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征战汉末》 第1章 中山甄家 微风,细雨,泥巴路。 残阳,少年,破驴车。 王弋这十四年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看了几本小说之后就想要穿越? 王弋不想穿越,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还有美好的生活没有享受。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戏弄人,十四年前他穿越到了一个婴儿的身体了。 更要命的是那一年的年号是建宁元年,说白了就是东汉末年,即将开始“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的破世道,这叫他怎么可能开心? 不过现在王弋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问题,天马上就要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可不是在现代,跑出来个山猫老虎什么的以王弋现在的身体素质就算是给它们加餐了,跑都跑不了。 于是王弋拼命赶着自己的破车,希望倔驴兄给点面子,大晚上的不要买一送一才好。 显然,有同样想法的不止王弋一个人。 嘭! 车身发生了剧烈的晃动,还没等王弋回头查看,车子一歪,一旁的车轮倒是比王弋快上很多,骨碌碌的向大路尽头跑了过去。 “没长眼睛啊!是不是瞎!大路是你家的啊?”王弋还没发火,对方倒是嘴快,先他一步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顶的他有些发愣。 等王弋反应过来,看着眼前披着蓑衣车夫模样的人顿时火了:“怎么?难道大路是你家的?” 车夫瞧着王弋寒酸,讥讽道:“哼,在冀州地面上,大路就是我们老爷家的!” “你们老爷家姓刘?” 王弋勾起嘴角,眼中寒光闪过:“还是说你家老爷打算让冀州不姓刘?” “什么姓刘不姓刘?我家老爷……” “住嘴!退下!” 未等车夫说完,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公子和一个车夫计较什么?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他哪懂得这些?若公子不弃,姜愿出万钱,为公子购得良驹一匹如何?” 王弋看了看对方没受什么伤害的马车说道:“我也不要你的宝马良驹,不要你那一万钱。就把你拉车的马给我如何?” “公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已答应赔付……”车里的人显然有些生气,觉得王弋是在无理取闹。 王弋也被气笑了,呛声说道:“这荒郊野外,天色渐晚。我是在这里等你把马送来,还是等你过来给我收尸啊?” 对方显然被问蒙了:“我……我……你想怎样!” 车窗帘被一把掀开,一名少女双眼噙着泪水咬牙死死盯着王弋。 王弋见对方是个小女孩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奈的说:“耗在这里大家都有危险,带我一段。等到了城镇,赔辆驴车就行。” “那……那……你上来。”少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主要是王弋实在是太瘦了,可能连她都打不过。 王弋从车上拿出自己的行李,就是一个小包,两步三步钻进了车厢。 少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咬着牙吩咐:“甄全,还不快走!” 甄全?甄家人?甄姜?哎呦,富婆啊,怪不得出手就是一万钱。 王弋上了马车就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他可不想和这些豪族扯上什么关系,他不相信古人是好相与的,特别是豪族中的女人。那个还未出生未来会名动天下的甄宓被称为闺中博士,她姐姐能差到哪去? 更何况王弋刚才给车夫下了个套,却被甄姜一眼看破,这份洞察力可不是盖的,王弋自认在自己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有这个小姑娘聪明。 然而甄姜却不想放过他:“公子打算去往何处?” “……” “公子打算去哪?” “……” “公子……我在和你说话!” “呼噜……” 听到这声实在假的不能再假的呼噜声,甄姜实在是气不过,一脚踢在王弋的大腿上,对其怒目而视,心中不停的骂:无礼之徒,实在是无礼之徒!卑鄙俗人! 被踹了一脚王弋也不好在装,只得无奈的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弄坏了我的车,带我一程顺便陪我的车,咱俩就两清了。别问我是谁,也别问我去哪,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相忘于江湖?甄姜一愣问道:“公子是读书人?” 唉……王弋叹了口气:“是。” “那公子书读得不好,相忘于江湖不是……”甄姜捂嘴轻笑,打算给王弋解释一下。 “我知道。” 王弋无力的垂下头:“但你想让我说什么?赶紧还钱各奔东西?你要是愿意听也不是不行。”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我好心告诉你,你却……”甄姜委屈极了,眼睛里满是泪水,眼前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王弋有些慌,这个甄姜最多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精灵一般的小姑娘,哭起来真的让人心疼。 王弋心中感慨,要不是穿越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也差不多大了。 他也没多想,随手拍了拍甄姜脑袋:“行了行了,莫哭莫哭。我打算去幽州涿郡……” “登徒子!”甄姜抬手打掉头上作怪的手,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匕首,紧张的对着王弋。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赶紧下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弋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哭笑不得。光顾着感慨世事如戏,他忘了自己这具身体只有十四岁,和眼前的甄姜差不多。 望着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车夫和一脸警惕的甄姜,王弋只得说道:“我去车外,我去车外!” 车夫眼神中划过一丝狠辣,王弋背对着没有发现,却被甄姜捕捉到了:“算了,你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哼!” “小姐……”车夫欲言又止。 甄姜却吩咐他:“甄全,赶紧驾车,天快黑了。” “唉……”车夫叹了口气,回去继续驾车赶路。 王弋此时有些尴尬,只得继续缩在角落闭目养神。 “喂!你叫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赶路无聊,过了一会儿甄姜又开始和王弋说话。 王弋一听,好家伙,连公子都不叫了。但为了缓和气氛回答:“在下王弋,打算去涿郡。” “去干什么?” “游学。” “你果然是个读书人,都看过什么书?” “看得多了。” “哦?那你一定很精通经学喽?说说。” “不瞒你说,我对经学无一精通。” “那就说说……什么?无一精通?” “对。” “那你看了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无一精通,所以才要游学。” “要不……你来我家?我让父亲收你做弟子如何?我姓甄,冀州的那个甄。家父……” “多谢甄小姐看重,不过还是算了。”王弋赶忙打断了甄姜的话,啧,不愧是豪门之女吗?这种为了家族拉拢人才的意识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吗? 甄姜见王弋拒绝有些不解:“为何?” 在甄姜看来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自己父亲甄逸是上蔡令,甄家的关系遍布河北,在朝堂上也是很有人脉的,未来只要这个王弋有本事,谋个一官半职不是什么难事。 王弋却意有所指的说:“在下出自邯郸,陛下后宫有一位美人也出自邯郸,也姓王。” 美人……姓王?甄姜惊呼:“王美人?你是外戚!” 王弋笑了笑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那你为何……”甄姜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这位外戚实在是太寒酸了些。 “穷?” 王弋笑着说:“陛下看中的是我姑姑,和我有什么关系?后宫本就危机重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给她找麻烦。” “那你就更应该拜我父亲为师了啊,有了我们甄家相助,她在外边也能有个助力。”甄姜说的斩钉截铁,在她看来这个王弋很值得投资,单单这个身份就足够回报甄家了。 王弋摇摇头,这丫头还是嫩了些,这里面的事哪有这么简单。如果是三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如今嘛…… 为了彻底堵死甄姜的积极性,王弋跟她解释:“听说王美人得陛下宠幸,孕有龙子。然而何后善妒,你猜她还能活多久?” 这……甄姜闻言一惊,如果真像王弋所说,那他的身份简直就是一味毒药。何家在朝堂中话语权极大,这种事没人敢沾。 可是忽然,甄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忿的说:“你既然已经猜到,为何不……” “不去提醒她吗?” 王弋苦笑:“我能做什么?去送死吗?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姑姑也不是,我们都是蝼蚁,大人物是不会在乎蝼蚁想法的。而大人物想要杀死蝼蚁,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 “那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没错,所以我才要游学,只有成为大人物,才能和他们较量,才能不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甄姜紧紧盯着王弋,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居然有这般志向,此等城府。 甄姜忽然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姜诚邀公子移步中山无级甄家做客。” “算啦。” 王弋摆摆手无奈的说:“别怪我说话难听,甄家在冀州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但在天下最多是个豪商而已,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过是个强壮些的蝼蚁。我就不去了,别因为我惹得一身腥。他们按死我和甄家,区别在于用一根手指还是两根而已。” 甄姜开始时还有些不满,听到后面忽然眼珠一转,对着窗外喊道:“甄全,过来!” 马车停下,甄全在车外低声询问:“小姐何事?” 甄姜将车门打开,指着王弋说:“绑了,赶快回家。” “是,小姐。” 甄姜能放心和甄全一起赶路,这个甄全明显是会武的,而且武力值应该不低。即便甄全是个普通人,收拾王弋也和收拾小鸡子没什么区别。 王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甄全一把按住,绑了个四马倒攒蹄。 王弋懵了,这是要闹哪一出?这小丫头怎么刚才还彬彬有礼,现在就让人绑自己了?他要去涿郡,那里还有位猛将兄在等他,不要去什么中山无极县,无极县什么也没有! 看着甄姜得意的眼神,王弋只能在心中哀嚎:三哥!等我啊三哥!千万别和大耳朵结拜,没好处的!认了我这个小弟,保你寿终正寝啊!三哥一定要等我啊! 王弋和甄姜两人相遇的地方是巨鹿郡晋县郊外,这里离涿县并不远,但是离无极县更近…… 就这样,马车一路向北。为了不耽误时间,甄姜甚至命令甄全冒险深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的午时左右马车到了无极,进了甄府。 本来甄俨在得知妹妹这么快回来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小女孩一人在外让他有些担心。 可当他看到甄全身上还扛着一个少年的时候神色便古怪起来,而且那个少年一脸衰相,自己的妹妹还特别兴奋。 甄俨赶忙将妹妹拉到一旁低声询问:“怎么这般快?你不会赶夜路回来的?那位少年郎是谁?” “可能是个大才,志向高远、才思敏捷,对时局见解独到。”甄姜有些得意,只要王弋进了甄府,想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甄俨闻言惊呼:“那你就把人给绑回来了?你……你……礼数呢?” 甄姜有些无奈:“他一心想去涿郡游学,没办法,我只能绑回来了。” 望着自己妹妹无辜的眼神,甄俨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赶紧追上甄全,将王弋放了下来。 甄俨拱拱手说:“这位兄台,舍妹无状,冒犯兄台……” “别说了。” 王弋打断了甄俨的话:“水、饭、还有找个人来喂我。” 不是王弋矫情,是他真的没办法。被捆了好几个时辰,他现在四肢都是木的,只能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甄俨见状赶忙找来家中医士并吩咐下人准备饭食。他从不怀疑自己妹妹的眼光,八岁管理家中产业,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或者说几乎没人能做到。 这时一个小丫头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王弋好奇的问:“你怎么躺在地上不起来?” 王弋笑笑:“天为被,地为床。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可是……地上硬啊!” “但是地上没有拘束啊。” 第2章 前往涿县 小丫头闻言也倒头躺下,还有模有样的学了王弋的姿势。 王弋见状不禁莞尔,谁知小丫头躺了一下便站起身来蹬蹬蹬的跑开了。 王弋也没有说什么,他纯粹就是起不来而已。 一旁甄俨品味了半晌王弋的那句诗,不由的赞叹:“兄台好文采,只是这般年纪……是不是暮陈了些。” 王弋苦笑,他有什么文采,不过是偷了句王维大佬的诗装装而已。 这个甄俨他倒是知道,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来甄家的原因之一。这位在未来会被举孝廉,辟为大将军掾,何进何大将军。 不过好在现在是光和四年,离光和七年还有段日子,王弋也不是很着急。 就在王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小丫头又跑了回来,拿了两个垫子。一个放在王弋脑袋底下,一个放在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这个举动差点把王弋给笑翻了:“怎样?看出什么了吗?” “硬!” 小丫头皱了皱鼻子:“不过天似乎更蓝了,看着也更安稳了,就是院子有些小。兄长,我们把院子拆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弋心中一惊,感叹:不愧是世家大族么! 于是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叫什么?” 小丫头有些不解:“一起看天不好吗?” “当然好了,不过拆院子大可不必。” “可是我看不全啊。” “院子是束缚不了天空的,只能束缚你。” “那我怎么才能看全?” “心有多大,天空就有多大。想要看全,走出院子就好。” “这样吗?嘻嘻……你真有趣,不过以后不要再骗小孩子啦。” 小丫头站起来笑嘻嘻的将垫子放在王弋身上后说:“我叫甄道,你叫什么?” “王弋。”王弋忽然觉得,甄家这几个男丁倒是一般,甄俨最后不过是个曲梁长,治下的百姓还没有他父亲多。但这几个女子……能出皇后的家族真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我记住你啦。”小甄道拍了拍王弋胸口上的垫子,笑着跑开了。 甄俨在一旁拱拱手:“兄台……” “兄台,饭还没来吗?有点粥就行。” 王弋看着甄俨苦兮兮的说:“我真的要饿死了……” “就快了,就快了,兄台稍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而过,王弋已经在甄府待了两年了。 不是王弋不想走,而是甄府的伙食是真的太好了,这两年他正在长身体,确实需要充足的补充,所以猛将兄只能再等等了。 期间甄逸回来见过王弋一面,问了王弋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和看法,对他赞誉有加,不过却绝口不提收徒之事。 原因很简单,光和四年的时候美人王荣生下了皇子协,结果也没有任何意外,被何氏一杯毒酒结束了一生。 如今何家可谓是权倾朝野,而灵帝在立太子上又有些游移不定,没人敢沾染和刘协有任何关系的人。 但是今天王弋打算走了,准备去找他的猛将兄去。 前几天闲逛的时候看到几个头戴黄巾的人在满大街收徒他就知道不好,现在是光和六年六月,离汉末最大的一场聚众斗殴事件还有一年,王弋知道不能再拖了。 收拾好行囊辞别甄俨和甄道,在甄姜面前王弋却被一个问题弄得有些头疼。 “我就不明白,我们甄家是缺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涿郡到底有哪里好让你这般执着?”甄姜这两年管理家族事务,虽然年仅十二,但已初露锋芒,周身气势初显。 王弋有些无奈,他确实觉得自己有些亏欠甄家。 这两年甄家好吃好喝供着他,想看什么书都尽量满足,也不让他做什么。 尽管甄家不缺这些,可不代表王弋可以坦然受之。 思考片刻,王弋沉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么?我准备去实现它。” “那你就更应该留下来了,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甄家给不了我想要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王弋没有告诉甄姜他想要的东西很多,不过归根结底也许只有一样。 身体里中年灵魂的最后倔强,大概就是想要什么也不顾的热血一把,尝试一下能不能将晋末那桩惨案直接按死在源头。 甄姜闻言有些愕然,她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两年王弋在商业问题上给了她很多合理的意见,让她做出了足够多的成绩,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小就能掌控家族产业的原因,所以她不想让王弋走。 王弋看到甄姜复杂的面色笑着说:“都说离别是下一次更好的相逢,所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临别在即,我也没什么给你的,在你家吃住了这么久,给你两条建议。第一,多招募些武士,家里备些武器甲胄,好好修一下府邸,最好能修成一个坞堡,小心那些头上带着黄巾的家伙。” “你什么意思?” 甄姜心中一惊:“你是说他们……” “那位张道爷到处施符救人、广收门徒,民心在彼而不在汉。”王弋撇撇嘴,现在虽然还没有苗头,但张角可是在巨鹿起的兵,巨鹿就在中山边上正南方向,而无极又是中山国的最南边。 “不可能……他有这样的野心?”甄姜的声音都在颤抖,难道兵祸真的要来了吗? 王弋笑了笑:“他有没有野心不重要,门徒多了什么人都有,只要他手下的人有野心,他就必须要有野心。至于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没人在乎。” 甄姜有些担心:“那你怎么办?” “我?” 王弋好笑的说:“我可是去幽州啊,张道爷要是敢踏进幽州一步,那位白马将军可是会连他天灵盖都踩成灰的。而且我不是还有我的小伙伴儿吗?” 说罢,王弋指了指身后的门口,那里有一位和王弋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抱着一杆铁枪,听到王弋喊小伙伴白了他一眼。 这个少年是王弋这两年来最大的收获,去年的时候他抽空去了趟河间府鄚县,把正在家中习武的张合给忽悠了过来。当时真的是一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王弋自己都热血沸腾了。 少年张合也是内心澎湃连夜翘家,跟着王弋头也不回的离家出走,结果到了无极才发现,不过是从一个地方练武换到了另一个地方练武而已,气的张合差点就揍王弋一顿。 其实王弋心目中还有两个人想要拉拢过来,一个是大辽神张辽,不过此时的大辽神才十四,还在并州的雁门老家,他也没什么机会。 另一个就是干翻过吕布和二爷的三国平头哥乐进,还干翻过吕布两次。只是找乐进要过河,自从看到黄巾之后王弋就放弃过黄河的想法了,实在是太乱,拉拢乐进看来只能看缘分了。 这些暂且不提,甄姜看了看张合后放心不少,家中的护院武士都和这位少年比划过,没有一个是对手。她想了一下问道:“那第二个建议呢?” “第二个嘛……” 王弋挠挠头:“再见之时不知何日,想来你也会有心上人了。我的建议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过早成亲,能拖到十八之后最好。” “你……你……登徒子!”甄姜的脸瞬间就红了,指着王弋说不出话来。 王弋却表情严肃的说:“我没有和你玩笑,你可以去查一查,十六之前成亲并生子的人有多少死于难产,又有多少命悬一线?再去查查十八岁之后的,你就明白了。别在乎那些风言风语,生命只有一次,没道理不好好珍惜。” “出去!你不是要走吗?还在我这里作甚,走啊!快走!”甄姜已经羞得语无伦次,连推带攘将王弋弄了出去,然后坐在凳子上嘴里不停嘟囔,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等缓和好了心情之后,甄姜心中有些失落,她吩咐道:“甄全,王公子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去查查到底如何。还有,准备两匹现在能找到最好的马……再加上一辆牛车,那家伙也不会骑马。两口宝剑,一匣金饼。要快,在王公子走之前准备好送过去。” “是,小姐。”甄全答应一声,嘴角轻笑。他能看出小姐对那位绑来的公子是有点意思的,只是那位王公子…… 那么王弋对甄姜有意思吗?那必然没有啊。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如今的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多岁马上奔四了,怎么可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兴趣?要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美女嘛……咳咳,想多了,说多了…… 回到住处拿好东西,王弋笑着对张合说:“合将军,走。” “别叫我合将军,我只是一介草民,被别人听到会出事的。”张合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虽然他真的很想当一名将军。 “早晚的事,你的本事我还不了解吗?” 王弋语气忽然一沉:“也许不会太晚了,哼,黄巾啊黄巾!” 张合对王弋的想法有些不解:“你好像很讨厌黄巾,为什么?我看他们救了很多人。” “救人没错,但不管怎么救人都要付出代价,药草针石都是医士的本事。但他们付出了什么?一碗清水,一捧纸灰?”王弋脸上满是不屑。 张合反驳:“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有付出代价?” 王弋撇撇嘴:“你不会真的相信有神力?要是真有变些米粮不是能救更多的人?还是说你愿意为陌生人付出生命?” “哼,你死了我都不会管,还陌生人?” 张合白了王弋一眼继续追问:“可是我真的看到有人喝了符水就好了啊。” “所以我相信有神力啊。” “你!找打是不是?” 见到张合想要动手,王弋赶忙解释:“这种东西很难跟你说明白,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理。不过我推测很有可能是他们画符的时候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能短暂压制病痛,让人感觉恢复如初。但只要过了这个时间,病人立刻就会死,就算是真的神仙也救不了。” 张合闻言一惊:“那不就是害人吗?原本有救,被生生拖到没救,这……” “是啊,但他们需要这种效果,需要让人 相信神迹,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神迹,有凭什么会落到你头上?走,合将军。按照这个样子发展,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将军了。” “别叫我合将军!”张合瞪了王弋一眼,他很敬重读书人,要不然也不会听了王弋一席话当场拜服,连夜逃出家里追随王弋。可接触时间长了张合总觉得这个王弋有些不正经,对他的称呼充满了恶意。 甄全办事还是很麻利的,当两人来到甄府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将东西准备的妥妥当当。 王弋见状也没推辞,带着张合,架着牛车向北而去。 一路上张合对甄家赠送的骏马赞不绝口,一个劲儿的嘟囔受之有愧什么的,要不是见他快要咧到后脑勺的嘴,王弋说不定就信了。 王弋实在是有些烦了,无奈的说:“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先去涿县看看,结识一位猛人。或者先去雁门郡的马邑县,那里也有个高手。” “真的假的?” 张合满脸狐疑:“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懂星相?” “不懂。” 王弋摇摇头:“我瞎猜的。” “某怎么就相信了你这种骗子!”张合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收拾一下王弋。 可王弋哪敢说懂啊,这东西比谋反还能挑动帝王的神经,传出去一个不好,祖坟掘了都是轻的。 当然张合也不会离开王弋,他是真的很佩服王弋的才学,甚至已经将王弋认定为主公了。 只是两人年纪相仿,王弋又时不时的有些不着调,张合说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更多的是劝谏,但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的门道,王弋也乐得和自己这个小兄弟乐呵乐呵。 就这样,两人谈话间行走在去往涿县的道路上,而涿县离他们也不远了…… 第3章 山贼 无极县到涿县也就七百里左右,这点路要让张合一个人走,有甄家送的马在,两天就走完了,要是赶时间一天就行。 然而王弋的牛车实在是太慢,走走停停已经五天了,张合估摸着可能还没到一半。 张合终于对这种速度受不了了,抱怨道:“你就不能骑马吗?” “不会。”王弋回答的理所当然。他是真不会,君子六艺里面他能玩得转的只有两样。 第一样是数,当今天下王弋相信有比他数学好的,但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第二个就是射,这是个意外的发现,王弋的臂力非常好,视力也很不错。再加上前世学的那些提前量、风速测算以及一些数学知识,让教他的箭法老师惊为天人,连呼奇才。 其他的王弋一塌糊涂,现在他还记得小甄道骑马都比他溜。 一怒之下王弋也很想将马镫弄出来,但这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一个不好晋末的那场灾难很可能提前到来。而且大汉也不是没有马镫,只是单边的而已,材质也是布的。 张合是真的被他这位未来的主公弄得没脾气了,说又说不过,打……又说不过。没办法,他是个讲理的人。 王弋看到张合那模样笑着说:“合将军,小心点。这里是幽冀边界,不法者活跃之地。” “哼,那正好!”张合冷哼一声,这几天被王弋说的有些烦躁,要是真有贼人正好拿他们开刀泄泄火! 所谓无巧不成书,两人刚说完,山上就飘下来一枚箭矢,落在两人面前。 突发情况让两人一愣,王弋看了看地上那枚箭矢,又看了看远处拉弓的人心道:好家伙,这弓可够破的啊!这么近都射不准? 张合火了,他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真有不长眼的敢朝他射箭啊。他看了那人一眼,打马就要去追。 “回来!” 王弋叫住张合:“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他敢站在那里就不怕你追。” “那怎么办?”张合急了,从身后取下弓箭就想要射回去。 “我来。”王弋说着,从牛车里取出一张弓,这张弓是甄姜找人特制的,拉力足有百斤,也就是一石左右。饶是王弋天赋异禀也只能射五箭,第五箭还非常勉强。 张合见了这张弓也呲了呲牙,这张弓他试过,能开,但射不准。 嗡! 箭如流星,一闪而逝。箭矢射进那人脚边土里。 张合见状有些疑惑:“怎么回事?你不会失手啊。” “莫急。”王弋笑笑,又一箭,再一箭,三枚箭矢将那人围在原地。 王弋对那人勾了勾手,那人四周看看,拉拢着脑袋走了过来。他也是会射箭的,很清楚别人是在戏耍他。 张合见那人过来,拿起长剑用剑鞘抽在那人腿上,把他打得一个趔趄。 “你干什么!怎么这么残忍!” 王弋不满的看了张合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啊?” “牛二。” “牛二啊,山上有多少人啊?在哪埋伏着?首领是谁啊?”王弋笑得很灿烂,尽量将声音放的平和一些。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我在射兔子,不小心……” “算了。” 王弋脸上笑容一收:“张合,你去抽他,我不想知道这些了,抽死他。” 张合白了王弋一眼,刚刚是谁说他残忍来着?不过他手上却没闲着,拎着牛二的衣领便往路边草丛里拖。 牛二差点被吓死,哇哇叫着喊道:“我说!我说啊!” “用不着了!” 确实用不着了,前方路旁忽然窜出了十几个人,张合随手将牛二扔到一边,拿起自己的铁枪迎了上去。 王弋也将箭壶摆在身前,抬手一箭正中第一个人的脑袋。 王弋见到命中,大声喊道:“某这里有一壶箭,某倒要看看谁能近身。” 十几个贼人看了看打头那人的尸体心中有些慌乱,开始踌躇不前。 张合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长枪舞动宛若游龙,接连戳死三四个贼人。 这些山贼大多都是过不下去的农民,虚张声势还行,真要打起来只会逃跑。 嗖! 又是一箭射在了跑在最前面那人的脑袋。 “站住!”王弋大喊一声。 张合也吼道:“缴械不死!” 十来个贼人见状纷纷扔下手中长刀木矛,瑟瑟发抖呆立在原地。 王弋示意张合把人带过来,看了看自己正在颤抖的手,心中感叹:还得练啊…… “你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牛二已经和我说了。不过我要测试一下你们诚不诚实,如果答案不一样我就杀你们一个人。” 王弋对这十几个人说完,又将牛二带过来:“牛二,如果他们骗我,你就去杀他们一个人。你不杀,就杀你,明白了吗?” “可……可是……”牛二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就是个诱敌的,射一箭就跑,哪见过这场面。 “没有可是。” 王弋打断牛二:“你们有多少人啊?” “三百。”一人抢先回答。 王弋淡淡的说:“错。” 那人明显不服,争辩道:“没错啊!真的只有三百。” “我说错就错。” 王弋拾起一柄刀子放在牛二手里:“牛二,去杀了他。” “我……我不去……” “那你想替他去死?”王弋从箭壶中抽出一枚箭矢搭在弓上看着牛二。 “我……我不……想死。” “那就去。” “我……我……” “去不去!杀了他!” “我……去死啊!” 噗嗤。 刀子捅穿肉体,牛二满脸狰狞的看向剩下的人。 王弋很满意的说:“不错。现在我们换个方式,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捡起地上一柄武器。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啊?” 一个人颤抖的回答:“三……三百,真的是三百。” “别紧张。” 王弋将一根木矛放进那人手里,转头对牛二诡异一笑:“牛二啊,快跑……” 两人明显一愣,王弋低声在那人耳边说:“你不想给你的同伴报仇吗?牛二杀死了你的同伴呦,你手上也有武器呦。” 牛二率先反应过来,转身掉头就跑。那人见牛二跑了也反应过来,拎着木矛就追了上去。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你们的首领是谁?” “程志远。” “第三个问题,手下还有谁比较能打?” “二首领邓茂。” “第四个问题,你们的山寨在什么地方?” “牛角山。” “第五个问题……” 王弋一共问了十几个问题,将这些人全都放了。 张合走过来说:“你们读书人的心可真黑,牛二不是已经答应说了吗?”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别看只是一伙山贼草寇,成了气候比军队的破坏力还大。心中压抑的黑暗一旦被释放出来,便是滔天的凶恶。”王弋随口回答了一句,他现在心有些乱,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程志远是罗贯中虚构出来的人啊,不存在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这里是三国演义的世界,那诸葛亮岂不是真的能借东风?张角真的会太平要术?左慈那一帮子人真的是神人?这怎么可能? 张合见王弋面色不对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 王弋摆摆手:“走,我们去把山寨给平了。” “就我们两个?”张合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王弋有些好笑的问:“怎么?对你自己的武艺不自信吗?” “当然不是。” 张合马上反驳,随即有些担心的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打起来就护不住你了。” “乌合之众而已,要是连他们都解决不了,我怎么让你当将军?”王弋示意张合安心。 张合却不满的说:“别开这种玩笑,你我都是草民。” “我没开玩笑。” 王弋脸色一正:“去过马邑县,我们得下一站就是洛阳。” 张合有些诧异:“洛阳?去洛阳干什么?你有亲戚?” “有。” “谁啊?” “陛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说了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姑姑是已故的王美人,她诞下了皇子协,所以说陛下是我亲戚也不为过。” “你……你居然是外戚?我的天……” “哼,少见多怪。说了让你当将军就让你当将军。”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往牛角山走。王弋的想法很简单,由他解决掉哨岗,张合摸进去干掉程志远和邓茂,再一把火烧了牛角山一了百了。 想法虽然不错,但执行起来却出了问题,就在两人研究该把马和牛车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队正规军将士,人也就百十来个,带队的事涿县县令邹靖。 邹靖对两人很客气,看到两人的装扮和马匹之后觉得他们是世家子,便劝他们赶快离开,这里有山贼出没。而他自己则是带队前来剿贼的。 王弋行了一礼,跟邹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邹县令,牛角山易守难攻,凭这一百来人恐怕很难攻破山寨。在下拙见,自古攻城拔寨最方便不过水火二字。邹县令只需派人守着后山小路,再扬言要放火烧山,牛角山上的贼子必定望风而降,贼首一定会从后山小径逃走。这样一来不费吹灰之力,牛角山定矣。” 邹靖思考了一下问道:“公子如何断定贼人不敢战?” “邹县令,牛角山上的贼人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民众,真正凶恶的没有几个。若是担心敌众我寡被看破计谋,只需在树丛中派些人虚张声势,再让十几人前去搦战即可。我这位伙伴武艺不凡,可当此任。”王弋一边说,一边向邹靖推荐张合。 邹靖觉得这个计策可行,不过并不看好张合,于是说道:“公子计策甚妙,只是二位都是世家子,不宜轻易犯险,搦战之事便由我亲自做。” 王弋一听笑道:“既然邹县令已有定计,在下便不多言了。不过希望邹县令带上我二人,见见世面也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二位小心。” “如此,劳烦邹县令照拂了。” 邹忌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将手下士卒分成三队,一队人去后山守着,一队人在山腰下晃动树林制造声势,自己则带着王弋、张合以及十几个部下前往了牛角山山寨。 来到牛角山山寨门口,王弋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烂。所谓的哨岗不过是一棵树上钉了块板子,营寨也只是一些树枝围成的围栏,寒酸的不忍直视。 邹靖派人前去喊话:“山寨中的贼子听着,天兵已至速速受死,不然放火烧山一个不留!” 王弋听到这话捂住了双眼,这完全不给人活路的喊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呔!” 这时山寨里一声大喝:“就这么点人也敢来你爷爷的牛角山,小的们开门,待我去会会那个狗官!” 邹靖闻言打马上前,准备和来人来上一场一对一真男人的较量。 山寨里冲出一人,见到骑马在前的邹靖,也不废话,大踏步走过去和邹靖站在一起。 王弋见状招来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士卒:“你们几个别在这里看着啊,弄点火把去直接山寨烧了。” “这……公子,这样不好……” “这是打仗,又不是比武,快去!” 王弋不耐烦的吩咐士卒们赶快去办,然后又对张合说:“上去,戳死他。” “不去。”张合果断拒绝。 王弋一脸懵:“为什么?” 张合却十分认真的说:“阵前挑战怎可以一敌二?” “你是不是傻?” 王弋怒了:“阵前搦战的唯一作用就是提升士气,可你看就这十几个人,提升个屁士气?快去,早打完早收工。” 张合不干了:“怎可如此不讲武德?” “武德你大爷。”王弋懒得再看他一眼,拿出长弓抬手就是一箭,正中那人面门。 邹靖被突如其来的的冷箭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己方的,他反应很快,一剑枭去对方首级。那十几个士卒也准备好火把,开始放火焚烧山寨。 王弋眼尖,看到山寨里的贼子要做鸟兽散连忙大喊:“将士们,与我拿下此寨,三千将士皆有封赏!” 山贼们一听这话跑的更快了。张合四处看看,发现周围三个人都没有啊,哪来的三千? 第4章 涿县张飞 这一战很快便结束了,都是一群农民,有一个跑就有一群跟着跑,山寨里的人散的散、降的降,最后他们十几个一共捉了一百多个俘虏,可惜贼首程志远见情况不对先跑了。 经过这一役……姑且算是一役,邹靖对王弋赞赏有加,准备举荐他为官。 不过王弋却拒绝了:“邹县令,在下二人年纪尚幼,不足以当此大任。听闻涿县有大儒卢子干,在下欲拜其门下,劳烦邹县令引荐。” “这可不巧,卢尚书已经不在涿县授课了,十几年前便被征召,现已在洛阳任尚书之职。”邹靖有些无奈,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位怎么会不知道? 王弋有些遗憾的说:“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唉……” 邹靖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放心,卢尚书还是有很多学生在涿县的,到时我再修书一封,公子去洛阳拜师也可。” “这……” 王弋有些犹豫:“会不会过于麻烦邹县令了?” 邹靖却摆摆手:“无妨,公子本就有功,一封书信而已,算不得什么。” “如此便谢过邹县令了。”王弋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他当然知道卢植已经不在涿县了,不过想要见到卢植不可能贸然登门,必须有人引荐,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邹靖行伍出身,也不废话,带着一众俘虏下了牛角山,正巧在山下遇到了去后山埋伏的人。他们也有收获,程志远在逃跑的路上被逮了个正着。 三百人的小山寨真的没什么油水,甚至连粮食都不多,这些人不过是抱在一起聚众取暖而已,平时就在后山种些田地,有机会下山劫一把道都算是补贴家用了。 经过询问得知刚才被射死的那个倒霉蛋儿就是邓茂,王弋心中感慨:二爷的经验包已经被抓了,三哥的还被自己刷了,这命运还真是有趣。 王弋其实对杀戮早已无感了,他十二岁便离家出走,被甄姜绑到甄家前几乎什么事都做过,从一身布衣到一辆驴车可不是光靠赚钱能赚得到的。 一路跟随邹靖,王弋说了一些军事上和民生上的理论见解,这让邹靖更加确定王弋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只不过有些可惜还未完成学业,不愿出仕。 这也是王弋的小计策,他希望邹靖能给点力,让公孙瓒写封引荐信,毕竟邹靖和公孙瓒是有交情的,而此时公孙瓒的地位很高。 可让王弋万万没想到的是,邹靖确实找了个地位很高的人来给他些引荐信,只不过是未来地位很高罢了…… 回到涿县之后,邹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带着王弋前往了一位卢植学生的住处。 只是越走王弋越奇怪,这个地方明显就是一个贫民窟,不太像名士居住的地方啊。 直到王弋见到邹靖介绍的人,当场就愣了。 看着眼前这位双手过膝、长耳垂肩的年轻人,王弋脸色一黑。 可当他看到旁边那位的时候脸色更黑了,此人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身高八尺着实威猛不凡。 这不是三哥吗?敢情两人早就认识? 王弋想了想,其实也对。 刘备虽然穷,但人格魅力很厉害,算是当地豪侠们的头头,和张飞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位是卢尚书的学生,刘备,字玄德。” 邹靖向王弋介绍刘备,随后又和刘备说:“这是我剿贼路上遇到的一位公子,姓王名弋,此次能如此顺利多亏他的奇谋。” 随即邹靖向刘备和张飞讲述了平贼经过,一时间两人也发出赞叹。 刘备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王公子智计超群,未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拙知末见而已,多亏邹县令愿意赏识。”王弋摆摆手,没有居功。 邹靖则笑道:“这可不是末见,真的很厉害。对了玄德,此次前来一是介绍一位少年俊杰与你认识。第二则是王公子想要拜卢尚书为师,我答应了引荐。但我一人着实有些不够分量,不知你能否修书一封代为引荐?” “当然可以。” 刘备答应的的很痛快:“只是备不甚乐读书,误了公子之事岂不可惜?” 嘿!王弋心中暗骂,果然是个人精啊。 不过既然遇见了就不能轻易放过:“无妨,兄台但书一封,若能见上一面便好。” 刘备点头答应,取出笔墨当即修书一封交给王弋。 王弋暗自感慨:果然能成事的人都是有门道的。 “多谢兄台引荐,如此便不做打扰了,求学心切,望诸位海涵。”王弋拱了拱手,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三哥是肯定拉拢不过来了,有那个时间去联络感情不如去找找别人更靠谱。 “等等!” 一声大喝响起,震得王弋耳朵有点麻。张飞大声说道:“你那两匹马不错,卖与我如何?” “住口。” 刘备立刻喝止,转头对王弋说:“我这朋友实在是有些莽撞,王公子莫要见怪。” 王弋摆了摆手:“无妨,我不骑马,送你一匹好了。” “使不得,使不得。”刘备赶忙拒绝。 张飞却有些不乐意了:“我们两个人,送一匹算什么?再说何须你送?我出不起银钱吗?” “匹夫你……”张合闻言大怒,准备动手收拾这个傻大个。 然而王弋却制止了他:“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一匹不够分,那就都送你们了。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张飞,字翼德。” 张飞沉声说道:“这位公子,好意老张心领了,但老张还是有些银钱的,买卖而已,掺杂交情就不好了。” 王弋一乐,这张飞也就是莽了些,其余的都不错。 于是他说道:“既然你有钱,那我们就去你那里谈。能一下子买两匹马,不会连点产业也没有?” 既然捞不着刘备和张飞的人情,那和张飞套套近乎也可以。 “好。” 张飞答应一声,转身对刘备说:“兄长稍候,我去去便回。” 说罢,抬脚走出大门。 王弋也行礼告别邹靖和刘备,跟着张飞跨门而出。 路上张飞想上马试试,王弋却拍了拍牛车:“翼德兄,以后有的是时间骑,现在还是跟我坐车。” 张飞想了想也对,坐上了牛车,指挥二人向一处庄园驶去。 王弋没话找话:“翼德兄,刚刚听闻你称呼玄德兄为兄长,这是为何?” “兄长为人豪爽,善待他人,涿郡豪侠纷纷拜服,皆认其为兄长。” 张飞夸了刘备一句,接着不动声色的问:“王公子,既然已经单独出来了,不知你想和我说什么?” 王弋一愣,这张飞也不莽啊,人情世故熟练的很啊。 随即王弋便被自己愚蠢的想法给逗笑了,一个屠户能置办得起庄园,两匹战马说买就买,怎么可能真的莽撞? 于是王弋反问:“既然翼德兄看穿了我的想法,我能知道为何翼德兄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吗?” 张飞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某见你用兵有些门道,某想学些兵法。马我可以不要,钱也可以给你,只是希望你指点某一二。” “哈哈哈……”王弋笑了,笑得很开心。 不怕你有需求,就怕你没欲望呀! 张飞有些不解:“公子为何发笑?我可以多给些银钱,想要多少你说便是。” “无需如此……” 王弋摆摆手:“不过我不会在此过多停留,如果翼德兄想学,不如一起随我求学如何?” “这……”张飞很犹豫,他不想离开涿县,毕竟故土难离。 王弋见状决定再加一把火:“翼德兄,你且看这天下,宦官当道民不聊生,妖道四起蛊惑百姓,这太平日子不多了……男儿建功立业无非是文成武就而已,翼德兄,不是我轻视于你,你觉得自己文成的把握更大些,还是武就的把握更大些?” 张飞闻言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有些心动了。 王弋继续说道:“翼德兄,钱是买不到兵法的,不然兵法也不会成为各家的不传之秘了。我是个读书人,你是个武人。我愿意教,你愿意学。机会难得啊……” 张飞清楚,这个机会确实很难得,只是王弋实在是太热情了,让他有些摸不准对方到底图什么。 毕竟看样子王弋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他想不出王弋能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沉思半晌,张飞一咬牙,下车躬身一拜:“恩师在上,请受……” “诶!诶!不可,不可……” 王弋慌忙跳下车闪到一旁。 好家伙,我想认你当大哥,你却想给我做徒弟? 于是他赶忙说道:“翼德兄无需如此,你我二人兄弟相称便好。在如今这个世道,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安全嘛。” 张飞确实是个痛快人,见状说道:“好!王弋老弟跟我回家,待我变卖家产就和你一同前去游学。” 王弋笑着说:“钱财我们都有,安顿好家人即可。” 张合在一旁直翻白眼,王弋实在是太能蛊惑人心了,这套说辞虽然和劝说自己的不同,但张合听了也想和他去游学。 王弋看到张合的表情笑着介绍:“这位也是我的兄弟,姓张名合,河间鄚县人,武艺不凡,翼德兄无事时可以和他切磋一二。” 张合对张飞拱了拱手,张飞也点了点头,两个武人之间的默契外人是不会理解的。 三人一路谈笑来到了张飞的庄园,这个庄园还真不小,前面住人,后面是一片桃园,景色相当雅致。 直到现在王弋都有些不真实感,张飞就这么被自己拐跑了?这……有些轻松了? 其实王弋实在是太低估这个时代知识对人的吸引力了,在这个看重信义的时代,钱或许可以买通爱财之人,但知识却可以收买绝大多数人。 张飞此时尚未娶妻,遣散了家中仆从留一老仆看家,拿了一根长槊后带着王弋和张合又回到了刘备家里。 刘备听到张飞的决定后也很替自己这位朋友高兴,此时的他还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身边也不缺像张飞这样的朋友。 要知道之所以二爷和三哥这么出名,不是因为二人最厉害,也不是因为忠义,而是因为最初追随刘备的豪侠们最后只有二爷和三哥活了下来,仅此而已。 在汉末活下来,简单而又艰难。 张飞将除了那个庄园以外的所有产业都赠予给刘备,刘备想要推辞却被王弋劝住:“玄德兄,翼德兄未来若能出人头地,也不会在乎这些。若是不能,说句难听的话,这些也带不走。收下,无论如何终归有个念想。” 王弋说完,拿出甄姜临行前赠予的那一匣金饼,分出一半赠予刘备。没其他意思,这位未来的雄主现在过得太惨了,破屋子四处漏风不说,家里连一套像样的桌椅都没有,比自己家还不如。王弋自己老家好歹还有几亩薄田可以耕种,刘备家就只有一屋子茅草。 刘备闻言想到了如今的世道,异族入侵、灾祸不断,不由仰天长叹:“大丈夫该报国,该报国啊!” 辞别刘备,王弋三人踏上了新的旅途,剩余的那匹马如今由张飞骑着,王弋默写了《孙子兵法》中的始计篇交给两人,既然要教就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张合有些诧异王弋居然这么大方,王弋没有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就会背孙子兵法? 张飞出城不久对路线提出了质疑:“王弋老弟,这不是去洛阳的方向?” 王弋淡淡的说:“不是,我们要去一趟雁门马邑县。” 张飞不解:“去那里做什么?” 王弋没有解释,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不到一年就要爆发黄巾起义,而他现在手里的实力比刘备还不如。为了在接下来的世道中存活下来,他必须尽快积蓄力量。 其实王弋很想把贾诩给弄过来,但那家伙离的实在是太远了。 那些三国时名震一时的谋士现在不是拉拢不到就是太小,自己不可能初期带着一群孩子征战天下。 这也是王弋想要前往洛阳的原因,一方面他希望在洛阳获得军事实力。 另一方面则是看看有没有机会结交荀攸,那位可是个真正的谋主,擅长军略的大家。 第5章 少年骑士 马邑县距离涿县也不是很远,大约和无极县到涿县的距离差不多,不过一路上的景色却差了很多。人明显要比冀州少,也更荒凉。 还是因为王弋牛车的原因,这一路依旧很慢。 这几天张飞和张合两人总会来询问王弋对《孙子兵法》的看法,这让只会背的王弋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不得不说没有娱乐设施的古代,真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这期间张飞和张合两人也互相切磋了几次,张飞的武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不会什么招式。 但他天生神力,武学天赋惊人,开始的时候张合还能凭借招式压制,现在才十来天,就已经快要打不过了。 “不打了,不打了。”张合收马往回走,力气拼不过,招式又被破解了大半,这还怎么打? 张飞嘿嘿一笑,暗道果然走出来是对的。在涿县确实没什么敌手,但天下之大英豪辈出,眼前这个少年他都有些打不过。 王弋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的观看,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这段时间在研究《孙子兵法》的同时他也在考虑军队训练的问题,他没经历过战争,也不清楚军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按照小说里说的那些训练方式到底行不行。 三人距离马邑县已经不远了,最多不过十里。 就在张合打完回来,和王弋抱怨张飞欺负他年少力气不够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名少年骑士。 骑士倒没什么特别的,一袭布衣没穿甲胄,马也不是什么好马。 不过得胜钩上挂着的一柄造型怪异的长枪引起了王弋的注意,这柄枪枪头后面带着一截镰钩,可刺可割,有些像奇门兵器。 “那位兄台!过来一下,某有些事想问你。”王弋对着少年骑士招了招手。 少年狐疑的指了一下自己,见王弋点头便打马过来:“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王弋拱了拱手:“敢问这里是何方地界?” 少年老实回答:“这里属于雁门郡,前方就是马邑县。” “马邑县?” 王弋惊呼一声问道:“你可知马邑县里有个少年英雄姓张名辽吗?” 少年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 “不应该啊,张辽很有名的。”王弋皱着眉头,面露思索。 少年有些好笑的说:“我对马邑县很熟悉的,这里有名的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个叫张辽的啊。你们寻他做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个更厉害的。” “没有啊,那算了。” 王弋摆摆手:“劳烦兄台了,我们就此别过。” 少年拱手说道:“请。” 少年说完,打马就走。 就在少年没走出两步时,王弋忽然喊道:“张辽,你去干什么去啊?” “我去投军……”少年话没说完就愣在当场。 王弋则一脸古怪的看着少年张辽,对他招了招手。 张辽走过来一脸紧张的问:“你们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 王弋笑着说:“你要去投军?我正好也想投军,不如你跟我一起如何?” 然而张辽没有理会,只是追问:“找我做什么?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王弋看了眼张合:“去试试。” 张合二话没说,提枪上马,举枪就刺。 张辽显然被王弋激怒了,想要先擒下王弋再说。 可是张合的攻击实在太过迅猛,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张合的攻击迅猛如电,一招一式都是一往无前,压制力十足。 张辽虽然接的有些勉强但丝毫不慌,枪若游龙总能在喘息间找到自己的机会,或是反手一枪,或是镰钩侧划。 两人你来我往了二十几回合,王弋有些好奇的问张飞:“翼德兄,你觉得谁会赢?” “那小子,张合现在虽然占尽优势,可再这么拖下去气势就没了,很容易出问题。张辽那小子不慌不忙,正在逐渐掌控局面。”张飞分析的十分认真,对张辽的武艺赞不绝口。 王弋笑着说:“是,我也这么觉得。” 张飞低声说:“先生,要我去分开他们么?” “不用。” 王弋摆摆手,他有些遗憾,自从张飞看了《孙子兵法》之后就越来越少叫他王老弟了,大多时候都称先生。 抛去脑中杂念,王弋从牛车里拿出自己的长弓,弯弓搭箭。在对战中的两人错马较力之际,一箭射中两人的兵器之上。 张合、张辽两人一惊,纷纷拉开距离。 王弋这一手直接把张飞震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书生的箭法能这么好,臂力如此之强。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刘备是读书人中箭术最好的人,但刘备可开不了这等硬弓。 “别打了。” 王弋止住两人,对张辽招招手:“我们来聊聊。” 张辽将自己的镰钩枪挂在得胜钩上,下马来到牛车前。 这种箭术他自认是跑不了的,不过他留了个心眼,走到牛车边上才停住。因为他的靴内还有一柄短刀,随时可以暴起劫了这个书生。 “认识一下,在下姓王名弋,赵国邯郸人氏。” 王弋拱了拱手:“张辽,你是打算去投丁原丁并州对吗?” “是又如何。”张辽虽然回答了,但依旧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随时准备逃走。 “别紧张。” 王弋摆摆手:“你去投军,目的是保境安民。但以你的本事不应该保一境之地,安一州之民。天下很大,日夜习武不就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吗?” “你想说什么?”张辽有些不以为然,漂亮话谁不会说?他摸不透王弋想要做什么。 “这样,你且去投丁并州,以你的能力做个校尉不是什么问题。” 王弋的笑容有些高深,眼神变得深邃:“你且去,我在马邑县等你三个月。如果三月之内你当了校尉,我掉头就走,不再多言半句。如果没有,不如和我去洛阳如何?” 张辽皱着眉问:“你去洛阳做什么?” 王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示意张合和张飞向前走,直到牛车驶出几丈之后王弋才大笑着说:“安天下!” 张辽呆立在原地,虽然他有种冲动很想和王弋走,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现在他只是个少年,有什么本事安天下? 马邑县算是个大县,足有万户之多。 不过这里地处边陲,物价倒是不高,王弋花了点小钱便买了一个小院儿,三个男人就这样准备开启了为期三个月的边塞生活。 王弋其实不在乎这点钱,甄姜临行前给了很多,而且去洛阳之前他还要再回一趟甄家,只是到那个时候,两人可能就不再是朋友了。 每每想到这个王弋就有些头疼,他对甄姜几乎是控制型教学,强塞了很多东西给甄姜,王弋只希望到时候这个学生对自己下手轻一些。 话分两头,王弋虽然安顿了下来,但张辽却有些不开心了。 张辽一路奔波来到晋阳投军,展示武艺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他打不过的人——吕布。 吕布最近很烦躁,他前不久来投靠丁原,丁原很喜欢他,当即便认他做了义子。 当时吕布很开心,一州刺史的义子,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了。 可烦心事很快就来了,丁原准备让他当官,勇武过人的吕布没有等来心心念念的武职,却被丁原任命为了主簿。 吕布接到任命的时候当时就傻眼了,主簿是个什么东西?他可是要当将军的人,怎么可以当个文官? 再加上吕布虽然识字,但武人出身,同僚都嫌弃他粗鄙,整天拐弯抹角讽刺他攀附权贵,有的甚至问他:既然认了义父,为何不改叫丁布? 为了顾及颜面吕布没有和这些人动手,不过他的心情却是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有一点火星就会着。 好巧不巧吕布碰到了前来投军正在演示武艺的张辽,吕布也没多想,心道:收拾不了那些文官还收拾不了一个杂兵吗? 吕布连方天画戟都没拿,顺手抢过一杆长枪,跳上前去就和张辽打做一团。 张辽才十四啊,吕布都二十了。再加上先天的武艺差距,没多久就被吕布放翻在地。 心气儿好不容易顺了的吕布本想帮张辽说些好话,让他当个伍长什么的,毕竟张辽的武艺还是相当不错的。 结果一看张辽才十四,心情又不爽了。 凭什么这小子十四都能担任武职,而他现在只是个文职? 吕布瞥了张辽一眼,没好气的说:“哼,小孩子家家,毛都不齐还想上阵杀敌?你家大人都死绝了吗?滚!” 其实吕布也是好心,十四岁进入军伍实在是太小了,这小子武艺不错,再练几年再来投军,当个副将绰绰有余。但谁让他心情不好呢,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是听到这话的张辽却不干了,他父亲战死在边疆,母亲几年前因病去世,可不就是家里没人了吗?守孝期满他就准备前来投军,戍守边疆为父报仇。 结果去不知道被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家伙连番羞辱,气得张辽跳起来就要拼命。 结果毫无悬念,张辽再次被吕布揍的满头包,这次吕布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让人将张辽丢了出去。 按照原来的剧情心灰意冷的张辽会先回老家待上几年,然后去雁门郡碰运气,在那里出任郡吏,直到后来丁原前往洛阳勤王时再次和吕布相遇。 然而现在命运的轨迹已经悄然发生改变,知晓全局的王弋来寻找了张辽,而张辽也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可当张辽出现在自己新家门口的时候王弋傻眼了,这个地方他才买下来几天,甚至还订了一套桌椅,张辽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张辽没有废话,很直接的问:“你凭什么说你能安天下?” 王弋觉得张辽这话问的有些奇怪,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于是他说道:“我现在就一介白身,手底下的人算上你才三个,凭什么安天下?安天下是要努力的,不然我去洛阳做什么?要是靠喊口号就能让天下安定,我天天再家里喊,让我怎么喊我怎么喊。” 张辽被王弋的话噎的直翻白眼,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问的问题着实不妥。 最终他同意了王弋的邀请,和他一起去洛阳。不过张辽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王弋必须以安天下为己任,并且为之努力。 王弋也答应了张辽的要求,若违背初衷张辽来去自便。 就在王弋张罗着准备把这个小院儿卖出去的时候,张辽注意到了那辆牛车,想到雁门据洛阳何止千里,随即脸上一黑,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这位是个有主见的,趁王弋不注意拿着房契架着牛车就去了马邑县的市列。 张辽是地头蛇,对这里很熟,很快便将小院儿和牛车换成了两匹骏马和一架马车。 王弋看到马车的时候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不要做马车啊!牛车多好,虽然慢了些但四平八稳的,这个时代又没有避震器,坐马车简直就是活受罪。 张辽不由分说,连人带东西一起扔进了马车,并示意张合、张飞二人急行军,快速前进。 其实不是张辽不尊重王弋,少年心性只是想报复一下王弋发泄心中的郁闷,毕竟任谁被人连揍两顿也不会开心。 就这样四人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中山国无极县, 当马车停到甄府门口的时候,甄全正好从府中出来,他认识张合,便又回去通知了甄姜,说王公子回来了。 甄姜赶忙出门相迎,当她看到牛车变成马车的时候有些不悦。掀开门帘,又看到了王弋一脸苍白的斜靠在座位上。 见到王弋这幅样子,甄姜忍不住揶揄:“呦,这不是王公子吗?怎么一月不见牛车换了马车了?还是一架骈车,什么时候成为士了?” 王弋现在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两天,只用了两天!这三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就把他从马邑县弄到了无极县! 王弋现在感觉自己身上没有哪快骨头是完好的,他现在想死,是真的想死,太能折腾人了…… 第6章 交易与布局 足足缓了三天,王弋才从颠沛中恢复过来,他找上了甄姜,打算和甄姜谈一笔生意。 甄姜见到王弋前来,有些好笑的说:“出去了一个月,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找到了,虽然没有完全找到,但这次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过两天我打算去洛阳。”王弋没有隐瞒什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洛阳?” 甄姜一惊:“你真要去那个地方?你知不知道那里意味着什么?会死的!” 王弋点了点头:“我知道,而且我比你更清楚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听说上个月陛下封何后的母亲为舞阳君,何家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了。” “那你还要去?” 甄姜拍案而起大声说:“你的身份一旦被他们知道,你就死定了懂吗?死定了!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可以帮你!但你不能莽撞!” 王弋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甄家你说的不算。” 甄姜沉默了,她确实掌管家族商业上的事务,但也仅此而已。 王弋忽然走近甄姜,将头贴在她的耳边。甄姜面色一红,然而王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呆立在原地,浑身颤抖。 “如今宦官势力已经不可控制,陛下需要有人来制衡他们,何家就是那把刀。然而不久之后太平道就会发起叛乱,这几年平乱用的都是外族,朝中无兵,根本解决不了。所以朝廷会将募兵的权力下放到各个州府,你应该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王弋的声音极低,只有甄姜能勉强听到。 甄姜颤抖着问:“他……他们会……会……会……” “不重要。” 王弋起身拍了拍甄姜的头:“只要有一个有那种心思,混乱在所难免。那道命令将是一把钥匙,开启所有人的野心。” “所以……你想做什么?”甄姜看着王弋的背影,她知道王弋的野心很大,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大。 “我?” 王弋转过身笑了笑:“我要等那位张道爷开启这个乱世之后亲手终结它。” “为什么要等到乱世才终结?” 甄姜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不解:“你就不能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平定他们吗?” 王弋脸色忽然有些阴沉:“可以,但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祸乱的原因根本不在于张角,也不在于陛下,更和流民没有关系。真正危险的是世家,他们的掌控欲无与伦比,他们想要的不止是财富,他们不会站在权力之巅,但是他们会想办法控制站在巅峰的那个人。这就是世家,贪婪而又险恶。他们想获得好处,却又不想担负责任。” “我……我也是世家。”甄姜闻言有些惊慌,王弋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却被她捕捉到了。那样浓烈且纯粹的杀意是甄姜从未见过的。 王弋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淡淡的说:“所以我来和你谈一笔交易,和甄家谈一笔交易。” 甄姜心中一凛,有些难过。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除非甄姜愿意脱离甄家,但这是不可能的,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做不到,甄家是不会放她走的。 “你想和我谈什么生意?”甄姜沉下心来,准备应对王弋的攻势,这两年王弋教了她很多,所以她很清楚这家伙有多难缠。 谁知王弋却忽然笑了,慢悠悠的说道:“不急,买卖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真诚。我先拿出我的诚意,这一次不要钱,不过下一次嘛,你们就要想个好价钱了。” 甄姜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说道:“你的诚意是什么?” “明年之内太平道会起事,到时天下大乱,何进会被任命为大将军。”王弋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这个消息让外人知道绝对会惊掉下巴。 可甄姜却疑惑的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听说你兄长甄俨被举孝廉了?” 王弋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略带邪恶的笑:“到时候他会被征辟为大将军掾,你说有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 甄姜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 王弋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说:“等到他成为大将军掾的那一天,你再来找我。” 甄姜见王弋要走,大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兵器甲胄、马匹箭矢、药材粮米、才俊匠人都可以开和我交易,我来者不拒,而且会要很多呦,甚至可能是你们甄家……” 甄姜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王弋的话不停在她脑海中盘旋,勾动着她的心弦。如果王弋的话说的是真的,那么甄家将成为无可匹敌的存在,那是商人的终极梦想——买卖国运! 甄姜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将全家老小共赴黄泉。但商人只要拥有十倍的利益就敢铤而走险,更何况这种事如果成功了回报将万倍不止。所以她也不可能不动心,她也是个商人…… 上蔡令甄逸收到了一封家信,是甄家一个仆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也不知欣赏到底写了些什么,收到之后甄逸连夜回了无极县甄家。虽然属下对此有些疑惑,但也都没多说些什么。甄家是豪族,豪族中的破事总是很多。 甄逸回到甄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王弋邀请进一间密室,对此王弋没有任何意外。 不过王弋带上了张合,毕竟这里是甄家,要是被黑了就不好了。 甄逸倒是很有诚意,作陪的只有甄俨和甄姜。 见到王弋前来,甄逸笑着问:“王公子,近日过得如何?如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直接提出来,我们甄家在冀州还是有些能力的。” “没有,没有任何不满。” 王弋行了一礼坐下:“甄家对在下照顾有加,犹记得当时我来的时候瘦瘦小小,如今肚子上都快生出赘肉了。晚生多谢甄家多日以来的照拂。” 王弋心中暗笑,你不提是?你不提我也不提,拉家常么,我有的是。 甄逸不动声色,摆摆手说:“无妨,无妨。我甄家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的。说到银钱,老夫在这里还是要谢过王公子对小女的教导,让她长了不少本事。” 王弋赶忙推辞:“哪里哪里,这都是甄姜小姐聪慧伶俐,能从我那些拙知末见中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功劳。” “王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能说是拙知末见呢?你的那些提议可有用的很呐……”甄逸眼神深邃的看着王弋,话语意味深长。 王弋却没有接,只是淡淡的说:“还是要分人的,你说它有用就有用,说它没用也没用。” “哦?” 甄逸笑眯眯的说:“那王公子说说,对什么人有用?对什么人没用?” “对想要进一步的人有用,对想要退一步的人来说嘛……呵,都是废话。”王弋盯着甄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甄逸没有露出一丝表情。 “这么说来王公子是知进退的了?” “我知进退重要吗?” “不重要吗?” “哈哈哈……真的重要吗?”王弋笑得很狂妄根本没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然而却跟着笑起来:“哈哈,真的不重要。既然王公子已经把话说开了,不妨说说你想要些什么?” 甄俨和甄姜一脸懵,什么就说开了?说了什么? 王弋却不慌不忙的说:“我想要甄家。” “可以。”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甄逸爽快答应,然而话锋一转:“买卖买卖,有买有卖。王公子能付出什么代价?” 王弋反问:“家主想要些什么?” 甄逸眼神一闪:“我蒙祖上余荫为上蔡令,公子拿出一州之地不过分?” “多久?” “十年如何?若十年之内公子能成为一州刺史,甄家你便拿去。” 王弋听到这话笑了,笑得很开心。大概只有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刺史将会多不值钱。 “既然家主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能拒绝,如此条件就定下来了。” 王弋一边轻敲桌面一边说:“家主说到了买卖,那我就再付一笔定金如何?巨鹿不是个好地方,祸之根源啊。” “公子确定吗?”甄逸闻言一脸凝重。 王弋脸上也没了笑容:“家主不妨去打听打听,张角是哪里人?” “明白了,公子他日若有所需,书信一封甄家定当全力支持。” 说罢,甄逸也站起来拱了拱手:“未来祝公子大展宏图,早日高升。” 王弋没有回礼,起身带着张合往房间外走,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家主不妨辞官回来,豫州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甄逸闻言脸色大变,眼神中带着些许惊慌。 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从上蔡回到无极他快马加鞭也足足用了十日,太平道这是要做什么?要知道冀州和豫州中间还夹着青、徐、兖以及司隶呢,说半个大汉都不为过! 甄俨不敢轻易相信王弋这句话,却不能坐以待毙毫无准备,一个上蔡令而已,甄家若是想要官职,买个郡守都不是什么大开销。 王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便吩咐三位张姓大佬收拾东西,明天准备出发去洛阳了。 张飞和张合倒不是很急,毕竟一个等了一年多,一个主要是为了学兵法。 张辽却急了,询问为什么不现在就走,还不到中午,入夜之前走个二三百里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想杀了我吗?要不然你给我个痛快,别再折腾了我行不行!”王弋十分不满,推推搡搡将张辽撵了出去。 王弋倒也不是今天不能走,只是他总不好说再等甄家人给他来送钱? 果然,入夜时分甄姜带着甄全来了。 甄姜的脸色很复杂,落座之后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王弋内心叹了口气,玩味的说:“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再看就要收钱了。” 王弋确实长得不错,虽然不能说是绝世美男,但面庞白皙、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最难得的事眼神很清澈。这也难怪,毕竟他的姑姑是皇帝妃子,能被刘宏多次宠幸诞下龙子,打根上也不可能丑。 甄姜终于绷不住了,指着小院儿外恶狠狠的说:“外面有一车金饼,看你一晚够不够?今晚就看你!” 甄姜真的很喜欢看王弋的眼睛,真的是太干净了,纯净的犹如湖泊,看不到一丝波澜。 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居然长在王弋身上,甄姜很清楚王弋的心有多狠,说他杀人不眨眼都是轻的。 “大小姐,你是大家闺秀啊,矜持些如何?”王弋眼神中透着些许戏虐。 然而每次都会脸红的甄姜这次却有些难过的说道:“你……我可能真的帮不了你什么,前往洛阳凶险万分,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还好我钱多,外面那些金饼你带着。呵,我也只有这些金饼而已了。” 王弋站起身来到甄姜旁边,拍了拍她的头低声问:“想当官吗?” 甄姜一愣,不明所以的问:“你说什么?” 王弋重复了一遍:“想当官吗?” “我?你在开什么玩笑?”甄姜满脸不可置信。 王弋一字一顿:“想?还是不想?” “想,可是……” “没有可是。” 王弋打断了甄姜的话,淡淡的说道:“只要你想就足够了。” 一旁的甄全端着一个匣子战战兢兢,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聋子,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甄姜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我真的可以吗?” “我说行就行。” 王弋说的若无其事,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甄姜却信了,她相信王弋有这个本事。 “回去,很晚了。” “好。” 甄姜答应一声,点点头就要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过甄全手上的那个盒子递给王弋:“这是我无意间收到的一柄宝剑,原本想着等你行冠礼的时候送给你,想来我可能是参加不了了,现在就给你。” 甄姜说完,带着兴奋回去了。女子为官,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天,那她的名字会被载入史册。 王弋打开剑匣拿出了那柄宝剑仔细端详,剑长三尺有余,剑格是一枚虎首,做工精致。剑脊平直剑刃锋利,月光下居然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这是一柄好剑以外王弋什么也没看出来。没办法,他不懂这些。 张合从附近一棵树上跳下来,有些惋惜的说:“好剑!真的是好剑!可惜给你用实在是浪费了。” “是,我也这么觉得。”王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却还是将长剑挂在腰间。不会用没有关系,吓唬吓唬人也是不错的。 第7章 望家 翌日清晨,王弋等人辞别甄家向洛阳进发。 其实这么快前往洛阳是王弋也没想到的,他原本的设想是在涿县待上一年将张飞拉拢过来。 那时黄巾之乱已经爆发,卢植会来河北。王弋会带队平乱并想办法拜卢植为师。 平定黄巾之后王弋打算去并州任职,最好是雁门郡。 在那里天高皇帝远,既可以操练骑兵,又可以结识张辽。 等到丁原进京的时候王弋一定会跟随一同入京,那时何家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他再凭借自己的身份谋求一个官职,外放成为一方郡守。 然而现在因为张飞和张辽加入的太快,将王弋的计划全盘推翻。 就连计划中成为郡守之后才进行交易的甄家王弋也不得不提前接触,并且冒险说出了很多未来才发生的事。 王弋在赌,赌甄家会因为贪婪不去追究王弋的信息来源,因为震撼而倒向自己,他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同样的甄家也在赌,赌王弋说的话一旦成真,那甄家就真的赚大发了。 出了甄家之后王弋真的长舒了一口气,如果甄家不够贪婪,不想成为吕不韦那样的人物,那他只能靠着三位张姓猛人带着他从甄家杀出来并且亡命天涯了。 没有哪个君王会允许王弋这种不稳定的存在,到时举国之力平灭的就不是黄巾而是他王弋了。 这回张辽也不着急了,他很清楚王弋坐着的马车里到底装了什么,那可是能武装一整支军队的! 一路前行,王弋等人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往巨鹿赶,几人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心情也越来越压抑。 当然肯定有不长眼的打上了他们四个的主意,王弋的处理方法很简单,他一箭干掉喊话的,再一箭干掉领头的。 张飞冲进去一顿冲杀,张合负责支援,张辽则保护车子和王弋。 这一招简单有效,都是些毛贼,头领一死几乎没什么战斗力。 这一日,眼看就要走出巨鹿郡,王弋却在一个路口陷入了踌躇。 张飞和张辽有些奇怪,但张合是冀州人,他知道那条王弋看着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会前往赵国,最后到达邯郸。 “去看看。”张合来到王弋身边低声劝说。 犹豫良久,王弋终究顶不住心中那份孤独,驾车调头走了过去。 知道缘由后几人都有些感慨,张飞和张辽已经没有家人了。 王弋做事滴水不漏,出发去涿县之前便让甄姜秘密将张合的家人接到了无极。 只有王弋自己的家人他没有管,不知为何王弋平时几乎从不提及,就算聊到家人王弋也会岔开话题。 这里离邯郸并不远,不到一日几人就已经在邯郸郊外了。 王弋沉默着驾着车,带着三人来到一块田间地头,看到一个比王弋大一些的青年正在弯腰劳作。 青年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当他看到王弋的时候一怔,犹豫片刻大惊失色,想要惊呼出来。 王弋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摇头,并且比出了几个手势。 青年一看手势,左右看了两眼,若无其事的弯下腰继续自己的工作,仿佛王弋几人不存在一般。 王弋带着三人来到一处破庙里,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张飞最先沉不住气问道:“先生,刚刚那人是谁?” 王弋似乎在回想什么,忽然被张飞的声音打断,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王弋笑着说:“那人是我兄长,姓王名端。” 张飞有些好奇:“那先生为何不去相认?” “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家门口都是探子。” 王弋有些无奈的解释:“我的姑姑是已故的王美人,何氏的野心很大,何家在我家门周围安置了很多探子。陛下的几个皇子都早早夭折,很难说这里没有她的手脚。她担心如果她没生下皇子,何家一旦衰落,事发之后我们会成为她的催命符。所以一旦事情不对,我们家就必须要消失,同样后宫其他几位贵人家周围也是一样的。” 张飞顿时大怒:“妖后何敢如此?” “这很正常,都说政争残酷,抄家灭族时有发生。然而后宫争斗的激烈程度是政争的十倍,抄家灭族抄的也不是一家一族。”王弋的声音很平淡。 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周围街坊不对劲了,所以编了一套手语和王端用于秘密的通话。 王弋早早离家的原因也是如此,一共就两个孩子,总要有一个活下来以防万一。 黄昏时分,王端悄悄来到破庙,看到王弋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王弋示意无事,都是可信之人。 王端这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他们是谁?” 王弋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我准备去洛阳。” “不行!” 王端一口否决:“你疯了吗?想去做什么?告状?别想了,我们不可能赢的。” “我会拿回来我们应该得到的,你也别想太多,照顾好爹娘,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爹娘逃到山里去,五年之后再出来,明白吗?”王弋语气平静,嘱托着自己的后事。 王端十分焦急的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吗?这两年我也存了点钱,我想办法拿给你。”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缺钱的吗?别想太多,你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吗?” 王弋好笑的拍了拍王端:“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记得牢牢的,记死!无论如何都不要招惹黄巾道,沾都不要沾。” “这么严重?”王端一愣,表情瞬间凝重。 自己弟弟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能让王弋这么严肃的说出一件事,那么黄巾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 王弋点点头吩咐:“你快回去,记得带些柴下山,别让人看出破绽。” 王端点头答应并且叮嘱:“你一定要小心,事不可为就走,千万不要逞强。” “这些事我不比你清楚?现在的野果不错,采些回去吃。” “明白。” 王端拍了拍王弋的肩膀示意保重,转身离去。他不能离开那些人视线太久,自从听说姑姑诞下一名皇子之后,自己偶遇街坊的次数越来越多。 张飞三人根本没想到王弋家居然是这种情况,张合想到了个破绽:“你兄长回去会不会有问题,一家公子拾柴回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哈哈……” 王弋闻言古怪的笑了笑:“你也去过玄德兄的家,你觉得怎么样?” 张合家境殷实,有些传承。他想了想说:“有些……寒酸。” “是有些寒酸吗?那就是穷的叮当响。” 王弋说话没留一点情面:“我家能比玄德兄家强点,有几亩薄田。除此之外,可能也就房子不漏风这点了,我离家之前还漏雨呢。” 张合一脸不可置信,惊呼:“怎么可能?你们家好歹也是外戚,现在外戚势大,怎么能这么……” “穷?当然穷了,我祖父穷到连官职都承袭不了。” 王弋摆了摆手说:“算啦,不说这些了。等以后成了事,什么样的房子都能住。走,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闹狼。” 王弋示意几人快走,天色已经黑了,几人要是被狼给掏了可划不来。 驾着马车走在大路上,王弋回头看了一眼邯郸城。 那里有他这一世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气氛很温馨, 可惜,这些他现在都享受不到,未来可能也不会再有。 家,熟悉而又遥远的词汇。 王弋离开这个家已经四年多了。 而他离开上一个家已经足足十六年之久。 四人行走在漆黑的道路上,月光泼洒在大地,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更显凄凉。 王弋撇去了心中的杂乱,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费心了,家只能是他休憩的港湾。 他现在担心的是国,五胡乱华的惨象他只在史书上见过,但已经足够震撼,他不想这一次亲眼目睹一回。 一夜小心行进,天明时分几人来到了梁期,这是一个大县,王弋打算在这里休息一天并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找了一间客店休息,经过查阅地图再三讨论,王弋、张飞、张合认为走水路最合适,快而且安全。 但是张辽死活也不同意,原因无他,那三位水性都还不错,可是张辽出身雁门,根本不会水。 不过三比一,而且张辽年龄最小,所以反对是无效的。 对此张辽表示了抗议,而王弋听了他的抗议并选择了保留。 最终王弋定下了路线,由滏水到达斥章,经过平恩进入清河,再由清河进入黄河,一路直达洛阳。 休息一天之后四人再次踏上前往洛阳的路,走水路这个决定无疑是明智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贼寇,而且只用了十天时间。 张飞三人见到洛阳城之后不由发出赞叹,不愧是天下最大的城,巍峨雄浑、高大壮丽。 但见识过高楼大厦和经历过十一旅游、春运大潮的王弋对此表示无感。 王弋现在只想赶紧进城,赶紧找到卢植拜师。 然而事情往往在最后关头出现意外,进城时守城的士兵要求查验车辆。 这肯定是不行的,王弋马车里装了整整一车厢金饼,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场可能就被咔嚓了。 就在王弋准备搬出卢植来吓唬人的时候,一个青年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说:“兄台,让你等我你跑什么?害得我紧追慢赶的,累死我了。孙石,我朋友的车也要查吗?” 为首的士卒一见青年连忙摆手:“呦,这不是北部尉么,过,过!您朋友还查什么。也是下面的人不长眼。” “议郎,某现在是议郎。”青年揽着王弋就想往城里走。 王弋却摸出一吊钱递给孙石,低声说:“大热的天,你们在这里也不容易,我请大家吃碗酒。只是我和议郎还有事要说,就不作陪了,你们自便就好。” “这可不行,议郎的朋友,用不着这些。”孙石连忙抬手拒绝,看得出他很敬重青年。 王弋却没有将钱收回来,悄声说道:“人情能卖多久?趁着还值钱,来点实惠的。你应该是个头头,你不吃饭,你手底下的人也要吃饭的。” 孙石接过钱,示意手下放行。心中暗叹:不愧是议郎的朋友,真是会做人。 王弋几人进城之后将车子驶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后,便仔细打量起身边的青年。 青年也不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略黑,腮下一缕长髯,长得还算英俊只是身高一般,虽然不矮,但也就正常水平。 青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笑着说:“怎么?我帮了你,你却打算黑了我?” “没有。” 王弋摇摇头:“你想要什么?钱吗?多少。” “哼,难道某是贪财之辈?就不能是仗义出手?”青年有些不以为然。 王弋却无情拆穿:“你不是贪财之辈,但你现在确实需要钱,多少?” 青年无奈,只得说:“五贯,我现在只缺五贯。” 王弋转身从车上拿出一个金饼丢给青年,笑着说:“我这才是江湖救急。” 青年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半晌之后说道:“江湖救急!说的好!鄙人姓曹名操,字孟德,沛国焦县人氏,小兄弟如何称呼?” “王弋,赵国邯郸人。”王弋如实回答。 王弋听到曹操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勾起,没想到未来威震天下的曹老板竟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了。 只是王弋有些疑惑,曹操不应该缺钱啊。于是问道:“曹兄因何缺钱?若是急用,我这里还有。” “够了,够了。” 曹操摆摆手:“我曾经的一个手下得罪阉宦被下狱了,我准备去打点一番,让他在里面过得舒服些。对了,你是如何看出来我缺钱的?” 王弋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就像你看出来我有钱一样。” 曹操闻言觉得眼前这个王弋更有意思了,天下聪明的人不多,而他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第8章 卢植 曹操是个极擅言辞的人,并且喜欢交朋友,他邀请王弋几人去自己的府邸暂居。 对此王弋欣然答应,不为别的,主要是这位胆子够大,没什么不敢干的事。 曹操虽然一人独居在洛阳,但府邸并不小。前太尉之子,虽然现在只是个议郎,该有的牌面还是不缺的。 曹操急着去去疏通关系,安置好几人后便匆匆离去。 曹操走后,王弋开始思考如何拜谒卢植的问题。 贸然前往是绝对不行的,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人多眼杂,如果被认出来那就死定了。 而且王弋要接触的人不止是卢植一个,比如董太后就是他的目标之一。不过这位相对来说容易些,董太后喜欢钱,而王弋有钱…… 最终王弋决定还是将办法放在曹操身上,毕竟那位是地头蛇。 想到这里王弋叫来张辽:“你去置办一桌酒菜带回来,多买些酒,翼德兄是个好酒的。” 见张辽点头而去,王弋便不再去理会这件事。张辽做事足够细心,有很多时候甚至比王弋还要精细许多,所以王弋对他很放心。 曹操回来的很快,张辽还没将酒菜带回来他便先回来了。去时神色焦急,回来的时候却满脸愁容。 王弋有些奇怪:“孟德兄,这是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 “唉……” 曹操叹息:“见是见到了,但根本没用。我那个手下得罪了十常侍,没救了……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正直也是一种错?” 王弋却笑道:“正直没错,也不会有错,错就错在你那个手下在洛阳。” “此话怎讲?”曹操有些不解。 王弋淡淡的说:“当一滴水滴在墨里,水就是错的;当一束光照进黑暗,光就是错的;当一群装疯卖傻的人里有了个清醒的,那个清醒的……哼哼……” “唉……” 曹操随意坐下,仰天长叹:“大汉啊大汉,何时才能恢复那朗朗乾坤?乌云蔽日,天狗食月。遍地饿殍,怎无一人得见?” “这还不简单?” 王弋看着曹操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的说:“只要有人捅破了这个天,不就能看到阳光了吗?” “兄台慎言,怎会有如此想法。” 曹操一惊赶忙坐起制止王弋继续说下去,随即问道:“兄台此次来洛阳所为何事?” 王弋回道:“拜师求学。我欲拜卢尚书为师,前去涿县寻求未果,便来了洛阳。” 曹操闻言大笑:“求学何必如此麻烦?天下不止卢子干一个大儒,我师承蔡邕蔡先生,如今在吴会。我修书一封与你,你去拜他,离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远些。” “蔡先生乃当世鸿儒,能拜在他门下确实是一件美事,不过孟德兄,我不是来学经学的。” 王弋摇头拒绝,刚好此时张辽带着酒水菜肴回来,王弋便张罗着大家一起喝酒聊天。 古代好吃的其实不少,虽然没有炒菜,但古人几乎将蒸、炸、烤等做到了极致。调味虽略有不足,可食材本身的味道体现的淋漓尽致。 曹操就对其中的鱼脍赞不绝口,然而王弋却一口没动。 就算在前世驱虫如此方便的情况下王弋也绝对不吃一口生的,何况是汉末? 曹操和王弋都是健谈的人,酒也喝了不少,慢慢的气氛变得火热。 几人天南海北、风俗人情、兵法武艺什么都聊,最后不知怎么话题又回到了王弋拜师这件事上。 曹操依旧劝说王弋:“洛阳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被阉宦和外戚搞得乌烟瘴气。王弋老弟听我句劝,离开。” “离不开啦……” 王弋似乎喝的有些上头,摆摆手说:“离不离开又能如何?洛阳都这样天下又能好到哪里去?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还不如在这个混乱中心,坐观九州风云起,且看天下诡变生!” 曹操闻言瞬间清醒,若无其事的问:“老弟何出此言?如今虽然偶有外患,但还不至于要天下 大乱?” “不至于?不不不,太至于了。” 王弋指着东北方向,打着舌头说:“那里,巨鹿方向。越来越多的流民在向巨鹿聚集,他们想做什么?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天下苦汉久矣,而巨鹿却有一位施符救人的活神仙……” 曹操一惊,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深深看了王弋一眼,起身就要离去。 王弋见状问道:“孟德兄去哪里?” “我出去办些事情。”曹操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想去通知朝廷?哈哈……” 王弋哈哈大笑,一边拍着身边的桌子一边说:“晚啦!回来,继续喝酒。” 曹操有些不悦:“不见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王弋却摇摇头:“晚,太晚。你凭什么抓人?妖道?惑乱天下?施符救人都是真的,他又没有公开叛乱。你抓了他,他的信众是不会答应的。那位张道爷说是有百万信众都是少的了!况且……孟德兄说的话有人愿意听吗?” 曹操脸色明显一僵。是啊,没人愿意听他的。 曹操书写治理天下的奏章都快写出火星子来了,但递上去十封,能有一封被看到都难,更别提采纳了。 刚刚燃起的报国之心瞬间被浇灭,曹操心灰意冷只得坐回座位低头往嘴里狂灌酒水。 王弋见状笑着说:“孟德兄,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曹操猛地抬头,面色有些不善:“王弋老弟出自纵横一脉?这个机会的代价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王弋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再抬头时虽然有些醉态,但眼神异常清明。 王爷没有回答曹操的问题,而是反问:“孟德兄,以你的才学,请你告诉我,若真的发生叛乱,如何才是平定最快的方式。” 曹操沉吟良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有些阴狠的说出三个字:“诛贼首!” “没错,但是大汉能做到么?”王弋看着曹操,意有所指。 “不能。” 曹操摇摇头,继而斩钉截铁的说:“但是我可以。” “你不行。” 王弋毫不留情的打击曹操:“任何人都不行。除了大汉,谁杀了张角,谁就是天下大乱的始作俑者。而大汉,不可能行刺杀之事。” 曹操一愣,瞬间想明白其中道理,有些不甘的说:“难道我们只能看着?看到天下大乱那一天吗?” 王弋忽然有些好笑的说:“孟德兄,我只是说说而已。天下怎么会乱?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别想太多。” 曹操显然不相信王弋的话,但他摸不准王弋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只能低头继续喝酒。 场面一时有些冷。 王弋想了想,对曹操说道:“孟德兄,送你一场造化你要不要?” “王弋老弟想说什么?”曹操现在对王弋有了些防备,不敢贸然答应。 “哈哈……” 王弋见状一笑,也没在意曹操的态度,只是问道:“孟德兄会用兵否?” “会。” “取得天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入洛阳,但大汉势大,洛阳城坚。若孟德兄为贼人首领,如何攻破洛阳?” “洛阳粮草充足,兵甲齐备,强攻肯定不是办法。只待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只能灰飞烟灭。所以,最快的办法无疑是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曹操已经明白王弋的意思了,洛阳城中有内应。 只是他不明白这件事说出去就是大功一件,王弋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于是曹操问道:“王弋老弟,你和我说这些,想要得到什么?” 王弋闻言就知道曹操很上道,于是淡淡的说:“我说了,我想拜卢尚书为师,需要有人引荐。” “就这个?我?” 曹操有些不敢置信,不过还是劝说:“王弋老弟,听我句劝,别在洛阳了,去吴会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孟德兄,我不是想学经学。” 王弋倒了杯酒,一饮为尽后说道:“经学拯救不了天下。” 曹操一拍桌案叹息:“罢了。明日……不,就现在,现在我就带你去如何?” “这……”王弋有些犹豫,自己现在满身酒气,实在是不甚雅致。 曹操心领神会笑着说:“想拜卢尚书为师无需金银礼物,这几坛酒你带上就足够了。卢尚书豪量,可饮酒一石!” 王弋拱拱手:“如此便劳烦孟德兄了。” 曹操也不再废话,带上几人便向卢植的府邸走去。 曹操曾任洛阳北部尉,对洛阳的情况了如指掌,很快几人便来到卢植府邸门前。 卢植在侧厅接见了几人,曹操说明来意,王弋将刘备的引荐信递了过去。 卢植看过之后说道:“既然你是玄德和曹议郎推荐,自可来我门下学习。” 王弋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说:“多谢卢师收留,学生当尽心竭力,不敢稍有懈怠。学生略备薄礼,望卢师笑纳。” 卢植脸色一沉,刚想训斥几句,却看到张飞扛着两大坛酒进来,边走边嚷嚷:“你们就不知道来帮帮忙吗?先生,这酒放哪?我能来两坛……阿不,来一坛喝吗?” “哈哈哈……你倒是伶俐。” 卢植大笑着指了指王弋,随即对张飞说:“但饮无妨,此酒入了我府便是我之酒水,可开怀畅饮。” 张飞放下酒坛挠挠头:“畅饮?不成,不成。畅饮我就喝完了。” “哦?” 卢植闻言来了兴致:“我可饮酒一石不醉,你与我对饮如何?” “那哪行,这是先生送你的,给我喝点就行。”张飞赶忙摇头拒绝。 王弋却笑着说:“翼德兄,卢师是当代兵法大师,此时不拜可就没机会喽。” “真的?” 张飞一愣,赶忙行了一礼:“在下姓张名飞字翼德,幽州涿县人氏。卢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卢植本来不想收,但一听 张飞是老乡心中有些松动。他已经很久没回涿县了,对故土甚是思念。 王弋在一旁低声说:“卢师,翼德兄是我见过武学天赋最好的人,可惜不懂谋略,不过难得他愿意求学。翼德兄在涿县也是小有产业,但为了和学生学习一些兵法皮毛散尽家财,与学生一同前来洛阳求学,望卢师明察。” 卢植一愣,愿意学习的士子书生他见多了,可愿意求学的武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再加上涿县老乡的身份,卢植动心了。 不过卢植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好笑的看着王弋问:“你也别再找机会了,那两个呢?” 王弋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卢植介绍:“那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大一些的名叫张合,河间人氏,没落小世家出身,在用兵之道上有独特的见解。小一些的名叫张辽,雁门人氏,父亲阵亡边疆,母亲病故,守孝期满便想投军。心思缜密,做事周详,胆大心细。他们二人武艺也是不凡,若是卢师愿意,嘿嘿……” “张飞、张合、张辽,三张。” 卢植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了,都过来行礼。” 张合和张辽可比张飞机灵多了,闻言赶忙过来行了拜师礼,口称:“卢师在上,弟子拜谒。” 曹操见状也笑道:“一天收了四个弟子,卢尚书,这可是一桩美谈啊。恭喜卢尚书,王弋老弟可不是一般人。此地也没有我什么事了,那我便先走了。” 王弋闻言脸一黑,瞪了曹操一眼。 曹操同样对他挤眉弄眼,算是报复了一把。 卢植却不动声色的说:“曹议郎自去便是,我就不送了,美就在前。” “告辞,告辞!” 曹操四下拱拱手,转身离去。 卢植见曹操走了,看向王弋:“他们和我学兵法,你想和我学什么?” 王弋环顾四周,低声道:“不知可否……” “大丈夫生于天地,无不可与人言,你怕什么?”卢植没有随了王弋心意。 王弋治好说道:“我欲和卢师学救命之法。” 卢植似笑非笑的说:“我经学兵法都会一些,不过学救命之法应该去找医士才对。” 王弋没有接卢植的话,只是低声说:“卢师,您只知我叫王弋,不知我的底细?容我介绍一下,学生王弋,赵国邯郸人氏,曾祖王苞官拜五官中郎将……” “退下!” 卢植闻言大手一挥,屏退了周围的侍者。 第9章 刺杀 卢植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向王弋的目光也十分不善。 最终,卢植不咸不淡的问:“你入我门下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王弋苦笑一声,语气凄凉:“卢师,我家穷的不忍直视,但我们从未和我姑姑张过口,往来书信也是报平安的话。可是卢师,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啊!那位在我家门口放满了探子,我姑姑已经是牺牲品了,难道我们全家也要跟着陪葬吗?” 卢植闻言沉默不语,王美人其实是他很看好的一位妃子。 王美人为人不争不抢、贤良淑德,还有文化。如今外戚势大,难得王美人知分寸,从未向陛下求过官。 比卖官求货、干预朝政的董太后和嫉贤妒能的何后要好上太多。 可惜这个女人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生下皇子,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王弋见卢植没动静便加了把火:“卢师,我也不求复仇,那是陛下家事,容不得我们这些人琐碎。但我姑姑已故两年有余,连个守孝的都没有,我只求有个机会来告慰她在天之灵。” 卢植听到这话有些动容,汉朝注重孝道,眼前这个少年不畏生死来到洛阳,只为祭奠自己的亲人,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罢了。” 卢植叹息道:“既然入了我门下,便安心住在这里,我看看能否为你斡旋一二。” 王弋闻言大喜,一躬到地:“多谢卢师相助。” 卢植摆摆手:“唉……且去,书房有书,你自去读。” 王弋闻言恭声告退,他的目的达到了,只要和卢植扯上关系,就相当于变相获得了士族的认可。 不过王弋没有和卢植说任何关于黄巾的事,卢植和曹操不同,以曹操现在的身份什么事也成不了。 但卢植却可以,因为灵帝很器重他。 当然,王弋到洛阳不可能只见卢植,他还需要想办法去结识另一个人,未来的上军校尉、西园军的实际领导者、中常侍蹇硕。 这个人王弋倒是不着急,既然已经在洛阳了,那么机会有的是。 就这样,王弋在卢植府里过上了早六晚八的读书日子。 王弋很珍惜这段时间,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时光已经不多了。 能有大儒认真讲解经史子集中那些晦涩的句子,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每日王弋过得充实且静谧,只是王弋没想到这种平静的时光会结束的这么早。 金秋十月,收获在即。 落叶将整个洛阳城染得金黄,秋风吹过斑斑点点,让一切事物看起来都丰腴了许多。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日子,卢植也不例外,因为他的第三个儿子今天出生了。 卢植给孩子起名为毓,并告诉了几个知交好友一起来庆祝。 老师家添丁进口不是小事,作为学生王弋自然是忙前忙后。 卢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办事能力很强,也放心将这些杂事交给王弋,自己去和好友聊天,乐得清闲。 王弋在忙活完后院和迎客之事后准备去伙房看看,卢植好酒,这下酒菜还是要准备好的。 王弋来到伙房扫了一圈,看向跟在一旁的管家卢安问:“丁厨没来吗?” “唉……” 卢安叹了口气回答:“没有。几天前就没来了,人没了。” “人没了?什么意思?”王弋有些不解。 卢安无奈的说:“就是人没了,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这个是我新找来的庖人,手艺也是不错的。” 王弋闻言眉头一皱,走上前去问道:“你叫什么啊?” 那个厨子见状赶忙回道:“回这位公子,在下叫马三。” 王弋继续追问:“哪学的手艺啊?” 马三颇为自豪的说:“在下丰客居出身,手艺您放心。” “好。” 王弋点点头后叮嘱:“好好操办,请的都是贵客。办好了赏钱是不会少的,府中一份我一份。” 马三连忙拜谢:“那多谢公子赏赐了。” “好好干。” 王弋说完,转身就走。 卢安跟在一边抱怨:“王公子用不着这样,府中出一份就行了,不然会惯坏了这些人的。” 王弋目光中杀机一闪而逝,淡淡的说:“他一份也拿不走。” “啊?”卢安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什么一份也拿不走。 王弋没有解释,前去将张飞、张辽、张合找了过来,并带去了后院。 来到后院王弋敲了敲门低声说:“师母,我是王弋。” 里面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王弋呀,有什么事吗?” 王弋问道:“师母房中有人吗?” 卢夫人回道:“只有我一人。” “卢毓在身边吗?” “在。” “师母,今日可能有变,我让张辽守在门外,除了我和卢师,任何人都不准进。师母请记住是任何人,贴身仆人也不行。” “怎……怎么回事?” “师母莫要多问,安心即可。” 王弋说罢,示意张辽守在门前,又让张合守在 内院门口,带着张飞去了库房。 卢植虽然是文人,但也是将领,而且汉人尚武,家中都有兵器。 王弋让张飞随便抱了一捆长剑,自己也背弓挎剑直奔正厅。 正厅里卢植正和几位友人谈论政事,见到王弋前来准备将王弋介绍给他们,对于这个弟子卢植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王弋却先一步开口,他让张飞每人发了一柄剑,然后对卢植说道:“卢师,今日府中恐生变故,诸位小心应对。”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说道:“小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说清楚!” 卢植却没有责问王弋,而是沉声问道:“报官了没有?” “报不了,也来不及了。” 王弋摇摇头:“卢师放心,后院我让张合、张辽两人守着,师母和毓弟不会有任何问题。” 确实来不及了,有人已经将菜肴端了过来,而上菜的正是马三! “翼德兄,抓住他!” 王弋指着马三对张飞大喊。 张飞没有任何犹豫,伸出大手朝马三抓去。 马三先是一愣,接着从盘底抽出一柄短刀,将手中菜肴丢向张飞,闪身冲向卢植。 张飞伸手拨开菜肴大喝一声:“贼子尔敢!” 声音炸响,震得房屋簌簌。 马三被吓得一顿,张飞手持长槊反手一抡,直接将马三从正厅打了出去。 在场之人见状均发出赞叹,那个中年人更是双目放光。 然而马三只是开始,府内很快便传来了惨叫声,显然已经有贼人进府展开了杀戮。 在场中有几人开始变得慌张,王弋见状大喊一声:“镇定!善武者在前抵挡,卢师与我居中,其余人在后观察,发现贼子大声告知于我,倚背相抵,注意上方!” 那个中年人一步站到张飞身边,转头看向王弋也是双眼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十几个人便冲进了房间,张飞长槊舞动一下一个。战至酣处,右手持槊左手握拳左右开弓,哈哈大笑。 中年人在他身边防备偷袭,偶尔用长剑砍死一人。 但是黑衣人不止这一波,这十几个人刚死的差不多,又有一批冲了上来。 而且这次不仅是正门,从后门也冲进来几人。 武艺不好的人有些惊慌,准备上前拼命。 王弋见状大喊:“都站在原地不要动,保持阵型!莫要惊慌,一群土鸡瓦狗而已!谁敢上前,众人乱剑砍死!” 黑衣人仿佛不怕死一般,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正面有张飞问题不大,但后面压力就大了。这时从后面走进一个贼人,提着一颗头颅大喊:“卢植,你夫人已经被我杀了,你也别抵抗啦!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止,王弋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箭,正中那人面门。 卢植被这一箭惊艳到,没想到这个弟子武艺也很不错。 他倒是不为自己夫人担心,已经教了三张一个月了,对他们的武艺都很了解,三人平时打得有来有回,要是那两人都守不住,自己死也认了。 “贼子!竟然暗箭伤人!”张飞大喝一声,舞动长槊挡住两枚射过来的箭矢。 王弋也看到院外有两个……不!是三个弓箭手,院子里站了两个,还有一个在院墙上,并且弯弓欲射。 嗖!嗖!嗖!嗖! 王弋连发四箭,前两箭射死院子里的弓箭手,第三箭射中墙上那个弓手射出来半空中的箭矢,第四箭直接将其射死。 这一手让中年人直接惊掉了下巴,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弋。 同样也震得黑衣人们开始踌躇不前。 这时一个黑衣人大喊:“上!呃……” 箭矢穿胸而过,直接将钉在地上。 王弋看到黑衣人纷纷后退半步,大声说道:“翼德兄!掩杀过去!我在后为你掠阵!” “贼子受死!”张飞大吼一声,舞动长槊冲了上去。 剩余的黑衣人终于在这声大吼中丧失了所有勇气,纷纷向府外逃窜。 呼…… 王弋松了口气,看了看鲜血淋漓的手指考虑要不要做个撒放器一类的东西,这玩意儿太伤手指了。 而且第六箭也太勉强了,自己明明瞄准的是脑袋,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只射中了胸口…… 王弋准备等张飞回来一起去检查一下尸体,毕竟自己的近战实力几乎为零,被人阴了就不好了。 那个中年人却在和卢植聊天:“子干兄,这两位是……” 卢植一脸骄傲,嘴上却不屑的说:“近日新收的弟子,资质愚钝,不堪大用。” 中年人撇撇嘴,资质愚钝?不堪大用?给我你舍得? 于是他说道:“如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植打断:“义真兄,这两人一个是粗鲁莽人,一个尚未完成学业,不堪大用。” 王弋听到这个字一愣,义真?皇甫嵩啊!大汉最后的名将,可惜了…… 卢植说完还不忘炫耀:“似翼德这般武艺的还有两人,心思也缜密很多。可惜尚未加冠,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 还有两个?皇甫嵩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王弋刚进来的时候还提到了两个,好像是叫张合?张辽?这卢子干到底什么运气?怎么收的这四个人? 皇甫嵩凑到卢植近前,声音略带讨好:“子干兄,你看你有四个,分我两个如何?一个也行!” “想都别想。” 卢植瞥了皇甫嵩一眼:“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在我这里是学兵法的,未来定会成为一军统帅,去你那里最多是个先锋。” 皇甫嵩闻言不干了:“卢子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就交不了兵法了?我的兵法就比你差了?在我那里接触行伍,学的更快!” “哼!” 卢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皇甫嵩,转头问王弋:“王弋,为何不遣人报官?” 王弋行礼一礼回道:“卢师,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任何从府中出去的人都会被截杀,没意义的。” “唉……” 卢植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最近也没得罪谁啊,只是可惜了这些仆人,跟了自己好些年,却落得这个下场。 “先生,这还有个活的,要不要……”张飞追杀完回来,发现被王弋钉在地上那个还喘气,询问王弋要不要解决掉。 王弋摆摆手,随手捡起一柄刀,抵在那人脖子上说道:“我只说一遍,如果你将事情交代清楚我便找人给你治伤,能活。要是你咬死不说,我现在就砍了你。不过最近我看了些医书,对经络有些疑惑,所以你可能死的不会很痛快。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那人有些虚弱,声音中夹杂这喘息。 王弋问道:“你叫什么?” “唐……唐周……” 轰! 听到这个名字王弋脑子直接炸开,这是什么鬼?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洛阳?现在才是光和六年十月,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光和七年二月进入了洛阳,然后将马元义给卖了。 见到王弋愣在原地,张飞问道:“先生,还问什么吗?快没气了,我去找地方给他们埋了?” 唐周闻言大惊失色,慌忙说道:“有,有,我还有气。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只是此时王弋无心询问,示意张飞去报官,顺便找个医士过来治一治唐周。 第10章 夜谈 卢植是朝中重臣,他遇刺可不是一件小事,执金吾袁滂亲自带人连夜赶了过来。 王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感觉头大不已,袁家啊……汉末最恐怖的世家没有之一,未来自己最强的对手。 特别是那个袁绍,拥四代之力厚积薄发,自导自演亲自下场准备终结掉大汉改朝换代,要不是群演董卓太过抢镜,那他就成功了。 但王弋是刺杀事件的发现者和亲历者,例行问询是跑不了的。 袁滂先是和卢植客套了几句,转头问王弋:“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啊?” “在下……”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唤他王弋便好,尚未加冠。”未等王弋说完,卢植直接将名字报了出来,不过却将王弋的籍贯带了过去。 袁滂也没有纠结此事,而是问道:“王公子是如何发现贼人的?” 王弋不疾不徐的解释:“今日卢师喜得贵子,由我负责府中杂事。 我发现府中以前的庖人丁中不见了,询问之后才知已经失踪数日。 询问新来庖人时我发现此人下盘稳健,上身健硕,虎口长有老茧。 这是一般庖人都有的特征,可出自丰客居的庖人,手上决计不会有伤口。 所以我推断此人虎口老茧应是习武造成的,那么一个身材壮硕的人就不是庖人,而是刺客。 刺客混入府中,虽成为庖人,但并未对菜肴下毒,那就只能是强杀了。” “王公子不愧是卢尚书高徒,才思敏捷,观察细致入微。” 袁滂夸赞一句,话锋一转:“本官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不知那位刺客可否让我带走?” “可以,不过……”王弋看着袁滂,眼神有些闪烁。 袁滂见状笑道:“王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一位友人,才思胜我十倍,我想举荐给袁中尉,不为别的,单单只是跟随此案。” 袁滂有些不解:“这是为何?莫非王公子不信任我等?” “不不不。” 王弋赶忙摆手:“袁中尉,我就有话直说了。您官府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但我们这些江湖散人不讲证据,若是有些您不方便动手的情况……卢师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胡闹!”卢植看向王弋的眼神十分不满,出言训斥。 袁滂却摆摆手说:“无妨,无妨。不知王公子想要给我举荐谁?” “议郎,曹操曹孟德。”王弋说完行了一礼。 “哦?我知道他。王公子自去和他说,让他直接来寻我便是。” 袁滂倒是痛快答应,随后对卢植拱拱手:“天色已晚,我便不过多叨扰了。” 卢植回了一礼:“袁中尉慢走,我这府里……唉,就不送了。” “留步。” 袁滂说了一声,便招呼禁军收拾好地上的尸体,押着唐周走了。 直到卢植将几位友人送出府,带着王弋来到了书房。 两人坐定,卢植也没了愤怒的神色,有些奇怪的问王弋:“你似乎对袁中尉有些意见?这是为何?如此行事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啊。” 王弋没有回答,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卢植也不急,一边喝酒一边等待。 足有将近一个时辰,王弋才缓缓说道:“卢师,我能相信你吗?” 卢植不明所以,点头说:“自然。” “既然如此,卢师,弋有一事相询。” 王弋起身,将宝剑双手相托,举在身前问道:“敢问卢师是汉臣,还是袁臣?” “何为汉臣?何为袁臣?” 卢植显然更疑惑了:“汉臣怎讲?袁臣又怎讲?” 王弋没有抬头,沉声说道:“汉臣即大汉臣子,袁臣即袁家臣子。若卢师乃汉臣,弋则知无不言。若卢师为袁臣,请卢师杀我。” 卢植走上前拿起宝剑,利剑出鞘,卢植赞叹:“好剑!” 随即卢植将长剑放在王弋肩头,淡淡的说:“若我为袁臣该如何?” 王弋心中松了口气,但依旧镇定的说道:“请卢师杀我。” 卢植将长剑收回剑鞘,放到王弋手中说道:“说,我卢子干深受皇恩,自是汉臣。” “但袁隗却娶了令师马融之女。”王弋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卢植听见。 卢植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你无须担心,为师知道怎么做。” 王弋又赌了一把,没办法,未来卢植会被袁绍拜为军师,他要知道卢植和袁绍到底是不是一条心。 不过现在看来卢植还没有完全倒向袁家,这是个好事情。 王弋神色凝重的说道:“袁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天下一半官员都是袁门弟子,袁家声望如日中天。听闻袁家与阉宦关系密切,阉宦又与外戚斗得你死我活。如今军队都掌握在阉宦和外戚手里,若袁家再有人倒向外戚,到时从中谋划,兵权必然会被袁家所得。声望已有,兵马足背。下一步做什么,王莽已经做出示范了,并且我不觉得袁家会是霍光。” 王弋说完,这回轮到卢植盯着王弋看了,眼神中充满复杂。 沉吟良久,卢植叹息一声:“不用怀疑,袁家一定会倒向外戚的。” 这点王弋很清楚,用不了多久何进就会成为大将军,到时候袁绍会入职大将军府。 然而卢植接下来的话却是王弋没想到的,并且让他吓了一跳。 卢植缓缓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袁家确实和阉宦关系密切,但外戚和阉宦的关系可是很好的。” “什么?”王弋惊呼出声,满脸不敢置信。 “你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很好,真的很好。但还是年轻啊。” 卢植赞叹一声,随即给王弋解释:“董太后和阉宦关系密切,而何皇后之所以能成事,走的也是阉宦的门路。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王弋傻了,呆呆的说:“难……难道……外戚不是陛下对付阉宦的一把刀吗?” “当然不是。” 卢植继续给王弋分析:“陛下是很宠信阉宦的,而阉宦和外戚的争斗不过是分赃不均而已,真正在对抗阉宦的是党人。” 王弋闻言手都在颤抖,话都说不清楚:“可……可是……党人不就是士人?士人不……不……不就是……” 卢植见到一向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王弋如此模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错,士人就是袁家。” 王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难道真的改变不了了吗?” 卢植苦笑,改变?谈何容易?朝中聪明的人有的是,要么是袁家计划的参与者,要么是想参与进去的人,即便不想也做不了什么。 和天下士人为敌,谁敢? 就在这时,卢植忽然听到王弋说了一句:“看来……老天都不想让袁家成事啊……” “你说什么!”卢植一愣,紧接着一把将王弋从地上拎到自己面前。 王弋脸色不停的在变幻,刚刚实在是过于惊恐,他说漏嘴了。 没办法,王弋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与全天下为敌的准备,但这个天下得姓刘,而不是姓袁。 最终王弋脸色有些凄惨的说:“卢师,那个唐周我认识。” “认识?你和他有旧?”卢植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要是有旧王弋下手也太狠了。 王弋摇摇头:“我听说过他,在巨鹿。他是那位号称大贤良师的张角的弟子……” 卢植有些疑惑:“张角?那个道人?他为什么要杀我?” “卢师,我路过巨鹿的时候发现无数流民正在往巨鹿赶,巨鹿是张角的老家。”王弋还是说了,没办法,袁家的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他得说点什么让卢植安心。 王弋心中忐忑,然而他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具身躯只有十六岁,拜卢植为师的原因是希望给自己姑姑王荣守孝。 卢植先入为主,不会觉得王弋在谋划什么,只会认为王弋年幼,思考的不够全面。 卢植听到王弋的话果然脸色一变,沉声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老天不让袁家成事?” “难道这还不够吗?”王弋诧异了,心道这卢植心也太大了,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啊。 “唉……”卢植叹了口气,将王弋放下来,随意靠在一张小桌边坐在地上,并对王弋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王弋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坐了过去。 卢植轻声问道:“在我之前,你拜何人为师?” 王弋摇摇头:“没人教我,从家中逃出来后偶然结交甄家小姐,受邀在甄家住了两年,我在那里读了一些书。甄家行商天下,会将一些见闻告诉我,我也会为他们出谋划策。” “唉……若是你能在我讲学时便拜入门下该多好。可惜,可惜啊!”卢植知道王弋的一些经历,当得知王弋是自学之后更是有些难过。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王弋见状低声问道:“卢师……这是何意?” “唉。” 卢植轻叹一声说道:“如今阉宦和外戚内斗,只在利益无关生死。一旦天下大乱,双方必掌兵权,届时就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了。袁家坐收渔利,轻松获得兵权,天下无人再能阻拦。” 王弋沉思片刻,凑到卢植跟前低声说:“或许还有机会……” “此话怎讲?”卢植看向王弋,他是心系大汉的,奈何在大势面前无法反抗。 “袁家可以两头下注,没道理我们就不行。”王弋说完,深深看了卢植一眼。 卢植惊呼:“你要结交阉宦?” 王弋沉声说道:“卢师,唯有稚童分对错,我等……只看利弊。” “不行。” 卢植摇头拒绝:“你怎有这种想法,太功利了些。” 王弋苦笑道:“卢师,袁家人已经不是想篡权夺位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已经要动手抢了。” 卢植脸色一沉,是啊,袁家人已经在动手抢了,哪还有什么选择。 于是卢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谁知王弋却摇头苦笑:“卢师,我没有任何想法。” “为何?”卢植有些疑惑,明显不相信。 然而王弋却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凄凉:“卢师,听闻陛下看重皇子协,不喜皇子辩?学生不能掺合进来,学生也劝卢师不要掺合进去。” 这人啊,最恐惧的是什么?不是失望,也不是绝望。而是绝望时看到希望,但希望却转瞬即逝。 卢植现在的心情大抵就是这样,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肯定是有想法的,但王弋不能说,甚至在这些事中都不能出现王弋的身影。 要不然这件事就从政争变成了争嫡,大部分官员都要被迫站队,那时不知道将会有多少人被抄家灭族。 但是卢植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才有了重铸大汉荣光的机会,他绝不能放弃。 于是卢植打算带王弋去见一个人,这个人足以改变王弋的命运。 只是想要见这个人,就需要经过周密的计划。 卢植看向王弋说道:“此事以后在府中不要再说了,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你先回去休息。” “是。”王弋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卢植盯着屋内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卢植拿出笔墨写了一封信,并换好了自己的朝服。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不久就是上朝的时间了。 王弋回到住处之后同样也没睡,今天卢植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王弋从来没有小看过古人,然而古人在计略上的谋算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他们就给了王弋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应该说是惊吓! 想到这里王弋心中苦笑,后世那些什么狗屁成功学案例、什么pua、什么经典信息战、商战都是狗屁! 你就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这些每天都在算计的古人! 抛开脑中这些没什么用的感叹,王弋准备分析盘点一下今天得到的信息。 然而这一分析不要紧,差点把王弋给吓死。 王弋知道袁家很厉害,势力极为庞大,三国演义中前半段经常出现的一个词就是很好的证明。 四世三公。 可当王弋整理完信息之后才发现,袁家根本不是厉害,而是恐怖。 甚至王弋都不明白曹老板后来是怎么赢的,这种庞然大物真的是可以战胜的吗? 第11章 蹇硕 袁家是天下士人的首领,门徒遍布大汉。 而且袁家和宦官保持着十分密切的联系,这一点很恐怖。 要知道党锢之祸就是宦官和士人之间的斗争,袁家作为第一次党锢之祸的参与者,第二次党锢之祸士人的领袖之一。 非但屁事儿没有,还愈发壮大。 这合理吗? 王弋知道再过不久何进就会被任命为大将军,何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成为最强的外戚之一。 可是何后能得宠走得是宦官的门路,也就是说不是何家与宦官对抗,而是宦官选择了何家与自己对抗。 这都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布的局? 更可怕的是这个局只是袁家全盘谋划的一小部分而已,一小部分!而已! 何进成为大将军之后不久,袁绍就会进入大将军府任职。 王弋原本以为这是袁家两头下注谋划军权的计策,毕竟后来袁绍成为了西园军的二把手,西园八校尉之一。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宦官和何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后来之所以斗得你死我活,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袁绍!就是他从中挑拨的。 也就是说袁家在和宦官保持良好关系让自己做大做强的同时,还在算计宦官,想要将他们全都弄死。 狗屁何进是刘宏的刀子,何进是他娘的袁家的刀子! 想想也对,四世三公袁家未来的掌门人,天下士子的领袖,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杀猪的?即便是大将军又如何? 想到这里王弋忽然想起他曾经和甄姜说过的一句话,他不过是蝼蚁而已,真正的大人物想要碾死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当时的王弋完全是靠幻想,现在接触到了才知道人家动手指可能都嫌费力,吹口气自己就没了。 深感无力的王弋这一夜失眠了,对手太强大而自己过于弱小。 但坐以待毙不是王弋的性格,他也不是没有优势,袁家也不是无法战胜。 曹操后来不就赢了吗?虽然曹丕最后妥协了,实行了九品中正制,但能赢就是有希望! 现在王弋迫切需要见蹇硕一面,这个执掌兵权的大宦官已经蹦跶不了几年了。 当刘宏将刘协托付给蹇硕的那一刻,蹇硕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在此之前,王弋需要利用完他最后的价值。 只是王弋绝对想不到,他和蹇硕马上就要见面了,虽然见面的方式有些不太友好…… 天色微亮,卢植便出了府门走向皇宫上朝。 可能是因为遭遇刺杀心中有些不安,亦或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走着走着忽然绊了一跤。 一旁的小黄门见状赶紧扶了一把:“卢尚书,您可……小心着点,没摔坏哪里?” 卢植瞥了小黄门一眼,有些嫌弃的将手抽了出来后便自顾自向前,眼神中满是不屑。 小黄门吃了个没趣有些委屈,走到一旁低头沉默不语,但袍袖中的手里却紧紧抓着一封信。 小黄门很清楚这封信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身后之人的,如果这件差事办好了,赏赐绝对少不了。 朝会上汉灵帝刘宏对卢植很是关心,一阵嘘寒问暖,并下令严惩凶手。 卢植自是千恩万谢,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尚书府里出事了…… 在卢植出府不久,一名宦官带着一队禁军强行闯入了尚书府。 王弋一夜没睡,听到府内吵闹便出来查看。 那位宦官看见他之后问道:“你就是卢植的弟子王弋?” 王弋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带走。”宦官向左右示意,让禁军将王弋抓起来。 就在这时,一左一右忽然闪出两道身影,张飞和张合从两旁冲了出来,和禁军战作一团。 张飞大喝:“我看谁敢!” 他们倒是不敢真的弄死禁军,只是用枪杆将禁军打倒在地。 那名宦官倒是镇定,想要抬手抓住王弋,然而一杆镰钩枪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再动,就死。” 宦官笑了笑,不咸不淡的对王弋说:“哎呦,你可以啊。” 王弋却对他拱拱手问道:“这位宦官如何称呼?” “本人蹇硕。”蹇硕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用手拨了拨张辽的长枪。 王弋挥挥手,示意张辽将武器撤下去,然后笑着说:“原来是蹇常侍,找我何必兴师动众?您自己来就行,人来的再多好像也不顶什么事啊。里面请。” 说罢,王弋示意蹇硕跟随他走。 蹇硕回头瞥了一眼躺了一地的禁军,冷哼一声:“一群废物。” 来到王弋的住处,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蹇硕,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 两人落座之后,王弋忽然抽出长剑架在蹇硕脖颈上,冷声说道:“蹇硕,你说我现在杀了你,天下人会不会弹冠相庆?” “会不会弹冠相庆我不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恭喜你,恭喜你成功开启了第三次党锢,这一次我们是有准备的一方。”蹇硕面色淡然,他身材健硕,武艺也很不错,根本没将王弋放在眼里。 “哈哈……” 王弋朗声一笑,长剑入鞘:“蹇常侍稍候,我去去就来。” 王弋说完站起身来,不多时从内屋拿出五个匣子放在蹇硕面前。 蹇硕见状随手打开一个,看了一眼匣中满满的金饼不屑一笑,随手扔在桌上。继而对王弋说:“你要真想贿赂我,那柄剑不错。你要是愿意让出来,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金饼?我倒给你五匣。” 王弋一愣,没想到蹇硕居然不是个爱财的。不过不喜欢钱,那就更好办了。 “蹇常侍见谅,这柄剑是友人所赠,不可能转让他人。不过……” 王弋摇头拒绝,接着话锋一转:“我这里倒是有个能救蹇常侍一命的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蹇硕闻言有些好奇:“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王弋问道:“蹇常侍,你和其他常侍的关系不好?” “就这?” 蹇硕闻言不屑一笑:“那让你失望了,我们关系好得很。” “不,你们关系不好。” 王弋否定了他的回答,低声说道:“即便现在很好,也马上就要不好了。” “你想说什么?”蹇硕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冰冷。 然而王弋说话没有丝毫顾忌:“听说民间叫你们十常侍?说你们祸害乡里、残暴不仁。 其实也没说错,那些民众没有刨了你们的祖坟也算是你们祖上行善积德了。 就因为你们这种作为,天下已经民不聊生。 冀州妖道召集信徒将要图谋不轨,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放纵自己的下属横征暴敛,必会导致天下响应者无数。 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 当然,这也威胁不到你们什么。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教唆陛下荒淫无度,想必此时陛下身体已经非常虚了? 天下大乱陛下定会注重军事,你现在统领禁军,未来必会委以重任。 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但同样也是你的催命符,你活不了多久了。 你们捧起了何家,天下一旦混乱,何后为了权势必然会吹枕边风,让何进职位再进一步。 那会是什么?没错,就是大将军。 到了那个时候,你和那位大将军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如今陛下在太子人选上游移不定,一旦他选中了皇子协,你就是皇子协未来的助力之一。 你别忘了我刚说过,你们捧起了何家,何家可是也有一位皇子的。 你说到时那些中常侍们觉得是一位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同僚值钱呢,还是一位一手捧起来的大将军值钱呢? 没了陛下撑腰,你什么也不是,现在请蹇常侍告诉我,你后不后悔平日子教唆陛下那些荒唐的行为? 所以,你和何进之间没有你死我活。 只有你死,他活。因为所有人都想要你死。” 蹇硕没有插话,但脸色却变幻不定。 先是愤怒,然后是震惊,最后满脸都是恐惧。 蹇硕看着王弋,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不对,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天下会大乱,你凭什么说天下大乱?” “哈哈……” 王弋笑着说:“蹇常侍,你也是个知兵事的人,如今朝廷里还有几个能带兵出征的你比我清楚。蹇常侍来抓我不是为了卢师遇刺一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刺客就是冀州张角的门徒。这些人无缘无故来杀卢师做什么?吃得太饱么?” 噗通。 蹇硕直接摔倒在地,反应过来之后赶忙爬起来,对着王弋一躬到底,嘴里说道:“先……先生救我……” 王弋起身将蹇硕扶到座位上后说道:“其实蹇常侍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先生找我何事?”蹇硕有些不明所以。 “唉……” 王弋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算到了一切之后,便赶来了洛阳,就为了找你。因为你活着,皇子协才能活着,我姑姑的孩子才能活着。” 蹇硕一愣,随即双眼瞪大嘴巴张开,指着王弋:“你……你……你是……你是……” 王弋摆摆手,叹息道:“所以说蹇常侍,你和其他中常侍是同僚,和何家是敌人,与我才是一家人。” 望着蹇硕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王弋继续说道:“我们家虽然从未向朝廷要过什么,但我姑姑才思敏捷、文采不凡。你不会觉得其他的人是一群草包?要不是我姑姑被何后毒杀,我宁愿和我父兄在老家耕田读书,永远不来这是非之地。” “先生……” 蹇硕再次起身,对王弋行了一礼,声音低沉的问:“我们该如何灭了何家,杀了那群为祸人间的十常侍?” 王弋听到这话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蹇硕忽悠过来了,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接触到兵权。 那么蹇硕是傻子么?就被王弋这么忽悠? 蹇硕当然不是傻子,主要是王弋的话足够震撼,里面的内部消息太多太多。 虽然王弋的话语中漏洞很多,但有一个字打动了蹇硕,就是那个“算”真正击破了蹇硕的内心防线。 蹇硕笃定王弋是一位异人,真正能掐会算的大能。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说话那么难听蹇硕却没有生气的原因,能人异士脾气皆怪异,骂他们两句也是应该的。 王弋想了想,笑着说:“蹇常侍,你不是来抓我的吗?劳烦你把我带走?” 蹇硕一惊,急忙说道:“先生莫要羞辱我了,硕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海涵。” “我没开玩笑。” 王弋摆摆手:“蹇常侍,你有什么?禁军?有多少?我又有什么?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我是一家人吗?我们已经慢了,所以要稳扎稳打,决不可操之过急。这种事情不是谁势力大谁就能赢的,胜负只在一夕之间。” 蹇硕恭声说道:“硕明白了,如此便委屈先生了。” “没什么可委屈的。蹇常侍,不要对其他中常侍露出破绽,好生伺候陛下。虽然我们晚了,但陛下还有时间。” “是,先生。” 见到王弋被骞硕带出来,三张有些蠢蠢欲动,看样子是打算下死手了。 王弋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不要想着去救他,他有办法保证无事。 张飞见状有些不高兴,但张合和张辽却是知进退的人,知道里面有不为他们所知的事情,就强拉着张飞回去了。 王弋没有叮嘱他们告诉卢植不要营救,原因很简单,卢植想要扶保大汉,王弋却不想。 而且王弋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不值得兴师动众的营救。 然而很快王弋就知道他可以是个大人物,即便他不想是,有人也要让他是。 因为王弋被蹇硕带走这件事被一个人看了个正着。 曹操听说昨晚有人到卢植府上行刺,有些担心王弋,便准备过来看看,刚好撞见了骞硕让禁军压着王弋从尚书府里走出来的场面。 深知宦官是个什么德行的曹操暗呼不妙,转身就走。 曹操是个够意思的人,所以他准备营救王弋。 前太尉之子在洛阳虽然只是个郎官,但曹操也是有朋友的,这个朋友很有能力,因为他叫袁绍。 第12章 监牢里的谈话 当卢植下朝回府得知王弋被骞硕带走之后勃然大怒,他早上刚下定决心和这帮宦官联手,结果还没下朝他的弟子就被抓走了。 卢植非常生气,大骂那些宦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弟子还是要救的,他准备和几个友人联名上书,参蹇硕一本。 一是为了将自己弟子捞出来,二则是让刘宏注意到王弋这个名字。 是的,卢植需要刘宏注意到王弋,袁家的布局让他恐惧,所以反击也要从布局开始。 其实就连卢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站在袁家对立面的。以前他虽不是袁氏门生,但也是故旧。仅仅过了一晚,卢植就已经以扳倒袁家为己任了…… 另一边。 曹操急急忙忙来到袁绍在洛阳的府邸,袁绍府邸前热闹的情况用车水马龙都不足以形容了。 为了见姿容甚伟、折节下士的袁本初一面,车队从门口排到了三条街以外。 无数或敬仰者、或投机者、或攀附者排着长队,心中打着自己小算盘,等待袁绍空闲的时候和他们聊两句。 千万不要觉得这是因为袁家的声望高。恰恰相反,这是袁绍在给自己刷声望。 袁绍当过濮阳令,后来因为母亲去世,又补服父丧,辞官足足服了六年丧。 服丧完毕之后这家伙没有接受朝廷征辟,反而跑来了洛阳隐居。 隐居是个好手段,洛阳是大汉的权力中枢,政治中心,袁绍跑到这里来“隐居”。要知道,袁绍可是出自汝南袁氏,汝南在豫州,离洛阳少说也有上千里路。 袁绍因为家世出众,却愿意结交江湖侠士、草莽英雄,所以很多人都想见他一面。 袁绍因为这些人也很头疼,甚至设置了接见门槛,非海内知名不得见。 不过显然曹操是不需要理会这个门槛的,两人幼时便是好友,袁绍家的大门他自然说进就进。 门房一见曹操前来也不阻拦,小跑着告知袁绍去了。 袁绍正和几个门客说着什么,听到通报赶忙起身迎了出去。 曹操一见袁绍也不废话,拉着他就走。 “孟德,孟德!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啊?”袁绍有些奇怪,拉住了曹操。 曹操急声说道:“赶紧走,去帮我救一个人。” “孟德,我说了,他得罪的是十常侍,我拿那些人也没办法,我救不了所有人。”袁绍一口拒绝,面上甚至带着些委屈。 “袁本初!” 曹操怒了:“我手下是个小吏,不值得你救,好!但这次是个士子你总要救了?他可是卢尚书的弟子!” “唉……” 袁绍叹了口气:“你要是真要想救,我只能带你去见公路。我现在只是一白身,能有什么作为?”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现在一点儿义气都没有了吗?”曹操指着袁绍,有些失望。 袁绍也有些生气了,对曹操说道:“这怎么没有义气?叔父乃是三公,我去找他出手不也是一样的吗?义气有什么用?想救人要有能力!” “哼!”曹操转身就走,他现在对这个幼时伙伴太失望了,完全没了当年那种气量。 袁绍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真的不想救王弋吗? 当然不是,袁绍不仅要救,还要大张旗鼓的救。 卢植虽然是马融的弟子,但还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袁氏这一边,这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袁绍回到房内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仆从,让他去送到叔父袁隗府上。 再说曹操,憋了一肚子气的曹操弄了点钱来到洛阳狱门口,打算打点一番进去看看。 然而这次贿赂没有成功,守门的禁军没要钱,反而把曹操给扣住了。 原因很简单,蹇硕还在里面,正在和王弋说话。 洛阳狱真的不是个好地方,脏乱差到了极点,气味比之污水沟还要浓上几分。 蹇硕让人给王弋收拾了一间单独的牢房,准备拿几床被褥过来,却被王弋拒绝了,让他弄些干草就行。 王弋和蹇硕非常详细的讲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甚至还让禁军还原了刺杀的场景,并让蹇硕详细记录下来。 最后王弋对蹇硕说道:“卢师知道我被抓,必定会弹劾你。你将这份口供交给陛下,只需这般如此……记住,只有陛下是你最大的依仗,活命的资本。” “是,先生。” 蹇硕点头答应,并叫来了一个人跟王弋介绍:“先生,他是我的干儿子,叫蹇丰。有什么需要您吩咐他就行。” 王弋表示明白,蹇硕也不再废话,他得赶紧回宫汇报这件事。 蹇硕深知刘宏是个什么尿性,搞不好自己可能就没了。 就在这时看门的禁军来报,曹操希望来探望王弋。 蹇硕看向王弋,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王弋想了想,便让禁军带曹操进来,并且示意蹇硕赶紧走,两人不要遇见。 很快曹操便来到监牢前,看到王弋没受什么刑罚顿时松了口气。 “孟德兄,你这消息有些灵通啊。我刚被抓进来,你就知道了?”王弋一边说,一边推开了牢门示意曹操进来。 曹操见状傻眼了,指着牢门结结巴巴:“这……这……” 王弋见状笑道:“蹇硕不过是想捞点功劳,提前将这些消息告诉陛下,我也很配合,所以他就没有为难我。你也知道我挺有钱的,哈哈……” 曹操当然知道王弋有钱,那日他见到王弋马车的车辙印极深,马匹拉动都有些费力,就知道里面装的一定是贵重之物,看来王弋是贿赂了蹇硕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于是曹操有些无奈的说:“亏我还担心你,去找了袁本初想要把你捞出来。” “你找了谁!”王弋一听这个名字脑子嗡的一声,袁绍要掺合进来了? “袁绍,袁本初啊。” 曹操见王弋这幅神色有些诧异,以为王弋觉得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便笑着说:“王弋老弟无需担心,我和本初从小便是伙伴,不需要花费什么。只是现在本初……唉……” 王弋面色极为复杂,他是怕花费代价吗?他是不想和袁绍扯上关系。 这一刻王弋真的绝望了,如果让袁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他只会被袁氏囚禁起来,利用完之后无情抛弃。 史书上对他也只会一笔带过,只会写王美人的族人挑起了汉末夺嫡的戏码,最后被人识破,结局就是弃尸于菜市口,牵连者无数,遭世人唾弃。 王弋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曹操:“孟德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 “什么?” 曹操还在感慨物是人非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说:“什么底细?不就是卢尚书的弟子吗?” 噗通。 王弋跌坐在干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王弋的表现让曹操更狐疑了,沉声问道:“王弋老弟,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待罪之身?” 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喜欢刨根问底,曹操也不例外,他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王弋怕成这样。 王弋盯着曹操看了良久,脑海中飞速运转,回想着前世对曹操的各种评价和政治立场。 最终王弋缓缓说道:“我不是待罪之身,我是外戚。我来洛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我姑姑守孝。” 曹操的好奇心得到满足瞬间觉得索然无味,嘴里揶揄:“我还以为是什么,外戚多了,丢块砖头都能砸死几个,王弋老弟你慌什么?” 慌什么?王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姑姑是王美人,她诞下了皇子协,你说我慌什么!” 看着王弋咬牙切齿的表情曹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眼差点瞪出来。 王弋准备吓唬吓唬曹操:“我不害怕何氏,也不担心骂名。但是,孟德兄你身在局中,看不出袁家想要干什么吗?” 曹操有些好笑的说:“袁家想要干什么?他家四世三公位极人臣,门生旧故遍天下,能干……” 说着说着曹操说不下去了,袁家都已经有这等荣耀了,还这么拼命,究竟想要干什么? 曹操不敢想,他心里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有这种想法都是大逆不道。 然而一旦有了猜疑,信任便荡然无存。 曹操越是不愿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越像野草一般在他心头疯狂滋生。 曹操现在虽然官儿不大,但政治这项天赋天生就是点满的,光靠技能被动就足以让他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了。 所以曹操现在看向王弋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是想将王弋捞出来的,但现在很可能直接将王弋给弄死。 王弋见状苦笑:“孟德兄,你可是将我给害死了啊……” “我……我……相信……本初,不会……不会……” 曹操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最后一咬牙说道:“王弋老弟,你跑,我给你顶罪如何?” 这回轮到王弋笑了,他的眼神中满是戏虐:“跑?能往哪里跑?你也说了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说句不好听的话,陛下想要抓谁可能很难,袁氏想要找一个人不要太容易了。” “唉……” 曹操满脸懊恼,嘴里嘟囔:“都怪我,都怪我啊!” 王弋见气氛差不多了,示意曹操稍安勿躁:“而且我也不会跑,我说了要为姑姑守孝就一定要为她守孝。况且袁家不是还没知道我的身份吗?” 曹操却不同意王弋的想法:“这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袁家没有查清你底细这件事上,守孝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对,比命还重要!这就是我来洛阳的目的。”王弋点点头,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曹操闻言为之动容!天下早已礼乐崩坏,即便大汉注重孝道,依旧有很多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戏码,难得王弋居然为了自己姑姑这般拼命。 “我的身份不是不能暴露,但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王弋盯着曹操,目光中满是恳切:“孟德兄,昨日卢师府中发生刺杀,袁中尉来调查,我向他推荐了你,让你随同一起调查,借口是私下为卢师报仇。那个活下来的刺客我知道,名叫唐周,是张角的弟子。天下大乱已经无可更改,而我能不能活下来的就要看是天下大乱在前,还是袁氏先调查到我身份在前了。孟德兄,我之性命在于你手,望孟德兄保我一命。” 曹操有些为难,他是真的很为难,一面是效忠的古老帝国,一面是因为自己很可能枉死的朋友。 曹操很清楚里面的门道,一旦天下大乱,卢植必会出征,到时候王弋随军同行,袁家也没有办法。 但这个刺客很重要,审讯时间拖的越长,他们知道的事情就越多,大汉说不定可以不经历这场灾难,即便叛乱发生,也可以将威胁降到最低程度。 王弋决定加上一把火:“孟德兄,还记得我要送你一场造化吗?那个唐周就是关键。” “你道我是贪图富贵之人?”曹操闻言明显有些不悦。 王弋却苦笑:“你不是也得是,不然我就死定了。到时候就不止是天下大乱这么简单了。你想一想,一旦我的身份被利用,袁家的谋划得逞,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还用想吗?袁家是天下士人的领袖,袁隗又娶了马融的女儿,舆论上就站在了制高点,想要篡权夺位不会有任何阻拦。 但是这个阻拦仅限于洛阳,天下间是有一批人不在乎士人的影响和舆论的压制的,这些人就是武将。 各地忠于大汉的军事领袖会起兵勤王,诛杀逆贼。到时候天下又是一场大乱。 大汉已经很孱弱了,经不起这种连番的动荡。 曹操沉吟良久,最终说道:“王弋,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这个天下。”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我也不想你为了谁。” 王弋摆摆手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服完丧之后我就会回老家种田,不再参与这些。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还能有命服丧。” 曹操看了王弋一眼,没有接话,转身离去。他还需要去找中尉袁滂,要尽快查出来那些太平道想要在洛阳做什么,逼他们提前造反。 曹操其实不是很相信王弋的话,主要是王弋实在是太小了,才十六岁而已。而且王弋的眼神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干净到让人看不出任何杂念。 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王弋笑了,反袁阵营再添一名猛将,这样会让局势更乱。 乱点好啊,只有在混乱中王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他觉得洛阳还不够乱。 第13章 一场交易 蹇硕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见到刘宏的时候,卢植已经在问候他八辈儿祖宗了,大有掘了他祖坟的意思。 见到这种情况蹇硕松了口气,心道先生果然算无遗策。 噗通! 蹇硕没有任何犹豫,在大殿门口就跪在了地上,并且一步一步跪走到刘宏面前。 蹇硕这一举动不光是刘宏,就连卢植也吓了一跳,心道这是要闹哪一出? “陛下!我确实是带走了卢尚书的弟子,但我一没打二没骂,是客客气气请走的啊!” 蹇硕眼神坚毅,语气也是毫不畏惧,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说道:“陛下,这是我记录下来昨日尚书府内行刺之事的记录,事无巨细都在其中。若是陛下不信,可以让卢尚书看看是不是这般。若卢尚书担心我严刑逼供,可以自行去狱中探望自己弟子,看看受没受半点委屈。我特意命人打扫了一间牢房,连门都没有上锁。” 刘宏让人把奏折拿来直接交给卢植,他没看奏折,因为没有必要,蹇硕本来就是他十分信任的人。 但是为了刚刚被行刺的卢植,他还是要稍微公正些的。 卢植拿过奏折看了一遍,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里面还真就是昨晚行刺的经过。 这让卢植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心想这帮宦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样显得他很…… 刘宏也是个人精,一看卢植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能怎么办?毕竟卢植也是受害者。 于是刘宏说道:“看来这里面是有误会啊,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蹇硕,你起来。” 蹇硕却没有起来,反而直接趴在地上,十分委屈的说:“陛下,我冤枉啊。我等残废之人处处被士人名流看不起,四处说我们惑乱朝纲。我们受些委屈没什么,但这不是质疑陛下您用人不明吗?如此,硕请死!” 卢植闻言脸色一黑,这帮子宦官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有个机会就要打压士人,真是一群该被天诛地灭的东西。 刘宏当然知道蹇硕想要干什么,他也很烦这些士人天天在自己耳边絮叨。 但是党锢才过不久,而且近年来各地总是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需要士人给他歌功颂德,所以刘宏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身边人了。 “蹇硕,卢尚书乃是国之栋梁,大汉砥柱。他说你们的不是,一定是你们做的不够好,莫要再说了,赶紧起来。” 刘宏瞥了蹇硕一眼,那意思就是你差不多得了,士人我这里还用得着,等以后再说。 蹇硕心领神会,爬起来委委屈屈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刘宏对卢植说道:“卢卿,既然误会已除,你便去将弟子带回去即可。” 卢植也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尴尬的地方,听到刘宏的话刚准备谢恩离开,然而搅局的人赶到了。 小黄门进来禀报,说是太傅袁隗求见,要状告蹇硕无故监禁士子。 刘宏闻言看向卢植,眼神中全是不满。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在质问卢植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非得弄死一个是? 卢植也懵了,他没找过袁家,也不可能找袁家。他的弟子被抓只是一件小事,怎么就能让袁家知道了呢? 现在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卢植赶紧谢恩去洛阳狱,将王弋给接出来。 但卢植不能走,自己一旦离开刘宏身边,谁知道袁家会借着自己的身份到底捅出些什么篓子。 “宣。”刘宏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声,他现在有点烦,自己还没有逛完街,被拉来已经很不爽了,现在还回不去了。 袁隗走进大殿也没废话,直接细数了蹇硕十条罪状,每一件砍脑袋都是轻的,加在一起九族死一遍都不够,得死两遍。 刘宏听完看了一眼卢植问:“卢卿,你怎么看?” “陛下。” 卢植行了一礼:“既然误会已经解除,请陛下下旨将臣的弟子放了即可。” 袁隗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于是说道:“陛下,臣建议将卢尚书的弟子招来,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圣君不宜只听一家之言。” 袁隗已经想好了,借这个机会弄死蹇硕,逼迫卢植站到自己的阵营里。 反正袁隗不怕蹇硕,他老袁家的关系也不在蹇硕身上,袁家在宦官中也是有人的。 要知道曾经的中常侍袁赦可是汝南袁氏的宗族成员,虽然现在人已经没了,关系可还在呢。 蹇硕被袁隗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王弋告诉他怎么应对卢植的方法很有效,但是没告诉他会来个袁隗啊。 不过蹇硕倒也不害怕,因为他确实没将王弋怎么样,带来就带来,能有什么的? 卢植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很清楚袁隗这是在逼他站队。 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干掉蹇硕,那就是辜负了天下士子,他卢植的名声……也就只剩下骂名了。 可如果真的扳倒蹇硕,那他卢植就成为袁氏一族的人了,将和宦官们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卢植清楚此时绝对不能做出任何选择,但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袁家人开始接手并进行操盘。 “将那个王弋带来。”刘宏双眼微眯,他倒要看看今天这件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又得死多少人。 旁边侍候的小黄门得到命令,出门就要去洛阳狱将王弋带过来。 然而他走出殿门刚一转弯,就被一个宦官拉到一边,捂住嘴死死按在墙上。 从转角阴影处走出来一人,看着小黄门问道:“陛下让你去做什么?” 小黄门见到此人眼睛差点瞪出来,示意按着自己的人松手,低声说道:“赵常侍,陛下让我将卢子干的弟子带来。” 赵常侍又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黄门赶紧将里面的事讲了一遍。 赵常侍瞥了小黄门一眼:“在这候着,别被人发现了。” “是是。”小黄门连忙答应。 谁是赵常侍呢?在皇宫中能够被这样称呼的人就只能是赵忠。 没错,就是灵帝话里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的那个赵忠。 王弋在牢房里躺着,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然而不知何时门外出现了一个人,盯着他看了许久。 不过王弋思考的实在是过于认真,并没有发现。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王弋的思考,那人推开牢房门走进来细声细气的说:“这是谁啊?待遇这么好?牢门都不锁的吗?” 王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阉人,于是笑着问:“这位宦官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你倒是有趣,读书人还有喜欢我们这些阉人的吗?” 那人神色古怪的说道:“本人赵忠。” 赵忠?他怎么会来? 王弋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起身行了一礼:“原来是赵常侍,这人好与坏不在乎下面有没有,阉人就没有义士了吗?” “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 赵忠指了指王弋说:“走,陛下要见你。” 刘宏要见自己?出了什么事?身份暴露了? 王弋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不停的在盘算。 不对,应该不是暴露了。按照卢植所说宦官和何进是一伙儿的,如果自己身份暴露,那赵忠只能是来杀他的。 可为什么刘宏要见自己呢? 虽然王弋也不清楚,但还是要去的。于是说道:“劳烦赵常侍引路了。” 赵忠挥手示意王弋跟上,自己走在了前面。 赵忠为什么会管这件事呢?原因就在卢植早上的那封信里。 卢植借着早朝的机会将一封信交给了小黄门,那封信是让张让看的。信的内容是找机会谈一件关乎于双方性命的大事。 张让看到信不敢怠慢,卢植是海内大儒,一向看不起宦官。如果他都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那就一定不小。 谁知道张让刚看完信,就有小黄门来告诉他卢植进宫告状了,状告蹇硕无故抓了他的弟子。 张让不用猜都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蹇硕着急立功办的,他立刻找来赵忠,两人一商量,赵忠决定亲自来看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给遮过去,别耽误了真正的大事。 这才发生了赵忠亲自来洛阳狱提人这件事。 赵忠带着王弋上了马车,对王弋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师为了救你,在陛下面前竭尽诋毁蹇常侍啊?” 赵忠的想法很简单,他准备先吓唬住王弋,然后让王弋按照自己吩咐的说,别让宦官们的利益受损,也别让卢植下不来台。 赵忠的想法很好,毕竟王弋是个少年,再加上他身居高位,气场强大,内心笃定能唬得住王弋。 然而王弋怎么可能被他唬住,他可是敢空手套白狼套甄家和蹇硕的人。 于是王弋笑着说:“原来如此,想必是陛下招我问询我被抓的经过。既然如此,赵常侍不妨先送我回一趟卢师的府邸,正巧顺路不是么?” 赵忠闻言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而且顺路个屁啊,洛阳狱在南边,尚书府在北边…… “你想跑?”赵忠斜了王弋一眼。 “不。” 王弋摇摇头:“赵常侍可见过谁要跑还和人说的吗?劳烦赵常侍亲自跑一趟,吃杯酒总是要的,只是我却不能陪酒了,有些遗憾啊。” “哼。” 赵忠当然知道王弋话里的意思,淡淡的说:“这一次我是为陛下办事。” “赵常侍哪次不是为陛下办事?不过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喝酒还是得有些下酒菜的。”王弋依旧话里有话。 张让、赵忠这些人和蹇硕不一样,蹇硕本身就有武艺,喜欢的是权力和兵器。 赵忠这些人那是真的贪,贪婪的有些疯狂。 于是赵忠便让人将马车驾到卢植府上,也不管刘宏急着想见王弋了。 来到尚书府,三张看到王弋回来有些高兴,然而王弋只是打了个招呼,便从屋内拿了足足十匣金饼就又出去了,让三人感到莫名其妙。 王弋将金饼放在马车里,笑着说:“些许酒水钱,赵常侍笑纳。” “没想到王公子是个有钱人啊。” 赵忠说话也客气了很多:“那我便和你讲讲今日殿中发生的事。” 赵忠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问道:“王公子可有对策?” 谁知王弋却拒绝了,低声说道:“这个不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猜到大概了。我要和赵常侍说的事另一件事,赵常侍可知道民间对各位宦官是如何称呼的吗?” 赵忠的脸马上就黑了下来,冷冷的说:“王公子在消遣我?” “消遣?不不不。” 王弋摆摆手:“诸位常侍的名声在民间并不好,说你们横征暴敛,放纵百姓鱼肉乡里。赵常侍,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诸位的名声就是如此。不过在我看来诸位的手段真是差了些,简直就是抱着金饭碗在讨饭。搜刮能搜出几个钱?收礼能收到什么好东西?得到的实惠少不说还败坏了名声。我有个建议,不知赵常侍想不想听听?” “说。”赵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已经很生气了,如果王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决定干掉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赵常侍,你看看那些豪门大族,他们的名声如何?但哪个不是富得流油?就比如说这个……” 王弋随手拿过一匣金饼打开,看着赵忠说:“这匣金饼是冀州甄家赠予我的,而且还赠了不少,他们的钱是哪来的?” 赵忠眉头一皱:“王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向他们索要?不行,不行。那些人影响极大,很容易……” “要?为什么要要?” 王弋打断赵忠的话说道:“这金饼是甄家做生意赚来的,他们能做生意,赵常侍你们就不能吗?” 赵忠沉思片刻,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可是他们没有门路也不会做生意啊。 于是他说道:“王公子,不瞒你说,我们也想做生意,可是没有人手啊。” 王弋笑着说:“赵常侍,所以你遇到了我。你们有权力,我有赚钱的方法,刚好我还认识甄家,他们有渠道!” 第14章 初见 说实话,赵忠听了王弋的话有些心动了。但他还是有些摸不准,毕竟王弋的年龄不大。 于是他问道:“王公子真的有办法说动甄家吗?” “我若说不动甄家,他们凭什么给我这么多金饼?” 王弋显得很自信:“赵常侍若心有疑虑也无妨,不如我们先试着做一单,利润二八分。” “这……” 赵忠有些犹豫的说:“二成是不是少了些,毕竟我们要分的人很多……” “二成?不不不!” 王弋摆摆手,有些好笑的说:“赵常侍,二成是甄家拿的,你们分八成。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这只是第一单生意这么分,之后可是要五五的,毕竟甄家人也要吃饭,细水长流嘛……” 八成?赵忠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和世家分利,而且还是拿大头。 利令智昏虽然是个普遍现象,但对于这些见过大世面的宦官来说,他们还是很清楚小命和钱哪个重要的。 赵忠看着王弋,狐疑的问:“咱们三方都出了力,我们拿八成,甄家拿二成,王公子你……” 这也不能怪赵忠不放心,常年混迹在宫中,里面的大事小情实在是太复杂,让他不得不小心些。 王弋见状沉声说道:“我自然会从甄家那里拿走属于我的那一份。至于这一单嘛……我是送的,毕竟我不想结识赵常侍,我想结交赵常侍。” 赵忠心下恍然,原来王弋是这个打算。这样一来他更确定王弋是个干大事的人,很清楚人情和钱财到底哪个更重要。 于是赵忠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商量商量就给王公子答复如何?不过想来这件事应该能定下来,就按王公子说的办就好,五五分成,谁也不吃亏。” 继而赵忠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王公子对觐见之事可有对策,我可从中斡旋一二。” 王弋见赵忠愿意主动帮忙便放下心来,心道果然只有利益才是最牢靠的保障。 不过王弋是不会轻易用出这份人情的,他笑着说:“此乃小事,若我不能解决这件事,那还有什么资格和诸位合作?” “这还是小事?果然英雄出少年。” 赵忠赞叹了一句,忽然似乎想到什么,低声说:“王公子,令师想要和我们谈一件关乎性命的大事,不知……” 王弋心中一惊,没想到卢植这么快就开始联系宦官了,这是等不及了吗? 王弋心中在盘算,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卢师要和诸位谈什么我这个弟子怎能妄言?只是赵常侍,我有句话要叮嘱你,卢师是海内大儒,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要和卢师说了,赚钱这种事嘛,我这个弟子做就好了。” 赵忠心下了然,卢植是要顾及名声的,肯定不会亲自下场和他们说这些,那么王弋自然就是卢植的代言人了。 两人谈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皇宫,赵忠对王弋很客气,若是以后真的能将生意铺起来,那就是座吃不完的金山,他们的名声也会好上很多。 那个小黄门都快急死了,看到赵忠和王弋终于来了,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将王弋带回宫殿。 王弋进了宫殿之后行了一礼,跪坐在地看着刘宏。 刘宏看到王弋的时候表情一愣,他在王弋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曾经非常宠爱的那个妃子的痕迹,他很想问一下,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刘宏看着王弋问:“你就是王弋?” “回陛下,草民王弋。”王弋一边回答,一边又行了一礼。 像,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外貌还是礼节,亦或是那种淡然的气度…… 刘宏那句问话差点说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蹇硕将你带出尚书府,可曾怠慢你?” “回陛下,不曾。” 王弋脸上带着些歉然:“倒是草民不明所以,不慎打了蹇常侍一拳,好在蹇常侍武艺好,气度不凡,没有和草民计较。” 一旁袁隗插嘴:“王弋,你可要照实说,当时究竟是何情况?” 然而刘宏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王弋,你乃何方人氏?为何要拜卢卿为师?家中还有何人?” “回陛下,草民赵国邯郸人氏,家中父母俱在,还有一位兄长。” 王弋轻轻摆了一下头,似乎是有蚊虫在侧,然后继续说道:“草民在冀州听闻涿县有大贤,便想前去求学。后来得知卢师已经来洛阳为官多年,就一路来到洛阳,幸得被卢师收入门下。” 刘宏已经坐不住了,他笃信王弋和王荣有关,马上就想问个清楚。可当他看到王弋那一下无意识的摆头之后心中一沉,现在他已经能确信王弋一定和王荣有关,只是王荣是被何氏毒死的,他不敢和自己相认。 刘宏其实不喜欢何氏,早年何氏得宠一是因为宦官不断在自己面前说何氏好话,二是何氏的业务能力确实非比寻常,让他有些流连忘返。问题是当时他还小啊,初次尝试肯定食髓知味,现在他早就经验丰富了,什么花活儿他没见过?有个气质母仪天下的伴侣才是他最想要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刘宏真的很讨厌刘辩,问个什么话回答的都支支吾吾,对什么人都大气不敢喘,一点帝王气度都没有。 但是刘宏也不想想,这能怪的了谁呢?当初是他怕刘辩夭折,自己将刘辩送到道士家抚养的,一个道士能培养出合格的君主继承人? 爱屋及乌下的刘宏终于展现出了一位君王该有的才智,脸色一沉说道:“哼,你胆子倒是不小,区区一个乡野草民,也敢殴打官员?来人,押入大牢。” 刘宏突然的转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王弋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蹇硕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一把拎起王弋就往外面拖,他主要担心那些侍卫手底下没个轻重,弄伤了王弋。 卢植赶忙向刘宏求情,希望刘宏看在王弋年纪小的份上饶他一回。 袁隗也低头不语,刘宏忽然的决定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之前铺垫那些全都白费了,心想看来现在还不是除掉宦官的好时机啊…… 看到蹇硕将王弋押了出来,不远处的赵忠心中一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说王弋玩砸了? 想到这里赵忠赶忙上前询问,他可不想自己的钱袋子跑了,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这次将王弋救下,他还能多分点,以后生意中的话语权也能更多些。 “这是怎么了?”赵忠走上前询问蹇硕。 蹇硕叹了口气,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赵忠却笑着说:“无妨,无妨。看来王公子吉人天相,这次劫难算是过了。” 王弋一愣,这怎么就算是过了呢? 赵忠继续说道:“王公子在狱中安心等待,用不了几日便会自由了,这是陛下在保护你,若是陛下真想追究,打了我们这些常侍,当场就能要了你的脑袋。” 王弋这才反应过来,我的天,这里面的弯弯绕可真多。 于是他也笑着说:“看来这次我得想个好主意,让诸位多赚些才好了,多谢赵常侍解惑。” “应该的,应该的。” 赵忠摆摆手:“我们一起赚嘛,哈哈……” 王弋拜别赵忠,和蹇硕一起又回了洛阳狱。 车上,蹇硕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几次欲言又止。 王弋见状问道:“蹇常侍,有什么话就说,不用这样。” “先生,硕有一事不解,望先生解惑。” 蹇硕行了一礼:“先生既然说我们是一家人,为何要和那赵忠有所勾结?” “哼。” 王弋冷哼一声:“不找机会勾结他们,把他们喂饱了,难道要等他们决定放弃你的时候再去勾结吗?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蹇硕闻言心中一颤,连忙说道:“硕无状了,望先生海涵。” “没什么海涵不海涵的,你活着我们才有机会。” 王弋摆摆手:“陛下已经认出我来了,做好准备……” 崇德殿内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刘宏拍案而起,早早离去。 袁隗也没有逗留,他需要将这件事告诉袁绍,为清除宦官夺得兵权做其他计划。 只有卢植没走多远便被小黄门拦下,带去了一座无人的宫殿。 没多久刘宏便信步走了进来,也不顾卢植行礼,冷冷的问:“卢卿,那个王弋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不是王美人的家人?” “这……”卢植心中一惊,没想到王弋的身份居然被刘宏看破了。 “说!”刘宏厉声大喝。 卢植只得无奈的说:“回陛下,王弋的父亲是王美人之兄长,王美人是王弋的姑姑。” 刘宏也不顾礼仪,一把抓起卢植的衣领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朕!” 不告诉你?你还不清楚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卢植在心中嘀咕,嘴上却说道:“陛下,王弋来洛阳并不是为了求官,也不是为了攀附。他来洛阳的目的是想给王美人守孝,也只是想给自己姑姑守孝,以尽孝道。他不想掺合宫廷纷争,所以若有机会守孝,完毕之后便会回到冀州,回家躬耕读书。” 刘宏愣住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每天见到争权夺利的人太多太多,但像王弋这样的却太少太少。这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自己曾宠爱的女人,那个从来不争不抢,才思敏捷的女人。 他曾经做过两篇文章来怀念那个女人,可依旧觉得亏欠良多。不仅是王荣,还亏欠了自己儿子刘协,还有王荣的家人。 刘宏松开卢植,良久之后问道:“王家现在过的如何?” 卢植沉声说道:“据臣弟子所言,家中两亩薄田尚能糊口,陋屋可以遮风,但不避雨。” 居于深宫的刘宏根本不能想象这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两亩薄田够干什么?漏雨的房子怎么能住人? 刘宏有些奇怪的问:“朕观王弋面色红润、身体健壮,不像是过苦日子的,这是为何?” “回陛下,臣弟子年十二便外出求学,十四得冀州甄氏看重,聘为客卿,为甄氏出谋划策。”卢植回答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些许骄傲。 刘宏懵了问道:“他今年多大?” “十六。” 卢植这回十分骄傲的回答:“臣弟子才学过人、谋略出众、胸有城府、见识不凡,是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材,远超臣以往弟子。” 听到这个答案刘宏直接震惊了。 卢植是什么人?就是一块硬骨头,最纯粹了清流士人,总是上书官员应该禁止礼送往来的人。 有的时候刘宏都觉得卢植固执的可笑,官员是最需要人情世故的职业,居然禁止设宴请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然而这个王弋只有十六岁,十四岁就能成为冀州大族的客卿,还能得到卢植这番评价,简直就是天纵奇才了。 这一刻刘宏心动了,他相信了卢植的话,相信王弋就是个绝世天才,他想要让王弋做官。 不管之前党锢之乱中宦官和士人怎么闹,外戚捅了多大篓子。在皇帝心中,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仍然是宦官和外戚,他们是皇帝最重要的守护力量。 有这等才学的王弋不应该在家乡隐居,而是应该站出来,站到自己身边,成为守护皇族的力量。 一旁的卢植很清楚刘宏在想什么,这也是他想见到的,他也想让王弋做官。 只有王弋有了力量他们才能对抗袁氏,才能撼动那个令人恐惧的庞然大物。 至于争嫡问题卢植根本不在乎,宦官们可以选择何家,自然可以放弃何家。无论让哪个皇子继位宦官们是不在乎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对抗他们共同的敌人。 而到底双方谁能在干掉袁氏之后活下来,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至于活下来之后会如何卢植也不是很在乎,他从来都看不起宦官,认为宦官就是导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的根源。以前如此,现在还是,未来依旧! 君臣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双方的想法,默契的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时王弋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迎来人生中第一个官职,而且还是高官。 跳过了举孝廉,跳过了郎官,成为了一名秩比两千石的高级军官——射声校尉。 第15章 射声校尉 有了心事的刘宏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总想见王弋一面。 然而他出不了皇宫,王弋也进不来。 没奈何,刘宏找来了蹇硕,将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蹇硕听完眼珠乱转,低声献策:“陛下,您有什么要问的臣可以代劳啊。只要您将问题写下来,臣可以带到洛阳狱去。” 刘宏大喜,提笔写下了五个问题,让蹇硕带到洛阳狱交给王弋,并让王弋马上回答出来。 蹇硕领命而去,刘宏将自己关在宫殿里谁也不见,他有着自己的谋算。 这个世界上没人想要一辈子都是一个庸人,即便是平日里荒唐的刘宏也是如此。 其实刘宏是一个很悲催的人,在登上皇位之前他只继承了自己亲爹亭侯的爵位。 屁大点儿的封地能见过什么世面?而且当时他才十一岁。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见识的累积,他也希望成为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 然而现实狠狠抽了刘宏一巴掌,并且告诉他在皇位上老实坐着,你什么也做不了。 确实,他什么也做不了。军权早早就被分了出去,天下大事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了解详情的权力都没有。 决定天下走向的人是士大夫们,他们商议好对策之后只需要刘宏点头,并且刘宏也没有摇头的权力。 于是刘宏开始宠信宦官,希望凭借宦官来逐渐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宦官们也不负所托,和士大夫拼杀在政治斗争的第一线。只是同时,宦官们也干掉了他的皇后。 刘宏决定引入新的势力,他选中了让他过的很开心的何氏,希望外戚能成为他手中的力量。 只可惜刘宏不知道的是,同样选中何氏的,还有那些宦官。 而何氏没有选择刘宏…… 猛然惊醒的刘宏绝望了,完全放弃了治疗,开始信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然而行乐也是需要钱的,西宫的小金库遭不住他那么挥霍,于是他将目光盯上了朝廷。 想要爵位?他卖!祖宗做得,没道理他刘宏做不得。 想要做官?可以!一万钱一石,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有钱,三公都能做! 没钱还想做官?也行!按揭预售,利息公道,提前享受官宦生活。 有才华没钱?那不行,做官就得交钱,升迁调度交钱,任职委派交钱,继承官职更要交钱! 就这样刘宏疯狂的祸害着本就风雨飘摇的大汉,他却每天看着自己的小金库都能睡个安稳觉。 王弋的出现让刘宏再次燃起了希望,这个希望不是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在他儿子身上。 刘宏很清楚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现在连一点理政的念头都没有,可若是能给自己儿子找一个霍光…… 当然,这个儿子不是何氏所生的刘辩,那小子刘宏现在怎么看都不顺眼,他想要培养的是另一个孩子——刘协。 睡的正香的王弋在监牢里被蹇硕摇醒的时候有点懵,这都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蹇硕见王弋醒了,轻声说道:“先生,陛下有旨。” “那……我该……怎么做?”王弋双眼朦胧,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蹇硕见王弋是这个状态,也不废话,将一张纸递给他说:“先生,陛下问了您五个问题,让您赶快回答。我这是一路跑来的,一会儿再跑回去,能给您争取些许思考时间。” 五个问题?王弋后顺手接过纸张,心中暗骂:这刘宏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的玩儿脑筋急转弯儿? 王弋借着火光看了看纸上写着的五个问题,上面写道: 君权旁落该若何? 天子年幼,主弱仆强,当如何? 何以武备? 何以文治? 何以安天下? 王弋看到这五个问题之后又懵了,这是刘宏能问出来的问题吗?他有这种水平?我就是说了他能懂? 不过王弋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能不能懂和他没关系,但一定要写。 于是王弋要过笔墨,洒洒洋洋写了数千字之多。 其实通篇都是些废话,什么惩治贪腐、加强吏治、考核绩效、加强训练、选拔人才巴拉巴拉都是被人说烂了的东西。 唯一也是贯彻全篇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找个帮手,找个有能力的帮手,找个有能力而又忠诚的帮手。 蹇硕都快看傻了,这位先生的才思也太敏捷了,治国之策就这么被他在朦胧中写下来了?果然是个大才。 蹇硕来的快去得也快,见到王弋写完,吹干笔墨一溜烟儿跑回了皇宫,将王弋的答案交给了刘宏。 刘宏见到答案后也有些傻眼,他就随便问问,只要王弋能回答出来个大概他就很满足了,毕竟王弋才十六岁。 然而王弋给出来的答案明显超纲了,因为刘宏也看不懂,他又没治理过天下,哪知道到底对不对。 不过王弋回信中的潜台词刘宏倒是读懂了,就是建议他找个能力强而且忠诚的帮手。 看到这里刘宏陷入了沉默,他有些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王弋。 这就是王弋高明的地方,他明明白白告诉刘宏自己是有才能的,但他不想做官。 这就让刘宏误以为不是王弋配不上他刘宏,而是他配不上王弋,人家没看上他。 这很正常,甚至都不能算是恃才傲物。 汉朝实行的是举荐制,不是谁想做官就能做的,也不是不想做官朝廷能逼迫得了的。 那么王弋真的有才吗?你可以说他有,后世的管理知识和军事知识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 你也可以说他没有,他的大学专业是水下机器人专业,要不是历史系的妹子着实养眼,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去蹭课,他三国的知识了解的都不多。 其实王弋每天睡觉之前在心里都会对一位大神拜一拜,那位大神就是他当年蹭课时历史系的教授,要是没有那位教授,王弋可能都活不到这个时候。 看到刘宏陷入了两难,蹇硕有些着急了,自从他听信了王弋的话,就觉得周围谁都可疑,谁都能随时给他来上一剑,他迫切需要一个帮手,他需要王弋做官。 于是蹇硕想了想说:“陛下可是为那王弋发愁?” “是啊……” 刘宏叹了口气:“这个王弋……多多少少还是对我有些怨恨的。” 蹇硕急忙说道:“陛下,我听说施以恩惠可以收买人心,不如我们给他封个官,封个大一些的官如何?” 刘宏瞥了蹇硕一眼:“你知道他怕的是谁,封大官?让他去死吗?” 蹇硕却笑了:“陛下,臣没说要封文官啊,不知您看了那份口供没有?那个王公子武略也是很厉害的。” “哦?” 刘宏来了兴致,让蹇硕把口供找来,细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刘宏心中一叹,这样的人要是在自己刚做皇帝的时候在他身边,自己也不会是现在这么荒唐的样子。 刘宏心里甚至有些埋怨王美人,既然家中的人有才能,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有了他们相助,你还会出事吗? 刘宏眼圈微微泛红,他是真的喜欢王荣,可惜斯人已逝。 轻轻吐了一口气,刘宏扫去心中哀愁,他已经有了想法。既然王弋善射,那北军的射声营……有了军队王弋以后也不用害怕何氏的报复了…… 笠日朝会,刘宏本想先将王弋放出来,再找个机会封他做射声校尉。 然而让刘宏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说话,群臣乌泱泱的开始为王弋求情,希望刘宏干掉罪魁祸首蹇硕。 这是王弋这个名字第一次走进大众的视野,然而这一次根本没掀起什么波澜。 这里为他求情的人根本不认识他是谁,也不在乎他是谁,杀了蹇硕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卢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眼前这些人以他的弟子作为借口,没有征求过他任何意见。 他甚至不能拒绝,否则就是士人的叛徒。党锢还未正式结束,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反击了。 曹操站在百官队末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出头的都是袁氏门人,而他们的领袖昨天刚刚拒绝了自己营救的请求。 面对诸位大臣的请求刘宏自然是不会答应,宦官们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依旧是效忠他刘宏的,要是让这些士人得了势,他又要变回原来的点头虫。 朝会不欢而散,很多大臣对卢植的不作为有些不满。 卢植直接找上了袁隗,告诉他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不要做的太过分,想让他做马前卒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袁隗有些讪讪,马融和郑玄很看好卢植,反而是他这个女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重视。 这种情况一共持续了三天,刘宏实在是受不了了。 朝会的时候大臣哭,朝会完了宦官哭,回到西宫妃子哭,让他不胜其烦。 刘宏也不是个蠢……好,他确实不是很聪明,不过不妨碍他灵光一闪。 今年各地爆发的灾难很多,刘宏不想解决,也解决不了。但他有一个逃避责任万能的方法——大赦天下。 于是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刘宏抢先一步,宣布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这下轮到那些官员傻眼了,刘宏有些得意,你们要放的人我放了,想要杀的我肯定不能杀,各退一步得了。 刘宏这一手打了袁氏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没办法,大赦天下是向老天承认错误,他们也不能和老天较劲不是。 蹇硕朝会还没完就去了洛阳狱,将王弋秘密接了出来,并告诉王弋刘宏对他的封赏。 回卢植府邸这一路王弋一句话也没说,他真的快被这对君臣给蠢哭了,就这种水平怎么可能斗得过袁家。 到了尚书府,王弋示意蹇硕跟他进来,拿了些金饼交给他、 蹇硕连忙推辞:“先生,这……我肯定不能要啊。” “拿着,救命的。”王弋有些有气无力。 蹇硕说道:“不用,不用。硕颇有钱财……” 王弋差点没被这货给气死,没好气的说:“救我命的!你是疯了吗?向陛下为我求官?怕我死的慢吗?陛下继承大统以来封过几个人为官?凭什么封我?当初我真的应该一剑弄死你,也省的连累我!” 蹇硕闻言呆立在原地,这是他没想到的。是啊,刘宏什么时候封官不要钱了? 王弋见他那副模样就来气,指着金饼说:“你看看够不够两千万钱?够就赶紧带回去!别在这里烦我。” 蹇硕唯唯诺诺的将金饼搬上车,驾车而去。王弋正在气头上,他哪敢数到底够不够啊,不够就自己补上呗。 唉…… 王弋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就知道见刘宏不会有好事。 于是王弋找来三张对他们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无聊。”张合白了王弋一眼,这家伙刚从洛阳狱出来又开始不着调了。 张合不愧是跟着王弋最久的人,果然,王弋满脸遗憾的说:“唉……我们以后不能继续住在尚书府了。” 张飞和张辽心中一沉,王弋要是走的话他们肯定会追随的,只是可惜兵法还没学多久。 “好消息是什么?” 张合看着他冷冷的说:“你又买了个房子?钱多是吗?” 王弋脸一黑,马邑县那个院子张合嘲笑了他很久,是个过不去的坎。 不过现在不是和张合斗嘴皮子的时候,王弋沉声说道:“未来我注定是要征战天下的,如今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陛下将封我为射声校尉,统领北军七百射声营,你们的选择呢?” 张合没有任何犹豫,他早就已经决定了,于是单膝跪地说道:“主公在上,合愿为主公征战天下。” 张飞和张辽看了对视一眼,也说道:“我等愿为主公征战天下。” 王弋将他们三个扶起来,看向东北方向,喃喃自语:“快了,就快了……” 不知是不是王弋的错觉,他总觉得冀州那边的天空微微有些发黄。 蹇硕一路奔回皇宫,此时刚刚下朝,刘洪受不了宦官的哭嚎,躲进了自己私人集市的一个小酒馆里。 当蹇硕将金饼和王弋的话带给刘宏之后,刘宏先是一阵愕然,接着便开开心心数钱去了,嘴来还说着:“没想到这次居然没亏,哈哈哈……” 第16章 饭与气 士人们在欢呼,这是他们的又一次胜利,从宦官手里再一次扳回一城,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宦官就不能再作威作福了。 宦官们也在窃喜,一群废物弹劾了好几天,连他们一根毛都没有伤到,看来未来士人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了。 刘宏也很高兴,大赦天下之后他就不需要再为那些各地灾情担心了,反正他已经向老天承认了错误,如果灾情不再好转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袁氏的心情也很不错,这次营救是他们主导的,他们又收获了声望。至少他们是这样宣传的,卢植得承他们这个情。 只有卢植很不爽,不仅仅因为袁氏的逼迫,而且还因为王弋准备离开尚书府了。 这事儿他怨不了别人,王弋已经告诉卢植不要让他牵扯到这件事里了,卢植依然选择将王弋推到刘宏面前。 卢植是个忠诚的臣子,他愿意为大汉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他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样。 可惜王弋不是,在王弋的规划中首先大汉就不能存在,这个古老的帝国实在是太腐朽了,唯有推倒重建才有新的希望。 不过王弋礼数还是很周到的,郑重其事的拜别了卢植,带着三张前往了射声营军营。 事已至此王弋也只能想办法随机应变了,他原本的计划是跟随卢植平乱获得一些军功,然后想办法从蹇硕那里搞一个西园八校尉之一的职位。 王弋是真的不想去北军,北军是大汉的常备军之一,是正规野战军。 这看起来很好,问题是一旦战事出现,北军将从属于大将军麾下。 现在大汉还没有大将军,不过再过几个月就有了,而且还是王弋现在比较头疼的何进。 一路无话,四人来到了北军射声营的营地。 到了营门口简直让王弋大跌眼镜,这就是正规军的军营?比牛角山山寨也强不到哪里去啊! 岗哨上空无一人,营门破破烂烂,大门早就没了。 王弋四人走进去居然没有任何人阻拦询问,士卒们有的在晒太阳,有的聚在一起赌钱,对王弋视若无睹。 三张见状大怒,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带着他们出去打仗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王弋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带着三人来到校场,让张飞擂鼓聚将。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三通鼓未完,七百射声营已经在校场内集合完毕。 只是他们的阵型稀稀拉拉,三一群五一伙,看着王弋低声议论。 而且这些人的装备实在是太差了些,着甲者不到十分之一,披挂完整的只有三个。 王弋让张合将那三个披挂整齐的士卒喊过来,问道:“你们在军中担任什么职位?” “你是何人?” 其中一个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王弋:“为何要擂鼓聚将?” “我是新任的射声校尉。” 王弋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这里是我的地头,将你们召集起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回禀校尉,属下吴成,射声营军侯。”那人行了一礼,声音颇为恭敬。 可王弋却皱眉了,军侯怎么也是一个中级军官了,手底下也有两百人,怎么穿着士卒的甲胄? 于是王弋点了点他的甲胄问:“你是军侯。” 吴成苦笑,无奈的说:“回禀校尉,手底下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朝廷已经一年没拨给我们粮饷了。射声营还算好的,至少我们没把弓弩卖了,听说越骑那帮人连马都卖了。嘿,要是真打仗,战场上跑的两脚马也是壮观。” “其他员吏呢?只有你一个?”王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做生意去了……” 吴成叹息一声解释道:“他们都是商贾之家出身,脑子活泛些,为我们这些弟兄们找些吃的。校尉,我们这些人都是挺好的人,也想报国,武艺也都不错。但朝廷不给我们粮饷,我们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只能混到这种程度了。” 王弋听罢有些头疼,让他去要粮饷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只能去太尉府和尚书台要,里面全是袁家人。 王弋无奈,只能拿出一匣金饼交给吴成,并告诉他:“把那些人都叫回来,然后买些粮食肉食,告诉手底下的人,你们从今天开始有粮了。” 吴成看了看金饼没有接,有些犹豫的说:“校尉,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个……我们花不出去。一看您就是大族子弟,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能用得起的。” “先吃顿饱的,等我换好了钱再买。”王弋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是真的服了刘宏,大汉被他这么折腾还没死,命也是真的硬。 吴成的表情更纠结了,为难的说:“校尉,我们没有存粮,下顿吃什么还要看弟兄们买什么回来。你也看到那些赌钱的了,赌本是石头,就打发时间用的。” 王弋闻言有些佩服这些人了,就这样还硬挺着不哗变也是了不起。 于是王弋吩咐张合去找蹇硕从禁军借些粮回来应急,然后对吴成说道:“去找人把那些人叫回来,军队怎么能做生意?太不像话了。既然我来了,就肯定能让你们吃饱。” “多谢校尉大人。”吴成行了一礼,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校尉是真的想重建射声营。 王弋看了看校场上站的人又问:“司马呢?这里谁官职最高?不能都出去了?” “校尉大人,我们没有司马,甚至都没见过上一任校尉是谁。” 吴成的声音有些失落:“我就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员吏大致有十几个,都出去了。屯长以上的职位大多都是空缺,呃……等待……陛下任命。” 我可去他妈等待陛下任命!王弋听完后差点就骂出声来,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没卖出去? 王弋脸色极其阴沉,心道既然你刘宏这么给力,那我王弋要是再客气就不够意思了。 王弋示意吴成前面领路,参观了一圈营房,并且试了试那些弓弩。 弓弩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这些人还知道不能将保命的家伙卖了。 回到校场,恰巧张合带着蹇硕和两车粮食回来。 王弋没有打招呼,让吴成先去带人做饭,让手下的人吃饱再说。 之后他才来到蹇硕身边,目光有些不善。 蹇硕也是个知兵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陪笑着说:“先生,这北军不归我管啊,要不我劝劝陛下,让陛下给您换个职位?” “不用了。” 王弋摆摆手说:“你算一算,买下整个射声营需要多少钱,自己去车上拿。” 蹇硕差点被王弋的想法吓死,结结巴巴的说:“先生……这……这……不能买。” 王弋知道他想岔了,便跟他解释:“我说的是职位。我不想有人给我捣乱,也不想等我练好兵别人再拿了去。” 蹇硕松了口气:“先生,这没什么,我跟陛下说说,您自己招募下属就行。” 王弋心中一动,漫不经心的说:“也行,你记得说啊。还有,这人有点不够啊,二百人一曲,我再招一百凑够四曲行不行?” “当然可以,不过这种事您悄悄的做就好了,有人问就说是征调的民夫,不要大张旗鼓的。”蹇硕不光答应下来,还在为王弋出谋划策。 看着正在吃饭满脸感激的士卒,王弋有些感慨,原来一顿饱饭真的能让人心怀感激啊…… “蹇常侍,帮我换些钱。”王弋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他未来活命的本钱,肯定不能亏待了。 蹇硕一口答应:“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办。顺便再调拨些粮草,以后先生找我要粮草就行,也省的那些人层层克扣。” “如此,多谢蹇常侍。”王弋行了一礼,这是真心实意的,这样一来解决了他不少的麻烦。 蹇硕赶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若先生没有其他吩咐,硕便去为先生换钱去了。” “有劳蹇常侍。” “留步。” 蹇硕匆匆离开了,换钱什么的都是小事,他得尽量多在刘宏身边,这才是要紧事。 王弋也不着急,一边思考,一边等待射声营吃完。 射声营将甲胄都卖了,他也不可能去申请一些。甲胄这东西可比刀剑危险多了,是明令禁止的违禁品,寻常人家有了基本就是死罪。 可是越危险的东西越是吸引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甲胄在黑市上是十分抢手的稀罕物,世家大族都喜欢收集一些。 离黄巾之乱还有不到四个月了,他需要在一百天之内将这些人训练好,并且把装备给他们配齐。 然而没想到的是,吃饱喝足的射声营将士给了王弋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些士卒对王弋感恩戴德,认为王弋是一个好官,是想着他们死活的。 于是他们在吃完之后自发排好阵势,等待王弋检阅。 虽然这个阵势只是简单的队列,服饰杂乱无章,也没有什么气势,但王弋依旧很欣慰,这些人至少是些淳朴的将士,而不是那些混日子的兵油子。 王弋让他们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演示平日里的训练。 看着这些人演练,开始的时候王弋觉得还行,渐渐的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些人用的弓也不错,力气也够,可是中靶的怎么就稀稀拉拉几个? 王弋亲自下场,拿过一张士卒手里的弓,连发三箭。转头看着吴成疑惑的问:“这很难吗?” 吴成一脸惊诧,他没想到这位校尉的箭术这么好,不过还是说道:“校尉大人,像您这样还真挺难的。” “啊?”王弋有些不解,这有什么难的? 吴成见状也没废话,从箭壶中抽出两枚箭矢,嗖嗖两箭射出。 王弋看到那两枚箭矢,直接傻眼了。 第二枚箭矢直接从后部命中第一枚箭矢,甚至将箭头都射了个粉碎,然后命中靶心。 “校尉大人,像您这样用蛮力将箭术运用到这种程度的真的很少。” 吴成一脸认真的解释:“平时我们训练的都是射箭的感觉,并不在乎准不准,等到打仗的时候我们都会用气,箭矢自然又快又准。” “气?”王弋懵了,他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穿越的到底是汉末还是玄幻世界了。 “是的。” 吴成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诧异的问:“难道校尉大人不会用气?” 王弋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三张。 然而这三位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张合更是在偷偷的笑。 王弋示意吴成带队继续练习,将那三人拉到一边,黑着脸问:“气是什么东西?赶紧说!” 张合家传渊源,知道的更为详细些,就对王弋解释:“气就是习武时的一种呼吸方式,你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武学。所谓:吹嘘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说的就是气。呼吸方式和武术招式相辅相成,作战的时候实力会增强很多,包括耐力、抗打等等……” 王弋了然,这不就是气功吗?这东西还能和射箭融合在一起?传说中的内外兼修? 想到这里,王弋忽然记起来前几天那场刺杀,张飞一槊将马三打飞十几米,这可不是单纯靠力量就能完成的。 于是王弋脸更黑了,有些阴沉的问:“你们都会?为什么不教我?” “哈哈哈……” 张合笑弯了腰,忽然想起眼前之人已经是他主公了,不能再这么放肆,只得强忍着解释:“武艺好一些的人大多都会,练武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习惯某种属于自己的呼吸方式了,也清楚怎么呼吸才能让招式威力更大,你……主公,你在甄家他们没少给你准备武功秘籍,嘿嘿……” 要不是打不过王弋现在这的很想掐死张合,甄家当时是给他准备了不少武功秘籍,奈何也不知是先天原因还是后天反应,王弋死活也练不明白。 哪怕是他已经摆出了和秘籍上说的一模一样的姿势,但所有人都说他练得不对。 王弋本来还是很有信心的,认为勤能补拙,然而后来就不得不承认这东西要靠天赋了。 因为来找他玩儿的小甄道只是看了两遍,就可以骑在他腰上揍得他满头包了…… 第17章 收与授 王弋还是觉得有些神奇,于是问道:“按你这么说,要是会气那不是占了很大便宜吗?” “气只是一种呼吸方式。” 张合摇摇头给王弋解释:“武艺的强弱还是要看体力和反应速度,气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没有谁会长时间保持那种呼吸方式,体力跟不上。” “有。” 一边的张辽忽然低声说道:“我就见过一个人,他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战斗时呼吸的方式,仿佛天生的一般。” 张合闻言有些错愕的说:“不可能!你那行气的方式就够夸张了,还能有人比你还夸张?” “嗯。” 张辽点点头说:“之前我去投丁原,被同一个人击败了两次。第一次切磋还好说,我没有用气,单纯比的武艺。第二次我已经在拼命了,可不论我怎么攻击,他接下来都十分轻松。我没有感觉到他用气,但这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说明他无时无刻都在用气。” “我的天,那这家伙几乎无人能敌了。”张合发出感叹,可还是有些不信,这也太夸张了。 王弋心中一沉,他还真知道丁原手底下有个能打的,义父灭杀专业户,吕布吕奉先嘛。 此时王弋已经可以确定这里不是真正的东汉末年了,要不然干翻过吕布两次的乐进岂不是得飞天遁地才行了? 但他现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很多历史事件都对的上,人物也对的上,难道真的有三国演义的世界?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于是王弋找来吴成问:“吴成,射声营这些人都会用气?其他的营的士卒呢?” “回禀校尉,我们射声营都会行气。” 吴成点点头说道:“若论战力射声营肯定是五营之首,其他四营会行气的并不多,因为他们不需要。射声营不光要箭术好,在射光箭矢或者前阵被突破之后我们必须上前近身肉搏,没有一身好武艺近身就是死。其他营只需要冲阵的人武艺好些就行了,越骑营甚至都不需要会用气,他们有马。” 嘶…… 王弋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不就是古代版的特种部队吗?让他们出现在军阵中实在是太浪费了……大汉家底果然还是厚啊。 这也难怪王弋这么惊讶,他也不想想,北军可是大汉为数不多的常备野战军,选拔的士卒怎么可能是些弱鸡? 王弋现在倒是有些感激刘宏了,给的人要比自己去找强得多,而且此时他心中诞生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现在是光和六年,明年就会爆发黄巾起义,年底就会被平定。 王弋准备在这段时间里跟随卢植累积足够多的军功,顺便将家人从邯郸接出来。 然后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辞官为王荣守孝。 守孝期间他可以做很多事,找很多人,聚拢很多人才。而且这段时间袁氏正式下场,何进和宦官斗得很欢,不会理会他这么一个边缘的小人物。 这样一来他所需要积蓄力量的时间和机会都有了,只要等待中平五年那个身怀野心又信奉天命的家伙上奏提出州牧制就好了。 那时王弋将会带着累积的军功和孝道加成,一州之地唾手可得。 这样他也能赶上中平六年那场瓜分天下权力的盛宴,因为在那一年,刘宏死了。 但实现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活下来,眼前这些人就是他不死的保障,那些宦官就是牵扯何进注意力的力量。 所以射声营必须要想办法控制在他自己手里,而那些宦官必须要喂饱,喂撑。 王弋下达了命令,任命张飞、张合、张辽、吴成为军侯,每人统领二百人,但他只给了吴成一百。 “吴成,我只给你一百人,剩下的一百人我需要你自己去招募。” 王弋看着吴成,十分诚恳的说:“不是我为难你,只有你知道射声营需要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的眼光。” 吴成闻言有些犹豫:“校尉大人……现在就要吗?我们的粮饷……” “给!马上就给!” 王弋很大方:“朝廷不给你们钱,我给你们。朝廷不让你们吃饱,我让你们吃饱。不仅要吃饱,我还要让你们吃好!告诉手下的弟兄们,一会儿我把钱换好了就来领钱,一个月内,我会让你们每天都吃上肉!” 吴成两眼放光的将王弋的命令传达了下去,整个营地都沸腾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那扇破烂没有门板的营门,等待着自己一年以来第一笔军饷。 没办法,他们很多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王弋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张合带到甄家。 信里面王弋向甄家提了很多要求,要钱、要肉食、要工匠等等,还要让甄姜亲自过来一趟。他相信甄家不会拒绝,毕竟此时他已经不是一个落魄士人了。 并且王弋叮嘱张合回来一定要走水路,千万要走水路,现在陆路太不安全。 张合还没来得及挑人就要远赴冀州,他表现的有些幽怨,再三央求王弋一定要给他留一些素质高的兵士,不然他可是会闹脾气的。 王弋白了张合一眼,心道这几百人他也领不了多久,至于这么宝贝吗…… 蹇硕的效率很高,带走的半车金饼很快就换成了一车车铜钱送了过来,由他的干儿子蹇丰亲自押送。 蹇丰很得蹇硕信任,几乎没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蹇丰对王弋也很恭敬,而且蹇丰这个人比蹇硕聪明。 “先生,若再有这样的事直接找我就好。” 蹇丰行了一礼低声说:“不过请先生尽量提前一些,这样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我让人伪装成富商才得以从洛阳城内安全出来。丰觉得现在先生还是低调些为好。” 王弋诧异的看了蹇丰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 蹇丰也没有计较,抬手行了一礼:“先生,若无其他事,丰告退。” “等等。” 王弋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问道:“蹇常侍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郭隐的?” 蹇丰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那你先去忙。”王弋摆摆手,他也要去忙,他得给射声营的士卒发钱。 蹇丰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他却将这个名字记住了。 射声营的士卒们都快等不及了,一个个死死盯着那些装着钱的车子,这里面装的可能都是自己妻儿老小的命啊。 一名小吏将账本交给王弋,示意他查阅数目。 王弋一边看一边眉间微紧,疑惑的问:“怎么这么少?” “呃……” 小吏闻言一滞,随即解释:“校尉大人,这是这个月的。按规矩您只用发这个月的就行,以前的随上一任校尉都勾了。” “勾了?这是什么道理?” 王弋将账本甩给小吏,走到人群前大声说:“本校尉说给你们发,就给你们发。按例只需发一个月对吗?那是朝廷的例,不是我王弋的例。发一年!所有人按名册排好队领钱,但有骚乱者就地处死!” 射声营的将士们都傻了,搜刮克扣的见多了,这么大方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一个个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弋见状有些好笑:“等什么?等我亲自给你们送去吗?排队!发钱!” 众人赶忙排好队形,等待唱到自己的名字,王弋就坐在一边看着。 当第一个人拿到一大袋铜钱的时候,他抱着铜钱来到王弋身前,将钱放在一边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愿为校尉效死!” 王弋摆摆手示意他一边去,因为第二个人已经来了。 在王弋看来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几千万钱而已,就能获得这些人的忠心,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光靠钱肯定是不行的,虽然东汉的军法也很严,但王弋觉得还是不够。他想将传说中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给弄出来,可惜他没记住几条。 此刻王弋觉得自己身边人才还是不够,光靠三张是不行的。 抱歉了公达,我可能等不到你来洛阳了。 王弋打算先把荀攸给弄过来,就在他考虑以什么借口前去的时候,吴成过来请求让他回家乡募兵。 王弋点头答应,随口问道:“你是何方人士。” 吴成行了一礼:“回禀主公,属下家在陈留圉县。” “陈留?” 王弋没有注意吴成改了称呼,想了想说:“陈留离颍阴不远,带几个人一起去,为我带回来一个人。” 吴成闻言低声说道:“主公请吩咐。” 王弋这才注意到吴成的称呼,笑着说:“颍川多才子,荀家更是世家大族,我要你去荀家绑一个人,你敢不敢。” “愿为主公效死。”吴成没有犹豫,回答的斩钉截铁。王弋相当于救了他们的命,自己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王弋缓缓的说:“这个人叫荀攸,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应该很有名。” “是,属下这就去办。”吴成领命而去,他准备挑几个身手好的一同回去,第一次为主公办事,不能砸了。 王弋倒是不担心这些人能不能成,一群会武的还绑不过来一个文人,那他要这些人也没什么用了。 王弋将自己司马的人选选好后,开始着手准备和宦官们的交易。 原本王弋打算弄点桌椅板凳一些小玩意儿,毕竟他已经在甄家弄出来了,反响还不错。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人们对礼的执着,椅子这种东西可能并不会流通很广。 所以王弋准备玩儿一把大的,既然宦官贪,那就让他们贪个够,让他们得到的财富令世家眼红,眼红到必须你死我活才行。 王弋选择了盐,这个是人都需要的东西,他准备把晒盐的方式给弄出来。 这个时代人食盐的来源是井盐与海盐,但两者采集制作都很繁琐,井盐要开采,海盐要蒸煮,所以成本很高。 晒盐的方法很简单,学过基础物理的基本都会,而且这种方法几乎没有任何成本,只需要人力。在这个时代,人力是最低级的成本。 等待是漫长的,王弋需要等甄姜和荀攸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在这期间王弋弄出了不少东西,比如说一些后世甲胄的样式、特种匕首的样式、更便携的弩以及拉力更强的弓等等,甚至还改正了一些射声营将士的箭术技巧以及教会这些人抛射。 而且王弋还让士卒们修缮了营房,练习潜入和近身搏杀。 终于在十几天后,甄姜先一步到来。 这次和甄姜一起前来的还有甄俨和甄道。 甄逸在得知王弋成为射声校尉后希望让自己儿子在射声营谋个官职,而甄道单纯的只是想来找王弋玩儿。 王弋看过甄逸的信之后没有让甄俨留下来,而是让他去拜会袁绍,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一个内应。 甄俨也一口答应下来,初出茅庐甄俨很想干上一番大事业,在王弋给他分析了未来局势之后他觉得自己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人。 对此甄姜表示无所谓,因为她手里还拿着另一封信,这封信她要在没人的时候才能交给王弋。 当王弋将晒盐的方法说给甄姜时甄姜差点疯了,如果这种方法有效,那么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她相信王弋不会骗她,同时也庆幸自己前些日做的选择。 不过王弋却和甄姜说:“这单生意你去找人做实验,和你们甄家合作的是宦官,最有权势的那一批。所以你们只能拿两成,最多也就拿两成。别太贪,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甄姜面色十分复杂,她吩咐甄全亲自去试验可行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报告自己。 随后甄姜杏眼一瞪,将甄俨和甄道给吓了出去。 王弋有些莫名其妙,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甄姜也没废话,直接将信递给王弋。 王弋打开信,发现里面只有一串生辰年月,随即脸上一黑问道:“这是甄族长给我的?” “不是。” 甄姜摇摇头:“这是我给你的。” 王弋蹭的一下蹿起来,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忽然想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甄姜眼神中透着诡异,笑着说:“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什么是甄家给不了你的?十年之内一州刺史,你居然还想要甄家?为什么你要的都是战争用的东西?也许我年纪还小,但并不妨碍我先把位置占上!” 甄姜说得掷地有声,王弋人都傻了,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第18章 司马与护卫 王弋现在很后悔打开这封信,别以为这是个好东西,首先他自己心理这一关就过不去。 甄姜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子,虽然实际年龄两人只相差四岁,可是王弋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六。 其次涉及到他想做的事,失败了还好说,大不了一死了之。可一旦成功了,里面牵扯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甄姜看到了王弋脸色不对劲,有些不满的说:“我已经和家里划清界限了,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 “都有啥?”王弋有些懵,什么叫付出了一切? 甄姜白了他一眼说:“你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告诉他们了,还有我自己打通的所有商路,你养鸡的方法和你画的那些船。” “就这点东西?”王弋有些不敢置信,他教甄姜的无非就是后世烂大街的商业理论,养鸡的方法也是他随口一说,如何能让鸡长得快,如何多下鸡蛋啥的,都是些理论,只是没想到甄姜实验出来了而已。至于那些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几艘宝船和一艘克拉克帆船的外貌,其他的数据啥也没有,王弋也不懂数据。 “你还想要怎样?这已经是很贵重的东西了!”甄姜据理力争,她让工匠看过,那些船完全是可行的,能造出一艘都是宝物! “好,好。” 王弋摆摆手,无奈的说:“那你现在怎么办?军营里不能有女子,你和甄道得找个地方住啊。” “我怎么知道,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说着说着,甄姜眼圈就红了。 王弋拿这个小丫头真的有些没办法,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要不是亲眼看到上百车的东西,他真就信了。 但王弋也没什么办法,他在洛阳认识的人没有一个靠谱的,没奈何他只能找了蹇硕。 蹇硕也被这庞大的车队吓了一跳,详细问完之后才说道:“先生,您是想让我为这位小姐提供保护吗?这没问题,我可以安排禁军……” “不需要。” 王弋摆摆手:“护卫人员我会亲自安排,你帮我找一个宅子,和我们两人都没有关系的。” “明白。”蹇硕点点头,又将这件事交给了蹇丰,这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甄姜的办事能力非常强,仅仅几天时间就已经在洛阳开起了铺子,并且凭着甄家人的身份开始接触世家了。 王弋知道后将肥皂的制作方法送给了甄姜,穿越者必备嘛,他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反正做起来很简单就是了。 主要是王弋想烧水泥,可惜他只知道烧水泥要石灰石,烧石灰石要一千多度高温煅烧,其他啥也不知道。 好在这次甄姜带来的匠人够多,什么种类都有,还有几个瓷器匠人,王弋就将这件事交给了他们,慢慢试,不着急。 现在王弋在研究的是怎么给射声营配备更优质的武器,他只知道山西产煤,可露天煤矿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现在只能靠在洛阳收的一点点石炭进行实验。 也就在这个时候,吴成带着自己招募的一百人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他想要的人,只是人数有点不对…… 王弋望着眼前高中低三个人有些懵,为首的是个九尺大汉,面相凶恶膀大腰圆,只是看那个神色有点憨。 王弋看向吴成,吴成赶忙介绍:“这位壮士是我在陈留发现的,勇武过人,我们都不是对手。嗯……加在一起也不行。姓典名韦。他听说咱们这里管饭,他就来从军了。” 王弋挠挠头,他当然知道典韦,只是不清楚这位现在到底是不是逃犯。 于是王弋问道:“你杀人了?” “杀了,那个狗县令让我杀了。”典韦闷声闷气,一脸不在乎。 得!这会儿那个倒霉李永看来已经死了。 王弋继续追问:“你会射箭吗?” “不会。” 典韦摇摇头说:“但我会杀人。” “唉……”王弋叹了口气,不是他不喜欢典韦,猛将兄有谁能不喜欢呢?关键是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典韦安排个什么官职,自己这屁大点儿地方,几百个人,能留得住谁?荀攸他都要靠绑的。 “你想要个什么官?” 王弋指了指四周说:“你看你能干点啥?亲卫干吗?” “管饱吗?”典韦的目的很明确,能吃饭就行。 王弋大喜过望,急忙说道:“管,当然管了。只是平时不能喝酒。” 管饱对典韦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只是不能喝酒……先吃饱再说! “行!”典韦答应一声,自顾自站到王弋身后,恶狠狠的盯着眼前几人。 王弋哭笑不得,对中间那个脸色有些木讷的年轻人拱了拱手说:“公达稍后,请你来的方式过于失礼,还望海涵。” 荀攸没想到绑自己来的是个少年,看起来还是个不小的官,他也没在意,随意挥了挥手。 王弋指着眼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问吴成:“这位又是谁?” “不知道。” 吴成摇摇头解释:“我们找了个大袋子,将荀攸装了进去,休息的时候他自己钻进去的,我让他离开,他说不带他走他就报官。没奈何……” 王弋看向了少年,少年却指着吴成和典韦说:“你让他们退出去,我就和你说。” 王弋见状挥了挥手,典韦倒是恪尽职守,拎着吴成就出去了,也不理吴成反抗。 “现在可以说了?”王弋有些无奈,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和一个小孩子玩儿这些。 “你想谋反是?带上我!”少年语出惊人,差点把王弋吓死。 然而少年反而无所谓的说:“我叫郭嘉,我知道你想谋反,我早就看出来大汉不行了,你带上我一起,我很聪明的。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报官!” 王弋古怪的问:“你就不怕走不出我这里?” 郭嘉嘿嘿一笑:“那你杀,你看我死了你的阴谋能不能得逞?” 王弋看着郭嘉,缓缓的说:“我把你和荀公达一起杀了,你觉得如何?” “杀就杀呗,我怕你啊……哎呦!” 郭嘉话没说完,就被荀攸敲了一下。 荀攸看向王弋:“公子真要谋反?” 王弋伸手拍了拍郭嘉的头说:“你的小伙伴儿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荀攸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淡淡的问了两个字:“为何?” 王弋却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荀攸,总不能将还没有发生的历史说出来。 荀攸也不急,良久之后王弋才缓缓的说道:“为了阻止一场灾难。” “我不认为公子是个无私之人,什么样的灾难才能让你铤而走险?”荀攸的语气非常平静,脸色依旧木讷,就这么静静看着王弋。 唉…… 王弋叹息道:“公达知道刘焉么?听闻有相士告诉他巴蜀之地有皇气,刘焉这个人……再告诉公达另一件事,冀州已经聚集了数十万信奉太平道的流民,战争快要开始了。” “公子推测最坏的结局是什么?”荀攸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 王弋有些哀伤的说:“十室九空,一州之大幸。” 荀攸眼睛豁然睁大,惊呼:“当真如此?公子凭什么这么说。” “你我认识吗?为何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 王弋打算忽悠蒙一下荀攸:“公达,我算到了你的才能,可我能将我算的都说出来吗?” 荀攸听到这话很是震惊,一旁的郭嘉却问:“既然你已经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找我们?” 王弋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能算到,那是因为局中没有我。我既已入局,便窥不得天机了。医者不自医,相者不自相。” “那你为何不保大汉,想要造反?”郭嘉显然不想放过王弋。 王弋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你是帝王,你会先问我什么问题,然后如何处置我?” “寿数几何,灭九族。”回答的是荀攸,这一刻他退去了脸上的木讷,满眼全是精明。 “公达可愿助我?”王弋说完,十分真诚的行了一礼。 荀攸却问了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巴蜀到底有没有皇气?” “有。” 王弋点点头,沉声说道:“可惜不属于他刘焉。” 荀攸成为了王弋的司马,他确实被王弋的话震撼到了,但他不完全相信王弋,他要等待一个验证的机会,如果王弋说错了,他会亲手为王弋送葬。 小郭嘉很兴奋,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而王弋并不打算让他多开心,勒令他每日读书不许懈怠。 对此郭嘉很是不服,他可是一眼看出王弋想要造反的人,已经很有能力了。 王弋有些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 郭嘉一脸骄傲:“你的军队虽然人少,但是我见过最精锐的。他们训练的都是一些搏击刺杀之术,军队里不需要这些,这些人都是你的死士。而且你还不远千里将公达绑过来,你想做什么?哼,豢养死士的人没有一个心里是干净的。” “那你为什么自己钻进来?” “他们绑了公达之后路过我家,公达在颍阴名声不显,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他很厉害,我当然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我胆大包天?” 王弋指着自己笑着说:“胆大的是你?你就是小孩子心性,好奇而已。” “你看不起小孩子?你又比我大多少?”郭嘉看起来有些生气,对王弋瞪着眼睛。 “我不比你大多少。” 王弋脸上笑容一收:“只是你没和我说实话。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的想法是怎么干掉我对?” 郭嘉脸色一滞:“你怎么知道?” 王弋后背冷汗刷的一下,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只是诈一下而已,刚才他说郭嘉是小孩子心性,如果郭嘉真的想和他一起造反,就不应该生气,而是要反驳他。 不过王弋表面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要杀我?告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郭嘉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你说的好听,为了阻止灾难。但你现在不就是在创造灾难吗?大汉就是亡在你这种人手里,不杀你杀谁?” 王弋没想到郭嘉居然这样想,他没有生气,反而开始给郭嘉介绍朝内各方势力。最后王弋问道:“你还觉得大汉会亡在我手里吗?” 郭嘉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你为什么不扶保大汉?你是外戚啊,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公达也不知道?我只是让你出任司马,究竟是什么司马都不清楚?” 王弋看着两人,颇有些凄凉的说:“这里是北军的射声营,没错,就是五营之一的射声。我用了几车钱将这里买了下来,陛下对此很高兴。” 荀攸闻言满脸失望,郭嘉更是惊掉了下巴。大汉真的没救了,就连保命的军队都能卖,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王弋无奈的说:“我也不是一定要谋反,看未来,如果我那个弟弟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值得效忠,重塑大汉荣光我也是愿意的。” 荀攸叹了口气,他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想让王弋谋反了,不破不立,这种朝廷没什么意思。 “我能做什么?”郭嘉的声音有些失落,他虽然算得上是世家子弟,可已经没落很久了,和寒门没什么区别,读书的目的也是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 “读。” 王弋拍了拍小郭嘉的脑袋说:“天下很大,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中原很小,不过天下一隅罢了。” 荀攸和郭嘉闻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弋。 王弋没有解释,世家是杀不完的,也不可能杀完。他们出生的速度要比消灭的速度快得多,而王弋已经为他们找好了出路。 甄姜的府邸内,甄全已经回来了。他将一个小包放在甄姜面前,甄姜的双眼有些呆滞。 小包不大,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甄姜已经从甄全口中得知王弋晒盐的方法是可行的,对此甄姜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这东西实在是太疯狂了,和收获比起来投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给甄姜十年时间,她相信以她的本事赚的钱足以买下整个大汉…… 第19章 谈生意 将荀攸和郭嘉安抚好,王弋开始和他们商量军规的问题。 王弋的想法很简单,军规一定要严,甚至要苛刻。但军规中同样也要做到赏罚分明,不偏不倚,没有特权。 对此两人表示十分赞同,一支军队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军规是否严厉,能否执行。 王弋是个半吊子,但荀攸和郭嘉都是专业人士,别看郭嘉小,聪明才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于是王弋很愉快的做了甩手掌柜,将这个问题交给了他们,王弋现在要见一个人,甄姜来了。 甄姜将一个小包丢在王弋怀里,撇撇嘴:“你成功了,这个盐的品质非常好,是上品中的上品,即便在洛阳也是有价无市。” 王弋弄了点尝了尝,有点苦,杂质还有些多,不过比平时吃的要好很多。 “那就开始生产,你让人另开一个池子,将里面产出的盐水多过滤几遍再煮出来,平时咱们自己吃。” 王弋揉了揉甄姜的头说道:“走,带你去见几个人。” 甄姜脸色微红,王弋的话让她心中有些窃喜。 只是当王弋手落在她头上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她知道王弋这个习惯,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总喜欢摸头,她不想当个小孩子。 心情不好的甄姜一路上没给王弋任何好脸色看,一句话都不说。 王弋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了,不过既然甄姜不说话,他也乐得清闲。 通过蹇丰王弋在一间茶楼见到了赵忠,两人在茶楼里等了很久,甄姜很认真的为王弋烹茶,然而王弋却不想喝。没办法,这个时代的茶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赵忠之所以这么慢只是因为他不在乎这单生意,在他看来二八分成的生意赚不了几个钱,这一次不过是展示一下双方的实力。 见到赵忠进来,王弋起身介绍:“这位是赵忠赵常侍,陛下的身边人,深得陛下信赖。这位是甄家嫡女……” 没等王弋说完甄姜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妾身甄姜,王校尉的夫人,我们已有婚约。” 王弋脸色一黑,有个屁的婚约,小屁孩儿一个懂什么叫婚约吗? 看着甄姜得意的神色王弋很想反驳,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只得狠狠瞪了甄姜一眼。 赵忠心下了然,怪不得王弋说自己能够说动甄家,原来是甄家的女婿,还是嫡女。 赵忠很自然的坐到了主位,笑着说:“坐,不用拘束。王公子……不,王校尉,我还未恭喜你呢,手头上也没带什么礼物,不如我们六四如何?那两成就算是我给王校尉做官的贺礼了。” “不不不。” 王弋赶忙拒绝,心道自己今天拿了这两成,明天就得让人嘎了。 王弋将小布包拿出来,递给赵忠后说道:“赵常侍,做生意嘛,就要一鸣惊人。这是我准备的货物,你看看?” 赵忠接过小包打开,看到白色粉末后有些不明所以。 王弋见状笑着说:“赵常侍尝尝,放心,绝对不是毒药。” 赵忠闻言哈哈一笑,随手沾了点放在嘴里,随即双眼差点突出来! “如何?赵常侍可满意我的货物?”王弋看到赵忠这幅表情就知道成了。 赵忠低声问道:“不知成本几何?” 王弋双眼一眯,淡淡的说:“成本不足万一,买多少我们就收多少。赵常侍,不知这笔生意我够不够义气?” “够!太够了!哈哈……”赵忠开心的哈哈大笑,这就是一座金山,只要有实力保住,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恰好他们很有实力。 “赵常侍,这种盐产出虽然没什么成本,但是需要时间,若是你觉得可以,我这便让人开始制作工具了。只是……”王弋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 赵忠见状问道:“王校尉可是有难处?” 王弋沉声说道:“我们要开铺子自然需要打点一番,这倒没什么。只是我们买卖的东西定然会得罪当地豪商大族,这……” 赵忠眼神中杀机一闪,不屑的说:“王校尉打算在什么地方开铺子,知会我们一声就好。打点?我倒要看看,谁需要我来打点!” “如此便劳烦赵常侍了,这一小包东西赵常侍不妨带回去让诸位常侍尝尝,对咱们的生意多少心中有些底。”王弋对赵忠拱了拱手,他的目的达成了,他现在不需要钱,而是需要在这些宦官的庇护下将自己的情报网铺起来。 赵忠将小包放在袖内,笑着说:“王校尉,二八分成实在是有些多了,四六。就按我说的,那两成便是给王校尉的贺礼。” 王弋赶紧拒绝:“无需如此。赵常侍,买卖讲究的是个信义,说是二八就是二八。这只是第一笔生意,咱们不急,以后不是还有五五吗?多照拂照拂……内人便好。” 王弋在甄姜杀人的眼神中说出了那两个字,心满意足的甄姜浅笑着说:“赵常侍,我们虽然人多,但吃喝不过是一家而已。您的关系遍布天下,所耗银钱必定众多,这么分便是极好的。” “甄小姐,不,王夫人蕙质兰心,和王校尉乃是绝配,金童玉女啊。” 赵忠一边鼓掌一边夸赞:“待二位成亲,我等必会送上一份厚礼!” 甄姜赶忙行礼谢过,王弋一边笑眯眯的和赵忠拱手,一边暗自吐槽:还厚礼?厚礼谢?你们这帮阉人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嘁! 这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分拨离开了茶楼。 马车上心满意足的甄姜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只是王弋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王弋吩咐甄全去射声营通知士卒们演练军阵,一会儿他要带一个人去观摩。 甄全领命而去,王弋则自己架着马车带着甄姜往卢植府上驶去,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他需要让卢植了解一些事情。 走着走着,王弋忽然对甄姜说:“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些事情。” “你说。” “卖盐所得你分给甄家多少看你心情,剩下的作为资本,我想让你帮我运营起来一个情报网。” “什么是情报网?如何运营?” “就是打探各类消息的机构,什么都打探。包括各地粮价、兵力部署、人才俊杰、政策言论等等都要。” “你要我在铺子里安插细作?” “不,我要你将铺子里所有人都变成细作。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射声营练的都是些什么,当我想要干掉谁的时候,把人派过去,就能得到行刺所需的一切,行刺之后还能安全撤走。” “太难了,这需要很长时间才行。” “我们现在不缺时间,五年之内司隶青冀布置好就行。不过人选一定要选择好,尽量避免叛徒。” “好。” 甄姜点头答应,内心有些沉重。从此刻开始她便要参与到王弋的计划中了,她有些担心,害怕完不成王弋交给她的事。 王弋看出甄姜紧张,伸手打算摸摸头安慰一下,却被甄姜眼疾手快一把打掉。 王弋有些愕然,甄姜却瞪着他说:“刚才你称呼我为什么?还想摸我头?找打是不?” 王弋见状有些好笑的说:“小屁孩儿,那是逢场作戏,还找打?你能打过谁?” “逢场作戏?我再给你重新说一遍的机会。” 甄姜眼中杀气四溢:“我是打不过你,但我指挥得动阿道。” “呃……”王弋一时无语,转过头专心驾车。 甄道那个小丫头就是个怪物呀,前两天王弋亲眼看到她放翻了吴成,虽然吴成放了水,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啊! “哼!”甄姜冷哼一声,如同一只得胜的孔雀,高贵而又骄傲。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尚书府,卢安见到王弋有些惊讶,连忙将两人请了进来。 说实话卢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弟子,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卖了,实在是有失风范。 不过王弋却没有任何不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并将甄姜介绍给卢植。 他是真的很尊敬卢植,不仅仅因为卢植教导过他,而且作为大汉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之一,真的很值得尊敬。 恰好卢植的夫人也在场,这位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王弋有事和自己夫君谈,便将甄姜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最近可还顺利?”卢植看向王弋,他在尚书台任职,却没有见到王弋索要粮草的文件。 “尚可。” “为何不见你来尚书台领粮?” “唉……” 王弋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卢师,这也是我今日前来的原因。粮食我从蹇常侍那里要了,他的身后站的是陛下,能省去不少麻烦。今日前来是想让卢师去我射声营看看训练成果。” 卢植眉间一紧有些不明所以,王弋训练士卒的方式他是见过并且探讨过的,很是不凡。 每一项都有专门的训练,包括力量、速度、攀越障碍等等,并不需要自己指点。 不过看到王弋的表情卢植就知道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于是说道:“带路,正好看看你训练方法到底行不行,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推广开来。” 王弋唤回甄姜,拜别师母卢夫人,带着卢植前往射声营。 只是甄姜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已经得知了那场刺杀,现在她对王弋的安全非常不放心。 一路无话,进入射声营卢植对这一路观察所得很满意,明哨暗哨层出不穷防守森严,离营地五里便已经有暗哨盘问了。 再看到射声营将士们演练的军阵和射术卢植更是高兴,气势如虹训练刻苦,是一营精兵。 只是卢植有一点感到很奇怪,便问道:“为何将士们不着甲?” “没有。”王弋回答的很平淡,似乎理所应当一般。 卢植一愣:“为何没有?” “卖了换粮食了。” 王弋盯着卢植说道:“卢师,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残破不堪,营门比山贼的山寨还多有不如。战士们已经一年没有粮饷了,为了活命甲胄早已变卖。” 卢植惊呼:“怎会如此?尚书台每月都会拨发粮饷啊!粮饷去了何处?” “是啊,粮饷去了何处?” 王弋有些无奈的说:“我也想知道粮饷去了何处,这也是我找蹇硕的原因,他那里没人敢克扣。算了卢师,今天还有时间,我们不妨去长水、越骑等营去看看。” 卢植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王弋在洛阳周边转了一圈,结果就是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干脆连屯骑营也不去看了,黑着脸问王弋:“你这是在炫耀吗?证明你有能力?还是证明你有钱?” 王弋苦笑道:“卢师,这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只想告诉您,时间紧迫,天下大乱将至,您多少有些准备。别真到用这些人的时候再措手不及。” 卢植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去拨些甲胄与你……” “卢师,我不需要。” 王弋摆摆手:“现在不是甲不甲的问题,您就是给我配满了,我这七百人也没什么大作为。您要想办法让朝廷有兵可用,而不是用的时候发现士卒都是些废物。” 卢植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做不到。没人知道他内心的苦闷,因为朝廷没钱。 王弋将卢植送回府邸之后就又回了射声营,此时训练已经结束,铁匠带来了两幅甲胄让王弋查看。 一副是两当甲,这是这些匠人们参考了王弋画的那些图样合力讨论出来的结果。 想要让射声营八百人在明年二月前全员着甲,只有两当甲能赶上工期。 另一个则是一副步人甲,这幅中国历史上重甲的巅峰之作是这几十个匠人这些天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幅甲的尺寸是按照典韦身高来的,这也是王弋对典韦未来的职业规划。 他希望典韦能成为一个冲阵型的猛将,而不是一个护卫。 相对典韦来说王弋更喜欢许褚当护卫,原因很简单,典韦喝酒,而许褚不喝。 得到新甲胄的典韦很开心,他本就天生神力,几十公斤的重甲在他身上跟穿了件布衣一样,几乎没什么感觉。穿着步人甲舞动双戟依旧虎虎生风。 这让三张很是羡慕,缠着王弋打算要上一副,大有不给不罢休的意思。 王弋无奈,没好气的说:“这么重的甲你们能扛住,你们的马能承受的住吗?还是说打仗了你们打算让对方先等等,等你穿好了再打?想什么呢?” 第20章 卢植的援助 三张最终还是在骑马和重甲上做出了妥协,在这个时代有马就是高人一等,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宝贝战马。 不过荀攸却对步人甲很感兴趣,他倒不是自己想穿,而是对王弋提议:“只要有五百这样的甲士,天下便没有攻不破的军阵。” 郭嘉也在一旁捂着脸说:“别说五百,三百就行。破开阵势大军趁势掩杀,基本就是百战百胜。” 王弋看了郭嘉一眼,好奇的问:“你怎么回事?捂着脸做什么?” 还未等郭嘉回答,荀攸古怪的说:“被人揍了呗,还能怎么回事?” “呦呵!” 王弋来了兴致问道:“谁这么大胆,还能揍你!” “哼!泼妇,不可理喻。”郭嘉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心虚的观察着四周。 王弋明白了,甄道继承了甄家的优秀基因,年纪小小却很是漂亮。 郭嘉从小就是个浪荡性子,看到甄道自然口花花了几句。 然而甄道可不像他以前调戏过的小姑娘,聪明不说,那可是真能打,根本没惯着郭嘉,上去就是一顿狠揍。 要不是郭嘉的哀嚎被甄姜听见,甄道大有打断郭嘉狗腿的意思。 王弋还想嘲笑几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小郭嘉有些记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黑他一下。 “唉……” 王弋叹了口气,看着比划的正起劲儿的典韦说:“五百肯定是不够,在我的规划中这样的甲士至少要有一千,还要有一千重甲骑兵,当然重甲骑兵一千足够了。我并不打算招募太多军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全国负责征战的军队最多不会超过十万。” “兵贵精而不贵多吗?” 荀攸喃喃自语,随即说道:“十万不少了,如今天下可能也没有十万之众。” “公达,你很快就会发现,十万真的不多,很快十万就会是一个很普通的数字了。” 王弋的话意有所指,缓缓说道:“交州以南气候温热,稻米一年两熟,我们要不要?鲜卑所属草原一望无际,天然马场,我们要不要?再往西是一片平原,土地肥沃,我们要不要?” 王弋在给两人画着大饼,荀攸眼神闪动,似乎想要去一探究竟。郭嘉更是直说:“要啊!当然要!好东西谁会嫌多?” “所以我们眼下要经营好手底下这几百人。” 王弋话锋一转询问:“我的计划你们也知道了,你们觉得有几成把握可行?” 荀攸摇头笑了笑:“你是真舍得啊,那种品质的盐,你说送就送。八成,足够天下世家疯狂了。只是你这射声营打算藏在什么地方?” 这也是王弋有些苦恼的问题,辞官就意味着失去射声营的统领,他不可能让射声营落在别人手里。 郭嘉想了想说:“洛阳如何?贼军势大,血战一场,射声营拼死抵挡所剩无几。你夫人做生意也是需要护卫的,我看着八百人就不错。” “就这么办。”王弋思考片刻,点头应下这个建议。 “唉……刚当了一天的司马,马上就丢官,也是前无古人啦。” 荀攸一边感叹,一边脸色变的木讷,最后淡淡的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很适合主公你,山阳昌邑人,叫满宠。主公啊,你最好说得是真的,要不然,呵呵……” 王弋听出了荀攸话里的意思,不过他没纠结这些,他当然说的是真的。 只是王弋有些奇怪:“你要做什么?不在我这干了?” 荀攸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说:“甄俨才智平庸,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要我亲自去的。未来见到我这个大将军府上的门客,王校尉手下留情啊。” 王弋闻言有些无语,这荀攸也太敢了?甄俨确实才智一般,但荀攸去了那就是高级幕僚,这要是被人发现,死都是轻的。 荀攸最终还是走了,他将一封信交给了王弋,是写给满宠的。他让王弋派人带着信去青州找满宠,满宠自然会来辅佐王弋。 王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张合,主要是张合足够机灵。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午时,军卒来报,营门外来了一列车队,领头的人说是要见王弋。 王弋有些好奇,这既没到发粮的日子,他也没向甄姜要什么,怎么忽然就有车队来找他? 来到营门王弋发现是个熟人,汉末名将皇甫嵩。 卢植这个老师还是相当的够意思,费尽心机给王弋弄了三百幅甲,而且还是防护相当到位的筩袖铠,由皇甫嵩亲自押送过来。 显然这两位老爷子昨晚通过气,皇甫嵩参观了射声营演练,对三段射和抛射很感兴趣。 王弋也没有藏私,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个仔细。 这些东西没什么难度,只要看一遍基本上都会。 三段射讲究的是速度快以及箭矢连绵不绝,大多数情况用在敌人贴脸的时候,要求士卒必须勇敢,不能害怕。 抛射更简单,找个角度往天上射就行,难点在于如何计算角度和距离。 这些王弋没有告诉皇甫嵩,皇甫嵩觉得这可能涉及到家传隐秘,他也很识趣的没问。 紧接着皇甫嵩又对典韦身上的步人甲有了兴趣,其实他对典韦更有兴趣,但他可以跟卢植要人,却不能和王弋这个孩子要人。 于是皇甫嵩好奇的问:“这个甲……很厉害啊。” 王弋内心告罪一声,随后恬不知耻的回答:“嗯,这是我闲来无事设计的,主要是典韦天生神力,如果再穿上这身甲胄,冲阵几乎无人能敌。” “甲重几何?可防兵利?弩几远?”皇甫嵩果然是大家,一切问题都在关键点上。 王弋无奈笑:“甲重一石,能防的住长矛捅刺,弩没试过,不过五十斤弓二十步内射不穿。” 甲真的是好甲,但皇甫嵩听完脸色一黑,实在是太重了,一般人穿上根本不能自由行动。而且一看做工就知道一定很贵,他造不起。 皇甫嵩叹了口气,跟着王弋来到了他的住所。 皇甫嵩打量了一下,笑着说:“怎么样?军营挺苦的?” “还行,比我家里强上不少。”王弋表示无所谓,苦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忽然问道:“你恨不恨卢子干?毕竟他将你推了出来。” “为何要恨?” 王弋想了想说:“本来目的都差不多,我要是不为官,也不可能为我姑姑守孝。早一些晚一些而已,没什么的。天下间值得恨的事情太多了,这种小事还是免了。” 皇甫嵩点点头:“卢子干已经将事情和我说了,你让他联系宦官对抗袁氏这点我也是认同的。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听说当天你没和卢子干说,现在和我说说。” “皇甫将军,和宦官联手只是一时妥协,并不是长久之举。” 王弋沉声说道:“想要对抗袁氏,还是需要士人出面。袁氏聚集士人靠的是声望,其实我们也可以。只要在一个恰当的机会,联合宦官彻底解除党锢,那在士人中的声望将无人能及,到时候我们可以联合到很多人。” 皇甫嵩思考片刻,慨叹:“看了你的军阵,我想让你当将军。见识了你的权谋,我又想让你当文官。可惜啊,你自己却不想做官。唉……大汉啊大汉……” 皇甫嵩很清楚,劝说王弋这种人报效国家没什么用,如果这个国家真的值得辅佐,王弋是不会这么抗拒做官的。 王弋也很无奈,他有个屁的权谋啊,党锢不就是你皇甫嵩和宦官吕强上书解除的吗。 想到吕强,王弋其实很想见一见这位汉末不多心向大汉的宦官,结局可惜了…… 皇甫嵩没有逗留很久,他是一方太守,往来一次很不容易,现在还要赶回北地。 有了卢植支援的三百幅甲胄,工匠们轻松了很多,并且还给了王弋一个惊喜。 有个喜欢铸刀的铁匠按照王弋的要求打造出了一柄长刀,经过测试完全符合了王弋的标准。 这柄刀是按照王弋画的苗刀样式打造的,刀身狭长,带有刀镡,刀柄也不短。 由于王弋给这些铁匠搞来了煤,使得刀身硬度进一步加强,已经可以称之为钢刀了。 只是这个刀身实在是太长了一些,王弋量了一下,差不多都有一米八了,一般人根本用不了。 王弋准备让铁匠将刀身缩短一些,这东西不太适合大规模列阵,武艺差的根本玩不明白。 原本王弋是想能不能试着将陌刀弄出来,虽然谁也不知道陌刀长什么样,不是还有斩马刀可以参考吗? 而且汉朝已经有斩马剑了,想做出来应该不是很难。 王弋觉得武器的造型其实也就那样儿,主要还是得看材质,材质好了那才是真的厉害。 但工匠们却不这么认为,一把好的武器不光材质要好,造型也要好,必须都得好。 王弋实在是弄不明白,制式列装的东西,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不过他拗不过工匠,其他的工匠都可以听他的,只有这个不行。 王弋看不上这柄加长版的苗刀,有一个人却看上了。 甄道窜出来指着苗刀说:“姐夫,给我嘛,我想要那个。” 这些天甄道白天来军营找王弋,晚上被王弋安排人送回去,天天如此。王弋也没管她,也不知她具体在玩儿什么,反正乐此不疲。 王弋被甄道实在是磨的烦了,随口说道:“你能搬得动就拿走。” 可马上王弋就后悔了,因为甄道真的能拿的动。 任谁也没法想象一个一米二的八岁小豆丁,扛着一柄两米多大刀招摇过市的样子。 王弋现在很迷,看着拔刀都费劲的甄道在校场上有模有样的舞动着大刀,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甄道是个极有灵性的小姑娘,至少王弋是这么认为的。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甄道便一语道破王弋当时在逗她玩儿,那一年甄道才六岁。 甄道现在依旧灵气十足,思维非常缜密,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很独特,王弋一度尝试想将甄道培养成一个情报分析师或是断案高手。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接触到武功之后甄道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学武的兴致极为浓厚,关键是她天资极佳。 就比如说现在,没人教过甄道刀法,但甄道自己就是知道这柄大刀该如何使用。 王弋此时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废物,比如他自己。有些人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就像眼前的甄道。 观看甄道表演的不止王弋一个人,张辽和郭嘉也在看。两人年纪相仿,张辽心思沉稳,很得郭嘉看重,两人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两人边走边聊,正好看到王弋,来到王弋身边张辽赞叹:“主公,这位甄家小姐天赋真的很强。” 王弋脸色一沉,没好气的说:“光会打人有什么用,要有脑子。” 可张辽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主公,光会打人当然没用,但甄道小姐天赋辽平生仅见。如果非要说有谁能比得上的,那就只有并州那个变态了。” 王弋脸色更黑了,自己手底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自己到底改变了这个世界多少啊! 三哥整天抱着本兵法书足不出户,想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典韦没了原本的流浪经历,在军营里见饭就咽,居然有二次发育的趋势,肉眼可见壮了不少。这才两三天?还是人吗? 郭嘉就是个熊孩子,整天调皮捣蛋,想着出去调戏小姑娘。熊孩子并不可怕,但这个熊孩子智商一百五以上,根本没人能治得了他。 被王弋寄予厚望的张合就是个碎嘴,吐出来的字个顶个扎心窝子,能把人噎死。 还有就是甄道,八岁能舞得动几十斤的大刀,这正常吗? 再就是荀攸,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但王弋可以保证,将荀攸的心掏出来,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是黑的。 不光是这些人,自从王弋讲述了一些营救、刺杀、暗杀、潜伏的知识后,射声营里的军卒一个个也有些不对劲,仿佛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整天研究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干掉敌人。 也只有张辽是最为正常的那一个,问题是他现在整天和郭嘉厮混在一起,没人知道以张辽的武艺、郭嘉的智慧,他们俩会捅出什么幺蛾子。毕竟这两个人一个主意正,一个胆子大。 王弋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镇得住这帮家伙的人,反正王弋觉得他自己不行。 第21章 王越与满宠 王弋的帮手很快就来了,五天之后军营里来了新的客人,而且还是两个。 第一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柄剑,上门来求见王弋。 王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不过这个老头干翻了射声营所有的岗哨,自己硬闯进来。 不幸的是这老头被典韦放翻在地,要不是王弋及时制止,典韦就将老头给剁了。 王弋打量了一番老头,这老头身体倒是健硕,皮肤保养的也不错,除了须发有些斑白,其他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只是王弋不认识他。 “老人家如何称呼?”王弋很客气,毕竟能干翻射声营那帮子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老头很好说话:“王校尉,本人王越,曾经担任过虎贲中郎将。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说出来只是和你套套关系,哈哈。” “剑圣王越?”王弋都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王越却赶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圣字我是当不得的。叫我一声剑师就好。” 王越真的打不过典韦吗?那必然是打不过的。 抛开年龄不谈,王越都不敢接典韦单戟一招,那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这就是重武器的优势。 如果给典韦一柄剑,典韦可能真就玩不过王越。 “不知王越先生来我这里所为何事?”王弋有些奇怪,这位历史上虽然有,但也是传说中的人物,据说和童渊是一个级别的,这个世界别不是真有童渊? “我闲来无事在洛阳闲逛,看到一个小姑娘扛着一柄大……刀?进了这个营盘,想来见见她。”王越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了两下,不过甄道那柄大刀实在是太大,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弋心中一动,心想一个女孩子家家,练剑总比练大刀要强。于是伸手说道:“剑师请随我来。” 甄道很喜欢手里这柄大刀,攻击力足够强,而且她还自创了借势与借力,可以凭借惯性使用出威力更强的招式。 见到王弋过来,甄道小孩子兴起,抡起大刀画了个圆,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量飞在空中。落地之后顺势朝半空抡出一个弧线,接着往怀里一收一带。 将大刀扛在肩上,甄姜开心的问:“姐夫,你看我这招怎么样?先斩马腿,再砍人!一个都跑不了。” 王弋简直没眼看,连忙给她介绍:“过来!这位是剑师王越,有剑圣之称,天下最会用剑的人。” 王越笑了笑,看着甄道说:“小姑娘,想不想和我学剑?” 王弋本想着剑圣的名头总能唬得住甄道了,谁知甄道却问:“剑太小了,我不喜欢。你会其他的吗?” “哈哈……” 不知为何王越显得很开心,耐心和甄姜解释:“一通则百通,剑术从不拘泥于招式,学会了我的剑道,你自然什么都会了。” “真的吗?我不信。” 甄道有些狐疑的看着王越,将手中大刀向前一递:“你用用这个试试。” 王越接过大刀看了看,赞叹:“真是一柄好刀,材质极佳。” 说罢,王越舞动大刀,开始给甄道演示。大刀或如流水,连绵不绝。或如闪电,横空一闪。或如鬼魅,影影绰绰…… 甄道越看眼睛越大,最终说道:“我要学,我要学!师傅!只是……我还是想用大刀……” 王越将大刀还给甄道,笑眯眯的说:“你用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就行,你要学的是道,而不是招。” 看到甄道心悦诚服的样子,王弋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有人能制得住这个丫头了。 “主公!主公!属下做出来啦!” 一名匠人屁颠屁颠跑过来,献宝一般说道:“主公请看,斩马剑!按照您的要求,剑身五尺,剑柄四尺。按照您教我们的,力达到了平衡,重心在前,挥砍手感极佳。而且材质坚硬锋利,绝对是神兵利器……” “拿回去!” 哐当! “姐夫,我要这个,给我嘛,我喜欢这个……我肯定拿得动!” 甄道扯着王弋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而刚刚还宝贝得不行的大刀被甄道丢在地上,似乎有些碍眼…… 最终这柄斩马剑还是被甄道给要走了。 没办法,甄道大有王弋不给她就哭出来的意思。 王弋心中那个有头脑美少女剑客的幻想破灭了,他现在只希望以后甄道不要太莽才好。 甄道当然不会莽,她拜师之前和王越提了几个要求:第一,她只会在这里学习,不会跟王越走。第二,王越不能干涉她个人的意志,不能用她当作谋取利益的筹码。第三,也是王弋最惊讶的一条,甄道居然和王越说他们只是剑道师徒,江湖有难自然可以拼死援助,但有关政见之争她绝不参与。 王越瞪大了双眼看向王弋,王弋也是这幅表情看向王越,并且摇了摇头,示意这些不是他教的。 王越见王弋摇头松了口气,做过虎贲中郎将的王越很清楚洛阳是个什么地方,洛阳里的人都是些什么揍性。 王越开始也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新弟子不够聪明被人利用,现在看来别人不备她利用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甄道开始了自己的习剑生活。 王越在剑道上非常严厉,稍有差错就会用树枝抽甄道,一点也没有平时温和的样子。 不过王弋对此却视而不见,严师出高徒嘛,也省的甄道平时自己研究伤了自己。 下午的时候张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看来这位就是满宠了。 王弋很客气,起身相迎说道:“多谢先生不远千里前来助我,先生暂居司马一职,自我之下接听先生安排。我若犯错,先生亦可按律处置。” 然而满宠更客气,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宠多谢主公看重,宠出自法家,善于律法。只是不知主公谋反,该当何罪。” 王弋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他要造反? 谁知满宠却继续说道:“公达已在信中与我言明,若主公当真以天下为先,宠自当肝脑涂地。若主公为一己私利,宠当行专诸之事。” 王弋松了口气,心道只要你不现在举报我,怎么都行。 于是说道:“先生且看我日后作为。” “不可!” 满宠面无表情的说:“主公不可称我为先生,当呼我官职。若显亲近,唤我表字亦可。身为人主,怎可事他人为先生?宠字伯宁。” 王弋听到这话脑子都疼,他知道满宠以执法严苛着名,但谁能想到是这样的人啊,一点都不惯毛病啊。 没奈何王弋只得拿出军规说:“伯宁,这是我和公达制定的军规,你看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满宠没客气,拿起军规看了看,提笔就在上面改了起来,严厉程度看得王弋眼角直抽抽。 满宠从来不是个理想派,而是个行动派。因为第二天满宠新改的军规就生效了,品尝这份军规的人还是个熟人——三哥,张飞张翼德。 张飞因为要学习兵法,每天都在尽可能多的看书。除了正常点卯,其他基础训练他是不参加的,也用不着参加,他的身体素质不需要这种基础训练。 然而张飞不想参加不要紧,满宠觉得张飞想参加。 抓到看书的张飞满宠也没客气,扒了衣服吊起来抽了三十鞭,并且要求全营观看,甚至工匠都要过来看。 这三十鞭看得王弋直咂舌,把张飞抽的血肉模糊,都快看不出人样了,换做其他人估计直接就抽死了。 张飞倒是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出。不过盯着满宠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里面杀机四溢。 作为第一个品尝了这份军规甜美的人,王弋还是需要去安抚张飞一下的。 “翼德,你服吗?”王弋瞥了一眼正在床上上药的张飞,有些好笑。这货是真的结实,医士下手很重,但张飞跟没感觉一样。 张飞倒是看得开,闷声说道:“有啥不服的,错了就是错了,孙子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还行。” 王弋笑了笑:“这是看进去了啊,不错。但我怎么看你想弄死他呢?” “他抽我,还不让我弄死他?”张飞不干了,挨揍了不还手不是他的性格。 “他没抽你,是我抽你。” 王弋声音一沉:“射声营是我们现在保命的唯一手段,如果不能令行禁止,那我现在还不如去何后面前让她砍死我,也省的死在某个角落里窝囊。” “行……行。那……那我……我不弄死他了。”张飞有点小情绪,但为了王弋着想,还是忍了。 王弋见状摸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张飞。 张飞接过有些不解:“主公,这是啥?” “药,涂在伤口上能防止脓疮。我建议你留着以后用,而不是喝了。”王弋撇撇嘴,走出了房间。 张飞有些莫名其妙,打开小瓶闻了闻,眼睛瞬间就亮了,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三哥想也没想,一口将瓶中的酒给闷了,感叹一声:“好酒!就是有点少……” 小瓶里确实是好酒,五六十度纯粮食酿造能不好么? 这是王弋进行的一次尝试,蒸馏出高度数的烈酒。 这也不是为了喝,现在是东汉末年,哪有那么多粮食供烈酒糟蹋。 王弋很清楚古代的士卒折损大部分不是因为直接死亡,而是因为受伤之后的间接死亡,所以酒精这种杀菌利器就必须弄出来。 王弋确实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受限于设备的原因,他只能弄出来五六十度的烈酒,酒精什么的也就只能想想。 这种既成功又失败的事情王弋做了很多,比如说玻璃。 王弋只知道玻璃是沙子烧的,但什么沙子能烧、该怎么烧完全不知道。 他经过数次实验,成功烧出来了一块满是气泡的玻璃板砖,而且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想要的透明。 直到那个时候王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铁匠能造出钢刀不是因为王弋找到了煤,而是汉朝累积的技术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缺的只是一个质变的诱因而已。 想要弄出玻璃,没有几十人数十年不间断的努力,王弋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巧伙房腌咸菜过冬,王弋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随手将大板砖丢到了咸菜缸里,这玩意儿当个压缸石还是不错的。 王弋甚至弄出了火药,这种东西对于理科生来说不要太简单,百分之七十五的硝、百分之十的木炭和百分之十五的硫磺嘛。 问题是这东西做出来有什么用?除了装神弄鬼以外,最多也就是放个大呲花。 而且这东西现在也不是没有,早就有了啊,只是一直没用在军事上而已。 关键是也用不到,战场上扔个土地雷?能不能把敌人炸死不知道,反正是能把自己人给吓死。 王弋有的时候也很无奈,说好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他好歹也是重本高材生啊!现在只能凭借前世的一些兴趣爱好来武装自己的队伍。 不过王弋这种无力感很快就被驱散掉了,满伯宁同学真的很给力,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将射声营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他已经在规划工匠的作息时间和行事准则了。 王弋看着有些忙碌的满宠,忽然又想到了张飞那个凄惨的模样,这种抽鞭子的刑罚太残忍了,而且还影响士卒的战斗力。 于是王弋将禁闭室的想法告诉了满宠,让他建几个试试。 满宠对王弋的想法有些嗤之以鼻,将人关起来能有什么惩罚效果?碍于王弋是主公,他还是让人搭了几个出来,并且第一个进去实验了一下。 满宠是个狠人,硬生生在禁闭室里待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禁闭室大门被他一脚踹开,脸色阴鸷的走回自己房间,又开始重新修订军规。 不仅仅是修订军规,满宠还将禁闭室做了改进,改成了全封闭没有窗户,还进行了加固,尤其是大门。 满宠有些丧心病狂的让典韦试了试,直到典韦说可以,他才停止加固。 王弋懵了,他是想要惩罚犯错的,不是想要培养神经病啊…… 第22章 酒宴 如今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了,年关将近。不止是王弋,所有人都在忙。 有的在为元会做准备。 有的在清算一年的收获。 有的则在阴谋算计着其他人。 阴谋是不会照顾其他人心情的,也不在乎什么时间,只要它需要就一定会找到你。 就好像现在,唐周被人从洛阳狱里放了出来。 唐周知道的情报其实很有限,只知道洛阳城里有不少内应,但具体都有谁没人知道。 袁滂很痛快,问完之后就要砍了唐周,之所以唐周到现在没有死,还被放了出来完全是曹操据理力争的结果。 为了抗衡袁滂,曹操不得不将自己老子搬出来,联络了很多人,甚至多次上门拜访袁绍。 最终袁绍看在发小以及上次营救王弋很失败的面上答应了曹操的要求,让唐周出狱,作为曹操的探子去刺探张角的情报。 唐周现在很茫然,他这一支队伍里的人都死完了,他也不知道该去联系谁,漫无目的走在洛阳街头,好在有人找上了他。 走过一个街口,唐周被人一把拉进小巷,一柄尖刀顶在唐周腹部,一个声音低沉的问:“你是怎么出来的,你出卖了谁才得以活命?” “我出卖了谁?” 唐周有些呆滞,随即破口大骂:“我他妈出卖谁了?我谁也没出卖!你看看!你们自己看看!我要是出卖了谁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咳咳……” 唐周很激动,也不管肚子上的刀子和天气寒冷,扯开衣服指着浑身的伤口。 袁滂没有对唐周客气,抽的他遍体鳞伤,之前王弋那一箭的伤口现在已经腐烂发臭了,掀开衣服便是阵阵恶臭。 来人有些发愣,没想到唐周居然是这副样子。他被命令逼问出唐周将谁供了出来,曹操为什么要放他出来。 “说!我给你个痛快。要不然我就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那人声音阴鸷,刀子也往前送了送。 “我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我本来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我……” 咔嚓。 唐周瞪大了双眼,因为眼前之人脑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下巴朝天,头顶向地。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那人身后走了出来,看了唐周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示意唐周快跑。 唐周都快吓死了,胡乱过着衣服连滚带爬跑向了小巷深处。 待唐周不见了,曹操从一片阴影中走出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却有些不满的对曹操说:“大兄,这种事你找子廉兄长好了,实在不行找我兄长也行,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懂规矩。” 曹操揉了揉少年的脸颊笑着说:“走,大兄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少年才俊。” 少年眼前一亮,有些惊喜的问:“是谁?可是那名满洛阳的杨修吗?” “杨修?一个聪明的小娃娃而已,这位你比年长三岁,便已经是秩比两千石的校尉了。”曹操一边说,一边拉着少年走出了洛阳城。 当王弋得知曹操求见的时候有些意外,这家伙已经查了一个多月了,难道才查出来什么? 起身将曹操迎入房内,王弋有些奇怪的问:“孟德兄此来所为何事?难道是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没有。” 曹操摇摇头无奈的说:“朝中的聪明人不止你我,已经有不少人看出那位张角心怀不轨了,也有人上书了几次,可惜不是被贬官就是被调任。唉……” 王弋对此也没办法,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刘宏就是这么任性。 谁知曹操话锋一转:“不过你可能安全了很多。” “哦?这是为何?”王弋有些不解,最近他没怎么关注洛阳城里的事,为了给射声营的军卒配备近身武器,他和工匠以及武侯吵的焦头烂额。 曹操微微一笑:“最近洛阳城里都知道冀州中山出了一位才子,得甄氏看重,年纪轻轻便成了射声校尉,你说这还不够安全吗?” 王弋闻言撇撇嘴:“那我将这射声校尉让与孟德兄如何?” 曹操脸色一僵,随即摇摇头。都是明白人,说这些实在是有些没意思了。 “孟德兄既然来了,那就说说,是谁看中了我这个位置?或者说是看上了我?”王弋眉毛一挑,语气有些玩味。他能猜到是谁,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现在就想染指兵权吗? “除了袁氏还能有谁?唉……” 曹操叹息一声:“今日我将唐周放了,临放走之前我和他单独呆了一段时间,结果唐周还没走出一里路就遭到了刺杀。” “唐周遭到刺杀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会是……”说到这里王弋脸色一沉,看向曹操的眼神十分不善。 “是啊。” 曹操一脸无所谓的说:“放了唐周我是要还人情的,我这不就是来还人情了吗?” 王弋有些不满:“这么说来我还要找时间拜会他袁本初喽?” “不然你还想让四世三公袁本初来找你不成?” “典韦,揍他!” 典韦大踏步走去,大手抓向曹操。 曹操身边的少年不干了,起身想要反抗。 然而甄道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斩马剑剑柄一下打在少年肚子上,将他顶翻在地,随后剑刃架在少年脖间。 “别动手,别动手!”曹操看到典韦那身形赶忙向后退。 可是典韦哪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左手抓住衣襟,右拳挥出直接让曹操来了个睡眠不足后遗症。 就在典韦准备第二拳的时候,王弋喊道:“住手。” 曹操已经蒙了,眼前满天繁星,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王弋上去就给了曹操一巴掌,没好气的问:“什么时候?” 曹操晃了晃脑袋说:“现在。” 王弋和曹操坐上了前往洛阳城的马车,随行的有典韦、甄道以及那个少年。 王弋和曹操谁都没有说话,宴无好宴,他们都在推测袁绍究竟想做什么,应该如何应对。 说实话王弋有些紧张,在他看来袁绍要比曹操厉害太多。 由于曹操的出身,年少时候为祸乡里,身上多少沾了些江湖义气。 但袁绍不同,他从小的生活环境以及自身经历注定他只会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利益。 纵观历史就会发现曹家前期出了不少厉害的人物,袁绍身边却没有几个姓袁的,哪怕是袁术身边也不多。 两兄弟的地盘几乎都是自己拼出来的,这很不容易。 王弋和曹操虽然没有说话,那两个小家伙互相看着不顺眼。 最终还是甄道没沉住气,瞪着少年说:“看什么看?揍你啊!” “女子舞刀弄枪,哼!有违妇道。”少年毫不畏惧,他不觉得自己打不过甄道,只是当时甄道抢了先机。 甄道没有骂回去,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看向了曹操,似乎在挑选下手的位置。她解决问题向来喜欢从源头下手,解决掉曹操这个少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匕首在甄道手里舞若灿花,点点寒芒看得少年眼神直跳。 王弋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拍了拍甄道的头,对着少年说:“她不是我的下属,若是以其他身份我也不会管她,所以你最好不要挑衅她。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曹纯。” 曹纯行了一礼,和王弋争辩:“校尉,既然她是你的亲族,那就更应该管管,女子这般,不成体统。” 甄道火了,起身准备把这兄弟俩一起弄死。 王弋却按住她淡淡的说:“女子不能习武吗?还是说女子不能读书?亦或是女子不能领兵?古有妇好上马征战天下,下马治理百姓。比之你如何?” 曹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曹操见状摇摇头,心道这小子还是太嫩啊。不过他也没管,长长教训也好,曹纯什么都好,文武双全。就是太过循规蹈矩,什么事都要按照规矩来,有些看不清形势。 有了这个插曲,车上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当王弋看到袁绍门前那夸张车队的时候不由感叹:“这可比找张让求官的场面壮观多了。” 曹操嗤之以鼻,有些不屑的说:“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呢?” 来到袁绍府邸,袁绍似乎对王弋很重视,亲自出门迎接。 王弋受宠若惊,点头哈腰的说:“怎劳本初如此,有事知会一声便好,太过隆重了。” 袁绍哈哈一笑,忽然看到典韦,有些疑惑的问王弋:“王弋老弟来我这里还要带护卫吗?是信不过我袁本初啊。” “哪有,哪有。” 王弋赶忙解释:“唉……这不是上次那件事怕了吗,万一再被人抓了去可怎么脱身啊。对了!还未谢过本初兄,多谢本初兄搭救之恩。” “来来来,进来说,”袁绍很热情,将王弋向府中引。 来到正厅,酒宴已经摆好。分宾主落座,袁绍示意舞姬表演。 王弋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人那么喜欢看舞蹈了,舞姬舞姿飘渺如仙,身形柔若无骨,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 王弋看得口水直流,好几次都没有顾得上袁绍的问话。袁绍也不怪罪,连说王弋是性情中人。 一旁小甄道见状眼珠一转,将食物和美酒直接送到王弋嘴里,也不需要他自己动手,让他专心去看舞姬跳舞。 数轮酒过,家常也拉得差不多了,王弋眼神中明显带着些迷醉,身体也有了些醉态。 袁绍挥了挥手,示意舞姬下去,看向王弋说道:“王弋老弟,还未恭喜你荣任射声校尉,恭喜啊!” “嗨……” 王弋摆摆手,大着舌头说:“主要还是……有钱!哈哈……秩比……两千石,两千万钱!一枚都不少!” “唉……如今这大汉啊……王弋老弟,我又一事相求,不知……”袁绍的表情有些哀伤,似乎是在感叹大汉朝命途多舛一般。 王弋却笑着说:“本初兄,你救过我的命,乃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 “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袁绍眼神一闪,淡淡的说:“你可知道陛下曾有一个名叫王荣的宠妃吗?” 曹操闻言心中一紧,他没想到袁绍居然查到了! 然而王弋却有些茫然的看着袁绍:“听说过啊……不就是另一个皇子的生母吗?据说……据说是被……皇后给……” “禁声!” 袁绍低喝一声,随即小声问道:“王弋老弟,我怎么听说她兄长也有个儿子,同样也叫王弋,而且也在冀州。” “哦?还有这等事?哈哈……” 王弋乐得摇头晃脑,随后点了点袁绍说:“本初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放心,冀州是甄家的地盘,也是我的地盘!我回去就给甄家写信,让他们把那个王弋给抓来。我也想……看……看,那个王弋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怎能如此?” 袁绍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为兄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成为那个王弋?那个王家不重要……” “啥不重要……本初兄你在说啥?” 王弋已经坐不住了,脑袋一栽一栽。含糊的回答:“我有爹娘……不能……以后哭错……坟……” 噗通! 王弋一头栽进了汤碗里,好在甄道眼疾手快将他捞出来,不然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袁绍看了看,也确实喝了不少,每个人至少都喝了两坛,至少三四斤。 曹操有些无奈的说:“本初,我把他送回去。你也不要再想那些了,你想引起夺嫡之争吗?” “不然怎么办!孟德,你说怎么办!” 袁绍有些不耐烦:“宦官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们根本无法抗衡,再这样下去士人永无出头之日!孟德,难道要眼看着大汉毁在宦官手里吗?” “唉……”曹操叹息一声,将王弋扛起来走出府邸,甄道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个小侍女一般。她的大剑典韦背着,此刻甄道异常乖巧。 袁绍没有送曹操,而是注视着几人离去。 不久后一个中年人从房间里面转了出来,在袁绍身边说:“太冒险了些,若是陛下查起来,我们不好交代啊。” 中年人面上无须,说话尖声尖气的,明显是个宦官。 袁绍没有看他,而是端起酒杯一饮为尽,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想查到什么?他能查到什么?黄巾啊……可真是好用……嘿!” 第23章 失败的行刺 马车驶出了几条街,曹操催促了好几次,王弋都没有醒来。 曹操有些疑惑,他可是见识过王弋的酒量,别说两小坛,就是两大坛也不会醉成这样。 直到甄道拍了拍王弋轻声说:“姐夫,可以了。” 王弋这才一跃而起,脱掉自己外衣擦了擦脸上的污秽,将外衣塞到车底,顺手从里面抽出两把长刀丢给曹操和曹纯。 两人接过长刀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王弋这是什么意思。 王弋一边组装长弓一边说:“我是被陛下大赦天下放出来的。所谓恩威并施,袁家的恩还不够,威还未显。准备,杀手应该快要来了。” 王弋将甄道送回了甄姜的住处,甄道对此非常不爽,这将是她扬名的一战,王弋居然不让她参加! 王弋当然不能让甄道参加,她还只是个孩子,应该有个完美的童年,而不是和自己一样勾心斗角,双手沾满鲜血。 甄道确实是被留在府中了,因为她害怕甄姜,甄家这一代的人上到甄俨,下到还在喝奶的甄宓都怕甄姜,简直是血脉压制。 不过甄道下车了甄姜却上来了,王弋没有阻拦,因为甄姜把匕首顶在自己脖子上说:“和你一起死,还是我现在死在你面前。” 王弋也没辙了,脱掉衬衣将最里面穿着的一件背心模样的衣服套在甄姜身上。 这是他保命道具之一,一套简易的锁子甲。王弋可是很怕死的,让人做了一套类似防防弹背心样式的锁子甲穿在最里面。 甄姜有些害羞,不时偷瞄着王弋赤裸的上身,任由王弋摆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驶出洛阳,还没走出五里,道路两边就窜出数十人,直奔王弋的车架。 典韦见状哈哈一笑,舞动双戟迎了上去。犹如旋风过境,双戟可及之处寸草不生。 但是典韦只有一个人,对方总会找到漏洞。 一个刺客刚掀开马车帘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被一箭爆头。 曹纯身形一闪冲出马车,挥刀和刺客战作一团。 一个刺客见有人出来,一个力劈华山打算砍死再说。 曹纯举刀格挡,只感觉到些许阻拦,便将那个刺客连人带刀斩成两截。 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手中长刀,曹纯忽然咧嘴一笑,有这等宝刀还怕个球,贼子受死! 曹操在车窗里看到刚才的情景,拔出手中长刀赞叹:“果然是好刀,送我如何?” “能活过今天,送你十柄。”王弋头也没回,这东西都是工匠做出来的淘汰品,虽然足够锋利,但不符合王弋的需求,他想让射声营装备苗刀一类的长刀,而不是这种刀身只有一米左右的刀。 曹操闻言却不淡定了,惊呼:“这种宝刀你能量产?” 王弋没有理他,射声营旁边有条河,是洛水的支流,水流还算不错。他准备搞一个水力锻造房出来,这样说不定在黄巾之乱前还能做出几套步人甲。 杀戮还在继续,这些人明显是死士,即便见到强如典韦的人也毫不畏惧。 王弋现在用的弓不是原先那个,所以也不担心自己力竭的问题,他已经射出半壶箭矢了。 “典韦!我快没箭了!别玩儿了!”王弋有些担忧的冲典韦大喊。他当然不会没箭,身边还放着两壶呢。只是曹纯毕竟是个孩子,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他需要将注意力吸引过来。 典韦哪知道这些,他是真以为王弋要没箭了。这个主公对他相当不错,饭管饱不说,每天还有两斤肉,这种日子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肯定不能让自己的饭票死了。 于是典韦怒了,王弋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战力到底有多恐怖。 典韦看了一眼人最多的地方,猛然跳起足有两三米,重重落下,直接将几人震飞,王弋甚至感觉大地都跟着一颤。 然而这还没完,发疯的典韦舞动双戟,几乎是沾到就死,碰到就亡。 夸张到王弋亲眼看见典韦一戟将三个人打断了,是的,就是活生生的打成两截,不是砍成两截。 典韦眼前的人越来越少,没人愿意和他作对手,纷纷将目标转成马车。 那么问题来了,典韦面前人杀完了,他就会去找刺客,而不是待在原地发愣。 刺客们又不想和典韦交手,只能围着马车绕圈圈。 有趣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典韦追着一群刺客绕着马车转圈跑,追上之后就砍死两个。王弋在车窗里一箭一箭将典韦没追上的刺客一一射死。 终于有个刺客忍不住了,对着王弋大骂:“你他妈不是说要没箭了吗?怎么还……”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弋送去了往生,曹操在车中翻白眼,说没箭就没箭啊,都是些什么脑子。 在典韦追上最后一个刺客将他一分为二之后,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王弋没有任何犹豫,将长弓往曹操怀里一塞,自己拿出外套往脸上一蒙,拉过甄姜搂在怀里靠着车厢装死。 来的人是中尉袁滂,他还带了两百禁军。他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很快了,但还是没想到刺客已经死完了。 看着浑身是血,双戟上还挂着身体零部件的典韦,袁滂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曹操黑着一张脸下车行礼:“袁中尉,你来的似乎晚一些。要不是我曹某人箭术好以及这位护卫武艺高强,你可能就要将我拼起来了。” 曹纯在一旁低头撇嘴,心道大兄你真的不嫌羞臊。这里边除了甄姜一位女子以外就你没动手,还箭术好? 袁滂眼中精光一闪,来到马车边说:“曹议郎好武艺,不知王校尉如何?” 说着袁滂就要掀开车帘。 曹操脚下一动,挡住他说:“尚未醒酒。” “当真如此?” “袁中尉不信我?” “我还是看看。” “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我也是担心王校尉的安全。” 袁滂说罢,一把挑开车帘,结果目瞪口呆。 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躺在王弋怀中,看着袁滂眉间蕴含薄怒轻喝:“你是何人!” 袁滂有些尴尬,这种事被撞破了终究不太好,于是赶忙放下车帘。 曹操在一旁揶揄:“这位是王校尉的夫人,甄家嫡女大小姐。袁中尉,惹了她……甄家是不会开心的。” 袁滂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王校尉无事,那我便放心了。孟德,闲暇时来寻我饮茶啊。” “叔父慢走,本官就不送了。”曹操行了一礼,心中暗骂:老东西,居然拿辈分压我! 袁滂来得快,去得也不慢,尸体都不收拾便走了。 曹操见袁滂离开视线,对车里说道:“王弋老弟,走了。” 王弋闻言起身下车,开始查看尸体,几乎每个尸体都搜了一遍,结果搜出了一把黄符。 “回营之后烧了,烧干净。” 王弋将黄符递给典韦,转头对曹操说:“走,去我那里坐坐,唉……” 马车再次出发,车厢里陷入了沉寂。没有人想说话,特别是甄姜。 被王弋抱着原本她应该很高兴,但是现在只有愤怒。 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刺,而且目的就是为杀了王弋来的。 甄姜现在对王弋的安全很不放心,在她看来只有一个典韦根本不够,典韦这样的至少还要有三个! 行商多年甄姜很清楚这个世道的规则,最贵重的就是人命,士为一诺可以舍生忘死。最卑贱的同样也是人命,只要有钱,她就可以买来她需要的人。而恰恰甄姜很有钱。 回到营房,王弋特意去和满宠说明了情况,才将甄姜安排到自己房间住下。 随后带着曹操来到校场,两人席地而坐。 王弋摸出了一坛酒,是他烈酒计划的残次品,只有三四十度的样子。 没办法,这天实在是太冷了,王弋又不想隔墙有耳,只能出此下策。 曹操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将酒坛顺势放在自己身后,笑着说:“王弋老弟,你今天这出戏演得可真不错。”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王弋白了曹操一眼,又拿出一坛,边喝边说:“你猜……袁家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长?” “我也是蠢,在大汉这片天底下造反,怎么可能不被察觉?就算是几十万头猪地方上那些人也应该有所反应了,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曹操有些懊恼,亏得唐周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很可能就要死在洛阳狱里。让反贼去审问反贼,他也是想瞎了心。 曹操现在想想,之前杀唐周的那个人应该也是袁家派的,他们需要知道自己和唐周独处时说了什么。 而且这一次袁绍这一招很高明,王弋死不死对袁家都有利。 王弋要是死了,他们就可以找人来接替王弋的位置。 如果王弋没死,就会对前来支援的袁滂感恩戴德,完全投靠袁家,进而帮助袁家实行争嫡计划。 至于王家人,绝对会在王弋答应的第一时间被灭口,毕竟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嘛,死几个人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袁绍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典韦和王弋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能在短时间内干掉所有刺客。 现在让曹操非常不爽的一点就是他也在马车里啊,袁绍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想连他一起干掉吗? 看到曹操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王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袁绍怎么可能留情面,曹操只是袁绍的发小而已,在未来那位本初兄可是连家人都扔了,老袁家骨干还在洛阳,他就敢起兵反董卓,一个发小算个屁啊。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袁绍只是随意一出手就差点干掉他们,要是真在朝堂上争起来,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王弋也很识趣没有问曹操让唐周去干什么了,他是真的不想掺合这件事。 最终还是曹操打破了宁静,他对王弋说:“王弋老弟,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和袁家抗衡,我希望我们能结成盟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弋喝了口酒:“我只希望顺顺利利的为我姑姑守孝,然后回家。” “不,你为王美人守孝我信,但你会回家我不信。别忘了你给我的那柄刀,我也是做过北部尉的人,破案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曹操双眼中闪烁着精光,他有种预感,早晚有一天他会和王弋对上,而那将是巅峰对决! 王弋随手将半坛酒放在曹操面前,撇嘴道:“拿着你的酒,滚!随便找个没人的营房睡,懒得理你。” “哈哈哈……”曹操闻言放生大笑,笑得很放肆,笑得很豪迈。 曹操很开心,他知道在这一刻他和王弋成为了朋友。即便未来会刀剑相向,但有这一刻便足够了。 曹操开心了,可甄姜却很不开心。 她在等王弋回来一起休息,不过很显然今晚王弋是不会回到自己房间了。 甄姜很是气恼,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不够美,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强?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家伙总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王弋去了郭嘉的房间,打算找郭嘉对付一晚。 结果刚进房间脸色就一黑,郭嘉手里抱着个酒坛睡得正香,那个酒坛和他给曹操的一模一样。 郭嘉的胆子是大的没边儿了,这种酒和消毒用的烈酒是放在一起的,王弋不相信以郭嘉的尿性没去尝尝那个。 前世对于郭嘉的死有人说是天妒英才,有人说是嗜酒放荡。但不论哪一种那都是因为郭嘉死的太早,让人惋惜。 王弋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更改一些人的命运,而他手头上正好有一个现成的试验对象。 郭奉孝……哦,现在还得叫你郭嘉。 郭嘉,迎接你的新生命,就从戒毒、戒酒开始。 什么五石散,想都不要想。 什么烈酒佳酿,最多弄点黄酒让你咂么咂么味儿得了。 什么流连妓馆,等你成年就给你找个厉害的老婆,敢去那种地方腿给你打断! 睡得正香的郭嘉似有所感,浑身一个激灵,抱紧了酒坛露出开心的笑。 王弋看到这个笑容他也笑了。 你看,我不是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自己都答应了,而且还很开心呢! 第24章 反击 曹操回去将那一坛半的酒都给喝了,这也导致他宿醉到第二天中午。 他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走出房门发现王弋正在和工匠争论着什么。 “主公,这真不行!” 一个年轻工匠抱着一柄斩马剑据理力争:“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我们做得出来,他们按着也不方便啊。况且我们也做不完,还有那么多甲没做呢。” “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做完的,就这几天。锻造房那边不是已经开工了吗?等建好了你们就知道有多方便了。但我要求全员必须配备斩马剑,我已经妥协了!”王弋也是面红耳赤,他确实妥协了,将苗刀换成了斩马剑。没办法,苗刀那种东西整个射声营也没几个能玩儿的明白。 工匠依旧不服:“就算是我们能做出来,可有什么用啊?咱们是射声营,只管射箭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得了!” 王弋有些不满:“你叫什么?话这么多?” “小人浦沅。” 浦沅行了一礼:“校尉大人,您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些工匠很重视,我们都甘心为您卖命。可是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打磨一柄斩马剑的外形就需要很长时间。” 好,这又是一个大佬。只是王弋有些不明白,这家伙不是蜀国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冀州?难道一直是跟在大耳朵队伍里活到最后的? 不过即便浦沅是大佬,王弋也不可能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战略。 于是说道:“我不需要好看!我只需要好用!你要明白一点,你现在打造的东西就是将士们征战时能否活下来的关键,我也不需要他们一直用,以后这些斩马剑肯定要交给别人用。但最近我们得敌人是一些没有甲胄但数量众多的人,他们也没有什么士气战法可言,只要将士们能打出足够震撼的场面,就能把那些人给吓死,懂吗?” 浦沅懂吗?浦沅不懂。他就是个打铁的,哪懂得战法这些东西? 不过浦沅能看出来王弋现在很着急,于是咬咬牙说:“主公,我们可以不在乎外形,但希望主公和满司马说说,放宽一下时间,我们就是白天黑夜一直打,也要将您需要的东西给造出来。” “用不着。” 王弋 摆摆手:“我说了你们很快就不用这么累了,只要你们别和我唱反调就行。” 曹操在旁边听了半天了,只是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完全在那柄斩马剑身上。 对于这个除了武力之外天赋基本全都点满的家伙来说,这柄斩马剑实在是太震撼了,要是能组成一支军队,他敢和任何人正面硬刚。 “王弋老弟,嘿嘿……” 曹操搓着手腆着脸说:“这个大宝贝给我怎么样?我也不要你那十柄宝刀了。如何?” “不给。”王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现在急需斩马剑,哪有多余的当礼物? 说着,王弋去找了十柄刀塞到曹操怀里说:“不多不少,十柄你收好。” 见到了好东西曹操怎么可能还看得上这些,不停的缠着王弋打算换。 王弋也不理他,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路过校场的时候曹操又盯上了甄道,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武艺这么好。 昨晚甄道的表现曹操可是看在眼里,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个局已经非常厉害了,居然还懂得配合。 于是他眼珠一转跟王弋说:“我有一子,名叫曹昂,文韬武略都很不错。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家人?不如我们结个亲如何?” “滚!你在想什么?” 王弋脸一黑,转身说道:“她是甄姜的妹妹。” “呃……”曹操一时语塞,又将目光放到了典韦身上。 “王老弟,要不这种甲你给我几套?两柄刀换一副甲,你不亏?要不然三柄也行,我吃点亏,要你三幅没问题?”曹操脸上笑嘻嘻,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王弋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什么都想要?典韦你要不要?” 曹操闻言大喜:“王弋老弟愿意割爱?” “我割了你好不好?滚滚滚,别在这里烦我。”王弋真的无力吐槽,曹操怎么这样?见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口袋里划拉。 “王弋老弟……” 噌! 曹操话没说完,一柄斩马剑从天而降,贴着他的鼻子插在地上。 甄道跑过来,一手将斩马剑提起,面无表情的说:“抱歉,手滑了。” 这一下差点没把曹操吓死,连退三四步。 王弋见状笑着对甄道说:“给你个任务,你没事儿的时候去看着郭嘉,他要是敢再喝酒或者碰那些丹药,你就揍他。只要不打死打残,随便走。” “好的,姐夫。”甄道咧嘴一笑。 她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昨天的事她已经知道了,没能参与让她很不开心。现在既然得到可以揍郭嘉的命令…… 王弋根本想不到这个命令给郭嘉带来了什么样的体验,真的就是从活着揍到死…… 曹操最后还是抱着那十柄刀走了,他也不亏了,在要下去王弋真的就毛了。 送走曹操,王弋打算给袁家找点事儿做,这一次是袁绍小看了王弋,但世家的谋算从来不会只有一步。在袁绍没反应过来之前,王弋需要让他顾不上自己。 王弋的想法很好,但实行起来其实很困难。 困难的地方并不在于王弋没有势力,而是刘宏这个皇帝根本无心朝政,他就是有力也使不出。 为了抑制袁绍王弋想了很多办法,最终他将目标放在了董太后身上。 董太后确实没什么脑子,每天除了在后宫与何氏舞舞喳喳以外就知道敛财。 不过这都没什么关系,关键在于现在的五官中郎将是董太后的侄子董重。 虽然禁军名义上是由执金吾袁滂统领,但实际的领导人却是蹇硕、虎贲中郎将和五官中郎将。其中蹇硕是刘宏的亲信,虎贲中郎将和五官中郎将则是袁滂的下属。 王弋想让董重和袁滂闹起来,原因很简单,现在袁家在洛阳只有袁滂手上这一点兵力,肯定会非常珍视。 而且现在袁滂还没有完全控制禁军,王弋虽然不知道现任虎贲中郎将是谁,但下一任他是知道的,就是那袁绍袁本初。 趁着党锢还没有解除,王弋准备动手了。 茶馆里,甄俨收到了他卧底生涯的第一份任务,确认两个人是否在袁绍府内。 这并不难,虽然甄家现在支持王弋,可王弋毕竟是个外人,即便甄姜真的嫁给了王弋,也比不上嫡子甄俨的地位。 甄家有钱,而袁绍也想要钱支持他未来的活动,所以甄俨成为袁府座上客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仅仅用了一天,甄俨就将消息传到了王弋手里。现在许攸正在袁绍府内,而何顒已经在两天前返回汝南了。 王弋笑了,只要在就好办。 王弋悄悄进入洛阳找到了蹇丰,让蹇丰通知蹇硕来茶楼见上一面。 蹇硕来的很匆忙,他正在和刘宏逛市场,听到王弋有事找他找了个借口急忙出来。 “蹇常侍,坐。”王弋示意蹇硕坐下来详谈。 然而蹇硕哪有功夫坐啊,急促的说:“先生,您有事就直说,我借口军中有要务才出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 王弋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卖关子:“这些天蹇常侍帮了我不少,我也给你一个功劳。党人许攸现在正在袁绍府中和他策划什么行动,不过这都不要紧,我知道了何顒的下落。” 蹇硕闻言也不着急了,坐下来压低声音:“先生详细说说?” 何顒与陈蕃、李膺的关系非常好,是第二次党锢中士人的领袖之一,在宦官们的必杀榜单上。 王弋见蹇硕不着急了,他也不急,缓缓说道:“蹇常侍,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控制了洛阳,却让那么多党人跑了?” 蹇硕有些犹豫的回答:“这……因为洛阳实在太大了……” “不。” 王弋摇摇头:“是因为洛阳城里有人在帮他们。你仔细想想,都是党人,为什么有的世家被抄家灭族了,有的反而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蹇硕一愣,随口而出:“袁家……” “就是如此。袁家作为党锢中党人的领袖之一,什么事都没发生。何顒现在就在汝南,虽然改了姓名,但汝南是谁家的地盘就不用我多说了?蹇常侍,天下马上就要乱了,党锢持续不了多久,终有一天会被解开,诸位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被你们压制的士人会怎么反击,你能想象得到吗?” 王弋说完喝了口茶,砸了砸嘴。这茶真难喝,他要弄炒茶。 蹇硕有些慌了,宦官们说得好听是权倾朝野,但这种权势十分脆弱,没有一点根基,说没就没。党锢就是他们权力的保障,也是唯一的保障。 “先生,我该怎么做?我,我派人去抓何顒?”蹇硕有些慌乱,他不想丢掉现在的权势,丢了就意味着死。 “蹇常侍啊,目光放得长远些,何顒算什么?他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你们要铲除的是这股势力,袁家在洛阳的势力。” 王弋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蹇硕,给他施加压力。 见到蹇硕眉角已经开始流汗,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件事你们不能动,谁出手谁死,你们得找个局外人来打破这里的平衡。袁家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但在兵权上却是没有多少优势。没人不喜欢兵权,你说董太后会不会喜欢执金吾这个位置?” 蹇硕却有些泄气的说:“不可能,现在董重已经是五官中郎将了,董太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尝到点甜头她就满意了。” “些许小利或许能让董太后满足,但若是恨呢?仇恨总不会被她放下?”王弋眼神中透露着诡异的神色,清澈的眼眸几乎快眯得看不见了。 “恨?什……什么恨?”蹇硕显然没有听明白。 王弋凑近了蹇硕低声说道:“袁滂现在是执金吾,我听说上一任执金吾是董太后的董宠?假传太后谕旨有所请托?这也是个罪名?朝堂上这点事儿啊,杀人的不一定是仇人,获利的一定不是自己人……” 蹇硕悟了。 他们这些宦官确实动不了袁家,但董太后却能,因为她和袁家有仇。当然,不管到底有没有,现在都必须有。 借着董太后收拾袁家的动作,他们可以解决掉一大批党人,用来巩固解除党锢之后自己的权势。 可一个新问题摆在了蹇硕面前,袁家和宦官们的关系也不错,虽然和自己不好,但是和封谞、徐奉等人的关系非常不错,他们是不会同意动袁家的。 于是蹇硕问道:“先生,您的计策虽然巧妙,可我们这里执行不了啊。袁家和封谞、徐奉、吕强等常侍的关系非同一般,那都是上一任中常侍袁赦留下来的关系,我人微言轻,说话根本不管用。” “封谞?徐奉?吕强?” 王弋闻言眉头紧锁,这三个名字他太知道了,前两个是张角想联络的宦官,后一个则是解除党锢的上书者之一。 王弋有些慨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吕强与其说是个宦官,倒不如说是个士人。想想也对,细数中国宦官史,能有几个宦官是有字的呢? 而且既然封谞和徐奉都和袁家有联系,那么说不定黄巾起义也是袁家一手策划的。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仔细思索却没有任何违和。 马元义奉命来洛阳联络宦官和部分禁军做内应,这里面信息量很大。 宦官还好说,有钱就行。可是禁军怎么联络?凭借太平道的信仰么?开什么玩笑? 若是黄巾军真的攻破洛阳灭了大汉,他们懂得怎么治理天下吗?一群农夫还是不需要士人的帮助?袁家想要篡权会比面对大汉要容易得多,而且还占据着大义! 也就是说袁家现在已经忍不住诱惑,准备行动了。 蹇硕见状也很无奈,先生的计策真的是好计策,只可惜自己这边心不齐,唉…… 王弋听到蹇硕的叹息反应过来,想了想说:“蹇常侍,听说张让张常侍对袁绍养士颇有微词?这件事你不需要告诉所有常侍,告诉最有权力的那位就可以了……” 第25章 吕强 蹇硕心满意足的走了,这一次来见先生实在是太值了,一个计策就能够解决自己这帮人的心腹大患。 但王弋却走不了了,蹇硕刚出去没一会儿,一个人手持利剑从窗户翻进来挟持了他。 “王校尉真的是智计百出啊,有此等计谋为何不为朝廷效力?”那人一边说,一边将长剑往前递了少许。 王弋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长剑划破了自己的脖颈,心中暗骂能不能小心点?会破伤风的好? 不过王弋嘴上却十分淡然的问:“这位壮士如何称呼?既然已经撞破了,没有将我拿去报官,这剑就不用放在这里了?坐下来聊聊?” “鄙人吕强。” 吕强收回长剑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咸不淡的说道:“王校尉派去的探子可真不高明,打听人都打听到我头上了。那个甄俨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王校尉还是换个人。” 王弋闻言一阵头疼,他真的就不该对甄俨抱有什么幻想。只是他不明白,这吕强明明是袁家的人,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王校尉可是在疑惑我为何不杀你?” 吕强有些古怪的说:“王校尉可知我曾经侍奉的妃子是谁?没错,就是王美人。只不过你的姑姑一心为大汉,就算临死前还告诉我要忠于大汉,劝戒陛下。至于你嘛……哼!” 王弋恍然,心中的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解除党锢其实是对袁家非常不利的一件事,王弋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袁家党羽的吕强也会上书。现在看来吕强不是袁家的党羽,而是大汉的爪牙。 见王弋一直不说话,吕强有些好笑的问:“怎么?被我撞破了计谋内心慌乱?想着如何杀掉我?那你还是想想,前两天你遭遇刺杀我也在场,你们有谁发现我了吗?” 王弋起身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不为别的,这位宦官虽然是个阉人,但他的所作所为足够伟大,只可惜效忠的皇帝是刘宏。 吕强对王弋的举动有些费解,王弋行完礼之后却说道:“吕常侍是担心袁家谋反才投靠过去,准备亲自探听情报的对吗?” “你知道?”吕强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弋居然看穿了自己的计划。 王弋当然知道,如果吕强真的是袁家的党羽,也不会在明年上书解除党锢不久就死了。 “吕常侍不用怀疑,袁家就是要谋反,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了。” 王弋没有理会吕强的惊讶,而是自顾自的说:“前两天您看我没危险就走了对?那么想必您不知道我在刺客身上搜出不少太平道符篆这件事?袁家和太平道张角也是有瓜葛的。” “我知道。” 吕强沉声说道:“那天酒宴我就在当场,袁本初亲口承认和太平道有瓜葛。要不是我曾经派人保护过你们家,保护过你,知道你是真的王弋,我可能当场就会杀了你。” 王弋愣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您……您……” 吕强冷哼一声:“哼!何家派人监视你们,我就不会派人了吗?你以为王美人不担心你们吗?你以为就凭你那小胳膊小腿儿,早年做的那些龌龊事不会引来报复吗?” “多谢吕常侍护卫之恩。”王弋起身一躬到底,他真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行啦。” 吕强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王家在洛阳也不是没有人脉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王越去你那里了对?找个机会和他挑明身份,他是你曾祖王苞的族弟,会帮着你的。” 王弋愣在当场,谁能想到事情绕到了这种程度。 吕强见状叹息道:“唉……小子,我也不是个聪明人,能得王美人看中第一就是这身功夫,第二可能就是这倔脾气了。我也看了你那个射声营训练的东西,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别让大汉毁在你手里?至少你要保住皇子协?” “如果我不答应您会杀了我吗?”王弋沉吟良久,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没办法,吕强要杀他他防不住。 “不会。” 吕强摇摇头:“你是王美人的侄子,我怎么可能杀你?这只是一个老奴的请求罢了。” “好,我答应。” 王弋没有犹豫:“如果大汉还有救,我会尽力的。” 吕强脸上闪过一丝欣慰,沉声问道:“既然你会尽力,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救?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 这回王弋沉默了,他确实有办法,但这个办法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吕强看到王弋的神色,起身来到王弋面前,将手中长剑一丢,噗通一下跪在王弋面前。 王弋见状赶紧起身想要扶起吕强,却被吕强一把推开。 “王校尉,救救大汉,救救你姑姑心心念念的大汉……”吕强热泪盈眶,他永远忘不了王美人临死前对他的嘱托,永远忘不了那张痛苦却欣慰的面容。 “唉……” 王弋叹了口气,闪身坐到一边,缓缓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但哪一策都不是什么好计策。” 吕强神情一振,急忙说道:“王校尉请说!” “上策是陛下下令抓捕张角就地正法,再派军队围剿乱贼。这是解决眼下危机的最好办法,但也只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袁家不会有任何损伤。 中策是借着党锢的名义彻底除掉袁家,可这势必会引起天下士人的反弹,对朝廷威望极为不利。不过这个计策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袁家现在没有军队,不担心他们的反抗。世人总是善忘的,过个几十年袁家只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下策……唉……下策是找人上书解除党锢,到时士人就不会再以袁家为尊,各种世家层出不穷,总会有人嫉妒袁家的地位。在声望上这个计策对朝廷影响最小,可是结合眼下的局势天下必然会大乱,而且上书解除党锢的人必死无疑。” 王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上中下三策结合起来使用就能解决目前大汉的一切问题,但现在的大汉实在是太孱弱了,任何一个计策的代价都是伤筋动骨。 吕强听罢对王弋赞叹不已,双目中满是欣赏之色。 可惜这么好的计策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上中虽好他也只能选择下策,因为他不得势…… 吕强对着王弋一叩首,嘴里说道:“王校尉,皇子协就托付给您了,若……若真有那么一天,希望您善待他。” “吕常侍,您不必如此。说不定未来会出现转机……”王弋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未来有个屁转机,这种情况没有谁能解决大汉眼下的问题。他也知道吕强的处境,清楚他想要做什么。 吕强却哈哈一笑,起身说道:“王校尉不用为我担心,阉人亦可为大丈夫!” 吕强走了,似乎是在王弋这里得到了最终的答案一般,没有任何犹豫,不带一丝牵挂,只留下王弋一人瘫坐在地上。 王弋理解吕强,他真的理解吕强。 士就是这个样子的,在一千年之后的大明,有一位士人喊出了: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大明那时候才多少年,之前还被元朝霍霍成那个样子,更何况养了四百年士的大汉呢? 只是王弋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都是一群边缘人物?如果吕强有张让的权势,他愿意拼尽全力去拯救大汉,那样的大汉值得。 可如今的大汉是个什么模样?风雨飘摇,残破不堪! 就因为出了个不靠谱的皇帝,即便有志者再努力挽救,终究也是无力回天。他刘宏就不配! 王弋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三国时期的名人——荀彧。 荀彧也是这样的士,他也是这样的一个边缘人物,耗尽了一身才华试图拯救大汉,可惜最后曹操却背叛了他。 荀彧不过也是个小人物而已,只是荀家布局中的一颗棋子,即便才华横溢,也左右不了局势,最终以一个空食盒收场。 这也是王弋不太喜欢曹操的原因,或许他真的没想颠覆大汉,可他的做法和颠覆了大汉有什么区别?只是保全了自己的名声,让后辈得到了实惠,大汉最后还是亡在他曹家手里。 想当伪君子就再虚伪些,就像刘备那样,用先辈的身份直接将自己定义成正统。 想当真小人就再纯粹些,就像孙权那样,血统都是狗屁,有了地盘有了实力我就是皇帝。 王弋从未有过如这一刻一般想让一个人活下来,他不希望吕强死,吕强不该死,他应该活下来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而不是死在那可笑的政争上面。 王弋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他去找了卢植。 原本汉末的时候卢植是会倒向袁家的,但现在绝对不会。 王弋要让吕强拥有外援,虽然这股援助并不强大,至少也是一份力量。 卢植听完自己弟子的讲述良久无言,最终仰天长叹一声。 卢植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子并不看好大汉,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从对抗袁家的计划中摘出去。 卢植同样知道自己弟子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下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甚至连卢植的命老友也是如此。 能让王弋如此求自己,卢植就知道这个吕强一定值得他去救,值得他拼尽全力。 只是这个忙他不能白帮,卢植对王弋说道:“你有个师兄,一直在经略辽东。几日前他带了些礼物与我拜年,同时还有一封信,你看看。” 说着,卢植拿出一封信交给王弋。 王弋打开看了一遍,写信的人是公孙瓒,最近丘力居给他的压力很大,他希望卢植能帮忙说说,让朝廷派些援兵过去。 “卢师,你想让我带队前去支援?” 王弋略一思考,皱着眉说道:“可是我没有朝廷调令,而且隶属北军,拱卫京师,想要派我出去不太容易?” “你会有的,这几天你就在营中等候,我会帮你要来圣旨的。” 卢植意有所指的说:“万一冀州民变起,我虽然会出征,但统帅哪支兵马却不一定,你不能留在洛阳,太危险了。” 王弋想想也是,虽然他知道卢植最终会率领北军,可现在袁家已经在打自己主意了。而且洛阳马上就要因为他的谋划乱了,现在待在洛阳并不是个好选择。 于是王弋说道:“卢师的意思是让我在幽州等候,到时……” “嗯。” 卢植点点头,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卢植需要王弋射声营的战斗力,王弋也需要暂时离开洛阳这个大漩涡。 王弋离开卢植的尚书府之后去了甄姜的府邸,告诉她做好准备最近要出发去幽州。 洛阳毕竟是袁家第二个大本营,王弋很担心自己走了之后甄姜这里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甄姜的注意力并不在幽州上,她看着王弋脖颈上的伤口一言不发,这个伤口很新,而且一定不是王弋自己弄的,她现在已经十分不信任典韦的护卫能力了。 王弋也发现了甄姜视线关注的地方,他没有解释,临走前叮嘱甄姜告诉甄俨,不要再打探什么情报了,安全的活着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回去的路上王弋异常沉默,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或者说对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认同感。 士,这个从上古便传承下来的称呼包含了太多王弋不理解的东西。这次王弋不再排斥古代这些东西,而是打算尝试去理解,让自己感同身受。 一路无话,好在典韦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让王弋省去不少尴尬。 回到射声营,甄道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郭嘉的哀嚎声响彻军营,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王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过去查看,结果甄道跟献宝一样将一堆瓶瓶罐罐交给王弋,王弋看完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好家伙!郭嘉的收藏还真不少。 五石散就不用说了,什么金仙丹、银环丸、清露丸、九转丹,零零散散总共有十几种之多。 王弋可以感觉到这些所谓的丹药有的明显很重,很压手。有的上面则有很浓烈的火药烧灼后遗留下来的的味道。 “你打了他多久了?”王弋沉着一张脸,寒声询问着甄道。 甄道有些委屈的说:“没打几下,就下他就这样了。姐夫,你不是说……” “下?下怎么够?这么多东西,怎么着也要抽他一刻?”王弋打断了甄道的话,黑着脸走向冶炼的地方,准备销毁这些真的能让人升仙的东西。 甄道听到王弋说的话先是一愣,看向郭嘉的眼神诡异而又兴奋…… 第26章 爱钱的天子 “搜,给我仔细的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董重带着一群禁军闯入了袁绍的府邸,门房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 袁绍急急忙忙走出来,对那名将军说道:“董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袁公子,抱歉。” 董重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也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希望你配合一些。放心,道理我都懂,也就意思一下。” 袁绍满脸晦气,你这是意思一下?翻箱倒柜不说,都有要拆墙的意思啦! 但他又不能发作,他的家世显赫不代表他的地位显赫,只能看着禁军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 袁绍的府邸虽然不小,但也架不住禁军人多,不多时就已经搜查完毕了。 董重没有找到想要的人有些遗憾,不过军卒们却翻出了几幅盔甲。 “董将军,这就不必了?谁家还没点私藏啊?” 袁绍见董重看着铠甲眼珠乱转就知道不好,急忙解释着盔甲的来历:“这都是古董,我家祖上留下来的,就是个念想。” 董重嘿嘿一笑:“袁公子恕罪,我也是奉命行事。听说有党人潜藏在您府中,所以我就带人来抓了。我来总比让蹇硕来要好得多,你说对?” “既然没有,那就恕我不远送了,哼!”袁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董重也带着人走出了袁家,他不着急,时间有的是,早晚有一天会让袁家为他叔叔陪葬。 董重这边刚走,袁绍就派人去找袁滂了。袁绍府邸里党人很多,这要被搜出来不久完蛋了? 而且袁绍最近在谋划一件大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将会为袁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收入。 袁绍盯上了王弋手里晒盐的技术。 知道这件事的不少,宦官那里人多嘴杂,王弋和他们的交易难免被透露出去。 而且正是因为这件事,宦官那里也吵得不可开交,就连一向共同进退的张让和赵忠也出现了分歧。 赵忠的意思很明确,盐这个生意很烫手,他准备第一批盐二八分,以后都是五五分。 他确实贪,但是他并不疯狂。 王弋出手不凡,做人做事也够敞亮,该让的利益还是要让的,这样以后有大生意人家才愿意带着自己玩儿。 张让却不这么认为,他根本就没有将王弋放在眼里。张让打算做掉王弋,直接将晒盐的技术全部拿到自己手中。什么二八、五五?全都是他自己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张让,出身社会底层本来就没什么见识,骤然获得庞大的权力让他空前膨胀,这些年没什么对手也在不断刺激着他野心的生长。 蹇硕在一旁沉默不语,心道先生这次可是有失计较了。 蹇硕虽然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赵忠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宦官们的会议不欢而散,由于没有达成共识,王弋侥幸躲过一劫。 赵忠此时心中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并且准备实行这个计划。 他找到蹇硕,让他弄了一套禁军的衣服,胆大包天的赵忠居然打算将刘宏偷偷带出皇宫,让刘宏和王弋谈一谈。 他准备让刘宏拿大头,自己和王弋再分剩下的。张让?哼,让张让喝风去!没有脑子的东西。 无论从什么角度蹇硕都不能答应这个要求,然而赵忠却拿他挑唆张让去找董太后对付袁家为由,不听从就告发他。 蹇硕没办法,只得听从赵忠的安排,两人蛊惑刘宏微服私访。 刘宏也是浪催的,受不得宦官的撺掇,很痛快就跟着赵忠蹇硕两人走了。 蹇硕藏了个心眼儿,他也不知道王弋将射声营练到什么程度了,于是带着刘宏先去其他四营溜达了一圈,命令蹇丰赶紧去向王弋报告,就是装也要装的威武一些。 出了宫门刘宏对任何事物都感觉新奇,看到什么都想去问一问。 赵忠哪能让刘宏在这里浪费时间,示意蹇硕加快速度,正事要紧。 蹇硕心领神会,带着刘宏逛了一圈北军。 刘宏的脸色十分难看,即便是他也知道这样的军队根本打不了仗,已经很想回去了。 “陛下,还有一营是新任王校尉的射声营,我们不去看看?”蹇硕一语双关,他相信刘宏能听得明白。 刘宏也确实听明白了,示意蹇硕带他去看看,要是王弋的射声营也是这种程度,那就说明大汉军队的根已经烂了,他准备着手创建新军。 原本刘宏以为射声营和其他营都差不多,直接就能进去。结果还有相距很远的时候他们就被一队手持弓弩的士卒拦住。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进。退回去。”伍长手持劲弩指着蹇硕,示意他们回去。 赵忠见状摸出一吊钱说:“我们是王校尉的亲属,小兄弟拿着,让我们过去。” “站住!站在这里不要动!” 伍长后退一步喊道:“孙四,你去回大营汇报声问问该怎么处理。” “是。”一名军卒答应一声,收起弓箭跑开了。 蹇硕松了口气,看来先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很不错。 可马上他就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他在路上看到自己干儿子蹇丰骑马狂奔而来。 蹇丰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接到蹇硕的指示刚准备出发,执金吾袁滂不知道抽什么风,召集了所有禁军统领一顿狠骂,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 王弋正在和王越攀亲戚,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反正王越哭的是老泪纵横,止都止不住。 听到军卒来报说外面来了自己的亲属,如蒙大赦般跑了出来,带着典韦亲自过来查看。 当王弋看到蹇硕和赵忠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再看车窗口刘宏那张脸心道晦气。 刘宏招手直接让王弋上车,笑着对他说:“最近过得如何?” “陛下……” “无需唤我陛下,叫我姑父就好。” 刘宏打断了王弋:“军营很苦,唉……我也是没办法,等我找个机会让你出任尚书,到那时住在洛阳城里就好多了。” 王弋简直要疯了,只要别让我和你扯上关系,狗窝我都愿意住啊! 然而刘宏似乎很想关照王弋,继续说道:“让我看看你兵练得怎么样,要是差不多这也是功劳一件,足够我让你升官了。” “陛下……姑父……” 王弋盯着刘宏的双眼,沉声说道:“姑父,您可以去检阅一下射声营的士卒。若您真想给我升官,请您让我去幽州。” 王弋也是没招了,卢植已经几次上书让他驰援幽州,结果刘宏硬是没同意。 现在刘宏还是不同意,不满的说:“怎么?你担心有人说你闲话吗?还是说我这个姑父不如你的老师亲?” “并不是这样的。” 王弋有些头疼的说:“姑父,幽州是国之大门,万万不能有失。我说句僭越的话,昔日冠军侯可以驱除胡虏,难道我们刘家男儿就不行了吗?” 刘宏闻言愣在当场,半晌之后感慨:“看来我真是个昏君啊……罢了,若你的射声营真的可以一战,让你去也无妨。只是七百人实在是有些少,我将北军全都交给你。” 刘宏的内心很复杂,王弋几乎已经把我看不上你按在他脸上了。但他又不能拒绝王弋,文治武功哪个皇帝不喜欢? 王弋肯定不会要北军,那些破烂儿还是留给刘宏自己玩儿去。 眼珠一转,王弋诚恳的说:“姑父,想必北军是什么样您还不知道,您有空可以去看看。姑父……不,陛下!臣请求您给予臣自行募兵的权力” 刘宏脸色一沉,他刚去看完,当然知道北军是个什么德行。可自行募兵这个口子不好开,他还是有脑子的,担心万一王弋自立就麻烦了。 王弋也清楚刘宏在想什么,沉声说道:“姑父,您先去看看射声营战力到底如何,如果您觉得合适我只募两千三百人,凑够三千而已。” 刘宏点点头,告诉蹇硕快点。 赵忠在车外差点就吓死了,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能想到王弋是这个身份啊,说是他们的主子也不为过。 几人来到射声营,王弋擂鼓聚将,按照平时演练阵列的方式给刘宏演示了一遍。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就是些齐步走、正步走、预备射之类的。 在这个时代能做到阵型整齐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当射声营表演了几个队形转换之后,刘宏发出了惊叹。 “王弋啊,不错,真的不错。募兵三千对?朕准了。”刘宏很高兴,大手一挥答应了王弋的要求。 满宠听到刘宏的话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自己的执法队。 这队人是他挑出来武艺最好的十几个军卒组成的,平时操练也不曾懈怠,这是一个机会…… 小郭嘉看到满宠眼中杀机一闪,赶忙拉住他摇摇头。这确实是个机会,但皇帝死在自己的地盘说不清啊。 满宠也知道自己冲动了,随即跟着几人去了王弋办公的地方。 刚进房间,赵忠一下子就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王校尉……不……王公子……不……王少爷……我是猪油蒙了心啊,我怎敢和您做生意……” “哦?你们做了什么生意?” 刘宏玩味的看着赵忠:“说出来听听,看看朕能不能参上一股。” “您不知道?” 王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脚将赵忠踹翻在地破口大骂:“你们他妈要疯啊!那种生意你们居然不告知陛下?我分了你们八成啊!八成啊!你们居然想独吞?” 王弋一边说一边给赵忠使眼色。 赵忠是什么人?马上明白王弋的意思,匍匐到刘宏身边说道:“陛下,奴婢这不正要告诉您嘛。王校尉和我们做的是食盐生意,让利给我们八成。我们哪敢拿那么多啊,就想着将大头都给您,可……可……是张让不想给,还想……还想……” 刘宏冷冷的问:“还想什么?” “陛下!张让不是人呐,他居然想干掉王校尉,将食盐生意独吞!”赵忠是豁出去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张让都要掘他祖坟了,他干掉张让不过分? “些许食盐生意就像杀王弋?” 刘宏的声音有些阴冷:“你们是不是活得太滋润了?” “姑父,不是些许食盐生意。” 王弋低声在刘宏身边说:“除去前期投入,成本不足万一,可以说是制出多少就赚多少的生意,而且品质极佳。” 刘宏双眼豁然睁开,不可置信般看着王弋。 赵忠此时也补充说:“陛下,品质真的很好,不比御盐差啊。” 刘宏急忙问王弋:“这么好?产出几何?” 王弋胡扯道:“这要看产地,我研究出来的方法只要有海水就能有盐。若是在青徐二州制作,一月即可得一州一年之用。我将这件事交给了甄家,甄家只能在冀州制作,半年得一州一年之用不成问题。” “赵忠啊赵忠,你们是真该死啊!” 刘宏也踹了赵忠两脚,恶狠狠的说:“这么赚钱的事你们为何不告知于朕?朕是短过你们什么吗?朕拿五成,王弋拿五成,你们一个铜钱也别想要!” “是是是,老奴错了啊……”赵忠嚎啕大哭,捶胸不止。 “王弋啊,真的有那么赚钱吗?”刘宏没有理会赵忠,而是看向了王弋。 王弋点点头。 刘宏见状哈哈大笑,半晌之后说道:“以后赚了钱你直接交给蹇硕,让蹇硕带给我就行了。” “好的。姑父,我去幽州的事……正好顺路我也去看看施工进度。”王弋趁热打铁,希望赶紧把这件事定下来。 “对对对!” 刘宏一脚踹翻赵忠骂道:“狗才还不快起来,耽误了朕赚钱,朕砍了你!” 刘宏急匆匆的走了。 郭嘉破口大骂:“娘的,早知道就让满伯宁弄死这个混蛋得了!” 满宠也在一旁暗自伤神,刚才他全凭一股义气想要刺架,现在他真的绝望了。 天子亲自下场与民争利,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王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贪婪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到时候他会得到青州牧呢?还是徐州牧呢? 第27章 报复 刘宏这次来访让王弋很开心,但他很快就不开心了。 一名武士和甄全护送着甄姜闯进了射声营警戒范围,追杀他们的杀手十分嚣张,竟然敢对射声营的军卒下手。 王弋接到报告后大惊失色,急忙前去查看情况。 见到甄姜一把拉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伤口才松了口气。 甄姜红着脸,扭捏的说:“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什么人?你疯了吗?” 王弋火了:“我不是让你待在洛阳不要乱走吗?找什么人你和我说不就行了?需要你亲自去?张辽,张辽!那些杀手是谁的人?让我看看谁把手都伸到我头上来了?” 一旁张辽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都是些死士,不能脱身的全部自尽了,他没抓到活口。 甄姜皱起小鼻子,有些委屈的说:“还不是那个傻大个儿没用?让你又受伤了?我以前听你说过,找什么张辽乐进。张辽你自己找到了,乐进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他,比我高不了多少,倒是挺能打。” 王弋没接这茬,看向甄全问:“对方是什么人?” 甄全摇摇头:“不知,但他们并不是想杀掉我们,似乎想抓住我们。” 王弋又看向那个比自己还矮的武士:“你是乐进,乐文谦?” “是。” “敢玩儿命吗?” “就怕玩儿的不够痛快!” “替我做件事,办好了我让你统兵五百,为先锋。” “干了!” “跟我来。张合,选五十人便装,一会儿随我去洛阳。” 王弋说完,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带着乐进去了已经拆的差不多的作坊中。 郭嘉见状笑着对张合说:“选五十个厉害的,袁绍家那帮江湖中人可不简单。” 甄姜反应过来,追杀自己的是袁绍?王弋要去给自己报仇?这可不行! 然而她却被郭嘉拦了下来:“夫人,听我句劝。主公平时很好说话,但定下来的事从不改变。” 张合急急忙忙去选人了,没多一会儿,王弋带着乐进也走了过来,乐进还抱着一个大瓦罐。 “伯宁,以陛下的脾气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你接到旨意之后马上带着人去幽州辽东郡襄平县,我会追上你们的。” 王弋说完便带着甄姜等人向洛阳进发,既然袁绍这么贪,那就送他一份大礼! 路上王弋看到了前去传旨的宦官,不过他就当没看见,放下窗帘静静坐在这里。 甄姜不知道王弋想要做什么,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王弋,面无表情注视着某个物体一动不动,眸子里散发着纯粹无比的杀意。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乐进在半路中下车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去了。 当刘宏得知王弋求见的时候有些奇怪,他前脚刚到皇宫,王弋怎么后脚就找来了? 见到刘宏王弋没有任何犹豫,将晒盐的方法拍在了刘宏面前。 “陛下,这个东西我不要了,钱我也不要了,您要是想赚就自己赚。” 王弋的语气非常不客气:“我姑姑死在您的后宫里,我不想死在您的军营里,更不想我夫人死在为您行商的路上。” 刘宏脸色一下子就黑了,王荣的死几乎就是禁忌,是皇室的丑闻,如今王弋赤裸裸的将伤疤揭开,简直就是嫌命长了。 他都没有仔细听王弋后面说什么,冰冷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您当然敢,我现在死还能落得一个清流士子的美名。” 王弋毫不畏惧的注视着刘宏,缓缓说道:“总好过为了帮您赚钱,死了之后还要为您背负骂名好?食盐的生意我只和您与诸位常侍说了,可如今食盐还没制出来,已经有人盯上我夫人了,派出的死士都敢在射声营里杀人,下一个杀的是谁?我死之后他们会不会眼红您的利益?您又能活多久?” 哐当! 刘宏一脚踹翻桌案,指着王弋大骂:“胆大包天,你太放肆了,来人!押下去!” “用不着!” 王弋一个闪身躲过侍卫,随手抽出侍卫的长剑扔在刘宏面前:“你自己来!杀啊!亲自动手杀了我!正好我去告诉我姑姑,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他侄子亲手推进火坑的!她的夫君是如何被自己宠信的人骗得团团转,帮着外人杀自己人的!” 帮着外人杀自己人? 刘宏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住手!我让你住手!住手!” 王弋没有反抗,任凭侍卫抓住自己。 刘宏见状捡起长剑一下一下抽打着侍卫,直到侍卫放开,他才问王弋:“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食盐生意只有你我和宦官知道,已经有人要抓我夫人要挟我了,谁透露出去的还用问吗?这么大笔的生意,那些人凭什么让你独吞?那种收益必须是大汉的,可惜大汉不是你的!又能有多少落入大汉的府库?层层盘剥,百不存一!等到真正用钱的时候,你依旧要掏自己的钱,你依旧是个昏君。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你能得到什么?而且还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别说了!” 刘宏暴怒般大喊一声,不停的喘着粗气。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都将自己的头埋入胸口,生怕成为刘宏发泄的对象。 良久之后,刘宏将那张纸交给王弋,自己没有看一眼。 “你现在回军营收拾一下就去幽州,之前我们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做,没人敢动你,没人敢动我刘宏的侄子。” 刘宏眯起双眼,示意王弋自行离去。 王弋行了一礼,带着甄姜走出皇宫。 甄姜差点被吓死,王弋也太疯狂了,居然敢对陛下如此说话。 “你……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甄姜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她毕竟也才十二,虽然平时很强势,但在面对大汉真正掌控者的时候还是心存畏惧的。 王弋随手将那张纸交给甄姜,有些好笑的说:“我要是连这么一个废物都摆弄不明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甄姜愕然,她真的没想到王弋居然这么狂妄,居然说皇帝是个废物。 更让她惊恐的还在后面,甄姜打开了那张王弋写给刘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两个字——废物! 甄姜的手都在抖,如果刘宏打开了这张纸,那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而且死的异常凄惨。 王弋见状说道:“你以为他真的在乎我?在他心里,有人动大汉,可以。有人动我,也可以。但是有人敢动他的钱,绝对不行。” “这……这……” 甄姜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憋出来一句:“他是皇帝啊!” “那又怎么样?他很会算账的,我能开发出食盐,就能开发出别的。我就是他的钱,所以没人动得了我,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王弋的语气极为不屑,他早已看穿了一切,对那个所谓的姑父不抱任何希望。 咚! “谁!” 一道人影钻入马车,驾车的张合勒住马匹转身就要进来,王弋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吕强。 “跟我走。”吕强瞥了一眼张合,示意路边的一个人过来驾车。 王弋示意张合无事,转头说道:“您怎么来了?” “唉……” 吕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怎么能和那位做生意呢?而且怎么还和那些中常侍做生意呢?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样。” “我需要让他们为我完成一些事,我还是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袁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王弋也很无奈,他现在是个秩比两千石的高级军官,可再过两年那真是将军遍地走,校尉不如狗啊。 吕强有些懊恼,他为了劝诫刘宏封赏要按照功劳来封,以身作则并没有接受中常侍的职位,他现在也帮不了王弋什么。 马车来到了一个院子,吕强带着王弋下车走了进去,里面站着七八个年纪和王弋差不多的宦官。 “都是我的干儿子,我从小养到大的,你都带走。” 吕强指着几人,声音中有些伤感:“我估计也等不到他们为我养老送终了,让他们去侍奉那个小丫头你也能安心。走,走……短时间内别回来了。” “您……您无需如此……”王弋真的说不出什么来了,吕强是在托孤,同样也是在想办法保护他。 “哈哈……” 吕强笑了笑,说道:“王美人托付给我的事我也要去做,不能因为会死就退却,那样活着比死了更羞耻。” 王弋忍不住了,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杨慎的那句名言:“国家养士四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对!对对对!” 吕强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什么才是士!告诉后世的宦官,卑贱的阉人也可以做到国士无双,心怀天下! 王弋捂住了嘴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不敢多看一眼。 王弋怕自己忍不住告诉吕强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在历史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接下来天下英豪辈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代,没多少人记得有他这样的一个宦官。 可惜王弋不能说,他现在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整个大汉,不足以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而且吕强也不会听王弋的,在吕强的认知里,大汉即最珍视之物,为了守护大汉,他可以付出一切! 马车里,一众小宦官眼圈通红,王弋也是如此。 这时一个小宦官问道:“主……主公,干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叫父亲!以后你们是要为他守孝祭奠的!” 王弋瞪了那个小宦官一眼,低声说道:“纵观天下英豪无人可及汉盛先生万一,天下士人皆应俯首,同朝宦官皆为虫豸,同殿君臣都是鼠辈,唯汉盛先生堪称柱石!” 王弋知道,这可能是他和吕强的最后一面。 今日之后,一位士将踏上属于他的征途,一名豪杰将步入自己的最终归宿,没有籍籍无名死在床榻上,而是为了天下站到了众生面前! 吕强,字汉盛。 多么高远的字,却在当下的时节充满了讽刺。汉盛先生对得起他的字,大汉却辜负了汉盛先生。 袁绍,希望你能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马车不疾不徐走在洛阳的街道上,王弋看着一队队禁军向袁绍府邸跑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微笑中透着些许残忍与诡异。 王弋命人将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深处,带着甄姜走下马车。他在等,等待夜幕笼罩大地之时。 很快,黑夜出期而至,禁军们似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在袁绍门前列好队伍准备回去。 也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袁府大门被直接掀飞,数名禁军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吹到了天上。 剧烈的爆炸震撼到了所有人,禁军如 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马匹也被刺激得横冲直撞。 附近的府邸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嚎,仆人的惊呼,守门犬狂吠不止,护卫们纷纷出来查看。 王弋满意了,他本就没想炸死袁绍,也没那个机会,他只是吩咐乐进将罐子藏在袁绍府中,点燃引信后能跑多快跑多快,炸到什么全凭缘分,能搞爆破了袁绍的大门已经很不容易了。 甄姜却慌了,她死死抱着王弋,没有了往日的害羞,满眼都是惊恐。在这个年代人们都信奉鬼神,甄姜觉得自己刚刚见证了鬼神降下愤怒的场景。 “痛快了吗?”王弋有些好笑般揉了揉甄姜的脑袋,其实爆炸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和礼炮的声音差不多,比过年时的烟花秀差远了。只是现在夜深人静,声音被无限放大。 甄姜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会……鬼神之术?” “什么鬼神之术,根本就没有鬼神。要是真有,天下也不会这个样子。”王弋一边说一边拉着甄姜回到了马车,他还要在这里接应乐进,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地点。 甄姜显然不相信王弋的话,她现在内心笃定王弋就是鬼神转世,要不然怎么会预知到那么多事情,刚才那个爆炸又怎么解释? 甄姜已经想好了,绝不能让王弋跑出自己的手掌心,甄家也不行,王弋传授的那么多东西说不定都是仙术,怎么能白白便宜了甄家?都是她的! 第28章 初见公孙瓒 这一夜洛阳很乱,无数流言四起,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跑出来鼓吹各种各样的言论。 一切的始作俑者王弋却在甄姜的府邸中睡了一个安稳觉。他很清楚凭这些坑蒙拐骗、恫吓威吓是成不了事的,就好像那位在巨鹿忙碌的张神使,早晚有一天会被戳穿真面目。 第二天一早王弋便带着小队出发了,他现在全部的家底都已经搬往了襄平,这是他已经计划好的。 襄平这个古地名知道的人或许不多,那里是幽州辽东郡的治府所在,是抗击乌桓、鲜卑的前沿指挥所,是公孙瓒屯兵驻扎的城市。 不过这些在王弋眼中都不重要,在离襄平几十里的荒地上未来会有一座城市建造起来,那座城市便是鞍山,中国的钢都。 那里有王弋武装军队所需的一切,铁矿、马匹、彪悍的民众。 想到这里王弋就忍不住吐槽,拥有这些条件的公孙瓒是怎么被袁绍给弄死的。他已经对自己这个师兄不抱什么希望了,外战不内行,内战也不内行,政治头脑也不清醒,居然疯狂到干掉了刘虞全家,要知道那位可是差一点就当皇帝的人。 一路北上,王弋在次日追上了自己的队伍。 这一次王弋依旧选择走水路。没办法,现在的冀州已经全是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人了,冀州就是个火药桶,王弋不想成为点燃它的火星。 晃晃悠悠,飘飘摇摇。原本后世只需要几小时就能走完的路这一千人硬是走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王弋看到了很多,有烧杀抢掠的强盗,有歌舞升平的巨富,但更多的却是有面黄肌瘦、啃草食土的饥民。 王弋在那些饥民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有的只是木然。 王弋也终于明白张角为什么能成功,到过洛阳之后才让他真正清楚,只要给这些人一些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会爆发出多大的潜力。 王弋曾试图去拯救这些人,却被满宠劝住了。理由也很简单,王弋现在什么也改变不了,依旧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公孙瓒盼他这个师弟已经快望穿秋水了,这个月乌桓人又来劫掠了三次,可他只挡住了一次。 其实这也不能怪公孙瓒,幽州实在是太穷了,除了人什么也没有,就算是人也不多,他却要依靠为数不多的部队防守巨长无比的边境线。 往往都是受到乌桓或鲜卑人侵扰的郡县向公孙瓒求援,但等他到了人早就走了。 所以王弋受到了规格极高的迎接,公孙瓒亲自出城相迎。 对于这位师兄王弋的第一印象就是帅,袁绍他也见过,但绝对没有公孙瓒这么帅。王弋甚至在想,英武、伟岸这一类的词汇大概就是参照公孙瓒而构想出来的。 “师弟啊,你可算来了。”公孙瓒看到马车后下马相迎,卢植已经在信中说了,想要解决幽州的问题,就得靠王弋。公孙瓒对自己老师还是很信任的。 王弋被公孙瓒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师兄,我们进城再说?” 这也不能怪王弋,公孙瓒为了表示亲近一直拉着王弋的手。一个英武的大帅哥拉着一个俊俏少年书生的手,这个画面…… 反正王弋自己是不敢想,握握手就得了呗,拉着不放你是想干点啥? 公孙瓒倒是没怪罪,只是关切的问:“师弟这一路可还顺利?” “还不错,我走的是水路,没遇到什么麻烦。” 王弋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四周,随即问道:“师兄,这里好歹也是一郡治所,怎么这般破败?” “没钱。不仅没钱,我还没粮,没人,没武器,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些马。但这些马都不是驽马,我也卖不出去。”公孙瓒很光棍,回答的异常痛快。现在还没到割据的年代,这些人对朝廷的法律看得还很重。 王弋叹了口气,边上就是个巨大无比的铁矿,你天天睡在上面却没武器,想想也是醉了。 “师兄,幽州这么大,多少人都填不满。我也不瞒你,我一共就带了八百人,再加上你手底下的,防御乌桓根本不现实,更何况还有鲜卑?” 王弋一边走一边给公孙瓒分析:“想要解决乌桓有两个方法,第一就是派人直接干翻他们。第二就是安抚住,和他们做生意。” 公孙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就干翻他们,师弟有什么计划?乌桓的老巢在白狼山,若师弟能帮我守住幽州,我愿领军前去。” 王弋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无奈的说:“打不了,要什么没什么,去送死吗?” “可是……” 公孙瓒有些犹豫的说:“老师说你有办法啊。” “我有办法我也变不出来粮食,我又不是神仙!” 王弋有些气急败坏,最后叹息一声:“唉……先缓一缓,师兄应该能召集乌桓各部的首领?见个面商量一下,先把生意给搭建起来,让幽州缓一缓,再这么下去幽州就完了。” 幽州确实快要完了,前往县令府衙的路上王弋就没见到一座超过两层的建筑。 进城的时候王弋顺手拍了拍城墙,直往下掉渣子,这还打个屁啊。 更让王弋头疼的是公孙瓒招待他的宴席就是肉,也只有肉,水煮羊肉、烤羊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吃了两口王弋就腻的不行,调料就不提了,盐也是黑不溜秋的,他都害怕自己重金属中毒。 “师兄,一路颠簸我也吃不下多少,地图拿来我看看,最好是有周边势力的那种。”王弋打算看看周围都是什么情况,这里在后世属于辽宁,再往北不就是是吉林和黑龙江?守着东三省跟我说你没有粮食?简直就是搞笑一样。 公孙瓒也不废话,拿出一张羊皮地图给王弋介绍:“这里就是心腹大患乌桓,这里是鲜卑,这是高句丽,这是夫余……” “就它了!” 王弋指着夫余说:“夫余的首领是谁?找来谈一谈。” “这……夫余其实挺老实的,很少有叩关的情况,我们还是不要四面树敌的好?” 公孙瓒有些犹豫,他现在面对乌桓已经捉襟见肘了。 王弋头疼的厉害,这公孙瓒是战争狂人吗?怎么看谁都想打啊? “把他们找来聊一聊,老打也不是个事儿。” 王弋一边回想着附近的资源分布,一边劝说:“最好的办法不是我们去打,而是让他们自己打自己,最后再坐收渔利。” 公孙瓒显然不是很认同王弋的想法,摇摇头说:“师弟,你不知道这些人的脾气,不把这些狗崽子们打服、打死,是不行的。只有死了的胡人才是好胡人。” “但是你能打得起吗?” 王弋毛了,拍着桌子大声说:“现在幽州有什么?粮草全靠青冀周济,你拿什么打?近些年青冀二州连年灾祸,民怨四起。一旦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抗衡乌桓?挡不住乌桓你以为只有幽州会遭灾吗?” 王弋不能不毛,离黄巾之乱开始也就只剩一个多月了,再不解决乌桓的问题等到张角起事,丘力居甚至都敢越过黄河劫掠。 看到公孙瓒变了脸色,王弋也知道自己语气冲了,缓缓说道:“师兄,别怪我生气。你现在就是小打小闹。等咱们聚集好了力量,兵马足备之后,彻底解决乌桓还难吗?到时候可是开疆拓土的功劳啊。封侯拜将光耀门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公孙瓒心动了,他这么执着于打击外族一部分原因是他仇恨胡人,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 公孙瓒出身高贵但地位低贱,想要翻身就必须立功,立军功,立大军功。 王弋最后的话简直说到了公孙瓒的心坎里,有了开疆拓土的功劳他必然会扬名天下! “好……好……只是师弟,我也不会和他们做生意啊……”公孙瓒有些苦恼,打仗他没得说,身边有几个人他就敢冲锋。可是做生意他是真的不行。 “没事儿,你去把他们找来,我会不就行了吗?” 王弋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辽宁哪有煤矿,于是随口问道:“师兄,你知道附近哪里产石炭吗?” 原本王弋也不抱什么希望,在他贫瘠的地理知识里,除了世界上那几个有名的露天矿以外,其他的都应该在地底下。 然而公孙瓒却给了王弋一个惊喜,他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就有石炭,这一片到处都是,随便捡。” 王弋顺着公孙瓒的手指看去,那里属于辽西郡,地处大汉与乌桓的边界。 那里就是一片荒野,什么也没有。王弋并不知道那里就是后世的阜新市,那里存在着亚洲最大的大型露天煤矿,海州露天煤矿。 观察了一会儿地图,王弋说道:“见面的地点就安排在高显县城外,要求双方各带五十人。师兄,可否让我的兵马驻扎在这里?” 王弋将手指指向了辽队县,辽队离襄平不远,离煤矿也不是特别远,而且旁边就是大辽水和小辽水,很方便他打造武器。 公孙瓒没有在意这些,既然已经将休养计划定下来,王弋的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他大手一挥答应下来,甚至还给王弋拨了一百匹马。 王弋对此千恩万谢,并约定五日之后便一同启程前往高显。 在襄平休息了一天,王弋带着队伍又前往了辽队,到了之后王弋傻眼了。 辽队根本不是一座城而是半座,半边城墙已经没了,八扇城门只剩下一扇,城里面完整的房子三条街才能看到一座。 “让让,让让。”一个壮汉扛着两个袋子,看到王弋的队伍也不害怕,示意他们不要挡路。 王弋杀人的心都有了,你可以贪,现在大汉的官员就没有几个不贪的,但你不能贪成这样? 于是王弋拦住大汉问:“你们县令呢?” 大汉有气无力的说:“死了” “县尉呢?” “这儿呢。” 大汉说罢,将身上一个袋子拿下来打开,从里面拎出了一具残破的尸体:“孙县尉在这,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王弋身边的侍卫大惊,急忙拔剑护住了他。 王弋推开他们继续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城里的人都哪去了?” “死了……辽队原来有两千户,前两天乌桓人过来劫掠,只剩下四十几户了……” 大汉将孙县尉的尸体装回去扛在肩上,缓缓说道:“辽队已经没钱了,你要是想捞点什么去别的地方。别挡路,我还要把他们都埋了。” 四十几户?这够干什么的? 王弋示意军卒让开,并问大汉:“你叫什么名字?” “范方。” “安置好县尉之后来县衙找我,你一个人要埋到什么时候去?” 范方没有回答,看了王弋一眼,转身向城外走去。 王弋带人找到了差不多被夷为平地的县衙,他命人将这里收拾出来,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 辽队离襄平很近,最多不过百里,轻骑最多一天就到,公孙瓒为什么不救呢? 还是说他公孙瓒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地方?幽州都破败成这个样子了,那家伙为什么还想着杀胡人?疯了吗? 王弋现在对这个师兄已经不抱什么好感了,他以前还挺喜欢公孙瓒的,毕竟公孙瓒一直在抗击外敌,现在看来…… 这时,王弋看到两三个小脑袋从街角露了出来,看向军队的眼神好奇且充满畏惧。 王弋招了招手,他们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张辽。” 王弋指着街角说:“去把那几个孩子带过来,如果有大人一并带来。” 张辽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便带来了五个孩子三个成年人和一个老人。 王弋示意几人不要紧张,沉声问道:“老人家,辽队被攻击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日前。” “为何不去襄平求救?” “去了,三日前有人带兵来这里看过,见到辽队这个样子就又走了。” “他们没管?” “怎么管?那些当兵的能干什么?有管我们得工夫还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杀几个胡人为乡亲们报仇。胡人中流传着一句话,汉人如韭叶,一茬又一茬……” 第29章 历史的车轮 王弋从未像现在这么愤怒过,他已经从范方嘴里了解到了辽队被围攻的经过。 这座城根本守不住,守卫部队加起来总共只有一百,而他们面对的乌桓人马足有一万。 县令想要投降保全民众,出去谈条件的时候被乌桓人砍了。县尉带着一百兵马死守城池,城里有能力的都参加了,却也只守住了两天。 城破之后就是现在这幅样子,乌桓人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这四十几户是运气好没被搜出来。 范方是因为反抗的时候被打晕了,乌桓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才侥幸逃过一劫。 “张合!带着你手底下的人以伍为单位出去侦查,五十里内但有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 “张飞,找五十个马术好的在城外巡视,收拢流民,清剿匪患和野兽。” “张辽,你带一百人整理出一块地方来供军卒和百姓暂时居住。” “吴成,你带着其余人和所有青壮将城中尸体掩埋好。” “满宠,制定一部临时律法,先将秩序恢复起来。” “甄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二十日之内我要看见三千石粮。” 王弋一条一条下达着命令,既然这里没人管那就他来管。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准备凭借食盐谋取青州牧或者徐州牧的,毕竟青州有兵力,徐州产粮食。 现在王弋完全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狗屁青州徐州,就要幽州,先把乌桓按死再说! 众人领命而去,王弋又对甄姜说:“先想办法在幽州把生意和情报网铺开,我会给予你一些便利,但不会太多。生意不能一家独大,有竞争才能有发展,不能一家独大。” 甄姜闻言点点头,做生意她倒是轻车熟路,但是情报她没做过,不懂。 王弋看向吕强托付给他的那几个小宦官,小宦官一共有八个,最大的今年十七,最小的只有十岁,武艺都十分了得。 吕强给他们按照年龄取名礼、行、义、信、守、刑、正、邪,出自《春秋》,目的是让他们记得侍奉君主应该知晓什么,同时也能让君主看到他们的名字之后时时刻刻警示自己。 王弋打算将他们交给甄姜,让他们帮助甄姜建立情报网。 然而在得知王弋的打算之后,最大的吕礼却将最小的吕邪推了出来。 吕礼跟王弋建议:“主公,奴婢希望您将吕邪带在身边。他的武艺最好,关键时刻能护您周权。” “你们不是奴婢,你们要像你们父亲吕强那样,做一个士。” 王弋纠正了吕礼的说法,随后问道:“他这么小,可以吗?” 这也怪不得王弋怀疑,吕邪看起来有些木讷,而且才十岁,瘦瘦小小的不像是武艺很好的样子。 “可以的,比试的时候吕邪不是我们的对手,但要是真打起来,他能将我们都杀了。吕邪,真的很邪。”吕礼的眼中闪烁着忌惮,看得出他们这些兄弟都不是很喜欢吕邪。 王弋对吕邪招招手:“你会什么?” “杀人。”吕邪的回答言简意赅。 王弋看向王越说:“叔公您试试?” 王越也跟着王弋来了,一方面他要教导自己的弟子甄道,另一方面王家出了王弋这么一个大才,他也不想王弋死在幽州。 “好。”王越点了点头。 谁知王越刚点头,吕邪就像一阵青烟一般消失在王弋面前,下一刻出现在王越身后,手持短剑踩着王越的腰割向他的喉咙。 王越是宗师,身手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好的几人之一。侧头躲过短剑,左手顺手抓住吕邪的脚踝将他丢了出去。 在王弋惊讶的目光中,吕邪做出了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他在半空中将自己扭转过来,借着飞出去的力道贴着地面再一次攻向王越,目标是王越的小腿。 王越见招拆招,躲过这一击转身又将吕邪踢了出去。 两人打了十几回合,王弋终于忍不住了,喝到:“行了!回来。” 王弋不能再不阻止了,吕邪都开始吐血了。 吕邪接到命令擦拭掉嘴角鲜血,默默走回王弋身边。 王弋有些不满的抱怨:“叔公,他还是个孩子。” “叔公还是个老头儿呢!” 王越更不满,大声嚷道:“我也想收力,可是收了我就废了。这小子招招都是杀招,我能有什么办法?放心,没什么大伤,休养几天就好了,我知道分寸。唉,可惜了……” “叔公为什么这么说?”王弋闻言有些不解。 王越叹息道:“吕强和我的实力差不多,只不过注重的方向不同。我比较注重道,他比较看重术。这孩子将吕强剑术中的杀招都学了去,却也只会杀招,杀心太重了,难得善终。” 王弋无奈一笑,善终?在接下来的世道里能有几个人得善终?他自己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日的日子…… 王弋挥去心中杂念,将其他七个小宦官交给甄姜,将郭嘉带到了一旁隐秘的地方。 “我需要你给我介绍几个信得过的人,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大本营,我信得过你,你靠谱一些。”王弋盯着郭嘉,眼神中透着凝重。 郭嘉却狐疑的问:“这里?幽州?你疯了?这里有什么好的?” 王弋凑近郭嘉耳边低声说:“这里当然好,非常好!襄平南面就是整片的铁矿山,大到你都不敢想象,全挖出来盖几座纯铁的洛阳都够了。炼铁需要石炭,这里也有,还是不用深挖直接就能用的那种。鲜卑。乌桓产马,鲜卑那里有一片望不到边的草原,都可以放牧,牛马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关键的是夫余占据着一大片平原,是种田的绝佳场所,土地非常肥沃,据说土里面都能攥出油!” “你确定?”郭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双眼看着王弋。 王弋轻轻点了点头。 郭嘉见状咬着牙说道:“都得死!乌桓得死,鲜卑得死,夫余得死,公孙瓒也得死。占了我们地盘的人都得死!我写几封信你让人带到颍川去寻人,别看我年龄小,说话好还是管用的。你也值得他们效忠。” 郭嘉都要疯了,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为了打天下创造的,再加上王弋那种可以轻易获得高品质食盐的方法和民风剽悍的民众,这里几乎什么都不缺,绝不能拱手让人。 郭嘉刷刷点点写完几封信交给王弋之后,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主公,勿要用我们为祸天下,切记,切记!” 王弋沉吟良久,最终留下了一句让郭嘉瞠目结舌的话:“干掉鲜卑,那场灾难就会消弱三成。” 王弋找人送信去了,而郭嘉却站在原地看向北方,他没有露出一丝杀意,但这个浪荡子眼神中却透着凌厉。他不高兴了,所以有人就要倒霉,而且还是倒大霉。 乌桓人似乎也知道这里已经没什么油水了,这几天还算安静。 在张飞以及城中老人的多方努力下,终于拉来了几十户人家,勉强让辽队凑够了一百户。 吴成带着人在第四天才把城中尸体清理干净,要不是现在是冬天,可能就要爆发瘟疫了。 王弋出发去襄平前甄全回来了,他没有带回来粮食,却回来了两石食盐。 这些年甄全也是被王弋训得服服帖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车夫了,而是一个合格的管家。甄全对王弋也很服气,有时想到王弋当初给他下的套能把他给吓死。 “粮食呢?”王弋看了看甄全身后,并没有看到车队。 甄全将食盐放在王弋面前说:“老爷,粮食还要些日子,不过肯定能按时到。我想着您不是要去和胡人谈生意吗?我给您送点本钱来,嘿嘿……” 王弋翻了个白眼,示意甄全将食盐搬上车。对于老爷这个称呼他真的是够了,甄姜命令她手底下的仆从都喊王弋老爷,喊她自己为夫人。王弋说了她几次,甄姜就是不改。 装好食盐,王弋带着五十名士卒以及甄姜去了襄平,统领士卒的是张合,其他人要留下来守城。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目前王弋在军事上最放心的反而是张飞。 三哥这段时间经过勤奋的学习兵法水平精进迅速,已经可以和郭嘉过招了。 虽然郭嘉现在还是一个孩子,而且每次都能把三哥收拾的灰头土脸,但王弋还是足够信任三哥,因为郭嘉同时收拾张合和张辽两人都有功夫溜号…… 一路无惊无险,王弋来到襄平的时候发现公孙瓒已经在城门口等他了,身后还跟着五十个骑士。 对此王弋有些头疼,不是他看不起公孙瓒手底下的人,这五十个骑士可能真就打不过他的射声营。 公孙瓒的想法也差不多,久居幽州的他并不看好步兵,他提出了比试一下的想法。 王弋真对这个师兄感到无语,不管谁输谁赢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最终他做出了妥协,自己带了一什人充当近身护卫,其他的工作全都交给了公孙瓒。 前往高显的路上王弋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荒凉,有条破路那都是好的,眼前全是积雪,这种地方对于现在的大汉来说真的没有多大开发价值,难怪幽州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就在王弋赞叹北国风光瑰丽壮阔的时候,洛阳也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那天乐进按照王弋的指示溜进袁绍府邸,伪装成了一个下人,点燃火药罐扔到大门那里。 这种土制黑火药威力其实很有限,能炸毁大门已经超出王弋的预期了,那几个禁军只是意外的赠品。 但王弋绝对想不到,爆炸发生的时候有个倒霉蛋儿正在大门外低声诅咒袁绍,很不巧的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横死。 那个倒霉蛋儿就是董太后的侄子,五官中郎将董重。 董太后因为死了侄子天天去刘宏那里哭诉,想要讨回公道。 然而刘宏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死了谁上面,而是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到底是天罚还是袁绍掌握了某种可怕的神力? 袁绍毫无悬念被抓进了洛阳狱,袁氏疯了一般向西宫送钱,一车又一车排成长队,非常壮观。 不仅给刘宏,张让、赵忠、何氏、董太后,只要能和刘宏沾上关系的人他们都送,就是为了保住袁绍。 在这种滔天钱海的攻势下刘宏终于相信了那是上天在惩罚董重,袁绍也被他们从洛阳狱里弄了出来。 这一波让袁氏元气大伤,可这还没完,唐周告诉了曹操一个消息,张角打算组织起义,派马元义来洛阳收买宦官和禁军作为内应。 唐周经历了差点被人灭口之后就跑出了洛阳城,一路北上去到巨鹿找张角,跟张角编造了一个受到残忍刑罚宁死不屈,最后大赦天下侥幸逃命的故事。 张角大为感动,派遣唐周作为联络使去辅助马元义,结果唐周想都没想就去了洛阳向曹操告密。 曹操调动了所有的关系,见了刘宏一面,并且将自己知道的情报一股脑说了出来。 刚经历了爆炸危机的刘宏本来就心神不稳,差点没被吓死,升了曹操的官,让他负责抓捕马元义。 曹操的办事能力不用怀疑,没几天就将马元义个抓住送到刘宏面前。 刘宏没有客气,将马元义判处车裂,其他涉案人员统统问斩。 一时间洛阳城内所有信奉太平道的人全部被抓了起来押往菜市口,问都不问直接斩首。 当天侍候刘宏的是封谞,他听到刘宏给曹操的旨意之后拼了老命回家将太平道所有的东西都烧了,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惜这次查案的是曹操,他早就看十常侍不爽了,正好徐奉和封谞撞到了枪口上,怎么可能饶了他们?抓起来丢进洛阳狱就是一顿拷问,希望能把张让、赵忠也给牵扯进去。 曹操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还是输在权势不够上面,张让出手让徐奉和封谞死在了洛阳狱里。 并且张让开始了反击,他撺掇刘宏给曹操升了骑都尉,让他带队去平灭黄巾乱贼,把他从这件案子中抽了出来。 想这么干的不仅是宦官,袁家因为害怕事情暴露开始和宦官联手施压,一时间朝堂和后宫将曹操说成了世间无两的名将,平灭黄巾非他不可。 这一手非常狠,且不说一个骑都尉能带多少兵,真要是平定了也是理当如此,一旦失败曹操必死无疑。 可曹操也没办法,硬着头皮接下了任命,准备领兵送死。 就在这个时候张角反而救了曹操一命,从洛阳逃出去的黄巾教众回到冀州将唐周反叛的消息告诉张角,张角知道后大惊失色,急匆匆开启了他一统天下的美梦。 天下苦汉久矣,可能连张角都没想到响应的人能有这么多,一时间青、冀、豫、兖、徐、扬各州纷纷竖起黄巾的旗号,公然叛乱。 张角顿时信心大增,朝廷却战战兢兢,刘宏收缩防御,在洛阳所有的入口都布置了兵马,并任命何进为大将军,下诏命令各州郡自行训练士卒,招募义兵。 袁氏正在为不能参与其中感到惋惜的时候,吕强给了他们一记狠的,他和皇甫嵩联名上书要求接触党锢,理由是担心党人和叛军联合,到时大汉将无力回天。 刘宏准了,第二次党锢终于结束了。 袁氏想要反击的时候发现如今他们的力量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强大,而对手也不再弱小,因为同时上书的还有卢植、王允等等十数位刘宏看重的官员。 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过大汉这条残破的道路,催命的警钟在刘宏耳边响起。只是他还未意识到大汉终将结束,接下来将是英豪辈出、群魔乱舞的时代。 或许刘宏知道,只是他不愿意去想而已…… 第30章 闹翻 王弋这个如尘埃一般的小人物终于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封谞和董重提前领了盒饭,退出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张让也因为食盐生意的原因,和刘宏产生了一定的信任危机。 吕强被刘宏升做中常侍,这一次他答应了,并向刘宏提出了数条廉政建议。只可惜吕强的建议注定不会被采纳,因为刘宏就是大汉最能贪的人。 刘宏虽然贪,却也能分清楚轻重缓急,他拿出了西宫大量的钱财马匹用于武装军队保护自己上面,并任命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人去平定叛乱。 骤然拿出这么多钱刘宏非常肉疼,这让他想起了王弋临行前的话,朝廷果然向他伸手要钱了。 为了缓解这份肉疼,刘宏居然秘密派人前往幽州,准备和王弋商量能不能将他的分成提高一些,换成三七分,四六是他的底线。 此时王弋并不知道他那个姑父荒唐的举动,他现在正在和乌桓首领丘力居以及夫余王子尉仇台谈判。 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倒不是因为乌桓和夫余狮子大开口,而是公孙瓒搅局搅的厉害。 丘力居其实比较亲汉,听到王弋的要求之后很痛快就答应了互市,甚至愿意将最近劫掠走的民众还回来。 他也是没办法,夹在大汉和鲜卑中间两头受气,要不是因为这些年公孙瓒打得太狠,他也不至于有事没事就来幽州抢一把。 尉仇台更是个聪明人,虽然总是和大汉有摩擦,但绝不踏过玄菟郡。他要防着高句丽,大汉是牵制高句丽必不可少的一环。 王弋已经将价格压得很低了,一石食盐换两匹马或三头牛或十几张皮裘,他都感觉自己正在抢。 奈何公孙瓒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胡人占,他将胡人看做奴隶,毫无底线的压榨,提出的要求离谱的过分。 开始的时候公孙瓒还和王弋商量,现在已经开始命令王弋按照他的要求来了,根本不考虑合不合常理。甚至说出了“我不管你如何达成我的要求,若达不成我就治你的罪”这种话。 王弋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孙瓒和刘虞最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货可以和任何弱者打成一片,但只要发现某一方面比他强,那就是他的仇人。 王弋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做掉这个混蛋,赶紧和乌桓、夫余谈完。算算日子黄巾起义已经开始,他没工夫在这里和公孙瓒耗着。 啪啪啪…… 迷迷糊糊的丘力居感觉有人在扇自己巴掌,他还以为是做梦睡蒙了,挥了挥手打算换个梦。 啪! 这回这人没客气,一巴掌给丘力居扇醒,看着茫然的丘力居低声说:“跟我来,校尉要见你。” 丘力居感觉脖颈一凉,低头看去瞬间清醒,雪亮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而对方什么时候进到的大帐他根本不清楚。 “你想做什么?”丘力居尽量将声音放的平稳,生怕刺激到对方手滑,自己再交代在这里。 那人古怪一笑:“睡得可真够死。走,校尉大人要见你一面。快点!” 丘力居胡乱裹了几件衣服,那人还拿了柄刀子让丘力居带着,两人走出了大帐。 大帐外守夜人依旧在那里兢兢业业的警戒着,丘力居一阵头大,内心不停的在猜测对方是如何进入自己大帐的。 “带两个侍卫,回来的时候别被狼给叼了,坏了校尉的事。”那人收起刀子,推了推丘力居示意他去叫人。 丘力居也明白对方不是想杀他,于是随便找了两个人跟着那人离开了营地。 同样的事情也在尉仇台的帐篷里发生,不过他的警觉性好些,代价就是手臂上被射声营的军卒来了一刀。 丘力居和尉仇台相遇的时候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这种水平的刺杀他们根本防不住。 两人被带到了一处篝火边上,王弋在篝火旁冻得和狗一样瑟瑟发抖,东北实在是太冷,他真的要顶不住了。 尉仇台眼色极佳,看到王弋这副样子十分狗腿,脱下自己的皮裘给王弋披上,腆着脸坐到王弋身边不停嘘寒问暖。 丘力居慢了一步,只能悻悻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王弋没理会尉仇台的殷勤,对两人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将互市的事情定下来,你们也忙我也忙。” 尉仇台和丘力居面面相觑,他们没有看到公孙瓒,这就意味着这次的交易绕过了辽东最高军事长官。 王弋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沉声说:“公孙将军那里我会处理,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们的决定。” “王校尉,如果你能安抚公孙将军,互市我们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公孙将军的价格我们真的不能接受。”丘力居一脸为难,公孙瓒想要一石盐换二十匹马,虽然盐的品质很好,可二十匹马谁受得了啊。 “我知道,所以我来和你们谈了。” 王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知道为什么我只找了你们两个来吗?你们互相就是敌人,乌桓要抗衡鲜卑,夫余还要提防高句丽,大汉和你们同样是敌人,不过我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敌人。幽州需要休养生息,你们同样也需要。我们最大的麻烦都是鲜卑,如果你们再和大汉耗下去,你猜在解决鲜卑之前,大汉会先解决谁?” 两人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些年大汉最大的麻烦就是羌氐,要是等大汉解决了羌氐回头清算的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想和大汉友好互市的原因,毕竟大汉讲理,而鲜卑却不讲。 “布匹、食盐、粮食等等都可以成为互市的条件,到时候我会派人和你们制定相应的税收,所得银钱三家平分。” 王弋一边说,一边拿出两个小酒坛递了过去:“这种酒只有我有,产量非常少,所以我只会和你们两个亲信的人交易,这是我们的私人交易。” 丘力居和尉仇台打开酒坛闻了闻,喝了一口瞬间双眼放光,丘力居低声说:“不知王校尉打算作价几何?” “我也不瞒你们,这种酒很珍贵,陛下都没有喝过。你们现在手里拿的是半个月的产量,算我送你们的,且喝且珍惜。” 王弋一边拿出四个小碗一边接着忽悠:“我要马,好马。我要皮裘,最上等的皮裘。我要人参,年份越高的越好。我从不相信什么口头契约,立誓。” 王弋说完将一个小碗里倒满酒,拿出刀子在手上划了个口子,将血液滴在酒里。 两人不明所以,但有样学样。 王弋将血酒搅了搅,分作三碗递给他们,沉声说道:“我王弋愿意遵循互市律法,绝不破坏互市秩序,立下血誓,以告上苍。” 其他两人也立下誓言,三人一碰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王弋当然不会喝这个东西,他顺手就给泼到脑后,且不说这杯酒的安全问题,夫余和乌桓的地盘他志在必得,怎么可能不在互市上动手脚? “具体价格我就不谈了,物价每年都不一样,我们让商人自己去竞争就好。互市的地点就定在高显,离我们三方都很近,三方共同派兵驻守,最多不可超过两千人。谁敢对高显动手,谁就是其他两方的敌人。” 王弋迅速说出了他的要求,他要快一些,毕竟武力威慑的时间不会持久,不能给两人反应的时间。 丘力居和尉仇台也没多想,互市只是他们体面臣服的一个手段而已,双方有个台阶下,等处理好手头上的问题该打还是要打的。 王弋也不着急,现在他还太弱小,等他研究出怎么把羊毛纺成毛线,那时候才是他动手的时候。到时候别说乌桓,鲜卑都得死。 三人各怀心思,似乎都心满意足。 分别之际丘力居答应会将最近掳掠走的汉民还回来,王弋直接让他送到辽队去。 现在互市的问题解决了,就剩下那不知好歹的公孙瓒了。 王弋已经为公孙瓒选好了去处,不是喜欢打胡人吗?那就去凉州玩儿去,未来几年凉州乱的真就成了一锅粥,马腾、韩遂、董卓、公孙瓒,嘿!刚好一桌麻将。 第二天一早,公孙瓒来找王弋准备继续去谈,他还要去展示自己的雄风,绝不向胡人低头。 然而王弋却说:“师兄,我已经和他们谈完了,可以回去了。” “你说什么?” 公孙瓒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谁给你的权力?我不允许你就敢私自行事?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来人……” 哐当! 王弋直接将一柄长刀扔在公孙瓒面前,沉声说道:“是你写信给卢师求着我来的,不是我想要来的。如果你真的想耍威风那就杀了我,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卢师交代。” “你道我不敢?” 公孙瓒弯腰拾起长刀,却没有直起身。 四把劲弩出现在他面前,敢动他就得死。 “你想要造反?”公孙瓒死死盯着王弋。 王弋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公孙瓒身后,示意他去看看。 门外公孙瓒带来的四十个骑士被绑做一排,臊眉耷眼的站着。 “师兄,我劝你一句,如果扫平胡人的代价是幽州所有人,那你就不是英雄,而是一个屠夫,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屠夫。” 王弋拍了拍公孙瓒的肩膀低声说:“我驻扎在辽队,我去的时候那里两千户只剩下四十户,是你杀了他们,你亲自拿着胡人的刀杀了自己的同胞。结果你不以为耻而已为荣,将他们鲜血铸成的功勋记录在自己的功劳簿上,你真就不怕有一天他们从功劳簿上爬出来,一口一口咬死你吗?” “是我保护了幽州……” “你保护了个屁!” 王弋一巴掌扇在公孙瓒脸上,扯着他的衣襟大吼:“你保护的幽州人口越来越少,你保护的幽州经济越来越穷!土地倒是肥沃了,那是你保护下的幽州民众用自己的血肉肥了大地,你想让谁去在上面耕种?辽队城里的尸体我埋了四天,五百人埋了整整四天!” 战争就不能细算,如果没达到战略目标,每一场战役都是亏的,不论你从什么角度,总能找到亏损的地方。 战争也不能细想,只要战争发生在自己的领地上,每死一个平民都会让人心怀愧疚。 所以将领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可以仁慈,充满怜悯,但绝对要果断。 王弋就是在唤醒公孙瓒心中最初的那点愧疚,他要用这份愧疚让公孙瓒自我抹杀自己全部的功劳,让公孙瓒废掉。 如果公孙瓒这么容易解决,就不会成为汉末群雄之一了,更不会和袁绍斗得你死我活。 虽然王弋近在咫尺,但公孙瓒却不能杀他,他不想背负残杀同门的罪名,机会有的是。 “哼!” 公孙瓒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刀一扔说道:“看在同门的份上,今天不杀你,立刻从哪来回哪去,幽州容不下你。” 说罢,公孙瓒也不理会身前的劲弩,转身而去。 王弋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屑,既然和公孙瓒的仇结下了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幽州来了他也不会走。 互市嘛,没道理皇帝陛下不掺一脚。 可以说王弋和公孙瓒现在是势同水火,来的时候开开心心,回去时却形同陌路。 公孙瓒没有等王弋,带着骑兵一溜烟儿走了。 王弋也没有进襄平,现在他看到公孙瓒就烦。 只是公孙瓒骑马快,王弋是步兵,自然要慢上很多。等王弋到了辽队之后收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幽州刺史郭勋、太守刘卫被黄巾军干掉了,公孙瓒下达军令,命他带人去平定幽州黄巾。 王弋没有拒绝,反正他也要去找卢植,怎么着都要去冀州一趟。 不过这次王弋将满宠留了下来,暂时出任县长一职,接收乌桓从回来的百姓以及修缮城墙,建造辽队。 为了不让公孙瓒拖后腿,王弋先怂了,写了一封十分恳切的信,大意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不要波及百姓,等处理完手头上的是再到老师面前说清楚。 王弋的话还是让公孙瓒有了些许触动,探明王弋在辽队的所作所为之后,公孙瓒勉强答应了。 王弋接到公孙瓒回信之后带着自己的八百人赶赴广阳郡,现在已经是三月末,道路要好走很多。 一路上王弋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不由感叹:东汉末年分三国,三国,我来了…… 第31章 首战 幽州本来就没有多少黄巾,也就两三万人而已。 郭勋和刘卫之所以这么倒霉也是黄巾军没什么见识,认为杀了官员就等于占领了土地。 广阳郡被伪装成平民的黄巾军晚上打开城门,里应外合给破了。 除了广阳,黄巾军并没有占据其他城池。只是广阳城中的百姓倒了霉,基本上被洗劫一空。 王弋率队来到广阳城下的时候发现城门都没关,头戴黄巾的人进进出出、比比皆是。 就这种凝聚力王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仗还是要打的。 他派了五十人伪装成黄巾军将城门夺下来,随后带队就进了广阳。 不得不说有些人是真的想造反,看见官兵想也没想就冲过来拼杀。 然而王弋的士卒都是弓弩手,怎么可能让这些零散的杂兵靠近。 终于有聪明人拿着破木盾成群结队的开始冲锋,王弋命令弩兵居中,着甲的弓手手持长刀在外面砍杀。 黄巾军这些人都是些农夫,打仗全凭一股勇气。一旦进攻受挫外加带头的一死,基本上就没什么战斗力了,跑的跑、降的降。 王弋命令张辽带领五十人收拢降兵,自己带着队伍朝刺史府杀去。 临近刺史府的时候,终于有个骑着马挥舞大刀的人带着数千人挡住了路。 那人还在那儿来将通名呢,王弋根本不想理会,一箭射死,命令张飞、张合趁势掩杀。 这位手底下的士卒还不错,没有一触即溃,至少坚持了半刻时间,死了几十个才一哄而散。 就这样,王弋的首战以这种滑稽的方式收场了。 一打听才知道,王弋射死的那位就是率军攻打广阳的大方渠帅。 这次黄巾军兵犯幽州一共来了两位渠帅,一位打广阳,一位打涿郡。 王弋一听,得!估计那位已经成二爷的经验包了。 现在恢复广阳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贼首已经死了,这些黄巾估计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王弋直接派人拿着那位渠帅的脑袋满城收拢残余的黄巾,告诉他们缴械不死。 看到官军这么勇猛,一天之内就解决了叛军,那些不想反叛的百姓欢呼雀跃,敲锣打鼓喜迎王师。 王弋一面派人去冀州联系卢植,一面派人去涿郡联系邹靖。 让王弋没想到的是,那位渠帅的脑袋实在是太管用了,天还没黑,足足收拢过来三四千投降的黄巾军。 这些人放在广阳肯定不行,他们都和广阳百姓有仇,迟早会发生民变。 于是王弋让张辽将这三四千人全都弄到辽队去,有满宠在相信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看着远去的队伍,王弋命人张贴告示,投降的黄巾贼人已经被他发配到辽东干苦力去了。 并且王弋还下令全城军管,士卒不可侵扰百姓,否则斩首示众。 