姐说真相是行不通的。 2357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道:“我的腿现在不能动了。” 姜郁睁大眼,“什么!是暂时的还是……” “说不清。医生说接受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后也许会好,也许不会好。”2357掀开被子,捏了捏不听使唤的腿,“听天由命吧。” 进入游戏后,他没法再任意变化自己身体的形态,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方便。 2357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让姜郁以为是他在担忧以后还能否重新站起来。 “一直闷在病房里挺不舒服的,我想到外面逛逛,你可以在护士台那里借个轮椅过来,推着我四处走走吗?”2357拜托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姜郁自然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从护士台借来轮椅,姜郁扶着2357坐到上面。 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很难受,光是从床上移动到轮椅上的这段距离就让他额头发汗。 2357低着头,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他想让自己成为玩家小姐可以随时依靠的对象,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姜郁佯装没有发现他的窘意,推着他出了病房。 穿过明亮的走廊,下了电梯,姜郁推着2357到住院部前的院坝里晒太阳。 康佳医院是个私人医院,接待的病患不多。连带着院坝里的病人也七零八落的。 “不用一直推着我走,停下来吧,我们说说话。”2357望了望天,“顺便晒晒太阳。” 姜郁寻了条长椅坐下,把2357坐的轮椅推到旁边停住。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2357轻声问。 姜郁勉强一笑:“还好。” 看她的表情,2357便知她在撒谎,但碍于被框定的身份不好追问,只能拿自己开刀:“唉,我一点都不好。” 他这么一说,姜郁的注意力便转移过去,下意识问:“怎么了?” 问完又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自问自答般地:“你的腿会没事的,不要瞎想。” “除了腿以外,我还在为别的事情烦恼。” “什么事?” “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事。” 姜郁激动道:“像我一样吗?” 语气不像担忧,更像是找到共鸣的欣喜。 意识到这点,姜郁只觉脸上一热,心里生出几分歉意。 一贯迟钝的2357在面对姜郁的时候有种反常的敏锐,他察觉到了姜郁的微表情变化。 不觉得有被冒犯,反而觉得可爱。 “有一点像。”2357笑,“我记得自己有个妹妹,也记得自己的亲人,但也只是记得而已。我能记起他们和我的既定关系,但忘记了我们共同经历过的事。” “只有关系图,却没有具体的故事情节填充吗……”姜郁喃喃道。 有了这个共同点,姜郁觉得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几分,说了一会儿话后便不自觉地提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池嘉事件”。 2357不作打断,认真听完全程后才问:“你现在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吗?” “或许……你会觉得我不大正常,但我还是坚持认为池嘉是活生生存在的人。”姜郁避开2357的眼神,“不过这种话我不会在东野面前说就是了,不然他又得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信你说的话。”2357坚定道。 姜郁偏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的眼神里并无戏谑或者嘲讽的意味,而是动人的真挚。 “谢谢你安慰我,”姜郁心头浮上一瞬的喜悦,转眼又消散:“不过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事实,都证明了他不曾存在过。” “是吗?”2357歪头,“那我就作为唯一的证据,帮你证明池嘉存在过。” 2357看姜郁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正色道:“我认识池嘉。” 康宁医院里。 戴着蓝牙耳机,正在给患者拍牙片的东野声,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第157章 我的小羊 18 一更 姜郁本以为孟玉凉是为了让她宽心才故意说这些好听的话。 谁想他接下来准确地说出了池嘉的外貌:“身高一米七七左右,眼皮上有一颗痣,桃花眼,皮肤白,头发略长。” 看着姜郁逐渐呆滞的表情,2357笑道:“我说的对吗?” 姜郁点了点头,“是的,池嘉长得很漂亮。” 听到她的评价,2357的语气略酸:“不过,还是我要好看一点吧?” 姜郁看着2357狭长的眼睛,瞳仁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偏浅,肤色白皙,若高山玉雪,气质出尘。 “都……好看的。”姜郁低下头来。 片刻后又抬眼,问:“你既然知道池嘉的长相,那是否了解他的性格呢?” 2357面露不虞之色,“他是我的情敌,不想了解。” 这句话含有的信息量巨大。 姜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长椅上站起身。 2357以为是自己过于露骨的告白吓到了她,正要找补就听她疑神疑鬼地问:“你……你会不会也是我想象出来的人?” 姜郁的脸色苍白,眼神闪烁,想信又不敢信的样子让2357觉得难受。 他摇着轮椅往前走了几步,拉住姜郁冰凉的手,“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虚拟人物。” 姜郁反握住他的手,摸到他被阳光晒热的手背,不知怎的,竟有点想要流眼泪的冲动。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随便找个人来作证,看看我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之中。”说罢,2357真拜托了个人来帮他们拍照。 拍完了照片,2357还追着别人问自己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人,弄得别人以为他是个漂亮傻子。 “我相信你,快别问了。”姜郁见状连忙制止,“不然别人该以为你是……” “以为我是神经病也没关系。”2357完全不生气,“除了你以外,我并不在意其他人对我的看法。” 姜郁嗫喏着,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红耳朵。 孟玉凉说的话里不带任何“喜欢”的字眼,却莫名像在告白。 “为什么别人都不记得池嘉,唯独你记得呢?”姜郁生硬地转移话头。 2357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按照姜郁的说法,池嘉是在某天突然消失的,连带着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去。 然而在2357看来,哪里是突然消失,应该是被人杀了才对。 至于凶手是谁也不难猜到。 只能是东野声了。 “原来如此,是没有说的第三条规则。”2357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在悄悄地说些什么?”姜郁打断他的思绪。 2357不打算隐瞒:“我在说,池嘉的死亡或许和第三条规则有关。” “嗯?”姜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第三条规则?” 虽然不能直接说出这个世界的本质,但侧面暗示是行得通的。 再说,就算对世界的真相不知情,也可以通过破解游戏中的谜题,成功突破关卡,离开虚拟世界。 转变思路后,2357的心情明亮起来,“玩家小姐,你有没有看过《楚门的世界》?” 系统自动过滤掉“玩家小姐”这个称呼,将后半句话传入她的脑海。 “没有,不过我好像听说过,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个印象,这是一部电影吗?” “是的,我真诚推荐你去看这部电影。” 姜郁乘公交车回家。 到家后发现自己背的绵羊包上印着一个脏污的小手印,连带着包上的玩偶挂件也变了颜色。 坐公交车时,她的座位旁边是个捏着块巧克力舔的小女生。 姜郁凑近脏污的小手印闻了闻,果不其然,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 看来是那个小女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摸了绵羊包,还顺带捏了她的玩偶挂件。 姜郁把包里的零碎物品倒出来,拿着绵羊包和小挂件去洗漱台上清洗。 绵羊包顺利地洗净,甩干,挂上衣架。 在清洗小挂件的时候,姜郁捏到小绵羊的肚子里有颗圆圆的硬件。 姜郁好奇地捏了捏,小绵羊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发出声音,看来不是发声装置。 她把小绵羊凑到眼前端详,意外发现小绵羊的脑袋上有缝补过的痕迹。 用的是白线,口子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姜郁有了不妙的猜想,难道绵羊肚子里圆圆的东西是通过脑袋上的口子放进去的吗? 她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顺着缝合线剪开,小心地将里面的东西挤出来。 是一颗小小的,若银色纽扣的圆形硬件。 它的中间闪着红色的光。 像一只眼睛。 如果这东西装在别的地方,姜郁会以为这是某种偷拍用的摄像头,但藏在绵羊的挂件里,是窃听器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姜郁拿了手机,对着这个东西拍了张照片,接着在网购软件上进行搜索,发现了类似的款式。 这东西,果然是个小型窃听器。 玩偶挂件是东野声给她的,这个窃听器自然也是他装进去的。 姜郁觉得毛骨悚然。 东野声平日里对她温和有礼,偶尔孩子气也只是拥抱一下撒个娇,没想到竟然会用窃听器来监听她和别人的对话。 她不敢声张,只把窃听器原封不动地放进绵羊肚子里,缝好脑袋上的开口。 接着把玩偶扔进洗衣机里乱搅一通,挂在衣架上晾起来。 然后,她又把自己前两天换下来的衣服一并清洗干净,好让露台上的玩偶和绵羊包看起来不过分孤单。 做完这些事后,姜郁给孟玉凉发去信息:我发现东野在我的玩偶挂件里安装了窃听器。 姜郁:[图片] 孟玉凉回复得很迅速:你别害怕,先告诉我是怎么发现的。 姜郁便把自己是如何发现窃听器的过程原封不动地言语重现一遍。 孟玉凉:看来他已经偷听到了我们下午的对话。 姜郁:是的。 她不由得联想到在滨海公园和池嘉见的最后一面,那天,她背的也是这个包,包上已经挂上了绵羊玩偶挂件。 那天中午池嘉在临别之际提醒她要注意东野声,之后就离奇消失了。难道说池嘉的消失和东野声有关? 可是,失踪就失踪,连认识的人都否认池嘉存在过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东野声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手机连着嘟嘟响了几声。 姜郁低头,发现是孟玉凉发来的新信息。 孟玉凉:暂时不要让东野声知道你发现了藏在玩偶里的窃听器。 孟玉凉:他现在是不是要回来了?你不要露出端倪,明天下午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姜郁:好。 孟玉凉看她的回复简洁,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想了想,回道:我可以唱歌给你听。 姜郁:? 孟玉凉:我想让你的心情变好一点。 姜郁失笑:我没你想的那么胆小,一开始是有点震惊,不过我接受还挺良好的,放心。 或许是先前做的连环梦给了她心理铺垫,姜郁对于东野声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有一定的了解。 在孟玉凉的提醒下,她检查了一遍家里,暂时没有发现别的窃听器。 家里没有喂宠物,所以没有装监视器。 检查结束后,姜郁在沙发上坐下,怀抱绵羊抱枕,打开影视软件,搜索《楚门的世界》。 电影刚播了几分钟,东野声就到家了。 姜郁坐在沙发上没动,头也没抬地说了声:“欢迎回家。” 话音落下没几分钟,东野声如同一只撒欢的大狗扑到沙发上,环住她。 姜郁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水味。 “你在看什么?”东野声问。 “楚门的世界。”姜郁推了推他,对方纹丝不动。 啧,这熟悉的场景。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看这部电影啊?”东野声把她抱紧。 “别人推荐的,听说很有意思。” “谁啊?同学吗?” 反正东野声已经知道她中午去见了什么人,姜郁直接道:“不是,是孟玉凉。” 说着,姜郁按下暂停键,抬眼看他,“他出车祸了,我去医院看他,顺便和他聊了会儿天。” 东野声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沉默一阵后道:“前男友啊,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还能摸到医院去见他?” “之前和池……之前去看电影的时候,在电影院碰到了他的妹妹孟瑶,她和我说了玉凉出车祸的事,我最近正好闲着,就去看他了。” “哦,都叫玉凉了啊。”东野声不大高兴地说。 姜郁假作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继续道:“好奇怪哦,我虽然失忆了,但在见到玉凉的第一眼却莫名觉得眼熟,唉,不知道我们当初是为什么才分手的。” 东野声咬牙切齿道:“姜——郁——!” “干嘛呀?”姜郁无辜地反问。 “我才要问干嘛呢,都已经分手了,你干嘛还叫他叫得这么亲昵?你叫我都是直接叫东野,从来没叫我阿声的!还什么第一眼就莫名觉得眼熟,你见到我的第一眼怎么没有莫名觉得眼熟啊?”东野声不满地控诉道。 姜郁不怎么诚心地说:“抱歉抱歉。” 东野声捏她的脸,“怎么一点都不真诚!” “那——”姜郁眨了眨眼睛,“阿声。” 东野声面色一怔。 他松开捏脸的手,认真道:“再叫一遍。” “阿声。” “再叫一遍。” 姜郁拉下脸,开始不耐烦:“不叫了。” “好小气,再叫一遍嘛,我还没听够。” “你这么大一只,就不要撒娇了,一点都不可爱。”姜郁想把赖在自己身上的大型动物推开。 东野声摇头,头发像一把毛刷子来回扫着姜郁的颈窝。 姜郁的踢踢打打不但不管用,对方反而有越发兴奋的趋势。 姜郁:有病? 两人闹了一阵,具体来说,应该是东野犬单方面挨了好几拳和几巴掌后,他像抱玩具一样懒懒地抱着姜郁,视线扫过露台上挂着的玩偶挂件和小包,不经意地问:“怎么把绵羊包和玩偶挂件都给洗了?” “今天坐公交车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有个熊孩子把包给摸脏了。”姜郁的表现比她想象中要自然。 “那我再给你买个新的绵羊包!”东野声跃跃欲试。 “不要了,背着这种玩具小包感觉好幼稚,我要买一个风格成熟的背包。”姜郁反对。 东野声委屈道:“好吧,那我们出去逛街,给你买个新的包。” 逛街买了一款黑白配色的挎包后,两人顺道在外面解决了晚餐。 平静的夜晚下波涛汹涌。 但好歹平安度过了。 回到家后,姜郁瘫软在客房的小床上,感觉身心俱疲。 脑中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塞满。 池嘉的消失真的和东野声有关吗? 若真的有关,他是怎么做到的? 孟玉凉为什么要让她看《楚门的世界》? 他口中的第三条规则又是指什么? 难道是想告诉她这个世界是—— 虚拟的吗? 姜郁坐直了身体,感觉背后一凉。 为什么池嘉消失后,所有人都统一口径说他从不存在过? 除了她是神经病以外,另一个荒谬的解释就是她处在一场现场直播的电视剧中。 像楚门一样。 她周围的人都是演员吗?在导演的命令下统一口径,对她撒谎的演员。 而池嘉死亡的谜题需要她来破解。 这个脑洞会不会太大了点?她的周身是否有千百个摄像捕捉她的一举一动? 屏幕外,有在关注着她的观众吗? 姜郁重新倒回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 想太多也没用,不管是不是,现在有几点是可以确定的: 1.池嘉绝对是活生生存在过的人,或者说,角色。 2.东野声肯定有问题。 