这一下民心更是高涨,王弋干脆在这里竖起了募兵大旗,准备先招募三千士卒再说。 如果黄巾军只杀贪官还好说,可这些人不光杀官吏,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这也正是王弋所担忧的,一旦小民从众,将恶行视为行事准则,那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也正是这个原因,王弋很轻松就募集到了三千兵马。 没错,就是兵马。一些富户豪商凑在一起足足给王弋捐了一千匹马,这可是个天文数字,甚至还有很多铁矿与工匠。 王弋这一次直接赚翻,他让张合悄悄将六百射声营带回辽队,算上张辽手上那些正好七百,只留下一百人负责训练新招募的士卒,等待各方消息。 最先回报的是邹靖,他亲自来到了广阳,看到曾经的少年郎如今已是秩比两千石的校尉,有些不胜唏嘘。 涿郡的黄巾不出所料已经解决了,虽然少了三哥,但二爷依旧如砍瓜切菜一般剁了那位渠帅。 毕竟是刘大耳朵阵营中武略最高的一位,也让邹靖体验了一把开局即得巅峰名将的快感。 这一次刘备和关羽也和邹靖一起前来,见到自己曾经的兄弟已经是武侯,刘备很开心,并将自己结义的兄弟关羽介绍给诸人。 王弋也没有端什么架子,设了宴席邀请几人落座,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邹靖叹息道:“唉……王校尉,听说卢植将军那里的情况并不好,我打算派人驰援,你的意思呢?” 刘备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王校尉,卢师那里真的很危急,贼兵势大,还是要速速救援的好。” “玄德兄,哦不,师兄,我已经拜卢师为师,不必如此客套。” 王弋冲刘备拱了拱手,有些无奈的说:“我也想救,要不然我招募这些人做什么?正如你说,现在贼兵势大,有十数万之多,我们这点人扔进去根本没什么作用。既然要打,我们就要直击要害,这也是为什么卢师让我来幽州的原因。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卢师了,只要得到卢师的动向,我们就立刻出兵,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这……能行吗?王校尉……哦,师弟。据说卢师只有几万人,兵力差距太大了。”刘备忧心忡忡,他在老家除了卖草鞋就是混黑道,义气十足。 “师兄,我们必须如此。” 王弋开始给刘备分析:“黄巾人多,但大多数都是民众,没有什么战斗力。这场战争拖的越久,对大汉的威胁就越大,如果等这些民众习惯了战场,成为合格的军卒我们就危险了。而且你也看到了,单单民众破坏力就如此强悍,如果等他们习惯了烧杀抢掠,百姓还能活下来多少?” “好。” 刘备勉强答应,随即问道:“如今刺史遇害,谁来主持幽州大局?不如将公孙师兄请来如何?” 王弋听到这个名字一阵头大,按理说应该把公孙瓒找来,或者让涿郡太守出面暂时管理幽州。 可涿郡太守是公孙瓒的老丈人,王弋真的不想再和公孙瓒有牵扯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上表。师兄,不瞒你说,我和公孙师兄最近闹得很不愉快,他很想打胡人。但你可能不知道,再按照他那种打法,幽州人就打没了,右北平现在就是十室九空。如今民乱四起,青冀二州没法接济幽州,哪还有财力供他挥霍。” 刘备闻言试探性的问:“需不需要我从中说和一二?” “说和?” 王弋啪的一声将一柄匕首拍在桌案上,摇着头说:“已经动刀子啦!唉,算了。等见了卢师再说。我们都没错,只是时机不对。希望卢师能劝劝公孙师兄。” 刘备大惊失色,也不知说什么好。邹靖见状连忙岔开话题,询问王弋在洛阳的生活。 这不提还好,一提更沉默了。得知王弋这个校尉是买来的时候,刘备眼睛差点瞪出来。 刘备倒不是看不起王弋,毕竟王弋的本事在那里摆着呢,他也想买官,可惜没钱。 老刘这个人绝对够义气,张飞赠予他的财产他一分都没动,所有收益都被他收好和王弋给他的金饼放在了一起,想着等哪天还给两人,以至于现在依旧天天卖草鞋。 要不是这次黄巾之乱爆发,刘备将钱拿出来武装了队伍,他可能真的会一直存下去。 因为兴致不高,酒宴很快就散了。接下来一个月王弋都在治理民生、恢复生产、训练士卒以及剿灭周围的贼寇中度过。 关羽有事儿没事儿就来观看王弋训练士卒,王弋也没有阻拦,兴致来了还会教他两手。 王弋对关羽倒是没什么想法,和刘备拜了把子的二爷基本上不可能挖得动。 至于后世说什么曹老板不舍得杜氏才没留下关羽,王弋看来纯粹扯淡。曹操是什么人?要是杜氏真的能留得住关羽,十个杜氏他都愿意给,问题是根本留不住好么?总不能赔了将军又赔人妻?毕竟曹老板……咳咳……对? 几人就这么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卢植的信,同时也等来了青州太守龚景的求援牒文。 卢植真的很猛,差不多已经将巨鹿郡给平了,现在张角正在向广宗撤退。 王弋知道这个地方,他将几人召集过来商量了一下,让邹靖带着刘备关羽去支援青州,这本就是他们的功劳。 王弋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他现在已经是校尉了,而师兄只是个白身,自家师兄弟还是要多照顾的。他自己则准备带队突袭广宗,直接断了张角的退路。 刘备千恩万谢和邹靖领命而去,这年头有点军功不容易,至少做官能不用花钱。 这也是王弋计划好的,卖个人情给刘备,到时候和卢植说起公孙瓒的时候多少有个助力。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由于他的出现,让卢植在战法上得到一些启发,等王弋带人星夜赶到广宗的时候,卢植已经开始围城了。 没奈何王弋只好带人与卢植合兵一处,想办法破了广宗再说。 拜谒了卢植之后,王弋有些疑惑的问:“卢师,广宗虽然是个大县,可想要攻破并不难?要不让我的人试试?” “没用。” 卢植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张角会妖法,我们攻不进去。” “什么?”王弋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妖法?怎么可能?如果张角真的会妖法,那自己看到冀州天空上这些昏黄的气息就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是的,王弋自从去了洛阳之后就总会看到冀州方向上飘着一团时大时小的云团,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出现的错觉! 卢植并不知道这件事,以为王弋不相信,解释说:“确实如此,每次攻城都是乌云密布、狂风漫天,吹的将士们根本睁不开眼睛。我尝试过四面同时攻城,但四面同时都有狂风。” 王弋一阵头大,他总不能当场敲出来几千幅护目镜啊。可是他不甘心:“那地下呢?挖条通道过去总没问题了?” “试过。” 卢植摇摇头:“广宗城墙向下延伸了数丈,根本挖不穿。” 王弋一时也犯难了,他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广宗,炸药、投石机什么的一安排,分分钟破给你看。问题是这玩意儿他不能用啊,刚炸了袁绍府邸,他肯定不能暴露。 “卢师,要不我带人先把下曲阳给打下来。” 王弋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黄巾贼就这么几个城市,打下来一个少一个。攻下下曲阳杀了张宝,必然会让广宗的黄巾军心生畏惧。到时候我放几个活口出来,宣称缴械可以不死,张角军心一定会动摇。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他玩儿命的,只要有人生出二心,您再放开一道口子,他们一定有人会逃跑,有人会投降,有人会出战。我们先将张角勾出来,兖州和豫州还有黄巾残部,张角绝对不会固守广宗。他不守广宗,那就死定了。” “攻心为上吗?也是个办法。”卢植想了想问道:“你有多大把握打下下曲阳?” “张宝总不会妖术了?只要他不会,我就有十成。”王弋信心满满的回答。 他也确实有信心,晚上派遣射声营潜入抢了城门,士卒冲进去一顿砍杀就完了。都是些农民,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防御措施? 卢植却有些不悦的告诫王弋:“不可大意。这样,我让巨鹿太守郭典带三千人与你一起,尽快破了下曲阳,将张宝的人头带回来。” “是。”王弋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郭典也带着三千人和王弋合兵一处,向下曲阳进军。 郭典对王弋还是很客气的,少年英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还是卢植的弟子,身份也足够他结交一番。 一路上郭典和王弋讨论攻城的方法,郭典觉得下曲阳城内粮草不多,只要围住等到粮草耗尽就行了。 可王弋等不了啊,他需要累积足够多的军功,解决完张角、张宝之后他准备去豫州支援朱儁,顺便在颍川捞几个人才。 于是王弋提出了夜袭,两段式夜袭。 第一次郭典带人先上,如果能攻下来就继续打,攻不下来就撤。第二次王弋再派人上。 郭典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计策,如果是他守城他肯定防不住,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32章 下曲阳攻防战 王弋和郭典的想法很好,白天修筑营地,迷惑张宝。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伺机偷城。 结果两人刚到下曲阳,张宝反而派人前来搦战,整的还有模有样的。 王弋觉得张宝这货是要疯啊,准备弯弓搭箭弄死这个前来搦战的。 郭典却劝阻王弋:“王校尉,此乃两军交锋,败一败他们的士气也好。” 王弋想想也是,找来张飞:“翼德,去!弄死他!来几个弄几个,杀到不敢派人为止。” 张飞嘿嘿一笑,拎着自己的长矛就出去了。现在他已经不用家里带的长槊了,那个是木杆的不够重,王弋给他弄了个钢制长矛,绝对够结实。 “我乃……” “别废话,要打就打。” 张飞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提马冲向对方。 两马交错,张飞拨开对方的砍刀回手就是一矛,直接将黄巾将领打落下马。 兜转马蹄,张飞补了一矛,对着城墙大喊:“下来几个能打的!” 城上几个黄巾军将领见状勃然大怒,纷纷下城前来挑战。 “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不喜欢阵前搦战的原因。” 王弋一边观看一边教导张辽:“阵前搦战赢了,将领自己暴露在对方弓弩之下。输了,极度影响己方士气。不是说不能搦战冲阵,但需要对对手有足够的了解,这么无脑的……等等……” 王弋止住了话头,这种方式确实太无脑了,说话的功夫张飞已经戳死三四个了,按理说能当上人公将军的张宝不应该这么短智啊。 “郭太守,带着你的人守住左翼,小心山上下来人。” 王弋指了指西面,那里有座山,现在已经是春季了,山上枝繁叶茂看不清山体。 接着王弋对乐进说道:“文谦,带着你的人绕到山后面去,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如果日落之前没听到喊杀声就回来,要是听到我这里有喊杀声你就上山抄了那个山寨。” 乐进领命,带着自己手底下五百人去了。王弋说话算话,在广阳招募了三千兵马之后立即分出五百人交给了乐进统帅。 王弋看着逐渐向山后偏移的夕阳,嘴中有些不屑的说:“还给我玩儿背对阳光冲锋这一套,想的倒是挺花花,哼。” 张辽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明白王弋是怎么看出来那座山上有埋伏的。平时也不见王弋读什么兵书,这用兵也太厉害了。 王弋会用兵吗?那必然是不怎么会。古代真正的用兵高手会将一切都计算在内,天文、季节、天气、地形、地势等等都是他们手中的利器。 王弋不是很懂这些,不过王弋懂人心。如果一个人忽然变蠢,那绝对不是真蠢,而是在谋划着什么。 王弋相信张宝不蠢。 张宝确实不蠢,他现在就埋伏在山上,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在等待王弋攻城或者安营扎寨的时候再发动攻击,他手里有着这支黄巾军最宝贵的兵种,三百骑兵。 机会很快就来了,王弋估摸着乐进快到了的时候下达了新的命令:“张合,带五百人去攻城。张辽,带着你的骑兵,随时准备截住其他方向支援的兵马。” 张合领命而去,张辽有些担心的问:“主公,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这里不还有一千人吗?看看有没有机会,这次就解决掉下曲阳。” 王弋示意张辽放心,下令其余士卒开始修建营寨。 张宝看到张合带人攻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他对攻城部队毫无兴趣,只有解决掉这支军队的主帅才能解除下曲阳的危机。 要是他知道这是王弋给他兜的口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一声炮响,张宝带着三百骑兵从山上杀了下来。 这一幕让王弋感觉到很震撼,骑兵借着山势俯冲而至,马蹄将大地踏得隆隆作响。 这让王弋想起了前世他看过的一个电影《指环王》的片段,不过那只是在电视里,现在亲身感受真的是撼动人心,胆小的人说不定现在已经懵了。 郭典见状暗道一声侥幸,幸亏王弋看穿了对方的计划。可即便看穿了影响也不是很大,战马带着骑士轻易撕裂了只有三千人的防线。 张宝手下都是轻骑兵,没有重骑兵那种摧枯拉朽般破阵的能力,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但速度大减。 当张宝冲开人群之后有些绝望,眼前是一排弓手,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在夕阳的映射下异常耀眼。 “放!” 王弋没有丝毫犹豫,示意弓箭手放箭。这次他用的是射声营剩下来的一百人,没办法,新招募的那些箭法有些拉垮,太容易误伤。即便是射声营还是有误伤的,不过要少很多。 张宝一咬牙,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伴随着口号带着身边的骑士发起了亡命冲锋。 吴成撇撇嘴,下令转换阵型,开始三段射。 张宝身边的骑士一个又一个倒下,不过他的武艺不错,拨开箭矢眼看就要冲到王弋面前。 王弋下令让射声营让开,不要造成无谓的死伤,随后拍了拍典韦的头盔说:“抓住他,要活的。” 典韦将右手短戟丢在地上,大踏步来到张宝面前,左手短戟拨开张宝的长刀,挥拳一拳打在战马脖子上,将奔跑的战马打翻在地,张宝也被压在战马身下。 典韦掀开战马,一脚踹在张宝肚子上,将他踢飞三四丈。随后走上前去拎起一条腿,拖死狗般将张宝拖了回来。 城上的黄巾见到张宝被擒,打开城门准备将主帅抢回来。 张合是个有灵性的人,见到黄巾出城也不去攻城了,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到城门口,开始顶着黄巾往里杀。 王弋命人通知郭典,让他清理完骑兵之后带人尝试去进攻城门,不必强攻,打不进去就回来。 城上的黄巾守将看到王弋阵型变换,下令让人从东门出城接应。 张辽早就等着这一刻呢,见到有人出来,招呼骑兵朝对方冲去。 也不知黄巾的守将到底是谁,反正王弋挺想见见的,够果断,也够有魄力。 见到南门冲不出去,反而有被官军反攻的危险,直接下令关闭城门,也不管外面那些黄巾士卒的死活。 看到这一幕王弋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不记得黄巾中有这么一位人物啊,居然可以对战场形势判断的这么准确。 眼见天色渐黑,王弋下令鸣金收兵,今天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们也攻不破城池,黄巾也救不走张宝。 趁着安营扎寨的功夫,郭典来到王弋面前说道:“王校尉真的是神机妙算,要不是你看穿了对方的计策,这次我们可能要吃大亏。” 郭典现在对王弋很服气,别看对方年纪小,本事可是实打实的。 王弋客气了两句,心中却有些无奈。 张宝其实已经很厉害了,王弋自己这边可是全明星阵容,差点就被张宝骑脸,有个屁的神机妙算。 王弋忽然意识到广阳轻松的胜利让他多少有些松懈,心中不自觉就看轻了这些大汉底层民众。 王弋确实松懈了,他正在和郭典谋划夜袭的细节,可他不知道的是,黄巾守将也在谋划他。 子时,黑夜至暗之时。 郭典按照王弋的命令带着五百士卒悄悄来到城墙下,其余两千多已经做好准备,只待他成功拿下城门。 这次王弋选择的是南门,南门虽然正对官军营寨,防守力量最强。可他要进行的是两次夜袭,正是因为南门力量最强,也最容易产生疏忽。 郭典的运气相当不错,一片云朵刚好挡住了月光,让他得以安全到达城墙下。 郭典也是够倒霉的,他让士卒蚁附城墙而上,结果打头的那个刚爬到城头,月亮就漏出来了。 巧的是那里刚好站着一个黄巾,两人脸对脸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咳咳,都很震惊。 那个官军脑子也是不灵光,你说你直接干掉对方不就完了?结果他大喝一声:“贼子受死!” 也不知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什么,反正郭典这次夜袭算是毁在这声“贼子受死”上了。 守城的黄巾一面高呼夜袭,一面组织人手防御。 郭典尝试了一波强攻,结果被滚木礌石砸了个灰头土脸。 王弋见状一面下令抛射支援,一面命人鸣金收兵。 转头王弋对自己手底下这些武侯说:“你们谁手底下要是出了这种士卒我不会罚他,你就看我抽不抽你们就完了。乐进!一个时辰之后你带着人上。” 郭典带着人臊眉耷眼的回来了,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见王弋。 王弋已经很够意思了,虽然第一次夜袭失败的几率很大,可要是成了便是首功,写在履历上会是很漂亮的一笔。 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被一个二愣子给破坏了,郭典掘了那小子祖坟的心思都有了。 王弋也没辙,看着面脸委屈的郭典只能安慰:“不急,郭太守咱们不急。打下下曲阳之后功劳有的是,我也不是贪功之人,到时候怎么分还不是咱们俩说的算?” 王弋怎么可能不是贪功之人?但该分还是要分的,人情世故嘛,该懂都得懂。 丑时,人一天之中最疲劳的时刻,享受梦乡最关键的节点。 乐进带着人悄悄来到了城墙边,他有王弋的黑科技,裹了布的飞虎爪和绳梯,爬起城来容易很多。 用劲弩将飞虎爪射到城头,乐进一马当先爬了上去。 只是现在王弋这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乐进登上城头的同时,下曲阳东门悄悄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队人马趁着夜色走了出来,目标直指官军营寨。 有了之前的教训,乐进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放下绳梯,让下面的人快速爬到城头。 这些人都是射声营里的老人,装备也是一等一的。虽然王弋没时间给他们人手装备一柄斩马剑,不过他给每人都配了一柄德国堑壕刀。 这种小型刀具可捅刺、可切割,比短剑要方便的多。主要是造起来简单,作为冷兵器爱好者,王弋也想弄点杀人利器,可工匠们没那个功夫伺候他。王弋倒是让人打造了十几柄费尔白恩-希克莱斯战术匕首,但都被甄道拿走当飞镖玩儿了。 两人一组,捂嘴割喉、接住兵器、抬走尸体,动作干净利落,给乐进看的直呲牙,这些射声营的老人实在是太狠了。 这次没有出现丝毫以外,城门缓缓打开,王弋下令全军进城,守住四面城门活捉匪首。 官军们悄然无声的走向城池,就在前军将要迈进城门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喊杀声,黑暗中似乎有无数人影朝队伍袭来。 王弋一惊,大喊道:“郭典,带着你的人速速进城!其余人就地列阵防御!” 官军的反应速度很快,王弋部下军卒后队变前队,结成圆阵防守黑暗中未知的袭击。 即便如此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刀光闪过,直接将最前面的士卒砍死,刀影闪耀间已经突破了数排军卒,其后跟随的袭击者们也趁势杀了进来。 “张飞!带人去城头支援乐进,不要让贼人上城墙!” “张合!带骑兵以最快速度突袭县衙,找到守城将领干掉,告诉郭典分兵守住城门,不要让贼人走脱!” “张辽!去给我干掉那个带头冲阵的!” 王弋拼命让自己冷静,尽量做到临危不乱,下达着一条条命令。 这个时代将领就是士卒的榜样,王弋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害怕。 王弋的部署其实已经很好了,他的部队张飞打头,张合随后,自己局中,张辽殿后。按照这个顺序王弋几乎已经做到了最好的安排。 但是黄巾袭击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挑在了官军进城前最松懈的那一刻,而且由于他们离城足够近,城内的黄巾反应过来之后前后包夹之下王弋必死无疑。 王弋心里跳着脚的骂:布置这次偷袭的家伙到底是谁?你他妈是tig侠吗! 第33章 孙福与孙青 张飞和乐进很给力,带着队伍一人一头以城门楼为往城墙两侧杀,强悍的武力值让他们面前根本无一合之将。 张合也很猛,带着骑兵在城里横冲直撞,看到骑马的黄巾直接干掉。 郭典的表现也是不凡,或许为了弥补第一次夜袭的过失,他带人硬生生守住了其他三座城门,面对十倍于己的黄巾不退半步。 张辽也……唉,张辽这里出了问题。 王弋四周现在已经火光大亮,城门方向典韦一人站在那里,面甲一放谁都不爱,没人想来挑战这个包了铁的肉山,刚刚典韦为了震慑黄巾,随手抓了一个,将脑袋生生按进腔子里。 吴成也带人解决掉了后面的袭击者,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几百。小部分被射死,大部分都投降了。 只有张辽,面对冲阵的这位两人已经打了半天了,硬是没拿下。 王弋爬到了车顶盘腿坐下,一手掐腰,一手拄着脑袋观看,弓箭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周围的士卒围了一圈,将两人围在中间,张辽和一个手持长柄砍刀的少女斗得难分难舍。 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相貌一般,农家女孩儿颇有种邻家小妹的感觉。 可这个邻家小妹出手一点都不温柔,招式凌厉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王弋已经烦了,他不止一次想要射死对方,最不济让人上去乱刀砍死也行。 然而少年张辽却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大喊谁也不许插手,他非要亲手活捉了对方不可。 天光渐亮,张辽和少女都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王弋看到两人拿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 张合第二圈都已经杀回来了,拎着一堆脑袋看向两人古怪的问王弋:“主公,这还没打完呢?张辽想要干啥?把对方累倒了好让他为所欲为?” “哼,谁知道呢。” 王弋摇摇头撇嘴说道:“你瞅他那样儿,就算是把对方累趴下,他还能上去干点啥?” “嘿!这可说不定。主公你不知道,张辽的武学很有意思,他的气息极为绵长,说不定还留了力呢。嘿嘿……” 张合一阵坏笑,随即面色一正:“主公,我们有麻烦了,我们现在还有不到五千人,但我们的俘虏有五万多,怎么办?要不要……” 张合隐晦的在颈间比了一下。 王弋瞥了一眼摇摇头,他要为未来做打算,人口是必须的。 思考片刻王弋说道:“我派你去做一件事,我家你还记得?和吕邪一起带射声营剩下的人把我父母接过来,我让吴成星夜去辽队带五百射声营过来,然后你把我父母和俘虏全都运到辽队去,单人回来去广宗找我。” “明白。” 张合点点头低声说:“那我现在就去了。” “脑袋留下!像什么样子?”王弋白了张合一眼,看着那一顿脑袋有些犯恶心。 张合嘿嘿一笑,随手将人头丢在一边。吕邪轻轻一跃跳到他马背上,颇有些高人风范。 王弋实在是没工夫和张辽耗下去,起身拿起长弓,瞄准了少女。 “将军住手!” 蹲在一边的俘虏眼尖,看到王弋的举动急忙站起身来对少女说道:“青儿啊,降了……” “哥!都是这些狗官……” 嘭! 箭矢钉在刀柄,长刀脱手而出,少女不敢置信的看着双手。 “绑了!” 王弋招呼左右将少女抓住,指了指那个俘虏说:“过来,你是谁啊?” “启禀将军,小人孙福,这是舍妹孙青,小人乃是这座城的守将。”孙福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愤怒也不见祈求。 孙福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不像是个士子,反而像个老农,很难想象居然有那么高军事素养。 “你就是黄巾守将?” 王弋乐了,拍了拍车子说:“来来来,我们聊聊。” 孙福有些踌躇,王弋跳上车子,对典韦挥了挥手,典韦也不管孙福挣扎,一把将他塞进车子里。 通过交谈王弋算是知道了这个孙福,他不得不感叹孙福的爹妈真的会起名字,这个福啊…… 按照王弋的说法,孙福就是个锦鲤附体的人。 年少时砍柴遇到老虎,不慎摔下山涧后被一个道人救起,传授了他一身功夫,教会了他读书识字。 然而这货不是练武的材料,虽然记得招式,但身手差强人意。 反而是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孙青武学天赋极佳,十五岁那年他便将一身本事教给了孙青。 也正是这一年发洪水很多人都淹死了,兄妹两人靠着一块门板和孙福随手就能捞到鱼的本事活了下来。 两人一路漂到山里,发现了一处破草庐。 草庐的主人已经作古多年,两人将他埋了,发现草庐里遗留了几卷兵法残篇。 兄妹二人在草庐里生活了一年,出来之后莫名其妙加入了太平道,又莫名其妙得到赏识一路成为了一方渠帅。 后来两人跟随张宝进攻下曲阳,毫无功勋的孙福被张宝任命为下曲阳守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王弋带人来进攻下曲阳,张宝带人出城迎敌,孙福才使用出自己自学的兵法,差点让王弋栽跟头。 王弋听完孙福的讲述之后目瞪口呆,这种人不就是小说里的主角,大气运之子,洪福齐天之人吗? 这要是让他一路走下去,那最后不得成仙啊? 不过孙福的好运似乎也就止于下曲阳了,汉末英豪壮士何其多,王弋没有听过孙福的名字。 这也给王弋提了个醒,史上有名的也就数千人,但天下人茫茫多,不可能都是普通人,不要只盯着那些名人。就像眼前这个孙福,就像他手底下的吴成,都是没听说过的,可能力都不错。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成为我的手下。要么把你送到洛阳,咔嚓掉。”王弋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后拍了拍孙福的肩膀,他相信孙福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孙福当然不想死,所以很痛快的就认了王弋当主公,甚至表示愿意说服自己的妹妹。 王弋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张辽那小子才多大,就对人家黄花大闺女心怀不轨,撮合撮合他们也行。 孙青看起来要比张辽大上一两岁,等他们到了成婚的年纪也不用担心生育风险,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这两个猛人生出来的张虎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况且王弋其实也很看好孙青,甄道那个小东西天天舞刀弄枪,长大了肯定想要带兵打仗,有孙青在旁辅助也能让人放心。 最关键的是甄姜写信告诉他郭嘉最近很乖,但甄道已经开始钓鱼执法了…… 下曲阳被黄巾祸害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战战兢兢的百姓,尸体也随处可见,民居更是破败不堪。 王弋和郭典商量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入夏了,不把下曲阳治理好肯定会爆发瘟疫,干脆驻军在此先把下曲阳拾掇好再说。 郭典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武略上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治理民生上更是得心应手。 王弋也不需要操心什么,安心负责处理城市卫生,集中用石灰掩埋尸体、寻找干净的水源、普及饮用沸水、及时清理伤兵伤口等等。 这一忙活就是小半个月,王弋已经和郭典说好,俘虏的黄巾全部发配到辽东当苦力,为此他付出了不少军功。 郭典也乐得如此,一来他没有那么多口粮管这些俘虏,二来他也听说了辽东的惨状,对王弋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渐渐的两人都发现不对了,派去和卢植汇报的人城破第二天就走了,怎么现在还没个回音? 两人一合计,决定让王弋带着自己的人去广宗看看什么情况,顺便将俘虏和缴获带回去,郭典则留下来继续收拾这个烂摊子,毕竟他是巨鹿太守,下曲阳是他的属地。 王弋带人急行军来到广宗,发现卢植不见了。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师傅没了?这找谁说理去? 命人一打听才知道刘宏将卢植召了回去,还定了个罪,贻误军机。 王弋这才想起来黄巾之乱后期卢植根本就没参加,他因为小黄门索贿未遂被刘宏给免职了。 王弋都要疯了,怎么就忘了那个狗东西呢?卢植走了,接替他的是董卓,那能行? 董卓也就算了,以卢植现在得罪袁家的程度,回到洛阳就得被刘宏宰了,这绝不是王弋想要看到的,卢植他还有用啊! 看了看囚车里的张宝,王弋点齐兵马就追了上去。 见到王弋这种反应,副将宗员差点没吓死,策马追上王弋后飞身下马直接躺在地上。 “宗将军,你这是干什么?”王弋被宗员这一手吓了一跳,赶紧从车上下来扶人,心道怎么汉朝就有碰瓷儿的啦? 宗员很光棍儿,转身躲过王弋的手趴在地上说:“王校尉,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起来。我也为卢中郎感到冤枉,但是这囚车真的不能劫呀!” 王弋哭笑不得,他还不至于蠢到去劫囚车啊。 于是只得无奈的说:“宗将军先起来,我不会去劫囚车的,我是将张宝送到洛阳,看看能不能救卢师一命。” “真的?”宗员满眼不信。 在这个年代学生为了老师而赴死的比比皆是,头脑一热劫个囚车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王弋没招儿了,示意典韦将宗员拎到马上:“宗将军,虽然我只是个校尉,在洛阳也名声不显。但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见到陛下,你懂了?” 宗员一惊,他懂了吗?他懂个屁啊。不过皇帝陛下在他眼里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能随时见到皇帝那得多有权势?肯定不是他能比拟的。 “唉……” 宗员叹息道:“王校尉,我相信你的话,望你能成功将卢中郎救出来,他不应该有如此结局。” “放心,一切有我。”王弋挥了挥手,走上马车,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王弋在黄河边上追上了押送卢植的队伍。站在车顶,王弋一箭射中带头宦官的帽子。 宦官当场就尿了,骑在马上不知所措。 王弋带人将队伍抱住对那个宦官说道:“把人给我放了。” “王弋,不可无礼!”卢植在囚车里看到这一幕急忙出声阻止,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弟子。 “你……你……你……是……谁啊?”宦官后知后觉开口询问,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弋也没回答,三根手指弯弓搭箭缓缓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你不是喜欢钱吗?我现在就用钱活埋了你。或者现在把人给我放了。我只数到三。” “王弋,你要做什么!”卢植大声呵斥,这个弟子是要疯啊,囚车也敢劫? “一。” 王弋松开了无名指。 “二。” 王弋松开了食指。 “放!放!放人!” 宦官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跑向囚车,死命的拉车锁链大声嚎叫着:“赶紧打开!给我放了!放了!” 一旁的禁军赶紧打开锁链,就在准备打开镣铐的时候却被王弋制止了,他只是将卢植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植是忠臣,他需要有面对君主问责时的态度。王弋是学生,他也需要有面对老师受辱时的态度。 这个度很重要,不能过。不然反而会害了卢植。 王弋来到宦官身前,上去就是一巴掌,冷冷的说:“卢师乃是海内大儒、天下名流。你居然让他坐囚车?像什么样子!你是谁的手下?” “我……我……”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的手下。” 王弋转身边走边说:“回头我和蹇硕说一声,把你找个地方埋了得了。” 噗通 宦官当场就给这位爷跪了,蹇硕是什么人?刘宏的亲信宦官,有兵权的那种!弄死他这么一个蝼蚁,眼睛都不需要眨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二次开闸的宦官,王弋有些头疼,指着囚车对一名禁军说:“塞里面,继续前进。” 王弋亲自驾车,带着队伍向洛阳进发。 卢植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感慨,王弋大概是自己弟子中最聪明的人了,明白自己的苦衷,也理解自己的难处。尤其是在王弋并不看好大汉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第34章 辞官 再一次回到洛阳这个天下纷争的中心,王弋没有任何感觉,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弋先是将马车交给禁军的头头,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要客气一些。 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了蹇硕,当然不是为了那个宦官,他需要尽快见刘宏一面,不然自己老师能不能保得住就两说了。 由于王弋说的事正在逐渐应验,蹇硕对他也愈发客气,答应马上就安排他和刘宏见面。 可王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从蹇硕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吕强还是死了。 自尽,就和历史上的一样。 吕强明白王弋的用意,他这一次选择接受权势,成为了中常侍。他也扛住了张让对自己的陷害,没有因为害怕自己名声受损而自暴自弃。 但这一次不同,袁绍出手了。 世家公子的手段常人难以想象,那润物细无声的招式令人毛骨悚然。 党锢结束朝堂上下一片欢腾,文人士子高呼圣明。 而这一切的发起者,那个不起眼的宦官也走进了士人的眼中,成为正直高洁的人士。 朝野内外的士人们开始结交吕强,都希望和他成为朋友。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在刘宏面前夸赞吕强,所用的词汇甚至有些阿谀奉承。 当吕强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张让为这场阴谋画上了最后一笔,他只对刘宏说了一句话:“陛下如此亲近吕强,吕强又那么亲近士人。等陛下像信任我们一样信任吕强,想必陛下也会像信任我们一样信任士人。” 通篇没有任何讽刺与诋毁,轻描淡写的一句感叹,却勾起了刘宏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迷恋现在的生活,迷恋这种天下我有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都出不了洛阳城,仅限于这小小的宫闱之中。 他不想做回原来那样的点头虫了,他害怕被人支配。 于是刘宏召来了吕强问他:“在你心中我和士人谁更亲近一些?” 听到这话吕强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为了保住那些心向大汉的士人,为了维护刘宏最后的体面,吕强选择了自尽。 以死明志来告诉刘宏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吕强成功了吗?不知道。 或许在某一个瞬间刘宏真的有所感悟,可他现在依旧在心疼因为平叛自己掏出去的那些钱。 所以当蹇硕告诉刘宏王弋回来想要见上一面的时候,刘宏都不需要蹇硕劝说便很开心的答应了。 王弋收拾好心情,来到刘宏面前,行了一礼口称:“陛下。” “幽州很苦?哈哈……” 刘宏表现得很热情:“怎么样?要不我给你调回来做个尚书好了。” 王弋内心已经无力吐槽,在外的将官私自回京不应该治罪吗? “陛下,这次回来我是为了辞官的。” “什么!” 刘宏拍案而起:“怎么回事?有人又欺负你了?” “没有。” 王弋摇摇头:“望陛下恕罪。姑父,眼瞅着皇子协一天天长大,如果为姑姑守孝这件事再拖下去,我的身份就有些不好说了。这是您的家事,但总有外臣想要干涉您的家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他们利用。” 刘宏沉默了,他现在看刘辩越来越烦,看何氏也越来越恶心,整天不是求官就是哭诉,再不就是和董太后勾心斗角。他几次想要废后,只是那些宦官给的实在是太多。 在刘宏心里皇后不过也是个职位,买卖嘛,给钱就行。此时的刘宏完全忘了曾经在何氏身上运动的有多么开心。 不过王弋的话却提醒了刘宏,想要让刘协继位就必须让他有帮手,守孝这件事拖得越晚越麻烦。只是他现在不能让王弋辞官啊,刚出了一笔血,他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王弋啊,我也能理解你的难处,只是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啊……”刘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向自己侄儿要钱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啊。 王弋心里正在骂娘:我他妈给你媳妇儿守孝,你他妈理解我什么难处? 他肯定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只得装作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询问:“姑父?您遇到什么难处了?其他的倒不好说,要是短了些什么……” “对对对!就是缺……咳咳……” 刘宏瞬间双眼放光,随后察觉到有些不对,唉声叹气的说:“唉……这次平叛所费巨糜,西宫府库内最近有些入不敷出了……” 缺钱就直说,真是费劲。王弋心中暗自吐槽,这刘宏真是撞到枪口上啊,他正好要和刘宏谈生意。 “陛下可是缺……咳咳。” 也不知王弋是不是故意的,说了半句之后话锋一转:“姑父可是担心西宫财政短缺,不能及时为太后尽孝?诸位妃子过得困苦?” “是!就是这样!唉……西宫不能没钱啊,没了钱母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诸位妃子的日子可怎么过。我倒是没什么,可不能苦了母后啊……”刘宏说着说着眼圈开始发红,似乎真的是为了难以尽孝而感到难过。 “姑父,我正好也有一桩生意要和您说说,不知您了乌桓和夫余吗?”王弋一边压下自己心中想打人的冲动,一边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核善些。嗯……和善? “一群化外蛮夷而已,提他们做什么?还是想想如何才能充实西宫府库?”刘宏有些不明所以,他想要赶紧谈钱。 王弋将自己互市的想法说了一遍,低声说道:“姑父,一石盐在大汉能卖多少钱?放到互市,翻二十倍不止。最近食盐已经开始产出了,我一直存着没买,就是为了和您说这件事。” “这……这不好?” 刘宏还算有点脑子:“食盐流入外邦,对大汉大不利啊。” “姑父,你不能这么想啊。大汉现在也没有我那海盐,日子不也是照样过?那些盐拿去和乌桓做生意,得来的可全都是牛马。牛能耕田,马能作战,食盐吃完了就吃完了。食盐最终会被乌桓人吃完,可牛马却实打实落在我们手里。您说谁更占便宜一些?” 王弋一边说一边祈求老天不要劈了自己,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佞臣,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然而刘宏信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王弋啊,就算是互市我能得到什么?税收也到不了我手里啊?” 王弋闻言差点没被憋死,这位提钱不是挺灵性的吗?怎么这会儿反而不明白了? “姑父,税金才几个钱?朝廷想要就拿去!咱们不稀罕那点散碎银钱。” 王弋为了让刘宏赚钱也是苦口婆心:“姑父,您在我这里有五成的份子,只要拿了这些盐去互市上卖了,买回牛马来再卖给汉人,钱不都是您的吗?您想想,这一倒手您得赚多少?” 刘宏愣在原地,继而双眼开始发亮,甚至有变形的趋势。 可马上刘宏就泄气了,无奈的说:“王弋啊,我不会做生意啊……” “您不会不要紧,我会就行了。” 王弋赶忙说道:“只要您派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不就行了吗?我看赵常侍就不错,他比张常侍要老实得多,至少不想吞了我的生意,还主动跟您说了。” “赵忠?赵忠呐?赵忠呐?赵忠!赵忠!” 刘宏站起身来,不停在屋内走动,大声说道:“来人,把赵忠给我叫来!” 王弋松了口气,互市这件事算是成了。当然这只算是成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把公孙瓒给弄走。 “姑父,还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 王弋尽量装作忧心忡忡:“如果想在幽州做生意,咱们就不能再和胡人打了,现在经略辽东的是我师兄公孙瓒,我也不避讳什么,他太能打了,打得胡人都不敢来做生意了。” “嗯?” 刘宏眉头一拧,沉声说道:“蹇硕,让人拟一道旨意,把那个公孙瓒召进洛阳问罪。” “且慢!姑父,这可不行!” 王弋差点没吓死,动了你的钱就想要杀人是什么鬼?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说道:“姑父,我师兄不好的地方我对您直言不讳,好的地方我也要告诉您。我师兄很能打,带领骑兵作战天下无人能及。最近羌氐不是老发生叛乱吗?我想着将他调过去做个中郎将,我们钱也赚了,西北也太平了,一举两得啊。” “真这么能打?”刘宏明显不信。 “真的。” 王弋十分确信的说:“我亲眼看到我师兄带着十几骑就敢冲击鲜卑人的大部队,鲜卑人无人敢与之为战。” “行,我这就起草诏令,将他调往凉州。”刘宏有些兴奋,鲜卑是大汉的劲敌,要是有这么一位将军镇守西北,也是极好的。 “姑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你就一起说,别一件一件的。” “是是是。” 王弋赶忙认怂,低声说:“姑父,这幽州是您未来的钱袋子,您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啊。我举荐一人不知您觉得如何?” “谁?”刘宏眼神一闪,他不确定王弋打算做什么。 “我举荐宗正刘虞刘伯安出任幽州刺史,他是宗室,其他的我就不用多说了?想必您比我要了解他。” 王弋说完行了一礼,语气十分诚恳。现在他需要刘虞,需要有人给他安抚幽州边上的那些胡人。 刘宏松了口气,如果王弋举荐别人那么刘宏可能就不再信任王弋了,如果是刘虞的话,他还是很放心的,只是有一点他不太确定刘虞会站在他这一边。 “宗正吗?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会不会……”刘宏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王弋。 王弋就当没看到,他确实有把握说动刘虞,但他不能提出来。 “王弋啊,你有没有办法去确认一下?”刘宏相信王弋是懂自己意思的。 王弋确实懂,点点头说:“有。” “那你就……” “姑父,我不行,我何德何能,什么辈分?我老师可以,但我不知道该不该推荐他。” “卢尚书?卢尚书有什么不能……呃……这次你和他一起回来的?” “是。” “所以你埋怨朕?” “没有,错就是错。查案讲究证据,恰好我有证据。陛下,作为广宗战事的亲历者,我能为卢师作证。如果不行的话,我带回来了反贼张角的弟弟张宝。是卢师命令我去攻打下曲阳的,行军记录皆可查。” “你是说朕错了?” “陛下没错,但陛下的人错了。卢师和臣不一样,卢师素来不喜钱财。” “蹇硕。” 刘宏眯着眼睛说:“你去问问左丰,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蹇硕答应一声出了大门,他已经想好了,不管左丰错没错,他都必须畏罪自尽。 王弋将身子往前凑了凑,用极低的声音说:“陛下,张角会妖法。能呼风,也能将城墙向下延伸。” “你说什么?” 刘宏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亲眼看到了?” 王弋摇摇头:“没有,但卢师看到了,这也是卢师让我去打下曲阳的原因。陛下,我们能管住将士们的嘴却管不住黄巾的嘴,这也是为什么卢师一直没有主动进攻而是选择围困。有的时候难免有漏网之鱼,若是都饿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张角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妖术终于崩断了刘宏的神经,他一眨不眨的打量着王弋,就连赵忠想要求见都拒绝了。 等蹇硕回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刘宏才淡淡的问:“王弋。不,王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张角?” “活的,一把火烧了。死的,斩首戮尸,头颅带回来一把火烧了。他不是号称黄巾是火德吗?那就让他归于火焰好了,看看他的火焰会不会把他化成灰,让他看清楚火焰也是大汉的火焰,他不配。” 王弋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他佩服张角敢为天下先的为人,但黄巾的所作所为让他恶心。当淳朴的民众变成了野心家的棋子,再高洁的理想也充满了污垢。 王弋很理解这种充满了污秽的理想,因为他也在操纵着其他人的理想为自己牟利,他也是个野心家。 第35章 封侯 刘宏对王弋的回答很满意,特别是最后那句“他不配”,真的说到了刘宏心坎儿里。 “王弋啊。” 刘宏嘴角露出笑容:“你是想用张宝将的功劳换卢植平安吗?” “为什么?” 王弋表现的异常不解:“姑父,这我就不愿意听了。张宝是我抓住的,卢师本来就没有罪,为什么要两者相抵?” 刘宏有些肉疼,立了功劳就意味着要封官,他不想封官啊,那可都是钱啊。 随即他又想到王弋想要辞官,可立了功又不能不封赏,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想要怎么样,只要不太过分,姑父我就答应了。” 之前铺垫了那么多,王弋终于露出了他最终的目的:“姑父,我想要个爵位。” “那好说。” 刘宏松了口气,爵位有的是,随便王弋提。于是说道:“你想要个什么爵位?” “县侯,这次我抚慰异族展开互市,带兵攻克广阳郡,平定了广阳郡的乱贼,抓住了张角的弟弟张宝,还和巨鹿太守一起攻克了下曲阳。” 王弋一件一件细数着自己的功劳,忽然脸色变得有些哀伤,缓缓说道:“姑父,我在幽州驻扎在辽队,那里被乌桓攻击,两千户只剩下四十户。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就要个辽队县侯可以吗?” 按照王弋的功劳肯定当不上县侯,但东汉末年爵位乱的不行,是人是鬼都能混个侯,后来侯都不是侯了,是猴儿! “行!” 刘宏大手一挥答应下来,明君体验卡耗时完毕,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钱,只听他大声说道:“赵忠呢?叫进来,叫进来!” 赵忠最近很憋屈,他阴了张让一把,本来想着食盐的生意给刘宏五成,自己和王弋分另外五成。 结果王弋拍拍屁股不见了!他自己却被张让处处针对,各种穿小鞋。 赵忠让刘宏参股其实是个昏招,弄不好真的能掉脑袋,幸亏王弋机灵帮了他一把。 想到王弋这么仗义赵忠觉得可能真的有事耽搁了,于是处处忍让,平日里都躲着张让走。 这回看到王弋回来,刘宏又这么兴奋找自己,赵忠就知道自己发达的日子来了,心想果然没有看错王公子。 刘宏对赵忠很信任,将互市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赵忠:“你以后就跟着甄家为朕管账,不许给朕少一个子儿,听见没有?” 赵忠傻眼了,他不想离开洛阳,不想离开刘宏,离了刘宏他什么都没有了。 一旁的王弋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单独再谈。 赵忠见状只得叩首谢恩,准备和王弋一起告退。 临出门的时候刘宏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王弋:“王弋啊,我一直计划着想要盖座新宫殿,你这个功劳好像也不是很够县侯。我那个分成是不是……啊?” 王弋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姑父,您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海水也是您的海水,是您在分给我利润,您觉得分给我三成如何?” “好!好好好!” 刘宏闻言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刘宏的侄儿,哈哈……” 王弋也跟着笑得见眉不见眼,拉着赵忠离开了这个……从天空到泥土没有一处不操蛋的皇宫。 马车上,赵忠再也忍不住了,埋怨道:“王公子,你可害死我了,我怎么能离开洛阳,离开陛下啊。” “你知道个屁!” 王弋被刘宏恶心的没有一点儿好脾气:“想要有钱还活着,你就不能在洛阳待着了。我很快就要将身份公诸于众了,到时候何后必然会让陛下尽快立皇子辩为太子。十常侍,真的没有说屈你们,都是一群蠢货。你们抬起了何家,现在怎么样?砸在脚面上疼不疼?” 赵忠闻言脸上变得五光十色,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了大将军以后何进处处和他们作对,丝毫不顾忌往日的情面。 王弋看到赵忠的脸色终于开心了一些,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袁绍进大将军府了呗! 王弋在心里暗笑:不光是袁绍,荀攸入大将军府成了黄门侍郎,甄俨入大将军府成了大将军掾。不仅如此,何进还听从了袁绍的建议征辟了很多党人,许攸、何顒等人都在大将军府里任职。何进何大将军,您这个大将军府……可真是一言难尽呦! “王公子,您可是要为我指一条明路?”赵忠试探性询问,心想这位王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王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互市流过的钱,只能用流水来形容,五年之内多到可以填满整个洛阳。你掌管着陛下的钱袋子,以陛下的性子,以后离了你你觉得行吗?” “嘶……” 赵忠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谄笑道:“那我就多谢王公子提携啦。” “不用谢我。” 王弋有些没好气儿的说:“听说你在邺城有个宅子?赶紧拆了。等人发现了,脑袋还想保得住?你想干嘛?住宅的排场和皇宫一样大?” “拆拆拆,这就拆,我现在就去找人拆。” 赵忠的脸色一变,但马上却正色说道:“拆什么拆?不能拆!” 王弋看向赵忠的眼神十分诡异,他觉得赵忠疯了,这是精神分裂吗? 哪知道赵忠却义正言辞的说:“我在邺城哪有什么宅子?完全没有的事儿!那是我的宅子吗?那是我和王校尉一同给陛下修的北巡休憩的宫殿!那是陛下的财产!一群鼠辈,哪知我和王校尉的良苦用心?我一会儿……不,现在,现在就去告诉陛下!我和王校尉修了一座北巡的宫殿送给他!” 王弋人都傻了,这是什么境界才能修炼出的反应能力?他现在只能给赵忠竖了个大拇指。赵忠,你可真是好样的! 赵忠赶紧命人停车一溜烟儿跑回了皇宫,虽然他不知道王弋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这次他做对了。 赵忠下车之后王弋的什么忽然变得阴鸷,张让啊张让,你和袁绍联手杀了吕强,到要看你还能笑得了多久,先将赵忠从你身边拆出来,最后看看还有谁站在你身边! 王弋带着刘宏释放卢植的手谕来到了诏狱,这里和洛阳狱不同,毕竟是皇帝亲自过问的案子,环境要好上不少。 卢植没有想到王弋这么快就将自己捞了出来,心中一沉,低声问:“花了不少钱。” “没有。” 王弋一叹,苦笑道:“卢师先出来,车上说。” 来到车上,王弋一股脑将和刘宏的所有交易都说了出来,包括食盐、互市、辞官、封爵以及如何将他捞出来。 卢植听完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伤心,他的关注点全在王弋辞官这件事上。 卢植希望王弋当官,王弋这样的人无论是权谋还是军略都不应该年纪轻轻就隐退,可惜自己的弟子看不上大汉,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卢植的声音有些低沉,弟子布了一个天大的局,不管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三年他都要守孝,而这个局现在交到了卢植手上。 “我要和刘虞谈一谈,商量一下幽州未来的规划。幽州未来就是一座巨大的金矿,一定要抓在自己手上,至少要抓在刘氏手上,绝不能让袁氏插手。” 王弋看着卢植,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您的势力实在是太小了,必须要拉拢更多的人,拉拢更多的士族。士族不像您这种清流,他们只会向钱看、与权齐。幽州的互市就是一个很好的利益交汇处,接下来三年我会让何氏宦官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能做多少就要看您的了。能不能积攒下来对抗袁氏的实力,就看接下来三年的成果了。” “唉……你一定要和陛下做生意吗?”卢植有些担忧,和刘宏做生意不是一个好选择,以那位的贪婪很可能落得人财两空。 “必须如此。这三年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桩生意了,只要赚的足够,陛下就会保住我。” 王弋说出了自己的用意,并且继续叮嘱卢植:“卢师,您一定要将互市的税收抓在自己手里。虽然我和陛下说做生意更赚钱,但我不可能只让甄氏去互市,去的世家越多越好。只要几年功夫,互市的税金将会是个天文数字,大汉能不能崛起,就在这串数字上面。” 卢植嘭的敲了一下车厢,大声说:“那样你就危险了,那位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要他放过,我给他赚了那么多钱,不是让他存着的,而且他也很懂怎么花钱享乐。” 王弋忽然眯起双眼,有些玩味的说:“等他能活到想要收拾我那一天再说。” “你!你……”卢植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王弋的话。王弋这是在行刺,虽然动手的是刘宏自己。 卢植半晌之后才将情绪缓和下来,有些颤抖的说:“你就这么不看好他吗?” “不看好?我都没正眼看过他。” 王弋在卢植面前没有任何隐藏,直言不讳的说:“除了最开始他那么快认出了我之外,他所做的和我有关的一切都是我引导的,也都在我的预料当中,我需要看好他吗?有指望他能成事儿的功夫,还不如去培养个新的。至少培养出来的新的会将大汉看成自己的东西。” 这一刻,王弋终于在卢植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锋利而又恐怖。 卢植忽然意识到这位还不到十七岁的弟子是何等狂妄的存在,居然敢将一国之君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他还成功了。 “你想得到什么?”卢植眉头紧锁,他现在已经看不穿王弋了。 “不知道。” 王弋的双眼有些茫然:“都说时势造英雄。时势将我推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至少我可以为我姑姑守孝了,我不清楚是不是还想要更多。” 卢植信了,这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样子,即便权谋经天纬地,却也只是个少年。 卢植觉得自己弟子已经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虽然危险但还没有走上歧途,还有救。 那么王弋的想法是什么呢? 多赢从来不是一个人赢很多次,更不是很多人一起赢,而是每个人在这件事中都觉得自己赢了,最终却是一个局外人获利。那个局外人所获得的成就,就是多赢。 王弋守孝的这三年最终目的是希望从卢植身上获得一样东西,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这个东西叫做无限开火权,舆论上的无限开火权。 众所周知这个时代的舆论掌握在士人手里,想要在舆论上占据制高点,在东汉末年有两个绝对绕不开的人。一个是郑玄,另一个是马融。 郑玄,字康成,是卢植的同门。他能拜马融为师是卢植引荐的。郑玄的弟子有数千人之多,这些人都是士人,都是同一个老师,师出同门就会异常团结,对外的目标也只会有一个。 马融,字季长,是卢植的老师。虽然现在已经死了,但学生遍布天下。每一个都是经学大家,士人领袖。马融极为看好卢植,对他毫不吝惜夸赞之言、赞誉有加,所以天下士人很多都非常敬佩卢植。这也是为什么袁隗娶了马融的女儿,也不敢在卢植面前造次的原因。如果卢植愿意,他随时可以号召士人喷死袁隗。 王弋师从卢植。卢植和蔡邕、马日磾等人关系极好,曾一起在东观修过书。 这便是王弋想要的,他需要一个自己在士林当中一呼百应、无人能及的名头。当然,东观的书籍典藏也是王弋想要得到的,甚至可以说志在必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王弋不介意将自己谋划的一部分拿出来与他人分享。 就好像现在,刘宏和卢植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未来刘虞也会得到。而互市的发起人王弋却从这件事里消失了,还失去了官职。 王弋做法是和袁绍学的,汉朝和后面的其他朝代不同,即便不做官只要影响的范围够大,也可以谋划很多事情。想要做官只要有人举荐就可以了。 袁绍就是这样,王弋也有样学样,准备先将自己的名望搭建起来再说。 王弋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随波逐流、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小人物了。 虽然依旧需要仰视袁氏这个庞然大物,可他如今抡起胳膊跳起来也能打到对方的脚踝。 这很可笑,但并不好笑。 第36章 陨落 昏黄暗淡的烛火,坚硬冰冷的床榻。 这里似乎很安静,仿佛可以听到烛光摇曳的声音。 房间内弥散的烟雾宛若仙境,却和光线极其不搭。 “咳咳……” 咳嗽声传来,老人在角落里晃动的一下身体,证明自己还有些生机。 枯瘦的手想端起眼前水碗,但那只手实在是太瘦了,就像是竹竿上蒙了一层人皮,骨骼纹路清晰可见。 他已经端不动水碗了,仅仅是伸出手就让他气喘吁吁。 随手摸了一把头顶,老人看着掌中枯白的长发露出了笑容。 没人能读懂他到底在笑什么,不甘?嘲讽?不舍?欣慰…… 似乎都没有,又似乎全都有。 浑浊的眼珠没有任何神色,可就是有一种让人陷入其中深邃的魔力,看一眼就会让人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他想死,也想活。 这很矛盾,却也不矛盾。 他快不行了,他想赶紧死掉,结束这痛苦的余生。 他想让同伴活下来,反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命运让他走上这条道路却没有给他指明方向。 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恐怕也活不长了。 屋外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鼓声累累、号角隆隆。 双方人马拼杀在一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死对方,反正就是要杀死对方。 能用上的武器都用上了,有兵器的就用兵器,没有的就用拳头打、用脚踹,手脚断了就用牙咬,用尽所有方式都不能让对方活下来。 鲜血将城墙涂成了红褐色,满墙满地都是能叫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身体零部件。没人愿意踩上去,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害怕滑倒摔上一跤。 这一次守城的一方赢了,他们打退了敌人,他们获得了胜利,他们守护住了…… 奇怪,他们想要守护什么?他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最后又能获得什么?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过好在这些人都没什么文化,他们也不想思考,不愿意思考。 拼命的理由很简单,杀人有饭吃,种地会饿死。 “大哥,大哥!守下来了,我们守住了。”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头戴红巾满身鲜血,随手将大砍刀扔在门外,走进了这间昏暗的房间。 老人已经朝他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这是他能展现出来最好的一面。 仔细看会发现年轻人的头巾并不是红色的,原本那应该是黄色的,现在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上面还挂着半截手指。 “大哥!你怎么下来了!”年轻人看到老人之后一惊,赶忙抱起老人将他小心放在床上。 老人喘了好久,最终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我们……错了吗?” 年轻人一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家里面一直都是大哥主事,三兄弟也一直都以大哥马首是瞻。如今大哥成了这副样子,三弟也…… “唉!” 年轻人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大哥只比他大两岁,可现在看起来就像大了两百岁一样。 年轻人眼眶发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死了这么多人,却什么也没得到。 老人抬手想要为自己兄弟擦拭一下眼角,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流泪。 但那只手最终也没有到达目的地,而是重重落在了床面。 老人没有遗憾,虽然没有为自己兄弟擦干泪水,可他的心愿已经达到了。 他快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弥留之际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少年得获神书,开启了自己波澜壮阔的旅途。 施符救人,创立道派。 开坛传法,聚众造反。 搅动天下风云,左右九州变化!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野心的呢?又是谁勾动了自己的野心呢? 算了,这都不重要。他不想去想,也没时间去想了。 他现在只能祈求上苍,既然满足了他求死的愿望,能否满足他让教众活下去的心愿? 或许是老天爷很忙,一次只能满足一个祈求。 围城的军队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年轻人也没有什么投降的想法。 后面的事老人就不需要知道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野心家们表演了。 老人的名字叫张角,大贤良师、天公将军那个张角。 张角死的很平静,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 死的时候也没有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更没有斩断大汉气运,咆哮问苍天那种豪迈。 只是静静的死在了床榻上,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年岁几何。和他的那些豪言壮语、鬼魅妖术、神秘传说一起死在了床榻上,安安静静…… 与此同时。 洛阳被一则消息震得惶恐不安,魑魅魍魉都出来希望从中谋划些什么。 射声校尉王弋上表辞官,准备回家守孝。 这倒没什么,也没人在乎一个小小的校尉想干什么。 只是王弋并不是为自己父母守孝,而是代替皇子刘协为已故的王美人守孝。 这个问题就大了,首先这不合礼制,刘协的年龄是小了点,但不是死了,你一个侄子来凑什么热闹? 其次就是你一个外戚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洛阳来干什么?看到刘协长大坐不住了?想要掌权?你也配? 最后则是陛下为什么会答应?难道真的想立刘协为太子吗?卢植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支持的是皇子刘协吗? 何氏很恐慌,找来何进商量对策,何进则打算问问自己的幕僚袁绍。 袁绍知道这个消息后无奈的笑了笑,本想弄个假的,谁知道找到了真的头上? 袁绍只能告诉何进:“太晚了,如果提前一天知道我们都不会这么被动,有的是方法弄死他。现在太晚了……” 确实晚了,王弋闭门谢客,在洛阳过起了守孝的日子。 只不过王弋玩儿了个心眼,他袁本初可以来洛阳隐居,那他也可以将甄姜的府邸赠予卢植,在卢植的新府邸中守孝。 卢植人虽然从诏狱中捞出来了,可官职却被一撸到底,自然住不了尚书府。那么弟子送老师一个宅子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袁绍当然不会毫无动作,第二天的时候刘宏下旨封了王弋为辽队县后,他在其中看到了机会。 袁绍自然不会蠢到去质疑王弋的功劳,以刘宏的脾气,这个县侯里面有多少含金量谁能说得清?他看重的是辽队县这个地方。 袁绍找了好久的地图才知道辽队到底在什么地方,看到远在幽州的辽队他嘴角露出了笑容。 想让王弋死在洛阳是基本不可能的,一旦王弋在洛阳出了问题,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何进身上。 袁绍的想法简单实用,县侯大人,既然光宗耀祖了,那就回你的封地去玩儿泥巴去?这回去的路上遇到个山匪劫道那就只能说你倒霉了。 甚至袁绍已经将人选定下来了,死士他可以出,带队的必须是甄俨。 世家两头下注这种事在汉末来说基本上就是潜规则,没人会在意这些。不过想要获得重用就必须证明自己是真心投靠,弄死个妹夫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 第三天早朝,御史台开火了。 各路大神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从上古说到当下,从经典说到常例,核心思想只有一个,王弋守孝就回封地去守,守陵就去文昭陵,在洛阳待着算怎么回事? 更有甚者直接就说王弋心不诚,就是在敷衍博取名声,说不定是为了攀附权贵。 其实不用怀疑,他们说的都对,可问题在于不能说出来啊。 这人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越是失去的就越会珍惜。 王弋不出现还好,随着时间推移刘宏可能会将对王荣的思念转换到刘协身上。 现在王弋的出现让刘宏越来越怀念王美人,越来越觉得惋惜。 刘宏是个喜欢诗词歌赋的人,恰好王荣很擅长这些,这就给了刘宏一个懂他的人离他而去的错觉。 朝会不欢而散,御史们也不着急,在朝堂上想要弄死一个人从来不是一天两天完成的,需要循序渐进,到时候他们会将王弋的祖坟一起扬了。 这就是袁绍的谋划,他到现在也没将王弋当成对手,想着能在朝堂上弄死你就弄死,弄不是就让你在回封地的路上死,反正不能活着。 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 对此王弋肯定是要还击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代言人,刘虞就是他选中的代言人。 当晚卢植就将刘虞请进了府邸,三人围着火炉涮牛肉,边吃边谈。 刘虞和卢植没人什么交情,这位是个工作狂,以一名曹吏起家,地方上干到了幽州刺史,中央又干到了宗正。 政务能力在当代刘氏中无人能及,也就后来的刘晔和刘巴能掰掰手腕。 卢植为了请他也算是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好话坏话说尽了,结果刘虞不为所动。 没办法卢植只好拿出王弋临行前给他的纸条,只是他没好意思念出来,而是递给刘虞自己看。 刘虞看完当场就不淡定了,起身拉着卢植就往外走。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幽州百姓快死完了,你来不来聊聊? 王弋看到刘虞前来,赶忙引入座位,笑着说:“刚好杀了牛,涮火锅啊涮火锅。” “你说什么?” 刘虞当场不淡定了,大声训斥:“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杀牛!” “坐坐坐,刘宗正先坐下,这牛又耕不了田,不吃肉留着干什么?” 王弋摆了摆手:“我要是杀了耕牛,老师都能打死我。” 刘虞想想也是,卢植什么脾气他还是听说过的,不可能这么胡闹,也就坐下学着王弋涮肉。 啧!你还别说,牛肉就是好吃! “县侯,你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与我说明,我还有事情要做。”刘虞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他个人不喜欢享受,吃饱穿暖就行了。 “字面上的意思。”王弋也放下筷子,将自己在幽州的见闻和互市的想法说了出来。 卢植低头吃肉喝酒不说话,自己弟子说今晚有好酒,果然没有骗他。 刘虞是个明白人,幽州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仔细算了一下,虽然刘宏做生意这一点让他很不爽,但想想税金他还是忍了。 只是刘虞还有些事情不太明白,于是问道:“县侯,你的想法很好,我也支持。只是为什么要和胡人平分税金?这是大汉给他们的恩赐,他们应该来朝贡才对。而且地点为什么要放在高显?太远了,上谷郡不好吗?” 王弋有些失神,他没想到刘虞这么专业,迟疑片刻解释道:“刘宗正,我先回答你为什么将互市放在高显。辽东实在是太穷了,那里荒无人烟。但不代表那里的土地不能耕种,产不出粮食。我需要让辽东繁荣起来,人口达到正常州郡的水平,整个幽州的粮食实现自给自足。” 刘虞想想也对,幽州东西两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西边有几十个县,东边只有几个县。 这个答案刘虞算是认可了,他在等待王弋回答第一个问题,朝廷的威严需要维护。 “刘宗正,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乌桓。夫余这些异族臣服,我也不需要让他们纳贡称臣。其实我和师兄公孙瓒的本质是一样的,我要将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王弋的话让刘虞吓了一跳,他以为王弋是个怀柔派,没想到这么激进。 王弋喝了口酒,低声说道:“刘宗正,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不给他们点好处他们是不会放松警惕的。我也有和公孙师兄不同的地方,他是想杀光胡人,在种族上灭绝他们。我不想,我准备让胡汉杂居,让他们学习我们的文化,习惯我们得常识,分散他们的血统,逐渐将他们的血脉融汇到汉人之中。到时候就不会有什么乌桓、夫余了,只会有一群外貌与中原略有不同的边民。” 刘虞被震撼得无以复加,他和胡人的关系好不代表他看得起胡人,政治需要而已。他看不上公孙瓒也是因为公孙瓒的想法太不靠谱了,胡人根本杀不完。 但王弋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只要时间足够,都不需要征战,乌桓的领土就会自动属于大汉。 卢植在一旁笑了,这酒果然是好酒,下酒菜也很不错,不过他不太喜欢这个牛肉,有点塞牙。 第37章 刘虞 此时刘虞开始正视王弋,在他看来王弋是一个很有能力且忠诚的臣子,一心为大汉着想,他开始和王弋商讨一些互市的细节。 “县侯,既然互市就要有买卖,我们是否要在某些方面进行限制?”刘虞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已经准备给那些胡人挖坑了。 这很正常,刘虞以怀柔政策出名只是因为他擅长怀柔而已,这位杀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不能说是杀伐果断,但干净利落的程度不需要怀疑。 王弋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刘宗正,我的想法是我们从乌桓尽量多收购一些马和牛。 买马是为了改良我们大汉马匹的血统,尽量培育出我们需要的马匹,而且马还能组建骑兵,鲜卑才是我们得心腹大患,未来一定要打。 牛也是如此,草原的牛不能耕种,就想办法让它们学会耕种,学不会就杀了吃肉,尽量改善幽州民众的体制,到时候我们就从幽州征兵,征出来的将全部都是精锐。 夫余的话就交易一些珍贵药材和皮草,这些东西收集起来都有一定危险,所以……” “哈哈,老夫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看别人冒险。” 刘虞哈哈一笑,随即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县侯,若是鲜卑和高句丽的人想要交易怎么办?商人和胡人私下交易怎么办?” “鲜卑和高句丽人想要互市一概拒绝,让他们自己去乌桓和夫余去想办法。狗咬狗嘛,有谁不喜欢看?” 王弋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我的想法是将高显建造成一座专门用来做生意的城市,里面尽量多建造商铺,我们给每一个租赁商铺的人发合法交易的凭证,即便没有凭证在高显县内交易也行,得加税。如果在高显县县城外交易,那就是违法。刘宗正,对于违法之徒你觉得没收财物杀头好一些,还是没收财物干苦力好一些?” 刘虞的眼神种也透着异色,笑着说:“这就是我回去需要考虑的了,毕竟我才是幽州刺史嘛。老夫还有一事不明,商铺为什么是租赁而不是买卖?” “买卖能得来多少钱?幽州的建造需要财政支持,你觉得陛下会拨款吗?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允许买卖的话豪族一掷千金对互市非常不利。不说其他人,我就能买下一条街,刘宗正想要看到一条街上都开着甄家的买卖吗?” 王弋看向刘虞古怪一笑,随后接着说:“租赁嘛,一年一租,租金我们可以慢慢涨,毕竟幽州也不是一天能建成的。” 刘虞想了想,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以他在幽州的人脉、声望、地位,想要将互市开起来非常容易。只要他在,胡人就不会下来劫掠。 只是刘虞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得提:“县侯,互市我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你的师兄还在幽州,若是发生了什么冲突,还望卢尚书和县侯斡旋一二。” “用不着。” 王弋摆摆手:“既然我要在幽州互市,所有的麻烦我都会解决。公孙师兄会被调往凉州任中郎将,调任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刘宗正,我能为你做的都做完了,关于互市的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你能否为我做些事?” “县侯但说无妨,不过老夫能力有限,只要能做到都会答应。”刘虞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对嘛,不要点好处他都不放心。 王弋没有客气,堪称狮子大开口:“第一,虽然我不会要高显的一条街,但半条街我还是要的,地契直接写在我夫人甄姜的名下。而且地方我要优先挑选,毕竟我还要为陛下做生意。 第二,我封地的官员我希望自己任命,当然肯定会向你报备,但决定权我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三,大辽水的入海口很适合建港口,我要在那里建造一个港口,所得收益我和幽州三七分,我七。 第四,高显县内每族都有两千驻军,我要五百名额。半条街的铺子,很难让人不眼红。” 这些对于刘虞来说其实不算什么,现在他还没意识到互市所带来的收益,也不觉得王弋有多过分。 除了第二条有些犹豫以外,其他的刘虞一口答应,毕竟求财而已。 然而王弋的这些条件可不仅仅是为了求财,养兵需要钱,他不可能一直管甄家要钱。 港口则是他未来出兵冀、青、徐、扬等州的重要输送通道。 那五百人则是一旦事情有变,他强行接管互市的手段。 相反第二条王弋并不怎么看重,他只是不想有人给他捣乱罢了。县长而已,说杀就杀,顶个屁用。 刘虞答应回去考虑考虑第二条后就告辞了,官员任命这种事他说了不算。 王弋也没有强求,十分客气的将刘虞送出了门外,卢植看起来已经喝蒙了。 自始至终王弋都没提让刘虞帮忙说话这件事,他已经向刘虞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相信刘氏需要他这种人才。 明天的朝会可又热闹喽…… “小滑头啊小滑头。” 卢植坐起来点了点自己弟子笑着说:“这酒不错,还有没有?多给为师备些。” 王弋苦笑,果然自己的小算计还是被看穿了吗?看穿倒也没什么,但这酒他是备不了啊。 “卢师,这种酒我如果酿出来尽量多分您一些。” 王弋行了一礼,无奈的说:“这东西我都当作药的,它的酿造成本是普通酒水的十倍不止,优质的一些用来清理伤口能防止伤口溃烂,让士卒的伤亡率大大降低,算是以前射声营中禁止买卖的东西之一。只有一些劣质的才能用来饮用,造价太贵,喝不起。” 卢植一怔,这么说来这种酒就是军需物资,需要严格管制才行。可惜王弋都造不起,估计天下也没几个人能造得起。 虽然卢植想是这么想,但喉咙还是不自觉的动了动。作为能豪饮一石的酒鬼,他想尝尝那些优质的。 王弋见状哪还不知道卢植的想法,随手从身上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笑着说:“卢师尝尝,虽然不多,尝尝滋味还是可以的。不过我还是建议您留着应急擦拭伤口。” 王弋也喜欢喝酒,他不喜欢高度数的蒸馏酒,大汉的酒水就非常符合他的胃口。度数不高,酸酸甜甜的米酒,很适合当饮料喝。 卢植接过小瓶有些犹豫,这东西等到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赋闲在家哪有机会受伤?现在就是救命的关键时刻! 拔开瓶塞一饮为尽,一股热流从卢植腹部升起直冲天灵。 “好酒!” 卢植长叹一声,将小瓶还给王弋。酒确实是好酒,不过这东西毕竟是军备物资,尝尝就得了,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嗯……大概是分得清…… 师徒二人也没有在聊什么,卢植已经喝大了,王弋将他送回房内自己也就睡了,他也喝了不少。 第二天朝会。 同前日一样,御史们继续无差别火力覆盖,反正王弋不在朝堂,怎么说都是他们说了算。 可今天和昨天不同,御史们还没说两句就被刘虞给顶了回去:“陛下,臣有话说。既然他们觉得王县侯守孝是攀附权贵、目的不纯,那臣有个想法。先帝故去多年,若诸位臣工愿意为先帝守孝三年,想必陛下也愿意封他们一个不小的官职?” “放肆!刘伯安!你敢有辱先帝?” “怎么?让你们去守孝是有辱先帝?你们是耻辱啊?还是先帝是耻辱啊?” “你!刘伯安你欺人太甚!” “我是宗正,管理皇室宗族大大小小一切事务。” “我们……我们又不是先帝子侄。”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说说了。你们不都说自己是先帝的忠臣走狗吗?守个孝难为你们了?还是说你们对先帝的忠诚只是说说而已?” 刘虞一顿操作把御史们都怼懵了,御史台出的是言官,对皇帝不忠诚他们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其实刘虞的手段并不高明,之所以有这样的效果一是打了御史们一个措手不及,二是他搬出来的人实在是尊大神,谁敢对先帝不敬? 御史们也恨得牙痒痒,心道刘虞你以后还要不要在官场上玩儿了?这种手段都用的出来?以后别人还怎么看你? 事实也去是如此,绝大部分官员看向刘虞的眼神都不是很好。 和御史们斗嘴几乎是当官的必修课,你可以引经据典通过学问驳斥,也可以利用逻辑来辨白,唯独不能拿皇权压人。 这不是政争,老刘家的人利用皇权也是要有限度的。 然而刘虞根本就没管这些,心想老子马上就要去幽州任职了,以后就死在幽州,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刘宏也很有眼力价,原本他昨天想说这件事来着,结果被御史喷的找不着北。 现在时机正好,当场宣布:“传朕旨意,幽州刺史惨遭叛军毒手,令人不胜唏嘘。现命宗正刘虞出任幽州刺史一职,立即出发。退朝!” 刘宏是真的急了,宦官喊的退朝他直接自己喊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儿跑回了西宫。 想到西宫刘宏依旧很头疼,那里还有一个哭天怆地想要将刘辩立为太子的泼妇在等他。 皇帝都跑了,朝会也只能到这儿了,御史们也只得做罢。 至于让王弋回封地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不然以后刘宏用刘虞的话刺激他们谁都下不来台。 虽然先帝不是刘宏的亲老子,但刘宏可以随便拿来说事儿。 当袁绍知道这件事之后便将王弋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不过他现在也不着急,既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自然不能用那些小手段。 况且袁绍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利用何进实现他们老袁家的最终目标,坐到刘宏的位置上。 王弋现在也有事情要做,他打算捞一捞蔡邕。 他倒不是对蔡二小姐有什么想法,时间不等人,他得赶紧把自己的名望给建立起来。 “卢师,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王弋拿着一张纸来到卢植面前,上面圈圈点点一大堆,后面还有注释。 “这是什么?” 卢植接过纸张看了看,很快便问道:“你想用它们来注释经学?” “是。”王弋点点头,他拿的正是后世的标点符号。 “不行!” 卢植一口回绝,随即耐心解释:“你的想法很好,但这样是不行的。经学绝不可以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住,只有不同的理解才能出现不同的思想。你这样的做法只适合奴役别人的想法,不利于经学散播。” 王弋却摇摇头:“卢师,现在经学真的自由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何解?” “当然是……”卢植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能说,董仲舒已经把这话给堵死了。 “您明白了?” 王弋苦笑一声:“这些东西确实可以束缚别人的思想,可经学不就是让人更明白先贤说了什么吗?我们不能完全理解圣人的思想,但我们可以束缚住自己的理解。让后人,让那些不如您的人更容易明白您的想法。到时候再对照圣人学说会容易很多。” 说实话卢植心动了,标点这个东西无论对儒学还是其他学说都很不利,很影响阅读者对其中内容的理解,唯独对经学很有帮助。 经学就是一门让人明白先贤想法的学问,如果被曲解就会失去意义。 但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万一有人胆大包天开始定义先贤书籍,那…… 卢植准备找人谈谈,找一些其他经学大家讨论一下。 王弋偷偷露出一抹笑容,标点这个东西是必须存在的。 如果像卢植这样的大家自然不需要,他们分析事物的角度堪称完美,不同角度都有不同的见解。 可如果是一般的学子,先贤那些书籍光靠猜根本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学到死也学不明白什么。 就好像后期的科举,考官无题可出之下将两个本应该断句的字组成一个词汇为题,这谁能答得出来? 世间聪明的人不多,庸人却遍地都是,王弋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第38章 郑玄 如今党锢已经解除,卢植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师弟郑玄。 面对卢植的邀请,郑玄欣然接受。 没办法,他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什么人都想邀请他出仕。 王弋也终于见到了这个他一直想要争取的大教育家。 郑玄看了看王弋那张注释了标点的纸后陷入了沉思。 他和卢植不同,卢植的教育方针就是散养。 在涿郡的时候卢植就带着自己的弟子满郡跑,随便找个山头就开始讲课,弟子不明白的地方问了他就回答,不问他也不说。 郑玄一生教导了数千名弟子,很清楚寓教于悦、因材施教这一套。 于是郑玄思考完毕之后笑眯眯的问王弋:“小子,你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套东西?” “因为有很多书籍我看不懂。” 王弋回答的相当诚恳:“在卢师这里我读了很多书,大多数都看不懂,很多东西都是要靠猜的。” “猜,不好吗?”郑玄也不着急,似乎在考校王弋。 王弋摇摇头:“不好,我的资质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当不了卢师那样的大儒,我也不配去猜先贤的想法,我只想知道先贤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 郑玄闻言大笑,对卢植说道:“子干,你在收徒方面可是超过我了啊。” 卢植也笑着说:“哪里哪里,小聪明罢了。文采拙劣,做个文章比要他命都难。” “不不不!这可不是小聪明,这是真聪明。” 郑玄看着王弋意有所指的说:“武略我不懂,文采嘛,这小子的水平还不如我家的下人。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这小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会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王弋听到这话差点给跪了,他不知道郑玄是不是真的看穿了他,但这确实是他目前的行事准则。 一直以来王弋都是遵循“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准则,通过自己知道的后世知识让其他人先获利,然后他再从对方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王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可袖袍里的手都在抖,郑玄这种直击本质的思考方式实在是太吓人了,要是从其他事中推断,不难猜出王弋最终想要做什么。 “不错,不错。” 郑玄看到王弋那有些紧张的神色后,似乎也不再想去调戏他了,而是对卢植说道:“这个标点的想法很不错,甚至可以用于先贤的言论中。这小子说的很对,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的本事,那些人也不可能达到我们这种高度。让他们快速理解正确的道理,不做恶事,就是我们教导有功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在找些人讨论一下,小子,你有什么人推荐吗?” 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王弋不动声色的看了笑眯眯的郑玄一眼,知道这老小子绝对看穿了他的想法。可是被人看穿了能怎么办?放弃计划吗? 放弃是不能放弃的,于是王弋硬着头皮说:“听闻蔡邕蔡先生也是海内大儒,如今居住在吴会……” “蔡伯喈吗?不错,不错。” 郑玄点点头,对卢植说道:“子干,你写信给伯喈让他回来,实在不行大家给他凑点钱,老在吴会待着干什么?顺便再联系一下翁叔、文举、子鱼、景升他们。我写信看看能不能让管幼安过来一趟。” 卢植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脸一黑:“你让我找子鱼,你又写信给幼安,打起来你拉架吗?” “哼!” 郑玄冷哼一声,撇撇嘴说:“一个隐世隐的脑子都不灵光了,一个就是喜欢做官而已。两人本来性格就不和,有什么好打的?敢闹事老夫打死他们俩!” 王弋一阵恶寒,心道汉朝这帮文人果然是猛,难怪那么多士子都能做将官,说不服你就打服你,这谁受得了啊…… 卢植似乎习以为常,写信找人去了。郑玄更是个实干家,已经去书房开始尝试用标点进行注释。 王弋一个人傻傻站在庭院,心想谁来管管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卢植府上很热闹,院内灯火通明,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王弋这个名字算是正式走进了士人的眼中,对于他提出的标点文人们也是褒贬不一。 不过这些人对王弋的态度倒还不错,主要是王弋的态度很好,这些人一句话里面能有八个心眼儿,自然有不少人都看出了王弋的打算。 他们对此并不排斥,刷名望嘛很正常的一件事,大家都刷。招揽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弋已经是县侯了,跟着他也不亏。 关键是王弋的表现让这些人觉得很舒服,绝口不提招揽与赞扬,也不讨论时政要闻,一门心思研究经学注释。 都是文化人,做事讲究的是含蓄,这些人就喜欢王弋这种含蓄。 标点这件事在士林其实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就连刘宏都亲自前来过问了一番。 如果说刘宏这个昏君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喜欢的,那就只能是诗词歌赋这些了。 他现在越看王弋越满意,觉得这小子真的太对他胃口了,而且刘虞临行前和他说过互市未来会非常赚钱,幽州以后绝对会给他源源不断的银钱。 再加上何氏最近烦刘宏烦的有些过分,他觉得差不多该将立太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王弋不知道刘宏在想什么,恭恭敬敬的迎进来,客客气气的送走,心里直骂娘。好不容易弄了点声望被刘宏这一趟分了一半。 荀攸也出现在卢植的府邸里,他是奉命前来打探消息的。 “公达,你认真告诉我,之前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王弋掐着荀攸的脖子来回晃荡,最近和士人接触的一段时间王弋明白自己最初将荀攸绑过来的决定到底有多蠢。 “主公……晕啦……攸真的晕啦……” 荀攸拍掉王弋的手,古怪一笑:“一个小小校尉不自量力想要造反,还绑了一个数百里之外大族子弟想要让其出谋划策,这是多蠢的人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你!” 王弋瞪着眼睛,没好气的说:“你那个时候不是很认真吗?我都信你了!” “主公,你凭什么信我?我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我又凭什么信你?” 荀攸极为促狭的拍了拍王弋的肩膀,随即面色一正,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尔虞我诈不是说说而已,您又气量不代表不需要防范。那日我说走就走,若我出了射声营后检举您,您已经死了。” “多谢公达教诲。”王弋回了一礼,这是真心实意的,荀攸真的在为他着想。 荀攸真的挺看好王弋的,志向远大的人他见多了,但只有王弋是真的在做,而且还做的不错。 这也是荀攸愿意追随王弋的原因,王弋的话正在逐渐应验,在没有出仕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认真推算,几乎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了进去,得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王弋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荀攸和王弋不一样,王弋知道后面的历史所以可以信口胡诌。 荀攸将政治、人文、环境、疫病、人口增长等等因素都带了进去,发现天下大乱是必然,诸侯割据在所难免,大汉终会衰落,中原大地人口锐减。 在这种情形下胡人一旦入侵中原,王弋给出的预言就不是预言了,而是事实。 最可悲的是荀攸发现这种情况无法阻止,皇帝在忙着赚钱,大将军在忙着争权,士人首领袁家在忙着篡位…… 反正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只有王弋愿意整合天下,至少只有他说了出来。 “主公,辽队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要把封地放在那里?”荀攸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里离中原太远,远到容易错过太多的机会。 王弋拿出一幅地图,一个个给荀攸指明自己的部署:“这里有铁矿,这里有石炭,这里产马,这里未来产粮,这里建造一个港口,无论是出兵中原还是运送补给都和你方便。辽队确实没有多少人口,但这次平叛我送过去了六万黄巾俘虏。冀州人口众多,我在高显县设立了互市,一旦互市繁荣,幽州就不会缺人,兵源也就有了。” 荀攸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王弋的计划非常完善,将能想到的几乎都想到了,可这个计划依旧有一个漏洞。 “主公,您打算多久将一切都准备好?” “五年之内。” “为什么是五年?” “五年之内……”王弋没有说完,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又摇了摇手指。 荀攸瞳孔骤缩,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变故将比他预想的要提前很多。 太紧了,时间根本不够。 荀攸低声说道:“主公,我给您推荐一个人,我有一个小叔,姓荀名彧字……” “公达,你应该清楚我们在干什么!”王弋打断了荀攸的话,荀彧他确实很馋,可是他要做的事,荀彧未来的结局不会比历史上更好。吕强已经成为他现在的一个心结了,他不想再有士落得这种下场。王弋宁愿等天下一统之后再去征召。 王弋缓缓说道:“我能算到你,算不到荀文若吗?” 荀攸也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说:“那就换一个,我还有个叔叔,唉……你应该也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算了,我不问了,我不信鬼神之说。” “荀友若吗……公达,我问你一个问题。” 王弋的表情很严肃:“这是你个人的决定,还是你们荀家的布局?” “当然是……” “公达!回去问一下。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荀家为难,更不想以后我下手的时候自己为难。” 王弋再次打断荀攸的话,看向荀攸的目光很诚挚。这次没有丝毫伪装,他心里确实很诚挚。 自从接触了那些士人之后王弋发现自己的见识真的很少,别看他算计袁绍,玩弄皇帝,空手套来了甄家,将宦官摆弄得明明白白。 可这些都是别人没拿他当个对手,投机取巧来的。 世家在大汉根深蒂固,想要抗衡必须借力打力。 王弋清楚自己的眼界太狭隘了,他需要真正的大佬支持。 荀攸看了王弋很久,面色十分复杂。最终一躬到底说道:“多谢主公体谅,我定劝说叔父全力相助!” 嘭! 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二十出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肩膀上看着被困成一团的吕邪闯了进来。 王弋和荀攸一惊,荀攸上前一步挡住青年,王弋准备去内室拿弓箭。 吕邪的身手有多高王弋很清楚,能被这个青年悄然无声放倒那青年得多厉害? 青年随手将吕邪放在地上笑着说:“想要造反呐,我帮你啊!” “你是什么人?”王弋脸色凝重,看来这个青年已经听了很长时间了。 “先别问我是谁,你能给我个什么职位?”青年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扔到了王弋身旁,挡住他去内室的路。 王弋皱着眉问:“你想要个什么职位?” “你的部署我都知道了。很好,很符合我的想法。” 青年托着下巴思考片刻说道:“你给我求个襄平令如何?或者高显长也行,不过这个应该不太可能。” “好,就襄平令。你能为我做什么?”王弋眼中闪烁着精光,他觉得这个青年不一般。襄平很重要,但现在他插不上手。 “您现在去不了辽东,但我可以啊。” 青年扫去脸上轻浮之色,行了一礼说:“在下刘晔刘子扬,淮南成德人,阜陵王刘延之后。不知主公可还敢用我?” 荀攸闻言大惊,指着刘晔说:“你……你是宗室?” 王弋却松了口气,刘晔他可太知道了,老刘家的造反专业户么。 这家伙根本不在乎谁做皇帝,也不在乎天下到底是姓刘还是姓张王李赵,他只想发挥自己的才学。 王弋勾起嘴角,玩味的说:“听说你会相人?” “当然了,我要是不会,主公您觉得您现在还能活着吗?” 说着刘晔拍了拍吕邪的脑袋说:“小家伙武艺不错,就是经验差了些,被我偷袭得手。” “所以你大概也没想到我的护卫不止他一个人?”王弋说完指了指刘晔身后。 刘晔忽然觉得周围的光线有些暗淡,回头看去,一张大丑脸出现在他身后…… 第39章 杀心骤起 没有任何意外,刘晔被典韦一顿狠揍。 荀攸还即兴赋了一首打油诗来嘲讽他,让他脸上很是挂不住。 其实刘晔的功夫不错,但也只是不错,根本比不了典韦这种纯粹的武将。 士人中不少人的功夫都不错,毕竟那时候文人讲究君子六艺,很少有王弋这种弱鸡。 王越曾评价过王弋的身手,十步之外王弋的实力能排进天下前十,十步之内都打不过一个孩子。 王弋没有观看典韦虐待刘晔的残忍画面,他写了一封信交给刘晔,让他去幽州找刘虞。 信没有封口,王弋示意刘晔看一眼。 刘晔打开看了一遍,发现是举荐他出任高显长的信,心中了然。 大家是第一次见面,总要表现出些过人之处。王弋很明确的告诉刘晔他有举荐人做官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当上襄平令就要看刘晔自己的本事了。 刘晔欣然接受了这个挑战,主公第一考,很适合秀一下自己的能力。 看着刘晔满心欢喜的离开,荀攸有些担忧:“主公,这家伙值得信任吗?” 也不怪荀攸担心,他刚和王弋说过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 王弋却叹息道:“刘氏的能人很多,可惜朝廷选用的大多都是口号喊得最响亮的那些,挺悲哀的。” 荀攸也没有再说什么,有时候忠诚比能力更重要,可惜喊口号和忠诚并不是一回事。 被刘晔这一搅合两人也没了什么谈性,荀攸拜别而去,他还要抽空去一趟颍川,听说家里人最近打算去冀州避祸,他得快点回去一趟才行。 王弋则准备弄点设计图什么的,看看工匠们能不能弄出来。最近没人给他捣乱,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有些事儿就经不起念叨,王弋刚在感叹没人捣乱的时候,捣乱的人已经来了。 前去凉州赴任的公孙瓒来到了卢植的府邸,他准备在自己老师面前告王弋一状。 公孙瓒很委屈,因为王弋这小子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两人起了纷争之后,王弋说师兄弟之间的冲突不要涉及平民,公孙瓒答应了。 可谁能想到王弋回到洛阳之后,转头就把他调到凉州去了啊? 公孙瓒觉得这已经不是师兄弟之间的较量了,这是政治倾轧,王弋他就不是个好人,没有一点君子风度。 此时公孙瓒完全忘了是他先出手让王弋去平定幽州黄巾的,当时王弋手底下只有八百人,八百对一万,也亏他想的出来,王弋没直接弄死他已经很给卢植面子了。 所以卢植见到公孙瓒的时候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他也没想到公孙瓒是这样一个记过忘善的人。 出于同门援护的理念,卢植决定将王弋叫过来说说,都是同门师兄弟,不要闹得那么僵。 王弋见到公孙瓒的时候就一阵头大,心道这货怎么来了? “卢师,您找我有何吩咐?”王弋行了一礼,也不看在一旁瞪着他的公孙瓒。 卢植轻声问道:“王弋啊,你和伯圭之间有什么矛盾?说出来为师听听,不要闹到同门相残的地步。” “误会而已。” 王弋沉声回答:“我和公孙师兄的战略不同,导致了些许分歧。不过我依旧坚持我的想法,幽州不能再打下去了。” 王弋已经很给公孙瓒留面子了,要不是公孙瓒能打,他已经准备干掉公孙瓒了。 未来几年凉州会非常乱,他需要有一个人去搅局,尽量拖延董卓崛起的可能。 公孙瓒听到王弋的话却不乐意了,大声说道:“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次多么不容易的机会,只要我激怒他们,他们就会行刺我。到时候我在干点丘力居和尉仇台,乌桓和夫余会群龙无首,幽州一样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你坏了我的大事。” 唰! 寒光闪过,一柄长剑朝公孙瓒飞去。 王弋一点儿没惯这毛病,当着卢植的面抽出长剑就丢了过去。 他这一手别说公孙瓒了,就是卢植都没反应过来。 可惜王弋身手实在是太呲,被公孙瓒轻易躲过。 公孙瓒也不是易与之辈,拔出长剑就要砍死王弋。 “放肆!” 卢植大喝一声说道:“公孙伯圭!你想做什么!” “卢师!是他先要杀我的!”公孙瓒一脸不敢置信,卢植就是在拉偏架啊。 “公孙瓒!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王弋死死盯着公孙瓒,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意,低声吼道:“你他妈有没有考虑过也在那里!甄姜也在那里!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机灵!你考虑事情不过脑子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够了!” 卢植拍案而起:“你们闹够了没有!王弋,回去。伯圭,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速速去上任。” 卢植是想保护公孙瓒的,王弋这家伙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如果他真想杀公孙瓒的话,公孙瓒走不出洛阳。 但王弋丝毫没有给卢植面子,不屑的说:“卢师,已经晚了,准备给他收尸。” 说罢,王弋走出房间,穿过庭院,径直出了府邸…… 卢植面露痛苦之色,他知道公孙瓒已经保不住了,同门相残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公孙瓒面色阴沉,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在老师家里动手,毕竟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唉……还是要老夫出手啊……” 一个小老头儿从转角走出来撇撇嘴,看向卢植的眼神满是揶揄。 “伯喈?你……”卢植看到小老头儿明显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此人正是蔡邕蔡伯喈,他应卢植之邀前来商讨标点一事。 蔡邕也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门口。 没一会儿王弋就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领了回来。女子相貌并不艳丽,只能说是清秀,但气质极为出众。 王弋此时皱着眉头满眼无奈,年轻女子是蔡邕的二女儿蔡琰,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 一直以来王弋都觉得蔡琰是一个专精诗词的才女,可接触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女人的智商绝对有一百五以上,对形势判断准确的可怕,更要命的是她很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付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刚才,蔡琰挡住了王弋的路,就硬挡。如果王弋想要强冲,她就准备跪下。 其实这也没什么,但在王弋下意识想要去扶她的时候,蔡琰低声说了一句话:“你现在正在守孝,出了这个府邸,你所有的谋划都可能暴露,你想让刘宏杀了你吗?” 如果换个地方王弋绝对会让吕邪当场干掉蔡文姬,可这里是洛阳,而且还是洛阳的大街上,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权势。 一句话就给王弋干沉默了,老老实实跟着蔡文姬回到了府邸。 没办法,比起公孙瓒他更关心蔡琰,他需要知道蔡琰究竟知道多少,然后再想办法除掉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卢植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可随即便苦笑起来。 虽然公孙瓒现在不用死了,可以后呢?两人最终只能成为仇寇。 对此没人有办法,就连蔡文姬也只得感叹:这是个死局,无解。 最终还是王弋对公孙瓒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滚!” 公孙瓒杀心骤起,宝剑从剑鞘中出了一寸。 “快走!待在凉州别回来了!”卢植大声呵斥公孙瓒,并且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 公孙瓒愣住了,那个眼神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催促。 公孙瓒豁然惊醒,之前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王弋能够将自己调到凉州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般人。 深深看了王弋一眼,公孙瓒掉头就走。 王弋也没理会公孙瓒,他的杀心早就起来了,只不过比起公孙瓒他更忌惮蔡琰。 “你想杀我?”蔡琰看着王弋,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丝毫没有顾忌惊讶的卢植和有些惶恐的蔡邕。 而王弋也直言不讳的说:“对,不想死就给我一个理由,我并不好说话。” 蔡琰淡淡一笑:“若我奉你为主公,你愿意给我一个官职吗?” “抱歉,这个理由并不能让我信服。”王弋挥了挥手,吕邪如鬼魅般出现在蔡琰身上,抱着她的身子,短剑顶在她脖颈。 卢植和蔡邕根本就没发现吕邪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骤然紧张的气氛让两人都有些不淡定。 然而蔡琰却不慌不忙的说:“若我真要害你就没必要拦着你。小家伙儿,我比你更懂世家。” 吕邪在等待王弋的命令,卢植和蔡邕根本不敢劝,生怕刺激到吕邪。 王弋却沉默了,蔡琰看到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为什么选择我?” “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嗨……” 蔡琰笑了笑,笑容中有些凄苦:“我们这些女人能做什么呢?呵,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惜,我喜欢的人没有等我一起老去……我有种预感,跟在你身边我能再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不,跟在我身边你能解决掉河东卫氏。” 王弋打断了蔡琰的话:“我说的对吗?” “你还真是没有小孩子那种该有的可爱,心照不宣不行吗?说破了多不好?” 蔡琰没有理会蔡邕那黑如锅底的脸色,而是郑重的行了一礼:“主公,可愿收我入麾下?” 王弋现在非常犹豫,他十分不想收下蔡文姬。可以看得出来蔡文姬是一个非常偏执的女人,她和河东卫氏之间绝对有历史上不曾记载的秘密。 但蔡文姬那句话非常能打动王弋,她说的没错,她比王弋更懂世家。 “你想要个什么官?” “不着急……” “还是着急点好。” “以后官职有的是,我可以先帮你对付袁家,怎么样?” 蔡琰的话挑动着王弋的神经,这里面信息量很大,而且王弋敢肯定蔡文姬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赢了。”王弋有些无奈,一旦放下对蔡琰的杀心,他觉得自己治不了这个女人。 蔡琰却笑着说:“这叫双赢。” 王弋撇撇嘴:“你是指你赢了两次吗?” “哦!那就是三赢了。” 蔡琰说完转身对蔡邕说道:“父亲,江南美景我已经倦了,过几年我们去看看塞北风光如何?” 蔡邕闻言苦笑,自己就这么被女儿卖了当人质。可他也没办法,是他给女儿选的卫仲道。虽然蔡琰自己也同意了,可年轻守寡终究是他欠了自己女儿的。 卢植在对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觉得王弋在计划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卢植并没有往太过分的方面去想,他认为王弋想要扶持刘协,毕竟王弋曾说过辅佐现在这个还不如去教导一个新的。 他在考虑要不要帮助自己的弟子,毕竟在臣子眼中皇位上坐着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稳定。 刘辩虽然懦弱,也不是不能教导成才。 刘协现在太小了,仅仅四岁而已,没人知道未来会成长成什么模样。要是成了刘宏第二,那大汉可真就完了。 王弋如果想要扶持刘协,未来他必定会是一个权臣。 这也不是卢植想要见到的,他想让王弋成为一个忠臣。 大将军府内。 荀攸已经回来禀报了他所看到的事情。王弋醉心经学,无心时政。 这对于何进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袁绍来说却不怎么好。 他可太熟悉这一套了,都是他袁绍玩儿剩下的东西,袁绍很清楚王弋想要做什么。 所以在何进想他询问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袁绍给了何进两条建议。 “大将军,如今想要解决王弋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派死士去杀了他。第二就是不管。等皇子辩当上了太子,他再怎么蹦跶也无济于事。” 袁绍说得十分诚恳,何进也听得十分认真,并且相当赞同。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想要解决王弋办法多得是,袁绍还不至于这么缺心眼儿说出两条最烂的。 但王弋绝不能由何进解决,这样的话何进就由可能掌控改变袁绍计划的力量。 王弋必须由他袁绍来解决,这才符合他袁家的利益。 不过在这之前袁绍还要做一件事,因为爆炸的原因袁家彻底失去了兵权,执金吾袁滂被刘宏一撸到底,在家赋闲。 他需要把兵权拿回来,以一个客卿的身份待在何进府里也不是个事,他准备当个官,虎贲中郎将这个职位就不错。 第40章 措手不及 何进的脑子有多灵光? 袁绍会告诉你,何进杀的猪都比他脑子聪明。 袁绍说出那两条办法的本意是希望何进打消对付王弋的念头。 哪知道何进转个弯儿就进宫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妹妹。 何氏现在正在发脾气,四岁的刘协当着刘宏和她的面把刘辩一顿喷,斥责刘辩举止不端。 对此刘宏居然还很高兴,当众夸赞了刘协。 这一下子何氏的危机感爆棚,听到自己哥哥的建议之后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出来。 想让自己儿子当上太子其实很简单,只要刘宏只有一个儿子就可以了。 于是何氏买通了御厨,在刘协喜欢吃的食物里做了手脚。 何氏也不聪明,杀人的方法千千万,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偏爱下毒,而且还是剧毒。 其实那盘点心要是被刘协吃了事情也不会闹得很大,刘宏死儿子都快死习惯了。 要命的是点心被正在哄孙子开心的董太后给吃了…… 自从董重死后董太后对刘协宝贝的不行,她未来能不能有权势就看这个孙子够不够给力,将刘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现在可好,真就比自己命重要了,她替刘协死了一回! 事情是晚上发生的,刘宏得知后暴怒无比,命令蹇硕将所有的御厨都抓起来进行拷问。 皇宫之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何氏似乎也终于聪明了一把,她啥也没说带着刘辩就去刘宏面前请罪。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行刺的目标是刘协,而最恨刘协的就是何氏。所以何氏很光棍,赤着双脚、披头散发跪在刘宏面前,希望刘宏把她关起来,如果没找到凶手就请将她视作凶手杀了。 这一招很高明,看似是在维护皇室颜面,其实却是让刘宏在主观上将何氏排除在凶手之外。 这真是何氏能想出的办法吗?当然不是。何进还没有蠢到家,回去将自己妹妹的计划告诉了袁绍。 袁绍听完人都要傻了,不禁怀疑这么白痴的计策真的是由一个人类想出来的?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袁绍难得一见的毛了,对着何进破口大骂。想让刘辩当上太子的办法有的是,你倒是问啊! 骂归骂,屁股还是要擦干净的。袁绍让何进赶紧进宫,将知道这件事的厨子和宦官全部处理掉,务必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并且他还给何氏出了这条计策,先别想着当太子了,把何氏自己和刘辩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再说…… 刘宏看到何氏的表现也感到很疑惑,他都已经在写废后诏书了,可这么看来这婆娘似乎真的不是凶手? 刘宏真的为死了老娘而愤怒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老娘已经不是当初在小地方一起患难时候的老娘了,对权势疯狂的迷恋给刘宏前期掌权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娘俩的矛盾也不小。 刘宏的愤怒点在于有人想杀刘协。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虽然以前老死儿子,可那也是有儿子啊。自从王美人死后他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了,在后宫他觉得自己挺勤劳的呀! 而且刘宏很看好刘协,小小年纪有帝王气度这很不错,至少比他这个老子强。 刘宏这次的做法也很简单,虽然很疑惑何氏的表现,不过居然真的让人将何氏关了起来。 既然有人愿意背黑锅那再好不过,顺便他还能把何氏和刘辩彻底从自己眼前弄走。 要是刘宏真的能把何氏弄走,袁绍也就不是袁绍了。 这一夜禁军在宫里忙活,何家与袁绍在宫外忙活。 一车车金银珠宝从何家运了出去,一个个朝廷官员悄悄走进了何家。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刘宏命人宣读了自己的诏书:太后殡天,凶手何氏认罪。何氏被废除皇后,赐死。 这本是刘宏的家事,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媳妇儿毒死老娘肯定要赔命。 可惜刘宏是皇帝,有些事他要和臣子们商量。 刘宏已经做好臣子分成两拨的准备了,他下定决心只要有人同意他的决定,他就帮着那些人往死里整反对的。 结果却让刘宏很绝望,臣子们确实分成了两拨,只不过一拨是反对的,一拨是对此不发表意见的。 刘宏废后的计划又失败了,反对的臣子们要求查明真凶,要求见到确凿的证据,要求为董太后报仇,要求刘宏严惩凶手,要求刘宏不能废后。 而且何氏愿意以死来遮掩皇室丑闻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一时间何氏名声大噪,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居然认为何氏是个贤后。 这一刻刘宏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草草结束朝会,他下令召了三个人入宫。前太尉杨赐,太常刘焉以及太傅袁隗。 杨赐卧病在家实在走不动,还以为刘宏打算继续征他为官,推辞了刘宏的召见,也断了大汉存活的最后一点儿可能。 在刘焉的野心和袁隗的阴谋之下,刘宏提前拿出了魔盒的钥匙,亲手打开了覆灭大汉的潘多拉之匣…… 王弋此时还在慨叹袁绍的应变能力实在是太快,只要晚上一天何氏就会帮他省去很多麻烦,那样他会轻松很多,说不定他还能保着这个皇朝不死。 一道圣旨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刘宏命令他立刻结束守孝,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幽州出任幽州牧,负责经略辽东。 王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还没开始谋划刘宏就给了?到底他是穿越者还是刘宏是穿越者啊?这是要干嘛? 然而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旨意上写的是出任州牧而不是刺史! 王弋心中一沉,刘宏这是要发什么疯?是谁提出来的州牧?刘焉吗?不应该啊,现在才光和七年,离中平五年还有一段时间呢。 但是很快王弋便知道就是刘焉无疑了,而且这里面袁家人绝对有参与。 因为接到任命的不止王弋一个人,刘虞迁任冀州牧治理被黄巾破坏的冀州,刘焉迁任益州牧平定五斗米教张修的叛乱,郑泰升迁为执金吾,袁绍被举荐为虎贲中郎将,袁术被举荐为五官中郎将,袁滂复起为北海太守,袁基被举荐为汝南太守,卢植复起为扬州刺史,孔融被任命为青州刺史…… 这一次可谓是官场震动,无数人被调进调出,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刘宏在对今日早朝之事的反击。 事实也确实如此,刘宏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力实在得不到保障,他需要信任的人来帮他镇守一方。 然而细心的人却会发现一个问题,虽然各个势力的人都有外调去地方任职的情况,可总体看袁氏牢牢占据着中央,而反对袁氏的人大部分都被调离到尽可能远一些的地方。作为和刘协有关系的外戚,王弋更是直接被扔到了幽州。 袁隗还顺手破了王弋的计划,将郑玄等人一部分调到了东观修书,一部分调出洛阳。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这也来的太早了,王弋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马日磾、孔融、郑玄、刘表等等这些大儒全都有了新的职位,只有黑户蔡邕能跟着他一起去幽州,可是一个蔡邕根本不够。 王弋有些绝望,这怎么破?所有反对袁氏的势力可以说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别以为卢植他们当了一州刺史是件好事,他们和王弋不一样,他们不想造反。 而且这些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袁氏的故旧,意味着什么不要太明显。 王弋所在的幽州倒是没有,袁氏也不打算派人去幽州看着王弋。 他们不在乎王弋在幽州做什么,因为他们就没打算让王弋活,前往鲜卑联络的人他们已经定好,就等王弋上任了。 直到袁氏这座大山压下来的时候王弋才明白自己曾经的反击是多么可笑。 不过这样也好,囚龙入水、困虎归山。 既然离刘宏死亡还有那么久,王弋决定就用这五年时间让袁氏感受到放走他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刘宏很急,非常急,特别是对王弋。 一方面刘宏希望王弋未来成为刘协的助力,洛阳已经不灵了,他都玩不明白王弋估计也不太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让王弋保住他的钱,他缺钱,他需要钱! 刘宏没有因为臣子们集体反对他而愤怒,他已经完全放弃治疗了,现在只关心如何享受。 既然诸位朝臣不让他废了何氏那就算了,以后只要不见就好了。 就在刚刚刘宏想出了个好点子,他打算在西宫建立一个裸游馆,那种场面他想想就……吸溜……嘿嘿…… 王弋也很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辞别卢植带着人启程了。 他得在刘虞去冀州上任之前让刘虞为他介绍一些胡人首领,没了刘虞的幽州并不安全。 当然刘宏也不是完全信任王弋,和王弋一起出发的还有新任的护乌桓校尉徐荣。 徐荣在历史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是干翻过曹老板和孙坚的猛人。 王弋想着既然这位都能臣服董卓,没道理自己不能拉拢入麾下。 结果经过交谈之后王弋才发现了一个问题,徐荣根本不效忠于谁,他效忠的是大汉,谁是大汉的掌权者他就听谁的。 王弋没有试探就绝了拉拢徐荣的念头,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你和他关系有多好,到时候朝廷一道旨意这家伙说反就反,都不带有一点儿犹豫的。 何氏吹了一口气形成一道清风,这道清风继而在后宫中形成恐怖的龙卷,龙卷刮过朝堂进化成骇人的风暴。 现在早已没人在乎董太后是怎么死的,何氏的下场会是如何了。 这道风暴到底会吹散笼罩在大汉头顶上的阴云,还是将大汉这座破屋吹得房倒屋塌没人知道。 王弋却在不停的提醒自己,他改变了世界,改变了历史,他的优势已经不大了,切莫小看任何人! 刘虞大概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实干的人,他在耐心等待王弋过来和他交接政务。 刘虞真的很看好王弋的计策,可惜他不能参与其中了,冀州的百姓也是百姓,都是大汉的子民。 为了给王弋铺平道路,刘虞将附近鲜卑、乌桓的首领都招了过来在城门口一起迎接王弋,以展示他对王弋的重视。 而当那些首领们看到王弋的时候,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大汉已经不行啦,一个娃娃都能当上州牧了。 刘虞虽然没察觉到异样,但王弋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而且他还发现这群人中有一个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忌惮。 丘力居也在,不过他将自己隐藏在了人群之中,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丘力居是和王弋打过交道的,很清楚王弋的性格。所以他决定不去提醒那些人,等王弋出手干掉那些人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他们的部族了。 “王幽州,一路辛苦。我已备下宴席,我们畅饮一番。”刘虞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就是为了让那些胡人明白王弋不好惹。 明白刘虞用意的人却很少,原因无他,乌桓和鲜卑在这方面实在有些不灵光。 王弋一路和刘虞进了蓟县刺史府,宴会在刘虞的主持下开场很热闹……也就开场很热闹…… 就在刘虞给王弋介绍一众首领的时候,一个叫朋朗求的鲜卑首领大声嚷道:“刘虞大人,我们就信任你,不信任其他人。要是换了其他人统领幽州,我们是不会信服的!” “放肆!”刘虞大怒拍案而起,这家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他可是和王弋保证过不会有胡人侵扰幽州互市的,明晃晃的打脸啊。 “刘冀州勿要动怒。” 王弋摆了摆手,笑着问:“你不服我呀?” 朋朗求撇撇嘴:“不服。” 王弋继续追问:“怎么才能服?” “怎么都不服!” “那就好办了。” 王弋挥了挥手:“典韦,打断腿。” 典韦大踏步走上前就要去抓朋朗求,有人上前阻拦却被典韦一脚踹飞数丈。 场面顿时大乱,有人将目标放在了王弋身上,向他扑来。 结果房间外忽然射进一枚箭矢,精确命中那人的脑袋。 王弋眼前一亮,这人箭术可以啊!起身寻找时却发现甄姜站在门口冲他边笑边摆手,身后还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弯弓搭箭。 第章 关于女官的一点想法 这些东西本来想以后水在字数里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那么做实在有点过分。 有朋友看到女官就不想看了,其实老北对此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大家一起聊聊。 汉朝大概是女人能名正言顺当官的最后一个时代了,哪怕后世的盛唐也多有诟病。 汉朝是一个很关键的节点,处于董仲舒曲解儒学的初期,那时候治国的方针其实还在摇摆,有的时候是儒家君主至上,有的时候是道家顺应自然。 汉朝儒学强调更多的是君臣伦理,男尊女卑反而不多。 后宫政治在汉朝简直是一大特色,几个女人关起门来商量一下换个皇帝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个人认为当时的女人分为三个阶层:名流、普通、女奴。 名流大家都应该了解,像蔡文姬啊、大小乔啊、黄月英这些她们的出身高贵,才名都很高。 普通的就是一般人家里的女人。 女奴则是世家大族中庄户的妻女。 其实汉朝并不能说是一个纯粹的封建制度王朝,它还有大量奴隶制度的残余。 那个时候的名流大小姐们没有做官个人认为是没什么必要,她们凭借自己的身份干涉政事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汉末那些贤妻良母们左右政治走向的事并不少,就像羊徽瑜、辛宪英和在东吴疯狂搞事的孙鲁班。 普通女人生活过的也还不错,没有过多的压榨和男女之防,可以正常交流交往,也可以主动提出和离,权利同样有保障。 女奴则占了汉朝女子人口的绝大多数,她们是没有任何权力保障的,主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主要是当时土地兼并的问题,大量人口流入了世家。 蜀汉后期的在册人口只有一百万,吴魏的在册人口同样不多。 老北觉得看待女子社会地位这件事从道德上出发应该看最下限,而从成就上出发应该看最上限。 老北之所以将女官写出来,还有一点理由。 汉末统治社会的主体思想是儒学,可世家大族传承下来的学说不胜枚举,不是所有人都提倡男尊女卑那一套的。 在世家遭到毁灭性打击之前,汉末大概是百家争鸣的最后阶段了,各类学术言论还有所保留,还可以畅所欲言。 这得益于汉朝实行的是举荐制而不是科举制选拔人才,等科举出来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学术什么事儿了。 最后老北要说的是这是小说嘛,你有你的喜好,我有我的看法,这很正常。 老北写小说也不是为了给人科普历史的,我也没那个本事,大家看完之后一乐儿就行了,小说能有多少是真的。 当然,如果有什么常识性错误和逻辑错误大家可以提,虽然我不会每条评论都回复,但尽量做到每条评论都看。 骂我或者骂书都没关系,只要你说的对,我还得谢谢你。哈哈…… 最后的最后,天气转冷大家做好保暖。 祝愿各位心想事成,身体健康,无灾无病,万事顺意。 扫去昨日的遗憾,迎接今日的光辉,畅想明日的美好。 诸位评论区见! 第41章 太史慈 “哈!” 典韦大喝一声,甩开周围的人群拎着哀嚎的朋朗求来到王弋身边说:“主公,腿已经打断了。” 现场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一方面典韦实在太猛,一人单挑了十几个首领。另一方面外面那个年轻人对他们的威胁也很大,王弋面前已经躺了仨了,箭箭爆头。 “扔那。” 王弋随意一指,招呼甄姜过来,然后对那些首领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的领地如果你们想要抢占我会出兵干涉。不过嘛……” 王弋走上前拍了拍朋朗求的脸说:“他的领地你们随意,谁想要就上来给他一刀,你们占了多少都是你们的。如果因为他的领地出了矛盾,我可以为你们调停,保证公平公正。谁先来第一刀?” 十几位首领面面相觑,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丘力居见状嘿嘿一阵怪笑,走上前问道:“州牧大人,砍哪里都行吗?” “见血就行。” 噗呲! 丘力居没有任何犹豫,一刀捅进朋朗求的大腿,抬头问王弋:“州牧大人,我不想要他的土地,我去抢一把行吗?” “抢多少都是你的合法财产。” 王弋说完随即看向剩余的人:“谁还想要?快死啦,捅尸体我这里可不算啊。” “你们不要过来!别过来!不是你们说……”朋朗求大惊失色,他看到了同伴眼中的贪婪。 噗呲! 朋朗求再也没有能力说话了,第二个上来的人割掉了他的舌头,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朋朗求的部族应该不小,这些人也没想着独吞,所有人都动了刀子,人人有份。 “恭喜诸位白捡了一个便宜。” 王弋起身从甄姜身后年轻人手中拿过弓箭,看也不看随手一箭将还在抽搐的朋朗求射死,淡淡的说:“现在我们来谈谈互市的问题,想必你们都听刘冀州说了?” 一提到互市鲜卑人顿时就不爽了,不过碍于王弋的手段还是有人小心问道:“州牧大人,为什么我们鲜卑不能进行互市啊?” “因为我信不过你们,你们全部。” 王弋说的相当直白,啪啪打脸。可随即话锋一转:“当然,你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家伙的地盘似乎不小啊,你们谁占了最大的那一份,我就给谁一份互市的文书。” “不可以!”还未等首领们反应过来,人群后忽然传出了一声大喝。 众人望去,王弋发现那个看他十分忌惮的年轻鲜卑人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显然刚才是他喊的。 见到众人看过来,年轻人只得硬着头皮说:“州牧大人,请恕我无礼。但您这样的处置方式不是让我们内乱吗?” 呦呵!还真有明白人啊。 王弋有些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行了一礼恭声说:“小人名叫轲比能,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 原来是这位,以后也是个大佬,怪不得这么聪明。 于是王弋有些好笑的说道:“你们不会换个思路吗?内部讨论一下,谁占最大的那一块不就好了?” “这……这……”轲比能一时语塞,王弋似乎说的很有道理,但好像又什么也没说。 王弋哪能让他想明白自己的废话文学,指着地上的尸体说:“你们分一份,去把这三个倒霉蛋儿的后人叫来,他们三个分一份。互市,我们只和有文书的人做生意。” 这时又有人问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经过幽州去高显?而是要过丘力居的地盘?这样我们不是很危险吗?” “我说了我信不过你们。” 王弋的眼神逐渐有些冰冷,沉声说道:“我不是刘冀州,你们之间的交情和我没关系,若是今天没有这一出说不定我还会让你们走。现在嘛,等你们取得我的信任再说罢。” 王弋没有把话说绝,刘虞却知道他绝对会把事做绝。不过他也没提醒,因为他也想把事情做绝。 丘力居闻言开心的不行,早认识王幽州果然是有好处的,抢劫这种事他们可太熟练了。 “行啦,都别在我眼前碍眼了。” 王弋挥挥手示意这些首领可以离开了,有些惋惜的说:“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可惜请来的人都太煞风景,白白浪费了刘冀州一片心意。” 说罢,王弋就带着甄姜几人离开了。 刘虞心中好笑,一帮蛮夷怎么可能玩儿的过卢植的高徒,威也立了,恩也留了口子,就看这些人谁能把握得住了。 王弋走到大门口忽然察觉,以后刺史府就是他家,他要往哪走? 王弋脸一黑,转头刚好看到甄姜在捂嘴偷笑。 “笑什么笑!” 王弋脸色更黑了,转头问道:“这位壮士高姓大名,箭法当真不错。” “不敢当,不敢当。” 年轻人赶忙行了一礼说道:“某乃东莱太史慈,字子义。州牧箭法想必也很了得?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太史慈说完就后悔了,眼前这位可是州牧,一州的最高长官,哪有工夫陪他这个贱民切磋? “给你新招的护卫。” 甄姜看了一眼太史慈说:“怎么样?你应该喜欢?你们箭术都很厉害。” 王弋却有些不淡定了,他承认穿越有气运加成,但眼前这个状况也太扯了。绑一送二来的典韦郭嘉,护卫招来的太史慈?跟做梦一样。 王弋哪能想到此时的太史慈还真就在辽东,当年太史慈帮着太守劫了刺史的书信之后就是跑到辽东来避祸的。 辽东日子不好过,恰好甄姜正在帮王弋招兵大把撒钱,只要有能力钱不是问题。 太史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眼被甄姜看中,直接任命他为王弋的亲卫。当他要求将钱寄回老家的时候甄姜问明缘由,二话不说直接将他老娘接了过来,分房、分田、分牛,安排的明明白白。 太史慈现在也很不淡定,他就以为给个富商当护卫,谁能想到护卫的人居然是州牧啊! 现在他有点慌,以他的身手足以看出那个大汉不是一般人,州牧似乎并不需要他护卫。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终还是王弋先开口:“啊……哈哈……切磋是?可以!没问题!” 王弋拿过太史慈的长弓,从箭壶中抽出三枚箭矢,有些无奈的说:“我不会用气,所以连珠箭什么的我射不出来,准确度倒还算不错。” 说罢王弋唰唰唰射出三箭,两箭抛射一箭平射。三支箭在空中的某一点同时交汇,箭簇相撞啪的一下在空中散开。 王弋甩了甩手暗道侥幸,这是他装逼最强的一招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且太史慈这张弓非常硬,比甄姜送他的还硬,连发三箭让他手臂负荷不小。 太史慈却吸了口凉气,他是箭术高手,很清楚王弋这一手难度有多大。要是能用气太史慈比这玩儿的花,问题是王弋没用气还用他的弓连发三箭,这几乎是一般武士的极限了。 王弋看出了太史慈的纠结,将弓递过去笑着说:“我也想用气,但就是学不会。你露一手让我开开眼如何?” 太史慈松了口气,以他的武学水平不用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拿出五支箭,太史慈以极快的速度射了出去,目标是刺史府另一面的院墙。 王弋看了之后摇头苦笑,五支箭后一个贯穿前一个钉在同一个点上,他自认做不到。 王弋和太史慈的比试那些胡人首领都看到了,看得直嘬牙花子。他们还以为朝廷派了个孩子,结果这个孩子想要射死他们不要太简单。 刘虞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这些胡人说桀骜不驯都是在夸他们,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但硬不能像公孙瓒那样不给活路,刘虞最开始当幽州刺史的时候可没少杀胡人。 刘虞让人将胡人都撵出去,来到王弋身边说:“王幽州……” “可别再这么叫了,您就叫我王弋好了,我称您为叔父如何?” 王弋摆摆手打断刘虞,一口一个王幽州他真觉得别扭。 “好,那老夫便托大称你王弋贤侄了。” 刘虞笑了笑随即认真说道:“王弋贤侄,高显我已经去过,幽州的农事我也已经安排妥当,到时你让属官查阅典册即可。不过你要尽快招募属官,冀州被黄巾祸害的很惨,我要尽快过去。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上表让朝廷任命一个度辽将军。上一任度辽将军是李膺李元礼,他调任之后下属军卒都由护乌桓校尉统帅。一个校尉手底下有几万人,不是一件好事。” “多谢叔父提点,这些事我会尽快办的。”王弋深以为然,真心实意对刘虞行了一礼。 这次他来的非常匆忙,也没来得及找属官。 而且度辽军这的是个麻烦事,之前一直由公孙瓒统帅,那货估计没对自己手下人说过王弋什么好话。 刘虞也是点到即止,提醒完王弋之后就离开了刺史府。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府邸了,他也相信王弋有处理好政务的本事。 王弋一时有些感慨,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太少,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从事老本行再绑一票回来,这次的目标要选择谁呢…… 甄姜看着王弋满眼笑意。一年,仅仅只用了一年,王弋就已经拥有了一州之地。 甄姜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成功的一次投资,虽然代价是她自己,那也是赚翻了好么。当官什么的都去见鬼去,当官哪有那个位置好! 甄姜虽然不想当官了,可有一个人却想当。 蔡琰走过来问:“主公,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官职?” 蔡琰的出现让甄姜产生了危机感,以为王弋找了个喜欢的人。 可随即甄姜的危机感却暴涨,她很熟悉王弋,此时她在王弋身上感受到了戒备。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要防备她搞事。 甄姜的感觉是对的,蔡琰确实想要搞事。 袁氏的所作所为让蔡琰很不爽,一晚上的谋划付诸东流的感觉没人愿意感受,她需要一个发泄对象。 “高显县丞如何?”王弋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任命。 高显的重要程度自不必说,关键是高显在玄菟郡,那里是公孙家的地盘,王弋需要有个人去让他们老实一些。 同时王弋还要给高显安排一个县尉,他准备让张合去。 至于县长是谁不重要,这些人都是朝廷安排的,如果县长和县丞、县尉一起赴任,王弋会让他们一起死于意外。 原本王弋是想捡个现成的幽州,现在他才发现当官不是一件容易事,特别是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郭嘉倒是给他帮了大忙,找来的几个人虽然都不是历史上有名的人,可这些人能被郭嘉看重能力也毋庸置疑。 忙忙活活小半个月,王弋终于勉强交接完任务,让刘虞能前往冀州。 这一刻王弋不禁感叹,这就是一步登天的后果,权力过大却根基不稳,很难将收益达到最大化。 现在他手底下的人除了典韦和远在高显的张合以外全部都是文职。 张飞做了督邮,负责幽州的廉政问题。 张辽现在是书佐,心思细腻的他负责帮助王弋筛选文书。 吴成被任命为将作掾,成了幽州的包工头。 太史慈身兼仓曹、法曹、漕曹、贼曹,主管幽州的物流系统。 乐进则身兼户曹、田曹,管理户籍和垦荒。 郭嘉从颍川找来的四个人中三个被王弋放到了辽队辅佐满宠,孙福和孙青一个是辽队县丞一个是县尉,那里是王弋的大本营,老家自然要小心经营。 还有一个叫陈满的人被王弋任命为主簿,他出身于颍川陈氏,虽然是旁系,但大家族出身见识不凡。 郭嘉则被王弋放在了蔡邕身边,他现在还需要学习。 就连范方也没闲着,被派去看守铁矿。 其实幽州的人才很多,不少背了官司或者想避世的人都会将幽州作为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些人并不好招募,愿意出来任职的大多都是只会打仗的武人,可现在王弋不缺能打的…… 王弋就这样一边发动着幽州这台破机器,一边急急忙忙打补丁,磕磕绊绊来到了年底,可谓焦头烂额。 光和七年是个忙碌的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即便如今黄巾已经平定,各个州郡都在休养生息,年底还是发生了一些对王弋影响很大的事。 年底幽州下了雪,年底刘宏改了元,年底颍川荀氏决定举族迁徙到冀州避祸,颍川又要闹黄巾了。 年底公孙家的人托徐荣来找王弋求情,他们表示自己已经躺平了,要么就让蔡琰那个女魔头痛快点弄死他们,要么就给他们下命令,他们服了还不行吗? 年底轲比能也收获了让自己部族崛起的希望…… 第42章 蔡琰的手段 轲比能劫了一个车队,说是一个商队,可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 还没等轲比能动手,对方居然主动送出了很多金银,要求放过他们。 轲比能是个聪明人,至少在鲜卑人中他很聪明。 于是他问了几个关于马匹牛羊的问题,结果对方就是在胡诌,什么动不懂。 轲比能将他们抓了起来,一顿拷打之后问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新任的幽州牧王弋在洛阳得罪了大人物,这些人就是去买通鲜卑大部族袭杀王弋的。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轲比能陷入了纠结,他不知道洛阳的大人物到底有多强,但他知道王弋有多狠。 所有参加那场宴会的部族现在都在打仗,就连那三个死了首领的也在打,没人想放弃到手的领地,也没人想将互市的权力让出来。 鲜卑这些人不懂得团结,他们只想让自己的部族成为最厉害的那一个。 思前想后,作为出身小部族却是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人,轲比能觉得还是抱个大腿靠谱点。 就这样轲比能将这些人带到了王弋面前,对方的财务他分文未动,甚至自己还搭了一匹好马当作见面礼。 “你想要什么?”王弋看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不动声色的询问。 轲比能的智慧有些出乎他意料了,虽然这家伙未来会很厉害,但现在就这么聪明的吗? 轲比能表现的十分谦恭,单膝跪地低声说道:“您给予我们什么,我们就要什么。” “那我要什么都不给呢?” “感谢您赐予我们恩德。” “哈哈哈……” 王弋哈哈大笑,他不能不笑。他都有些惊了,这种反应要是没在官场混过十几年,根本没有这个脑子。 “好,很好!” 王弋拍了拍轲比能的肩膀说道:“去给我带一份鲜卑的地图来,越详细越好,越大越好。” 轲比能一愣,没明白王弋的意思。 王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没有地图,我怎么将那些人的地盘划给你?” 轲比能眼神骤缩,有些颤抖的问:“州牧大人,我……我的部族打不过他们……” “没关系,你打不过不要紧,我打得过就行了。” 王弋将轲比能掺起来笑着说:“走,听说你还送了我一匹好马?那我们就一起去选选给你回点什么。”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庭院看到了那匹马,马确实是好马,通体幽黑皮毛油亮,蹄宽腿长肌肉感十足,王弋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来真的很不错。 可惜王弋的马术有些不堪入目,不然肯定要骑两圈试试,毕竟眼前的马是这个时代的超跑。 王弋耐心听着轲比能的马的介绍,时不时赞叹两句。 谈话间主簿陈满一个长条木匣过来,王弋示意轲比能打开,里面是两柄战刀。 两柄刀都是大汉制式外形,轲比能拔出战刀后却发现了不同,刀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极为锋利。 “喜欢吗?这就是我的回礼了。” 王弋拍了拍可不能的肩膀笑着说:“互市上也不是没有这种东西,只要你有资格互市。” 轲比能摸着刀有些兴奋,闻言焦急的问:“州牧大人,如何才有互市的资格?” “首先你要足够强大,其次要让我足够信任。毕竟这种东西不多,我不可能卖给所有人。”王弋就像是个魔鬼,用手中甜美的果实诱惑着轲比能。 轲比能双眼放光,他想一口吞下这甜美的果实,可他不知道这个果实里是有毒的。 轲比能是鲜卑中少有的聪明人,王弋不喜欢胡人中有聪明人,就像他不喜欢丘力居和尉仇台一样。胡人嘛,专注于打打杀杀多好,为什么要会动脑子呢? 王弋吩咐陈满将轲比能送走,顺便找个地方把那个叫袁阳的倒霉蛋儿给埋了。 袁家已经对他出手了,可他现在却还不了手。还是不够出名啊,得找人来吹一吹自己的名声了。 想要涨名望就得找名士,现在这片天下增加曝光率最快的活动就是月旦评,但王弋是绝对不会去的。 主持月旦评的人是许邵,许邵是汝南人,这个月旦评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就不用多说了?王弋还没蠢到跑到别人老家去送人头。 不过许邵有个堂兄叫许靖,也是个名士,王弋想着找机会接触一下。 其实这个事儿蔡邕也能办,只是王弋有更大的野心。他任命蔡邕为学官,主管幽州教育问题,自己培养士人,方便以后对抗世家。 一边思考让自己扬名的方法王弋一边往书房走,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得赶紧把来年农事的政策定下来,幽州地有的是,能耕种的也很多,就是人少。 然而刚到门口王弋就被人堵住了,蔡琰脸色铁青的将他堵在门外,甄姜则在一旁偷笑。 蔡琰拦住王弋的去路,丝毫不客气的质问:“主公,为何将我调离高显?我还没处理好公孙家的事。” “唉……你可别处理了,再处理整个公孙家都得被你逼得跳海。” 王弋揉了揉眉角,头疼的说:“徐荣亲自带着公孙家的两个嫡子过来,直言要是不放心就把那两个扣下,再不放心就让我派人把他们都砍死。” 也怪不得王弋这么头疼,蔡琰的手段连铁血军人徐荣都看不下去了,太狠了。 几个月前蔡琰上任之前向王弋要他最精锐一支部队的指挥权。 当时王弋想了想自己手头上没什么部队,由于在幽州招募的射声营都被他留在了洛阳,除了原来那八百射声营以外,只有后来甄姜花大价钱组建的那二百卫士了。 那二百卫士是甄姜听从郭嘉的建议打造的步人甲重步兵。 因为有鞍山铁矿的原因,工匠们将洛阳制造好但没安装的水力锻造房建了起来,使得步人甲和斩马剑的制造速度很快。 只有二百人的原因是经过大范围招募和筛选,就找到二百多个能全身披挂行动自如的人。 其实蔡琰只想要张合手下那两百射声营老人的指挥权,哪知王弋居然给了她这么一支部队。 有了这二百卫士蔡琰可就彻底放开了,天天带人去查公孙家,有的时候一天查两次。 东汉末年土地兼并问题十分严重,基本上所有世家都存在这个问题,公孙家自然也不例外。 蔡琰对里面的内幕门儿清,也不查土地,就查公孙家的在册人口。 而且蔡琰还丧心病狂的一个一个查,挨家挨户的问。 那些不在册的人口其实算得上是公孙家的奴隶,是私有财产。但那年头儿为了土地兼并谁家没动点手段?哪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 蔡琰就找人把庄门一堵,也不让去上工,也不让去耕作,誓要将公孙家每一块田地怎么得来的问个明白。 开始的时候公孙家还想和她耗着,毕竟公孙家地大了去了,蔡琰肯定查不完。 地是查不完,人却可以杀完。 蔡琰查出一桩冤案就没收一块土地,随即挑选一个公孙家倒霉的管事干掉。 公孙家的人受不了,派人去找徐荣帮忙,希望徐荣能将蔡琰抓起来,最不济派兵挡住也好。 徐荣出身辽东,和公孙家的关系非常不错,接到求救之后带着五百士卒就来了。 结果看到那二百卫士之后掉头就走,给他一千他徐荣都敢杀上白狼山,根本打不赢。 公孙家后来换了个思路,派人去襄平告状,希望辽东郡太守能帮他们主持公道。 辽东接到求援之后倒是派人来了,十几个小吏加入了蔡琰的队伍帮着她一起清算公孙家。 没办法,现在辽东郡守已经没什么权力了,如今整个辽东郡刘晔说了算。 公孙家服了,管事的真不够杀,蔡琰在被调走之前已经将目光看向公孙家族人的脖颈了。 就这样,公孙家给王弋交出了四万户人口以及大片的土地外加两个嫡子。 不给不行啊,蔡琰下手是真的狠,往人家根儿上刨。 最终王弋让刘晔接收了大部分人口和全部的土地,登记造册,分发土地组织耕种。将工匠什么的全都送到了辽队,进行制造和科研。 辽队现在的人口其实不多,别看送过去了大批黄巾,满宠那个丧心病狂的让他们全都去挖矿,实行十十零工作制。 这个十十零可和后世的九九六不同,它是指十个人为一组,每天工作十个时辰,有一个跑了全组都别活。 所以现在辽队还是很缺人口补充的。 扯远了,蔡琰现在对王弋很不满,她很讨厌这种谋划实行到一半被打断的感觉,现在掐死王弋的心都有。 王弋也没办法,收了人家的好处总不能再整死人家,不然以后哪还有世家来投靠他? 看着蔡琰不善的眼神,王弋只能劝说:“差不多就收手,我是让你去收服他们的,不是让你去弄死他们的。” 蔡琰却眉头皱起,低声问道:“若以后河东卫氏来投靠你呢?” 这个问题王弋没法回答,怎么回答蔡琰都不会满意。 回答拒绝就是否定了蔡琰现在的做法,回答收留则是否定蔡琰辅助他的初衷。 沉思良久,王弋缓缓说道:“我会收留他们,但他们死不死就看你的本事了。我不会给你冤枉他们的机会,同样也不会包庇他们。” 没错,王弋就是在鼓励手下人进行政治斗争。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避免,现在他手底下就这么点儿人,还没什么世家,就已经有分派系的苗头了。 王弋很清楚他不可能让所有人目标都一致,与其暗戳戳的互相针对,不如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至少他不用担心做决定的时候被手下人互相扯后腿。 蔡琰没想到王弋会这么说,她从中读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王弋的意思是只要河东卫氏还没有投靠他,蔡琰就可以借助王弋的力量去干掉他们。 一旦双方达成合作,那一切就必须按规矩来。 蔡琰对王弋的回答还算满意,有一点她很清楚,王弋是她的主公,可她不是王弋唯一的部下。 想到这里蔡琰行了一礼问:“主公,如今我已不是高显县丞,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去辅佐你父亲做个学官,我打算开一些书院。幽州也没有几个世家供你折腾,等有了新目标我会找你的。” 王弋摆了摆手,其实他想让蔡琰当书佐,张辽有些力不从心了。可他不确定蔡琰会不会将某些情报隐瞒下来,或是篡改自己公文的意思,他相信这种事这个女人干的出来。 蔡琰点头答应,拉着甄姜就走了。 这次她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述职而已,总要和自己主公交流一下。 和自己主子交流的不止是蔡琰,还有赵忠。 赵忠将今年做生意的收益摆在了刘宏面前,刘宏看着手上的书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按照赵忠的说法,互市才张罗起来,铺子也没有几家,前来交易的胡人也只有几个部落。 王弋和他说过,等高显开满商铺,往来胡人络绎不绝,那时候他们的盐产量也起来了,就能卖个高价。 今年的收益其实不多,刘宏却已经很欣慰了。 他现在很兴奋,什么也没付出,却得到了一大笔钱,简直赚翻了。 以至于赵忠之后说王弋希望将互市的消息延后一年告知天下都一口答应。 赵忠也被王弋喂得很饱,趁着刘宏的兴奋劲儿提出让刘宏任命幽州别驾和长史的要求,顺便王弋还举荐刘晔出任辽东太守。 最开始刘宏还有些在意人选,可听到王弋举荐刘晔之后彻底放心了,让王弋自己任命就行。 在他心中王弋是可以信任的,你看这不就举荐了一个宗室出任辽东太守吗?王弋是自己人! 王弋是不是刘宏的自己人不清楚,刘晔肯定不是。 自从他架空了太守之后目光就盯上了徐荣,幽州是王弋的幽州,没道理幽州的兵不是。 第43章 中平二年 光和七年结束,中平二年到来。 王弋本想着回辽队去和这一世的父母过一个年会,可实在是太忙了,而且一忙就是一年。 在春季来临之前,王弋终于在手下群策群力中定下幽州未来的垦荒计划。 凡开垦荒地者前两年无需纳税,第三年开始实行刘虞定下的十税一。千万不要觉得这很低,刘秀他老人家定下的是十五税一,东汉中期更低,达到了二十甚至三十税一的程度。 当然现在是汉末,十税一这种政策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了,王弋相信将来会有很多流民前来幽州定居。 垦荒计划只是农事中的一步,王弋还鼓励农户养鸡、养鸭,官府会进行统一收购。 本来还想养猪,就连敲猪的老太监他都找好了,可手下给王弋找来的种猪嘴上还有獠牙,生猛的拱倒城墙似乎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弋就知道古代中国最有名的应该是太湖猪,可太湖猪是什么猪,长啥样他完全不知道,只能等那几个老太监慢慢养、慢慢培育。 另一项重要的决策就是幽州的基础设施建设了,要想富先修路嘛,这个王弋懂。 满宠从辽队县长调任将作掾,吴成给他当副手,负责将幽州的主干道先给建起来。 蔡琰接替的张飞做督邮,张飞则出任贼曹,清剿幽州境内所有山贼土匪,抓住全都发配到满宠手下干苦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辽队那些黄巾表现好的一部分被编成了军队,一部分成了辽队在册的居民。 现在满宠很缺人,为了保障幽州粮食自给自足,王弋也不打算征发徭役。 这是荀彧和田丰给王弋定下来的计策,王弋觉得非常不错。 荀彧的到来是因为荀攸说动了荀家投资王弋,只是王弋也不知道荀家咋想的,将荀彧派了过来,而荀谌则继续在家读书。 能得到荀彧王弋非常兴奋,想也没想就给了个幽州别驾,民生政事这种东西他不擅长,出主意还行,亲自上手那是真不行,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麻烦。 田丰则是王弋的老战友钜鹿太守郭典推荐来的,王弋见到田丰后也是大为惊喜,直接任命他当了主簿。 原因无他,王弋做错事的时候田丰是真喷啊,一点儿都不惯毛病。 陈满则被王弋调回辽队当了县长。 王弋自己在幽州也招募了些人才,最大的收获却是刘虞将新招来的审配送给了他。 不送不行啊,王弋都将招聘广告贴到刘虞家门口了…… 不过王弋没有给审配太高的职位,让他身兼了辞曹和决曹。 审氏是冀州大族,人事任命上他还要看审配的态度。 顺便说一句,自从荀彧来了之后蔡琰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也不知是因为荀家这个大世家兴奋,还是因为人美声甜……呸!才高人帅的荀令君而兴奋。谁知道呢? 民政方面年初就已经制定好计划,有这一帮子大佬在王弋也能安心当个甩手掌柜,不需要怎么操心。 军政方面最先有所建树的是刘晔,他在宗室内部一顿操作,将度辽将军的职位搞到了手,顺利收编了李膺遗留下来的部队。 其次给王弋带来惊喜的居然是他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公王越,王越回了一趟并州老家,给王弋带来了三个人:王正、王奇、赵云。 王越能找来赵云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真有童渊,王越还认识童渊…… 现在王弋身边是没有护卫高手的,太史慈现在是幽州物流大总管,典韦被王弋派回辽队训练步人甲卫士去了,王弋身边只剩下一个吕邪。 吕邪年龄太小,王越有些不放心,便去找了童渊想让他兼职个护卫。结果老的没找来,勾搭回来一个小的。 王正和王奇则是王家人,按辈分两人是王弋的堂兄。 据王越所说他们王家祖上是秦国大将王翦,在并州很有势力。 对此王弋表示半信半疑,山西十个姓王的里面有八个说自己祖宗是王翦,谁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王家在并州有势力应该是真的,除了王正和王奇以外,王越身后还跟着五千所谓的庄户。 这些庄户身体健硕,手中武器高度统一,两千拿刀盾、三千拿双锤…… 王正、王奇的年龄和赵云差不多,都是二十左右,只是两人的名字王弋觉得应该倒过来好些。 王正字子远,他一点儿也不正,身材有些瘦削,双眼机灵、眼珠乱转,一看就知道没想好事。 王奇字子应,他倒是很正直,膀大腰圆、面相憨厚,说话瓮声瓮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人对王弋很佩服,这几代王家人做到头也就是个中郎将,能出一个一方大员让整个王家都欢欣鼓舞。 他们只是排头兵,负责探探王弋的口风,要是王弋答应,王家会倾尽全力相助。 王弋肯定不会答应,他在王家是孙子辈儿的,把那些人整来干嘛?分权吗? 现在幽州没什么战事,王弋也不需要养太多士卒,他将这五千人放到了渔阳。那里是幽州的战略重镇,不可有失。 虽然由于互市开放南下劫掠的胡人少了不少,但不是没有,乌桓和鲜卑闹得很不愉快,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抢完商队还想抢一把幽州。 说到互市参与进来的人已经不少了,甄家自不必说,荀家和公孙家也参与了其中,只是公孙家的竞争力有些拉垮。 甄家在王弋还是个骗子四处忽悠的时候就下了血本,荀家也是出人出力,只有公孙家是被蔡琰收拾了一顿,因为表现好才获得的资格。 为了能在王弋面前挺起腰杆,公孙家拿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船匠。 王弋也没有想到公孙家居然会造海船,虽然很小,而且只能在近海游弋,可那也是海船! 王弋征用了公孙家所有的造船工匠,代价是高显县一间永久店铺和一个县长。 这个代价并不低,公孙家要的是乐浪郡占蝉县长,地理位置和辽队很像,就出海口而言甚至更好一些。 世家,进退有度,学习能力可见一斑。 虽然王弋有了船匠,可海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现在急需两样东西,木材和药材。 王弋是一个信奉火力覆盖的人,他觉得秦朝的战术算是最优秀的冷兵器战术之一,没有什么是一轮箭雨解决不了的,要是有就再来两轮。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他需要大量的羽箭,制作羽箭则需要木材和羽毛。羽毛好弄,鼓励养鸡养鸭的政策下这东西不会少,可木材却很难。按理说辽东不缺木头,可是他缺人。 药材也是王弋想要存储的战略物资,虽然有商贾专门帮他收,还是不够。 王弋记得汉末三国发生了好几场大疫,他不仅缺药材,还缺医士。 他想找到华佗,可华佗似乎并不想见他,王弋翻遍了整个河北也没找到。 现在王弋只能一面招一面找,一切随缘。 除了这些政务上的麻烦,王弋最头疼的一个人就是赵云。 赵云很听话,说干保镖就干保镖,给他官也不做。 作为一个合格的护卫,赵云指出了王弋一个致命的弱点,不会骑马。 王弋其实会骑马,虽然马术懒到只能用丢人现眼来形容,可坐在马背上让马驮着跑能有什么难的? 要命的是他心理有问题,对大型生物很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无论是跟他最久的张合还是最熟悉他的甄姜都不知道这件事,但赵云看出来了。 赵云做事周详,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让王弋尝试,可看到王弋在马上腿都在抖就知道不成,这事儿还得想办法。 接下来的时间赵云想了很多办法,包括让王弋单独和马待一段时间,让王弋骑牛,甚至是骑驴,结果收效甚微。 这很麻烦,赵云有信心保着人从万军丛中杀出去,但他没信心保着人从万军丛中走出去。哪怕骑条狗,也比人两条腿走的快。 难得的,赵云因为这件事抱怨了两句。这倒也没什么,要命的是这件事被来找王弋玩儿的甄道听到了。 于是……王弋会骑马了…… 为了和王弋交易那不多的烈酒,丘力居和尉仇台送了王弋不少好东西,其中被甄道一眼相中并挑走的是一头白老虎。 当然不是一头成年老虎,而是一头还没睁眼在吃奶的小老虎。小老虎软软糯糯很可爱,王弋也想要,奈何只有一头。 如今小老虎已经是一头半大小虎,虽然没啥杀伤力,个头已经不小。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甄道带着小老虎小黑和一匹马来到了王弋房间外,然后把小黑放了进去…… 王弋发誓他会轻功,他会飞!那天晚上他被一条湿答答的舌头舔醒,睁眼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瞪着一双绿眼看着他。 王弋掀开被子两步蹿出房间,一步蹿上马,无师自通驾着马跑出了州牧府。 甄道在一旁笑得直打滚,赵云察觉到不对拎着银枪来查探情况,这还没上战场,主公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了可还行?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弋被赵云找到带回了州牧府,王弋没有责备甄道只是瞪了她一眼。小孩子而已,没必要置气。 不过王弋决定让甄道提前两千年感受一下家庭作业的爱…… 甄姜知道这件事后异常暴怒,将甄道带回了辽队,一起走的还有当晚州牧府所有当值的卫兵。 这些人已经不可信了,能被甄道收买就能被其他人收买,甄姜以搜集情报的名义直接将他们发配到凉州吃沙子。 中平二年的凉州可不是好地方,北宫伯玉胁迫边章、韩遂和皇甫嵩、公孙瓒打得非常厉害。 原本皇甫嵩是平定不了这场叛乱的,不过有了公孙瓒的加入两边倒是打得有来有回。 唯一让皇甫嵩不满的就是公孙瓒的杀性太强了,只要是胡人不论好坏,投降与否都会杀死。 这回没了赵忠的豪宅危机,原本皇甫嵩是可以平定叛乱的,奈何公孙瓒杀得太狠,导致羌人不敢投降,只能硬着头皮反抗。 皇甫嵩也是倒霉,躲过了赵忠没躲过张让。 这次张让没管他要钱,他打算要命。 也不知道张让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让他知道了阎忠曾劝说皇甫嵩称帝这件事。 刘宏几乎可以容忍一切,唯独这件事他忍不了。 皇甫嵩被召回、下狱、罢官、夺爵,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代替皇甫嵩的是张温以及董卓。 董卓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登场,本应是副将的袁滂现在是北海太守,董卓提前出场了。 张温手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孙坚现在就在张温麾下。 奈何张温人情世故的能力比智力要强上很多,没有听从孙坚的劝告干掉董卓,使得董卓和公孙瓒两个屠夫一见如故,战事也被一直拖着。 洛阳这边,很多人都上书求情,无论是功勋还是态度皇甫嵩都不应该死。 王弋没有上书,他想救皇甫嵩,可惜救不了。 王弋觉得他不光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和事情的走向,还改变了一些人的决策。他有种预感,张让和袁绍联手了。 他预感的没错,袁绍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如今洛阳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袁氏的力量了,他开始一步步剪除刘氏的拥护者。 没有什么是比让刘宏自己忠于他的臣子更好的方法,到时刘氏离心离德,天下万民奋起,袁氏取而代之名正言顺! 名望最高的皇甫嵩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下一个就是在士人中影响力比袁家还大的卢植。 第44章 袁氏动荡 谋略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袁绍的想法非常好,除了蹇硕手上的禁军,洛阳周边所有的部队都在他手里。背靠何进,他随时能以大将军的名义调动其他军队。地利在手。 士人大多以袁家马首是瞻,只要卢植不出面,舆论的话语权就掌握在袁隗手里。如今洛阳只有刘宏一个光杆司令,官员有六成是他袁氏旧故。人和已得。 袁绍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是天时。这一次老天没有站在袁氏这一边。 十月,皇甫嵩问斩,天下哗然,很多士人都对刘宏口诛笔伐。 袁绍开心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他要代表袁氏登上天下最高的宝座。 十一月,洛阳死了一个人,这个人差一点点就让袁氏全军覆没,杨赐死了。 杨赐死的很正常,年龄加疾病让他没有挺过这个冬天。 问题是他死在了任上,死前杨赐的官职是司空。 杨赐的一生可谓官运亨通,能做的高官他几乎做了个遍,司徒、太尉、司空都做过。 关键是杨赐做官是不用花钱的,人家有真本事。 作为早早预言了黄巾之乱的人,刘宏对杨赐非常信任,虽然这份信任对杨赐来说已经时日无多,但还不算太晚。 说到杨赐就不得不提及弘农杨氏,这个家族或许没有汝南袁氏这么有名,官场上却不比袁氏实力差。 汝南袁氏在袁绍之前达成了四世三公的成就,而弘农杨氏在杨赐这里也做到了三世太尉。 这位东汉重臣在临死之前留给刘宏一封信,信的内容大多是劝谏刘宏不要宠信宦官,不要不理朝政,不要征收过重的赋税之类的话。 只是在信的末尾杨赐让刘宏抑制一下袁氏的势力,现在袁氏在朝中的势力实在太大,不利于天子掌权。 或许杨赐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他儿子杨彪铺路,或许只是单纯的希望刘宏重新执掌权柄。 可人都已经死了,真正的含义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看到这句话的人怎么理解。 去年被黄巾搞得焦头烂额的刘宏神经骤然绷紧,他相信这是杨赐的另一个预言,他觉得袁氏要对他不利。 人如果对一件事产生了怀疑,那么不信任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刘宏没有证据证明袁氏在搞阴谋,也没有人来告发袁氏心怀不轨,他只能自己防范。 想要保命军队是必不可少的,刘宏对北军不抱任何希望,于是他提前组建了西园军,任命蹇硕为上军校尉。 为了组建这支关键时刻保命的军队,刘宏需要慎之又慎,他准备找人商量一下领军校尉的具体人选。 这本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奈何刘宏信任的人是宦官,找宦官商量就绕不开张让。 于是西园军就成了各个势力瓜分的蛋糕,是人是鬼都想来咬一口。 组建新军肯定是要在朝会上商议,拖拖拉拉了两个月,结果就是刘宏非常不满。 贪婪的朝臣们连口汤都不想给刘宏喝,举荐的名单里面没有一个宦官的名字。 刘宏干脆将组建新军这件事昭告了天下,让各州郡举荐人才。 既然朝臣们不想让他刘宏吃肉,那干脆谁也别喝汤,他把锅给砸了。 就连王弋也举荐了四个人,曹操、刘备、孙坚以及臧洪。 平定完黄巾之后曹操心灰意冷,辞官回家看书。 刘备则相对好些,虽然朝廷依旧发布了平定黄巾的军功不记做功劳,可他被刘虞看上了,依旧成了个县尉。 孙坚现在还在和羌人较劲,这件事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 臧洪现在则在张超手下功曹。 其实王弋是不想理会西园军这件事的,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西园军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结识汉末这些英雄枭雄不就是为了对抗袁家吗?索性都扔到洛阳闹去算了,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没什么,跟他王弋又没关系。 刘宏这一手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他刘宏只是洛阳的天子,而袁氏则是天下的袁氏。 最终在刘宏强势的压力下,西园八校尉的名单出炉了。 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刘备、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 这份名单少了赵融却多了刘备,原因是王弋和刘虞商量了一下,两人共同举荐了刘备。 名单上的这些人其实很讲究,蹇硕、刘备和冯芳算是刘宏钦点的自己人,蹇硕是宦官,刘备是宗室,冯芳是曹节的女婿。 除了鲍鸿身后站着关西武人集团以外,剩下的可以说都是士人集团的人,就连曹操也是袁绍想要拉拢的对象。 刘宏已经妥协了,你们士人想要拿大头就拿,袁绍、夏牟、淳于琼,随便你们了。 但袁氏一个很扯淡的举动终于激怒了刘宏,以至于袁逢、袁隗同时丢官,袁家在政治中枢差点全军覆没。 袁隗举荐袁术接任虎贲中郎将的职位,而五官中郎将他举荐了自己的儿子袁胤。 刘宏毛了,心道你们老袁家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我防的就是你们,结果你们还想军政两把抓? 当时刘宏就想让人抄了袁氏一家,多亏了张让劝阻才没让袁家全军覆没。 张让告诉刘宏袁家这一代想必是武略都很好,想往军队方面发展,所以才让自己的子侄领兵。 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说辞,刘宏却信了,他相信张让…… 没了袁逢和袁隗在朝中袁氏很伤,袁绍想要解决卢植的计划也成了废案,他们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然而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了,西北已经有了结果,董卓和公孙瓒打赢了。 两人年初的时候以督战不力的名头将张温弄了回去,当时朝中正忙着西园军的问题,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弄走张温之后两人兵分两路,董卓带人攻打榆中,公孙瓒带人绕路穿越陇西郡抄后。 公孙瓒确实很猛,一路上干翻了羌人和匈奴人,最后绕到榆中后面彻底断了叛军的后路。 没了补给的榆中在两人的猛攻之下没有坚持一个月就被攻破了,董卓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北宫伯玉当场战死,李文侯则被抓获送往了洛阳。 韩遂和边章运气比较好,因为是汉人,还是被胁迫的,也只是送到了洛阳问罪。 自此西北平定。 因为军功公孙瓒获封北地太守,接替了皇甫嵩曾经的职位。 董卓则成了并州刺史,和王弋做了邻居。原先的并州刺史丁原则被调到了中枢洛阳,成了五官中郎将。 这是曹操的建议,他准备一点点削弱袁氏的影响力。 刘宏也认同他的想法,外面咬人的让你们得了,看大门的总不能也用你老袁家的人? 中平三年洛阳中的权力斗争终于告一段落,不会再有新的开始,因为旧的还未结束,只是时机未到。 王弋也迎来了自己的新邻居——董卓。 他也为自己曾经空手套白狼的忽悠行为付出了代价,曹操给他写信让他帮忙看着点董卓。 曹操觉得董卓这个人野心不小,至少在他搞定袁绍之前,让董卓老老实实待在并州。 王弋看了信之后简直就要骂娘啊,知道董卓有野心还把他放到并州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其实王弋就是在无能狂怒,这也怪不着曹操。董卓和袁隗可是有关系的,他连袁绍都搞不定,再来个董卓可就别提了。 王弋也没办法,谁让当时自己只是一个小渣渣呢?自己吹出去的牛含泪也要自己咽了,他现在可是汉室忠臣。 董卓而已,看着呗。反正老王家在并州,有什么不对肯定会有人来通知的,爱咋咋地。 王弋最近也在忙,工匠们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弄出了几个好东西,让他有些兴奋。 第一件就是一柄连弩。作为一个水下机器人专业的学生,虽然王弋不能手搓个机器人出来,但搞点机械结构还是没问题的。 想要在古代达到火力覆盖的效果,一个是投石机,另一个就是连弩了,所以这东西王弋志在必得。 连弩的诞生很不顺利,这个东西王弋很早就提上日程了,可他开始的时候有些异想天开,居然想制造一个齿轮传动的连弩。 没有任何意外王弋失败了,好在那些被发配到凉州的侍卫顺路将马均绑了回来,才真正把连弩弄出来。 连弩虽然没有普通劲弩那样的射程和威力,但速度得到了一致好评,就连荀彧和田丰都建议尽快组建连弩部队。 对此王弋没什么异议,如今他手下的人才已经不少了,太史慈从物流总管的位置上退下负责组建弓箭部队,他的位置由全家搬到幽州的审配顶上。 第二件算是王弋的玩具复合弓。他将滑轮的理念和马均说了后,两人共同研制出来了复合弓。虽然卖相很烂,效果却十分不错。 太史慈很馋复合弓,想要用它大规模武装部队。奈何王弋跟他说想想得了,根本造不起。 相较于备受好评的玩具复合弓,王弋十分喜欢的蝴蝶刀却受尽了这个时代武人的白眼。 这把蝴蝶刀他可是磨了浦沅好久才弄出来的,王弋当然不甘心,当众表演了一套花式刀法。 结果就是田丰走上前在王弋眼花缭乱的刀影中将蝴蝶刀一把夺下,并且训斥道:“主公,不可玩物丧志!” 也不是没人喜欢蝴蝶刀,射声营那些老人就十分喜欢。主要是这种刀够小,携带起来足够方便。 原先的射声营老人现在都被召了回来,负责州牧府的安全,暂时由赵云统帅。这帮人成天钻研的都是近身搏击以及暗杀技巧,对这种小巧的刀具十分看好,如果没有第四件新装备的话…… 第四件新装备是王弋参考由美国蝴蝶公司生产的375sn战术直刀简化而来的一种类似匕首一样的刀具。 由于拥有水里锻造室的原因,王弋想搞些钢板不是一件难事,只是上面的锯齿实在不好弄,王弋将其去掉改成了一部分开刃的样子。 这种刀具收到了所有人的青睐,刀刃弧度涉及更方便切割,整个刀都是扁平的更方便携带,也更方便使用者将其当飞刀扔出去。 不过王弋并不打算大规模生产,打算当个技术积累而已。现在辽队生产力都是次要的,主要解决的问题是技术从无到有的问题。 目前王弋也不能高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冲过去把刘宏干掉自己做皇帝,那样的话他可能还没出幽州人就没了。 现在能积累的只有物资,比如羽箭、粮食、药材这一类的东西。 所以王弋和尉仇台提出互市交易木材,东北树多,让尉仇台先帮忙开开荒也是好的。 说到互市,中平二年的时候刘宏派来了一个县长,是个老头儿。 王弋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因为他叫荀爽。 党锢之后曾将蛰伏的士人陆续被举荐,荀爽也是其中之一。这位在来的路上就干掉了县尉和县丞,将两人的头颅交给王弋,并且高显的一切规划都以王弋为准。 这看起来似乎很好,而且荀氏也投资了王弋。 可王弋能从荀爽眼神中看出来对方已经知晓了他的谋划。 荀爽也暗示过王弋,他知道王弋想要做什么,他不说只是因为他不想说。 这让王弋很难办,你说杀,和荀氏马上就会爆发冲突。不杀,荀爽又是个不稳定因素。 还好王弋是有背景的,他写信问了卢植。 卢植则回信告诉他荀彧是荀氏的投资,而荀爽则是荀氏的监察人员,考察王弋适不适合继续投资。 看完卢植信的那一刻王弋才意识到荀攸可能在荀家为他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要不然荀氏不会这么重视他。 第45章 刘协之死 刘宏今日很开心。 平日里因为要带着刘协,最近的荒唐事他少做了许多。 今天不一样,今天他的裸游馆建成了。 刘宏打算开心一下,毕竟已经期待了许久。 不过裸游馆肯定是不能让刘协跟着的,刘宏还指望他做个明君呢,这种混帐事就由刘宏代劳好了。 为了防止意外,刘宏派了蹇硕跟随刘协,何氏还在后宫,他不想让刘协出什么意外。 然而…… “父亲,今日陛下不是找您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蹇丰看到正在批阅公文的蹇硕有些茫然。 蹇硕却笑着说:“无妨,陛下只是让我看着皇子协而已。最近组建新军事物众多,我让司马郭隐守在皇子协身边也是一样的。” “谁!” 蹇丰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不好!父亲速去!先生曾询问过我您手下是否有一个叫郭隐的人,当时我没有在意,只是将此人记下了。您为何让他做司马?” 蹇硕心中也是一沉,不过他没有慌,而是解释:“此人乃是陛下安排,你怀疑他要于我不利?” “小心为上!”蹇丰建议:“父亲您还是去看看。” “这……好。” 蹇硕点点头,起身向皇宫走去。可当他找到皇子协的时候眼睛差点瞪出来,刘协正在一口井边玩耍,周围没有一个人。 蹇硕不敢声张,慢慢走过去生怕惊吓到刘协。不过和他表现相同的还有树丛里藏着的一只豹子。 这只豹子是从刘宏百兽园中跑出来的,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出来的,但它比蹇硕的速度要快。 猎物就在眼前,它已经潜伏很久,是时候品尝美食了。 一道黄影闪过,蹇硕见状大喊:“殿下小心啊!” 嗷呜…… 蹇硕的喊声和豹子的嘶吼几乎同时响起,刘协被两个声音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向旁边躲闪,而他旁边是口井…… 噗通! 刘协一头栽进了井里,蹇硕也跟着跳了进去,他得想办法把刘协给弄出来。 皇宫的建造要求十分严苛,井壁上根本没有缝隙。 就在蹇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还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刘协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蹇硕赶忙安慰:“殿下莫怕,老奴一定将您平安送上去。莫怕,莫怕。” 刘协一边抽泣一边问蹇硕:“蹇硕……你……你……真能……救我……吗?” 看到刘协逐渐平静下来,蹇硕有些欣慰,这才是人君该有的气度。 于是他有些豪迈的说:“殿下放心,老奴可是带兵打仗的!” “那倒是让你的兵来救你啊。” 一张丑脸出现在井口,张让探头说道:“蹇硕,你说你……唉……会什么不好?偏要会带兵?上军校尉啊……” “张常侍救我!”蹇硕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声喊道:“张常侍速速将殿下救出……” 话说一半蹇硕就闭嘴了,他见到张让一点儿都不着急,反而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盖上!盖上!” 张让没有再理会蹇硕,而是让人搬来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井口。 蹇硕在井下破口大骂:“张让你疯了吗!你知道不知道在做什么?你敢行刺殿下!你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可惜根本没人听到他的喝骂,水井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张让此时已经在一处宫殿内,一边喝茶一边吩咐手下:“去拟一道圣旨,让赵忠回来,问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还有,去将西域进贡的香给陛下点上。享乐嘛,就要痛快一些!” 手下答应一声纷纷离去。 张让翘起嘴角低声喃喃:“曹节啊曹节!嘿嘿嘿嘿……” 两天之后,刘宏从裸游馆里走了出来,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觉得很舒爽,很累…… 又足足休息了一天,刘宏这才想起平日里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不见了,同样不见的还有蹇硕。 开始的时候刘宏还没察觉不对,等到找遍了皇宫都没找到之后他开始慌了。 刘宏怀疑刘协出了意外,而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何氏!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前去问罪,何氏满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平日里懦弱的刘辩这一次却挡在了自己母亲面前,对何氏竭尽维护。 刘宏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当场宣布废后,就连刘辩也要一起赶出皇宫。 这是刘宏最硬气的一回,但这次的硬气也将要了他的命! 张让在一旁劝说刘宏:“陛下莫要动怒,说不定蹇硕带着皇子协去军营中了呢?先去新殿休息一下,老奴这就派人前去询问!” 刘宏看着何氏就烦,他听从了张让的建议,再次回到了裸游馆。 裸游馆内雾气渺渺,宫女嫔妃们或着薄纱,或一丝不挂,在雾气的衬托下若隐若现,勾人心弦。 张让命人焚起了香,刘宏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在躁动…… 刘宏脱去一件件衣服,走向了水池,走向了他的佳人们。 不知何时,何氏出现在了门口。她命人抬进来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装满了一种香味奇特的香料。 点燃之后何氏走出裸游馆,亲手将这座宫殿的大门锁死。 她和张让对视一眼,分头离去。 不过在他们没注意的草丛里,一个宦官捂着嘴一声也不敢吭,死死趴在地上。 宦官叫江什,是个老实本分的宦官,他的经历说起来也挺惊险的。 江什进宫之后不争名夺利,也不贪财害人,他就是个边缘人物,根本没那个本事。 光和七年的时候他的事业迎来了一次转机,重臣卢植犯错,他奉命将卢植押解回京。 当时江什以为自己的事业迎来了新的,哪知那根本就是一个坑。 以卢植的名望这次传旨的人很可能被愤怒的将士们剁成肉泥,其他宦官都不愿意去,所以才轮到了江什头上。 江什确实差一点就死了,当时一个年轻的将领虽然没杀他,但将领说要找蹇硕弄死自己。 回来之后江什战战兢兢的等死,可很久之后蹇硕也没来找他麻烦。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将领叫王弋,也是个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江什暗道侥幸,对方当时只是吓唬吓唬他,根本没想拿他怎么样。 对此江什很感激王弋的不杀之恩,也感激蹇硕,更感激刘宏。因为自那之后他的地位明显高了不少。 江什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只要不对他不好,那就是对他好,他都感激。 上天似乎并不青睐老好人,前两天他好死不死的目睹了张让盖井盖的经过,今天又看到了何氏锁大门的全程。 江什觉得自己不能在皇宫继续待下去了,不然老好人就得变成死好人。 一直趴到深夜,江什才从一个狗洞钻出皇宫,一路跑到了蹇丰的府邸,一股脑将见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蹇统领,跑,快跑!”江什一边磕头一边说:“求您带着我一起跑,我不想死……求您了!” 蹇丰信了江什的话,这几天自己义父一直没回来他就察觉不对了,可惜他不能跑,也跑不了。 他是个孤儿,小时候被蹇硕捡来当儿子养。 这些年蹇硕将蹇丰看作亲儿子,蹇丰也参与了蹇硕所做的每一件伤天害理的的事中,没少将人整的家破人亡。 其实蹇丰比蹇硕更狠,他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会遭报应,所以平时害起人来根本不留余地,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死是可以死的,蹇丰也早有准备,但他绝不能让张让活的痛快。 于是他派了两个自己最信任的手下,让他们秘密将江什带到幽州找王弋,让江什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自己则在洛阳拖住张让。 这倒不是蹇丰好心,既然自己和义父都要死,那么就要有人陪葬。只要王弋造反,死在战争中的人都会是他们的殉葬者! 不得不说蹇丰够狠,而且他也成功了。 袁绍这两天发现何进很开心,问什么也不说,直到今晚他将何进灌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胆大包天的何进居然干掉了刘协,甚至想将刘宏一起干掉。 得知这个计划之后袁绍心神惶恐,这个计划非常周详,实行起来绝对没有什么问题。让他最恐惧的是何进居然和张让联手了,这根本不可能。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不可能,毕竟现在袁术和张让的关系很好,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张让面前挑唆和何进的关系。 同样这么做的还有袁绍,只不过袁绍是在何进面前骂张让。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怎么会忽然联手? 经过了苦思冥想以及各种线索推测,袁绍将嫌疑放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荀攸,另一个是许攸。 袁绍先找到了荀攸,荀攸这个人他一直有些看不明白。 说他没才学,交给他的所有事都办的井井有条。 可若说他有才学,却没提出过任何建议。不过由于办事能力强,何进对他非常信任,几乎所有的会议都会参与。 最关键的一点,荀攸是黄门侍郎,这个位置能知道很多皇帝的情况。 “公达,今日陛下那里可有什么变故?”袁绍来到荀攸的房间,开始了自己的试探。 “没有什么特别之事。”荀攸摇摇头,想了想说:“最近陛下新殿落成,一直在嬉戏。” “唉……” 袁绍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听说荀文若出任了幽州别驾?怎么不举荐来洛阳做官?慈明公这么看好洛阳那位?” 荀攸眨了眨眼,沉声说道:“不知。荀家如今全族都在冀州,迁徙前我曾回去过一次,叔公没有和我说家族的决定。若袁校尉想要征辟荀家人,可需要我去游说一二?” “不用不用。”袁绍摆摆手:“我就随便问问,天色不早公达早休息,唤某本初便好。” 荀攸行了一礼说道:“袁校尉慢走。” 袁绍走出了荀攸的房间,他基本上可以排除荀攸在谋划这件事了,荀攸不会蠢到谋划了这件事还把人送到王弋身边。刘协一死,刘宏最先想要除掉的外戚就是王弋。 袁绍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世家公子一向如此。 可当他来到许攸房门口的时候却不淡定了,因为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袁绍认识,冀州别驾王芬,党人、八厨之一。 “王文祖,你怎么会在这里?”袁绍大惊失色,王芬原本是冀州刺史,后来刘宏一顿操作,让刘虞当了冀州牧,王芬成了刘虞的二把手,冀州别驾。这样的外官则怎么会出现在大将军府里? “本初啊。”王芬笑笑说:“正和子远说准备去找你呢,来得正好。来来来,进来谈。” 袁绍一头雾水的进去了,不久之后他就很后悔没有带把刀子进去! 许攸和袁绍讲了一个秘密,一个让袁绍想要杀人的秘密。 这次事件的策划者就是许攸,他的帮手则是冀州别驾王芬、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以及沛国豪侠周旌。 这些人凑在一起居然想要废了刘宏,改立合肥侯为帝! “许子远!你是不是疯了!”袁绍暴跳如雷,指着许攸的鼻子破口大骂。 许攸脸色一变,冷冷的说:“如今天下这般模样,党人多有死伤,难道不都是他刘宏的错吗?这样的人还配做皇帝?还要等到下一次党锢才反抗吗?” “等到下一次?不需要等了,现在就是了!” 袁绍愤怒的咆哮着:“你知不知道何家那两头猪到底有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说高他们了!为了能让刘辩当上太子,他们什么都敢做!” “我就没指望他们做什么。张让这么好用的棋子你为什么不用呢?本初,你太令我失望了。”许攸瞥了袁绍一眼,眼中带着些许不屑。 袁绍一愣,喃喃道:“你利用我……” 许攸确实是在利用袁绍,或者说是在利用袁家。不仅是袁家,何进、何氏都他利用的对象。 他利用了袁绍接近何进,又利用何氏认识了刘辩,再利用何氏结识了张让,最终让他将自己的谋划得以展示出来。 只要何氏杀掉刘协,刘宏暴怒之下必然会废掉何氏。 为了彻底铲除刘宏这一脉,许攸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何氏,而是告诉了刘辩一部分,并且叮嘱他一定要维护自己的母亲,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 到时候就会有人以废后不吉的原因来大肆宣扬刘宏的过失。 许攸再伪造一份何进的命令,北军控制住洛阳,废了刘宏轻而易举。 那时候他许攸就是国之重臣,天下将还是士人的天下,他许攸会被所有人称颂! 可惜许攸现在还不知道何氏有多疯狂,杀刘协算什么?她还想要杀刘宏! 第46章 帝国之殇 刘宏最终也没有死在裸游馆里,却也已经差不多了。 连续数日不上朝终于引起了朝臣们的不满,要求刘宏出来见一面。 刘宏被何氏命人从裸游馆里抬了出来,此时他眼眶乌黑,气息虚弱,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连睁开都费劲。 何氏面无表情,只有那略微勾起的嘴角似乎透露着不屑。她让人将刘宏抬到了嘉德殿,自己则拿起那枚象征着大汉最高权力的印玺发号施令。 一道道旨意从后宫传出,众臣哗然! 皇帝陛下偶得恶疾不能理政,需要休养; 皇子刘辩才思敏捷、德行高尚,立为太子,代理朝政; 大将军何进忠君爱国,加官录尚书事,皇后何氏辅政; 中常侍张让忠心耿耿,谋略出众,任上军校尉; 幽州牧王弋勾结乌桓图谋不轨,乃是乱臣贼子,天下共讨之…… 无数条人事任命从西宫发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大汉要变天了。 当天西园军就进了洛阳,负责戍卫皇宫。 曹操反应最快,丢了部下独自一人逃往老家。 张让都能当上军校尉了,这朝廷基本上已经没救了。 和曹操同时出洛阳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一介家丁而已。 可他是董家的家丁,奉车都尉 董旻那个董。 受到这些旨意影响的不仅仅是洛阳,天下都为之震动。 刘虞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幽州,他要找王弋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弋没有回答,他将刘虞带到了校场。 校场的旗杆上吊着一具具插满羽箭的尸体,在刘虞错愕的目光中王弋将一份旨意交给了刘虞。 刘虞看完之后怅然若失,旨意上说的是让王弋回洛阳请罪。 “叔父,这位想必你也认识,他叫宋典,中常侍之一。” 王弋指着箭矢最多的一具尸体说道:“赵忠死了,张让知道了互市,他们要来接管互市。不仅如此,他们还想接管幽州。宋典来我这里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要一亿钱的赎罪钱,让我以州牧的身份下达将赋税提到十税七。” “那你也不能违背圣命啊!”刘虞有些难过,但还是劝说:“放心,我会联系宗室将你保下来的。” “保不下来。”王弋摇摇头,将刘虞带到一个宦官面前说道:“叔父,你若想知道洛阳皇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自己问,我的心情不好,就不陪您在这里受这份恶心了。” 王弋的心情确实很糟糕,校场上挂着的尸体一部分是宦官,一部分是禁军,他们身上的每一箭都是王弋亲自射上去的。 从江什口中得到事情真相后王弋没事儿就在做这个,刘宏怎么样刘协死不死他都不关心,但他辜负了吕强,这让他很难过。 可日子再难过也得过,王弋任命张飞为一路主帅、审配为副手,带领王正、王奇以及五千兵马驻扎在高柳,防止并州对自己的突袭。 任命太史慈为另一路主帅、田丰为副手,带领张辽和刚征募不久的弓弩兵驻扎在涿县,防备刘虞的不理智行为。 任命乐进带领从辽东调集来的一万兵马驻守蓟县,随时准备攻入并州或者冀州。 任命满宠为都尉回到辽队负责监督兵器制造和物资调配,王弋现在需要弓弩,大量的弓弩,他要守住至少两年才行。 最后命令刘晔带着辽东剩余的部队将徐荣堵在军营里,要吃给吃,要喝给喝,但绝不能出门一步。 王弋的兵力部署刘虞是知道一部分的,毕竟来蓟县就要路过涿郡,他又不瞎。 不过刘虞倒没有怪罪王弋,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少年郎过激反应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而且他还打算为王弋博取一线生机,这两年幽州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这样的英才没道理死于政治斗争。 刘虞没有辞别王弋,带着江什的口供回到了冀州,他将政事交给了沮授和阎柔,将兵事托付给田豫,带着少量的部下前往洛阳。 这是一个疯狂的决定,刘虞这么做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可惜对方不在乎他的诚意。 这位汉室最后的实干家最终没有从洛阳出来,他死在了洛阳,死于一场兵事。 刘虞进入洛阳之后找很多宗室成员,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作为曾经的下属刘备自然会参与其中。 刘虞信任刘氏,可刘氏之人并不信任他,有人告密了。 张让以谋反的罪名派人逮捕刘虞,仗义的刘备自然不可能让人以这种罪名逮捕老上级,带着自己手下的人护着刘虞往洛阳城外杀。 关二爷很猛,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是土鸡瓦狗。 奈何猛的只有二爷,当刘备射出最后一支羽箭后发现周围只剩下十几个人城门却遥遥无期就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刘备交给自己二弟一个任务,他的母亲还在涿县,老人家年事已高,他希望关羽能为自己母亲养老送终。 至于未来关羽想投谁都可以,刘备建议他去投扬州的卢植或幽州的王弋,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师弟,刘备都比较放心。 关羽不想走,认了刘备当大哥,两人情同手足,说好了同生共死,如今刘备却要他苟活于世。 “走,云长……” 一位士卒拍了拍关羽笑着说:“这些人里只有你的武艺能有机会活下去,不仅是玄德大哥的母亲,涿县三百豪杰追随玄德大哥无愧于天地,我们得家小就靠你了。” 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关羽此时双眼通红,这些人都是一起从涿县出来的,却不能一起回去…… “河东关云长在此,贼人受死!” 关羽舞动大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那个方向是洛阳的市列,地形错综复杂。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回去和弟兄们死在一起。 第一次,关羽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如此之重…… “玄德……你……不如……投降……”刘虞胸口中了一箭,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他拍了拍刘备,示意不要跟着他一起死。 刘备咧嘴一笑说道:“伯安公,你我皆是宗室,难道只因我家世衰败就不可为国效死了吗?儿郎们!留名青史就在今日!他日史官必书我等三百志士诛杀阉宦失败,死战报国!杀!” 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在他们面前有几百人,张让也不需要活口。 可刘备冲的却一往无前,身为宗室他报了国恩,身为属下他报了知遇之恩,身为儿子他报了养育之恩,身为兄弟他报了结识之恩。 长剑贯穿肉体,皮肉的撕裂和骨骼的折断声不绝于耳。 盾牌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刘备单手执剑,斩断了眼前一名士卒的头颅,冷漠的看向眼前之人。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王弋,想起王弋带着张飞学兵法时对他说的话。 “玄德兄,翼德兄未来若是出人头地也不会在乎这些。若是不能,那些产业也带不走。终归是个念想。” 当日王弋和张飞将财产留给他做了个念想,今日他刘玄德就将自己的生命留在这里,为后世之人留下一个念想! “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为天下先,来日就是尔等覆灭之时!”刘备舞动长剑,独自一人冲了上去,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刘虞不知道刘备最后如何了,他躺在地上早已没了行动能力,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刘虞想到了一个问题,王弋从一个孝廉都不是的少年,做到州牧只用了一年时间,似乎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对他很信任,卢植如此、刘宏如此、刘虞自己也是如此。 可这份信任到底是从何而来?他和王弋明明之前都不认识,仅仅一顿酒的功夫他已经将王弋看做了自家子侄。 刘虞不相信亲和力能做到如此程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都是王弋的目标,他早就谋划好了一切,付出的利益让自己无法拒绝。 望着将自己围拢的士卒,刘虞惨笑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你们放出了一个恶魔,而这个恶魔本应是大汉的爪牙……” 没人知道刘虞的话是什么意思,想问也问不了了,刘虞死于失血过多。 这一夜大汉失去了翻盘最后的希望。 王弋为了对抗袁氏做了很多不明智的决定,举荐了大量人才给朝廷,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宦官和袁氏。 只要刘宏有一点点的上进心,只要一点点!他就能复兴汉室,再次让这个古老的帝国重获生机。 刘宏亲手葬送了这一切。 曹操、刘备、刘虞、孙坚、臧洪甚至是刘协以及郑玄招来的那些士人,他们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班底, 刘宏却将他们亲手丢进垃圾桶,自己也跳了进去,顺手还盖上了盖子。 刘虞身边微弱的火光仿佛这个帝国最后的生命,孱弱到了极点却倔强得不肯熄灭。那轻柔的清风就像它的低语,夹杂的血腥气宣告着时日无多…… 其实刘虞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最多只要一个时辰就好。 只要再有一个时辰,董卓就带着人进城了。 董卓进入洛阳的过程可谓是千难万阻,原本他要去并州赴任,可他弟弟董旻却告诉他洛阳将乱,这次是个让董氏飞黄腾达的机会。 董卓不明白什么意思,细问之下才知道,作为刘宏车夫的董旻发现有外臣勾结后宫,正在进行某种阴谋。 于是董卓在洛阳耗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刘宏的催促下踏上了前往并州的路,此时董旻也告诉他有人想要勾结何氏刺杀刘协。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董卓其实是想向刘宏揭发的,可手下谋士李儒却问他是将军的权势大,还是三公的权势大? 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作为袁氏故吏董卓很清楚袁家这份权势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了拖延时间,董卓便命令军队今天走五里,明天走三里,慢慢磨。 终于得到董旻的传讯:后宫有变,速来洛阳。 董卓以最快的速度带人杀到洛阳城下,却没能进城。 西园军左校尉夏牟挡住了他,大家都是袁氏故吏,夏牟代表袁氏通知董卓不可进城。 董卓还真就被他唬住了,直到今晚刘备带人在洛阳闹起来,夏牟接到命令前去清剿后,董卓才犹豫了很久进了洛阳。 如今洛阳城里可是真热闹,袁家人打算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袁绍和张让同时盯上了西园军的指挥权,何进忙着巩固权力正在想办法干掉那些宦官,董卓又插了一脚。 洛阳此时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有点儿火星就会爆炸。 这个火星马上就来了,第二天一早宫内传来消息,刘宏驾崩。 由于昨日的动乱和何氏、张让的封锁,刘宏连见一眼自己心中托孤之臣的机会都没有就咽气了。 这份重要的旨意真的是何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权利的更迭必然会影响到大量世家生死,可何氏万万不该听从董旻的建议,为了那两万人将董卓的名字写在录尚书事上。 事实证明董卓不止两万人,他也不满足于一个录尚书事的职位。 当公孙瓒带着十万大军开进洛阳的时候,洛阳只剩下了一个声音,董卓的声音。 刘备的死让王弋不胜唏嘘,本应成为一代雄主的人就此落寞不能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人只有在被逼到那个份上的时候才能了解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刘备如此,刘虞如此,他王弋也是如此。 王弋其实很了解这种感觉,从一个怀揣着不切实际梦想的骗子到如今一方州牧,没人能比他更清楚时势究竟能造就出何等英雄,能将人改变成哪般模样。 他没有征召关羽,而是给予了那三百豪杰家人们足够自己自足的土地。 关羽提出在王弋手下任职以报答王弋的恩情,却被王弋拒绝了。 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的王弋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他开始认同士的理念,理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弋对关羽说等他为刘备的母亲养老送终之后若依旧想出人头地、征战沙场可以来找他。若不想,赋闲在家也没什么关系。 关羽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少年……不,青年的野心,他没有说振兴汉室,却说了征战沙场,这就让关羽不得不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 送走关羽之后王弋派人找来了沮授和田豫,并将刘虞已经死亡的消息告诉了二人。 如今朝廷的公文还还没有下达,关羽星夜赶路才将这个消息带了过来,两人听完之后大惊失色。 王弋想要接收冀州,如果能将幽并冀三州收入囊中的话他会实力大增,或许不需要防守两年时间来累积足够的军需物资就能剑指洛阳。 但这个前提必须是和平接管而不是武力征服,不然他可能在和冀州的交战中被整个中原拖死。 沮授和田豫同时提出了反对。 他们倒不是反对王弋,沮授死了上司让他对朝廷很失望,田豫死了好友对朝廷同样不抱什么好感。 沮授给出了理由是冀州民心尚不稳定,黄巾时有出没。王弋手下并没有那么多人才来管理,很容易出事。 田豫的想法也差不多,他的意思是一旦冀州成为战场,光是叛乱就会让王弋不胜其烦,若是战略要地反叛后果不堪设想。 王弋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动作够快他有信心消化掉整个冀州。 然而一件事打消了王弋的念头,甄姜传来消息,甄逸病逝,作为王弋后勤大主管的甄姜需要回家奔丧。 第47章 卢植之死 卢植病了,他是真的病了,一日之内吐血数升。 开始的时候看到弟子王弋勾结乌桓叛国的时候他是不信的,那小子都要绝乌桓人的种,怎么可能叛国? 于是卢植写了数封信差人送去幽州,质问王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刚将信送走的时候接到了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这让卢植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一个月之后,卢植没有等来王弋的回信,却先等来了师弟郑玄的信。 郑玄告诉卢植皇子协失踪,先帝刘宏死因蹊跷,他的另一个弟子刘备和冀州牧刘虞意图谋反在洛阳当场被杀。 卢植的火气一下子上升到了最顶点,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打死他都不信。刘备他很了解,刘虞更是心向大汉,怎么可能谋反? 没多久郑玄又写了一封信给卢植,告诉卢植他的另一位弟子公孙瓒带着十万兵马进驻洛阳,支持太尉董卓。 和这封信一起到达的还有王弋的信,以及一个宦官。 看过王弋的信件以及详细询问了这名叫做江什的宦官之后卢植当场昏厥,醒来之后呕血不止。 王弋派来送信的人是吴成,吴成将江什拎到卢植面前,摸出一柄匕首顶在江什脖颈上说:“卢刺史,主公说过,您若为了大汉颜面,这个人我们可以妥善处理。” 这回江什没尿,他忍住了。 “为什么……要……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这个老好人也想硬气一回,可惜说出来的话满是颤抖。 卢植苦涩一笑,无力的摆了摆手。 如果杀了眼前这个人,他卢植的弟子注定一辈子都是反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弟子的谋划,反贼不反贼的根本不重要,王弋根本不在乎这个名头。 “幽州的百姓过得怎么样?”卢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吴成有些自豪的回答:“边关胡人不敢犯境,百姓安居,垦荒两年无税,两年之后十税一。” “高了。”卢植闭上了双眼。 确实是高了,光武皇帝定下来的是十五税一,现在天下却是在十税六。 “将他留下来,你回去。”卢植挥了挥手,他不想见到和王弋有关的任何人。 “是。” 吴成放开江什后行了一礼,低声询问:“卢刺史,侯太守和公孙瓒的家人我们也带来了,您看是不是……” 卢植猛然睁开双眼,良久之后低声说:“你回去,他们留下。” “末将告退。”吴成转身离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幽州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不能再耽搁了。 吴成快马加鞭返回幽州,顺便还为王弋带回一个消息,冀州牧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居然是刘虞前一任冀州刺史王芬。 王弋看到这条情报有些懵逼,对于这个王芬他就知道想和许攸一起废了刘宏,其他一无所知。 打听了一圈之后荀彧给出了建议:“主公,朝廷现在根本不想打我们。这个王芬政务能力不错,智慧却不高。加强涿县防御维持原定计划,两年之后我们就可以接收一个富饶的冀州了。” 王弋对此表示怀疑,打仗怎么可能越打越富? 荀彧却断言:“一定会,王芬这个人名望很高,世家大族都会给他面子,这样就方便了他聚集冀州的力量全力发展。可惜他的武略实在太低,必然会对我们发起进攻。如今我们缺粮,他正好会给我送粮,只要我们拖住他就行。不过我们似乎没有特别优秀的骑兵将领,主公可有人选?” “有啊!怎么没有?”王弋指了指身后,理所当然的说:“这不就有一个?” 这回荀彧有些怀疑了,他看着赵云问道:“主公您确定子龙可以胜任?” 赵云自己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王弋却一口咬定:“当然可以,不信我们去试试?” “既然如此,不如让子龙招募一些骑兵先训练一下?”荀彧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他觉得王弋相人挺厉害的。 “就这么办。”王弋对赵云说道:“马咱们有的是,你可以自行招募骑兵,人数……暂时别超过一千,我们现在养不起那么多。” 其实王弋还有一个人选,那就是护乌桓校尉徐荣。可这家伙实在是太硬了,王弋几次派人前去劝说都没用,徐荣只接受洛阳下达的军令。 赵云是不想任职的,师傅让他做个护卫,现在王弋又是个反贼,和他的价值观有冲突。 虽然赵云也知道王弋被逼反的内幕,可作为汉臣反叛这种事太不应该了。 迷茫的赵云选择相信王弋,他将自己难处讲给了王弋。王弋没有为他解惑,而是让他去找了荀彧,荀彧曾经也面临着和赵云一样的问题,却在去了一趟高显后得以解决。王弋有的是诡变能说服赵云,但他不想辜负了赵云对他这份信任。 荀彧听完赵云的问题对他说:“我和叔父争论了很久,最终却被一个胡人说服了。那个胡人告诉我如果主公不来幽州,他现在正在抢掠幽州的百姓。那样的生活他经历过,大汉的子民活不过他们部族的劫掠,而他们部族依旧要为如何过冬不死人而殚精竭虑。这就是我的理由,汉,或许不应该只是个朝代。” 赵云没有被完全说服,他打算自己去看看。这些年一直在山上和师傅学枪,他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正好家乡常山离幽州不远,招募些子弟兵更容易领导。 于是赵云答应了王弋为官的要求,前提是同意他回常山招兵。 有同样要求的还有乐进,乐进提出回老家阳平郡招些人来。幽州这地方虽然冷了一些,可地方大呀,能耕种的土地也多,王弋收的税还少,这么好的事没道理不让乡亲们一起享受。 王弋答应了,但是嘱咐二人动作一定要快,募兵加上训练需要的时间不短。 赵云点头答应,他只想看看乡亲们过得如何,乐进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准备偷偷吓王弋一跳。 不提王弋这边,朝廷对王弋有想法的人不多,除了何家以外就连公孙瓒都没什么想法。 开始的时候公孙瓒确实很想在用兵上会一会自己这个师弟,可王弋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他的家小已经送到老师卢植那里了,想要分生死无需顾虑,尽管出招便是。 这反而让公孙瓒放弃了攻打王弋的念头,别以为他是感恩,他就是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其他人的好。 不过王弋也不在乎,他只是为了拖延朝廷出兵的时间,付出公孙家一家老小不亏,还能赚个好名声。 朝廷现在主要的矛盾在于董卓的野心已经不藏了,他就是想控制懦弱的刘辩,完成自己的野心。 董卓最大的依仗来源于手下十几万西凉兵。可朝廷也有兵,何进控制着北军,袁绍控制着一部分西园军和禁军。 这几个势力肯定不能在洛阳打一架来分出胜负,万一刘辩再有个好歹那就完了,谁都别想好。 所以这些人成天拉拢朝廷官员,在朝堂上吵个不停。巧的是出任录尚书事的三个人正是董卓、何进以及袁隗。 现在的朝堂可比三国热闹多了。 董卓借着袁氏故吏的身份和十万大军拉拢以前的同僚。 袁家在尽可能的帮助何进对抗董卓,同时袁绍对北军和西园军都很感兴趣。 何进不仅对董卓不满,对宦官也不爽很久了,总想找机会干掉对方。 何后凭借何进的地位稳固住了权势却和宦官们勾结在一起,尽力压制着何进的不满。 张让则看上了袁绍手中剩余的西园军,处处和他作对,大有不死不休的态度。 在这种局面下朝堂仿佛是一锅热油,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表面风平浪静,底部却暗流汹涌。 现在只要一滴清水就能打破这所有的平衡,让这锅油瞬间炸开,将铁锅炸的四分五裂。 而此时这地清水已经到洛阳门口了! 卢植一袭白衣架着一辆牛车停在洛阳城门口,他看了看身边的江什问:“怕死吗?” “怕……怕……”江什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回答:“卢刺史……非要这样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我死?” “没人想让你死。蹇丰让你活下来将自己搭了进去,王弋让你活下来把你送给了我,至于我……有我和你一起死还不够吗?放心,我已经让我夫人带话给王弋,他日若能收殓我尸骨,你就进我卢氏祖坟,葬在我旁边。” 卢植拍了拍江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天让某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让他完成更重要的事,名留青史还是苟活于世都是个人的选择,我更希望后人记得我,我也希望后人记得你。” “好……好。”江什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说道:“卢刺史我们走,我江什不要做无名小卒!” 卢植有些难过,心中叹了口气。他素来看不起宦官,可到最后却要蒙骗这个善良的宦官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许宦官没有错,错的只有人心中永远填不满的欲壑…… 卢植进了洛阳城,递了辞表,命人将公孙瓒的家小送过去。他自己去了东观找到郑玄,两人合力写了一篇文章,由郑玄负责分发,卢植则带着江什在第二天朝会上走进了皇宫。 董卓与何进都不知道卢植想要做什么,卢植却让江什当着朝臣和新皇刘辩的面说出了所看到的一切。 何进听到一半大声命令:“来人,砍死他!砍死他!” “继续说,你死之前我会先死!”卢植一把抱住江什催他赶紧说完。 侍卫们有些犹豫,以卢植的名声,他们砍死卢植全家都会被士人骂到上吊。 何进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亲自上前准备干掉卢植。 结果数名大臣张开双臂将他挡住,大声说道:“想杀卢子干,必先杀了我等!” “奴婢亲眼看见何皇后与中常侍张让命人将一大炉西域催情香搬进了新殿,何皇后亲手锁上了新殿的大门!” 江什说完了,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卢植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大汉不会死,大汉永存!哈哈哈哈……” 这是卢植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摇摇晃晃跌坐在地,渐渐没了生息。 皇权纷争死个皇子、皇帝什么的不要太正常,可这种事不能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不能放在阳光底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卢植一把掀开了这块遮羞布,否定了刘辩皇位的合法性,将他们定性为谋逆,还将王弋谋反的罪名清洗干净。 看起来这是卢植在用生命为自己弟子洗刷冤屈。其实不然,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计划的重点在郑玄分发出去的那篇文章上。 那片文章记述了何家的罪行,同时也用了大量词汇将王弋描述成了一位汉室忠臣,并且将这个身份坐死了。 那篇文章有卢植绝笔的加成分量重得难以想象,如果王弋想要得到天下士人的支持,就必须成为一个汉室忠臣,扶植新皇重塑大汉。 这就是卢植的谋划,他给了王弋想从他身上获得的一切,同时也用自己作为枷锁锁住王弋的野心。 卢植甚至将家小都送到了幽州老家,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他的弟子王弋将会继承他的遗志。 大汉不死,大汉永存。 这句话不是卢植随便说的,遗言即遗志。 卢植亲手将这乱世开启,却不知何人能将其终结…… 第48章 乱世终至 杀戮,无休止的杀戮,漫无目的的杀戮。 这一夜洛阳刀兵四起,所有百姓战战兢兢。 没人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但手上有兵权的人都动手了。 张让挟持着刘辩与何后冲出洛阳杀向了长安,在那里他们还能继续拥有自己的权势。 何进则带着手下拼命追杀,希望将妹妹和侄子抢回来。 袁家篡位的阴谋彻底失败,索性不装了。袁绍带人去了青州投靠袁滂。袁术带人向扬州急行军,准备占据那里后再打下徐州。那样就可以和袁绍、袁基连成一片,大汉江山袁氏可得半壁。 董卓则相对粗暴一些,随便找了个宗室放在那个位子上然后挨家挨户敲朝臣的门,同意他当丞相的活,不同意的死。 卢植的遗书还要时间发酵,所有人都在尽快掠夺能获得的一切,王弋也是如此。 当甄氏商会的人将看到卢植家眷北上的情报传递给王弋的时候他就知道要遭,卢植绝对会玩一把大的。 收复冀州已经来不及了,王弋和荀彧商量了一下,果断让张飞出兵,先把并州占住再说。 王弋的运气真的很好,张飞进攻雁门郡的同时,派遣王正王奇回上党老家联络王氏族人准备起事。 就在张飞刚刚攻下阴馆的时候,太原郡晋阳县和上党郡长子县同时被王氏接管,此时丁原已经摆脱董卓出了洛阳城,他也打算将并州收到自己手里。 张飞马不停蹄赶往上党郡,在长子城下和吕布打了一架。 两人点到即止,丁原也不想和王弋撕破脸皮,自领了西河太守,将上郡、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划到了自己手里,把雁门郡、定襄郡、太原郡和上党郡分给王弋。 看起来丁原很赚,没费多大力气就得到了五郡之地。事实上两人都差不多,丁原地大、王弋人多。 对于这种分法王弋没有拒绝,幽州他还没摆弄明白,得了一半并州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王弋和丁原将并州一分为二的时候,卢植的遗书终于发挥了作用。一时间天下哗然,群雄并起。 有野心的、没野心的、保皇的、篡位的,是人是鬼全都站了出来。 西凉马腾、韩遂、边章同时起兵,拥兵五万屯于安定,兵锋直指长安,誓要诛杀篡位逆贼。 益州牧刘焉称帝,自命汉室正统,要求中原俯首称臣。 袁术在扬州起兵,袁基在豫州起兵,袁绍将孔融赶回洛阳自领青州牧同样起兵,他们拥立合肥侯刘坚,打出了恢复汉室的名头要求徐州和兖州归降。 然而曹操却在老家谯县起兵,带着自家兄弟一路北上干到了濮阳,自领了兖州牧就要和自己的发小死磕到底。 河东卫氏找上了曹操,成为了他的天使投资人,泰山令鲍信更是对袁绍骑脸输出,找来当代最强键盘侠陈琳,一起对袁绍喷了个痛快。 董卓倒是很安静,派董旻带着樊稠和张济守住潼关,李傕、郭汜、华雄守住虎牢关,派公孙瓒回到北地郡作为后方支援,派杨定攻取了陈留。 董卓不着急,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因为在刘辩逃走之前,董旻将玉玺给偷了出来。现在董卓发的所有公文都是合法的。 何进最终在何后的劝说下与宦官达成了和解,屯兵高陵防备董卓。 最安静的当属刘表,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没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安安静静待在荆州。 刘表的举动很奇怪,因为就连王芬都拉出来一个皇帝,宣布光复汉室了。 这些都只是开始,没了权力中枢之后很多人都想在乱世分上一杯羹,只不过有的人现在就出头了,有的人还在找机会。 王弋的幽州也有一位皇帝,他现在正在为怎么干掉这个皇帝而头疼。 自从鲍信接任了泰山令之后泰山太守张举基本上就没什么权力了,一气之下张举干脆辞官回了渔阳老家,准备享受生活。 谁知道王弋谋反的事情爆发,张举便联络到同郡的张纯准备杀掉王弋向朝廷表功。 王弋并不好杀,渔阳的兵马虽然被调走了,可蓟县还有上万人,再加上胡人现在不支持他们,两人只得等待时机。 时机没等到反而等到了王弋被平反的消息以及卢植的遗书,两人一合计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干脆直接当皇帝算了。 张举家是渔阳豪族,平时很老实,王弋也没有在意,结果却蹦跶出来了一个皇帝,还煞有介事的让王弋称臣,表他为大将军。 王弋都要哭了,一个郡里出来的土皇帝居然想要一个州牧投诚,他真要这么做不得被人笑死? 正好田豫因为王芬的排挤过来投他,王弋索性给了他五千人让他去解决这两个神经病,顺便驻守渔阳,防备鲜卑人趁着中原内乱搞事情。 鲜卑人想搞事情吗?当然不想!从商人口中得到幽州有人反叛的各个鲜卑首领在幽州边境划好了区域,每个部族守一块儿。要是张举死在幽州那没话说,要是跑出来了谁抓到算谁走运。 他们馋高显的商铺已经很久了,一个小部族年初的时候在高显获得了鲜卑人第一个商铺,细问这个部族首领轲比能之后才得知他抓到了一个想要对王弋不利的家伙,王弋不仅给予了他店铺,还卖给他一些兵器。 王弋的狠辣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轲比能的遭遇让这些不喜欢动脑子的鲜卑人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得顺从并且获得功劳,中原的好东西不需要付出人命也能得到。 而且王弋确实做到了当初承诺过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和乌桓更亲近就偏袒对方,只要胡人部族之间发生冲突找到他,他就能做到不偏不倚的判决,让所有人都信服。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弋在胡人心中的地位很高。 刘虞的死让这些胡人们很伤心,他们自发在塞外为刘虞盖了寺庙,竖立雕像,按照中原的时节按时祭拜,甚至有人在刘虞寺庙前自杀为他殉葬。 好在刘虞的继任者王弋也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体验过秩序的人很难再向往混乱,很多胡人都不希望王弋出现什么意外。 不提在幽州境外翘首以盼的胡人,田豫这一路上走的很小心。五千人实在是太少了,想要平定一郡叛乱根本不够。 可是等他到达渔阳的时候却看见了安乐县令郭合正在组织军队攻城。 郭合看到田豫大喜过望,拉着他的手说:“原来州牧真的派人来支援了啊。放心,只是一个世家作乱而已,再过两天我定能攻破渔阳,还幽州一个朗朗乾坤!” 田豫人都傻了,他在大概看了一下,很想问问眼前这个安乐县令,为什么整个幽州中心蓟县只有一万多兵马,你却能组织出来两万多人攻打渔阳?而且是谁给你的命令攻打渔阳? 辽东小世家出身的郭合没什么大志向,要是王弋不来幽州他可能一辈子就陪着十几个庄户种地,闲暇的时候看看几本祖上传下来的书籍。 王弋派蔡琰收拾公孙家的时候蔡琰的手段都给他看傻了,让他切实明白人外有人是什么意思。 蔡琰走后王弋在辽东颁布了法令,只要世家愿意交出侵占的土地和庄户,以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有公孙家在前做表率辽东的士族很痛快,将手头上能交的都交了出去。 王弋也很够意思,交了你就有资格在高显租铺子,不然就只能在街边摆摊。同时王弋也从这些世家中征辟了一些人,放在幽州各处任命县令县丞什么的。 郭合就是这么被安排到安乐县当了县令,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搜刮一下百姓,可当看到督邮是蔡琰的时候魂儿都吓飞了,老老实实治理安乐。 听说渔阳有人造反后郭合在安乐县现场招了五千人打算去平一下,世家造反在辽东那个破地方年年都有,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郭合一路上扯着虎皮拉大旗竟然被他捡了两万多人愿意一起和他去平叛,这些人大多都是从渔阳逃出来的,张举称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建宫殿、充实后宫,搞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田豫了解了情况之后让郭合带着安乐县来的五千人先回去,将渔阳本地人留下并且答应了攻下渔阳之后给他报功。 一方县令没有命令私自征兵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接下来几天田豫将张纯钓了出来,再加上渔阳内部的反抗,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这两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一面安抚百姓,田豫一面将战报传递给王弋,并且为郭合求了情。 王弋下令将安乐县那五千人划给田豫,让他在渔阳边屯田边防备鲜卑,该发给将士们的奖励按功劳发,安乐县的也不能落下,最后命人抽了郭合一顿算是让他长个教训。 王弋现在没功夫理会这些,赵云在常山募得了一千人,还带来一个叫夏侯兰的作为副手。 乐进确实吓了王弋一跳,拖家带口整来了十几万人,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他从中选了三千敢和他玩儿命的之后就不管了。 无奈之下王弋只得将这些人送到了辽队,最近满宠说打算建造海港,辽队依旧很缺人。 当然这些人不能像黄巾那样压榨,王弋答应他们分房分田,建设辽队还能拿工钱。 幽州的小骚乱算是平定了,可这种骚乱天下各处均有发生。 就好比曹操,一路从谯县打到濮阳,所过郡县打完就扔下不管,他现在连东郡都没完全掌握,没了官府管辖一些山贼都敢占据郡县为祸一方。 豪族聚集庄户打破城池之后,自领将军太守的人比比皆是,区星、严白虎、郭石之流各州都有。 黄巾也有死灰复燃,什么黑山、白波、黄龙、青牛角、张白骑等等不胜枚举,林林总总几十个。 诡异的是刘氏集团一夜间销声匿迹了,除了刘表、刘焉,只有一个刘繇在扬州和袁术较劲。 袁家现在就和治下的黄巾斗智斗勇,特别是袁绍,青州有几十万黄巾,他有些打不过…… 王芬也被黑山黄巾搞得很头疼。 张燕打了一圈,被张飞和太史慈收拾的有点惨,转过头来发现还是冀州这个好欺负,把王芬整的灰头土脸,完全占据了赵郡和魏郡。 为了抑制张燕,王芬向王弋低头了,他用十万石粮换了两千匹战马,并且将扣押的甄家送还给了王弋。 王弋笑眯眯的送出去了两千匹战马,接收了十万石粮食。等使者走后脸上一片冰冷,眼神欲择人而噬。 现在王弋还没有对冀州动手就是因为王芬扣住了甄家,甄家没有搬到幽州一是因为冀州收粮方便,第二则是甄逸病了很久不方便长途迁徙。 甄姜这次回去除了奔丧就是准备将甄家迁到幽州。可是甄家很大,王芬也很不讲究,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扣住甄家。 王弋不着急,寒冬已至,不宜出兵。 既然甄家正在往幽州迁徙,那他在幽州外面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一年时间已经过去,明年秋收之后第一笔垦荒的赋税就能收上来,到那时王芬就自求多福! 第49章 战略部署 中平三年是动乱的一年。哦!或许不能再用这个年号了,毕竟刘宏已经死了。 公元186年始于北宫伯玉的叛乱被平定,却终于整个天下一片动乱。 这片大地上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次这样的动乱了。它从不会抱怨,也不会干涉,只会为身上这些爬虫们的行为感到疑惑和鄙夷。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这场动乱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喊打喊杀,它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很快就会尸横遍野、瘟疫横行。 然而这次这些人口号都喊得响亮,结果却没有几个人真的动刀动枪,都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这让它有些疑惑,它准备继续看下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187年年会结束的第三天,王弋召集了他所有的幕僚和将领,就连远在高显的张合以及并州的张飞、审配都召了回来。 如今王弋已经是一方诸侯了,甚至可能是天下最强的诸侯之一,无数人跟在他身后混饭吃,每一步行动都要谨慎。 王弋信奉谋定而后动,接下来的一年里整个幽州都要为来年攻取冀州服务,计划必须周密。 开年刘晔就给了王弋一个好消息,徐荣被他带来了。 这一年徐荣过的跟做梦一样,他也确实是在做梦,整天在军营里睡大觉,结果睡着睡着大汉睡没了…… 眼下没有个正统的朝廷他也不知道听谁的,最终被刘晔说动率队归顺。 得到徐荣王弋很高兴,赵云的统帅能力有多强没人清楚,徐荣那是绝对没问题。 等了十余日人员终于到齐,王弋在州牧府里展开了会议。 “如今大汉……唉……大汉啊……我们幽州的方针一共只有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进位。” 王弋拿出了老朱的那一套开始和属下们商讨:“冀州一定要打,但不能太快。冀州是大州,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世家势力错综复杂。我不想今天打完,明天平叛。所以不能着急,一定要打到哪里便治理到哪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军纪,军纪,还是军纪!无论如何我不希望看到屠城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我从统帅往下杀,一个也跑不了!” 王弋说完,冷冷的看着那些将领。虽不及弱冠,此时的他早已不是连射声营几百人都镇不住的少年了,一州州牧的气势尽显,所有将领都不敢反驳。 “刘子扬,你继续担任辽东太守,过段时间我会下令撤销玄菟郡,将其并入辽东郡,你明白我的意思?”王弋深深看了一眼刘晔。 刘晔嘴角诡异一笑,起身问道:“主公,我有多长时间?” “五年。”王弋眼神一冷,淡淡的说:“五年之后那两个地方就是我要攻略的重点。” “晔领命。”刘晔行了一礼坐回座位。 王弋走到公孙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公孙升济,我任命你为乐浪郡太守,我要水军。” 公孙度眼神闪烁,没有回答王弋,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王弋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干好了公孙家在乐浪郡的权势将无人能及,做不好以后可能就没有公孙家了。 “赵云、徐荣你二人在上谷郡练兵。去年得到的十万石粮食我拨给你们五万,年底我要一支五千人的轻骑和五百人的重骑。” “邹靖任渔阳太守,鲜于辅任右北平太守,田豫任辽西太守,我不想看在幽州看到一个下来掠夺的胡人。” “田元皓,我命你总督并州事宜,将张辽、孙福、孙青、王……派给你,不要让丁原有机可乘。” “张合、审正南,你们去代郡训练两万步卒。” “太史子义、张翼德,你们去涿郡募兵两万,我要弓弩手。” “吴成,你负责物资调度。满伯宁,我命你严查各郡县贪腐之事。马德衡,加快辽队的兵甲打造,明年我不想看到有将士不着甲去杀敌。” 王弋布置着自己的战略部署,荀彧则根据其兵力多寡补充着相应的民政安排,众位将领也根据自己所需面对的形势提出各自的意见,幽州的战争机器开动了…… 就在会议将要结束的时候,王弋发现张飞一直在沉思,整场会议很少说话。 “翼德,有什么不对吗?”王弋有些奇怪,张飞不是这种性格。 张飞抬起头,眼神有些凝重:“主公,其他没什么问题,并州可能有些不妥。” “为何?” “我在并州和一个叫吕奉先的人交过手,虽然只是过了几招,但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是对手,张辽恐怕……”张飞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王弋也是有些头疼,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乐进能干翻吕布两次是在统兵上战胜,而不是个人武力。 想要在个人武力上打赢吕布他这里有很多人选,张飞、赵云、典韦、太史慈,还有个赋闲在家的关羽,吕布就是八只手也不可能打赢这些人的围攻。 可这些人王弋有用,不可能将他们全都放在并州防一个从脑子往外长肌肉的莽夫。 难道真要把二爷请出来吗? 王弋陷入了纠结,说他不馋关羽那是扯淡,问题是胁恩强迫别人很败好感。他想要个听话的关羽,而不是曹丞相单骑追赶、挥泪惜别的云长。 一直闭口不言的王正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王弋脸色一变,直接将典韦和卫士营派给了田丰。这算是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最强底牌了,卫士营只有五百,典韦为正、范方为副,王弋现在也只养得起五百。 田丰一怔,随即看向了王氏兄弟。王奇那憨厚的脸上满是苦涩,王正也是一脸无奈。 能不无奈吗?王家人让他们问问王弋能不能将并州让出来,让给他们王家。王正都不知道那些老东西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宁静,所有人都看到王弋脸色很差。 荀彧快速说完人事任命之后示意大家离开,王弋现在的产业确实很让人眼红,家族出来干涉也不是不可能。 “文若留下。”王弋看了一眼荀彧,家族之争他不懂,前世和现在加起来他也没经历过,他得找个懂的人帮忙。 见人都走完了,王弋看向王正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想将王正和王奇派到并州,可王正却对他隐晦的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回事?你王弋姓王,他王芬也姓王呗。”王正见到没外人了也没个正形,双脚搭在桌子上满脸晦气的说道:“往上数八代,总能扯上一点儿联系。再加上太原和上党是他们帮你拿下来的,就觉得自己行了呗。” 王正有些烦躁,王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大腿,老老实实抱着不就完了?非得整出来点幺蛾子死几个才开心? 王奇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解释:“小弟,王家上一代有才能的人基本上都死了,现在掌权的都是些曾经的边缘人物。他们并不看好你,王芬手上至少还有个皇帝。” “你们呢?”王弋看向两人,想知道他们的态度。 “我们当然愿意跟你啊!不仅是我们,年轻这一代都大多都想来跟你混,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打天下多带劲儿!” 王正 坐直身体难得郑重的说:“小弟……不,主公。实话和你说,王家不缺人才,那个你忌惮的吕布只要大哥出手绝对能解决,大哥的武艺比张翼德要高很多,武略更是这一代翘楚。可惜我们说了不算,我们两个是叔公提着剑在祠堂里帮你要来的,太原和上党也是我们这些小辈私自拿下来的,王家人根本不看好你。” 王弋有些惊讶了,堂堂幽州牧居然没人看好?于是问道:“整个幽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还有大哥是谁?” 嘭! “你是旁系,还是一直在外面穷困潦倒的一支。你这样的人都能有如此成就不显得他们很无能吗?”王正一脚踹翻桌子,骂骂咧咧:“一群脑子都是胺臜之物的人,没有一点本事却仗着族老的身份为非作歹。咱们这一代的大哥姓王名世字安世,他的魂儿我不知道在哪,人却知道在地下。” “什么意思?”王弋一时没明白王正的话。 “还能什么意思,偶得恶疾呗。” 王正眼神中逸散着杀气缓缓的说:“皇帝老子不也偶得恶疾?” 王弋心中一沉,这就是世家内部的争斗吗?可是这也太……王世这么有才能的人说死就死? “文若,这件事你怎么看?放心说,没什么的。”王弋眯起了双眼,他总觉得里面似乎并不简单。 这里面的事情确实不简单,荀彧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主公,彧有一事不明。”荀彧行了一礼问道:“上党王氏声名不显,为何能指挥得动晋阳王氏和杞县王氏?” 就是这个! 王弋一拍桌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王越能当上虎贲中郎将靠得是自己的曾祖父,再就没有其他人出仕了。那两个王氏可不一样,都有子弟在朝中任职,特别是祁县那个! 王允,这次会是你的手笔吗?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呢?你的背后又是谁呢? 王弋陷入了沉思,荀彧示意王家两兄弟跟自己出去,不要打扰到王弋。 世家啊世家,王弋有些头疼,这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他需要一个帮手。 王弋遇到的麻烦其实还好,毕竟王氏之中支持他的也大有人在,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曹操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就要得头风了,河东卫氏的人出人、出钱、出粮,除了要了两个都尉以外再没提其他要求。 曹操很慌,卫氏提要求他还能讨价还价,不提他心里没底啊。 相较于曹操,刘表更慌。朝廷还在的时候他压制荆州的世家都有些勉强,现在快要压不住了。 韩遂、马腾等人则要面对平时不见人影的关西士族。 袁术更是直接摆烂了,要职位给职位,要联姻就联姻。没办法,扬州的世家实在是太多了,他连名字都记不全。 董卓的做法简单粗暴,要么活着听话,要么死去骂娘,二选一多公平。 当然也不是没有比王弋好的,王芬的冀州就很平静,他的名望很高,足够让世家们俯首称臣。或许……是俯首称臣,至少冀州世家是这么表现的。 情况最好的是青州,袁绍登高一呼,四方响应。青州世家大族们都拜服在他的麾下,就连汝南都没有这么顺利。 可拜服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手底下能打的就淳于琼和高干两个,他倒是看上了孔融的部将武安国,奈何武安国看不上他。 袁绍排挤走孔融的时候,武安国也拎着小包跟孔融走了。 新年伊始,大家都在进行着战略部署。 曹操准备今年拿下东郡和济北国与泰山的鲍信连成一片。 袁绍想要平定青州境内的黄巾。 袁术想要拿下徐州。 董卓准备享受他为新皇帝选好的后宫。 马腾需要解决自己部队的吃饭问题。 刘辩和何后在思考如何活下来。 所有人都觉得今年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乱,可偏偏有一个人出手了。 三月,袁基任命张勋为主帅,桥蕤为副将,纪灵为先锋。 兵出汝南,目标——庐江! 没人会想到187年的第一场大战居然是袁家兄弟间的内斗…… 第50章 新年第一战 四月,清风徐徐,溪水潺潺。 江北的绿荫已经连成片,空气中的温度也在提醒着生灵酷暑已然不远。 鸟儿们……抱歉,没有鸟。六安城下五万大军足够吓跑任何有好奇心的生物,就连六安城里的人也心惊胆战。 一个月下五城,这样的战绩足够傲人。 但这支部队的统帅张勋却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意思,阳泉、萝县、安丰、雩娄、博安,这一路走开都是在赶路,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可以说是一路急行军至此。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根据情报说庐江太守是刘勋。这个人张勋知道,暴躁易怒、贪财好色,为将者所有不应该有的习惯他都有。 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挡在六安这个地方?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应该啊…… 已经没有时间给张勋思考了,他需要尽快到达指定的位置。 “传我将令,攻城!十日之内,拿下六安。” 张勋将一支小旗交给纪灵,不多时营寨外面就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三千士卒排成队列,有的扛着梯子、有的推着冲车,开始向六安城逼近。 城墙上,刘勋看着城外张勋的士卒眼中露出诡异的光芒。 “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如雨,泼洒在大地上。 一声声哀嚎连成一片,响彻战场。 但是很快,这些哀嚎声就不再刺耳了,纪灵又投入了三千人,喊着号子冲向城墙, 一时间张勋一方士气大震。 城墙上的武侯们指挥着手下士卒还击:“放箭,放箭!滚木,丢滚木!礌石,礌石!砍断梯子!推倒!推倒!” 一时间爬城的士卒遭到重创,没有一个人能登到一半。 尸体在城墙下逐渐叠成了堆,后面想要爬梯子的人需要踏着同伴的尸体才行。 “放箭,逼退他们!” 纪灵三尖刀向前一指,身后漫天箭矢向城墙飞去,刘勋的士卒被射得根本不敢露头。 桥蕤站在一座箭楼上看的眉头直皱,这样打不行,这才多久,已经填进去一千人了,士气都快没了。 他快步走下箭楼来到中军大帐:“张帅,强攻不行。对面准备的非常充分。要不我带人去东城试试?” “有多少死伤?” “我来的时候已经过千了。” “让纪灵回来,休息两天讨阵。”张勋将一枚小旗交给桥蕤。 他当然不是真的打算休息两天,这次也不过是佯攻而已。六安城四处透着诡异,虽然是个大县,可这种防守也太完备了。 鸣金的锣声响起,士卒们掉头就跑,后悔爹妈没给多生两只脚。 实在是太可怕了,原来战场就是这个样子,募兵的时候也没说要拼命啊! 纪灵等到所有士卒都回到营寨后才走回去,他要防备对方趁势掩杀,不过这次显然不会。 刘勋并不想出城追杀。 “陈帅。”纪灵走进营帐行了一礼,将令旗交还后说道:“我估计六安至少有一万人,除非他刘勋疯了将所有人都调到南城,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松阻挡我们得攻势。” “明日休整一天,后日你去讨阵,能阵斩了他不要犹豫。”张勋一边吩咐纪灵一边思考,他有些忐忑,觉得这是个圈套。 不知为什么,张勋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张勋是对的,不仅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而且已经打算对他动手了。 这一次参与瓜分天下的袁氏族人比较多,袁术没有选择寿春作为老巢而是选择了吴县。 这也是被逼无奈之举,因为袁基在汝南起兵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的班底,他只能想办法从江东士族身上找回来。 不过袁术也不蠢,他在寿春放了一个足以镇守一方的人——吕笵。 再配合上李丰和梁纲,袁术相信没人能攻破九江郡,他将有大把的时间收服江东士族。 九江富庶,庐江贫瘠。只要有脑子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先打九江,庐江随便打打就下来了。 袁术也没将庐江当回事儿,九江郡光寿春他就放了三万人马,后娘养的庐江郡总共只有四千。 袁基的计划很聪明,从正面他根本就打不进九江郡,于是他干脆让主力去打庐江。 打下雩娄之后拐个弯儿就去打六安,若是能打下六安张勋的下一站就是合肥、成德、寿春。 若这个计划能得以实施,到时候袁基带人攻破下蔡两军合围之下,寿春不可能守得住。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可惜被吕笵看穿了。 袁基用兵之道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兵贵神速。只要够快,他相信没有谁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 但是想要快, 靠两条人腿是不行的,他需要马,大量的战马。 身处中原腹地想要获得战马只有三个途径,凉州、并州、幽州。 可以现在的形势根本去不了,就算买到了马也运不回来,不管路过谁的地盘都会被抢。 直到有个商人从幽州带回来二十匹战马,走的是水路。通过长江沿着海岸走就可以去幽州,水路的贼人还不多,比起陆路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袁基心动了,什么九江庐江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长江!这也是他为什么出兵打袁术的原因,他不光要打袁术还要打广陵,这样才能控制制江权。 也活该袁基倒霉,年会结束之后王弋深感人手不足,他给很多自己知道的名人写了招募信,详细介绍了幽州未来的前景,吕笵就是收到信的其中之一。 吕笵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探子报告袁基出兵了,目标是庐江郡。 庐江有什么好打的?除了山就是水。 仔细研究过地图以后想到了王弋的信,忽然灵光一闪,亲自带了两万人来到六安,命令刘勋收缩防御积极募兵。 也就是说六安城里不是一万人,而是三万人。现在出城和张勋正面硬刚也是不怂的。 吕笵不是刘勋,办事儿不可能不过脑子,他带了一万人埋伏在安风。 如今吕笵眼前有五座县城供他驻扎,随便他断了张勋的后路。不过他也不着急,连续胜利会滋长敌军的骄傲,骤然受阻必定会让人产生厌战等不理智的情绪。只要刘勋将敌军拖住一个月,他就能将这五万人全部吃掉。 吕笵的计划堪称完美,这就是战略家与将军的差别。他并没有将胜负放在六安或者寿春上,而是将对决的战场上升到了袁术和袁基。 天下大乱刚开始没多久,袁基手上的兵马一定不多,撑死也就十万。只要吃掉这五万人,袁基就会元气大伤,数年不会有力量再犯。 奈何有句老话说得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吕笵就不该相信刘勋是个有脑子的人。他在安风等到第七天就察觉不对劲了,探子告诉他今日没有运粮车经过。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十天,吕笵心中一动,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六安,结果看到的就是一座被洗劫一空的城池,以及一具吊在城门口的尸体。 都是叫勋,姓张还是姓刘是有差距的。张勋这几天白天让纪灵搦战,晚上让桥蕤夜袭偷城,把刘勋烦的不行。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还未等纪灵将辱骂对象上升到刘勋的父母,刘勋就出城了。 事实证明战斗力和官职没什么关系,刘太守不到五回合就被纪将军削掉了脑袋。 大军顺势一波,六安拿下! 吕笵人都要傻了,两万守五万,他还带来了大量的箭矢,猪都能守得住好! 现在也没时间研究刘勋是怎么输的了,吕笵带着人抄近道走水路,只比张勋快了一步赶到成德。 这回一路顺风顺水的张勋终于遇到对手了,两军在成德僵持了一个多月,他的粮草支撑不住了,于是写信将情况汇报给袁基。 袁基没有达到战略目的很失望,他命纪灵带一万兵马驻守合肥,任命张勋为庐江太守将庐江郡控制住,把桥蕤调了回去。 既然水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尝试走陆路了,袁基给叔父袁隗写了一封信,希望能从董卓那里买些马匹,同时号召汝南的商人去辽东买马,他大量收。 这一仗除了袁基和袁术,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战争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场战争不打个一两年根本结束不了。 两个人说打就打,说停就停,连正常的檄文骂战都没有,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不过这场战争还是有意义的,它打破了很多潜规则。 比如说募兵不再需要朝廷同意,发动战争不需要请示朝廷等等。 虽然也没人真的遵守这些法令,但洛阳可是还有一个手握玉玺的皇帝呢。 当然,我不是说那个小的,而是后宫里正在与妃子们做游戏的土皇帝。 既然有人开了第一枪,那么人人都开枪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这场战争的关注度很高,可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袁氏兄弟身上,而是看向了洛阳的董卓,他们想看看董卓会有什么反应。 董卓就是个矛盾的集合体,这一点李儒深有体会。 你说他淫乱后宫?他还就晚上去,该享受享受,该干嘛干嘛,白天依旧处理政务。 你说他残暴无道?他净杀一些反对他的朝臣,对一些名士还真就礼敬有加。 你说他穷兵黩武?他不想武力统一天下,成天想着怎么用权谋将各方诸侯聚拢在一起。 对此李儒很头疼,如果拥有绝对实力你跟谁讲道理都会听,问题你董卓不是没有吗? 李儒曾经建议董卓联合西凉马腾先把何家给解决了,保证自己立的皇帝是正统。 顺势再将马腾干掉,凭借他的人望整合西凉,兵进中原。 只要派一员大将守住陈留,一员大将守住荣阳,派驻少量部队驻守洛阳八关,天下诸侯根本动不了洛阳分毫,时间足够。 收拾好后院之后董卓就会是天下间最强的势力,到时候想干什么都行。 可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董卓居然派人拿着圣旨出面调停,试图让两人和解…… 李儒气呼呼的一脚踹开房门,拿着水壶一顿猛灌。 “文优啊,下次推门就好,我家房门还是挺好开的。”一个中年文士看了一眼李儒,笑着摇了摇头。 “文和,你是不知道,我都要气死了。”李儒放下水壶,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给主公提出调停这种馊主意,谁会理会这道圣旨?” 中年文士正是贾诩,他放下手中书卷笑着说:“正是我这个蠢货啊。” “什么?”李儒惊得直接跳起来,一边指着贾诩一件绕圈圈,最后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能行吗?” “试试呗,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贾诩摆摆手示意李儒坐下,缓缓说道:“让我们看看这些人对玉玺还有几分认同。” 李儒坐在桌边以水代酒敬了贾诩一杯,揶揄道:“心狠手辣贾文和,手辣不辣不知道,但心是真的狠。哈哈……” 贾诩没理他,抬起书卷继续阅读起来。 贾诩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李儒这般表现? 李儒是看过那几道旨意的,他之所以觉得献策的人是蠢货,因为拿到旨意任命袁基为九江太守,袁术为庐江太守,刘繇为扬州刺史,袁绍为徐州刺史。 这样的话袁家人的地盘就连成一片了,极大增强了袁氏的力量。 可这个主意是贾诩出的那就不一样了,这条计策真的很毒。 现在大汉还没有正式覆灭,趁着玉玺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贾诩设计了一场兄弟反目的戏码。 袁基不是想要九江吗?给你。 袁术不是丢了庐江吗?给你。 袁家人不是想聚拢在一起吗?徐州也给你们,陶谦都被调回洛阳了。 这里面刘繇才是关键。 袁术不可能放弃扬州去庐江待着,但有了正式任命的刘繇为了自己的领地必然会和袁术不死不休。 袁基的九江郡掌握在袁术手里,袁术的庐江郡掌握在袁基手里。这是朝廷承认了的合法领地,拿回来的理由光明正大! 贾诩根本就不是让人去调停的,而是想让袁基与袁术接着打,理由和借口都帮他们找好了。 至于袁绍也别想好过,今天之前还有一道旨意是发往东郡的,那就是任命曹操为青州牧。 袁家人确实是连成一片了,只不过连成了一片死地。为了各自的利益绝对会斗得你死我活。 你说贾诩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他们不会联手?很简单,袁基是三兄弟中血缘上的老大,掌握的地盘却是最小的。袁绍是三兄弟中出身最卑微的,如今却是袁氏新一代的领袖。袁术是三兄弟中最狂傲的,现在却要两头受气,最不受家族待见。 他们不打谁打?兄弟阋墙啊……呵呵…… 贾诩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若是成了目前来说董卓最大的麻烦袁氏的问题就解决了。 如果不成也没关系,正好让董卓死心,告诉他玉玺屁用没有,还是好好打天下实在一些。 这大概就是贾诩,在敌人同心协力的时候他会制造矛盾。当敌人内部有矛盾的时候,他会直接让对方死于内斗…… 第51章 支援青州 贾文和的计划成功了,不是袁家兄弟对玉玺真的有多敬畏,而是袁绍有些遭不住了。 袁绍在政争庙算上非常厉害,奈何武略实在不怎么行。 正面阵地站袁绍自信自己绝对没问题,可青州的黄巾跟他打游击。 军队一去平叛,黄巾就躲进山里。军队走了再出来劫掠攻占城池。 徐州就徐州,也不是不行,至少徐州富庶。 借着圣旨正好顺坡下驴,也没丢什么面子。 不过在走之前袁绍给曹操来了个狠的,组织了一场大迁徙,拐走了几十万青壮劳力不说,一个兵都没给他留,所有郡县的士卒全部带走,守门的都没剩下。 曹操哪能想到发小这么狠,看到袁绍撤往徐州后屁颠颠的就去上任了,他觉得再怎么样青州也比东郡好,毕竟是一个州。 可到了以后就傻眼了,库房里除了老鼠在撒欢儿以外什么也没有。 更要命的是除了北海郡哪都不太平,济南、齐国、乐安正在闹黄巾,东莱正在闹海贼和黄巾,平原郡他还管不着。平原县在河北,挨着王芬的地盘,王芬顺势就接管了,和他划河而治。 这一刻曹操想回家,他不想玩儿了。什么狗屁振兴汉室,打个鬼的袁家反贼?两手空空拿什么打? 好在鲍信够意思,出兵出粮帮曹操平叛。 河东卫氏的人也在往外掏家底儿,青州这种状况在他们看来非常好,有足够多的机会能占据大片土地,所以他们投资的一点儿也不小气。 关键时刻曹操想起了王弋,那位在幽州可是个大户,自己上了贼船还是被王弋拉上去的,没道理他不出一份力。 于是曹操派曹仁带着自己弟弟曹纯去幽州找王弋帮忙,他是真没办法了,堂堂一州州牧到达任上的第一顿饭居然是老乡接济的,这谁受得了? 王弋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年初的招募信有了回音,很多人都比较给他面子……?就当是给他面子,反正大多数都是荀彧领去的。 荀彧帮王弋找来了不少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戏志才和杜畿了。由于知道了王氏那点儿破事儿的原因,他没有举荐陈群。 满宠举荐了曾经的同僚毛玠,这两位一个清廉公正,一个刑罚严厉,堪称绝配。 其实王弋有些天真了,他的招募信能找到的非常有限,大多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收到的并不多,给他回信的也只有两个。 一个是少年鲁肃,回信说有时间会去幽州看看。 另一个就是孔融,他给王弋推荐了一个很能打的神棍——虞翻。 王弋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天才,所谓能文能武说的大概是文韬武略而不是武艺,虞翻算是给王弋上了一课。 虞家是会稽大族,王弋的人想要找到他很容易。 虞翻已经收到了孔融的信,见过来找他的人之后,身为家主的虞翻一个人拎着一杆大枪就和王弋的人去幽州了。 到了幽州之后虞翻没有先去见王弋,而是去找了蔡邕。 姗姗来迟的王弋被两人辩论经学的场面都给看傻了,蔡邕跳着脚指着虞翻一顿输出,虞翻也不尊老爱幼,讽刺的话刀子一般扎在蔡邕心尖上。 辩论完之后虞翻又用枪术放翻了暂时充当护卫的王正和王奇。 最后跟王弋侃了一下午星相卜算…… 王弋觉得这位就是个神人,当代需要掌握的知识就没有他不会的,甚至连医术都会。 听完王弋的一些基础防疫理念和缝合处清洗理伤口的猜想之后,虞翻向王弋举荐了华佗,并且答应留下来任职。 王弋也想找华佗,问题是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找不到…… 王弋其实并不缺人支持,特别是士人。 有卢植遗言的加成很多士人都想去投王弋,但却被一个人压住了,那个人就是郑玄。 郑玄和卢植的想法不同,卢植大概想不到天下会因为自己变成这幅模样,郑玄却亲眼见到了。 他知道现在王弋很缺人才,却不缺擅长经史子集的人才,或者说不需要这种人才。 郑玄早早就看穿了王弋的行事本质,所以一直在帮他筛选,选出王弋真正需要的人。 原本郑玄还想在等等,等到多凑出几个人来一起给王弋送去,可一个偶然间听闻的消息却让他等不了了,王允似乎对幽州有想法。 郑玄派出自己的弟子崔琰去辅佐王弋。 这个人选是有讲究的,首先崔琰出身冀州大族崔氏,这个崔氏就是后世有名的清河崔氏的前身,对世家内部争斗的门道一清二楚。 其次崔琰这个人剑术很好,关键时刻能帮助王弋抵挡刺杀。 最关键的是崔琰刚正不阿,是非对错分的很清楚,敢于冒死劝谏。 选中崔琰是郑玄最后的一点儿私心,师兄卢植惨死,这算是他为卢植做的最后一件事。 而且选中崔琰还是郑玄和孔融讨论过的结果,举荐的人要能文能武、人品过硬、敢于劝谏以及家世显赫,虞翻也不是孔融随意想到的人选。 看完崔琰交给自己的信之后王弋一时无言,不愧是弟子数千的大教育家吗?这份洞察世事的本领真的无人能及。 崔琰也给王弋举荐了人才,他举荐了常林。常林举荐了一位王弋很需要的人才——梁习,农政的大佬。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这位大佬居然很快就派上用场了,有人告诉他外面有个叫曹仁的带着曹操的信前来求援。 王弋不认识曹仁,却认识他的弟弟曹纯。 王弋亲自迎了出来,看到当年那个被甄道揍得满头包的少年如今居然有了些气度,于是笑着问:“怎么?这回练好武艺来找场子了?” 曹纯有些尴尬,行了一礼说道:“王幽州莫要嘲笑我了,当年年轻气盛……这是我长兄,姓曹名仁字子孝,我们是来求援的。” “还当年年轻气盛,现在你是有多大?死板的跟个老头子一样。”王弋揽住曹纯的肩膀对曹仁说道:“子孝,里边请。” 曹仁赶忙行了一礼示意王弋先请,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他有些担心王弋少年得志并不好相与,现在看来和自己弟弟的关系好像不错。 王弋其实挺喜欢曹纯的,当年的刺杀事件帮他拼过命之后曹纯特意找了个机会跟王弋道歉,曹纯觉得那件事是自己兄长曹操的不对,是曹操将王弋引到局中去的。 “坐,坐。”王弋坐在主位,示意两人不要拘谨,开门见山的说道:“废话也不多说了,曹孟德能求到我头上估计情况不怎么好?” “确实如此。”曹仁将青州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后说道:“望王幽州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助孟德一臂之力,他日但有差遣,在下万死不辞。” “用不着万死不辞。这样,我派人带兵帮你们平定叛乱,你们出粮即可。不过话说在前面,这个忙我不白帮,抓到多少黄巾俘虏我就要多少。”王弋摆了摆手,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曹仁。 “这……”曹仁有些犹豫,按照惯例友军相助不是这样的啊。 王弋咧嘴一笑,像恶魔般诱惑道:“我出四万人,里面有两千骑兵呦!再私人送孟德两百匹军马。战马呀,有价无市的那种!” “好。” 曹仁点点头,问道:“不知王幽州何时出兵?” “马上。来人!令:徐荣为统帅,张飞、审配为副将,戏志才为军师。率领张合、太史慈,统兵两万步卒,两万弓弩手。赵云为先锋,率领两千骑兵,兵发青州。”王弋命令发布的干净利落。 曹仁都看蒙了,幻想着某一天能和王弋一样指挥这么多军卒。 王弋转头对曹仁说道:“大军出征要调配的东西非常多,二位先回驿馆休息,等准备好了我便通知二位。事务繁多,我就不送了。” 曹仁和曹纯赶忙行礼离开,能这么轻松借到这么多兵是他们没想到的,更不敢打扰。 等到两人离开王弋一脸苦闷。 崔琰见状问道:“主公何事烦心?可是因为借兵之事?” 当然是因为借兵之事。王弋想借吗?他当然不想!现在曹操死活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不借不行啊。 首先就是幽州的人口问题,即便王弋出台的政策十分优渥,可辽东自古就是苦寒之地,愿意来的人并不多。要是现在冀州在手里,王弋直接就出兵把曹操给平了。 没了人口就意味着没粮食,没兵源。 王弋手头上的兵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十几万,其中光是骑兵就有两万多。 但那些士卒大多都是以前度辽将军的手下,被公孙瓒操练的十分嗜血,杀人成性,动辄灭族。这些人王弋不想在内战中使用,他让刘晔好好养着,等攻略鲜卑乌桓那一天这些人就是主力。 还有一点很关键,现在的黄巾已经不是当年的黄巾了。 当年王弋可以让俘虏的黄巾统统去辽队做苦力,在辽队和阜新的矿坑里,满宠为王弋至少埋了三万具尸体。 现在的黄巾经过连年战乱,早已习惯了杀人,已经是这个时代合格的兵卒了。 这样的人能把袁绍打得找不着北,王弋绝不能将他们留给曹操。 要是再让曹操弄出来个名震天下的青州兵,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很快几名将领就相继前来报到,王弋任命徐荣为统帅也是有讲究的,一是拉拢人心,体现他这个主公的信任。二是这些人里只有徐荣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王弋让其他几人多看、多学、少说话。 并且这次王弋还让戏志才带上了郭嘉,乱世已至,他没时间让郭嘉先学习再实践了,边打边学。 最后王弋着重强调,俘虏能抓多少抓多少,几十万他要,上百万最好! 公孙家停了贸易,将所有的大船全部派过来运输士卒。只能走水路,王芬肯定是不让过的。 这些人王弋从答应曹仁到全部运到青州花了足足一个月,最后一船士卒下船的时候,太史慈已经把自己老家东莱郡清理的差不多了。 这里面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小插曲,海贼管承看到一艘艘吃水极深的船只动了邪念,打算干一票大的。 结果跳上一艘船队边缘的船只后居然没人害怕他。 那艘船的船长下令投降,让管承自己去船舱里拿货物。 管承带着手下进去之后再一次出现在阳光下面是船队到达青州的时候。 那时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士卒了。 没办法,航海太无聊,将士们将平时张合训练他们那一套套在了管承身上,人人过了一把当将军的瘾。 第一次接触王弋手下军队的戏志才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样的军队王弋还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还要天天让这些人继续训练。 这些人令行禁止到可怕,所有人举盾的高度、挥刀的角度、弓箭瞄准的角度几乎都是一致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做的多一步都不走。 戏志才觉得给他这样一支军队他能从北到南打穿大汉再打回去。 这也不怪戏志才感慨,王弋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这么练兵。 他对这个时代的阵法一窍不通,除了方阵以外就会个圆阵,所以练兵的终极目的就是方便他指挥的时候可以平推过去。 王弋练兵将领们教授什么样的武艺、训练强度如何他根本不管,只有两个硬性要求。 一个是纪律,服从命令高于一切。 另一个就是忠诚,他派了一些文人天天在士卒面前们讲幽州的赋税如何,外面的赋税如何。幽州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外面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切都是州牧王弋的功劳,想要继续过 这种日子就要让王弋活着,王弋死了他们就得继续饿肚子。 王弋的想法很简单,将自己的小命和最底层的士卒们联系在一起。这样哪怕是有人反叛也要问一问他手下的士卒答不答应。 不得不说,王弋有邪教头子的潜质…… 第52章 收服黄巾 “戏先生,为何要这么做啊?”曹操有些不解,既然王弋的援军已经全倒了,为什么还要将济南、乐安、齐国的百姓迁走,眼看就要到秋收了,这时候迁走百姓来年吃什么? “曹州牧,你可知为何那袁本初屡战屡败?”戏志才一脸凝重的解释:“就是因为这些黄巾官军来了就走,官军走了再出来劫掠。如今我们放弃这些城池,黄巾就会进去,他们就跑不了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曹操却有些犹豫:“可是……戏先生,秋收快到了啊……” “长痛不如短痛啊!”戏志才痛心疾首的说道:“曹州牧,咱们快点儿解决,还能赶上来年春种。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袁绍能被封到徐州,您能被封到什么地方?” “好……。”曹操点点头勉强答应,这也是个办法。解决了黄巾之后再慢慢整合呗,他自信自己年时间就能恢复青州本来富庶的样子。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戏志才的决绝办法有不少,但这一个看起来效率很高,代价也是最大的,反正青州不是王弋的,烂不烂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算好了,平定完青州黄巾之后冀州攻略就要开始了。 两三年打下来冀州,两三年治理冀州。 等到完全掌握冀州之后,刚刚好把恢复过来的青州收入囊中。 戏志才几乎已经将剧本帮曹操都写好了,为了恢复生产必然不会大量征兵,赋税也不会太高。 年之后正好是青州好转,兵力却不足的时间。 曹孟德除了投降没有任何办法。 曹操其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并不担心。 主要原因是王芬在冀州,这家伙再蠢能拖住王弋好几年,毕竟冀州那么大。 他就没想过王芬能赢,看了王弋的士卒之后曹操对王芬不抱任何希望。 不过话说回来,王弋手下这些兵卒们的伙食是真的好,居然有肉干!他都没有呢…… “唉……什么时候我的士卒们能吃上这些啊……”曹操闻着肉香发出了感慨,这是王弋士卒们最后一顿肉食了,往后的粮食就需要他来提供,他可提供不起这些,只有粟米…… 嘴上说的是肉,其实曹操更馋的是这些士卒和将领。 士卒自不必说,光打饭就能看出来是非常厉害的精锐。 所有人都排的整整齐齐,打好之后回到统一区域等待,武侯下令吃饭才开始无声进食,连对话的都没有。 不像他手下那些人,打个饭慢了半步就只能刮锅底,吃饭的时候也吵吵嚷嚷,打架事件时有发生。 更让曹操头疼的是将领的问题,自家兄弟确实能打,可也确实容易上头。 打起来总是冲在最前面,经常和部队脱节。别人骂两句就受不了,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去拼命,完全不思考会不会有埋伏。 王弋手下这些将领则不同,其他人还未出手不清楚,那个叫太史慈的算是给曹操开眼了。 以粮草诱敌是个很常见的计谋,大多数人都会用一些石块沙子杂草之类的东西,可这个太史慈却坚持用粮食。 曹操当时有些不解,用粮食诱敌多亏啊,弄不好还容易被烧了。 太史慈却告诉曹操他自信自己的士卒能守到大军前来合围,但是他不确定那些黄巾贼会不会被拖住。 如果用杂物黄巾贼察觉不对跑到山里去他们也找不到,必须有足够的利益让他们忘记恐惧才行,实打实的粮食就能做到这一点。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太史慈成功了。 他只用这一条计策就将东莱郡的海贼、黄巾抓了个干净。 开始的时候曹操还以为这个太史慈是个智将,用兵之道谋略大于勇武。哪知他箭术居然能和夏侯渊一较高下,和夏侯惇打得也是有来有回。 这种人怎么看都是个帅才?王弋居然只当他是个偏将? 曹操当时打起了歪心思,现在他缺这种人才,想问问太史慈能不能过来帮他,只要来了就是一军统帅。 汉末是个神奇的年代,在这个士散发最后光辉的年代里,士们会为主公效死,哪怕是主公死了也会亡命复仇。 同样的,如果主公和自己的想法有出入,并且不听从正确的劝告,士会毫不犹豫的背离自己的主公。 孙策和郭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许贡有什么好追随的?袁绍不是一代雄主吗? 曹操在私底下和太史慈说了招揽的想法,太史慈没有拒绝,但自此以后他便不带着曹操的兵马出战了,见到曹操也绕路走…… 曹操很尴尬,却也没什么办法,人家是来帮忙的,没有指着鼻子骂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戏志才的战略很成功,原本在大山中的黄巾都被吸引出来进驻了城池,只要攻下城池解决黄巾是迟早的事。 其实收服黄巾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眼下这些人的组织性还没有张角那时候好,称呼也是五花八门,有叫将军的、有叫大王的、还有叫统领、头领的。 这些人其实就是规模大一点儿的山贼而已,领头的死了基本上就没什么战斗力了。 更多的时候是和曹操的智囊程昱与王必斗智斗勇,这两位看穿了王弋的谋划,想着法儿的扣押黄巾俘虏。 更麻烦的是还有个王修在,这家伙治理民政很有一手,很轻松就能获得那些俘虏的认可。 戏志才已经不止一次向曹操反应这种事了,然而曹操是什么人?不占便宜就是吃亏的主,根本不接茬。 为此戏志才很头疼,他和审配、郭嘉商量了很久也没想出个解决方案。 郭嘉的想法很简单,干掉那个姓曹的霸占了青州,什么事都解决了。 审配却不同意他的想法,占了就要治理,隔着冀州治理青州非常不方便,而且青州四面皆是敌人,现在占领只会是个累赘。 戏志才比较同意审配的观点,郭嘉现在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想的都是一往无前,考虑事物还不是很周到。 问题是这么被偷下去也不是办法。 拿过地图看了看,如今乐安的青州已经被平的差不多了。 可这样今日下一城,明天下两城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打完要被程昱那家伙偷走多少? 戏志才其实可以求援,只要王弋派人来专门管理黄巾俘虏就好。 但这是戏志才出山的第一战,打些贼人都要求援,以后怎么可能被委以重任? 一时间戏志才有些苦恼,他以武略见长,这种谋算对于他来说是弱项。 戏志才虽然没有求援,王弋却发现了不对,最近接收的黄巾俘虏人数明显少了不少,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曹操在使小手段。 行! 王弋没话说了,既然曹操先出手坑他了以后就别哭。正巧他手下有两个人最近比较清闲,派过去解决一下友军之间的小矛盾还是可以的。 九月,毛玠和满宠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博昌县,这里是王弋军的临时指挥所,南面是齐国,西面是济南国,方便徐荣指挥部队。 两人带来了王弋的信,上面没有责怪戏志才,只是以后让他注意一些,在他手下办事要各司其职,解决不了的问题要赶紧上报。 毛玠了解过情况之后便去找了曹操,他把这件事直接说开了,既然曹州牧也想要黄巾,那不如谁抓到算谁的,不要再做那些龌龊的偷盗之事。 满宠也表示自己会担负统计和分配的工作,保证分到的俘虏不偏不倚,甚至可以签署书面文书。 满宠在青州是个名人,很多人都知道他公正的名声,曹操打听了之后也算信服。 可惜满宠确实很公正,徐荣却不怎么公正。 自从文书签署的那一刻起,徐荣就不带曹家军玩儿了,所有军事例会都不允许曹操的将领参与。 曹操肯定不服啊,带着人去理论。 结果就是徐荣派出了自己这方知名不讲理型辩论选手——张飞。 张飞只给了曹操两个选择,要么大家一起打黄巾,打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要么他就带人打曹操和黄巾,到时候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的!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曹操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家的屋檐下也要低头。 他又不能用粮草威胁,惹急了王弋不管这件事那他的麻烦才大。如今青州一半的城池都在黄巾手里,王弋的人拍拍屁股走了,他哪有那个实力去攻城?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黄巾自己就帮他解决了眼下的困境。 十月。 黄巾主帅彭脱写了封信,指名道姓要和曹操会战于广县。 为什么彭脱敢于正面挑战曹操呢?原因很简单,徐州的黄巾都被袁绍赶到了青州,如今两拨黄巾汇合在一起,足有上百万之多。 暴涨的人数让彭脱的自信心膨胀,自认为可以称霸一州,就像黑山的张燕占据魏郡和赵郡,白波的李乐占据河东郡一样。 收到信后曹操脸一黑,要是他能打得过还找王弋做什么?可他又不能没了气度,大笔一挥十日后决战。 曹操本不想通知徐荣,作为一州州牧看别人脸色这种事也太没面儿了。 鲍信却提出了反对:“孟德,你觉得不和徐荣说徐荣就不知道了吗?你自己看过他们军队的人员构成吗?我是研究过的,他们步军中也有马,那些马是给斥候用的,足有两千匹,也就是说他们有差不多五千的斥候。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徐荣愿意,青州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那就认栽啦?”夏侯惇在一旁不忿的说道:“这些人欺人太甚,都是青州的百姓,凭什么要送到幽州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程昱摇摇头,叹息道:“还是我们太弱了,如果我们能有这样的实力,没人能在我们面前说三道四。” 曹操也很清楚这一点,人家是来帮忙的,也没有为祸一方。 “王必,你去为某走一趟。”曹操看向王必,这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这种事交给他曹操也放心。 王必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曹操本想调兵遣将,结果发现自己手下将倒是不少,兵只有一万出头,也没什么可调的。 叹了口气,他驱散众人,开始为自己将来做打算。 曹操一直觉得王弋很强,至少应该很有钱。互市天下闻名,无数世家豪族争相前去交易,光赋税就是一个令人眼红的数字。 谁能想到王弋不声不响之间在幽州发展到这种程度?恐怕连董卓和袁氏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如今青州人口被袁绍带走一些,又被王弋抢走小半,想要恢复生产就得从兖州迁徙百姓。 一时间曹操竟然将去互市看看,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能让世家趋之若鹜,想从中分一杯羹…… 盯上互市的人很多,只是现在还没腾出手来,就连董卓都是派使者前去安抚,只有远在巴蜀的刘焉要求王弋向他纳贡。 也怪不得刘焉会这么膨胀,术士告诉他巴蜀有皇气,他就真的做了皇帝。 后来他又找了个术士为他卜算,那个术士估计不太灵,说他能一统天下。 刘焉还就真信了…… 第53章 广县之战 十日之期已到,双方在广县摆开了阵势。 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彭脱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广县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挑中的地方。 这里东南两方是昧水,西面是妫山和高山,打不过随时可以跑。 而且彭脱也不认为自己打不过,毕竟手头上有几十万兵马,撒泡尿都能淹死对面。 彭脱这么着急决战也是有原因的,骤然增长的部下让本就拮据的青州黄巾粮食已经不够过冬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官府总是有粮的,剥削了这么多年库房里说不定都快装不下了。 要是彭脱知道曹操的库房里能跑老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哭笑,对面的阵势已经摆开,他需要干掉对方。 官军这次的指挥者依旧是徐荣,他将曹操的部队放在了左翼。 说是左翼,其实离他的军阵有好几里远。 徐荣的意思很明显,开打的时候你们想干嘛干嘛,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令:前军张飞部进攻。”徐荣下达了将令。 在他面前是至少三十万的黄巾士卒,但这些人没有丝毫阵型可言,聚在一起团成一团就算是个阵列了。 在徐荣看来不过是些草芥而已,只要前军推进,对方绝对会被自己气势所迫士气大降。没了士气黄巾能有什么战斗力? 双方军阵相隔一里,张飞领着一万前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黄巾。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踏步声和铠甲的摩擦声。 如果俯瞰的话这其实是一个很搞笑的场面,一支人数很少的部队正在向面前汪洋一般的人海进军。 可这在黄巾士卒眼中就不一样了,这种压迫力非常直观的展现在了每一个黄巾士卒眼中,让他们惊惧不已。 “管亥,前去搦战!”彭脱也发现了不对劲,在这么下去没打就会出现逃兵,于是他派出了己方战力除他以外最强的一位。 “是!”管亥答应一声,拎着自己的大刀骑上战马来到了阵前大声喊道:“吾乃大将管亥,谁敢与我一战!” 管亥的出现确实很提气,有人发泄一般大吼出声,为自己壮胆。 这种行为是会传染的,一个人发出吼声,接着就是一群,然后是一片,最终三十万黄巾士卒齐齐发出吼声。 声浪一浪盖过一浪,震得官军有些心神不稳。 张飞见状打马上前,大吼一声:“吾乃燕人张翼德!贼子受死!” 张飞其实不想出战,他也砍了不少黄巾,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阵前交战这种事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可现在不出战不行,黄巾的士气实在是太高了,己方人少,不能被压制住,必须来个快刀斩乱麻,将这道上升的势头给压住,压死! 两马交错,互换一招。 管亥心里一沉,张飞招式势大力沉,震得他虎口有些发麻。 张飞有些错愕,眼前这个黄巾的武艺似乎不错啊。 凝神提气,张飞不想耗下去。 掉转马头,张飞再次向管亥发起了冲锋。 单手持矛,张飞仗着自己力大,左手横扫管亥。 管亥见状双手举刀格挡,他觉得对方轻敌了,若这一招能挡下,他就能一个反撩,顺势削死对手。 管亥的想法很好,可惜他低估了张飞的力量,这一招他只能勉强挡下。 管亥有些勉强,张飞却一点儿也不勉强,错身之际右手拔出长剑,反身就朝管亥背后丢了过去。 这一招非常阴,算的上是偷袭。 管亥根本没有防备,长剑从后背贯胸而出。 张飞立刻提马反身将管亥一枪戳死,尸体被他戳在长矛上单手举起。 “还有谁来受死!” 张飞大吼一声,管亥的鲜血让他半边身体被染的通红,再配上那豹头环眼和震耳的吼声,异常狰狞。 徐荣见状留下赵云和骑兵,下令全军进攻。 彭脱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不然士气只会越来越低,同样下令所有人进攻,他要用人海淹死对方。 三十万对三万多,想要淹死确实不难。 官军这面很快就被黄巾军包围起来,徐荣下令结成圆阵,刀盾在前弓弩居中,一点点向广县方向推进。 此时的徐荣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狂风巨浪汹涌而来,看起来有些风雨飘摇。 奈何这艘小船是石头做的,外面还包着铁壳长着刺,任凭风吹雨打不动分毫。 喊杀声震天撼地,这些黄巾和以前遇到的不同,他们无惧生死,不要命的朝徐荣军阵挤压。 彭脱很清楚,只要破坏了对方的阵型,这些人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关键时刻王弋为自己士卒装备的钢刀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往往会连人带兵器一起斩断,黄巾的损失非常大。 徐荣的损失其实也不小,外围的刀盾兵都已经开始由斥候们顶上了,死伤已有数千。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一旦有一方泄气,迎接他们的将是全面溃败。 武侯的喊声声嘶力竭,有些武侯的声带早已撕裂,依旧用着沙哑的声音指挥着自己的手下。 弓手的手都在抖,弩手的双腿也快拉不动弩弦了。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人墙外的黄巾犹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却又和海浪一样再一次汹涌而来。 半个多时辰过去,刀盾手手中钢刀已经卷刃,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兴奋到慌张,再到嗜血,变成了如今的木然。 杀人而已,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可怕的事。可当杀人成了习惯,那便与喝水一样普通,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操一直没动,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一锤定音的机会。 眼前这些人都不是他的人,谁死了都不心疼。 他需要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这可是几十万人,算上家眷至少上百万,曹操是不会拱手让给王弋的。 终于,黄巾坚持不住了。 不是他们胆怯了,而是彭脱死了。 在三十万人中想要找到彭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黄巾乱糟糟的阵型,让彭脱很难被人发现。 曹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站在高处找到了彭脱,下令让夏侯兄弟以最快的速度突进去干掉彭脱,凭借着彭脱的脑袋降服这些人。 然而有个人几乎和他同时发现彭脱,戏志才也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头顶着一块儿破黄布的家伙。 之所以两人能确定是因为彭脱着了甲,黄巾士卒几乎没有甲胄,多几层衣服大概就是防护了。 这是徐荣和戏志才商量好的,他带着中军负责吸引对方的攻击,找到对方首领之后赵云率领骑兵冲入敌阵,斩杀彭脱。 王弋的要求是尽量多活捉黄巾,徐荣是个职业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就在戏志才和曹操同时下令的时候,曹操见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子龙,准备出战。”戏志才伸手一指说道:“彭脱就在那个方向。要快!曹孟德的兵马也动了。” 赵云深深看了一个方向一眼,没有指挥自己的部队,单人匹马就冲了出去。 戏志才见状大惊,想要让身边的骑兵跟上,然而骑兵的两个都尉却拒绝出战。 赵云在战前已经和他们说好,这一次他要单人出击,其他人不许跟随。 这是没办法的事,赵云不是莽夫,他在开打前和两个都尉仔细推算了几遍,得出的结论都是不能及时斩杀对方。 在几十万大军的军阵中突袭非常危险,在高处或许很容易分辨方向,可是在军阵中放眼望去全是人,东南西北一般人根本辨别不了。 几次推算的结果也都是因为部下的拖累导致赵云不能及时到达指定位置,彭脱可以逃出生天。 曹操张着大嘴看到平时那位沉默寡言的白袍小将冲了出去,一头扎进黄巾军阵中。 一路犹如无人之境般,长枪周身飞舞,点、刺、撩、拨,动作迅速,招式华丽。 华丽的招式在生死搏杀中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可不知如何做到的,赵云那华丽的动作似乎能预判到对方出招一样,闪躲时迅捷优雅,没有一点儿狼狈之相。 赵云几乎无人能挡,飞马上前,找上了彭脱。 彭脱见到居然有人能杀到自己面前,十分惊讶。 但他的武艺不错,比管亥还要好上一些。所以也不害怕,舞起长枪迎向赵云。 两马交错互换一招,彭脱早有防备,挡下赵云这一击很是轻松。 然而赵云的杀招根本不是这个,只见他也不回头,手中长枪随意往身后一刺,枪尾小枝直接贯穿了彭脱的头颅。 双腿夹紧马腹,战马生生被他停住掉转马头。 抽出长剑割下头颅,赵云骑马举着彭脱的脑袋四处大喊:“彭脱已死,降者不杀!彭脱已死,降者不杀……” 黄巾的士气崩了,这些由农民转变过来的杀手没了统领之后再也坚持不住,纷纷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徐荣松了口气,命令手下将领赶紧制止手下的杀戮。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朝夕相处的伙伴上一刻刚刚惨死,下一刻居然要放过杀人凶手,一般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而且说到底这些人都还是新兵,没有经历过惨烈大战的人陡然经过漫长的杀戮,思想根本转变不过来,动作要比脑子快上很多。 有数名武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自己人下意识所伤,甚至有两个当场死了。 好在王弋平时一直强调纪律,兵卒们终于反应过来,有的长舒了口气,有的干脆瘫倒在地。 结束了,这恐怖的杀戮终于结束了。 曹操呆愣在原地,看着那名名叫赵云的小将不知所措。 可紧接着双眼中就爆发出了炙热的光芒,他想拥有这个人,他想得到这个人,他愿意付出一切。 这不能怪曹操,任何人见到赵云的表演都会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说起来很唬人,其实不过是句玩笑,因为没人能做到。 赵云做到了,所以曹操对他垂涎不已…… 收拢降卒这种事肯定不需要徐荣手下的战兵来做,他们平时吃最好的伙食,领最高的粮饷,家中分最多的土地,就是为了拼杀在第一线的。 戏志才对王弋这一手就很满意,这次支援曹操的是四万兵马,其实来了五万,除了两千骑兵以外还有八千后勤部队,专门负责生火做饭、运送粮草、押解俘虏等杂事的。 看到赵云回来,戏志才的目光中透着诡异。这位可了不得,他已经从那两个校尉口中得知了赵云的推算结果,很明显赵云的智慧非常不错,武艺还这么好,未来会在王弋手底下成为军方的领军人物。 戏志才觉得他应该好好结交一下赵云,他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未来得给后人留下些门路。 而且赵云还不是什么暴戾的性子,平时表现得很温和,很多时候甚至会有点儿小害羞,是个值得投资的人。 王弋并不禁止手下拉帮结伙,但他讲明了不许耽误正事,否则从严从重处理。 不是没人想挑战王弋的底线,幽州那些曾经的太守们都哪里去了?除了涿郡太守被王弋送给公孙瓒以外,大多数都带着老婆孩子在菜市口升天了。 从重从严,在王弋的理解里就是一家老小共赴黄泉。 既然黄巾主力已经归降,那他们距离开青州的时日也就不远了。 剩下的事和他们这种常备兵没什么关系,扯皮分利益这种事后面自然有人会接管。 曹操最终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赵云。开玩笑,戏志才怎么可能让曹操接触到王弋未来麾下重臣?骑兵部队第一时间就上船回幽州了。 和赵云一起回去的还有戏志才和郭嘉,郭嘉算是观察人员,就是来熟悉学习的。戏志才则需要将作战报告带回去,这是王弋下令必须要求写的,打完必须第一时间交上去。 在船上,戏志才也问出了他一直疑惑的问题:“郭嘉,你说主公有这样的军队为什么要等到明年才打冀州?给我我一年就能将冀州扫平。” “呵。”郭嘉古怪一笑,无奈的说:“主公的武略天下无人能及,却又幼稚可笑。就和他的武艺一样,是两个极端……” 第54章 年前 戏志才一时间没弄明白郭嘉是什么意思,他本是用兵的高手,不太理解什么叫天下无人能及和幼稚的厉害,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郭嘉见状笑着解释:“主公用兵一共就会两招,正面碾压、背后偷袭。” “不不。”戏志才思考片刻说道:“诸子兵法我都看过,对敌不过就只是正面碾压和背后偷袭,这没什么不对。” “你可能没明白,主公只会这两种,单纯的这两种战法。主公想要练出一支无惧水火、坚韧不拔、顽强不屈、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军队用来正面迎敌。你才来幽州没多久,有机会你看看卫士营、玄骑营和射声营这三营人马你就明白了。” 郭嘉解释到这里忽然嘴角露出些许苦涩说道:“谁能想到,我郭嘉也有被打服的一天。” “你是说……怎么可能?”戏志才满脸不敢置信:“你被打服?主公这么厉害?” “厉害,也不厉害。”郭嘉苦笑摇摇头说:“城池攻守、两军对垒我一次没胜过,但两军遭遇、攻伐州郡主公表现的一塌糊涂。我们学兵法时最先学的土势、火势、水势、势势主公都不懂……” 戏志才了然:“主公不善奇谋?” 郭嘉继续摇头:“不,按照主公的话说他擅长战术而不擅长战略。你想象吗?在主公眼中攻取冀州要一个城一个城的打,全部都要打一遍。”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戏志才目瞪口呆,要是一个一个的打,一辈子都走不出河北,还争什么天下? “唉……要命的是主公的想法居然是可行的。”郭嘉眼神中透着诡异说道:“你就不好奇这次为什么带了这么多弓弩手吗?按照主公的理解,开战之前先放箭,射光所有的箭矢后步卒在上去解决剩下的人。我曾和主公推演过一场双方十万人的阵战,主公破阵的方法就是一个时辰之内射了上百万的箭,这种程度的箭雨什么军阵都剩不下……” “这……这得花费多少银钱?”戏志才说话都有些结巴,这种战争谁打得起? 郭嘉却似有所指的说:“一直这么打谁也打不起,不过以现在幽州的力量,打上一两场还是没问题的……” 郭嘉没有说错,王弋要是掏空家底儿却是打得起这种消耗的战争。 刘晔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忠诚,王弋却将他放在辽东这个苦寒之地很屈才,除非辽东有必须要刘晔这种级别的人镇守的东西才能说得通。 辽东有这样的东西吗?答案是:有! 辽阳县,这个在地图上被王弋刻意抹除了的县城中现在没有一个原住民。 所有辽阳的人全部被迁到了襄平,这里经过大量的改造,除了工匠的生活区域就是工坊,城墙被满宠改造成了数丈高、能跑马的纯石墙。 要知道王弋在幽州这两年一共就改造过三座城池,互市的高显、幽州门户涿县以及辽阳县。 他连自己的老巢辽队都没怎么建设,只是将城墙补全了而已。 辽阳县就是他的武器生产基地,浦沅带着一些资深老匠人在辽队负责研发,辽阳则由王端坐镇。 王弋这个亲哥哥没什么大本事,文不成武不就的,唯一的有点就是做事认真负责。 老爹王斌对时局的分析很独到,他直接就看穿了王弋的目的,很不赞同他的做法。 王斌觉得王弋应该忠于汉室而不是割据一方,他认为王弋应该想办法去洛阳营救天子而不是未来自己称孤道寡。 但是为了孩子的出路,他还是让王弋给王端找了个职位。 他跟王弋说的很明白,以王端的才能最多就是个功曹掾吏,绝对不能超过县长,不然就是害人了。 王弋对那次谈话记忆犹新,他认为自己老爹绝对是个人才,是大才!问题是老爹有些看不上他,明里暗里讽刺他是个乱臣贼子。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不?老爹找人捎话让他有时间回辽队一趟,有事情和他说。 临近年节,王弋想着好几年没回家了,这次干脆回家过个新年,采买了些东西带着两百射声营就准备回辽队,然而临出发却被甄姜堵在了房里…… “你带他也不带我!”甄姜很是不忿,平时拿她当小孩子也就算了,回家过年这种事王弋居然宁愿带着赵云都没叫她! 看着王弋拉拢个脑袋坐在一旁,甄姜更是来气:“说话呀!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 王弋能说什么?他要是带个女人回家甄姜骂他也就认了,问题是他带个大老爷们儿啊!难道要告诉甄姜他回家是去挨骂的? “走!”甄姜起身直接为王弋做了决定:“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什么?初次见公婆可不能太寒酸。” 王弋臊眉耷眼的就跟了出去,他也是想明白了,收了人家的生辰八字就要对人家负责。自己虽然心理年龄很大,可生理上也才十八。他拿甄姜能怎么办?养着呗,养到十八九自己就从了呗。 甄姜很得意,她觉得天下间恐怕没有哪个女人能对自己夫君这么放肆。当然这种放肆的程度她把握的很好,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两人之间,任何和政事有关的她从不多嘴。 甄姜也很清楚她这么任性完全是王弋放养的结果,王弋用手中的权势支持她的事业,她再用自己的事业供给整个幽州,有时候她像个臣子多过像个夫人。 想到夫人甄姜俏脸微红,这份害羞她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刚刚自己还生气呢!哼! 于是王弋采买的那些东西可就遭了殃了。 王弋能买什么好东西?随便买点吃的用的就得了呗。辽队是他的老巢,缺了谁也不可能缺了他爹娘。 结果被甄姜这顿数落,全都给扔了。 甄姜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大堆珍奇物件,什么玛瑙翡翠、貂皮狐裘、白玉琉璃等等…… 王弋也不知道自己老爹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能在一旁逗自己的宠物大花。 大花是尉仇台送给王弋的一个礼物,是一只紫貂,小巧可爱、聪明伶俐,没事儿就喜欢缩在王弋袖子里睡觉。 本来尉仇台还想送个老虎,却被王弋严词拒绝! 王弋再也不想见老虎了,看见老虎他就恶心。 “看看!大秦来的琉璃!好看……”甄姜拿着一块儿五彩斑斓的石头向王弋炫耀。 “嗯嗯嗯,好看,好看……”王弋十分敷衍,随便瞄了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差点儿眼睛都直了! 什么见鬼的大秦琉璃?他喵的不就是自己烧出来的五彩大玻璃吗?只是这块小东西里面没有气泡而已啊。 “等会儿!”王弋一把抢过来看了看,转身往后院儿走,边走边喊:“老吴,老吴!” 甄姜有些莫名其妙,跟在王弋身后打算看看出了什么事。 “主公,您找我。”后厨中走出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足有两米多,看来他就是老吴。 老吴是吴成的哥哥,名叫吴泉,很厉害的一个人。虽然武艺一般,但在力量上能和典韦抗衡。 奈何这位天生神力者唯一的爱好就是做饭,成了一个庖人,后来自己开了一间店铺。 吴成从军之后吴泉将店铺变卖给他买了个武侯的职位,自己也进了射声营的伙房。 王弋去射声营的时候见他手艺很好,便将他留在身边,自己人也放心。 王弋看到吴泉急声询问:“洛阳里腌菜的大缸带回幽州了吗?” “带回来啦。”吴泉点点头指着墙角说:“在那儿呢。” 王弋走过去伸手从中摸出来一块儿污迹斑斑的石头,拿水洗净后指着石头问甄姜:“大秦琉璃,很值钱?” 甄姜眼睛差点儿瞪出来,自家后院儿里有这等宝贝,她居然不知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块儿?”甄姜接过来看了看,还别说,真就是琉璃,只是里面有很多气泡。 “嗯……”王弋略一犹豫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种东西我扔了好多,这块儿还留着的原因是够大,正好能当压缸石,你会不会打我?” 甄姜当然不会打他,她可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女,怎么会打人? 不过还是有些心疼的白了王弋一眼问道:“你哪来的?都扔哪去了?” “扔河沟里了。”王弋挠挠头说:“这东西不值钱,还没那个大缸值钱,沙子烧出来的。” “啊?” 甄姜人都傻了,瞬间便没了兴趣,随手准备将五彩大玻璃扔回缸里。 可手到缸边却停住了,这东西不值钱她现在知道了,可别人不知道啊,若是…… 想到这甄姜双眼放光,她准备弄个作坊。沙子就能烧出来,那不是赚大了? 王弋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大秦?那不就是罗马? 罗马可是有不少好技术的,他们在纺织业上很有一手,似乎已经会毛纺织了。 罗马人又很喜欢丝绸,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弄点工匠过来? 抢! 这对夫妇脑海中同时想到了这个字! 甄姜的想法是琉璃这东西简直就是抢钱,只要有了制作方法她就能迅速累积大量的财富,王弋也不需要为那些重甲骑士头疼了。 王弋则在考虑派谁出去抢一票大的,罗马实在是太远了,远到横跨两个大帝国,安息和贵霜。 罗马管大汉也叫大秦,两个大秦之间的关系很友好,友好到了进行商业胡吹的地步,都说对方是自己一样伟大的存在……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都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眼中的贪婪。 片刻之后,甄姜先开口了:“我……礼物似乎……今天选不完……” “巧了么这不?”王弋心有灵犀:“我刚好也有一件紧急事务要去处理。嗯……找点烧陶瓷的工匠。” “好。” 甄姜点了点头,两人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王弋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他需要一个精通西域各国语言、武力值够高、脑子足够灵活的人。 毕竟丝绸之路上这些个国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特别是安息和贵霜,两个中间商因为左手倒右手这种事儿没少被罗马打。 问了一圈最后关羽给王弋介绍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不会大秦的话,但武艺不错,为人也相当机敏。 关羽是张飞找来的,他没有在王弋麾下任职,只是挂了个客卿的名头。 张飞比较担心并州那个吕布,临出征前给关羽写了封信,让他来帮一下忙,如果吕布来犯,希望关羽能前去支援。 对于此事关羽一口答应,因为张飞没有将自己的产业收回来,而是告诉关羽用这些赚来的钱奉养刘备的母亲,算是自己替曾经的兄弟尽一点孝道。 而关羽推荐的人是完成学业来找刘备的牵招。 刘备不愧是幽冀一带的黑社会头子,他和牵招打小就认识,两人是刎颈之交,相约学成之后共同报效朝廷。 牵招没想到自己学成之后刘备已经故去,伤心难过之余便和关羽一起侍奉刘备老母。 这一次就是关羽来帮王弋,牵招留下看家。 现在王弋远征的大军已经陆续回来,关羽准备辞去客卿回去看家,让牵招出来闯荡一番事业。 王弋考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刚到幽州的时候他是武将多文人少,如今武将一个罗卜一个坑,实在抽不出武艺特别好的人。 什么?你说乐进? 他现在正在蔡邕手底下当书童。 没办法,这货实在是太莽了。 王弋经常组织将领操演或者推演战事,其他人都有一两条独特的想法和计策,只有乐进没有。 他对打仗的理念只有一个,玩儿命!会的战术也只有一个,冲锋! 这样的人当个先锋其实也挺好,敢打敢拼还听话,关键是乐进从不抱怨,是他的工作他做,不是他的工作他抢着做,是老板最喜欢的打工人。 让王弋真正下定决心让乐进去学习的原因是有一次推演战事,乐进给他来了一手城池冲锋,攻破城池之后乐进带人来来回回在城里冲了四遍,都给王弋看傻了…… 第55章 父与子 关羽将牵招从涿县带来之后就离开了,王弋也没有挽留。 像关羽这样的人若是臣服便会跟随一辈子,若是不愿意搭理你费再大的心思也没用,在这个年代诚意不代表金钱。 王弋将自己的想法和牵招说了一遍,他当然不是想动刀子抢。 在罗马丝绸是最上流的奢侈品,这东西王弋刚好不缺,苏锦蜀锦什么的他有很多,关键是怎么用这些东西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段时间王弋查阅了很多史料,丝绸之路西汉就有了,结果罗马的使者第一次达到汉朝的时间居然是延熹九年。 这是什么概念?两年之后的初平元年王弋出生了…… 牵招不是很理解王弋为什么想要对方的技术,但他看得出来王弋是真的很想要,因为王弋做了很周密的计划。 这次出使的团队王弋计划了高达五百人,骡马数千匹,甚至将他手中最精锐的射声营都分出了一半充当护卫,其余一百人里有工匠、文人、学者、商人等等,连甄全都被安排成为牵招的副手,负责商业交流。 看到射声营将士的身手牵招就知道这件差事不好办,他让王弋给他一年时间准备,这期间他需要了解一些西域诸国的事情。 王弋一口答应下来,并承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需要什么东西就去找甄全,需要查阅资料可以去洛阳找郑玄,东观的藏书随便看。 牵招心中一动,告退离去。他正巧想去洛阳一趟,看看能不能将刘备的尸首带回老家安葬。 这一耽搁就是七八天时间,甄姜也没催促,毕竟王弋现在的任何决策关乎无数人生死,她不能瞎掺合。 终于,在牵招走后回家的马车踏上了路程。 一路上王弋对去往辽东的道路赞不绝口,虽然不是柏油马路,可这最普通的土路好歹也是路。 对此甄姜表示不屑一顾,这条路是由人命堆出来的,没什么好骄傲的。她也是世家,也剥削那些庄户。但那个满伯宁实在是太狠了,拿人都不当牲口,而是当物件儿使用,用坏了就随手扔了,简直丧心病狂。 回到阔别已久的辽队,王弋敲开了自家大门。 他家建造的并不华丽,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儿,还没州牧府的偏院儿大。这是王弋老爹王斌要求的,说什么时候等城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了,什么时候再让王弋大兴土木,那时候他绝对不管,现在也绝对不行。 院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是个小丫头,四五岁的模样。 小丫头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些人问:“你们是谁呀?” 王弋也跟着重复:“你们是谁呀?” “不要学我说话!你们是谁呀?” “不要学我说话!你们是谁呀?” “你是个坏人!哇……”小丫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时一个中年文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抱起小丫头斜了王弋一眼,冷哼:“哼,没个正形!” “哈哈……”王弋挠挠头,行了一礼。跟着中年人走进了小院儿。 中年人就是王弋的父亲王斌,那个小丫头是王弋的妹妹,名字叫王泫,是王弋离家出走之后出生的。这两年王弋一直很忙,她根本就没见过王弋,不过王弋却知道她。 王斌看了一眼甄姜,示意她去后屋找王弋的母亲。这个小院儿当时是甄姜一手操办的,王斌认识这个准儿媳妇。 “怎么?回趟家还怕被人行刺吗?”王斌看了看王弋身边的护卫和赵云,揶揄道:“也对,以你的所作所为,想杀你的志士估计不少。” 王弋则相当犀利的反击道:“行啦,行啦。要杀我也是灭门,你也跑不了。” 王斌怎么可能惯着这个臭小子,大义凛然的说:“我当引颈就戮,就当为诛国贼出一份力了。” “啊对对对,我是国贼,也不知我这国贼是谁养出来的。”王弋坐在桌边一边摆弄茶具一边反讽。 王斌则从房内拿出茶叶放在桌上,最后不忘说一句:“早知你今日如此,当初就该将你溺死。” “你俩够了!年节下死什么死?”王端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大声喝止二人,随即语气一下子就软下来说道:“爹,您不要和二弟吵了。二弟你也是……” “有你什么事儿?” “有你什么事儿?” 父子二人仿佛同时找到了发泄对象,都在怒视王端。 王端一怔,掉头就回了屋子。既然没我什么事儿你俩就死去?嘁……欺负老实人啊? 赵云都傻了,这辈子他反应不过来的情况只有两次。一次是师傅童渊使出那一招杀招百鸟朝凤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天下间哪有父子是这样的?不都应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吗? 平日里主公王弋也是个谦谦君子,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吗? “哼,孽障。你要死了知道吗?”王斌一边说一边抢过茶具,王弋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好好的茶不正经喝,非要用滚水冲一下,有辱斯文。 “怎么说?” 王弋肯定不会喝那种加了各种佐料的调料汤,美滋滋的喝着自己的开水泡树叶。现在他没时间,等有功夫了将炒茶和搪瓷缸子弄出来,那才叫一个美。 王斌撇撇嘴:“没看出来吗?见识浅薄。” 王弋很想反驳,你一个种地的老农说州牧见识浅薄?你见识能有多高?奈何这个老农是自己老子,打他都不敢还手的那种。 “唉……请王老先生赐教……”王弋放下茶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然而王斌却不想放过他,十分不屑的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师从卢子干吗?就这点儿本事?” “你够了啊!”王弋起身对自己老子怒目而视:“你赶紧说。” 王斌笑了,这场争斗他赢了,谁生气谁就输了,而自己这个不肖子输得一败涂地…… “洛阳还是有高人的。”王斌面色一正,沉声说道:“听说袁家那几位都接受了圣旨,应下了封官?哼,出这个主意的人心思十分歹毒,想让袁氏兄弟阋墙,亡于内斗。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过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有关系了。” 王弋心中一沉,低声问道:“为何?” “袁氏坐拥半壁江山,合肥王也在他们手里,却遵从了洛阳的旨意,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这种做法会让袁氏声名扫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士林领袖袁氏一族如今的主事者也不过如此。” 王斌语气非常不屑,随即话锋一转:“或许很多人看不到这一层,但那三个蠢货这么做,就暗示了圣旨还有用,玉玺还有用。到时候我不相信那位出了这个计谋的人不拿玉玺做文章。一群败类!国之神器也敢拿来付诸权谋!端的是不当人子!” 王弋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可不是小事,现在还没什么,万一等自己打下冀州之后董卓将他定为冀州牧,派人执掌幽州那就麻烦了。 若是服从就要丢老家,若是不从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他马上找出纸笔开始写信,这件事要通知荀彧,做好防范措施和对策。 “老先生明断秋毫,琰拜服。”一旁崔琰对王斌行了一礼,看来这世上能人真的很多,只是不出名而已。 王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崔琰赶忙答道:“在下清河崔季珪,师从郑玄。” “清河崔氏吗?郑玄的弟子?”王斌思考片刻,缓缓说道:“我没见过郑玄,不过年轻的时候见过马季长一面。他的经学不错,也只是经学不错。” 王弋闻言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展开?大佬竟是我老子?搞笑吗这是? 但他也没时间惊讶,写完之后赶紧交给赵云说道:“辛苦子龙,将信交给文若,让他小心提防。” “喏。”赵云接过信,转身就要出去。 “放下,回来。”王斌出言制止,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说:“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王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老爹问道:“还有?” “当然。唉……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的儿子怎么都这般愚钝?”王斌似乎很苦恼,连连摇头。 王弋咬牙接住了这一记来自老父亲的不屑,十分乖巧的问:“父亲~还有什么您就一起说出来~求求~” “令人作呕!”王斌扭过头,看向了大汉知名帅哥崔琰说道:“听说你拿下并州的时候找王家人帮忙了?还顺利吗?” 嘭! 王弋一脚踢翻桌子,大声骂道:“王允,当日在老师府中我对你也是恭敬有加,你他妈居然要掘老子的根!你他妈也配!” 王弋真的是要气疯了,他只是觉得王允想要谋划一下并州的那几个郡。 经过王斌的提醒,他反应过来。王允哪是想要什么并州啊,他想要的是上党王氏,继而以圣旨和宗族的名义接管王弋的全部势力! 幽州可是王弋辛苦多年打拼出来的成果,如果说董卓想要夺取幽州他还不会这么生气,毕竟董卓也是一方霸主,双方互相算计很正常。 可王允算什么?一个文官居然想用坑蒙拐骗来盗取自己的劳动成果?接下来会是什么?美人计?连环计? 也不能怪王弋这么生气,这大概就是同行是赤裸裸的冤家。王弋同样也是靠权谋和唬人起家的,深知这种手段有多么卑劣,对此深恶痛绝。 王斌没有责怪王弋鲁莽的行为,年轻气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其实很看好王弋,权谋政事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可惜这小子对大汉不够忠诚,这点让他非常不爽。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王弋缓了很久才平复下心情,低头继续写信。他确实不擅长家族争斗,不过这都没关系,王允不是喜欢玩儿阴的吗?那他就送给王允一个大礼包好了!满宠、荀彧加虞翻,这下王允应该能满足了? 上党王氏,既然那么喜欢吃里爬外,就让你们感受一下满宠的铁面无私! 王斌轻微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人脉,好友子侄辈的年轻人都很不错,很适合辅佐儿子成就一番大业。 可这番大业不能是篡权,只能是光复汉室。 王泫的小脑袋忽然出现在门口,大声说道:“爹爹,吃饭啦。” “来啦,来啦。”王斌起身示意崔琰、赵云跟他走,也不理会奋笔疾书的儿子。 大花似乎也闻到了饭菜的问道,从王弋袖口溜出来跳到赵云身上,一头扎进小姑娘怀里。 王泫吓了一跳,刚想扔出去,赵云却说道:“这是主公的宠物,不咬人的。” “哼!玩物丧志!”王斌随手从女儿手里将大花拎起来,自己抱着一顿撸。 “爹爹……”王泫看着眼馋,伸着手要:“我也想摸摸,给我摸摸呗……” 王弋终于将信写完,走进饭堂的时候发现自己妹妹和大花玩儿的开心,伸手想要拿过来。 他倒不是不想给王泫玩儿,紫貂毕竟是个吃肉的野兽,小孩子下手没轻重,他担心紫貂咬到王泫。 “干什么!”王斌见状却瞪起了双眼说道:“你一个大人和幼妹抢东西?教养呢!这个小兽留给你妹妹玩儿你还心疼吗?” 王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自己的宠物又没了? 奇怪? 为什么是又? 第56章 辽队县工坊区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铁锤敲击在铁砧上的声音富有节奏和力量感。 光从声音判断就知道这里是男人的世界,肌肉与烈火、捶打与锻造,精雕细琢下的作品中每一寸都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今天这里却来了一个少女。 少女名叫徐君,十七八岁的年纪,没什么名气 ,瘦瘦弱弱的似乎和这里没有一点联系。 但这里上到耄耋老人,下到总角稚童没有一个人敢小看她。 因为她有一个令这里所有人都敬若神明的先祖——徐夫人。 徐君确实打不了铁,她是个女子,没有先祖那样的力量。 有时候四下无人时她也会难过,徐夫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女。 女子继承不了父亲的技艺,真的是身怀屠龙之术却无从施展。 或许真的是那柄匕首的诅咒,徐家人虽然没有断绝,可代代都只有一个女子。 上天似乎都不想让那种匕首再次出现在人前,没有斩尽杀绝却断了所有的希望。 徐家人早就已经放弃了,甘心俯首于天命。 但徐君不信天,她只信自己。 于是她嫁给了一个铁匠,她准备教自己夫君如何打出世上最锋利的匕首。 然而老天却逼着她相信天命,成亲那天醉酒的夫君非要为乡亲打一把菜刀,结果跌入火炉烈焰焚身而死。 徐君成了寡妇,她有些绝望了。 那时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儿找到了她,希望请她出山。 看到少女的穿着徐君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以为只是大户人家听信传言来找她,抱着被人打死的心态跟着女孩儿来到了辽东。 到了这里之后徐君才知道请她的不是大户人家,而是军队。 凭借着祖上的技艺和细腻的心思,徐君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似乎不可能完成的设计。她探索出了好几种锻造的方法,来满足上面那近乎疯狂的需求。 随之而来的是地位水涨船高,徐君一路从一个她不明白什么意思的研究员成为了副工长。这片区域的管事者是工长,一个叫做浦沅的爱笑的傻子,在铸剑的天赋上却无人能及! 在这里徐君也学到了很多,有专门的铁匠研究如何让更硬却不脆,也有专门的铁匠研究如何将两种不同的钢铁结合在一起改变武器整体的质量,有的在研究淬火,有的在研究覆土等等…… 徐君明白祖先的技艺已经有些落后了,好在她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让徐家再次回到铸剑师的名单中,再次站在那至高无上的顶点上。 徐君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取一件样品,一柄叫做三棱刺刀的样品。 她和浦沅用模具固定锻打的方式将那个东西弄了出来。很麻烦,想要量产很不容易。但光凭外形就知道这是一柄杀人利器。 今日那个给这里人下达了无数变态命令的州牧要来,她想要拿着那柄匕首问问那个州牧,这东西捅刺确实非常厉害,可除了捅刺以外基本上没什么用,他想要这东西做什么?以为这里的人时间很多,很清闲是吗? 王弋带着甄姜来视察他领地中的科研部门,他多少有点儿兴奋。 理工男嘛,在他眼前放个美女或许兴趣不是很大,但放个会动的变形机器人,十个里面有九个会想研究研究是怎么动的。 他先找到了马均,马均正在帮他设计三种武器,投石机、床弩以及两人操作的小型床弩。 这几种武器其实都不是什么新鲜武器,先秦留下来的古籍上都有所记载,据说前朝太尉陈球就用过床弩。 很可惜王弋并没有找到实物,而且他要求的也不是粗糙的早期产物。 王弋想要的是配重投石机和精准度较高的床弩以及两人就可以操作的小型多发床弩。 需要配重投石机的原因是这东西算得上是纯机械结构,投射距离好计算。王弋配出来了火药,搞枪炮什么的虽然不可能,但搞个土炸弹来攻坚还是可以的。 小型床弩是给射声营配备的,他们需要这种装备压制或者刺杀。 至于精度高的大型床弩嘛……完全就是王弋惜命。 为了测试他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到底正不正经,王弋让张飞和典韦火力全开打了一架。 两人都是力量型选手,虽然没出现什么玄幻的一幕,但对战的两三丈以内武力一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余波飞溅的石子直接洞穿了一名侍卫的身体。 这东西王弋是给那种冲阵型武将准备的,他身边这些人可以说是三国中最顶尖的战斗力,未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不可能一直给他当个护卫。 王弋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将床弩安装在马车上,想用的时候组装一下就行。 投石机其实王弋自己就能搞定,只是他没时间。床弩却不行,这玩意儿的弩机非常复杂,一般人真就摆弄不明白。 好在马均很给力,虽然那种指哪打哪的大型组装床弩还没弄出来,但能三连发的小型床弩已经成型了,只要王弋拍板就可以量产。 射声营王弋身边就有,于是他让人实验了一下。 这帮人都以杀人为职业,很清楚手中家伙的好坏。 对于这种床弩射声营的人很喜欢,唯一有些不满意的就是拿着不是很方便,他们也希望是能够快速组装的,携带更方便一些。 马均表示明白,有空他会去改的。 这东西不是刚需,马均现在职位虽然很高,却是被绑来的。他现在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就是因为王弋更多的是让他设计农具改善民生,而不是设计武器施展杀戮。 武器肯定也要做,但王弋比那些满脑子只知道杀戮的西凉人强太多了。 这时侍卫低声在王弋身边说了两句,王弋示意马均注意休息,这些东西都不着急之后便离开了。 来到公署衙门,王弋看到了一位少女在等他。 王弋一愣,不是说副工长找他吗?人呢?这位又是谁? 甄姜看到少女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我来介绍一下。夫君,这位是铸剑大师徐夫人的后人,姓徐名君。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徐君也有些发愣,她知道幽州牧很年轻,但这有些年轻过分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一方州牧?老家那些年轻人都在干什么?调戏小姑娘? “原来是名家之后,久仰久仰。”王弋先反应过来,抬手行了一礼。 这是他应该做的,和身份没什么关系。这个时代遇到人才你就得礼敬有加,皇帝也要陪笑脸的。 徐君赶忙一闪,欠身一礼说道:“副工长徐君,拜见主公。主公,您要的东西我和工长浦沅做出来了。” “我要的东西?”王弋有些茫然,他要啥了?好像最近没给浦沅发布什么硬性要求的任务? 然而紧接着他就被徐君手中托盘里的东西给惊讶到了。 托盘上面放着两柄匕首,一柄是螺纹三棱军刺,一柄爪子刀。 爪子刀还好说,这东西的难点在于如何让刀身弯曲。但三棱军刺不一样啊,这东西王弋就是画着玩儿的,根本没想到这个时代有人能做出来。 王弋将三棱军刺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半晌后才问道:“这是你做出来的?不愧为名家之后,果然名不虚传。” 徐君却摇摇头说:“这是属下的想法,浦沅工长打造的。” “那也很厉害了。”王弋掂量了一下问身后的侍卫:“怎么样?捅进身体后血液会迅速流干,这种伤口是止不住的。” 侍卫看了看说:“启禀主公,属下认为这把兵器确实不错,不过直的更好,更方便清理携带。” 这些人是行家,一眼看出了优缺点。 徐君却脸一黑,心道喵的你要直的早说啊,我还费那个劲干嘛? 王弋问道:“如果是直的能量产吗?” “能!”徐君脸更黑了,有些没好气的说:“只是产量不高,这种外形打造起来并不容易。” “能量产就行,一年之内能打造出八百吗?”王弋并没有在意徐君的语气,他也不可能大规模装备三棱军刺,事实证明这玩意儿并不比匕首好用多少。 王弋准备将这个看作身份的象征,每个射声营的人都发一柄,就当个身份证明了。 聊到正事徐君也不再发小脾气,想了想辽阳县的生产力后回答:“一年八百应该没问题,现在要将工艺发到辽阳吗?” “嗯。”王弋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如果我想在刀柄上刻上名字,需要将名册发到辽阳吗?这些名字比较隐秘。” 徐君不动声色的看了王弋身后侍卫一眼说道:“不需要,交给浦沅工长就行。” 王弋松了口气,射声营这八百人的名册在洛阳的备份已经被王弋烧了,现在他们都是不存在的人,未来死在什么地方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 君臣一场,王弋除了给这些人一场富贵以外,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证明这些人存在过了。 徐君又拿起爪子刀问道:“主公,这柄匕首也要打造吗?” “不需要。”王弋摇摇头说:“技术留存。” 技术留存?这是个新名词,但这里的人都知道。所谓技术留存就是你开发出来的技艺很有用,但现在却用不着,先封存起来,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徐君的小脾气又上来了:“主公,既然技术留存您为何还要我们打造?我们平时的事务也是很多的。” “我没让你们打呀。这几个都是我画着玩儿的,根本没想到要用。”王弋有些茫然,他现在对匕首没什么需求,除了堑壕刀和375sn战术直刀以外就没让人制作过其他的。而且这些都是小规模装备,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徐君怔在当场,随即猛然想到了什么。傻子就是傻子,除了铸剑以外什么都不行。浦沅那个不靠谱的,估计又是将图纸拿错了,这种事儿那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腾地一下徐君脸色变得通红,拿袖子挡住脸直直冲了出去。 太丢人了,第一次见主公就出现这种事以后哪还有脸混下去? 王弋有些莫名其妙,技术累积也很不错啊,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撇撇嘴,王弋放弃了思考徐君跑出去的原因,带着甄姜继续在辽队里闲逛。 他帮甄姜找到了当初给他烧制玻璃砖头的工匠,不过这位工匠似乎有点儿小厉害,烧出来的白瓷让王弋爱不释手。 瓷体轻薄透亮,从外面还能隐约看到茶汤的颜色,是王弋见过最好的瓷器了。 和土包子王弋不同,甄姜是见过大世面的,她拿在手里看了看也觉得很不错,虽达不到御品的级别,也是上上等的。 这种工匠烧玻璃肯定是浪费,听说了王弋的来意之后工匠却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坐坐。 王弋二人不明所以,等到了之后有些傻眼。 好家伙!一屋子的玻璃器皿。 工匠和王弋解释:“主公,这琉璃和瓷器一样,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便自己试着烧了些。” 王弋见状干脆让工匠自己选择:“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是你继续在这里烧瓷器,工钱照领,发的土地也照旧。第二是你跟着甄姜走,去了甄家你就是甄家的工匠了,工钱会多,土地却没了。” 哪知工匠嘿嘿一笑,给王弋上了一课什么叫小民的智慧。 “主公,我选去甄家。”工匠笑眯眯的说道:“我记得我们这些工匠是有举荐人的权力的,我的位子我举荐我女婿接任。您放心,当着您的面您随意考核,技术指定比我好。” 哎呦!可以啊!王弋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儿也笑了,薅羊毛居然薅到他头上了。 不过他并不反感这些,只要是技术够硬,你越薅王弋越开心。 “主公,我还有一个宝贝献给您。”说着,老头儿走进内屋拿出一个匣子呈在王弋面前。 王弋打开一看愣在当场,匣子里面的物件居然是他烧玻璃的初衷——望远镜。 第57章 中毒 王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真正拥有一只望远镜,他以为自己有生之年根本就见不到了。 于是王弋赶忙问道:“这个镜片是你烧出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怪王弋这么激动,普通无色透明的玻璃能否当镜片使用他不清楚,这简直是划时代的产物。 然而老工匠却摇摇头说:“主公,这不是我烧出来的,这个镜片是我找人打磨的,您不是说想要透明的吗?我用几件琉璃器皿换了一包水晶,您看是不是您想要的东西?” “能量产吗?”王弋看向老工匠,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以后斥候带上一个,那效率可就提升太多了。 “很难。”老人想了想说道:“我将那名工匠叫来您自己问……” 最终王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想要用水晶做望远镜太难了,不仅对水晶品质要求极高,废品率也高的离谱。 不过王弋还是让那个工匠继续尝试,能做出一个是一个,在这个年代望远镜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接下来几天王弋去了一趟辽阳,当场写下一封公文给陈满,命令辽队县取水不许在用小辽水的河水,辽阳的污染实在是太严重了。 如今王弋在高显县,这是他此次来辽东的最后一站,了解完这里的情况之后他就要回蓟县为攻取冀州做准备了, 刚进高显王弋就感觉非常不爽,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即便年节也挡不住商人们赚钱的热情。 只是为什么最繁华的一条街上都挂着王氏商会的名头?他记得规定过每家商会店铺不可超过三间啊! “这个王氏商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王弋非常不满的问甄姜:“多大的来头居然敢占一条街?这种违反规则的行为谁同意的?” “你有没有想过……”甄姜的脸色变得非常古怪,玩味的说道:“这个王家就是你家?” “我家?你开什么玩笑?我都没有派人来。”王弋一脸不可置信,他要钱有什么用?他要的是税收。 甄姜脸色一沉,瞪着王弋说道:“我不是人呐!” “呃……”王弋一时语塞,随即问道:“你不是应该开甄氏商会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官儿?秩比两千石的校尉,我借他们的名头是给他们面子。现在我是州牧夫人,带着甄家一起做生意是看得起他们。” 甄姜对王弋的态度有很不满,忽然有些哀伤的说:“爹爹去世之后家里那些人吵的厉害,很多人都想让我帮他们在你手下谋个位子,完全不记得我说要离开甄家时他们有多贪婪。我对他们的能力很了解,可他们自己却看不清。我好担心有一天要亲手毁了自己家,唉……” 对此王弋也不好说些什么,世家其实就是一群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共同让一个家庭变得强大的共同体。 可一旦这个共同体中人才凋敝或是利益目标不再一致,他们瓦解的速度和内斗的凶狠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荀爽和荀彧曾就世家问题和王弋聊过,老人家见过各种世面,身负上古传承。坦言世家对于统治者来说就是毒瘤,但却无法避免,因为你杀不完,老的世家死去,新的就如雨后春笋般诞生。 荀爽的一个比喻让王弋记忆犹新,世家于君王就如门客于主君,他们可以是死士,也可以是刺客,就要看主君如何掌控和使用了。 在世家的问题上王弋给不了甄姜答案,他可能还没有甄姜了解世家。 不过安抚还是要做的,王弋从座位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甄姜笑着说:“别哭丧个脸。来,送你个东西开心开心。” “你以为我是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就摇尾巴?哼!” 甄姜白了王弋一眼,但还是毫不犹豫接过盒子。 打开之后甄姜目瞪口呆的问道:“你就送我这个?” 也难怪甄姜这幅表情,盒子里装着一把巴掌大的小弩,弩上挂着三枚箭矢,做工十分精巧。 问题是送女子东西送个梳子、簪子什么都好啊,送个弩是什么意思? 王弋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怎么了?这东西你不喜欢吗?防身利器啊。别看它小,弩弦是纯牛筋的,里面还有滑轮结构,上弦很轻松,威力惊人。” “行。”甄姜撇撇嘴,她能怎么办呢?自己挑中的人,还能气不过打一顿不成? 抛去杂念,甄姜开始为王弋介绍街边店铺买卖的东西。 高显县可以说是大汉商贾最为密集的地方,除了时鲜买不到以外,几乎应有尽有。 从最上等的云锦到便宜的土布,从南海的咸鱼到漠北的牛羊,从做饭的铁锅到精美的兵器,从填饱肚子的粟米到救人一命的老参,可以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所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有利可图就意味着坑蒙拐骗,这里的律法非常严苛,敢偷东西第一次剁手,第二次砍头。 以好充次、以假乱真,三方监察的官员抽十鞭。先打官员,违法商户再由监察官员自行处理。 类似的律法非常多,不是王弋想维持市场的稳定,而是高显是他目前维护军队的主要收益来源,容不得半点马虎。 高显的县令目前是周平,他是郭嘉推荐过来几个人中的一个,师承法家,是个狠人。 王弋这一行并没有刻意隐瞒,却也告诉他不要大张旗鼓的迎接。 周平只得在衙门门口等待王弋的到来。 税收高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走进衙门王弋发现这里虽然地处东北,可比他州牧府雅致多了。 王弋随口询问了一下周平有没有难处,没想到周平真的给出了建议。 “主公,平认为应该将高显改建成买卖文书而不是实物。高显实在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的货物,扩建又十分麻烦。不如买卖货物清单,让商人们自己发货送货。” 嘶…… 王弋听得倒吸凉气,这玩意儿是不是传说中的期货啊?他也不懂这些啊。不过他倒是听说过有不少玩儿期货的人跳楼,也不敢开这个口子。 沉思片刻后王弋说道:“这种东西造假的成本太低,监察起来十分不方便。扩建,以后高显城的商铺中只摆放样品,单独建一座城来存放货物,正好还能扩充一下城池内部商铺的数量。” “这……好。”周平勉强答应,随后又说道:“主公,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高显离中原太远了,很多东西在中原明明很便宜,到了高显便十倍不止……” “我倒是想!”王弋没好气的说道:“我想改建洛阳,你去带兵给我打下来吗?” 周平被王弋噎的直翻白眼,他只是个文官,打架他不怂,打仗他不行啊。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于是周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主公,平还有一事。请主公以后不要穿白狐裘了。” “为什么?”王弋不解,自己穿什么这家伙也管? 周平却说道:“主公,即便是在高显,一张白狐裘也能换十张红狐裘,此皆因主公喜欢白狐裘,人人争相效仿,如当年齐桓公一般。” 这事儿还真就说到王弋心坎儿里去了,他倒不是多喜欢白狐,主要是甄姜喜欢,给他置办的衣物都是白狐裘,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效果。 王弋其实也想做类似的事,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喜欢用青瓷,高贵一些的直接就用青铜,而更精致的白瓷虽然有,却看不到什么人使用。 王弋想凭借自己的身份将白瓷推广出去,好看又好用,没道理只能当个摆设。 关于这个问题王弋需要回去和荀彧他们研究研究,关乎于税收不能不小心一些。 点头答应下周平,王弋表示自己会注意后就准备离开高显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看胡人的动向,大战在即,不能不小心谨慎。 回去的路上王弋叮嘱队伍尽量加快速度,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解决掉王芬了,以冀州的人力物力居然连张燕都打不过,简直是浪费资源。 然而当王弋一行人走到徒河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人穿的破破烂烂跟个乞丐一样,双手张开挡在队伍前,差一点儿就被射声营的人给干掉。 王弋下令将人带过来,有些疑惑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可是有冤屈?” 难怪王弋会疑惑,像眼前这个人这样的幽州几乎已经没有了。 在幽州只要愿意种地,获得土地很轻松,没有出去讨饭的必要。 “是您写信给我的啊!”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有些激动的说道:“您不是辟我为从事吗?我是黄权黄公衡啊!” 王弋接过信看了看,还真就是他写的招募信。那么问题来了,他去年年初写的招募信,这位怎么今年才来? “公衡先生,你这是……走了一年?”王弋指了指黄权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很是纳闷儿。 黄权叹息道:“您是不知道啊,我这一路到底有多难走。漫山遍野全是贼徒,山贼、水贼、宗贼,光我见到的就有上百了。唉……” 王弋更疑惑了,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给你送信的人一起过来啊?” “啊?”黄权愣在原地,弱弱的问了一句:“还能和他们一起走吗?我以为他们只是送信的,拿到信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得!王弋算是知道为什么刘璋都投降了,这位还在坚守。黄权聪明是够聪明,但不伶俐啊。 带着黄权返回徒河给他拾掇了一番,一个二十来岁的精神小伙儿出现在王弋面前。 黄权不禁有些感慨:“鄙人一路从天府之国穿越中原来到这塞北幽州,遇到贼人无数,没想到被称为最荒凉的幽州却是最安宁的,唉……” “公衡啊,赶紧吃饭。”王弋指了指桌上的菜肴说道:“吃饱喝足我们要赶紧回蓟县,别耽误了正事。” 正事?黄权有些不明所以,忽然看向了南面冀州的方向。 这打脸来的太快了?他刚说幽州安宁呢!确实不闹贼,可是要打仗啊! 埋头干饭,黄权也不敢多问,自己连正式任命都没有,打听这种事不是找死吗? 你还别说,黄权还真就不是不伶俐,这不就反应很快吗! 等王弋回到蓟县的时候,荀彧非常隐晦的朝他点了点头。 荀彧的意思是已经通知田丰注意王氏的动向,小心防范。 他这个人比较正直,更愿意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击溃对手。 但田丰和荀彧不一样,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是好手段。 接到荀彧的信后田丰就在着手准备灭掉晋阳王氏和祁县王氏了。 田丰不知道在他准备灭掉王氏的时候,王氏也在想要干掉他,并且已经出手了。 正和幕僚们讨论冀州攻略计划的王弋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脸色煞白嘴唇乌青,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众人大惊失色,虞翻见状赶忙上前查看,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到王弋嘴里。 “中毒。”虞翻低声说了一句,但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吴成风一样跑进内院儿厨房,在自己兄长耳边细声耳语。 吴泉脸色一变,立刻集合厨房内的所有人,发现有两个人不见了。 吴成跑回去将这个情况报告给荀彧,荀彧眼中杀机一闪,他不喜欢玩儿阴的不代表不会玩儿。 “子龙,封锁州牧府,将那两个人找出来。” “正南,州牧府内一切事务照旧,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子义、文姬,劳你二人去并州一趟,这件事我做主了,将来主公要是怪罪,我会将这件事揽下来。” 荀彧的眼神阴沉的厉害,幽州从贫瘠到富庶他是亲眼见证的,若是王弋死了,不论换谁来,都会变得比以前更为破败。 “吴成,你带一百射声营去洛阳找荀公达。他是在外面野习惯了吗?不想回来了?告诉他赶紧回来,顺便将王允也带回来。” 荀彧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众人按照他的吩咐各行其事。 他早就知道平日里充当护卫的射声营是王弋豢养的一群杀手,而且还是这天下最顶尖的一批杀手。 不过荀彧很赞成王弋说过的一句话:杀手行刺对方的将领以取得战争胜利这无可厚非,但若想用暗杀来一统天下,那这天下不争也罢! 第58章 叛乱 有人说活着在于折腾,然而有的人却认为折腾并不是全部,如何将自己折腾死才是生命的意义。 当背叛的第一缕萌芽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人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了,信义毫无可言,忠诚廉价无比。 上党王氏大抵就是如此,他们看不得一个野孩子能当上州牧,看不得当年出走之人的后代有如此成就,能打下诺大的家业。 他们是贪婪吗?不,王弋获得的一切都可以和他们分享。 他们是嫉妒吗?不,一脉相承,同一个氏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是见不得人好吗?同样不是,王家是上党有名的良善之家,修桥补路不计其数,灾年放粮非常大方。 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那脆弱的自尊心经不起王弋的撩拨,如果王弋是从上党王氏老宅里走出去的,那他们会为王弋付出一切。 但是现在,他们只想毁了王弋。 在这些人的理解里,高高在上的他们赐予了王弋臣服的机会,然而王弋却视若不见,那就不要怪他们不留情面。 田丰并不知道在太原城守城的人是王越从王氏中要来的,信息不对等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危机,因为有人下令让那些士卒在深夜里打开城门。 老天往往不会眷顾阴谋者,阴谋者在成功的同时便已经注定了未来会失败。 王氏成功了,算上叛变的守城士卒他们足足有一万人,他们自信田丰不可能挡得住。 王氏也失败了,并州三家王氏叛变的同时,有人也背叛了他们。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背叛的人居然是王允的儿子王景。 王景是祁县王氏中不多的练武之才,不能说有多厉害,至少在全是文人的家族里最能打。 他这次回老家是为了做一件事,却没想到被家人裹挟着领了一支步卒前去造反。 凭借对晋阳成的熟悉,王景深夜进了城之后扔下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府衙,翻墙进了后院儿。 结果刚跳进去就被人按住,卫士营巡夜的卫士们拎小鸡一样拎到了田丰面前。 田丰睡得正香,听有人报告称抓住了刺客,拎着柄剑就出来了,他倒要看看谁扰他清梦。 “你是何人?”田丰借着火光一看,发现是个小年轻,二十岁出头,自己不认识。 王景却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本官总领并州事务,田丰田元皓。” “你是王弋……不!王幽州的手下?” “是啊。” “快跑!”王景见田丰答应,赶忙说道:“三家王氏造反,聚集了一万多人打开城门正朝这里来呢!” “此话当真?”田丰神色一凝,如果真是一万多人那麻烦就大了。 王景见田丰不信,急忙自证:“当然了!我就是从里面跑出来的,骗你干什么?” “你也是叛军?”田丰眼中杀机一闪,他在怀疑这是个阴谋。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王景是真急了:“我就是来找王幽州救我父亲的!快走,快走!” 田丰一怔,心道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他找来范方问道:“范统领,一万人你们能打赢么。” 范方仔细询问了一下后说道:“打赢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杀不完。一旦被拖住我们没有任何援助,这还是在他们的地盘。田主簿,撤。” “唉……通知府里的人,撤。”田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第一次为主公守城就要弃城逃走呢?耻辱啊…… “晚了,他们来了。”王景不忿的说道:“早让你走你不走,完了!” 王景很愤怒,他已经听到府外传来的呼喝声了。 田丰眼神中透露着不屑,这些人大概是不清楚王弋花重金养出来的卫士营到底有何种战斗力是?这些人顿顿都要吃肉,每天除了休息和执勤就是在训练,要是打不赢一帮庄户组成的军队以后还是不要争天下了。 典韦手执双戟走过来瓮声瓮气的说:“田主簿,我带两百人开路,范方带两百人断后,剩下一百人你指挥用来保护你们这些文官。我们往哪里杀?” “走北城门去楼烦,张辽在那里驻守。” “是,小的们,往北城杀!” 三家王氏的主要成员都在太守府正门,他们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在等冲车运过来。 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院门上方飞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 这些人只看到一个人形黑影,还没分辨出是谁,黑影犹如旋风般舞动着兵器撞进人群。 紧接着院门打开,一群身披重甲手持巨型斩马剑的士卒涌了出来,开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王氏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浓烈的血腥味便充斥着鼻腔。 手下士卒想要反击的时候,同样绝望的发现手中兵器除了砍出点点火星以外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典韦领着手下犹如一台碾路机,碾平敢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蝼蚁,只给后面的人留下一条赤红的血路。 传说中人马俱碎的场面没有看到,这些重甲战士根本不需要将对手砍碎,一刀两断即可。 这一刻他们在典韦的领导下犹如深渊爬出来的鬼神,无惧任何伤害,疯狂屠戮着眼前每一个还活着的对手。 王氏的士卒士气终于坚持不住了,所有人都没命的往城里跑,生怕慢一步被这些人追上砍死。 其实典韦他们根本追不上,几十斤的重甲穿在身上怎么可能追的上轻步兵? 一触即溃的场面虽然没有发生,但当田丰等人出府的时候,除了滑腻的地面和堆满道路的尸体以外再无其他。 范方也不考虑断后的问题了,保护着文士们向北城走去。 不是他不想打,范方虽然不是智慧型将领,不过至少在卫士营里智商是拔尖儿的。他考虑问题很周到,如果他们这五百人被拖住一夜,天亮的时候只能等死。那时候估计除了典韦以外,没人还有体力杀敌了。 “呵……就这?一群土鸡瓦狗。一点儿本事没有还想造反?” 黑暗中,太守府对面的建筑上传来了一道极其讽刺的声音,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抱着长剑走出黑暗满脸的哭笑不得。他有些不明白,王氏这种战斗力和组织能力是怎么敢造反的? “你还想要他们怎么样?都说了是一群废物了。”在年轻人身后传来了一道柔媚的女声:“走,去幽州看看那个堂弟,振兴王家还得看咱们这三房。你也别大意了,主要是王旗和王动没出手,不然这些人想要走也不容易。” 房下的院落里,十几个年轻人或坐或站,有武士模样的,有书生打扮的,还有富家千金模样的女子,形象不一而足,眼神中都泛着光芒。 这些人就是上党王氏年轻一代中的一部分,他们的父辈死的早,在家族中受尽了排挤。 也正是因为排挤让他们发奋图强,他们能活下来的原因就是王世足够强,王世死后这些人只能抱团苟活下来。 这些王氏子弟心里多少都有些问题,虽然都有本事,却不敢反抗。 在王弋身边的王正王奇也是如此,童年的阴影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惧怕族老,没了王世他们只能祈求王弋为他们出头,因为王弋不害怕家族中的那些人。 不提这群可悲的人,田丰能从晋阳逃出来是因为有卫士营。 上党太守就没这么幸运了,太守府里没留下一个活口。 不过杀他们的不是王氏族人,而是一群黄巾军,领头的人正是白波黄巾的首领李乐。 另一方面,九原人吕布凭借着对五原郡的熟悉,带着拿着丁原的手令说降了骆县县长,带兵将善无县团团围住。 吕布的军队路过中陵县的时候被猎户发现,提前告知了县长。 县长将这个情报传递到了善无县,善无的守将是孙福,早有准备的他将夜袭的吕布揍得满头包。 虽然善无没有破城,但武成县和中陵县却投降了。这两个县没什么兵力,丁原后续带了四万大军,根本挡不住。 一时间除了雁门郡以外并州全部沦陷,危在旦夕。 张辽是在看到田丰的同时接到孙福的来信,一时间他也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坚守还是支援。 整个雁门郡他能调动的兵力只有一万,镇守娄烦他带了四千,还有六千由孙青带领驻守阴馆县。 田丰看过信之后主张去救援,善无县丢不丢无所谓,定襄郡就只剩下那么一座城了,但孙福要救出来。 于公于私张辽也觉得应该去救,可正当二人调兵遣将时,孙青居然派人来告诉他不要轻动,孙福弃城跑了。 孙福也是没办法,善无县的城墙是土墙。矮不说,还脆。 自从他看到吕布全力一击打得城门都直颤就知道自己根本守不住。 于是孙福和吕布谈了谈,只要吕布愿意后撤三十里,他就带人撤回幽州。 吕布很想在丁原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已经不想当主簿了。 可他暂时攻不破善无,眼看丁原就要带着大部队到了,便答应了孙福的要求。 吕布暂退之后,孙福十分痛快,带着部队和百姓一溜烟儿的往东撤。 退回幽州是不可能的,他要去马邑县驻守,定襄郡没了不能让雁门郡再丢失。 而且孙福还为吕布和丁原留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足够让丁原和吕布毕生难忘。 丁原的野心可不小,他不仅想要定襄郡,还想要雁门郡,甚至是整个幽州。要不然他也不会带四万大军前来攻城了。 由于孙福撤走了百姓,丁原直接命大军进城休息,也省得建造军营。 然而丁原却没有注意,冬季的并州西北风呼啸,吹得人心惶惶。 深夜,善无城隐蔽的地方地面上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盖子,几个士卒为一组从中钻了出来,月光下露出了邪恶的笑…… “走水啦!走水啦……” “敌袭!敌袭……” 一声声大喊在城中响起。 最先起火的是马厩,那里堆积丁原部队马匹的草料,紧接着是民居,最后根本分不清是哪里起火,整个善无城被烧得一片通红! 火光照亮了夜空,这本是带个人温暖的火焰却烧的丁原透心凉。 完了,全完了。 火光下丁原新招募的士卒发生了炸营,漫无目的的砍杀,准备杀光眼前一切活物。 这场大火烧干净的不止是善无县城,还有丁原的野心。 这些人可以说是丁原目前的全部家当,南匈奴因为被公孙瓒打得太狠,想要劫掠只能进并州,也正是这个原因,丁原觊觎幽州已经很久了。 现在的丁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吕布够机灵将他扔到马上拉着就跑,至于那些士卒就自生自灭看各人造化。 几十里外孙福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嘴角露出笑容,他从未想过守住定襄郡,贫瘠的西北有什么好守的?破败的城墙连加固的价值都没有,自从他镇守善无以来就一直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准备有一天一把火烧了善无,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看了两眼之后孙福便不在关注善无,警戒要紧。西北狼多,别让那些畜生伤了百姓。 并州的麻烦算是告一段落,白波黄巾终于完成了和黑山黄巾的汇合,三家王氏也占据到梦寐以求的太原郡,丁原虽然一败涂地,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凭借他的人望还可以从匈奴借兵,寇掠中原。 西北人得到了满足河北人却没有,王芬正在调集粮草整备军队,想要在开春的时候入侵幽州。 这件事里透着诡异,整个黄河以北似乎在一夜之间都在针对王弋。 要说这件事里没有阴谋是不可能的,可阴谋是什么呢? 又是谁设下这次的局呢? 王允又在里面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丁原为何突然撕破脸? 王斌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第59章 误会 深夜,一道黑影翻进了蓟县的州牧府,小心躲开一个又一个守卫,朝内院儿走去。 嗖! 破空之声从脑后响起,黑影反应迅速,一个翻滚就往内院儿窜,他被发现了。 黑影其实早就被发现了,刚跳进院墙就被射声营的人察觉,只是那个暗哨势单力薄,现在又是特殊时刻王弋还没有醒过来,他们想要抓活口。 一路招呼到足够多的伙伴并通知了赵云之后,射声营准备行动了。 第一支弩箭只是试探,之后十几枚弩箭漫天乱射,目的就是要将黑影逼到死角方便捕捉。 但这家伙武艺有些超纲,光靠弩箭似乎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几名射声营士卒拔出长刀匕首准备近身,先拖住再说。 “退下。”赵云一身月白长衫,倒提自己的长枪出现在黑影面前,摆摆手示意射声营士卒不要冲动。 黑影人都傻了,月光下他看到十几个端着劲弩的士卒从黑暗中走出来,这些人居然跟了他一路! “你是什么人?擅闯州牧府是死罪!”赵云没有急着动手,他怕一会儿收不住力就没机会问了。 没错,现在赵云很愤怒,他不明白像王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遭到暗杀,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难道也是错吗? “呦呵!他手底下还真有不少武将啊。”黑影古怪一笑,继续说道:“那就让我试试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黑影很嚣张,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找死。”赵云失了耐心,举枪便刺。 但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枪,在黑影眼里一分二、二分四、四化漫天枪影。 “子龙!枪下留人!”一个和赵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也拎着枪跑了过来大声喝止赵云出手。 然而已经晚了,赵云虽然收枪,可黑影一瞬间便成了红影,全身鲜血喷涌。 “王克呀王克,你就作你!”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急匆匆跑过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倒霉蛋儿,对赵云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王芷见过将军,舍弟无状冒犯将军还请恕罪。将军,他没死?” 王芷的声音很柔媚,但语气中却满是无奈。 他们这群王氏子弟一路来到幽州投王弋,今天刚到蓟县。正想着如何自荐身份的时候,王芷看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夏侯兰。 回到客店一商量,准备让夏侯兰来引荐一下。哪知道半夜有人找到王芷说王克拿着剑出去了。 王芷是这些人里智谋最高的一个,略一思索就知道这货是去干什么去了,赶紧连夜来找夏侯兰,生怕出什么误会。 赵云没有理会王芷,而是问夏侯兰:“阿兰,他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主公府邸?” 夏侯兰有些尴尬,这让他怎么解释?说这些人是老王家的人?赵云能提着枪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戳死。 “唉……”叹了口气,夏侯兰无奈的说道:“把他抬着,我们去和文若先生说。这些都算得上是主公的家人,没有文若先生的命令,我们还是不要擅自动手了。” 赵云皱眉看了一眼夏侯兰,吩咐两个射声营士卒抬着倒霉的黑影,一马当先去找荀彧。 荀彧得知情况后和王芷谈了谈,随后命夏侯兰将王家那些人带来暂时囚禁在州牧府里,王弋还没有醒,虞翻说是去找华佗,十来天了也没个音讯。 并州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孙福做的很对,现在必须要收缩防御,留下一个和幽州相邻的雁门郡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而让他囚禁这些人的原因也是因为并州,这些人明明知道要发生叛乱却不及时提醒,荀彧不清楚他们有多少真心。 只是让荀彧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那个被赵云戳得满身是洞的家伙居然活蹦乱跳的跑了出来,嚷嚷着要见王弋一面。 赵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在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枪,昨晚可能收力有些及时,没造成重伤。 荀彧了解情况之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将王弋中毒昏迷的事告诉了王芷。 王芷惊讶之余将族妹王玟带来交给荀彧,并告诉他王玟专攻医术,可以让她去看看王弋。 笑眯眯的将荀彧送走,王芷回身就给了弟弟王克一巴掌。清脆响亮,王家十几个人都看傻了。 “姐,你打我干什么?”王克捂着脸不敢置信,他就是那天抱着剑站在房顶上的那个年轻人。 王芷从说话声音判断就是那个柔媚声音的主人,见到王克还敢顶嘴,王芷又是一巴掌。 啪! “打你?我都想打死你!”王芷罕见的异常暴怒,指着王克的鼻子说道:“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儿我们就因为你鲁莽的行为全完了!全完了懂吗?全都死翘翘!” 王克有些茫然,王芷也懒得再搭理他。 她现在只能祈求王玟能看得懂自己那个眼神,将王弋给救过来。要不然那就真的搞笑了,没被族老们整死,却要被堂弟的手下给干掉。没人会喜欢前来夺权的人,特别还是王克这种翻墙的贼。 王玟看懂王芷的眼神了吗?或许看懂了,不过那都不要紧,作为王家为数不多天性善良的人,她对待每一个病人都一样,都会尽自己全力去医治。 王玟的医术很不错,通过她的调理第五天的时候王弋短暂醒来了片刻。 又过了三天,虞翻终于将华佗从青州绑了过来。 不绑不行啊,青州有了瘟疫的苗头,在一位州牧和一方百姓面前华佗从来不会选州牧。 华佗到来的第二天就把王弋给治好了,虽然王弋还需要进行长时间的休养来排除身体中的毒素,但确实已经清醒了。 见到王弋转醒后华佗二话不说就要去青州,天气马上就要热了,再不敢进去救治百姓苗头就会转变成大疫。 王弋见状了解了情况之后对华佗说道:“华神医且住,您在此地稍后几日,我写一张条子去高显,调一批药材过来您带走。” 华佗一怔,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州牧仁心,可您能将药材直接送到青州吗?我先动身,随后您让人去找我……” “神医还是等等。”王弋苦笑摇摇头:“我的车队过不了冀州。” “唉……”华佗轻叹一声,他就是个医士,诸侯之间的纷争他根本管不了。 但下一刻华佗就不淡定了,因为王弋居然想要下床出门。 “王州牧,你要干什么!”华佗赶紧按住王弋,身体刚调理好就想下地?疯了? 王弋也不想走动,问题是没办法啊。布局的人设的是连环套,王弋中毒身亡的消息在幽州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得出去安抚一下民众。 这段时间满宠收获颇丰,都抓住几十个奸细了。 “华神医,您觉得幽州和青州比如何?” 王弋没等华佗回答继续说道:“要是不想让幽州变成青州那样,我就必须要出门,您善医人,我善医心。” 王弋的话让华佗无法反驳,只得请求和王弋一起出行。 王弋欣然接受,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找了一辆敞篷的马车,王弋叫上荀彧和赵云便走出了州牧府。 州牧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二十几天早就让蓟县百姓人心惶惶,好日子来之不易,谁也不想再次做回苦哈哈。 再次见到王弋之后蓟县民众欢呼雀跃,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弋现在很虚弱,很多百姓都上前询问王弋的情况。 王弋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中毒昏迷了许久,现在已经解毒,休养些时日就能痊愈。 有时候真话比谎言更有力量,众人奔走相告,年老者大声斥责那些卑鄙的贼子,年轻人则想着参军杀敌,为州牧报仇。 邀买人心其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付出真心,只要你平时做的足够好,大难不死之后民心自然就来了。 绕城逛了一圈王弋就回府了,他现在就只有这点儿体力,作秀也只能点到为止。 回府之后荀彧让人将王景带到王弋面前,这家伙嘴很硬,不见到王弋什么也不说。 还没等王弋询问,王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梆梆磕头。 是真的磕,地上石板都被他额头鲜血染红了。 “行了。”王弋摆摆手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景以面抢地哭嚎着说:“王州牧,看在洛阳您和家父的交情上救救我父亲,求您了!” “哼。”王弋冷哼一声:“我没现在杀你就是看在那份交情上了。” “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的!您误会家父了!”王景抬起头赶紧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王弋还真就误会了王允,这老小子虽然有野心,不过只是想成为一位万古流芳的能臣。 于是在那混乱的一夜,王允在洛阳和长安中做出了选择,他决定留在洛阳,心向长安。 王允的决定很难说对错,毕竟刘辩是刘宏的亲儿子,哪怕是篡位登基,在礼法上他也是真正的继承者。 去年年初王允得到了来自长安的第一份命令,联合并州王氏,伺机夺回洛阳。 对此王允欣然受命,只是渐渐的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作为中间人他成功将三家王氏联合在一起,可不知什么原因王氏的目标逐渐从对抗洛阳转变成了夺取幽州。 王允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已经没有能力组织王氏的行动了。 他只能将事情十分隐晦的透露出去,希望有人能给王弋提个醒,让他小心一些。 但也正是因为这次泄露情报,王允被人秘密囚禁起来。 王允的儿子王盖和王景身为联络人员起初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帮助自己父亲往并州老家送信。 直到今年年底的时候王盖在一封信上注意到了王允的暗语,兄弟两人以商量,让王景以送信的名义前往并州看看具体情况。 结果就发生了之前那一幕,王景被家人裹挟着参与了反叛。 王弋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他已经有了幕后真凶的人选,只是他还没想明白那家伙到底想要图什么。 吩咐王景先去休息之后,王弋和荀彧讨论了很久,却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王弋猜测这应该是袁绍的手笔,荀彧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两人的领地隔着十万八千里,袁绍现在要他的幽州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王弋想不通,好在两天之后有人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王弋的老爹王斌听说儿子中毒之后从辽队赶了过来,年会的时候他已经很隐晦的提示王弋了,没有明说是因为他想让王弋明白造反没有前途,光复汉室才是正事。 只是王斌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嚣张,居然敢下毒行刺,那就别怪他这个老家伙心狠手辣了。 “怎么样?”王斌看了看王弋,发现这小子脸色蜡黄,情况很是不好。 “还行。”王弋笑着挠挠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腹泻的厉害,哈哈……” “哼。” 王斌冷哼一声说道:“吃亏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愚不可及!” 王弋也是感慨一句:“唉……还是太嫩啊。” 随即王弋便想王允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然而王斌并不惊讶。 “你理解错了一件事,袁家是士人的领袖没错,但不是所有士人都愿意服从袁氏的安排。” 王斌坐在儿子身边缓缓说道:“囚禁王允的不一定就是袁家。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你就不好奇何后到底是听了谁的计划才敢行刺陛下的吗?” “您是说……”王弋的念头瞬间通达。 老爹说的没错啊,袁氏根本不需要刘宏去死。王弋一直以为刘宏死了天下大乱,那场宫廷纷争就彻底结束了。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又一个开始而已…… 第60章 出兵 通过老父亲的提示王弋确实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可想明白了并没有什么用。既不知道具体的凶手是谁,也不可能去徐州干掉袁绍。 在王斌的建议下,王弋下达了进攻冀州的命令。 老爹这次是真的火了,他还指望着儿子能光复汉室,结果一帮阴沟里的老鼠却搞偷袭,那就谁也别想好! 王弋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这次他派出了三路人马。 张飞为第一路统帅,戏志才为军师,率领步弓两万,出涿郡过中山,向南进军。 另一路徐荣为主帅,赵云为副将,率领五千骑兵,绕道常山打巨鹿。无需攻城,就是要断了王芬的粮道。 第三路则是由太史慈统领一万弓弩手,乐进率领三千步卒,坐船去打平原郡。这个地方很重要,绝对不能给曹操插一脚的机会。 五百玄骑营王弋交给了张合,让他跟随张飞一起进攻正面。 这一次王弋不光是要打王芬,管你是黑山还是白波,统统都要滚出河北。 与此同时,王芬也做好了进攻幽州的准备。 冀州不愧是地缘辽阔、人口稠密,这两年王芬在冀州着实招揽了不少厉害的将领。 颜良文丑自不必说,韩猛、麴义、高览、朱灵等人也被收入麾下。 而且这一次王芬为了攻取幽州准备了十五万军队,这些人和黄巾乱贼可不一样,都是合格的军卒而不是一群流寇。 拥有这种阵容的王芬并不比拥有全明星阵容的 王弋差,甚至可以说是更强,他的谋士团队也同样强大。 沮授、郭图、逢纪、田畴、阎柔,甚至王芬还因为和世家关系和睦征辟到了董承。 可谓兵精粮足,傲视天下。 王芬做的一切,招募到了谁、几时出兵、行军路线、粮草存放、用兵将领乃至所用计谋王弋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提沮授和阎柔这两位知名卧底,就连田畴也亲自找过王弋想要做内应。 不怪这些人不忠心,王芬他将刘和捧到了皇帝的位子,田畴剐了他的心都有。 不过王弋还是安抚住这几个人不要轻举妄动,要相信他的能力,别损伤了自身的名声。 王弋这么做也不是好心,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甄姜的商队遍布长江以北,广受各州信任。 这不是甄姜的能力强,事实上甄姜在幽州以外的名声并不好,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一个贪婪到最终会害死王弋的祸害。 天下都知道幽州有最上等的兵器和最好的战马,这些战略物资放在谁手里都会是宝贝,但却可以从甄姜的商队里买到。 虽然量不多,而且是价格很高,但只要给钱他们就卖。 很多人都走这支商队的门路来打听幽州的情报,在他们眼中这支商队除了不收外人以外几乎是拥有无限潜力的商队,早晚有一天幽州会毁在这支商队上。 然而他们大概不清楚,情报学也是很有讲究的,王弋就挖掘出了一位情报学的天才——简雍。 简雍是老刘留给王弋的遗产,当时刘备上任西园校尉他刚好生病,留在家中休养。 他来投王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平了长安何氏,将张让交给他处理。 简雍认为刺探情报是相互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通过释放一些无用的情报或者假情报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才是一个细作应该做的事。 甄姜外出行商的商队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军中招募来的士卒,他们和甄姜没有任何关系,领导者是简雍。 那些马匹和兵器全都是王弋和简雍商议之后让甄姜商队出售的,以此来推测对方的将领以及军队的动向。 就像这次王芬入侵,简雍就告诉王弋这里面长安和袁绍绝对插手了。 王芬手下谋士中有两个人引起了简雍的注意,一个是逢纪,另一个则是左灵。 逢纪在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是袁绍的手下,这个人不太可能弃袁绍而转投王芬。 要么逢纪是袁绍的卧底,要么就是袁绍派过来帮助王芬的。 左灵则更有意思,他原本是大汉司徒。他这个三公之位和能力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是用钱买来的。 按理说左灵是名士,来投王芬很正常。可左灵这个司徒没做几天刘宏就死了,掏出去的钱还没回本,不太可能抛弃现成的地位而去屈居于一个刺史之下。 简雍的想法是长安和徐州的情况应该不太好,双方都想转战冀州。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现在各方势力表现得都很平静,万众瞩目的袁氏内斗也没有发生。这种情况要么是袁家解决的内部矛盾,要么就是有高人指点让袁家一致对外。 由于中毒后遗症的原因,王弋的思维不能时刻保持清晰,华佗给他开的药方中绝对有助眠的药物,总是让他昏昏沉沉的。 所以他在做决策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大脑外部挂件,这个挂件就是郭嘉。 郭嘉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保证攻略冀州的时候不被打扰,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郭嘉派人去刺杀合肥侯。 第二,郭嘉派人联系了吕布。 第三,郭嘉准备去一趟凉州,找一个叫栾提于夫罗的人。 郭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想幽州好,那大家就都别好。 不提郭嘉的谋划,张飞带着两万兵马徐徐向冀州进军。 这一次肯定是要先守,守住王芬的攻势之后再进攻。 张飞和戏志才两人研究了很久,并没有将战场放在城高墙坚的涿县,而是准备在范阳和王芬展开对决。 范阳城前一马平川,王芬想要摆开阵势很容易,想要攻下有一万弓弩手的城池却不容易。 二人将胜负的关键放在了范阳前的易水上。 现在还未化冻,想过易水很轻松,可耗上几个月想回去可就难了。 范阳城前有进攻方安营扎寨所有的便利条件,临近水源方便将士取水,河道相连方便运送粮草。 但这是两人精心设下的套,只要王芬决定倚水建营,那么他注定会失败。 两万人和十五万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人多固然很强大,消耗的却也更多。 同样多的粮食张飞手下的幽州兵可以消耗很久,王芬的冀州兵却不行。 所以为了方便运输,王芬一定会将囤积粮草的地点选在卢奴,因为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卢奴都十分方便。 张飞不是孤军作战,只要赵云断了王芬的粮,王芬的军队要么饿死,要么被淹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有人会说只要攻下范阳什么计划都不会实现。 不存在的,张飞二月份进驻的范阳,等斥候发现王芬的军队出现在易水边已经是三月了。 这一个月张飞只干了两件事,加固城池和囤积足够多的防御器械,就等着王芬来了。 张合则领着一千兵马被戏志才派到了故安,他的任务是开河之后在易水上游筑堤坝,等待反攻的命令。 得知王芬进入冀州后徐荣和赵云也从涿县出发了,这个时间要把握好,可以晚却不能早,不然从幽州奇兵断粮传变成冀州剿匪记那才搞笑。 虽然不是第一次为帅张飞依旧有些紧张,以前的任务都是王弋交代好目标他上去打下来就行,这次却要用手上的人攻下整个冀州,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戏志才看出了张飞的紧张,提出建议:“翼德将军,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聪明人,但他王芬绝对不是。” 王芬确实不是聪明人,大军停在易水边,他正在升帐议事。 望着麾下的文武王芬很得意,他不觉得王弋能赢,更不觉得自己会输,可有人觉得他会输。 “诸君,范阳在前。听闻贼将在此已筑城月余,诸位可有破敌良策?”王芬看向了众人,声音有些凝重:“幽州兵马毕竟不是黄巾,若有良计诸位可畅所欲言。” 然而帐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能有什么良策?不打就是最好的良策。 冀州的黄巾还没弄明白,治府邺县还在黄巾手里,也不知王芬这么着急做什么。 真正支持这场战争的只有两个人,逢纪和左灵。他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谁死了他们都开心,而且两人武略真的不行。 最终武将里走出来一个人提出建议:“主公,可令颜良文丑为先锋渡河扎营,高览将军领前军推进,朱灵将军领左军援护,麴义将军领右军接应。某不才,愿领后军为主公以督粮草。” 王芬手下可以说是群英荟萃,也不缺能人,就比如发言的这位。 可有能人就注定有废物,马上就有人出言反驳:“蒋义渠,你将我兄弟二人放在何处?尽用一些校尉都尉,颜良文丑是什么人?还是个军侯?” “就是,你让一群小兵领兵?他们懂吗?”另外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转身对王芬说道:“主公,我兄弟二人愿各领一军前去攻城。幽州贼子能有多少人马?在我等大军之下注定灰飞烟灭。” 蒋义渠骂娘的心都有了,这两个货要是真有用他至于提都不提吗?还是不是因为两人投王芬投的早,混了个杂号将军,有个屁的本事。 “吕旷,吕翔!”蒋义渠大喝一声问道:“你二人知范阳城兵马多少?粮草几何?守将谁人?武艺如何?城池多高?箭矢多少?如何攻城?多少云梯?多少井阑?可有冲车?可有木幔?大军是来攻取幽州的,用人命填能填几座城?” 吕氏兄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他们清楚绝对不能被问住。这两年王芬虽然立了刘和为皇帝,却没有大肆封官,原因就是功劳不足,封了说出去不好听。名士就是别扭,二人还想着当大将军呢。 “蒋义渠,你休要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吕旷呛声说道:“涿郡是幽州的门户,范阳是涿郡的门户,那个王弋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只要打下范阳我们就能长驱直入,如此啰啰嗦嗦难道要等他们准备好再打吗?岂不闻兵贵神速?主公大军所过,乱臣贼子皆为齑粉!” “我神你大爷!”文化人蒋义渠终于憋不住了,大声骂道:“动动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十八九岁的州牧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比我们要厉害……” “蒋义渠!”王芬打断了他的话,他这人最听不得别人比他强,要知道他可是自比霍光的人,手中的军队给他了无穷的自信。 “吕旷、吕翔听令,你二人各领一万人马前去攻城。”王芬拿出调兵用的小旗下达了命令。 蒋义渠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急声说道:“主公三思啊,对方早有准备,冒然攻城必会损失惨重!” “退下。”王芬挥了挥手,他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主公三思啊!” “拖出去!” “主公!即便先行也应当安营扎寨啊!主公……” 望着被军卒拉走的蒋义渠,众位将领更不想说话了。 朱灵拉着高览往后缩了缩,他打算溜了。 去年王弋帮着青州牧曹操平定黄巾的事很多人都听说了,四万破百万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破个二三十万应该是有的。 这得是什么样的将领和士卒才能打出来的战绩? 在看看自己这边,老家都被黄巾偷了还在这研究怎么打赢幽州兵呢,做梦赢。 朱灵觉得王弋肯定知人善用才能打出这样的战果,所以他准备去幽州看看,在那边做个校尉也好过在王芬手底下当将军啊。 他和高览的关系还行,打算拉着高览一起去,大家都是武将,战死总比被坑死强。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朱灵一个,刚刚被拖出去蒋义渠也很失望。 望着营中两个大汉他竟有些无语凝噎。 “将军,怎样?”其中一个大汉有些激动的询问,终于能打仗了,他还指望军功封妻荫子呢。 蒋义渠却摇摇头说:“颜良文丑啊,你们两个在我帐下算是屈才了。我向主公举荐你们二人为先锋,可是他没答应。” 两个壮汉傻了,两人从小就一起玩儿,受到的教育是学好武艺投效主公,封侯拜将。 可初出茅庐的双杰没学过主公不行该怎么办啊…… 第61章 范阳攻防战(一) 没人能回答颜良文丑主公不行该如何,蒋义渠也不能,他打算给颜良文丑两人找个下家。 蒋义渠觉得自己才能一般,只能以全忠义。但这两位都是难得的猛将,以后应该站在群雄逐鹿的舞台上,而不是死在某一场攻城之中。 蒋义渠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颜良、文丑,听闻徐州袁本初英武不凡、雄才大略,是位难得的雄主。你二人投他去。” “这……这……将军……”两人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文丑低声说道:“不若将军与我们一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当为王公效死。”蒋义渠摇摇头,他主意已定,准备再去劝说王芬不要莽撞行事。 “某不走。”颜良一口回绝:“要走就和将军一起走,将军视我等如兄弟,我等当视将军如手足!” “唉……” 蒋义渠叹了口气,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会儿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且不说三人将何去何从,吕旷、吕翔两兄弟带着两万军卒一路疾行来到了范阳城下。 张飞、戏志才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不过此时两人却陷入了自我怀疑。 “军师,你说……这会不会有诈啊?”张飞有些不确定,诺大冀州出来的两位先锋将军既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不刺探敌情安营扎寨,反而直勾勾的冲过来搦战,这是想要干嘛? 戏志才也有些摸不准,出征前王弋已经将冀州将军的名单给他看过了,他不记得有这么两个需要注意的人啊。 “翼德将军,要不……你去试试?”戏志才的语气有些犹豫。 你说这两个是来攻城的,连个梯子都没有。你说是来诱敌的,带两万人来诱敌,他们这是打算从范阳钓出多少人来?十万吗? 张飞想了想,打算去试试。他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他也不相信哪个矮子都是乐文谦。 “大帅,要不让我去。”张飞手下一员裨将自告奋勇,第一场就要统帅出战那要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张飞闻言点点头道:“小心些,若是不敌就撤回来,我们是打仗,不是打架。” “末将遵令。”裨将行了一礼,拎着长槊便走下城池备马迎战。 吕旷见有人出来,大声喊道:“来将通名,本将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赶紧打,赶紧打!废话真多。”裨将不想理他,这就是个病句,都是无名之鬼了还怎么死?这人估计就是个棒槌。 裨将名叫冯水,真要论起来他和东汉的开国元勋冯异有些关系,虽然那血缘已经薄到看不见的程度了。 尽管如此冯水依旧有些家学,要不然也用不起马槊。文韬武略都懂,武艺也能瞧。张合和审配在代郡练兵的时候他来投的军,经过青州一役如今也做到了裨将军的职位。 吕旷见到冯水如此狂妄大为愤怒,拍马举枪和他战作一团。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当真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 城墙上的张飞脸色却有些不对劲,这先锋也太弱了,他一只手就能打爆这两个,还是同时打爆。 张飞很想下去戳死这两个没用的先锋,奈何事涉武将尊严,他也不好帮忙。 二将连连激战了五十几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虽然看起来招式都很精妙,挑刺撩拨样样精通,可杀招两人是一个也不会啊。 “鸣金,鸣金。”戏志才也算是看出门道来了,招呼军卒敲响撤退的铜锣,让冯水赶紧回来,别浪费这个时间了。 听到锣声冯水有些尴尬,他的武艺也只是能瞧,下来想的就是能捞一把就捞一把功劳,捞不到就当为主帅试探对方实力了。 见到冯水头也不回的跑了,吕旷很是耀武扬威了一番。 张飞见状有些气不过,要是王弋或者太史慈在估计这家伙早就死了。 吕家兄弟难得聪明一回,没有下令攻城,而是退到易水边指挥军卒安营扎寨。 对岸王芬听到大胜敌军的消息很是开心,他觉得虽然没有斩获,也足够振奋军心了。 他当即下令全军过河,趁着易水没有解冻迅速突进,拿下范阳。 看见王芬这幅神色高览将朱灵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俩找个机会跑。先锋未胜就是败了呀,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朱灵却看着河面沉默不语,易水的冰面虽然可以让大军通行,却也已经不紧实了。 良久之后朱灵才缓缓说道:“或许……我们才是需要防守的一方。” “你说什么?”高览一怔,见到朱灵指了指冰面,又跺了跺脚,似乎想到什么,随即瞪大双眼说道:“不会……” “你又不是没学过兵法,地势篇中说的清清楚楚,还要我重复吗?”朱灵的脸色很难看,要跑就得赶紧跑,不然可能就跑不了了。 两人心怀鬼胎,谁也没有和王芬说这件事,自始至终王芬也没有搭桥意图,他可能觉得易水永远也不会开化。 十五万大军安营扎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虽然有行军帐篷,但这里是幽州,军营需要围栏。 而且为了攻城方便还要建造攻城器械,这就需要海量的木材。 人多的优势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仅仅一下午王芬就建好了营寨的雏形。 黄昏十分,看着对方造饭升腾起的遮天烟尘戏志才嘴角露出笑容。 想吃饭啊?想想…… 他让张飞带五百人去冲阵,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往后的日子大多数时间只能防守。 五百人击溃十五万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天下间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做到,玄骑营也不行,至少张飞戏志才两人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有一篇张八百和孙十万的故事,但张飞听从了戏志才的建议,带着玄骑营冲到易水边再冲回来,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重骑出击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装配马甲、摆好阵型、选择方向等等都需要考虑。 而且他们战斗的时间很短,来回这么一趟人还能受得了,马是肯定不成了。 为了提高让玄骑营的战斗力王弋也是煞费苦心,马匹经过严格筛选保证耐力和负重能力,人也尽量挑一些力气大的而不是长得壮的。 护具也很有讲究,一些不重要的部位王弋选用了牛皮,重要的部位王弋则在里面垫了一层锁子甲。 武器的选择是大刀而非骑枪,这样骑士只要端着刀坐在马上跑就行,不用担心骑枪被卡住导致的阵型紊乱。 大地开始有规律的震颤,张飞一马当先,五百骑紧随其后,硬生生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王芬不相信幽州兵敢出城迎战,所以连斥候都没安排。等到放哨士卒看到这摧枯拉朽的阵势时已经晚了…… 张飞在距离营门还有十几丈的时候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挥动铁矛凌空劈下。 木质营门犹如薄纸一般,被这一击打得碎片横飞。 一个箭步跳上自己的坐骑,张飞长矛一指,杀戮就此开始。 王芬前军军营瞬间大乱,没吃饭的干了一天活没什么力气,吃过饭的刚刚吃饱不想动,很难组成什么有效的防线。 况且防线也挡不住这些铁包肉的杀戮机器,王芬军中将士的甲胄并不全,一刀两断不要太轻松。 其实玄骑营造成的杀伤很有限,虽然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们,但不挡不就完了么,闪到一旁这些重骑兵们也没办法进行追杀。 张飞打算试一试能不能直接斩了王芬,这样冀州不用打就能拿下。 然而王芬多精明,一边命人前去阻挡,一边往左军跑,还换了套士卒的衣服跑。 精明的不止是王芬,蒋义渠等人在发现弓弩无效后命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冲就冲,他们还真就不信跑起来的重骑还能转弯。 不得不说王芬真的很拉垮,可他手下这些将领们统兵的能力真是没得说。 朱灵、高览、麴义、蒋义渠等人将混乱的兵势收拢好,紧紧盯着这一小队重骑,根本不想反抗。 几人打定主意避其锋芒,你往哪冲,我就将哪里让出来,只要不死人就行。 张飞一来一回斩获不多,心中同时升起了浓浓的忌惮。 冀州军队中肯定有能人,那两个先锋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将情况告知戏志才之后,戏志才也皱起了眉。这可不是好事,万一王芬反应过来任用有能力的将领,范阳还真就不好守。 “翼德将军,我的想法是离间。”戏志才思考片刻建议道:“我们没有多少骑兵,想要出城突袭不太现实。若是能让王芬自己将这些有能力的人干掉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飞和戏志才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他的想法没有戏志才那么高深,他打算耍个小聪明。 “军师,离间所耗时日太久了,万一王芬不中计反而会坏了我们的事。不如这样,等他们攻城的时候若是那两个先锋来我们反击的弱一些,若是其他人来我们反击的狠一些如何?” 张飞在征求戏志才的意见,这是王弋和他说过的所谓心理暗示,最高明的骗术不是你告诉对方怎么样,而是对方自己觉得会怎样。 戏志才闻言一愣,他知道张飞是王弋手下的大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没想到聪明到这种地步。 他听说王弋最看重的将领就是早年跟随王弋的三张,如今张飞独领一军为主帅,张辽镇守并州边境,张合他还没看出来,想来应该不是一般角色…… “军师,军师。”张飞推了推戏志才。 “啊?哦。”戏志才反应过来沉声说道:“翼德将军,你这个想法很好,却也有个漏洞,且看我谋划一二,为你将这个漏洞补上。” 两人开始自己研究如何坑王芬,而王芬这里气氛则有些暴躁。 张飞确实没杀多少人,不过实打实的挫了一大波士气,营中所有士卒都臊眉耷眼的,对日后的战斗没抱太大希望。 “为何不反击?为何不反击!”王芬指着朱灵几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一群酒囊饭袋妄为武将,胆小如鼠之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来人!将几人拖出去以正军法!” 高览现在看王芬怎么都不对劲,立刻想要出言反驳:“主公,我们……” “主公!我们错了,求您饶过我们这一回。”朱灵打断了高览的话,低声下气的祈求:“主公,是我们不对,误会了您的意思。我们光想着保存实力了,心中胆怯一时竟忘了迎敌。看在我们平日里尽心尽力的份上请您饶过我们,来日我等定然奋勇杀敌,每战必先!” 朱灵最后说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似乎真的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王芬当然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杀了,毕竟开战第一天就干掉一半高级将领这种事他都觉得很蠢。 他只想要一个态度以来展示自己的绝对权威。 “哼!”王芬冷哼一声,十分大度的说道:“虽然法不容情,但现今是用人之际,削去尔等官职,着你们戴罪立功。” “多谢主公开恩,多谢主公开恩。”朱灵一边行礼一边千恩万谢,顺手还拍了拍高览,让他赶紧跟着一起。 高览也变成了点头虫,王芬见状命令他们连夜修补营寨,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战。 朱灵等人感恩戴德的离开帅帐,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真的就是在忙自己的事,朱灵带着自己五百亲兵准备开溜,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以前他担心自己被王芬坑死,如今却在担心自己会被王芬愚蠢的干掉。 高览的动作比他更快,连士卒都没带,收拾好自己的铺盖卷就来寻朱灵一起投敌。 现在的情况谁受得了啊,保住士卒不是功劳反而是过错,王芬居然要咔嚓了他。 这种主公谁爱伺候谁伺候,反正他高览不伺候了。 王芬从来没有思考过,他这种所谓的大度到底是对是错。当手底下的人不再提意见,变成一味的阿谀奉承,那不是一个主公有多聪明,而是手下都变心了。 纵观汉末名士高人何其多,真正成就一方霸业的名士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一代权谋大师,一人单挑整个荆州的刘表。 王芬?给刘表提鞋都不配。 第62章 范阳攻防战(二) “朱灵将军?”一位文士在大营门口看到朱灵和高览带着人往外走有些好奇的问:“二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朱灵还未答话,高览却抢先回答:“原来是逄从事,主公命我等外出刺探敌情。” 朱灵闻言脸色一沉,逄纪却笑眯眯的说道:“二位小心啊。” 说罢逄纪转身就走,速度惊人。 朱灵瞪了高览一眼,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军卒低声说道:“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不会……”高览有些不相信,他觉得自己挺机智的。 然而朱灵却拉着他说:“别废话,快走。” 他们确实被逄纪发现了端倪,刺探敌情哪有带行李的?况且人也太多了,肯定是要投敌。 朱灵带着自己手下走出哨岗的视野之后,命令所有人轻装简行,只带武器迅速向范阳行进。 原本他还想着保住手下那点儿老婆本儿。现在可好,要么丢钱,要么丢命,唉…… 范阳距离王芬大营并不远,也就二三十里,急行军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可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眼看就要到范阳他们被追上了。 追赶他们的是王芬骑兵统帅张南和焦触,这两人点了一千骑兵后发先至,誓要杀死背主之人。 打又打不过,朱灵只得下令让 手下军卒没命的跑,谁能活下来全凭造化。 张飞不像王芬,他的斥候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这边的动静早就将有人报告了回去。 就连戏志才也被惊动了,二人来到城墙,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儿余晖仔细观瞧,就看到一群骑兵跟撵狗一样将数百步卒追到了范阳城下。 为首一个黑大汉对着城墙大声喊道:“快开城门!我们是来投降的!” “夯货!”另外一个人照着黑大汉的脑袋就是一下,对着城上的人喊道:“莫要开城门!放箭!射死他们!” 张飞和戏志才对视一眼,心道那能怎么办?放!反正死的不是自己手下,谁死了都不心疼。 张飞一声令下,城墙上撒箭如雨。张南和焦触不好继续纠缠,带着活下来的七八百手下一溜烟儿跑了。 戏志才命人将城外的士卒放进瓮城,出声询问:“城下何人?” “我乃朱灵,身边这位是高览。我二人本是王芬的部将。”朱灵双手抱拳,大声回答:“王芬实乃小人也,非但不重用我等,还将罪责推与我等身上。我二人实在气不过,特来投效将军,投效幽州牧。” “让你的手下人交出兵器,你二人上来。”戏志才很痛快,让两人上来详谈。 倒不是戏志才有多信任他们,而是他本身就有些武艺,打不过武将跑肯定没问题。他相信如果对方暴起伤人,张飞能把这两人给捏死。 好在这两位投降是真的,张飞不像二爷那样喜欢带五百校刀手,他就二十个亲兵,每个都配备了连弩。对方要是敢图谋不轨都用不着他出手,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将朱灵和高览带到议事的正厅,戏志才语气平淡的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弱者投降强者,还没有哪个强者向弱者投降。二位次来真的是为了投效王幽州吗?” “当然。军势强弱从无定式,谁又能说得准哪方一定强,哪方一定弱呢?凭借兵力多少吗?”朱灵在戏志才面前侃侃而谈,投降从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特别这种事发生在武将身上。如果不能让眼前的人满意,他和高览今天可能走不出这间房间。 “不凭兵力凭什么?”戏志才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说:“以弱胜强的事确实不少,但耳熟能详的就已经是全部了,更多时候是恃强凌弱。” “先生,无需如此试探。”朱灵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将军勇力过人可当十万,先生智计超群亦可当十万,如此算来幽州兵马可是比冀州要多很多呢。先生恐怕早就派人守在易水上游了?我等男儿不应妄做鱼虾。” 张飞和戏志才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人居然看破了他们的计谋。 这时高览说道:“二位放心,我们并没有跟王芬说,也没什么好说的。王芬实乃志大才疏之辈,我们不屑与之为伍。听闻王幽州曾派徐荣、戏志才在青州以四万破百万,有一位赵子龙更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些人我等从前都没听说过,想必那位王幽州定是知人善用,这样的主公我等也愿意为其效死!” “哈哈哈……”张飞爽朗一笑,对戏志才说道:“四万破百万,军师出名了啊。” 戏志才却苦笑摆摆手说:“翼德将军莫要笑我,当时你也在场,场面你也知道。倒是子龙将军未来可期。” 朱灵和高览闻言面面相觑,谁能想吹牛奉承吹到正主身上了? 朱灵赶忙问道:“敢问先生可是那戏军师?” “不才正是在下。”戏志才点点头说道:“那一战并非四万破百万,贼人虽然势大,不过二三十万而已,能胜皆因将士勇武,子龙将军武艺超群。” 此时戏志才基本上已经信了,他和张飞给王芬布的是死局,这两人虽然没有看到全部,能看破一点却没有和王芬说已经证明二人的诚心。 接下来戏志才又详细询问了王芬的兵力部署,这些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主要是进行最后的试探。 四人谈至深夜,对彼此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朱灵和高览感慨王弋手下的猛人真多,而且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啊,官职大小都不是问题,关键主公要知人善用,只能说不愧是天下最年轻的州牧吗? 张飞对两人很感兴趣,朱灵自不必说,是个全能的将才,镇守一方绰绰有余。 真正让张飞感到惊喜的是高览,别看这家伙长得傻大黑粗,智商武略可一点儿也不低,不比朱灵差多少,不明所以的人很容易被他这种外表迷惑。 张飞当即任命高览为副将,至于朱灵他则准备交予张合。 小老弟儿还是光杆司令呢,怎么着也得把人给他配齐? 当然这些他都要写信跟王弋商量,不过张飞相信王弋会理解自己的,他手下这些人是真不行啊。 