今天遇到的突发情况太多,姜郁的大脑接收到太多的信息,思绪纷乱。 她想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变沉,掀开被子,窝在被窝里很快睡着了。 凌晨三点。 东野声试着开了下客房的门,发现一贯不锁门的姜郁今晚房门紧闭。 看来外表表现得再平静,心理上还是受到孟玉凉那番话的影响。 本来以为孟玉凉最多也就算是姜郁的朋友,没想到两人的关系比自己预想中要亲密很多。 如果一直留着这个人,肯定会产生更大的麻烦。 他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场游戏。 想到这里,东野声松开门把手,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先前准备好的黑色手提包,径直出了门。 上次处理陈雨霏时还需要乔装打扮,避人耳目。 这次,就不用了。 游戏的第三条规则简直就是在帮他作弊。 第158章 我的小羊 19 一更 东野声推开病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窗外淡蓝色的灯光照进房间,寂静无声。 “呼——竟然跑了。”东野声把注射器装回包里,蔫头耷脑地自言自语。 “可恶。”他揉了揉眉心,“亏我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医院来,浪费时间。” 东野声坐到病床上,闷声生了会儿气后又站起身来,出了门,往这楼的护士台方向走去。 护士台前坐着两个值夜班的小护士。 他询问了孟玉凉的情况,发现此人是在晚上七点左右办理的离院手续。 听说是不适应这个医院的治疗方式,转移到其他医院去。 至于是转移到哪个医院,这就说不清了。 东野声估计,孟玉凉应该是从今天下午和姜郁的对话中悟出了第三条规则,担心自己会对他下手,所以脚底抹油跑了。 可以,速度很快。 东野声回去后一晚上没睡好。 次日早上,姜郁看到东野声的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据说是晚上做噩梦没睡好。 等到东野声吃完早饭,离开家后,姜郁立马掏出手机和2357联系。 鉴于东野声有安装窃听器的前科,姜郁和孟玉凉约定好平时有事都尽量少打电话,多发信息。 姜郁:东野去上班了。我今天什么时候去见你比较稳妥呢? 孟玉凉:两点到四点这段时间。 姜郁:好,那我先看会儿书。 看到姜郁发来的信息,孟玉凉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玩家小姐的作风。 孟玉凉:我临时换医院了,你别去康佳医院,到市医来找我。 姜郁:嗳?昨天换的医院吗?好突然。 姜郁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打字问:是担心东野来找你的麻烦吗? 孟玉凉:[点头] 孟玉凉:我想,他昨晚应该已经去医院找过我了。 姜郁一愣,回想起早晨的东野声眼睛下方有难得见到的青黑色痕迹。 难不成是没找到人很生气,所以半夜没睡好吗? 听起来很幼稚,很像东野声的作风。 两人约在下午两点见。 2357告诉了姜郁具体的楼层数和病房号,不过最后是在康复治疗室见的面。 2357躺在床上,裤脚往上捋过膝盖,露出的皮肤上扎了针,针上又夹了小夹子,小夹子连着不同颜色的导线,这些导线是从一个大型的医疗机器上牵出来的。 见到姜郁来,2357的脸上露出半是无奈半是苦涩的笑容,看来他对这种治疗方法很有意见。 等扎完针,姜郁又推着2357去另一个房间做康复训练。 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扶着两排铁栏杆走过来走过去,连着重复十几个来回。 训练结束时,2357觉得自己的脊背和额头都在出汗。 双手和双腿传来酸胀的痛感。 2357讨厌知觉系统这么发达的身体,他对于过于强烈的感觉有隐隐的排斥感。 不过听医生说,有感觉就是好的,就目前而言恢复得不错,如果能够保持下去就有痊愈的希望。 姜郁推着他回病房休息。 为了方便单独说话,这次选的病房是单人间。门一关,除了医生和护士外,谁都不能随意进出。 “要不你先休息会儿吧,刚才折腾半天,现在应该挺累的。”姜郁看他脸上因为运动而冒出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不碍事,缓缓就好。”2357微笑,“要是再睡会儿觉,你就该走了。 姜郁看了眼时间,没有反驳。 “先前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忘记和你说了,你的手机先前有让东野声碰过吗?”2357问。 “先前?我在医院里昏迷那段时间,手机都是由他保管的。他说我的手机在出车祸的时候摔坏了,所以去了维修店里重新翻新过。” “这么说来,之前的聊天记录还有通讯录里的电话都不见了吗?” “对,”姜郁看着孟玉凉沉思的神色,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在担心他会不会趁机在你的手机里植入了定位程序和窃听器。” 2357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姜郁赫然一惊:“什么?!应该不会吧!” 姜郁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等会儿我去维修店里找人帮我看看好了。” “给我吧,”2357淡定道,“我对这方面还是比较在行的,我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植入奇怪的东西。” 姜郁不做犹豫,直接把手机交到2357手上。 2357摁亮屏幕,发现需要四位数的密码。 不等他问,姜郁就自觉地回答:“密码是0328。” “0328?”2357的面色有点古怪。 “是东野提前帮我设好的,有问题吗?” “没有。”2357在心中无情地嘲笑了一番东野声幼稚的行为。 他输入密码打开手机,操作一番后问:“可以拆开检查里面吗?” “可以啊。”姜郁正想问怎么拆,就看他拿起床边的黑色提包,从里面拿出一盒工具,打开后熟练地对手机进行拆卸。 姜郁见他检查得十分仔细,几乎要把每个零件都抠下来翻来覆去地看一番才罢休。 十分钟后。 2357把手机原封不动地装回去,“还好,里面没有安装窃听的零件,也没有植入定位的程序,之后你尽量把手机带在身边,不要让东野声碰。” 姜郁一一应下。 2357没有立刻把手机归还给她,而是问:“需要我帮你修复手机里原本的信息吗?” 姜郁眼睛一亮,欣喜道:“可以吗?” “嗯,不是什么难事。”床头柜上的手提包像是哆啦A梦的口袋,2357不仅从里面拿出用于拆卸手机的工具盒,还拿出了一个超薄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和两包—— 酸梅? “这个给你吃,”2357把酸梅塞给她,“在旁边干等着挺无聊的,你边吃边等我。” “哦……哦。”姜郁拆开零食袋,捡了颗酸梅放在嘴里。 一端的接口接手机,一端接电脑。 只见2357的手指迅速地敲击着键盘。 姜郁时而看看屏幕上刷刷闪过的英文,时而看看2357修长的手指。 等她吃完两包酸梅的时候,2357正好说:“搞定了。” 他拔掉接口,把手机归还给她,“打开看看。” 姜郁忙道了声谢谢,第一时间点进通讯录,发现原本只有东野声的电话通讯录瞬间多出了许多联系人。 陈雨霏,郑妍,孟瑶,肖婧,辅导员,李老师,王教授等等。 忽然变得好热闹。 “点进通话记录里看看。”2357提醒道。 姜郁依言,看了眼通话记录。 最高频率的通话人是东野声。 从前往后滑,跨度最大的两次通话记录是3月28日和东野声的通话,以及2月26日和陈雨霏的通话。 等等,2月26日? 是她出车祸的那天吗? “2月26日这天和陈雨霏不止打了一通电话啊。”一旁的2357也发现了端倪。 2月26日,下午16:03,致电人陈雨霏,呼出时间2分23秒。 2月26日,下午16:00,来电人东野声,未接。 2月26日,下午15:43,致电人陈雨霏,呼出时间3分03秒。 后面还有好几个东野声的未接电话。 姜郁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通话记录怎么这么诡异? 她那天难道是和东野声闹矛盾了吗?怎么这么多东野的未接电话? “要是有通话录音就好了,好想知道我当时和陈雨霏通话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姜郁叹了口气。 2357:“这个叫陈雨霏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是我以前的室友。” “你可以打电话给她,问问当时的发生了什么。”不明情况的2357建议道。 “她前不久去世了。”姜郁声音发涩。 “去世了?”2357有些诧异,随即冷静下来,问:“怎么死的?” “听说是自杀。”姜郁对具体情况不清楚,“还是为情自杀。” “我怀疑……”2357欲言又止,带有暗示意味地指了指通话记录上东野声的名字。 “你怀疑是陈雨霏的死和他有关?”姜郁回想起当初郑妍告知她陈雨霏死讯的时候,东野声就站在旁边。 对方可是面不改色地说了和陈雨霏不熟。 如果陈雨霏的死真和他有关。 这心态未免也太好了点。 “你直接问,他肯定是不会承认和陈雨霏相识的。”2357已经猜到了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我回去后偷偷翻翻他的手机。”姜郁下定决心道。 “也行,不过看他这种谨慎的性格,说不定已经提前把和陈雨霏的通话记录删掉了。这样吧,玩家小姐,你能不能弄到陈雨霏的身份证号?有了她的身份证号,我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她的通话记录。” 说是这么说,就是不知道这个全系游戏的精密度是否到达了这样的程度。 很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但是,在玩家小姐面前,他不想透露有失败的可能。 偷摸看东野声的手机会惹他怀疑,正大光明地查看反而稳妥许多。 夜间,两人睡前的固定节目是坐在沙发上看凶案纪录片。 临近第一个案子收尾,姜郁无言地朝着东野声伸出手。 “干嘛?”东野声低头,快速亲了下她的手心。 姜郁:嗯?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郁肉麻地把掌心贴在抱枕上磨蹭。 “那你是什么意思?”东野声无辜道。 “我要看你的手机。” “嗳?查岗吗?”东野声笑眯眯地将手机放到姜郁的手中,“随便看。” 姜郁:“哼。” 东野声的手机没有设密码,轻轻一划就能划开。 姜郁依次点进常用的社交软件,发现他和其他人发信息时的态度还挺冷淡的,完全看不出现实中这般“平易近人”的气质。 查看完了所有通讯软件后,再慢悠悠地点进通话记录,指着2月26日他拨打的那几通未被接听的电话号码,好奇地问:“你那天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还都是我没接的。” 东野声的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想要夺走手机,“啊……这个……” 当然,这些神情变化都是装出来的。 姜郁不知他的这些反应是真是假,只能配合着演,躲过他要抢手机的动作,厉声道:“说吧,是怎么回事?” 东野声摸了摸鼻梁,“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姜郁朝他抬抬下巴,“你先说,我再决定。” “我之前不是提过吗?我们曾经闹过一次很严重的矛盾。”东野声的头垂着,说话时却不停地用余光偷瞄她。 “我记得,就是你和你们科室的女实习生走得太近,导致我吃醋的事。” 东野声忙纠正道:“等等!请让我重申一遍事实!不是我和实习生走得太近,是你误以为我和实习生走得太近。” “行行,你接着说。” “你出车祸那天,我们就在为了这件事吵架,甚至还闹到了要分手的地步,外面在下雨,你一气之下就开车跑出去了,我担心你的安全所以一直给你打电话,但你在气头上又一直不接……最后还出了车祸。”东野声断断续续地说着。 “听到你失忆后,我就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害怕你又要和我提分手。” 东野声给出的解释很合理。 甚至顺带解释了她之前为什么给陈雨霏打了那些电话。 大概率是在抱怨东野声疑似劈腿的事。 唯一的疑点是每次和陈雨霏的通话时间过短。 既然是和闺蜜抱怨男朋友,怎么都该煲个三四十分钟的电话粥吧?每次的通话时间都只有两三分钟,这能说个啥? 看着姜郁思索的时间越发长,东野声扯了扯她的袖子吸引注意力:“还在生气吗?” “没有,”姜郁回过神来,对上他乌溜溜的眼睛,“你和那个实习生,是真的没什么吧?”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们真的没什么。”东野声再次保证。 姜郁不是很在意地哦了一声,从通话记录的页面跳出来,准备点进他的相册。 东野声眼疾手快地夺过手机,“相册就不用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那让我看一眼也没什么吧。”姜郁捏着手机的一半,往自己的方向拉。 拼力气,她自然不能拼过东野声。 无奈,只能好言好语相劝:“我知道男生的图册里都会存些涩涩的图片,我不会嘲笑你的,让我看看啦。” 东野声:? “我的手机里才没有那种东西。”东野声自暴自弃,“算了,你要看就看吧,不许笑我。” 他松开手,姜郁便夺回了手机的拥有权。 她轻车熟路地点开相册,本来以为能看到些涩涩的图片。 结果没有。 里面全是她的照片。 她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时候,穿着绵羊睡衣吃早餐的时候,刷手机一脸傻笑的时候。 一个场景能连着拍七八张。 姜郁兴致缺缺地把手机还给他,“给你吧,好无聊。” “哈?!哪里无聊了!这都是我珍藏的宝贝!哪里无聊了!”东野声不满地汪汪大叫。 第159章 我的小羊 20 一更 东野声缠着姜郁闹了好一会儿,逼着她承认相册里的照片很好看才作罢。 姜郁对此很不理解:什么毛病啊?照片里的人不就是我吗? 达成目的的东野声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揣进包里,看向姜郁,问:“你的手机呢?我也要检查一下。” “在充电。”姜郁说。 东野声走到电视机旁的插座前,把充电器拔下来,取走手机。 输入密码,还是原封不动的0328。 东野声的唇角不禁往上一勾。 “0328这组数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姜郁问,回想起孟玉凉听到密码时脸上露出的微妙表情。 “是我的生日。”东野声点开姜郁的相册。 “你的生日?”姜郁坐直身,“那不就是前几天吗?怎么不早说啊?” “这种事无所谓啦,我不喜欢过生日。”东野声一一扫过相册里的照片。 要么是网络上推荐的参考书目的截图,要么是风景照。 东野声看得脸黑,“有没有搞错?我的照片呢?你竟然没有拍一张我的照片吗?” 姜郁推拒着他的肩膀:“冷静。” 幸好离开医院前,孟玉凉把手机里的数据翻新过,就连两人私下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都通通删掉,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举措是对的。 “我的相册里都是你的照片,但是你的相册里却连一张我的照片都没有,我好难过。”东野声借机装可怜。 “额,要不,现在就拍一张?”姜郁试探性地说。 “只一张吗?” 姜郁:“干脆别拍了。” 东野声重打精神:“我觉得拍一张就挺好的。” 两人争论了一会儿,要拍的照片从东野声的单人照变成两人的合照。 只拍一张是不可能的。 连着拍了几张后,和东野声并排靠在一起的姜郁已然失去了耐心。 她侧过脸,被抓拍下来。 她对东野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被抓拍下来。 她伸手捏东野声的脸,被抓拍下来。 她站起身,被抓拍下来。 她提拳揍东野声,被抓拍下来。 总之,等姜郁拿回自己的手机时,发现照片记录的内容相当“精彩”。 镜头捕捉到的都是她飘忽张狂的残影以及东野声畅快的笑容。 “太可爱了,这些照片全都传给我。”东野声在一旁乐不可支。 姜郁:…… 姜郁觉得东野声对于“可爱”这个词的理解不大同于常人。 时间在打打闹闹中过去。 姜郁回到客房后,打开班级的企鹅群,在里面翻找班长和辅导员上传的各种表格。 连着下载了十几个表后,终于在《学生信息采集表》里发现了要找的信息。 她把陈雨霏的身份证号截图发给孟玉凉。 姜郁:[图片] 姜郁:这是陈雨霏的身份证号。 孟玉凉:好的,收到。 姜郁没想到他回复得这么快,问:你还没睡吗? 孟玉凉:没呢,正要睡。 姜郁:那快点睡吧,明天再查陈雨霏的信息。 孟玉凉在回复的信息里说了好,实际上默默打开了电脑。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2357对于流程十分娴熟。 本来还担心游戏的精密度不够,没法查到陈雨霏的通话记录,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映进2357的眼睛里,蓝幽幽的。 