戏志才却打起了王芬另一个部将的主意,他敏锐的发现了幽州军队致命的短板,王弋手下猛将确实很多,但平庸且稳定的人却很少。 无论是三张还是赵云、太史慈,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就连乐进的统兵能力也不弱,可他们副手的能力却差的太多。 以冯水的水准,戏志才让他独领一军在外超过一千都不放心。 他看上了蒋义渠,既然王芬不识货,那不如自己收了。 直到有人来告诉他们朱灵带来的人想要闹事,那些士卒怀疑朱灵被人黑掉了,几人才察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朱灵赶忙告罪一声,起身前去安抚,张飞也命人煮了些饭食热汤送了过去。 看到幽州兵的伙食朱灵傻眼了,这种伙食别说冀州的士卒,他这个裨将都比不上啊。 “张将军不必如此。”朱灵制止了手下进食,对着张飞说道:“我等寸功未立,食这等饭食心有不安啊。” 士卒们没有怪罪朱灵,他们心里真的不安。这顿饭有咸鱼有干肉,汤也是咸味十足,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好盐,这怕不是断头饭? “无须担心,但吃无妨。”张飞示意不要紧张,笑着说道:“这就是我幽州士卒的饭食,你道为何幽州兵马不多?若不能以一当十,如何破得了数十万黄巾?” 张飞没吹牛,却也没说实话。干肉不可能天天吃,幽州士卒主要的肉食来源还是咸鱼。 幽州靠海,海捕十分方便。王弋甚至组织了专门的军队进行大规模作业,负责的是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这小子也是个活宝,自号咸鱼将军,有事儿没事儿就和鲜于辅瞪眼。 然而张飞的话却让朱灵有些心惊,幽州兵以少胜多干翻了黄巾,冀州兵却连黄巾都打不过。原来双方的兵马在本质上就有差别吗? 吃肉能让身体强壮,吃盐能让身体更有力量,以一当十虽然夸张了些,可只要一个能打两三个冀州就完了,士气一崩人再多也没用。 朱灵在感慨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王芬却在大骂朱灵是个叛徒。 他已经骂很久了,文章之华丽、辞藻之优雅当世少有能及。 只是诸位将领有些不太明白,想骂你就骂呗,把他们叫过来干什么?眼瞅着就要到子时,明天难道不要打仗了? 仗肯定要打,冥冥之中不知是天意正在矫正历史,还是实在受不了王芬的唠叨,季雍对王芬提出了不如绑架朱灵家人将其干掉的想法。 “主公,末将与朱灵乃是同乡,他家就在清河鄃县……”季雍站起身来,说出了他的想法。 还没等他说完,王芬便冷冷的问:“怎么?你也想随他而去?” “不不不。”季雍赶紧摇头说道:“末将的意思是不若将其家小拿来,逼他为我们做内应如何?” 季雍周围的将领齐齐朝一旁挪了挪,好像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一般。不在他身边的人也是满眼鄙夷,祸不及妻儿这种事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武夫都懂。 “住口!”王芬大喝一声,愤怒的呵斥道:“尔欲使我身败名裂?如此作为和贼子有何区别?” 王芬不是公孙瓒,不论是爱惜羽毛还是仁至义尽,他将目标从朱灵高览转到了季雍身上。 诸位将领如蒙大赦,反正季雍平日里人缘也一般,将他推到王芬面前之后集体告退。 死道友不死贫道,季雍啊!为了大家的利益你就忍了…… 王芬手下没有明白人吗?当然有,而且这个明白人的统兵能力其实还算可以。 郭图,因为王芬的名声和冀州的富庶前来投奔王芬的人。 只是这位智计百出的公则先生如今却一言不发,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原因无他,接触时间长了郭图发现跟着王芬实在是没什么前途,这段时间他和逄纪走的很近,越来越觉得跟着王芬不会有什么好结局。面对逄纪的拉拢,他心动了。 王芬这驾大汉最强之一的马车不知不觉见已经开始四处松动,然而他还不知道,即便是在冀州本土,同样有想要反叛他的人。 自从张燕的黑山黄巾占了赵郡和魏郡之后,王芬就将冀州的治所搬到了巨鹿。 这本是件好事,巨鹿毕竟是抗击黄巾乱贼的第一线,刺史镇守在此绝对能安抚民心。 可这样一来原本的巨鹿太守郭典身份就尴尬了,他能文能武确实不假,问题是治理民生他比不过王芬,带兵打仗又不是那些武将的对手,所有的事情基本都绕过了他这个太守,郭典现在不过有名无实罢了。 好在郭典很有自知之明,才能不如别人他也认了,安安心心当个小透明挺好。 王芬却不想放过郭典,总是拿两人治理前后的巨鹿郡做比较,脸打得很有节奏感。 夜深人静的时候郭典时常会想起那个和他一起光复巨鹿的少年,那位如今已经是一方州牧,肯定要比自己有才能,可当时两人在治理下曲阳的时候少年从来不会插嘴。 不忿的心情在心底慢慢滋生,时间久了便能成长为一棵苍天大树。 郭典不想跟王芬玩儿了。 不想和王芬玩儿的不止有郭典,清河崔氏中崔琰的哥哥崔林也有这种想法。 在得知弟弟是王弋的书佐之后,崔林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在等消息,一旦得知幽州兵马进入冀州,他就会立即带领族人反叛,一举拿下甘陵,响应幽州军队。 崔林的选择和王芬没什么关系,王芬没有对不起崔家,更没有对不起崔林,曾数次征辟他出来为官。 奈何崔林在心动之前知道了崔琰的地位,至此之后他便对王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书佐不是个官职,甚至连社会地位都不高,一般的书佐老百姓都不会高看一眼。 但崔琰不同,他是州牧的书佐。省长的秘书,亲信之人,未来会差吗? 况且王弋这个省长和王芬这个省长是不同的。 按照法律,王弋招兵买马是为了保一方平安,招的越多只会让人觉得越安全。 王芬征募军队则是犯法的,死罪! 第63章 范阳攻防战(三) 笠日,王芬命令蒋义渠率领后军督造攻城器械,自己则带着其余的部队倾巢而出,将范阳围了个水泄不通。 戏志才见状内心毫无波澜,要不是四门都被围住,他现在很想派人一把火将王芬大营给烧了。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想到全军上下围一座城?围城也不是这么围的啊。 当然也不能说王芬是个十足的蠢货,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有道是人数过万,无边无沿。十几万大军呈现在眼前,光是那种压迫感就让人心生畏惧。 果然,王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劝降,他派使者来到城下深明大义的讲述了如今天下大势,又说了刘和是多么英明,最后他希望张飞和戏志才不要不识好歹助纣为虐,早早投降尚可保全身家性命,否则大兵过境鸡犬不留! 张飞都懒得搭理这货,戏志才更是直接回房休息。昨晚没睡好,他准备补个回笼觉。 这下轮到王芬傻眼了,他已经做好和对方辩论一番的准备,结果对方鸟都不鸟他。 郭图终于没忍住给王芬提了一条建议,他不想死在这场战争之中。 “主公,既然大军要围城那不如直接将营寨搬过来,这样少了许多麻烦。”郭图的建议很诚恳,卯时全军出营,午时才堪堪摆好阵型,天天这么折腾谁都受不了。 然而平时言听计从的王芬这次却拒绝了郭图的建议,坚持要将大营设在易水边,美其名曰靠近水源,方便士卒取水。 郭图闻言都想骂人了,易水是水,范阳边上的巨马水不是水吗?易水是特别甜啊还是巨马水是粉红色的呀?让你这么抗拒? 其实王芬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只是不太好说出口。 昨天张飞带着那五百重骑冲阵的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了,那么多人都挡不住,他担心分兵之后更挡不住。 若是自己不小心死了,他王芬找谁说理去? 可这种胆怯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找个借口搪塞。 就这么耗了半天,就在王芬想要撤退的时候,戏志才睡醒了。 睡醒之后戏志才让张飞带人去冲一次阵,目标则是吕氏兄统帅的阵盘。 “翼德将军,这一次只许败不许胜,败的怂一些。”戏志才在张飞临行前小声叮嘱,既然要让对方产生错觉,假象不妨做得真一点。 张飞心领神会,两人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后,他带着五百人出城了。 吕旷和吕翔没想到临走居然有人出来,仔细一瞧发现只有五百人,这不妥妥的送功劳?于是二话没说带兵就迎了上去。 张飞见状一阵头大,心道你可别动啊,你这一动我是让城上的弓弩手射你还是不射你? 不过没时间给他考虑了,两军已经正式交锋。 吕旷和吕翔是见过张飞身手的,他们自认身体没有营寨大门结实,就没想着单挑,而是下令想将张飞这些人围住。 “放箭。”城头戏志才对身边武侯下令。 武侯领命准备在军事面前秀一把箭术,让自己手下的兵卒们也长长脸。 戏志才却叫住了两眼放光的武侯说道:“随便放两箭就行,别把人射死了。” “啊?” “啊什么啊?去啊!” “哦……哦哦!” 武侯满眼兴奋的来,一眼懵逼的走。他不理解作为一个武将杀敌难道不是第一位吗?放过敌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城下的张飞更过分,瞅准了一个机会,一脑袋撞向对方士卒的长矛,见头盔被打落后大声喊道:“敌将端的厉害,撤!” 而他麾下士卒看着满地的尸体陷入了茫然,他们很想告诉张飞,对面真的不厉害,给他们点儿时间打穿敌阵没有任何问题,最多死伤一半而已。 张飞肯定不会和手下解释自己的谋划,这两万人可得宝贝着用,尽量不要在守城中出现什么损失。他还得靠着他们去攻取冀州呢。 吕氏兄弟得了张飞的头盔非常兴奋,火急火燎的去找王芬报功。 这也助涨了王芬轻敌的情绪,他认为昨天的狼狈完全是兵种克制的太厉害,他不觉得昨天失利是他的错。 要知道重骑兵在那个年代基本上就是神兵,没什么人能挡得住,他王芬挡不住不是很正常吗? 得胜一回王芬心满意足的收兵了,再不回去天就黑了,行军多有不便。 朱灵在城墙上目睹了全过程,感到浑身发冷。 按理说主帅头盔被击落是一件很挫士气的事,幽州兵现在的气氛确实不怎么活跃,却也不见低落,就像往常一样。 朱灵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幽州兵似乎没什么感情,也不存在士气的问题,赢了不会多高兴,输了也不会多难过,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这太恐怖了,是人就都会有感情,眼前这些幽州兵不太像人,更像是一台机器,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机器。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幽州兵都是如此,主要是这些士卒都是张飞和张合训练的,他们深得王弋练兵的真传,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两人十分强调纪律,在这个拿人不当人的年代,这些士卒被他们训练的或多或少都有些 心理问题。 与之相对的就是乐进,他从老家人里面挑出来的三千士卒日子过的就很欢乐,军营里每天嘻嘻哈哈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不少人都和王弋说过这件事,希望王弋能出面训斥一下乐进,约束好自己手下的士卒。 只是不知为何王弋从来没有过问过,提到此事他总会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太史慈就是提出意见的人之一,他和乐进没有任何矛盾,甚至相当钦佩乐进。 他觉得乐进哪里都好,勤勉肯干、任劳任怨。 特别是初到幽州之时,他虽然身兼四职,可破败的幽州能有什么好运送的?那时候他的日子算是过得最清闲的。 乐进却不同,整理户籍、规划田地,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办公,天黑透了依旧挑灯核对资料,堪称当时王弋手下最勤勉的人。 乐进管理士卒的方法太史慈却不敢苟同,实在太散漫了,完全违背主公王弋的宗旨。 虽然没有聚众闹事,但每天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 直到今天攻克平原,太史慈才明白乐进为什么会这样带兵。 经过漫长的航行和周密的计划,太史慈决定从入海口进入黄河直达平原。先将平原攻克,挡住任何可能入主冀州的人。 这个想法很简单,实施起来却很麻烦。王芬也不是傻子,为了防备进攻幽州时有人偷老家,在平原县足足放了一万人马,三员将领。 因而太史慈做了非常详尽的进攻计划,包括强攻诱敌、半夜骚扰、粮草诱敌、挖地道偷袭、派兵威胁青州等等…… 乐进也很赞同太史慈的做法,甚至还一起商讨了细节,补全了他的计划。 然而打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用了一个时辰,太史慈这面还没将自己的士卒从船上卸下来,乐进那面便派人回报称平原县拿下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太史慈不可思议的带着兵马进驻平原,乐进连战斗报告都写好了。 太史慈看完战斗报告后发现只有一句话,末将率全军三千人带头冲锋,士卒勇烈不畏生死,平原立克。 一万对三千?还是防守一方人多?立克? 太史慈当然不信,细问之后才了解到乐进攻下平原的真相。 不得不说乐进那句士卒勇烈不畏生死说的没错,乐进麾下那三千人根本不是什么先锋营,而是死士营。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死活,在乐进的带领下连云梯都没有,扛着普通梯子玩儿命往城墙上爬,就算死也要想办法拉一个做垫背的。 如此攻势之下对方士气很快就遭不住了,那三员镇守的将领见势不妙纷纷逃跑。 马延和张顗动作快,成功逃了出去。苏由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当场被乐进砍死。 “乐将军,你这样子攻城不行的。”太史慈了解完情况之后马上找到乐进,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一战你损失了八百多士卒,虽然拿下了平原,可万一平原守将挡住了你的攻势,这三千人可能全都要葬送在城下了。” “我知道。”乐进点点头解释道:“我也是发现城中守军士气不足,正好是个机会,我才会下令冲锋的。” 太史慈当然不满意这种回答,含着怒气说:“不管什么机会,没有这么打仗的。硬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这次是赢了,万一没赢呢!” 乐进没有说话,乐进的副将却笑着解释:“将军,有道是当兵吃粮,吃什么粮打什么仗。主公给我们吃的那么好,每家也都发了土地,那我们自然要为主公打玩儿命的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今天是他,明天说不定就是我。反正一家老小吃喝不愁,死了还有丰厚的抚恤,怕什么?有什么不敢打的?” 太史慈被怼得无言以对,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谈到这个话题王弋都是那副表情了,乐进手下的士卒就和乐进一样,根本不把生命当回事儿!不论对方是谁,都敢上去拼命。 这样勇猛的士卒不应该被消耗在攻城这种事情上,太史慈没有继续争论,他下定决心要给王弋写信,一定要约束乐进的士卒,不能这么胡闹下去。 乐进也清楚这一点,可是他改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这些人都是他的乡党,最淳朴的乡亲百姓。 乐进回乡招他们的时候答应他们去了幽州能吃饱饭,王弋做到了这一点,甚至超额完成任务。 淳朴的乡亲们认为高高在上的州牧大人是不会图他们这些穷苦小民什么的,人家愿意对自己好,那么投桃报李他们只能豁出性命为州牧作战,以此来报效州牧的恩情。 乐进也不想看到乡亲们死,可是他也不会什么特别的战术,除了一往无前的冲锋以外别无他法。 乐进能看得出王弋和很看重自己,不然也不会交给自己那么多工作,所以办公时他任劳任怨,作战时他无惧生死,就是为了报答王弋的知遇之恩。 那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么好笑,他们很聪明,随手布的局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理解。 他们同样又很愚蠢,为了一口吃的就愿意付诸生命。 好笑吗? 很好笑,不过却唯有苦笑。 面对这种纯良的民众又又多少人能狠下心不去管他们的死活呢? 王弋悲哀的不是这些人和可能会全都死在战场,而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接受这种最直白的交换。 慈不掌兵的道理王弋比谁都懂,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让这些百姓不当兵回家老实种田。 然而每一次想到这些士卒的时候,他都会暗暗发誓让治下的百姓过得更好些,让天下的百姓过得更好些。 王弋是个野心家吗?毫无疑问他是。在面对各路诸侯时他只谈利益,没有任何交情。 来高显做生意的诸侯并不少,王弋从来没有拒绝过,但在货物里面动手脚他早已轻车熟路了。 那么王弋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吗?现在还不确定。 幽州毕竟还太小,小到难以承载他全部的理想。 第64章 范阳攻防战(四) 一场战斗或许只要赢了对方便万事大吉,一场战争却从来不会发生在一城一地之间。 很显然王芬就将范阳之战当成了一场有些困难的战斗,但王弋却认为这是一场战争,可以牵动天下人心的战争。 郭嘉派出的使者终于艰难的找到了吕布,这一路可谓是千辛万苦,十分不易。 使者本来以为吕布会在五原,到了之后才发现兵败之后丁原确实短暂在五原停留过,后来又回到了西河郡的治所离石县。 从五原到离石可不好走,并州不仅是大汉的并州,同样也是南匈奴的并州。 打家劫舍在这帮人眼中是消遣的手段,杀人放火则是娱乐项目。 再加上公孙瓒这个疯子有了董卓的支援之后疯狂压榨这些边民的生存空间,于是凉州和并州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恶劣的恶性循环。 公孙瓒有了兵马去打胡人,胡人没法生存只能劫掠汉人,汉人被劫掠了只能去当兵,兵一多公孙瓒打胡人就更来劲了…… 公孙瓒在幽州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只是当时没人支持他,都是些小打小闹。 现在可好,凉州和并州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使者能活着从五原走到离石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当然这位使者不仅仅是运气好,论才智也是卓绝之辈。虽然眼下这个年轻人籍籍无名,可在真正的历史轨迹中蜀汉阵营里他可算是大名鼎鼎。 他就是和费祎、蒋琬等人并列的蜀国重臣陈震。 陈震来投王弋完全是因为那场短暂的标点活动,他当时从荆州老家去洛阳本想投奔袁绍,机缘巧合下参加了王弋组织的那场集会。 后来大汉分崩离析,陈震也回乡读了一段时间的书。 当他在家乡遇到甄姜商队的时候想起了那位在众人之中侃侃而谈的少年,打听了一下幽州的情况后,他便随着商队北上幽州。 陈震到了幽州并没有去找王弋,而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做了一名小吏。直到简雍注意到他的才能,将他招入自己麾下。 这次郭嘉决定劝说吕布自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简雍原本想自己去,陈震却自告奋勇愿意担任这个使节。 出于对陈震口才的信任,简雍答应了陈震。陈震也没有辜负简雍,经历千难万险,他成功见到了吕布。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吕布不认识眼前之人,更不清楚他找自己做什么。 不过吕布在接到通传后还是见了陈震,来找他还这么有礼貌的文人可真是少之又少。 陈震看了一眼眼前的壮汉不禁心中一颤,心道果然不愧是主公口中天下第一勇武吗?光凭这比张飞都大一圈的体格,武力想来就不会差。 然而陈震并不害怕吕布,主要是吕布的威慑力太强。于是他笑着说道:“吕将军,鄙人陈震,字孝起。如今在幽州牧手下听用。此来正是为救吕将军性命而来。” “放肆!”吕布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王弋小儿使诈烧了我数万大军,你还敢来!欺我宝剑不利?” 看着那四分五裂的桌子,陈震毫无惧色,针锋相对道:“大胆!尔乃何人?是何官职?竟敢直呼州牧大名!是觉得吾主兵锋不盛吗?” “好好好。”吕布被陈震的的态度整笑了,唤来左右指着他说道:“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哈哈哈……吕布匹夫,枉吾主称你为天下第一勇武,既然要动手何不亲自杀我?”陈震被士卒架着却犹自嘲笑吕布:“吾主可怜尔等性命,不想见你死于乱军之下,特命我来救你。罢了罢了,我且先去,尔等无头之魂随后便至!” “住手!”吕布急忙喝止手下,出声问道:“那王弋……不,王州牧知我姓名?” “哼!” 陈震甩开士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十分不屑的说:“吕将军因何前据而后恭?速速杀我便是!” “这……” 吕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的吕布还不是那个傲视天下的温侯,看得起他的人不多。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文士,看起来像是来帮他的,也不好得罪狠了。 这时边上一员将领来到陈震身边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我等乃是边州武夫,不通礼数,若是惊扰到先生,先生责骂我等亦可,还请先生恕罪。某听闻先生说来救吾等性命,不知先生所谓何事?” “你是何人?”陈震有些好奇,这员将领很会说话啊,而且也不是不同礼数,礼数很周到。 “末将乃是丁刺史麾下校尉高顺。”高顺再次行了一礼,沉声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陈震闻言心中一动,王弋和他说过这个人,据说是员难得的大将。 从王弋的字里行间中陈震能听得出王弋对高顺的喜爱,若是能说降他,也算是同时断了吕布和丁原一臂。 想到这里陈震没有回答高顺的问题,而是缓缓走到吕布身侧,忽然一个箭步窜到吕布身后,指着高顺喊道:“吕将军,将其速速拿下!” 陈震这一手弄得全场错愕,然而陈震是什么人,说客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 “尔等还在等什么?还不拿下所有非吕将军麾下的将官?尔等不想活命了吗?” 陈震藏在吕布身后,开始接管全场节奏:“吕将军,要尔等性命的非是旁人,正是丁原丁刺史!” “你胡说!”高顺拔出宝剑指着陈震说道:“丁刺史乃吕主簿义父,怎会残害吕主簿?” “义父?义有多重?”陈震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在吕布耳边响起:“听闻丁刺史在攻打我幽州的时候可是派了吕将军为先锋,我们一直以为吕将军是员大将,原来只是主簿吗?文不掌兵啊,这义父在怕什么呢?怕义子造反吗?” “奸细,休要离间刺史父子!”高顺提剑便刺,誓要杀了眼前这个狗贼。 叮! 高顺的长剑在半空中被吕布挡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想到吕布居然会护着一位挑拨离间的奸细。 然而高顺却不知道,陈震正好戳中了吕布心中的痛点,他渴望成为武将,成为大将,甚至励志成为大将军! 丁原却在埋没他的才华,主簿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执掌郡县内各种文书。说难听的主簿就是刺史的管家,他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还不如高顺的职位高。 眼高于顶的吕布自然不甘心如此,特别是一州州牧居然承认他是天下第一的时候,他的内心动摇了。 陈震很清楚此时必须乘胜追击,不能让对方反应过来。而身为一名顶级说客,运用信息差来制造矛盾是最基础的手段。 “诸位恐怕还不知道,丁刺史……哦不,是丁原骗了你们,他根本就是不是什么刺史。” 陈震大声说道:“丁原根本没有朝廷任命的文书,他正在带着你们造反!吾主乃是先帝钦命的州牧,尔等攻打吾主和攻打朝廷有什么区别?有朝一日若将此事公之于众,尔等都是反贼!” “将他们拿下,关起来!”吕布对着几人使了个颜色,几员将领守住门窗,大量士卒走进来按住了几个似乎是丁原手下的将领。 “奉先!莫要听他胡言!”高顺大声说道:“此乃王弋小儿的奸计啊!奉先醒醒,莫要被其诓骗了!” 吕布没有回话,只是示意士卒将几人带下去。他还算讲义气,没有对往日同僚下手。 转头看向陈震,吕布沉声问道:“先生,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去投王幽州吗?” “不。”陈震摆摆手笑着说:“我主觉得将军乃是当世英豪,必不会久居人下。我主愿意与将军相约会战中原,一世男儿当展不世雄风,留名青史,生死各安天命。” 陈震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准,忽悠这些智力不高的武人简直说到心坎儿上。不仅是吕布,就连他手下的将官也都热血沸腾。 然而吕布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追问:“先生,既然王幽州愿与我等会猎中原,可我该如何有自己的势力?” 欲望的匣子一旦被打开只会越开越大,永远无法关闭,陈震等的就是吕布这个问题。 “吕将军,天下早就没有合法的天子了,这天下可以姓任何姓氏,就看你愿不愿意去争。”陈震说得高深莫测,他相信没人能拒绝这份诱惑。 吕布当然也不能拒绝,他很清楚陈震想要他做什么,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丁原对他还不错,只是现在已经骑虎拿下了。 丁原当然对吕布不错,拿他可真是当亲儿子那么养。 深知武力解决不了一切的丁原让吕布当主簿,就是想让他多读书,不求成为当世鸿儒,至少不能在文人身上吃亏。 后来为了培养吕布,丁原接到洛阳调令的时候都没有带着他,生怕吕布在洛阳被人欺负,继而酿成大祸。 丁原对吕布可谓是尽心尽力,当一个接班人一样培养。 奈何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吕布不仅仅是他儿子,还是一个武将。武将最基本的诉求就是杀敌立功,封妻荫子。 陈震在吕布眼中看出了犹豫,他怎么可能让吕布犹豫,也不允许吕布犹豫。 “吕将军,既然吾主的话已经带到,那我便不多留了。”陈震行了一礼抬腿就走。 临到门口时忽然转身,对吕布说道:“吕将军,我观你是一位人杰,出于个人我给你一个建议。有句老话说的好,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吕布傻傻反问,他不知道这和将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这些文人啊,总喜欢考虑。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难成大事啊……” “魏越、魏续、郝萌、侯成!你等点齐人马随我来!”吕布双眼中透露着冷漠,他将在场的几员将领全部召集起来准备去找丁原。 望着火急火燎出门的几人,被晾在一旁的陈震嘴角露出了不屑,就这种货色有什么资格争天下?他一个外人,就被这么留在了府里? 不过正好,陈震自顾自走向了后院儿,那里还有一个他想要策反的人呢。 一路上也没人理会,陈震在马棚里见到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高顺。 他将高顺嘴里的布条扯出来,高顺立刻大骂:“贼子!你对奉先说了什么!他做什么去了!狗贼!恨不能生啖尔肉!” “高将军,我确实是个狗贼。我是个说客,你可知吾主对说客的评价是什么?” 陈震没有理会高顺的喝骂,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吾主说我们这些说客是天下最卑劣的人,凭借一双口舌便能挑动天下纷争,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同时主公还说说客是天下最高贵的人,以言止戈化解一国危情。高将军,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高顺怒斥道:“你挑动父子反目,残害并州百姓,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 “挑唆父子反目我承认,可残害百姓我可没做。不要觉得我让他们二人反目百姓就会死,没有我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陈震慢悠悠的和高顺分享着自己的见闻:“我一个文人,从五原来到离石,其中艰辛常人难以想象。或许你可能不知道,南匈奴有些小部族为了活下去已经开始绑架并州百姓养着了。” 高顺神色一滞,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回幽州一路艰辛,将军送我回去如何?”陈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确实是在拉拢将军,不过吾主从不强人所难。幽州曾经比并州还贫苦,你和我回去看看,此时的幽州是否还是你印象中的模样?若是不想在吾主帐下听用,学些治理的手段回来治理一方百姓也是好的。” 说罢,陈震摸出一柄匕首,将高顺身上的绳索割断。 高顺揉了揉手腕,神色阴沉问:“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然后去劝阻二人?” “将军何故自欺欺人?”陈震笑了笑说道:“算算时间,那吕布早就已经到了刺史府……” 第65章 范阳攻防战(五) 郭嘉的计划很成功,他也用自身证明了,擅长权谋的人军略不一定好,但擅长军略的人玩弄起权谋来很是得心应手。 毕竟都是布局找对手,远交近攻,利益互换而已,他熟悉的很。 当然军略不是指武略,而是指战略。 郭嘉的终极目的其实就是死三个人,然后让天下大乱。 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不顾朝廷礼法,诸侯互相攻伐的时代正式开启了。 这一切原因只是因为死了一个不合法的帝王,一个同样不合法的边州刺史,一个边军的小卒。 死的帝王是袁家所立的合肥侯刘坚,他的死状很凄惨,脑袋被人拧了整整一圈。 并且吴县开始流传一则童谣:一横一竖,国之泱泱。十者偏上,当为帝王。 一横一竖是什么?或许其他人不清楚,但扬州百姓却都知道,袁术被刘坚封为了恒侯。 恒侯,袁术。横竖,国之泱泱。 什么是十者偏上?不是一,也不是五。袁家这几位有能力的人中,袁术有长兄袁基、庶兄袁绍、堂兄袁遗……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袁术,可这真的说的事袁术吗? 不。一些真正聪明的人会发现,这句童谣其实很模糊,只是否定了礼法上最有继承权的袁基而已。 豫州、扬州、徐州的形势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三袁同时开始整备军队,给出的理由都很充分。 袁基需要彻底平灭豫州的黄巾和宗贼,豫州挨着荆州,宗贼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袁绍则准备攻打下邳,张邈虽然也是党人,但他弟弟张超根本就不服袁绍,占着广陵不走了。 袁术更简单,知名反袁份子刘繇就在会稽,只要是能让他袁术不痛快的事刘繇干起来都痛快。 说是这么说,但真动手的一个没有,江南江北此时犹如一汪春水,只待清风拂过,搅起波澜。 死的刺史是自封的并州刺史丁原,他的下场同样不怎么好,被自己的义子吕布一戟戳死。 杀死义父的吕布自领了并州刺史,并派人向董卓的朝廷写下顺表,表示臣服。 紧接着他便亲自率军攻入太原,占领了晋阳。 原本吕布不想打晋阳的,王家人和王弋有关系,他派人客客气气的劝说王家人,希望对方能搬到幽州去。 毕竟幽州那个才是真大腿,吕布这里只是个小破庙。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是陈震,王家人也不都和王弋有关系。 狂妄的三家王氏根本就没将吕布放在眼里,他们觉得连王弋都能被他们打跑了,吕布算是个什么东西。 吕布确实不算什么东西,他用事实证明王弋至少讲道理,而他吕布不讲。 疯狂杀戮之后三家王氏终于屈服,他们居然跟着上党王氏回到了上党郡,可耻的对黄巾投降了。 凭白得到一大块地盘董卓本来应该很高兴,但他现在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公孙瓒和马腾打起来了,原因竟是因为一个小卒。 小卒是个无名氏,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他只是倒霉到某一天出城被胡人干掉了,正巧被人看到干掉他的人拿着马腾的旗帜,正巧这些人还分辨出这伙胡人出自南匈奴栾提于夫罗部。 得知这个消息后,看着马腾和长安狗咬狗正起劲儿的公孙瓒瞬间暴怒,他允许手下被人杀死,但决不允许手下被胡人杀死。 于夫罗正帮助马腾打长安,那没什么好说的,打马腾就对了。 被攻击后于夫罗很委屈,这段时间他可是老实本分的很,前段时间来了个贵客,是幽州方面的特使,来询问他们想不想来互市做生意。 于夫罗当然想了,幽州周边的胡人只有他们南匈奴没和幽州达成共识,其他的什么鲜卑、乌桓、夫余、高句丽都能在高显开店,只有他们南匈奴摆摊都被人骂。 遇到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于夫罗不会觉得馅饼有毒,而是决定一口吃掉。 特使是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娃。这些天于夫罗天天好好招待,生怕对方不同意。 可就在和特使准备签署文书的时候,倒霉催的公孙瓒打上门来,说要讨公道。 特使当场拒绝签署文书,认为南匈奴这条商路非常不安全,会影响到互市的口碑。 于夫罗怒了,他招谁惹谁了?想做个生意怎么就这么难?他还没讨公道,公孙瓒讨你大爷的公道! 为了展示自己有保护商队的武装力量,于夫罗当即给特使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匈奴轻骑,天下无敌。 一时间公孙瓒都被打懵了。不过懵归懵,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公孙瓒带着残余的兵马回到北地郡后,点起所有兵马浩浩荡荡来找马腾分个高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在益州收拾宗贼的刘焉和偏安一隅的士燮以外,所有诸侯都动了起来,纷纷调兵遣将,大有一决生死之势。 什么?你说还有荆州的刘表和青州的曹操? 不好意思,这两位也没闲着。 刘表似乎因为刘坚的死对袁氏很不满,集结了三万人马屯于江夏,两万人马屯于南阳。虽然没有出兵,可目的昭然若揭。 曹操也一样,趁着王芬进攻幽州的间隙,他集结了两万人准备将平原拿回来。 结果被太史慈揍得灰头土脸,只得掉头去兖州剿贼去了。 这一次曹操见识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太史慈也不跟他墨迹,打仗全程箭雨覆盖。 三次交手太史慈一共射了几十万支箭,弄得曹操想要收尸顺便顺走点儿箭矢都不行。 当然,尽管现在局势非常紧张,万众瞩目之战依旧在范阳,那里的大战将会决出北方的霸主。 到底是新一代的王弋更胜一筹,还是老一辈的王芬老而弥坚,一切尚未可知。 如果这些诸侯知道眼前的这种局面完全是郭嘉为了服务于范阳之战而一手策划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郭嘉比王弋还要小两岁,如今才仅仅十七,和他的主公王弋一样都没有行冠礼。 就是这两个加起来还没有四十的小家伙儿一手搅动天下风云,到底是年少有为呢?还是时势造英雄呢? 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看穿两个人的谋划。 天纵英才郭奉孝,初露峥嵘! 抱歉,应该是三个人,那场会议简雍也参加了,不过也只是参加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五月,春暖花开之时,真是劳作的好天气!百姓们纷纷拿起农具开始为明年的温饱忙碌。 五月,也是……打仗好天气,王芬终于造好了所需的攻城器械。 其实他早就造好了,只是他手下的士卒被他折腾得病倒了一片。 冀州士卒也是皮实,被王芬来来回回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开始生病。 其实不过是流感而已,可在那个时代流感就是要命的病。 也不知王芬差还是运气好,华佗老先生听说之后从青州赶来治好了。 虽不能说是药到病不除,至少是治好了,没死多少人。 王芬不禁感叹果然天命在他而不在王弋,伤寒这种疾病他都能战胜。 天命在谁这种事不好说,不过王弋偷家的部队已经在冀州了。 赵云和徐荣其实到达冀州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只是两人在常山赵家待了足足一个多月。 赵云可不是什么寒门子弟,历史上他被常山郡举荐带义兵相助公孙瓒,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家? 只是让徐荣没想到赵家这么大,供着五千骑兵人吃马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这拖的实在是太久了,要不是因为赵云曾经是王弋的近卫,徐荣已经上军法了。 “子龙,我们是时候出发了。”徐荣叫来赵云询问,话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然而赵云却说道:“徐将军稍候,再等等,就快了。” 再等等?什么意思? 徐荣一怔,疑惑的问:“难道……主公有密令?” “没有。”赵云摇摇头解释道:“军师和翼德将军的计划您也看过,主公想要个完整的冀州而不是残破的冀州,劫掠冀州各地只会让百姓畏惧我们。我们断了王芬的粮草,以王芬的为人要么会大军回救,要么会疯狂攻城。不论哪种选择,他都不会讨到便宜。” 说罢,赵云拿出地图,开始解释自己的谋划:“我们拿下常山,然后用常山太守的印信诈开卢奴,这样王芬兵败之后只能走高阳。如此一来我们不用担心被围剿,王芬的军士多大是步卒,我们可以随意突袭。” “计划是个好计划,问题是我们怎么拿到常山太守的印信?我们二人乔装去元氏干掉那个太守吗?”徐荣对赵云的计划提出了质疑,他们只有五千骑兵,攻不了城。 赵云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再等等,应该就快了……来了!” 赵云耳朵忽然一动,不多时赵云的兄长托着一个木盒走进来笑着说:“二位都在呢,子龙啊,不负所托。咳咳……” 赵云赶忙走上前说道:“兄长,不如你去幽州,主公身边有很多医士,医术都很高明。” “不可!子龙你要记住,侍奉主公不可恃宠而骄,不可以权谋私,当尽心竭力辅佐王幽州!”兄长训斥赵云的语气很严厉,随即话锋一转拍了拍他说道:“赵家只有你我二人,你去做了将军,总要有个人看家。放心,我故去之后这些都是你的老婆本儿,哈哈……” “兄长!”赵云有些羞恼,他确实是大龄未娶青年,可他主公不也一样吗?这有什么好催的? 兄长没有继续和他开玩笑,而是脸色一沉说道:“常山太守印信在此,还不速速行军!更待何时?” “兄长……”赵云看着脸色蜡黄的兄长,一咬牙接过印玺之后交给徐荣说道:“徐将军,常山太守印信在此,请下令。” “赵云听令!集合人马,随我兵发卢奴!” 徐荣面色一正,指挥赵云去集合兵马。见赵云离开,徐荣对他兄长说道:“赵家主。您还是去幽州看看,主公很看重子龙的。” “不了,故土难离啊……”兄长摆摆手,行了一礼后径直走出了房间。 徐荣和赵云带着人马走出庄子的时候发现兄长就坐在庄子门口晒太阳,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兄长挥了挥手,赵云也只是点了点头。 望着离去的人马,兄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嘴里喃喃道:“子龙啊……子龙,不错,很好。月啊,子龙也算是有所成了,我就要去与你相见了,快了……就快了……” 行军途中,徐荣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子龙,你家应该是冀州大族?难道常山太守是赵家人。” “不是,我家曾经是大族,如今已经没落很久了,现在只有我兄弟二人。”赵云摇摇头,神色有些哀伤的说:“常山太守不是赵家人,是我兄长的岳父。嫂嫂早亡,兄长也没有续弦,这些天他一直在劝说太守向主公投降。兄长才能胜云十倍,只是不曾为官。” “为何?”徐荣脱口而出,随即便意识到问错话了,以赵云兄长的身体,为官只会让他活的更短。 赵云没有回答,气氛忽然有些沉闷。徐荣也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只得一路低头行军。 等到了卢奴天色已黑,赵云用印信骗开城门直接将这里接管。过程非常轻松,兵不血刃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两人带着卢奴守将吕威璜来到粮仓后瞠目结舌,这粮食也太多了?足够幽州用一年的,而且是整个幽州所有人! “王芬赋税几何?”赵云阴沉着脸,踢了一脚吕威璜。 吕威璜赶忙说道:“主公……哦哦,王芬定下的赋税是十税四。” 十税四并不低,可在那个年代王芬可以称得上是圣人。 天下间除了两位姓王的和刘表以外,其他地方的赋税高得离谱,有些地方甚至不降反升,比如曹操的青州,居然达到了恐怖的十税八! 不是曹操不给活路,关键是袁绍刮的太干净了,他得保障军队的基本需求…… 第66章 范阳攻防战(六) 王芬很恼火,真的很恼火,嘴上的起了燎泡。 十几万人两个月没攻下一座城,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王芬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伤寒发作让他无兵可用。 但他却不允许自己部下将领找理由,有事儿没事儿就拉过来训斥一顿。 这种情况惹得那些暴躁的武将很不爽利,有几个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因为这种事说王芬是个傻子其实大可不必,他在民政上的能力少有能及,将大汉所有人都算上从上往下数,王芬也是排在最顶尖的那一批。 问题是这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特别是在军事方面。 军人本来脾气就直,这个年代的将领别说文化程度了,就连识字率都要对半开,自然看不上王芬文人名士的那套做派。 将帅不和的后果就是王芬下达的命令真正听从的人并不多,军营里的人各怀心思,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王芬也能感觉出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这种错误可能会将自己葬送在这里。 他想要改变,即便已经为时已晚,他还想要试试。 输了也不怕,他还有冀州,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有人说战争是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手段,王芬下达了作战指令。 “令:吕旷、吕翔为先锋,蒋义渠督前军携带攻城器械,全力攻打范阳。” “令:麴义督右军,率领所有弓弩援护蒋义渠。” “令:张南焦触督左军,率领所有骑兵以为援护。” “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营,誓与范阳贼人一绝生死!” 王芬的神色很冷漠,他将目光扫向了在场的所有人,逄纪和左灵甚至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一刻一州主官的气势尽显。 蒋义渠双眼都在放光,主公还是有气量的,单凭这种气量就足够他尽忠了。 或许只有直面自己的错误才会让人成长,诸将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王芬,纷纷大声领命而去。 郭图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已经陷得太深,注定扯不出这泥潭。 翌日,仅仅一个时辰,王芬十几万大军便将范阳围住。 戏志才算了一下时间心中一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冀州军队怎么会如此迅速? “攻城。”王芬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蒋义渠却犹如接到圣旨一般,领了将令后来到前军,指挥着众位将官推出一台台攻城器械,向范阳城逼近。 “终于来了吗。”张飞面色凝重,也开始了调兵遣将:“高览守西城,军师守东城,冯水守北城,没有我的将令不可互相援助。” “喏。”众将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朱灵略一犹豫,开口问道:“将军,我当如何?” “你跟在我身边。”张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的任务比他们都重要,你可能就是我们活命最后的机会。” 朱灵一怔,略一思考便清楚张飞想要做什么。深吸一口气,朱灵低声说道:“如此,末将便不出战了。” “嗯。”张飞点点头,不再理会朱灵,对方登城的部队已经靠近了。 作为先登的部队大抵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无惧生死的勇士,就像乐进手下那些人。 第二种是身负重罪的亡命之徒,就像传说秦时的黥面军。 第三种则是全地形部分可回收再利用的非一次性消耗品,简称炮灰。 王芬派来先登的部队就是这种人,他们都是身份地位最卑贱的农奴,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是王芬花钱半买半送从世家手中得到的。 这些人只有一套蝉衣,一把破刀,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冲上城墙杀死对方。督战队砍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冲……冲……冲啊……冲啊!” 也不知是谁畏畏缩缩的喊了一声,这群用来消耗敌方箭矢的炮灰一窝蜂似的冲向范阳。 张飞看到眼前这种情况心中有些不忍,王弋之所以将军队练得这么强悍,武器装备配发的这么齐全,为的就是解救这些人,这些最底层的人。 “放箭。” 心中不忍和行动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张飞必须果断。 “第一营,五十步,放!” “第二营,五十步,放!” “第三营,五十步,放!” “……” 一道道号令声响起,朱灵看着空中划过的一片片黑影。 每一片都有五百支羽箭,每道号令之间都有片刻间隙,保证弓箭手最大程度的杀伤。 即便是运气好跑过这片箭雨地带,也会被城上的弩手一一射杀。 幽州的军队整齐划一,令行一致,肃穆而又高效。 但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没有丝毫怜悯的屠杀。 一个个先登士卒被羽箭钉在地上,死了还算好的。还没死的发出哀嚎,却转瞬即逝。不是被后来者踩死,就是被新的羽箭射死。 所有的幽州士卒眼中毫无波动,他们采用了一种朱灵没见过的射箭方式,将羽箭射向高空,靠着羽箭下坠之力杀敌。 朱灵甚至觉得这些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杀了多少人,杀的是谁。 侥幸跑到城下的人松了口气,这里是死角,只要等到攻城器械过来,他们就有机会活下来了。 可攻城器械真的能到达城墙下吗?蒋义渠表示怀疑,他看到范阳城中生气了道道青烟。 张飞对着身边的武侯说道:“换火箭。” “主帅有令,换火箭!主帅有令,换火箭!” 弓手们听到命令后从身侧拉过来另一个箭壶,顺手从背包中摸出一个铁腕和一个油纸包。 用火镰点燃油纸包,里面木屑石炭逐渐开始燃烧。 从箭壶中抽出特制的火箭后,各营都尉开始下达命令。 “第一营,正南五十步,放!” “第二营,东南四十步,放!” “第三营,西南五十步,放!” “……” 随着命令发出,一支支火箭将蓝色的天空点缀上了星星点点的亮黄色。 然而就是这些亮黄色让蒋义渠心中一颤,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去取水!将攻城器械上覆水!去问问麴义为什么不向城上放箭!” 蒋义渠这个问题很蠢,麴义其实放了,而且还放了不少。 问题是他手下的士卒不会幽州兵那种射法,只会平射。 平射一点儿意义都没有,站在城头上的只有步卒,那些步卒人人着甲还佩戴着盾牌,除了运气极好从缝隙中穿过射到后面的倒霉蛋儿以外,根本造成不了多少杀伤。 蒋义渠也明白这一点,但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必须将心中的怒火和恐慌发泄出来才能冷静的思考。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蒋义渠的肩膀,低声说道:“全军压上。” “谁!”蒋义渠蓦然回首,看到来人时有些结巴的说:“主……主公……” “来人!令各部人马全力攻城!” 王芬将一枚小旗交给传令兵,传令兵领命后骑马飞奔而去。 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如果再不补充兵力,所有的攻城器械都会被幽州兵一一点燃。 到时候没的就不止这些器械了,冀州的士气就完了。 王芬的武略确实很糟糕,但他读过《左传》,看过一鼓作气的故事。 然而这又是个愚蠢的决定,范阳不是一座大城,虽然可能容纳十几万人,可范阳城下绝对展不开王芬所有的部队。 王芬不知道这一点吗?没人清楚他现在的想法。 蒋义渠却看出了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说。 最近的风言风语非常多,能够组织一次像样的进攻不容易。 他对己方的战斗力不抱任何希望,他认为冀州获胜的唯一可能就是凭借人数优势一举摧垮对方的士气。 朱灵在城墙上看的心都在颤。 太震撼了,实在是太震撼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组成了一片汪洋向范阳城中汹涌而来,脚下的大地都因为跑动声而颤抖,阳光在各种喊杀声中也会黯淡无光…… “将军!我出去试试!”朱灵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大声向张飞请命。 他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范阳城能守下来,是时候通知上游的将领挖开堤坝放水了。 张飞没有答应朱灵的请求,在他看来这种情况还不是最危急的时刻。 水攻的效果固然好,可万一王芬跑了,等水退去再进攻冀州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纵观世界历史,胶着的攻防战总是让人津津乐道、反复研究。 真的是因为够精彩吗? 不,只是每个人心中都都潜藏着极度暴力的因子。而胶着的攻防战能满足人们心中这种欲望,因为它足够残酷。 泼洒鲜血?不,城下的士卒觉得有人正在城墙上倾倒鲜血,一桶一桶不停的往下倒。 粘稠的红褐色液体沾满了士卒全身,不知名的器官四处乱飞,残破的身躯从城墙上落下被人踩进泥土里,踏成肉泥。 城墙上的幽州兵早己经不在乎眼前出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在他们脑海中只有三个动作在往复循环:格挡、捅刺、劈砍。 此时幽州兵只思考一个问题,不管上来的到底是什么,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这些人眼中没有胆怯,在训练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胆怯是什么了。 训练营的军规,胆怯者第一次三十鞭,第二次吊死与营门,供全营人观看。 朱灵怀疑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人性…… 箭雨已经停下,弩手们正在专心对付井阑。 弓箭手则没动,他们在等待自己的装备运过来。 不多时,一辆辆马车驶来,专管后勤的士卒抱出一捆捆斩马剑分发给弓箭手。 是的,王弋最终还是实现了他那近乎疯狂的想法,给弓箭手装备斩马剑。 这其实是个正确的选择,王弋的战兵很少,所以几乎都是精锐。 这是优势,同样也是劣势。 为了压榨出这群古代特种部队的全部价值,斩马剑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拿到斩马剑后弓箭手将长弓背在身后,登上城墙组成了最后一道防线,任何突破步卒防御的人都会被他们砍成碎肉。 战争还在继续,鲜血激发出所有人身体中的凶性,双方士气几乎都达到了顶风,就看谁先耗不住了。 绞肉机?哼! 不,这里就是一个血肉制造工厂,原料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产品则是一块块无名的碎尸…… 星河黯淡、日月无光?哼! 没人在乎这些,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所有人都想着你死,我活! 终于……终于! 天色暗了下来…… 但王芬没有停手,也不能停手! 鸣金,就死! 什么攻城器械,早就被毁了。 冲车是第一批被点燃的器械,还没接近城门就被弓箭手一一点燃。 井阑烧的只剩下残骸,别说火光,就连青烟都已消散。 云梯早就承受不住那么多次踩踏,没有一架还是完好的。 不过没关系,城下的尸体已经为攻城者铺好了道路,他们踩着往日同僚走上去就行。 城门被冀州兵用血肉撞出了一个窟窿,却被幽州兵用尸体填了回去。 朱灵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他在等张飞的命令,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五百玄骑营。 然而最终他没有等到,当阳光收回自己最后一缕视线,王芬鸣金了…… 铜锣其实敲了好一会儿冀州兵才从城墙上退下来,热血过后紧接着就是恐惧,无边的恐惧! 回营的路上无数人倒地不起,或是低声痛哭,或是大声悲号…… 下令鸣金的不是王芬,而是蒋义渠。 王芬……此时已经说不了话了。 他现在躺在马车上双目紧闭,满脸惨白。 王芬没有受伤,可他现在比利箭射穿心脏还要难受。 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卢奴守将——吕威璜。 蒋义渠严密封锁了这个消息,回到大营统计军报时不禁潸然泪下。 五万,整整五万! 一天时间他们在范阳扔下了五万具尸体。 如今卢奴已失,是时候考虑退路了。 然而张飞会给他退路吗? 当然不会。 范阳城南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清理出来,一队骑兵缓缓从中走出。 月色下, 甲胄沉沉, 刀光熠熠…… 第67章 范阳攻防战(终) 这一战张飞损失同样不小。 冀州兵这么能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范阳守军这一次足足阵亡了两千人。 这种战损比初看之下或许很扯,但如果再加上三十万支箭,所有的滚木礌石等防守器械,半面城墙倒塌以及超过三千的伤兵呢? 张飞手下光裨将就死了两个,都尉死了十几个,武侯曲长什么的那就多了去了。 冯水断了一只手,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 东城由于高阶战力不足,攻城的人中又有颜良文丑,城墙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要不是张飞把亲卫提前派给了戏志才,他差点就挂了。 面对王芬忽然退兵众人一开始都很不解,只要再坚持下去胜负难料。 戏志才沉思片刻忽然说道:“应该是徐荣将军和赵云将军得手了,只是为何会这么慢?他们已经出去很久了,子龙将军还是常山本地人,不应该出现迷路的现象?” “等等!赵云赵子龙将军是常山本地人吗?”高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常山郡有一个赵姓豪族,家中据说只有兄弟二人。子龙将军会不会是……” “你是说子龙将军将常山打下来了?不可能?他们只有五千骑兵!”戏志才满脸错愕,五千骑兵打下一郡之地,简直就可以称之为战神了! “不不不!”高览急忙解释说:“那个赵姓豪族的家主很有才华,早年被常山太守看中结了姻亲,收做女婿!” “地图,地图!”戏志才越听双眼越亮,抢过地图之后细细观瞧,口中喃喃道:“常山……卢奴……高阳……看来子龙将军已经将决战的地方为我们选好了啊,就是这里!” 戏志才抬起头笑着说道:“啧啧啧……什么是统帅之才?这便是统帅之才!饶阳?饶阳!饶阳好啊,就和范阳一样,前面有条河——泒水。如此便让王芬领教一下我们的攻守之道!不过在此之前……翼德将军,有件事还需要麻烦你亲自去一下。” 看到戏志才对赵云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张飞就知道赵云这次的谋划可能真的很厉害。 他对戏志才很了解,两人是酒友,知道这位平时虽然好说话但眼高于顶,看得起的人不多。 “好!那我再出阵一次,城中琐事便劳烦军师了。” 张飞和戏志才两人相处已久配合默契,很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 说罢,张飞套上头盔起身便走。 打了一天就连后勤兵都上城墙丢石头了,那些骄傲的玄骑营估计心里都憋着火呢。 戏志才安排了高览巡城,朱灵去各营统计具体损失后,自己走向了伤兵营。 后勤兵里有很多医士,这里受伤呻吟的人并不多,浓烈的酒香和刺鼻的血腥夹杂在一起很是怪异。 伤兵们却很喜欢这种味道,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不会因为受伤而死去。 作为两个资深酒鬼,张飞和戏志才没少打这里所谓药物的主意。 但这一次即便酒香如此醇厚戏志才也不想喝。 这些没脑子的武夫终究是自己手下的武夫,他不想因为自己贪杯毁去对方生的希望。 戏志才的怜悯仅限于自己人,他让张飞夜袭就是奔着直接弄死王芬去的。 不过这一次张飞的夜袭很不顺利,军营中的领导者已经不是王芬了,而是蒋义渠。 还没到王芬大营张飞已经被发现了,而且两员战将打马而出,准备和张飞分个高下。 张飞和身边的玄骑都尉低声说了两句,拍马迎战二人。 来的人正是颜良文丑,在三人兵刃接触的一瞬间张飞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如果真是阵战一打二他可能赢不了,还好不是阵战…… 颜良文丑哪有那么多心思,见张飞出招并不强势以为只是试探,拨转马头准备继续对战。 然而两人转身之后傻了,张飞根本没有掉头的意思,反而更迅速的冲向了营门。 两人身后玄骑营的人齐齐端起了挂在马腹旁的弩箭…… 高手就是高手,一瞬间的杀气被颜良捕捉到,只见他从马上暴起,抱住文丑几个翻滚一溜烟儿消失在黑暗之中。 玄骑都尉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敏锐,感知如同野兽一般! 不过没关系,两个敌将而已,再值钱也没有王芬值钱。 放下弩箭,都尉示意自己手下开始冲锋。 此时张飞故技重施,一招将大门劈碎,一马当先杀进了敌营。 乱,非常乱…… 只有这个词能形容此时王芬军被突袭后的表现。 士气本就非常低迷,陡然遇袭更是伤上加伤。 军卒们也不顾自己的统帅了,或是拉着好友,或是独自一人冲向了未知的黑暗中。 黑暗总是让人恐惧,却又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这些人相信只要对方看不见自己,自己就能活下来。 事实却是张飞根本不想理会这些士卒,他找好方向带着人直奔中军大帐。 好运气不会总是眷顾一个人,王芬不在大帐里,张飞扑了个空。 依旧是蒋义渠,他担心王芬被人偷偷黑掉,所以根本就没将他带回大帐,而是去了右军麴义的营帐内。 现在他正在训斥眼前的文士:“郭公则!你竟然想背叛主公!” “将军此言差矣。”郭图笑眯眯的说道:“王芬志大才疏不值得追随,不如和我一起去投袁本初,日后封侯拜将不失为一件美事。所谓良禽……” “住口!无耻小人!看剑!”蒋义渠拔出长剑就要砍死眼前的郭图。 然而两个黑影忽然窜进来,一把将他打晕,扛着就要走。 “二位这是去何处?”郭图赶紧叫住两人。开玩笑,蒋义渠的本事他看在眼里,还想着到了袁绍的地头在军中有个照应呢! 来人正是颜良文丑,王芬大军大势已去,留在这里没什么前途了。 两人又不想看着蒋义渠送死,于是准备打晕他带走。 “我们要去投袁绍,怎地?你想阻拦?”颜良恶狠狠的盯着郭图,文丑也暗暗抽出宝剑。 “当然不是。”郭图大喜过望,笑着说:“我也准备去徐州投袁本初,不如我们一起?” “哼!小人!”文丑十分不屑的说道:“枉主公如此看重你,不怕死就跟着!” 郭图笑眯眯的领着两人去找逄纪,心中却杀心骤起。 两个山野武夫居然敢这么看轻他?找死! 同样在拉拢人准备跑路的还有左灵,不过他可没有逄纪郭图的眼光好,他拉拢的四位是吕旷、吕翔、张南、焦触。 再怎么说刘辩也是刘宏的唯一后人,封官许愿一出,这四个屁颠颠儿的跟着左灵跑了。 张飞带人冲杀了一阵,实在找不到王芬,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的马匹只得带人回了范阳。 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斩获,推倒帅帐的时候玄骑顺脚踩死了一个将领。 张飞也不知道到那货是谁,反正坐在主帅位子上把玩着印玺十分开心。 回到范阳后张飞将战果告诉了戏志才。 虽然没有干掉王芬,但范阳之围算是解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攻略冀州。 王芬这面能主事的只剩下麴义了,他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带着王芬和其他几员武将趁着夜色撒腿就跑。 一路上能收拢多少败兵就收拢多少败兵,准备先去安国,再回巨鹿。 可惜这条道不是很太平,他们被徐荣和赵云撵到了饶阳。 赵云和徐荣原本想着和范阳配合来个前后夹击,却没想到王芬败得那么快。 两人只得将五千兵马分成了五十队,每百人为一队,搜索溃兵的下落。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麴义没有认真搜罗,依旧收拢了将近四万人马。 凭借着他过人的指挥能力,竟然利用弓箭挡住了幽州骑兵的突袭,最终平安到达了饶阳。 进饶阳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饶阳城外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幽州骑兵监视,麴义也不敢出城,他娘的谁见过敢在三千弓箭手的箭雨中冲阵还毫发无伤的将领? 幽州目前的直接麻烦正式结束,只待有人将这份惊人的战报传出去,张飞戏志才二人必定名动天下! 可惜即便传出去了也不会达到这个效果,此时一个更劲爆的消息正在这片大地上传播,不论是谁做了什么都不可能盖过这件事的风头。 刘焉死了…… 刘焉死的很憋屈,他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他死的又一点儿也不憋屈,活该他死在女人手上! 刘焉笃信玄学,入蜀之后他召见了张鲁的母亲卢氏问道。 卢氏据说是一个很有本事和手腕的女人,为了能让自己丈夫的事业合法化,她也想和刘焉合作。 可惜现在的刘焉不是益州牧,而是大汉天子。虽然这个天子是自封的。 由于卢氏驻颜有术,他笃信卢氏会一些仙术鬼道一类的东西。 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到有人在自己地盘上装神弄鬼,尤其是大汉这个信奉巫蛊的年代。 刘焉给了卢氏两个选择,要么交出术法秘策,要么成为他的后宫。 其实这根本没得选,一旦真的交出术法秘策,卢氏将要面对的是全族死绝,包括她心爱的儿子们。刘焉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可卢氏想要进行的只是利益交换,经常出没刘焉的后宫也是为了方便那些妃子帮她吹枕头风,毕竟没人不喜欢青春永驻。 如果刘焉是个州牧说不定卢氏真的能考虑一下,但他现在是个帝王,皇室纷争从来都是斩尽杀绝,而卢氏还有儿子呢。 而且卢氏为刘焉把过脉,很清楚刘焉已经活不长了,最多也就只有几年的寿命。 她没有那个自信几年时间将益州拿下,也没有那个自信出兵陇西一统天下。 为了自己和儿子不死,卢氏只能让刘焉死。 她成功了,只不过这么做的后果有点儿大,让她始料未及。 益州成了真正的不法之地,刘焉没杀干净的宗族们纷纷自立,老刘家在益州这一支无人幸免。 最后董胖子补了刀,将留在洛阳包括刘璋在内刘焉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全都给他送了过去。 这是李儒的建议。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留下后患不是他的性格。 董卓对于刘焉一直保持安抚的态度,他担心刘焉和马腾联手偷他屁股。 这同样也是李儒的建议,对于大汉东北和西南两路军阀,李儒的建议是安抚好,其他的全部弄死。 如果是贾诩的话就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这两路人马虽然很强,但想要出来并不容易,这里面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特别是刘焉现在还死了。 但贾诩失踪了,将印信挂在房梁之后整个人就从洛阳蒸发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贾诩失踪的原因却是有迹可循的。 初出茅庐第一计郭嘉完成的很漂亮,贾诩是为数不多对此产生怀疑的人。 他在袁家兄弟的事件中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他是对的,袁家的剧本是王弋亲自设计的,王弋也喜欢操纵人心…… 不过这些都不是贾诩失踪的最直接原因,或许董卓的一个决定才是。 为了西南安定,董胖子任命孙坚为益州刺史,关键是他并没有扣下孙坚的家小为人质。 这是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孙坚当初可是要干掉他的人! 但这个决定真的愚蠢吗?经过探讨王弋和荀彧等人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董卓想要称帝了。 无论董卓如何都不重要,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不把握住那才是真的蠢。 王弋孤注一掷般将守卫蓟县的五千人全部派给了张飞,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冀州,绝对不能在冀州易主的消息爆发前给其他诸侯任何反应的机会! 王弋的做法很对,谋求冀州的并不只有他,袁绍和长安同时将目光放在了冀州。 逄纪根本就不是来帮王芬的,而是来杀王芬的。 在一个合适的机会解决掉王芬,然后立下遗嘱,将冀州交给士人领袖袁氏最有为的年轻一代袁绍。 世家公子的谋划大气无比,他要的也不是冀州,而是整个河北。 挑拨王氏那敏感的神经,让整个幽州陷入利益分配的内乱中,让他能有足够多的时间接手冀州,继而出兵一举拿下幽州。 这个计划只需要死一个人,那就是王弋。只要王弋死了,袁绍的计划就成功了。 长安同样也有高人,用夺回洛阳的名义以王允为基点挑动整个王家,让王家集体对抗王弋,攻下并州牵制住王弋,从而长安就会有机会入主冀州。 这真的是可以实现的,因为长安和白波黄巾达成了和解,现在的白波黄巾已经不能称之为黄巾了,他们都是刘辩朝廷的正规军,主官就是曾经的首领李乐和杨奉。 第68章 麻烦 张合很生气,非常生气!后果……嗯……其实也没什么后果。 但张合生气是认真的。 想他张合不说是一员大将,好歹也是一员战将。 结果范阳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他却在几十里外故安挖坑。 张合挖的那叫一个勤勤恳恳、认认真真、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最后到头来一场惊世大战连郭嘉都出谋划策了,他就得了个谢谢参与! 张合在闹,王弋也知道张合会闹。 于是他让带兵前来的高顺带去了一纸文书,将张合和朱灵打发到了并州,把张辽、孙福、孙青换回来。 王弋也没办法,关键就是他的兵不够。 去年从青州抢回来的人现在还在练,这次郭嘉表现的很突出,练好了肯定要让他接手。 按照王弋一个统帅一个军师带一路兵马的想法,既然郭嘉出任青州兵的军师,那他的小伙伴儿张辽肯定要调回来。 至于张合嘛……再忍忍,王弋也是囊中羞涩。 张合看过文书之后更不开心了,他仗没打过、官没小过,这次王弋让他出任并州刺史,田丰为并州别驾,共同处理并州事务。 虽然并州现在只有雁门郡,可作为一个有志青年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自己升官是因为跟着王弋最久的原因,他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我们的小张同学此时还不知道,明年他就要抱怨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了。 好在现在还不是明年,他还有时间体验最后的休闲时光。 不提带着满心郁闷上路的张合,张飞和戏志才对眼前这位领兵的将领产生了兴趣。 这个叫高顺的将领他们两人没见过,张飞没想到王弋会让一个新人领兵。 而且高顺麾下的士卒装备和他们也不一样,胸前不再是甲片,而是两块大大的铁板,肩膀也做了优化,更贴身,防护性更高。 这是王弋让辽阳参照明光甲弄出来的样式,虽然有些四不像,但足够结实了。 王弋穷啊,真的很穷。 至今为止他的弓弩手们还是没有甲胄的裸奔状态,步卒虽然人人都着了甲,可那个代价超乎想象。 不是花了多少钱,守着鞍山铁矿王弋不愁没材料,而是没人。 步卒身上每一套装备的代价至少要两条人命,早期那些黄巾的死忠分子和山贼土匪早就死干净了。 在满宠的疯狂压榨之下,才能完成王弋的需求。 如今在铁矿干活的人已经不叫服刑了而是叫上工,王弋是要给钱的,每天工作的时间也只有四个时辰而已。 当初支援青州的时候满宠和毛玠差点儿就和曹操打起来,满宠甚至带兵围了曹操的州牧府,就是因为甲胄的问题。 那货是真偷啊,最后一战打完清点遗体的时候发现少了上百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甲胄也是为什么范阳之战幽冀两州战损差距那么大的原因之一,幽州的步卒人人着甲,冀州的则少之又少。 高顺手下这些人也是打过青州之战的老兵,他们只是第一批换装的人,王弋也就能凑出这么多套。 王弋打算五年之内消化掉冀州,并创建两支常备军团。 第一支就是现在张飞和戏志才手上这个以幽州人为主的军团。 第二支则是张辽和郭嘉领导的以青徐黄巾筛选出来的人为主的军团。 两支军团的人数都不会超过三万。 五年之内能将这两支军团完全装备好,王弋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第一支部队人员算是补齐了,主将张飞,司马戏志才,副将高顺、高览,军正由高顺兼任。 这两个大酒鬼必须有人管的住才行,高顺就是不错的人选。郭嘉那边王弋安排了夏侯兰,专门就是为了盯着郭嘉的。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高顺直接动手没收了两个人的水囊,当着两人的面将水囊里的酒全倒了。 “军中不可饮酒。”高顺语气极为平淡,将水囊还回去后开始检查周围的容器。 “不是……你……不……啊!”张飞都被气的语无伦次了,他弄点酒容易吗?就这么没了? 张飞没想到高顺的身手那么好,被偷袭之下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口粮就没了。 戏志才没有说话,嘴角却很是抽了抽。 大将领军在外君主最担心的就是兵权问题,王弋显然不担心这个问题,派来的军正是个铁面无私的性格。 戏志才反应有多快!马上就想到这是王弋在针对他和张飞。 戏志才很喜欢张飞,他能喝张飞也能喝,俩人能聊到一块儿去。 看来以后想没事儿整两口怕是难喽!好在他还有存货…… “主公令:着我仔细检查诸位军帐。”高顺检查完议事的大厅后,下一句话直接打碎了戏志才的所有幻想。 “什么玩意儿!”戏志才也不淡定了,站起来点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是军司马,军司马你懂吗?这里除了翼德将军我最大!” 高顺不咸不淡的回道:“军律方面,军正最大。军师,带路。” “我房内都是些书籍!” “顺会小心些的。” “小心有什么用?有些都是孤本!孤本懂吗?” “不会,我已仔细阅读过军规。军队所有携带文书除特别情报外都有备份,包括各位将帅的私人书籍。” “我……我……我私藏的,我怎么会将所有的书都备份?” “不可能,我在古今学堂查阅过,您已经将家中藏书全部录入文库,甚至包括您个人的心得。” “扯淡!古今学堂在辽东!” “如今已搬到蓟县。” “高将军……给条活路……” “军令如山。” “山你个鬼的山,我不干了行不行!主公不是在组建新军吗?我这就上书调去那里。” “可以,我会跟您一起调任。” “为什么?” “主公有令,军正在无特殊任务时负责保护军师。每一位都会有专门的军正跟随,跟随您的是我,跟随郭军师的是夏侯将军。” “……” 戏志才无言以对,王弋这手太狠了,玩儿绑定谁受得了啊。 张飞也不生气了,在一旁憋的很辛苦。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说道:“老戏啊,调走,调走!我支持你调走!哈哈……” “想得美!”戏志才瞪了一眼,恶狠狠的说道:“我喝不着你也别想好,哼!” 发完脾气,处理好内务,张飞率军离开了范阳,是时候去和王芬做个了断了。 这不能怪王弋下手很,他手底下这些擅长军略的人没几个活得长的。 按照郭嘉以前的尿性,三十八就挂了,王弋都不确定二十年能不能平定这个天下。 所以他必须让这几个疯狂作死的家伙生活规律、饮食健康。 王弋想要在冀州拖五年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戏志才,王弋准备把华佗请过来给这家伙好好调理调理,这货也特喵的爱嗑药。 说到谋士荀攸终于从洛阳回来了,吴成找了小半年也没找到王允,最终接到命令将荀攸带回来即可。 荀攸在洛阳的任务也以失败告终,他一直待在洛阳一是为了给王弋打掩护,第二则是帮王弋看着一个人——贾诩。 然而贾诩消失的太突然,荀攸没看住。 四周无人的房内,荀攸有些狐疑的问王弋:“主公,那个贾文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没发现他有过人之处啊。” “他有将这个天下玩儿没了的本事。”王弋苦笑,他从没考虑过将贾诩绑到幽州来。 因为他摸不准贾诩的心思,王弋担心贾诩把自己给黑了。 荀攸却惊讶的问:“本事这么厉害?” “厉害?不不不。”王弋摇摇头说:“他能将天下玩儿没的本事不厉害,我相信你也可以,郭嘉也行。问题是你们敢吗?他敢!” 荀攸面色一滞,这让他怎么接?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平定天下在努力,祸乱天下?疯了吗?真就一点儿也不怕遭报应? “唉……” 王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去年董卓曾下了一道旨意,给袁家那三位封了官,我猜大概就是贾诩的手笔了。” 荀攸眉间微蹙,这件事他知道,但因为没什么后续,他便没有过多关注,只是以为当时董卓就是恶心恶心袁家。 如果那个贾文和真的很有本事,那么这件事就不简单了啊…… 荀攸眉头越皱越紧,良久后十分狐疑的看向王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不是很确定。 王弋却点了点头,证实荀攸心中的猜想,贾诩就是想让袁家那三位内讧。 荀攸瞪大双眼惊呼:“主公既然看穿了对方的谋划为何不插手?不对!前些时日合肥侯遇刺应该是射声营的手段?可……可这也太晚了……” “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啊。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有人看出来了。”王弋满脸郁闷的解释:“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当时袁家有高人,硬生生将贾诩的谋划给破了。最近并州、凉州和袁家这些事是我和郭嘉谋划的,贾诩的计谋我们是一点儿也没利用上。” “何人?”荀攸急忙问道:“何人看穿贾文和的计谋?主公可曾征辟?” 征辟?说到这个王弋都想撞墙。 他要是敢征辟,那位都敢活劈了他。 前些时日王弋算是见识到他老爹的人脉了,一个刘坚也配刘表大动干戈?刘表愿意出兵那是老头子去施压了! 王斌虽然人在北方,可关系全在长江流域。 他跟黄承彦是挚友,早年游学时经常跟庞德公、司马徽一起玩儿。 后来得知妹妹被选入宫中得刘宏青睐,王斌为了不给自己妹妹找麻烦便断了联系回老家务农当隐士去了。 为了给自己儿子找场子,王斌给黄承彦写了封信,让黄承彦给刘表施压让他在江夏和南阳屯兵,牵制袁基。 玩儿脏的还是得看老头子,袁家不是有个高人吗?也被王斌打听出来了,就是张纮,袁基征辟他做了主簿。 也不知王斌是怎么运作的,反正张纮辞官回广陵读书了。 老爹倔得很,让王弋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人脉有多厉害,想要人才他这里有的是,想要名望他随便刷,只要王弋愿意匡扶大汉,一切都好说! 王弋馋啊,他怎么可能不馋。只是他的小伎俩没有把握骗过王斌,也不想去骗。 王弋偏了很多人,就连他的老师卢植他都骗了一把狠的,可以说王弋是导致卢植死亡的直接原因。 但王弋不想去骗自己的家人了,他也能感受到王斌正在努力制止这种行为。 简单和荀攸解释了一下,王弋无奈说道:“老头子我是说不动了,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以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不指望他,哼!” 荀攸没有打断王弋的小傲娇,家里的老人总是麻烦些,荀爽也是一样。 在荀爽的暗示下,荀谌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选了曹操,理由是青州百姓过得太苦了。 这就是王弋所说的麻烦之一。 荀谌并不看好曹操,他同样看好王弋。 但家族毕竟是家族,这一次轮到他成为家族的弃子,王弋的试金石。 同样是弃子的还有荀衍荀休若,他去了徐州投袁绍。 与此同时荀爽又将侄子荀悦和儿子荀棐放在王弋身边,以表心意。 这既是荀家未来的规划,若王弋败了至少还有其他的选择。 也是荀爽的托付,他看好王弋,所以将儿子交给王弋。 王弋对此很烦,却无可奈何。荀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上千口人,不能再他一棵树上吊死。 他不理解,但是能接受。 可另外一个麻烦他有点儿接受不了,董卓是疯了吗?把老孙家扔到益州去? 不回老家谁来弄死孙坚?这货那么能打! 不回老家谁来弄死孙策?这小东西人格魅力那么高! 要是老孙家在益州做大做强,那得多麻烦? 王弋并不知道老孙家这次去益州对于他来说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因为他的出现孙坚一家早早搬到了洛阳,孙策错过了和周瑜认识。 坏消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孙策认识了贾诩,并且拜他为师,现在贾诩就在老孙家前往益州的队伍里…… 第69章 联姻 王弋和荀攸没来得及讨论怎么对付荀攸的那两个叔叔和老孙家,有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射声营士卒来报,关羽求见。 二爷王弋还是需要见一见的,不论关羽是走是留,这个忠义之人都值得尊重。 王弋运气不错,关羽是来投效的,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刘备的母亲去世了。 “云长,一切应用之物可齐备?”王弋有些哀伤,老刘死的有些突然,也没留个后。 “多谢使君关心。”关羽行了一礼说道:“我等已发丧完毕,羽此次前来特来投效使君。” “等三年。”在关羽不解的目光中王弋缓缓说道:“等你为替玄德守了孝再来。我敬仰玄德,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哼,说起来我也是这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之一,要是当年我不举荐玄德,说不定……唉……” 关羽瞬间眼眶发红,沉声说道:“使君安心,德然愿替我守孝。使君,羽已想好,或许平定这乱世才是兄长所望。” 王弋却没有立即答应,缓缓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我和玄德的理想可不一样。” 关羽却摇摇头说:“殊途同归罢了,兄长未必不知道使君想做什么,但他临终前依旧让我来投使君。既然兄长信任使君,云长自当以使君马首是瞻。” “先做个副将,如今我手下人马不多,委屈云长去并州走一趟。那里有个我需要防的人。吕布,天下第一勇武。” 王弋正为吕布发愁,谁能想到吕布居然投降董卓了,绕不开的历史吗? 他相信有田丰和张合在,吕布又没有陈宫,两人收拾吕布问题不大。 可万一吕布开个无双,典韦又是步将,没人能挡得住啊。 关羽来的正好,刚好填补了并州高端骑将的空缺。 别看关羽对王弋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王弋对刘备真的很不错。自从王弋到了幽州,逢年过节对刘备老娘的孝敬就没断过。 但关羽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听到天下第一勇武的时候就有些不开心了。 王弋看到二爷双眼微眯就知道不好,赶紧提醒道:“云长,莫要冲动。我不会行气,不太了解你们武者行气的理念。张辽告诉我吕布无时无刻不在行气,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无时无刻?”关羽闻言脸色一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两人之间胜负还尚未可知…… 王弋并没有和关羽说他手底下也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就是赵云。 但按照张辽的说法赵云和吕布不同,赵云速度快,招式精妙,再加上天赋异禀几乎无人能敌。 吕布则是不仅速度快,力量还大,除了招式粗糙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张辽很认同王弋的说法,他也认为吕布是天下第一勇武,因为到了那个层次招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关羽数次向王弋举荐刘德然,却都被王弋找话题岔了过去。 王弋不想让刘德然出山吗?他当然想,而且早就想了,甚至亲自去请过。 奈何刘德然看穿了王弋的把戏,直接将王弋打了出去。 要不是王弋对卢植的家小照顾有加,他都要行刺杀之事了。 王弋挨揍了也无可奈何,师兄打师弟,自己还有错在先,谁都不好说什么。 刘德然不知道卢植的死更多的是时势使然吗?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劝关羽来投王弋了。 只是刘德然需要一个发泄心中哀伤的借口,王弋就是那个倒霉的出气筒。 关羽最终带着任命和物资去了并州,马均前两天送来两具大型床弩,王弋干脆让关羽一起带过去防务并州。 吕布现在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头盖骨里长的全是肱二头肌,谁知道这个家伙心血来潮会干点儿什么? 要是陈宫在还好,王弋他们还能预测一下吕布的动向。 现在?怎么防备都不多。 送走关羽后王弋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他想去一趟涿县,去祭拜一下刘备的老娘。 也不知牵招得手了没有,吴成撤出洛阳的时候和牵招碰了一面,王弋让他给牵招留下了二十个射声营。 想到就去做,王弋起身准备带人前往涿县,荀攸却拦住了他。 荀攸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攸有一事要说。” “说呗。”王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事儿就直说,干嘛这么正式? 然而荀攸说道:“主公,听闻之前您遇刺中毒,您也快要行冠礼了,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家室的问题了。若您有了后,我们这些臣下也会安心许多。” “什么意思?”王弋一愣,随即摇头说道:“不行,不行。甄姜太小了,才十五。” 荀攸有些不解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这个年龄不是刚刚合适么?” “不行,年纪太小成亲生子会出人命的,至少要十八。”王弋继续拒绝。 荀攸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主公,成亲生子本来就是要出人命的啊。” 王弋闻言双眼差点瞪出来,他很想问问荀攸是不是老乡,来了多少年了? “别闹!”王弋苦笑不得的说道:“我说了十八就十八,现在我已经很注意了,吃的喝的都是吴泉亲自弄的,平时出门侍卫都带一百个,放心。” “既然主公觉得甄氏大小姐年龄尚幼,我这里倒有个人选。”荀攸依旧不想放弃:“攸此前在洛阳结交了一位友人,此人姓吴,他有一侄女与主公年纪相仿。” 王弋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所谓的说道:“姓什么也没用,我要是娶肯定也先娶甄姜。” 荀攸却面色凝重的说:“此女大不同,主公还是见见为好。” “有什么……靠!”王弋没忍住爆了粗口,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传说中有大贵之相的吴苋。 王弋很想吐槽我这还在了这里怀念老刘呢,那边就要翘了他的媳妇儿?搞笑么这不是? 况且王弋也不相信什么大贵之相,他目睹过甄宓出生,屁的异象也没有,刚出生时也跟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一样。 但王弋的举动在荀攸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可以说是和王弋交往最深的人,知道王弋能看穿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 王弋能有这种表现,说明这个吴姓女子真的有大贵之相,那么王弋就必须娶她。 这和王弋的喜好没有任何关系,甚至王弋自己都不能决定。 王弋不是孤家寡人,在他身后是无数个利益群体组成的一个集团。 虽然他们的主线任务是平定天下,但并不妨碍其他人做一些支线任务。 王弋想要收获忠诚就必须要付出,娶那个吴姓女子就是他要付出的。 他娶回来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臣下们的野心。 “主公,看来攸并没有找错人。”荀攸勾起了嘴角,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弋却有些阴沉的看着荀攸,因为未来想要做的事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不然甄家会被自己的手下撕成碎片,就连甄姜都不会幸免。 但王弋绝对不能让甄姜排在其他人后面,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命数都不行。 娶其他人最多是为了利益交换,但甄姜却是最纯粹的感情。 “你疯了吗?”王弋声音极低的说道:“我知道有大贵之相的女人多了,难到都要娶回来?” “主公果然知道她。”荀攸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都娶回来未尝不可,这样我们也会安心许多。主公,刘焉果然没有帝王之命呢。” 荀攸虽然在笑,可说出去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在逼宫。 “荀公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弋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势,冷冷的盯着荀攸,手按在了宝剑上。 荀攸躬身行礼,口中说道:“请主公娶那吴氏之女。” 嗡! 宝剑出鞘,直逼荀攸脖颈。 “我拒绝!”王弋没有丝毫犹豫,长剑挥下……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清脆,一声低沉。 如果是其他人王弋绝对不会理会,但这两个人不同,一个是王斌,另一个是甄姜。 “呼……” 荀攸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是一场测试,一场关于很多方面的测试。 找上荀攸的是甄姜,制定计划的却是王斌。 这也是为什么荀攸在得知看穿贾诩计划的人是王斌后并不惊讶的原因。 在这场测试中王斌想要看看儿子到底是不是一心想要造反。 王弋没有答应娶吴苋,但王斌却知道儿子真的一心想要造反,谁也改变不了。 荀攸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看一看王弋因为某些利益被世家利用。 帝王是不可以被臣子操纵的,哪怕是跟着王弋时间最长,知道秘密最多的自己也不行。 甄姜……甄姜不想进行什么测试,王弋娶谁不娶谁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要娶她就行了。 但王斌找上了她,她无法拒绝。 王弋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两人后立即察觉到这是一个局,局的作用是什么他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肯定是出自自己父亲的手笔。 王弋抬脚踢了荀攸一脚:“起来,刚才不挺硬气的吗?别怂啊!” “嘿嘿……”荀攸尴尬一笑,拍拍屁股起身站在王弋身后。 王弋走到老父亲面前,看着他满面失望的表情不禁嘲讽:“你想测试什么?失败了?嘿!活该!” “大汉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王斌瞬间暴怒,大声吼道:“大汉给了你高官厚禄,给了你广袤的土地,给了你无尽的财富,给了你荣耀的爵位!大汉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反它!” “大汉没有对不起我!” 王弋也大声顶了回去,随即声音一轻,低声说道:“但大汉对不起这天下的百姓。百姓不止有你我,不止有世家,不止有寒门也不止有富豪。大汉是千千万万民众组成的,用他们的双手从土里刨食供养我们这些人,不能因为我们自己锦衣玉食就拿他们当牲口。世家大族看不起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很正常,我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但他们也是人,我不能让他们变得高贵,也做不到人人平等,但我至少要让他们活下来?黄巾哪来的?还不是因为民众活不下去?” 王斌一时无言以对,文士们天天都再说忧国忧民,可忧的是什么国?忧的事谁的民?儿子从未和自己说过类似的大道理,可他已经在做了。 王斌有些恍惚,他不清楚究竟是他错了还是王弋错了。 大汉真的没救了吗?刘氏那么多人真就找不出一个有才能的人当天子吗? 王斌不相信没有,但他清楚王弋不相信有…… “父亲,二十年前我们也是从土里刨食的贱民,别太看得起自己,你心里有王家,王家心里可没有我们。” 王弋已经不想和父亲争论什么了,爱咋咋地。老保皇党了,要是能凭自己几句话说动,那才是真的有问题呢。 来到甄姜身前,王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小屁孩儿,大人的事儿以后少掺合。那老头子坑人能坑死你,离她远点。” “噗嗤。” 甄姜原本在默默流泪,她本就不想进行什么测试,以为王弋会因此疏远她。 谁知王弋竟然这么说,这让甄姜安心不少,破涕为笑。 然而完心情骤然变幻,原本充斥着泪水的鼻腔一道清涕喷了出来…… 王弋收回手,有些嫌弃的发出一声:“咦……” “啊!!!” 甄姜有所察觉,脸色腾地一下通红,袖袍一挡跑了出去,速度惊人。 王弋没有再理会呆立在原地的老父亲,而是带着荀攸走出了房间。 出来之后,王弋低声问道:“这个局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最好和我说清楚!” “主公,其他人我不知道,至于攸……”荀攸一顿,缓缓说道:“攸追随主公已有数年,见面不过次?攸担心主公为世家所困。” 王弋有些不解,继续追问:“你们荀家不也是世家?” 荀攸却诡异一笑,淡淡的说:“荀家可以不是。” 王弋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当初你回颍川究竟做了什么?” “此乃我家事,主公莫问了。”荀攸在笑,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笑得有些高傲。 王弋心痒不已,哪知荀攸话锋一转:“主公真不考虑一下那吴氏之女吗?人我都带来了。” “荀公达!你是真不想活了啊!”王弋转身一脚踹在荀攸屁股上,黑着脸说道:“相比吴苋,我对她那两个兄弟更感兴趣!” “巧了么这不是?”荀攸闪身一躲,笑着说道:“这两位我也带来了!嘿嘿……” “收起你的贱样!以前那么憨的荀公达哪去了!” 第70章 王芬的终局 “咳咳……咳咳咳……这里……是什么地方?” “主公,这里是饶阳。” “饶阳?怎么会在饶阳?” “我们败了。” “我们败了吗?咳咳……只有你吗?” “不,尹楷将军、吕威璜将军和韩猛校尉都在。” “只有你们吗?” “能统兵的就只有我们了。” “他们都投了那王弋对吗?呵,也不错。至少幽州百姓过得好……” “没有……有人看到郭图和逄纪向南走了,吕旷吕翔和左灵则向西去了。” “咳咳……咳咳咳!那王弋来了没有?去叫他,咳咳!去叫他来!咳咳咳!噗……” 王芬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但是没和身边的麴义多说两句,便一口鲜血喷出,似是急火攻心。 麴义见状赶忙为王芬顺气,却被他一把推开。 “开城门!我要见王弋!袁本初……啊哈……哈……许攸,许攸!” 王芬话语中夹杂着大量的粗喘,麴义别过头,他知道王芬就要活不长了…… 饶阳城外幽州军营内,张飞和戏志才有些头疼。 这屁大点儿的饶阳他们已经攻了几次了,但对方有个弓箭玩儿的很不错的将领,数次都将他们打退回去。 而且饶阳的守将很倔,戏志才尝试了数种方式想将饶阳守军勾出来,结果对方宁愿啃树皮也不愿意冒险出来截粮车。 当然两人只是有些郁闷而已,冀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就在他们刚到饶阳的时候,冀州在王芬手中的几个郡有一半派来了使者宣称归附。 常山国自不必说,印玺都在他们手里。 清河国崔氏拿下了甘陵,崔林亲自前来请降。 中山国的治府卢奴被赵云和徐荣拿下后其他的县也都降了。 巨鹿郡里郭典本想干掉沮授、田畴、刘和几人,结果刘和比他的动作快多了,当场宣布自己是个伪帝,以最快的速度退位将自己关起来,等着王弋来审判。 直到此时郭典才惊讶的发现,留在巨鹿这几个人都和王弋有一腿,沮授、田畴、阎柔自不必说,刘和是刘虞的儿子,刘虞还活着的时候对王弋可比对刘和好多了,审判个鬼呦! 除了那个死脑筋董承以外,人家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没想带郭典玩儿罢了。 接见这些使者的时候戏志才是愕然的,拿过地图仔细研究,他一时竟分不清王弋将太史慈派到平原,是因为早就知晓了这一切,还是阴错阳差的巧合。 这就是争霸天下时的变数,你永远不知道哪座城池会开城投降,也不知道哪座城池会拼尽全力死守。 就比如说现在,饶阳城门开了,一个使者来到大营要求见王弋。 张飞差点被气笑了,你当王弋是王芬吗?打个王芬还用得着王弋亲自动手?那不是显得他们这些人很无能? 可使者接下来的话却让张飞不得不派人快马跑回幽州,将王弋请过来。 “我主不愿再造过多杀戮,愿与幽州牧议降。” 议降,而不是议和。 若王芬投降,冀州就可以和平接管,还能借着王芬的名望做很多事情,省去很多麻烦。 可不要小看王芬,王芬败了完全是因为他武略一言难尽和扯淡的用将态度,与他本身的名望和民政才能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张飞也留了个心眼儿,要求进驻饶阳接手防务。 使者回去问了王芬之后回复可以让张飞进城,但他们要管饭,饶阳守军最近都没正经吃过什么。 这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张飞带人浩浩荡荡进了饶阳城,还见到了那个名叫麴义的守将。 当王弋得知消息后带着卫队星夜赶路,最终在第三天的时候来到饶阳见到了王芬。 王芬此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奄奄一息满头白发,显然快不成了。 “文祖先生,不知你换我来何事?”王弋没有用官职来称呼王芬,他还是挺敬重王芬的,当年黄巾之乱他也有参与,冀州打成什么破烂样他一清二楚。 王芬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见到眼前的青年后忽然闪烁起了精光。 “你便是王弋?” “是。” “可有表字?” “没有,尚未加冠。” “中和如何?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你是士子?忘了,忘了。你的老师是卢植。唉……天下士人何多,可为何偏偏要参与这天下之争。” “你不也一样么?” “所以我败了。不要以士子争天下,机关算尽终是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 王弋没有接话,他不明白王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以士子争天下,是告诫他不要用太多的阴谋诡计还是什么? “我命不久矣,都说将死之人能看清世事,古人诚不欺我啊。”王芬咧嘴一笑问道:“这个局你明白多少?” 王弋想了想回答:“你我都是棋子,执棋者是袁绍和长安对吗?” “你知道!”王芬惊呼一声,随即笑容逐渐苦涩:“哈哈……难怪我会输,我到死才看清这一切,你却早早知道了。去,照顾好冀州的百姓,就像对待幽州百姓那样。” 望着将双眼闭上的王芬,王弋有些无奈。 就为了和他说这个?还莫名其妙的的给他取了个字? 中和?不偏不倚吗?倒也还行。 就在王弋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王芬忽然问道:“你可知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谁?”王弋有些疑惑的问道:“袁绍?或者说是袁氏一族?” “不,是许攸。”王芬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淡淡的说出了一生中最后的一句话:“或许那些宦官是对的,我们这些党人就是祸乱天下的根源……” 王弋心中咯噔一下,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党人是祸乱天下的根源吗?那必然不是。 党人的才能到底有多厉害?其他人不知道,王弋见过的那几个可是一个比一个猛,什么郑玄、刘表、王芬,就连张邈的弟弟张超在广陵不也是和袁绍打得有来有回吗? 那为什么说党人是祸乱天下的根源?王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王弋很想骂娘,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说清楚,屁话废话倒是一堆。 他很想问问王芬到底知道些什么,然而王芬已经不能回答他了。 王芬呼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口气,不再理会这纷扰的世事了。 有个贼惦记让王弋很不爽,可他也没有办法,许攸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许攸肯定在长安,但长安那么多人,到哪找去? 防着呗,还能怎么办? 王弋现在也没时间管许攸。 王芬死了,冀州算是打下来一半,他得赶紧安排人管理一下才行。 而且仗还没打完,王芬的烂摊子他还得收拾一下,赵郡和魏郡还在黄巾手里。 得到的土地越大就意味着防线越长,常山挨着太原,也得守。 一不做二不休,王弋任命赵云为常山太守,带着五千骑兵直接回了老家。 张飞和戏志才带着部队在巨鹿驻守,同时防备黄巾、长安和并州。 来,吕布。手底下这些人能打的全在你边上,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不怪王弋反应这么巨大,见过赵云表演后王弋真的害怕吕布开个无双瞎搞事。 他不害怕吕布,但是并州如果出兵的话很烦。 说实话王弋现在真的很想找到陈宫给吕布打包送过去,不至于让吕布变成既是没头脑,又是不高兴。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要是真找到陈宫,王弋会瞬间忘记吕布是谁…… 吕布都是小问题,王弋现在面临的大问题有两个。 第一个是既然冀州拿下了,治所肯定要搬过来。 蓟县算是个边境城镇,对未来战略发展很不利。 那么选择什么地方就很重要了,王弋也没什么好的目标,这事儿还得回去和荀彧他们商量。 主要是这一般里面牵扯着各个方面的利益,那些世家大族不必说,蔡老先生估计会和他玩儿命。 王弋让蔡邕创办的古今学院才从辽队搬过来,现在又要般?玩儿他是吗? 而且冀州的世家可不是幽州能比的,搬迁治所冀州的世家肯定热烈欢迎,幽州世家必定极力反对。 换个地方王弋很乐意看一出两地世家互相撕逼的大戏,但冀州和幽州两者实力根本不对等,幽州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凭白消耗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就要提一句王弋新成立的衙门明镜司了。 那些来投靠他的王家人实在不好安排,不论放在什么地方他都不安心,以后这些人肯定会在宗正府里任职,现在他还是个州牧而已,搞宗正府那是在玩火。 于是王弋便专门成立了一个负责廉政的衙门,明镜司便应运而生。 原本王弋想参考一下宋朝的皇城司,但他懂个屁的皇城司,皇城司干啥的他知道的都不多。 探听情报这种事肯定不能交给这些人,刨除这个权力这下好了,王弋对皇城司的了解就只剩个名字。 好在王弋自己总结出来了一套行事准则,正事不明问荀彧,旁事不明找荀攸。 闷骚的荀攸对这里面的门道门儿清。 荀攸和王弋商量了半天,最终定下明镜司下设立一个正卿,三个少卿,司丞主簿都尉若干,下辖十几名员吏和三百兵马。有抓捕刑讯的权力,却没有审判的权力。 正卿是满宠满伯宁,少卿则是蔡邕的女儿蔡琰、王弋的堂姐王芷以及毛玠,统领兵马的是王弋的堂兄王克。 这两个女人一个谋略过人,一个心狠手辣,王克的武艺也很不错,要不是作死他还是能和赵云过两招的。 满宠和毛玠则是遏制这两个神经病的手段,毛玠虽然也是少卿,但所有的涉案人员都需要经过他最终确认,交到衙门前都需要满宠最终批示。 王弋和荀攸搅在一起就憋不出什么好屁,表面上看这个明镜司是针对官员廉政的。再瞅瞅他用的那些人,明镜司就是他对付世家的刀子,毕竟世家不贪的可不多。 冀州初下,明镜司先行。不过有个人比明镜司行动更快,那就是荀爽。 别看荀家是冀州的外来户,但在大汉的地面儿上没人敢不给荀老爷子面子, 荀爽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帮助王弋筛选出哪些是想要闹事儿的世家,方便后面的明镜司动手。 王弋其实很不想让老头儿出手,老爷子今年六十二了,身体还不好,患着病呢。 荀爽却有些不屑的问王弋,王弋手底下有谁有他这般名望? 得!一句话直接点了王弋的死穴。 为了不让王弋成为众矢之的,郑玄在洛阳死死压着王弋的名望,就怕那些别扭的人才看王弋不爽去投了他的对手。 名望这种东西是个双刃剑,能为你吸引大量的人才,也能让一些人才对你心存恨意。 这种恨意是没有缘由的,就是看你不爽。 就像历史轨迹上的曹老板一样,绑架了皇帝之后很多人就认为他是个贼,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人根本不管皇帝到底顶不顶事。虽然刘协可能真的很不错,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但曹老板没放权啊…… 郑老先生和王弋约定,等王弋完全掌控冀州,有了应对所有麻烦的实力,他就会火力全开帮王弋使劲吹。至于现在嘛,还是消停点儿的好。 第二个问题就是如何应对董卓,毕竟那家伙有玉玺,袁氏三兄弟那一通倒霉催的操作让玉玺依旧占据着大义。 为了应对这个麻烦王弋任命田畴为冀州刺史,沮授为别驾。先搪塞过去,王弋自己则不动。 手上没有皇帝的弊端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名义上王弋依旧是汉臣,受拥有玉玺朝廷的节制。 虽然这个节制屁用没有,但是恶心人啊。 安排好所有前期问题后,王弋独自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计划中他会和王芬在冀州进行残酷而又漫长的拉扯,王芬会依靠冀州庞大的物力来对抗他精锐的士卒。 然而没想到王芬就这样死了,死的很憋屈。 王弋不禁在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像王芬一样死去,在未完成自己愿望之前。 如果那样他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到底是和平还是更大的动乱? 王弋有点儿看不透王芬这个人,按理说立了皇帝就应该大肆封官,董卓现在是丞相,袁绍是大将军,袁术是骠骑将军,袁基是车骑将军,就连马腾都自称一心为国的大将军了。 王芬却没有,他没有封超过他职权范围内任何人的官,也没有让刘和封任何人的官。 他到底是真正的忠诚还是虚伪的正义? 不论是哪一样,王弋给王芬安排了符合刺史规格的葬礼,王弋猜想这大概是他想要的…… 第71章 董卓的谋划 冀州易主天下震动。 一时间王弋入主冀州的消息竟然盖过了对刘焉死亡的讨论。 很多势力都没能及时反应,没来得及从中分一杯羹。 董卓也没想到王芬会死的这么快,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急招李儒入相府议事。 李儒受到召唤后很是兴奋,董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招他议事了,这段时间连政事都不怎么爱处理,一直在后宫厮混。 李儒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劝谏一下。想当初董卓是多么英武的一位枭雄?怎么到了洛阳就变成这样了? 李儒相信董卓,他不觉得这是董卓的问题,他甚至怀疑皇宫的风水有问题,都怪刘宏盖了那么多违章建筑,有机会李儒准备一把火给烧了。 现在李儒更觉得自己没有想错了,你看,董卓不是这就招他了吗?说明董卓还是那个枭雄,只是皇宫不对劲。 “文优啊,文和还没找到吗?”董卓的眼眶有些发黑,身子有些发虚。不过他对属下还是很关心的,特别是手下的重臣。 “启禀主公,文和……我等并未寻到文和。”李儒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 董卓心里也明白,无奈的叹到:“唉……看来我真的是让文和失望了,如此决绝弃我而去。文优啊,你不会也弃我而去?” “怎么可能?”李儒起身大声说道:“儒怎么弃主公而去?若主公不相信我,请杀我!” “不至于,不至于。”董卓赶紧摆摆手叹息:“唉……若文优想弃我而去,记得提前知会与我。” 李儒脸色大变,他不知道董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窝囊了。 “主公,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李儒盯着董卓眉头紧蹙,他觉得有必要解决一下董卓的心理问题。 “前些时日我梦见黑龙……”董卓话到嘴边,却看到李儒目光如炬,便缓缓说道:“唉……算了,算了。你可知我为何想称帝?后宫有位妃子已有身孕……” “哪一位。”李儒双眼一眯,低声说道:“儒可代主公动手,一切罪责推于我身上便可,主公无需多虑。” 这不能怪李儒这么狠,关键是皇帝现在不行,不能行房事。 和生理没有一点儿关系,皇帝现在才四岁,每天能玩儿会儿泥巴就是最大的乐趣了,怎么可能让后宫怀有身孕? 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李儒为了保全董卓的名声,只能这么做了。 然而一向言听计从的董卓这一次却拒绝了李儒:“文优啊,你说我真的不能做皇帝吗?我不想杀她。” “能。”李儒眼神一闪,沉声说道:“只要我们实力足够强,主公就可以做皇帝!” 说到实力董卓更没有精神了,原本他还有凉州,现在只剩下洛阳周边几个郡,凉州的郡县全部被马腾抢走了。 “文优啊,最近那个王弋打下了冀州你听说了?我们是应该安抚他,还是应该派人去接管冀州?”碍于王弋的实力,董卓也没什么好办法。王弋拿下冀州就离洛阳不远了,那家伙一直没有表明心迹,既没有拥立皇帝,也没有自立为王,挂着个州牧官职让人有些摸不清楚。 李儒却惊呼道:“主公怎有如此想法?安抚王弋便让他坐实了冀州所属,派人接管只会徒增死伤,得不偿失。” 董卓有些委屈,他现在没办法啊。 于是问道:“那我们怎么办?不管?” 李儒见状开始给董卓分析:“主公,若想称帝我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安抚中原,平定凉州,放弃陈留,封死虎牢关。平定凉州和长安之后您就可以称帝了,等积蓄了足够的实力一举平定整个中原。这第二条路嘛……” 李儒没有继续往下说,第一条路相对容易一些,但收益不高,而且拖的时间太久。最关键的一点是董卓很有可能迷失在温柔乡中,这不是李儒想看到的, 第二条路很危险,不过他有把握将董卓引回正轨,只是必须要勾起董卓的兴趣。 “第二条路是什么?”董卓果然来了兴致。 “第二条路便是兵出并州,打下幽州,收服冀州,拿下整个河北,一代霸业可成!”李儒说得掷地有声,他觉得董卓应该会感兴趣。 可现在的董卓已经不是以前的董卓了,他有些兴趣缺缺的说道:“王弋不好打?我们没机会?” “主公为何这么说?”李儒一看不好赶紧解释道:“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没打过怎么会知道打不过?况且我们兵多将广、粮草足备,打上两三年都不是什么问题!拿下幽州和冀州,所有的损失我们都会补回来,甚至能得到更多!那个王弋绝对是个人才,若是能被主公驱策,定然让主公的势力一飞冲天。若是不能,杀了他也算是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那……”董卓没发现自己掉入了李儒的套里,有些犹豫的问道:“该如何调兵遣将?谁为先锋?谁为主帅?谁来策应?谁来督粮?该派多少人马?从何处出兵?” 虽然董卓治国不行,但说道打仗那真的是专业对口了。 李儒闻言露出了笑容,这才对嘛,这才是他应该效忠的主公。 他的主公可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这没什么关系,他都懂,他都会。 但主公不能没有志气,要打就打最难的,抢最大的。 不过面对王弋,李儒也不敢掉以轻心。 沉思良久,一条计策呈现在心头。 不得不说,李儒的才华是横溢的,智谋是高绝的,眼光和战略也是玄妙的。 只是他的计策有些糙,这一点他不像贾诩。 贾诩玩儿的是人心,操纵的都是些细腻的细节。 李儒的计策却是选好一个目的,然后不择手段。 这么看来李儒反而像是个西北人,贾诩则像是生在司隶从小接触官场的官宦子弟。 “主公,我们可以如此这般……” 须臾之间,一条能置王弋于死地的计策就在董卓面前展现出来。 先说出兵方向。李儒打算从晋阳出兵,先打下雁门郡,继而攻陷代郡,入主幽州。 是的,他就是想先打幽州。理由也很简单,王弋刚打下冀州,还要处理黑山黄巾张燕的问题,大部分兵力一定都在冀州。 再说将领人选。董卓别的不多,能打仗的将领那是真的多,多到用都用不完。 先锋的人选定为华雄、李蒙、雷叙,前军统帅张济,左军统帅李傕,右军统帅郭汜,后军统帅董旻,中军主帅则是公孙瓒。 这个人选李儒是有考量的,华雄、李蒙、雷叙都是比较能打的人,李傕郭汜擅长统帅骑兵,董旻作为董卓的弟弟能起到监视作用,至于公孙瓒嘛…… 公孙瓒师从卢植,是王弋的师兄,对卢植的兵法多少了解一些。最重要的公孙瓒久居幽州,在幽州很有名望,到时候他振臂一呼说不定幽州会纷纷响应。 援护的任务李儒准备让吕布担任,这次出击也是以吕布夺回雁门郡为借口的行动。 这样既有了出兵理由,又不会损失董卓的声望。 最后则是战略。想要打王弋,首先要做的就是与马腾议和,将公孙瓒从凉州那些破事儿中抽出来。 然后则是跟张燕和曹操联合,让两人先给冀州施加压力,从而给他们攻取幽州创造条件。 最麻烦的事粮草问题,要么经过白波黄巾的地盘河东郡和上党郡直接往北走,这样的好处是快,能直接送到晋阳。坏处是会被白波黄巾劫。 另一条线路则是顺着黄河走左冯翊到蔺县,再运到晋阳。这样的好处是虽然同样会被劫,何进的麻烦比白波黄巾要小很多。坏处则是太慢。 讨论良久最终董卓决定走左冯翊,白波黄巾听说和长安有些关系,他们注定和长安走不到一起去。 说干就干,董卓这一下子来了精神,命令女婿牛辅将华雄、李傕、郭汜从虎牢关中换回来,派了李肃去和马腾议和,将鲍信的弟弟鲍韬放回青州,以示诚意,派胡轸前去魏郡联络张燕。 不仅如此,为了让王弋掉以轻心,董卓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他派华歆前往幽州,准备说和他的孙女董白和王弋成亲。 这单纯就是个圈套,李儒很清楚无论如何王弋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董卓的身份太脏了,没人愿意沾染。 即便王弋答应了也无所谓,不让董白去就好了。 反正华歆这么一来一回的时间他们早就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进攻幽州了。 事实证明李儒算的很准,王弋真的将大部分主力军队都放在了冀州。 黄巾其实问题不大,连甲胄和兵器都不全的部队能有多少作战能力? 王弋主要担心的是三个人,张燕、徐晃、张白骑。 张燕能拉起百万人的队伍本身就很厉害,有了魏郡和赵郡更是如虎添翼。 徐晃就不用说了,这人能被曹操称作周亚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至于那个张白骑……王弋有点儿拿不准。 这货传说很厉害,正史上又没什么记载,老教授当时拿神话传说来讲给他们听的。 但王弋又不能不防,毕竟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童渊这种传说中的人物,谁知道张白骑是不是真的很牛。 王弋幽州的兵不多,并州也同样存在着问题。 自从王弋遇刺之后田丰已经写了好几摞信了,都是劝谏他的话。你没看错,已经不是封了,而是摞。 为了保证王弋的安全,田丰请求在并州招募五千兵马后直接将卫士营和典韦送回幽州,生怕有人下毒不成改为刺杀。 田丰是个合格的老妈妈,只要你按照他理念中的主公性子来,他能将你照顾的很好,方方面面都能俱到。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没有拒绝让卫士营回来的原因,田丰会写信,会写很多信。你不看真的会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但你看了,就得都看。王弋哪有那个时间。 而且仔细看看王弋身边确实也没有能打的嫡系将领了,前两天王弋刚把吴懿和吴班派给张飞,让他们几个研究研究山战的问题, 毕竟在王弋的构想里黄巾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因为他打算弄点儿大杀器过去,辽队县的天才马终于抽时间将配重投石机给做出来了。 配重投石机的实验效果不错,实战效果嘛,王弋只能请黄巾帮忙检验一下。 董卓在谋划着怎么吞并河北,王弋在谋划着怎么消化冀州,只是这天下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所有人都在谋划事情。 老孙家停在了汉中郡南郑县,面对益州错综复杂的局面孙坚一时有些头疼。 好在他的好大儿孙策有个老师叫贾诩,贾诩在面对人类时不存在丝毫感情,给孙坚的建议就是提起他家祖传那柄古锭刀,从益州北一路砍到益州南,不服的统统砍死。 这个建议简单粗暴,却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那些宗族都是乱贼,和他们讲道理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一件事。 把闹事儿的都干掉,剩下那些贾诩能陪他们慢慢玩儿。 唉……一帮可怜的家伙们,让贾诩慢慢玩儿还不如让孙坚给个痛快好些。 另一处热闹的地方就是徐、扬、豫三州。 没了张纮统筹袁氏三兄弟果然成了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谁都看谁不顺眼。 究其原因就是大哥不服二弟,老二看不上老三,老三觉得他上面那两个都很碍眼。 其实看不上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斗斗嘴,老死不相往来罢了。毕竟这个时候袁家的老一辈儿还没有因为袁绍而被死亡,这三位有在高的气焰也得憋着。 千不该,万不该。袁基就不该平定什么宗贼。 他派纪灵去沛国平定宗贼,结果纪灵先是去了一个好地方,又在那个好地方抓了一群有意思的人。 这个好地方叫谯县,那群有意思的人领头的叫曹嵩。 于是袁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2章 二袁的诡计 袁绍最近过得不太舒坦,他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展开方式。 船和兵他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只等逄纪遣人送信来通知他。 可为什么逄纪自己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虽然这几个人才能非常不错,可冀州呢?自己那个大个儿的冀州哪里去了?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郁闷的事情,谋划而已,砸了就砸了,未知的变量太多,以后继续谋划就好,他也没损失什么。 让他最不爽的一件事是他连张超都搞不定。 自从那个合肥侯死了以后,袁绍就开始和自己的兄弟闹别扭。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事事不顺。 刚开始还好,收复广陵一路高歌,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 现在张超手底下就只剩下两座城了,一个是广陵郡的治所广陵县,另一个则是沿江小城江都县。 结果死活打不下来,这两座城里似乎藏着吃不完的粮和射不尽的箭。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这些物资是谁送去的,斥候早就看到有船顺着长江将一船船的东西运往广陵和江都。 江都南面就是扬州。 只是袁绍不明白自己这两个兄弟到底要干嘛? 张超必败无疑,他得到广陵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袁基和袁术支持张超有什么意义?只为恶心恶心他? 这件事在本质上其实不难理解,战略的根本就是联合弱者对抗强者。 在二袁眼中他们就是弱者,而袁绍则是那个需要联合起来解决掉的强者。 这事儿啊,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 袁基得到自己平叛部队从前线送回来的报告,纪灵称清扫完谯县附近的宗贼收复谯县之后再城里遇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家资颇多,背景也十分深厚,他询问袁基应该如何处理。 袁基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家资多能比他有钱?背景深能比汝南袁氏的背景深? 随手将报告扔到一旁,袁基就去忙别的事去了,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耗费精力。 奈何这户人家确实不一般,纪灵真的不好处理,只能带着他们回了汝南请袁基作定夺。 袁基没想到纪灵抓到……遇到的居然是曹家,他认识曹嵩,寒暄两句两人便进了房内详谈。 “曹叔父,没想到居然是您啊。”袁基行了一礼有些歉然的说:“纪灵没有伤到您?” “无妨,无妨。”曹嵩很是大度的说道:“不打紧的。唉……这兵乱四起,我准备去青州投我儿曹操,士纪贤侄不知可否派一二兵士护送我等老小一程?” “方便,方便。”袁基满口答应:“曹叔父且先在我这里住些时日,待我平定沛国贼乱之后就让纪灵亲自送您去青州如何?这样您也能安心许多,沛国和泰山之间就夹着一个鲁国,很近的。” “既然如此……好。那就劳烦士纪贤侄了。”曹嵩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主要是他这次带着全部家资去帮儿子打天下,万一被劫了就不好了。 袁基和曹嵩闲聊几句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忙前忙后的张罗着酒宴,命人收拾别院,很是热情。 曹嵩大为感动,一个劲儿的夸袁氏下一代掌舵人非袁基莫属,听得袁基也是心花怒放。 这是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但这的是这样吗?袁基真的热情吗?曹嵩真的愿意住在这里吗? 交锋从第一刻就开始了,宾主尽欢之下是两人各怀鬼胎,针锋相对。 袁基在告诫曹嵩现在是阶下囚,曹嵩则回击他儿子在青州也是有势力的。 袁基的反应堪称凶狠,明明白白告诉曹嵩他平定完沛国之后和曹操就隔着一个鲁国了,他想要动手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曹嵩怂了,无奈之下只得住进袁基为他热情张罗的牢房里。不过最后不忘讽刺袁基还是不是掌舵人,老袁家还是要卖他曹嵩的面子的。 殊不知这正中袁基下怀,现在不是袁家首领没问题。想办法是不就行了吗?曹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袁基找来了自己的谋士阎象和杨弘,想二人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这两位不是很支持袁基的谋划,虽然袁绍是实力最强的,也是名望最高的,但同时也是压力最大的。 北有青州,西有兖州,南面则需要防备豫扬二州,徐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当然豫州同样也好不到哪去,被荆州、扬州、徐州、兖州包围。 不过豫州有徐州不具备的外交优势,董卓在陈留按兵不动,荆州刘表还没弄明白自己地盘里的世家,兖州刺史金尚跟他们关系又不错。 所以阎象建议不要和袁术结盟,而是先搞定袁术,让自己的东方没有任何顾虑再说。 两人的战略眼光一般,能看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袁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战法只有兵贵神速,迫切需要一个出海口去和幽州做交易。 打袁术消耗的时间太长不说,还不一定能打得过。眼前有一个解决袁绍的机会,他不想放弃。 没奈何最终阎象作为联络特使,袁基和袁术见了一面,两人结成同盟,制定了平灭袁绍的计划。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母凭子贵。 其实这句话说得更多的帝王家,在世家大族当中则是子以母贵。 袁绍本是袁逢和侍女一次深夜谈工作后的意外产物,不出意外他未来只能成为袁术的一个跟班书童一类的人。 袁绍能有今天不出意外看来还是出意外了,袁逢的二哥袁成早逝,也没个子嗣,袁绍就被过继过去成了袁成的儿子。 这一过继可要命了,袁家上一代老大袁平早夭,袁绍从狗都不会抬头看一眼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为了袁氏嫡长子,在礼法上是袁家年轻一代的第一顺位。 一个体内流淌这卑贱血脉的家伙居然骑到了拥有高贵血脉的袁氏嫡子头上,而且不光骑,袁绍还来了一泡…… 袁成虽然没有儿子,可不代表他那一支没有族人。袁绍也确实争气,在自我标榜和全力运作之下,袁绍几乎就是全天下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袁基和袁术反而成了那个狗都不远多看一眼的小透明了。 这种心里落差没人能接受,所以见面之后两人一拍即合,誓要将这个贱种给弄死。 袁基的计划不算小,为表诚意他先将庐江还给了袁术。 作为回应,袁术答应全力支持张超拖住袁绍,帮袁基争取时间。 接下来就是袁基的时间了。 他先让纪灵带着兵马去平定萧县的动乱,这看起来是一个很迷惑的操作,沛国治府相县的动乱不去平定,却舍近求远去平定萧县。 然后他有派人去给曹操送了一封信,信写得很文雅,说是曹叔父在汝南做客,一切安好。最后提了一句他邀请曹操共击袁绍,事成之后平分徐州。 潜台词简单明了,就是你全家包括老子都在我手上,想要活命就乖乖听话,到时候给你根骨头咂么咂么味儿。 当然袁基实际的安排要比这详细很多,他告诉曹操愿意将鲁国让出来,并且事成之后曹操能得到琅琊国。 袁基自己则能分到彭城国和东海郡,这样一来他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出海口。 袁术则出兵攻打下邳国和广陵郡,进而控制长江两岸,让他有更多的机会出兵中原。 这个计划很好很周详,若是能实现袁绍必死无疑。 东海郡南面就是下邳和广陵,太大了放不下。 可惜袁基不应该拿曹操家人威胁他,如果只是利益交换,说不定会提前很多下场领盒饭。 袁基的使者带着信件来到曹操大本营北海剧县,将信件成给了曹操。 曹操看过之后当着堂下文武的面离开桌案,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使者的肩膀。 转身之际曹操忽然拔出佩剑一剑枭去对方首级,面色阴沉的十分骇人。 就算是枭首曹操犹不满意,疯狂劈砍着对方的尸体。 “孟德!” “孟德!” “主公!” 一旁的文武不知所措,夏侯惇和曹仁反应过来,赶紧将曹操抱住,扯着他远离了那堆碎肉。 众人十分不解,曹操十分平易近人,一般不会动怒。那些文士们别扭的性格劝谏曹操的时候没少讥讽他,曹操也笑眯眯的接受,今天这是怎么了? 然而今天的曹操毫无理智,将长剑掷向尸体后大声喊道:“来人,来人!集合所有兵马兵发汝南!我要灭了袁氏一族满门!” 荀谌随手拾起那封信看了看,随后摇头嗤笑袁基。天下争霸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可这种手段只能用在对方身上,不能用在对方家人身上。 大家都是士,总要保持一点最后的尊严?你玩儿的脏可以,但不能玩儿的这么脏,恶心谁呢? 一时间荀谌有些怀念王弋,王弋的战略在荀谌看来很简单,就是累积实力然后正面碾死。很蠢,很无解,也很干净。 怀念归怀念,荀谌现在是曹操的谋士,还是要给他想办法的。 挥手示意夏侯惇和曹仁放开曹操,荀谌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想要家人还是想要天下?” “当然是家人!”曹操愤怒的咆哮:“没了家人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可以。”荀谌点点头追问:“主公不想要天下吗?” 曹操一滞,皱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主公不想要天下吗?” “我家人天下都要!” “可以,不过主公你要冷静下来听我说。” 荀谌扯过地图,开始给众人讲解:“如今我们占据青州和东郡,地盘并不小。虽然兖州刺史金尚和我们关系不睦,可有乔元伟镇守东郡,我们高枕无忧。我们不缺土地,却的是人……” 荀谌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而他这条计策堪称恐怖。 “主公,袁氏三人本是兄弟,为何会互相攻伐? 有所动必有所求,袁基想要彭城国和东海郡,甚至愿意为此付出鲁国,这就说明他不想进军兖州,他的目的还是袁氏内部的矛盾。 彭城国和豫州相连这不用说,可东海郡有什么?除了靠海什么也没有。 但也正是靠海,他想要的就是海。 我从冀州来,自是去过幽州的。所以我推测他想要马,在幽州能买到马,甚至能买到一些劣质的甲胄。 那些甲胄在王弋看来都是残次品,不适合装备幽州的军队,可这些甲胄在我们眼里就是个宝贝。 虽然只会流出一两件,那也足够了。 知道了袁基的目的,我们就可以实行对策。 既然袁基想要东海郡,那我们便打下来东海郡,以此换回主公的家人。 袁绍兵精粮足,想要打下东海郡十分不易,我认为我们可以兵分两路。 一路出北海进琅琊,一路出泰山进东海。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袁绍知道袁基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不能从我们这里泄漏,而是要从其他地方让其无意中知道。 若袁绍知道这个计划,必会以此来要挟主公帮他防守二袁,否则就会告诉二袁是主公出卖了他们。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带兵进入东海而不遭受袁绍的攻击,两郡之地兵不血刃即可拿下。” “不行,不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曹纯却摇头说道:“如果若此行事,不论我们出不出兵,伯父都会被袁基害死。” 荀谌没想到这小子反应这么快,微微一笑说道:“这便是此计的关键了。不论我们从哪个方向出兵,都不能快速攻击到袁基。向南袁绍会挡路,向西金尚会挡路,我们拿袁基根本没有办法。不过兵事上没有办法,谋略上却可以。只要我们派一个人去汝南,在我们得到二郡之后,袁基谋害主公一家之前,将交换人质的想法告诉袁基,主公的家人便保下来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荀谌的计划理解起来其实很容易,就是打了个信息差。 问题是想要想出这个计划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对军略,战略甚至人心的把控极高才行,弯弯绕绕之间不仅解救了曹操的家人,还让曹操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曹操听完大为叹服,行了一礼说道:“友若高才,有友若助我,我等必会平定天下。” 荀谌暗暗苦笑,心道我是高才没错,可像我这样的高才幽州有好几个,你曹孟德先平了青州再说,平原还在王弋手里呢。 没人想死,荀谌也不想,荀家的战略不容违背,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帮曹操拼一把,万一赢了那就赚大了。 “王修。”曹操对身边的一位文士说道:“此次劳烦叔治走一趟,帮我拿下袁基,救我一家老小出来。” “修领命。”王修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准备去了。 对于曹操这个人选没人有意见,王修不论才智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选 ,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极好的人选。 然而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致命的人选,因为王修并不效忠于曹操,至少目前不效忠于曹操。 他是袁氏之臣,他效忠的人是袁绍。 王修,就是袁绍埋在青州的一枚钉子…… 第73章 烦心事 上到尊贵无比的帝王,下至没有身份的农奴,如果问他们最终极的梦想是什么?他们只会给出一个答案。 无忧无虑。 简简单单四个字,可无论你是身怀万亿的巨贾,还是权势滔天的重臣,都没有办法做到无忧无虑。 原因只有一个,得到的越多便越想得到,掠夺的越多便越怕失去…… 王弋最近就有烦心事儿,因为治所的原因他已经和臣下们吵了不知道多少架了,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演起了全武行。 汉朝和其他朝代可不一样,往后的朝代文官注重的是修养,是文化,是底蕴。虽然聚众斗殴也是屡见不鲜,但打死人的不多。 汉朝要想当个文官可比武将难多了,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必须得是智和政突出的六边形战士,不光是处理政务,打仗也得是一把好手。 虞翻就是一把好手,他几乎摆平了所有和他争论的人,无论是思想上还是物理上都被他摆平了。 不过几乎就是几乎,并不是全部,崔琰他就摆不平。 两人在王弋面前已经交过几次手了,听说私下里双方还讨教过剑术和枪术。 其实王弋只要强制下令停手也没这么多事,问题是他的选择和这两个人的选择都不同,而且支持王弋的人几乎没有。 按理来说这个治所对王弋来说应该是国都一般的存在,是他目前的政治中心。 王弋却并不怎么重视这些,这才哪到哪?以后还要打下更多的地盘,还得搬。 他觉得安平国的治所信都就不错,地理位置不远不近刚刚好。 这个时代讲究依山傍水,信都……唉……啥也木有。 虞翻建议定在邺城,虽然邺县还没收复,但不妨碍虞翻将那里定为王弋的治所。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那里风水好。 就这么一个扯淡的理由居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就连荀攸都觉得很好。 崔琰就务实了许多,他认为巨鹿郡的治所廮陶就很好,那里不仅依山傍水,不论从政治、经济、文化等等各种角度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邺县太危险,离司隶太近了,总不能一打开大门就直面敌人? 崔琰的支持者是以荀彧为首的一群民政大佬,搞笑的是崔琰的哥哥崔林对自己弟弟的选择不屑一顾,他支持虞翻。 无奈之下这事儿只能暂时搁置,议事的时候就不能提,不然没完没了。 只能等这帮人私下辩论明白再说了,王弋对此没有任何想法,他又不懂这些,瞎说净是添乱。 当然这还不是王弋心烦的全部,华歆来了。 遇到从洛阳来的老熟人王弋十分高兴,然而华歆却不怎么高兴,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华歆和王弋讲述了董卓的想法,王弋都傻了,怎么最近被催婚催的这么厉害?还有董白是谁? 也不能怪别人催婚,王弋算得上是大汉这个地面上最闪耀的那个王老五,不少世家都想和他联姻,只是没有门路罢了。 王弋不知道董白也很正常,董白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却被人知之甚少。 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被董卓高高捧起,又被王允狠狠摔下,除了死于192年以外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这事儿王弋肯定不能答应,来的要不是华歆,他刨了对方祖坟的心都有。 让他认董卓当爷爷?疯了?这是哪个白痴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此时王弋并不知道哪个白痴叫李儒,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会让他在床上躺了半年,并且再次麻烦华老爷子前来保他狗命。 心烦的并不只是王弋,曹操现在也很烦,董卓将自己好兄弟鲍信的弟弟放了回来,并给自己带了封信。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没机会的时候望穿秋水也没用,可是机会来了就会让你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董卓希望曹操出兵平原,攻取冀州。并约定事成之后平分冀州。 鬼才相信董卓的话,到时候不平分青州就谢天谢地了,还平分冀州? 一个掌握着玉玺的朝廷给他下旨曹操多少还能有点信任,可写信是闹哪样? 然而着并不妨碍曹操对冀州的觊觎,要是没有袁基那件破事儿的话! 王修是一名十分合格的信使,为了达成曹操的目的来来回回在汝南和北海两头跑。 正是有他的存在让双方的关系比较平和,不至于袁绍还没打,两人先打起来。 当然,作为一个卧底他更是尽职尽责。 王修先是让袁绍的探子无意间知道了袁基的计划,接着便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那就是让袁基知道曹操的谋划,全部谋划! 是的,王修一直就没想将这份情报告诉袁绍,没有任何意义,袁绍知道了也破不了这个局。 王修准备让袁基干掉曹操一家老小,直接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这个局便不攻自破。 他成功了,一次酒后王修从衣袖里掉落了一封信,醉酒的他十分紧张的捡起来揣了回去。 这封信引起了袁基的注意,并在晚上派人偷了出来。 于是袁基知道了曹操所有的计划。 王修也失败了,袁基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魄力,他不敢杀曹家老小…… 袁基虽然不敢杀曹家老小,但杀王修却没什么问题,他打算给曹操一个教训,让曹操老实点听话。 只可惜王修比他有魄力,王修比他更果决,王修比他更快、更狠,王修……一把火点了曹家老小住的别院儿! 火光中,王修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神色,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在他对面袁基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这种眼神他见过,而且见过无数次。 那时还是在洛阳,在他好弟弟袁绍的府邸里,慕名而来成为袁绍死士的豪侠们都是这种眼神。 袁基是幸运的,曹家人很多,一个别院儿根本住不下,这次没死几个。 袁基是不幸的,曹嵩死了…… 袁基现在很烦,烦的直想撞墙,他所有的谋划都被这个家伙付之一炬。 他失败了,出海口没了,干掉那个贱种的机会也没了,一切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甚至还要背上这口杀死曹嵩的黑锅。 为了缓和与曹操的关系,无奈之下袁基只能让阎象带着剩下的曹家人去青州解释这一切。 如今他倒是真有魄力杀掉这些人了,可杀了他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自己的名声恶劣无比。 袁家的崛起靠的就是名望,同样也被名望束缚着,有些事他不能做,除非袁家他做主。 再老袁家袁基确实做不了主,头顶上还有个袁隗呢。 不过有一个人却想要做主了,袁术背弃了盟约,准备联手刘表干一票大的,把自己老家夺回来。 以袁术的智慧根本想不到这个计划,不是他不聪明,而是世家公子的跋扈性格让他习惯于先做再想。 不过没关系,他的好朋友帮他想出了这个计谋,当袁基出兵之后,和刘表一起夺取豫州,袁术要汝南和沛国,其他的都归刘表。 给他出这个主意的事陈珪,陈珪断定刘表会答应袁术。 原因无他,刘表也很有野心,作为目前大汉刘氏中最有能力的人,只要他能掌握玉玺,他就是皇帝,就能号令天下! 所以他要去打董卓。 刘表也确实答应了,前段时间他娶了蔡氏,解决了荆州世家的大部分麻烦,只要平灭荆州的宗贼,他就可以聚集荆州之力窥伺中原。 刘表甚至都规划好了进军路线,长江给了他极大的便利,只要逆着长江的支流走,司隶的大门就为他敞开着。 答应袁术则是刘表看中了两个地方,一个是颍川,另一个是陈留。 人才什么的他不缺,他需要新的世家加入自己麾下,来制衡荆州世家。 帝王就要中庸,从现在开始刘表要熟悉帝王之术。 此时除了袁基以外这些人还不知道曹嵩死了。 无论是袁基、袁术、袁绍、刘表、董卓还是无辜躺枪的金尚,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发飙了的曹老板到底有多恐怖,一个火力全开了的荀谌到底有多吓人。 不急,不急。 现在所有人都有烦心事儿,等到明年就不会有人有了。 隆隆的战鼓由远及近,很快就要响彻这片大地。 到时候王弋不会再有时间处理冀州的黄巾。 董卓也不再理会虎牢关和潼关之外的土地。 袁绍将不再搭理张超。 袁术则要和袁基刘繇同时作战。 袁基一面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弟弟,一面阻挡刘表偷他屁股。 刘表为了自己的大业拼尽全力。 曹操则如疯狗一般逮谁咬谁,他最终的目的是咬死所有袁家人。 什么?你说凉州和益州还很平静? 抱歉,一点儿也不平静,孙坚现在已经和马腾打起来了。 有人会问孙坚不是准备平定益州的宗贼吗?怎么会和马腾打起来? 呵,这就是一场意气之争导致的。 三个小孩子打了一架,有一个被打死了,于是这场战争就开始了。 在这个年代死个小孩儿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打架的这三个名字叫马超、孙策、孙翊,孙翊不幸被马超失手打死。 唉……当今天下两个武略最强的诸侯一个死了爹,一个死了儿。呵呵,你还想要太平? 作为大汉最后的净土,士老先生坐看中原风云变幻,淡定的喝着茶。 他在等,等一个最大的诸侯出现,然后投过去。只要能保住他交州刺史的地位,投谁他都无所谓。 天下间大部分人都在为自己的贪婪而奔波,但总有一些人不在乎这些,他们安于现在的生活,满足所获得的一切,感恩惊喜却不抱怨灾祸。 洛阳里就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她平时过得就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只是最近她也有些心烦,爷爷打算把她嫁出去。 虽然对方是北方一路很强大的诸侯,可她都不认识,也没见过。再说她现在还这么小,怎么嫁人嘛…… 小姑娘并不知道诸侯是什么,不过不妨碍她见过一些世面,自己爷爷据说就是个诸侯,爷爷手下那些大官儿都是些老头子,想来北方那个诸侯年纪也很大了。 小姑娘打算去幽州看看,她拿出了平时积攒下来的钱,买通了一个幽州商队的伙计,准备去幽州见一见那个自己要嫁的人。 如果真是个老头子她打死也不会嫁的,要是爷爷逼她,她……她……她就……她就哭! 成功出了洛阳城后小董白很开心,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 她不知道这次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无数的人因为她而死,但更多的却因为她而活了下来…… 第74章 计划和预判 曹操彻底陷入了暴怒,目光欲择人而噬。 不过这次他没有丧失理智,在得知父亲身死的一瞬间,袁家老小埋在什么地方他都想好了。 荀谌的计策没错,王修的才能也不容置疑,只能说他选错了人,这能怪得了谁? 荀谌来到来到阎象身前沉声说道:“你且回去,告诉那袁基洗净脖颈等着,我们的利刃就快到了。” 阎象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这里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他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阎象转身边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离开了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 他前脚刚走,荀谌后脚就将计划制定出来了。 打是一定要打的,还得往死里打。 今年剩下的小半年时间筹集物资、征募士卒,明年开春就动手! “主公,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安抚好北方。平原县不是在王弋手里吗?那我们干脆将河南的高唐、漯阴、祝阿三县都给他,再将董卓要打他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没有时间打我们的主意。” 荀谌拿过地图开始给曹操分析:“我们不能先打袁绍,即便打下来也会损失惨重。我们要先打兖州,继而攻打豫州。有了这三州之地,任何人都不会是我们得对手。” “不。”曹操否定了荀谌的想法,他已经等不及了。 “现在就出兵,出泰山,走小沛,直击汝南。我现在就要袁基死!” 曹操从泰山郡奉高画了一条直线到汝南郡平舆。 这是最快的行军路线,理论上讲半月之内就能到达平舆。 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便不去管这一路上的大亭小县,各郡国的治所总要拿下? 而且他们还都是步卒,孤军深入哪怕是就食于敌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袁基的兵力比他们要多,一旦被包了饺子就是毁灭性的结局。 “主公,拿下兖州,豫州唾手可得。如果现在出兵,袁绍必会偷袭……”荀衍据理力争。 曹操却铁了心现在就要打:“那我青州便不要了,不能为父报仇枉为人子!” 荀谌被顶的一点脾气没有,不当人子这种话都出来了,这让他怎么接? 不少人都看出曹操的计划是不行的,都在苦口婆心的劝。 曹操火气腾的一下上来,抽出长剑厉喝:“再有他说者,杀……” “孟德!”曹仁大喝一声,缓缓走向了曹操。 他边走边解下身上铠甲,来到曹操身边将长剑置于颈上说道:“我亦要劝,活着才能报叔父之仇,死了只是个寻仇的莽夫。来日攻袁基我愿为先锋,先登平舆。” 堂内一片安静,兄弟二人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曹仁无所畏惧,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曹操。 曹操心里憋着火,但终究下不去屠戮兄弟的手。 最终,曹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喊道:“荀友若!来日进军汝南,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荀谌松了口气,行礼说道:“主公兄弟齐心,袁氏兄弟阋墙,此必胜。 主公果决善断,袁基软弱畏缩,此必胜。 主公人才众多,袁基将寡谋少,此必胜。 主公兵卒精锐,袁基只求人多,此必胜。 有此四胜,再加兖州粮草充足。主公携复仇之势,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曹仁、王必、曹纯,你三人驻守高密就地募兵,防备袁绍偷袭。” 愤怒而又冷静的曹操开始布置战略:“夏侯渊、史涣,你二人领五千兵马屯兵梁甫。夏侯惇、孙观、李干,你三人率领一万兵马屯兵无盐。程昱、荀谌、曹休留守剧县,鲍信负责督运粮草,其他人随我出征。” 曹操的安排看起来有些简陋。没办法,他一共只有三万兵马,不是征不到,而是养不起。 拿下定陶,来年他就有足够的粮草出兵豫州。 曹操所谓的出征并不是去打袁基,而是去打兖州的金尚。 虽然兖州刺史金尚手下只有济阴郡、任城国和山阳郡三郡,但这两年他将三郡治理的非常好,路不拾遗有些夸张,家家有余粮饿不死人却是真的。 所以曹操这次出征的第一目标其实是黑山黄巾。 曹操的地盘其实不小,青州加上大半个兖州,可以说是大汉第一个拥有一州半土地的军阀。 可尴尬的是这些地方他只能控制黄河以南,黄河以北那些地方都不在他手里。东郡的一部分属于黄巾,另一部分则属于王芬。 由于王芬被王弋击败,那些地盘现在属于王弋。 曹操打算用河南的平原郡换取王弋手中河北的东郡。 对于王弋来说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进攻河南的跳板,至于跳板放在哪里无所谓。 但这对曹操却关系重大,一旦有了一个完整的东郡,他就可以将濮阳和青州连起来,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势力。 曹操将这件事交给了王必,他信任王必。他也信任荀谌和程昱,两人便留在了他现在的治所打扫卫生…… 王必领命前往幽州去找王弋,而王弋此时……遇到了麻烦。 王弋在蓟县的州牧府接见了两员将领,一位叫叫严纲,另一位叫单经,二人来自辽东。 他们是公孙瓒的老手下,公孙瓒去凉州之后没有将二人带走。 就在前些天,两人收到了一封曾经同僚田恺的来信。 “主公,我……我……”单经很紧张,八尺的辽东汉子在王弋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王弋久居上位气势已经不弱,单经和梁纲两人在公孙瓒时期就不是什么核心人物。 他们两人除了会练兵以外没什么特长,被公孙瓒的臣下们边缘化许久了。 王弋一直表现得不是很在意度辽将军手下那些兵卒,他们也不确定王弋是什么态度。 王弋一边思考手指不自觉的在敲着桌子,这就是一封叙旧的信,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来日相会,与两位兄弟把酒言欢。 公孙瓒和王弋的矛盾在这些老幽州兵里面人尽皆知,不然梁纲和单经也不能来找他。 王弋不知道他们两人看明白没有,但王弋却读出了潜台词。 来日想要把酒言欢,他和公孙瓒必须死一个才行。 此时王弋正在思考公孙瓒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董卓想要做什么? 忽然被单经打断思路,王弋回过神问道:“单将军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单经赶忙行了一礼说道:“主公,经斗胆。敢问主公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辽东军?” “何出此言?”王弋有些疑惑,他对辽东那帮人挺好的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虽然伙食比不上他的战兵,可至少吃饱是没问题的。 单经急忙问道:“那主公为何不令我等出战?难道嫌弃我们不够勇武吗?” 面对这个问题王弋沉默了,辽东军很能打,但军纪也很拉垮。 这和辽东军其实没什么关系,整个大汉的军卒几乎都这样,不违反军规就可以随便抢。 更何况辽东军面对的都是凶狠的胡人,没有投降这么一说,过得是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 劫掠能给他们带来快感和收益。 “单将军。”王弋想了想沉声问道:“我若用辽东兵,你能保证他们不劫掠百姓吗?你能保证他们不贱淫女子吗?你能保证他们不见财起意吗?” 王弋的灵魂三问轮到单经沉默了,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汉子,玩儿个女人抢个劫算得了什么? 而且辽东军大部分都是大龄未娶男青年,平日里的精力根本无处发泄。 “这样,我给你们一道手令,你二人去巨鹿看一看。” 王弋见两人未回答,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要求你们练成他们那样,也不需要。辽东兵就是要狂野,就是要一往无前,就是要那种狠劲儿。但你们不能祸害大汉的子民,你们能吃饱全靠他们。” “喏。”二人行了一礼拿着手令便离开了。 他们其实不是很认同王弋的思想,一群贱民而已,死了这一批早晚会生出下一批,有什么可在意的?他们这些人守护的是土地,是大汉的土地! 单经和严纲走后,王弋叫来了荀攸和简雍。 “公达、宪和,你们说董卓想要干什么?”王弋将信交给两人传阅。 董卓要干什么?肯定是要打呀!问题是从哪里打。 王弋能想到的就是从河内郡经过魏郡打巨鹿郡,或者随着黄河顺流而下打清河郡。 这是最快的方法,不仅能保证兵力输送和粮草运输,还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冀州还没完全收服。 王弋觉得打清河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曹操名义上归那个朝廷管辖。 荀攸还在思考,这些年他一直待在洛阳,很清楚里面高人很多,很难判断对方具体的想法。 简雍则很疑惑,既然洛阳要开战,那么必定会有大量人员物资调动,可他没有接收到任何异常的情报。 王弋的情报网没成立几年,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尽量铺开,里面的成员擅长分析的不多。 他们看到成车的粮食从洛阳往西运送并没有在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公孙瓒正在和马腾打仗,经常向洛阳要粮。 就是这条情报上的失误,差点断送了王弋的一切。 三人简单讨论之后,将荀彧、黄权、虞翻等人招了过来,开了一次集体例会。 经过众人分析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洛阳的攻击方向应该是清河。因为只有进攻清河才能出兵最快,粮道最安全。 不是没有人考虑其他方向,荀攸就曾在并州和清河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他选择清河的原因是娄烦真的很难打。 别看娄烦是个小县,但长城几乎将它包裹起来,想要从并州进攻只能走太原。可是走太原的话,那漫长的补给线能将董卓活活拖死。 如果对方的统帅是公孙瓒的话荀攸说不定还会据理力争,公孙瓒擅长指挥骑兵。现在公孙瓒正在和马腾打仗,不可能临阵换帅? 而且镇守娄烦的人还是张合和田丰以及一万士卒,打并州只能让他们头破血流。 最终王弋将郭嘉和张辽调到了清河郡甘陵县,一边驻守一边练兵。这些人虽然没有甲胄,可打仗绝对没问题,只是伤亡会大一些。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儒真的让公孙瓒出手了,洛阳和马腾的关系成功缓和,因为马腾现在要和孙坚分个生死。 是真的分生死。现在马腾和孙坚必须死一个,不然这事儿没完。 这事儿发展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难说清谁对谁错了。 马腾在得知马超失手杀了孙翊后连忙带着礼物去赔礼道歉。 可惜还是晚了,孙坚是会接受赔礼道歉的人吗?他在得知儿子死讯后第一时间带着部曲去了趟扶风茂陵。 诶嘿!三命偿一命,这回马腾也死儿子了,马休、马铁以及马腾的老婆被孙坚一锅端。 走到半路得知这个消息后马腾差点儿被气死,立刻回去调兵就要弄死老孙家全家。 正面打肯定打不过,孙坚算上刚招募的也不过五千人。 孙坚一合计,给了祖茂和韩当两千人驻守白水关,自己带着全家老小和三千兵马驻守安阳关(阳平关),就跟马腾耗上了。 自古蜀中一条道,这两个关隘一被拿下,任马腾再怎么绕也绕不进汉中。 马腾也没想绕,就是打算和孙坚死磕。 然而这地方要是真那么好打,刘焉也不会选择这里了。 安阳关下,马腾撞了个满头包…… 这一年就在曹操大胜黑山黄巾和孙坚干掉了韩遂的部将马玩与梁兴中过去了。 王必的到来和曹操的胜利让王弋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直到二月份牵招带回来一份情报,王弋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这份情报的代价非常大,牵招只有孤身一人返回,那二十名射声营士卒全部留在了洛阳。 这件事还要从一个人说起,那个人牵招见过,在来去洛阳路过虎牢关时听到了他人的议论。 那个人叫李傕,是董卓的爱将,虎牢关的镇守大将。 只是李傕为什么会出现在洛阳? 第75章 夜幕下的行动 189年一月,洛阳。 洛阳的冬季是真的很冷,既冻皮又冻骨,没几个人愿意清晨在这种环境中外出。 牵招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他现在早已放弃将刘备尸骨带回去的想法。 原因无他,实在找不到。 据说那晚乱贼的尸体全部被丢入黄河喂了鱼鳖,这让牵招伤神许久。 现在牵招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去东观将剩余几部介绍西域的书籍看完,回去完成王弋交给自己的任务。 走过一条街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位将官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士卒在大街上疾行。 这让牵招有些疑惑,现在可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这群人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入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仔细观瞧那员将领牵招还见过,正是虎牢关守将李傕。 不过这个疑惑在牵招脑海中转瞬即逝,大概是正常军务调动,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让过李傕的队伍,牵招再次踏上前往郑玄府邸的路。 他现在无官无职,想要进东观必须由郑玄引领。 来到郑玄府上,郑玄见到牵招很高兴,每次都很高兴。 这孩子极有灵性,他很喜欢。 而且牵招还是老友乐隐的弟子,无论是看在王弋还是乐隐的面上,他都要好好照顾。 闲聊几句,两人一起去了东观。 东观位于洛阳南宫,占地面积巨大,可以说是一座宫殿群。 夏日这里的景色极好,清新怡人。即便是现在,冬景也很不错。 这里可以说是天下学子的梦乡,任何人几乎能在里面找到所有想要的书籍。 郑玄和牵招研究的东西不同,牵招行礼过后便和郑玄拜别,独自一人走向那个人少的角落。 这里愿意研究西域的人几乎没有,牵招可以随意翻阅,不担心有人打扰。 然而今天这个角落里却来了两个人,可能是四周无人,两人谈论的十分放肆。 “听说了吗?那个美人儿又回来了。啧啧,那身段儿,那容貌。可惜啊……嫁给了一个匹夫。” “哪一个?洛阳的美人儿可多了。” “还能是哪一个?张济那匹夫的夫人呗。嘿!真是白瞎了那美人儿。一个匹夫懂得什么?还不如找我……嘿嘿……” 原本牵招是想打断两人的,在背后论人夫人实在是一件可耻的事,可当他听到居然是张济夫人时便停下了脚步。 张济的夫人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张济也回来了? 张济他可是听说过的,是潼关的镇守大将。潼关和虎牢关对于董卓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这两个地方的镇守大将为什么会同时调回来? 牵招赶忙藏身树后,准备继续探听一些情报。 然而之后两人就各种污言秽语,做梦想着怎么侮辱一位大将之妻。 终于在牵招快受不了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有用的话:“最近调回来的武夫可不少,听说那个公孙瓒也要调回来,说是可能要出兵打仗。” “打仗?打什么地方?” “那我哪知道啊……我也是听说。” “唉……” 听到这里牵招心中咯噔一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董卓的动作应该十分巨大。 他也不再继续听下去了,转身就往东观外面走。 牵招准备去打听一些消息,以防自己担心的事发生。 一边走,牵招在一边思考。 公孙瓒要回来,说明他不准备和马腾打了。 潼关的张济回来,说明这次董卓的目标不是长安。 虎牢关的李傕回来,说明目标不是曹操或者袁家。 那就只剩下荆州了,董卓要打刘表? 不对,不对。董卓打刘表不应该用公孙瓒啊。 江淮多河湖,公孙瓒擅长的是骑兵。 那他到底想要打谁? 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去问问孔符就可以了。 孔符是洛阳本地人,家里有个小小的铺面,明面儿上平时以卖点儿木梳羹匙一类的木制品过活。 他的生意很不好,因为做工都很糙,事实上他也不靠这种买卖过日子。 孔符有固定的军饷,非常非常高。因为他另一个身份是射声营的一名什长,王弋很大方,射声营的军饷一年就足够卖他的命了。 砰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敲门声,房内传来了一句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我这是卖勺的,急着去吃谁的席啊?” 房门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个极其懒散的面孔,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外看。 此人正是孔符。 当孔符看到来人之后余光迅速扫了一下四周,闪开半个身位将牵招让了进来后关上房门。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问题了吗?”孔符此时脸上毫无睡意,一脸的精明强干。 牵招看到孔符熟练的将手中匕首插回靴子,心道看来刚刚如果是个探子,此时已经死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牵招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最近董卓要出兵打谁吗?” “知道啊。”孔符点点头,理所应当的说道:“打咱们啊。” “什么!” 牵招腾的一下站起来质问:“那你为何不回报?” 孔符却满不在乎的回答:“我的任务是辅助你,其他的不归我管。放心,上头早就知道了,有专人负责。” 呼…… 牵招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然而当他准备离开继续回去查阅资料的时候,孔符的一句话差点把他吓死。 “你也别多想,无论是洛阳城还是虎牢关都有人盯着,只要那些人敢下黄河,会有人第一时间报告的。” “黄河?什么黄河?你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走黄河?”牵招一把揪住孔符的衣领大声质问,董卓打幽州和黄河有什么关系? 孔符赶紧示意他别激动,没办法,牵招的武力值还是相当不错的。 “经过上面的研究,一致认为他们会顺着黄河攻打清河……” “错了!不对!有没有地图?拿地图给我!” 牵招的反应相当剧烈,孔符见状估计事情真的有些不对,干他们这一行的什么事都要宁可信其有,于是赶忙取出一份地图。 牵招向孔符说了今早得到的情报,两人研究了半天,也没得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最终孔符想到了一个计划,董卓想要出兵,以他现在的身份必须下旨。 若能偷到那份圣旨…… 可是一个堪称疯狂的计划,李傕、张济、公孙瓒,不论哪一个本身就是十分厉害的高手,亲卫肯定也是武艺不凡。 想要从这三个人的府中盗取圣旨就是一项自杀行动。 但他们已经没时间了,若是等到对方出兵再回去报告,王弋根本来不及准备。况且公孙瓒还擅长骑兵作战,一旦让他在幽冀两州肆虐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他们已经没时间了,无论士卒还是粮草都已经运送完毕。 士卒是由公孙瓒的凉州军和并州吕布的部队组成的,粮草也不会继续运送。 根据作战计划,晋阳囤积的粮草只会供给围攻娄烦和阴馆的士卒使用,进攻幽州的骑兵则以幽州囤积的粮草为补给。 这是一个非常绝的想法,幽州现在是有名的富庶之地,王弋的税率极低,维持官府运转的费用大多来源于商税,囤积的粮草大多也是由商税购买的。 所以幽州的百姓大多家里都很富余,这也是为什么董卓还没出兵的原因之一,既然幽州不缺粮,那等那些贱民们春种完毕之后再进攻最好不过。 来年既可以有收成直接征税,部队又饿不着。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董卓需要将所有将领招回来,详细研究一下进攻部署。 言归正传,既然要行动,那就不可能是牵招和孔符两个人,他们将另一个什长李良也找了过来一同商议。然而最终,他们给自己定下了一个送死的计划。 经过两天的分析和观察,他们觉得公孙瓒武艺最高,李傕身边的护卫最多。 于是他们将目标定在了即没什么护卫,武艺也相对一般的张济身上。 但是他们不知道,张济没什么护卫是不需要护卫,因为他有一个侄子叫张绣,是世外高人的弟子。 既然定下了计划,那就没牵招什么事儿了,倒也不是嫌弃牵招,牵招比他们都厉害,可行动的时候不熟悉他们的方式,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射声营这帮人可以说是如今天下最顶尖的杀手集团,他们在理念和战术上就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他们的计划就是……调包。 圣旨这种东西拿回家一般都是供着的,没人会闲着没事儿去看一看。 孔符通过甄姜的商队,用了十来天的时间搞到了一张假的圣旨。 在这个没有监控设备的年代,凭借王弋装备的加持,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孔符和李良带着手下来到了张济家的墙外。 羊肉、毒药,轻松解决掉院墙周围徘徊的狗子,孔符带头抛出抓钩,三两下翻进了院内。 当孔符查看死狗的时候就知道要遭,心中咯噔一声。 原来张济和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们给张济弄了一些很大的狗看家护院。 之前射声营扔进来的羊肉都被一条狗吃了,孔符不相信这么大一个府邸内只有一条狗。 没多久,殿后而来的李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催促手下快速行动。 凭借自身素质和从仆役那里套出来的情报,他们顺利来到了供放圣旨的房间,成功将圣旨替换掉。 既然得手那更不能拖延,几人按照计划开始徐徐撤退。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处树丛的时候,里面忽然窜出了一道身影。张着大嘴咬向一名士卒的喉咙。 互相掩护的人反应极快,手中小弩瞄准黑影就射了一箭。 嗷呜呜呜呜…… 凄厉的呻吟声在寂静的院落中炸开,紧接着数声狗叫响起,由远及近。 几人也顾不上队形撒腿就跑,一名士卒飞身想要越过院墙时,一道寒光后发先至,一杆铁枪直直将他钉在了墙上。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偷取何物?”一名身着玄色武士服的汉子缓缓朝他们走来,丝毫不惧闪烁着寒光的弩箭。 什么人?白痴才会回答你是什么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人射出弩箭后同时飞身上墙,准备逃出这里。 这就是他们任务失败后的撤退战术,同时跳出去,依靠外面同伴的掩护分头跑。 可惊悚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本应躲避弩箭的汉子比他们更快一步到达院墙上,抬脚将两名士卒提了回去,举枪又是一串三! 要不是外面的同伴用弓弩掩护,孔符和李良都跑不出来。 两人落地之后根本没犹豫,拿着圣旨的孔符撒腿就跑,李良组织剩余的人开始为他争取时间。 但那个汉子的战斗力实在太恐怖了,孔符刚转过街角,想要最后看同伴们一眼。谁知他看到的竟然是那个汉子将李良挑在枪尖,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 这还是人吗?孔符开始不顾一切的亡命奔逃,他必须将这份情报交给牵招,让牵招把情报带回去。 孔符不知道那个汉子就是张绣,张绣师从童渊,不过他是童渊最不喜欢的弟子。 原因无他,童渊认为张绣走上了邪路。 其实也不是什么邪路,只是武学理念不同而已。 童渊认为武学应该是气息绵长,进可攻退可守,寻找破绽击杀敌人。 张绣则认为武技既然是杀人技,那就要讲究一瞬间的爆发,达到先发制人的效果。 张绣私自篡改了童渊教授的行气方式,让他的爆发力增强很多,却也因此被童渊逐出师门。 现在他有点后悔不听童渊的话了,孔符已经跑出很远,他短时间内追不上…… 不过追不上不要紧,能看到就行。 两步窜上房顶,张绣在不同宅邸上空穿梭跳跃,目光死死盯着孔符。 孔符现在都想哭出来,这个破地方啊,住的全是达官显贵,道路宽阔,院墙高耸,连个让他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很快他便不用藏了,张绣手中长枪已经瞄准了他,准备来个飞枪击杀。 破空声响起,奔跑中的孔符硬生生往左偏了偏身体,人心在左边,被击穿右胸他还有机会。 孔符的运气比较好,长枪并没有穿胸而过,却将他的右臂整个撕下。 孔符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断臂没什么,流出的血液会暴露他的位置。 好在牵招的府邸就在眼前,孔符一咬牙翻了进去,直奔牵招卧房。 牵招武艺相当不错,听到动静后起身出来查看,正好看到断了一臂的孔符向自己跑来。 孔符没有犹豫,拿出圣旨塞到牵招袖内,从靴底摸出匕首,狠狠刺向牵招胸膛。 牵招几乎是下意识抵挡,这时一道大喝传来:“贼子住手!” 牵招闻言一愣,结果胸口直接被孔符划了一刀。 紧接着寒光一闪,孔符的头颅冲天而起…… 第76章 兵变 孔符的尸体被张绣带走,牵招在五天之后摆脱了嫌疑,宣称惊吓过度回老家休养。 等他出了洛阳快马加鞭赶到王弋面前时已经是二月了。 王弋对这份情报非常重视,立即召集身边所有智囊展开商讨。 其实圣旨上没写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只是封了张济为右将军。 可当牵招说出洛阳的遭遇后,荀攸立刻断定董卓要打并州,而且目标还是幽州。 张济和公孙瓒同时回洛阳,张济封了官,公孙瓒一定也封了。 公孙瓒的老家就是幽州,所以董卓的目标只有一个。 既然得出了结论那就要赶紧行动,王弋立即做出了布置。 他先是给田丰去了一封信,叮嘱田丰张合注意防御。 接着给所有郡县下令,严防春种时公孙瓒骑兵突袭。 这个时间点董卓把握的太好了,在这个年代王弋可以强制暂停所有的事,唯一不行的就是春种。 然后将张飞和戏志才的部队从巨鹿调往代郡的北平邑驻防,让郭嘉和张辽驻守巨鹿,和吴懿吴班防备黄巾。 最后他给赵云下了一道命令。进入太原,解决掉董卓所有的运输部队。 被动挨打不是王弋的性格,打起来之后,他要让太原和雁门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 军事上的应对王弋已经得心应手,可以说毫无破绽。但人事任命上他出现了犹豫。 邹靖,这个老相识他有些摸不准。 这一刻王弋深深体会到曹操这么一个多疑嗜杀的人为什么会被称作雄。 才能什么的不论,单单那份用人的气量,王弋觉得曹操能甩他八条街。 最终王弋选择相信邹靖,接触大汉上层人士久了,王弋觉得古人虽然很倔,但他们更认同你的手段和做出来的成绩。 至于邹靖嘛……接到王弋的命令后做出来的操作让人很疑惑,他将渔阳所有的防务任务全都交给了自己的长史,自己一个人跑去了辽东。 不跑不行啊,还得快马加鞭的跑。 在没当涿县县令前,邹靖是军方的破虏校尉,曾在公孙瓒手下任职。 他很清楚辽东军中公孙瓒有多大威望,只要公孙瓒一句话,那些人会义无反顾的追随公孙瓒。 现在通知王弋着手处理已经来不及了,邹靖只希望这两年刘晔统御有方,再加上他的声望,将这次兵变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然而邹靖还是慢了一步,李儒和贾诩相识多年,虽然学不会贾诩那套玩弄人心的手段,但学点儿小计谋还是没问题的。 当邹靖来到辽东军营前,只见营门紧闭,里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来者何人?”守门的士卒看到一骑飞马而来厉声喝止。 “快开营门,吾乃邹靖。”邹靖放缓速度,示意士卒开门。 “邹……邹校尉……”士卒是认识邹靖的,看到他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没有命令……” “开门!”邹靖大喝一声,咆哮道:“王方!你当我不识得你吗?当上都伯就敢与我放肆!” “呃……唉嗨嗨……”王方挠了挠头,一脚踹在身边士卒腿上大骂:“还不赶紧给邹校尉开门?这是我们辽东军的老上官!没点眼力!” 营门打开,王方屁颠颠过来给邹靖牵马。 邹靖柠眉问道:“怎么回事?军营为何如此吵闹?” “这个……”王方想要搪塞,却被邹靖狠狠瞪了一眼。邹靖做了那么久的太守,气势根本不是一个都伯能比的。 王方赶忙解释:“听说公孙将军要回来继续统领幽州,我们这些平日里爹不亲娘不爱的人寻思着还是跟着公孙将军快活,哪像现在?出个门都费劲。” “糊涂!”邹靖厉声骂道:“狗才,用不着你们那是天下太平,太平不好吗?非要打打杀杀?” 王方闻言不敢大声反驳,低声嘟囔:“也没太平啊,听说天下都在打仗,大汉都没啦。” 啪! 邹靖没有任何犹豫,一鞭子抽在了王方脸上大声质问:“谁告诉你的!” 不能怪邹靖这么激动,在当世绝大多数将领心中,士卒是不需要思考的,也不能思考。 他们就是自己手中杀戮的兵器,兵器不能有头脑,让他砍谁就得砍谁。 只是邹靖没有注意,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王方却注意到了,他在声音中听出了恐惧。 王方没有因为这一鞭子愤怒,而是感到愕然。 他也算是辽东军资历极老的人了,当年公孙瓒救援邹靖的时候,他就是其中一员。 那时候的邹靖他可是见识过的,身边只有十来个人,面对千百倍的胡人,犹敢发起冲锋,那是种什么胆略? 怎么现在…… 交谈间两人来到了校场,发现两拨人正在对峙,地面上已经躺了上百具尸体。 堵着校场门的一方人数较少,一员将领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们想一想,公孙瓒给幽州带来了什么?幽州在他的治下越来越穷,胡人劫掠的次数越来越多……” “放屁!”对方领头的将领大声打断后说道:“当时确实穷,可我们守住了大汉的土地,守住了边军的荣耀!现在呢?那个狗屁王弋净想着和胡人妥协,和胡人做生意。这叫资敌你懂不懂!胡人是不可信的!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让整个幽州覆灭!你懂个屁,只有跟着公孙将军杀光胡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王州牧没杀?没让你杀就是没杀吗?”邹靖撞开人群走进中央,大声说道:“想必你们很多人都认识我是谁?我告诉你们,公孙瓒在的时候幽州边境鲜卑的部落从最初的一百增加到了一百四十个。如今在州牧的治理下这一百四十个只剩下七十余个了,所有不亲汉的鲜卑,全都被他们自己灭了!” “你骗人!邹靖啊邹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渔阳太守。”支持公孙瓒那方的将领阴狠的说道:“那王弋给了你高官厚禄,你自然帮他说话。叛徒,你就是我们辽东军的叛徒!弟兄们!杀叛徒,迎接公孙将军啊!” 场面再次进入混乱,邹靖拔出长剑却不忍下手,这些都是他往日的同僚,生死相依、敢于背靠背的兄弟…… 噗嗤。 刀子捅入皮肉的声音响起。 邹靖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王方,他不明白王方为什么要杀他。 王方此时泪流面面,同样十分痛苦的说道:“邹校尉,他们说得对。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了,现在你只是个官员,是个和那些让我们妻离子散的贪官!” “你错了。”邹靖有头脑有些眩晕,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王方说道:“骑着我的马出去看看,看看王州牧治理下的幽州,看看胡人们臣服后那低贱的模样,看看百姓收获时那安心的笑容,看看……” 邹靖的话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进王方怀里,王方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很清楚如何才能一刀毙命。 抱着邹靖的尸体,王方陷入了迷茫,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对是错?为什么会出手? 茫然间,王方最终选择了邹靖的建议,牵着那匹有些受惊的马,带着邹靖的尸体独自一人走出了营门。 辽东军总共有五万多接近六万人,虽然这个军营中只有一万,但王方不过是沧海一粟,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下惹不起任何人的关注。 双方还在拼杀,昔日最好的兄弟现在成了最恨的仇寇,誓要将对方斩尽杀绝。 支持公孙瓒一方的首领叫孙宁,他是一个谋略相当不错的人,指挥有度、调度有方。 孙宁本应成为抵御外敌的利刃,可他仇恨胡人,他全家满门上百口除了一个弟弟以外尽数被胡人杀死,所以他支持公孙瓒,想要将胡人灭绝。 而他那个活下来的弟弟叫孙承,此时正在对面支持王弋的队伍中,指挥着军卒抵御他的进攻。 孙承和孙宁不同,孙宁早年从军,家里的事知道的不多。 孙承则是自家覆灭的亲历者,他很清楚王弋做的一切究竟给幽州带来了什么。 在忠诚和亲情之间,孙承选择了前者,他不想自己家的惨剧再次在这片大地上上演。 然而支持孙承的人太少,他已经派人将这里发生的事向襄平报告了,现在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拖时间。 一千人自然不可能是九千人的对手,一个时辰之后,孙宁来到了满身血污的弟弟面前。 “为什么!”孙宁不明白。 长兄如父,更何况孙家就只剩他们这两个人了,弟弟居然背叛了他。 孙宁在决定反叛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孙承,谁曾想孙承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带人堵住了校场大门。 “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孙承拄着长刀,有气无力的说道:“破家时你又不在,你知道那有多惨?” 听到这话孙宁更是愤怒,大声吼道:“所以我才会迎接公孙将军!只有公孙将军能防止那种事发生!” 孙承有些不屑的说:“他防止了吗?当时公孙瓒不就在幽州?咱们家不还是没了?” “你根本不懂!公孙将军才是对的!”孙宁大声反驳:“现在那个王弋正在给胡人投食,等到胡人壮大了,别说孙家,整个幽州!乃至整个大汉都要遭殃!胡人狼子野心,只有将他们杀死,杀绝才能免除后患。” “那你又懂什么呢?自以为看到全部天空的鱼啊,等你跃出水面才会发现,之前不过是在缸里游弋。获得食物的方法,也不过是人们为了养肥你的手而已。等你看到全部的天空就会发现你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你够肥了,可以做脍了。废话就此打住,出招!” 孙承此时的目光中满是怜悯,他不可怜自己的兄长,也不可怜自己的结局,只是有些惋惜那个在辽东还算有影响力的小家族孙氏将就此陨灭,不会再有任何希望。 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孙宁最终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下令放箭,他觉得自己没错,在忠诚和亲情之间他也选择了忠诚…… 刘晔的动作很快,亲自去了离襄平最近的三座大营,王弋对胡人的谋划掰开揉碎和那些将官们解释清楚。 可另外三座离襄平较远,他鞭长莫及。 一边给王弋去信让他有所准备,刘晔一边开始着手平叛。 将近三万的叛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人和动辄几十万的黄巾可不是一回事,职业军人优秀的执行力能让他们产生无以伦比的破坏能力,刘晔需要借兵。 丘力居是个好选择,奈何刘晔却不能借助任何胡人的力量。 于是他去信给公孙度,希望公孙度能派人来增援。 两天之后,公孙度的士卒没等来,孙宁却已经策反了其他两营的将士,并且制定好了目标。 孙宁的目标是辽队,王弋全家都在辽队,而且辽队的城墙很烂。 抓住他们,孙宁就有了和王弋谈判的筹码,就有了在公孙瓒面前晋升的功劳。 三万大军兵临辽队,而辽队只有五千刘晔派过去的辽东军。 大战一触即发…… 第77章 平叛(上) 王弋应对董卓的策略堪称完美,代郡的治所高柳城高池坚,周围还有长城环绕。 只要张飞的部队按时到达北平邑,董卓将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公孙瓒在幽州的声望确实很高,可他在胡人中的声望堪称恶劣,想从鲜卑绕路进军幽州腹地根本不可能。 但是张飞的部队需要时间,他得等张辽来和他换防。 张辽同样需要时间,他得等太史慈来跟他换防。 太史慈依旧需要时间,因为他手底下没人,乐进被他派到黄河对岸去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启用了那几个冀州的降将,任命沮授为清河太守,带着麴义韩猛几人驻守清河,顺便将新征辟的俆邈派到黄河对岸,辅助乐进组织生产。 不是王弋之前不想用这些人,关键是冀州丢了两个人,平原之前的守将马延和张顗弃城后不见了,他担心这些人联合在一起闹事。 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邹靖的事让他一阵头大,王弋不知道这货脑子是怎么想的,一个人去平叛? 渔阳太守的位子王弋让黄权去顶上,下令急招单经和严纲。 孙宁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场大战生生提前了一个多月,不仅是王弋这边,就连董卓这边也不得不打乱之前的计划提前进攻并州。 公孙瓒收到孙宁的信之后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他亲自率领沿汾水而行攻打娄烦,另一路则是李傕郭汜的左右军攻下原平,绕过阴馆,直插幽州。 王弋的军队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军队中拥有大量的斥候,即便并州军队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正规军,张合依旧训练了很多。 这些斥候侦查到了公孙瓒军队的动向,张合果断派关羽前去拦截李傕郭汜。 然而关羽刚行军到一半就被张合派人叫回去了。 公孙瓒派出来的先锋是吕布,张合下城和吕布打了一架,差点被揍死。 要不是之前王弋送来的那两台床弩,他人就没了。 吕布对于当先锋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即便你中央派过来的统帅权力再大,也不能拿他这个刺史当小兵使唤,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最让吕布受不了的是他投降董卓为的是名分,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他吕布也不怕董卓,可董卓却拿他当狗使唤。 这让吕布很郁闷,吕布郁闷有人就要倒霉,张合就是那个倒霉蛋儿。 吕布那是没日没夜的攻城啊,完全没有理智的发泄。 按理说董卓攻打并州应该是一件大事,能引得天下关注,然而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多大水花。 现在天下都在讨论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陈宫。 其实今年最先动手的两个势力并不是董卓和王弋,就连马腾和孙坚都在休战期。 最先动手的是曹操,牵招从洛阳到幽州这么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比曹操更心急。 曹操的战略部署同样周密,他让夏侯惇屯兵无盐,自己则在东郡清理黄巾。 这些都是假象,一月还未过半曹操就让夏侯惇出兵昌邑,自己则带兵随时准备进攻定陶。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策,昌邑被围定陶必然出兵救援。 兖州刺史金尚手下又没什么将领,都是一群文官,声东击西之下兖州必然一战而下。 只是曹操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的谋主荀谌也是一个文官,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将。 金尚手下有个文官叫陈宫,陈宫不仅派出了援兵,还将定陶所有兵力都派到了昌邑,百姓迁到了成武,自己留下断后。 待曹操攻克离狐,进驻定陶之后。陈宫通过预留的密道一把火点了定陶,将曹操辛辛苦苦攒来的将近三万部队烧了个干干净净。 唉……老曹家的人堪称吸火体制,夏侯惇第一战没吃到大火,这不老天赶紧就给曹操补上了。 当时曹操被熏得满脸黢黑,陈宫也差不多,他本想着混在曹操的败兵中溜出去,结果被曹操识破抓了起来。 这一战让陈宫这个不起眼的名字名动天下,同时也让曹操备受世人瞩目。 因为曹操抓住陈宫之后没有杀他,而是将他聘为从事。 曹操的做法比任何招揽人才的口号都管用,一时间金尚苦心经营的半个兖州众叛亲离,只剩一个昌邑在苦苦支撑。 大量人才来投,曹操虽然损失了军队,但依旧赚得盆满钵满。 有兵的带兵,没兵的给钱,没钱的献出自己的智慧。 曹操成为了这乱世之中十分有潜力的一股投资,就连颍川陈家也对他抛出了橄榄枝,陈群被征辟为长史。 不仅如此,曹操儿子们争抢的遗产许褚也率领一众豪侠从老家谯县一路来到定陶投效。 看到许褚,曹操想起了王弋身边的那个典韦,赞叹道:“真乃虎士。”许褚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他不在是单纯的侍卫,而是一跃成为了都尉。 而且曹操的好运还没有终结,等他攻打汝南的时候惊喜还在继续。 这些都是后话,王弋也听说了义释陈宫的故事,他身边很多人都在提醒王弋小心他这个朋友,因为曹操用人生冷不忌。 生冷不忌这个词是荀彧说出来的,能将温文尔雅的令君逼到差点爆粗口,可见其对曹操的忌惮。 王弋会防备曹操吗?当然会了。此时大说客陈震已经坐着船漂洋过海去徐州了。 既然要打,那就热闹一点,你袁本初坐在徐州看着有什么劲?打青州啊! 袁绍只是王弋随手布下的一步棋,打了他占便宜,不打也不吃亏。 现在他需要解决的是李傕和郭汜以及他们手上那一万五的骑兵。 这些骑兵哪都打不下来,可一旦让他们肆虐开就是无边的祸患。 王弋决定从雁门郡抽调兵马,下令让朱灵抢在李傕他们之前进入北平邑,张飞部急行军前往代县驻扎,形成一道完整的防御阵线。 王弋敢下这个命令是因为公孙瓒办了一件蠢事,他久居辽东,对并州和幽州之间的地形了解不多。 李傕和郭汜那条路山连山,山套山,大山带小山。 要不是因为事发突然,王弋绝对会将那些骑兵全弄死在大山里。 王弋现在在等,等辽东给他一个结果。 他知道孙宁很不错,是个有才华的人。 不错这次王弋给他挑了个对手,名字叫做田豫,王弋希望他能喜欢。 田豫接到命令后带着几个侍卫就走了,他招募的士卒都是步卒还没有甲,根本打不赢辽东军,他也没想打赢辽东军。 他想把辽东叛军统统打死! 田豫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襄平和刘晔汇合。 能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孙宁急功近利,想要一举拿下辽队。 可辽队是王弋的大本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拿下? 就好像现在,孙宁在城下扯着嗓子喊:“城上辽东军的弟兄们!你们就甘心为那王弋小儿卖命吗?想想公孙将军在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不上饭的日子!”城墙上忽然传来一声怪叫,讽刺道:“孙宁,你先把从王幽州那里偷来的粮食还回来,别吃着人家的还打人家,要脸吗?” “何人答话!”孙宁被顶的一滞,愤怒的询问。 然而对方并不想理他,依旧是古怪的大声问道:“孙宁!孙承呢?你算是把你老孙家灭门了啊!要不你给你自己那活儿来一刀,灭个彻底些?” 还未等孙宁回话,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哎呦~你可别这么说我们。阉人怎么了?我们阉人还知道善待家人,忠君侍长呢!我们是断了自己的根,可我们没断家里的根啊!哪像某些人~哼!” 这句话直接按在了孙宁伤口上大力揉搓,差点没把他气死。 “攻城!给我杀尽这些贼种!迎接公孙将军!”孙宁是真的生气了,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攻城了,但辽队城墙虽然破,就是攻不进去。 天空中时不时飞过一块儿巨石,被擦中的人会瞬间失去那个部位,被砸中只能用铲子将尸饼从土里铲出来。 将领们根本不敢带头冲锋,城墙上数架床弩,谁穿铠甲就射谁。 好不容易冲到城下面临的是箭雨洗地,连弩的射速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孙宁还没死的原因是陈满没想让他死,这家伙活着能将辽东叛军聚集在一起,万一弄死了孙宁,辽东叛军没了首领,那祸害才大。 孙宁怎么可能攻进去,辽队虽然不大,城内却住着大发明家马均,大铸造师浦沅,甚至连王弋都不知道,大科学家黄承彦现在也在辽队。 黄承彦是来找自己小伙伴儿的,好不容易知道了王斌的下落,肯定要来叙旧一番,他甚至还带上了家人,准备多住一段时日。 哪曾想几句话两人就谈崩了,黄承彦觉得王斌脑子有问题,妹妹王荣死了,外甥刘协死了,就连儿子差点儿也死了,现在他效忠的大汉正在打他儿子,王斌竟然无动于衷!黄承彦怀疑这些年王斌隐居隐傻了。 王斌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要是王弋一开始就抱着忠君爱国的理念大汉不至于这样。 黄承彦都懒得再继续说下去,带着家人离开了王家。 神经病,一开始抱着忠君爱国的理念你儿子早特么就死了。 黄承彦对王斌没了兴趣,对辽队却兴趣十足。 他对辽队这个氛围实在是太喜欢了,在这里你想研究什么都可以,上到星相卜算,下到喂猪养鸡,只要你有个固定的目标,并且是可以实现的,那么县长陈满就都会给予一笔钱让你研究。 打听了一圈之后黄承彦更是大为叹息,古今学堂已经搬走了,蔡邕在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热闹,蔡邕做到了让知识不分阶层,什么人想来古今学堂听课都可以,对任何一句先贤之说有理解不论什么身份都能在学堂里说。 黄承彦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王斌是没救了,但王斌这个儿子……野心大的有些超乎想象。 黄老先生活得有多明白?他一眼看出王弋并不只是想当皇帝,这种将知识散播出去的做法针对的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黄承彦准备把司马徽和庞德公也给弄来,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向他们这种人说得好听是隐世高人,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以这些人的学识世间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已经不多了,挑战世家这种事想想就带劲,有王弋做马前卒没道理不玩一票大的,反正最后失败了死的又不是他们。 不过此时黄承彦正在帮忙守城,他指挥着军卒将一栋栋民房拆除,石料木料全部运到城墙上当做防守工具。 他这可不是在瞎拆,既然以后要拿王弋挡枪,那么前期的好处一定要给足。 黄承彦准备将辽队改建一下,城墙改成八边形,用建筑物布置一个八门金锁阵,让这座城市真正意义上达到固若金汤。 黄承彦甚至要谢谢孙宁,正是孙宁的到来才让他有动手的机会,废弃材料再利用,真不错。 此时孙宁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明知辽队打不下来孙宁是蠢货吗还不跑? 他可能真的是个蠢货,他在等援军,等待那个拯救幽州于危难之中的公孙将军…… 为了能让胡人死绝,孙宁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孙宁确实即将付出他的所有,第一波援军已经到了,可惜不是他的。 咸鱼将军公孙康率领一万水军来到大辽水的入海口等待命令。他才不会冒然轻进,手下人都是水军,步卒都打不过何况是辽东的骑兵? 不过没关系,水军拼命确实不行,但优点是箭射得准。 田豫也准备出手了,他已经为孙宁选好了墓地。 辽队以北,乌桓以南有一片地方,那里是一片荒地,别的不多,沼泽遍地…… 第78章 平叛(下) 田豫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对治下百姓极好,深受百姓爱戴和周边胡人的敬仰。 所以在制定好围剿策略之后他便带着人回去了,这两万多人不会有任何一个活下来,他不想背负这件事。 好,开玩笑的。 田豫回去的理由是他要领兵去驻守昌平,他给孙宁留下了一条活路,不想被沼泽淹死就去乌桓人的地盘。 刘晔将从襄平出兵两万兵分两路,一路去辽队支援,一路驻守安市堵截溃军。 公孙康被安排在汶县,挡住孙宁东去的路。 辽东不像中原,中原总有一些道路供人通行。甚至和益州不一样,在益州打不过还能躲在山里。 辽东非常荒凉,还是个大平原,而且多水多河,这就意味着如果不顺着路走,你踏进草垫子后下一步是生是死全凭老天心情。 最可怕的一点是辽东的荒凉仅仅局限于人类,平时走在路上都会被猛兽袭击,更何况进了它们的地盘? 孙宁似乎有了某种预感,辽队久攻不下不是个办法,最好能占据一座城池据守待援。 现在摆在孙宁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险渎,一条是辽阳。 险渎虽然名字带险却无险可守,辽阳周边有大河,孙宁认为还有机会。 不是孙宁不想往东走,只是公孙瓒和公孙家的人不怎么对付,他担心公孙家会收拾他。 然而他没有必要担心这些,因为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一天下午大地的尽头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孙宁匆忙之下集结队伍准备抵抗。 可惜他没什么抵抗的机会,对方也是辽东兵,双方实力没有任何区别。 对方的将领却不是孙宁能比的,刘晔派出了徐荣。 徐荣在攻略完冀州后就回了辽东,不过他没有继续统帅辽东军,而是作为王弋的使节去了一趟夫余。 一方面是大略了解一下风土人情,另一方面是为吕义打掩护,方便他在夫余建立情报站。 由于辽东军很长时间都是被徐荣统帅,孙宁的士卒其实都很惧怕徐荣,根本没什么斗志,很多都就地投降了。 孙宁见大势已去,无奈只得带队前往辽阳。 这一路走的非常惊险,徐荣不停的在后面追赶。 由于辽东所有地图上几乎都没有辽阳,在只知道大概方向的情况下孙宁最终被赶入了田豫设计好的口袋。 这大概就是将官和将领的区别,顺风仗谁都会打,可一遇到逆风孙宁就慌了。 他现在之所以没死是以因为刘晔想要抓活的。 立功是人人都希望的事情,刘晔守着辽东这么多年心中早就蠢蠢欲动了。 一肚子坏水儿的刘晔需要孙宁,确切的说是需要孙宁的笔迹。 在无虑撞了满头包,又逃亡了两天一夜之后,孙宁打算带人冒险进入荒野。 此时孙宁身边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虽然都是骑兵,可骑兵面对沼泽也没什么用。 只是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辽阳。 奈何辽阳的防御比辽队还要恐怖,最终孙宁被徐荣活捉在辽阳城下。 徐荣是个最纯粹的将领,他全程参与了计划制定,很清楚刘晔想要做什么。 这位纯粹的将领为了能让孙宁屈服,他当着孙宁的面,将效忠孙宁的手下全部赶入沼泽,并且让孙宁眼睁睁看他们淹死。 徐荣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他对敌人非常残忍,当初要不是赵云拦着,他在卢奴可能直接就将吕威璜给活煮了。 而这一次仅仅是个开始,徐荣从某个不知名的张姓名合的将军那里听说了王弋当初偶遇打劫的事,似乎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他将孙宁带回襄平,在俘虏的人中挑出来十个,让孙宁将他们活活剥了。 如果孙宁不干,每剩一个人徐荣就杀十个。 随着地三百人倒下,孙宁终于动手了…… 当他将第十个人剥完之后,解脱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死,魂却已经不在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刘晔对徐荣赞不绝口,他觉得徐荣真的是太棒了,他都想不出这种方法。 两位站在大汉顶尖阶层的人似乎都对这种方法比较感兴趣,至于那些被杀死的人根本不在他们眼中,那些人好像还没有一只秋末的蝴蝶值得关注。 好,徐荣做了局,而刘晔收获了他想要的功劳。 他让孙宁给公孙瓒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自己情况危急,需要得到辽东士族的支持,询问公孙瓒那些世家是可信的。 这就是刘晔的想法,前线帮不上忙,帮助主公打扫打扫后院儿还是没问题的。 辽东的世家即将迎来腥风血雨,世家就是这样,如果你和他们在规则内玩儿,他们会竭尽全力和你周旋,甚至对你不屑一顾。 可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整个大汉至于一个世家是合法的,那就是刘氏。 刘晔这回不想和他们在规则内玩耍,这次辽东军叛变让他很没面子,那些世家不老实听话那就死,他不在乎。只要静悄悄的死绝就好…… 关于刘晔是什么想法王弋不在乎,他也不关心,也没空关心。 现在幽州危机四伏,因为高柳被突破了。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公孙瓒还在并州和张合打生打死,二爷时不时和吕布交交手,谁能想到雁门郡没事儿,代郡反而崩了? 李傕和郭汜的骑兵突入上谷开始大肆破坏,无数村落被烧毁,良田被踩踏,百姓被掠夺杀害。一时间幽州风声鹤唳,不少百姓甚至连春种都不敢进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高柳的守将叛变,将李傕和郭汜放了进来。 而这个守将是王弋非常信任的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审配。 王弋根本不相信审配会叛变,审配是一个青史留名的人物,其他才能不论,最让人称道的就是他的忠诚。 王弋自认从未对不起审配,甚至将审氏全族都安置在高柳,就是为了让审配放心。 谁知道审配居然给了王弋致命一击。 如今整个广阳郡王弋都搜罗不出两千人马。没办法,他从渔阳调了五千兵马,带着五百卫士营亲自镇守军都。 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守住军都就意味着王弋放弃了进攻,放弃了围剿,放弃了上谷郡和代郡。 但这又是现在王弋唯一可行的办法,守住军都就意味着守住了幽州其他的地方,他现在手头上真的没有能打仗的兵了。 只要赵云彻底断了太原和娄烦的联系,就能逼公孙瓒退兵。到那时就是他反攻的机会。 辽东那些人他根本不敢用,公孙瓒一纸书信就能闹得那么大动静,要是公孙瓒亲临,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就地募兵也不现实,那完全就是让人去送死,搞不好还会托夸自己的士气。 好在王弋需要防守的面积并不大,而且他已经召唤田豫来协助了。 公孙瓒非常高兴,用不了多久他心爱的幽州就会回到自己手中,他那个嚣张的师弟只会跪在他面前低声哀求不要杀死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拒绝。 与此同时,太原郡境内,赵云在一处山坡上看着眼前的车队陷入了沉思。 类似的车队他已经烧毁好几个了,但眼前这个不同,他们身后跟着埋伏。 三千突骑的埋伏对于赵云来讲不是什么问题,他现在正在思考如何连这三千人一起吃掉。 这不是两军对垒,骑兵不需要冲来冲去,优先考虑的是如何更快速的击杀而不是冲散阵型, 凉州的骑兵和幽州的又有些不太一样,他们更擅长突袭近身战,幽州骑兵骑射更强一些。 思虑片刻,赵云有了想法,他将五千骑兵分成了五队,四名都尉各领一队负责之后的计划,他亲自带领一队负责烧毁粮草。 下达好命令,四名都尉领命而去,赵云带着自己那队人马出发了。 运粮队的士卒应该是全军战斗力最弱的了,而且这个看似庞大的队伍中大多数都是民夫,士卒们防备的都是土匪嘛匪的劫掠。 面对赵云的骑兵,这些人连斗志都欠奉。虽然看到时已经晚了,但他们依旧丢掉手中的兵器,该跑的跑,该投降投降。 赵云也没难为他们,抵抗的干掉,逃跑的也不追,磨磨蹭蹭开始焚烧粮草。 赵云在等,等待对方埋伏出现。 果然没多一会儿,大地的尽头响起了马蹄声,看来逃兵已经将这里的事汇报给对方了。 赵云立即下令上马,以他为矛头,锋矢阵型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就是赵云的计划,突骑的爆发力高,幽州马在这方面不如凉州马,想要靠骑射拖死对方不现实,必须要有诱饵。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个诱饵存活下来的几率不大。这么危险的任务赵云必须亲自带队才不会让他心存愧疚。 双方都是骑兵,速度非常快,转瞬之间便已经面对面了。 长刀拿到最顺手的位置,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怯,毫不犹豫一头撞了上去。 骑兵高速对冲听到的不是什么皮肉撕裂的声音,而是骨骼碎裂的怪响。 这种状态下马匹根本来不及躲闪,人被惯性的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十分正常,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马术够不够强。 赵云的马术不用怀疑,长枪飞舞在人缝中犹如穿针引线,将一个个凉州兵挑下马。 根本用不着击杀,不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掉下坐骑就是死,赵云可能都不例外。 双方人马搅在一起,幽州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赵云的目的达到了,他成功拖住了这三千突骑,下面就看那四个都尉的了。 都尉没有让赵云失望,第一名都尉带着一千人疾驰而来,绕着这一团混乱的骑兵边跑边放箭。 他收到的命令是如果敌人不分兵攻击他就放箭,分兵追击他就跑。 果然,对让将领对这种骚扰有些烦,让一名军侯带着五百人前期冲散对方。 赵云的计策成功了,都尉带着军侯撒腿就跑。 反正他们一直处于奔跑状态,肯定比对方现提速要快得多。 接着是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 终于引开对方两千人马之后,赵云这边还有百余骑,凉州兵这边还有七八百。 不过这些在赵云看来都不是问题,只要干掉对方的将领,再多小兵都没什么战斗力,自己那四个都尉运用骑射足可以将对方耗死。 然而赵云失算了,他那四个都尉的状态现在都不怎么好,凉州这帮人实在太疯狂了。 中箭?中箭就中箭,只要没死我就要冲死你。 追上敌人后凉州兵拼命砍杀,有的甚至疯狂到从马背上跳起来抱着一个幽州兵一起死。 这一刻西北人的彪悍嗜血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长手优势就是长手优势,幽州兵这边还占着人数的便宜,在每支队伍阵亡两三百人后,他们终于将这些执着的凉州突骑打散。 是的,打散,打败,没打死。 四名都尉都有些懊恼,垂头丧气的来找赵云。 赵云这里……同样不是很顺利,他也陷入了苦战。 双方士卒已经不打了,分开阵营仔细观瞧己方将领大战。 能让赵云陷入苦战的人不多,赵云也不是打不赢对方,只是有点不好下手,他总觉得对放的招式中有自己的影子。 可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才多大|? 两马交错互换一招,赵云长枪一摆问道:“来将何人?” “张绣。”张绣也没下死手,对方虽然没出招,可行气的方式他可太熟悉了,心道这可别是那倒霉老头儿新收的弟子。 想到这里张绣问道:“童渊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师。” 得! 张绣捉摸着这还打个屁,真要伤了眼前这小子,那老头儿非得过来戳死他不可。 “罢了罢了。”张绣有些无奈的说道:“回去,回去伺候那老家伙,兵荒马乱的打什么仗,唉……” 赵云倒是没有动气,他听说过自己有个师兄,只是那个倒霉师兄让师傅很恼火,成天骂骂咧咧说他师兄不走正道,临下山前师傅对他是有交代的…… “某姓赵名云字子龙。师兄,师傅嘱咐我见了你之后出一招……” 第79章 董卓称帝 枪出如龙,漫天寒光。 张绣根本就没敢接这一招,挂在马肚子上就跑了。 娘的,感情放水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这种招式谁能接?都快跟那个死老头儿差不多了。 两马分开,张绣很是吃瘪。 “师弟,来而不往非礼也,该我了?”张绣说完略一带马,长枪横扫而来。 拿着小棍儿抽过风的人都知道,但凡横扫必会有破空之声。 然而张绣这一击却没有,看似普普通通,对时机、角度的把控堪称完美。 赵云睁着秀气的大眼睛满脸好奇,甚至还歪了歪头,这是他没见过的路数,有点儿意思啊。 张绣哪知道赵云在想什么?看到他发呆立即想要收招。 但赵云比他还快,举起长枪来了一个劈斩。 两枪交汇之处,赵云的长枪诡异的弯了一个弧度,他借着那个弧度忽然反向发力,直接挑飞了张绣的长枪。 张绣人都傻了,他玩儿枪讲究的就是速度、力量、角度,争取临敌一击必杀。 老家伙到底收了一个什么怪物?看了一遍就会了?似乎还有创新? 能不是怪物吗?目前已知天下唯二能全天候行气的人,百万分之一的天赋不是开玩笑的。 赵云没有杀张绣,而是放这些人离开。 这是他的私心,赵云已经准备好向王弋请罪了。无论王弋会下达什么样的惩罚,他都会担下来。 或许是天意如此,张绣想离开董卓了。 他倒不是想要去投王弋,只是赵云给他的压迫力实在是太强了。师傅也许是对的,他不应该走上这一条路。 有些郁闷的回营之后,他遇到了因为打不下娄烦而被剥夺了兵权的吕布。 吕布正在晒太阳,思考未来何去何从。 张绣就是个武痴,一边低头捉摸赵云的招式,一边瞎比划,也没注意到吕布。 吕布瞄了一眼张绣不屑的说道:“你不成。” “什么?”张绣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吕布撇撇嘴:“这个招式对肉体掌控力要求极高,你是用不出来的。” 张绣不乐意了:“你瞧不起我?” “嘁。”吕布起身拿过张绣的长枪一挥一挑,复刻出了刚刚赵云的招式。 “我看过你练枪,别看这招也是势大力沉,但跟你练得那种东西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吕布随手将长枪丢了回去,继续晒太阳,他已经教的够多了,人要有自知之明。 哪知张绣却双眼放光的说道:“教我!呃……请吕刺史传授我此招。” “你可拉到。”吕布摆摆手:“就你这种,娄烦那个叫关羽的大红脸都能随便砍死,你接不住他第二刀。” 吕布现在野心很大,他可算是开了眼了。 以前在并州净打一些小喽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厉不厉害。 最近接触过这些从洛阳来的大将后发现一个比一个矬,看来那个王弋没骗自己啊,他果然是天下第一勇武。 既然是天下第一……为什么非要给这些垃圾卖命? 然而张绣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缠着他非要学。 吕布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还是一个没实权的刺史呢,教你做什么?好让你去立功啊?” 没实权?这好说啊。 张绣心中大定,权力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要太简单,他叔叔可是张济,董卓身边最老的一批人,真正的亲信。 张绣没有再纠缠吕布,提到跟武学有关的东西他就会变得非常聪明,他准备想办法先帮吕布弄到更大的权力。 于是他回到营帐中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则以张济的名义送到了董卓面前。 董卓这几个月来都很暴躁,孙女的失踪让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开始独断专行,开始不再理会政事,开始对那个位子跃跃欲试。 董卓看过信后随意批示了一句,封吕布为镇东将军在张济手下听用,也别当什么并州刺史了。 其实这件事很严重,涉及到将帅不和,地方中央不和的问题,弄不好并州就没了。 但此时董卓根本不想思考这些,他想要做皇帝!他就要做皇帝!!他一定要做皇帝!!! 董卓的权力虽然和皇帝一样,可架不住名义上后宫不是他的。丞相老而弥坚,后宫又有喜讯了…… 擦屁股专业户李儒对此很头疼,计划才进行到一半,现在做皇帝不合适啊。 他一直在试图压制董卓这种想法,可最近董卓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平日朝会董卓难得来一次,反而更愿意听袁隗的建议。 这不,董卓又招他议事了,而这一次议事袁隗也在其中。要知道以前这种待遇只能他独享! 没人知道这三位究竟说了什么,反正李儒出了丞相府门后盯着那驾袁氏的马车杀机四溢,这老东西没安好心。 袁隗确实没安好心,袁家的事业还没完成,小辈们还在互相计较,只能靠他这个老家伙亲自动手了。 既然董卓野心这么大,那就让他得偿所愿,正好借董卓的手断了刘氏的国运。 光断国运还不行,他得让这份国运姓袁而不姓董。 若董卓称帝,大汉可能就只剩下长安刘辩这最后一支了。 不过他们没有玉玺,而袁隗看上的就是玉玺。 只要董卓称帝必定会引得天下人来围攻,人心涣散之下董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正是袁隗想要看到的,等董卓死后他就让那三个小子进入洛阳,这回既有兵又有权,还有玉玺傍身。 大势所趋之下他也能做两年皇帝享享福了。 是的,袁隗也有野心。 你说他不害怕兵乱吗? 当然不害怕,累积了四代的名望就是为了阻挡那些当兵的贱民伤害自己的。 不得不说袁氏真的很擅长权谋,任何人当政他们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嗯……或许也有不是很擅长的,袁术就对目前董卓的动向无感,因为他老哥袁绍在揍他。 陈震这次出使失败了,袁绍毕竟不是吕布,没那么好忽悠。 不过袁绍现在也没闲着,他要收拾那个不听话的弟弟。 没办法,袁术给张超送粮草,送羽箭他忍了。可你袁术送人是几个意思?真当他袁绍脾气好呢? 送其他人袁绍其实也不会那么生气,袁术送的是丹阳精兵啊,这是想让他袁绍死啊! 天下不止王弋手上有精兵,董卓、袁绍、袁术手上都有。 袁绍来到徐州从曹豹手中接管了丹阳兵后就发现了他们的厉害之处,当时打起黄巾来不要太简单。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丹阳兵,袁绍向袁术低头了,他低声下气的恳求袁术帮帮自己,迁徙些民众过来补充徐州人口。 袁术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大手一挥给了袁绍不少人口,袁绍本着就近原则从丹阳郡将人迁徙过来,回头就组织了一支五千人精锐。 也正是这些精锐才能让袁绍打黄巾打得那么舒服,差点儿把曹老板坑死。 如今袁术居然将这些人往广陵派?这是想要弄死他吗? 袁绍干脆连张超都不打了,直接跳过广陵抽袁术,为了能打赢,他甚至联合了刘繇。 袁术必然会反抗,奈何想抽他的人不止袁绍一个,袁基也想抽一段袁术。 这事儿的起因在袁基那个没完成的谋划中,原本袁基会和袁术一起出兵打袁绍,结果袁术又联系了刘表一起打他。 刘表等啊等,瞪了好久也没见袁术又动静,他哪知道袁基的谋划失败,袁术不想打了?实在不耐烦之下刘表干脆自己打,想着袁术凭借约定从后方出兵。 为了黑袁术一手,刘表直接和袁基摊牌了,讲了他和袁术的联盟。 这下可好,袁基一下子就毛了,派人挡住刘表后亲自带兵要去收拾袁术。 天下完全乱了套,西北、西南那两个就别说了,他们现在没功夫理会中原如何。 就连黄巾也来凑了一会热闹,出兵巨鹿打算捞点儿便宜。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郭嘉和张辽,兵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依旧被打得有点儿狼狈。 如今大汉知名人物曹操则在独自舔舐伤口,等待痊愈的时间。 不过说实话,正在战斗这些人都是菜鸡互啄,真正能打的都在僵持。 安阳关孙坚和马腾在僵持,并州公孙瓒和张合田丰在僵持,只有张飞和戏志才没在僵持,他们分出了一部分兵力清剿李傕和郭汜。 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之间时间来到了六月。 六月春暖花开,一则消息震惊了天下,董卓废了小皇帝,称帝了。 董卓手握玉玺,称帝自然不会含糊。定下国号为凉,都城为洛阳,年号天平。 紧接着就是大肆封赏,加官进爵。 跟着他的手下统统封了侯,公孙瓒甚至被封为大将军。 称帝之后董卓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毕竟现在天下是自己的家底,他要好好照看着。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董卓下达了一个命令,让公孙瓒率军回洛阳。 他不想打王弋了,他想要打刘辩。天下不能有两个皇帝,特别是家门口就有一个碍眼的。 远在并州的公孙瓒接到圣旨后谢了恩,却没有调动兵马。 就在接到圣旨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好叛变了,大汉的荣耀如今和刘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公孙瓒不能接受自己背负着一个凉国将军的名号。 想要抗衡董卓并州不是个好地方,所以他现在更迫切的需要打下幽州作为自己的大本营。 谢恩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而那位朝廷来传旨的太监没能走出公孙瓒的营帐。 张合、田丰压力骤增。 天下各路诸侯都做出了反应,纷纷反叛。 曹操是第一个反的,带着自己不多的士卒也不管金尚了,直接堵住虎牢关。说实话,如今天下各路诸侯真正忠心刘氏大汉的可能就他一个了。 老袁家更热闹,袁绍拎出来了一个天子,打着复国的名头死命走袁术。 袁术和袁基好歹还顾忌一下洛阳的老一辈儿,袁绍他是真的不管啊。 王弋也听说了董卓建立凉国的事,他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董卓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怕不是真的要凉了。 爱凉不凉,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刘晔在辽东杀的是腥风血雨,王弋现在也有自己需要应对的危机,凉州突骑是真的猛。 这帮凉州人算是把突骑玩儿明白了,张飞带了两千人围剿一千突骑,结果这帮破盔烂甲的凉州人愣是打出了一比二的战损,他们一。 这些人怎么处理王弋也很头疼,抓不着,打不过。 更要命的是公孙瓒将张济也派到了幽州,现在就在军都城下…… 第1章 一些想说的话 过三十万了,在诸位看官的爱抬和鞭策中这个月就请假了一天。 难得这么专注于一件事感觉也还不错。 感谢诸位的打赏、催更、评论以及各种建议与意见。 每条评论我基本都看,但逐条回复肯定做不到,还请诸位见谅。 说点和书有关的。 我对女官的想法之前那篇废话已经说了,有个朋友说的很对,在汉末这个年代女性当官看得是才能、身份而不是性别,我肯定不会去追求什么噱头而刻意组建女性官府。 其次就是开局毒点那个问题。好,其实前几章和后面根本就不是一部小说。 这本书原本应该叫《三国:在江湖中浪荡的日子》写的是一个穿越来的人在汉末三国时期游走于各个世家和势力之间的故事,和争霸没有半毛钱关系。 单纯是个日常搞笑文,大纲我都写好了。 后来改成写争霸的原因是灵感火花的一次激荡,在汉末那个混乱的后宫中那位清澈纯净的王美人和忠君爱国的吕强要是产生出一些联系会是怎么样的?会不会改变一些什么? 一位宦官和妃子肯定不会有什么爱情,那么忠诚就是唯一解。以忠诚为媒介加入穿越者这个催化剂的反应一定会有不错的效果。 所以这篇争霸文就诞生了。 再说说刘宏这个人,个人认为刘宏是一个手段很强的皇帝,他的政治手腕而对外战争都值得称道,可这两个和明君没什么关系。 他在位二十二年,大赦天下二十次,其中有一半是因为天灾。 或许他运气真的不好,那段时间真的天灾不断,易子而食其实在汉末就已经发生了,而且发生在相对富庶的冀州、青州和兖州。 一个贤明的君主首先要贤,刘宏肯定是不贤的,其次就是明。 我认为刘宏也不明,窦武是个什么身份就不谈了,新皇帝想要收权,他无论好坏都得死。一众朋党跟着倒霉也没什么。 宦官作为刘宏的工具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政治权力的纷争很难分辨谁对谁错。 但刘宏最终并没有将宦官当作工具,而是当作信任的亲人。 这就间接导致了很多真正有能力却不愿意付出好处的官员死亡。 也正是因为宦官的攻击力,引出了下一个问题:刘宏到底有没有平衡朝局? 我相信刘宏是想要平衡的,不然也不会想着收权。 可他平灭了外戚这个怪物却扶植起了宦官新怪物。 汉末世家的谋划庞大而又繁琐,宦官不仅仅是刘宏的刀,也是世家的刀。 这柄刀很好用,以至于出了汝南袁氏的四世三公和弘农杨氏的三朝太尉。 袁家很恐怖的,在洛阳流血夜那晚你光听官职就明白了。 袁隗是录尚书事,录尚书事是霍光开发出来的词汇,负责在皇帝太小不能理政时总览朝廷政务。 袁绍是西园军校尉,直接掌管兵权。重点来了,大将军何进对他言听计从。听从到什么程度?袁绍建议何进绑架自己的妹妹来获得权势,何进答应了。袁绍甚至能不经过何进的允许调动北军。 最后一个人是袁术,他当时的官职是虎贲中郎将,统领禁军。 这就是袁家的布局,袁绍负责搞阴谋让宦官弄死何进,因为何进必须死,何进也是录尚书事。 何进死了袁隗负责总览朝政,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 袁术的任务则是负责打扫战场,何家当时还有男人掌权,何苗。 何苗和何后是亲近宦官的,袁术就带着禁军以为大将军报仇的名义干掉了何苗。 这就是袁氏的计划。 袁氏都有这样的计划,同样在宣传三朝太尉的杨氏能没有?没来得及罢了。 所以说刘宏没有平衡朝局,而是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这种超级世家平衡了朝局,平衡到一切利益都向他们倾斜。 我甚至怀疑党锢都是他们的手笔,很多大士族都在那一场动乱中覆灭,就连颍川荀氏的荀爽也被党锢了…… 扯远了,所以说我认为刘宏不值得同情,他甚至加剧了土地兼并,汉末兼并最厉害的除了士族就是宦官。就别提他卖官和号称后宫博尔特这种事了。 这里面的问题想要理清其实很容易,只要记住一点,在大汉,除了刘氏家族是合法的,其他所有世家都是违法组织,无论他们的外衣有多么光鲜。 接下来说一说内容的问题,不少人都觉得主角一会儿聪明一会儿不聪明,其实这很正常,前期聪明那是因为他知道历史,现在历史轨迹已经完全转变,主角已经没多少优势了。 还有一点就是感觉我跳的很快,内容不连贯。肯定不是很连贯,很多事情我都一笔带过了,不然说多了就是水字数,没啥意义。就像上一章三袁之战,我水个十几章问题不大?整个汉末的地图我都有,一座城一座城的打呗。 一城打一章我能水上千章,再加上一件新装备水一章,收服一个厉害的谋士将领水一章,哪个名人名士死了我再水几章前因后果,这本小说写个六七百万字,写上两三年没什么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谋士的问题,真正意义上来讲,三国前期的谋士只有那个求贤若渴的曹老板和刘皇叔,因为他真正经历过战争,大战。 两人都是善于思考的人,谋略肯定不错。 群星耀眼的时代其实已经是前中期了,该打的都打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所以才能成长成那种傲视天下的人才。 他们那么厉害聪明是肯定的,最关键的一点个人认为是善于总结思考,看待事物透着,思考内容有深度。这些人研究了一些案例,从中得到灵感与启发,才能有那种程度。 最后一点就是我个人写作的一些习惯,我不太擅长写这种文,有时候会表达的不是很清晰,我不太喜欢把一些深意直观的表达出来,而是习惯于用一条非常长的线索在最后揭晓答案。 奈何现在网文真的不允许我这种写法的存在,看我的资料们会发现我写了三部书。 第一本整部书都是一个局,只有一个局。从不同视角,不同任务,不同线索最终归拢出这个局的答案。嗯……我没写完就凉了。 第二部我不死心,打算尝试用多个主角来描述一个局中各个势力的不同阴谋,那一本我准备写至少六百万字,还是凉了。因为五十万字主角才接触到阴谋的边缘,铺垫太长没什么人看,我目前的经济条件也不支持我硬耗。五十万字我就切了。 所以有的时候我不自觉就想布一条长线,在我没更新出来会让人看得很迷,唉……诸位多担待。(最近几章会出现一个开头露过脸的人,猜猜是谁?) 最后,我写的其实不是三国,而是汉末,这点我很清楚。三国嘛……蹭个热度……勿怪! 最后的最后,听说三十万字以后能书册?作为起名困难户诸位帮忙想想办法呗……人名我能自己想到很好听的,书名嘛……章节名我都是乱起的……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天气转冷,是真的冷了。大家注意保暖啊,特别是南方的小伙伴儿。 第80章 董白的冒险日志 嗯……谁能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出来啦!从洛阳出来啦!哈哈…… 第一日 原来洛阳城外是这个样子的,那朵红色的鲜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好漂亮。 第三日 今日遇到一群饥民,他们来向我们讨饭,我没有。不过我有钱!我想给,阿丙不让。嗯……为什么? 第四日 今日过黄河,黄河真的好宽,好长!都望不到边!坐船好有趣,晃晃悠悠,飘飘摇摇。嘿嘿…… 第五日 今日到了冀州?不对,不对。这里是青州,平原郡。不过平原门口守城的士卒好凶,有点害怕。 第七日 平原真有趣,比洛阳还要干净。可是为什么这里城头的旗子上要写个王呢?难道不应该写董吗?不会……是不会写? 第八日 又出发啦!哇!冀州有好多田地呀!麦苗青青……青青麦苗?嗯……要写一句词吗? 第九日 无聊……到处都是田地,不好玩儿。 第十日 我买下了阿丙和车子,还有一头驴子。我想要马,为什么不卖我马? 第十一日 阿丙说他们去坐船了,坐船去高显县,世间最大的市列。我也想坐船,我也想逛市列…… 第十五日 哇!我看到了什么?好威武的士卒!他们的步子都一样长短,好厉害。 第十八日 啊啊啊……讨厌驴车,好慢…… 第十九日 哦吼吼……涿县!我们到幽州啦!阿丙说在幽州能吃到好的,有牛肉夹热饼。我想尝尝,嘿嘿…… 第二十日 幽州的饭菜真好吃,这叫什么……炒?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真厉害。应该赏他一口金锅。 第三十日 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我还要去蓟县看看那个州牧呢。可是……我还想吃那个大螃蟹,还有那种黄黄的鱼。啊……真好吃。 第三十二日 唉……一个坏消息。大家都说那个州牧是神仙下凡,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简直就是活神仙。可是活神仙都是老头子,唉……怎么办呀……今天就吃两顿饭,心情郁郁吃不下。 第三十三日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一队甲士,是真正的甲士!全身都包裹在铠甲中,连手和脸都看不见。好威武! 第三十四日 今日阿丙帮我置办了院子!只是蓟县的院子好贵…… 第三十五日 今日去逛了蓟县的市列,买到一种香香的东西。叫什么……香皂?那是什么?不过沐浴时候涂在身上可香啦! 第三十六日 蓟县的市列上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还有皮裘!毛茸茸、软乎乎……咸鱼不好吃! 第四十日 遇到了一个阿姊,似乎是个大人物,他身后的侍卫超凶!不过阿姊人很好,我们一起开了一家铺子,卖香香的香皂,嘻嘻…… 第六十日 啊……开铺子好麻烦啊…… 第六十二日 阿姊问我许没许人家?嗯……我说没有,我不想嫁给老头子。我不是有意骗阿姊的! 第六十五日 今日看到了秋收!阿丙告诉我那叫麦子,能磨出白白的面粉,做成好吃的饼子。 第七十日 哼!那个州牧果然不是好人,居然强行要走其他人的粮食!坏人!只是……为什么那些人会很高兴?还有人自愿去送? 第八十日 好冷,幽州入冬好早,还好我卖了皮裘。我真聪明! 第八十七日 开铺子好累,要算好多东西,好麻烦……钱不都是从府库里搬出来的吗?为什么要这么费力去赚? 第九十五日 哇!我赚到钱啦!好多好多的钱!阿姊说这个叫分红,我每年都有这么多!好开心! 第一百三十日 听说辽东有人反叛了,死了好多人,有个叫太守的大官也死了。好可怕…… 第一百五十日 我见到那个州牧了,不是个老头子,好年轻。 第一百五十五日 听说爷爷来打他了,为什么?不是要我嫁给他吗?为什么要打? 第一百六十日 王弋开始征兵了,为什么不多征一些?为什么要说刀剑无眼,未经训练者不得应征? 第一百八十日 王弋败了,他没能守住军都,现在退守蓟县。蓟县城门已经关闭了,爷爷的将士就在外面。我不想让他们进来,这些人都是好人,那些士卒来了他们会死的。 第一百九十日 写点什么呢……这几日攻城的声音好可怕…… “小姐,小姐。”一个三十多岁面相憨厚的男人跑过来说道:“甄氏的小姐来了,就再前厅。” “嗯,我这就去。” 少女合上了本子,迈步来到前厅。 “甄姜阿姊……” “拿下。”甄姜挥了挥手,一名侍卫按住了阿丙,另一名将长刀架在董白脖子上。 董白有些茫然的问:“甄姜阿姊,你这是做什么?” “幽州不容有失,他不能有事。要怪就怪我,董白。带走!” 第81章 公孙瓒的败亡(一) 给你一个选择,如果让你在忠义和前途面前选择一个,你会选择什么? 别急,这份忠义注定了死亡,前途也不见光明。 若是这份忠义夹杂了野心,而前途却只能苟且活着呢? 身边的将士在义无反顾的向前冲锋,那道不算高耸的城墙似乎随时可以倒塌。 可这面城墙在眼前已经四个月了,依旧巍然不动。 公孙瓒最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问题,带来的六万大军已经在这里四个月了,从凛冬风雪打到春暖花开再打到如今的夏日炎炎。 现在支撑他唯一的动力就是心中那份忠义,尽管早已不再纯粹,尽管包含着私人恩怨,尽管现在死伤惨重,他都不想放弃。 那两架能给将领带来威胁的床弩早已哑火,也不知是没了箭矢还是整个都坏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手下将领阵亡,因为这里有一个他永远无法逾越的杀戮机器。 除了那个令他十分厌恶的并州刺史……哦不,应该是前将军了,只不过那家伙还不知道罢了。除了那个令他厌恶的前将军以外,没人能承受那位红脸汉子三刀。 华雄前两日已经折了。呵,李蒙,雷叙早就折了,斗将这种事公孙瓒已经放弃了,没有意义。 他相信自己人够多,绝对不会输给自己那愚蠢师弟的手下。 而且他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别说张合和田丰了,关羽都快被打吐了。 对方攻城比点卯还要准时,每天天亮就来,天黑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张合有的时候是真的佩服这些并州和凉州人,脾气真是倔,城下足足死了两万多,居然还能保持士气死战不退。 娄烦城中的士卒也是并州人,他们也悍不畏死,甚至愿意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这些桀骜不驯的西北人着实给张合开了眼,太悍勇了,这些人真不应该死在这里。 奈何他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娄烦城中的箭矢已经见底,他们没有后援。 想当初还抱怨没立功就能做高官,还很不忿的找人理论,现在看来是多么幼稚可笑。 张合不止一次想冲出去跟公孙瓒拼个你死我活,他有把握赢。 但田丰只问了他一个问题,有没有把握必胜。 张合思虑良久,给出的答案是没有。 没有就不能轻动,娄烦是军事要地,绝不能有失。 望着从一万打到三千的士卒,张合决定征兵。 张合很清楚,现在征来的兵完全就是炮灰,就是送死的。因为娄烦连大石头都没了,半城的屋顶都拆干净了。 可是他没办法,不征兵只能等死,娄烦一破幽州必败无疑。 张合找来田丰和关羽,在极度挣扎的眼神中签下了那份文书,所有娄烦适龄男子全部上城墙。 张合写完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拿起来去张贴。 最终关羽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书往外就走。 “刺史,刺史!”一位文士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声说道:“军情……紧急军情。” 张合一步窜了过去打开查阅,上面只有一句话。 令:张合部所有兵马放弃雁门郡,全军向冀州广昌县进军,驻守广昌。 张合觉得莫名其妙,雁门郡为什么要放弃?放弃的话幽州就暴露在公孙瓒眼前,这太危险了,他还能守。 田丰一言不发看了看军令,顺手交给关羽,自己则来到地图前。 关羽也觉得不明所以,他现在经历的战事不多,也还没有开始读《春秋》,很多事情都想不到。 关羽没读张合却读过,在卢植家卢植很喜欢他们,教了他们很多。 张合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瞪大双眼,来到地图前指着一个地方说道:“不……不会……怎……怎么可能?” 田丰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很有可能,也只有这种可能。” 关羽看向了张合手指的地方,那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蓟县。 也就是说王弋招他们回去是因为蓟县将要失守! 蓟县真的要失守了吗?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高柳的叛徒背叛的很彻底,他们带着李傕和郭汜翻越了军都山,围住了昌平。 原本互相援护的军都和昌平瞬间变成两座孤立无援的城池,田豫那边还好些,王弋则需要面对张济、张绣和……吕布。 张济的兵马其实不多,只有八千。王弋忌惮的是吕布,因为他看到吕布身后背着一张弓。 辕门射戟的吕布吗?呼…… 王弋默默回去拿出了自己的弓,他也不是不行。 “攻!” 张济长枪一指,一队士卒扛着梯子开始冲锋。 王弋算好了距离,轻声说道:“放。” “放箭!” 身边牵招大声命令,军侯们得到指令开始指挥手下士卒向城下射箭。 王弋随即露出苦笑,这可怜的命中率啊,还是平射…… 这不能怪这些士卒,两天之前他们还都是刀盾手,从来没摸过弓箭,能有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好在王弋不准备守住军都多久,三天,三天足够了。 只要守上三天,军都的百姓就能撤到蓟县,那样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昌平的田豫?用不着王弋操心,人家玩儿军阵可比他溜多了。 攻城还在继续,第一次攻城张济取不到什么好成绩,守军的守城器械充足,这次只是试探。 摸清了防守力量之后,张济果断鸣金收兵,军都山就在旁边,他找棵大树做个攻城锥明天再战。 吕布却不想就此结束,拿过大弓唰唰唰三箭。 该怎么评价这三箭呢? 快,非常快。王弋只看到了三道虚影。 远,特别远。吕布离城墙足有两百步。 准,异常准。三箭三名军侯毙命,箭箭穿心。 杀伤力都是其次的,吕布这一手非常打击士气。 王弋手下这些都是邹靖为了守城练的兵,素质其实非常一般,和正常诸侯手下那些主力比都有些差距。 看到畏畏缩缩的士卒王弋也无可奈何。 其他的都好说,两百步是他遥不可及的距离。 不过没关系,王弋的计策已经开始了,就等夜幕降临十分。 军都城内有一千弓箭手,王弋守城只用了五百。 张济、张绣、吕布?呵,脑子加起来能有一百吗? 随着太阳西斜,王弋派出了他伏击的队伍。 他的计谋并不高明,十几个骑兵带着一面铜锣,等夜色黑下来之后便去骚扰,敲了就跑,每过半个时辰一次。 疲敌之计,不是什么高明的策略。 但这只是开始。 当当当当…… 营门口一阵锣响,守夜的士卒立刻吹起了集结的号角。 张济集合迅速集结人马防备夜袭。 然而他什么也没等到…… 张济也算是带兵多年,知道这是疲敌之计,便吩咐士卒们安心休息,无需理会锣声。 真的不需要理会吗? 半个时辰之后锣声准时在营门口响起,伴随着锣声而来的还有黑暗中数不清的羽箭。 哨岗上守夜的士卒赶忙找到掩体,又吹响了号角。 可是箭雨射了一阵就退走了…… 张济检查了一下尸体,咬了咬呀干脆不睡了! 他下令张绣和吕布带着五千士卒安心休息,他非要看看军都守将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半个时辰后锣声再次响起。 张济二话不说带人冲了出去。 可就是开门耽误的那一点点儿时间,敲锣的幽州兵跑没影了。 这次他干脆带人守在营外,他就不信了! 张济相信的不错,幽州兵确实来了。只是敲锣的士卒还没有开始就发现立于营门口的张济。 得!这次不需要敲锣了。 弓箭手对着张济就是一顿输出,射完一轮就跑。 张济拨开箭雨,粗略估计一下不由发出冷笑。 这个军都的守将也是个棒槌,将所有弓箭手都派了出来。 既然肉的送到嘴边了,没道理不吃,正好还能省去明日攻城时的麻烦。 “攻!” 张济长枪一指,带头冲了出去,他不相信对方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 幽州兵也确实跑不过,尽管他们拼了命再跑,依旧被追上砍杀。 眼看军都城就在眼前,人的潜能爆发到了极限。 军都城也给出回应,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城墙上的军侯还在大声喊道:“快!快呀!” 这道打开的城门在张济眼中就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被夜袭也能夺得城池!这也太简单了。 于是他下令放弃那些弓箭手,所有人全力向城门冲去。 城墙上的军侯一见不妙,赶紧下令关闭城门。 张济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快马加鞭第一个冲进城池。 然而这个城门真的是不小心打开的吗? 进城之后张济有些不确定,因为预料中的慌乱景象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城内的街道静谧而诡异。 轰轰轰轰! 一阵阵整齐的脚步传来,接到转角处走出一队重甲士卒,他们武装到了牙齿,甚至还带着面甲,手中斩马剑更是寒光凛冽。 “埋伏!撤!” 张济见状就知道不好,要是被这些人近身自己这些轻骑根本没有活路。 可惜已经撤不了了,张济足足带了两千轻骑,小小一个城门洞怎么可能施展得开? 外面没有接到命令的骑兵在往里面簇拥,里面接到命令的骑兵在往外挤压。 一时间城门之中推推搡搡,坠马者络绎不绝。 一声锣响,城墙上出现了五百弓箭手,开始疯狂朝他们放箭。 下面一大片人,根本不需要瞄准,就连那些被当作弃子诱饵的弓箭手也在外面放箭,想要拉几个垫背的。 张济对弓箭手没有任何想法,因为那队重甲士卒已经近在咫尺,当前一位手持双戟的壮汉高高跃起,朝他重重的劈了下去…… 这便是王弋的全部计划,疲兵之计加诱敌深入加反空城计。 前两个不用多说,空城计这种计谋对于聪明人是有用的,而对于莽夫则什么用没有,恰好敌军中就有三个莽夫。 想要勾引出张济军并不容易,王弋这个局从攻城就开始了。 张济是攻城一方,他无法拒绝敌方全部弓箭手这种诱惑。 于是他上钩了,一头撞进了王弋给他布下的埋伏。 说实话王弋没想到能干掉张济,他以为来的会是吕布或者张绣。 他也没想着真的能杀死对方将领,他正么做主要就是为了拖时间,让张济对军都产生忌惮。 没想到随意下的饵居然钓上来一条大鱼。 王弋下令命人迅速清理尸体,关闭城门。 两千骑兵他根本杀不完,早就有见情况不对回去求援的人了。 张绣知道情况后一场愤怒,他父母早亡,一直跟着叔叔过活,叔侄两人什么苦都吃过,张济对他一直不离不弃,直到现在。 这种仇不可能不报,张绣点齐兵马,杀奔军都。 这回王弋可以火力全开了,他也就剩下五百多弓箭手了。 可是夜晚攻城简直就是送死,弓箭手们看哪里有火光便射哪里就好。 苦战到天明,张绣依旧命人继续攻击,吕布看在眼里知道不能再这样了,他亲眼看到一个士卒在他眼前站着睡着,伤亡太大了。 好说歹说将张绣劝回去,张济带来的八千兵马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 要不是这些凉州人都是亡命之徒,士气早就崩了。 王弋看着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今天算是消停了,真正的战斗在明天。 明天张绣和吕布一定会亲自攻城,那将是最危险的时刻。 不过没关系,王弋的援军估计快到了。 他早早派人去找了赵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从冀州赶回来了。 有了那几千骑兵,张绣和吕布一个也别想跑! 第82章 公孙瓒的败亡(二) 黄昏时分,军都城下来了数千骑兵。 王弋脸色却一黑,来的不是赵云,而是郭汜。 郭汜在城下耀武扬威了一番朝着张绣的军营去了。 昨晚军都打的昏天暗地,他派人询问后才知道张济死了。 李傕和郭汜虽然与张济的关系一般,可都是老战友了,就这么死了有些让人唏嘘感叹。 两人合计了一下,分出三千兵马送给张绣,让他知道在叔叔辈里他还有个依靠。 张绣在痛苦之下给董卓去了一封信,交代了张济的死因。 这是郭汜的主意,董卓对自己人很不错,虽然成立新朝没有给他们加官进爵,可张济既然已经战死了,那么让他的爵位再进一层也是好的,在洛阳的婶婶邹氏也能有底气。 张绣写完信后一夜无眠,翌日清晨便早早擂鼓聚将兵发军都,誓要为自己叔叔报仇。 看着城下气势如虹的敌军,说实话王弋其他挺慌的。 他其实没打过多少仗,而且打的都是顺风仗。 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前路就注定危机重重。 “传令:杀一人者升一级,杀五人者升三级,杀十人我直接让他做将军。战死者抚恤十倍,伤者田亩永不收税。” 欲望往往是刺激人进步的最大动力,王弋的封赏不可谓不重,一时间城墙上的士卒们看向凉州兵的眼神都在放光。 那就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锭锭闪烁着光芒的金银。 咚咚咚…… 鼓声响起,战斗开始了。 一队队士兵扛着梯子拼命往城下冲,城墙上的士卒则用箭矢回敬。 一时间惨叫声和咒骂声充斥着全场,中间还夹杂着军侯们歇斯底里的命令声。 “砍断梯子,砍断!快!” “放火!放火!” “将滚木抬过来,往下扔!” “石头,石头!砸死这些贱种!” 双方打得很卖力,奈何士兵素质导致王弋守城并不容易,已经有凉州兵登上城头了。 王弋随手射死一个凉州兵,指着城下一处喊道:“典韦!带着你的人去烧了它!” 典韦领命下城,命令士卒打开城门。 在他眼前不远处就是张绣连夜命人造的攻城槌。 城门打开对于凉州兵来说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等他们看到从里面走出的怪物后撒腿逃跑。 他们身上都是一件蝉衣,对方却是厚实的铠甲,这怎么打? 张绣见状也皱起了眉,他已经听说军都城中有甲士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甲士武装的这么严密。 “我来!”吕布一带胯下战马朝卫士营冲去,他有种预感,这里面有他的猎物。 吕布的预感没错,还未等他靠近,典韦那如同野兽般的直觉便让他瞬间提高警惕。 “范方,你带人烧了它,我去会会来将。” 说完典韦大踏步迎了上去。 吕布见状咧嘴一笑,单手持戟就是一个大力劈砍。 典韦是双戟,他准备左手格挡,右手戳死吕布。 哪知这次他判断失误了,兵器相交的一瞬间典韦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左手从格挡变成卸力,典韦迅速闪身躲开这一击。 吕布调转马头带住缰绳问道:“你乃何人?” 不能不问,这个人让他感到了兴奋,濒临死亡的兴奋,就像他硬接关羽第三刀时那样。 典韦没回答,他在思考怎么把对方从马上弄下来,刚才那一击他接不住就是因为对方借了马力。 右手将短戟往地上一插,典韦单手叉腰说道:“爷爷叫……着!” 当一个信奉武力的人开始思考,别犹豫,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典韦就是如此,他腰后插着数枚小戟,借着叉腰的姿势抽出一枚就丢了过去。 典韦的飞刀技术一点儿也不厉害,架不住他力道大啊,小戟比飞刀也要大很多,更何况马的目标也大。 吕布也是没防备,小戟飞过马脖子,直接将其打断。 范方在不远处看得直想骂娘,你扔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扔马?他找你打架你就一定要打?这是什么逻辑? “贼子!”吕布大骂一声,翻下马背。 他好心和别人通个姓名,谁知眼前这货竟然偷袭,吕布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典韦哪管这些,挥舞着双戟就冲了过去,想要借这个机会击杀吕布。 吕布是什么人,调整好姿势同样挥戟相应。 角力是最愚蠢的搏杀方式,更何况这里还是战场。 两人招式都是大开大合,叮叮当当兵器相撞的声音响彻战场。 他们的战斗范围十丈之内没有一个活物,有个不长眼的士卒想要偷袭,结果被活活震死。 开始的时候典韦仗着双戟灵活还占了上风,可三十招后逐渐便有了压力,吕布对他的招式已经很熟悉了…… 第五十招后,吕布向后一跃,咧嘴说道:“你值得我出手。” 话音刚落,吕布周身气势瞬间变得阴森,双目中更是透着嗜血的光芒。 典韦面甲下的脸忽然变得凝重,看来这回真的要拼命了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中怪物…… “啊……”典韦咆哮一声,气势陡然拔高数分,如同疯魔一般冲向了吕布。 他现在的招式毫无章法,完全是在凭借本能战斗,可是力道却比之前更大。 吕布也不着急,一下一下的格挡,只要挺过这段时间那他就赢了。 “放箭。”王弋朝吕布那里一指,命令所有弓箭手朝吕布射击。 反正典韦的甲厚,也伤不着他,火力覆盖即可。 但要命的是普通弓弩射出来的箭根本到不了两人面前,在不到两尺的地方就被震飞了。 “嘶……” 王弋吸了口气,这两个变态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这不能怪士卒不行,他们的弓都是赶制的劣质品,拉力很小,能射死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王弋拿出三枚羽箭开始找机会,吕布必须要死,不然军都今天都守不住。 正面战场因为没了弓箭的压制压力大增,不少凉州兵爬上了城墙。 吕邪从暗处闪了出来,一剑一个收割着生命,让王弋保持专注的态度。 但他的出现也引得了张绣的注意…… 王弋深知穿的越华丽目标越明显这个道理,他就套了一件普通军侯的铠甲,很不起眼。 可吕邪高超的身手让张绣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然不会有高手保护,他开始留心了。 吕布和典韦还在对战,典韦气势越来越猛,招式力量越来越大。吕布却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胜了,只要挨过这个家伙最强一击就行。 也正在这时,王弋找到了想要的机会。 那是吕布被典韦逼到背对城墙的一霎那,唰唰唰三箭品字形射出。 然而吕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就在王弋拉弓的一霎那同时转身格挡。 王弋成功了,吕布虽然有反应却没料到居然会是三枚羽箭,仓促之下只挡住两枚。 可惜这一箭命中了吕布的手臂,而不是后心。 典韦抓住机会双戟交叉横扫,想要将吕布斩成两截。 吕布也顾不得形象了,就地翻滚躲过这一击,倒提着画戟朝张绣那边跑去。 不得不说临阵斗将真的是有用的,一时间军都守军气势如虹,死死的将凉州兵压制住。 张绣知道今日攻城已然失利,便鸣金收兵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给吕布指了一个方向,吕布也看到了王弋…… 收兵好啊,收兵是真的好。 王弋松了口气,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今晚他就会撤出军都退守蓟县。 军都是个小县,城墙不高,防守起来非常不便,回到蓟县会方便很多。 而且王弋想要做的也不是防守,久守必失这个道理他懂,他要的是进攻。 作为王弋的谋主,荀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场了,他此时在常山郡上艾县,而他的目标则是晋阳。 公孙瓒现在就在晋阳,他来这里是为了杀一个人,董卓的弟弟董旻。 董旻手里还有两万步卒和大量的粮草,这些是公孙瓒必须要得到的。 公孙瓒以议事的名义召见了董旻,拿下娄烦取得了进展,总要商量一下下一步对策。 “董将军,如今拿下娄烦,乃一次大胜。只是我手上将士伤亡惨重,不知可否从后军调动一些?”公孙瓒的态度很温和,似乎在和董旻商量。 也应该商量,毕竟董旻是董卓的弟弟。 董旻心中却冷哼一声,恭声回道:“将军您是主帅,部队如何调动皆以您的将令为准。” “好!” 公孙瓒赞赏一声继续说道:“那粮草……” “一切皆由将领为准。” “我还想向董将军借一件事物。” “将军但说无妨。” “借你头颅一用!来人!” 公孙瓒大喝一声,屋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却不是士卒闯进房屋的声音,而是喊杀声。 “呵。”董旻不屑一笑说道:“公孙瓒,你这个叛国之徒,想杀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是的,董旻也想杀公孙瓒。他很早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兄长称帝不可能不进行封赏,怎么公孙瓒没有召集他们。 董旻其实也没多想,他一直以为是军情紧急,没有时间。 可今天的事让他骤然警惕,打下娄烦主帅不进入 娄烦,回晋阳干什么?商讨军情也应该招自己啊。 于是董旻留了个心眼儿,这次前来是带了卫队的,而且还带了很多,毕竟晋阳目前是他的地盘。 果不其然,当公孙瓒非常和气的和他说话董旻就知道事情不对,他以前可是刘宏的车夫,什么场面没见过?他的卫队长以前也是宫里的侍卫,为人非常机灵。 一见事情不对,立即想要接管这里,最终就和公孙瓒的卫队打了起来。 董旻的卫队很厉害,打得公孙瓒手下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可惜,董旻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公孙瓒也很能打。 当公孙瓒提着董旻的头颅走出房间后,董旻卫队的士气大减,再加上闻声赶来的巡城士卒,很快就被剿灭了。 公孙瓒来到军营,以董旻叛乱为由接管了他的部队。 为了鼓舞士气,公孙瓒下达了一个非常疯狂的命令,纵兵劫掠晋阳。 他要告诉这些士卒,跟着他公孙瓒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要自己动手去抢。 所谓天灾人祸,人祸虽然排在天灾后面,可破坏力往往比天灾更大,因为你不知道人心能有多贪婪。 当抢掠中出现第一个死亡的时候,杀人也不在被忌惮,而且还会传染。 劫掠变成了屠杀…… 最终这场狂欢持续了两天,公孙瓒带着士气高涨的士卒们开赴前线,只留下一座残破的晋阳。 等荀攸带着新招募的五千士卒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什么人才会如此疯狂到在自己的领地里进行屠城?以后不想统治这里了吗? 荀攸这些士卒都是从青州黄巾那些人里招来的,他们都是最低贱的苦出身,见到这种场景都非常愤怒,他们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情景。 派人查看粮仓后发现粮食大多已经被运走,荀攸叹了口气,他还是晚了一步。 无奈之下荀攸只得组织救援,毕竟战略目标已经达成了,晋阳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第83章 公孙瓒的败亡(三) “正南啊,这是一次机会,只要抓住我们审氏将一飞冲天!如今代郡、上党已失,那个王弋没活路了。” 监牢里虫蚁横行,蚊蝇乱飞。刺鼻的恶臭熏得人双眼都那一睁开,满地污水便溺恶心至极。 一位老者说完话之后盯着一处监牢,等待里面人的回答。 监牢火光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此时一言不发,似乎是未听见一般。 这人居然是代郡太守,已经叛变的审配审正南。 老者终于怒了,忍不住大声说道:“正南!你要为审氏一族想想!区区一个稚童何值得你去辅佐!审家有机会成就自己的一方霸业!” “你们……也配?嘿嘿……” 审配冷笑一声十分不屑的说:“主公以士待我,我自以士报之。主公从未亏欠审氏分毫,想去高显行商也未曾阻拦,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主公的?” “就是因为高显!”老者沉声说道:“你不知高显一日进账几何?往来金银不计其数。他王弋何德何能敢拥有此等好处?一个破落外戚也敢占据两州之地?是他不配!他才不配!” “哈哈哈哈!冀州那么大,你们倒是去打啊。高显就在那里,你们倒是去夺啊。荀氏都低头了,你们多些什么?” 审配觉得可笑至极,初来幽州他也看不上王弋,可现在王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能,而且王弋的出身不低,上党王氏比他们家的传承还要久,还要有名。 老者却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么忠心他,可他看得上你吗?你看看跟着他的那些人,还未加冠的郭嘉和张辽都领军在外了,你还只是个代郡太守。代郡太守……呵,正南你可别忘了,你是曾经追随过陈太尉的人。” 审配不再说话,他确实追随过陈球,可那又怎么样呢?陈球现在连骨头渣子都没了,还能帮他们?帮了又能如何?就算陈球活过来,能解决眼下的危局? 见审配不说话,老者挥挥手招来两人。 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正南兄,好久不见。可还认得我?” “是你!” 审配面色大变,这个人他当然认识,正是陈球之子陈瑀,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南兄,我来为你引荐一位贤良。这位便是故太傅陈蕃陈太傅之子,陈逸。”陈瑀介绍完脸色忽然有些黯淡的说道:“正南,大汉亡了。” 审配死死盯着二人没有说话,这两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这两人想要干什么了,陈瑀有些哀伤的说:“董卓篡位占据洛阳,建立凉国。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好在长安尚有帝嗣,我们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业,光复天下如何?” 审配盯着二人良久,终于露出笑容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杀了我,我审正南不是背主之人!” “正南兄,那王弋有何本事窃居二州?有了幽冀二州为何不去长安迎接帝驾?可见他也是个乱臣贼子。正南兄何必为了一个乱臣贼子伤了性命?三思啊!” 可无论陈膺如何劝说,审配就是发笑,被问急了也不过回答道:“速速杀我,速速杀我!” “审正南!”陈瑀终于怒了,他家的一个故吏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于是他阴冷的说道:“你道我真不敢杀你吗?” 审配闻言却不笑了,十分端庄的跪坐在地上沉声说道:“配将引颈就戮,有死而已,来日方长。” 陈瑀面色一变,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回审配连理都不想理了,双眼一闭等待刀斧加身。 陈逸这时忽然说道:“审正南,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主子王弋现在被困蓟县,很快就会命丧黄泉了。” “我知道你,我也知道王芬,我还知道你和王芬的关系很好。”审配闭着眼笑眯眯的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王芬将冀州交予吾主而没有交给党人吗?我知道,但是我不说。” “你找死!”陈逸瞬间气急败坏。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痛,不知为何昔日好友王芬拥立刘和之后并未封官。 他们很多党人都在等待王芬的封赏,好有明目去助他一臂之力。 可王芬最终临死前也没有启用他们这些党人,甚至连冀州都没有交给他们,而是交给了自己的对手王弋。 很多人对王芬非常不满,以至于王芬现在的名声很差,甚至连他想要废了刘宏的事都被扒了出来。 几人知道劝不降审配,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审配似乎知道一般,大声说道:“你们何不去求那郑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竖子。” 待这些人走远了,审配才缓缓睁开双眼,满眼尽是痛苦。 自己一世清名便被这些人毁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王弋将来必杀审氏全族。 王弋的手段他很清楚,王弋是个很大度的人,从不轻易杀人。 要杀就杀全家,男女老幼、鸡鸭鹅狗一个不留。 审配无法面对审氏将来会死在自己主公手里这种事,但他也绝对不会背叛王弋,因为这件事不是王弋的错。 两难的抉择,无解的问题。 审配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这件事,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做。 既然家族想背叛,那就背叛的更彻底一些。 既然王弋想杀审氏,那就不要有丝毫顾虑。 撕拉…… 审配扯下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在牢门上系紧,起身对东南方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嘴里喃喃道:“主公,配尽忠了。” 审配转身将脖子套入绳套,身体骤然放松,紧接着有瞬间紧绷。 窒息的感觉传入大脑,人下意识的求生机能让审配伸出右手想要将自己从绳套中放出来,他不想死。 然而他的左手却一把抓住右手并且死死按住,他想死,这是他能为王弋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不得不死…… 审配的做法无论怎么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是个十分愚蠢、愚忠的决定。 可这是汉末,有志之士们大多不做选择,只讲忠义。 王弋通过了审配的考核,所以审配只和王弋讲忠义。 弥留之际,一滴浊泪滑出眼眶,审配最后的想法就是:“传承百年的审氏最终也逃不过灭亡的命运,看来永恒的世家也不一定真的永恒……” 审氏大宅中,族人们焦急的讨论着审氏的未来。 这真的是一幢大宅子,用几进几出已经不能形容了,大宅中套着小宅,小宅里还有着院落,光面积就占了高柳的二十分之一。 院墙修的比城墙还坚固,房舍的华丽程度与皇宫相差无几。 这些其实都不是审家的,真正要论起来其实都是审配一个人赚的,属于审配个人。 审氏来幽州的时候带来了大量的农奴,王弋不允许幽州世家有农奴,想要钱可以做生意去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和审家做了交易,用高显的铺子和他们交换了庄户。 甚至王弋还单独给了审配一家铺子,因为审配虽然很有才能,但是他贪。 审配知道王弋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这既是赏赐,也是警告。 可他明白,他的族人却不明白,甚至不想明白。 由于初次接触生意,他们的经营不是很好,于是本性发作,购买土地的想法再次萌生。 这些人以家族的名义用审配赚来的钱加上他太守的名头修建了这个宅邸。 对此审配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家族的一员,不是审家的家主。 这些人现在正在进行激烈的争辩,不少人觉得应该投奔长安,他们都是士子,觉得就应该成为陈蕃、陈球那样的人。 更多的人想要自立为王,理由同样充分,天下已经这般模样了,谁登上大位不是登?王弋起家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最初不也是一个种地的贱民?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没关系,他们的时间很充裕,现在他们拥有高柳,谁都不怕。 或许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公孙瓒带着大军走进了这座边塞大城…… 张飞和戏志才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公孙瓒进入幽州的情报,两人经过简单的商量,张飞带着高览立即点齐一万兵马出了城。 公孙瓒的速度非常快,想要达到这种速度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除了娄烦,公孙瓒绕过了所有城池。 按照原定的计划,张飞的目标就是娄烦,打下娄烦之后顺势进攻太原郡,接替荀攸的防务。 如果要说一个王弋手下最疯狂的谋士,那一定就是荀攸。 他给王弋制定了一个无比疯狂的战略,那就是这次不是董卓打幽州,而是王弋打并州。 按照这个战略,娄烦是阻挡公孙瓒的大门,再由北平邑和高柳这道防线阻挡李傕和郭汜,将二人消灭再幽冀边境。 解决完两人后张飞和戏志才会去支援娄烦,等荀攸募完兵后带着王正王奇偷袭晋阳,将公孙瓒全部兵马消灭在雁门郡和太原郡,顺势拿下整个并州。 然而高柳的叛变让王弋不得不临时变更计划,北平邑和代县防的不是公孙瓒,而是防止李傕和郭汜去和公孙瓒汇合。 张飞和戏志才一直在代县没动也是这个原因,娄烦在当时的情况下不能有失。荀攸的计划也不得不先搁置在一边。 随着战局的变化这个计划再次提上了日程,只不过这次王弋更贪婪,在经过多次商榷讨论后,这次不仅要拿下并州,还要收回赵郡和魏郡。 荀攸这次的任务也不再是断公孙瓒的后路,而是等待时机进攻魏郡。 张合田丰他们去广昌也是为了这个计划,在广昌王弋给他们准备了装备,他们负责配合郭嘉进攻赵郡。 至于公孙瓒嘛……王弋守军都也是有理由的。 军都是蓟县的大门,但蓟县的大门不止军都一个。 为了防备公孙瓒去打涿郡或者跑回辽东跟他打游击,他需要让公孙瓒拥有一个直接威胁到他的地方。 王弋相信以公孙瓒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公孙瓒必然会进攻蓟县。与此同时王弋还写了封信给轲比能,他需要轲比能一点小小的帮助。 王弋赌对了,经过简单的休整之后,公孙瓒果然带着大军朝军都进发,一路上绕开了所有城池。 这些城池在公孙瓒眼中什么也不是,他坚信只要王弋死了,他就能掌控整个幽州,甚至是冀州。 至于王弋这个疯狂的计划能不能成就要看他在蓟县能坚持多久了,他得等戏志才和赵云来救他。 代县距离军都要比高柳近的多,戏志才需要把握好时间才行,不能比公诉赞先到。 他们兵少,必须出奇制胜才行。 说到赵云嘛……传令兵陷入了茫然,常山和太原辣么大,五千人扔在里面连点儿水花都没有,还是游骑,让他到哪里去找赵云? 第84章 公孙瓒的败亡(四) 嘭! 一名士卒破门而出。 他是飞出来的,准确的说他是被踹飞出来的。 张合拎着他的大铁枪走出房门大声喊道:“来人!擂鼓!聚将!” “张刺史!”田丰急急忙忙从房里跑出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合语气冰冷的回答:“去蓟县。” “去蓟县做什么?主公让我们去攻打赵国。”田丰赶紧重复了一下刚刚得到的军令。 “去你娘的赵国!”张合腾的一下爆发了,大声吼道:“蓟县就没有一个战兵!全是守城的士卒!你指望他们打赢公孙瓒?主公就在蓟县,我不去蓟县去哪?你不去就滚开,别拦着我!” “你这样会坏了主公的大事……” “滚!主公都要没了,屁的大事!” “张刺史……” “田元皓!天下诸侯你都知道,我且问你,主公死了,你去效忠哪一个!” 田丰被张合怼得哑口无言,效忠哪一个?效忠哪一个都不行啊!不论回答哪一个,都会被暴怒的张合当场干掉,理由就是通敌,见死不救。 “张刺史,你的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去。”这时关羽插话了:“不若让我带一千士卒前去。我的武艺你也能放心。” “云长……云长兄!”张合双手抱拳,极为庄重的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安危就拜托你了!主公善赌运术,切勿让他犯险。” 关羽赶忙回礼说道:“张刺史放心。” 张合哪能放心,急急忙忙去校场亲自挑人去了。 田丰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关将军解围……” “并非如此。”关羽打断田丰的话,摇摇头说道:“张刺史忠义,我亦心向往之。”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张飞身上,不过他比张合冷静许多,并没有十分激动的想回去营救。 只是在打娄烦的时候亲自登城作战,几乎一个冲锋就拿下了一千人驻守的娄烦。 相比于这两个,张辽就显得非常平淡,除了在外人时总是走来走去…… 郭嘉看着自己小伙伴儿这种表现有些头疼,无奈的说道:“哎呀,你行了不要走了,烦不烦啊……” 张辽闻言倒是听话,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指却不停的敲打膝盖。 “要不……”郭嘉忽然有些揶揄般说道:“我与你三千兵马,你去驰援蓟县?” “此话当真?”张辽腾的一下站起来,双眼都在放光。 “当然是假的。”郭嘉嘿嘿一笑,接着安慰道:“你放心,主公没你想的那么弱。用主公的话说,我们玩儿的都是高端局,对上你们这种低端局那是降维打击。” “我知道,但你们讲的都是战略,现在是守城,要将战术的!”张辽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十分不满的嘟囔着。 郭嘉却撇撇嘴:“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说战术吗?因为我们早就跳过那个阶段了。你们还得学啊,看看那个张翼德,那个赵子龙。看看他们在冀州的表现。辽啊,你还是年轻呦……” 那么王弋打得真的像郭嘉说的那么轻松吗?并没有,他已经守了三天了,这一次公孙瓒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第一天公孙瓒就用了一个非常脏的战术,他抓了数千平民,驱赶他们进入蓟县。 王弋根本就没犹豫,直接下令放箭,他带头第一个放箭。 现在但凡有一丝怜悯,就是对蓟县内的百姓多砍一刀。 烂好人这种事需要分时候,该舍弃就得舍弃,他救不了所有人。 第二天更绝,没开打前吕布秀了一手箭术,连发十几箭,直接将城头大旗射断。 这一天是最胶着的,从早打到晚,饭都没吃。 王弋也不惯着毛病,当场让厨子在城头煮肉分给士卒们吃,实实在在恶心了公孙瓒一回。 第三天……第三天公孙瓒的攻城器械造好了,要不是典韦的卫士营给力,城门差一点儿就破了。 这一次卫士营也出现了伤亡,有十几名甲士死了,活活累死了…… 今天是第四天,王弋不准备打了,他身边现在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不大,四五岁的样子。 王弋想要和吕布谈谈。 还未等公孙瓒排开阵势,典韦扯着大嗓门喊道:“吕布吕奉先!出来答话!” 吕布有些茫然,这正准备打架呢,叫他做什么?劝降?开玩笑的? “唤某何事!”不得不说,丁原这几年的培养让吕布的教养好了不少。唉…… 王弋带着小女孩儿来到城头大声说道:“吕布,你可认识她是谁?” “玲绮?狗贼!纳命来!”吕布双眼瞬间通红,直直朝城门奔去,强大的气势王弋在城头都能感觉到! “站住。” 王弋终于有机会修一把蝴蝶刀了,只见蝴蝶刀在吕玲绮眼前上下翻飞,而他则说道:“只要你不参与攻城,我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吕布抬手按在战马头上,硬生生将战马按住,阴冷的问道:“我妻严氏呢!” “在我别院儿。”王弋指了指身后无奈的说:“她受了些伤,不方便来见你,不过不论输赢我都不会伤害他们。” “无耻小人……” “不是我伤的,也不是我手下伤的,是我救了她,不信你问你女儿!”王弋不用想都知道吕布误会了,可他也没说实话,因为严氏已经死了,死的很凄惨…… 王弋说得很模糊,吕玲绮以为说救了她,只是弱弱的点了点头。 吕布则以为他们母女平安,也放下心来。 为了告诉吕布自己会讲信义,王弋将蝴蝶刀折好,放进了吕玲绮手里,又对吕布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想告诉吕布是公孙瓒纵容手下士卒干的那些恶心事,能让吕布信服他手上只有吕玲绮这么一个证人,荀攸就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人。 可小家伙实在是太小了,说其他的还好,让她说公孙瓒屠了晋阳估计吕布会以为王弋是强迫吕玲绮这么说的。 屠城不是小事儿,况且晋阳还是公孙瓒的后勤基地,王弋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至于说收服吕布王弋没想过,吕布这个人英明的时候很听劝,问题是谁劝他都听,不管是敌是友。 摆烂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进去,完全放飞自我。 将这么一个武力值爆表,性格却十分别扭的人放在身边,王弋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况且吕布心眼儿也不大,历史上徐荣不就是因为他和胡轸闹别扭么…… 吕布和王弋虽然告一段落,可公孙瓒看吕布的眼神就不对了,他需要解决这个麻烦。 于是他下令回营,今天不打了。 凭借吕玲绮,王弋又守住了一天。 而且他的运气非常不错,傍晚十分,关羽带着一千凉州兵的支援到了。 听了关羽的叙述,王弋对张合的反应并不意外。既没责罚,也没赞扬。 关羽有些疑惑,他开始替张合打抱不平:“主公,张刺史如此心焦,您不应该嘉奖他吗?” “需要吗?”王弋哈哈一笑说道:“在我萌生第一缕理想的时候,张合就在我身边。我一直都知道他的能力非常强,但我给他升官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强。” 关羽一愣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什么?” “没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是张合。”王弋拍了拍关羽的手臂说道:“回去休息,明日估计会是苦战。” 王弋有些郁闷,他也不算矮,肯定有一米七五了,可是面对关羽……唉…… 关羽行了一礼准备回去,王弋忽然叫住了他。 在关羽疑惑的目光中王弋将几卷书卷笑着说:“没事儿回去看,权当消遣。” 关羽开始也没当回事儿,就当是话本一类的东西了。 等他回到营帐一翻却吓了一跳,《孙子》、《春秋》、《左传》、《公羊传》…… 这……这是兵法啊…… 这确实是兵法,但不全是。 王弋也是突发奇想,既然张飞的性格都能有所改变,那么关羽的性格能不能变一变?能不能不要那么傲气? 王弋的想法很好,可惜如果不傲气那就不是关羽了…… 一夜无话。 翌日,吕布依旧出现在公孙瓒的军阵中,不过他的神色有些不对,看向蓟县的眼神异常阴森。 王弋察觉有些不对劲,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今天估计会有变故。 果然,公孙瓒没有着急攻城,而是打马出来说道:“师弟,下城来我们聊聊如何?” “如何?不如何。你想说什么?”王弋不动声色的靠近城墙。 近了,公孙瓒已经非常近了,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就有把握干掉这家伙。 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如此,公孙瓒恰好停在王弋有绝对把握的距离边缘。 “你我同门,何必打生打死?”公孙瓒十分大度的说道:“交出幽州,你自领冀州牧去。” “凭什么?”王弋都被气笑了:“就因为你手上有这点儿人?那你来打嘛!” 公孙瓒打马又走了两步,忽然大声说道:“就凭你会死!” 好机会! 好机会! 王弋拉弓瞬间射出两箭,这两箭有讲究,第一箭要比第二箭慢一点,他相信公孙瓒绝对躲不开。 而和他想法相同的还有吕布,这种距离吕布有把握一箭必杀! 噗! 叮! 箭矢钻入皮肉的声音和被打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不过中箭的事公孙瓒,王弋却安然无恙。 距离还是有些远了,王弋一箭射中了公孙瓒的肩膀。 但吕布射出来的一箭却被关羽手下的一个小卒用箭在半空中击落了! 王弋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大声对吕布说道:“怎么?你不想要你女儿了?还是说我公孙师兄对你说了什么?公孙师兄!将你对吕布说的大声讲出来嘛!大伙儿一起听听!晋阳到底怎么了?” 公孙瓒捂着伤口跑回了军阵中,今天的攻势又泡汤了。 他更不可能说,那些都是谎言,骗骗吕布这种官场新手还可以,像李傕郭汜这种虽然智商不高,可多疑一点儿也不少。 事实上李傕和郭汜已经有所怀疑了,公孙瓒说董旻回洛阳了,可董旻的作用是监军,回洛阳干什么? 在几人狐疑的眼神中公孙瓒领兵回营了,王弋则找上了那个射箭的士卒。 “你叫什么?” “小人曹性。” “因和从军?” “家园被毁,田别驾在并州募兵,我便从军了。” “为何是我军而不是吕布军?” “……” 曹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到要说他是先看到田丰募兵的? 王弋哈哈一笑说道:“跟着我。” “啊?”曹性有些茫然的喃喃:“我这是升官了?” “没有,你还是个小兵。” “啊……啊?” “哈哈哈……” 看到曹性这个样子,关羽都有些沉不住了,无奈的说道:“蠢才!还不快跟上,那是你的造化。” 第85章 公孙瓒的败亡(五) 公孙瓒已经打了六天了,可王弋的援军还没来,这就很有问题了,这只是在幽州啊,又不是跨州征战,人哪去了呢? 赵云已经在拼命往回赶了,他昨日刚收到消息,温和如他也差点将传令兵吊起来抽,太耽误事了。 而戏志才……戏志才在军都,而且已经在军都待了两天了。 这家伙非常阴险,他先让人在城门口埋伏防止有人跑出来,然后让高顺用并州人的口音诈开城门。 按理说烧了粮草公孙瓒也就败了,可是戏志才偏不,他让人换上了公孙瓒士卒的衣服,粮草该往前线发就往前线发,军令该执行就执行。 这种做法要么是愚蠢,要么是所图甚大。 戏志才不蠢,戏志才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凉州突骑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不想以后再费力清剿。 机会很快就来了,斥候报告说李傕和郭汜不知为何关闭了营门,做出了防御警戒的姿态,他们防的居然是公孙瓒。 将帅不和!大不和! 这是戏志才脑中的第一个想法,那么他的攻势就可以开始了。 刷刷点点写了封信,戏志才说道:“来人,将这封信交到昌平田豫田太守那里,再将高顺将军叫来。” 卫兵领命而去,不多时高顺来到屋内。 “军师各有命令?” “高将军,你现在就去准备,子时进攻公孙瓒大营。我会让玄骑营为你们开路,直击公孙瓒大帐,不要理会其他。击杀公孙瓒之后不要停留径直冲过去,去蓟县驰援主公。” “可是……”高顺有些犹豫:“军师,我若带兵走,你这里便只剩下四千弓弩手了。” 戏志才摆摆手说道:“无妨,我不是还有军都城吗?” “喏。”高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等等。”戏志才忽然叫住高顺:“走之前把那些降卒都处理掉,不要让他们给我惹麻烦。” 这次高顺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知道这个军师是怎么回事,下手非常绝,谋划的路数都是以全歼敌军进行的。自古有杀降不祥啊!唉…… 戏志才不知道这一点吗?他当然知道,但他需要亢奋,需要天马行空的的思维。 房间内,戏志才摸出了一枚丹丸放进嘴里。又偷偷拿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用其中液体将丹丸送入腹中。 小葫芦里面装的是高度酒,能杀菌的高度酒,是他好不容易偷来的。 服用完后戏志才长长舒了口气,就是这种感觉…… 呵,铅丸配白酒,戏志才啊戏志才……唉! 午夜时分。 重骑摧枯拉朽般摧毁营门,直奔公孙瓒帅帐。 高顺也紧随其后,带领着士卒们中了进来。 然而事实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大营中空无一人。 空营?埋伏! “御!” 高顺立即命令士卒稳住阵型,防备偷袭。 可等他们来到大帐前是也没有发现一个人,真是空营? 玄骑校尉倒是有发现,他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拎到高顺面前。 高顺鼻子一皱,好重的尿骚味。 高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我……我……” “说!”高顺拔出长剑,架在对方脖颈上。 有了长剑威胁,说话果然利索了很多:“我是一个小黄门我来传旨责问公孙瓒为何不撤军回洛阳而是继续攻击幽州是不是要背叛陛下。” 一口气说完小黄门立刻软倒在地哭嚎:“我就是个传话的……将军别杀我……” 高顺却面色一变,打幽州不是董卓的意思,是公孙瓒自作主张? “全军出发,速速去蓟县!” 高顺赶紧带人往蓟县跑,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公孙瓒要狗急跳墙,所以一定是去夜战了! 高顺料想的不错,随着不断接近蓟县,喊杀声不绝于耳。他立刻整理好阵型,带人冲了过去。 公孙瓒确实急了,当他看到小黄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他必须赶紧拿下蓟县。 可蓟县城墙高大,短时间根本打不下来。 无奈之下他决定故技重施,继续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吕布实施暗杀。 天黑之后他便组织了人进行攻城,这一次他选择全军压上。 蓟县城头的压力非常大,不光是关羽和王弋亲自动手,王弋已经开始让荀彧招募蓟县内的勇武之士协助防守了。 公孙瓒的损失更大,但他人多,他耗得起。他在等一个机会,这次他绝不会让王弋再次躲开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由于减员严重,王弋不得不临近城墙协助防守。 别说王弋了,虞翻、崔琰等只要能拿的动家伙的都在城墙上,就连荀彧是拎着宝剑在组织物资和人员运输,要不是射声营和卫士营足够给力,蓟县早就破了。 “张绣、吕布动手!那日在军都杀死张济的就是他!”公孙瓒对身边两人大喝一声。 张绣早就想动手了,当他前两日看到吕邪时就知道该找谁报仇。 在火光边缘,张绣使足浑身力气将铁枪掷了出去,目标正是在射箭的王弋。 “张绣你找死!” 另一支银枪忽然从黑暗中飞出,异常精准的将张绣铁枪击飞,一员白袍将军骑着白马忽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手持长剑目眦欲裂。 关键时刻,赵云终于来了…… 赵云真是要疯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其他的骑兵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马也比不了他的宝马。 因为对自己武艺的绝对自信,赵云没想着进城,直接打马打算来一波斩首行动,哪知刚到这里就看到了张绣投枪这一幕。 赵云虽然挡住了张绣的长枪,却没有挡住吕布紧随其后的那一支暗箭。 公孙瓒见状大喝一声:“王弋已死!杀呀!” 而在他身后,高顺目光冰冷,低喝一声:“杀!” 王弋看着胸口的那一支羽箭有些茫然,他……这是要死了吗?又一次要死了吗? 他没有恐惧,而是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想想上辈子,似乎也是这个年纪啊…… 罢了罢了,看来他是迈不过去二十这个坎儿了,天命如此啊…… 嘿!临了临了信了回天命! 王弋被人抬回了府邸,虞翻当即上马去找华佗,他一直和华佗有联系,万幸这次华佗离的不远,就在范阳。 甄姜闻讯赶来,与平常不同,这次她带了一柄剑。 小姑娘走进房间抽出长剑,劈头盖脸就在典韦身上抽。 “废物,废物!要你何用!我就知道你不顶用!废物,废物!呜呜……” 哐当。 甄姜丢下长剑,缓缓走到王弋面前,嘴唇鲜血直流。 她在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王弋还没死,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她就是那一个。 “荀彧,总督幽州事。崔琰,上城墙督战,告诉关羽但又反叛者杀无赦。让射声营撤下来保护州牧府,盯紧城内所有世家,包括甄家。但又异动者,杀!还不快去!” 甄姜死死盯着眼前众人,她知道现在必须要强势,必须要镇得住这些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喏。”荀彧最先做出表态,甄姜的表现他很满意,接下来就是他的时间了。 首先就是要解决公孙瓒的问题! 其实不用解决,公孙瓒已经跑了,独自一人跑了。 疯狂的赵云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一剑砍死张绣之后就准备要弄死他。 好在吕布将赵云缠住,公孙瓒见到后面也有伏兵,找了个方向就开始往辽东跑,在辽东他还有兵,还有一直和他保持联系的孙宁。 吕布也跑了,他不是打不过赵云,但他不想和疯子玩儿命。而且赵云那匹马绝对有问题,居然知道如何配合赵云发力,这还怎么打? 赵云也没有去追,而是返回蓟县找王弋。他来到王弋身边的明目可是护卫,保护的目标死了那他还要不要混了? 这一夜蓟县城内城外大乱,唯一安静的地方就是李傕郭汜的军营,他们被田豫牵制在了军营里。 黎明时分,幽州的地面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州牧府内蓟县各个豪族的家主战战兢兢。 昨晚一向温和的荀令君终于展示出了强势的一面,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家主“请”进了州牧府,并告知全城主公中箭受伤,性命无忧。号召百姓防御贼兵,为主公报一箭之仇。 有些事越隐瞒越遭人猜忌,假话是很容易被戳穿的,只有在真话中夹杂着假话才能达到真正欺骗的效果。 王弋没有死让城头的士兵士气大震,再一次压制住了凉州兵。 再加上高顺的加入和公孙瓒逃往,群龙无首之下凉州士卒开始了大面积投降。 幽州的麻烦终于结束了…… 也不是完全结束,吕布跑到了李傕郭汜的军中,二人手里还有一万多骑兵。他们也不准备投降,而是准备冲出去,冲回洛阳。 这股力量真要冲出去那方向可就多了,无论是渔阳还是涿县他们都有机会。 直到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宦官的到来,李傕、郭汜和吕布表示愿意交出兵权,前提是将他们安全送回洛阳。 这两个小姑娘一个叫董白,一个叫吕玲绮, 李傕和郭汜想着能将董白带回去至少不会受到处罚,毕竟他们家人还在洛阳。 吕布听到吕玲绮讲述后差点想要上吊,他现在恨不得活吃了公孙瓒,都不想蘸酱油的。 最终荀彧答应了放人,一方面是现在的麻烦能少一个是一个,第二嘛……荀彧对王弋的一个决策产生了质疑,精兵路线固然好,可对于现在的王弋来说真的合适吗?凉州突骑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这些人最好还是留在自己手里。 荀彧敢这么做的原因是王弋真的死不了,华佗硬生生将王弋给救了回来。 只是现在华佗有一个疑问,虽然王弋被射中的是右胸,可按理说应该死了,为什么没死呢? 第86章 公孙瓒的败亡(终) 戏志才被荀彧叫回来臭骂了一顿,两人本就相熟,说话根本没什么顾忌。 荀彧直言戏志才要是再敢玩儿这种计谋,那就找个地方种地去。 不仅如此,荀彧还以长辈的身份去信给了荀攸,词锋相当严厉,再设这种奇计就等着挨抽。 郭嘉比较幸运,制定计谋的时候他不在,所以逃过了一劫。 能看得出来这次荀彧非常生气,王弋醒来之后荀彧就一直絮叨。 他一直以为王弋是用兵以正的人,因为王弋推演时的战略就是一路平推。 哪知道王弋赌性这么大? 之前荀攸提出计划时他是反对的,太冒险了,堂堂正正打一仗又不是打不过。 后来因为高柳的背叛王弋将这个计划搁置了,荀彧才放下心来。 谁知不知什么时候王弋居然绕过他悄悄实行了更冒险的计划。 荀彧真的很生气,这就是不信任他,要不是荀爽的叮嘱他都要一走了之了。 王弋也是活该自找的,低声下气各种保证才勉强将荀彧安抚住。 其实他也是有苦难言,并州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没有考虑后果。 最终他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文若,你说……我能终结这世道吗?”王弋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的战略没错,占领并州他就有三州之地了,大汉一共才几个州? 荀彧却皱眉问道:“主公可是失去了志向?” “不不不,是我问的不对。”王弋赶紧解释说:“我本想着早点终结乱世,尽量少死些人。可我发现死在我手上的人却是最多的。” 荀彧终于明白王弋为什么这么冒险了,他缓缓说道:“主公,欲速则不达呀。您慢慢平定反而是在救他们,不顾一切追寻速度,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虚弱。” “是啊……唉,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定下策略,拿下并州和赵国、魏郡后便休养生息,一步一步的来。文若有什么意见吗?” “招贤纳士,屯田练兵。”荀彧松了口气,他就怕王弋嘴上说的好,心里却还想着冒险。 王弋想了想,决定听听荀彧的具体的意见:“文若详细说说。” “主公,屯田我们一直都在做,可我们得赋税实在太低了。您不征人头税,一直靠高显的商税和您自家商队收益维持财政。高显虽然财富众多,但那点儿商税最多能维持幽州使用。这点我们必须改变,屯田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练兵。我很赞同您兵贵精的想法,可是就如这次之事,若敌人多方攻击,您的士卒再精锐也不行,所以大量募兵也是必须要做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招募人才,您的名望不足,人才不会自己来投,我们就必须要招。 主公,士族不是您所需要忌惮的,士族的贪婪才是。只要我们能喂饱他们,他们就是主公基业的最大主力。” 荀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在王弋手里的其实是一副烂摊子,别看地方不小,哪哪都有问题。 王弋略一沉吟问道:“要是……喂不饱呢?” 荀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主公,在安抚世家之前,您不是还募兵了吗?” 了然! 王弋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大汉能驾驭那么多世家,不是因为大汉向世家妥协了,而是世家对大汉有诉求,大汉拿捏着他们的命脉。 王弋对三国的历史很熟悉,可除了三国对其他的历史其实不熟,而穿越者最容易陷入的误区就是自以为熟知了一切大事和走向就能掌控整个时代。 大事件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亮点,无论多么炽热明亮,它始终只是一个点而不是整条河流。 荀彧的话给王弋带来了大量的启发,想到这里王弋忽然说道:“我有个想法,这么做了财政绝对不是问题,只是……” “主公请说。”荀彧一愣,王弋的想法通常都很有参考价值,虽然有的有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 王弋沉声说道:“你还记得我请你们吃的那顿饭吗?就是我亲自做的那顿炒菜,秘密就在炒菜里。” 荀彧歪了歪头很不理解,心道你还好意思提?堂堂一位主公亲自去下厨?找抽是不是? “呃……哈哈……”王弋有些尴尬,那顿饭其实都没吃好。荀彧还算是比较有涵养的,魏攸(就是魏攸,不是荀攸)当场就掀桌子了,引经据典对着王弋一顿喷,把他骂的服服帖帖。 “咳咳!文若,聊正事。炒菜若能推广开来,铁锅就是家家必备之物。因为炒菜更快,味道更好,关键是要比煮声调料,关键是省盐。” “不!”荀彧立即反驳:“不省,相反用的更多,煮熟的东西能吃很久,您只算了一次,没算总量。” 王弋却笑着说:“百姓不这么认为啊,他们只会算一次。” “主公到底想说什么?”荀彧被王弋弄糊涂了,怎么聊到做菜上了? “我撑得起幽州财政主要就是靠卖盐,我可以卖的很便宜,便宜到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我还有的赚” “嘶……” 荀彧有些不淡定了,他明白王弋想说什么了,只是这样的话,不知多少世家会因此而死。 见到荀彧这个表情王弋苦笑,估计这件事是办不成了,阻力太大。 谁知荀彧却缓缓说道:“主公且容我们谋划一二,盐铁官营不是小事,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太大了。不过若能收回这两项权力,别说数州,就是整个天下也能支撑得起。且容我们谋划一二……”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王弋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们还可以将一些贵重的装饰品加税,那些只为彰显富贵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加税,加很高的税。有钱人不会在意那些东西的价格到底有多高,穷人再便宜也买不起。” 对于这点荀彧很是赞同,这样多少能整改一些风气,最好能让廉洁成为时尚。 关于人才的问题王弋又询问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郑说他现在还不行,容易木秀于林。 可他又不能真的去弄个什么科举出来,不然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平叛。 真贴个招贤令?那还不如让郑玄火力全开呢,传播的更快,更有说服力。 荀彧却说道:“主公,蔡先生就在您麾下为何不用?” “蔡老头……呃,蔡先生能行?” “当然了,以蔡先生的名望,只要将古今学堂宣传出去,人才将取之不尽!您创办古今学堂不是为了这个吗?” 是为了这个吗?王弋有些茫然,他创建古今学堂就是为了培养点儿未来听话的手下而已…… “是,当然是了。只不过这不是没有好机会嘛。” 王弋有些高深莫测,荀彧很尴尬,他真的不好意思拆穿王弋,但王弋演得太假了。 难道真的没有人才来投奔王弋吗?你还别说还真有! 王弋的身份地位其实很高,不少人和陈震的想法差不多,打算从小吏坐起,一边观察王弋,一边等待做出成绩得到赏识。 而且现在蓟县城外就有一个,是个超级人才,不过他现在有些犹豫,听说王弋受伤了,他现在去求官是不是会不受待见啊…… 长时间交谈让王弋有些疲劳,荀彧见状准备告退了。 这是王弋问了一个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文若,公孙瓒呢?” “公孙瓒……” 公孙瓒现在正在辽东,处境非常凄惨。 蓬头垢面满身泥污,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他的箭疮溃烂了,每每看到这个他内心就极度愤怒,恨不得生撕了王弋泄愤。 擅长玩儿恶性循环的他这次也切身体验了一把,生气就会上火,上火就会发炎,发炎就会疼,疼就想到王弋,想到王弋就生气…… 公孙瓒现在需要找到孙宁,只要找到孙宁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相信辽东世家是支持他的。 “公孙将军!”一声惊呼打断了公孙瓒的思考,一名骑士从后面追上来仔细看了看他问道:“您可是公孙将军?” 公孙瓒缓缓将手放在宝剑上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是我啊!我是王方啊!您还记得我吗?” 来人居然是杀死邹靖的王方,他将邹靖埋葬以后骑着马漫无目的的在辽东瞎走。没钱了就当两天护院,攒够了就继续走。 这一路他看到了很多,以前遍地的马匪山贼几乎已经没了,荒袤的土地也逐渐变成了良田,甚至有一些小型胡人部族前来定居,建造起一个个小型村落,和周围的百姓学习耕种。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以前他觉得胡人和汉人之间不是在动刀子就是在找刀子准备动刀子。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错的那么离谱,辽东军那么愚蠢。 原本这次他想去辽西看看,再去广阳、冀州看看,最后回蓟县去领罪。 可偶然间擦肩而过的一个人让他绝对方很眼熟,辨认了好久惊愕的发现对方居然是公孙瓒! 公孙瓒哪还记得王方是谁,故作熟悉的说道:“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唉……”王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自从孙宁兵变之后我就从辽东军里出来了,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你知道孙宁在哪吗?”公孙瓒听到孙宁的名字瞬间兴奋,那家伙可让他找的好苦。 王方却愣住了,孙宁?他当然知道,孙宁兵败不是死了吗?不对……公孙瓒不是来打幽州的吗?怎么会这么一副样子? “知……知道……” 公孙瓒闻言大喜过望说道:“快带我去见他。” “公孙将军……他们是叛军……” “他们才是幽州的有志之士,其他人才是叛徒!那些人都是王弋的走狗!只有我能救大汉,只要找到孙宁我就能拯救整个大汉。到时候我就是万中无一的那个人!我!就是大汉!” 王方听到这话都疯了,什么叫他就是大汉?他是大汉那皇帝是谁? 仔细观瞧,王方忽然发现,公孙瓒虽然满脸污秽,但脸色却不正常的红润,双眼也是通红的,这别不是发了热病? 王方猜对了,公孙瓒因为伤口发炎已经发高烧了,此时思想有些糊涂,但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 噌。 长剑出鞘,公孙瓒将宝剑架在王方脖子上说道:“快走!快带我去!你若能带我找到孙宁,我封你做大将军。” 王方更能确定公孙瓒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王方只能带他去襄平,那里城门上悬挂着孙宁的头颅。 “公孙将军,您为何要夺取幽州?幽州的百姓生活的不好吗?”王方有些不解,他不懂这些英雄豪杰们互相征伐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孙瓒却无所谓的说道:“那些贱民们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荣耀,要的是大汉无敌的荣耀。大汉不可以向胡人低头,胡人只配做狗!不,狗都不配!他们只配去死!” 王方则追问:“可是公孙将军,您带着我们去打胡人,幽州越打越穷。为什么王州牧没有打胡人,幽州却越来越富呢?而且胡人也向我们低头……” “住口!”公孙瓒现在听不得王弋的名字,大声呵斥:“不要提那个人!凭什么是他让幽州富庶?凭什么是他让胡人低头?凭什么是他受卢师的赏识?凭什么是他出任幽州牧?这本应是属于我的一切!我也是卢师的弟子!我也是掌控过幽州!我也打得胡人不敢南下!互市的时候我也在场!为什么天下人提到幽州只知道王弋不识我公孙瓒?” 王方嘴快,提出了一个他最不该提的问题:“可是王州牧让幽州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啊。” 噗嗤。 长剑划过手臂,王方被公孙瓒斩落一只手掌。 “贱民!贱民!都是一群贱民!”公孙瓒宛若癫狂般吼道:“一群贱民有什么好值得说的?他们的死活有何干系?都是这群乱嚼舌根的贱民,就是他们让天下人忘记了我公孙瓒的大名,只记得那个杂种!” 王方不说话了,他依旧不明白公孙瓒统治和王弋统治的根本区别是什么,不过他已经似有所感,可惜却说不出来。 不经意间,前进的路线发生了改变。 眼前的路不再是宽阔的官道,而是杂草丛生的小路,逐渐的连小路都没有了,周围全是荒草。 公孙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拎着王方的脖子大声问道:“孙宁呢?孙宁在哪?” “就在您面前,再走不远就是他最后的部队死亡的地方。”王方脸色苍白,他已经不成了,手腕上的伤口让他头晕眼花。 他也不知道将公孙瓒带到了什么地方,反正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公孙瓒将王方一把推开,长剑划过一剑枭首。 “贱民,你也是个贱民!” 公孙瓒胡乱劈砍了几下那无头的尸体,开始找寻方向。 然而一望无际的平原哪那么好找寻?他也是头晕眼花,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走了过去,只是脚下越来越沉…… 直到他完全走不动的时候才发现此时已经陷入了沼泽,公孙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无尽的无奈,他要死了。 伸手从身边弄了些泥水擦了擦脸,冷水让他短暂的获得了清醒。 此时他没有怪任何人,也不想怪任何人,泥沼已经没过胸口,公孙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从军的初衷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驱除鞑虏,让幽州百姓过上好日子? 算了,太久了,记不清了。 不过从一开始他就驻守在这漫长的边境上,现在又回到了边境。 大概是天意如此,那就让他一直驻守在边境上。 公孙瓒奋力扭了扭身躯,发现动不了后不顾身体疼痛,奋力将头扭向了北方。 他要注视着给他带来荣耀的边境,死也要注视着…… 第87章 气运 “嘶……怎……怎么会是他?”一个头顶黄巾的人蹲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将领浑身颤抖。 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那两张脸他永远也忘不掉。 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山贼只配做打劫的诱饵时,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成长了许多。 可那两个人却成了他最恐惧的梦魇,挥之不去。 深夜时分,他总会被那句“牛二啊,快跑……”吓得从睡梦中惊醒! 没人知道他之后的一个月是怎么过的,他在大山里兜兜转转,杀掉了那些追杀他的人,甚至把他们吃掉了。 后来他成为了一个黄巾,后来他杀人如麻,后来他成为张燕手下最敢拼命的大将! 他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可再次看到那两人之一时,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的便意都有些忍不住了…… 张合最近有些烦躁,他想找个人抽一顿,是谁无所谓,不过最好是田丰。 就是因为田丰,张合觉得如果让自己回去,王弋绝对不会中那一箭。 奈何这个田丰端的是狡猾,做事滴水不漏,让张合实在没有理由抽他一顿。 抽不了田丰,张合只能想办法抽别人,还好他们已经进入赵国了,抽黄巾总没问题? 其实说来也是好笑,黄巾根本招揽不到什么人才,愿意跟他们干的大多是些大字不识的农民,赵国和魏郡中的城池根本没人管理。 而且黄巾还是非法武装,所有人都是反贼,连上门做生意的都不多。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两个郡达到了一种奇怪的平静程度。 不打仗的时候黄巾就找地方种田,打仗的时候在操刀子上。 这种无政府状态居然让人人都能吃上饭,虽然其他的东西要随缘,可这两年居然没饿死人。 张燕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喜好奢侈的人,更不需要养兵,所以连税收都没有,自己吃饭全靠百姓孝敬。 人都是向往平静的,时间久了他们习惯了这种生活,张合的部队进入赵国后居然没有受到到阻拦,有些人甚至愿意拿出存粮给他们当军粮。 张合对此非常不解,田丰跟他解释:“张刺史,这些人都是待罪之身,如果我们收了他们的粮食,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能从反贼变成良民。” “这是什么逻辑?我们是敌对的啊,我们是来杀他们的啊。”张合更懵了,给敌人送吃的就会得到敌人的怜悯吗? “是啊,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牛二终于战胜了恐惧,从树上跳了下来,只是双腿还是有些发抖。 “什么人!” 周围的士卒瞬间警戒,而道路两边的树丛中也窸窸窣窣走出来不少黄巾。 张合长枪一摆,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你不记得我了?”牛二一愣,忽然自嘲一笑:“也对,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看样子你已经是将军了。” 张合仔细思索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他当然想不到,当年的牛二瘦的根个棍一样,现在身体早就吃的很壮实了。 “数年前,牛角山。”牛二给出了提示。 张合想了想,忽然睁大双眼说道:“牛二?没想到你还活着?怎么?想来报仇吗?” “不。”牛二摇摇头说道:“我想给手下的弟兄找个出路。我得谢谢你们当年下的狠手,让我长了很多见识。对了,那个后生呢?不会死了?” “呵。”张合古怪一笑,问道:“你们想投降是?” 牛二点点头:“是。” 嘭! 张合长枪一扫,直接打断一颗碗口粗细的树,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贱骨头!为什么不早点说!早点说会死吗?会死吗?” 牛二一听赶紧戒备,这特么不会让他说中了? “张刺史!”田丰赶紧安抚住张合,转身对牛二说道:“这位壮士,你能做得了这黑山黄巾的主吗?” “不能。”牛二摇摇头说:“不过我大哥可以,够胆就跟我来。” 张合深吸了一口气,混蛋,混蛋啊!投降为什么不早点投?他也好去蓟县救援,张辽也不用一直守在巨鹿。 经过两天一夜的跋涉,他们来到了邯郸城下,只是此时邯郸的状况有些不好,易阳已经失守,郭嘉和张合也在邯郸,他们在商量如何攻城。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其他地方还好说,邯郸毕竟是王弋老家,赢的要漂亮一些,总不能将邯郸给打烂了。 与张辽汇合之后,张合向他们介绍了牛二,所有人这一刻都满脸苦涩。 早知道这样,何必费心费力去防备黑山黄巾? 他们以牛二部下为人质,将牛二放回了邯郸城,牛二此时也终于知道,原来当初收拾他们的那两个孩子一个叫张合,另一个叫王弋。张合现在是并州的刺史,而北方最大的军阀就是王弋。 “大牛,这是怎么回事?”张燕见到牛二之后急忙问道:“你怎么从官军营寨中出来了?” “大哥,我认识他们领兵的人。”牛二摇头苦笑:“我甚至还认识幽州刺史……” 此话一出张燕目瞪口呆。幽州刺史是什么身份?派出一支军队揍他们就跟打孩子一样,他现在都在考虑召集人马回山里了。牛二一个山贼出身的人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 当牛二将当初的经历讲了一遍之后张燕都惊了,这是什么传奇经历?是人能达成的吗? “大哥,那个州牧很狡诈,我不信任他。但我们的身份始终是个贼,总一天会被剿灭。你和张帅说过,董卓也是个贼,幽州牧是个不错的人。我信任你们,所以我想去幽州跟他谈谈。”牛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张合的军队他见过了,人人带甲,刀剑锋利。他自认是打不过,他得为自己手下想想。 “我去。”这时一个身材足有九尺的大汉走过来说道:“我去见一见他,若有什么意外,我也有办法逃出来。” 大汉虽然身披铠甲,却给人一种淡淡的书卷气。 张燕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一直造反不是办法,白骑兄小心行事。” 大汉正是王弋非常忌惮的张白骑,他点点头,跟着牛二走下了城墙。 郭嘉几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就由张合亲自带队前往蓟县,顺便看看王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路上张白骑比较沉默寡言,他主要是在观察百姓在田间劳作的情景和城内生活的质量。 得出的结论让他话语更少,这样的势力他们根本打不过。 待到蓟县见了王弋,张合还没说什么,张白骑却面色大变,直接惊呼出声:“你!你……你为何没有死!” “放肆!”赵云大怒,宝剑出鞘直指张白骑。 王弋却有些好笑的问:“为什么说我要死?” “没……没什么。我瞎说的。”张白骑赶忙平复心中的不安,但说话漏洞百出,有些语无伦次。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双目忽然瞪圆,身形犹如鬼魅般闪过了赵云的长剑来到王弋面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赵云反应迅速,举剑便削。 王弋却抬手示意无事,有些疑惑的看着拧眉深思的张白骑。 “不对……不对……你应该死了……可是你的脉搏……怎么会?”张白骑似乎想到什么理解不了的事,在一旁喃喃自语。 王弋却错愕的看到张白骑头顶有几根头发正在诡异的变成白色…… “退下。”王弋摆了摆手。 赵云有些不解,王弋却摇摇头让他出去。 没办法,赵云只得带着屋内众人离开。 这时王弋才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白骑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连忙松手行了一礼说道:“小人张白骑,师从大贤良师。乡野贱民不懂礼数,还望州牧勿怪。” “你是张角的弟子?”王弋一惊,他听说这个张白骑很神秘,没想到居然是张角的弟子。 王弋沉声说道:“说说,你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你将要说的话直接影响到未来黑山黄巾的待遇。” “我……”张白骑看起来很为难,沉吟良久后才说道:“州牧大人,您是不是遇见过什么隐世高人?或者说您是否遇见过异人?” “异人?”王弋想了想问道:“你是指左慈、南华、紫虚这种?” 张白骑松了口气:“您果然遇到过,难怪……” 然而下一刻王弋便说道:“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没人给您改命您怎么可能活下来?”张白骑都要傻了。 然而王弋更傻了:“真能改命?你没有开玩笑吗?这么玄幻的吗?你能做到吗?” “不能,就连我师傅也不能。”张白骑呆愣愣的摇头说道:“也许就连我师傅的师傅也不能。听说只有修行及高深的人付出极大代价才行。” 王弋一阵沉默,思虑良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问你一件事。”王弋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曾在冀州上空看见过一团昏黄犹如雾气的云团,别人都看不见,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噗通! 壮硕的张白骑直接跌坐在地,浑身都在颤抖。 赵云听到声音立即破门而入,见到这幅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子龙留下,其他人出去!”王弋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他觉得张白骑接下来说的事将颠覆他的三观,他需要一个高手保证他周围绝对安全。 “那是气运。” 缓了好久,张白骑才有些畏缩的说出了答案。 这一下王弋更茫然了,问道:“气运?你的意思是说那团土黄色的东西是大汉的气运?大汉属土,张角断了大汉的气运?” “不,气运从不归属于谁,那只是单纯的气运,保佑这片大地的气运。”张白骑走进王弋用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师傅是不会断送气运的,他也没那个本事,没人有那个本事。胆敢打气运的主意,反噬的效果难以想象!” “那为什么你所说的气运没了?” “什么?没了?” “对啊,差不多是黄巾败亡广宗的时候,那团东西我便看不见了。” “是谁?到底是谁?是谁想亡了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 “你再说什么?难道不是张角?” “当然不是!我师傅护住气运还来不及!气运不是一直都是那么多的,这片大地上人越多、越兴盛,气运便越多。我师傅当然想让气运多,那样百姓才能活得好。可现在气运没了,这片大地将生灵涂炭!” “不对啊!”王弋虽然很震惊,却依旧找到了漏洞:“你说的那么玄,你们看不到吗?” “看不到。”张白骑的眼神十分复杂,缓缓说道:“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们都是受气运庇护的人,怎么可能看得到?” 王弋心头巨震,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还想发问,忽然胸前一痛。 掀开衣服王弋发现自己的伤口裂开了,于是只能无奈的说道:“子龙,将华老先生找来,我的伤口裂开了。” 赵云急忙领命而去。 王弋看向张白骑问:“你们这些异人都会些什么?飞天遁地?预测未来?” 这不能不让王弋产生疑惑,如果异人真会这种东西,那对未来的时局影响实在太大了。 张白骑苦笑一声说道:“我们也是人,也是普通人。要是真会那些,我师傅也不至于死在广宗,我也不会来向您投降。我们也要吃饭,被捅了也会死。只是我们会一些……练气之术,活的能比别人久一些,会点障眼法罢了。” 说罢,张白骑抬手一挥,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比他还要大两号的巨型大汉,脸上还贴了一张黄符。 大汉一拳挥出,地板瞬间四分五裂。 “黄巾力士!”王弋惊讶的不行,真有这东西? 张白骑又是一挥手,无奈的说道:“假的,您觉得地板真的被打坏了吗?” “没有吗?”王弋指着那块粉碎的石板反问。 张白骑却挥了一下手,粉碎的石板忽然变回了完好的模样。 “这只是您觉得碎了,换个人来看,碎的形状都不一样。”张白骑脸色忽然有些黯淡的说道:“若这都是真的,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在广宗如此憋屈的死去……” ps:一些废话,总有人说穿越了还不相信玄幻,这本书里一直都有玄幻,只是这是一条非常长,非常深的线。玄幻这条线不会影响任何局势,也不会对主角争霸天下有什么帮助,只会在未来关系到一个大人物的生死和一些隐秘的事。老毛病发作,不自觉布了这么一条线,莫慌,见谅,我是有写作计划的。 还有,牛二出场了,想不到,哈哈…… 第88章 殉葬 华佗来给王弋瞧了伤口,包好后仔细叮嘱他千万不要动气。 做完这一切华佗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蓟县城外死了那么多人,王弋处理的办法虽然很好,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盯着才行。 不仅是蓟县,公孙瓒打过的这一路他都要去。军都、娄烦、晋阳…… 老先生有时候真的想和这些诸侯们好好说说,打什么打?好好活着不行吗? 其实张白骑的医术也很高明,不是弄符水,而是真正的医术。 只是他是一个外人,不好直接上手。 王弋又和张白骑聊了聊,发现这个人可以说是虞翻的超级加强版。 除了政治不敏感以外,文学素养居然很高,武艺、医术、玄学都比虞翻还要强。 特别是武艺,王弋感觉张白骑有些深不可测。 张白骑闻言却笑笑说:“州牧大人,我的武艺确实不错,可不一定有那位子龙将军好。武艺是武艺,战场搏杀是要看行气的,我做不到像那位子龙将军那样一直行气。” “你居然能看出行气?”王弋有些惊讶了,在他手下只有张辽能感觉到对方行气的变化,那还必须和张辽交手才行。 “怎么可能?气是身体的变化,就像道家讲究精气神一样,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张白骑摆摆手解释:“我能感知到是因为我已经足够强了,高手之间的互相感应罢了。” 他说的这些王弋根本不懂,不过王弋依旧不死心的追问:“你们这些异人真的不会飞天遁地之类的吗?” “当然不会。说起来刚才那位老先生也是一位异人,他的武艺也不弱呢,您觉得他会飞天遁地吗?”张白骑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想想也是,玄学这种东西在统治者眼中就是禁忌。 王弋顿时没了兴趣,华佗要是真会飞天遁地,也不至于天天找他要药草了。 想到这里王弋转换了话题:“你们黑山黄巾想要什么待遇?要兵权?还是想要自治?” “都不要。”张白骑摇摇头说:“我见过您治下的百姓,过得比我们可好多了。我们不是擅长治理的人,要那些没什么用。若您觉得我们有些才能征辟我们为将也是可以的,只是希望您对我们这些黄巾出身的人能一视同仁,不要让他们在其他百姓中受欺压。” 王弋哈哈一笑:“这没问题。我收的黄巾可能比你见过的都要多。别看你是一方渠帅,你见过百万黄巾吗?前两年在青州作妖的那些人,现在全在右北平和辽西生活呢。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他们,投降总不会比俘虏过的差。不过我肯定会把你们打散的。” 张白骑表示理解,不理解也没办法,不把他们拆了,闹矛盾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起义?开玩笑呢么不是? 王弋招来了荀彧,让他代为书信一封,并让牛二带给张燕。 他已经想好了,不是要扩充军队吗?那就大刀阔斧的扩。 王弋准备将乐进召回来,组建一支山地部队。 将领他都选好了,就是乐进、吴懿、吴班、张燕。 至于配的军师嘛……王弋还在犹豫。 原本审配是个好选择,可是一言难尽啊…… 轲比能还没给他回信,估计用不了多久朱灵那边就有消息了,他真的很想问问审配,他王弋到底哪里亏待他了? 张白骑王弋则没有想好怎么安排他,便想着留在身边,有个懂玄学的也很不错。 想到这王弋忽然问道:“我想将治所从蓟县搬出去,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张白骑想都没想,直接吐出两个字:“邺县。” “为什么?” “风水好。” 得!这是能和虞翻玩儿到一块儿的人…… 牛二接到信后没有着急出城,而是找了间驿馆换了条裤子,他可耻的尿了。 但牛二却觉得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如果一个人在大山里过一个月和他一样的日子,牛二不相信那人在见到王弋之后会不尿。他不是不恨王弋,是不敢恨。 现在牛二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地了,再也不用考虑那个恶魔会在某一天干掉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舒适。 一路飞奔,牛二将王弋的信交给了张燕。 张燕看过信之后十分坦然的打开了城门,正式宣布黑山黄巾投降幽州。 对此有些人其实是不乐意的,比如说于毒和白绕就不是很想投降,他们觉得官军不可信。 眭固却劝说两人再看看,要是真不行就反了呗,反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 郭嘉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反?打包将他们全都送到了蓟县,要是这些人在蓟县还有机会造反,那他郭嘉是真没话说了。 得到消息的荀攸也从晋阳带兵赶了过来,只是他现在有点儿不想回蓟县,家叔凶猛,不好惹啊。 不想回也得回,王弋的公函上写明了让荀攸回去。不过暂时荀攸不需要担心荀彧的问题,他正在劝王弋不要下床轻动。 “主公,此事由彧代劳不行吗?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您好好养伤……”荀彧真的是苦口婆心。 奈何王弋根本不听,他要出城,他要去城门口迎接一个人,一个死人——审配。 前两日高柳城已经有结果了,朱灵不负所望攻占了高柳,轲比能在长城外面将外逃的审家人一锅端。 朱灵在监牢中发现了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审配,仔细询问后将实情写信告诉了王弋。 幽州的百姓看到王弋无恙都很高兴,奈何今天王弋不想理会他们,也没时间理会。 他已经命人给审配挑好了墓地,坑都已经挖完了,就等着他去了。 不多时王弋便来到了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景色很美,甚至还有一道小瀑布。 可一群衣着华贵却蓬头垢面的人却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说辞,但到了审配棺椁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唉……下辈子找个不用你做选择的。正南,走好……” 王弋拍了拍棺椁,转身对着那群审家人说道:“我不想和你们多说什么了,看在正南的面上我饶你们不死。” 一群人如释重负,纷纷感恩戴德。 然而王弋却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想必你们有很多话想和正南说,我送你们过去,和他好好聊聊。” 审家人声音一顿,王弋却挥了挥手。 如虎似狼般的士卒根本不管哀嚎求饶的人,将这些人一一推下深坑,胆敢反抗的就地砍死扔了下去。 等到将审配的棺椁放入墓穴后,王弋强忍着疼痛往大坑里扔了第一把土。 之后的事情王弋就没有再管了,他相信自己的士卒能够完美完成他交付的任务。 现在他还有其他的事,还要出席另一场葬礼。 相较于审配葬礼的吵闹,这里却极为安静,这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全场不仅悄无声息,就连墓碑上也没有名字,甚至很多棺椁中连尸体都没有,只有一支箭尾系了块木牌的羽箭。 无声不代表没人,数百名士卒穿戴整齐,注视着眼前那道无字的石碑。 这块儿石碑下面会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王弋现在有些顶不住了,大脑昏沉随时可能会晕过去。 这次他连马车都没下,挥挥手招来吴成,让他将一堆小木盒搬进来。 随手拿起一个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刻着名字的三棱匕首,上面的名字王弋不认识,叫孔符。 “你会死,不出意外的话你们都会死,我也会……”王弋强打精神,拍了拍木盒低声说道:“我死之后这些会是我的随葬品,唯一的随葬品。到时还需要你们为我操劳啊……” 马车走远了,带走了一些又留下了一些。 葬礼结束之后吴成将王弋的话告之于众人,没人因为得到主公肯定而兴奋,也没人因为不能留下姓名而难过。 曾经他们有一个辉煌的名字,叫射声营。 在决定追随王弋那一刻,他们也只能叫射声营。 作为一个殉葬者,或许这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帝起于阡陌,于都洛阳得猛士八百,名曰射声。射声护帝之左右。 不知为何,吴成忽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他觉得这是一句不错的评价,对于所有人都不错…… 华佗暴怒,他才说完不要动气啊,这家伙就这么搞? “虞仲翔,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华佗指着虞翻的鼻子说道:“他要是再作死,就不要来找我。我只救想活命的人,找死的我救不了!” 华老先生气哼哼的走了,虞翻被喷的有些茫然,王弋作死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也是不同意的好? 可华佗能怎么办?他就是个医士,王弋虽然对他很客气,那也是一方诸侯,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说杀他就杀他的人,他只能跟虞翻发发牢骚。 此时王弋很虚弱,在这个时代受伤只能靠自身硬养着,他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这回差点死于失血过多。 王弋却觉得很值,能见审配最后一面一切都是值当的,审配担得起他这么拼命。 不过接下来真的要好好休养了,等待一个时机,屯粮、屯兵、屯人才,然后一飞冲天! 和王弋有相同想法的人在如今大汉这片大地上……有,但没人真的实施。 董卓在懊恼自己的大军毁于一旦,并州也拱手让人。 如今他损兵折将只剩下洛阳附近这一片区域了,想要翻身真的有些难,更何况虎牢关外面还有个疯狗一样的曹操。 曹操是真的疯了,连父仇都不报了,就要弄死董卓。 偷袭、绕后、渗透、威慑,反正能想到的他都用了,陈留守将杨定被他在虎牢关活活烧死,杨定的妾也被他当众剁碎了喂狗。 老曹同志是真拼命了啊…… 曹操在为了自己的志向拼命,可原本应该拼命的人却达成何解收兵了。 孙坚和西凉军不打了。 你没看错,就是和西凉军不打了,而不是和马腾不打了。 这事儿还要从韩遂八部将死了一半说起。 为了支持马腾,韩遂也是拼了命。奈何手底下的人和孙坚差距太大,接二连三的折损。 毒贾诩用出了他的离间计,不过这次信没有涂涂改改,而是大大方方送到了韩遂军营。 原本这种事没人会信,奈何死的将领都是韩遂的,韩遂虽然不信,但真的耗不起了。 这就是贾诩的谋划,信不信不重要,就是为了勾起你那退兵的想法,到时候绝对会和马腾起矛盾。 事实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韩遂本来不是很想退兵,可面对马腾的质问他也有了火气,也就不想管马腾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一方面退兵而已,马腾也不是没人。奈何脾气火爆的马超给了韩遂一剑…… 这下可好,马腾和韩遂原地开战,韩遂八部将即便减员一半,马腾也没打赢,只得带着不多的部队开启流浪生涯。 至于为什么死的都是韩遂的人嘛…… 贾诩会告诉你: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 孙坚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处理益州的诸多事宜。 说实话孙坚现在很茫然,他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大汉没了,皇帝也没了,效忠的对象已经成为历史,自己这个刺史没有半点说服力。 他曾去问过贾诩,可惜贾诩却没有给他任何答案。 好在老伙计程普比较靠谱,将他的野心从心中释放了出来。 在群策群力中孙坚制定了自己的计划,平定益州,出兵荆扬,继而一统天下。 既然制定了计划,那就要实施。 孙坚提起了血迹尚未干涸的刀子,将目光瞄向了益州的世家。 猛虎腹饥,意欲择人啊……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事情,小打小闹罢了。 真正精彩的部分在长江,那里存在着这片天下最大世家的内斗。 袁家用自己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相亲相爱与兄弟阋墙无缝衔接…… 第89章 袁氏的快乐生活 有人说历史就是由数件大事组成的,也有人说历史是由无数小人物谱写的。 如果这个问题问袁术,袁术会告诉你都是狗屁,书写历史的人就是自己,因为他袁术有大气运! 袁术有没有大气运我们不得而知,不过确实有大运气。 这段时间中箭的不止王弋一个,袁绍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身中流矢,回下邳养伤去了。 不仅如此,他的心腹大患刘繇也死了,被手下笮融、妫览、戴员暗杀。 这三位如今占据了秣陵,而刘繇麾下武将张英、樊能、陈横、薛礼则投奔了袁术。 现在袁术空前膨胀,任何势力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他认为自己有老天庇佑,终会成就一番大业。 至于会稽太守王朗?一个文士顶个屁用?会稽那么大,只有几个县,兵都征不出多少。 袁术是对的,会稽郡有吴郡的四倍大,可县城却还没有吴郡多,那里生活的汉人不多,更多的则是桀骜不驯的山越。 而且这些山越什么人都有,潘临、彭绮、金奇、毛甘等等乱糟糟一大片。 他袁术都被这些人搅得不胜其烦,更别提王朗了。 袁术现在要干一件大事,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属于自己的一切。 豫州,必须要姓他袁术的袁! 有道是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吕范看到这一只命令想要撞墙,打豫州没问题,你倒是给人啊,你倒是给粮啊,你倒是派将啊! 他成天在那防袁基都防不过来,怎么反打豫州? 吕范再怎么吐槽也没用,他根本不是袁术计划的关键。 因为袁术不想打豫州,而是想将豫州夺到自己的手中。 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居然胆大包天的回了汝南,回了袁氏老宅。 他在赌,赌袁基没有掌控整个袁氏,赌袁基还要服从袁氏的命令。 那么他赌赢了吗? 豫州,汝南郡,汝阳县。 这里离荆州不远,离陈留更近。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刘表和曹操都没有选择进攻这里,老袁家在汝阳生活得还是好好的。 今日一驾马车驶入了汝阳,马车围的很严实,却毫无阻拦进入了袁家祖宅。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之后,所有袁家人都有些惊慌失措,那个煞星回来了,他是怎么敢回来的? 煞星就是袁术,他在袁家内部就十分出名,因为他够嚣张。 “都是死人吗?”袁术冷眼看了一圈人群,不屑的问道:“如今家里谁主事?出来见我!” 谁主事?洛阳袁隗主事。平舆袁基主事。汝阳?没人主事。 “公路,你怎么敢回来?你不知道士纪……” “别和我说他!”袁术打断族老,冰冷的说道:“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将他从袁家除名。” “什……什么?”族老一脸不敢置信,他觉得袁术疯了,袁基手上可是有军队的啊! 袁术当然不会疯,他敢来就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有人支持。 支持袁术的人正是袁隗,别以为袁隗好心,袁家现在有出息的三位都不是他的儿子。 为了完成他的大业,他需要一个听话且好除掉的人,而这个人袁隗选择了袁术。 袁隗在董卓称帝之后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袁绍的,上面写着让他拉起反董的大旗,号召各路诸侯前来征讨董卓,消耗诸侯和董卓的实力。 另一封则是给袁术的,叮嘱他加入联军为袁氏谋求利益。 正所谓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袁隗慢了一步,袁绍受伤了,而袁术却向他提出了条件。 袁术的条件是将袁基从家中除名,将豫州划到自己治下。 袁隗答应了。 当袁术拿出袁隗的信后袁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可家主说话他们不能不听。 一夜之间,整个汝南的风向就变了。 先是许邵开枪,给了袁基一个“乱世恶贼”的评语。 紧接着各种风言风语开始在汝南流传,什么勾引父亲的小妾啊、征税征的民不聊生啊、逼迫豫州刺史孔伷意欲谋反啊巴拉巴拉一大堆。 正在进攻下蔡的袁基立即发现不对,然而为时已晚。 平舆、细阳、汝阴等大县纷纷反水,就连他囤积粮草的慎县也对他紧闭大门。 他被袁家除名的消息不胫而走。 袁基知道自己完了,污蔑他的事他一件都没做过,孔伷和他甚至还是好友。 可他有口难辩,整个豫州没有一个士人愿意为他说话,他必须硬硬实实喝下这盆脏水,并将对方递过来的黑锅扣在自己脑袋上。 他手上虽然还有五万大军,可没了军粮军心涣散。 更可怕的是,不仅仅是豫州,袁隗在洛阳也发布了声明,袁基不再是一个袁家人。 袁基没了名望士气更加低落,他觉得他就要死了,士卒们已经不愿意跟他去攻打慎县了,他们觉得袁基不值得追随。 “阎象,纪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袁基慌了,陡然从万众瞩目的世家公子变成臭水沟中的老鼠,这种落差让他无法接受。 纪灵斩钉截铁般说道:“主公勿攸,待我打下一座城池,先有个安身立命的根本再说。” “没用。”阎象苦涩的摇摇头说道:“纪将军,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袁术,是士人,天下所有的士人。没人会待见我们的,即便打下城池士族也会想尽办法背叛。” “住口!”纪灵大喝一声拔出长剑:“难道你想背弃主公?” 阎象却十分坦然的回答:“是啊,我想。可我这不是没走吗?纪将军,现在任何人打我们都会得到士子和百姓的支持。我们到了哪里都是人们厌恶的对象。我不会走,不过纪将军且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剩不下谁了。” 纪灵有些不耐烦的询问:“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主公等死?” “没办法。”阎象苦笑:“我的建议是你我二人保着主公去当隐士,这样主公至少能活下来。” 袁基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他没有任何想法。他不甘,可借用名望的红利起家,他十分清楚名望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或是天见可怜,或是另有图谋,袁绍向他伸出了援手,星夜派人将袁基接到下邳,顺便还接收了他五万的军队。 袁基对袁绍真的是感激涕零,他没想到自己最看不上的人居然在最危难的时刻拯救了自己。 那袁绍真的想救袁基吗? 不想,通过袁隗的信袁绍看穿了袁隗的计划,他要下杀手了。 袁绍能容忍老一辈在他身边指手画脚,只要他不听就好了。 但他无法容忍那些老东西搞阴谋搞到他身上,他才是新生代袁氏骄傲的掌舵人,老一辈的家伙们进入历史尘埃就好。 想要达成目的,袁绍需要做几件事。想要这几件事成功,袁基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环。 “显思,你亲自去一趟,通知仲简撤出广陵,撤出整个广陵郡。” 袁绍召集了文武群臣,开始布置自己的计划。 “通知完后你直接去广陵为质,彰显我们得诚意。” 袁谭闻言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我知道了父亲。” “阴夔,你去一趟北方,联络那个王弋。告诉他出兵联合讨董。” “喏。” “元图,你去联合公路。” “喏。” “公则,你去联合金尚。” “喏。” “王楷,你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出,文士们带着自己的任务前往各地联络诸侯。 这时,袁绍对袁基说道:“士纪,麻烦你一件事,写信给孔伷,让他和我们一起讨贼。” “好。”袁基点了点头,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拿到这封书信袁绍松了口气,袁基的价值已经发挥出一半,至于另一半,就要等到讨董联盟上再说了。 袁绍只是伤了手臂,身体并无大碍。 他一面安抚袁基一面吩咐人设宴,和嫡出的大哥聊的那叫一个欢天喜地,甚至对他保证要为他打下一块儿地盘,助他东山再起。 袁基真的有被感动到,患难见真情啊。 自己嫡出的弟弟在背后阴自己,庶出的弟弟却拼命在支持他。 “士纪,我将琅琊借给你,你且先去安顿。”袁绍十分大度的说道:“等你安顿好了,便可攻取青州,到时再将琅琊还我便是。” “这……”袁基有些犹豫,打曹操?不太好? 袁绍却劝说道:“士纪,你且想想,这天下最大的诸侯便是王弋,他占据了整个河北。 其次便是曹操,也占据了青兖二州。 两人必定互相提防,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待你拿下青州,立即向王弋示好,我们就有机会灭掉那曹孟德。 你若担心和王弋没有交情也无妨,蔡先生如今就在幽州,公熙叔父乃是蔡先生的舅舅,倒是让曜卿前往请蔡先生出面即可。” 袁基咬了咬牙,他感受到了袁绍可能不怀好意,可他也没办法,寄人篱下早晚被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好!”袁基点点头:“只要本初愿意助我,我便攻打青州。” 袁绍哈哈一笑说道:“如今已是秋收,琅琊所得粮草皆由你自行调配,若是缺统兵大将,我亦可以派遣几员。” “有粮草便够了。”袁基哪敢让袁绍派人加入他的军队,急忙说道:“谋士将领我都有,本初且听我的好消息!” “哈哈哈……杜举!” “杜举!” 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表现,酒宴正酣…… 袁绍说的公熙便是袁滂,袁滂出自陈郡袁氏,按照辈分是袁绍的叔父。蔡邕的母亲是袁滂的族妹,袁滂是蔡邕的舅舅。 曜卿则是袁滂的儿子袁涣,如今在袁绍手下任职。 袁涣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过他在袁绍手下不得重用。 因为他有点不待见袁绍,或者说他不待见整个汝南袁氏。 袁滂参与了袁家大部分的密谋,所以袁涣对整个汝南袁氏很没好感。 倒不是他对大汉有多忠诚,而是他觉得靠阴谋诡计这种手段有些下三滥,即便得手了也长久不了。 他一直想做个隐士,哪怕做不了也得找个值得辅佐得主公,袁绍?你可别逗了。 再说袁绍,曹操现在堵在虎牢关,想要讨董绕不开曹操,袁绍为什么要让袁基去打青州呢? 因为他想要青州,只有得到了青州,才有资格成为讨董联盟的盟主,才能干掉洛阳那个糟老头子。 如今秋收就要开始了,今年该打的仗也打得差不多了,想要讨董只能等到明年。 为了缓和与曹操的关系,袁绍得给他送一份大礼,这个礼物就是袁基。 但袁基不能现在送,必须要等到诸侯会盟的时候再送,那时才能展现出他的诚意,才能更方便接手袁基遗留下来的青州。 为此袁绍冒了很大的风险,就连自己长子袁谭他都放在张超身边当人质了。 袁绍虽然有名望,但他需要张超。张超的哥哥张邈现在在刘表手下听用,是南阳太守。 这个听用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刘表根本管不到张邈。他们都是党人,两人属于合作关系,只是张邈比较听话而已。 袁绍当下最大的麻烦是如何将袁术拉入伙,他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弟弟可不好对付…… 不过袁术有个弱点,只要愿意向他低头,一切就都好说。 第90章 王弋的谋划 王弋躺在床上脸色非常古怪,他以为这个世界不再会出现讨董联盟,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应该是讨王联盟才对。 谁知袁绍还真弄出来一个讨董联盟?他想要做什么? “阴使者。”王弋很是无奈的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能出战的?诸侯会盟本人不参加说不过去啊,总不好派个代表去。” 阴夔行了一礼说道:“王幽州,您身体不适不去也无妨,可遣一员大将前去。幽冀富庶,支援一些粮草甲胄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出人出粮却什么也得不到?” “怎可如此说?州牧难道不是在光复汉室吗?难道不是为了天下万民吗?大义之举怎可计较利益?” 这是一顶大帽子,都给王弋说笑了。 “也不是不行……” “主公!”王弋话没说完,荀彧赶忙说道:“现在正是幽冀危难时刻,怎可轻易出兵?” 阴夔急忙说道:“荀文若,枉你出身名门,怎无一点儿高尚情操?大义之举怎能计较个人得失?” 荀彧刚想和他争辩,王弋却说道:“行了。阴使者,你想让我出人出钱出粮没问题,不过你回去告诉袁绍,我要总督后勤粮饷之职。而且也不能让我一家出,幽冀再富庶也撑不起所有人的消耗。” “这个……”阴夔有些不知所措,总督后勤这个职位他保证不了。 事实上在袁绍接袁基之前已经和臣下将计谋制定好了。 袁绍针对王弋的策略就是在王弋受伤这段时间将所有的职位都规划好,白嫖这路天下最大的诸侯。 “这个……也不是不行。”阴夔转了转眼睛说道:“既然州牧愿意出粮,想要总督后勤自然没有问题。待我向吾主说明……” “好!”王弋根本不想听阴夔接下来说什么,直接了当的说:“你且回去告诉袁绍,为了保证粮草安全,我会派遣数员大将以及最精锐的士卒作为联军的运粮部队。将后勤诸事交予我,袁本初放心便是。” 阴夔都傻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此事回去由诸位诸侯商议再定。 王弋哪能让他的小计划得逞?想要架空他?门儿都没有。论白嫖,他才是祖宗。他现在这份基业,都是白嫖来的。 荀攸在一旁觉得有些好笑,这阴夔也是想瞎了心,以王弋的性子不捡钱就算丢,他愿意给你好处,你赔的更多。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阴夔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最终他只得沉声说道:“此事待我回禀吾主再议。” 阴夔走后,荀彧皱眉说道:“主公,出兵确实可得名望,但是天子……” 是啊,天子是个麻烦。 面对这种量级的联军董卓不会有任何胜算,可这事儿是袁绍牵头,未来立天子必定会立袁绍手里那个。 到时候势力分化可就不好说喽…… 可不去的话这种白捡的便宜就没了,很亏。 现在主要是得弄明白袁绍想要干什么,是真想干掉董卓,还是有其他的谋划。 干想不是办法,王弋召集文武,对此展开了讨论。 大部分人都觉得袁绍这是想刷名望,并且干掉董卓拥立天子占据大义。 这是一个很主流的想法,天子在手袁绍想打谁就打谁,毕竟董卓只是个窃贼。 不过有两个人却不同意这个观点,一个是刘和,一个是辛毗。 做过皇帝之后刘和很清楚那个位置到底有多么吸引人,即便是个傀儡也很难让人把持得住。 要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刘和真的不舍得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 “主公,袁绍想要的或许不是辅政大臣。”刘和沉声说道:“我觉得袁氏狼子野心,他们或许想得到天下大位。”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这些人都知道王弋是不想保汉的,因为王弋的身份很尴尬,他是刘协的外戚,不论谁继承皇位都会除掉他。 只是很多人都没想到袁氏居然想谋权篡位,袁氏的表现根本就不像啊,想要篡位袁氏为什么拉出一个又一个的皇帝? 沉吟良久,王弋觉得和麾下的人摊牌,他看向了荀攸点了点头。 荀攸将王弋在洛阳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要是没有主公,这天下早就姓袁了。” 杜畿有些疑惑的问:“主公何不将此事昭告天下?”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袁基的事大家都当个热闹看,可是袁家坑袁基的手法一点儿也不热闹,堪称恐怖。 看到杜畿有些尴尬的面色,王弋转换话题说道:“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弄清楚袁氏想要做什么。” 辛毗出列行了一礼说:“主公,或许我能有办法知道。” “哦?佐治何以见教?”王弋打起了精神,难道要行间? 辛毗才来不久,是荀彧举荐的颍川老乡。王弋知道他有个哥哥叫辛评,是袁绍手下的谋士。 辛毗确实想要行间,只是行间之人不是他。 “主公可曾听说过泰山羊氏?”辛毗说出了他的人选,他也有自己的目的。王弋是个很有潜力的诸侯,可他麾下世家不多,不能让荀氏一家独大。 泰山羊氏?王弋仔细想了想,是出羊祜那个? “可是蔡先生之女……” “对,昭姬小姐正是嫁给了羊氏第二子羊衜。”辛毗解释说:“我与羊耽关系不错,能说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王弋陷入了沉思,羊耽他知道,未来会娶辛毗还未出生的女儿,应该是个有能力的人。 但是……王弋有些疑惑的问:“羊耽今年多大,会不会过于年幼了?” “主公,羊耽并不小,今年已经十八了。”荀彧在一旁说道:“只是羊耽可能当不得此任,羊续老大人今年病故了。” 羊续死了?羊续可以说是大汉最清廉的官员之一了,顶级大清官,居然死了…… 王弋有些感慨,可惜了…… 见王弋没有说话,荀彧继续说道:“主公,佐治的计策非常不错,我也有个人选。主公可听说过陈郡袁氏?” 王弋没有回答,等待着荀彧继续说。这天下只要是同姓的扯一扯总会有些关系,他寻思着总不能让老袁家的人来给他做内应? 还别说荀彧就是这个打算,他盯上的人就是袁涣。 “主公,你可知袁滂有一子名曰袁涣?”荀彧也没卖关子:“彧以为,蔡先生可说此人。” “蔡先生吗?”王弋懵了,蔡邕怎么又和袁氏扯上关系了? 荀彧解释说:“蔡先生之母乃是袁滂族妹,有此关系只需书信一封,定然可将袁涣说服,让其为我所用。” 王弋一阵头大,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太多了,以前他只是觉得同姓之人容易拉上关系,感情大汉所有的高端世家都有关系啊? “也罢。”王弋叹了口气说道:“文若你……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和蔡老……先生说。” 现在王弋也只能这样了,他和袁绍之间隔着曹操,也不好直接打过去。 而且袁绍的情报系统虽然没他那么先进,却一点儿也不弱,到现在王弋也没有成功在袁绍的体系中安插一个自己人。 袁绍这件事告一段落了,之后如何处理还需要时间,荀彧却还有事要跟王弋提。 “主公,彧还有一事……” “不娶。”王弋脸色一黑,荀攸为了甩锅,将吴苋的身份说了出来,结果荀彧就盯着不放了,三天两头进言。 荀彧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如此,彧就有两件事了。主公,彧建议联系会稽王朗,在宗族上和王朗有些关系。” “为何?”王弋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琅琊王氏?那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找王氏的人不就行了吗?” “不。”荀彧摇摇头说道:“王朗是前太尉杨赐的弟子,想要在名望上抗衡袁氏,就必须将弘农杨氏拉进我们得阵营之中。如今家主杨彪在长安,我们需要一个人引荐。” 王弋脸色一沉,他明白荀彧说的是什么意思。 荀彧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则是许攸实在是太能搞事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未来能不能一飞冲天就得看这几年得积累。 许攸必须死。 杀人的第一步就是剪除党羽,袁家的做法给荀彧提供了思路,想要解决许攸,就得将他名士的外壳剥去,让世家大族出手最为方便,而长安的大世家又以弘农杨氏最又掌控力。 世家的本性是发展壮大,发展壮大的手段是兼并土地,而兼并土地依靠的则是学术的权威。 世人熟知的大世家袁氏、杨氏、荀氏等等在经学的某一方面都有权威的着作,这才是他们名扬四海的根本,才是他们掌控舆论的根本。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几乎都知道王弋在造反,却没人提出来的原因。 郑玄说王弋不是反贼,那他就不是反贼。除非有人想引起士人的内部战争,但没人会这么做。 对这种经学大家的质疑就相当于对整个经学的质疑,对所有这种大世家的质疑。 荀彧就打算让许攸对《欧阳尚书》的准确性提出质疑。 许攸绝对不会蠢到去对这种东西提出质疑,不过没关系,有人说他质疑了那他就必须质疑了。 这个人叫张昶,是张奂的季子,荀彧已经派人去寻找了。 要么怎么说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荀令君不是不擅长阴谋,只是不喜欢这种手段而已。 《尚书》欧阳学派的创始人是西汉的欧阳生,经过历代学生相传,东汉初期时便以桓荣最为有名。 桓荣的儿子恒郁同样教授弟子《欧阳尚书》,他有两个很有名的弟子一个叫杨震,一个叫朱宠。 杨震便是弘农杨氏三世太尉的开始,杨家上一代家主杨赐是杨震的孙子,这一代家主杨彪则是杨赐的儿子。 朱宠有个弟子叫张奂,就是张昶父亲那个张奂,《欧阳尚书》的传人之一。 所以只要张昶说许攸有问题,许攸就一定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许攸这货到底在什么地方,王弋的探子将长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硬是没发现那货。 搞定许攸是一件机密的事,自然不能当众去说,所以王弋只是让荀彧自己安排便好。 荀彧答应之后也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让王弋娶妻这件事。 是的,荀彧就是让王弋娶妻,在他眼中甄家什么也不是,即便甄姜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过也只是一个有能力的女子,远远比不上有大贵之相的吴苋。 关于面相这种传言王弋根本没办法解释,甄宓不也没什么异象吗? 可这次荀彧是有备而来,他联名的王弋麾下多位重臣,一起写奏疏劝说王弋。 “呵,文若。”王弋目光有些阴冷的说道:“你们这么做没考虑过后……罢了,那吴苋便为妾。” 王弋妥协了,不是因为荀彧他们这次的联合,而是那封奏疏上王弋看到了一个名字——魏攸。 这位自田丰去了并州后接任王弋主簿的人虽然能力不及田丰,但严厉程度丝毫不逊于田丰,多次规劝王弋改变散漫的行事风格。 有一次为了规劝王弋不要玩物丧志,甚至将长剑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明明白白告诉王弋,玩具和魏攸,只能选一个。 这位一切事务以王弋为先的臣下今年年初便病倒了,一病不起华佗也无力回天。魏攸这个病拖的时间太久,他也没办法。 魏攸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面对这样的臣下,王弋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他甚至不太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吕强魏攸这样的人。 王弋觉得在魏攸还没有离世之前多听一听他的话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慰籍。 荀彧对于吴苋是妻是妾其实并不关心,荀攸已经和他说了,这世上有很多这种面相的女子,找到之后全扔到王弋身边就好了,无所谓妻妾。 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他也没什么其他需要和王弋沟通的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王弋现在也不想待见这些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荀彧临到门口,忽然听到王弋说:“文若,再有下次,就没下次了。” “喏。”荀彧转身行了一礼,躬身而退。 州牧府别院,一位面色蜡黄的文士躺在床上,得知王弋决定纳妾后欣慰的笑了笑,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第91章 蔡琰与唐氏 当下人来告知魏攸的死讯后王弋非常难过,即便他经历过不少次这样的事他依旧很难过。 王弋招来了荀悦,让他为魏攸写了一篇祭文,聊表自己的思念,并且嘱托魏攸的儿子魏顺好好在家守孝,一应所需皆从州牧府支取。 做完这一切王弋已经非常疲劳了,虽然不愿,但只得睡去。 笠日,王弋让人请来了蔡邕,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仅是蔡邕,蔡琰和荀爽也跟着一起来了。 “你们这是……”王弋有些茫然,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气呼呼的。 荀爽仗着人老辈分大也没客气,直接将族谱甩到王弋面前不忿的说道:“王州牧,你想要杀谁直接在上面划名字,无需你动手,老夫亲自掐死他!” “慈明公,何至于此啊?”王弋纳闷,这老头怎么这么气? 荀爽没好气的指了指蔡琰说道:“你问她!” 王弋扭过头看向蔡琰,蔡琰撇撇嘴说:“我就让他解释一下荀谌荀友若和荀衍荀休若是怎么回事……” 得!王弋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王弋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任何波折。荀家的安排我也懂,那个人我是不会让人动的。” 荀爽一改暴躁,十分玩味的看了看王弋,最终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很好,你很好!放心,不论你做什么,文若他们几个都会支持你的。咳咳……” 荀爽说完忽然咳嗽了几下,王弋赶忙说道:“慈明公,请医士来看看……” “无妨无妨。”荀爽摆摆手起身就走,边走边笑着说:“哈哈哈……王弋,你很不错,难怪郑玄那么看重你。好!” “唉……” 王弋叹了口气,随即黑着脸对蔡琰说道:“蔡先生是我长辈,我称呼你阿姊,文姬阿姊!别闹了,你是想查荀谌和荀衍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当然是了!”蔡琰还在嘴硬:“他们荀家三方下注,这就是对你不信任!你叫我阿姊,我当然要管你。而且我还是明镜司少卿……” “胡扯!”王弋打断蔡琰的话无奈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目的就是唐氏。文姬阿姊,自家人咱们关上门来说,你要是愿意做小,不管文若答不答应,抬我也给你抬进荀家。你要是不愿意,你看上了谁你直说,绑我也给你绑来。但是那个唐氏不能动!” 蔡琰有些不屑的说道:“哼,一个宦官之女罢了,有什么不能动的?” “就是因为宦官之女我们才不能动!”王弋急的直挠头:“文姬阿姊,怎么到了儿女情长这里你就想不明白了呢?唐氏,唐衡之女,中常侍唐衡。” 蔡文姬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世家大族的布局手段非常隐秘,以荀彧的名望,娶了一个中常侍的女儿本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而且这个唐氏要比荀彧大很多。 在那个宫廷皇权混乱的年代,荀家或许不想更进一步,但要说不想从中分杯羹……哼哼! 只是蔡琰觉得唐氏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死不死根本无所谓。 王弋却不这么看,唐氏的身后是宦官集团,也是荀家和刘家联系的最后纽带,这个人在荀家看来绝对不能出事。 场面一时很是尴尬,最终王弋无奈的问:“说罢,还有谁在你的候选名单里,我来作保。” 蔡琰忽然笑笑说:“若阿姊看上你了呢?” “嘁。”王弋撇撇嘴:“你看上谁都不会看上我,即便看上我也不会选择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别闹。” 事实确实如此,蔡琰还真就没看上王弋,因为王弋听不懂她的琴声。 跟王弋接触时间久了蔡琰发现王弋的杀心其实不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只要不去挑战他的底线,和他开开玩笑也不会生气。 “唉……算啦。”蔡琰有些凄苦的说:“一切随缘……” 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问道:“文姬阿姊,你觉得崔琰怎么样?长得那么英俊,文采又出众,剑术还好,人品更是没得说!” 哪知蔡琰摇摇头说:“那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才不要呢。” 王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鬼才能听懂蔡琰的琴声呦!叮叮咚咚他连个调调都听不懂。 不过王弋还真知道有个人能听懂,只是那位也是个名门望族,祖上也是出过三公的。而且还能文能武,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可能绑不来啊…… 见王弋不说话,蔡琰起身告退。她在这个时代是大龄剩女,王弋又很惯着她,一切真的只能随缘了。 蔡邕在女儿走后说道:“州牧啊,你不能再娇惯文姬了,这不像话啊。” “蔡老头!那是你女儿,你管不住怪我啊?”王弋非常不爽,明明是蔡邕自己觉得亏欠女儿,非要赖到他身上? 蔡邕却施施然的说:“我已给文姬找了人家,可她却用身为官员,嫁娶之事当自己做主为由拒绝了,你作何解释?” “那道命令不是蔡文姬哭着求你,你心软了来找我要的吗?你现在反过来怨我?” “嗯?老夫怎么不记得有此事?” “老家伙!你是不是觉得我打不了你?” “是。” “我……”王弋差点喊人过来揍这个老头,深吸口气说道:“算了,懒得和你扯这些。帮我写封信,袁涣你知道?” 蔡邕闻言苦笑,他不想管这种事,不想掺合进争霸之中,只想好好修订书籍。 奈何身在局中,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蔡邕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劝他来投你吗?” “不。”王弋十分郑重的说道:“我需要他帮我搞清楚袁绍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 “太危险了。”蔡邕有些不忍。 “我知道,可我没有其他人选了。” “唉……好。我会亲自去一趟的。” “不行。”王弋断然拒绝:“你不能去,写封信就好了。” 蔡邕却说:“写信有什么用?谁知真假?” “那也写信。”王弋的语气不容质疑:“明年我会找人来和你一起编纂汉史,你不能有事。” “主公……”蔡邕想要劝劝王弋,汉史这种事物不应该作为争霸的筹码。 王弋却没有让蔡邕把话说出口:“伯喈先生,不论袁绍什么阴谋,我都有把握打死他。可你要是出事了,谁来编纂汉史?你比袁绍更重要。” “唉……多谢主公看重。”蔡邕行了一礼说道:“如此我便去写信了。” 蔡邕无可奈何,只得行礼离去。 汉史,汉史! 只有后朝的人才会给前朝修史,王弋让他编纂汉史,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一阵争吵过后,王弋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其他事了。 他现在精力有限,还是小命儿排在第一位。 躺在床上,王弋不由自主的想到:周瑜啊周瑜,你说我要不要将你绑过来呢? 说来好笑,王弋心心念念的周瑜现在就在蓟县,只不过周瑜不是来投王弋的,而是来找好友鲁肃的。 “子敬,你说你从下邳跑到这寒冷的幽州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当个小吏?” 酒馆内,一个俊俏的少年一边吃东西一边和一个青年闲聊:“那王弋也不待见你啊,你来投他有什么意义?” 鲁肃却笑笑说:“我没有去找州牧,当个小吏也好,多了解了解幽州的情况嘛。” “你还别说,幽州的吃食确实不错。”周瑜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问道:“这是什么肉?” “牛肉。” “我去!你们这么疯狂的吗?牛肉就敢这么吃?” 这时一旁的伙计解释道:“这些牛都是胡人那里来的,这种牛不会耕种,州牧大人已经再想办法驯服了,客官吃的都是怎么都驯服不好的笨牛。” “嘿!”周瑜揶揄道:“吃笨牛会不会变笨啊?” 鲁肃一听说道:“那你别吃啊,哈哈……” “哈哈哈……只有笨人才不吃!”说完,周瑜又吃了一大口。 鲁肃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我是和桥家人来的。”周瑜咽下口中食物说道:“我才多大,即便想独自出来家里也不让啊。” 鲁肃有些奇怪的问:“桥家人?桥公家人?为什么来幽州?不是应该去东郡投桥瑁吗?” “桥公死后桥家过得不怎么样,没有能挑大梁的啊。”周瑜叹息道:“桥瑁虽然是东郡太守,可也只是族人,不是桥公后人。再说幽冀安定啊,不像其他地方都在打仗,我都想搬来了。” “幽冀安定?两年两场大战,怎么看都不安定?” “那王弋赢了啊,这就足够了。” “唉……投机啊……” “不然能怎么办?天下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不仅是桥家,很多世家都在往幽冀搬。” “怎么不去长安?” “子敬你不要说笑,要是你你会去长安吗?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等着被灭族吗?” “唉……喝酒,喝酒。”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聊了很多。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山,月色开始笼罩大地。 周瑜有些奇怪的问:“咦?这里不宵禁吗?怎么这些人还在闲逛?” “不宵禁。”鲁肃摇摇头:“蓟县只闭门,不宵禁。” 周瑜更好奇了:“不怕有盗匪吗?” “不知,这是上头的命令……最上头。”鲁肃指了指天空,意思是那是王弋要求的。 别说周瑜不理解,很多人都不理解,在这个时代不实行宵禁其实是一件很蠢的事。 王弋不蠢,那么他在干什么呢?答案就是他在治病。 王弋想要治疗的不是自己,而是他麾下那些士卒。 经过几次大战,他手上有不少因为断肢而退出军队的老卒,经过了张合和张飞那变态的训练以及恐怖如修罗场般的战斗,这些人很多已经很难融入正常生活了。 不少郡县都在抱怨这些受伤回乡的老卒,他们习惯用刀子解决问题,就不再想讲道理。 这些人对王弋忠心耿耿,王弋不可能亏待了他们,但也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 王弋不懂心理学,不懂怎么让这些人融入正常生活。 他只能将这些人放在眼皮底下,放在防卫最严的蓟县,取消宵禁制度,让这些人逐渐习惯普通生活。 王弋不是圣母婊,他下令杀的人很难数过来了。 但他同样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古人,做不到将这些上不了战场的士卒说丢弃就丢弃。 王弋本想学着小说里将这些人组建成警察部队或者守城部队。 后来发现根本不可能,这些人的犯罪率比盗贼还要高,根本不理解法律,他们只服从军令…… 为此王弋特意征召了那些上过战场心理却相对正常的士卒组成了一支夜晚巡逻的部队,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人出现突然伤人的情况发生,这支部队的领导者就是张飞当年的裨将冯水。 这是一个笨办法,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引发骚乱。 可王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只是个穿越者,不是神仙,做不到全知全能…… 第92章 袁涣的回信 收获的时节总是喜悦的,而喜悦的时间又总是短暂的,转眼过去秋天只剩下了一个尾巴。 所有人都在忙着秋收,厮杀征伐之事少了许多,就连曹操也变得安静。 袁绍发现自己在中了一箭后曾经的运气又回来了,联络的诸侯都答应会联盟讨董,就连王弋都没有张口要盟主的位置。 这让他很高兴,说明他的计策没有被人看穿,说明成功了。 当然也有让他不太高兴的事,袁涣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总是在打听一些机密,让他多少有些警惕。 好在袁涣也打听不着,最核心的机密都在自己的脑海里,他谁也没告诉。 现在袁绍正忙着另外一件事,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就要获得名望,他不仅仅要让自己有名望,还准备鼓吹一下自己的手下。 四庭柱的徐州迷你版新鲜出炉,这四位分别是颜良、文丑、臧霸和淳于琼。 臧霸原本在陶谦麾下听用,后来陶谦被调走,他自然而然被袁绍收服。 淳于琼作为西园八校尉之一一直跟随袁绍,说实话这位除了爱喝酒真没什么大毛病,治军有方、统兵有度,武艺也相当不错。 有了四庭柱自然不会缺少四大谋士,而且因为王弋的原因,世人终于不用为四大谋士为什么是六个人感到疑惑了。 这四位分别是荀衍、郭图、逄纪以及辛评。 这些人的真实水平到底有多少不好说,毕竟袁绍虽然也经历过连番大战,但取得的成绩并不理想,最多也就是和袁术那几个虾兵蟹将打得有来有回。 如今天下最有名的将军就只有赵云了,曹老板整个就是一云吹,见谁都说赵云如何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巴拉巴拉…… 这就整得赵云虽然人在幽州,可迷弟迷妹遍天下,不少女子的梦想就是嫁给赵云。 袁绍看穿了这件事的本质,赵云能被人传颂都是因为曹操卖力。 他不觉得赵云有多厉害,所以他也要吹自己手下的将领。 袁绍这一点就是袁涣最烦的地方,袁涣是个务实的人,他觉得吹没什么问题,但至少要有差不多匹配的能力? 而且袁绍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心高气傲,说不好听点就是目空一切。 得势之后谁也不放在眼里,他不要你以为,他只要他自己以为。 所以收到蔡邕的信之后袁涣想都没想就愉快的叛变了,尽心尽力为王弋搜集情报。 他不是什么专业的情报人员,根本打听不到想要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袁涣从不相信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他觉得王弋身边绝对有厉害人物。 在一次袁绍对他进行试探之后,袁涣将自己藏在箱子里作为回信打包送到了幽州…… 袁涣的到来冲散了王弋身边欢乐的气氛,他正在和人讨论袁绍的四庭柱和四大谋士,对比了战绩之后大家笑得都很开心。 开心归开心,轻敌这种事绝对不能有。 袁涣一到,王弋立即召见了他,并且命令所有高级幕僚都要到场。 袁涣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他觉得至少应该有个接风宴?上来就谈的吗? “曜卿勿怪。”王弋有些歉然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袁涣表示理解,缓缓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这一下可给王弋这些人整蒙了,袁绍到底想要干什么? 通过袁基部队的调动王弋可以肯定袁绍想要打青州,可是让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前一刻还在互咬的三兄弟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和睦了? 就连同是世家大族的荀彧荀攸也有些不理解,现今这世道要么讲究兄友弟恭,要么讲究各为其主,老袁家这三位到底在闹哪样? 最后还是荀攸给出了解题思路:“主公,我举荐一个人,说不定能看出袁绍的想法。” “谁?”王弋有些好奇,你都看不出来还有谁能看出来? 荀攸却有些尴尬的说出两个字:“王芷。” 焯!王弋想要骂娘。荀攸的意思很明显,这种破事儿在你们老王家也发生过,能看出端倪的也只有你们老王家的人。 无奈之下王弋将王芷招了过来,王芷也没让他失望,给出了一条关键的线索,有矛盾的不止三兄弟,洛阳的袁隗应该和几人也有矛盾。 有时候答案和真相只隔着薄薄一张纸,听到这条线索之后荀攸在下一秒就说出了事实真相。 “主公,袁绍想要杀袁隗!” 是的,袁绍想要杀袁隗,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阻止吗?不,不能阻止。 趁机占领青州吗?也不行,意义不大。 那就只有…… 王弋抬起了头,正好对上荀彧那双明亮的双眼。 “主公。”荀彧行了一礼说道:“或许……玉玺……” 王弋沉声问道:“文若,你说……那东西在我们得手里好,还是在其他人的手里好?” 荀彧一怔,察觉自己有些急了,玉玺虽然非常重要,可同时也是众人都想拥有的,得到的人必定成为集火目标。 “主公,只要不在袁本初手里都好。”荀彧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继而话锋一转:“不过另外有一件东西我们必须得到。” “什么?”王弋有些疑惑,玉玺不是第一需要争取的还有什么? “陛下以及皇子协。” 荀彧看着盯着王弋,他相信王弋理解自己的想法。 王弋确实理解了,用不了多久张飞就会从并州回来,是时候为大汉下定最终结论了。 这也是必须的,随着王弋的地盘越来越大,手下的人才也越来越多,他手上的职位已经有些不够了,有些人甚至挂在他爵位的属官之下。 是时候前进一步了! 再一阵密谋声中,王弋开始了新的一轮人事任命。 首先王弋取消了治下所有的郡国,将所有刘氏族人全部迁到了邯郸。 王弋卸任了幽州牧自领冀州牧。 田畴被任命为幽州刺史。 梁习被任命为并州刺史。 阎柔被任命为辽东太守。 俆邈被任命为平原太守。 满宠被任命为广阳太守。 毛玠被任命为魏郡太守。 郭嘉和戏志才卸任军司马,任从事。 乐进、吴懿、吴班、张燕、于毒、白绕、眭固等人在并州募兵,组建一支步卒。 太史慈、麴义、曹性等人在冀州募兵组建一支弓弩手。 张合、田豫等人负责整编那一万多凉州降兵。 徐荣、单经等人负责统御辽东军。 玄骑营拨给了赵云,朱灵被派去配合梁习,张辽带兵镇守平原。 最后一件事则是将治所搬到邺县。 王弋现在几乎将自己麾下所有的精华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就是为了配合袁绍的表演。 袁绍啊袁绍,你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搬迁治所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河北冬天寒冷,在这个时候搬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风声已经传出来了,蓟县很多人都知道这里将不再是王弋的政治中心。 周瑜得知这个消息后和鲁肃告别准备回庐江,未来会不会再来他不清楚,不过这一趟幽冀之行却让他印象深刻。 北方的实力还真是雄厚,动辄十几万人的战斗让他有些热血纷腾,关键是这种程度的战斗不会让州郡伤筋动骨,这才是真的厉害。 而且这段时间他去了传说中的高显,在辽东也逛了一圈,他对王弋还是很有好感的,觉得是一位值得投资的诸侯。 当然只是值得投资,想让他追随还不一定,王弋身边能人不少,他去了很有可能不是那个唯一的选择。 带着两个家仆,周瑜在泉州上了回庐江的船。 临上船之前闲逛的时候,周瑜在海边看到了一位女子正在抚琴。 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皮裘坐在岩石上,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只余几缕青丝露在外面。 琴音时而空灵,时而悠长。 北风卷起的雪晶盘旋在女子周围,场景有些凄美。 周瑜看了两眼撇撇嘴心道:这是哪家的怨妇在这里自怜自艾?这种天气在海边弹琴不嫌冷吗? 没错,周瑜听懂了琴声。 琴声里没有哀怨,没有惆怅,只有对未来无尽的茫然。 周瑜觉得这女子的音律是真好,不过脑子怕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好茫然的?这个年龄的女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相夫教子呗,茫然个啥? 周瑜没有多做逗留,转身去了港口。他确实喜欢音律,但更喜欢在船舱里暖暖和和的弹琴。 一曲作罢,女子掀开了兜帽,蔡琰那张清秀的面容露了出来。 她现在确实有些迷茫,在这个年代女子能做的一切她算是做到头了。 名门闺秀、实权官员让她有了足够嚣张的资本。 可她现在想要的是有人能来降服这份嚣张,会是谁呢? 第93章 桓典 荀彧很忙,他要忙着给王弋搬家。 搬迁治所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然而一大批世家依旧不厌其烦的托关系来找他。 幽州本地世家希望荀彧劝阻一下王弋,不要将治所搬走。 荀彧都懒得理他们,这帮人是不想王弋走吗?他们想像公孙家那样,成为一方割据势力。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公孙见拿出了王弋无法拒绝的筹码,而且乐浪郡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王弋也不在乎。 可这些世家居然想在幽州画地,简直在挑战王弋的底线。 还有一群新来的世家,这些人在研究如何能在幽冀买地。 荀彧不是没给他们生存条件,可这些人买的太多了,有些豪族甚至张口就要半县之地,这不是开玩笑吗? 然而今天荀彧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见一见,因为今天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陈纪来了。 “元方公,何劳您亲自来一趟,有什么事书信一封就好。”荀彧行了一礼,将陈纪迎到署衙内。 陈纪跟随荀彧入内坐定,似笑非笑的说道:“文若啊,长文与你是好友,怎不见你书信一封于他?做了冀州别驾就忘了旧友吗?” 荀彧闻言有些尴尬,他是想举荐陈群的,可当时王弋被老王家背刺,对世家极度不信任,要不是荀爽辞了高显县令待在蓟县,荀家什么下场都不好说。 “元方公,此事……唉……” 所谓君子欺之以方,荀彧只得无奈说道:“此事乃我之错,彧也有不得已的理由,还望元方公见谅。” “罢了。”陈纪摆摆手说道:“颍川战乱连绵,不少人都来到这幽冀,果然相当富庶啊,这个州牧做得不错。只是为何将购买土地的要求提的那么高?前三年垦荒免税,之后要收归官府,这不合适?” 陈纪是明白人,荀彧也就不再隐瞒了,解释说:“元方公,你可知吾主初到幽州时幽州有多少人口?不到百万。您可知一年之后有多少人口?呵呵,三百万。幽州素以荒凉着称,可幽州地面上藏了足足一百多万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安心?” 对此陈纪也没辙,百姓看天吃饭,年节不好再加上重税活不下去只能去给世家豪族当庄农,世家豪族不想交税就将庄农隐瞒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文若啊,你给那些人还会嫌少,更何况从他们手里夺呢?这条路……下方是深渊啊。”陈纪有些感慨,现在这群年轻人是什么都敢干,不服老不行了。 荀彧也是有苦难言,不这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要等着敌人勾结叛乱吗?如今高显的生意已经趋于饱和,幽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元方公,不仅如此啊。吾主以平定天下为最高目标,可是有些人……”荀彧的话点到为止,很多事不能多说。 陈纪当然知道荀彧所说的有些人是什么揍性,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准嘛,完全是在作死。 陈纪沉思片刻问道:“文若啊,那冀州牧是什么想法。” “元方公,吾主麾下世家出身并不少。”荀彧不太明白陈纪想问些什么。 “文若,你应该知道,单凭志向是不能绑住世家的。”陈纪缓缓说道:“通说冀州牧尚未娶妻?” 荀彧更糊涂了,娶不娶妻跟你们陈家有什么关系?你们陈家又没有待嫁之女。王弋也不可能娶掌控权势的世家大族之女。 陈纪人老成精,通过荀彧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我不是来牵线拉媒的,只是告诉你,来幽冀的世家中抱着这个目的的可不少,慎重选择啊。” 荀彧一怔,躬身行礼道:“多谢元方公指点。” “唉……我能指点你什么呢?”陈纪摇头说道:“你的德行在颍川就是出了名的,我也就有点德行的贤明罢了。走啦,我去找慈明聊聊,哈哈……” 陈纪站起来就走,荀攸赶忙跟上将他送出门外。 走到门口陈纪忽然说道:“我之前看到了桓典,你要小心些。” “桓典?桓家人?”荀彧送走陈纪,在署衙内喃喃自语,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避难? 不能怪荀彧疑惑,桓典是桓荣的后人,家学渊博。 问题是桓典也是袁隗的故吏,这层身份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了。 只是还没等他搞清楚,王弋 便让人喊他过去。 进了州牧府,荀彧万万没想到桓典居然和王弋相谈甚欢,两人似乎是多面不见的好友。 王弋见荀彧过来,笑着说道:“文若来了?可是有事?” 荀彧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说道:“主公,需要调度的事物已经统计完成,请您过目。” “既然州牧有政事,我这个闲人便不打扰了,他日再聊。”桓典很是识趣,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王弋起身相送说道:“公雅先生慢走,有空小子还有请教一二的。” “哈哈哈……”桓典开怀大笑,说道:“难得州牧愿意学我这家学,但有所闻,典知无不言。” 王弋没有回答,将桓典送出去后问荀彧:“文若,你知道他吗?” “知道。”荀彧点点头:“桓典,桓荣之后,袁隗的故吏。” “不仅如此……文若可知他这次来所为何事?”王弋也没有卖关子:“桓典想举荐一个人,他的儿子桓范。代价了不小,他愿意将所有《欧阳尚书》都交出来,甚至愿意在古今学堂授业。” 荀彧疑惑的问道:“主公,为了儿子的前途,真的需要这么大的代价吗?” “当然不需要了,他要是愿意出仕,别管是不是袁氏故吏,我都会用,我信得过宪和的能力。问题是这位老先生打得可不是我的主意啊。” 王弋无奈笑笑,说道:“桓典在来的路上收了个弟子,卢毓。你说你们世家,布个局至于这么弯弯绕吗?我现在还没儿子呢,这就打起主意来了?” 荀彧无言以对,世家做事从来就这样,于是对王弋说道:“主公,可是需要我去试探一下?” “不是,要是桓典真能将卢毓教出名堂来,我也是愿意见到的,毕竟桓家是文化世家,他们注重的是权势不是财富,有能力我也愿意用。” 王弋说罢,指了指旁边一个房间说道:“那里边有个认识你的,蔡先生送来的,你不管我可就弄死了啊。” 荀彧很是纳闷,这都是什么关联?他认识的,蔡邕送来的,王弋要弄死的。 有这样的人? 荀彧打开房门,看到一个文士五花大绑被丢在墙角,嘴里还塞着块破布。 文士见到荀彧很是兴奋,呜呜呜嘴里说个不停。 荀彧见状赶忙将破布拿下来问道:“元常怎会如此?” “呃……”文士本想说什么,见荀彧这么问忽然语塞。 王弋在一旁说道:“还能干什么?偷东西呗。” “怎能说是偷!”文士有些不忿的说道:“我只是借些书贴临摹……” “钟元常!有辱斯文!” 钟元常就是钟繇,荀彧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家伙很迷蔡邕的书法,只是没想到居然胆大包天去偷! 钟繇很尴尬,他原本只是想去看看,结果越看越上瘾,看哪个都好看,不自觉就顺了几本书卷。 王弋拍了拍荀彧说道:“赶紧领走,以后就在你手底下干活。” 荀彧千恩万谢带着钟繇走了,王弋顺手将蔡邕写的东西塞给他,给钟繇乐得不行。 两人走后,荀攸施施然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道:“主公,您说桓典真的是来举荐的吗?” “你问我啊?”王弋白了他一眼说道:“慈明公差不多将荀家人都放在我身边了,怎么不见他将家学送来?” 荀攸笑着说:“说不定正在准备呢?” “嘿!巧了么这不是?”王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正好我求学心切,不若公达去帮我催催?” “主公莫闹,攸会被打死的。”荀攸有些尴尬,家学这种东西谁敢乱动? 王弋也不在开玩笑,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刘表。”荀攸玩味的说道:“如今只要刘表得到玉玺,那他就是下一个光武。” 王弋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龙亢到底在什么地方?” 荀攸想了想回答:“在谯县附近。” “谯县?离荆州不远啊。”王弋低喃一句话锋一转:“公达,我能有今天其实起到最关键作用的是两个人,刘虞和王芬。刘表……能这么快吗?” “荆北可能快一些,荆南那些宗贼可不简单……不是他吗?” “不知道啊。”王弋叹了口气:“能把家学拿出来,我觉得刘表可能不值这个价,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我去查查看。”荀攸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王弋没有阻拦,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比如说牵招该出发了。 牵招确实快要出发了,这是一趟非常危险的旅途,无论他做了多少准备王弋都说不够,而且多次提醒他一定要小心谨慎,没到大秦之前任何外邦人都不值得信任。 他准备了不少货物,包括最好的丝绸,白瓷黑陶,兵器茶叶等等,这些都是样品,未来若是有可能真的达成两国商贸,那才大头。 而且牵招很清楚这次出使意味着什么,只要成功必定名留青史,还是重重的一笔。 王弋没什么能支援牵招的东西,他分出了四百射声营交给牵招,并且叮嘱那些工匠多听、多看、多学、少说、少教,最好别教。 其实牵招还是有点心慌的,射声营的战斗力他非常清楚,在洛阳没少打交道,蓟县防御战的时候那些人表现的更直观。 王弋一次给了一半,道阻且长啊…… “主公放心,招必不辱使命!” “一切小心,待君凯旋。” ps:我真是服了,现在还有人搞学阀垄断?以前查资料的那个网址被举报下架了,忙活了一宿找回来一些。先看着,我去睡了。等睡醒了码一章。 第94章 会盟 新年才过不久,如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袁基偷了曹操老家青州。 人们津津乐道是因为袁基够快,年前年后两个多月,青州就只剩下高密一座孤城。 其实这也怪不到别人,曹老板为了自身安全,征的税实在太高了,袁绍临走之前刮的太狠,这几年根本缓不过来。 袁基基本上就是走了个过场,来到城下振臂一呼,百姓自己就出城迎接了。 高密袁基是一点办法没有,曹仁还是猛,顶着防守压力硬是砍死了俞涉。 这些跟王弋没什么关系,唯一和他有点关系的是袁基还想顺势将平原拿下,张辽立即带兵过河,双方小战一场,袁基断了要平原的念想。 真正让王弋觉得有趣的是袁绍派人来传信,诸侯会盟的地点这次居然选在了曹操领地兖州白马。 袁绍邀请众位诸侯集结部队,六月在白马造坛盟誓,共讨董卓。 这些诸侯王弋觉得挺有意思的,袁绍、袁术、袁基、曹操、张邈、刘表、张超、金尚、王朗、孔伷和马腾。 历史上的讨董联盟诸侯还没有撕破脸,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可是如今……这里面的死敌可不少,马腾是怎么和袁绍搅到一起去的? 曹操又是怎么会同意将地点定在白马的?失了青州还能这么大度? 张邈和刘表分开邀请? 王朗怎么从袁术的驻地过? 都是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会盟嘛,肯定不能带着大部队过去,不然不说别人,曹操就得当场发飙。 趁着这段短暂的和平期,王弋将治所搬到了邺县。 处理好繁杂琐事,时间刚刚好。带着甲士,王弋前往了白马。 等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来的人已经不少了。 除了袁氏三兄弟,就连王朗都已经来了。 曹操的气色很差,黑眼圈非常严重,面色也阴郁了许多。 看到王弋前来,曹操勉强笑笑说道:“王弋,许久不见。唉……我是让你看笑话了。” “孟德兄何出此言?时势造英雄嘛,你的势说不定还没到。”王弋扫了一圈问道:“袁家那几个呢?” “还没来,估计是想用声势压服众人。”曹操目光一闪,忽然问道:“王弋,你还想匡扶汉室吗?” “孟德兄,在场所有人都能匡扶汉室,成了必定光宗耀祖。只有我,唯有我……”王弋苦涩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曹操也明白,王弋能来肯定不是为了汉室。 看来……这次过后他们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王弋也不想聊这个话题,笑着说:“对了孟德,我行了冠礼,表字中和,还是王芬起的。哈哈……” 曹操也笑道:“没想到那王文祖最后还干了一件好事,你也是大度。对了,子龙将军没来吗?” “孟德,你不要老想着我的手下行不行?”王弋似笑非笑的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那三位,前一刻他们还打生打死呢。” 所谓打人不打脸,王弋揭开了曹操的伤疤,曹操脸色一黑,岔开话题说道:“来来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天下间的英雄人物。” 说罢,曹操将王弋引到帐中。 帐内这些人一直在等王弋,毕竟他的势力现在最大,话语权应该也是最大。 “这位,八厨之一,张邈张孟卓,豪爽好客。” “这位,豫州刺史孔伷孔公绪,德才兼备。” “这位,广陵太守张超张孟高,孟卓之弟。” “这位……” 王弋跟着曹操一路行李,众位诸侯也是面色复杂,特别是刘表,王弋能从他眼神种读到贪婪…… 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示意自己没有争权的想法,王弋在等一个挑头的先说话。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张邈先开口了:“董卓无道,妄想覆灭汉室……” 一大段忆往昔以及谩骂后,诸侯们都是悲哭哀号,大骂董卓。 王弋听到这些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的话,心道果然哪个时代都一样,干大事之前斗得先来上这么一段。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的是,这一段在汉朝实在有些长,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天亮说道傍晚才纷纷散去。 王弋甚至觉得他们可能是哭饿了,要不然得挑灯夜哭。 回到营帐,王弋陷入了沉思,他现在非常怀疑这样的联盟到底能不能打赢董卓。 这不能不怀疑,毕竟董卓也没闲着。 根据情报显示,洛阳与长安之间这段时间的往来非常密切。 董卓甚至派人来找过王弋,希望玩儿一把合纵连横,到时平分天下。 当时王弋没答应,现在看来答应其实也不错,至少董卓是办实事的。 就在这时,赵云来报称曹操来访。 王弋起身相迎,进了大帐,曹操满脸憋屈的坐在一旁。 “孟德,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们这段时间就干了这个?计划呢?战略呢?成天哭能把董卓哭死?”王弋看到曹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现在怎么这样了。 曹操却苦涩的说:“那有什么办法?袁氏又没人来。今日本想着你会挑头,谁知你却坐到了末席,大家都以为你服了袁绍……” “感情你们在等我?”王弋十分诧异的说道:“我不来你们就这么耗着啦?” “不然怎么办?谁有能力独自一人攻打董卓?我又不是没打过,还不是在虎牢关前不得寸进?”曹操似乎也有些火气,声音逐渐放大。 王弋只得无奈的说:“我和袁绍说好,我负责后勤。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要是挑大梁,多少人会阴我一手?” “那也不能……” “不能怎样?我还没说你,袁氏给了你什么好处?青州都没了,你还帮他们跑前跑后?” “此乃大义!” “但我没有!也不能有!” 听到王弋的回答曹操一时语塞,最终摇头告辞离去。 王弋望着曹操的背影若有所思,这里似乎是个套啊,曹操也不知是顾念旧情还是不慎泄露,让王弋发现这些人里面针对他的可不少。 唉……看来争霸天下真的是不能有朋友的啊,诸侯中唯一这么一个关系好的现在也没了。 好在王弋很早就做好了准备,既然大家都在搞阴谋,那就来! 现实要比王弋想象的平静许多,之后的小半个月除了偶尔聚在一起哭一哭外,没发生什么大事。 直到袁绍来了。 袁绍的气场非常强,一来就以领导者的姿态坐在了首位上,他的下首是袁基和袁术,丝毫不顾忌喧宾夺主。 追忆往昔之后,袁绍开启了那个有趣的话题,谁来当盟主。 经过一番推测谦让,一位王弋没想到的人当选了,而这个人居然是刘表,理由则是大汉皇族血脉。 刘表当选盟主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稀泥,劝诸位诸侯放下成见,借道让友军通过,粮草运输统一调配等等 而负责统筹粮饷的人居然是袁绍。 这一刻,王弋看到了袁绍阴谋得逞的眼神。 行,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所有事不可能都按照王弋的剧本来,会盟之后王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魏郡整备兵马。 按照刘表的任命,他的任务是攻打河内郡,白马也被作为联军囤积粮草的地方。 这场仗且要打很长一段时间,王弋也不准备去打河内,他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为的就是争取时间。 现在王弋又有了新的任务,他要搞清楚袁绍到底答应了多少条件才换得现在这个局面。 别看会盟惊天动地、热热闹闹,会盟过后真动手的反而没几个。 最先发动的是张邈,他派出两万兵马顺水而上,日夜攻打武关。 刘表作为盟主也有表现,率军屯兵在了颍川,在轩辕管和胡轸对峙。 袁术屯兵陈留,袁绍袁基屯兵白马,看似是在给董卓压力,实则动也不动。 直到秋收结束,一则消息传到了王弋耳中,袁基死了。 袁基的死疑点非常多,传说是董卓一员大将突袭了白马,乱军从中袁基为保粮草力战而死。 但是这个消息在王弋看来很靠不住,董卓手下有本事突袭白马的只有吕布,可是吕布是如何绕开曹操施展突袭的? 而且袁基的谋臣部将在战斗中不是死亡就是失踪,这么大的折损,袁绍屁事儿没有不说,白马也安然无恙。 这合理吗? 第95章 进击的袁氏(一) 这场联盟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有的王弋找到了答案,就像刘表能和袁绍联盟,因为袁绍找的那位皇帝已经六十多了,却没有子嗣。 比如马腾流浪到了刘表手下,刘表将武陵送给了他。 比如曹操愿意答应会盟因为袁基再一次抓住了曹操的家小,袁绍作保进行了某种利益互换。 但袁基这件事疑点重重,王弋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董卓出的手。 接下来袁绍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顺理成章接收了袁基遗留下来的的所有遗产,包括青州和士卒。 不仅如此,张超也被他大度的从广陵郡放到了南阳郡,让两人兄弟团聚。 袁术和刘表依旧没有动静,只有曹操每日在虎牢关外象征性的攻城。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相比联盟时众人激昂慷慨的样子,有些虎头蛇尾。 袁绍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有了地盘和人,还掌控着粮草,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直到曹操出手了…… 会盟之后这段时间,曹操一共就只干了两件事,第一件每天带着夏侯惇攻打虎牢关。 他这个攻打就是去走个排场,列队过一遍,象征性射几支箭就完了。 第二件事就厉害了,曹操命夏侯渊和许褚带领他最精锐的五千士卒从陈留出发,耗时半年来到了武关后面。 这一路两人将这辈子能吃的苦都吃了,昼伏夜出不说,翻山越岭只敢走小路,没有小路就砍出一条小路,粮草更是全靠劫掠。 硬生生穿越了河南尹和弘农郡,到达武关和张邈汇合,五千精兵也只剩下三千不到了。 得到消息后张邈拼尽全力攻关,最终拿下武关并斩杀了守将李傕。 这个消息一出诸侯哗然,袁绍第一时间停了曹操和张邈的粮草,赶往荣阳质问曹操。 两位儿时的玩伴在荣阳城上下对峙,袁绍十分气愤的喊道:“孟德,你何故私自出兵?为何不与盟主商议?你眼里还有这个联盟吗?” “当然有了。”曹操也不动气,笑眯眯说道:“我观诸位战事艰难,便自己寻其弱点,怎么能说没这个联盟呢?” “那你为何不与我等商量?” “商量有什么用?你带了五万兵马,为何不见你攻关?” “当然是整顿兵卒,如今我已整备完毕,孟德打开荣阳城门,速速让我入城。” “好啊。只是我手下士卒疲惫,就劳烦本初攻城了。开门!” 曹操说完便走下城墙,袁绍看到东门没开,南门却开了 曹操从南门退了出来,向荣阳边的陇城方向走去。 曹操手上足有一万士卒,袁绍身后不过数千,不过曹操却没有打,而是头也不回向陇城走去。 袁绍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进城之后他写了三封信,一封写给白马守将让他带人支援,一封写给王弋催促出兵河内郡,最后一封则是写给袁术的。 正是因为这三封信,曹操从州牧变成了太守,董卓开始了反击,袁氏达到了他们所能企及的巅峰。 陈留郡,陈留县。 袁术坐在署衙内喝着喜爱的蜜水,思考着一件事情。 在和自己兄长交手过后袁术忽然发现他手上没什么猛将,这是个硬伤。 有时候阵前搦战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可以打击敌方士气。 不过好在现在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的对手也没什么猛将,他自信手下那些将领目前来说没什么问题,因为他的对手不是董卓。 这时,一个传令兵打断了他的思路:“主公,袁本初来信了。” “现在?这个时候?”袁术莫名其妙问出两个问题,随手将信拿了过来细细阅读。 “来人,传令!”袁术起身说道:“全军集结,兵发阳城。” 传令兵愣在当场,疑惑的问道:“主公,阳……阳城?” 袁术瞥了一眼传令兵问道:“怎么?你可是在质疑将令?” “没有没有!”传令兵赶紧跑去传令去了。 不怪传令兵疑惑,打董卓的话水路可以走浚仪,陆路可以走开封,为什么要去阳城? 阳城不在陈留郡,而在颍川郡,是刘表和胡轸对峙的地方。 但这是将令,不允许任何人提出质疑。 大军缓缓开拔,十日之后,袁术带着自己一众文武和三万部队来到了刘表面前。 刘表对于袁术的到来很疑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公路,你为何来此?”刘表紧紧盯着袁术问道:“你不是应该在陈留吗?还有,本初为何没有遣人运粮过来?” 袁术行了一礼说道:“启禀盟主,本初已经得到荣阳,他遣我来帮助盟主攻打轘辕关,防备曹孟德先入洛阳,顺路将粮草送来。” 刘表并未多想,这本就是他和袁氏的计划之一,他们打算用董卓坑死曹操,袁绍再进入荣阳,两路夹击,使董卓首尾不得相顾。 如今既然袁绍已经得手,那么袁术的到来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分好驻地,接收粮草,刘表准备让袁术先攻关。 他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攻打轘辕关就是因为他的老毛病拖延症又犯了,总是在顾忌折损太多打不下洛阳该怎么办。 袁术接到命令后抽了传令兵一顿,才不情不愿的派乐就引三千兵马前去攻关。 刘表得知这个消息非常愤怒,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然而蒯良却劝道:“主公,袁公路本就嚣张跋扈,如此行事正是他的风格,若真老老实实那才要小心。” 刘表想了想觉得也是,随即有些担忧的问:“子柔,你说袁公路真的能打下轘辕关吗?若他打下来了,我等当如何?” “主公,您是盟主,袁公路打下来和您打下来没什么区别。到时只要论功行赏压住其他人的嘴就行了。” “不!为什么要压住别人的嘴?” 一旁的蒯越提出了不同意见:“主公,轘辕关后面还有大谷关,还有伊阙关。就让袁公路一路打下去,最后直接让袁公路闭嘴好了。” 作为同族,蒯良和蒯越所学的东西是不同的,若是治世刘表更喜欢蒯良多一些,现在嘛……汝南和扬州他也很想要。 定下计策,刘表没有去催促袁术,而是派人将那个传令兵又抽了一顿,送到袁术的军营,顺便问问需要些什么。 这下子算是给足了袁术面子,袁术也来劲了,又派了三千人过去。 刘表看着一波波冲锋的士卒嘴角露出笑容,心里笑道:打,打。后面还有的是要打的呢。 就这么一天天的耗下来,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在袁术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中,胡轸坚持不住,在一个夜晚退兵了。 “盟主,轘辕关已下。”袁术过来交还将令,不过态度十分恶劣。 刘表急忙安抚道:“公路啊,干得不错,我已将你的功劳记下了。而且还准备了一些肉食,给你的士卒们好好饱餐一顿。” “哼!” 袁术冷哼一声说道:“下次还是由盟主麾下士卒食比较好。” “话不能这么说,公路勇猛,又做过虎贲中郎将。我麾下将领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怎么能与公路相提并论?” 刘表打着哈哈:“公路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他们的,等攻下洛阳,公路你就是头功,麾下将士皆有厚赏!” 袁术阴阳怪气的说道:“那就希望盟主不要失信与我了,若无他事,我便告辞了。” 袁术说完也不等刘表回话,径直走出帅帐。 刘表不屑一笑,就这样的人也就只配被人利用。 想到这里,刘表召集文武,准备进驻轘辕关。 可袁术真的这么不堪吗?或许他是,但他麾下的谋士绝对不是。 回到营地之后,袁术挑了一只羊,其他的肉食全部分给了部下。 有得吃就吃,反正是别人给的,不吃白不吃。 吃饱喝足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晨刘表便派人传令开拔,目标就是轘辕关后不远的大谷关。 只要再打下大谷关和伊阙关,洛阳近在眼前了! 走了大半日,终于来到大谷关前。 刘表故技重施,准备继续让袁术攻关。 袁术也是相当配合,没多久便开始集结部队。 只是这一次,有人却看出了不对。 “主公,有些不对劲啊。”蔡瑁盯着袁术的部队皱眉说道:“这大谷关如此狭小,为何袁术要集合全军?” 还未等刘表反应过来,蒯越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德珪将军你确定吗?他集合了全军?” 蔡瑁有看了一阵,才十分肯定的说:“对,他就是在集合全军。” “不好!”蒯越急忙对刘表说道:“主公,情况有变,袁公路怕是要反水,主公多加提防。” 蒯越是对的,袁术确实反水了,他正在整备军卒准备向刘表发起攻击,可惜蒯越发现的晚了。 刘表也没问为什么,赶紧让蔡瑁调度兵马,防止袁术偷袭。 刘表这次来带了两万人,与其他诸侯比起来不多,但排开阵势却是不少。 就在阵型转换之际,大谷关忽然打开大门,千余骑从中奔出,直突刘表中军。 与此同时,袁术也带兵向刘表军阵杀了过来。 没有有效的阵型抵挡,荆州士卒如一窝蜂般乱糟糟的任人宰割。 眼见董卓的骑兵马上就要突破军阵来到刘表面前了,一员中年将领单人独骑打马而来,冲向那队骑兵。 只一合,骑兵的带队将领便被斩于刀下。 将领犹不满足,舞动达到左突右冲,生生将那队骑兵杀散。 无奈袁术将要杀到,刘表只得带人往轘辕关撤退。 只要到了轘辕关,守住关隘就不怕他袁术。 望着撤退的刘表,袁术没有追击,却露出一丝冷笑。 想去轘辕关?还是想想! 一路奔波已经入夜,轘辕关城头灯火下,原本的刘字大旗已经被替换成了袁字大旗。 这是一个阴谋! 见到如此场景,刘表心中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原来全都是计划好的,轘辕关前的战斗是袁术和胡轸演得一出戏,真正的目的是将刘表困在两关之间。 这里东面是嵩高山,从西面走会被活活饿死,自己死定了。 这是刘表现在脑中唯一的想法,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了演这么一出戏,袁术居然用上万人作为代价,值得吗? 刘表不知道,要是上万人肯定不值,但袁术的损失真的没多大。 由于害怕被误伤,刘表每次观战都离得很远,而且看一会儿就走了,有的时候根本就不看。 所以这些天激烈的攻关战也只有那么一会儿是真打,其他的时候袁术的士卒一部分负责制造声势,一部分直接倒地装死,等待夜晚进入轘辕关。 袁术的计策成功了…… 哦,应该说是陈珪的计策成功了,这些人进入轘辕关前门,从后门出去藏在附近,等刘表的军队过去之后,诈开轘辕关占领了这里,将刘表死死堵住。 负责这件事的正是前两天战死的乐就。 此时乐就看到刘表前来,战在城头不屑的喊道:“刘景升,你已是瓮中之鳖,现在投降留你个全尸!” 其实刘表军队的士气已经非常低了,再加上忽然吐血,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种士卒不可能短时间攻下关隘。 但以刘表的高傲,绝对不允许他向这种小卒子低头。 “汉升,射死他!”刘表颤巍巍伸出了手指,指向轘辕关上得意的乐就。 “末将领命。” 那员中年将领从背后摘下一柄巨弓,真的是巨弓,足有一个人那么大,顺手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三指粗细犹如短矛般的巨箭。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乐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被直直钉在了墙上…… 汉升,黄汉升,汉末第一弓手恐怖如斯。 黄忠将巨弓背在身后大喝一声:“何人下来受死!” 太震撼了,实在是太震撼了。 在军队中武力永远是第一位的,只一瞬间,刘表一方的士气如虹。 轘辕关没了守将,军卒们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慌乱之中有人碍于黄忠的武力,打开关门逃了。 不过更多的则直接投降。 他们都是小兵,除了会杀人以外只会服从命令,如今他们服从了自己心中活下来的命令,使得刘表可以逃出升天…… 第96章 进击的袁氏(二) 袁术和董卓联手这件事目前其他人还不知道,刘表选择回荆州养病,然而这次却是他离洛阳最近的一次…… 王弋也收到了袁绍的信,只是他根本没当回事,看完后团团就扔了。 主要是袁绍太嚣张了,直接以下达命令的形式来通知王弋而不是商量。 现在的袁绍已经上了王弋征信的黑名单,是真不敢信啊,袁基就这么被玩儿没了,谁敢和他合作? 告知王弋事实真相的是阎象,不过他将事情经过告诉完后就挂了。 当日突袭白马的人不是董卓而是曹操,在袁绍的默许下曹操干掉了袁基。 不仅如此,兖州其实已经不是曹操的了。 青州百姓的背刺要比想象中严重很多,袁基当时抓住的不仅是曹操家人,还有他那一大堆文武和文武的家人。 袁绍提出用这些人和高密守军换兖州,曹操同意了。 两人当着袁基的面进行了交易,袁基差点当场气死。 当时纪灵为了掩护袁基逃走拼死抵挡,阎象假扮袁基分头跑路。 结果就是袁基的运气太差,最终被曹操杀了。 阎象的运气也好不到哪去,中了一箭逃到王弋这里,说完袁绍的阴谋就死了。 如今袁绍拥有三州之地,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和王弋分庭抗礼。 只要这次他能拿下洛阳,整个中原就都属于袁氏了。 这种情况是王弋不愿意看到的,虽然扔了袁绍的信,可该遏制还是要想办法遏制。 王弋现在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后勤跟不上,现在全天下都在打仗,粮食不好买。前两年那两次大战,王弋的存粮已经见底。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总督后勤的原因,别人的抢过来就是自己的,多好! 河内郡一定要打,问题是从朝歌打到洛阳一路上十几二十个县,这得打到什么时候,还得防备长安的偷袭。 无奈之下王弋只能想一些歪门邪道了。 如今的河内太守是王匡,他能成为河内太守完全是巧合。 当时何进和宦官斗得如火如荼,王匡被何进派回老家招募兵马。 等王匡招来人后,何进跑了董卓上位了,迎接王匡的是董卓的两个条件。 要么投降给个官做,要么先行一步给何进去地底下探路。 由于王匡不知道接收他部队的是董重,很多人都以为他背叛了何进。 无奈之下王匡只得从了董卓,和从事韩浩一起在河内老老实实种田。 这次会盟袁绍没找他,原因就是王匡乃背主之人袁绍有些看不上。 袁绍看不上不要紧,王弋看得上啊。 询问了一大圈之后,终于又在蔡老头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两人年轻时关系非常好。 于是王弋便让蔡邕和王匡进行拉扯,试一试能不能将王匡忽悠过来。 王匡其实对联军非常不满,怎么说他也是个名士,那么大个河内郡,都打到虎牢关了,居然不来拉拢他? 要知道他一兵一卒都没往黄河对岸派,这样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王弋让蔡邕给他写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奈何他有点看不上王弋,因为王弋的名声不行,他喜欢袁绍。 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王弋想舔王匡,王匡想舔袁绍,袁绍想舔王弋……属于是个闭环了。 不过最终这三个人都失败了,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拉扯,曹操把王匡舔走了。 收到曹操满是得意的信件,王弋差点没被气死。 也行,至少能派兵去洛阳了。 为了报复曹操,王弋让赵云先行一步去温县,将那里姓司马的来了个一锅端,全给请去了邺城。 反正现在曹操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厉害,绑了再说。 后发先至,曹操带兵一万五驻守河阳,王弋带兵两万驻守温县,与洛阳隔河相望。 也正是这个时候,袁术背叛的消息传了出来。 袁绍也撕下了他的伪装,派人突袭昌邑杀掉了金尚。 几乎在同一时间,袁术命人将正在筹粮的孔伷杀死,吞下了一个完整的豫州。 直到这时世人才看到袁绍谋划的一部分,青徐兖在袁绍手上,豫扬在袁术手上,袁氏终于达成了合兵一处的想法,称霸整个中原。 再加上白马的粮草,此时袁绍可以说是兵精粮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掉袁隗攻下洛阳,继而平定四方。 但袁绍发现这个目标似乎不太好实现,因为董卓的反击也开始了。 不知什么时候,袁绍忽然看到虎牢关上有一些穿着袁术军卒服饰的士卒,他心中咯噔一声。 袁绍在攻打虎牢关的时候其实是占优势的,虽然他的四庭柱搞不定吕布,可他的人多啊。 董卓吃亏就吃亏在人少上,袁绍相信只要不惜生命,总有一天他能搞定虎牢关。 而张邈和夏侯渊的联军还要再等,因为他们还要面对函谷关。 可如果袁术支持董卓那就不一样了,袁术有兵,董卓有将,打下去将非常艰难。 袁绍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中局,在自己布的局中还有一个局,那就是董卓和袁术也有交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古代传递信息不像现在打个电话就行,全靠书信和口耳相传。 袁绍和袁术的计划是攻下轘辕关之后袁术负责击败刘表,扼守轘辕关,等待和他一起会师洛阳。 凑巧的是袁术和董卓的交易中也有击败刘表这一条,袁术干了一件事却完成了两个任务。 其实袁绍从董卓一直没有杀袁隗就应该猜到一些事情,可曹操的计谋实在太突然,后面的事情发生的又太顺,袁绍根本就没多想。 曹操也有自己的规划,他早早就和张邈结成同盟,为的就是防备袁氏施展阴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凭借声望和亲自上门的诚意,曹操又打动了王匡,现在的局面就有意思了。 讨董联盟被组织者亲手瓦解,盟主被气的卧床不起,而洛阳则变成了董卓联盟、曹王联盟和袁绍三方对峙的地点。 鹿死谁手真的尚未可知,大战只欠缺一个契机…… 第97章 进击的袁氏(三) 黄河汹涌,水流滔滔。 虽不及大海壮阔,却在流动中向人述说着自己的哲理。 此情此景不说吟诗一首至少也应该携美同游,和女伴说上两句富有哲理的话,引得对方对你刮目相看才好。 然而此时两个男人在河边无聊的打水漂,他们身后不远处两个壮汉正在对打。 呃……抱歉。应该是一个揍,一个被揍。 王弋和曹操相约黄河边闲聊,王弋带了关羽,曹操带了曹洪。 世家子自然看不上野路子,曹洪各种挑衅。 王弋没有惯着毛病,曹操也想瞧个热闹,曹洪就悲剧了。 或许是看单方面挨揍有些无聊,两人来到了河边,一边打水漂,一边闲聊。 “中和,你说你这是图个什么呢?”曹操有些好奇,他不太理解王弋为什么要加入那个联盟。 王弋没有隐瞒:“刘宏和刘协。” “放……呃……两个死人?”曹操本想呵斥王弋无礼,反应过来无不无礼都无所谓了,于是问道:“你要他们干什么?没什么意义啊……” “一个是我姑父,一个是我小弟,看着他们无人收殓?”王弋白了曹操一眼。 “我不信。”曹操表示怀疑。 这次王弋没有解释,反问道:“你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曹操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重塑大汉,你信吗?” “信……”王弋拖了好长一个尾音。 曹操有些不爽的说:“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我也没开玩笑。” “那你为何……” “为何如此轻浮?”王弋打断曹操的说无奈的说:“不然我能怎么样?惊讶还是拜服?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理想我没有,我就想活下来罢了。” 曹操却不相信王弋的理想是活下来,不过还是转换了话题:“中和,你说我们应该如何攻破洛阳?” “硬打呗,不然还能怎么办?”王弋撇撇嘴,董卓现在没退路的。 硬打?曹操很是头疼,洛阳粮草充沛,硬打就算是加上袁本初也打不下来啊。 洛阳真的是个大问题,城高池深只是一句形容。 内城外城、瓮城女墙什么都有,虽然城门多但不意味着不好守,可谓是及当时防御建筑学大成之作。 有了袁术兵力上的支援,董卓完全有能力耗个一年半载。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探讨这个问题了,一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王弋也没有好办法,没了王司徒的连环计,只能硬打。 以前他还觉得古城也就那么回事,现在看来洛阳不要太雄伟…… “中和,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募兵。”曹操开始喂鸡汤:“只要人够多,什么城打不下来?粮草问题无需担心,你若能募得五十万兵力,我曹孟德就是自己不吃,也要让你手下士卒填饱肚子!” 王弋眼神古怪的看着曹操,嘴里揶揄道:“不如换一换?你若募得三十万兵,我王中和给你提供粮草,甚至还能给你提供咸鱼,你干不干?”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若是能募得三十万兵马还用你一起来攻打洛阳?”曹操很是不满王弋的态度,王弋坐拥三州却只肯出区区两万人,凭白在这里耗时间。 王弋没好气的说道:“感情不是你治下的百姓?抚恤你出?民怨你平?五十万?说的好听,你当士卒是消耗品吗?用完就扔?” 曹操对王弋的话有些不解,士卒难道不是消耗品吗?哪怕是再精锐的士卒,不用做消耗那还有什么意义?争天下这点狠心都下不去? 这一刻曹操忽然觉得王弋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心慈手软或许是他最大的弱点。 王弋哪知道曹操再想什么,他其实有不少解决洛阳的方法,土炸弹或者投石车都可以,实在不行两者加在一起,王弋相信这天下就没有他攻不破的城池。 问题是这土炸弹这种东西王弋不想用,这是一个双刃剑,还是十分锋利的双刃剑,一旦用出来只会有三种结果。 第一,天下人联合征讨的目标从董卓变成了王弋自己。 第二,想要破城那火药的使用量将极为巨大,就必须用到工匠调配。攻破洛阳之后王弋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防着别人惦记。王弋很难保证有人不会想着将火药的配方偷出来,然后往他床底下塞上一包。 第三则是王弋最担忧的一点,火药这种东西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在这个信奉巫蛊的时代,如果王弋不能将自己鼓吹成神仙,那他注定会成为恶鬼。一旦有人通过舆论制造出这种声势,王弋不会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就连治下的百姓也会离他而去。 这并不是王弋杞人忧天,要知道刘备在三国鼎立之时,也被人恶意造谣成了一个吃人心肝的恶鬼。 刘备还没干什么呢,就被人污蔑成这样,凭什么他王弋就能幸免? 而且王弋也不着急打洛阳。耗着呗,反正粮草是王匡出的,他不着急。 现在王弋最担心的不是洛阳而是长安,根据情报董胖子可没少往长安派人,没道理长安还能如此消停。 “孟德,听说你有个好朋友。”王弋眼珠一转问道:“听说你曾经和许攸许子远的关系非常好?和我说说他呗。” “说他干什么?好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也不知现在还活着没有。”曹操有些疑惑,这不是再说打洛阳吗?怎么扯到许攸身上了? 王弋却不动声色的说:“王文祖在临死前和我说了一个秘密,其实谋杀刘宏的人不是何后,也不是张让,而是许攸。” “你说什么?”曹操面色大变:“不可能,许攸何德何能?他怎敢谋害先帝?” “很难说呦。王文祖说当时他们在谋划废立之事,你想不到?”王弋的脸色非常古怪,看着曹操惊恐的表情差点笑出来。 王弋憋的真的很辛苦,他哪知道事情真相,他只是知道王芬和许攸曾经想要废过刘宏,这么说只是诈曹操的。 谁曾想居然被他蒙中了,曹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他收到过许攸的信,上面曾十分隐晦的提及想要废了刘宏。 曹操此时心情非常慌乱,嘴里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许攸如今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记得他曾经就任大将军府属官,想来应该在长安……” 靠! 王弋暗骂一声,灯下黑啊! 他派人翻遍了整个长安,除了皇宫以外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完全没发觉许攸的影子,感情那货在何进那里藏着呢。 说起来何进也是无奈,身上挂着大将军的职位,可连长安都没进去过,一来他担心自己被张让黑了,二来担心强攻的话自己妹妹和外甥被张让黑了。 没办法,他就一直驻扎在左冯翊的治府高陵当个土皇帝。 王弋一直都没在意过何进,就他手底下那两个烂土豆真不够王弋麾下大将收拾的,派张飞过去分分钟就能解决。 谁能想到! 而且经过分析,王弋等人认为消失已久的王允很有可能就在许攸手上,很可能还没有死,毕竟三家王氏在白波黄巾那里过的相当不错。 嘭! 两人正聊着,一道人影从头顶飞过,跌到河里。 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曹洪,看来关羽是不想玩儿了。 曹操脸一黑有些挂不住,王弋却笑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下次再来,哈哈!” 曹洪扑腾上来,心道下次还来个鬼呦! 经过曹洪这么一干预,两人也没了什么谈性,约定五日后渡河围攻洛阳,便挥手告别。 临分别前,曹操忽然笑着说道:“中和,这次联盟你出了粮,却什么也没得到,亏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哈哈……” “是啊!亏喽……亏喽……”王弋没回头,摆摆手打马走了。 没走多远,关羽有些气不过的说:“主公,那曹孟德不是更亏?青州兖州都没了,还好意思说我们?” “他亏了吗?哈哈……云长,他可不亏。”王弋虽然在笑,但脸色有些阴沉的说:“以两州之地,换臣下的家眷,这种魄力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要是没有绝对的自信,这次他将一无所有。用两州之地,换取臣下感恩戴德,绝对忠诚。这种买卖要是我我也做。” “曹孟德这么做是在邀买人心?”关羽惊呼,这手笔也太大了。 王弋却摇摇头解释:“不,青兖二州他是实打实的丢了,当他答应袁绍在白马会盟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用青兖二州的名分换臣下的家人那才是邀买人心。” “哼,卑鄙小人。”关羽冷哼一声说道:“不若我去斩了他们,让羽为您除去心腹之患!” “不用。被人嘲讽两句就生气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这两年尽量不打仗,等曹孟德将各路诸侯打没了我们收拾他一个就好了。”王弋笑了笑,似有所指的说:“再说了,我们真亏了吗?” 王弋就是属貔貅的,怎么可能干吃亏的事? 他给白马送了很多粮,想要让这些粮草通过黄河光靠船只和人工搬运太慢了,为了方便,他派人在黎阳的浅滩造了一座桥。 这座桥后来被袁绍拆了一半,不过没关系,剩下这一半也就够了。 王弋现在还没有动白马,就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未来的水军大将——甘宁。 想要从益州往冀州绑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特别还是要在益州那种环境中找到水贼甘宁,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去年这个时候王弋就已经派人去了,好在绑人不一定要非要用武力,陈震前些天传回来消息,他们已经进入长江,准备绕一大圈走海路回来。 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已经到青州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猛虎虽然不在江东,可吃起人来毫不留情,已经咬死不少益州士族了。 甘宁这两年过得很苦逼,他水战是厉害,奈何孙坚手下人水战也不弱啊! 甘宁手底下都是一帮贼寇,再怎么能打也打不过正规军。 而且孙坚收拾起这些宗贼根本就没想着收降这么一说,就是奔着弄死去的。 甘宁不是没想过投降,可孙坚根本不理会。 不是甘宁不够猛,孙坚收降的目标只有士族,像甘宁这种虽然出身不错,一旦挂上了贼的名头,无论是宗贼还是土贼,孙坚一律处死。 孙坚这么干是贾诩的建议,一时间孙坚的军队得到了蜀中百姓们的全力支持,因为受这些贼众祸害最多的就是这些百姓。 甘宁被孙坚揍的抱头鼠窜,陈震跟着他在益州兜兜转换了半年,才从孙坚的围剿中跑出来,这段经历当真惊心动魄。 甘宁也没了锦帆贼众的心气儿,有个能收留他的人他巴不得去投靠,更别说北方的大诸侯了。 只是让甘宁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这个无名小卒会被王弋看中?自己名头这么响亮了吗? 没人能回答甘宁的问题,就连陈震也不清楚王弋为什么让他不远万里找这么一个人,他不觉得这个粗鲁的家伙到底有哪里好。 不过他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既然王弋下令了他就绝对会将事情办好,上次没有说动袁绍的事让他很自责,这次必须让主公满意。 王弋满不满意现在还不知道,和关羽返回温县后他见到了一个人,荀彧终于将张昶从凉州弄过来了,不容易啊。 见到张昶后王弋松了口气,许攸许子远,受死! 第98章 进击的袁氏(四) 想要说服张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张氏兄弟对家学并不精通,而是醉心于书法。 但在这个世道上,没有人愿意拿家学开玩笑,更别说付诸于一场阴谋。 这也是为什么荀彧拖到现在才将张昶从凉州接过来,而且接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张家全家。 为此王弋还付出了一个县令,张昶的弟弟张猛被任命为乐成县令。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张昶动笔书写,桓典构思署名,两人将一封回应许攸对《欧阳尚书》质疑的信以私人名义送进了长安,送到了杨彪手上。 将信交给杨彪两人的理由是只知道许攸在长安,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希望杨彪能代为转呈,也希望同为《欧阳尚书》传人的杨彪给出一些建议。 这就是荀彧的计划,之后的事杨彪会帮他们搞定。 至于许攸到底提没提出质疑根本不重要,这两个人的身份足以让杨彪认定许攸提了。 其实许攸也不重要,王弋想要解决的是跟在许攸身边以何顒为首的那些党人。 朱灵在高柳已经审讯过审家人了,得知了陈瑀和陈逸曾经在高柳出现过,王弋认为那些人才是真的麻烦。 同行之间一致对外时往往是最团结的,但内斗的时候同样也是最残忍的。 王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许攸,然后不经意间将许攸的行踪透露给杨彪就行。 找许攸这件事王弋交给了吴成,现在他要为另一件事头疼,斥候刚刚来报,袁绍攻破了虎牢关。 王弋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老曹家那么多猛将都搞不定虎牢关,袁绍凭借阉割版四庭柱就搞的定? 事实上袁绍还真搞不定,他都不想打了。 虽然没有发生三英战吕布这种情节,但虎牢关前却发生了四庭柱大战吕奉先的桥段。 结局就是左先峰颜良在围攻中被吕布当场给剁了,另外三个人凭借颜良用生命制造的机会互相掩护,淳于琼捅了吕布一剑。 吕布受伤后跑回虎牢关,按理说以他和牛辅的组合,即便受伤守关还是没问题的,怎么就破了呢? 不管袁绍是怎么办到的,破了就是破了,在他面前洛阳已经无险可守,而王弋他们却要想办法攻破平阴。 河阳和温县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两座城的面前是黄河,黄河挨着北芒山,想要从河内郡进攻洛阳只能走北芒山西边的平阴。 平阴也是险要之地,半渡而击的道理谁都懂,很不好打。 王弋点了一万五千兵马前去河阳找曹操汇合,剩下五千王弋留给了乐进防守。 曹操显然也得到了消息,正在整顿兵马。虎牢关是昨晚被破的,他们还有时间。 休息一晚,第二天王弋早早架起了投石机,开始在河对岸对平阴进行轰击。 对于这种高科技产品曹操很是新奇,同样他对王弋非常不满。 他亲自跑到王弋军中询问王弋:“中和,你有此等利器为何不早早用来?非要到这个节骨眼才用吗?” “唉……孟德有所不知啊。”王弋很是歉然的解释:“昨天刚运过来,我回营的时候才知道。你看!这不拿到手我便来找你攻城了吗?” “你确定?”曹操明显不相信王弋说的话,狐疑的问:“你确定是才运过来而不是为了消耗我麾下士卒?”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们是盟友啊,我怎么可能坑盟友?你以为我是袁本初?”王弋十分不满,似乎承受了天大的冤枉。 我信你才是有鬼! 曹操很清楚王弋就是在刻意消耗自己的士卒,可这也没办法,王弋是曹操现在唯一能联手的人,张邈还在弘农郡不知什么地方呢。 曹操没想错,王弋确实在坑曹操。要不是袁绍忽然取得进展,王弋都不想用投石机。 耗着呗,反正幽冀有荀彧他们,民政只会越来越好。 自己手下士卒吃饭又不用他王弋出,要是能在平阴攻防战中耗死一两个曹操的将领,王弋就赚大了。 其实投石机的杀伤力真的很一般,而且还隔着黄河,命中完全靠信仰。 五台投石机王弋扔了小半天,一共仅有三发打中平阴。 不过他的运气非常不错,第一发和第三发虽然扔进城里不知道造成什么杀伤,第二发却命中了城门,整块大石头都嵌在城门上了。 这下轮到守城的将军尴尬了,想要半渡而击就要开城门,开了城门石头掉下来就是个大洞,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部队渡河。 从别的门绕也不行,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守将很光棍,直接开门投降了。 平阴的守将是任俊,王弋开开心心去受降,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鸟他,而是选择了曹操。 在任俊看来王弋用的手段很不光彩,曹操能在他防守之下数次攻城,那才是真厉害。 对此王弋非常不爽,攻城器械怎么就成了不光彩的手段? 细问之下才知道,投石机还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虽然命中率低的可怜,但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实打实的。 任俊投降的直接原因也不是那块大石头,而是守城的士卒士气崩了,任谁也扛不住一块块巨石满天乱飞。 行,反正平阴是拿下来了,洛阳就在眼前,他们终究比袁绍更快一步。 只是两人现在都不怎么开心,他们都在担心同一件事。 曹操再次找上王弋:“中和,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在黄河这边留下一些兵马?万一河东郡……” 王弋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白波里有个很难搞的徐晃,不防不行啊。 于是他说道:“我在温县留了五千防守上党,你在这里留下两千守河东如何?” “两千?五千?真要这么多吗?”曹操有些不敢置信,打个黄巾还需要七千人分守两方? 王弋却皱着眉说:“无劝你不要放松警惕,白波黄巾的首领是李乐和杨奉,他们现在一个是后将军,一个是征东将军。” “后将军?征东将军?谁封的?” “还能有谁?长安呗。” “伪帝?他会和黄巾合作?会和董卓合作?” “为什么不会?董卓要是败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曹操闻言沉默了,或许刘辩不是一个有用的皇帝,看不清什么形势。可长安还是有不少明白人的,不可能看不清形势,开来真的要好好防守了。 “任俊、李乾,你二人引两千兵马驻扎在湛城,防备河东偷袭。”曹操招来一员将领吩咐:“此次任俊为正,李乾为副。” 王弋撇撇嘴,心道曹操的胆子是大的没边了,任俊刚招来就敢让他把守要地。不过安排的倒是稳妥,任俊为正,带的却全是李乾的手下,平阴降卒全部被曹操带走,收买的一手好人心。 王弋这种表现就是乌鸦笑猪黑,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白波黄巾中最有价值的一个人王弋提都没提,在想什么就不用多解释了。 而且王弋不仅盯上了徐晃,甚至连李乾都盯上了。 李家真的很有意思,一家人堪称各会各的。 李乾的气概相当不凡,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英雄。 儿子李整很能打,历史上跟着曹老板平定兖州一路上屡立战功。 侄子李典就不用说了,五边形战士,老曹的金牌运输大队长。 还有个相当神秘的李进,这家伙带着庄客硬生生干翻了吕布的正规军。 王弋想忽悠李乾不太容易,毕竟当时李乾是带着几千人主动投的曹操,算是主要合伙人之一。 他的目标是在李家的那个李进,这不就是一路军师合适的人选吗? 前往洛阳一路上王弋都在研究该如何忽悠……啊呸,如何劝说李进出仕。 这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很多非常有本事的人学习不是为了学以致用,单纯就是为了学习,做官对他们几乎没什么诱惑力。 直到…… 直到洛阳城下,王弋见到了袁术,同时还见到那个给他胸口留下伤疤的男人——吕布。 荀攸在洛阳多年,他盯着城墙上的人看了许久后,在王弋耳边低声说道:“主公,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董卓可能已经死了……” 第99章 进击的袁氏(五) 王弋不明白荀攸是如何判断的,荀攸指着两个人说道:“那位是黄琬黄子琰,身边那人叫士孙瑞士孙君荣。他们都是很忠诚的汉臣,如果董卓没有篡权,他们还能出仕。可董卓既然已经称帝,这些人绝对不会听命于他。” “只是因为这些吗?”王弋觉得荀攸的话没有太大说服力。 荀攸却坚持自己的想法,极为认真的说:“主公,这没什么不可能的。黄琬出身江夏黄氏,据说和蔡氏有姻亲关系,蔡氏又支持刘表……” “可刘表不是已经败了吗?” “主公,刘表只是败了,不是死了。”荀攸详细跟王弋解释:“这些人对刘氏有着超乎想象的忠诚,为了刘氏江山,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不是仅仅因为刘氏对他们友好,而且还因为刘氏的统治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在世家看来,稳定才是第一位的,我们家不也有个后手吗?” “是啊,你们家那个老爷子……” 王弋说的老爷子是荀爽,去年的时候荀爽终于没有挺过来去世了。荀爽临终前只见了荀彧一面,就是在告诉王弋荀彧会效忠王弋,但不要断绝荀氏和其他势力的联系。 对此王弋不好多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他接受但不理解。 荀爽在王弋脑海中划过,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怎么说到你们家了?我们不是在说董卓吗?公达,单凭这两个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判断董卓已经死了。如果董卓死了洛阳一定会乱,现在看来洛阳非常平静。退一万步说,刘表根本就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找一个好控制的皇帝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不。”荀攸果断否定了王弋的想法说道:“在世道还没有乱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方便控制的,现在他们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刘氏。洛阳到底乱不乱我们并不清楚,不过我认为大军压境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分崩离析彻底混乱,另一种则是暂时摒弃矛盾团结起来。我觉得我们这么快包围洛阳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威胁促进团结吗?”王弋眯起了双眼,他有些动摇了。 可荀攸的猜测完全是基于董卓死了的前提,问题是王弋质疑的就是这个前提,他得想办法试探出来。 仔细观瞧城头上站的那些人,袁术、吕布、黄琬、陶谦、士孙瑞……似乎真的没有董卓一系的人。 “那个人是谁?”王弋指着士孙瑞身边一个身着甲胄的人询问荀攸。 荀攸仔细辨认了一下说道:“此人名叫杨儒,出自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王弋眉头一皱喃喃自语:“这里面还有长安的手笔吗?” “不会,杨儒只是杨氏族人,他和士孙瑞的关系不错,应该只是杨氏的一个选择。”荀攸不认为长安有资格参与进这件事里。 说到杨氏,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个被忽略的人,袁绍攻打洛阳的根本原因是为了杀袁隗,袁隗现在怎么样了? “云长。”王弋招来关羽说道:“前去搦战,随便打。” “喏。”关羽答应一声,打马来到洛阳城前搦战。 下来的人倒有些出乎意料,一个用斧子一个用锤。 通名之后王弋直道好家伙!这两位就是和上将邢道荣齐名的潘凤和武安国啊?看起来倒是挺凶的。 关羽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知道他厉害的只有吕布一个人,潘凤先上前迎战,结果被关羽一刀就斩了。 这一手直接震慑住了全场,武安国和潘凤较量过,自知自己也不是敌手,调转马头便回了城里。 吕布看得直皱眉头,他觉得关羽又强了。不过没关系,他也变强了。他得了一匹宝马,有这匹马在他相信天下没人是他的对手。 二爷必然变强了,以前跟着刘备四处流浪,武艺全靠自己摸索。 现在不同了,王弋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他又提倡在交流中互相进步,这就使关羽很系统的学了一些武学知识。 王弋试探出他想要的结果后便鸣金唤回关羽,按理说阵前对战应该派手上最强的战力,即便吕布不出战也不应该派这么两个啊。 而且武安国和潘凤属于孔融和韩馥的私人追随者,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出战,看来洛阳是真的出问题了。 出了问题就有利用的机会,王弋不相信这些人真的能做到众志成城。 他自己的臣下算得上是精挑细选,都不能保证里面没有二心之人,董承现在不还在邺城的大牢里吗?更何况是鱼龙混杂的洛阳?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叛徒。 王弋打算退守平阴,给这些人留足内斗的空间。一旦威胁消失,这些人撕咬起对方来不会保留任何情面。 王弋的打算还算不错,但曹操却不这么想,洛阳已经近在咫尺,只要拿下就有了重塑汉室的希望, 于是他过来再次找到王弋建议:“中和,攻城。你若是担忧士卒损耗过大,我可命人先登。” “孟德,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董卓。”王弋打算劝一下:“袁氏才是威胁最大的,如今袁绍就要到洛阳了,为何不让他们狗咬狗?” “那万一他们不咬呢?你可曾想过若是袁本初和袁公路联合我们怎么办?那样我们将没有一丝机会。”曹操有些着急,王弋必然得不到洛阳,这里对于王弋来说就是快飞地,曹操却不能等了。 王弋没有立即回答,他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他和曹操的想法差不多,要是能在洛阳坑曹操一把,她也是愿意看到的。 “曹使君,在下建议还是等等袁绍。”一直没有发言的戏志才说道:“不论我们现在能否打下洛阳,袁绍兵多是不争的事实。打下来我们会被围困,打不下来容易遭受前后夹击。” 这次出兵王弋带的是张飞和乐进的人马,戏志才又被任命为军司马同行。谋士方面王弋带了荀攸和田丰,只是妈妈桑老田不放心王弋的安全,一直在监督士卒们安营扎寨。 曹操认识戏志才,他说话也不再顾忌什么,直言不讳的说道:“戏军师,打下洛阳我们至少能有个防守的地方,总比这样要强?” 戏志才却不这么认为:“曹使君,我们如何快速攻下洛阳?洛阳城高池深……” 还未等戏志才说完曹操说道:“中和不是有抛石机吗?有那个足矣。” “不行。”王弋插嘴:“抛石机威力确实大,可洛阳城墙被破坏了对我们来说同样是麻烦,问题的关键还是要解决洛阳成里的人。” 曹操非常不满王弋的态度,大声说道:“中和,做事怎可如此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 “曹孟德!”王弋也有点火了,低喝一声说:“你冷静些行不行?我这两万人都死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但你的人死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那又如何?我还可以再招募……” “你招个屁。”王弋根本没惯着曹操,讽刺道:“你用青兖换了手下的忠诚,可你换了王匡的忠诚吗?再者说青兖的名头能让你得到多少忠诚?再死下去,你手下的人都比你多,你凭什么统御他们?” 曹操脸色一变,有些阴沉的问:“中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谁?” “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你想得美。”王弋有些不屑的说道:“就凭你手下那些人,有谁值得我挑拨?嘁……” 曹操有些尴尬,事实确实如此,他手下那些人还不是王弋的对手。 没奈何曹操只能陪着笑脸说:“中和,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咱们亦敌亦友,你这么帮我……” “唉……这大概是你我最后一次友好的合作了,算是我将你拉进这件事的补偿,总不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王弋的神色很是难过,似乎是在为即将失去朋友而忧心。 “是是是。”曹操赶紧借坡下驴问道:“那中和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弋脸色一沉说道:“等。我们等袁绍过来,他这次讨董的目的可不单纯,袁氏他说得还不算,想要袁氏成为他的一言堂,有个人必须死。” “袁隗……袁本初还真的下得去手啊。”曹操脸色很难看,世家内斗的时候很多,但对外的时候很忌讳这个,家族不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抱团取暖嘛。 王弋撇撇嘴,心道这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袁本初连别人祖坟都刨啊,未来你不是也一样?挖坟掘墓的事没少干,杀个长辈怎么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曹操闲聊两句便告辞了,他自然不能听王弋的话,这事儿还要回去和谋士商量。 荀攸见曹操走远了,有些无奈的对王弋说:“主公,您这一次的计谋可不甚高明,小叔会看出来的。若是真相离间曹操麾下之人,我等好好设计一番便是,您这一计……” “有些糙吗?”王弋笑笑:“我说错了吗?公达,看不看得出来无所谓,我确实没有荀友若那个本事,不过对付曹操足够了。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要他怀疑臣下就足够了。只是看来我们不能撤回平阴了……” “主公,其实我们可以去打河南或是谷城。”戏志才提出了建议:“那样我们就能断了洛阳的退路,他们只会更惊慌,同时还能阶段函谷关方向的援兵,所有的援兵。” 王弋想了想摇摇头说:“不需要,就算是张邈来了,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大。我们最好能拿下平阴,我担心的是退路。” 戏志才依旧担心的问:“主公,那袁绍怎么办?我建议拿下巩县,依托北芒山,给我五千士卒,我有信心击溃袁绍那五万人马。” “还是不用。”王弋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突袭白马吗?我也让你做了突袭的计划,对付袁绍我们有的是办法,现在得等他过来,不然没人唱戏,这个戏台子不久白搭了吗?” “主公决定突袭白马了?”戏志才大喜,他早就提出想要突袭白马,只是王弋一直没给个准确的答复。 王弋点点头说:“我也想着突袭白马,不过一直在等一个人过来,突袭白马不是最终目的,安全从洛阳撤出去才是。我们缺个水军将领啊……” 戏志才疑惑的问:“公孙家那些人不行吗?” “不行。”王弋摇头说道:“海战和在江河湖泊中的水战不同,海上风高浪急,公孙家的人习惯用大船撞翻小船。水战拼的是箭术以及士卒跳帮时的悍勇,这点公孙家不行。” 戏志才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苦笑道:“主公可是不信任我?这等事情为何不与我等商议?” “我自然相信你们,但我不相信我自己。”王弋也很无奈的说:“当年我写了很多招募信,结果因为招募信而来投效我的只有黄权一人。我也给你写了,你是被谁叫到的身边的就不用说了?志才,我现在没什么名望……” 戏志才瞬间尴尬,他确实收到了王弋的招募信,而且招募信还是纸的,只不过被他用来引火了。 当时他根本看不上王弋,那么年轻的一个州牧,能有什么能力? 后来还是荀彧找到他,他才答应去幽州试试的…… 王弋倒是看得很开,他示意戏志才不要多想,人才择主事件很正常的事。 虽然王弋没有经历过,但古人好歹还讲究些含蓄,后世那些面试官问的问题真就使劲往肺管子上戳,那才是真尴尬。 而在这个时代,人才往往才是面试官,人主更多的时候是应试者。 好在田丰处理好了安营之事,前来唤王弋去休息。 田妈妈依旧是那么稳健且尽职,卸任并州别驾后又回到王弋手下当了主簿,王弋被他管的死死的。 曹操回到自己军中,招来荀谌和陈宫问计。 他将王弋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询问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荀谌察觉到了王弋的阴谋,只是他不确定王弋是不是在坑曹操,朋友是这世上最简单又最复杂的关系,很难凭借常理来推断对方的想法。 对于这件事荀谌不太好下结论,不过王弋提到了另一件事让荀谌提高了警惕。 如果真的按王弋所说,袁绍伐董的目的是借刀杀人,那他早就应该成功了才对,荀谌可不相信因为袁术的投靠董卓会不动袁隗。 袁隗若是死了那必然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既然现在没传出风声,那就只能说明袁隗没有死,所以说…… “主公。”荀谌皱眉说道:“王中和一定对您隐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肯定知道袁隗为何安然无恙,但他却绝口不提,那么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陈宫也在一旁附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主公,您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正逐渐被王中和牵着鼻子走,似乎他在不知不觉间就让我们成为了他的下属,这有些不对。” 曹操闻言一愣,随即面色一沉。 经过陈宫的提示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跟发小袁绍闹到这一步的。 当时……他和王弋偶遇,偶遇之后没多久就成了知己好友,接着就完全和袁绍闹掰了。 问题是他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人而去质疑自己的好友? 王弋骗了他吗?显然没有。 不光没有,甚至还将袁绍的野心说轻了。 曹操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以后王弋的话是不能信了,因为你没办法去分辨真伪。 最让曹操恐惧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臣下的忠心程度,而且之中怀疑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就像是柳絮飞过,越搔越痒。 “友若,公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独自攻城肯定不行,但是和王中和合作我更不放心。”曹操脸色铁青,他觉得王弋一直在坑自己,而且还坑了好多年,这种事儿简直太糟心了。 荀谌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对王弋了解的要多一些,对幽冀了解的也要多一些,很清楚一个有这等实力的诸侯暗戳戳的玩儿阴谋到底是件的么恐怖的事情。 陈宫倒是想试一试:“主公,宫愿前去说服那王中和,让他攻打洛阳。” “哦?”曹操有些惊讶:“公台,你准备用什么打动他?” “主公,任何人做事都有目的,我相信王中和也不例外。”陈宫自信满满的说道:“如今王中和兵强马壮,他若想坐到那个位子上只是一念之间罢了,我不相信他没有这个心思。我认为他现在之所以没有上位,一方面是他老师卢植的约束,另一方面则是他还缺少一样东西。只是不知道主公舍不舍得付出了。” “没什么舍不得的。”荀谌抢先一步说道:“玉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公台,你理解错了一件事,王中和确实想要篡权,可他的心思比你想的要深沉很多,他不着急的……” “怎么可能?没人能拒绝那个位子的诱惑!”陈宫明显不信。 荀谌苦笑道:“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能人所不能啊……这大概也是叔父看重他的原因。” “友若……”曹操很想劝一劝荀谌,得到荀谌他很高兴,不过他也知道荀谌尴尬的处境,弃子而已。 荀谌却收起苦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公,荀氏放弃了我,但我没有。我自信凭我荀友若的才学,拼杀出一片天地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主公敢不敢搏上一搏?” “哈哈哈……”曹操闻言大笑,豪迈的说道:“这天下彼可得,我亦可得!天下当有我曹孟德之名,亦应有荀友若之名,应有陈公台之名!哈哈哈……” 荀谌的话很提气,冲散了曹操对王弋的恐惧。 曹操也是豪气冲天,想想也对,人死鸟朝天,不死就是干,有什么可怕的? 三人畅谈着对外来的畅想,一时间非常开心。 所谓庸碌之辈和有志之士的差别就在于庸碌之辈的畅想真的就只是想想而已,有志之士却能将畅想转化成现实。 荀谌就曹操目前的状况给他规划出了未来的战略走向,占据河内郡和河南尹以图司隶,联合韩遂平定西北,继而兵出豫州一统中原。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司隶在这个年代唯一的威胁就是性格多变的西北,只要有人能镇得住凉州,那么从哪里出兵都没问题,打谁全凭曹操心情。 陈宫也补充了一些,司隶乃是大汉经济政治中心,人才众多。若曹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出数年,必定一飞冲天。 曹老板就这点好,大五边形战士让他能够很清楚什么建议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所以他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并且一起补充着荀谌的计划。 天色渐晚,三人犹自谈性不减。 不提着三位君臣,王弋反正是早早休息了,可惜没有能够达成一夜无话的成就。 半夜时分,王弋被吵醒,戏志才在喷高顺,闹得动静非常大。 王弋迷迷糊糊很是茫然,细问之下才知道戏忠同学又偷酒喝了,还被高顺抓了个现行。 原本王弋想着大事化小得了,老酒鬼戏志才不偷才是问题,结果高顺的一句话让王弋瞬间清醒,并且引起了他高度重视。 “戏司马,你不可以再吃那些丹药了,即便要吃也不能饮烈酒服下,会出事的。”高顺没有在意戏志才骂他,他早就习惯了戏志才吃完丹药有些疯疯癫癫的情形。 “你懂什么?”戏志才十分不满的大声说道:“酒乃粮食之精,粮食乃天地之精,我这是……” “你是你大爷!”王弋三步并两步来到戏志才身边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戏志才踹翻在地。 这一脚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就连戏志才也忘记起身,看着王弋有些不知所措。 王弋一把揪住戏志才的衣领,一边摇晃一边说道:“你特么还敢吃丹药?我不是不让你吃了吗?你知道那些丹药是什么吗?都是铅!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便得更蠢!会影响心智的懂不懂?会让你思维变得迟钝的懂不懂?吞金自杀懂不懂?铅比金还要毒!剧毒!你在作死吗?你在作死吗?啊?” 第100章 进击的袁氏(六) 王弋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早已明令禁止臣下服用丹药这种行为了,为了让这些喜欢作死的谋士们不把他们的狗命自己玩儿没了,王弋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高顺和夏侯兰的作用自不必说,王弋甚至以求长生的名义让蔡琰大肆招揽一批术士关起来,防止那些谋士们嗑药的行为。 就连鱼脍王弋都禁了,想吃一口鲜的去辽东,咸鱼将军那里大海鲜有的是,十来斤的大黄鱼都拿来晒咸鱼了,没必要为一口河鲜玩儿命。 在他的强硬态度以及甄道多次钓鱼执法下,嗑药达人郭嘉算是将这个爱好给戒了。 王弋本以为郭嘉作为一个孩子都能自律,其他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哪曾想成年人戏志才玩儿的这么疯?烈酒配铅丸,神仙也玩完啊! 根本不听解释与哀嚎,王弋让高顺连夜将戏志才打包回了邺城。那里有人能治得了这货,荀彧整风的手段相当了得。 被戏志才这么一折腾,王弋也没了睡觉的心情,他写了一封手令交给高顺,让他刘晔带过来。 戏志才回去接受改造,王弋身边总得有个懂战阵的,刘晔对攻城这一项天赋异禀,特别是投石机这类器械玩儿的特别溜。 随手拿了本书耗到天亮,迟来的疲倦终于让王弋有了些睡意。 奈何老天似乎并不想让他休息,斥候来报,曹操军营出现兵力调动。 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曹操一个人根本打不下洛阳,现在调兵是为了什么?吓唬人吗? 召集文武,王弋几人开始讨论曹操的意图。 很快,斥候再次来报,曹操亲率五千兵马前往洛阳西城驻扎。 这个操作简直给王弋整蒙了,人少还分兵?疯了? “你们觉得……曹孟德的打算是什么?攻打谷城或是河南吗?”王弋看向众人寻求意见。 谷城县和河南县在洛阳西侧,昨天戏志才也建议王弋打下来,堵住洛阳的退路。 王弋却一点也不想打,在这个地方无论打下哪里都只会便宜曹操,得不偿失。 荀攸看了看地图沉思片刻说道:“主公,不妨再往西些……” “函谷关?”张飞顺着荀攸的手指看去,看到那个位置惊呼出来。 王弋脸色一沉,原来如此吗?张邈和夏侯渊到了! 这对于王弋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夏侯渊偷袭去偷袭武关时过的很苦逼,但回来就不一样了,南阳富庶,肯定饿不着他。 “主公,不若我去……”张飞手指点在了弘农郡,那意思很明显,他可以去断了夏侯渊的粮。 王弋思考片刻摇了摇头,现在搞死夏侯渊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将曹操往死里得罪。 再调兵过来也不成,王匡以一郡之力供给这些人就已经很困难了,万一逼出一个民变那才热闹。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僵局…… 沉默片刻,田丰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主公,丰有一事不明。那曹孟德为何在偷袭了武关后将此事宣扬出来?按理说这是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的做法,他应该不会是为了炫耀功劳?” “元皓,你的意思是说他针对我们?”王弋皱起了眉头,看来曹老板不好忽悠了啊。 “不,至少不全是为了针对我们。”荀攸似乎想到了什么,解释说:“小叔用计,计在周权。我觉得他可能是想逼袁绍出兵,趁机将兖州夺……不对!他想要颍川!” “详细说说。” “主公,曹孟德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所有人出兵,让自己从虎牢关抽身。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获得土地。袁本初逼迫他让出荣阳的时候,我记得他车箱了陇城。” 荀攸在地图上一边比划必变说道:“撤向陇城袁本初必定会有所防备,同样的刘景升一定会疏于防备。这样曹孟德就有机会绕路以盟军的名义出轘辕关拿下颍川了。” “不对啊。”张飞挠挠头说:“那夏侯渊你怎么解释?他偷袭武关不就是为了攻打洛阳吗?” “如果不是呢?”荀攸有些诡异的说:“如果夏侯渊的作用不是偷袭洛阳,而是接应张邈呢?如果张邈攻打武关不是为了洛阳,而是为了阻截刘表呢?如果曹操最初的目的就是颍川呢?” “不可能。”王弋听完最先否定了荀攸的想法:“曹孟德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会为了一块地盘放弃自己的底线。为了汉室他可是连父仇都能放下的人。” “主公,这并不冲突啊。”荀攸继续解释:“只要拿下轘辕关,曹操拿下颍川后同样可以拿下洛阳。他确实想要复兴汉室,但绝不是刘表的汉室。” 真的是这样吗? 王弋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之前闲聊的时候曹操曾对他说过撤出荣阳的原因是士卒疲惫。 疲惫个屁!天天射几箭有什么可疲惫的? 曹孟德让出荣阳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笃信既然他都打不下虎牢关,那么袁绍同样也打不下! 为了减少损失,他曹孟德将荣阳让了出来。 看来……荀攸说的可能是真的。 那么夏侯渊攻打函谷关的原因也就有了。 刘表败了,轘辕关现在在袁术手里,不能依靠身份诈取轘辕关。而且曹操现在也不需要颍川了,他有了河内郡,足够他现阶段发展所需。 荀谌这一手玩儿的漂亮啊,要是真让曹操占了颍川击败刘表,那下一步他的目的就是荆州了。王弋相信曹操是绝对不会让刘表活着回到荆州的…… 想到这里王弋苦笑,他都不知道该感叹曹操运气不好,还是该谢谢袁术提前偷袭了刘表。 而且知道曹操的计划没用,还得想办法应对,也不知函谷关的守将是谁,能否拖住曹操…… “报……”传令兵在帐外喊道:“启禀主公,营门口有人求见。” 突如其来的汇报打断了王弋的思路,他有些不耐烦的问:“是谁?” “不认识,他不说,只是要求见您一面。”传令兵忽然有些犹豫的说:“那个人……很邋遢……不过他说他家主子有间香皂铺子在幽州,什么是香皂?” 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王弋听得云里雾里,刚想让人把人赶走,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香皂铺子?那不是只有甄姜开了一间吗?那东西几乎没什么产量,属于王弋为了多交税开的奢侈品商铺。 等等……好像之前甄姜说过,那间铺子是她和其他人合伙来着?和谁?董白! “将人带过来!”王弋吩咐了一声,转头对张飞说:“翼德,你派人拿我手令,去幽州将太史子义唤来。” 张飞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王弋也是没办法,自从中了一箭后他才深刻明白气在对决中起到什么作用。 如果没记错的话夏侯渊的箭术非同一般,而且吕布还在洛阳,这就要小心些了。 荀攸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问,王弋便说道:“洛阳来人了。” 不多时一个满身污秽的人大步走进营帐,营帐中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实在是太臭了,那人脑袋上甚至还顶着一坨粪便。 “你是何人?”王弋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并不认识此人。 那人看了王弋一眼,不屑的撇撇嘴:“我道你是哪般厉害的人物,不过一黄口小儿罢了……” “放肆!” 田丰手按长剑,对那人怒目而视。 “我道是谁呢。”荀攸忽然笑着说:“这不是司空李儒李文优吗?怎么如此落魄?啧啧……” 李儒? 王弋心中一惊,李儒是董卓的心腹谋士,怎么会这幅样子?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荀攸?原来如此。”李儒看着荀攸说道:“我说怎么征辟你你不愿意呢,原来早就有了主?你在洛阳是当细作?呵呵……净干一些下三滥的勾当。王弋啊王弋,你怕是难成大事。” 噌! 田丰长剑出鞘。 主辱臣死,这个李儒太放肆了。 “元皓,莫要动气。”王弋制止主田丰的动作,笑着对李儒说道:“你是说我派人去张济家里偷了董卓那道圣旨的事?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愿意用暗杀来解决问题,董卓都等不到现在,他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李儒面色大变,他不明白王弋为什么知道董卓死了的消息。 王弋哪知道董卓死没死,这些都是分析出来的,没有确凿证据。 不过看到李儒这副样子王弋多少心中有了底,故意诈他的。 “来人!带文优先生去洗漱一番。”王弋没有回答,而是招来侍卫吩咐:“一方贤士,怎能遭如此轻贱?好生伺候着。” 侍卫忍着恶臭来到李儒身边,李儒深深看了王弋一眼,转身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公达呀,看来你猜对了。”王弋看着荀攸苦笑摇头,无奈的说:“看来董卓确实死了,不如再猜猜他是怎么死的?” 荀攸有些古怪的说:“主公,此事攸不是靠猜的。” “我觉得还是靠猜的比较好。”王弋笑得更苦涩了。 荀攸闻言一怔,露出和王弋同样的表情说道:“是啊……还是靠猜的比较好……唉……” 其他人都不明白这两位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也不想解释。这就是聪明人的悲哀,世间之事总是逃不过他们的双眼,但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 气氛陷入了沉闷,良久之后李儒才打着嗝走回来。 看到他这幅样子,王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两块肥皂。不过他这时候才发现,李儒的一个眼睛已经不见了,一道狰狞的空洞印在脸上。 李儒倒是很痛快,将董卓的死因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袁隗动手了。 自从袁隗撺掇董卓称帝,李儒就像找机会干掉他,结果袁隗却先他一步。 好色的性格让董卓没有逃过命运,再一次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不过这次虽然是美人计却不是连环计,也不是大孝子动的手,而是那个女人亲自动的手。 袁隗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从袁氏挑了一个女人送进宫里。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嫡出,但身份同样高贵,只是母亲的身份是个侍妾而已。 身为袁氏故吏,董卓有一天能骑上袁家的女人自然身心舒爽。或许是那个女人的专业对口,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反正董卓经常去临幸她。 女人也是尽心竭力的服侍,让董卓十分满意。 但在前两天董卓云雨过后,女人展现出了惊人的身手,她趁董卓不备,用一块碎陶隔断了董卓的喉咙。 几乎在同一时间,袁隗拉起了诛杀董贼,恢复汉室的大旗。 有心算无心,即便李儒防备的很好,还是慢了一步。 董卓的族人差点被屠戮殆尽,李儒只来得及救下董璜和董白。 袁隗几乎买通了城中所有将领,李儒费尽心机才将两人藏好,自己则从洛阳的污水渠游出来,找到了王弋。 找王弋是董白的想法,经历过幽州之战小姑娘成长了许多,虽然仍有些天真烂漫,却早就不是那个无知的少女。 董白认为天下能保住他们的只有王弋,因为王弋欠了她一个人情。当时要不是她,李傕和郭汜很有可能会狠狠祸害幽州一番。 李儒思考一番觉得王弋目前似乎也是最优解,双方至少没有切实的利益冲突。 最后李儒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如果王弋在攻入洛阳后庇护董氏族人,他就愿意为王弋效命。 如果王弋能将袁隗交给他,他就愿意为王弋玩儿命! 沉思片刻王弋答应了李儒的要求,这位是抗袁急先锋,他未来势必会和袁氏对上,有了李儒自己会轻松很多。 而且李儒的才能也是一流,洛阳要不是有李儒扛着,董卓早就崩了。 在大致了解王弋的计划之后,李儒同样也不着急,他也认为应该等袁绍过来再做计较。 只是与此同时不应该干等着,李儒要比戏志才激进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他建议王弋派兵突袭袁绍,让其收尾不能兼顾。 李儒想要突袭的目标不是白马,而是下邳。 他想干掉袁绍全家,从根儿上断了袁绍的希望。再利用青兖二州民心不稳,挑动当地人作乱,彻底废掉袁绍。 到时候无论曹孟德还是袁公路,都会觊觎青兖徐三州,两人必定会有一场大战,王弋只需坐收渔利即可。 对于李儒的计策王弋不置可否,其实类似的计策也有人和他提过。 郭嘉曾私下建议王弋将中原的水搅浑,这一方面争取时间壮大自己,另一方面削弱对手。 但王弋并不赞同这种想法,这么做固然会是自己的优势变大,同样也会滋养出无数野心家,到时历史又会回到原本的轨迹,大量人口损失导致无力抵挡四方蛮夷,这不是王弋想要看到的。 见到王弋这幅表情李儒有些不高兴,董卓就不爱听他的,现在王弋还是不爱听他的,这些人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弋自然不会和他去解释什么,只是叮嘱他赶紧去治伤,不然可能都挺不到手刃袁隗那一天。 李儒无可奈何只得退去,他也明白刚来就想获得信任根本不可能。 看着李儒离开,王弋问道:“你们说袁家想不想做一做皇帝??”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大多数人都在笑。 想不想不清楚,但是一定会做。 此时的袁氏就和曾经的黄巾差不多,不论他们想不想,他们的臣下一定有人会想,到时候做不做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即便袁氏想要做霍光、伊尹那样的权臣都不可能,天下形势不一样,他们没办法通过权谋来整合势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到底谁来做这个皇帝。 虽然老话说皇帝轮流做,但绝不可能真的轮流做,享有那份独一无二的只能是一个人。 袁术,或是袁绍,会是谁呢? 反正不管是谁,两人必定会势同水火,斗得你死我活。 二选一,永远是最有趣的选择,不是绝对正确,就是绝对错误。 此时王弋他们还不知道,袁家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袁隗那老小子快要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了。 袁隗虽然成功做掉了董卓,自领丞相。可收买的那些人不太愿意吃他画的饼,更想吃看得到的肉。 而且那些忠于刘氏的人为了不再次出现董卓这种情况,用名望作为约束,以最快的速度分化了他手中的兵权。 这一次袁隗深深认识到一个问题,想要做皇帝,光靠名望是不行的,必须还要有武力支持,平日里看不起的武夫现在也需要尽可能拉拢了。 所以也是时候收取胜利的果实了,袁术必须死。他将目标目标定在了吕布身上。 “袁丞相,不知找某有何贵干?”吕布收到召唤来到丞相府见袁隗,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现在虽然是个后将军,可有名无实啊。 董卓本来兵力就不多,除了保卫自己以外还要分给他的亲信。 吕布虽然得了董卓赐予的赤兔马,可他不是董卓的亲信。 事实也证明他确实不是亲信,要不是见机得当迅速投靠袁术干掉了牛辅,他现在也会被定做董卓一党。 只是袁隗找他做什么? 袁隗倒是很好说话,他笑眯眯的对吕布说道:“吕将军,以你的武艺不领兵实在是屈才了啊,不知可否有统兵的意向?” “呃……”吕布有些懵,犹豫的说:“只是丞相,现在洛阳无兵啊。” “有,怎么没有。”袁隗笑容更甚:“袁公路手上不是还有上万士卒吗?” 吕布没明白什么意思,疑惑的问:“可那都是有主的部队啊,我怎么可能统帅?” “哈哈哈……吕将军,我袁家四世三公,我又做到了丞相。汉室危急,外有乱贼,内有贼党。此乃生死存亡之时,我愿收将军你为义子,不知将军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匡扶汉室?”袁隗没有没有回答吕布的问题,而是想要先认个儿子。 好嘛!董卓因为当了皇帝没有认吕布为干儿子,上天马上就找了个给他补上了。 吕布就很郁闷了,怎么老有人想当他爹? “丞相,这……” “怎么?吕将军觉得我袁氏门楣配不上你吗?” “不不不。”吕布赶紧否定,四世三公肯定配得上他这个并州武夫,可同殿为臣却要给人当儿子,好说不好听啊。 犹豫片刻,吕布最终被袁隗的身份吸引,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袁丞相看得起我,义父在上,且受孩儿一拜……” 袁隗满心欢喜受了这一拜,心道武夫就是武夫,三言两语便骗过来了。 吕布更郁闷了,他就是想意思意思客气一下,寻思着袁隗会来扶他,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哪知袁隗硬生生受了! 这让他很不爽,太不给面子了。 “奉先啊。”袁隗没有一点自觉,施施然道:“为父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让你做,想当初先帝斩白蛇……” 从刘邦开始袁隗一直絮絮叨叨到了刘宏,就在吕布不耐烦的时候才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啊,如今最大的内患便是袁术袁公路。此子仗着手下兵卒众多嚣张跋扈,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董卓那样的人,不知奉先可愿助我一臂之力除杀此獠?事成之后袁术兵马尽皆由你统率。” “这……不好……”吕布终于明白袁隗找他来做什么了,感情是为了内斗啊。 只是他有些犹豫,虽然后将军臣服州牧有些难听,但总好过不出三天便干掉新主公来的好一些? “奉先!家国大事啊!怎可犹疑不定?” “义父……不管怎么说袁公路都是您侄子,自家相残……” “哼!”袁隗冷哼一声说道:“自家子侄?光复汉室乃是吾辈理想,自家子侄犯错难道就要宽恕吗?” “那也不用杀了啊。”吕布还想劝劝,毕竟袁术进洛阳是帮袁隗撑腰的,卸磨杀驴太败人品。 然而袁隗下一句话让吕布彻底心寒:“奉先,大义面前,没有人是不能牺牲的。” “喏。” 吕布马上答应下来,在慢一会他担心袁隗连他都要算计。 不过吕布现在虽有杀心,但并不想杀袁术,他想干掉袁隗。 这老梆子实在是太危险了,杀死自家子侄来都毫不手软,更何况他这个假子?利用完多半会被处理掉。 袁隗不知道吕布在想什么,还以为自己镇住了吕布。 他得意洋洋的为自己棺材钉上了钉子:“奉先,做好这件事,我将族女嫁与你。此女乃是国色!” “多谢义父。”吕布大喜,开心的答应下来。 只是他心中却在暗骂:老东西果然是想弄死他! 不怪吕布这么想,他是知道董卓死因的,谁特么敢要袁隗的族女?为了下半身不想活了吗? 第101章 进击的袁氏(七)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吕布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但自从他被公孙瓒坑了一把狠的之后对大部分事情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这就导致了吕布一旦不信任袁隗就永远也改变不了。 不过吕布倒是很信任袁术,他将袁隗计划告诉了袁术,希望袁术能有所防范。 “呵呵呵……哈哈哈……” 袁术听完吕布的话之后放肆的大笑着,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奉先,既然你想统兵,说就是了。拿着虎符,我 麾下士卒皆由你统帅。去,干掉袁隗,将丞相之职为我取来。不!我们直接进皇宫!遮遮掩掩、犹豫不决,一群无胆鼠辈,能成什么大事?” “是。” 吕布答应一声接过虎符,心道袁隗果然没有说错,袁公路野心真的非常大。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杀人的那个,只要负责杀人就好了。 调兵遣将,吕布兵分两路。一路杀奔袁隗府邸,一路由魏续带领前去占据皇宫。 其实说起来吕布更信任陈珪一些,当时就是陈珪劝他投袁术的,陈先生讲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将他说得服服帖帖。 不过陈珪现在却不怎么想说话了,他来帮袁术完全是因为和袁术关系好,袁术也够意思,没拿他当手下。 谁能想到袁术的野心这么大,他可不想当官,一旦当官就会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陈家还在徐州袁绍的治下,万一两人打起来殃及到陈家怎么办? 他准备开溜,只是开溜需要一个借口,用什么借口好呢…… 陈珪在思考对策,袁术看到他纠结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道:“汉瑜,怎么如此表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难事?你就是我最大的难事! 陈珪在心中暗骂,嘴上却说道:“公路,你可是想……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为何?”袁术有些不高兴的问:“你难道不看好我吗?” “董卓这么做成了众矢之的,前车之鉴啊。公路,洛阳不是一个好地方,四面皆敌。你若真的有心,不如撤回江南。” 陈珪忽然侃侃而谈,他现在想到回去的办法了,于是劝袁术:“刘氏如何能得大位?皆因战将勇猛,谋士果决。如今公路得吕奉先,战将无忧。只需寻得张良便可。在哪里得大位都一样,主要是那枚印玺……” 袁术沉默片刻,盯着陈珪忽然大笑:“哈哈……汉瑜,你便是吾之子房!” “不敢,不敢。”陈珪赶紧否认:“我怎配和留侯相提并论?公路,洛阳真的不是久留之地啊。若是等袁本初来……” 这不能怪陈珪怂,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怂,不然也不会单人匹马去劝降吕布了。 像他这种一心为了家族的人在汉末很多,但他这样完全是因为自身的经历。 下邳陈氏乃是当地大族,但真正显赫的时候却在汉末,当时陈家出了一个太尉——陈球。 按理来说陈球只要好好当官,陈氏必然会崛起为汉末有数的大世家,甚至能比肩颍川那个同姓,要知道陈球第一次出任三公之职可是司空。 奈何陈球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上任时遇到了地震和日食,就没在三公之位上待多久。 当时面对这种自然灾害的情况皇帝必须要向上天请求宽恕,再找个倒霉蛋儿背锅。 很不幸,陈球就是那个倒霉蛋儿。 其实陈球也不用这么倒霉,只要他疏通一下关系,走一下宦官的门路,仕途必然畅通无阻。 可惜他并不想这样,到后来甚至准备干掉那些宦官。 陈球的结局有些悲催,他们诛杀宦官的计划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因为走漏风声他被处死。 陈球死后陈家迎来了动荡,他的两个儿子陈瑀和陈琮整天和党人搅在一起。特别是陈瑀十分看不惯路中悍鬼袁公路。 作为两人的族兄,陈珪和袁术的关系相当不错,所以几人的关系并不好。 因为家族内部矛盾,再加上目睹了陈球的死亡,造就了陈珪一切以家族为先的性格。 这次他愿意出山辅佐袁术完全是看在私人关系上,一切以家族为大的陈珪不可能让私人关系影响到家族的存亡。 可袁术却不这么想,他觉得陈珪是他的手下,于是再思考片刻后,他决定听从陈珪的意见,拿到玉玺之后他就退守汝南。 袁术要向家族中的那些人证明,能完成袁氏大业的人只有他袁公路,其他那些阿猫阿狗名望再高也没用,都是虚的。 他……成功了,至少目前来说成功了。 方天画戟之下没有一个义父是活着的,吕布不负所托,几乎解决掉了袁隗一家。 除了被安排在长安的袁胤以外无人生还。 更意外的是吕布居然在袁隗家找到了玉玺,看到玉玺的那一刻,即便吕布再蠢也明白袁隗想要做什么。 于是他财物特不要了,二话不说带着玉玺找到了袁术。 袁术也是相当痛快,召回和禁军对峙的魏续,打开南门迅速撤向轘辕关。 袁术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王弋和曹操都察觉了。 由于事发突然,两人想也没想,马上点兵攻城,一刻都不拖延。 现在攻城与否已经完全没必要了,诺大的洛阳守军不足四千,城墙都站不满,几乎被两人的军队一波冲锋拿下。 曹操和王弋几乎同时进城,曹老板目标明确,他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接管皇宫。 而王弋这边就麻烦了许多,可以说是天大的麻烦,主要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公达,你带人立即去东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东观中所有的书籍全部运出洛阳。 翼德,你亲自带兵去接郑玄,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文优,我给你一千兵马先将董璜和董白接过来,然后你自行去找袁隗。 元皓,随我入宫,我们……去捞尸体。” 王弋下达着一条条的命令,时间太紧了,他都没有准备。 果不其然,王弋在门口被夏侯惇堵住,理由是皇宫重地闲人免进。 这可给王弋气得够呛,指着夏侯惇骂道:“夏侯元让,我和你哥坑人的时候你还在蹲大牢呢!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夏侯惇没想到王弋会直接开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倨傲的说:“王中和,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皇……” “揍他!” 没等夏侯惇说完,王弋命人先一步动手。 典韦拎着双戟直奔夏侯惇,他已经好久没打人了,这一次要揍个痛快。 而且蓟县那次就连他这个铁憨憨也觉得太丢脸了,主公在身边受伤,那就是他的耻辱,当时他被甄姜骂的都有心理阴影了,这回正好发泄一番。 夏侯惇虽然很嚣张,但他可不蠢,明白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眼见典韦大手抓来,他一个闪身躲过这一击,向王弋冲了过来。 可当他看到站在王弋身后眯着丹凤眼的二爷和大刀的时候,很识趣的有抛了回去。 毕竟关羽一刀斩将的表现实在是唬人,夏侯惇看不出他的深浅。 前后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夏侯惇心中没底,果断选择了群殴。 “来人!” “范方!” 见夏侯惇喊人,王弋果断让卫士营出阵,他可不相信这些连甲胄都没有的步卒能放翻武装到牙齿的卫士营。 事实也确实如此,看到卫士营那一身装甲,夏侯惇的手下有些畏缩。 不过他们到没有退却,王弋身边只有这五百卫士营和二爷的八百校刀手,数量差距不小。 “住手!住手!”曹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元让,你放肆了!” “得了。”王弋没有留情面:“你要不是再一旁看着,我王字倒过来写!” “呃……中和啊,你先让这位猛将停下如何?元让要断气了。”曹操气势一顿开始哀求。 夏侯惇的处境确实不怎么样,他是马上战将,互相斗殴有不能用兵器,所以他很吃亏。 “让开。”王弋的声音有些发冷,沉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中和……”曹操也有些不高兴了。 “让开!” 王弋大喝一声说道:“曹孟德,我没时间和你废话,等袁本初来了,你一也要没时间了。” 看到王弋不顾忌情面曹操就知道两人彻底决裂了,他脸色铁青的挥了挥手,示意士卒让路。 形势不如人,自己虽然人多,但战斗力和王弋的人比不了。 况且王弋说的没错,他目前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布防上,毕竟洛阳和虎牢关之间就几个县,根本指望不上那些人能挡住袁绍。 王弋带人来到江什提过的那个水井边,发现巨石依旧盖在上面。 推开石头,从中打捞出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确切的说是两具骸骨,肉早就烂没了,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骼。 王弋叹息一声,蹇硕如何他不在乎,只是这位未来的帝王死的着实有些憋屈。 他曾答应吕强保护这个孩子,可惜他失约了……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王弋命人收敛好,找来两个老宦官询问刘宏的尸首在什么地方。 老宦官战战兢兢的回答了王弋的问题,只是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刘宏没有被董胖子一把火烧了,而是被装殓以来停放在一间没人居住的宫殿里。 王弋命人将刘宏抬走,看了看曹操派来监视的人,转身出了皇宫。 他说话算话,说是要这两句尸体就要这两具尸体。再者说现在的他面临最大问题已经不是能得到什么了,而是该如何从洛阳安全退回冀州,他可不相信曹操会那么好心放他离开。 王弋想的没错,曹操一边命人接收布防,一边研究怎么坑王弋一把。 坑死王弋肯定不行,曹操没把握解决王弋那些疯狂的追随者,但绝不能让王弋这么痛快。 就在王弋快要出城的时候,洛阳城门忽然关闭,曹操带人将王弋团团围住。 “中和,交出来,你要那东西没什么用。”曹操阴沉着一张脸,向王弋伸手讨要。 王弋有些疑惑:“交什么?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玉玺!”曹操大声说道:“我本是好意让你收敛先帝圣体,没想到你居然敢偷窃国之神器?” “曹孟德,你真的想死吗?”王弋双眼一眯,他觉得曹操是故意的。 曹操当然是故意的,他派人全程盯着王弋,自然知道王弋没有去存放玉玺的宫殿,只是现在玉玺没了,那王弋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而且王弋的名声一直都很好,虽然本人没什么名望,可幽州和冀州确实少有的平和之地。 再让王弋发展下去,他的名望绝对会暴涨,到时候会有无数人才臣服他。 曹操不想看到这一点,发现玉玺不见了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泼脏水的计策。 王弋也不是好相与的,淡淡的说:“说我拿了就放出证据,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罢,他做了个手势。 一直跟着的马车边忽然跳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迅速将马车拆开,一台床弩漏了出来,长矛般的箭矢上闪烁着危险的气息,目标就是曹操。 曹操心中一沉,他没想到王弋居然有这种东西,看来这次他要吃亏了…… 沉默片刻,曹操咬着牙示意放行。 王弋却得寸进尺,让关羽带人迅速抢占了城门。 “王中和!”曹操指着王弋的鼻子说道:“你想做什么?想要做过一场吗?” “我无所谓,打就打呗。”王弋耸耸肩,他也没办法,荀攸和张飞还没弄完,曹操敢关一次门就敢关第二次。 看着五百卫士营,曹操带人掉头就走。 他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来日方长嘛…… 不过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有一天身边的甲士一定要比王弋更多!更强! 东观内的藏书是海量的,而且搬运的时候要十分小心。王弋说是要天黑前运走,荀攸却足足搬了一天。 张飞的情况也差不多,在洛阳中居住的文人大多家中富庶,需要搬运的东西很多。即便他已经强行下令轻装简行了,可财物能舍弃,书籍是万万不能丢的。 张飞素来尊敬文士,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只能耐着性子等这些人整理好。 王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能征用的车架全都征用了,士卒身上依旧大包小包挂满,变得异常臃肿。 而且他还得知了一个坏消息,坊间传闻王弋偷走了玉玺,意图篡汉。 这件事就连郑玄都亲自过来过问了,王弋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满肚子坏水的曹操散布的谣言。 对此他无可奈何,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他管不了这些了。 刘晔在傍晚的时候已经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甘宁到了,可以接应他们从水路回冀州。 坏消息是王弋附近唯一一支机动支援部队,赵云和他麾下的五千骑兵暂时用不了了。 荀彧让刘晔给王弋带了一封信,信上说赵云的兄长在前些时日病故,需要赵云回去处理丧事。 王弋看完后一阵头大,处理丧事什么的都是小事,问题是赵家在常山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如今家主病故,作为唯一的亲人赵云必须回家服丧,这一去就得是三年。 对此王弋还不能隐瞒,必须尽快联系到在黄河对岸埋伏白马的赵云卸任回家。 四百年孝道统治根深蒂固,王弋以后若是想一直拥有赵云,就必须让他尽快回去。 饮鸩止渴这种事万万做不得,他让张飞派人去联系了赵云。 但是这件事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突袭白马的计划必须更改,需要调动的人员非常多。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将书籍装上船,乐进派人来报,上党郡的杨奉出兵了。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长安在这个时候选择动手,很有可能是得知了董卓死亡的消息,想来试试有没有机会夺回长安。 王弋派人回信让乐进撤回冀州,司隶这个破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其实司隶对王弋还是很好的,他起家就在洛阳,而且洛阳对他也非常照顾,因为就在甘宁来接应他的第三天,袁绍终于突破了成牟和巩县,兵临洛阳城下和曹操对峙。 此时王弋刚刚下船往邺城走,他对洛阳是什么情况一点儿也不关心,因为他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 听闻王弋班师回城周边村镇的百姓自发前来迎接,热情高涨不说还带了许多粮食劳军。 看着这些衣着简陋的人王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以前看小说时总觉得穿越者再异世界称王称霸多么威风凛凛,现在才知道这份权力背后的责任沉重得难以想象,压得他都有些想要逃走。 说来也好笑,王弋在以荀彧为首的一帮古代大佬的辅佐下兢兢业业治理治下领土,结果忙碌了好几年得到的结果却是仅仅让冀州百姓都有一件衣服穿。 真的只是只有一件衣服穿,而不是有一件新衣服穿。只能做到小丫头不至于赤裸着身子,百姓不需要去扒死人的衣服。 这还仅仅是幽冀二州,并州还达不到这种情况。那帮脑回路清奇的南匈奴能把老好人梁习逼到动刀子砍人,也算是有本事了。 而且并州还有饿死人的情况,百姓别说衣服,吃饭都是问题。 一面和百姓打招呼,一面拒绝着百姓们的好意,王弋是缺粮,但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募集,也募集不了多少。 独自一人的时候王弋偶尔会抱怨,既然让他穿越了为啥不给个系统?唰唰唰从里面变出玉米、红薯、马铃薯时间多爽的事情! 当然着就是他的意淫,也只能想想。 有些烦躁的一路回到邺城,还未等休息,虞翻又找上门了。 虞翻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劝王弋修墓,王弋自己的墓。 在他看来幽冀的民生已经相当不错了,饿不死人是世家对百姓的最高标准,显然这个标准已经达到,王弋是时候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了,毕竟修建一座配得上王弋日后成就的目的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幽冀的财政现在也负担的起。 “你信不信我现在挖个坑就把你给埋了?”王弋脸色黢黑,他还在考虑怎么让民众生活更好,结果刚回家就有人建议他干些劳民伤财的事。 虞翻却理所当然的说:“主公,您未来必登大位,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啊,有备无患。” “张白骑,张白骑!”王弋大声叫来他手下的首席神棍大声说道:“你带着虞仲翔去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风水非常好的地方。我私人出钱给你,你在那里盖一座宫殿。不要装饰也无需华丽,规划好里面的布局,我死之后棺椁就停在里面,无需下葬也不要任何陪葬品,早个台子放棺椁就行。去!让他别在这里烦我!” “主公不可!”虞翻当即反对:“《葬经》有云……” “滚!妈的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葬了!”王弋暴跳如雷,大有虞翻在说一句就埋了的意思。 张白骑见状拉着虞翻赶紧走了,人主是不在乎他人生死的,像虞翻这种作死的行为还是少干为好。 一旁的荀彧见两人走后沉默片刻说道:“主公,我也不建议您这个做。太过潦草了,不和礼制。” “唉……”王弋叹了口气说:“文若,你说礼制重要还是民生重要?我想让百姓能吃上肉,但他们现在只能吃草。礼制带来的墓葬习惯让历代君主大肆建造墓地,导致民间有样学样,墓葬奢靡成风。我是不相信人死后能享受什么的,若真能我也不在乎,该享受的我活着的时候会享受个遍,不需要死了再去享受。若我这么做能为幽冀财政省出来一些也是极好的,清廉之风从我这里开始也不错。” 荀彧愣在当场,他没听过这种言论,即便贤者如荀彧也信奉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东西就该是高高在上之人的特权,比如开山而建的墓穴,比如奢华无比的陪藏民。 就连荀彧也不会反对这些东西的存在,但是他没想到王弋为了百姓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彧了解了。”荀彧深深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主公有如此想法,不知在主公棺椁边可否将彧的位置留出来?” 荀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清楚这种做法没有几个人会认同,也改变不了多少习俗。 不过既然王弋有这种志向,愿意为百姓做到如此程度,他荀彧没道理不去追随。 这无关忠诚与否,只是在单纯追随一些高尚的东西。 王弋闻言一愣,古怪的说道:“你?行啊。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做邻居,我觉得以你的本事不至于让咱们两个死后连饭都吃不上?哈哈……” 第102章 进击的袁氏(终) 辉煌注定不会永恒,但对于袁氏来说却过于短暂了。 如果袁术不杀袁隗,那么袁氏将获得大汉的六成土地,再加上玉玺的加持将会无人能敌。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团结一致说的总是那么容易,大多数联盟却终会亡于内斗。 无数人以自身为代价证明了这一点是多么愚蠢,可后来者依旧乐此不疲。 袁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如今在洛阳城下,正在打造攻城器械,准备和自己的发小一决生死。 曹操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也在研究怎么用有限的兵力将自己的好兄弟搞死。 两人的准备其实都不充足,袁绍的后方堪称一片混乱。 可怜的青州提前体验到了晋末大裁员,汉末连年灾祸青州都是受害者,再加上黄巾、袁绍、曹操、袁基的统治,几经易主后已经是十室九空了,剩下的那个还进山当了山贼。 兖州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相对富庶一些,可人心不在袁绍身上,兖州人都怀念金尚的统治。 曹操的情况也没多好,他本想着抵御完袁绍后找个刘氏的族人立为皇帝,皇帝在手慢慢平定天下。 结果那些京官根本看不上他,拿他当狗使唤不说,玩儿命催着他找玉玺,好像城外袁绍的大军进城后不会杀他们一样。 那些人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先将自己的地位确定下来。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无论是谁来统治洛阳,为了维持朝廷正常运转,都需要大量的中层官员。他们相对来说是安全的,见风使舵做个墙头草即可。 现在洛阳的形势就是这样,反正双方状况频出。 曹操多次举起宝剑想要弄死京官却被劝住,袁绍为了平定后方叛乱甚至将谋主荀衍都派回青州了。 不过两人都知道他们胜负的关键不在于自身,而在于那个家伙会不会偷袭白马。 那个家伙就是王弋,王弋给出的答案是一定会偷袭白马,他现在正为这件事做准备。 “兴霸,我目前手上没有水军,能派给你的只有柳毅和管承。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需要将那座桥修好,方便大军渡河。修桥一定会被袁绍士卒发现,你能扛住吗?” 王弋看向甘宁认真询问,这个西南汉子没有想象中的凶恶,长相甚至有点萌萌哒。不过从被肌肉撑起来的衣服就知道这位一定不好惹。 “主公放心,说句难听话我们都是亡命之徒,最不怕的就是危险。只是……”甘宁犹豫了一下说道:“主公若是想要打造水军您得找一个会训练的人,我练出来的兵只能是……水贼……” 甘宁有点尴尬,可他说的却是事实。王弋对他很够意思,不仅没有剥夺兵权,相反还委以重任,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他觉得自己是个讲义气的人,不能坑了王弋。 王弋对此也很纠结,公孙家弄出来的那些士卒王弋让甘宁看了,根本不行。 首先就是水性不行,倒不是说那些士卒水性不好,但河湖作战有时候要在水中搏杀,这些人只懂怎么在水里捞人和捞鱼。 其次就是夜袭,习惯了大船重桨和风浪搏命的汉子们根本玩不转小船,摇桨的声音大得惊人。 最后就是进攻手段,江河中没有那么大空间给你摆出阵型,一切都以速度优先。缠上去、弄死他就是最好的进攻方式。 甘宁对着那一船做演练水军指指点点,批得一无是处。 当然他也不是看不起对方,一直在湖泊中打转的甘宁这次见识过大海之后深深意识到那里才是男儿该拼搏的地方,与天地搏斗才能展现出英雄真正的本色,对方一手操船术让他惊为天人。 但现在不是要打水战么,一切战事以达到目的优先这点甘宁还是明白的。 对此王弋也很头疼,想了很多应对的办法,包括先用船将士卒运过去建立阵地。 然而这次守卫白马的不是淳于琼,酒仙儿和荀衍去青州平叛了,白马守将是武略一般,组织能力却极为出众的蒋义渠。 蒋义渠为了给袁绍争取攻下洛阳的时间,布防的相当严密,黄河边明哨暗哨一大堆,那座桥更是监视重点。 要命的是甘宁手下就百十来人,坚持不了多久…… 黄河呀黄河,你为啥那么宽! 王弋心里在咆哮,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水军的问题我会解决,我现在要知道你需要多久才能将桥梁修好,需要我给你准备些什么?” “用不着准备什么,修桥很容易。只要提前制造好木板放在船上,船上多放点压舱石,桥都不用修,排成一排就是一座桥。”甘宁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后有些郁闷的解释:“主公,桥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守住那座桥。就我那点人,对方一冲就没了。” 王弋一怔,心道这甘宁可以啊,也不是一昧的只知道莽穿对方。 “这你无须担心,我为你准备好了支援的队伍。麴义,你负责带人支援兴霸。” 王弋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麴义,麴义答应了一声嘴角露出冷笑。 也是时候该他出头了,若白马守军敢来,他就敢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对此他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他手下一千人装备的是连弩! 麴义是和太史慈一起过来的,他们一直在辽东练兵,因为王弋对弓箭手的要求非常高,他们用的弓箭和以往的不同,所以现在还没有成军。 这回太史慈听说能和吕布交手,早就按捺不住了。 自从听说吕布射了王弋一箭他就一直想和吕布交交手,为王弋报那一箭之仇。 得到将令之后太史慈二话不说留下曹性看家,自己带着麴义和全部的一千连弩往洛阳敢。 结果还没去成,半路被人叫回邺城…… 太史慈和麴义心中都有点窝火,早就想找个不开眼的干上一架了。 麴义得到将令很高兴,太史慈就有些不爽了,他才是主将,这种机会不是应该由他出面吗? 犹豫片刻太史慈想要争取一下,平时训练太无聊了,想练成王弋需要的弓箭手没个年是不成的,可一个人能有多少年? “主公……” “子义别急,你的任务不在那里。”王弋打断太史慈,摆了摆手后说道:“我予你一万兵马,渡河之后麴义和甘宁皆由你统帅,负责攻打白马。记住,优先攻打城外粮仓,不要给对方烧毁的机会。” “喏。”太史慈高兴了。 “子义将军,”荀攸在一旁对太史慈说道:“有件事你要注意一下,攻打白马一定要快。白马遇袭濮阳必会出兵救援,若是有机会,濮阳……” “荀公达!”荀彧忽然大喝道:“你还要涉险?” 荀攸有些无奈的解释:“这不算是涉险……东郡一部分就在河北,留给袁本初也没什么意义,隔河而治岂不是一件美事?我们帮他治理东郡,都算是便宜他了。” “不妥。”刘晔否定了荀攸的想法:“我觉得应该将那些线留给袁本初。他想要过河治理必然会建造桥梁,相反我们若是拿下以后攻打袁本初桥梁就是个大问题,那点土地对战机来说一文不值。” 荀攸想了想也对,他本就是突发奇想,根本没仔细考虑。 然而荀彧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河北之地可以不要,但濮阳最好拿在手里。濮阳乃是战略要地,不能留给袁绍。” 荀彧反对的事荀攸冒险的行为,但他却不反对荀攸的战略,若能拿下濮阳,便相当于拿下整个东郡,到时无论是进是退对他们都极为有利。 “既然如此……”王弋沉思片刻说道:“翼德,你领一万兵马在濮阳对岸修建浮桥,佯攻濮阳,最好将濮阳守军骗出来。高顺,你领本部兵马和子义一起攻打白马,打下来之后你不要进城,直接进攻濮阳。子义,你统筹好白马粮草将其全部运到濮阳。” 王弋定下了进军策略,诱敌,双重诱敌。如今王弋轻易不愿冒险,尽量做到稳扎稳打。 “翼德,我任命你为濮阳县令。打下濮阳后你率领所有兵马就在濮阳驻扎下来,同时威慑曹操和袁绍。子义,运完粮后你将兵马留给翼德就好,无需带回来。白马直接废弃,无需留人驻守。”王弋一边安排人事任命,一边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别贪,别贪,别贪…… 新加入的李儒看到这幅情景有些感慨,一群智者群策群力为了一件事努力的样子在董卓身边是看不到的,难怪王弋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 这虽然是李儒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可还是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没什么机会了,这次会议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参与,安排好董璜和董白后李儒生无可恋,准备去地下继续追随旧主,因为王弋明显已经在排斥他了。 王弋哪是排斥李儒啊,完全就是厌恶李儒。 这也不能怪王弋,李儒这个神经病太丧心病狂了。 袁隗被吕布一戟拍到了墙上,都粘在墙面上了。 李儒却将他扣下来剁剁给炖了!炖完之后还给吃了! 这给王弋恶心的不行,没直接砍了李儒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诸君。”王弋站起身来拔出长剑说道:“愿天下安详。必胜!” “愿天下安详!必胜!” 喊完口号众人散去各自准备,这次的战斗是突袭,必须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周详。 在王弋策划自己战略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袁绍凭借手上现有的器械不断试探着曹操的布防,希望找出薄弱点。 这种战术安排很高明。 袁绍人多,一旦被发现了破绽洛阳定会陷落。 只是现在袁绍有些不耐烦,迟迟没有进展让他对这个策略有所怀疑。 原因无他,这个策略不是袁绍想出来的。 别看袁绍布局谋划很厉害,其实袁绍的军略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就是个弱鸡。 想出这个策略的人是周昂,原本侍奉王朗的周昂。 有一点你不得不佩服袁绍,他的布局一直都很周详,王朗虽然就参加了一个会盟和送了些粮草,可依旧被袁绍盯上了。 王朗在会稽能和山越打得有来有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靠手下人给力。 他先后征辟了五个人,第一个是与当地士族拉关系时认识的贺家人贺齐。 贺齐是个文武全才,而且还是个超级全才,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奢华。 可这在王朗眼中根本不算个事儿,世家子弟爱好奢华不是很正常吗? 第二位是会稽当地的豪族家主——董袭。 董袭是自己来投的,当时王朗作了一个大死,贺齐外出平乱的时候他砍了几个闹事的山越,于是被山越围城,多亏董袭相助才解了围。 另外三人则是当地世家周家的三兄弟,周昕、周昂。周喁。 这三位能力都很不错,要脑子有脑子,要身手有身手。 可就是因为能力不错,兄弟三人不怎么看好偏安一隅的王朗,也看不上嚣张跋扈的袁术,反而对袁绍青睐有加。 原本袁绍打算派人策反王朗的部将干掉王朗,这正好与三兄弟一拍即合。 奈何贺齐凶猛、董袭悍勇,防御反击硬生生将三兄弟打出会稽郡。 三人一路辗转来到袁绍麾下,周昂以一手漂亮的箭术和出众的统兵能力得到了袁绍的认可。 不过紧紧也只是认可,袁绍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毛病,那就是不听劝,对自己的想法异常坚持。 这种坚持如果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优秀品质,但袁绍是全方位的不听劝,哪怕自己不擅长的军略袁绍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终于,在数日无功而返之后袁绍爆发了。 “周昂!”袁绍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你攻城数日不见所得,损兵折将要你何用?来人!斩了!” 周昂懵了,试探攻城这件事不是你袁绍同意的吗?为什么要杀自己? 老部下逄纪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袁绍又犯病了。 在周昂还没有被拉下去之前赶紧说道:“且慢!主公,洛阳城高池深,周将军没有进展实数正常。看在周将军不曾懈怠的份上,就饶他一回。” “元图,你要为他求情?”袁绍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逄纪,不知是什么意思。 逄纪赶忙低声解释:“主公,用人之际啊……” “罢了,看在元图的面上……” 听到袁绍这么说周昂松了口气,谁知袁绍话锋一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责四十,免去官职入监!” “主公!主公……”周昂赶紧解释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士卒哪能等他解释?拎胳膊拎腿儿就将他拖走。 见到袁绍气还没有消,郭图赶紧说道:“主公,攻城器械马上准备完毕,只需主公明日亲临,洛阳立破!” 袁绍听到这话心情终于顺畅了一些,挥手示意众人离开,自己一个人开始思考进入洛阳后的对策。 说起来也挺搞笑的,作为知道历史的王弋都不敢独自思考战略,二把刀袁绍居然不想听取他人的意见。 唉……袁本初啊袁本初,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我不要你以为,我只要我以为。 挨了一顿毒打后周昂被人抬到帐中,周昕和周喁一直再等他。 “唉……”周昂叹了口气,有些不忿的说:“四世三公袁本初就这等水平?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会稽,至少王朗不会肆意责罚我等!” 周昕和周喁也是一样的心情,他们都不打算和袁绍玩儿了,这种思维谁受得了啊! 这三位居然还有脸骂别人,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袁绍擅长的是谋算,这就意味着他十分看重情报和密探。 昨天袁绍得知了一个情报,周昕在晚上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袁绍不仅认识,还很熟。 昨夜周昕见的人叫陈逸,和袁绍有数面之缘。 陈逸不是一个有名的人,不过他的父亲却很有名望,旧太尉陈蕃,历任太傅、录尚书事。 袁绍在党人中也有眼线,知道陈逸是党人一党,如今在为长安伪帝刘辩效命。 这就不能不让他怀疑周昕和长安有关系了。 搞阴谋的人总会以最阴险的思维去审视目标,既然怀疑了周昕,那就要动手解决掉,掌握兵权的周昂就是他的第一步。 那么陈逸真的是来拉拢周昕的吗? 其实不是,周昕是陈蕃的弟子,陈逸和周昕关系不错,他正好路过,顺道过来叙叙旧而已。 不过他路过洛阳就有意思了,因为他刚刚从冀州回来。 看来王弋的地盘里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啊……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袁绍便调兵遣将,准备一鼓作气干掉曹操。 大军来到洛阳城外,袁绍派人搦战,希望能够先声夺人。 他这边上场的是文丑,而曹操则派出了夏侯惇。 二将通明过后瞬间战作一团,夏侯惇的武艺无需怀疑,文丑和他也是半斤八两。 相交四五十合后见段时间难以取胜,曹老板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他吩咐身边的曹洪说道:“瞄准那将,射一箭。” 曹洪领命,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可惜曹和夏侯虽然有关系,可妙才的神射曹洪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冷箭被文丑轻松格挡。 “卑鄙小人!”文丑大喝一声,越战越勇。 眼见自己的计划失败,曹操下令鸣金,折了好兄弟可不行。 与此同时袁绍也登上大车,亲自擂鼓助威,下令全军进攻。 曹操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洛阳城门忽然再次打开,一队士卒拼尽全力冲向袁绍的井阑。 井阑十分脆弱,袁绍也派重兵把守。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次曹老板阔绰了一回,那些士卒身上还穿了甲。 甲在战争中的作用无需多言,顶着攻击砍瓜切菜般杀到井阑旁开始放火焚烧。 袁绍气不过,鼓声更加急促,为的就是一举攻下洛阳。 可洛阳巨大无比,三四万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在滚木礌石的加持下袁绍的士气终于扛不住了。 这回轮到袁绍收兵,今天可谓是损失惨重。 即便手下将领已经颇有微词,袁绍就是不低头,下令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就这样连续攻打了数日,虽然折损剥夺,可曹操已经是轻弩之末了,城头的士卒越来越少。 看到这种场景袁绍果断下达拼命的命令,自己甚至冒着危险顶着箭雨来前线和士卒并肩作战。 曹操咬着牙在拼死抵抗,他早就亲自动手了,甚至连禁军都用上糙勉强守住。 如今曹操并不恨袁绍,他倒是对王弋感到十分愤怒。 他已经争取这么长时间了,王弋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以前两人可是很默契的! 若论心黑天下比王弋更黑的人可不多,他也在等,等待曹操袁绍二人元气大伤的时候。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到了,前两日斥候回报说曹操快顶不住了。 传令兵从邺城四散而出,接到命令之后将领们提起精神准备大干一场,就等夜晚来临了! 夜晚也终于如期而至…… ps:说一个书中有争议的人——蔡琰。 个人认为蔡琰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从她给崔琰求情和拒绝曹操的书佐这两件事里面就能看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谓是将曹老板的心思捏得死死的。 崔琰是曹操十分喜欢的人,王思因为承认错误反而升了官,崔琰没道理因为一件小事要被处死。然而蔡琰却能凭借薄衣裸足将崔琰救下来,而且时机和话语说的恰到好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只会诗词歌赋的才女那么简单。 拒绝书佐就更有意思了,崔琰最终因为魏王事件被处死后,蔡琰寡居在家。曹老板问蔡琰还记不记得家中藏书,希望她默写下来,并且提供书佐辅助。 蔡琰没有拒绝写书,却拒绝了书佐,理由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和授受不亲根本扯不上边,蔡琰什么风浪没见过,默写个书就能授受不亲了?个人认为蔡琰是看穿了曹老板的心思,委婉的拒绝了。 曹老板的爱好大家都懂,但蔡琰身份特殊,作为大家闺秀和师妹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直接抬回去做妾,肯定要先试探一番。 所以我个人认为蔡琰很不简单,我看历史的习惯就是在文字缝隙中去思考历史的轨迹,而不是直接在字面上尝试理解。 个人想法,不喜见谅。 第103章 闹剧 “将军,要不……我们试试攻城?” 黄河岸边,高览看着近在咫尺的濮阳试探性询问张飞。 此时两个壮汉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时间谁都没个结论。 原本的命令是张飞负责佯攻濮阳,给高顺制造机会。 可张飞又是声势浩大的修桥,又是大张旗鼓的行军,濮阳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让他们不能不产生疑问,毕竟濮阳就在眼前,傻子都知道需要布置防御,濮阳的守将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说这里有埋伏? 张飞不敢大意,十分谨慎的说:“先派人四处查探一番,万一遇到埋伏损兵折将事小,坏了主公的谋划可就麻烦了。” 高览想想也是,立即派出数十组斥候前去四周探查。要是没有埋伏他们可以尝试一下攻城,功劳就在眼前,不拿反而是矫情了。 只是这个结果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没多久,有个斥候便回来报告,称他们那一队人诈开了城门,等待大军入城! 对于这种话张飞一个字都不信,他甚至怀疑斥候变节了,准备让人处死这个叛徒。 然而斥候却赌咒发誓绝无半句虚言,濮阳确确实实被他们诈开了。 对于这个信奉鬼神的年代,誓言是十分具有可信度的保证,于是张飞便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就是一场闹剧,濮阳现在连个镇守的将军都没有。 这队斥候被分配到去濮阳城附近侦查,但是靠的太近有人被发现了。 面对城墙上的质问队长灵机一动,称自己是袁绍的信使,要求对方开门。 这就是张飞最怀疑的地方,按理说不管是谁的信使,只要是人都不可能随意开城门。 结果濮阳守军居然真就把城门打开了,难道濮阳守将是条狗不成? 濮阳守将当然不是狗,不仅不是,还是统兵能力相当不错的高干。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濮阳乃是军事重地,袁绍必须安排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镇守。 高干的能力相当不错,属于治军治民皆可的文武之才,虽不突出,胜在稳健全面。 王弋早就知道高干是守将,才费了这么多波折攻打濮阳,谁能想到居然是这种结局。 世间之事想要取得成功,决策者和执行者的意见就必须统一。 濮阳能有这种反应,可以说是洛阳袁绍的错、青州淳于琼的错、白马蒋义渠的错,反正和高干没有太大关系。 淳于琼去青州平叛的时候路过濮阳,袁绍只给了他和荀衍三千兵马,而青州的情况又十分危急。 无奈之下只能从高干手里抽了一千,并且千叮咛万嘱咐,无论谁求援都不予理会,濮阳不容有失。 出于和袁绍的关系,淳于琼也算是相当爱护高干了,可惜亲舅舅袁绍却不怎么爱护。 在洛阳输得急头白脸的袁绍四处搜罗能调动的兵马,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濮阳。 他从濮阳抽调了三千兵马支援自己,仅仅给高干留了一千人。 一千人守濮阳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前两天蒋义渠还来信,希望得到支援。 蒋义渠这个人组织能力在汉末绝对属于顶流,统兵能力也说得过去,奈何他有个致命的缺点,武艺真的很呲。 和王弋打过交到的他深深明白北方那个庞然大物手下的将领都是些什么水准,于是他写信询问高干能不能提供几员武力不错的战将。 高干看完信后简直崩溃,瞅了瞅自己手下那几个歪瓜裂枣,心道能怎么办?只能自己上了呗…… 他带了五百人和自己手下全部的高级将领去白马支援蒋义渠,只给濮阳留下了五百人和两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军侯。 做出这个决定高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他看来濮阳丢了洛阳还能打。但是白马若丢了自己舅舅可能就要死在洛阳了。 张飞哭笑不得的接收了濮阳,进城之后发现那个斥候队长还在和负责城防的军侯吹牛胡侃,说自己在袁绍面前多么多么得势。 “要不要我把你送过去?还是说在我麾下你觉得屈才了?”张飞黑着一张脸,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扯? 斥候队长一间张飞,立马软了,讨好般说道:“将军……卑下错了……” 那名军侯倒是很奇怪,这位将军是谁?他似乎没见过啊。 他当然没见过,张飞报出自己名号的时候差点把他吓死,敌军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入城了? 张飞没有理会军侯的恐惧,而是问道:“你没有查验身份,为何要为他开门?” “回……回禀将军……这位……这位将军着甲了啊。”军侯战战兢兢,说话都结巴。他觉得自己很机智,他都没有甲,着甲的肯定是个大人物啊。 面对这种回答张飞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准备将这个军户发配去种田,这种智力真的没什么用处。 然而张飞也不想想,他的部队是王弋手下最精锐的野战军,几乎做到了人人着甲,其他诸侯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 待所有部队进入濮阳后,张飞开始布置防务,戒严街道。既然已经拿下濮阳,就不可能在吐出来。 相较于濮阳的轻松,白马就艰难了许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惨烈。 蒋义渠的防守非常严密,即便依托夜色掩护,甘宁的手下在刚上岸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几乎一个照面,从益州带来的百十来个手下就只剩下十几个了。 要不是麴义见机得快,一边行军渡河一边掩护射击,甘宁本人都有可能死在对方这一次的冲锋中。 这主要是因为对方人太多,桥是蒋义渠重点盯防对象,在那附近他足足埋伏了两千人。 见到对方已经稳住了滩头阵地,蒋义渠也不做纠缠,立即命令军卒撤回白马。 太史慈见状下令全军快速渡河,高顺负责攻打城外粮仓,他自己则去攻打白马,互相为对方拉扯空间。 他的想法很对,高顺进行的也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便来到了粮仓附近。 可是太史慈的运气就着实有些差了,可以说是五步一道梁、三步一条沟、一步一个坎儿。 这完全归功于高干的战斗部署以及蒋义渠出色的统筹能力。 白马因为是袁绍的粮仓,所以他在这里留下了很多部队,足足八千之多。 高干分了一千去防守粮仓,两千埋伏在桥头,自己留了五百守城,其余五千全部分散到白马周围,阻击袭扰太史慈的部队。 想要打赢几乎不可能,太史慈的部队从张飞手中调过来的,战斗力惊人。 高干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他下达的命令是骚扰完就撤,尽量拖延太史慈的脚步,等待袁绍派大将回防。 黑灯瞎火之下太史慈吃尽了苦头,最后完全是靠强悍的兵员素质硬杀到了白马城下。 太史慈十分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拖,于是也没有让部队休息,直接下令攻城。 王弋的战争策略终于在这一个展现出了威力,黑暗中无数箭矢下雨一般落在城头,对白马守军形成了火力压制。 不过蒋义渠倒信心十足,他进攻的手段确实不行,当初指挥王芬的军队就能看出来。可防御是他的强项,守城拼的就是组织能力,这一点他自信不输任何人。 这就导致了战况非常胶着,太史慈的士卒凭借箭矢压制冲到城下,蒋义渠却能带人顶着箭雨将冲上来的士卒打退。 其实这一战太史慈是吃亏的,为了渡河方便,他根本就没带什么攻城器械,唯一的辅助手段就是那些破梯子。 相反蒋义渠在适应了箭雨洗地后越打越顺手,甚至想到了如何有效应对全身甲胄士卒的方法。 面对这种刀剑很难造成有效杀伤的士卒,蒋义渠直接命人用大枪将对方推下去,活活摔死。 胶着的攻防战打倒了天色渐亮,直到高顺到来才改变了太史慈被动的局面。 高顺是一个几乎拥有完美将领模版的人,沉默寡言、忠诚可靠、头脑冷静、武艺不凡,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当完成任务为信条。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有些过于执拗,但也正是这种执拗赋予了他成为名将的可能。 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士兵,高顺的士卒将他视为偶像,不自觉间进行着模仿。 这也就导致了他麾下士卒和他的性格差不多,从而造成这些士卒变成了一个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 王弋不喜欢这样的人,可他却需要这样的人。 他给着五千人装备了非常精良的装备,不仅甲胄坚固、刀剑锋利,每人甚至还配备了一支小弩。 王弋没有陷阵营,但他相信这支部队绝对不会比陷阵营差,只会比陷阵营更强。 高顺对王弋的做法很满意,他也没有为这支部队起名字,他们只是张飞麾下军团中的一个营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名号的营,却颠覆了太史慈的认知! “攻!”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战场,第一批次攻城的一千人举着盾牌一步一步走向城墙,缓慢而又坚定。 这些人非常奇怪,按理说攻城就要快速接近城墙,可他们却一点也不着急。 哪怕是被箭矢射中射死,后来人也只会夸过那具尸体,尽量不去破坏阵型。 “高将军,为何不让士卒们跑步行进?”太史慈有些疑惑,这不是在送人头吗? 高顺却沉声说道:“一味的悍勇更适合突破搏杀,并不适合这种阵战。保持阵型不便一方面会给对方非常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则能保证攀爬城墙时我们会有尽可能多的士卒同时出现在城墙上。” 太史慈依旧有不同意见:“可是高将军,跑步也不会扰乱阵型啊,你这样损耗会很大的。” “体力。”高顺继续解释:“我们这身甲胄的重量并不低,必须要保证士卒在登上城墙之后有足够的体力拼杀才行。” 太史慈有些佩服高顺了,他也练兵带兵,却没有高顺想得那么周道。 “太史将军,为将者应通阴阳、晓五行、知天地、识阵法。你是主公看重的大将,勿要辜负主公的栽培。太阳就要出来了,这也是我选择这面城墙的原因。攻!” 高顺对太史慈劝谏了一番,随即下达了第二道将令,自己也带上头盔加入阵型,和第二批次的士卒一起去攻城。 先登的部队已经在城头站稳了脚跟,他要带人上去扩大战果,争取一举将城池拿下。 城头的拼杀非常惨烈,双方早已不在乎自己杀死的是个长什么样的人,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会被粘稠的血液滑到。 蒋义渠非常疲惫,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在指挥战斗。 王弋的士卒太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同样疲惫的还有高干,他根本就不理解那个王弋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多甲,如何将士卒训练成这个样子的。 然而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入两人眼眸时两人身躯同时一震,他们要败了,因为他们面对着阳光…… “高干将军,你先走。”蒋义渠操着嘶哑的声音对高干说道:“白马干系甚大,我们守不住了。你是主公外甥,主公是不会责罚你的。” 高干看向蒋义渠的眼神非常古怪,最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丢了白马?不,我们应该连濮阳都丢了。这一夜的杀伐甚是痛快!蒋将军,能与你并肩而战实属荣幸!且战,且战!哈哈哈……” 高干大笑一声,转身继续战斗。这一次进攻的人和之前明显不同,他们更注重配合,杀起来有些麻烦。 蒋义渠痛苦的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再睁开,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和高干一起战斗。 可惜士卒的素质相差太多,将领水平差距同样不小,白马最终还是被高顺顺利拿下了。 高干拼死抵抗,最终战死在了城头。 蒋义渠因为武艺太差,非常幸运的被士卒活捉。 至此,袁绍损兵折将,军事重地濮阳和屯粮之地白马被破,元气大伤。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依旧在为如何搞死曹操而头疼。 王弋是在中午得到战报的,他按照相应的功劳进行了赏赐,并将甘宁、太史慈、麴义召回。 太史慈和麴义要继续回幽州练兵,那支弓箭部队将是王弋未来致胜的关键一环。 甘宁则被他调去了辽队。 事实证明海船在江河中作战的效果并不理想,辽队有专门的船匠,王弋让甘宁自己去参与水战战船的制造。 说道辽队王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就连行冠礼的时候也是在邺城草草举办了一下。 主要是王斌住在辽队,现在父子二人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行冠礼时王斌也不过是露了一面后匆匆离去,甚至连字都没有给王弋取。 两人关系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荀攸一年多以前查到了一个要命的线索,桓典年轻时和庞德公、司马徽的关系似乎非常不错。 王弋也算是家大业大,想请一个名士来冀州根本不需要考虑对方的感受,只要派出两什射声营即可。 只是没想到射声营没出发庞德公却先来了,细聊之后王弋才知道自己父亲的人脉到底深到什么程度,也清楚了原来黄承彦一直都在辽队。 冀州事务繁忙,王弋没有时间去辽队拜访黄承彦,只能让人将他请过来,希望他能出仕。 对于出仕这件事黄尘烟倒是没什么抵触,欣然答应。 不过黄承彦同时告诉了王弋一件事,让他小心自己的父亲。 王弋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桓典和王斌有关系,直到司马徽也来到邺城,偶遇桓典相聊甚欢后和黄承彦说这件事,黄承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黄承彦将他的发现告诉王弋后,王弋非常苦恼,他不清楚王斌到底想要干嘛?未来老老实实当个太上皇不好吗?光宗耀祖、荣耀门楣不好吗?刘邦的天下不也是抢来的?这有什么可算计的? 可另一个人的到来让王弋陷入了危机敢,王弋的兄长王斌来告诉他,父亲最近若有若无的再刺探辽阳的情报。 王弋简直都要疯了,他扛过了一无所有,扛过了穿胸一箭,现在却要被自己的亲人捅刀子?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杀,王斌不必说,那是他父亲。 桓典也不能杀,桓氏的影响力非常大,如果王弋干掉了桓典,整个荆扬豫徐的文士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到时候袁氏肯定会插手。 最终王弋选择了摊牌,他直接质问桓典到底想要做什么?和自己的父亲到底有什么交易。 桓典没有隐瞒,告诉王弋他老子王斌想要找机会废掉王弋,迎刘辩来冀州。 桓典能这么痛快其实跟王弋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正让他对王弋坦诚的是司马徽三人。 如果连这三位都不看好王斌,那么王斌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桓典也告诉了王弋他父亲看他不爽的原因,那就是桓典得知了一个情报,刘辩和黄巾联手了,所以桓典不想和王斌玩儿了。 桓典是个非常有魄力的人,为了恢复汉室统治他愿意拿出自己整个家族做赌本,搏一搏那飘渺的生机。 同样的当他得知刘辩和黄巾联手后对长安大失所望,导致他严重怀疑王斌的眼光,现在还留在冀州其实是想考察一下王弋。如果王弋不行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寻找能给天下带来稳定的人。 王弋对此无可奈何,这个年代的人就这种德行,为了自己的理想他们能不顾一切效忠一个疯子,也能毫不犹豫抛弃昔日旧友。 他甚至都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一种极度自私的表现,还是一种心怀天下的豪迈。 不过他不理解不代表不做出反应,王端被他调回了中枢邺城,并且派人将王泫接到自己身边。 王斌对此非常不满,写信质问王弋到底想干什么。 王弋看都没看,让人将信带回辽队,当着王斌的面给烧了。 自此以后父子二人几乎形同陌路,非必要场合都不会见上一面,见了也不会说上哪怕一句话。 黄承彦还要继续他的辽队改造计划,他答应王弋会帮着王弋看住王斌,不让王斌乱来。 司马徽和庞德公则对古今学堂很感兴趣,留在邺城开始公开授课。 这就是王弋去年的糟心事。 当然,这件事对于王弋现在来说依旧很糟心,只是他不愿意多想罢了。 他能怎么样?干掉自己老子吗? 而且糟心事儿经常发生,就比如现在,桥氏族长桥羽来报,说是有人想要造反。 王弋都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些人到底想要干啥? 询问之后才知道因为王弋对世家的态度实在是说不上好,有人想要对他行刺。 王弋将桥羽和这件事一起交给了荀攸,他相信荀攸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桥羽其实也很无奈,自己的老父亲桥玄为人非常刚烈,嫉恶如仇、刚正不阿。 这固然能给他赢得好名声,却也为他带来了大量的敌人。 好在桥玄够生猛,在他生前没人能摆平他。 问题是桥玄现在已经死了,桥羽做过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任城相而已,根本抗不住来自敌对家族的攻击,这也是为什么桥氏一族越来越弱的原因。 所以他先是从梁国搬到了人烟稀少的庐江郡,之后干脆从庐江搬到北方,就是为了躲避以前的所有人际关系。 谁能想到他官都不做了,带着全家跑路还能有人找来。 来人是他父亲旧友的儿子,他准备刺杀王弋,希望得到桥氏的支持。 桥羽觉得那家伙是疯了吗?居然想杀王弋?作死不要连累自己啊! 不过对方的准备似乎非常周密,什么话都没套出来。 桥羽只能假装答应,将对方送走后转身就跑来告密了。 那家伙死不死跟他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桥家一家老小可都在幽州呢?谁敢陪他这么玩儿? ps:说一下蒋义渠。 这个蒋义渠个人认为应该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袁绍官渡之战失败后能挺到自然死亡,全都是因为将兵事交给了一个叫蒋奇的人,蒋奇很有可能就是蒋义渠,不过蒋义渠是演义里出现的名字,后汉书中对蒋奇的描述非常少,我这里就用蒋义渠这个名字了。 原本在官渡之战后是曹操扩大自己战果最好的时机,结果袁绍虽然重病,可兵势却没有削弱多少,足见这个蒋奇的组织能力到底有多恐怖。而当袁绍死后三个儿子根本挡不住曹操的情况来看,蒋奇的统兵能力应该很一般。 这个人名声不显,似乎就是个路人甲。他和另一个同样很有能力的人情况差不多,那个人相对来说名气还算大些,那个人叫霍俊,是个统兵很厉害的大佬。 个人观点,不惜见谅。 第104章 营救 人们都说战争是残酷的,可战争到底有多残酷呢?王允曾经不知道。 他经历过战争,平定黄巾时皇甫嵩的军中就有他的身影。 小时候家中先生教导过他战争的可怕,可即便他亲眼见到皇甫嵩堪称屠杀般的战略也不觉得有什么,一群泥腿子而已,就像韭菜一样,死了一茬就会有新的一茬,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当战事发生在他身上后,他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残酷。 王家没了,而王允什么也做不了。 兵祸来临,对方只会考虑怎么干掉你,而不会去在意要不要干掉你。 世家大族没有任何幸免的特权,还会因为家大业大成为对方优先攻击的对象。 王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蠢货,乱世来临不想着如何自保,反而去参与权力纷争,死全家真的是罪有应得。 最可悲的是他想从宦官手里为士人争取权力,但囚禁他的正是他想要帮助的党人。 当真是心如死灰,可笑至极。 如此心境之下王允如同行尸走肉,在高陵城里四处游荡。 这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观察百姓们各自的生活。 起初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当乐子看,慢慢的他觉得这些下等人的生活越来越有意思。 王允的才华毋庸置疑,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那就是大汉的子民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只能苟且的活着。 这似乎是一个很愚蠢的结论,过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用得着长时间观察吗? 答案是肯定的,有才能的人从来不会只发现问题,而是在发现问题的同时想办法解决问题。 王允发现了这个问题,但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谁也解决不了。 他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百姓生活困顿的人,可他半辈子都在朝堂之上,泱泱大汉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来。 绝大多数人都在报喜不报忧,皇帝对皇宫外面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 除非遇到灾年,才会有人提出调粮赈灾。 曾经王允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决定,只要有粮百姓就有饭吃,就能活。 然而现实并不是有粮就能活,因为很可能皇帝拨了粮,百姓却吃不上,就更别提赈灾所需要的物资消耗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只调拨粮食肯定不行,可朝堂上真的就只调拨粮食。 活不下去的灾民就只能去逃荒,或者……卖儿卖女,甚至卖自己。 朝廷拨下来的粮食让官员们赚得盆满钵满,世家也紧随其后,将灾民收为己有。 土地兼并……无法逆转。 就连王允自己也干过这种事,当时他可笑的认为自己在救助灾民,让那些灾民们活下来。 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当初刚出仕任郡吏的时候就头铁去硬刚小黄门。 结果现实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高陵在何进的领导下大家一起贪。 何进需要粮食和物资养军队,疯狂搜刮能刮到的一切。 士族们就跟在他身后捡土地,整个左冯翊全部都陷入了这场分赃的狂欢中不可自拔。 如此情况之下百姓只有三天路可以走,要么逃荒去外地、要么做庄农、要么去当兵抢其他人。 王允不止一次想要面见何进告诉他治民不能这样,这都不是杀鸡取卵了,这是敲骨吸髓。 可他无论怎么要求都不会得到理会,而绑架他的主谋许攸却能堂而皇之出入何大将军的府邸。 王允只得承认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逐渐开始自暴自弃,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直到……今天一个人找上了他。 食肆内,王允依旧在饮酒。 “父亲。” 一道极低的声音传来,王允根本就没在意,依旧醉眼朦胧的豪饮。 罪过,罪过。 背后一个带着斗笠的络腮胡子难心中告罪一声,再次说道:“王子师!” 王允扭过头去看了半晌,忽然酒醒大半,冷汗瞬间从额角留下。 转过头,王允一边喝酒一边问:“景儿,你怎么会在此地?” “我来就您出去。” 男人正是王允的二儿子王景,他见了王弋之后王弋也没管他,随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最终王景看上了射声营,凭借武艺和还算活络的脑子经过层层选拔成功入选。 由于蓟县保卫战时表现出色,如今已是一名什长。 这次吴成特地带他来高陵执行任务,就是为了查探王允到底在不在高陵。 谁曾想才混进成没多久,王景就在食肆里看到了自己颓废的老父亲。 王允的状态让王景十分担忧,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就你一个人吗?”王允有些紧张,许攸能让他满高陵乱逛就不怕他跑了,他身边一直有高手盯梢。 王景沉声说道:“父亲,这是机密。您知道许攸在不在这里吗?” “你……也罢。”王允没有追问,立即回答:“许攸就在高陵,而且就住在何进的府邸。” “确定吗?” “当然!”王允有些疑惑,这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质疑起他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王景话说一半,换了个话题说道:“父亲,您今夜去城门等候,我们会将你带出去。” 王允闻言苦笑,他要是能晚上出门还用得着别人来救?他又不是不会武功,晚上能出门他早就自己跑了。 “不行。”王允无奈的说:“许攸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剑手晚上守在我房门前,我出不去。对了,家里人怎么样了?” “大哥和三弟已经去冀州了,他们并无大碍。只是……族中那些人我太清楚,上党不在主公手里,而且他们死不死……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祁县王氏有我们就够了。”王景一边回答父亲的问话,一边思考着对策。 王允都觉得很厉害的剑手,他们估计在武艺上硬拼不太行,得想办法来个偷梁换柱。 “我会再联系您的。”王景没有等王允回答,自顾自喊来伙计说道:“会账,剩下的爷赏了。” 瞄了一眼走出食肆的儿子,王允发现自己已经不了解他了。 原本的世家公子现在却成了一个江湖豪侠,机密……可不是江湖豪侠该说出来的话。 回到落脚的地方王景卸去伪装,和吴成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吴成听完都愣了:“你的意思是你见到你父亲了?而且还知道了许攸的下落?这么巧?刚来就知道了?” “运气,我父亲……状态不怎么好。”王景早已褪去曾经的青涩,眉眼间全是精明强干。他沉思片刻说道:“算了,不说他了。将军,我有个想法……” “你说。”吴成没有阻拦,王景是世家公子,和他们这些人的思维不一样,想法很有参考价值。 王景沉声说道:“主公不是让我们想办法将许攸的消息带到长安吗?我父亲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要我们救下他,将他送去长安,弘农杨氏的人肯定会有办法从他嘴里知道许攸的下落。” “这……合适吗?”吴成有些怀疑,利用自己父亲这也太狠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王景摇摇头解释:“回长安我父亲反而不会有事,世家之间就是这样,有利益的时候谈利益,没利益的时候将交情。王氏和杨氏还是有点交情的。”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既然定下计策那就一定要快,今夜我们就去营救你父亲如何?”吴成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才是父子俩。 王景却否定了吴成的想法:“不行,我父亲说他身边有许攸派的高手,我父亲说是高手那身手一定不凡,我们得从长计议。” “你确定?”吴成有些不太相信。 “嗯。”王景却点点头说:“别看我父亲是个文士,身上也是有武艺的。我觉得不如我们来个李代桃僵,找人将我父亲换出来。” 吴成想了想说:“也是个办法,可是仓促间我们没有人选啊,现找可能需要很久。” “不用,有现成的,我和父亲身形差不多,我去就好。”王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吴成立即否决:“太危险了,替身十死无生。一旦你被发现,必然会遭到拷问,你要清楚,我们是不存在的。” “将军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为其赴死本就是子女应该做的,怎么能假以他人?”王景非常坚持:“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寻找其他人了,主公烦恼荀攸已久,我们必须赶紧行动,杨氏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呢,时间耽误不得。” “你没机会的,懂吗!”吴成有些懊恼,这些世家子就是这点不好,认定的事总是不好改变。 “这就是机会。”王景笑笑说:“明日我联系父亲,后日开始行动。到时我必会被人捕获,我的身份也能让他们减轻怀疑。”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吗?”吴成紧皱眉头,十分认真的说:“主公是知道你的,同时也很看好你,你很可能接替我的位置,或者重新领导另一支军队。” “多谢主公看重,景不慎惶恐。”王景对冀州方向行了一礼说道:“吴将军,我的才能自己知道,现在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可我父亲不同,若他能为主公所用,将来主公治下定会国泰民安。” “好,既然你坚持如此,还有什么要我带的吗?”吴成深深看了王景一眼,自己这种泥腿子真的不能和世家子弟想必。 王景愿意让自己父亲做细作是为尽忠,用自己换王允是为尽孝。 自古忠孝难两全,而他却用生命维持住了全部,真是很让人敬佩。 王景却摇摇头说:“没什么……对了,这次和我兄弟一起回邺县的还有我父亲的一个义女,此女生的国色天香,是我父亲从小养大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父亲将此女献给主公,记得让主公千万要小心,那就说明我父亲一定再谋划什么,但绝不是对主公有好处的事。” “你什么意思?”吴成没明白王景在说啥。 王景缓缓说道:“此女名叫貂蝉,是我见过天赋最好的人。能歌善舞不说,诗词歌赋也有一定涉猎,再加上她的容貌,很具有欺骗性。吴将军,貂蝉名义上是我父亲的义女,平日里多以舞女的身份活动,但是她是一个刺客,非常厉害的刺客。” 吴成双眼眯起,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不如……” 见到吴成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段,王景却说道:“无需如此,既然她能是我父亲的刺客,便能使主公的刺客。貂蝉真的很厉害,值得主公收服。” “好。”吴成叹息道:“我会将你的话带到的,还有什么吗?” “请您告诉我的兄弟好好侍奉主公,不要有二心,未来王氏必会有所收获。”王景起身十分庄重的行了一礼。 他这么做算是胁恩要挟了,付出自己的生命,让王盖和王定得到王弋的重视,手段相当决绝。 吴成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他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汇报给王弋,至于王弋怎么处理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王景见状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将军,如今你们在高陵已经没有任务了,现在请您带着诸位同僚撤出高陵,别被我连累。” “你父亲怎么办?”吴成有些不解:“我们走了谁接应。” “不需要。”王景摇头说道:“做戏做全套,没人接应我父亲才不会起疑心。” “你……尽量活下来……唉……” “哈哈,我尽量。” 吴成带人离开了,藏身地只剩下王景一人,他在化妆,尽量将自己伪装了年老一些。 笠日,王景带着斗笠再次来到了食肆,只是声音压得苍老了许多。 王允早早就来等自己儿子了,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 直到王景喊他王允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这副样子?” “父亲,您做好准备,明日还是这个地方,我会和你互换身份,到时你自行出城便好。”王景没有回答,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王允一怔立即拒绝:“不行,你若被发现会死的。” “无妨。”王景无所谓的说道:“我有办法脱身,伙伴会接应我的。”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伙伴都是谁?在谁麾下任职?”王允快速询问。 王景低声回答:“我在幽州牧手下任职,这次来是为了调查许攸是否在这里,他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说了,您做好准备。” 说罢,王景将一张纸条递给王允,起身招呼结账。 王允捏着纸条回到住处,发现上面是告诉他明天该穿什么样式的衣服,也仅此而已。 抱着忐忑的心情,王允第二天换好了衣服前去赴约。 王景今天到的非常早,王允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父亲,多喝些酒然后装醉,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王景今天直说了一句话,便不在言语,只是闷头喝酒。 王允也是听话,喝了很久之后却不见王景又什么动静。 忽然,王景起身喊伙计结账,结果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滚到了王允身上。 两人立即滚做一团,在一个视线死角王景将斗笠和蓑衣按在王允身上,自己则起身骂骂咧咧的说:“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乃祁县王子师!瞎了你的狗眼!” 王允立即会意,拉了拉斗笠再三赔罪后交钱离去,晃晃悠悠走出城门,待远离守城士卒后迅速向长安方向跑去,他要去向陛下告发许攸,告发何进的恶行。 王景则在食肆中喝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开始在高陵满城乱转。 直到天黑宵禁的时候他被一名壮汉拦住去路,壮汉沉声说道:“王先生,该回府了。” 王景也不说话,栽栽楞楞向府邸走去。 然而刚进门他就发现许攸竟然在等他。 “子师,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许攸笑眯眯走到王景面前说道:“近两日饮酒你和你身后那人……不对!你是何人!” 许攸借着灯光发现了不对劲,立即拔出长剑。 王景的反应比他还快,许攸话没说完长剑已经在手,准备当场剁了许攸。 然而他身后那名壮汉速度更快,长剑破空寒光一闪,王景右手应声而落。 王景忍着疼痛索性不装了,大声说道:“许子远,你囚禁我父意欲如何?狗贼纳命来!” 说罢他便朝许攸扑了过去。 “先生小心!”壮汉一边提醒一边再次出剑。 长剑贯胸而出,许攸阴沉着脸说道:“你到是个孝子,单枪匹马就敢来救你父亲。可惜啊,你觉得王子师有救吗?” 王景没有回答,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许攸。 那么王允有救吗? 答案是就快没了。 长安在高陵的西南方不远,不过为了不备发现,他一直向西行进,准备绕路去长安。 而且斗笠和蓑衣早就被他扔了,外衣也被他撕成了布条,还在泥水里滚了两圈,就是为了迷惑他人。 结果就是这样还差点被人发现,数名骑士在他身边匆匆而过,十分警惕的注视着行人。 直到王允到达长陵时才发现此路不同,长陵已经戒严,守城士卒仔细盘查着每一个人。 最终王允咬咬牙决定不去长安了,他要去邺县,看看能不能通过外交手段返回长安。 长陵距离邺城可有点远,这一路盗匪横行不说,还很有可能被野兽吃掉,可谓九死一生,王允博得就是那一线生机。 不提苦逼的王允,还有一个和他同样苦逼的人,那就是袁绍。 袁绍如今已经得知了白马和濮阳的事,正在大发雷霆。 “高干误我,高干误我啊!”袁绍用力拍着桌子叫骂,他真的都快气疯了。 逄纪在一旁劝说:“主公,如今我们后方已失,撤军保存实力。” “撤军?逄元图,你竟敢祸乱军心?”袁绍根本就是在找出气筒,他大声说道:“来人,拖出去斩了。” “用不着!”逄纪拔出佩剑插在地上说道:“主公,元图跟随您已有十数年之久,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如今元图愿以命相谏,撤军,我们败了……” 望着逄纪有些悲苦的神色,袁绍怔在当场,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们真败了?” “败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袁绍急火攻心,当场昏厥! 第105章 袁绍的动向 当王弋收到吴成的汇报时非常无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看来王允根本就不值一个射声营的什长,更别提王景他是真的很看好。 头脑清晰,身手也还可以,是个不错的领导者。 对于王景的结局王弋只能说可惜了。 而且看看人家父子,王弋也愿意为王斌拼命,但危险的来源不能是王斌? 至于貂蝉这个人王弋并不在意,他早就料到貂蝉实力应该不弱。 有张白骑在身边王弋现在算是对气有很深的了解了,所谓的气说白了就是打人时憋着的那口气。 职业练气士张白骑研究的是如何运用这种气延年益寿,而武将们研究的则是如何在这口气的持续时间内打出更多的攻击。 人人都会憋气打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运用气的方法。 这跟思维天赋其实没什么关系,主要在于身体天赋,王弋就属于身体天赋不行选手。 专业人士张白骑曾经为王弋编了一套狗都能学会的练气法门,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王弋真的不行。 别笑,狗要是能识字并且天赋允许真的能学会,就像赵云的那匹马就会行气配合赵云攻击。 不过王弋虽然不能行气,却一直坚持练习。那套法门其实和华佗的五禽戏差不多,都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只是学五禽戏要会行气,这个则不用。 正是因为练了这套法门,王弋的身体素质获得了很大的加强,搞得他现在时常都要禁欲。 没办法,吴苋受不了他的驰骋,他又不想去找别人。 这就是王弋推测貂蝉会武的原因,而且武艺应该相当高明,没有点先天条件根本着不住吕布的祸祸。 当然王弋是不想收貂蝉的,他的身份特殊,如果未来皇宫中有这么一个武艺极高的人在,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后宫的战争从来都是没有硝烟却充满血腥。 王弋不觉得自己能让所有女人都保持理智,没人可以保证。 不仅仅是女人,人类想要保持理智都是一件困难的事,王弋现在就在分析一份情报。 袁绍从洛阳撤军了。 白马的收益超乎王弋的想象,大半个大汉囤积一年的粮食即便被袁绍用了许多,依旧足够王弋打一场战争。 袁绍失去了整个后勤系统,就连青州平叛的荀衍都受到了影响,不撤军才是问题。 可让人诧异的是,从表面上看这件事对袁绍的影响似乎并不大,军队行军有条不紊,士气甚至有所回升。 曹操派人进行了追击,结果反而被打得灰头土脸。 王弋可不相信袁绍的脾气能那么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为了解决这个疑问,他将所有的谋士都招了过来,毕竟一人智短众人计长。 “主公,我觉得这可能不是出自袁绍的手笔。”荀彧算是文臣首领,先发言道:“袁绍此人胸有城府却疏于军略,志大计短。白马遇袭他应该暴怒攻城才对,不应该这么果断。” “不一定。”袁涣说出了他的想法:“袁本初其实……待人非常宽厚,所以他很得人心。如今这个局面大多是他刚愎自用的结果,如果有人能劝住他,以他的名望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郭嘉闻言有些狐疑的问:“你是说袁绍宅心仁厚但听不进劝?” “不,他可不宅心仁厚,而且阴毒的很。”袁涣摇摇头说:“袁绍的用人准则是只要手下人不触及他的底线,那么有些过失是可以接受的。袁绍麾下那些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有的贪财,有的贪色。但袁绍基本不会管这些,甚至是杀平民这种事只要性质不恶劣,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麻烦。” 郭嘉继续追问:“他的底线是什么?” “唉……他的底线……”袁涣叹息一声说:“他的底线就是你进谏的想法必须和他想的一样才行,如果不一样他是不会用的,刚愎自用得非常厉害。” “那岂不是说他治下的土地都是由他自己治理?”刘晔都惊了,哪有人会有这种精力? 然而袁涣却点点头说:“是的,所有的大事都由他亲自决断,谋士的作用只是为他的计划补充细节。”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袁绍听劝了?听从了谋士的想法?”郭嘉皱起了眉头,要是让袁绍保持冷静,那他们的麻烦才真的大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只是我的猜测。”袁涣也拿不准,他不确定袁绍会不会发生改变,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有可能就是凑巧。 郭嘉想了想说道:“袁绍的撤退路线很有意思,看方向应该是想从梁国回下邳,可袁术会这么轻易让他回去吗?” 刘晔的想法和郭嘉差不多:“我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一战,双方关系本来就不好,袁术这次又背叛了袁绍,应该不会放他过去。”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争辩良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一直没说话的王弋忽然问道:“你们说玉玺会不会真的丢了?曹孟德手里可能真的没有玉玺,玉玺在袁术手里?” “主公,玉玺必然在袁术手里。”荀彧沉声说道:“在主公攻入洛阳之前,洛阳就已经发生过叛乱了,袁术不是杀了袁隗吗?袁术仓促撤兵应该不是害怕,而是得到了什么东西,这件东西足够让他放弃整个洛阳。能有这种价值的也只有玉玺了。” “或许他们不会打。”辛毗在一旁小声说:“若袁术没有得到玉玺还好说,要是真得到了,那么袁氏计划的所有条件他们都达成了。土地、名望、印信、军队,他们应有尽有,两人很有可能再次联手。” 我滴妈呀,还联…… 王弋心中哀嚎一声,袁家这两位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居然还能联手,这就是一切以利益为先的世界吗?一点仇恨都没有的? 就在王弋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场讨论荀攸一句话都没说,于是奇怪的问:“公达,你是什么想法?怎么不发一言?” 荀攸似乎在思考什么,见到王弋问他,猛然惊醒沉思片刻说道:“主公,有一路人马的存在感特别低,但他们的实力可不小,而且也参与了这次的战事,只是被我们刻意忽略了。” “长安,刘辩!”刘晔反应迅速惊呼出声。 是啊,长安的表现非常奇怪,要知道董卓和他们的来往非常密切,可他们却只是试探性攻打了河内郡,见事不可为就撤军了。 王弋脸色一沉:“你是说袁绍和长安联手了?可他们联手有什么用?” “不会,如今天下诸侯是没人会和长安联手的。”荀攸摇头说道:“和长安联手会让他们失去初衷,名望将大打折扣。我觉得袁绍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这么痛快的撤军。而且他不一定是真的撤军,袁绍确实擅长权谋弱于军略,可若是将军队当成一个人,再付诸于权谋,领兵不是一件难事。” “不能……”王弋有些不太相信:“最简单的一个问题,袁绍的粮草……艹!” 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有那家伙在袁绍其实不缺粮草,至少短时间内不缺。 “你确定张邈会倒向袁绍吗?”王弋盯着荀攸,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荀攸让他失望了:“主公,和袁本初关系最好的就是党人,张邈就是党人。” 这下很多人都明白袁绍想要做什么了,难怪袁绍撤退的井然有序,那根本就不是撤军,而是换一个地方打。 袁绍也不想和袁术结盟,他想要揍袁术,他想要颍川。 只要拿到颍川,袁绍就的地盘能和张邈张邈的地盘连在一起,到时候南阳郡的物资将会源源不断送到袁绍军中。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长安想要夺回洛阳,袁绍要坐收渔利。 王弋果断下达了将令:“来人!传令。令:张飞出兵陈留,张辽出兵东平陵。以最短的时间拿下陈留和青州,断了袁绍所有的可能!” “主公且慢!”荀攸出声制止:“主公,我们现在不能出兵。” “为何?”王弋闻言脸色阴沉。 荀攸无奈苦笑:“主公,我已经查明那件事了。那人欺骗了桥羽,根本就没人行刺。所有牵扯到的世家要么已经不在冀州,要么根本就是虚构的。” “假的?” “假的,至少对您的刺杀是假的。” 王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怕人来行刺,但总是被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行刺也就罢了,还有个防备的方向。如果行刺是假的,那么对方谋划的事情一定比干掉他这一方诸侯要大得多。 “传令:外放的所有太守和刺史严加防范行刺,务必杜绝此类事件发生。吴成,你亲率二什射声营去并州,保护梁习的安全。你们也一样,不要觉得在邺城就是安全的,出门的时候带好护卫。”王弋盯着眼前这帮谋士语气十分严重,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儿,绝对不能有事。 众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其实有人想干掉他们还好说,若是偷袭干掉一两个太守什么的那才是真麻烦。 太守一死,那些贼子必定会煽动叛乱,平叛这种事真的很伤。 历史上曹操没有一统天下很大程度上就是耗在平叛上了,赤壁虽然让他元气大伤,可后来缓过来以后威势不弱从前。 奈何他搞出来的屯田制实在太狠,稍微煽动一下就会有人跟着造反,得陇望蜀其实就是老曹被人偷了老家。 这个时代百姓都是愚蠢的,王允当年想裁撤凉州,就被人造谣想要杀光凉州人,搞得李傕和郭汜手下凉州兵人心惶惶。 裁撤凉州事件中肯定有权谋争斗,但对谣言没有一点判断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汉朝了,就算是现代也是如此,国家早就实行义务教育了,不依旧有很多睿智对谣言深信不疑嘛。 王弋对此真的深有体会,他听过一个真实案例,七八十年代江浙一带有一个谣言,传说苏联造原子弹需要男子的蛋蛋,有特务来国内专门干这种事。 谣言越传越广,甚至还出现了割蛋党和受害者。江浙这种文化底蕴深厚的地区都如此,就别提其他地方了。 所以王弋根本不敢搞民屯,他让梁习实施的一直都是军屯,而且未来军屯肯定也会撤销,这也是为什么王弋人多地多粮却不多的主要原因。 就在王弋思考怎么防备叛乱的时候,角落里一个小吏服饰的高壮年轻人忽然站出来说道:“主公,臣有事要禀。” “你是……” 王弋有些奇怪,这个人他不认识,一直以为是谁带来的随从工作人员,就没多想。 “主公,此人乃我发现的大才。”荀彧难得露出笑容说道:“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下邳人氏……” “谁?鲁肃?” 王弋腾的一下站起来问道:“你就是鲁子敬?” 鲁肃行了一礼说道:“正是在下。” “你怎么穿这么一身衣服?还当了个小吏?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丢了?你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王弋一顿连珠炮式发问,不怪他这样,他都以为鲁肃不鸟他不来了。 鲁肃砸了砸嘴,别驾直属掾吏也算是小吏吗?大汉所有官员刚出道能当个掾吏都要庆幸自己得赏识的,更何况他还是别驾的掾吏? 别驾是省二把手,荀彧这个别驾更特殊,可以说是王弋整个势力的二把手。 别看在外面那些县令太守风光无比,鲁肃要是真愿意换,无数人都会来跟他换。 毕竟只要王弋能成事,未来鲁肃妥妥就是京官,都不用怀疑的。 “主公,您的信肃并未丢失。”鲁肃沉声说道:“只是当初我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您受伤,便没有多做打扰,先做个小吏学习一下也是应该的。” “受伤?”王弋一怔,想了想后立即爆粗:“我靠!你那个时候就来了?我受伤又不是死了!你担心什么?” “呃……” 鲁肃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不好意思去求官?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主公,当时您应该多修养,不能被杂事分心,臣有一事容禀。您是时候该进一步了。” ps:这几天在调整作息时间,以前都是晚上写,现在太冷晚上写不了,明天应该可以恢复两章。 第106章 王弋的策略 王弋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有才华的人思维总是相通的。 就在不久之前荀彧也和他提出了进位的建议,称公为时尚早,但加个将军还是很有必要的。 打了这么多场仗,手下能封的官职基本上已经封的差不多了。 诚然,有很多人追随王弋的想法单纯的只是想要为这支离破碎的世界做些什么。 就比如郭嘉、荀攸,他们只是出于道义。 可他们不要不代表王弋可以不给。 功名利禄说到底其实就只是一件事,脑袋上顶着的那个名头,就是全部。 鲁肃提出这条建议是因为他出色的眼光,还因为江东有不少小伙伴儿值得抢救一下,别跟着袁术去玩儿命,不值得。 不过他并不清楚这件事王弋已经在做了,只是做得比较隐晦而已。 所谓众望所归并不需要太众,只要下属那个小圈子里的人觉得认可其实就可以了,因为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你。 但师出有名就一定要堵住所有人的嘴,即便这个借口很拙劣,也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况且王弋的借口并不拙劣,而他曾经向卢植索取的东西,如今郑玄也正式交于他手,是时候收取自己的名望了。 名望这种东西想要获得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做得好并且有人吹,名望自己会来找你的。 很显然这两年王弋做得足够好,郑玄考察过民生之后对他的作为非常满意。 于是郑玄写了篇文章怀念卢植,上面说如果卢植看到自己家乡如今如此繁荣,一定会高兴的。 文章通篇都是对老友的思念,就连幽冀现在的生活面貌都没怎么提,就更别提王弋了。 然而自这篇文章开始,郑玄似乎写上了隐,各种思念旧友,各种感叹世道混乱。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郑玄想要干什么,怎么到王弋的地盘就开始多愁善感了? 直到另一篇纪念卢植的文章出炉,郑玄描述了几件同门师兄弟一起做学问的事,感慨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美好。 里面最后一件事是洛阳的标点之争,而王弋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郑玄的文章中。 这篇文章据说是郑玄酒后有感而发,说到动情处当真是悲惨戚戚,闻者无不伤心落泪。 有意思的来了,郑玄宴请的客人非常有讲究,虽然都是士林人士,但学派、籍贯各有不同,比如张氏兄弟张芝和张昶,比如蔡邕和舔狗钟繇,比如幽州名士崔烈。 这篇文章的影响力比郑玄之前所有的文章都大,不仅内容感人,而且书法还漂亮。 草圣、飞白创始人、“崔杜”中崔瑗的族人,这些名头加持下不被广为流传才是问题。 文章还需要时间发酵,老郑的做法十分含蓄,目的却异常宏远。 他准备将王弋全方位无死角的捧起来,四世三公袁本初算是么?郑玄要的是一世帝王王中和。 改朝换代总是伴随着痛苦的,新一代帝王的出现必须不凡,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相信你是天命之子,你注定成为人上人。 这还只是开始,郑玄的计划十分庞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不得不说郑玄的手段真是给王弋开了眼,在他的理解里吹声望只是逢人便介绍一下这是谁谁谁,有过什么成就,未来我很看好之类的,谁能想到是这样的操作? 王弋一直觉得像郑玄这种专注于学问的鸿儒在乱世中没什么本事,只有盛世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 现在看来名望这种东西还得专门有人来帮他经营才行,就像袁绍是志向恢弘,袁术是路中悍鬼,袁基则更像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有了郑玄,王弋基本上不需要在操心名望的问题,而他再进一步的契机就在刘宏和刘协身上。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埋葬两人,继而彻底斩断自己和大汉的联系,成为一个独立的势力。 这是曾经荀爽给他出的主意,卢植那一手太狠了,想要破解必须剑走偏锋。 王弋简单的和鲁肃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这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图穷匕见这种事是针对外人的,能通过荀彧的考察鲁肃就不是个外人。 而且鲁肃现在已经从别驾掾吏当场升职成州牧高级幕僚,他现在的官位是从事。他的长处在于胆识以及战略眼光,想要完全发挥出他的才能这种事就不能隐瞒。 鲁肃听完后在心底暗自佩服老一辈士人的能力,谋划布局、见招拆招的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不过他也不会服输,虽然不会再出现“榻上策”这种神论,但他依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公,以肃愚见,如今我们最大的敌人既不是占据洛阳的曹孟德,也不是坐拥五州的袁氏,而是在荆州的刘景升。” 鲁肃行了一礼侃侃而谈:“青州贫瘠、兖州破败,洛阳更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地方,袁氏兄弟反目徐州必定会成为新的战场。刘景升这次虽然败了,可荆州没有伤筋动骨。以他的能力想要恢复过来轻而易举。臣以为应将荆州拖入战局,消耗荆州的实力才行。” “提前布局吗?”王弋喃喃一句,陷入了思考。 鲁肃的话给王弋提了个醒,这段时间光顾着研究袁家去了,荆州竟然被他忽视了。 荆州人才济济不是一句玩笑话,由于刘表之前的智熄操作让很多世家将避难的地方选择在冀州。 可王弋对世家兼并土地不妥协的态度让不少人认为他不甚友好,所以又搬到荆州去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人主王弋不能向世家妥协,一步退步步退,妥协一次就意味着以后都要妥协。 而且荆州也不缺乏猛将,黄忠魏延这种不必多说,文聘蔡瑁同样不能小觑,甚至就连黄祖也不是什么弱鸡。 再加上马家的加入,补全了荆州只有步卒和水军这个缺点。 所谓“外行讲战略,内行看后勤。”荆州同样非常富庶,地大人多、潜力十足。 除了没有马以外,荆州其实是一个非常适合起家的地方。 前提是有人能解决荆襄那些势力庞大的士族,理顺好盘根错节的关系。 “提前布局没什么问题,但我不希望将荆州拖入中原战局。”王弋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他有这么做的理由:“我们距离刘景升足够远,以他的性格只会想办法结交我们,而不是去攻伐我们。子敬,孙坚这个人你了解吗?” “孙坚孙文台?”鲁肃想了想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孙家在吴郡的名声不小,可这和荆州有什么关系吗?您怀疑他会在益州做大做强?不可能,以益州的形势没有十几年根本不能成事。十几年时间中原都打完了。” 鲁肃很自信,巴蜀虽然号称天府之国,但现在就是块儿破地方,有着和荆州相同的麻烦——世家宗族。 王弋苦笑道:“孙文台和刘景升不同,刘景升会杀掉一部分不听话的来震慑其他人。孙文台则会杀光他觉得不会听话的人。” “如此暴虐?”鲁肃闻言大惊道:“可这么杀下去他以后用什么人啊?” 话虽这么说,鲁肃还是有点佩服那位的,这是解决宗贼稳定益州最快的办法,就是代价有些大。 和鲁肃持相同看法的人不少,刘晔劝说王弋:“主公,大可不必太过担忧益州。即便那孙文台能迅速统合益州,他想要出兵也非常困难。益州天险固然能保护他不被外敌侵扰,同样也能制约他出兵的方向。况且益州也不是很安生,我听说那里蛮族颇多,足够他处理很长时间了。” 就连荀彧也不看好王弋的想法,说道:“主公,我们应该着重于眼前,益州对我们来说过于遥远,重点关注即可,无需过于分散精力。” 王弋有点着急,这些人不清楚孙坚到底有多猛,万一真让他成事儿了就是个大麻烦。 于是他说道:“若他拿下荆州呢?退一步来讲,他若和刘表联手呢?益州确实不容易出兵,但在益州种田就够了,支援刘表和我们打持久战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鲁肃试探的问道:“所以主公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斗起来?” “对。”王弋点点头:“不能让他们闲着,一旦我们在中原拿到优势,其他人一定会联合起来。联合讨董是为了名望,若有一天联合讨王,那必定是因为恐惧。而这种恐惧一定会出现,因为他们当了我的路!” “主公,攸有二计可解主公烦恼。”荀攸笑眯眯的插嘴:“两方联合想要取得信任,无外乎姻亲与质子。” “详细说说。”王弋皱起眉头,他觉得荀攸的想法可操作性不强。 荀攸缓缓说道:“听说袁公路有一女,孙文台之子应该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这便是姻亲。至于质子嘛……袁术得了玉玺肯定会有所动作,只要操作得当,让孙坚亲自送儿子去扬州也不是一件办不到的事。刘表和袁术,两人注定不会走到一起,不论什么理由都不会。” 王弋懂了,其实所有人都懂了。 荀攸的计策归根结底只有一条,那就是促成孙袁联盟,共同抗击刘表。 刘表自认为是汉室的拯救者,不可能和偷窃玉玺的人联手,而且玉玺近在咫尺,他不去拿才是问题。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促成孙袁联盟,这种事外人根本干涉不了。 然而王弋身边这几个主要谋士双眼中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联盟好啊,为了对抗外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是最优选择。 就好像袁绍和张邈的联盟,刘辩和白波的联盟,亦或者王弋和刘表的联盟…… 一旦北方最大的诸侯和南方最强的势力联合起来,其他人必然会自动寻找盟友,孙袁联盟无需他们插手。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取得刘表的信任,就像荀攸说的那样,双方同盟的纽带无非是姻亲和质子。 奈何互遣人质这种事双方都不会做,王弋身边又没有适龄女子,只能让刘表嫁人过来。 可思虑良久,众人也想到刘表身边有哪个适龄女子能便宜王弋,一时间这个问题陷入了僵持。 其实也不是没有,刘表的小老婆王弋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王弋估计刘表应该不怎么能接受…… 这个问题最终简雍给出了解决办法,他有些为难的说:“主公,刘表身边不是没有待嫁女子,只是……” “说!有什么好犹豫的?”王弋有些懊恼,他不太喜欢这种政治联姻。 简雍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只得咬咬牙说道:“刘景升身边确实有适龄女子,只是据说十分丑陋,外人诸多耻笑。要不还是算了,如此女子配不上主公的身份。” “就她了。”王弋直接下了定论。 政治联姻主要看重的就是关系,有什么可挑三拣四的?能达成目的就行了呗。 一瞬间,所有投向王弋的目光除了敬佩只有怜悯。 为了整个势力发展,王弋不惜牺牲自己,实在是太拼了。 王弋却被这种眼神整毛了,大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这些人懂个屁,刘表姿容伟岸,他妹妹能差?哼,以讹传讹的不实之言罢了。” 别说这事儿还真让王弋说着了,刘表的妹妹并不丑,不能说美绝人寰,但也是上等容貌。 毕竟刘表可是大汉知名帅哥,亲妹妹肯定不会差。 问题是刘表身高一米九,她妹妹的身高也不差,足有一米八。 再加上有些健康的小麦肤色,这种压迫感在这个时代没人会觉得她是个美人。 当然王弋并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娶回来发现对方高他半头后他也很无奈。 他现在正在喷人…… “荀文若!你为什么也是这个眼神?你什么意思?”王弋非常愤怒,荀彧也好意思这么看自己? 不过王弋很清楚这种事最好赶紧划过去,不然只会越说越乱。 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不提这些有的没的了,文若,那件事你办的如何了?” “主公恕罪,那件事彧尚未有进展。”荀彧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ps:万分抱歉今天只有一章,感冒了差点没吓死我,以为阳了。去了一趟医院耽搁了大半天,万幸只是普通感冒。 第107章 盐铁官营 那件事指的是盐铁专卖,荀彧为了满足财政脸都不要了,甚至放下身段亲自去求。 然而想要完成这件事最大的拦路虎不是世家,而是王弋。 更确切的说荀彧搞不定的人是甄姜。 甄姜没有难为他,而是将他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里面摆满了账本。 这些账本都是王弋补贴政府财政所有的支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盐铁买卖。 甄姜很清楚既然荀彧找上她,那就意味着王弋同意了这件事,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铁矿和盐田她送给了荀彧。 只是王弋补贴的钱必须还回来,这些都是她用自己的嫁妆做本为王弋赚的,属于她和王弋自己的钱,她还需要这些钱去做其他生意。 说实话荀彧很佩服甄姜,铁矿和盐田都是王弋的私产,说给就给没有一点犹豫。 但荀彧却不能要,他随便打开过一个账本,上面的数目让他咋舌。 这两年幽冀都在建设,花钱如流水都是少说了,应该是花钱如海啸。 特别是幽州,从无到有可以说完全是由甄姜一个人花钱造好的。 这笔钱荀彧还不起,幽冀的财政也还不起。 甄姜的态度很明确,只要钱到位,铁矿盐田马上就交割。 有得必有失,这些家族中几乎都有人在王弋的行政系统中任职。 荀彧还不能和王弋去谈这件事,甄姜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如果幽冀是属于王弋一个人的,让她出多少钱都可以。 可王弋只是人主,公家和个人不是一回事。 况且王弋平时自己的开销并不多,饮食起居大多都自行处理,仆从也很少。 像王弋这种整个府邸中还不到十个仆人的状态荀彧愿意称之为寒酸,他不止一次建议王弋重视一下自己的排场。 面对这种主公,荀彧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世家谈条件,希望对方双方达成一个都满意的结局。 不过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如果那些人再提一些不靠谱的要求,那他就只能达成让己方满意的一个结局,毕竟他手里是有刀子的。 这回见王弋问起,荀彧其实有些尴尬,虽然他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但这事已经拖了很久了。 “有什么困难吗?”王弋有些奇怪,荀彧办事他一向很放心,这次怎么这么为难? 荀彧想了想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人有能力掌管这件事,以前主导盐铁的都是甄氏的小姐,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王弋明白了,自己手下没有特别出色的经济人才,盐铁专卖是国之根本,交给一般人很容易就搞砸了。 甄姜明年就会嫁给自己,那时候甄姜就不适合继续掌控整个势力的财政了,他得找个替代的人才行。 “我会帮你物色人选的,还有什么困难吗?”王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三个人的名字,王朗、糜竺、刘巴。 这三个都是搞经济的好手,只要想办法弄来就行。 “主公,如果没谈拢的话……”荀彧面色有些阴沉,他需要一支部队的授权。 王弋同样脸色一沉,淡淡的说:“去找乐文谦,最近治安需要好好整治一下了,总是出现灭门惨案怎么行?” 荀彧听完脸色完全黑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向主张王道统治,也致力于将王弋的领地打造成王道统治的典范,这种动不动就灭门的事怎么可以出现? 而却乐进的部队是什么成分?基本都是由黄巾贼中最悍勇的那一批人组成的,他们懂个屁的查案? “主公,我不是那个意思……”荀彧想要解释。 王弋却嘿嘿一笑说:“我懂,我懂。放心,我会给乐进打招呼的,保证给你找的那些人都是不存在的。” 荀彧心道你懂个锤子啊你懂?有什么事堂堂正正解决不好吗? “主公,我的意思是说能否将明镜司下的部队借调给我。”荀彧耐着性子解释:“那些人手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只要查出几家严重的没收财产就好,其他人会乖乖就范的。” “呃……” 这回轮到王弋尴尬了,只能无奈的问:“当然可以。不过文若,既然你已经有了办法直接实行不久好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一旁憋笑看着两人互尬的荀攸赶紧解释:“主公,明镜司一直都很忙的。我们拿下冀州后明镜司就一直在平衡冀州世家,后来大量外地世家进入幽冀明镜司就更忙了。” “世家很不老实?”王弋皱起了眉头,要是世家敢闹事,他就准备制造一场人为天灾灭掉一些,毕竟化学在这个时代还属于神迹,他有的是手段。 “不,正相反。世家对于您来说相当老实。”荀攸无不讽刺的说道:“但世家与世家之间的龌龊就很多了,眼前的资源就这么多,有人能吃到有人就吃不到。吃得到的人想要吃更多,吃不到的想要吃到,争斗是在所难免的。” 王弋沉声问道:“需要我们进行干涉吗?” “不需要,蔡小姐和王小姐的做法很好,让他们不停争斗没时间考虑怎么从我们这里偷东西吃就是最好的办法。” 荀攸对蔡琰和王芷的做法表示了肯定,不过看到自己叔叔为难的样子,他索性将荀彧最大的麻烦给说了出来:“主公,别驾现在难以解决的问题是您,您是天下最大的盐铁商人……” “荀公达!”荀彧直接就毛了:“住嘴!你是没尝试过家法吗?” “说下去。”王弋没有理会荀彧的抗议,双眼盯着荀攸。 荀攸无奈的说道:“主公,甄家小姐愿意将手中的铁矿盐田交给我们,可是我们需要将这些年的账给清了。” “有多少?”王弋有些疑惑,清账而已,怎么就最大的麻烦了? “呵……”荀攸苦涩一笑:“海量。大概……卖了几个冀州就能还干净……” “这么多?”王弋都惊了,可想想也是,之前他一穷二白的时候只知道伸手要钱,从未考虑过钱是哪里来的,但甄姜从不会短了他。 “这样……” “主公!”荀彧打断了王弋的话,十分认真的说:“主公,甄氏小姐的做法很对,您的钱就是您的钱,州里的钱就是州里的钱。这点不能乱,这个口子也不能开,前车之鉴啊。” 王弋愣住了。 是啊,前车之鉴啊。 刘宏不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吗? 公私的财政必须分清楚,甚至王弋私人的财产必须加以限制,不然后世出个财迷那才要命。 “分期支付。”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王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去和甄姜商量一下,利息就免了。文若,我以后就要算俸禄了,这件事优先落实一下,早分清楚早利索。” “喏。”荀彧也是这个想法,既然未来注定要成立新的朝廷,那干脆现在开始就立规矩,省的以后再改的时候有人会以常例反驳。 这次例会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其他的一些小事不需要王弋过问,在座的才能比他之强不弱,没必要事事躬亲。 王弋交代了几句后让众人多留意举荐人才,便结束了例会。 待众人离去后,王弋有些懊恼,人才也是个大问题,光靠举荐肯定不行。 而且汉朝的举荐制弊端非常大,基本上什么人都能举荐,举荐的人也鱼龙混杂,必须有个完善的制度才行。 然而这个王弋现在更不敢碰,举荐可比盐铁专卖刺激多了,没有绝对实力冒然提出来只能是死。 一时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索性将这件事抛于脑后,准本找甄姜聊聊。 甄姜就住在州牧府里,她早就自封为女主人了,对州牧府后院儿有绝对的掌控权。 王弋也默认了这一点,这是她应得的。 此时甄姜正在为自己绣嫁衣,见到王弋过来还展示一下,没有丝毫羞涩。 “怎么样?好看么?”甄姜笑得见眉不见眼,明年就能穿上它完成自己的心愿了,这让甄姜非常高兴。 王弋看了看那繁杂的纹路揶揄:“只会数钱的手能绣出什么好图案?嘿嘿……” 话虽这么说但王弋觉得甄姜有点厉害,大红喜服上绣着换团锦簇,缕缕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甄姜也不以为意,笑着说:“你懂什么,我绣的可好看了,老绣娘都夸我心灵手巧。哼!” “对对对,心灵手巧。”王弋也跟着笑了,紧接着说道:“过段时间可能需要和刘表联姻,他有个妹妹,我打算娶过来。” “那女子很美吗?”甄姜一怔,忽然发现王弋面无表情才反应过来:“为了局势?” “嗯。”王弋点了点头,承认这是一场政治联姻。 “唉……”甄姜叹息:“你说她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要成为争霸天下的牺牲品?” 甄姜忽然有些伤感,那真是个可怜的女子,未来王弋一定会灭掉刘表,而那个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看着自己的夫君干掉自己的哥哥,什么也做不了。 对此王弋也没什么好想法,一切都是实力问题,要是孙坚愿意给他时间,他也不想搞什么政治联姻。 于是他只能转换话题说道:“还有一件事,关于盐田铁矿的。” “你不想让我收回那些钱?倒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也不缺那个钱。一个幽州而已,很快就赚回来了。”甄姜倒是没什么不满,在王弋面前也不用隐藏什么,那些生意都是王弋教她的,现在王弋要收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弋却摇头说道:“为什么要放弃?咱们做生意该交税交税,该赚钱赚钱。只要钱的来路是干净的,并且没有压榨百姓,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然而甄姜听了并没有多高兴,聪慧如她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未来领地的建设不需要她投资了。 “你……不会被他们架空了?”甄姜有些担心,她害怕王弋手下那些人抢走了王弋的权力。 “你在想什么?”王弋伸手敲了一下甄姜的脑袋,笑着说:“谁能架空我?光典韦那五百卫士就没人能搞的定。” 甄姜闻言倒是有些不解了:“那为什么不用我出钱了?州府的账上没有多少税收?” “主要是我想要将私人的和公家的分开,为以后作打算。”王弋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他点到为止不再提及,反而说道:“你先将铁矿和盐田交割出去,方便文若促成盐铁官营。至于之前的投入,我让州府分期给你。” “这倒没什么,不给也行,我也不缺那点。”甄姜放下心来解释道:“主要是我担心没了我的支持你统治的会不牢靠。” 甄姜也没有去纠结王弋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反正她早就知道王弋会那么干了。 从一个稚嫩少女熬到现在这样的大龄剩女,她为的不就是那个位子吗? 王弋却注意到甄姜说了几次不缺钱,于是好奇的问:“你到底有多少钱?听公达说那些钱买下几个冀州都够了。” “我能有多少钱?就一点嫁妆罢了。”甄姜撇撇嘴:“那是你有钱,如果你将手上的财富悉数变卖,买下整个大汉都不是问题。像我这样的贤内助你到哪里去找?哼!对了,既然要公私分明,那我以后还要不要继续收购鲜卑的部落?” “是是是……贤内……什么玩意儿?”王弋被甄姜的后半句惊住了,有些失神的问:“收购鲜卑的部落?什么意思?我没听错?” “稳重些,一方霸主怎能大呼小叫?”甄姜劝说了一下王弋,解释说道:“你以前不是说开放互市的最终目的是将那些异族转换成汉民吗?我见你这几年都在忙着对付其余诸侯,便自作主张买了些活不下去的小部落,将他们迁到了幽州,慢慢同化。怎么?打乱你的计划了?” “没有……” 王弋摇摇头,有些木然的问道:“你买了多少?” 甄姜想了想说:“没多少……大大小小一共几十个,能凑出来十几二十万人口的样子?” “我靠!”王弋爆了粗:“你怎么不和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买了些奴隶罢了。”甄姜一副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王弋却不淡定了:“你怎么处理他们的?让那些人当庄户?” 甄姜点点头:“是啊,都是一些农奴,不当庄户当什么?还能让他们成为平民吗?他们也配?” 不得不说民族自豪感在大汉真的很普遍,刘彻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一代人的困顿硬生生打出了上千年的自豪感。 就连甄姜都不觉得那些异族人是个人,在她的认知里,那些人就是一群猴子,穿着衣服的猴子而已。 “对了。”甄姜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些人中有不少骑术不错的,而且还有些会骑射,你要不要收编他们给赵将军当个辅兵?” “这事儿我会去和文若说,到时候你将那些人也交割一下。我现在正着重整改藏民的问题,最好不要在咱们身上出纰漏。” 王弋没有答应甄姜的意见,鲜卑人当辅兵不是一个好选择。 原因无他,因为看不上。 不是他们战斗力弱,而是汉人在这个时代根本看不上那些蛮夷。蛮夷也是这么想的,别看这些人时不时寇边,可真要和汉人部队打起来先天气势就弱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公孙瓒敢十几个人追着成百上千乌桓骑兵满草原跑的原因,刘彻实在是太猛了,打得那些异族几百年抬不起头。 其实这种威势现在已经弱了很多,而且大汉也没达到真正的巅峰。 等后世贞观、开元时期,唐人看所有汉人以外的族群全都是猴子,就连普通人的认知也是如此。 甄姜也没过坚持,反正她也看不上,都是些小事罢了。 不过甄姜还真有一件事要和王弋商量:“还有一件事,我兄长已经守孝完毕了,他想让我帮他某个官职。我没答应,只是说和你商量一下。我兄长的才能还算可以,比甄家其他人要强不少,你觉得他干个什么合适?” 甄俨吗? 王弋想了想,这个大舅哥究竟有多少才能他其实并不了解,上一次他派甄俨当卧底,结果第一个任务就被吕强发现了。 见王弋没有说话,甄姜疑惑的问:“怎么?很为难吗?你现在手下不是缺人吗?” “为难到不至于,只是……”王弋略以犹豫,还是将洛阳那件事说了出来。 甄姜听完撇撇嘴:“那我去回绝他,干啥啥不行,当个什么官。” “也不能这么说。”王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不是打算和刘表联姻吗?让他担任使者出使这趟任务怎么样?” “你够了啊!”甄姜嘟着嘴:“纳妾还让我兄长给你抬回来?过分了!” 谁知王弋却无所谓的说:“那算了,让他在家继续读。” “别呀!”甄姜白了一眼,立即反驳:“好歹有点事情做,要不然等我嫁给你,甄家连个顶用的都没有。” 甄姜才不管王弋娶谁呢,她只是想放肆的撒撒娇罢了,她很享受这种放肆的感觉。 而且她也知道王弋在女色这方面其实很克制,以王弋现在的身份什么女人得不到? 由于王弋没有子嗣,那帮臣下老是想着给王弋送女人,好在都被王弋拒绝了,让她安心不少。 最关键的一点是甄姜为了维护王弋后院的和平,刻意结交吴苋,两人成了闺中密友。 两个闺蜜说悄悄话的时候吴苋提过让甄姜早点嫁,她有些承受不住。 王弋哪知道甄姜在想什么,表情忽然一正,沉声说道:“联姻这件事都是次要的,想要达成根本没什么难度。主要的事我希望甄俨能帮我去荆州找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谁?”谈到正事甄姜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要不还是我去,找人我已经轻车熟路了。” “老老实实的在家绣你的衣服,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王弋揉了揉甄姜的头说道:“我想找的人叫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他是来接替你的位置的。” “啊?”甄姜懵了,连王弋作怪的手都没有在意,反问道:“你……你对男人……有兴趣?” “哈?” 王弋抬手就给了甄姜一下,笑骂:“你才对男人有兴趣,他来接替你主官经济的。” “哦哦。”甄姜揉了揉头,忽然笑眯眯的说:“我本来就对你这个男人有兴趣啊!哈哈哈……” “矜持一点!”王弋还想敲,结果被甄姜嘿嘿一笑,抱着衣服躲开了。 她得去和甄全说一声,既然王弋有要求,那就得赶紧去办。 王弋看着甄姜离去的身影也是莞尔一笑,两人实在太熟了,吴苋就不敢和自己这样说话,做什么都是战战兢兢,尊礼守规的。 不提王弋,荀彧回到署衙后开启了自己的计划。 这事儿得布个局,世家中的刺头不少,最好能将不服管理的人一网打尽才好。 荀彧以别驾的身份召见了蔡琰和王芷,向二人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二位,此乃机密公务。我希望二位能调查一下这几家的生意,特别是铁矿和盐田。”荀彧将一张纸放在两女面前继续说道:“顺便查一下他们的人脉,如果能牵扯到南面某些人就更好了,若是生意能牵扯到那是最好。” 蔡琰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忽然古怪的问:“南面?哪个都行吗?” 荀彧点点头:“可以,不过二位务必小心,他们很可能豢养了不少死士。” “这倒没什么。”王芷莞尔一笑说道:“荀别驾希望查到什么程度?” 荀彧沉思片刻,缓缓的说:“前三家若是罪孽深重可以一个都不用跑。王少卿,我只你明镜司行事风格,我需要的是证据确凿、实事求是。” 王芷没有回答,而是撇撇嘴隐晦的看了蔡琰一眼,她实在想不明白蔡琰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和不择手段的王芷不同,蔡琰就喜欢这种堂堂正正的谋划,再她看来阴谋诡计都是些旁门左道,没什么意思。只有堂堂正正击败对方,才是真的有成就感。 不过如今蔡琰对荀彧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她又不愿意做小,荀彧也不可能休妻。 三人聊了几句细节之后两女便告辞离去,这件事是王弋要求的,得办得漂亮些。 而且蔡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一个机会,是时候让那个倒霉催的卫氏付出些代价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甄全便到了,他将署好名字的一应文书交给荀彧,并和荀彧商讨了分期的细节。 甄全走后荀彧揉了揉眉心,王弋给他的权力很大,大到总领三州政事。 可他有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认为得到这么大的权利就因该做出相应的政绩。 郭嘉有些不着调,成天不理政事满街乱窜。 戏志才又因为嗑药的原因被他强行送去调养身体。 刘晔人在冀州,心却在辽东。 大侄子荀攸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他在和王弋研究些什么。 族兄在家守孝,帮不上什么忙、 新发掘的鲁肃又被王弋直接要走了。 王弋的信任让荀彧有些疲劳,他决定抽时间挖掘一些人才辅助自己,要不然非得英年早逝不可。 孩子们的才能都很平庸,荀氏不能没有他。 盐铁官营。破天荒的,荀彧有些焦急…… ps:一章,但是七千。 第108章 王芷的计策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大概说的是我们这种普通凡人。 像荀彧这样的人一旦着急,他是不会想吃热豆腐的,他只会请别人吃热刀子。 十月,冀州颁布了一项法令,官府将为百姓更换破损的农具。 眼下正是秋收,这道法令一出百姓欢呼雀跃,纷纷称赞州牧仁慈。 欢呼雀跃的不止是百姓,铁矿商人们同时也在庆祝。 这是一个 千载难逢的机会,官府采购数量必定庞大至极,只要屯住矿石,不久之后铁价必定暴涨。 这些人已经听说了,体量最大的甄氏没有和州府谈拢,是不会将铁矿让出来的,所以他们也不怕。 只要坚持不出货,州府只会求着他们,到时候州府将被他们随意拿捏。 吕不韦离他们太远,但甄姜却近在眼前。 在这些人眼中,即便是强如王弋也要向背后的金主低头,不得不娶甄姜为妻。 王弋迟迟没有娶甄姜在他们看来就是王弋不乐意,双方在不停的博弈,换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爱情?别开玩笑了,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没有爱情。 也正是这种习惯的思维让这些人认为甄氏的地位是可以取代的,只要自身对州府的影响力足够就可以了。 给百姓更换农具是个很愚蠢的决定,货源没有掌握在手中就敢这么做,看来王弋为了名望是着急了。 什么?你说荀彧?荀彧是个什么东西? 在利益面前他们自己都可以不是东西,出卖灵魂?别搞笑了。 只要收益足够,哪怕就是玷污他们的灵魂,他们也会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认你施为。完事儿之后还要问你爽不爽,要不要换个姿势。 荀彧是不是东西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王芷确实不是个东西。 这个妖娆的女人去年嫁给了夏侯兰,最近因为有了身孕性格异常暴躁,王克见了她都绕道走。 这次的任务她是主导者,要命的是她从未想过为还未出世的孩子积德这种事。 “他们开始收了吗?”王芷坐在暑衙主位,手中团扇不停旋转,声音冰冷的询问着下属。 下属赶紧回道:“您让我们盯着的十四家中已经有九家开始大量收购矿石了,另外五家是幽冀本地世家,家中铁矿也在全力开采。” “你去告诉荀别驾,半月之后让他宴请这些人。”王芷说罢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出去,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个任务了,未来是相夫教子还是继续任职还不一定,所以有些烦躁。 下属犹豫一下问道:“少卿,就这么说吗?没有别的了?” “蠢货!你也为荀彧和你一样吗?”王芷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别废话,让你去就去。你要是有那种能力,你还能当个小吏?滚!不然杀了你。” “是是是。”下属赶紧行礼离去,心道自己也是瞎了心,本身王芷就不好说话,这个时候居然还瞎问。 荀彧得知这个消息后揉了揉太阳穴,这个王芷心态有些问题,太狠了。 原本计划不是现在这样的,荀彧最初只是打算通过草菅人命将那些人拉下水,没收几家财产杀鸡儆猴。 然而经过调查之后王芷建议更改计划,那些本地有矿山的世家手上的人命根本数不清,他们使唤庄户的方法和王弋最初那批消耗品差不多。 当然王芷不在乎那些贱民的生死,最主要的事那些人逃税。 通过将人累死在矿坑里隐瞒产出,从而少交一些赋税。 这点王芷无论如何也忍不了,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不仅如此,其余铁矿商人跟当地世家和一些官员勾结在一起,疯狂逃税。 所以如今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是盐铁官营了,而是廉政问题。 对此荀彧也没办法,在政务系统中明镜司调查的案件优先于一切事物。 半个月转瞬即逝。 这一天荀彧将十几个世家主事之人交到了暑衙,商议收购铁矿之事。 酒过三巡,荀彧找了个由头顺势说道:“诸位,此次邀请诸位前来为的是铁矿一事,现在幽冀的铁价涨了四倍之多,这让官府很难办啊。” 众家主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做声闷头继续喝酒,现在就是要齐心协力让官府服软才行。 荀彧眼神一闪,直接点名:“周家主,不知能否将铁价降下来一些?我们官府也好方便采买。” “这……”周姓家主有些为难的说道:“荀别驾,这价格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啊。您看啊,矿石少铁就少,铁少了铁器价格就高,采矿需要铁器,铁器贵了我们成本就高,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也不想涨价。” 荀彧诧异的问:“是我误会了诸位吗?我还以为是诸位想要哄抬物价呢。” “怎么可能?我们为冀州出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的事情?这样如何,我个人出二百斤上等好铁赠予州府,荀别驾您可满意?”周家主拍着胸脯和荀彧保证,甚至还十分豪气的拿出了态度。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你一百我五十的慷慨解囊。 荀彧有些想笑,这点铁够干什么的?能打造几幅犁?几柄锄? “不用,不用。”他摆了摆手说:“怎么能让诸位破费?还是州府收购比较好,只是这个价格……” “这是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是啊,是啊。” “荀别驾放心便是,我们也是河北人氏,自然要为河北出力的……” 一时间酒宴从捐赠现场变成了表忠心大会,是个人就要说两句漂亮话,但绝口不提降价二字。 “唉……诸位有所不知啊。”荀彧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前段时间为百姓更换农具的政令诸位都知道了?其实这是主公的命令,明年我们要有大动作了,要保证后方稳定才行。” 众人心中一惊,这句话的信息量可不小。 大动作?要打仗了? 这些人心中几乎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介入州府的机会。 打仗需要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士卒、粮草、兵器。 如今他们手里的矿石说得上是奇货可居,一旦战事开启,那就是硬通货。 所以他们更不能降价了,不仅不能降反而要涨,涨得越高越好。 周氏家主更是在心中感慨,这个荀彧还是年轻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敢往外说。 这次他不仅要狠狠赚冀州一笔,还要通过其他渠道将这个消息卖出去,赚其他人一笔。 而且他也不打算将铁矿卖给冀州州府了,这里才能卖几个钱?他要卖给其他诸侯,然后从其他诸侯那里买粮再卖给冀州,这样才赚钱! 荀彧真的年轻吗?答案是肯定的,荀彧真的很年轻,二十几岁的副省长即便是乱世说句年少有为不过分。 那么他是说漏嘴了吗?必然没有。王弋休养生息的计划是五年,这才哪到哪,怎么可能有大动作。 在一顿太极推手中宴会结束了,荀彧望着这些将死之人离去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这些家伙已经疯了,连战争财都敢发,不死才是没天理。 果然,这次宴会后铁价再一次迎来暴涨,作为最大的盐铁商人甄氏首先有了行动,他们铺子中铁价由之前的价格翻了一倍,并且大量出货。 甄氏的动作堪称诡异,因为之前的宴会他们并没有参加。 不是没人怀疑这里面有阴谋,但甄氏的第一批货被州府全都吃下了。 这下子贪婪的欲火完全被点燃,当甄氏将第二批铁矿运过来的时候,州府根本就没有机会购买,全部被这些世家高价买下。 紧接着是第三批、第四批,等到第五批的时候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甄家出的也太多了,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了吗? 甄氏当然不过了,襄平矿山早就交割完毕了,如今不过是在清库存而已。 配合州府行动还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第五批已经是甄氏全部的库存了,售罄之后他们直接关停了店铺。 几乎同一时间,州府颁布了铁器铁矿禁制售卖到其他势力和休养生息劝农耕种的法令。 世家不是傻子,瞬间清楚这是一个局,他们的矿石烂在手里了。 这些人快要疯了,他们没有娶找荀彧,而是找上了甄家,叛徒往往比对手更遭人恨。 甄姜十分大度的接见了他们,十几个世家族长的眼神能撕碎甄姜,然而他们却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因为这里是州牧府。 “甄氏小姐,你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周家家主先开口了,他吃的最多,也最着急。 甄姜却淡淡的说道:“我是强买强卖了?还是乘势压价了?” 压价?呵,倒是没有,但你涨了,而且涨的太狠了! 周家主在心中暗骂,嘴上却说:“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你这样有违道义啊。” “道义?周家主不是第一天行商了,商人之间不讲道义这一点周家主到现在还没明白吗?”甄姜的眼神玩味,她倒要看看这家伙准备怎么对付她。 然而周家主做人显然没有做生意这么那么高明,有些着急的说:“你这样将我们全都坑死有什么好处?” “掌嘴。” 还未等甄姜回答,屏风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弋施施然走出来,示意侍卫抽这个家伙。 周氏家主都懵了,完全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别人他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甄姜都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侍卫不会管明不明白,他们只会服从命令。 啪啪啪…… 大手抽在周氏家主脸上几十下,知道满口牙齿掉落鲜血淋漓王弋才喊停。 “你你你,你什么你。”王弋走过去不屑的瞥了一眼,冷声说道:“一个世家家主就这点教养?我的夫人你也敢称呼你?” 甄姜闻言莞尔一笑,心道这家伙平日里老是说她,结果却不让别人有半点不敬,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王弋没理会偷笑的甄姜,而是扫了一圈众位家主说道:“将所有偷欠的税补齐了,铁价调回正常状态,滚!” 家主们如蒙大赦,从王弋的态度看似乎并不想深究这件事。 不深究就好,这次就当赔本好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带着已经昏厥过去的周氏家主众人迅速离去,甄姜有些奇怪的问:“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你动了杀心,却没有杀他们,想干嘛?” “还动了杀心?”王弋走过去敲了一下甄姜的头说道:“我的心我自己都看不见,你还能看见?” “再敲咬你啊!”甄姜躲过王弋的手继续追问:“肯定能啊,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个傻子。我没耽误你什么事?” “没有……”王弋没和甄姜解释,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他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官商勾结的事。 甄姜想的没错,王弋确实动了杀心,那十几个世家注定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是现在他们还有用,鱼儿尚未咬钩,不能先将鱼饵扔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里铁价开始逐渐回落,那些人也一车车的往衙门里拉钱。 明镜司的人偷偷记录着他们宴客的情况,试图查出潜藏在州府内的鱼。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的是,撒下香饵上钩的可能不止是金鳌,也有可能是一只大鲨鱼。 周氏家主自认为自己死定了,为了保全家小,他找上王芷,提供了一条线索。 这两年一直有人通过他的渠道秘密为一个势力从冀州输送物资,具体是哪个势力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每次都要求他在扬州附近的海岛上交易,物资大多是些兵器粮草之类的东西。 周氏家主本以为自己坦白从宽,即便不能回家过年最多也就牢底坐穿。 然而他遇到了王芷,好言好语榨干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后,王芷将他全家都送进了牢房。 当然不是为了恕罪,王芷也会钓鱼,而且她荤素不忌,活饵死饵都可以…… ps:一章,四千。淦!两道杠了,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十个小时憋出四千字。诸位小伙伴儿,一定一定,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我就昨天出门买了个蔡,唉…… 第109章 目标:王朗。 王芷开启了钓鱼模式,周家人算是暂时活了下来。 不过其他的世家运气就不怎么样了,全家老小送到菜市口升了天。 王弋看到调查结果也是服气的,两个太守十几个县令涉案。 这乱世才刚开始啊,还没到贪的时候就敢这样,要是等一切平定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周家提供的情报也给他提了个醒,别老觉得手下人才众多,事事一帆风顺就能放松警惕,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没人知道结果是什么。 对于那个神秘的势力王弋没有什么好想法,有出海条件的不需要,需要的没有出海条件,总不能是士燮老爷子? 这事儿他让王芷继续跟进,自己则找来了蔡琰询问一些事情。 “文姬阿姊,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王弋将一张纸放在蔡琰面前询问:“你想解决掉卫氏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你要做就做得干净一些,只是没收了铺子却把人放回去了有什么意义?” 不怪王弋这般,蔡琰借着这次查案的名义将卫氏所有的商铺封了,将人全部赶出冀州放回洛阳。 他的行事风格是斩尽杀绝,不太明白蔡琰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蔡琰没想到王弋居然会问这件事,反问道:“这种小事你也要亲自过问吗?” “一点儿也不小。”王弋无奈,只得解释:“曹孟德治理青兖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如今到了洛阳后对于牛羊等物资消耗的更多。卫氏是曹操的钱袋子,你将他们赶出去就相当于正式和曹操宣战了。既然要你死我活,那就直接让他们死在冀州好了。” “原来如此,是我欠考虑了。”蔡琰行了一礼,十分歉然的说道:“主公,我的本意是解决掉卫氏,你也看到我在里面安排了自己人。这是我的问题,主公放心,我会补救的。” 王弋摆了摆手:“算了,反正早晚要打,也不差那么几个人。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问一问。” 然而蔡琰却不这么想,询问了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之后,她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家,脱下官服换上便装,整理好行囊带着几个手下驾车一路向洛阳而去。 王弋并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发现蔡琰不见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等那时候他费了老大劲才将蔡琰从洛阳弄出来,而曹操已经被蔡琰折腾的快要卖裤子了…… 这些都是后话,王弋将蔡琰送走后开始思考另一件事情,他在考虑如何将王朗弄过来。 有些人注定是无双猛将,征战沙场无人能挡。 有些人注定是不世天才,权谋计略天马行空。 有些人注定是一方父母,治理百姓保境安民。 很可惜,以上这些王朗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前提是他治理的那片土地不能打仗。 王朗治理百姓很有一套,他师从杨赐,经学造诣很高,很擅长解读各种经史子集。 这就意味着王朗辩论的技巧十分出色,很容易通过讲道理来建立威信。 有了威信后他会大力发展经济建设,很懂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 在会稽这段时间,他一边挨揍一边居然将十几个主要县城的路给修通了。 关键是他打的一手好推手,会稽的世家被他玩儿的明明白白。 会稽世家以虞、孔、魏、谢四姓最为强大,他们互相扶持的同时也相互制约,王朗将这种制约发挥到了极致。 虞翻因为在王弋手下任职,王朗没有再征辟虞家人,而是给予了他们最优渥的发展条件,只要他们不杀人,想干什么王朗都睁只眼闭只眼。 魏家上一任家主魏朗因为党锢而死,魏家现任家主还没成年,王朗破格征辟他为功曹,主掌人事大权。 孔氏和谢氏因为人员较为完整,王朗擢用了他们之中有才能的人管理民政。 这么看来似乎是王朗一直在讨好会稽四姓。 其实不然,因为他将会稽的兵权交给了贺齐和董袭。 会稽是个有趣的地方,四大世家拼命维持着最顶级的规模,这就导致了他们不仅要互相提防,对其他世家的态度也是相当恶劣。 贺家作为仅次于他们的世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爽很久了。 这一点和隔壁吴郡截然相反,吴郡四姓互相通婚已久,对比他们弱的世家也多有扶持,他们在当地的名声非常好。 会稽这四个名声非常不好,历史上虞翻也是因为被人造谣才郁郁而终的。 王朗凭借出色的政治手腕,让会稽的世家疯狂献媚,都希望借着王朗的东风让自己再进一步。 就这样会稽的权利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听说过幽州的富庶后王朗有样学样,跟着王弋学习同样也开展了互市。 只不过他的互市有点惨,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撑时不时就会被山越抢上一票。 即便如此,会稽依旧过得不错,有足够的钱粮支撑贺齐组建两万部队四处征战。 王弋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王朗既然有本事将会稽那个破地方建设到这种程度,搞一搞幽冀的经济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想要将他拉到自己阵营中有些麻烦,王朗再怎么样如今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诸侯,屈居人下这种事不是谁都愿意的。 而且因为那个着名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梗,王弋还特意了解过王朗。 当然历史上诸葛亮没有骂过王朗,不过有一段历史很有意思,王朗曾经辞官为老师杨赐守孝,还成了一段佳话。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家伙在名声的名声非常不错。而且弘农杨氏也承他这个情。 想要收服王朗就必须从杨氏入手。 说实话王弋非常讨厌这种绕来绕去的关系,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来直去的谈吗?我馋你才能,你馋我地位双方一拍即合多好。 非要讲什么师承、道义、志向…… 然而这不正是这个时代精彩的地方吗?当万事万物的度量衡不再是利益,社会将迸发出无限的精彩。 言归正传,尽管王弋感觉非常麻烦,但规矩就是规矩,必须按照现在的社会习俗来。 他准备派人接触一下杨彪,弘农杨氏是个庞然大物,要小心不被反噬才行。 人选王弋手头上就有,桓典就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他还想问问杨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将许攸做掉。 现在王弋最大的麻烦是如何派人去长安,现在长安和洛阳正在打仗,也不知刘辩付出了什么代价,居然说动了大汉最后的名将朱儁统兵。 朱儁接管兵权没多久便在白波黄巾中发掘出了徐晃,两人的组合虽然不能让曹操手忙脚乱,却也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毕竟老曹的兵实在是太少,张邈又背刺了一波,现在他只能防守。 正是因为双方在打仗,想要去长安非常困难。曹操手下士卒是出了名的军纪差,朱儁的更甚,直接是黄巾改编,冒然前往风险极大。 想要绕路也不行,从并州绕路一来一回得小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并州也不平静,南匈奴没有鲜卑和乌桓那么听话,给了互市的机会犹不满足,经常骚扰汉民的村镇。 很显然于夫罗喜欢韩遂多过喜欢王弋,而且于夫罗也很光棍,每次梁习去问责他都会派兵辅助围剿,杀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根本不给王弋抽他的理由。 这是一个王弋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所谓四夷臣服的重点不是服。 那些蛮夷根本就不会服,他们信奉的是生死凭天、不服就干。经常降了再反,反了再降。那些人的首领还频繁更迭,很难确定新上来的是不是对你亲近的人。 除非王弋学习绝世大狠人段颖那一套,这位护羌中郎将很有可能亲手砍了五位数的羌人,一年三百六十天中有三百天在打羌人,剩下六十天的研究怎么打羌人。 其实王弋很想将南匈奴清理干净,实在是太烦人了,可惜不行。 公孙瓒虽然挂了,可他儿子还活着呢,北地郡也没人打。 一旦和南匈奴开战就等同于和韩遂开战,双方联合凭借广袤的战略纵深凉州很轻松就能将王弋拖入战争泥潭。 既然长安走不了,没奈何最终王弋准备玩儿一点邪门歪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派人去了东海,准备将东海王氏来个打包回。 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甚至比去长安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海郡在徐州,袁绍经营徐州已久,想从他的地盘上偷人可不容易。 更何况徐州和冀州之间还隔着一个青州,荀衍和酒仙儿淳于琼正在青州平叛,稍有不慎包括王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可能被荀衍给埋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袁绍现在并不在徐州,他正在颍川拉关系,忙得没有时间理会自己老家。 说到袁绍就不得不先说一下颍川。 颍川可是可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能孕育出改变国家的政治集团足以看出这里不凡。 然而这些年颍川真的很倒霉,从闹黄巾开始到现在足有六七年了,年年都在打仗,从来没消停过。 有能力和远见的世家早早迁走避祸,就比如说荀氏。 没走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穷得走不起,有的是自视甚高不觉得兵乱能将他们如何,更多的则是不想走,毕竟故土难离。 袁绍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为了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当年在洛阳不可一世的袁公路如今也放下身段亲自登门拜访。 世家们就吃这一套,再加上他麾下也有不少颍川人氏,这次他可赚翻了。 不过此时袁绍没有一丝好心情,他还没有从丢失白马的烦躁中走出来。 没人的时候不用压抑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他一闭上双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当初撤兵时所知的一切。 当初袁绍在得知白马失守原本是想继续打的,结果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从兄袁遗在他帐中疯狂干饭。 袁遗是袁家里为数不多既有才能又看得起袁绍的人,袁绍跟他的关系非常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袁绍感觉非常疑惑,袁遗不是应该和袁隗在洛阳任职吗?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当说客? 袁遗见袁绍醒来之后向他讲述了洛阳发生的一切,包括玉玺的下落。 袁遗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吕布杀袁隗全家的时候他刚好在署衙里忙公务,侥幸躲过一劫。 得知玉玺丢了之后他就知道不好,肯定是被袁术拿走了。因为他是黄门侍郎,玉玺正是他亲自交给袁隗保管的。 后来他找到了个机会买通曹操的一个都尉,才得以从洛阳逃脱跑到袁绍这里。 袁绍得知洛阳发生的事以后第一个反应是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袁术会这么做?袁术凭什么?怎么敢? 百年袁氏、众望所归应该是他袁本初才对!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竟然能得到玉玺? 其实袁绍这么想不过是心理不平衡罢了,他为了所谓的袁氏大计劳心劳力、费时费神,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 平时吊儿郎当的袁术却机缘巧合之下窃取了本应该属于他的胜利果实,所以他恨! 恨袁隗当初不选他,恨董卓霸占洛阳,恨曹操对他穷追不舍,恨袁术不劳而获,甚至恨王弋当初没有成为他的棋子。 然而紧接着袁绍开始恐惧,根据袁遗所说吕布跟袁术走了。 吕布的强大袁绍亲眼所见,再加上陈珪的智谋,袁公路说不定能成事! 这已经不是你死我活了,很可能成为我死你活。 必须做出应对! 若论军略袁绍……能力有限,但若论阴谋算计他能在这个时代排在最顶尖那一梯队。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想好了应对方法,既然袁术有了新人才,他必须拥有个多才行。全军开拔向颍川进军,与此同时袁遗去南阳联系张超,让张邈反水来帮助自己。 传令让淳于琼镇守青州,荀衍秘密回徐州为他做一件事。他需要荀衍代他征辟陈登,并且将陈珪的二儿子陈应在陈登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到袁术手上。 袁绍很了解这些名士,他和张邈的关系非常好,自信一封书信就能让张邈倒戈,所以干脆在还未联盟的时候便命令部队向颍川行进。 唯一麻烦的是张邈的弟弟张超,两人打了许久。 不过没关系,张超和他关系不好,但是和袁遗的关系非常好。 陈珪他看得更透彻,很清楚对方压根儿就不在乎袁术,也不在乎什么官职,陈珪只在乎陈家。 陈应去了扬州之后以袁术仗义的性格封官是必然的,但长子陈登和整个陈家都在他袁绍手里,陈珪必会弃袁术而去。 没了谋士,即便吕布的武力再出众也不过是匹夫罢了。 不得不说袁绍对于这些事看得十分透彻,可惜他看明白了所有事,唯独看不清自己…… ps:好消息是还活着,坏消息是仅仅还活着…… 本来这一章都写不动,但看到了一个非常扯淡的消息,爬起来硬写的。 最近网上流传一种叫能阳早阳这种智熄理论,看完之后我大呼卧槽!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估计是自身免疫系统清理病毒的时候顺手将那家伙的脑干也给清理出去了,什么弱智的话都能说出口。 小伙伴儿们千万别信,保护好自己,能不阳千万别阳。 其他高烧症状就不说了,我只说一点,我现在打字手指头都疼,三天憋出四千字,写的时候读了很多遍。上一刻写出来的东西一下秒可能就忘了。 我说几条个人建议,希望有能帮到你们的地方。 1、戴好口罩,做好消杀,能不阳千万别阳。 2、中招的小伙伴吃药的同时一定要多喝水,使劲喝,哪怕喝不动也要喝。 3、没中招的最近尽量多吃一点肉,多运动。药只是辅助作用,免疫系统才是你们的大爹。 4、独居的小伙伴儿一定要设置好紧急联系人,要不是房东来收租我可能就挂了。 诸君,此一役无人能置身事外。 内有倒卖者为一己私利,无视他人生死。 外有阴谋者大放阙词,妄图混淆视听。 生活已然不易,切莫因小失大。留有用之身,扬名天下、护国安家。 诸君,共勉。 第110章 三件喜事 总有人在逆境的时候喜欢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在王弋看来这种事更多的时候是由天不由我。 上天没有任何公平可言,众生平等只是一句笑话。 很多人都理解错了一个问题,众生平等不是所有人出生的时候就都是一样的。而是在上天面前,所有人都是它的玩物。 老天爷凭借自己无常的喜怒对天下苍生施加这奖励或者惩罚,从这一方面来讲众生确实是平等的。 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王弋一直做的是将自己表现得更突出一些,让老天爷更容易发现他一些,选择到他的几率更大一些。尽量避免惩罚,从而获得奖励。 他管这种事叫做准备,为拼命的战士们准备好上等的武器甲胄,为辛劳的百姓们准备好更加方便快捷的农具,为学子们准备好书籍,为武士们准备好了前途。 上天总是会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他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回报。 临近年关,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弋迎来了三件喜事。 第一件事是人才。 袁术回到扬州之后一直在谋划称帝这件事,有了陈珪的支持,这次他不再头脑一热便想登大位,而是进行了多方准备。 被其扰得不胜其烦的周瑜终于受不了,举家搬到了冀州。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堪称一路火花带闪电。 不要觉得这个时间长,周瑜那个死鬼老哥每次出行前至少都要数十辆车驾,像周家这种大家族能这么快,周瑜真的是在玩儿命了。 其实真正打动周瑜的是鲁肃的一句话:欲平天下,水军无可或缺。奈何河北无可主事者,望公瑾三思。 周瑜以前就很看好王弋,但他不是很不想投王弋。 大抵是有才能的人都是孤傲的,为了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才学,他希望成为不可替代的那个一。 然而去过冀州之后周瑜无奈的发现,以自己的水平别说成为不可替代的一,能不能排在权力第一梯队都是个问题。 出于个人意愿周瑜当然想在王弋手下听用,毕竟没有谁能拒绝在一群聪明人身边工作。真正强者的格局就是有竞争才能进步,获胜之后才更有成就感。 问题是周瑜的兄长已经死了,他得扛起周家的大旗。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光靠硬实力是不够的。 上一次周瑜去冀州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荀氏在王弋手下的重要作用,他可以预见未来王弋的三公中至少有两个会是荀氏族人,其他所有人去竞争那一个位置实在太过残酷。 这就让一个尴尬的局面摆在周瑜面前,他看上的不一定能看得上他,看上他的他都不想多瞧一眼。嗯……我没有说某袁姓字公路的诸侯!大概…… 好在这并未打击到周瑜,反而为他制定了未来的方向。 不论是跟着王弋干,还是对抗王弋,想要再次让周家腾飞,成为一个文臣注定没有多大出路。 于是他回家之后开始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兵法上面,甚至做好了要么打死王弋,要么被王弋打死的心理准备。 鲁肃的信来得正是时候,在周瑜看来文臣的巅峰是三公,武将的巅峰就是大将军。 按照汉朝的惯例,大将军并不是一个常设的职位,所以在武将系统中四方将军便是能和三公平齐的职位了。 四方将军的竞争压力就要小很多,而且周瑜有足够的自信拿到一个。 他唯一担忧的便是自己年纪太小,不过十六快要十七而已,王弋可能不太待见自己一个小孩儿。 虽然王弋起家的时候和他差不多大,但王弋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算得上是个传奇。尽管王弋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有无数年轻人将王弋视作偶像,人生过得就应该像王弋那样精彩,曾经就连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到了冀州后才发现王弋对他很重视,还带他去巡视了一次军营。 这次巡视的军营是在平原的青州军,王弋攒了好几年才攒出足够给青州军换装的甲胄,还是半身甲。 当然这么一支半身甲的两万人军队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震撼了,没人不想统帅这么一支军队,周瑜也想。 检阅完成之后周瑜觉得大概只有财大气粗的王弋才能给军队装备得起甲胄,这种军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支部队的统帅和他同样年轻。 张辽,这个从未在王弋各场大战中出现过的身影,如今确实这么一支强军的统帅。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个目无军纪的家伙居然是这支部队的军司马。 周瑜不服啊,张辽还能说得过去,一看身形就知道是个能力不错的武将,毕竟周瑜文武全才可不只是说说,高手之间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应。 可那家伙凭什么?凭长得好看吗?那他周瑜也不差啊! 一场意气之争就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中,由周瑜单方面宣布开始了。 这场争斗持续了很久,久到王弋登位后依旧在继续。 这场争斗同样波及得非常广泛,最后甚至演变成水陆之争,双方如非必要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都是后话,王弋还不知道他手下两个军事天才未来会作什么妖,此时他正在为得到周瑜和为部队换装而开心。 换装真的不容易啊,他现在也体会到小说中那种攒家底的痛苦了。 当然他痛并快乐着,不仅是青州兵,幽州兵也完成了自己的换装,那些弓箭部队再也不用裸奔了。 而且张飞手下幽州军团终于迎来了满编制,最初那四万老兵几经消耗,如今只剩下三万出头,还有不少是当初太史慈带去守平原的,如今全部归队。 现在周瑜来了,建造水军也要提上日程,毕竟甘宁还在辽队研究战舰,到时候可别船有了却没人驾驭。 不光是周瑜,诸葛亮也被兄长诸葛瑾寄存在古今学堂,可惜的是诸葛瑾并不想在冀州任职,他推脱了征辟游学去了。 王弋因为诸葛亮还特意去古今学堂看了一眼,只是如今的亮亮还未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小小年纪显得非常木讷,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司马懿就欢脱许多,虽然来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已经成为了十岁左右的孩子王,嚣张跋扈。 看着欠儿欠儿的司马懿,王弋有种预感。 复姓大战很可能提前到来,再看看亮亮的身板,这回司马懿可能在物理程度上被揍得很惨…… 对于诸葛亮,王弋对他的好奇多过对他的欣赏。 诸葛亮的才能毋庸置疑,可王弋觉得以他现在的进度,可能等不到亮亮出山了。 出不出山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诸葛亮不在其他人那边出山,王弋都能接受。 第二件喜事是甄家提前支付了甄姜的嫁妆。 嗯……应该说是甄姜去甄家将自己的嫁妆要了过来。 甄姜虽然曾经脱离了甄家,也从甄家带走了非常多的物资给王弋当作前期的启动资金。 可后来甄家死皮赖脸贴上来了,那他们就要付出代价。 这回甄姜下手可不轻,甄家根据王弋的那些涂鸦,自己摸索居然造出来了一艘小了好几号的克拉克帆船。 虽然和正经的克拉克帆船没法比,这么多年也就造出来了一艘,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甄姜没有客气,回到甄家之后点名就要带走船匠。 族老们当场就给跪了,表示如果甄姜想要船匠,那他们就拉着老婆孩子集体上吊。 甄姜满眼不屑,带着帆船走了。 张氏在知道这件事后差点将那些族老们给掐死,也不知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这辈子遇到这么一些人。 自从夫君甄逸死了之后,尽管她勉励支撑,可甄氏越来越衰败。 甄姜要的是船匠吗?王弋如今再缺东西也不会缺他甄家这点,甄姜要的是个态度,一个让甄氏回到她身边的态度。 当初王弋刚到幽州的时候甄逸为什么拼了老命也要支持?当真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还不是因为甄逸在王弋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个让甄氏摆脱商人身份,一举成为顶尖贵族的希望。 付出一个女儿让整个家族都获得晋升,这是这个时代是个人都会的选择题。 况且王弋也对得起甄氏的付出,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等的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甄姜能给甄家一个台阶下也是有自己考虑的,临近婚期她需要一些帮手。 吴苋的叔叔和兄长都在军中任职,而她目前来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嫁给王弋之后她需要一些外在的助力。 结果这些脑瘫玩意儿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硬生生将甄姜从甄家身边推了出去。 张氏都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以她大女儿果决的性子,凭什么这帮人会认为以后甄姜会照顾他们? 其实张氏的担心很有必要,王弋很喜欢甄道这个极为有灵性的小姑娘,爱屋及乌之下甄姜对甄道比其他人都要照顾很多。 然而即便甄道现在武艺在王弋阵营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一批,却依旧害怕甄姜。 不仅害怕甄姜,而且还害怕的厉害。 还记得甄道十分喜爱的宠物小黑吗?小黑早就已是昨日黄花了,甄道现在只有一件虎皮袄。 不得不说女人疯狂起来真的没有男人什么事,当初甄道为了帮助王弋骑马而搞出那件恶作剧之后,暴怒的甄姜将甄道叫回辽队,逼着甄道亲自动手做的那件皮袄。 好在甄姜还有点人性,没有逼迫甄道去穿那件皮袄。 可每当甄道看到的时候,都不禁浑身颤抖。 张氏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她对自己族人犯二这种事感到崩溃。 为了弥补过失,张氏拼着脸面不要,急急忙忙追上了甄姜的队伍,希望得到谅解,船匠什么的她都带来了,马上就能领走。 甄姜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后再说,便没了下文。 这件事王弋并不知道,只是当他看到克拉克帆船的时候差点惊掉下巴。 有了这个东西,出海探索一番,啥问题都能解决了。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也就只能想想。 由于前世专业的原因,王弋对航海了解的还算不少,很清楚这里面有多大的困难。 首先就是天文的问题,最最基础的北斗辨认方向大多数人都会,可是再高深一些的整个大汉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不是王弋不愿意交,他倒是愿意,可没人愿意学。 原因无他,在这个年代星相算是一门禁忌的学问,绝大多数都和命理挂钩,而想要挑战天命的人几乎没有。 虞翻他们倒是愿意,但是二十八星宿和王弋学的星座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星座是由数颗行星组成的,而二十八星宿每一个最少都有好几颗行星,王弋光记住它们都非常勉强,更别提和自己所学的对照了。 其次就是补给问题。 如今绝大多数海洋都处于尚未探索的状态,很可能在海上航行数个月都得不到饮水补充,到时后一死就死一船。 战争年代人命是最轻贱的,同样也是最宝贵的,在没有完成统一之前,王弋不准备浪费任何一条生命在探索未知上。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运气。 是的,就是运气。 风帆船时代进行海洋探索,最重要的不是食物和水源,而是运气。 大海不只有惊涛骇浪,还有安静如画。 一旦风帆船驶入无风地带,等待死亡就是船员们的最终宿命。 不过现在不进行探索不代表王弋不重视,既然克拉克帆船都有了,大明的宝船还会远吗? 先在附近的海域一点一点往外走呗,迟早有一天庞大的远洋舰队会为他带回无尽的财富,这一点他不比坚信。 最后一件喜事也不知该不该称作喜事,经过数月的跋涉,王允终于活着来到了邺县。 只是他的形象非常不好,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跟个骷髅架子一般。 这些都没什么,只是王允到邺城找到自己儿子,拾掇干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貂蝉来拜谒王弋。 然而王弋在看到王允之后差点就剁了他…… ps:这特么是人是狗都特么能出来bb两句了? 居然专家宣传发烧是好事?发烧能烧死癌细胞? 癌症为什么是不治之症?发个烧就能解决的问题还需要广大科研人员拼命吗?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发烧确实能烧死癌细胞,只是要烧到六十度才行。 六十摄氏度癌细胞死不死我不清楚,反正我肯定是抗不到那个时候。 妈的说出这种话的人简直就是狗脑子,专家脑子里真就是砖头儿呗! 他喵的气死我了,写这一章就是为了吐槽一下。 小伙伴儿们都是聪明人,肯定不会相信这种言论,但凡事就怕万一,所以万事相信国家即可,国家也不会谋图我们这些小屁民啥东西。 最后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别觉得新奇而感受这份痛苦,代价是以后不愿提及的痛苦。 第111章 王允与貂蝉 王弋在看到王允的一瞬间人都傻了,他不明白王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还等着王允去长安解决许攸呢,这家伙怎么带着个女人跑到自己这里来了?想要解决自己? 王允没了曾经在洛阳时的那份高傲,而是十分谦卑的说道:“王州牧,俗话说美人配英雄。我有一义女,国色天香……” “停停停!”王弋打断了他的话,十分古怪的问:“王子师,你家人在我这没错,但那是我看在王景的面上从洛阳接过来的。如果你想要带走,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走人了,我绝不阻拦。” “州牧此言差矣。”王允直接摇头说道:“州牧雄踞四州之地,乃天下群雄之首。麾下更是猛将如云、良臣似海,加之年少有为,此等美人只得州牧拥有。州牧且瞧……” 说着,王允示意身边女子摘下面纱。 说实话王允说得没错,貂蝉确实是国色天香,几乎将所有完美的器官都聚集在了一起,而且年龄还不大,只有十七八的样子。最难得的是她的姿态,妩媚却不妖娆、清纯却不青涩,几乎在一瞬间便勾起了王弋内心深处的欲望。 王弋早就不是一个雏了,起了生理反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有个人比他的反应更大、更快,吕邪几乎在貂蝉摘下面纱的一瞬间便冲了过去,手中短剑直指对方咽喉。 吕邪的举动似乎吓了两人一跳,王允愣在当场,貂蝉则十分惊慌的踉跄后退。 可下一刻貂蝉就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她妩媚一笑,顺势矮身蹲下,左手柔若无骨般穿过吕邪的剑影,扣住了吕邪的咽喉。 貂蝉也是被逼无奈,不还手不行啊。崔琰后发先至,长剑已经顶在她的咽喉上了。 和王弋一样,崔琰也没有行气的天赋,但王越曾说单论剑术崔琰和他是伯仲之间。 貂蝉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家伙就是奔着干掉自己来的,不还手只能死。 吕邪却根本不管咽喉上的手越收越紧,反握短剑就向自己身后刺去,拼的就是一个同归于尽。 貂蝉怎么可能和他同归于尽,柔软的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两人的兵器,脚下发力冲向王弋,擒贼先擒王这种事是个人都懂。 可随即貂蝉俏脸一黑,一个手持双戟的高大甲士如蛮牛般冲了过来,挡在王弋身前。 貂蝉绝望了,说好听点她是王允的义女,说不好听的她只是一个从小被收养的舞女罢了。同一批的姐妹早就被王允送人了,有的成为了玩物,有的早就被玩死了,运气好的能成为一个以色侍人的侍妾。 要不是她被人看出天赋出众,被王允培养成了一个细作、一个杀手、一个魅惑众生的舞姬,她的命运不会比其他人更好。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不怕剑术高超的剑士,也不怕身形诡异的刺客,唯独对这种甲士没有一点办法,根本打不赢。 貂蝉闭上双眼停在典韦面前等死,典韦也没有客气,准备来个一分为二。 “行啦。”王弋探头从典韦身后看了一眼两人的动作出言阻止,他倒不是可怜貂蝉香消玉殒,而是对貂蝉的身手很感兴趣,毕竟能在吕邪和崔琰的截杀中活着跑出来真的有点厉害。 貂蝉确实很美,可大汉那么大,世家的势力又大的离谱,找几个和她差不多的美人还是很容易的。 像貂蝉这样的已经有好几个世家进献过了,曾经还有家族给王弋送过一对三胞胎,各个妩媚动人,都是世间绝色。 真的是一对哦!两组一共六个人,不过都被王弋拒绝了。 不是王弋有多清高,他和清高一点边都不沾,看着那六个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而且因为他没有子嗣,他的手下多次劝谏王弋娶妻纳妾,甚至其中有一组三胞胎就是田丰找来的。 问题也正出在王弋不清高这件事上,他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并且有十成的把握认为自己一定会沉迷酒色不可自拔。 所以为了断绝这种可能,王弋干脆就不打算拥有绝世美人。 享受的时间还没到,以后他有的是机会。 这一点王弋拎得很清。 “王子师、王先生、王尚书!”王弋斜眼瞧了瞧王允,有些不屑的说:“这就是你进献的美人?可是够杀伐果断的啊。” “大……大胆!”王允都吓傻了,指着貂蝉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这个贱婢是要让他全家死绝啊! 然而王弋却不想轻易放过他,沉声说出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见过什么美人,少年轻狂精力旺盛,会被她迷的深陷其中?到时候你再提出一个奉天子以讨不臣的说法,她再吹吹枕边风,让我将长安的刘辩接过来?等刘辩来到冀州之后,你再让她与我麾下将领来个私通。英雄难过美人关,总会有人为了她来干掉我,到时候刘辩就能获得我整个势力,对吗?” 噗通! 王允当场跌坐在地。 王弋话中后半的连环计他没想过,也不敢想。毕竟王弋年少有为,长相也相当不错,他不确定貂蝉会不会就此爱上王弋,从而将他的谋划全盘托出。 但前半部分王弋真的说对了,他就是打算以貂蝉为敲门砖,在王弋手下谋个高级职位,进而劝说王弋将刘辩从长安接出来。 长安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许攸的所作所为让他担心刘辩的处境,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局必须引入新的变量,王弋就是王允看中的新变量。 “王允啊王允,呵……”王弋摇摇头,古怪的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王景已经死了,代替你死在了高陵。” “什……什么!” 王允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根本不顾恐惧,大声质问:“你不是说过会派人接应他吗?你竟然言而无信!卑鄙!” “放肆!” 崔琰长剑转动,抵在王允颈间。 “放肆?”王景的死让王允心态崩溃,一把拨开长剑指着王弋大骂:“这就是你的统御之道?草菅人命将手下当作弃子?卑鄙小儿,还我儿命来!” 不仅骂,王允还打算动手。 临近年关,王弋手下非地方官员文武大多都回来述职,所以王弋下首坐了不少人。 看到王允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这些人并没有阻拦,像张合这种老资历甚至开始和身边的人赌王允会被典韦踹飞多远。 让人没想到的是拦住王允的并不是典韦,而是在一旁等死的貂蝉。 貂蝉挡在王允面前沉声问道:“义父,真的是他说得那样吗?” “贱婢,滚开!呃……”王允大骂一声,结果话音尚未落地,自己便被貂蝉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貂蝉知道王允的心思可能被王弋说中了,她的命运终究还是被安排了。王允没有马上就死,完全是因为貂蝉想着养育之恩有些下不去手。 貂蝉在犹豫,却架不住王弋在一边拱火:“哎呦呦,恼羞成怒了?图穷匕见了?暗杀不成改明着来了?气不气啊?气你倒是说话啊!” 王允生吃了王弋的心都有了,他要是能说话早就说了。屁的恼羞成怒,谋划被人看破而已,还不至于让他这样。可他儿子死了!那可是亲儿子啊,不是一个义女能比的! 此时的貂蝉还不是那个身居连环计中身不由己的舞女,她还有的选,至少能体面的去死。随即心下一横,她的手开始逐渐发力。 王弋一边拱火一边从田丰手里接过一张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力气和对箭术的感悟越来越深。可随着势力的强大,能出手的机会越来越少。 貂蝉手臂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再不出手干涉,王允很有可能挂掉。 且射且珍惜,王弋心中默念:貂蝉妹妹,安心的去。 “主公且慢!” “荀公达!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把你吊起来抽的理由!” 王弋很愤怒,这种机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非常少,错过了便错过了。 而且貂蝉很机灵,听到有人阻止直接将王允扔到一旁,自己直挺挺跪在地上。 荀攸很茫然,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叔叔荀彧狂给他使眼色。 能将荀彧逼到这份上肯定是大事,他能怎么办?出声阻止呗。 可当他目光看到装死的荀彧人都懵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自己阴了一辈子人,到头来反而被自己叔叔给阴了?不应该啊,以前那个憨厚蠢萌的叔叔哪去了? 荀彧当然不是为了阴荀攸,他这么做有充足的理由,只是这种事不好当众说。 而且论亲疏关系,荀彧的权力虽然更大,但真正受王弋信任的却是荀攸,从王弋说的话中就能听出来,只是些不满的抱怨而已。 所以荀彧只能出此下策,让荀攸背这口黑锅。 事已至此,王弋肯定不能再一箭射死貂蝉,而是转头跟王允说道:“你知道吗?相较于王景,我更希望死在高陵的那个人是你,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作为一个儿子他尽了孝,作为一个臣下他尽了忠。我比你还想救他,但想要你活,他只能死。你以为我会害怕刘辩?害怕许攸?害怕在高陵留下把柄?他若不一个人死去,将救援你当成个人恩怨,你也就不出来!” 王弋这是纯纯的诡变,射声营的能力不说,他派人去高陵的目的却决口不提,完全将王景的死归咎在王允自己身上。 然而王允却信了。是他的智慧不足吗?并不是。 现在王允满怀愧疚,内心充斥着丧子之痛,认为自己就是杀了儿子的元凶。 王允坐在地上不顾形象涕泪横流,王弋却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他有必须去完成的使命。 于是王弋十分讽刺的说道:“王子师,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失败吗?因为你总喜欢将所有的事都付诸于谋划,总是思虑再三才行动。王家覆灭是因为你,王景的死是因为你,如今你们父女决裂依旧是因为你。作为王景的遗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既然已经找到许攸我就准备动手了,杀手已经在路上,到时候我会让你祭奠你儿子在天之灵的。” “不需要!” 王允大吼一声,站起身来满眼怒火。 什么叫作为自己儿子的遗物?什么叫你会动手?祭奠自己儿子凭什么需要你怜悯? 王允狠狠瞪了王弋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王弋却玩味的说:“王子师,你觉得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想怎样!杀了我?”王允头也不回,大踏步的往前走。 有人想要斥责捉拿,却被王弋抬手止住。 “王尚书!看在往日洛阳的面上我让你自行离去。”王弋对着王允的背影大声说道:“你去告诉刘辩,我将先帝的遗骸从洛阳要了回来,等我攻克洛阳之后会将先帝葬在文陵,到时候让他有空去祭拜一下。逃跑的时候连自己老子的尸骨都顾不上,这是有多怕死?” 王允闻言脚下一顿,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王弋撇了撇嘴,看向了今日麻烦的焦点——貂蝉。 “荀公达!”王弋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你让我放的,赏你了,自己抱着回家玩儿去。” 荀攸马上就不乐意了,这个女子美则美矣,下手太狠了,他可不想闹个家宅不宁。 于是荀攸想也没想就把荀彧给卖了:“主公,喊停的虽然是卑下,可让卑下喊停的是荀文若!” “哦?”王弋来了兴致,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百年铁树开花了啊?荀彧居然看上了貂蝉? 荀彧白了荀攸一眼,好家伙,别说长辈敬语了,就连官职都不喊了,看来这次是真的将大侄子给得罪毛了。 不过荀彧确实有理由,只见他缓缓说道:“主公,此女我是为了甄夫人保下的。” “甄夫人?哪个甄夫人?”王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黑,还能是哪个甄夫人?甄姜呗!最后这个女人还要落到自己头上? 王弋有些不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该有的时候我会有的。” “主公,现在就该有了。”荀彧不疾不徐,似乎在和王弋打哑谜。 王弋的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声说道:“荀文若,你就这么着急去站队吗?你们就这么着急去站队吗?” 场面的温度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荀彧赶紧起身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并非如此。若主公有子嗣,也能安我等臣子之心啊!” 荀彧担忧的是两方面,这个时代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既然吴苋被认定为大贵之人,那么她诞下的子嗣一定会让整个势力走向辉煌。 至于另一个方面嘛,荀彧察觉最近的人心有些不稳,因为王弋的行事风格,不少人觉得王弋难成大事。 第112章 沮授的杀心 荀彧的担忧是正确的,对于这场算是闹剧的事王弋处理的并不好。 许多人看向王弋的眼神有些不对,这种表现可不像是一个人主该有的表现。 王允如此傲慢无礼,就应该当场杀了他,这才是人主应有的作为,王弋这样跟认怂没什么区别。 王弋注意到了那些闪烁的眼神,不过他却没有和臣下解释,也不需要和这些人解释。 自己的战略意图只要最核心的一些人知道就可以了,其他人还不够这个资格。 其实王弋也很尴尬,幽冀光鲜的外表下财政真的很要命,他总不能和别人说现在他连一场正经的大战都打不起了? 有人会说不对啊!王弋不是缴获了白马的粮草吗?怎么会打不起一场战争? 那是以前,刚刚攻陷白马的时候王弋确实打得起,但是现在不行。 为了得到荀氏效忠,王弋默许了荀氏多方下注的做法,这就让同出荀氏的荀衍也很清楚王弋的税率和政策。 有道是: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但这种说法也要看情景,荀氏之中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家伙。 青州已经废了,彻彻底底的废了,如果不从其他地方迁徙百姓,青州就是个永远也收拾不好的烂摊子。 可想要迁徙百姓最大的麻烦不是路途上百姓的死亡,也不是其他地方的百姓来了要吃什么,而是青州这些遗留下来的百姓。 能在这种破世道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一旦新的百姓迁徙过来,必定会和这些人因为习俗、语言、文化等各种原因爆发冲突。 到时候但凡有个有心人煽动,新一轮的叛乱必将再次席卷整个青州。 看穿了事情本质的荀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些青州人赶到平原郡和濮阳。愿意走的赶紧收拾包袱快滚,走慢了的人只会成为淳于琼麾下士卒的军功。 这一手存地失人玩儿的相当漂亮,直接逼得王弋紧急从濮阳往平原调粮。 王弋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冀州的存粮也不多,他还要靠这些粮草维持数量庞大的军队运营,轻易不能调动。 其实王弋的赋税真正论起来也不低,只要人活着就要社交,就要做生意。 庞大且繁杂的商税波及到了他治下的每一个百姓,而且每个人交得还不少。 然而这个时代饿怕了的百姓宁愿抠抠搜搜从身上扣出那几枚少的可怜的铜板,也不愿意将到手的余粮折成税金交上去。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存粮基本上已经成了印刻在每一个底层人民骨头缝里的常识。 王弋又不想搞曹操屯田那一套,曹老板的屯田确实直接解决了他所有的后勤问题,可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屯田制真相却异常恐怖。已经不能用杀人不见血来形容了,而是趴在屯民身上世世代代吸他们的血液。 民屯的本质是官府出地、出农具,屯民负责耕种,收获的时候和官府分成。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一旦成为屯民,世世代代都将是屯民,不会有机会恢复成自由民。 这些屯民甚至不能凭借自己意愿出行,出了规定的区域之后只能死路一条,而且还是全家死绝的那种死路一条。 更要命的是屯民不仅需要种田,还要负责各种无偿的徭役。无论是曹操征战时候的军需徭役,还是修建各种堤坝水渠的民政徭役,大多都是由这些屯民来完成的。 不要觉得徭役只是无偿劳动这么简单,满宠是怎么使用王弋最初抓的那一批黄巾的,那些屯民就是被怎么使用的。 只要累不死,就往死里累。累死了再换下一批。 这就是曹操屯田的真相。 王弋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很多时候很难得到上层势力的支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弋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生命和最下层人民绑定在一起。 比如说他制定的一些商税本质上就是在剥削民众,可这个税的名目是商税而不是农税,百姓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就会觉得他是在为种地之人着想。 就好像他制定的十税一这种政策,这里面也是有套路的。十税一的操作空间很大,每年都会有一些贪婪的人去贪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王弋只需要将这些人找出来一部分当众杀掉,百姓们就会觉得他是一个青天明镜,是天上下凡救苦救难的神仙。 再比如王弋一直坚持派人去军队中宣传士卒们不是在为他王弋而战,而是在为自己和家人的美好生活而战。但可笑的是,是人都知道这种好日子是王弋带给他们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王弋而战,想要保住家人的生活就得为他王弋拼命。 这种做法固然让王弋避免了很多次可能发生的叛乱,可绑定了下层人民就意味着舍弃上层的世家。 在王弋手下任职的士族子弟大多数只是为了躲避战乱在幽冀讨生活,而不是为了舒展抱负。 不是每个世家都姓荀,也不是每个世家都有荀氏这种眼光。 荀氏算得上是一个神奇的家族,他们家政治家和战略家层出不穷,可玩儿战术的却寥寥无几。 这就意味着一旦乱世开启,他们没有多少自保能力。 但是可怕的一件事来了,不提五姓七望中一些借着晋朝东风后崛起的名门望族,汉末最顶级的世家中,只有荀氏做到了一直延续且越活越滋润。 这是何等恐怖的投资眼光!所以高傲的荀氏所谓折节下士只是给你面子。 说起来荀彧算得上是荀氏的一个异类,他十分愿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尽可能发挥出所有人的才能。 然而这件事如果让荀攸或是荀谌、荀衍来处理,多半就是诱惑对方叛变,最后砍了了事。 有才能能有多有才能?比他们还强?呵……扯淡! 所以当荀攸听完荀彧和王弋的对话后一阵头大,心道自己这个小叔叔到底是要搞毛?王弋的战略思想他看得起的那些人大多都知道,剩下那些废物爱死死去呗,何必顾忌他们的想法?真要敢挑事儿不过是多砍一个少砍一个的问题,纠结个啥? 荀攸在心中暗自吐槽,可有一个人已经起了杀心。 沮授,这个在王弋麾下存在感并不强的人。 沮授在王弋这里存在感不强,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正相反,沮授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战术思路,亦或是民生政策都相当厉害。 但沮授的职务却只是个从事,因为王弋不太喜欢他。 沮授论才能哪方面都好,和荀氏族人掰掰手腕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他的性格有着极大的缺陷。 历史上因为袁绍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在官渡大战前夕四处宣扬袁绍必败这种事足以证明他有些自负且别扭的性格。 袁绍没有立即杀了他真的是袁绍宅心仁厚了。 深知这一点的王弋曾经因为一些其他的事和沮授谈过,虽然王弋只是希望沮授改一改他那别扭的性格,明明愿意为对方效死却不分场合的表示自己不满。王弋坦言自己很难保证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不会错杀了他,希望沮授能尽量克制一下。 沮授对此却大为感动,他认为王弋身为人主愿意正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规劝臣下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是一件很难得的品质,更是爱护臣下的表现。 即便以他的能力成为一方刺史绰绰有余,如今只是一个从事是主君在磨练他的性子,对此他甚至感恩戴德。 这就导致了在王弋不知情的情况下沮授成为了他一个狂热的追随者,而狂热追随者的核心思路就是他们追随的人不会错,错的是整个世界。 况且王弋的战略本身就没有错,在制定战略的时候沮授也是参加并发表了意见的,王弋不怕统一天下的时间拖得很久,但他不希望打完之后中原大地上变得十室九空。 最初沮授并不同意这种观点,快刀斩乱麻是结束乱世的最好方式。 然而王弋的一套理论说服了他,双方对峙互相发展民生,都争取毕其功于一役这种事是可以接受的,这样的战争死上多少人都没关系。 可是依靠兵力互相消耗却完全接受不了,没兵了就去募兵,募完兵后继续消耗,消耗完了继续募兵,这种方式对民生的损耗实在太大,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败,最终所有人都会走向穷兵黩武。 沮授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出错,在他看来能够优先考虑民生问题的人才是有远见的君主,毕竟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而那些质疑王弋眼光的人注定是一些短视的庸才,庸才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只会拖累自身的发展,就是一块毒瘤。 毒瘤就要被去除,所以在沮授眼中那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其实沮授的想法很极端,王弋和大部分世家的矛盾在于所需的东西不同。 王弋需要的是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而世家们需要的是滋养自身家族发展的温床。 可沮授哪管这些,他暗自记下了几个眼神不对自身却很有势力的人,准备找个机会动刀子了。 沮授是个文化人,文化人杀人从来不会让刀子握在自己手里,而且没有人比王弋手里的刀更锋利。 想要挑起一个人的杀心,最简单的方式是挑战对方的底线。 沮授虽然是王弋狂热的追随者,却不代表他不会利用王弋达成自己为了王弋好的目的。 王弋的婚期将至,为了甄姜他已经等待了好几年,这种深情是不可以被人质疑的。 沮授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甄姜虽然出身冀州有名的家族甄氏,可这种出身在他们这些世家中真的很低,低到遇见了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程度。 王弋或许不会在乎这种出身,毕竟只要成为了他的夫人,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可有一件事王弋一定会在乎,那就是质疑甄姜是否配得上王弋夫人的地位。 谣言是可怕的,沮授都不需要刻意去编造什么,只要稍加引导,自然会有一些喜欢嚼舌头的人编造出各种各样的言论。 到时候王弋必然会大开杀戒,这一点全程观看过将铁矿买卖收归公有的沮授十分确定。 而那些让王弋大开杀戒的言论沮授可以保证每一条都会出自在场这些心思不定的家族之中,他有这个本事。 王弋还在和荀彧怄气,他还不知道有人已经为他解决了一些隐患,他也没想得那么深。 人主的麻烦就在于此,你的私生活也不仅仅是自己的私生活,必须公开在人前,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地盘。 王弋清楚荀彧不是想要站队,可他真的很抗拒貂蝉。 貂蝉实在是太危险了,王弋不觉得自己有征服这个女人的实力。 在这个时代将美女爱英雄体现的淋漓尽致,很多女人宁愿颠簸一生,也希望嫁给一个盖世英豪,就像甄姜的另外两个妹妹甄脱和甄荣一样,当初他在甄家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对张合青睐有加,对他却不假辞色。 荀彧却很坚持,理由也很充分。 他并没有给王弋充实后宫,而是在为甄姜挑选护卫人员,成了夫人之后甄姜总不能到哪里都带着一大堆侍卫?这有毛病吗?没毛病啊! ps:活过来了,状态还是有些欠佳,浑身依旧酸疼,不过至少不发烧了。 两章,每章四千。 第113章 荀彧的教导 “行了,今日便到这里。文若留下,你……”王弋看了看貂蝉,皱着眉说道:“你也留下。” 王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由于之前荀彧曾经联名请求王弋纳吴苋,导致如今荀彧在子嗣这件事上虽然多有提及,但从不坚持。 今日荀彧的表现非常反常,不像是要说子嗣问题。 臣下们一个个走出议事的正厅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想要看荀彧出丑的,有若有所思试图找到荀彧目的的,同样也有暗含杀机不知想要做些什么的。 这次王弋清人清得很干净,只留下了典韦和吕邪,就连作为书佐的崔琰都打发了出去。 “文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王弋神色凝重,他不清楚荀彧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他纳貂蝉。 王弋抗拒貂蝉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不信任,他内心猜测荀彧的想法可能和自己不同。 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理解,像貂蝉这样的女人纳了也就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女人而已。 可事关自己小命,王弋不得不慎之又慎,毕竟董胖子的前车之鉴才过去没两年。 然而荀彧的想法和王弋现在思考的问题根本不一样,他连甄姜都看不上,一个小小的舞女怎么可能让他大费周章?更不可能为甄姜去找什么护卫,那根本就不是他能掺合的,那么说不过是搪塞众人的借口罢了。 对于貂蝉的美色荀彧一点想法也没有,和王弋相同的是荀彧也看上了貂蝉的本事。 “主公,您相信我吗?”荀彧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弋一头雾水,有些疑惑的说:“当然了。” 荀彧继续追问:“凭什么?” “自你投我以来兢兢业业,我们一起走过了最艰苦的岁月,我不相信你相信谁?”王弋被搞懵了,不明白荀彧为什么这么问。 “不,您不相信。”荀彧摇摇头,沉声说道:“即便您相信也不能相信,不该相信。君主是不能信任臣下的,您应该信任的是我们的能力,而不是我们的为人。即便在您麾下的荀氏一族也是一样,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但您不能信任我们。” 荀彧的话王弋听懂了,所谓君王是没有朋友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可懂了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荀彧不希望王弋因为感情因素导致拥有被操控的可能。 但王弋是个人,不是个机器,不可能做到毫无情感。 “文若……”王弋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可是担心世家会通过我的信任达成他们的目的?” 荀彧点点,十分肯定的说:“对,但不仅仅是世家,任何人都有可能通过您的信任祸乱世间。纵观古今,这种事发生过无数次。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几乎所有人都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充满了渴望。而您,必须察觉到这份渴望,并且将其灭杀。” 荀彧的建议对于王弋来说已经超纲了,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他也不清楚该如何做。 说实话,所谓天生的王者王弋是不相信的。在这个时代他见证了无数英雄枭雄,甚至这个词都被套在了他的身上。 可没有人让他觉得这个人天生就是一位王,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权威傍身、睥睨众生的王。 王弋走到荀彧身边,随意坐在地上。 拍了拍身边,示意荀彧坐过来,王弋有些无奈的问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吗?可是文若,如果一个人连感情都不能拥有,那还能拥有什么呢?” “天下。”荀彧坐在王弋身边,十分认真的说道:“主公,这天下没有谁都可以,文若不重要,您也不重要,任何人都不重要,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才重要。人确实不能没有感情,可您想要坐到那个位置,您就不能是一个人,必须成为没有感情的神,掌控一切的神。这是获得天下的代价。”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够格?”王弋摇头苦笑,想想也是,他现在可能连刘宏都不如,当初在洛阳时刘宏那限时明君体验卡可让他记忆犹新。 荀彧耐着性子给王弋解释:“主公,您作为一方诸侯肯定是够资格的,作为一州州牧更是绰绰有余。但您最终的目的不是诸侯,也不是州牧。您不能等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再发生改变,那时已经晚了。” “多谢文若教诲。”王弋起身行了一礼,继而疑惑的问:“为什么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 荀彧赶忙起身回礼,随后十分凝重的说道:“主公,之前我说的并没有问题。子嗣之事或许不是很急,但安抚人心却已然迫在眉睫。” 王弋心中一沉,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主公,我等知晓您的计划,可很多人并不知晓。在那些人看来您优柔软弱、妇人之仁,不是一个值得侍奉的明主。若是有人起了异心,就绝不是一个两个。”荀彧说的很直白,却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王弋知道这个情况,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可他也没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杀伐果断说得简单,可杀一个人就要考虑到这个人身后所有的关系,你不清楚这个人死了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不是只有你有社交的,其他人的社交不会比你弱多少。 杀伐果断不是滥杀,果断是为了达成目的。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总喜欢灭族的原因,后面牵扯的事情太麻烦,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朱元璋就是这种做法的忠实拥趸,为什么明朝那些所谓谋反案杀人动辄上万?还不是老朱将所有沾边的都干掉,为了以绝后患么。 “有多少?”王弋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这一刀下去,估计上万都是少说。他到不在乎杀的那些人,只是这段时间郑玄为他苦心经营的名望估计要毁于一旦了。 荀彧明白王弋的意思,但他却不赞成王弋的做法,于是苦笑着说:“主公,杀,解决不了问题。” “靠!”王弋瞬间恼火起来,起身找了张桌子一脚踹翻,嘴里骂骂咧咧:“感情背黑锅的不是他们是?挨骂的不是他们是?娘的!我死了再找个人效忠也是一样的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别人不脏他们还不乐意?这他娘的就是双标啊,自己做不到就用这种标准去要求别人?恶不恶心?屁都不知道还他娘的净瞎猜,要我说干脆全宰了算了!” 对于暴走的王弋,荀彧无可奈何。 因为王弋说的没错,那些人就是这样的,用不符合实际的标准去约束别人,却从不看看自身。 发生这种事归根结底就是这些人对王弋并不忠心,在王弋麾下为官只是职业,而不是意愿。 不过荀彧还是想要抢救一下那些家伙,毕竟是有一些才学的人,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主公,这就是我为什么让您信任我等的才能,却不要信任我等为人的原因。”荀彧眼神闪烁,低声说道:“我们需要一个对内的监察机构。” 王弋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甚至有些怀疑荀彧被荀攸那个腹黑的家伙附体了,这可不像是荀令君能提出来的建议。 其实王弋是有监察机构的,明镜司就是。只是明镜司现在充其量是个廉政公署,荀彧想要的却是锦衣卫。 这和明镜司的人员构成有关,明镜司大多数都是王家人,王弋不可能让这些人接触到太大的权力。 荀彧这么想也是被逼无奈,王弋中枢的民政事务有一半都压在他身上,不少人都是出工不出力。 他确实想要团结所有人,可他精力有限,如果有人不团结,他只能让他们团结起来。 造成这种原因不是王弋手下没有民政大佬,是有的。只是这些人都被王弋分散到各地治理一方,只有这样王弋才能以更快的速度累积出更大的优势。 因为要面对各方压力,现在王弋身边主要的谋士都是战略高手,做好了随时打仗的准备。 “我……考虑一下。”王弋非常犹豫,锦衣卫这种对内的特务机构他早有想法,但要不要开一直很纠结。 一方面明镜司在针对世家上非常好用,可另一方面这种机构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很可能他们自身就会成为一个很难掌控的势力。 王弋正在拧眉思考,忽然看到了直挺挺跪在一边的貂蝉,这才想起来今天的主角是这个女人。 于是他询问荀彧:“文若,你让我留下她做什么?” 貂蝉泪流满面,她真的哭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害怕。 她都听到了什么?天呐!这以后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荀彧看到王弋询问,解释道:“主公,我看她武艺相当不凡。身为舞女,舞姿应该也很不错……” “说重点。”王弋脸一黑,心道荀彧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将貂蝉赐给荀彧,哼! “主公,舞女是每一个世家必备之物,无论老牌世家还是新晋贵族,无论迎客还是自赏都十分需要。臣以为让她训练舞女,让主公用来赏赐臣下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荀彧终于说出了貂蝉的用处。 王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那些会武艺的舞女……” “对。”荀彧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赏赐舞女仆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既能体现主公大方 ,又方便了我们收集想要的情报,舞女总能接触到宴会,一举两得。” 这个时代宴请客人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社交活动,很多谋划都是在宴会上完成的。荀彧也不是真的要让这些舞女探听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只要知道宴请的是谁就可以了,让那些舞女学武艺也是为了关键时刻方便逃跑或者自尽。 但荀彧有个关键的问题和王弋有冲突,王弋十分无奈的说:“文若,你的想法不错,可我根本就不信任她。” 荀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弋想岔了,于是解释:“主公,我需要的只是她训练舞女,而不是去领导舞女。统领这种机密之事,必然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臣也不相信她。” 貂蝉都要跳脚了,不相信她就别用她呀,在自己眼前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然而貂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她的身份在王弋和荀彧眼中不值一提,即便是生命也如此,没人会在意她的想法。 貂蝉不想死,她在冀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也听说过蔡琰和王芷的故事。 对于那两位的情况貂蝉十分羡慕,可惜即便她有些才能,在她面前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不是名门之后和大家之女,她只是一个随时随地可能被送出去的卑贱舞女。 但人性是贪婪的,一旦有了更好的出路,绝大多数人都会嫉妒的同时却又拼命的去追寻,哪怕根本没有一丝希望。 “州牧大人,我……”貂蝉转过身,直接匍匐在地,希望王弋能听她说两句。 然而她的话却被王弋无情打断:“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一瞬间貂蝉心如死灰,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了身份带来的差距。 王弋有些焦躁,他正在权衡利弊,被貂蝉打断思路让他有些恼火。 他手下武功不错的女子有不少,不提孙青和甄道,明镜司里就有几个武功不错的王家女子。 但那些人都是专精武学,像貂蝉这种却一个都没有。 沉吟良久,最终王弋答应了荀彧的建议。 类似锦衣卫这种组织肯定要搞,但具体的统帅人选必须认真思量。而且如何制约这股力量也是要思考的问题。 对此荀彧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其他的建议。毕竟他也是受监察的目标之一,肯定不能参与其中。 至于貂蝉的问题王弋选择了任用她,让她暂时挂在明镜司麾下。 当然王弋对貂蝉依旧不信任,他给貂蝉找了个副手——甄道。 王弋选择甄道是有原因的,首先甄道十分机敏,以貂蝉的智慧不可能玩儿得过甄道。 其次甄道的武艺走的是将领路线,武艺高低不论,路数十分克制。 甄道与其说是貂蝉的副手,不如说就是貂蝉的保险,一旦貂蝉有异动,甄道可以无需请示,当场击杀。 而且甄道的武艺也不低,如今她已经处于半出师的状态,王越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最近王越去了塞外云游,准备给甄道找一匹好马。 他和童渊顶了一辈子,两人你做官我就隐世、你练枪我就练剑、你的小徒弟有一匹宝马,我的就必须有一匹更好的! 这两个老家伙!呵,也是有意思…… ps:没好利索,又三十八度了,淦…… 第114章 董承 典韦护送着荀彧,押着貂蝉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议政厅空荡荡只剩下王弋和吕邪两人。 王弋忽然觉得后世将孤家寡人理解成孤独的人并非没有道理,荀彧给他上了一课,而这一刻让他印象深刻。 “吕邪……”王弋走回座位,似乎是在询问:“你说……孤独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吕邪没有回答,而是木讷的侍立在一旁,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 王弋见状苦笑,吕邪是个武痴,除了武学以外他不对任何事物感兴趣,怎么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下一刻吕邪却颠覆了王弋对他的认知,只见他忽然说道:“主公,奴婢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但奴婢知道,若不想被孤独吞噬,就要尝试去享受孤独。” 吕邪的声音很难听,不像是一个阉人般尖细,反而像两块破木头在来回摩擦。 王弋对吕邪的理论感到震惊,他没想到吕邪也有这等智慧。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从第一次见吕邪到现在已经有数年之久,吕邪也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位少年,可是吕邪常年跟随在自己身边,两人加起来也没说过十句话。 这世上若有人真的了解孤独,那非吕邪莫属。 这时王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出言问道:“吕邪,若是我让你去建立一个监察机构,你愿意去吗?” “主公若是需要,奴婢万死不辞。”吕邪没有拒绝,但同样没有接受:“只是奴婢并不是一个好人选,希望主公三思。” “这是为何?”王弋觉得有些诧异,他相信吕邪应该明白那份职务的权力。 吕邪的解释让王弋措手不及:“回主公,因为奴婢真的很想去。” 王弋了然,吕邪的意思是他渴望那份权力,甚至生出了非分之想。 王弋心中一沉,看来荀彧说的没错,权力的诱惑大的恐怖,想要抵挡非常困难,即便如吕邪也不行。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这个人想要说服有些困难。 “你可想好了,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只要你愿意,依旧可以去任职。”王弋紧紧盯着吕邪,说实话他希望吕邪答应,至少他清楚吕邪的底细。 吕邪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摇摇头说道:“主公,当奴婢心中生出邪念的那一刻,目的就不再纯粹了。” 对于吕邪这么说王弋也无可奈何,吕强这几个义子和他的脾气一样,都倔得要死。 “走,你不答应,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王弋叹了口气,向屋外走去。 吕邪依旧像往常一样,亦步亦趋跟在王弋身后,小心侍奉。 马车来到了邺城的大牢,狱卒见到王弋亲临吓了一跳,牢头赶紧出来迎接。 王弋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便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天下间所有的牢房都一样,又脏又臭。 来到大牢最深处的牢门前,王弋示意狱卒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要来打搅他后,看向了牢房中的人。 这间牢房还算干净,至少有张床,还又床被褥。 里面的人正在借着一盏油灯的光亮读书,神情专注,根本没注意到王弋几人的出现。 “董承,你倒是惬意啊。”王弋见状撇了撇嘴,无力的吐槽。 此人正是王芬的旧臣董承,这货自从被俘虏之后就安心待在牢房里,也不投降。 这家伙贼轴,王弋派人几次劝降都被他推三阻四给挡了回去,为了消磨时间,董承还写了一些民政上的建议,从而换了几本书来读。 董承闻言一惊,转头看到王弋的时候叹了口气,起身行礼说道:“看来我是到时间了,劳烦州牧亲自前来相送,承不胜荣幸。只是可否稍后片刻,承尚有一卷时策没有完成,马上就写,还望州牧海涵。” “我不是来杀你的。”王弋没好气的说道:“你有的是时间去写,我再问你一遍,你降不降?我可亲自来了。” “那恐怕就要让州牧失望了,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我主王文祖已故,承不愿再侍奉他人。若州牧觉得承浪费粮食、有碍观瞻,稍后不妨杀了便是。”董承又行了一礼,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弋。 王弋人都要麻了:“刘辩不是还没死吗?要不我放你去长安对了。不想搭理我,侍奉大汉总没问题了?” “有劳州牧关心,但承不想侍奉任何人。”董承断然拒绝,有些哀伤的说:“承蒙先帝厚爱,承却不能为先帝和姑母报仇,实在是枉为人子,就此死去也好。” 董承对长安的态度让王弋很满意。 在王弋看来,想要成为监察机构的长官,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就是为人要正直,而董承就是一个正直的人。 第二则是一旦成为了监察机构的长官,这个人注定是个孤臣,董承同样符合这个条件。放眼望去,整个天下全是董承的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弋也是董承的仇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不用担心被其他势力拉拢,至于会不会拉帮结派,那就要看王弋怎么使用了。 “董承,你也知道自己是愚忠。我就不和你说那些大道理了,我只问你一句。”王弋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缓缓说道:“你真的想死吗?” 董承苦涩一笑,他怎么可能想死,要是想死他也不会找书看打发时间了,随便撞死在牢里还是不是轻而易举? “没有人想死,承自然也不想。”董承深吸口气,极为坚定的说道:“但承可以死,如果需要的话。” “愚蠢。”王弋骂了一声,十分不满的说:“谁需要?王芬需要?还是大汉需要?都不需要,只有你自己需要,你的名声需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四处宣扬我能拿下冀州,全凭你董承的功劳,你给了我地图,你给了我王芬出兵的情报,王芬暴死军中也是你动的手。麴义如今在我麾下任校尉,我让他怎么说他就会怎么说!” 董承人都傻了,心道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要不要这么恶劣?杀人诛心了属于是。 王弋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王芬临终前只有我在场,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字就是王芬取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惺惺相惜,王芬对我照顾有加。到时候关于你的事,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州牧怎可如此恶毒!”董承受不了了,大声说道:“我不求财富、不图权贵,只想求个好名声罢了。州牧麾下人才济济,何苦为了我这么一个庸才劳心费力?若州牧实在是为难,就让我烂死在这大牢中如何?” “我拒绝。”王弋态度十分高傲的说道:“我凭什么要成人之美?你想烂死在大牢里?想都别想!你想让后世传颂你忠诚的事迹?想让我背负囚杀你的罪名?做梦!最后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不降我现在就找文士去写文章,你可能不知道,郑康成如今在我麾下,到时文章上有他的署名,你永世都不能翻身!” “王中和!”董承一把抓住牢门,看向王弋的眼神中全是愤怒。 片刻后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激动,无力的坐倒在地,低声说:“州牧容我考虑考虑,我……我……” 董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个什么,王弋也不想跟他这么耗着,吩咐狱卒打开牢门。 “走。”王弋示意董承跟上,边走边说:“名声这种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金贵,只要你愿意放弃,你会发现自己活得会轻松很多。” 直到王弋走出视线范围,董承才后知后觉般跟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上王弋的步伐,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这一次再拒绝王弋,那么王弋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他。 这一点他坚定不移,因为没有谁在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之后还会有个好心情。 王弋对董承确实没什么耐心了,刘备请亮亮不过也只请了三次,他找人劝降都劝了十几次了,石头也该开花了。 要不是他实在是缺人,早就把这货给咔嚓了,也不知荀彧哪来的耐心,一遍一遍劝自己董承是个人才,希望收为己用。 回去的路上,王弋邀请董承共乘,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董承听完之后摇头拒绝,这个差事对名声损伤的厉害,他现在也只剩下名声了,这种事他不想做。 然而王弋怎么可能让他如愿?监察机构乃是机密,听了就要付出代价,不想做也得做。 迫于王弋的淫威,董承准备答应下来。 可就在他想要答应的档口,车架来到了州牧府,几人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王正王奇领着一大帮邺城近卫军将州牧府团团围住,甚至还派人调来了两台床弩。 “你们想干什么!”王弋大喝一声,看着正在忙活的两人目光异常冰冷,难道这些家伙想要造反? 王正和王奇当然不想造反,只不过有个钦犯逃进了州牧府,钦犯身手十分了得,典韦正在里面追捕。 “闪开!”王弋拿出弓箭就往里面走,他到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毛贼敢这么嚣张,都跑到他头上来闹了? 可还未等他走进大门,一道倩影翻墙而出,正好看到王弋。倩影顺势来到他跟前跪下,对着他梆梆磕头。 嘭! 大门被典韦直接撞碎,只见典韦手持双戟大喝一声:“妖女受死!” “住手!”王弋喝止住典韦,看着正在磕头的貂蝉问道:“怎么回事!” “州牧大人!妾身是冤枉的!”貂蝉抬起头,不顾额头青肿急忙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那位先生晕倒真的不关我的事!” “放屁!”典韦大吼道:“若不是你这个妖女暗下毒手,荀先生怎么晕倒?” 王弋闻言心中一惊,赶忙问道:“你说什么?荀彧晕倒了?发生了什么事?” 貂蝉虽然不聪明,但肯定比典韦机灵,抢先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为荀先生不知为何忽然就晕倒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不善使毒。” 王弋听到一半便跳上马车,催促吕邪赶紧往署衙赶。 貂蝉见状急忙跳到马车后缘,借着一块突出的地方稳定身形。 不跑不行啊,典韦真的能活劈了她。 这事儿也是她倒霉,荀彧为了保密让貂蝉和他一起乘坐马车回署衙,记过荀彧刚下车就晕倒了。 典韦当即认定是貂蝉动了手脚,不由分说就要砍死她。 貂蝉怎么可能是典韦的对手,她连一招都接不住,凭借自己身形优势没了命的往州牧府跑,想要和王弋解释这根本不关自己的事。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王正和王奇,他们带着大部队开始合围,最终将貂蝉逼到了州牧府。 貂蝉想着到了州牧府应该就没事了,结果她前脚刚翻进去典韦后脚就到了,再加上守卫州牧府的是射声营那帮杀才,连后院儿都没进去貂蝉差点就死在里面。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跑,翻墙出来正好见到王弋下车,立刻就过去解释。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 来到署衙王弋看到王玟正在给荀彧把脉,他没有打扰,耐心等待王玟的诊断结果。 诊断结果让王弋松了口气,王玟十分淡然的说道:“荀别驾只是操劳过度,想要完全恢复过来,至少要调养一个月。” 操劳过度? 王弋脸一黑,顺手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刀来到马车前,将刀子架在了董承脖颈上。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答应能活,不答应就死。”王弋是真急了,手上的刀子已经划破董承的皮肤,一缕鲜血顺着刀身留了下来。 董承人都傻了,心道自己也没说不答应啊,怎么这就要死要活的了? 见到董承点头王弋算是放下心来,他命人找来吴成,拨了一百射声营连同吴成在内一同交给董承,让董承以最快的速度组建监察机构。 王弋做不到完全信任董承,他需要有个人来制约监视董承。 与此同时,荀彧这边也不能让他再继续这么玩儿命下去了。 王弋再次确定荀彧并无大碍之后,去了一趟古今学堂。 亮亮啊,没时间等你学完出山了,先给荀彧当个书佐! 放心,绝对不亏…… 第115章 文书院 所谓政治敏感性从来不是看到对方确切政策之后的迅速应对,这种事是个人都会,没什么好敏感的。 真正的政治高手看得往往都是细节,在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四方震动,从而导致势力崛起以及人头落地。 荀彧晕倒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王弋的反应也早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件事在有心人眼中可不仅仅是一位主公对属下重臣关心这么简单,不少人在这件事中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一个被臣下激怒的人主,两人私密的谈了一些事情,结果还未见动作,臣下便忽然晕倒了。 有些人认为荀彧晕倒其实就是动作,只是大家的想法都不相同。 一部分人认为荀彧失宠了,晕倒不过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凭借病患逐渐淡出政治舞台。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荀彧这怎么做是为了缓解君臣之间的尴尬,毕竟即便君王无私事,后宫也是一个很忌讳的问题。 还有一部分的人比较极端,他们觉得王弋可能要整顿官场,将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都给清理出去。 不得不说世家中的能人不少,虽然他们的前提都是荀彧是装病,但还真有一部分人猜对了王弋的想法。 在年底最忙的时候,冀州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即便是荀彧缺席,处理政务的速度也要比平时快上很多。 然而王弋身边的能人更多,他的想法是绝对不能轻易展现出来的。 事实和那些人想的完全不一样,年末最后一场例会,大部分人都在等待王弋宣布那件事的结果。 可这场万众瞩目的例会堪称潦草,最终只定下了崔琰因为文书众多处理不过来而申请成立了一个叫做文书院的机构。 没有人在意这个机构的权力有多大,因为这个机构的主官连个官职都没有,只是由马融的孙子马日磾担任院长,新降的董承担任副院长。 院长?也算是个官?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文书院内会存放一些机密消息,所以射声校尉吴成被派过去担任了护卫。 可也没人真的将其放在心上,不是他们看不起吴成,只是这个院长马日磾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上眼。 说好听点马日磾是个经学大家,博古通今。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只知道研究文章的纯粹文人。 不是每一个经学大家都叫卢植,马日磾?呵…… 王弋对那些人的态度相当满意,他和荀攸研究了很久,起了这么一个平淡的名字,又找了那么一个有迷惑性的人出任主官,为的就是在刚开始布局前不引人注意。 而且文书院这个名字也没有取错,确实是处理文书的地方。只是这个文书不仅仅是公文,还有对内对外的各种情报。 是的,王弋打算更进一步,直接将自己的情报系统进行了整合。 不过这件事需要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 他的第一步就是先将李儒扔到了简雍手下,等董承将对内监察的情报网铺开之后,不仅是简雍,就连明镜司也会划到文书院中,成为其下属的一个部门。 这是简雍的提议,做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简雍对此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认为将不同职能的情报部门单独出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作为主君的耳目,由于其特殊性,很容易被人利用成为欺瞒主君的工具。 必须让所有部门都集中在一起,相互职能要有交集,这样才能达到互相制约的效果。 简雍的提议让王弋茅塞顿开,文书院既然兼顾了对内和对外所有的情报工作,肯定不能只服务于王弋一个人,那么另一个王弋一直犹豫的部门似乎也能顺理成章的成立了。 参谋部,这是王弋一直想却没有建立的机构。 参谋部的职能看起来并不复杂,人员构成也很简单,只要将懂得战略的人凑在一起议事似乎就可以了。 然而真的是如此吗?必然不是。 王弋手下有非常多、非常优秀的战略人才,年轻一代郭嘉周瑜这些人就不提了,年长些的如荀攸、沮授、田丰、田畴等人的眼光都非常毒辣。 可王弋一直没有组建参谋部,答案也很简单,建不了。 人人都知道参谋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所谓军师其实就是古代的参谋。 问题是打仗的时候毕竟是少数,分析敌人的动向和战略意图,预防可能遭遇的攻击,挨打的时候不至于慌乱并且还能有效反击才是军师们平时做的事。 那么这就有一个前提,光靠猜肯定不行,必须要有情报支持才能判断准确。 优秀的军师可以凭借少量情报分析出很多事情,可情报当然是越多越好。 王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四六不懂的小白了,当初他脑子一热让甄姜给他建立情报网这种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这个时代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网难度不比上天容易多少,战乱四起的岁月商队最大的危机并不是土匪路霸,而是饥不择食的灾民。 土匪路霸给钱还能贿赂一二,可灾民们却不会管那么多,他们指向活下来,被他们盯上的商队基本上什么都不会剩下,就连伙计也不能。 而在其他势力范围内建立情报点更是痴人说梦,前几年倒还好些,大家都忙着平定自己领地内的叛乱,如今各方都有龌龊,店铺是其他人重点盯防对象。 再加之商人的地位本就轻贱,随便一个世家公子哥都能霸占了店铺,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点非常困难。 甄姜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她靠着一路疯狂砸钱还真的让她在一些城市中站住了脚跟,为简雍这几年搭建情报网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简雍的进展也不快,现在王弋的情报网只覆盖了兖州、青州以及一部分司隶地区,其他地方还要慢慢来才行。 这就是为什么王弋没有将参谋部提上日程的原因。 完全没有必要,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这回王弋动心思是因为简雍提出将情报机构正规化,不在依托商队来进行活动,而是以各行各业密探的形式对情报进行刺探。 一方面是为了对情报进行汇总分析,情报都是有时效性的,特别是这个节奏缓慢年代,时效性是最难以保证的事情,因为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变故。 另一方面是因为王弋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战略人才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人有一部分没事儿干就闲在那里,特别是某个已经订婚却总是想流连青楼的郭姓男子,有空闲逛却没空帮忙做事。 虽然还文书院还没有建成,但让这些人提前习惯一下参谋的工作也是不错的。 此时王弋正在荀彧家中,和他商量参谋部领导人选的问题。 嘘寒问暖一番后,王弋将话题引入正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文若,你觉得公达如何?” “主公,臣认为公达不慎妥当。”荀彧直接否定了王弋的想法:“虽然内聚不避亲,可公达喜欢涉险,我觉得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公达确实喜欢涉险,可不能因为他喜欢涉险就否定了他的才能啊。无论是大局观亦或是战术决策,公达都是上上之选。”王弋的目标很明确,说到底他选荀攸的理由就是足够信任荀攸。 荀彧也知道王弋的想法,耐着性子解释:“主公,军略司很重要,确实找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我们未来打仗只会凭借优势兵力横推过去,公达的性格有些跳脱,并不适合这个职务。” “我不这么看。”王弋摇摇头说道:“公达外表虽然跳脱了一些,但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如今已经不是最初大家对行军打仗都不了解的日子了,已经过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的时间,公达也成长了许多。” 荀彧苦笑,他能不知道荀攸已经成长了吗?问题是荀攸在关键时刻敢赌,而王弋的赌性同样很大,这两个人在一起谁知道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在他看来田丰才是一个足够好的人选,战略眼光足够独到,心思也异常沉稳。 奈何王弋来询问他更多的不是来征求意见,而是希望能得到自己的认同。 “主公……”荀彧内心必然不认同王弋的选择,想要再劝劝。 然而王弋却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文若,想要平定这个乱世光靠才能相当不错是不够的,我必须要极致的能力,目前只有公达有这种能力。” 荀彧心中暗探一声,有这种能力的人不止是荀攸,他也有。 可荀彧看出来王弋在为每个人划分职能,未来王弋准备管理民政的人安心管理民政,制定军略的人专心制定军略,两种官员的身份不再能随时转变。 这种事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所有人都能更专心,坏处是这样很容易埋没人才。 目前看来是利大于弊,至于未来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既然主公已有断决,那臣这就去办。”说着,荀彧打算起身整理名册,将他认为在民政上表现优异的人留下来。 王弋见状赶紧将他按在床上说道:“这件事不急,等你修养好了也不迟。” 荀彧想想也是,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有些无奈的对王弋说道:“主公,臣有一事相询,您可是希望我收那诸葛亮为弟子?” “啊?” 王弋懵了,荀彧这怎么就想要收诸葛亮为弟子了?于是解释说:“我让他来帮你啊,现在你身边人手不足,找个人来帮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其实王弋也是想瞎了心,诸葛亮今年才十岁,即便聪慧过人,可荀彧是冀州别驾,处理的都是三州大事,十岁的孩子能帮的上什么忙? 名人效应导致王弋盲目迷信,诸葛亮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大才中的大才,说是三国文臣第一人也不算过分。 毕竟文臣中没人能在保持忠诚的情况下达到诸葛亮的地位。 其他的不说,单单刘备打汉中的时候,以蜀国当时的局面诸葛亮敢让他随便浪,浪多久都行便可见一般。 至于他那让后人诟病的军事能力也只不过是将一些不是他的功绩安在他身上罢了,六出祁山、七擒孟获是说着玩儿的? 学霸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满分只有一百,但学霸没考好不代表只考了个及格,很可能是考了九十五分而已,没有满分就是没考好。 问题是这些事情王弋知道但荀彧并不清楚,在荀彧看来王弋并不是给他找了个帮手,而是给他找了个负担。 要不是对王弋有足够的了解,荀彧都在考虑王弋是不是在找接替他的人了。 听完荀彧的理由,王弋非常尴尬。 想想也对,十岁的孩子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让他将诸葛亮送回古今学堂也不合适,当初他火急火燎将诸葛亮接出来,现在没几天就又送回去,亮亮不要脸面的吗? 干脆心一横,王弋将诸葛亮叫了进来,并说出了荀彧现在面临的困难和自己的顾忌。 “你又什么想法?”王弋看着有些木讷的诸葛亮心中有些感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少年就要经受颠沛流离的生活。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若州牧让我回去学习我便回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在那里也不认识什么人,没什么丢不丢脸的。” 王弋哪能按照他的想法来?这位未来肯定是要成为自己麾下核心人物的人,怎么能有污点? “这样,虽然让你成为文若的书佐不太可能了,毕竟文若公务繁忙,没时间照顾你。要不你来当我的书佐?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我那里藏书有的是,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懂的想问谁就问谁,我那里能人也比较多。如何?” 王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既不用麻烦荀彧,有不用让诸葛亮丢了面子。 诸葛亮这次没有犹豫,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却也没有多高兴。 王弋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看到诸葛亮他想到了自己,当初他和诸葛亮一样,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被迫离开家园到处漂泊。 自己淋过雨后给别人撑把伞也不错,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诸葛亮呢。 第116章 司隶风云 荀彧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王弋居然这么看重这个孩子。 要知道王弋所谓的能人可不是一般人,以自己为例,荀彧很清楚那些人到底有多厉害。 经学有郑玄,玄学有张白骑,算学王弋本身就是个大家,更别提战略、民政这些东西,会的人不要太多。 而且王弋还拥有整个东观的藏书供诸葛亮阅读,不要小看这些书籍,当时曹操但凡有一成获胜的可能,他都会为了这些书籍跟王弋拼命。 说到曹操,其实他对王弋搬书这件事真的是非常怨恨,他知道王弋从东观拿走了书籍,但他没想到王弋搬得那么干净,整个东观连个竹简纸片都没给他留下。 曹操有理由相信王弋想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知道东观是一整片宫殿群,王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其搬空,洛阳绝对有内鬼把东观的地图给了王弋,而且王弋绝的事先演练过。 曹操甚至觉得当时自己尴尬的处境都是王弋安排好的,洛阳就是王弋丢给他的包袱,不然当时他怎么可能那么被动,为了处理洛阳中的杂事,一点制约王弋的手段都没有。 不过曹操虽然没了书籍,但他接手洛阳可是赚大了,相比丢失青兖来说,洛阳中的财富简直是叹为观止。 粮草足够支撑他耗上数年之久,马匹多得他做梦都能笑醒,更别提一个编制完整的禁军部队。 禁军部队那些人的战斗力曹操其实看不上,虽说他们武艺确实了得,可都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没什么拼命的胆识。 但是禁军的甲胄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王弋的步人甲虽然恐怖,禁军的也不差。 而且禁军的全身甲有数千套之多,比步人甲还要轻便一些,对士卒的要求也没那么高。 正是有了这些甲胄,曹操才能扛得住朱儁的攻势。 要知道长安虽然很低调,但长安的实力并不弱。大汉军队最后的精华几乎全在长安,何进手下是经历过黄巾重新装备得北军,张让手下是后来组建的精锐西园军,长安本身还有南军。 刘辩一直按兵不动很可能并不是顾忌其他势力的实力,而是内部一直有着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让这几支部队互相形成了制约。 如今那个矛盾可能已经没了,长安也终于能腾出手来进行扩张了。 这一次朱儁打得很凶,而且根本不和曹操打阵地战斗将,一路凭借计谋打到了洛阳城下。 朱儁时机把握的非常好,他先是趁着曹操和袁绍拼命的时候偷掉了函谷关,又凭借自己的名望拿下了河南和谷城,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等曹操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儁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和白波黄巾合兵一处了。 在平阴驻守的李乾终究没有逃脱败亡的命运,被徐晃带队强袭,和儿子李整双双战死。 任俊带着年少的李典逃到了洛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了乐进的支援任俊想凭借千把人守住平阴完全是痴人说梦。再加上徐晃那明显超纲了的武艺和白波数万部队,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合兵一处之后朱儁命令李乐、杨奉出兵攻打怀县,限制住王匡。徐晃黄河附近游荡,切断河内郡和洛阳的联系。他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攻打洛阳。 这一手非常狠,朱儁将时机运用到了极致。 曹操虽然洛阳在手,可河南尹的大部分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已经撤兵的袁绍的。 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收拾那些地方,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整合洛阳周边的资源。 而且河南尹挨着弘农郡,弘农杨氏不是说说而已,杨彪暗戳戳的搞了很多事,极大削弱了曹操高涨的名望。 不仅是弘农杨氏,袁绍也没闲着。 袁隗虽然死在了袁术手上,可自家相残这种事绝对不能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杀人凶手这口黑锅不出意外落在了曹操头上。 如今天下谣言满天乱飞,最主流的说法就是袁隗诛杀了国贼董卓,曹操和王弋暗害了袁隗,两人平分了洛阳和玉玺。 要不怎么说袁绍是玩儿阴谋的高手呢,他这一通谣言同时坑了三个人。 曹操成了杀害忠良的凶手,王弋成了窃取神器的国贼,而真正获得玉玺的袁术则必须要慎重考虑玉玺的使用方法了。 如果袁术使用玉玺称帝,那袁绍的谣言不攻自破。 可王弋是现今最强的势力,如果袁术想要抑制王弋,就必须让这个谣言成立。 可以说袁绍只用了一招便废掉了袁术手上的玉玺,而袁术又不能说什么,因为袁绍同时帮他摆脱了杀害袁隗的罪名。 这里面有两个人必须着重提一下,最开始袁绍搞这个谣言是趋于劣势的,因为曹操手上有个过于生猛的键盘侠——陈琳。 陈琳当真是文思如尿崩,把袁绍喷的都要找不着北了。 只差一点,陈琳就能将曹操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袁术招募了一个人让局势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也不知道是谁的举荐,大汉最强喷子之一祢衡加入了袁绍的阵营。 一时间陈琳和祢衡棋逢对手,喷得是互有胜负。 趁着这个机会袁绍彻底掌握了颍川,颍川士族的加入开始让天平朝祢衡的方向倾斜,陈琳有些扛不住了。 就这样曹操又一次陷入了危局,从谯县起兵到如今占据洛阳,曹老板这一路可谓是一步一个坎,根据地换了又换。 这次他到底能不能扛住朱儁的进犯还是个未知数,好在现在是冬天,双方都罢兵休整去了。 朱儁其实不想休整,他的时间不多,长安也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好,甚至可以说长安城中凶险万分。 这次出兵收复洛阳完全是各方妥协的结果,理由也很简单,刘辩亲政了。 刘辩亲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与其说亲政不如说从何后与张让的傀儡变成了党人的傀儡。 何后终究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张让同样也没有多少远见。 自从当年出了洛阳之后,张让虽然得到了兵权,但十常侍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后宫之中他几乎没什么帮手。 这些年他全靠着兵权维持着自己的威信,可随着刘辩的长大越来越不好糊弄,兵权逐渐不在是他的保命牌,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当刘辩有一次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张让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宦官的权势完全来自于君主对其的信任程度,当一个君主不在信任他,宦官们最终的结局只有被无情抛弃。 于是张让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他为了讨好刘辩,将一半的兵权交了出去。 这简直就是作大死的行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兵权是多么敏感的一种权势。 为了取得他人信任,要么将兵权完全交出去,安心赋闲养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态度和顾忌曾经的感情放他一马。 要么就将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凭借武力威慑逼得对方信任自己,不得不对自己言听计从。 交一半是什么鬼?剩下那一半想干什么?留着造反吗? 很不幸刘辩就是这么想的,他收到了这部分兵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削弱张让。 刘辩身后肯定有高人指点,他没有直接削弱张让的权势,毕竟还有一部分西园军在张让手中,这些人闹起来也不是一件小事。 他将兵权交给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不仅仅是西园军的兵权,连掌握在党人手中的南军兵权也交给了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朱儁,刘辩亲自劝说朱儁重新出仕,并且一上来就委以重任。 这个结果对于党人来说自然是千肯万肯,他们上交兵权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犹豫,毕竟他们杀人也不是靠那些士卒的,皇帝重新取得权势才是这些人想要看到的事情。 只有刘辩取得了权势,在党人看来如眼中钉一般的宦官才能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这些党人才有出头的机会。 也正是由于党人交权过于痛快,没怎么经历过政治斗争的刘辩很轻易的就被党人控制,对他们言听计从。 为了重新拾取刘氏的威信,刘辩命令朱儁收复洛阳。 但见过大风大浪的朱儁很清楚,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大军全部出击稍有不慎自家后院可能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奈何刘辩心意已决,根本不停劝说。 所以现在朱儁只想快,也只能快。 只要他够快,就能在张让和何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洛阳,让刘辩重新得到军队的保护。 然而张让或许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何进真的没有察觉吗? 必然不是,何进可能真的看不清时局,毕竟为了诛杀宦官,他甚至提出了让年少的郎官进宫伺候自己妹妹这种脑残的想法。 可许攸不会反应不过来,毕竟以他的才智这么简单的局势分析起来不要太容易。 那为什么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何进却没有任何动作呢? 排除所有不可能,真相再怎么离谱也会是事实。 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许攸策划的,让刘辩身边失去防卫力量,进而完成自己的某些阴谋。 这种结论其实不难推敲,因为袁绍退兵了。 袁绍早退兵或者晚退兵都会让这件事变得复杂,可他偏偏在朱儁刚刚收复谷城的时候退兵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要知道朱儁手中的兵力可不比袁绍少,只要袁绍再坚持几天就能一举攻破洛阳,曹操将会在劫难逃。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兵绝不是一种巧合,很有可能是袁绍和自己的老上级何进联手了。 没错,就是和何进联手,而不是和长安联手。 何进的目的同样也不单纯,他好好的一个大将军本应该权势滔天,结果却窝在高陵这么一个地方作威作福。 说何进没有志向那是假的,看看他历史上大将军府的属吏就知道何进是个有想法的人。 毕竟曹操、袁绍、荀攸等人都出自大将军府,卢植等一帮实力老臣也对何进马首是瞻。 他只是蠢,单纯的脑子不行而已。 其实也正是在高陵这段作威作福时间,让何进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们的何大将军百无聊赖之际终于愿意读几本书来充实一下自身,好死不死的他读了有关霍光的书。 霍光是个贤臣这毋庸置疑,但何进却不想成为霍光那样的贤臣,他只想拥有霍光那样的权势。 有个人在他之前已经为他做了榜样,上一任大将军窦武就很符合何进对权力的认知。 想要成为另一个窦武靠他现在手中这点力量肯定不行。 老部下、大帅哥、名门之后袁本初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而且何进已经受够了傲慢的许攸,他迫切需要一个新的外挂大脑帮助自己。 许攸在高陵确实很嚣张,仗着何进离不开他,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口无遮拦见谁都怼不说,他还有点不太好的小癖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这种事在那个时代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问题是许攸本身相貌一般,他看到美丽的女子都想占为己有。 在高陵这几年他已经收集了数十位美人,而随着他愈发不将何进放在眼里,他甚至打起了何进府里侍女的主意。 这一点让何进几乎想要抓狂,自己的东西不用那也是自己的,一个臣下居然妄图给予,真是反了天了。 就这样,司隶这片本应该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土地,又一次成为了纷争的中心,周边势力都将手伸了进来。 什么?你说王弋没动手? 不好意思,王弋还没来得及动手,不过蔡琰已经到了偃师,里洛阳不过几十里的距离了…… 而且李儒整装待发,正在和董白告别,他这一次的目的地同样也是洛阳。 ps:前几天就是高烧,这两天就是上吐下泻,也是醉了…… 今天坐在马桶上的时候翻了翻评论,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解释几个问题。 第一,东汉实行的是盐铁私营,设有铁官监管,着名的《盐铁论》讲的就是盐铁私营的问题。 第二,当时的东北不是一片冻土,耕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小冰河时期是从十三世纪开始,十七世纪结束的。没有开发东北完全是因为当时的保暖技术不行,冬季人们很难在东北生存。再加上当时种植的作物和东北深山老林的环境,汉朝认为东北没什么开发价值。 第三,文臣武将不是想招就能招的,很多人的出道身份并不低,主角给不了他们更高的官职,就比如黄忠,总不能在刘表麾下是个中郎将,跑到王弋那里在去当个校尉?当时招募看利益的同时也要看志向,很明显黄忠不是一个有志向的人,他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但是主角和刘表隔着那么远,怎么可能拉拢到黄忠? 第四,古城和现代城市大多不在一个地方,比如着名的石家庄赵子龙,常山是个郡国,怎么可能用现在的地理位置测算当时两个城镇的距离?而且我文中的里用的都是汉里,说到现代度量单位我会用米和公里、千克这些。 我在这里解释就是为了告知还看这本书但前面有些不理解地方的朋友,很多人自认为看到了某个毒点喷了两句后就走了,你跟他解释也不回,说不定还会反手一个差评,我也懒得和他们说了。 第117章 离别 “你要去哪儿?”房间门口,董白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李儒,发出了灵魂拷问。 李儒没有回头,依旧忙碌着手上的活计,笑着说道:“外出公干。放心,很快就回来。” 然而董白却一语道破了李儒的目的地:“你是要去洛阳?” 李儒动作一顿,笑容不减的说:“怎么会?洛阳那个是非之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骗人!”董白根本不相信李儒的话,有些愤怒的说道:“家中是有仆从的,这些事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而且你也不会去公干,能让你走出家门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洛阳!” 李儒闻言心中苦笑。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董家唯二的两个幸存者中,董璜活得小心翼翼,生怕招来祸患。 董白则和甄姜关系要好,经常接触冀州的上流社会,如今这一家子全靠董白的生意过活。 养伤这段时间他仔细观察过董白的行事风格,机敏却不造作、豪气且不拘小节,和当年那个关西豪杰一模一样。 尽管依旧有些天真,但悉心培养不失为一位良才。 可惜了,她只是一名女子,而且还姓董,董卓的董。 “不去好不好。”董白见李儒没有回答,带着些许哀求说道:“你看,你连一个女孩子都骗不过,怎么可能骗得过洛阳那些坏人?你说过要看着我成亲的,如今我连人家都还没许。” 此话一出,阴狠如李儒者,都不禁有些眼眶发红。 董白真的很聪明,李儒当初安顿好她和董璜之后便一心求死,结果心态被董白看破,以长辈已故,需要有人为她主持婚事为由安抚住了李儒的死志。 李儒都能想到,等到董白成亲后,这套说辞会变成照顾孩子、教导孩子,直至他自然死亡。 “这是公务。”李儒终于想好了说辞:“当初为了安顿你们,我答应过王州牧要效忠他的。” 见李儒抬出了王弋,董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很清楚,李儒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自己最多只是李儒的一个牵挂,祖父董卓才是李儒心之所向。 但是董白不甘心,曾经一大家子人就剩下这么三个,李儒没有必要为已故的祖父陪葬。 “你去洛阳做什么?”董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她祈求李儒没有接到一个危险的任务,最好只是去联络个旧部什么的。 董白猜的没错,李儒确实是去联络旧部,不过这个联络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机密,不能说。”李儒继续搪塞着董白。 董白一下子就爆发了:“机密?有什么可机密的?你就不能不去吗?争霸天下有什么好的?如今好吃好喝的活着不好吗?祖父已经死了,你非要和和他死在一起你才甘心?你死了谁来照顾我们?” “小姐,我观察了许久,你们已经不需要我照顾了,你能将自己和董璜照顾的很好。”李儒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狠下心来,玩味着说:“小姐,你不是爱慕州牧吗?等我这次立下一个大功劳,到时便上门说亲……” “不需要!”董白根本不接这个茬,大声说道:“我确实可以照顾好我和叔叔,同样我也能照顾好你!你去了洛阳,谁来照顾你?” 李儒再一次露出笑容,笑着说:“小姐真是长大了。放心,这次我们去洛阳的人不少,会有人照顾好我的。”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董白依旧在咆哮:“我不懂你们争霸天下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是我懂人多力量大!什么事是你一个人都完不成的?那得有多危险!” 李儒愕然,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董白居然能推测出这些东西,先前说她长大了只是玩笑,现在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董白不清楚她表现的越成熟、越聪明,李儒赴死的决心就越坚定。 见到李儒发愣的神情她以为李儒心思动摇了,于是低声哀求:“李叔,我可以去求甄姜阿姊,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小姐不可。”李儒摇摇头说道:“小姐要记住,你乃西凉豪杰董仲颖之孙,切莫让人看轻了你。” 董白一听差点没气死,对着李儒愤怒的说:“看不看轻又怎样!看轻我我能拥有家人,高看我一眼我却要失去家人!我只有叔叔和李叔你了……” 李儒想要告诉董白,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了志气,董氏族人必须高傲的活着! 可他刚刚张口还未说话,董白却低声说道:“李叔,你只有我们了……” 这句话比得上千言万语,李儒差一点点就准备答应董白不去洛阳,留在在冀州了。 但他选择的这条路注定没有儿女情长,只会是腥风血雨。 “小姐,州牧为人和其他人大不同。他骨子里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莫要让他看轻了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偿所愿。” 李儒最终也没有回应董白的话,而是沉声叮嘱:“小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需为我担心,州牧麾下的人都是精兵强将,护我周全轻松至极。此去洛阳若能将主……若能将仲颖的尸骨找到,我必将其带回,小姐放心便是。” 董白怎么可能放心?若是能将祖父的尸骨找到,李儒便回来。可若是找不到呢?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都没有提找不到该如何。 当李儒收拾好行囊准备出门的时候,董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将他一直送到大门口。 “李叔!”董白看着李儒即将走上马车的身影忽然喊住他说道:“你会回来参加我的亲事,对?” “小姐放心,我定不会错过!” 李儒笑着点了点头,抬腿走上马车。董白也转身走回院落。 两人背对彼此之际,董白便泪流满面。她知道李儒一定不会回来了,祖父已经死了那么久,洛阳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找得到! 与此同时李儒的脸色也异常冰冷,董白足够优秀,家中已无忧虑,是时候让那些朝三暮四、背后捅刀的东西付出代价了。 呵!有时候谋杀了纯真的并不只有时间,世事往往是最锋利的刀…… 马车骨碌碌行驶在热闹的大街上,李儒却透过车窗面色阴鸷的看着这一切。 不得不说河北确实富庶,但这和大汉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大概只有刘虞和王芬那些安民的举措了。 王弋真的很可怕,随着对他了解得越深入,李儒就越感到恐惧。 没有来过这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王弋养着比其他诸侯兵力总和还要多的军队,百姓在逢年过节居然能吃上肉,甚至能将一部分余粮卖钱或是酿酒。 李儒长年居住在洛阳,他很清楚即便是天下中心的洛阳也达不到这种水平,这样的势力一旦开始战争动员,横扫天下只在须臾之间。 而且在李儒眼中王弋是个很神秘的人,他总是觉得王弋似乎在担忧什么,顾忌的事情非常多,根本不像是想要争天下的样子。 可王弋的做法却是实打实的争天下,每一步都在为那个至高无上的的位子铺路。 面对这种情况李儒产生了好奇,他想要知道王弋的打算究竟是什么,所以当王弋让他去简雍麾下任职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然而刚去没多久,简雍便发布了一项任务,简雍打算往洛阳、长安、下邳、襄阳、平舆、成都等地派人,在那些地方建立情报站,收集情报。 几乎在一瞬间李儒便决定拿下去洛阳的资格,虽然他的眼睛在冀州的名医医治下已经好了,但不知为何总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恐怕将时日无多。 其实他感觉自己可能撑不到董白成亲的那一天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有力气,他准备了解所有的恩怨。 当初他在洛阳投降王弋的时候,王弋并没有给他多少人和时间,只能让他勉强抠出袁隗和接走董白。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不好好利用才是脑子不正常。 不知不觉间李儒来到了简雍的署衙,准备领取自己的人手然后出发。 然而简雍却出来和他见了一面。 “李文儒,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简雍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你死不死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但你要是敢坏了主公的大事,我当着你的面,亲自剁了董家那两个!” 李儒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凭他对简雍的了解,这家伙漂亮话说得比谁都好听,办起事来下手比谁都狠,他相信简雍能干出这种事。 “你放心,不会耽误州牧之事的。你也用不着拿小姐来要挟我,孰轻孰重我很清楚。不过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谋划不到最后很难看清楚,州牧又不是没吃过亏。”李儒的话语也是夹枪带棒。 简雍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李儒说的是公孙瓒那件事。那件事对于王弋来说真的很伤,王弋受伤是小事,但李傕郭汜两人造成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直到现在代郡和上谷郡都没有缓过来,更别提辽东军的损失了。孙宁的叛变直接导致王弋几年后用辽东军平定乌桓和夫余的计划打了水漂。 “哼。”简雍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只是警告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洛阳是重中之重,要不是主公点头,我是不会让你去的,即便是现在我依旧不信任你。” 说着,简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李儒继续说道:“这是主公给你的信,让你到了洛阳再看。” 李儒有些惊讶,接过信后也不再和简雍呛火,而是领了自己这次的随从之后便出发了。 说到随从李儒有些佩服简雍,这些人什么形象都有,从行脚小贩到世家贵公子一应俱全。 但李儒却知道这些人曾经都是佃农,是不在册的黑户,是不曾存在过的人。 简雍将这些人训练成了社会的各个阶层,每个人都像模像样,很难看出破绽。 拥有这种本事什么情报拿不到?以那个骑着马的世家公子为例,他去了洛阳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官员,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出任要职。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想想就知道,这些人不需要担任太大的官职,只要能当个县长县令什么的就足够了。 一旦王弋大军压境,双方对峙的时候对方麾下数个郡县忽然叛变,那将是灭顶之灾。 而且王弋除了凉州那个混乱的地方以外,几乎每个势力都覆盖到了,就连远在益州的孙坚也没放过,甚至派了黄权亲自领队,陈震担任副手,随行人员多到上百。 不过这和李儒都没什么关系,他在考虑如何用这些人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也不相信简雍真的会对董白下手。 甄姜和董白的关系非常好,而且因为上次挟持董白的事让甄姜对她颇为内疚,李儒根本不担心董白的处境。 队伍刚走出城门,李儒便将王弋的信给拆了,他才不会傻到真的等到洛阳再看。 然而信上的内容却让李儒颇为动容,王弋要求李儒在曹操的朝廷中谋取三个职位,也仅仅是谋取三个职位。 而且王弋只对一个职位有要求,他需要一个自己人成为黄门侍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剩下的人和洛阳城里王弋的一部分资源李儒可以随意使用,找到董卓的尸骸之后直接写信告诉王弋,王弋会派人接替他的职位。 王弋在信中坦言李儒吃掉袁隗的事情让他十分厌恶,可既然李儒来投了他,他就不能让李儒寒心。 只要找到董卓的尸骸,等到接替李儒的人到了洛阳,李儒就可以随时带着董卓的尸骸前往临洮县将其安葬,李儒也不必回来,留在临洮为董卓守墓即可。 李儒看完信后摇头苦笑,王弋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 董卓的尸骨根本找不到,那些人不过是王弋给他复仇用的筹码而已。 王弋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不耽误了他的正事,李儒想干什么随意。 而且王弋还将李儒的后事给安排好了,去临洮为董卓立个衣冠冢,李儒就在那里隐居便好。 一时间李儒有些感慨,此去洛阳他必定要报董卓的知遇之恩,可如此一来便是负了王弋的礼遇。 沉思片刻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李儒脑海,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为何不闹个天翻地覆?也好让世人知晓他李文儒的大名! 如此忠义也能两全…… 第118章 刘巴的计策 李儒只是王弋的棋子之一,这样的棋子他还有很多,说李儒是弃子其实也不过分。 这一点双方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分工,想要让人成为弃子并不困难,只要抓住他的需求,即便是弃子对方也会心甘情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王弋真的很契合这个时代。 他对忠义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利用起人来毫无愧疚之意,有些行为堪称卑劣。 如今新年已过,这个卑劣的人迎来了自己第二任小老婆,刘氏被张飞派人从濮阳送过来了。 刘氏名叫刘俚,王弋看到后都懵了,在这个男人一米七出头都算是高大的时代,一个女子是如何长到一米八的? 要知道刘表家境虽然不错,但早年他牵扯进党锢之中被逼得四处逃亡,他们家被他坑得很惨。 这样刘俚都能长到一米八,只能说不愧是山东人吗。 刘俚不知道王弋的想法,看到他栽愣愣的神色,以为对方嫌弃自己。 眼圈一红,抿嘴憋出来一句:“我……妾身回去便是。” 说罢刘俚转身上了马车,她原本就不想来,现在来了果然如此,真是自取其辱。 刘俚真的很委屈,新年已过她已经二十了,平常女子二十都已经年老色衰,更何况是她这种本就没有姿色的女人。 要不是自己哥哥是刘表,她早就已经被官府强制许配人家,对方是闲汉都有可能。 这次王弋去荆州求亲,她根本就不相信对方求的是自己,对方是什么身份,即便是作为妾室轮也轮不到她这么一个老女人。 后来得知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刘俚也看开了,天下最年轻的诸侯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大不了孤独终老罢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她看到王弋那瞠目结舌的表情时到底没有扛住。 刘俚想要回家,回到那个无人打扰的绣楼里,逃避所有人的目光。 王弋这下子更懵了,这都哪跟哪啊?咋就要回去了? 但他又不好细问,只能找来吴苋,让她摆平这件事。 说起来刘俚来这一路称得上是传奇之旅,甄俨这次也没有让他失望,成功将刘巴给找了过来。 问题是刘巴确实是来冀州了,可甄俨却没回来,他被袁绍扣下做官了。 这事儿要从甄俨出使荆州说起。 王弋和刘表联姻,这种事根本瞒不住,毕竟双方都是有脸面的人,不能说大张旗鼓,也绝不能找辆车就将人拉回来。 这种事要是王弋遇见,高低会给搅和黄了。 但是在大汉,不动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谋划是一项潜规则。 那时候大家都讲究礼,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是四世三公的袁家。 来回的时候袁术专门派人进行了护送,生怕有贼人搞事影响到他的脸面。 人们还真就吃这一套,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对袁术挑起了大拇指,赞叹一句:不愧是四世三公之家,办事就是大气。 可不对女方下手不代表不对人才下手,作为曾经的门客,甄俨还是被袁绍留下了。 袁绍甚至派了大将文丑将刘俚送到了濮阳,除了甄俨一个人都没少。 也幸亏刘俚机灵,见状不对将刘巴伪装成了送亲的族兄,才让刘巴逃过一劫。 扣留人才为己所用这种事在那个年代很常见,心大点的将人外放当个县长,谨慎的放在身边出谋划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历史上除了无所畏惧的孙策,这种事所有的诸侯都干过。 如今就连荀彧也在做,他明知道很多家族已经明确效忠袁绍,依旧大量给颍川的士族们写信,希望能够拉拢到一些。 不得不说汉末真是个有意思的年代,为了登顶有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所不用其极,有的时候却死死卡住道德门槛,真是矛盾到了极点。 说回刘俚,她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袁绍就跟打劫的一样四处翻箱倒柜,寻找可能被藏匿了的人才。 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袁绍手里。 好在袁绍似乎没有找到目标,最后将甄俨拎走当了个添头。 接着她就到了濮阳,文丑一行有数千人之多,镇守濮阳的张飞以为袁绍打过来了,差点出兵剁了文丑,两人阵前大战一场后文丑才将刘俚交出来。 刘俚差点吓死,这要是双方真打起来,兵荒马乱的自己必死无疑。 当真是一路走得战战兢兢。 王弋得知一切后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那个时代终于还是来了。 那个“我降君敢用?君降必重用!”的时代……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未来的世道注定精彩纷呈,可王弋却一点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诸侯们的人格魅力开始逐渐展现,有志之士们也开始逐渐成长起来。 再加上历史的改变,王弋的先天优势只剩下对一些名人的性格了解。 然而性格是最难揣测的东西,时势造英雄就是这个道理,面临的场景转变,王弋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做出和历史上相同的选择。 王弋无惧任何挑战,但他讨厌变数。 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王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很多英明的领导者会做出一些看似愚蠢的决定。 稳才是一切的根本,拥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就越多,诸葛亮六出祁山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但他承担不起任何失败的可能。 胸口的伤疤总是会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王弋冒险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王弋不在理会刘俚的事情,而是去接见了刘巴。 说起来刘巴的遭遇和甄俨差不多,历史上曹操派刘巴招降荆南三郡,结果被刘备抢先一步,几经辗转自己最终也被刘备得到。心向曹操,最终还是做到了蜀国的尚书令。 不过此时刘巴没有这段坎坷的经历,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少年扬名,很是自命不凡。 这次甄俨能说动刘巴主要是因为刘巴对幽冀之地也很感兴趣,刘表已经找过他很多次了,他都没答应出仕。 “子初,幽冀寒冷,多少有些不习惯。”王弋对刘巴很客气,甚至用上了最高礼节——青铜大锅炖羊肉。 刘巴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州牧关系,在下感觉天气尚可接受。能见识到各种从前不曾见过的风光,也不觉得有多么寒冷了。” 王弋乐了,心道这位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还真就和他谈天气。 于是他干脆也打起了太极:“既然如此,不如我找个人带你逛逛?” “不必如此。”刘巴拒绝道:“幽冀治安不错,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 接下来两人就各地的人文趣事聊的不亦乐乎,只字不提为何要请刘巴过来。 难道他们两个真的就不着急吗? 当然不可能不着急,幽冀作为其他人眼中天下最强的力量,致命的破绽绝不能从它的领导者口中说出来,否则不仅是这个领导者无能,他的臣下也都是一群废物。 王弋为了改善经济都要急死了,但是他不能先说。 这种话只能是问策时候的问题,却不能成为拉拢贤才的借口。 况且甄俨在面见刘巴的时候必然透露了一些幽冀面临的窘境,王弋想要让刘巴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王弋确实求贤若渴,但手下绝不能出现驾驭不了的人。 刘巴同样也在试探,他想要看看王弋有多看重他,毕竟搞经济的人都喜欢将待价而沽,更何况是他自己呢。 王弋没想到刘巴这么沉得住气,刘巴则觉得王弋对自己的需求并不是很大。 有趣的是,两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最终,在酒宴即将结束,王弋准备松口的时候,刘巴先将问题引入了正题:“使君,我这一路观瞧,发现冀州果然富庶,百姓大多都有余粮,不知使君是如何做到的?” 听到刘巴换了称呼,王弋长舒一口气,心道还好平时荀彧他们教导的多,若是像以前那样一上来就将什么都抖出来那才真是丢人。 “原因无他。”王弋笑笑说道:“我收的农税很低,我对麾下官员的最低要求就是治下绝不能有一个饿死的人。” 刘巴闻言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使君体恤百姓,只是既然使君治下如此富庶,寻我来又是何意?” “唉……” 既然刘巴说开了,王弋也就不装了,叹息道:“百姓虽然富庶,但幽冀并不富庶。州府没有多少余钱,甚至……没有多少余粮。” 刘巴愣在当场,州府没粮?这是什么道理? 王弋看出了刘巴的疑惑,只得无奈的说:“州府的钱粮就是州府的钱粮,百姓的钱粮就是百姓的钱粮。我不打算征粮,幽冀在我治下也从未征过粮。” 不征粮?那打仗怎么办?遇到灾年如何应对?百姓被掠夺了怎么办? 刘巴一瞬间便想到了数条王弋做法的弊端,但他不得不佩服王弋是真敢干,如今这个世道不征粮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荆州富庶,刘表都干不出这种事。 “使君果然……”刘巴略一犹豫,有些勉强的说道:“宅心仁厚……” “呵,什么宅心仁厚?我只想让更多的百姓活下来罢了。”王弋有些自嘲的说道:“在这种世道中求生存的人,谁也不比谁高贵。肉食者能给他们什么?除了让他们活下来,也做不了什么了。黄巾之乱才过去几年啊?总不能真的记吃不记打?” 说实话,对于王弋的话刘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他的想法和大多数世家差不多,只要那些百姓饿不死便是最大的恩赐了。不过小诸葛却有些动容,真要算起来冀州的百姓已经比一些落魄世家过得好了,就这样居然还没达到王弋的要求? 我们的亮亮同学忽然觉得王弋正在做的事很有意思,他也想试一试等学成之后出任一方刺史,看看能不能将治下治理成王弋所说的那样。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亮亮发挥的时候,他还得猥琐发育…… 刘巴虽然对王弋的志向不是很在意,却不代表王弋不值得他效命。刘巴非常敏锐的察觉到眼前是个机会,天大的机会!只要把握住,自己很有可能直接进入王弋的权力核心之中。 略一思索,刘巴十分自信的说道:“使君,想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并不困难,只是有些麻烦……” 麻烦?只要能解决幽冀的经济问题,什么麻烦都不麻烦。王弋在心中吐槽,但他见到刘巴没有继续说下去,就知道是时候该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了。 “子初,我现在也仅仅是州牧而已。不知子初可愿意在我手下委屈一下,出任冀州长史一职?”王弋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不可谓不重。长史可不是州牧的属官,而是朝廷任免的官员,俸禄更是秩比六百石。而且还是冀州长史,按品级已经是王弋手下第三梯队的要职了。 刘巴对这个职位很满意,长史比别驾不过只低半级而已。要知道像王弋这种诸侯,手下权力最大的应该就是各方镇守将军以及冀州别驾荀彧,其次则是其他州的刺史,再次就是州牧府的心腹属官以及郡丞、长史之类的官员,从事什么的都得往后稍稍。 “多谢主公赏识。”刘巴很上道,起身庄重的行了一礼,便不再卖关子:“主公,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境,只需要让百姓将粮食换成钱币即可。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首先要保障的就是百姓手中的钱币必须随时能买到粮食,其次才是如何使百姓有欲望为了购买其他东西,而将粮食换成钱币。” 公信力和刺激消费!王弋眼前一亮,心道果然是经济高手啊。于是说道:“还有吗?” “有。”刘巴此时却眉头微皱,沉声说道:“我听说过幽州互市的盛况,让百姓购买货物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以主公您的声望,百姓也会对您信任有加。问题是收粮需要一个尺度,要循序渐进才行,不然会造成恐慌。而且一旦官府收粮,各大世家必然也会跟风而动,所以我们必须要出高价才行。” “这……”王弋有些为难:“子初,州府内的财政……” “财政从来不是问题。”刘巴的关注点却不在财政上,而是说道:“想要让州府的府库充盈,只要主公您铸钱即可,不论您铸多少,都是不够用的。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世家联合起来,他们收粮的力度绝对会比官府要大上很多,很可能将我们的计划给搅黄了。” 王弋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面沉似水…… 第119章 诸葛亮的建议 以刘巴现在的能力来说,让他搞经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让他参与政治斗争,他现在的阅历还差了一些。 对于王弋面临的问题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也是世家出身,来王弋这里也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的。 而且之前的计策他说完就后悔了,计策是好计策,但针对性太强,人身安全很容易出现意外。 果然,王弋犹豫片刻问道:“子初的意思是……我要先杀鸡儆猴吗?” 王弋的眼神有些阴鸷,看得刘巴心惊肉跳,但他实在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种话谁敢乱说啊,太得罪人了。 也不能怪王弋这么想,他年前刚和荀彧定下了关于吏治的一些政策,转头刘巴就给他提了这么一条建议,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对世家开刀吗?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刘巴的眼神闪躲,没了刚刚的从容淡定。 王弋见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想岔了,随即苦笑。 还是实力不允许啊,眼下这个世道危机重重却也机遇遍地,若是那些世家没有别的选择,王弋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在仔细听的诸葛亮忽然说道:“主公,您似乎想岔了一件事。” 忽然听到诸葛亮说话,两人同时将目光移了过去。 王弋感到十分好奇,这孩子平时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读书,王弋也没觉得十一岁的大佬能有什么好主意。 然而事实证明大佬终归是大佬,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关键还是要看看待事物的眼光。 “主公,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对世家有那么大的敌意,但其实想要解决眼下问题并不难。”见到王弋投来质询的目光,诸葛亮缓缓说道:“就像荀别驾因为劳累晕倒,他没有精力去管自己的生活,最终累倒了。那些世家也是一样的,他们或许并不是想要搞事,只是他们太闲了。” 诸葛亮没有说出多高深的话,同样也没有多精妙的计策,但他却直接说出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弋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反应过来如今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前世学者们分析,导致大汉灭亡的根源在于世家土地兼并的原因,王弋对世家极度不信任。 在这种先入为主的意识下,他自动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上。而他麾下主要的人员也因为这个原因开始和世家产生对立,进而导致王弋势力高层将一部分世家势力排挤到了权力核心之外。 诸葛亮还没有看到那么远,可是他却看清楚了眼下局面的本质。 人不能太闲,太闲就会胡思乱想,需要让他们忙起来。 诸葛亮的建议虽然稚嫩,但已经到了必须要议一议的地步。 王弋当即招来所有幕僚,就连在家休养的荀彧都被请了过来。 待人到齐,王弋先是将刘巴介绍给了诸人,然后又说出了诸葛亮的建议,询问谋士们的看法。 这种场合第一个发言的必须是荀彧,他诧异的看了少年诸葛亮一眼,随即说道:“诸葛书佐的建议非常中肯,如今主公麾下人才众多,同时闲人也不少,确实应该让他们忙起来。春耕在即,现在不太适合大兴土木。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冀州的水利问题,等春耕结束主公便可以征发徭役了。” 荀彧的建议很中肯,种地是这个时代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职业,兴修水利能灌溉更多的土地,滋养更多的良田。 而且兴修水利需要庞大的人力,到时候会产生大量的工作,如此一来那些闲着的官员们就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可荀彧只是解决了偷懒官员的问题,世家却依旧没有得到分工。 “主公,臣有一策。”辛毗见荀彧说完,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主公,冀州各个世家扎根已久,关系盘根错节,到时收粮的计策必然会被他们破坏。臣以为我等应该加大对外来世家的重视,从而达到削弱他们的目的。” 辛毗对刘巴的计划很感兴趣,他本人属于王弋第一、家族第二的类型,在不损伤王弋的基础上为自己家族谋取一些好处是理所当然的。 王弋有些犹豫,辛毗的想法很好,所有人都有地域情结,必然会联合本地人对抗外地人,让江东等地过来的世家对抗河北的世家是个不错的计策。 但是这个计策同样有很大弊端,外来的世家会进行扩张,到时候他的治下世家势力将会很难控制。 “主公,辛从事的建议很好。”荀攸紧接着说道:“外来世家立足未稳,是拉拢他们的好机会。同时冀州本地的世家也有很多是效忠您的,只要操作得当,冀州庞大的世家体系顷刻间就能被瓦解。” 这种抉择却是荀攸最喜欢的,平时少言寡语十分木讷的荀攸有一颗满是追求刺激的心脏。 危险越大机会也就越大,荀攸享受这种游走于刀锋之上的快感。 王弋蹙起眉头,声音凝重的问荀攸:“这件事你来负责?” “攸当不辱使命!”荀攸想也没想就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的内心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刘晔看了看辛毗,有看了看荀攸,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随即他说了一条奇怪的建议:“主公,臣以为您这州牧府应该修一修了。如今您雄踞四州,依旧住在邺城的州牧府实在是有些寒酸。虽然我们不能修建宫殿,但是您这个州牧府还没有王文祖在巨鹿建得好呢。” 王弋狐疑的看了这货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钱多的没处花吗? 然而谁也没想到平时极其反对铺张浪费的荀彧眼中一亮,出声附和了刘晔的想法。 王弋搞不清楚这两个人想要干嘛,他需要一个解释。 冀州现在每一个铜板都很重要,绝不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荀彧没有卖关子,解释说道:“主公,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投之。您修建居所的消息传出来,必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只要我们宣布要修建一个华丽的宅院,肯定会有人送来能工巧匠为您修建。修建不是重点,重点是宅院。只要修完之后您对进献工匠的人大加封赏,并表示出对宅院非常满意,那么这种风格的宅院必定风靡幽冀。百姓是修不起的,但世家们绝对修的起。我们可以随意铸钱,世家们却必须花自己存的钱,这样钱币就得以流通了。” 管仲和齐桓公的例子!这是王弋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随即他便十分懊悔的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蠢。 作为一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知晓历史,但知晓历史却不是唯一的优势。 甄姜不是还和董家人开了一个铺子吗?是时候为铺子里添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忽然听到大厅外响起了甄姜的声音:“让开!” 王弋一愣,发现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向,知道自己不是幻听,可甄姜是个十分懂事的人,绝不会在自己议事的时候打扰自己,出了什么事? 很快,甄姜便闯了进来。 田丰起身指责道:“甄氏,你放肆了。” 然而甄姜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王弋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王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诸位贤良,甄氏失礼了。”甄姜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然对王弋的威信是个极大的挑战。 “文若……算了,你好好休养。元皓,拿我手令,将冀州的食盐买卖以最快的速度收为官有。”王弋冷着一张脸,迅速书写着手令,都没有让崔琰帮忙。 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盐铁官营是既定的策略,但这需要一步一步来,主要是冀州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大的生意。 特别是荀彧,这件事一直都是他负责,现在还没到实行收盐计划的时候,王弋为什么这么急? 写完手令,命人交给田丰,王弋解释了一下甄俨的问题,最后说道:“刚刚甄姜来告诉我,甄俨也知道制盐的方法,袁绍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将甄俨留下的。” 别人不知道,荀彧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旦袁绍成功制造出和王弋手里质量差不多的食盐,那么他的威胁将直线上升,未来袁绍至少不用担心军费和士卒缺盐导致的体力不支。 王弋也没有在藏着掖着,直接将他手中高品质食盐的成本说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哗然,这种买卖和抢钱的区别在于抢钱不一定每次都能抢到,但卖盐每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下众人明白甄姜为什么会如此冒然闯进来了,而这些人眼神中逸散的杀机根本藏不住,必须想个办法在袁绍没有从甄俨口中知道什么之前弄死甄俨。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甄俨和甄姜的关系,让这些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不过别人有顾忌,荀攸却没有,他直截了当的建议:“主公,臣以为现在应该派翼德将军袭击颍川,文远将军出兵北海打通道路,再令儁乂将军奇袭徐州。斩杀甄俨,摧毁袁绍领地内所有可能产盐的城市!” 虽然只是须臾之间,不得不说荀攸的计策是可行且周密的。 张飞和张辽的军队人人着甲,是攻城拔寨的不二人选。张合手下又是凉州的突骑,破坏力十分惊人。 但王弋却不想这么做,不是他下不去这个手,甄姜能来将这个情报说出来,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甄俨的准备,他还能没有甄姜的觉悟高么? 主要是刚刚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待得太久了,久到开始被时代同化,不自觉的用旧时代的想法进行争霸天下,完全放弃了一个穿越者应有的优势。 “打,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王弋缓缓说道:“如何才能让袁绍亏才是。” 很多人都不理解王弋到底在说什么,刘巴听后却眼前一亮。 他已经尴尬很久了,王弋手下这些人要比他想象中强太多,自己根本插不上什么话,如今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长处。 “主公,既然这个食盐生意如此暴利,不如我们便放开产量,大肆生产贩卖,往全天下卖!”刘巴十分自信的说道:“我们可以将价钱压低,压得很低。冀州海盐早就是全天下知名的货物,即便袁绍产出了和冀州盐相同品质的海盐,百姓依旧会选择我们的,只要我们和他们卖的价格相同。主公不是觉得世家太闲了吗?那就让他们来生产好了。” “不仅如此!”鲁肃忽然站起来说道:“主公,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制盐的方法公之于众!袁绍想要得到大量的食盐以充军资,必须抽调人口进行专门的生产。青徐人口本就不多,此消彼长之下青徐农业必定会遭到重创!到时候人人都会制盐。哼,就让袁绍抱着他的盐哭去!” 鲁肃是个战略家,他看待事物的角度永远都在大局层面。 刘巴闻言思绪飞快运转,紧接着便说道:“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我们收粮的计划几乎会和袁绍产盐同时进行,到时候袁绍因为百姓不足而粮食减产,我们再将那些粮食卖过去……” “不不不。”辛毗摇摇头说道:“袁绍治下百姓虽然不多,但世家手上的佃农却非常多,我们不能将粮食卖过去。” 刘晔点点头说道:“没错,以袁绍的声望从世家大族中获得粮草不是什么难事,我们需要想办法将世家手中的佃农弄到手。” “好办。”荀攸没了之前的紧张,笑眯眯的说道:“只要让袁绍继续征战,那么他需要的粮草缺口就会十分巨大,世家也补不齐这个缺口。我们可以挑唆叛乱,杀掉几个世家之后让佃农造反,再用收来的粮食将那些人引诱过来为我们劳作。成为自由民和冀州现在实行的政策,没有一个佃农会拒绝这样的条件。” 王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原本还想着提出能不能用经济之才限制一下袁绍。然而就在他眼前,这么一群人制定了一场经济爆破,打算一举炸了整个青徐兖三州的民生。 虽然经济战古已有之,管仲就是玩儿这种战争的好手,但这些人实在太狠了,这是要彻底断了袁绍的根啊! 不过王弋喜欢…… 而且果然,荀攸的心没有一根肌肉纤维是白的,只是王弋没想到有人却比他更黑。 一众幕僚队末忽然有人出声说道:“主公,臣有一策,可使袁绍民心大乱!” 第120章 冀州进行时(一) 这个人王弋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那人行了一礼说道:“在下韩浩韩元嗣。主公,臣有一策,可让袁绍治下人心大乱。不仅是袁绍,天下诸侯麾下人心皆可大乱。” 韩浩?王弋一时有些愣神,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和梁习扯上了关系,他不应该是河内郡太守王匡的手下吗? 韩浩确实应该在河内种田,他能来到这里归根结底是因为张燕的原因。 原本张燕在黑山发迹后四处劫掠,入侵河内的黑山黄巾是能被韩浩打跑的。 奈何王弋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手下那些人抽张燕抽的太狠,张燕没什么选择的权力,最终将韩浩撵去了并州。 韩浩很讨厌黄巾,所以只能去太原郡,恰巧被梁习发现,将他推荐给了荀彧,出任别驾属官。 结果到了冀州之后韩浩发现王弋缺的是种地的人,而不是教种地的人。 无奈打仗也用不到他,他只得潜心研究如何让粮食增产的方法。 荀彧作为冀州二把手,议事之前王弋肯定是要和他通气的,这次他带着韩浩来也是因为韩浩规划了一部分冀州改良水系的图。 王弋没见过韩浩不要紧,但是他的大名可算得上是如雷贯耳,屯田制的发起人之一嘛。 “讲来。”王弋看着韩浩,心里在盘算是不是应该让荀彧将枣祗给弄过来,毕竟都是颍川同乡,荀彧应该认识? 然而韩浩却用事实告诉王弋,一条计策可以成为定国安邦的良策,也可以成为祸乱天下的毒计。 在王弋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韩浩说出了屯田的构思。 韩浩可以说是除了王弋麾下核心成员以外最早发现王弋缺粮的人,他本是带着屯田的构思来到冀州的,然而他却发现冀州百姓并不缺粮。 冀州百姓不缺不代表冀州不缺,和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韩浩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粮食产出就那么多,百姓多,州府自然就少。 屯田制显然已经不适合当下的冀州了,而且韩浩还从中得到了一条恐怖的结论:王弋可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他可能是一个战争狂人。 韩浩的想法是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对战争的理解。 在韩浩的理念里,一方势力兵事强弱程度拥有能打仗的士卒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看能不能打得起仗。 而王弋现在的做法就是让冀州打得起仗,目前虽然州府入不敷出,但在未来即便是王弋将手上所有的军队都葬送了,很快他便能拉起另一只新的军队,并且拥有充足的粮食补给。 这种恐怖的战争动员潜力一度让韩浩认为等王弋完成自己的计划,王弋会与全天下为敌! 时间久了韩浩才发现自己想的过于极端,但耗费自己半生心血的屯田制必然没有用武之地。 这次王弋遇见的麻烦让韩浩再次看到了希望,虽然已经是一条废案了,那也是自己的心血不是? 对于计策如何使用韩浩没有任何意见,他心中很清楚这本就不是一条惠民之策,而是争霸天下的基石。 这块基石垫起的是那高高在上的权力王座,可一旦更方势力进入僵持阶段,这块基石瞬间就会变成统治天下的绊脚石,并且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然而人心总是贪婪的,富过之后很难再回去过曾经的苦日子。 人性又是极度自私的,当自己的私心能附加在公义之上时,没人会在意所作所为会不会损害到其他人。 虚伪的正义往往比纯粹的邪恶更伤人,韩浩相信袁绍必然会使用屯田这种计策。而且不止是袁绍,天下间绝大部分诸侯都会使用。 屯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涸泽而渔,可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能有鱼吃谁还在乎水干不干呢。 王弋听完韩浩的建议后一阵头大,他本想着只要自己不提出来,并且限制住了曹操的发展区域,这种不人道的统治手段就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方式。 并且王弋肯定其余的诸侯都会使用这条计策,如今的天下可没有刘备,孙坚、曹操、袁术、袁绍甚至刘表都会为了源源不断的军粮不惜压榨治下百姓所有的生产潜力,将其逼到极限。 况且一旦这个口子开了,后世很容易进行学习。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弋,等待他的抉择。 在不少人眼中,韩浩的计策并不是一个好计策,效果太慢不说,还为敌人凭白解决了后勤问题。 这简直就是资敌的行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然而好在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没有出言阻止的原因是韩浩的计策虽然不甚高明,但他们看中了韩浩的战术思路。 不少人都在心中思索着对策,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必须要等王弋点头才能进行计划补全,不然一旦计划失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沉默良久,王弋最终在僵持与压榨之间选择了后者。 压榨固然会损伤人口,可僵持也不代表不死人,将所有人一锅端才是王弋的终极想法。 “这条计策……”王弋犹豫片刻,缓缓说道:“就按照韩元嗣的计策实行,诸位有什么补充的吗?” “臣有话说。”率先开口的是世家的代表辛毗,这次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站在世家那边:“主公,这条计策冒然送给袁绍很可能导致对方怀疑,臣建议不如先找一些世家进行实验。冀州世家已经被主公经营的手上没有多少佃农了,这次不如找些外来世家。外来世家人心不稳,很容易被人拉拢。我们说的任何计策袁绍都会怀疑,但他自己得到的却绝对不会。” “臣附议。”荀彧紧接着说道:“凭自己得来的东西终归会对其信任有加。不过这条计策对那些人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我认为应该修改一下。” 刘晔眼神一眯,沉声说道:“主公,光让他们收粮食显然是不行的,既然被选中的世家注定会背叛,那就不能让他们只带走韩元嗣的计策,还要带走一些我们想让他们带走的东西。” 刘晔的话王弋没反应过来,但鲁肃却听明白了。 “谣言!谣言的传播速度极快,并且只会越传越离奇。佃农们没读过什么书,对此必然会深信不疑,只要我们找些方士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其他人治下的百姓很容易被煽动。” 鲁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还为袁绍规划好了战略:“二袁之间必有大战,可我们不能让这场战争开始的太早。袁绍现在必须西进,让他一位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争霸天下的资本。” “马匹。”荀攸再次勾起了嘴角,今天他已经在众人面前笑了很多次了,不过他完全不在乎,这种较智的感觉真的让人身心愉悦。 任何人都知道马匹的重要性,如何让袁绍意识到马匹是不可或缺的才是关键。 田丰想了想说道:“这事儿好办,只要我们找人打一场就行了,想来儁乂将军已经手痒很久了。况且主公不是还有杀手锏玄骑营吗?只要露上一面,没人不想拥有。而且袁绍有了军粮,不想打也要打。” 田丰和张合可以说是老搭档了,对彼此的能力深信不疑。 “这是个好方法。”荀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袁绍的问题解决了,其他人也不能闲着,要都打起来才行。臣建议将玉玺的下落告知刘表,让袁术和刘表无暇他顾。” “董璜如何?”王弋闻言说出了自己的人选,这件事很危险,但李儒现在去了长安,他需要一个当事人。 荀攸却有些担忧的说:“身份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能力的话……” 这也是王弋担忧的问题,董璜的才能非常平庸,说起来董白都要比他好一些。 “不需要。”一直没有说话的诸葛亮忽然说道:“古今学堂中有一位出自荆州的黄先生,他和荆州蔡氏有姻亲关系,我们可以通过他来传递这份情报。” “嗯?”王弋有些八卦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亮小脸儿忽然一红,摇摇头没有解释…… 王弋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看来黄月英终究还是逃不出亮亮的手掌心,黄承彦这就注意到亮亮了。 他也没有再去追究这些问题,毕竟黄承彦那帮老家伙们看人眼光之毒辣都有些骇人,前些天司马徽还向他推荐了司马懿,并且告诉他那个小东西要么重点培养,要么趁着没成事儿的时候秘密做掉,一般人很难把握得住那个小家伙。 挥去心头这些胡思乱想,王弋觉得是时候让张白骑出手了,他的那些幻术足够起到装神弄鬼的目的。至于那些方士就算了,再搞出什么灵丹妙药出来可是一件麻烦事,戏志才现在还没从戒毒中完全康复呢。 “我会去和他说的。”王弋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还有什么计策吗” 荀彧为这个计策做了最后的补充:“主公,这些都是削弱袁绍的方法,但本质上来讲袁绍还是会获得大量的军粮。我建议派人去青徐引发叛乱,让袁绍累积的军粮必须进行不间断的消耗,不能让他囤积起来。” 荀彧所说的叛乱和其他人说的叛乱可不是一回事,其他人的意思是等人心不稳时策划起义,到时王弋可以顺势出兵,迅速接受袁绍的地盘。 可荀彧的意思确实尽量在前期给袁绍造成困扰,让屯田得来的粮食消耗在平叛的路上,可以说是战略上的疲兵之计。 众人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了,然而有一位却提出了质疑。 袁涣忽然说道:“主公,这一切都是在袁绍会使用这条计策的前提下进行的。只是其他人我不好说,袁绍很有可能不会使用这条计策。” “你说什么!”王弋猛然站起,死死盯着袁涣。 不怪王弋这么激动,要是袁绍不用那他们可就白忙活了。 袁涣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主公,袁绍其实是个很容易同情弱者的人,若是有人看破或者怀疑了这个计谋,诱使袁绍亲自查看屯田民生活的惨状,袁绍很有可能会终止屯田的计策。” 说着袁涣看向了荀彧,那意思十分明显,你们家那个荀休若就是那个不稳定因素。 荀彧见状只能苦笑,他也不能命令荀衍当作看不见不是? “那就让他没时间看穿这个计策!”田丰忽然十分阴冷的说道:“既然儁乂将军要出兵,那就攻敌必救。徐州,下邳!” 田丰的意思很明确,他要直接抄了袁绍的老家。而他的意见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这里面就包括王弋。 “来人,传我军令。”王弋饱含杀机的说:“令:张合、田豫即刻带兵前往平原驻扎,等待后续命令!” 王弋对每一次征战都很重视,更何况面对的人是顶级主公袁本初。 需要动用的部队不止是张合手下那些凉州突骑,张辽也要参与进来,甚至张飞都要在濮阳进行协同掩护。 张辽此时还不知道不久之后他就会有个扬名天下的机会,他现在十分头疼,郭嘉被人堵门了,原因是郭嘉配不上甄道。 而堵门的人正是周瑜周公瑾…… ps:我他妈醉了啊,什么狗都能出来科普了? 我写个架空历史的小说,竭尽所能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到历史人物真正的能力,结果今天看了一个科普短视频,对刘备竭尽诋毁,说刘备将益州这个天府之国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特么可真的是是人是鬼都在秀,仗着老刘不能从地里面跳出来抽他,什么bi话都敢说! 一句“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益州就是人间炼狱了?老刘就是伪君子了? 这帮狗东西怎么不想想老刘以一州之力抗衡整个天下呢?要是这帮人在老刘的位子上,别说人了。鸡鸭鹅狗猫都得用上! 一群废物,都活不到老刘那个位置。 刘家两代在巴蜀几十年,所经历的叛乱没有另外两家的零头多,益州人都是贱骨头吗?遭受这么重的欺压还不反抗? 一帮没脑子的人,史书上一句巴蜀是天府之国就觉得老刘没入川的时候益州有多富庶是? 狗屁! 益州富庶是从李冰修建都江堰才开始出现的情况,而益州真正的富庶却是在亮亮的治理下达到的,因为亮亮完善了都江堰的水利工程,还修建了很多水利工程灌溉农田。甚至就是亮亮将蜀锦变成了千年之久的硬通货! 这点这帮废物是一点儿也不提啊! 就是因为这些狗东西,历史上那些名人的身上被泼了无数的脏水。 喜欢曹操的果断是?曹操屠了几座城知不知道?徐州被反复屠城好不好玩? 喜欢孙权的权谋是?孙权确实嘎嘎乱杀,前期只会嘎嘎,后期对手下人各种乱杀。 喜欢刘备的仁慈是?穷兵黩武不听劝的事干得少了?在汉中吊夏侯渊的时候要不是亮亮给力,整个益州都崩了,这还不提刚到益州的时候那些幼稚的政治举措。 人无完人,但无论怎么说老刘也不应该被人污蔑的这么厉害,让我觉得恶心。 吐槽完毕。娘的,晦气。怎么看了这么一个短视频?是时候思考一下我为什么会刷到这种短视频了,号算是废了…… 最后,有没有四川的小伙伴说说武侯祠鼎盛的香火? 一群脑残,居然还有人捧臭脚,要是老刘真那么恶劣,谁会祭奠他手下头号大臣啊! 第121章 冀州进行时(二) 按照常理来说周瑜是绝对不会这么冲动的,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大家都是官员,什么事儿官面儿上解决就可以了,没必要干打将上门这种事。 而且由于周瑜的出身和豪爽的性格,短短几个月便和冀州的大部分官员混了个脸熟,打听过郭嘉的情况后也对他的才华表示赞赏。 问题是前些时日周瑜在邺城之中看到了一个扛着大剑的少女,原本他只是好奇一个女子为何会使用这样的重武器,要知道斩马剑这种巨剑等闲壮汉都用不了。 然而后来他在一次冲突中见识到了少女那变态的武艺和极为聪慧的思维之后,青春的一心一下子就躁动起来,周瑜意识到这个女子不是个莽撞武者。 这个时代人们都是相信血统的,周瑜相信凭借他和少女的血脉后代一定不会差,而且少女也相当漂亮,后代颜值这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 当下周瑜便上心了,哪知随意一打听就问出了少女的家门。 少女名叫甄道,是王弋夫人甄姜的亲妹妹,并且听说王弋极为宠溺这个小丫头。 这下周瑜的心思更活泛了,虽然甄家的家世一般,但很快家世就要不凡了啊,甄姜马上就要嫁给王弋,如果他和王弋能结成亲戚,未来对周家将有极大的好处。 但是!继续打听下去周瑜就有些不爽了,因为甄道已经许了人家,就是那个他有些看不上眼的浪荡子弟郭嘉郭奉孝。 得知这条消息后周瑜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女子,却是这种结果。 奈何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婚约,周瑜也不好强求什么,只得将这件事放下。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都没什么,除了周瑜对郭嘉有些看不惯以外还多了点羡慕,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前两天周瑜亲眼看到郭嘉上青楼喝花酒没带钱被人撵了出来,还是甄道亲自去解的围。 这种事人家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瑜除了心里有点儿酸也就没啥想法了。 可当时郭嘉的一个举动彻底将周瑜心中那点羡慕变成了嫉妒和愤怒,继而引出了后来周瑜追着郭嘉去了平原堵门这件事。 郭嘉是个纯粹的文人,当时他害怕对方护院伤了自己,猫腰躲到了甄道身后。反正他是知道甄道战斗力的,这种小猫小狗收拾起来不在话下。 路过看热闹的周瑜当时就火了,心道郭奉孝你一个大男人遇到事儿之后躲到女人身后算是怎么回事?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周瑜原本当场就想抽郭嘉一顿的,但当时甘宁在他身边,两人要去署衙商议水军舰船最后几个型号。他是不会让私事耽误正事的,狠狠瞪了一眼后和甘宁结伴离开了。 战舰的型号两人研究了一天,等周瑜空下来再去找郭嘉的时候,郭嘉已经去平原赴任去了。 那不能惯着毛病,周瑜当即打马去了平原,打算和郭嘉谈谈,让他识相点将婚约推了,别耽误人家。 郭嘉前脚刚进平原军营,周瑜后脚就到了。 郭嘉当时还好奇周瑜来找他做什么,结果有的士卒眼尖,看到周瑜提着一柄宝剑,浑身杀气四溢,一溜烟儿就跑进去找张辽去了。 得亏张辽动作快,周瑜已经将郭嘉按在地上,他再慢一点儿周瑜就准备大力摩擦了。 张辽赶紧将两人分开,好说歹说才让周瑜冷静下来。 郭嘉却不干了,他招谁惹谁了?刚回军营就要挨顿揍?再说这人什么来头?这么嚣张?不知道他郭奉孝是王弋手下的老资历吗? 如果说周瑜学的是正统家学,那么郭嘉完全就是自学的野路子,一身所学全靠阅读书籍和王弋的刻意培养。 但他的路子可野的没边儿了,看到张辽过来,站在张辽身后对着周瑜就是一顿输出。 周瑜刚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有窜了上来,一脚踹翻张辽,就准备弄死郭嘉。 不论张辽学了多久兵法,可他毕竟是个武将,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别人踹他,当即就要收拾眼前这个混小子一顿。 周瑜是什么人?那可是少年时期便从亡兄手上接过当地豪侠首领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怂?立刻和张辽打做一团。 张辽交上手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这货他娘的居然会气,而且还相当精妙! 想想也是,没有点过硬的武力值怎么可能压得住那些游侠地痞?况且历史上中了一箭还能带伤骑马出军营吓唬曹仁,那体能能是一般货色? 横向对比一下就很清楚了,二爷刮骨疗伤为什么能做到面不改色? 除了惊人的意志力以外强悍的体力也是必须的,不然很可能直接疼晕过去。(题外话,这点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本人亲身经历过没打麻药的手术,虽然没喊疼,但晕过去两次。) 张辽认真起来,开始慢慢熟悉周瑜的招式并且逐渐展开压制。 然而郭嘉一直在他身后逼叨叨不停的拱火,搞得张辽都有些不想管了。 好在张辽是个够意思的人,最终还是制住了周瑜。 结果好家伙!被制住后周瑜一亮官职,水军统帅!比他们俩的官都大。 虽然现在水军尚未成军,但官职在那里摆着呢,张辽不好下狠手。 这下好玩儿了,被击败后周瑜恢复了冷静,也不和张辽打了,开始凭借学识和郭嘉斗。 郭嘉一开始同样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来对方年纪小,二来一开始周瑜那么莽,他还以为周瑜是个武将。 不过郭嘉的阅历要比周瑜大上很多,凭借经验累积迅速开始了反压制。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周瑜和郭嘉争辩了一天,从经学到军略说了个遍,最终郭嘉察觉到周瑜这小子的进步太快,果断选择不和他玩儿了。 这下子周瑜又生气了,没分出胜负怎么说停就停?堵在军营大门放话给郭嘉,要么分个胜负,要么男人一些分个生死。 郭嘉又不傻,怎么可能和跟张辽打得有来有回的人分生死?而且他又不想用自己的学识促进周瑜进步,干脆躺在军营中睡大觉。 张辽对此头大不已,赶是赶不走的,论官职周瑜只比王弋低半级,算是他们不同体系的上官。 可让周瑜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军营是个庄严的地方,哪能让周瑜这么闹。 两天之后张辽实在是受不了,将这件事呈报给了王弋。 王弋接到上奏的时候都傻了,这是要闹哪样? 恰巧甄道就在他身边,两人正在研究王弋成婚的时候该如何给甄姜一个惊喜,得知奏报后笑得嘎嘎乱颤,满地打滚。 王弋黑着一张脸将奏报扔到甄道身上说:“你惹出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关我什么事?”甄道躺在地上没个正形,有些骄傲的说道:“那是本小姐天生丽质……” “你可拉倒。”王弋立刻打断她的话:“人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你是什么?天生神力能抗鼎?也就是郭奉孝被你揍怕了不敢忤逆你的意思才会娶你,现在又来了个傻乎乎的周公瑾,呵……起来!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嘿嘿……那也是本小姐天生丽质!”甄道哗啦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真的是哗啦一下,她身上穿着去年生日王弋送她的一套山文甲。 这套山文甲是由辽队实验性打造后用剩下的材料攒的,刷了一道华丽的大漆和一顶漂亮的兜鍪。 虽然对于现在的甄道来说极不合身,但她依旧宝贝的不行,每次见到王弋都要穿上,提醒王弋她是个武将。 王弋的事务本就繁忙,现在又是幽冀的关键时刻,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来思考一下个人私事,还被这些个不省心的家伙们搅了兴致。 此时王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手下这些个未来的大佬能力确实非常不错,但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就像周瑜这次明显就是热血上头了,必须让他们警觉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王弋写了一封手令命人带到平原交给周瑜,直接将周瑜从水军统帅的位子上撸了下来,发配到甘宁身边当个副将。 统帅他也没有任命新的人选,就是要告诉周瑜,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什么时候继续回来干。 并且他决定开始给周瑜找老婆,虽然周瑜的正妻是谁他不知道,但桥家不是搬到冀州来了吗?先把妾室安排一下也不错。 小乔总会满意了?不满意大的小的都给你,别再给我闹事了。 王弋没了兴致,看甄道那得意的样子哪哪都不顺眼,不耐烦的说道:“这套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穿的?你现在穿着大这么多,过两年就又小了。给你是让你乐呵乐呵,你还当真了?” “这是甲胄啊!怎么可以随意对待?”甄道有些不高兴了,十分不满的说:“大小有什么关系?能穿就行呗。还说我?你呢?你已经不长个了,能设计出那么多漂亮坚固的甲胄,为什么不给自己设计一套?你不知道那次你受伤阿姊哭的多伤心!你个没良心的!” “我没良心?” 王弋都被气笑了,马均和浦沅给他弄了不少防身的东西,他都一股脑给甄姜了,他还没良心? 聪慧的甄道怎么能不知道王弋话里的意思?她面色一正说道:“你拥有幽冀并三州、拥有十几万甲士、拥有文武百员、拥有千万百姓。可阿姊拥有什么?她只拥有你了。你的生死牵挂着无数人的神经,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王弋被甄道给说愣了,然而甄道并没有说完:“今年你和阿姊就要成亲了,再过两年我也要成亲了。到时我已成人妇,便不能如此放肆了。如今姐夫你身居高位,气势日渐加重,愿意直言你错误的人越来越少。阿姊更不会去说,在她眼中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要警觉啊!” 王弋没想到甄道会说出这么一番谏言,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和甄道初次相遇胡诌的谎言被甄道一眼看穿,后来还会配合自己在袁绍面前演戏,眼前这位一直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孩。 “弋受教了。”王弋也摆正态度,对着甄道行了一礼。不过他倒是没有多担心,田妈妈一向很靠谱,有什么都会直言不讳。 甄道也没了往日的顽皮,而是对着王弋十分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随即便告退离开了。 一旁正在和荀攸学习军略的诸葛亮在心中暗赞:不愧是两位高才争抢的女子,真可谓贤良淑德。 不过诸葛亮一点儿也不羡慕,他的月英同样聪慧,还不会有人跟他争抢,心中暗自偷笑不已。 可荀攸却摇了摇头,将诸葛亮打发走后来到王弋身边说道:“主公,你可是在想以后田元皓会直言觐见?” “什么?”王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马上他就点了点头说:“嗯,元皓正直忠义,值得信赖。” 荀攸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您觉得您和田元皓比,谁活得更久一些?” 这是一个很忌讳的话题,要不是荀攸知道王弋很多事,换做任何一个人王弋都会砍了他。 “这谁能知道。”王弋无奈笑了笑,生死这东西在未来可能还能预测到一些轨迹,这个时代谁都说不准,说不定一场感冒就要了人的命。 “主公,田元皓一定会先死。”荀攸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答案并给予解释:“以他的性格早晚有一天会触碰到您的逆鳞,到时候您不想杀他也要杀了。主公,您在兵事和战略的判断上的能力让我们所有人的信服,甚至是拜服。可您身为人主,有些事情不要太想当然。您要记住,您思考任何事的时候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一切以您的利益、以未来您所创立的王氏的利益为根本。所有违背这条原则的事都不能同意,所有对这条原则有威胁的人都不能活着。我,亦可杀!” 不得不说荀家这两叔侄对王弋真的是尽心竭力了,荀攸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王弋死死盯着荀攸,一字一顿的问道:“公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荀攸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所以郭嘉会死在您前面,刘晔会死在您前面,张辽会,张飞也会,张合同样如此,我也不会有任何意外。主公,莫要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一瞬间王弋毛骨悚然,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却要让他们都去死! 王弋很清楚荀攸说的是什么意思,荀攸正在教王弋一个道理,一个成为帝王必须要懂得的道理。 “你和他们都通过气了?”王弋面色铁青,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荀攸没有回答,但那副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第122章 冀州进行时(三) 荀攸休沐了,原因很简单,他受伤了,被王弋狠揍了一顿。 荀彧听说这件事后匆忙去找了王弋,然后黑着一张脸来看望的荀攸。 活该! 这是荀彧对荀攸唯一的评价,他虽然没从王弋那里知道什么,但看到王弋的状态就知道他这个大侄子在王弋面前作了个大死。 王弋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对于认可的人都十分信任。 对于臣下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荀彧却认为这不是一个优点。 有谁可曾见过将手下最精锐的军队说放出去就放出去的吗?即便濮阳和平原确实十分重要,但张辽统帅那支部队已经太久了,那些青州兵身上早就打上了张辽的个人印记。就更不用说最精锐的幽州兵了,联合讨董的时候王弋都没有收走张飞的虎符,这简直就是荒谬。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荀彧早早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但他不是王弋手下最老的那一批人,很多时候都是要讲资历的,这种事他只能旁敲侧击。 然而荀攸却是,从只言片语中荀彧可以肯定荀攸来了个直言不讳,直接将王弋激怒。 这就导致荀彧也想抽荀攸一顿,作死不是这么作的,不想活直接抹脖子算球,别连累其他人好不好。 荀攸只能顶着个黑眼圈将自己的小叔叔送出家门,小的时候还好骗,还能用大人的威严吓唬吓唬,现在只能赔笑了…… 送走荀彧后荀攸来到了书房,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形象唯有苦笑。 他确实比荀彧激进许多,王弋这一路走来成绩堪称辉煌,可发家史却并不光彩,甚至有些诡异。 这些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不然一定会有人怀疑王弋身份的问题。 所以他们那一批最老的追随者如果不能寿终正寝在王弋前面,荀攸就打算给他们来一个被死亡,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其实荀攸这么做和忠诚没多大关系,这和他的志向或者说追求有关。 与其说他追随的是王弋,不如说他被王弋唬住之后转而开始追求道。 这个道不是道家,而是道义,盛世太平的道义。 如今这条道路上只有王弋也唯有王弋在负重前行,所以他才会拼命为其保驾护航。 王弋的政争手段其实很高明,从大汉还没灭亡时搅合袁家就能看出来。 但那只是针对敌人,对待自己人的时候王弋过于温和。 荀攸就是想让王弋明白,在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没有人和他是朋友,也没有人能与他结伴而行。 对于王弋来说这很残忍,因为王弋的初衷便和荀攸的不一样。 虽然两人的目的都是让天下太平,而且手段都是让王弋成为皇帝,但王弋想要的是给予这个时代更先进的政策,而荀攸则希望王弋能以一个领导者的身份统御天下。 可惜荀攸并不知道王弋的经历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王弋最适合接受教育的年龄,所学的不是经史子集,也不是权谋争斗。 所以王弋对于这个时代人很多的做法难以理解。 要命的是,在这个时代荀攸是对的,而王弋终将因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未来的事没人能说得清,也没有人能预知得到。 荀攸放下手中的铜镜,休沐只是掩饰受伤的借口,该他完成的工作一件也不能落下。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在即,没有什么时间是比现在更适合搞事情的了。 春天其实就像是一个信号,绝大多数事件都是在春天开始的,就比如说争斗! 王弋的意思很明确,幽冀的世家必须和外来世家形成对立之势,绝不能出现双方联合的情况,而荀攸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 这件讲究的就是一个速度和深度。 速度就是快,不能给双方联姻的机会。 深度就是仇恨,双方结仇的效果必须要大,最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荀攸将实行计划的时间定在春天不是没道理的,春耕可以说是整个大汉最重视的一件事。想要春耕能正常运行,水便是不可或缺的资源,荀攸就是盯上了水源。 如今外来士族可以说是一盘散沙,想要让他们成为一股势力就必须有个领头羊才行。 荀攸翻了翻名册,外来世家势力最大的就是他们荀氏,可他们已经被深深刻下了冀州的印痕,这个职责他们不合适。 第二大的是周瑜的周氏,他们虽然来得晚,但由于王弋过于赏识周瑜,反而让周家直接入驻邺城,形成后来者居上的形势。 周家也不适合作为领头羊,因为周瑜手上有兵权,很容造成对王弋不利的局面。 一个个看下来,荀攸将目光放在了桥玄的族人桥氏身上。 桥家来自江东,是地地道道的外来家族。没人在王弋麾下出任官职,也没和重臣联姻。 他们家如今能在外来家族里面排的上名号,完全是因为曾经的一桩无头公案。 当时有人联络桥羽准备起兵造反,桥羽将情况告诉了王弋,荀攸就是那件事的调查员。 虽然最终荀攸的结论只是对方牵制王弋用的烟幕弹,但他可不相信事实真的如此,必定是有什么隐藏极深的线没有被自己发现罢了。 不过桥家却因为桥羽的表现得到了王弋的青睐,从高显的商铺中分了一间给予桥家。 一间商铺对于王弋来说是九牛一毛,可对于桥家那就是一根擎天柱了。 抱上大粗腿后桥羽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趁着自己老爹桥玄的影响力还在,让桥家成为冀州外来世家中最上层的那一批。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荀攸放下名册后开始思索起了计策。 不多时荀攸嘴角便露出了笑容,他提笔写了两封名帖命人送出去,邀请两人夜宴。 这个年代上流社会的社交方式大多都是宴会,而这两封名帖一封送到了从事辛毗的府邸,一封送到了王弋书佐崔琰的府邸。 天色渐暗,两人如约而至。 辛毗比较正式,选了一块美玉作为礼物。 崔琰就相当敷衍,随便在路边买了两壶浊酒。他看荀攸这个成天阴戳戳的家伙不爽已经很久了,王弋揍荀攸的时候他不在场,不然高低也会上去踹两脚。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辛毗就和荀家关系好而崔琰就和荀家关系不好。 正相反崔家和荀家的关系相当不错,不过那是因为崔琰和荀彧的关系好。辛毗则总是希望辛家能超越荀家成为王弋麾下第一大家族,至少也要能和荀家平起平坐,为此两家没少在王弋面前交锋。 好在两人公私都分得很清,懂得王弋倒了谁也好不了的道理,没有因为平日的嫌隙拒绝荀攸。 他们也知道荀攸肯定不是来请他们喝酒的,酒过三巡之后辛毗率先开口:“公达,有什么事就直说。你们荀家的酒……啧啧,喝多了有些胃寒。” 荀攸没有在意辛毗带刺的话语,而是淡笑着说:“既然佐治兄快人快语,我便不藏着掖着了。此次邀请二位前来是想让二位帮我一个忙。” “呦呵,难得啊。”崔琰撇了撇嘴:“没想到你荀公达也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本来是不需要的,不过二位都是主公麾下重臣,不提前知会一声有些过意不去。”荀攸的好脾气也是有限的,只见他淡笑改成眯着眼玩味的笑容说道:“二位应该知道我的任务,到时候误伤到二位家人可就不好了。” 两人同时脸一黑,辛毗看了一眼崔琰,对着荀攸说道:“行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找我们做什么?” “我想请二位家族出面,以家族的名义在冀州购置一些土地。”荀攸也不再呛火,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不用多,不过最好能挨在一起。” 辛毗马上便明白过来荀攸打算动手了,那个计划当时就是他提出来的,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他清楚得很,只是眼下荀攸似乎在计划些其他东西。 辛毗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问道:“荀公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最好说清楚一些。要不然我们是不会配合的。” 要是其他人辛毗说不定当场就答应了,他对王弋可是一片真心,王弋能过得好让他怎么配合都行。 问题是这个荀攸实在是难以把握,这货从来不把想法写在脸上,也从来不会和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崔琰倒是无所谓,他做王弋秘书已经很久了,再怎么连累也连累不到他。 “佐治兄无须担心,我肯定不会让辛家受损失就是了。”荀攸并没有给出解释,而是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然而辛毗怎么可能不担心?辛家被他们哥俩一分为二,一半在徐州、一半在冀州。 现在看来冀州的辛家要比徐州的好上很多,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荀攸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会不会下黑手! “不行,你必须和我说清楚。”辛毗就地摊牌:“要不然我还要防着你!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 辛毗的担忧是对的,这次牵扯进来的世家荀攸确实都想坑一下,只不过是削弱程度不同罢了。 而且辛家的作用几乎无可代替,因为荀攸只能确定辛毗是可信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说道:“佐治兄,家叔即将主持冀州之内的水渠建设,那我们不妨配合一下。” 