这天和2357见面的时间定在早上。 东野声刚走没多久,姜郁便随后出门。 到医院的时候,2357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好香的味道。”2357看向香味的散发源—— 姜郁手中的袋子。 “我买了份锅贴还有杯红枣豆浆。”姜郁示意道,“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吃。”2357说。 “那正好。”姜郁支起小桌子推到2357面前,把豆浆和锅贴摆到上面。 2357吃得很香。 等他吃完,收拾了桌面后,又把笔记本电脑摆到上面。 2357把昨晚查到的成果展示给姜郁看。 “陈雨霏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3月26日晚上拨出的。”2357看了眼姜郁,“而且,还是打给东野声的。” 姜郁回想起东野声言之凿凿,自己和陈雨霏并不熟识的场面,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个混蛋,平时说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姜郁恼火道。 不过恼火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她很快便平息下怒气,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话的拨出时间上。 3月26日的晚上。 那个时候她还在疗养院里呆着。 东野声那天陪她吃了晚饭才回家的。 姜郁想了想,拿出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陈雨霏的名字。 下面弹出很多词条。 姜郁点了下最上方的“陈雨霏自杀”,跳到新闻页面。 这条新闻由具有权威性的机构发布。 据法医检测,陈雨霏的死亡时间就是在3月26日的晚上,死因是□□中毒。 算了算时间差,陈雨霏是在给东野声致电的两个小时后死亡的。 这下,两人的关系就越发掰扯不清了。 往严重了说,东野声很有可能是杀害陈雨霏的凶手。 先是陈雨霏,再是池嘉吗? 倘若东野声真的是凶手,他杀害人的依据是什么? 下一个被害人会是她吗? 姜郁感觉脊背发凉,不敢深思。 不敢深思,也得往下思考。 敲门声正好在这时响起。 姜郁吓了一跳。 “别怕,不是他。”2357带有安慰性质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进来的是个年轻护士。 护士笑呵呵地对孟玉凉说:“孟先生,得去做康复治疗了。” 视线落到一旁的姜郁身上,小护士脸上的笑意更深:“女朋友也来了,真漂亮啊。” 姜郁:“啊……我……” 她正要辩解,看到一旁的2357掀开被子要下床,便把辩解的意愿抛到脑后,伸手去扶他,“小心点。” “谢谢。”2357对她笑了笑。 小护士通知完要做康复治疗后便离了病房。 姜郁把2357安顿在轮椅上坐好,问:“这个康复治疗一天要做几次?” “两次,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昨天你来找我时,正好撞上下午那次。” 治疗和训练项目与昨天大同小异,不过肉眼可见的,2357的状态要比昨天好上许多。 听到医生说2357比想象中要恢复得更快,姜郁比他还高兴。 “生病的人应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等会儿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让菜馆炖一份鸽子汤给你喝吧?”姜郁盘算着。 2357乐于接受姜郁对他的好,笑眯眯地应下了。 中午吃得很丰盛。 姜郁从菜馆里打包来的菜和汤满满摆了一桌。 她陪着吃了一点。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2357喝了口鸽子汤后,问道。 “虽然东野声的嫌疑很大,但目前还没有支撑他是凶手的铁证。等会儿回家后,我再搜搜他的卧室和仓库,看看能不能搜出证据来。”姜郁吃了只鲜红色的虾仁,接着道:“还有就是,今天下午我打算和郑妍见一面。” “郑妍?”2357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和陈雨霏一样,都是我的室友。”见2357还是一脸不解,姜郁继续解释:“她特别喜欢八卦,而且去参加了陈雨霏的葬礼,我打算和她见一面问问细节,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吃过午饭,姜郁忙着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践便匆匆和2357道别。 回到家后,姜郁直奔主卧,开始找“证物”。 翻找后还要注意把物品的摆放位置尽可能复原。 衣柜里,东野声和姜郁的衣服各占一半。 姜郁发现一个问题。 虽然东野声说自己很喜欢小羊,但他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饰品很少有小羊的元素。反而是姜郁的日常生活,无声中被小羊元素给包围了。 衣服上有小羊图案。 脖子上戴的项链是小羊形状的坠饰。 包也是小羊包。 姜郁有了个可怕的猜测,其实,东野声并不喜欢小羊,只是觉得她像小羊吧? 搜完全屋,唯一的收获就是衣柜的底层塞了个黑色的手提包。 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外套,一顶黑色的帽子以及一个黑色的口罩。 好家伙,这打扮,是要出去抢劫还是入室偷窃。 姜郁鬼使神差地捧起衣服,嗅了两下,并没有闻到香水味,只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是家里洗衣液的味道。 这要么就是穿回来洗过了,要么就是根本没穿出去过。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让陈雨霏丧命的□□。 继主卧之后,姜郁把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一个上了锁的盒子。 盒子看起来很旧,锁住盒子的小锁都已经生了锈,但盒子上却没有落灰。 和小铁盒放在一起的其他杂物都落了厚厚的灰,唯有这个东西还很干净。 看来东野声时常清理过,或者说,时常使用过? 姜郁拿着铁盒子在耳边晃了晃,里面发出哐嚓哐嚓的声音。 是个什么东西呢? 姜郁有些好奇。 这把生锈的小锁只能锁君子,不能锁小人。若是真的想,直接用小锤子暴力砸坏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不过这样不大好,这毕竟是东野声的东西,万一是非常珍贵的回忆,那她就闯大祸了。 思索再三,姜郁还是把盒子放了回去。 还不如等东野声回来,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里面装了些什么。 总不能是把作案工具放里面了吧? 姜郁抱着这样的疑问离开了杂物间,转而给郑妍拨去电话。 郑妍今天没课,正在寝室里打游戏,听到姜郁要请她吃饭,自然是举起双手双脚赞成。 “到时候,你未婚夫也要来吗?我想饱饱眼福!”郑妍兴奋地说。 “恐怕不太行。”姜郁腹诽,就是要背着他问点关于陈雨霏的事,要是他在场还能问出什么。 “也是哦,医生都挺忙的,要出来聚会不容易。”郑妍说。 姜郁顺着往下说:“是啊,他挺忙的。” “不过,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要请我吃饭啊?”郑妍兴奋之余有些纳闷。 姜郁坦言:“我想听八卦。” 郑妍愣了愣,笑出声:哈哈哈哈。 “你想听什么八卦啊?我提前准备准备?总得让你觉得这顿饭请得值当。”郑妍打趣道。 “就……关于陈雨霏的。” “哦!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前几天我去参加陈雨霏的葬礼时发生了贼戏剧化的一件事。”郑妍兴致勃勃,“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和你说,先挂了啊,我这盘游戏还没打完呢。” 被吊了胃口的姜郁忍痛道:“行——嗳,对了,晚上你想吃什么?” “火锅吧!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这天气吃火锅你不嫌热啊?”姜郁笑道。 郑妍:“就是要在这种天气吃火锅才有滋味啊。” 到了下午,姜郁化了个淡妆,又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有人对着她吹了声口哨,还流里流气地问:“小美女,要和哥哥出去玩吗?” 姜郁死鱼眼:“……东野,你要不要这么无聊?” “哪里无聊了,我说的话是真心的。”东野声慢步走过来,想捏她的脸。 姜郁侧闪开,“别闹,我脸上带妆的,摸花了会很丑。” 东野声哼了一声,把手放下,“这是要去哪儿啊?打扮得这么漂亮?” “和朋友吃饭。” “好啊,我也要去。”东野声理直气壮道。 “我是和郑妍去吃饭啦,你跟着去就没意思了。”姜郁不留情面地拒绝。 东野声:“要背着我说悄悄话吗?” “当然啦,我们要放肆地讨论哪个学院的男生最帅。” “喂!” 姜郁:哈哈哈。 “逗你的啦,我就是觉得这么久没和朋友聚过了,学校里勉强说得上话的人又只有郑妍,所以请她吃顿饭,增进一下感情。”姜郁把散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你回家后自己弄点东西吃,就不用顾及我了。” 东野声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紧接着问:“你不是不太喜欢这个叫做郑妍的女生吗?为什么还要特地和她聚餐啊?和我在一起不是更有意思?” “没办法,我的社交圈子太小了,认识的人很少。”姜郁耸肩。 东野声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又松开,明明只是游戏里,他的占有欲已经有了冒头的迹象:“想要扩大社交圈,认识更多的人吗?” 姜郁觉得这个问句有点不知所谓,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没什么,”东野声笑着抬手,故意把她别到耳后的头发挑回前面,“玩得开心哦。” 第160章 我的小羊 21 一更 “唉呀,不要这样,头发容易黏在脸上。”姜郁把被东野声撩到前面的头发重新拨到耳后,瞪了他一眼。 她飞来的眼刀不但不令人讨厌,反而有点嗔怪的意味。 当然,这只是东野声的错觉。 东野声笑:“你在跟我撒娇吗?” 姜郁:? “我劝你少做点阅读理解。”她没好气道。 拒绝了东野声送她去餐厅的“好意”后,姜郁便撑开小阳伞,一路走远了。 餐厅是姜郁综合了美食软件上的评分选择的。 价格实惠,距离学校不远。 姜郁到了地方后先点了个双拼的锅底,选了个肉多的双人套餐,想着不够吃的话再重新要别的菜。 等汤底上好并煮沸,姜郁在汤里下了两份毛肚后,郑妍到地方了。 “快来坐!”姜郁笑着朝她招手。 “来了来了。”郑妍的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味的,所以按照我的喜好点的单,别介意啊。”郑妍给两杯奶茶插好吸管,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姜郁说了声谢谢,吸了一口,又甜又冰。 这味道让她想起了池嘉给她点的奶茶。 两者截然相反。 “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热。”郑妍没有察觉到姜郁走神,自顾自道,“这才四月初,真不知道七八月份的时候怎么熬。” “是啊。”姜郁随口附和。 郑妍猛吸了两口奶茶后放下杯子,从锅里捞出已经老了的毛肚在碗里歇凉,接着又下了两碟土豆片进去。 不等姜郁提,郑妍就主动道:“前几天我和肖婧一起去参加了雨霏的葬礼。” “肖婧?”姜郁在自己曾经短暂恢复原状的通讯录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我们一个寝室的。”郑妍提醒她。 “哦。”陈雨霏,郑妍,最后是肖婧,这下一个寝室的人都凑齐了。 “雨霏的丧事是在殡仪馆办的,我和肖婧到地方后就先交了挽金,在那儿喝了点茶水,磕了点瓜子。”郑妍刨了两口米饭,继续道:“你别说,他们这丧事办的不怎么样,连凳子都没准备齐,我和肖婧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两人在灵堂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段时间特别无聊,来参加葬礼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各自成圈子,各自聊天,我们也插不进话。无聊到我都要准备走人了,幸好这个时候有人说放饭,我和肖婧就去食堂里吃席去了。” 说到这里,郑妍嘿嘿笑了两声。 “吃席回来后,就精彩了。”郑妍不慌不忙地从锅里夹出一片肥牛,吃完后继续道:“雨霏妈妈在和一个男的打架,不对,应该是那个男人在单方面挨揍。” “他是不是……”姜郁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没错,就是雨霏的那个男朋友。长得其实还可以,我当时还趁乱拍了照片。”郑妍说着摸出手机,划拉着相册找出了照片。 “快看!就是这个人。”郑妍把照片怼到姜郁眼前。 照片上的人穿着白衬衣,如郑妍所说,长的确实算周正。 他沉默地低着头,任由雨霏的妈妈撕扯他的衣服。 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这张照片,雨霏的妈妈估计要被冠上“泼妇”的名号。 不过最吸引姜郁注意力的还是这个男人的长相。 眉眼和东野声有一二分相似。 “虽然有热闹可以看,我还挺高兴的,不过,我还真没弄清楚这男的在想什么,竟然还有胆子参加葬礼,这不就是树个活靶子给雨霏的家人发泄怒气吗?”郑妍好奇道。 “那可不一定。”姜郁摇头。 郑妍:“怎么说?” “他这一挨打,照片再往网上一放,被不嫌事大的媒体一加工,身份就要从加害人变成被害人了。” “真的假的?”郑妍嚼着肉丸,眼睛瞪得像铜铃。 “等我在网上搜一搜,说不定现在已经有相关的洗白报道出炉了。”姜郁低头正欲打字,又抬眼,问:“这男的叫什么名字?” 郑妍摸着下巴,陷入回忆,“好像叫……林瑜?” “哪个yu?” “这我不晓得。” 姜郁只好输入陈雨霏的名字,准备把冒出来的词条都试个遍。 她刚输入陈雨霏的名字,昨天排在第一的“陈雨霏自杀”的头个词条已经变成了“陈雨霏林某”。 好家伙,死去的女生以真名示人,加害人就是语焉不详的林某。 姜郁点进词条,发现最上方就有一则新闻添油加醋地描述林某和陈雨霏的关系。 里面掺杂了太多的私人感情色彩,姜郁看得眉头直皱。 陈雨霏在新闻里变成了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的女大学生。林某则是没有禁受住诱惑的沉稳男人。 姜郁:? 都出轨了还沉稳个屁啊! 配图的指向性更是明显,陈雨霏的图片是一张化了浓妆,穿着略性感的图片(脸部没有打码)。 林某的图片则是在葬礼上被陈雨霏父母痛打的图片,脸上还贴心地打了马赛克。 姜郁:…… “啧啧,”郑妍挤在姜郁旁边看新闻报道,有点生气:“真是让人佩服,黑的都能让他们说成白的。” 往下拉了拉评论区,生物的多样性再次刷新了姜郁的认知。 网友A:别的不说,林某敢作敢当这一点还是挺不错的。 姜郁:林某敢当什么了? 网友B:林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看这女的穿着,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说不定平时就是做援交的。 姜郁:你趴人家床底下了?你这么懂? 她一路往下滑,越看越气,越气越看。 不过滑到后面,一条点赞不多的评论抓住了姜郁的眼球。 网友G:我和林某是同事,人家是口腔科的医生,平时的为人和医术有目共睹,出了这事儿后还主动请辞了。 倘若这条评论所阐述的内容是真实的,那么—— 口腔科医生? 有这么巧吗? 长得和东野声有点像就算了,连职业也一样。 “郑妍,”姜郁把手机关掉,看向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人,“我以前有和雨霏吵过架吗?” “朋友之间或多或少都吵过吧?”郑妍放下筷子。 “有没有吵得特别严重的时候?”姜郁追问。 “特别严重啊,”郑妍想了想,眼睛一亮,“有有有!连着冷战了一个月呢。” 姜郁没想到随口一问还真问出了点情况,“吵架原因是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两个话都没说,我只能勉强从只言片语中获取零碎的信息,好像是她学你吧?”郑妍的语气变得不太确定。 “学我?什么意思?” 郑妍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捏细,还原姜郁当时的话:“有些人差不多得了,平时的穿搭和用的化妆品参考别人就算了,怎么连这种事也要学?” “我还挺好奇你说的‘这种事’具体是指哪种事的。”郑妍眼睛一转,滴溜溜地看着她。 “别说你想知道,我也挺想知道的。”