聪明人一点就透,辛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心道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不过他有些埋怨道:“你打算让辛家作为领头人?” “当然不是,我的选择是桥家。”荀攸连忙否认。开玩笑,这次的领头人必定损伤惨重,他怎么可能当着辛毗的面让辛家出面? 荀攸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靠水源问题挑起辛家和崔家的冲突,继而让外来世家和冀州本地世家发生争斗。 计划实行起来也不麻烦,辛毗收购一些土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因为冀州世家大多都吃到了高显的红利,但外来的世家能有机会插手高显的并不多,因为高显的生意已经饱和了,他们只能干瞪眼。为了安抚这些人,王弋在土地政策方面对他们放开了些口子。 不过崔家收购土地就有意思了,只要王弋不管崔家收购土地,这就相当于释放了一个允许冀州世家买卖土地的信号,要知道当初为了高显的生意,这帮人可是将绝大多数土地和佃农都交出去了。如今崔家又可以卖土地了,那在高显赚得盆满钵满的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这时候荀家和周家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只要他们不提出异议,辛家向桥家低个头,桥家自然而然会成为外来世家的领袖。 到了那个时候,本地世家和外来世家因为争抢良田必然会有所冲突,辛家和崔家再因为水源的问题打起来,局势定会非常紧张。 只要崔家打死几个辛家的佃农,辛家带人包围崔家,作为新任的领头世家,桥家就必须有所作为。 后面的事就和辛家与崔家没什么关系了,双方必定斗得你死我活,到时候荀攸再出面收拾残局即可。 这算是一箭三雕的计策,即削弱了冀州本地世家,又削弱了外来世家,还给荀彧组织修建水渠提供了绝佳的借口。 那些世家吃了亏之后只能乖乖配合,不然到时就不是荀攸收拾他们了,就该轮到荀彧动手了。 辛毗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对荀攸的计划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别看这次是荀攸求他办事,然而这件事中没有一点儿人情世故,全都是利益交换。 从表面上看来辛家和崔家吃亏了,又是出钱买地,事后又会被问责。 其实不然,他们起到的作用王弋一定会知道,而且一定会将他们的损失从其他地方给他们找补回来,这是一个君主该有的觉悟。 可是王弋找补回来的东西可就不是那点儿钱和地了,而是权势和信任。 辛毗甚至还要谢谢荀攸找的人是他,要不然辛家在荀攸的谋划也中绝对跑不了。 三人对得到的答复都很满意,只是崔琰有些不忍的问:“这件事要不要和桥家通个气?” 荀攸对此笑而不答,辛毗却有些不屑的说道:“季珪,你下棋的时候会问棋子愿不愿意往那里走吗?” 第123章 冀州进行时(四) 荀攸将自己的计划呈报给了王弋,计划中的一些事同样需要王弋进行配合。 王弋直接写了一道手令给荀攸,他现在很忙,没时间管那些事。 他正在和张白骑商量该如何制造一个奇迹,再通过佃农将这个奇迹传播出去。 “你看,我们可以通过烧这个东西让火焰变成蓝色……”王弋试图用简单的焰色反应在夜间制造出一场绚烂的火焰秀。 张白骑并不看好王弋的实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主公,想要达到你说的那个效果,这些东西是没用的。离奇的事情想要传播范围大,并不需要场面多夸张,只要让人看不出破绽就可以了。” 很显然在治理民生上张白骑不行,但是在搞邪教上王弋就是个弟弟,毕竟这位可是大贤良师的弟子。 “主公,我知道您想让我用幻术吓唬吓唬那些人,意义不大。”张白骑解释道:“那些东西还不如什么兽言狐语来的有用些,毕竟野兽都是我们找人假扮的,想说什么全凭我们得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王弋有些头疼,不弄得夸张点他担心会被人看破。 “神仙。”张白骑一针见血,直接说出了这个时代人们最忌讳的东西:“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和巫蛊仙神扯上关系,就没有人会去深究。哪怕谣言传的漏洞百出也无妨,毕竟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去探查神仙说的到底是什么。我建议就传无数百姓梦见袁绍不可为人主,否则天下必将生灵涂炭。这是神仙的警告,上层人士或许不会在意,但底层百姓绝对会深信不疑。” “不,不不不。” 有了提示,搞阴谋就没张白骑什么事了。王弋否定了张白骑的建议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总是喜欢从土地里挖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 “白骑,你先去忙。”王弋没有和张白骑解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那个东西你试验的如何了?” “不是很理想。”张白骑摇了摇头说:“时间很难把控,而且太重了,箭矢承受不住这种重量。” 王弋没有怪罪张白骑,而是让他多实验,找到解决的办法。 张白骑应下后行了一礼便退下了,他算是王弋在玄学上的顾问,没有固定官职但负责的却是极为机密的事宜。 王弋所谓的那件事其实就是火药,长枪大炮什么的王弋已经造出来了,可也只是造出来了。 小说中写的那些火器一出天下无敌就是屁话,根本就达不到那种效果。 浦沅亲自动手给王弋敲出来了十根枪管和炮管,结果王弋实验完之后大失所望。 由于他本身对枪械就不熟悉,最多只能搞出滑膛枪这种东西。 然而造出来的滑膛枪根本打不准,长枪管下二十步之外命中都不能靠信仰,得靠天命。 而且填装慢的要死,有那功夫弓箭手都射出三四箭了。 大炮倒是好些,不怎么需要精确度。 但是王弋对大炮的理解就是大号火枪,弄出来十门,第一轮试射就炸了八门,剩下那两门也没有坚持到第三轮。 核算了一下成本,这种消耗就算是王弋也负担不起,还是投石机实在一些,想办法扔炸药包…… 其实王弋有些想当然了,别说是汉代,就算是火枪大规模列装的初期,火枪兵也打不过弓箭手。 在线膛枪和子弹没有改良之前,远程部队大多都是弓箭和火枪混搭的。 早期火枪取代弓箭的原因是不需要太多的训练时间,训练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少说也要一两年,多的十几年都有。火枪两个月都多说了,只要记住操作谁都能用。 王弋想要组建火枪部队是因为想到了神机营,然而他也不想想,神机营是个什么军队?大明三大营之一,职业火枪部队。 而且明朝的火器有多发达?他这一穷二白就想弄个神机营?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更何况他还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全天下最懂火枪的就是他,可他也就懂个脚趾甲,能造出滑膛枪都是工匠们的技术好。 大炮就更别提了,扯淡的东西。炸膛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受伤,但开炮硬是吓死两个,这谁受得了? 炸药包同样很不顺利,火药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引信却解决不了。 王弋的土火药想要达到杀伤效果,冲击波不太行,只能依靠破片。那对爆炸的时机要求就非常高了,这不是现代反恐,扔个手榴弹能把门关上。王弋的炸药包扔到对方阵地上就得炸,不然敌人都跑没了。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在炸药包被投石机扔出去后,引信不能在高速移动中被风吹灭了,不然让别人研究明白王弋该睡不着觉了。 这个还算好,用火油侵泡布条倒也是能解决。 麻烦的是时间的把控,太长不能保证落地后立即就炸,太短还没扔出去就炸了。 逼得王弋都打算将少量火药绑在羽箭上当震爆弹用了。 这件事王弋交给了张白骑负责后续,倒不是因为多信任,那些造火药的术士只有张白骑能制得住,术士里面高人也有,能看破幻术的只有张白骑。 由于有些异想天开,王弋在武器开发上受阻颇多,没有技术积累想要从无到有将某种东西武器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条路注定是漫长且没有尽头的。 当然他也不是诸事不顺,手下工匠终于给他找到了能成为他想要的弓弦。 太史慈在幽州已经训练两年了!现在才找到能作为量产弓弦的东西,王弋哭的心都要有了。 因为太史慈训练的部队不是一般的弓箭手部队,王弋准备给那些人装备英格兰长弓。 热武器王弋确实不怎么懂,但说到冷兵器那王弋可就笑嘻嘻了。 作为阵地战使用弓弩的巅峰之作,英格兰长弓不论射程、射速还是威力都当之无愧。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东西想要熟练使用必须经过大量训练,要不然根本玩儿不转。 王弋曾经亲自试过,他算是这个时代箭术上的绝对天才了,一分钟不过射出了十箭,太史慈用上气也不过十二箭。 但太史慈却对这种长弓爱不释手,原因无他,射程太远了。 轻箭一百步,重箭七八十步,射速还非常快,压制力简直无敌。 王弋给了太史慈五年时间,让他训练出一万五到两万长弓手,太史慈也是一口答应。 原本王弋以为最大的困难就是时间,好在他现在也不是很想打仗。 谁能想到最大的麻烦居然是没有办法量产的弓弦! 若是按照王弋给的样本,用兽筋做弓弦,普通人根本拉不动。 王弋记得英格兰长弓的弓弦用的是big麻,但任何有关成瘾的东西王弋绝对不会让其出现在中国这片大地上。 最终还是工匠们在高显的胡人那里找到了亚麻才得以解决这个问题。 别说王弋要哭,就连太史慈都要哭了。再不给他装备,那些训练用的长弓真的要挺不住了。 张白骑的到来让王弋想起了武器开发上的这些糟心事。 当然,有糟心必定有开心,后勤方面的发展就很好,马均造出了小推车,吴泉也弄出了适合当作军粮的炒面和巨型大锅盔。 炒面这东西喜欢的人不多,尽管王弋往里面加了猪油和食盐,但汉朝讲究的是粒食,面糊糊没人喜欢。 锅盔却得到了一致好评,原因无他,这东西关键时刻可以挡箭,当钝器也能砸死人…… 想到这里王弋一阵苦笑,他对这些人的脑回路算是服了,前后绑两个大锅盔当铠甲吗? 扫去脑中这些胡思乱想,王弋开始思索对付袁绍的策略。 不仅仅是袁绍,王弋还同时还希望袁术赶紧称帝,希望袁术能帮他吸引火力,让他闷声发财就好。 “来人,将简宪和招来。”王弋思索片刻有了对策,准备和简雍商讨一下。 文书院离城主府并不远,简雍很快便来到了王弋面前。 “主公。”简雍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唤雍来有何吩咐?” 王弋沉声问道:“宪和啊,你可知郭图最近如何?” “郭图郭公则?”简雍有些意外,不知道王弋问那家伙做什么,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郭图自去了徐州之后过得并不如意,虽然有着四大谋士的头衔,但袁绍却不怎么向他问计。内政袁绍更依赖逄纪,外战袁绍更信任荀衍。” “这是为何?”王弋有些奇怪,郭图是在袁绍那里应该是老资历了,按理说比荀衍的资历还老,智商也不差,不应该这样啊。 简雍却古怪的回答:“主公,自王芬败于主公后,那郭图便去投了袁绍。不过他和袁绍的爱将颜良文丑关系不睦,两人时常说郭图的坏话。” “确定吗?”王弋眼前一亮,赶忙问道:“情报来源准确吗?不是说袁绍那里想要安插探子十分不容易吗?” “回禀主公。”简雍行了一礼,有些心虚的说道:“这些事都是最近才知道的,濮阳之战时张将军不是抓住了蒋义渠吗?我们……用了点手段……” 果然,王弋立刻毛了,紧张的问:“你们干什么了?那个蒋义渠才能相当不错,别被你们给玩儿坏了!我还想将他招降呢。” “没有,没有。”简雍赶忙摇头解释:“我们没用什么酷刑,只是将他关入了满伯宁修建的禁闭室。之前因为忙着文书院的事,我们忙忘记了。关了……一个月……” 漂亮!王弋心中暗骂。 满宠那个禁闭室简直就不是人能待的,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用来关犯人的主体,和第二层木板之间隔着数层粗布,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隔着沙石。 可以说真正做到了不见天日、寂静无声,正常人三天都待不住。 “没废了?”王弋紧紧盯着简雍,见对方摇头后才放下心来,随即说道:“你派人去徐州散布谣言,就说黄河边上最近有阵阵宝光盛辉,好事者下河打捞,却被刀气斩成两段,下面必有一柄可征伐天下的商周上古宝刀存在。过几天我再给你弄个巨大的西域琉璃宝鼎,你想办法沉到长江里,让袁术挖出来。并且找人假扮术士为袁术占卜,就说那个鼎也是商周的,得宝鼎者得天下。” “这……”简雍有些犹豫,迟疑说道:“散布谣言臣自有办法,可是宝光、宝刀、宝鼎这些东西……万一他们信了,总要能见到实物,商周的宝物……” “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的。”王弋自信满满,商周的没有,上周的还不好搞吗? 甄姜的玻璃工坊弄得像模像样,七彩大玻璃摆件还不好搞吗?锋利的长刀他有的是,随便找一个做旧,再往上边安装点玻璃挂件不就行了! 简雍领命而去,准备实行王弋的计划。 但这还不是王弋全部的计划,做戏就要做全套,传到袁绍那里的谣言他已经想好了。就说他自己能百战百胜,是因为梦中得留侯传授五卷兵法,留侯在梦中曾言得此兵法可横行世间,凡人无可匹敌。 这条谣言的关键点在哪?梦中?兵法?横行世间? 都不是。 关键点在于凡人无可匹敌,确切的说最关键的就是凡人。 这是一条漏洞百出的谣言,像袁绍这种站在大汉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是不会相信的。 王弋也不需要他相信,但得了宝刀,袁绍必须拥有和其相媲美的军略才行,所以他必须做出应对。 想要抗衡凡人无可匹敌,那必须是得是神仙的知识。袁绍若是能在梦中得神仙传授兵书三卷,那吊打王弋还不是轻轻松松? 王弋已经想好了,只要让郑玄将这条谣言放出来,袁绍必然会中计。 郑玄已经帮助王弋刷声望刷了很久,谣言从郑玄口中说出,袁绍一定会以为这是王弋又一种刷声望的阴谋,毕竟张良的传人这名头得有多大! 袁绍是玩儿阴谋的大家,应对阴谋也只会用阴谋…… 不得不说,在对付敌人的时候,人心这东西算是被王弋玩儿明白了。 ps:火药以后肯定会用,但枪炮就别想了,技术根本达不到,做不出来。这本书里绝对不会出现火枪这种东西,防身的滑膛枪也不会有。防身是为了安全,可短火枪本身就不安全,真的没有小弩合适。 还有,我诚心诚意问个问题,诸位对杀伐果断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就杀了?有威胁的都杀了?看不惯的也杀了?只要有军队就是无敌的? 看到一些评论我人都麻了,戾气这么重的吗?对生命没有敬畏的吗? 即便是不在乎生死,就不考虑一下声望吗?不考虑一下打下来的地盘谁治理吗?不考虑一下因为恐惧臣服的人会不会反叛吗?不考虑一下会不会有志同道合的人吗? 我……好多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在那个时代有谁会喜欢这样一个主君?残暴如董卓前期进入洛阳都要对士人赔笑,后期还不是被士人搞死了?果断如曹操对人才也是十分恭敬,不服他的人也是劝了又劝,绝不轻易下杀手。 好多人都说主角妇人之仁,应该上来就干掉袁绍、曹操、刘备这些人,一了百了。 有没有人考虑过,没了袁绍会不会有个周绍?没了曹操来个王操?没了刘备来个李备? 这些人能有作为是因为恰逢其时,解决了这些人,他们的机遇会不会落到其他人身上? 我……唉……算了。 我只能说这不是一个爽文,我也不想写爽文,如果没达到诸位的预期我只能说万分抱歉…… 第124章 冀州进行时(五) 几天之后,王弋将一众道具交给了简雍,让他去进行布局。 直到此时,王弋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之前制定的战略基本上已经安排完毕,只剩下其他人建议的豪宅了。 其实邺城之中就有个现成的豪宅,赵忠那个偷偷修建的宫殿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现在也没人住,一直都是空着的。 但王弋却不想住在那里,一方面和计划不符。 另一方面他这不是要成亲了嘛,以前没人提他打算用州牧府将就一下,现在怎么着也要置办个新房才行。 荀彧给他打着包票能在秋收之前完成,对此王弋并不相信。图纸他已经看过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豪宅,而是一片宫殿群。 在秋收之前能完成一座宫殿,王弋都要谢天谢地了,毕竟他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 然而大汉的工匠却实打实给王弋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流水线作业,什么叫标准件加工。 工匠告诉王弋,在大汉这片天底下,所有宫殿的规格都是定好了的,上到房梁支柱,下到瓦片砖石的尺寸也有一个统一规定。 不论宫殿想大想小,只要在这个尺寸上增加相应的倍数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实地考察,部件拿来就能用。 王弋都傻了,老祖宗的建造技术这么先进的吗?不会是穿越过后这个世界独有的? 其实事实真不是如此,中华的匠人们在那个古老的年代早就总结出了一套最合理的施工方式,并且能将建筑物制造成惊人的三比二黄金分割比。 只是这些东西并没有收录成册,而是通过口耳相传流传在匠人之间,独特的行业黑话让外行知道了也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到了明朝更是有人编纂了《天工开物》对各种行业科技进行整合,直到清朝却因为满清文化不同将这套标准废除。 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 王弋对这件事留了心,他虽然不知道《天工开物》这些事,但这种技术明显要领先世界上千年,没道理不流传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有些看不上工匠,估计不会有什么人愿意将这些事书写下来。 为此王弋专门去拜访了一下郑玄,希望郑玄能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郑玄也没有辜负王弋的信任,给王弋推荐了一个他一直很看重的弟子——国渊。 直到王弋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可能漏了好多潜在的人才。 历史上给曹操提出屯田制的是韩浩,他也负责民屯事宜,另一个种田达人枣祉负责的是军屯,而总揽屯田事宜的就是这个国渊。 这个人并没有出现在三国演义中,但陈寿却对他的评价非常高。 国渊确实相当厉害,问明了缘由之后,向王弋提议既然想要将建筑知识进行汇总编撰,不如将农科等一些东西都编撰出来。 一方面让后人有个参考,也算是遗泽后世。 另一方面技术汇总这件事很容易获得一些情报,手工业同行们有着自己独有的传递信息方式和黑话套路,王弋能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其他势力内特产的生产方式,继而更进一步盘活经济。 王弋对此颇为震惊,当着郑玄的面问起了国渊对幽冀农业发展的看法。 国渊也不含糊,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主公,您在幽冀实行的农税可谓惠泽百姓、功利天下,可这里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不知主公您是否察觉。” “哦?”王弋有些好奇,就连荀彧都说好的赋税制度有什么问题,于是便问道:“但说无妨。” 国渊行了一礼,十分自信的说:“主公,您在幽冀的赋税确实很低,可您不可能只统治幽冀。若再下一州,还要实行这种赋税吗?要知道幽冀富庶天下皆知,其他地方可不如幽冀这般,您即便实行这种赋税也收不到什么,到时必须依靠幽冀的财力去救济其他州郡。人们都是喜得患失的,长此以往幽冀百姓定会和其他的百姓发生冲突。到时……” 国渊没有说完,王弋却懂了。到时候就出现地域歧视了呗! 而且这种歧视不仅会在百姓中蔓延,在文人阶层同样会蔓延开来,那个才是大麻烦。 现在同一地域的文士已经非常抱团了,再以出现歧视问题就更大了。 王弋的神色有些凝重,问道:“子尼可有良策?” “良策不敢,确实有些想法。”国渊缓缓说道:“迁徙、置换。将其他州郡的百姓迁到幽冀来,将幽冀的百姓迁到其他地方去。幽冀百姓用旧田置换更多的新田,再辅以惠民之策便可无忧。”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能快速开垦出大量的田亩以及有效控制官场上的地域情节,而且还能抑制世家发展。 可对于百姓来说,这个点子糟糕透顶。没人愿意用熟田去置换生田,更别提故土难离和迁移途中的死伤问题了。 这点乐进最有发言权,他从老家带回来的那一大票人中,死在路上的就接近两成。 王弋眉头紧蹙,他需要在这两条答案中做出选择。 选择国渊的计策就意味着他必须走上霸道这条路,因为他的名声在百姓之中绝对会一落千丈。 当然,百姓的看法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统治者来说意义不大,军队在手百姓没什么反对的权力,世家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但王弋对抗世家的根本就是百姓,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不能舍弃。 可如果选择百姓的话,王弋打完一州就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治理才能去打下一州,不然后勤补给根本跟不上,军粮甚至都有可能被饥民抢夺。 这不是没可能的,有些郡县已经上报今年黄河可能决堤,希望州府做好赈灾的准备。 饿急了的百姓不会顾忌什么,饿死和饱死怎么看都是选择后者更划算。 “这样的做法牵扯过大,子尼还有其他计策吗?”王弋不准备使用国渊这条建议。 国渊似乎早就料到了王弋的选择,面色同样凝重的说:“有,只是……官吏们对主公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好了,毕竟会让他们的工作量很大,而且世家一定会起波澜。” “说。”王弋面色发冷,他养着那些人不是吃白饭的,想当官就要干活。 “固定户籍以及……”国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氏姓论。” 王弋脸色一变,氏姓论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大名鼎鼎的氏族志他还是知道的。 这也是王弋私藏的杀手锏之一,世家还没逼他到那个份上,不然王弋早就让人编撰氏族志了。 可是这种事国渊是怎么知道的?氏族志可是唐朝的产物。 其实王弋想岔了,氏姓论确实是汉人编撰,而且这个人就是管宁。 可惜这本书并没有流传下来,只能当个传说,没有参考价值。 国渊曾跟随过管宁,知道一些他的想法也不为过。 “关于氏姓论,你有什么想法?”王弋动了杀心,但凡国渊有一点问题,他都会毫不留情的解决掉。 老乡固然值得思念,但这个时代有他一个就够了,真要蹦出来个老乡,那就是个大麻烦。 “主公,氏姓自上古流传下来几经演变,很多含义早已不复从前。”国渊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反而十分认真的说:“若是将姓氏的历史考证出来,想必世家们对地域的归属感就会小很多。” 国渊的回答让王弋松了口气,得亏不是氏族志那种给世家论排名的东西。 但这里隐性的排名同样也有,于是王弋问道:“何为第一姓?” “主公英明!臣以为当是有熊氏。”国渊显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同样打起精神说道:“氏姓论不该有高低贵贱,只应由时间排序。历朝历代王者为尊,其后便是各方诸侯,再次乃是麾下臣子。臣子不论官职,只看出生年岁。” “这不是一个小工程,没有十数年很难编撰校对完成,你准备以后就做这个吗?”王弋算是应下了国渊的建议,不过他有些不舍,国渊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虽然氏姓论真要编出来绝对是一部震惊天下的奇书。 国渊自己也不愿意,起身行了一礼说:“主公,编撰氏姓论之人必然要德行充沛。臣以为臣私德不及,不足以编撰此书。” 他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明确,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真要上手去编撰会不会夹带一些私货。 不过他倒是有人选:“主公,臣推荐管幼安主持修撰。管幼安名声高洁,定可做到大公无私。” 管宁吗?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王弋想了想觉得也行,只是管宁这个人有瘾,有隐世不出的癖好,想要请动他可不容易。 “哈哈哈……”一直没有说话的郑玄忽然哈哈大笑,接着对王弋说道:“中和放心,此事便由我去与管幼安说项。若他不来,我便将他绑来此地。” “如此,多谢康成公成全。”王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若有所需,尽可去州牧府支取,一应事务绝不会有丝毫短缺。” 王弋对郑玄还是非常客气的,老家伙对王弋非常照顾,将其视为自家子侄。 “钱你当然一文都不能少。”郑玄笑着说道:“只是东观的藏书……” 王弋闻言也笑了,现在敢和他这么说话的就只有郑玄老头了,其他人即便是曾经将他打出门的刘德然也不敢有所放肆。 “康成公,那些藏书不一直都是由您管理的吗?难道我还要再派另一个人来管理不成?”王弋也跟郑玄开着玩笑,藏书当然不能全都由郑玄管理。几万部藏书,郑玄哪有那个精力。 “好!好啊!”郑玄却抚掌笑道:“你且安心,有我郑康成在,那些藏书一个边角都不会损坏。” “那便有劳康成公了。” “且去,且去。莫要在我老头子面前聒噪,商议政事回你的州牧府。”郑玄开始撵人,想想也是,他只是个名士,不应该接触这种机密。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子干夫人最近偶染风寒,有时间你去看一下,毕竟子干……唉……” 王弋心中一惊,师母染了风寒,他怎么不知道。 “如此我便不再叨扰了,康成公,告辞。”王弋行了一礼,吩咐国渊去署衙找荀彧,自己带人匆匆离去。 去见师母他得准备一下,卢家不在邺城,而是在涿县,他需要安排好手上的事情才能去幽州。 王弋回到州牧府之后最先找的人是甄姜,按理说甄姜现在应该回自己家等待王弋迎娶,然而甄姜看着家里那些人就烦,自己在邺城买了个院子,就当是娘家了,让王弋成婚的时候去那里接她就行。 “怎么了?这么急?”甄姜还在绣自己的嫁衣,见到王弋匆匆赶来有些疑惑。 没办法,她算是个完美主义者,嫁衣上的纹饰必须要用金线才行,工程量堪称巨大,进度遥遥无期,只能将吴苋和刘俚找来帮忙。 反正以后她是大的,找小的干点活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王弋指着嫁衣说道:“这些东西你们先放一放,师母染了风寒,你去挑一些东西,随时准备和我一起去一趟幽州。你们两个也一样,一起去。” 王弋说完转身就走,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时间在自己后院浪费。 吴苋和刘俚却有些惶恐,她们只是妾,这种场合是不配出席的。 “想笑就笑。”甄姜拿出主母的姿态,带着些许宠溺说道:“他就是如此,进了这个家门你们就是自己人。” 噗嗤…… 吴苋实在是没忍住,咧嘴开始偷笑。刘俚赶忙帮她挡住,看向甄姜的眼神满是歉意。 在这个尊师重道的时代,讲究的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作为妾室能跟着拜见师母就相当于承认了她们的地位。 甄姜没有怪罪两人,而是淡淡的说道:“你们要知道一件事,这个家里最大的就是他,其次便是我。想要获得重视讨好我们是没用的,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我们自会看到。” 吴苋和刘俚都是世家小姐,气势怎么可能和在商海沉浮多年的甄姜相比? 此话一出两女当场就给甄姜跪了,连称不敢放肆。 甄姜也没有拿架子,招呼两人一起去挑选此行所需之物。 第125章 冀州进行时(完) 王弋收拾的很快,几乎是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都扔给了荀彧,自己带着甄姜几人和卫队就出发了。 一路上可谓是紧赶慢赶,甚至都没什么心情说话。 唯一让王弋提起兴致来的是在路边发现了一头老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沉默。 不过风寒还好,问题不大,普通感冒而已。 王弋带了一瓶迄今为止蒸馏出来度数最高的酒精,万一师母发烧,这东西还能物理降降温。 毕竟发烧就是大问题了,在这个时代发烧太容易死人了。 不仅如此,王弋还带来了已经成为华佗弟子的王玟,相信必定可以药到病除。 说到华佗王弋也是感慨万分,年前的时候王弋和华老爷子提出了建设医学院的想法。 华佗一眼就看出了王弋想要建造的不是什么医学院,而是战地医院。 对此华佗内心有些躁动的同时又非常纠结。 一方面医学院确实福泽世人,可另一方面王弋却要用医学去辅助战争,这和他的理念不符。 当然,他也不敢在王弋面前造次,只是推脱再考虑考虑。 王弋哪能让他考虑,别的不知道,医学生苦逼的八年求学路他还是知道的。 多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后最终用一个理由和一个算式说服了华佗。 理由是仗总有一天要打完,但病是永远治不完的。 算式则是王弋手下士卒死伤越少,统一天下的时间就越快,天下死的人就越少。 华佗信了,甚至自告奋勇去南阳帮王弋找张机来一起帮忙。 不过到了现在华佗还没回来,王弋都怀疑华佗跑路了。 华佗当然不会跑路,王玟这个弟子天分极高,他宝贝的不行,五禽戏和练气的法门早早就传了去,可舍不得跑路。 只不过他被一些事耽搁了而已…… 且先不提华佗,王弋以急行军的速度五天之内便赶到了涿县,来到了卢家大门前。 嘭嘭嘭…… 王弋亲自上前打门。他很急,连涿县的官府都没去就来了。 门房走出来有气无力的问道:“谁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州牧老师卢老爷府邸,我们家不见客。” “我是王弋。”王弋声音有些低沉。 这都是什么情况?门房拿自己名头吓唬人倒也没什么,不见客是什么鬼?没有社交的吗? “王弋?不认……”门房刚想拒绝,忽然惊呼:“州……州……州……” “赶紧让开。”王弋恼了,这都是什么下人,没有一点眼力价,站在这里就不动了。 房门赶忙打开正门,想要将王弋迎接进去。 然而王弋刚抬起一条腿,一支纤手一把将他抱住,直接扔到马车边上。 王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下王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扔飞自己之后对众人比了了止步的手势。 王玟带上了面巾,对着门房看了又看,最后冷哼一声:“退回去!” 门房不明所以,王玟却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卢夫人恐怕不是风寒,而是伤寒。” “什么!”王弋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到装礼物的车里拿出那瓶酒精,沾了一些开始往队伍人身上甩,一面对着典韦说道:“立即通知县令,即刻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但凡从涿县走出去一个,我便从从他家挑一个砍了!再找个人快马通知邺城,做好抗灾准备!食物药品医士一样都不能少,给我往涿县运。” 吩咐完典韦,王弋拿着酒精对王玟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不行,你不能去。”王玟当即否定,王弋是王家的希望,绝对不容有失。 王弋根本不理王玟,抬腿就往卢府走去。他有酒精护体,至少能保证不被传染。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王玟一把按住,这个平日里对谁都是一个态度的女子此时语气异常严厉:“我以堂姐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去!你是州牧!” “我以州牧的身份命令你让开!”王弋也火了,卢植就那么几根苗,他能把老大老二保住,没让他们死于战乱真的是谢天谢地。如今可就要死一窝了,他怎么能不着急! 张白骑这次也跟了过来,原因是他需要顺路去辽队找点高科技的东西。 正好自己还会些医术,本想着要不要帮忙。 现在看到这一幕张白骑赶紧按了一下王玟的手臂,王玟手臂顿时一松,王弋从中挣脱出来。 王弋转身刚想骂人,结果他却在王玟眼中看到了恐惧与哀求,那明亮的大眼睛中也只剩下了恐惧与哀求。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王弋叹了口气,王玟这个人有些特殊,他不想和王玟置气,于是说道:“我和白骑进去一趟。” 吴苋和刘俚透过车窗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满是惊恐,这王玟也太放肆了。 甄姜却同样叹了口气,当初王芷讲述他们在王家的遭遇时她也在场,王玟……是个非常可怜的女人。 王玟算是根正苗红的王家嫡系,最纯正的嫡系。 可她年幼的时候便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的亲哥哥,王家年轻一代第一人,已故的王世。 王世确实值得万千少女仰慕,身姿英武挺拔、相貌英俊不凡,文武兼备且都做到了极致。 如果真的说世界上有一个完美的人,那非王世莫属。 可惜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损毁的,王世死于家族内斗,被族老毒杀。 王世的死结束了这段不伦的单相思之恋,这也是王玟学医的初衷,她想要以牙还牙,毒死那帮害死王世的族老。 奈何这对兄妹真的很像,王世胸怀天下、王玟悲天悯人。 最终王玟没有敌过内心中的柔软,杀人的医术转变成了救人的医术。 王世没能凭借志向拯救天下,王玟想接过他的遗志,用医术拯救天下。 如今王家又出了一个能拯救天下的人,王玟不想,也不敢让王弋出事。 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没人教过她王弋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她确实会医术,也只会医术…… 甄姜命人将王玟叫到自己的车架上,低声劝慰着。 其实她比王玟还要担心,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和王弋死在这里的准备。 作为一个女人,她能靠个人努力获取现在的地位,已经是一个传奇了,和王弋死在一起也不亏。 王弋带着张白骑走进了卢府,看到卢谌和卢晟两兄弟问道:“师母情况如何?卢毓呢?” “恭迎州牧。”两兄弟行了一礼。 王弋摆摆手说道:“唤我师兄便好,小的人呢?” “毓弟在房中温书,家母在后院休养。”卢谌赶紧说道:“州牧稍后,我且去唤家母前来。” “不用,我过去就好。”王弋从袖子上撤下一块布蒙在脸上,并示意张白骑跟着自己学。 两人来到后院卧房外,发现房门窗户紧闭,一声声咳嗽在房中响起。 王弋见状都要毛了,这不通风等着憋大招吗? 他推开房门直接将窗户全部打开,喝退侍女后来到床边,轻声说道:“师母,中和来了。” “中和?中和!”卢夫人猛然睁开双眼,抓住王弋手臂努力说道:“中和,我看到子干了,他在唤我。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个孩儿,如今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王弋双眼一下就红了,卢夫人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还不到四十。 可是现在说她七十都有人信,满头白发不说,思念也在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不到四十女人的状态。 见到这种情况王弋都不需要张白骑把脉,他这种医术小白都知道卢夫人正徘徊在生死边缘。 “师母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的了他们。您也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王弋说完对张白骑吩咐:“去将王玟叫来。” 张白骑刚要动身,哪知卢夫人大喊一声:“不要!我不要!不要治好我!子干来了,来接我了,我要和子干走。没有我的照顾,他那种风流不羁之人怎么会在那边活得好?求你不要只好我,中和,我想子干,我想他……” 随着一滴浊泪划过卢夫人的面庞,王弋真的要忍不住了,双眼憋得通红。 说卢植风流不是他喜欢沾花惹草,而是性子洒脱不羁。卢植只有卢夫人这么一个女人,两人关系极好。卢植又是一个不在乎钱财的人,家中的大小事务大部分都是卢夫人搭理。两人多年感情配合默契,骤然失去其一卢夫人根本走不出心中的哀思。 但卢夫人的体温明显不正常,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得赶紧救治。 王玟到来之后王弋赶紧来到她身边,将酒精递了过去,低声说了些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后就走出了卧房。 物理降温需要擦拭腋下等地方,他继续待在里面不合适。 只是让王弋没想到刘德然居然也来了,看到王弋后他率先行了一礼。 “行了。”王弋有些烦躁的说:“以前将我打出去那股劲儿哪去了?我实力一大你就成点头虫了?” “屁话!”刘德然当然不想忍小师弟的嚣张,可随即却咬着牙说道:“我有家……你就喜欢杀全家!” “我特么真该杀你全家!你现在来有个屁用!师母生病为什么不派人告诉我!”王弋也每个好脾气,字字呛火、句句带刺。 哪知刘德然忽然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我也没想到风寒能这么严重,师母又不让我出钱,卢家过得确实寒酸了些……” “你说啥?”王弋霎那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这还寒酸?宅子我可是挑的最好的,每月我拨的钱粮那么多,是我本人的几倍!还不够吗?我倒要看看,谁敢克扣我王中和孝敬师母的钱!” “你……你……的几倍?”刘德然不顾礼数,指着王弋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唉……罢了,罢了……” 王弋皱着眉头看着刘德然对他颇为恭敬的行了一礼,等待刘德然的解释。 刘德然也没有让他久等,行完礼便说道:“你拨那点钱根本不够卢家的开销。你是卢师的弟子,想要巴结你找不到门路只能来这里找。师母又不想给你添麻烦,迎来送往之事多得超乎你的想象。而且师母为了不让你搭人情,每次都会还更重的礼。为了巴结你,那礼物得多贵重?师母能承担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给我一个名单。”王弋声音十分森然,卢植的家人是他的底线之一,敢在这上面打主意,那些人真的是活够了,全家都活够了。 刘德然也没客气,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 拜托,他师弟是冀州牧,天下最大的诸侯,他怕得罪谁? 只是有件事他还不清楚,十分疑惑的问道:“中和,你为何来了要封城?涿县治安很好,安全你不用担心。” 王弋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师母不是风寒,是伤寒。” 刘德然闻言手顿时抖了一下,扫了一眼四周后同样低声说道:“你快走,你不能再这里待着,太危险了!快走,快走!名单写好我会找人给你送过去的。” 说着,刘德然开始往外推搡王弋,让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弋挡住刘德然的手苦笑道:“没用,这都不知道出现多少天了,早就已经扩散出去了,我在哪都一样。在涿县还能稳定人心” 刘德然听到王弋的话神色愕然,最终心悦诚服的行了一个大礼。 王弋却没好气的说:“行了,你是有什么毛病?行礼没够啊!” 刘德然却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主公在上,德然原为主公驱策。” “来帮忙就好。”王弋拍了拍刘德然的肩膀,沉声说道:“先将涿县的事处理好再说。” “喏。” 刘德然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主公,您真的为师母拨了数倍予你平日所需之钱粮?” “对啊。”王弋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大概六七倍的样子,怎么了?” “您……应该见见士族的豪奢了。”刘德然眼神闪烁,既然他决定投效自己的师弟,那就玩儿一把大的。 王弋同样愕然,刘德然的话说的十分隐晦,但那意思很明显,说的是王弋啊,你该见见世面了…… 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心情见世面,赶紧解决伤寒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王弋此时并不知道,出现这种疫情的并不只有他一人的领地,其他诸侯也都出现了,而且比他要严重太多。 华佗一直没有回来,就是因为南阳、洛阳等地爆发了瘟疫,他一直都再为这件事忙碌。 袁术和孙坚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扬州到还好些,豫州和益州才真是惨不忍睹,有些城池死伤过半, 大地终于忍受不了在她身体上这些不停蹦跶的跳蚤,释放出了属于她的怒火,没人能承受得起的怒火! ps:最近可能是高烧后遗症,烧傻了,真的没什么灵感。 不过写了些奇奇怪怪的小说,有都市异能、恐怖悬疑、西方魔幻(搞笑)、穿越幻想(两部)。 都是为了保持文笔不懈怠,换脑子写的东西,你们要是想看可以挑一个题材我发出来,不过不保证更新进度,毕竟这本才是主要的。 事先声明,都不是什么爽文。虽然不怎么需要思考,敲起来很快,但也不是爽文,有故事线和布局的。 要是想看在这句后面留言,哪个多我发哪个,就当看个乐呵。 第126章 染血的洛阳(一) 师娘确实很重要,但幽州的百姓更重要。 涿县作为幽州最大的城池之一,每天的人口流量是惊人的。 封城的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全城,王弋也没有隐瞒,张贴告示说明出现了伤寒,让所有人待在家里等待官府通知。 平民百姓是最爱惜生命的,得知伤寒出现后所有人都非常惊慌,争相打听具体情况。 王弋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人的思维是无限的,在面对未知时总会产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谣言也会在这种情况下诞生。 这一次王弋没有选择仁慈,直接抓了几个嚼舌头的人后亲自驾临刑场,监督刽子手行刑。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当涿县的百姓看到王弋之后反而一点儿紧张的情绪都没有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最爱惜生命的人并不是自己这些最底层的平民,而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王弋的出现有效稳定住了民众的心情,主公王弋都不害怕的东西,他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安心听从安排便好。 其实百姓们并不清楚,大多数上位者在生死抉择面前根本不惧怕死亡,更何况是现代穿越过来的王弋,他更敢赌! 所谓平民的平,很多时候的解释就是平凡。干大事而惜身说的就是这种平凡。 这虽然不是一个褒义词,但同样也不是贬义。惜身这种性格对于上位者来说是致命的,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却是正常的,又能有谁不怕死呢? 每个人面对的选择不同,做出的选择同样不同。 懦弱无关人品,那些以懦弱为借口背叛的人才是真正的低劣。 不论是背叛了国家、人民、人性还是品德,失去的永远要比得到的多。 那些英雄们面对选择的时候或许比其他人更恐惧,但是当生命不是最高诉求,那些人注定会被历史铭记,而绝大多数普通人只能成为历史的尘埃。 可惜王弋不是什么英雄,之所以他那么大胆,就是因为这样的做法已经被证明了是正确且有用的。 而且他也不担心自己染上伤寒后会如何,他自信王玟能治好他,而他赌的就是这次伤寒他能控制得住,或者说幽冀能控制得住。 压住民众们的叫好声,王弋凭借着基础防疫知识颁布了紧急法令,根据健康状况将百姓分区管理,注意通风以及不可饮用生水。 王弋的命令在百姓眼中就跟圣旨一样,没了皇帝,州牧就是最大的统治者。 古人在王弋面前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性,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问为什么,只关心怎么做。 一旁的刘德然瞠目结舌,他知道王弋在民众之中的声望很好,可谁能想到声望居然可以这样运用?以后那些想要背叛王弋的人,谁能有效的在这样的百姓内组织起军队? 王弋瞟了他一眼,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沉声说道:“德然,你以我的名义去世家中募捐,所有得来东西都登记好,一丝一毫都不许错。等治疗好伤寒之后,我会全部还给他们的。” “不需要。”刘德然苦笑着摇摇头,将一张纸递给王弋后说道:“他们已经送来了。” 王弋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心中大震。 他从卢府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便盘查了府库中的物资,只能说是勉强够用。 可这份清单上清清楚楚写着,世家献上来的物资足足是府库中的四倍有余。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要知道这里可是幽州,虽然离冀州比较近,依旧算是大汉郊区。 幽州这才太平几年?世家之中就累积出这样的财富了吗? “不少啊……”王弋的声音有些阴冷,淡淡的说道:“德然你去告诉他们,我会还给他们的。” 刘德然闻言笑容愈发苦涩,无奈的说道:“主公,您还不了。钱粮还了,可这人情怎么还?您这个人情欠定了。而且您也别想着去查什么钱粮的来源问题,我能保证都是干干净净的。蠢货这些年都被您杀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些比猴还精。您不还,他们会得到名声。您还了,他们依旧会得到名声。” “名声?”王弋狐疑的问:“他们只想得到名声?” “当然不是。有了这份礼单,那些人的名字可就直接出现在您面前了,怎么样也会混个脸熟。”刘德然给王弋解释了一下大汉官场的潜规则:“到时候某个县有了职位空缺,只要有人举荐,他们的机会自然而然要打上很多。” 王弋一阵头大,汉朝举荐制的局限性实在是太大了。 前期还好,察举制里每一科都有着严格的审查。 但是后期这帮人都找到了漏洞,根本不好好审查,给钱就能过。 这就导致大汉的官员中什么人都有。 征辟制就更闹心了,征辟对象能让上层了解到的绝大多数只有名声这一条。 左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是幽州名士,当上三公的第一条重大决策就是建议刘宏放弃整个凉州,大汉不缺那点土地…… 王弋现在招募人才的主要手段就是征辟,不要觉得王弋熟知历史人物就不需要遵循规则。 且不说那些人喜不喜欢他,有名的人才就那么多,现在必须由他亲自任命的官员就有几百。 各地县令县长不提,县尉、县丞都需要王弋亲自批示才行。 还有一些太守属官、刺史属官以及在邺城的一些中枢官员。 “就没有办法治他们了吗?”王弋非常不爽,有才能他不会吝惜官职,可向涿县世家这样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有。”刘德然没有让他失望,有些阴狠的说道:“将他们任命为邺城的官员,然后……” 王弋看到刘德然伸手十分隐晦的划了一下,便立即明白了刘德然的想法。 这些世家想在王弋面前混脸熟不是为了什么大贵,却是想要大富。 那些人的脑子还算不错,知道凭借自己的才能根本不可能在王弋的中枢混出什么明堂,他们想要的是外放一方县长,而且还是那种偏远地区的最好。 当初王弋为了拉拢公孙家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将一整个郡都划给了公孙家。 王弋现在没有收回那片土地处于两方面考虑。 第一方面公孙家非常识时务,王弋让他们训练海军,公孙家训练好之后就不管了,直接交给王弋,让他派人统帅。 另一方面那地方王弋不怎么想要,乐浪郡就是后世韩国靠近西朝鲜湾那一片土地,现在那里非常荒凉,对王弋来说开发难度太大,搞不好就是个拖累。 万事就怕破例,那些世家见到公孙家能有块地盘猥琐发育,自然动了心思。 王弋将治所搬到邺城之前明确表示了公孙家只是个特例,可世家们依旧想要搞到一块地盘据为己有。 贪婪吗?贪婪。 无耻吗?无耻。 可王弋能拒接这份献礼吗?不能。 涿县虽然已经被封了,可谁能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郡县沾染了伤寒? 如今每一分物资都弥足珍贵,都可能牵扯到上万条性命。 而刘德然的意思就是借着这些人献礼的功劳,将他们放到中枢去。 有才能表现好的话能用就用,有其他心思的直接让王弋上最擅长的手段——杀全家,一了百了。 这个方法其实非常不错。所谓伴君如伴虎,不论那一家人在地方上有多好的名声,到了中枢后总会有一个死全家的理由。 王弋沉思片刻便有了对策,既然冀州需要疏通水道,那幽州也一起,也算是给这帮人一个机会。 “德然,这次事情结束后你便不要跟我回邺城了,就在满伯宁手下任职。”王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就当个水曹,到时我会任命你总揽幽州水事。也是时候加大水利建设,开垦更多的农田了。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懒散,要勤勉一些。每一文钱,每一个人力都要安排好。这是个辛苦的职位,你可愿意?” “多谢主公提点,德然必将尽职尽责,疏通治理好幽州每一寸河道。”刘德然行了一礼,心中了然。 王弋话里面的弯弯绕很多,让刘德然主持水事很明显就是让他筛选出哪些人值得用,哪些人该全家去死。 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点不是隐喻让刘德然注意账目和徭役,而是在满伯宁手下任职。 现在的幽州太守是田畴,想要梳理幽州水事应该在他麾下任职水曹。 满宠只是广阳太守,虽然广阳郡管着蓟县,田畴和满宠在一个地方办公。 可真正管民事的还是田畴,满宠更注重刑名。 王弋话里什么意思刘德然秒懂,两人师出同门,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而且刘德然既然决定出仕,就没打算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虽然他是汉室宗亲,可跟着王弋造反的汉室宗亲又不是没有,你当刘晔刘和是摆设吗? 暂时摆平了那些想要搞事的世家,王弋一门心思扑到了治理伤寒上面。 各州郡都接到了王弋派人传达的命令,纷纷按照王弋的指示进行调查防治。 最先给出反馈的是在右北平练兵的太史慈,他下令戒严了整个军营,谁敢偷偷溜出去一律处死。 太史慈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大汉的职业军人并不多,王弋手下虽然实行了职业化,但由于人口问题,训练中的士卒依旧需要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帮忙。 这也算是让军伍家庭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慢慢习惯家中少了一个重要劳动力的日子。 而谣言在军队中传播的速度非常快,这些士卒不能经常和外界接触,由于长时间训练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很容易被人用虚假信息蒙骗。 作为名将,太史慈必须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第二个有所动作的是满宠,广阳郡就在涿郡边上,满宠以最快速度统计了蓟县内的情况后,将自己用篮子吊进了涿县。 满宠很清楚王弋对百姓十分宽容,他担心在一些事情上王弋可能不太敢下狠手。 而且即便下狠手也不能让王弋下,主君的手都是干净的,脏活总要有人做。 大半个月之后荀彧也终于派人将物资和粗略的调查结果带给了王弋。 当时荀彧知道王弋在出现了伤寒的县城中时差点吓死,差点去派兵强制将王弋带回来了。 后来虞翻几经解释,才让荀彧相信王弋是有把握控制住伤寒的。 随后他便星夜派人调查各郡县情况,并且下达了死命令,但凡延误者立即处斩。 这一调查可要了命了,伤寒最严重的地方不是涿郡,而是常山。 常山太守都要疯了,一顿刨根问底后得知伤寒是从并州传过来的,而带来伤寒的百姓则是从司隶逃难到冀州的。 起初王弋还以为并州是伤寒的发源地,结果派人问过梁习后得到的答案正相反,并州压根就没出现有人得了伤寒的情况。 王弋心中咯噔一下,既然并州没有伤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些难民在司隶得了伤寒,到了并州之后才开始发病。 这个结论让王弋联想到了汉末大疫,但现在他还无法求证,只得祈求上苍给个面子,千万不要真的是大疫。 其实汉末发生了好几场大疫,每一场都是波及到整个大汉的那种。 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建安二十四年那场,那一年算得上是诸神的黄昏,无数良臣名将陨落,甚至可以说直接影响到了天下一统的进程。 其实其他大疫也不弱,只是前期可能是那些人还年轻,身体素质很好,运气好没有死罢了。 就好像现在一样,曹操正在自己的府邸里打摆子,整个洛阳病怏怏一片,每天都要推出去一车车尸体焚烧。 军队也好不到哪去,所有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要不是洛阳的御医给力,曹操觉得自己可能早就挂了。 他的对手朱儁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没有生病,但他手下士卒几乎无人幸免。 而且他还是进攻方,缺医少药不说,粮饷都是个大问题。 朱儁有种预感,他可能要班师回朝了…… ps:前方李儒、蔡琰出没,曹老板小心…… 第127章 染血的洛阳(二) 朱儁的预感是对的,望着满营伤兵,仰叹无力回天。 但他不准备放弃,他麾下将士染病,曹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在他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刘辩的圣旨到了,让他班师回朝。 刘辩也很无奈,他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洛阳唾手可得。 然而他坚持不住了,前些天他的皇后韦氏病死了。 那一场洛阳剧变,让刘辩没有机会和唐氏相遇。 不过他的选择有很多,愿意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中的家族从长安能排到洛阳。 最终他选择了京兆韦氏的女儿。 韦氏可不是一般的小家族,他们虽然不像袁氏和杨氏那样在影响力遍布天下,但他们的族人却遍布天下。 更恐怖的是这个家族从上古最早能追溯到黄帝后裔,现代军政界也有他们的身影。 而且传说京兆韦氏和韩信有一定关系,可见刘辩的心思也是很宏远的。 汉代的陪嫁大礼包是出了名的有料,韦氏也不例外。 他们给刘辩送来了韦康这个能和马超过招的文武之才,当然,也只是能过招。 韦康对刘辩也是忠心耿耿,不止一次在张让面前维护了刘辩的尊严。 但是韦康只是个光杆司令,年纪又不大。皇后死了属于不祥之兆,一个韦康根本顶不了什么事,刘辩需要朱儁回去维护他的统治。 朱儁只能望北兴叹,洛阳近在咫尺,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并不是他悲观,凭借他得来的情报,朱儁很清楚长安是绝对玩儿不过洛阳的。而且他的战略就是时机,要是等曹操缓过来,长安只有死路一条。 到时候刘辩的生死就只能看曹操的脸色了。 可圣命难违,他派遣徐晃驻扎在河南县防备曹操,自己带领其他人班师回朝。 曹操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一点好心情,朱儁打不打来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场大疫中活下来。 其实他也很郁闷,年前他刚和荀谌定下新年规划。 这个规划非常宏大,其中包括以张邈为中间人,安抚袁绍的同时奇袭虎牢关。拉拢刘表的同时解决掉白波黄巾。以及对王弋的极限拉扯。 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对王弋的拉扯,荀谌想了一条堪称恶毒的计策。 由于王弋雄踞河北,没人了解他的真正实力,大多数都是靠传闻,荀谌决定以洛阳为棋盘,将王弋拉进这场棋局中。 他准备实行的计划很简单,现在洛阳没有皇帝,曹操也不可能向刘辩低头,那么只要立个新皇帝就好了,而他的选择就是刘和。 是的,就是刘虞之子刘和,正在王弋麾下任职的那个。 这看似是给王弋送了一个皇帝,其实不然。荀谌不仅仅要让刘和当皇帝,还要将刘和迎到洛阳,就连曹操都需要投降王弋。 荀谌赌的是人性,他就要看看王弋到底够不够贪婪。 这个计划让曹操惊为天人,反正他的目标是光复汉室,就算是投降了王弋,王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就像王弋若是落到他手里,他同样不会将王弋如何。 政争是政争,和私交没关系 ,了不起失去权利罢了。 当然,曹操很清楚这种状况不会发生,他倒是敢投降,可王弋现在敢收吗? 这么做无非就是给王弋安一个扣押皇帝的罪名,打董卓能组织起联盟,打王弋同样也可以。 要是王弋能接受他的投降就更好了,他现在就像是个苍蝇,看到什么都想吃一口。能趴到王弋身上吸血,那该有多爽。 可惜一切谋划现在全都化为了泡影,所有计划的实行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拥有能自保的兵力。 现在曹操能从病怏怏的士兵中挑几个健康的都困难,更别说自保了。 至于朱儁,曹操都没放在眼里,没收拾他就是因为曹操还没平衡好洛阳城中的各方势力。 朱儁确实是名将,可他那点儿战绩在曹操眼里什么都不是。连黄巾都打不明白的人,啧啧…… 这回算是朱儁跑得快,要不然让他根本没机会回长安,要知道这个冬天曹操可没闲着,他已经自领大将军了。 随着朱儁大军撤退,洛阳也开放城门,允许平民百姓进入。 在洛阳城外徘徊许久的李儒没有急着进入洛阳,他的容貌过于显眼,得等个合适的机会。 与其相反的是蔡琰早早便进了洛阳城,找了间很普通的客店住下。她来洛阳不是为了曹操,她的目标是卫氏。 哒哒哒…… 伴随着手指敲击桌面,蔡琰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别看她已经在洛阳外守候很久,可洛阳内实在是太乱了,提前做出计划没有任何意义,她只能制定一个大致的策略。 现在已经进了洛阳,就要考虑每一步的动作了,总住在客店里肯定不行,首先要找个落脚点。 由于王弋之前带走了大量士人,蔡家在洛阳的人脉其实已经很微弱了。 不过蔡琰依旧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个人目前来说在洛阳可以算是一个闲人,六十多岁的议郎,也没什么官途了。 此人名叫韩说,是蔡邕的朋友。 韩说可以说是大汉的一粒尘埃,不论正史野史基本都不会记载这么一个人,虽然他曾经被举孝廉,可运气实在是不好,根本没有当官的机会。 但是这人,总有些时来运转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位无望官途的,却参与了一件大事,让他能在史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由于韩说的经学不错,他被人推荐参与了《东观汉记》的点校工作。 也正是由于这份工作,韩说才与蔡邕相识,并成为了好友。 点校完《东观汉记》后韩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一门心思宅在家里做学问。 后来蔡邕含冤远遁,更是没了为官的欲望,连议郎都不想做了。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有学问还不问世事,洛阳几经易手,最终也没人拿他怎么样。 然而这个人选虽然不错,但蔡琰不能冒然上门,她得先搞明白卫家人在曹操麾下都有什么人。 这种事当然不需要她亲自出马,没过多久手下便带来了消息。 这次蔡琰一共带了四名手下,都是机灵能干,身手矫健的人。 他们也没有让蔡琰失望,一个叫庄行的手下回报,曹操麾下姓卫的有不少,但真正掌握权势的只有两个。 一个叫卫宏,虽然官职是大将军掾,但实际上权力非常大,掌管着曹操一部分的钱粮调度。 另一个叫卫臻,任司隶校尉。 蔡琰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这两个人她可太知道了,卫仲道的两个堂兄嘛,都是卫家很有能力的人。 “你们有没有打听到一个叫卫旬的人?”蔡琰眉头紧锁,说出了那个最让她忌惮的人。 手下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蔡琰这一刻真的很头疼,卫旬也可以叫做卫伯道,是卫仲道的兄长,那家伙才是个麻烦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在曹操麾下任职。 不管怎么样,蔡琰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接下来就需要给韩说准备一份礼物了。 这份礼物她相信韩说不会拒绝,因为韩说有儿子,他不可能让儿子和他一样一辈子都研究经学。 “你们先散去,我会联系你们的。”蔡琰挥了挥手,忽然一顿说道:“庄行留下,明日随我去见曹孟德。” 其余三人行礼退去,庄行露出苦笑。 跟在蔡琰身边可谓是凶险万分,其他人隐匿在洛阳还好,万一蔡琰玩儿脱了,他也得跟着死。 可谁让蔡琰是他的上官呢,服从命令呗。 洛阳的宵禁很早,因为伤寒的原因也没什么人敢在晚上出没。 第二天一早蔡琰便收拾了一下,前往大将军府拜谒曹操。 曹操听闻蔡琰到来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蔡琰在王弋手下为官,但他知道蔡家全家早就追随了王弋,这个师妹这时候来是想要做什么? 但该见还是要见,曹操强打精神在会客厅接见了蔡琰。 其实曹操还是有点小心思的,蔡琰怎么说也二十好几了,应该嫁人许多年,那姿色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见面之后曹操却 大失所望,他是花丛老手,一眼就看出蔡琰还是个雏,没有一点儿成熟的韵味,顿时兴致就减了大半。 蔡琰哪知道曹操那龌龊的心思,要是她知道曹操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沾花惹草,估计炖了曹操的心思都有。 不过看到曹操这般模样也有些心疼,毕竟多年师兄妹,兄妹之情还是有些的。 “师兄,你这是……”蔡琰抿了抿嘴唇,曹操实在是太惨了。 在她的印象中曹操一直是个很注重风度的人,现在裹着皮裘直哆嗦不说,还在身上披了一床被子。 “呃……师妹见笑。”曹操无奈说道:“偶然风寒,实在是没办法。不知师妹此行所为何事?” 他已经不想和蔡琰谈了,刚刚蔡琰抿嘴唇那一下真的别扭,还是回去看邹氏的比较好。 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个邹氏。她也是可怜,张济死后董卓对她照顾有加,袁隗清算董卓时也没将她怎么样,最终还是没躲过曹老板的虎口,被收做妾室。 蔡琰有些奇怪,这不合理啊?怎么说自己也是客,这是撵自己走的意思? 不过蔡琰也打消了最后一丝心软,既然这个师兄不待见自己,那就别怪她注重“兄妹之情”了。 “不知师兄可知我父和卢尚书编撰的《东观汉记?》”蔡琰抛出了自己的说辞:“此次前来便是应了父亲之命,请一位贤才一同编撰另一部书籍。” “哦?哪位大贤?”曹操有些好奇,当初王弋在洛阳来了个卷包会,这怎么还想在他这里挖人? “韩说韩叔父。”蔡琰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韩叔父参与了《东观汉记》的点校,我父想让我将其接到冀州,一同参与编撰新书。” 别说曹操还真就知道这位韩说,毕竟他不仅当过议郎,还做过洛阳北部尉,对洛阳地面上的人熟悉的很。那位大龄议郎他也有所耳闻。 曹操倒不是舍不得韩说,只是对蔡琰本人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师妹,你单人来的洛阳?蔡师书信一封与我便好,和必让你来这一趟?多危险啊!可带足了护卫?” “没有。”蔡琰摇摇头说:“只带了家仆一人而已。若我到师兄之地还要带许多护卫,师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况且我一女子,与诸多男子同行,反而危险。” 听到这话曹操反而放下心来,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妹的性子,高傲得很,根本看不上大多数男人,甚至包括曹操自己。只是刚刚蔡琰那中温和的态度让曹操不得不怀疑她真实的目的。 当然现在曹操依旧怀疑,他对蔡琰的话一句都不相信。 不过这种事蔡琰不说,他也不能逼问。他想了个办法:“师妹婚配否?师兄麾下良才众多,师妹可择其一……” 嘭! “师兄!曹孟德!”蔡琰拍案而起,打断曹操的话大声斥责:“家父尚在!” “师兄失言,师兄失言。”曹操赶紧赔笑:“只是最近不少人染了伤寒,师妹晚些再走。师妹放心,洛阳名医众多,不会耽搁蔡师之事的。师妹可有落脚之地?不妨住在我大将军府……” “不劳曹使君挂心。”蔡琰神色冰冷的说道:“妾身借住在韩叔父家便可,曹使君安心便是。” “师妹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乃是一家人……”曹操赶紧找补,这连师兄都不叫了。 “妾身怎敢高攀曹使君?”蔡琰同样也在找补:“只盼曹使君早日遣人治好伤寒,妾身为洛阳百姓感恩曹使君恩德。妾身也好早日回到家父身边……” 说罢,蔡琰也不再啰嗦,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不能在这里待着了,曹操和王弋不一样,王弋宠着她,很少在她面前展现上位者的气势。 曹操同样是诸侯,本身气势就不凡,这让蔡琰不自觉想要用平常在官场上养成的气势与其对抗。 这怎么行?要是让曹操看出端倪,不出事才怪。 而且刚刚蔡琰已经说漏嘴了,她答应留在洛阳实在是太痛快了,很难让曹操不怀疑。她感觉曹操可能发现了什么,才态度强硬的希望曹操快点治疗伤寒。 蔡琰的感觉没错,曹操确实怀疑蔡琰目的不纯,只是和她说了什么没关系,曹操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蔡琰。 第128章 染血的洛阳(三) 走出大将军府,蔡琰松了口气。 曹操对她怀疑到什么程度不重要,反正自己一定会被监视。 关键的是韩说儿子的官,蔡琰给要过来了。 面对自己老师的要求曹操不可能拒绝,再说韩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给了就给了。 但是曹操会将韩说送给蔡琰,不代表他会将韩说全家送给蔡琰。 以曹操的精明程度,一定会给韩说儿子一个官职,将其留在身边。 这是上位者的通病,他们不允许出现自己超出自己掌握的事情出现。 当然曹操也能选择将韩说一家都送到冀州,可惜他不会那么做,因为索要的人不同。 如果韩说是王弋开口要的,曹操绝对会敲锣打鼓挂上花将其全家送过去,弄得全天下都知道。 但开口的是蔡琰,连他老师蔡邕都不是,蔡琰在曹操这里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不过蔡琰也不是真的想将韩说带到冀州,韩说只是个棋子,连弃子都算不上,他对整个棋局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马车碌碌的行驶在洛阳大街上,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人们带着面巾、捂着口鼻,低头匆匆而过。 如果不是生活所需,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出现在大街上。 即便如此,行人的眼神中也满是警惕,他们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怀疑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将这份怀疑付诸于行动。 蔡琰亲眼看到一个人只是咳了一下,或是因为紧张被口水呛到。 但下一刻,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四散开来,如见恶鬼。 那人想要解释什么,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有人抄起一根木棍一下子砸在他头上,随后丢下木棍就跑。 那人被敲晕在地,你以为他的结局是醒来骂上一句晦气吗? 可惜并不是,那个人再也没有机会醒来了,周围的人壮着胆子靠过去,拾起木棍对着那人的脑袋又是一下! 又一下,又一下……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惨死在街头,围观者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们都戴着面巾,没人知道他们到底长得是哪般模样。 况且他们杀掉的还是一个可能患了伤寒的人,除害杀毒这是功德…… 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漠然,蔡琰就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杀人案了,甚至可以说这都成了洛阳底层民众之中的潜规则。 街道边的店家熟悉的拿出一个神像和铜盆,烧了一把纸钱后拜了又拜,熟练得让人发指。 蔡琰觉得这些人愚蠢透顶,有病不去治,求神有什么用?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她曾经无比崇拜的人。 曾经她也信神,相信所有的鬼神,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一个神明向她伸出援手。 而她那无比高大的父亲,在和皇帝的奏对中居然说出了天灾祸患和妇人宦官干政有关。 真的是无比荒谬! 自那之后她便知道因果都是扯淡,鬼神皆是谎言,父亲伟岸的形象坍塌了…… 不过蔡琰现在已经释怀了,在官场上待久了,她不确定那些话到底是父亲想说的,还是别人想说的。 这些都是陈年的无头公案,没人能说得清。 现在蔡琰更关心的是自己,自己未来将何去何从? 一辈子在王弋手下当官是不可能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女人更甚。作为才女,她的感情尤为丰富。但官场上不讲感情,只讲交情。 她清楚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坏了事,或许做完这件事后,也是时候隐退了…… 胡思乱想间,马车来到了韩说家门口。 别看韩说官不大,但家宅可不小。 韩家世代居于洛阳,家中没出过大富大贵之人,也没出过祸害败家之辈。 就这么不温不火的也攒下了一片基业。 韩说听到门房通传说是一位小姐求见,他还以为是自己儿子惹得风流债。 结果打开名帖魂儿差点吓出来,心中疑惑蔡琰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不过因为蔡邕的关系,韩说还是打开门将蔡琰迎进正厅。 此时韩说还不知道,他亲手打开了那道全家通往地狱的大门。 “侄女怎么得闲来此?”韩说准备先客套两句:“不知伯喈进来可好?许久未见了,当日他回洛阳的时候也没找机会聊聊。” 话是这么说,可即便在那场标点之争时韩说知道蔡邕就在那间府邸中住着,也不敢和他聊天。 毕竟蔡邕是个黑户,说难听点就是个逃犯。 蔡琰深深行了一礼,虽然礼数很足,但并不准备和他客套:“韩叔父,不知可有隐秘些的地方?” 韩说心中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是担心蔡琰的目的不纯,结果连试探都没有,就直奔主题了。 “侄女,世叔只是个研究经学的文人。”韩说开始求饶,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我真的不想参与到那些事里面,看在伯喈的面上……” “世叔想岔了,琰刚刚从大将军府出来。找个私密的地方,只是为了说些家父新书中的内容而已。”蔡琰表现的十分恭敬。 “这……这里不能说吗?”韩说稍稍放下心来。 蔡琰摇摇头说:“韩叔父,此书家父尚未点校,恐出了些错漏遭人耻笑。此次前来只是想让您和我去一趟冀州,帮家父点校一番新书。” “不不不……”韩说闻言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侄女……不,贤侄,我全家老小都在洛阳。” 蔡琰见状赶忙解释:“韩叔父放心,我已经和曹使君说过了,曹使君乃是家父弟子,不会为难您家人的。” 韩说顿时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曹操居然是蔡邕的弟子,以前在蔡府没见过啊。 “这边来,去我书房。”韩说说完,引着蔡琰往内院儿走去。 他不担心蔡琰说假话,要是蔡邕真需要他,他一定会去,毕竟以蔡邕的才学,编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流传后世,到时候他的姓名也会被写在上面。 况且他已经想好了,临行之前就和曹操报备,要是蔡琰说的是假的,那他打死也不出洛阳。 蔡琰倒是没和他说假话,她确实刚从大将军府出来,不过蔡琰骗了他。 一进书房,庄行眼疾手快的拉上房门,一柄匕首顺着袖筒滑出,顶在了韩说脖颈上。 “这……这是做什么?”韩老学究都吓蒙了,不是说新书吗?怎么动上刀子了? 蔡琰也没了刚才的恭敬,自顾自坐下,淡淡的说道:“韩叔父,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的手下身手相当不错,杀光你全家并不困难。” “我……我……我不行的。”韩说慌了,他担心蔡琰想要让他当奸细刺杀什么人,他哪有那个本事? “放心,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容易。而且好处我已经帮你要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韩兄的任命书就该到了。你也不想韩兄和你一样?举孝廉出身却只做了个议郎?”蔡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不乏嘲讽。 韩说脸色变了又变,他自认为是有才学的,可官运是他最大的伤痛,实在太背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韩说咬了咬牙,为了儿子他准备拼了。 结果下一刻便低声哀求:“贤侄,我只是个拿不动刀剑的文人,况且年老体衰,行不得那杀伐之事。” “哈……不需要你杀人。”蔡琰无奈笑道:“我会在贵府住上一段时日,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什么也不做。” “什么?”韩说很明显没听明白。 蔡琰神色一冷,缓缓说道:“家父请你去冀州点校新书,奈何伤寒阻路,我无奈只能借住贵府,等伤寒被治愈后再出发。” 既然蔡琰已经将对外说辞都告诉他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过韩说依旧很担心,继续低声询问:“贤侄可否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蔡琰的脸色说变就变,忽然粲然一笑道:“韩叔父,你真的想知道吗?” “呃……”韩说一愣,连忙摇头:“不想不想。我应该怎么做?” 蔡琰指了指庄行问道:“韩叔父,您觉得您这位新管家如何?是不是知书达理,做事周全?” 庄行也很配合,收起匕首后行了一礼,周身气质一变,成为了一个世家公子。 韩说都看傻了,这人的气质说变就变的? 庄行当然可以说变就变,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世家公子,明镜司里的吏员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明镜司招人的第一条就是家里有钱,不会被行贿。 蔡琰成功住进了韩家,当然庄行并没有成为韩说的新管家,他在大将军府露过面,身份是蔡琰的家仆。 成为韩说新管家的是蔡琰的另外一个手下,名字叫韦琮。 韦琮也给蔡琰带来了她的下一个目标的信息。 收集情报是明镜司的必修课,而到了一个新地方,最容易的情报来源就是一些服务业的底层人员。 韦琮在自己下榻的客店里,从店小二嘴里套出了几个对于蔡琰计划十分合适的目标。 一共四个人,分别是关纯、耿武、张杨、赵昱。 这四个人的共同点就是贤名在外,却没有官职。 这里面关纯和耿武的关系比较复杂一些,他们是韩馥的追随者,韩馥在洛阳是有官职的,他们属于韩馥的幕僚。 韦琮也正是看上了他们和韩馥的关系,才将这两个人放在了名单里。 张杨则比较特殊,比起贤名他带兵的名声似乎更大。只是曹操手里根本没多少兵,自家兄弟都不够分,外人也没机会插一脚。 他在洛阳的身份其实很尴尬,他是一个心向汉室的人,当初何进为了干掉宦官集团,派了很多人去募兵,比如说王匡。 而张杨就是其中之一,要命的是在他募兵募到一半被匈奴人给扣了,直到公孙瓒玩儿了命的打匈奴时才将他救回来。 他一方面感念公孙瓒的救命之恩,一方面又不想给董卓卖命,便暂时居住在洛阳。 最后这个赵昱就有意思了,他是个真有本事的人,还很高,举孝廉后直接成了一方县令,并且做到了全国典范。 有些人想当官却没机会,有些人有机会却不想当。 同是举孝廉出身,赵昱平定黄巾起义的时候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本是可以高升进入中枢的, 结果人家拍拍屁股,直接辞官回老家了。 赵昱的老家在徐州,徐州上一任刺史是陶谦。 陶谦这老小子可不讲究,派兵找到赵昱,全家死光和出来当官让他二选一。 赵昱被逼无奈,只得继续当官。 结果陶谦没过多久刺史之位就被袁绍接替了,命令他返回洛阳。 陶谦快要恨死袁绍了,直接将赵昱也带到了洛阳,人才根本不想留给袁绍。 哪知道等他到了洛阳之后根本没人理他,董卓也不给他安排职位。 这下赵昱开心了,反正只要不做官,在哪无所谓,开开心心在洛阳隐居。 陶谦的心眼儿可不大,见到赵昱开心他很不爽,派人将赵昱的名声传得人尽皆知。 赵昱不是不想当官吗?他偏要让赵昱当。 而且他也不怕赵昱当了官之后拿他怎么样,他的人脉赵昱可比不了,他能让赵昱声名显赫,同样也能让赵昱名声扫地。 奈何袁隗比他更不讲究,直接出手压制住了赵昱的名声,并且多次派人征辟赵昱。 赵昱觉得老袁家也不是什么好鸟,根本不予理睬。 蔡琰听完韦琮的讲述之后并没有将赵昱放在心上,反而对韦琮另眼相看。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她的大致计划几个手下都知道,但像韦琮这么上心的估计没有。 “博然,这么积极……可不像你啊。”博然是韦琮的字,蔡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韦琮。 韦琮也没有隐瞒:“少卿,我这个韦,您不会不知道?” “嘿嘿……”蔡琰轻笑一声道:“所以你想让我将你举荐给主公喽?” “主公看重的是能力,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韦琮的回答相当坦然。 蔡琰眼帘一沉问道:“那么是什么让你选择现在展现出这个能力的呢?” 这回韦琮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说道:“韦氏在长安下的注失败了,韦皇后病故。族中决定换一个人。” “你们这些世家啊……哈哈哈……”蔡琰的眼神满是不屑,嘴角尽是嘲讽。 不过韦琮倒也没生气,家族生存就是这样,手段根本不重要。 毕竟笑到最后的,才是笑的最好的。 蔡琰也没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他们谁最合适?” “赵昱。” ps:染血的洛阳会很长,主角要有一阵才能出来,里面会出现不少三国演义里没见过的人,诸位选择观看…… 第129章 染血的洛阳(四) 韦琮的回答让蔡琰心中唯有苦笑。 她确实是聪明人,但绝不是世上仅有的聪明人。 这些世家确实手段恶劣,可不得不佩服他们培养人才的本事。 蔡琰可以肯定,韦琮心中已经有一套行动方案了,甚至可以说十拿九稳。 这样的人才居然只在自己手下当个吏员,如果不是韦皇后死了,这个韦琮一辈子都会是个有些不思进取的吏员。 “你先下去,这些天就以韩说管家的身份跟着他,但有不对就地格杀。”蔡琰挥了挥手,示意韦琮可以出去了。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蔡琰面对陡然出现的强力手下极度不适应,若是在冀州还好,是用是杀有很多种选择。 但这里是洛阳,帮手自然越强越好,她只能选择任用。 而且赵昱确实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因为他有能力还不想做官。 不做官的理由很简单,要么是对世道失望,要么是对官场失望。 可不论哪一个,都证明赵昱是个十分自私的人。 没错,就是自私。 正直不代表无私,他可以做到公正,却无法做到怜悯。 蔡琰也有了对策,赵昱不沾染官场说白了就是怕死,有弱点便好办了,这场大疫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庄行,准备车驾,去大将军府。”蔡琰准备再次拜会一下曹操。 曹老板对蔡琰的拜访十分恼火,上午刚拜完,下午又来? 没完了是?要知道他可是很持久的! 然而恼火归恼火,该见还是要见。 “怎么?师妹在韩家住的不愉快?”曹操笑吟吟的问道:“我就说来大将军府住嘛,有些许下人伺候,你也习惯不是?” “不劳曹使君挂心,此次琰前来拜会乃有一事相求。”蔡琰对曹操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大疫当前,洛阳百姓生活犹如水火。我欲开设粥铺施粥救人,望曹使君借我些许米粮。” 曹操哈哈一笑,颇为豪迈的说道:“我当何事,师妹且去找卫……” 后面那个字曹操还没说出来,就被蔡琰一眼瞪了回去。 曹操连忙赔笑:“师妹放心,我让长文拨予你一些。” 蔡琰的倒霉经历曹操多少知道一些,也不好在她伤口上撒盐。 蔡琰却不想白要,淡淡的说道:“多谢曹使君体恤,无需如此。借多少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日后定如数奉还。” “不用……” “用。”蔡琰没有等曹操说完,抢声说道:“我蔡家还算有些家资,高显尚有店铺一间,还得起。” 曹操脸一黑,高显的店铺啊,蔡家果然投靠了王弋。 只是这心中酸涩是怎么回事?高显的店铺……他也想要。 不过曹操没有推辞,写了封手令让蔡琰去署衙找陈群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送客了。 蔡琰也没有多做纠缠,拿着手令转身就走。 “主公,您为何对那蔡家小姐如此客气?”书房中,一位文士有些好奇的问着曹操。 “放肆。蔡师乃我恩师!”曹操冷喝一声,话锋一转:“仲德,你说师妹真的是想要施粥救人吗?” 文士正是程昱程仲德,他的字里虽然带着德,可说实话,这位和德一点边儿都不沾,字缺德还差不多。 缺德不代表缺才,程昱想都没想便答到:“必然不是,蔡氏小姐孤身来洛阳便十分可疑。” “是啊……”曹操裹了裹被子,有些疑惑的问:“可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 对此程昱也很疑惑,若蔡琰是王弋派遣探子的掩护,那她随行人员不应该只有一个。 “主公,可是要我去查探一番?”程昱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算计一个女子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用不着。”曹操摆了摆手:“小小一个蔡文姬还需要我麾下大贤去算计?之前不是任命了韩说之子韩关为主簿吗?就让他负责这件事的钱粮调度好了。” “喏。”程昱行了一礼也不再纠结此事,开始谈正事:“主公,先帝和董卓留下来的马匹足够我们现在使用,但也只够我们现在使用。我们是不是应该联系一下韩遂?” “不妥。韩遂此人见利忘义、嚣张跋扈,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仲德,听说公孙瓒之子一直在北地郡?不如你去走一遭?”曹操神色凝重。 洛阳有很多马,但那些马一部分是刘宏因为收集癖收集来的,都是血统高贵的宝马,给士卒用肯定不行,留着赏赐将领才是正途。 另一些是董卓留存在洛阳的军马,这些倒是能给士卒使用,问题是用完就没了。 在没有马蹄铁的年代,马就是战争中的耗材,损失律不比兵器差多少。 曹操不是不想自己培育,可是没时间。大疫过去之后他就要去打仗,难道要让士卒骑着怀孕的母马和敌人作战吗?所以曹操将目光瞄向了公孙续。 “喏。” 程昱答应一声随即退下,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凑巧遇到蔡琰而已。 对于曹操将目标定在公孙家身上也没什么意见,他之所以向曹操推荐了韩遂,就是因为公孙家本身不太和睦。 公孙瓒死后北地太守的职位应该是公孙续继承,可公孙续太小,如今不过十七岁。 公孙瓒的两个弟弟就坐不住了,虽然公孙续依旧是北地太守,却没有一点儿实权。万一哪一天上面两个叔叔玩儿腻了傀儡戏,公孙续必然人头落地。 程昱也明白曹操的意思,对他们来说混乱的公孙家才是一个好的公孙家,曹操既然派他去北地郡,那就没打算让公孙家有人活着。 曹操见程昱离去,裹着被子回到了卧房。一堆破事儿搅得他不甚爽利,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驰骋。 不提曹操回去继续做游戏,蔡琰得到手令后便去了洛阳署衙,她需要将粮食尽快弄过来,然后依托施粥将赵昱聘到手下做个账房。 只是她的行程不怎么顺利,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人拦住了车驾,而且还是个卫家人。 说实话,蔡琰恨不得让所有卫家人都去死,但有一个人除外。 这个人叫卫凯,是河东卫氏分家的一位家主。 卫凯少年成名,是个十分有才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卫氏的一支独秀。 实力永远是说话的底气,这么有实力很受家族重视,卫凯自然而然和主家走得很近。 主家两个儿子中,卫凯比较喜欢卫仲道,主要是他比较宽厚仁和,不像卫旬智略过人却阴狠毒辣。 当初蔡琰能从卫家出来,也多亏了卫凯说项。 不然按照卫旬的意思,蔡琰既然克死了卫仲道,就应该作为陪葬品一起埋了。 如今蔡琰再次见到卫凯内心十分复杂,她以为以卫凯的精明是不会追随曹操的,毕竟曹操并不得势。 看来卫家投资曹操的心很坚定啊! “文姬。”卫凯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在茶楼中也没什么客人,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知道的。以你的聪慧,那些借口就别说了。” 蔡琰真的很头疼,她知道那个愚蠢的借口骗不了卫凯,于是只得无奈说道:“卫叔父,我来洛阳有我自己的理由。让卫家人离我远点,不然别怪我下手狠!” “哼,离你近点才好。”卫凯的脸色很难看,沉声说道:“你怕不是就为了他们来的。别以为你靠上了王弋就如何。回去!我就当你没来过。” “卫叔父,你觉得现在的卫家还需要我亲自动手吗?”蔡琰苦笑:“我来洛阳不过是路过而已,因为我进不去长安。” “别胡扯了,进不去长安你在洛阳逗留什么?我知道你对仲道的情谊,可仲道已经死了,你还想跟着他一起死吗?”卫凯丝毫没有给蔡琰留面子,直接说出了她的目的。 蔡琰眼圈一红,十分委屈的说道:“那他就白死了吗?凭什么他是弃子?凭什么那么大个卫家没有他一角容身之地?他凭什么必须死?我呢?凭什么将责任推给我?我克夫?我不要名节的吗?” “说这些都没有用。”卫凯神色依旧冷冽:“仲道已经死了,当时你们蔡家没有能力保住你,你要有被牺牲的觉悟。现在你依旧没有,王弋保不住你,这里是洛阳。你要清楚,在权力的纷争中只有利益,没有亲情。更何况你什么都不是,王弋不会为了你发动战争。” “那又如何!战争是你们男人在意的东西,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中意的人死了,死在家族内斗,被死亡!更何况他根本不想争什么!”蔡琰拍案而起,死死盯着卫凯。 卫凯终于有些动容,低声说道:“仲道的死怪不得别人,他的性格不适合在这乱世中生存。” 哗啦…… “胡扯!”蔡琰扫飞眼前茶具,对着卫凯大声咆哮:“他是错了,错就错在是个谦谦君子,错就错在他相信你们,错就错在他的名声比那些人好,错就错在他不是长子!” 卫凯闻言面色一变,赶紧呵斥:“住嘴,这岂是你一个妇人能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的?”蔡琰脸色全是不屑,嘲讽道:“我克死了仲道他们能说。我名节有亏他们能说。就连我被我父亲接回家,他们不也在说我心虚了吗!您卫家家大业大,您去打听打听,河南河北有谁不知道我的名字?有谁不知道我的经历?以后要我怎么嫁人?他们确实没将我埋了,但是他们逼我上吊您怎么不说!” “弃子就是弃子,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卫凯双目一凝,淡淡的说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是为了我卫家来的?” “不是,你们不配。”蔡琰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军队踏平你们卫家,鸡犬不留。” “唉……” 面对这样的威胁,卫凯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恐惧,而是叹息:“文姬,听我句劝,回去。你斗不过卫旬的,他根本不在洛阳,而是去了冀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蔡琰忽然笑了,笑得无比放肆。 卫凯也没在意,等到蔡琰笑完忽然说道:“卫家也配?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知道王弋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知道他的手段如何吗?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卫家?卫叔父,要不是您,卫家还不如中山甄家。小小一个卫家也敢参与到天下纷争这盘棋局中来?两头下注?您觉得配吗?” 对此卫凯无言以对,蔡琰说的不错,卫家到了他们这一代,要不是有自己撑着早就没落了。 卫家和甄家不同,甄家确实没什么能人,但他们有机会,甄逸和甄俨都很受当权者赏识。 卫家有能人,可他们没有机会。 同样是商贾世家,甄家就能成为其他人的钱袋子,卫家只能是大家族眼中拉低世家整体格局的低贱货色。 要不是卫凯年少成名,才学受到了一些人的赏识,卫家早就被人吞了。 这大概就是蔡琰记恨卫家的原因之一,他们蔡家是文化世家,她嫁给卫仲道都算是卫家高攀了。 即便蔡邕成了逃犯,可他身后还站着陈留袁氏这尊庞然大物呢,别忘了蔡邕的母亲可是袁氏嫡女。 蔡琰仇恨卫家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卫仲道真的很有君子之风,他不仅学识好,更体恤百姓,在河东甚至天下都小有名望,蔡琰真的很喜欢他。 但这个名望威胁到了卫旬,所以卫仲道必须死。而卫旬选择的下手时间便是卫仲道的新婚之夜。 卫凯因为这件事和主家闹得很不愉快,在他看来这么做真的很愚蠢,卫旬只看到蔡家不行了就认为可以肆意妄为,目光当真短浅。 但他毕竟也是卫家之人,自然不可能让蔡琰真的对卫家动手,只得说道:“文姬,回去,回冀州去。卫旬去了冀州,那里是王弋的地盘,你想怎么拿捏他都可以。”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你们卫家来的。”蔡琰依旧倔强:“现在我没功夫,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你们。” “哼!” 见到蔡琰这么不听劝,卫凯没了耐性,起身便走。 蔡琰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汹涌而出。 在卫凯将要离开单间的那一刻,蔡琰忽然开口问道:“卫叔父,卫家管理冀州店铺的那些人呢?” “哼!”卫凯斜了蔡琰一眼,冷冷的说道:“他们运气不好,先遇到了我,死了!” ps:说一下哪些人是我编的,庄行、韦琮、韩关、卫旬。目前染血的洛阳这一段这四个是我编的,以后要是再有了我也会说明。其他人基本都是真是存在的,而且能力我基本上也是照实说的,赵昱、韦康、卫凯的能力都很不错,三国演义没出现而已。 韦氏我也没夸大,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查一下,颠覆你们的想象。 另:另一本小说传了四章,叫《违规者的游戏》算是都市异能。也别着急去看,那四章大多是讲世界观的,更新也很不稳定,就当是我先还利息了。 第130章 染血的洛阳(五) 卫凯走后,蔡琰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手臂中抽噎。 她又一次将关心自己的人从身边推走,而卫凯是最后一个。 父亲如此,王弋如此,任何想靠近她的人都如此…… 庄行默默关上了房门,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下属能看的,还是少惹麻烦比较好。 良久。 蔡琰顶着通红的眼圈走出房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庄行见状赶紧去侍弄马车,招惹这种状态的蔡琰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蔡琰这个状态现在肯定不适合去要钱粮,只得回到韩说家里休息。 车驾上,庄行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在心中感叹。觉得蔡琰这个女人真的有趣。 你说她杀伐果断?她却将卫凯放走了。其实只要她说一声,自己就能冲进去干掉那个家伙。 你说她矫揉造作?这女人平时一点儿妇人之仁都没有,他们这些世家子要不是被收拾的狠了,怎么可能服一个女人? 当然,庄行是不会去和蔡琰探讨在乱世之中是该如何行事的,他只是蔡琰的手下,又不效忠蔡琰。 不过那个卫凯也确实够意思了。 庄行家是冀州本地的,蔡琰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且刚刚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齐,在这种世道蔡琰能有一个这么关照她的长辈不容易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家的破事儿也不少,父亲和族老们打得也很欢乐。 就在庄行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厢里传来的蔡琰的声音:“庄行,联系人去干掉他,做的隐密些。” “喏。” 庄行答应一声,心中又嘀咕开了:啧啧,最毒妇人心呦,最毒妇人心。人家放了你一马,你却要杀了人家,恩将仇报啊! 这就是明晃晃的双标了,但双标的不仅仅又他一个,上位者往往会产生极致的双标。 就比如此时正在颍川的袁绍,他就在破口大骂。 袁绍新年以来过得相当不顺心,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伤寒。这次伤寒席卷了天下,几乎没有幸免的家伙。袁绍麾下不少文臣武将都染了伤寒。 第二件事其实也是伤寒,因为伤寒的原因,他立的那个皇帝死了。 老家伙本来就没两天好喘气,袁术和袁隗联手坑了袁绍之后,袁绍就更不想搭理他了。 结果这次伤寒来袭,根本没坚持多久就挂了。 第三件事来自青州,年前荀衍坑了一把王弋让他身心愉悦,一群贱民就让王弋打下白马的战利品付诸东流。 这件事在袁绍看来是很划算的一件事,那些粮食只要不给王弋吃,给谁吃都行。 结果今日得到消息,王弋从平原出兵,直逼北海国剧县。 袁绍刚准备点齐兵马和王弋打一场,结果斥候来报:濮阳发现张飞军大规模调动,意向不明。 这下袁绍不敢动了,张飞的军队他可见过,人人带甲不说,还是全身甲。这要是被掏了屁股,那他这么些年可就白玩儿了。 无奈之下袁绍只能祈求王弋不要打得太狠,能让淳于琼守得住。 其实袁绍不知道,王弋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出兵,他还在涿县指挥防疫呢。 平原出兵是张辽和郭嘉自作主张干的事。 其实也不能算他们两人自作主张,出兵本来就是商量好的,可现在不是出现伤寒了吗?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出兵的。 但郭嘉不这么想,他手下那两万青州兵可一点儿病都没有,职业军人、封闭军营让他们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更何况王弋不是没说不出兵吗? 当他收到王弋下达防治伤寒命令的时候便起了歪心思,既然天下都有伤寒,那现在就是收拾袁绍的最好时机。况且王弋虽然没有拨粮草,军营里可还有小半年儿存货呢,而且不是还有青州可以抢吗? 郭嘉其实是个很功利的人,他做事从不在意过程如何,他只看结果。 很幸运,以他的才学可以很轻松的推断出一件事的结局是什么。 却也很不幸,他可以轻松推断出一件事的结局。 郭嘉派人向邺城申请了一批火油,派出去的人刚走出营门,郭嘉和张辽便出发了。他们只是象征性的知会了张合,张合来不来完成自己的任务,两人其实根本不在意。 临行前郭嘉分了兵,他和张辽领军一万走北路进攻乐安国,孙福带着自己的妹妹孙青走南路济南国和齐国,约定一个月之后会师剧县。 这几计划可以说不可能实现,一个月从平原到剧县,正常行军也不过如此,更何况还要攻城略地? 但郭嘉和孙福却将之变成了可能,因为他们真的就是在正常行军。 沉淀多年孙福早已不是那个被王弋吓唬住的黄巾渠帅了,气质愈发沉稳,谋略愈加周全。而且可以说是王弋阵营中为数不多专攻地势的统帅,水火之道信手拈来。 他的计策很简单,青州水系发达、高山众多,城池大多依山而建或靠水而建。 孙福一面派人给城中送信,一面要么在河水上流筑堤坝,要么靠着山势往城中射火箭。 那意思很简单,要么投降,要么全城死绝。 基本上没有哪个守将能扛得住孙福的手段,本来城里的人就要死不活的,这么一吓唬心理压力更大了。 孙福也不进城,对方投降之后他便绕开,坚决不沾染一丝一毫和伤寒有关的人,就连派去送信的人也不许归队,命令直接回平原待命。 孙福一路行军靠得是心理压力,郭嘉靠的则是疯狂。 郭嘉攻打的第一座城池是千乘县,由于王弋明令禁止手下军队屠城,郭嘉也不好违背。不过他将千乘县所有染上伤寒的人埋了。 没错,就是挖个坑埋了。活埋! 没有沾染伤寒的人郭嘉全部放走,让他们在乐安和北海讲述千乘的遭遇。 剩下一座空城郭嘉也没放过,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河南的土地他一座城都不要。 张合要是能赶过来,他们就负责给张合开路。张合要是赶不过来,那他就去下邳抄了袁绍的老窝。 袁绍接到求援的时候这两路人马都已经打得差不多了,郭嘉被巨定湖挡住,在研究怎么渡湖。孙福则在齐国爬山,只要翻过去北海国近在眼前! 这场战争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三个人在袁绍的阵营中声名鹊起。 郭嘉对时机的掌控和出其不意的进攻方向让人觉得恐惧。 孙福沉稳的策略同样让以荀衍为首的谋士们头疼不已。 但真正打响自己名号的却是张辽张文远,这一路上他在千乘砍了昌豨、乐安剁了曹豹、临济宰了眭元进,利县斩了韩莒子。 张辽真的杀疯了,这些还都是有名有姓的,被他或阵斩、或蹬城斩杀的将领有十几员之多。 也多亏了张辽有这样的战绩,要不然他们这一路也不会这么顺利。 乐安国是荀衍重点布防之地,可以说这里的士卒都是精锐。 然而这并不是张辽的终点,剧县会给他第一个名将光环,下邳则会让他名动天下。 当然,邺城也知道了郭嘉这次军事行动。荀彧一面给他们张罗粮食,一面紧急命令张飞在濮阳进行牵制,一面派人将郭嘉臭骂了一顿。 伤寒事大,忙得几乎所有人都将出兵打袁绍这件事给忘记了,军令就一直没有收回来,谁能想到郭嘉敢这么玩儿?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场仗无论如何都得打,既然得罪了,那就得罪死。弄不死袁绍,也要给他来一记狠的。 荀彧直接将建议送到了涿郡,让王弋督促张合速速行军。 王弋接到奏报后一面派人通知张合,一面将此事全权交给荀彧,他现在没工夫管这些,伤寒才是他最大的麻烦。华佗的信来了,送信的人是张机,算是给了王弋一个交代。 通过信件王弋得知了华佗现在正赶往益州,据说那里可能出现了瘟疫,他要是不过去,益州估计剩不下多少人了。 王弋推测这件事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样,不仅仅是全国大流感这么简单,益州出现的瘟疫可能不是伤寒。 王弋推测的没错,益州确实不是伤寒。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归根结底就在他身上。 由于他这个变量的出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益州的人去了益州。 有人会问是孙坚吗?不,是贾诩。 贾诩去了益州后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让益州变成一个他可以依靠的地方。 益州是一块很神奇的地方,四川盆地和四面环山早就了它独特的地理优势。想要进攻益州只有两条道路,要么从江州进,要么从汉中进。 江州要么山,要么是水。 汉中则要么是山,要么是关。 想要进攻益州所消耗的物资将是个天文数字。 详细了解了益州之后,贾诩非常满意,这里简直就是为他设计的。而他只剩下了一个问题,益州内部对他产生的威胁。 这在贾诩看来就不是个问题,他给孙坚提出了两条计策,一个是行王道之事,施行仁政,拉拢豪族徐徐图之。另一个是兴霸道之兵,但又不服,满族灭门。 而根据孙坚的切实情况,贾诩向孙坚建议执行第一条策略。因为益州易守难攻,孙坚有的是时间整备益州。 然而事实却跟贾诩的建议截然相反,孙坚最终在益州大开杀戒,当真杀了个人仰马翻,诸多世家纷纷烟消云散。 造成这种局面和当时的时情和孙坚的性格有关。 当时因为道路难通,益州其实算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里面的世家豪族经过几十上百年的联姻、争斗、淘汰,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利益链。孙坚贸然查收抢夺不属于他的东西,无论手段多温和,都是不被允许的。 孙坚又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本身就信奉顺者生逆者亡这一套。被世家刺激几次,消磨干净不多的好脾气后,他举起了屠刀。 益州人要么感叹孙坚的强大,要么唾弃孙坚的暴虐,在没人的角落里,贾诩却在暗自偷笑。 他的目的达到了,孙坚真的是一把好用的刀。 并且如今的局面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世家们只会将仇恨放在孙坚身上。 即便孙坚很依赖他,但他和孙坚保持了足够的距离,甚至就连孙坚自己也没觉得贾诩有多重要。 孙坚认为贾诩的意见虽然很好,可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当然,这些都是他老孙家的内部事宜,未来究竟是贾文和安心在益州养老,还是孙文台驾驭着这匹西北的独狼与天下争锋谁也说不清。 不过孙坚的大肆杀伐主要就集中在四川盆地的范围内,因为这里足够富庶,大户人家也多,不服他的更多。 这就导致了很多尸体来不及掩埋,被直接丢进了河水里。 腐尸到处都是,加之益州那湿热的气候,瘟疫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对此孙坚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孙坚虽然解决不了瘟疫,但他能解决得了瘟疫的人。 于是另一个恶性循环开始了…… 直到年初的时候,贾诩才发现自己似乎玩儿脱了。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想到老天居然降下大疫。 可贾诩并不在意这些,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杀人的又不是他,他可是建议孙坚手段温和一些的。 大规模的伤寒外加益州本身就有的疫病,现在益州就是个养蛊地,双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誓要分个高下。而益州人只是两股疫病滋养自身的养料…… 这就苦了刘表和袁术,本来荆州和扬州没精力过什么大的战斗,情况应该是最好的。但随着不少益州人逃难而来,情况反而比久经战事的中原还差。 情况最好的其实不是王弋治下的幽冀,而是袁绍的青州。 原因无他,青州的活人真的不多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连年兵灾、瘟疫横行似乎都不能完全表达出大地的愤怒,它准备给青州致命一击。 曹操白天被人打搅了好事非常不爽,晚上刚刚结束战斗,准备睡个好觉。然而两封奏报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一封来自平阴,平阴县令奏报黄河决口,希望曹操能调粮赈灾。 另一封来自青州,是一份密奏。上面写着王弋出兵,打下了半个青州。 “来人!传陈长文、荀友若、陈公台来。”曹操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迟疑片刻又吩咐:“派人盯着韩说府邸,我要知道蔡琰每天都在做什么!” 第131章 染血的洛阳(六) 洛阳,天下士人朝思暮想的圣地。 来到这里就能做官,来到这里就能出人头地,来到这里就能成为人上人。 然而,很多士人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才华是这里最不缺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才华都是狗屁,苦读十载不如四字:三公门生。 繁钦就是对洛阳失望透顶,他见证了董卓短暂的统治,见证了袁家龌龊的扩张。终于他等来了曹操,他无比坚定的相信曹操会见识到他的才华,曹操会需要他。 在陈琳和祢衡隔空对骂的时候,他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送上去,只求被曹操看中。 事实却结结实实打了繁钦一耳光,曹操每天政务都忙不完,还要和洛阳中遗留下来的官员们斗智斗勇,根本没时间看那些民间呈上来的东西。 繁钦等了又等,最终他很确定自己的文章打了水漂。因为大将军府的一个仆役见他可怜,偷偷告诉他那些文章早就被烧了。 才学终究败给了现实,无奈之下他只得找关系做官了。 当然,繁钦并不是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说他的关系很硬。他是颍川人,以前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名字分别为赵俨赵伯然、辛毗辛佐治、杜袭杜子旭以及陈群陈长文。 是的,他的小伙伴儿就是颍川四大名士。之所以他不怎么出名,一来是他不怎么喜欢名声,二来他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不及那四位很多。 那四位都是治国的贤才,听说辛毗是王弋麾下重臣,陈群更是曹操手下的后勤大总管。而他擅长文章,也只擅长文章。 辛毗曾邀请他去冀州辅佐王弋,可前有荀悦这种十二岁解读《春秋》的奇才,后有当世经学第一人郑玄,更有蔡邕、马日磾这种超级前辈。就算他文章做的再漂亮,也终究是他人陪衬。 其实繁钦也不想成为某方势力文学上的领头人,他看中曹操也是因为曹操手下文章写得好的只有陈琳,他只求给陈琳当个副手就行。 站在署衙前徘徊良久,繁钦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以前的好友如今只能让他仰望,他真的没什么脸面去求人家给自己赏个官做。 然而一家老小要养活,不做官他也做不了别的。 就在他准备放下脸面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了署衙前,里面下来了一名女子。 繁钦止住脚步有些好奇,这里可不是一个女人能来的地方,对方什么身份? 等对方进了署衙后,繁倾凑到守卫身边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女子是什么人?为何能随意出入这等重地?” 繁钦以为自己够客气了,毕竟他是个读书人,对守卫都愿意用“请”这个字了。 可守卫根本不愿意搭理他,这样的落魄文人洛阳多了去了,别觉得自己是个士卒就要有问必答,不配懂吗? 繁钦没有等到答案,有些急躁的说:“问你话呢,官服重地女子怎可随便出入?” “滚!” 守卫冷哼道:“再不滚拿你下狱。” “凭什么?”繁钦不干了:“我又没违法乱纪,问你个问题怎么了?” “快滚,不然说你强闯署衙,杀了你都不需要担罪责。”守卫也是好心,他觉得眼前这个书生可能读书读傻了,这种事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你怎么能……” “唉唉唉!吵什么啊!”一旁车夫凑了过来,一把夹住繁钦,顺手将个小布袋递给守卫笑着说道:“这不巧了么,这是我同乡的二傻子,求学的时候得了失心疯,你就当没看见如何?算是请诸位吃酒了。” 守卫也没管同乡为什么口音不同,但大家族中的狗都比自己地位高,更何况一个车夫呢?刚刚那位可不好惹,拿着大将军亲笔手令绝对不是一般人。 “赶紧带着。”守卫挥了挥手,心道大家族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随便出手便是他一月饷银。 “好嘞。”庄行一面打着哈哈,一面手臂略微用力,让繁钦不能说话却又不至于窒息死掉。 两人来到一旁的小巷,庄行匕首抵在繁钦肋间,低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庄行现在很烦,出门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人盯梢,原本以为是曹操的手下,谁能想到居然不是。若真是曹操手下,不应该不知道蔡琰的身份,没必要这么好奇。 繁钦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自己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他光以为陈群当了官之后不干好事,公然召唤风尘女子。想着如果陈群是这种人他就不能与其为伍,没想到对方的身份不一般。想想也是,风尘女子怎么可能坐马车? “我就好奇……”繁钦想打个哈哈,可肋间一痛提醒他对方并不好糊弄,只得如实说道:“在下繁钦字休伯,颍川人士……” “繁钦?” 庄行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他确实知道这个人。明镜司平时处理的都是和世家有关的事务,辛毗作为辛家家主,自然早就被查了个底儿掉,繁钦在明镜司也是有备案的。 眼珠一转,庄行计上心来,他准备吓唬吓唬这家伙,于是说道:“听说你和辛佐治关系匪浅,他还给你写过信,举荐你去冀州做官。怎么?你可是那冀州王中和派来曹公这里的细作?” “此……此事乃是秘密……不对,我根本不是细作!你是如何得知我和辛佐治关系的?”繁钦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想到那封私信居然会有人知道。 “天下之事曹公有何不知有何不晓?带我取了你的脑袋前去领赏!”说着,庄行就要用力将匕首往前送。 “且慢!我不是细作!”繁钦赶忙解释:“我……我确实是来求官的,可我真的没有想要背叛曹……公?你究竟是何人!” “你当然不是细作,哈哈……”庄行轻蔑一笑,他算是清楚这个繁钦只是凑巧而已,看来那些探子真的是曹操派来的。 于是他凑到繁钦耳旁低声说道:“可我是细作。” 繁钦双腿一抖,这种事怎么就被他给遇到了?对方在自己面前承认了身份,那自己必定是个死人了。 危难之际繁钦只能想办法自救,压低声音说道:“壮士,我如何才能不死?” “听说你很会写文章?曹公……曹公好啊!你觉得呢?”庄行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繁钦。 “这……这……吾辈文人,怎可污人清白?”繁钦抖得更厉害了,造曹操的谣?还在洛阳?作死不需要这么麻烦? 庄行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往前送了送。 繁钦看到染红的衣服后急忙说道:“曹公好!真的很好!” “你们说完了没!” 巷子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庄行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守卫。 他眉头一皱夹着繁钦走了过去,谄笑道:“说完了,说完了。这就将他带走。” 守卫皱了一下鼻子,眼睛一下子看向了繁钦的伤口。 庄行见状悄悄握住匕首,准备将守卫解决在这里。 哪知守卫却说道:“别在这里动手,署衙门前影响不好。去北城,那里最近无头公案很多,多一个少一个不在乎。” 繁钦都傻了,他还想着求救来着。庄行心中却了然,这个守卫怕是将繁钦当作仇家的探子了,自己准备行那灭口之事。 “酒都喝了,没点儿下酒菜怎么行?”庄行又摸出来一个布袋笑道:“我就在给官爷指个不错的酒肆,北城的就不错。” “知道了,快走。”守卫接过钱袋,低声催促。 交易在心照不宣中达成,庄行打着哈哈将繁钦带回马车,守卫则在心中感叹,大家族出来的人就是厉害,比他这个小兵要聪明多了。 听听什么叫北城的酒肆?北城有个屁的酒肆,还不是收到了他建议的毁尸灭迹的地点? 繁钦是一动都不敢动,他现在只能责备自己愚蠢和运气差。 等到蔡琰从署衙出来见到繁钦后很是诧异,但依旧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庄行将刚刚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蔡琰没有急着去理会繁钦,而是玩味的说道:“看来这次真的不虚此行啊,我的手下一个个才能超乎想像的强,你也想让我将你举荐给主公吗?” 庄行一愣,也?是谁做了什么吗?韦琮吗? 不过他没有发问,而是低声说道:“蔡少卿,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若是不能活着回去,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倒是看得通透。”蔡琰轻笑道:“看来,是时候逼一下你们了,不然谁知道你们还藏了多少?” “蔡少卿,大家都是在为主公办事,没必要这样?”庄行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但这句话里警告的意味就很明显了,他在提醒蔡琰注意一点,这次可不是公事。 谁知蔡琰并未生气,而是同样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也别忘了,这次我很可能就回不去了,为什么挑你们,心里有点数。” 很显然蔡琰很清楚这些人的命门在什么地方,此话一出庄心心中一凛,他不确定蔡琰是否留了什么后手,自己家中是否安全。这个女人做事很极端,他不敢赌。 “少卿明视,我对您忠心耿耿……” “不需要。”蔡琰打断了庄行的表忠心,淡淡地说道:“记住,你是对主公忠心耿耿。曹公?哼,曹公啊……对了,你去通知他们了吗?” “已经通知了,王任想必就要动手了。” “嗯,走。先将摊子搭起来,然后我们去会会那个赵昱。” “喏。” 繁钦一面在疑惑少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面诧异的看了庄行一眼。从言行举止来看,这个庄行很不简单,那么那个王任究竟是谁?他们想要做什么? 王任是蔡琰带来的四个手下之一,其实真要论起来他是王弋的堂兄,还是没出五服的那种。他的祖父和王弋的祖父是亲兄弟,同一个爹妈生的。 但这件事王任从来不曾提及,自从他跟随王芷和王克见过王弋后,他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很敏感。 那么大一份家业谁都馋,可想拥有是一回事,能打理好又是另一回事。他的身份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而在王弋受伤那段时间,也确实有人拿他身份说事。 当时那些王家人分成了两派,一派希望由王任出面成为家业的继承人,另一派则坚定不移的站在王弋这边,认为即便王弋死了也应该由王端来继承。 从长远的角度来说由王任继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惜王任自己是站在另一方的,因为他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 是的,他就是一个绝望的人,对所有的时情都抱有绝望的态度,他不相信王弋,更不相信自己。 不能说是王弋改变了他,但王弋能从那种状态下活过来,改变了他对王弋的看法,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王弋能成事。 所以他就成了一个更绝望的人,断绝了一切社交,加入人人厌恶的明镜司,成为最得罪人的机构中最无情的那个,将绝望带给所有敌人。 他甚至不清楚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也没人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好在王任的武艺是那些人中仅次于王克的,而王克又是可以和非暴怒状态下赵云过招的人,所以他可以很轻松的贯彻自己的行事准则。 这次的目标是卫凯,官职是御史而非大将军属官。 这就给了王任一个很好的刺杀机会,因为朝廷的官要回自己家,而不需要经常出入大将军府。 而且这个卫凯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出行既不骑马也不坐车,他走路还不带侍卫。 望着迎面而来的卫凯,王任将面巾带上,直直迎了上去。 就在两人相错之际,王任忽然低咳一声。 卫凯自然不会像那些愚民那样遇到咳嗽的人就急忙躲开,他刚想给对方说哪里能医治,谁知对方忽然指着他惊呼一声:“伤……伤……伤寒!” 卫凯能从对方露出的双眼中看到惊恐,可刚刚不是他咳的,而是对方咳的。 周围的人群呼啦一下散开,那个咳嗽的人也跑入人群。 望着周围满是仇恨和惊恐的目光,卫凯本不想解释的,但散开的人群并没有逃走,而是将他围成一圈,不远不近的跟着。 遭了…… 这是卫凯的第一个想法,但他并不慌,这里离自己家不远了,君子六艺岂是白学的? 果然,脑后忽然恶风突起,卫凯一个闪身,一拳将对方打到在地。 但这并没有结束,一道身影从对方身后闪出,用匕首一下子扎在了他的腰腹。 不是一击,对方明显是个老手,速度极快的连续数次捅刺,让卫凯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此时卫凯也看清了凶手,正是那个在自己身边咳嗽的人。此人现在眼中没有一丝惊恐,全部都是淡然。 卫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王任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身躯向前一步,顺手一击敲在卫凯后颈,然后低着头钻入了人群。 良久,另一个看热闹的人壮起胆子,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木棍…… ps:繁钦确有其人,社交关系也确实很硬。王任当然就是瞎编的了。 第132章 染血的洛阳(七) 嘭! 曹操一脚踢翻面前的几案,对着手下文武咆哮:“我麾下贤士数百,良将千员,却没人能给我一个合理的方案吗?要你们何用!” 下首的文武们默无作声,默默承受着来自曹操的怒火。 这不能怪曹操发这么大脾气,春汛来袭,平阴城已经没了,眼瞅着河水就要到洛阳了。曹操真的救人也不是,不救人也不是。 平阴能剩下来的百姓总共也就数千,犯不上为此大动干戈。况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洛阳的伤寒还没解决,再放灾民进来必然雪上加霜。 可不救的话名声也就完了,要是这些人跑到其他地方一宣扬,很影响他未来的治理。 其实应对眼下的局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弃平阴,直接将那些灾民灭口。曹操不清楚这一点吗?他当然清楚。可这种话他不能说出口,必须有个以后能背锅的人。 问题是能想到灭口的人同样明白这种话不能轻易说,现在局势不明,哪方势力能最终问鼎还不清楚,遗臭万年不是不可能。 曹操有点想念程昱,程昱就没有道德方面的顾忌,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优先。 可现在程昱不在,无奈之下,曹操只能将目光定格在荀谌身上。 荀谌见状一阵头大,这种事是能随便说的吗?说出去荀家积累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看到曹操那副神色,不说些什么肯定是不行的。于是荀谌想了想说道:“主公,我们可以在城西北设营,我们以粮草不足为由,不放他们入城即可。” 这可不是一个好计策,一旦实施,对于百姓来说不过是多活两天少活两天的问题。但这个计策能解决曹操的问题,洛阳没有粮食,难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就近的谷城县和河南县,到时候曹操的问题就成了刘辩的问题。 壁虎断尾,壮士断腕。 曹操解决不了天下人的问题,至少目前解决不了。该下狠手的时候下狠手他还是清楚的。 “谁来负责此事?”曹操目光如炬,希望有个冤大头站出来牺牲自己。 可这个冤大头依旧没人愿意当,不是没人愿意为曹操效死,关键是办了这件事以后,活着还不如去死。 曹操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关键时刻也只能拿自己兄弟来挡枪了。 他的目光移向了夏侯惇,夏侯惇可是和曹操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儿到大的,自然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只得准备起身应下此事。 可就在这时候,陈群忽然说道:“主公,满朝文武皆应为大汉子民出力,为何一定要主公您麾下属官前去?” 陈群的话一说完,不少人脸上都变了颜色。陈群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这种耗费名声的事就交给那些只吃饭不干活的朝廷官员就好,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很多人都知道这么做对曹操有利,但同时也有很大的弊端。陈群的做法已经不是上官委任难题这么简单了,而是实打实的政治倾轧。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将脏活交给其他派系,他曹操想干什么?洛阳没有皇帝了,就轮到他曹操说了算吗? 其实洛阳就是曹操说了算,可很多人都看不起曹操,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曹操的身份原因。要是曹操不叫曹操,而是叫夏侯操,那看得起他的人就多了。 第二则是曹操的志向。他一心想要匡扶汉室,这就给了那些人一个错觉,他们认为曹操是可以凭借家室和背景欺压的,曹操会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中和他们博弈,曹操也会遵守这个规则。 长久的官宦生涯让在洛阳为官的很多人自命高人一等,他们这些高雅的文人不屑于和粗鄙的武夫为伍。 可惜他们不知道曹操不是粗鄙的武夫,他更喜欢成为规则的制定者而不是服从者。 “长文觉得何人可当此任?”曹操垂下了眼帘,他不想让手下人看到自己的野心。 陈群是什么人,马上就抛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主公,您觉得王子服如何?” 曹操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好人选,王子服可以说是他的心头大患了。 王子服这个人和他差不多,都是心系大汉的人。但不提王子服三天两头提议另立新皇这件事,单单他的身份就很让人头疼。 说起来王子服的可不低,甚至和王弋一样,初登场就是秩比两千石的北军五校尉之一越骑校尉。后来因为功勋升了官,做到了大汉的偏将军。由于不认同刘辩的合法性,便留在了洛阳。 大汉的偏将军和三国时的阿猫阿狗可不一样,当时一个杂号将军都能领兵数万,何况是偏将军。 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武将,却和那些文人士大夫们关系极好,明里暗里针对曹操。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将他的名声搞臭,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但是有一点曹操非常担忧,王子服是个武将,如果他组织起难民反抗自己,那就更麻烦了。 于是他问道:“若王子服煽动难民叛乱将如何?” “主公,这不是正好吗?”陈群低笑道:“既然王子服煽动难民叛乱,那城中必有内应……” 曹操了然,陈群的计策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政治倾轧和肃反行动,难民只是个借口,处理掉那些不服从自己的人才是陈群真正想要做的。 “既然如此,传我手令……” “不可!” 曹操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只听那人说道:“王子服如今并非将军,大将军令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从那里下旨比较好。” 说话的是桥瑁,那里则是皇宫。 曹操闻言心中一沉,假传圣旨会对以后行事非常方便,很多事都能直接绕过黄宛那几个三公。可一旦开了这个头,他曹孟德可就是和董卓成为一路人了…… “王必,此事你去做。”曹操点了自己麾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喏。”王必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他对曹操是绝对的忠诚,根本不关心曹操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只关心曹操让他做什么。 难民之事算是有了一个应对方法,接下来曹操便对于春耕之后的战略进行了部署。 有一个人是曹操麾下重谋,此间却一言不发,这个人就是陈宫。 他全程眼神就没离开过陈群,双目中逸散着杀机! 陈宫和陈群都姓陈,但他和陈群的出身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出身寒门,少时又喜欢结交名士,对官场抱有着美好的幻想。 不像陈群,陈群一家官运就没断过,皇帝都追在屁股后面求他们家做官。所以陈群早早就看穿了官场的本质,与人为善不会又任何好结果,得来的只有破家灭族。 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只能说一个是理想主义,一个是现实学派。这就导致了陈宫很看不上陈群的做法,他认为王子服这样的忠贞之士不应该成为被利用的筹码。 当然他没有怪曹操,而是将陈群归入了奸佞小人这一类,日后必是大患。 不得不说陈宫猜的没错,陈群虽然不是奸佞小人,但确实是个大患。 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帮助曹操解决麻烦。二是想办法将曹操孤立起来,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打破旧有的官僚体制,制定一个全新的考核制度。 想要做到这一点仅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他需要一个强力的帮手,而曹操就是那个强力的帮手。一旦他的构思能够实现,世家将完全为曹操所用,那时曹操就会拥有用不完的人才。 是的,此时陈群就在为他那九品官人制做铺垫了。没人知道陈群这么做到底是为了私心还是公义,或许他真的已经对现如今的官场失望透顶,想要选拔一些德行高尚的人来。但他一个人琢磨出来的东西终究漏洞多多,想要钻空子的人同样多多。 会议持续了一阵便结束了,陈群脑海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也没注意到陈宫的眼神,上了马车自顾自回署衙理事去了。 路过市列时马车忽然停下,陈群有些疑惑,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前面排起了长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唤来车夫问道:“前方发生合事?” “回少爷,前方有人施粥,百姓争相领取。”车夫是陈家老人,称呼也随了陈家的称呼。 陈群略一思索便走下马车,来到施粥地点,发现果然是蔡琰正名人给百姓分发。 这个蔡琰也是有趣,粥棚前两日搭起来,每日向自己领两石米粮,既不多要也不少要,每天发完就走。 “蔡家小姐,可需要我派些士卒来维护秩序?”陈群走上前询问要不要忙帮。 蔡琰行了一礼淡淡的回道:“无需陈尚书操心,我放完这些便走。可是阻碍了道路?尚书稍等,我这就命人让百姓让开。” 说着,蔡琰看了一眼身边的庄行。 庄行会意,大声说道:“老少爷们儿,且听我说!都靠边站,别耽误了陈尚书的行程!我家小姐能在此施粥,多亏陈尚书相助,大家谢谢陈尚书啊!” “不可!”陈群赶紧喝止庄行。 然而百姓哪管那些,有些性子耿直的当街就给陈群跪了,大声说道:“多谢陈尚书活命之恩!” “放肆!”蔡琰也低喝一声,骂道:“狗才安敢多事!还不谢罪!” 庄行先是双眼茫然,接着直挺挺给陈群跪下,抡圆了给自己两个大耳光,一边说道:“小的有口无心,得罪了尚书,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算了,算了。” 陈群打了个哈哈便往车上走,难得他真的想帮个忙,结果却碰到这么晦气的事。 望着陈群车驾离去,蔡琰低声说道:“起来,你可是真行啊,说跪就跪。” “哼。”庄行冷哼一声,臊眉耷眼的走到蔡琰身边,嘴里却说道:“我给他跪了,他就得付出代价。这一跪他不杀个千八百人都不行。” 庄行的计策确实十分歹毒,陈群刚刚代表了官府,庄行让百姓跪拜陈群似乎一点问题也没有。但这里面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官府在大疫当前之际并没有开仓放粮。 也就是说蔡琰是凭借关系从官府要来粮食发放给他们这些百姓的。或许现在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就不会感谢官府了,那些跪过的百姓更是心中觉得吃亏,心里怨气会出奇的重。 这也是为什么陈群匆匆离去的原因,他不会和一个下人计较,但也不能接受百姓的跪拜。 当然,想让他们聚众闹事光凭这点儿怨气是不够的,不过没关系,蔡琰还有另一个王牌,她带来的第四个人——令狐威。 仅凭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想到此人必是出身高贵,威武高大之辈。 其实不然,这家伙和太原令狐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一点武功都不会,他就是个骗子。 令狐威的真实姓名已经无从考证了,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不过他之所以能加入明镜司,就是因为他的骗术很高明。 令狐威身材匀称、相貌俊朗,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他是为数不多敢用世家大族名头唬人的角色。而且他唬的相当成功,学到了满腹经学不说,还在冀州得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头。不少世家小姐都仰慕于他,而他却从未倾心于任何一个。 也活该令狐威倒霉,他在邺城行骗居然骗到了王芷的头上,想凭借王芷在王弋手下谋个官职,为以后创立属于自己的世家做准备。 王芷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差点就阉了这货。好在令狐威有个绝技被蔡琰看中,收下来当了个手下。 令狐威的绝技是书法,他没有自己的流派,却擅长所有的流派,临摹仿写手到擒来,就连字体神韵都能入木三分。 他被蔡琰派出去寻找一个人的笔迹并加以模仿,这个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名字叫做李巡,是个宦官,还是个已经死了的宦官。 第133章 染血的洛阳(八) 清明的细线滑落天际,在厚重的石板路上摔得粉身碎骨。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但今年的淅淅沥沥却浇灭了洛阳百姓心头的希望。 屋外逐渐升高的温度正一点点消磨着畏缩在屋内之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儿人性。 上天给予了他们启示,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让其他人去死。 没人喜欢杀人,更何况街里街坊的住着,多多少少都有些情面。 可不杀不行,有些人不死,就会连累很多人死。 今日在北市锣巷中居住的百姓便做了一个决定,他们要杀死一个人,一个自伤寒开始以来从未出过家门的人。 这个人叫徐衍,平日里深居简出,和街坊没有太多交集。不过他人很好,似乎也有不少资财,只要谁家有困难找上他,他都会接济一下。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个有钱人会住在锣巷这种平民区,但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徐衍是个宦官。身上不仅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所以徐衍的人缘其实相当不错,出手大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谁家也保不齐惹上什么是非,宦官的话语权很大,到时候也能求人去官府中说项。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也不知是谁提出来的,一条流言在锣巷的百姓中流传开来:宦官无儿无女,活着只会浪费粮食。如今大家缺粮少药,不如杀了他省下些粮食。这个宦官的钱一定是贪赃枉法得来的,到时候大家分一分也是为民除害。 起初很多人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们都受了徐衍的恩惠。可万事就怕细琢磨,万一那些钱真的是欺压百姓而来,这场大疫早有传言是因为宦官干政而来,到时候伤寒降在自家人身上,那不就是受了牵连? 昨天夜里锣巷百姓瞒着徐衍悄悄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都让他体面的升天。 是的,就是升天。虽然都讲究入土为安,可他们并不想让徐衍安生,他们决定在外面锁住徐衍的房门,一把火连房子带人一起烧了。 至于徐衍的那些钱财他们也不想要了,花那些钱会让他们良心不安。 呵,良心啊…… 徐衍就这么被蒙在鼓里……啦? 当然不是,徐衍虽然之前或许不知道邻里乡亲想要杀他,但他现在一定知道了,因为他家今天来了一位客人,还是个书生。 徐衍不认识眼前这位叫令狐威的书生,但听完令狐威的讲述之后,徐衍笑眯眯的给他煮了茶。 令狐威不知道徐衍想干什么,这种关头不是应该赶紧跑吗? 于是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徐内侍,有我护持你,走出这锣巷不是什么问题,就算是出洛阳……” “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徐衍摆摆手笑道:“老朽已是花甲之年,没什么好活的了。” “花甲怎么了?花甲就该死吗?花甲就要被那些刁民害死?”令狐威对徐衍的回答非常不满,蝼蚁尚且偷生,这老家伙却要寻短见? 哪知徐衍却说道:“我自幼入宫,见过曹节、王甫的嚣张跋扈,见过窦武大权独揽,见过李膺才华傲世,见过张让贪得无厌。老朽见过太多太多……就像我知道令狐先生次来不是真的为了救我一般。” 令狐威一时有些语塞,他的来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确实不是来救徐衍的,他希望从徐衍这里得到一封李巡的手书。 灵帝一朝为人所知的宦官大多是张让、赵忠之流,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刘宏麾下有一批为人相当不错的宦官。 比如吕强、李巡、丁肃等等……也包括眼前这个徐衍。 这些人推动了很多大事,吕强是结束党锢的倡导者之一,而李巡则和一些士大夫向刘宏建议官方校准了《五经》,和杨赐、蔡邕、马日磾一起督造了熹平石经。 这些事情在民间流传的非常少,一方面张让那帮人实在太坏,百姓总喜欢将坏事拿出来不停鞭挞,却很容易忘记那些好人。另一方面士人虽然认可这些宦官,但他们要和张让等人对抗,自然不可能大肆宣扬宦官的好。 要不是蔡邕也参与了熹平石经的编撰,蔡琰都不知道有李巡这些人。 蔡琰想要伪造一封李巡的遗书,通过这封遗书向那些受了熹平石经恩惠的寒门士人传递一个消息,希望他们能团结起来给曹操上书,让他进爵。 到时候繁钦的作用就展露出来了,蔡琰见识了繁钦的文采,比自己只强不弱。由他写一封慷慨激昂的劝进文再好不过。 但想要模仿李巡的笔迹并不容易,毕竟他已经死了。好在徐衍是李巡的好友,两人曾经应该有书信往来,想必能从徐衍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令狐威靠着自己行骗的本事几经打探才找到徐衍如今的住处,结果就听说了那则流言,赶忙过来想要依靠救命之恩让徐衍报答自己,哪曾想老家伙本来就不想活了。 在令狐威的意识里这种人最难搞,他们连死亡都不害怕,也没什么东西能让这些人产生欲望。 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令狐威,徐衍到先发问了:“令狐先生,说说你的来意。我一个没有实权的阉人恐怕没什么值得图谋的,若是想要些钱财那我到还有些,多年来在宫中生活,也没个需要花钱的事项,存下不少俸禄。” “徐内侍,我并不缺钱。”令狐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想要一封李巡李内侍的手书。” 徐衍闻言似笑非笑的说:“令狐先生,李巡乃我至交好友,你若是想拿他做文章,不如杀了我轻松些。” “并非如此。”令狐威赶紧解释:“我多次阅览熹平石经,感恩李内侍的所作所为,想留存一篇手书,供以后观瞻。” “放屁。你想要手书为何不要主笔人蔡伯喈的?为何不要杨伯献的?李巡只是一个内侍,何德何能?”徐衍一点儿面子也没给,直接戳穿了令狐威。 令狐威也很懊恼,蔡琰要求的时间太着急了,他还没跟这个徐衍混熟,很难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蔡琰下的是命令,令狐威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难道你就不想让李内侍的事迹流传下来吗?要知道汉盛先生的事迹已经在冀州被伯喈先生编入新着史书中了。” “你是冀州王中和的手下?”徐衍脸色一沉,一下子就猜出了令狐威的身份。 令狐威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老宦官的心思这么活络。 但他必然不能承认,于是说道:“我在冀州游学时听说而已,想为李内侍发声也不过是一己私愿。既然你们自己都不想让人们记得,那就让史书上记载先帝一朝的宦官都是张让之流罢了。” 说罢,令狐威起身就要走。他准备赶紧去找王任,在这里的刁民没动手前将这个老宦官干掉,看看能不能找到李巡的手书。 “站住。”就在令狐威开门之际,徐衍忽然叫住了他,缓缓说道:“我只是个无用的阉人,承蒙李巡看得起我,将我等视为友人。我们这几个根本比不了他,就更别提和吕汉盛相提并论了。不过我们可以死在角落,但李巡的名字必须写在史书上,他配!” 令狐威嘴角忽然勾勒出些许不屑,世人不论什么身份,不都要被名利所困?哼,这个徐衍也不过如此。 然而下一刻令狐威就想夺门而逃,年过六十的徐衍借着桌案一蹦三尺,从房梁上取下了一个包裹递到他面前。 这家伙会武功! 令狐威都麻了,这种人他居然还傻乎乎的用自身安全去施之以恩?就刚刚那两下子,整条锣巷的百姓都不是这老宦官的对手! “拿着。”徐衍将手中的包裹向前送了送,沉声说道:“这里面有我们往日的书信以及李巡对政局的看法,我不管你们想做什么,但李巡必须要被写入史册,必须是个好人。不然我做鬼夜夜找你索命!” “你……你为什不跑?”令狐威接过包裹,颤颤巍巍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为什么要跑?难道他们说错了吗?我们这些阉人难道不是无儿无女吗?活着难道不是在浪费粮食吗?” 徐衍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但令狐威看不懂那种笑容是欣慰还是苦涩。 “去……”徐衍挥了挥手,不在言语。 令狐威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的一霎那,他忽然听到房内传出徐衍的声音:“汝南李巡、济阴丁肃、南阳郭耽、北海赵佑,四位兄弟慢走,且等一等下邳徐衍,衍这就来找你们了……” 令狐威拎着包裹走进小巷,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为了求学骗人的时候没人能拆穿,可一旦为了功名骗王芷的时候却被一眼识破。 真的是因为王芷聪明吗?或许…… 但骗子终究是个骗子,有些时候装的再像,也学不来世家那种深入骨髓的传承。 士终究是士,不是自己这种低劣的人能够模仿的。 几道人影从旁边的巷子闪了出来,身上都背着一捆捆柴火。 一个人从柴火中抽出一条铁链,将其锁在了道低矮的房门上。 随即几个人将柴火放好,点燃了那间不大的房屋。 放完火后几个人掉头就跑,都不敢确认会不会熄灭。 他们走后,令狐威又从巷子中走出来,他刚刚并没有立即离去。 望着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令狐威陷入了茫然。 士真的又出路吗?真的值得吗?这么做有意义吗? 令狐威忽然觉得非常讽刺,为了虚无的兄弟之情徐衍愿意赴死,可周围这些受了徐衍恩惠的人却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要杀死自己的恩人。 或许眼前的熊熊烈火烧死的并不是徐衍,它将某种精神消灭在了这里。跳动着的明亮不知是在雀跃自己的杰作,还是为徐衍的离去起舞。 令狐威认为火焰应该能发出声音,不是燃烧树枝的噼啪声,而是像人一样能说话。这样或许整个天下的人都能听到火焰为徐衍所唱的悲歌…… “走水啦,走水啦!” 不知是谁在哀嚎,许是春风也不想徐衍如此籍籍无名,它吹动着火焰,让其蔓延到其他房屋之上。 令狐威顶着细絮般的春雨走向远方,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 下着雨都能让火势蔓延,看来上天都不会保佑这些愚民…… ps:本来想随便写写,过年了,不写太沉重的东西。但最近拜读了一些易大师的作品以及他发表的言论。曾经我以为易先生是个很有文化的人,现在看来易大师确实很有文化,却也只剩下文化了,唉…… 第134章 染血的洛阳(九) 一炉清香,一盏淡茶。 丽人斜倚着床榻,掌中轻握一册竹卷。 所谓美如画其实并不需要主人公有多漂亮,和谐而又恬静的氛围自成一幅画卷。 香是王玟自制送给周围好姐妹的,淡淡的药香安神醒脑。 茶是王弋炒茶实验的产品,被他送给周围一些人尝试。 蔡琰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阅读什么了,手上这册东西是令狐威费了好大劲送过来的,文采幼稚可笑,词句狗屁不通。 但她依旧读的很仔细,因为这是一个人二十年从大字不识到忧国忧民的转变。 说实话李巡的政见真的不怎么样,幼稚的有些可笑。 作为一个在皇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宦官,居然将治理天下的希望寄托在官员的人品上。 任用贤能是这卷文章中出现得最多的词汇,可贤能是个什么标准?怎么保证他们以后不会贪赃枉法? 也不知李巡是从什么地方看到高祖乃道家治国,居然认为无为而治才是解决刘宏麻烦的最好办法。 他也不想想,高祖和惠帝敢这么玩儿,一是有着绝对强硬的御下手段,二是萧何曹参是什么人?刘宏一朝有谁能和这两个比? 这种简单的道理古今学堂随便拉出个孩子都知道,蔡琰自然不屑这种想法。 更何况鸿都门学是个什么成分大家都清楚,大概只有李巡觉得刘宏弄出这么个东西是为了选拔有能力的官员。 当然,不屑归不屑,蔡琰一点儿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自幼进宫伺候人,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宦官为了天下百姓都能拼命学习,饱读诗书的世家子们大多却忙着争名夺利。 也不知是可悲的世道,还是可悲的人。 砰砰…… “进来。”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蔡琰的思路,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门口。 庄行走进来低声说道:“少卿,听说城外来了一群难民,是从平阴来的。” 蔡琰闻言眼帘一沉,起身吩咐:“备车,去找赵昱。” 庄行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去找赵昱了,原本想着凭借武力威胁不是一件难事,谁能想到赵昱老婆孩子全病死了,这家伙没了牵挂,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知道赵昱是装的,他要是真的那么挂念,为何不追随他们而去?说到底还是怕死。 但没人敢真的将他逼死,都说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可想找一个有能力又闲着的还真不容易。 没错,看上赵昱的不只有蔡琰,陶谦一直没有放弃他,也没有放弃外出为官的打算。 人才是要靠抢的,要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蔡琰能将陶谦淹死在茅房里,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 或许是感应到了大限将至,担忧自己两个儿子未来的生存问题,陶谦这段时间奔走的格外积极。 特别是在拉拢人才方面尤为卖力,他想外放一方太守给儿子们铺路,似乎走对了门路,眼下正忙着寻找自己的属官。 简单整装,蔡琰带着庄行出了门。 她一直在思考陶谦到底走的是谁的路子,肯定不是曹操,或许是黄琬那帮人的。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问题,让她一直摸不准。 一个当过刺史的人,外放肯定不能是个县令,要不然那就不是外放了,而是打脸。可曹操现在哪还有一郡之地给陶谦呢? 而且陶谦是黄琬一系中与曹操争权的骨干力量之一,黄琬不可能这么轻松放人的,他们之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陶谦这个人蔡琰不熟悉,但黄琬她可太知道了。 黄琬可以说是文人最标准的理想模版,聪慧但不钻营,正直却不迂腐。 黄家人如何不好评价,毕竟出名的人物很多,王弋手下的黄承彦、刘表手下的黄祖、孙坚手下的黄盖,多多少少都能从黄琬这里扯上些亲戚关系。 可黄琬从不在亲属上做文章,他祖父当过司徒,他却拒绝了因为祖父而得来的官职。 童子郎,那可不是一般有学问就行的。 而且黄琬对曹操也没有太大的意见,曹操的能力黄琬是认可的,但曹操霸道的行事手段却让黄琬有些不爽。他的本意是曹操主军,他主政。 就是这么一个人,能任用陶谦就已经是在降低自己的底线了,陶谦在他手里也只是棋子而已,怎么可能放出去? 蔡琰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所以然,索性放在一边,下定决心就算是绑也要将赵昱绑走。只是陶谦不要出来搞事才好,特别是那个叫陶应的家伙居然敢调戏她,王弋都不敢调戏她,真是找死。 人们的想法大多时候是一厢情愿。 果然,庄行将马车驶进了一条小巷,转头低声说道:“陶谦刚刚离去。” 蔡琰都想让王任去弄死那货了,咬着牙问:“赵昱呢?” 庄行低声回答:“并没有跟着。” “走。”蔡琰松了口气,低声吩咐。只要赵昱没答应就行。 两人信步走去,庄行敲开门后看到赵昱青得发黑的脸色有些奇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这不会就是印堂发黑命不久矣的征兆? 赵昱叹了口气,将两人迎进正厅。 蔡琰刚想客套两句,谁曾想赵昱却先开口了:“我要一处宅院,至少也最多要一个县令,我要离开洛阳。立刻离开!如果你办不到就请回,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蔡琰被赵昱这一出整懵了,以前她开出的条件可大了去了,甚至都开到了太守,金银珠宝、美女侍妾不计其数。可赵昱连点头的意思都欠奉,这是因为啥? “唉,洛阳真的是是非之地啊,再不走可能就完了。”赵昱见蔡琰没有反应过来,只得解释:“陶谦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我不和他去扬州,他儿子就会杀了我。” 蔡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扬州?怎么又和袁术扯上关系了? “赵元达,讨价还价讲究的是诚意,你这诚意可不足啊。”蔡琰没有立即答应,她打算问清楚再说。 赵昱倒是没隐瞒,解释道:“你可知陶谦的夫人是谁?他夫人甘氏的家族在馀姚也算是个大族,而年初的时候,袁术的儿子袁耀娶了甘家的女子为妻。妻!再加上传闻中袁术得了玉玺,陶谦……呵呵……” 望着赵昱苦笑的神色,蔡琰了然。心道还真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啊。陶谦在洛阳撞的满头包,这是打算改换门庭了? “黄子琰知晓此事吗?”蔡琰顺嘴就问了出来,继而脸色一变。 果然,她看到赵昱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果然不仅仅是来让我做个账房的对吗?什么见贤心喜都是鬼话,洛阳贤能的人多了,我不觉得我赵昱有什么过人之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见赵昱如此胸有成竹,蔡琰索性不装了,眼神示意了一下庄行。 庄行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匕首直接捅进了赵昱的胳臂,并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蔡琰神色冰冷的说道:“陶谦恐吓你说要杀了你,但我却真的能杀了你。生死贵贱就在你一念之间,他能给你的,我可以给的更多。他下不去手的,我却没有顾忌,懂吗?” 赵昱要疯了,眼神惊恐到瞳孔四处乱扫。 他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谈判中占据主动不是正常策略吗?他都已经答应卖命了,怎么还没到一言不合的地步就掏刀子了?疯了? 然而蔡琰根本不想和他谈判,吩咐庄行:“给他包一下,别让人看出来。” 庄行点点头,在赵昱耳边说道:“别出声,不然你就死定了。” 赵昱真的要吓尿了,蔡琰也是声名远播的才女,他还以为蔡琰是个柔弱好欺负的人,谁能想到居然这么疯狂。 包扎完毕之后蔡琰说出了自己计划的一部分:“你先在我这里做账房,过几天你会偶然间发现一份大疫期间的行事标准,出自冀州。你就用这份标准为引介,去洛阳县县衙为官。” 赵昱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蔡琰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有这种方法为什么不早说出来,而且蔡琰应该是冀州那面的,她这么做不是资敌吗? 蔡琰当然不是资敌,她的这套理论和王弋现在在冀州施行的没法比,她这套是当初王弋攻陷下曲阳时施行的防疫政策,被郭典整理在案。蔡琰也是偶然间才看到的,当时她并没有多想,记忆力惊人的她如今却可以拿出来当一份筹码。 但蔡琰是不会和赵昱解释的,说句实在话,蔡琰压根儿就没想着带赵昱离开,甚至自己都确定不了能不能活着离开,她要做的事,很可能会毁了曹操整个阵营。 “走,从今天起,你不用住在这里了。”看到庄行包扎好,蔡琰起身便走,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赵昱很郁闷,蔡琰很明显不想让他马上就离开洛阳。可他已经快要被陶谦吓死了,更别提蔡琰让他去当奸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赵昱已经想好了,反正自己是孤家寡人,一旦从蔡琰手中逃出来,他就去报官,告诉曹操蔡琰的险恶用心。 然而蔡琰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上了车之后便吩咐道:“庄行,去通知令狐威,陶谦不是有个学文的大儿子吗?他的目标就定在陶商身上好了,也省的王任麻烦。” “喏。”庄行低低应了一声,神色诡异的打量了一眼赵昱。 赵昱被庄行看得心中一颤,心道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其实王弋在洛阳的势力并不小,甚至可以说非常大。这里有他一整套情报系统,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 能有这种规模的情报系统,完全要归功一个人,那就是郑玄。 老郑同志是属驴的,只要你顺着他的意思,那拉起磨来要多卖力有多卖力。他在洛阳留了一个学生,名字叫做程秉。 这个程秉可不一般,能在孙权那种对待下属堪称穷凶极恶的环境中干到太子太傅,能是一般人吗? 而程秉又发展了不少下线,有两个他最为倚重。 其中有一个就是洛阳附近豪族之子,名叫毋丘兴。 毋丘兴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陌生,但若说他是毋丘俭的父亲,那想必就是无人不知了。 另一个则是一位有志青年,本是长安人。因为刘辩在长安大肆任用来投奔的党人,导致官职严重不足,没奈何只能来洛阳碰运气,恰好被程秉结识,收做己用。 若是王弋知道程秉手下有这么一个人,一定会下命令来抢,因为这个人叫苏则。 别看这里能人不少,但这些人根本没个具体的目标,郑玄本来是想留个人打听洛阳之中发生什么事的,谁曾想程秉理解成发展一个情报势力了。 既然王弋都不知道,蔡琰自然也不知道。 当然,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用,她是私自来的,根本没有报备。按照法律来说,王弋砍了她全家都没问题,更别说支持她的行动了。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持了。 再蔡琰收服赵昱的同时,我们的李儒同学接着灾民闹事人手不足的间隙,终于进了洛阳城。 他和蔡琰可不同,蔡琰行事需要小心翼翼,而李儒就是奔着搞个大事情去的。而且以他的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程度,会让很多人痛很久…… 时代的篇章逐渐翻开了新的一页,有名的、没名的,聪慧的、愚笨的,强壮的、孱弱的…… 各路新一代英豪们已经按捺不住心中那份躁动,纷纷提起笔来准备在前辈的身体上书写属于自己的辉煌。 此时此刻,青州也迎来了一支新的力量,张合带着那一万多突骑踏上了青州的土地,目标正是剧县。 张合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这么着急。毕竟从幽州一路急行军赶过来,急忙忙渡河很容易出岔子。 但他能等,黄河却等不了了。 望着一点点上涨的水位,张合和田豫商量了一下,下令立即修桥渡河。不渡不行了,再这么下去,骑兵都得下河喂王八,凉州人水性是出了名的差…… ps:各位大宝贝儿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解释一下最近断更的原因,比较倒霉去了趟医院,出了点事。 去的骨科,腿断了我都不说啥了,娘的右手食指骨裂…… 第135章 染血的洛阳(十)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尽管太阳的一缕触手已经触及到了地平线,但骑士们依旧驾驭着胯下战马震颤着大地,想要将光明的希望按回去。 他们不喜欢阳光,因为他们就是杀戮本身。象征着绝望的军旗怎么可能去迎接新的希望? 上万人的骑兵队伍壮观的难以想像,成片奔腾的洪流能淹没所有敢或者不敢阻挡他们的一切。 青年将军神色肃穆骑行在最前面,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周围任何可能出现的不利因素。 骑士们满脸疲惫,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天急行军了。每日的行军路程已经不能用时辰计算,甚至不是依靠骑士们的体力,而是要看他们战马的体力。 只要战马能跑,那就要跑下去。 这不是一个好选择,稍有不慎战场上依靠的伙伴就会累死。 可惜他们没有选择,这是军令,大过天的军令。 不得不说,许是老天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成片的乌云将天际遮住,把阳光挡在了骑士们的视线之外。 骑士们松了口气,他们不愿意将自己的疲态展露在世人面前,他们西北的汉子就是要打最硬的仗,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姑娘…… 或许最后一条不太行,新主公的军规太严,这条是要掉脑袋的。不过没关系,他们的饷银足够回家明媒正娶一个,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前提是……活下来。 和骑士们不同,将领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位同样年轻的将领看了看天色,策马来到领头的将军身边说道:“张将军,你看这天色……” 张合的脸上同样凝重,兵法学了许久,自然清楚这种云彩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心有不甘,凝声问道:“田将军,天黑之前我们能到吗?” 田豫很是无奈,天黑之前能到吗?天黑之前必然到不了啊! “张将军,将士们尚可坚持,可是战马……”田豫没有说完,没必要全都说出来,张合只是需要有人确定他的想法罢了。 张合非常头疼,快要被烦死了。 自从到了青州一路上都不顺,想着在平原补给一下,结果张辽将所有的物资全都打包带走了。 想着休息两天渡河,黄河涨水,再不渡河就过不去了。 想着赶紧去剧县,青州这破地方除了山就是河,时不时还来两个湖泽,实在是影响行军速度。 现在就更别提了,眼瞅着剧县不远,结果马上就要下雨。看这云层的颜色就知道这场雨不小,躲都没地方去躲。 绝对不能淋雨!这是王弋下达的死命令。 古代军队的卫生条件可以说相当恶劣,都是些人死鸟朝天的糙汉子,谁能注意谁的形象?一旦出现感冒发烧这样的传染性疾病,那就是一得一大片。 况且现在伤寒肆虐,稍有不慎就不是战斗力大打折扣这么简单了,能有多少活着回去的都很难说。 所以张合现在很想掐死郭嘉,打仗选什么不时候不好,非要玩儿这种惊险的操作? “入城。” 张合下达了命令,他们现在离寿光不远,用不着半个时辰就能赶过去。 田豫听到后开始传令,他自己曾经就是一军统帅,很清楚做这种决断到底冒了多大的风险。 入城就意味着要和百姓进行接触,很有可能被传染伤寒。 可现在是春季,不入城的话被雨一淋风一吹,那结局可能会更惨。 得到命令后大军开始缓缓改变方向,绝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好歹进城能吃顿热乎的。 很快,骑士们便来到了寿光城下,他们的出现差点把寿光县令给吓死。 郭嘉那帮人已经很猛了,现在居然还在增兵,这是要一把弄死袁本初的节奏啊。 而且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寿光确实是个大县,城池够大、民居也够多。可想要容纳下这一万多军卒也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更何况人吃马嚼的,寿光出不起啊。 好在之前郭嘉打寿光的时候建了军营,虽然目前已经废弃,可临时躲躲雨问题不大。麻烦的问题是补给。 张合的这支军队很特殊,王弋手下所有的军队都有后勤兵马,就连在并州镇守的关羽都被要求建立后勤部队,但张合这支却没有。 不仅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他们甚至没有什么具体的作战目标,由于高机动性以及擅长突破作战的战斗方式,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深入敌后,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 他们没有盟友,所过之处皆为敌人。他们也没有补给,敌人的粮食就是他们的口粮。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补给,超级大锅盔王弋还是给他们配来应急的。问题是这种东西只能应急,到了城池还不能吃顿好的,很影响士气。 面对还没讨要便开始诉苦的县令,张合二话不说就将宝剑递了过去,并且说道:“这东西给你做抵押,也不要你能有多好的东西,有粟米汤饭就行。” 张合的行为完全就是不要脸了,说好听点他压的是一份人情,可说难听的这就是明抢,试问天下有几个人敢接这柄宝剑? 真要敢上手,张合的亲兵就敢以抢夺兵器袭击上官为由,就地砍了这个不知好歹的货色,更别提外面还有一万多如狼似虎的猛士在虎视眈眈。 县令当场就给跪了,扯着头发说道:“将军,你要是想杀我随便,可我真的拿不出粮食了。今年的春汛有些异常,千乘和临济已经在往南运送百姓了,粮仓里的粮食都是救命用的!” “不知好歹!” 一名校尉见状怒喝一声,拔剑就要砍了这个磨磨唧唧的文人。 在这些人眼里军队就是为了那些贱民拼命的,吃他们点东西是看得起他们。 “行了。”田豫看不下去,制止了校尉,沉声对县令说道:“这样,汤饭就算了,煮些菜汤给我们就行。野菜总该有?” “有有有!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县令如蒙大赦,赶紧出去准备。 其实野菜也没有,青州已经穷的快要吃树皮度日了。现在还没吃,完全是因为这些个县令够给力,尽量维持着百姓们的日常生活运转。 可现在没有也得有,小命和野菜之间,他就是现种也要给种出来。 现种是扯淡,县令回城之后组织了全县的百姓去挖野菜,供给张合的军队。 张合看到这一幕后沉默良久,曾经他渴望战场,渴望建功立业,现在依旧如此。可当他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们艰难忙碌的时候,不知为何他觉得建功立业似乎没有那么美好。 上位者要操心的时情很多,作为从少年时期便跟随着王弋的第一位武将,他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王弋了。 曾经的王弋爱说爱笑爱闹腾,现在张合都不敢大声和王弋讲话,王弋身上的威势愈发加重,有些压得人喘不上气。 张合一直不明白,人的气度为什么能发证这么大的转变。想了想幽冀那些百姓过的日子,张合忽然觉得或许不是王弋变了,而是百姓们将某种东西加持在了王弋身上,才能让王弋发生这种变化。 究竟是什么张合不明白,但他清楚自己追随的人并不是那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人物。 张合不知道王弋这么做是对是错,反正曾经家中的教导和王弋是相悖的。张合希望王弋最后是正确的,看到百姓们有底气度过一个个难关,所获得的不仅仅是成就感。 “将军,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就这么等着?手下的儿郎们会闹的。” 一个校尉有些不忿,以这些泥腿子们的速度,想要吃上一口热乎的得到什么时候去?天黑都不一定。 “等。”张合没有回头看到底是谁说的,只是沉声说道:“这么多天急行军下来,今天好好休息,过几天还能不能休息就不知道了。再说了,他们不是正在为你们那口吃的拼命吗?谁都不欠谁的。” “不敢,不敢。多谢将军体恤。”校尉没有再继续纠结饭食,而是解释道:“将军,我们不怕辛劳,也不怕死伤。当兵图个什么?不就是不想和这些泥腿子一样种田吗?拼命而已,嘿!咱的命啊,挺贱的。” “贱?可一点儿也不贱。”张合转过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苦笑着说道:“你知道你们随身带着的三支长枪造价几何?身上那几件护具又花费多少?马鞍、背包、劲弩都是不小的挑费。这些还都不是最贵的,你们知道训练你们所耗钱粮是多少吗?自己想一想,现在的你们能打几个从前的自己?” 校尉一愣,这件事他还真没思考过。自从投降王弋之后就在幽州不停的训练,每天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如今想来自己这帮人确实实力增强了不少,以前只知道一窝蜂冲上去,凭借悍勇和马术与敌人搏命,现在光阵型就练会了好几个,更别说在幽州吃得好,自身力量也长了不少。 “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还不都是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们给你们的?”张合见校尉神色茫然,只得解释:“你谁都可以看不起,大不了就是拼命罢了。男儿生于天地间,血溅三尺马革裹尸总好过哀叹于塌前。但眼前这些人你要敬重,他们给了你血溅三尺的本钱。” 也不管这些刀口上混日子的混不吝能不能听明白,张合打马回了军营。他不太喜欢这些手下,性子里都野的很。降服很容易,但想要扭转这些人一根筋的思想却很难。 大雨如期而至,先是划过几缕丝线,紧接着便跳过连绵,直接来到了倾盆的状态。 “娘的。”校尉走进帐篷,嘴里絮絮叨叨:“老天爷也是眼瞎,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往下滋尿?” 本来有些肃穆的气氛被这句话给缓和了不少,田豫无奈摇了摇头,心道没见识也有没见识的好处,至少能无忧无虑。 可惜田豫是个有见识的,他刚刚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对刚进来的张合说道:“张将军,寿光到剧县一日便可,但我们真要直接去吗?” 张合拿过地图看了两眼,他们的目标不是青州而是徐州,没必要在青州和张辽他们浪费时间,赶紧找条路去端了袁绍的老家才是正理。 问题是想要抄了下邳并不容易,张辽打了这么久,该知道的肯定早就知道了。徐州水路发达,骑兵进行大规模的纵深穿插非常困难,他们必须找一条不会有阻拦的路线。 “你说……那个荀衍会走泰山还是开阳?”张合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地方。 这两个地方都是去徐州的必经之路,怎么绕也绕不开。 但这两个地方又非常麻烦,泰山郡自不必说,名字里面就带个山,自古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开阳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四周一马平川,可怕就怕这个一马平川。 开阳周围出了它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城了,四周又有好几条大河,张合根本不敢从那里绕,不然很可能全军都陷入泥沼之中。 两人都开始默不作声,带兵打仗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必须慎之又慎,不然很可能全军覆没。 最终还是田豫先开了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守开阳,泰山易守难攻,只要派遣几员得力战将守住便可。” “那就走泰山!”张合定下了论调,他还是比较信任田豫的,两人推演过数次战事,他都是输多胜少,田豫的能力很得他的认可。 定下行军路线张合便放松了许多,看着田豫玩笑道:“正好可以先去剧县那里转一圈,到郭奉孝那里吃顿好的,顺便抽他一顿,哈哈……” 田豫也笑了笑,只是没有答话。张合和郭嘉属于老人派,是早期跟着王弋的。而他则被归到了冀州派里,有些玩笑只能听,不能说。 两人的想法很好,也确实猜到了荀衍最初的想法。可惜两人不知道袁绍镇守青徐的将军差不多都被张辽砍干净了,荀衍只能放弃开阳驻守泰山,这样至少能保住兖州不失…… 第136章 染血的洛阳(十一) 刺耳的战鼓声响彻在天地间,战士们为拼命做着最后的准备,心中暗暗鼓舞自己不要害怕。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军侯们死死盯着手下每一个士卒,用犀利的眼神告诫着他们不要冲动,一定要服从命令。 有几个甚至抽了自己几巴掌,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上头。 青州,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爱这里。 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乡,先祖们用血肉和汗水肥沃了这片土地,养育出一代又一代顶天立地的男儿和兴家旺室的女子。 祖先们的躯体在这片土地之下安眠,灵魂在土地之上游荡,保佑着每一个青州人。 曾经他们为了生存背叛了统治他们的皇帝,付出的代价残酷胜过死亡。 军营中的淘汰率比逃荒还要高,那个犹如妖魔般的年轻文人根本不拿人当人,如果不能从训练中坚持下来,那就只能累死。胆敢叛逃自屯长始其下百人全部处死。 七尺的汉子累到犹妇人般掩面哭泣,死命压榨着自己全部天赋,为的就是主公那一句“有一天我会带领你们重新回到故土,将那里建设成如幽冀般富饶的地方。” 如今他们回来了,可窃居在这里的人却胆敢将这里的主人拒之门外。 简直罪无可恕,全部都要去死! “举盾!” 军侯们察觉到鼓声的变化,开始下达命令。 咆哮声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他们愤怒自己的家乡被这些人祸害的如此狼藉。 无奈的却是脚下这一片是多好的土地啊,为什么这次就不能占领下来呢?他们可以坚守在这里,这次他们一定守得住! 鼓声愈发急促,逐渐走向了那个关键的节点,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攻!” 一列列方阵开始朝对方缓缓移动。 两百步,只要两百步,离让人最安心的土地只有两百步。 淳于琼站在剧县城门楼上望着缓缓逼近的军阵,心中震撼不已。 乌巢酒仙儿不在乌巢也没了酒水,智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他很清楚城外的那几道矮墙和简陋的坞堡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军队,张辽和郭嘉来的太快了,让他根本来不及修建防御工事。 一个月,要是要让他领兵可能走都走不到黄河边。 听说这两个如今才二十左右?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可怕。 不过可怕又能怎么样?他能成为西园八校尉,可不仅仅是家世显赫。 “传令,放箭。”淳于琼头也没回,吩咐传令兵。 一旁的副将提醒:“将军,敌军尚远,箭矢恐怕难及。” “我知道。”淳于琼嘴上露出笑容,言语却带着苦涩说:“此军甲坚兵利,但多日疾行,恐怕体力已然捉襟见肘。我们只能赌一赌因为急行军使其士气低迷,否则根本挡不住。” 不得不说,大汉剩下来的这些老家伙们着实有两手。淳于琼一眼就看出了张辽军队的弱点,打算先废掉他们的士气。 其实冷兵器战争胜利的秘诀,大部分将领的认知归根结底只要四个字就能形容——好勇斗狠。 虽不好听,但基本上就是如此了。阵势、装备、训练等等都是辅助,碾压之势不会有人觉得兵道厉害,绝地反击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统御高手。 淳于琼就打算先用箭雨逼迫一下,如果能打掉对方的士气,那他怎么打都行。如果不能,那他就要权衡坚守和撤退的性价比了。 顺带着他还耍了一些小手段,城墙上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到那个笑容很多人都放下心来,认为对方不过尔尔。 真的不过尔尔吗?淳于琼判断对了张辽军队的弱点,但他绝没想到那些士卒们的决心。 箭雨簌簌而下,最前面一排的士卒头都没抬一下。 根本没有意义,那么远弓箭根本射不到。即便射到了他们还有盾牌,要是运气太差被从缝隙中射中要害,那他们也认倒霉了。 当然,这种倒霉事儿必然是有。在军阵行至一百步的时候,就有几个倒霉蛋儿被射中面门。 可士卒们只能踩着自己同袍的尸体过去。没办法,阵型不能乱。再说他们马上就要战斗了。 血腥的战争往往是从一道低矮的城墙开始的,一道一人高的土墙后面忽然站起来十数个敌军,拿着长矛疯狂捅刺。 “蹲!” 军侯见状立即下令,第一排持盾的士卒想也没想就蹲了下去。阵型中央手持长刀的士卒踩着前排人的后背越过矮墙进行贴身搏杀。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战术动作,蹲下那一刻盾阵的防护就会露出破绽,无论持盾还是持刀的士卒都会暴露在对手面前。 然而这么做无疑是解决这些矮墙最有效的方式,绕路肯定不行,一个不小心阵型散了那整曲就废了。 守城的士卒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不少眼疾手快之辈都有了自己的战果。 双方拼的就是一个悍勇,成败在于我会被锋利的长枪杀死在军阵里,还是你会被我嗜血的眼神吓得不敢动手。 矮墙的争夺相对来说并不热闹,只要三两个青州兵越过矮墙,守军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机会。毕竟人员数量和素质在那里摆着,只要有个缺口胜利是必然的。 但坞堡的争夺显然就要焦灼很多。 坞堡中的士卒要多一些,通常有二三十人。这些人一部分或是持刀盾,一部分或是执长矛,死死守着坞堡门口。另一部分则拿着弓弩近距离射击,这种距离就算是青州军人人着甲也挡不住。 通常一曲的两百人只能负责一个坞堡,堡门实在太小了,只能靠一两个刀盾兵顶盾疯狂往里面挤。 可这根本不是办法,坞堡中照壁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除非你能推倒照壁,否则守门的人就算是全死了,你也只是在推动一具具尸体而已。 至于说让尸体倒下?呵呵,别搞笑了。进攻部队推动的不仅仅是敌人的尸体,还有自己人的。打头进攻的那些刀盾兵也早就被活生生挤死了,照壁和大门之间全是尸体,后面还是人挨人的部队,想要移动难如登天。 鼓声越来越急促,军侯们也越来越心焦。进攻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在鼓声停止前到达城墙前,那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们可就白死了。 “弄出来,弄出来!把尸体弄出来!” “使劲推!推倒照壁!” “往里戳!顺着箭口往里戳!戳死那些狗娘养的东西!” 为了让手下们死的有价值些,军侯们开动了平时难得转转的脑子。还别说,真就有办法被想了出来。 只见一个军侯就地脱了甲胄和衣服,脱了裤子在衣服上来了一泡热的,然后拿衣服包起来用火镰点燃,用长枪顺着射口怼了进去。 并且他还指挥着麾下士卒跟着一起这么干,想要用浓烟将里面的守军给逼出来。 有了引子不少军侯有样学样,有的甚至指挥军卒将袍泽尸体拖出来后对着守军尸体放火,想要将里面的人全都烧死。 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坞堡一个接一个被拔除,挡在青州军面前的只剩下剧县高耸的城墙了。 在后面待命拿着简易登乘梯先登部队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是时候轮到他们出场了。 “冲!” 一声令下,几十队扛着梯子的士卒分散开来,没了命的往城下冲锋。他们这些人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把肩头这个该死的梯子送到城下。 这可不是一件好活儿,为了速度这些人几乎舍弃了全部的防御能力,顶着箭雨杀向城池。 城墙五十步之外还好些,五十步以内堪称死亡禁区。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再蹩脚的射手都不需要计算提前量,瞄准放箭就可以了。 没有任何意外,第一批先登部队连人带梯子统统留在了那个范围。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怨一个人,就是之前下命令冲锋的那个家伙。先头部队虽然清理好了战场,可还没有构建好掩护阵型。 然而即便恨得牙痒痒,夏侯兰也没有办法去收拾那个家伙,因为那家伙同样也死在这场冲锋中。 由于协同没做好,没奈何夏侯兰只能再次组织一批先登部队。这一次是一场新战术的试验,郭嘉通过打算试试自己的新构想,不需要攻城器械攻打城池的可行性试验。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要拥有对城头弓弩手的绝对火力压制,恰好王弋就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武器——连弩。 连弩的火力毋庸置疑,但那要命的射程实在是太糟心了。先头那一批军阵也不仅仅是为了清理战场上的障碍,毕竟像淳于琼这样有传承的将领并不多,大多数都只知道依托城防守。 先头部队的目的是为连弩兵构筑防线,他们举盾保护的正是那些连弩兵,每一曲里都有五十名。 当第二批先登部队出现在身后的时候,先头部队那如玄武般的防御盾阵终于破开了口子,露出它那狰狞的蛇头。 密集的箭雨顷刻间倾泄在城墙上的弓弩手身上,直接将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更别提拉弓还击了。 淳于琼见状一阵头疼,这种东西怎么打?露脸就死! “刀盾手顶上,准备滚木礌石。” 淳于琼咬着牙下达了命令,既然靠弓箭已经防不住了,那就只能近身肉搏。 第二批先登部队的成功率就高了很多,足足有九成成功到了城墙下,然而这只是攻城的开始…… 由于即将短兵相接,连弩的火力压制也弱了很多。这东西的准头真的一般,很容易出现误伤。 也正是趁着这个档口,新一批的军阵出发了。这些人全部都是刀盾兵,并且在跑步前进,他们需要为先登部队扩大战果,争取一举拿下城池。 可惜别说战果了,先登部队想要登上城头都非常困难。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迎头砸来,挨上一下没被砸死也会摔死。时不时一根粗壮的树木落下,一砸就是一片。更有混合着秽物的不知名液体倒下来,烫的人撕心裂肺的疼。 梯子的宽度就那个大,侥幸不死的先登部队费劲心力来到城墙上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闪烁着寒光的枪头。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排着队送死,眼看就又要无功而返了。 好在此时军阵也赶到,军侯打头,有些仗着自己武艺好,像狸猫一般三两步窜上去,整个人扑到敌阵中,为后面的士卒争取时间。 形势转瞬间一片大好,一个又一个的根据地被开辟出来,似乎剧县咫尺可下。 然而淳于琼却不慌不忙的挥了挥手,身边副将会意,神色冷冽的放下面甲,快步走了过去。 面甲…… 这东西在甲胄都是稀罕物的此时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淳于琼也终于用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八百西园军弩士! 西园军可是刘宏花了大代价打造的,几乎配备了当时所能找到最好的装备,从平灭黄巾的部队中招募了最精锐的战士,甲胄什么的更是人手一套。 淳于琼跟随袁绍,那是因为淳于家和袁家的关系好,他觉得袁绍能成事。能当上西园八校尉之一凭借的可不是关系好,而是实打实的统兵能力,至少在练兵方面他做得相当不错。 这些弩士都有自己的小队阵型,虽然比不上射声营那种既会阵型又能行气般变态,但和登上城头的那些青州兵对战能做到一换一,甚至一换二。 远处的山坡上,张辽和郭嘉等人皱眉看着局势变化,心中非常焦急。 这次出兵非常匆忙,辎重就只带了粮草,攻城器械根本就没带。别说云梯了,就是先登部队用的那种梯子都是来了剧县一边建造军营一边打造的,不然郭嘉也不会相处用连弩掩护攻城这种想法。 以王弋那种对兵事强势的理解,要是将攻城器械带足,郭嘉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剧县给平推了。 “阎崇,带你的人跟我一起上!” 张辽看了一眼麾下一名校尉,一提马缰,头也不回走下山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士们用生命争取到的胜机白白被浪费,他准备亲自出手了。 郭嘉没有阻拦,小伙伴儿有多猛他比谁都清楚。 孙青也没有担忧,自家夫君的武艺一天强过一天,自己早就不是对手了。 孙福却在思考别的问题,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或许只有孙福知道此次郭嘉出兵的目的,袁绍在郭嘉眼中不值一提,郭嘉这次打算干掉荀衍,那位才是心腹大患。 孙福在构思泰山的攻略,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和荀衍对上了,郭嘉需要专心。和荀衍这种人交手就不能考虑一城一地了,整个青徐兖三州都是他们的战场。 或许没有人会想到,正是从这里开始,他们都不怎么担心的张辽将最先书写自己的传奇。 淳于琼抱歉了,旧时代的产物只能被扫进历史的角落,文远将军要上位,你就只能成为他的垫脚石…… ps:不会太监的,放心。 我的手指现在像个小号的的胡萝卜,容我缓一缓…… 第137章 染血的洛阳(十二) 战场。 勇武者功名的欢乐所,怯懦者死亡的忧伤地。 虽然勇武和怯懦是相对的,但自愿踏上战场的人,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 当然,敢于直面死亡不代表愿意去死。有一柄锋利的武器就是极好的,要是再来一身坚固的甲胄那就更好了,若是再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便再好不过了。 很显然,这一切张辽都有,而且还都是上上之选。 从马上下来,张辽带领着一营人马快速奔向了城墙。 将军的出现极大鼓舞了士气,一声声响亮的口号出现在战场各个角落,仿佛获得了胜利,剧县已经被他们掌握在手里一般。 事实上这么做真的很蠢,张辽不骑马就是为了目标不太明显,结果这么一喊,城墙上的守军立刻注意到这里。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将士们真的是为了迎接他吗?恐怕更多的是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已。 好在现在城头一片混乱,张辽只需要注意一下冷箭就好。 说到冷箭,果然数枚箭矢朝他飞了过来! 张辽倒也不慌,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硬生生受了这几箭。他们这些将军的甲胄都是特制的,扎甲里面还罩了一层锁子甲,根本无需担忧这些。 只是手臂后张辽却眉头紧皱,射向面门这一箭有点问题,自己的铠甲被射穿了。 出现这种情况就有些麻烦了,要说锁子甲没有卡住箭头还情有可原,毕竟就连王弋身上穿的由浦沅亲自锻造的都被吕布射穿了,幽冀能射穿锁子甲的将领并不少。 但臂甲是由整个钢板锻造的,想要射穿根本不可能,整个幽冀张辽只知道两个人能做到,一个是赵云,另一个就是太史慈。就连他自己都不行,剧县居然有这种高手? 抬起双眼,张辽从手臂和头盔的缝隙中看了城墙一眼,发现城墙上站着一个带着面甲的将领,手里拿着一柄大弩。 弩…… 难怪有此等威力。 张辽放下心来,心道那柄弩应该是个好东西,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张辽并没有掉以轻心,弩的拉力越小越好控制,大到一定程度反而比弓箭还难用。看来对方对力量的掌握非常精妙,而且力量不弱,须臾间已经上好另一支箭了。 可那又怎样! “闪开!” 张辽长枪一摆,一个健步窜了出去,向最近的那个梯子飞速靠近。 对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大弩一直在瞄准,却一直在找机会。 终于,张辽来到了梯子前,他一把将前面的一个士卒扯下来,自己一步便登上了一半。 此时此刻是张辽最危险的时刻,身体悬空几乎没有地方躲闪,整个人就是个靶子。而且离得这么近,躲也躲不过。 果然,对方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弩机。弩箭如一道黑光,眨眼间便来到了张辽面前。 然而张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赌的是对方身手非常好,武功不弱。 张辽赌赢了,他从中箭到登上城墙,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对他一击必杀。 所以张辽踏上梯子的脚根本就没踩实,甚至就只是轻轻沾了一下。 下坠的重力让张辽不出任何意外的躲过了这一箭,等他落到地面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没机会了。 一步半梯,两步蹬城。张辽左手挥剑,右手舞枪。整个人隐藏在守军的人墙后面,不露半分视野。 那些西园军弩士可就倒了霉了,张辽完全就是贴身肉搏,根本不给对方拉开距离的机会。 有些弩士想要豁出性命缠住张辽,给队友创造射击的机会。 然而张辽就跟块膏药一样,贴上了就甩不掉。身形又好似泥鳅,滑不留手抓也抓不住。 而且张辽的兵器也算是一个独门兵器,镰钩枪将人拉过来,再用长剑去捅。他还不一下子将人捅死,拉倒身前当挡箭牌。弩士们放箭怕伤了同伴,近身又打不过,气的破口大骂。 张辽也是个好脾气的,也不还嘴。你打我,我捅死你。你骂我,我依旧捅死你。找到机会拉过来一个上去就是一剑,一点儿都不客气。 渐渐的有人察觉不对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个拿着大弩的将领。他一直没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有些担忧战局,便抬眼观察了一下。 这一观察不要紧,将领惊愕的发现守军正在节节败退,新来的这批人实力非常强,自己麾下的弩士根本不是对手。 怎么可能是对手,阎崇可是张辽从最底层层层选拔上来的亲卫营校尉,他手下的那一营就是张辽的亲兵,战斗力会弱? 而且张辽其实很崇拜王弋,很多时候不自觉都在模仿王弋的作风。就比如挑亲兵这方面,射声营人人都会行气,那他的亲兵也必须人人都会行气。 行气的天赋毕竟有强有弱,张辽想要解决眼前这些人其实很容易,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卫队争取时间,等他们上来将城头上的守军一锅端了。 现在阎崇已经带人上来了,正在为后续部队清扫战场。 这帮人的实力真的很强,说砍瓜切菜那可能过分了,但对上那些西园军弩士最差的战损也能达到一比五,有些厉害的小队甚至能做到无伤。 “攻!” 张辽回头看了一眼,从挡在前面的士卒身体里抽出长剑,火力全开。 镰钩枪这次不再勾取甲胄,而是犹如一条黑色诡蛇,穿梭在人群的缝隙间,用裸露的獠牙咬住对方的脖颈,收取着一条条的生命。 那名持大弩的将领本想借这个机会射杀张辽,可这时候他才发现张辽的武艺远超他的想像。 他见过最厉害的人大概就是颜良和文丑了,可颜良、文丑习惯于一力降十会,用的都是势大力沉的招数,根本比不了张辽这般精妙。 遭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弩士正在被屠杀,而张辽也越来越近。拥有这种武艺的人,整个守军都无法找出一个抗衡之人。 将军危险! “撤!” 将领大喊一声,吩咐自己手下迅速向城门楼撤退。他是淳于家的家将,剧县守不守得住跟他没关系,他必须要保证淳于琼的安全。 张辽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见到开始退却的弩士,他大喝一声:“阎崇,突击阵型!” “赵二!李丙!”阎崇闻言立即喊过两人。 好一个赵二,生的虎背熊腰,九尺有余,身形不弱典韦! 另一个李丙却异常敦实,身高腰围几乎等同! 这两人全部手持大盾长枪,听到呼唤后立即跑了过来。 赵二奔跑间顺手从地上又捡起两根长枪,三柄同时抓在打手之中,蛮牛一般朝张辽指的方向冲去。 李丙身着一套特殊的甲胄,全部都是由钢板打造。放下面甲后,整个人像个地龙一样,闷头直挺挺的往前跑。 其余持盾的亲卫立即跟上,左右护持着长枪兵和弩手,锋矢一般插向了那名将领的位置。 这一路上赵二手上的长枪犹如串糖葫芦,上面扎满了人。即便如此,赵二依旧靠着蛮力向前推进,速度丝毫不减。 当然减不了。他长枪下面就是李丙这坨铁疙瘩,帮他挡住了绝大多数伤害不说,但凡有不避让的都被他一头顶翻,被后面的人踩成肉糜。 张辽就跟在两人身后,眼神死死锁定那员将领。只要对方有抬手的动作,他就同样做出回应,防止对方将自己两个开路先锋射杀。 二十步…… 十步…… 五步……够了! “赵二闪开!” 张辽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踩着李丙的肩膀直扑过去。 那名将领根本没想到有人居然敢这么做,要知道五步的距离对于张辽来说确实很近,但对于他来说同样很近。 在面对他这种级别射手的时候,滞留在半空中是最愚蠢的决定。只要他抬手一箭,张辽必死无疑。得亏自己用的是弩,要是弓箭的话,飞扑过来的时间足够他射出三箭! 面甲后笑容忽然有些嗜血,将领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是一箭。 然而也正是他用的是弩,张辽才敢这么做。 只见张辽忽然伸出镰钩枪,直接勾住弩臂,将其挑飞。 改变了方向的大弩最终还是射出去了上面的箭矢,箭矢穿过一个弩士的身体,直挺挺钉在了李丙的头盔上。 这柄弩果然不同凡响,强大的力道直接将李丙震晕,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再看张辽,落地之后贯胸一剑,回转镰钩枪勾住对方脖颈,狠狠扯下! 武将之间的算计没有文人那般大气,但辗转腾挪之间就必须分出生死。 那名将领人头落地,来不及说出一句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机会报出来。 张辽也没有再做纠缠,连首级都没有收取,带着人直逼城门楼。 最终他见到了淳于琼,这个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人物。 张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当初自己去并州投军,想见丁原一面都是奢望。而这个淳于琼当年可以不将丁原放在眼里,甚至丁原想见他都必须走门路。 说来也是好笑,这才过了多少年?曾经的少年已然成人,但曾经仰望的存在却在自己面前如同败犬。 “降,或者死。” 张辽没有废话,不过依旧给了淳于琼选择。 淳于琼却不慌不忙抽出长剑,淡淡的说道:“你今年不过二十多?古有廉颇老而弥坚,我不及廉颇,但还不至于挥不动剑!” 淳于琼说罢,长剑直刺张辽胸膛。 说实话,淳于琼的剑法相当精妙。毕竟是有传承的大家族,文韬武略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可惜他用的是剑,幽冀最不缺的就是剑术高手,全天下剑术最精妙的两位都在王弋手下,他们这些幽冀的将领应对剑术简直得心应手。 面对袭来的长剑,张辽举枪抵挡。左挥右挡之间,不出三招张辽已经明白淳于琼的剑法了。 淳于琼的剑法在于法,一招一式过于拘泥于形式。挥剑的角度必须到位,身形一定优雅。 对于这种剑法张辽很是不屑,世家公子习得防身不错,用在战场上简直可笑。 对于这种人张辽也没有客气,一个错身之间抬脚踹到对方脚踝,将其踹翻在地。 抽枪瞄准,目标后心,用力扎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 “十九。”张辽低声说道:“我今年十九。” 淳于琼跪在地上,看着胸口的枪头苦笑道:“后生可畏……看来……真的应该畏啊……” 张辽抽出枪头,一钩斩掉淳于琼都首级,拿在手上大喝:“贼将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其实张辽说了一句废话,在那名用大弩的将领决定撤退的时候剧县守军已经崩了,现在还在抵抗的人都是些杀红了眼失去理智的,这种人要么强行制服,要么干掉了事。 而且郭嘉已经带着大部队开始朝城池移动了…… 张辽吩咐阎崇收拾降卒,自己去找到了那柄大弩。王弋是他见过最注重装备的主君,可就连王弋都没弄出这种东西,袁绍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种弩真要是装备几个营,那甲胄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进入城池之后张辽便找来了郭嘉和孙福,几人共同研究了一下。 青铜的弩身,兽筋弩弦。除此之外几人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夏侯兰看到后才知晓了答案。 能成为军正的人首先自身三观就要很正,夏侯兰看到这柄弩非常气愤,黑着一张脸说道:“这是秦弩。” “秦弩?”郭嘉一脸不可置信,秦弩的大名他在古籍中听说过,可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这么厉害?要是秦国当时装备的是这种弩,那早就扫平六合了,还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 夏侯兰见状解释道:“不是制式的,应该是某个武勋贵族特制的。从上面的锈蚀痕迹看,是个随葬品。袁绍这个混蛋,也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不为人子的东西,怎么不去掘了自家祖坟!” 看到火气旺盛的夏侯兰,郭嘉也不敢反驳。不过还是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废话,我姓夏侯!”夏侯兰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我们夏侯家……算了,你就知道我们也是有传承的就行了。还有,给你提个醒。我那族叔手底下那几位姓夏侯的都是武将,可你也别觉得他们真就是完全的武将。他们……唉,脾气不太好。你以后若是对上了,留条命……” 往常都是郭嘉求夏侯兰赏口酒喝,难得这次夏侯兰求道他头上,郭嘉颇为大度的说道:“死了我不管,抓住了交给你处理如何?” “放肆。”夏侯兰脸色一沉说道:“我效忠主公,当然是由主公处置!郭奉孝,注意你的言辞!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参你一本!” 说罢,夏侯兰转身就走。 郭嘉撇撇嘴,心道这些世家真是别扭…… 第138章 染血的洛阳(十三) 率众先登,斩杀大将,半日下剧县。 这是一个堪称疯狂的战绩,一旦宣扬开来,张辽的名字将响彻这片大地。 其实很多人都在关注这场战争,比如袁术、比如曹操、比如刘表……他们都派了探子进入青州,实时打探这场战争的情报。 这些人并不忌惮张辽,说到底张辽不过是个武夫而已,要是只凭借武力就能让天下一统那这些人还争什么天下,找个实力大的一起投降算了。 他们真正忌惮的是王弋,因为王弋手底下并不只有武将。 说起来王弋的战略没人能看懂,坐拥河北全境兵精粮足却摆出了偏安一隅的姿态。 但没人真的会认为他想要偏安一隅,看看他手下那些名士,如果王弋的志向只是一统河北,他手下早就跑光了。 问题是王弋似乎跟所有人都有些仇怨,可又好像都不深,仿佛随便说和说和恩怨就能解开一般。他和很多人都能拉上关系,麾下有很多上一代的大儒为其说好话。 这点让所有诸侯都很忌惮,在不知不觉间,王弋的势成了。 究竟是谁为他做到的这一点呢?这让诸侯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也让他们隐约间猜测到了王弋的打算,毕竟几百年前同样有个姓王的,名声同样很好…… 当然,最让人忌惮的是王弋的硬实力。 战争是政治的手段,政治是战争的延续,这两者是分不开的。 细细数来,王弋在边境居然屯了数万兵马!濮阳三万有余,青州两万有余,后来又来了一万骑兵。 并州具体有多少不清楚,但并州那个叫梁习的刺史很能种地,另一个叫关羽的人都要将于夫罗赶出并州了…… 而且王弋和其他人不同,他出兵多少就是多少,从来都不谎报人数。 这一点最让诸侯们恶心,王弋要是出兵一万,你觉得出兵两万能有优势那就大错特错了。以为人数优势在我就能稳操胜券,不会让王弋将屎打出来,只会让他将屎打回去。 精兵的战斗力波动很大,你没法确定一万精兵到底能扛住多少人。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里,曹操凭借三千禁军甲胄硬是将朱儁死死卡在洛阳城外。 还有一点也是诸侯们很在意的,王弋手下有很多老一代和中生代的名士,但王弋几乎没怎么用。他用的大多都是年轻人,最典型的就是荀彧,不到三十的二把手将幽冀治理得井井有条。 文试王弋显然已经通过了,那么在青州这个考场上,王弋将交出武试的答卷,告诉世人新生代的才俊们到底有没有本事接替中生代。 张辽提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告诉一些人往边上稍稍,别挡了年轻人的路。 不过这份战绩现在还没现在还没传到阅卷老师手上,考生此时也并不开心,几人正在署衙里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我依旧坚持这么做!”郭嘉难得有些激动,大声说道:“打蛇不死随棍上,既然出手了,那么干脆就干掉袁绍!” “不行!”夏侯兰否决的也是毫不犹豫:“这次出兵已经是钻了空子,你要是再横生枝节,主公剁了你的心都有!再说了,打下了大片土地谁来治理?幽冀主公经营多年,叛乱依旧屡见不鲜,何况是久经战火的中原?” 郭嘉撇撇嘴不屑的说道:“那也能算是叛乱?几百个乱民拿着农具就敢当皇帝占山为王,县城出个守军就平了。” “那也不行!”夏侯兰依旧不认同郭嘉,有些恼怒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要是按照你的计划奇袭颍川,濮阳张将军部同样要做出相应的调动,你哪来的权力?” “用不着,张儁乂不是过河了吗?让他的骑兵动一动就行。袁绍那几个歪瓜裂枣打起来还不是砍瓜切菜一样?” “那治理呢?” “我管那么多?治理找文若去啊。我是军司马,我只负责打仗。”郭嘉回答得理所当然,他的任务就是干掉一切不服的人,其他的和他没关系。 夏侯兰都快被气死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这家伙是怎么敢说出口的?反正他是不会同意郭嘉那疯狂计划的,北海国他们只拿下了治府剧县,东莱郡还没打。郭嘉就想着穿过太山,渡过大野泽和张飞合兵一处两面包夹颍川?这是什么样的疯子才能想出来的? 不得不说郭嘉的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高,成功率甚至超过五成。他们这些人没有后援补给拖累,只要行军路上不出意外就是一支奇兵,绝对能让袁绍措手不及。 但郭嘉这么做越权了,而且越的非常大,大到夏侯兰根本不是在反对他,而是在拼命救他。 孙福对一旁的张辽眨了眨眼,示意张辽说点什么。他的出身让他在这些人中间压力很大,特别是郭嘉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没奈何只能让妹夫想想办法。 张辽根本不惯着自己的小伙伴儿,抬手照着郭嘉后脑勺就是一下,骂骂咧咧:“你特么是要疯啊,是准备试试主公的刀子到底锋不锋利吗?” “放心,我了解主公。”郭嘉揉了揉后脑勺无奈的说:“只要干掉袁绍一切都好说,主公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我的。” 夏侯兰一听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一拍桌子对着郭嘉怒吼:“主公现在不能将你如何,二十年后呢!其他人呢!你想过没有?你以为你凭什么这么年轻就能做军司马?是你真的很能打还是你的家世已经强大到主公不得不妥协?谁在给你顶着压力让你施展才华?你以为邺城和平原军营中一样吗?” 夏侯兰不愧是世族子弟,一下子便道出了郭嘉现在最大的短板。作为一个纯粹的文臣,郭嘉的政治力量实在是太弱了,放眼望去整个幽冀官场郭嘉就没朋友,更别谈利益共同体了。 郭嘉也是怔在当场,张嘴想说荀彧、荀攸等人和他关系都很好的。然而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聪慧如他很清楚私人关系和政治倾向不同,就连荀彧和荀攸叔侄在政见上都不怎么对付,何况是他呢…… 郭嘉一直觉得王弋是个混日子的高手,手下有才能的人一大堆,而且还知人善用,他平日里的生活一定清闲极了。 不过郭嘉很享受这份信任,为了报答这份信任,他决定帮助王弋物理意义上搞定所有敌人。现在看来自己报答信任的方式连一厢情愿都算不上,似乎更像是在添乱…… 这并不能怪郭嘉,郭嘉出身寒门,自幼清苦的生活和几经战乱的颍川让他看透了这人世间的世事。才会有历史上闭门十年后,出山妙计安天下的耀眼光辉。 可是由于王弋的乱入,郭嘉虽然早早离开家门,可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未婚的媳妇儿更是将他宠上天,甄姜有了什么好东西一定会送甄道一份,甄道转头就放到郭府库房里。而且甄道对郭嘉母亲极为孝顺,一句话,只要郭嘉不乱吃丹药瞎胡搞,甄道什么都依着他。 这样的经历以及王弋的偏爱让郭嘉对于官场的态度十分无所谓。开玩笑,他和主公王弋可是连襟,谁不给他点面子?谁能拿他怎么样? 绕来绕去郭嘉才惊愕得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个外戚,怪不得平日里自己参加宴会那帮人说的都是风花雪月。 尴尬,在无形中蔓延…… 郭嘉最先看向的是孙福,想想也是,他郭嘉以前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吗?屁都没有啊。那这个孙福呢?没投降的时候就差点干翻了王弋,后来更将丁原玩儿的明明白白,这样的人凭什么那么服他?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侯兰,这位的背景更是深厚。王弋爱将赵云的发小,曹操的族人,娶的是王弋的族姐王芷。也对,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能镇得住他郭奉孝…… 最后郭嘉将目光放在了自己小伙伴儿的身上,有些怯懦的说道:“要不……退兵?我去认个错?” 不得不说还是小伙伴儿靠谱,张辽又是一巴掌,翻着白眼说道:“主公没有下令让你滚回去,那就是让你打,你怂什么?想清楚,那个周公瑾去当大头兵了,你还是军司马。主公向来用人不疑,失了锋锐主公要你何用?” “那就弄死袁绍!”郭嘉眼中凶光一闪,既然没人和他玩儿,那他就将外戚这个身份坐死了。大汉的外戚嘛,主君最忠诚的走狗,这个郭嘉懂! “停停停……停!”孙福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受了王弋很大的恩惠,这些年一直读书充实自己,对官场上这些很有一套自己的认知。 面对一个主意正的统帅和胆大包天的军司马,孙福无奈解释:“郭司马,主公没招你回去是因为你现在执行的是主公的命令,主公可没有命令你干掉袁本初。” 郭嘉眼珠一转,立即明白过来。随即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多谢孙将军提点,嘉尚年幼,日后望孙将军多多指正。” 他是真的感激孙福,这一次不是对袁绍的全面战争,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干掉袁绍。现在他们执行的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里面牵扯到巨量的人力物力调动以及外交关系走向。 干掉袁绍很容易,可袁绍遗留下来的地盘怎么办?放着不要吗?那必然舍弃不了。可若真的派人来守,那么王弋在一瞬间就会变成举世皆敌的状态。 同时面对所有诸侯联军的战争能打赢吗?十九岁的郭嘉不知道。或许他二十九岁的时候能在须臾之间给出答案,但现在他还不是那个让世人闻之惊惧的鬼才。 “荀衍……”郭嘉低喃出了一个名字。 荀衍是郭嘉最初的目标,但剧县轻松的胜利让他看到了新的战机,目标也随之改变。如今既然袁绍不能动,那他的谋主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文远……看来你要绕一个大圈了。”郭嘉将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成县。 成县在泰山郡治府奉高的西南面,是泰山后勤补线的必经之路。想要前往下邳,全军步卒的他们要么打下整个青州防止被包夹,要么从拿下泰山郡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下邳。 这两个计划都不可能立刻实现,因为荀衍的援军应该快要到了。荀衍一定不会防守,收复失地才是他的首要目的。 那么剧县就是郭嘉这些人目前唯一的据点,还是必须守住的据点。一旦失败,之前打下来的城池都会瞬间反水,成为他们回家之路上一个有一个的绊脚石。 可若是张辽能引一军孤军深入,越过崇山峻岭偷袭成县,那么双方的攻守就会瞬间易势。荀衍只能退守奉高,郭嘉则成为进攻的一方。 这是他们之前便决定好的战略,剧县无攻城器械攻城也是为了张辽攻取成县做演练。 张辽对此却信心满满,笑着说道:“放心,就让张儁乂在后面吃灰。四条腿的骑兵跑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呵……回去的时候我们骑他们的马,让他们跑回去。” 张辽的话冲散了尴尬的气氛,所有人都笑了。 片刻之后,郭嘉看了看外面阴暗的天色,低声说道:“要下雨了啊……看来,老天也不想让袁绍这么早就退场。哼,早晚有一天……” 那么,我们四条腿的将军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答案是在听曲。 老天或许是觉得往一拨人头上撒尿不太公平,将身体从寿光转向了剧县。 张合出营查看了一下道路,泥泞程度让他泪流满面。骑兵根本走不了…… 回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军营附近有女子在唱歌,声音婉转悲切。于是他便十分好奇的打马过去查看了一下,结果就是站在树后听了半天…… 说起来也是丢脸,堂堂万人统帅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发现,指着鼻子骂登徒子。 好在唱歌的那名女子还算知书达理,喝退弟弟后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去。 张合有些好奇什么人居然敢在军营边唱歌,要知道里面都是些糙汉子,很难想象发起性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结果一盘道才发现居然还是个熟人…… ps:石膏拆了,能正常更新了,明天试试更两章。这一章似乎有点多余,但其实很重要,它确定了郭嘉未来的站队方向以及政治盟友的选择。 第139章 染血的洛阳(十四) 说起来这名女子还真不是外人,和幽冀颇有渊源。因为她复姓诸葛,单名语,正是王弋小书佐诸葛亮的姐姐。 “没想到是诸葛书佐的家人,合冒昧了。”张合行了一礼,有些奇怪的问:“只是诸葛小姐为何在此地?诸葛家不是在徐州吗?” “将军有所不知,年前荀别驾从徐州大量迁民来青州,我们家也在征召之列。”诸葛语回了一礼,有些哀伤的说:“长兄和二弟在外游学,大姐已经出嫁多年,家中只剩老母幼弟。如今战乱纷飞,见到大军一时情难自禁,冲撞了将军还望海涵。” 张合见状连说不敢,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诸葛语不愧是小亮亮的亲姐姐么,聪明是十分聪明,为了见主帅还知道欲擒故纵。只是毕竟有些年幼,经验欠缺了些,自己这还没问呢就开始自动露底了。 不过心里笑归笑,既然人家都开口了,那人情一定要做到。张合让亲兵回营叫上田豫,准备去诸葛家一趟见一见老夫人,看看能不能将他们家送到冀州去。 如今张合也不是曾经的耿直少年了,诸葛亮未来的前途是毋庸置疑的,这种人情投资吃独食可是会得罪人的。 诸葛语哪知道里面的门道,连忙刻意推辞。然而即便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气势上也企及不了张合,被张合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 田豫是个明白人,带了几个大锅盔和将领们应急用的肉干便赶了过来,和张合对视一眼后便让诸葛语领路,一路来到城外的一间小院儿。 在路上田豫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下,才错愕的发现诸葛家要比想象中的大很多。虽然不是豪门世家,但也出过太守县令,不是他和张合家能比的,穷的只是诸葛亮他们家。 而且诸葛珪这一支不怎么受重视,基本上没沾到诸葛家什么光。 但是诸葛亮的老爹很有本事,大女儿嫁给了庞山民,也就是庞德公的儿子。眼前这个小女儿更厉害,她许的人家虽然没有庞家名气那么大,但可是实打实的庞然巨物。 中庐蒯氏,南方最具影响力的家族之一。 诸葛语未婚的夫君还是蒯氏中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其地位不比蒯良、蒯越差多少,名字叫蒯祺。 这就更坚定了张合想要将诸葛夫人接到冀州的心。 这一家可不得了,如果运作得当,未来荆州说不定能做到和平接收!毕竟张合和王弋的关系非常好,多少也听说了小亮亮的背景。 亮亮已经和黄月英订婚了,刘表的小老婆又是黄承彦的小姨子。 王弋曾经和张合说过,如果蔡氏诞下子嗣,等刘表死后荆州必乱。 刘表什么时候死不清楚,但死之前想必应该足够他们打到荆州边上了,这就是机会! 相比于张合对荆州的垂涎,田豫对袁绍更感兴趣一些。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荀衍,现在田豫真的想不明白荀衍去年将青州遗留下来的百姓驱赶到濮阳到底是在帮袁绍还是在害袁绍了。 从徐州调集百姓来青州耕种确实能快速恢复生产,那些青州遗民也确实给王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因为那么里面有很多都是流寇,无视律法的存在。 可这么做实在是太蠢了,要是在太平年月还好,问题现在是动乱时期啊,百姓分散就意味着征兵困难,就守不住地盘。这种恢复耕种有什么意义? 田豫不懂,田豫做过父母官,清楚迁徙百姓有多大的损耗,他感觉这么做得不偿失。 不过眼瞅着就要到地方了,田豫准备回去之后找个明白人问问,还是将眼前的正事处理干净要紧。 诸葛夫人对女儿领回来一队士卒非常戒备,沉声询问:“诸位将军,我们都是在册的良民。若诸位将军想要征集些粮草,那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老身这里只有孤儿寡母。” 张合闻言赶紧解释:“老夫人误会了,我们和小姐回来……” 话还没说完,诸葛夫人的误会更深了,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厉声说道:“将军,我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将军年少有为,何苦来我们这贫贱人家寻乐子?” 张合很是尴尬,田豫憋着笑上前解释说:“老夫人,我们受幽州王使君麾驱策。令郎诸葛亮乃主公书佐,我等正巧遇到了诸葛小姐,听说老夫人生活颇为清苦,想将您接到幽冀去,生活能方便些,还能见到自己儿子。” 田豫说的清苦其实已经很委婉了,娘仨住在郊外一个小院落里。说是院落,其实就是由木棍围成的篱笆。别说人了,狗都能踹倒。房屋也是个茅草房,破屋漏风的。荒郊野外遇到个野兽都可能把人掏了去。 诸葛夫人眼神一凝,锐利的目光横扫自己的女儿,里面全是责备。她瞬间便明白自己女儿干了些什么,可这种事诸葛语是怎么敢的? 说好听点诸葛亮收到王弋赏识,年纪轻轻便已是幕府核心人员。说难听的诸葛亮那不叫侍奉主君,那叫寄人篱下。 王弋现在是养着诸葛亮,赌的是诸葛亮的未来!现在过去不是投效,而是投靠,会影响自己儿子形象的。 诸葛夫人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意自己儿子在他未来主君面前丢脸。男子汉顶天立地,辅佐别人也不能卑躬屈膝。真正应该放下姿态的应该是王弋才对,毕竟诸葛亮是去帮他的。 追随者和主君的关系不能这么简单的换算,毕竟他们是利益共同体,而一旦任何事情掺杂了利益,关系就注定不简单。 当然,这些人和王弋不一样,他们不清楚未来的亮亮到底有多生猛,否则诸葛夫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态度。 “将军好意老身心领,不过老身尚有一子在外游学,不能等他回家发现家没了,请回。”果然,诸葛夫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张合的好意。 张合撇撇嘴,诸葛瑾嘛,他知道的。可你们不是已经搬家了吗?你怕诸葛瑾找不到青州的家,你就不怕诸葛瑾游学回来去徐州找家?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张合只能再劝:“老夫人,大公子游学在外,学业有成后侍奉我主不好吗?到时两兄弟齐心合力,岂不是一桩美谈?” 张合这话说的很损,他知道诸葛夫人是想要两头下注,但他直接将路堵死了,料定诸葛夫人不敢说出这种话,不然诸葛亮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哪知诸葛夫人是个见过世面的,一手太极推手玩儿的贼溜,淡淡的说道:“犬子资材愚笨,不堪大用。有似将军者年少有为辅佐王使君,哪轮得到犬子献丑。老身不慕富贵,清茶淡饭足矣。将军请回。” 这下不光是张合,就连田豫也长见识了。诸葛夫人倒是没说两头下注的问题,但字里行间全是这四个字,怎么理解就看他们两个怎么听了。 张合眼珠一转,试探性问道:“老夫人可知二公子定亲了?老夫人难道不想去见一见未来媳妇吗?不想亲手抱一抱孙子吗?”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诸葛夫人心中的柔软,只见她眼神一闪,嘴里却说道:“如此更好,我了无牵挂了。” “真的没有牵挂吗?”张合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里低声说道:“小公子还年幼?冀州古今学堂中有诸多大儒,更有康成公坐镇。若是能去那里读书,想必是极好的?” 诸葛夫人忽然有些生气,心道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她都已经态度明确不想拖累儿子了,为什么这个年轻将领却没完没了? “将军……” “老夫人!”田豫赶紧打断诸葛夫人的话,不能让她再说了,着女人的思路太明确了,利弊关系看得太清楚,不好糊弄。 于是田豫赶紧说:“我主与刘荆州乃是姻亲,不如我派人将诸葛小姐送到荆州去如何?如今盗匪遍地,没人护卫这道路可不好走啊。” “这……” 诸葛夫人有些心动,小女儿的婚事也是她目前最操心的事。蒯氏倒还承认这桩婚事,可媳妇送不过去,早晚有一天蒯氏会无视诸葛语。毕竟这世上只有女子等男人,没有男子等女人的故事。 “来人!为老夫人打点行囊收拾妥当,先随军去剧县休息。”张合干脆耍起了无赖,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 诸葛夫人见张合反应过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讲理的话她还能和张合搅合搅合,可张合要是动用士卒,那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最后张合还留了一个心眼儿,吩咐手下大意一些,最好临走前不小心将房子给点了。 诸葛夫人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她现在有些喜欢这个伶俐的青年了。如果不是自己两个女儿都嫁了人,说不得要嫁一个女儿给他。 等到了军营诸葛夫人更是惊讶,她本以为张合和田豫是幽冀哪个大将手下的亲军校尉,是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年轻一代。没曾想这两个人居然是一军统帅,上万兵马的最高指挥官。这也太年轻了! 张合要是知道了诸葛夫人心中所想,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如今确实尚未成婚,家里也再催这件事。可他成天和一群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哪有时间找个心仪的?王弋和张辽给他起了一个有些叛逆的表率,找夫人得找个得眼缘的。 就这样,青州再一次陷入了平静。 张合在等,等到道路通畅后去突袭那几个计划中的县城。 剧县的张辽也在等,等雨过天晴去解决荀家那个王弋的心腹大患。 突然的宁静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就快了,荀衍离奉高已经不远了…… 青州是安静了,但天下注定安静不了。 一日之后,洛阳韩说府邸,蔡琰迎来了一位客人。 曹操的儿子,曹昂。 蔡琰不清楚曹昂来找她做什么,她和曹操有些交情没错,可是和曹昂差着辈分呢。 最可笑的是曹昂的借口居然是前来问安。要是真来问安早就应该来了,她在洛阳已经一个多月了,赵昱都混到陈群手底下当差了,曹昂现在才来问安? “唤进来。”蔡琰虽然不太情愿,但依旧让庄行将曹昂领了进来。 曹昂态度做得很足,一见面又是一个晚辈礼,口称姑母。 辈分确实是这样,但是蔡琰可不想和他拉什么交情,直言不讳的说道:“我乃独身女子,你也即将成年了,有什么就直说,孤男寡女影响不好。” 曹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死过去,心道姑奶奶,我是晚辈啊,哪有孤男寡女这么一说?这要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啊? 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曹昂定了定神才说道:“蔡姑母,听闻王使君兵锋强盛。您久居幽冀,能否和我说说?当然,若是不方便的地方您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你也知道不方便,那就收起你的好奇心。”蔡琰根本就不想搭理这小子,直接对庄行吩咐:“送客。” 所谓小人诱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曹昂是个难得的君子,被蔡琰欺压得满腔怒火却只能生生忍住。因为他确实有打探王弋情报的嫌疑,不好诡辩什么。 于是曹昂说了实话:“蔡姑母,最近你可听说王使君兵寇……兵犯……兵进青州之事?我也不想问其他人,我就想问问那个张辽张文远是何许人也?” 曹昂苦啊,他没说错啊!王弋不宣而战不说,还借着大疫偷袭,难道不是兵寇吗?你蔡琰凭什么冲我又瞪眼睛又翻白眼的?自己哪说错了? “这么说……张文远这回是将青州拿下了?”蔡琰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看来当初的小家伙们都长大了啊!不错,不错。 “这……”曹昂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个消息是偶然间听到父亲议事时说的,不好对蔡琰说的太清楚,不过依旧点了点头。 “小文远啊,我还挺熟悉的。”蔡琰笑了笑,玩味的问道:“你想知道他点儿什么?” 蔡琰确实对张辽很熟悉,当初和王弋从洛阳到幽州,其实挺无聊的。王弋是个人精,她就只能没事儿逗逗张辽取乐。 当然,这次她不打算真的说些什么,而是打算研究研究这个曹操的接班人,这个曹昂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ps:写了一章半,明天应该就能发两章了!状态还行。 第140章 染血的洛阳(十五) “你想知道点什么?”蔡琰的笑容意味深长。 也不知曹昂看出来没有,十分耿直的问道:“那张文远武艺如何?” “不知。”蔡琰回答的很痛快,果断摇头说道:“我又接触不到军营,如何知道其武艺如何?” 曹昂又愣了,喃喃道:“您……您不是了解他吗?” “我当然了解,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还能让他展示一下武艺如何?笑话!”蔡琰理所当然翻了个白眼。 曹昂悻悻一笑,继续追问:“姑母可知他兵法如何?” “不知。”蔡琰又摇了摇头,看到曹昂想要爆发,淡淡的说道:“只知道他曾师从卢尚书。” “卢尚书?卢植卢子干?”曹昂瞪大双眼,他没想到那张辽居然这么有背景。随即问道:“他乃何方人士?” “张辽乃并州豪门出身,家族势力庞大,就算是我蔡氏也多有不及。蔡氏哦!”蔡琰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在冷笑。这怕才是曹昂最关心的问题。 在洛阳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了,蔡琰通过了解发现自己那个师兄变得和从前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了。 曹操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什么人都敢用,比王弋还要生冷不忌。只要对方对他的事业有帮助,他就敢相信,就敢任用。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用人方式就是二傻子行为。别人凭什么帮你打天下?这天下你曹孟德坐得,凭什么其他人坐不得? 像曹操这种放权方式蔡琰见了都害怕,王弋才二十出头,每天忙的两个女人都快摆弄不过来了,曹操都快四十了,五六个侍妾安排的明明白白,坊间传闻就这样还不够。 他能有这么多时间就是因为敢放权,关键是他放的出去也收的回来。曹操治下不是没有叛乱,解决叛乱的轻松程度令人发指。 臣下们都是在为各自主公的事业奔波,蔡琰惊愕的发现曹操麾下这些人居然没有派系,所有人的力量都在往一处使。相比之下王弋就惨了许多,麾下派系林立,帮助王弋的同时也在谋划着各自的利益。 这个问题蔡琰思虑良久,终于发现问题的关键在于王弋实在太顺了,顺到和他共患难的人屈指可数,来投靠的大多是想要同富贵之辈。 有那么一瞬间蔡琰将危机意识给拉满了,这才明白难怪王弋劝进那么抵触,权力越大就意味着分出去的权力越多,王弋还没有掌控全局。 可惜的是蔡琰现在帮不了王弋什么,她的能力有限。越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时间久,越是感觉如此。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尽力搅合曹操,让曹操发展的速度慢下来。 这次曹昂的来访蔡琰判断很有可能就是曹操的试探,或许青州的战报真的是他无意间听到的,但那也只是他自己无意罢了,其他人有没有意就不清楚了。 而且蔡琰发现了曹操一个很奇怪的毛病,麾下文臣武将不少,可他却喜欢别人的。最近几次宴请蔡琰,她还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结果曹操总是有意无意打听赵云的事。随着伤寒逐步减弱,她这位师兄看来又在打歪心思了。 望着陷入沉思的曹昂,蔡琰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并州哪个张姓大家族嘛! 哼,想去。并州别说大家族了,家族都快没几个了。还姓张的?姓啥的都没有。 果然,曹昂已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并州家族就那么些,没听说过哪个能比得上蔡家啊。他清楚蔡琰所说的蔡氏不是她们家,而是蔡讽那个蔡家本家。并州能有这样的世家? 或许是察觉自己这样发愣过于失礼,曹昂赶紧回了回神,继续问道:“姑母,那张文远可曾婚配?” “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小子已经成亲了。”蔡琰撇撇嘴,心道还想用美人计啊? 曹昂好像没听出来嘲讽,忽然有些八卦般问道:“是哪家女子如此幸运?能嫁给这样的英豪?” 蔡琰嘲讽的嘴角直接僵住,她现在有些不太确定这小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了。这个问题看起来没头没脑的,但曹昂完美的回避了自己的小陷阱,还给她挖了一个大深坑。 要是蔡琰再给孙青编一个家世背景就很可能露馅了,可要是说孙青是个寻常女子,那就证明她之前是胡说,张辽根本没什么背景。 这个小东西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蔡琰也不太敢确定,如果真实这样,这小东西的城府可就有些刮目相看了啊。 不过曹昂还是年轻了,蔡琰怎么回答都有问题,但是她可以选择不说。 于是蔡琰继续那副嘲讽的样子,低声说道:“怎么?你也想学你那不正经的父亲?去将人家夫人抢回来看看?” “不不不……”曹昂赶紧摇头,脸上的尴尬都快掉到地上了。面对父亲的黑历史,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无奈之下曹昂只得转换话题问道:“姑母,自古春秋不战。王使君却在这个时候攻打青州,是不是有些伤天和了?” “伤天和?伤了谁的天和?是不是我们出兵之前还要和人商量商量能不能打啊?”蔡琰的声音冰冷,她觉得曹昂有些不怀好意。 “不不不。”曹昂见状赶紧解释:“君子不兴不义之兵,即便攻城略地也应顺天时而行,王使君此举有失妥当,平白折了许多名声。” “这么说来……你是来向我问罪的喽?”蔡琰打起了精神,她现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小子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折了名声?哼!折的名声需要向你们一方解释吗?平白压我们一头? 曹昂却仿佛没想到一般,十分恳切的说道:“姑母,我这只是劝谏之言而已,一方诸侯的名声终究还是非常重要的。” “哈哈……”蔡琰忽然展开笑容,笑眯眯的说:“要不我将你送到冀州去,去好好劝谏一下州牧如何?毕竟你是大将军之子嘛。” 曹昂脸色一变,眼前这个才女实在是太厉害了,自己完完全全被看穿,试探没有一点儿收获。 不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认输,露出了一个很谦逊的笑容说道:“若是能见得王使君一面想来也是极好的,可惜我现在出不得洛阳,日后应该会有机会的。” “会的。洛阳嘛,城墙也不比剧县高多少。”蔡琰针锋相对。 “也对,剧县也算是天下少有的雄城了,只是那淳于琼过于无用啊。”曹昂同样不落下风:“子孝叔父一人镇守高密,就让袁绍袁基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见其麾下人才成色。” 蔡琰轻眯双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不一定,我倒是认为淳于琼能力不弱,毕竟当年你父亲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啊。” 曹昂默然,他不是没有话去怼蔡琰,只是这种口舌之争没什么意义。做人就要行的端坐的直,这种再嘴皮子上占便宜的事,他其实挺不屑的。 于是曹昂干脆摊牌了:“姑母,如今大疫将息,想必您归期不远。姑母千万记得找我们要写护卫,青兖多战事,盗匪横行啊。” 话刚出口,曹昂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还是太年轻啊,养气工夫不到家,到底还是争了些意气。 蔡琰闻言索性也不装了,有些哀怜般说道:“是啊,青兖大乱,看来我怕是要再等等了。等到张翼德将军收复兖州,最好再将虎牢关打下后我才能回程……” 曹昂眼神一凝,自动忽略掉蔡琰话中吓唬人的部分,他刚刚催促蔡琰差不多该回冀州了,只是没想到蔡琰现在居然不想走,她想干什么? 但这句话曹昂不能问,问了只会让己方暴露出太多疑点。 最终曹昂忽然狂妄笑道:“哈哈哈……无妨!张将军打不下虎牢关,我夏侯叔父总是可以的!到时定将姑母安安全全送回冀州!时间不早,昂便告辞了。” 说罢,曹昂也不行礼,起身便走。 蔡琰盯着曹昂的背影脸色闪烁不定,她懂了杀心,很浓烈的杀心,藏不住的杀心,不然曹昂也不会这么匆匆就离开。 这个曹公子有些不一般,很可能成为王弋的心腹大患,让他继续活着会是个祸患…… 蔡琰真的很想动手,可惜这里是洛阳,而他们又都不是死士。 最关键的一点是赵昱那边进展的非常好,已经能接触到粮仓了。如果现在干掉曹昂,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当然,有好就有坏。 蔡琰的主线任务完成的相当不错,但支线任务的攻略非常被动。 庄行当初将繁钦抓来,蔡琰想着随手布下一个局,助长曹操的野心,逼迫洛阳的留守势力和曹操的冲突摆在明面上。 这个计划很粗糙,真的就是随便布置了一下。 但计划就是计划,即便粗糙也要精细的执行。令狐威已经很卖力了,可到了现在他还没有接触到陶商。 再这样下去,这个计划很有可能搁浅。到时赵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很难控制了…… 越想越心烦,蔡琰罕见的在心里骂了娘。曹孟德也真是闲的,好好的玩儿女人就玩儿,为什么非要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且不提蔡琰的糟心经历,李儒进城之后却没有过早行动。 聪明的人都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他现在却有些看不清洛阳的形势了。 洛阳现在很诡异,他发现了不止一拨人在进行活动。 不提偶然间发现的蔡琰和联系上的程秉,手下人发现至少还有三波密探在洛阳刺探情报,进行秘密行动。 首当其冲的就是陶谦,现在陶府已经成为一处秘密据点儿了,平日里时常有陌生人进进出出。 其次是一个粮铺。粮铺在洛阳有很多,但这一家的出货量出奇的大,而且伙计的口音天南地北。如果不是李儒已经联系上了王弋的密探,他都怀疑这家店是王弋开的。 最后一波也是最有意思的一帮人,因为他们不是汉人,从领头的到跑腿的都不是。 要知道胡人在大汉地位可不高,这些人平日里也出手却很阔绰,购买的东西看似都是些丝绸等奢侈品,可这些人却在想方设法打探一些技术。 李儒不觉得这些人真的在打探技术,能形成这样规模的组织,不会蠢到将自己目的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或许西域都护府那发生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时情。 这就很麻烦,西域都护府明面上是掌管西域诸国事务的,可到了现在早已经名存实亡了,各国都各过各的。 如果趁天下大乱这档口,西域诸国插上一脚,变故就会非常大。 这点李儒非常自信,因为他就是一个贪婪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贪婪者强大之后会有多疯狂。曾经卑微的人性会瞬间化作兽性,受过的欺压将被无限放大,得到的所有好处都会被统统遗忘。 而且西域那帮人虽然弱得不值一提,一座城可能就是一个国家。可他们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的科技,导致他们虽然打不过大汉,但未必打不赢战争……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了解的差不多了,那就要动手了。 由于李儒的身份很敏感,所以他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而且正事要紧。 “张目。”李儒唤来了一个手下,低声问道:“你准备的如何了?” 张目行了一礼,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说道:“先生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记住,你的目标是黄门侍郎。” “是,请先生放心,《欧阳尚书》晚生熟记于心。” “去,准备先去哪一家?” “杨家如何?” “嘿!你倒是胆子大!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孙七……” “呵,张侍郎,祝你前程似锦啊。” “多谢先生……” 从现在开始,世上将没有孙七这个人,不曾出生,也不会死亡。只是多了一个凉州张氏的子侄,姓张名目字任知…… ps:对不起,有事,只有一章。抱拳了…… 第141章 染血的洛阳(十六) 张目的做法已经不能用胆子大来形容了,说句嚣张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狂妄。 他假扮的是张昶的族人,张家那三兄弟除了老三张猛对官途有些兴趣外,大哥二弟都醉心于书法,家学也真的就学学。 这就给了王弋一个机会,一个将《欧阳尚书》用作政治手段的机会。桓典教导再加上张奂的手记,基本上让张目拥有了相当不俗的文化底蕴。而他要去的府邸正是士孙瑞的好友、弘农杨氏族人杨儒的府邸。 张目相信杨家绝对拒绝不了张家那一份传承心得,而且凭借曾经的关系,杨儒绝对会给他一个非常不错的出路。 李儒送走了张目,便吩咐众人打点行囊离开这处据点。这是他给张目设置的最后一个考验,不论张目多么效忠于王弋,但他是不相信的。 如今张目已经知道他在洛阳了,只要张目将这件事报告给曹操,孙七就能用张目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真的一路官运亨通。 所以李儒要看看这个张目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洛阳这么大,即便张目反水想要抓李儒也非常困难。 现在李儒的准备做另外一件事,他要和蔡琰接触一下,看看这疯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耽误了王弋的事情是小,别坏了他复仇的计划。 但是想要见蔡琰并不容易,曹操派来盯梢的探子真的不高明,可这些人既不能甩掉,也不能干掉,着实让人恶心。虽然李儒有办法,却有些麻烦。 兜兜转转间一众人等来到了西城平民区,也就是外郭城的部分,他们的下一个据点就在这里。 其实北城更好些,北城都是居民区,找个深宅大院把门一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李儒考虑到曹操当过洛阳北部尉,别说北城了,整个洛阳以北都门儿清,只得选择西城。 西城其实也还行,洛阳的大市就在西城。这里虽然人多眼杂,可同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且买卖多就意味着矛盾多,维持秩序的禁军也多。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西城油水多,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一路金钱开道,李儒让人盘下一间杂货铺子,就在那个出货量极大的粮铺边上,他总觉得这间粮铺和冀州有些关系,因为里面有一种和他类似的气息存在。 这是一种很玄的感觉,纯粹是李儒的心理作用。但你要说准不准嘛……还真挺准的。李儒很快就会知道关于这间铺子的一切,答案则是由蔡琰告诉他的。 既然有了落脚点,那见蔡琰就必须赶紧安排了。李儒身边带了不少人,杂货铺很显然不符合他们的定位,绸缎庄就很合适他们的身份。 “马怀,听说伯喈先生的千金在洛阳?”一个富商打扮的人对手下伙计说道:“去请来,看看能不能求伯喈先生给写块匾。” “哼,周老板。你还是别费心思了,就凭你?”一个武侯将手中的布袋交给手下,语气中带着嘲讽:“你是有钱,可别怪我们说话不好听。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是有钱就行的,你要真想请,还是让你身后的人去请。” 周老板操着一口外地土音不敢置信的说:“不能啊!在咱们郡,什么文人我请不来?一车够不够?不够再来一车。军爷,那些文人也要生活,别看他们高高在上,嘿嘿……咱也不需要让他们低头,只要用钱将自己垫高点,他们自然就会抬头看咱了。” 说着,周老板从装货的车子上扯出一匹布放在武侯手里笑着接着说道:“你看,咱是不是又高了点?” 武侯倒是没客气,接过布匹后语气果然客气了很多:“周老板,咱们这些混地面儿的小人物自然随便抬头低头,那些人可不一样……” “咱买卖做得大,不就是为了有头有脸吗?”周老板又拿了一匹布出来问道:“军爷能不能给我找个垫脚的地面?” 布都是最下等的土布,质量一般做工粗糙。这个周老板也没有遵循财不露白,大大方方亮出了车上的存货,蜀锦苏绣不少。 在这个年代,粮食和布匹其实都是硬通货,有的时候比铜钱还有购买力。而且这里是洛阳,财不露白也要看看地界。如果不能镇住地头蛇,那就只能被他们一遍一遍刮死。 武侯显然也看到了周老板的存货,知道这位应该是有背景的。这种人在地方嚣张惯了,心黑手狠的紧。收了东西就得办事,不然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没了。 “周老板,垫脚的地方我没有,不过我有一条去那里的路。”武侯这次没收,而是拍了拍车子说道:“去那里这些东西可不行。酒色财气都离不开一个字,那就是权。” 周老板了然:“懂了。可军爷你得让我知道是谁搭的台子?不然我家老爷要是真上去唱戏,没个喝彩的那我可就死定了。” 周老板那略显富态的脸上小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缝,军侯却被这个眼神看得背后一凉。心道果然这一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也不知身后站的是哪个地方大族。 汉朝这个年月在洛阳当差你没点儿本事是不行的,大汉的钱权交易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猖獗,更多的则是权权交易。退下去的三公等高官都喜欢回乡居住,但那些家族却和洛阳保持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而且这个周老板说话还是陈留口音,陈留和颍川这两个郡很特殊,由于地理离洛阳很近,导致那里是洛阳政治影响力能辐射到的地方,文化政治活动非常盛行,家族更是多如牛毛。 能混到西城武侯这个职位的人同样不是一般人,这里可是肥的流油,武侯同样也有后台。只是他现在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后台到底有没有那么硬…… “周老板,丁校尉的大名可曾听说过?”武侯果然被周老板唬住,先交了底。 “哪个丁校尉?我就知道有个叫丁原的刺史,好像已经死了?”周老板满脸茫然,然而心中却找到了目标。这个武侯所说的丁校尉应该是丁斐,是曹操的同乡。 武侯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我们丁校尉可是主公的同乡,深受主公器重。别提那个死鬼丁原,能被自己义子捅死也算是活该,他怎么能和我们丁校尉相比?” “这样啊……”周老板一边将手里的布递给武侯,一边笑着说:“军爷且先去忙,我回去问一下。毕竟我只是个卖布的,哈哈……对了,这地面上的事……” “周老板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的。到时候你开业大吉,我带着手下弟兄也来祝贺一番,讨杯喜酒喝。”武侯收了布匹,乐呵呵的行了一礼。 周老板则说道:“人来就行,酒水管够!放心,酒水真的管够。” 武侯也不再多言,打着哈哈带人离开了。走出还没两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确实是丁斐的手下,却也不止是丁斐的手下,他还在其他衙门兼着差事,顶头上司是程昱。 刚刚他也不仅仅是为了收取一些贿赂,还是为了打探情报。对方出手阔绰,拿出来的却是最下等的料子,说明对方确实是想做生意。商人逐利嘛,打发一个武侯还不至于用太过奢侈的东西。 可最后一句话却是一个警告,洛阳确实不缺粮,但现在这个年节粮食再怎么多也不可能拿来酿酒。那个周老板的意思是他能弄到酒,这门路酒有些不一般了。会是谁家呢?想要干点什么呢? 不提武侯的疑惑,周老板命人将车子赶到内院,从一辆货车上将李儒请了下来。 “先生。”周老板没了刚刚的市侩,十分恭敬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在丁斐那里下注?这丁斐我们是知道的,很贪。” 李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有些微胖的手下。他忽然觉得简雍培养密探的手段真是绝了,一个店铺的东家居然三言两语间占据了和巡街武侯对话中的主动权,甚至还压制住了对方,还没让对方看出破绽。 要知道大汉的商人社会地位可不怎么高,整个天下也就那么几个有名的,大多还是从文化世家转变着去经商的。这个周亮可以啊,用来做密探可惜了,当个联络外交的说客绰绰有余。 “周亮,除了丁斐以外,你觉得在谁身上打开突破口容易些?”李儒没有下决断,而是开始考量起来。他们都看过曹操麾下重要人员的情报,李儒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周亮略一沉思,缓缓说道:“先生,曹操手下的臣子并不适合我们出手,韩馥如何?听说他和张邈交好,张邈又背叛了曹操。若是来个里应外合……” 有点厉害啊,韩馥出自颍川,祖上也出过几任三公,虽然自身能力如何不清楚,但家族势力可不一般。 可惜周亮的想法完全是为了帮助王弋削弱曹操,李儒却不想这样,他想的是报仇,干掉现在洛阳中以黄琬为首的那些保皇派。 “不用着急去拉拢人,铺子不是还要整改吗?”李儒便走边说:“洛阳又跑不了。不是还有些人跟着吗?你先将那些人撒出去,慢慢来。” 李儒终究没有给周亮答案,这也是周亮最忌惮李儒的地方,他根本不清楚李儒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连他们这一批人中的首领也不知道李儒到底在计划什么。他们只知道命令是服从李儒的调遣。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儒命人再一次路过蔡琰施粥的地方。不过和往常不同,这一次李儒将目光定格在了庄行身上。想要见蔡琰,这个车夫是关键。 马车来到一个小巷子里,李儒走下车子后低声吩咐了车夫几句。 车夫点了点头,抡起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匹,马车直挺挺朝着蔡琰施粥的摊子冲了过去。 庄行是蔡琰的近身护卫,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带着一只眼罩,朝他摆了摆手…… “小姐小心!”庄行赶紧护在蔡琰身前! 好在马车虽然路线笔直,但速度不是很快。这些底层百姓受了多日蔡琰的恩惠,很多人奋不顾身上前拦下了马车。 车夫根本就没搭理这些百姓,抡起鞭子大骂:“滚!一些贱民,伤了主家的马匹,拿你们抵命!” 一众百姓咬着牙死死看着车夫,但真就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些什么。这辆马车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东西,他们根本招惹不起。 “我倒要看看,你的主家是哪一家?”蔡琰从变形了的粥棚中走出来满面寒霜。虽然庄行说她看到了李儒,可她现在是真生气了。要是这些百姓没拦住,那她指定就挂了!李儒这个疯子。 “蔡氏之女?哼……”车夫颇为不屑,准备掉头离开。 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拦在车驾前冷声说道:“让我看看,谁家敢在洛阳这么嚣张?没有一点儿规矩。”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让蔡琰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一眼庄行。庄行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蔡琰是什么意思。 这时车夫却问道:“你是何人?” “曹纯。” 车夫一听, 心中瞬间一凛,赶紧低声回答:“主家夏侯……” 曹纯一愣,接着十分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车夫赶紧滚。他是一个极为注重规矩的人,谁曾想这家伙既然是兄弟家的下人。 车夫灰溜溜的赶着车走了,他倒是没骗曹纯,理论上来说他确实是夏侯家的下人。在没被简雍选中的时候他是王芷的下人,王芷嫁给了夏侯兰,他不正是夏侯家的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蔡琰的脸色极其难看,不忿的说道:“既然师兄这么不待见我,那你去告诉他,过两天我就离开,这施粥的摊子我也不开了!” “不可,不可啊!” 曹纯还没说话,围观的百姓先不干了。他们是真的没活路了,要不是蔡琰这些天一直接济早就饿死了。虽然蔡琰接济的也不多,属于手快有手慢无,但至少能活下来…… ps:还有一章在写,别等,明天再看,估计要凌晨才能写完。 第142章 染血的洛阳(十七) “蔡家阿姊……”曹纯很尴尬,抱拳说道:“主公那里……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是特殊时期,主公担心你的安危……” 曹纯真的很尴尬,现在他活的一点儿都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自从他去过幽州借兵后,曹操就将他派到程昱麾下搞情报。曹纯不擅长这些,他想带兵打仗,最不齐当个县令也行啊。 蔡琰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对百姓行了一礼说道:“此非曹使君之过,琰来洛阳有私事在身。如今大疫已过,诸位各自谋出路去,琰也要回冀州了。” “我等愿为蔡先生驱策!”有几个百姓当即表明立场,表示愿意成为蔡琰的庄户。 这可真的是为了报恩,成为庄户就意味着成为奴隶,失去人身自由和诸多法律保护。也正是由于蔡琰的活命之恩,这些质朴的百姓才愿意这么做。 “无需如此。琰并未为诸位做什么,粮食乃是曹使君所出,诸位都是曹使君治下百姓,理应报答曹使君。”蔡琰哪能答应,既然李儒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王弋对洛阳有动作,她得赶紧甩了施粥这个包袱。 不过蔡琰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曹操只是大将军,洛阳理论上还是刘氏的洛阳。 果然,曹纯一听就不爽了,赶紧说道:“蔡家阿姊,这话不能这么说啊……” “哼,那洛阳不姓曹吗?”蔡琰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你们倒是弄一个姓刘的出来啊。” 这下曹纯更尴尬了,他不清楚蔡琰是故意针对他还是什么,反正话中夹枪带棒的。 蔡琰让庄行驱散百姓,自己回到了车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庄行驾车回到了韩说的府邸,蔡琰忽然就发火了:“你到底能不能办事?你不是说那些探子都是废物吗?为何曹纯会在这里?坏了我的事,你就想想你们庄家埋在哪里风水好!” 庄行被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哪知道那些探子里会有这么一个人物?心中也是觉得荒谬,不可能啊!那些探子他都暗中观察过,没见过这么一个年轻人啊,除非…… “少卿,要不要将王任调过来……”庄行有些担心,能不被他发现除非武功比他高上很多。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保护不了蔡琰。 “不用,现在调也晚了。”蔡琰也在后怕,她不清楚曹纯盯了多久。 不过想来曹纯应该不知道她的计划,不然曹昂也不会前来试探。这让蔡琰稍微安心了一些,现在她要考虑如何见李儒一面了。 这个李儒太狠了,刚才根本就没留手。而且刚才李儒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通知她,就是想要告诉她没有发现曹纯。 继续留在这里自己很可能成为李儒的一枚棋子,蔡琰还不想死,所以她必须赶紧完成自己的计划然后撤出去。 李儒确实发现了曹纯,他手下那些人要比蔡琰的人专业很多也强很多,而曹纯也正是他忌惮的原因。 今天这场戏就是为了让曹纯将这件事报上去,这样他的机会就来了,他需要曹纯暂时离开。 李儒的手段堪称丧心病狂,他派人干掉了韩说的儿子。 韩说的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吏员,他的死惊动了官府,派出禁军前去韩说家调查。 儿子横死街头,韩说要多伤心有多难过,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迷了心窍想让儿子当官,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身为管家的韦琮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是最近有些人总是鬼头鬼脑的在附近出没,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这是蔡琰临时安排的,出于情报人员的默契,她觉得韩说儿子的死绝对和李儒有关,只是这李儒也太肆意妄为了,没有一点儿顾忌之处。 果不其然,禁军和盯梢的暗探起了冲突。也正是这个档口,周亮前来拜访,亮出了庐江周家的名号,周瑜的那个周家。 蔡琰很清楚,庐江根本就没有周家了,这是一个信号。于是她便让庄行驾车跟着周亮去了那间铺子。 暗探们本来不想暴露身份,禁军人多嘴杂,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曹操有这么一个情报机构估计不少人会人心惶惶。但眼见着蔡琰离开,他们只得摸出了令牌,并且派人搬出了曹纯。 这下好了,韩说的儿子算是白死了。禁军根本不敢管这件事,可这件事似乎和蔡琰没什么关系,曹纯也不想管。 这主要是周家在洛阳非常有名,周瑜有个从祖父叫周景,是梁冀掌权时代朝堂上的最强喷子。贪赃枉法他要喷,为祸百姓他要喷,甚至看着不爽也要喷。这就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名声,即便梁冀倒台,他只是短暂被罢免后又回到了中枢,最后官至司空。洛阳中一直流传着他的美名。 复杂的人际关系让曹纯有些理不清,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巧合。要是程昱在的话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哪怕真实巧合,心黑手很的程昱也会让它成为铁案。 可惜现在程昱正在祸害公孙家,曹纯又过于老成,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所做的应对也只是派人跟上了蔡琰。 蔡琰也终于见到了李儒,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蔡琰准备准备一把火烧了洛阳的粮仓,让曹操和卫氏起冲突,继而借曹操的手铲除所有卫家人。 狠辣如李儒听了这个计划也有些嘬牙花子,不是因为这个计划疯狂,而是因为这个计划真的可行,而且就要成功了。 蔡琰拉拢赵昱是为了搞清楚洛阳粮仓的地图以及布防情况,而且她带的四个手下也很有讲究。庄行和韦琮平时掩护行动,令狐威负责制作假的手令,让功夫最好的王任冒充士卒混进去,和赵昱里应外合,想要烧了粮仓并不困难。 蔡琰对卫家非常了解,深知那些家伙有多么贪婪,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占据了大量无人耕种的良田。后来曹操迫于无奈放弃了青州,让卫家对其有些怨言,甚至一度生出转投袁绍的想法。 所以只要粮仓被毁,曹操必定会问责卫家。即便迫于粮草压力找个替死鬼,暂时稳住卫家,让其提供粮草。这种日子也不会太久,而卫家最后也不会在曹操这里有什么好结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在曹操处理卫家之前,你就会被卫家处理掉。”李儒觉得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婆子,带着些许劝告说道:“他们是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主谋的,只要他们觉得你是就足够了,你连退路都没有。” “有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投曹孟德。”蔡琰苦涩一笑,沉声说道:“我很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念旧情的人。能活着就行了,主公……大概会想办法将我弄回冀州的。” 这一刻李儒心中对蔡琰充满了厌恶,露出这种可怜的神态给谁看?真当他是个好糊弄的年轻人? 当然李儒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怎么可能真的为蔡琰着想?在他的思想中只有董白和董璜是值得关心的,他这样就是为了确定蔡琰在王弋心中的地位。要是蔡琰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那李儒绝对会榨干她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 同样的,蔡琰也担心自己被李儒利用,才说出王弋会把她弄回去这种话,至少要让李儒忌惮一些。 李儒确实有些忌惮,他担心自己玩儿死蔡琰会对董白不利。不过既然不能用,恶心恶心还是可以的。 于是李儒一把掀开了蔡琰的伤疤,直接了当的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主公还是为了你自己?” 蔡琰神色一滞,宰了李儒的心都有了,这是她一直回避的问题。 其实当她命令王任杀死卫凯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为王弋做什么了,卫凯已经做完了一切善后的工作。 如今蔡琰做的这些事情和王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她的执念,想要报复卫家。 王弋不过是她欺骗自己的借口罢了…… 而李儒明明知道这个答案,却依旧问了出来。为的是确定一下吗?当然不是,为的仅仅只是逼迫蔡琰看清自己的罪责而已。 蔡琰的脸色不停变换,五光十色堪称艳丽。最终岔开话题问道:“你来洛阳做什么?我怎么记得你已经不准备做官了?” “我是奉主公命令来的,手书你要不要看看?货真价实的州牧印信。”李儒舒服了,同样也不准备继续纠缠这件事,而是问道:“隔壁的米店你注意过没有?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蔡琰松了口气,有些疑惑的问:“出了什么事?” 李儒也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不过他对蔡琰没抱什么希望,大不了自己查呗,离得又不远。 谁知蔡琰听完后却陷入了沉思,她确实没有关注过这些,不过她却想到了一件事,从冀州出来之前最后的那件案子。 “荀文若将铁收归官营此事你听说过吗?”蔡琰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具体细节你了解多少?知不知道有一个周姓世家一直在和另一股势力做交易?” “哦?” 李儒来了兴致:“仔细说说,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那件事一直是王芷在负责,我只是看过卷宗而已。有一条就是和周家的交易对象都是操着外地口音,天南地北哪里都有。”蔡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情报,觉得两件事是有联系的。 “巧合?”李儒有点儿不看好蔡琰的答案,这种事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 “不,绝不是巧合。粮米、铁矿,你想到了什么?”蔡琰神色凝重,没有等李儒回答,继续说道:“天下间能汇聚天南地北人才的地方一共只有三处。第一处便是幽冀,因为幽冀足够安全。第二处便是洛阳,这里是天下中心。但这帮人同时和幽冀、洛阳做生意,那就只剩下最后一处了。交州!中原大乱,唯有边境最为安全。有人去幽州避难,没道理没人去交州避难。” 李儒凝眉思索很久,才想起了一个名字,诧异的问:“士燮?是叫这个名字?他也想来插一脚中原的事?疯了吗?他配吗?” 李儒真的很想笑,因为这实在是太搞笑了。交州那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也想参与诸侯纷争? “不一定是为了参与天下纷争。”蔡琰摇了摇头,她知道的情报要比李儒多很多,于是解释道:“你知道王朗吗?他一直占据着会稽郡,袁术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听说他在南边也开了个互市,有没有可能和这个有关?” “不可能。”李儒想了想,果断否决道:“互市离交州那么近,没必要舍近求远。士燮在交州就是土皇帝,不会想要掺合中原之事的。而且他们是在出米粮,不是在收。” “那他们想干什么?”蔡琰也迷糊了,这不符合逻辑。 费劲巴拉的从交州将粮食运过来换钱,再用钱到冀州卖铁,这么做只能是为了打仗做准备。可交州根本打不起这个仗,因为他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大海,打输了跑都没地方跑。 而且其他的不说,洛阳就不是缺粮的地方,在这里卖粮不是等着亏吗?还不如去冀州卖。再退一万步来讲,士燮去打谁去?荆州刘表吗?不是两人看不起士燮,刘表一只手就能按着士燮摩擦。 这两人是一点儿头脑也摸不着啊,根本想不明白。 事实上他们离真相已经非常接近了,交州现在确实在打仗,也正是和刘表打仗。只不过统帅不是刘表,甚至都不是荆州本地将领,而是西北而来投靠刘表的马腾父子。 原本士燮也是想偏安一隅坐看天下风云变幻的,可一次偶然的机会幽州的互市让他尝到了一点儿甜头,得到了一些南蛮地界上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上等兵器。为了能苟的安稳些,士燮派了自己三儿子去北方,想要打通一条商路。 士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见了高显的互市后动了些歪心思,想要弄些工匠回去。工匠他肯定弄不着,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周家的家主,于是两人便开始了秘密交易。至于洛阳这个米铺其实要比士徽的交易晚很多,也不是士徽提出来的。 蔡琰说的没错,交州确实有很多家族前往避难,里面不乏高人。提出在洛阳开米铺的人正是一位高人,这个人就是荆州零陵人蒋琬。 蒋琬开米铺和冀州的关系不大,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实时掌握中原动向,方便对未来的战略做出调度。 这也是无奈之举,反董联盟失败后,刘表气火攻心回襄阳养病。这时士燮动了点儿小心思,派人从郁林郡出兵,稍稍占了些武陵郡的地方作为试探刘表的态度。 刘表对此态度如何不得而知,但马腾父子对此反应很大。 马腾其实已经不爽很久了,最初投靠刘表的时候,刘表十分大度的将武陵郡借给他。当时马腾也很高兴,到了武陵后欢天喜地的进驻了临沅。 结果发现武陵是真的穷,整整一个郡,万人大县算上临沅也只有十个,比之凉州还不如。人倒是不少,可不是南蛮就是山越。就这样士燮居然还想侵略? 西北人脾气本就火爆,不由分说就开始收拾士燮的军队。但是这个过程非常不顺利,正面战场士燮必然打不过马腾,可马腾也拿钻入深山老林中的士燮没什么办法。 其实两家握手言和不打了也没什么问题,士燮本来就怂,打不过自然会主动割地赔款。问题就出在了儿子杀手马超身上,他在战场上十分勇武活跃,不出意外干死了士燮的一个儿子——士颂。 士颂是士燮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自然十分喜爱,这下子两家的梁子就结下了,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洛阳这间米铺也从打探消息变成了外交中转站,由蒋琬亲自坐镇,联络各地诸侯,为士燮争取援助。 蒋琬也从士徽的手上接过了铁矿生意,一直努力为士燮搞援助,直到王弋将铁矿生意转到州府才告一段落。 当然这些粮也不是从交州运过来的,真要从交州运,那点儿粮食都不够路上消耗的,这些粮都是蒋琬凭借自己的才智赚的。 如此大的出货量也是因为王弋查了周家导致蒋琬没了货源,打听之后才知道幽冀施行铁器官卖,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无奈之下蒋琬只能另辟蹊径,新找了一家货源。这个货源就是被突袭了白马后的袁绍。 蒋琬和袁绍的交易则更为复杂,因为他的交易对象不是袁绍,而是糜竺。 被突袭了白马之后袁绍其实就出于缺粮状态,这时候蒋琬派人找到了徐州豪商糜竺,提出愿意交易粮食,条件是需要一些兵器。 这可正中了糜竺下怀,他当时还在犹豫是投资袁绍还是保全家产,蒋琬的交易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 所谓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糜竺又找上了郭图,与贪财的郭图一拍即合,两人抱着各自的目的开始了权钱交易。郭图用权力为糜竺争取到了相当多的铁矿,糜竺再用铁矿和蒋琬交易,换回粮食供养袁绍。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交易,但里面有多少差价大概只有郭图知道了。 当然,既然蒋琬的米铺在洛阳,那自然就少不了曹操的势力插一脚。司隶校尉是谁?卫臻!掌管钱粮的大将军掾是谁?卫宏!掌管洛阳南部治安的校尉洛阳南部尉又是谁?丁斐!贪婪的卫家遇到更贪婪的丁斐会发生什么?哼哼…… 唉,这天下的事啊,很难说清到底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的刻意安排,反正这桩绕着圈的生意就一直维持着,直到不久的将来蔡琰解决卫氏时发现了这一真相,李儒又运用这个真相给曹操玩儿了一把大的,米铺才彻底被查封。 只是那个时候,也不好说曹操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李儒和蔡琰还是不知道真相的。不过蔡琰对此并不关心,和李儒研究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得到李儒会在恰当时候施以援手的承诺后就准备离开。 蔡琰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了,只听李儒在后面说道:“你的事我会回禀主公,做好准备。” 蔡琰蓦然转头,眼圈泛红的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月,只要一个月。” 这次蔡琰不是装的,声音中满是祈求。 然而李儒却冰冷的说道:“我给你消息一来一回的时间,你也只有这个时间。” 蔡琰咬了咬牙,脸色铁青的走出铺子。她现在真的恨透了李儒,这个人太狠了,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这人啊就是这样,自己落难的时候总觉得所有人都亏欠了他。施以援手或许能被铭记一辈子,但冷漠无视一定会被记恨。 蔡琰真的很生气,可惜她还不知道韩说的府中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或许……应该说是惊吓? ps:六千大章,算是能表现诚意了?先去睡了,醒了继续码。 第143章 染血的洛阳(十八) 蔡琰有些着急,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一来一回最多也就十几天,可是十几天根本完不成自己的计划。 她又不敢去催促赵昱,赵昱知道她所有的计划,逼迫过于急切,很有可能导致赵昱反水。 一路上蔡琰拼尽全力让自己沉下心来思考对策,但并没有什么用。这一次王弋绝对会狠狠收拾她,不仅仅是她本人,蔡家也会遭到牵连。 然而蔡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如果一直待在冀州还好,可越是离卫家近,心中仇恨的种子生长的就越快,如今早已成为了一棵苍天大树,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放弃。 蔡琰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份仇恨洒下更多的养料,促进其加速生长,她没得选择。 回想起自己凄苦的前半生,或许说是一生也行。蔡琰得到选择的机会并不多。自己幼时的梦想是什么来着?太久了,早已不记得了。反正不是读书弹琴。 可惜出色的智慧让她在读书弹琴这方面天赋惊人,再加上有个堪称琴书双绝的父亲,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父亲的脸面,她都要将这两件事做到最好。 那年情窦初开,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了最正确的人,卫仲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也不知是一见钟情还是郎情妾意,反正两人在对视的一瞬间便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更巧的是事情还朝着两人梦想的方向发展,蔡邕将卫仲道介绍给了蔡琰,并且准备让两家结成连理。 卫仲道很高兴,认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不错的人,不然也遇不到蔡琰这样才情仪表皆为上上之选的女子。 蔡琰其实更高兴,能懂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但卫仲道懂。 曾经蔡琰给卫仲道弹了一首曲子,晚上卫仲道冒着杀头的风险带着蔡琰溜出家门,在乌漆麻黑的坊市间瞎逛。 瞎逛说的都是好听的,其实就是满地乱传躲避巡街武侯。 蔡琰记得那一次卫仲道吓得腿都软了,自己也什么都没有体验到。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表达的意思卫仲道懂了,而且还来了,就足够了。 随着接触的时间久了,或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蔡琰发现卫仲道真的很对自己胃口。为人博学多才,博爱怜悯。蔡琰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或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让她有幸遇到这样一个人。 然而就在两人甜甜蜜蜜的时候,上天似乎看不惯他们这种做派,阴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头顶。 先是蔡邕被诬陷流放,全家遭到牵连。好不容易熬到被赦免,结果因为一次可笑的宴会,全家不得不远避吴会,隐居江南。 这期间蔡琰收到过卫家退婚的信,她绝望过。同时却充满希望,因为卫仲道写信说非她不娶。 终于等到了羊家人几经周转为她铺好的出嫁之路,蔡琰满心欢喜的走了上去,但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条绝路。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算计,天生就阴狠毒辣。蔡琰在她本应最幸福的那一晚经历了世间最绝望的事,卫仲道病死在新房中。 人们都说卫仲道娶蔡琰是卫仲道身患重病,为了冲喜才这么做的。 蔡琰却是不信的,之前通信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重病了? 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了,绝望的蔡琰服从了卫家人的安排,作为陪葬和卫仲道一起下葬。 那场葬礼她参加了,最终却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走进坟墓,卫凯出面保下了蔡琰,让她得以活下来。 然而也正是因为卫凯的举动,让蔡琰察觉到这件事里面绝对有阴谋。 目光随着卫仲道的棺椁被抬进坟墓,蔡琰的心没有跟进去,跟进去的只有她的童真。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便从天真烂漫的稚童跳过了少女,成为了一个心中只有利弊的成年人。 那份上天的恩赐成为了蔡琰的武器,帮助她查清楚了时情真相。同时也成为她背负的诅咒,这一生她将不再寂寞,仇恨将和她一同前行。 如今在洛阳是她离终结这份仇恨最近的一次,说不定也是唯一一次。卫伯道的能力她太清楚了,只要展现出来,王弋就不会放弃。 想要在幽冀的官场上解决掉卫伯道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蔡家没有这个能力,她更没有。 所以洛阳必须是一个终结之地……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蔡琰终于能安下心来思考对策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透过车窗看到韩说的府邸已经到了。 蔡琰没有思考为什么府门没开,吩咐庄行将车驾进去后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魔幻,随着庄行一声怒骂,蔡琰回过神来,探头看到庄行和韦琮居然发生了严重的肢体冲突,韦琮被庄行按在地上狠揍。 “放肆!有没有点儿规矩了?”蔡琰冷喝一声,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庄行也不顾礼仪,起身没好气的说:“你去问他!娘的,晦气!” 蔡琰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什么事能将庄行气成这样,转头看向了韦琮。 韦琮无奈的摇摇头,低声说道:“韩说疯了,他觉得儿子的死和你脱不开关系,准备去报官。无奈之下我只能……” 韦琮没有继续说,只是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韩说死了! 蔡琰都懵了,这家儿子刚死就死老子,没关系也要扯上关系了!韦琮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这么做? 然而韦琮的惊喜还没说完,庄行在一旁补充道:“估计韩说将这件事告诉家中所有人了?” “你什么意思?”蔡琰转头看了过去。 庄行指了指马厩阴阳怪气的说道:“要不然怎么全家都在里面躺着呢?” “韦琮!” 蔡琰是真的火了,李儒给的压力她还没有解决办法,韦琮现在又整了这么一出,这是要让他们一起死在洛阳啊! 韦琮也没有办法,老实人被逼急了就一根筋,韩说根本就不听劝戒威胁,咬死了要让蔡琰付出代价。 他根本拦不住,只能出此下策拖延时间。 无能狂怒是庸碌之人遇到问题时的表现,还好蔡琰是个聪明人,大脑中飞速计划着解决办法。 可惜这种事她也没有经历过,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逃出洛阳,希望曹操追捕的部队发现得晚一些。 “烧了这里,抹掉一切关于韦琮的痕迹。”一道声音从马车上传来,一个人走下来说道:“将这里伪装成韦琮联合仇家的灭门事件,蔡少卿去大将军府去暂居。” “你是什么人!”庄行和韦琮都吓傻了,赶紧将蔡琰保护起来,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而且还一口道出了蔡琰的官职? 其实这个人庄行和蔡琰都认识,就是李儒的那个车夫。 车夫绕过三人,施施然走到马厩边上,往里面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鄙人马怀,文书院参事。说起来明镜司现在应该已经并入文书院了,诸位都归我节制,我可是三位的上官。” 别说庄行和韦琮了,就连蔡琰也没听说过马怀这么一号人物。而且文书院……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先生派我来帮助你们,放心,我是自己人。”马怀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不咸不淡的说道:“蔡小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以前我们是见过的,就在王少卿的庄子里。” 蔡琰一怔,思考片刻忽然想起了这个马怀到底是什么人。曾经她去王芷庄子上时,王芷曾说过招揽了一个很厉害的流浪侠士作为护院的首领,当时还和她炫耀了一番,那个人不正是现在这个人吗?只是似乎不叫马怀啊! “你被征辟了?”蔡琰目光一凝,没想到这人居然入了王弋的法眼。 谁知马怀却摇摇头说:“没有,在下现在听命于简院长。” “简院长?是谁?” “简雍简宪和。” 听到这个名字蔡琰心里咯噔一下,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作为王弋麾下的密探头子,简雍的名字在幽冀高层非常有威慑力。 蔡琰忽然想到什么,厉声问道:“你去王芷庄上是简雍的意思?” “那件事和现在有关系吗?”马怀玩味的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确定我的身份,其他的你还不需要知道。鉴于你这件事太过恶劣,李先生觉得还是派个人跟在你们身边比较好。你看,我这不就帮上忙了吗?” “放屁!”文雅如蔡琰当场爆粗:“他是想要帮我?他只是想要监视我而已!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 蔡琰现在很后悔,她想不明白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去见李儒?这时候蔡琰才想起在李儒没有投降王弋之前到底是什么人,那可是董卓一系最高智囊,能左右董卓决定的存在。要不是董卓被人暗杀,如今天下的形势很难判断会是个什么局面。 而且要不是当初幽州发生了叛乱,过早暴露了董卓的进攻目标,王弋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李儒曾经承认那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将她一个小女子放在眼里? 最终还是逃不过成为棋子的命运吗…… 蔡琰银牙咬碎,死死盯着马怀。 然而马怀却不为所动:“蔡少卿,大家都是为那位效命,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与其在这里怨恨我,不如想想怎么回去面对那位。要是没有我,你能不能回去都很难说。” 蔡琰都快气疯了,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什么时候被低贱的流浪武士这般欺压?还当真是虎落平阳。那个李儒更可恨,绝对是在两人见面之前就将马怀安排到了自己车上,他来找自己就没安什么好心。 但是蔡琰却不敢发作,这个马怀很明显一路上和自己同处一个车厢里,自己却没有发现他,可见此人武艺到底有多强。 “按他说的做。”蔡琰对两个手下摆了摆手,目光已经盯着马怀,似乎想要撕碎对方。 马怀对这种眼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流浪的时候古怪的事见多了,吃人的狗见过,吃狗的人更多,吃狗的狗也屡见不鲜,至于吃人的人嘛……呵呵,人而已,也不见得有多好吃…… 很快,韦琮和庄行准备好了引燃之物。马怀告诉了韦琮一个地址,让他去那里等着,会有人将他弄洛阳的。 紧接着便催促蔡琰赶紧向曹操报告这件事,然后就住在曹操的大将军府里。 “曹孟德知道我只带了一位仆从,你要用什么借口?”蔡琰不咸不淡的问道:“总不好说你是我收留的灾民?” “我没说我要跟着一起啊。”马怀自顾自朝院墙走去,边走边说:“大将军府里的能人很多,你这个仆从可要小心些,能一只手捏死你的大有人在。至于我嘛,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你的。” 蔡琰闻言低喝:“站住,李儒是派你来帮我的,不是让我帮你们的。” “正是如此,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蔡,少卿。哦,对了!记得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表现的惊恐些。”马怀轻轻一跃跳上墙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蔡琰一眼,随后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蔡琰现在满心都是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事实上曹操手下那密探也确实被她耍得团团转。 但当她真正遇到专业人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这些人眼里是多么弱小和愚蠢。其他不说,单单那一手工夫便是她手下所有人都难及的。或许王任能与之匹敌,可蔡琰清楚,王任是不会为了她豁出性命的。 文书院……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蔡琰不知道在她离开冀州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和她关系比较大的就是明镜司并入了文书院,而王芷得到了甄姜的支持,成为文书院的一位副院长。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这里面有很多交易与妥协,甄姜以私人的名义给了王芷很多钱,让王芷招募了很多江湖异士。 马怀被简雍招到麾下的时间比较早,但王芷现在招人的态度,很明显是经过简雍指点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芷代表了谁。 当然,王弋选则王芷也是迫于无奈,再不给这个神经病找点儿事做,冀州可能就要出事了。王芷一天查八遍邺城的世家,吐口痰都能被她往死里算计。王芷疯狂的原因也狠简单,夏侯兰的儿子没了。 这场大疫王芷很不幸被波及到了,更不幸的是伤寒导致了王芷提前生产,母子两人只能保下大的,连给王芷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很难想像一个从小缺爱、智商爆表、阴狠毒辣的女人幻想了几个月母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后失去儿子会变成怎样一个怪物。但这件事就是发生了,老天亲自动手,用一系列狗屁的事在这个狗屁的世道中创造出了一个狗屁的人…… 这些蔡琰都不知道,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她和王芷的交情中王玟充当了纽带,没有王玟的时候手帕交更像是一对竞争对手。 蔡琰现在要赶紧想个借口住进大将军府,而不是被曹操借着这个由头将她从洛阳中赶出去。 “啊!” 在庄行和韦琮懵逼的眼神中,蔡琰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紧接着泪水瞬间成河,止都止不住,掩面跑出了府邸。 两人都傻了,根本分不清蔡琰到底是被眼前的乱局逼疯了,还是在演戏。庄行甚至在心中嘀咕,这要是在演戏,以后他就上山去当个清修的道士,女人太可怕了…… ps:诸葛亮的两个姐姐是真实存在的,也确实一个嫁给了庞山民,一个嫁给了蒯祺。周瑜的从祖父周景比我写的还要叼一些。马怀、周亮和张目都是编的,剧情人物而已,就当是三国演义里面那个无名小将看就行。 第144章 染血的洛阳(十九) 曹操看到眼前哭泣的蔡琰是有些懵逼的,蔡琰杀的人可能没有自己多,但见过的死人不一定就比自己少。整这么一出到底是干什么?都是明白人,装什么糊涂鬼啊? 蔡琰心里面也尴尬的直抠脚,这么做确实摆脱了一部分嫌疑,可这也太做作了。问题是现在要是不哭,就必然会暴露出自己忧虑的神色,曹操就会怀疑到其他的地方,那才是一个大问题。 曹操揉了揉眉角,蔡琰老这么哭也不是事儿,于是说道:“师妹,一个韩说而已,死便死了,何须如此伤心?” 我伤心吗?我不伤心,韩说早死晚死而已,反正都得死在自己手里。蔡琰在心中不停揣测马怀让她这么做的意义。 之前马怀确实将她唬住了,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其实不用来曹操这里,李儒是来洛阳公干的,必然掌控了冀州在洛阳的整个情报系统,想要将自己安全弄出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所以这是一步棋,可将自己下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师兄,你经历过死亡吗?你怕死吗?”蔡琰擦干泪水,带着抽噎说道:“我以为自我被退婚后就不怕死了,可如果不是今天有人请我去题字,我就已经死了!无惧死亡未必心中了无牵挂,心无挂念同样畏惧身死……” 蔡琰也是没招儿了,开始扯皮生死的问题,希望曹操的注意力能分散些。 果不其然,曹操在蔡琰的话里听出了些生死义气的含义。他本就是个重义气的人,于是说道:“师妹错矣。心有牵挂,方能无惧死亡。荆轲心系天下,刺秦于咸阳。只有心中挂念的足够多,方可行那天下大义之举!” 蔡琰松了口气,心道呵,男人就是这么好拿捏。只要你谈一谈理想,说一说抱负,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走了。 “那荆轲是真义士吗?莽夫而已。秦一统六合有何错?天下分崩便是正途?”既然聊上了,蔡琰就不打算结束,开始胡搅蛮缠。 “错!大错特错。荆轲乃真正的义士,天下分崩乃是歧途!”曹操面色一正,铿锵有力的说道:“荆轲刺秦乃是天下苦秦已久,他背负的是天下大义。但那些帮助他刺秦的人却是真正的卑鄙小人,他们只想复国过自己逍遥的生活!” 历史就是这样,即便只过了几百年,争议依旧很大。蔡琰学的就是经学,想要反驳曹操非常容易:“师兄,彼时秦之天下,百姓当真疾苦?” “不知。我非秦民,怎知秦民之乐?又怎查秦民之苦?”曹操摇了摇头,他这人就是这样,其他的吹吹牛皮没关系,学术上必须要严谨。 然而蔡琰听到这句话心里却一动,这个无心之举似乎……能帮她完成一件大事啊! “师兄,我有一比。”蔡琰垂下眼帘,低声说道:“秦之百姓苦,还是中平百姓苦?” “住口!”曹操大喝一声,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师妹怎可说这种大不敬之语?” 这话确实很不敬,若中平百姓过得比秦民还苦,那不就意味着大汉必亡吗?他曹操可是励志要复兴汉室的男人。 可蔡琰却知道,此时曹操心里的大不敬绝对有另一个解释,区区刘宏怎么能和始皇帝相提并论? “师兄,我乃妇人,喜些家长里短之事。”蔡琰依旧低着头,缓缓说道:“这段时间在洛阳施粥,听到了一则传闻。玉玺乃是被那袁公路盗走的,他想要……” 这回蔡琰倒是没有骗曹操,她确实是听说了这么一则传闻。传闻说袁术手下大将吕布带人袭击了袁隗府邸后,袁术便匆匆退去了。 这点曹操也清楚,甚至要比蔡琰知道的更清楚。洛阳人那么多,几乎没什么事能真正做到掩人耳目。 只是曹操不明白蔡琰想说什么,便问道:“师妹的意思是……” “若袁公路以玉玺下诏,也不知王中和会不会就范,他只是个县侯而已……”蔡琰抬起头有些哀伤的说道:“看来冀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或许还要回吴会避风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说者有心,听者就会更有意。 曹操心中一沉,他现在可没什么爵位,当初董胖子是真的为了治理天下去的,对爵位抠抠搜搜,给他封了官却一直没封爵。现在看来,要是袁术真走到那一步…… 曹操倒不是担心袁术用玉玺命令他,多缺心眼儿的人也干不出来这种事,也不可能真有人回应袁术的诏书。 关键是曹操担心袁术和袁绍两人联手,虽说这两个兄弟之间的龌龊那真是写都写不完,可万一呢?毕竟在大多数人心里,利益面前道义不值一提。 一棵小小的萌芽从曹操心中冒了出来,野心也好,手段也罢。爵位现在是他必须要有的了。 “既然师兄有事,那我便回去了。”看到曹操陷入沉思,蔡琰起身准备退去。 “且慢!”曹操表情一变,笑眯眯的说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师妹,一直没有机会,择日不如撞日罢。” 蔡琰心中一突,曹操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既然陪你玩儿完了,就聊聊正事。 “师兄请问,琰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蔡琰心中真的突突,曹操根本就没有被自己带偏,而且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太重了,压制力十足。 曹操倒是没有上来就问韩说的问题,而是问道:“何人邀请师妹去题字?这么大的颜面?我倒要看看,有我曹孟德在洛阳,谁能请你去?是不是还要请蔡师?真是放肆。” 蔡琰能看出曹操很生气,但是不是真的就另说了。也不知是不是曹操知道了些什么,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曹操借着这个借口抄了那间铺子,王弋在洛阳的情报势力将被一网打尽,真的一干二净。 “周家,庐江周家。”蔡琰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周家乃是周司徒后人,近两年两代家主相继离世,只剩下老母与幼子。只是……只是……” 蔡琰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里面牵扯到了冀州。牵扯到冀州没关系,该怎么说怎么说,说的越真李儒他们越安全。只是她现在似乎知道马怀想要她做什么了…… “只是什么?”曹操有些疑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哦。”蔡琰回过神,缓缓说道:“只是如今他们家都在冀州,现任家主周瑜还是个少年,似乎才能不错,入了王中和的眼。” 曹操一下子就来精神了,急忙问道:“才能如何?身居何职?十六岁便能入中和的法眼,那应该是相当不错!” 还中和的法眼?好恶心,腻不腻歪啊…… 蔡琰在心中无力吐槽,嘴上却说道:“我不知啊。周家去冀州和我离开冀州的时间差不多,只是一个少年被王中和看中我才注意了一些罢了。” “啧啧……为何中和身边人才总是这般多?唉……”曹操忽然有些无力般叹息:“赵子龙如此,张文远如此,现在的周瑜亦是如此……师妹可能不知,当初中和还是射声校尉的时候,我和张翼德的关系是极好的。那时文远和奉孝还是个连字都没有的孩子,如今一转眼两人已是能带兵驰骋天下的大将了。当初我还为子修求过小甄道,也不知现在小甄道便宜了谁?” “!” 蔡琰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曹操认识张辽和郭嘉?那也就是说……之前曹昂的试探…… 蔡琰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骗人,自己骗了曹昂,那就一定有目的。只希望现在曹操能认为她骗曹昂的目的是防止曹操拉拢王弋的人才才好。 然而下一刻曹操就给蔡琰来了一句狠的:“师妹啊,你在冀州时间久了,知不知道有才能却不受中和重用的人?给师兄推荐几个嘛……怎么说我们也是自家人,总不能向着中和那个外人不是?” 自家人?外人?曹操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师兄,我只是一女子……”曹操的话蔡琰根本不敢接,一句不好那可真就是定生死了。 “女子?那甄姜也是一个女子,干得一番大事!比之当今多数男儿都要强上许多。”曹操意有所指般说道:“蔡师之女怎可能是一般女子?比之一个商人还不如?” “王中和还是个落魄外戚之子呢,师兄你的出身不也多有诟病?如今天下英豪之首可是那地位尊贵的袁氏兄弟?” 蔡琰的语气平淡,可话却一点儿也不平常,说是阿谀奉承不为过。用现在的曹操和王弋相比确实很抬举曹操了,毕竟王弋的硬实力摆在那里,袁绍在王弋兵锋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蔡琰的话让曹操很受用,但还不至于让他膨胀或者骄傲。这没什么可骄傲的,王弋在洛阳的时候两人可是在一起玩儿的人,王弋的本事曹操自认比较了解。 如今这个局面不过是天时不在他曹操而已,天时不可能总眷顾一个人,他还有机会。 “扯远了,扯远了……”曹操笑着摆了摆手,却没打算放过蔡琰:“师妹啊,师兄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过得苦啊,缺兵少将的。师妹介绍极为贤能与我可好?听说冀州有个古今学堂?师妹可有上眼的人选?” 糟糕……糟糕,糟糕! 蔡琰可以确定曹操一定知道了什么,这就是给她下的一个套,还是个必须钻进去的套。今天她必须说出个人选出来,不然曹操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要是说了,曹操会相信吗?那人会不会成为曹操铲除洛阳中王弋探子的线索?最关键的是,以后冀州的人会怎么看她? “家父虽然在古今学堂授课,但古今学堂乃是王中和十分注重的培养人才的地方,那里面的人……” 蔡琰给出了暗示,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曹操果然脸色一变,十分不悦的说道:“师妹是看不起我的气度吗?哼,我都敢将身家性命寄托于荀友若身上,难道还不敢任用几个冀州出来的贤才?” “并非如此,师兄……”蔡琰话语忽然一顿,她本想奉承两句,可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并非琰看不起师兄气度,可师兄觉得王中和的气度就比师兄差吗?既然要举荐,自然要让师兄用得放心一些。” “哦?师妹可有人选?”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本以为蔡琰会死缠懒打岔开话题。 “前些时日在洛阳结识了以为贤能,姓繁名倾字休伯。”蔡琰抛出了自己的人选说道:“此人乃颍川出身,久居洛阳。听说曾数次向师兄书写策略,却被拒之门外……” 被动不是蔡琰的性格,既然曹操知道了一些她的事情,那便干脆一些,就地展开反击! 曹操面色一滞,略带尴尬的问:“此人才华当真如师妹所言?” “不知。”蔡琰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我只知此人与王中和麾下重谋辛毗辛佐治,师兄麾下重谋陈群陈长文,阳翟赵俨,定陵杜袭为友。师兄或许不知,此四人乃是颍川四大名士。” 这一手直接就将曹操给镇住了,辛毗有什么才能他不知道,但陈群那可不要太了解。自从有了陈群,手下那些粗俗的武将们也知道规矩了,物资调动也不出错了,甚至兵卒们也不像以前那样编制混乱了。 陈群可是曹操的后勤大主管,堪称曹操的大宝贝儿。 “此人现在何处?”曹操也不理蔡琰话语中的揶揄之意,急忙说道:“待我派人……不!待我亲自去请来!” “还是琰走一遭。”蔡琰摇摇头,语带讥讽:“当初袁本初诬陷师兄时,繁休伯上书数十封为师兄鸣不平,师兄何苦前倨后恭?” 蔡琰这是无奈之举,相比于赵昱这般模棱两可的定位,一直没有走向人前的繁钦却很被她看好。原因无他,繁钦的人脉够广,只要能弄回冀州,就会给王弋带来很多人才。这是一心想要闭门安身的赵昱比不了的。 曹操闻言赶紧起身,十分庄重的行了一礼说道:“如此便有劳师妹了,望师妹将此人带来,我定当面赔罪!” 蔡琰点了点头后便告辞离去,她得和繁钦通通气,别穿帮了。不过好在算是将曹操给糊弄过去,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然而她真的将曹操糊弄过去了吗? 曹操等蔡琰走后低声说道:“师妹又何必前倨后恭呢?哼,徒增笑柄。来人,唤陈长文来。” 在曹操看来蔡琰到底想要做什么真的无所谓,比起人才来说,蔡琰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现在他比较有兴趣的是另外两个四大名士,能和陈群齐名就意味着才能一定不弱于陈群,绝对不能放走! 第145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 韩说全家身死在洛阳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甚至就连闲汉们在茶余饭后都没有提及。很显然,有人将这件事压下去了,而在洛阳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曹操。 尽管在这件事上蔡琰的表现漏洞百出,可曹操依旧不想追究这件事。不是他念旧情,而是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在曹操眼里蔡琰只是个小人物,现在蔡琰还能继续蹦跶只是因为蔡琰没有踩到他而已,若是蔡琰越界了,曹操不介意随手捏死。 而蔡琰可能想不到,曹操其实一早就知道她在冀州任职这件事,大家都有探子在对方阵营,何况敢让女人在官面上行事的,天下间只有王弋这么一个。 蔡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籍籍无名,正相反她的名气还不小。一些庸碌的人认为王弋是个疯子,居然敢任用女人。但一些聪明的人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女人不一定就比男人差,关键是要看怎么用。 很明显,曹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王弋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他们的目标又都不是彼此,对方在他们各自眼里充其量只是成功路上的一阶台阶而已。 所以曹操在拼命压榨麾下每一个人的才能,尽己所能观察学习王弋的做法,以期望在未来的对抗中取得优势。 他也学着招募大量工匠提升他们的地位,开发一些强力的战争机器;学着平等看待商人,促进自己治下经济发展;学着改良税法;学着从世家中抠出那些庄户,甚至降低农税的具体施行方法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秋收之前洛阳地区的农税就会下调。 只要是给王弋带来优势的政策他都研究,都学习。 但是想要达成幽冀那样的富庶并不容易,一来他没有高显给他撑着。二来天时地利很重要,且看并州也在王弋治下,并州就不富庶。这第三嘛……他曹操还差一些话语权,一言九鼎的话语权。 之前曹昂确实是曹操派过去的,目的是为了给蔡琰传递两个信息。 第一,你们在青州打赢了,赢得了他曹操的尊重,但同时也赢得了他的关注。 第二,我曹操知道你们在洛阳有密探,但你蔡琰是个大官,就给我管住他们,别在我面前乱跳,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然而这事儿却坏在了曹昂身上,曹昂误会了曹操的意思,以为自己老子很忌惮蔡琰,这才有了之前曹昂逼迫蔡琰离开洛阳的桥段。 也正是曹昂误打误撞,让曹操得知了很多情报,现在已经不用怀疑了,可以肯定蔡琰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虽然还不能确定真正的目的,但曹操也不是很想确定。再怎么说洛阳也是他的地盘,先将鱼饵扔水里放着呗,早晚会咬钩的。 到了那个时候,蔡琰就没有资格和他谈话了,只有王弋亲自出面才有可能终结这场闹剧。 所以对于曹操来说,他可以慢慢等蔡琰,哪怕真让蔡琰成了,吃的亏也会从王弋身上找回来。 但是他能等蔡琰,却等不了其他一些人。 曹操已经受够了和那些士大夫们玩儿过家家的游戏,他现在迫切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政体,不能有人掣肘他。 “来人!”曹操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让宫里传旨,拿下王子服一家,务必让王必问清楚主谋是谁!” 没有人回答曹操,曹操也不在意,依旧笔走游龙,泼墨四方。 半晌之后,曹操拿起自己写的字端瞧两眼,甚是满意。 就在此时,一位媚态四射的娇媚女子扭动着水蛇腰走了进来,从纸张背面看到字时便眉头紧皱,娇声说道:“夫君,好大的杀气!可是有心事?” “哦?你也懂字?来来来,看我写的如何?”曹操眼前一亮,走过去牵住丽人纤手往桌案边领。 女人边走边摇头说道:“夫君,妾身不懂字,但正是因为妾身不懂,却感觉杀意十足。夫君若是有心事,何不找姐姐问问?” 曹操原本兴奋的脸色忽然一夸,无奈的说:“她呀……在生我的气呢。” “夫妻哪有隔夜仇?”女人将手抽出曹操的大手,行了一礼说道:“若是夫君不嫌弃,邹氏愿为夫君说和说和,夫君觉得如何?” 这女人正是张济的夫人邹氏,她终究没有逃脱曹操的魔掌,不过至少躲过了本应的命运,在曹操这里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分。她口中的姐姐则是丁夫人。 说起来丁夫人其实是个相当刁蛮的女人,为人能作妖的很,欺负起那些侍妾来毫不手软。但真正见过大世面的邹氏却清楚,如果没有丁夫人,曹操的后院儿早就闹起来了。 正是因为丁夫人将火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院才会同仇敌忾针对丁夫人这个正室,得以让曹操只需享受,不用计较。 而且邹氏最佩服丁夫人的一方面是丁夫人教子有方,曹昂和几个弟妹都是曹操能拿得出手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夫人现在和曹操的关系很僵。曹老板准备让儿子出来见见世面,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可丁夫人却不同意这么做,曹昂的年纪还没到,正直有余城府不足,为人相当热血,还需要磨练磨练。 曹操哪管那么多,他就觉得王弋行他也行,他不行他儿子也行。这种自信加上曹昂初生牛犊的倔劲,把丁夫人气的不行。 曹操听到邹氏的建议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正室和侍妾不是一回事儿,无论社会地位还是己方势力中的影响和他本人都差不多,必须要安抚好。 邹氏一看大喜过望,赶紧拉着曹操来到后院丁夫人住处,匆忙敲开房门。 “多事!”丁夫人一见两人来,先是横了邹氏一眼,随即对曹操说道:“怎的?稀客啊,有空来我这里了?” “这个……”曹操有些尴尬,搓搓手赔笑:“夫人莫要……” “退下!”丁夫人神色忽然变得冷厉,眼神中透着杀机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我要是听到一点儿风声,你们都要死。” 几个侍女走路都打飘,谁能想到只是看了曹操吃瘪的画面一眼,就有生命危险啊! 曹操倒是松了口气,等侍女走完继续赔笑:“夫人……” “曹孟德!”看来曹操这口气松的有些早,丁夫人指着他鼻子说道:“我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出去!” 得!交涉失败。 曹操给了邹氏一个眼神,他准备攻坚了。 曹操那猥琐的眼神一瞄过来邹氏就明白了,赶忙转身就走,还将房门给带上,驱散周围的侍从。 随即邹氏松了口气,心道这下稳了。不管这件事最后会落得什么结果,双方一定都会记得她的好。她也不求未来能有机会成为正室,但一个侧室的名分是肯定跑不了的。 想了想刚刚丁夫人的态度,邹氏决定找机会巴结巴结曹昂。坊间传闻丁夫人溺爱曹昂是因为自己无子,宠爱大公子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邹氏却不这么看,她能看出来,正是因为丁夫人无子,才会将已故刘氏那几个孩子视如己出,是真的喜爱。所以曹昂是值得她投资的,为以后安身做些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么……被人看好和宠爱的曹昂现在在做什么呢?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下注呢? 此时曹昂正带着人拍打王子服家的大门,带队的是个宦官,而领兵的则是执金吾曹仁。 不得不说曹老板看人是真的准,防守型将领曹仁做事滴水不漏,很适合执金吾这个职位。他先是命人将王子服的府邸团团围住,随后才开始叫门。 果然,门房进去通报很久才将一众兵卒迎了进去,而守后门的校尉来报,差点儿在后门堵住王子服。 王子服一身便装,大踏步走来,脸色异常青黑,没好气的问道:“不知诸位强闯我府邸……” “没有!”王子服话没说完就被宦官掐着尖细的嗓音打断:“王将军,我们就拍怠慢了您,所以我们是叫了门的!宫里来旨意了,布好香案接旨。” 王子服死死盯着这个宦官,良久之后才怒喝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安排香案。” 宦官嘴角露出一抹不屑,没曾想王子服话并没有说完,只听他冷声说道:“这是从哪座宫里来的旨意啊?可是黄司徒……” “不是,宫里自然是皇宫里。”宦官不咸不淡的说:“王将军,他们那个不叫圣旨,顶多是个命令。” 王子服被这句话呛得不行,大汉中枢大臣们办公也是在皇宫里,皇帝下的旨意都要在那里过一遍才行。身为内侍这宦官不可能不明白,却这般揶揄他。 “哼。”王子服冷哼一声道:“既然是圣旨,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别连个印玺都没有,是某些人矫诏。” 没有皇帝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却不能说出来。王子服只能拿玉玺说事。 宦官闻言却笑了,一点儿也不避讳的说道:“放心,咱就是拿个萝卜也给你刻出来。” “放肆!” 王子服大喝一声,抬手照着宦官的脸就扇了过去。 宦官的话其实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就连久经战事的曹仁都愣在当场,他也没想到这宦官这么敢说。一时没注意,想要救援已经晚了。 谁知那宦官也不闪不避,抬腿后发先至,一脚将王子服踢出一丈开外。 “王将军,你这可就是班门弄斧了。”宦官掸了掸衣袍,不屑的说道:“咱的爹爹可是吕强,别说是收拾你了,就算是曹中郎将……哼哼……” 王子服差点儿被宦官的阴阳怪气给气死,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宦官大骂:“吕正!你何来正直一说?吕汉盛忧国忧民乃是侠之大者,而你却甘愿做奸佞之走狗!你对得起吕汉盛的在天之灵吗!” 这个宦官居然是吕强的义子之一吕正,他曾经被王弋派给甄姜去构建情报网络,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然对不起了。”吕正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他看向王子服的眼神忽然有些冰冷,淡淡的说道:“我父亲是多么高尚的一个人?心系天下!他为了你们这些士大夫们四处奔走,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游说先帝。可是你们呢?他临死前我求过所有能找到的大官,你们谁伸出了援手?所以我成不了父亲那样的人,我甚至都不是人,我只能当狗。”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吕正身上撒发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就连曹仁也不例外。 曹仁丝毫不怀疑吕正对自己武艺的质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已经将自身武艺放下很久了。 那一场幽州支援青州的战争给曹操麾下所有武将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也改变了他们许多。夏侯兄弟和曹洪在拼命打磨自身实力,希望有一天能像赵云那样穿梭在万军丛中。但曹仁却敏锐的注意到了另一个人——徐荣。 徐荣的指挥能力曹仁自认做不到,他的梦想是统帅一支强大的军队征战,徐荣本身的武艺如何曹仁不知道,可徐荣那镇定的指挥能力让他颇为羡慕。 于是曹仁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开始刻苦阅读兵书,希望有一天能在曹操麾下独当一面。 当然,放下武艺不代表不能打,在场的这些禁军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什么样的尸山血海他没见过,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宦官震慑住。 王子服也有些心虚,但他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害怕吕正的人。 大多数时候无畏来源于无知,王子服的无畏更甚,他压根儿就看不上宦官,甚至可以说宦官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哪怕是吕强也是如此。 大汉被那些宦官祸害的实在是太惨了,导致宦官毫无信誉可言。王子服又不是党人士大夫最上层那一批人,他根本看不清真相。 于是王子服站起身来,有些阴狠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北边儿来的。哼,你那个弟弟吕邪可是王弋那个乱臣贼子的贴身护卫,你是什么背景?”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曹仁甚至将手不自觉按在了剑上。 曹昂也懵了,他知道吕正是父亲信任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王弋的细作?父亲看走眼了?还是这吕正花言巧语懵逼了父亲? 第146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一) 禁军的目标不再是王子服和他的家人,转而目光全都放在了吕邪身上。 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毕竟在曹操的阵营里王弋二字算是一个禁忌的词汇,谁都可以说,但谁说都紧张。 “呦,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吕正却笑了,他无视所有禁军,而是转身拍了拍曹仁的胳膊说道:“曹中郎将,我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大将军是知道的。但你和你的手下要是敢四处乱说,大将军会不高兴的,你不要觉得好奇就尝试啊……” 曹仁一把拍开吕正的手,张嘴就想骂娘。一个阴阳人还敢拍自己,恶不恶心。 然而吕正那强势的态度却让他有些犹豫,宦官总是能得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偏爱,他也不确定曹操到底宠信这家伙到什么地步,不过皇宫里一切事务都是这个吕正说了算。 吕正没有在意曹仁的态度,而是走到王子服面前,玩味的说道:“小弟确实运气好,啧啧,王使君贴身侍从啊,多大的本事,多大的权势!我还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是!” 王子服都懵了,这是自曝了?也太刺激了? 曹仁下意识抽出长剑,禁军也将兵器对准了吕邪,只待曹仁一声令下便将这个吕正当场剁成肉泥。 “住手!” 曹昂一把按住曹仁的长剑,怒斥周围禁军。先别管吕正的身份是什么,但这次的目的和吕正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王子服必须被拿下,吕正的问题要回去询问自己父亲的意见。 吕正颇为诧异的看了曹昂一眼,眼神中透露出的惊叹毫不掩饰,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下一刻吕正一巴掌就扇倒了王子服,沉声说道:“别光说吕邪啊,我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呢,他们在什么地方?说啊!要不要我告诉你啊?”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将王子服打得头脑嗡鸣,根本没听清吕正说了些什么。 吕正却不想放过王子服,揪着衣领将其一把拉起来,对着他咆哮:“我们宦官不是人呐?凭什么跟狗一样用得着的时候唤过来,用不着的时候踢出去?心情好的时候赏根骨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能自己出去找屎?既然你们这些士人不拿我们当人,那我干脆就!当!狗!” 尖锐的嗓音犹如铁钉划在盾牌上,刺得众人心头发堵,恶心的想吐。特别是最后三个字,曹仁怀疑吕正都用上了气,不然他也不会头皮发麻。 但真正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还没发生。 下一刻,吕正右手甩向了王子服的儿子,袖中一口短剑飞出,带着破空之声贯入胸膛! 没人能想到吕正居然会这么做,王子服须发倒竖就想要拼命,可他却被吕正一把掐住脖子,窒息感让他感到眩晕。 “你只是第一个。”吕正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些见死不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可别死的太早了,你们不是喜欢抱团吗?等都到齐了阴曹地府也不寂寞。” “住手!吕常侍住手!”曹昂赶紧去拉扯吕强的手臂,边拉边说:“吕常侍,王子服翻白眼儿了。” “呼……” 啪! 吕正呼出口气,随手将王子服丢在地上,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上头了,太上头了。父亲的死是他们几兄弟心中最深切的痛楚,根本没有办法释怀。 “还等什么?”吕正瞥了一眼禁军,命令道:“王子服袭击天使,罪不容诛。来人啊,将其全家拿下,定个诛三族不过分。” 曹仁闻言使了个眼色,王子服及其家人当即被禁军制住。 然而王子服犹自不服,大声叫嚣:“吕正,你这个狗一样的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待我死后生食尔肉,痛饮尔血!为虎作伥你不得好死!” 吕正再一次露出那笑眯眯的神色,轻声说道:“做鬼也不放过我?那你要能做鬼才行。放心,黄琬、士孙瑞、杨儒……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会将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不,我会将你们都切成一片一片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死鬼是不是真能撕碎了我。哈哈哈……” 吕正笑得很放肆,曹昂有些看不过眼,低声说道:“吕常侍,过于残忍了些。” “大公子。”吕正的眼神滑到曹昂脸上,话语中没有一点儿敬畏:“残忍?这才哪到哪?难道你让他攀咬那些士大夫们就不残忍了吗?你确实不错,但是现在还不够格……” “吕正你放肆!”曹仁闻言怒斥:“你就是我曹家的一条狗,怎敢对大公子如此胡言乱语!” “错!”吕正同样没给曹仁面子,冷声说道:“我是大将军的一条狗,跟着大将军我能吃肉!跟着你们曹家,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曹仁脾气再好也是个武将,拔出长剑就要和吕正搏杀。 曹昂见状赶紧拦在两人面前说道:“叔父勿要动怒。吕常侍,这旨意还宣不宣?” 曹昂本想找个台阶下,哪知吕强听完却哈哈大笑。 伴随着刺耳的尖笑,吕正将那份圣旨拍在了曹昂怀里。 “大公子,你啊,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吕正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上了马车自顾自离开了。 望着那道背影,曹昂说不清那时潇洒还是嚣张。他不明白冀州出来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琰如此,这个吕正也是一样,都这么自信的吗?凭什么? 曹昂有些莫名其妙,虽说他确实初入官场,可父亲手下诸位谋士对他都多有夸赞,而且刚刚吕正的眼神不也是很看好吗? 想不明白的曹昂随手打开圣旨准备宣读,然而却愣在原地,圣旨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是一张空白的绢帛! 原来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斗争吗…… 王子服这件事一直都是由王必在负责,曹昂跟进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清楚的记得王必定下抓王子服的理由是什么。 祸害百姓,见死不救。 原本的计划是借王子服的手将灾民驱赶到刘辩的地盘上,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王子服联络了一干重臣,斡旋数日后居然让灾民进城了。而且这帮人没有让曹操出粮,而是联络了各大世家出钱出粮救济灾民。 曹昂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自己父亲着急抓捕王子服的原因,自己人这边可能有人变节了。 父亲让他去宫里请旨也不是让宫里定一个抓王子服的理由。 恰恰相反,父亲就是因为不想要一个理由,才让宫里出手的。圣旨只是一个名头罢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吕正一上来就会针锋相对。 “真是一条疯狗。”曹仁看了一眼甚至,撇着嘴摇了摇头。他都有些心有余悸,这吕正的心态实在是太纯粹了,咬起人来根本不分敌我,眼中只有主人和敌人。 “叔父,别这么说。”再怎么说吕正也是他父亲宠信的人,曹昂想要为他辩驳几句:“吕常侍……” “难道不是吗?你还没看明白吗?”曹仁打断了曹昂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子修啊,听叔父一句劝。来洛阳多日,这官场我算是看透了。打仗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敌人,都想要我们死,那我们只能让他们死。但太平的年月嘛……所有人都是你父亲的敌人,包括你也是,未来怎么做,要有个尺度啊。” 拍了拍曹昂的肩膀,曹仁领兵走了。他是执金吾,洛阳里面大大小小的破事儿都得在他面前过一变,忙得很。 “叔父……” 曹昂嘴唇轻动,也不知是不是想要叫住曹仁,反正呆愣愣的一副错愕神色。 说实话曹仁真的已经很够意思了,这种话要么参不透,就像曹洪那种满脑子只知道打仗的家伙根本看不明白权力斗争。 要么不敢说,强大如荀谌、陈群这些人根本不会和曹昂讲这些东西。若是曹昂自己能悟到还好,要是想不明白……荀谌和陈群倒不会背叛,但下一代就很难说了,毕竟他们身后是一大家子人。 其实曹仁是想将自己弟弟举荐给曹昂的,曹纯足够懂规矩,这正是曹昂作为继承人首先要学会的东西,自家人用得也放心。奈何曹纯的职务有些敏感,可能会触碰到曹操的神经。 现在曹仁只能希望这位集万千焦点于一身的大侄子能聪明一些,至少曹昂的心性很好,不担心以后因为功勋被黑掉。 这大概就是曹仁的不同之处,善守者必定考虑周详,眼下曹操都不能算是个大诸侯,一州之地都没有。曹仁却在思考未来曹操得势后的布局了。 曹仁能这么想其实很对,今年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一年。 伤寒肆虐没有影响到诸侯之间相互攻伐,青州被张辽攻克只是个开始,远在北地郡的程昱派人快马加鞭,星夜向洛阳传递一份情报。 吕正从王子服府中出来后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大将军府。这次他出手就相当于将自己和曹操的关系挑明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既然如此干脆痛快一些,直接去大将军府接收自己的下一个命令。而程昱的那份情报几乎和他同时到达了大将军府。 吕正刚从马车上下来,斜刺里便杀出了一位骑士。马还没停住,人先窜了下来,直挺挺朝吕正撞来。 吕正想也没想,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踩着咽喉骂道:“狗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大将军家的花草都要你的命!” 骑士被踩得直翻白眼,勉强从身上拿出一面小旗子。 吕正还没反应过来,瞧热闹的看门士卒却大惊失色,赶紧过来劝说:“这位常侍,此人身负重要军情,常侍手下留情啊!” 看门的士卒也心虚,虽说他们也是狗仗人势的主,但宦官的脾气都古怪的很,身后的门道也多,能不惹最好不要招惹。 谁知吕强一把拎起骑士,脚下身法施展,在人缝里钻了出去,一头扎进府邸。 看门的士卒只听到一句喝骂:“一群废物,连门都看不好。耽误了大将军的正事,要你们何用?” 士卒们闻言也想骂娘,不是你这个没下面的东西打人吗?怎么成了我们是废物?讲不讲道理? 可是下一刻他们就真的骂娘了,这阴阳人的武功这么高!赶紧拦住!别是个刺客。 这些普通士卒怎么可能是吕正的对手,别说对手了,对脚都不行。吕正一路犹入无人之境般闯进了后院,身后跟着一大群大呼小叫的士卒。 曹操刚刚打完他的攻坚战,算是安抚好了丁夫人。听到自家院子里的呼喊声,提着裤子走出来查看情况。 “大将军。”吕正将骑士扔到曹操脚下,猫着腰十分谦卑的说道:“此人有重要军情,正巧被我遇到,就带了进来。” 曹操看着吕正身后跟着的士卒眼皮直突突,这样的人怎么保护他的安全? “废物!”曹操怒骂:“来人,将这些人押下去,都去给我守边!” 曹操也是气迷糊了,他能叫来的人都在眼前了,难到让他们自己押自己? 这时吕正却为这些兵卒们辩驳:“大将军,似我这等武艺之人天下并不多,我全力施为他们跟不上很正常,您不应该怪罪他们。” 士卒们心中真的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吕正,导致他们这个结果的不正是眼前为他们辩驳的家伙吗? 曹操挥挥手让士卒退下,反而对吕正的身手产生了好奇。 “吕正啊,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强?”曹操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十分谄媚的宦官问:“可有许褚那般?” 不怪曹操这么问,要是吕正有许褚那样的身手,那当个宦官可就屈才了。王弋能用女人当官,他曹操就敢用宦官为将。 吕正却摇头说道:“我不是许校尉的对手,但我却能杀了他。” 曹操了然,看来吕正的武艺不适合战场。不过没关系,战场不适合不是还有他的贴身护卫吗? 于是曹操问道:“那你来护我安危如何?如今洛阳也不太平啊。” 吕正算是服了,他的出身曹操知道得很清楚,即便这样居然也敢让他来保护安全,当真是个雄主。 “多谢大将军信任,正斗胆。”吕正躬身行了一礼后说道:“正是个宦官,大将军莫要招惹我这等人才好。” 曹操了然,却更看好吕正了。只听他冷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谁敢乱嚼舌头。还有,你还称我为大将军吗?” “大将军,正乃是个宦官。大将军,军情紧急!” “唉!” 曹操一拍大腿叹息:“为何?为何呀!都说人言可畏,难道我曹孟德也要畏惧到这种程度吗?贤良不敢呼我为主,只因担心坏了我的名声!怎会如此?何至于此!唉……走,且去书房……” 第147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二) 孤影浊酒,风雨多愁。 远在异乡漂泊的孤魂野鬼们最见不得的便是这连绵的细雨,若是手边再有那么一壶不浓郁但醉人的酒水,世间便又多了一个孤苦之人。 说起来吕正并不是外地人,恰恰相反,他就是洛阳本地之人。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离家很远,他也不是很清楚,那种剪不断的愁思就萦绕在他心头。 吕正的本名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根本记不住太多的事情。只知道家里出了很多钱才为他求来了一个入宫的机会。 宦官的社会地位其实很高,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吕正听说自己家中的条件很好,是个商贾人家,财富多有盈余。而且家中人丁兴旺,有了一个在宫中当值的人,就能摆脱商人低贱的社会地位。 不过可笑的是,还没等吕正在宦官这个世人眼中光明的前途上做大做强,自己家先破了。 坑了他全家的人就是那个父亲花钱求的宦官,无尽的贪欲让那个宦官骑在他们家身上吸血,直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让吕正家破人亡。 为了铲除后患,那个宦官打起了吕正的主意,准备来个一了百了,让他收受贿赂的最后一个线索淹死在宫中某一口水井里。 万幸吕正天赋不错,运气也相当好。在进宫这段时间被吕强看上,收拾了那个宦官算是为吕正报仇后,将他收做义子。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像吕强这样正直的人在宫中自然会被正直的人赏识,若赏识他的人再得宠,那吕强想不平步青云都难。 作为吕强义子的吕正,自然早早便接触到了全天下最高级的那一批阶层。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即便什么也吕正什么也不做,耳濡目染之下让他深深的明白朝堂的水到底能多么轻易溺死人。 好在他们兄弟几个都有吕强护着,吕强不争名不夺利的性格受到了刘宏的赞赏,也护得住他们几个。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他们兄弟几个的天塌了,家也没了,一切的美好都被一根并不粗壮的绳子阻隔在了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遥遥无期。 或许在那个时候,吕正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飘荡在异乡游魂了,无依无靠。 王弋给了他很多,甚至给了他选择,可惜他没有选择。 其实吕正都不了解王弋,也不知道他到底值不值的辅佐。但王弋是父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他绝对不能让王弋发生什么意外。 不知不觉间吕正壶中浊酒已经见底,他干脆也不用杯子了,拿着酒壶一饮而尽。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农人们在感激着上苍的赐予,伴随着雨水大地将迎来新的生机。 可吕正却不感激,今日他是来杀人的,而且他要杀很多人。 透过窗子观瞧,对面铺子被一个宦官模样的人一脚踢开,侍从簇拥着那名宦官走了进去。 铺子的掌柜不是本地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说道:“贵客进门,贵客进门。不知这位常侍可是需要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放肆!谁是常侍,咱就是个小黄门。”宦官没有接掌柜的奉承,而是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这里可是西域来的货物?” “当然了,小人就来自西域,不论您想要西域的什么东西,小人都能为您置办好!”掌柜赶紧接住宦官的话。 “是吗……”宦官眼珠一转,阴恻恻的说道:“听说你们西域有宝药?” “有的,有的。不知常侍您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咱哪里都舒服。只是咱有点儿难言之隐啊……” “呃……常侍明言,病不忌医啊。” “唉,你也知道,咱是个没下面儿的。但咱想当回爷们儿!不知你这里有没有能长出来的药啊?” “这……这……这……” 掌柜都傻了,药他有的是,哪怕是那种吊命的药他都有。可让下面儿长出来的药……这和活死人肉白骨有什么区别? “没……没有……”掌柜结结巴巴的说道:“常侍,这……没有有……啊,没人能做到啊。” 宦官眉毛一挑,似是不信般问:“我怎么听说你这里有呢?” “真没有……” “我说有就有!好啊,你可是想骗咱?”宦官忽然语气尖锐的说道:“来人!给我搜!将这里翻箱倒柜也要给我找到!” “常侍,常侍!”掌柜赶紧拦住,低声说道:“您可是缺些花销?您说个数,我保证给您办的妥妥的。” “放屁,老子缺你那点儿钱!”宦官一脚将掌柜踢到在地,招呼着侍从就开始翻找。 可他们这哪是翻找啊,完全就是在打砸。一时间布匹零碎满天飞,锅碗瓢盆遍地跑。 有机灵的伙计已经去寻找他们背后的金主了,但那需要时间,凭这些宦官的速度,可能不需要一炷香这个铺子就被掀翻了。 “别动手,别动手啊!”掌柜左挡右挡,希望能保住几件珍贵的东西。 然而一个侍从看到他这副样子,似乎被激起了凶性,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伙计们见掌柜被打了,纷纷上前拉扯。还手是不敢的,只希望将掌柜从那人手里救出来。 混乱中忽然一声惨叫响起,那个侍从跌跌撞撞闯出人群,指着掌柜说道:“你竟然敢行凶杀人?” “什么?”小黄门见到自己侍从腹部那道伤口,当即喊道:“没了王法吗?当街行凶杀人?来人!给我拿下!” “我没有,我没有啊!”掌柜赶忙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清白。 他想证明自己没有动手,可那些侍从却不想看,纷纷从袖口中摸出匕首扑了过去,将伙计和掌柜一一捅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伙计领着一群衣着怪异的胡人走了过来。 胡人看到自己铺子里乱成这样想要问个明白,但小黄门没有给他们机会,指着胡人说道:“还有余党,统统拿下!” 嘴里说的是拿下,手上却是要命的刀子。胡人们都配有刀剑,见状不好立即展开反击。 这些人都是不会武艺最低级的宦官,怎么可能是长期漂泊在外胡人的对手,没多一会儿便被砍死数人,其余的纷纷后退,惊惧不已。 见到已经控制了场面,领头的胡人想要将这件事讲明白,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哪怕自己出点儿血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刚一抬头,却发现领头那个小黄门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遭了,这是陷阱! 这确实是陷阱,曹仁不知何时已经将整条街都封了,带着大批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住。 在禁军强大的武力威慑下,胡人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选择妥协,曹仁也没有过激的应对,只是让他们跟着禁军回衙门问询一下。 领头的胡人松了口气,看来官面上还是讲道理的。 于是对着曹仁说道:“这位将军,能否容我安排一个下人通知一下家里人,别让他们过于担心。” “可以。”曹仁相当好说话:“一个够吗?多派两个也行。放心,在大将军治下没人能够违背律法。” 说着,曹仁眼神相当不善的看了一眼小黄门。 小黄门将自己的手下聚拢起来,同样恶狠狠的回看了一眼曹仁。 这下胡人首领更放心了,立即找来一名手下,低声用胡语说了些什么。那个手下听完后点了点头,匆匆走出禁军的包围,快速穿行在巷子间。 首领见手下安然离去,便对曹仁说道:“将军,请带路。” “不急。”曹仁忽然淡笑着说道:“请你看一出好戏如何?” “什么?”胡人首领显然没明白曹仁是什么意思。 这是小黄门忽然走过来,对曹仁点了点头。 曹仁示意手下让开一条路,小黄门就那么施施然的走了。 胡人首领刚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差点从眼眶中瞪了出来。 只见一小队禁军来到剩余的几个侍从面前,在侍从们惊恐的眼神中不由分说拔除刀子将他们乱刀砍死! 曹仁伸手拍了拍胡人首领的脸颊说道:“跟我们走一趟,袭击宫内采买,这罪可小不了。” 与此同时禁军忽然行动,将这伙儿胡人死死按住,并快速拿出破布将他们的嘴牢牢堵住。 “你……你们勾结在一起陷害我们!你就不怕大将军的律法吗?”胡人首领心神震颤,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然而曹仁却不屑的说道:“就是大将军要抓你们的,不然谁会废这么大的周章?” “那……那你为何……”胡人首领也被人按住,只是他不明白曹仁既然要抓他们,为什么还要放他们的人走,在那里犹自发问。 曹仁的心情似乎不错,低声解释:“你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你来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鄯善国王子哈木哈。” 哈木哈见自己身份被人识破,立即明白这就是一个局,放走的那位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本想彰显一下王子的气度,想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却被曹仁抬手一刀柄打在嘴上,打落数颗牙齿,鲜血横流。 “你现在不用说什么。”曹仁语气冰冷的说道:“等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不想说都不行。带走!” 说罢,曹仁转身就走。 禁军一名校尉将破布堵在哈木哈嘴里,接着便开始带领自己麾下士卒勘察现场。还别说,那股认真仔细的劲头还挺像那么回事。 铺子里的闹剧收场了,吕正在窗口看清楚了发生的一切,刚刚那个小黄门侍立在他身旁,低声说道:“常侍,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要做到什么程度?”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是在为大将军办事。”吕正头也不回的说道:“记住了,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要闭嘴,不然我就让你闭嘴。” 别看吕正年纪不大,气势却非常骇人。 小黄门不自觉抖了一下,连忙说道:“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绝不会走漏一点儿风声。” “把账会了。”吕正没有继续发问,吩咐了一下便起身走出了这间酒肆。 雨水将血腥味弄得满街都是,吕正皱着鼻子也没有撑伞,就这么一个人走向了巷子深处,走向了那个胡人通风报信的方向。 走啊走…… 雨水将吕正的衣衫打湿,头发也散乱成一缕一缕的。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任凭雨水划过发丝,流入眼眶。 没有任何人指引,吕强似乎是知道目的地一般,在哪个街角转向,哪个路口拐弯他都一清二楚。 直到他孤身一人走到了北城的一处深宅大院,旁边的巷子口忽然闪出了一个宫女打扮的丽人,用手中纸伞为他遮住了从天而降的连绵。 这个宫女很漂亮。不,应该说是妖冶。 勾魂的杏眼略微有些上挑,琼鼻笔直、朱唇白齿都显得妩媚动人。一颗朱砂小痣落在唇边,勾人心魄。 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埋怨:“为何不撑一把伞?你这样作践自己给谁看?心疼的不还是我吗?” “袁覃,注意你的言辞。”吕正非但没有被那娇媚的声音吸引,反而十分冰冷的说道:“你能活着全都是因为我,我不需要你心疼,但你要分清楚尊卑!” 袁覃却撇撇嘴说道:“你能成为常侍不还是靠得我吗?以前我还是受万千宠爱的宠妃呢!你现在和我说尊卑了?心疼你怎么了?没人心疼我,还不让我心疼别人了?” 唰! 短剑抵在那粉嫩的脖颈,一点鲜红滑了下来。 袁覃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刺痛,非常不爽的说道:“活该你就没人关心一辈子!狗东西!” “人在哪?”吕正没有在意袁覃的怒骂,而是问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就这间,全在里面。”袁覃指了指身边的院子说道:“那曹孟德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卖命?值得吗?你有这般本事,我们双宿双飞多好?我不嫌弃你是个残缺之人,你也别嫌弃我是个残花败柳。我们多配啊!你个死鬼……听我说完!” 吕正没有听袁覃说完,他一个纵身便翻进了院子。 该死的人注定要死,想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第148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三) 一剑、两剑、三剑,剑剑要害。 吕正正在屠杀,杀死眼前所有能够呼吸的生物。 老人,死。 女人,死。 孩子一样要死。 这是鄯善国那批人安置家眷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力量。 即便如此,吕正依旧需要快一些,因为曹昂的密探打听到这些鄯善国人在洛阳黑市中买到了一桶火油。 一桶火油对偌大的洛阳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却足以将他们正在进行的阴谋付之一炬。曹操麾下杀才很多,却没有能快速突袭的人才,所以吕正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一切都来源于程昱快马加鞭送来的情报。 那个哈木哈的真实身份在程昱那里早有备案,但他却没将哈木哈当回事。一个嗟尔小国的王子来洛阳见见世面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人有的是。 然而程昱刚到北地郡就得知了一个情报,西域诸国集结了一批兵力,大国出上万,小国也出个几千,陈兵在西凉边境足有十几万之多,不知想要干什么。 现在西凉的谣言满天飞,有说西域是来打韩遂的,有说西域是来帮助刘辩复国的,甚至还有说西域看上了高显,准备借道去攻打幽州,只是和韩遂没有谈拢。 没人能分辨到底哪一条是真的,但程昱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在洛阳大肆挥霍的哈木哈。鄯善国对于大汉确实不是个大国,可在西域当中绝对不小,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之一。 现在大汉就是一大块肥肉,四周那些异族则是红了眼的野狗。程昱可不敢拿人性去赌兽性,第一时间派人将这个消息给传了回来。 消息到了曹操这里同样也犯了难。 曹纯星夜翻阅卷宗,调查取证。发现这个哈木哈比他们来洛阳的时间都早,都快两三年了。期间一路撒钱和很多官员都有交集,甚至就连曹操都收过他的礼物,关系错综复杂。 这些人连同家小在内曹操是不打算让他们活着了,汉人再怎么打都是大汉的事,大汉的狗在这种时候看一眼都是都是对主子的不敬,更何况还想咬一口?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件事必须办得又快又全,将他们一网打尽还不能走漏风声。 曹操询问了麾下臣子的意见,荀谌认为哈木哈不是什么问题,西凉的西域联军才是麻烦。首先要搞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说实话,别看大汉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可要说到打异族,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升斗小民都跟打了鸡血一般。以夏侯惇为首的主战派提出了出兵直接将西域联军灭了的想法,顺路再解决掉长安和西凉的麻烦。 激进的鹰派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曹操。 难得曹操不想打仗做了一回保守派,他想要看看洛阳到底有没有人好好的人不当,准备和狗玩耍。 曹操是主公,那肯定怎么说怎么是。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行动的指挥者居然是吕正,而吕正居然直接将自己当作棋子下场肉搏了。 也正是这个计划,让吕正在曹操臣子的眼中变得既忌惮又不屑。忌惮他那堪称癫狂的思维,不屑他那没有大局观的头脑。 很难说吕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除了袁覃以外。 袁覃骂完吕正之后也跟着翻进了院墙,就在一个角落中静静的看着。 她喜欢看吕正动手,一招一式是那么的和谐优雅。 面对成人时吕正喜欢一剑从肋骨间刺入心脏,再一剑隔断喉咙。 一剑心一剑喉,果断而又决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余地。 面对孩子的时候吕正必然会一剑枭首,孩子的骨头还不硬,不会伤了剑锋。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啊……” 一声轻吟不自觉从袁覃口中发出,多么美妙的杀戮,男人就该这样,对待敌人就得冷酷无情。 纤手不自觉抚过腰肢,她在幻想着那双杀人的手搂着她的感觉。阴冷的杀气使自己的肌肤轻微刺痛,舒爽而又刺激。 若是她也能搂住那个腰,和对方一起杀人那就更好了。一切阻挡在他们二人面前的事物都会被他们摧毁,或者摧毁他们。 忽然,袁覃觉得自己有些湿润。这个男人对她实在太又吸引力了,残缺之人又有什么关系?肉体上的花活儿她都能写出一部典籍,她要享受的是精神上的愉悦! 吕正确实很残忍,刚刚他杀掉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为了保险起见,他向对方背后肾脏的位置捅了一剑,保证那个胎儿必死无疑。而他现在面前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子。 对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拥有西域胡姬特有的那种脸型与肤色。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灵动得仿佛能说话。 吕正看懂了对方双眼说的是什么,恐惧、无助、绝望……以及祈求。女人祈求吕正放过她,至少放过襁褓中的孩子。 然而吕正却直视着那双眼睛,手中短剑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从那对饱满的下方刺入了对方心脏,紧接着快速拔出,又划过咽喉。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女人甚至都没来的及联想到不甘就已经没了声息。 吕正抬脚勾起襁褓用力一甩,婴儿飞向半空。那个高度,孩子必死无疑! 一道身影从角落中窜出,一把接住下落的婴儿。 袁覃爱怜的摸了摸那软弹的脸蛋儿,埋怨道:“你可真残忍,这么小的孩子你居然想活活摔死!” 咔哒…… 一道脆响从袁覃手中发出,她生生扭断了孩子的颈椎…… 随手将襁褓仍在一边,袁覃追上走进走进房间的吕正说道:“给他个痛快不好吗?我就喜欢让人痛快!嘻嘻……各方面都痛快……” 吕正都懒得看这个疯批女人一眼,对她说得话更是就当没听见。他现在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幽州出来的人,说了死全家就得死全家。 挨个房间仔细搜查,轻敲地面寻找密室。漏网之鱼没发现,密室确实发现了一间。 在一个比较大的卧室里,他们发现卧室的面积和整个建筑的面积不成比例。 袁覃大家出身,对这种东西很是熟悉,三下两下便找到了机关,让一处墙面产生了些许松动。 暗门! 袁覃一见暗门很高兴,颇有兴致的便想要冲进去,却被吕正一把拦住。 袁覃顺势搂住那只胳膊,用自己的胸口使劲挤了挤,娇嗔道:“怎么?担心我啊。没关系的……” “闪开!” 吕正一把将袁覃甩了出去,拿出火折子顺着暗门的缝隙仔细查看,果然看到了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 拿出短剑,吕正想要将细线挑断。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这根线似乎是金属制成的,他的短剑根本挑不断。 “嘻嘻,遇到麻烦了?”袁覃笑眯眯的看着吕正,娇声说道:“你求我,求我我就……好嘛,好嘛!不要动不动就对人家出剑好不好嘛!给,用这个。” 袁覃拨开脖颈上的短剑,从袖口中摸出一柄匕首。 接过匕首,吕正原本冰冷的神色更冷了。这柄匕首是幽州产的,确切的说是射声营独有的装备。 按捺住心中疑惑,吕正挑断了那根金属线,顺手将线收了起来。 打开暗门,那罐黑市流出来的火油果然被做成了机关,一旦暗门被不知道的人打开,里面的一切都会被烧毁。 这个密室不大,里面被各种竹卷典籍堆满。吕正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都是些经学的抄本,没什么重要的线索。可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藏得这么隐秘? “你这样查是不对的。”袁覃的声音打断了吕正的思考,只听她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既然他们布置了机关,那么他们最希望被销毁的东西一定被当成了引燃之物。让我找找……看!不就在这里吗?” 说着,袁覃从机关附近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书册和一张绢帛。 书册是由西域文字写的,记录的应该是账目,里面有几个字频繁出现。而绢帛则是一张图纸,看样子应该是一柄弩的图纸。 这柄弩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次能发射三枚箭矢而已,不至于这么保存……吕正不是很理解。 袁覃凑过来看了看,感叹道:“啧啧,你要发达了啊!这东西要是送给曹孟德,他不给你个列侯都算他小气!” “这是什么?”吕正凝眉看向了袁覃,难得问出了问题。 “还是这样好看,别皱眉嘛。”袁覃伸手抚平了吕正的眉头,笑着说道:“王弋你知道?对了,你就是北边来的,他有个亲卫射声营你知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射声营的弩呢?” “不会,射声营是用弓箭的。”吕正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射声营当然是用弓箭的,可平时射声营都做些什么你知道吗?”袁覃神神秘秘的说道:“他们平时可不是保护王弋安全的,他们是王弋专职的暗杀部队!” 吕正心中一沉,射声营是什么成分他当然清楚,可袁覃是怎么知道的?别说是她了,就算是王芬手下投靠过来的那些人,没有进入王弋核心权力阶层的都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最多只能知道射声营是王弋专门训练出来保护安全的亲卫,实力很强而已。 吕正没有说话,他在等袁覃给他解释。 袁覃也没有藏着掖着,十分坦然的说道:“在我侍奉董卓的时候,老东西产生过一个疯狂的想法,他准备派人去刺杀王弋,让幽冀陷入混乱,方便他派人接手。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些情报,详细说明了射声营的实力以及武器装备。在对比了自身实力后,老东西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弩就是装备之一,别看样子有些粗糙,但十分便利,两个人就能操作,力道不输床弩,它不小的!” 有叛徒!会是谁? 这便是吕正的第一个想法,然而他第二个想法便是要不要将这份情报传回去。 这份情报确实很重要,可和他的任务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唯一的任务便是在洛阳潜伏下来,等待王弋派人联系他,除此之外任何时情都不需要他管。王弋曾和他说过,哪怕是曹操打破了邺城也不要擅自传递情报,安心侍奉曹操即可。 而且他的真实身份是幽冀的最高机密,除了王弋、甄姜和自己那几个兄弟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袁覃见吕正沉默不语,以为他有了其他的想法,于是低声说道:“要不我们去冀州!你和那个王弋有情分在,再加上这个功劳,以后的地位一定不比你那个弟弟差。而且我还知道很多袁氏的秘闻,王弋会需要我们的。跟着曹操没什么未来的,司隶这一亩三分地他都弄不明白,你还指望他治理天下?” 弄不明白吗? 吕正心中有些好笑,要是袁覃知道王弋最忌惮的就是弄不明白司隶的曹操,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随手将匕首递给袁覃,吕正准备出去了,这个图纸他打算交给曹操。这东西不能留,要是曹操从哈木哈嘴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送你了,拿着。堂堂一位常侍,武功那么好,却连个好兵器都没有,说出去都丢人。” 袁覃十分大度的摆了摆手,见吕正狐疑的样子,笑骂:“狗东西你看什么?我还能和王弋有染不成!当初张济的府邸出过一次行刺的案子,就是射声营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正当然知道,也正是那次他才知道原来幽冀已经这般强大,拥有那么好的武器了。只是没想到董卓倒是舍得,将这种东西送给袁覃,也不知这柄匕首是不是袁覃干掉董卓时用的那一柄。 将匕首塞进袁覃手里,吕正没打算要。东西是好东西,但幽冀的东西在他身上出现可就不那么好了。况且袁覃的身份特殊,最好还是别让人知道这个女人还活着。 “你先回去,记得将路上的标记清理掉。” 吕正绕过堵在门口的袁覃,自顾自往正门的方向走去。这里是深宅大院没错,但惨叫声那么大,早就应该惊动邻居了才对。 之所以没人出来查看,是因为吕正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缓缓打开大门,门口站着一个身高九尺、面相凶恶,手持长刀的壮汉。 “吕常侍,你没受伤?”壮汉对吕正很是客气,双手抱拳眼神打量了吕正一下。 吕正摇了摇头,然后有轻轻点了点头。 壮汉了然,招呼身后的兵卒进去打扫现场,搜查一切可疑的东西。 吕正也没有继续跟进,他在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还要赶赴下一家。 有些人已经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了,可由于那些人身份的原因,却又不能走官方的渠道进行审判。 既然曹操已经暗示过了,那么作为曹操的狗,他就要负责去咬死对方。 第149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四)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手指有节奏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厅堂中格外的响。 这间房间很大,而且并不空旷,里面还坐了不少人。但是这些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指的声音其实很烦,脾气暴躁的夏侯渊听得头上青筋都在跳。可他又不敢反驳什么,因为敲桌子的人是曹操。 这些人都在等,等待着各自关心事情的后续。 荀谌在等王子服的口供,他全权负责针对王子服身后那些士人的计划。说实话他其实对王必有些不耐烦了,王必的忠诚无需质疑,但王必的办事能力却有待考量。 荀谌需要的是王子服的口供吗?他不需要。 他只是需要一张有王子服签字画押的纸罢了,至于上面写的是什么荀谌根本不关心。 有时候荀谌会想起王修,王修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可惜不是和他们一条心。 陈宫等的是许褚的回报,他负责分析西域那些人的意图。只是对此他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人家在洛阳已经进行了好几年的活动了,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几个时辰就弄明白。 夏侯渊等的是曹操的命令,他很清楚曹操将他留下来不是不想打西域那帮人,只是时机没到,等时机到了他就是先锋的不二人选。 陈群等的则是夏侯渊,如果定下来要打,以夏侯渊的习惯行军必定一日百里,作为后勤主管,他必须和夏侯渊商量一个合适的后勤方案。 曹操同样在等,不过他和自己麾下臣子们等的东西不同,他在等天黑。 月黑风高,凶鬼横行。 他相信吕正能听得懂他说的话,他相信吕正能办得了他的事。 曹操想的没错,吕正确实是在为他清理麻烦。但曹操又想错了,吕正从不是什么凶鬼,他是一只恶兽,白日食人的恶兽。 雨一直没有停歇,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晶莹的水滴从高空划过,摔碎在地面上。 可那清脆的响声却掩盖不住屋内传出的似是难过,又似是舒爽的呻吟声。 房间内有一对正在苟合的男女…… 吕正就站在房间外,他不理解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欢乐的,不过他尊重这些。生命的延续是头等大事,是人内心中最纯粹的欲望。你可以说它是欲孽,却不能说它肮脏。 当然,如果这里不是一个妓馆,这份欲望中又夹杂了太多的利益,吕正绝对不会在这里逗留哪怕一息时间。更何况他第一个目标就在里面。 里面那个正在卖力运动的男人是谁吕正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男人身下的那个女人,雾雨木栏的头牌——崔雾灵。 人如其名,崔雾灵是个仙气飘飘的女人,雾雨木栏中的雾指的就是她。然而这个女人仙气虽足,但艳名却名满洛阳,舞姿更是一绝。很多达官贵人都请她过过府,曹操也不例外。 曹操这人其实挺放荡,再加上文采出众,这种事情没少干。可是他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他不在意自己喝的是第几锅汤,但是他喝过的汤别人就不能喝。 讲道理只要曹操将崔雾灵接回去,没人敢说些什么。毕竟只要把锅端走,想喝什么汤,怎么喝汤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可曹操在面对崔雾灵的时候只有欲望,他看人极准,三两句话便套出了这女人的身世并不是她说的那般是落魄世族小姐,只是一个功利心极强的荡妇。 曹操不想家宅不宁,所以便没再理会这个女人,只是将她的事玩笑一般说了一下。 不过既然要做狗,吕正就没有将其视为玩笑。而且崔雾灵身上还有一个他很需要的东西。 青纱隔断,粉缎蒙墙。袅袅青烟中散发浓烈而又迷醉的气味,散落一地的酒具中残留的液体挥发到空气中,还未尝试便已醉人三分。 吕正从窗口翻进房间,看到眼前一幕,随手挑起一个酒壶嗅了嗅。这里面的酒水可比自己刚刚喝的要好上太多,清澈而又醇厚。 吕正忽然觉得崔雾灵就这么死了或许也不亏,再清纯的婊子也比不上放荡的世家女,更何况崔雾灵的裙带并不紧,能有现在的社会地位已经是积德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床榻上激烈的征伐似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男人的喘息声愈加粗重,女子的呻吟也逐渐变得高昂,吕正觉得这便是最佳的时刻。 身影犹如鬼魅般闪到围帐后面,忽如其来的阴影让精神有些朦胧的崔雾灵有些分心,然而她最终只看到了那一抹寒光。 短剑没有任何犹豫,从男人后脑贯入,嘴巴穿出。顺势下压一剑便刺穿了崔雾灵的左眼,穿过头骨钉在了床榻之上。 这一对男女连最后的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便双双踏上了前往冥府的道路。 这一招对于吕正来说并不轻松,人的头骨很坚硬,他用的又是十分普通的短剑,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在一瞬间他几乎爆发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床板上的短剑甚至都拔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吕正也不想拔出来。就当是他送给两人的陪葬了,在地下也能有东西链接着他们,这就挺好。 况且吕正也没想着要留活口,他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找,不需要其他人提供线索。 事实上那东西也非常好找,不过是一块腰牌而已,有了它便能自由出入它主人家的府邸。 吕正在一个十分显眼的架子上找到了一个匣子,里面放着好几块儿腰牌。看到这些腰牌他嘴角不自觉勾起讽刺的笑。 腰牌这种东西不是十分信任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给的,不然很容易被刺客混入府中,对主家的人身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 现在却出现在一个勾栏女子的匣子里,被她当作了藏品。 随手拿起其中一块儿,将其余的腰牌摆放整齐,吕正便从来时的窗子跳了出去。房间里的事就不需要他处理了,曹仁会解决一切麻烦。 至于死的男人是谁同样不重要,他的名字会从任何有记载的地方消失,甚至雾雨木栏也不会存在太久。这里产生了一个有关于统治者的秘密,那这里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吕正的下一站是大行令士孙铭的府邸,他要杀死的也是这个叫士孙铭的人。 大行令不是什么大官,秩六百石的俸禄在地方或许能作威作福,但在洛阳真的不够看,只是这个士孙铭却有着不得不死的理由。 大行令是大鸿胪的属官,所有外来朝贡的番邦都要在他这里登记备案。哈木哈能在洛阳四处行贿身份却没有暴露,要说他士孙瑞不知道肯定不可能。可是他姓士孙,曹操还只是个大将军,没有皇帝在手曹操拿他也毫无办法。 只是吕正没想到自己这一行要比想像中顺利很多,下雨天仆从们都躲在房里,士孙铭家的围墙对于吕正来说跟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他很轻松便来到了士孙铭书房面前。 听到里面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读书声,吕正想起了当年他被吕强教导时的场景。那时他们几个年纪还小,贪玩不肯读书,被吕强抽的哭爹喊娘…… “什么人!” 一声暴喝打断了吕正的思路,房门被人推开,来人厉声喝问:“你是何人!嗯?”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吕正见士孙铭认出了自己,笑眯眯的往房间里看了看。 士孙铭神色一动,伸出手示意吕正请进,嘴里却说道:“夫人且带佑儿……” “不用。”吕正打断了士孙铭的话,笑着说道:“在这儿坐着就好,我不会就待。” 士孙铭闻言脸色大变,眼神中透露着惊恐,低声问道:“吕常侍,你的意思是……对吗?” “哈哈哈……” 吕正没有回答,自顾自走进士孙铭的书房,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将那枚腰牌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士孙铭脸上闪过了各种颜色,最终却释然的叹了口气,来到吕正案几对面坐下。 伸手拿过腰牌看了看,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东西怎会在吕常侍手里?” “这不是你家的吗?”吕正揶揄道:“在装这块腰牌的匣子里,不光有你的,就连你族叔家的也有。” “何人能拿到族叔家的腰牌?”士孙铭大惊失色,士孙瑞可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太尉家的门府腰牌是能随便给人的? “崔雾灵。” 崔雾灵? 士孙铭更疑惑了,一个勾栏妓子也配拥有这个东西?更何况他本人不好色,根本没有招过崔雾灵…… 等等!士孙铭忽然露出苦笑,抄家灭族的罪过原来只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愿将犬子狗腿打断,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外出寻欢作乐,不知大将军能否放过我家人一马。”士孙铭壮硕的身躯忽然有些佝偻,低声说道:“该死的人终究会死,可大将军为了一个勾栏贱女屠杀朝臣一家,传出去终究不甚好听。” “你倒是够果断,自己的小命儿都豁得出去。可惜啊,你保不住……”吕正的兴致似乎不错,很是耐心的解释说:“哈木哈这个人你可认得?你不应该不认得,毕竟你可是大行令啊。” 士孙铭听到这话眼神中的杀机骤然浮现,死死盯着吕正。原来曹操要杀的不是跟他抢女人的人,而是整个士孙家! “哼,不知吕常侍带了多少兵马?我士孙瑞好歹也是贵公子出身,君子六艺不是白学的!”士孙铭一边说,垂在桌下的手一边动了动。 他的夫人见状也轻轻往边上动了动,不远处放着她夫君的长剑,一旦起了冲突,她会第一时间将长剑丢过去。 吕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很是无所谓的说道:“只有我一个人。你不是已经早就想到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 士孙铭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在吕正出现在自己书房门口的时候他确实想到实情已经败露了,所以最终也不想挣扎了。 只是他没想到曹操想要杀的不是他士孙铭一家,而是整个士孙家!也就是说右扶风士孙家祖宅也可能不安全了! 曹操想要灭掉士孙家吗?当然不想,士孙家在司隶地区的影响力非常大,灭掉士孙家属于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做了亏心事的人往往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其他人的想法,眼前的士孙铭就是这样,他不相信曹操不会斩草除根,毕竟他们这些人玩儿的很大,大到抄家灭族也不是什么过界的惩罚。 “族叔不知此事!”士孙瑞咬着后槽牙说道:“士孙家的人也不知此事。用我一死,换无辜之人活着如何!我愿承担所有罪责,只要不牵扯到无辜之人。” 吕正却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吕正后背的冷汗都要止不住了! 杀士孙铭是曹操的命令,牵扯到士孙瑞是吕正的私心。可他真的没想到士孙铭会甘愿领死,这事儿得多大才能将自己视作弃子?现在吕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干掉士孙铭了。 “谁是无辜之人?黄凡?吕旗?还是周重?”吕正眯起了双眼,不让士孙铭发现自己眼中的犹豫,并将曹操想杀之人的名字一一念了出来。 这些人的身份和士孙铭差不多,都是总给曹操找麻烦却让曹操不方便下死手的人。 每听到一个名字士孙铭的眼睛就眨一下,他在心中笃定他们的谋划已经露馅了,除了一死没有其他可能。 “剑来!” 士孙铭大吼一声,身形忽然暴起,抡起拳头照着吕正的太阳穴就是一拳。 吕正没想到士孙铭居然这么敢,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慌张。 下半身原地不动,上半身忽然像蛇一样扭转起来。向左侧身仰面躲过士孙铭的拳头,左手食指和中指之中忽然夹住一根长针,刺进了士孙铭暴露出来的腋下。 这一招动作极快,士孙铭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长针已经顺着腋下整个进入身体,而吕正也摆正身形,挡住了他已经轻飘飘的拳头。 刺痛感很快便传入大脑,士孙铭身子一歪便失了先机。吕正手中再次出现一枚长针,顺着士孙铭的鼻孔便插了进去。 只是一瞬间,士孙铭便瞪着双眼不动了。 而直到这一刻,他的夫人才将手里的长剑抛给他。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吕正起身顺手结果长剑,拔剑出鞘便走向了士孙铭的夫人和小儿子。 一个妇人,一个稚童。 两人根本就不需要吕正花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解决干净。 不过他还是有些别扭的扭动了一下腰,刚刚他使出的是袁覃的功夫,对自身柔韧性要求极高。他不是那个像是没了骨头的女人,这一招对他的损伤还是挺大的,差点闪了腰。 一边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吕正一边将那块儿腰牌拿在手里,不禁发出苦笑。 你说这腰牌有用?他几乎没废什么力气便进了这士孙府。 可你要说他没用?接下来去的那几家,这腰牌还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与此同时,南宫一处废弃的宫殿内,袁覃站在一处枯井边,手里拎着一个头颅正在自言自语。 这个头颅两个时辰之前还属于一个嚣张跋扈的大活人,就是那个带队闹事的小黄门的。可现在却已经从它主人的身躯上被砍了下来,像是拎夜壶般拎在手上。 “你说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吕正会信任你的?哪来的自信认为你对他有用的?还信誓旦旦的对着我发誓,说会保守我们的秘密?他可是连我都不相信啊!我们的秘密用得着你去保守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吗?不过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他开始信任我了。要是他能爱上我,我会再谢谢你的。嘿嘿……好羞人呢。女孩子家家总想着让别人爱上自己……” 袁覃话语中那无法掩饰的羞涩像极了少女幕艾时的样子,可她却用着这份羞赧,将两具无头尸体顺手扔进了枯井…… 第150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五) 值夜的更夫准时拿起自己的家伙事儿起身上值,并向自己的主家通报了时辰。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房间内灯火通明,每个人在心中都暗自掐算着时辰,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屋内的人已经开始有些焦躁了,养气功夫最差的夏侯渊甚至开始四处踱步,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陈群也学着曹操轻敲桌面,表达着自己的心焦。 太耽误事了,在场这些人都是些大忙人,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 好在曹操不着急,因为他等的就是天黑。如果能顺利解决掉那些士大夫们和他对抗的排头兵,代价再大也是值得的。 就在太阳全部沉入地下,曹操开始有些担心的时候,下人忽然前来通报,说是吕正求见。 曹操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他觉得吕正或许是失手了,看来暗地里解决已经不行了,只能将这些事放在明面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吕正走进书房便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大将军,正幸不辱命。” 曹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觉得暗杀不就应该晚上才动手吗?怎么刚天黑就幸不辱命了? 可随即他便大喜过望,急忙问道:“确定吗?” 吕正没有回答,和他一起来的曹仁一脸便秘般点了点头,走过去低声说道:“全都死了,上到家主下到奴仆,没留一个活口。而且……他还干掉了崔雾灵。” “详细说说。”曹操赶紧看向曹仁,崔雾灵这个女人他记得,让他痛快了一整晚。不过一个勾栏女子而已,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曹仁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他先在崔雾灵那里拿到士孙铭家里的腰牌,然后杀了士孙铭一家,假扮士孙铭的仆从用腰牌骗开了其他家门,将里面的活人屠戮殆尽。是真的狠,不管是只剩一口气的老头子,还是在喝奶的小孩子,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说着,曹仁嘬了嘬牙花子。他现在觉得这些阴阳人心里都不怎么正常,抄家灭族是这么个灭法的吗? 曹操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悸动,他和曹仁不同,和在座的这些人都不同。这些人没有经历过政治中心的权力斗争,根本不理解吕正这么做的意图。但他曹操却久经官场,很清楚吕正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帝王遮羞! 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做这件事的人很可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而且他曹孟德还不配有人为他这么做。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曹操脑海,要那么做吗…… 不……不,绝不! 紧接着曹操就想扇自己几耳光,痛骂自己怎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王权天授,他曹孟德可是要一统天下,使四海清平,再还政于朝,名留青史的人物。况且他曹家何德何能?敢行那忤逆僭越之举? 不过吕正的忠心他却是收到了,一时间看向吕正的眼神颇为复杂。 如果对方是个正常人,曹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因为他勾起了曹操的非分之想,让他乱了心境。 可吕正是个宦官,宦官的忠诚就是如此赤裸且直接,一切不利于自己主君的东西就都是该死的东西,统统都要被清除掉。 “吕正……” 曹操的言语中透露着犹豫,他其实很想问问吕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样也不至于寒了忠贞之士的心。 然而吕正并没有给曹操这个机会,他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大将军,此间之事是非颇多,西域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着,吕正将他在士孙铭家经历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引得在座所有人的心弦全部紧张起来! “吕常侍,不知你是否逼问过他们?”陈宫赶紧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件事是他负责,必须问个明白。 “没必要。”吕正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问了,就说明我们知道的还不够多,我们的底气就不足了。况且从士孙瑞的表现看,他们背后的家族似乎不知道他们的谋划,只要我们撬开哈木哈的嘴巴就行了。到时候洛阳百官的生死,都在大将军一念之间。” “我这就亲自去办。”陈宫的脸瞬间拉的老长,并且狠狠瞪了曹仁一眼后,对着曹操行了一礼,匆匆走出书房。 曹仁一脸无辜,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今天整天他都在外面跑,吕正杀人的时候好歹还能在屋里,他可是在雨里杵了一整天,手下的人也当了一天的收尸队!许褚办事不利你去瞪许褚啊,不能因为许褚是自己的手下就瞪他曹仁?那他曹仁还是曹操的手下呢,你陈公台倒是对主公瞪眼啊! 不提曹仁的委屈,陈宫忽然爆发仿佛是一个信号,荀谌和陈群也和曹操告罪一声,去处理各自的事务去了。 特别是荀谌,觉得自己这边的人办事效率真是一言难尽,本以为今天一天就能解决完所有的麻烦,结果却是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他准备亲自去洛阳狱中去看看,王必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事实上王必真的没有磨蹭,他办事非常周详,这次又是关乎于曹操势力生死的大事,他要尽量做得滴水不漏才行。 王必不知道荀谌不需要口供吗?他当然知道!可他效忠的是曹操而不是荀谌,荀谌不在乎这个骂名到底由谁来背负,但他王必却不能让曹操的名声臭大街。 “说,王子服,王将军。念出口供上的话并且签字画押,你便不用受这份痛苦。” 洛阳狱中的环境依旧是那样脏乱差,恶心的气味能将人顶个跟头。王必却没有计较这些,而是在劝导眼前这个囚犯——王子服。 王子服其实在洛阳狱中过得还不错,虽然已经进来几个时辰了,可并没有受什么刑罚,甚至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除了将他绑的结结实实以外,王必也没有委屈了他。 “王必!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此时王子服双目圆瞪,眼角崩裂,丝丝鲜血从眼眶滑落,顺着那道已经凝结的血迹缓缓滴落在地。 王必确实没有对他怎么样,可是王必在他面前已经剁了他一个儿子、一个侍妾以及一个族侄,现在被拉到他面前的是他的老母亲! “王将军,我已经受够了和你玩儿这些诅咒的话语,这次我们干脆痛快一点。我问一次,你答一次。若是你依旧冥顽不灵,那我只能……” 王必话音未落,抽出身边侍卫的刀子,一刀砍断了王子服母亲的左手,对着王子服淡淡的说道:“如此这般!说,是谁指使你袭击天使的?谁是主谋?谁是同谋?你们意欲何为?” “啊!我杀了你!杀了你!” 王子服气的头发根根倒竖,疯狂扯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开来和王必拼命。但他被绑在一根承重的柱子上,所有的作为都是徒劳。 “回答错误。”王必略带惋惜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侍从问道:“我问了几个问题?” “三……不,四个。” “那便四根手指。既然王将军不着急,我们也不能着急不是?砍完手指砍脚趾,然后就是胳膊腿,反正最后砍脑袋就行。”王必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去动手。 然而王老夫人却一下子摆脱开来,伸出自己那张完整的手说道:“想砍便砍,区区残躯而已,老身死得。” 王必心中一惊,这才注意到刚刚自己那一下非常狠,可眼前这个老太婆连一句哼声都没有!当真刚烈!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王必十分认真的行了一礼,拿起刀子准备亲自动手。 “母亲,母亲!”王子服在一旁疯狂挣扎,忽然十分激动的说道:“王必我求你,我求你!别动手,别动手!我求你了,我求你啦!我求求你啦!你来砍我!我给你砍,随便你砍,不要动我母亲!” “住嘴!没有骨气的东西!”面对利刃面不改色的老夫人忽然对王子服破口大骂:“先帝恩重耶?父母恩重耶?身为臣子不思身死以报君恩,却在这里对着乱臣贼子摇尾乞怜,早知你今日如此,当初便应将你溺死!” “母亲,母亲,娘啊……” 王子服嚎啕大哭,泪流面面。君恩重还是亲恩重?换到任何一个场景王子服不论哪个选择都会说得有理有据。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老娘遭受如此酷刑,除了表达痛苦他什么也做不了。 啪啪啪…… 鼓掌声在黑暗处响起,荀谌走过来赞叹:“老夫人果然忠贞刚烈!只是老夫人理解错了一件事,我们不是乱臣贼子。来人!还不快快为老夫人包扎伤口。” “不必如此。”老夫人语气一软,对荀谌浅笑着说:“老身已是将死之人,就不要浪费药石了,且留给曹大将军麾下那些士卒。” “哦?老夫人这是何意?”荀谌有些诧异,这老太婆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怎么这么好说话? 王老夫人却缓缓说道:“以曹大将军今日作为,来日必定刀斧加身。但他麾下士卒都是无辜之人,只是可怜他们被曹大将军牵连。老身只能出些微薄之力,照顾一下那些可怜的孩儿。” 王老夫人此话一出,包括王必在内所有士卒都对她怒目而视,心里想着这老太婆当真歹毒,居然咒自己主公去死。 “哈哈哈……” 唯有荀谌大笑不止,半晌后才说道:“老夫人好气魄!可惜,将来刀斧加身的曹大将军此时正在为海内清平劳心费神,而您口中那些忠贞之士却不停的在扯主公后腿,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老身不懂。”王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老身只知道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曹大将军既然一心心系天下,为何不早日寻得新君继位呢?” “老夫人真的不懂吗?也罢,在下便和老夫人说道说道。”荀谌望着脸色愈发苍白的老太婆,知道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于是说道:“老夫人,和王将军交好的那些人,有多少是为了大汉?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莫要和我谈些家国天下之说,我比老夫人懂得更多。大将军可以允许他们有私利,但他们的私利不能大于公义!黄司徒如何?大将军兵权在握却没有下杀手,就是因为黄司徒公义大如天。有些人,过了。” “那你们便能陷害贤良吗!”王老夫人忽然非常气愤的说道:“我王家死不足惜,可你们让我儿承认的那些,会害死多少人!里面又有多少是忠烈贤良!多少人是名臣清官!你们……你们的心难道是土石所化,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吗!” 王老夫人指着荀谌的手都在抖,激动的心神让伤口处鲜血横流,眼看再有片刻必然会死于失血过多。 然而荀谌对此却视而不见,而是淡淡的说道:“此乃多事之秋,若我们不能团结一心,必被他人所破。如今这天下,和主公一样手握重权却想要光复汉室的可不多了。如果他们不想团结,那我们就帮他们团结。只有集众人之力合一处,才能复兴这大汉之天下!” “你!你……”王老夫人被荀谌这功利的性子气得不行,不过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就连之前指着荀谌的手指都已经抬不起来。 “老夫人可知我是谁?”荀谌准备给老太太一个狠的,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在下姓荀,颍川的那个荀。” 王老夫人眼神忽然发生剧烈的抖动,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里面全是恐惧。她忽然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可这些事注定没有机会在想明白了…… 荀谌伸手合上了眼前老妇人的双眼,转头对着王子服说道:“王将军,你的机会不多了。不过万幸的是,你还有机会。你还有家人,你还有祖坟,你还能为你母亲留个全尸……”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王子服已经没什么话说了,只能不停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荀谌撇撇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挑一个,剁碎了喂给他吃。也不知王将军习不习惯食脍,蒸上一碗,免得他吃不惯生的。” 第151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六) 都说黎明会踏碎黑暗,将一切邪恶粉碎在阳光之下。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黎明前的那一刻,是天地至暗之时。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个时候都会走向终点,所有的龌龊恶行也会迎来自己的终局。 至少,是暂时的终局…… 王子服没有撑过荀谌的拷问,黎明到来那一刻,他老老实实的读出了那张状纸上写的一切罪责,并且签字画押。 没办法,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在他的肚子里,他就算是有顽石般坚强的意志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可是他的坚持错了吗? 答案或许很讽刺,他并没有错,甚至对得离谱,堪称终结这乱世最标准的答案。 原因很简单,大汉并没有终结很久,各方的分裂实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很多诸侯心中还对大汉抱有着那虚无缥缈的幻想,至少孙坚是这样的。 只要拎出来一个看起来有作为的皇帝,一定会有人响应。刘表、孙坚、甚至是袁绍都会在名义上服从中枢的调遣。 凭借曹操的本事,只要君臣和睦,想要将这个名义变成现实,甚至都用不上十年。 到了那时候,王弋注定成为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袁术若不想被毁灭,也只能乖乖将玉玺交还中枢。 以三州之力对抗整个天下,王弋的胜算有多少很难说。毕竟王弋不是朱棣,曹操也不是大明五星上将李景隆。 那么错的就是荀谌了? 呵,这个问题真的是可笑,对错真的有意义吗? 在荀谌被做出选择之后,他已经不会再纠结圣人之言了。他看得很清楚,圣人之言约束的是有品德的人,他的品德早已随着上一代家主荀爽一起被埋进了祖坟。不得不说,只谈利弊让他过得真的很轻松。 然而事实上荀谌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君子,他和荀彧相差甚远,他只是一个懦夫。 在荀爽为了家族繁荣下决定的时候荀谌不是没有选择,也不是不能抗争。一个才华和荀彧相当的年轻一代直系才俊,无论要求有多离谱,荀爽都是会考虑的。 可是荀谌不敢,他不敢忤逆荀爽的决定,他不敢让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 可悲吗?没什么可悲的,此时此刻这片天地,无数这样的事正在发生。 可怜吗?更不可怜,绝大多数人都不配可怜他,自始至终荀谌都站在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蝼蚁可怜大象?说出来只会让人发笑。 荀谌现在可以说是行事肆无忌惮,但更多的不是发泄而是报复,报复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 所以荀谌没有杀了王子服,荀谌要将那些真正的阴谋家摆在这个受人操纵的棋子面前,让他看看那些人的真实面目。荀谌敢肯定,那时候的场景一定很有趣。 荀谌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借口,这个局将由他继续主导进行下去。至于洛阳会死多少人,有多少个家族自此从历史上除名他并不关心。他只关心曹操能不能做大做强,荀家能不能在他手中延续下去,他自己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号令家族,无人敢驳逆的荀爽。 相较于志得意满的荀谌,这个局的制造者之一吕正却不怎么开心。他将找到的账本和床弩的图鉴交给了曹操,曹操对此非常重视,和他聊了整整一晚。 此时刚刚回宫的他拿着一坛酒,对着朝阳一口口的吞咽着。 习武之人可以喝酒,但早上喝酒绝对是大忌。要是吕正以前敢这么干,吕强会将他吊在房檐下抽个痛快。 故地旧人,物是人非。 吕正对这里很熟悉,可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拎起酒坛,面朝朝阳。这一杯吕正敬曾经那个自己,兄弟和睦、父亲慈祥。却已然不在。 一口饮罢,再次举坛。这一杯吕正敬明日那个常侍,身在敌营,步步惊心。还依旧活着。 一双纤手忽然搭在他的肩头,想要为他舒缓一下疲劳的心神。吕正却闪电般从地上弹起,同时丢掉酒坛,短剑从袖中滑出,剑锋直指来人! 面对吕正阴森冰冷的目光,袁覃有些愕然,甚至可以说是茫然。她自信以自己的容貌,没人能扛得住。即便吕正没了欲望,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已经这般主动了,吕正为何还是如此排斥? 吕正眯起了双眼,收起长剑,两个闪身便消失在袁覃的视线之外。 袁覃很气愤,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个煞星,怎么什么时候对她都没个好脸色?明明他吩咐的事自己完成的都很好! “真是个冤家!”袁覃十分不爽的嘟囔了一句,随即脸上便扬起了明媚的笑容说道:“真让人家喜欢!” 袁覃或许不知道,吕正在这个地方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她是唯一的例外。吕正虽然不信任她,但只有在她面前,吕正才会显露出自己真正的神色,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表现出来。 是的,面无表情的吕正心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冰冷…… 他不关心任何人,甚至不关心自己。就连兄弟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昨日故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只关心两件事,父亲的仇能不能大仇得报,父亲留下的那个遗物能不能活蹦乱跳。 袁覃是他获取董卓信任的阶梯,他获得了袁覃的信任,而袁覃帮助他获得了董卓的信任。在董卓当政的那段时间,吕正已经权倾后宫了,绝大多数的妃子都要看吕正的脸色过日子。 后来曹操和王弋来了,那次也是王弋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联系过他的一次,告诉他效忠曹操并且盯紧曹操,等待命令。 吕正很成功的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曹操:我在,您想让谁做皇帝,想让皇帝做多久,只需要您一句话。 曹操不想谋反,但同样不想被人掣肘,在宫中有一个自己人真的非常重要。再加上吕正有吕强这个金字招牌背书,得势后为人也不张扬跋扈,曹操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当然,曹操也不傻。打动了他不代表能取信于他。吕正用了很长时间,直到这次冲突爆发才真正获得了曹操的信任。 获得了曹操的信任,就代表以后有了曹操撑腰他可以为所欲为。因为曹操根本不拿他当外人,所有的糟心事一股脑的和他讲了,足足聊了一整夜。 吕正也深得做狗的觉悟,在曹操略带烦闷的说出不知该拿蔡琰如何的时候,吕正便准备干掉蔡琰了。 他知道蔡琰是王弋的人,可是他不在乎。没有王弋的命令,就算是曹操让他去杀甄姜,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此时蔡琰并不知道死神已经为她定好了闹钟,让她的生命缓缓进入了倒计时。能否摆脱这可悲的命运,完全要看她运气好不好。 此时她正在一间茶肆和人接头,接头的人是赵昱,两人相处的并不愉快。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却连个下文都没有!算了,我也不在乎那家伙的生死。”赵昱摇了摇头,低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走,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洛阳?” 蔡琰一时有些语塞,曹操虽然不派人盯着她了,可那也是不需要盯着她了。曹操后院儿的那些女人从大老婆到小老婆一天三次找她闲聊,丁氏更甚,天天游说她帮忙教导曹操的子女,她能出来这一趟非常不容易。她连见自己手下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去干掉陶谦了。 “先将那东西拿来我看看,谁知是真是假?”蔡琰佯装淡定,声音淡然,尽量不露出破绽。 “绝无可能!”谁知赵昱一口回绝道:“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看了之后我还有什么筹码和你谈交易?” 蔡琰闻言很是头疼,她很想要赵昱的情报,可她又没那个本事将赵昱送出去。至于走李儒的渠道想都不要想,今日她敢将赵昱送到李儒手上,明日李儒就敢逼着赵昱去行刺。那就是个疯子,根本不值得信任。 “这样如何?我们各退一步。”蔡琰饮了口茶,缓缓说道:“十日之内,我让陶谦人头落地,你让我看一部分。” “我说了我不在乎!”赵昱忽然有些激动的说:“我只在乎什么时候能离开洛阳!若你做不到,那此事便作罢,我继续回去做陈群的书佐。到时候我会不会拿你的事作为升迁的途径,你自己考量。哼,五日之内,我要出现在黄河边上!” “好!”蔡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 这却让赵昱有些不敢相信了,蔡琰答应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然而蔡琰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她低声说道:“但我要看一看那张图,至少我要知道那是真的。” 听到这话赵昱松了口气,转而有些不屑的说道:“你现在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有。”赵昱话没说完,蔡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一柄利刃搭在了赵昱的脖颈上,冰凉的寒意刺得他骨髓都隐隐作痛。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我不杀你,就是最大的诚意。”蔡琰看都没看赵昱一眼,低头搅动着手中的茶盏,淡淡的说道:“你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我若是想找并不困难。怎么样?现在能展现出你的诚意了吗?” “我是不会给你看的。”赵昱非常硬气,他知道那张布防的图纸是他唯一保命的东西。可他脖颈上的利刃却不这么认为,慢慢的向下滑了一寸。 这一寸几乎消耗掉了赵昱所有的勇气,他只能咬着后槽牙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曹孟德和陈长文都不知道的事。” “说。” “洛阳粮仓已空一半,此时曹孟德若想起兵征伐,粮草将是个大问题。” 蔡琰闻言心中一动,心头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卫宏! 挥了挥手,蔡琰示意王任将利刃收起来,沉声问道:“有粮食的仓是哪些仓?在什么地方?” “城外。”赵昱吐出两个字,他没有告诉蔡琰具体位置。洛阳的粮仓大多都在城外,想要找到具体哪些还有粮食并不容易。 蔡琰洞察到了赵昱的小心思,略带嘲讽的说道:“回去等消息,五天之内,你会出现在黄河边的。” 赵昱得到了保证,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离开了茶肆。 蔡琰示意王任跟上,她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被赵昱消耗干净了。不是没人能威胁她,但显然赵昱不在其列。 回大将军府的路上,蔡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洛阳的粮食已经没了一半,还很有可能是卫宏动的手脚,那她到底还要不要去烧粮仓。 烧粮仓无疑能让曹操痛彻心扉,并且绝对会让曹操针对卫家,可是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大了?是自己能够承担的吗? 人就是这样,当走投无路只有一丝机会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牢牢抓住这丝机会,并且一条路走到黑。 可一旦机会变成了两丝甚至更多,人们就会思考利弊。 这没有错,权衡利弊是智慧生命最基本的理智思维运行方式。只是有些人看得更远一些,分析出来的利弊在短时间内很难看清楚结果。有的人则目光短浅,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蔡琰的目光还算长远,更不想英年早逝。回到冀州最多被王弋收拾一顿,可留在洛阳就不一定了,曹操很可能直接整死自己。 烧,还是不烧,这是个问题。 她得从那些恼人的妇人嘴里套出些情报出来,在确保能整死整个卫家的前提下,让自己更安全一些…… ps:解释一下断更的原因,键盘坏了。诸位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对电脑的配置没什么要求,但键盘还是有些要求的。 最开始键盘出了问题,我马上拍了一个,然后用手机坎坷码字,全勤都丢了。 恶心的来了。 新键盘在分区快递公司停了整整两天,今天才开始配送。我打电话让他给我送到住的地方,快递员居然跟我说他送不了,只能送到驿站,还说他很忙,每天上千件货,年前的都有人还没收到。 可这又不是我的问题,这不是他们快递公司的问题吗? 然而快递员和我说了一句恶心到极点的话,他说他每天都会清仓,他负责的区域没有任何快递积压,所以他每天都非常忙。 我很想问一句既然每天都清仓,为什么我的快递会被积压了两天? 但是我不敢!可笑?我居然不敢。 我发的是键盘,电子产品如果经过暴力运输出问题的几率非常大,这一来一回再和商家扯皮,这个月的时间不用干别的了。 虽然我昨天整了个薄膜键盘顶上,可这东西用的很不顺手,我经不起这种可笑的拉扯。 当顾客至上变成了消费者需要体谅服务人员的畸形要求,我不知道这是社会的病态还是人们对职业道德的蔑视和对金钱的尊重。 现在外面正在下雨,地面上满是积水。我脚上又有伤,不能沾到雨水。快递员告诉我,让我过两天天晴了再去拿。 我很想骂娘,很想给差评,但是我依旧不敢。 因为那个键盘也是我临时的键盘,过段时间依旧需要更换。 我的一个搞快递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快递员彼此之间都有联系,想坑一个客户非常容易,我不敢赌。 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在这里絮叨几句,并感谢韵某快递优质的服务……诸位谨慎选择。 当然,我们这些写东西的人,可以用最低劣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并用文字表达出来。但我并不想这么做,那位快递员表示如果我能提供取件码,他可以帮我将快递送过来。 好,帮我送过来。可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分区公司离我最多不超过五公里,我现在依然没有收到取件码。 最后,洛阳乱局已现,正在死人并且还会死人…… 下课! 