嘴上这么说,其实姜郁的心里已经有了谱。 这个林某难不成是被陈雨霏当做东野声的替身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陈雨霏为情自杀的说法就更加站不住脚了。 除了证明姜郁和陈雨霏之间的友情廉价如塑料外,还坐实了东野声是凶手的猜测。 姜郁揉揉内眼角,觉得自己一时无法接受这么爆炸性的消息。 是夜,姜郁回到家中。 东野声已经洗过澡,头发有点潮湿,上身穿着略紧身的黑色短袖,显得肩宽腰细,下半身着宽松的灰色家居裤。 他坐没坐相地歪靠在沙发上,正在换电视频道。 听到门响声,他侧过头来,语气懒懒地:“欢迎回家。” 姜郁嗯了一声。 “晚上吃的什么啊?”东野声摆正坐姿。 “火锅。”姜郁说着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颇为嫌弃地说:“一股火锅味儿,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姜郁便捧着睡衣,去浴室了。 不多时,浴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东野声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目光晦暗不明。 等姜郁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他眼睛里的晦暗又沉下去,叫人捉摸不清。 电视里正在播放某部特效稀烂,演技辣眼的古装剧。 “换个台吧,这不好看。”姜郁挨着他坐下。 东野声把遥控器递给她,“你换。” 姜郁熟练地切到纪录片频道,此时正是广告时间。 “和郑妍聊了些什么?”东野声问。 “帅哥。” 东野声:“……我说真的。” 姜郁:“我说的就是真的。” 在打听完陈雨霏的事情后,郑妍确实和她分享了手机存着的各大学院的帅哥照片。 “不过,都没你帅。”这句是实话。 “哦。”东野声满意地转过头。 几个广告过去,姜郁突然想起件事。 “东野,杂物间里那个小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东野声装傻:“什么小铁盒子?” 姜郁起身,去杂物间把盒子拿出来,“就是这个。” “哦,这个啊。”东野声接过盒子晃了晃,徒手拆掉了外面的小锁。 姜郁:!!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姜郁震惊道。 “不是我力气大,是这个锁已经朽了,轻轻用力就开了。” 这句话纯属骗人,姜郁中午翻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就试过徒手掰锁了,没成功,哪里像他说的这么容易。 东野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特殊的项链。 用粗麻线串着的骨头。 梦境和现实对上了号。 这是梦中的小东野做的羊骨项链。 “这个骨头,是羊骨吗?”姜郁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骨头冰凉的质地。 东野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姜郁不打算把自己做的那个连环梦的内容摊开来说,只道:“猜也能猜到吧?” 说完还带有暗示意味地环视客厅一圈。 “是哦,就是羊骨。”东野声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眼神里带着怀念,“还是小羊的骨头。” “不会是你先前说的那只病死的小羊吧?” “嗯。它死了后我还大哭了一场,伤心了好久呢。”东野声难过地说。 脑海里浮现出小东野用小刀杀死小羊的画面,姜郁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再看看眼前的东野声,眼眶都有点红了,似乎是真的很难受。 姜郁敷衍道:“……你别太难过。” 东野声捏着项链,搂住姜郁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急需安慰的模样。 尽管还没有得到证实,但姜郁潜意识中已经将梦境和现实画上等号。 面对此情此景,姜郁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能不能真诚一点? 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压抑着不爽,摸了摸东野声的头发。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东野声闷闷地说。 姜郁不确定道:“应该吧?” “应该?”东野声抬起头来,眼尾泛红。 “我的意思是……一定的。”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闻言,东野声才满意地靠回她的肩膀上。 连着几日往2357在的医院跑,姜郁隐隐觉得不安。 虽然很多疑点都没有得到解决,但东野声的危险程度已经不言而喻。 想提分手,和他分开。 但思及上一次提分手的结果,姜郁觉得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如果能搜集到更有力的证据,姜郁会把所有的证据一起打包发给警方进行匿名举报。 但现在她对东野声的所作所为都只停在一个“怀疑”阶段,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若是举报后警方没法查出个一二三,反倒打草惊蛇,东野声可能还会反咬她一口。 现在能做的,就是暂且维持一段如履薄冰的表面关系,伺机而动。 既然要维持表面关系,那表面工作也是要做的。 姜郁决定去订个蛋糕,慢半拍地庆祝一下东野声已经过了的生日。 所以从早上开始,姜郁就在挑选蛋糕店以及蛋糕的款式。 磨到中午,姜郁终于选好了款式,还特意让店家在蛋糕上写了“祝东野生日快乐”的字样。 隔天下午,姜郁特意坐车到这家距离很远但口碑不错的蛋糕店里取来了生日蛋糕。 布置房间是不可能布置的,姜郁只是在取蛋糕的路途上顺便买了束鲜花摆在茶几上。 之后便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等待东野声回来。 没想到人没等到,就接到了一个诡异的电话。 来电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姜郁接起电话,听到另一头传来呜咽的声音。 本来软瘫在沙发上的姜郁听到声音立马坐直了身体,严肃道:“喂?” “姜……姜郁吗?”是个女生打来的,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第161章 我的小羊 22 一更 手机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是谁?”姜郁问。 “我是肖婧。”女生小声地哭着,那头还时不时传来争吵的声音,“我们以前住同一个寝室的。” “我认得你,郑妍和我提过。”知道了女生的身份,姜郁越发不解:“你有什么事吗?” “郑妍的电话打不通,我又暂时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人呜——”背景里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 姜郁被这吼声震得一懵,忙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家。”肖婧声音颤抖道。 姜郁猜测:“你爸妈是不是在吵架?” “不是爸妈,是我妈和她的新男朋友。” 肖婧的思绪似乎有点有点混乱,姜郁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现在,争吵声已经升级为摔打碗碟的声音。 肖婧顿了顿,道:“别吧,先前就闹到派出所好几次了,最后都定性为家庭纠纷,不了了之。而且,我妈也不想再把这件事闹到派出所。” “那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姜郁莫名。 “我有点害怕……他们这次吵得比较严重。”肖婧攥紧了手机。 姜郁听着那头的争吵声,心想这可不能用“比较”这种副词来形容。 姜郁沉默着,肖婧也沉默着。 互相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大的吵闹声。 “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我帮你报警吧。”姜郁忍不住道,“到时候你妈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可……可是……”肖婧迟疑着。 有女人发出尖叫声。 肖婧立马报上了自己的住址。 姜郁拿起纸笔,“再说一遍可以吗?” 肖婧复述一遍。 姜郁提笔落字,正想核对一遍,耳边忽地炸开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肖婧惊呼一声,电话断了。 姜郁连忙重播回去,但这次一直无人接听,转而拨打给地方的派出所,民警听到她描述的问题后,语气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肖婧家的纠纷。 姜郁等了十来分钟,又给肖婧拨去电话,结果还是没有人接听。 她看了眼茶几上的蛋糕,又看了几眼手里的纸条。 挣扎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拿着纸条出门了。 至少确认肖婧现在是安全的,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同学。 姜郁拦了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地址,近二十分钟后顺利到达肖婧家所在的小区。 按照纸条上注明的单元号和房间号顺利找到了住户。 姜郁将耳朵贴到厚厚的防盗门上,听见里面男人的咒骂声和肖婧哭叫着喊妈妈的声音。 完蛋,看这架势派出所那边还没有派人过来。 姜郁想要敲门,中断里面正在进行的暴力行为,但低头瞅瞅自己手无寸铁的模样,又觉得太冒险。 帮助人是好事,但前提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行。 门里面的声音往上走了几个调,更加尖利。 咚咚咚。 姜郁敲响了房门。 里面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忽然停下来。 “有人在吗?”姜郁咚咚咚又敲了几下,平息频率过快的心跳,同时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威慑力。 门开了一道较宽的空隙。 姜郁最先对上的是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 来开门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低着头俯视她,声音沉沉地问:“什么事?” 他的身体挡住了空隙其余的空档,姜郁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况。 她皱起眉:“我是楼下新搬来的租客,你们楼上在搞什么呢?这么吵?” “不好意思,在处理家务事,我会小声一点的。”说罢,准备关门。 “这还差不多。”姜郁转过身。 她原本打算采取无理取闹的撒泼方式闹个邻里皆知,拖延时间的。 但看到这个男人的体格以及小区楼房的构造后,她觉得还是赶紧去派出所反应情况比较靠谱。 这小区一层就只有两户人家,肖婧家邻居的房门紧紧闭着,门口还放着一个积灰的旧纸箱,都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住。 姜郁直接作废原本的计划,心道别撒泼胡闹没起到效果还被对方给拿捏了。 无巧不成书。 姜郁刚转过身,就看见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上了楼梯。 她心中一喜,救兵来了! 谁想身后本来快要合上的门突然拉开,长手伸出,扯着她的手臂往后使劲一拽。姜郁不设防,被拽得往后一个趔趄,接着冰冷的触感抵在她的喉咙处。 “不许动!”男人大叫道。 原本以为只是上门来处理家庭纠纷的两个民警,俱是一愣。 生生停顿在楼梯口。 姜郁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如此戏剧化,人都呆住了。 “都不许动!”男人又喊了一声,挟持着姜郁往身后看了看。 地上躺着一个长卷发女人,胸口被扎了个血洞,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已经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长卷发女人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条纹睡衣的女生,她捂着自己脖子的右侧,黏糊糊的血液透过指缝流下来。 看了这副光景,姜郁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盖骨直达脚底,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长卷发女人是肖婧妈妈,而捂着自己脖子的女生应该是肖婧。 她撞上的不是家庭纠纷现场,而是凶案现场。 这个时候,姜郁倒宁愿自己是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至少眼前的人不是真的受伤。 姜郁用余光下瞟,发现抵在自己喉咙上的是一把白色的陶瓷刀。 家里用来切水果的也是这样的一把刀。 非常的锋利。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锋利的刀刃确实擦到了她的脖颈,姜郁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疼。 “快叫救护车!这两人都伤得很严重!”姜郁不敢动身体,只能在声音上使劲。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刀刃威胁性地往里靠了一点。 姜郁只好抻直脖子,尽量减小和刀刃的接触面积。 “这两个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救的!”男人朝地上呸了一口。 民警尝试安抚他的情绪:“你先不要激动——” “不要激动?你说不要激动我就能不激动吗?敢情被骗了家底的人不是你!”男人打断对方的话,声音里的怒意越发汹涌,“七十万!整整七十万!这贱婆娘说要拿我的钱帮我投资,结果呢?全部打水漂了!用光我的钱后还要和我提分手,他妈的,臭不要脸,死也活该。当妈的这么贱,生下的女儿肯定也是贱种,我这是为民除害!” 姜郁的大脑完全是懵的,民警和男人的谈话根本就不进脑子。 直到听见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姜郁才回过神来。 眼前站着的不再只是民警,还有医护人员和刑警。 先前和男人沟通的人也从年轻的民警变成了老成的刑警。 “我可以接个电话吗?”姜郁冷静地问。 “少啰嗦。”不知道是不是老刑警的谈判有了效果,男人的态度好像要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衣兜里的手机一直响,好不容易停了又重新响起来。 来回折腾了个两三遍后,男人才不耐烦地说:“烦死了,快点接。” 姜郁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来电人是东野声。 这个时候,能给她打电话的也只有他了。 “我看到蛋糕也看到花了。”东野声的声音爽朗,听上去心情不错。 “嗯。”姜郁的视线在眼前兜了一圈,心想自己的心情可是好不起来。 “干嘛这么冷淡啊?你人在哪儿呢?”东野声从红艳艳的玫瑰花束里单独抽了一朵出来,“总不会打算让我独自一个人过迟来的生日吧?” “东野,你先自己吃吧,我现在有事,比较忙。”说罢,姜郁不等他回话便自顾自地挂了电话,顺便关机。 面对这种情况,心里怕是肯定怕的。 刚才在说话的一瞬间,姜郁差点都要管不住自己的嘴和东野声说出实情。 可转念一想,说了又能怎样,东野声也不能帮自己摆脱现在的困境。 再者,她现在面临的情况实在是和梦里的太像了。 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扮演的角色是哈里克,她是小羊,而东野声—— 姜郁担心他真来了不但不会救她,反而会像梦中那样先把她给咔擦了。 姜郁本来还想试着和男人对话,缓和他的心绪,增加自己逃跑成功的几率。 谁曾想,被骗了七十万的男人现在厌女情绪极端厚重,姜郁只要一尝试和他搭话,男人手上的刀就要贴着压深几分。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姜郁觉得自己当个安静的鹌鹑就挺好。 另一边。 被挂了电话的东野声已然意识到了姜郁不对劲,可等他再拨电话回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一瞬间,东野声的大脑里闪过诸多猜测。 过滤掉太过荒谬的可能后,最靠谱的猜测是姜郁和转院的孟玉凉联系上,跑了。 想到这里,东野声看了眼茶几上粉嫩的生日蛋糕,先前还觉得挺可爱的蛋糕此刻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强忍住要将蛋糕扔出去的欲望,把怒气发泄在刚刚抽出来的那朵玫瑰上。 花瓣撕个七零八落。 他叹了口气睡在沙发上,手背盖住眼睛。 本来想要做一个正常的恋人,都克制着没有在姜郁的手机上安装定位器。不想被讨厌,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做越界的事。 低落了一会儿后,他坐起身来,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姜郁打算就此和他分道扬镳,那这个游戏是没法打出正常ending的,只能磨到耗光最高上限的游戏时间才能登出游戏。 不行,这样也太无聊了,还是得把人找回来。 既然是和孟玉凉在一起,那肯定要经常出入医院,就先把范围圈定在…… 手机铃声响了。 东野声下意识地以为是姜郁拨回来的电话,还有点高兴,结果一看是科室里小何打来的电话,顿时又蔫了。 “喂?什么事?”摁下接听键,东野声冷漠地问。 “东野医生,你看电视没有?!”小何的语气有些激动。 “没看,有事吗?” “我的个天哪,你倒是快打开电视看一眼!你爱人被杀人犯劫持当人质了!本地的电视台台正在直播案件的进展!” 听到这话,东野声的大脑先是空白了两秒,接着拿起就放在蛋糕旁的遥控器,都不用换台,开机后屏幕上显示的便是姜郁被人用刀挟持的画面。 姜郁的表情倒是比杀人犯淡定,至少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是头发有点凌乱,脖子处有被刀刃压出的红色血痕。 杀人犯的身高和力气都远胜于她,对方控制她就跟控制小鸡子似的,不费什么劲。 先前她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来着? “东野,你先自己吃吧,我现在有事,比较忙。” 忙什么?忙着被劫持吗? 东野声差点把遥控器给掰烂。 胡乱应付了小何几句后挂掉电话,东野声一边盯着电视里的人,一边在脑海中思索姜郁是怎么从家里跑到新闻里的。 茶几上的蛋糕和鲜花表明,她肯定是想要好好给自己过生日的。 蛋糕盒子上的店铺名距离家有二十分钟的车程,特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在大学城的附近买,说不上心是不可能的。 新闻下方,放出了杀人案发生的地点。 东野声盯着那行字回忆了一下,是肖婧的家庭住址。 姜郁的室友之一。 当初他确实设计了这样的一条隐藏支线丰富游戏的剧情。 但触发该段剧情的条件非常苛刻: 1.接到肖婧的电话。 2.帮其报警。 3.去肖婧家里确认她的安全情况。 4.到达肖婧家的时间正好卡在民警还未到达事故现场以及杀人犯给玩家开门这两个时间点的中间。 第1条和第2条是很容易达成的条件,但3和4多少有点离谱了。 姜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踩踩四个点。 东野声揉了揉太阳穴,他当初为什么要设计这段狗屎剧情?搞得自己这么火大。 电视里,刑警的言语攻势已经有了成效,至少横在门口的男人愿意让医护人员进入房间救助两个生死未卜的伤患。 不过他仍旧死死地锁着姜郁这个人质。 尽管知道后续的剧情走向,只要姜郁一直这样静如鹌鹑,最后会平安无事。 但东野声还是气到胸口和太阳穴一起犯疼,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柔弱过。 看到姜郁难过地看着眼前经过的担架时,东野声更是忍不住发火。 还有闲心担忧担架上的伤患!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东野声气得把沙发上的抱枕摔到地上。 第162章 我的小羊 23 一更 东野赶到现场时,这条隐藏支线已经收尾了。 小区门口热闹非凡。 横七竖八地停着警车和救护车。 已经被解救的姜郁立在救护车旁,一个护士正在给她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她配合地仰着头,让别人给她消毒擦药。 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姜郁侧过脸,看到东野声站在不远处。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忙了。”东野声的一只手插在衣兜里,一只手自然地下垂,脸上的笑意没有映到眼睛里。 “东野?你怎么在这里?”姜郁的眼神还有点懵。 她的眼睛大,配合着现在茫然的表情和凌乱的乌发,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东野声高垒起来的怒意被冲垮了半截。 但一看她脖子上被糊了绿色药膏的伤口,怒意重新垒上去。 “电视台里一直在播这个新闻,想不知道都难。”东野声伸手拧了下她的脸蛋。 姜郁哦了一声,有些心虚道:“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才骗你的。” 难得没有被反驳,东野声竟然有点不习惯,他松开手,看着姜郁迟钝的表情,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 “走,我们回家了。”东野声扯着姜郁的手臂,拉着她要走。 一旁的小护士不高兴道:“你女朋友刚刚被刑警从杀人犯的手里救出来,精神状态还不稳定,你能不能对她温柔点?” “我没事。”姜郁赶紧打圆场道,她扯着东野声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快走吧。” 东野声看她走路的步子有点飘,皱眉道:“我背你。” “不用,我就是肚子有点饿,脚软。”姜郁拒绝,随后问:“你开车过来的吗?” “没,我打车过来的。”东野声扶着她的手,好让她把自己当成着力点,“我来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家餐馆,我们去那儿吃点东西。” 姜郁正要说嗯,忽然想起:“家里的蛋糕还没吃。” “那东西又吃不……”话没说完,东野声就看见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押着那个戴着手铐的杀人犯走过来。 “他还没被带去警局吗?”东野声问。 “没有,他被警察抓获后又被拘留在房间里临时问了几个问题。。” “好想揍他。”东野声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姜郁以为他在开玩笑,便说:“别这么幼稚,我们快点走。” 东野声嗯了一声。 迎头要遇上的时候,男人往姜郁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姜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旁边的东野声就冲了出去,朝着对方的肚子猛踹一脚。 姜郁:?!! 两侧的警察没料到这突然的变故,手劲松了松,只见男人被踹出去好远的距离。 这还不算完,东野声如敏捷的猎豹般窜出去,压着人抬手就揍。 对方的脸挨了几拳,不得不把头护住,蜷缩成虾米的形状,连连呼痛又呼救。 “喂!你干什么呢!”警察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去拉架。 东野声跟没听见似的,带着凌厉和狠劲的拳风依旧往杀人犯的脸上招呼。 “东野!东野!”姜郁连喊了几声。 东野声的动作一顿,两旁的警察忙上前把犯人从地上架起来。 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番教训。 姜郁忙拦在东野声前面,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他看到我受伤了情绪有些激动,不是故意扰乱秩序的。” 警察听了两人的关系,眉头先是一皱,接着好言相劝:“小伙子,我知道你女朋友受伤了,你很担心,但……” “不是女朋友,是我爱人。”东野声打断道。 姜郁用胳膊肘拐了他几下,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就少说两句。” 于是,东野声也被警察带走了,得去警局里写个保证书。 姜郁:…… “你去吧,我先回家了。”姜郁对他挥了挥手。 先前还冷着脸的东野声神色一变,委屈道:“等等,你就打算这么把我给抛弃了吗?” 姜郁无奈:“抛弃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最终,姜郁还是耐不住周围人八卦的目光,陪他一起去警局写了保证书。 经过下午这么一折腾,姜郁已经很累了,加上肚子有点饿,疲惫指数呈倍数增长,她坐在警局里等人的时候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自己趴在东野声的背上。 “东野?”姜郁瓮声瓮气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抱歉,肚子很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现在不饿。”先前的紧张和恐惧累积起来让她精神紧绷,被东野声闹了这一出后充盈着这些情绪的气球被噗呲一声扎破了,人像瘪了似的,空荡荡地挂着。 “我现在想睡觉。”说完,眼帘又重重地合上,呼吸声均匀地响起。 第二次醒来,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姜郁坐起身,发现自己是在主卧里。 她挪出被窝,下了床,走出主卧,发现东野声正在餐桌前摆碗筷。 他转过头来:“不是说肚子饿了吗?快坐下吃饭。” “行。”姜郁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手,再在桌前坐下。 桌上除了东野声做的几个小菜外还摆了姜郁中午买的生日蛋糕,已经切好了。 “辛苦了。”姜郁拿起叉子,戳了下面前粉色的小蛋糕,吃掉上面大颗的车厘子。 是新鲜的水果,而非被糖精腌入味,甜到过分的罐头产品。 “我睡了多久啊?”姜郁咬着叉子问。 “两个小时左右。”东野声瞄了眼时间。 “等会儿该睡不着了。”姜郁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 “我们可以通宵看电影!”东野声兴奋道。 “我还好,你明天可是要正常上班的,小心醒不过来。” 东野声:“不怕,我精力旺盛。” 晚饭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中结束。 吃完饭,清洗了碗筷后,姜郁和东野声窝在主卧里看电影。 灯光熄灭,电影投屏到墙上,静静地放映。 东野声笑:“感觉是在只有我们两人的电影院里看电影。” 姜郁嗯了一声。 东野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一点都不浪漫。” 姜郁嘘了一声,指了指墙壁上的光影,“马上又要死人了,别说话。” 朦胧的光影下,地点还是在主卧,两人缩在同一张大床上。 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是,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人,正皱着眉头,焦心地关注剧情。 全然没有半点暧昧的想法。 东野声心想,他至于这么没有魅力吗? 在东野声的自我怀疑中,第一部电影播放完毕。 通宵看电影的说法不过是嘴上逞能,连看三部后,姜郁实在撑不住,径自回客房睡觉了。 次日中午,姜郁来到医院。 是2357摇着轮椅来开的门。 “玩家小姐,你的脖子还疼吗?”2357的视线落到她的伤口上。 人体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伤口处已经开始结痂,不过上面还是涂了白色的软膏。 “已经不疼了,就是不知道是开始结痂的原因,总感觉有点痒。”姜郁顺手推着2357的轮椅往前走,她说话的口吻有点尴尬:“没想到你也看到新闻了啊。” “嗯。”2357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地说:“要是还没被抓就好了。” 蹲在监狱里反而安全,在外面要方便动手一点。 姜郁没听清2357的最后一句话,她又问了一次:“你刚刚说什么?” 2357隐去晦涩不明的神色,脸上露出玩家小姐习惯的温和笑容,“我是问,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你怎么会被他抓到当人质?” “当时是肖婧给我打电话……”姜郁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 2357认真地听完。 其实在听到开头时,他已经预料到了事情之后的走向。 “总之,就是这样。”姜郁托着下巴,“听说肖婧的妈妈没有被抢救回来,但是肖婧被抢救回来了。” “是你救了她。” 姜郁闻言丧气道:“算了吧,我就是给别人的工作增添麻烦。” “怎么会?因为你打断了凶手的施暴行为,才让肖婧捡回一条命。” “但也是因为我才耽搁了她们两人被救助的时间,说不定本来两个人都能活下来。”姜郁低着头,连后脑勺都在伤心。 “也说不定两个人都会死。”2357宽慰她。 此时,康佳医院的口腔科内。 东野声正在偷听两人的对话。 昨晚半点软弱的情绪都不肯向他流露,到了孟玉凉的身边就变成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或许这不是有意的,但一想到这是无意识的信任就更让人火大。 东野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姜郁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市医院的住院部。 定位系统和窃听器都是趁着姜郁昨晚睡着时偷偷安装的,为的就是揪出隐藏在暗处的孟玉凉。 东野声也没想到,会让他这么快就得手。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两人太不小心了。 耐心地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如何对付他,东野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原来姜郁早就怀疑陈雨霏的死和他有关,难为她平时装得若无其事,没有露出马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东野声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容从阴谋向变为日常向,再接着,姜郁陪着孟玉凉去做康复训练,还回来一起吃了午饭。 她呆在医院的时间要比自己想象中长。 等耳机里传来姜郁和孟玉凉道别的声音,定位程序上代表姜郁的小点逐渐向着公交车站的方向偏移时,东野声立马以身体不适为由和医院请了假。 脱下外套,拿起早上就准备好的针筒和毒剂,直接向着市医院的方向出发。 通过偷听到的对话,东野声已经将孟玉凉所在的楼层数进行锁定。 他在护士台询问后顺利知晓了孟玉凉所在的病房。 本来等到晚上动手会更安全,但东野声担心又会出现先前的情况,在他下手之前,对方就已经转院。 早动手,早安心。 东野声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针筒已经握在他的手中。 门打开,又关上。 坐在床上的孟玉凉看到来人是他,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怎么——” 不等他话说完,东野声已然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举起针筒稳准狠地插进孟玉凉的脖子一侧。 2357只感觉到自己的侧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接着,他的大脑开始产生晕眩感,胃里翻涌起恶心想吐的感觉。 结合陈雨霏的死因和自己现在的症状,2357想,针筒里的毒剂应该也是□□。 数秒后,2357滑靠在枕头上,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东野声站在病床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部开始爬满蓝色的数字和英文字母。 “如果你不要这么碍事的话,我根本不会对你出手。”东野声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一个个干嘛这么如临大敌的。” 只是想要让姜郁变得只依赖自己,只喜欢自己而已。 既然在现实中难以实现,在游戏世界里过分一点又怎么了。 “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2357已经消散了一半的脸上现出微笑的表情。 