第152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七) “你知道吗?在老鼠的世界里,每天出去觅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它需要躲过猫狗的追捕,人们的踩踏,以及各种各样的机关,才能到达粮仓获得那一点点的粮食。 所以它根本不理解,自己一路披襟斩棘获得的那么一小撮食物,为什么会被冠以偷的名头? 哦,或许它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偷,在它看来为了生存而获取食物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 那么,赵昱……我有一个疑问。 你偷那幅图的时候也是为了生存,你能否告诉我,你觉得那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吗?” 一点烛火照亮了四周,凭借着有限的光明,可以发现这里是个非常破旧的屋子,屋里什么生活用具都没有,就连窗框都少了许多。 赵昱被反绑双手,蒙着双眼,堵住嘴扔在地上。而绑架者王任却站在一旁,似乎正在等待赵昱的回答。 也不知王任到底是才发现还是故意的,等了许久才将赵昱嘴里的破布取出来,继续追问:“你觉得那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吗?” “你……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赵昱惊恐到浑身都在颤抖,极力压低自己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绑架朝廷官员是死罪?” 王任闻言不由轻笑,上前一把扯下了蒙住赵昱的眼罩。 哪知赵昱却死死闭着双眼,急声说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是想要钱还是什么?我给,我给啊!” “那张图在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图?”赵昱似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可他却在不经意间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赵昱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王任的双眼,只见他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既然看到了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图在什么地方?” “哼!”赵昱忽然坐起,冷哼一声说道:“这便是蔡琰的诚意吗?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找啊!” 面对忽然硬气起来的赵昱,王任没有丝毫恼怒,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布在他面前晃了晃。 “找到了。”王任轻笑一声,随即将绢布打开。 赵昱双眼陡然睁大,那正是自己千辛万苦,小心翼翼偷来的粮仓布防图。 “你……你……”赵昱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气愤,半天才大声咆哮:“你在戏耍我!” 王任将绢布收入怀中,继续追问:“图在什么地方?” “你什么意思?还要戏耍我!要杀便杀,哼!”赵昱似乎是气急了,干脆原地摆烂,双腿一摊,准备引颈就戮。 “你知道我是谁吗?”谁知王任并没有急着杀他,而是开始介绍自己:“我叫王任,并州上党王氏出身。你想到了什么?没错,我和我主确实是同族,而且关系还非常近。既然血脉关系很近,我便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赵昱,我主当初创业之初的那封招募信不知你是否带在身上?你身后又站着谁呢?” 赵昱起初还不怎么在意,可是越听脸色越扭曲,听到最后整张脸都有些变形! “你在说什么?什么信不信的?我根本不明白。”赵昱一口否定了王任的说辞,但眼神却死死盯着他。 “赵昱啊赵昱……”王任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赵昱,字远达,琅琊人,以孝名当地,举孝廉。在陶谦还没到徐州的时候,你在官场上可是很活跃的。黄巾之乱,徐州之所以没闹起来太大的动静,是你的手笔?后来徐州黄巾余孽四处都是,那是因为陶谦来了,你不打算做官了对?你不会觉得你的能力只有你自己知道?更不会觉得,你穿了一件儒衫就不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领了?还要我多说什么吗?”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滞,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粘稠了一些。 赵昱没想到自己老底被查的那么干净,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绳子绑得相当牢靠。 “袁绍?还是谁?”王任似乎兴致很高,歪了歪脑袋不停的追问:“总不能是那刘宏?他可是提拔过你,你却拒绝了。” “呵……”赵昱低笑一声,周身气势一变,一改往日贪生怕死的模样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一死而已,动手。” “想死?那便死。不过死有很多种,我会为你挑选最不痛快的那一种。”王任目光微寒,从靴底摸出一柄匕首,缓缓向赵昱走去。 赵昱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大笑着说道:“且来,且来!让我试试冀州人的手段!” “你这样可不行,我白教你了。”一道声音响起,马怀从没了门板的门口走了进来,伸手拿过王任手中的匕首,示意王任看他的手段。 “赵昱,我主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马怀走到赵昱身后,顺手将绳索挑断,满是玩味的说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你看,这就是有能力的人和咱们这些凡人的差别。我也看过《孙子兵法》,我就总结不出这么精辟的话语。” “你是何人?想说什么?”恢复了自由,赵昱从地上一跃而起,身手相当不错。不过对于马怀这个陌生人,他的戒备心非常重。 “聊聊嘛。”马怀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道:“你说你好好的官不当,非要做个隐士是为什么呢?啧啧,聚五郡之兵大破黄巾,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说呗。”马怀来到王任面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堵住窗口,自己则漫不经心的走到门口说道:“反正你也是死定了,临死之前说说你的光辉事迹不是很好吗?至少还有人能记得你干了些什么。” 赵昱见到两人的动作心中一沉,如果他想逃跑,从门口无疑是最方便的,因为门口较大,出入非常轻松。可眼前这个人明知自己身怀武艺,依然挡在门口,说明对方的武功可能非常高明…… “哼,天下动乱,礼崩乐坏,纲常混乱。这种朝廷有什么值得效忠的?”赵昱准备拖延一下时间,一边说一边四处寻找着其他出口。 “啧啧,可惜了。贤才却被世道耽误,唉……”马怀发出了一声长叹,他注意到了赵昱的眼神,不过并没有说破。只是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阴森:“赵昱啊,你的妻子真是病死的吗?” “关你什么事。”赵昱瞥了马怀一眼,对他的问题很是不屑。 然而他心中真的不屑吗? 此时赵昱心都在突突,他不明白此人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他老婆孩子的死因……赵昱担心此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马怀确实知道了些什么。 “你说你,洛阳这么大,你为什么一定要将图藏到你夫人的坟墓里?就不担心她半夜化成厉鬼来索你性命吗?还是说你觉得只要尸体腐烂了,就没人能看得出你杀人的手法?”马怀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一语道破了赵昱心中的担心。 赵昱的五官都要揪到一起了,他不明白自己做得那么隐秘,而且自信手法也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马怀似乎很喜欢赵昱现在这个表情,不过他没有解释,而是转身对着赵昱拍了拍屁股。 赵昱心中咯噔一下,他的手法真的被看出来了。可是这怎么可能?自己在夫人和孩子大腿根割了一刀,放干了他们体内的血液,就怕伤到骨头。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尸体上的肉都差不多烂没了,伤口早就不见了。 “你看,就像王任说的那样。”马怀眼神诡异,沉声说道:“老鼠为了生存偷粮食,在它看来是一件神圣的事,那么你呢?你为了生存去偷布防图是不是一件神圣的事?为了生存杀了妻儿是不是一件神圣的事?” 赵昱没有回答,袖筒中的手紧紧握住。他准备拼一把,看看能不能冲出去。 马怀似乎察觉到了赵昱的异样,轻笑一声说道:“想出去吗?不用拼命。只要你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我便让你出去。那个女人了你的血脉延续,给你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为了赵氏得以能够延续,收下了你的血脉。请你告诉我,你杀了他们,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你的前途富贵?” “你放屁!”赵昱忽然暴喝一声,大踏步朝马怀冲去。 然而赵昱是将领没错,但他属于指挥型的智将。武艺肯定比普通士卒高很多,可在马怀面前就不够看了。 面对正面袭来的拳头,马怀抬腿照着赵昱的膝盖内侧就是一脚,同时左手出拳,后发先至,一拳打在了赵昱的肩头。随即右手并成剑指,以迅雷之势戳进赵昱胸骨下端的肉里,顺势一勾扣住胸骨,直接将赵昱举在半空。 不光是赵昱,王任都被这种出手速度和很辣程度震惊了。特别是最后那一击,赵昱已经可以宣布死亡了。只不过这个过程会很缓慢,但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还得是我主啊,总是能说出一些有哲理的话。他说过这人啊,要是伪装成一个样子时间太长,就变不回来了。”马怀右手发力,制住张牙舞爪的赵昱,阴恻恻的问道:“赵昱,你说对吗?” 赵昱没法回答,他已经疼的浑身都是冷汗了。 马怀也不是真的想要个答案,而是继续说道:“你身后的人是谁?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吾主……袁本初……”赵昱已经疼的有些头晕了,勉强打起精神说道:“你不能杀我……我死了……你们永远拿不到真的地图……” “已经拿到了,你不就是吗?”马怀浑身没有一丝杀气,但手上的动作忽然爆发,整个手一下子插入赵昱腹中,将赵昱的内脏给扯了出来! 赵昱根本没料到马怀会突下杀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没有多少进气儿了。 马怀俯下身低声说道:“你听到流水声了?是不是觉得我们会给你一刀将你抛尸在河里?你在赌那一线生机?那是黄河的支流,我们也不会将你抛尸在河里,只会将你仍在河边。蔡少卿不是答应你,五日之内将你送到黄河边吗?你看,这一日都还没到呢。” 赵昱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死人是无法听到活人说话的。 “你的意思是……他将真图给吞了?”王任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那一滩下水,对着马怀发问。 “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你的上官,连个敬称都没有?”马怀用赵昱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水,没有回答王任的问题,而是反问:“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跟了他一天,饿不饿?” 王任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面对如此血腥的一面十分泰然的点了点头。 “你看,你都饿了,他为什么不饿?吃了就要拉,不想将东西拉出来就不能吃饭。”马怀一边说着,也不嫌恶心,拿出匕首开始划拉赵昱的内脏,想要将他们需要的布防图找出来。 “就凭这个?”王任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草率了。 “就凭这个,我们和你是不同的。”马怀划开了一根肠子,在秽物中翻出一块绢布,甩了甩上面的污渍笑着解释:“你们讲究的是证据确凿,将对方驳斥到哑口无言,我们则不然。我们能得到完整情报的机会非常少,想要佐证更是困难。所以但凡有一丝异样,我们就必须下结论。” “那怎么保证你们的结论是正确的?” “保证不了。但你要是不立刻下结论,耽误的就是时机。你应该记得董卓侵犯幽州那次?洛阳里的人没人察觉粮草是运往并州的吗?肯定有,但是他们犹豫了。如果那次的情报提前一个月送回幽州,主公现在也不会只能在河北那一小块地方了。” 马怀的话让王任一时有些愕然,他看马怀的眼神似乎是在看怪物。这家伙太恐怖了,拥有这种才能为什么非要来干细作这个勾当? 忽然,王任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你似乎笃定赵昱会说出他主公是谁?为什么?” “怎么?想抢饭碗啊?”马怀擦干净自己的手调笑一句,随即解释到:“黄巾之乱,徐州数十万黄巾贼人,赵昱能以五郡之兵将其击溃。赵昱怕死吗?他必然不怕死,五郡才有几个兵?但当我割断绳子之后他却跑开了,这说明他变得真的惜命了。主公说过,死亡是一个过程,我们不需要让其他人恐惧死亡,因为有些人的意志是不可撼动的,死亡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但我们可以让他们恐惧死亡的过程……” 一瞬间王任觉得头皮发麻,或许制造出马怀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ps:赵昱在三国演义好像没出来过,他的能力其实很不错,就是死的有些憋屈,被两个搞邪教的给弄死了…… 第153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八) 陈群的书佐失踪了,这可是一件大事。书佐可以接触到很多核心机密,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乱子。 但是陈群却不能派人大肆寻找,只能将这件事丢给曹仁,希望曹仁能尽快给个结果。因为有两个人打起来了,他得去看热闹。 围观这场热闹的人并不多,不过个个都是大佬。这主要归结于打架的两个人一个叫袁绍,另一个叫王弋。 是的,袁绍和王弋开启了战争,而且还是全面战争。 整个战场被划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袁绍主攻,亲率五万大军剑指濮阳,臧霸也从虎牢关出兵两万,协同作战。 第二部分同样也是袁绍主攻,不过这一部分更像是收复失地。由荀衍统帅五万兵马出兵泰山,准备将青州拿回来。 王弋一方的应对同样高调,郭嘉领军一万据守在剧县一带抵御荀衍,张合的骑兵则被他派到了青徐边境游弋,给袁绍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毕竟那可是上万骑兵,老家很可能被直接捅穿。 张飞则将兵马散了出去,高顺和高览每人领军五千在兖州自由活动,他自己独自镇守濮阳,等待袁绍的进攻。 邺城也给予了袁绍相当有力的回应,戒毒成功的戏志才被荀彧丢回他本来的职位上,去濮阳继续当自己的军司马。另外荀彧还将乐进派往剧县支援郭嘉,摆明了就是要和袁绍死磕到底。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至少王弋这边不是。 王弋本人依旧在幽州组织抗疫,幽州的情况很差,一旦他离开,幽州可能要面临民心全面崩溃。 其实王弋面对的情况和幽州本地人没什么关系,司隶附近的疫情都差不多结束了,没道理技术更先进的幽州还在持续。 问题主要是出在鲜卑那里,这场大疫也波及到了鲜卑,由于鲜卑没有防疫的手段,即便是游牧民族依旧损失不小。不少部族基本上算是废了,人口的缺失让他们不可能活过下一个冬天。 没办法之下,这些人只能来投靠王弋。由轲比能领头,大大小小十余个部族集体过来归降。 王弋自然不会犯那种历史错误,点个头、弯个腰就算是归降了。他要求鲜卑人可以保留信仰,但不可以保留部族体系,所有人都要进行打乱重新分配,学习汉字汉化,服从他派遣的官员管理。 这些要求对于那些鲜卑下层民众无所谓,活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在意领导他们的是谁?况且王弋还允许他们保留最神圣的信仰,已经很好了。 但是对于那些部族的头人来说就不怎么好了,这相当于剥夺了他们的生杀大权。 人类对权力的渴望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拼命努力争取主宰自己的命运,第二个阶段是阴谋算计尽可能主宰更多人的命运。 一旦尝试了权力的甜美就很难放弃,那些头人们在谈判中搅得一手好屎,就连轲比能也有些不高兴,觉得王弋十分不给面子。 当时王弋见到对方产生了误解,马上尽全力安抚。而他的安抚手段就是调来了徐荣以及徐荣手下那些憋了好几年的幽州狼群。 嗜血的狼群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头人们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面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对于王弋的收编工作相当积极配合。 头人们的问题都是些小问题,在王弋看来解决办法只需要四个字就可以了——不服就死。 真正的大问题是仇恨。 多年来异族南下掳掠,烧杀抢掠几乎无恶不作。边民们的反击也相当犀利,屠杀部族几乎就是家常便饭。什么车轮以下都是屁话,能喘气的全是军功。 这样的仇恨持续了上百甚至数百年,早已刻印在每一个边民骨髓最深处的基因里,不可能是王弋搞出来个互市让双方产生了利益交集就能磨灭的。 况且骄傲的汉民可以说是最友好的民族,他们可以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异族人。同时他们又是最记仇的民族,只要你打过我,我就要弄死你。这份执着的结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亡国灭种。否则仇恨就会一代代传递下去,直到对方被自己后代亡国灭种为止。 王弋一直逗留在幽州也不是为了解决这份仇恨。正相反,他正在推动这份仇恨,想方设法让鲜卑亡国灭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现在正是两族合并之后矛盾爆发的最激烈的时期,他在幽州就是为了建立一个秩序,尽快尽多的处理冲突案件,保证他离开之后后面的继任者有法可依,能够公平的对待每一个麾下的子民。 只有这样,鲜卑人才不会觉得自己是鲜卑人,而是鲜卑族人,一个强大帝国的少数族裔。 为了保证不会后院儿起火,现在幽冀的大部分军政还是由荀彧在负责。 当了家才知道柴米贵,荀彧很清楚这场仗他们打不起,至少他们拖不起。但荀彧依旧倾巢而出,摆出了一副相当强势的样子,为的就是让袁绍产生一个错觉,打不起的不是他们幽冀,而是袁绍的徐兖。 这番举动似乎真的将袁绍给唬住了,他将大军停在距离濮阳五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后便没了动静,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意思。 张飞也不着急,就在濮阳和袁绍对峙,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只是这可辛苦了军中的斥候,为了侦查双方的动向,来来回回的跑不说,还要负责在道路上尽可能伏击对方的斥候,辛苦的很。 真正打起来的地方其实还是在剧县,尽管郭嘉有城墙守护,士卒有甲胄傍身,可荀衍从徐州带来的人也不是什么棒槌,里面有一万丹阳士卒,战斗力相当可观。 这场大战吸引了全部诸侯的目光,就连孙坚都派了人打探情报。没办法,袁绍和王弋可以说是当世最强的两方势力,无论哪一方胜利,都会对天下局势产生地震般的影响。 而且诸侯们都是属鲨鱼的,只要空气中弥散着一丝血腥味都会被他们察觉,更何况还是这种量级的战争!所有人都在里面看到了机会,一旦自己等待的机会到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拼尽全力咬下一块肉来吃掉。 至于咬谁的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肉都很香…… 曹操是离得最近的,所以也是知道消息最早的。而且在群鲨之中,曹操虽然不是最强壮的那个,却是最嗜血的那个。 几乎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曹操就已经单方面宣布司隶那些土地已经不属于袁绍了。 “元让为帅领兵一万,妙才为先锋领兵三千。一月之内拿下河南尹,攻破虎牢关。兵发……陈留!” 曹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很想自己亲自上阵,可惜不行。洛阳里的破事很多,他这个主心骨不能轻动。 下首的谋士有人想劝说一下,希望曹操再等等看,等局势稳定分出胜负的时候再动手。 然而谋士头头荀谌没有开口,摆明了就是支持曹操的行动,他们这些人真的不好说什么。 “喏。” “喏。” 两声大喝,夏侯惇和夏侯渊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去调兵遣将。他们已经等不及在历史上书写属于自己的那一页了。 “且慢!在下有话要说!” 就在所有人都默认了曹操制定的军事行动之时,一个年轻人忽然走出队列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次议事不是在大将军府,而是在朝堂,很多官员都参与了。曹操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告诉这些人,老子要出去给你们打地盘了,你们别在家里面给我折腾。 可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不顺,还没发兵就有人来阻止。 于是曹操有些阴冷的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无名小卒,区区一个议郎而已,姓张名目。”张目十分泰然的行了一礼说道:“大将军可是想要杀死二位夏侯将军?如果真的如此,直接动手便好,莫要坏了太多人的性命。” “放肆!”夏侯惇一声暴喝,大不上前就要抽张目。 张目同样嚣张的不行,也不躲避,笑着仰面朝天,等待夏侯惇来抽。 “元让。”曹操见状制止了夏侯惇,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张议郎,你这话是何意?元让、妙才乃是我族弟,我为何要杀他二人?” “王袁大战,此乃天赐良机。大将军只要把握住机会,攻占兖州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说我两位族弟必死?” “大将军,王袁大战乃是天时。可这天时不仅在你,也在其他人。大将军治下地利如何?黄河决堤,地形泥泞。不仅行军麻烦,运输更为困难。大灾过后,百姓饿殍遍地,哀嚎四野。大将军此时征战,可有人和?地利缺失,人和不在。一旦战事胶着,二位夏侯将军必死无疑!” 张目没有继续自己的嚣张,反而越说越凝重。同样凝重的还有曹操,张目所说的确实都是大问题。可是他不甘心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白白浪费掉日后必然追悔莫及。 “张议郎,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要看着到了眼前的战机错过吗?”曹操虽然不能问,但荀谌却是可以出声的,他看穿了曹操的犹豫,而且他也想知道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议郎能说出什么花出来。 “当然不是!”张目目光一动,沉声说道:“打是一定要打的,这种机会在前,如若不取反受其咎。只是我们不一定非要打袁绍……” “张议郎觉得河东好一些?还是弘农好一些?”荀谌心中一动,他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察觉出自己的备选方案。 没错,张目的想法荀谌早就想到了。王袁大战的机会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在那两个不好惹的人身上占便宜。 长安的刘辩就是个很好的出气筒,而且西域那帮人的动向还不明朗,如果能试探出他们的意图也是很不错的一次尝试。 现在荀谌拿不准的是他不知道张目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会不会和西域那帮人有联系。 张目肯定和西域那帮人没联系,但他也不是和曹操一条心的。他主子那里本来就够乱了,绝对不能让曹操再去添乱。 “只要攻破河南县和谷城县,无论河东郡还是弘农郡都是大将军的囊中之物。”张目显然对此早有了解,侃侃而谈:“河东守军乃是白波黄巾,士气低迷、军士疲弱,没什么实力。但是左冯翊却有何进镇守。弘农郡同样如此,南阳太守乃是张邈……” “哼!” 曹操一声冷哼打断了张目的话,在他面前就不能提那个二五仔张邈。曹操自认他对张邈可是够意思的,掏心掏肺就换来了转身背叛。要不是他拉拢到了王匡,他现在说不定就只有个小城容身。 不过张目的才能却让曹操高看一眼,很显然曹操被说服了。他倒不是体恤民众,但他不想灾民闹腾。 “张议郎如此才华,区区议郎当真屈才了。不如来我军中……”曹操打算拉拢一下这个张目,人才嘛,谁也不嫌多。 哪知张目断然拒绝:“大将军,目尚且年幼,不足以当得大任。过些年侥幸得了些功绩再说。” 曹操眼神一凝,心道这个张目有些不识抬举了。他亲自来拉拢还敢拒绝?什么成分? 然而曹操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尽管心里很不爽,但张目的才能又勾得他心痒痒。他准备耍无赖了,准备先将张目调过来再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等你知道了我老曹的好,自然而然就不会排斥我老曹的恶了。 可惜,曹操失算了,张目背后也是有人的,而且来头可不小。 杨儒抢在曹操耍赖之前说道:“大将军,此乃族中晚辈。” 只一句话,直接将曹操给干没电了,肤色都遮不住曹操那锅底般的脸色。 曹操讨了个没趣,这场没有君主的朝会自然就不欢而散。不过这次朝会也坚定了曹操解决掉士大夫们的决心,这帮人掣肘的太严重了。 回到大将军府,曹操先是找来了陈宫说道:“公台,你去查查那个张目的底细。哼,一个姓张的怎么成了姓杨的晚辈?他老杨家在洛阳有个屁的晚辈!” “喏。”陈宫答应一声并没有走,张目都是小问题,后面的才是重头戏。 果然,曹操在经过商讨后,将这次出兵的目标定在了弘农郡。他现在怎么想怎么生气,很想将张邈抓过来问问,大家以前都是哥们儿,凭啥那么对我?又那么对袁绍?袁绍就那么好? ps:别纠结章节名了,这才一个多月,能发生什么事?总不好让我去编王弋在幽州打脸世家公子这种幼稚的剧情?不符合实际啊。 归根结底可能是我更新的比较慢,你们觉得有些长。你看我这不就开始恢复两更了吗?主要是这段剧情不只有洛阳,而是围绕洛阳展开的。 我会尽量快更的…… 第154章 染血的洛阳(二十九) 说到战争,人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尸山血海? 也许。 残肢断臂? 大概。 赤地千里,瘟疫横行,野狗乱窜,乌鸦漫天? 战场所过之处,人命不如草芥。残破的刀剑横七竖八插在无头的尸体上,血水从一条条曾经鲜活的肉体中流出,汇聚成蜿蜒小溪…… 这些莫老七都经历过,当年从涿郡到河间国,从范阳那道被鲜血染红了的城墙到饶阳那扇凿不开的城门,从一个略带兴奋的斥候到如今已经麻木的队正。 莫老七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如果非要让他说出一个最难忘的场景,他会告诉你,他经历的每一场斥候间的较量都让他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 细猴儿、水生、满壮、杜明等等…… 一共十九个名字,莫老七永远也忘不了这十九个名字。从斥候到队正,他这个四人小队里一共死了十九个人。 这些人别说落个全尸了,想要留下来些许残尸都很困难。敌人们会搜刮走一切值得或是不值得搜刮的东西,野狗们则会将尸体一点儿不剩的吞进肚子,不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莫老七对待他的敌人那样…… 明月高悬,照亮大地。 然而葱郁的树丛却努力伸出枝蔓,拒绝了这份光明。 好在现在还是春天,嫩芽还不足以遮蔽月光,这也让在树林中迅速窜行的几个人得以看到脚下的道路。 几人一身皂衣,腰间悬挂的长条形器物应该是柄长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虽然装备寒酸了些,但这些人目标明确、行动迅速,明显是训练有素之辈。 就在几人路过一棵大树不久,树上忽然传来说话声。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问道:“队正,为啥不去弄死他们?” 莫老七看了眼身边的小家伙相当无奈,不明白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将程佐这个小东西收到了自己队伍里。 程佐年纪不大,才十五岁出头,是个青州人。别看程佐是在贼窝子里长大的,但他还是有一些家学的。识文断字不说,武艺也不错,还会行气。 他是莫老七接触过为数不多有名有姓的人,上一个接触这么长时间的还是莫老七上一任队正杜明。 说实话莫老七对他的主公王弋还是有些小意见的,虽然王弋很大方、万般都好,可他们这些斥候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兄弟们最后只能落个孤魂野鬼的下场,连四时祭祀都享受不到。 莫老七想跟王弋说说,说说他们这些下贱的兵卒们一点小小的愿望。可是他知道,以他的本事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高高在上的主公,而且即便见到了,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莫老七的担忧不无道理,杀人不眨眼的他见个副将腿都打颤,就更别提让副将都打颤的主公了。 所以莫老七打算自己培养一个识文断字的人,等这个人未来有出息了,再将他这份小小的愿望说给主公听,希望主公能给他们这些叼着刀子吃饭的家伙们找个归宿。 于是莫老七在一堆被人从青州赶过来的难民里选中了程佐,希望他能背负起兄弟们的寄托…… “队正,队正?”迟迟没得到答案程佐有些焦急,小孩子嘛,心性就是如此。 一想到故去的兄弟难免会有些入神,莫老七被程佐打断反应过来后低声说道:“你打过猎吗?有的时候,人并不一定是猎手。” “什么意思?”程佐显然没有明白莫老七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现实便告诉了他答案。 十几条身影飞速从地面上掠过,月光下那碧绿的眼睛显示着眼睛的主人此时心情并不愉悦。 没有什么生物在饥饿的时候是愉悦的,特别是被战场惯坏了的恶狼。经过战火的洗礼它们残忍而又狡诈,很清楚对付这种两脚行走的猎物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规避对方手中的利刃。 程佐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息,这个场面让他感到恐惧! 他不怕狼,别说狼了,老虎他都杀过,虽然那只老虎也是一只幼虎,可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狼都是会啸月的,现在月上中天,问题是这些狼居然视而不见。要是这些狼摸到那几个人身边…… 别说那几个人了,程佐看了看挂在腰上的小弩和胸前罩着的半身甲,很清楚就算装备精良如他们,被偷袭之后只有全军覆没这一种结局。 哗啦…… 树身一阵抖动,一只大手按在了程佐肩头。 程佐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拿弩。一道略有些浑厚的声音说道:“小子,干我们这行,出任务之后所有的活物都是敌人。鸟雀狐狗、豺狼虎豹、虫豸鼠蚁,一个不留神它们就是催命的鬼,多学着。” 程佐听出这是同队中麻二的声音,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麻二是个典型的河北汉子,不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不适合当一个斥候。没错,麻二名字虽然很糙,但他身材壮硕长相英武。 不过麻二的出身很差,就是一个盲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家乡到底是什么地方。反正自打他记事的时候便生活在幽州,他就当自己是个幽州人。 麻二能进入斥候营,而且还是王弋麾下最精锐幽州军的斥候营全凭一个本事,识泥痕断草色。 这个本事听起来和那些挖坟掘墓的土贼似乎一样,但程佐知道,麻二的能力和他们完全不同。 用书上的话就是麻二所谓的泥痕是他懂水脉,草色则是他懂药理。 按理说有这种本事绝不应该加入有今朝没明日的斥候营,程佐也曾好奇的问过,有些好为人师的麻二却从没有解释过。 眼下程佐便有些疑惑的问:“为什么?那些畜生怎么会是我们的敌人?会袭击我们?” “不全是。”麻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说:“豺狼虎豹会袭击我们,鸟雀会暴露我们的位置,让敌人发现我们。但这些都不是最危险的,虫蚁才是。有些虫蚁毒性很强,一口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那这些狼……”程佐继续追问。 麻二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开春了,野兽们都开始出来活动了。你觉得抓鹿容易些,还是抓人容易些?” “当然是鹿。”程佐根本没有犹豫,鹿有什么?也就头上长个角,惹急了顶你一下。人可是有刀子的,要是武艺在高一些,那十几只狼根本不是对手。 “不,你错了。人,才是最容易狩猎的。”麻二的声音更低了:“别忘了这里常年征战,当畜生失去了敬畏之心,人就没了任何优势。” 不知为何,即便是背对着月光,程佐已然察觉到麻二眼中闪烁着寒光…… 一旁的莫老七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随手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亮,一开一合之间树下的情景尽收眼底。 “娘的,老黑!” 莫老七骂了一声,凭借着转瞬即逝的火光,他看到树下有几只恶狼正在用身体叠梯子,明显就是想上来掏他们几个。 其实不用莫老七说,对面树上数声弓弦响起,几声呜咽哀鸣,恶狼悉数毙命。 “撤,这里不能待了。”莫老七果断下达了命令。能有这样配合的绝不是个小狼群,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头狼斗智斗勇上面,况且输赢难料,没什么意义。 几人领命,飞速从树上窜下去,凭借麻二对地形的了解,在树丛中飞奔。 刚跑没多远,几声惨叫便在身后响起,看起来那一队狩猎的狼群得手了。伴随着惨叫的还有一声嘹亮的狼嚎,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渗人。 “哼,畜生都成精了。”麻二一边跑一边说道:“连年大战,死了那么多人,也不知养肥了多少畜生!” “住嘴!” 程佐身后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四人小队由麻二打头,程佐和老黑居中,莫老七殿后。这道声音就是属于老黑的。 老黑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猎户,按照王弋招兵的水准他是不可能进军营的。事实上最先进军营的也不是老黑,而是他儿子小黑,职位也正是老黑现在的职位,是莫老七手下的一个斥候。 程佐只是知道老黑的背景很深,可以直接和他们这支军队最高统帅张飞对话,老黑能进军营也是走了张飞的关系。至于为什么会同意老黑入伍程佐并不知道,就想麻二入伍的原因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老黑显然很懂官面上的话语,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麻二那句话要是让其他人知道,都够死上八回了,这才出言制止。 麻二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在多言,闭嘴领路。他们的任务是在这片双方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袁绍的斥候,不过既然本土的猎手不欢迎他们这些外来的猎人,他们也不想讨这个没趣。他们要去袁绍军营附近的一个哨点,那里人多一些,也相对安全一些。 真的是一路狂奔,之前狼群的攻势给莫老七留下了太多的印象,守在队尾不停的抽动着鼻子,生怕狼群跟上了自己这些人。 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看来那几个人足够狼群饱餐一顿,不需要再用他们几个打牙祭了。 约莫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程佐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是不用喂狼了。 然而他刚准备换个呼吸方式,打算省些力气。只听扑通一声,前面高壮的麻二瞬间消失在眼前。 还得是年轻人,反应就是快。第二位的程佐身体要比思维快上一倍不止,等他反应过来麻二没了的时候,人已经缩到附近一棵树后了。 老黑和莫老七都是经验丰富,听到声响就已经躲藏到掩体附近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麻二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边跑边说:“马槛儿!不扎人!” 这是一句斥候营中的黑话,为了保护一些情报,斥候营编纂了一整套的黑话。比如大槛儿就是杀人的陷阱,小槛儿就是伤人抓俘虏的陷阱,马槛儿就是绊马索等等…… 莫老七闻言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心却沉了 下来,黑了一句:“天明天黑?” 找到掩护的麻二大声回道:“黑!” 莫老七的心更沉了,遇到绊马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他身上就有。可是这里是山林,不是大路,怎么会有绊马索这种东西出现? 而且他刚刚问了一句废话,他问麻二有没有看到敌人。答案不用麻二回答他已经知道了,肯定没有,不然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但这也恰恰是莫老七最担心的地方,即便不论绊马索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设置这道机关的人显然不是奔着杀人去的,可为什么触动了机关却没人出来呢? 绊马索又不是套子,根本留住人。 “石!”莫老七下达了新的命令,他让队员们潜伏好在这里等一等,要是周围真有敌军那就干一票。他自信以自己小队的素质,袁绍的那些斥候就是白给的军功。 这是一个沉稳的决定,他们的装备上都涂了墨,黑灯瞎火蹲在那里真的和石头一样,很难被人发现,是面对未知情况最好的应对方式。 不过,明不明智就很难说了…… 野狼们似乎真的吃饱了,此起彼伏的嚎叫了一阵之后便没了动作。山林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心怀鬼胎的人还爬在它身上勾心斗角。 慢慢的,慢慢的…… 太阳将手按在地平线上,借着这股力道将月亮挤走,对着大地上的生物显示着自己的威严。 莫老七现在有些后悔,白白等了一晚上却什么也没发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没了那些受黑夜眷顾的精灵牵制,战场又交还到人类手中。而白天显然不是斥候们喜欢的时间,因为大部分伪装会失去作用。 不过阳光在去除伪装的同时也驱散了黑暗,莫老七摸到了绊马索旁边查看了一番,这一下他的心情更差了,因为这道绊马索是新设置没多久的…… 第155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 存在即是有意义,莫老七大脑在疯狂运转,猜测这条绊马索的含义。 这并不能怪他大惊小怪,斥候吃的就是这碗饭。斥候是军中过得最惬意的人,平日里那些曲长、军侯都亲自过来巴结。就因为战时他们身上背着几万人的性命,没人想死。 警戒片刻,他将自己人都招了过来。说实话以他的脑子,真的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麻二最先发表了自己的想法,却对绊马索不怎么关心:“队正,已经耽误很久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耗着。昨天那些畜生是有吃的,今晚它们就该来吃我们了。” 麻二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老黑却否定道:“不行,我觉得我们应该回濮阳,那个哨点可能已经没了。” “不是可能,绝对没了。”麻二对老黑这句话倒是很赞同:“那些人昨晚那么快的行军速度,显然是有恃无恐。” “那绊马索怎么解释?”程佐插嘴说道:“要是真的有恃无恐,那绊马索拦截的是谁?谁会从这条路传递信息?这也不是路,谁会在山里骑马?” “你别说,还真有。”老黑似乎想到了什么。 同样想到的还有莫老七,他眼神一凝,似乎是在询问:“你的意思是哪个哨点还有人活着?他骑马跑出来了?” 无需任何回答,麻二和老黑已经在检查自己的装备了。最前沿哨点的弟兄被人追捕,那就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佐还有些不明所以,麻二见状解释道:“不论敌我,双方都知道对方有斥候在自己军营附近,有经验的斥候甚至都能推算出大致的位置。但我们不会立即清理他们,因为将军们有的时候会故意展示一些错误的调动迷惑他人。当然,如何判断情报的准确是将军们需要操心的时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传回去。只有一种情况下双方会清理掉那些哨点,那就是真正要出兵作战了。” “程佐,你现在回去,将这件事回禀将军。” 还未等程佐想明白,莫老七直接吩咐:“告诉将军我们的前哨全灭,大部分斥候失踪。” 程佐下意识的点头,可马上就反应过来,这趟任务九死一生,莫老七不是想让自己去禀告情报,而是要保下他的小命! 果然,对于莫老七的决定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麻二立即说道:“队正,这不合适。咱们几个人中程佐的功夫算是最好的,现在回去得不偿失,我可不想当个无名的鬼。” 麻二的意见得到了老黑的支持,莫老七转头望去,老黑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莫老七明白,两人并不怕死,现在让程佐回去,最多只能让张飞知道袁绍的动向,自己这些人也不过是失踪的斥候。 如果他们有机会探测到袁绍军具体的行军路线,哪怕是真死了也值,家人会比失踪的斥候受到优待很多。 然而莫老七却有种预感,程佐现在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最近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想起曾经的那些弟兄,似乎他们已经在地下等得厌了,正在催促他快些和他们汇合…… 程佐少年意气,也不想自己第一次任务就这么草草收场,于是说道:“队正您放心,我很听话的,您叫我跑,我绝不回头。” 呵,说得真好听,这句话本身就不是很听话。 莫老七知道程佐心中有恨,任谁被赶出家乡心中都不会高兴,即便那人在家乡也是无恶不作的个贼。 可莫老七没有时间去说服,他余光看到老黑忽然摘下弯弓,瞄着他身后的草丛就是一箭! 老黑的动作很快,莫老七同样不慢。长刀出鞘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 然而对方的速度更快,莫老七凭手感就知道自己这一刀扎在了盾牌上,那人现在就在他身后。 麻二凭借自身身强力壮,一边抽出腰间匕首,一边将袭击莫老七的人扑倒,两人滚做一团消失在树丛间。 没人去理会麻二死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三人背靠着背,莫老七反握长刀,死死盯着附近的风吹草动,不放过一丝细节。对方不是弱手,能悄无声息靠近自己身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袭击他们的人不论是身手还是经验都非常厉害。 三支利箭分两个方向射向了老黑,显然对方已经看出了三人中谁的威胁更大一些。 躲箭的情节只属于武艺超群的将领,还是那种顶尖的将领。老黑不过是一个箭术比较厉害的兵卒而已,在面对袭来的箭矢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手臂护住要害。 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弓手伤了手臂相当于废了一大半的武功,可惜这是唯一的选择,而且这个选择还不一定能救得了他的命,毕竟他只能护住一个方向。 好在莫老七眼疾手快,利用甲胄的倾斜角度弹飞了另一个方向的箭矢,保住了老黑的命。 可莫老七这么一动,三人互相守望的阵型可就散了。两道身影忽然从树丛中窜了出来,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飞快的插进阵型空位。 莫老七瞄了一眼一阵头大,对方这两人拿的不是战阵上使用的方牌,而是缠斗专用的圆牌。 圆牌这东西没有方牌防御面积大,阵战时士卒们并不喜欢使用。但到了这里就不同了,圆牌兼顾了防护性和灵活性,还不会出现被树枝挂住的风险。 对方显然是用盾的高手,将整个身子全都蜷缩在盾牌后面,重心压得极低,莫老七都没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还得是程佐,别看他年纪小,武艺可是有家学的。丹田提气,一脚踩下!只是这一脚,便将一个盾牌兵的身形硬生生停在原地。 对方也没想到他们这种小兵之间的互殴居然冒出来一个会行气的人,不过没什么关系,会行气又不是刀枪不入。只见他手中长刀反撩,直奔程佐脚裸。 程佐见状也不惊慌,手中长刀瞄准对方暴露的肩膀就是一记猛刺,只要这一下中了,对方也就废了。这可不是以伤换伤,而是比拼速度。 可惜这次他错了。 程佐确实够快,可对方见到他长刀刺来,招式一收、身形一侧、盾牌一带,直接将程佐的长刀夹住! 程佐脸色大变!大喝一声:“甲!” 没错,对方着了甲。其实也不需要程佐提醒,莫老七间不容发间躲闪开冲向自己的敌人,那人一头撞上了受伤的老黑,而莫老七已经看到对方身上的甲了。 好在对方的甲比他们这些斥候还有不如,只能护住胸前和后背,莫老七的长刀顺着对方后颈就插了进去,鲜血呲了一头一脸。 再看程佐的情况就很不好了,对方用力扭动了一下身体,程佐的长刀直接被扭变形脱飞出手。此时他只能拔出自己的匕首,和对方对峙着。 事实再一次证明,武功好会让你在搏斗的时候取得优势,但想要活命还是要看经验。 莫老七看到程佐在和人对峙,拿起地上的盾牌,疯一样冲了过去,一把将程佐扑到。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枚羽箭划过了程佐刚才的位置。 莫老七并没有看到对方射过来的箭,看到他也躲不开。能保住程佐一命就是因为他估计对方应该射箭了,才赶紧将程佐按倒在地。 可程佐的命虽然保住了,和那个盾牌兵对峙的局势却被破坏了。战场上有一丝机会都值得搏命,更何况这么大的空门。 盾牌兵见状一个翻滚来到两人面前提刀就剁,他根本就没看自己剁了什么东西,反正只要剁到就是赚了。 也多亏莫老七拿着盾牌,眼见对方刀子要剁掉程佐的手臂,他抬手举盾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然而对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见这一击不成,举刀再砍! 一刀,两刀,三刀…… 莫老七咬着牙一下下挡住对方的大力劈砍,终于再程佐从他身下滚出去后得以用双手拿住盾牌,取得了防守上的优势。 袁军这个盾牌兵似乎是上头了,见久攻不下便扔掉盾牌,双手握刀凝聚力量,准备将盾牌砍碎,将莫老七一分为二。 莫老七也拼了,他双手死死握住盾牌,想要接下这一击,就赌对方砍不碎。 激增的肾上腺素赋予了人类无限的可能,特别是在热血的战场上。一攻一防之间莫老七的赢面可以说几乎没有。 然而袁军士卒要命的一击并没有砍下来,翻滚出去的程佐拿起腰间小弩,对着对方的头颅就是一箭。 弩箭穿过眼眶,搅碎了大脑,盾牌兵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莫老七没有等来必杀的一击,探头看了一眼后松了口气,随后赶紧猫腰寻找那两个一直没有出现的弓手。 幸运的是莫老七几人只是普通的斥候,身价远没有那两个弓箭手值钱。估计弓箭手觉得为了几个斥候搭上性命不值得,早就已经退去。 不幸的也正是这一点,他们暴露了,很可能迎来对方大面积搜山。 麻二一身是血的从树丛中走了过来,见到几人狼狈的样子建议:“队正,撤。对方不是斥候,是精锐。我们没有胜算的。” 不用麻二说莫老七也知道该撤了,袁军的精锐在莫老七眼里实力也就那样,但他们人多。 “撤。”莫老七眼神阴鸷,里面全是不甘。在这个吃人的年代富贵险中求,他真的很想博一把。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最近总想起的弟兄们。 老天似乎听到了莫老七的诉求,他给予了这个小队一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有些残忍。 程佐忽然沉声说道:“队正,老黑……不行了。” 莫老七闻言脸色一变,匆忙过去查看。只见老黑腰间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肠子已经流了一地,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了。看来应该是刚刚那个盾牌兵撞到老黑的时候顺手补了一刀,他当时出手还是慢了…… “麻二,你带程佐先回去,我一个人去看看。若明日我还没有回营,就报我失踪了。”莫老七说完,拿出匕首将老黑甲上连接甲片的绳子一一挑断。 “别放屁了行不行?他不值当你这么做!”麻二忽然破口大骂:“死便死了,进了斥候营谁还将生死放在心上?你他妈要是真的想管,管管活人行不行?我们现在回去必定会被盘问,隐瞒你的行踪会被军法处置的!按律当斩!谁知道你是不是去投敌?” 此话一出,程佐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小弩指向了莫老七。 他心中真的有恨,他恨青州的狗官不顾百姓死活,他恨曹操横征暴敛,他恨黄巾烧杀抢掠,他恨王弋挑起战争,他恨袁绍将他们赶离家乡……然而他唯独不恨莫老七,因为莫老七让他又拥有了夺回贵族荣耀的机会。 正当麻二还有些小得意的时候,程佐忽然将小弩转向了他,并且将手按在了弩机上。 麻二见状心头一跳,这种小弩是专门配备给斥候用的,结构简单、制造方便,只有不到二十步的射程。但他们这些斥候也用不到太远的射程,二十步在错综复杂的地形中足够了,况且现在两人相距五步都不到。 “你冷静点。”麻二赶紧安抚程佐:“小子,你要知道,你现在回去死定了。幽州军最注重军规,谁来了都没用!没有其他理由,犯了就要挨罚。你年纪还小,没必要为了个死人触犯军法。” “我知道,我也不会触犯军法。”程佐意味深长的说道:“队正招我的时候和我说过,如果来日我发达了,要为他做一件事。现在就是做这件事的时候了,我们一起去!” 麻二一脸不敢置信:“你想去送死?” “这可不是去送死,功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你怕死,别挡了我们的路。我不杀你,你可以自行离去。”程佐说罢歪了歪头,示意麻二可以走了。 麻二却心中一沉,他知道程佐起了杀心,一旦他转身,程佐必会射出那必杀的一箭。于是他也没再争辩,只是整理了一下装备,顺手将小弩丢了出去,示意自己会跟着一起去。 起杀心的并不只有程佐,莫老七心中更是杀意滔天! 他倒是不想对麻二如何,但他就要控制不住干掉程佐了。 小贼!果然是个贼心不死的贼娃子!当初他招程佐的时候确实是让程佐以后发达了帮他办一件事,可却不是眼前这件事。他当初可是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的! 第156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一) 跑…… 不停的跑…… 不顾一切的跑…… 三个人在一片大山中亡命的奔跑,祈求获得那一线生机。 这次依旧是麻二打头,断后的却是程佐。他们这么拼命,只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或者说作为一个斥候,刚刚看到的才是最应该看到的,可惜他们被发现了。 此时三人也终于明白斥候营的弟兄们为什么全灭了,杀他们的并不是袁绍率领的军队,而是一支本应该驻扎在濮阳北面的军队,这支军队中飘扬着一面写着臧字的大旗。 臧霸调兵了,也可能是分兵了。但不论怎样,既然清剿了斥候,就意味着这是一次秘密行动。 就算以莫老七的能力也能分析出臧霸这次行动的目的不单纯,很有可能不是奔着濮阳去的,而是想要去支援青州的荀衍。 如果能将这个信息呈报给张飞,功劳足够他们吃一辈子的,更何况那时他们就可以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多的机会。 可惜这个情报并不是他们侦察到的,而是在各怀鬼胎的前进途中一头撞到了臧霸的军队,也就导致了他们现在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确实是微乎其微,因为他们撞到的是臧霸本人,而臧霸派出追捕的他们的是他的亲卫营。 臧霸这个人很有门道,他的出身注定了袁绍不可能任用这么一个人。可袁绍不仅用了,还将他抬到了和淳于琼一样的高度。 袁绍用人有个习惯,他将制衡几乎刻印在了骨子里,即便是淳于琼都不是十分信任。青州平叛派了荀衍为军师,后来让淳于琼镇守青州,却让荀衍总领徐州以为牵制。他对荀衍也不是很信任,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徐州,为的就是制衡荀衍。 袁绍唯独对臧霸很信任,没有派任何人去制约臧霸。司隶的那一片地方可以说是块飞地,被王弋和曹操包了起来。而且还拥有一块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冲——虎牢关,可以说是谁都垂涎的地方。只要臧霸愿意,他可以连人带地卖个好价钱,封侯拜将是少不了的。 臧霸也对得起袁绍那份信任,虎牢关是曹操的正门,曹操已经觊觎很久了,收买强攻的事情没少做。结果臧霸非但没有损兵折将,手下的兵马还越来越多了,想来曹操是没少吃瘪。 年轻的臧霸经验却非常老道,山林多树木,不适合骑兵追击。他派了自己手下的亲卫去将几个小贼给抓回来。他的这些亲卫可不是一般人,一个个都是山林作战专家。从他救父杀官到被袁绍收编,青徐就没太平过。可他却年纪轻轻就打下了泰山贼这偌大的名头,手底下要都是些虾兵蟹将早就完蛋了。 关键是臧霸对王弋半点好感也没有,虽说大丈夫难免阵前亡,马革裹尸犹有荣焉。可那个张辽实在太过分了,在青州砍他的那帮老兄弟跟砍瓜切菜一样,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留啊。投不投降好歹抓起来问问啊!问都不问,全给砍了? 所以这次他派了一百名亲卫,都是原先泰山贼里的老部下。 臧霸的要求是要活口,却也只要求了要活口。只要能说话,会喘气就行! 那一百名亲卫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狗,撒欢一般奔进了山林。莫老七三人就是那可怜的兔子,被抓住后叼在嘴里戏耍只是时间问题。 还未出春,树林还不足以完全遮挡住莫老七三人的身影。亲卫营锁定好自己的目标后开始了围追堵截。 最先被撵上的不出意外就是程佐,程佐察觉身后脚步声大响,回头瞄了一眼反手就是一刀,直接将抓过来的手斩断。 一声惨叫和接连不断的咒骂声刺激到了亲卫营的神经,速度更是快了两分。 莫老七知道这么下去一个也跑不了,对着身前的麻二吩咐:“散!” 然而麻二非但没有转向,反而直挺挺站定在原地。 这可就要了命了,按照平时训练,前面的人应该往其他方向跑,最后面的人跑直线。可麻二这么一停,直接让莫老七躲闪不及,三人一起滚做一团。 莫老七没时间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摸出腰间小弩,对着那个像是领头的亲卫扣动了弩机。 谁能想到对方的武艺强的离谱,很极限的用盾牌挡住了这一箭,并且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充斥着残暴…… 莫老七三人不过是普通斥候,再加上一晚没休息,又和人进行了激烈的搏斗,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逮了个正着。 贼就是贼,成了正规军贼性也是改不了的。莫老七被挑断了手筋,麻二没有反抗相对好一些,只是被人用绳套套住脖子,向牵牲口一样牵着。程佐就比较惨了,他仗着功夫伤了一个亲卫,被人砍掉了十根手指,两个手掌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中间还夹着一柄破刀。 面对这样的羞辱程佐破口大骂,将所有能想到的诅咒都说了一遍。就连麻二也是满脸怒色,这些袁军太侮辱人了! “后生,你是青州人啊?我也是青州人。”亲卫首领反而笑眯眯的对程佐说:“都是乡党,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乡党?你们也配?猪狗不如的东西!袁本初将乡党们赶出了家乡,你们却在这里添他的脚趾。你们配得上青州人的称号?狗东西,你死后必为猪狗,整日以食粪为生!”程佐的咒骂真的很绝,这年头大家都相信鬼神之说。 然而首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程佐穿成一串的手指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首领拍了拍程佐的脸揶揄道:“骂,骂。你看,我将手指还给你了,到时候你还能留个全尸。放心,我会亲手将你溺死在粪里的。哈哈哈……” “狗贼!狗贼!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程佐被气得头发倒竖。 但只有被他砍断手的那个士卒过来说了一句:“啧啧,算你走运,临死还能做个饱死鬼。放心,我会送你一顿热乎的。吃饱,吃好!哈哈哈……” 这人的笑声似乎感染到了其他士卒,都跟着哈哈大笑。 莫老七看得心中发寒,这都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 他现在心中一直在思考两件事。第一件是臧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训练出这么一群不敬天地、不畏鬼神的杀才? 第二件则是……麻二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 想到这里,莫老七偷偷斜了一眼麻二,发现麻二的眼神中也满是气氛,相当不服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莫老七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跌倒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当时麻二身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麻二又没有受伤,为什么要停下来让自己这三人全军覆没呢? 现在没人能给莫老七答案,他只能等到见到臧霸时麻二的表现在做判断。 这一次莫老七的想法是正确的,一路上伴随着程佐那聒噪的叫骂声,他们追上了臧霸行军的队伍,见到了这支军队的统帅。 臧霸相貌英武,骑在马上,得胜钩上挂着一支长枪,气度很是沉稳。最让莫老七意外的是臧霸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周遭军人看他的眼神却全是敬重。 “你们是谁的部下?”臧霸问了一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三人。 “张翼德将……哦,我们是张飞部下斥候。” 还未等莫老七编好糊弄的话,麻二就抢先将自己的底细说了出来。他这么一说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就连程佐的叫骂都停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袍泽。 唯有莫老七忽然释然一笑,他算是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麻二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目光而停下,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包括此行的目的、同行的人数、以及张飞的兵力部署等等…… 哪知臧霸刚听了两句便伸手挑起长枪,抡圆枪杆对着麻二的脸就是一下子! 这一下非常狠,麻二的脸顿时肿的如同馒头一般,牙齿被打飞了几颗,嘴角鲜血直流。 “我没问你。”臧霸不理已经被打蒙了的麻二,反而看向莫老七说道:“你说。” 莫老七见状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一句:“将军请杀我。” “你不怕死?” “怕。但我乃贱民,主公恩重,将我一家老小救离苦海,一死而已。死,便死。” “麻二!王八蛋!狗贼!”程佐似乎才反应过来,对着麻二破口大骂,甚至疯狂到想用手掌夹着的破刀去砍麻二。 “住嘴!” 莫老七大喝一声,一脚踹翻程佐,骂道:“忠于主公乃是义,忠于父母乃是恩。不想死而已,没什么错!你说对,麻远?” 莫老七喊出了麻二的本名,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麻二的神色顿时变得非常痛苦,可随即却像是放下了什么,恶狠狠的说道:“莫老七,你被假惺惺了。你这队正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这个队死了那么多人,就你活着?凭什么?” 莫老七也不解释,只是转头对臧霸请求:“将军请杀我。” “呵,真是无趣。”臧霸对两人的对话表示非常不屑,撇撇嘴说道:“你知道狗咬狗吗?我想看看……算了,我也不想看。来人,让他们去咬,我只要活下来的那条狗。” “喏。” 亲卫统领领命,对着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七手八脚的将三人拉到了林子里面。 程佐终于慌了,他不想死啊。而且他的手指都已经没了,搏杀起来一点儿优势也没有。以前都是他杀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双腿都在发抖。 同样慌了的还有麻二,他对着臧霸大声呼喊:“将军,我投降了啊!我愿将知道的一切都告知您,求您放过我!求您了!” 臧霸对麻二的祈求根本不屑一顾,他不需要知道张飞的兵力部署,因为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张飞。甚至袁绍的目标都不是张飞,没人会蠢到跟濮阳的驻军硬碰硬,和三万多甲士死磕,脑子是被驴踩过吗? 臧霸从怀中摸出一卷竹卷,细细阅读了起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所有的情况都在军师的预料之中。只要不出意外,整个司隶乃至西北就都是他们的了! 臧霸的想法很好,那个军师的计策或许也狠高明。可这世事啊,就怕“只要不出意外”这六个字。他这次行军确实很隐秘,除了他手下这些士卒,就连袁绍的高层知道的都不多。不过有一个王弋麾下的将领却知道了,这个人就是高顺。 高顺的五千人距离臧霸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最多不过几十里。就在臧霸派人抓捕莫老七三人的同时,高顺手底下的斥候也有了收获,一小队斥候在探索情报的时候抓到了两个袁军的弓手。 经过逼问高顺得知了有这么一支军队在自己的附近,不过生性谨慎的高顺并没有选择贸然靠上去,而是一面派人向濮阳传递情报,一面派人探听臧霸的动向,希望能确定臧霸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虽然据说臧霸只有一万多人,真不够他手下五千人打。可他手下都是精兵,不可能将这些人耗在硬碰硬上面,伏击损失小收益大,何乐而不为? 谁知高顺这么一耽搁,臧霸直接跑没影了,斥候根本就没有找到臧霸的军队。 由此高顺一口断定臧霸去支援青州战场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臧霸是怎么敢的啊?不会真以为袁绍那五万人是张飞三万人的对手?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高顺派人将自己得知的情报报告给张飞,并且提出了建议:全军出击,既然臧霸这么看不起他们,那他们就应该给袁绍一个狠的! 第章 解释和道歉 首先,很抱歉这段时间没更,实在是对不起诸位。 可能是上次出去拿键盘的时候不小心,复阳了。本想着停两天恢复一下,结果发烧导致了伤口感染,没办法只能去做了个手术。 这次也不算是特别严重,比上一次要好很多。上一次感染整个脚面有一块都露出骨头了,这次还好,只是伤口附近局部溃烂。 不过还是经历了用镊子清除溃烂组织的流程,为了保持肌肉活性依旧没有打麻醉,那个酸爽简直了。 而且植皮的那个部位也要重新植皮,也不知道医生对我的右腿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已经是第三次从上面切皮了。 这次切皮的位置比较靠大腿内侧,比较疼。说实话根本没有更新的欲望,就连写东西的欲望都没有。 写这些不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我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同情,甚至已经有些反感那些同情了。 当然我也不值得同情,要不是为了搞个全勤,我可能今天依旧不会更新。 我的本质就是为了利益,这没什么不好,但要是以同情为卖点那就真的恶心了。 况且我手术的位置是脚,手和脑子一点儿毛病没有,没更新单纯就是真的没心情更新。 这些天我没有打开这本书,甚至作者app都没有打开,因为我不敢。书友虽然不多,但我真的不敢面对那些期待的人,你们让我感觉到愧疚。 放弃是肯定想过的,人在痛苦面前真的很脆弱,有的时候甚至在想或许开这本书就是个错误,各种有的没的、破事烂事都找了上来。 可是老爷们儿嘛,既然都说了会写完,那就得写完。写不好是能力问题,写不完是人品问题。 有句话说生活强了你,既然无力反抗,就要懂得享受。 我是不同意的,我信奉的是既然生活强了你,如果无力反抗,那也一定要做上面的那一个,让我享受生活,而不是生活享受我! 发完三章,看了看读完率我就知道我这种作者真的配不上你们。 胸怀愧疚,心念感恩。 对不起…… 我为我愚蠢的作为和幼稚的想法向看过的、放弃的、收藏的、期待的、失望的……所有的读者道歉。 感谢你们看过,感谢你们记得,感谢你们挂念。 万般过错皆在我,无以为报,且看来日更新。 最后,说点和内容相关的。 写了一个不算新,但在演义和正史中都有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臧霸。 这个人很有意思,论名声他远不及五子良将,论资历史涣、王必、丁斐这些人更是甩他八条街,论人脉曹家那些嫡系都不需要正眼看他,论战绩一直陪跑的乐进似乎都比他强上不少。 然而这个人在曹操麾下一直都是战区司令级别的人物,官职更是比五子良将高出一大截。 曹操虽然名义上是个任人唯贤的人,可实际上依旧是任人唯亲,特别是在兵权上,夏侯兄弟和曹仁拥有绝对话语权,唯独臧霸是个例外。 官渡之战臧霸以一己之力独自扛住了整个东部战区的压力,要知道那时候青州北部也是袁绍的地盘。官渡之战不是袁绍过黄河去打曹操,而是袁绍失败后曹操过河去打袁绍。 臧霸不仅打过袁绍,还不止一次抽过孙权,深得曹丕的信任,担任过执金吾这种绝对亲信才能担任的官职。 曹睿时期臧霸去世,死前食邑三千五百户。这个数字……啧啧!而且他的儿子也因为他的功劳封侯了。 用现在的话就是一个市监狱长的儿子,干过拦路抢劫的土匪,最后却成了战区司令。在那个混战的年代,要是没点儿本事,是说不过去的。 具体可以参考史涣这个人,人如其名,作为曹老板最早的一批武将,曹操真是往死里使唤。而且史涣的武力值应该也不低,不会比夏侯兄弟差很多。 可惜史涣最后还是被曹老板给使唤废了,最后在历史上只留下了淡淡的一笔,知道的人可能都不多。 不过以曹操的性子史涣这种人是绝对不会亏待的,没什么存在感大概就是除了武力值以外史涣基本没什么可称道的。 这就从侧面看来臧霸的能力或许真的很不一般,只是那个时代耀眼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我们看的三国是几代数千万人,臧霸身上的光芒注定暗淡许多。 当然,我是个写小说的,我要完全按照史实写,大家还不如去看历史书,我连给那些史书作者提鞋都不配。 但我却愿意尊重史实,只是希望诸位看到后不要觉得太突兀,一些关键人物我是会解释的。 最后的最后,再次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诸位对不起,感谢支持…… 第157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二) 今儿的大将军,真呀嘛真高兴! 老曹同志哼着勾栏中听来的靡靡小调,迈着略带嚣张的王八步,为自己院内大缸中的鱼儿投下了一些饵食。 曹操确实有高兴的理由,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夏侯惇的春季攻势捷报连连,所过之处几乎都望风而降。这样下去,说不定今年就可以尝试一下攻打南阳郡,把那个两面三刀的张邈抓过来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主管后勤的陈群也传来了好消息,吕正交出来的床弩图纸已经打造出了样品,威力相当可观,堪称防守利器。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吕正交给他的那个账本的作用。那个账本着实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想起前两日将账本甩到黄琬脸上,黄琬翻看完之后当场气昏过去的情景,曹操就觉得忍了这么久是真的值! 黄琬也没有让曹操失望,当天晚上曹仁就被借调过去,按着账本挨家挨户拿人。黄琬也是拼了,亲自带队抓人。据后来曹仁描述,黄琬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没带一个脏字,却从祖宗问候到了后人,硬是做到了每家都没落下一个。 其实曹操很理解黄琬,以当时汉人的骄傲,文人的骨气,大家都在和人做游戏,这些家伙却想着给狗当狗。这帮人的作为拉低的可不是他们自身家族的格局,而是直接一坨翔糊在了所有文人的脸上,黄琬没被气死都是肚量够大。 况且那些西域诸国真是为了天下和平也就罢了,明明狼子野心,还为了些许利益义无反顾的靠上去,真是脑袋和屁股倒着长的。 黄琬的无差别攻击误伤肯定是有的,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都是误伤。毕竟西域没有真正做出什么动作,那些收礼的也没有摆明了说自己是带路党。可暴怒之下的黄琬根本就不想追究这些,导致士大夫集团元气大伤。 这就给了曹操一份大礼,倒不是士大夫集团自断臂膀,而是黄琬如今一病不起,据说已经瘫在床上了。 整个洛阳曹操只忌惮两个人,第一个是士孙瑞。士孙瑞家族势力庞大,在大汉中枢扎根多年,门生故旧、亲朋好友遍地都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第二个就是黄琬。士孙瑞有的黄琬都有,但黄琬的名声士孙瑞却比不了。在黄琬的理念里,国要远远大于家,所以他的名声要比士孙瑞大很多很多。 以曹操的实力想要干掉黄琬很容易,毕竟黄琬和黄家的关系一般,他没有因为自己是黄家人就大肆提拔家族中人,不然的话以蔡瑁的能力不至于去给刘表打下手,在洛阳混个将军问题还是不大的。 曹操的骨子里其实是个天真还有点自卑的人,他仰慕天下英豪却很少关注自己的成就,总是将自己的成就归咎于运气和手下人给力。他敬重黄琬,不忍心伤害那位年老体弱却一心为国的真正官员。 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很好,因为身体原因黄琬自动退出了洛阳的政治舞台。曹操不用亲自动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当然,曹操可怜黄琬那是黄琬有本事,他对其他人就没什么耐性了。当曹仁询问该如何处置他们的时候曹操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而这挥挥手的动作,就成了那些人最终的结局…… 在曹操看来这些都是小事,找个地方埋了即可。反正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在考虑要不要搞点人命关天的时情了。 想到就要去做,随手将饵食扔到缸中,曹操乐呵呵的向后院走去…… 现在午时刚过,曹操可能不知道,到今夜子时前,这将是他接下来两年中仅有的快乐时光了。因为蔡琰准备动手烧粮仓了,而选择的时间就在今夜! 没了赵昱,蔡琰想要成事本来已经不可能了,即便有了地图,想要短时间烧毁曹操的粮食根本不现实。一个粮仓小的直径十几丈,大的几十丈,就算蔡琰背着一个火焰喷射器想要一晚上烧完也只能是在梦里。 不过蔡琰也不准备全都烧了,她打算只烧两座,一座是有粮的,一座原本应该是有粮的…… 如今蔡琰已经没了初来乍到时的心气,能达到目的就好,况且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酉时,街道上已经实行了宵禁,大将军府内一队队往来巡逻的士卒扫视着院内一切可疑的地方。 士卒进不了的后院中响起了一声声似是娇弱,又似是力竭的嘶喊。搅得一些人一边心猿意马一边暗自咒骂,手上的手帕更是被银牙咬碎,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让发出喊声的那个人变成自己。 蔡琰站在门边仔细的听着声音,她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而是在等待某个关键的时刻有人来和她交接情报。 在一道高亢的哀鸣声中蔡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一道身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来人是马怀。 马怀看向蔡琰的眼色十分不善,溜进大将军府是件很困难的事,特别还是后院。这里虽然叫做后院,但不是府邸的最后面,而是处于中后部。后院的周围还有院子,那里不光有侍卫巡逻,还是仆役休息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 蔡琰也知道她的要求有些过分,便不做废话,拿出地图将两座粮仓指给马怀说道:“我要你烧这两个,有问题吗?” “为何不能明日说?一日你都等不了吗?”马怀没有回答,而是语气严厉的质问。 “等不了。”蔡琰被这般逼问,脸色也很难看:“卫家运粮的队伍快要到洛阳了。” 马怀脸色一变,连忙追问:“消息准确吗?” 蔡琰点了点头,这是令狐威勾搭世家女子时无意间探听到的一个情报。令狐威最近把到了一个卫氏族女,从那个女子口中得知卫家准备在洛阳售粮。 令狐威一听就知道售粮只是借口,填补亏空才是卫家想要做的事。毕竟现在曹操要给夏侯惇供给军粮,很容易查出来他们搞的猫腻。 马怀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准备去干活。他被李儒派到蔡琰这来其实有些冤枉,他当初并不知道李儒利用不了蔡琰,自作主张让蔡琰到大将军府刺探情报。结果李儒对马怀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就将他派给了蔡琰。如今只要蔡琰没有危及到李儒的计划,马怀就得听蔡琰的。 “等等。”蔡琰喊住马怀说道:“我也要去,你带我去。” “不可能!”马怀一口回绝:“你一点儿身手都没有,只是个累赘。” “我不是,没有我你绝对进不去!”说着蔡琰将一张纸从怀中摸出来,在马怀眼前晃了晃。 马怀只是扫了一眼,当场弄死蔡琰的心都有了。那张纸是一份曹操的手令,有了它就几乎可以出入任何地方。 “给我。”马怀伸手就要抢。 “不。”蔡琰将纸藏在身后,声音异常阴冷:“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希望覆灭!” “你冷静一点,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 “我不想冷静,我只想让他们死。一旦事情有变你无需管我,我自会抗下一切罪责。” “你早就计划好了!”马怀闻言双眼陡然睁大,心里暗骂这个疯婆娘真是疯了,就没想着活!一旦粮草亏空事发,曹操绝不会放过卫家,当然也绝不会放过她。曹操不会放过她,卫家更不会放过她,就连王弋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这个疯婆娘打算直接死在洛阳一了百了,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了。 “罢了。”马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示意蔡琰跟上。 蔡琰刚迈开步子,哪知马怀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等回到冀州你他妈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你也别找好人家了,别再祸害别人了。干脆找个地方一个人老死算了!” 这一巴掌非常狠,蔡琰嘴角流出了鲜血。不仅如此,她还暗暗将两颗掉落的牙齿吞进了肚子。她能看出来马怀非常生气,尽管极力掩饰,但眼神中的杀机根本藏不住。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蔡琰没有生气,反而在脑海中蹦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不过她并没有想要去询问,也不准备责怪。马怀的故事不属于她,他们现在要去书写属于她的故事。 马怀让蔡琰找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将她裹起来扛着便出了房门。闪转腾挪之间,经历了几次险些被发现的危险才出了大将军府邸。 从大将军府出来后马怀松了口气,他不会再进这间府邸了,蔡琰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次行动结束之后他就将蔡琰交给李儒,让李儒安排蔡琰回冀州。 然而马怀并不知道,他视为死地的大将军府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他已经被人盯上了。或者说……蔡琰被人盯上了…… 盯上蔡琰的人是吕正,吕正很早就想干掉蔡琰了,但蔡琰总是和曹操的妻妾在一起,平时又不怎么出来,想要找个机会很难。他吕正怎么说也是个中常侍,即便没有皇帝他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中常侍很忙的。 好在吕正知道蔡琰一定在谋划一些事情,而晚上又是发动阴谋的最好时间。所以每天晚上他都会来蹲守,既然不能在大将军府动手,那么只要蔡琰出了大将军府就好了! 今晚正好被他堵到,吕正亲眼目睹了有人进入蔡琰的房间一段时间后扛着蔡琰出来,不过吕正也不在乎这人是谁,是想要风流一番,还是想要救她出去,反正都要死。 如果说马怀是经过系统训练的细作,那么吕正就是经过王弋亲自训练的。尽管王弋不一定比简雍更专业,但作为未来人,王弋有些理论知识是简雍绝对企及不了的。 就比如说一个简单的概念:视野盲区。 王弋对视野盲区只有一个概念,吕正却自小练武,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含义。当马怀刚刚路过一个巷子口,先一步到达这里的吕正便从对面的墙上翻下来,手中短剑直直刺向了马怀的脖颈。 人在路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时下意识会往里面看一眼,而小巷对面的墙就成了视野盲区,更何况上方是人在搜索时最容易遗漏的方向,吕正还挂在了院墙内侧的墙壁上,完全凭借声音来判断马怀的位置。 这一击无论从时机还是角度都堪称刁钻,如果只有马怀一个人的话他必死无疑,可他还扛着蔡琰,蔡琰也没有被束缚住。 蔡琰见到一个黑影扑向自己,想也没想就捏爆了手中的一个小小纸包。这东西是王弋送给甄姜的,足足送了一盒。说是关键时刻能阻敌,蔡琰也不知道是什么。财大气粗的甄姜每个姐妹淘都分了一个,希望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有点保命的手段。 捏爆纸包的一刹那,一道火光瞬间将小巷照得大亮。骤然出现的强光让吕正有些恍惚,短剑慢了半拍! 吕正恍惚了,马怀可没有恍惚。就是这半拍片刻,马怀以一个非常极限的动作向前扑到,顺势将蔡琰扔了出去。 短剑贴着马怀的后颈擦了过去,剑锋切开一道口子。马怀也顾不上后颈的温热与刺痛,迅速爬起来将蔡琰护在身后。 马怀能反应这么快不是他工夫好,而是他并没有被火光干扰太多。因为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同样的东西他也有。只是他不明白,这东西是冀州机密中的机密,蔡琰怎么会有? 蔡琰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强烈的刺痛和焦臭味让她知道自己的手被烧伤了,而且相当严重。她忽然有些遗憾,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弹不了琴了。可转念她就释然了,马上就要死了,能不能弹琴又如何? 马怀要是知道蔡琰在想什么,非得再抽她一巴掌不可。不过他没时间思考这些,眼前这个人很不一般,有股自己熟悉的味道…… “我缠住他,你赶紧回去。能在这里伏击,肯定是跟了好久,没在大将军府杀人,那里必定让他心生忌惮。”马怀一边戒备,一边吩咐蔡琰,堪称大声密谋。 没办法,巷子里很安静,声音压得再低对方也听得见。密谋没有任何意义,拼的就是真功夫。 吕正没有确实都听见了,可他没有说话,而是提着短剑就冲了过来。他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被动,况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或许上天都不想蔡琰死在这里,吕正虽然盯上了蔡琰,但他绝对想不到有人也在盯着他…… 第158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三) 短剑迅捷而又凌厉,撩、刺、点、划之间,仅仅是剑锋微弱的反光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马怀双持匕首和吕正缠斗,他郁闷的发现对方的杀招并不多,但实在是太快了,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讲究的是能杀则杀,不能杀则伤。 这就让马怀很憋屈,他现在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不能用匕首去硬碰硬制造声音,兵器还短了一截,让他非常被动。 好在蔡琰已经从他创造的机会中溜过去,只要能回到大将军府,至少还能留得一命在。然而他也不能在这耗着,蔡琰不跟着了,活儿他也得去办。 想到这里,马怀顺手将左手反握的匕首正握,抬手就甩了出去。 吕正侧身躲过,见到马怀右手蓄力直奔自己,不屑一笑,同样直直朝对方面门刺去。他很自信,一方面短剑要比匕首长,另一方面他是直刺,手臂的长度也比蓄力有优势很多,所以他断定对方必死无疑。 然而吕正还是漏算了马怀的武艺,马怀见招拆招,一个急停后仰躲过了这一剑。 吕正一剑未中,手腕一抖,短剑向下点来。别看只是方寸之间的抖动,这一下点实了,点哪哪就是一个血洞! 但吕正点得快,收剑更快。剑锋尚未触及马怀身体便收了回来,挡在自己身前。 叮! 一声震鸣,短剑挡住了这阴险的一击。原来吕正落入了马怀的圈套,刚刚的直刺和点剑完全是马怀诱使他出的剑招!马怀也不想蓄力直刺,而是想仰身躲剑的同时,蓄力将匕首掷出去。 好在现在月光不错,能看到马怀的身形,让吕正发现了马怀肩膀不正常的动作。 可刚刚一直是吕正进攻,现在吕正被迫防守,马怀的机会就来了。 只见他左拳一拳打在了吕正的右肋,同时右手又摸出一柄匕首,对着吕正狠狠扎去! 按理说只要咬牙挺住那一拳,吕正完全有机会一剑解决掉马怀。毕竟两人已经近身,吕正只要转动一下剑身方向就能刺穿马怀的脖颈。 但让吕正没想到的是,马怀那一拳不仅是拳头的攻击,还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火光,闪的他再次出现了恍惚。 没奈何吕正只能凭着感觉丢出短剑后迅速向后撤退,片刻没有停留,翻过围墙消失在了夜色中。只是此时他的情况可不怎么好,胸前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前端的位置深可及骨。 啧啧,主公找的这些人都不是弱手啊…… 一边想着,吕正一边往皇宫赶。他无所谓被不被拖住,袁覃会为他解决一切,区区蔡琰而已…… 然而吕正要再一次失望了,刚刚走进自己的居所,他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绝不是他身上散发的,那团火焰燃烧发出的刺鼻气味已经将他身上其他味道遮住了。 小心走进卧房,吕正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正艰难的往床边挪动。看到这个人吕正瞳孔骤缩,是袁覃! 袁覃此时上身几乎完全赤裸,只罩着一层透明的薄纱,玲珑的身材一览无余。双峰饱满挺拔,腹部白嫩……并不白嫩。原本应是娇嫩的腹部,此时却出现了一个血洞!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袁覃此时也看到了吕正,看到了吕正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 “吕正……你,你怎么样?要不要……要不要紧?”袁覃顿时花容失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检查一下吕正的伤势。 可她伤的实在是太重了,挣扎了两下便倒了下去。 “哼,废物。”吕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袁覃一眼,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袁覃一怔,瞬间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她再一次被抛弃了,就像父母抛弃了自己一样,就像袁隗抛弃了自己一样,这次轮到吕正了。或许……自己是真的没用…… 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滑下,袁覃以为自己六岁被送到袁隗手上后就已经不会哭了,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就在这时,有人将她抱住,是吕正! 可还未等她高兴,大手便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伤口处忽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灭口!罢了……罢了…… 死在自己爱的人手里也算是值得了,袁覃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吕正将袁覃抱到床上,回到门口将袁覃丢弃的面巾收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虽然这让他清楚世上还有他在意的人,但他很有可能暴露了。 叹了口气,吕正又拿出了针线,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是有可能,吕正确实已经暴露了。 袁覃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伤口止血后没多久便苏醒了。发觉自己正躺在吕正的床上,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也不是庆幸,而是恐惧……恐惧到浑身冰凉! 伸手摸了摸伤口,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果然如此。浓烈的酒味让她想起了袁氏探子探听到的情报,王弋手上有一种酒,可活人性命,重伤之人涂于伤口,可保不死。 “我该杀了你吗?”一道声音在一旁响起。 袁覃转头看去,发现吕正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很显然刚刚吕正清洗了身体,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处理伤口,健硕的胸膛上满是鲜血,脸色也非常苍白。 袁覃见状心中一痛,想要起身帮吕正处理伤口。可刚起到一半却停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吕正。 袁覃能接受吕正利用自己,哪怕吕正利用她的身体去博得上位也没什么,反正董卓也会糟蹋她,多糟蹋一次少糟蹋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袁覃接受不了吕正利用她是为了别人,上位是为了别人,受伤是为了别人,杀人是为了别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别人去做。袁覃想不明白,难道这天下就没有为自己活着的人了吗?吕正为什么会是王弋的细作?他对自己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或者根本就全是假的? 被抛弃,袁覃只有绝望。但面对谎言,她满腔仇恨! “我应该杀了你吗?”吕正来到袁覃面前,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只是这一次吕正并不像是在询问,因为短剑已经架在了袁覃的脖子上。 “你骗了我多少?”袁覃无视了锋利的短剑,挺着白皙的脖颈质问吕正。然而她已经绷不住了,泪水连绵一般滑落面颊,根本止不住。直到这一刻袁覃才明白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多脆弱,绝望和无助到底有多恐怖。 面对迎上来的脖颈,吕正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顺手划了下去。 袁覃也没有往日的顺从,伸手死死握住那只平日里迷恋到陶醉的手。 “我该杀了你吗?”吕正无视了袁覃颈间鲜血,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袁覃的武艺本就不是以力量见长,眼见就要挡不住吕正下划的动作了。生死间袁覃忽然反应过来,对着吕正愤怒的咆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回吕正没有继续问,而是淡淡的回答:“我的父亲是吕强。” 听到这个答案,袁覃的眼睛差点瞪了出来,惊诧无比的问:“你居然相信那个?这种破世道你居然还相信?” “父亲信,我便信。”吕正忽然一顿,继续说道:“他也信,他的文武也信,并且正在做。” “哈哈哈哈……”袁覃放下了手臂,开始放肆的大笑。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在感叹:“居然有这么一群蠢人,还在相信天下会太平?哈哈哈哈……千年世家、百年袁氏,最畏惧的对手居然信奉能终结这狗屁世道?你们到底是无知啊?还是幼稚?” 吕正不想回答袁覃的问题,只是平静的说道:“看来我该杀了你。” “呃……不不不!别杀,别杀!”袁覃赶紧抬手握住吕正的手,解释说:“我不怕死,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我的愿望了。可我想看看,看看你们能不能做到让天下太平安康,会不会能让我也相信你们的想法。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以你的功劳找那位要一块地。你耕田,我织布,咱们两个就一起过日子。放心,我不仅会织布,还会养桑呢!哈哈哈哈……” 袁覃又开始笑了,她其实是想看吕正笑话的。原因很简单,王弋的野心昭然若揭,除了皇帝以外没有任何位置能够满足,她不相信有上位者觊觎皇位仅仅只是为了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好。” “哈哈哈……呃……啊?”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足矣让袁覃收起自己的态度。袁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刚才是不是在说……” “好。”吕正又说了一次,并且收回了自己的短剑。直到袁覃快死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对这个女人复杂的感情。 是爱慕吗? 很难说。 吕正自己都不清楚爱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或许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那一霎那有了些许共鸣,而这种共鸣却在他们空旷的感情中被无限放大…… 袁覃可不管吕正在思考些什么,也不顾伤口疼痛,一下子就来劲了,手脚并用死死缠住吕正,用她那天生诱惑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嘿嘿……” “滚!” 吕正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大手按在袁覃脸上,将她一把推到了床上,不再多看一眼。 袁覃一把抹掉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扯掉身上的薄纱,赤裸着上身打开裙子一角,摆了一个十分妖娆的姿势拍着床板诱惑:“小乖乖……快躺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小冤家可心疼死我了。放心,我会一点一点给你舔干净的……” 说着,袁覃粉嫩的舌头从嘴角伸出,轻轻勾了一下。 无论样貌、身材还是气质,以袁覃现在的样子,别说男人了,就算是女人也很难把持得住,毕竟爱美是人的天性,而袁覃很懂如何让人释放天性。 然而吕正却不为所动,随手将一个小瓶子丢了过去,低声喝骂:“既然能动,那就滚回你的狗窝。” “哼,扫兴的臭男人!除了本姑娘谁看得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袁覃对吕正的态度非常不满,不过还是整理好裙腰,拿着小瓶来到吕正面前,准备帮他消毒。 走进仔细观察后袁覃的眼圈又红了,这次她是真的心疼,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手,实在是太重了。望着伤口深处那一抹白茬,袁覃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吕正却按住了袁覃的手,摇了摇头。这东西他不能涂,王弋给过他关于曹操非常想详尽的资料,曹操是接触过烈酒的。血腥味儿很好解释,但酒精的味道就说不清了。 袁覃真的快要被气死了,她能猜到吕正的顾虑,毕竟这东西只有王弋有。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见到一定要将那家伙活活切碎,才能出这口恶气。 见到吕正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袁覃只得披上那片薄纱,准备离去。她也不想穿成这样,她又不是天性放荡,哪个女孩子喜欢赤身裸体的到处跑呢? 但吕正要让她杀人,那她就要全力以赴,衣服对于她的柔韧性来说是个极大的累赘。也亏了这次她认真对待了,不然真就被人打死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吕正的声音忽然传来:“是谁伤了你?蔡琰是不会武功的。” 听到这个问题,袁覃一下子就转过身来,带着些许颤抖的回答:“我不知道,那人武功非常强,我差点当场就死了,我只知道是个女人……” 吕正看了袁覃一眼,没有多问,示意她赶紧回去养伤。因为只这一眼就足够了,他在袁覃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吕正开始思考在他意识中非常强的女人,在他的印象里,能说得上非常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甄道。但如果真的是甄道出手,袁覃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那么会是谁呢? 要是蔡琰在这里她一定会回答吕正的问题,因为她现在就正在面对这个女人…… 第159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四) 蔡琰的运气很好,成功跑回了大将军府后门,成功的敲开了大门,成功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回到住所后她马上找来庄行进行布置,大将军府太危险了,这里已经不适合她居住了,必须撤出去。这种危险并不是来源于刺杀,而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无法应对曹操的盘问。 然而……她真的是运气好吗? 刚刚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有人便敲开了房门,来的人是曹操和丁氏。 蔡琰想要避而不见,让庄行出去将两人打发了。 但丁氏根本不理会庄行说了什么,以极其强硬的态度训斥:“滚!一个下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丁氏便闯进了房间,曹操也很自然的跟了进来。 一见到蔡琰这狼狈的样子,丁氏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会这样?” 也难怪丁氏这么问,蔡琰现在的样子真的有些滑稽。一边肿胀的脸庞乌青发紫,挤得眼睛都有些变形了,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蔡琰乃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这种样子已经可以说是很丢人了。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敷衍:“无妨,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蔡琰的眼圈就红了,似乎是在为自己这个样子难过。 然而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丁氏十分激动的拉着她烧伤的那只手。虽然隔着袍袖,但力气非常大,疼的她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妹妹可小心些。”丁氏异常关切:“上天就是不公,咱们这些女人啊,可怜啊!像妹妹这样娇弱的身子,平时千万要小心些才好。” 蔡琰疼的简直就要意识模糊了,想要点点头赶紧将两人送走。可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丁氏的话语中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像妹妹这样娇弱的身子?她不也是女人?她不娇弱吗?刚刚她还说老天对女人不公…… 蔡琰瞬间清醒,死死盯着丁氏的眼睛。果然,在丁氏眼神深处散发出了浓浓的揶揄…… “庄行!制住曹孟德!”蔡琰大喝一声,想要让庄行劫持曹操,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庄行得到命令后摸出匕首就向曹操扑过去,可匕首却停在曹操面前不得寸进。 有人挡下了这一击,是丁氏。 只见丁氏一只手擒住庄行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成剑指,点在庄行腋下。 此时庄行面色涨得通红,表情十分痛苦。 房门忽然被人踹开,曹洪带着几名侍卫抢进房间,想要保护曹操的安全。 “滚出去!”丁氏没有给曹洪一丝脸面,狠狠瞪了他一眼。 曹洪看来对这个嫂嫂畏惧已久,尴尬的挠了挠头,灰溜溜的准备走出房间。 “站住。”丁氏很是不耐烦的吩咐:“取些獾油来,快些。” 曹洪转过头憨厚一笑,一溜烟儿跑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像丁氏这种无出而曹操又子嗣众多的情况,换个别人家,女子被修都是最好的情况了。可曹操对这位可是宠得没边儿了,喜欢的子女全都交给丁氏培养。 他这个弟弟在丁氏面前真就是个弟弟,挨骂了曹操只会上来补上两脚,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想法。 丁氏也确实厉害,既然进了这个家门,就要把家当好。夫君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曹洪这莽撞的性子就必须改过来,不然上了战场她根本不放心。 当然,丁氏肯定不能当着蔡琰的面教训曹洪,况且蔡琰手上可有些让她感觉很有意思的东西在呢。 “你看,就像是我说的,上天对咱们女子真的不公平。”丁氏忽然眼圈发红的对蔡琰说道:“你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武艺?我都看到了,甚至还救了你一命,你能进来也是我安排的。可这身武艺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我无子,无子啊!练武练成了一个石女!呜呜……” 没有孩子或许是丁氏最大的执念,只要想到就能轻松击碎她的意志,让她柔弱到放声痛哭…… 曹操赶紧过来,伸手按住捶打自己肚子的丁氏。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丁氏有色又贤淑这便够了,喜欢孩子的话他可以使劲生,随便丁氏怎么养。 丁氏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掩面擦干眼泪后对着蔡琰温和的说道:“妹妹,看在夫君的面上,我不问你在计划什么,也不问你的手下去干了什么,更不问谁想杀你,哪怕你今日烧了整个洛阳也无妨。只要你将那个能发出火光的东西交出来,我便让夫君送你出洛阳、回冀州,你的手下也可以一起。如果他不送,我便亲自送你回去,如何?” 曹操听的云里雾里的,他刚刚释放完自己的需求就被丁氏从床上拉下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搞出来的声音太大吵到丁氏了……现在看来这里面是有故事啊! “没了,我只有那么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蔡琰一眼就看穿的丁氏的想法,伸出自己烧伤的手玩味的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代价。” 曹操看到蔡琰那只手吓了一跳,往日那只修长纤细,写得一手好书法,做得篇篇妙文章,弹得曲曲仙音乐的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满是燎泡,粗如罗卜,皮肉黑白中带着些许血红的畸形。 “这不是代价!” 谁知丁氏却一口否决了蔡琰的想法,激动得略带颤抖的说道:“这是天下大统,万民安康,四海清平,敌国震颤!” 蔡琰没想到丁氏能有这种见识,如果那个东西能武器化,战争的天平确实需要向曹操这边倾泄。可惜丁氏的见识还是不足,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面对这种情况,死扛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蔡琰轻笑道:“丁姐姐,你的见识确实要比天下大多数人都要高,可你觉得你与我主如何?这东西乃是我主赠与,他没有用于战争,你觉得你可以吗?” 丁氏闻言一时语塞。和王弋比?天下有谁能和王弋相提并论?其他的不说,单单王弋年纪轻轻就能降得住麾下那些猛将谋臣,试问谁能做到? “哈哈哈……”曹操忽然发出大笑,略带兴奋的说:“既然如此,那师妹且先在洛阳住些时日。我和中和交情颇深,书信一封让他派人来接你!” “你想多了。” 蔡琰听出了曹操话语中威胁的意思,却一点儿也没给面子:“那东西不是我主赐我的,而是赠与甄氏小姐的,甄氏小姐赠与了我而已。况且此次我乃私自前来,此举已是投敌无疑,按律杀无赦。” “呃……师妹莫要看玩笑……” “没有。我也不怕摆明了告诉你,今晚我要去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出面,但我还是去了。不是我不信任下属,而是我准备死在那里,保得家父在冀州的安全。”蔡琰语气十分平静,丝毫不像是准备赴死的样子。 然而曹操却遭不住了,蔡琰不光语气平静,眼神也太过平淡了,平淡到看不出一丝波澜。曹操立刻就明白,蔡琰可能说得是真的。 “师妹,你这是何苦啊!安心当个千金小姐不好吗?”曹操无力的叹息一声,转而吩咐:“来人,吩咐曹仁警惕城中大大小小一切事物,防止今晚生变。师妹,且在这里安心住着。让你嫂嫂陪你,我还有事。莫要在调皮了……” 曹操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他现在头大无比,对于蔡琰的处置让他感觉非常棘手。 杀,对不起培养自己的恩师。 不杀,对不起拼命的手下。 现在曹操只希望蔡琰作的能轻一些,不要伤及无辜性命才好,这样他也有个借口放蔡琰一条活路。 可蔡琰却不想轻易放过曹操,略带讽刺的回道:“师兄还是等等,我要弄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放肆!”曹操也恼了,大声喝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真当我不敢动你?” “行了!”丁氏见曹洪抱着獾油罐子进来,制止住曹操后接过罐子开始为蔡琰涂抹。边涂边说:“妹妹为了今晚这出戏计划了这么久,目的恐怕不在我夫君身上?” 说着,丁氏将今晚她的见闻讲了一遍。 丁氏真的很有讲故事的天赋,绘声绘色之间让曹操和蔡琰解开了很多谜团。 曹操知道了蔡琰今晚的动向以及那件武器的威力,听得直流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拿来瞧瞧。 蔡琰也清楚了原来今晚阻止自己的人居然是吕正,那个王弋收养的吕强的养子之一。只是她不是很理解,在她的印象里那几个姓吕的小家伙不是被王弋派给了甄姜吗?难道叛变了? 不过对此蔡琰已经无所谓了,她要给马怀拖时间,不能让曹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抓捕马怀这件事上。 同样曹操也不着急,一来他相信曹仁的能力,这二来嘛……他真的馋了。丁氏描述的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威力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能发光! 作为一个军事家,曹操一眼就看出了火药前期的作用,那就是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曹操可能都不理解火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许他见过,但他根本不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毕竟蔡琰用的土制闪光弹是凭空冒出来的火焰,看起来根本无需引燃。 只要有了这种东西,曹操自信可以打崩天下所有军队的士气,进而取得战争的胜利。 这就导致了曹操有些投鼠忌器,蔡琰已经必死无疑了,可杀她的人却不能是他曹孟德,必须是因为泄露了机密而被王中和杀死。 那么该如何得到那个东西呢? 一边和蔡琰套话,曹操一边认真的思考起来。很快,一个计划便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那就是诈! 他准备先派使者告诉王弋蔡琰在洛阳所犯的罪行以及自己已经知道了王弋拥有那件武器的事实,然后在透露出和王弋合作,共分天下的意愿,让王弋给自己提供制作方法或者成品。 曹操很清楚王弋就算答应,也不会给真正的制作方法或者成品,不过那都没关系,只要让自己的军队熟悉就行了,征战天下还是要在刀剑上分胜负。 曹操的想法确实很好,但他和丁氏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太过一厢情愿了。 且不说王弋有多少反制手段,单单眼前的蔡琰,就给他带来了承受不起的损失。 亥时刚到,曹仁便匆匆赶来,告诉了曹操一个想要上吊的消息,洛阳屯粮地点的粮仓被人烧了,有人倒卖官粮,库存不足应有的五成。 其实马怀的行动非常失败,尽管他点燃了不止一个粮仓,可一个人能又多高的效率?而且随着蔡琰被捕,洛阳进入全面警戒状态,马怀的行动时间非常有限。 不过目的却达到了,飞速赶去调查的曹仁从自己手下的嘴里得到了一个信息,主管粮仓的吏员想要收买他们,失败后集体自尽了。 这就很奇怪了,这件事和吏员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追责背黑锅最多也就是个失察的罪名,还不至于去死,到底是什么才能让吏员怕成这个样子? 曹仁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失踪的赵昱,想到赵昱负责的是粮草调度。于是曹仁检查了一下被烧的粮仓,见到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又一半的粮仓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没有。 来不及多做调查,吩咐了一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抓住后,曹仁快马加鞭奔向了大将军府。 曹操听完曹仁的讲述之后身上散发的杀气似乎肉眼可见,冲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扭曲。 他快步来到蔡琰身前,一把将其拎起,恶狠狠的咆哮:“这就是你的计划?说!粮食被你运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果然还像以前那样愚蠢,或许你会是我父亲座下最愚蠢的弟子了。”蔡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不屑的讽刺:“你以为我是神仙吗?能凭空将那些粮食搬走?自己家的老鼠,自己找猫去抓。可谁又是你的猫儿呢?曹仁吗?还是那个傻得可怜的曹纯?啧啧,洛阳一半的粮食啊,有谁能不动心?哈哈哈哈……” 蔡琰的笑声尖锐而又刻薄,像极了夜枭啼鸣。 然而曹操却无力的将她扔到一边,蔡琰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关心的是夏侯惇麾下那些将士们的死活。 第160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五) 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上位者的基本素质,但曹操现在脸扭曲到了变形。他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找到谁是那个老鼠,而是如何才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不在洛阳大开杀戒。 没办法,那些家伙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来形容了。曹操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董卓留下来的粮食,然而有人却想一把撅了他的根! 多年夫妻,丁氏见到曹操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中的刀子就要握在手里了,于是赶紧劝说蔡琰:“妹妹为何如此绝情?若是我们曹家与你有恩怨,说出来便是,何苦连累前线那些将士?难道妹妹真的不在乎人……” “我当然不在乎!”蔡琰打断了丁氏的话,态度十分决绝:“我和你们曹家没有任何恩怨,无妄之灾罢了,只能说你们倒霉。”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是谁?”曹操立即反应过来,死死盯着蔡琰,一字一顿的说道:“如若不然,我要你的命!” 曹操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气昏头了,蔡琰之前就说过她是私自来洛阳的,那就只有私仇。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目标,只待蔡琰点头确认便可。而且他也相信蔡琰会点头,因为卫家和蔡琰之间的仇恨确实很深。 哪曾想蔡琰却轻描淡写的回答:“不需要,我本来就想死,谁动手都一样,我不在乎。” “那我便保你不死!” “无所谓。”蔡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揶揄:“这里早就已经腐朽了,我现在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果然是卫家吗?”曹操忽然有些小得意,他抓到了蔡琰言语中的漏洞。 然而蔡琰忽然诡异一笑,沉声说道:“我觉得可能不是。” 曹操内心一动,急忙追问:“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大张旗鼓的命令全城警戒,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了。吏员集体自尽,那不是畏罪自杀,而是在表忠心呢。相对于你来说,他们更可怕。”蔡琰说到这里,眼神忽然转向了曹仁,略带轻佻的问道:“也不知曹将军在那里留了多少人啊?半个官仓的粮食,族谱上又多少人可都不够砍的……” 曹仁闻言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来不及和曹操请示便风一般窜了出去。如果蔡琰说得是真的,那么他留在那里的手下可能已经没了。 曹操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这得嚣张狂妄到什么程度,才敢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真当他是个摆设?还是说自己手底下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了? “来人!传……”曹操准备找人来调查这件事,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他手底下的人现在都在忙,原本他是想找曹纯来的,可曹纯刚刚被蔡琰嘲讽了一顿,搞得他对曹纯没什么信心。 要是程昱在该多好…… 曹操内心感叹一声,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太难了,要啥没啥,人才少得可怜。这主要还得归功于袁绍,那波造谣是真的狠,曹操又没有一个郑玄帮他兜底,可谓道阻且艰。 多年夫妻,丁氏看出了曹操为难的地方,便小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夫君可是为没有得力的查案人员为难?这里不就有一个么?” 说着,丁氏看向了蔡琰。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曹操听完都被吓了一跳。然而仔细想想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蔡琰必定会为他劳心劳力。 动手脚的人是卫氏无疑了,问题是除了卫氏还有谁参与了进去。蔡琰的终极目的是复仇,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必定会如疯狗一般咬住卫氏不放。曹操需要的是证据,而蔡琰在处理卫氏的时候恰好可以为他收集到所有的证据。 只是曹操有些摸不准蔡琰到时候会不会将一些事情隐匿下去,让一些本来该死的人逃过一劫,日后会对他产生不利的影响。 “师妹,不知你可愿意为我奔走这一遭啊?”曹操忽然笑了,似有所指般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坐实了证据,族谱多少页都不够杀!” 原本云淡风轻看笑话的蔡琰脸色瞬间凝滞,她清楚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等死,或者找个机会自尽结束自己搞出来的闹剧。 但可悲的是,她心动了。 人都是贪婪的,贪图钱财的人往往会失去人性,贪恋精神愉悦的人注定会坠入深渊。 曹操的话就像是一只曼妙的纤手,挑动着蔡琰心头欲望的萌芽。这只手是有魔力的,一旦勾住嫩苗,就会让它无限增长。 “好!”蔡琰咬牙答应了下来,恶狠狠的说道:“但是我要兵权,至少我要能调动曹仁的禁军!你可敢答应?” “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等曹仁回来我便下令让他在查案期间一切听从你的命令。”见到掌握主动权,曹操答应的十分爽快。 可就在蔡琰松了口气的时候,曹操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师妹不会武功,让我十分担心。这样,我为师妹找个武艺高强的人如何?想来师妹也不会放心自己人暴露在我眼前?那就吕正,他是个宦官,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之说。来人,传吕正过来。” 曹操根本就不给蔡琰反应的时间,也不知他是真的为了保护蔡琰,还是只是单纯恶心一下,亦或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不论曹操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成功了。反正蔡琰现在被恶心得够呛,一个疑似叛变,几个时辰前还想着干掉自己的人,现在却被告知来保护她,这种事谁经历了都会呕吐。 说完之后曹操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丁氏陪着蔡琰。 一时间丁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尴尬之境。 丁氏对蔡琰相当不错,于是蔡琰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丁姐姐,练武真的能导致女子不孕吗?” “不能,练武本就是强身健体,不会导致不孕的”丁氏摇了摇头,却说了一句非常矛盾的话:“但武艺达到了一定程度就会。” 蔡琰根本不理解丁氏说了个什么玩意儿,两眼茫然。 丁氏见状便对她解释:“天下武学无论多么精妙,最终还是离不开速度和力量。女子本就柔弱,强行提升有违天道,所以当女子武艺到达一定境界的时候,上天的惩罚便随之而来。” 说着说着,丁氏又开始泪流不止。她笃信自己背负了上天的诅咒,就是因为年少时拼命练功,才让自己现在成了个石女。 蔡琰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不是她不相信丁氏,而是她不相信上天。这些年她算是看明白了,上天不是个好东西,总让最脆弱的人承受最沉重的痛苦。就像她,就像丁氏,上天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然而此刻在她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自己在曹操这里并不是十分被动,至少她能在曹操心里埋上一根刺,一根未来才会刺穿曹操心防的刺。 “丁姐姐,我答应你了。” “什么?” “我答应可以教导曹孟德的孩子,但我只会教诗词歌赋,其他的就要看他们的悟性了。”蔡琰说完,便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丁氏。 此时丁氏心中也犯嘀咕,不清楚蔡琰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问道:“妹妹为何……” “姐姐莫要骗我,我活不了多久了?曹孟德是不会放过我的对?”蔡琰无奈一笑,低声说道:“既然来过这人世间一趟,我好歹也算是有些名声,总要留下些什么。姐姐为我寻张琴,我自问音律还是不错的。” “好,那太好了!”丁氏除了生孩子以外,最关心的就是养孩子,赶忙答应下来。 可她忽然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蔡琰可是要被曹操干掉的,自己怎么能如此兴奋。于是对蔡琰打包票:“妹妹放心,夫君若真要杀你,到时我一定会尽全力将你保下来!” “那便多谢姐姐了。”蔡琰起身行了一礼。 “不用,不用。”丁氏赶紧摆摆手说:“那妹妹先休息,我便不多做打扰了,我先去寻琴了,且留步。” 说罢丁氏转身便走。 等到丁氏离开自己的视线,蔡琰十分不屑的摇了摇头,她才不会相信丁氏的鬼话。还竭尽全力保她?保不下来怎么办?能力不够呗…… 扫去脑中纷乱,蔡琰开始思考对策。卫氏已经死定了,落到她手里她必定会让卫家人死绝。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将庄行保下来,她自己则不准备出洛阳城了……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另一边,曹操唤来了许褚。曹操确实相信蔡琰,但只相信蔡琰的能力。至于她的人品,曹操不抱任何希望,还得是自己信任的部下靠谱。 他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并且吩咐许褚:“你带着府中亲卫跟在他们后面,随时和吕正联系,务必将蔡琰那些鼠蚁一网打尽。” “喏。”许褚答应一声,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除了武力以外,许褚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那就是工作状态转换的非常快,异常尽职尽责。现在他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盘查和制定追捕路线了。 曹操也没闲着,和许褚讨论了各种设置陷阱的方式,直到吕正到来才告一段落。 和吕正一起来的还有曹仁,只是曹仁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精神恍惚。 曹操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关切的问道:“子孝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还是身体有些不适?” 曹仁当然不适,因为一切都被蔡琰预料到了。只是蔡琰预料的还是有些保守,一想到刚刚见到的场景,曹仁都有些两腿发颤。 “主公,我们……可能……有麻烦了……”曹仁脸色苍白,定了定神开始讲述见到的事情:“主公,我留在粮仓的手下果然不见了,地上连点儿血迹都没有,上到校尉、下到士卒,全部人间蒸发。不仅如此,之前自尽的那些吏员全部都活了过来,我亲自验过尸,他们绝对不是同一批人。但是当我核对吏员名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对的上!我似乎……似乎做了一场梦,梦里面我带人封锁了粮仓,而不是现实。” 听完曹仁的讲述,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吕正算是见过世面的了,皇宫内院的争斗什么事情没发生过?曹家同样不是一般人,别管曹嵩那个太尉是怎么来的,高低也是个三公。 然而两人同样陷入了自我怀疑,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妄想。 好在有个没什么大见识的许褚在场,他根本不理解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到底有多困难。最先反应过来后急忙追问:“曹将军,禁军的名册可曾查验?失踪的禁军名录可曾被更改?” 曹仁苦笑一声,无奈说道:“当然验了,要不是那些禁军将士真的失踪了,我可能就当场吓死了……” “好大的狗胆!狗胆包天!”曹操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一觉踹翻桌案,抽出长剑喝道:“来人!集结部队!从陈群开始给我挨家挨户的砍过去,我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 面对炸了毛的曹操,在场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敢尝试去将他的脾气理顺。这可怎么理啊,都从陈群开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从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将一张纸呈给了曹操,低声说道:“大……大将军,夫人让我将它呈给您……大将军赎罪,小的万死啊!” 万死是肯定死不了那么多的,曹操差点就送这个侍从一死。不过听到是丁氏给的,他用仅存的理智看了一眼。 戒骄戒躁,来日方长。 短短八个字,让曹操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说得确实对,但说得也太轻巧了。 短短不到四个时辰,曹操的战略部署中军粮从随便吃变成了必须精打细算,这种冲击很难让人接受。 毕竟如果粮草不出问题,他拿下南阳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现在,夏侯惇能不能拿下南阳郡前面那几个关隘都是大问题! ps: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过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两个好消息。 好消息:最近感觉状态还行,更起来不怎么卡文。 坏消息:我的电脑坏了,我这种情况又他喵的修不了。备用电脑除了码字啥也干不了,系统都还是7的,看视频都卡卡的,唯一的游戏是纸牌……头大! 今天先两章,我到现在还没睡呢。不知道为啥,写东西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情况,可想要睡觉的时候骚想法就一大堆……头又大…… 最后,丁氏会武功必然是我编的,不过也不用太在意,她就这么一个高光操作,以后大概率人都不会出现了。 第161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六) “吕正,去将他们揪出来,杀干净。” 曹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时也给他划分了范围:“这件事谁沾谁死,即便是曹昂也无需回报,就地处决!” 是的,曹操给他规划的范围就是没有范围,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他的大计。 “喏。”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丁氏匆匆走进书房,对着曹操怒目而视!她不允许有人动她的孩子,谁都不可以,什么原因都不行。 曹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冷,丁氏却毫不畏惧。淡淡的杀机从两人之间开始凝聚,夫妇二人终于还是为自己平日里的放纵付出了代价,疑似裂痕在两人的感情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却永远也修补不好。 “大将军、夫人,无需如此。”吕正见状劝说:“大公子为人贤明、德行端正,想来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 有了台阶,曹操便顺势走了下来,态度略微柔和的说:“你要相信子修为人。” 丁氏却不想理会曹操,今日曹操敢下这种命令,来日便可真的动手杀人。起杀心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于是便一言不发,转头看向一旁。 曹操讨了个没趣,见气氛尴尬,便挥挥手示意几人赶紧去干活,别在这里当电灯泡。 谁知许褚耸了耸鼻子,皱眉问道:“吕常侍,为何你身上有如此重的血腥气?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多谢将军关心,在下并无不妥。”吕正摇了摇头解释:“手下的人多了,心便有些杂,总是将一些不合适的想法清理干净的。” 许褚了然,认为刚刚吕正正在清除异己,也就没有多想。 但曹操却心中一动,示意吕正先留下来。 等到曹仁和许褚出去,曹操开门见山的问:“吕正啊,你为何要杀那蔡琰?” 吕正不动声色的瞄了曹操一眼,见曹操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解释说:“大将军不喜蔡琰,蔡琰就要死。” “你察觉到了她的阴谋?” “什么阴谋?”吕正看起来有些茫然:“她正在行阴谋之事?那就更该死了。” “算了,你先别杀她,而且我要你暂时听命于她,为我调查亏空案。”吕正的演技骗过了曹操,曹操略带关切的问:“你可是击杀贼子时受了伤?” “回禀大将军,我并未击杀那个贼子。”说着,吕正扯开衣服,将狰狞的伤口露出来,沉声说道:“我失败了,贼子跑了。” 曹操看到伤口双眼陡然睁大,丁氏更是一步上前,仔细查看。并且埋怨:“吕常侍你疯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来干什么?为何不好好休养?会死的!” “正和大将军说过,愿为麾下犬马。犬马是不会因为受伤而拒绝召唤的。”吕正似乎是没有痛觉一般,任凭丁氏在身上摆弄神色如常。 “胡闹!我缺你这么一个人用吗?”曹操也怒了:“你不要去管那些事了,安心将伤势养好,以后有的是事情让你做。” “大将军真不缺吗?此乃危急之秋,洛阳危在旦夕。大将军尚不惜死,亲自镇守洛阳,难道我还要怕死吗?”吕正一句话便给曹操顶了回去,噎得他直翻白眼。 吕正都这么说了曹操能怎么办?他能说自己怕死吗? 不过丁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那个刺杀蔡琰的刺客可是你的人?如今怎样了?” 女人,知道袁覃对蔡琰动手,难道…… “死了,我回去的晚了一些,只见到她最后一面。”吕正轻轻摇了摇头,宣布了袁覃的死亡讯息。 “唉……”丁氏一下子非常沮丧,十分自责的解释:“当时我只想保蔡琰不死,没想到下手重了些,都怪我啊!你且等等……” 话音未落,丁氏便快步走出了书房,不知去向。 曹操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可又官职?若是有官职,我便帮他求个爵位。若是没有,赐个官职让其后人有条活路也好。” 曹操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的思路很简单,老子都这么厉害了,儿子应该也不弱,有人才就得收着。 “无需如此,那位是个女人。”吕正话语忽然一顿,接着似有所指般继续说道:“她叫袁覃,妃子应该算是一个官职,虽然她是伪帝的妃子。” 曹操闻言一怔,随即头皮差点就炸了,说话都有些结巴:“她……她没死?怎么可能?不是说死于乱军了吗?” “我得董卓器重,门路全屏袁覃。当日我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宫女刮花面容杀死,让她逃过一劫。自此主仆易位,却也没逃过命数。”吕正也没有隐瞒,将这份隐秘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曹操忽然脸色微寒的问:“为何不将她带来见我?” “回禀大将军,此女国色天香、千娇百媚,没有人能抵挡她的诱惑。”吕正没有理会曹操那猪肝一样的脸色继续解释:“但她早已对男人失望透顶,您也不例外。此女乃是杀中恶鬼,性情残暴、手段残忍,对您的安全大不利。” 曹操尴尬一笑,略带八卦般低声询问:“此女姿色当真如此出众?” 吕正想了想,给曹操举了一个例子:“先帝宠妃王美人绝色,不及她六成。恶后何氏善房中术,不及她一半。” “啧啧,可惜了了。”曹操一听居然又这样的女子,一时间居然为袁覃感到唏嘘。 然而吕正一盆凉水浇了上来:“当日此女和董卓阴阳交合,水乳交融之时,以双腿缠住董卓腰间,双手扣住董卓双臂,口含利刃割断董卓喉咙。刺董成功,此女欲走。奈何董卓阳具甚伟,一时无法脱出。此女便斩其根,翻窗遁走,其根尚在体内。” 曹操顿时胯下一凉,心道这种女人他惹不起,惹不起!还要已经死了,要不然他还真就不在乎是不是董卓的女人。 这是丁氏也赶了回来,将一个小包和一柄细剑交给吕正。 “这是家传的创药,药效奇佳。这柄剑是我师傅赠与的,算是一口宝剑。将其作为陪葬之物,聊表一丝歉意……唉……” 丁氏还算厚道,赔命她是不可能陪的,但作为一个上等人,她愿意这么做已经很不容易了。 吕正想要推辞,毕竟袁覃没有真死,这要是以后不慎让人看出破绽,他俩可能还整不过这个丁氏。 曹操却在一旁劝说:“拿着,她注定是个无名之人,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诛杀国贼的义士,身后事不能过于随便。” 吕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既然无法推辞,那他便准备让袁覃离开洛阳去冀州,有些事他觉得应该让王弋知道,有件东西他也需要有人交给王弋。 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忙活了一下午,半夜又被起了个半死,曹操已经有点顶不住了。他便让吕正先回去休养,自己也准备休息片刻。 吕正行了一礼,缓缓告退。直到来到空旷的大街上,吕正终于撑不住了,靠在一面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幸亏他今晚没用酒精消毒,幸亏他大部分说的都是实话,幸亏袁覃的身份特殊,给曹操带来了足够的震撼。 不然的话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功亏一篑,反而被曹操当场格杀。谁能想到轻易击伤袁覃的人居然会是丁氏?他以前是见过丁氏的,根本就没察觉出丁氏会武功这件事,由此可见丁氏的武艺必然超过他一大截。 这种人吕正一辈子只见过两个半,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吕强,一个是数面之缘的王越,还有半个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甄道。 平复好心情,吕正回到皇宫找到了袁覃,并将丁氏的长剑扔给了对方。 袁覃一看细剑脸色立即黑了下来,破口大骂:“那个贱人找到你了?她是谁?想干什么?是不是威胁你了?老娘拼了去弄死她!” 吕正没有理会袁覃撒泼,只是说道:“那个人是丁氏,曹操的正室夫人。洛阳的事你不要管了,到冀州去,我又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袁覃立即反驳。 吕正却冰冷的说:“我没有在和你商量,去冀州告诉吾主,他麾下又细作能接触到连弩的制作,能发出火光的利器也没曹操发现了,还有将这个东西交给吾主。” 说着,吕正从袍袖中摸出一件东西,递给了袁覃。 袁覃结果一看,惊呼:“这东西你还留着?有什么用?” 吕正拿出来的是他在鄯善国据点那里发现的金属丝线,袁覃不理解这东西又什么用。 “不知道,但吾主应该知道。”吕正也清楚,不过他觉得王弋应该会喜欢,或者说这东西对王弋来说用处应该很大。 “吾主,吾主!他将你仍在这危险之地啊,你怎么还时时刻刻想着他?”袁覃对吕正一口一个吾主颇为吃味,没好气的问:“你怎么不时时刻刻想着我?” 可吕正根本不接她的茬,转身边走边说:“辰时我会一查案的名义调动西门守军,你借机从那里出去,直接去邺城找我小弟吕邪,他会为你引荐吾主的。” 吕正是真的没心情和袁覃多说什么,他这次的行动很有可能直接惹恼王弋,因为王弋不允许他传递或者收集任何情报,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潜伏。 然而袁覃真的不能继续留在洛阳了,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臭气,想来这股血腥之风很快就会席卷洛阳,袁覃的身份太危险了,必须离开。 “哼!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望着吕正的背影,袁覃十分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可身体还是十分诚实的,小心翼翼将那截细线收好,一面收拾行礼,一面思考等到了邺城该如何面对那个吕邪。 天光微亮,吕正给袁覃弄了一套男装和一辆马车,将她送出皇宫,让她自己找机会出城。 袁覃驾着马车在洛阳街头缓慢前行,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看来那个狗男人真的开窍了,还知道为她身体着想,给她弄了一辆马车。 一边欣赏着往日不曾注意到的尘世烟火,袁覃一边构思着以后她和吕正甜蜜的生活,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和这些凡夫俗子一般为了生计劳碌奔波。想想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是为了他们自己活着…… 然而一道身影的出现无情的打碎了袁覃所有的幻想,吓得她不顾一切一头钻进马车里,抱着双腿浑身发抖! 感受到胯下一丝温热,袁覃急忙夹紧双腿,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尿意迸发出来。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那个人的眼神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那人是唯袁覃见过一一个不受她魅惑的男人,从她进宫第一天开始就想要干掉她的男人。她永远忘不了那道眼神,每次看向她的时候,里面都会迸发出最纯粹的杀意。 李儒,尽管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尽管已经蓄起了长须,尽管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穿着一身道袍。但袁覃自信仅凭那个眼神她绝不会认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袁覃在心中疯狂咆哮,李儒为什么没死啊?怎么会没死啊!袁覃是真的怕了,死倒是没什么,可她总是觉得李儒不单单想要杀死她。 即便李儒根本没有注意到袁覃,即便李儒已经走了很远。袁覃依旧将自己的头颅和视线压低,急匆匆冲出了洛阳城。 她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直到走出洛阳十几里,袁覃一把拉住马车,眼神毫无规律的胡乱抖动,双手不自觉颤抖着。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正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争斗,理性告诉她现在必须离开,不然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然而感性却在提醒着她,最挂念的人还在洛阳,如果没了吕正,她的生活也就没了意义。 银牙咬破嘴唇,鲜血滑落嘴角。袁覃心中一横,调头就往洛阳赶。 死就死,至少死前能和吕正在一起。 可惜,上天总是喜欢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当袁覃来到城门前时发现洛阳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守城的士卒贴出告示,声称洛阳里来了乱党,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许出…… 上天想要让你活,你就死不了。但它绝对不会管你需要背负什么。 ps:今天先一章,手头上虽然还有一章,但有些东西我有点拿不准。等我研究研究怎么用手头上的东西把数据给导出来。要是今天能校正好就晚点儿发,要是没弄出来就明天发。抱歉…… 第162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七) 下令封锁城门的是曹仁,我们可怜的执金吾昨晚梅开二度,手下禁军又失踪了一批。 这一次的情况更夸张,不仅空的粮仓被补满了,就连烧灼的痕迹都没了,仿佛昨晚马怀没有放火一般。 曹仁都要疯了,这可不是小事。能将粮仓补满的车队那得是多大一批?闹出来的动静居然没有人注意到?可能吗? 于是曹仁下令禁军封锁城门,自己匆匆赶到大将军府询问对策。 接待他的是吕正,而给他下命令的却是蔡琰。 “蠢货。”听完曹仁的叙述,蔡琰只给出了这么两个字的评价,随后满嘴讽刺的说道:“那些士卒跟了你也算是倒霉,遇到这么愚蠢的上官,估计上辈子没做什么好事。你第一次留在粮仓五十人可以解释成不知道对方的胆子这么大,可为什么第二次你只留了二十个?洛阳五千禁军,就这二十个顶用?” 曹仁被揶揄的无地自容,可他又不能说自己当时已经被震惊到了恍惚,根本没注意派了多少人留守。 蔡琰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知道是谁做的,曹孟德同样清楚,河东卫氏嘛。但是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问题,第一我们没有证据。第二……除了河东卫氏,你们还想让谁参与了。” 此言一出曹仁气的想要跳脚骂娘!第一个问题还好说,查案而已,卫家该抓该杀按律即可。可第二个那是政治倾轧啊,这种事稍有不慎就惹得一身骚,在没有明确的目标之前谁敢乱说? “哼,也不知道曹孟德将你们二人派来有什么用。”蔡琰见二人沉默不语不屑一笑,起身说道:“无论是谁,只要沾染上粮库亏空,必定会身败名裂。好名声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先查士孙家!” 蔡琰说完便起身一马当先走了出去,曹仁听得是心惊胆颤,要知道曹操都不敢动士孙瑞。吕正也是心底发寒,心道这女人有点狠啊! 待两人离开,几个小脑袋从墙角冒了出来。其中一个小姑娘很是失望的嘟囔:“走了啊……我还想让蔡大家教我弹琴呢……” “节妹莫闹,蔡大家有正事要做。”一个年纪最大的少年安抚住自己妹妹,转头对问一个男孩子:“铄弟,兄长哪去了?” “不知道……” 男孩子同样兴致不高,沮丧的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兄长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不过看到也没关系,现在的他还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谁知少年眼神中 忽然闪过一丝阴狠,他觉得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或许应该做些什么了。 就从这位可爱的弟弟开始,先拿他试试水,再去挑战那位优秀到令人绝望的兄长,毕竟二人乃是一母同胞。 有人说人性本善,也有人说人性本恶。两者虽然是两个极端,但都不否认恶要比善行起来容易很多。 小小少年内心中充斥着欲望,而少年时期正是培养一个人兴趣的最佳时期…… 在如今这个混沌残酷的时代,世道就像是一个大染缸,蛇鼠龙虎混杂在一起。有的为了生存,有的为了利益。是人是鬼都在算计。不止是小小少年,黄河畔、濮阳中,同样有这么一群人在算计着。只是这些人算计的不是区区几个人的性命,而是数万人的生死…… 高顺准备给袁绍教训的计划并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张飞召回了濮阳大营。回来的高顺很不理解张飞的决定,安顿好部下后都没有休息,径直去寻找张飞,想要问个明白。 张飞现在同样很头疼,他和戏志才分析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知道臧霸这是玩儿的哪一出。 听到亲兵禀报说高顺求见,张飞赶紧让人将高顺叫进来。他是唯一接触过臧霸军队的人,张飞想要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张将军,此乃天赐良机,为何不进军啊?”还未等张飞发问,高顺率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臧霸此时领兵离开,我们没有了西边的威胁,此时正是全歼袁绍部的最好时机。弱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先锋开路。” “不不不!”戏志才闻言赶紧否定了高顺的建议,和张飞对视一眼后苦笑道:“正是因为我们臧霸,我们就更不能轻易出兵了。” “为什么?” 高顺十分不解,以他的性子能有如此表现,看来是真的急了。 张飞拿过地图,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高将军且看,臧霸之前一直在陈留屯兵,离我们很远,本来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如果他驻军白马我可能还要顾虑三分,可驻军陈留?我收拾完袁绍他都不一定能赶得过来。 而且根据我和戏军师的推测,臧霸应该也不会去支援青州。青州那里可不只有张文远那点步卒,张儁乂手底下那一万多突骑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就连我都没信心正面抗衡,臧霸又多些什么? 高将军可能有所不知,我二人与那郭小子和张文远相识多年,很了解他们的脾性。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想的根本就不是防守,而是如何进攻。”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尽快解决掉袁本初了!” “解决不了……”张飞一边叹息一边说道:“我们根本打不起这场仗,确切的说如今天下所有人都打不起,都不应该打仗。当年武皇帝携文帝、景帝两朝积累,盛世强汉扫平匈奴。结果呢?大汉破败不堪,百姓流离失所。现在连年灾祸,诸侯之间却征伐不断。这样下去只会让天下支离破碎。” “那怎么办?投降?” “当然不会投降,主公起事为的就是重铸大汉荣耀,在这条道路上谁敢阻止我们,我们就要扫平他们,打是一定要打的。” 戏志才走过来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斩钉截铁的说:“据我推测,袁绍在这里就是为了拖住我们,不让我们有所动作,以方便他的谋划能得以实施。他想拖住我们,正好我们也想拖住他。我们不会去攻打他的大营,我们要打这里,虎牢关!” 高顺一惊,失声道:“虎牢关易守难攻,恐怕不太好打?” “恰恰相反!” 张飞和戏志才几乎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随后张飞略带诡异的说道:“虎牢关如今就像白送的一样摆在我们面前!可不只有那个臧霸会分兵,我们不是早就分出去了吗?” “什……什么?”高顺难以置信的问:“将军的意思是让我等去偷袭虎牢关?可是军令……” 张飞摇摇头说:“不,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知到臧霸分兵?只是高览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干好事,且等他的消息。” “这……”高顺显然有些不相信高览能有这种见识。 那么高览有这种见识吗?答案是否定的。就连张飞和戏志才也是推算了很久,参考大量情报才做出的结论,高览一个人怎么可能推算的出来? 不过这个五大三粗的黑煤球心思当真是细腻,他认为凭借自己这五千人,无论是进攻袁绍还是臧霸,胜算都不大,即便可以惨胜也不值得这么去做。 他将目光放在了浚仪上面,打起了臧霸粮草的主意。 虎牢关以东适合屯粮的地方有很多,比如说供给虎牢关的粮草就屯放在荣阳。 而高览判断供给陈留的粮草就屯放在浚仪,这是有理由的。 由于濮阳被张飞占据,整个东郡可以说都不安全。陈留郡和东郡接壤,一旦张飞发起攻势,陈留郡必然首当其冲。因为陈留是处交通要道,无论东西南北,想要行军就必须路过陈留。 所以即便陈留城高池深,粮食补给也不会屯放在城内,因为袁绍缺将。 高览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陈留的那个守将周昂,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周昂的能力其实并不比高览差,但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周昂镇守陈留这个任命一直有些不满。原因无他,陈留虽然是军事重地,可袁绍并不信任他。他的兄弟被袁绍安排在身边任职,名义上是统军的校尉,实际只是人质而已。 这就导致了周昂对陈留的防务很不上心,再加上今年的雨水泛滥,陈留周边一片泽国,周昂也不认为有人会来攻打陈留。 今年的水患相当严重,黄河沿岸已知的就有三处决口。司隶的平阴,东郡的东武阳和阳平以及平原君的高唐。要知道现在可是春天,等到了夏天雨季谁也不敢断言。 决堤位置 这就是为什么王袁之战这么受关注的原因,大部分人都推测,两败俱伤只是双方最好的结果。 陈留周围河道纵横,虽然都是小河,也足够为陈留筑起一道天然防御了。 可惜周昂低估了高览的决心,或者说他高估了人性的善良。对于被三条河水包围的浚仪,高览的破城手段是将其从地图上抹去,他要用水攻将浚仪整个淹没。 这已经算是屠城了,高览知道王弋严令不许屠城,不过他有借口。到时候尽力救就是了,至于能就出来多少,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如何。 这个计划是他很早以前便设想好了的,跟随王弋这么久,高览很清楚王弋手下都是些怎样的变态,以他的能力想要出头非常困难。 可哪个男儿又愿意屈居人下呢?所以在高览驻守濮阳的第一天,他就在计划着如何打袁绍,甚至有一套完整的战略,但这套战略他没敢说。 为了让功劳最大化,这套战略中有很多关于水淹、火烧、屠城威慑的计策,是注定不会被同意的。 然而此时此刻机会就在眼前,高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趟着泥泞的道路,高览带人来到了封丘县城外。他准备打下封丘,将这里作为自己补给的地方。封丘边上就是阴沟水,阴沟水又连接着鸿沟水。 只要在这里筑造堤坝,莫说浚仪,就连陈留也不会有好结果! 高览的进攻路线 高览此时的情况就像现代人逛网店一样,陷入了一个怪圈。 有一天你觉得自己缺少某样东西,于是你打开了程序开始浏览。理智告诉你那件东西并不是你的刚需,可随着浏览你就是想买,越想买就越想买。 以高览的资历其实不需要这么极端的手段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他急了,急于表现自己,证明自己的实力。 高览的计划能否成功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他自己却信心十足。此时此刻他已经制定好了进攻封丘的计划,那就是夜袭。只要等到天黑,他相信凭借封丘那几百个守军根本无力阻挡自己。 加油,高览。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能否顺利的走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高览在等,然而濮阳大营中张飞等人觉得已经等不了了。高顺的回归并没有解开他和戏志才的疑惑,几人依旧没有弄明白臧霸的目的。 臧霸此次行军非常矛盾,如果只是为了方便,走濮阳一线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且不说道路的问题,单单斥候就很难解决。 可臧霸不仅解决了斥候,还在他们眼皮子地下跑了,这就有点厉害了。要知道那可是一万多人,不是一万多蚊子,不可能说没就没。 而且臧霸还是从两军对峙的中间地带穿过去的,这可是兵家大忌。 张飞并不担心黄河以北徐邈治理的地方,现在那边到处都是水,臧霸算是条鱼想要游过黄河也非常困难。 但是他比较担心臧霸进冀州,对魏郡有想法。 这不是不可能的,由于邺城就在魏郡范围内,魏郡几乎所有的县生活水平都不差。只要臧霸打下一座城池,就无需担心粮草问题,这根钉子会让他们非常难受。 为了搞清楚状况,张飞再一次将所有的斥候都派了出去,希望能得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可惜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些有用的。 对此张飞无比头疼,急的都有些上火。戏志才也无可奈何,他也不是神仙,不是全知全能的。这一次的水患如此之大,很多河流都出现了改道的预兆。作为军师之中顶尖的存在,这种地理变动对他判断的影响非常大,很多事情他都拿不准。 所以戏志才也狠恼火,然而此时此刻有个人比天下所有人都恼火,那就是王弋。 蔡琰的情报终于送到他面前了…… ps:哈哈,我又找到地图啦!啦啦啦…… 第163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八) “放肆,放肆!胆大包天!她怎敢如此行事!” 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王弋对着手中的纸张疯狂咆哮! 王弋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生气过了,然而当蔡琰的情报摆在他面前时,他剁了蔡琰全家的心都有了。 将情报从邺城送过来的是荀攸,荀攸见到王弋动怒并没有劝阻。这才哪到哪啊,能劳烦他荀公达亲自跑一趟的事,蔡琰还不配。 “公达,你回邺城告诉王芷,将那个不省心的老娘们儿给弄回来!”王弋是真的被气迷糊了,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开始飙前世方言。 荀攸不清楚老娘们儿是啥意思,却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词儿。不过他没有劝阻,反而低声说道:“主公,有一个人你应该见一见。” “谁?” “桥羽。” “见他干什么?”王弋现在很烦躁:“让他滚,别给我添乱。该杀就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找人情找到我这来了?” 王弋显然误会了荀攸的意思,荀攸一听也觉得自己没说明白,但这话他没办法说明白。只得继续压低声音说:“主公还是见见,我们真的对一些人低估了呢。” “什么意思?”王弋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荀攸都认为低估了的,那就一定不是小事。 哪知荀攸的眼神却向左右瞟了瞟。 王弋心中一惊,示意让侍从退下,只留下了刘德然和满宠。 “说,都是可信的。” “主公,你吩咐我那件事出了岔子,我们可能低估了那些世家的能力。” 荀攸说完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指派给他的事情却要惊动王弋,就说明自己没办好,这是无能的表现。但不说又不行,牵扯实在是太大了。 “来人!”王弋低喝一声,袖袍一摆坐在榻上吩咐:“传桥羽进来。” 刘德然趁着这个工夫将桌案摆好,心中感叹他这个师弟愈发威严、有人主气度,若恩师泉下有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桥羽的身形有些唯唯诺诺,没办法,他是被荀攸胁迫来的。 见到王弋后桥羽连行礼都免了,直接给跪了。刚刚他就在门外,王弋的咆哮他听的一清二楚。 “起来,起来。座。”王弋见状起身亲自将桥羽扶起,声色柔和的问:“桥家主有何事向我诉说?” 何事?什么事都没有啊! 桥羽双眼茫然,可随即便感受到了两道阴冷的目光,荀攸这在盯着他! “我我我……”桥羽一激灵,话都说不明白了。 王弋顿时大失所望,桥玄是多么刚烈的一个人?当年桥羽被绑架,硬是没松口给赎金。这桥羽怎么这幅做派? “老身来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一位女子缓缓走进房间。 女子的年纪并不大,应该只有三十出头,比王弋也大不了多少。但王弋见到来人却很是客气,将她迎进来询问:“周夫人怎么来了?” 周夫人是周瑜的母亲,周瑜的从父周忠因为董卓称帝的原因辞去了官职,一直住在士孙瑞府上,可以说周瑜是被周夫人带大的。周夫人的能力很得王弋看中,王弋觉得这位要是在后世,妥妥是个超级女强人。 王弋曾经听说过一个关于周瑜的阴谋论。 周瑜是个绝世天才,那么他的从兄周晖应该也不差。事实也确实如此,周晖曾担任过一任洛阳令,后来辞官回家了。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年纪轻轻的首都市长,回家之后却当起了混混头子,这种陡然的转变可能吗? 答案是不仅可能,周晖干得更要离谱,出入动辄上百辆车驾,随从千人。历史上周晖死在了董卓手里,可是独子死亡周忠非但没有和凶手拼命,反而在董卓麾下安安心心当起了官。究竟是谁让周晖如此智熄,这里面的事情就很难说清楚了。 王弋本身是不喜欢阴谋论的,然而当他见过周夫人后反而觉得自己可能太单纯。这一世由于他的到来周晖没有在董卓面前作大死,但周晖依旧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于一场狩猎事故。 之所以王弋觉得周夫人不同寻常,是因为周家在搬到冀州后周夫人曾拜会过王弋一次。 那一次让王弋印象深刻,周夫人当时请求王弋在邺城赐予周家一套房产。 以周家的财力在邺城弄一套房产轻轻松松,以周家的名气也根本不需要这种抵押人质的举措。王弋觉得周夫人应该是在下注,凭借他的影响力和做为将周氏正统确立在周瑜身上。 对此王弋倒不反感,他算是看清楚这个时代了,上层人之间大多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更何况他和周家还隔着阶层,互相利用更是家常便饭。 只是现在王弋不明白,这女人来这里做什么?他记得当初表达的很清楚,周家扩张势力的人有周瑜,也只能是周瑜。 “王使君,您的计策很好,但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周夫人见王弋没有邀请她入座的意思,索性也不留情面,大大方方的说道:“您想让那些世家购入田产,用他们制衡本地世家的想法很好。可惜,其实您不需要让他们这么做,他们早就买完了。” “哦?”王弋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道:“看来周夫人很有经验啊。” “当然了,这种事以前我也没少做。您不许世家们买地,他们便不买,他们只需让自己曾经的庄农接受官府发放的土地即可。您是不是觉得不可能?明明已经将庄农打乱安排到其他地方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钱能通神不是白说的,只要给足了油水,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些人都不需要贿赂高官,只要摆平两种人就行。一种是当地的地方官员,另一种就是您派下去清查土地的官员。您不可能亲自查验每一寸土地,只要堵住了您的耳目,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些庄农不反抗吗?” “不反抗。或许您不知道,能被我们带过来的庄农都不是第一代的庄农了,他们已经在世家中服务了很多代,服从主家安排早就刻在了每一个人的骨子里,永远也甩不掉。” 听到这话王弋终于将玩笑的神色收了起来,他原本想用这种态度让自己在周夫人面前不露破绽。但是很可惜,周夫人的话让他破防了。 王弋不动声色的瞄了荀攸一眼,荀攸也是十分隐晦的点点头。两人多年交情,很清楚对方在担忧什么。 可怕的奴性折断了那些庄户脊梁,贪婪的人性敲开了官员的心房。 世家此时已经不是王弋最担忧的了,他有军队,有最后为他兜底的手段。王弋现在必须考虑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战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普通民众的认可在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荀攸亲自赶来的原因,但是他不确定这样下去,世家和王弋到底哪一个先灭亡。 “周夫人,你又是为什么掺合进来?”王弋眼神一动,杀机一闪而逝。 周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王弋的杀机,解释说:“王使君不是有意让公瑾纳桥家两女为妾吗?那两个女子我看了,相貌为人都很不错,更难得的是音律绝佳,想来应该对公瑾的性子。” 好家伙,这话可算是夹枪带棒了。摆明了就是告诉王弋,你联系的联姻我们很上心,也很看重。但请你王弋也上点心,别算计其他人的时候把他们周家也搭上去。 “周夫人,君恩浩荡,莫要玩火自焚。” 王弋还没说话,一旁的满宠就不乐意了。主辱臣死,这个女人过于放肆了。 “这位是?” “在下满宠,满伯宁。周夫人,祸从口出啊。” “行了。”王弋打断了咄咄逼人的满宠,对周夫人说道:“周夫人一路车马劳顿想来也是累了,先去休息。我会让甄姜去寻你的,让她领你逛逛这幽州的北国风光也好。” 说着,王弋挥了挥手,打发周夫人出去了。王弋不是很想见到这个女人,这女人就是个纯粹以家族为先的典型,也多亏了她是个女人,不然王弋一定会杀了她。 桥羽察觉气氛不对,告罪一声也想要出去。哪知满宠却开口叫住了他:“桥家主慢走,在下有些事想问问你。” “啊?什……什么?关我……什么事?” “桥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希望桥家主解惑。”满宠起身缓缓靠近桥羽,神色颇为古怪的问:“桥家主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啊?” 桥羽失笑道:“我哪有什么目的,荀……” “不,你有。来人,拿下!”满宠说变脸就变脸,待到侍卫按住桥羽,才阴恻恻的说道:“桥家主或许不了解我,很多人都说我是个酷吏,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我是个为了维护法纪不择手段的人。酷吏?酷吏可没有我心狠手辣。我还没遇到过在我面前不说实话的人,桥家主要不要试试我的手段?” “你不能这样!我没有犯法!你当着主公的面……” “贼子住口!此乃我等主公,而非你主公。谁知道你的主公是谁?桥家主不要误会,不要以为我维护律法就一定要按律法办事,我这人从不讲证据,我的刑具会让你说出来我想要的证据的。”满宠说到这里,忽然瞟了一眼荀攸道:“公达,你懈怠了啊。” 荀攸心里早就开始嘀咕了,见到满宠如此做为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两人是好友,荀攸没有打断满宠,而是选择了继续观望。 桥羽高呼冤枉,称自己是被荀攸带来了。然而王弋却忽然插嘴:“伯宁,你有什么手段就在这里使出来,让我也瞧瞧。” 此言一出桥羽当场傻眼,他没想到王弋居然会赞同满宠的做法。王弋当然会赞同,毕竟满宠是他自己人,桥羽算个什么东西? “喏。” 满宠转身行了一礼,就准备从侍卫手中接过刀子开始自己的表演。 “慢着!”桥羽赶忙制止住满宠的动作,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桥羽相当于承认了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王弋和荀攸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俩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居然在桥羽身上走了眼。 满宠却似笑非笑的说:“之前关于有人策划叛乱的时情我看过卷宗,再加上这次公达的计划。桥家主,这两件事都和你有十分紧密的关系,可你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每次都能在时情没有到达最坏时脱身。一次可能时运气好,两次就不是巧合了。” “明察秋毫满伯宁,果然名不虚传。唉……”桥羽叹息一声,无奈的解释:“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有个弟弟,十岁时遭歹人劫持。家父刚烈,硬是没有答应出钱赎人,还命令士卒追击,后来贼人虽然全部被斩杀,幼弟也死在了贼人手上。那时我便知道,以父亲的脾气必定得罪无数人。桥家想要生存,继任的家主就必须是个贪婪的蠢才。” 不得不说,桥羽真的将一个蠢货表演的淋漓尽致,毕竟想要蒙混过荀攸的视线可不容易。现在看来谁要是真的以为桥羽蠢,那他自己才是真的蠢。这次要不是满宠态度强硬,说不定又让他混过去了。 “上次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荀攸死死盯着桥羽,恨不得生吃了这货,太气人了。 “故太尉陈球之子陈瑀,家父与陈球是故交,不过陈瑀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你知不知道,凭你的所作所为我就能杀了你。”王弋眼神凌厉的看着桥羽,缓缓的说:“杀了你们桥氏一族。” “不重要了。”桥羽神色忽然垮下来,惨笑道:“您有康成公坐镇冀州,为何他们还敢如此肆无忌惮?您觉得他们真的是反对您吗?您拼命想要成为棋手,可他们早就已经是棋手了,并且不允许新的棋手出现。棋子就要有被放弃的觉悟,我能保桥家到现在,不是我能力出众运气好,而是桥家的造化大。如今这场造化到头了而已……” 第164章 染血的洛阳(三十九) 王弋最终放过了桥羽,桥羽是个自私的人,他只关心自己的家族死活。而且他一点斗志也没有,从不去争取那一线希望,而是尽自己的本分,让全家安于天命。 这样的人王弋杀了没有任何意义,用起来桥羽也不会尽心尽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桥家成为一个表率,安抚住那些骑墙派的心。况且桥羽也答应会宣扬王弋的仁慈,让那些心中摇摆不定的世家靠拢过来。 但王弋并不仁慈,杀人少并不代表仁慈,只能说王弋暴虐的很理智。 “公达,你说那些世家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国家之上?如果国家灭亡了,他们投降能保得了自身平安?” “主公,你可是怕了?”荀攸忽然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两人相识多年,平时甚是放肆。王弋白了一眼问:“你不怕?” 荀攸闻言苦笑道:“怕,哪怕我也是世家,哪怕我们是天下最大的世家之一,我也怕。蛮夷就是蛮夷,千年的文化底蕴还是消磨不了他们身上的野性。” “你可别这么说,据我说知南人可是最早古老的文明之一。”王弋摆了摆手叹息:“不是他们身上有野性,而是他们心里有贪婪。贪婪不分地域,越是离政治中心远的地方,潜规则就越多。法令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族规才是平日的行为准则……”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如果这要是发生在酒馆里,那就是两位知交好友互相展示学识的场景。可这里是府衙,王弋和荀攸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一个决定关乎于无数人的生死,这么做完全就是在说废话。 两人也确实在说废话,因为他们打心里都刻意回避了那些外来世家的所作所为。 荀攸还还好些,只是觉得这些人收买人心是有一把好手段,而且也太胆大包天了些,这才来多久就敢这么做。 王弋的心都在颤抖,这哪是什么收买人心啊,完全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些庄户被世家洗脑成了一具具只知道服从的行尸走肉,即便王弋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他们依旧打心底害怕从前的主人。 这种御下手段一旦被传开,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才是王弋真正担心的地方,因为这种手段他也在用,幽州军就是他通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训练出来的。高危高压磨灭了幽州军的人性,足够的利益让他们保证了绝对的服从,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别人也拥有这种能力。 “公达,我不希望他们继续为祸一方欺压百姓,去处理干净他们。”闲聊了半天,王弋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满宠和刘德然也看向了荀攸,等待荀攸的答复。 良久,荀攸才幽幽问出一个问题:“主公,要到什么程度?” “按惯例。” 刘德然闻言松了口气,惯例一般不会很严厉,警告多过于惩戒。然而满宠和荀攸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王弋的惯例……是杀全家! “主公息怒!”满宠赶紧行了一礼劝说:“主公,涉事世家十几个,加起来足足上万人。牵扯太大了!” “上万人?不止。”王弋长袖一摆,缓缓走出房间,边走边说:“那些庄户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抓的干净一些,省得在出来些什么为主报仇的义士豪侠……” 刘德然都傻了,呆滞的看着王弋的背影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诛九族吗?又不是谋反! 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话居然是王弋说出来的,涿县这些天让他觉得王弋就是个爱民如子的上位者,甚至有些烂好人,为了任何一个可能救活的百姓,王弋不惜任何代价。 可现在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王弋的性情相当暴虐,这种事难道不是惩罚一下世家和当地官员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刘德然急忙追上了王弋,希望王弋能改变自己的想法,至少不要杀那么多人。 “主公,主公!”刘德然三步并两步来到王弋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说道:“主公三思,如今天下疲惫,正是施以仁政、笼络万民的最好时机。如此杀伐恐有失民心啊!” “我意已决,无需再劝。”王弋绕过刘德然继续往外走,下达这种决定很困难,他需要冷静冷静。 王弋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的根基全在底层民众,那些世家的做为就是在挖他的根基。他不能等到有人对他不满后起兵时在动手,那样更麻烦。 刘德然还想再劝,荀攸却跑出来将他拉住,硬生生看着王弋扬长而去。 “荀公达,你这是何意?”刘德然非常不满,觉得荀攸正在助纣为虐。 “德然啊,你要清楚天下聪明的人不少,你便是其中之一。但你要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和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主公此举有失民心啊,我等身为臣下应该谏止才对!况且主公乃是我师弟,我怎么看他走入歧途?” “错,大错特错!”荀攸否定了刘德然的想法,严肃的说道:“主公便是主公,在我等臣下眼中只能是主公。主公可以拿你当师兄,你却不能将主公视为师弟。”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 “谁无辜?那些庄户无辜?还是世家无辜?亦或是我等无辜?主公要我们做事,手上沾染了谁的鲜血已经不重要了,完成主公的要求才是最优先的选择。” “你!奸佞小人,歪理邪说!”刘德然根本不认同荀攸的说法。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主公犯了错误也需要及时纠正,而不是如此放任。 “愚蠢!”荀攸也没客气,指着鼻子数落:“你知道主公的志向是什么吗?你知道主公实现志向的手段是什么吗?我若是想要挖了卢子干的坟墓,你会不会和我拼命?” “你敢!我……” 刘德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荀攸如果真的去挖了卢植的坟墓,他和荀攸拼命是必然的。荀攸的意思他明白了,就是说那些世家的所作所为触动到了王弋的底线。 “受教了。”刘德然行了一礼,有些疑惑的问:“只是……公达为何……” “为何告诉你这些吗?”荀攸眼神中忽然闪烁着诡异的神色,缓缓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是不同的、伯宁是不同的、你也是不同的,不是你选择了主公效忠,而是主公选择了你委以重任。” 刘德然依旧有些不理解荀攸的意思,然而荀攸却不想继续解释了,同样扬长而去。他很忙,现在要赶紧赶回冀州收拾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德然。”满宠走过来说道:“我记得主公让你在我这里听用,让你主持整理改造水脉一事。如今大疫已过,今日便开始。杀人而已,慢慢就习惯了。” 刘德然无言以对,他很想说他刘德然不是烂好人,但满宠已经自顾自离开了…… 王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甄姜依旧在绣着自己的嫁衣。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一个多月以后。时间很匆忙,也于礼不合。但王弋需要一件全民都能参与的喜庆事来冲散此次大疫给民众带来的创伤。 对此甄姜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嫁就行。自己什么身份甄姜很明白,后院儿着三个自己是出身最低的,按道理她才应该是成为侍妾的那一位。只是婚期太赶,她不太确定能不能按时将嫁衣绣出来。 甄姜这件嫁衣堪称疯狂,别说逾制了,皇后可能都不会这么传。她已经妥协良多,不想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不过此时甄姜手上的动作却停住了,她看到王弋直勾勾走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伸出双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保住,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 甄姜大脑当即停止了思考,常年处变不惊的脸上一瞬间染满了晚霞的颜色。她不明白王弋这是怎么了,难道已经急不可耐了?也不是不行……只是在这里有些不好…… 然而王弋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似乎想要寻找安慰。 甄姜感受到了王弋身上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心中一惊。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还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青年才俊吗?还是那个镇定自若的将军吗? 扔掉手中针线,甄姜保住王弋的头,轻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无事。”王弋的声音有些沉闷:“只是觉得有些人不值得拯救。” 甄姜心中一动,心道这是受了挫折啊。别看王弋看起来是一帆风顺的,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动作够快,现实并没有其他人想像中那么顺利。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甄姜将自己的下巴靠在王弋头上,低声说道:“你为何老是想要去拯救别人?单方面的善意得不到承认,只会让人觉得自以为是。平定天下不必以万民为先,让自己高高在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愧是黑心商贾,净教我些自私自利的东西。”王弋的声音依旧沉闷,但语气却满是调侃。 这句话直接让甄姜破防了,身体一蜷一脚将王弋踢开,嘴里不满的骂道:“走开,走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亏我还担心你。你这个登徒子,明明就是想轻薄于我!” “哈哈……” 王弋一转身,从后面抱住甄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委屈你了,这么多年跟着我也没享过什么福,一直东奔西走很疲惫。” 甄姜被这个姿势羞得脸都要埋进胸口,可嘴上依旧不服输:“知道就好。哼,你个没良心的。” “我还没良心?好吃好喝的全都紧着你,要不要我将良心掏出来给你瞧瞧。”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甄姜心中一沉,强忍着害羞转过身,伸出双手捧着王弋的脸轻声说道:“以前我不敢说,我以为你习惯清贫的生活。中和,你该走出去看看了,这天下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什么意思?”王弋愣在当场,他一直觉得自己活的还不错,出了不如前世那般便利,其他的物质条件基本都有保障。这还清贫? “还记得你和我讲的笑话吗?农人觉得皇帝每日用金铲铲种地那个。中和,你的见识才学天下难有对手,但是……”甄姜没有将自己的话说完,有些事说出来太伤自尊心,自己家的男人自己肯定要心疼。 然而王弋脸色却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甄姜的讽刺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很可能是个土狗,对这个时代上层人的生活习惯一点儿都不了解。 “和我说说。” “你素爱美食,可庖厨之道过于粗糙。”甄姜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例子:“我在清河见过一家人,以大釜烹全羊,一锅水炖煮成一碗汤,再用一只羊的精华去蒸饭。饭也是有讲究的,取九百九十九粒稻谷,慢火蒸九刻。九乃极数,九百九十九乃是天下之粮。” “一顿饭?” “不,一个人的饭,能吃多少算多少。天下之粮取之不尽,不吃完就意味着仁慈,就意味着给他人活路,自己只取够吃的,此乃君子之道。” “君子个鬼!”王弋破口大骂:“这不是浪费是什么?一只羊够多少人吃?他就为了一碗汤?肉呢?不要了?还天下之粮?他以为他是谁?” “这是符合天地之道的吃法,寓意是警示自己不要过于贪婪,君子应清明。”甄姜也觉得甚是可笑,继而补刀:“那个世家也不是什么大世家,族人不过百余人而已,但庄户却有上万之多。以百人养一人,做到这种程度并不困难。衣食住行,这还只是食的一角,若要真论排场,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弋听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天天为粮食不足愁得直掉头发,结果这帮人就这么祸害食物?简直丧心病狂。 “来人!将刘德然找来!” 第165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 如果将气愤分一个等级,王弋觉得自己应该气到头了。他甚至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自己穿越本来就不是自愿的,凭借前世的知识逍遥快活一辈子问题不大。现在他为了这些脑袋里全是水的家伙们劳心劳力、拼死拼活,结果这帮人就这么对他! 他这种想法其实就是在发泄,是他自己想要实现那个理想的,所遇到的挫折也都是可以预见的。世家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出现任何意外都不是意外。 只是王弋被蔡琰气得够呛,又被桥羽暗戳戳阴了一手。原本想耍个流氓,到甄姜这里求些安慰,结果甄姜直接就给他来了一个暴击,还是超级加倍的那种,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王弋不痛快了,他就得让其他人更不痛快才行。冀州太慢,他准备先从幽州开始。 等到刘德然风风火火的过来,王弋和他讲述了甄姜的见闻,并且询问:“德然,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刘德然没有给出王弋想要的答案,反而十分无所谓的说道:“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正常?你觉得什么地方正常?一个人一顿吃一只羊?还是上百人供养一个人?”好不容易压下火气的王弋顿时炸毛了,对着刘德然疯狂输出。 然而刘德然面对着狂风骤雨巍然不动,只是淡淡的说:“主公,他们的钱粮是抢来的还是偷来的?他们的赋税是少了还是根本不交?既然都没有,我们有什么罪责能责罚他们?”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弋暴怒,抽出长剑搭在了刘德然的脖颈上。 “我当然知道,可他们的钱是干净的啊。主公,我出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您想必对我已经有些了解。我的才能在卢师座下并不算优秀,您看重的玄德还不如我。可您知道我为何会被卢师收做弟子吗?” 刘德然反问了王弋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不过他也没等王弋猜测,直接给出了答案:“卢师教导弟子喜欢四处云游,每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便会起一个草庐,传授一些学问。不说吃穿用度,单单一个草庐也是要花钱的。而我们家出了一笔卢师也拒绝不了的财帛,这才让我和玄德拜入卢师门下。” “你想说什么?” “主公,卢师是见过大世面的,就连他都拒绝不了的财富那是有多少?我们家不是豪门,充其量只是比寒门强上那么一点罢了。” “刘德然,你是在向我炫耀你们家富有吗?还是炫耀幽州富有?” “不,我想告诉您,正当得来的钱财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刘德然非但没有得意,反而十分严肃的说:“主公,您也是一样的。别的不说,您可知道您用的那种松烟墨造价几何?您喜白瓷,可知如今幽冀白瓷作价几何?白瓷早已经是幽州上层世家必备之物,有了一套白瓷才能彰显身份。” “刘德然,你怀的什么心思!”还没等王弋反应过来,甄姜先不干了,对着刘德然冷冰冰的说:“这府上上上下下所有物件每一个都是我赚来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用得着你多嘴?还是说你们州府看上了白瓷生意?好啊!就像铁矿一样,我给你们。但是你们吃得下吗?” “吃不下,州府也不想要。”刘德然摇摇头解释:“甄氏小姐,瓷器不比其他,白瓷乃是主公私产,未来若是主公不要,也只能成为官窑,区区州府是接受不了的。” “那你还聒噪什么?” “不,德然是对的。”王弋按住想要爆发的甄姜,转而起身对刘德然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兄教诲,中和受教了。” “不敢,不敢。”刘德然见状赶紧侧身推辞,心中却大为欣慰。看来王弋并不是油盐不进,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而已。 “师兄可有应对之策?”王弋没有之说,他觉得同出一门师兄弟之间应该有默契。 也当真是一脉相承,阴起人来同样喜欢下死手。刘德然眼神一眯,低声说道:“主公,这不是马上要修缮河道了吗?州府困顿,是时候募捐一些了。那些人不是想为官吗?放他们去便是。以他们的性子,只要外放出去,不为害一方才是怪事。” 刘德然的手段还算高明,只要两三年的时间,幽州本地的世家就会被他祸害的差不多了。 然而王弋却摇了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不行,我现在就要。” “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青兖在打仗,我需要粮草。” “这……” 刘德然沉默了,他的计策叫做暗夺,通过一些阴谋诡计将那些世家抄家,来获得财富。但要命的是王弋只想明抢! “粮草我有办法,世家我同样有办法。只是粮草和世家放在一起……”刘德然行了一礼,无奈的说道:“主公恕罪,德然学识浅薄,无能为力。” 刘德然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有直接骂王弋异想天开。王弋也清楚自己这么做完全就是巧取豪夺,可是他已经没办法了。打仗要粮、黄河沿岸水患要粮、安定伤寒过后的一些州郡同样要粮,但那些世家已然过着豪奢的生活,甚至不愿意看看周围人的死活。 其实只要王弋肯低头,他就能获得世家的支持,他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粮草。然而这个头他绝对不能低,低下了一辈子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因为即便是他现在也无法抗衡所有的世家。 “张贴告示,以州府的名义向百姓借粮。记住,是借不是征。每一笔都要记录在册,规划好归还的时间。” 王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预支自己的信誉。见刘德然点头答应,他话锋一转:“德然,一个世家豪族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主公无需了解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刘德然摇头苦笑道:“您只需要知道世家在乎礼,所行之事必然按照礼所记载,排场能多大就多大。若天下人分为三六九等,那他们必然是第九等。而第九等才是人,其余的都是猪狗。主公,您杀猪屠狗、骑驴驾马时会在意他们的感受吗?” “逾越了?”即便是王弋也清楚第九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的,就连现在的他也不是第九等,现在没人是。 “关上门来谁知道?您也可以是第九等。” “这不是很正常吗?”甄姜似乎有些不爽刘德然,在一旁插嘴:“中和必然会是第九等,人上人!” “不,你错了。”刘德然一口否决了甄姜的想法说道:“甄氏小姐,恕在下无礼,你见过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所谓人上人在世家中可和你想的不一样。所谓头顶天聚灵,足离地去秽。你可曾见过从出生便脚不沾地的人?” “出生便脚不沾地?那怎么生活?” “和正常人一样即可。他们喝的是无根之水,食的是新采之果,行的是人背步道,说的是上古之语。这样的女子极受追捧,各个世家都喜欢将其娶入门中。但他们是不会外嫁或外娶的,这种男女大多时都是他们之间成婚,为的是保持家族血脉的纯粹。” “家族内部通婚?”王弋心中一惊,他记得现在还没到为了保持血脉纯净而通婚的年代? 刘德然点点头回答:“是,只是这样的家族并不多,不过他们这种生活习惯却不少。有的人认为世家子弟的双手只是用来书写文章的,学识无价,不能被世俗沾染。所以他们出了写字意外平时几乎不会用到双手,都是下人服侍。”、 “君子六艺都不学了?”王弋惊呼,这可是汉人强盛的根本之一,就这么放弃了? “哈哈哈……”刘德然继续苦笑:“礼崩乐坏,哪还有什么君子六艺啊。唉……我们的下一代说不定就要细分文武了……” 不得不说刘德然很有预见性,他的下一代虽然没有细分文武,但下三代可真就分了。 “我想去看看。”王弋提了一个要求,可他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主公等等,等我找到一个有代表性的,您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幽州还是穷,中原也不富裕,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世家还是我游学时在益州见到的。”刘德然见王弋平静下来也没多想。 可甄姜心中却一颤,王弋这样应该生气却没有生气,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想要杀人了。也对,她也是过惯锦衣玉食的人,她都不敢想那是什么日子。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可皇帝也不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王弋却从刘德然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幽州穷吗?穷!可中原并不是不富裕啊。那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这个穷富指的不是财富…… “德然先去忙,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做,有什么发现立即告诉我便可。” “喏。”刘德然行了一礼急忙退去,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和王弋扯这些只是话赶话说到了。 待刘德然走后,王弋再一次没皮没脸的凑到甄姜身边求抱抱。 结果甄姜将他一脚踢开,阴阳怪气的说道:“登徒子走开!我是你什么人?莫要离得太近,让人说了闲话。去找你的刘德然去,不是德然是对的吗?那没见过世面的甄氏小姐就是错的喽!没良心的白眼狼,也不知这诺大的家业是甄氏小姐为哪个混蛋赚的,哼!” 望着闹别扭的甄姜,王弋哈哈一笑,伸手挠了挠甄姜肋下,舔着个脸套近乎:“为哪个混蛋?为你家我这个混蛋呗!别闹,别闹。打你屁股呦!” “登徒子!”甄姜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她确实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在维护王弋,结果王弋却当着别人的面否定自己,实在太可恶了。而且那里……如此私密……他居然明目张胆说出来!真不要脸!以后……以后…… 也不知甄姜想到了什么,将头低下任由王弋抱着,不论王弋说什么就是不抬头不回应。 王弋见甄姜是真害羞了,好笑之余也没有过多逼迫,凭借甄姜给予他的片刻宁静,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应对策略。他现在最大的麻烦其实并不是世家,当然也不是缺粮,而是那个让人不省心的蔡琰。 蔡琰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了,人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即便是亲朋好友也不例外,因为王弋是个君主,必须做到与亲情划清界限。 但是王弋不在乎蔡琰却不能不在乎蔡邕,蔡邕正在和一些文人编撰汉史,这是王弋更迭朝代的必要工具之一,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蔡琰和李儒的组合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王弋想都不用想,看来这次是需要出点血了…… “别绣了,休息休息,天天这样眼睛都花了。”王弋一低头看到甄姜虽然害羞,可依旧拿着针线在绣婚服,便赶紧劝说:“我不在意这些,你能垂青于我,便是最好的结局。” 说到底甄姜还是个女孩子,哪听过这种话,只觉得自己眼前全是泡泡,还是自己从没见过粉嫩粉嫩的那种。 不过她嘴上依旧倔强:“我在乎!能嫁给你是我一直的想法,当然要穿的漂漂亮亮的!而且……我不准备从甄家出嫁,你不会怪我?” “怪你干什么?”王弋见甄姜有些失落赶紧安慰:“那还不是因为我?其实要我说你可以回甄家一趟,他们最近的表现不是很好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甄姜忽然很激动,恶狠狠的说:“哼,你是没见到当初他们放弃我的时候那副嘴脸,当时除了父亲没有一个人支持我,只想从我身上分走一些利益。现在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得见,却一文钱也捞不到!” 王弋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抱紧甄姜劝说:“有我,一切有我。” 哪知甄姜却将他推开,低声说道:“莫要贪恋女色,我知道你现在事情很多,快去忙……” 她其实很享受这种被人抱着的安全感,也确实不想让王弋离开。可余光中却在门廊附近发现了两个脑袋,让她心中的羞意无限放大…… 没奈何,王弋只能挠着头离开。他确实有很多时情要忙,想要将蔡琰弄回来,就得有一些筹码。桥羽说上次来搞阴谋的人是陈瑀?那就是属于长安的喽? 二爷,天下如此之大,你又是不世勇武,老是砍一些阿猫阿狗会污了威名。是时候亮出关刃,告诉世人你的大名了! 第166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一) 趁着荀攸还没有离开,王弋将他叫来,两人准备商议一下。 并州的麻烦不少,二爷虽然将南匈奴砍得屁滚尿流,但南匈奴那帮人并不服他。 欺软怕硬说的就是这群货色,打狠了就跪地求饶,稍有松懈便会咬上一口。关键是并州真的穷到没朋友,关羽几次想将南匈奴给灭了,都因为粮草原因拖了后腿。 荀攸和王弋的想法一样,他同样不看好蔡琰在洛阳的行动,认为这个疯婆娘迟早有一天会被曹操抓住破绽,继而锒铛入狱。 蔡琰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但王弋提出来打下河东郡作为筹码交换蔡琰的想法荀攸是同意的。这是一场拉拢人心的秀,观众则是王弋手下那些漂泊在外的棋子。 只是在出兵方向上两人产生了分歧,荀攸建议既然要打,那干脆将上党郡也打下来直接和曹孟德接壤,既给予了曹操压迫,同时也让并州完整归于治下。 王弋却有些犹豫,河东和上党名义上的拥有者是长安的刘辩,管理它们的人是白波黄巾,而上党实际的掌控者却是王氏家族。 王弋顾虑的是如果真的灭了王氏,他那个别扭的老子会不会跟他闹事。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弋觉得自己家这本格外难懂。老娘听说王弋来了幽州,已经过来找过他了,希望他能和王斌的关系缓和一下。这个淳朴的女人根本不理解两人之间的矛盾,只知道丈夫每天都在数落着儿子的不是,失踪多年的儿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单纯。 这一争执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午后,荀攸是理解王弋顾虑的,可他却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大汉崇尚孝道,荀攸就是有办法也说不出口。 “唉……主公,当断则断啊。”这是荀攸能给出的最好建议了,若是换位思考,他不会比王弋做得更好。 王弋沉默的看着地图,手指一下下点在桌面上。荀攸并没有说服他,他现在必须要想个借口说服自己。 良久之后,王弋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公达,壶关和壶口关……你可有破解之法?” 现在看来,当初没有第一时间收拾上党郡真是一个巨大的决策失误。上党这个地方人多城多,是并州主要的聚居地之一。而它的治府长子位置又很特殊,北有壶关,东有壶口关,无论哪个方向进攻都十分困难。 荀攸闻言却松了口气,只要王弋愿意打上党就好。只要解决掉上党,未来攻打曹操就不再只有虎牢关一条路,选择会多很多。 思考片刻,荀攸给出了答案:“主公,若是我守上党,我会遣一员将领镇守壶关,一员将领镇守壶口关,大军驻扎在屯留支援。如此一来,只要在发鸠山和羊头山上个派数千兵马驻扎策应长子,上党将无人可破。但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上党郡的存粮一定要够多,否则即便有天险也是徒劳。一旦粮草耗尽,这二山二关的防线就不是保护他们的屏障了,而是埋葬他们的棺椁。” 上党郡 “可他们若是从河东调粮呢?” “那不正好吗?沿汾水一路向南,安邑十日可破!” 荀攸非常自信,他研究过李乐那几个人。那些白波黄巾和投诚了的黑山黄巾不一样,黑山黄巾最主要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来,如果身份能被洗白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白波黄巾中无论是李乐还是杨奉,他们的诉求就是出人头地,就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可惜他们的才能支撑不了他们伟岸的理想,破绽必会出现。 对于荀攸的判断王弋还是认可的,况且梁习种田是一把好手,打仗同样不含糊,防备南匈奴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王弋写下了自己的命令。命令关羽秘密屯兵离石,同时派一员偏将佯攻壶关,张燕率军从冀州出发佯攻壶口关,同时给上党郡压力。 偏将的人选王弋犹豫了很久,他现在手上最好用的偏将是朱灵。而且朱灵就在幽州,只要一道命令就能去并州支援。 但是轲比能来投诚的时候给王弋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鲜卑一个叫育延的大部族首领蠢蠢欲动,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这么以来镇守代郡的朱灵就不能轻动了,王弋有些无奈的问:“公达,你觉得谁来主持这一路比较好?” 荀攸想了想,发现并州除了关羽以外确实没什么能打的将领了。这主要是关羽实在是太能干了,基本上只需要一些功能型将领领军即可,斩将什么的基本用不上别人。 可是现在王弋整个势力都在打仗,也没什么人能用了啊! 荀攸也有些苦恼,一个萝卜一个坑,再没发现新将领之前……不对!他忽然发现王弋正在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诡异。 王弋已经有人选了?会是谁! 荀攸大脑飞速运转,他忽然意识到,王弋不一定看不出来自己的计策,或者说一定看出来了。那么……王弋肯松口的原因就是…… “主公,在下以为王正、王奇二位将军跟随主公多年,忠心耿耿、才能俱佳。又是上党本地人,对当地地形地势应该非常了解,不如……” “他们可以吗?” “在下觉得可以。” “那便他们。”王弋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劳烦你将命令带回邺城,让他们即日启程,率军前往并州。我这里还有些鲜卑的事务没有处理完全,邺城那边还要劳烦文若盯着。你见了文若记得让他多休息,莫要向上次那般。” “喏。” 荀攸答应下来,心道果然如此。那么只有王正、王奇两个人恐怕是不够的,为了保证这两人率先攻入长子必须再给他们搭配一个军师,鲁肃就不错。 想到这里,荀攸试探性的问了征调鲁肃的意见。 王弋沉吟片刻,否定了荀攸的想法:“鲁肃还年轻,可能经验不足,让刘晔去。顺便告诉王芷,若她想回家看看,也可以以监军的名义随军。” 嘶…… 荀攸倒吸一口凉气,王弋这是要斩尽杀绝啊!可就像他没法劝王弋动手一样,他也没法劝王弋下手轻一些。毕竟那是王弋的家事,自己是个外人。 待到荀攸走后,王弋无力的揉了揉眉角。蔡琰这个老娘们儿实在是太烦人了,直接整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五年修养生息计划现在不过第二年刚开始,自己却打的昏天黑地,如此下去根本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世事无常也不能用这种节奏展开,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摊子是不是铺的太大了,到时候想要收可能来不及。 或许是时候通过利益交换来拉拢一些人了…… “中和。”甄姜走过来打断了王弋的思绪,轻声说道:“该用饭了,不能不吃。” 王弋哪还有心思吃饭,不过看到甄姜那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午饭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有肉有菜,一只去了骨的鸡以及……一条鱼! 啪! 王弋一巴掌扇在自己额头上,心里暗骂自己妄为穿越者啊妄为穿越者,粮食而已,有什么困难的?没有粮不是还有肉吗? 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原因其实很简单,答案就在这条鱼身上,这是一条黄鱼。黄鱼的产量极大,肉质鲜美、富含营养。而绝大多数现代人都知道导致黄鱼几乎灭绝的原因——敲罟法。 敲罟法到底是不是直接原因众说纷纭,可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年代肯定是捞不绝,只是大黄鱼洄流是几月份来着? 王弋盯着盘子里的鱼陷入了冥思空想,最终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日期,似乎是五到六月份?那不正是现在! “来人,来人!”王弋饭也不吃了,对着外面大喊:“去将公孙家那个咸鱼将军叫来,要快!” “嗯……” 等王弋吩咐完,忽然听到一阵不和谐的声音。转头望去,发现甄姜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鼻子直皱。 “吃吃吃,这就吃。”王弋哈哈一笑,坐下边吃边问:“这条鱼是谁选的?不错啊!” “我。怎么?你喜欢?那明日我让人继续做。”甄姜闻言瞬间变脸,笑嘻嘻的邀功。 王弋却摇摇头说:“不吃了,以后估计要吃好久。” 不理满脸疑惑的甄姜,王弋快速解决掉饭食。 人逢喜事精神爽,解决了粮食问题后的王弋心情舒爽到了极致。打仗么,打!看不起谁呢! “走,我们出去逛逛。”吃完后王弋不由分说,拉起甄姜就走。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当然是好事了!快要成亲了我当然开心。” “少来。”甄姜俏脸一红,止住步伐看了看后院说道:“还有两个呢,一起带着,别整天迷迷糊糊的就盯着我,哼!” 王弋顿时很是尴尬,说实话他不是很适应这个年代的婚姻观念。甄姜的态度让他很爽,但大老婆主动管理小三儿这种展开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又当又立说的就是王弋这种人,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一方诸侯出行自然不可能像常人那样随便,典韦负责护卫、张白骑负责驾车,上百名甲士簇拥着一辆车驾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微服私访这种事只属于平日里高高在上、很少露面的人,王弋在这里坚守了几个月,涿县的狗对他都很熟悉了,所以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见到王弋驾临,百姓纷纷闪到道路一旁,眼神中各自闪烁着不同的神色。有的是恐惧,但更多的是尊敬。 王弋用自身讲述了一个道理,年少不一定无为,肉食者不一定都鄙。 这一刻王弋的成就感前所未有的高,百姓们自发将一些食物和特产交给侍卫,表达他们对王弋的敬重。 这便是供奉,这片大地养育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淳朴百姓们对上位者表达敬意最直接的方法。 王弋觉得一切都值了,什么尔虞我诈、什么刀兵相见、什么谋算布局,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他们愿意将食物分享出来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主公,主公!”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凑到王弋身边,大眼睛中满是天真无邪的问:“主公我能参军吗?我想为您上阵杀敌!” “放肆!胡闹!”一位妇人急匆匆走过来,一把拉走孩子,诚惶诚恐的对王弋说:“州牧息怒,这孩子野惯了,请州牧恕罪。 “无妨。”王弋摆摆手,反而好奇的问孩子:“为什么要参军啊?” “您救了弟弟妹妹,救了我们所有人!大丈夫……大丈夫……”少年忽然卡壳,语气一滞弱弱的问:“大丈夫什么来着?” “大丈夫应志向高远,尊礼守义。不凌辱妇孺,不为祸乡里。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行侠义之举。手执宝剑,管不平之事!” “对对对,说的太对了!”少年忙不迭点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忽然疑惑的问:“咦?你是谁?”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书生,儒生打扮,气质彬彬有礼。只是他没有理会孩子的问题,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弋。 王弋今天心情好不想过多计较,见状便递过去个台阶:“说说,人家问你是谁呢。” “在下河东一书生,卫旬。” “河东?卫旬?卫氏和你是什么关系?” “本家。”卫旬没有隐瞒,却也没有说实话:“季长见过州牧,我本是卫氏旁系一族人,家道中落、游学至此。” “所以呢?你想得到什么?”王弋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反而直接了当的询问起卫旬来此的用意。现在在他地盘上求学的人多如牛毛,可古今学堂不在幽州,这小子多半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只是游学至此罢了。”卫旬没想到王弋会这么问,不过依旧对答如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走走总能丰富见识。” “那就祝你学业有成了。白骑,走。”王弋没有继续理会卫旬,直接吩咐张白旗离开。 又走了一阵,张白旗忽然说道:“主公,刚才那人吊眉细眼、唇薄鼻尖,从面相看非常刻薄。” “走,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弋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卫旬的套路他可太熟悉了,这个时代的人不就是喜欢在自荐之前先做个嚣张的歌来彰显自己的才能吗?只不过这个卫旬说的都是一些他喜欢的话,虽然不算是奉承,但讨好还是有的。这么一个人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他任用人才看的可不止是诗词歌赋的能力。 可惜王弋并不知道,如果蔡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建议他当场干掉那个青年。 因为天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卫旬卫季长,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卫旬卫伯道! 第167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二) 坚硬的石板,微凉的天气。 清风本应带来万物复苏的希望,如今却诉说着大疫过后的悲苦。 即便有王弋亲自坐镇,即便涿县百姓众志成城,即便大量的物资被输送到这里,即便…… 没错,无论多少前提都无法掩饰这座城池所受的伤痛,以及生活在这里之人所经历的痛苦。 王弋还记得当时他和张合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那时刘备还是一个卖草鞋的小贩,那时张飞还是一个有些产业的地主,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满嘴胡话的少年。 眨眼间数年时间匆匆而过,幽州是王弋最早的根据地,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百姓们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世家还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让百姓都吃上了饭,可是说来可笑,吃饭难道不是人类最基本的诉求吗?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统治永远不是上位者最应该追逐的东西,无尽的权力后面跟随的是无边的责任。有时候王弋并不想承担这份权力,因为那代价足以压垮所有人。 透过窗子,王弋看到路边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压低头颅迅速离去,或是对着他的车驾恭敬行礼。老旧的单衣显然不是这个季节应该穿的,奢华的皮裘同样没有因为王弋朴素的装扮而减少。 贫富之间已经不能用差距来形容了,那是一道鸿沟,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王弋依旧会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底是一句觉醒意志的口号,还是阴谋者向上攀登的阶梯?这句话谁都知道,可为什么这些人就要任命呢? 是的,就是任命。这个时代的人给王弋的感觉就是如此。他们相信富者自富、贫者固穷,他们相信有些东西是上天赐予的永远改变不了,他们相信命运安排好了一切,坦然受之便可。 最可笑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幽冀流传出王弋乃是拥有大气运的天命之子一说。以至于人传人变成了王弋是上天派来拯救乱世的神仙,并且很多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这种谣言对王弋的统治来说十分有利,但王弋并不想看到这一切。他想看到这个民族充满活力的发展,想要看到士兵们为了荣耀骄傲的战斗,想要看到民众因为自己的血脉而自豪。 可惜世风就像这个古老的帝国一样暮气沉沉,百姓犹如行尸走肉般过着有今朝没明日的日子,世家们贪婪的将手伸向了每一寸能够触及的角落。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诸侯们拼命搅动着这一潭死水,想要让这个民族再次焕发生机。奈何收效甚微,除了带来死亡和更多的绝望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不用怀疑,王弋也是诸侯中的一员,他同样也是个失败者。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去寻找了答案。 他问过郑玄、问过黄承彦、问过司马徽、问过庞德公、问过桓典……问过很多人。然而所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九个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难道非要来一次近乎于种族灭绝般的灾难才能唤醒民族自信吗?才能重铸这个民族的荣光? 王弋曾愤怒的质问那些当世最有学问的人,结果得到的答案更短了,只有区区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有那么一瞬间王弋绝望过,他认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理想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受制于时代和阶级永远也讲不完的笑话。 好在就只有一瞬间,既然来了,那便做些什么。就像张白骑曾经说的那样,每一个诸侯都是被选中的人,上天不会干涉诸侯的行事方法于目的,它只知道有些东西需要修复,至于它选择的人能不能修复,它不在乎…… 透过车窗看世界的人并不只有王弋一个,车内的三个女人同样在观察着外面的景色。 只是她们的神色各有不同,吴苋有些茫然,刘俚满是羡慕,甄姜充满骄傲。 “你们想要买些什么吗?” 见到气氛有些沉闷,王弋率先打开了话匣。其实他有些惭愧,甄姜还好些,但平日里他对吴苋和刘俚基本不怎么过问,态度大多是发泄欲望。 “算了。”甄姜白了王弋一眼说道:“买什么?全天下最有意思、最好的东西都是从我的铺子里面卖出去的,自己买自己家的东西?” “你可真是煞风景。”王弋也没客气,立即回怼了过去。 甄姜捂嘴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看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你不会以为我每天只知道绣嫁衣?” 王弋闻言大囧,没好气的说道:“那还不快说!” “是……是……你找来的那个刘巴还真是厉害,这才多久?他的计策已经初见成效了。百姓们进入铺子购买东西的次数明显已经增多了,铺子也新开了很多。只要保持下去,我推测很快州府的收支就会进入平衡阶段。只是……” 说到这里甄姜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才试探性说道:“你和荀公达议事的时候我想了一下刘德然的谋划,我觉得你不应该对世家下手,至少不应该这么下手。” “哦?为何?” “世家的生活确实奢侈,可那也是实打实自己本事赚来的,不是黑心钱。如果你搜刮他们会对名声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至少世家不是你的敌人。” “你的想法是什么?” “想让世家帮助你其实很容易,你说的那个词叫……投资?只要让他们投资你就行了,他们会心甘情愿掏钱的。” “代价呢?你有没有考虑过?”王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缓缓说道:“投资是要讲究回报的,奇货可居的事才过去几百年而已。” “是啊……呵……”甄姜叹息一声,摇摇头略带讽刺的说:“我们家最开始不是也想这么干来着?和你谈的条件嘛……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将你当成货物,他们还不配!” “你的意思是秋后算账?那这笔账可不好算啊。盈亏是很难界定的,毕竟那个时候只要是出了力的都是功臣。” “唉……也是。真到了那一天,大开杀戒反而更遭人诟病。算了,我也就给你提个思路,你要小心些。世家赶不走又离不开,真要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审家不就是一个例子吗?”甄姜是不打算管了。 王弋愿意听她的,那时因为她说的基本都对,平常的时候王弋还是很方案后院涉政的。所以不理解的事甄姜也不会纠缠,她不会让王弋讨厌自己。 一旁的吴苋和刘俚眼神中满是羡慕,甄姜能和王弋这样对话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吴苋甚至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心中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和王弋说些什么,哪怕是风花雪月也好。 然而刘俚却咬了咬牙,鼓足勇气说道:“夫君……我……我……我有个想法……不知……” “什么?”即便鼓足了勇气刘俚的声音依旧很小,王弋根本没听清。 “夫君恕罪,夫君恕罪。是我多嘴了。”刘俚以为王弋不高兴了,赶忙赔不是。 王弋眉间一紧,有些不满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别犹犹豫豫、嘟嘟囔囔的。” “你吓唬谁呢!” 甄姜不乐意了,学着王弋捉弄自己时的样子伸手在他肋间捅了一下,转头鼓励刘俚:“有什么你就说,别害怕,他还能吃了你?” 王弋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唉……什么是正宫?这就是了!统筹全局、建立威信、拉拢打压只需要一个动作一句话。看看刘俚那满是星星的眼神就知道,如果他再有女人进后院儿,要是分了派系,刘俚绝对会坚定不移的站在甄姜这一边。 “说。”王弋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他想看看刘氏出身的人有什么看法。 刘俚组织了一下语言,行了一礼轻声说:“夫君,您应该是担忧世族奢靡而州府困顿的情况?其实想要解决并不困难。您看,颍川荀氏您见过、亢龙桓氏您见过、江夏庞氏、陈留袁氏、江夏黄氏……您麾下的大世家很多很多,为什么您没有听说过他们的生活有多么奢侈?奢侈的反而是那些规模并不顶尖的世家?世家的强盛与否不在于财富,而是要看文化。但那些大世家也是要生存的,只要您开个口子,那些小世家自然而然会被吞并,到时候您只需要和那些真正的大世家做些交易就行了。” 刘俚的一番话让王弋大受震撼,他从中听出来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本质。原来他一直在一个误区之中,天下世家并不是一伙儿的,只是共同的利益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只要时机得当,他们之间的厮杀将尤为惨烈。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王弋找到了刘俚话中的漏洞:“若是那些顶级豪门过于强大,我将如何控制?” “不同的。”刘俚摇了摇头解释:“顶级世族讲究的是多方下注遍地开花。您身边的这些人已经有了您的印记,为了保证自己这一支能够将家族发扬光大,他们是不会轻易涉险进行逾越之举的。” “你可以啊!”王弋笑了,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刘德然和荀公达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居然有办法,还有什么想法继续说说。” “夫君您错了。”刘俚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略带阴沉的说道:“那两位都是学识通达的大才,我一个妇人怎么可能会比他们有见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不懂?但是他们不能说。他们两家作为直接受益的人,如果提出这个计策,必然会被您猜忌。还是那句话,顾虑越多,越能保证忠诚。您是人主,他们是人臣……” 你是人主,他们是人臣…… 这句话让王弋陷入了深思,原来他早就没有朋友了。 多么幼稚,何等可笑! 荀氏叔侄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而他则天真的以为自己至少跟荀彧和荀攸还是朋友。原来早就只剩下君臣了。那张合呢?张飞呢?郭嘉呢?他身边还剩下谁?兄长吗?还是那个整日恨他不死的父亲? “布店!我们……去逛逛!” 或许是受到了刘俚的鼓舞,吴苋也壮起胆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吴苋是个敏感的人,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现在气氛不对,王弋身上忽然流淌出一些悲伤的情绪。可惜她是一个最标准的世家千金小姐,没有甄姜的经历和刘俚的见识,只能想办法缓和一下王弋的难过。 这个提议并不怎么好,可以说非常唐突。然而甄姜叫住张白骑,却不由分说一把拉住王弋跳下了马车。在她看来王弋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容易钻牛角尖,她可不想让王弋陷入死胡同。 吴苋和刘俚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下了马车。 结果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没有任何意外,他们来到了自己家的店铺里…… 掌柜的人都傻了,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幕后大东主和主母一起来?他是犯了天条吗? “主……主公,您……有何……吩咐?”掌柜一手撑着大腿,一边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礼。 见到掌柜这番模样,王弋也没有为难他:“我们随便看看,你先下去。” “挑,随便挑。”一旁的甄姜豪爽无比,对着自己的小姐妹大手一挥说道:“自家买卖,不用客气。咦?等等你站住!” 甄姜见掌柜要走,制止住问道:“怎么没有蜀锦?缺货吗?应该还有库存,拿过来我看看。” “没……没了。启禀主母,如今蜀中混乱,蜀锦……已经缺货很久了……” “一匹都没了?” “没了。” “看来得派人去一趟了……”甄姜有些头疼,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婚事上,很不想管这些琐事。 两人的谈话引起了王弋的注意,蜀锦可是好东西啊,是堪比铜钱的硬通货,他早就打起主意了。黄权此次出行蜀中,蜀锦就是志在必得的东西之一,甚至比孙坚的情报还要重要。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想太多没用,王弋晃了晃脑袋,现在他的破事一大堆,没工夫担心其他人。难得今天全家一同出来,正好借这个机会改善一下和吴苋、刘俚之间的关系…… 第168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三) 一日之计在于晨。 卯时,太阳向人们展现了自己的面容。 有了阳光的加持,人们纷纷忙碌了起来。店铺开张、工人上工、孩子求学。 蔡琰看着眼前这几个清澈的眼神中透着愚蠢的小东西无比烦躁,都是些庸才,一点学音律的天赋都没有。他们老子曹操的水平也不差啊,怎么生出来这么几个货色? 而且她又不是看孩子的老妈子,怎么都是些三四五六岁的小不点儿?没有大的了吗? 当然,蔡琰也不想好好教,她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曹操这些儿子的心里埋下一些野心的种子,等以后恶心恶心曹操也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 不过今天蔡琰是真的没心情,昨天她和曹仁、吕正准备去士孙家搞事,结果还没出门就被拦下了。别看曹操态度强硬,要兵给兵、要将给将,但真办起事来还是要以他原本的计划为主。 拦下蔡琰的人是荀谌,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却让蔡琰背后一凉。士孙瑞的一个孙子一直在外游学今天才能抵达洛阳,所以蔡琰不能动士孙家。 和蔡琰接触比较多的荀家人是荀彧,这就导致了蔡琰先入为主,觉得荀家人为人相对温和守礼。结果这个荀谌可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做事当真不留余地,出手就是斩尽杀绝! 既然不让她去,那她索性就摆烂了。也不去查案,以养伤的名义在大将军府里挺了一天的尸。 她现在很烦,曹操对她看管的很严,导致一直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她挺尸也不仅仅是曹操对她的约束,而是听到了一条流言。 准确的说并不是以一条流言,而是偶然间听说洛阳最近流行起了将曹操和王弋治下百姓的生活做比较。 一开始蔡琰还觉得可笑,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但凡有一点儿见识的人都不会觉得如今的洛阳是个好地方,几经战乱不说,曹操本人对民众也小气的很,绝大多数物资都用于服务军队。所以认为洛阳好的人不会有很多。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场全民讨论的影响范围非常广,甚至就连大将军府的侍女无聊的时候也会争辩两句。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大字不识的侍女都开始谈论国家大事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曹孟德未来还有活路? 蔡琰敏锐的在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有人在控制舆论!会不会是李儒出手了? 为了搞清楚状况,蔡琰很想出去问一问。但那个吕正非常讨厌,就守着门口也不说话,她去哪里就跟到哪里。 现在她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教音律,一边思考着对策。 “蔡师,我……” “莫叫我蔡师。”蔡琰瞥了一眼眼前这个小屁孩儿,冷声说道:“我不是来教导你们的,你们也无需拜我为师。能学多少看你们的造化和悟性,音律讲究的是共鸣,听不懂你一辈子都听不懂,别问。” 少年却不肯罢休:“蔡师,我不喜音律,自认也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我听说您来自冀州,我一事想要询问。那冀州王弋……” “放肆!你是什么人?你父亲和我主交好,尚不敢如此称呼!” “呃……好。冀州王使君!据我所知王使君并非家中长子,冀州为何要以他为主?王氏为何不让其兄长出来主事?”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曹丕,母亲乃是……” “行了,我不想知道。”蔡琰瞥了曹丕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将野心灌输给他们,结果还没等她行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这曹丕确实有点意思,六七岁的年纪便已经想着给自己谋求后路了吗? 不过还是过于稚嫩了些,野心都写在脸上了,就差满世界大喊想要成为继承人了。这也导致了蔡琰心中有些犹豫,这么蠢的一个野心家,真的有机会活到成年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还是算了。”蔡琰的语气中略带嘲讽:“以你的才能,也只能成为一个你兄长的弟弟。” 曹丕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不忿道:“蔡师没见过我的才学,怎知我不如兄长?” “以前没见过,现在见到了。差距我都不忍直视。” “蔡琰!你竟然……”曹丕当场就怒了。 可惜他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房门被突然打开,荀谌急忙说道:“公子莫要再说了,到此为止。蔡小姐,该出发去士孙家了。” “不愧是荀氏子弟吗?”蔡琰起身斜了一眼荀谌,一边往外走一边讽刺:“可真是守礼,连门的不敲。” 荀谌也没惯着她,同样揶揄:“伯喈先生英明一世,自己的女儿却是待罪之身。蔡小姐,你可曾听说见犯人还要敲门的吗?” “哼,牙尖嘴利。” “比起你来还差些……” 不得不说蔡琰的运气不错,没说什么过分的东西。荀谌来到门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就是想要听听蔡琰会教些什么,试探出她忽然答应教受音律的目的。 蔡琰黑着一张脸往外走,好巧不巧,正好遇到曹操出来遛弯儿。 于是她便将不满发泄到了曹操身上:“师兄,有时间还是管管你的那些孩子,别都到了最后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说罢,蔡琰也不理一脸懵逼的曹操,径自朝马厩走去。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年,曹操会迎来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的才学将傲世整个天下! 也不知荀谌和曹氏父子说了些什么,蔡琰在马车上等了很久才出发。这次她纯粹抱着看戏的目的去的,她本人和士孙瑞并没有愁怨,想要整士孙瑞也是出于搅合曹操的目的。不过看起来荀谌这次的手笔不小,想来会是一出好戏。 士孙府今天很热闹,孙子游学归来,宴会是一定要举办的。这个宴会的目的也不是接风洗尘,而是上层家族之间的交际宴会。士孙瑞今天亲自为自己孙子站台,为他日后铺路。至于那小子学问如何没人在意。 侍从们忙里忙外好不热闹,迎来送往之间又热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不知什么时候,这条街上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少,这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黄琬上次的大清洗也算是净化了洛阳的世族阶层,将绝大多数阿猫阿狗的家族都扔进了洛阳狱,所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精英。 这些精英家族出行排场都很大,动辄数十名仆从跟随。现在邀请的宾客一半都还没来,人不可能越来越少。 一切当然是荀谌所为。拦人、封街、围府,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士孙家重要人物几乎全在,荀谌是不会浪费的。 暴躁的士卒手执利刃闯进府邸,根本不何人讲道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走来,叫嚣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聒噪。”带队的校尉根本不管对方是谁,抬腿一脚踹倒,吩咐人绑了。 他们这种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抄家,抄家其实并没有多少油水,能捞多少完全要看主事的官员够不够贪。如果对方贪墨了许多,那么他们就能分上不少。 不过钱财都是其次的,他们享受的是精神上的愉悦。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都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如今这帮人却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在自己刀下瑟瑟发抖。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你们完了,你们完了!我家老爷乃是……”管家被按住后依旧喊叫不止。 这时士孙瑞走出来,沉声问道:“这里谁主事?不知老夫犯了何事?如此兴师动众?老夫怎么说也是三公,闯进我的府内总要有公文?” 人群后,荀谌展示出了该有的气度,向蔡琰轻声询问:“蔡氏小姐,昨日拦了你一道,今日便先紧着你的事先来?” “哼,免了。”蔡琰的声音冰冷,话语中带着刺:“我为曹大将军办事,结果却多方掣肘。既然你的事那么重要,我也不着急。” “话不能这么说……” “别废话了,我跟你不熟。堂堂世家贵公子就这么点儿胆量?”蔡琰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她知道荀谌怂了。 在面对士孙瑞的时候没人能做到不怂,即便荀谌也不例外。毕竟士孙瑞不仅官职够高,而且还是和荀爽一个辈分的。 不过蔡琰既然将话说开了,荀谌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拱了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让开!让我和蔡氏小姐过去。” 此话一出蔡琰差点吐了,实在是太恶心了,本来没她什么事,现在却被荀谌硬生生拉到了一起。 士卒左右分开,荀谌一马当先来到士孙瑞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士孙叔父……” “免了,我可当不起。” “士孙太尉……” “无需称呼我官职,我说了我当不起。区区三公而已,哪有大将军的权势重?说,你带兵强闯我府邸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晚辈无礼了。” 荀谌也火了,冷声说道:“太尉应该知道黄司徒为什么被气病了?我这里有王子服的口供,同样也有胡人的口供。太尉是狡辩一番呢?还是跟我直接回去?” “狡辩?回去?”士孙瑞满眼嘲讽,嗤笑道:“老朽不知所犯何事如何狡辩?怎么回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没关系。不知太尉可认识一个叫士孙铭的人?”荀谌的脸上充满了玩味。 士孙瑞闻言脸色一变,愤怒的咆哮:“行远是被你们杀害的?你们居然敢暗杀朝廷官员?谁给你们的权力?” “太尉莫要激动,士孙铭乃是反贼,抓捕反贼时遇到反抗,当然要格杀勿论。”荀谌招了招手笑道:“况且我还有人证,吕常侍!” “太尉别来无恙?说起来自从我来到洛阳后,我们似乎还没说过话?”吕强走上前行了一礼,缓缓说道:“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给你倒茶的小内侍。” “吕正,吕汉盛之义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七子。只是为何?为何啊!”士孙瑞见到吕正似乎非常激动,甚至眼眶都泛着红晕。 “为何?呵……我也想问问你呢。”吕正脸色沉下来,阴狠的问道:“我父亲素来敬重你们,可他被逼死的时候你们为何不救?现在却在问我为何杀你?” “糊涂!糊涂啊!唉……”士孙瑞拍着大腿老泪纵横,十分哀伤的说:“我们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当初我们刚刚重新得到先帝信任,救了吕汉盛我们会瞬间失去信任!况且你觉得汉盛是被逼死的?不!他是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成果,为了保护大汉复兴的希望!我们都不想看到汉盛死,但他若不死,权柄终究还是要掌握在张让那种宦官手里!”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父亲死了,而他拼死保护的人却无视了他的危局!”吕正双眼布满血丝,大声咆哮:“休要巧言令色!怎么?难道说被我抓住把柄你害怕了?晚了!当初你们无视了父亲的生死,现在也不会有人在意你们的死活。” “唉……”士孙瑞哀叹一声,见根本劝不动吕正便说道:“既然你这么想……也罢,一命抵一名,老夫这条命赔给吕汉盛如何!只是吕正你要记住,曹孟德或许能成事,但他太过于注重武力了,太过于注重结局,根本不在乎过程。这样是不行的,早晚有一天他会为自己不择手段付出代价。” “得了,我不要你抵命,你死了我父亲也活不过来,还是说说正事。”吕正不屑的撇了撇嘴,继而说起了士孙铭的事:“士孙铭一家是我亲自动手解决的,你也不用这么看我,他勾结西域都护府想要让胡人进入中原证据确凿。不过区区一个大行令没有这个本事,太尉,和我们回去说说你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哦!对了。当初王子服袭击天使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要不是我身手好可能就死了。所以谁是主谋呢?” “胡言乱语,栽赃陷害!”士孙瑞被气的火冒三丈,这些事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即便有也不可能任。 蔡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她身后的一个禁军忽然将一个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蔡琰一条,凭手感应该是团布条。 蔡琰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李儒在联系她…… 第169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四) “你认不认不重要,我们有证据就行了。” 大家都很爱惜羽毛,吕正就没接士孙瑞的茬,最后还是荀谌回了这么一句。 虽然蔡琰的小动作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她本人却引起了士孙瑞的注意。 士孙瑞眼神不善了看了她一眼问道:“荀谌是为了曹操,吕正是为了吕强,你呢?别和我说你与我也有仇?我和蔡伯喈可是好友!” “士孙叔父,我和您一点儿仇怨也没有,这笔账你要记到大将军头上。”蔡琰莞尔一笑,凑上前低声说道:“前日夜间洛阳粮仓有变,曹仁发现粮仓亏空了一半,待他回禀给曹孟德后回去发现所有的亏空又补回来了。” “什么!”士孙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喝道:“哪个贼人如此胆大包天?待我……算了,此事与我何干?” “您是太尉。” “那又如何?” “哈哈!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只是些小鱼小虾闹事,如果不抬出一个有分量的,恐怕难以服众啊。百姓也不会相信的。” “岂有此理!”此话一出士孙瑞暴怒:“你们有真凭实据吗?你们都是名门之后!何至于此?” 其他的所有事他都可以背负,唯独这件事不行。其他的事了不起算是他士孙瑞德行有亏,可这件事整个士孙家都要背负骂名! 然而蔡琰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淡淡的说道:“证据重要吗?如果您非要一个证据的话,那我只有一句证词。您挡了他曹大将军的路,而他正常情况下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仅此而已。” 蔡琰的话犹如五雷灌顶轰击在士孙瑞的脑海里。 这一刻士孙瑞真的很绝望,他以为世人理解他们这些士人,以为国家需要他们这些士人,以为曹操离不开他们这些士人。 然而事实却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人们相较于信仰文化,他们更信奉手中的刀子。而且越是志向远大、聪明绝伦的人越如此。 眼前这个局面就是证据,文人不能治国,取而代之的是武力掌控权柄。 那曹操和荀谌之流他们就错了吗? 并没有,士孙瑞很清楚错的不是曹操,错的恰恰是他们这些士人。士人们天真的以为凭借权谋能够平定天下、复兴大汉。 大错特错! 时代变了,现在早已不是权谋能左右政局的时候了。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幡然醒悟之时钢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执刀者还是他们选定的盟友…… “秦失其鹿……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吗?”士孙瑞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他接受不了这种陡然间的转变,尽管这种转变已经进行了许多年。 因为在本质上,士孙瑞接受不了大汉已经亡了的事实。 蔡琰见状摇了摇头,这个老人一瞬间脸上布满了褶皱,心气儿已经没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荀谌在一旁揶揄:“蔡氏小姐果然好手段,杀人还要诛心。厉害,厉害。” “哼,荀友若,我可没杀人,要杀人的是你。”蔡琰相当不满的瞥了荀谌一眼,边走边说:“本姑娘就不看你们这些破事儿了,你们自己玩儿。” 荀谌却不想放过她,双眼一眯说道:“是啊,还是个姑娘呢……” 噌! 蔡琰二话不说,抽出身边禁军的腰刀就朝荀谌砍。这是她的禁忌,她那庄悲惨的婚事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在她面前提及! 然而刀在半空却被吕正拦了下来,吕正低声说道:“蔡氏小姐,你莫要耽误了大将军的正事,切勿节外生枝。” 吕正手上的力气很大,蔡琰又不会武功,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尽管蔡琰身上散发的杀气犹如实质,但荀谌根本不在乎,淡淡一笑对吕正挥了挥手,看着吕正将蔡琰拎了出去。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老天都是眷顾他的,一条没有选择权力的路,却给了他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 “拿下!一个不许走漏任何一个。” 荀谌发布了自己的命令,如狼似虎的士卒根本不管男女老幼,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将士孙府里所有的人都抓了个一干二净。 “军师,这个……死了。”校尉忽然来到荀谌身边,低声汇报了一个状况。 荀谌没听明白,疑惑的问:“什么?谁死了?” “管家死了,服毒自尽……” “哦?”荀谌眼神一动,喃喃道:“这就很有意思了……仔细一点,将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注意查探暗格……” 蔡琰被吕正丢到了马车上,现在她身边气压低到了极限吕正也不想找那个倒霉,便客串了一次车夫,坐在车驾上。 谁知吕正刚坐下,蔡琰忽然问道:“曹子孝呢?我找他有事。” 曹仁的声音立刻从车外响起:“蔡小姐寻某有何事?” “既然动手了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行动,现在兵分三路。我告诉你三个名字,具体运作你自己定。卫臻、卫宏以及丁斐,去抓。”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仁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骂骂咧咧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卫家乃是资助主公起事之人,丁斐更是主公同乡!他们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蔡琰撇撇嘴说:“他们是什么人又能怎样?关键是他们的官职刚刚好能够完成这件事。” “你有证据吗?” “爱信不信。” “我现在就和主公回报。姓蔡的,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将你丢到军营里去!”曹仁恶狠狠的说完转身就走。 不怪曹仁这么激动,关键是这里面有两个人实在太难搞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丁斐。 丁斐这个人很有能力,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贪。可据他所知丁斐其实贪的也不多,基本上就是小偷小摸,将官牛和自家牛交换或是交换些官府中新的农具而已。曹操也知道这个老乡的毛病,但只是小毛病,曹操也不想理会。 另一个则是卫兹。是的,不是卫臻也不是卫宏,而是卫臻的父亲卫兹。想要动卫家就绕不开卫兹,而卫兹正是相中了曹操,极力促成卫家投资曹操的那个人。关键是卫兹深得曹操信任,在曹操前期创业的时候遇到危险多次舍命相救,是过命的交情。而且卫兹是有兵权的,此时正在前线和夏侯惇一起征讨弘农。 曹仁一溜烟儿的跑了,这两个人触及到了曹操统治阶层的根本,命运不是他能决定的。 “蔡氏小姐,只有他们吗?”一旁的吕正忽然插嘴询问。 “他们还不够吗?想要谁你自己写就好了。”蔡琰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你也是奇怪,在幽州好好的人不当,非要来洛阳当狗。怎么?曹孟德喂的骨头比较香?” 吕正没有接这茬,反而凝声询问:“只有这三个人的话……未免有点雷声大雨点小?蔡氏小姐,你知道些什么还是都说出来比较好,大家都有要事在身,没必要拖拖拉拉。” 蔡琰眼神一动,玩味的说道:“再说一个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敢动吗?” “但说无妨。” “陶谦。” “陶谦有什么……” “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蔡琰打断了吕正的话,缓缓说道:“陶谦若是在洛阳出事,袁家那两个一定会联合起来讨伐你们。这里面门道多的很,看在往日的情面,你小子还是安心当条狗。” 吕正安静了下来,蔡琰很不好对付,在没有荀谌的情况下,他和曹仁很难把握住主动权。刚刚他就在想着争取一下,结果失败了。 士孙府里面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不过蔡琰却没心情听那些。别看她话说的很轻松,其实神色相当凝重。那条布条确实是李儒用来联系她的,只是上面的任务非常困难,李儒希望蔡琰想个办法将守卫洛阳狱的禁军调走。 原本蔡琰是不想这么快将卫家和丁斐抛出来的,但为了不让自己的鲁莽坏了李儒的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私仇,给卫家一个痛快。 曹仁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便跑了一个来回。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将一个东西扔到蔡琰怀里沉声说道:“你想抓谁就抓谁,但是要有证据!” 蔡琰低头一看,没想到曹仁扔过来的居然是禁军的虎符。看来曹操是真的气急了,这种东西都愿意交给她一个外人,也不怕她招呼禁军造反? 曹仁当然不怕,他接到配合蔡琰的同时还接到了另一个命令,但凡蔡琰有不对的地方格杀勿论! “去粮仓看看……”蔡琰没有直奔卫家,而是吩咐吕正带她去事发地,她需要找到证据。 曹仁去和荀谌说了一声,带走了在场的一半禁军,缓缓朝城外走去。 其实这里并不只有曹仁和他的禁军,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伙人。许褚带着他的手下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为的是找机会将王弋在洛阳的势力一网打尽。 可惜许褚犯了两个错误,他不应该挑选麾下精锐来办这件事,更不应该让自己的手下换便装跟随,他们不仅没有进入这条满是高官居住的借道,反而被一群杀手拦住了,领头的正是马怀。 “一个不留,全部杀死。”马怀在一条巷子门口堵住了许褚一行人。 随着他的命令,周围墙后翻出了十几个蒙面杀手,恶狗扑食般向许褚杀去。 许褚身后的士卒见状,纷纷抽出兵器上前抵挡,双方人马混战在了一起。 许褚手下人多,足足有三四十个。马怀的部下却手黑,出手迅猛凌厉,招式颇为精妙。 很快,许褚的手下便落入了下风。由于没有盾牌以及彼此不熟悉的问题,这些军中士卒在这群杀手面前相当被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个失去生命。 不过许褚却没有动,他一直在盯着马怀。他有种预感,这家伙可能不好处理。 许褚的预感是对的,马怀还是低估了这些大头兵的实力。只是片刻工夫,虽然开始的时候对方减员很快,但现在已经减缓了下来,开始凭借战场上厮杀活下来后的那种本能和身边的人配合。 不能在等了…… 马怀心一横,摸出匕首便冲了上去。他的实力要比在场的人高出一大截,很多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身上要害位置便被人刺穿或是割断,感受着自己的生机飞速流逝。 见到这一幕,许褚反而松了口气。这个领头的是个刺客,而不是他担心的战将。 “退下。” 许褚一声令下,示意手下的士卒退到他身后去。对方挑的这个地方很刁钻,空间不大不说,周围还是一圈官员的府邸。 许褚等人不敢在这个地方大喊大叫,这里住的大多都是黄琬之前抓的那些人,一个不好很容易被有心人挑起民变,要变成了那样洛阳可就热闹了。 所以见到手下束手束脚,许褚准备亲自动手了。 杀手们见状也不客气,纷纷冲向了许褚。 然而只见刀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五个人居然被许褚直接一刀两断,化作一地尸块。 “你们撤!” 马怀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可真是要了命了,双方领头的对小兵都有碾压般的优势,那就只有看看他们两人谁能活下来然后团灭对方了。 马怀腿快,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欺身上前,左手匕首向上反撩,右手直刺许褚胸膛。 许褚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眼前这人几乎是他习武以来见过速度最快的家伙了,差一点眼睛就没跟上。不过他倒是不慌,上身轻微后仰躲过上撩的一击,并且无视了对方的刺击。 马怀见到许褚如此动作就知道不好,果然只听得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人想要呕吐。 这家伙穿了铠甲! 这马怀当也真有些本事,只见他去势不变反而加大了左手的力道,借着惯性身体后仰,一脚踢向了许褚裆部。 许褚仿佛看得见一般,抬腿挡住而来这一脚。 马怀见一击不成,扭动腰身抡起另一只脚踹在了许褚肚子上,自己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飞扑,直接翻滚出了许褚的攻击范围。 “哼,你倒是怕死!”马怀不屑的撇撇嘴,挽了个刀花开始再次寻找机会。 谁知许褚一把扯下了铠甲外面的衣服,开始一件件脱下铠甲。并且一边卸甲一边说道:“你很不错,抢攻我居然能活下来,身手真是了得。不如你来投吾主,某亲自为你举荐如何?大丈夫就要堂堂正正,何必行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看你是个莽汉,居然知道鸡鸣狗盗?那你应该知道,鸡鸣狗盗可不丢人,要不然孟尝君恐怕就死了……不过我确实能活下来,你就未必了。” “唉……” 许褚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们这些游侠真是奇怪,都是武者,为什么你们就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呢?古时游侠确实盛极一时,现在嘛……乃是战将的天下。武艺精妙又如何?我们这些战将可都是在生死之间磨练技艺的。” “休要废话!分生死……” 第170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五) 双眼、咽喉、心口、后腰、下阴、手腕脚踝…… 马怀的攻击凌厉而又狠辣,招招瞄准许褚的要害。 许褚在这样的攻击面前显得有些笨重,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然而随着许褚身上的伤口增加,马怀的心却越来越沉。眼前这个壮汉并非不灵活,只是身体灵敏程度不如他而已。自己的每一次攻击都命中了,却全都偏离了要害。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马怀一个闪身,再次拉开了距离。他现在需要快速权衡利弊,自己到底是要跑还是要继续死磕。 瞄了一眼周围近乎支离破碎的墙壁,上面许褚留下的刀痕有的都能看到院子里的场景。这样的攻击别说砍在自己身上了,就算是接他都不一定能接得住。 而且最要命的一点是这壮汉长得傻大憨粗的,受了这么多伤却一点儿爆发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尝试着掌握主动权,可见他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家伙。 “怎么?不想为你们游侠正名吗?”许褚似乎看穿了马怀的退意,居然率先嘲讽:“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剑士,在你的世界里你应该很有名?不过被我这么一个无名之辈打得抱头鼠窜,想必日后也没有脸面去面对其他人了。” “哈哈哈……”马怀闻言哈哈大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诚恳的说道:“你这人很有意思,你不该在曹孟德这里,不如投吾主如何?只要你愿意,我的脑袋就是你自荐的书信!” “你倒是大方。死士啊……何苦呢?”许褚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刀一摆率先攻了过去。 许褚并不想让马怀走掉,他凭借自己的武学见识认为马怀的实力甚至要强过吕正,真的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剑士了。这种人太危险,收不了就必须杀。 许褚犹如一头蛮牛,大踏步冲来单手挥刀横斩。 “好脏的招式!”马怀大骂一声不退反进,迎着许褚的冲锋,匕首刺向许褚双目。 不怪马怀骂人,许褚就是在欺负人。他大刀的刀锋并没有斩向马怀,而是斩向了马怀的身后,完全封死了马怀的退路。 可即便是这样马怀也不敢大意,因为刀柄抽过来他同样扛不住。没办法,他只能选择以命换命,希望许褚顾忌这个玩儿命的招式。 然而事实却超乎了马怀的想象,许褚大喝一声:“来的好!” 只见他伸出左手,就要抓住马怀的脖子。 对此马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虽然许褚是空手,但许褚高啊!那手臂绝对会在他匕首到达之前掐住自己脖子,并且瞬间扭断。 好在马怀的腰力了得,硬生生在被抓住前一瞬间后仰躲过这一下,左手匕首也换成了正握,刺向许褚腋下。 许褚在手没有碰到马怀的同时便已经做出了应对,侧身闪过这一击右手发力一兜。长刀折回,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奔向了马怀的后脑。 太克制了…… 马怀被收拾的一点儿招儿都没有,只能在许褚肚皮上留下一道红线后连滚带爬的躲开脑后恶风。 落地之后不待站稳,找到一个发力点马怀双腿用力一蹬,再次扑向了许褚。既然正面不行那就侧面,上三路不好打就下三路。反正许褚用是长兵器不好施展,总会有机会的。 想法是好的,可惜机会已经被马怀自己用完了。 巷子口的一声惨叫让马怀顿住了身形,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自己命令撤退的那帮手下,现在他们被人逼了回来。 也不能算是那帮了,十几个人现在只有两个是活着的。马怀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居然会这样,他对手下逃跑可是很有自信的,毕竟许褚这些人都被他拖在了这里。 很快马怀就见到了罪魁祸首,一个长相身材和许褚都很相似的壮汉出现在了巷子口,一刀一个将唯二活下来的人枭首。 这回马怀不想跑也得跑了,他一个都搞不定,很明显这两人是亲属啊,那武艺肯定都差不多。 “仲康让开,我带了弓弩手。” “兄长……给我一个机会,难得……”许褚有些为难,他很想和马怀一较高下,他觉得马怀不应该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许褚的兄长自然是许定,很显然许定的行事风格和许褚不同,和王弋却有些类似,都讲究战场乃是修罗场,以最快的速度杀敌才是第一要素。 “滚开!” 许定对于自己的弟弟显然没什么好脾气,呵斥道:“坏了主公的大事,我亲自斩了你!” “这里似乎还有个活人?”马怀在一旁失笑:“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想法?” 许定不屑的冷哼一声说:“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兄长,给我半柱香,只要半柱香!”许褚死死盯着许定,希望对方能够应允。 许定挥了挥手,周围围墙上忽然冒出了打量的弓箭手。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沉声说道:“你没有半柱香,最多一个香头。” 马怀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布置好了围猎的套子,神色异常凝重。跑是肯定跑不了了,没人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活下来,只能看看能不能换一个了。 然而他的希望转瞬即逝,许褚点了点头,转头对他说道:“我没想到王中和居然舍得派你这样的高手当杀手,以你的本事本想让你体面些,可惜了……” 话音未落,马怀眼中闪烁出了惊恐的神色!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眼前这个壮汉确实没什么名气,可自己凭什么认为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是伯仲之间? 一股压迫感极强的刚猛气势从许褚身上散发开来。 马怀可以肯定这家伙又壮了三分,而且自己之前制造的伤口居然被肉体按压闭合,生生止住了流血! 真是蠢的无与伦比、无可救药,原来这家伙打他的时候甚至都没行气…… “能不能将你的剑借我用用?”马怀随手丢掉匕首,指了指许褚腰间。 许褚倒是大方,抽出长剑丢给马怀。只是在马怀接住长剑的一瞬间,许褚脚下发力如流星般撞了过来。 太快了…… 眨眼间庞大的身躯便遮蔽了马怀的视线。 马怀反手握剑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栽倒在地,顺着许褚的胯下就钻了过去。 这一招可不简单,马怀钻过裤裆时剑尖一直都是向上的,就是为了阴许褚一手。 然而许褚反应极快,以左脚为圆心转了一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击。紧接着他瞄准马怀,一脚踩了过去。 此时的马怀已经没有速度优势了,行气的许褚并不比他慢。没奈何他只能继续翻滚闪避,可他身下的石板就遭了殃,全被许褚踩得四分五裂。 完了…… 这是马怀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许褚根本不给他机会,招招紧逼让他起不了身。而且脚上的动作极快,马怀若是稍有停顿必将被许褚直接踩爆。 虽然现在还没有被踩爆,但马怀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成为肉饼只是时间问题。 心一横,马怀打算赌一把。他开始控制速度,让自己以一个恒定的速度翻滚。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恒定就意味着没有改变,许褚可以很容易判断出马怀的行动路线。然而马怀已经没有办法了,他自信在许褚寻找到他的规律前,他先找到许褚的规律。 以命换伤,这就是马怀的打算,他准备拼着被许褚踩上一脚也要割断对方的脚踝,彻底废掉这个战将。 坏运气没有再次光临马怀,这一次他赌对了。 在许褚抬脚的一瞬间,马怀长剑探出,伸向了对方的脚踝,这一击的速度绝对比许褚的脚落下来要快。 然而这次他也没有得到好运的眷顾,许褚要比他想象中强大得多…… 嚓,叮! 长刀插入石板,间不容发间挡住了马怀的长剑,许褚的大脚也终于印在了马怀的肋骨上。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为之一寒。 马怀先是感觉下身完全没了知觉,然后就是呼吸不畅。 完蛋!脊椎被踩断了,肋骨插进了肺。 马怀知道自己到此为止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谁是首领?”许褚见马怀呼吸急促赶紧追问:“你们来洛阳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然而马怀根本就没听许褚在说什么,将死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那是他师傅曾经说过的。 “北方出猛将,南人多豪侠。双方一脉相承却彼此克制,对敌时切记不可轻视对方……” 由于那个老瞎子吃饭都能塞到鼻子里,还整天喜欢胡咧咧,马怀和师兄弟们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当回事,没想到最终却死在了轻敌上面。 没错,马怀确实不是北方人,他的家在荆州,是个彻彻底底的江南人。这次来北方是因为师傅的一个老友想要让他帮忙杀几个人,老瞎子便将马怀等几个弟子派了过来。 这一路并不好走,像他们这种几个人的队伍能活着走到北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路上豺狼虎豹、贼寇兵痞轮番来袭,将他们折腾的不轻。 然而这些都还好,最困难的当属饥饿。 他们确实带了一些银钱,可这世道是有钱买不到粮的那种。为了避免被强行抓去当兵的危险他们只敢走小路。除了偶尔的一些野兽,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就只剩下身边这几个人了。 也不知是谁先打开的禁忌,师兄弟间开始抽签决定食用对象。抽中的两个人相互厮杀,赢了的能够活下来并且避免下一次抽签,输了的早已被杀死,正好作为食物,也不用担心良心上的谴责。 然而当马怀吃掉自己最后一个师兄来到冀州后发现想要干掉目标比登天还难! 荀彧、荀攸、田丰、刘晔…… 洋洋洒洒十几个名字全是王弋麾下重臣,层层保护密不透风。 几经探查后他绝望了,想要一死了之。 结果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想活的时候痛不欲生,想死的时候却入地无门。他被人捡回去了,还给了他一份差事。 说来好笑,捡到他的人并不是王芷,而是典韦。 憨憨劝人活下去的方式很简单,就一句话:再敢寻死就打死你! 然后他就被典韦交给了王芷,成为了一名护院武师。最终又被王芷举荐给了王弋,进行系统的培训后,在文书院任职,直到这次被派来洛阳…… 回顾自己的一生,不能说是波澜壮阔,却也是精彩纷呈。什么心态都经历过,什么恶事也都做绝了。 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哪怕苟且在黑暗中,为天下百姓披荆斩棘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能死在这种事上,等见到师兄的时候也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再次从恶鬼变成了人。哪怕身负罪孽,至少是个人,没有辜负了他们肉体上的奉献…… 眼皮越来越重,马怀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不行了。现在他唯二的遗憾就是没有将蔡琰救出来,没能得知李儒的具体计划。 至于为什么不想看看天下一统、百姓安康?别逗了,他不配。 “说,说!不许死,不许死!”许褚一把将马怀拉起来,他现在有些后悔下手这么重了。兄长也是,为什么要把那些人都杀了? “典韦……” “什么?你说什么?” “典韦……记住这个名字。既然你……让我……死的体面,我便……给……你……找个对手……?典韦……冀州……” 马怀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脑袋缓缓垂下。临死前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好像也姓马?算了,本就是赎罪的鬼,哪需要那么多尊严…… 许定走过来有些疑惑的问:“仲康,这个人很重要么?” “唉……线索之一罢了。”许褚看了自己兄长一眼,有些不满的嘟囔:“让你给我半柱香你急什么?他也算是个高手,肯定有本事没用出来!踩死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咦?仲康你怎么浑身都是伤?” 一道声音响起,两个文士打扮的人从巷子口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曹操,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陈宫。 曹操见到满身伤痕的许褚非常惊讶,细问之后也是颇为懊恼。早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人才自己就应该快走几步,说不定就能将对方收入囊中! 无视了老曹的收集癖,许褚行了一礼问道:“主公为何在此?今日洛阳恐怕有些骚乱,主公应该在府中坐镇才是。” “这不是听说友若对士孙家动手了吗?我来看看,毕竟也是老相识了。”曹操说完,神色也变得颇为惋惜。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士孙家的反击不可谓不快,曹操是来躲清净的。就在荀谌拿下士孙瑞的同时,一大批士子围堵了大将军府的正门,誓要给太尉讨个说法。 曹操根本不想和那些人墨迹,干脆从后门溜出来闲逛,恰巧遇到了马怀手下那几个人仓皇逃窜,便下令许定捉拿。许定带来的也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大将军府的侍卫,堪称曹操手下精锐中的精锐…… ps:打斗场面真的难写,比战争场面难写多了。所有的动作都要在脑子里构思一遍,然后用恰当的文字表达出来。文笔有限,估计不能让诸位尽兴。身临其境我是没那个本事了,尽量做到有些画面感。 关于许定:个人认为许定应该是个很强的人物,甚至比许褚要强!不是开玩笑,许褚在曹操麾下最初的时候一直是个校尉,负责的是曹操的人身安全。我本人的感觉是许褚的外貌或许和典韦有些神似,曹操由于内心愧疚才对许褚忽然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护卫自己。 但许定是不一样的,许定出道没多久便已经是有名号的将军了。振威将军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而且升官的理由也是军功,这至少说明许定的军事才能绝对要比许褚高不少。 至于为什么许定这个人没什么存在感我个人推测原因如下: 一,许定是个务实的人,打的对手都不强,大多时候应该都是在做一些平叛之类的工作。这一点可以参考乐进,连大布布和二爷都抽过,依旧没什么存在感。 二,许定的武力值可能不如许褚,而且文化水平也不高,曹操可能不喜欢许定,没有委以重任,这一点可以参考二爷和李典。曹操是个仰慕英豪的人,说他是第一羽吹也不为过。即便李典本人的文学素养非常高,曹操依旧让他统兵而不是当个文臣。 三,罗老先生的演义中压根儿就没有许定这个人,许褚的描写也是傻大憨粗的。不提历史背景原因,许褚的描写就错误颇多。许褚在成为曹操侍卫头子之后就把酒戒了,而且曹操还会时常询问许褚对朝局的看法。 四,许定可能死的比较早,还没来得及发挥人就没了。 以上个人观点,欢迎讨论。 第171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六) 有人觉得得势之后不能嚣张,低调发展才是稳妥的策略。 然而另一些人的想法却与之相反,如果得势都不能嚣张,那得势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没人知道曹操是怎么想的,他来到了士孙瑞的囚车前,却是以一个相当谦卑的姿态。 “太尉,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曹操没有挖苦士孙瑞,反而恭敬的行了一礼。 士孙瑞同样注重礼节,整了整凌乱的衣冠回礼道:“大将军,老朽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可惜了今日这一桩喜事。” “如此便好。”也不知曹操到底觉得什么好,只是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太尉可有对晚辈嘱咐的吗?” 士孙瑞眼神一动,有些哀伤的问:“全都要吗?” “我也不想,但现在乃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我并不强大,没有能力经受来自自己人的伤害。” “我们只是政见不同!” “不,我们的政见是相同的。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最可怕……” “杀了我,你的名声可就没了。放过他们,我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如何?” “我相信您会舍生取义,但我不会这么做。”曹操转过身低声说道:“您是聪明人,但不是唯一的聪明人。认同您的会离我而去,认同我的会趋之若鹜。” 士孙瑞终于变了颜色,一把抓住栏杆,从喉咙中嘶吼出哀求:“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也好!仅仅让士孙家延续下去也不行吗?” “先皇的血脉都没有延续下去,您又多了些什么呢?苍茫的天下面前众生皆渺小。士孙家如此,我曹家亦然。天下大义当前没有人是不能死的,可惜士孙家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 “曹孟德!你是认真的?”士孙瑞满眼难以置信。 曹操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了远方。 “笔墨!取笔墨来!”士孙瑞大力拍打着栅栏,随后对着曹操的背影激动的大喊:“曹孟德!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听见了吗?不放过你!” “主公……”陈宫跟在曹操身后欲言又止。 “公台有话就说。” “主公,真的要斩尽杀绝吗?士孙太尉乃是名士,如此做为是不是过于狠辣了些?” “公台,我也没办法啊……”曹操苦笑一声,无奈道:“你也看到了,那等高手王弋都能派来送死,可我麾下呢?又有多少人有他那样的本事?我们输不起,所以任何存在疑虑的因素都要排除掉。” “主公,请恕在下不敢苟同。”陈宫似乎有些得寸进尺,反驳道:“若我们不能礼待名士,谁又能来投效我们?王弋有河北、袁绍有颍川、袁术有江南、刘表有荆州,然而主公坐拥洛阳,却没有办法聚拢洛阳中的人才,不正是因为……” “放肆!” 曹操的脸色非常难看,自己手下的高级谋士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和跟士人站在一起有什么区别?是曹操不敬重士人吗?那是洛阳的士人给脸不要脸好?谁都想来踩他曹孟德一脚那还得了? 陈宫的脸色同样难看,他觉得曹操这是不听劝啊!一意孤行很容易出差错的。况且天下不就是士人说的算吗?要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成为名士? “公台有所不知……”曹操看了一眼陈宫,准备缓和一下气氛:“我可以礼待名士,也确实在礼待名士,可这不代表他们有特权。一切都要依律办事才能……” “且慢!”陈宫也让曹操享受了一把话被人打断:“请主公赐教,士孙太尉所犯何罪?” 一股邪火顺着曹操的后脊梁直冲天灵盖!曹操清楚陈宫这是怎么回事,文人的倔强嘛。 可清楚不代表他不生气,于是略带冰冷的说:“西域对中原虎视眈眈,细作与士孙铭交往密切是不是罪?洛阳粮仓亏空,身为太尉却没有察觉是不是罪?王子服亲自承认袭击天使乃是士孙瑞指使,是不是罪!” “主公玩笑了。”陈宫行了一礼,缓缓说道:“您也说士孙铭与细作交往密切,那是士孙铭的罪责。洛阳亏空若太尉有罪,那曹子孝将军是不是也应该被抓起来?至于王子服那件事,主公别忘了,当时我也在场。” “陈公台!休得诡辩!” 一只大手一把攥住陈宫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 动手的人是许定,只听他对侍卫吩咐:“将这个狂妄之人押下去,等待主公处置!” 说罢,也不等陈宫说话,扯下一块衣角就塞进了他嘴里。 待到陈宫被押走后,曹操斜眼盯了许定好一会才冷哼道:“哼,伯康你救了他,他不一定记你的好。” “无需他记得,陈公台大才,某只是不想主公有一天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没错,曹操刚才对陈宫动了杀心。陈宫当时正在争辩自然没有察觉到,但敏锐的许定察觉到了,并出手保住了陈宫的小命。 有道是看破不说破,许定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博得好感,两边都没有。曹操现在也有些不喜欢眼前这个壮汉了。 他希望既然是武人就要纯粹一些,带兵打仗、勇猛作战即可。显然许定的智慧已经超出了曹操的希望,给人一种很难控制的错觉。 “伯康啊,这洛阳有什么好去处吗?”许定给了曹操一个台阶下,曹操也不想借题发挥,便询问有没有消遣的地方。 许定闻言却很想翻个白眼,洛阳消遣的地方有哪些还有比曹操更清楚的?作为勾栏的常客,曹操去哪个都会享受贵宾待遇。 而且许定也不想给曹操推荐那些地方,于是沉思片刻说道:“主公可听闻洛阳最近出了一个神算?” “占卜?你信这个?”曹操顿时失笑道:“若是鬼神有用,天下何至于此?伯康也莫要信了,免得被骗去钱财。” “这个不一样。此人不算姻缘,不卜命数,他看前程。”许定的神色很坚定,似乎是笃信那个人。 曹操见状也来了兴趣:“哦?带我去看看,算前程还是第一次遇到。” “喏。”许定行了一礼,当先带路。 曹操真的是第一次遇到算前程的吗?当然不是,如今天下间算前程最有名的神棍几乎无人不知,那就是月旦评的主持人许邵。 曾经曹操也笃信许邵,甚至多次登门求点评。后来在洛阳的时候他还撺掇过王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比得上自己。 结果嘛……王弋对此嗤之以鼻。等到许靖成为大将军府幕僚,和他聊起月旦评的真相和本质之后,曹操剁了许邵的心都有了。 许靖和许邵原本的关系非常好,主持月旦评的初衷也不是品评天下名士,仅仅只是通过性格来推断周围人未来的发展趋势。而且最初月旦评的圈子非常小,只限于周围友人。 后来这东西被袁家看中,许氏兄弟自然而然被袁家收编。这种做法引起了许靖的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有些评价相当得罪人,有个大树也好乘凉。 再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兄弟俩彻底决裂,许邵不知何时察觉到自己掌握了一种话语权,这种话语权的威力相当大,可以左右很多人的看法和命运。最关键的是,这种话语权能够转化成财富! 许家兄弟缺钱吗?答案是不缺。即便不算袁家收买的财帛,许家本身就是个豪门大家,有的是钱。 但金钱是财富,财富不一定是金钱。 许邵的评价开始逐渐功利,逐渐不挑人,一些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的人他都能看上一眼就给出评价。 他的名望开始迅速得到积累,再加上袁氏的推波助澜,短时间便如日中天! 不仅如此,许邵开始行使名望给他带来的权力。一句好的评价能让市井小贩得坐高官,一句差的评价能让世家贵公子泯于常人,而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袁家授意的许靖自然一清二楚。 终于有一天,许靖的不满爆发了,两人大吵了一架。自此兄弟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离了月旦评,许靖也只剩下一个名士的名头,等他真正踏入上层官场后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所给的评价是多么幼稚。为官并不想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每个人都买名士的账。 于是他走向了和自己弟弟相反的一条路,他开始刻意降低自己的名望,开始接触底层百姓,疏远上层士人。 结果是讽刺的,百姓们开始称颂他的仁义,他在士人阶层反而更有名望了。 好在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如何,不准备用自己的名望做什么,也不希望别人用他的名望去做什么。 说实话,论残忍曹操和董卓几乎差不多,都视人命如草芥。但要说不要脸,还得看大耳朵和亮亮。 曹操在得知真相后无比失望,不过出于许靖的坦诚,他并没有要求许靖做什么,也不允许手下人借用许靖的名望做什么。 这次能对许定所说的相士感兴趣,大多也出自想要戳穿对方的心思。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次要面对的相士并不是相士,而是一个阴谋家…… 没多久,曹操一行人就来到了南城,找到一个靠在墙角晒太阳的老道士。 这老道士也算是特立独行,连个幡都没有,破旧的拂尘都发黑了,此时正盖在他双眼上遮挡着阳光。 这里是市列,行人来来往往,老道士周围也聚集了不少人。有人想找他给算算前程,老道士却理都不理,推他都没半点儿反应。 曹操看得有趣,上去踢了对方两脚。 老道士忽然咳嗽一声,撤去拂尘看了他一眼然后麻溜儿站起身来调头就跑,速度还挺快。 这要让他跑了曹操的脸也就没处搁了,抬手示意了一下,侍卫乌泱泱的将老道士围住拎了过来。 围观看热闹的也终于发现了曹操,有的四处逃窜,有的赶紧行礼,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很有可能是吓傻了。 曹操让侍卫将这些人驱赶走,来到老道士身前问道:“你跑什么?” “大将军来找我这么一个山野村夫必定不是来问前程的,那就是贫道犯事了呗?可贫道又没犯事,只能是麻烦找上门了,贫道当然要跑喽!” “你怎知我不是来问前程的?” “大将军的前程还用算吗?大将军敢算吗?” “牙尖嘴利!”曹操十分不满老道的态度,冷声问道:“有人找你卜算你为何不算?” “算什么?算他未来能开几间铺子?能得几亩良田?能有几个孩子?”老道撇撇嘴,颇为不屑。 “你怎么知道某是大将军的?” “贫道自然见过啊!大将军不会觉得贫道是掐算出来的?谁信啊?” 曹操被这个答案给逗笑了,揶揄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哪知老道脸色一沉,低声说道:“大将军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这一切可都不是上天掉下来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老道惜命着呢。” 仅仅是着一句话就让曹操内心动摇了,他觉得老道可能说的是实话,无论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或许着天下不是没有高人,只是自己没有遇到过而已……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真的能掐会算了?”曹操面色严肃,似有所指的问:“那你算算你寿元几何啊?” “医者不自医,相者不自相……” “说。”曹操没兴趣听他扯皮,抽出许定的长剑架在了老道的脖子上。 老道无奈一笑,略带凄惨的回答:“活不过今年了……” “哦?”曹操嘴角一挑,古怪的问:“你们这些人不是会逆天改命吗?” “怎么可能?大将军可知道张角?张角会呼风唤雨、上天遁地之术,该死不还是死了?” “张角真会?”曹操声音一凝,匆忙询问。这可太重要了,要是学会那些以后战场天时地利就会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 “会是真的会。”老道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该死也是这真的死。大将军,学这东西讲资质,但想要用出来就得拼寿命了。天地意志不可违,那便是代价。” “你付出过什么代价?” “大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说!” “唉……” 老道叹息一声,撩开了自己的头发。曹操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老道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早已不见,只剩下狰狞的空洞…… 第172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七) 曹操的想法彻底被颠覆了,这个世道上坑蒙拐骗的人或许很多,但眼前这个老道的谈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个骗子。 “净街!”曹操对许定下达了命令,他需要和老道聊一聊。 没多久许定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大街上变得空空如也,一个行人都不见了。不仅如此,就连周围的店铺里的人也都被赶了出去,连插上门板关门的权力都不给。 “道长里边请。”曹操指了一下旁边的酒肆,示意老道跟自己进去。 “无所谓了,哪里都一样。”老道却拒绝了曹操的邀请,盘着腿席地而坐说道:“天地无情,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大将军难道还不相信自己麾下的猛士吗?” “也罢。”曹操觉得有道理,同样席地而坐,沉声问道:“道长可愿劳费心神为我算一下前途?道长放心,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为道长修筑道观……” “大将军不必如此,用不着的。”老道摆了摆手,见曹操不解便说道:“这不用算,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大将军没什么前途。不仅是大将军没前途,各路诸侯都没前途可言。” “哦?”曹操显然不信,问道:“王中和雄据河北占三州之地也没前途吗?” “不是三州,听说已经是五州了。可那又怎么样呢?青州贫瘠多灾难、兖州大半属袁绍、并州多异族、幽冀多世家,如果他能解决多方掣肘,到也不是没希望。” “那袁本初呢?虎踞中原、披甲十万!” “大将军不如将他和袁公路一起问问?兄弟不睦,听说那袁基的死也不甚光彩。” “刘表占据荆州,荆襄富庶……” “再富庶能比过幽冀?钱粮兵甲没有王弋多,世家豪族却不比王弋少。世家多是好事,但不能善用就是自取灭亡了。守户之贼,难成大器。” “巴蜀孙文台?” “巴蜀易守难攻说的不仅仅是敌人,对孙文台也是一样的。” “凉州韩文约?” “为将尚可生,为主必定亡。两面三刀、言而无信,注定会死在谎言之上。” “那长安……” “大将军且住!这个……不能说。”老道抬手打断了曹操的话,神色异常凝重。 “为何?”曹操很是不解,这老道明明说的头头是道啊。 “长安……”老道犹豫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我等不能妄言国运,这已经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殃及太大!张角就是例子。” 曹操的脸色顿时铁青,咬着牙问:“我明白了。大汉命不该绝,却是在那刘辩的手上吗?” “咳咳……咳咳咳……” 老道忽然剧烈咳嗽,甚至咳出了鲜血。曹操见状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道一手捂住嘴,一手制止了曹操想要上前的动作,从手指的缝隙中蹦出两个字:“长安……” “您是说……” “莫要说了!”老道厉声打断曹操,神色非常萎靡,斜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道长恕罪,操失言了。”曹操赶忙行了一礼。 “无妨,无妨。”老道摆了摆手,洒脱一笑道:“大将军以为这只眼睛是我付出的代价吗?你错了。” 说着,老道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眼睛是代价,却是最轻的代价。这里,早就已经朽烂了,贫道止于今年,止于此地。” “不会!”曹操急忙说道:“道长故乡何处?就算倾尽全力,操必会为道长在家乡修缮一座道观,让道长享四时供奉!” “哈哈哈……多谢大将军美意,不必如此。贫道本就是洛阳人,被人看中多有奇遇,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那正好!待某这就命人在城外……” “真的无需如此,不过贫道真的有一事相求。”老道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为难之色。 曹操见状急忙说道:“道长请讲。” 老道沉吟片刻,低声请求:“大将军应该知道董卓?我想要回董卓的尸骨。” “为何?”曹操眼神一闪,淡淡的问道:“道长可知那董卓乃是反贼?” “当然知道,但家师与董家有旧。”老道似乎没有隐瞒,缓缓说道:“当初家师曾寄居于董家,后来家师亡故,也是董家将他埋葬的。董卓乃是反贼,纵然万死难辞其咎。贫道只想找一口薄棺,让他死后有个安身的地方罢了。若是大将军不放心可派人同行,葬于乱葬岗也是可以的。” “道长有心了。”曹操赞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可惜某也不知那董卓的尸身在何处,听说被袁隗烧成了灰……” “既然如此便罢了,尘归尘、土归土,造化如此怨不得别人。”老道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曹操却不想轻易放过老道:“道长,咱们不谈命数,不知道长对这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老道真是一个乡野之人,大将军还是不要对贫道报太大希望为好。”老道摆了摆手失笑道:“贫道就知道那么多,已经全都告诉大将军了。” “道长可曾听说近日的争论?” “大将军可是说洛阳与冀州的穷富论?” “正是如此。”曹操点了点头。 老道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低声说道:“也不知是何人传出来的,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曹操心中一惊,嘴上却满不在乎的问道:“道长言重了?一些市井传言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大将军,贫道且问您,您觉得冀州和洛阳哪一个更富庶些?” “当然是冀州,洛阳虽是都城但究竟战乱民生凋敝。冀州本来就地大人多,在王中和的治理下当然要比洛阳强上一些。” “没错。”老道点了点头,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您是大将军,大将军能看到的百姓不一定能看到,说到底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愚民而已。愚民都是贪婪的,他们不会在意洛阳比冀州好在哪里,只会抱怨洛阳比不上冀州的地方,这便是人性……” 曹操双眼陡然睁大,急忙问道:“道长可有良策?” “我怎么会有良策?只是若有心人利用民众的这股情绪,恐怕洛阳就要生变喽……” “来人,回府!”曹操有些慌了,急忙喊过了许定准备回去。若是真本这个老道说中,那洛阳就危险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什么,回身问道:“道长在何处安寝?日后若某欲寻道长……不若道长和某一道回去?” “大将军,贫道就是个野人,不懂一点儿礼数。您或许大人大量不在乎什么,要是我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呵呵,大将军若是想要寻我便来这里就好,就让我多过上一些这为数不多的日子……”老道说完便闭上了双眼,准备继续晒太阳。 曹操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他现在还没察觉自己已经拥有别人无法拒绝的权力了,对老道这样的人相当敬重,最后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老道不是别人,正是化了妆的李儒。 当然,他只是给自己脸上加了点儿东西,须发皆白是真的,虚弱咳血也是真的。他确实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也不知是当初逃离洛阳时留下的暗疾还是吃了袁隗所受的诅咒。 不过李儒并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是想笑。曹操也是个倒霉催的,有人传谣言他当然知道,毕竟设置这条流言的正主就是他。 其实想要终结这场全民大讨论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曹操召集一些博学之士在公共场合辩论一番,打消百姓心中的不平衡即可。 但李儒却不想让他这么做,虽然现在曹操和洛阳的世家形成了对抗的局面,可这还不够。曹操抓人都名正言顺,没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世家只会对曹操不满,李儒却需要世家们拉起大旗来跟曹操火并。 想到达到这种效果很难,李儒对此也颇为头疼,没想到今天曹操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太好了。 当然,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今日最终要的是想办法将蔡琰从曹操手里弄出来。毕竟蔡琰知道太多幽冀的秘密,如果不能将她救走,那就只能干掉了。 没过多一会儿,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熙攘。商贾小贩们卖力的叫卖着,闲逛的人群也在讨论着刚刚曹操的驾临。 有那些显得叮当乱响的家伙好事儿跑过来问李儒:“道爷,刚刚大将军跟你聊什么了?是向你问前程吗?” “狗才!”李儒对这些闲散人员一点儿也不客气,笑骂:“你也配问大将军的事儿?此乃天机!” “对对对,道爷说的对。”那人也不恼,嬉皮笑脸的追问:“那道爷你能不能算算洛阳的前程!” 李儒甩开拂尘抽了对方一下,颇为郁闷的说:“说你是狗才你还真是狗才!老道有几条命够你这么祸害?走了走了,一群没正事儿的。” 说罢李儒转身就走,而他身后的人群却开始起哄: “道爷慢走!” “道爷你这学艺不精啊!” “道爷得闲给我算算财运如何?” “……” 然而李儒就像没听见一般,三拐两拐便消失了身影。 李儒确实从南中消失了,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下到洛阳的下水道,回到了西城布庄。 布庄掌柜听伙计禀报李儒回来赶紧推了生意来到后院。 “先生,有什么事您吩咐我们就行,无需亲自前往。”掌柜有些担心的说道:“毕竟您的身体……” “行了,别假惺惺的。”李儒斜了对方一眼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关心我只是因为主公吩咐过,仅此而已。” 掌柜没有否决,反而深以为然的说:“既然您知道,那就更不应该了。” “这次是要事,你们做不了。马怀那里还没有消息吗?”显然李儒并不想继续和自己身体有关的话题。 掌柜摇摇头,颇为遗憾的回答:“没有,实在不行就……” 说着,掌柜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那意思就是干掉蔡琰算了。 “沉住气,做事切忌心浮气躁。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倒是打听到了,只是那人的身份……”掌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段煨虽然人在洛阳,但只是一介白身,能有什么作用?” “作用当然是有的,别看段忠明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的来头可不小。他是故太尉段颎的族弟,本事可不小。”李儒一口道出了段煨的背景,自己却也有些犹豫:“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他会不会帮忙。唉……他现在在哪?我去见他一面。” “南城……” “哪?” “南城……段府。”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李儒都想骂娘了,他刚从南城回来…… 可掌柜还没走出房门,李儒忽然又问道:“那个程秉你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掌柜转回身子,有些为难的说:“先生,主公不是说不让你动用他们吗?” “我知道!”李儒见掌柜这个样子,没好气儿的说道:“动用和互换消息不是一回事,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他在洛阳的地位如何?” “啧啧,豪门座上客!”掌柜感叹了一声,随即解释:“他是康成公的弟子学识渊博,在洛阳很有人望,可以随意出入三公府邸。” “安排一下,今天我就要和他见一面。” “喏。” “还有,查清楚蔡琰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曹仁搅合在一起?” “喏……” 那么蔡琰究竟在做什么呢?她在挠头,粮仓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曹仁说他的手下是不会被收买的,那么禁军失踪了就一定是被干掉了。蔡琰派人将边边角角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不仅如此,账本上干干净净,每一笔支出都能对得上。 这才是最可怕的,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卫家需要派遣多少人才能做得到? 每想到这里曹仁都会手脚冰凉,好在蔡琰不会。 蔡琰知道一些曹仁不知道的情报,之前亏空的粮食不可能凭空消失,卫家在洛阳以前也不做粮食生意,所以一定是有人帮助他们出货。甚至可以说卫家人就是将粮食卖给了那个人! 想到这里蔡琰想起了一个地方,那个出货量非常大的粮铺…… 第173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八) “曹子孝,你手下禁军一共有多少人能够调动?”蔡琰做若有所思状,问了曹仁一个比较忌讳的问题。 果然,曹仁沉吟良久才犹犹豫豫的说:“三……不,两千。” “不够啊。”蔡琰的神色有些凝重,沉声解释:“旧制司隶校尉掌兵千二,再加上卫家的家仆伙计之类的,你有把握全都抓住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曹仁是怎么看蔡琰怎么不爽,没好气的揶揄:“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抓住?卫臻就一个!抓住他不就行了?你要是不懂就走开,别在这里碍事。” 嘶…… 蔡琰心中吸了口凉气,心道这曹仁是真的不好糊弄,得想个办法让洛阳狱的禁军调走才行。 “哼。” 蔡琰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狗急了还跳墙呢,如果你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候这洛阳姓卫还是姓曹都要两说。要是真那么简单,何不让曹孟德直接找丁斐去问罪?愚不可及!” “你有线索了?” “有。” “快快说来!” “凭什么?” “你!” “蔡氏小姐。”一旁吕正看不下去了,行了一礼说道:“想必您也想要个结果,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早点面对总是好的,少了很多煎熬。” 蔡琰闻言没有搭理吕正,反而对曹仁说道:“看见没有?狗也是分好坏的。想要骨头你就得摇尾巴!乖狗狗才有肉吃。你?哼。” “蔡琰,我多少有些佩服了你了,你是真不怕死啊。”曹仁咬着牙瞪着蔡琰,这婆娘说话太气人了。 “走,进城。”蔡琰也懒得搭理曹仁,当先走上了马车。 吕正却对曹仁摇摇头,示意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置气。这种人他见多了,浑身上下就剩一张嘴,到头来生死还不是由他们定? 一行人马再次回到洛阳,跟随着蔡琰的指引来到了西城那间粮店。 蔡琰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人包围这里,而是在斜对面找了一间茶肆坐下。 “那里,看到了吗?”蔡琰对曹仁示意了一下,沉声说道:“我的手下发现那里的出货量非常大,而且还查不出来卖到了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你那个傻弟弟呢?把他叫来问问。” 曹仁的傻弟弟自然就是被蔡琰玩弄过几次的曹纯了,但曹纯属于秘密部门,即便是曹仁也不能随意会面。 于是曹仁很不满的说道:“怎么?使唤我还不够吗?注意你的身份。” “吕正,你去和曹孟德说一声,给我换个脑子好用的过来。”蔡琰闻言根本不给曹仁留面子,转头就对吕正吩咐。 “哼,你别让我找到破绽!”还未等吕正说话,曹仁恶狠狠的回怼了一句,并吩咐手下去请示曹操。 曹仁蠢吗?曹仁当然不蠢,但他十分不满蔡琰的态度。蔡琰过于嚣张不说,办事还拖拖拉拉的,昨日硬生生拖了一天,让他十分不喜。关键是蔡琰总是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态度,而曹仁真的不能拿她怎样,这就让他异常窝火。 “吕正,你知道我的事吗?”蔡琰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吕正有些疑惑的问:“不知蔡小姐说的是什么事?” “婚事。” “略有耳闻。”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揭人短处。”蔡琰见吕正只说了短短四个字,话语中满是赞赏。可随即她便脸色一沉说道:“曹孟德让我查案不是什么秘密,可卫家却没有任何动作。既然你知道我的事,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吗?”吕正一时没反应过来:“若我是卫氏,我也什么都不做。这样不正好证明此事与我无关?” “错,大错特错。首先这件事曹孟德是一定会相信曹子孝的,所以卫氏必定是怀疑对象。其次既然刀在我手上,那他们就不会坐以待毙。即便不能排除嫌疑,也定会想办法反咬我一口。”蔡琰死死盯着吕正,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让你去办件事。” “请容我拒绝。”吕正摇了摇头说:“若卫氏狗急跳墙,解决掉你是最简单的办法。我觉得我应该在蔡小姐身边保护你的安全才是。” “用不着了。”蔡琰无奈笑笑,指了指粮铺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安全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在我死之前……不管怎么样,反正我要看到卫氏死,见不到也要让他们死!” 吕正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在权衡利弊。最终他说服自己的并不是蔡琰的理由和曹操的利益,而是同为冀州一系的关系。 吕正觉得蔡琰这次必死无疑,他想了了这位同僚的遗愿。 “蔡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帮我杀一个人,卫家有一个人叫卫伯道。这个人阴险狡诈,见到风声不对绝对会先跑。他必须死,否则无论对谁都后患无穷。” “不用那么麻烦。”曹仁忽然插嘴:“抓住卫氏全家后一个都跑不了。” 蔡琰的神色非常阴郁,盯着曹仁说道:“但你审不了。此人才智卓绝、擅长诡辩,曹孟德是不会舍得杀他的。你可以去请示曹孟德,只要带去一句话:我那件事卫伯道是主谋便可。” 曹仁和吕正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是默契。吕正希望完成蔡琰的遗愿,曹仁却不希望日后有那么一个同僚。 目送吕正离去,蔡琰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个最麻烦的膏药给弄走了,现在就要想办法和米铺隔壁布庄中的李儒取得联系了。 曹仁手下的办事效率有些一般,两人足足等到了辰时五刻也没见那个去报信的校尉回来,就更别提曹纯了。 蔡琰有些不耐烦的问:“曹子孝,你要不派人去催催,这都多久了?” “有什么可催的?”曹仁不满的看了蔡琰一眼说道:“主公日理万机,凡事都要有个主次。” “亏空也能算是次等的事件吗?”蔡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曹仁,没了一点儿说话的欲望。 然而,曹仁的手下办事效率真的不行吗?当然不是,只是他们遇到了麻烦。没错,不是他,而是他们。 曹仁派去的是个校尉,顺利见到了曹操,也得到了调动曹纯的允许。可他们被人堵住了…… 校尉见到曹纯后领着他们快速穿行在洛阳城中,为了尽快到达大市,他们选择了抄近路。 近路并不好抄,曹纯办公的地方在洛阳东南面,想要到西城就必须穿过官员们的居住区。这一片区域不光有深宅大院,还有一片片闲置或是荒废了的宅子,甚至有的还传闻闹鬼。 荒废区平时基本上没什么正经人会来,这里就成了逃犯或是乞丐们躲藏的地方。 曹纯并没有骑马,在洛阳无故奔马是重罪,可他现在觉得重罪总比送命要好很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戮是从一个孩子开始的…… “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娘,有人要杀我娘!”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从一条巷子中闯出来,似乎是瞄准了一般,一把保住了曹纯的大腿,一边大喊一边指着巷子深处。 曹纯根本就不想管,但是他也不想伤害一个孩子,只得将孩子从自己大腿上扯下来。奈何对方似乎太过害怕,骤然间曹纯根本没有扯动。 就在这时,身后跟着的校尉迅速抽出长剑,一剑贯穿了孩子的脖颈,鲜血呲了曹纯一脸。 曹纯刚想骂人,只见校尉从孩子的手中抽出一枚足有五寸长的铁钉! 这可把曹纯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发现刚才那哪是个孩子啊,虽然脸色红润却一点儿也不稚嫩,居然是个矮子侏儒。 “警戒!” 曹纯大喝一声,吩咐手下小心埋伏。 然而现在警戒已经晚了,周围或是从巷子里、或是从围墙上三三两两冒出了几十人之多。曹纯这一行也不过才五个人而已,面对这种局面很难善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划过半空,直直撞向曹纯。 曹纯见状举剑便砍,然而校尉见状却大吼一声:“不要!” 为时已晚,飞来的东西已经被曹纯砍成两段,凭手感应该是个人。 校尉一把将曹纯拉到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可曹纯却在缝隙中看清楚了自己刚才砍的到底是个什么,那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年纪不大最多五六岁而已…… 饶是曹纯很小的时候便杀过人,见到这个场面也心神颤抖。以前他杀的都是比自己大很多的成年人,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命。如今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惨死于自己手下,让曹纯很难心安理得。 “狗贼!居然害了吾儿性命!纳命来!”一声大喝响起,墙头上一个壮汉指着他们破口大骂,调动着周围的杀手。 校尉见状左手插入腰后扯下护臂盾牌,死死挡在了曹纯前面。校尉很清楚,凭他的武艺想要冲出去根本不可能,自己这些人唯一的希望全在曹纯身上。 “主簿,曹主簿!”校尉一边警戒一边大喊:“曹主簿清醒些!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你没看到脸色早已是青紫色的吗?你只是砍了一具尸体而已,备战!” 经过校尉提醒,曹纯似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助我登墙!” 曹纯这次一共带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武士。这两人迅速抽出长刀,和校尉背靠背顶在一起互为犄角。 另一个文士想都没想扑通一下靠着墙边跪下,用自己的后背给曹纯当作登墙的助力。 曹纯也没客气,一脚踩上借力直接扑向了墙头那个大汉,和对方一起滚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瞬间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曹纯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开关,开启了这场战斗的序幕。 “贴墙倚靠!”校尉同样开始发号施令:“我负责格挡兵器,你们砍腿。” 说着,三人迅速靠近墙体变成一致对外的阵型,将那名文士护在身后。 校尉是曹仁的老部下,不仅经历过青州平灭黄巾的战斗,同时也是高密血战的幸存者。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战局节奏的把握也是相当到位。 “听我号令!”校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嘭!嘭!铛铛铛…… 几声兵器对撞和砍在盾牌上的声音响起后,校尉立即喊道:“砍!记得补刀!” 两个密探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对着眼前的几条大腿砍去,待对方哀嚎跌倒后再一刀捅进对方心窝。 战术效果相当不错,只一回合对方就死了五个人。 然而要命的是,正面迎敌的校尉状况很糟…… 盾牌虽然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但终究是个护臂小盾,几下子就被刀剑砍成碎片。禁军极其优良的甲胄帮他抵挡了绝大多数的伤害,即便是长矛捅刺也奈何不了他,除了让他感觉肉体疼痛以外再无其他。 直到对方有人挥舞着石锤向他冲了过来…… 钝器一直都是甲胄的克星,别看短小的石锤锤头只有拳头大,可只要砸中最好的结果都是晕过去。 为了抵挡四处袭来的兵刃校尉中门大开,对方对时机的把握非常好,趁着这个间隙一锤子砸向了校尉的脑袋。 噗嗤。 校尉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受伤。一杆长矛从他脑后伸出,捅进了使锤之人的脑袋。 是那个文士! 校尉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文士混乱中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矛,帮他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可还没等校尉松口气,他的身体就被从后方撞开,文士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校尉定睛一看,这哪是被撞开啊,而是对面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材肿胀的胖子,直接拉住了长矛,顺带将文士一同拉了出去! 就在此时,校尉忽然感觉右腿一痛,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一个和麻杆一样的瘦子手持长枪,一枪顺着他右边探子的嘴巴捅入、后庭穿出,枪尖钉在了他右腿的腿甲上。 完蛋了…… 校尉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面前至少还有二十几个人,而且里面不乏双眼闪着精光的高手,就凭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ps:已经开始收尾了,铺垫的线索开始起作用 了。 第174章 染血的洛阳(四十九) “袭击禁军是死罪,你们几条命够砍的?” 文士被胖子拉走后,脑袋直接被按进了腔子里。胖子这一手让他们那边一些小喽啰胆战心惊,一时间暂缓了攻势。 校尉见状赶紧出言威吓,那些喽啰们畏惧罪责果然开始缓缓后退。然而这也让校尉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总共有七个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恐吓而心生胆怯。 “诸位,大家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没必要这样?”校尉开始说软话,希望对方能卖自己一个情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个胖子上前答话:“这位军爷,我们也想和您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这个价码实在是太高,呵呵……” 校尉神色一凛,老道士、小矮子、疯婆娘、大胖子,这些人在江湖上都属于奇人,很不好对付。不过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十分诚恳的劝说:“兄弟,钱再多烫手的也不能拿。你知道我后面站的是谁吗?刚刚那位姓曹,我的上面也姓曹,我上面的上面同样姓曹。听我句劝,这事我不说,也不让那位说。人情我记下,如何?” “军爷大气!可惜了……”胖子摇摇头,颇为惋惜的说道:“要是军爷单独碰上了我,说不得我就追随军爷身边了。可惜啊,我是个头,但不是唯一的头。安心去……” 胖子话音刚落,校尉侧面那个麻杆一样的瘦子脚下生风突进过来。只见他顺势甩掉了长枪上的尸体,手臂扭动,长枪居然从他背后刺出。 这一手完全出乎了校尉的预料,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长枪刺中肩膀。好在禁军的甲胄足够结实,没有让他受皮肉伤。不过这一下让他整个右臂都麻了,长剑掉落在地,整条右臂软塌塌的耷拉着…… 校尉左手一把扯住长枪,口中大喊:“曹主簿速走!” 没办法,这些人太强了。他虽然是个校尉,但不代表他的武功就很高。作为战场上的幸存者,他的指挥能力远比武艺出色。要是能给他一伍兵卒,这些人都得死。 胖子闻言脸色一变,一边给自己人使眼色去干掉曹纯,一边吩咐瘦子:“速杀!” “走?哼,一个也走不了。”曹纯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墙头,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首级,眼神阴狠的盯着在场的凶徒低喝:“我倒要看看你们想杀谁?” 老曹家的基因不得不让人佩服,当真是文盛武强,这一代几个曹姓名人武力值都不弱。莽夫曹洪和守将曹仁就不说了,曹操本人的身手其实也相当不错,只不过他现在几乎不出手罢了。 然而若真要评出来个一二三来,作为这一代最小的孩子曹纯反而是最强的。但他为人过于循规蹈矩,在曹家这帮混混习性的家伙们中不怎么受待见,而且年纪又小,表现并不突出。 胖子见到自己这帮人的头头被干掉了脸色大变,招呼一声几个人一起就想围攻曹纯。可惜他们错估了自己的实力,就像校尉错估了他们一样。 曹纯一点儿没客气,跳下墙头气提丹田和这群人混战在了一起。 他的招式规规矩矩、一板一眼,按理说这种套路很容易被破解。可他攻必雷霆万钧、守定密不透风,江湖路数在这种世族家学面前被碾压。 剑如银月,泼洒星河。 曹纯的招式明明能看穿轨迹却就是防不住,似乎是在兵刃接触的一瞬间陡然加速,直直砍在了身体的要害上。 一招飞鹰展翅躲过袭来的长刀,曹纯向前一步,回手一剑从一名杀手脑后刺入嘴巴穿出。 这个已经是胖子最后一个手下了,除了那个瘦子还在和校尉较劲以外,顷刻间曹纯便斩杀了五名杀手。 “生意难做呀……”胖子叹了口气,挥动着自己一双肉掌再次朝曹纯抓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即便不能抓住曹纯也要抓住曹纯的剑,至少抓住剑还有机会。 可曹纯并不打算给他机会了,刺向胖子的长剑宛若精灵附身,一挑一点间直接将胖子的一只手给削下来。 紧接着他也没有欺身上前,反而后退半步躲过胖子的抓去再忽然前冲,瞬间来到了胖子侧面。 长剑划过脚踝,胖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曹纯转身一步上前,拎起胖子的脑袋,剑锋划过对方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曹纯的后脑。曹纯似乎有所感应,低头躲过这一枪,扭动身躯长剑抡圆了劈在枪杆上。 长枪被斩成两截,曹纯顺手朝长枪刺来的方向丢出长剑,并且自己也跟了上去。 瘦子虽然闪身躲过了这一剑,但还是慢了半拍。 只听咔嚓一声,曹纯从膝盖处一脚踹断对方小腿,左手握拳一拳打在对方的脖子上。随后骑在对方身上,照着瘦子的脸一拳接着一拳,根本不停歇。 片刻工夫曹纯足足打了几十拳,还是那个苟活下来的密探看不过眼,过来劝阻:“主簿够了,他早就死了……” 曹纯眼神划过,里面逸散的杀机吓了密探一跳。好在曹纯理智尚存,丢下瘦子的尸体转身查看校尉的情况。 校尉已经死了,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曹纯按了按对方的胸膛发现肋骨全都断了,应该是肋骨刺穿心肺导致的死亡。 直到现在曹纯也不知道这个校尉叫什么,但是这个校尉教会他一个道理。为人应该懂得变通,因为曹纯记得很清楚,长剑砍过那个孩子的时候他还发出了声音,说明当时那个孩子还活着…… 曹纯如此暴躁也是因为这个,他平时对族中后辈十分严厉是出于一种爱护。那一剑斩断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孩童的性命…… “你速速回衙门,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详细整理后呈给主公,我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胆量,竟然敢截杀我等。”曹纯脸色极其阴鸷,吩咐一声也不等手下回话便匆匆赶往西城大市,准备去和曹仁汇合。 那些阿猫阿狗们早就做鸟兽散了,曹纯也不担心有人来个回马枪,就这么直勾勾的以最近的路径奔到了曹仁面前。 曹仁见到满身是血的曹纯吓了一跳,这可是亲弟弟,他急忙询问:“子和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 曹纯摇了摇头,简单的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问道:“兄长唤我来何事?为何如此急迫?” 曹仁没有回答,反而瞪了一眼蔡琰。 蔡琰没理会,只是轻描淡写的问:“曹子和啊,你有没有手下在卫臻或是丁斐麾下任职?” “有。”曹纯和曹仁互换了一个颜色,凝声说道:“两人都有,不知道蔡家阿姊想知道什么?” “西城大市,这街面上的油水丁斐是不会放过的,你可知谁是收钱的那个?” “这……不知。这不是什么大事,都是手下在管。” “哼,什么才是大事?粮仓被偷了大不大?”蔡琰白了曹纯一眼,无奈说道:“还得看我啊,走……” 说着起身一马当先走进了粮铺隔壁的布庄,十分熟络的打着招呼:“周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呦!蔡小姐!托您的福最近生意不错,不过您倒是有些时日没来了,我特意给您留了几匹上好的料子,你要不要过过眼?要我说您干脆别买料子了,我们家的绣娘手艺是一等一的好,洛阳城里能比得上的可不多,要不让她上门直接给您做可好?” “不用,最近我有事在身,料子也不用给我留了。”蔡琰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周掌柜莫要小瞧了洛阳,这里面能人异士多得很,你们家的绣娘还能比得上宫里面吗?对了,问你个事情。这片区域负责抽税的人是谁?” “这……”周掌柜眼角一抽,犹豫良久才说道:“是个姓孙的武侯,不知蔡小姐找他何事?” “不该问的别问!”蔡琰对周掌柜的态度很不满,冷哼一声便出了布庄。 刚走出没两步曹仁就爆发了:“蔡琰,既然你早就能问到这些,为什么还要去找子和?还害得我部下丧命,你安的什么心?” “看见这块牌匾没有?我写的!”蔡琰同样没什么要脾气,针锋相对:“你是不是觉得蔡家就我一个人?我要是不将曹子和叫过来,今日带你进了布庄,明日你就会带人抄了这里。都是世家子弟,懂不懂里面的分寸!” 曹纯也低声和曹仁说了布庄的背景,其实曹仁对这里面的门道门清儿,但死的是和他共同浴血奋战的袍泽,他基本就是下意识给蔡琰找茬。 “接下来怎么办?”曹仁见找茬不成准备办正事。 蔡琰依旧对曹仁爱搭不理的,反而问曹纯:“抓住那个姓孙的武侯,他一定知道那间粮铺暗中的勾当。” “为什么不直接去清查粮铺?”曹纯很是不解,他们是官方,何必偷偷摸摸的。 此话一出就连曹仁都皱眉头,好在蔡琰似乎对曹纯的印象不错,细心解释:“那些人连粮仓都能做的天衣无缝,更何况是个粮铺?想要找线索,明目张胆的查是最大的忌讳,那些人的势力实在是太强了。” “行,我这就去找人。”曹纯是个行动派,转身立即就要出发。 曹仁见状赶紧喊住他,让他带了一什禁军再走。毕竟是亲弟弟,怎么着都要护着。 蔡琰和曹仁再次回到了茶肆,等待曹纯的调查结果。现在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但两人互相看着都不顺眼,谁也不提吃饭的事,使劲往嘴里灌茶水,一起混了个水饱。 布庄内,周掌柜已经将蔡琰的对话告诉了李儒,李儒听完面色凝重。 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掌控,看来马怀那边恐怕是不顺利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生死有命,马怀也不是他手下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完全损失的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才是不该问的? 李儒闭上了双眼沉思起来,不该问的一定是个禁忌,现在对于曹操来说唯二的禁忌便是他的爵位以及他的军事行动。 不过爵位应该不是眼下蔡琰负责的事,之前他接触曹操的时候曹操并没有透露这个口风,而且蔡琰也和他汇报过安排了人专门负责。 如果是军事行动……结合马怀之前回报的情报,李儒得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结论:曹操在委托蔡琰调查粮草亏空的案子! 这怎么可能?曹操疯了吗?多大的胆子敢这么做? 李儒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他现在真的有些佩服曹操了,什么人都敢用啊。这样的气量想不成大事都难,难怪王弋会将曹操视为生死大敌。 “呵,毕竟是个女人……”李儒发出了一句无谓的感叹,似乎是在嘲讽蔡琰,而真正的目的却是缓解曹操给他带来的震撼。 沉吟片刻,李儒转头对周掌柜说道:“周亮,你随我来,为我去做一件事。女人办事就是不牢靠,太过小家子气。” 说着,李儒起身走出了房间,向后院走去。周掌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只是双眼中闪烁的精光有些犀利。 再次进入洛阳的下水道,李儒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七拐八拐居然带着周掌柜来到一片残破的建筑前。 “这里是洛阳古城。”李儒对周掌柜解释:“自古以来黄河数次改道影响了周边很多县城,致使很多城池被淹没,洛阳也不例外。据考证这里是周人所建,但早就荒废了,被后人改建成了下水渠。当年陛……仲颖担心洛阳粮仓被人偷袭,在这里秘密藏了一些东西,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周掌柜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的不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洛阳居然是一座城上城。虽然眼前这座城池比洛阳小了太多,还没有皇宫大,但是该有的都有。城门、城墙、护城河一应俱全。 走了一阵,李儒带着周掌柜来到了一间巨大的房子附近。房子里面有什么不得而知,可门口却有两具干瘪的尸体。 “都是忠义之士啊……”李儒叹了口气,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随后他让周掌柜打开房门,里面屯放的物资映入眼帘。 房子里面的东西不少,但种类却不多,一共只有三种。 分别是兵器、粮食以及一桶桶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第175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 周掌柜即便回到了布庄安安稳稳坐着,想到李儒的话依旧脊背发凉。 “既然蔡琰想要放火,那就烧的干脆些……” “那一桶桶的都是火油,原本是防守洛阳用的,现在你拿出一半来……” “烧粮仓有什么意思?即便真的烧了,曹孟德依旧能从其他地方征到粮食。要烧就烧皇宫……” “有办法运进去,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最尽头有一道通向西宫的暗门……” “剩下那一半?哈哈哈……” 周掌柜看着自己抑制不住颤抖的手,回想着李儒给他安排的退路。洛阳下面的古城不止一座,等李儒的计划进入最后阶段的时候,他会将另一座的位置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就在那座古城中暂避些时日,等待出去的机会。 李儒想干什么周掌柜都不敢想像,他觉得李儒疯了…… “掌柜,客人来了。”一个伙计快步来到周掌柜身边低声汇报,见周亮没有反应,便出声试探:“掌柜?周掌柜?” “啊?哦……”周掌柜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连忙说道:“既然来了便请过来。” 客人一共是三个人,两个文士打扮,一个穿着武士装扮。 见到周掌柜三人也不客套只是点了点头,周掌柜迅速将三人领到了李儒的房内。 “先生,客人来了。”周掌柜指着为首的一人介绍:“这位是程秉程德枢。程公子,李先生便是我们的首领。” “学生……嗯?”程秉刚想行礼,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面熟,思考片刻惊呼:“你……你居然……是……是……” “你见过我?”李儒咧了咧嘴笑道:“见过我便好说。坐,都坐。没必要给一个死人行礼。周亮,你先去忙。” 程秉依旧没有从震撼中缓过来,李儒见状解释道:“当初侥幸得活,着主公看中收入麾下,如今奉命来洛阳做些隐秘的勾当。主公知道你们在洛阳生存不易,并没有给我调动你们的权力。你们且潜藏下来,这次找你来不过是想问一些问题。” 程秉闻言试探问道:“我是应该称呼你旧职还是?” “先生即可。我虽比不上康城公,唤我声先生你也不吃亏。好了,旧事不提,我们说正事。先说些对你们有用的。”李儒停顿片刻想了想说道:“这一次我们很有可能回不去了,所以很多东西都能留给你。但做戏做全套,不可能让你全都拿走。你现在缺些什么?钱财可还富裕?” 说到这里李儒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解,为什么眼前三人的面色忽然如此古怪? “呵……唉……”程秉哑然失笑,随即解释说:“钱财我倒是不缺,不仅不缺,我们还有很多。我还以为你需要钱财呢。而且冀州似乎不知道我在洛阳的实力?整个东城和北城,除了大将军府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皇宫也不例外。如果你有需要,我须臾之间便能召唤到上百人为我冲锋陷阵。” “什么!”李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程秉也太猛了!于是他赶忙追问:“你养了多少武士?做暗探不能养太多武士,会被盯上的。” “为何要养武士?李先生,这里是洛阳,豢养游侠死士这种蠢事只有袁本初能明目张胆。在下交友甚广,在洛阳有几百个士人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全是士人?” “当然,洛阳城内士人可要比武士有用得多。” “不!不不不……”李儒赶紧摇头,否定道:“今时不同往日,袁本初豢养死士的想法过于超前,你广交文士的做法却有些滞后了。既然钱财你不缺,那我便将两个人派给你,这两个人能确保你在武力上取得一定的优势。周亮!” 周掌柜推开房门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那件事你不用负责了,现在立即大张旗鼓出城,然后从污水渠在进来,以后你和王任便跟随程公子。” “先生……”周掌柜没有立即答应,很是为难的说:“若我走了,您的安全谁来护卫?” “我不需要了。”李儒大手一挥道:“将程公子他们安全留在洛阳才是当务之急。” “无需如此。”程秉赶紧推脱:“介绍一下,这两位一位名为苏则,一位名为毋丘兴,武艺都很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之间一柄雪亮的小刀已经架在了一身武士服的毋丘兴脖颈上。 小刀又细又短,刀刃只有五寸,但其上闪烁的锋芒摄人心魄。执刀的是周掌柜,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莫要小看周亮,若论官职他是你们的上官。即便以后你回了冀州,也不可能比他的官职更高。那个王任也不是一般人,他乃是主公的族亲,深得主公信任。”李儒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不是安排人来接收你权力的。恰恰相反,我很看中你在这里的作用,这两个人你可以随便指挥,但生死攸关的时刻必须服从他们的安排。” “这位先生有些危言耸听了?”毋丘兴倒是个胆子大的,他伸出手推了推脖子上的刀,感受到刀刃锋利还搓了搓手指。 李儒却摇头解释:“并非如此。周亮乃是我麾下武艺最高的人,另一个只比他差了一些的今日去执行任务,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少年郎,一腔热血骄傲自信是好事,但你要懂得审时度势,洛阳的水很深。” “先生能具体说说么?武艺高强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苏则表现的倒是很沉稳,但他也是初出茅庐,很多时情都不了解,也不好判断。 李儒还在想该如何对这几个小子解释,一旁的周掌柜却问道:“你们听说过子龙将军吗?” “听说过啊。”苏则点点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嘛。可那只是个传说啊,别说百万了,十万都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十万人的战阵中分清方向?” “那是真的。” “什么?” “世上最顶尖的一群人确实有这个本事。我也不瞒你,我本人就出身青州黄巾,那场战争就在现场。” 苏则张大了嘴巴,毋丘兴眼睛都要瞪出来,程秉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就连李儒也不敢相信。 “唉……天时地利人和,子龙将军的胜利是不可复制的。”周掌柜叹息一声解释:“天下最强的武艺遇到了天下最不懂军阵的军队,以及双方都拼到极限的战斗。各种条件缺一不可,听说子龙将军还有一匹宝马,不过若是再让子龙将军来一次,他可能同样做不到。” “你……你不会想说洛阳中有子龙将军那样的人?” “很难说,剑圣王越曾和我们讲过,世间武人的实力和天下态势息息相关。世道越混乱,强大的武者就越多,习武之人就越容易突破自己的屏障。” “这……那你……”苏则盯着周掌柜,希望周掌柜能给他一个惊喜。 “算了!”程秉忽然大喝一声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该活死不了,该死也活不成。有周掌柜为我们保驾护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李先生,还是说说找我来具体有何事,毕竟收了你的好处。” 李儒看向程秉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赞叹,心道这小子是个能压得住事的,关键时刻即便心中恐惧也能镇得住场面。 “我有两件事想要问你,孔融是什么态度?最近被黄琬抓进去的那些人中谁家的势力比较大且对曹操不满?” “我先说第二个,别看黄琬当初大张旗鼓声色俱厉,但抓人抓的很有讲究。”程秉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他最先去的那几家都是他的门生,一上来便做足了态度,让人根本抓不到把柄。而且据说虽然抓人的是曹仁,但黄琬当时完全是以一个命令的姿态行事的,很显然是将所有的不满都笼络到了自己身上。至于御史中丞嘛……” 程秉思考了半天才不是很确定的说道:“我有些看不透孔融这个人,他的行为很怪。你说他拥戴汉帝,作为言官之首他从不对曹孟德发起攻击。你要说他反对汉帝,他又赖在洛阳不走。你若说他支持曹孟德?显然也不是。曹孟德有什么好支持的?而且孔文举也不怎么喜欢曹孟德,背地里没少说坏话。” “哼,这老东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计。”李儒不屑的冷哼一声说:“你还是年轻,过于激进想不到这一点。他孔文举谁都不支持,他只要安心待在洛阳即可。凭借祖上的圣名,无论最后谁得天下,都会对他礼遇有加。所以他只要人在洛阳,并且占据一个重要的官职就行,什么都不用做。” “是这样么……”这是一条程秉从未考虑过的路,在他看来乱世已至,如果不拼搏就只能泯然众人。只是没想到这个适用于所有人的准则却唯独对孔融没有任何意义,谁叫他的祖先是孔丘呢。 “对了,李先生,我想到了一个人,你知道韩馥这个人吗?”程秉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韩馥出身颍川韩家,在洛阳周边势力不小。这次听说耿武被抓进去了,他是韩馥的门客,韩馥对此相当不满。还有还有,听说这次张杨也被抓进去了。张杨有个手下叫穆顺,这些天一直在为张杨奔走。” “韩家……穆顺……”李儒若有所思道:“韩家不行,我记得韩融也是颍川韩家出身?他现在所任何职?不过那个穆顺倒是能做做文章。” “韩元长吗?他现在是廷尉。” “那就更不行了,韩馥完全可以凭借自家势力将门客救出来,咱们插不上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安排的,你安心在洛阳待着便是。” “这样啊……行。”程秉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李先生可曾听闻最近市井中的趣事?就是那则争辩冀州和洛阳的事。” “听过,怎么了?” “我们可以在那件事上做些文章。” “哦?说说你的看法。” “流言是成本最低廉的攻势,我们可以借此放出谣言,宣扬冀州的富庶。这样一来百姓必定会不满曹孟德的统治,失了民心曹孟德很难维持洛阳的安稳。” “不错,你真的不错,难怪康成公会将你留在洛阳。”李儒对程秉非常满意,丝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只是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场争论就是我挑起的,而且我已经将危害告诉曹孟德了。” “这是为何?”程秉大惑不解。 李儒淡笑着解释:“我不要曹孟德失民心,我要洛阳生民变。一旦曹孟德心生疑虑,那洛阳的世家便是他不二的怀疑对象。前有黄琬不留情面,后有曹操针锋相对,洛阳世家的脾气就算再好也会忍不了的。” 随着李儒的解释,程秉的眼神愈发明亮,只听他忽然建议道:“李先生,我有一计。只需如此这般……” “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会,文人议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哈哈……” “唉……程公子,想我一声碌碌无为,虽然过得还算精彩,却没有办成一件大事。以你的才学,终究不是一个小小的洛阳能够施展的。王中和有恩与我,大恩!我总要为他做些事情,保住你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咳咳……咳咳咳!”李儒似乎非常激动,面色潮红忍不住的咳嗽。 程秉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放心,我定会注意自身安危,留得有用之身报效主公。” “去……”李儒挥了挥手示意程秉三人可以离开了。所谓言多必失,难得一次真情流露让他的态度暴露出来。虽然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但冀州还有他牵挂的人,不能授人口舌。 只是李儒有些不明白,洛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贤才。当初董卓称帝的时候这些人为什么不出面?要是当初有人愿意支持他,能让袁隗那老小子成了事? 程秉三人行了一礼,从后门走出了布庄。 毋丘兴有些好奇的问:“德枢,这个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洛阳本地人吗?你不认识?”程秉狐疑的看了毋丘兴一眼,见对方真的很茫然才说道:“他就是李儒啊,当初伪帝最信任的李儒!” “嘶……”毋丘兴和苏则同时吸了口凉气。 苏则还好些,他只是惊讶于李儒居然会在王弋麾下。 毋丘兴都要傻了,心道董卓的铁杆支持者现在在洛阳,那洛阳还能有好?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苏则缓过神来询问程秉。 程秉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说道:“想要一个谣言成立,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它从一个最权威的人口中说出来。听说大将军抄了士孙太尉一家是?想必黄司徒还不知道这件事?文师啊,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广阔天地就能任我等驰骋了!” ps:韩馥或许有名无实,但他的家世真的非常显赫,祖上出过几任三公。韩融也是确有其人,是韩馥的同族,历任九卿,和荀爽以及陈群的老子陈纪是同时代的人。 第176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一) 程秉的面子果然很大,即便是黄琬的司徒府,也只要通报一声就能随便进入。 这一次程秉是打着看望黄琬的名义来的,当然他也确实想要看看黄琬的情况。 黄琬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嘴歪眼斜口水直流。 见到黄琬这个样子程秉一时间竟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哀伤,即便成了这个样子黄琬依旧没有交权,没有选定司徒的继任者。 然而也正是因为没有交权,程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因为黄琬哪怕是躺在了床上还在让人朗读公文,用那为数不多的精力去处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程秉有些不理解黄琬为什么要这么做,洛阳城中大大小小重要的事务都由大将军府决策,压根没西宫什么事儿,何必为了些许琐事如此拼命?(三公在西宫办公,东汉皇宫不完全属于皇帝,东观其实就是皇宫的一部分。) “子琰公,学生来拜会了。”程秉来到黄琬床前一边行礼一边问安:“子琰公莫要多操劳了,以您现在的状况,分些事务给杨司空也是可以的。” 黄琬见到程秉,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他一直觉得程秉这人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马融这一脉的人性情都很怪,卢植当年做出了选择,为了大汉不惜一死。他的弟子王弋却在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大张旗鼓的造反。卢植的师弟郑玄完全否定了卢植的做为,死死压着士林的声音,让卢植当年的计划几乎毁于一旦。可郑玄的弟子程秉却又没有跟随郑玄去冀州,反而留在了洛阳。 黄琬可以说亲眼目睹了马融这一脉的人在天下搅风搅雨,博学如他根本不在意谁对谁错,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没法断定对错。他也不觉得王弋罪大恶极,在他看来王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平定天下的另一种手段罢了,和他现在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就是黄琬厉害的地方,他从不否认别人的野心,也愿意包容其他人的野心,前提是这个野心的最终目标是让天下太平。 所以黄琬就愈加喜欢程秉,因为在他看来程秉的理念和自己是一样的,都是想通过权谋的手段整合这分崩离析的天下,让世道再次恢复秩序。 而且程秉天赋足够高,为人也足够聪明。 此时此刻黄琬有很多话想要和程秉诉说,可惜他现在想要说出一句话都非常困难。 见到黄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程秉赶紧拿话头将其堵死:“子琰公莫要开口,安心养病便是。洛阳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可千万不能有事。莫要操劳了,我说些趣事与您听。” 开玩笑,这要是让一个瘫子掌握了主动权,那他程秉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话匣一打开,程秉将文人的嘴皮子发挥到了极致,讲了几件市井间发生的趣事后,他终于图穷匕见了。 “子琰公,最近洛阳之中最大的趣事就是发生了一场争论,有人觉得冀州百姓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洛阳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有人认为洛阳生活才是最好的,毕竟这里是都城,就算再残破也不是其他州能够比拟的。双方争论不休,十分激烈。” 程秉侃侃而谈,随即话锋一转:“学生觉得这种争论不好,如今不论怎么说我们和冀州都是敌人,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洛阳胜了,可每个人的需求不同,肯定有不少人向往冀州。学生觉得应该制止这场争论,但杨司空似乎并不在意。” 黄琬听完眼神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秉见状轻声说道:“子琰公,此次学生前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是来看望一下您的病情,第二是希望您能发一道手令给各个大族,让他们出面凭借自身的影响力快速结束掉这场争论,避免被有心人所称。” “程公子,你在开玩笑吗?”刚刚在一旁读公文的年轻人忽然说道:“姐夫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给你些手令?外面大官一大堆,你随便找一个不就得了?非得难为我姐夫?找那个曹孟德不行?” “来公子收声!”程秉瞪了来敏一眼,急忙劝阻:“来公子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司徒乃是百官之首,这道命令理应由司徒发出。曹孟德得势没错,可一旦将这种机会交给他,其他人怎么看?司徒认输了?” “本来就没赢啊!我们根本就对抗不了那个曹孟德,最后即便是制止争论,还是要由曹孟德出面啊。” “那也不能说,事实如何无关紧要,但是态度要摆出来。你我皆知道士人没有实权,可百姓们不知道。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失势了。” “你想多了?百姓早就知道了。” “那也不能那么做,不能失了为官的威仪!” “这……”来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他知道程秉虽然是对的,自己同样没错。 程秉也是一个头俩大,来敏是黄琬的小舅子,才学相当出众。可就是他那张破嘴啊,该说不该说的啥都往外叨叨,没有一点儿遮拦。 黄琬看着两人的争论,一时间颇为无奈。来敏是唯一一个他带在身边的族人,虽然没有给来敏谋求官职,但足以说明来敏的才华。他不想看到来敏吃瘪,更不想看到来敏陷入牛角尖。 “敬达……看到……本……质很好……但权谋……不可直来……直去……”黄琬废了半天劲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你写……盖印……” “喏。”来敏答应一声,匆匆前去书写文书。 程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开始和黄琬闲扯,直到来敏写完后将文书拿过来时忽然说道:“子琰公,学生觉得既然您都已经盖印了,不如我去杨司空那里也盖一个如何?” 黄琬想了想,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两个字:“君荣……” “知道的。”程秉赶忙点头,嘴角透着诡异说道:“您放心,太尉那里我肯定是要去的。” 果然,来敏闻言出声劝阻:“程公子别费力了,既然要抢势就得快,士孙太尉都被抓起来……呃……” 来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即闭上了嘴巴。黄琬的瞳孔却陡然睁大,大喝一声:“说!说……” “这……”来敏紧张的不行,左右看了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来说。”程秉接过话头:“今日曹孟德派人将士孙太尉全家都抓了去,没留下任何一个人。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不简单,曹孟德一直都很忌惮士孙太尉家的势力,这次应该是士孙家什么人触动了他的逆鳞,或者是洛阳的逆鳞。” 黄琬见程秉没有刻意贬低曹操太高士孙瑞,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程秉行了一礼劝说道:“子琰公莫要趟这趟浑水了,曹孟德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和他较劲,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速去……”黄琬再次挥了挥手,示意程秉赶紧离去。 程秉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他知道黄琬要发作了,让他赶紧走的意思是趁着司徒的名号还有用,赶紧平息这场无谓的争论。 一步步走出司徒府,程秉恍如隔世。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司徒府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天地间似乎少了些什么。黄琬这次估计已经快要气死了,绝对不可能活太久。随着黄琬的离世,天地间到底少了些什么呢?那一抹大公无私?还是那一身浩然正气? 程秉不知道,他还太年轻了,有很多事都不懂,或许他的老师知道。可惜如今郑玄在冀州,不然他一定会去问问。 黄琬确实块要被气死了,他理解曹操有苦衷,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默契,高层尽量不互相捣乱。士孙瑞被抓一定有曹操不得已的理由。 但士孙瑞是什么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高居太尉,怎么可以像一个犯人一样被带走?像他们这样出身高贵的人是需要礼敬的,曹操怎么可以践踏他们的尊严? 在黄琬异常坚定的态度下,来敏拗不过只能带他前往大将军府。来敏也算是服了自己这个倔强的姐夫,有马车不坐,非要躺在床板上让人抬过去。 曹操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他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招回来调查辩论一事。曹昂也当真够给力,很快就圈定出了一个范围,开始进行细致的查找。可由于人手不足,曹昂走了后院儿的关系直接将曹操拉来一起翻阅资料,也让曹操重温了当年洛阳北部尉时的工作状态。 当曹操听到侍卫禀报说是黄琬来访的时候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不好好在家休养乱跑什么?嫌自己活得长了? 但黄琬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曹操只能放下资料亲自出迎,结果看到黄琬的姿态后头风都要犯了。 黄琬盖着一床锦被躺在一张单薄的床板上,四个家丁大汗淋漓的站在一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侍立在床板边等待吩咐。 “胡闹!” 曹操当即就火了,一脚踹感杵在那里的来敏破口大骂:“你就让黄司徒这么来吗?没有车驾吗?没有软轿吗?这一路被多少人看到?成何体统!” 接着他顺手抽出腰间玉带,对着看门的侍卫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群狗才,瞎了眼的东西!为何不先让黄司徒进来?为何!还不赶紧将司徒请进来!” 侍卫们发誓脑筋从来没有这么活泛过,曹操话音未落,一帮人呼呼啦啦过来,七手八脚就将黄琬抬进了大将军府。 谁知刚进府中黄琬便拍打着床板示意停下,对着曹操怒目而视道:“君荣……何罪?” 曹操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件事怎么让黄琬知道了?这要是放平常曹操还能争辩几句,但黄琬现在这个样子,曹操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犹豫良久,曹操挥退侍卫,低声在黄琬耳边说道:“黄司徒,士孙家士孙铭和西域都护府勾结……” “君荣……何罪?” “洛阳粮仓发生亏空案,一半粮食不知所踪……” “君荣……何罪?” “黄司徒……” “君荣……何罪?” “还能有什么罪?”来敏被这两人来来回回搞的有些不耐烦,不满的嘟囔:“什么罪都是次要的,士孙太尉挡了大将军的路呗……” 我日! 一句粗口同时出现在黄琬和曹操两人心头,黄琬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他只不过是想将士孙瑞捞出来。 曹操的脸色的青了,这种事人人都知道,可绝对不能有人说出来。 这下一来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不仅打断了两人互相扯皮,还直接将矛盾激化到完全不可调和的状态。 曹操剁了这小子的心都有了,心一横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黄琬也丢到洛阳狱中,将士人的势力铲除干净。 然而就在曹操杀机四溢的时候,王必忽然回来了。 王必其实很忙,要审讯的人一大堆。曹操那个埋人的命令因为粮仓亏空被曹仁耽搁了,王必也不知道曹操是什么态度,便一直在审讯。 这次他回来是为了帮士孙瑞将一件东西交给曹操,那时一封信。 曹操面色狐疑的接过信件细细阅读,半晌后长叹一声,将信件交给了黄琬,自己转身离去。他同样很忙,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黄琬用眼神示意来敏将信的内容读给他听,接过越听脸色越差。 当他听到最后一段“士孙死矣,无需介怀。君定天下,士孙必生。君失天下,曹氏定亡。君子之约,无需多言。”后,脸色涨红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曹孟德!莫负了君荣,莫负了我!”黄琬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眼神瞬间黯淡。 曹操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后身心俱颤。 黄琬死了,没死在权力斗争里,却死在了一封信上。 曹操闭上了双眼,面露痛苦之色。 太多了,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曹孟德何德何能,要让这些人看中,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再次睁开双眼,曹操眼神中满是坚定。走到这一步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他绝不能辜负了诸位贤良的托付! 可惜曹操并不知道,很快他就要面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了。程秉拿到手令之后并没有去司空府找杨儒,而是召集了一些文士,准备施行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洛阳狱中传出了士孙瑞自尽的消息。司空府中杨儒听到后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吃了曹操。 ps:来敏这个人就这样,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宦海沉浮几十年,每次到达水底都是因为他那张破嘴。 第177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二) 曹操最终没能查清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翻户籍查找那些碎嘴的家伙并不容易,还要抓来审问一点点排查,巡街武侯、府衙差役吏员跑断了也不可能抓到几个。 而且李儒为了让谣言无法查清源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曹操做梦也不会想到,争论最初诞生的地方会是一间茅房。 其实曹操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主君亲自坐镇,所有人的办事效率达到了极致。再加上曹昂冷静的分析,几乎锁定到了闾。 可惜曹操已经没有时间了,洛阳这锅热油终究还是被人浇了一碗冷水,积压已久的矛盾瞬间爆发开来。 程秉并没有去杨儒的司空府,他拿着黄琬的手令召集了一些文人,要求停止这场无谓的争论。 然而他召集的这些人很有讲究,看似都是辩论双方的主脑,但脾气好的他一个也没叫来,叫来的全都是脾气暴躁的。 果然,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双方在他的拱火下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 接着曹操便送来了第一记神助攻,他调查谣言的动作被人发现了。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两方罢手,枪口同时指向了曹操。 原因无他,双方辩论的激烈是理念不和,而曹操的所作所为却是在剥夺这些文人的权力。文人要说话,他们要大声说话,说想说的话。所以曹操只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大批的文人士子前往大将军府讨要说法,正好遇到正在还在为救援士孙瑞僵持的那帮人。双方合兵一处,直接将大将军府围了起来。 程秉对此非常满意。闹,闹!闹他个昏天暗地,天翻地覆才好。 可是渐渐的,程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知何时激动的士子们开始拍打大将军府的大门,并且越来越用力。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程秉发现事态已经不受他控制了,甚至有向不受所有人控制的趋势发展。 这可不是程秉想要看到的,他们这些人说到底只是文人,想要取得成果就必须和曹操对话才行。如果比拼武力,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是全副武装士卒的对手。可眼下这个场景,分明就是往那个方向发展…… 撤,快撤! 程秉不由分说,拉着苏则和毋丘俭就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已经有人开始尝试撞门了。 程秉的决定非常明智,他才跑出去没多远,便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士孙太尉在洛阳狱中自尽啦!大贤不得活,我等当赴死!” 疯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 这些人有的掩面哭泣:“士孙太尉何所死?乃大汉之殇……” 有的大声怒吼:“贤良屈死,何其不公!” 有的破口大骂:“曹贼!汝比之十常侍尤甚!阉宦尚不敢如此,区区两个时辰,你便敢屈杀国之栋梁?” 曹操其实就在大门后面,这些人所骂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些辱骂犹如一柄柄大锤,一下下击打在曹操的心弦上,逐渐敲碎了他的防御,将刚刚坚定下来的理想碾成齑粉。 此时曹操面沉似水,许定就侍立在他身后,而许定的身后则整整齐齐站着两百弓手。只要曹操一声令下,这些弓手就会架起梯子登上墙头,将外面那些搅风搅雨的家伙们一一射杀。 然而一向果断的曹操在犹豫,他不在乎背负骂名,也不在乎文人的反噬,但黄琬尸骨未寒,就要大肆屠杀吗…… “父亲,不若孩儿出去和他们讲讲?”曹昂在一旁建议:“为人主当张弛有度,我们现在逼迫的太紧了,应该适当做出一些妥协。” “大公子此言差矣。”许定十分果断的否决了曹昂的想法:“这些人看似汹涌,其实不堪一击。他们不怕死吗?不,他们非常怕死。只是因为他们人多,觉得会法不责众。如果我们不回应的强硬些,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 曹昂闻言拧眉问道:“许将军可有良策?万一动手后他们反而更激进了怎么办?” “不会。”曹操声音低沉,冰冷刺骨的说道:“死一个他们会愤怒,死十个他们会反抗,死一百个他们会畏惧,死一千个……他们只会服从。” “出刀!开门迎敌!”许定大喝一声,挥舞着大刀一马当先来到门前。 门房见状想要抽出门闩,然而许定二话不说一刀斩成凉拌,踹开大门没头没脑的四处乱杀! 两百个身披甲胄的侍卫紧随其后,他们眼中没有任何 怜悯,甚至没有意思情感。无论面对的文士是大声叫嚣还是跪地求饶,他们只是机械般挥动着手中的兵刃,杀戮一切不属于自己阵营中的人。 有些文士见机得快拔腿就跑,边跑边将大将军府前发生的惨案大声宣扬。不过这些人喊出来的话都很有意思,他们只是为民请命的可怜文人,而曹操则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屠夫。 随着这些人的宣扬,洛阳的民变开始了…… 最先反抗的人是从平阴逃难而来的难民,由于是世家大族一直在管他们,他们注定听不到什么关于曹操的好话。况且曹操确实也不在意这些人,自然没什么民心。 只是响应这些人的人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是蔡琰救助过的那些人。 蔡琰最初的那个小计策成功了,那些靠着一碗粥活下来的百姓最终还是被勾起了心中的贪婪,认为曹操就是个不顾百姓死活的家伙。 至于那些人之后加入的嘛……最先见到其中有利可图的是一些地痞流氓,他们响应民变也不是为了推翻曹操,完全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打砸偷抢几乎无恶不作。 短短一个时辰,洛阳街道上聚集了上万人,有兵器的从家里拿出兵器,没有的就用农具,实在没家伙事儿的就找个趁手的棍棒充数。 这些人分成了十几股势力,什么人都有。有举着帮派旗号的,有打着军队明目的,甚至还有人将不知藏了多久的大贤良师画像请出来,自命张角传人的。 纯粹的民变只有在受到了极大压迫的时候才会发生,这种民变的目的只是为了让 百姓过得更好,就像张角那样。 但心怀不轨的民变除了破环不会有任何作为,店铺被刀斧劈开,钱银被洗劫一空,女子被肆意玩弄,男人被折磨致死…… 大街小巷中有无数的恶鬼假借着生存的名义构筑人间地狱,平日里最胆小的人如今也敢拿起菜刀砍翻帮助过他的士绅,抢夺府中的财务,凌辱大族的女人。 程秉回到家后将房门死死堵住,他觉得自己玩儿脱了,事情不该朝这个方向发展。 仔细思索着自己每一个步骤,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重大的错漏。忽然他灵机一动,或许不是他玩儿脱了,而是有人在玩儿他…… 会是谁!程秉急的直挠头。 应该不是李儒,以李儒的性格不会做出如此粗糙的布局,而且现在乱民的破坏力只是小儿科,李儒不会这么和善的。 那还有谁想要洛阳乱起来?袁绍吗?不可能,袁绍在洛阳的势力几乎都被董卓连根拔起了,不会是袁绍。那会是谁呢? 程秉想不到,他也不可能想得到,做出这一切的人此时正在司空府里稳如泰山。没错,就是杨儒。 杨儒和士孙瑞乃是至交好友,过命的交情。两人不仅在官场上互相扶持,而且还一同平过叛,有同袍之谊。 士孙瑞的死让杨儒失去了理智,即便他知道士孙瑞是真的自杀,那他也不在乎,他只想让曹操付出代价。 “兄长,据说曹仁和麾下禁军汇合了。”一个和杨儒年纪差不多的人走进房间,在杨儒耳边低声说着情报。 如果李儒看到这个人一定会大惊失色,这人也姓杨,单名一个密。他姓杨倒也无伤大雅,但此人如果是郭汜曾经的部下就很有问题了。 即便是李儒都认为杨密只是恰巧姓杨而已,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弘农杨氏出身,和杨儒是兄弟关系? “无妨。”杨密摆了摆手问道:“人都准备好了吗?无论如何也要将士孙家的人救出来。” 杨密点了点头回答:“都好了,只要曹仁将洛阳狱的禁军调走,那些狱卒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只是……会不会太着急了?将士孙家的人救出来然后呢?我们没办法安排他们的出路啊。” “送去长安……” “不可!”杨密闻言赶忙制止:“兄长,杨彪何德何能?送去长安就意味着……” “我知道,但顾不得那么多了。”杨儒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无论如何也要让士孙家的血脉流传下去,低头……便低头!” “这……好。”杨密面露痛苦,这便是世家的悲哀,宦海沉浮几十年,布了一辈子的局,如今却功亏一篑。 可这也没办法,兄长和士孙家的交情已经超出了和杨家正房的关系,他们如果想让士孙家的人活下来,就只能妥协…… 然而盯上洛阳狱的不止有杨氏这两位,李儒比他们盯上的更早,而且计划的更周详。 穆顺被乱民堵在了巷子里,他现在很烦躁。 此时是个好机会,洛阳一片混乱,只要他能到达大将军府,他相信以自己的本事,立个功勋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他就能将张杨从洛阳狱中捞出来。 然而理想总是美好的,通往大将军府的路上至少堵了上千民众,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忽然,一只大手将他拖出人群拉倒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刚刚人挤人穆顺也没看清,现在才发现将他拉出来的是个小贩打扮的家伙。 “你想干什么?”穆顺死死盯着对方,虽然这人打扮得像个商贩,但气度一点儿也不像。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你就是穆顺?” “是,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想不想救张杨?” “你到底是谁?”穆顺神色一凛,他有种被人操纵的感觉。 小贩撇撇嘴,不屑的说道:“你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救张杨就行了。” “用不着,只要我为大将军立了功,稚叔自然会安然无恙。” “可笑,你知道他犯了何罪?他私通外敌,天大的功劳也救不出他。” “不可能!”穆顺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话,倔强的说:“稚叔不可能私通外敌,他最恨的就是胡人,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勾结?” “这不重要,关键是曹孟德觉得他们有勾结,这就足够了。你到底想不想救他?” “你……有办法?” “当然。我看你五大三粗的,应该是个武人。去洛阳狱门口等着,一旦洛阳狱大乱,你便冲进去救人。” “洛阳狱怎么可能乱?” “这你不用管,我说乱就一定会乱。” “你想得到什么?” “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你进去之后不仅要救张杨,还要将所有人都放出来。无需你带他们去哪,只要放出来就行。” “你到底是什么人!”听到这个要求穆顺脸色大变,他认为自己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然而对方对他根本不予理睬,三下两下便翻过了院墙,只留下一句:“去不去随你,张杨死不死我一点儿都不关心……” 穆顺的身形晃动了一下,他是能追上那个人的,可张杨在他心中还是比刨根问底重要得多。最终他咬了咬牙打算去赌一把,万一真有机会呢?只是不知道此人如何才能调走守卫的禁军。 与此同时,执金吾曹仁正和蔡琰进行激烈的争吵,以至于曹仁已经将剑架在了蔡琰的脖子上! “让开!”曹仁咬牙切齿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求援主公的,现在什么粮仓亏空都是狗屁!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蔡琰堵住茶肆的门口寸步不让,冷声说道:“蠢货,曹孟德有那么多侍卫,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现在不应该去救援他,而是要以平叛的名义整合司隶校尉的军队,将卫臻和丁斐架空!” “放屁!只有主公安全,其他的事情才能办。主公有危险,所有的时情都不重要了!” “看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胆小如鼠。想要办大事就不能惜身!最不济也要兵分两路,一路接收兵权,一路平叛。救援曹孟德是最愚蠢的想法。” “滚开!信不信我杀了你!” “来啊!” ps:尾声了,洛阳篇还有几章就结束了。 关于禁军:东汉的禁军和后面朝代的不同,宵禁、巡街、戍卫皇宫……只要洛阳发生点儿屁事儿他们都管。禁军当时并不是保护皇帝的主力部队,真正的主力是北军。 第178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三) “我曹某人还用不着你救,师妹说的没错,去办。”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蔡琰背后响起,曹操闪身而出,出现在两人面前对曹仁吩咐:“将洛阳周边所有的兵权全部收回来,那些乱民全部杀死。” “喏。” 曹仁一见到曹操出现大喜过望,行了一礼便带人匆匆离去。 蔡琰的心却沉了下去,她没想到曹操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路上的乱民都被解决掉了? 曹操手执一柄利剑,长剑剑锋上没有一丝血迹,但上面散发的杀伐之气却摄人心魄。 曹操走进茶肆随意坐下,没有看蔡琰一眼,一边摆弄茶具一边问道:“师妹,这场民变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我疯了吗?”蔡琰眉间皱起,没好气的回答:“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这真要是我弄出来的,我总要有个去路。” “也是,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呢?”曹操眼睛一挑,看向蔡琰的眼神中散发着寒光。只听他十分平和的问道:“你到底带了几个手下来?一个在我府中囚禁着,另一个……已经死了。还有几个呢?” 蔡琰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她倒是对马怀的死活不关心,马怀既然干了这一行就有这种觉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曹操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变化,和以前不一样了…… 蔡琰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无论是什么,现在她已经看不透曹操的想法了。那张嘴里亲切的称呼着师妹,那双眼睛中却没有一丝感情。不仅是对她的,蔡琰发现此时的曹操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了,仿佛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我说只有两个你信吗?我说有两百个你觉得多吗?”蔡琰心思一动,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哈哈哈哈……”蔡琰忽然失声大笑,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曹孟德啊曹孟德,丁氏知道你的想法吗?她每日睡在你身边不觉得可怕吗?” 曹操眼神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微微闪动之后略带不满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很蠢,居然让我查亏空案。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人手不足,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怎么?如今民乱四起,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即便那日丁氏不提出让我查案,你也会将这件事引到我身上,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最后的几个字蔡琰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形,尖锐且刺耳,犹如铁钉划在了铁皮上。 然而就是这种让人呕吐的声音,不仅没有令人厌恶,反而在其中听出了无尽的悲凉。 是的,她被利用了,彻彻底底的被利用了。 直到这时候蔡琰才发觉在曹操面前自己的才能根本不重要,掌握的线索同样无关紧要。什么必须要有证据,都是屁话!曹操在她身上只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她的手下。 庄行的嘴很紧,什么也没说。这不是曹操想要见到的,他需要一个口风不紧的人,需要一个说出他想听到的人。 亏空案也好,民乱也罢。一切的罪责如今都能推到蔡琰身上,或者说推到王弋身上。只要曹操找到一个愿意开口的细作,洛阳会瞬间在他的掌控之中。 里通外敌是必死之罪,只要细作说和谁勾结,那曹操就无需顾忌其他,整合洛阳的势力轻而易举。 “那是我们夫妇心意相通,你应该羡慕才对啊。”曹操嘴角挂起了一丝玩味笑道:“虫儿就是虫儿,我让你往哪里走你才能往哪里走。这里是洛阳,我曹孟德手中的洛阳。” “你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忌吗?” “我给过你机会,要不然你第一天进洛阳就已经死了。你也别和我说旧情,韩说的事我当没看见,哪知你得寸进尺啊。说,你还有几个手下在外面活动?领导那些乱民的又是什么人?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这是你拥有体面的最后可能。” “我不知道!”蔡琰声色俱厉,嘴角都被咬破。 曹操却无视了那一抹鲜红,讽刺道:“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现在乱民中最大的那股势力便是你曾经救济的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本那些人会对你死心坍地,是你当初不救的!” “得了,都到了这一步何必惺惺作态?”曹操终于摆弄好了茶具,邀请蔡琰坐下后说道:“师妹知我,我亦知师妹,我们就不比如此表演了。” 蔡琰缓缓坐下,脸色从激动的红润到冰冷的铁青不过转瞬之间。她没有表演,是真的很生气。但她同样明白曹操是什么意思,无谓的争吵没有任何意义,想要获胜就只能在智谋上见真章。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人都在你手上,你怎么说怎么是。”蔡琰注视着曹操的一举一动,并且直接摊牌:“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据我所知洛阳城门都还没有关上?” 然而无论她怎么刺激,曹操没有一丝慌乱,十分淡然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做为?师妹还是把人叫回来,只要他们愿意,我会给他们一个出路的。” “你真以为是我?” “难道不是你?” “不是。我没有必要骗你,我要是真有这个本事,直接杀了你多好。” 听到这话曹操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些不自然,洛阳城中居然还有一股连他都不知道的势力,到底会是谁呢? “你知道一个叫赵昱的人吗?”蔡琰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我曾拉拢过他,派他去偷洛阳粮仓的布防图。他成功了,但我却发现他并不效忠于我,也不效忠于你。这个人的能力很出众,我怀疑他是袁绍那边的。” “不可能。”曹操当即否定了蔡琰的想法:“你太小看袁绍了,他布局从来不会如此小家子气。从昔日的洛阳到讨董联合,每一步都大气磅礴。那个赵昱人呢?叫来问问。” “早就死了,不服从我难道还要留着他?” “唉……可惜了……”曹操叹息一声,忽然话锋一转:“师妹外面还有多少人?” “哪还有……你!”蔡琰反应过来,对曹操怒目而视! 曹操讪笑一声,无奈解释:“师妹也见到我如今的处境了,我也是没办法。” “少跟我套近乎。”蔡琰暗叹一声侥幸,亏了她一直防备这一招。此时只能用无能狂怒来掩饰自己脸上的庆幸:“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闹下去卫氏一定会搞事的。那个曹纯在来的路上被人伏击了,很可能就是卫家的人。” “子和啊?嘿,活该那些人倒霉。”曹操脸上的不屑一闪而逝,随即便说道:“那师妹你倒是查啊,我不是给你权力了吗?” “你还敢让我查?” “为什么不敢?” “你还想让我帮你?” “为什么不?只有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想要卫家死,那就自己动手好了。” “混蛋!”蔡琰一把掀了桌子,双眼喷火恨不得生吃了曹操。曹操不仅在戏弄她,甚至还在羞辱她。同为世家子弟,曹操居然连最后的尊严都不想给她。 曹操被茶水溅了一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抖了抖身上的水渍笑道:“师妹何必如此生气?我说了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予。师妹可以放过卫家啊,经此一乱我正是用人之时,卫家要是表现的好,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曹孟德,曹孟德!” “师妹就当帮帮忙好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还真就人手不足。你不能怪我算计你,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来的。啧啧啧……既帮我劳心劳力,又给我出刀找了绝佳的借口,师妹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你不得好死你知道吗?你不得好死!” “还有比现在活着更困难的事吗?”曹操的脸色变得非常古怪,嘲讽之意满满的说:“活着如此困难,怎么死?死后会如何?谁有在乎呢?师妹还是赶紧查出结果,早动手早解脱……” 蔡琰还想说什么,可一道阴影将她的身形笼罩住。许定忽然出现挡在了两人中间,并示意蔡琰可以出去了。 然而出去蔡琰又能去哪里呢?走不出三条街她就会被人拉到无人的巷子里凌辱致死。 好在此时曹纯带着一个巡街武侯赶了过来,曹操并没有接见曹纯,而是让他直接听命于蔡琰,继续调查粮仓亏空的事。 蔡琰也终于拿到一条关键的线索,武侯们从铺面上搜刮油水每个月都是固定的,只有这家粮铺不是固定的,每次收的铜钱都用一个布袋装着,十几枚到几十枚不等。按理说这么少肯定是不行,但丁斐不让说,也不让问。 铜钱肯定只起了一个代表作用,可代表什么根本不重要,无非钱多钱少罢了。关键是他们是如何交易的,丁斐肯定不会满足于几十枚铜钱,那么他是如何将铜钱兑换成大批的财富呢? 蔡琰陷入了沉思,这完全不合道理。洛阳粮仓里少了那么多,其中的利益是个天文数字,就算每次都用铜钱结算,也不是简单几车就能运完的。 除非…… 一个令人窒息的想法浮现在蔡琰的脑海里,李儒曾说过,他注意到这间粮铺的原因是出货量非常大,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是经过了洛阳城的,而不是直接从城外粮仓运走的。 既然卫家和丁斐敢倒卖洛阳的粮食,那不妨将他们想得更贪婪些。粮仓的调动名义上是给洛阳城输送粮食,实际上只是在洛阳过了一遍。 这一遍是丁斐在赚钱,卫宏是大将军掾,主管的正是钱粮。他用不存在记录上的调令让洛阳运粮,再用大将军府的银钱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来。这部分钱就是分给丁斐的,那些铜钱代表的或许不是财富,而是需要在西城经过的粮车。 粮食到手之后卫宏将粮食以一个双方认同的价格卖给粮铺,到手的银钱一部分填补大将军府的亏空,剩下便是卫家净赚的! 粮铺拿到粮食之后卖给谁就是他们的事了,但粮食确实是进了洛阳。 这样的操作看起来非常繁琐,其实不然。丁斐是洛阳西部尉,夜晚调动粮车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卫臻是司隶校尉,可以在粮食从粮仓到城内这段路保驾护航。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粮食名义上是从大将军府进出的,基本上没有人敢深入调查。 这就是那些人的操作手段! 想到这里蔡琰双眼放光,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非常简单,只要查询大将军府书写公文用的绢帛就行。这种交易已经进行很长时间了,不可能只用一张两张。 然而她刚想带人去大将军府,脚步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蔡琰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太下贱了,实在是太下贱了。曹操那么羞辱她,她居然还在屁颠颠的查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就此放弃吗? 蔡琰陷入了矛盾,毕生的心愿就在眼前,只要走下去,卫家必死无疑。然而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这场纷争的最终赢家将会是曹操,而她只是那个被人操纵的道具。 一时间蔡琰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曾经她以为和曹操做交易,即便掌握不了主动,也能操纵事情的走向。如今看来她确实操纵了事情的走向,只不过曹操正在操纵她。 查案,复仇,然后身败名裂。蔡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结果,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以罪恶的名义冠在王弋的头上。不仅如此,未来她还会成为战争的借口,成为他人的污点。而这个人是在她对人生无望时向她伸出过援手,她发誓效忠的人。 不若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永无将来…… 站在人生路口上的蔡琰满心茫然,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最终能想到的只有逃避。 当她将目光看向周围最近的那堵墙时,那个高壮的身影再次遮蔽了她的身形,并且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蔡小姐,你该出发了。” 显然,通过那条线索猜出过程的人不止她一个,曹操也想到了。而且曹操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因为蔡琰人生的选择权并不属于她,至少在这个路口能做出决定的人不是她…… 第179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四) 寂静,喧嚣。 沉寂,吵闹。 不同的氛围聚集在同一条街道上,暴乱的人们宣泄着心中的疯狂,留下的只有无人问津的狼藉。 没有人知道乱民们到底想要什么。 活下来吗?他们已经活着了。 更好的生活吗?他们却在破坏着一切。 汹涌的人潮乱糟糟的在洛阳大街上横冲直撞,或许他们没有理由,只是单纯的希望发泄一下累积已久的压迫。 也许……称作欲望更贴切些。 毕竟压迫只要能够得到满足就会停歇,然而欲望不会。 欲望不仅能无休止的增长,还会让人失去理智。 转角处,全副武装的禁军拐了出来。盾牌重如山岳,刀枪摄人心魄。 无论在什么时候,百姓们对这种阵仗都会唯恐避之不及。但是这一次,谣言成为肥料洒在心头,欲望以心为田无休止的生长,最终将人一个个扭曲成了怪物。 杀过人之后总有人对生命弃之如敝履,这种情况在民变之时尤甚。他们聚集了能够对抗所有个体的力量,却分摊了本应承受的罪孽。 面对一个个被甲胄包裹的禁军,乱民们没有恐惧,他们只有贪婪。 杀死那些禁军! 剥下那身好看的甲胄! 穿在自己身上! 拿着那些锋利的刀枪去抢! 去掠夺更多…… 去品尝富人的美食,去享受他人的妻女,去践踏别人的尊严。 哦!也不能说是富人,他们本身就有不少富人。 富人们想得到的更多,他们不仅想要更富,而且还要更贵! 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就是说的这个时代吗? 这些人在看到民变的第一刻起,没有像平日里互相行礼的邻居那样关闭店铺,一家老小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他们一把撕掉了和善的面具,带着家丁砸开友人的铺子,撞碎伙伴的大门,洗劫完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后,加入了乱民的大潮。 这是一场难得的盛宴,他们认为只有聪明人可以享用,食粮便是那些蠢货的一切…… 或许他们的想法没有错,自私是人的本性,欲望或许只是一柄钥匙,解开了束缚在人性上的枷锁。 乱民们嗷嗷叫着冲向禁军,并不聪明的他们很有把握获得胜利。 禁军都是洛阳的子弟兵,不会对乡亲们下死手的。 至于会不会伤及自家子侄? 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你杀我儿子,我杀你外甥罢了。没经过自己的手,算不得大罪孽,上天会原谅他们的。 洛阳的禁军对洛阳百姓确实有感情,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下死手? 可惜,洛阳早已没有禁军了。曹操在很久以前便完成整改,洛阳的禁军现在全部都是青州人。 这些人在洛阳城头抗击过朱儁,三千对五万,最终让朱儁折戟城下。曹操敢让夏侯惇带走自己手下几乎全部的士卒,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因为最强的一直都留在他身边。 所以禁军对洛阳百姓有感情吗? 长刀落下的那一刻,乱民们得到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过于残酷,让他们根本承受不了。 是的,就是承受不了。 在这一刻,心灵上的不解或许是最轻的伤害,肉体上的毁灭让乱民们没有后悔的机会。 “杀!” 长刀整齐划一的落下,最先冲到禁军跟前的人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分为二。死尸有的眼神中透露着不解,有的嘴角还残留着癫狂的笑容。 “刺!” 长枪只是慢了片刻,便来到乱民的眼前。直到长枪刺穿身体那一刻,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才明白气势在成建制的士卒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乱民可笑的兵器砍在甲胄上连个印痕都不会留下,打击要害更是成了一个笑话。禁军拥有整个大汉最精良的甲胄,面甲放下的那一刻,他们没有要害。 说来可笑,乱民不是没有战斗力。只要他们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身躯卡住禁军的兵器,后来人耗也能将禁军耗死。 毕竟眼前这股禁军只有四百,而他们足有两千。 然而他们引以为豪的人多势众在第一次接触后便崩溃了,猩红的鲜血第一时间搅碎了他们的欲望,让理智重新回归到他们身上。 跑!赶紧跑! 这是聪明人的第一想法,洛阳那么大,只要藏起来隐姓埋名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罪恶。已经有人为他们付出了代价,那些第一时间被杀死的人难道不是最好的替罪羊吗? 降!跪地投降!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疯狂只是暂时的,钢刀提醒着他们,让他们回忆起自己还有个逆来顺受的百姓身份。 可钢刀不仅会提醒他们,还会让他们亲身感受到刀锋有多锋利,执刀之人有多愤怒。 “一个不留!” 命令一下,四百只猎犬扑进了兽群。他们忠实的执行者主人每一道命令,不论这道命令的代价有多惨重。 况且这不仅仅关乎于忠诚,他们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眼前每一个活人都是一笔军功,触手可及的军功,只要他们挥刀的速度够快。 杀戮?屠杀?虐杀? 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眼前的一切,短短两个字,怎么可以代表死去之人的一生?如何歌颂它曾经的辉煌?又如何唾弃他过往的罪孽? 鲜血不会流成河,只会化作泥。 禁军们的脚下开始变得泥泞,血肉形成的泥沼拖拽着他们的脚步。 是已死之人最后的抵抗吗?还是他们的不甘化作的挣扎? 没人知道,但身披铁甲的猎犬是不会受困于这种小小挫折的。他们将这股怨恨死死踩在脚下,用尚未寒冷的尸体当作跳板,追击着自己的猎物。 刀盾手们非常开心,这正是他们的狩猎场,灵活迅速、攻防一体是他们无与伦比的优势。 长抢手们则有些不满,捅刺是一件耗费力气的活计,稍有不慎长枪就会卡在这些贱种的骨头里。拔不出来是小事,崩坏兵器有些得不偿失。好在他们训练有素,都是杀人的好手。用极致的精准向世人展现杀戮也是可以优雅的。 斧钺手们则不喜不悲,他们那宽大厚重的兵器是被人日常嘲讽的对象。毕竟象征着威仪的他们更多的任务是当个威武的花瓶。不过面对如此密集的人群,他们的优势终于发挥出来。抡、劈、砍、砸之间,收割效率惊人。 曹操站在一处阁楼上注视着一切,嘴角略微勾起的了弧度,眼神里却饱含杀机。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没人知道那些乱民想要什么一样。 曾经他想让那些人过得好,他为此殚精竭虑,为此拼尽了一切!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背叛,毫无理由的背叛。 愤怒吗? 曹操早就愤怒不起来了。百姓的背叛,挚友的背叛,怒火燃尽了怒火。 怨恨吗? 曹操也不怨恨乱民。一群无知的愚民而已,被人稍加煽动便不知天高地厚,根本理解不了他的难处和做为。 但是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曹操可以不计较他们的伤害,乱民也不能在乎自己的性命。 当然,曹操也不是不恨。他恨卫家,恨丁斐。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真心付出为什么得来的却是这种回报? 理由,曹操只需要一个理由。哪怕卫家说他们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前期对他的付出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家用了。哪怕丁斐说家里已经入不敷出,维持不了想要的奢靡生活。 曹操都是愿意相信的,真的愿意。走到了这一步朋友越来越少,自家兄弟都畏惧他的威严。曹操不渴望太多,哪怕伸手之前和他说一声就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曹操很清楚,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从他开始成为首领的那一刻,利益便成了昔日友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丁斐一定不是第一个伸手的,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笑的是,曹操忽然发现诺大的天下居然承载不了自己的理想,承载不了自己纯粹而又简单的理想。 天下太平,很困难吗? 为什么总是有人在扯自己的后腿?又是什么人领导的这场可笑的民变? 是平日里清高的文人不平的哀鸣吗?还是豪门世家手指尖的惊天棋局? 谁知道呢? 终于,曹操的眼神中的杀机散去,留下的只有浓浓的嘲讽。 他也是文人,他也是世家。多么讽刺的现实,多么无奈的抉择。 “主公,这里血腥气过为浓烈,您还是移步。”许定来到曹操身后,向他提出了建议。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有些不满说:“浓烈?这才哪到哪?战场某又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不过是玩笑而已。” 许定闻言没有继续建议,曹操没有提问,同样也没有和他对话。 半晌之后,曹操忽然转身来到许定身前,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伯康啊,你很好,但又不好。莫要死在我之后,至少能有个善终。” 许定登时愣在当场,聪明如他心中一时也是五味杂陈。 这是嫌弃吗?也许是。 这是警告吗?一定是。 苦笑一声许定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上战场了。与其说自己做错了,还不如说自己做得太对了,对到最终成为了错误。 功名利禄与他无缘,奋勇杀敌要时刻铭记。 忠义之士,不事二主。 许定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苦涩。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他见证了主公的成长,至少他还有个弟弟。 回身看了看已经不见的背影,许定忽然觉得这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 是的,君王…… 杀戮还在继续,只不过已经消失在曹操眼前。洛阳大街小巷都弥漫着猩红的颜色,百姓对上正规军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这已经不能算是平叛了,曹操的命令仿佛是一个信号,吹响了这场比赛的开始,这场争夺军功的比赛。 是啊,禁军心中也憋着一口火气。作为精锐的他们没能在战场上建立荣耀,却只能每天巡视大街小巷处理繁琐的杂事。 他们不甘,他们需要发泄。 如今的洛阳好似一个出气筒,每个人都能上来踩两下。 没错,就是每个人。 民乱还在继续,只不过由于禁军的强势介入,大股的乱民横死接头,而狡猾的混混们终于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欢乐场。 有的为了平时求而不得的女子,唤上同伴翻墙入院,发泄着下半身的欲望。 有的为了平时只能看看的银钱,骗开房门对好心的主人伸出刀子。 有的为了平时鄙夷的眼神,溜进民宅杀死维护邻里的正义之士。 他们将这种作为唤作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他们称自己为游侠! 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混混终究只是混混,总有一天他们的罪恶会暴露在阳光之下,接受正义的洗礼。 出入洛阳的游侠如过江之鲤不计其数,但这份荣耀永远不属于他们这些混混。曾经有位北方的侠士为了自己的理想血洒洛阳,世人不记得他,但他的名字终究会被写入史册。而这些混混唯一的活路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侥幸。 见证过真正的混乱与罪恶,有人是不会忘记清理这些垃圾的。 陈群给曹昂提出了建议,曹昂得到了五百兵马,主要解决的就是那些趁乱行不法之事的混混。 曹操并不担心曹昂的安危,他给自己儿子找了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护卫,那个人名叫许褚。 这便是曹操给许定的交代,许褚拥有护卫他儿子的资格。 听者杀戮的声音越来越小,曹操的心终于开始了不安的跳动。这次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对洛阳的商业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不仅如此,这次平叛所面对的是所有阶层,曹操将彻底失去洛阳本地世族的支持,他急需一个稳定的人才来源。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心头,上一次降服陈宫让他尝到了很大的甜头,这一次或许可以玩儿的更大些…… 且先不提这些,不得不说曹操的预感很对,他确实应该感到不安。 当曹仁将守卫洛阳狱的禁军调走的一刻,乱民只是这场动乱的开始…… 第180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五) “刘四,听到了吗?外面可是真热闹。”一个年轻的狱卒在洛阳狱门口侧耳倾听一阵,回身的自己的同伴嘻嘻哈哈的说:“也不知怎么样了,谁胜谁负?” “闭嘴。”刘四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赵小七,别怪老子没提醒你。看在咱们两家世代交好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守着这洛阳狱就行。还有,什么刘四刘四的?刘四也是你叫的?叫刘叔父。” “你可得了。”赵小七回敬了一个白眼,嘟囔着:“世交有什么用?不还是收了我们家的钱?” “你说什么?”刘四好像是没有听清,追问了一句。 赵小七赶忙连连摇头解释:“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老老实实待着。”刘四上去就给了赵小七一下。 赵小七却没有闪躲,而是死死盯着牢房深处大声质问:“什么人!你是怎么出来的!” “谁!”刘四的神情也紧张起来,仔细观察着那个方向。然而监牢里面十分黑暗,连个人的轮廓都看不清。 “你去看看。”刘四推了一把赵小七,想让他去出头。 赵小七闪身一躲,赶紧拒绝:“不去,我不去。你刚刚不是还让我不要涉险吗?不去不去。” 噌! 刘四拔出了佩刀,恶狠狠的吓唬:“快去,不去有你好看!” 这回赵小七也不说话了,缩在墙角拼命摇头,死活都不动一下。 刘四没办法,从墙上拿出火把,壮着胆子向里面走去。只是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赵小七缓缓站直了身躯,慢慢的将刀子拔出来。 长刀出鞘的那一刻,赵小七如同疯狗一般扑向了刘四,一刀狠狠砍在刘四背上。 刘四精神高度紧张,听到身后有风声就知道不好,可他想要转身已经晚了。 好个刘四,硬接了这一刀愣是一声不吭,转身举刀相迎。但赵小七是个小伙子,身强力壮一把将他扑倒,死死按在地上,拿住长刀就往刘四脖子上按。 刘四一面顶住赵小七的攻击,一面出声哀求:“小七,你刘叔父平时对你不薄,什么深仇大恨你要置我于死地?放过刘叔,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还刘叔?你去死!”赵小七闻言反而更加愤怒,力气陡然增大几分。 刘四感觉要顶不住了,赶忙说道:“你既然如此恨我,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收了我家的钱,那是我娘的救命钱!”赵小七双眼通红厉声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钱就去鬼混,一点儿都没办事。我娘因为伤寒被抬出去埋了,那时她还有气!都是你,都是你!” “傻孩子,我那是为你好,你娘是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她快不行了,想给你找个依靠。可从军哪有那么简单,上战场是要死人的。如今已经不是旧日洛阳了,光靠钱不灵。我那是在给你走门路,让你直接当个军职,总比当个送死的大头兵要好。”刘四眼神中满是苦涩,说的话可谓情真意切。 “你说的都是真的?”赵小七果然有所松动,力量稍微松了些。 刘四有所感受,连忙将手里的刀子丢下,恳切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不反抗,你要是真的恨我,就杀了我。” 真情实感往往是最有力的武器,赵小七被刘四感动了,从刘四身上站起来满脸愧疚。 没了死亡威胁,刘四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揽着赵小七的肩头,一手捡起长刀,嘴里说道:“刘叔不怪你,都是这狗屁世道,唉……以后有什么就直接问,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乱民的细作。” “怎么可能?我当然不是!刘叔,我……我……呃!” 赵小七终究没能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其实他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刘四看着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在赵小七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但我是。” 随手拿起掉落在地的火把,刘四打开了洛阳狱的大门,对着外面守卫的士卒惊恐的大喊:“牢内有人造反!上官遇害啦!” 凭借着满身的鲜血,同僚们无条件的相信了他。一个人架着他去找医士医治,其他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 刘四故技重施,抽冷子干掉了那位帮助自己的同僚,咬牙忍痛将院落的大门打开,四处张望。 在外面一直埋伏的穆顺见到这一幕就知道机会来了,拎着长刀就往里面冲。 然而他却被刘四拦住了去路,刘四拉着他的衣服急匆匆的质问:“你们说的我已经做到了,钱呢?答应我的钱呢?” “什么钱?”穆顺满脸疑惑,一把将其推开。 刘四却不依不饶,举起长刀大骂:“言而无信的东西,说好的钱呢?老子跟你拼了!” “滚!” 一个小小狱卒怎么可能是穆顺的对手,穆顺躲过砍来的长刀,一巴掌扇在刘四的脸上。他救人心切根本没有留手,刘四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直接转了半圈,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穆顺也不想理他,还是赶紧救出张杨要紧。可是有人比他还要快一步,等他冲进洛阳狱的时候发现所有的狱卒都已经死了,一些牢门已经被打开,几个蒙面人正在打开剩余的牢门。 见到穆顺进来,蒙面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行了一礼喊道:“首领!” 首领?什么首领? 穆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蒙面人已经走向牢房深处了,被放出来的人乌泱泱围着穆顺,询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询问的还好些,有的干脆对穆顺发号施令,命令他将自己送到某某地方去。 就在穆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牢房深处传来一声喊声:“洛阳大乱,民变四起。大家速速奔命去!”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寂静。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在官面上混的走路都打滑,油到不能再油的主,洛阳大乱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不把握住? “诸位!此乃天赐良机,且先回家准备,我等一齐发力!”也不知是谁提出的意见,反正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 人群不再理会穆顺,呼呼啦啦的往洛阳狱外走去。 讲道理这些人其实就是一盘散沙,真敢干大事的不多。而且各自回家准备保不齐就有人胆怯了,回去就做鸵鸟埋地状安分当个良民。 然而这些人在洛阳狱门口遇到了主心骨,杨密带人来救士孙一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 家主全部留下,每家各派一个人回家整备家丁护院,合而为一共讨曹贼! 杨密十分自然的接过了主动权并且下达了命令,甚至还贴心的将黄琬的死讯说了出来。 这下可好,原本一些不恨曹操的人现在只能将矛头对准曹操,而且面对杨密手下明晃晃的钢刀,他们也没什么好选择。 新一轮的民变即将开始,这次和上次可不同,家丁拥有绝对的纪律性,护院拥有相当不错的武艺,这些世家子弟中同样有人才能不凡,深谙兵法谋略。 只等人员齐备,决定洛阳归属权的一战就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西城市列粮铺内,掌柜急的嘴上起泡,年轻的东家却在悠闲的喝茶。 “东家,咱们跑。”掌柜也算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咱们做的那些事早晚会被人知道,能跑出去几个是几个。我等死不足惜,您乃是主公看重的贤才,不能有失啊!” “跑?晚了!”年轻东家摸了摸袖中的信件,十分淡然的说道:“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想跑都跑不了。况且就算曹操没有发现我们,卫家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保住我等性命,不然我也就不叫蒋公琰了。” “什么办法?” “投降,我们向曹孟德投降。” 蒋公琰自然就是蒋琬,他的神色非常自信,可说出来的话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掌柜闻言愣在当场,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东……东家,您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 “不。”蒋琬摇了摇头,面色深沉的说道:“现在去我们只能是个证人,无关紧要的证人。若是不叫曹孟德知道我等的手段,想要保住性命难如登天。” “那我们该怎么做?” “曹孟德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大批乱民,而是守卫粮仓的那些士卒。那些人可都是卫家的人,卫家早就留好后路了。你不是和那里统兵的校尉很熟吗?库房中还有些酒水,你送过去慰问他们一下,记得多下点辅料。” “明白!”掌柜点点头,示意自己亲自去办这件事。 蒋琬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掌柜此行顺利的话,再有两个时辰,他就可以去找曹操商议投降的事情了。 可事情真的会顺利吗?两个时辰的时间很长,足够办很多时情…… 比如说,背叛! 张目并不是真正的张家人,就算是张昶来了恐怕也不能理解杨儒现在的所作所为。重情重义固然很重要,但士孙家又不是不能通过政治手段来救,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 特别是在听到家丁回报说杨密控制了那些家族准备干一票大的时候,张目便已经决定了踹开杨家自己干的想法。 您老人家一边儿玩儿去,他还有任务在身,恕不奉陪了。 借着出恭的借口,张目翻墙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他也算是运气好,刚跑出来不久就撞到一伍追杀乱民的禁军。 张目也是胆大之辈,见状立即喝止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禁军伍长觉得这家伙疯了,也不答话,劈头盖脸就砍了下去。 张目连忙拿出印绶说道:“好大的狗胆!且看我是谁!” 铜印黄绶这东西平时禁军见了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区区二百石,在洛阳算个屁的官。如果他们知道就连这二百石象征的铜印黄绶都不是张目的,估计能当场笑死。 然而现在正值动乱,文官一般都不会出门。况且张目真的非常嚣张,开口便是:“速速带我去见曹孟德,我有要事禀告。” 伍长还真就被张目的气势唬住了,他们都是曹操的老部下,以为张目乃是曹操的故旧,也没敢失礼,客客气气的将他带到了校尉面前。 然后就是校尉带到将领,将领带到曹仁,一层层上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曹仁现在满心烦躁,他正面临着一个抉择,到底要不要将粮仓的守卫调进城。如果调进城他就掌握了卫家最后翻盘的可能,可谁知道蔡琰在外面留没留人?那婆娘能烧粮仓一次,难保不烧第二次。若是不调……卫家就掌握着整个洛阳的命脉,最后亏空案可能要以妥协收场。 见到张目的时候曹仁想都没想,没好气的问:“你谁啊?” “在下张目……” “不认识,拉走关起来!” “等等!”张目赶紧叫住士卒,对曹仁快速说道:“你知不知道,叛军马上就要来了!” 曹仁都不想搭理他,现在禁军节节胜利,需要烦心的根本就不是乱民,哪还有什么叛军?挥了挥手,曹仁示意士卒赶紧将这货带走。 张目见曹仁油盐不进赶紧将真相说了出来:“洛阳狱被人劫狱,所有被关的世家都被放了出来,他们在杨家的带领下正在组织人手准备干掉曹孟德,这你也不想管吗?” 曹仁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拎起张目的衣领大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是这个,有这时间你还不如赶紧带我去见曹孟德,要不然你可能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张目说完推了推曹仁的手臂,可惜纹丝未动。 曹仁慌了,几乎拎着他上马,扛着他来到了曹操面前。 当曹操听完张目的叙述之后并没有多激动的表现,反而将指挥平叛的权力交给了曹仁,让他自己看着办。 “我记得你。”曹操吩咐完后转头看向张目,有些好奇的问:“当初我拉拢过你,可是你拒绝了。现在为什么又要投靠我?” “大将军,良禽良木之说想必你是不信的,我或许是只不错的鸟儿,但你现在可是块朽烂的木头。”张目的口气相当嚣张,而且说的话也异常惊人:“不瞒你说,在下叔父此时正在冀州,我也是从冀州来的,见过王中和,你可比王中和差远了。可惜王中和纵然千般好,却过于优柔了……” 这话几乎是指着曹操的鼻子骂他是个废物,但曹操却满意的笑了。在曹操的认知里事实确实如此,他确实比不上王弋。但是同样,他也认为王弋过于心软,很可能成不了什么大事。 这个张目很好,要能力有能力,要见识有见识,看人和自己一样准,很得曹操的欢心…… 第181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六) 蔡琰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自从曹操进入洛阳这半年来,卫宏写文书用的绢帛多用了足足几百张。 有了这个证据,蔡琰终于可以直面卫家人了。 当然,卫家做事同样周全。卫宏来到蔡琰面前的时候不仅仅是人到了,就连大将军府的各项账目他也带过来了。 十几大箱子的竹卷、文书、绢帛摆在蔡琰面前,卫宏十分恭敬了行了一个圈礼,淡淡的说道:“诸位要是想查,账本全都在这里。诸位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在下知无不言。” 礼行的很恭敬,话说的很谦卑。但是卫宏的所作所为跟一巴掌扇在蔡琰和曹纯脸上没什么区别。 曹纯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卫家说好听点是曹家起事的资助者,说难听的就是曹家的一条狗。狗在主人贫困的时候无怨无悔的跟随,主人富贵了自然会赏他骨头吃。然而狗得到的只能是主人给的,他不能张嘴要,不然下场就是一顿狗肉锅。 投资人和投资人是不一样的,在这个时代能得到主君青睐的投资人可不是给钱,给钱的往往得不到重视,还可能会被卸磨杀驴。显然卫家没有将自己摆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成为投资才华的人了。 “都是老相识了,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蔡琰倒是看不出喜怒,反而浅浅一笑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死撑着?这要一本一本查下去,没有一两个月是查不清楚的。都是世家子弟,输得体面些。” “笑话,从未进行过博弈,何须分输赢?”卫宏仅仅瞥了一眼蔡琰便傲然说道:“我卫家庙小家贫,可高攀不起世家小姐,您哪位啊?” 此话一出曹纯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卫宏也太狂妄了。蔡家在大汉也是有数的世家,或许蔡邕这一支不怎么样,但好歹要顾忌一下蔡讽?好歹也要顾忌一下陈留袁氏?您卫家是哪位啊? “好绝情啊。”蔡琰抿了抿嘴唇,低声埋怨:“我怎么说也是仲道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就这样对我吗?” 最恶毒的轻视不是恶语相向,而是根本就不看。卫宏很清楚这一点,根本就不搭理蔡琰,反而对曹纯恭声说道:“曹主簿,还请派人查验。如今内外紧张,大将军府内调度繁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为好。” 曹纯将眼神瞄向了蔡琰,见蔡琰微微点了点头,立即命大将军府内的吏员开始核验账目。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丁氏走过来对卫宏怒斥:“卫宏,蔡琰妹妹是我请的客人,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夫人恕罪,某莽撞了。”卫宏告罪一声,转身对蔡琰行了一个面见皇帝时的大礼,异常恭敬的说道:“在下卫宏,见过蔡氏小姐。” 卫宏的举动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可是比杀人诛心厉害多了。且不提蔡琰乃是一介女流,单单曹操也不过是个大将军,卫宏却给蔡琰行这样的礼节,说明了什么?讽刺蔡琰凌驾曹操这个主人之上吗? 然而众人的惊讶还为时尚早,蔡琰的表现更是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哈哈哈哈……”蔡琰见状居然硬生生受了这一礼,紧接着疯狂大笑。左右不对称的面容让蔡琰的笑容变得诡异而又恶毒,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出那是怨念、哭丧、还是狂喜。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碍仪容,蔡琰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肿胀的不似人类应有,黢黑的皮肤被胀裂开来,暗红的纹路遍布其上,仿佛还能看到一跳一跳的血脉。 “蔡琰妹妹……”丁氏有些不知所措,饶是强大如她也被这股笑声笑得发毛。 “无妨,无妨。”蔡琰摆了摆手止住笑声,饶有兴趣的盯着卫宏,满嘴讥讽的说道:“这就是你卫家的手段?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查账的人都是你安排的? 你以为恶心我一次就能体现出自己的委屈? 你以为派人埋伏曹子和就没事了? 看来卫伯道是真的不在洛阳啊。曹纯算个屁?如果是他,他会第一时间干掉曹孟德! 看来你们卫家是真的不行了,就连卫伯道都不看好你们了。或许我早该想到,当你们决定放我离开的时候,他就对你们失望了?” 此言一出曹纯立刻喝止了吏员们的核查工作,丁氏更是死死盯着卫宏。她没想到卫家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有人想杀曹操。 “满口胡言!”卫宏脸色大变,异常狠毒的看着蔡琰,沉声说道:“蔡小姐,我知你和我卫家有恩怨,但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未免太过分了些。” “公报私仇?呵,我还没提私仇呢。曹子和,你现在就去库房翻翻,看看是不是有一堆铜钱有非常明显经常移动的痕迹。” 蔡琰显得相当自信,笑眯眯的说道:“卫宏,你知道你们最大的漏洞是什么吗?那就是什么事都做的太完美了,完美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然而只要有过行动,就必会留下痕迹。一旦我找到一个突破点,你那完美的谎言就会满盘皆输!你是不是觉得就算发现了些痕迹也没什么?你错了。你为了让账面上干净,那些钱你根本就没有走账对?就凭库房中钱财的位置变动了,账面上却没有,我就能抄了你的家!” “你怎敢如此!”卫宏终于绷不住了,大声辩解:“即便有了挪动也是库房的事,与我何干?” “哈哈哈哈……此乃天要亡你!”蔡琰扬天长笑,指着卫宏大喝:“我要查的不是粮仓亏空,我要查的是大将军府内与乱民勾结的叛徒!库房有变动,账目上却没有,你这个大将军掾难辞其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拿下!” 按住卫宏的人是曹纯,他已经没有必要去查库房了。按照蔡琰所说,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卫宏没有任何脱罪的理由。 卫宏没有反抗,但他嘴上仍犹自不服的大喊:“你还说这不是公报私仇?谁反叛大将军我们卫家也不会!贱货,大将军会还我等一个清白的!到时让你生不如死。” 蔡琰一步上前抬起手,随即似乎想到什么,那一巴掌终究没有扇下去。 “还没到公报私仇的时候呢。”蔡琰转身语出惊人:“仇我会慢慢报,或许你不知道,卫凯就是我杀的。” 卫凯不是个小官,他的死曾经在洛阳轰动一时。曹纯和丁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和蔡琰保持了距离。 这个真相最终彻底击溃了卫宏的心理防线,他同样难以置信的看着蔡琰,嘴里喃喃道:“你……你……你还是人吗?他当初可是……可是……” “所以你最好对我报私仇的手段期待一些,我还没开始呢。”蔡琰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她的心思现在并不在卫宏身上,而是在围廊边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上。看到这个家伙以及那愚蠢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蔡琰忽然觉得曹家是真有趣,怪得了谁呢? “蔡氏小姐,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命人将呆若木鸡的卫宏和一众哭天抢地的吏员押下去,曹纯询问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蔡琰回过神来,转身和他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门外马车走去。曹纯见状一头雾水,但遵循着曹操的命令跟了上去。 马车行驶在荒凉的街道上,蔡琰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是的,就是荒凉。说来可笑,天下最繁华的都市洛阳居然会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不仅是荒凉,还有残破。 杂物到处都是,尚未清理的血迹还向人展现着主人存在这世上过的最后痕迹,一些不知名的器官以及街角明显带有起伏感的衣服,说明这里曾经是有活人的。 蔡琰忽然觉得,洛阳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它也许是活的,而且还在吃人。各个世家势力组成肌肉,他们的欲望组成牙齿,他们之间的博弈便是咀嚼,最后的胜者化做舌头,品尝这份充满了血腥味的甜美。 唉……或许父亲是对的,通过被贬早早离开了这座屠宰场。自己也是鬼迷心窍,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可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卫宏被捕让蔡琰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她看了看自己丑陋的手掌,感觉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仇恨真的重要吗?或许在太平年代,大仇得报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情。如今这个世道……复仇或许是对老天赐予的生命最大的亵渎。 想到这里蔡琰都被自己给逗笑了,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本就不信老天,居然感叹老天赐予生命,真是让人徒增笑柄。 不过生命确实是父母给予的,却被自己给作没了,这辈子她谈不上孝顺。蔡琰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给他们做牛做马了,如果自己身上这番罪恶还能有下辈子的话…… 马车最终来到了布庄,蔡琰下车想要进去,却发现曹纯也想跟着进来。 蔡琰一把按住曹纯喝道:“你跟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将来龙去脉汇报给曹操?我去给自己买一身丧服,你想看我换吗?” “这……”曹纯顿时尴尬得抠脚,心道这婆娘实在太敢说了,这种话也是能当着男人面说的?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其实唤作老曹家的其他人,说不定就舔着脸跟进去了。奈何他是曹纯,也没有和蔡琰计较,派人通知曹操后自己守在了布庄门外。 还是店铺的伙计有眼色,将曹纯请进来喝茶。 像他们这样的店铺是一整座宅子,外面的铺面其实非常小,后院儿才是贵宾们谈生意的地方,蔡琰早就去后院了。 来到后院,蔡琰一面吩咐人给她准备想要的衣服样式,一面找到李儒迅速汇报着自己知道的情报,这是她现在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马怀死了,卫家的贪婪暴露了,隔壁的粮铺也被曹操盯上了。蔡琰希望李儒找机会带人撤出去,以曹操的性格难免不会怀疑到这里。 李儒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十分果断的说道:“我们有我们的计划,你无需过问。现在最关键的是想办法将你送出洛阳。” “出不去啦。”蔡琰苦笑:“我不论到哪里都会有人跟着,那个曹纯的实力非常强,我估计马怀都不一定是对手。况且都已经是这幅田地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我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主公,对不起父亲。至少……也要对得起自己?我死之后一切借休,所有的漏洞与罪责都可以推在我身上,但切记不要连累我父亲。保重……” 蔡琰说罢,也不听李儒的挽留,快步走出房间,拿起伙计准备的衣服找个没人的房间就开始更换。 不得不说蔡琰的做法是对的,曹操离这里并不远,听到禀报后亲自过来询问蔡琰一些事情。曹操可不像曹纯,大踏步就闯了进来,推开了蔡琰换衣服的房门。 “师兄,我这样子你也想看吗?” 蔡琰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绣娘正在为她缠腰带。 曹操的到来让绣娘们大惊失色,光天化日之下闯进这里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曹操的脸皮多厚,笑嘻嘻的解释:“师妹勿怪,师兄不是着急嘛,一时心切……嘿嘿……” “还不出去!” “好,好!这就走,我这就走!”曹操说完忙不迭将房门关上,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四处的环境。 蔡琰的心却沉了下来,曹操的态度不对!他不应该急着来找自己,如果曹操对布庄有所怀疑,就应该直接派人将这里抄了,之前曹操对她的杀心可是很重的。 是什么让曹操放下了杀心? 对于蔡琰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她死了便一了百了,即便曹操拿她来做文章,死人终究没有活人有用。可是如今…… 蔡琰不知道,从张目告诉曹操统领乱民的是杨家之后就不想杀蔡琰了。蔡琰活着当然比死了有用,至少冀州的好东西很多,他能用蔡琰和王弋换不少好东西。 第182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七) 张目的投靠让曹操有了准备,但并没有让叛军的组织变慢。恰恰相反,正是由于张目反叛,杨儒第一时间通知了杨密,而杨密则以最快的速度将各个世家的人员整合完成。 杨氏能和袁氏齐名不是没有道理的,杨密很清楚以自己的才能在军队中充其量只是个掌管后勤的官员,所以他将各个世家的家主们放在了自己身边,将其余的权力都交了出去。 而接收这份权力的人名字叫做——应劭。 应劭原本是曹操的部下,准确来说他是鲍信的上司,曾任泰山太守,大败过青州黄巾。但他这个人成分很复杂,最初步入官场是受何苗的邀请,在刘宏面前也有些得势,刘宏在面对外族的时候经常询问他的意见。再加上他本人看袁氏很不顺眼,在袁绍初占青州的时候并没有得到重用。 后来曹操占据青州,鲍信举荐了他,应劭再次步入了官场。 可那时候的官场与刘宏时期的官场已经不一样了,没人在意应劭关心的边境问题,一门心思都在埋头发展互相攻伐。 为了生计应劭只能出工不出力,挂着个闲职跟曹操一起颠沛流离。等到曹操进入洛阳,应劭干脆辞官赋闲,安心着书立传。 但洛阳是个什么样的城市?没有点财力外来人想要生存非常困难,应劭曾为西域那些人编撰过一些古文详解换取钱财,结果就倒霉催的被抓进了洛阳狱。 世家和世家之间都是相互有往来的,应劭的能力在世家的圈子里相当受认可。这次杨密询问谁能统帅家丁护院的时候,绝大多数世家都推荐了他。 应劭本人其实对造反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心里窝火啊。他这算什么罪过?至于抓起来关那么多天吗?人死为大,应劭没办法找黄琬出气,那就只能怪曹操倒霉了。 行家出手确实非同一般,应劭也不着急,主打的就是一个稳扎稳打。实力强劲的武师打头,家丁在后跟随,善射的世族子弟拿着弓箭在较高的建筑物上策应。一条街一条街,一个坊一个坊的推进。不求一下子占很多,力求占下来都是自己的。 禁军们也终于出现了伤亡,没有来得及撤回的禁军在弓箭面前非常被动,善射的世家子弟们甚至开出了赌局,比的就是谁能以刁钻的角度将禁军一箭毙命。 这个说声:“中”,那个喊声:“着!” 残酷的战场似乎充斥着欢乐的气氛,并不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死人的修罗地狱,反而像是新春围猎的比试炫耀。 “哼,年轻人啊……”杨密见状冷哼一声,转身对应劭说道:“应兄辛苦,劳你多费神了,这些人……唉……” 杨密虽然统军能力不行,但好歹也是长年混迹在军队中的,很清楚这些年轻的世家子弟这种态度就是在找死。 好在应劭不想死,他命人将禁军的甲胄迅速剥下来,交给一些实力强悍的武师穿上。这些武师都被他留在了后面,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关键的时刻能有一支奇兵可用。 不过他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世家子弟们都很骄傲,不太愿意听从他的命令,这样下去等面对禁军大部队的时候是要吃亏了…… 另一边,曹仁拼了老命在集结部队,好不容易凑够了一千来人,想也不想便出发了。剩下的他也不管了,能来的就让他们往洛阳狱附近靠拢,来不了的就当已经死了。 曹仁这么拼命是有原因的,他在将张目送到曹操身边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在外清剿混混地痞的曹昂,然而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向他回报。 曹昂可不止是个孩子,还是他们这些叔伯们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未来的投资对象。要是曹昂出了什么问题,别说是曹操,就算在外出征的夏侯兄弟都能把他屎打出来。 对曹仁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曹昂身边跟着陈群,这让他安心不少,至少陈群在关键时刻还能出些主意帮曹昂解围。至于那个不省心的曹安民?曹仁都懒得算他是个人,跟那个曹洪一个模版,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货色,别坏事就是万幸了。 事实证明曹仁的担心很对,曹安民确实是个没脑子的货色,也正是他撺掇着曹昂往洛阳狱的方向前进。他给出了理由也很简单,洛阳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民乱一起肯定有人会劫狱,到时正好一网打尽。 曹安民打鱼或许是把好手,这一网下去确实打干净了洛阳最大的麻烦。可惜这网里的鱼可是不吃饵料的,他们吃人…… 曹昂带着队伍一头和叛军撞在一起,双方根本连招呼都没打,曹昂看到有禁军在逃命,带着人就冲了上去。应劭见对方来了不少人以为是大部队,正好趁着气势正盛,准备一鼓作气吃掉对方。 战斗在双方一头雾水中爆发,曹昂根本就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如此之强。他开始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些地痞组成的大部队,仗着人多而已。 哪知道一个照面他就吃了大亏,第一排冲锋的士卒还没等到叛军阵线之前便纷纷 被射倒,哀嚎声瞬间盖过了冲锋的咆哮。 士气受挫,后面的士卒几乎无心恋战,纷纷想要逃窜。这其实也怨不得他们,这些士卒都是洛阳留守的预备队,别说比不上禁军了,就是夏侯惇挑剩下的歪瓜裂枣。顺风仗喊的比谁都大声,平局都可能溃败,就更别提逆风了。 曹昂见状大怒,拔出长剑砍翻了三四个想要逃跑的士卒大喝:“向前尚可生,后退某必杀之!” 然而谁会理他这个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呢?不少人躲开他的位置,纷纷抱头鼠窜。 关键时刻还是曹安民发挥了作用,他本就面相凶恶,痞气更是十足。拉过一个逃兵,他当着逃跑人的面将其割喉处死,并且阴狠的说道:“你们谁想成为下一个?” 曹安民成功了,逃跑的队伍被他吓住。可吓住没什么用,士卒们纷纷踌躇不前。 “子修,你先走!”曹安民见自己的馊主意成了这种结果,赶紧劝曹昂:“我留下挡住他们,你赶紧走。我只是叔父的侄子,死便死了。你不同!” “哼!有何不同?二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我等没有子侄之分,皆为主公将领。”曹昂长剑一摆,率先冲了上去。 “娘的,娘的!”曹安民见状咬牙切齿、摇头晃脑,曹昂肯定不能出事,不然曹操能活剥了他。现在只能冲上去了…… “兄长慢些,待我助你一臂之力!”曹安民大吼一声,拎着长枪就往前跑。 “回来你!”陈群眼疾手快,一把将曹安民拎了回来,指着屋顶上的世家子弟说道:“曹公子且看那里,那些人居高临下,对我军威胁甚大,不知曹公子可愿为大公子解围?” “等着!”曹安民也没思考为何陈群能一把拉住他,如同蛮牛一般,一头扎进了街道边的建筑里。 陈群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要是让你跟在大公子身边,大公子恐怕就难喽……多年不用剑,也不知还记得多少。” 说罢,陈群抽出长剑,向曹昂靠了过去。 现在在第一线撑着的基本都是曹昂就下来的那些禁军,几个禁军见曹昂亲自上阵士气大震,纷纷以他为核心进行战斗。 不得不说曹昂的武力值还是非常不错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公子,自然曹家谁的绝学都会一些。 几个武师见到来了个年轻领头的,举起兵器就杀了过来。这位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抓住他那可就发达了。 可惜曹昂的武艺让他们的幻想化作泡影,只见他稳扎稳打,长剑一招一式极为精准,厮杀起来毫不拖泥带水。禁军们围在周围为他援护,帮他挡住来不及格挡的招式。 就这样一个照面,曹昂几乎以一人之力干掉了所有杀过来的武师。他的剑法就如曹纯一样,看似点到即止,但每一招都是要害。 “闪开!”一声怪叫,一个极为壮硕的大汉拎着锤子推开众人,走上前没头没脑的往曹昂身上砸。 “散!” 曹昂见状立即命令禁军散开,自己迎了上去。 壮汉的武艺着实拉垮,但一身蛮力惊人!拳头大的铜锤呜呜作响,挨上一下必定骨断筋折。 曹昂也不硬拼,仗着身形迅速,每一次都将长剑摆在对方手臂下落的方向,逼得壮汉有力无处使。 壮汉被曹昂赖皮的招式搞的心焦,发狂一般抡动着铜锤开始旋转,誓要一下子给曹昂扫死。 这下曹昂就难受了,硬接他肯定接不住,只能连连后退。 “公子低身!” 一声轻喝在曹昂脑后响起,曹昂一听是陈群,直接将腰弯下。 陈群一个健步冲上来,左手按在曹昂背上借力跃起,一脚踩在壮汉的手腕上,另一只脚向前弓步踩住对方手臂。长剑一闪,壮汉人头落地。 陈群这一招极为飘逸,看得曹昂眼神中异色连连,跃跃欲试。禁军见状也迅速围拢过来,帮两人挡住其他方向的攻击。 有了陈群的加入,曹昂一改之前的招式,路数迅猛而又很辣,一往无前、攻敌必救,甚至开始行气配合招式。 后面那些废物士卒一见曹昂如此勇猛,瞬间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试探性上前捞功劳。 然而虽说曹昂相当勇猛,陈群也露了一手剑术,但他们真的取得优势了吗? 那必然没有,叛军足有两三千人,区区一个曹昂能顶什么事儿?出现在曹昂面前的不过是些小喽啰,真正挡住叛军的是隔壁街的许褚。 眼前这些小喽啰最先和曹昂遭遇,但他们并不是大部队,叛军的大部队行动稍微慢些,在曹昂手下变换阵型冲锋的时候才从旁边一条街冒头杀出来。 许褚是个相当合格的将领,一眼就看出如果己方被叛军腰斩,就算是他拼尽全力也无力回天。所以在叛军大部队刚露头的时候,便带着自己几十个部下迎了上去。 以许褚的战斗力,对付这些武师和家丁那可以说是砍瓜切菜一般容易。别看只有几十个人,这些人都是许褚的老部下,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居然硬生生将叛军主力挡住,使其寸步难行。 不是叛军不想走,是真的不敢走啊! 许褚就像发了癫的老虎,大刀配腰刀,抡圆了在敌阵中疯狂屠戮。身上每一寸都是武器,一刀砍死三四个更是家常便饭,所过之处只留下残肢断臂。 而且许褚打仗是个带脑子的,他很清楚以自己这些人早晚会被对方累死,所以杀人非常有讲究。 武师之中他只杀看起来最高壮的那些人,许褚料定对方应该互不相识,只能从体型上判断身手高低,干掉身形高壮的之后,剩下那些人自己的手下也能应对。大将被杀,至少对方的士气先弱了一半。 越过武师,家丁之中他只挑衣着光鲜的杀。这些家丁一看就是凑数的,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衣着光鲜的不是管事就是首领,干掉他们家丁必定群龙无首。 许褚的手下也争气,凭借默契的配合死死挡住了会行气的武师,战果相当傲人。 然而代价也是惨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十个士卒慢慢变成了十几个,而且个个带伤。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这是目前许褚脑海中的唯一想法,对方的统帅显然是个厉害的人,那家伙并不让家丁和武师硬拼,而是将许褚团团围住,让他冲不进也走不脱。 “啊……” 一声惨叫从屋顶响起,一道人影被人踢出窗子,落到了许褚脚边。紧接着一根长矛从天而降,将这个直接钉死在地面上。 曹安民如同一个黑肤硕鼠般从残破的窗子跳下来,一脚踩在那人身上,拔出长矛后环视四周,双眼充满了茫然…… 他现在还没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的又是什么人。看了看叛军,又看了看许褚,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许褚并不想给曹安民解释什么,眼下是一个机会,那烦人的箭雨终于停了…… 一个箭步高高跃起,许褚直接跳进了人群之中,踩死几个之后双刀上下翻飞,砍得叛军人仰马翻。 曹安民见状也没有办法,舞动长枪跟了上去。他现在还没分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许褚一条路走到黑。 组成弓箭部队的世家子弟死亡对应劭来说是个坏消息,没了远程火力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然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坏消息,就在他准备让奇兵部队顶上去的时候,转头忽然发现杨密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组建的奇兵。 当然,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曹仁和他的禁军离这里已经不足一条街了…… 第183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八) “杀!” 这便是曹仁到达战场后唯一的将令,简单且明确。 在两个偏将的带领下,五百禁军虎入羊群,没有任何怜悯疯狂吞噬着眼前的生命。而曹仁自己则带着两百最精锐的禁军去一旁的街道支援曹昂。 连踢带打赶走眼前的杂兵,见到曹昂安然无恙那一刻曹仁长出了一口气。万幸,万幸……他屎的最终归宿是茅坑,而不是自己的裤裆。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曹仁也没有时间感叹这些。大将便是大将,即便剑招偏向于防守也没有人是曹仁的一合之敌。 被救下来的几个禁军见到同伴到来,士气再次拔高一截!他们是禁军,骄傲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何曾打过如此憋屈的仗?被人围猎更是屈辱中的屈辱。 几个禁军怪叫着撞进了人群,疯狂劈砍着眼前挡路的一切,誓要洗刷自己经历的屈辱。 曹昂架着气喘吁吁的陈群来到了人群后面,他现在已经不想多看那些兵油子一眼,真的是脏眼睛! 不过曹昂倒是十分担心陈群的状况,有一点让曹昂十分不理解,以陈群的剑术和战斗力来看他绝对是会行气的。这倒没什么,世家子弟有武艺傍身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既然是个会行气的武者,不至于这么几下就累成这个样子?要知道曹昂自己打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微微出汗罢了。 “陈尚书,你要不要紧?”曹昂一边为陈群顺气,一边关切询问。 陈群摆了摆手,呼哧带喘的回答:“无妨,无妨。许久不曾使剑,武艺多半是荒废了,休息片刻便好。大公子可莫要像在下这般,武艺应勤练不辍。即便不用,傍身也是好的。” 这点自然不用陈群说,曹昂是深有体会。自己那个整日没正形的老爹能造出那么多弟弟妹妹,不就是因为每天坚持练武的原因吗。 想到这里曹昂忽然有些头疼,老爹是真看得起他,什么事儿都放心大胆的交给他。他每日不光要忙活衙门里面的事务,还要负责教导那些小的。 曹昂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教导弟弟妹妹? 正好这是个机会,曹昂便虚心向陈群请教:“陈尚书,在下有一事希望陈尚书能为我解惑。” “大公子请说。” “听闻陈尚书少年时便为人表率,某想问问,如何才能为人表率?” “大公子想问什么?”陈群显然没有明白曹昂的意思,追问道:“可是希望自身的影响力更大些?” “不不不。”曹昂连连摆手,解释道:“某只是想知道,如何教导弟弟妹妹?” 陈群闻言眼神一动,缓缓吐出六个字:“因材施教即可。” “啊?” “诸位公子小姐喜欢什么,大公子教他们什么便是。大公子乃是全才,若觉得心有不逮,便为其寻些能力出众的老师即可。” “这……陈尚书可否说得详细些?” “喜欢诗词便专心学诗词,喜欢音律便专心学音律,喜欢武艺便专心学武艺……”陈群的眼神中跃动着诡异的火焰,语气轻柔且真诚,蛊惑力十足。 然而曹昂为人是正直了些,但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陈群是什么意思,有些犹豫的问:“这不太好?虽说我是长子,可未来还是要看能力的。” “不不不,这很好。”陈群摆了摆手,声音低沉的说道:“大公子的能力已经足够了,以后即便是有比大公子能力出众的,最终也会被认定为能力和大公子相仿。长子便是无与伦比的优势,大公子应该善用这个优势。” “容某……考虑考虑。”曹昂显得很纠结,父亲曹操以前常年不在家,要让他如此冷酷的对待看着长大的弟弟妹妹们显然下不了这个狠心。 陈群也不催,这是每一个继承人都要经历的事,想要做出抉择并不容易…… 战场上,禁军再一次用实力证明正规军强悍的战斗力。曹仁已经率众穿插一个来回了,正面战场上禁军更是完全摧毁了叛军的防线。 应劭骑在马上看着向身后疯狂逃窜的溃军不由苦笑,这真是一场闹剧。他明明叮嘱过那些世家子弟,一旦被突袭不要恋战,立即撤退保存实力。然而没人听他的,都觉得自己是以一敌百的绝世猛将。 最可笑的还是杨密,不知不觉间调走那些奇兵有什么用?以为真能保住自家的身家性命吗?在场这么多家丁和武师,反叛的世家一个都跑不了,何苦多此一举呢? 跑,跑…… 应劭无力感叹,多活一日是一日,蝼蚁尚且偷生,人想苟活下来没什么错。不过他已经不准备跑了,他做好了束手就擒的准备,等到了曹操面前,他希望以自己的死保全全家老小的性命。 应劭的失败并不是因为许褚的强悍实力以及曹仁的行军速度,作为老一代将领,别看他才年近四十,但常年研究外族的战略,和皇甫嵩朱儁等人差不多,最擅长的就是以少打多和解决以武力称雄的莽夫。 如果那些世家子弟听从他的安排及时撤下来,再加上那支奇兵挡住禁军第一波冲锋,之后的胜负真的尚未可知。要知道从洛阳狱到眼前这片街道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一旦禁军被拖入巷战,甲胄在弓箭面前的优势并不大。 诸多不确定因素导致了应劭的失败,现在他只是有些可惜眼前这支由家丁和武师组成的杂牌军。由最初的气势如虹到现在一泻千里不过是转瞬之间…… 然而这些叛军真的能逃出生天吗? 这个答案曹仁最清楚。他一共带来了一千多人,两百用于救曹昂,五百投放在正面战场,剩下的那些早就绕到后面去了。 曹仁学了这么久的兵法也算是颇有长进,他料定七百禁军无论是胜是负都能撑到足够的时间,其余的禁军从后路包抄。他优势便是堵截溃军,劣势便是前后夹击。 最终应劭被许褚拿住,也算是老相识了,许褚给了应劭一个体面,没有当场砍了他,也没有五花大绑。 陈群见到应劭眼睛差点瞪出来,十分惊诧的问道:“应仲远,你这是何必呢?主公给你官职你又不做,非要趟这趟浑水?” “哼,你以为我想吗?”应劭翻了个白眼:“我犯了何事要被抓捕入狱?问都不问,理由都不给。和西域之人有交易的多了,为何非要抓我?” 得!陈群都被这个倒霉蛋儿给逗笑了,无奈的说道:“你这是拿身家性命怄气啊?值得吗?唉,随我去见主公,我为你求情。” “说好了啊!我真是被赶鸭子上架和一时气急,我也不想造反来着。陈长文,你保不住我也要保住我家小啊!” “快走你!”陈群回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就连一旁的曹昂和曹仁都被逗笑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整个势力差点儿覆灭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就离谱! 可陈群看到曹昂哭笑不得的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十分严肃的说道:“大公子,若在下告诉大公子如果黄公尚在,这些跳梁小丑必不敢反叛,不知大公子作何感想?” 曹昂闻言一惊,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黄琬亲自抓进去的。黄琬居然有这样的人望?这是什么样的影响力才能做到的? “大公子乃是大公子。”陈群的话似有所指:“做事要考虑得周全些。” “还请陈尚书指教。”曹昂赶紧行了一礼,希望陈群指点一二。 然而还未等陈群开口,禁军中忽然爆发出道道呼喝:“大公子勇盛!”“大公子威武!” 听到这样的呼喊,陈群露出了一丝笑意。指教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曹昂和黄琬的做法不同,但达到的效果是相同的。 毕竟只有获得了认可的继承人,才有统领全局的资格。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大汉是怎么来的?始皇帝力压华夏,余威真的那么容易消散吗? 有些事只能意会,陈群不打算再作解释了。曹仁负责打扫战场,曹昂则押着应劭来到了曹操面前。这便是重臣之间的默契,这份功劳虽然曹昂不需要,但必须要给曹昂。 曹操在布庄接见了应劭,听完陈群的解释之后曹操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之后曹操忽然止住笑声,沉声问道:“应仲远,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父亲曾出任过司隶校尉对?不知你可有意接替此职?子承父业,也算是一桩美谈。” “大将军不怪罪我?”应劭瞠目结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不怪罪。”曹操笑了笑,异常严肃的说:“所以你更应该出任司隶校尉,这乱局由你而始,便由你而终。” “多谢大将军!”服了,应劭是真的服了。这样的气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卖命不就是应该给这种人卖的吗! 曹操摆了摆手,忽然脸色一变,阴恻恻的说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是时候去杨家算算账了。” 曹操带着人马来到司空府门前的时候颇为诧异,因为这里大门敞开,没有一个守门的人。 当然,更诧异的还在后面。整座司空府就剩下一个杨儒在正厅饮茶,其余的就连最低贱的下人都不见了。 曹操大踏步来到杨儒面前,杨儒见状指了指矮几对面说道:“大将军自便,老朽……还真是老朽了,便不起身相迎了。” “为什么?”曹操一屁股坐下来,眼神死死锁定杨儒。他是真的不明白,无论洛阳怎么闹,三公他肯定是要留下来一个稳定人心,杨儒就是他的选择。可谁能想到,杨儒居然是洛阳这场动乱的源头,是发起人? “唉……老夫听闻大将军年少时颇为放荡不羁。甚好,甚好。” “你在嘲笑我?” “不,我在羡慕你。听闻元让将军年少时曾为大将军顶替罪责而受牢狱之灾?此等情感当真让老朽羡慕不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曹操眉头紧皱,不明白杨儒到底什么意思。 “若元让将军故去,想必大将军会倾其所有为元让将军报仇?”杨儒喝了口茶,笑眯眯说道:“君荣乃老朽之元让,大将军想必是能理解老朽的。” “你!你……你……”曹操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杨儒的鼻子气的话都说不明白。 他能说什么?杨儒错了吗?重情重义有什么错?可杨儒做的就对吗? 洛阳啊!上万人的死伤!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所有的经济基础就这么没了! 曹操陷入了矛盾,他平素最敬重重情重义的人,可如今这个代价……他有点儿承受不住…… “唉!”曹操伸手想要夺过杨儒的茶杯解渴,他打算放杨儒一马。老东西一个,没几年蹦跶了,赋闲在家等死算了。 然而杨儒却伸手挡住了曹操的手,沉声说道:“为君荣报仇乃是私情,挡住大将军乃是公义。此事到此为止,我已让杨密将士孙族人送到长安,杨家不会让他们说半句闲话。罪责我一人承担,此乃老朽手书,可昭告天下。” 说着,杨儒从矮几下拿出一份绢帛递给曹操。这份手书不像士孙瑞那样泣血而成,却是杨儒最标准的书写习惯,甚至还盖了私印。 曹操接过后看都没看,一把扔到旁边大骂:“你马上就要死了,别和士孙瑞那老家伙用同样的招式!你死之后我找谁对质!” “哈哈哈哈……”杨儒仰天长笑,玩味的说道:“这便是老朽的报复,也算是老朽对大将军的考验。当然,完成了考验就要有奖励,日后大将军便知。” 曹操快被杨儒给气死了,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种老而不死的老贼!他现在很想一剑砍死这个老贼,让老货晚节不保。 奈何看着杨儒愈加青黑的脸色,曹操只得捡起手书,气哼哼的离开了。 唉…… 老一辈的大人物,死一个便少一个。像杨儒这样身居高位多年还能保持如此有情义的,曹操真的恨不起来……吗? “烧了,烧了!给某烧了这司空府!”曹操出了大门后就开始指挥侍卫放火,甚至亲手扔进去了第一支火把。 其实烧不烧已经无所谓了,等火势真正蔓延到杨儒那里,他早就毒发身亡了。 然而烧着烧着,曹操就感觉有些不对了。这一天过得乱糟糟的,各种事务搅得人头脑发昏。此时日头已经西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曹操忽然觉得这火光似乎有些太大了?还有这浓烟,也太强烈了些…… 第184章 染血的洛阳(五十九) “包围此地,不许放过一个人。” 蔡琰和曹纯带人将卫家的府邸团团围住,力求不走脱一个。 可就在他们准备撞门的时候,卫家的大门却打开了,卫臻单人出门相迎。 “蔡家阿姊,许久不见啊。”卫臻的态度倒是恭敬,见到蔡琰后行了一礼。 蔡琰的神色非常复杂,她从卫家离开的时候卫臻还是一个孩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是司隶校尉这等高官了。 曹操缺人吗?答案是非常缺,但卫臻的成功显然不是缺人能够解释的。 “公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字当年是为你留的?”蔡琰的语气有些伤感:“许多年了,物是人非啊。” “不,阿姊错了。”卫臻摇了摇头说:“物已非当时之物,人还是旧日之人。沧海桑田,唯有人性难以改变。” “到了这副田地,你依旧不肯认输吗?” “哈哈哈哈……我输不输不重要,卫家不能输。”卫臻略带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笑意,但清澈的双眼中遍布哀伤。 蔡琰听到这话眉头直跳,是真的在跳,她最讨厌这些小世家的就是这一点。 斩尽杀绝是胜利者的权力,既然输了就输的痛快些,引颈就戮也好,俯首乞降也罢,选择了在规则中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犹犹豫豫、冥顽不灵,只会遭人耻笑。 难道卫臻不清楚这一点吗?或许曾经的不清楚,不过来了洛阳已经这么多时日了,里面的门道他再清楚不过。 可卫家只是个卫家,一朝得势的河东卫氏。他们不像袁氏那样门生故吏遍天下,也不像杨氏那样四世太尉满门荣耀,更不像韦氏那样香火传承枝繁叶茂。甚至都不如蔡氏,蔡邕这一支若是死绝了,襄阳蔡氏绝对会为蔡邕报仇雪恨。 他们只是他们,没了便真的没了。 所有的人都想上进,可上进的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前方无数庞然大物占据着本就不多的位置,后方又有无数和自己相同的世家想要将他们拉下马。 卫臻也知道如此徒劳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可这就是小家族的悲哀。更悲哀的是,卫臻是卫氏族人,但卫氏不只有卫臻。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蔡琰不再多看卫臻一眼,朝曹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攻了。 卫臻再一次行了一礼,转身走回了卫家大门。 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卫臻仿佛卸下了压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担子。 少年扬名,他幻想过自己是风华绝代的那一个;手握重权,他幻想过自己是名留青史的那一个;身居高位,他幻想过自己是将家族发扬光大的那一个。 从什么时候开始勾心斗角处处算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谋划彰显野心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贪赃枉法背信弃义的? 卫臻忽然觉得,比起蔡琰来说,他才是最应该恨卫氏的那个人。一句句恭维让他不能自己,一箱箱银钱让他迷失心智。 父亲一辈子的拼搏就要在自己手上毁去,去责怪家族中那些贪婪的人吗?有什么用呢?他和他们有着相同的姓氏——卫。 曾几何时这个字是他一生的荣耀,如今却是他抹不掉的污点。 毁灭,毁灭…… 或许只有毁灭了眼前这一切,卫臻才能直面自己父亲的问责,才能面对他二十几年读书求学的收获。 卫家不是没有人想要投降保命。呵,又有什么意义?最初想要贪墨的不正是他们吗? 死,死……与其背负骂名苟活于世,还不如彻彻底底的死去。活着的时候不能像传世豪族那样荣耀,至少死到临头能体验一次他们的体面。 卫臻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将身姿尽量站得挺拔。 青衣儒衫十余载,碌碌无为一生憾。 大门终究被砸开,如狼似虎的士卒们冲进庭院疯狂砍杀着抵抗的人,没人能够幸免。 男女老幼?抱歉,如今这个庭院中没有男女,也不分老幼,有的只有两个物种。人,和野兽。 看着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卫臻清秀的面庞上忽然扯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微笑中包含着无尽的嘲讽,真是可笑啊,此时他居然分不清是野兽在吃人,还是人在围猎野兽。 平日里书中读不通的地方此时迎刃而解,哪有什么兽吃人,人猎兽?不过是由一个人建立的国度中全部生活着野兽罢了,上一刻可以轻声细语,下一刻便露出了獠牙。 你看,这不是有族人奋起反击砍死前来抓捕他们的士卒吗? 哦!完了,完了。最凶猛的那个野兽出现了。 看来没有人能抵挡曹纯的獠牙与利爪,做困兽状的反而是他们那些卫氏族人…… “何必呢?” 蔡琰来到了卫臻身边低语:“他们本不需要死,我又不是曹操的人。” 卫臻将笑意一收,冷声说道:“这难道不是蔡氏阿姊想要看到的吗?” “就这?”蔡琰闻言嗤笑:“我想要的比这要多得多……” “唉……蔡氏阿姊,你就这么恨卫家吗?” “恨?我不恨,仲道才应该恨。我可不止是蔡氏阿姊,我还是你的嫂嫂。或许你不知道,当年我真的很想和仲道一起埋在那座坟茔之中。” “也对,你现在就像一个怪物,我们卫家亲手造出来的怪物,遭到反噬也怨不得别人。” 卫臻对周围的惨叫哀嚎声充耳不闻,残肢断臂的景象视若无睹。反而饶有兴趣的询问蔡琰:“蔡氏阿姊,这么多年不知有没有人能入了你的法眼?” “有,为此我甚至准备放过你们卫家。”蔡琰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解释:“荀彧荀文若你听说过吗?” “当然!冀州的一人之下,论受到信任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据说才华傲世天下,可惜无缘得见。是什么让阿姊放弃了?非要找我们来寻仇?” “说实话,你们真不应该恨我,也不应该恨曹操,你们应该恨王弋。” “哦?”卫臻登时来了兴趣,好奇的问:“这和王使君有和干系?阿姊在王使君面前应该没有这等份量?” “是啊……我能有什么份量?不过当初我为了得到荀文若使了一些小手段,结果被王弋看穿了,我就只能放弃荀文若了。后来又跟你们卫家牵扯上了一些事……只能说命该如此。” “哈……命啊……也对……”卫臻无奈苦笑,可笑着笑着,表情却逐渐扭曲,阴沉着说道:“蔡家阿姊,你说卫家的死又能改变谁的命运呢?”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蔡家阿姊,作为司隶校尉,我对这些满身罪孽的人被砍死无动于衷。可作为卫家的代家主,我怎么可能不反抗?怎么可以不反抗?哈哈哈哈……” “你做了什么?” “重要吗?不重要!反正都要死,谁死?死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挺重要的。” 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忽然在卫臻身侧响起响起,卫臻转身看去,发现一位年轻人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至少要让我知道有没有杀错人。”年轻人走过来,将头颅扔到卫臻脚边,转头对蔡琰说:“你骗了我。” 年轻人正是被蔡琰忽悠走的吕正,他决定帮蔡琰杀掉卫伯道后便潜伏进了卫家。可卫家现在哪有什么卫伯道啊!吕正活活拷问死了几个家仆都没得到答案,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被骗了。 蔡琰看都不看吕正一眼,反正都快要死了,何必给自己添堵? 不过卫臻却捡起了头颅仔细查看,最终却无奈感叹:“唉……输的好彻底。” 这个头颅是属于卫家武艺最强的族人的,他被派去通知粮仓的守卫烧毁粮仓,和曹操鱼死网破。 如今看来这个族人的武艺还是差了一些,卫家也到此为止了…… 然而卫臻没烧成,粮仓就安全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蒋琬的好心办了一件坏事,彻彻底底的坏事。 李儒早早就注意到了隔壁的动向,这个粮铺其实很有意思的,从头至尾一点动作都没有,就导致了曹操方面几乎所有人都无视了它的存在。 这种表现让李儒大为赞赏,不要觉得这是认命了等死。大错特错!这是极限的自救。 避罪逃跑是最差的选择,跑得再快还能快过曹操的兵马吗?洛阳大乱,只有等待机会为曹操解决一个致命的问题才能将功补过。 蔡琰去了卫家,曹操亲自去了杨家,曹仁带着禁军维持洛阳治安。可以说曹操现在无兵可用,没有办法解决洛阳粮仓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这些李儒知道,但粮铺的东家绝对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说粮铺的东家凭借全局事态的把控猜到了几乎所有事件进度。 什么是机会?这就是机会。 要不是时机不允许,李儒真的想见一见粮铺的东家,有这种见识的人想必绝不是一般人。不过虽然见不着,但李儒派人一直观察着粮铺。不仅看到了他们往酒水里下药,粮铺送酒的车子刚出发,李儒就命人跟了上去。此时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要钱还是要命你们选一个?”车队被一群蒙面人拦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老掌柜被人带到了首领面前。 老掌柜是个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不卑不亢的回答:“几位侠士,着话应该是我说?此行车上装的是一些酒水,若诸位愿意放我们一马。钱,诸位说个数即可。” “都说人老成精,我怎么看你也不灵性啊?”首领拿着刀子拍了拍掌柜的脸笑道:“我给你钱就意味着知道你们去做什么。车我要,人我也要。这一票干完,拿着钱当个富家翁不好吗?放心,我们会保你们安全的。” “诸位觉得我是怕死之辈?我是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要杀便杀。”老掌柜满脸不屑,他确实无所谓生死。他是士燮的老仆,追随士燮多年。蒋琬是士燮极其看重的人才,士燮嘱托他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蒋琬。蒋琬投不投靠曹操无所谓,交州本就前途有限,结个善缘也好。但蒋琬绝不能死。 “你确实不怕死,我也不想杀你。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首领说完从手下手中结果一个匣子,打开之后继续说道:“杀了他,这一匣金饼就归你们了。” “我看谁敢!”掌柜转身大声呵斥住伙计。 他确实很有威严,一句话让所有的伙计都不敢动弹分毫。然而他的威严只能吓住那些大字不识最低贱的伙计,和他一起从交州来的护卫根本不买账。 一名护卫上前一步抓住掌柜衣领喝到:“那蒋琬想要投降曹操!他背叛了主公!你为何还要听他的?你到底侍奉的是主公还是蒋琬?” “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想来你也背叛了主公!受死!”大手用力,护卫死死掐住了掌柜的脖子,直至掌柜窒息而亡。 “钱是你的了。”首领让人将金饼递了过去。 谁知护卫一把打翻匣子说道:“我不需要!只要能杀了那个叛徒,让我死都可以。” “好!”首领对护卫的忠义大为赞赏,抚掌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前进,去告诉守卫洛阳仓的士卒,卫家完了,被曹操一网打尽。” “你们不跟着?” “我们没来过,也不曾离开。诸位,请把……” “哼,无胆鼠辈!”护卫低骂一声,招呼众人继续向粮仓走去。 然而护卫是个莽撞人,他不如掌柜那般灵活。伙计们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一路都是战战兢兢的。 镇守粮仓的校尉是个卫家族人,一眼便看出了破绽,轻而易举的将这帮人抓了起来。审讯之后得到的情报让校尉大惊失色,派人飞马前去探查情况。 也亏了这个校尉是个谨慎的人,不然曹操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饿肚子了。 你要问曹操为什么不派人来接管粮仓?不好意思,别说接管粮仓了,就连被铲平了的卫家曹操现在都没工夫搭理。 原因很简单,曹操发现他烧的是司空府没错,可为什么皇宫也跟着着了?现在他一门儿心思充当消防队员,作乱的世族他都不管了,将所有的人力都投到了扑灭皇宫大火上面…… “咳咳……咳咳咳!” 洛阳狱中,一个极不起眼的牢房里传出了几声低沉的咳嗽。那间牢房内忽然亮起了一簇火苗,荀谌那张煞白的脸出现在火焰周围。 看来自己终究是逃过了一劫,荀谌捂着腹部的伤口感叹造化弄人。那批杀手在冲进牢房大肆屠戮的时候他是第一批倒霉的家伙,仗着懂点儿武艺跟杀手比划了两下,结果就被捅了一刀。 一旁装死的牢头见状趁乱将他塞进了这间牢房,自己则战死在杀手刀下。 牢头的大恩无以为报,但现在荀谌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群杀手到底是谁的手下? 第185章 染血的洛阳(六十)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是啊,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谁又能想得到呢?” 两个中年男人隔着矮几相对而坐,两句话之后便沉寂下来,相顾无言。 李儒能够在那场动乱中活下来并且再一次出现在洛阳是段煨想不到的,他觉得李儒就算不像是一只野狗一样东躲西藏,至少也要隐姓埋名才对。如今这般高调,简直就是在作死。 “咳咳……咳咳咳!” 李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段煨见状赶紧找侍者前来服侍,却被李儒制止了。 借着这个档口,李儒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忠明,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什么?”段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问:“你!李儒!居然开口求人?还求我?这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吗?” “莫要玩笑了。”李儒双眼中尽是无奈,感慨道:“时过境迁,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 “哈……你在洛阳到底想要干什么?找我又是想要做什么?” “洛阳之事乃是私事,我就不多说了。找你……不仅我活下来了,白小姐也活下来了。原本我是想让你帮我做些事的,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我已时日无多,等我死后也没人能指挥的了你。”李儒倒是相当坦诚,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你就骗人,这动乱你敢说没有你的手笔?听说皇宫烧起来了?敢说不是你的谋划?”段煨撇撇嘴推脱:“你要是想要钱,看上什么你就拿走,想要避风头在我这里躲着也行。其他的你还是免开尊口。” “忠明,我李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小人物。你说的都没错,是我做的。可那又怎么样?仲颖对我恩重如山,难道我不应该做些什么报答他?还是说我要向那些小人一样两面三刀卖主求荣?”李儒非常激动,站起来大声咆哮:“仲颖对我有恩,他们对我有什么?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死活?我来洛阳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也不骗你,我就是为了来寻回仲颖尸骨的。我投靠了王中和,他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依然派我来洛阳,那我就要为他做些什么,这有什么错?” “那些因你枉死的人又有什么错?” “关我什么事?我杀了他们,来报仇好了!我又没拦着他们。” “你!”段煨被这种言论气的火冒三丈,刚想和李儒理论一番,可他眼神忽然一凝,发现不知何时李儒居然口吐鲜血。更可怕的是,李儒此时居然浑然不觉! 下意识伸手在脸上一点,擦去李儒口中喷溅的飞沫。望着手指尖那抹鲜红,段煨动摇了。 李儒啊,多么响亮的名字!想当初凭一己之力压制住了整个洛阳官场,大小世家无人敢抗衡,唯一的袁氏也只能暗戳戳的搞阴谋。可如今却…… “罢了,等着。”段煨瞥了李儒一眼,转身走回内堂。 不多时段煨走了回来,手里托着一个白玉小瓶。他将小瓶放在桌上,示意李儒去看。 李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一截指骨。”段煨一声叹息:“唉……当初仲颖被乱民分尸,我只得到这么一截指骨。拿去,算是了了你的一桩心事。” “够了,够了!有就好,有就好……”李儒如获至宝,看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的将玉瓶塞进怀里。随后哀求道:“忠明,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你别得寸进尺!”段煨终于爆发了,指着李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现在还以为你是李儒?不,你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说,走到哪里都会散布你身上的恶臭!快滚……” “忠明!璜公子不堪大用,白小姐年纪还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去看看,白小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是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可是现在呢?却成了一个锱铢必较的商贾!这是你想见到的吗?你想看到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一直这个样子?” “滚!滚出去!” 段煨大骂一句,转身便回了内堂。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低声说道:“白小姐那不叫改变,那叫成长。你我都经历过……看在仲颖的面上,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李儒笑了,他的目的达成了。如果段煨愿意去冀州,那董白以后就有了一座大靠山。可惜他的笑声只剩下了咳嗽,并且脸色还潮红的有些诡异…… 李儒的意愿得到了满足,于是他满意了。他永远是这样,永远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永远不在乎别人的意愿。他只在乎他自己,他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得到实现。不论代价到底有多么沉重,哪怕是死亡…… 就如同这场毫无意义的大火,烧与不烧对他的计划真的有什么帮助吗?皇宫内宦官宫女无数,加了火油的大火根本就扑不灭,只能等待火势自己削弱。 然而那些人和李儒有仇?谁又和他真的有仇呢? 或许是有意义的,至少这场大火拖延了曹操的脚步…… 三公的府邸是相连的,而能当上三公的基本都是些七老八十的人物。大汉的皇帝为了照顾这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将三公的府邸安排在了西宫边上,只有一墙之隔。这样既方便了他们去西宫办公,也让他们上朝时少走些冤枉路。 曹操最开始还以为放火烧司空府的时候不慎引燃了皇宫,他也没当回事。皇宫内有着极为完备的防火系统,沟渠水缸水槽到处都是,只要宫里的侍从及时扑灭就好了。 然而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放眼望去整片天空都是火焰映衬的赤红。曹操终于感觉不对了,派人饶了个大圈进去查看。 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宫内的火势根本止不住,宦官宫女们也死伤惨重。不过死亡的原因让曹操心中一沉,大多数都是死于利器割喉…… 救火?不然还能怎么办?其他的都需要放一放,这要让火势蔓延下去整个洛阳都要没了。 曹操几乎调集了所有的力量,拼命的放火场里泼水。可惜那只是杯水车薪,水遇到了火油反而烧的更旺了。 关键时刻一个人的到来解决了他的大麻烦,蒋琬过来投降了。 “你说你有办法解决火势?”曹操那张脸被熏得黢黑,蒋琬也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只听到:“赶紧说!要是真的解决了,免你死罪。要是没有……数罪并罚,剁碎了喂狗!” 蒋琬倒是没被吓到,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大将军,皇宫火势已经无法阻止,如今必须让皇宫内所有的人都撤出来,然后将周围的建筑全部拆除。只有这样,等大火烧干净了皇宫便无事了。” “这是皇宫!数百年的皇宫,天子象征!”曹操差点被气死,这个方法他想不到吗?其他地方还罢了,皇宫肯定要救啊! “天子在于明德,在于仁政,在于御四方。不在皇宫。”蒋琬言罢,目光炯炯的看着曹操。 曹操闻言神色一震,特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教我。子孝,你带人拆除周围民居。子和,你去皇宫内救人。” “且慢!”蒋琬忽然叫住了准备动身的两人,对曹操说道:“大将军英明,有件事我要跟大将军说一下。” 说着,蒋琬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曹操听到后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多谢先生助我!” “不,我可能没有帮到大将军。”蒋琬的脸色极为凝重,沉声说道:“按照约定,理应早有人向我回报此事。然而我派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恐怕生了变故。大将军应派人速速前往粮仓,防止守卫狗急跳墙!” “许定!带人速去粮仓,强攻也要拿下来!”曹操人都麻了,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有一个好消息? “你们两个该干什么赶紧去。”曹操挥了挥手,示意这里面没有曹仁兄弟的事了。转头看向蒋琬问道:“先生哪里人氏?可是来投我的?” 蒋琬这才将账本和一封信交给曹操,缓缓说道:“罪民蒋琬,表字公琰,荆州零陵人。若大将军不怪罪在下,在下愿为大将军效命。” “公琰良才,愿意屈居吾下乃是某的荣幸。这皇宫烧了便烧了,得到公琰这样的人才,皇宫算得了什么?”曹操很是大度,大手一挥免了蒋琬的罪责,将书信和账本直接丢进了火里。 “多谢主公。”蒋琬赶紧行了一礼,这掉脑袋的麻烦算是过去了。 当然,要不是蒋琬看到曹操那直抽抽的眼角,他就真相信曹操的话了。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能逃过一劫就是好的。 就在这时,两个侍卫架着一个人急匆匆来到曹操跟前。来人停下后对着蒋琬就行了一礼,口中大呼:“主公,在下有要事禀报。” “我在这!” 来人是荀谌,曹操对着他的脸使劲挥了挥手,示意他拜错人了。 然而荀谌猛一抬头,还未等说话便一头栽倒下去。曹操见状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查看。这时他才发现荀谌面无血色,衣服已经被血水完全打湿。 “来人!来人!医士,医士都死哪去了!”曹操一把抄起荀谌四处张望,对着手下怒喝:“赶紧去找医士,友若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要陪葬!” 陈群早就窜出去了,拉过一匹马拼了命往大将军府跑。洛阳哪里的医士最厉害?那必然是大将军府啊! “呦!谋主要不行了,恭喜恭喜啊!”蔡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你看你看!眼瞅着只往外出气儿,不往里进气儿了。扔进火里算了,省时省力多好!” 曹操蓦然回头,死死盯着蔡琰,浑身杀机四溢。蔡琰却一点儿也不怕,像个痞子一样斜眼看着他,嘴上还挂着嘲讽的笑。 可只过了片刻,他忽然杀机一收,将荀谌轻轻放好,转头对蔡琰玩味的说道:“你想让我杀你?我偏不杀!我会然王弋付出代价,然后送你回冀州。哈哈哈哈……” 要了命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回轮到蔡琰发怒了,她几乎将银牙咬碎,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混蛋!现在她连大世家也开始讨厌了,曹操很清楚世家之间的规则,同样也很擅长利用这些规则,真是无耻至极。 “哼!”蔡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曹操笑着说道:“仲康,去跟着她。只要师妹不出城,她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喏。”许褚答应一声,快步跟上了蔡琰。 一旁曹昂对此非常不解,疑惑的问:“父亲为何不杀她?” “杀了她便是成全了她,孤身犯险搅动天下风云,这可是个美名啊。况且留着她多好?冀州那么富庶,不换点东西岂不是吃亏了?” “那您不怕她自尽吗?” “她才不会自尽呢。她只有两个出路,要么我杀了她,要么回到冀州。因为以她的骄傲,必须回去请罪。” “为何?难道王中和会放过她?” “当然不会,只是换个地方死而已。她这是在用自己,用家族的名誉来换一个死的心安理得罢了。” “怎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世家子弟太过骄傲了……”也不知在说谁,曹操没有继续教导儿子,反而注视着眼前漫天的大火。 世家子弟的骄傲,会是你吗?士孙瑞?黄琬?杨儒?卫臻?曹……孟德? 不得不说,曹操府里的医士还是有两下子的,成功将荀谌给救了回来。曹操见到荀谌呼吸平稳后长舒了口气,他是真的损失不起了。 眼前的大火烧得他心烦,命人小心将荀谌抬着,曹操带人回到了大将军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曹操就是询问丁斐在哪里? 曹纯手下那个吴姓的武侯闻言赶忙说道:“启禀大将军,丁校尉……丁斐那贼人战死了……” “你说什么?” “为了保证西城的安危,丁斐带人亲自和乱民在前线搏杀,最终不敌被乱刀砍死……” “混账!”曹操暴怒,一脚踹翻桌子大声咆哮:“他怎么敢死?他凭什么死?想以死抵罪?没门儿!来人,将丁斐家人抓起来,天明十分全部处决!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第186章 染血的洛阳(终) 寂静,毫无声息的寂静,空旷的正厅内只有曹操一个人。 矮几已经被人摆放回原来的位置,曹操坐在榻上,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件事物。 第一件是一顶残破的胄,它的主人便是丁斐。 单从这上面就能看出当时的战况到底有多么激烈,头盔只剩下不足六成,上面的划痕不计其数,甚至有几道捅刺和劈砍已经击穿了它。 什么是忠诚?哪般又是背叛? 即便是善于理解他人的曹操对此也很难下达定论。 丁斐是个有急智的人,当时选择战死就能看出战况一定很危急。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有大忠大义的,可他却在掘自己的根。 曹操忽然想到了年少时意气风发那种嚣张模样,他带着几个家族子弟为核心,纠集了一大批同龄人如同土匪一般横行无忌,搅得乡邻四里鸡犬不宁。 那个时候丁斐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武艺平平却总能很好的完成自己的指令。 但那个时候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人太多,曹操也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 直到从洛阳逃回老家,曹操才惊愕的发现以前那些耀武扬威的小伙伴儿们都已经成了名不见经传的百姓,丁斐却当上了县尉,并且对他依旧礼敬有加,视作首领。 曹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集数百乡勇丁斐是出了大力的,要不是因为丁斐的名望,以曹家在当地的名声,最多也就能纠集一些家丁庄户而已。 曹操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或许丁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希望以自己的死亡换取家人的平安。 此时他忽然能理解丁斐的做法了,眼界窄的人应该只在乡里造福一方,登不得大雅之堂。丁斐见识了洛阳的恢弘和世家大族的气度后,产生了些不该有的上进心思。 这样的上进不能说有错,大部分世家的崛起都是通一次次过巧取豪夺,可抢到他曹孟德头上这种事实在是过于荒谬了。 到底是谁让丁斐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同样想要崛起的卫氏吗?还是说丁斐心中那原本就存在的贪婪在洛阳这个声色场被无限放大? 不重要了,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曹操现在心中纠结的是要不要成全丁斐,留下他的家人。 愤怒只是暂时的,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满腔怒火。少时的好友,理想的助力。这等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斩尽杀绝,但曹操现在需要一个交代,一个向自己臣下的交代。 啪! 大手按在了那顶残破的铁胄上,曹操的手开始逐渐用力,直到青筋突起不停的颤抖…… 咔擦! 铁胄终究没有抵得过曹操的力量,被捏的扭曲变形。 命该如此吗? 曹操似乎找到了理由,许是野心战胜了情谊,许是志向打败了私欲。反正不管怎么说,丁家那些人的命运已经被确定下来,到此为止了…… 曹操将眼神看向矮几上摆放了另一件事物,那是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着的是他曾经最宝贵的东西,甚至超出了他的生命。 缓缓打开,匣子里只躺着几卷竹卷。但这些竹卷可不简单,全部都是曹操通过观察总结王弋的执政方式以及幽冀发生的改变。 曾经曹操将其奉若至宝,认为只要按照上面书写的行事,早晚有一天他会像河北一样强大。百姓富庶,兵精粮足。 然而现在曹操却不得不考虑自己治下的百姓到底值不值得如此对待,他们就那么轻易的背叛了自己,听从别人的挑拨让他的基业差点儿毁于一旦。 曹操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考虑不周导致的,幽冀的情况和洛阳不一样。王弋能够如此轻松那时因为幽州大多都是边民,久经战乱很难诞生成气候的超级豪族。等到王弋执掌冀州 的时候已经成了势,没人能在王弋的刀斧下说不。 司隶不同,这里各个家族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根本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清理干净。再加上曹操本身军事实力并不强,连恩威并施他都做不到。 计划是要跟随现实改变的,他原本想着趁大多数人都还立足未稳的时候尽可能多占地盘的想法如今已经行不通了,那就只能看民生手段了。 后来者未必不能居上,对于每一个诸侯来说,现在都是整合势力的最佳时期,只要能把握住这个时间,将自身的影响力扩散开来,未来至少不会一触即溃。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每个人的选择却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自己不稳不要紧,对方同样不稳。只要趁这个机会干掉对方,慢慢发展就好了。最典型的就是袁绍,他正在四处征战。 有的人则在稳固实力,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就像王弋那样,将治理民生进行到了极致。 曹操的想法有些贪,他准备双管齐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超越王弋。事实上他也贪得起,洛阳的家底足够他随便挥霍。 背靠皇宫,刘宏和董卓两任皇帝让他根本不担心钱财问题。洛阳都城,各类将人更是齐备。曹操甚至将工匠们安置在了射声营旧址,为的就是让匠人们研究清楚王弋那些高级的兵器是怎么来的。 大汉匠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虽然他们没弄明白钢的制造原理,但他们凭借王弋没有完全拆干净的残骸居然复刻出了水利锻造房。尽管结构和王弋设计的不一样,尽管故障频出,可至少解决了从有到无的问题,以后慢慢改良就好了。 摆在曹操面前的曾是一条充满阳光和希望的道路,然而这条道路仅仅一天就付之一炬了。人心是道填不满的沟壑,曹操想让百姓满意,想让世家满意,想让自己的臣下也满意。结果没有人在意他满不满意,那就所有人都别满意了! 啪! 曹操盖上了匣子,路还是要靠自己走的,别人的鞋终究不适合自己的脚。 “主公,友若先生醒了。”曹洪探头探脑的走进来,这种情况也只有他敢冒险前来捋曹操的虎须。 曹操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了荀谌休息的房间。 荀谌见到曹操前来,挥退了所有的侍者,低声将洛阳狱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让曹操联想到了皇宫,皇宫中那些宦官宫女的死和洛阳狱中的狱卒几乎如出一辙。 “会是谁呢?”曹操低吟一声陷入了沉思。 这种杀人手法他见过,而且可太熟悉了。当年就在洛阳,就在那座残破的营房里,曹操曾亲眼见到王弋手把手教射声营攻击要害快速杀人。 但这次时间的主谋是谁呢?谁是王弋派来潜藏在洛阳的老鼠呢? “主公,在下有一个疑惑。”荀谌似乎找到了什么漏洞,急忙问道:“主公您为何要查是谁挑起洛阳和冀州争辩的?” “当然是……” “不!”荀谌打断了曹操,意味深长的说道:“想要解决这场争端非常容易,而且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您为什么要禁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士孙瑞的死只是一个契机,如果那些文人当时只询问禁止争论或者士孙瑞的死因,事态根本不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洛阳狱今日必会有人劫狱,但劫狱的不是同一帮人。所以如果没有民变,今天最多几个世家发生反叛,仅此而已。” “那个道人……” “什么道人?”荀谌被曹操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 曹操却没有解释,反而对着外面大喊:“许定?许定呢?把他给我找回来。” 许定其实已经回来了,只是带回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他还是慢了一步,粮仓被守卫点着了三成。 他亲自上阵砍翻了守卫,抢救及时才将剩下的七成保下来,只是这种结果实在不好向曹操交代。 听完许定的回报曹操倒是看得开,无奈说道:“这不还剩下七成吗?就当只找回来两成粮食好了。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那个道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最近那个道人的名气非常大,我曾见到他为不少士人卜算前程,无有不中。”许定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可是那个道人身上不干净?” “怕是没跑了。”曹操自嘲一笑,讪讪说道:“我也是蠢,那么有见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山野村夫?全城通缉,把他给我抓过来。” “等等!”荀谌制止了许定的动作,转头看向曹操问:“主公,你曾说那蔡琰曾几次去那个布庄?还没有人跟随?” “友若是不是过于多疑了?”曹操闻言解释道:“一个布庄而已,我亲自查验过,没什么不对的。” “不!不可能没什么不对!蔡琰在大将军府生活这段时间我曾留心观察过,即便是她单人出门,也不会去什么布庄。今日如此重要她却去了几回,那里一定有问题。死都要死了,还在乎穿什么?如果我是她,我宁愿自己的随葬是一张名琴!” “友若好好休息便是。”曹操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荀谌,对许定喝到:“带人跟我一起,抄了那里。” 荀谌的思维真的有些可怕,他总是能用最下贱的思考方式去考虑任何事情。关键他还是一个世家贵公子,同时对大汉最顶层的规则了如指掌。再配合上他那缜密的思考能力和曹操的信任,几乎在第一时间锁定了正确的目标。 曹操也是真的恨急了,一路打马来到布庄。都不让士卒休息,直接命人砸开了大门。 士卒进入布庄之后已经没有必要查证了。周亮不在,有人没能抵抗住压力展开了抵抗。 一人动手仿佛是信号,布庄的伙计们集体暴起,竟然压制住了大将军府内侍卫的攻势。 “让开!” 许定喝退侍卫,提着大刀大跨步往前走。 一阵噼啪爆响从身体上发出,只见他以一个那种身材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冲进了伙计的阵型中。 太快了。许定的力量并没有他体型展现的那般强大,但速度快得惊人。头前几个伙计甚至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兵器抬起便已人头乱飞,还未等他们的首级落地许定已经开始砍杀后面的伙计了。 李儒在后院最里边的房间里听到了砍杀声,不由的露出苦笑。 怎么会暴露的?蔡琰招了吗? 应该不会。那是自己暴露的线索太多了?不至于…… 很快,有人打斗声便结束了,几乎同时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曹操出现在他的眼前。 “道长倒是好雅兴。”曹操黑着一张脸讽刺:“穿的衣衫褴褛,住的却奢华不凡。别告诉我你是被这里人看上请过来做客的。” “大将军同样好胆量,你就不怕我这里埋伏了人?” “哼,大将军不能上阵杀敌还当什么将军?你不会以为我和以前那些一样,是凭借外戚的身份当上大将军的?” “咳咳咳……当然不是。我见过你,你也应该见过我。”李儒强忍住咳嗽说道:“当初你还是西园校尉,我则是并州刺史主簿。小小一个主簿,可能不会引起实权校尉的注意?” “你是……”曹操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西园校尉,并州牧……董卓?你是董卓的主簿?那……那你不就是……” “是啊,想不到?” 李儒满眼笑意,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开始一点点切断自己的胡须。 “你不是死了吗?” “怎么?当初你进洛阳的时候就没注意有人去了袁隗的府邸?” “那不是张翼德……你也在他们之中?你投靠了王中和?”曹操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主谋居然是李儒,而且对方和自己曾经那么近。 “为我做件事。” “凭什么?” “就凭我放过了你,放过了洛阳如何?”李儒整理好胡须,将匕首放在桌上说道:“皇宫是我烧的,你应该察觉到里面有火油。如果我不烧皇宫,你这洛阳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曹操被气的须发倒竖,大骂道:“那你也应该死!你本就该死,无论你做什么都该死!” “我早就活不了啦……”李儒将一个小瓶放在桌案上说道:“这是一瓶毒药,能让人精神集中半个时辰,过了之后人立刻暴毙。我已经喝了,因为我可能活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了。你进入布庄时我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你想做什么?” “这半个时辰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能不能撬开我的嘴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之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我葬了,墓碑刻上董仲颖的名字。”李儒提出了他最后的要求。 其实李儒说的话真假参半,他确实已经要不行了,而且也喝了毒药,但他绝没想放过洛阳。要不是因为他已经快死了,他一定会将剩下的火油藏到洛阳城中一把火烧了洛阳。 可惜时也命也,老天似乎都不想让他残忍的计划得逞,最终决定收走他的生命。李儒在曹操进来之前不仅喝了毒药,还将董卓那一截指骨一起吞了进去。 他以无法为董卓安排后事了,只能将自己作为棺材,保住董卓最后一点尸骨的平安…… “受死!” 曹操提着宝剑一步便来到李儒面前,提起了他的衣领…… 第187章 名将第一步(上) 蔡琰站在洛阳城墙的最高处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别误会,她站这么高并不是想要自尽,而是在清点一辆辆装满尸体的车子被推出城外。 真是有些讽刺,清晨和阳光象征着新生,可迎接它的却是朽烂的尸体。 皇宫的大火已经灭了,不是救援的有多么及时,只是对于皇宫来说昨晚的火势还是太小了些,连西宫都没烧干净。 曹操昨晚抓住了李儒,具体情况蔡琰也听说了。也不知是曹操运气好还是荀谌瞎猫碰上死耗子,随便这么一猜还真就撞上了。或许是老天可怜李儒那个混蛋,让他在临死之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昨晚蔡琰还亲自去看了曹操审讯李儒的现场,那可真叫一个惨。曹操哪会什么审讯技巧,差点儿就将李儒给活生生剁碎了。 曹操还质问了蔡琰,不过蔡琰对此表示很抱歉。她跟曹操坦言自己和李儒不是一个体系的,她最多就是一个小卒子,李儒可是大将军。将军办事儿怎么可能跟她一个小卒子汇报。 蔡琰的回答曹操将信将疑,不过他当着蔡琰的面拟定了一个清单,让王必星夜赶往冀州和王弋谈条件。 这可把蔡琰恶心的够呛,也算是曹操扳回了一城。真正让曹操觉得还算不错的事,是从蒋琬口中得到的一个情报。 蒋琬之前一直在给袁绍输送粮食,这让曹操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个机会。袁绍麾下士卒一直维持着好几万的规模,粮食不足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南阳郡是个好地方啊,如果非要说一个富庶堪比司隶的地方,那非南阳莫属了。这主要得益于之前的南阳太守羊续,大清官几乎将南阳的民生治理到了极致,完全不像洛阳那样是倾大汉之力供养下得来的富庶。 如今的南阳太守是张邈,这家伙可是和袁绍穿一条裤子的,肯定会尽心尽力资助袁绍。如今袁绍缺粮,也就是说南阳的粮食不足了。 打!必须要打! 首先南阳水系发达,多年耕种田地都是熟地,耕作起来非常容易。 这其次嘛……荆州治府襄阳的位置极为尴尬,虽然归属于南郡却紧挨着南阳郡。只要打下来南阳,刘景升恐怕就要跟他曹孟德商量着过日子了! 而且刘表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他是旧贵族的代表,如今天下唯一一个还在为刘氏扛旗的诸侯。至于长安那个贱货和逆子,曹操压根就没去考虑。 既然心动了那必然就要行动,洛阳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曹操决定将曹仁和许褚留给荀谌镇守洛阳,自己带着许定和曹洪前去军中亲自指挥,说什么都要将南郡拿下来。 洛阳的事还没有传开,但曹操很清楚自己吃的瘪早晚有一天全天下人都知道。老虎是不可以被察觉到虚弱的,到了那时别说是同类,就算是狼群和野狗都想来品尝一下强者的身躯。想要掩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场大胜震慑住敢于忤逆自己的宵小。 气氛逐渐开始紧张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战争的气味。 曹操一面下令让王匡在河内郡征兵征粮,一面带着许定和几十个护卫远赴武关前线督战。 洛阳这一次动乱曹操也不是没有收获,他被人算计处处被动,最终却获得了胜利。这让他彻底看清楚当下的世道权谋已经无用,唯有手中刀剑能杀出个盛世太平…… 其实曹操的想法已经慢人一步了,很多人都看清楚了这一点。当然,诸侯之中他是第一个,即便是王弋也在寄希望于某些外交手段获得利益。 武将,这种乱世中大放异彩的职业。他们或许不清楚什么是权谋手段,但他们很清楚乱世之中方能建功立业,乱世之中才能光耀门楣。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对手的性命。 昨天对于曹操来说或许是倒霉的一天,但是今日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个不错的日子。 关羽关云长,他费劲了心思终于在今天将于夫罗包围在了一座山上。 其实说是关羽包围了于夫罗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于夫罗包围了关羽,一万南匈奴骑兵将一座荒山团团围住,关羽才是山上的那个。 不过这些对于关羽来说根本不重要,被包围又如何?八百亲卫又如何?全是步卒又如何?关键这里是西河郡,这里是美稷,这里曾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南匈奴王庭。 说来也是搞笑,这帮归附的匈奴得到大汉封赏后还像模像样给自己搞了个王庭。事实上这个王庭非常寒掺,完全只是个匈奴投降贵族聚集在一起享乐的地方,所谓单于更是说杀就杀。 如果说单于是匈奴人的王,那使匈奴中郎将就是单于的爸爸。这个爸爸还是那种封建古旧的老式家长,坚决贯彻下雨天闲着无聊打孩子的思想。 于夫罗的老子就是这么上位的,上一任使匈奴中郎将张修干掉了呼微,将羌深扶植了上来。 所以说于夫罗这一支其实还算听话,大汉让干啥就干啥,一点儿也不含糊。可如今大汉不是没了嘛,于夫罗也不知是想重铸祖先的荣耀还是实在揭不开锅,自从马腾和韩遂的战争结束后老是在并州搅风搅雨。 原本梁习和关羽还算克制,谁挑事儿他们就打谁。可年初的时候南匈奴搞了个大的,一伙儿人突袭了离石县,抢了当地百姓春种的谷种。等关羽带人追上去的时候,这帮人已经将谷子煮了吃了。 关羽可以发誓那一天梁习的帽子绝对被头发给顶起来了,发了疯的梁习只给关羽下达了一条命令:“粮食我管够,砍不死于夫罗就别回来。” 这个任务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以关羽的武力冲过去、砍死、撤退简直轻而易举,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想要砍死于夫罗并不容易,他已经被关羽打怕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提桶跑路。美稷城的西北方向是五原郡和朔方郡,成片的大沙漠跑进去关羽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思考了很久关羽制定下了他的策略,他准备先屠杀小部落引起于夫罗的注意,等于夫罗追来的时候就跑,慢慢向美稷的方向移动。这样既可以让于夫罗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又能直接解决掉美稷一劳永逸。 是的,关羽就是想要一劳永逸。他和梁习的想法不同,梁习多少还想要进行一些怀柔的手段,但关羽只想让他们全都去死。 事实上关羽成功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追追逃逃,于夫罗终于将关羽堵在了美稷附近的一座荒山上。 主要是这次关羽带的兵力太少了,除了八百亲卫校刀手其余杂兵一个都没带。他也没用梁习提供粮草,八百人本就不多,一个小部落的牛羊足够他们吃上很多天。 山腰上,关羽注视着在山脚下喝骂的匈奴人面无表情。骂,骂。这一次他特别允许匈奴人发泄自己的愤怒。因为他要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有一个前提条件。 于夫罗其实也很委屈,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想开战,完全抱着赔礼道歉来的,根本没带多少人。可这一路上他为六个部落收了尸,真的太惨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除了充当粮食的牛羊剩余的全部杀了。 是个人见到这幅场景都会生气,于夫罗也不例外。他召集了兵马前来追赶关羽,准备好好理论一番。 没错,他真的怂了,根本不敢跟汉人抗衡。即便现在已经包围了关羽,他依旧派人先去询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关羽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砍了使者了事。 泥人于夫罗终于找到的自己的怒火,派人将小山团团围住,并且开始骂阵。 他们匈奴蛮族能有什么文化?只能在族谱的下三路找语言。可关羽相当沉得住气,根本不予理会。 直到有人觉得骂关羽似乎不太过瘾,来了一句:“王弋那个狗东西……” “放肆!” 关羽可算是等到这句话了,大喝一声翻身上马,单人独骑来到阵前一刀将那人砍死。 于夫罗大惊失色,赶紧出言找补:“关将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鼠辈住口!”关羽哪能让他圆回来,当即坐实了他们的罪责:“尔等鼠辈,忘恩负义。不思大汉恩德,反而辱骂大汉重臣,理当屠家灭族!” 说罢,只见关羽左一刀右一下,将骂阵的几个匈奴人全部砍死。 “吾乃关云长,何人前来一战?”关羽死死盯着于夫罗的方向叫阵,临了不忘加把火:“鼠辈就是鼠辈,无胆之辈难怪先祖会被大汉打得分崩离析。” 关羽说的是事实,匈奴确实被大汉给打崩了。可这种话大家都默契的不说,不能一点儿脸都不给。 “放肆!来人,给我斩杀此獠!我倒要问问那王弋,无辜屠戮我的子民到底是何意?”于夫罗大手一挥,十数名帐下武将便打马而出,杀向关羽。 好一个关云长,面对十几个人的冲锋丝毫不慌,迎面对上。大刀舞动,一刀斩人首,二刀断兵刃,三刀居然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十几个匈奴武将原本打算将关羽围住群起而攻之,可关羽武艺超群,一照面砍死三人后俯身贴紧马背。长刀往后一背,格挡住几员武将的攻击,反手斜掠再斩一人。 匈奴武将的阵型已经乱了,关羽从阵头杀到阵尾仅这一轮交锋便已击杀对方小半。他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仗着骑术好先一步调转马头,返身攻击起匈奴武将来。 好在匈奴武将的骑术也不弱,迅速作出反应不给关羽冲锋的机会,马头一兜将关羽限制在了原地。 十几匹马挤在方寸之间,这拼的可就是纯粹的武艺了。关羽即便武艺再高,他也不可能挡得住四面八方的攻击,后背总会露出破绽。 然而关羽双眼陡然睁大,右手提刀,大刀使出了腰刀的招式。 只见他先是迅速往后一顶,用刀杆顶翻身后那员将领。 再将大刀往前一送,用刀尖戳死一个。 眼见对方合围阵势已成,关羽反背左手握住刀杆的同时松开右手,大刀抡圆了来了一圈划斩! 一瞬间周围矮了一大截,匈奴战将有的没了脑袋,有的半边身子都被斩断,体内的零碎儿更是满天乱飞! 跑得慢的两个开始还叹息没了立功的机会,见到这幅情景赶紧拉住缰绳,没了命的往回跑。 关羽见状也不追,翻身下马看了看一地稀奇古怪的兵器,挑了两个长柄的一下一个,将两个逃跑的一一钉死。 于夫罗从这幅惨烈的战况中回忆起了自己当狗的日子,想着曾经摇摇尾巴就有吃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做了一个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他下马乞降了。 关羽还在考虑怎么防止于夫罗逃跑,见到于夫罗双手托着腰刀大喜过望。不过他不动声色的等着,等着于夫罗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在于夫罗走到一半行程时,关羽忽然跳上战马,大喝一声:“杀!” 早已在山坡等候多时的校刀手们迈开大步,风一样杀向了匈奴人的阵营,关羽则赶紧打马赶上于夫罗,在于夫罗转身想要逃跑的时候一刀枭首。 自从被汉人打折了马腿,匈奴人便再也没了骨气。他们只敢偷偷摸摸的劫掠,一旦大汉强势应对便立即摇尾乞怜。大汉或许并不想斩尽杀绝,或许觉得长城外面那些荒地没什么价值,也就放任他们不管了。 可这一次匈奴人虽然选对了单于但选错了对手,关羽并不想接受他们的投降。现在的神州大地上传唱的都是赵云的无双勇武,张飞的雷霆万钧。这也就罢了,可一个黄口小儿张辽都在他关羽之上,这让骄傲的关羽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关羽自认武艺超群,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战绩证明自己,所以他只想斩尽杀绝。 这场战斗很好的诠释了大汉和异族之间的战争,四条腿人多的一方在前面没命的跑,两条腿人少的一方在后面拼命的追。 其实匈奴人只要勇敢一些,转身回来战斗绝对会吃掉关羽这些人。但汉人积威深重和没了首领,匈奴人根本不敢返身一战。 这一战八百对一万,关羽终于在名将之路上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但这只是个开始,十天时间,美稷城用十万鲜活的生命为关羽写下了冷血战神的名号…… 第188章 名将第一步(下) “夺马追击!” 两条腿必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关羽下令让士卒迅速抢夺马匹进行追击。 他的这八百校刀手步战其实要比马战强得多,他们的骑术水平也仅限于会骑马而已。不过关羽的目标并不是眼前这一万多人,他的目标是美稷城。 这里距离美稷不足十里,这么多骑兵一窝蜂跑过去,根本不可能一下子都进城,就算是溜溜达达也能赶得上。 但关羽必须要给他们造成一种压迫感,只有有了压迫感他们才能慌乱,才能反应不过拥有人数优势。 果不其然,匈奴人在美稷城前上演了人性中最卑劣的一幕。他们不去思考关羽为什么想要杀他们,只在乎前面的狗腿子为什么会挡了他们逃命的道路。 “让开,让开!” “贱种,再不走开就要你死!” “都闪开,我是高贵的右贤王!” 一声声呼喝此起彼伏,可城门就那么大,大家又都骑在马上,根本没有办法踩过去逃命。 城头上的守军同样慌张,疯狂催促着关闭大门,企图凭借城门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关羽都懒得多看一眼,下令手下去将这些人俘虏,他还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没过多久,高贵的右贤王被一个校尉拎了过来,丢在关羽面前。 “尊贵的大汉将军,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右贤王匍匐在地,乞求道:“别杀我,您需要一个人来管理这些匈奴的贱种,我正是您需要的那个人。您放心,我绝对会让他们像羊一样温顺。” “你倒是机灵。”关羽眉头一沉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呼厨泉,是冒犯天威的于夫罗的弟弟。小人真的诚心诚意投降,绝不像于夫罗那样两面三刀。” “好啊,哪些人是你的部众?将绝对忠诚的人叫过来。” “是,是。您稍等……要不……您派个人去,小人在这里候着。” “不用,我相信你,去。” “多谢将军信任,小人定不负众望!”说罢,呼厨泉急匆匆的走了。 校尉见状有些不解的问:“将军,您真的要接受他的投降吗?我见此人心思活络,日后定会反叛。” “住嘴!我等是军人,不问这些。”关羽瞪了校尉一眼,缓缓说道:“你要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看羊!” “啊?什么羊?”校尉显然没有明白关羽在说什么。 关羽似乎陷入了回忆,低声自语:“以前在冀州,主公和康成公曾有过一个讨论,羊到底应该如何被看待,异族俯首称臣时的自称到底是谦卑还是野心的昭示。康成公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但主公却让人牵来了一只羊,那只羊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只硕鼠咀嚼吞下。我曾一直以为羊吃的是草,产的是肉。主公却说羊可以吃肉,也可以长杀人的角。” “您的意思是……这呼厨泉必定会反叛?” “不,异族都会反叛。当我们强壮的时候,他们就是盘中餐。一旦我们虚弱了,他们就会用角杀死我们,再变成吃我们肉的狼。” “明白了。”校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这个校尉显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能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关羽忽然对他产生了好奇,笑着问道:“祖文,看你的谈吐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到像是一个世家子弟啊。” “将军,我就是一个世家子弟。”校尉居然承认了下来,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不姓林,也不字祖文。在下姓王,字彦云。” “你为何要隐瞒身份?” “将军,我等乃是将军镇守娄烦时所募士卒,跟随将军几经征战。可我乃是并州人,我姓王。” “姓王又如何?” “主公也是并州人,我和主公不是一个王,但我离主公很近……” “王允?” “王允乃是我叔父,在下王凌。当日兄长王景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但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得不到兄长的信任。后来我找机会离开了王家想去投奔兄长,正巧遇到将军募兵,便直接来从军了。”王凌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关羽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沉声问他:“那你后来为何不说?” “我哪敢说啊。”王凌苦笑道:“蓟县之战后我找到了兄长,但他已经入了射声营,我的身份就是他的污点。将军,世家就是这样,被推出来最好的那个必须是光鲜亮丽的。” “现在为何又说了?” “一来这是个机会,二来我听说兄长过世了,王家在冀州无人主持大局。将军,我追随您也有些年月了,权谋上的手段我是万万不敢在您身边提及的,请将军明察。” “此战过后,你去冀州。” “喏。”对此王凌很是无奈,他也是没办法了。这次出征前他刚和人打听过,王盖在这场大疫中病死了。现在王家老的不见人,小的又太小,他必须要站出来,不然王家就没了。 关羽想了想王凌平日里的表现,其实心中也有些不舍。王凌很有能力,二十出头能当上他亲军校尉就不是一般人。于是出言安慰:“我会手书一封,你带给主公。若主公不怪罪,你便回来做我的副将。” “多谢将军!”王凌又惊又喜。关羽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能这般为他斡旋已经是天大的善意了。况且他觉得关羽乃是绝世武将,在他手下早晚有一天会名扬四海的。 两人又谈论了一些世家发展的事,草根出身的关羽还是很想更进一步的。虽然王弋对世家多方刁难,但世家这个问题根本避免不了。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志向并且才能和机会相匹配,就算他不想,也会自然而然形成世家。所以关羽还是很想知道世家是怎么运营的,他需要清楚如何避免主君的猜忌,至少在他心里三代之内不能出幺蛾子。 王凌聊了一会儿世家子弟的教育问题,呼厨泉终于将他的部众给收拢完毕。不过此时的呼厨泉依旧心惊胆战,不敢和关羽抗衡。关羽阵斩十几员将领太过惊世骇俗,让他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关羽见到呼厨泉带着十几个人过来,大刀忽然抬起,一下子架在了呼厨泉的脖子上。 呼厨泉当场吓尿了,跪地大声求饶:“将军饶命啊!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 “不用。”关羽制止了呼厨泉部将的下跪,冷声道:“你们愿意归降,但投降需要有个投名状。我将美稷城交给你们,你们将投名状拿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说给你们就给你们。十日之内,你们在美稷城里得到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如果你们进城之后胆敢背叛,我就煮了呼厨泉,打破城池亲手喂你们吃下去。” “这……” 众部将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羽见状单手一压,呼厨泉立刻骂道:“狗东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城给我去抢?去杀?记住!于夫罗的第八个婆娘给我留着,不许动一下!” “是是是……”众部将赶紧答应一声,转身招呼族人开始攻城。 这帮人打起仗来非常卖力,人挡路砍人,马挡路杀马,对同族下手一点儿都不犹豫。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关羽的计策吗? 不,他们不仅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但是铁打的王庭,流水的单于。匈奴人的政权更迭要比汉人更残酷。新王上位会将肥美的牧场留给亲信,旧王的亲信部族却会慢慢消亡。 他们必须成为新王的亲信,必须保证自己族人活着。 不仅如此,美稷生活的大多都是匈奴贵族,他们的财富难以想像。十天时间足够他们所有人都赚得盆满钵满了,这就是共同的利益。 在这种共同利益的驱使下,美稷成为了人间炼狱。 这些人疯了,他们先是对着城门堵塞的人群来了几轮齐射,然后疯狂劈砍着刚刚还在打招呼的友人,丝毫不留半分情面。敢有反抗的,他们会进行殊死搏斗,仿佛体内先祖那骄傲自由的血脉觉醒了一般。 他们心中甚至没有一丝畏缩。 确实也没什么好畏缩的,杀个汉人可能要面临问责,可杀个匈奴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悲哀啊……” 王凌一眼看穿了这场搏杀的根本,叹息道:“一族之悲哀并非成为鹰犬,而是生而为人却自甘成为鹰犬。将军,我等该如何行事?” 咔嚓! 关羽顺手一刀斩下了呼厨泉的头颅,淡淡的说:“在城外挖个坑,挖个大些的坑。” “长……长平?”王凌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将军可是欲学那……将军,此举对将军名声不利啊!” “无妨。”关羽意味深长的说道:“凶名亦是名。” “但您不是答应他们的投降了吗?” “我何时答应了?” “这……末将领命。”王凌忽然想到关羽确实没有接受对方投降,只是让对方去屠城而已。 屠城,王弋在军中明令禁止的行为。 关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钻了个漏洞,他没有让汉人去屠杀,而是让匈奴人自相残杀。 匈奴人也确实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原本呼厨泉只带了不到三千人,但是在这三千人的努力下,很快拥堵的秩序居然奇迹般的恢复,足足五千人冲进了美稷进行烧杀抢掠。 疯了,这些人将道德的底线抛之于脑后。 在自认为有汉军撑腰的心理下他们先是杀向了贵族们的府邸,杀光了所有的男人,拉出女人来随便找个地方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当他们骑在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女身上时,仿佛感觉到了这才是征服的意义。他们终于感受到了祖先们所向披靡的威势,享受着放纵所带来的快感,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将铁蹄踩在了自己人的头上。 等到这一波快感结束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杀掉了刚刚为了生存尽心服侍的女子。贵女已经不能让这些血脉觉醒的人产生新鲜感了,这些有文化的女人都太识时务,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没意思。 他们需要刺激,需要一份狂野来填满自己那燎原的欲火。尽管有些人身体的欲望已经得到了满足,但心中的欲壑是难以填平的。 有些人甚至连裤子都不穿了,软塌塌的一坨毫无生机。可他们依旧坚定的握着手中的刀子,去争抢每一个见到的异性。即便他们已经没了作为,依旧会扒光女人身上的衣服,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雄风。 有的甚至将这些女人穿在一起,拉成一排游街示众。或许此时生理上的需求已经不重要了,那种其他人羡慕的眼神才是能满足虚荣心的最佳良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那些。游牧民族对底层人的压迫是可怕的,早就有人对上层人积怨已久。他们需要复仇,而这正是一个机会。 纯粹的杀戮往往伴随着纯粹的目的,复仇之人只想让对方死。至于死多少他们并不在乎,甚至死的是谁都不重要。 长刀在手,弓箭在背。一人一骑复仇的快感千年来从未减弱。仇恨的滋味是苦涩的,但它化作的力量是强大的。 这些人冲进仇家的宅院,不问青红皂白男女老幼,统统将其斩杀干净。 复仇之人同样是执拗的,当他们杀死仇家所有人的时候就会觉得仇家整个阶层都是仇人。官官相护、利益纠葛,他们都该死! 这一刻他们自诩为正义的使者,想要为和自己一样受压迫的人鸣不平。唯有杀光那些贪婪的人,才能让匈奴人活的更好。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匈奴内部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可惜他们的所作所为背靠着的是关羽,而关羽并不想让他们成为英雄。 关羽选的这个时间很好。 十日,不长也不短。 这十日美稷城里的哀嚎声就没断过,火光更是常亮不息。 终于,放纵过后疲惫不堪的匈奴人带着于夫罗的第八个小妾前来寻找他们的右贤王,迎接新王登位,参拜大汉将军。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休养生息了十日的精锐。 王弋麾下的军队有个很有意思的潜规则,那就是所有的将军都想带着自己的部下去王弋治府走一圈。 原因无他,每当王弋看到身穿布袍的士卒都会于心不忍,都会想方设法为他们添置些装备。 作为参与过蓟县之战的军队,关羽的八百校刀手显然受过照顾,他们身上都穿了甲! 大坑终究会被填满,名将总能崭露头角,南匈奴则只可能成为历史长河中不起眼的一朵水花…… 第189章 送上门的粮草(一) 春风细雨,小楼丝竹。 当温柔委婉的江南韵律在这豪迈的塞北响起时,王弋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值得的。 全民备战万众一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人心都是思安的,在没有威胁到根本的时候,平静的生活大概就是实力最好的体现。 其实王弋非常清楚,他掌管的这一亩三分地一点儿都不平静。南、西、北三个方向要么在打仗,要么在备战。 好在民间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感到慌乱,粮价稳定、民心安宁,这便足够了。 不过今日王弋微服出巡不是来听曲儿的,他要来见一个人,一个被部分幽州世家推出来的人。 这人王弋是知道的,也是个名人。演义中虽然一笔带过,但正史里却是一个权倾一时的大人物。此人名叫刘放,刘邦的那个刘,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 来到茶肆,刘放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王弋慌忙起身相迎。 王弋却示意他引路即可,这次会见相当私密,他连典韦都没有带,只带了吕邪和刘俚。 来到雅间,王弋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放。他也没想到被幽州世家选出来的代表居然是个少年郎,十八九岁的样子,很是青涩稚嫩。 刘放在见到这片土地统治者时没有表现出拘谨,而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王使君,在下特来请罪。” “请罪?”王弋端起茶盏笑道:“请罪你不应该来找我啊,满伯宁就在府衙,你自去便是。” 刘放被噎得翻白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弋根本不问缘由,直接让他去找满宠那个酷吏。要不是因为那个满宠,他们又何必搞出来这么一出…… “王使君……” “有话就直说。”王弋直接打断了刘放的话,坦言道:“他们将你推出来是因为你的身份,可我并不在乎你的身份。刘和如何?刘晔如何?这位是我的夫人刘俚,同样也是汉室宗亲。小子,我来见你是听说你文才不错,不是因为你姓。” 刘放终于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神色,王弋说的相当直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刘氏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的优势早已荡然无存。 “王使君可是想要对幽州世家痛下杀手?”刘放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坦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们收到风声的速度倒是快,不过我不会出手的。” “您这样与出手何异?幽州世家何错?我们交出了土地、交出了庄户,什么都交出去了!我们没什么了。如果您需要钱粮大可开口啊,何必要用这种手段?” 刘放表现出了年轻人特有的急躁,瞬间激动起来。这也不怪他,主要是刘德然下手太快了,征辟的命令跟全副服装的士卒和查账的吏员一起去的,这不是表明了要拿他们开刀了吗? “所以呢?我查查你们的账目有问题吗?” “当然有!我们都在合规合法的做生意,您不能凭空污蔑我们的清白啊!” “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要害怕查呢?” “这……”刘放哑口无言,既然王弋已经动手了,那清白与否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会清查出多少违规的事,连累到多少人。 “王使君,在下有一事不明。”刘放准备在挣扎一下:“您是从幽州走出去的,是我们幽州的骄傲。您的身份……这跟杀鸡取卵何异?我们幽州的世族可是都愿意支持您的啊!” “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王弋古怪的看着刘放,好奇的问:“就因为我我最初是幽州牧?” “当然不是!您……” “你住口!”一旁的刘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人扯了半天完全是鸡同鸭讲,说的都不是一件事。她喝止住刘放,轻声在王弋耳边说道:“夫君忘了吗?您是外戚啊。他代表的应该不是所有幽州的世族,应该只是幽州的刘氏。” “不止是幽州!”刘放赶紧插嘴解释:“还有冀州、并州。您要收走封地封国我们同意了,您要遣散属官、卫士我们也答应了。您不能我们的保障收走之后就杀掉我们啊,您的政策能够施行还不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属官很多都担任着县令吗?我们是亲眷,您不能这样?” 刘放说着说着就眼圈发红,似乎都想要哭了。其实他还算是好的,上一辈的王侯们已经在家里哭了。他们都以为王弋怎么说和刘氏也是沾亲带故的,对当过皇帝的刘和都不曾苛责,自己怎么着也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等来的却是明晃晃的大刀…… 王弋是见过这个时代男人哭的,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政治需要,像刘放这样真情实意的真么见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转过头问刘俚:“刘氏都这个样子吗?刘晔跟刘和挺正常的啊。” “刘晔志大,刘和才疏,他们对自己的能力都很清楚。”刘俚颇有些哀伤的解释:“刘氏已经享受了数百年的优待,虽然有很多破家身亡,但更多却是……作威作福。其他人我不知道,兄长遭受多年苦难方有如今成就。若没有兄长牵连,就算是我最多也就是个刁蛮的世家小姐罢了。河北的刘氏……活的很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可是连封地都没了!” “闭上你的嘴!”刘俚忽然对刘放怒目而视,怒声说道:“党锢之祸,我们家求遍了所有人,一听说我的兄长是刘表,你们连门都不让进!现在凭什么让夫君顾忌刘氏血脉?” 刘俚将刘放怼得一愣一愣的,哑口无言。能有什么办法?党锢的时候他就是个四六不懂的小屁孩儿,自家人都认不全,刘表是谁就更别提了。 说实话这是王弋第一次见到刘俚发火,别看刘俚人高马大,但脾气真是好到了极致。平时更是小心翼翼,跟个侍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看来刘家人在刘表流亡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相当不光彩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如此不自信的刘俚能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刘俚和刘氏之间的龌龊他横在中间只充当了一个工具的作用。最终是刘俚靠着枕头风摆平了刘氏,还是刘氏凭借权谋的本事让他抛弃了刘俚就要看双方的本事了。工具人要有当工具人的觉悟。 王弋关心的事前线的战事,于是打开天窗说道:“你说刘氏是支持我的,你们想要如何支持?” “我等愿意将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足够使君征战一年所需。”刘放的回答相当有诚意:“我等所求有限,唯有一个好下场而已。” 这便是刘氏尴尬的地方,作为上一代的天下主宰者,他们在大权在握的时候无人能敌。可一旦皇权旁落,他们就是最先被清剿的对象。 为了最后不会家破人亡,刘氏也真是拼了。 可这话传进王弋的耳朵里他却脸色一沉,冰冷的说道:“一年?那还是查账。” “一……一年还不够吗?我们可是按照十万大军最高标准计算的!”刘放双眼都直了,没想到王弋这么贪。没办法,他只得咬咬牙说道:“最多一年半,再多就真没有了。” “一年半?那就更因该查账了!”王弋拍案而起,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十万大军一年需要多少粮食?我都不跟你算军饷了,单纯人吃马嚼、运输损耗,一年我都拿不出来!” 刘放忽然陷入了沉默,心中狂跳不已。他原本还以为给少了,原来是给多了。但让他真正惊慌的并不是粮食多少,如果王弋想查可以随便查,他可以保证每一笔都有记录在案,并且都是合法得来的。真正让他难以解释的是那些粮食都是新粮,几十年的累积,最陈旧的稻谷居然是三年前的,这怎么解释的通? 这东西根本就不能查,不然他会因为左脚踏出家门被那些世家扒皮蘸酱生吃了。 一时间刘放急得满头大汗,这该怎么回去交代啊?难道回去要跟自己那信誓旦旦的老爹说原本王弋的刀子只架在了脖子上,现在通过他的努力成功让刀子砍下去了? 刘放这么一慌王弋就看出了猫腻儿,他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哪知道刘放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在吕邪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扑倒在地一把抱住了王弋的大腿哀求:“使君等等,使君您等等。我……有话说,我有话说!您且坐下听在下解释……” 吕邪剑都拔出来了,却被王弋按了回去,讥笑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怎么盘剥百姓的吗?” “盘剥百姓?没有!我们没有!我们没有盘剥百姓!” “那你们盘剥的就是我喽?” “这……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唉……”刘放再也扛不住,一股脑的将真相说了出来:“您不是收走了我们的封地后补偿了我们一些作坊吗?还愿意将军粮的生意交给我们,我们其实是很感激您的,也尽心尽力的在做。但有一次我们收的新粮没到,所以就用了以前的陈粮,结果等做出来之后发现和新粮没什么区别。我们想着陈粮也吃不死人,就……就……” “就以陈代新,没有按照我的要求?” “我等绝没有偷工减料,您要求加什么我们一点儿都没少,只是用了陈粮代替新粮……” “军粮大事你们也敢儿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王弋浑身杀机四溢,抽出自己的大腿大步走出雅间。这些人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个时代的人可能不清楚,陈粮储存不好各种细菌病毒很容易超标,搞不好就是大规模食物中毒,放在军队里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又走了回去,一把推开门果然发现了正在沾沾自喜的刘放。 “小子,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王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右手抬到吕邪面前。 吕邪赶紧将自己的短剑小心翼翼的交给王弋,主子这是要杀人了! 王弋能反应过来不是因为别的,他想到了刘放历史上的官职。这货就是曹操的特务头子,主簿记室、秘书郎、中书监……全都是掌管中枢机要的官职,嘴严是第一要素,怎么可能将这种秘密随便说出来? “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王弋一步步逼近刘放,阴冷的说道:“查了你们刘氏就会引出其他人,其他人绝对会一牵扯一大片,法不责众是?还是说你们刘氏这些小动作在他们的所作所为面前不足挂齿?亦或是你想借我的手解决掉对你有威胁的人,从而解决刘氏的危机?贪婪的人分两种,他们什么都贪。只是一种是不顾一切掠夺能看到的一切。另一种比较聪明,他们惜命。和你这种聪明人有利益牵扯他们还真是不幸呢,因为在你眼中他们的生命也是一种筹码,很容易取舍。” 刘放这一刻是真的慌了,他被人看穿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同性相斥,他觉得自己和王弋有些相似,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唉……”刘放叹息一声,苦笑哀求:“王使君,给条活路。您可以将我推出来,一切罪责都可以让我承担。给刘氏一条活路,给您自己一个好名声。刘氏没什么能人了,善待前朝皇室真的能让那些史官笔下留情的。” “这话你信吗?”王弋被成功逗乐了,玩味的问道:“始皇帝的名声如何?他待六国王室如何?” “嘿!罢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啊……庄严的历史在你们面前毫无尊严。” 刘放说完摇了摇头,忽然一个翻身匍匐在地乞求:“王使君,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可否给我们这些旧日的残余一个体面的后事?” “不可以。” 王弋将短剑架在刘放的脖子上,声音异常阴鸷:“罪责你们要承受,仇恨你们同样要背负。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查,如何?” 刘放豁然抬起了头颅,目光死死盯着王弋,就连短剑在划伤了面颊使得鲜血直流都不予理会。 他现在很想大嘴巴子抽自己,自己的嘴还真是贱啊!他所谓的承担罪责是让王弋将告密的事推在他身上,然后他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本来是他临死时的一点点豪迈,谁知王弋却听懂了。 这下可好,他不仅要承担告密的骂名,还要承受世家的报复。刘氏完了,至少王弋治下的刘氏完了。在他解决掉那些世家之前,刘氏的名声绝对会臭大街,并且臭不可闻。刘氏以后没朋友了…… ps:上一章忘了说,王凌是司马懿野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而这个刘放则是司马懿野心的领路人,就是他在曹睿死后力主将朝廷政事托付给曹爽和司马懿的。 第190章 送上门的粮草(二) “使君,在世家创造的这个天下里世家是必须存在的,主君是可有可无的,百姓是必不可缺的…… 我们当然不会盘剥百姓,百姓手里能盘剥出什么东西?搞不好还很容易惹上官司,碰上倔强的县令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灭族的灾难…… 世家想要的是权力,却不是主君赐予我们的权力,这样的权力只能在主君制定的规则下生活。世家要的是自己制定的权力,而大汉广袤的土地就成了世家制造这份权力最方便的场所…… 没有人是不贪婪的,只不过他们的欲望不同罢了…… 您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世家反对您?很简单,因为您掌握了他们的命脉。世家最想要的是土地,可您并不想让他们拥有土地…… 世家其实很讨厌别人叫他们世家。在大汉,世家是不合礼法的产物,就因为他们叫了这个名字,皇帝就可以随时灭了他们…… 我们?皇室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属官、土地、侍卫……我们的作用原本是遍布天下各地,制衡当地世家,为刘氏千秋万代的事业打好基础…… 哈哈哈哈……使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家都是高祖血脉,谁来做皇帝本是刘氏自己人的事,为什么要让一些外人来决定? 当然,当然。这个道理不仅我懂,几乎所有刘氏的人都懂。可那又怎么样呢?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便是吃亏,没人愿意吃亏…… 哈哈……使君你错了。主君需要讲道理,因为主君制定了规则。可世家不需要讲道理,因为他们不需要在您的规则下生活…… 这当然有利有弊。想要无视主君的规则行使自己的规则,必须要有足够的影响力。可影响力一大,主君就会让他们强行加入到主君的规则之中,因为主君为这天下制定了规则…… 不,您并没有失败,相反您成功了。世家越讨厌您,您就越成功…… 世家可不是毒瘤,他们是天下稳定的基石。人才大多数都是出自世家,没了人才主君什么也做不了…… 改变?除非您能让寒门和世家在同一个阶层竞争,还要让百姓参与其中。但是您敢开这个口子吗?日后何人种地?何人行商?何人入伍?何人劳作?世人皆知读书好,全都去读书去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使君,我乃刘氏子弟。只要我才能过得去,到了洛阳自然能够做官。天下规矩都是刘氏所定,为什么要和那些世家去较劲…… 使君,我查不到什么的。世家做事最看重的一点就是首尾干净,想要在明面上查出来根本不可能…… 您确定?哈哈……您可是一点儿也不给我们活路啊…… 主公?使君何必试探我?若我认了主公,那就不是世家间的内斗了…… 我为何要如此行事?哈哈哈哈……使君,狗急跳墙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啊。既然做了那干脆做得绝一些,至少不会得罪您。” 回去的路上,王弋一直在思考刘放刚刚说的话。这些话有的他早就知道,有的却从未有人提及。 从皇室宗亲的角度看待世家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想想也是,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水平,一个人想要管理一座城都很困难,就更别提整个天下了。 宗亲无疑是管理天下最可靠的助手,但这个助手同样也是最不容易满足的。亲戚嘛,受到些优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自己要重新审视那些王家人吗?还是要利用那些外戚呢?亦或是重用自己的兄长? 一时间王弋有些难以抉择。 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 ,王弋也终于有了成长。他开始像荀攸所希望的那样,毫无理由的去怀疑所有人。 “刘俚,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如何?”王弋忽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妾室,发现对方正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上的一切事物。 “什……什么?”刘俚回过神脱口而出:“我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刚刚你不是分析的很好吗?” “夫君,我根本不懂。我只是姓刘而已,里面的弯弯绕绕一点儿都不清楚。” “那不正好?我也信不过那个刘放。”王弋眼神一闪,沉声说道:“你不需要懂,只要能把握大方向就好。” 刘俚闻言却沉默了,直到两人走回府衙后院,她才忽然开口说道:“夫君,我不行的。若是有人求我说不想死,我恐怕会答应他的要求。” 她的回答让王弋侧目,甚至产生了想要见见她父母的想法。若是刘表的成功能归功于早年流亡时的经历,那刘俚显然就是父母的教育了。不得不说,刘俚能有如此的自我认知非常不容易,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自己的弱点坦然说出来的。 正当王弋想要夸赞两句时,甄姜忽然转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问道:“呦,回来了?出去没欠什么风流债?” “你在说什么?”王弋被甄姜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还能是什么?”甄姜撇撇嘴,指了指房间说道:“都找上门来了。你要想纳谁开口便是,我还能是个妒妇不成?” “你到底在说什么?”王弋哭笑不得,大步走向了甄姜指的那个房间。 推开房门王弋看到吴苋正在陪一个蒙面女子饮茶,这人王弋不认识,但从体态上看应该似乎颇为妖娆。 王弋也没客气,来到那位女子面前直言不讳的问:“你哪位啊?我们可曾见过?” “小女子袁覃见过使君。”袁覃见到王弋起身行了一礼,随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求使君行行好,招吕正回来,洛阳太危险了!只要使君答应,我愿为奴为婢,我……我……我愿侍奉使君。” “吴苋!”甄姜听到吕正的名字,立即示意吴苋跟自己出去,只留下吕邪保护王弋的安全。 王弋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站到和吕邪并排的位置,淡淡的说道:“我似乎不认识你?吕正?吕正是谁?” 袁覃豁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弋。可等她注意到吕邪身上散发的杀气时顿时明白了所有,赶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和吕正的关系说了一变。 最后袁覃也不顾礼仪了,一把掀起自己的衣服,将伤口展现出来说道:“王使君,我星夜兼程从洛阳赶到邺城,再从邺城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让您救救吕正。洛阳已经不能待下去了,那个李儒您知道吗?他还活着!他会毁了洛阳的!” 袁覃身上散发着非常浓烈的香味,但当衣服掀开后,香味顿时变得非常古怪,中间还夹杂着让人反胃的恶臭。 王弋定睛看去,她的腹部上有一处非常明显的伤口,伤口已经腐烂,甚至长了一些寄生虫,能很明显的看到伤口正不自觉的在蠕动。 这下轮到王弋难以置信了,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是那个传说中袁家的嫡女,干掉了董卓的神秘人。不过王弋对她的信任到没有增加,毕竟挨鞭子、断胳膊的细作又不是没有,区区一个溃烂的伤口说明不了什么。 “吕邪,动手。”王弋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直接下达了命令。吕正的身份是机密中的机密,无论吕正到底怎么了,他都不会承认吕正的身份。 “等等,等等!”袁覃就地滚到一旁,拿出一个布包极力争辩:“我有办法证明是吕正让我来找您的,我有重要的时情和您说!” 袁覃一边诉说洛阳城中西域人的案子和王弋土制闪光弹的事,一边打开布包,将金属丝递给了王弋。 “吕正觉得您应该用得到这东西,所以让我带过来交给您。”说罢,袁覃双手举过头顶,极其卑微的呈给了王弋。 王弋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步走到门口吩咐:“来人,传张机、满宠、刘德然速速去书房见我。吕邪,带上她跟我走。” 说罢,抬腿便往书房走。 刚走两步,王弋忽然转头对甄姜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回邺城。” 张机和满宠匆匆赶来的时候,王弋刚好写完两份军令,交给传令的士卒说道:“换马不换人,速速将这两份军令交给徐荣和太史慈。” “喏。”士卒答应一声,小跑着走了。 满宠听到这个命令却大惊失色,徐荣和太史慈是幽州全部的军事力量了,太史慈的弓箭手听说还没有训练好,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到两人,王弋一边在绢布凭借记忆画着西域都护府的大致地图,一边指着袁覃对张机吩咐:“仲景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试验一下那个理论吗?该切掉就切掉,治好她。” 张机闻言眼神一亮,他看过华佗的手稿,里面记述了华佗和王弋讨论手术的可能性。在这个时代想要完成大的手术非常困难,所以张机一直在向王弋申请囚犯做实验。 不过王弋一直没答应,别说囚犯了,就是死囚王弋都给不了。现在他要进行大建设,哪哪都缺人,能用到死的劳动力更是金贵的很,只能让张机没事儿切个尸体玩玩。 袁覃被张机看得直发毛,但她胆子也真够大,居然话都不说就跟着张机走出去了,也不问问是干什么去。 书房只剩下王弋和满宠,王弋神色严肃的说道:“伯宁,我不日就要回邺城已经来不及通知子泰了,有两件事我要吩咐一下。 第一,我任命你为军师,任命徐荣总督幽州兵事。我得到情报,西域都护府十几万大军陈列在凉州边境。他们应该不是来打我们的,但那个育延我觉得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那个轲比能可以用,但其中尺度一定要把握好,鲜卑人绝不可以独自成军,不能让他们打出任何值得骄傲的战绩,明白么? 第二,注意一下辽阳和辽队的动静,我们有武器的情报泄露了。 你告诉子泰,一定不能因为战事耽误了民生。幽州民生一切都由他来定夺,除了幽州的水事。” “喏。”满宠行了一礼,有些凝重的问:“主公,西域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来看。”王弋指着地图说道:“如果西域打得是我们的主意,必须穿过鲜卑的地盘。还是那句话,补给决定了行军路线。无论从哪个方向他们都不可能是来打我们的,补给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们一定是打凉州的主意。 但打凉州没有任何价值,打下那里除了得到一大批不服管教的边民以外,适合耕种的土地他们根本打不下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向他们借了兵,或者里应外合想要做些什么。问题是会是谁呢?首先排除曹操,曹操在洛阳收拾了所有的西域人,肯定不会是他。韩遂也不会引狼入室。长安那位更不可能,如果他真想寻找外力,直接找韩遂要方便许多。不论怎么说韩遂至少会遵守朝廷的游戏规则,那些西域人可不一定会。” “主公,你是想说我们吗?”满宠一脸不可置信。 想想确实很有可能,全天下安心搞发展的只有王弋,西域人入侵中原似乎最符合王弋的利益。更何况王弋还派出了使节前往大秦,路过途中联合西域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王弋没有回答,却点了点头。牵招的事情他没有刻意隐瞒,有心人想要查到非常容易。问题是他没想过联合西域,他相信牵招也不会自作主张。那么究竟是谁布了这么一个局呢? “主公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嗯。派遣斥候深入鲜卑,找到那个育延,然后让徐荣直接给我将他按死在原地!” “明白了,我何时出发?” “不急,徐荣会过来跟你商量。毕竟育延不是最大的麻烦,辽队那里才是你需要重点注意的。辽队的机密有很多,能泄漏一个就能泄漏所有。” “喏。” “这份地图你拿着,我只记得大致的势力范围,其他的都不记得了,所以做不得准。有时间你去找一找康成公,看看能不能得到西域的具体地图。” 说罢,王弋将只有个轮廓的地图交给满宠,看到刘德然进来便对满宠说道:“你先去忙。” “喏。” “主公唤我何事?”刘德然行了一礼问道:“为何如此急促?” “德然,你认识刘放吗?” 第191章 送上门的粮草(三) “县令,您可是要为我们做主啊!咱们可都是老交情了。” “是啊,是啊。在您的治理下,幽州多少年没有马贼了?您不能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担惊受怕啊。” “肯定是那些鲜卑人,那些鲜卑的贱骨头一点儿礼数都没有,就知道抢!县令您去抓他们准没错!” “县令……” “县令……” 一群人围着涿县的县令七嘴八舌吵个不停,这些人他一个县令也得罪不起,四处行礼安慰:“诸位放心,马贼本官是一定会剿灭的。可诸位给我些时间好?主公刚离开才一天,难道要我追上去和他说,他刚走我这里就闹马贼了?” “这……不不不不!”见到县令将王弋搬出来,诸位世家的家主也没什么办法,似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县令,那我们那些损失……” 啊呸啊! 县令心里把这帮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以为你们真是关心马贼的事情,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诸位,这钱县里面是真不好拿。诸位先别急!”县令见这些世家家主非常不满,赶紧解释:“我知道涿县能有今天,都是诸位在帮衬。诸位有了损失,县里面也应该做出表现。可是那位不是在吗?平时什么都好说,但是现在嘛……诸位,回家走路的时候小心些,脚底下可都是那位埋的尸骨,诸位也不想被埋进去?” “那我们的东西就白被抢了?” 满宠的大名确实非常有震慑力,可还是有人希望找补回来一些。 县令凑过去低声说道:“别急嘛。诸位家里难道就差这么一批货就周转不开了?那位迟早得走,到时候我去和太守商量商量。官家也是分地域的,他一个广阳太守管得着我们涿郡的事吗?主公不是还没走远吗?官家的就是大家的,诸位懂?” “这不好……”带头的家主眼神一闪,带着几分劝戒说:“官家的便是官家的,我们不能……” “诶……赵家主此言差矣。”县令的神色忽然变得玩味,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诸位,我们都是一样的。最近主公在涿县,我们也没时间互相拜访。在下幽州本地人,出身辽东,在下知道诸位想要什么。” “县令可不要胡说,我们能想要什么?我们只是想要天下盛世太平罢了。” “对对对!张家主说的不错,盛世太平!”县令赶紧拍了拍嘴,笑眯眯的说道:“有诸位在才是盛世,才能太平嘛!诸位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去找太守。放心,太守也是明白人。” “这……主公任命了何人为涿郡太守?上一任不是被……”张家主比划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满脸疑惑。 “这我不能说,怎么说这也是机密。”县令连忙摆手,忽然神秘兮兮的说:“听说和我一样,也姓郭。” “姓郭?难道是县令的本家?” “不是不是,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听说那位是主公的旧相识。” “嘶……那家伙怎么来了?他一个冀州人,管得了幽州的事?” “管得了管不了还不是诸位一句话么?冀州人更好,要是幽州人,有些事情我们还得跟他交底不是?” “县令英明,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慢走,慢走!” 县令将几位家主送出府衙,笑眯眯的回到了办公的内堂。推开房门,却看到里面有三个人正在闲聊,正是满宠、刘德然以及刘放。 刘德然正古怪的问刘放:“马贼?亏你想的出来,他们会信?” “当然不会信。别说幽州没有马贼,就算是有也是他们养的。”刘德然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家不做生意不知道里面的门道,世家之中也是分派系的,他们的货物被抢就意味着有人跟他们宣战喽!” “所以就让他们先咬着?” “咬呗,不咬怎么能让他们露出破绽?谁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捞钱?” “真有马贼吗?”满宠显然对违法犯罪很敏感。 刘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幽州地广人稀,深山老林里有没有钻进去人没人知道,我们也不能派斥候挨个山里搜啊。” “这样啊……”满宠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县令说道:“郭太守,可需要我什么援助吗?若是……” 没错,满宠称呼眼前这个年轻的县令就是太守,一郡之长官。原来他不是县令,只是一直在扮演县令而已。 郭太守沉思片刻说:“不用。满太守不是有军情吗?一切以军情为主。收拾这么几个人我还是有自信的。” “哦?”刘德然闻言笑道:“郭太守这么自信?不过你倒是会演戏啊,跟真的一模一样。” “唉……能不会演吗?”郭太守无奈一叹,自嘲道:“当年我就是个愣头青,要不是田将军救了我一命,我可能就被主公给砍了。深知官场水深的我辞官回家读了两年书,专门研究的就是这个。只是没想到主公还记得我这个罪人,如今还委以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刘德然和刘放听的是满脸茫然,但满宠是王弋的老人,知道眼前这个太守以前闹出过什么样的笑话。想到当年郭合不经请示就招募了数千兵马平叛的事,满宠都忍不住想笑。 关于自己的黑历史郭合也不想过多解释,他看向刘放说道:“既然主公将这件事交给我们,自己又匆匆回了邺城,那就说明其他地方的情况更加紧急。所以我们必须处理的要快,你的计划需要多长时间?” “今晚便又分晓。”刘放非常自信的说道:“世家之间的争斗讲究的事反击迅速,所以今晚他们就会又动作。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等他们打完之后去收尾,这一路我可以带队。另一路就需要太守了,他们会将财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里面绝对有他们违法的赃物。” “希望如此。”郭合对刘放的计划并不看好,这个计划过于急功近利了。虽然肯定能抓到一些不法的世家,但跟他想要将涿郡清理干净的想法却相去甚远。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老实的太多,先解决一批让那些人老实一点儿也可以…… 入夜,螳螂和蜘蛛的博弈开始了…… 涿县世家的货物被劫这件事一早就传出去了,整个涿郡的世家心里都很不安。一方面他们担心真的出了一伙儿不讲规矩的马贼,扰乱他们正常的商业行为。另一方面……他们不确定这是不是涿县世家扩张信号。 毕竟现在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大疫死了不少人,有些世家的实力削弱了很多。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就是一种罪过,别吞并也怨不得别人。而且这一次幽州来了很多鲜卑人,这些人没什么脑子,有奶便是娘。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世家们的武装力量将上升一个层次。 王弋在涿郡的时候他们不好也不敢操作,王弋现在走了,很多人的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人永远会用最邪恶的思想去揣测自己的对手,所以涿郡其他县的世家们开始人人自危,为家丁分发武器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刘放确实没有猜错,涿县世家以赵家和张家为代表聚集在一起整合兵力开始维护自己的势力。 没错,就是整合兵力。家仆伙计以及雇佣过来的流氓地痞足足有上千人之多。这些人在涿县关门之前被分批次遣送出城,和涿郡绿林中最有名的一伙儿马贼接上了头。 大地方的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种情况在世家中尤甚。霸道的涿县世家们根本没考虑到底是谁劫了他们的东西,反正只要都扫平了,自然也就报仇了。而他们选择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督亢亭。 督亢亭名字里有个亭,这地方名义上归方城管辖。可这里的土地十分肥沃,不少外来人都选择了在这里定居。虽然是个亭,但规模已经不亚于一个小县了。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王弋可能已经在这里筑城了。 也正是因为这里没有城,定居在这里的世家各自建立起了庄子。得益于王弋对百姓的政策,只要他们不明目张胆将自己家族的名号亮出来,就没人在意他们是百姓还是世家。毕竟两者之间很难界定,说自己是个宗族,官府也不会特意调查。 所以这个地方的世家两头通吃,既做生意又种地,发展的相当不错。不过他们很有分寸,税一点儿不少,界半分不越,老老实实闷声发财。看在他们这样的态度上,方城县也懒得多问,毕竟从这样的家中刮油水可是很容易的。 然而今天晚上他们却让人看到了锋利的獠牙,当马贼领着那些虾兵蟹进攻这里 的庄园时,偷偷翻墙想要打开门里应外合的马贼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马贼的首领等了半天见大门还没有被打开就知道不好,不过反正自己手里炮灰够多,直接就命人强攻了。 一帮人一窝蜂的冲向了庄园,然而墙头忽然火光打量,十几个弓手稀稀拉拉的开始对着人群放箭。 说实话这些人的箭术差的可以,只能说是勉强能射出去。 可对方也不是什么职业选手,见到箭矢的反光后吓得肝胆俱裂,纷纷掉头就跑。 头领一见暗骂一句,看来是指不上这些废物了。没办法,他只能亲自带着部下发动了冲锋。 别看这伙儿马匪是世家养的,拿钱办事做些劫道的买卖。但他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能在太史慈、张飞、满宠等人多次围剿下苟延残喘,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凶悍的马贼们仗着马术精良,先侧身藏在马腹下躲避箭矢,等临近围墙忽然钻出来,站在马背上借力上墙头,将弓箭手一一扑倒。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喊杀声。首领见状立即让人通知那些家丁撞门,自己则带着剩余的同伙从墙上翻进院子。 可他的脚刚落地,喊杀声便止住了。抬头看去,他发现之前的手下全部被放倒在地。看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想来是全部被干掉了。 “贼人受死!” 两声怒喝同时响起,两个青年舞动着长剑朝马匪攻来。青年的剑法灵动飘逸,招式果断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首领一阵头疼,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世家。世家子弟看似文文雅雅的,但拿起兵器很可能就是个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能比的。 不过他们人多,首领招呼一声:“一起上!男人全部杀死,钱财平分,女人老子要头汤!” 此言一出,青年脸上怒气更盛,下手更加很辣,等闲七八个马贼都近不了身。 然而马贼实在是太多了,足有两三百人。家中长辈年老体弱,即便有武艺在身也坚持不了多久。 最终,在一声声哀嚎中,两个年轻人看着族人们一个个死去,大门被人撞开,自己则被马贼围在了中间。 “我等与你有何愁怨?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两个青年背靠着背,其中一个怒不可遏的咆哮着。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得罪了谁,以他们家的实力,甚至都没怎么在意涿县世家货物被劫这件事。 是的,他们这个家族实在是不打,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人。那些都是大家族之间的博弈,他们根本没想过和自己这种小家族能有什么关系。 首领搂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一边上下摸索一边不屑的说道:“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死了之后难道还能回来咬我们不成?干掉,干掉。你们还别说,别看这家不大,但女子着实水灵!哈哈哈哈……” “狗贼!呃……” 一个青年想要冲过来杀掉首领,可马贼们不知何时捡起了弓箭,数箭齐发让他饮恨于此。 另一个青年也没好到哪去,他躲过了第二轮箭矢,可惜却没能在第三轮之前冲进人群…… “小的们,尽情的玩耍!这只是第一家,今晚整个督亢亭随便我们折腾!”首领一把掰断了正在他怀里挣扎的少女的双臂,将其抗进了内院。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们不足十里的地方,一千骑兵正飞速向这里奔来。刘放找到这些人着实废了一番工夫,这才晚了许多。 不过没关系,世家们不是担心鲜卑人吗?鲜卑人这回真的来了。刘放身边的一名骑士便是轲比能。 与此同时,郭合敲开了赵家的大门…… 第192章 送上门的粮草(四) 在一阵阵女人濒临崩溃的叫骂声中,房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推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马贼对着房内大喊:“老大不好了!我们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可能是官府!” “娘的,出去!”首领浑身一颤,手下的大吼让他心理上很不尽兴,但生理上却戛然而止。 咔嚓! 首领抬手扭断了身下女人的脖子,将衣衫胡乱绑在身上,大踏步的离开了房间。 来到屋外首领异常烦躁,庄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胡乱翻找财物的,围着篝火烤肉的干什么的都有。他甚至看到几个人正在一张桌子前排队,桌子上躺着一个的女子,此时那名女子早已没了声息,显然已经死了。 “娘的!”首领大骂一声,走过去一脚一个将几人踹翻骂道:“老子下命令的时候都没见过你们这么有秩序,都他娘的是个没气儿了!提上裤子去下一家,女人不是有的是?” “嘿嘿……”手下被踹了也不恼,憨憨一笑说:“这婆娘怪好看嘞,这不是还没冰吗?” “瞅你们那点儿出息!起来,起来!备战!这个婆娘算什么?那位的才真好看。”首领指了指天上邪笑道:“老子远远见过那位的婆娘,那叫一个水灵。等老子发达了,也学着他占了这幽冀二州,谁他的婆娘!” “好!占幽冀,睡婆娘!” “占幽冀,睡婆娘!” “占幽冀,睡婆娘……” “……” 也不知是谁挑的头,庄园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马贼们宏伟的志向。而在庄园外面,刘放已经到了…… 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真不算什么,三千五百多米的距离急行军不过片刻时间。更何况还是马术精湛的鲜卑人,也就两鞭子的事情。 刘放听着庄子里响起的声音哭笑不得,他真的很难理解那些贱民的想法。天下诸侯无一不为治下的民生殚精竭虑,可这伙马贼居然觉得占了土地睡女人快活就可以了…… 也不知是该嘲笑他们幼稚,还是羡慕他们的单纯。 “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办?”轲比能有些耐不住性子,略带焦急的询问刘放。 “进去,领头的几个留下,其余的全杀了。” “这……不好。他们都是汉人。”轲比能有些不自信,尽管给他下命令的是州府,可在汉人的地盘当着汉人的面杀汉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怵的。 不止是他,大部分听到刘放命令的鲜卑人心中都在打怵。他们确实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傻到是非不分的程度。说句难听的,向轲比能这样将他们带到幽州投降,在鲜卑规矩中就是默认了给这里的领主当奴隶。奴隶是没有任何权利的,所以他们这段日子过得也算是心惊胆战。 “轲比能,对?”刘放也不去看轲比能,只是淡淡的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是当汉人好?还是当鲜卑人好?” “汉人强大,王使君更是赏罚分明。鲜卑人……” “不不不,我不是让你分析汉人和鲜卑人的实力。我就是在问你,当汉人好还是当鲜卑人好?或者说你想当个汉人还是鲜卑人?” “这……”刘放的问话一时间让轲比能难以取舍,汉人的生活固然好,但鲜卑人也有自己的骄傲。投降是为了生活,背叛则关乎于人性,轲比能觉得自己的人性还算不错。 然而刘放在下一刻就告诉了轲比能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人性一文不值。 “你或许还不明白,让我来告诉你你这次投降意味着什么。”刘放抬手将面巾拉上,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你是最早来投降王使君的,王使君一定会重用你。但是你不能等着王使君赏识你,天上掉下来的从来不是最好的,更可能是个圈套。想让你的子嗣像我一样成为人上人受人尊敬吗?想让他们像我一样凭借身份便能游遍着大好河山无人敢阻吗?想让他们凭借你的身份高官厚禄、封侯拜将吗?那你就不能是个鲜卑人,你得是个汉人。懂吗?” “你们都一样!”刘放忽然抬高声音,对着身边的气势喊道:“汉人更相信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想拥有和我一样的智慧吗?这便是你们成为汉人的第一步!杀!” 刘放拔出长剑,率先打马冲锋。轲比能动摇了,他忽然觉得成为汉人没什么不好,至少子孙后代能享受自己享受不到的东西。 “杀啊!” 轲比能紧随其后,一千骑士快速奔向了眼前的庄子,声势震天动地,大有将其踏碎的气势。 刘放不愧是这个时代刘氏为数不多的高级人才,在忽悠人这方面他居然能做到有理有据。他很清楚,这帮鲜卑人如此拼命,完全是幽冀强大的缘故。向往强大是每个人的心愿,但背叛民族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下的决心。 他难道不知道有一天如果鲜卑强大了,这种情况就会逆转吗?他当然知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鲜卑人来说,鲜卑强大了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对于轲比能来说,鲜卑强大了绝对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会竭尽所能不让鲜卑强大起来。 人一旦背叛了,就会看自己曾经的选择不爽。刘放是不会替轲比能做选择的,他只会教轲比能如何迈出那一步。 很显然轲比能迈的这一步要比刘放想象中要坚决的多,他驾驭着战马一头撞向了大门! 大门应声而碎,战马也哀嚎一声倒地不起。轲比能凭借着个人武艺提前起身,踩着战马的尸体跳进了院落,长刀挥动拼命斩杀着眼前每一个敌人。 鲜卑的武艺粗糙且单调,来来回回就是那个几个招式。但他们讲究的就是势大力沉,信奉大力出奇迹,以伤换命根本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这次来的可都是轲比能精挑细选出来的部族勇士,跟鲜卑王庭的正规军也相差无几,小小马贼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而且这些鲜卑人为了以后能有个好的出路,在刘放面前着实秀了一手马术。可曾见过在房顶上骑射追逐目标的骑士?刘放眼前可不止一两个,只要给这些人一个小小的借力点,刘放怀疑这些人可能谁都会这么一手。 马贼的首领被吓得肝胆俱裂,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冲进来的骑士收割走性命。 还好以前逃亡的手段没有被他发射出去,只见他猫着腰低头躲过一个又一个骑士的视线,蹑手蹑脚的跑进一间屋子里躲了起来。 巧的是,这里正是他之前凌辱那名女子的房间,而他好死不死的还躲在了床上。 这真的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本就因为死亡威胁而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躲藏的地方,床上还趴着一个半裸的女子,更诡异的是女子的脑袋还反转过来正死死盯着他。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首领连续变换了几个角度,但他总是觉得那女人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他选择不去看死尸,可转过头去后背更加发毛,让他根本不敢多想。念头稍微一动,他就觉得那女人会跳起来趁他不注意将他掐死。 “看,看,看!看你娘的看!”首领终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转头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插向了死尸的双眼。 报应?或许。 紧张?大概。 首领扣出了死尸的双眼,可也不知是不是力气太大,他的双手居然捅进了死尸的脑子里,生生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贼婆娘,贼婆娘!放开我,放开我!”首领愤怒的大吼着。 可死尸的脖子虽然断了,皮肉却还连着,首领想要甩开根本不可能。 于是首领一咬牙,拔出腰间刀子,一下下将女子的首级割了下来。 “贼婆娘,你再看啊?再看啊!”首领将女子首级举起来,对着她耳朵大声质问。可他的余光忽然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床边,让他吓了一跳。 刘放抬了抬手说道:“你继续,她不看了,我想看看。都说人枉死之后会化作厉鬼,我想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连番惊吓已经让首领濒临崩溃,他举刀便向刘放刺了过来。 轲比能怎么可能让他刺中,想要伸手阻拦。但刘放的速度更快,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抖,只听咔哒一声,首领手臂顿时软若面条。 “啊!” 首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臂已经脱臼了,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身子也因为用力过猛以面抢地,磕掉两个门牙。 “带走。”刘放不再关注这个家伙,转身离去边走边说:“留下点儿鲜卑人特有的东西,后面也好有说辞。” 轲比能和他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着羡慕。刘放这样的轲比能觉得自己一个打十个问题不大,可刘放那手武艺却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一时间几人对自己的选择纷纷报以厚望,觉得当了汉人就是好,说不定自己也能学得一些上乘的武艺。 然而期望归期望,上手抓人的却一个都没有。原因无他,鲜卑人更相信鬼神,他们觉得死去女子的魂魄正在报仇,自己贸然打扰会被视为不敬,女子的鬼魂说不定会缠上他们…… 刘放走出了房间,在篝火边找到了庄子原来的牌匾。他已经不能从这堆残骸中寻找出庄子主人的线索了,或许让这里像牌匾一样付之一炬是最好的结局。 有的时候刘放会不自觉的去思考,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老天真的存在吗?它真的想让大汉灭亡吗?那所有的事冲着刘氏来不就好了,和这些无辜的人有什么关系? 是的,他的志向在提醒他是时候为这天下做些什么了。可他的理智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还是想办法活过这段时间再说。 刘放很清楚刘氏在王弋这里搞的那些破事儿还没有结束,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赶紧解决掉这些幽州的烦人鬼,让王弋看在他办事还算爽利的面上少杀几个…… 刘放这边的行动算得上顺利,除了那个倒霉的世家遭受无妄之灾以外没有出任何差错。而郭合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他以一个县令的身份走进了赵府,却毫无顾忌的坐在了主位之上! “县令,你这不合礼数?”赵家主有些不悦。他觉得自己出门迎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这小小县令带兵进来不说,居然还抢了他的位置。 “怎么?有何不合礼数?哦……明白了。赵家主乃是长者,长者怎么能坐在我的下手呢?” 郭合赶紧起身来到赵家主面前,忽然拍了拍赵家主的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说道:“不过赵家主似乎更不合礼数?我堂堂一郡太守,坐在什么地方还要被你训斥吗?” “你……你说什么?” “太守姓郭,名合。正是本人。” “你耍我们!”赵家主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指着郭合大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是县令吗?” “是啊,我一直都在做涿县县令应该做的事啊。”郭合忽然神色一收,玩味的说:“涿郡官场被主公砍了一半,调我过来自然是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可笑的是我一来便是太守,只因一直在做县令的事,你们就以为我是县令了?在主公面前,谁都是个小卒子,懂吗?” “那郭太守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赵家主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可见是有多么生气。 郭合神色一凛,十分严肃的说道:“本官今夜在城外查处了一批货物,里面藏着两幅甲。好巧不巧,正是你赵家的庄子。赵家主和本官走一趟?” “你这是栽赃……” “拿下!” “我看谁敢?” “结阵!” 跟着郭合进来的士卒迅速分成两队,一对将赵家主死死按住,另一队摆出突袭队形当先开路,护着郭合往外面冲。 赵家主是个见过世面的,一看士卒的阵型面色大变,低喝一声:“军阵?” “是啊,军阵。”郭合瞥了被压弯了腰的赵家主一眼,不屑的说道:“是不是奇怪县尉为什么没来?你认识的那些衙役都哪去了?哼,我郭合怎么说也是打过仗的,不会真以为我一点儿背景也没有?” 第193章 送上门的粮草(终) 直到赵家主进了监牢才发现,被抓的并不只有自己,和自己有关联的世家几乎被一网打尽。而且郭合非常恶毒,他将人的嘴巴堵住双手吊在房梁上,连自尽的机会都不给。 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有人将他们放开并押了出去,目的地则是府衙的大堂。 赵家主忽然觉得很有趣,这个郭合居然还像模像样弄了这么一出。想要钱就直说呗,他们又不是不给。 然而等他见到大堂上坐在主位的满宠时脸色终于变了,原来郭合想要的不是钱,想要的是命!满宠是王弋专门干脏活的黑手,真正想要杀他们的人是王弋。 赵家主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些人到底如何得罪了幽冀的主人。大疫的时候他们可是出工出力,而且曾经王弋初来幽州时他们也全力支持。 卸磨杀驴? 应该不至于,王弋不是短视的人,现在卸磨杀驴也不是时候。 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不应该啊,世家千百年来的行事规则不就是这样吗?拿了好处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天地间无法变更的道理,王弋怎么会忽然针对自己呢? “赵家主,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郭合拎着两个包袱走出来,扔到众人面前说道:“解释解释,这两套甲胄是怎么回事?” “解释什么?你让我解释什么!” 赵家主看了包袱后目眦欲裂。别说他根本就没有买卖过甲胄,就算是买卖了也不可能是这两个!这两套甲胄是城防军的甲胄,他有几个脑袋敢打制式甲胄的主意?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带证人来。”说着,郭合招了招手,转头继续询问赵家主:“那你说说,私自豢养兵马,派人屠戮百姓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是栽赃,是陷害!”赵家主心中一沉,嘴上却犹自争辩:“我们是合法合规的商人,你们这是官官勾结侵吞资产,我要见主公!” “省省,你从没有见主公的机会,赵……家主!”一道声音响起,一位年轻人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 赵家主转头看去,发现年轻人他是认识的,居然是西乡侯刘容的后人刘放。刘放的祖上是燕刺王刘旦,到了刘放这一辈爵位早就不够分了,可依旧改变不了他是皇室宗亲的事实。而且可以说是父凭子贵,由于刘放的才学在幽州刘氏中非常有名,全家都得到了非常好的优待,在整个刘氏中也是相当有话语权的人。 赵家主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注意到了刘放话语中的重点,颤抖的说道:“是……是你!我等与你有何仇怨?你想要上位为何要踩着我们的尸骨!” 显然赵家主是误会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刘放的阴谋。刘放想要上位,便向王弋进谏了世家的危害,从而让王弋产生剿灭世家的心思。 然而刘放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刘氏的事情败露了,得有替死鬼知道吗?” “你……你居然……”赵家主闻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气的,而是吓的。他认为刘放疯了,出卖了所有世家的利益就为了保全自己?在他看来刘氏已经没有未来了,整个幽州的世家都会和他们敌对,毕竟没有人喜欢破坏规则的人。 “你们都说完了吗?说完了便下去。”满宠耐心等着郭合和刘放表演完,朗声说道:“堂下何人?何人因何事状告此人?” “在下为幽州数十条百姓的性命鸣不平!”一位壮汉从门口进来,大声说道:“太守,昨夜我与伙伴们深夜赶路,发现此人联合鲜卑人正在屠戮督亢亭一座庄园。我等路见不平,便上去与他们搏杀。索性我等武艺还算不错,将一众匪徒杀死,活捉了匪首。” “你是何人?” “在下轲比能。” “你放屁!”赵家主勃然大怒,叫骂道:“你就是鲜卑人首领,怎么好意思说汉人联合鲜卑人屠戮庄园?而且他屠戮庄园与我等何干?” “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可是叫嚣着自己是赵家的家仆呢,当然与赵家主有关了。而且在场的不只有他,诸位的家仆都在场,可惜都已经死了。诸位要不要我将尸体抬过来让你们看看?” 轲比能解释的一脸正义,忽然侧过头看向赵家主玩味的说:“什么鲜卑人?赵家主可莫要污蔑我等,我等乃是汉人啊!我等降服于主公,自然便是汉人,哈哈哈……” “行了。”满宠低喝一声,看向马贼首领问道:“轲比能所说是否属实?你可认罪?” 首领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赵家主还想分辨,然而满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声说道:“一众家主私豢兵马,联合外族屠戮百姓,证据确凿。全家老小全部收监,家产查没,退堂。” “你们不能这样,何来证人?可有证物?你们完全是在草菅人命!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赵家主满脸悲愤。 全家收监?他敢保证自己全家老小活不过三个月,全部都会被发配到边关修城墙,直到活活累死。 转头赵家主忽然看到了一脸轻笑的刘放,他愤怒的骂道:“刘放狗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哼,你且看着,还不知你我谁先下地府!” 刘放无视了赵家主所有的恶言恶语,他需要有人将他的恶名传播出去,他的名声在幽冀越臭,刘氏能活下来的人就越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人想要活下来,有些人就要去死。自私从不是什么无奈的选择,只是本能的选择。他刘放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接受的教育也是权谋博弈,做不到圣人的行为。 况且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这场审判不过是个过场,为的就是恶心一下这些世家以及将刘放的恶名传出去,真正的收网从昨晚就开始了。 不得不说这些世家的囤积的东西可真不少,粮食、药草、布匹等等,全都是各种硬通货,乱世之中都能卖个高价。而且他们屯的东西不是按照粮仓或者车辆来计数的,想要统计必须运用到一个新的单位——庄园。 是的,他们是一庄子一庄子的囤积。 原本以满宠的为人是不想参与这出闹剧的,他为人向来公正,如此玩闹的公堂他看都不想看。 然而如果上面那些还算是正常买卖的话,在一些隐秘的地窖中搜查到的可就不正常了。上千柄刀剑,上百面盾牌,满宠甚至找到了一张记载而来辽阳位置的地图! 尽管地图画的很模糊,但辽阳城却用红色颜料标记了出来。 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抄家了,满宠也没有权力处理这件事。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将这份情报送给了王弋,派过去的人也是接到军令星夜赶来还未来得及休息的太史慈。 不提清点收获的幽州众人,王弋收到太史慈送来的情报已经是临近傍晚了。他先安抚了一下太史慈,让他尽早休息。然后便打开了书信开始阅读。 果不其然,在看到刘放如此焦急的表现之后,王弋理解了刘放的意思。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效率,王弋为了让幽冀能更快的发展,很多时情选择了官私合影,军粮就是其中之一。王弋将一部分军粮交给了官府,军粮大锅盔的生产交给了那些刘氏的旧贵族,算是补偿了他们土地被没收后的不满。 大锅盔很受将士们喜欢,所以刘氏的作坊基本上是加班加点在生产。刘放的事情让王弋决定将这个生意收回来,但他起初并不想因为刘放的所作所为而放过刘氏。这帮人作威作福太久了,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然而刘放的焦急让王弋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刘氏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刘氏真正的用途也不应该只限于维护自己的名声…… 等他看到搜查出地图的时候一阵无奈,这种事情他根本禁止不了。而且他同样在做,黄权去益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办法将蜀锦的制作方法给弄回来。王弋不可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况且他也不是州官,其他的诸侯更不是百姓。 民间藏匿东西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别的不说,他自己就收藏了一卷据说是孔丘的真迹。经过辨认也不是啥重要的东西,就是孔丘没事儿写的一些随笔。但几百上千年了,竹卷依旧保存完好。所以民间存在一些记载了辽阳城具体位置的地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奸细这种事王弋只能想办法防,可这世道地广人稀的,想要防住非常困难,他一时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提笔写下一些防范增兵之类的计策,王弋就打算休息了。离开邺城已经很长时间了,即便有荀彧撑着,有些事还是需要他来决定了。况且郭嘉那小子在外面已经浪了很久了,是时候赶紧结束青州的战争了…… 翌日清晨,王弋将回信交给太史慈,催促队伍迅速出发。他们离邺城已经很近了,正午之前便能到达。 一路上王弋的心情有些烦躁,紧锁的双眉下眼睛似乎有火气正在向外迸发。上位者还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需要考虑很多。有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会被无限解读并放大,造成的后果难以预料。 刘放的才学果然不负他的名声,几乎完美理解了王弋的对外政策,并且在贯彻的方式给王弋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但是,所谓过犹不及便在于此。鲜卑和乌桓虽然相互交战多年,可彼此也在相互交融。一旦大汉忽然变得强势到摧毁了他们脆弱的神经,两者必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强大的汉人。 况且这一次王弋必定要深入鲜卑,刘放对于柯比能的手段很有可能导致柯比能会不择手段对付曾经的族人,致使双方的战争提前爆发。 希望不会如此……王弋的心中也在犯怵。这个刘放的才能当真不错,但想要用他还需要压一压……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一想到这次的罚没以及收拾刘氏的收益足够他接下来一年随便浪他就十分开心,至少不用向百姓借粮食了,这就很好。 看着一会儿怒火中烧、一会儿愁容满布、一会儿欣喜不已的王弋,甄姜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想起后面那辆车里的拖油瓶甄姜就非常不满,心道一个宦官都有夫人了,堂堂河北之主居然拖到现在才娶她,真是不解风情。 拖油瓶此时一脸生无可恋,四个壮汉按住的她的同时张机完成了手术,在她身上切掉了不少东西。她也不知道是啥,好在至少命是保住了。 那个王弋也算是让袁覃开了眼了,查看伤口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惯着毛病,差点儿没把她给疼死。 至于袁覃为什么这幅神色?因为她接受的教育让她认为此时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她想要回自己被切下去的那些地方,死的时候一起埋了,至少还能算是有个全尸。 然而她眼睁睁的看着张机将自己身上的肉顺手倒进了污水渠,想要找回来根本不可能。 身躯是魂魄的容器,自己少了那一部分,就意味着有一部分魂魄没有居住的地方,自己就会失去那一部分的魂魄。袁覃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没有以前灵活了,反应也迟钝了不少,就连武艺也下降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袁覃不确定那道狰狞的疤痕会不会遭到吕正嫌弃,她不想被吕正抛弃,她渴望吕正拥有她…… 不提着一路上每个人正经或是不正经的想法,车队终于回到了邺城。城门口并没有人特意出来迎接王弋,这一点让他很满意。看来在荀彧的鞭策下,每个人都很忙碌。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邺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都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有件事他们不知该如何向王弋解释。 这件事真的让邺城整个官场都陷入了尴尬,王弋曾命令荀攸向百姓借粮,可他们一粒粮食都没借到。 没借到其实也还好,就当是百姓也穷呗。实则不然,他们撑起摊子没借到粮,百姓们却将粮食给送来了。 是的。不借,只送! ps:接下来写打仗,写那么久洛阳主要是为了展现这个时期权谋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手中的兵权才是乱世生存的根本。 打仗总不会要我改了?影射不能写,黑暗不能写,带颜色的不能写,到底要我写啥才满意嘛。那个时代本就是生理、物理、思想意义上吃人的时代,哪有什么风花雪月?哪有什么和和美美? 来!让我再一次试试,黑颜色的不行,黄颜色的不行,那这次我们来看看红颜色的行不行? 我还真就不信了! 第194章 河北的沙盘(一) “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荀攸,这件事我交给你了,你来说说。”王弋是真的愤怒了,声音阴沉的可怕。 王弋难道真的那么爱惜百姓吗?答案是必然却否定的。 政治上的爱民和体恤百姓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王弋是个县令,他应该为治下百姓的做为感到欣喜,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事实上在面对众臣时王弋也是这么做的,坦然接受了大多数人的恭维。 然而他是一个统治者,他的统治路线就是造福百姓,那么区区一些粮食便是一桩很不划算的买卖。这可不仅仅是消耗了他的好感度,对他的统治也是一种挑战。 没有哪个统治者喜欢百姓自发去做些什么,哪怕这个自发是积极的,但统治者只喜欢治下有一个声音,只属于他的声音。 况且他还要为这种自发进行买单,将这个积极的行为宣传出去。不是紧急关头,对他来说真的毫无意义。 现在进行的是内部会议,参与的是荀彧、荀攸、鲁肃、辛毗等心腹之人,自然都明白王弋的政治策略,也清楚百姓自发送粮的弊端。 百姓没什么组织性,只要有心想查自然能查得一清二楚。这件事就相当于一件护身符,未来一旦犯事,将这件事拿出来就能买罪求情。而且不仅仅是百姓,很多世家也匿名进行了送粮。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州府收粮,只能说明王弋要有大动作。可百姓送粮就是另一个解释了,将会坐实了王弋缺粮的事实。 让王弋有些郁闷的是他还必须将自己缺粮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毕竟百姓们无所求,想要的不就是那么一句夸奖么…… 荀攸很是尴尬,名声过于好居然成了一种负担。虽然这种负担再多也不嫌多,但有的时候是真耽误事儿。 “罢了。” 见到荀攸一脸郁闷,王弋摆了摆手,知道跟这些人置气没用,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于是他问道:“文远和文谦有没有战报传过来?翼德有什么部署?看来我们这次需要打很久了……” 说到战报荀攸可就来劲了,他很详细的将青州的战况概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文远将军并没有守剧县,他带了五千兵马去奇袭下邳,现在还没有结果。 奉孝将张儁乂将军以及其麾下骑兵都留下了青州,一方面是为了迷惑荀休若,另一方面荀休若给予的压力确实很大,他手上有一支非常精锐的兵马。 这支兵马人数不少,实力非常强悍。即便没有装备甲胄也能和青州军打个五五之数。不过有了乐文谦将军的支援,想必奉孝不会一直被动挨打的,反击应该就在最近一些时日了。 张翼德将军一直在和袁本初对峙,前些时日有消息传来称有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兵马由袁绍麾下大将臧霸率领穿过兖州不知去向,志才希望我们注重防守。不过我的推测……” 王弋间荀攸欲言又止,不耐烦的说道:“说!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我的推测和志才有些出入,我认为对方可能不想进攻冀州。冀州虽然没有重兵防守,但邺城的防御力量足够撑到援军回救,到时候这支孤军只会是瓮中之鳖,除了败亡没有其他出路。”荀攸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说道:“至于他想要做什么我也猜不到,如果臧霸是去支援青州的好像也不对。毕竟那里有一万多骑兵,两万补兵除了补充兵员外没有任何意义。搞不好还会被人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王弋看向了其他人。 显然,这种情况荀攸已经和其他人讨论过了,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想想也是,大家又不是神仙,不能掐指一算便知天上地下之事,推理是需要一些线索的。 “主公,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圈套之中。”荀彧忽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们致力于发展民生,可天下任何有关于我们的风吹草动最终都演化成了战争。到底是战争是唯一的手段,还是有人故意要我们这么以为的?如此一来我们只会越陷越深,长此以往我们就要从收粮变成征粮、募兵变成征兵了……” “你有证据吗?文若,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每一个决定我们都讨论过,都是认为可行的。” “没有,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如果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自己都没证据,这人得藏得多深?” “先不管。”王弋沉吟良久,下达了决定:“事有轻重缓急,这件事你先暗自调查,不要大张旗鼓。既然对方出招了,我们接招便是,先解决一路战事再说。如今兖州存粮尚够,并州还未出征。文若,所有物资优先供给青州,让奉孝迅速结束掉青州的战事,返回平原休整。” “喏。” “子敬……公达,你二人前往并州,辅助云长打下河东郡。公达,你主要负责上党郡。” “喏。” “臣明。”荀攸眼神一闪,看来王弋是想不留后患了。 “都去忙。”王弋挥了挥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元皓,你亲自写一篇表文,赞颂百姓们的功绩。” “喏。”田丰答应一声后,也跟着一众臣子缓缓退出。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王弋差异的发现沮授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公与可是有事?” “主公,臣有一件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王弋很是郁闷,心道不当讲就别说啊。 沮授犹豫片刻说道:“主公,臣听闻您在年中时将娶甄氏小姐为妻。此乃主公之大事,大疫刚过,需有一件事振奋民心。可是……臣最近听得一些传闻……说是……甄氏小姐乃是商贾之女,配不上您。臣认为不论甄氏小姐出身如何……” 碰! 王弋一脚踹翻了桌案,压着声音问道:“沮授,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主公恕罪!”沮授见王弋眼中都在冒火,赶紧行了一礼解释:“此乃臣前些日在食肆听一些百姓乱讲的……” “不!不是乱讲!有道是水有源树有根,没人说怎么会有人在传呢?”王弋来到沮授身边,轻声说道:“公与,你去查查是谁传出来的,他们想要干什么?我不太喜欢有人在我的地盘上乱说话,你去劝劝他们。” “喏。” 沮授行了一礼,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他的猜测没错,甄姜果然是王弋的禁忌。沮授觉得王弋“他们”这个词用的非常好,他要的就是解决“他们”。 王弋最后的一点好心情也被沮授破坏的一干二净,缓了好久最终拿起地图来开始观瞧。荀彧的猜测到底有没有可能?青州的战况又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电话啊!自己要不要手搓出来一个啊? 那青州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答案是一片祥和…… 是的,白天就是一片祥和。郭嘉甚至命令除了少部分巡城的士卒以外,其余的全部回营休息,睡觉养精神。 他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荀衍忌惮在青州游弋不定的张合,白天根本就不攻城,只有在晚上才会发起夜袭。 郭嘉也拿他没办法,荀衍是属于乌龟的,五里一个砦、十里一个营,靠着连绵的营盘一步步挪到剧县城下,没有一点儿下手的机会。 想要火攻也不成,荀衍防的滴水不漏,营盘必定会与水相邻,小火根本烧不起来。况且大水将郭嘉想要的火油隔在了河对岸,运都运不过来。 “唉……你说荀休若那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郭嘉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茫然的看着地图。 孙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成天夜袭荀衍也没什么收获,向北的话乐进驻扎在广县,足足五千兵马。要是火油能运过来还好说,他分分钟有办法烧了荀衍的营盘,可这次的洪水导致水流异常,小船容易翻,大船还没有。 “要不……我们今晚反偷袭他一次如何?”郭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解释:“咱们人还好说,但张合那一万多马太能吃了,快供不上了。放出去抢也不行,青州只能啃地皮。徐州倒是有东西,可让荀衍回去文远那边就麻烦了,也不知他到什么地方了。” “文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们静待消息即可。”孙福对自己的妹夫倒是有自信,反而对郭嘉的提议不怎么看好:“没用,咱们不是偷袭过了吗?还用上了主公曾经的策略。但荀衍实在是太谨慎了,每时每刻的防守都滴水不漏。我觉得最麻烦的并不是荀衍,而是荀衍手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应付我们绰绰有余。” “对对对。”郭嘉对此表示十分赞同,指着地图分析:“你看我们能不能将他的兵马分散出去,老是让张儁乂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荀衍不是驻扎在临朐吗?那就让张儁乂去打三亭、打朱虚、打盖县也行。反正只要不让他进徐州不就行了?” “不好……荀衍没有依靠人数优势攻城,就是因为张将军的存在。如果张将军离开,我觉得荀衍一定会没日没夜的攻城,到时候我们可能真就守不住。”孙福的建议很正确,他能察觉到郭嘉有些着急了。 这也难怪,郭嘉年少心性不稳很正常。而且这个荀衍真的很扯,跟他打仗极为窝火。经常性见好就收不说,稍有劣势就会鸣金收兵。两人已经布下数次陷阱,但荀衍就是不上当。 “五万人,五万人!我两万人都快喂不起了,他哪来那么多粮?娘的!”郭嘉难得爆了句粗口,抬头问孙福:“你最近有没有仔细查验,他到底损失了多少人?” 好么,这是真的急了,连礼貌称呼都没有了。孙福也不介意,他想了想后回答:“除了最开始两天他们的士气不错损失的比较大意外,最近基本上就是尝试性进攻,最多不会超过四千。” “四千?”郭嘉听到这个数字简直不可思议,略带惊悚的说道:“咱们的死伤可是有两千多啊!一换二?就那些连正经甲胄都没有的?” “是。”孙福点了点头,十分沉重的说:“他手上那支精锐非常厉害……” “我知道,但他不可能次次都派精锐上啊!得想个办法……” “是啊,得想个办法……”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盯着地图双眼一眨不眨。 良久之后郭嘉忽然指着一个地方问:“这里怎么样?” 孙福看去,诧异的问:“赢县?” “对!归根结底荀衍的粮草供应还是在奉高,我们不需要将赢县打下来,只要让他产生危机感就足够了。” “过于危险了?”孙福显然是看穿了郭嘉的想法,有些担忧的说:“你这样我们的退路很容易被断掉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兵势重在于勇,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既然对方是个高手,那我们也无需顾忌太多,拼就是了。” “那……我亲自去广县,如何?”孙福自告奋勇拦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郭嘉的意图很简单,防守并不是两人擅长的策略,现在两人完全被拖入了荀衍的节奏之中。既然没有办法破局,那就只能想办法改变战争的节奏,将一攻一防变成双向攻击,将荀衍拖入他们擅长的节奏之中。 这种战术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剧县前往赢县的道路非常不适合骑兵作战,中间全是大山。想要抽调兵力进攻赢县,就必须从广县调兵。人少还不行,不然没有压迫感,所以乐进手下的五千兵马必须全部出动。 这就意味着荀衍的进攻方向将不再仅限于剧县,齐国、乐安国甚至济南国都将成为他可选的进攻方向。如此一来一旦荀衍分兵,剧县很有可能在青州成为一座孤城,郭嘉的退路将完全被切断。时间长了补给消耗干净,他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们不一定会有优势,赌输了他们将一败涂地。 孙福选择了亲自执行任务,不是因为他多么信任郭嘉,而是因为他信任张辽。因为主要战场虽然在青州,但决定战争成败的战斗并不在青州。张辽往日的表现,足以让他将自己的生命压在赌桌上。 那么被寄予厚望的张辽张文远张大将军在什么地方呢? 嗯……他迷路了…… ps:地图明天补,今天做了系统,ed更新的我深感迷茫。这一部分应该会有些长,不过打架么,想来不会特别无聊? 第196章 河北的沙盘(二)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行军,张辽带着五千多人终于从大山之中走了出来。 时间远远超过了张辽的预期,携带的军粮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这真是一段要命的经历,他们这些人如同蝗虫一般扫荡了一路上可以填进肚子里的一切,才勉强没有被饿死。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问题,湿疹、脱皮、掉头发都是小儿科,脚被汗渍沁透了味道,没有发炎流脓的屈指可数。 张辽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爬山了,这个破地方山挨山、山连山、山套山,刚进大山没几天他们就迷失方向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如今好不容易走出来,他再也不想回去了。士卒们也是无精打采,如此高强度的行军,想要保持住士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出山之后所有人都找个地方席地而坐,烤脚的烤脚、睡觉的睡觉,连找食物的精力都已经没有了。 张辽派人在附近抓了两个猎户,询问之下得到了一个让他茫然的地名。这里是徐州的地面儿,隶属于东海郡阴平县。 徐州?东海?阴平? 张辽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成县才对,这两个地方之间可是夹着个鲁国啊!自己这帮人是偏了多远? 阴平……现在只要穿过傅阳和武原,下邳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结束这场战争轻而易举。可是剧县怎么办?郭嘉他们能不能撑到自己将下邳打下来? 命运总是喜欢嘲讽被选择困扰的人,它会将对方放在十字路口,放肆的嘲笑对方无助时的样子。 张辽陷入了纠结,一方面是不世之功,另一方面是自己同伴的性命。抉择总是最难的,特别是身上还背负着其他人性命的时候。 “弟兄们,诸位多日以来不离不弃,不嫌弃我张文远年少,信得过我张文远,我自然不会辜负弟兄们的期望。回救剧县,以我等之坚韧,定可解袍泽之危难。但下邳近在咫尺,已不足三百里,数日便可到达!”张辽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用咆哮的声音喊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活的便是一口气势!主公以士待我,我必以死报之!踏破下邳城,活捉袁本初!青州之围自解,我等男儿当立不世功勋,受万人敬仰!” “踏破下邳城,活捉袁本初!” “踏破下邳城,活捉袁本初!” 原本稀稀拉拉瘫坐在地上的士卒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身体上的伤痛已经不值得他们在意了,精神上的亢奋使他们无所畏惧。 不得不说张辽鼓舞士气还是有一手的,他将自己从这件事中隐去,把王弋搬出来镇场子,将士卒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如此一来他的年纪已经不算什么了,况且他的战绩深入人心,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奇袭在他的带领下将大获全胜。至于袁绍不在徐州?那根本不重要,反正袁绍的老家在下邳,端了他的老家和抓住他的效果是一样的。 但是只有张辽自己知道,这是他权衡良久才做出的决定。出山时粮草几乎已经消耗干净了,如果再一次进山,再一次迷路,他们只能靠啃噬同伴生存。到时候将会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没人愿意见到这幅景象。 “前方二十里是阴平,拿下此城补给一天。休整完毕,一鼓作气,攻破下邳!杀!” 张辽大手一挥,向南方比了一个进军的手势。 原本想要休息的士卒此时精神抖擞,整好队列开始向阴平前进。 二十里对于步兵来说可不短,直到天色渐暗,阴平城门已经关闭,他们才出现在城池外围。 此时昏暗的天色整好给了他们绝佳的掩护,五千多匹饿狼死死顶着眼前这座肥美的羔羊,已经在盘算着料理的方式了。 耐心,耐心! 张辽不停的提醒着自己,手下这些人实在是太疲惫了,士气虽然让他们拥有了足够的侵略性,但身体过量的运转很可能让他们暴毙。所以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等待太阳完全落山的那一刻。 终于,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隐没进地平线,张辽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两里地,人的视线之外,却有能让对方措手不及。 张辽对这个距离把控的非常好,长枪一指没有命令,大地却开始了震颤。 这一次没有攻击次序,所有人都是先锋,同样也都是后军。孤注一掷,拼死一搏。退路是九死一生的境地,只有前进、前进、再前进,方可杀穿这黑暗,博得那一线光明。 攻城器械?不存在的,唯一勉强算是器械的只有随身携带的绳钩。 这一刻这些士卒们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刀剑,而是自己生命铸造的武器,只有拼命才能活下去! 阴平是个上万户的大县,可即便是大县守军也不过区区二百用来维护平时治安而已。这里现在算不上是战略要地,也用不着太多人防守,军职最高的五官不过是个武侯。 被分配来守城的武侯能见过什么大场面?就连关系也不怎么靠谱,要不然当个县尉不好么? 面对忽如其来的攻击,武侯第一个撒丫子开溜。他的理由也很正当,每年那么一点点军饷,犯不着为了这些人玩儿命。 这可就苦了他手下的那些曲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守是不可能守的,别的不说,他们这些守军的兵器都是淘汰货,就是为了吓唬老百姓的。 阴平就在五千人疯狂的奔跑中莫名其妙的拿下来了,县令和县尉被逮了个正着,城中的大户也被迫自愿劳军,只有那个武侯跑得快,孤身一身逃脱。 张辽对此没什么意见,忙碌了这么多天终于能休息好一些,那就没什么值得抱怨的了。赶紧找人烧水煮饭才是正理,毕竟手下这些人已经好些天没有吃正经的东西了。 不过没几天他就会后悔没有派人去干掉那个武侯了,荀衍虽然不在下邳,但袁家也不是没有能人的。现在下邳管事的是袁家的老大,知名丑男袁谭。 不得不说,袁谭虽然丑是丑了店,但能力却是没得说。自己老子和荀衍不在的时候将下邳管理得井井有条,他收到武侯的传递的消息后给张辽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张辽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爽! 张辽两眼一闭睡觉了,他的小伙伴儿郭嘉却不能入睡了。荀衍就好像每日点卯一般按时前来攻城,只是这一次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举盾!举盾!双层盾牌,双层!” “娘的,这帮狗崽子好不要脸,居然偷学我们的绝学,呸!” “别废话,注意仔细观察城下的动静,小心狗崽子们偷城!” 剧县城头忙做一团,武侯们的命令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夹杂着受伤士卒的哀嚎。 这一次荀衍十分阴险,他将自己的弓箭部队藏在黑暗中,向明亮的剧县城头展开了洗地式的箭雨攻击。而且他还十分卑鄙的使用了抛射这门河北军队特有的射击技巧,让守城的士卒们苦不堪言。 听着传令兵的一条条报告,郭嘉陷入了沉思。 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荀衍设计的圈套,只有前两天才是真正的强攻,后面的都是在为某件事情做准备。 就比如说度量射击的距离,测算守军的视野范围,以及训练抛射这门武艺。 厉害啊!不愧是荀家出来的人,以前怎么没觉得他有这么一手本事呢? 不过既然有这手本事,那不妨猜测的更大一些! 天上的压力都给了,没道理地上的没有。 想到这里,郭嘉忽然叫来夏侯兰说道:“夏侯将军,你清点五百兵马,弩手优先。在城中巡视,防备对方偷城。” “偷城?不可能?”夏侯兰闻言有些不敢相信,问道:“我们四面都有人防守,他怎么可能偷城?里应外合?那我不觉得他的细作会是我们士卒的对手。” “他们不需要走城门,青州毕竟是袁绍的地盘,他们经营了很久,对这里的地势地利非常熟悉。” “你的意思是土攻?可没听到声音啊!荀衍要是能短短十余日毫无声息的挖到城下,那他就不是人了,是神仙。” “让你去你就去!昧水就在剧县边上,支流穿城而过!仔细检查那些河口。” “明白了。”夏侯兰脸色一沉,拎着长枪急匆匆的去找人了。箭雨不会持续很久,毕竟人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支持这种强度的长时间射击。如果要是奇袭,现在就是时机! 剧县的守军其实不多,现在就只有几千人而已,想要找人必须从城墙上抽调。 河北的军队也终于尝到了抛射的滋味,从天而降的箭矢随缘射向了每一个人,平等的杀死任何倒霉的目标。 夏侯兰刚喊住一个熟识的武侯,结果对方转头之际,一发利箭直接穿过头盔,贯穿了他的头颅,深深钉进了腔子里。 望着对方轰然倒地的身躯,夏侯兰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战场上生死都是小事,但这种不确定性的压迫力实在是太打击士气了。必死无疑反而能激起斗志,可侥幸的生存却会摧毁士卒们的心理,就连他也被这种事情吓了一跳。 “赵大!刘胜!”夏侯兰迅速喊了两个校尉的名字,大声 说道:“带你的人跟我去干掉他们,其他人坚守阵地,等我们的消息!” 做为军正,夏侯兰很清楚怎么驱散士卒的恐惧。 两个校尉听到命令后立刻集结部队跟着夏侯兰远离这块要命的地头,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更要命的情况。 郭嘉的预料没有错,荀衍果然派人绕过城池,悄悄从水路破坏了闸门,潜入了城内。 双方人马几乎撞了个正着,血腥的巷战在双方进入视线之内便开始了。 根本无需任何询问,双方的衣服都不一样。 抬手一轮对射,守军并没有损失多少,毕竟甲胄的优势非常明显。可是令夏侯兰差异的是,对方居然也没什么损失,箭矢虽然命中了对方的身躯,却没有造成有效杀伤。 伴随着一些箭矢被甲胄弹飞,棉甲后面暴露出来的金属光泽让守军的双眼瞬间通红。只有河北的甲胄设计了角度能弹飞箭矢,对方穿的是前几日守城时自己坠城而亡袍泽的战甲! “杀!” 也不知时谁的一声大喝,或许可能是徐州军将领喊出来的,但双方不约而同的遵守了这道命令。 巷战永远是残酷的,双方士卒在着拥挤的环境中想方设法的杀死对方,所有具有杀伤力的东西都被当作了武器。 碍于甲胄的限制,平常的刀剑作用非常有限。河北士卒纷纷摸出匕首,扑到对方身上将其拦腰抱住,一下下将匕首捅进敌军的后腰。 然而徐州军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些人找准甲胄的缝隙,用长刀一点点的将守军的脖子锯断。 献血流满了一地,被剖开肚子的徐州军内脏流的到处都是,甚至有的人被旁边人的肠子绊倒。 守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倒霉的家伙比对手先一步死去,脖颈断裂喷出的鲜血四散飞射,而他临死前只能祈求自己最后那以下给对方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能够达到一换一的效果。 一时间除了角力时憋气的闷哼,场上便只剩下了刺耳的锯骨之声。为了给同伴报仇守军抱得很死,想要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就必须一点点将对方的头颅和手臂砍断。 万幸守军这边有夏侯兰,凭借自身的武艺他足以清理掉所有挡在身前的敌人。一来一回之间,夏侯兰几乎干掉了所有的指挥者。 哪知没有了指挥者徐州军不仅没有败退,反而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一时间疯了一般朝他涌去。 夏侯兰见状也来不及思考是怎么一回事,丹田之气往上一提,长枪化作虚影,将袭击者一一点死。 此时他就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块顽石,风吹浪打不能使其移动分毫。 在夏侯兰不知杀了多少人之后,徐州军的士气终于维持不住。再加上守军人多,这些人一窝蜂的开始朝原路退去。 既然进了城守军就不可能放他们轻易离开,其他城墙上的守军听到动静分了一些人过来,将其退路死死堵住。 屠杀开始了,夏侯兰分了一些人爬上房顶,居高临下开始用弩箭一一清点溃败的敌军,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但是荀衍的算计真的那么容易看破吗? 郭嘉有一点没有料到,荀衍不仅派人从河流入口潜入了,还派人从河流的出口潜入了。这些人顶着满身的污秽,慢慢摸向了城门…… 第197章 河北的沙盘(三) “啊……” “谁在下面!” “娘的,快开城门!” “张老六,带你的人下去看看。来人!火箭,城外一百步,放!” 城门附近响起了极其杂乱的声音,守城的校尉刚派人下去查看,打斗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黑暗中守军也看不到周围有多少人,慌乱的挥舞着火把,朝城门冲去。 可藏在阴影中的对手现在有了明晃晃的靶子,自然不会浪费。 弩箭唰唰唰的乱响,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哪个方向射来的,四面八方都在死人。 张老六见状大喊一声:“贼人偷城……” 他似乎还想说些其他的,可一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校尉头也没回,咬了咬牙吩咐:“二牛,你带人去堵住城门。麻子,你去城中求援。所有弓弩手全部留下!” “好嘞!”壮硕的二牛拎起自己的铁锤,招呼相熟的同伴准备将城门夺回来。 校尉不敢回头看一眼,因为城门是夺不回来的。自己手上只有两百人,可能还不如偷城的多,二牛怎么可能成功?况且火箭射出之后,借着火光校尉看到离城不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站立着不少的人影。 “明——灯——,放——箭——!” 校尉握紧长刀向前一指,身边的弓箭手们尽全力向城外射着箭矢。无需抛射,现在他们就是要快,尽快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去,尽快干掉正在向城门冲锋的敌军。 没错,城门正在被缓缓打开,城外的敌军也开始快速移动了。 “放箭,放箭,放箭!无需管其他,射死这帮狗贼!麻子的速度你们都知道,援军很快就到。” “当初我们像狗一样被撵出家乡,你们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何以报君恩?死以报君恩!” 校尉拼了命的稳定着士卒的情绪,穷尽毕生所知拼凑着提气的句子。 “呃……” 一声闷哼忽然在他身边响起,校尉定睛一看,发现一名士卒眼睛上插着一枚羽箭。 遭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方构建好了弓箭阵地,开始进行反击了。 这下子校尉就要面临抉择,是先解决掉对方的弓箭手降低自己的伤亡,还是顶着箭雨继续阻止对方进攻的步伐? 战场上没有时间给人犹豫,校尉抄起死去士卒的弓箭,站在那个位置上,一边射箭一边喊:“继续放箭!不要停!别让这帮杂碎进城!” 他说到做到,真的打算用生命来报效主公的恩情。而且不止是他的生命,他要用麾下所有人的生命一起。伤亡瞬间增大,守军一个个倒在了城头。但是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当年成为黄巾的时候不也是过着朝生暮死的日子? 然而城头的伤亡还算是好的,城门口才是真正的绞肉机器。 二牛一马当先,舞动着双锤如同旋风一般杀进了黑暗。他已经想好了,别管危不危险他必须冲在最前头。只有跟自己人拉开距离,才能让周围只有敌人,才能尽情的杀戮。 能生出这种想法,也不知他是人傻无知还是艺高人胆大,还真让他完成了自己的战术。 不过话说回来,二牛还是有艺在身的,招式还算精妙,拳头大的六棱锤头在这种环境里真是大杀器。 他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得见人,反正顺着师傅教的套路尽全力一套舞下来,有阻拦就意味着打到人了,没阻拦他也没有留力。 “赵头!见亮了!” 后面的士卒担心他被暗算,纷纷将火把甩向四周照明。 这一照可好,着实把守军这些人给吓了一跳,周围至少有三四百人之多! “结阵!锋失!”赵二牛大喝一声,甩掉锤头上的半个脑袋迅速后退。 等退到阵型最前面时,他借着后退的力道蓄力猛然前冲,同时下令:“冲锋!” 没错,赵二牛从不是一个防守型的将领,他擅长的是冲阵,也只会冲阵。 双锤舞动,赵二牛嗷嗷怪叫着带队杀向了城门。招式都不用了,他现在拿着双锤就是一顿乱摆,谁挡在他前面,他就敲碎谁的脑壳。 嘭嗤咔嚓声接连不断,一时间守军竟然压制住了偷城的部队。没有人想要跟这头疯牛对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不仅经验丰富,而且还会用气,找死不是这样找的。 跟在赵二牛身后的士卒将盾牌顶在头上,也不看前面到底有什么,拿着刀子就往盾牌外面乱捅。能不能杀人不好说,反正气势是着实唬人。 对方的指挥者也是个厉害的货色,见状命令翻过赵二牛,直接对后面的士卒下手。 “抄底!” 命令一下,偷城的部队外围的士卒立即蹲下开始砍腿,专挑没有防护的地方剁。 相当阴险的招式,却十分有效。守军阵型顿时大乱,士卒们哀嚎着摔倒在地。 “放箭!” 弩手们立即上前,将这些守城的士卒一一点杀。抄底的士卒也没闲着,对方的弱点就在眼前,只要顺着下体捅过去,不死对方也没有战斗力了。 就这么一招,直接将赵二牛这一曲人绝大多数都废掉了。而此时,赵二牛也冲过了偷袭者的阵势,来到城门前。 可惜,迎接他的却是城外汹涌而来的敌军。 “呵呵……”赵二牛看了看脚下杀出来的血路以及这条路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无奈笑道:“看来勇武还是比不上谋略。弟兄们,跟着我赵老二你们算是枉死了。” “曲长何出此言?”一名士卒闻言反过来安慰他道:“跟着校尉有肉吃。跟着您?爽利!男儿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份爽利吗?曲长何故做妇人态?” “你说得对!既然如此,那便让我等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哈哈哈……” 赵二牛似乎很好劝,立刻又兴奋了起来,带着仅剩的四五个士卒再次怪笑着冲向了城外的敌军。 一锤,两锤,三锤…… 赵二牛早就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挥动锤子了,眼前的敌人要么头颅凹陷,要么脑壳缺失,反正想要找个囫囵个的怕是有些困难。 真是一对好锤啊! 赵二牛在心中感叹一声,别看只有几斤重,但用起来无论是力道还是手感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了,这怕是最后一次使用了…… 此时赵二牛已经杀的昏天黑地,脑子里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忽然,他察觉到自己挥锤的频率有所下降。仔细看去方才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手没了一只。 少了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力气尽了就好,他还挥锤,还能杀敌! 终于,眼前的敌人越来越少,似乎已经被他杀干净了一般。赵二牛见状想着可算能松口气了,然而他一抬头却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位骑着白马的青年将军。 在青年将军的视角中眼前这个着实非常勇猛,居然能从城门一路杀到他的面前,实数不易了。可是家伙的状态是真不怎么好,右臂从大臂处被斩断,肚子上还挂着一节肠子和似乎是肾脏一样的东西,被血渍染得黑红他也看不清是个什么。 “来将何人?如此勇武,在某的枪下你当留有姓名。”年轻将领的武德倒是很好,主动询问起了赵二牛的姓名,甚至准备下马与之一战,不想占了马匹的便宜。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赵二牛仰天长笑,片刻后忽然高高跃起,铁锤举过头顶大喝一声:“某乃北海赵硕!” “来得好!”年轻将领本可以一枪捅死赵硕,然而枪挑敌将过于无礼,不应该拿来羞辱此等壮士。于是他将长枪一横,准备挡下这一击后再反击。 然而赵硕并不需要他反击了,因为自己这一击也没有成功。城墙上忽然飞来一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迅速,瞬间穿过赵硕的胸膛,直射年轻将领。 这员小将的武艺非凡,眼见避无可避,居然张嘴硬生生将袭来的利箭咬住。不仅如此,长枪在格挡的方寸之间猛然挥出,居然直接将壮硕的赵硕击飞出去! “狗贼,好胆!”小将大怒,吐掉口中箭矢,倒转长枪一下子就掷了出去。 这一枪的力道极大,刚刚在城头偷袭的校尉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这闪电般的一枪击飞,生生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大势已去啊……主公、军师,某让你们失望了……”校尉整个人都悬在半空,根本没有办法发力,只能眼见着自己的袍泽一个个死去。 可年轻的将军似乎已经生气了,他拔出佩剑迅速加入了战斗。其实也没什么战斗了,无论是城门还是城墙都差不多被清理干净了。 他踩着滑腻的石阶一步步走上城墙,来到奄奄一息的校尉面前,十分不屑的说道:“你这狗贼,不配有那般勇武的部下……” “不配又怎么样?”校尉根本没让小将把话说完,打断道:“他是我的部下,不是你的部下。他为我主而死,没有为你主而死。这便够了。” “哼,你对得起他那份勇武吗?” “对得起又如何?对不起又如何?我杀他,天经地义!” “你放屁,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校尉不再回答,只是一边咳血大笑,一边等死。 眼见校尉就要没气儿了,小将忽然问道:“你是何姓名?” “北海……赵峥……哈哈哈……” “你记住,杀死你的人乃是汝南陈到!”小将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居然是陈叔至! 可校尉已经听不见了,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彻底没气了。 陈到拔出自己的长枪,擦了擦血迹,下令队伍迅速进城,活着郭嘉。但队伍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剧县的援军终于来了。 夏侯兰撞上求援的麻子后火急火燎一路跑过来,他还以为打一场就完事儿了,都准备收工了。哪曾想荀衍这个不要脸的搞偷袭居然搞两个方向! 既然自己是救火队,那就别废话了,直接开打! 夏侯兰一马当先,舞动长枪杀入地阵,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清理着眼前的敌军。 陈到在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武艺超群的夏侯兰,他很想和对方较量较量,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陈到手下的这帮人可不是一般人,乃是荀衍麾下的主要战力——丹阳精兵。这些人几乎已经是荀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高端力量了,陈到不能让这些人折在这里。 “撤!” 没有丝毫犹豫,陈到果断放弃了来之不易的城门,命人鸣金收兵,撤回大营。 他料定了守军不敢追出来,那些人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要收拾眼下的残局,根本没有能力追击他们。 陈到预料的没错,夏侯兰见到对方撤兵确实不准备追击,而是开始清理守军的尸体。没办法,他们的人比对方少很多,根本没有追击能力。 一直跟随在陈到身边的校尉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我们为何要放弃那到手的胜利啊?这样回去没办法交代的。” “到手?一个不好,没捂热我们就都要死在里面。” “这是为何?” “你别忘了,剧县还有一支骑兵没动呢。” “将军多虑了?万一他们忘了呢?” “万一?哼!你将爹娘忘了他们都不会忘。你比军师如何?军师尚且忌惮那郭奉孝三分,你却指望他能漏算?而且那传说中的张文远可一直都没有露面,你想死在这里吗?” “不想,不想。将军英明……嘿嘿……”校尉一听赶紧打了个哈哈。 陈到瞥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哼,我自会跟军师解释,不会连累你们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体恤!”校尉终于放下了心,他最担心的就是上面的人甩锅,现在有人扛着就很好嘛。 事实证明陈到的担忧是对的,张合一直不放心剧县的战事,一直派斥候探听情况。陈到偷开城门的时候斥候就发现了,此时张合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营了。 他的大营距离剧县只有二十里,说到就到…… 第198章 河北的沙盘(四) 剧县西城外,袁军阵中。荀衍看着体力不支的弓箭手们有些感慨。 这真的是一种好射术,可惜自己麾下的弓箭手体力跟不上,坚持不了多久。看来家大业大和实力雄厚还是有差距的,需要想办法克服啊。 他已经准备撤退了,现在对方城中还没有乱就意味着陈到的偷袭失败了。对此他倒不觉有什么,只是可惜了陈到。 陈到是他偶然间在募兵的地方发现的,当时他就被陈到的武艺震惊了。 别看荀衍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但他是荀家最能打的那一个,身手相当不错。但看过陈到的武艺后他觉得那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更何况细细交谈下来他发现陈到这小子很不简单。头脑灵活、为人沉稳,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当时荀衍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下最精锐的丹阳精兵交给了陈到。就是为了锻炼他,让他日后能有大作为。 陈到也对得起荀衍的看重,双向偷袭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对此荀衍连呼真是捡到宝了。 荀衍这会儿才想起陈到,没想到便有传令兵来报称陈到回来了。他立即将陈到招来,详细询问了偷袭过程。 陈到将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军师,我等兵力方面是占优的,但将领方面却有很大的劣势。以我的武艺想要战胜那员将领至少需要五十合,可等我打完了,张合也就到了。况且那个神秘的张辽一直都没有出现,我觉得我们应该担心一下后方。” “你做的很对,强冲不下来就没必要将所有人都耗死。放心,后方不会出事的,几位公子手下都有一些家将。进攻虽然不足,防守却是绰绰有余。” “什么?”陈到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诧异的问:“出征如此大事,军师为何不多带些将领来?” “你不懂……先回去休息,我等明日再战。”荀衍拍了拍陈到的臂膀,缓缓说道:“你现在还不懂啊……” 陈到当然不懂,他一个刚出山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懂得争嫡的弯弯绕?没得到答案无奈之下,只得满头疑惑的离开了。 “哼,奉孝啊奉孝……没想到如今你也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荀衍望着剧县城墙喃喃自语:“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也能执掌一军了,还有模有样的。让我猜猜你会打哪里?赢县对吗?张辽在那里等了很久了?打,打!为了将你困在剧县,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以你的性格不打我岂不是要吃亏了?” “军师。”一名传令兵忽然匆匆走来,轻声说道:“斥候来报,张合入城了!” “好!派人去通知糜家那小子,可以动手了。”荀衍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淡笑着说道:“奉孝啊奉孝,当年你就喜欢和公达玩耍,看不上我们这些叔叔辈的。那这一次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这些老人家谋略……我之一手已经落下,你要如何应对呢?鸣金,收兵!” 郭嘉虽然料到了荀衍会偷城,但他还是低估了荀衍。 荀衍下手非常狠,并且直击要害。他所忌惮的并不是剧县城里的郭嘉,而是城外的张合。骑兵的机动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他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过荀衍却有遏制住对方的办法,只要废了对方的马腿将其困在城里就行。他确实不太好打骑兵,同样骑兵也不好打他。这样不仅能消耗剧县的粮草,还能洞察骑兵的动向,最关键的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就在眼前。 所以今晚所有的攻城都是佯攻,荀衍早早派人埋伏在张合大营附近,只要张合出门,他就让糜芳烧了张合的大营。 此时张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家马上就要被抄了,很快就要过上无家可归的日子,毕竟荀衍不会看着他再一次修建起一座大营。 他现在正在剧县和郭嘉吵架,而且吵得相当厉害! “郭奉孝!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论官职我是你的上官,你还管不到我头上。”张合浑身散发着暴躁的气势,压得人喘不上气。他恶狠狠的对郭嘉说道:“我必须进城,不然你死了我如何向主公交代?” 郭嘉没有被张合吓到,反而吊儿郎当的揶揄:“呦呦呦,上官,上官!我让你给我面子了吗?你爱给谁给谁去啊!想让骑兵进城门儿都没有,外面待着去!”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你是主公看重的人,失一地还是失一谋哪个代价更大你比我清楚!” “哎呦!上官如此聪慧?那不妨再聪慧一点儿。你在外面他荀休若就不敢死命攻城,你进来了想要大家一起死?” “说这些都没用!即便城破了我也能带你杀出去,可今晚要是被贼人得逞,谁能互得住你?” “你当夏侯将军是死人吗?军正啊……伸伸胳膊动动腿,告诉他你是个活蹦乱跳的。” “郭奉孝!我在和你谈正事!”张合真是气急了,抽出长剑一剑砍在矮几上低喝:“你别逼我将你强行带走。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所以你就别看我。省的你心烦,我也气儿不顺。滚……”说罢,郭嘉向外挥了挥手,示意张合可以圆润的离开了。 “郭嘉!” “张合!” “将军!”田豫忽然走进来沉声说道:“将军,袁军退兵了。要不还是我留下……” 要么怎么说两个聪明人吵架,倒霉的永远是旁边那个老实的。田豫知道这两位现在谈的是公事,但他绝对想不到两人的私交能有多好,毕竟是一起从洛阳出来的。 仗还要打下去,可留守就意味着以后可能捞不着功劳。将军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一点儿功勋?断人财路就跟杀人父母一样了,更何况还是升迁的道路? 老实人田豫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一切,他可不想赵国那档子破事儿在自己身边上演。毕竟怎么看张合也不像廉颇那样识大体,郭嘉更是没有蔺相如般的气度。 “用不着!要留就都留下!”张合似乎赌气一般说道:“郭奉孝,我以并州刺史的名义……” 砰! “省省,并州刺史你去并州啊,在我这里显什么?《孙子》读过没?将听吾计?后面还要我多说吗?我告诉你,文远不在这里,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你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这是军令!”郭嘉一拍桌子站起来,怼得张合直翻白眼。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啥意思?摆明了就是告诉张合听话就老老实实听话,不听话就趁早滚,小爷不待见你! “好好好!郭奉孝,此事过后我们主公面前见分晓!”责任心让张合最终选择了放弃,带着田豫气哼哼的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后,夏侯兰才开口问道:“他们进城不好吗?正好有机会正面击溃袁军。” “不……”郭嘉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自我们成军以来平时不是在收拾山贼就是在训练,几乎无往不利。但荀衍不一样,他和我们以前面对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我觉得他可能会很希望张儁乂和我们一起困守剧县,可这是为什么呢?骑兵在不在剧县又有什么区别呢?” “知己知彼……这方面我是不行,你好好想想。对了,有人和我说他似乎看见你说的那种云了。” “你确定?”郭嘉一下子便激动起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侯兰面前问:“那人在哪?什么时候看到的?” 夏侯兰无奈的撇撇嘴说:“还能在哪?死了。” “死了?你怎么能让他死了?” “我是神仙吗?厮杀的时候能照顾到所有人?” “行,行。”郭嘉挥了挥手,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轻声说道:“依山而建,依山而建!哼,天时地利皆在我手。荀休若,我看你怎么赢!” 夏侯兰有些心悸,这帮子人算计起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能被利用的都不会逃脱他们的手掌心,着实有些吓人。自己就是一个懂军法的武将,还是别沾这些了。 想到这夏侯兰整理了以下衣袍后就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今天折了那么多人,军卒的士气是需要安抚的。 厮杀了大半夜,所有人都累的不行,天明时分郭嘉也有些撑不住了,准备回房睡觉。 哪知传令兵来报,称张合又带着人马回来了。 郭嘉满身怒气来到城墙,骂骂咧咧:“张儁乂,你他娘的没完了是不是?” “别废话,开门让老子进去。”显然张合现在的心情同样不美丽,和郭嘉针锋相对。 “滚!”郭嘉不想废话,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田豫实在看不下去,大声说道:“军司马且住,在下有事要说。” “田将军有何要事?”郭嘉对田豫也没有什么好心情,意思就是没大事儿就走。 “我们……大营被人袭击了。” “袭了就袭了呗,调虎离山不是很正常的事?” “放火,放火你懂不懂!”张合嗷唠一嗓子,紧接着就不耐烦的说:“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来回跑了一夜,我们又不是铁打的。” 郭嘉心中一惊,对着夏侯兰点了点头,赶忙走下城墙来到张合面前。 “详细说说。”郭嘉面沉似水,他可能料中了,但这是为什么啊? “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烧起来了,根本扑不灭。” “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 “你们不要进城。”郭嘉忽然语出惊人。 “什么?”张合一愣,有些不满的说:“不进城我们住哪里?再建一个大营?” “不不不,先进来,先进来。”郭嘉赶紧让了条路,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还记得你们之前的任务吗?现在是时候南下了。” “现在?我们走了剧县怎么办?” “放心,我能守住。再说了乐将军那里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吗?有他们在足够了。”郭嘉忽然犹豫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缓缓说道:“况且我已经准备向张将军求援了,他不需要派多少兵,只要能牵制以下袁绍的增援,我就有把握全歼了荀衍!” “你哪来的把握?” “天机不可泄露。”郭嘉神秘的笑了笑,忽然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先进来休息,等吃饱睡足我们商量以下怎么将你们秘密运出城。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反正要睡觉了。” 郭嘉让张合出击徐州的理由很简单,他有七成把握认为荀衍是想将骑兵困在城里的,至于具体原因他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敌人想干什么,他就绝对不会让敌人成功,这便是博弈! 荀衍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计划到底释放了怎么样的一群野兽,将他费尽心机治理好的徐州破坏成何等破烂的模样。 此时他同样没睡,他也在算计,算计北线赢县到底有多大把握能获胜。 乐进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毕竟“做不完功曹”在河北很有名,乐进那份对工作的执着堪称官员典范。 但是这个人在兵事上到底有什么造诣他不清楚,只知道能在河北领军的水平都很不错。 荀衍有些担心臧霸可能抵挡不住,毕竟河北那些人的武器装备都非常好。有钱嘛,就是任性。而且他还需要臧霸为他做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没错,臧霸就在赢县,他的最终目的也是在赢县。张辽和郭嘉极快的进攻速度固然骇人,却让荀衍有时间推演他们的后续计划。 赢县便是荀衍设下终结郭嘉的地方,那里虽然不是主战场,却是胜负的关键。对于王弋来说如果青州之战输了最多不过是有些肉疼,但对于袁绍那可就是伤筋动骨,荀衍早就想好了这场战争的一切! 第199章 河北的沙盘(五) 张燕总是觉得眼前之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乐进的询问问道:“这位孙将军,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当然。”孙福看向他笑道:“渠帅不记得了吗?当年大贤良师在任命渠帅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大贤良师?你……你是……你是那个孙福?”张燕陡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说:“你投降了主公?何时的事?” “很早了,那时我还在地公将军麾下,那一战我们便输给了主公,败得很惨。” “原来我们黄巾也是有高官的……嘿……”想起往事,张燕一时有些唏嘘。 “俺不管高不高官,你是黄巾旧人,俺相信你!”白绕性情莽撞,在一旁大声叫嚷着:“俺问你,那小娃娃是不是看不起俺们,就让俺们守在这个破地方,不想给俺们功劳!” “住嘴!”乐进的脸色当场就拉下来了,喝道:“冒犯上官,当斩!来人!” “乐将军手下留情。”孙福赶紧劝阻住乐进,转头对白绕解释:“此次我前来就是为了一桩大功劳的,前程就在眼前,诸位伸手便能取得。” 说着,孙福将郭嘉的策略说了出来。 乐进听完有些担忧的问:“孙将军,如此行事会不会过于行险?剧县没了广县的支援,袁军将毫无顾忌。” “无妨,坚守两三日郭司马还是没问题的。我们也用不着打下赢县,只要给到奉高压力,让袁军分兵即可。我们打不下奉高,袁军想要打下剧县同样不容易。”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调度。” “有劳乐将军了,越快越好,最好即刻出发。” “放心。”乐进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将领迅速前往校场点兵。 乐进的效率非常高,两刻刚过便有人来通知孙福可以出发了,孙福也第一次见识到王弋麾下这个堪称最简陋军团的实力。 这群从最底层民众和山贼中选拔出来的士卒脚力惊人,广县到赢县一带全是大山,但刚刚过了午时,这群人已经走到了莱芜附近。 骑在马上都累的不行得孙福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有气无力近乎趴在马背上,可周围的士卒依旧不声不响的闷头赶路,丝毫不见疲惫。 坚韧。 这是孙福能想到的唯一词汇,这些士卒的耐力实在是太好了,怪不得被称为专门在山地作战的军队。没点儿本事,光这上山下山就要累个半死。 就在这时,于毒前来告诉孙福:“孙将军,大帅命令我们就地休息吃饭,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了,不了。”孙福连连摆手,胃都要颠出来了,哪还想要吃饭? 于毒没有强求,却也没有离开,似乎欲言又止。 孙福见状好奇的问:“于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称不得将军,称不得将军。”于毒赶忙摇头,迟疑片刻问道:“大帅曾让俺们这些人读些书,俺以前是识得些字的,所以看了些书。孙将军,你以前是渠帅,现在又是将军。俺想问问,您觉得主公真的能一统天下吗?” “为何要这么问?”孙福有些好奇了,还真是莽汉看完书之后问的问题果然值得深思啊。 于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组织了半晌语言才缓缓说道:“俺也不知道。最开始俺觉得主公是在骗俺们投降,可后来俺有觉得主公让百姓们过得不错。只是俺不明白,主公让百姓过得好,又不大量募兵,这不是让其他人……那个……那个……” “觊觎。” “对对对!觊觎吗?俺们投降了几十万,主公要是看不上所有人,十抽一也有几万啊!可他只选了八千,还不让全都带过来。这是不是叫……叫……心志不坚,不够果断啊?”于毒的声音压得很低,毕竟说大头头的坏话是很容易挨收拾的。 孙福听完一时间却感慨万千,黄巾里真的缺人才吗?显然不缺,但黄巾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义成了贼。贼是没有沉淀时间的,官府同样不会给贼沉淀的时间。若是能给大贤良师十年,这天下……唉……少死多少人! “孙将军?” “哦!我是相信的,胜败不在军士多寡。民心向何?军心能战?天时地利?粮草军需?名声好坏?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可是……民心向着主公啊,我们也是兵利甲坚,主公的名声也很好……” “你看到的只是你看到的,也是主公想让其他人看到的。诸侯的博弈来自于看不见的地方,细节才是胜负的关键。” “细节……”以于毒的智力显然不能理解,疑惑的问道:“什么是细节?” “细微处,细小处,一草一木皆能决定成败!” “这……” “不明白?那就要你自己去看了,用心去看……” “好,多谢孙将军教诲。”于毒依旧不明白孙福是什么意思,他只当是孙福不想多教而已。 于毒登时没了什么性质,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能怨得着谁呢?孙福是个大官啦,心已经变了,变得看不起自己这些黄巾老人了。 悻悻走回自己的阵中,于毒不死心般拔了一根春草仔细看了又看。可无论怎么看,那依旧是一根满山都是的破草,能看出什么细节来? 白绕看到于毒傻了唧盯着一根草猛看,走过来问道:“你干什么呢?傻了?” “没。”于毒摇了摇头,将刚刚的事讲给了自己的老兄弟。 白绕一听笑道:“嗨!那孙福是个文人,文人说话都遮遮掩掩的,你能想明白什么?走,我带你去见将军,他说的那些话将军肯定懂。” 白绕口中的将军就是张燕,但这个将军的意思却是少将军。他们都是张牛角的老部下,很难改变这种称呼。 张燕正在和乐进等人研究进攻策略,他们这些专门进行山地作战的人爬城自然是一把好手,可赢县不是个小县,那里的城墙可不是说爬就能爬上去的。 听到二人的来意张燕瞠目结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好好休息准备作战,一天天净吓琢磨。 张燕也没客气,毫不犹豫的将两人赶走了,但乐进身后的两个青年却有些慌张。这也太可怕了,一群没脑子的武夫都开始思考天下大局,这天下得破成什么样?以后队伍该怎么带?士卒可是不能有思想的啊! 两个青年便是吴苋的兄长吴懿和吴班,他们这次来算是一次镀金之旅。由于吴苋的关系两人领兵可能有些困难,可当不了武将也不能在家混吃等死啊。吴苋那么好的资源不能白白浪费。 “将军,在下有些想法。”吴懿率先开口,指着地图说道:“想要进攻赢县就必须越过原山,但原山山高,今日想要翻越已经不可能了。不过如果大军现在出发,日落之前便可到达原山脚下。原山乃是要地袁军不可能不派人驻守,若我们今日偷袭原山军营,明日便可出现在赢县脚下。神兵天降,袁军必败!” 吴懿的想法很有道理,兵贵神速,只要够快赢县说不定可以一战而下。可乐进却有些顾虑,如果原山真有袁军的话,那么谁偷袭谁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居高临下的可不是他们。 吴班见乐进游移不定立即劝说:“将军,我等有袁军绝对不具备的优势。我们的斥候冠绝天下,只要能清除袁军在山上放哨的斥候,原山上的兵营就是我们的碗中之炙,碟中之脍!我兄弟二人原为先锋!” “还用不着你们。”乐进笑了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要打下那个军营,他们连自己的军营都不需要建造,直接就能得到现成的。 “张将军,这一次你亲自走一遭如何?”乐进看向了张燕,他希望这次能由张燕带队。 “好。”张燕没有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 乐进看向吴家两兄弟的眼中满是赞赏,有头脑、懂分寸,再加上吴苋的地位,未来怕是不可限量。 吴家兄弟却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他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甚至可以说一点儿私心都没有,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乐进。 世家子弟看待事物非常通透,纯粹的武人是不可以思考的,因为他们过于纯粹,眼中或许只有对错和喜好,很容易钻牛角尖。如果他们理解出来的道理和上官一样还则罢了,如果不一样兵变无法避免。与其冒险让军队变得更团结,不如稳中求全,让他们什么都不理解。 不能说他们两人对了,但一知半解却是比一无所知更危险,所以吴家兄弟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两人计策的前提是原山真的有袁军军营,那么真的有吗? 答案是有的。不仅有,还足足驻扎了一万兵马,而且这一万兵马已知道了乐进他们的行军路线,开始布置埋伏了。 “你觉得接下来我军该怎么办?” “撤回全部斥候。以我的经验,他们必然会排出大量的斥候打探一路上的情报。以你们斥候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是我们,咱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他们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抓你的时候好像也不难?” “哼,你在清理斥候的时候损失几何?同样人数你又有多少胜算?” “说的不错啊。”臧霸不得不佩服河北士卒的战斗力,他缓缓来到和他说话那人的身边,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冰冷的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不是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简陋的营房中响起,周围一众将领并没有被臧霸忽如其来的攻击震慑住,反而眼中全是戏虐。 扑通。 挨打之人当即跪下,匍匐到臧霸身前像狗一样磨蹭着臧霸的裤脚,嘴中居然还发出了“汪汪”的呜咽声…… “牵出去。”臧霸一脚将其踹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营房外走进一名士卒,将一根铁链套在那人的脖子上,像牵狗一样将其牵了出去。 “将军。”一员将领见没了碍事的人起身问道:“我们真要按照那个狗东西的想法去做吗?” “不,狗就是狗,的寸就会进尺。”臧霸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将军营废弃掉,拆除一些营帐,让他们认为我等没有这么多人。下令斥候将他们的斥候往军营的方向引。刘令我与你一千人马,将对方往这条山路上引。我等埋伏在四周,争取将其聚而歼之!” “喏。” 帐下几员将领行礼应允,纷纷起身前去忙碌。有一个人却留了下来,此人名叫孙康,是孙观的兄长。孙观曾经是臧霸麾下的泰山贼之一,只不过曹操在青州时投降了曹操,孙康却没有跟着一起去,反而留在了臧霸身边,一直跟他南征北战。 孙康算是泰山贼头领里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人,在臧霸的心中地位很高,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他低声询问臧霸:“将军,我们在这里违背了军师的命令?荀别驾……强留我们,日后不好交代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臧霸沉吟片刻,同样低声说道:“命令也是有先来后到之说的,我们是先收到荀别驾的命令,就要先为荀别驾做事。军师那个人……我有些看不透,总觉得他心中算计的东西不是很好。况且青州是我们的家乡,不能放任不管。” “可是……” “我知道,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青州最终成了无主之地,也不能看着家乡在眼前陷入战火啊。先去忙……” “喏。”孙康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臧霸席地而坐,靠在墙边闭上了双眼。家啊,就是无论身处何地都永远挂念的地方,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没人能做得到…… “军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和主公又在计划着什么?若按照你的想法,放弃青州却是能将王中和牵制住。可若是王中和也不想要青州呢?那时候该怎么办?谁来管青州的死活?” ps:刘令编的,孙康真人。 第200章 河北的沙盘(六) 月黑,风高,杀人夜。 炙热的鲜血顺着脖颈喷洒而出高高溅起,杀人者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却仿佛能够察觉一般灵巧的躲避开来,让那星星点点的红斑染红了周围的枝叶。 他的技巧非常高超,割断动脉的同时捂住死者嘴巴的手用力往后一掰,尽可能让鲜血向前喷溅。 不仅如此,他的力道也恰到好处,杀死对方的同时做到了不让对方发出声音以及过大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伤及到短刀的刀刃。 他是一个没有一丝怜悯的杀手,是个恐怖的屠夫,是个杀人如吃饭般熟练的战士!是个……丈夫,是个父亲,只是个普通人…… 因为似他这般身手的并不少,身后足足还有两百个。虽说这种暴虐的手段没有人教,不是天生就会。但经历过足够多的战争后,这些自然而然就熟练了。 毕竟他活过了山匪的袭击,乱民的抢掠,黄巾的崛起与衰落,黄巾的内战,四处劫掠,被人围剿等等…… 不知何时,和他有共同经历的人都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他们称他们自己为箸。 没错,就是筷子。 筷子很重要,筷子也没有那么重要。而他们的杀人技就像使用筷子一般,称得上熟能生巧。 张燕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袁军的斥候什么叫别惹穷人。从莱芜到原山几十里的山路,他带着二百精挑细选的士卒在天黑之前便走完了。而且这些人还保持着还算不错的精力,至少猎杀袁军斥候的时候没出什么乱子。 这些由最底层百姓组成的军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训练有素的专业军队好用,为了志向当兵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没粮没饷很容易影响到士气。 但这支几乎可以说是被裹挟而成的军队没什么思想,在磨灭掉最简单的善恶观之后基本上可以称之为永动的杀戮机器,忠诚的执行着上官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 张燕对自己手下的表现很满意,征战沙场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么。将军有了兵才能有权,才能摆脱贼子的名号,成为万人敬仰的人上人。 一边畅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他一边率领着士卒向袁军军营的方向走去。以往经年累月被河北军收拾让他十分不自信,可经此一役他忽然察觉到并不是自己太弱,只不过是对手太强罢了,袁军不就不堪一击吗? 自信心的膨胀让张燕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来个深夜劫营立个头功,让自己的声望高过乐进,能够独掌一军才好。 左思右想,张燕发觉自己的计划怎么想怎么合理。等来到袁军军营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便带着手下在附近潜藏了起来。他在等时间,待到子时一过,便是他扬名立万的时刻。 其实张燕没有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他的武艺虽然没得说,可将领和草寇不一样,不能凭借一番勇武就能闯出名号。不过他确实是个合格的首领,居中调度、保境安民做得确实不错。 可惜没有多少人愿意研究这么一个草寇的首领,被更多人关心的是他的曾孙张林。这就导致王弋犯了一个错误,任命张燕为乐进的副手,代价则是惨痛的…… 子时已过,张燕望着灯火通明的营寨悄悄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两百人分成四队,各自找了一个相对阴暗的角落,纷纷顺利爬上了营头。 这本是让人兴奋的事情,上了墙就意味着能够偷营了。然而张燕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原本他忌惮的守营士卒全部都是草人,没有一个是活的。 这座大营是个空营…… “王当,你带人去看一下,营中有多少营帐,可容纳几人休息。”张燕的反应非常快,立即意识到这是个陷阱,迅速下达着命令:“孙轻,你赶紧去向将军回报,就说这里是座空营,让他小心防范。杜长,你带人去……全都回来,跟我走!” 天边忽然传来了隐约的喊杀声让张燕脸色大变,随即更改了命令,带着部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那里一定发生了战事。 战事……确实发生了,乐进被人引入了埋伏圈,臧霸正亲自率兵对他们发动攻击。 臧霸此时非常惬意,居高临下的他只需要下达两个命令就好。放箭以及丢石头。 乐进的反击却非常惨烈,这是一个山谷,后路被弓箭手封死,想要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冲上山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为了能逃出生天,乐进再一次发动了他本命技能——带队冲锋。 在他的带领下士卒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脚下仿佛生了铁钉。无视山势陡峭,嗷嗷怪叫着向山上发起了亡命冲击。 可惜这些冲击都是徒劳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巨石犹如飞蝗啃噬庄稼,将一个个冲上来的士卒撕咬成一堆碎肉。 黑夜似乎给了乐进一些便利,让这些亡命的人不至于因为同伴的惨状而崩溃。可黑夜同样给了臧霸一些便利,根本没人知道山坡上到底有多少人在射箭,弓箭手又在什么地方。 “娘的,这样不行!”吴懿双眼通红,这是他出的计策,他要负责任的。 吴班也知道这么硬冲根本不是办法,一把拉住身边组织人进攻的白绕喊道:“白校尉,敌暗我明,先灭火!” “说的简单,他娘的都是火油,怎么灭?” “用沙土。”孙福眼神阴沉的可怕,沉声吩咐:“白绕,带着你的人用沙土将火焰覆盖住。于毒,你手下都是盾卒,去守卫白绕。吴家小子,呃!” 一支利箭穿胸而过,孙福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伤口,缓缓跌倒在地。 吴氏兄弟赶紧上前扶住,孙福却强撑着说道:“白绕于毒,速去!你们也不要管我,去将乐将军接应回来,舍弃……舍弃一部分人……两面……两面突围……” “吴班你去!”吴懿一脚踹开武艺相对好一些的吴班,自己拿过令旗开始指挥周围的士卒进行防御反击。 吴班随手抄起一面盾牌发了疯一样朝乐进冲锋的方向奔去,连行气的技巧都用上了。 不得不说或是老天关照吴班,或是老天看乐进不爽。乐进一向无往不利的冲锋这一次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被阻拦在半山腰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进总是有一种被克制的感觉。自己越是靠近对方的阵线,石头的压力就越小,箭矢就越密集。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卒盾牌上基本上都插满了箭矢,有的根本就不敢露头。 河北军卒的冲锋其实很有技巧,这种山地低打高不仅是凭借勇武一顿乱冲。冲在第一波的人其实不是主力部队,而是为了给主力吸引火力的敢死队。主力在敢死队吸引住火力之后才会发起大规模冲锋,能保证成功率的同时死伤也会是最小的。 要不怎么说那个时代的文人心都脏,类似这种的技巧有很多,都是王弋和麾下谋士通过一次次推演计算出来。其中不仅包括了兵法,甚至是心理学和概率学都有涵盖。这些战法全部都分发给了将领,供他们平时研习训练。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伏击他们的敌人非常有针对性。在他们还没有冲向半山腰的时候箭矢大多都是射向阵中的,石块才是杀伤的主力。 可等他们越来越靠近对方的阵线石块反而少了很多,箭矢却异常密集。 乐进知道这次自己碰上对手了,问题是平时演练的时候他根本不会跟士卒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要求他们这么做而已。对方的将领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判断力? “将军,将军!” 吴班的声音打断了乐进的思绪,只见吴班顶着个刺猬盾牌跑到乐进身边说道:“孙将军中箭,还望将军回阵主持大局!” 乐进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射过来的箭雨。他倒是有信心杀上去,可杀上去身边还能剩几个?剩下来的几个又能顶什么用? “撤!”乐进十分不甘的下达了命令,自己却走在最后,用不俗的武艺解决掉山上滚下来士卒们避不开的石头。 人类还是难以对抗大自然的,等乐进回到阵中的时候感觉自己持盾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被石头砸的几乎没了知觉。 他来到孙福身边发现对方还没死顿时松了口气,怎么说孙福也不归他管,死在他这里那才让他真丢脸。 “孙将军你怎么样?” “乐将军,废话休说。将军士分成两队,待火光灭了之后分两个方向突围,你带人向后突围回广县。我们遭了算计,这一站不能再打了。”孙福耗尽了力气,迅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乐进有些不解:“我领一军直突地阵,破了敌军不行吗?” “不行!”孙福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低声解释:“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的偷袭失败了……现在……必须……回……回……广县……牵制……牵制……” “孙将军且先休息,我这就去安排。”乐进看到不能再问了,不然孙福真的就要不行了。他示意医士继续救治孙福,自己接过吴懿手中令旗,开始了居中调度。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谁来,眼下这个情况不论怎么调度都是死局。白绕发了疯一般挖起地上的泥土扔到对方先前布置好的沟渠之中,以期望能快些灭火。 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刀,原本他们是不会进这个埋伏圈的,但当他看到偷袭的敌军在阵前虐杀了自己麾下士卒时头脑发热想要报仇,结果导致大部队不听调令跟着自己一头扎进了埋伏。 “于毒,按跟你说,以后你要多读书,要令行禁止。娘的,都被俺害死啦!娘的,娘的……” “你快闭嘴,赶紧灭火!”于毒瞥了自己同伴一眼,声音冰冷,神色却有些黯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白绕是个什么人?他就是以混迹乡里的泼皮无赖,后来入伙成了山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可谓好事儿不干坏事儿做绝。这种人哪有什么道德底线?哪有什么对生命的敬畏?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此时却满脸懊悔、涕泪横流,是成了正规军之后的改变吗? 于毒不知道,因为他和白绕是一样的人,可谓臭味相投。反正他现在是没什么负罪感。于毒觉得可能是白绕不久之后就要被军法从事害怕罢了。 一时间于毒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像他们这样散漫惯了的人很难改变,军营真的不适合他们…… 感受着周围光线逐渐暗淡,乐进眼神中透漏出了思索的神色。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如果对方看破了自己冲锋的战法,那以对方的本事,不应该不对自己灭火做出反应。 难道说……是传令的问题?自己运气太好,随便找了个 方向便是对方主帅的位置?还是说那个方向有高人? 这是一个眼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乐进找来了吴氏兄弟,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吴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叛徒,但这个叛徒没法找,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叛徒可能出自任何一支部队,甚至是河北的高层。 但是他的思绪很快,马上建议道:“将军,既然敌军看穿了我们的战法,那现有的战法就不能用了,不如我们换个战法?” “说说看。” “放火,烧山!山地作战讲究的是脚力和对地形的熟练,我军对原山并不熟悉,那索性就创造一个所有人都熟悉的空地。” “此计可行。”乐进点了点头,却又严肃的说:“但山林很难引燃,你可有办法?” “有!”吴懿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衫说道:“此乃引燃绝佳之物,况且敌人不是已经给我们留下了火油吗?” “元雄,此事交给你去做。”乐进看了一眼逐渐熄灭的火焰,将任务交给了吴班。 待到吴班离去后,乐进忽然对吴懿说道:“子远,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将军请吩咐。” “一旦放火烧山,敌将必会冲阵。我会留下来断后,我要你护持孙将军回广县,孙将军一定要活着。” “将军不可!我兄弟二人亦可断后!将军莫不是看不上我等的武艺?” “对。”乐进直接点了点头说:“能统领这么多兵马的人绝对不是善类,你们怕是挡不住。” “将军……” “此乃军令,去做。” “这……喏……” 第201章 河北的沙盘(七) 火光……终于熄灭了。 随之悬起的是臧霸的心。他早就察觉到了河北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办法阻止。 在臧霸的意识里一支军队损失超过一成士气就会低落,损失三成就会士气全无,损失五成必然会溃败。这可不是他自己的总结,兵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是千百年来无数前人的经验。 他打退了对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碎石和箭矢几乎消耗殆尽,可那支军队依然伫立在那里不为所动。医士们在尸体堆里尽力寻找着还能救过来的伤员,士卒举着盾牌抵挡攻击巍然不动。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当兵不是为了送死,是什么让这些人如此不要命?臧霸想不明白,眼下已是必死之局,如果不投降他们没人能够活下来,这么撑着有什么意义? 臧霸不是没有想过冲下去彻底击溃对方,但狭小的峡谷给了他伏击便利的同时也给了对方防守的优势。只要挡住自己第一波攻势,那么拥挤的峡谷就会让他进退两难。 在一个将军眼中战争就是生命的堆砌,数字的堆叠。但做为一个优秀的将领臧霸同样明白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战损比例,只要自己不是零伤亡,那双方就都没有赢家。 士卒是将军手中博取功勋的工具,却不是随意使用的工具。你可以让他们全部战死,但不能让他们随意战死。 所谓仁义,便是如此…… 黑暗让嘈杂的战场迎来了宁静,但黑暗却相当短暂。数个火球从河北军的阵中被抛出,丢向了不远处的山林,引燃了周围的树木。 宁静也戛然而止,臧霸见状脸色大变,跨上战马带着亲军迅速冲下山来到阵前。 “此军何人执掌?出来见某!”臧霸高声呼喝,表现得也是极为自信。周遭火把亮如白昼,将他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乐进让人点亮火把,一手持盾、一手执长槊走出阵营沉声说道:“不知有何见教?” “你便是此军主帅?某乃泰山臧宣高。”臧霸拱了拱手,劝说道:“这位将军,此间诸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不早降?留的姓名在,何愁不能名扬四海?立不世之功,享万家供奉!” “臧宣高?臧霸?袁绍那个四庭柱之一?颜良文丑曾被翼德将军打得抱头鼠窜,颜良更是被吕奉先斩于马下。淳于琼死在张文远手里,今日便由我乐文谦再斩一柱,看看袁绍这间大屋凭借一根梁还能撑多久!” 乐进话没说完两步便窜到臧霸面前高高跃起,用力将盾牌拍向对方马首。 臧霸一提缰绳躲过这一击,长枪绕过后背从左边腋下捅了出去。 这一枪快如闪电,半空中的乐进根本没法躲。不过他也不需要躲,他的打法就是搏命,无视长枪,手中长槊直直刺向了对方胸膛。 臧霸才不会跟这个矮子玩儿命呢,放弃攻击翻身下马,躲过了这一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一试探就知道对方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不过臧霸还是吃了个暗亏,虽然没有受伤,可在其他人的视野里他是被打落下马,面子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杀!” 臧霸一挥长枪,身后的亲兵一窝蜂冲了上去,准备将乐进乱刀砍死。 然而河北军阵中一员将领带着手下士卒疯了般冲来,嘴里大骂:“狗崽子找死!” 来的人正是白绕,他灭完火后刚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带着人就没头没脑的上了。 于毒见到自己兄弟上了,他也想冲上去帮忙。谁知被吴懿一把拉住,低声说道:“于校尉,我们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能硬拼,趁着天黑速速向东突围!” “你说什么?”于毒双眼瞪得老大,大声喝道:“将军在战,尔等欲退?” “蠢才!”吴班低骂一句,一步上前扣住于毒手腕,一掌打在他的下巴上,直接将其打晕。 吴懿见状立即低声对身边一个校尉说道:“张校尉,便辛苦你了。” 姓张的校尉摆了摆手说:“尔等且退,将军交于我等便是。” 吴懿点了点头,示意周围军卒不要发出声音,缓缓向山谷入口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火光照耀下的二百余士卒坚守在原地…… 臧霸的亲军战斗力着实不俗,再加上看到打起来后山上派下来支援的士卒,将乐进这些人死死缠在原地。 黑夜中的混战全凭感觉,找到一个敌人之后就要立刻冲上去,也不管是不是要害,会不会招式,反正就是一通乱砍。不是被自己砍死,就是砍死自己,双方都是如此。 这就导致双方的击杀效率非常有限,残肢断臂乱飞,哀嚎声遍地,兀自在捅尸体的比比皆是。 臧霸现在非常后悔,这乌漆麻黑的得打到什么时候?早知道不要那点儿面子和对方将对将就完了! 他随手拉过来一个士卒命令道:“传令,点亮火把,全军压上!” “我可去你大爷的!”对方根本就没接他的话,对着他抬手就是一刀。 好在臧霸眼尖,看到袭来的刀子侧身躲过,踹翻对手后一脚踩在胸膛上,将其生生踩死! 随即他夺过一支火把看了看才发现对方是个河北兵,也不知是怎么杀到自己眼前的…… 他找了一个麾下士卒,将命令再一次说了一遍,然后大声呼喝着点亮火把,让双方暂时停手。 乐进却很高兴,他的目的就是拖时间,怎么可能停手。矮小的身材赋予了他无以伦比的灵活性,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专挑拿火把的人下手。 白绕一直跟随着乐进,为他挡下周遭的攻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着真么做或许能减轻一些自己身上的罪孽…… 混战一直在持续,直到乐进看到山头上亮起火把的时候心中一沉,对身边的白绕说道:“你速速回去,保护孙将军撤退。” “将军……” “滚!你乃待罪之身,若能护住孙将军无事便饶你不死,否则你便给孙将军陪葬!” “是……” 白绕咬了咬牙,往军阵方向跑去。姓张的校尉告诉了他吴懿等人撤退的方向,白绕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袁军的速度很快,先得到命令的军队便将乐进等人包围了起来,张校尉见状忽然向火势蔓延的方向跑去,阻挡住想要灭火的袁军。这便是乐进唯一的退路,九死一生还是十死无生,就看能不能抓住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直到这时乐进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埋伏自己,仅仅眼前就有数千人马,更别提还有一些没接受到命令的。 怎会有这么多人马? 乐进心中惊的直突突,剧县五万、濮阳五万,臧霸带了多少兵马? 张飞的传令兵还没有到达青州,乐进根本不知道眼前有两万人马,他甚至都不知道臧霸是袁绍总领司州事务的总管。 人多势众的臧霸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怎么眼前就这么几个人?刚刚的军阵哪里去了? 要遭!声东击西! 臧霸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乐文谦,前来受死!” 乐进闻言心道一声:来得正好! 擒贼先擒王,灭了这臧宣高,眼前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两人二话不说打作一团,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乐进人快,仗着身法绕着圈捅臧霸。 臧霸枪快,一招招攻敌必救、毫不留情。 渐渐地,双发战斗的身影让周围士卒纷纷停手,开始为自家主将加油打气。 他们都清楚自己现在拼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胜负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对决。 两人缠斗了二十余合,臧霸敏锐的发现乐进左臂似乎有伤,根本不敢和他硬碰硬。他索性专攻乐进左手,逼着让乐进伤上加伤。 乐进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盾牌一丢长槊直接掷向臧霸,顺势抽出自己的长剑,不准备和臧霸玩儿双手搏击了。 臧霸见状又试探性攻击了几回合,发现除了自己挨了两剑之外一无所获只得罢手。 他毕竟是个马上战将,步战实力真的很一般。 “乐文谦,投降。”臧霸再一次出言劝说:“我愿保举你为将军可好?在我主麾下你能统率数万兵马,不比你现在要强?” “强?强什么?”乐进撇了撇最讽刺:“好好的人不当,去袁绍那里当个柱子?” “你!此乃名号!” “泰山?我乃东郡阳平人,与你泰山只有一郡之隔。臧宣高,泰山还有多少泰山人在此?我保得家乡十万百姓安居乐业,你却在自己家乡杀伐征战。你主为人子乎?你为人子耶?如今泰山郡安在?” “我在,泰山便在!”臧霸仿佛被乐进按动了爆发按钮,发疯了一样狂攻而来。 这下可中了乐进的下怀,他感觉自己左臂已经废了,一只手臂久战必败,必须激怒臧霸寻找机会。 两人又打了几回合,面对袭向面门的一枪乐进暗中叫好,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枪臧霸乃是单手平刺,此时他中门大开,只要躲过一剑便可终结他的生命。 然而乐进侧身闪过这一枪,长剑想要直刺臧霸之际攻势忽然顿住,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胸前。 一支明晃晃的箭矢当胸透出,带着些许碎肉异常刺眼。 这便是自己的终点了吗? 乐进没想到自己挡住了无数弓箭飞石,却没有躲过一支暗箭。他太过专注与击杀臧霸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防备身后,他也没想到武人引以为傲的阵战中居然有人暗箭伤人。 生命飞速的流逝,恍惚间他似乎来到了多年以前,多年以前的下曲阳。在那里一位少年统领着他们,大声驳斥着武者引以为豪的对战,没有一点儿武德可言,被很多人嗤之以鼻。 原来早有预料吗?武将阵前搏杀真的已经成为需要舍弃的糟粕了吗? “主公!文谦终究是没能听从您的教导,辜负了您啊……” 乐进在所有人差异的眼神中跌倒在地。后心中箭,箭矢穿心而过没人能救得了。 臧霸甚至张开了嘴巴,他没有下令偷袭,是谁自作主张?虽然射杀了敌将,可自己的脸面也没了!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正在发笑,他抱着一张劲弩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荣誉!不过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这份荣誉了,他已经杀了王弋的一员大将,以后他还会杀更多,直到杀死王弋为止! 复仇!复仇!他要为自己的家人复仇!就是因为王弋,他的家人才遭了无妄之灾,才会背井离乡离开青州,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将军?” “将军?” “将军!” 河北士卒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们有些木讷的一声声呼唤着乐进。这算是怎么回事?打不过就偷袭? 臧霸见状沉声说道:“尔等主将已死,何不投降?” “入你祖先的狗贼!纳命来!”剩余的河北军卒双眼赤红,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臧霸身上。他们要为自己的将军报仇,杀死眼前这个没有一点儿德行的畜生! 守着山火的张校尉此时也带着麾下士卒一头扎向了袁军,发起了亡命冲锋。 可惜愤怒不代表战斗力,这几百人面对臧霸的千军万马终究是螳臂挡车,不会溅出什么水花。 臧霸已经不想看眼前这些杀戮了,他独自一人缓缓走向了阵后,等待着屠戮完成。 这时一个人匍匐着来到他的脚边,献宝一般说道:“主人你看!我……我杀了他……我射了他一箭!哈……哈……” 火光中那张有些稚嫩的面庞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做了什么使其极度兴奋的事后那舒爽的潮红。 “好狗……好狗……” 臧霸伸手摸了摸那个人的头将其按下,眼神中却杀意滔天。他亲手制造出了这条狗,可眼下这条狗却有了自己的想法。或许人不能当狗用,复杂的心思很难揣测。或许狗比人要强,狗的忠诚是没有条件的。 “全部停手!” 臧霸忽然大喝一声,带着他的狗人来到了还有几十人的河北士卒面前拍了拍狗人说道:“程佐,想要我的骨头吗?去将乐文谦的头颅带给我,你会得到我的赏赐。” “主……主人……” “去,你可以的。” 说着,臧霸伸手拎起程佐,一把将其甩进了河北士卒人群里。 人啊,真的只能当人看。没了利用价值就该放弃掉…… 臧霸一边想着,一边下令士卒放箭。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202章 河北的沙盘(八)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目睹了这场战斗全过程的张燕带领着手下士卒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气氛异常压抑。 原本乐进死亡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别看最后只有几百人断后,但这几百人的战斗力相当强悍,硬生生拖了很长时间。 这也是张燕最不理解的地方,这支部队的班底是黑山黄巾,是他最熟悉的人。 黄巾的战法十分简单,用三句话就能概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跑不过就降。 可是张燕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才多长时间,一向欺软怕硬的黄巾为什么就愿意为乐进死战?他乐进凭什么获得这样的殊荣? 想不通,想不通,张燕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平日里也不见乐进有多么威武霸气,也不见多么关爱士卒啊。 主将无言使得整个队伍都不敢大声喘气,一路闷头行进速度飞快,他们终于在黎明前追上了突围的残兵。 臧霸终究还是这个讲道义时代的人,或许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尽管河北军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他还是放过了这伙残兵败将。 可是当张燕见到他们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本就只剩下一千出头的伤兵此时分成两伙正在紧张的对峙着,双方兵器已经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而双方的领头人也是张燕的熟人,于毒和白绕。 张燕没敢贸然出手,下令士卒就地休息,自己悄悄摸了过去。只听到白绕正在愤怒的咆哮:“于毒!俺还是那句话!兄弟一场,你现在回头俺不与你计较!” “是我不与你计较才对!你还没看明白吗?主将战死,我们却苟活了下来。况且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要军法从事的!砍脑袋你明白吗?砍脑袋!” “俺认了!老孙相信将军,俺相信老孙!错了就是错了,砍俺脑袋俺便给他砍。老孙是咱黄巾的老人,是渠帅!” “他是我就不是了?好好好,你信得过老孙便信得过,可你跟着那王弋没前途的。他优柔寡断不够果决!河北如此富庶,须臾间便有百万大军可横扫天下。可他偏偏偏安一隅开荒种田、专注商贾有什么用?换做其他人在河北,我们早就享福了?” “俺不管!乐将军追随主公,俺便追随主公!于毒你别忘了你也是农户,种田有什么不好?” “可他是人主!他不能种田!算了,我和你说不通。现在你过来,咱们杀了那两个姓吴的,找个山头将老孙治好自己打下一片基业,日后独享那荣华富贵不好吗?” “就你?你也配?哈哈哈……”白绕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弯下来了腰。 后面的吴氏兄弟对视了一眼,满心无奈,他们的担心还是应验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看了两天书就以为自己才智绝伦看破天下事了,结果想法狗屁不通,还给别人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没错,吴氏兄弟打心眼儿里就看不上这些黄巾余孽。他们可是陈留世家出身,放眼整个天下,只有洛阳、颍川、陈留这三个地方的人是天下第一等,长安都差着点意思。 比较能打的吴班此时已经在调整呼吸了,他准备将这两个贼人一起砍了,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是的,吴班并不想放过白绕。他们已经预见到乐进出不来了,专门用于山地作战的军队是不可能放弃的,接替乐进的人一定会是长辈吴匡,此时正是清理黄巾余孽的最好时机。至于张燕?吴氏兄弟有足够的信心架空他,世家子弟玩儿一个老农不要太简单。 呼…… 吴班轻吐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精光乍现,手按宝剑就要向前突进。 然而吴懿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因为张燕已经从草丛中缓缓走了出来。 张燕此时面沉似水,一步步走到于毒面前,气势之强大压得于毒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话就是发不出声响。 啪! 张燕抡起宝剑抽在了于毒脑袋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剑鞘和皮肉相撞第一下就把于毒给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接二连三的攻击让他瞬间晕厥。 可张燕根本不想停手,一下一下直至将于毒的脑袋打成一堆烂肉才收起武器。 此刻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有了解释,乐进为什么能受到士卒们的敬仰?不是他说的有多么冠冕堂皇,也不是他赏赐的有多豪奢阔绰。而是在面对士卒任何事情的时候他都认真在做,包括让士卒活下来。 想想也是,饭一起吃、练一起训,冲锋在第一线、撤退在最后面,士卒未起便已点灯巡视、士卒睡下依旧批阅文书。 这似乎不是一个将领该做的事,将领就应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可张燕非常清楚,像他们这样的武夫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别的不说,常年无脑杀伐已经让头脑锈死了,还未忘记儿时所学已是谢天谢地,如今想要学些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乐进用自己的方式为武将们趟出了名将的道路,虽然这条道路会异常艰苦,但张燕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自己应该能坚持的下来! “断一指。” 张燕的声音阴冷无比,跟随于毒的那些士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断!” 张燕暴喝一声,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拔出刀子对着自己的手指狠狠切了下去。 气势就是这样,一旦有一个承受不住,整个局势都会崩盘。数百士卒有样学样,纷纷斩断了自己一根手指。 不是所有人都是二爷,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 “住嘴!尔等背叛主公理应处死,如今用人之际饶尔等一命。死罪暂免,活罪难逃。来日冲锋,尔等先行!” 张燕此时真的就像是一位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大将一般,站立在阵前,无人敢掩其锋芒。他来到吴氏兄弟面前低声询问了一遍他走之后的情况,听完后看向白绕的眼神中杀机毫不掩饰。 白绕知道自己完了,不过莽汉就是这点好,思想永远是那么简单,任命了也就看开了,干脆摆烂等死。 “乐将军……已故。”张燕语气有些低沉的问:“之前他交代了什么命令?” “乐将军让我们回广县防守,不过……我们只有这些人,广县守不住。”吴懿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孙将军呢?” “身中流失,生死未卜。” “你觉得该怎么做?” “我们直接去剧县。张将军手下都是正规士卒,攻防有度擅长阵战。我们不同,守城不是我们的专长,我们擅长偷!” “好,就按你所说。乐将军战死,我暂领他的职务,你二人为我副手,急行军剧县,莫耽误了孙将军的伤情。” “喏。” 吴氏兄弟答应一声,转身迅速去布置军务却了。只是吴懿眼珠极速抖动,显然心情不是很平静。 张燕的爆发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看来能统领几十万人的黄巾首领还真就不是一般人啊! 随着众人忙碌起来,张燕身上的压力开始逐渐增大,他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带过一支真正的军队。黄巾那种顺风仗都打不明白的队伍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军队,以后该怎么做呢? 练兵?他不会。他的武艺是江湖路数,根本就不适合战场。修改文书制定策略更是两眼一黑,别的不说,单单那个字他写出来的东西第二天自己都不认识。 张燕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乐进相差甚远…… “乐将军,我也不知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就像你说的,即为同袍、生死与共,我尽力。无关权贵,唯有义气……” 张燕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他希望如果乐进在天有灵,看在都是兄弟的面子上能让他灵光一闪,带好这支队伍。 不得不说,张燕这帮人的运气是真的不错,臧霸没有追击的原因是他真的有事,没时间理会这些人。 他原本是要汇合荀衍干一件大事的,但一方面他对袁绍新收的那个军师实在是不爽,另一方面荀衍比他的官大,于是乎他就被荀衍派到原山来干苦力了。 荀衍一共交代了臧霸两个任务,一个是伏击可能进攻赢县的河北军,另一个就是淄水面对临朐的方向修筑一个蓄水池。 这个蓄水池不是为了发动水攻的,正相反是为了防止洪水的。郭嘉看到的那片云彩同样是荀衍想要看到的,而且他要比郭嘉发现的早很多很多,同样预测出不久之后这里会下一场暴雨。 郭嘉想用暴雨拖住荀衍的补给,荀衍同样想用暴雨淹了剧县方便他攻城。为此他早早就命人加高了军营,制造了一些简易的筏子。 两人都是用兵的高手,天时地利都在双方的掌控之中,胜负似乎只存在于人和的差距。乐进偷城失败似乎意味着郭嘉陷入了颓势,可胜负的关键点真的在于人和吗? 时机未到,尚不可知。 臧霸这一战斩首三千余,还斩杀了河北大将,应该是场大胜。奈何他身处这个混乱的世道,三千杀伤真的有些不够看。青州虽然打得看似如火如荼,但远不及遥远的荆州那么热闹。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打乱了所有人的部署,江南也开始不太平了。 也不知时谁的杰作,原本打生打死的马腾和士燮忽然握手言和。不仅如此,士燮还凭借自身威望帮助马腾收编了武陵十八寨山越满族,组成了一支实力相当可观的步兵。 要说士老爷子可是真能忍,仗着儿子多硬是和马腾不计较了。一面派人在牂牁郡煽动蛮人反叛,一面从郁林郡出兵接应。这样一来永昌郡的蛮族也坐不住了,最大的四个部族纠集了蛮兵数万,将目光放在了益州郡上面。 马腾也是投桃报李出兵巴郡江州,打算挡住前去平叛的孙坚,要是能在战场上干掉自然是最好不过,也能报了他全家枉死的仇! 孙坚的反应有些奇怪,他似乎并不在意益州南部的叛乱,对马腾的入侵也是听之任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局,但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察觉出这个局针对的并不是准备大打出手的这三位,而是一个好似无关紧要的人物——刘表。 强大是错吗?强大从不是错,但强大到让周围人恐慌却不能主导周围人的话语权就是那就一定是错。 即便没有错也会有人让它成为一种错,如今刘表就犯下了这种错误。 被讨董联盟阴了一手的刘表对完声称卧病在床,可他其实并没有在床上躺多久,很快就开始着手处理荆州的政事。你可以说刘表有拖延症,但你绝不能说刘表的能力不行。 随着他不断的搜罗梳理、提拔任免,羽翼逐渐丰满。黄忠救主有功被委以重任,地位仅在蔡瑁之下,和黄祖以及老员工王威几乎是同一级别。再加上各个势力的代表人物,单单战将就有十几员之多。 文臣就更别提了!大疫之后刘表大手一挥免了两年赋税,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很是博了一波好名声。大量的文人士子前来投效,宋忠、张羡、邓义、傅巽、韩嵩等等…… 总的来说就是荆州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有些人慌了。谁慌了不知道,为什么慌同样不清楚。不过刘表这个汉室宗亲的名头确实很唬人,要是让他壮大起来,估计王弋都会慌。 同时还有一件事让诸侯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很活跃的袁术现在却沉寂了下来。四周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他依旧巍然不动坐镇扬州。 要知道扬州可一点儿都不太平,王朗闷头发展都快将会稽搞成自己家的自留地了。 秣陵还有笮融那一伙在搞邪教,天天抢大户开法会,闹得周围民不聊生。 豫章郡又在闹山越,隔三差五就出来抢一回。 也不知袁术是死了还是在等待时机,反正就是一动不动。 天下大势越来越迷乱,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第203章 河北的沙盘(九) 进攻与防守,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津津乐道的话题,矛与盾的血腥艺术。 张辽一直认为自己称得上是个艺术家,至少在进攻端无往不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阴平到下邳两日便至,一路根本没费什么手脚。 然而在下邳城下张辽却遇到了麻烦。守城的袁谭相当有水平,他派自己的部将管统带了五百人驻守在葛峄山上和下邳城遥相呼应。 张辽攻城,管统就在山下晃悠。张辽攻山,袁谭就派人开城门。 袁谭在把控局势上很有一手,他十分清楚张辽最忌惮的就是不战。 别看下邳城池高大,可一旦打起来他没有一点儿守得住的把握。只要不打,张辽的心态就会慌乱,毕竟张辽是孤军奋战,所有的问题全都是大问题。 下邳如今总共只有一千兵马还被他分出去了一半,袁谭只能多插旗帜虚张声势,为的就是不被张辽猜出来自己到底有多少人。等到他派出去募兵的人带着人马回来,那他就可以放开手脚随便打了。了不起互相消耗呗,反正他有城墙。 事实上袁谭成功了,张辽反复试探了一上午也没有看出下邳到底有多少人马。每次试探攻城的时候袁谭都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而管统也适时出现在战场边缘。 张辽倒不是害怕两面夹击,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鼓作气说不定就打下来了。他真正担心的是对方不夹击,只是将他困在城下。 倘若士卒不能心存死志,士气就会一落千丈。更何况他现在别说补给了,就连军营都没有。这要是被包住了,只能等死。 张辽不停的告诫自己必须想出一个应对方法,况且连续试探了半日士气已经在下滑了。 显然正常情况下并没有太多的灵机一动,张辽却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准备用一个笨办法——进三退二。 也就是前进一段距离后再后退,装作被牵制住的样子。前进的距离要比后退的距离长,实际就是在缓缓前进。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张辽也可以进行反复试探,探明山上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坏处却更多。行进速度会非常缓慢,士卒的体力和士气下降的非常快,对行军阵列要求极高。 可张辽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他们这些人有效战斗时间只有一个白天。今天不能进下邳休整,晚上只能天为被地为床。 “攻!” 军侯们打起精神,齐齐发出号令督促队伍前进。 “御!” 见到山脚下有人影,军侯又立即组织退守。 百十来步的进攻距离,反反复复走了好几趟才走到一半。饶是王弋加强了行军阵列的训练,此时阵型也是七扭八歪不成样子。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张辽终于确定了山上最多也就几百人,此时正恨得牙痒痒。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之前的试探张辽给麾下士卒留够了休息时间,同时也让管统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现在如此快速反应,管统根本来不及更换旗帜,来来回回一直都是那几面旗帜。 要知道张辽麾下的精锐此时都已经有些疲惫了,山上的袁军不停的上山下山不可能还是同一拨人。 “阎崇!”张辽伸手将亲卫校尉给拎过来,指着山脚没好气儿的说:“带着你的人去把他给我弄死!” “喏……” “快去!”张辽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几千人被几百人耍了一上午,谁也受不了这个气。 吩咐完之后张辽也不管阵型了,拎着自己的大枪走到最前面大喊:“儿郎们!打下下邳,府库……均分!杀!” 命令一下,所有河北士卒的积极性全部都调动起来。也不管军侯校尉的指挥了,所有人一窝蜂一样冲向了下邳,有的为了加快速度甚至将盾牌都给扔了。 没办法,主要是张辽这个带头的没起到什么好作用,一马当先拼了命的向前。仗着自己的甲胄好,罕见的没有闪避格挡箭矢,愣头愣脑的冲锋,看来袁谭是真的让他气坏了。 其实看似没头脑的张辽心中在疯狂庆幸,现在的情况比他经历过的任何情况都凶险。这并不是一场杀伐的较量,而是一场意志的比拼,他差一点儿就输了。只要在折腾两三趟必定有人心生不满或坚持不住,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士气一泻千里、不战而溃。 不过这里毕竟是战场,以命相搏是少不了的。张辽来到城下马也不要了,深呼吸将气提到最大,踩着马背攀上了城墙。 疯了,全疯了。见到自家主将如此强悍,什么战术战法都被河北军抛到脑后,就连进行压制的弓弩手都将弩收起来,拎着长刀往城下跑。 然而只有张辽自己知道他刚才差一点儿就摔死了,要不是最后有三根手指挂在了城墙边缘,他就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乐子人。 但好歹还是上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杀戮…… 大枪犹如毒蛇吐信,找准目标欲择人而噬。 可对方比张辽更快,兵器往地上一丢直接投降了。张辽的大枪已经点在对方咽喉,却还是无可奈何的收了回来。 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被人像狗一样遛了那么久,结果一仗没打就结束了。 也不怪袁军不抵抗,袁谭看到张辽分兵想都没想就溜了,留下这几百士卒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 袁谭的处理方法非常对,张辽费了好长时间才安顿好麾下的将士以及着五百降卒。等他去搜罗袁绍家小的时候袁谭早就跑没影了。 不过阎崇打得却异常艰难,那个管统就是一根筋死活不投降,阎崇没办法只能将对方杀了个一干二净才罢手。 下邳算是打下来了,可既定的战略却没有实现,是去是留又成了摆在张辽面前的问题。 最终张辽决定留下来,想要袁绍认输就必须要抓到袁绍家人,否则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他想在试一试。 张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试一试他成就了自己的名声,现在他正一件事感到头疼。袁谭跑得非常干脆,除了人什么也没带走。不仅将自家的财宝撒了一地惹得百姓疯抢,出城时还将下邳的东门给一把火烧了,等张辽发现的时候大门已经被烧干净了…… 袁谭带着人一路向徐县进发,没守住下邳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毕竟那里是父亲袁绍的地盘。家中三子夺嫡愈发激烈,袁谭早就开始布局了,徐县才是他的地头。 在那里他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文臣武将都不缺,而且质量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豪华。 上一代袁氏三兄弟联手到底有多强大袁谭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在张纮离开袁氏之后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拜张纮为师。张纮给他带来了同乡秦松,而他自己又发掘出了徐宣。 武将方面他比自己老子来得都要强!单说两个名字就足以证明其中的含金量——周泰、陈武。这还不算周泰身边那两个尚未出名的小兄弟。 周泰是江贼出身,十分看重义气,袁谭单人匹马带着一车酒去劝降,和一帮江贼喝了个酩酊大醉,在水寨睡了一晚,自此便将周泰收于麾下。 陈武则是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袁谭豪气不凡,特意从庐江前往下邳下了拜贴,投到麾下。 袁谭本人不愧为大世家的公子,人事任免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先是向袁绍举荐了徐宣为徐县县令,接着让张纮举荐了秦松为主簿。又让徐宣任命学识不高的周泰为县尉,给足了周泰面子。最后让陈武做了周泰的副手,并且暗示陈武不要看现在,未来才是可期的。他本人则带着绝对忠诚的管统在下邳混日子,希望博取一些来自父亲的关爱。 这一手让张纮对其刮目相看,婉拒了袁绍的邀请,搬到徐县以读书的名义为袁谭主持大局,将徐县经营的滴水不漏。 一路上袁谭也没闲着,他将母亲和两个弟弟打发到了淮阴,那里有着刘氏相当信任的一个人——郑泰坐镇。 袁谭的理由也很简单,接下来他要反攻下邳,战场上刀剑无眼顾不上他们,还是让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为好。事实上他是担心等去了徐县刘氏会为自己的小儿子搞事情。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就连亲妈都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等到了徐县为那个漂亮弟弟谋划自己的基业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袁谭也有自己的打算,说实话五百守五千其实不困难,下邳不是没有将领也不是没有能人,陈登就在下邳城内,他的能力整个下邳无人能及。 况且下邳是个依山傍水的城池,不仅挨着葛峄山,旁边就是泗水,袁尚手下有一个非常擅长水战叫高蕃的人,水路联合想要收拾一支孤军并不困难。 可谁让张辽不是最大的敌人呢?在袁谭眼中张辽远算不上是大威胁,他最大的威胁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袁绍。 当然,袁谭不可能表演吕布那样父慈子孝的名场面,反而要愈加孝顺才行,否则那娘仨他都不想带出来。 他必须削弱袁绍的力量表现自己的实力,不然袁绍永远也不会注意到他的能力,只会懊恼他的相貌。 听起来似乎很扯,但是这便是政治,便是权谋…… 第204章 河北的沙盘(十) 经过三四天的艰难跋涉,张燕带着一千多残兵败将终于来到了剧县城下。 这几天成天盯着天上云彩傻乐的郭嘉见到眼前众人神色巨变,真是要了命了。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也不是输不起,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预计之中,并且做出了针对,甚至提前布置了陷阱,那荀衍这么厉害?以前…… 算了! 郭嘉觉得考虑以前没什么意义,他低声询问道:“孙将军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还好。”张燕点了点头说:“孙将军运气不错,医士说箭矢擦着心脏过去,差一点儿就没命了。” “剧县有医士、有药材,让他好生静养。你也劳累许久了,先去休息,我自己再想想。” “喏。”张燕行了一礼转身离去,郭嘉没有问罪算是个不错的信号,若是战报送回去,邺城也不收拾他,那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郭嘉靠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陷入了沉思,万幸这几天张合已经出城了,不然知道这个消息张合可能就又不想走了。而且孙青已经去送信了,现在还不算特别劣势。 啪嗒。 一滴水滴从天而降落在地面上,郭嘉被它吸引,弯腰摸了摸后露出了一抹邪笑。 荀衍啊荀衍,我承认你奇谋无双,我处处劣势。可是这个情况……你算计到了吗? 一滴,两滴,三滴……仅仅片刻雨水便点连成了线,线画成了面。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此时袁军大营中,荀衍同样笑得异常灿烂。 根据他的判断,这场大雨会持续三天,昧水必会决堤,剧县一定会成为一片泽国无处可逃。他将大营安排在山脚就是为了方便去山上安营扎寨,现在就是时候了。 虽然这座山不是很大,几万人挤是挤了些。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山上的树木已经被他砍伐干净,就连树根也被挖出来做成柴火,取暖不是什么问题。他已经赢了! “叔至,你现在就安排人去山上建造营地,冒雨也要在三日之内修好。告诉他们无需爱惜体力,没有什么仗可打了,只要等着便好。” “喏。” 陈到不理解荀衍为什么那么自信,不过他依旧领命而去,因为他对荀衍足够尊敬。 一天,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郭嘉终于要沉不住气了。他眼睁睁看着袁军的营寨一天天修建完成,可他等的情景就是没有出现。 难道王弋说的是错的?是忽悠他的? 不会!郭嘉不愿意相信王弋是错的,他证实过那种可能。 荀衍倒是气定神闲,昧水第二天的时候就到了,现在整个剧县地界积水有半人高。不过他不着急,简易的木筏也是筏子,将人往山上云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荀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条乌篷小船,悠哉悠哉的来到剧县城下喊道:“让郭奉孝来答话!” 守城的士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荀衍,暴雨如注根本听不到那家伙在说些什么。要不是雨太大影响准确,士卒们很想给荀衍一箭,看看他还能不能贱兮兮的划船。 荀衍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他也不是真的想找郭嘉,只是来观察以下剧县的城墙还能撑多久。照这样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北面的城墙就要被水冲塌了,到时候他过来收尸就行了…… 第四日,暴雨依旧在下。袁军开始顶着大雨往山上的营寨搬迁,可荀衍却没了往日的笑模样。他掐着手指不停的在计算,甚至拿出几卷竹卷仔细查阅内容。 不对啊……大雨不是应该在今日清晨停了吗?怎么还在下? 可惜奇门遁甲并没有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灵宪》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雨依旧再下,荀衍虽然仍坚定的相信自己会胜利,可超出预算的状况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阴霾。 第五日,郭嘉终于出现在了城头。阴暗的天色让人分不清昼夜,城内的积水让民房已经不能居住。夏侯兰在调节城内百姓的生存问题,尽全力不让郭嘉分心。这是他们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仿佛一个暴躁的巨人正向上天发起一下下锤击,以此表达对自己被大地束缚的不满。强大如他早已不是这世间生灵,却依旧只能在这混乱的世道中苟活。他不甘!若是上天不允他离开,他便要凿破这天,为自己博得自由…… 轰隆……咔嚓! 一道刺耳的闪电在耳边炸响,上天似乎经受不住这种攻击终于做出了妥协,一束阳光冲破云层,照耀在这大地上。 这束光有如命运的指引,又好似垂死的挣扎。惩戒的大雨更强了三分,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了…… 前几天的神色在这场博弈的两个棋手脸上相互交换,荀衍盯着一根木桩不停的掐算,手指都快出现了残影。 不能再下了……不能再下了! 再继续下下去,营寨的围墙就会达到极限。围墙和城墙可比不了,到时候没有撤到山上的人将九死一生。不是因为凶险只有一成的生存机会,而是十个人里要死九个,只有一个运气好能活下来…… 郭嘉脸上笑开了花,他知道荀衍完了…… 是的,荀衍完了!随着乌云逐渐散去,天空中一束束阳光射下,雷声忽然密集了起来,使得天地都位置震撼。 许是巨人离开了天地,许是上天终于灭杀了巨人。在雨过天晴伴随着最后一声雷声中,剧县守军瞠目结舌的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面! 山……塌了…… 远处那座隐约可见的小山忽然消失了一半,紧接着便传来了闷雷般的声音以及大地疯狂的颤动。 郭嘉收起了笑容,神色一片悠然。这幅场景他曾见过,只不过那时他是荀衍,而王弋是现在的自己,一次推演中他就是这么败给王弋的。 山体滑坡,虽然制造的方式不同,但结局却殊途同归。当他观察天象发现会有大雨的时候便算到了这个结局。或许早有准备的荀衍发现的比他更早,但他却比荀衍看得更远。 昧水决堤不仅会冲刷城墙,还会冲刷山体。当荀衍将山上的树砍伐一空时,郭嘉就知道荀衍不会有好下场。而荀衍掘取树根当柴火的举动更是自寻死路! “来人,通知张将军。”郭嘉转身往府衙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屑的说道:“让他想办法去看看,哼……对面还有几个活人。” 袁军没有活人了吗?当然不是。其实袁军活着的还不少,至少山上那些袁军没什么死伤。他们都在山的另一面,并没有因为山体坍塌受到牵连。 不过营寨里的袁军可就倒霉了,虽然山体坍塌的落石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泥沙和雨水混合的泥石流着实淹死不少人,堪称损失惨重。 荀衍的运气不错,陈到担心他的安危一直守在他身边,及时将带上船救走了。可其余人只能听天由命,保守估计损失上万。 由于之前优先往山上运送了粮食,荀衍现在手头上还有至少两万可用之兵,不过这些士卒的士气嘛……没出现大规模的逃兵只能说雨太大,士卒们找不到下山的路。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荀衍手握《灵宪》,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其折断。 《灵宪》是一部天文着作,作者是张衡。没错,就是那个传奇大科学家张衡,理科巨佬。 荀衍早年游学时偶然得到了这一部书后奉若至宝,日夜研读。他曾经和虞翻探讨过天文方面的知识,知道河北在这方面很有造诣。可他不相信王弋会允许这种学说四处传播,他也不觉得有谁在这方面能强过张衡。 是偶然吗?还是天命?亦或是你早有谋算? 荀衍忽然死死望着剧县方向,他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他想要知道击败他的到底是谁!若是输给了上苍并不丢人,天时不在他这一边没什么好说的。可若是输给了郭嘉……他不仅会绝望,还要动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了。 郭嘉他是了解的,自小大局观就非常不错,战略方面异常耀眼。自己这一次能预判出郭嘉会袭击赢县也是出于对郭嘉的了解,换一个人可能已经栽了。若是让郭嘉再掌握了战术的使用,未来谁能治得了他?郭嘉可还不到二十啊! “军师,军师?”陈到见到荀衍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面色阴沉。担心荀衍接受不了这次打击,赶紧劝道:“我们现在不应沉沦于此,我去山上派人下来收拢溃军,您还是派人去联系臧将军。让他过来接应我们,我们的士气……” “叔至……叔至!不错,不错。”荀衍没有接陈到的话,反而问道:“叔至,你可愿学习兵法谋略?” “当然!可我哪有这个机会……” “拜师,我对此道还是有所研习的。” “啊!师傅在上……”陈到闻言欣喜不已,毫不犹豫的行了拜师礼。 荀衍对于陈到还是比较满意的。心性上乘,胆略极佳,只是这个悟性……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现在得赶紧联系臧霸。 说到臧霸……唉,也是一言难尽。他现在正在逃命,蓄水池什么的早就不想了,赶紧甩掉身后那条疯狗要紧! 他现在心里异常烦躁,身后那条疯狗跟个膏药一样,甩又甩不掉,打又打不过,烦得很! 疯狗当然不是真的狗,而是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甘宁! 第205章 河北的沙盘(十一) 王弋曾下令河北一切资源朝青州战场倾斜,全力支持郭嘉。那么荀彧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郭嘉需要的东西送到他手里。 什么?你说黄河决堤成为天险?小船没有能力往来运输?没关系,河北正好有一个擅长玩儿水还不要命的人,甘宁甘兴霸就这么被调到了平原。 甘宁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训练出来的水军匪气更是十足。这帮子人能有多虎?他们不仅想要用小船渡过黄河,还要操船一路东进将船驶进巨定湖,顺着昧水直接送到剧县城下! 这个计划不仅疯狂还出现了意外,由于对青州水系不了解,有一支船队错将淄水的河口当成了昧水的,所以不出意外的和臧霸相遇了。 人多打人少,臧霸将这支船队揍得抱头鼠窜,要不是有船都得全军覆没。逃回去的人将情况和甘宁一说,甘宁当场就不乐意了。 从小到大都是他揍别人,除了在益州被孙坚抽了一顿以外还没人敢动他,那臧霸是个什么东西? 点了五百人,甘宁将运货的任务交给了小伙伴苏飞,自己趁着夜色摸了过去,直接给臧霸来了一个狠的,一路捅穿大营直接来到帅帐前就要干掉臧霸。 臧霸是能打,但肯定没有甘宁能打。再加上甘宁麾下那帮活土匪四处放火,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马前来袭营。 两人打了十几回合,臧霸当机立断下令撤退。没办法,再不走自己真就要被甘宁给砍了。 原本甘宁也不是很想追,带着人打算收集点儿战利品赚个外快。哪曾想天亮没多久就开始下雨,天还没黑淄水就决口了。 甘宁见状觉得这要不趁机会再搞上一波都是对不起老天给创造的战场,招呼士卒将捡来的东西扔了,架着小船顺着水势就追了过去。 臧霸本来已经跑出去挺远了,可是他还想着收拢一下溃军,就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大雨一下让本就不好走的道路更是泥泞不堪,他也没什么心情收拢溃军了,准备找个地方躲雨。 然而……甘宁又来了…… 在陆地上都打不过就更别提在水里了,臧霸玩儿了命的跑,甘宁在后面拼命的追,这一追就是好几天。 现在臧霸前面有座大山,只要跑上去就算是得救了。甘宁也知道这一点,可这附近的地势很高,水漫不上来,想要继续追击只能弃船步行。 “贼将慢走!敢不敢和你大父分个生死!”甘宁准备刺激一下臧霸,希望臧霸能热血上头。 臧霸可是在袁绍手下混成集团军司令的人,怎么可能跟甘宁动这个气?心道:我是疯了吗?停下来找死?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儿上山了…… 见到臧霸上山甘宁也没辙,对方居高临下他只有挨揍的份,盘算了一下觉得没必要遭这份罪便往回走了。毕竟这回他只是个送货的,也没实力抢这个风头。 没错,就是没实力。清点了一下五百人还剩三百多,能追着大几千人跑完全是对方没反应过来,真要打起来自己这点儿人连个水花都翻不出来,还不如赶紧见好就收。 与此同时苏飞也经过几天的漂流来到了剧县城下。 要不是城头那两个大大的字苏飞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里是剧县,一路上他经过了寿光和益国,两个离巨定湖比较近的城池也不像剧县这样城池脚下能跑船啊! 这次周瑜没来,当然周瑜也不打算来。他现在想到郭嘉这两个字就心烦,拱白菜的猪自然一眼都不想看。 郭嘉见到船队大为欣喜,看来邺城还是想着他的,没真按照战报所说啥也不给。他真要坚持不住了,原因是粮食快吃完了。张合走的时候他送了一些,这两天安抚百姓又送出去不少,粮食已经见底了。 将苏飞迎进城内,郭嘉迫不及待的问道:“苏将军此来带了多少粮草?可有什么命令?” 苏飞见郭嘉客套都没有,估计是真的急了。于是赶紧拿出几卷清单说道:“我等只是第一批,粮草不多,都是些箭矢兵器。不过将一直滞留在平原的火油都运过来了。这是清单,郭司马清点一下?” “啊?”郭嘉瞠目结舌的接过清单,疑惑的问:“为何送这么多兵器啊?” “郭司马你是守城,当然要先送兵器了。主公已经下令所有物资应用优先供给剧县,希望你能速战速决。” “这……” 郭嘉傻眼了,这都什么鬼啊?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偏自己打完了送来。再说了眼前这情况怎么速战速决?他又不是鱼,游过去咬死荀衍吗? “苏将军,我能调用你们吗?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麾下士卒不善水战。”郭嘉眼珠一转,一脸希翼的看着苏飞。 苏飞想了想为难的说:“恐怕不行。此次我带来的士卒不多,关键是这些船都不是战船,很难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这不都是船吗?你们冲过去射箭就行!” “郭司马此言差矣,这些都是小船,小船讲究速度快……” “算了,算了。”郭嘉赶紧打断了苏飞的讲解,沉声说道:“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对了,孙福将军身受重伤,剧县毕竟……苏将军回去的时候能将他带回邺城修养吗?” “这没问题的,都是同僚,理当互相照应。” “如此便好。还有麻烦你将战报带回去,唉……在下不才,这次可谓损失惨重啊……”郭嘉说着将一份加盖了蜡印的绢帛交给苏飞,神色有些黯淡。 这次可以说是郭嘉主导的第一场大型战争,虽说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是折了乐进有些难以交代。更何况乐进几乎是和他同一时间加入王弋麾下的,却因为自己的疏漏而死,有愧啊! 将思生死战阵,谋虑左右天下。可真到了写战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狠下心来面对那一串冰冷的数字无动于衷呢?年轻的郭嘉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他也不觉得有人能做到。 然而事实上却是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个人此时正在武关之上,名字叫做曹操。 曹操的到来极大鼓舞了前线士卒的士气,在夏侯惇不计生死亲自上阵的情况下,弘农郡到南阳郡的大门终于掌握在了曹操手中。 此刻曹操无视了关下那累累白骨以及关上的具具尸骸,杀猪宰羊分发酒水犒赏三军,庆祝这一决定性的胜利。 既然武关已下,那么眼前就是宛城。至于丹水、南乡、顺阳、冠军……等等十几座城池根本不再曹操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去打这些城池。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走相对好走些的南线,可他偏不走。他就要绕过析县,攻取郦国,直达宛城! 东线虽然难走但是快,曹操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补给保证,他自信自己绝对能迅速搞定背信弃义的二五仔。 张邈,曹孟德来了! 和曹操一样做好进攻准备的还有袁谭,得益于徐宣出色的民生治理以及张纮强悍的统筹能力,袁谭得到了五千兵马以及绝对吃不完的粮食。 袁谭非常自信,在他看来父亲袁绍麾下有很多人都是乌合之众,能力非常一般,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所以干掉那些乌合之众的张辽袁谭也不是很在意,他甚至都没给荀衍写求援信。 袁谭认为下邳破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张辽会为他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比如清除一些他不怎么喜欢的人。那些人虽然受到了袁绍的宠信却没有什么能力,他认识的一些有能力的人却没什么机会出头,举荐上去很难得到回应。 那些人该死,即便张辽不杀他们,他们那软弱的性子也会投降张辽。到时候袁谭同样有借口干掉那些人,里外他都不亏。 可惜袁谭千算万算算错了两点。第一,张辽和他以往遇到的人都不同,一个武力值几乎点满智商还在线的将领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第二,确实有不少人投降了张辽,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怕死,他们投降的理由也各不相同。其中就有一个人是他绝对不想遇到的,那个人便是陈登。 陈登投降得非常干脆,他本人几乎没什么忠奸可言。谁能保住徐州城,谁能保住陈家他就跟谁。而且陈登也不是真心投降张辽,毕竟张辽只是一支孤军,河北王弋鞭长莫及。 他真正想要投降的是袁术,老爹和弟弟就在那边,一家人还是要团团圆圆才好。 当然陈登也是尽心尽力帮助张辽的,原因也很简单,陈登是真的不喜欢袁绍。袁绍的心机太深了,身边还有那个老谋深算的荀衍,徐州的世家被两人整治的要么臣服、要么被迫臣服,毫无尊严可言。 现在两个人都不在徐州,张辽也是要么败亡、要么退走,这正是一个机会! 消耗掉徐州的有生力量,再迎袁术入主徐州,一举多得! 第206章 河北的沙盘(十二) “春暖花开,兽行成群。使者不来露两手吗?” 王弋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远处的王必。这家伙是曹操的死忠,来者不善啊…… “使君倒是好雅兴,不过在下奉劝一句,玩物容易丧志。” “哈哈哈……是吗?”王弋飞速抽出两支羽箭朝王必射了出去。 王必一惊,可随即却有些想笑。太偏了,别说人射不到,马都射不到。 哪曾想当第一支羽箭飞临时被第二支羽箭赶上,击中的箭尾。第一支羽箭忽然变向,直直射进了王必座下马匹的眼睛,马匹瞬间毙命,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手差点将王必吓死,好在他身手还算敏捷,连滚带爬的翻出去好远。 “使君想要杀我?”王必站起身死死盯着王弋。 王弋却笑道:“怎会?我只想杀你的马。” “射马不射人,匹夫之行!使君莫不是怕了?连人都不敢杀?在下觉得还是杀我!” “大胆!” “放肆!” “找死!” 周遭将领纷纷斥责王必的狂妄之言,典韦甚至准备给他来个一分为二了。 “行了!” 王弋摆了摆手,制止将领们的动作,驾马来到王必面前不屑的说道:“在我眼里你真不如那匹马,若今日来的是曹孟德,他都没有机会说话。” 人居然不如一匹畜生!王必闻言脸色变了数次,最终讪讪说道:“在下以为使君和吾主乃是好友。” “当然是了。”王弋居高临下看着王必,十分傲慢的说:“所以我才会杀了他。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那些鼠辈手里要好?你说对吗?鼠辈。” “你!”王必对他怒目而视,忽然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一变玩味的说:“使君可是怕了?” “怕?哈哈哈……”王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不止,良久才对王必说道:“这话你要问我帐下文武和麾下甲士,我怕的是曹孟德不敢和我打这一仗!你觉得我怕什么?你吗?” 正所谓主辱臣死。王弋已经不是在侮辱曹操了,而是将曹操的面子按在地上来回蹭。这可把王必气得不行,手都暗暗放在了剑柄上。 王弋看到了这个小动作,翻身下马靠近王必轻声说道:“出剑!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气量!我敢让你带剑进来就不怕你出剑,来!” 王必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死死握住了剑柄! “脑袋,必死。咽喉,必死。心脏,必死。肺腑,必死。肾脏,必死。”王弋用手指点着自己身上一处处人体要害,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来。” 王必的眼神扫过一处处要害,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握剑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他觉得王弋是个疯子,无可救药的疯子。 “呵。”见王必不为所动,王弋撇撇嘴翻身上马,边走边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来人,给他找匹马,找匹好马!找一匹比他之前那匹还要贵重的好马……” 王必被这话气的脸色铁青,身体前倾想要有所动作。 然而他根本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尊严而战,甚至都没机会骑上那匹好马。一张大丑脸出现在他视野内,典韦咧嘴一笑,拎着他的脖子跟上了王弋的步伐。 此时的王必就像是个小鸡子一般动都不敢动,那双铁钳般的大手清晰的告诉他对方有随手捏断他脖子的实力。 来到大帐后典韦还算客气,将王必轻轻放了下来。可典韦这个武夫客气了,荀彧这个文人却一点儿都不惯着毛病。 “来者何人?是何官职?见到一州父母也不行礼?端的没有半分教养。” “我乃使者……” “使者?何人使者?此乃大汉天下,何来使者一说?莫不是尔等想要行那分疆裂土的谋逆之举!” “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王弋起身拿过侍卫的一柄剑扔了过去,淡淡的说:“匹夫一怒,血溅十步。来来来,你我不足五步。” 羞辱,无止境的羞辱。此时别说是地上的剑,就算是王必腰间长剑都没有被收走,王弋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 “哼!”王必冷哼一声,终于祭出了自己的王牌,冷声说道:“使君莫不是觉得理亏才先声夺人?也对,毕竟那蔡琰在洛阳做得那般大事。使君莫不是不想让她活了?” “蔡琰?蔡琰是谁?”王弋双眼透出了茫然,转头问道:“蔡先生,你可认识那人?既然叫蔡琰……会不会是您的族人?” “启禀主公。”一旁蔡邕起身行了一礼沉声说道:“老夫漂泊多年,早已没什么族人了。膝下只有一女,寄养在泰山羊氏家中,可老夫女儿不叫蔡琰。” 王弋两手一摊,对着王必无奈的说:“你看……蔡琰是谁?” “你在说什么?”王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蔡邕咆哮:“那个蔡琰不就是你女儿?你不是有两个女儿吗!” 然而蔡邕理都不理他,坐回去继续摆弄茶具去了。 王必害怕了,若是王弋真的不承认蔡琰,那他们除了杀个女人以外什么也得不到,这不符合曹操的利益。 “哈哈哈哈……好玩儿?罢了,不玩儿了。”王弋坐回座位,对王必勾了勾手指说:“孟德想要些什么?拿来与我瞧瞧。” “哼!使君就这么喜欢羞辱我?”王必见王弋承认了蔡琰,心中松了口气,可依旧有些不忿的顶嘴:“口舌之利非大丈夫所为!” 王弋闻言脸色一正,冷声说道:“不,这并非口舌之利。我是在告诉你,这天下谁存在谁不存在,我王中和说了算!” 王必一愣,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蔡邕以及周遭窃窃私语满眼戏虐的文武忽然意识到自己很蠢。像王弋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一个人的死活,拿蔡琰来威胁他本就是一件蠢事。 “使君请过目。”不知不觉间王必降低了姿态,十分恭敬的将一份绢帛递过头顶。 吕邪拿过清单检查后交给了王弋,王弋看完古怪的说道:“孟德还真是贪婪啊,要的东西可真不少。但是我一样都不会给!” 王必心中一突,低声说:“使君,这些可以商议。” “没必要商议,我哪个都不会给。” “可是……” “先听我说,东西我不会给,但我可以给你们一块地。河东郡如何?待我打下此处,你们派人接管即可。” “使君莫要说笑,天下哪有用他人之地换自己之人的说法?” “现在有了。你回去告诉曹孟德准备好官员,三月之内我会通知你们去接收的。” “不可!使君……” “不可不可。来人,送客!好吃好喝伺候着!貂蝉,从我府中调些歌女去驿馆,免得使者寂寞。”说罢,王弋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 王必还想要说什么,结果貂蝉从人缝中钻出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单手按住他的脑袋直接将他按趴下后轻声说道:“奴婢领命。” 说着,貂蝉玉手后移在王必脖子上按了一下。王必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貂蝉拖死狗一般将王必拖出了大帐,扔到一辆大板车上面。板车上坐满了人,全都是王必被卸下武器的侍卫。 待貂蝉走后,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王弋先摆摆手示意蔡邕不要激动,低声劝慰:“蔡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将阿姊救出来的。” 蔡邕脸色五味杂陈,他一向不主张将学问化作武器,可眼下这场景,他的一世名声怕是要毁了…… 紧接着王弋对荀彧点了点头,环视帐下文武下令:“收拾一下,撤!” 这道命令仿佛是个开关,所有人瞬间起身一股脑往外冲,有的甚至连门都不走,撞破帐篷飞奔而去。 没错,这就是一场戏,一场专门演给王必看的戏。王弋真的能决定世人的存在吗?显然不能。可为了迅速解决这件理亏的事,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他不能给王必一点儿机会的同时也不能让王必在利益上和他扯皮。 现在戏已经演完了,大家都很忙,没时间在这里耗着。公务一大堆,谁有心情春蒐啊。(春蒐:春天围猎,对应夏邈、秋狝、冬狩。) 王弋的会见还没结束,邺城内还有个让他头大的人在等他。关羽这回亲自来了,还带来了王凌。 一行人快马加鞭从郊外往邺城赶,王弋坐在车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喊道:“典韦,过来!” “主公找我何事?” 典韦的大脸出现在车窗,王弋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个大逼兜。 典韦挨了一下满脸茫然,可王弋已经放下窗帘不理他了。 这一下给典韦挠痒痒都不算,但是他不理解为啥挨揍,只得转头看向自己的副手范方。 范方也懒得解释,用手指了指后面那辆车,那辆车里坐着貂蝉。 “啥意思?”典韦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去问问那位……” “哦哦。”典韦放慢脚步,对着车内说道:“喂!那贼女子!” “典将军!我是打不过你,但我不是贼!”貂蝉一把掀开窗帘杏眼圆睁,对典韦怒目而视。 “……” “罢了!”貂蝉对这个莽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随手拿起一个茶杯说道:“典将军可能做到这般?” 说着貂蝉提气用力,白瓷茶杯整整齐齐沿指而断。 “简单。”典韦抓过茶杯用力一握,茶杯立即在他手中成为碎屑。 “没救了!”貂蝉见状立即泄气,将头埋进双腿,闷声闷气的说道:“听说典将军有一子?交与我教导些时日如何?日后主公若是有事,也无需我这个女子出手……” 第207章 河北的沙盘(十三) “王凌,王凌……” 王弋看向眼前青年的神色意味深长,一时间让其他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王弋是在怀疑王凌的忠诚吗?答案是并没有。王凌的忠诚无需怀疑,他为了曹氏一族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为了扳倒野心日渐膨胀的司马懿,王凌古稀之年不顾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起兵反叛,足以说明王凌的态度。 可问题是王凌忠诚的是曹氏,而不是当时的皇帝曹芳。这小子可是打算废了曹芳立曹彪的存在!而且这家伙贼长寿,王弋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得过他。 “罢了,既然云长作保,你便跟着云长。” 王弋不打算搏了关羽的面子,而且王凌的才能虽然非常强,但王弋真正看重的并不是王凌,王凌的儿子王广才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对时局把控之准确比王凌高出数个档次不止。 只是不知道王凌还会不会生出那四个强力的儿子,要还是原来那四个,王弋可真就赚大了,他的下一代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先回去看看。”王弋对王凌挥了挥手说道:“王定一家就在邺城。” “多谢主公!”王凌行了一个大礼,眼圈泛红。在他看来王弋对他们王家真的是足够仁义了,他们可是造过反的,哪怕有王景的付出,可祁县王氏和上党王氏的交情也没到可以原谅的地步。 待王凌走后王弋捏起了眉心,无奈的说道:“云长啊……你这次算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啊……” 关羽倒是光棍,无所谓的说:“主公,此乃我一人所为,坏了您的法令理当按律行事,我与他们赔命便是!” “我在乎他们的死活吗!”王弋勃然大怒,一脚踹翻桌案咆哮道:“他们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若是日后有人效仿你该当如何?” 关羽被骂了有些不爽,但王弋刚答应不计较王凌的事,他也不好过多争辩,只得说道:“主公斩我以名邢典便是。” “关云长!你也不要去攻打河东了,去玄德墓前守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滚!” “喏。”关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他是高傲,不屑于解释。可将王弋逼到骂人,还牵扯到自己大哥,那就一定是自己捅了大篓子。 “关将军!关将军留步!” 关羽刚走出殿门,小诸葛一溜烟儿追上来说道:“关将军这次你可犯了大错了。” “哦?不知书佐何以教我?” “唉……关将军,刘……玄德将军的事我也听说过,你可记得玄德将军为何推崇主公?天下百姓啊关将军,天下百姓!今日你屠戮匈奴,来人有人效仿你屠戮汉民,谁之过错?” “这……这……” “关将军,并州不可无将,你是主公看重的大将,怎可蹉跎时日?” “那该当如何?书佐教我!” “去认个错。不仅仅是主公,也要跟玄德将军认错。” “书佐情谊我记下了,来日用得到我的地方,书佐尽管开口。”关羽郑重的行了一礼,感谢诸葛亮提醒他不要忘了初衷。 “无需如此,赶紧去。”诸葛亮摆了摆手,示意关羽赶快。 关羽也不废话,三步并两步回到大殿,行了一礼说道:“主公,云长……错了。” “错了?错了就滚,滚回并州。”王弋似乎还没有消气,不耐烦的说道:“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三个月拿不下河东郡,我就代师兄抽你,你服不服?” “主公稍候,待云长拿下河东,再请主公责罚!”关羽眼中杀机四溢,他是个重义气的人,王弋代刘备责罚他他是服气的。 “去,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要河东郡,但我要河东郡的人。” “关羽遵命!”关羽再一次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三个月太久了,他不想让王弋等三个月! 然而关羽真错了吗?事实上并没有。解决了边境隐患怎么看也是大功一件,怎么会错? 但是关羽解决的方法太极端了,王弋不允许有人效仿。所以这件事必须是错的,关羽也不能有任何功劳。 真正让王弋头疼的是如何能让关羽认错,以关羽的性子根本不会这件事正确与否,做了便是做了,也不屑于解释。 好在王弋是主公,主公总是有些特权的,比如说他可以选择什么时间见关羽。你以为诸葛亮真的那么闲会去追关羽?他和关羽是啥关系啊,值得那么帮他? 解决完关羽的问题王弋松了口气,外交上的麻烦事终于结束了,也暂时可以不用勾心斗角了…… 外交上有麻烦的其实不止王弋一个人,远在荆州的刘表同样遇到了麻烦。江南的局势是有人在给他做局,这个局只有极为聪明的人能看出来,恰好孙坚手底下就有这个一个聪明人。 孙坚听从了贾诩的建议派出了使者准备和刘表联合解决掉那个日益不听刘表控制的仇人马腾。只是刘表没想到孙坚居然派了完全想不到的人当使者,这个人刘表知道,并不是孙坚的臣子。 陈震,王弋麾下名声在外的说客,一个荆州人。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孙坚游说? “陈孝起,我知道你。”刘表包含杀机的说道:“若你投了那孙文台,我便替我那妹夫杀了你 !” “刘荆州此言差矣,在下自然没有背主,此次前来不过是受孙益州所托罢了。君子许之以义,小人诱之以利。在下明人不说暗话,刘荆州想要哪一个好处?” “哈哈哈哈……”刘表闻言大笑不止,片刻后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我都要!” “那在下便都给!”陈震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如今烽烟不断,天下大势零乱如麻,各路诸侯相互蚕食。使君与吾主皆有终结乱世,平定天下之志。使君有宗室加身,吾主亦是皇亲国戚。使君在南而吾主在北,何不以长江为界平定天下,收拢百姓建立名望,届时再分个高下?使君与吾主皆为英雄,英雄就该与英雄对决,宵小不配站在二位身前!” “你做得了主吗?” “哈哈哈……做不了。但是使君是在低估自己的能力吗?还是在畏惧吾主的威严?” “好一张利嘴!此为大义?那何以为利?” “若使君愿意出兵剿灭那马腾,孙益州愿意割让汉中。” “此话当真?”刘表一惊,心道孙坚可真是舍得下本啊。 “当然。孙益州亲口所言。” “哼,一块儿飞地罢了……” “飞地?不不不!孙益州割让的可不是南郑城,而是汉中郡!” “你说什么!” 不止是刘表,刘表麾下文武听到这话全都一激灵。难道孙坚疯了不成?割让了汉中不就意味着益州的北大门彻底向他刘表敞开了? 果然,刘表能成事是有原因的。他并没有被眼前的利益迷惑,而是表示自己需要考虑一下,过段时间会给陈震答复。 陈震也不着急,反正挨揍的又不是河北,爱咋地咋地。 然而孙坚真的那么大方吗?显然不是。汉中是个富庶的郡,可若是用子午谷将汉中东西分开的话就出现了极为有趣的一幕。西边以南郑为中心周围有十几个万户大县,但是东边却只有西城、钖县、上庸、房龄四个大县,其他地方全是山! 孙坚有绝对的把握在以后和刘表闹翻后轻松取下汉中的西部。至于东部?给刘表就是了,反正他要打荆州也只会从江州出兵,傻子才会从上庸翻山越岭呢…… 孙坚为什么派陈震为使者的原因也很简单,黄权在益州的小动作早就被他发现了。不过孙坚对此不以为意,一些布匹的制造技术罢了,拿走了又能如何?又不是拿走了他孙坚就织不出蜀锦了。 但肯定不能让他们白拿走,既然收不了这两个人才,那让他们干点儿活不是应当应分的? 陈震也没有辜负孙坚,刘表真的非常心动。反正现在他和王弋算得上是战略盟友,两人之间隔着整个中原互相也不可能打起来,远交近攻的道理亘古不变。 而且汉中对于刘表来说真的很重要,南阳现在也不在刘表手里,他想要威胁到司隶非常困难。如果能将汉中掌握在手中,那他就有了一条通往长安的路! 对于身为宗室的刘表而言,只要解决掉刘辨,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称帝。这种诱惑简直无以伦比…… 第208章 河北的沙盘(十四) 战场象征着什么?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好像也没有错,这似乎是一个百姓向上攀登的唯一阶梯了。或许举荐也是一个出路,可有贿赂的钱干点什么不好?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份上,他们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平庸的过一辈子。 可一旦百姓拥有了官职成为了人上人,野心就会急剧膨胀。他们会拼尽全力守住到手的地位并且有着无与伦比的进取心。原因无他,只有苦过的人才知道胜利的果实到底有多么甜美。 然而这种守则并不适用于张辽,张辽没什么进取心,他甚至都不去思考自己为何而战。 虽然年纪不大,但张辽可以说是带兵多年,经历无数战事了。这些年的所见让他清楚眼下的世道人命如草芥浮萍,生存更是最简单却也最困难的事。早年那幼稚的理想早已伴随着自己的仁心被扼杀在内心深处,他救不了百姓,做不到保境安民。因为他自己就在制造杀孽,染血的屠刀怎能净化纯净的灵魂? 沙场对于张辽来说只有杀戮,只有毁灭,只有凄凉…… 排斥吗?厌倦吗?恐惧吗? 没有意义。 张辽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支笔,被王弋握在手中创作着一幅猩红色的画,他只希望这幅画能够做得漂亮些。 是的,军人确实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张辽不知何时继承了父亲的觉悟,变得愈发纯粹。 纯粹到让人觉得恐惧…… 陈登不止一次试探过张辽,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投降袁术。没错,他没有向张辽隐瞒自己的野心。徐州是一件礼物,陈登希望能用张辽将其点缀得漂亮些。 张辽的反应只是淡笑着摇头,既不明确答应,也不会出言斥责。 陈登知道张辽是在博取自己的好感,希望他不要搞事,所以陈登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今日凌晨,陈登再一次玩笑般的谈起,但这一次张辽没有笑…… “张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陈登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张辽将一个匣子放在陈登面前,低声说道:“这是在一间密室里找到的,陈兄看看?” 陈登愣住片刻,反应过来也不废话,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装着一封封信件,陈登看完后发现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 狗屁不通的文章自然不能放在密室中,这些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密信! 陈登立即开始研究了起来,先是迎着阳光看了看,有背着阳光看了看,各种动作层出不穷,最终还真被他发现了破解的方法。 所有的信件都是由三张纸构成的,字体大小一样、字迹工整,将整张纸都写满了。 陈登发现信件上大多数文字都是没用的,想要解读出其中的意思,必须在第一张纸上隔一个字取一个字,第二张纸上隔两个字取一个字,第三张纸上隔三个字取一个字。然后将这些字按照三个、两个、一个这种规律重组阅读,密信真正的内容就显现出来了。 这种加密方式很简单,陈登涉猎过一些奇门遁甲,破解起来相当容易。 可是他刚破解出第一封密信就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他忽然有些恐惧袁绍了,因为袁绍的这个局实在是太大了! “何进……许攸……陈逸……陈瑀?这不可能啊!他们想做什么?陈瑀怎会……怎会……” “陈兄,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啊!这……这……”陈登被张辽的话惊醒脸色变了数次,最终咬了咬牙问:“张将军,你信不信得我?” “陈兄勿怪,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不同,信不信得过这要看你说什么。” “好!那我告诉你袁绍和何进有勾结,他们打算废了长安的刘辨另立新君,你信不信!” “陈兄,你有证据吗?”张辽的眼神有些诡异,其他不说,单单那三张纸恐怕记录不下这种程度的阴谋。 “对对对!证据!”陈登连忙埋头查看其他信件,越看越心惊。最终无力靠在桌边,叹息道:“张将军,有这帮诸侯在,这天下……完了……” “陈兄?陈兄?” “张将军,若我愿意投王使君,张将军愿意保我举家迁移到幽州吗?” “当然!若是陈兄……” “玩笑之语,张将军不要当真。还是说说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张将军可知刘辨有一皇后韦氏?” “有所耳闻。” “坊间传闻韦氏死于年初时的伤寒,此言大谬。韦氏死于一场阴谋,死于一场利益交换,死在了张让和党人手里。因为她怀了龙种!” “那岂不是不应该死么?” “恰恰相反。皇后产子便是储君,党人愈发觉得刘辨不是一个好选择,名声实在太臭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韦氏的实力过于强大,有了皇子为底更加难以把控。”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将军!后宫乃是何后的地盘,没有她的首肯韦氏会死吗?多方的诉求不同罢了,这个孩子可以是任何人生的,哪怕是个平民之女都没问题,只是不能由韦氏生下来。当然,这些确实和我等没什么关系。可党人想要换一个皇帝,就和我们有关系了! 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党人决定引入强援,这个人选就是袁绍。陈瑀许攸等人已经商定好,何进届时会出兵进攻濮阳,三方夹击将兖州拿下。那位张将军能有多厉害?他打得过王芳的十万大军,挡得住袁绍的十万吗?若此时进攻青州的荀衍调转方向便是四面夹击,十五万大军张将军如何破阵?” “不可能!何进在左冯翊,他如何通过司州?” “哈哈哈哈……张将军,我且问你,党人的老巢在什么地方?两次党锢惨剧你是不是以为党人惨到被贬天涯海角?错!大错特错!党人的老巢就在洛阳!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你怎么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党人啊张将军,我就是党人!你当那位四处游走的陈瑀是谁?是我叔父!故太尉陈球便是从我陈家出来的,乃是陈家人!” 陈登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明白自己那个叔叔到底在搞什么?他们老子付出的代价是没给他们长记性吗?还在四处搅风搅雨?好好扶保着陈家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不好吗? 张辽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难怪听说袁绍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在等援军。不过…… “哼,陈兄未免太小看我们河北了。” “怎么?张兄觉得那位张将军能抗衡十五万大军的四面围攻?” “抗衡?为什么要抗衡?陈兄觉得我麾下士卒如何?” “兵利甲坚、士气如虹,乃是虎狼之师。” “我不如翼德将军,兵甲不如幽州老兵,士卒不如他们沉稳,人数都没有他们多。陈兄,你现在觉得那是十五万大军还是十五万草芥?” “此话当真?”陈登根本不相信张辽的话。开玩笑,张辽麾下的士卒就已经很精锐了,人人带甲,双眼饱含杀气与活力。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这还精锐的士卒?大家都是地方诸侯,真以为谁都能和大汉尚存时那样? 张辽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回答。陈登终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他往扬州送信自己也是知道的。大家不过临时搭伙而已,又不是长久过日子,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 陈登见状也知道自己问多了,不过若是河北真有这样的实力,那举家迁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家在徐州、根在下邳,远行从不是他考虑的选择。 “将军!” 一名传令兵敲开了房门,但当看到陈登时却犹豫了。 “有什么就说,无需隐瞒。” “将军,斥候来报袁军不足二十里,兵马五千,士卒精锐!” “不可能!” 还未等张辽做出动作陈登就先提出了质疑:“整个徐州都找不出两千精锐兵马,你们是不是看错了?他们是从什么方向来的?是谁的军队?” “说。” “是。旗号上却是是袁军,从南方而来。敌军军容整齐、士气旺盛,有一部分甚至装备了甲胄,不像是新征募的军队。” “南方?”张辽看向了陈登,意有所指的问:“会不会是那袁公路?” “不会。”陈登摇了摇头解释:“袁公路不会那么快,我的 信使可能都还没到扬州。南方?怎会是南方?南方有什么?难道那袁谭跑去广陵了?不会……广陵的士卒可不是他能调动得了的。” 不怪陈登有这种表现,他敢明目张胆的给袁术写信就是因为张辽不会久居下邳。这段时间他和张辽一直在研究袁家那些人的动向,派出斥候四处打探。一旦探明张辽就会立即出发,而下邳则会给张辽提供相应的粮草补给,直到张辽抓住袁绍的家人或是袁术到来。 这是陈登和张辽的交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袁家人,袁家人就来打他们了。五千精锐兵马,哪来的呢…… 对此张辽倒是无所谓,哪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干掉他们才是正理。于是他对陈登说道:“陈兄,我准备带兵出城迎战,城内……” “放心,有我在下邳乱不了!” (下邳城就是徐州城,古徐州和现在那个不一样,下邳是徐州的治府所在,徐州的政治中枢是下邳郡,下邳郡的治府是下邳城。另外不是所有的州郡都是这样的,大多数的名字都不同,比如说荆州-南郡-襄阳。益州的治府划分又是另一个样子,益州-蜀郡-成都。在益州有个益州郡,算是益州南部的政治中枢,但依旧归成都节制。毕竟益州很大,而且交通不是很便利。) 第209章 河北的沙盘(十五) 无论从古至今,所有人都在推崇信义而贬低利益。可惜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利益要比信义可靠的多。 在陈登的调度下整个徐州城都动了起来,百姓们敬畏陈家的名望纷纷开始进行战前准备,拆房子的拆房子,修城门的修城门,搬石头的搬石头…… 说起来陈登内心还是有些尴尬的,他料到了袁氏会反击,可他认为等到袁氏反击时袁术差不多已经到了,不修东门才是符合他利益的举措。哪曾想袁氏来得这般快? 他也不是担心张辽打输了才要修城门的,张辽有多猛他看在眼里,根本不可能输。但是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万一对方不打算交战那才是大麻烦,做为先头部队守在下邳城外,等整个徐州准备好,下邳是没有活路的,袁术来了也没辙。 “张辽啊张辽……”陈登望着出城的部队喃喃自语:“你一定要快啊!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一战而定,要不然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领兵前进的张辽同样头疼,二十里这个距离很微妙。将领一般习惯在十里或是十五里这个距离扎营,距离不远不近。进攻时不会浪费士卒的体力,防守时也有个准备时间。等他领兵到了,对方绝对已经休整好了。麻烦,太麻烦了!要是有骑兵…… 谁都喜欢骑兵,哪来的那么多骑兵! 张辽甩掉自己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下令开始快速行军。一战而定的方法他已经有了,既然解决不了敌军,那就解决掉敌将!阵斩敌将,他很擅长…… 果然,对方领军之人是个非常谨慎的家伙,张辽率军行至十五里的时候发现了敌营。 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并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砍树建营的士卒已经全部回到阵中,圆阵将弓箭手保护得密不透风,显然这不是一个冲阵的好机会。 张辽打马上前大喝:“此军主将何人?出来与我答话!” 敌阵一分为二,一位壮硕大汉保护着一位世家公子打扮的人骑马缓缓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张辽看向了世家公子,但注意力却在大汉身上。他察觉到大汉的实力有些不一般,是个强劲的对手。阵斩……似乎也是个不太容易的事。 “文远将军的威名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世家公子看了一眼张辽那独特的武器笑着说:“只是文远将军可曾听过我袁谭的名号?” “你便是袁谭?袁绍长子?” “正是。张将军在下邳住了有些时日了?按理说做为主人不应该驱赶客人,可是客人若是霸占了主人的房子,那就别怪主人下手狠了。” “你真是袁谭?我怎么听说袁谭的性子十分急躁,看你的谈吐……” “哈哈哈哈……都说了张将军是客,如今袁家我主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再说了,我这张脸还不够明显吗?” “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谁来与我一战!”张辽虽然神色冷厉,但心却沉入谷底。除了相貌以外陈登给出的所有情报都是错的,这袁谭根本就不是一个莽撞人,心思深沉的可怕。 袁谭丑吗?其实不丑,相貌只是一般人的相貌,也不是什么蒜头鼻子兜天齿之类的,但和英俊沾不上什么边。 都说现代的颜控可怕,其实古代更可怕,长得不帅连官都难做。崔琰和庞统就是个例子,没人在意他们的才能到底有多强,崔琰一辈子平步青云,庞统没有诸葛亮最终也就是个县令。 做为世家的嫡长子、门面担当,袁谭的硬件条件显然不符合家族利益。可这也是他可怕的地方,相貌丑陋性格急躁都能被他当作武器,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 袁谭见张辽想要斗将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派人迎战,反而轻声说道:“若我劝降想必你是不会接受的,但我若放你离去呢?拿着我的手令,徐州可畅通无阻,你可自行回到青州。如今你的奇袭已经失败了,没必要死守在这里。赢了我又如何?抓住我、甚至杀了我又如何?父亲是不会在意我死活的,可你知道其他人的去向吗?张将军勇武闻名天下,结个善缘可好?” “战!” 袁谭的话让张辽很心动,可惜他却不能这么做。如果没有看到那些密信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可现在他怎么能让袁绍做大做强? “罢了,张将军稍候……”袁谭似乎很是落寂,带着护卫回到了阵中。 可是他真的为此难过吗? 当然不会!张辽来袭士气如虹,不拖一拖挫其锐气怎么行?他转头对周泰说道:“幼平,拿下此人,生死勿论。” “且慢!”一旁的陈武抢先说道:“那张辽毕竟名声在外,怎能让大将先行?且让我去试一试他,若张辽名不符实,我便砍了他。若张辽实力强悍,周将军也有个参考!” “子烈……”袁谭的神色立即沉了下来,陈武这样争功让他很不爽。 “主公,若是陈将军想要试一试也好,毕竟他是先锋。”周泰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在一旁劝慰袁谭。 不过他心中却在冷笑,张辽他已经见过了,不是这个陈武能应付得了的,送死鬼拦住是没用的。 “既然幼平没意见你便去,记住!仅此一次!” “喏。” 陈武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心道这周泰还挺识时务! 交错的时空总是那么有趣且富有戏剧性,两个原本就应当对上的猛将似乎遵循着命运的指引再一次相遇,胜负会是如何呢…… “张辽小贼!庐江陈武在此,引颈授首!”陈武打马提刀直奔张辽。 张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没有上来就搦阵为的就是想要抓住敌军主将,哪知对方居然也有高手,让他十分不爽。 现在来了一个送死的,张辽当然不会客气,也不答话提马就迎了上去。 双方一交手张辽的心里就有底了,对方的武艺相当不错,可惜和他还差了不少。 相反陈武此时却战意高涨,心道这张辽果然是个有名无实之辈,攻击软弱无力,防守堪堪抵挡。不出十合他就有把握斩了这个张辽! 陈武的攻击势大力沉,行气的方式也是偏向于加大气力的。这很正常,毕竟一力降十会是对力量通用的理解。 两匹战马纠缠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大多时候都是陈武在攻击,张辽在防守。 可打着打着陈武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十回合早就过去,他已经愈发加大力道了,可这个张辽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堪堪挡住,眼见着下一击就要败了,但大刀砍过去又是差一点。 关键是陈武感觉不出来对方行没行气。你说行了?力量不至于这么小。你说没行?力量也不可能这么大!这都是什么鬼路数? 张辽倒是不着急,一下一下抵挡着攻击,适应着陈武的力量。这是他对自家武学唯一不满的地方,虽说气息绵长后劲强力,可是反应非常慢,当初他被吕布揍得那么狠,就是因为气还没有行好。 张辽不急陈武却很急,再拖下去自己的气就要断了。急中生智他卖了个破绽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调转马头跑出一段后回马猛冲。随后将一只脚踩在马鞍上蹲起,临近张辽时忽然高高跃起,来了个加强版的力劈华山! 这一击要是打中了别说时张辽,就是坐下战马也会被一分为二。在陈武看来张辽要么躲开,要么去死。躲开了也不怕,落地之后他就会砍到张辽的战马,然后解决张辽。 谁知道张辽见状腰一拧、枪一横,双手抬枪迎上,居然想要硬接这一招! 这可把陈武乐坏了,又加了三分力。 叮!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音响彻全场,伴随着战马的哀鸣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然而战场上的情景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张辽的长枪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尖锐的弧度,显然已经不可以继续使用了。他的战马也是双膝跪地,迷迷糊糊大有要死的趋势。 但是陈武的这必杀的一击却失败了,张辽挡住了! 是的,挡住了。陈武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陈武看了看手中的刀柄,刀头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又看了看张辽手中的长枪……开什么玩笑啊! 这家伙居然用了一根大铁枪? 铁杆而不是木杆? 用大铁枪和自己打了这么久? 这还是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陈武根本理解不了,张辽既然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要用一杆铁枪?要是用木枪早就能赢了啊! 看向张辽的双眼,陈武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那双眼睛中他只看到了冷漠以及不屑…… 张辽翻身下马随手扔掉手中大枪,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走向陈武。 唉……看来是时候回去了啊!不是回青州,而是回河北。家传大枪已经废了,久战似乎没什么意义了。也不知主公以后会给自己造一把什么样的好兵器,张翼德的那个就很不错…… 袁谭啊袁谭,也是个不错的战利品呢! 一剑断臂,张辽制止了陈武想要反抗的举动。矮身躲过陈武左手那胡乱的攻击,顺手划断对方的脚踝。 张辽转身一脚将陈武踹到,按着陈武的头将他面向袁军,长剑毫不客气的划断了他的脖颈…… (袁谭真的很有能力,有兴趣的可以去查一查,袁绍一同河北的时候没有袁谭不会那么轻松。可惜曹老板太猛了,袁家又分裂了,不然局势真的很难说。如果袁谭帅一些,成为袁绍第二也不是不可能。) 第210章 河北的沙盘(十六) 战争没有仁慈,张辽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干掉陈武。武将对战最忌讳的就是往天上跳,毕竟武将不是刺客,身体的柔韧性都不怎么好,跳向空中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但张辽却选择了最残忍也是最震撼的一种方式来终结陈武。那北方人独有的眼神使得全场都掀起了微霜,寒气刺痛人心,深入骨髓。 “放箭!” 袁谭最先从震撼中反应过来,他非常果断的命令弓箭手射死张辽。他没有选择也不能讲道义,张辽这一手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谁知张辽并没有后退,长剑舞动身形展开,居然在箭雨中游刃有余。 此时张辽达到了自己的最强状态,他不准备浪费这个机会。袁谭俊也好、丑也罢都是其次,他的能力让张辽产生了忌惮之心,不能活捉也要必杀。 “杀啊!” 副将阎崇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来。大将阵斩敌将,此时正是冲锋的最佳时间! 冲锋的路上阎崇将手中长枪扔给张辽,自己扯过刀盾准备组成冲锋的锋失。 不过有人却比他还快,张辽麾下的大冬瓜和小土豆两人已经扎进了袁军的军阵,在里面横冲直撞。 张辽接过长枪同样迅速朝军阵跑去,袁军外围的刀盾兵根本挡不住他的攻势。长枪在张辽手中犹如一条水线,柔软时扭转身躯咬死对手,坚硬时穿透盾牌钉死士卒。 也就几个呼吸,在张辽强大的武力面前防线犹如纸糊的一般被捅穿,他也来到了阵中见到了袁谭。 可惜在他干掉袁谭之前还有一个人是绕不开的…… “庐江周泰,前来领教!”周泰一把扯下身上单薄的甲胄,露出一块块虬结的肌肉。大枪横在胸前,腰马合一站定,死死护在袁谭面前。 张辽也不废话,长枪自右手出,左手在枪尾一拧,长枪旋转着刺向周泰。 看周泰的样子张辽就知道他不是技巧型的,张辽已经想好了,这一枪周泰只能格挡,但旋转的枪身可以打个弧度刺中周泰胸膛。这就是木杆枪柄的优势,柔韧性赋予了攻击无限可能的变化。 然而张辽要失望了,下一刻一股巨力从枪身传来,险些将手中长枪震飞! 周泰挡住这一击后没有强攻,收招架起起手式继续等待张辽的进攻。 张辽脸色极为难看,这家伙比陈武力气大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还是以防守为主,很难找到机会。 看来……要玩儿命了…… 伸手解下身上铁甲,比拼力量张辽根本赢不了,他只能在速度上想办法了。河北武将擅长速度的很多,其中最顶尖的三位是赵云、关羽、张合,张辽跟他们都交过手。 赵云的招式学不来,那是属于绝对天才的领域。关羽的招式张辽同样不行,说到底关羽那种出刀速度完全是靠力量打出来的。只有张合的招式张辽可以模仿,张合的招式大多是武学技巧,而且足够快、足够犀利。 单手持枪,张辽瞄准周泰脖颈来了一击平刺。 简单的一招周泰并没有放在眼里,抬手就准备挡下。 谁知张辽左手忽然一拍枪尾,长枪速度陡然快乐一截! 周泰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躲过这一击,可是防御招式已经变了形,来不及打断张辽的攻势。 张辽左手握住枪尾,腰间发力扭动身躯,长枪以他为圆心画了一个圆圈再一次抽向周泰后脑。 周泰的余光眼看着长枪划过的弧度就知不好,毫不犹豫蹲了下去,长枪往前一探刺向张辽腹部。 一击不中,张辽极限将长枪抽回来双手握住向下用力一扎,打偏了周泰的攻击,随后便是张辽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落在周泰身上。 一枪、两枪、三枪…… 张辽虽然做不到赵云那样漫天枪影,但他可以做到枪枪快若闪电。左手、右手、单手、双手,时而左攻,时而右打。长枪形如鬼魅,任何方向都可能成为攻击的方向。肩头、腋下、胸前……长枪就像和张辽长在了一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周泰已经挡不过来了,古铜色的身躯上长满了一条条的血线,大有生根发芽的趋势。 可尽管眼下张辽的形势一片大好,但他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他确实给周泰带去了不少伤口,可也不知这周泰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南人长得这么大不说,受了这么多的伤居然连一点儿痛苦的神色都没有,这还是人? 况且张辽感觉自己的气已经快要到头了,现在的招式毕竟是模仿,没有经过长时间练习消耗非常大……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道寒芒陡然出现在他眼前! 张辽一惊,收枪迅速后退两步。只见袁谭双手持剑出现在刚刚的位置,长剑自下而上的上挑杀机凌厉。 一击不成袁谭转身迅速回到了周泰身后,露出来的深邃眼神打量着张辽,寻找着下一次偷袭的机会。 “……” 一时间张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怎么是个人就有一身武艺?想想自家那个倒霉主公,三步之内张辽自信一只手就能抽八百个来回…… 眼前这两个单拿出来一个他都有信心解决,可现在一个全力防守,一个伺机偷袭真的很麻烦。 耗…… 无奈之下张辽只能出此下策,靠他的个人勇武已经不行了,好在现在麾下士卒占尽优势,只要将这两人拖在这里,袁谭迟早是囊中之物。 然而事情真的向张辽想的那方面发展了吗? 这一场上万人没有指挥的混战,双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死对方让自己活下去。 袁军在全力抵挡着河北军的进攻,河北军则在阎崇的带领下来回穿插,准备将袁军的阵型分割搅碎。一攻一防之间战况十分胶着,都是在玩儿命,士卒们将潜力发挥到了最大! 为了不被河北军的弓弩压制,袁军死死缠着他们,无惧死亡的搅在一起,博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毕竟河北军太强了,不论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铠甲都比袁军高上一筹。 可阎崇活跃的表现被人盯上了,两个十五六的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舔了舔嘴角意味深长…… 两人瞅准一个机会,忽然一阵猛冲将河北军的队伍截断,将阎崇逼到了一旁。 阎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两个小孩儿的力量那么大。不过反应过来的阎崇有些想笑,刚刚只是大意罢了,收拾两个小东西都不用动气。 下一刻阎崇就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他倒是客气了,两个小子一点儿都没惯着毛病。 一高一矮两人配合默契,高个儿攻上盘,矮个儿袭下路。而且两人明显已经提气了,高个儿攻击势大力沉,矮个儿速度快若闪电。 阎崇见自己失了先机,盾牌挡在前面蜷缩身体就地一滚,滚向了一旁。 起身后阎崇冷声问道:“小子,身手不错。你们是谁?” “哈哈哈……”高个儿少年哈哈一笑,狂妄的说道:“你可听好了,你大爷爷我叫蒋钦,小爷爷乃是吕蒙!狗贼,受死!” 阎崇并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少年的名号,不过他们的配合却是默契到了极致,一时间阎崇只能勉力抵挡,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且战且退之间,渐渐的阎崇察觉到了一些门道。这两个少年的攻势确实十分凌厉,但武艺却稀松平常,完全没有招式可言,全凭自身天赋出众。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阎崇感叹了一句,若这两个少年能被武学大家悉心培养,未来不可限量! “两位!”阎崇有了丝招揽的心思,大声说道:“如今我军强势,尔等正在溃败。若你二人愿降,我可保举二人在将军帐下习武学兵法,如何?” 换做其他人这种条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对方可是张辽啊!一路斩杀袁绍十几员将领攻破青州的张辽!况且知识是无价的。 可惜这两位打小就是江贼,成长的经历让他们根本不理解知识的重要性,也不觉得知识有什么大作用。 两个小子互相对视一眼,反手提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就降了!” 呼…… 阎崇松了口气,再打下去自己被这两个小子弄死是迟早的事。如今收了两个天才又赢得了战斗,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但是阎崇高兴的太早了,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蒋钦忽然来了一个后弓步,吕蒙踩着他的大腿,借着蒋钦向前踢腿的力量几乎贴着地面冲向了阎崇! 阎崇想要格挡还是慢了一步,长刀自下而上贯穿了他的身体。剧痛让他神情有些恍惚,可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蒋钦已经来到他身前,刀光闪过,阎崇人头落地…… 蒋钦拿起阎崇的头颅大声喝道:“贼将已死!尔等 ……还不……跑啊!” 蒋钦一把拉起地上的吕蒙,没了命的往军阵中跑。没办法,高低组合已经杀到,身后还跟着数百甲士。要是跑慢了,他们说不定会被这些铁罐罐踩死…… 第211章 河北的沙盘(十七) 张辽的拖字诀起到了作用,虽然现在只能和周泰打得有来有回,但袁谭却只能在一旁捂着肚子,指缝中还渗出了缕缕鲜红。 就在张辽考虑借着自己最后的那点气息博一把的时候忽然听到脑后生风,他想都没想一个回马枪就刺了过去。大枪从腋下滑过宛若流星,直击对手心脏。 一团人影从他后面滚了过去,站定后发觉是两个少年,少年拿着战刀迅速向周泰靠拢,低声跟袁谭汇报着什么。 刚刚张辽那一击差点将蒋钦吓死,要不是吕蒙反应快将他扑倒滚开,他已经被张辽一枪挑死了。 想想和张辽学武似乎也不错,刚才那一招真他娘的华丽! 吕蒙在和袁谭汇报全军溃败的情况,其实已经不用讲了,河北军已经杀到,几乎要将这里围住。 吕蒙忽然觉得后脖颈一凉,抬眼看去发现张辽正死死盯着自己和蒋钦,眼中的杀气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人的名,树的影。蒋钦和吕蒙怂了,悄悄往周泰身后凑了凑。 张辽长长呼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人,从来没有! 高高抬起手,张辽准备下令干掉眼前这些杂碎。全部干掉,一个不留!袁谭也没有必要活下来了,袁绍又不止这么一个孩子,抓谁不是抓! “举盾!撤!” 那只手终究没有挥下去,张辽反而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袁军上到袁谭下到士卒完全懵逼了,不理解为什么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张辽会撤军,难道这里有他的亲属?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知道了。 无数箭矢从他们身后密林中飞出,遮天蔽日!更可怕的是这些羽箭是无差别攻击,他们自身也在攻击范围之内。张辽看到了袭来的羽箭果断选择了撤退,可等袁谭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关键时刻周泰随手拉过一个士卒一把捏断脖子,将尸体横在了几人头上才侥幸让几人躲过一劫。 望着保持着阵型缓缓退去的河北军袁谭无可奈何,将领方面他跟张辽没什么差距,但是士卒……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曾经向他发誓要效忠的士卒倒在了他的眼前,无助而又绝望。有的因为没有掩体而被射死,有的则死于争抢盾牌的争斗中。 人性之恶在这些新兵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明明只要不抢他们都有机会活下来,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大些,他们还是选择了对袍泽出手。可悲的是即便拿到盾牌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根本来不及举盾防御就会被羽箭射死。 一向自信满满的袁谭此时神色极为痛苦,河北军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士卒做得很好,他们真的很优秀!在士气低迷和那种强度的攻击下防线没有立即崩溃,损失惨重依旧可以保持阵型,假以时日这些人绝对是百战精兵! 老师没有辜负他,士卒没有辜负他,就连负责练兵现在已经战死的陈武也没有辜负他! 他们沉稳、守信、忠诚! 是谁!是谁破坏了这一切! 箭雨过后袁谭万分不甘的站起身向身后眺望,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厉害,不分敌我的放箭。 可当袁谭刚站起身就被周泰拉了回来,第二波箭雨到了…… 混账!混账!混账! 河北军已经退走了!那些人想要杀谁?难道来这里的不是袁军而是其他人? 现实再一次给了袁谭狠狠的一击,第二波箭雨过后放箭的士卒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来到袁谭面前。 弓弩手两边分开,一个袁谭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是个少年,只见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极为端正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兄长为何如此狼狈?” “袁尚!” 袁谭双目喷火,恨不得生吃了这个该死的弟弟。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人却如此倨傲,是在讽刺谁! 一只大手按住了蠢蠢欲动的袁谭,周泰轻声说道:“主公,形势比人强……” 此时袁谭才猛然注意到眼前到底有多少弓箭手,也不知袁尚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居然足足有一万之多! “好好好!某多谢尚弟驰援!好啊,好!”袁谭的牙都要咬碎了,转身冷声说道:“幼平,收敛将士尸骸,我们走!” “慢着!” 袁尚忽然叫住了袁谭,玩味的说道:“兄长好本事,居然能得到这么多甲胄。既然兄长麾下士卒用不着了,不如赠于我如何?反正我们兄弟谁打下徐州不是打呢?” “你!” “主公……” “哈哈哈哈……”袁谭纵声大笑,眼神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忠于自己的士卒尸体他都带不回去,还有什么脸面回徐县?如何面对徐县百姓? “三公子,甲胄尽可拿去,但将士尸骨我们是要带走的,将士的遗物你们也不能动。”周泰说完大步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袁尚看到周泰眼前一亮,十分爽快的说道:“看在你的面上,尸骨由你们自行收敛,只要将甲胄交给我就行。壮士勇武,我甚心喜。不知壮士可愿意在我这里独领一军啊?” 袁谭闻言心中大怒,可他内心一动,就想让周泰答应。周泰为人他信得过,而且两人是义气之交,他不担心周泰会叛变。如果周泰能从袁尚那里为自己搞来一支军队的话…… 然而周泰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摇头拒绝道:“主公对我信任有加,我怎么能辜负主公的期望?” “罢了!”袁尚也不恼,笑着说:“人各有志,将军武运昌隆。” 说罢袁尚调转马头,缓缓走回了阵中,似乎不再想和自己兄长叙旧了。但所有麾下的士卒都看到此时袁尚的脸色非常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幼平,你要小心些。”不愧是自家兄弟,袁谭料到了自己弟弟的想法,对周泰建议:“回去之后你便卸下县尉之职回家养伤,我这个弟弟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给他,没人会拒绝,也没人敢拒绝。今日你拒绝了他,他一定会报复。” “世……世家公子,如此气量?”面对千军万马巍然不动的周泰此时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啊,你以为我能大气到那里去?” “什么?” “幼平啊,如果我有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踩上他一脚,这便是世家争斗,没有亲情可言。你我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我和他血亲兄弟却形同路人……” 周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第一次觉得落草不是一个特别差的选择。江贼虽然受人唾弃,可江贼的生活中却充满了爽利,没有这些尔虞我诈。 张辽此时非常郁闷,心情处在爆发的边缘,想要砍些什么发泄一下。 功败垂成啊……对方怎么会有援军?怎么没有被发现?怎么那么多弓箭手? 连弩的优势在于射速,同样劣势也很明显,野战对射时占不到半点便宜,射程太短了。 不过没关系,下一次他就可以利用这个优势了。奇袭打成守城战,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时,有校尉前来汇报战损。张辽听完后脸色更差,伤亡上千,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好多装备都留在了那里。 看来袁军真的没有那么弱,袁谭这家伙真的不适合继续活下去了。 回到下邳时天色已黑,陈登见到这支疲惫的军队非常差异,这可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样子,难道徐州还有能击败他们的军队?不可能?要是有为什么早点来驰援下邳? 询问过后陈登陷入了沉思,袁谭能有这种实力是他没有想到的。这么看来袁谭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主,有远见、有手段、懂隐忍,真的非常不错。 同时陈登也想清楚为什么袁谭要逃跑了,原来一切的一切跟战争没什么关系。 跟张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陈登喃喃自语:“自北而来?会是谁呢?琅琊?东海?不可能这么快啊!可下邳之内怎么会有这么一支部队?不可能被允许……不对,还真可能有!” “曲阳,郑泰!”陈登赶忙拉过地图说道:“张兄且看,以我之见这支军队应该是从曲阳来的。曲阳县令是郑泰,而这个郑泰手中一直有一支军队,只是这个军队存在感很低,很多时候都被忽略了。袁绍曾担任过西园校尉,当时有三支西园军归袁家统辖。后来洛阳惊变,这三支军队便跟随袁绍东奔西走,但一直都没有被统筹到一起。眼下袁绍统率一支做为亲军,淳于琼统率一军做为亲军,还有一支袁绍交给了郑泰统领驻守曲阳,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会。”张辽有些不敢相信,低声说道:“我斩杀淳于琼时和西园军交过手,他们确实很厉害,可人数并不多啊。” “张兄此言差矣,如果袁绍想要一支精兵呢?如果袁绍想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完整西园军呢?” “那种箭雨的密集程度……差不多有近万!” “一万人……可不就是一支完整的西园军吗?没错,没错!制衡,一切都是为了制衡!荀衍总领徐州政事,袁谭负责节制。可袁谭毕竟年轻,而且声望和能力也不足以压过荀衍。一旦徐州有变,郑泰便是袁绍的后手!郑泰德高望重,荀衍也调不动他。” 陈登非常自信,他料定袁谭亲率的只是先头部队,后来那些弓箭手才是袁谭的主力。一万训练一年以上的精锐……这场仗不好打啊…… 第212章 河北的沙盘(十八) 搞明白了敌人是谁,下一步就是要防守了。陈登拼了老命才在天明前将东门给堵死,可时间有限,堵的并不牢靠。 但是这还不是陈登最头疼的一件事,对方有上万人,他能负责一面城墙,张辽能负责一面,剩下的怎么办?围三阙一还差一个呢,总不好去大牢里面找个袁绍的手下出来帮忙? 张辽折损了副手真的很要命,必须找个人补上才行。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没有人选,就只能指望陈登。 陈登有人选吗?有,不过这个人陈登有点儿舍不得。 陈登的人选姓吕名岱字定公。是的,正是那个正史上东吴的第二任大将军。吕岱是广陵人,在广陵当了一个县吏。由于袁绍和袁术隔着长江对峙,两人小摩擦不断导致吕岱想要避祸。 原本他打算去江南躲清静,但他实在是看不上袁术,便就近来到了下邳郡。 陈家在整个下邳郡都有庄子,一次偶然的机会陈登结识了吕岱,两人成为了好友,吕岱一家便住进了陈登的家里。陈登也知道吕岱看不上袁术,准备等袁术有机会攻占徐州后再举荐,想必到时候吕岱也不好推辞。 凭借吕岱的能力,陈登觉得当个副将绰绰有余。要是别人他也就推荐吕岱去了,毕竟武将都不怎么聪明,察觉不到吕岱厉害的地方,用完之后让吕岱离开便是。 可张辽不一样,粘上毛跟猴儿一样精,是绝对不会放吕岱走的。而且张辽极具人格魅力,拐跑吕岱这种文武双全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毕竟聪明人喜欢和聪明人共事,张辽就是个聪明人。 思虑良久,陈登觉得还是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他带着吕岱来到了张辽面前说道:“张兄,我为你举荐一个副将,不知你可敢用?” “当然!这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张辽略一犹豫说道:“我的副将还要兼顾亲军校尉,不知这位……” 不怪张辽犹豫,陈登带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已经三十多了,他才多大?亲军校尉说到底就相当于家将,让一个中年人来伺候他这个小年轻,估计没几个人愿意干。 陈登一怔,转头看向了吕岱,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吕岱却笑了笑,极为自信的说道:“张将军,在下认为你不会让我做亲军校尉。” “哦?这是为何?我还是信得过陈兄的……” “不不不,这无关信任。即便我想要图谋不轨,想来也不是将军的对手。不过眼下张将军军情紧急,不考虑如何破敌吗?” “这位……” “在下姓吕名岱字定公,将军唤我定公便可。” “吕兄!吕兄可有良策?” “自然!”吕岱来到地图前边指边说:“自古以来想要以少胜多大破敌军,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借助天地威势,而天地威势无外乎水火二字。如今渐入雨季天威难测,火攻大不利,但水攻却可以做到全歼对方。” “此话怎讲?” “不可!” 提出疑问的是张辽,否定的是陈登。陈登看向吕岱的眼神都是红的,恨不得生生掐死这货! 陈登发疯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下邳城建造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天下都少有这么完美的城池。 下邳的北面是葛峄山,葛峄山西北角是三条河流交汇的地方。自西向东的汳水和自北向南的沂水在这里汇聚成了自西北向东南流入淮水的泗水。三条河流灌溉了徐州千顷良田,保得徐州衣食无忧。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仅于此,有葛峄山这个天然堤坝在,除非暴雨如注,否则三条河根本不可能决堤。 下邳就坐落在沂水和泗水的夹角处,天然的地理优势让下邳易守难攻,除了东面以外都有河水环绕。 吕岱的提议其实非常不错,都不需要在三条河的汇聚点做手脚。只要掘开沂水,袁尚是没有胜算的。 可这同样有一个问题,且不说掘开沂水能淹没多少良田。由于沂水被截流势必会影响到泗水的流量,今年能有多少庄家可以长成?来年又要有多少百姓无水可用? 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水系工程不是挖开之后再堵上就没事儿了的。 陈登想要保的是徐州,虽然陈家是第一位的,但徐州的百姓也是徐州的一部分,他不允许有人这么祸害。 吕岱没有理会陈登的反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了几下,张辽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讨厌的选择题又来了,王弋不允许屠城,做为老人张辽很清楚是为什么,眼下掘开沂水和屠城没什么分别。 可是如果眼下不将沂水给掘开,来年袁绍可就不愁军粮了,这同样也是个战略问题。 张辽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必须考虑清楚。 陈登把手都按在剑柄上了,非常想当场剁了吕岱这货。 吕岱倒是老神在在般不害怕,他一个手就能将陈登摆弄明白,既然陈登拿剑了,那他最多再加一只脚。 “不行。”张辽思考片刻,否决了吕岱的提议。 “将军体恤百姓,在下佩服。看来我也只能当一个亲军统领了。”吕岱没有坚持,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莫名。 陈登闻言松了口气,哪知张辽说道:“我不在乎他们生死,既然你是陈兄好友,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交易?” “哈哈哈……将军有大将之风,看来这个亲军校尉我是当不成了!”吕岱忽然两眼放光的看着张辽,大声说道:“想要守住下邳很简单,只要彻底封死东门即可。以将军麾下士卒的勇武,只需将军镇守东门,我与元龙各领五百士卒镇守南门和北门,贼军无法撼动分毫。但是想要击溃敌军冲出徐州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这里便是关键!” 吕岱将手指按在了葛峄山上,沉声解释:“将军见到万余弓弩手,可敌军绝不可能只有弓弩手,攻城也不可能用弓弩手。若是我,我便会抢占葛峄山,居高临下可以将城中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可惜计策很好,却有利有弊。葛峄山山势平缓,能够俯瞰全城之处距离过远,弓弩不可及。 袁谭久居下邳,对地形极为熟悉,肯定会派出少量斥候埋伏在此观瞧我军底细。 这也正是我们需要的!只需一员将领引军一千埋伏于山北,敌军攻城我军只需守住三天即可。三天之后城内山上于午夜同时发难,平缓的山势有利冲锋,袁军必败!” “妙计!”陈登抚掌笑道:“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与之。守城时我们可以显得困难些,每次都拼尽全力堪堪挡下才好。” 张辽考虑的一下,觉得计策可行。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 “不!”吕岱果断拒绝道:“将军乃是军中象征,不可轻易离去。不过在下倒是一个无名小卒,不如将军可愿与我一千兵马?” “就这么办,定公今夜便出城。走,我去为你点兵。” “多谢将军信赖。”吕岱行了一礼,转身对陈登说道:“元龙,今夜还要辛苦你加固一下东门,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是是是,吕将军你就放心,我这就去办。”陈登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张辽也想带着吕岱去点兵,结果却被吕岱拉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张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吕岱估摸着陈登走远了才开口说道:“将军在兵事上眼光独到无可挑剔,但在人心的把控上还差了一筹,我等和陈元龙可不是一条心的……” 吕岱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他真的很看好张辽。之前水攻的计策就是个试探,无论张辽选什么都不对。为将者不能有妇人之仁,同样不能屠戮百姓。 张辽的选择就很好,他考虑的重点不是守城的问题,而是从徐州撤退的路线。一旦水淹徐州,他们就等于困死在下邳认人鱼肉了。 可陈登的情谊吕岱又不能不还,这个校尉他还真就必须要当。不过既然张辽做出了让他满意的选择,那有些事他就不得不提醒一下张辽了。 “张将军别忘了,陈元龙可是心向袁术的。即便我们守住了下邳城,可是等袁术来了,我们还走得了吗?” “定公的意思是……” “写信给荀衍。” “什么?” “写信给荀衍,将下邳的情况如实告诉他。既然袁谭选择了放弃下邳进行夺嫡的博弈,那就意味着他绝对不会跟荀衍求援。我们击溃袁谭后一定会撤走,但也绝不能让袁术凭白得了徐州。” “二虎争食?有意义吗?” “当然!虽然古话说不可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但诸侯争霸绝不能看一两场战争的胜负。只要能损人,利不利己不重要。况且我们单独面对袁绍很吃亏,必须将能拉下水的人都拉下水!” 吕岱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张辽心惊,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年轻了,很多东西都看得不透彻。这个吕岱果然不可能当自己的亲军校尉,太屈才了。张辽已经做好打算,等回到河北他会亲自向王弋举荐吕岱! 吕岱的计策能成功吗? 很难说。袁术已经收到陈登的信了,对这件事极为重视,只是这一次他只派出了一个人。 吕布,无双的吕布! 一个人目标小,想要穿过争议区比较容易。 吕布的第一站也不是下邳而是九江,在寿春还有个姓吕的等着他。 是的,袁术不准备从吴郡发兵打过广陵再去下邳,他让吕范和吕布直接从寿春抽调兵马向东北进军,直插下邳! 第213章 河北的沙盘(十九) 千篇一律的攻城,不出所料的战术。 郑泰果然不愧为老牌将领,即便他的战绩真的很拉垮,但练兵却很有见地。 这些士卒在张辽看来实力绝对没有淳于琼手下那些西园军强,可也比一般的士卒好上太多,绝对比当年黄巾以及丁原手下那些临时征募的士兵要强。 袁军也不出意外的派人驻扎在了葛峄山上,正如吕岱所料,对方射了几箭发现够不着城墙后便安心在山上看戏了。 只是让张辽没有料到的是他本以为攻城之前袁谭会带着周泰前来搦战,他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会会那个打不死的地龙,看看能不能尝试干掉对方。 结果别说周泰了,做为指挥官的袁谭张辽都没看见。而且张辽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次袁军人数虽然很多,但指挥系统非常混乱,精兵硬是被用出了炮灰的感觉。 这便是郑泰的悲哀之处,他本人在战略战术上就是个棒槌,根本调教不出什么能看的将领。他用的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可徐州世家和陈登都是一个揍性,自己家族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余的都要往后稍稍。 