东野声挑眉,“你想说什么?” 可惜等他问完这句话时,2357的身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组成身体的数字和字母被风吹过般散开,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和当初被尖刀刺进心窝的池嘉一样。 东野声想,都登出游戏了还装神弄鬼个什么劲。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下一秒,他身后的门锁传来响声。 东野声以为是小护士或者医生,快速地整理脸上的表情,还没等他回过头来,就听见身后的人说:“东野。” 这个声调和音色只能来自姜郁。 东野声慌乱了一瞬。 “东野,我看见了。”姜郁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东野声转过身来。 看见姜郁的眼眶泛红,眼泪亮晶晶的在眼睛里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姜郁朝他跑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抱住并安慰对方。 不过在他抱住对方之前,心脏率先吞没了锋利冰冷的刀刃。 “我看见了你杀死玉凉,看见玉凉的变成碎片化的数字和字母。”姜郁仰头望着他。 东野声低头,看见姜郁用的刀还是家里那把用来切水果的陶瓷刀。 他想,原来是早有预谋。 明明昨天趴在他的脊背上睡得很香,还一起过了生日,吃了生日蛋糕,一起看了好几个小时的电影。 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美好的回忆就要变成泡沫消失。 他的手里还握着注射器,针头上还带着毒剂,他随时可以把针头插进姜郁的胳膊上或者脖子上。 但是,他把注射器给扔掉了。 刺进心脏的刀又往里深入了一点。 东野声的余光看到蓝色的光。 在姜郁的眼里,他的脸上开始爬满蓝色的数字和字母。 “很痛诶。”东野声弯腰,抱住了姜郁,脸颊贴在她顺滑的头发上,忽略场景,只听语气,像在撒娇。 他叹了口气,像是有点可惜,声音却无比温柔:“恭喜你成功通关啦,我的小羊。” 第163章 我的小羊 完 一更 时间切回昨天晚上。 姜郁连看三部电影回到卧室后,并没有立马睡觉,而是忙着回复2357发来的短信。 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况后,姜郁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昏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东野很可能趁机在我的手机里植入了定位程序,说不定连窃听器都装上了。 孟玉凉:不排除这个可能。 姜郁:我明天去见你的时候就不带手机了。 孟玉凉:不,带着过来。 姜郁纳闷:这样他就会知道你的位置了。你不怕他找你的麻烦吗? 孟玉凉:要的就是他找我的麻烦。 姜郁:? 孟玉凉:先前我不是建议你看《楚门的世界》这部电影吗? 姜郁:是啊。 孟玉凉:我想证明给你看。 姜郁不清楚他想要证明什么,但追问下,对方也含糊地解释不清。 其实是2357解释的内容被系统屏蔽掉了,姜郁根本看不见。 孟玉凉:明天来的时候带上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这越说越玄乎了。 姜郁:……水果刀可以吗? 孟玉凉:可以。 孟玉凉:明天见面以后,我们正常地交谈,不要避讳关于东野声的话题。但是,切忌提起窃听器和定位系统的事。 姜郁:我明白了。 孟玉凉:如果看到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不要害怕。 姜郁:好…… 次日,计划顺利地进行。 两人的状态很自然。 2357一边和姜郁交谈,一边小心地把她手机里的程序彻查了一遍,又将零件都拆开,再复原。 结果同预料中一般。 确实被植入了定位程序和窃听器。 2357对着姜郁点了点头,姜郁无声地比了个OK的手势,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今天买的苹果挺甜的。” 在病房里聊了会儿天后,2357被护士叫着出去进行康复训练。 姜郁一同前去负责陪护。 训练结束后,姜郁提出要去一趟厕所。 名义是上厕所,实际是躲在厕所的隔间里用手机和2357交流。 姜郁:等会儿吃过午饭后我直接走吗? 孟玉凉:嗯,你走到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后,上车,把手机藏在车上或者是某个人的包里。 姜郁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自觉地接话:坐一个站后又回来? 孟玉凉:嗯嗯。走之前顺便带上我的手机,打开最后一个紫色软件,实时监控病房里的情况。 姜郁按照2357的要求做了。 她成功上了公交车,并将自己的手机悄悄放进一个学生的帽子里。 接着在第二站下车,这里距离医院不远,姜郁沿途走了回来。 孟玉凉的手机在他手里,点开紫色软件,屏幕上显示着病房里的情况。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病房里的孟玉凉靠在枕头上,正在看书。 联系孟玉凉先前的举动,姜郁猜测他应该是想拍下东野声进入房间,欲行不轨的画面。好把这段录像作为控告东野声的证据。 回到医院的路上,姜郁十分小心,边看手机边注视着周遭的环境,担心和赶来的东野声碰上面。 不过她觉得孟玉凉的这个计划还是有漏洞的,特别是在时间的估算上。 东野声还在医院上班,就算得知了孟玉凉的定位,也不至于如此心急地赶回来。 他就算要动手也该选在晚上才对。 其实这一点,2357已经考虑过了。如果不是他先前连夜搬离康宁医院让东野声没有得手,东野声很可能会选择在晚上行凶。 但有了这一前提,再加上姜郁昨天意外碰到的被杀人犯挟持一事。 东野声现在的独占欲和控制欲空前高涨,极有可能抱着“早解决,早安心”的想法提早动手。 更何况,东野声的行凶又有第三条规则作为加持,天时地利人和,他绝对会在姜郁离开后不久就找上门来。 姜郁回到住院部。 她拿着孟玉凉给她的手机躲在这层的公共厕所里。 呆了大概十五分钟。 手机显示,呆在病房的孟玉凉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了声:“请进。” 接着,便是东野声快速走到病床前,举起手中的针筒,扎向2357脖子的那一幕。 姜郁捂住自己的嘴巴,压下尖叫声。 她正准备冲出厕所,就看见2357的脸上爬满了蓝色的英文字母和数字,像是一串串的代码。 姜郁一面往外冲,一面思考着孟玉凉昨晚给她发的信息: “我要证明给你看。” 难道说,他们都非真实存在的人,只是由代码构建而成的虚拟形象吗? 屏幕上,组成孟玉凉的那些代码已经开始消散了。 等姜郁冲进房间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郁叫他的名字:“东野。” 尽管背对着她,姜郁却察觉到东野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东野,我看见了。”姜郁想让自己的声音冷静点,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原本努力维持的平和骤然出现裂纹。 包装虽然色彩鲜艳,却不能改变里面包裹着的是谎言的事实。 她没法再像先前那样若无其事地继续扮演东野声的未婚妻。 陈雨霏,池嘉,孟玉凉。 目前为止,已经有三条人命落在东野声手上。 不过后面的两人和陈雨霏不同,死亡后,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会消失。 他们是有别于其他NPC的玩家吗?姜郁心想。 既然如此,那么,就一起退出这场荒谬的游戏好了。 带来的水果刀没入东野声的胸膛。 姜郁抬起脸,看东野声的表情。 她想象中会落下的带毒针头迟迟没有落下,反而滚落到地上。 东野声嚷了声“很痛诶”,便俯下身抱住她。 像只巨大的金毛贴着她的头发蹭了蹭,全然没有威胁性。 “恭喜你成功通关啦,我的小羊。” 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的,还有脑海里传来的“GAME OVER”。 游戏结束。 姜郁的意识陷入沉寂的黑暗。 接着,信息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灌进大脑中。 随后,7777的声音响起:【恭喜玩家小姐达成“在游戏中识破东野声的真面目并反杀他”的目标,成功完成任务“我的小羊”!】 【奖励积分值112点,资金200000元】 【人物面板更新中……】 【人物面板更新完毕】 【现有积分值:1000点,现有资金:350249.5元】 【玩家小姐已经拿到了最高积分,任务进度100%!成功通关游戏!】 【现在发放任务的奖励大礼包:一百亿的奖金,线上商城所有商品的永久使用权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绝对操控力!】 【人物面板再次更新中……】 【人物面板更新完毕】 【现有资金10,000,350,249.5元】 姜郁还没数清这串数字有几位,7777就继续道: 【鉴于玩家小姐对这个世界有绝对的操控力,所以这个世界的设定之书将移交到你手上。】 话音落,电子屏上现出一本封皮为黑色,有着烫金纹路的书本。 姜郁翻了几页,发现光是目录就过百页。 【玩家小姐,你可以修改或者增添这个世界的设定。】 姜郁正好翻到男女人体构造的这一章节,她试探性地问:“我可以改变男性和女性的身体结构吗?” 7777肯定地说:【当然可以。】 姜郁激动得一声卧槽,正想问怎么改,就听7777说:【玩家小姐,经历了最后一个任务后,您的精神和身体的疲惫度都较高,现在还是以休息为重,等会儿醒了再继续研究设定之书也不迟。】 被7777这么一说,短暂消失的疲惫感又重新占据身躯。 姜郁想着账户里庞大的资金数额,美滋滋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在医院,2357和池嘉各自坐在一侧的床沿。 2357倒还好,正低着头淡定地削苹果,从外表看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池嘉,鼻青脸肿的,脸颊上贴着创可贴,眉骨上贴着纱布,活像被人痛殴过。 刚醒,姜郁的大脑还被转过弯来,问:“池嘉?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池嘉偏头避开她的目光。 骗谁呢,谁摔跤能摔成这个样子。 2357面带微笑地递去削好的苹果,“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郁接过苹果,有点茫然:“还好吧。” 其实刚脱离游戏并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是非常生气的,东野声骗她就算了,连带着池嘉也骗她。 谁想到7777一连串的提示音把她的怒火给冲散了,特别是听到系统念出资金池的数值时,怒意更是飞到九霄云外。 姜郁:我的天哪!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资金的数额太大,数字太长,以至于她没什么实感。 吃苹果的时候,姜郁还悄悄让7777把资金池里的数字切给她看了一眼。 呼,这串数字可真招人喜欢。 姜郁嚼着苹果,眼睛不自觉弯起来。 等会儿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清空! 姜郁沉浸在任务成功,收获巨款的喜悦之中,慢了好几拍才想起来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她四下望了望,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东野声呢?” “登出游戏后,你和东野声就陷入了昏迷中,我开车把你送到了医院。”2357解释道。 姜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用的人称代词是“你”而非“你们”。 “没把东野送医院吗?”姜郁问。 池嘉和2357异口同声:“没有。” 姜郁:“那他……” 姜郁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比较差,所以在登出游戏后需要养精蓄锐。但东野声身体倍儿棒,在游戏里扮演着多重角色都不见疲惫,怎么会因为过于疲劳需要休息? 想想都觉得魔幻。 池嘉冷哼一声,“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出来的时候,有其他工作人员路过,那些人顺道把他捎来医院了。” “那他现在……” “就在隔壁病房。”2357不情不愿地说,随后又补充道:“等他醒了再揍。” 姜郁现在知道池嘉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游戏里过了快半个月,然而在现实世界里才堪堪过去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还包括了姜郁在医院昏睡的时间。 离开医院前,姜郁特意到隔壁的病房看了一眼。 这间病房里很冷清,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躺在病床上的东野声一人。 这个时候的东野声倒是安静,一点也不闹腾,也没功夫酝酿坏心思。 姜郁看着他,回想起两人在游戏里经历过的事,只感觉心情复杂。 没有多呆便匆匆离开了。 外面热得吓人,姜郁迎着酷烈的日头,迟钝地意识到现在他们还在放暑假,时间是八月份,并非是游戏中的四月。 对这个世界拥有了掌控力后的感觉很不一样。 就好像突然学会了仙术,能够自发地控制周身的气流。 姜郁静心运转着气流做了层隔绝膜附在自己的皮肤上,不管太阳再辣,她也感觉不到热。 几人走到医院的停车场。 2357开车把她和池嘉送到小区门口。 一路无话。 只是在离开前,2357趁着姜郁还没下车,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猫猫等会儿会赶往你的卧室。” 姜郁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笑了笑。 2357驾车离开后,姜郁和池嘉继续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姜郁看着池嘉被晒得脸颊通红,额头满是汗渍却一言不发的模样,索性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给他也做了张隔热膜。 池嘉立马察觉到周身凉快了不少,惊愕地看着她:“怎么……” 姜郁得意地朝他笑笑:“这是新开发的法术。” 姜郁时常能拿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池嘉已经习惯了,短暂的惊讶后便接受了这一说辞。 “等会儿回到家,让青姨看到你这一脸伤,指不定多生气呢。”姜郁对着他的脸叹了口气。 池嘉低着头:“对不起。” 姜郁知道他是在为游戏里的事情道歉,一时间找不到回答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不想说“没关系”,因为她确实很生气对方欺骗的行为,但更出乎她预料的,还是:“池嘉,你真的对我……” 池嘉的眼睛微微睁大,脸比桃花还红,抢在她面前说:“是!” 姜郁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无奈道:“我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紧张的时候,他不敢和别人对视,微微偏过头后,又强迫自己般的扭回来。 姜郁有些尴尬,摸了摸脸,道:“但是……” “我知道。”池嘉又抢话。 “我们还是……” “又不是亲生的!我问过宋叔了,我们甚至没在一个户口本上!”池嘉的声音拔高,像在给自己壮胆,但说完后又蔫巴巴地耷拉着脑袋,“我不是要故意大声和你说话……” 第164章 阇煞之死 一更 阳光洒下来,把沉默晒得发烫。 “池嘉,对不起,我不……” 像是害怕听到她的拒绝,池嘉率先道:“你的答案,我在游戏里就知道了。” 姜郁:“啊……” “但是,你不喜欢我,总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力吧?这又不犯法。”池嘉终究还是侧过脸,耳朵红红的。 姜郁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干咳了两声后:“那……我们走。” 池嘉:“哦。” 走了没几步,姜郁停下脚步,“池嘉,我给你处理下脸上的伤口。” 池嘉:“不碍事,医生已经处理过了。” “这样回去,青姨肯定要以为你和不良少年斗殴了,会担心死的,说不定还会哭。” 池嘉一想也是,不过纳闷道:“你要怎么处理?这伤口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痊愈。” “我有办法。” 姜郁从线上商城里找出一款【伤口修复剂】。 这药液装在一个玻璃瓶里,颜色粉粉的。 她关掉隐形模式,假装这瓶药剂是从包里掏出来的:“把这个喝了。” 池嘉不作怀疑,拧开盖子,听话地喝掉里面的药剂。 “味道怎么样?”姜郁问。 “有点奇怪,像樱桃味的可乐。”池嘉皱着眉头形容道。 姜郁把空了的玻璃瓶放回包里,实际上是放回线上商城里,瞬间,里面又充盈了粉色的液体。 线上商城里的商品不但能随意使用,属于消耗品的商品还能在无数次的使用后恢复原样。 饮下药剂后数秒,池嘉脸上青肿的伤口开始消失。 “把纱布还有创可贴撕掉吧,已经痊愈了。”姜郁说。 池嘉半信半疑地摸了摸伤口,不再传来痛感。 姜郁把包里的小镜子掏出来对着他:“你看。” 镜子里的脸光洁如初,肌肤状态好到宛如在美容店里做了保养。 池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镜子,惊讶道:“这到底是……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姜郁但笑不语。 到家时,邵青正在吃凉面。 餐厅的桌子上摆了好几个玻璃碗,各装着黄瓜丝,土豆丝,胡萝卜丝,炸熟的花生米和脆哨。 “嗳,小嘉,姜郁,你俩回来得正好,快洗洗手准备吃凉面。”邵青招呼了一句。 另外两人同时应了声好。 姜郁给自己调了一碗,放的凉面不多,两三口就吸溜完。 吃完时突然想起2357分别前和她说的话。 猫猫大概在楼上等着她呢。 思及此,便又调了碗新的凉面端到楼上。面里的脆哨放得特别多,此外,姜郁还特意开火煎了个鸡蛋放上去。 推开门,白毛银眼的大猫猫果真翻着肚皮睡在大床上。 空调已经开了,整个卧室凉丝丝的。 姜郁将门反锁,走到书桌前,刚把碗放下,身后的白猫就喵了一声,轻巧地跳到桌上。 “拌了碗凉面,快吃吧。”姜郁戳了戳猫咪的头,“快点恢复成人形,这样不方便。” 猫猫喵呜了一声后变回2357的形态。 猫变人的过程并不像电视里的美少女变身那般花哨,只是一瞬白光闪过,就变回了人形。 姜郁坐到床上,趁着2357吃面的时候,在脑海中问7777:“7777,我有个事要问你。” 【好的!需要问什么问题呢?】 “在游戏里的时候,我做的那些连环梦是东野声设计的吗?”姜郁好奇道。 【不是哦,是时空管理局安插的彩蛋。】 “彩蛋?” 【那些梦全部截取自东野声的真实回忆,起到适时激起玩家小姐警惕心的效果嘛。】 姜郁咕哝着:“都是他的真实经历啊。” 也对,东野声这样的人不可能主动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7777误把姜郁的自言自语当做提问,高兴地回答:【是的哦!】 “对了!昨天你给我看的设定之书要怎么修改设定来着?”姜郁摩拳擦掌道。 脑海里的电子屏上及时地呈现出昨日的电子书籍,还出现了一支金色的笔。 【直接用笔在书上改就可以了,改好后界面会弹出是否确认改动的对话框,确认后,改好的设定即刻生效哦。】 “耶!好棒!”姜郁欢呼着忙把书籍翻到男女身体构造的一章。 “玩家小姐?”2357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打断她的思路。 姜郁回神,抬头看他:“嗯?” “你是在和系统对话吗?”2357的声音里有微妙的不悦。 “嗯嗯。”姜郁点头,眼睛在发光。 她把世界之书关于男女身体构造的这一章和金色修改笔具现化出来,兴奋地和他说:“我打算把男女的身体构造修改一下!” 2357接过她手里的纸张,大致浏览了一遍,上面是密集的文字和各种人体图。 “打算怎么改呢?”2357问。 “我想让男生和女生一样,都能生小孩。”姜郁复盘了一下先前通关的任务,发现受害者大多是女性,究其原因,就是男女身体构造的差异性导致的。 因为男生比女生的力气要大,所以女生在一段关系中容易处在弱势的一方,这种弱势不仅体现在体格上,也体现在心理上。 因为女生可以生小孩,男生不可以,所以传宗接代名义上是男人的责任,实际上生产的苦头全让女生吃了。 “……所以我就想,倘若将男生和女生的力量设置成同一水平的数值,让男生和女生一样能生小孩,说不定就能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姜郁脸上的微笑越发温柔,“而且,我觉得,男生对于拥有自己的后代一事好像特别的狂热和执着。我决定了,在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的情况下,男生的受孕率设定为10%,女生的受孕率设定为0.01%。如果男方认真地采取了避孕措施,那么双方的受孕率均归零。” 2357捧场地鼓掌:“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 “不过这只是我的初步设想,”姜郁挠了挠头,“人体这么精密,不是说改就改的。” 她翻了翻手中的书页,“看到这些人体解剖图,我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2357主动道:“我可以帮你。玩家小姐,你和我说设想,我帮你把这些设想转变成遵循自然规律的实际。” 于是,两人开启了工作模式,开始在书上勾勾画画。 两个小时后,完成了第一个版本。 修改的结果还比较粗略,姜郁把改过的痕迹暂存,没有即刻确认修改。 得再磨个两天才能投射到现实中。 不过在合上书前,姜郁毅然决然地在增加了一条设定并确认启用: 所有女生都不会再痛经。 做完这些事情后,2357又变成了猫猫,咪咪地叫着求抱抱。 姜郁吸了会儿猫猫头和猫肚子,带着猫猫吃了晚饭后,愉快地迎来凉爽的夏日夜晚。 隔日,姜郁心血来潮去医院看了一眼东野声。 没醒。 这就有点奇怪了,都躺了整整一天了,凭借他的身体素质,早该醒了才对。 问了问负责这个病房的医生,对方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只说东野声太疲惫,精神状态很差。 或者,是他潜意识里在抗拒醒来。 又过了一天,姜郁再次去了医院。 这回,东野声总算醒了。 只是,里面换了个芯子。 姜郁进到病房,就看见他静静地坐在床沿,听到门响的动静,抬起头来,“姜郁?你来看我吗?” 他脸上的微笑非常僵硬,似乎是暂时还不习惯目前的身体。 普通人的眼睛可能看不见,但姜郁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上笼罩着另外一个人的样貌,像一团不明的阴影。 一半黑,一半亮。 这团阴影的五官轮廓让姜郁联想到了东野声的父亲,而一半狰狞一半仁慈的特性又让她想到了宋君贤曾带回家的那尊石像。 “东野京?”姜郁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嫌恶,“或者说,阇煞?” “东野声”的身形僵硬,微笑凝固在脸上,“你怎么看出来的?” 姜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你怎么跑到东野的身体里去了?” 假东野声摊了摊手,“这得感谢你们,东野声从游戏仓里出来后,原本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竟然出现了漏洞,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觊觎这副壳子的时间也不短了。”假东野声活动着自己的臂膀,“这小子的命盘自带光环,好几次想强行入侵都弄得我元气大伤,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误打误撞遇到这么个好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姜郁面前:“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不过,既然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那我也留不得你了。” 姜郁对东野声没什么好感,但对占着东野声壳子的东野京更没好感。 同样的动作和神态,由东野声来做是痞帅。 由东野京来做,就是油腻的灾难。 姜郁一巴掌盖到他的脸上,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只听假东野声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怕死是——嘶疼疼疼!” 姜郁扯着附在东野声面皮上的那团阴影,狠狠一扯,脸,脖子,躯干,腿,全部扯出来。 她把这东西轻飘飘的拎在手里,口吻凉凉:“你这王八蛋,害了不少女人吧?” 阇煞挣扎着想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的招数落到姜郁身上都被轻巧地弹开。 他那双看透人的生死,看透人的命数的眼睛却看不见庇佑着姜郁安全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是什么。 姜郁不耐烦他挠痒痒般的攻击,团吧团吧,搓揉成小泥人般的大小捏在手里。 恐惧钻进他的毛孔,侵入他的心神,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畸形的眼睛,“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郁朝着他笑了笑:“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哦。” 说完后,毫不留情地捏碎了阇煞。 另一边,桃花庵里。 正在品茶的谢无为忽然失去了和阇煞的联系。 供奉在桃花庵里的所有佛像都轰然碎裂,佛像前的香以极其诡异迅猛的速度燃烧起来,顷刻间烧成香灰。 谢无为手里的茶盏没端稳,掉到地上,碎了。 他的靠山,倒了。 第165章 这个夏天 正文完结 阇煞的前身是一个高僧。 因心术不正,外势诱导,为追求长生不老修行邪术而走上邪路。最终,身神分离,肉身焚毁严重。 肉身焚毁后,阇煞便杀了寺庙附近一个有名的阴阳先生,住进了他的身体里。 阇煞利用阴阳先生的身份之便,做了很多坏事。 其中包括霸占东野京的躯体。 初次见到东野京,对方是事业正处上升期的生意人。 苦于妻子江璐晴久病不愈,四处求医都治不好,最好才把主意打到了请阴阳先生帮忙上。 阇煞去看了他那个病痛缠身的妻子。 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江璐晴的胸口蹲着一个没有毛发,不着片缕,皮肤粉红的老人。 这邪物的胸口还贴着一张黄符。 明显不是自己找上门的邪物,而是人为操纵的。 很快,阇煞便找到了这东西是来自别人送的一块佛牌。 还正正戴在江璐晴的脖子上。 “她脖子上的佛牌是谁送的?”阇煞问。 东野京恭恭敬敬地说:“是璐晴的嫂子送的,她们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 阇煞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在世这么多年,已经知道,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 东野京经营的生意有了起色,外界的人会眼红,但最眼红的还是亲近的人。同一水平线的人忽然飞鸿腾达,这种情况最容易让人心理失衡。 做了法事,灭了邪物,又烧掉佛牌后,江璐晴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东野京的芯子也变成了阇煞,原本的神魂被阇煞烧成了灰。 占用着东野京身体的期间,他还结识了通过摆摊算命谋生计的谢无为,教他法术,结下束缚,让谢无为成为了自己最忠诚的信徒。 进而发展出桃花庵,收集更多的信徒和信仰力,增加自己的修为。 东野声的出生是个意外之喜,也是意外之灾。 他一出生,命盘便带着金光,周身光环护体,任何的邪祟都无法近身。 阇煞馋这副壳子馋得不行,时时关注着他的成长。 江璐晴怀孕的时候,阇煞没有给予应有的呵护,还在外面有了外遇。 这让江璐晴在生下东野声后换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甚至在东野声能识人记事的时候也对他没有好脸色。 她把自己对爱人的恨意转嫁到孩子身上,殊不知自己真正的爱人早就死了。 等到东野声的命盘的运势走向清晰,阇煞终于忍不住用自己的元神强行侵入对方的躯体,结果遭到了强烈的排斥,还让他元气大伤。 他提前耗尽了江璐晴的寿命来治疗自己受的伤,有了这次的经验,阇煞不敢再对东野声出手,但还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于是,他特意找人伪造了一场绑架案,再由绑架犯将年仅五岁的东野声卖给酗酒成性的哈里克,开启了东野声最为黑暗的五年时光。 阇煞很快又娶了新的妻子,不止一个。 这些女人的寿命被阇煞随意消耗,或用来治愈自己还未恢复的元神,或用于支付做大生意需要的代价。 谢无为作为他的左膀右臂,通过桃花庵帮他积攒了不少的信徒和信仰力,当然,还有钱财。 直到今天之前,阇煞都以为自己会顺风顺水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轻易地被一个小姑娘捏碎了元神。 在他以为自己要迎来终极意义的死亡时,他那湮灭在虚空中的意识又突然聚拢修复。 接着,被姜郁捏碎元神的痛苦又再次袭来。 循环往复好几次,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元神被凝聚在了一张薄薄的纸片里。 姜郁的声音从纸片外传来:“就这么简单地死掉,对那些受害者而言也太不公平了,你就好好呆在里面,感受被我无数次捏碎的痛苦。如果我哪天心情好,就把你卡牌烧了,让你一了百了。” 阇煞见过这种把怪物收进符纸或者卷宗的法术,但纵使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从这片纸张里逃出去,甚至连愤怒的咆哮声都发不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自己的元神被无数次捏碎又重组。 姜郁把卡牌放进了收集册中。 她往下一看,东野声还惨兮兮地躺在地上,周身的光芒,特别是头顶的光芒都没有以往明亮。 怪不得会被阇煞趁虚而入。 姜郁操纵着气流将他托起来放回床上。 看着他的脸,姜郁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游戏中的剧情,慢半拍地发现—— “7777,我有事要问你。” 7777:【来啦!玩家小姐,请问要问什么事呢?】 “我做的最后一个任务,打出的结局不是常规结局吧?” 【不是呢。按照常规的剧情安排,你其实还有一段剧情要走。】 “怪不得,我发现还有疑点没有破解,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我可以问的吧?” 【当然可以啦!】7777语气欢快地回答。 “我在出车祸前给陈雨霏打的那些电话是怎么回事?断断续续的打了好几个,每个电话的接通时间也不超过五分钟。” 【其实,“你”给陈雨霏打的那些电话是在求救哦。】 “求救?你的意思是‘我’当初的车祸不是意外?” 7777发了一个猫猫摇头的表情包,接着娓娓道来,说清了这个故事的前景铺垫。 简而言之,在游戏里,“姜郁”因为男友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过强,决定分手。结果被男友先行察觉了这个意图,以放松心情的名义带着她去乡镇里旅游。 名义上是旅游,实际上是把她关进提前准备好的房子里,限制她的人生自由。 数日后,“姜郁”拿回手机,找到机会成功逃脱,结果开着车没走多远,男友就追了上来。 极端恐惧之下,“姜郁”给好友陈雨霏打去电话,寻求安慰,因为此时的“姜郁”精神不大稳定,加上期间追在后面的男友不停地给她打电话,慌乱之下,“姜郁”不停地按错键,这才导致了她和陈雨霏的通话断断续续。 最后还慌张地撞到了车道旁的护栏,恰好把自己撞失忆了。 “那么,东野声之所以杀掉陈雨霏是因为……” 【陈雨霏用真相威胁东野声和她在一起,东野声觉得这是颗定时炸弹,所以某天晚上用幽会的名义把对方杀害了。】 姜郁垂眼看着病床上的东野声,心想:得,这臭美的,游戏里就没有不喜欢你的女生。 正当姜郁这么想时,东野声睁开了眼。 眼神先是迷惘,视线落到姜郁身上后又变得清明起来。 “你是来看我的吗?”脸色还很差,标志性的笑容倒是先浮现出来。 周身的光芒又恢复到以往的亮度。 姜郁没好脸色:“只是路过。” “还能路过到医院啊?”东野声坐起身来,转了转腰,奇怪地嘀咕:“怎么感觉身体有点僵。” 说着又转了转脖子。 都被阇煞上身了,能不僵吗? 不过这话跟坚定的无神论者说也没用,姜郁索性不说了。 东野声嘀咕完后看向姜郁,纯黑色的眼睛里难得不是毫无情绪,似乎有点忐忑在里面,“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 姜郁:“我确实很生气。” 不过愤怒被获得一百亿的喜悦冲散得七七八八。 开什么玩笑,一百亿诶!! 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 东野声仔细地观察了她的神色:“比我想象中好上不少。” 姜郁眼睛上翻,“我走了。” “不行,不行,我胸口好疼。”东野声捂住自己的胸口,发出痛苦的□□。 姜郁:“……戏别这么多,你恢复得差不多就尽早出院吧。” 说罢,转身离开。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啪的一声,重物落地。 姜郁扭头一看,东野声掉在了地上,按着胸口在抽搐。 “东野,你无不无聊?”姜郁无语地回过头出了门,往前走了几步后有点不放心,回到病房。 悚然发现东野声还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继续抽搐,脸红得不行,呼吸好像还很困难。 姜郁一慌,忙走到他跟前蹲下,“东野?东野?” 东野声继续抽搐。 “我去叫医生!”她正准备起身,被东野声拉住手:“开玩笑的啦。” 他脸上还带着憋气太久憋出的红晕,头发也在刚才的“表演”中弄得乱糟糟的,配合着脸上的笑容,倒有几分无辜的味道。 姜郁丝毫不被这种“无辜”的意味所动。 她深吸一口气,巴掌和拳头招呼过去:“东野!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东野声完全不躲,“好好好,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的话,你随便打。” 正好这时,病房的门又开了。 2357走进病房,并贴心地关上门,面容冷峻,硬生生地扯出一个笑容:“玩家小姐心软,揍你这种事情还是我代劳吧。” 虽说东野声的武力值不低,但和曾经作为人形兵器的2357还是不能比。 所以这场架下来,吃亏的还是东野声。 阻拦无效的姜郁看到东野声最后的状态,明白了两天前他揍池嘉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他得在医院多呆几天了。 从医院出来,姜郁在2357的陪同下去了桃花庵。 途中,姜郁把自己捏碎阇煞的事情告诉他。 “谢无为会使的邪术特多,我估计他现在已经知道阇煞的死是我造成的了。得赶紧动手,快刀斩乱麻。”姜郁还记得上次这个老狐狸偷袭她的事,心想这次旧仇新仇一起报。 谁知道,还距离桃花庵一段距离,姜郁就看见桃花庵的上方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气。 直白一点说,妖气冲天。 到了地方,下了车,姜郁看见桃花庵的门倒了,平日守在门口的年轻道士也不见踪影。 前院里的桃树全部枯萎,原本铺满地面的浅粉色花瓣已经皱缩枯萎,整个院落看起来极为苍凉。 黑色的煞气争先恐后地从正殿的门缝钻出。 顾不得多想,姜郁和2357急忙冲进正殿,才发现谢无为已经死了。 一大群bug正在分食他的尸体。 他的手里还紧紧捏着碎成两半的阇煞石像。 这些bug听到动静,见到两人,纷纷露出可怖的面孔朝他们的方向扑过来。 几分钟后。 姜郁的收集册里多了几十张bug卡牌。 盘绕在桃花庵上方的煞气也跟着消失。 偌大的正殿里只有七倒八歪的佛像,香炉,功德箱,谢无为的尸体,以及姜郁和2357两人。 “谢无为作恶多端,平时结了不少仇敌,现在阇煞一死,他的靠山倒了,仇敌自然都闻风而动前来复仇。”2357静静地说。 外面阳光灿烂,正殿里却潮湿阴冷。 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悲惨。 姜郁看着谢无为被蚕食得鲜血淋漓的尸体,觉得就这么走了,这场景势必得给当地的警局增添麻烦,大概率还会给第一个发现情况的香客造成心理阴影。 索性使用了线上商城里的【清洁器】,把凌乱的现场打扫一遍,连谢无为的尸体也回收到卡牌中。 临走前,姜郁回望了一眼这座外表虽依旧华丽却因为缺少人气而隐隐泛着颓败气息的桃花庵。 离开桃花庵后,姜郁没有忙着回家,而是和2357在外面逛了一天。 到了下午,她才抱着白猫回到家中。 卧室门一开,银发金眼的小孩儿撞进她的怀里:“小郁!” 白黏黏仰起头,看到被姜郁举高的白猫后不高兴地哼出声。 “小郁,你带猫出去玩了吗?”白黏黏眼巴巴地望着她。 白猫慵懒地发出一声拉长的喵音。 “又没问你啦!”白黏黏没好气地说。 白猫甩了甩尾巴,没喵。 眼看两人又要上演猫蛇大战,姜郁忙单手抱猫,空出一只手摸摸白黏黏的头,转移话题道:“黏黏今天怎么来了?” “我这几天表现得很好,爸爸说给我放一天假。”白黏黏哼哼唧唧地用头去顶姜郁的手心。 “那很不错嘛。”继续抚摸,顺毛。 一人,一猫,一蛇在床沿坐下。 猫窝在姜郁怀里,白黏黏歪靠在姜郁的手臂上。 忽然间,白黏黏像是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说:“对了!小郁,我要和你说一件很诡异的事!” 难得听到“诡异”这个词会从白黏黏的嘴巴里蹦出来,姜郁感兴趣道:“你说。” “我外公的靠山死了!” 谢素素是谢无为的女儿,被需要积攒阴德的谢无为许给白刃。 由于谢无为和谢素素的为人相差太多,姜郁经常选择性地忽略这段关系。 “你们怎么知道他的靠山死了?”姜郁问。 “因为外公的靠山很坏啊,仇敌特别多,大家都虎视眈眈呢。他一死,消息立马就在妖怪圈子扩散开了。”说完,白黏黏从小黄包里掏出棒棒糖,“小郁你要吗?蓝莓味的。” “不用,你吃。” 白黏黏剥开糖纸,咬住糖,“奇怪的是,外公也失踪了。爸爸还特意去桃花庵找他,结果影子都找不着。” 姜郁心想,幸好她处理得利索,也没在桃花庵逗留,不然很可能会在现场遇到白刃。 “黏黏,你——如果你的外公遭遇了不测,你会伤心吗?”姜郁试探性地问。 白黏黏瞪大金色的眼睛看她:“怎么可能!他对妈妈不好,对我也不好,我干嘛为他的死伤心啊。” 白黏黏一贯不会隐藏情绪,此刻一对鎏金般的眸子里没有装着任何小心思,他的回答绝对真实。 “哦,也是,”姜郁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是我多想了。” “他唯一做的对的事情就是把蛇印给了你。”说到这件事,白黏黏傻呵呵地笑起来,“是他创造了让我们相见的机会,小郁。” 白黏黏说着,又靠回姜郁的肩膀上,嘴里的糖果甜丝丝的,让他也有点飘飘然:“我好喜欢你哦。” 姜郁看白黏黏像一团蘸了白糖的白生生的小糯米,又软又甜,不由得笑。 猫咪在姜郁的怀里乱拱,发出大声的喵喵。 “好好好,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哦,我最喜欢你了。”姜郁连忙摸摸猫猫头。 猫猫高兴地呼噜起来。 这句偏心意味颇重的话,险些让一猫一蛇大打出手。 咚咚咚。 门响了。 “小郁。”门外传来宋君贤的声音,“我买了很多冰糕回来,快下来吃哦。” 一猫一蛇动作顿住,安静如鸡。 “好,马上来!”姜郁回。 白黏黏眨巴着大眼睛:“小郁,我也要吃冰糕!” 2357用小爪子拍着床面:“喵喵。” 担心他们又吵起来,姜郁飞速地奔到楼下,又飞速奔回卧室,手里拿着一盒奶白色的方块冰糕。 小蛇和猫猫各自叼了自己的份,在她身边寻了位置,都niania地吃起来。 姜郁看得好笑,咬了口奶味的冰糕,视线转向窗外。 蝉鸣声很大,太阳光辣得晃眼。 一时间思绪有些飘忽。 池嘉在卧室里发奋学习,书本旁同样摆了一盒冰糕。 躺在病床上的东野声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高兴得一个打挺坐起来,兴奋地筹备葬礼。 这个夏天还没过去。 “喵!喵!”2357把肉垫摁在她的手背上,银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姜郁。 姜郁愣了愣,转瞬又笑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猫咪柔软的肉垫触碰到。 “稍微走了下神。”姜郁摸了摸他的脑袋。 2357:“喵?” 在想什么呢? 姜郁笑着说:“在想,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个夏天要在一起度过。” (正文完结) 第166章 番外1 没过几天,姜郁去参加了东野声父亲的葬礼。 东野声的着装是白衬衫搭配黑西装,平常人穿着像是房屋中介,他穿着倒是合身洒脱,身材长挑,一众人里扎眼得紧。 他脸上的微笑比以往都要灿烂,周身的光芒耀眼无比。 知道的知道自己是来参加葬礼,不知道的以为自己是来喝喜酒。 实际上,东野声确实让殡仪馆在饭点安排了几桌饭菜。 菜色丰富鲜艳,每个来吃席的人都能领到一盒包装精致的糖果。 姜郁:…… 陪着一起来的白黏黏捧着碗吃得香,小声对她说:“小郁,这里的气氛好欢快啊,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来吃喜酒的。” 说完,白黏黏放下碗,把纸盒子里的糖果倒出来,里面还有一块手帕。 “你看,”白黏黏把手帕扯出来,“连毛巾都是红色的!” 姜郁默默点头赞同。 也是在这个暑假的尾巴上,姜郁将修改好的人体构造设定正式投入到现实中。 效果很快有所显现。 微博上出现了“男子怀孕”的话题。 一开始网友只是当做沙雕新闻来看,以为是媒体人故意开的玩笑。 但时间越往后,这类的新闻越多。 终于引起了专家的重视。 不过最终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解释为男性的基因突变,这种突变反应在身体构造上,他们拥有了和女性别无二致的子宫。 姜郁甚至在一档新闻里看到,一名专家觉得这些男人的身体之所以会发生变异,是因为从女人那里感染了病毒。 姜郁:呵呵。 不久后,发表这番言论的专家也怀孕了。 池嘉和邵青在新闻频发的这段时间心情特别好,脸上的笑容特多。 时光飞逝,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已经是高考后的暑假。 考完试的姜郁连睡两天,时间颠倒,不知昼夜。 睡醒,对上一张猫脸。 “喵呜——” “2357?” “喵!”2357低下头,用猫脸去蹭姜郁的脸。 姜郁把被子掀开,2357立马跳进被窝。 姜郁抱住猫,把脸埋在他的头顶,嗅到了熟悉的柑橘味。 “我睡多久了啊?”姜郁声音沙沙地说。 “两天。”猫咪在她的怀里拱。 姜郁打了个呵欠:“好久哦。” “玩家小姐,你肚子饿了吗?”2357问。 “有一点。”毕竟睡了两天,饿是肯定的。 她抱着猫咪坐起身来,“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 姜郁到了楼下的浴室洗漱完毕,顺便换好衣服。 回到卧室时,她看见2357低头踩着自己的尾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2357?”姜郁喊了他一声。 小猫咪低着头,没反应。 “2357?”姜郁走近,又喊了一声。 小猫咪忙抬起头:“有!” 姜郁疑惑:“你在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 他不安地踩了踩尾巴,“没想什么。” 实际上,他这么不安是因为想要在今天告白。 为此,他在网上搜集了很多资料,对镜练习了很久。 但是依旧紧张。 姜郁抱着猫咪出了门,用了个混淆人视觉的道具,给2357留出化成人形的时间。 这么热的天,他穿了白衬衫,扣子安分地扣到最后一颗。 姜郁点了点他的肩膀,给他弄了张隔热膜,“你怎么穿这么正式?” 2357闻言有点紧张,小声问:“不好看吗?” 2357的身形修长,白衬衫搭黑色的西装裤,配上银色的眼睛,若再戴一双白色手套,和西幻小说里俊美的执事就对上号了。 “不,很好看。”姜郁摇头。 2357松了口气般:“那就好。” 高考完的暑假,最快乐的当属高三生。 满街可见打扮介于成熟和幼稚间的少年少女,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商量着应该到哪里去玩。 此时的姜郁和2357正坐在一家烧烤店里撸串。 银色的托盘上盛放着姜郁买的各类烤串,姜郁咬了口油滋滋的羊肉串,望着窗外感叹:“好热闹啊。” 坐在对面的2357看着她,也感叹:“好漂亮啊。” 姜郁回头:“什么?” “没,”2357转头也看向窗外,“我是说确实很热闹。” 时间过得特别快。 准确来说,是对于心里有鬼的2357而言,今晚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在脑海模拟了无数次的场景,现在支离破碎的无法拼凑成块。 他原本计划着要去海边,在海边告白很浪漫。 当然,这浪漫不是他评定的,而是搜索到的资料告诉他的。 总之,要去海边。 2357默默给自己打气,正欲开口,就听姜郁说:“我们去那家新开的冰粥店吧,听说味道很不错。” 2357条件反射地:“好的。” 可恶,失败了,没关系,再等等吧,去完冰粥店,再去海边。 “怪不得生意这么好,味道真的不错诶!”姜郁赞不绝口。 吃完后,她还特意打包了三份回家。 “玩家小姐,我们接下来……” 姜郁笑:“我们回家吧,这几份冰粥放的时间太长就会变得不好吃了。” 2357:“……好的。” 要不然在猫猫形态的时候和玩家小姐告白好了,她这么喜欢猫,肯定不会拒绝的。 2357有些卑鄙地想。 不过也只是想想。 告白这么郑重的事,肯定要在保持人体形态的时候做。 进了小区,姜郁发现走在她身侧的2357越发颓丧,不由得问:“2357,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这回事。”2357强打起精神,“只是稍微有点累了。” “这样啊。”姜郁若有所思地答。 几分钟后。 2357脸色发红,颇为抗拒地说:“玩家小姐!不要对我用读心术!” “抱歉,抱歉。”姜郁摸着头发,遗憾地想还是被发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 2357低着头,碎碎念道:“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与其说是没有准备好,不如说是害怕被拒绝。 根据搜集来的资料,告白被拒后,双方的关系会变得非常尴尬,很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既然有这样的风险,还是不要告白了,可是—— 好想成为玩家小姐的男朋友。 朋友可以有很多,但男朋友却是独一无二的。 “准备什么?”姜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2357摇头:“没什么。” 姜郁有些失落地说:“好吧,既然你不打算说。” 失落的状态只维持了几秒。 只见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欢快起来:“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 “说什么?”2357问。 “就是……”姜郁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 2357耐心地等待她继续。 “2357,你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姜郁的声音轻却坚定。 2357的大脑宕机一瞬。 所有的数据在一秒内停止了运行。 路灯下,他看见姜郁的脸有点红。 这是给他鼓励和勇气的信号。 他牵住姜郁的手:“玩家小姐,我喜欢你!” 大抵太过喜欢一个人时,打得再漂亮的腹稿也会变成废稿。 脑海里就只剩下“喜欢”二字。 于是,2357着急地又重复一遍:“我最喜欢你!” 看姜郁呆愣愣的模样,2357以为是她不信,继续道:“我本来打算今晚在海边告白的。” 姜郁恍然:“哦,所以你刚才说的没准备好是指……” “心理上没准备好。”2357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我担心自己被拒绝。” 姜郁沉默了一下,伸手摸他的头:“2357,你好可爱哦。” 2357低下头,方便姜郁摸毛。 “不过,为什么会想要在海边告白啊?”姜郁问。 “听别人说这样很浪漫。” “□□可不好啊,2357。”姜郁忍着笑说。 2357直起身来:“说的对。其实,我还准备了烟花,想着,如果玩家小姐愿意接受我的话,就放来烘托氛围。” “如果我不接受你呢?” 2357一愣,道:“那我也要放烟花,并且在漫天绚烂的烟花下留给玩家小姐一个悲苦寂寞的背影,让玩家小姐永远记住这一刻。” 姜郁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出来,“你都私底下补习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知识啊?” 2357的脸被姜郁笑红了,没有接话。 他有点害羞,又有点高兴。 当然,后者的情绪占比要高于前者。 等笑够了,姜郁问:“烟花在哪儿呢?” “这里。”2357伸出两根手指,变成烟花筒的模样,噌的一声,火星子从烟花筒里窜出来飞到天上,炸开。 一个红色发光的桃心照亮夜空。 再噌一声,这次是单个字母“I”。 再噌噌两声,分别是“LOVE”和“YOU”。 好非哦!不过好可爱!哈哈哈。 为了避免扰民,姜郁没有让2357放完所有准备的烟花。 在“YOU”消散后,便拉着他赶紧走了。 逼问下,2357把自己的告白计划和盘托出,接着变成猫猫扑进姜郁的怀里,小爪子捂住脸,不肯说话,连喵都不肯喵。 姜郁猛亲了几下猫猫的后脑勺,发出么么的声音。 2357这才抬起脸,呆呆地喵了一声。 玩家小姐亲他诶!主动亲他诶!以前都是单纯吸他的猫猫头的。 他喜欢玩家小姐,玩家小姐也恰好喜欢他。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巧合! 晚上睡觉,变成猫咪的2357缩在姜郁的怀里,用爪子紧紧地扒拉着她的睡衣,甜蜜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