总的来说这场攻防战的激烈程度上……嗯……没什么激烈程度可言。乌泱泱的一大批人攻城好不壮观,可到了城下全被连弩给射回去了,防守可以说相当轻松。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指挥的将领是为了表演战术还是出于试探,兵书上出现过的攻城方法试了个遍,从白天忙活到黑夜,甚至还来了一波夜袭。 现在张辽可以肯定这支军队绝对不是袁谭在指挥,以那家伙的性子第一波攻势不顺利可能就不打了,会去专心砍树打造器械毕其功于一役。 这让张辽有些担心,若是袁谭再搞阴谋怎么办? 还别说真让张辽猜对了,袁谭还真就在搞阴谋。只是这个阴谋不是针对张辽的,而是针对郑泰的。 袁谭给他老子写了一封信,派人星夜送往兖州前线。 信的内容通篇都是对自己丢失下邳的悔恨,只有在结尾的时候说多亏三弟从郑泰那里带来了两万甲胄齐全的士卒,才让夺回下邳有了希望! 袁谭可以肯定袁绍会发飙,那封信其实写的都是一些废话,全篇只有四个字是重点——甲胄齐全。 真假不重要,老爹生气才是最重要的。三兄弟都摸到了袁绍的逆鳞,夺嫡之争又回到了起跑线上。 什么?你说老二袁熙无辜躺枪? 呵,他跟着自己的弟弟就是一种错。 在大世家中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甚至忤逆背叛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你没有能力便是无尽的罪过,下人都会唾弃你。 棋差一招的袁谭灰溜溜的往徐县走,他得找个人帮他分析一下形势,最好能出面斡旋一二,看来这次只能寄希望于老师出山了…… 败犬没有吠叫的资格,可袁尚就能赢吗? 事实上并不能。且不提张辽对他的算计,张合已经跨过琅琊,进入东海郡了…… 徐州,东海郡,朐县。 张合和田豫望着眼前成片的盐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袁绍果然知道了制盐的方法,可等到了这里张合才发现自己根本破坏不了。这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破不破坏没有任何意义,几天就能建好。 “怎么办?” 张合看向了田豫,征求他的意见。 “将军……”田豫苦笑一声,无奈的说:“这等大事注定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下令,想来主公不会怪罪。” “你确定?” “徐州富庶……” “哼,之前确实富庶,之后嘛……很难说了!走。” 张合翻身上马回到了军营,他将校尉们都召集到一起吩咐道:“猎场是整个徐州,以曲为建制,猎物你们自己定。时间是一个月,要求只有一个,尽全力破坏。一个月后依旧在朐县集结,我只等你们三天。诸君,此乃我等第一战,做得漂亮些……” “喏……” 众校尉答应一声,迅速离去分配人马。 很快,一队队骑兵整装完毕冲出军营,向自己定好的方向跑去。破坏和杀戮是两个概念,接下来一个月他们会很忙。 望着逐渐稀少的帐篷,张合和田豫对视了一眼,互道珍重后带着亲卫出发了。 张合没有作战任务,他需要在这一个月侦查一下徐州整个沿海,估算出袁绍到底搞了多少盐田出来。 田豫则准备向豫州方向移动,尝试寻找走失了的张辽。 王弋的鬣狗被取下了套索,他们会啃噬地皮,吞噬万物的生机。死亡伴随在他们身边,只为品尝那一丝残留的残羹冷炙…… 与此同时,在青州对峙的两方人马也完成了汇合。是的,嚣张的甘宁来到了剧县,臧霸也和荀衍退守莱芜。 虽然郭嘉得到了一员大将的支持,但其实荀衍的损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荀衍的本部兵马确实折损了将近一半,可臧霸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甘宁造成的混乱大过于杀伤,这里可是臧霸的老家泰山,这几天被冲散的士卒全被他找回来了。 再一次集结了接近四万兵马后荀衍觉得想要收复青州可能不太行了。青州已经被他们霍霍的不成样子了,交通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打仗了。 眼下他们准备执行袁绍的命令:在兖州找个地方潜藏起来,伺机偷袭何进前来支援的军队。 这就很有意思了,袁绍与何进有约定一起攻打濮阳,现在居然想要偷袭何进的军队!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袁绍并没有跟何进结盟,袁绍的盟友是党人,而何进不是党人。 当然,不是盟友也不至于下死手,这里面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袁绍的盟友是党人。 很矛盾?并不。上一次他功败垂成就是因为那些党人脑抽的行动,让形势一片大好的袁家差点就灭了族。 这一次袁绍肯定不会再搭理这些废物了,盟友又怎么样?父子都能相残,盟友多点儿什么? 兖州他要,洛阳他要,长安他也要!唯独……青州他不想要。 世家贵公子那磅礴的计划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局势从晦暗走向了明朗,可前路却更加错综复杂。 这个计划只有袁绍以及他那个新的军师知道全部,其余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荀衍对这件事的意见非常大,他倒是不在乎军师的归属。但这关系到了信任问题,袁绍现在的行事作风让他非常不爽。 盯着大汉的舆图看了又看,荀衍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变相增强王弋以外没有任何好处,难道双方结盟了?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正在和郭嘉打生打死呢,结个鬼的盟啊! “宣高。”荀衍眯起双眼轻声问道:“那个军师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也不知。”臧霸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我也只是见过一面,只知道对方姓李。” “姓李?” “对,而且那个人我看着浑身不舒服,总觉得他……说不上来,就很别扭,不像是活人。” “仔细说说。” “那人总是用眼白看人……不!他眼睛中好像全是眼白!” “眼疾?” “不不不!就……就……哎呀!说不上来!”臧霸的样子很着急,可却是在干着急。 荀衍见状赶忙安抚好臧霸,喃喃自语:“我夜观星象,好像没有什么……” “对了!”臧霸似是想到什么大喝道:“对了,对了!我见他手中拿着一个龟甲,有事儿没事儿就晃一晃!” “相师?卦师?还是什么?说!” 臧霸的话让荀衍激灵一下,不顾礼仪拎起臧霸的脖子大声质问。 臧霸差点儿被掐到背过气去,掰开荀衍的手指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出现在主公身边?这种人怎么可能值得相信?都是一些坑蒙拐骗之徒!”荀衍似乎非常着急,来来回回的走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袁绍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这么一个人。荀衍手中便有《灵宪》,很清楚所谓鬼神之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上的星辰确实能预测出一些事情,可准不准完全看运气,《灵宪》教会他更多的是天时的把控。 若是卜算都能用在天下争霸上面,那还要他们这些绞尽脑汁拼命算计的文人有什么用?要是真有用,开打之前算上一卦,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况且张角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才过去多久?袁绍怎么会相信这种事? 第214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 “嘘嘘……别说话,也别这么看着我。混口!饭吃!而已!” 树林里,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身上,随着他的话,刀子一下下来回刺入对方的胸膛。 这是葛峄山上最后一个袁军了,河北军用致命的手法告诉吕岱什么才是专业。 相对的,袁军就很不专业。做为一支侦察部队居然敢在山上明目张胆的生火,真是胆大包天,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的营地。 随手捡起一个燃烧的树枝,吕岱使劲向下邳城内摇晃着。约定的时间已到,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不多时城内也给出了回应,确认过信号之后一条条绳索顺着城墙降下,士卒顺着绳索滑下城,眼神看向了不远处那座敌军的先锋营地。 摸过护城河,凭借连弩的优势迅速解决掉守夜士卒后,张辽带人一股脑冲进了敌营。 “杀!片甲不留!” 大喝一声,张辽一马当先直奔先锋帅帐。士卒们也是分工明确,该放火的放火,该杀人的杀人。 不得不说袁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将军营分成了四座,没有设后军,离得还比较近。既能互相驰援,也体现出了绝不回头的概念。 而且这些袁军的素质非常好,受到突袭没有扎营,仅仅只是慌乱的四散跑开。 张辽干掉了正在穿甲胄的将领,带着士卒冲杀一阵后准备直击袁军中军大营。只要活擒了对方主帅,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然而等他从后门赶到中军大营前的时候却傻眼了,三面明火执仗已经设好了一个口袋在等他,而本应前来跟他汇合的吕岱却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吕岱叛变了?还是被挡住了? 不对! 张辽迅速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大营以外左右两营的士卒衣衫不整,完全是在一副仓促迎战的样子。 大营…… 张辽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看来今晚有行动的不止是他们。 “将士们!生死由天,富贵看命!高官厚禄就在前方唾手可得!圆阵,缓缓推进。杀!” 张辽甩去思绪,迅速做出了应对。想太多没有用,一千人他照样敢冲阵! 就在张辽转换阵型的瞬间对方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从三面合围的阵势能看出对方不想留活口。 连弩手算是来活儿了,眼前人挨人根本无需瞄准,只要扣动弩机就可以带走一条条生命。 在没有丝毫顾忌的情况下连弩的爆发力非常强大,一时间竟然将袁军合围的阵势阻住,成功完成了阵型变换。 阵,冷兵器战争无法跳过的词汇。它在战争中不一定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却将士兵的分工做了统筹,极大优化了人力。 可无论名字多么霸气,结构多么复杂,所有的阵型都是由两个阵演化成的。 方阵以及圆阵。 越是简单的阵型功能性就越少,但针对性就越强。圆阵可以说将防守做到了极致,四面八方都能兼顾。 激烈的战场上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都在疯狂飙升,注意力提升到了极致!连弩手的射击从最初的倾泄火力变成了有节奏的点射,虽然看不见来袭的敌人,却预留出了敌人死亡时倒地的时间,尽量不将宝贵的箭矢浪费在死尸上面。 张辽手持强盾顶在最前面引领方向,大营必须要攻破,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下邳东门是被封死的,他们无路可逃。 “杀呀!” “保持阵型,不要慌乱!” “放箭,放箭!” “点亮火把,不要害怕!他们的弩箭有限,不要畏惧!” 袁军的校尉们拼命的指挥着手下的士卒,不停的鼓舞士气。河北军的弓弩手非常狡猾,第一时间干掉了拿着火把的士卒,让整个战场变得一片漆黑。很容易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 同样的,河北军的军侯们也在不停的下达着命令:“举盾!挡住箭矢!” “不要挡住弓弩手的视线!” “补位,补位!” “保持阵型,缓缓移动!不要乱!” 嘈杂的环境让命令传达的非常困难,好在他们人少,大点儿声多喊几遍还是能传达到所有人的。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袁军拼命的挤压着河北军的空间,河北军同样在玩儿命挤压着袁军中军的空间。双方不停的在拉扯,都在寻觅着自己的机会。 很快,袁军的机会就来了! 咔哒。 一名河北军士卒看了看手中的连弩后转头对身边的同僚无奈苦笑一下,弩箭用完了。 同伴同样也用完了弩箭,转头看了看他,拔出了自己的战刀。 可是下一瞬他就被一支流失射中头颅,两眼一翻扑到在地。之前的士卒来不及查看,赶紧抽出战刀躲在同伴的盾牌后面。 张辽军阵的箭雨开始慢慢稀疏,马上就要开始纯粹的肉搏了。 袁军见状非常兴奋,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嚎叫。当对方箭矢用完那一刻,他们也会停止放箭,用人海来淹没对手。 张辽拍了拍一直护佑在身侧的高低组合,示意他们在前开路,自己默默退回了阵中。 对方没有大将,这是张辽得出来的结论。既然没人敢顶着箭雨带兵突阵,那接下来就是他表演的时刻了,毕竟袁军的中军大营就在眼前了! 放平心态缓缓调节着自己的气息,张辽必须要让自己的实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达到巅峰。没有时间拖延,也没有时间适应,他必须做到一锤定音! “杀呀!” 当河北军阵中再没有箭矢射出,袁军就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野狗,不知恐惧为何物,没了命的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张辽也大喝一声:“闪开!” 军阵前段忽然向两边分开,张辽使尽全力将长枪扔了出去。长枪如同流星一般划过袁军头顶,射向大营营门。 在一片瞠目结舌的眼神中长枪击中营门寸寸断裂,营门门栓也被这强力一击摧毁,大门向两侧缓缓张开…… 机会来了! 高低组合眼前一亮,终于到了他们发威的时候! 赵二扔掉大盾,拔出特制的厚背砍刀,如同一阵旋风一般转着圈杀进敌阵。 李丙更是夸张,他助跑两步高高跃起,将自己直接砸进了袁军之中!大盾长枪胡乱挥舞,连滚带爬的向 敌营中跑。 张辽紧随其后,长剑婉若游龙牙尖爪利,每一次撕咬必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后面的军阵也开始变换,由圆阵逐渐向锋失转换,开启了突袭模式。 其实整个河北的将军里最能冲的并不是乐进而是张辽,不过和乐进那种无脑冲锋不同,张辽的冲锋是带着脑子的。 根据情景不同冲锋的目的也不同,这次就必须要快。张辽来到营门前杀散袁军后毫不犹豫的破坏掉了一扇营门,根本不给袁军再次关上的可能。 士卒在如此勇武的主将带领下疯狂往大营里面涌入,四散开来击杀一切不属于自己阵营的生物,烧毁一切不属于他们的物资。 一时间大营守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组织不起来什么有利的反击,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张辽倾斜。 然而倾斜的代价是惨重的…… 落在后面的那一批刀盾兵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弓弩手凭借着个人武力在苦苦支撑。如果再不赶紧建立防线,能冲进大营的士卒不会超过五百。 “你来指挥,守住营门!” 张辽抓过一名校尉吩咐了一句,带着高低组合头也不回的向军营深处杀去。 校尉一愣,然后赶忙收拢散开的士卒。他将刀盾兵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负责抵挡守营士卒的反扑,一部分负责堵住营门接应还没进来的同袍。 战争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不是人人飞天遁地武功高强,更不会号令严谨指挥自若。 这样的战斗不存在技巧,可没有技巧的战斗往往都是最残酷的。 甲盾出色的防御力是河北军赖以生存的根本,袁军为了对抗只能用出最笨的方法——拼命往前挤。 河北军也只能用往前顶来做为回应,大家都有盾牌,杀人的刀子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看似玩笑般朴实无华的角力血腥程度难以想象,大力挤压下抵挡不住的士卒往往会成为一个肉饼! 是的,就是字面上的肉饼。胸腔压碎、脊骨断裂,鲜血伴随着内脏被从肚子里生生挤出来。不仅必死无疑,还要体会生命慢慢流逝的痛苦。 但河北军的反击同样不可小觑,战刀确实破不了盾,但他们还有匕首!短刃匕首从缝隙中伸出,扎向面前敌人的要害,尽量让自己身前的尸体多一些。 没了箭矢的弓弩手也在想办法往敌军中跳,用自己的生命尽量打乱对方的节奏,为他们的将军争取时间…… 没错,就是争取时间。袁军太多了,根本不是他们这区区几百人能杀完的。不过他们信任自己的将军,他们的将军从不会丢下他们,从不会输! 张辽确实对得起这份信任,他已经杀红了眼,任何敢于出现在他面前的袁军都活不过一个呼吸。不论对方有没有武艺,张辽不会区别对待,都一视同仁。 长剑早已经丢了,手中大枪是从赵二手里抢的。这条大枪就如阴狠的毒蛇,以最短的距离发起最致命的攻击! 终于……他们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前! 第215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一) 帐门掀开,没有袁谭那张平凡的脸,也没有周泰那具变态的身躯,只有一个脸色蜡黄面露惊恐的老头。 老头躺在床上,见到张辽冲进来奋力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可张辽哪有时间听他废话,长枪贯入老头胸膛,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不仅如此,张辽走上前一手按住老头肩膀,一手抓住他的头颅用力一拧一提! 头颅连带着脊椎以及半幅内脏被生生拉了出来,鲜血洒得遍地都是。 来不及理会脸上的鲜血,张辽拎着头颅抢过一匹战马后四处呼喝:“主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事情并没有向他想象中的方向发展,虽然袁军眼中闪烁着恐惧,但攻击依旧强力。 这不应该啊…… 张辽不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将已死这帮士卒为什么还这么拼命?这个老头真有这等威望?他自己都不见得有! 要遭! 张辽解决掉身边几个袁军后迅速朝营门方向赶,如果袁军不溃败,那自己麾下的士卒必死无疑! 果然,老头的头颅在这些袁军中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袁军没有停止他们猛烈的攻击。 张辽见状一咬牙,杀入阵中大声说道:“弟兄们!贼将已死,随我杀!” 主将的回归意味着战略目的已经达成,根据经验来说下一步就是追击残兵而已。 不明所以的士卒们在张辽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居然一鼓作气突出了重围,在大营中四处冲杀! 然而眼前的敌人无穷无尽,士卒们从自信变得狐疑,最后成为了麻木。 一切阻拦者,皆杀! 一切有威胁者,皆杀! 一切敢于出现在他们面前者,皆杀! 这一杀,就是一夜…… 当太阳升起之时,散发的阳光掀开了笼罩大地的阴影,显露出这一夜的疯狂。 张辽喘着粗气双手都在抖,饶是他的气息绵长,现在也是靠着一股意志强撑而已。手中兵器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了,一柄是河北军的战刀,一柄是一杆粗制长枪,枪头都不是铁的。他停下来也不是杀不动了,而是杀完了。 是的,眼前的敌人终于被他杀完了。回头看了看,张辽只发现了十几个还站立的身影,就连高低组合都不见了。 应该……是胜了…… 张辽走路的身形都有些摇晃,十几个河北士卒也互相搀扶着往下邳的方向走去。 远处影影绰绰似乎还有不少袁军,可此时没了夜色的遮掩,炼狱般的场景让他们恐惧到了疯狂,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慢慢悠悠……晃晃摇摇……张辽带着仅剩的十几人走回了下邳。 来到城下,听到城内激烈的喊杀声,张辽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看来忙了一晚上的人不止是他,可那个吕岱凭什么认为他有独自面对上万大军的本事? 没人能给他答案,吕岱也不行。此时虽说城内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但吕岱的情况可一点儿也不好。 昨夜他带队冲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城内亮起了火光,就知道是有人偷城。原本他也没在意,城内至少还有小一千守军,怎么着也不会将下邳丢了。只要他和张辽迅速解决掉城外的敌军,城内那些家伙就是翁仲之鳖。 可下一刻让他整个人都傻了,城内忽然多处起火,根本不是那点儿守军能忙得过来的,显然城中有内应! 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这几天下邳实行宵禁不说还一直封着城,怎么可能有人细作往来? 来不及多想,吕岱果断下令转头,进入下邳防守。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张辽能撑一段时间,他解决完下邳里面的问题就去救援,不会出什么差错,最多就是计划失败而已。 可这个不会出差错的想法还是出差错了,这一次偷城是袁尚亲自带队沿水路而来偷袭南城。守城军卒不善水战,差点儿被高蕃打崩了,多亏吕岱救援及时才稳住战线。 但这条战线可不是城墙,城墙当时已经失守,袁军已经涌入了下邳。 吕岱接管了指挥权,他分给陈登五百人收拾城内叛乱,自己阻挡袁军的进攻。 按理说以河北军的战斗力将袁军赶出去并不困难,可袁尚手底下有一批精锐——西园军。 西园军给吕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们能打善射战斗力极强,同时人人带甲,并不比河北军的甲胄差。 虽然西园军几次冲击都被吕岱挡了下来,但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右肩中了一箭,左臂齐肩而断…… 万幸陈登效率出众,解决叛徒后及时赶了回来,并且利用计谋以及兵器优势分割包夹了袁尚的军队,才堪堪解决掉这个麻烦。 眼下袁军基本上已经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了,只剩下袁尚带着百余西园军在负隅顽抗,想要拼死突围。 陈登怎么可能放跑他?一面命人关闭城门,一面命人从家中取来硬弓重箭,找了几个箭法好的站在高处挨个点名,来了个关门打狗!最终只留下了袁尚一个光杆司令。 等他得知张辽出现在东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这么一支军队,一晚上都忙晕了,急急忙忙让人将张辽等人弄进城池。 “张兄……”看着双目无神满身血气的张辽,陈登试探性的问道:“你这是突围出来了?” 不怪陈登这么想,虽然眼前这些人身上血腥气十足,但脸上呆滞的没有一点儿神色。陈登不敢想象这得是疲劳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杀戮了一晚上的人连一点儿杀机都没有?他能想到的除了战败别无他选。 “没……”张辽摆了摆手,疲惫的说道:“大概是……杀完了……” “哦……还好,还好。”陈登松了口气,可马上就声音尖锐的问道:“什……什……什……什么?杀完了?” 当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陈登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一千人攻击一万多人,对方显然是有准备的。杀完了?怎么可能? 张辽不想跟他解释,只是低声说道:“准备些木桶以及饭食,洗漱一下我们要休息……” “定公……你到底选择了一个什么怪物……” 望着这些艰难离去的的背影,陈登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他喃喃自语道:“父亲,袁术真的值得我们搭上全家吗?您若是知道了叔父的所作所为……” 张辽根本就没来得及吃饭,他刚刚洗漱完毕就睡着了。没办法,清水一桶又一桶的变红,依旧洗不掉身上沾染的鲜血。更别提藏在头发里的那些碎屑了,他不知洗了多少遍才清理干净,洗吐了好几个陈家侍女。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自从跟了王弋以后不知饥饿为何物的张辽居然是被饿醒的。好在陈登准备得当,醒了他就有东西吃。 直到恢复精神之后张辽才感到阵阵后怕,才清楚当时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原来疲劳到了一定程度真的会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他当时不在乎局势,不在乎胜负,甚至不在乎生死。只要能睡一觉,让他死了他都愿意。 陈登一直在边上陪坐,待张辽酒足饭饱后才笑着说道:“经此一役,张兄威名怕不下于那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赵子龙了!为将者能有如此威名,来日他人必不敢与张兄对敌,定可留名青史,可喜可贺啊!” 张辽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陈登此话从何说起。别的不说,赵云那武力就不是他能比的,差着境界呢。 “张兄怕是还不知自己昨夜做了哪般大事?我带人去城外清扫战场,那场面!啧啧,人间地狱啊……”见张辽有些懵逼,陈登声音略微发寒的解释:“将旗两面,号旗无数,袁军死者六千有余!这还不能名留青史吗?” “可又有什么用?上千弟兄战死,我也没有捉住主帅。”张辽的声音有些黯然,此时他才深刻明白什么叫一将成名万骨枯,将领的荣耀都是麾下士卒不惜性命用尸骨堆砌的。 有时候文人狠起来真的没有武将什么事,陈登满不在乎的笑道:“哈哈哈……此乃大喜事,张兄莫要如此。张兄能名留青史,我亦有荣焉,将来史书上少不得提及我这个友人。我这里有一份礼物,便做为张兄扬名的贺礼。来人,带上来!” 在张辽狐疑的眼神中,两个家仆推搡着一个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被五花大绑,虽然容貌不错,但面上尽是惊恐。 陈登对张辽介绍道:“此人便是袁绍最喜爱的三子袁尚,送与张兄如何?” “什么?他是袁尚!” 张辽双眼陡然瞪大,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辛辛苦苦杀了一晚没抓着,结果自己跑过来送了?还有这种好事儿? 第216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二) 通过询问张辽得知自己干掉的老头就是郑泰,难怪杀死郑泰后袁军虽然有些恐惧,可反击依旧激烈。 说起来郑泰还真的挺惨,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天活头了。不过他一直是袁绍铁杆支持者,所以也十分坚定的支持袁尚。当袁尚想要找他借兵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郑泰出手阔绰的程度超乎了袁尚想象,袁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有一万多精锐士卒。 信心膨胀的袁尚拿到兵权后连熟悉都没熟悉,直接来了一个全军出击。郑泰对大汉的底蕴同样有着一股迷之自信,并没有将张辽放在眼里。 不过说来好笑,战略战术拉垮的郑泰居然担心袁尚指挥不好这支军队,拖着病怏怏的身躯也跟着一起来了。 事实证明郑泰的担心是多余的,袁尚的指挥能力要比他强上不少,至少书本上的知识烂熟于胸。 但是对于袁尚的这次夜袭郑泰是持反对态度的,袁尚的武艺确实不弱,甚至比袁谭都要好些。可作为一军主帅哪有亲自上场的道理? 奈何年老的郑泰拗不过想要大干一番的袁尚,最终因为担心袁尚的安危,将西园军派给袁尚做为贴身护卫。 就是这些种种巧合之下差点将张辽打了个全军覆没,好在张辽够猛,陈登和吕岱同样也是才能顶尖之辈,河北士卒又有相当强悍的实力与武器。 抓住袁尚,张辽心中的大石算是落地了。虽然没有抓住袁绍全家,但现在至少有得谈,兖州方向就不会有什么压力了。 不过张辽并不开心,有人来报和他一起回来的十二个幸存者全部都死了…… 有一个是被累死的,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之后直接睡死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有两个心理承受不住压力,在睡梦中暴起杀掉了四个同伴后精神崩溃自尽了。 剩下的人对未来无望,也同样自尽了。 张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没有愤怒,没有惋惜,甚至没有悔恨。只有茫然。 他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自己过于冷血还是他人太过脆弱? 战争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杀与被杀,死亡与苟活……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没资格评说,可经历过的人却不愿意诉说。无论如何张辽也不想再有一次那样了经历了,当本能的恐惧被从人性中磨灭,人便失去了灵魂。 他请求陈登将阵亡将士的尸骨收殓好,这一次他带不回去,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会取走。 陈登一边答应一边笑着说道:“张兄,我随你去河北如何?” “好啊!”张辽闻言有些欣喜,急忙劝说道:“以陈兄的才华,去到河北必将重用。陈兄有远见,应该能看得出除了我主,没人能有本事平定天下!” “不好说呀……张兄,古往今来天纵之才如天上彗星,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你可知为何只有少数人能有大作为?同时代的对手从不是他们的威胁,相反对手越强他们就越兴奋。时间才是……” “你觉得袁公路会活的比我主久?” “不,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我不在乎他们谁活的时间更长,我只想让陈家活的时间更长。张兄,王使君毋庸置疑是一位明主,可在明主麾下活的不一定会自在……” “你什么意思?想说我?” “我……算了。有时间我会去河北做客,还望张兄不吝酒水啊!”陈登欲言又止,迅速转换了话题:“张兄,如今你即将名扬天下,不知可曾婚配?我知道徐州有一女子,贤良淑德,刚好与你这盖世英雄相配。” “我已娶妻了。” “无妨无妨,带回去做个妾室也是不错的。” “我……” “大丈夫休要婆妈,我已经将人带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陈元龙!你莫要……” “走了,走了!张兄留步,不用送了!你们好好认识一下。” 说罢,陈登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张辽。 不多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对着张辽行了一礼。张辽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和她聊了两句。 经过交谈张辽得知女子姓环,出自一个早已没落的古老家族。她的身世很一般,早年甚至要亲自出门采摘野菜才能维持生计。几年前出门时遇险被人所救,又偶然遇到相师说她有大贵之命。 陈登听说后将她接过来好吃好喝养在府里,为的就是结交他人所用。类似的人陈家还有,只是这一次轮到她了而已。 一时间张辽也不知该不该可怜对方,环氏长得很漂亮,知书达理张弛有度,很是讨喜。可听到她如此坦然的承认自己仅仅是个工具,张辽就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但见都见了,张辽也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一个女人而已,收便收下了。 当然,他也不能马上就开始造人。麾下士卒刚打了一场惨胜的大仗他就纳妾,好说不好听。 好在环氏做事非常周全,她建议接下来的日子张辽要多去关心一下吕岱,顺便找个时间在下邳为阵亡的将士办一场风光的葬礼笼络人心。 张辽闻言诧异不已,有见识的女人他是见过的,河北就有不少。但那些人都不是他能企及的,也不可能看得上他,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让自己白捡了一个? 这可不就是个馅饼么,还是薄皮大馅牛肉的!这位可是能生出曹冲的女人,能差得了? 张辽思考片刻,决定听从环氏的建议,来到吕岱休息的房间探望。 吕岱见到张辽前来非常羞愧,根本就没脸相见。等听完张辽述说后更是泪流满面,口中连称万死。 张辽见状却安慰道:“定公,有道是兵无常势,战场变幻莫测,能胜便已经不错了。” “唉……”吕岱懊恼一叹,转移话题建议:“张将军,趁着此时多方势力还没有反应过来,您应该赶紧走,带着袁尚迅速离开徐州,要不然等徐州其他地方准备好,您就不好走了。” “无妨,等你养好伤我们一起走。” “将军不可啊!我已是废人一个,留在将军身边只能是累赘,连做个亲卫的资格都没有!将军速走,不然……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以定公的才能做我的亲卫自然不妥,放心!等回了冀州我会亲自向主公举荐你的。怎么?断了条手你就不敢打仗了?河北有足够多的人冲锋陷阵,还用不着你去拼命。不想见识见识比我还要强的英雄人物吗?” “我……我……” “大丈夫活了一辈子,别窝窝囊囊的死。好好养伤,等你能行动了我们便离开。” 张辽说完将吕岱扶好躺下,便自顾自的走了。 吕岱感动到无以复加,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遇到一个赏识自己的人。现在他遇到了,却没有办法回应这份赏识了…… 不过吕岱可以肯定,张辽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看了看剩下来的那只手臂,他觉得以后在军中做个刀笔吏也不错,老本行了。 接下来几天张辽的坏运气终于结束了,奇迹般的将所有阵亡将士的尸骸都找全了,就连之前打袁谭的那些也没有落下。 随着张辽的凶名不断发酵,他提前打成了令小儿止啼的成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徐州百姓有的甚至将张辽奉若神明,认为林中百兽是因为忌惮张辽那恐怖的煞气才不敢啄食他麾下士卒的尸体,张辽这两个字都有了辟邪驱鬼的功效…… 而且流言越来越邪乎,将他传成了一个身高九尺,腰粗十围,青面獠牙的凶恶形象。虽然张辽也想让腰更粗一些,力量更大一些。可那种形象哪是个人啊?那就是个球啊! 就在张辽还在郁闷的时候,陈登上门拜访。没有玩笑,也没有客套,陈登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催促张辽快走。 别以为陈登是好心,见证了张辽的实力之后他是不想与之为敌的。所以他巴不得张辽留在下邳,等到袁术带人来之后逼降张辽岂不美哉? 但是他今日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父亲的信,让他不得不推翻自己留住张辽等待袁术的计划。 信是一封家信,内容绝大多数无关紧要。但有一句话却提到了陈珪曾在江南见过陈瑀一面,当时陈瑀说自己要去胶州避祸。 陈登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结合当下的局势,他认为江南现在打得那么乱很有可能是陈瑀在搞事情。陈登认为他有义务解决掉那个会对陈家产生不利因素的叔父,可惜他没有这个实力,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张辽身后的王弋身上。 其实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陈登之前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不是天下最顶端的那批聪明人。可现在想要看穿这个阴谋非常简单,因为据说刘表出兵了。 是的,刘表终究还是没有经受住那份诱惑。悍然出兵,准备解决一些问题。 马腾就是他想要解决的问题,却不是唯一的问题。五万兵马,十几员战将,蒯良、蒯越监军! 马腾,还没有这个资格…… (本来是不想写环氏的,但曹冲都没了多少也要提一嘴,毕竟是绝世天才的母亲。在我的战略版图里曹老板是打不到徐州的,自然也不可能和环氏相遇。) 第217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三) 烽烟遍布在徐州大地上,那一道道黑色烟柱犹如一条条恶龙,疯狂汲取着这片土地上的生机。 从西北辗转而来的汉子们或许是个顾家的男人,却绝不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他们有路不走,纵马踩踏着还在拼命生长的青苗。 他们有屋不住,宁愿风餐露宿也要点燃目光所及的村庄。 他们有人不杀,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将百姓变成流民,驱赶到城池附近,消耗城池的储备。 掩埋河道、污染水源、煮熟粮种…… 抢来的农具被石头砸得粉碎,耕地的黄牛被宰杀充饥,男男女女扒光衣服驱赶到同一间屋子里,仅仅是为了给当地官府增加一些麻烦。 临走之时有的大聪明会留下些许木矛,他们相信总有一些人会心术不正,会拿上武器走上邪路…… 一桩桩,一件件。恶行罄竹难书,罪孽不可饶恕。 可这些骑兵们却以此为乐,有些曲甚至联合在一起进行比拼,看看谁今日烧的农田更多,拆毁的房屋更多……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他们很少杀人,但最令人痛苦的也是他们很少杀人。 死亡的痛苦并不是不能接受,但流离失所的痛苦却很难让人负担。这些疯狂的骑兵们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无数人从一个自由的百姓变成了无家可归的盲流,等待这些盲流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上山为匪,要么入庄成奴。 然而他们笑着,狂笑着!兴奋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美其名曰功劳,享受着同僚们的膜拜。 但更可悲的是,居然没有城池敢于制止他们,敢于剿灭他们,甚至都没人敢于反抗! 雪亮的马刀一次又一次斩断名为抗争的意志,同时也斩断了徐州百姓们生的希望。 官军多次失利,百姓日渐麻木。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察觉到了这帮匪兵竟然军纪严明? 是的,当流民们聚在一起痛骂那些骑兵不做人的时候,有人惊异的发现那帮人很少主动杀人,也从不对女子动手动脚。他们只是在进行着破坏,纯粹的破坏。 人性中可耻的一幕出现了,流民中居然有人自发的成为了这群西北野狼的信徒。这些人渴望拥有军纪严明的军队,甚至渴望成为这样的军队。他们开始自发的为那些骑兵洗刷罪名,乃至于不惜搬出了鬼神之说,将所经历的悲剧归咎于自身,认为骑兵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们的勇士。 人性的复杂永远多过于物种的多样性,有人宣传就有人相信,有人相信就有人笃信,有人笃信就有人视之为信仰。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有些人主动拆毁了自己的房屋,焚烧了自己的良田,只求上苍给予惩罚的时候能轻一些。 或者……让执行惩罚的使者能轻松一些…… 徐州官府为此焦头烂额,发布了无数告示解释那些人就是河北派过来的匪兵!是贼人!遇到了能跑就跑,能杀就杀,千万不要相信什么上天惩罚的鬼话。 然而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当他们对官府提出质疑的时候,无论官府是对是错,都已经罪无可恕了…… 质疑官府的声音愈演愈烈,大有发展成邪教的趋势。田豫发现这一切之后果断下令让士卒们互相通知,回到朐县集合。 这种事他掺合不了,也不可能和那些流民组成联军,支持他们推翻徐州的官府。原因无他,他们只是一支没有后援的骑兵,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以后的事就不是他要管的了,至于是官府镇压了流民的暴动,还是流民攻陷了官府都和他没有关系。散落的灰尘自己爬上棋盘成为了一个没有用的棋子,双方的棋手都不会待见。 田豫还要继续去寻找张辽,他听到了一些传闻,已经有了目标。 另一方面,张合也准备撤回朐县了。准确的来说若不是不允许,他都想直接回到冀州。 在海西的发现让他感到恐惧,整个海西县已经百姓了,大片的盐田被建造起来,规模难以想象,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 张合感觉袁绍已经疯了,天下百姓确实缺盐,可一旦这一批盐流入市场,以他贫瘠的商业思维,觉得王弋除了压价别无他法。 这大概就是最典型的无知者恐惧论,海西的盐田的确很大,但张合根本不理解这些,不清楚这些盐田一年的产出都不够袁绍自己消化的。 他应该再往南,只要再往南一点点,再走上几百里就会发现袁绍隐藏在徐州真正的杀招。 王弋其实开了一个不太好的头,他的强势崛起使得天下所有诸侯都在研究他的一举一动。世人可以说袁绍轻视王弋,却绝不能说袁绍蠢,况且他也没有真的轻视王弋。 在海西县西南方的淮浦县,那里也没有种田为生的百姓了。或许袁绍不知道辽阳的存在,但他却在那里实打实建造了一座铸造之城。无数从各地征调来的工匠在这里日夜锻造,为袁绍打造出各种各样的杀戮利器。 然而世间之事就是这么有趣,曹操注意到了王弋科技的力量,却没有在意产量这个因素。相应的,袁绍注意到了王弋的产量,却对王弋的科技视而不见。 这也不怪两人产生这样的分歧,袁绍认为只要人够多,套上甲胄就是精兵。曹操则认为兵贵精而不贵多,能打会打才是好士兵。 既然说到了曹操,那就不得不提他最近干的一件大事,他屠了一座城。 郦国县,人烟寂灭,鸡犬不留。导致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是一个人——臧洪。 臧洪是出了名的保汉死硬派,他认定的理念绝对不会改变。原本臧洪很看好曹操,但因为曹操迟迟不立新帝却霸占着洛阳使得臧洪极其不满。 由于张邈首鼠两端,臧洪对他也很不满。张邈的弟弟张超为了调和兄长和挚友的关系,让臧洪去防守郦国县。 这本是一个妥协的办法,没有人会认为郦国能遭人攻击,让臧洪去防守只是为了不让他和张邈见面而已。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曹操选择了东线进攻,一日打下析县,再一日便来到郦国城下。 历史上臧洪就是个死硬的人,面对围攻死不投降,最后差点被饿死在防守城中。 可惜这次来的不是袁绍,曹操也不会跟他一次次的劝降。 曹操只劝降了一次,放言:如若不降,屠尽郦国一个不留。 但臧洪拒绝了…… 夏侯兄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臧洪连三天都没坚持到就被夏侯渊找了个机会一箭射死。 曹操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没有因为臧洪的死而放过郦国百姓。全军杀了五天才完成他的命令,而他的下一站就是宛城,他势必要抓住张邈! 像曹操这样亲力亲为的人主已经不多了,同样领兵在外的还有袁绍。不过袁绍此时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还在军营中装死,他还没有收到儿子的信,也不知道徐州的惊变。 袁绍虽然没动作,和袁绍正在对峙的张飞却因为一件事非常头疼,他可是在执行计划的。 张飞想要打下虎牢关的计划实行的非常不顺利,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而且是个要命的大麻烦。 王弋终于迎来了他募兵以来信任士卒的第一波兵变,河北军幽州部兵变了。 张飞已经要疯了,他算得上是王弋最信任的将领,麾下士卒也是王弋最信任的士卒,可兵变就发生在他的手下,以后他哪还有脸去见王弋? 造成这种局面都是因为那个姓高的脑疾患者,或者说……那两个姓高的脑疾患者! 张飞猜到高览不会那么老实,为了支援高览,他派出高顺前去搜寻高览的行踪。 高顺确实不负所托,很快就找到了那五千人马,但是他回身就把高览给砍了。高顺给出的理由是高览丧心病狂的造了一个巨型蓄水池,掘开后整个陈留不会有超过三成人能活下来。高顺当场剥夺了高览的兵权,高览则奋起反抗,想要将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事实证明武艺好真的很重要,高顺一手拿着军正的号旗,一手持剑直接将高览给剁了。 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高览那种粗旷豪爽的人手下也多是些义气之辈,当场就要干掉高顺给高览报仇。 做为军正高顺也没惯着毛病,他麾下那些死气沉沉的士卒立即将想要造反的人围住,砍了一千个多才收手。 叛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冰冷的刀子让高览麾下那些士卒清醒的明白那面军正大旗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想想也对,打不过你怎么能管得了你? 让张飞头疼的地方就是高顺的处理方法,一来高顺实在是太激进了,他也没说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将张飞的副将说杀就杀了。二来高顺居然没有剥夺那些士卒作战的权力,提出接管高览留下来的指挥权,指挥那些士卒继续作战,将陈留以及虎牢关给打下来! 张飞有些不明白,高顺是真疯了还是不怕死?就不怕晚上有人摸进他的帐篷给他来上一下子? 第218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四) “唉……志才啊,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等会!你在吃什么?拿过来让我看看!” 张飞见戏志才将什么东西吃下后把瓶子往身后藏,不由分说一把将戏志才拎了起来,从被子底下拿出来一个小瓶子。 打开瓶子闻了闻,张飞咆哮般破口大骂:“戏志才!你他娘的是疯了吗?还他娘的吃?滚!滚回冀州去!你他娘的不怕吃死啊!” 戏志才如同一个死狗一般,就那么吊在张飞手上一动不动。瓶子里的东西张飞见过,而且以前经常看他吃,就是五石散。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对你身体危害多大?知不知道?据说这东西还能成瘾,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啊!”见到戏志才没有反应,张飞差点儿被气死,不断的摇晃着这个瘾君子。 戏志才实在受不了这般,挣脱下来后说道:“我需要天马行空的想法,我需要知道袁绍在做什么。” “但我需要你活着?” “吃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没有瘾头了。” “那也不行!会死的!” “所有人都会死,没人能够长生。” “那也不能作死?” “吃一点儿不打紧……” “别废话了,我给主公写信,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冀州调养身体。” “……没用的。”沉默片刻,戏志才忽然轻声说了三个字。 张飞似乎没有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 “没用的。”吃完五石散本应精神亢奋的戏志才满脸愁容,双手揉了揉脸庞低声说道:“华神医和我说过,我活不过五年了。” “放屁!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吗?”张飞难以置信的看着戏志才,双眼瞪的溜圆,眼珠似乎都要瞪出来。 “假的,那是我央求神医一起骗文若的。”戏志才苦笑一声道:“主公也说过,这东西很难根治。丹药的残渣一直残留在我的体内,侵蚀着我的身体。” “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啊?” “有什么可激动的呢?五年,不短啦。若是没有华神医救治,我都活不过今年。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做为将军,你更应该能看透生死才对。” “那是别人,你能一样吗?” “我有什么不一样?我不也是个人?算啦,命该如此,挺好。” “算什么算?不是又来了一个神医吗?你去……” “翼德!哈……我本想着为主公平定天下,也好看看新的皇朝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场景。不过人不能太贪婪,上天给了我才能就必须让我留有遗憾。现在真的挺好,交往贤达名士、跟随当世明主、同袍无双虎将、驱策万千悍卒!当世能有几人活的比我更精彩?够本啦,莫要拦着我。” 说罢,戏志才拿过小药瓶揣进怀里,悠哉悠哉的出门去找酒喝了。 张飞愣在原地很久,他一直以为只有武将才是真正不怕死的,可现在看来文人要是疯起来,比武将有过之而无不及! 嘭! 张飞一脚将房门踹得粉粉碎,气势汹汹的往马厩走去。此时他身边气压底到能压死人,说句难听的狗过去都要挨两巴掌。 此时张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袁绍啊袁绍,以前想要击败你完全是为了平定天下,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私人恩怨了!” 单人,独枪,黝黑的战马上驮着一个黝黑的大汉,愣头愣脑的冲向了远方,那里是袁绍大营的方向。 “袁绍!出来受死!” 大嗓门的张飞声音直接传到了中军大帐,让大帐中的众人都是一懵。 袁绍是肯定不可能出去的,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文丑,让文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文丑也很烦,本来这个时间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谋士们讨论着各种策略,他就能找个角落眯一会儿。毕竟现在天刚蒙蒙亮,谁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连马都没有牵出来,文丑趴在营墙上嘲笑道:“那厮!你是睡不着的虫儿吗?恁般聒噪?” 张飞没有生气,斜愣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骂道:“你还有脸出现在人前?文丑文丑,是你太丑还是你们文家丑?看你一脸衰相,今日生,明日就要死。就你也配是个武将?哼,怕不是全靠铠甲撑着才没让人看到你那糟烂的身子?听说你和颜良结义了?呸!结个屁的义?颜良死了你怎么还苟活于世?义在哪呢?狗一样的东西,别是哪个闲汉裤子破了,把你这个鸟人给露了出来,还好意思出现在人前?抬起头说话,别用屁股对着我,恶心。饭都不想吃了!” 张飞这一套下来不可谓不毒,基本上将文丑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关键张飞是个文化人,他低俗一点儿不要脸的词儿有得是,可文丑不是啊!文丑就是个纯粹的武人,大字都识不得几个,连还嘴都做不到。 这一通羞辱一般人都忍不了,就更别提脾气急躁的文丑了。他三步两步跑下营墙,随手拉过一匹马,拿着根长枪就出去要找张飞拼命了。 然而这恰恰是张飞想要见到的,见到文丑出来,嗜血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既然干不掉袁绍,那就拿个大将出出气! 双腿一夹马腹,张飞直接迎了上去,抡圆了给了一下子!真的是抡圆了,他没有用枪法中的任何技巧,扎、挑、撩、刺……什么都没有,就是硬抽! 将气息提到最大,张飞这一枪直接将对面而来文丑的长枪给打碎了。 而且这还不算完,没了武器后文丑愣了一下,张飞却解下长剑,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完完全全是砸,长剑都没有出鞘,一下下砸在文丑脑袋和身体上。文丑给打蒙了,鲜血从头顶留下来,他看张飞都出现了三个重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只能非常滑稽的躲闪着不存在的攻击。 一下、两下、三下…… 暴怒的张飞似乎找到了节奏,长剑为鼓锤,文丑脑袋为战鼓,敲出了一首欢快的乐曲。 终于,文丑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张飞本想着提马将他踩死,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目标,因为军营里出来人了。 两员副将见文丑落马,带着三千士卒急急忙忙前来接应。这一下可正中张飞下怀,当场给他们表演了一手无双。 一手持枪,一手持剑。张飞来来回回在人群中冲锋,兴致来了甚至下马赖上一阵步战,只为多杀两个倒霉蛋儿。 当然,三千人是杀不完的。不仅杀不完,对方就是耗也能将他耗死。 张飞再一次提气,抡起长矛将前面一个士卒成两段。趁着对方被震撼到的机会,跳上战马一溜烟儿跑出了包围圈。 不是袁军不想留他,而是不敢。老兵油子都知道,遇到这种实力的将军,他们这些小喽啰谁上谁死。想要干掉这种将军除了用人命填,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是他们不想用自己的命填,悄悄拉着相熟的新兵退到了一旁,给张飞让出了一条道路。 张飞看文丑被救走也不去追赶,今天已经杀够了,他来到这里纯粹就是发泄,根本也没考虑能不能真的干掉袁绍。袁绍要是不出来,他杀一阵就走。袁绍要是出来了,那他可就真赚大发了。 然而张飞并不知道他已经赚大发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他和典韦似得那么皮实。 文丑被人救回去后用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但也只是单纯的醒过来,甚至都没有清醒,也不会清醒…… “嘿嘿嘿嘿……” 这是文丑现在唯一会说的话,不过好在他一视同仁。上到主公袁绍,下到吃屎的狗子他都会搭理,并且报之以意义不明的傻笑…… 戏志才是知道张飞出去的,他没拦着,也不想拦着。别看他说得够洒脱,可死和等死是有区别的。他相信很多人都无惧死亡,但他也相信没有人能扛得住等待死亡。 就像他说的,他也是个人,他也会害怕。 可是现在害怕也没有用了,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现在必须要干出一件大事出来,这样才能让王弋牢牢记住自己,才能让自己的抱负得到传承,才能让自己的家人活的更好! 喝了些酒水,戏志才再一次体会到了曾经那种身心游荡于云层之中,思绪飘渺如雾的感觉。 他拿过地图,张开朦胧的双眼,看着上面那一条条的路线喃喃自语:“袁本初啊袁本初,你在这里和我们耗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你的补给从哪来?你的士卒又要到哪去?不是我们……你的目标绝对不是我们!那又是谁呢?” 戏志才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由东到西最后定格在了长安。 “会是这里吗?” 戏志才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他还缺少一些线索。随即他又将手指指向南方,指出了地图,低声说道:“还是这里?” 他手点的位置是不存在与地图上的豫州,大概是平舆的位置…… 第219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五) 王弋收到了一个从兖州送来的礼物,这个礼物惊动了从守城士卒到他这个主公之间所有在邺城的官员。有人用一辆破烂的板车拉来了一具尸体,点名要面见王弋。 在邺城带着尸体见王弋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情,守城士卒差点将拉车的当成杀人犯给当场干掉。好在文书院的探子认出了那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将这件事呈报给了王芷。 王芷对此非常重视,亲自带人前来查验,因为那具尸体生前的名字叫乐进…… 王芷是认识乐进的,甚至还挺熟悉。王弋总喜欢把一些又臭又长的工作交给乐进,导致王芷和乐进有很多公务上的交集。 当她看到那张青黑色满是尸斑的脸时就知道完了,王弋一定会发疯,而整个河北大概率没人能阻止王弋发疯…… “你叫什么名字?”王芷看向了那个拉车的牲口。 出于尊重王芷没有掩住口鼻,但这个牲口实在是太臭了,比腐烂的乐进还要臭,浑身散发着腐败的恶臭。 牲口咧嘴一笑,大声说道:“让王弋出来见我,你跟他说我叫牛二,他认得我。” 没错,牲口就是一个人,只是他说话含含糊糊的直漏风。没办法,牛二的半张脸都没了,从耳朵到腮帮子的肉全部被割下来。牙齿和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时不时还有些蛆虫来回蠕动。 不过说他是个牲口也没错,他将牲口拉车的套子套在了自己脖子上,四肢着地爬进了城门,跟牲口别无二致。 其实牛二也不想这样,他也想站着走路。可是他不行,腿已经断了,站不起来了。 “你先往里走,不要挡着……” “不!让王弋出来,出来迎接我!告诉他,我要他亲自驾着车来!” “放肆!”一旁的士卒被这种狂妄之言气得想要拔刀。 王芷却制止住他,低声对牛二说道:“你在城门边等着,我这就去行吗?亲自去!你不认识我?我是他的阿姊。” “当真?” “当真!你还有什么值得欺骗的吗?” “好!信你。” 牛二拖着一条断腿,慢慢的往城门一角挪动,有的士卒想要帮他却被他厉声喝止。 王芷的动作非常快,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甄姜,和甄姜一起去面见了王弋。 甄姜不会平息王弋的愤怒,也干涉不了王弋的决定。但王芷知道,只要甄姜在,至少王弋能保持理智。 “呦!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有事儿?”王弋好奇的打量着匆匆而来的两人问道:“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在商路上搞事?” “没有。主公,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王芷深深的吸了口气,拉着甄姜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道:“乐将军……战死了……” “什么?谁?” “乐将军。乐进乐将军……” “不可能!你在说什么胡话?”王弋腾的一下站起来咆哮道:“他可是能……” 王弋想说乐进可是能两次打赢吕布的人。可他这个时间线乐进和吕布都没碰过面,何谈打赢打输? “消息准确吗?为什么我没收到战报?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王弋死死盯着王芷,希望王芷得到的是个假消息。 然而王芷给了王弋无情的一击,她低声说道:“乐将军就在城门口,他的尸体被人带回来了……” 说着,王芷将城门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弋听完将佩剑随手丢给甄姜,一遍撕扯自己的衣服往外走,一遍大声命令:“吕邪,给我准备好一身马夫的衣服。如果我到了马厩你还没弄好,那你就自己去死!” 吕邪闻言如同一缕烟雾般消失在原地,等王弋来到马厩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捧着一身一副侍立在马车旁了。 换好衣服王弋驾着属于他的马车来到城门口,见到了满身流脓的牛二,也见到了再也起不来的乐进…… “自己上车。” 路过牛二,王弋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牛二便解下套子爬上了那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华丽马车。 王弋将乐进抱起来,来到马车前轻轻将他交给牛二,自己坐在了车架上。 王弋的这次出行几乎惊动了所有官员和百姓,绝大多数人都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他也不指望这些人理解,自顾自的往城中赶。 “文谦……死在谁手里?”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当时将军正在和那个臧霸搏杀,一支冷箭射中了将军后心。” “不可能!我设计的甲胄我清楚,一般的弩根本设不穿。” “嘿!咱们斥候的弩……” “叛徒?文谦麾下的吗?” “不知道……”牛二面露苦相,沉声说道:“我没看见是谁,只是在给将军收尸的时候发现的。那个臧霸好像很急,连将军的尸首都没管,打完战场都没清理就走了。” “文谦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唉……你就是这样,总是让我变得很坏,其实你才是最坏的。我们中了埋伏,我被砸断了腿,脸上被砍了一刀,当时动都动不了……” “哼!唉……”王弋长叹一声,有些冷酷的说:“你知不知道,一万个你也比不上他。” “当然知道啦!我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三言两语被你吓尿了的草寇,能有个屁本事。” “活着。他死了你还活着,大概这就是命……” “不不不,我不要活着。你比我聪明,我问你,你说我这样苟活下来的人去给将军陪葬,我这出身,我这作为,将军会不会嫌弃啊?” “你打仗的时候怂了吗?” “没有!我这辈子就怂过两次,全是在你面前。” “那他会嫌弃你什么?嫌弃你将他带回家吗?你想好了吗?” “嘿嘿……也对!”牛二笑了笑,爽快的说道:“有啥想不想好的?将军够意思,他不嫌弃我,我就乐得给他陪葬。” “行,还有什么牵挂的?比如你的家室,黑山那些人的家室。有什么要求你就提,我尽量满足。” “没了。将军早就给我们安排好了,他夜夜挑灯批注公文我们是看在眼里的。等你想到我们,我们老婆孩子早就饿死了。” “瞎说!”王弋忽然咧嘴笑骂:“没我点头你们就只能喝风,乐进批注管个屁用。”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看见将军为我们奔走了,你可没有。”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啊……” “我们没良心?我们没良心会为你死战到底?” “那是我没良心了?” “嘿!咱谁也不欠谁!” “欠啊……我欠了乐进啊……欠了很多……你说我找些仆从一起下葬怎么样?到了那头……” “用不着!”牛二十分坚决的否定了王弋的想法:“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吗?三千多伺候将军一个人,一天十个都有轮换。” “也对。那我还是给他守两天墓。” “可别!” “为什么?”王弋有些疑惑,主公为将领守墓是多大的荣耀? 哪知牛二却不屑的说到:“你不配!” 王弋一愣,自嘲道:“确实,我不配……先在我府中住几天,等我给乐进挑一个风水宝地,到时候也方便你们去寻他。” “这个好!这个好……”牛二高兴的哈哈大笑,半晌后忽然问道:“听说你要成婚了?” “是啊,就在下个月。” “为什么?三媒六聘走不完?” “没办法,大疫过后百姓需要一件喜事来冲淡逝去亲人的悲伤,我只能这么做。” “你连你的婚事都要利用?” “牛二啊……当我选择领导百姓的时候,我的一切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都说主君是孤独的,我什么都不能拥有,能不孤独吗?” “嘿!你还真是可怜!我发现当我不再害怕你了,跟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是。当初你要是不怂,当着我的面干掉那些山贼,我一定会收你当手下。” “哼,我要真有那么厉害就连你们一起杀了。” “你打不赢的,我都算准了。” “也是……别老说我了,说说你!既然你要成婚了,我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什么礼物?” “成婚用的新房怎么能停死人?我们就不去了……” “嘁!”王弋撇撇嘴道:“就这?你就是变了鬼我都不怕,好好住着。” “牛二?牛二?” 半晌也没听到回答王弋察觉到了不对劲,打开车窗一看,返现牛二自己抹了脖子,身子都在一抽一抽的,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牛二靠在乐进尸体脚下,眼神中已经没了光彩,但王弋却从中读出了欣慰与向往…… 放下窗帘,王弋跳下马车徒步将马车他到府邸的大门口停下,命人找来虞翻安排两人的后事。 邺城一众文武全都堵在门口,想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应当如何应对。 但他们都被荀彧挡在了门外,不是荀彧不想让这些人劝谏王弋,荀彧是在救他们。现在去见王弋,十有八九会被当成出气筒收拾掉,要审时度势! 荀彧猜得没错,王弋此时盯着地图正在喃喃自语:“太史慈……太史慈……太史慈加满宠……应该够了……来人,令:徐荣迅速来邺城述职。此乃军令,让徐荣星夜兼程!” 第220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六) 为将的意义是什么? 统率百万大军,运筹帷幄开疆拓土? 彰显男子气概,横刀立马征战沙场? 心怀远大志向,戍守边疆保家卫国? 徐荣不知道该选哪个,或许哪个都可以,或许哪个都不行。他是被公孙度举荐入伍的,很高,做得官也很高。但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不从军似乎什么都不会做。 在军队中徐荣学会了很多,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突袭设伏。不过他觉得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军中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服从,而且他坚决贯彻着这一行事准则。 他就是这么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从不问为什么要打,只关心打谁。 早年辽东恶劣的环境让他早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归根到底世界的本质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小鱼被大鱼吃,大鱼被巨鱼吃,巨鱼被人吃,人被人吃,人……被野狗吃。最终,猎户打死了野狗,吃掉了野狗。然而猎户只是个小鱼……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并不适合这个世界,人善良得如同清水,也能恶得犹如泥潭。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有思想,如果不能成为最聪明的那个,那么就会被更聪明的人抓起来剥皮剔肉、水煮火炙、大快朵颐、敲骨吸髓,最终将残骸扔进嘴里,咀嚼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便是徐荣总结出来的生存之道,他从不会效忠聪明人,也不会去拉帮结派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事,他只会去效忠最正确的那一个。 曾经的大汉就是正确的,可惜现在已经分崩离析了。 那王弋就是最正确的吗? 徐荣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王弋至少在做正确的事。让官府重新运作,让百姓恢复生产,尽可能少募兵以及非常完善的徭役制度都是一个国家的生存根本。 对于很多聪明人来说这根本不够,他们看重的是主君是否英明,是否愿意采纳他们的意见,是否愿意重用他们甚至独宠他们一人。 然而徐荣却不在乎,他只是个大头兵,只需要知道谁是主君想要消灭的敌人便足够了。 所以徐荣来得很快,传令兵从邺城到涿县都用了两天多,他一天一夜便到了。 大殿里,王弋将一份战报亲自交到了徐荣手上,徐荣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后将其放在一旁,既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想法,他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命令。 “我记得班固曾说过: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常近危……你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哪里的吗?” “汉书游侠列传……陈遵……” “是啊!瓦罐不离经变破,将士难免阵前亡……或许这就是命。你信命吗?” “主公,我该信命吗?” “你该信,因为我会算。我算到了臧霸的命,他的命很不好。少年为贼,不得好死。去,为我实现这个预言,为我谱写他那可悲的命运!” “喏。不过主公,末将有些疑问。” “讲。” “邺城已无兵可用,我应从何处出击?粮草由谁供应?副将是谁?归谁节制?” “你只归我节制,黄河以南所有的士卒由你统率,粮草由邺城供应。张飞、张辽、张合都是你的部将,秋收之前我要让袁绍滚回徐州,而且臧霸必须死!” “末将遵令。” 徐荣行了一礼,接过虎符转身而去。他没有丝毫紧张与兴奋,主帅又不是第一次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得不说王弋很疯,他已经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了。更要命的是他原本还想将青州还给袁绍,现在他居然想要将青州变成无主之地…… “来人,备车去刘府。”王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边走边说:“顺便去告诉董承,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劝降蒋义渠,我就连他一起砍了。” 是人都能看出王弋现在不对劲,可就连荀彧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真没法劝说,王弋现在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且明智的,让他如何开口? 而且据荀彧所知,昨日看到战报后王弋将平时最宠溺的甄道叫进内院臭骂一顿,直接将小姑娘给骂哭了。听到这个消息荀彧就知道郭嘉回来应该没什么好果子吃了,最好也是个回炉再造,勒令回家读书…… “主公可是想要收回赋予刘氏的权力?”马车上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让荀彧不得不找些话题:“如此主公没必要亲自走一趟,刘氏已经式微了。” “不。对待刘氏的态度代表了我对待大汉的态度,他们在我这里必须要过得好,要过得比在其他人那里都要好。不仅要好,还要有权力。不仅要有权力,还要有重权。” “可军粮乃是命脉,您应该知道我一直不赞成您这么做的。” “所以我才会亲自去一趟,我要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要是杀的话容易遭人诟病。臣下还是认为应该边缘处理,不让他们管事,也不让他们饿死。” “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 荀彧怕的就是自有分寸,每个人的分寸是不一样的,说到底刘氏统治了这个天下四百年,血脉高贵的印象深入人心。他别的倒是不怕,就怕刘氏看不清形势,将这种虚假印象映刻在了骨子里。 荀彧的担心有些多余,王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刘氏看清形势。 来到刘府门前,还未等门房通报,王弋直接对典韦下令:“撞碎大门,冲进去。” “是。” 典韦答应一声冲了上去,双戟劈砍的同时一脚踹在了大门上,直接将大门给打成碎屑。 刘氏的门房都懵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别说门房了,就连荀彧也懵了。等王弋都进去了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生怕王弋大开杀戒。 刘氏如今的主事人叫刘松,别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自己甚至连爵位都没有,但他祖上却了不得。他并不是刘邦的后人,而是刘泽的后人。刘泽这一支的爵位自王莽篡权后就断绝了,但他们的族人却在河北很有人望,河北刘氏大多以他们马首是瞻。 刘松看到王弋来势汹汹同样很懵逼,之前他和王弋已经谈过了,该赔的已经赔了,顶罪的也已经杀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不至于,不至于…… 刘松不停的在心中安慰自己,灭他们一族还不至于让一方诸侯亲自来动手。 “主公前来不知有何吩咐?若是有事派人来唤老朽一声即可,何劳主公亲自跑一趟?”刘松将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有些谄媚。 “我来看看我的粮食为什么还没有运完,全军一年而已,不多?” “老朽已经尽全力了,定是下面那些人不够勤勉。主公放心,老朽这就去敦促他们。” “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清楚,就别惺惺作态了。”王弋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官府从世家购入的货物有很多,但在管理方面极其混乱,这很不好。我想找个人主管这件事,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全凭主公安排。”刘松一躬到底,但双眼却闪烁着精光。都来他刘家了,找谁不是明摆的事吗? 然而王弋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有些声音低沉的说道:“我那个姑父在邺城停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毕竟是个帝王,不能让他老是在这里待着。我答应过刘辨,会将他父亲葬在文陵。如何去文陵是我的事,你明白吗?” “明白。只是……您想要多少?” “你觉得多少合适?” “这……” “我不管你安排谁,安排多少,但是要让我满意。我满意了,你们才能满意。” “您放心,到时保证不会让您失望。我保证每个都血统纯正,并且是因为心系先帝,自愿追随的。” “到时候别出什么乱子。大门坏了,修好。需要我给你找个木匠吗?” “喏。无需主公费心。” “老了就安享晚年,别最后再晚节不保。修门!” 说罢,王弋带着人转身离去…… 荀彧对王弋的表现震撼不已,他没想到王弋来刘府居然是为了谈这种事。就连他都没有往那方面想,看来王弋这次真的成长了许多。 但是还不够!王弋做到了让人猜不出自己的心思,却还没有做到不信任任何人。等什么时候王弋连他都不信任了,那才是荀彧真正放心的时候。 刘府里,刘松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吩咐道:“把这些仆役全都拉倒城外埋了。” “这是为何?” “主公亲自吩咐修大门,你还敢拖延?” “是,父亲。” “记住!杀死了再埋,死尸你每个都要补一刀。刘氏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如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全看这个机会了,千万不能出乱子。土踩实一些,别让人爬出来。” “是。” 在仆役们惊恐的眼神中,刘迎招来护院武师,将仆役们的脖子一个个扭断。收敛好尸体,等待夜幕的降临…… 第221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七) “蒋义渠啊蒋义渠,今日你自由了,出来。” “自由?哼,这种自由不要也罢。若是你真的想放过我,直接给我一刀好了。” “你可真虚伪,你要是想死容易得很,何必等到现在?不缺你吃,不缺你喝。在这里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怎么不绝食啊?上吊也可以啊!”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这个人了?” “不是让你出来了吗?你无罪了。” “我本就没罪,何须你等原谅?你也莫要花言巧语,这份自由的代价就是要做你们的走狗,我是不会屈从的。” “你说说你,何必呢?你效忠王芬的时候,王芬对你不理不睬。你效忠袁绍的时候,袁绍也没有重用你。现在主公想要启用你,对你委以重任,你却在推三阻四,想要待价而沽吗?我就不明白,你这么失败,为什么却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认可?” “是啊,谁知道呢?大概是我比较有骨气。你说对吗?董承?” 蒋义渠对牢门外董承的劝说不屑一顾,自顾自躺在干草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董承闻言却哈哈一笑,指着蒋义渠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间牢房我也住过,而且还住了很久。” “那你为何不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没必要,因为主公说服了我。” “可惜他没有说服我,你为何要背主?” “大概……是因为我和所有人都是敌人。” “那我还挺幸运的,至少效忠的两个人对我还算信任。” “蒋兄,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老是这样也没什么意思。”董承也不嫌脏,席地而坐说道:“主公已经下令,我若是不能劝降你,就得跟你一起死。我只给你一个理由,你仔细想想。王芬当年为何愿意将冀州交给主公而不是交给袁绍?只是因为王芬败在主公手里吗?” 董承的话蒋义渠无法回答,他是那场战斗的指挥官,很清楚王芬当时面对的敌人实力到底如何。王芬当时不是没有机会,败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 然而王芬的手下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背叛王芬,可王芬偏偏又背叛了所有人都看好的袁绍,其中因果曲折非常复杂。 “你就这么跟我耗着?不怕死吗?”蒋义渠看到靠着牢房打瞌睡的董承非常不爽,伸手捅了捅他。 “怕死就能逃避吗?要死你就赶紧死,不死……就做点儿有意义的事。” “我已经一而再,不能再而三了……” “为了你那狗屁的忠义?” “忠义不是狗屁!气节是为人之本!” “你那不叫气节,苏典属国那才叫气节。借用主公的一句话:自己人打自己人,赢了输了都是大汉之殇。” “你!诡辩,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没有助攻你猜乌桓现在在做什么?鲜卑在做什么?凉州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扬州呢?益南呢?大汉是一头成了仙的老虎,强大的时候天地都会为之颤抖。可大汉现在老了,就快要死了。各路野兽都对他虎视眈眈,都想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为的就是那一口仙气!” “异族有何为惧?不过一群蝼蚁罢了。” “可照现在这样打下去,十年以后呢?二十年呢?五十年呢?冀州如此繁华,可你要知道冀州有一半都不是本地人。此消彼长,你懂不懂!况且……” 董承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说道:“况且如今天下这般局面,有天地的错、有先帝的错、有百姓的错,但是同样也有袁氏的错!” 说着,董承将袁氏的百年计划,五代大局说了一遍,听得蒋义渠瞠目结舌。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上层的博弈是这样的,大汉的分崩离析是这样的。犹豫良久,他才低声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为了你我二人的狗命,时间不多了……” 说着,董承站起身来往牢房外面走。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蒋义渠降了…… 董承带着蒋义渠来见王弋的时候,王弋正在和沮授谈话,沮授给王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沮授超额完成任务,不光解决掉了那些嚼舌头的人,还查到了谣言的出处。 坏消息就是沮授查到了谣言的出处,这则谣言的出处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散布的消息影响范围非常小,真正让谣言得到重视的是一则从幽州传过来的消息,最初的是辽队…… 没错,就是那个王弋的封地! 其实这个谣言非常恶毒,它直接扰乱了王弋治下的民心安定。沮授敢传是因为他有把握控制住,而且他传的也只是甄姜配不上成为王弋的正室。 可真当沮授收网的时候才发现谣言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早已经演变就是因为甄姜才导致的王弋无嗣。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好在沮授收网足够果决,该杀的杀,该抓的杀,这才没有让谣言传播的太广。 王弋得知后头痛欲裂,在辽队有这个本事的王弋只想到了三个人。一个是整天捣鼓辽队城墙的黄承彦,一个是四处找传人准备养老的桓典,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老父亲王斌。 答案是不需要思考的,黄承彦根本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桓典还想着给他儿子铺路呢。只有自己那个不安分的老父亲,据说听到自己去了刘表的妹妹为妾后居然破天荒的喝了顿酒。 这位谁也动不了,就算是王弋也不行。王弋都在考虑要不要将孔融那个老小子弄过来,借他的手收拾王斌一顿了。 极度郁闷的摆了摆手,王弋低声说道:“这件事刨根问底的动作就到此为止,公予你多注意些,谁要是敢传就抓起来。” “喏。” 也不知沮授到底清不清楚其中缘由,反正答应了一声就告退了。 王弋将董承和蒋义渠召了进来,心道老父亲的破事儿等以后再说…… 蒋义渠其实是王弋非常看重的一个人,已经派人去劝降过很多次了,甚至自己都去过两次,奈何对方油盐不进,他也只能拖着。 这个人名不见经传,很少有人知道,但王弋却知道他是汉末最顶尖的一批人物,能比得上他的非常少,可能曹操、诸葛亮、司马懿等这些人在某些方面都不如他。 蒋义渠做为一个将军,军事能力中等偏下,武艺更是下等偏下。但蒋义渠有个绝技,那就是无以伦比的组织能力。 官渡之战后袁绍全面崩盘,但曹操并没有北上,就是因为这个蒋义渠。他将袁绍的败兵几乎全都收拢了起来,让袁绍瞬间恢复了七成实力。要不是最后袁绍病死,三个儿子互相看不顺眼打来打去,曹操可能到死都是那个夹缝中的刺史。 所以蒋义渠注定无法走向光鲜亮丽的台前,却是后方无可替代的存在。王弋准备让他统筹后勤,组织一支二线部队做为后备役以防万一。 “想通了?”大家都是熟人,王弋说话也不客气,略带调笑的说道:“早想通多好,你得少遭多少罪。” 蒋义渠却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主公,我不想与故主……” “行了行了,我是不会派你去打仗的,你也不是那块儿料。”王弋摆了摆手说道:“我任命你为幽州别驾,统管我军所有后勤事宜。” “啊?可我是个武将……不是文官。” “对!但我也只是个州牧!封你什么?大将军做不做?”王弋看向蒋义渠的眼神异常无语,三十好几的人了,这点儿门道不懂? 蒋义渠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可他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啊! “带走带走。让他跟文若和佐治交接公务去,别在这儿闲着!”王弋让董承将人带走,自己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 不能再让老家伙肆意妄为了…… 王弋心中在盘算着,得想办法给老父亲一个警告,让他消停一些。现在老父亲只是想恶心恶心他,要是想和他玩儿真的,王弋觉得自己可能防不住。 杀鸡儆猴还是敲山震虎呢? 思虑良久,王弋想到了一个较为稳妥的办法,没有什么比绝望更让人绝望了。 “来人,将那个袁……袁覃找来,还有貂蝉!” 对于自己的小命王弋还是很在意的,王芷曾汇报说袁覃是个疯子。好笑?一个神经病说别人是疯子…… “主公,可是愿意将吕正召回邺城?我愿前往洛阳和他见面,请主公成全。”袁覃的脑子里只有吕正,见到王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王弋却撇撇嘴说道:“你省省,就你这样去了再死在洛阳。李儒已经死了,你可以安心了。我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你现在去辽队,如此这般……” “你疯了?主公恕罪……”袁覃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可忽然意识到不妥,马上就道了歉。可她依旧觉得王弋疯了,哪有这么坑爹的? 第222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八) 对于忽如其来的重任蒋义渠没有兴奋,他很惶恐。信任是相互的,他不觉的自己能有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本事,除非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超级烂摊子。而且他被任命为幽州别驾,幽州有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幽州有什么了,荀彧将幽州的麻烦一一说了出来,事实证明他真的要面对一个烂摊子。 首先王弋面临的是全面战争,可后勤物资就那么多,供给肯定是有优先级的,而幽州的优先级甚至都不在名单上。 其次就是兵源问题。诸侯们获得士兵大多都是要靠征或者募,但王弋并不是,王弋的兵源大多都是靠俘。摆在蒋义渠面前的是王弋想要一支二线部队做为兵源补给,可又不想从百姓中征募,也不想掏钱粮养着,核心思想就是一个白嫖。 对此蒋义渠无言以对,荀彧的态度很明确,任务是早就给他准备好的,他必须要做,而且必须要做成。他终于明白原来信任是这么回事,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如果接不住就只能被砸死,没有什么赏识与否,能力决定地位…… “荀别驾,我有三条建议可以你可以考虑一下。” “请讲。” “第一,我们需要着将粮草运输的方向着重在幽州和并州方面。想要将粮草运向青兖很容易,只要过了黄河就行,中原交通便利。但并州和幽州不一样,并州多山、塞外少路,粮草运送非常困难。我们需要一个粮草的囤积地,我认为常山真定就很好。 第二,募兵不一定需要找百姓,甚至都不一定非要是汉民。我听说乌桓和鲜卑因为互市近些年相对平和,这可不是个好信号,我认为他们应该打一仗。 第三就是应该将民夫运用好,我注意到不少部队中都有专门管理后勤的士卒,这些人可以用民夫代替。将那些士卒抽调出来就是一支不错的军队。你认为如何?” 蒋义渠说完看向了荀彧,征求他的意见。哪知荀彧根本就不接茬,反而笑着说:“蒋别驾,这些都是你来主管,你决定就好……我还有事要忙,恕不远送了。” 荀彧的举动很失礼,他也确实不想给蒋义渠什么好脸色。因为他不赞成王弋的这个任命,同样也反对王弋现在的战略。实力和野心是要相匹配的,现在的河北显然还不具备完全战胜袁绍的可能,过于意气用事损失很难估量。 蒋义渠在荀彧这里讨了个没趣有些灰头土脸,但他接受的是王弋的命令而不是荀彧的,该做事还是要做的。此时河北的战争机器正在全力运作,他想要插手非常困难。王弋没有给他铺路,他只能自己寻找突破口…… 蒋义渠的突破口就是王芬那些老手下,他希望曾经的同僚看在雇主的份上多少给他些面子。 看着蒋义渠灰溜溜的走了,辛毗玩味的说道:“文若,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什么?” “这个蒋义渠的能力还行,但你觉得主公是看上了他的能力吗?” “很难说。毕竟我们都不赞成主公的想法,引入新势力是一种破局的手段。” “是啊……主公要平衡权力了……早了些?” “早么?不早了。我觉得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你们荀家要如何应对?” “佐治,你要是拿我寻开心就去做事,我是不会让你开心的。如果你真看不清形势就去问问袁耀卿,你觉得我荀家需要应对?” “哈哈哈……”辛毗闻言哈哈大笑,片刻后耐人寻味的说道:“千年荀氏,这一次又让你们押对了。” 荀彧没有理他,地头继续批阅着公文。押注这种事在没有掀开碟子前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对错真的不重要,有所学能所用才是应该思考的。 辛毗见荀彧没什么谈性也就不在多言,他现在的事情也不少。之前下的饵已经飘出去了,由于荀攸不在,屯田的事便交由他来主管。交给韩浩做实验的那几家已经有子弟以游学的名义出去了。 饵是香的,也是诱人的,至于能钓上来谁?辛毗很是期待。 有的时候真的要感叹一下个人的渺小。无论是谁,无论有什么样的地位,个体在集体面前真的微不足道。乐进的死亡曾让整个邺城沸腾,可这种沸腾也仅仅持续了几天,现在邺城再一次恢复平静,大多数人该干什么依旧在干什么。 毕竟天下那么大,少了谁也不是不能活。或许真的有人在闲暇时感叹一句乐将军死得好惨,可绝大多数人大概都不知道乐将军是哪一个…… 冀州虽然平静了,但河北的事还没有完。就在徐荣离开幽州的第二天,太史慈接到了朱灵的报告,称斥候在长城之外发现了大量的鲜卑难民,要求越过长城进入幽州避难。 按理说这种事朱灵是有权限自行处理的,但他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从鲜卑逃难而来的人不少,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代郡,而是喜欢从上谷郡进入大汉。 原因也很简单,代郡一直都是军事重镇,鲜卑人稍有逾越就会被汉人埋了,根本不给理由,一杀就是全部,老人孩子都不会放过。只有极少数没有部落的散户才会选择从代郡进入大汉,他们没有多少粮草补给,必须走最快的路线。 像这次这么一大批非常少见,而且斥候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队伍里的家眷不少,可孩子却很少,女人大多数也都是年老体弱的老妇。 要知道外族对于孝道重视程度不高,荒年的时候很多老人都需要被死亡才行,没道理逃荒带着老人啊。 朱灵一面在长城外面给他们划了一片营地派人日夜监视,甚至拿出了一些粮草安抚人心,一面又加急往涿县送信,希望涿县能有个应对。 太史慈拿着报告和满宠研究,那些人到底会不会是育延派来的细作。 “太史将军,我还是觉得应该将领头的人抓过来问问。放心,我亲自询问,他们会开口的。”不当人的满宠建议简单粗暴,他拿汉人都不当人,何况是个异族? “满太守,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得周详些。”太史慈有着自己的想法:“我久居幽州,对异族非常了解,他们是不会有这种谋略的。当然!轲比能首领不算,他是我见过少有的鲜卑聪明人。” “太史将军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帐下柯比能连忙否认,自嘲一笑说道:“鲜卑人是没有脑子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干草。这可不是嘲笑,而是事实。鲜卑比大汉落后太多,这里面的差距不是忽然冒出一两个聪明人能解决的。” “所以你认为他们是真的难民喽?”满宠边说边看向轲比能,脸色有些难看。 “恰恰相反,我觉得根本无需询问,直接全杀了就对了。” “如果我是育延,想要攻打幽州根本不会派细作。族人组成散骑,冲进来该抢该杀全凭心意。可育延不是我,他可能连散骑都想不到。” “你的意思是……那育延身后有高人?为何不能是难民?” “难民不会走代郡。和主公关系亲近如我都选择从上谷进入幽州,疯了么从代郡走?鲜卑人都知道进入代郡死了都白死。” “太史将军……” “嗯,这正是我担忧的。但我是将军,只负责打仗。” “我们没去,他们先来。还是以这种方式,他们想要做什么?”满宠也想不明白了,这完全没有意义,长城又不是说推倒就推倒的。 “诸位,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一旁的刘放似乎脑海中闪过灵光,古怪的说道:“打仗我不行,不过权谋诸位嘛……你们说他们的目标真是代郡吗?毕竟柯比能首领已经来了几个月了,他们的行军路线或许早就改了。” “他们有这么聪明?” “唉……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一旦产生了怀疑,就要用最恶毒的想法去质疑,只有这样在出事之后才不会慌乱。” “好想法!”太史慈一拍大腿,声音阴沉的说:“你们说我们去将他们都宰了如何?” “全部?” “全部!” “谁去?” “我来……”柯比能主动请缨:“我和我的人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可以找借口称是被鲜卑打劫了。” 太史慈却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我有人选。杀人不是目的,探明对方想要干什么才是。对?麹义校尉!” “哈哈……太史将军所言极是!”麹义闻言哈哈大笑,似有所指的说道:“我就知道那家伙早晚有一天能出头,不过需要略施小计才行。将军准备给他多少人马?” “五千。麹义校尉有什么想法?” “将军只管将此事交给我!” 说罢,麹义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二人口中说的那个人是王芬曾经的手下韩猛,韩猛在王弋手下混得一直不得志,但他是个官迷,有舍不得去其他地方。 韩猛对王弋还是有些微词的,他自认为勇猛无双,却被冷落在偏僻角落。 都是老同僚,麹义自然知道韩猛是个什么水平,就一没脑子的莽夫。但是莽夫有莽夫的用出,只要对症下药,什么活都愿意干! “韩校尉还在哀声叹气?” “走开,走开。你现在是发达了,独领一军。我呢?哼!一群有眼无珠之辈。” “别这么说啊,我这里有个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 “哼!你会这么好心?莫要消遣我。” “还真有!领军五千,干一件大事。此事九死一生,非你莫属。” “送死?我才不去!” 第223章 河北的沙盘(二十九) 初夏时节塞外依旧寒冷,有些泥土之中还夹杂着些许冰晶。 韩猛嘴上说着不愿意,但身体却十分诚实,最终还是接下了命令。没办法,这一次确实很危险。但富贵险中求,他要做官,做大官! 麹义没有欺骗韩猛,太史慈果然交给他五千辽东骑兵。不仅如此,还将一个正牌将军单经暂时归到了他的麾下。 这让韩猛自信心空前膨胀,直到他经过几天跋涉绕过宁县,来到了高柳长城之外。 按照约定,他们需要在晚上动手。所以在距离难民营地二十里外建了个临时营地,简单的补充了一下体力,等待夜幕降临。 天地从不会骗人,太阳按照往日的习惯东升西落,渐渐没入了地面。 夜晚来临之时,几个监视哨点的伍长不约而同的带着自己麾下小兵溜了号。他们有任务在身,必须要出去玩儿一玩儿,要是能找个暖和的暗窑就更好了。 好在监视已经成了习惯,没人在意他们的去向。况且天寒地冻的,谁愿意老守着荒野混日子啊。 然而这注定不是一个和善的信号,当监视的士卒走远了之后,大地开始了震颤。 这种震颤对于鲜卑人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附近有马群才会出现这种阵势。可马群是不会靠近人类生活的地方的,而且现在是晚上,马也是要休息的。 难道来了狼群?正在追逐野马? 不少鲜卑人都想到了这种可能,暗自提高了警惕,防备狼群将自己叼了去。 不得不说鲜卑人的预感很准,营地附近真的有狼群,而且狼群的目标正是他们。 这群来自辽东的狼并不是野狼,他们是家养的狼群,优质的伙食让他们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狼群主人对他们也是照顾有加,不仅给他们的皮毛上套了一层铠甲,还给他们换上了钢铁的爪牙。 而且即便是家养的狼群,也行依旧存在。许是因为他们是被一个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圈养,他们的心气儿高傲得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家养不仅没有让他们丧失锐气,反而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发泄情绪变得更为好斗,更为残忍。 或许说残忍并不准确,应该说是暴虐! “呼喝!” 一道不明所以的嚎叫声响起,战马在这帮辽东汉子的驾驭下轻而易举的高高跃起,跳过了那道低矮的栅栏。 一道道身影是那么的优雅,很难想象马术被操作到了极致,几百斤的战马居然能在双腿之间完成那种举重若轻的动作,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这些骑士的优雅大概只存在于马术上,他们的杀戮技巧熟练、轻松,却疯狂。 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那么的轻车熟路。马刀尚未出鞘,火把已经扔到了帐篷上。老练的骑士们只要守在帐篷门口,一刀一个砍下去就好了,轻松愉快! 可是这种略显慵懒的手段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青睐,有些人就是喜欢激情,就是喜欢追逐。他们在营地中策马扬鞭,追杀着一个有一个四处乱窜的难民,享受着这难得的愉悦。 他们实在是被憋得太久了,向往杀伐的人即便身体被圈禁,也没办法禁锢住那颗嗜血的心。 惨叫是他们手段的最好证明,哭嚎是他们行为的美好赞歌。映着月辉的钢刀是他们演奏的乐器,每一次带起的鲜红是给予他们最好的奖励! 是的,他们享受杀戮,并且只是纯粹的享受杀戮。无论眼前被他们屠杀的人高尚如太阳还是卑劣如泥潭,他们都会一视同仁。这里没有仁慈与宽恕,只有凶手与受害者…… 韩猛望着营地中四处燃起的火光哈哈大笑,这才是男儿应该经历的场面,这才是大丈夫应该驰骋的疆场,这才是他渴望的生活! 统率百万大军,踏平一切贼寇。贼寇如草芥惶惶,甲士似修罗威威! 一旁的单经看着兴奋的韩猛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屑,不过转瞬即逝。蠢人就是蠢人,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韩猛以为这五千大军是他的吗?何其可笑! 辽东军可以听公孙瓒的,可以听王弋的,甚至可以听徐荣的,可就是不会听韩猛的。韩猛是个什么东西?无名小卒都算不上的玩意儿,也能指挥的懂桀骜的辽东军? 不过是他单经暂时服从韩猛的命令而已,他麾下的辽东军自然也会暂时听从韩猛的。 愚蠢的家伙真以为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不!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有一丝,剩下一整条江河般的结局中只写了三个大字——背黑锅。 没错,韩猛就是一个被推出来背黑锅的人,哪怕麹义都知道这一点。不过麹义倒是也没说谎,这同样也是一次晋升的机会。 屠戮难民传出去会非常影响王弋在鲜卑人那里的名声,所以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但太史慈是个将领,满宠又是个酷吏,他们根本不在乎生死、谁死、死多少,屠戮难民既然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一定要做。 所以为了有个兜底的人,韩猛就被选中了。如果以后没人问责,韩猛就会得到他应得的奖赏——高官厚禄。如果以后传出了些什么不好的勾当,韩猛的下场只有以死谢罪,而证明他有罪的人就是单经。 什么?校尉统领不了将军? 不重要,因为太史慈都不是什么将军,王弋麾下是杂号将军的就只有那么几个,其他的都是自称将军罢了。并且做为犯罪克星的满宠对于如何犯罪自然门儿清,此时韩猛已经是护乌桓校尉了,理论上甚至可以和王弋这个冀州牧平起平坐…… 屠杀一直持续到了天亮,纯粹的杀戮没有任何规则,也不存在老人孩子不杀这种说法。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燃烧后的黑灰遮蔽了天空,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散的腥气让人皱眉,说不出的恶心。狗子叼着一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主人的尸体四处乱窜,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进化成一个合格的野狗,将从前所有的温柔善良统统抛弃,吞污纳垢,啃噬所有能够看到的腐尸。 “去告诉朱灵,让他派人来打扫战场。”韩猛让一个骑士去高柳汇报,自己则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这幅景色他实在是太满意了,满意的不是他屠戮了成千上万的生命,而是纵马驰骋、肆意砍杀的那种爽快,以及这片尸骨为他铸就的功勋。 多么美好啊!可以打仗,可以杀人,可以立功,可以做官!他果然是那勇猛无双,命中注定出人头地的人,他值得! 死,死!这些贱骨头死的越多越好,死的越多,他的官位就越高! 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那种驱策别人行动的爽利,真的让他欲罢不能! 不过这还没完,也不会完。这只是他璀璨一生的开始,他还要去寻找育延,探明育延的动向。 其实育延是个什么东西韩猛根本不在乎,育延为什么要进攻幽州,幽州为什么要反击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追寻到育延,因为育延并不是育延,而是他苦苦追寻的辉煌未来! 若是单经知道了韩猛的想法恐怕会笑出声,还辉煌的未来?单经很清楚只要接下这个任务就没有辉煌的未来,只有晦暗的未来。韩猛这一辈子以后就只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儿,只能一辈子活在阴影中,永远见不到天日。 大人物无论做出多么龌龊的勾当,等到了纸面上就一定是干净的。可小人物只要做了一件违背道德的事,他这一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韩猛显然不是一个大人物,他没有资格享受辉煌的未来…… 朱灵接到汇报后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是老同事了,韩猛这辈子算是完了。可他也没有办法,蠢人如果不想有一个悲惨的结局,那就必须要做到两点。第一心思要足够单纯,第二是拥有一向突出到可以被利用的长处。 可惜韩猛的心思不怎么单纯,而他的长处也不过是武艺好了一些。奈何这里是河北,武将都是王弋精挑细选出来的,韩猛那点儿武力还不值得被利用。 叫来一个亲信伍长,朱灵将一副画卷交给了对方,低声问道:“如果有人问你,知道怎么说吗?” “卑职明白。”伍长点了点头,打开画卷边看边说道:“卑职奉命监视那群难民,这位……韩将军纵马劫掠,我等无法阻止,但看到了全过程。” “记住你该知道的,忘掉你不该知道的。下去……” “喏。” 第224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 没人不会犯错,只不过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同。 有的人犯错只是会让自己吃些亏,有的人犯错却要搭上数千上万条生命。 当郭嘉看到徐荣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玩儿大了,这次王弋会很不高兴。 果然,徐荣交接完任命后便收走了张辽的虎符,并且沉声问道:“谁来给我解释一下,青州的战局为何如此糜烂?”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夏侯兰直接做了鸵鸟状,尽量让自己不显眼一些。 青州打赢了吗?打赢了。张辽达到战略目的了吗?没有。袁绍确实陷入了战争的泥潭,可同样河北也在纠缠不清。即便是张辽偷袭徐州成功,可战略目的依旧没有达到,双方的损失相差无几,说一句战局糜烂也不过分。 最终张辽见没人开口,只得硬着头皮将眼下尴尬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徐荣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嘴上却冰冷的说道:“张将军,你突袭徐州的计策确实很勇敢,也很果断。我同样喜欢带兵亲自突袭,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是一军统帅,武艺超群是必要的条件,而不是炫耀的资本。如果你不能掌控全军,再勇猛的突袭也是失败的。” “多谢主帅教诲……” “郭司马!”徐荣显然没有说完,看向郭嘉说道:“你需要就擅自出兵这件事给主公一个解释。而你要跟我解释的是,为什么打到剧县就停下来了?是局势不允许还是士卒有困难?” “这……其实都有……” “既然如此为何不退兵?还有,你有什么权力调动张儁乂将军?” 尴尬,无与伦比的尴尬。徐荣根本就不惯着毛病,取得的成绩一句不谈,失败的方面句句不离,话如刀子一般专往要害上捅。 张合在一旁有些看不过眼,低声说道:“主帅,是我自愿留下来的,当时的情况……” “哦?你可知延误军机,违抗军令是什么罪?想好了再说!” “这……这……”张合的靴子不自觉的起伏着,显然内心相当不平静。 其实徐荣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他不给面子,在场这些人别管立了多大的功劳,全都得去见阎王。 “我不是来问责的,这些事情你们需要自己和主公去解释。”徐荣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沉声问道:“荀衍屯兵何处?臧霸屯兵何处?” 徐荣不问还好,这是个更尴尬的问题,因为直到现在郭嘉也没有找到荀衍和臧霸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是他不努力,派出去的斥候水陆并进,依旧没有找到线索。大水冲垮了荀衍的部队,同时也掩盖掉了很多痕迹,郭嘉的进展并不顺利。 “张儁乂听令。”见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徐荣准备执行自己的策略:“你部立即穿过琅琊,向陈留方向靠拢。没有物资补充,就食于敌。” “末将遵令。” “张文远、郭奉孝听令,立即整理军备,全军向东郡进军。” “主帅,我有话说!”郭嘉闻言立即反对道:“如今黄河水患尚未完全治理,沿岸多高山泥沼,崎岖难行。我军粮草已然不多,贸然前往恐怕会被拖垮的。” “你觉得应当如何?” “我觉得……” “郭奉孝,主公让我问你三个问题。袁绍要不要打?打到什么程度?不打又要如何?”徐荣根本没有给郭嘉思考的时间,看向郭嘉的眼神有些深邃。 袁绍要不要打?袁绍,袁绍…… 郭嘉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思考着这三个问题。他很疑惑王弋为何要这么问,但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深究了。 片刻之后郭嘉给出了答案:“打!而且要往绝路上打,必须将他逼往豫州!” 这是目前最符合王弋利益的做法,只有将袁绍逼往豫州,他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而且河北想要进军中原必须要有一个战略缓冲的区域,进可攻、退可守,不能让人渡了黄河就直接捅老家。 “这便够了,速速准备。” “可是……” “文远留下,其他人去忙。”徐荣挥了挥手,转头对郭嘉说道:“主公原话:如何打是将军们的事,打不打才是你需要决定的。郭奉孝你别太自信了,你的战术并不高明。” 郭嘉闻言愣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战术不高明?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不行吗?可是为什么又要他决定打不打呢? 说实话徐荣也不理解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郭嘉的傀儡统帅。可王弋给予他的权力又让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这不是权力重叠了吗? 其实这是王弋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问题,他意识到自己过于在意名人效应了,郭嘉似乎不应该外放。 郭嘉的强在于他的军事能力,但他只是军事家中的战略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他强于对形势以及对手心理的预判,并非排兵布阵。 当然,不是说郭嘉不行,有强有弱而已。就像这次,郭嘉的底裤都被荀衍看穿了。 “主帅,主公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郭嘉苦涩一笑,无奈的说:“荀衍看穿了我,我却没有看穿他,这便是差距。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徐荣根本不明白这个神神叨叨的青年到底在说什么,不过郭嘉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说道:“袁绍要打,但是打袁绍不如先打张邈。南阳富庶,袁绍不可能轻易放弃。想要让人出现破绽,就要攻敌之必救!” 原本徐荣都不想理他,可听着听着徐荣却催促道:“说下去!” “荀衍没来之前,我们打得非常轻松。但荀衍来了之后,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他牵爽了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怎么能行? 打南阳的好处有二。第一,这一路攻打过去,袁绍不仅要救援南阳,还要救援颍川,甚至是陈留。颍川、陈留多才俊,袁绍不可能放弃。第二,文远说那个陈文龙算计了袁绍的老巢,只要我们打下南阳,那他只能去豫州和袁术殊死一搏。两虎相争,一死一伤。袁绍必会向我们求和,况且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那荀衍呢?” “他只有三条路可以走,回徐州救下邳、继续收复青州、去兖州救援袁绍。不论他走那一条路,都是死路。” “若他进攻冀州当如何?” “不会!”此时郭嘉再一次恢复自信,笑着说道:“他了解我,我也知道他。荀家最稳的那一环,思虑最为周全,就算是文若弄险他都不会。” “你先去做事。”徐荣忽然转换了话题,并没有明说是否使用郭嘉的计策。 郭嘉也不刨根问底,反而压低声音问:“主帅,我们走了,这青州……该如何处置?” “你派人去试探一下,愿降的让他们自行去冀州,不愿降的就地处理掉。” “什么!偌大的青州……全部吗?” “全部,这是主公的意思,青州将不属于任何人。” “好…………”郭嘉眉头紧皱,缓缓走出了议事堂。 见郭嘉出去,徐荣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辽,轻声说道:“文远,我有一件事想要托付给你。” “主帅请讲。” “我有一幼子,我想让他跟你学习武艺。” “什么?主帅,我……” “先听我说。”徐荣挥了挥手,低声说道:“你这次的计划非常莽撞,主公若是杀你,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主公没有,主公想要为乐将军报仇。对于我等来说此等明主三生难遇,我等武人虽然粗鄙,也要为后代做些打算。” “所以主帅看中了我?” “对。我是武将,儿子也不是习文之才。主公麾下能左右他想法的武将只有三位,但是张翼德为人急躁,张儁乂心思过多,所以只有你。” “好。”张辽一叹,果然人人都很精明,他犹豫片刻说道:“只是主帅,我家传武艺……” “无妨,你教不教都无妨。我也不指望他能上阵杀敌,活过乱世便好。” “既然如此,等回到冀州后闲暇时,主帅可将令公子带来找我。军情紧急,我便告退了。” “你先别急。”徐荣制止住张辽,声音忽然变得严肃:“私事说完了,现在开始说公事。” 先私后公? 张辽有些难以置信,他觉得徐荣不是这样的人啊! 徐荣确实不是,先私后公额原因只有一个,他要说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文远,既然你已经入了下邳城,为何不将下邳城内杀干净?”徐荣的话很直接,就是在质问张辽为什么不屠城。 张辽一愣,赶紧低声说道:“主公严令……” “文远,有的时候你需要审时度势,主公不需要徐州有活人。” “主帅,您这是……” “我不是在提点你,既然说了是公事,那就是公事。” “徐将军,你这是何意?”张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徐荣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是简副院长让我问的,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你的忠诚遭到了质疑。” “荒谬!”张辽大喝一声,十分不满的说:“我怎会背叛主公?” “我见证过无数世家豪族的崛起与衰落,通天高官旦夕之间跌入泥潭。主公知道你的忠诚,简雍同样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件事做为把柄,因为他质疑除了主公以外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这是他的差事,如何应对他同样是你的差事。” “这个乱嚼舌头的卑鄙小人!” “你错了。”徐荣深深看了张辽一眼说道:“是人就有作用,分工不同罢了。” 一时间张辽忽然觉得背后一片冰冷…… 第225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一) 斗争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挑起来的,但注定永远无法完结。张辽的忠诚遭到了简雍的质疑,这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 文书院的工作性质就是得罪人,两个武将可能不太明白,简雍这么明目张胆的询问不过是想敲打一下张辽罢了,让他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别歪了屁股。 如果简雍真的想要收拾张辽,绝对不会仅仅让徐荣代为询问。 要不怎么说那个少说多做、多说多做和少说少理论做是经典的为官之道呢。官场之中的弯弯绕极为复杂,很多事情必须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才能大概理清脉络,得到一个让人无比郁闷模棱两可的答案。 当然,大概只有官场的斗争才会这么复杂,其他的地方就要简单得多。 不过要说到最简单的大多数人会认为是阶层的斗争,毕竟两者之间拥有最尖锐的矛盾。 其实不然,最简单的斗争存在于家中。大到各个派系争权夺利,小到父母兄弟之间的口角纷争其实都是斗争。只不过解决这种斗争的方法过于简单,用三个字就能形容——怂、强、狠。 怂自不必说,低头认输往往是绝大多数家庭矛盾最好的解决办法。 强就是强势,只要足够强势就能凭借自己的威慑力进行统合,从而强行将家族聚集在一起。 只是这个狠嘛……这种事现在就发生在并州,不得不说别看王弋是穿越来的,但王家人是真的够狠。 王正王奇两兄弟难得拥有一次外出统兵的机会,哪怕这次的目标是自己老家,他们也要向自己兄弟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惜他们即使有荀攸、刘晔两大谋士相助,战斗打得也非常不顺…… “军师……真的不能打……” 王正一点儿主将的形象都没有,就那么毫无顾忌的坐在地面上,看着荀攸一脸苦笑。 收复上党的战争一开始其实非常顺利,别看才开打没多久,大多数城池就望风而降了。 原因在王正看来也很简单,上党是王氏的地盘,王氏在上党的影响力非常大。可王弋也是王氏的人,人人都知道主君的老家在主君成事之后往往会受到相当大的照顾。 一郡和三州到底谁的实力更强这种问题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既然王弋也出自王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绝大多数世家和管事官员纷纷表示降服,甚至有的还愿意出些粮草支援王正他们。不过王正很清楚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们都在等待胜利的那一方,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对此王正表示理解,同时也料到在进攻王氏大本营长子时一定会遇到激烈的抵抗。 但是王正万万没想到同辈中王动和王旗这两个狗东西会那么狗!王正这帮投靠王弋的人最敬重的就是王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王世,可王动居然将王世的尸骨掘了出来,分成四份挂在了四方城门上,就是要看他们的笑话。 生气吗?一向以憨厚理智着称的王奇都快气疯了,红着一双眼睛满军营找人想要干架。 王正当然也生气,大哥是曾经年幼弱小的他们心中唯一的支柱,死的不明不白不说,死后居然都不得安生。人的信仰一旦被亵渎就会疯狂,王正恨不得生吃了那两个混蛋。 可正是因为王世是他们心中的信仰,他们才不敢去攻城。万一一个不好再将尸骨弄缺失了,大哥就不完整了,灵魂也难以安息。 荀攸和刘晔互视了一眼,全都无可奈何。或许在王正他们眼中一众城池归降是碍于王弋的名声,但荀攸却知道刘晔在其中出了非常大的力气,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才能有如此收获。 这两位一个出自布局天下的超级世家,一个正在造自己家的反,根本就不理解王正这些人幼稚的想法。礼义廉耻说得高大上,人人都懂。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一个死人有什么值得敬畏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刘晔站在王正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主公为我们配备了床弩,我们找个机会射死守城的将领行不行?” “不行。”王正闻言苦笑道:“王动是不会出现在城墙上的,他学的是纵横之学,根本就不会守城。王旗的武艺很高,而且他……他是一个身怀异术的人,床弩可能没用……” “说清楚一些!” 刘晔还没说什么,荀攸却变得十分紧张。他是知道王弋半个老底的,很清楚异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小的时候被狼叼了去,后来有送了回来。具体细节不可知,但他的直觉远超正常人,犹如野兽一般,能凭借本能趋利避害。” 刘晔一听当时就不干了,嚷嚷道:“你怎么不早说?这还是人?” “还真不一定,家族内传言王旗不仅吃生肉,还喝血!” “这不就是个野兽?没有办法劝降吗?” “没有。”王正摇摇头,古怪的问:“军师,你要是坐在大位上的人,你会投降吗?” “这没有可比性!” “恰恰相反,事实就是如此。大汉根本不重要,皇帝同样不重要。王家在很多王氏族人眼中就是唯一的国,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就像是戍边的将士保家卫国那样……” 说到这里王正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家族利益至上者…… 荀攸和刘晔再一次对视一眼,从双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了然。其实大汉的世家中有一半儿都是这种货色,而且越是大族这种情况就越普遍。 大汉的世家是非法产物,为了保证家族利益,他们只能这样培养族人,想方设法从大汉身上吸血来壮大自身。而唯一合法的世家培养人才的方式居然和他们一模一样,因为全天下都是刘氏的,他们只能运用这种培养方式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也不能这么耗着。”荀攸有些不满的说:“他们要是一直将你那位兄长的尸骨挂在那里,长子还不打了?试试夜袭,用土攻也不是不行。长子是你的家乡,你觉得呢?” 王正闻言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有趣,方法是个好方法,可谁去对付王旗?他和王奇根本打不过…… “等等……”王正想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想请一个人出手。” “谁?” “此地离常山不远,我想请赵子龙前来助阵。” “不行!”荀攸果断拒绝了这个扯淡的要求说道:“子龙正在服丧,不可轻动。” “军师,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说那种糊涂话了。我亲自去请,不会影响主公声望的……” “你凭什么?” “凭我王家的丑闻,足够让人气愤。” 说着,王正翻身站起,走向了马厩…… 常山就在上党边上,王正用了两天时间便来到了赵家庄,见到了赵云。 此时赵云正在练枪,行云流水的枪法炫目得让人心醉。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赵云见到王正前来非常热情。可惜现在不能饮酒,两人就着井水谈了很多幽冀的变化。 赵云还是老实,他见王正谈性不错但眉宇间尽是愁容就知道对方不是来叙旧的,于是主动问道:“子远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我能帮忙但讲无妨!” “唉……”王正叹了口气说道:“子龙啊,你和那夏侯兰是好友,他又娶了阿姊,我王家那点儿破事儿你应该多少知道些?” “这……”赵云一时有些无措,他确实知道不少。虽然他不是八卦的人,但夏侯兰却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可是打听这些隐秘太过于失礼,他有些不好意思回答。 “听我讲个故事……” “子远!莫要如此了,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哦?好。我正率军攻打上党,但苦于武艺不足,需要……” “找我帮忙直说便好,你我二人无需如此。可是要进攻潼关?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不是,不是。”王正连忙摆手解释:“潼关还早着呢?我们正在想办法进攻长子,我希望你能帮我杀个人。” “谁?” “王旗。” “王氏族人?” “对,他的武艺很高,我们不是对手。” “你们?你和谁?” “自然是子应了。” “你兄弟二人都不是对手?你们联手了?那王旗那么厉害?” “所以还是听我讲个故事,你现在赋闲在家,找你出山有违礼制。放心,听完后你的良心上绝对是过得去的,斩妖除魔总归不是坏事。” “那王旗是妖魔?” “哼!妖魔都比他心善……” 赵云闻言暗自打起了精神,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能让王正说出心善这个词,那个王旗怕是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第226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二) 做为一个武者,善恶其实已经很难界定了。当自身实力足以左右他人生命的时候,对与错更多的是所处的环境,而不是自身的所作所为。 赵云是个纯粹的武者,他习武是没有原因的。孩提时代被师傅领走,将练武从功课变成爱好是他唯一的选择。什么救国危难、平定天下,小屁孩儿一个哪懂那些。 不过这一次赵云有些愤怒,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师兄张绣和吕布配合的那次。 世上有很多令人愤怒的恶事,可像王旗那般以恶为乐的鲜有人能做到。 没有了道德底线的人会做些什么?大多数人的想法无非是欺男霸女、横征暴敛,为了利益让其他人家破人亡。 可这些王旗都不做,他只做一件事——吃。 王旗自小的梦想不是学武习文名扬天下,也不是加官进爵造福四方,他想当一个厨子。但是他的偶像并不是刀法了得的庖丁,而是谄媚如犬的易牙。 是的,就是那个为了讨好主君将自己儿子给烹了的易牙。王旗非常痴迷于易牙的烹饪技术,不过他和易牙烹人的目的不同,易牙是为了权力,王旗是为了食补。 王旗信奉吃什么补什么,为了能得到较好的食材,他圈养了很多庄户的孩童。他对那些孩童进行了简单的训练,发现跑得快的便吃腿脚,发现力气大的便吃手臂。 为了对抗那位耀眼的王世,王家族老们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大加鼓励。 然而王世太强了,强大到在他的武艺面前,族老们绝大多数家族决定都必须妥协。当使用武力没有获胜的希望时,他们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智慧。 可惜王世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天才,智慧同样不是那些腐朽的族老可以挑衅的。 所以作为对抗王世的工具,王旗开始改变自己的菜单。 奈何庄户的孩子没经历过什么教育,不可能忽然变得聪明。于是王旗将目标定在了同族的身上…… “子龙,你知道我们这群人嫌狗厌的家伙最开始有多少人吗?几十个!后来失踪了几个,没多久兄长便故去了……自那以后王旗连掩饰都懒得进行,开始光明正大的掳掠我们这些人……” “简直荒谬!吃人能变得强大?那勤学苦练算什么?” “谁知道呢,但王旗确实找到了兄长的破绽,那就是兄长心中还有些亲情,而且很重规矩……” “之后呢?你们就来投靠主公了?” “哪有……”王正苦笑一声,有些凄凉的说道:“之后叔公从洛阳回去过一次,教训了一下王旗,给我们争得了很大的权力。族老们也不敢过于逼迫,想方设法的将权力从我们手中慢慢收回。王旗也转了性子,对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了。” “那还好,万幸啊……” “万幸?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王正忽然大喝一声,眼神变得极为冷厉,冰冷的说道:“王旗对我们是没什么兴趣了,但他当时对美很感兴趣!上党郡开始有人失踪,大批大批的失踪,男男女女、孩子老人都有。直到当时长子县令发现了端倪前来王家探寻,王家人将他暗杀了之后便将王旗关了起来,失踪的事才逐渐减弱。” “减弱?” “对,就是减弱。他们需要喂养王旗,所以人口失踪从未停止。”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将他除了?”赵云有些不高兴了,那王旗就是个邪门歪道,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还可以继续让他们留在世间? 王正却脸色一跨说道:“我们最厉害的人,连你一枪都接不住……况且我们需要妥协的东西很多,我们有牵挂……” “你!你……怎可以如此没有人性,如此冷眼旁观?” “没办法,我们被冷眼看了十几年,自然懂得如何冷眼旁观……” “王子远,你太让我失望了!” “世态如此,苟活罢了。我来这里只是想请你走这一遭,除魔卫道。” “哼!带路。但我不是为了你,你们王家绝不能成为主公声望的污点。” “放心。”王正长舒了口气,笑着说道:“只要你能干掉王旗,其余的事情我会解决的,而且解决的干干净净!请……” 赵云连衣服都没有换,拎着长枪就和王正出门了。这一路气氛异常沉闷,王正几次想挑起话题,赵云就是不接茬。 可还没到军营,两人的脸色都忽然一变,一股焦香味弥漫在四周,是烤肉的味道。 王正带着赵云急急忙忙进入军营,一路上发现士卒的脸色都很难看,有的甚至忍不住在吐。 王正急忙走进大帐,见荀攸和刘晔脸色也很差,赶忙问道:“二位军师,发生了什么事?” 荀攸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满脸厌恶的说道:“前两日那个王旗前来偷营,被我们防住了。但他们也有床弩,往营中射了很多引燃之物。” “引燃之物?火油?”王正一惊,可忽然否定道:“不应该啊,长子几经战乱多次易主,哪还有什么火油?” “尸油……他们将尸体团成团,裹满了尸油射进来……” “哪来那么多尸体?” “我怎么知道?”荀攸略带烦躁的说道:“说不定就是城中百姓呗!” “好贼子!”赵云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转身就往大营外走。 王正见状连忙拉住他,嘱咐道:“子龙,在你见到王旗之前千万不能暴露杀气,甚至都不能有杀他的念头。” “为何?你不就是让我来杀他的吗?” “这个人很邪门儿,他……他能感应得到!” “哼!妖人邪术!”赵云冷哼一声,在自己丹田出轻轻一按,跨上战马疾驰而去…… 王正叫来王奇,吩咐他准备好登城的部队。只要王旗一死,长子就没什么士气可言了! “城上主将何人?下来与我一战!” 赵云打马来到城边,扫视着城墙上的守军。 城头一位面色惨白形如枯骨的青年将领看了赵云一眼,缓缓走下城墙,嘴里不屑的说道:“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不多时,将领骑马走出城门,斜着眼问:“你是何人?” “无名之辈,你便是王旗?” “是,我不杀没有价值的东西。回去,你不值得我动手。让王正来,正好我剁了他试试清蒸如何?” “受死!” 赵云一夹马腹,打马挺枪直刺王旗面门。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赵云的马是一匹宝马速度极快,等闲之辈很难闪躲。王旗却看都不看,轻轻一提缰绳,在毫厘之间躲过了赵云的一击。 赵云不死心,举枪横扫。 王旗也仅仅向后微微倾斜,便闪过这一招。 “不知死活……”王旗手中长槊抖动,飘飘忽忽的就朝赵云刺去。 这一击可不简单,哪怕强如赵云都没有办法判断出他想要刺向什么地方。 当然,赵云也不需要判断。他只是再一次在丹田轻轻一按,王旗自己就将长槊收了回去。 “我改主意了……吸溜……”王旗吞咽着口水,目光贪婪的看着赵云说道:“你很值得我解决你……嘶……” 望着喉头不停蠕动的王旗,赵云终于放下心来。刚刚两人战斗的时候,他已经将王旗的退路封死了,现在可以放心的干掉这个混蛋了! 不过这次却是王旗先攻,长槊在他身边飘忽不定,残影所至让人胆寒。两马交错之际王旗单臂用力,长槊忽分上下袭向赵云胸腹。 赵云神色一凝,长枪搅动,缠住马槊想要将王旗的兵器带回来。 谁知王旗反应极快,瞬间收回马槊,并且身体向侧面倒去! 果然,赵云的招式也随着他的招式变化,长枪出现在王旗刚刚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吗…… 赵云长枪一抖,上下左右前后连出数枪! 枪影漫天夺目,银光挥洒摄人。 王旗被攻得颇为狼狈,可也仅仅只是狼狈,身上半丝伤痕也无。不仅如此,他手中长槊犹如毒蛇一般,是不是探出蛇口,闪电般咬向赵云。 看来王旗能如此肆意妄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武艺当真不俗。 两人逐渐斗了三四十回合未分胜负,双方的技巧超乎想象,甚至身上一丝伤痕都没有。 不过此时的战局却正在往王旗的方向倾斜,他的反击逐渐增多,有时甚至会片刻时间可以压制赵云。 终于,王旗找到了一个机会,躲过一枪翻身下马,在地面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赵云下颌! 但一股磅礴的杀机让他的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连忙向后跳去,想要躲闪赵云接下来的攻击。 王旗此时已经不想打了,眼前这个家伙就不是人!忽然爆发出来的恐怖战力让他没有任何反击的方法,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跑必死无疑。这种感觉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一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那个无双的王世……难道那家伙重生了?怎么可能? 忽然爆发出杀机的赵云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双手抱胸看着地上眼珠不停乱转的王旗,没有一丝表情。 王旗猛然抬头看向赵云,双眼中全是恐惧。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一件事情,自己还在原地待着,根本就没有移动,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呃…… 王旗终于察觉到了愿意,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银枪,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不……不可能!”王旗口吐鲜血,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明明……” “这就是你残害百姓换来的力量?如此孱弱,如此渺小,如此可怜。”赵云顺手抽出长枪,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屑。邪术果然是邪术,害人害己。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要攻我左肋……” 噗嗤。 “右肋!” 噗嗤。 “左肩!” 噗嗤……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都猜到了!” 唰! 银光一闪,长枪割断了这个罪孽深重家伙的咽喉。 “猜到又如何?你能猜到我进攻的方向,可你又躲不了。”赵云一提马缰,缓缓向大营走去,边走边说:“杀你,只有我想不想,不存在我能不能……” 第227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三) 士卒们早已来到城池附近,见赵云打马回来,嗷嗷叫着冲向了长子。 他们是真的恨啊,原本还想着攻入长子后吃顿好的,结果前两天被那么一折腾,现在连饭都不想吃,看什么东西都恶心。 赵云没有进军营,而是在大营外面遇见了王正。他看王正迎上来,凝声问道:“子远,那个王旗武艺一直这么好?” “不。”王正摇了摇头,颇为讽刺的说:“自从他开始捕猎我们这群人挖脑子吃,武艺便下降了许多,或许是上天对他的诅咒。” 赵云一愣,抱拳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王正却打断他说道:“无妨,无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世道谁也不比谁好过。” 赵云听到这话更是羞愧,结果王正话锋一转,略带调笑的问:“子龙尚未婚配?赋闲在家怕不是媒人都要……呃……抱歉……” “没事。说来惭愧,兄长对我甚是照顾,可我离家多年,对兄长的故去感觉很是……唉……或许我真是一个绝情的人。”赵云有些伤感,虽说长兄如父,可他死了唯一的哥哥却不觉得有多么悲伤。 “不能这么说。”王正赶忙劝说道:“亲情是由时间累积而来的。你看,长子成内全是我的亲戚,我对他们的感情已经积蓄到恨不得剁碎了喂狗的程度,哈哈……” “不说这个了。”赵云转换了话题,问道:“子远可是有合适的女子介绍给我?男大当婚,兄长一直希望我成亲。倒是有不少媒人前来寻我,但都被兄长的岳父拦住了。他曾任常山太守,我也不好多问。” “我倒是有一个,只是……我得去问问。这人你也认识,王玟,就是那个学医的。她早就到岁数了,可她钟情于我那个大哥,大哥故去后她就一直不谈这个话题了。” “王世?真想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有多强。他们是表兄妹吗?” “不是。”王正摇摇头,表情古怪的说道:“亲兄妹。” “亲兄妹?这……这……” “嗯。秘密,秘密之一,别乱说!”王正赶紧打断赵云,生怕将这件事传出去。 “我看你才是不要乱说!”刘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和王正混得很熟,上来就是一个大逼兜,狠狠瞪了王正一眼。随后转头跟赵云说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子龙家这位不一般啊。能和我说说你兄长的事吗?” “呃……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当年兄长和那位的千金很是恩爱,但不知什么原因那位女子故去了,后来兄长也没有续弦,一直一个人生活。” “那位太守可还有子嗣?” “没了。” “那子龙可要好好孝顺他了,将他接进家中。” “为何?”赵云有些不解:“我整日舞刀弄枪,怕会扰了他的清静。” “听我的没错,都是命啊……”刘晔感叹一句,转头对王正恶狠狠的说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这么闲吗?还不去攻城!” “是是是……攻城,攻城!”王正说完挥了挥手,纵马而去。 “军师,此地诸事已了,可还有什么需要的?”赵云询问道:“攻打潼关可还需要我?” “不用,都是已经计划好了的。若是无事子龙就先回去,此番多谢出手相助。” 刘晔说完十分正式的对着赵云行了一礼。 赵云见状赶忙摆手说道:“军师无需如此,大家都是为主公效命……” “不同的。子龙啊,河北大将无数,你可知为何此次要让王正来?” “为了让他复仇?” “主公又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多少龌龊,复什么仇?有些事情做错了,代价是很难承担的。所以说子龙运气好啊……去,路上多加小心。” “军师留步。” 赵云行了一礼,打马向常山的方向走去。刘晔的话他好像明白一些,又好像不太明白,看来真的要问一问那位了…… 不得不说这辈子赵云的运气真的非常好,似乎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就连刘晔这个自己一队的人都会提点他一下,算得上是天命之子了。 相对的,王正就是那个可怜的倒霉蛋儿。他不光被王弋怀疑,要求证明忠诚,还被王芷怀疑。王芷就像简雍一样,质疑所有人。但王芷怀疑他的理由非常奇葩,任劳任怨了这么多年不积极谋求晋升职位,不是没有志向,就是心怀不轨。 要命的是王芷认为他是心存大志的,所以十有八九就是心怀不轨。 王正很想骂娘,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好歹也是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要不要这么编排他?可他真的玩儿不过王芷,只能想办法讨好对方。正巧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长子的进攻非常顺利,王旗阵亡极大的打击了守军的士气,几乎一波冲锋没废什么力气就拿下了。这也不出所料,守军大多都出自王家,这种情况是必然的。 收殓好王世的残躯,王正来到了王家的大门前,此时他的手都在颤抖。不是离家多年,更不是近乡情怯。多年累积的怨恨在这一天就要终结了,他并不兴奋,相反还有些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这扇大门让他想起了多年来族老们嚣张跋扈的面容,那一句句冷嘲热讽的话,那一张张冰冷狡诈的脸…… 自己真的有勇气推开这扇门吗? 王正扪心自问。 其实他很想派士卒冲进去,杀光一切可以杀掉的东西,然后在一把火烧了这里一了百了。 但是噩梦从这里开始,就要在这里终结。恐惧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要为很多人做这件事,这是他们的约定…… 吱扭…… 大门被缓缓推开。 想象中的俯首乞怜和声色内荏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满地鲜血…… 这是什么情况?有人比自己先来一步?不会是王芷那个臭婆娘? 不会,不会。 王正在心中安慰自己,王芷不在这里,手也没有这么长,肯定不会是她。可那会是谁呢? 正思考着,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此人衣衫凌乱,疯疯癫癫,头发也没有绑好,满嘴更是污秽便溺,浑身臭得不行。 此人见到王正一愣,看了看才笑道:“原来真的是你。” 王正也是一愣,疑惑的问:“你是……” “怎么不认识了?好好看看!” “王动!你怎么这样?他们人呢?” “谁们?王家人?哈哈哈……前两天他们不是都去找你了吗?” “找我?你在说……什……么!你是说前两天那些是……” “对啊,除了我以外全在里面了。” “王旗?”王正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他疯了吗?” “疯了吗?这混账世道又有谁是正常的?”王动不屑一笑,盘腿坐在地上说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耍,那时候多么天真无邪,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要互相算计的?你知道吗?反正我是不记得了。可为什么要互相算计?到了最后还必须要分出生死,谁规定的?你疯了没有?我疯没疯?” “那也不能这么做啊!” “不能?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你不也是来杀他们的吗?你和王旗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们有仇恨,王旗和他们有什么?” “有恩情。” “你说什么?” “恩情。那些蠢货让王旗领军就是最愚蠢的决定,也是对王旗最大的恩惠。他们让王旗了解到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也让王旗拥有了决定他们命运的力量。你觉得体验到了权力滋味的王旗还会做那笼中傀儡吗?长久的宠溺只会让王旗在不满的时候选择最极端的手段!以前他会将人打一顿,可是现在嘛……嘿嘿……” “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疯了呀!你没有发现吗?那些尸体是没有脑袋的。脑袋在哪里?就在后院。你想去看看吗?我带你去啊!” “哼,你这样能骗得过他?” “骗不过,所以我去茅坑里大吃了一顿,至少他不吃脏东西。” “哼哼,唉……”王正很是无语,转身边走边说:“王家这种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怨不得别人。” “是啊……”王动跟在他身后喃喃道:“这地方你打算怎么办?一把火烧了?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掉?”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王动似乎没有听清,追问了一遍。 “你不会觉得我会放过你?果然你的纵横学没有白学,不知不觉让我认为你是无辜的,可你真的是无辜的吗?”王正满脸嘲讽的上下打量着王动,不屑的说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都说了小时候,我还会和小时候犯一样的错误?” 王动闻言呆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王正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边走边说:“我不会杀你的,我会将你带到冀州,那里有人在等着你。” “谁谁谁……谁?” “王芷!或许……王玟也很想见见你……”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看在同族的面上放过我……不!看在同族的面上杀了我!我求你!” “省省,你会后悔没有被王旗杀死的……” 第228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四) 初夏的雨滑落到大地上,滋养着万物的生长。生命就是如此神奇,哪怕只有一点点水花也能顽强挣脱束缚,展现自己。 箭矢的雨泼洒在人群中,收割着目之所及的生命。生命就是如此脆弱,连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小铁块都抵挡不住,稍有不慎便要走向终结。 攻城,令人厌恶的攻城,让所有人心惊胆寒的攻城!士卒们排着整齐的阵列,将盾牌挡在头顶,一步步向城墙移动。 没人会后退,也没人能后退,没人敢后退。 督战队的刀子比对手的箭矢更锋利,督战队的心比敌人的心更冰冷。他们从不会犹豫不决,当你面对他们的时候就只能带着希望以及遗憾死去…… 况且他们是罪人,无论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洗刷身上的罪孽。冷酷的军正让他们活下来是有理由的,攻城需要消耗品,而他们就是消耗品。 当然,骄傲如他们也不会后退。从参军到现在他们拥有最好的待遇,就应该面对最艰难的战局。况且主公恩情无以为报,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高顺仿佛是一台冰冷的机械,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死亡而产生一丝动摇。 和他拥有相同神色的是他麾下的那些士卒,他们那张犹如死人般的面庞无论在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改变。 这些人真的无惧生死吗?不,他们已经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忘记了生存的感觉。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高顺的责罚,他会给予任何一个不听命令的士卒一个机会,踏上擂台挑战他,而且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来。但那个人人都能上的擂台却不是人人都能下,迄今为止只有高顺一人活着下来,留在上面的只有一具屈辱死亡的尸体。 所以高顺说一,那便是一,没人会说二。不是他们不能说,而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说。 现在他们面前的城池是陈留,这座屹立在这片天地千百年的大城经历过无数战火的洗礼,未来还要继续经历,坚固如它无惧任何攻击。 不过他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眼前的城池是哪里,不在乎为什么要攻打这座城池,不在乎攻打城池的代价是什么。他们只在乎是可以将其攻下,还是能将其攻下。 是的,他们的选项中没有失败,因为失败就意味着全部战死。全部战死,也就无所谓失败与否了。 城墙上的周昂却没有这般从容和淡然,他都快要疯了。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更不清楚他们攻打陈留的意义是什么。 凭借那身令人眼红的装备周昂可以判断出这些人是河北军,或者说就是濮阳张飞麾下的士卒。可张飞不是在和袁绍对峙吗?怎么突然进攻陈留了? 其实想这些一点儿用都没有,因为他连第一波攻击都挡不住。整日醉生梦死让他疏于军事,箭矢生潮、刀枪生锈,有个屁的杀伤力。现在地上躺着的那些完全就是对方运气太差,羽箭穿过盾牌的缝隙,透过铠甲的缝隙射中了一个要害部位才导致的死亡。要是他能拥有此次攻击到要害的逆天运气,那他还守什么城啊! 有的事情真的很奇怪,甲胄穿在防守一方身上便是无可撼动的防御,可穿在进攻一方的身上就成了摄人心魄的震慑。 随着阵列一步步靠近,守城士卒的心也一分分下沉。他们不想和这样的士卒交战,他们不想死…… 逃兵……出现了…… 可笑的是周昂虽然不是第一个,却也不是最后一个。他跟随者人流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陈留,什么兄弟情义,什么荣耀尊严都被他抛之于脑后。没有什么是比活下来更重要的了,至少在这一刻是没有的…… 陈留城拿下来了,打下的很轻松,但是这只是个开始。高顺的目标是荣阳,是虎牢关。也不知道自己这些人 到底有多少能够活下来。 击杀高览很简单,可平息士卒们激动的情绪却没有战报中的那么容易。杀了一千多闹事的士卒仅仅是让他们恢复了理智,他们认罪、他们伏法,但是他们不服气。 他们认可高顺拥有斩杀高览的权力,却不认同高顺斩杀高览的决定。 人就是这么一种喜欢往自己身上贴标签的生物,如此愚蠢、无知且可笑。他们将高览的印记刻印在自己身上,似乎从此就有了靠山,从此就有了共同的追求。 微微扯起了嘴角,没有一丝兴奋,全部都是嘲讽。高顺忽然觉得真的很可笑,他自己不也是这种人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效忠王弋的?又是为什么要效忠王弋?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那些人? 或许这种做法并不是什么错误,追求的目标不同,达到的效果同样相悖。那些夹杂着名利贪欲的目标应该叫做盲从,那些以高尚目的为目标的大概就是信仰。 高览麾下那些士卒是有信仰的,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自己的统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会带他们走向胜利,会带他们跨越死亡。 战争从不存在怜悯,高览在士卒眼中没有错。但是看待战争的人有高下,高顺不允许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平息愤怒,他其实做出了妥协。 高顺向所有士卒保证,会带领他们完成高览的目标,这才是叛乱迅速结束的原因。不过他也是有条件的,高览麾下那些士卒必须先登! 望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马,高顺从不担心如何统御。铁血的军规冰冷无情,他只需要得到顺从即可。但他现在内心有些焦急,其他的城池无所谓,陈留必须有人来防守,可他的兵力万分金贵,不可能留下任何一个人。 军情似火,越是拖延袁军的准备就越足。如果时间拖得太久,他攻打荣阳的行动很有可能从奇袭变成火中取栗。 “翼德将军,快些……我可以等,但袁绍不会等啊……” 高顺喃喃自语,他不需要粮食补给,陈留有足够的粮食补给。但他需要一些军备,至少要有一些重武器,虎牢关真的很难打。 张飞同样也在打仗,可他却没有高顺那么爽了。 自从得知了戏志才的情况之后张飞就很焦虑,打傻了文丑后戏志才提出了一个逼迫的计策,准备让袁绍动起来。 其实他们也不想让袁绍动太远,但至少要放弃现在的大营。袁绍现在的大营太坚固了,跟城池都有一拼,想要攻破就要打一场攻坚战,很不划算。 戏志才计划让袁绍去离狐驻守,那里距离濮阳不远不近,很适合两相对峙。关键的是离狐是座废城,曾经被陈宫一把火烧了,没有多少防御依托,袁绍进入离狐对于张飞他们来说非常有利。 问题是这种事戏志才清楚,袁绍同样清楚。他现在铁了心做乌龟,哪怕张飞已经将斥候日常摩擦升级到了全线剿灭依旧不为所动。 所有人都能质疑袁绍的军事能力,忽强忽弱满脑子骚想法很是离谱。但没人能质疑袁绍的政治能力,说他是汉末最强之一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然而当袁绍将他的政治能力运用到军事上,形势就变得诡异了起来,没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政治斗争第一步——审时度势。 天下没有哪路诸侯敢放言自己能稳赢河北那个庞然大物,袁绍自然也不会愚蠢到和王弋拼个你死我活。至于对峙是态度的表现更是可笑,放弃青州也只是不想要了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政治斗争第二步——浑水摸鱼。 大汉的天下已经很混乱了,但在袁绍看来还不够乱。至少在他能决定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之前,还要更混乱些。只有混乱才能给他机会,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政治斗争第三步——引入外力。 只有引入了外力,才能打破现有的平衡。这一步非常重要,但必须尤为谨慎。上一次袁绍想要尝试引入外力就是失败的,董卓足够强大,但强大到难以控制,所以这一次必须小心。这一次他不准备将外力放在自己身边了,外力之所以称之为外力,就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他需要外力去麻烦别人。 这三步下来袁绍基本上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胜利了,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即可。等待那一个机会,等待他的外力入场,等待其他人为他创造价值…… 可是在气势汹汹的张飞面前袁绍能等到吗? 不是能不能,而是已经到了! 凉州失陷,韩遂大败,被迫进入长安避难。与此同时,一支军队在燕县登陆,打着“何”的旗号! 袁绍要迎来他的胜利了……吗? 还没有,现在他依旧是那个可怜的受气包,胜利的曙光是摆在党人面前的,是许攸的胜利。 领兵的许攸现在意气风发,他终于从左冯翊那个破地方走出来了,现在又到了他搅动天下形势的时候! 一万多大军,只要操作得当全部送掉,袁绍的实力就会得到极大的加强,何进就会被削弱至井底。只要何进完了,那么长安中党人的机会就有了,最终还是他们党人会大获全胜。 然而许攸永远也想不到,这将是他最后的笑容,也是党人们临终的丧钟。 王允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长安,刘辨对此非常重视,连夜召见了他和杨彪。会面之时刘辨屏退了所有侍从宦官,三人的谈话没有外人知道内容。 但是杨彪回府之后拿出了一封很久之前收到的信看了又看,第二天上表告病在府中休息。也正是这一天,杨府中流传出了一则消息,杨彪希望名士许攸解释一下对《欧阳尚书》的质疑…… 第229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五) 所有的领兵将领都很疑惑许攸为什么要在燕县登陆,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一路东进到濮阳,从后方将濮阳完成合围才对。可现在刚刚出了司隶就下船,后续的计划得全部放弃。 许攸……其实很想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原因,可他下令的原因实在是说不出口,因为他怂了。继续往东行军不仅离濮阳更近,离邺城同样不远了。人的名,树的影。他担心王弋给他来上一下子,让他的计划彻底破灭。 为了将身边这些愚蠢的士卒都成功送到袁绍手上,许攸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一面派兵围住了燕县,一面派遣心腹去陈留,希望陈留能派遣一员大将突袭自己。 这个计划很冒险,送兵是他的希望不是所有党人的希望。党人之中也是有派系的,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袁绍做大做强。 许攸敢这么做完全是他笃信袁绍不会拿他怎么样,多年好友这点儿把握还是有的。如此一来便可一石二鸟,既给袁绍送了见面礼,让他从何进的阵营成功过渡到袁绍的阵营,又可以变相削弱自己的对手。 只可惜许攸并不知道袁绍也想解决掉他们这些人,更不知道陈留已经不姓袁了。那里确实有一位大将,而且这位大将也很乐意突袭许攸这些人…… 高顺在剁了被斥候抓住的许攸亲信手脚后知道了许攸的计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齐了兵马向燕县进军。 没错,就是全军出击。忽如其来的何进兵马让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张飞不能及时派人来接管陈留那就算了,放弃便放弃,时间不等人…… 这看起来是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只要他们按照原路返回即可。高览打下了封丘做为据点,只要他们回到封丘燕县就近在咫尺。 可事实上想要原路返回却无比复杂,因为根本做不到。为了稳定军心,高顺采取的策略是突袭陈留,他跳过了浚仪和小黄,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来到陈留。周昂确实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陈留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就失守了。 现在不一样,想要回去就必须将浚仪和小黄打下来。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先手优势,只能硬拼。 虽说这两个城池早打晚打都是打,可晚打他能得到张飞攻城器械方面的支持,现在打必须靠人命堆砌,这一点在小黄城外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原本排成阵列的士卒现在已经全部散开,进行着自由冲锋。阵列威慑确实能摧垮对手的防线,可小黄的反击非常猛,守城的人拆了很多房屋用来防守,不散开阵列纯粹就是送死。 当然,自由冲锋和送死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小黄守将的思路非常明确,他知道凭借箭矢根本不可能奈何有着盾牌和甲胄的河北军,所以干脆随便高顺怎么冲,他只在城下打。 高顺连云梯都没有,他只有最简易的梯子来充当攻城器械。简陋的装备使攀城不可能用盾牌进行掩护,城上城下这个距离足够箭矢穿透甲胄,更何况礌石滚木这些东西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没了命的往城下扔,就算是砸不死也要砸晕他们。 如何才能破局…… 高顺凝眉注视着战场,寻求可以突破的那个点。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思路。麾下的弓箭手用抛射给城墙洗地,可是对面的士卒就跟用不完一样,死了一个就有两个上来,他们甚至将城墙上堆积的尸体当作防守武器给扔下来。既清理了城墙,又阻挡了攻击。 小黄的守军确实很多,不仅是小黄,浚仪的守军同样很多,多到根本就不像是这种等级的城池能拥有的。导致如此情况的原因在周昂身上,他弃城而逃后收拢了大批陈留守军,将他们分配到了浚仪和小黄。 而且周昂还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他本人放弃了驻守屯粮的浚仪,改为亲自指挥防守小黄。 俗话说偷克稳,高顺很稳,周昂却很偷。他利用了人的心理误差,大多数人认为屯粮之地必定会重兵把手,而旁边的城池只是负责支援而已。周昂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刚好骗过了高顺。 清醒过来的周昂还是很靠谱的,他隐藏在成楼里同样在窥视着高顺攻城的部队。这些人的战斗力极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别看现在他处在优势,那是因为双方都打上头了,都在拼命。但这种优势只是暂时的,双方一旦近距离接触守军必溃,实力相差太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 周昂同样在纠结,他不明白为什么守军明明已经如此卖力了,对方的士气怎么还没崩溃?这才多久?有没有一个时辰?对方的死伤已经接近五百了!虽然都是甲士,是精锐。但精锐也要有个限度啊,这么不怕死你投什么胎啊?去当神仙好不好? “将军,鸣金收兵。”校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高顺最后看了一眼局势,点了点头。强攻已经不可能了,他必须要智取才行。趁着还是白天,得赶紧搭建一个临时营地。 从前线返回的士卒非常郁闷,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丑陋了,装备优势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来。 “将军,我建议建造一个破城槌。” 校尉们纷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凭借铠甲优势,我们可以很快靠近城门,只要城门破了他们就完了。” “主意不错,不过这至少需要两天才行。我记得主公曾进行过两次夜袭,不如我们今晚试试?” “还是破城槌稳妥一些……毕竟我们登城的装备……” “要不我们试试围城?他们的士卒不少,但运力是有限的,我不相信他们能有本事四面城墙都有今日的防御强度。” “可损耗太大了,之后怎么办?” “这……” “将军,您的意思呢?” “你们今日有谁看到守将了吗?”高顺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沉声说道:“敌将调度有方,防守有度。破城不是问题,一旦破城后他跑了,以后我们还需要面对他。” “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不是,你部负责攻城啊!你没看见?” “我就看到几个军侯在那里指挥,没看到守将啊!会不会是个文人,毕竟守城很危险。” “不能!他们的应对非常快,守将肯定就在城墙上,他藏起来了。” “藏起来?胆子那么小?” “不一定,真敢露头一箭射死他!” “得了,就是胆小,要是我我就敢。” “那你站在那里让我射一箭,看看死不死?” “别废话了。将军,我等当如何行事?” “韩格、李会留下,其余人立即去修建营盘,选取巨木打造破城槌。”高顺定下了策略,将七嘴八舌的校尉们赶出去干活去了。 见周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高顺对一人说道:“韩格,我要你今夜带本部兵马悄悄出营,埋伏在小黄通往浚仪的路旁。来日若遇到袁军,生擒处死随意选择,但要切记必须不留活口,主将的首级要带给我。若是没有遇见袁军,明日晚上来小黄与我汇合。” “将军可是有计策了?” “休要多问。”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 待韩格走后,高顺对李会说道:“李会,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去……” “将军……”李会闻言并没有马上离去,犹豫片刻说道:“军情紧急,我可以带人在这里与敌将僵持,您可以带大部队从东面绕过……” “没用,我已经向张将军通报军情了,我们再快也快不过濮阳。我们去燕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张将军被袁绍拖住,燕县的敌军就必须由我们来解决。况且在这里僵持也没用,小黄和浚仪必须要打下来。” “您的意思是……打算从浚仪……” “对。打下浚仪,攻破中牟,距离荣阳就只有两座小城。从封丘走要经过将近十座城池,太远了。” “可是将军,中牟多丘陵,若我们带着攻城器械,补给和体力都是很大的问题。” “无妨,浚仪可以补给,中牟、管城、陇城都可以。” “这!将……将军……”李会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压低声音说道:“将军,现在这个时节,中牟还罢了。管城和陇城……恐怕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滥杀就好了。舍小取大,如果他们愿意将粮食交出来,我也不会强抢。去!” “喏……” 李会行了一礼,缓缓走向高顺亲卫营的方向,但身后却一片冰冷。等他们打到荣阳,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强征百姓的粮食和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 李会的担心自然不是因为平头老百姓的生计,做为亲军首领,他担心的是高顺的安全。高顺此举和高览无异,很有可能惹得那些士卒再一次哗变! 第230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六) 夏天总是好的,特别是初夏。天气不算很热,无风无云,关键是视野极佳。 周昂看着外面忙碌的河北军心情无比舒畅,随便怎么造,造出个花儿来也无所谓。反正这里是袁绍的地盘,就这么点儿河北军再厉害也成不了事。 现在唯一让他不爽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丢了陈留袁绍会怎么收拾他。第二是这个河北军的将领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老是盯着他锤? 不过无所谓了,他确实猜不透河北军想要干嘛?但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行。他也承认自己的战略思维差了一些,可说到战术,不是他吹,几十万的大战他都能指挥! 这小天气,不找个地方喝一杯可惜了啊! 周昂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们!盯紧对方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立即通报给我!” 周昂对几个军侯下达完命令,自顾自走下城墙享受去了。 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哆嗦。这段时间习惯于醉生梦死的周昂完全没有大战的紧张,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河北军攻不了城,至少今天攻不了。 凑巧的是高顺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让守将觉得自己攻不了城,因为他今天真的要攻城。 大张旗鼓的修建营寨都是假象,自己这支部队全都是专业的军人,哪有几个会修营寨的? 午后,夏天的太阳撕掉了清朗的外衣,显示出它那暴烈的威能。守城士卒热的心烦意乱,有的人甚至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开始打瞌睡。 “开始。”高顺对身边一位校尉点了点头。 校尉领命,迅速集结好自己麾下的士卒,带着他们拿着简陋的梯子冲向了城池。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是棒槌,还是有恪忠职守之人在坚持的。很快城墙上便响起了鼓声,伴随着的是城墙上骚乱的人群。 “这他娘的这帮人是疯了不成!”一个军侯脸色难看,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怕晒死你们这些狗东西。还穿着铠甲?热死你们!来人,去通知将军,贼人攻城了!娘的,老子都没穿铠甲!” “杀呀!” 河北士卒大声咆哮着为自己驱散恐惧,几个人按住架在城墙上的梯子,后面的人迅速往城墙上攀爬。 可惜这只是无用功,守军的反应很快,军侯们指挥着士卒进行着反击。 “放箭,放箭!先射死扶梯子的那些人!推倒梯子!快,快!” “礌石,礌石!砸死这帮狗东西!” “将军来了吗?还没来吗?” 攻城战永远是最为惨烈的,一声声惨叫在城下响起,留下了一具具尸体。往日最为可靠的甲胄现在脆弱如纸,礌石之下众生平等,被击中了要么脑袋被砸进腔子,要么干脆砸的稀烂。现在他们只得祈祷自己是被箭射死的,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再上去一百。”指挥攻城的校尉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增援。不过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进攻上面,双眼紧紧盯着城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再上一百。” “再上一百……” “再上……等等,来了!” 终于,他寻找到了那个着装不同的人。此人身穿甲胄,而且那身甲胄还比较古朴。 古朴的甲胄……家族传承! “来人!去禀报将军,贼将出现了。” 校尉的神色异常兴奋,大手一挥吩咐手下赶紧去报告,自己则死死盯着守将,生怕跑没了。他没道理不兴奋,因为自己的手下终于不用去送死了。 不过周昂一点儿也不兴奋,他现在很懵。没办法,谁喝多了都懵,但也必须大着舌头指挥士卒防御。 小黄确实是一个大县,可却不是一个非常大的县,仅仅只达到了大县的标准而已,城池也仅仅够万户人家居住。 不算长的城墙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其实是有利的,有限的人力可以将城墙塞满,无需担心防御漏洞。但是大城永远要比小城要好防守,因为小城的弊端更明显,城墙实在是太矮了…… 周昂现在非常紧张,他十分担心守军守不住河北军的攻击。毕竟己方的心理防线厚如城墙,也就是小黄的这道城墙。一旦河北军上来,这座城墙就会轰然倒塌,自己会兵败如山倒。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神志不清了,或许是真的很担心小黄被攻破,周昂现身在而来城墙上,拼命的指挥着士卒进行反击。 但,这终究徒劳无功。 远处走来了一支部队,这支部队让嘈杂的战场都压低了声音。是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不同的,可他们却没什么不同。甲胄依旧是那身甲胄,兵器还是制式的刀盾。 嘭、嘭、嘭…… 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逼近城墙,周昂的心越来越慌乱。这支部队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就是没有任何感觉。你感觉不出他们的情绪是否高昂,也感觉不出他们的心绪是否低落。周昂觉得这些人不像是人……不!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个个死人组成的军队。 周昂的感觉是对的,若张辽的亲卫代表着侵略如火,那高顺的亲卫就是不动如山。沉稳、冷静、纪律……一群不同的人组成了这么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将他们变成了相同的人! 轰! 二十步,没有人指挥,他们却同时举起了盾牌进行防御。 十步,出刀。 五步,阵列转换,来到对应的梯子前。 一步……登梯! 每一个人都按照相同的间隔,相同的频率一步步攀爬上那条要命的梯子。不会有人因为袍泽的死亡而加速,同样也不会有人因为袍泽的死亡而减速。 他们就像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按照预设好的程序一步步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身处何地不重要,何人阵亡不重要,他们只会遵循那道命令,向着目标一步步前进…… 组成这台机器的核心便是高顺,而站在最前面的同样也是高顺。亲卫营是保护他的最强之盾,同时也是他率领的最强之矛。他们每日敲打盾牌,磨砺锋刃,为的就是这一天,就是打破局势的这一天! 周昂慌了,在他几十年的生命经历中见过亡命的死士,也见过护住的义士,最近还见过凶悍的甲士。可像这样的军队他从未见过,应该称他们为什么?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怎么能用人类的称呼来为他们命名? 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这种令人胆寒的秩序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一瞬间,包括河北军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停滞,他们维持着自己的动作,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支军队。 然而人会停滞,机械不会。一瞬间已经足够了,小黄已无力抵挡,这便是命中注定…… 高顺率领着亲卫登上了城墙,开始了清理。 小黄的城墙真的很窄,并排走不过四个人,高顺的亲卫上去最多只能站三个。可就是这一排三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 格挡、开盾、劈砍、格挡…… 他们的动作都是一致的,举盾的高度、劈砍的角度、攻击的频率…… 他们似乎没有配合,但他们又做到了极致的同步。这种同步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几乎一路平推将守军赶下了城墙,只留下一条赤红的道路。 然而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支部队的强悍,只有高顺松了口气。他的亲卫强吗?毫无疑问必然很强。但他们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死。若是没有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和那些攻城的士卒没什么区别。 万幸,他成功了。阵地战是他最擅长的战斗,他有信心打崩天下所有人。 现在到了收割那个混蛋的时候了…… 周昂的酒意瞬间清醒,小黄连两天都没守住是他没想到的。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浚仪。这支部队应该已经是敌人最后的底牌了,现在大家都是明牌,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全军撤退!” 周昂大喊一声,从背后摘下了从不离身的硬弓。小黄的失败不算是失败,所以他没必要仓皇逃命。 一箭、两箭、三箭…… 守城是周昂展现了武将应有的策略,现在则展示出武将应有的武力。 箭矢夹杂着呼啸向着目标射去,一个个亲卫应声而倒,大多数居然是透过面甲的缝隙直插头颅! 这一手箭术极大鼓舞了袁军的士气,从最初的慌乱变得有序,一边进行掩护反击,一边进行着撤退。 形势对于袁军来说似乎越来越好,但是高顺出手了! 和性格完全不同,高顺的武艺粗糙且狂暴,有着一往无前杀穿一切的威势。全身的装备在高顺手中全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头盔、铠甲、盾牌……头槌、肘击、膝顶、脚踹、盾牌大力砸击…… 高顺的攻击并不像是武将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莽汉发泄式的放纵。可就是这样的攻击,硬生生杀穿了前面的士卒,来到了周昂面前。 周昂很尴尬,他不止一次瞄准高顺想要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家伙。但是高顺的招式没有任何预见性,让他无法预判高顺的动向。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对方近在眼前,一箭就死。 举弓,放箭! 周昂不会只射一箭,保险起见他三箭齐出,封死了高顺所有的退路。 可是他漏算了一点,高顺为什么要退? 一箭侧身躲闪,一箭肩膀硬抗,还有一箭高顺将盾牌举到面前挡住。挡住后高顺也不等待,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疯狂向前冲击,一盾牌将周昂掀翻在地! 一脚踩在周昂的胸膛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可见。长刀划过,结束了周昂的生命…… “全歼他们!” 李会长刀一指,给亲卫们指明了目标,自己则悄悄靠上去,不着痕迹的顶住了高顺的后背。 高顺松了口气,面甲下的嘴微微喘着粗气。没办法,武艺不好不是他的错,他的出身很低,习武时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武学招式。好在他拥有一门相当不错的行气法门,让他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第231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七) 戏志才很头疼,甚至可以说是头大无比。 高顺的进攻效率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同样也超过了濮阳人员调度的极限。 在收到高顺求援的信件后,张飞就亲自带了一千人马押送着攻城器械前往了陈留。现在又说燕县出现了一支兵马,必须要做出应对,而且高顺还带队亲自去了。 燕县要不要打?那必然是要打的。燕县和濮阳之间只隔着白马,稍有不慎濮阳就会陷入包围。但是高顺既然说要去,那就必然会打下小黄和浚仪,这两个地方要不要派兵去守?小黄还无所谓,但浚仪一定要守。 问题是没有人啊! 都是战略要地,没有个大将镇守戏志才不放心啊。而且那个燕县谁去打?能打的张飞不在家啊! 戏志才盯着将校名单看了又看,最终也没能敲定人选。这两个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守住就能将袁绍的势力一分为三,他就能轻松消化掉兖州全境。袁绍要么退回徐州,要么退回颍川,没有其他的选择。 幸福来得太突然也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准备之下甜美的幸福很容易变成苦涩的毒药。 戏志才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既然解决不了人员捉襟见肘的情况,那就解决掉导致这种情况的人。 戏志才悍然出兵,一万步弓直抵袁绍大营前逼战!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骑轻骑进入了濮阳,孙青终于带着那份过期的信件来到了戏志才面前。 一路行来孙青可谓经历了千难险阻,能够活着来到濮阳真的很不容易。在袁绍的地盘中穿行本就非常危险,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骑马带刀异常惹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孙青开始了昼伏夜出的作息。但这样同样不安全,不像大队人马那样人多势众,她这种落单的是野兽们最喜欢的猎物。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她武艺好,就不会被几只老虎追的到处跑了,就是直接给老虎喂饭了。 戏志才看过孙青的信后有些尴尬,轻声说道:“孙……将军,不如你在这里先住下,过几日我准备好了再回复?” “这是什么道理?”孙青很是不爽,急声催促:“军情如火啊军师,现在应当立即调动兵马才是。” “这……”戏志才挠了挠头,一咬牙无奈的说:“这封信上的要求已经没用了,你……白来了一趟……” “什么意思?军师莫要消遣我!” “奉孝和文远已经没有指挥权了,他们的要求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 “怎么可能?我夫……张将军他就是青州兵马的统率啊!军师不认得我吗?我是张文远将军的……” “自然认得,自然认得。我和令兄还是友人呢。不过主公已经夺了张将军的权力,现在整个河南的战场都是有徐荣徐将军指挥,包括我等在内都要受他节制。” “你说什么!那……那……岂不是要问罪?”孙青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想要离去。 戏志才见状赶紧制止:“孙将军莫要着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只听说换了主将,没听说要拿人问罪。你现在着急也没用,等待消息即可。不过……我这里有一件事想要孙将军帮忙,不知……” 戏志才终于显露出来了他的目的。他和孙福确实是朋友,孙青的实力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送上门来的将领岂有放跑的可能。 “不行,不行。”孙青急忙摇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我还是要去看看的,不然我不放心。” “孙贤妹此言差矣。”戏志才开始套近乎:“你要这么想,你回去了对文远有帮助吗?没有!但是你要在我这里立了功勋,说不定还能将功折罪……” 这要是孙福在这,肯定会大嘴巴子抽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孙青是你的部将吗?就敢私自调用?别说立功不立功的,没有王弋的首肯或是情况紧急,敢留下来就是一桩大罪过。 可是孙青哪懂这些?戏志才所谓的将功折罪深深的打动了她。于是她思索片刻迟疑的说道:“那……那行。不知军师想要我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军……军师?” “哦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唉……”戏志才的脸色变得很是惆怅,沉声说道:“在兖州呢我们也算是小有所得,成功攻破了陈留。可是我等欲休战罢兵,奈何贼人心怀不轨啊!有一支万人大军出现在了燕县,对我们的安危造成了致命威胁。” “军师可是想让我带兵去击溃他们?” “不不不,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去,就不劳孙贤妹赴这趟危险了。只是陈留乃是要地,没有大将镇守我心不安啊。” “原来如此,军师放心,我这就去陈留驻守。” “好!如此就有劳孙贤妹了。” “事不宜迟,告辞。” “等等!”戏志才沉思片刻说道:“我再予你五百……一千!一千士卒。切记,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陈留!” “军师放心。”孙青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戏志才长舒了口气,陈留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一部分,不过袁绍的大门该堵还是得堵,现在只要等张飞回来解决掉燕县的麻烦就没问题了。 此时戏志才总觉得自己漏算了些什么,根据高顺的情报燕县那支部队应该是袁绍的援军,可是为什么袁军要围住燕县?又为什么希望袁绍消灭掉这支袁军呢?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而且算算日子,徐荣应该早就到青州了啊,一直也没来个信,他想要做什么? 徐荣想要做什么…… 徐荣只想执行命令,解决掉臧霸,为此他耍了一个心眼。 郭嘉没有说谎,荀衍和臧霸确实不见了,无论派出多少斥候如何搜索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可不是徐荣想要见到的,为了找到这两只老鼠,徐荣甚至将部队分成了数支进行钓鱼行动。奈何饵很香,但鱼就是不咬钩。 实在是没办法了,最终郭嘉提出了一个胆大至极的建议,走袁绍的地盘,将袁尚暴露出来。 由于徐荣带的是大部队,自然不可能和孙青走相同的路线。孙青为了快必须穿越袁绍的地盘,可徐荣需要的是稳,他走的是黄河沿岸,靠近平原的路线。这条路山势较低,大部队好走很多,如今贸然穿插的话…… 徐荣的担心不无道理,地利完全不在他们这边,而且人和可能也不在,因为袁尚同样不在他们手上。袁尚已经被运往邺城了,他们拿不出来。 然而郭嘉的理由同样充分,他们知道袁尚被送去邺城了,可荀衍不知道啊。就算是知道也无所谓,以荀衍的性子必然会前来探查。只要找个假的装装样子就行。 郭嘉经历过这次失败之后确实做了改变,可以说荀衍对他的影响很大,让他不在专注于战术安排。如今郭嘉已经看明白了,无论什么样的战术安排都无法保证必胜,只有算准了敌人的想法才能取得胜机。他暗暗发下誓言,青州之败将是他最后一场败绩,以后只有他能算准别人,绝不会让别人算到他的想法! 徐荣最终同意了郭嘉的想法,而郭嘉也取得了改变以来的敌意胜,荀衍中招了。 虽然此时荀衍还不知道郭嘉他们的所做作为,不过荀衍收到了张辽在下邳时派人送的信,得知了陈登的阴谋。 其实信也不能算是荀衍收到的,而是臧霸麾下的斥候将送信的人给抓住了。他们此时正在鲁县,下一站准备去东平国补给。也不知时运气好还是不好,再晚一天荀衍就会和信使错过,而信使则会绕过大山,一路向东奔临朐而去…… 此时荀衍非常纠结,若是等他去救,徐州已经没有了营救的价值。可若是不去,他担心那几个公子会不将此事报告给袁绍,导致老家彻底被袁术拿走。 身为臣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悲哀,主君家的几个逆子搞事情 ,很可能到最后是他们这些臣子买单,说不准还是一个大大的单。 “宣高啊,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232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八) 臧霸倒是看得很开,甚至有些过于开了。他听到荀衍问他,很是随意的说道:“回去做什么?替罪羊吗?军师,你不会是想回去?你连求援信都没收到!” “宣高,有些事从敌人嘴里说出来,恐怕……” “那咱们也赶不回去啊!况且敌人的话……不可信。” “其他人也就算了,那个陈元龙的话……我曾经摆过他一道。” “军师,那你得这么想。”臧霸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下邳丢了,但主公的目的达到了,我们有功。下邳丢了,主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我们就有罪了!” “态度啊宣高……态度!” “得了!”臧霸被这句话气得不行,匪气上来叫嚣着说道:“荀休若!你且去瞧瞧,全军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拿你当军师?你在主公那里已经不受宠了。听我句劝,咱们啊,不错便是有功了。要不然以你的身份,回去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我能不知道吗?可是身为臣子,怎么能因为害怕怪罪就不去做正确的事?” “军师,真的正确吗?” 臧霸的声音很轻,眼神中透着诡异……与茫然。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更可悲的是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知道答案的不在乎,不知道的和他一样茫然。 也就是这个简单的问题让荀衍无言以对,袁绍的决定他已经看不懂了,放弃青州是一个很短视的决定,可袁绍就是那么随意的放弃了。 那个军师到底是谁? 荀衍暗暗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杀机…… “军师,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可是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王弋节节胜利,而我们节节败退?” 袁绍目光如炬,盯着眼前将相貌隐藏在斗篷下的人。此时他的气场全开,足以震慑住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斗篷下传出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主公,一切皆有天定。现在虽然略显颓势,但上天已经显现出征兆,那河北王弋已经没有几天了!只要今年过去,强大的河北就会分崩离析。到时主公携西域精锐,定能平定天下,成为天下共主。您不是已经收到上天的礼物了吗?” 上天的礼物…… 袁绍摸了摸腰间悬着的佩刀,这柄宝刀削铁如泥,造型古朴,乃是上古之物。最让他欣喜的还是那思召二字,千年前他可不相信有人能预见他袁绍。 “可是我军的颓势还有多久才能停歇?”不过袁绍显然不满这位军师的想法,声音有些生硬。 “快了,快了。那曹孟德就是个开始,被挡在宛城不得寸进,这就是上天给予他们的惩罚。” “你最好说的是对的。” “主公放心……” “报!”传令兵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帅帐内说道:“主公,敌军出城了,正向大营进军。” “吩咐下去,坚守不出。”袁绍迅速下达了命令,借着对帐下文武吩咐:“尔等先退下,元图留下。” “喏……” 一众文武纷纷行礼退去,只留下逄纪单独和袁绍谈话。 还未等袁绍开口,逄纪就先说道:“主公,那家伙……” “慎言。”袁绍眉头紧锁,低声说道:“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查到了。那个李进之前不是这样的,虽然才学出众,但与常人无异。只是最近几年才变成这样子的,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逄纪略一沉吟,来到袁绍身边将声音压得极低说:“他变成这样那一年,刚好是黄巾大败那一年。” “有什么关联?” “那一年张角死了。” “死就死了呗。” “不一样的,据说张角会异术。” “你确定?”袁绍脸色一变,十分阴沉的再次询问:“你确定吗?” 逄纪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流传的很广,当年随卢子干一起攻打张角的人都知道。” “这样啊……”袁绍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忽然问道:“元图,我一直没有问你对西域那些人怎么看,现在你说说?” “主公,西域都护府早已名存实亡,他们终究是外族,狼子野心。我……不是很看好这次结盟。” “嗯……盯紧那个李进,我总觉得他在谋划什么阴谋。如果西域那些人攻破长安就先别动他,如果西域败了,找个机会把他干掉。” “喏。” “去,小心些。” “多谢主公体恤。” 逄纪感激一礼,缓缓退去。 带逄纪走后,袁绍拿出了两封信。这两封信都是他大儿子袁谭写给他的,没有一封能让他开心。 弟弟想要抢他的徐州,可做为哥哥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家贼难防不说,他现在真的有心无力。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袁术没有攻破广陵,也就是说他是从豫州调的兵。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得到了家族最大的好处,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使用的方法。若是自己能将袁氏彻底掌控在手里…… 王弋为什么能那么强?绝大多数人只看到了王弋有着强大的兵力,有着厚实的甲胄,有着高昂的民心。但只有袁绍清楚,这些都不是王弋强大的根本,王弋强大的根本是他有源源不断的下层人才帮他治理郡县,贯彻他的决定,实行他的法度。 而这一切都是郑玄带给王弋的。可文人就那么相信王弋吗?不!他们相信的是郑玄。 直到和王弋真正对上袁绍才看穿王弋的计划,这个计划要比袁绍想象的早很多,在王弋还是个无名小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袁绍也终于将王弋视作一个必须要战胜的对手,而且还是不惜一切代价。 这也是为什么他开始重用李进,李进是他在山阳郡找到的人才,说是能看清天命。只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王弋必遭天谴命不久矣。 当然,这种事情袁绍也只是抱着信则有的态度。他重用李进更多是因为李进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大汉的天下不只有汉人,四方蛮夷也是可以利用的。 但是想要靠这些还不够,根基不稳是他现在最大的弊端。可想要和郑玄抗衡非常困难,当今天下除了弘农杨氏也只剩下汝南袁氏了。可袁氏掌握在袁术手里,他必须想个办法…… 稳住……稳住…… 袁绍在不停的告诫着自己,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等到时机来临。儿子无所谓,他本就不想和王弋拼个你死我活,只要拖到他吸收掉何进的势力,一切就都可以谈! 玩游戏规则很重要,他相信王弋懂得里面的规则,不会将他儿子怎么样的。至于徐州嘛……弟弟不听话,他这个做兄长的肯定要好好抽一顿教训教训弟弟才行,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时间啊时间…… 袁绍踱步走出营帐,来到墙边向外看去。他面前的是天下最精锐的甲士,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精兵。这样的精锐没有什么能阻挡,也没有什么能战胜。 眼馋?那是必然。但只有废物才会羡慕,强者只会想办法拥有。 李进说的没错,快了……快了…… 一切都在向袁绍预料的方向发展,轻微的瑕疵无伤大雅。 对方没有进攻,同样是在拖延。拖延什么不重要,袁绍也不关心,只要不打就好…… 袁绍其实应该关心,至少要做出一些回应。单单靠斥候是很难得到完整的消息的,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失败大半了。 从东向中的转移确实是一步好棋,放弃贫瘠的青州转而全力开发徐州和兖州,再找机会拿下富庶的豫州。尽管这样的势力四面环敌,但不一定真的会打起来。 任何联盟的脆弱程度都超乎想象,只要拥有足够优秀的权谋手腕,中原反而是最安全的,恰好袁绍就很擅长这些。 问题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南阳郡、陈留郡、颍川郡必须有一个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三个地方的战略意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是他目前短时间逼近洛阳的唯三选择。 不过眼下嘛,唯三的选择很快就要变成唯一了,甚至可能一个都不剩。经过层层扒皮和无数人的逃荒,颍川的人才似乎已经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王弋可能都看不上。 但是王弋看不上那是有人会去慕名投靠,他不去找颍川,颍川会去找他。曹操就不一样了,生冷不忌的曹操根本不在意是大鱼大肉还是米屑糠碎,只要有的吃他就很开心。 况且曹老板和袁绍可不同,他才不会在意什么强者弱者论,只要是他看上的他都要,都要!一个都别跑! 曹操已经想好了,打下南阳之后下一步就是颍川。中原这么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让他曹孟德插上一脚! 第233章 河北的沙盘(三十九) “报!军师,贼军确实押着一个囚车,车内那人看起来就是三公子。” “你确定吗?”荀衍拉着斥候的衣领一边摇晃一边询问:“你确定你看得没错?就是三公子?” “这……军师,我们出身低微,也没见过三公子的真容啊,不过看身形和描述的一模一样。况且贼军守备森严,我们不敢过于接近……” “再探再报,一定要确认那人的身份!” “喏……” 斥候迅速离去,而荀衍无比头大。 刚到东平国荀衍就收到了一份大礼,坊间传闻三公子袁尚被俘,正被押解着向西行进。 袁尚是死是活若是放在平时荀衍根本不在乎,反正他也不看好这位,死不死又能怎么样? 说实话那三个逆子荀衍一个都不看好,老子还生龙活虎的就这么跳,等袁绍弥留之际这三个不得生吃了对方?所以尽管三人都在极力拉拢荀衍,可荀衍压根儿就不搭理他们。 不过相对来说荀衍还是比较看好袁谭的,一则长幼有序,二则能力在那里摆着呢。但是看好袁谭不代表眼下就能无视袁尚的死亡,若是这个货真被抓了,他们必须要救。 “军师你也别着急。”望着荀衍嘴上生长速度肉眼可见的大泡,臧霸安慰道:“万一是对方的计策呢?好好的黄河边不走,非要来这边凑热闹,这不是故意的吗?” 荀衍瞥了他一眼,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臧霸闭嘴了:“谷城属于东郡!” 臧霸尴尬的挠了挠头,是啊……谷城属于东郡,对方在这里行军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毕竟东郡的治府濮阳在人家手里。即便谷城在自己手里,可人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他们管不着。 “军师且看!”臧霸不准备安慰荀衍了,他拿过地图对徐荣这一行提出了军事方面的质疑:“这里是谷城,这里是济水。他们肯定是要去濮阳的,可两渡济水?那位郭奉孝患了脑疾不成?” 荀衍沉默了,郭嘉的心思并不好猜,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上一次能成功完全是因为他逼着郭嘉只能往那个方面去想,可万全准备之下也只获得了两败俱伤的局面,如今…… “军师,看他们的人数应该也放弃青州了。虽说兵力我们占优,可是战斗力……很难说啊。”臧霸不死心还在分析,希望能打消荀衍去营救袁尚的想法。 “宣高,这就是我说的,态度……”荀衍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地图上一点,厉声说道:“半渡而击,他们自己选的!” “半渡而击,我为他们选的……”徐荣同样点了点地图,漫不经心的问:“文远,若是你,你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我不会,但是荀衍……” “没错,你不会!这便够了。荀衍会不会出击不重要,这里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有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必胜,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足够了。” “将军,我以为你会主动出击……”张辽有些讪讪,他没想到徐荣会用这么一个有些……怂的战术。 “文远啊,你还年轻。”徐荣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张辽的问题:“主动出击的条件是能够必胜,你有信心必胜荀衍和臧霸吗?” “当然……” “你没有。我看过战报,甘兴霸携大胜之势追击臧霸,尚有数千人跟随,鲜有掉队。甘兴霸能胜是出其不意,但臧霸统军的本事也是少有能及。这样的军队要么正面击溃,要么将其拖入计谋之中尽可能杀伤。突袭得来的胜利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士气很快就能恢复。” 徐荣耐心的给张辽一点一点的解释,非常用心。他传授的也不是什么兵法,徐荣会的兵法还没有张辽多。他传授的是从军多年历经几十场战斗的经验,这种经验非常宝贵,就连郭嘉也在认真思考。 “令:缓缓前进,放慢速度。”徐荣打算给足荀衍过来偷袭的时间。 郭嘉忽然大声说道:“且慢,不行!主帅,荀衍为人非常细心,一旦我们降低速度,他必然会察觉有诈。我们不光不能慢,还要快!加快行军速度,装出想要迅速通过袁绍防区的想法。主帅放心,我们不是已经发现他们的斥候了吗?荀衍……会及时赶到的……” “准。”徐荣思考片刻下令道:“令:全军加速疾行!” 郭嘉猜的没错,荀衍中招了…… 听了斥候的回报,荀衍拿过地图仔细掐算,最终得出天黑之前河北军会全部渡过济水的结论。 “宣高,我将叔至派给你,你带三千兵马一定要将那人抢回来。” “军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臧霸苦笑道:“天黑之前我们能不能赶到都是一回事……何必……” “这是军令!” “喏!” 臧霸咬了咬牙,一路小跑去奔出去点兵了。 太阳逐渐西斜,徐荣已经对此次埋伏不抱什么希望了。小半部队已经渡河,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主帅!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南……南面……来了!差不多三千。” “三千?” 徐荣不屑一笑,这也太看不起他了。然而还未等他想要讽刺两句,远处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来得好快! 徐荣脸色一变,冷声说道:“文远,休要放走一个!” “遵令。” 张辽脸色冷峻,长枪一摆,带着兵马迎了上去。 臧霸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埋伏,阻拦自己的部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埋伏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力气回去了,如果不能一鼓作气解决掉敌军,等心气儿没了就只能等死。 “杀!将他们逼入济水,淹死他们!” 臧霸长枪一指,一马当先杀向张辽。要是能干掉这个领兵的,或许他们的胜算还能大一些。 事情似乎也向着他想的方向发展,刚交上手他就觉得张辽武艺一般,只要再加把劲下两招就能干掉。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两招之后又两招,两招之后又两招,十几招了,臧霸还是觉得差一点点。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明白眼前这家伙不对劲了,臧霸一带马缰绳,大声说道:“来将通名!” “哼,你是不是有毛病?打到一半你才问姓名,什么习惯?”张辽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说道:“我乃张辽张文远,你呢?” “汝南陈到!看枪!” 一声大喝响起,张辽余光看到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射了过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操控战马,张辽一个翻身跳下战马,连退三步。 银枪穿过马头,将战马死死钉在地上。一员小将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枪尾。这一手极为漂亮,可以说惊艳全场。 “将军先去救人,我来会会他!”陈到头也不回,死死盯着张辽。他已经注意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以他的武艺自然察觉到张辽的不同。如果再让臧霸打下去,不出十回合臧霸必死! 不过陈到又是个讲武德的,不想偷袭张辽,那一枪就是瞄着战马去的。现在两人都没有战马,在他看来足够公平。 张辽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这小子给他的压力有点儿大啊!这些人都是哪来的?徐州有个打不死的,现在这里又冒出来一个。 “那就来!” 张辽忽然大喝一声,气也蓄的差不多了,赶紧弄死去找下一个! 只见长枪化作一轮弯月,划向了陈到的咽喉。 陈到顺势落地抽出长枪,一拍枪尾不退反进,刺向张辽的胸膛! 两人展现出了极为华丽的技巧,一时间周围枪影纷纷,煞是好看。 臧霸其实很想多看一会儿,毕竟这种程度的较量相当罕见。但他是将领,领兵才是最重要的。 “杀!” 臧霸瞧了瞧发现己方的阵型还算不错,这里是河湾拐角,他们算是已经将对方给包围了,只要找个突破口…… 嘭! 还未等臧霸找到对方的突破口,他的阵线已经被人突破了。一名青年将领突破了阵线,看了看打得正欢的两人摇了摇头。 “造孽啊……”夏侯兰人都要麻了,他实在不明白张辽和对方多大仇,非要一对一死磕?全军压上一一砍翻不好吗? 还别说,张辽和臧霸真有仇。一起创业的交情,乐进说被杀就被杀了,张辽能高兴才是怪事。 “你是何人?”臧霸眼神一凝,眼前这人似乎是毫无预兆就冲出来了,武艺不凡啊…… “你又是谁?” “我乃臧霸臧宣高……” “你就是那个泰山贼?受死!”夏侯兰根本就不想和臧霸通名,他是什么人?臧霸也配知道他的名字? 咔嚓!嘭! “且慢!”一旁张辽大喝一声,看向臧霸的眼神饱含杀机,沉声说道:“我还真怕你不来!” 张辽向前一步,高高跃起,对着臧霸就是一个力劈华山! 陈到看了看手中断成两节的长枪,又看了看正在拼命的张辽,双眼中全是骇然。这种爆发力,他凭生仅见! “我是不是见过你?哦!想起来了。”夏侯兰的双眼中流露着杀气,对着陈到淡淡的说道:“这下好了,仇人都对上了……” 第234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 三千人出,两人归。 这便是臧霸此次出击的结局。 他的战术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将河北军逼入济水,他便能大获全胜。可是他高估麾下士卒的体力,体力耗尽的士卒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最终只得被一一屠杀干净。 臧霸活了下来,可惜活下来还不如去死。他被张辽打断了四肢,戳了满身的窟窿。要不是最后陈到爆发出了恐怖到极致的战斗力,能活下来的就只有陈到一个。此时他气若游丝,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到的情况同样不好,不是自身经久练习的实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用了拼命的绝招想要恢复如初没个一年半载的调养肯定不行。 当然,和他对上的夏侯兰自然也是个悲催的命运,被一枪捅了个对穿,医士看了都直摇头。死是死不了,但伤了肺腑一辈子就是个痨病鬼了。至于运用武艺,这辈子就别想了,以后房事能不能和谐都是个问题。 徐荣胜了,他的诡计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郭嘉胜了,他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十年沉淀或许真的不如一朝清醒,荀衍这一棒子算是郭嘉名留青史的第一笔。张辽也胜了,这一战不仅为同僚报了仇,还证明了自己的武艺。死在他手里的将领算是最多的,老中青他一代都没放过。 可是他们真的胜了吗?谷城郊外尸横遍野,野狗和乌鸦吃的脑满肠肥。济水河湾更是出现了半边通透半边红的邪异场景,堪称人间炼狱。 无论哪一方获胜,失败的终究是人类自己。若臧霸胜了,那便是江边泥沼难行路,河中浮骸可通人了…… 所谓乱世,大抵如此。野狗比百姓多,死人比活人多,死的比生的多…… 这不是什么玩笑话,大汉的天下一天可能都生不出一万人,可却能轻松死上一万人。 臧霸的计策没有成功,不过相同的计策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手上却马上就要成功了。 没了周昂,高顺轻取浚仪,并且火速赶往了燕县。果然不出他所料,燕县附近并没有河北军的身影。 看来想要牵制袁绍并不轻松,高顺觉得濮阳可能分不出兵。不过没关系,有他们这些人就足够了。 甚至都没有休息,高顺以最快的速度排列好阵型,向许攸的大营发动了进攻。 推进,最简单的推进,也是最缓慢的推进。 高顺的推进速度给许攸留足了反应的时间,让他能有条不紊的布置防御,可惜这些防御没有任何意义。 前排的步卒举着盾牌抵挡着飞来的箭矢,阵型坚如磐石。后阵的弓箭手三步一停,向大营中泼洒着箭雨。 防守的士卒士气被挤压的越来越低,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想想也是,在这个讲究一鼓作气的年代,一支做到数千人能够几乎同时令行禁止的部队在一般人眼中已经不是精锐了,而是天神。 终于,承受不住的许攸动用了自己的杀手锏——骑兵。 这是何进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部队,北军的老底之一。 然而做为破阵用的骑兵并没有一头撞上高顺的步兵阵列,两者相撞之前步兵让开了一道口子,将这支千人骑兵放到了军阵之中。 这无疑是自杀的举动,骑兵将领兴奋到双眼放光。步兵后面就是弓箭手,只要解决掉他们,己方必胜! 若是王芳还活着一定会告诉他千万不要冲击河北弓箭手的阵列,王弋的弓箭手和其他人的不一样,特别是这支以幽州人为主体的部队。因为他们有大刀,老长老长的大刀! 看到骑兵的瞬间弓箭手们同样兴奋到了双眼放光。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一直在刀盾手后面放箭真的没逑意思,好男儿就应该短兵相接,赤膊搏杀。 箭雨骤停,一支支斩马剑被弓箭手举在胸前,等待着骑兵自己往刀上撞。 随着箭雨停止的还有骑兵统领的心跳,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给弓箭手装备这样的武器?看着一些解开甲胄露出肌肉的精壮汉子,骑兵统领知道自己完蛋了。马速太快,他已经没有调头的机会了。 血与肉的相撞往往能激发出人类心中最野蛮的情感以及最嗜血的欲望。两相碰撞之后弓箭手可谓损失惨重,前三排的人几乎无一幸免,不是被撞死就是被踩死。 然而骑兵的攻击也只能到此为止,斩马剑上下挥舞,根本不需要武艺,只要你力气足够没人是你的对手。 人马俱碎的场面……没有出现。毕竟北军还是有家底的,就连战马也配备了防护的皮甲。可是也仅仅是没有人马俱碎,几乎只是片刻时间,斩马剑之下不是人碎就是马碎,反正得有一个不能是完整的。 随着短兵相接,场面开始逐渐混乱起来。战死在河北军中并不是最差的结果,以至于千把骑兵根本就不够杀,外围还在掩护射击的弓箭手们一边射箭一边投来羡慕的目光。 弓箭手苦啊,一片箭雨过去谁知道谁是谁杀的?想要升迁加饷只能靠集体的功劳。现在这种能明目张胆捞功劳的机会谁不想要?谁不眼馋?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悄悄摸了上去想要分一杯羹,同样苦逼的军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直到再也没有一个活人骑在战马上,这场骚乱才平息了下来,弓箭手们纷纷再次掏出弓箭,继续一下一下的支援推进的步卒。 是的,就是这么快。骑兵就像是雪球遇到了热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这一幕给许攸都看傻了,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制胜的法宝,哪有被这样虐杀的?上千骑兵就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了大海,大海溅起了一朵水花后便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只有大海自己知道,石子终究会化成齑粉,而大海永远不会干涸…… 得跑! 这是许攸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这样的军队根本打不赢,必须得趁着还没溃败赶紧撤,不然即便没有死在乱军之中也可能死在自己人的黑手之下。 “放箭!继续放箭!”许攸拿着宝剑大声指挥着,随手扯过一员将领说道:“你带人与我一起去堵住营门,万万不可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许攸的这句话挽救了濒临崩溃的士气,士卒们看着一个文人尚且不顾生死想要拼命,自己没道理不玩儿命死守。 守军的士气迎来了短暂的爆发,而许攸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的离开了营墙。下一步就是要找去河边找船了…… 嘭!嘭!嘭! 营门遭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这是双方攻防最关键的时刻。守军迎来了最好的防守角度,同时也退到了最后的防线。进攻方亦是如此,这将是他们最惨烈的战斗,可一旦打破营门,迎接他们的便是肆无忌惮的发泄。 将领拼了命的指挥着部下防守,为了不让河北军达到目的,他甚至下令让士卒进行叠罗汉这种操作,准备用人和尸体混合的防线挡住敌人的进攻。 河北军同样不傻,一些人见营门实在是打不开,便找到固定营门的柱子开始挖土。既然打不开大门,那就直接将大门给掘了! 死板的任命堆叠终究还是敌不过走脑子的小手段,一声轰隆过后大门应声而倒,砸死守军无数。 大营,破了…… 将领脸色大变,等他想到找许攸询问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许攸已经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抓了三四个人询问都说不知道。 来不及多想,将领开始就地反击。可营破之后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甲胄齐全的悍卒,而且河北军弓箭手们进一步压缩了营墙上的支援,胜利的基调已经定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知是谁第一个跑的,反正有人开始逃跑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大批大批的守军见抵抗无望,纷纷向河边跑去。那里还有船,还有活着的可能。 然而真的有这种可能吗?逃亡是没有秩序的,在恐惧的驱使下大批士卒涌向了船只。原本应该能坐百人的船先几个人就要划走,有些甚至不惜和自己同僚动手,将还未上船的人纷纷砍死,催促船夫划船! 一片混乱之中河北军依旧执行着自己的策略,缓缓推进,缓缓将敌人逼入水中…… 高顺是个军人,而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军人产生丝毫怜悯之心。不留活口是他的命令,他麾下的士卒也忠实的执行着这个命令。 跪地投降只是换一个死法而已,或许那滔滔河水才是一线生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水,越来越多……直到土地上站着的只剩下河北军为止。 燕县的袁军已经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这几天的事情过于魔幻,让他们分不清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原本大批何进的士卒登陆他们很高兴,以为援军来了。可是对方却将燕县给围住,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样子。没奈何燕县守将只能派人去求和,可对方依旧不理不睬,直接干掉了使者。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燕县守军只能和他们这么茫然的耗着,直到今天来了一帮河北军将何进军屠杀干净…… 投降!燕县守将很痛快的开城投降了。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但他知道若是自己掺合进去,以他的脑子肯定活不了多久。 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对大多数人都很明智。高顺派人从燕县向濮阳求援,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进行最后的休整。 第235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一) “背叛,你们这是背叛!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许攸非常愤怒,他用了十几天费了好大心力才逃回来,可一回来就被人通知要求他去长安。 “陛下要见你。” “见我?可我不想见陛下!” “你没有选择,你需要去跟尚书解释。” “《尚书》?你们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对《尚书》进行过质疑!”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你和杨氏的事,我们管不着。” “那你还要我解释?” “当然,你需要跟王尚书解释,王允王尚书。” “谁!” 许攸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居然是王允。这是一个消失了很久的名字,他曾一度以为王允已经死了! “你们不能这样……”许攸终于怕了,政治倾轧毫无人性可言,只要他去了长安,必死无疑。 “我们只是个传话的。许先生,启程。”宦官都懒得多看许攸一眼,说完转身就走。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声说道:“多亏托了你的福,何大将军已经在去往长安的路上了……” 许攸知道自己完了,他玩弄了党人的感情,最终只能沦落到被党人玩弄。此去长安除了身败名裂没有其他可能,可是他绝不能身败名裂! 仓啷啷…… 长剑出鞘,许攸没有任何犹豫,便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一只大手抓住了剑柄,让他难以寸进。 许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高大的人,他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剑士居然会背叛他! “许先生。”剑士收走许攸的长剑,沉声说道:“我来投你时便说过想要做官,你食言了。” “没有我你哪来的今日地位?” “若我没有这身本事,连你家下人都不配。许先生,你总是喜欢美好的东西。可世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你不能见到了就想全部占有。” “你!” “走。我会护送你去长安的,我可以保证这一路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包括你自己。” 说完,也不理许攸的挣扎,剑士拎着他的脖子将他塞进了囚车。 一代名流就此走向了末路,再也无力搅动天下风云。 有的时候毁掉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一句话就足以了。一路上无数文人士子慕名前来唾弃许攸,大骂他胆大妄为,竟然敢质疑先贤之说。 不得不承认话语在很多时候真的比刀枪更有杀伤力,曹操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张邈,而张邈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曹操彻底绝望。 宛城破了…… 夏侯渊抓住了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张邈,将他带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看着张邈沉默不语,千般质询、万般委屈只化作了两个字:“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张邈苦笑道:“你看,你这不是来杀我了吗?”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不重要,你这不是来了吗?” “你不背叛我,我会来吗?” “你若是不想杀我,我会背叛吗?” “谁告诉你我想杀你?我们是好友啊!我为何要杀好友?” “本初也是你的好友,结果呢?” “袁绍说的?你知不知道,当初袁绍可是从未想过要理会你们这些好友死活的?” “他不管我们的死活,总比你要杀我强。” “不可理喻!”曹操暴怒,抓起张邈大声咆哮:“他是反贼啊,反贼!你宁愿相信一个反贼的话也不相信我?” “孟德,你不是反贼吗?你已经拥有洛阳了,可陛下在哪?” “我……” 曹操懵了,大脑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一瞬间他感觉昏天暗地,头痛欲裂。脚下站立不稳,踉跄着靠在了座位上。 “狗贼!某杀了你!” 一旁的夏侯惇大怒,抽出宝剑就要解决掉张邈。 “住手!”曹操强忍着头痛低吼:“走!快滚,快给某滚出去!张孟卓,你背叛了我们的友谊,我恨不得杀了你。但是你看着,上天自有公断,你不配脏了我的宝剑!滚!” “算你走运,滚!”夏侯惇拎着张邈就扔了出去,不过他也没让张邈好过,顺手便折断了张邈的手臂。 张邈忍者疼痛一步步走出了宛城,向东面走去。别看现在南阳只丢了几座城,但整个南阳已经是曹操的了。剩下的城池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绝大多数都会很自然的归降曹操。他现在只能去找袁绍,希望袁绍能收留自己这个旧友。 没了南阳,未来袁绍会不会收留张邈很难说。不过他现在最担忧的不是南阳的问题,而是陈留。 袁绍终于得知了陈留被攻破的消息,差点没被气死。要不是周昂战死了,周昂那两个兄弟一个都别想活!他也终于明白戏志才为什么天天在外面恶心他,感情就是为了给控制陈留争取时间啊。 是的,河北军现在已经控制了陈留全境而不是陈留县。陈留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忠诚,张飞带着人马过去逛一圈,绝大多数城池便都投降了。 那些县令的想法也很简单,现在局势不明朗,吃谁的粮不是吃?别觉得扯淡,你若是笑他们不懂忠义,那他们就会笑话你不懂政治了。 若是袁绍表现出了极强的人主能力,或者王弋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他们绝对会死守到底,拼尽最后一兵一卒。 那时候是给自己标身价的时候,必须要让人看到价值才行。至于现在?大家都是聪明人,过渡一下,吃你两口饭没毛病? 袁绍被这群人折腾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现在只想杀人泄愤,恰好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目标——李进。 袁绍想杀李进不是没有原因的,逄纪发现李进在军中传教,而且还是西域的那些歪门邪道。 没人能够触犯一个人主的逆鳞而不死,况且李进还触犯了两次。 首先军中有且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袁绍的声音,可如今居然有士卒因为信仰原因开始排斥袁绍的命令,袁绍根本忍不了。 其次便是对西域那些人的态度问题。袁绍只想拿他们当狗使唤,可李进居然想让狗骑在人头上。今日将那些西域人当成平等的人,来日就能将他们奉成信仰的神。让人去信奉狗?滑天下之大稽。 有些念头就不能有,一旦升起了,怎么收也收不住。袁绍觉得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会这些神神鬼鬼之术的人最好还是去找鬼神比较好。 “来人,唤元图来见我。” 不多时,逄纪一脸淡定的走进了帅帐,没多久又一脸淡定的走了出来,似乎只是和袁绍闲聊了两句。 直到天色渐晚,所有人都休息之前,逄纪才悄悄来到一处营帐边,对着阴影处挥了挥手。 一瞬间阴影处边有数支利箭射向了帐篷,紧接着一道刀光闪烁,帐篷被劈开,一个黑衣人持刀出现在床榻上。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有出现,床榻上并没有他们的目标。 “怎么回事?”逄纪看向了暗处,低声问道:“不是让你们盯着他吗?” “先生,我们一直死死盯着,他从未出去过。” “坏了!”逄纪一拍大腿,三步并作两步往袁绍的帅帐跑去。 发了疯的逄纪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行闯过侍卫,冲进了袁绍的帅帐。 袁绍被声音惊扰,持刀看向闯进来的逄纪问:“元图,你想做什么?” 逄纪见到袁绍安然无恙长舒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主公,我失败了。那人不见了。” “不见了?哼,不见便不见。牛鬼蛇神之辈,若是真杀不死我可能还会忌惮三分。如今?哼!”袁绍对李进的逃跑很是不屑,不过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你来的正好,正巧我睡不着,你对陈留失守怎么看?” “主公……”逄纪行了一礼,开始讲述自己的看法。 那么李进到底哪去了呢?他确实跑了,只是因为不是袁绍想要杀他,而是老朋友来了…… 一个老道出现在小路旁,拦住了正在向南逃跑的李进。 “天色已晚,公子这是要去何处?不如和老道搭伙如何?”老道一身素色道袍,须发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李进斗篷下的双眼死死盯着老道,就是一言不发。 “哼,孽障!还敢摄魂?”老道见李进不想和他打机锋,也不再装腔作势,寻思接近李进。 “公子,醒来!”老道大喝一声,想要解除那个所谓的摄魂。只是……他解除的方法似乎很是……朴实…… 一开始还没什么,摆动拂尘似乎像是在施法。可等到他接近李进之后却将拂尘抡圆了,照着李进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这一下打的可是结结实实,能不能解除所谓的摄魂两说,但李进顾忌以后肯定就聪明不起来了…… “我……我究竟干了什么……” 挨了一拂尘,李进的斗篷也被掀开。他的双眼不再是惨白,而是恢复了清明。 “道长!”李进豁然转身,看到了倒在一旁的老道,此时胸口正插着一柄匕首。看来能给他一拂尘不是没有代价的…… “道……道长……”李进赶紧过去将老道扶助,双眼中都是悔恨。 “无妨……咳咳……命该如此。”老道摆了摆手,从袖中拿出一卷竹卷说道:“莫要……再学……那些邪术了……” “道长,敢问您的名讳?我该怎么做?” “贫道紫虚……去找于吉……他会告诉你的……” “那贼人是谁?” “是……是……是……” 紫虚终究没有说出老朋友的名字,哪怕传的再玄,他也是个人,也逃不出生死…… (摄魂名字牛逼,就当催眠看,我也就按着催眠写的。古人嘛,怎么也要起了听起来很霸气的名字。这一部分的玄幻线到此结束,下一部分要很久之后了。本书玄幻不会影响局势变换,西域这部分跟玄幻也不沾边,以后会有解释,还没到时候。) 第236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二) 什么是残忍?哪般又是狠辣? 中牟的县令没有表现的那样顽强,组织起来的抵抗堪称儿戏。陈留、小黄、浚仪的胜利让他吓破了胆子,当河北军将阵势摆出来,他便从上一刻还喊着城在人在的义士变成了俯首乞怜的败犬。 没有任何羞耻,县令简单果断的将自己祖先划到了河北,领着河北军兴高采烈的入了城。 高顺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同样姓高且正在和自己攀亲戚的县令没有任何鄙夷。每个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是不同的,骄傲的苍鹰宁愿折翅也要翱翔九天,低贱的虫豸为了存活整日与便溺为伍。 苍鹰从不会看不起虫豸,因为它根本就不会去看。可苍鹰仍要与虫豸交流,因为这便是世道,因为他们是人…… “高将军,我已备好宴席,请!” 府衙外,高县令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弯腰邀请高顺前进。他心里的苦没人知道,高傲的文人要面对粗鲁的武夫,高贵的世家子如今却向贱民折腰…… 高顺没有接话,而是向四周看了看。中牟不是一座小城,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身居中原的中牟比之遥远偏僻的并州还不如? 这个比较可不是王弋统治后的并州,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在梁习的治理下并州是什么模样。可中牟居然还不如他离开前的并州大县,这太不应该了。 “高县令,此番前来……” “懂!我懂……在下已经略备薄礼,待将军酒足饭饱……” “我不是来收礼的,我要粮。军粮。” “有!”高县令几乎咬着牙说道:“将军且去用饭,我会为将军准备好的。” “最好如此。你只有一日时间。”高顺点了点头,并没有走进府衙吃饭,而是转身向着城外兵营走去。 高顺缺粮吗?答案是不缺,不仅不缺,甚至可以说是富余。浚仪缴获的粮草有些超乎想象,够他们这几千人吃很久很久。 但是这些粮食和王弋给准备的军粮不一样,运输起来非常麻烦。携带攻城器械已经非常消耗他们的体力了,普通的粮食很难维持做为精锐的每日消耗。因为他们需要大量的盐分,而司隶缺盐。 原本高顺是可以调用后勤部队的,可现在陈留投降,需要很多兵力维持治安稳定,徐荣从青州带来的兵马都已经分散到各个地方了,根本没有兵力来保护粮道。 在这个时代不是打着官军的牌子就没人敢动的,饿极了一个村子的人出来搞一波,都查不出是谁动的手。 所以高顺并不打算改变原定的计划,每打下一处就地征粮,尽量维持士卒的体力以及战斗力。 走在中牟的大街上,高顺其实也在盘算要不要更改自己的计划。中牟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富裕,整座城的建筑都是一种偏灰暗的基调,大部分百姓短衫都已经难以遮蔽身躯,光屁股的孩子满街跑,甚至一些女娃都没什么可穿的东西。 而在那些可有可无的几片破布下面,从走路衣服摆动的幅度就能看出是一副几近骷髅的骨架。人饿到这种程度还不死,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是夏天,有足够的野菜能吃。 哪怕偶尔见到几个世家子弟衣着光鲜亮丽,但那一脸的菜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高顺依旧很难相信这是中原,不提濮阳那一条街的酒馆,就是并州那个穷乡僻壤每天也能吃顿饱的啊。 “将军,这里真的能征出粮吗?”李会压低了声音建议:“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浚仪也就几十里,一两天就到!” “能。”高顺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至少他们还活着。” “可是……” “你可闭嘴!”一名校尉打断了李会的话,压低声音说:“你好好想想,一共就几十里,为什么浚仪那么多粮食,这里却什么都没有?陈留呢?不也挺富庶的?” “为何?” “因为这里的人足够穷,已经习惯了被剥削。再一次被剥削,他们只会抱怨。但如果运来了粮食,他们就会疯狂……” 校尉的话让李会无法反驳,只能暗自抱怨自己当兵当傻了。他的家在辽东,那个贫瘠而又残忍的地方曾经每一刻都在发生比这还要恶劣的事情。 这世间啊……最善良的莫过于人了,可最卑劣的同样也是人性。随着高顺等人走出中牟,城中开启了骚乱模式。 吏员们带着军卒冲进百姓的家中,不由分说抢走所有能够填进嘴里的东西。高顺并没有说他需要多少军粮,所以高县令只能将所有的食物通通拿走。 女哭男闹,孩童乱跑。如狼似虎的军卒守城时不见有多么英勇,抢夺时却一个个无比积极。哀求者被他们驱赶到了一旁,阻拦者被他们踹翻在地,但凡敢有反抗的,见红自是无需多言。 原本的守护者变成了一群爆匪,而被守护的人大多都是呆滞的看着一切。他们早已学会了如何在这不公平的世界中生存,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闭嘴。 不少人甚至都已经不在乎自己家中发生的暴行,他们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木然的等待着搜刮结束,顺便思考一下明日该去什么地方找些新鲜的树皮果腹。 高县令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杰作,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不知道河北军是靠什么才能打得起仗的,反正袁绍是靠眼前这些做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想必那位王使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高县令没有一点儿负罪感,反而是满满的成就。他又保住了中牟县一次,让这些贱民们能够活着迎接明日的太阳。饥饿又有什么打紧?贱民消耗粮食完全就是浪费,愚蠢的贱民就不应该知道什么是饥饿,以他们的水平睡一觉自然也就忘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一场混乱走过了午后,经过了夜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 高顺看着一袋袋由不知名的野草和粟米谷物混合的粮食眉头紧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当作军粮,没法吃。 “就只有这些?”一名校尉看了看,十分不满的说:“吃这东西怎么打仗?和你们一样成为一个个软蛋吗?” “这便是我们所有了,有什么不能吃的?”高县令立即反驳回去,都是粮食,金贵着呢。 高顺用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想要发飙的手下,沉声问道:“管城和陇城也是这样的吗?” “不知。将军,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只能保一方平安。” “平安吗?昨夜可甚是喧嚣呢。” “那又怎样?他们都还活着不是吗?光和六年,我出任中牟县令。中牟几经战事,黄巾、官军、董卓、曹操、袁绍……现在又轮到了诸位。中牟没有一个百姓是因为战乱而死,这还不够平安吗?” “那又有多少是饿死的?” “与我何干?我只是个县令。黄巾大肆掠夺,先帝横征暴敛,袁绍多次加税,五年以后的税都已经收走了,就连现在土地里的粮食都不属于百姓,我能怎么办?” “你可以反抗。” “为什么要我来反抗?天下如此不就是因为诸侯贪婪国运吗?”高县令似乎十分激动,大声说道:“你们做错了却责怪我不反抗?我做错了什么?百姓做错了什么?诸侯连礼义廉耻的不要了,剥削完百姓,却反过来责怪百姓的不是?” “这么说你还是个好官?” “当然!若是没有我中牟能有几人存活?打仗需要士卒?需要民夫?中牟连徭役都免了,你觉得靠的是谁?” “百姓还要感激你了?” “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一群贱民的感激有何用?我为官是为了治理天下的,不是为了给一群泥腿子当父母的,他们也配?”高县令此时的神色相当骄傲,显然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 高顺双眼紧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略带玩味的说:“原本我想杀了你,可是现在看来杀了你还是便宜你了。” “你什么意思?” “世上不该有你这样的人,你或许才能通天,可所过之处比兵祸更甚。你只愿意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却不愿意背负为之付出的代价。” “瞎说!我怎么不愿意背负代价了?我和他们一起吃苦挨饿的时候你看见了吗?”高县令的双眼逐渐变得通红,他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功劳。 当然,如果这真的是个功劳的话…… “来人,将他抓起来,捆在府衙里。”高顺挥了挥手,继续吩咐道:“通知浚仪发粮,我们不要,给中牟的百姓发。” “不行!你不可以这样!不行!”被人按住的高县令拼了命的挣扎,若浚仪的粮食真的发过来他就完了! 高顺懒得理会这家伙,让人赶紧带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一旁的李会疑惑的问:“将军,他为何会如此?” 高顺闻言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叫来一个守军问道:“中牟百姓想要外出探亲该如何做?” “这……县令有令,中牟人不可出城,违令者……” “现在你明白了吗?” 第237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三) 荣阳很好打,真的很好打。臧霸带走了袁绍在河南尹的绝大多数兵力,荣阳几乎就是一座没有布防的空城。 可当高顺真正面对虎牢关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虎牢关名字叫做关,实际上它是一座城,一座建立在山水之间挡住交通要道的大城。 即便高顺有荣阳做为依靠,拥有投石机、床弩、云梯等等攻城器械,可想要用七千人打下来完全是痴人说梦。 高顺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这一路上除了中牟以外都很顺利,谁能想到最后竟然要面对这样一个怪物? 是的,就是一个怪物。成皋的北面是黄河,南面是嵩山,东面天然的护城河就有两条,人工修建的更是多达四道。层层叠叠的护城河还与无数坞堡相配合,就算是神仙来啃也要崩掉两颗牙,果然不愧是洛阳的最强屏障! 不仅如此,成皋边上还真的有一座关——旋门关。旋门关是洛阳八关之一,有它在便彻底断了高顺想要绕后偷袭的念头。虎牢关配旋门关,哼!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 不光是高顺头疼,校尉们也已经吵做一团了。不过他们吵的不是如何攻破成皋,而是该不该打成皋。 “这地方该怎么打?没听说这是一座城啊!你们以前听说过没有?” “一辈子都在幽州过活,谁听说过?要我说咱们干脆就在荣阳守着,虎牢关又没有补给,他们能撑多久?” “呵,懦夫。” “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说了又怎样?懦夫!若是高览将军在此,绝不会不敢进攻。” “你!罢了……我不跟你们吵。但是你要清楚,我们只有不到七千人,只要虎牢关上有三千兵马,我们就得全死在这里。” “怂货,怕死?怕死还当什么兵?” “我怕死?老子范阳下来的!” “哼,说的好像谁不是一样……” “够了!”高顺喝止住争吵,沉声说道:“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一名校尉根本不顾忌高顺的威严,大声问道:“是不是要等到张将军的援兵到?要不然干脆等主公亲自来好了!” 李会闻言脸色大变,大声斥责:“住嘴!你还敢提主公?别忘了你们是待罪之身!” “就是因为待罪之身我才要提!我这个粗人尚且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以身死报君恩,你们和懦夫有什么区别?你们还不如懦夫,懦夫还知道忠诚,你们就是反贼!” “放肆!” “那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盯着我们,不就是怕我们干掉你们吗?李会啊李会,用不着你来杀我,我自己会死!弟兄们,走!追随将军,以报主公恩德!” 校尉脸色冰冷,说完就要招呼昔日同伴离开。 “我看谁敢?”高顺面无表情,声音却十分低沉的说道:“你们真是目无法度啊。” “你有法度,你也只有法度了!”校尉一点儿没害怕,反而讥讽道:“抱着你的法度苟活着,我也明着告诉你,不让我们出战,就把我们全杀了。要不然早晚有一天抹了你。” “真是找死。” 李会没有丝毫犹豫,唰的一下抽出了战刀。 校尉同样强硬,抽出战刀恶狠狠的说:“来啊!” “我是不会让你们出战的,死了这条心。”高顺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十分冷静的说道:“你们的命已经不属于你们了。李会,带人守住城门。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许出城。” “喏。”李会收起战刀,恶狠狠的瞪了校尉一眼,走出了帅帐。 校尉撇撇嘴,也不打招呼,招呼这伙伴也走了出去。 这时,一名校尉低声问道:“将军,要不要将他们的武器……” “不行。”高顺摇了摇头,有些担忧道:“现在收缴武器必然会发生冲突,得先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冷静下来。” 高顺确实很冷静,但也太过冷静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帮人为了出去会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举动。 一夜似乎相安无事,第二天天还没亮,高顺就被李会吵醒了。 “将军,出事了。他们人没了。” “你说什么?”高顺瞬间清醒,凝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会咬了咬牙低声说:“也怪我思虑不周,那些人不知如何找到了荣阳的排水渠,顺着排水渠游进殇然水偷偷跑了……” “速速点兵,带齐投石机和床弩,兵发虎牢关!”高顺不用想就知道那帮人干什么去了,他们都是非常精锐的士卒,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高顺的猜测没错,那些人真的就在虎牢关脚下,并且已经开打了。 虎牢关的防守力量超乎想象,即便臧霸不在,城外的坞堡中也满载着士卒。而且虎牢关做为重要的战略屏障,防守的器械自然不缺,类似床弩的巨弩并不少,河北军的铠甲在巨弩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然而河北军这些人是抱着必死信念的,若一个人连死都不害怕,那世间真就没有多少事物能够阻拦他。若是再加上信仰加持,爆发出的力量堪称恐怖。 攻不进坞堡怎么办?这些人发明了新的战术,双人叠罗汉式匍匐前进。上面的人凭借着甲胄用生命抵挡伤害,下面那个趁着这机会拿匕首专门割脚踝。 一旦有人成功钻入敌军阵中,弓箭手们立刻拿起斩马刀疯狂劈砍。会不会误伤根本不重要,他们都将自己当成了一次性消耗品,砍死敌人才是最重要的。 护城河过不去?那就用尸体填。活人先下去接住尸体不让其被水流冲走,等待同伴将坞堡中的尸体拖出来铺成桥梁。至于是敌人的尸体还是袍泽的同样不重要,反正跳下去的也不可能活着了,谁的尸体又有什么关系? 这帮人真的不在乎生死,他们有着更崇高的目标,至少在他们眼中那个目标比生死还要重要。 然而这么打效率虽然很高,六道护城河已经突破了四道。可是伤亡同样恐怖,已经有上千名士卒再也无法呼吸了。 “胡平,这样打不行啊。等我们到了城下,最多也就剩下几百人了。虎牢关的城墙那么高,绳钩根本够不到!” “我们有办法吗?没有!”昨日和高顺争吵的胡平沉声说道:“要是有办法你以为高顺会不打?我们是为了打下虎牢关吗?我们要证明将军麾下没有怂货!” “可是这么证明……” “没办法。”胡平苦笑道:“那李会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待罪之身。将军被军法从事,高顺怎么可能不上报?我们再也不能穿这身铠甲了!再也不能了!我等是贫贱之人,了不起当个奴隶累死。可将军怎么办?将军有家人,将军的家人不能和我们一样!懂了吗?” “罢了,罢了。主公恩厚,将军情重。不过一死而已,我等岂是惜身之人?也别指挥了,一起上!” “好!来世我等再续兄弟……” 胡平的话没说完,天空忽然划过一根根长矛,射向了虎牢关城头。虽然长矛只有十几枝,但一瞬间却摧毁了三台巨弩。这种命中率只有己方的床弩能达到,胡平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身后。 床弩的射击只是个开始,第三波长矛过后,数块巨石从天而降,成功掀翻了两个坞堡。高顺终究还是来了…… 高顺确实来得很快,全军几乎是扛着攻城器械和后勤士卒极速跑过来的。即便强悍如他们,此时也累得气喘吁吁。 高顺来到胡平身前,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滚回去!” “回去?回不去啦……”胡平粲然一笑,低声说道:“你看看这战场,我若活着回去,对得起他们吗?”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 “那也不能让你操心!高将军,你……对得起我们。我们却对不起将军的栽培了。坞堡和巨弩乃是守城利器,高将军莫要让我等枉死啊……弟兄们,杀!” 胡平大喝一声,带着剩余的士卒风一样的杀向了虎牢关,没有半分犹豫。 高顺握着战刀的手青筋突起,他从未如此气愤过。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王弋培养出这样的精锐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 确实,武人是要讲究义气的。可他有剥夺这些人讲义气的权力吗?难道只有送死才能表达出自己的义气?什么道理? “来人!”高顺愤怒的咆哮道:“令:所有战卒立即寻找巨石,用投石机摧毁所有的坞堡。床弩优先射击敌军的床弩,务必将其一一摧毁!” 高顺下达完命令,便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一个个拼命冲锋的士卒,不想对他们做出任何平价。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回荣阳立即写一份战报交给王弋。武将在军中有威望是一件好事,但个人烙印过于深刻便是祸患了。做为军正,这种事必须制止。 注:成皋:又名虎牢、虎牢关、成皋关等等多个名字。我这里没有统一是为了体现规模,以后统称虎牢关。 第238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四) “呦呦呦!我还真是没想到,堂堂一方诸侯的父亲居然居住在这么朴素的一个地方。” 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柄细剑出现在王斌的脖颈上。 王斌此时正在和夫人吃饭,根本就没有察觉有人进来。更何况他也察觉不了,以袁覃的实力要是被人察觉到那干脆跳河算了。只是让王斌没有想到外面那些暗中保护他的人竟然没有发出示警,这就很麻烦了。 “你是什么人?来此所为何事?”王斌没有在意脖子上的利刃,只是放下筷子十分平静的说:“如果你是为了威胁我儿子那就算了,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和王使君的关系并不好呢?” “哼,若是能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看出端倪,偌大的河北基业也是能打下来的?” “这么说来王使君是个孝子喽?” “与你何干?说出你的来意。” “首先呢我不是一个宵小之辈。”袁覃扭动着腰肢走到王斌面前,轻声说道:“我可是大汉的功臣,因为我杀了董卓!” “你?你就是那个……” “是啊,我就是那个被袁家送到董卓身边的女人。” “何以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没哪个女人愿意背负杀董卓的名声。” “怎么会?你是大汉的英雄。” “可大汉若真的恢复了,我这个污点就是必须要清除掉的,对吗?毕竟连我的亲族都不想放过我。” “女英雄无需担心,大汉和世家是不同的,大汉是不会遗弃忠肝义胆的义士的。英雄可是来投犬子的?放心,我自会为你引荐。”王斌对袁覃肃然起敬,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哈哈哈哈……”袁覃闻言忽然放声大笑,半晌后才玩味的说道:“你用不着试探我,要是被外面那些废物发现,我也就杀不死董卓了。况且你能代表大汉?还是王使君能代表大汉?据我所知,贵公子可是憋着劲要造反呢。” “英雄此言差矣……” “差不差我还不知道吗?别拿我当那些小姑娘好哄骗,我可是参与过朝局的。洛阳之变我全程看在眼里,两次我都在!王斌,出自上党王氏,妹妹王荣为先帝妃子,族弟王越官至五虎中郎将。你早年在荆州游学,和荆州那些文人的交情很深。我说的可对?” “英雄倒是厉害。” “你以为我这个袁是白姓的吗?” “那英雄找我来做什么?” “我需要一样东西,据说只有这辽队有。”袁覃眼神中杀机一闪,玩味道:“我要一件兵器,你去为我取来。” “义士,这恐怕……很难。”王斌略一沉吟,为难道:“辽队已经被人改建得面目全非,更是暗含……” “九宫八卦么,我看得出来。”袁覃细剑瞬间出现在王斌眼前,冷声道:“你也不用糊弄我,辽队还未改建完成,你肯定拿得到!若是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便将你一片片削成肉泥。” “哼,那个逆子让你来的?”王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不屑的说:“怎么?猜忌已经不满足了吗?这是要对亲生父亲动手了?那你就让他亲自来,何须那么多借口?” 袁覃闻言一愣,散掉杀气有些疑惑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怕告诉你,既然你能查到族弟王越,就不可能不担心我会武功,可你没有丝毫惧意。况且我夫人在侧,你不以她为威胁,反而以死相逼,多么愚蠢的决定。” “哈哈哈哈……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父子二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哼,你倒是胆大,敢这么编排你主,不怕死吗?还是说你真的杀了董卓?” “你不信?我还真杀了董卓。” “哈哈……你是骗人骗习惯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吗?杀了董卓还能让你活下来,袁家还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小女子袁覃,出自袁氏直系袁京一脉。叔父袁隗,若不是我父亲乃妾室所出,身份还要比他高一些。董卓称帝后,我便被袁隗进献给了董卓。”袁覃收起细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眼前这位老人值得,至少智慧值得她放下姿态。 “董卓真是你杀的?袁氏首尾这么不干净?”王斌一愣,他没想到袁家办事效率能差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不干净。”袁覃苦笑:“有些事情超乎了你的想象。” “那你又何必投效王弋?既然活下来,天大地大任你去得,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浑水……唉……老先生,这趟浑水里有多少游鱼?又有多少虾米?有多少恶蛟?又有多少狂龙?你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你什么意思?”王斌脸色一变,阴沉的问:“王弋想要囚禁我?” “你看看这个。”袁覃随手将一卷绢帛递给王斌,轻声说道:“眼熟吗?这东西是不可能从王使君麾下那些人手里流出去的,那些人对王使君的感激之情,恨不得拆了自己的骨头给王使君煮汤。王使君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没必要承认与否定。我只和你说一件事,这东西我在洛阳见过。若是在曹孟德手里还好些,你绝对想不到,我是在西域人手里见到的。” “你说什么!”王斌拍案而起,死死盯着袁覃,双手都在颤抖。绢帛上的东西他当然认识,连弩的机构图嘛,不仅认识,他还亲笔画过一份。 “啧啧……看来有人卖了个好价钱对吗?会是谁呢?你猜王使君会不会找到那个人?找到之后会怎么处置他?唉……复兴大汉的理想啊!我觉得怎么着也得一匣金子……” “住嘴!住嘴!”王斌异常狂躁的吼道:“你们这些反贼懂什么?懂什么!” “不懂啊,不懂……”袁覃略带遗憾的摇摇头,转而十分认真的问道:“所以王使君才让我来问问你,你可是缺钱了?” “混账!混账!” 面对袁覃那双清澈的双眼以及世家小姐那种高贵而又从容的态度,王斌差点被气死。嘲讽,赤裸裸的嘲讽。王弋让这个袁覃前来就是为了恶心他的,而袁覃也做到了狠狠的恶心。 没有什么比一个人付出了亲情、伦理、道德等等一切而为之奋斗的崇高理念被用以金钱来衡量更能让人气愤的了,更何况王斌根本不缺钱,他有一个天下最有钱的儿子。 “哈哈哈……”袁覃一秒破功,整个人笑了个花团锦簇,十分妖娆。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道:“所以说你和令郎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不干人事啊!哈哈哈……” “这位小姐。”王夫人忽然走道袁覃面前行了一礼问道:“我夫君和儿子可是得罪你了?还望小姐高抬贵手……” “没有,没有。”袁覃脸色一正,赶紧还礼说道:“他们父子之间只是有些小矛盾,我不过是个传话的。有些话实在太多,书写起来不太方便。您瞧,我这个人形信纸不就来了吗?又快又方便,嘻嘻……” “那……你传的是什么话啊?” “哦!就一句。”袁覃忽然转头看向王斌,双眼中嘲讽的神色溢于言表,古怪的说:“辽队机密众多,不知你打算作价几何?” “滚!”彻底破防的王斌指着袁覃破口大骂:“贱妇,滚出去!” “哈哈哈……” 袁覃再一次放声大笑,身形飘渺三步两步便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这活计可真轻松、真有趣,领赏去喽!” “哼,无知小儿。”王斌冷哼一声,转头对夫人说道:“你去给他写封信,就说我身患重疾,他成婚我便不去了。” “怎……怎么可以……” 王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斌,喏喏道:“那是弋儿大喜的日子,你是他父亲啊,怎么可以这样!大婚之日连至亲长辈都不到场,弋儿……弋儿脸上……” “他还要什么脸?我就没有这样的儿子。哼!” 王斌索性不吃了,起身向书房走去。 王弋这一次的反击很成功,可他还是过于天真了。或许是穿越而来让他远离家人的孤独,或许是身为人主他人皆下等权势,王弋对亲情依旧抱有着幻想。 可王弋并不知道,当父子双方立场不同的那一刻,亲情就已经是最廉价的桥梁了。这种廉价已经不能用豆腐渣来形容,不过是几根可有可无的茅草连接的父子二人的心弦。血脉或许是王斌最后的顾忌,而这个顾忌今日被彻底抛弃。 就在王弋还在为父子之间的胜负感到欣喜的时候,殊不知胜负已经变成了生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荀彧和荀攸总是希望王弋不要相信别人的原因,荀攸早已看穿了事情的本质,但有些话他真的难以说出口。 或许人的成长就是这样,只有在经历过痛彻心扉之后才能明白智者的言论。可在没有经历过之前,又有谁愿意真的相信这种绝情的言论呢? 人,终究是感性和理性相结合的生物…… 第239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五) 烽烟、旌旗、金鼓阵阵, 死尸、城墙、围三阙一。 陈留,陈留…… 陈留厚重的防御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可惜如今攻守双方交换了位置,袁外而王内。 无数疯狂的士卒抬着小梯子向高大的城墙发起了亡命冲锋,云梯被人推动着缓缓入场,井阑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正向守军进行压制射击。攻城槌在井阑的掩护之下配合着士卒的号子声一步一顿的向城门前进,陈留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至少袁军已经攻打到城下了。 在袁军强大的攻城器械以及不要命的进攻方式面前孙青十分被动,尽管张飞离开之前留下了五百士卒,尽管戏志才又给了她一千士卒,尽管后来又有上千从陈留郡东北方撤下来的士卒。可陈留城实在是太大了,她手里这些人连站满城墙都做不到。 而且袁军的士气似乎非常高,孙青第一时间跑上城墙督战,依旧没有办法阻挡袁军攻上城墙。这才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她甚至都没办法派人去烧毁那些井阑。城门前全是袁军,她除了防守以外别无他法,无力展开反击。 “将军!将军!日……好贼子!” 一名校尉向孙青跑来,正巧一名袁军攀上城墙,顺着防御漏洞冲了过来。 校尉侧身闪过砍过来的刀子,抽出匕首直接从背后抹了对方的脖子。 “将军,外城没法守。”校尉甩掉匕首上的鲜血,对孙青建议:“放弃外城,不然我们要持续被井阑压制,太被动了。” “不行!”孙青直接拒绝了建议,冷声说道:“对方人太多了,放弃了外城他们就可以直接和我们短兵相接,耗也能耗死我们。你来的正好,去带人用巨石堵住城门,城门绝不能破。” “可是哪来的巨石?” “拆房子!快去!至少要坚持一天。” “喏!” 校尉咬了咬牙,领着几个人拼命向城下跑。攻城槌已经不远了,谁知道门栓能挡几下? “来人!令:所有弓箭手向井阑放箭,干掉他们的弓箭手。 令:停止仍滚木礌石,将袁军放上城墙进行混战。 令:床弩搜寻敌人大将,一旦发现立即射杀!” 一连下了三道命令,孙青的脸色阴沉不已。她很能打但并不擅长指挥,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甲胄是他们的优势,可对方的井阑让这种优势荡然无存。 将令很快便传递到位,弓箭手部队展开了反击,有些军侯甚至直接下令放火箭,可惜并没有什么用。井阑之上覆满了泥水,火箭对潮湿的木头没有什么作用。 一计不成,满脑子怒火的军侯们再生一计。他们将射术好的士卒集中起来,让射术一般的弓箭手进行压制,射术好的对井阑上的敌军一一点名。这些射术好的弓箭手解决完一个井阑之后立即去解决另一个,剩下的人只需要对着井阑的梯子射箭就行了。 这种狙击战术很有效果,一个井阑很快就被清空。但想要执行这种战术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刀盾手为了保护他们要和袁军进行殊死搏斗。 没有了滚木礌石的压制,袁军很快便有大批士卒爬上了城墙。甲胄终于体现出了它应有的价值,大多数守军放弃了盾牌,拿着两柄武器进行着疯狂杀戮。 只攻不守的效果立竿见影,城墙上被迅速清理干净,袁军的攻势一度被压住。 然而效果虽好却不能持久,双刀的体力消耗远比仍石头要惊人许多。 好在军侯们立即组织起防御,开发出了大脚踹脸的新战术。 直到……云梯的到来…… 云梯……就像虎牢关带个关却是座城一样,云梯并不是一个梯子,而是一辆车。甚至可以说最不重要的大概就是那架梯子。 云梯的主体是一辆防护非常严实的大车,足够十几个持盾士卒站立其中。车的前端有固定向上的井梯,井梯连接这一个可以活动的梯子。 这个活动的梯子可以是任何长条形物品,哪怕是块木板都行。梯子的一头依靠榫卯结构连接着主体,另一头带着钩子可以勾住城墙。直观一些便是现代战争必备利器多功能架桥车的原始版。 是的,老祖宗的创意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具有灵性。可谓是热武器出现之前最强的攻城器械,投石机都要往后让一让。 孙青目前解决云梯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床弩射击井梯将其打碎。可她手上只有一架床弩,袁军则拥有十几架云梯…… 况且床弩还要隐藏起来做为狙杀袁军指挥系统的法宝,不可以轻动。 或许……还有一种方法! 孙青唰的一下抽出腰刀衔在嘴里,助跑两步用力一跃,稳稳落在了还未架上城墙的梯子之上。 拿过腰刀,孙青一刀将袁军操作梯子的士卒枭首,自己则顺势跳进了井梯。 井梯中瞬间响起了咒骂与惨叫,更要命的是大车外面的人想要进去帮忙,大车里面的人则想要跑出去逃命。双方车门处挤在一起,而孙青则在里面展开了屠杀。 战场中将领的勇武能够极大的鼓舞士卒的士气,当孙青跳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士卒都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挪到她身上,一边抵御进攻一边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当孙青浑身是血的再一次出现在云梯之上时,守军纵情欢呼,爆发出了一波极强的战斗力。 有的甚至效仿孙青的行为拿着短兵器冲入井梯,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武艺都和孙青一样,运气好的能勉强落在云梯上,运气不好的可能直接就摔死在城下。 其实哪怕是运气好想要复刻孙青的成功也很困难,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与十几名士卒搏杀,即便身着甲胄也敌不过四面八方的攻击。 可为了阻止云梯登城,守军已经疯了,一个个不顾生死的往云梯里跳。在这方面青州兵展现出了优势,他们的甲胄比较简陋,没什么拖累反而更容易些。 而且这帮凶悍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抱着杀人去的,先前几个跳进去堵住井梯,后面的迅速将井梯和梯子的连接出砍断,彻底破坏掉云梯。 双方围绕着云梯爆发出了一波恐怖的战斗,一瞬间战场上所有的远程火力几乎都集中在云梯周围,为自己的战友进行着掩护。 在一波又一波的青州兵填进去之后,万幸守军成功了,所有的云梯全部都被破坏,成为了一个个矗立在战场上无用的观察者。 然而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出现在孙青眼前,守军的兵力出现了严重不足的情况,漏防的地方越来越多。 孙青无奈之下,只得提着自己的大刀亲自进行防御。在她的带动下负责各段指挥的校尉也加入了战场,凭借着个人武力尽量填补防御空缺,尽量多杀一些人。 这一杀,就是一下午……、 天色终于开始暗淡下来,远处袁军大营也升起了炊烟。此时守军们也终于送了口气,一天的杀戮要结束了,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是他们真的能休息吗?苦等的鸣金之声并没有出现,进攻的袁军只不过是换了一批士卒继续发动着亡命冲锋。 这不符合规矩! 这一刻所有的守军都怒火中烧,白天打了一天晚上就不能继续了。偷城另说,但依旧强攻这不是在破坏规则吗? 可随即他们又释然了。这个规矩是谁定的?谁又需要去遵守它?说到底战场上只有强者说了算,袁军可以肆无忌惮的休息,因为他们足够多,足够强大! 一支支火把在战场上亮起,当火光不再代表希望,那就只能象征毁灭。 守军苦涩一笑。打,现在还能怎么办?他们没有轮换的兵力,只能硬着头皮熬下去。 弓箭手们强行打起精神,用那双颤抖的手射出一支支极为不稳定的羽箭。夜战他们懂,先射最亮的那个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开心的人,刀盾手们就相对开心许多。白天没有派上用场的滚木礌石现在发挥了大作用,城下乌漆麻黑啥也看不见,丢下去后听到一声声惨叫让他们非常舒爽。 夜战确实是个极大的错误,守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袁军的伤亡却在成倍的增加。 不过袁绍耗得起,他的战略也很简单。别看现在伤亡增加,可城墙上一旦有一点被突破,那么这个点就再也无法夺回了。守军已经到达了极限,可他的兵力还远远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慢慢耗,他袁绍不着急…… 袁绍不急,但孙青却很着急。夜半时分,陈留的喊杀声依旧在继续,孙青却得到了一个让她寒入骨髓的消息——城门破了。 得到这个消息孙青一点也不意外,城门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城门一破,外城没有了任何守下去的意义。 “令:所有人向内城撤退。” 孙青下达完命令后对着身边的校尉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去瓮城拖延时间!” 第240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六) “走了,走了。” “等等……你看那里……” “看什么?啥也没有啊。” “那处火光,就那边那个!仔细看它的反光……是不是甲叶的反光?” “是不是又能怎么样?将军下令撤离这里,防守内城。” “不不不!袁军士卒没有甲胄,你说会不会是……” “你在想什么呢?人家将军的甲片上都有大漆,还反光?” “万一是那种金灿灿的……” “你疯了?那种级别的人会靠得这么近?” “反正床弩也带不走了,不如来一箭!万一我们的运气足够好呢!” “这……行!但是只有一次机会,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放心,我生娃都没有瞄这么准过,这一箭必中。” “来两个人!过来过来,压住弩臂。” “偏一点,再偏一点……好!就是现在,中了!” “确定吗?你确定吗?” “肯定中了,你看反光都没了!” “好!走走走,那些贼子上来了。” “床弩怎么办?破坏掉?” “败家!拆掉弩机带走,剩下的给他们也用不了。” “好!走喽……” 几个士卒拆掉床弩的弩机,迅速向内城跑去。 那他们真的射中了吗? 中了!可惜……他们不应该那么准,若是再偏一点点,那他们就立了旷世奇功! 袁绍就在刚刚那个位置,火光暴露的反光正是他身边侍卫的甲胄。 床弩发射的弩箭跟长矛相差无几,在巨大动能的作用下,被击中的目标不仅仅会被洞穿,甚至会直接爆开。 那名操作床弩的士卒说的没错,他可能真的将生儿子的命中率给用上了,这一箭直接命中了侍卫的头部。 侍卫的整个脑袋瞬间四分五裂,头盖骨因为承受不住冲击力发生了形变断裂,骨头渣子撞在周围人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大脑被挤压的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四处飞溅,红白色的粘稠液体包裹着富有弹性的碎肉粘了人一身一脸,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向下滑行。一只眼球已经爆掉,另一只因为作用力直接扯断了神经飞出眼眶撞在前面人的身上。大力撞击下这一只眼球也爆炸开来,用组织液对周围的人进行着二次伤害。 袁绍由于站在此人身边,他承受了绝大多数的伤害。还来不及感觉恐惧,一阵阵恶心冲上心头。刚刚他在讲话,嘴里面飞进了不少东西。 侍卫们反应过来,急忙将袁绍带离此地。这里距城墙有二百多步,他们还刻意隐藏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想到守军居然仍有能够威胁到袁绍安全的武器。 黑暗中没人注意到袁绍那扭曲的面容。恐惧是必然的,但是说实话真没想象中那么害怕,袁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一个死人吓住? 只是他愤怒!他不甘!他心理不平衡,甚至心生嫉妒! 王弋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拥有连他袁绍都不曾拥有的一切? 那样的士卒,那样的武器,那样的将领,那样的地盘! 凭什么! 他耗费了大半生才从一个卑微的小人物爬到了众生之巅,他可以肆意操纵朝局、玩弄天下。可当无数英豪开始竞争新秩序的时候,他却发现凭借自己身后无比雄厚的实力,却拿一个连他小人物时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爬虫无可奈何,甚至还被这个爬虫狠狠踩在了脚下。 从小他就知道世间不公,所以他拼尽了一切成为那个享受不公的人。可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用一个无知稚童制造了一个让他无法逾越的高山。 时势造英雄。这个道理他懂!可造英雄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啊!那些人凭什么对王弋青睐有加?凭什么死心塌地?一个沽名钓誉的家伙连赏赐的官爵都拿不出来,就可以收获人心? 袁绍此时真的很痛苦,聪明人总是痛苦的,因为他所有的疑问自己都有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无法复制的。 要退兵吗…… 不,不! 顺天而为不可为,那逆天而战就是唯一的出路! 你王弋无可战胜又怎么样?众望所归又怎么样?应天所生又怎么样? 你也是人,你终究不是上天! “放开我,放开我!” 袁绍挣脱了侍卫的拉扯,来到战马边跨上战马,随手拿过一支火把,打马便向前冲去。 “将士们!”袁绍来到前线挥舞着火把大声喊道:“功名利禄、家族兴衰、廉耻荣辱皆在此役,杀呀!” 袁绍。四世三公袁家子,高高在上大贵人。这样的人这些士卒们一辈子最多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哪怕靠近都是一种亵渎。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驾临阵前和他们一起拼命,还有什么怕死的理由? 袁军士卒瞬间激动的无以复加,有些甚至掀开上衣光着膀子就上了。 人就是这样,身处危险环境时,绝大多数人都会恐惧死亡。可一旦身边有一个平日里高攀不起的人一同承担风险的时候,死亡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便是领袖的意义,统领全局、安抚人心。 不过……袁绍这个举动其实多少有些自作多情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早已不是那面高不可攀的城墙,毕竟孙青已经放弃外城了。 孙青带了差不多五十人前去瓮城堵门,但回来的时候包括她在内也就只剩下六个人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等她来到内城一看,仅仅发现只有五百余人还能继续打仗,轻伤的都不多,重伤的更是一个没有。 “只有这么几个了?” 孙青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满身疲惫的士卒,只有这么点儿还守个屁的城啊,根本守不住。 “是啊。”一名校尉沉声回答:“将军您在东城自然好些,北城和南城全部沦陷。南城还跑回来几个残兵,北城一个活人都没回来。” 孙青略一沉吟,轻声问道:“你们……还能打吗?” “这……” “能!呵……忒……”一名士卒吐出了一口血水,摇了摇脑袋说道:“一死而已。将军若是……就先走。将军一介女流能和我们这些糙汉子打到现在实属不易,在下佩服。请,我们会为将军拖住时间的。” “哼,我打仗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种地呢,你们也配和我说这些?也不怕明了告诉你,老娘我黄巾出身,张天师的黄巾!老娘我打过主公、打过丁原、打过王芬、打过董卓!老娘的夫君张文远都是老娘一刀一刀打回来的,你打过几个?” “哈哈哈……” 孙青的话惹得周围士卒一阵哄笑,刚刚那个士卒很是尴尬,谁能知道这虎娘们儿这么猛,原本就以为是个武艺好的关系户而已…… “行了!我们时间不多,弓弩手速速吃喝休息,刀盾手警戒。” 孙青见气氛轻松下来后下达了命令,等士卒们开始忙活起来,她低声询问校尉:“西城怎么样?” “在下已经派人去知会他们了。将军放心,那小子是出了名的老实听话,你没下命令他是不会轻动的。” “那就好,那就好……” 孙青终于松了口气,西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袁绍攻城实行的是围三阙一,那个一就是西城。如果西城没有遭受攻击,那么西城的士卒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预备队了。 果然,没多久就有一票士卒在一个校尉的带领下匆匆而来,看着他们精神抖擞的样子以及那身甲胄就知道是幽州出身的精锐。可惜这支精锐并不多,只有五百。而且所有幽州出来的兵都是精锐,战场上也没少死…… “将军……” “废话少说,带你的人速速换防,让退下来的人赶紧吃喝休息。时间有限,接下来怕是我们最后一搏了。” “喏!” 校尉领命而去,迅速将疲惫的刀盾手换了下来。 但是换下来的人真的可以休息吗?答案是不能。他们都是老兵,很清楚能撑到现在全靠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可能就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了。 下来的人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在后勤兵搬来的武器箱子里挑选着替换的武器。打了一天,刀都不知道打废多少把,就没有一个人的武器是没有豁口的。 一名士卒在长矛堆前看了又看,最后挠挠头有些抓狂的喊出声:“啊……” “鬼叫什么!” “好想要张将军那样的大铁矛啊!这种东西卡在骨头上拔出来矛头就没了,让我拿棍子抡死敌人吗?” “你是不是有毛病?大铁矛几十斤重,你能拿的动?” “那也总比断了强?” “有什么好抱怨的?已经很好了。”一名士卒听到两人对话走过来,从甲胄上扯下一个枪头扔在地上说道:“你看看,这就是袁军用的东西,我的甲都能夹断。用刀,今日我一把刀砍断对面十几把,好用的很!” “唉……行。可将军们用的大枪真的很英武,最后一战了,我想英武些。” “弓弩手那有英武的,你去借一柄啊!” “不会不会。那日借来耍,差点把自己给砍了。等等……你们听!” “嘿!还真是催命的鬼啊!”那人拍了拍抱怨的士卒笑着说:“随便挑一个,我们已经足够英武了……” “那就来两个!” 抱怨的士卒随手抽出两把长刀,跟着人流向城边走去。 袁军,近了…… 第241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七) 黑夜在给人无限遐想的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漆黑的街道,无声的房舍。 喧嚣过后极致的安静使人异常不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让人心颤的理由。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双眼下是一张满是邪恶的笑容若隐若现,它们的主人手中还拿着一柄滴血的刀。 袁军在缓缓前进,黑夜的压迫力将他们的心都要压碎了。一些人企图使用狂躁的咆哮来驱散恐惧,另一些人则祈求上天赐予一缕月华照亮前方的道路。 然而事实上窥伺他们的人比他们还要紧张害怕。陈留的百姓没有邪恶的笑容,手中也没有滴血的刀剑。他们将脸贴在门边、窗后、角落中,希望凭借微弱的响声来判断袁军的动向,毕竟刀子握在外面那些人手里。 恐惧是最强大的武器,心理压迫力比刀剑强大一万倍。袁绍应该庆幸,庆幸孙青不曾掌握这门武器。否则在他们再次开打之前,袁军可能需要自己先火拼一波。 孙青虽然说的是防守内城,但防守的区域不过是一片闾里而已。这一片街区不过是他们存放物资的地方,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比较安全罢了。 大户人家也是有苦难言,双方都不敢得罪。得罪了一方是要命,得罪了另一方既要钱又要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大户人家们只能默许军纪相对好一些的河北军在自己家庭院中布防。 袁军已经临近,双方虽然仅仅相识一天便已仇深似海。无需多言,黑暗中刀光闪烁、枪影重重,剑鸣阵阵、箭如流星。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方。 巷战是残酷的,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第一波来到这片闾里的袁军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拥有甲胄和地形优势的河北军几乎轻而易举就摧毁了敌人。 可若说巷战不是残酷的,那之后发生的事或许用残酷已经无法表达了。 死亡袁军的哀嚎就像是一盏明灯,点亮了所有袁军通往这里的路。 一传十,十传百。袁军迅速的向这里集结。 开始的时候还好些,守军凭借人数差不多可以很快解决掉。但是慢慢的,不知何时街道上开始拥堵,眼前的敌人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一样,从最开始比拼技艺般的搏杀到现在只能麻木的劈砍。 已经没有空间给守军施展武艺了,堆叠的尸体从障碍物变成了一堵墙,最后演化成了一座座小山。为了不被袁军借势冲下来,守军必须守住这个不停生长的小山,直到再也没人能够攀登为止。 是的,再也没有人。 攻守双方早已杀红了眼,除非一方死绝,否则杀戮根本不会停歇。 阵地的争夺也开始变了味道,街道和路口已经不是必争之地。一间间房屋、一面面矮墙都是需要出数条甚至数十条人命夺取或守护的。 早已没人在意得到它们的意义是什么了,他们只知道我退一步敌人就会进一步,我多杀死一个袍泽就少杀死一个。 不知何时,黑夜不再是守军的守护神,周围的环境变得明亮。饥饿也不再是守军的催命符,阵阵肉香让人极度恶心。 鲜血、内脏、肢体、头颅……每一样平日里提及都会毛骨悚然的事物在这里随处可见。 然而此时此地,鲜血扑不灭燃烧的火、内脏保不住将死的人、肢体提不动杀人的刀、头颅看不到回乡的路…… 疯狂…… 人们用最原始的野性以及最嗜血的情感啃噬着敌人的生命,刀剑或许早已不是真正的兵器,那通向未来的欲望和坚定不移的信念才是屠戮的手段! 孙青随手将报废了的大刀扔到一旁,走到桌边抓起水罐就是一通猛灌。咸甜腥三种味道充斥着口腔,可她无暇理会这些。喝完这一口她需要换一把大刀继续去砍,去回应那份深沉的恩情。 守住陈留早已和张辽没什么关系了,孙青来到这里是为了张辽,但是死守却是为了王弋。 她已经不是天真的农家少女了,大将夫人以及王弋对自家夫君的宠信让她步入了这个时代真正的上层圈子,让她清楚的明白王弋当年坐在车顶时没有放出的箭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贤良师挫骨扬灰,两位将军尸骨无存,众位渠帅身败名裂。强壮的蝼蚁舞起了傲视同类的大鳌,妄图挑衅大汉这驾残破的马车。 可四处漏风依旧是马车,身强体壮还是蝼蚁。马车的车辙印下,蝼蚁四分五裂。即便是这样,马车的威严也不容置疑。胆敢藏匿蝼蚁尸体的人就是反贼,是欺君……是重罪…… 或许是天道轮回,马车终于散架了。但老天不是公平的,散了架的马车破坏力更强。它分裂成了无数辆小车四处乱窜,疯狂碾压着藏在土地之中的蝼蚁。 万幸有一驾马车注意到了蝼蚁的凄惨,它给蝼蚁们圈了一块地,让他们在其中自由生长。 万幸这驾马车是她孙青搭上的,让她可以站在高处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让蝼蚁们不必拥有和她一样经历。 “给我死!” 孙青挥舞着大刀再一次杀进了人群。一瞬间,一颗颗头颅伴随着刀光腾空而起,立即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然而袁军就像汹涌的潮汛,没有尽头,永不停歇。杀光一片,另一片便蜂拥而至。 或许……这一身武艺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 孙青散去了双眼中的杀气,神色逐渐变得木然,逐渐变得冷漠。一招一式变得恰到好处,就像是花丛中翩翩起舞的精灵,就像是人群中毫无感情的机器…… 袁绍没有入城,他在等待,等待完全胜利的那一刻。 他忽然从对峙转而进攻陈留有两个理由,第一是细作探听到主持河南战事的人从张飞变成了徐荣。老熟人了,徐荣他很了解,所以徐荣他很忌惮。 第二则是宛城破了。三个通向他计划成功的路已经丢了两个,唯一一个和丢了没什么区别。虽然他掌握着颍川全境,但最关键的轘辕关不在他手上。 洛阳八关,要多难打有多难打…… 现在对上老朋友曹操是个极为不明智的选择,所以他趁濮阳没反应过来迅速向南进军,没了命的攻打陈留。 陈留郡那些地方官不战而降以及放走河北军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些人的两面三刀从不会让他意外。再加上细作探明镇守陈留的河北主力已经走了,那么眼前就是拿下陈留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稍纵即逝,袁绍必须要把握住,否则就要面临前后夹击。 那些地方官会为他争取一些时间,可想要让他进城,除非陈留被彻底拿下。 然而河北军的抵抗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在他计划中应该逃走的守军却选择了死守,本来一天就能结束的战斗硬生生拖入了黑夜。 天命在我……天命在我! 袁绍紧紧握着手中的宝刀,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不会错的,上天将这柄宝刀交予他不是让他成为他人陪衬的。 胜利一定会到来,胜利也终将到来! 胜利来了,可是这个胜利真的会属于袁绍吗? 当阳光开始温暖大地,属于黑夜的冰冷和残酷终将荡然无存。 天,亮了…… 天亮对于袁绍来说本应该是件好事,但是斥候来报,张飞率领着五千精兵离这里不到五十里。 五十里……最多只有一天…… 其实袁绍很有信心解决掉张飞这五千兵马,对方来的太快了,等到了这里战斗力将大打折扣。况且等张飞到了,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是袁绍担心徐荣,那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屠夫,打仗的唯一目标不是击败对手,而是全歼对手。那个疯子会一直追下去,直到目标对他不再有威胁。 要撤退吗……不,不行! 袁绍眼神中散发着杀机,抽出长刀打马就要进城,他倒要看看守将到底能不能挡住他亲自指挥的进攻! “主公!外黄的探子来报,一支上万人的骑兵出现在城外,须臾便至!”逄纪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出了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情报。 袁绍闻言脸色大变,上万骑兵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踩也能踩死他们。 “你确定吗?上万?谁能有上……”袁绍的话戛然而止,还真有人有上万骑兵。 “王弋!这笔账我们早晚要算!”袁绍几乎嘶吼着下达了命令:“全军撤退,进攻豫州,将豫州全部打下来!” 这是袁绍和逄纪商量的后续计划,豫州必须要打了。首先颍川不能成为一块儿飞地,其次粮草补给是个大问题,最后他那个倒霉弟弟必须要教训一下。 原本他想将陈留做为根据地,现在只能提前开启征伐豫州的剧本了…… 然而孙青真的那么幸运吗? 也不尽然,这支骑兵根本就没想着要去陈留,他们路过外黄也真就只是路过而已。他们的目标是濮阳,因为统率他们的大将张合眼瞅着就要挂了! 这人要是一倒霉啊,干什么都不顺。张合挨了徐荣一顿骂之后灰溜溜的往徐州赶,打算绕一圈包抄袁绍。可是袁绍没见着,却见着了一个要命的。他和吕布碰上了,而吕布又看上了这支骑兵…… 第242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八) 张飞从未想过,打扫卫生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上万的死尸堆积在城墙上下,很多已经分不开了。城内也是如此,双方最后的坚守与反扑导致至少有三千人死亡。 攻防战打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用上头来形容了,张飞特意去查看了袁绍的营地,并没有发现督战队留下的痕迹。 自己带过的兵他很清楚,经历过多次大战这些士卒已经将骄傲刻印在了骨子里,他们自认为是天下最强的军队,荣耀不允许他们退缩。 可袁绍麾下的士卒能打成这样就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战死两成士兵本就是一个极其伤害士气的事情,大多数军队早就崩溃了。可是他们还能打的这么凶,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陈留的惨烈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徐荣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不仅派了他带兵前来支援,还从浚仪附近调了一千兵马支援。可一座大城能被一日之间攻破,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张飞找到孙青的时候还以为守军已经全员阵亡了,毕竟这些人在袁绍退走后躺在尸体堆里睡着了,差点儿被当作死人清理掉。 孙青本人的状态也很不对劲,像是失了魂一般,击杀了十几名出现在她附近的士卒。最后还是张飞亲自出手,才勉强将她制住。 原本张飞以为孙青只是受了刺激,可等到张辽到来他才意识的问题的严重性,孙青似乎不认识张辽了。 也不能说是不认识,孙青对所有的事都很清楚,但她对张辽的态度非常冷漠,一点儿都不像是夫妇应该有的样子。 张辽见状脸色非常难看,来到张飞身边低声请求:“张将军,麻烦你暂且统率一下浚仪来的兵马,我要带她回去。” “带兵没问题,可是这……弟媳没事?” “没……有……唉……”张辽轻叹一声,解释道:“青的武艺学于深山中羽化的隐士,那不像是一门武功,倒像是一门道法。上古学说百花齐放,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得找高人问问。” “那你这次和徐将军一起回去?” “嗯,主公身边有身怀奇术的人,我找他们问问。” “行,兖州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正好探探主公的口风。这次怕是主公很生气才会派徐将军过来的……” “我……尽量。将军保重,告辞。” “告辞。” 张飞目送张辽好言好语将孙青带走,自己开始琢磨眼下的情况。这次的战略目的基本上已经达成了,成功将袁绍赶走,顺势还占据了大半个兖州。 这看起来是个大功劳,问题是他们从开打到结束很多军事行动都没有征得王弋同意,王弋如此支持无非是战事要紧,不能拖后腿。虽说濮阳更多的是被动应对,但徐荣依旧收走了张飞的虎符。 这不仅仅是信任问题,打仗就是在打钱,徐荣说的很清楚,如果之前不是一直在给濮阳输送物资,张飞他们都不用打,饿都饿死了。 郭奉孝啊郭奉孝…… 张飞呲了呲牙,喃喃道:“这次你可把我们都给害死了……” 事情也确实如张飞所想的那样,伴随着陈留守卫战的结束,王弋在黄河以南的战事同样彻底结束了。他的统治版图再次扩张了两个郡,成功拿下了陈留郡和济阴郡。 剩下的几个郡地形险恶、多山多水,不是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况且荀衍还在东平国的无盐驻防,就连心高气傲的郭嘉也不想对上他。 这一战袁绍确实很亏,王弋其实也没占什么便宜。青州兵基本上被打残了,想要恢复必须重新招募。幽州兵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面对的是袁绍主力,损失同样不小。山地部队就别提了,差点儿全军覆没。 将领方面更扯,双方堪称半斤八两。别看张辽砍得爽快,但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淳于琼和臧霸倒是值得一提,可淳于琼死于大意,臧霸那就是去送死的,况且死没死张辽最后也没有确定。王弋自己则折了乐进和高览等多名将领,夏侯兰也废了,张合同样半死不活的,堪称损失惨重。 张合这个倒霉孩子值得重点提一下,他此次战争可谓毫无建树,四处乱晃什么也没干成不说,自己还挨了一顿胖揍。绝对的典型战争反面教材。 都说军队中崇尚武力,西北人组成的军队尤甚。吕布的武艺天下无双,想要凭借个人魅力招降一支西北人组成的军队其实非常容易,前提是这支军队没有跟随过吕布的话…… 吕布那点儿窝囊的黑历史张合麾下的士卒知道的门儿清,自然不可能接受吕布的招降。当吕布和张合相遇后可谓一言不合就动手,奈何合子不抗揍啊。 吕布一只手和张合打了二十回合,两只手打了十回合,最后全力在五回合之内将张合连人带马砍翻在地。张合可不是张辽那个越打越猛的变态,没有当场被砍死,全靠麾下士卒够给力。 这帮莽夫一个冲锋就把吕布带出来的士卒全都给踩进土里了,而且大有下一回合淹死吕布的冲动。 吕布再强也不可能来个以一敌万,看到情况不妙灰溜溜的跑了。 也正是张合这个倒霉孩子的原因,吕范没有继续扩张势力,而是选择了收缩防御。这就让袁绍抽弟弟抽得很舒服,豫州被他成功拿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随着中原大战的落幕,人们的注意力逐渐向天下的边缘偏移,首当其冲的就是孙坚和刘表的联军与马腾跟士燮的碰撞。 没了马的西北汉子战斗力大打折扣,再加上老黄那变态的战斗力,没成年的小马儿被揍得满头包,再也没了往日那不羁的放纵。 关键时刻老爷子还是靠得住的,士燮靠着自己的号召力以及山越人对地形的熟悉,联军根本就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依旧卡在武陵郡不动分毫。 不过这种日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那封考验人性的信再一次出现在贾诩手里,只等马士联军兵合一处。至于马家那个混小子能不能再次中招,贾诩根本就不担心。上一次写的比较模糊,那这一次就写的清楚些,将所有的条件清清楚楚的写在纸面上。 要么怎么说贾诩这个老狐狸真的是不当人呢,士燮和韩遂不一样,马韩两家老交情了,为彼此出力是应当的,自然不能将条件讲清楚。可马士两家可是有仇的,明明白白写出来,体现的就是一个利益取舍,不掺杂一丝感情。 毕竟孩子长大了嘛,不能老是纠缠在感情之中,要让他明白这世间只有利益才是最能动人心的…… 西南战局想要有所突破需要时间和机会,但西北方面的战局却不一样。曾放出豪言要三个月打下河东郡的二爷遇到了麻烦,长安对河东郡异常重视,直接派出了最强战力徐晃以及最强的指挥者朱儁。 二爷显然搞不定这两位,徐晃二爷还能打一打,可朱儁的指挥能力却是二爷玩儿不过的,被挡在襄陵不得寸进。老一辈的将领再一次用实力宣告世人他们只是老了而不是死了,丰富的经验让无双猛将也无可奈何。 天下大势自然不能不提弄潮儿曹老板,曹老板其实也没什么,一心一意的占领着南阳。可是洛阳又出幺蛾子了,而这次依旧是蔡琰…… 蔡琰也还好,最近没有主动找事儿,但耐不住事情来找她。王必从邺城回去之后不仅带回了双方交易的筹码,更带回了一个王弋给曹操的生日礼物——煮盐法。 这东西是个人看了都眼红,哪怕是见过大世面的荀谌也不例外。奈何曹老板的领地有山有水有河流,就是没有海! 哎嘿!就是没有海! 知道了食盐的造价不分一杯羹肯定不是荀谌的性格,但是随着王必的归来,河北的商人往来洛阳越来越少,食盐更是因为战争的原因直接不卖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计策却也无可奈何,蒋琬动用了以前的关系只得到了八个字的回复:全家老小,共赴黄泉。 无奈之下荀谌找上了蔡琰,希望她能帮忙找些门路。这种事对于蔡琰来说可是太轻松了,因为她自己就是门路。 蔡琰当场答应他愿意帮助洛阳走私食盐,前提是洛阳需要用粮食支付,而且这个支付的价格可不便宜。 讲道理,以荀谌的为人不可能吃这个亏,但是他必须要吃。即便知道了制作成本,可这也是上乘的冀州食盐,是极其重要的民生和战略物资,比平日里百姓吃的黑绿色的石头粉末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况且蔡琰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如果不是知道了食盐的成本,荀谌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蔡琰在荀谌的注视下写了一封给蔡家商会的信。这封信中夹杂了一些密文,是不可能被外人看懂的,最终也只会落到她好闺蜜甄姜的手上。 这一次蔡琰做得很不错,算是理解了王弋的意思。但是这还没完,王弋还让王必给蔡琰带去了一份礼物。 一匣炒茶被荀谌检查了数次之后交给了蔡琰,蔡琰一瞬间就来了精神,因为王弋曾说过这东西才是真正的金子,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它的价值…… 不过蔡琰撬动洛阳经济根基的时间还没有到来,现在天下大多数人都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韩遂大败的消息终于爆发了,所有人都想知道韩遂为什么会败,怎么可能败?那些西域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吐不快:茶叶真的好贵啊!好贵好贵啊!什么时候二十块钱的茶叶成低端平价口粮茶了?是,二十一两的茶叶能喝十次,一次能喝六七泡。可二十一两的茶叶过完公道杯还是有沉淀啊!大厂的稳定性都这样,小厂还喝个鬼啊! 而且能喝的就那么几个品种,大红袍、祁门、滇红、云雾……想试试肉桂,二十的品质大厂出品四泡就没味道了! 我承认我穷,可咱老百姓喝的不就是一个物美价廉吗?像什么金骏眉、凤凰单枞我看都不敢看啊!就连茉莉花都要三四百一斤,喝个鬼啊! 万幸周围有两个茶叶店能搞到十二的安吉白茶和十五的龙井,虽然品质也很呲,但好歹能做为大茶缸子茶救我命。但依旧不能用盖碗,两三泡就没味儿了。) 第243章 河北的沙盘(四十九) 青灯, 密室, 细声碎语。 很难想象这是天下最强诸侯正在和麾下重谋讨论决策时的样子,几人鬼鬼祟祟看起来更像是几个毛贼正研究今晚的下手目标。 但是这真的没办法,韩遂的失利都快人尽皆知了,可长安的反应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长安凭什么将兵力都调到了河东?刘辨又凭什么敢独自面对西域十几万大军? “主公……”荀彧依旧在质疑:“您这份情报真的准确吗?至少要让我知道是个信得过的人传来的?” “文若,你都问了八百回了。准确,绝对准确。至于是谁你就别问了,这个人绝对信得过,我拿性命给他担保如何?”王弋也是十分头大,事情过于惊世骇俗,就连沉稳的荀彧也不敢置信。 荀彧见王弋如此说,只得无奈的摆摆手说:“罢了,我不问了。可是主公,长安?守军?五百?字我都认得,可是放在一起……要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曹孟德,都用不上三天,长安就没刘辨什么事了!” “我找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质疑的,白天已经有足够的质疑声了。你们谁来给我解释解释,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主公,长安是不是何人联手……” “不可能,刘辨不可能和任何人联手,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那你说个可能性嘛,主公还未说话你多什么嘴?排除所有不可能……” “别废话!再不可能也要有个逻辑,五百守军连维护长安平日的治安都不够!” “万一刘辨和西域联手呢?” “和西域联手打韩遂?你是疯了吗?他可是皇帝,你见哪个皇帝和人联手?脸都不要了?” 谋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王弋则在拼命的回想前世的记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三国的的历史最远也就是凉州羌人,西域诸国似乎没什么动静。 这个时代他们之间的龌龊好像很深,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他们就联手了呢?还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万人,没有道理啊! 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冲他来的,那那帮人打个什么劲?图西北的荒地?图杀不完的蛮族? “主公……时间……” “谁!子敬你说什么?都闭嘴!”王弋制止住手下的争吵,询问鲁肃:“子敬仔细说说。” “我有一个猜测,刘辨确实不会和西域联手,但不代表他手下不会和西域联手。”鲁肃一边思索一边试探性的问:“不知主公是否记得燕县那份战报?” 不愧是能提出踏上对的人,鲁肃非常敏锐的抓住了两条似乎没什么关联的线索。不过鲁肃自己也不是十分自信,因为两条线索的关联经不起推敲却又有重合。 “燕县……算算时间……”王弋沉吟片刻问道:“子敬的意思是西域和何进有关系?何进出兵的时间就是西域击败韩遂的时间?” “很有可能,如果何进只是刘辨推出来的替代品……” “不会。”荀彧却不看好鲁肃的思路,质疑道:“刘辨怎么说也是个皇帝,中原不承认不代表西域不承认。韩遂能投靠刘辨就证明西域和刘辨绝对不是一伙儿的。” “那请荀别驾解释一下西域那些人为什么在凉州就不走了?此时正是他们进攻中原的机会!” “分赃不均……” “这等规模的联军因为分赃不均而散掉?可能吗?” “也许,只有这个解释了。”荀彧算是给这个局面定了性质,可依旧没人能够回答刘辨为什么可以凭借五百守军安安稳稳的居住在长安城。 不得不说荀彧的想法是对的,西域联军滞留在凉州还真就是因为分赃不均。凉州很大,同样也很荒凉。谁都想拥有富庶的地方,谁都不想面对那些野蛮的羌人。 但这个世界终究是以实力说话的,西域只是个地名,不是一个国家。有人占便宜,有人注定就会吃亏。脆弱的联盟在某一天忽然分崩离析,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原因,知道原因的全部缄默不语。 刘辨敢于倾巢出动的原因更为诡异,因为他相信天命,天命昭示着长安不会有任何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河北。 长大了的刘辨和曾经那个懦弱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身具威仪且贵气逼人。只不过他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皇后的死亡中走出来,对皇宫中那些靓丽的宫女视若无睹,似乎永远改不完的奏折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王允自从河北回来后很受刘辨宠爱,甚至在深夜办公的时候都让他陪伴左右。可是王允看到刘辨这么拼命,忍不住劝说:“陛下,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您没有必要全都看一遍。” “王卿可知寡人出身?” “这……” “没什么可避讳的,寡人自幼被送到一户道士家中,学的都是些修身养性的法门,对朝政半分都不懂。呵……自幼修身养性,我今年才多大?” “陛下……” “王卿去过河北,能否和我讲讲河北的情景?” “河北……河北,河北富庶。” “我知。可为什么富庶?” “那位慧眼识人,人才尽入彀中。任人唯贤,勤政亲民……” “勤政亲民……王卿,你说我够勤政了?能不能做到亲民?” “陛下,这恐怕不行。您是天子,那位只是个州牧。” “是啊……寡人乃是天子。可寡人不是孤家寡人啊!我不能真的做个孤寡之人?王卿乃是博学之士,何以教我?” “陛下,臣听说名声都是靠日积月累的善举而累积的,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改善名声,只能慢慢等待。况且……”王允话说道一半忽然止住,有些话不能明说。 好在刘辨理解了王允的意思,很清楚想要改善名声必须要先杀几个人。这些人的名单他早就有了,可却不能动手。 头一个还好说,大宦官张让,刘辨想要弄死他也好久了。只是第二个却是何后,他的亲生母亲。 何后能死吗?答案是可以死。而且只要何后死了,刘辨就能将刘宏的死归结在何后身上,他继承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就洗白了。 可何后不能由刘辨杀死,孝是大汉治国之本,要是刘辨杀了何后,他的名声可就真的要臭大街了。甚至刘辨连张让都不能杀,而且还要护着。 党人有能力是有能力,可拉帮结派同样在行,如今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如果刘辨杀了张让,那下一步党人绝对会逼着他杀死何后。等杀了何后刘辨自己也就完了,党人刚好趁机换个名声好的皇帝。 世事就是这么有趣,没有人是天生博学,党人手把手教会了刘辨政争,刘辨却用这个能力看清了党人的面目,反过来开始平衡朝局。 也不能说刘辨真的就是孤家寡人,在这样的时局下刘辨只是死了皇后还多亏一个人的鼎力相助,那个人就是杨彪。 或许是杨彪在刘辨身上看到了明君的影子,或许是想和袁氏一样布一场惊天大局,或许是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反正若是没有杨彪,刘辨也活不到现在。 当然杨彪这样的投资收获也是丰盛的,百官之首司徒加身,儿子十几岁就是黄门侍郎跟随刘辨左右,如今又有了王允为助力。 刘辨见王允真的有些危难,而且天色也实在太晚了,便说道:“王卿先回去休息,我再……哼,南村生猪一口,不看便不看了……” “还望陛下好生休息,臣告退。” “我送送王卿。” “臣惶恐……” “惶恐什么?别让寡人真成了寡人!走!” 刘辨亲自将王允送出了皇宫大门,又是惹得皇宫内外一片鸡飞狗跳。 回来的路上,刘辨在一处长廊边忽然驻足看向夜空,良久之后喃喃细语:“王卿啊……寡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244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 鸟嘶,蝉鸣。 小河潺潺,绿荫然然。 夏日的气息总是那么的富有活力,艳阳高照、万物生长,放眼望去一片生机。 当然,这要有个前提。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在一座只有抠脚大汉的军营边,那么一叶孤舟、一壶浊酒、一支鱼竿能够安逸一整天。 军营中的酸臭味儿顶风都能熏上二里地,简直不要太过于辣眼睛,就连关羽都时不时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直摇头,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燥热还是环境惹得心烦。反正二爷现在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很想找个人抽一顿。 关羽对于自己如今被堵在襄陵并不感觉到意外,甚至有些欣喜。朱儁是什么人?那可是老一辈的上将,能和这样的人过招简直就是自己的荣幸。 如今自己看不进去书一定是因为这些粗人实在是不讲究卫生,搞得自己睁眼闭眼都是一双双大汗脚,书中宝贵的知识都被这恶心的气味污染了,不愿意让自己阅读。 是的,一定是的! 关羽放下书卷来到帐外吩咐:“让所有士卒去戏水!” 这道命令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王凌跑过来询问:“将军可是要诱敌?我等在何处伏击?” “莫要多问,全军都去。” “啊?可是万一敌军来袭……” “那正好,我还怕他不来!” 关羽的回答极为自信,当然他也有自信的资本。朱儁和徐晃不是没有尝试过阵斩关羽,但都被他抽的满头包。偏将死了好几个,就连白波的头子郭太也被关羽给斩了。 现在朱儁的策略就是不败,只要不败就算是胜了,拖到秋收关羽早晚要退兵。 巧的是关羽也是这么想的,他对自己放出的豪言依旧有信心,他同样不着急。眼下朱儁拖时间对他不利,但是对朱儁自己同样不利。 河东郡一直都是白波黄巾在管理,这些人可没有张燕那帮人有远见,哪懂得什么治理?只要他进攻河东郡的消息传出去,反叛的人就会像潮水之势连绵不绝,到时候朱儁就会处于四面受敌的状态,不攻自破。所谓上兵伐谋不外乎如此,那些书他可不是白看的。 看着士卒们一个个在水里如脱缰的野狗般欢腾,关羽转身回到营帐拿起书卷继续阅读。 这下好多了嘛,他就说肯定是那帮不爱干净的士卒搅得他分了心神。 这边关羽是高兴了,可是另一头徐晃却要气炸了。关羽在河水上游特么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可襄陵在河的下游啊! 打不过关羽徐晃认了,学艺不精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这怎么滴?还要让他喝你关羽的洗脚水不成? 越看越上头,徐晃实在是气不过,拎着自己的大斧子就要出城找关羽拼命。这也太欺负人了,老实人也受不了这个气啊! 好在朱儁听说后赶紧将徐晃拦了下来,劝说道:“公明啊,他们愿意玩儿就让他们玩儿,实在不行等等再喝呗,晚点喝水又渴不死人。” “可是……可是……末将心里就是过不去!想想他……他……简直欺人太甚!” “那你就别想。” “可是末将已经看到了啊!” “敲通鼓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回去就得了。关羽勇武,正面对战我们没有胜算。” “那他们要是不回去呢?” “三通过后,若他们还不回去,你便带人前去冲杀,关羽必败!” “末将遵令!” 徐晃咬着牙气哼哼的亲自去敲鼓去了,他现在希望河北军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朱儁望着徐晃离去的背影低声感叹:“唉……出身啊……” 徐晃真的是他见过最优秀的新一代将领了,纪律严明、老实可靠。可惜徐晃的出身实在是阻碍了他的未来,看得起徐晃的人并不多,就连麾下士卒的出身都要好过黄巾出身的徐晃。 老实说就连朱儁自己也有些看不上徐晃,要不然徐晃现在也不会只是个校尉。他很想重用徐晃的才能,却不想重用徐晃这个人。 门第很重要,但到了朱儁这种高度门第其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若是平时他可以慢慢培养徐晃,了不起多付出一些功劳罢了。 可是现在不行,只要朝堂中仍然有黄巾的降将,那徐晃一辈子就无法撕下自己身上的标签。黄巾始终是贼,贼是无法和高人一等的世家站在一起的。 现在朱儁只能把徐晃当作一个输出机器培养,砍人的时候徐晃上,等带兵就要换人了…… 徐晃的第一通鼓确实吓了河北军一跳,可第二通鼓的时候王凌就察觉不对劲开始整理队伍了,第三通鼓关羽更是单人独骑来到城前掩护士卒回营。 徐晃在城上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在他看来关羽实在是太贼了,根本就是故意恶心他们。 关羽看着城门楼上敲鼓的徐晃大喝:“徐公明,下来一战!” “你来攻城,自然可以与我一战!”徐晃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反过来恶心关羽。 “仗着城池逞能,你算什么武将?” “只有匹夫之勇也敢叫嚣?” “哼,无胆鼠辈!” “呵,长须狗贼!” 两人就这么隔空互喷着垃圾话,关羽在徐晃身上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原因无他,徐晃打仗带脑子。两人交手已经很多次了,徐晃还能活碰乱跳的没被关羽砍死足以证明徐晃不仅仅是武艺优秀。要知道现在的关羽可不一样,他是二爷二点零加强版,能在他手上活下来可不容易。 或许连关羽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徐晃的兴趣并不仅仅只是徐晃的脑子好使。人总是会对拥有相似经历的人抱有好感,就算他是关羽也不例外。 交手的时候关羽就发现徐晃的力气很大,武艺却很粗糙,而且那身简陋的铠甲足以说明徐晃的出身不咋地。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没有投王弋之前他也是这样。 不知从何时起关羽忽然想和徐晃谈谈,他总觉得徐晃不该是个死于他刀下籍籍无名的鼠辈,应该和他一样纵马带兵征战天下。 想到这里关羽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那个所谓天下无双的吕布他也打过,打不赢确实是打不赢,但他也没想着谈谈,只想着砍死对方,怎么到了这个徐晃这里就…… 于是关羽计上心来,对徐晃说道:“今日可敢夜袭?我在大营等你。” “今夜必取你项上人头,等着受死!” “鼠辈勿要食言!”关羽深深看了徐晃一眼,打马回营去了,只留下徐晃一个人生闷气。 回营后关羽立即吩咐王凌让士卒休息,做好夜战的准备。 王凌有些疑惑的问:“将军何以断定他们会袭营?” “我激了徐晃那匹夫,让他今晚来袭营。” “这……他们不会来?” “当然不会,对面可是朱老将军,怎么可能中这么拙劣的激将法?” “那我们还要准备吗?” “他们来不来有什么关系,我会去。” “嘶……”王凌倒吸了口凉气,行了一礼道:“我明白了将军,末将立即就去准备。” 子时一过,关羽带着他的校刀手出现在襄陵城下。这是王弋军中最喜欢的偷袭时间,因为这时候人最为疲惫。 没有任何意外,先登的士卒翻过城墙,缓缓打开了城门。关羽见状大喜,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可当关羽刚过城门,黑暗中一道闪光划过,一柄大斧出现在关羽面前,大有将其一分为二的架势。 关羽反应极快,立即提气挥刀,居然单手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与此同时城墙上人影绰绰,火光阵阵、鼓声隆隆。显然这是一场埋伏…… “关云长你中计了!受死!”果然,徐晃收回大斧从黑暗中走出,一边杀向关羽一边下令:“关闭城门,随我诛杀此獠!” “哼!”关羽并没有慌乱,反而冷哼一声,长刀指向城内大喝:“攻!” 校刀手本就在往城内拥挤,见关羽下令行动更是迅速。砍翻了操作城门的士卒就向城墙上杀去。 徐晃见关羽依旧泰然自若心中就是一沉,这确实是一场埋伏,但只是他对关羽的埋伏,并不是守军对夜袭的埋伏。 关羽走后他曾向朱儁汇报过,并且提出了对关羽夜袭的担忧,可惜朱儁并没有采纳。 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他担心关羽夜袭而亲自过来值守罢了,就连这座城门也是他瞎蒙的一个,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留下关羽已然不可能,只能寄希望于朱儁能听到鼓声,派人前来支援将关羽打退。 “看招!” 徐晃抡起大斧对着关羽搂头便砍! 关羽眯起双眼挥动了手中的大刀,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格挡,而是选择了进攻。 刀光胜雪,划亮夜空。关羽的大刀后发先至,竟然比徐晃的斧子还要快上三分。 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并不明智,很有可能出现一死一伤的情况。但关羽极为自信,大刀一往无前斩向了徐晃,无视了徐晃的斧子。 要命…… 徐晃一边在心里骂关羽变态,一边强行改变斧子的路线,希望能挡住这一刀。 可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一股巨力从斧子上传来,根本就不是他能挡得住的。 徐晃立即松手,双手一推马背,从马屁股后面滑了下去。临时变招已经是他武艺能做到的极限了,招式走形不说力道也小了很多,根本挡不住这一招。 也是,谁能想得到有人招式能又快又狠呢?徐晃的战马被关羽一分为二,大斧也被砍成两节。 “哼,跑的倒是够快,可终究是鼠辈。”关羽说完收刀反握,一提缰绳就要上前结果徐晃! 第245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一) 关羽敢这么自信攻城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看穿了这里没什么准备,徐晃只是在虚张声势。 细节决定成败,徐晃其实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应该用鼓声传递信息,而是应该用锣。 锣声尖锐刺耳,可以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这也是为什么要鸣金收兵。不提阴阳五行之说,锣声可以很好的刺激到杀红了眼的士卒,让他们清醒的接受命令。但锣声有个致命的缺点,它没有鼓声传的远。 这里面涉及到了共振等一些问题,人们接收到的并不一定是鼓的声音,很有可能是鼓的震动。但不得不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传递信息,鼓确实是比锣要好的选择。 然而这些东西都是被王弋那帮人研究烂了的,他们在推演的时候会将任何细节都考虑进去,并且将之推广到全军。王弋甚至丧心病狂到尝试三三制在冷兵器战争冲锋中的可行性。 关羽是个好学的人,没事儿就会看书,对河北智囊们提出的那些案例很有研究,自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破绽。 并且他想杀徐晃是实打实的想杀,欣赏是一方面,战场上遇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徐晃感受到了关羽的杀意,迅速钻入了人群中。他现在两手空空,疯了才会去和关羽对上。 关羽看到徐晃逃跑也不追赶,如今打下城池才是最重要的,别看他麾下的校刀手攻进了城池,其实没占什么便宜。朱儁麾下这些士卒算是长安的精锐了,比关羽麾下的普通士卒都要强上很多。 这次进攻河东郡关羽其实没得到什么支持,他去邺城请罪把王弋给气的够呛,忘了给他派兵。关羽也是硬气,愣是没有张口,和梁习商量了一下抽调了一些并州的守军就来了。 而且他的兵力也不多,算上校刀手仅仅只有五千而已。能和朱儁在这里僵持,全靠他本人够强。 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关羽立即下马登上城墙,为麾下士卒开路,让他们尽可能迅速的占领制高点。 于此同时,城外王凌拉过一个校尉说道:“你带三千人去支援将军,剩下的人给我留着。” “我……我?” “别废话!见到关将军你只需如此如此说,将军不会怪罪你的。” “是……是。” 校尉答应一声,带着三千士卒迅速向城门冲了过去,帮助关羽扩大战果。 城中的反击同样迅速,朱儁听到示警都没让人去询问原因,直接让人集结部队赶了过来,刚好和得到支援的关羽对上。 巷战无法避免,关羽舞动大刀杀入敌阵。敌阵中没有一合之将,小兵更是被关羽如同砍瓜切菜般剁死。甲胄在关羽的大刀面前脆弱如纸,人数在关羽面前形同虚设! 无双武圣,无人能敌! 然而,无人能敌的只有关羽…… 河北军在朱儁的指挥面前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士气越来越低。有些人注定无法做到直面死亡,即便关羽如天神下凡般勇武,他们的内心依旧被这惨烈的战斗所动摇。 这无可厚非,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精锐,能打一些顺风仗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不能指望他们向关羽的校刀手那样视死如归勇往直前。 校刀手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不仅要面对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敌人,还要面对这些扰乱己方阵型猪队友。 更要命的是校刀手的武艺并不高,他们经历过不少战斗却没接受过多少训练,不要说王弋麾下最精锐的幽州兵,就连青州兵都多有不如。 偷袭的优势逐渐被扳回,眼看刚刚远离的城门越来越近他们却无可奈何…… “啊!莫要辜负了将军!杀啊!” 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这么一句,或许是临死前的遗言,或许是郁闷时的咆哮。 但是这一刻,所有的校刀手仿佛感同身受一般,齐齐放弃了防御,向守军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此时此刻他们真的不甘,不甘于他们的将军在奋勇杀敌,可唾手可得的胜利却被一群废物给败坏掉。 他们愤怒,他们疯狂! 男儿何须辩生死,血溅五步当留名! 刀子握在他们的手里,那就只有一往无前,杀死一切胆敢阻挡他们的人。没有了刀子他们还有手,没有了手还有脚、有牙、有身躯…… 他们的将军是骄傲的,所有敌将都是鼠辈蝼蚁。他们同样也是骄傲的,所有的敌军皆为土鸡瓦狗! 杀! 黑暗中他们的双眼似乎泛起了阵阵红光,不知是嗜血的欲望还是火光的映衬,亦或是被那敌人的鲜血染红的光泽。 八百壮士无人后退,以身体为盾挥舞着长刀奋勇向前。他们要和自己的将军汇合,用鲜血为将军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或是用尸骸为将军铺平后退的通途…… “可惜了,都是勇士。”朱儁看着校刀手们的表演惋惜道:“如此勇武的大汉儿郎却要折在我手里,唉……” “将军,是否要前去劝降?” “不,下令放箭,毋要走脱一个。” “喏……” 校尉带着朱儁的命令迅速赶往前线,准备在此终结掉这支军队,终结掉关羽。 然而朱儁还是漏算了一些。他看出了眼前这些士卒并不是关羽的全部,按照常理他觉得关羽留下了一部分士卒守营,可他没想到关羽会倾巢而出! 王凌终于等到了机会,他面前的这面城墙几乎已经没什么人防守了,这让他很轻松的翻过城墙,攻入城中。 王凌很清楚如果关羽没能打开局面,那么自己这一千人对于胶着的战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于是他攻入襄陵后只下达了一个命令——放火! 无视百姓,无视民居,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烧的,丧心病狂的王凌甚至点燃了城门。他不怕动静闹得太大,只怕闹得不够大。 随手干掉两个想要抢掠的士卒,王凌对着手下冰冷的说道:“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你们只有一个任务也只能有一个任务。拿着火把点燃你们能看到的一切建筑,这座城里的一切建筑。但凡你们有别的心思,杀!” 在王凌冷漠的眼神中士卒们开始执行命令,他们都知道王凌是不会在意他们死活的,王凌说杀就真的会杀。 可是渐渐地,士卒们越烧越兴奋。火焰似乎释放了他们某种天性,让他们享受着往日不曾体会的暴虐和残忍。 城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先是一点,紧接着就是一片,很快就蔓延了半座城。 原本想要等到歼灭关羽在处理火势的朱儁此时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调集了一部分人去扑灭大火,另一部分则继续围攻关羽。 然而不久后朱儁却错愕的发现剩下那些人根本不是河北兵的对手了,河北军不知何时转守为攻,正一步步蚕食着守军。 怎么会这样? 朱儁有些不信邪,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其他的还好,但是没人能够挡得住关羽。关羽杀到哪里,哪里的守军就会崩溃。不是一两个人的崩溃,而是成片成片的溃逃…… 不能再这样了! 眼下这些部队是长安最后的军队,没了他们长安将裸露在敌人面前,朱儁承担不起全军覆没的损失,此时此刻必须要撤退了。 “鸣金收兵,命令所有士卒从西城撤离!”朱儁果断下达了命令,自己则带着护卫先走一步。 有节奏的铜锣声响起,守军的士气进一步崩溃,没了命的往西城败逃。 关羽见状并没有追击,他看了看自己手下这些残兵,很清楚追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收兵,占城,灭火! 关羽迅速下达了三道命令,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就连百姓也被组织起来扑灭大火。 襄陵城中一下子热闹非凡,王凌的破坏能力很强,就算是全城人一起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扑灭火势。 不过有一个人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徐晃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论是抵挡关羽还是后续的围杀,徐晃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他到底哪去了? 他在等死,在一条污水沟里等死…… 徐晃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随着力量越来越弱,呼吸也越来越缓慢,身体越来越冰冷。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死法。他曾幻想过自己死于惨烈的沙场之中,也曾想过自己死于冰冷的病榻之上。 然而胸口的一箭让他觉得死亡是如此的好笑,这一箭从前胸贯入后背,而他当时却背对着河北军…… 是的,他被背叛了。那个人他认识,是他曾经的首领杨奉,那个最先来支援他的人。 或许在朱儁那里受到的器重不仅仅会让世家对他鄙夷,更会让往日的同伴感到嫉妒…… 第246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二) “咳咳……” “醒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军营。” “你救了我?” “嗯。” “为什么?” “还有口气,就捡回来了。” “关云长,你羞辱我!” 徐晃对于关羽的回答非常气愤,猛然起身对关羽怒目而视。结果他发现关羽的态度并不算羞辱,他现在的样子才算是被羞辱。 关羽的军帐被收拾的井井有条,桌案上还摆着不少书卷。关羽就坐在桌案后面静静的看书,看都没看徐晃一眼。此时徐晃赤裸着上身坐在一块木板上,跟个猴儿一样被一群人围着研究。 “将军。”一位布衣老者抬手对关羽行了一礼说道:“这位……伤者也算是老朽平生罕见了,大概是天赋异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蹦乱跳的,老朽真是平生罕见。” 老者说了两个平生罕见,足见徐晃那堪称变态的身体素质。关羽抬头询问医士:“能不能知道他是怎么练成这样的?” “这……大概是吃的好?” “徐公明,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关云长!”徐晃瞬间暴怒,不顾伤口喷出的鲜血咆哮道:“要杀便杀,羞辱我算什么本事?” 关羽理都不理会,将注意力拉回到书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大概是吃茱萸的。” “你!” “徐将军,我劝你还是躺下来。”一旁的王凌指着徐晃的伤口笑道:“不然你可能真的要死了。” “死便死了,省的受你们这些狗贼侮辱。” “活着不好吗?” “活着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做你们的俘虏窝囊一辈子?” “没人说过要抓你。”关羽放下书卷指了指门口道:“大门就在那里,想走就赶紧滚。” “你愿意放我走?” “滚不滚?区区一个校尉,都不值得我记在功劳簿上。” “你!你……哼……” “徐将军且住。”王凌赶紧制止徐晃的步伐说道:“徐将军上点儿药,至少穿件衣服。” “哼。”徐晃难得老脸一红,拿起王凌递过来的衣服讪讪离去。 “我送送徐将军,军营规矩森严……”王凌见到徐晃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行至半程,徐晃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世家出身?” “是啊,而且我还姓王。” “王?河北的王吗?那关羽的家世一定十分显赫?” “没有。关将军草根出身,早年流亡幽州以贩枣为生。”王凌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敬佩:“关将军勇武无双且腹有谋略,我等十分仰慕他,自愿追随关将军。” “百姓出身?” “百姓怎么了?” “河北的世家都看得起百姓吗?” “怎么可能?”王凌看向徐晃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无奈的说:“世家怎么可能看得起百姓?凭什么要看得起百姓?我们连地位低一些的世家都看不起。” “那为何……” “徐将军可是在长安受了排挤?” “呃……” “哈哈哈……徐将军算是误会世家了,没有哪个世家是傻子。他们看不起你无非是因为你是可以替代的,若你的才能无法替代,他们看不起你又如何?你已经不需要他们看得起了,你的主君会为你解决这个问题。而你,会成为新的世家。” “这……多谢王将军指点……” “无妨,无妨。不过徐将军,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人和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关将军眼中你的才能是无可替代的。” “你在拉拢我?” “不,我在说一个事实。关将军心高气傲,是不会出言拉拢谁的。做为下属,我也不会为将军找事。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有时候换一个地方会活的更好。” “这还不是拉拢?” “营门到了,徐将军请!路上小心,保重。”王凌没有回答徐晃的问题,只是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王凌离去的背影,徐晃忽然张口说道:“王将军稍候!” “徐将军有事?” “这……是这样的,王将军可知朱……那朱儁去了何处?” “徐将军知道?” “嗯。按照常理说朱儁不是去了临汾就是绛邑,实则不然。襄陵往南,临汾以北有一处山谷,此谷巨大,有村庄在内生存却十分隐蔽。山谷名曰白波谷,乃是……唉,就叫白波谷。他们应该在那里驻扎。” “白波谷……”王凌对这个名字略一沉吟问道:“可是那白波黄巾命名的?” “对。”徐晃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出身白波黄巾,首领郭太便是从那里起的兵。” “如此多谢徐将军了。”王凌行了一礼后又问:“将军的兵器应该是遗失了,我等并未寻到。不过将军可需要马匹?让出一匹驽马我等还是可以的。” “我……不用了,后会有期。”说罢,徐晃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王凌也没有多纠结,转身回了关羽的帅帐。 “将军,就让他这么走了?”回到帅帐后王凌第一时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是不明白关羽为什么要放走徐晃,就算是拉拢不了至少也要砍了? 关羽依旧在看书,只是淡淡的说:“未见过天下苍茫的幼兽不值得我出刀,他不该死的像个狗贼。” “将军英武!”王凌立刻赞叹了一句。 关羽没有接这份奉承反而问道:“百姓都开始迁徙了吗?” “开始了,只是……”王凌略一停顿才说:“将军,如今这个时节想要让百姓放弃土地去并州太难了,很多人都不愿意走。要是再继续打下去,等到了安邑我们就要强制他们迁徙了。” “那就强制。如何安置不是我们的问题,带不走才是。” “好……还有一件事。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向邺城求援?毕竟那些士卒……” “如此不堪?” “嗯,不堪一用。” “写信。”关羽终于放下了书卷,沉声说道:“先在襄陵驻扎一段时间,等援军到了我们再打。” “喏。对了将军,刚刚徐晃告诉了我一个地图上没有的地方,叫白波谷,说是朱儁可能藏匿再那里。” “我们的地图上也没有吗?” “没有……” “先别写信了,让斥候……不!你亲自去,找到那个地方,但不要惊动他们。” “将军的意思是?” “居安思危,希望朱老将军不要忘记……” 关羽缓缓起身,走向了营帐外面。说实话这一战他虽然胜了,但胜的并不开心。襄陵被如此轻松的攻陷,给了他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朱儁可是大汉最后的三位名将之一,在关羽看来自己击败朱儁是必然的,他甚至做好了身陷险境拼死突围的准备。两人应该打的有来有回,战场上应该充斥着尔虞我诈的计谋,血腥残酷的战阵。他应该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浴血奋战才将朱儁击败。 可如今这算什么?名将跳进了自己随手挖的坑里?还不如一个自己看重的武将有谋略? 关羽并不相信这场忽然起来的胜利能检验出自己真正的含金量,他宁愿将其归咎为一次巧合。关羽愿意再给朱儁一次机会,一次证明双方价值的机会,一次值得被他斩杀的机会。 初入凡间的绝世凶兽并不了解自己的力量,他需要一个已知的目标来衡量自己的力量。朱儁确实是个不错的目标,他的战绩足够傲人,他的能力也足够强大。 但是朱儁同样不是一个很好的目标,他的能力过于强大了,强大到很有可能反被他捕杀。 名将之所以被称之为名将,并不是他们取得了多少胜利,而是在失败的时候不会气馁,不会受到影响。 朱儁就很懂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短暂的失利不代表最终会失败,而他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回马枪,这个习武之人都熟知的招式。很多人都爱用,很多人也都防着。不过朱儁这一手回马枪很难防,因为实在是太快了! 临近正午,关羽下令煮饭。 就在炊烟升起的时候,一支部队忽然从河北军背后的林中杀出,直指关羽大营。而这支军队统兵的将领,竟然是朱儁本人。 上千骑兵呼啸而过,砍翻火头军后在大营中四处乱窜。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被关羽追到的同时在敌方军营中制造混乱。 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或许是艺术加工,但被突袭的河北军不少人确实是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的逃跑。没有人想要迎敌,也没有人有胆量迎敌。 恐惧激发出了他们全部的潜力,混乱由点及面,一发不可收拾。然而他们真的是恐惧死亡吗?不,他们只是恐惧自己比同伴跑得慢罢了。 抱着这个目的逃跑的人给关羽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亲卫校刀手根本没有办法去拦截骑兵,眼前溃逃的士卒杀不胜杀。 况且朱儁的骑兵也不会给他们围剿自己的机会,他们冲锋很有讲究,饶了一个圈将士卒往中军大帐赶,留下一个小缺口供河北军逃命。 做完这一切后骑兵也不恋战,转头便冲入山林不见了。 朱儁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关羽脸上,告诉他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第247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三) 朱儁其实很头疼,徐晃失踪大概率是死在乱军之中了,没了徐晃他手上根本就没有能够遏制关羽的武力依仗。 朱儁很清楚想要解决关羽要么就找一个比关羽更强的,要么就靠人数将关羽给堆死。可他现在哪一个都做不到,只能尽量想办法减慢关羽的推进速度。 昨夜战败后朱儁也确实如徐晃所料选择屯兵白波谷,眼下这些人只是他带领的断后人员而已。不过断后不一定非要阻挡敌军,只要不让敌军继续追击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朱儁的时机把握得确实好,真的让关羽陷入了麻烦之中。望着眼前这一群乱糟糟的人,关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精兵关羽不是没见过,王弋的幽州精锐所有河北将领都知道。军纪差的关羽同样见过,跟随刘备起家的那些人就没有军纪,都是一群地痞流氓。可是既守军纪又没有战斗力的军队算是平生仅见了,关羽都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除了打仗的命令以外什么命令都服从的。 其实朱儁的突袭并没有造成多少杀伤,撑死了算最多也就两百。可剩下这两千多却要关羽来解决,简直就是离谱! 是的,只有两千多。除去昨晚战死的,现在只有两千多在关羽面前晃悠,剩下的都跑没影儿了。 “擂鼓。”关羽冰冷的吩咐道:“三通鼓后依旧混乱者,斩!” 战场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能让懦弱无能的人成为铁血战士,也能让逞凶斗狠的人变成无胆鼠辈。 咚咚咚…… 三通鼓完毕,关羽眼前只剩下一千多了。 见到这副情景关羽险些被气笑了。说这群废物聪明?他们被人一冲就散了。可若是说他们蠢?他们还知道四散逃跑,让他没法去将他们全部抓回来正军法。 关羽索性也就不管那些逃跑的人了,带着愿意服从军令的人入了襄陵城,打算先将这些人训练好再说,总不能带着群废物打仗。 至于逃跑的,统计一份名单交给梁习去通缉即可。逃兵总是可耻的,被抓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算上自己的亲卫校刀手,不到两千人想要打赢朱儁绝对是痴人说梦。关羽亲自写了一封求援信,希望能得到邺城的支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训练士卒和等待支援,而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关羽等来了一个熟人——鲁肃。 “关将军,好久不见啊。”鲁肃看起来很有礼貌,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可是关羽的脸色却十分难看,鲁肃的到来是一个警告,王弋对他的警告。 王弋的军队都是一个将军配一个军师,关羽知道而且也不排斥。关键是王弋给他配的鲁肃过于年轻了,让他十分不信任。 于是关羽在并州的时候耍了一个心眼,将鲁肃留在了并州,自己单独跑出去。原本他以为鲁肃会老老实实待在并州等待他凯旋后分润一些功劳,可鲁肃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惯着关羽的毛病,一溜烟儿跑回邺城告状去了。 历史上哪有什么老实人?鲁肃回到邺城一句关羽的坏话都没说,将所有的问题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是个废物,跟不上关将军的行军速度云云…… 鲁肃啊!八尺大汉,能开硬弓,文武双全!他跟不上关羽的速度?说出来谁信? 王弋没有当场问罪关羽都是给刘备面子,接到求援信后王弋再一次将鲁肃派来也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告诉关羽这事儿没完。 见关羽不接话,鲁肃自顾自掏出一封信说道:“关将军,这次主公从濮阳抽调了三千精锐给你,顺带还有一封信,请关将军过目。” 关羽难得皱起了眉头,接过信后看了看,结果看了一半脸色就已经由红转黑了。 信上没有半句责怪之言,也没有提及到鲁肃的事,甚至都没有询问河东郡的战况。这封信只写了一件事,那就是高览的计划以及结局。 关羽看完死死盯着鲁肃问道:“主公这是何意?” 鲁肃没有畏惧关羽身上的杀气,反而轻描淡写道:“关将军,你已经不止一次让主公失望了,但主公仍旧对你信任有加。我不知道这信心是如何来的,我也不赞同这份信任。不过主公不需要失败,外面有三千河北最精锐的士卒,如果你再让主公失望,有些账就要一起算了。毕竟高览将军有些事只是计划,而你却做了。” “哼,小人。” “我是不是小人不是你能评说的,我也不在乎你说我什么。我们都是为主公办事,成人之美我很擅长,落井下石我更精通!”鲁肃的语言非常犀利,呛火能力更是一流。 关羽气得双眼圆瞪很想当场干掉这家伙,鲁肃却丝毫不惧。没办法,调兵的虎符在鲁肃手里,关羽想要就必须服软。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想让关羽服软根本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了宝剑上。 “将军不可!军师给我一个薄面,毕竟我……”王凌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企图凭借自己的身份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哪知鲁肃根本不买他的账,一面把玩着虎符一面说道:“将军杀我也就杀了,可向主公说起时总要有个理由?我来时已经和主公说了,不会插手任何将军军伍上的事务。将军杀了我,该如何向主公解释?” “好胆!” “来啊!” “受死!”关羽没有丝毫犹豫,长剑出鞘斩向了鲁肃。 “将军不可!”王凌拦在鲁肃面前大声说道:“将军,大局为重啊!” 关羽的长剑停在王凌面前,杀人很痛快,但这一剑下去他将辜负很多人。他将背弃大哥刘备的托付,王凌和校刀手也会追随他,可真要背叛王弋,他们的结局…… 关羽收回长剑,冷哼一声:“哼,饶你一条狗命。” 鲁肃见状还想说什么,但王凌一把抢过虎符,恶狠狠的说道:“鲁子敬,这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把柄。” “你能如何?呵……”鲁肃不屑的笑了笑。王凌别说是自己贴上王弋的王家,就算是王弋的本家鲁肃也无所谓。王弋本家干的那点儿糟心事儿虽然是禁忌,但知道的人可不少。 王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鲁肃撵了出去后开始和关羽讨论起军情,现在援兵已经到了,是时候解决朱儁了。 王凌并不知道自己惹到的鲁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人,同样的,鲁肃也不清楚王凌的手段有多么强。 没人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万众一心只是种奢望,越是强大的势力派系也就越明显,没有人能改变,只有想办法制衡。 当然,如何制衡是王弋应该操心的事,和关羽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此时精兵已到,关羽要去完成他必须完成的试炼了。 众所周知幽州的老兵很强悍,可当关羽接手后才发现他们的强悍程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为了尽可能提高默契,关羽邀请了带兵的校尉前来一起商讨计划。他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有一处山谷名曰白波谷,我准备用一千人马堵住山谷的后路防止他们逃走,一千人马埋伏在山谷两侧放火箭。待山谷火起,剩下的士卒随我冲杀。令……” “等等!” 一名校尉打断了关羽的命令,无视关羽不悦的神色说道:“将军,您的计策是妙计,但这里有个漏洞。” “哦?你有何良策?” “斥候。那处山谷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地形,我军会有很大概率被敌方斥候发现。末将建议五百弓手分左右两侧进行清理,之后由他们堵住山谷后路即可。我们也无需放火箭,现在是盛夏,火势很难控制,不如直接进去冲杀,定可全歼敌军。” 王凌闻言赶忙解释:“敌军可是有六七千兵马,不可大意!五百弓手怎么可能挡得住溃败的敌军?” 几个校尉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这位将军可能不熟悉我们,我们的弓手都巴不得近战。放心,你只要见过就会相信我们的。” “有什么说法吗?”关羽感受到了校尉的自信,凝声 问道:“此战关系整个战局,如果我们胜了这一战,河东就已经拿下了。” “不如将军随我等去军营看看如何?麾下儿郎是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好。” 关羽点了点头,示意校尉带路。而这一次将颠覆关羽的认知,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想要统率一支兵马。 来到军营,随着集合的鼓声响起,两千刀盾、一千步弓迅速出现在关羽面前。 校尉笑着给关羽介绍:“我们没有骑兵,那些马匹都是给斥候用的。不过我们有专门对付骑兵的人,就是眼前这些弓手。” 关羽有些难以置信,那一柄柄硕大的斩马剑可不像是普通士卒能够使用的。 关羽从一名士卒手中接过一柄斩马剑掂了掂分量问道:“你们都能熟练使用吗?” “熟练使用?”那名士卒咧嘴笑道:“将军,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光熟练怎么行?” (白波谷是真实地理位置,只是历史上不止一个,汉代的就在河东郡的那个位置上。) 第248章 河北的沙盘(五十四) 专业的事情确实需要专业的人来做,割喉、断颈、无声杀人,幽州这帮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杀戮效率,关羽很难想象一群士卒可以穿着铠甲做出那样的动作。 不过这些对于关羽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效率越高他就越开心。 白波谷真的是一处好地方,依山傍水景色幽然,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汾水横穿山谷,瀑布声虽然有些吵闹,却滋养着附近的土地,让居住在这里的人衣食不愁。谷中忽明忽暗的夜灯刚好可以和天上的繁星相呼应,给人一种安逸和谐的美好。 关羽站在谷口的一处高地上向下观瞧,徐晃给的情报并不准确,这里可不只有一个村子,村连村至少有五六个,如果竖起一道城墙,这里就是一座城。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处宜居之地居然会闹黄巾,而且还是一路势力强大的黄巾的发源地。 一旁的鲁肃似乎看出了关羽的疑惑,轻声说道:“此地好山好水如此富庶,可惜啊可惜……” 是的,鲁肃虽然不参与军务,但他却一直跟随在关羽身边,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恶心一下关羽。 关羽也不想搭理他,全当没听见。他在等待信号,一旦弓手解决掉守夜的斥候,他就会迅速带人冲进山谷干掉朱儁。 现在他对朱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当日那次突袭曾让关羽异常兴奋,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朱儁,襄陵的失利不过是朱儁一时大意而已。关羽甚至将这个错误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认为自己没什么名气才导致朱儁襄陵的失败。 然而十几日的等待最终让关羽大失所望,朱儁后来没有任何动作,王凌几次探查都发现这些人老老实实待在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儿攻击的欲望。 如今关羽只想早点儿解决掉朱儁,回到中原去迎战各路英豪。中原才应该是他的舞台,这里不过是天下一隅。 哪知鲁肃并不想放过关羽,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此地北面有平阳、襄陵,南面有临汾、绛邑。这么富庶的地方夹在中间,是个人都会觊觎,每年赋税不交个五六七八遍是不算完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关羽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 鲁肃撇撇嘴道:“我想说什么?此地难攻难守,朱儁防守此地我倒是能理解。只要我军南下,他就可以断了我军的后路。可他们的粮草是从哪来的?靠谷中百姓供养?百姓就是把自己给煮了也不够他们吃这么多天啊。” “说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现在还没到秋收,粮食只有吃没有收。这里有得吃,其他地方就没得吃。此消彼长,安邑旦夕可下。” “我如何用兵无需你多嘴,再废话以惑乱军心之罪斩了你!” “哈哈哈哈……将军,信号来了。在下……告退。”鲁肃行了一礼转身便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朱儁今夜必死! 事情并没有出乎鲁肃的预料,几点火光闪过之后,关羽一马当先带领着士卒冲入了山谷。 有心算无心,这就是一场屠杀。 关羽以天神下凡之姿劈开了军营大门,如狼似虎的士卒如同觅食的蚁潮吞噬着一切生灵。关键是这个蚁潮已经准备了许久,四面合围之下根本不会有人能够侥幸逃脱,关羽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名将朱儁。 朱儁和关羽不是第一次见面,朱儁甚至对关羽还有印象。见到关羽提着大刀闯入营帐,朱儁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没想到昔日一小小军侯如今也有这般作为,你那兄长呢?” “朱老将军难道不知我那兄长的下落?” “我该知道吗?” “当年刘虞造反一案……” “原来是他呀……唉,这天下啊,终究还是卢子干玩儿的明白……对了,子干一家过得如何?” “很好。主公……” “好就行了,无需细说。” “老将军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吗?” “我这一生也算是碌碌无为了,除了早年打过几个反贼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打黄巾时被义真救,收复洛阳却止步于城外,如今连你也挡不住……哈哈……唉……” “老将军乃是当世名将。” “名将吗?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战绩我都觉得羞愧。为将一生尽是败绩,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不错。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关羽,表字云长。” “不错,不错。云长啊,我没什么想留下的,不过有一句话想对你说。这乱世要尽快终结,莫要拖太久。” “多谢老将军教诲,关羽送老将军一程!” 关羽大喝一声,刀光闪过,朱儁尸首分离。还未等人头落地,关羽一把接住小心安置在尸体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朱儁的尸体瘫倒在地,死人的首级也终究粘不回去…… 白波谷大胜,长安军覆灭。 当关羽从帅帐中走出来那一刻,朱儁死亡的消息便悄然传开。长安军再也没了斗志,纷纷放下兵器缴械投降。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不用继续拼命总是好的。 但只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哪怕是个蠢货都知道不能再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久,鲁肃可不觉得当世名将会犯这种错误。 “你们给我来一趟。” 鲁肃招呼身边的侍卫一声,走向了那连绵不绝的村落。 进了村庄,鲁肃没有任何客套,命令侍卫一家家砸开房门检查。果然,村庄中没有一个男丁,全部都是妇孺孩童。 “你们家男人都哪去了?” “被征调运粮了……” “运粮?哼,什么粮?”鲁肃撇撇嘴低声讽刺:“人肉粮食吗?” 身边侍卫一惊,同样压低声音问:“军师,他们不会……” “你疯了吗?”鲁肃白了侍卫一眼,无奈的解释:“他们又不缺粮食,用得着那样?你去看看,咱们那位猛将缴获的都是些什么马?” “有区别吗?白马黑马有什么不同?” “蠢才!军马驽马分不出来吗?” “是是是……”侍卫赶紧点了点头跑出去。 鲁肃再一次看向民妇问道:“你可知他们是从哪条路走的?放心,你带我们去,我保证那些士卒不会踏进村子一步。” “此言当真?” “当真,这里除了统兵大将,我的官职最大。” “那……好。”民妇也不懂鲁肃的意思,不过看着他使唤侍卫跟使唤狗一样也就信了,带着他们饶了很久来到一处山洞前。 “就是这里。”民妇指着山洞说道:“从这里能通到山谷外面,再走二三十里就是临汾。” “去看看。” “喏。”一名侍卫答应一声,打着火把走了进去。 不多时侍卫便迅速跑回来禀报:“军师,山洞中十分宽阔,可行马车,确实通向山谷外。” 鲁肃闻言脸色一沉,凝声问道:“出口在弓手的埋伏之内还是之外?” “应该是埋伏之外……” “哼!唉……”鲁肃叹了口气,苦笑不得的说:“被摆了一道啊。” 这时查探马匹的士卒也找了个人带路找到鲁肃,回报:“军师,都是驽马,而且……只有两三百匹。” “呵!老东西……名将啊名将……走,我们麻烦大了。”鲁肃叹息一声,带着侍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有个侍卫实在好奇,出声问道:“军师为何唉声叹气?我们胜了啊。” “真的胜了吗?” “对啊,敌将都被关将军斩了。” “敌将死了就胜了?” “敌军主将死了还不算胜吗……” “小子,主将多点什么?比起朱儁达成的目的,他的死无关紧要。” “他的目的?” “对,你看着,我们的关将军不会再能从河东郡带走任何一个百姓。” “什……什么意思……” “今夜和我们打仗的全部都是村民,朱儁的主力早已分批次撤走了。这么大的村庄住下几千军队轻而易举,他们又何必要再修建军营呢?开始我还以为是为了军纪问题,现在看来不过是朱儁在练兵罢了,他需要让那些村民看起来更像是精锐士卒。让村民扮成士卒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这样他就可以到处宣扬我们屠杀了整个白波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们确实在和白波谷的村民作战,而且别人也不会来探查白波谷是不是真的死绝了。因为这些百姓我们同样要带走。”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杀光啊!只要我们让这些百姓作证就可以了。” “没有杀光?不,我们早就杀光了。朱儁的士卒出谷的第一件事就是宣扬这件事,整个河东郡可能在几日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杀光了白波谷的百姓。” “如此阴毒?” “阴毒?这就是名将。想来他看到我们迁徙百姓的时候这条计策就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已经不是朱儁了,朱儁的士卒可能都已经撤到长安去了,我们要面对的是同仇敌忾的河东郡百姓。朱儁的死刚好能麻痹那位关将军,这才是最厉害的谋略……” 第249章 河北的沙盘(终) 鲁肃终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关羽,他也不想告诉,甚至主动请缨去后方管理百姓的迁徙工作。 鲁肃这么做似乎是过于小家子气了,可实则不然,一切都是关羽自己搞的,他的臭脾气是导致今日局面的唯一原因。 鲁肃这个人非但不小气,心胸还十分宽阔。只要不是当面骂他,甚至质疑他的能力都可以。 但是关羽处理事情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在鲁肃的观念里有了问题就谈、就研究、就探讨,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可关羽根本不想解决问题,他只会解决有问题的人。 现在双方已经互相得罪死了,鲁肃也不在乎关羽以后打仗顺不顺利。反正顺不顺利都能赢,爱咋咋地去。 关羽也没有多想,能让鲁肃这个碍眼的家伙滚一边去他可是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了鲁肃的要求,特意给他准备了几匹快马。 鲁肃更是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连夜跑回了并州。 王弋并不知道被他寄予厚望的两位人才正在闹别扭,他此时正在发飙,对着一大群他手下的高级将领发飙。 这一群人可不一般,张辽、郭嘉、戏志才……河南战事一大半的高级将领都来了,甚至连张合、孙福、夏侯兰都被人抬到大殿挨喷,要不是张飞和高顺需要镇守要地,他们也跑不了。 啪啪啪…… 王弋一边鼓掌一边来到郭嘉面前笑道:“郭奉孝,听说你有了个鬼才的称号?谁给你起的?如雷贯耳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主公……” “别叫我主公,我算哪门子主公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州牧,哪能大得过你这个实权军司马?你看看你,多厉害啊。将青徐二州搅得天翻地覆,谁能比得过你?” “主公,我错了……” “你没错!我错了!你们都一样!”王弋忽然抬高声调,大声咆哮道:“谁给你们的权力擅自开战?今天你们能带兵打袁绍,明天能不能来带兵打我?能不能!” 王弋的指责其实非常严重,就差明说他们要造反了。这种罪责谁也不敢承担,一个个低着头老老实实挨喷,就像是老师在骂学生一样。 不过王弋确实成长了,从他先拿郭嘉开炮就能看出来他对人主这个职业的熟练度已经相当不错了。在场的人都可能真的造反,唯独郭嘉不可能。郭嘉的身份以及成长经历是不允许他造反的。 当然,一群人挨骂不一定全员都犯了错,肯定有被殃及池鱼的倒霉蛋儿。张合就是那个倒霉蛋儿,但是这场战争他那个战绩挨骂也是应该的,拿着满分的答案交了个白卷,不骂他骂谁…… “你们赢了吗?胜了吗?忙活了半年就两郡半?虎牢关打下来了吗?这一战能不能避免?大疫初愈,郭奉孝你知不知道幽冀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还自幼熟读兵书?你就读出来了这么一个结论? 还有你戏志才,袁绍死了吗?文丑死了吗?逄纪呢? 张文远!荀衍死没死?臧霸死没死?郭图?辛评?糜竺?你去了一趟徐州就是送兵的对不对?送了一个什么出来?就送了你杀神的名头吗? 张儁乂……我都懒得说你……” 伴随着王弋的骂声,所有人都感觉很惭愧,他们也应该惭愧。这次的战争动静很大,影响也不小。可是拿着天下最精锐的士卒却打出了这样的成绩跟失败没什么区别,可能真就没有曹操的效率高。 这也是郭嘉和戏志才等人理解不了的地方,他们每一次的决定几乎都没什么错,可放在一起却拼不出一个正确答案,怎么会这样? “你们全都给我卸任!” 王弋下达了最终判决:“戏志才,你去文若那里当书佐。 张文远,你去幽州找张白骑去给我看大门。 你们几个,回去养伤。好了之后全都给我去当文吏。” “我……我呢?”郭嘉弱弱的问了一句。 不问不行啊,他算是罪魁祸首,王弋发了这么大的火却没有杀人,可别最后拿他开刀。 “你?回家读书,会有人看着你的。”王弋白了郭嘉一眼,他曾经把甄道给骂哭了,为的不就是让甄道好好收拾郭嘉么。 这些人杀是肯定不能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没人能真的打明白,就算是熟知历史的他也不能。但教训还是要给的,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他也只能容忍一次。 原本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大家最后陪陪罪王弋也就放手了。哪知郭嘉贱兮兮的来了一句:“主公,我和文远都被发配了,青州兵马谁来统率?” “呵呵,你想知道?” “呃……我……想……不想?” “想啊!你可太想了!”王弋伸手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对着屏风后面说道:“来!出来认识一下!你的前任问你呢!” 屏风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对着郭嘉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郭司马,别来无恙啊。” 来人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面相俊朗,不输郭嘉分毫。 然而郭嘉看到来人后面色大变,对着王弋叫嚣道:“主公!不可以是他!不行!” 王弋扫了郭嘉一眼,不屑道:“为什么不行?” “他……他……”郭嘉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哀求:“主公……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换个人……谁都行!” 王弋理都没理郭嘉,反而看向那人问道:“公瑾,你能带好那一营兵马吗?” 是的,接替郭嘉的人就是周瑜。王弋这个任命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谁不知道郭嘉和周瑜之间的龌龊? “主公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周瑜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完了还朝郭嘉眨了眨眼睛。 郭嘉那是好欺负的吗?他治不了王弋还治不了周瑜了? 眼珠一转,郭嘉计上心来说道:“主公,不如我来做您的书佐,甄道过于骄纵在下了……” 在周瑜面前提谁都可以,他都能有个笑模样,可唯独甄道不行。 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王弋看到周瑜双眼瞬间通红,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王弋一把按住周瑜,略带嘲讽的对郭嘉说道:“骄纵?你先回去看看,看看明日你还能不能说出骄纵这两个字,如果你还有明日的话……” “这……什……什么意思?”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挨骂没够是吗?”王弋不再理会郭嘉,而是对众将领说道:“我能容忍你们一次,但也只能容忍一次。这种事再有下一次,我们就没有交情了!懂吗?滚!” “喏……” 众将如蒙大赦,纷纷离去。这次真的很危险,但凡王弋有一点儿想深究下去的意思,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一个都没有! 待众将走后,王弋示意周瑜坐下,沉声说道:“公瑾,你懂我的意思吗?” “末将明白。” “和公孙家那些人配合好,航路、季风、气候……所有的一切都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这一次你也看到了,陆路运输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也太慢。江南早晚要去,到时候你就是主帅。” “末将明白。”周瑜并没有因为王弋的承诺而兴奋,反而有些疑惑的问道:“主公,公孙家……可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要不要我做个准备?” 王弋看到周瑜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他自认为还是了解周瑜的,周瑜所说的准备绝对不止是准备,很有可能自己一个命令下去,周瑜就让公孙家整个没了。 “不用。”王弋摆了摆手,欲言又止:“有些事……顺其自然。不要对公孙家有什么动作,留着他们我有用。” “末将明白。” “去,对我舍弃青州这件事那些青州兵的怨气不小,为难你了。” “主公放心,有末将在不会出任何差池。” “嗯,莫要太过操劳。” “多谢主公,末将告退。”周瑜行了一礼,转身便离了大殿。 大殿门口周瑜发现好兄弟甘宁正在等他,只是没想到和甘宁聊天的居然是戏志才。 “戏军师可是有事?”周瑜有些好奇,这俩人怎么搅到一起去了? 戏志才见周瑜出来,略带局促的问:“主公现在心情如何?” “戏军师若是有正事直接求见便可,主公不会因为心情耽误正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不陪二位了。甘将军、周将军,回见。” “慢走……”甘宁的心情似乎不错,还跟戏志才打了个招呼。 周瑜有些好笑的问:“怎么?找我有事儿?” “听说你要去统领那些青州兵?那怎么行?你走了水军怎么办?” “怎么?离了我你还不行了?” “打仗我肯定没问题,可是练兵……你也知道,我练出来的那些个玩意儿啊……唉……” “哈哈哈……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官复原职了。” “啊?你不是去管那些旱鸭子了吗?” “想要我官复原职总要有个理由不是?没有功劳能说升就升吗?只要我统率青州军不出错,便是大功一件!” “还有这种说法?啧啧,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弯弯绕……” “这叫权谋,你懂什么?” “不懂,不懂……走!这不得庆祝一下喝一顿?” “等等,那些人也是好管的。” “你别不是想要回去找你那两房妾室?我可听说了,才色双绝啊!哈哈哈……” “走开!别逼我骂你!” “哈哈哈……” 第250章 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志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唉……主公,正是因为我知道,和您一样感到疑惑……这个天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 “你是不是又吃五石散了?” “我没……主公你要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相信你脑海中的幻觉吗?” “这次不是幻觉!也没有幻觉!”戏志才身上的气势不输王弋,和他针锋相对。可忽然不知为什么气势一弱,以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主公,真的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啊……” “你说,要是你说不明白……” “要是我说不明白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闭门谢客老死在家里!”戏志才精神一振,双眼透着精光说道:“主公且看,如今天下被一分为九,您、长安、曹操、袁绍、袁术、刘表、孙坚、王朗、西域,除去西域全都是汉人。凉州本来也应该是汉人,但韩遂败的太快了。可是如果这天下没有您呢?” “你什么意思?” “主公,若是这天下没有您,绝对不会仅仅只分为九个势力。您快速统一了河北,让诸侯们看清了有一块完整的地盘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没有您,有一郡之地便能称王称霸,一州之地便可窃据大位!若没有您,乌桓和鲜卑绝不会那么老实,四夷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王弋不动声色的将手搭在宝剑上,他感觉戏志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靠那些东西招摇撞骗了,反而要严防死守。 “对!就是因为您在这里。”戏志才没有察觉王弋的不对劲,反而声音有些诡异的说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连年战争的西域联合了,他们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想说有人推动了西域的联合?” “不不不!不仅如此!我觉得是有人推动了外族进入中原!主公可知那位被称作昏君的先帝对外族的战绩如何?全胜!西南山越、西北羌人、东北鲜卑甚至是西域无一败绩,每场战争所用兵马最多不会超过两万!可是现在呢?汉人诸侯之间攻伐动辄数万甚至十数万人,为什么?这样打下去汉人还能活多少?我看过战报,单单燕县和陈留就死了两万多!” “你是说有人故意造就了诸侯互相攻伐的局面来消耗汉人的实力?” “对!而且这个人已经计划很久很久了,黄巾之乱便是一个开始。主公,我会打仗,也只会打仗。黄巾之乱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想要胜利只要用人命来堆砌就可以了。只要人足够多,耗也能耗出来胜利。可是这个胜利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真的是天下诸侯想要的吗?” “会不会是袁氏……” “不会!袁氏不过是个棋子而已!”戏志才的神色十分亢奋,甚至有些癫狂的说道:“没了袁氏可能是杨氏,没了杨氏也可能是荀氏,天下那么多氏族,总有一个会代替袁氏的工作,大家都是棋子。主公当时就在中枢,应该知道刘宏才是关键。即便外强中干的大汉想要分崩离析也不容易,必须有一个紧急而又重大的原因才行,刘宏必须暴毙!” 王弋此时的神色非常复杂,他从未小看过古人,但这种事真的是人能推断出来的吗?这种事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按照戏志才所说,那他穿越过来的作用是什么?一个抑制器?电容?保险丝? “不不不!或许……我是错的!”戏志才甚至手舞足蹈了起来,一边扭动着身躯一边说道:“不是一只手在推动,而是两只!有一只手在推动大汉亡于异族,有一只手在阻止这一切!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做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可为什么得到的结果才是错误的。我们都是棋子,棋子只能看清楚眼前的生死,却看不透棋局的胜负! 可是……可是说不通啊……诸子百家没有哪一派有这样的本事,没人能够做到!会是谁呢?鬼神?不……不!这世上就没有鬼神,那就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哪里!哪……主……主公?” 戏志才忽然发现自己不能随意走动了,定睛一看看到王弋正拉着自己的一只手。 “志才,你不能再吃了。” 王弋松开了自己的手,打开手掌,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啪! “主公!我没有!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戏志才一把将瓷瓶拍翻在地,瓷瓶中的丹丸滚的到处都是。但他却卑微的匍匐在王弋脚边,声音中满是哀求…… “我信你,但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不!你不信!”戏志才豁然起身,一边用脚大力踩踏着丹丸一边咆哮:“我没有产生幻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我们不能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人有未来……没有人……” 噗通…… 戏志才跌倒在地,他双眼饱含热泪,神色却呆滞木然。绝望吗?在操纵天下的谋士心中就根本没有绝望这个词汇,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会奋不顾身。 但是戏志才悲哀的发现他眼前没有敌人,他所有的猜测和臆想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猜测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正常的还是疯了…… “我相信你,并且一直都相信。”王弋坐在戏志才身边揽过他的肩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个世上能看清本质的人不多,你可以是其中一个。” “主……主公……”戏志才有些难以置信,他转头满脸骇然的问:“你……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比你知道的多,也不比你知道的少。回去,莫要再吃了。” “真的有?他们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做好准备,你还需要带兵去踏平我的敌人。至于那些宵小,他们不配出现在你的耳朵里。” “主公可是有了对策?” “有……或许没有……时间啊时间!人这一辈子活过四十便十分不易了,若是我真能活到那一天,你也能看到的。” “活到那一天……”戏志才一愣,随即苦笑开来。他有敏锐的思维,果决的判断,无双的才华。可惜,他唯独没有时间了。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戏志才沉声问道:“主公,您能胜吗?” “你呢?你能胜吗?” “主公但有所趋,志才必胜。” “你都能必胜了,我还会失败吗?” “哈哈哈……臣告退……” “去。” 王弋摆了摆手,挥退了戏志才。 没有人在听完戏志才的分析后会不恐惧,特别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王弋尤甚。他不知道戏志才说的和事实到底有几分出入,但他知道张白骑曾说过张角的死并不简单。 好在张白骑曾告诉过他这世上没有真的鬼神,不然他可能真的要复刻一下始皇帝的所作所为,找些方士去开世界地图了。 不过既然戏志才分析出来的一些东西,那他就要有所应对。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即便他是穿越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来人,传张辽来见我。” 张辽现在很头疼,孙青现在不仅对他很排斥,对所有人都很排斥,就连从小相依为命的孙福都不理不睬。不是孙青忘了和孙福的关系,可在面对重伤的孙福时孙青仅仅打了个招呼,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这很不正常! 听到王弋的召唤张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他想趁着王弋不生气了问问关于自己媳妇儿的事。 “主公,不知唤末将来所为何事?”张辽见到王弋后赶紧行礼,希望能留个好印象。 哪知王弋并不买账,阴阳怪气的说:“呦!文远将军这么忙啊?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不不,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行了,这次就当长个教训。”王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说道:“以后别老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看看全局明白吗?不是只有你在思考,对手同样在思考。” “多谢主公教诲……” “听说你新纳了一房妾室?环氏?” “呃……是。” “好好对她,争取生个聪明的娃,别像你这样。” “啊……啊?” “啊什么啊?赶紧收拾收拾去幽州给我看大门去。” “主公,真要看大门啊……” “不然呢?放心,仗以后有得是,只不过最近我不会再打了而已。” “末将遵令。” “文远,白骑那里的事务十分重要。你可能不懂,你也不要去懂。只需记得一点,那个地方我只会派绝对亲信的人带着有官私两印的命令过去,其他人谁也不能去,懂吗?” “末将明白。” “你不明白,我说的是谁也不能去。” “末将明白了。”张辽心中一沉,低声回答:“没有您的命令,谁也不会出现在附近。” “嗯。”王弋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说:“你带着这份密令交给白骑,让他秘密回来一趟。” “喏。” “行了,去。对了,带着你的妻妾一起。” “主公,此等机密……” “那要不要我给孙青再找一个人家?” “呃……” “滚!” “多谢主公体恤,嘿嘿……” 第251章 酷刑 望着张辽离去的背影,王弋很是无奈。不是张辽傻乎乎的样子,而是人主这个职业真的很累。 曾经他对帝王之学不屑一顾,如今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开国皇帝被人大加赞颂。简简单单平衡二字,如果不是从小耳濡目染,操作起来真的难如登天啊! 巴掌给完了,枣子也要赶紧续上。大汉这个时代主君和臣下都要互相哄着,要不然一个不开心,分分钟叛变给你看。对于这个百家争鸣最后绽放光芒的时代,王弋简直又爱又恨。忠君爱国思想下无数义士前仆后继,不同思想碰撞出的火花又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当然,明面上的光芒有多么闪耀,背地里的阴影就有多么黑暗。当一个熟读各家学说、手握重权、失去了孩子、思想偏激的女人喜欢研究刑讯的时候,那她手中的犯人注定不会好过。 王弋得去看看,别让王芷把袁尚给玩儿坏了。毕竟双方还要靠着袁尚做些交易,而且不久之后王弋准备和袁绍结盟。 不过王芷此时对袁尚不怎么感兴趣,她手上现在有个更好的玩具——王动。 “收起你那副傻兮兮的样子。” 王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被吊起来的王动身前,语气轻柔的说:“装傻在我这里没有用,就是真傻子我也能让他回忆起小时候尿过几次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想要个痛快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你只要告诉我,王旗的秘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嘿嘿嘿……好吃,便溺好吃……” “唉……你学的是纵横之学,就不能用道理来说服我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能像孙膑一样侥幸?”王芷对于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挥手招来手下道:“孙膑有人救啊!你有什么?去,把他上衣剥了。” “诶嘿嘿……好吃……” “呦,体格还算健硕,不错不错,应该可以活很久。”王芷拍了拍王动的肚子,抬起手吩咐手下:“肚脐以上剥三寸。主公说人皮有五层,你来试试。” “是。呃……剥下来之后怎么办?” “鞣一鞣做个绳子把他吊死,吊不死就把你给吊死!”王芷对自己这个手下简直无语了,什么愚蠢的问题都问?要不是这家伙的手艺好,王芷说不定真的会吊死这个蠢货。 “好嘞!您就瞧好!祖传的手艺!” “等等!”王动瞬间不疯了,不流口水也不想吃屎了,对着王芷大声喊道:“你让他停,停!我说啊!我说!” “啧啧……真贱,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我说呀,我真说!停!啊……” 一道血线出现在王动肚脐附近,吓得王动差点儿就尿了,他终于知道这疯娘们儿玩真的! “住手。”王芷制止住手下,看了看那几乎很难察觉的伤口不屑道:“说。放心,给你个痛快。” “我不知道啊……” “你是真……哎呀,说你点儿什么好?” “不是,我是真不知道啊!换做谁来我都能骗一骗,但是我能骗得过你吗?” “五寸!”王芷双眼都在喷火,冰冷的下令:“再往上剥五寸!我就不信了,谁的嘴能硬的过刀子!” “住手。” “谁在废话!呃……”王芷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王弋,赶紧让手下停手:“住手,住手!” “到底剥不剥啊……”王芷的手下看起来确实很憨,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王芷很想反问他死不死啊,可王弋在这里她只能行礼问道:“主公,这里颇为肮脏,您又何必来此沾染这些晦气?” 王弋还没说话,王动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嚷嚷:“你是王弋?快放我下来!她要同族倾轧啊!” “你似乎对我没有多少敬畏?” “不是不是,我……” “没关系,你是直系本家嘛。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野小子罢了。”王弋打断了王动,转而对王芷说道:“阿姊,有些事情你要明白,凭现在的器械想要剥下五层皮肤是不可能的。而且你误会了一件事,不要老想着用疼痛来激发人的恐惧。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当身体所受的疼痛达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开启一种机制,让自己晕过去避免感受疼痛。不过想要避免这种机制也很简单,只要逐渐施加就可以了。” “住口,住口!”王动已经疯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恐惧王芷,王弋才是最阴毒的那个! “来,我来教你。”王弋对着王芷那名手下招了招手,顺手拿起一根粗铁丝说道:“你可以拔掉他的指甲,一点点的拔。他会先感受到舒适,然后才是拉扯感,最后才是疼痛。这种疼痛刻骨铭心,毕竟十指连心嘛。 同理,你也可以用铁钉钉入他的耳朵。他的感觉会是瘙痒、舒适,最后才是疼痛。 你还可以用木刺刺入指甲,这种疼痛是持续的,感觉非常强烈,且不容易晕厥。 当然,还有一种只能用一次的。将这个铁丝掰弯,从鼻孔中捅进去慢慢的勾,你可以勾出他的脑子。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勾出来了人也就完蛋了。 其实酷刑这种东西没必要弄得血淋淋的,你将他放在一个案板上,找些纸来浸湿,然后一层一层的贴在他脸上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段。 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拷打肢体的刑讯方式,有些人的承受能力很强,心里的压迫能力才是最重要的。禁闭室你知道?将他绑起来放进去,用东西划一下他的手腕,再弄出点流水声,吓也会吓死的。毕竟不惧死亡的人很多,但享受死亡这个过程的人恐怕没有。” “可你都说出来了,还有用吗?” “哦?”王弋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眼前五大三粗的憨货,心道这位还是个好学的主?于是笑道:“你可以在划完他手腕后问问他,让他猜猜你到底有没有给他一刀。越是聪明的人想法就越多,他会自己受不了的。” “这就是你效忠的人?哈哈哈……杀了我!王芷你完了,整个河北也完了!”王动听完后哈哈大笑,对着王芷不屑的说道:“如此暴虐的人主,以后河北能有什么好日子?有什么手段你就用!死后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们!看着整个河北完蛋!” “放肆!”王芷终于变了脸色,拿起一柄长刀就要结果掉王动。然而王弋却拦住了她…… “不应该啊。”王弋走上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动,才有些疑惑的问:“王家对我那么仇恨,不应该不知道我不喜欢酷刑?我一般很少用刑的,哪一家惹怒了我,我最多也就杀他全家而已。懂了!你是害怕了?想要有个痛快的结局却又不敢自尽对?没关系,别怕别怕。我告诉你啊,咬舌并不能自尽,你有日子能活呢。” 王动人都傻了,他完完全全被人看穿了。咬舌自尽是他最后的手段,不到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想用。可是王弋刚刚的话又让他连用的勇气都没了…… “真的吗?”王芷帮王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咬舌真的不能自尽吗?” “也不是不能,不过要看运气。就好比有一头牛撞在了树上死了滚下山,山下刚好有人生火烧了一锅水,牛又刚好撞上柴刀自己分解成牛肉掉进锅里。” “生火的人才有这种运气?” “不,生火的人被官府以杀牛的罪名带走了,一锅牛肉没人要,刚好有人路过吃了的人才有这种运气。” “怎么可能?牛肉怎会没人要?” “是啊,又怎么可能刚好咬断必死的经脉?舌头很长的,吊死鬼见过没?” “这……”王芷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诡异的看向了王动。 “阿姊啊,王动死不死我不在乎,你要是喜欢随便怎么玩儿。不过那个不能有问题,而且我还要知道袁氏的秘闻。”说着王弋指了指旁边牢房吓傻了的袁尚。 “主公放心,我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那就好。”王弋说完也不想在臭烘烘的牢房里待着了,转身边走。临近出口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王芷说道:“秘术什么的就不用问了,黄巾力士知道吗?我亲眼见过,比那个秘术可高级多了。想要折磨他不需要借口,实在不行因为他今日没吃饭难道不值得收拾一顿吗?王家?哼,我不需要什么王家,我就是王家。” “恭送主公。”王芷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此时可以看出她的心情非常愉悦。 王弋摆了摆手很是无奈,他也不喜欢将这些残忍的东西这么早投放在这个世界上,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得给王芷一个交代啊,毕竟夏侯兰让他用废了,以后王芷还能不能有孩子全凭运气。 第252章 问话 “袁公子,愿意开口了?你看,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早开口不就早好了?” 看着被吓成小鸡子一样的袁尚,王弋就知道这两天王芷玩儿的很嗨。啧啧,嗨就嗨,跟他又没什么关系。王弋现在关心的是能从袁尚嘴里掏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一次王弋是准备来一个三堂会审了,别看他打赢了袁绍,但袁绍目前依旧是实力第二的诸侯,想要彻底解决没有那么容易。 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被他拉了过来,什么荀彧、辛毗、袁涣、袁覃,就连正在承受家庭暴力的倒霉孩子郭嘉都被临时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袁尚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可被王芷折腾这两天开始他还敢看看王动的惨象,后来连声音都不敢听了。特别是最后王芷将王动活活腌成咸肉的情景,想想他就想吐。 当袁尚看到袁涣那一刻水汪汪的小眼神真的是我见犹怜。听到王弋问自己,袁尚有些不忿道:“你也没问过我啊?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不就好了?用得着那样吗?” “怎么样也要让袁公子见识一下我河北的特色嘛。” “那你们河北的特色还真别致。” “不别致怎么能印象深刻呢?”王弋话锋一转沉声说道:“袁公子,说正事。我想知道徐州何人主持漕运?何人主持水事?何人主持农事?” “就这些?” “就这些。” “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啊!” “但我就想听袁公子说。” “糜子仲掌管漕运,郭公则掌管水事,辛评主管农事。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就足够了。”王弋看向四周询问:“诸位还想问点儿什么?袁公子难得来一次,诸位还是要多领略一下徐州风土人情的。” 袁尚听到这话差点儿被气死,他既不想来也不想说,可不赖不说能行吗? “显思最近在做什么?显奕呢?”袁涣忽然开口询问起袁尚两个兄弟的近况。 袁尚想了想尴尬的回答:“叔父……我也不知啊。我只知二哥应该在曲阳,大哥的近况我也不清楚。” “袁公子,我有一问。”荀彧行了一礼问道:“荀休若在徐州是何官职?掌管何事?” “呃……休若先生是……呃……”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休若 先生是……司徒……我父亲不在徐州时休若先生掌管军民一切事务,就连我大哥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多谢袁公子解惑,我只是有些担忧家兄而已。”荀彧再次回了一礼,并没有对荀衍的高官做任何表态。 “问你个事!” 郭嘉的态度十分恶劣,这两天应该是没少挨揍,火气全发泄到了袁尚身上:“袁谭,你大哥是?谁为他参谋军事?” “不知道!” “哎呀?找抽是?” “来啊!我们一对一啊!”袁谭也不是好欺负的,看到郭嘉那细胳膊细腿的挑衅到:“男人一点儿,我让你一只手。” “也不知道是谁让张文远抽的找不着北。” “那又怎么样?你敢来吗?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抽的找不着北?” “那就来呗!不用你让,我就站在这,你动手。小废物!” “你!你有胆出去与我厮杀?” “就你这样还男人?男人有什么可顾忌的?来来来,我让你先出招!” “你!”袁尚被气得半死,他怎么可能敢在这个地方出招?王弋就在眼前,他不想活了吗? “袁公子说说。”王弋打断了这场斗气追问:“谁在为令兄参谋军事?” “没人。” “没人啊……” “王使君似乎一点儿不惊讶?” “我该惊讶吗?”王弋好笑的说道:“做为袁本初的儿子,要是没有点儿本事,那才是我该惊讶的。” “王使君果然慧眼如炬。” “行了,不用恭维我,就到这里。袁公子先在河北住着,我会和令尊谈谈,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住这里?不会还去那个疯……不不不,不会还是要将我关回牢房?” “那哪是待客之道?来人,带袁公子去客房休息。” “等等!” 袁覃忽然站了出来,对王弋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不知……” “哦!这是你们的家事!看我这个脑子……”王弋拍了拍额头,转头问袁涣:“耀卿要不要留下来一同聊聊?” “我和汝南袁氏没什么可谈的。”袁涣的态度很冷漠,抬手行了一礼道:“若是无事臣便下去了,署衙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一起一起。” 王弋招呼着左右跟随袁涣一起离开了大殿,只留下袁覃和袁尚两人。 可王弋这就问完了?当然不是,今日的问询才刚开始。包括袁涣在内所有人都饶了一圈,从后门又走回了大殿,找了一个角落听这姑侄二人的对话。 “你是何人?”未等袁覃说话,袁尚倒是先开口:“什么叫家事?我可不认识你。” 袁覃也没惯着他,一个闪身来到袁尚身后将其一脚踹翻。紧接着欺身而上,膝盖压着袁尚的后腰,双臂紧紧扣住袁尚的脖子,嘴里笑嘻嘻的说道:“小东西可真没礼貌,见我不行礼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先问我是谁?” 说罢,袁覃膝盖一移。只听咔嚓一声,袁尚疼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 这都是些什么煞星! 袁尚简直就想骂娘,河北的娘们儿都这样的吗?前两天他饱受变态折磨,今天又被个疯婆子蹂躏,他倒底犯了什么错? “人的这里很脆弱,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戳进去。”袁覃两根手指点在袁尚的脖子上,低声说道:“一瞬间我就能将你的喉咙抠出来,而你几乎都察觉不到痛苦。放心,我很熟练的。这样死在我手上的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倒底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啊!”袁尚都要疯了,袁覃尖锐的指甲让他有些崩溃。 他是会武艺的,而且武艺还不错,但是袁覃实在是太狠了。先是顶在腰上让他无法发力,然后抑制住他的呼吸,让他不能瞬间提气,那根肋骨也很有讲究,袁尚尝试提气,可根本行不起来。 “我来问你,你知道‘鸩’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啊!别杀我……” “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鸩’吗?” “我不知……呵……”袁尚忽然感觉对方的指甲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肉里,忽然气势以便,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鸩?” 袁覃闻言放开袁尚,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席地而坐,看着自己的好大侄儿笑眯眯的说道:“因为我就是从鸩出来的。现在告诉我,袁隗死后鸩到了谁的手上?袁术还是袁绍?”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介家奴……呃……”袁尚忽然闷哼一声,看了看胸口的血洞说道:“你看看你们,还像是个人吗?残忍、暴虐、毫无怜悯之心。”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见到的吗?最艳丽的鸟儿,却拥有最毒的内心。” “我不知道鸩在什么地方。说句实话你也别生气,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婊子,卖弄皮肉的贱货。争霸天下如果需要你们,那这天下才真是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好生气啊,好想杀了你。”袁覃双目中饱含杀机,但依旧压着怒火问道:“他们在哪?” “我真不知道,可能还在平舆?我连嫡长子都不是,这种家族密事怎么可能知道?” “那谁知道?” “袁隗?要不你去地底下问问?哈哈哈哈……” “找死!” “你敢杀我?笑话。”袁尚的眼神中全是玩味,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最多也就折磨他一下,绝不敢下杀手。 袁尚是对的,袁覃确实不敢下杀手。原因有很多,不过最主要的确实王弋不允许。 “袁尚,袁尚啊……你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袁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杀机瞬间敛去,满脸笑意的说道:“你说我要是将你送给我那些姐妹会如何?” “哈哈哈……那我可就享受了!” “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那些姐妹可不只有女人呢。唉……你们这些臭男人啊,总是喜欢猎奇,使得鸩不得不训练一些技艺特殊的男人来服侍你们。他们懂得服侍,自然也懂得享受……” “哼,你吓唬我?你以为你是谁?袁隗吗?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才更应该害怕不是吗?”袁覃的纤手划过袁尚的脸庞,娇媚的说道:“袁隗死了,我们真正畏惧的人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袁覃大笑着走出了大殿,只留下袁尚人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弋等人又从后门溜了出去和袁覃汇合,他对这个袁家培养的杀手组织同样感到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才能让袁覃语焉不详的提出这个计划…… 第253章 鸩 袁覃的脸色非常差,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将心情写在脸上过了。袁尚那个小王八蛋肯定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说。 见到王弋前来,袁覃行了一礼惭愧的说:“主公,我失败了。” “失不失败倒没什么。”王弋摆了摆手问道:“对于那个鸩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袁覃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掀开了自己的面纱后即兴来了一段舞蹈。 舞蹈十分好看,但王弋却感觉说不出的怪异。说是像天仙吗?可袁覃的每一个动作说不出的诱惑。说是淫邪吗?可袁覃裹得很严实,除了脸以外唯一露出来的只有手和手腕。 这段舞很是勾人,所有人看得都津津有味。除了荀彧每个人眼神中都闪烁着欲望,郭嘉甚至都张开了嘴巴。 然而跳完之后袁覃便带上了面纱,见到几人的状态苦笑道:“主公,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不用了……”王弋察觉自己的状态不对,同样报以苦笑:“唉……那些人跟你一样?有多少?” “人数倒不多,只有十几个。我不是最美的,只是女人中武艺最厉害的而已。主公,女人不是关键!您有那位,基本上可以无视所有女人了,鸩里面的男人才是问题!” “你是说貂蝉?好,不至于?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不可能吗?”袁覃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低声说道:“主公你想想,一位有崔书佐那样容貌的人,战场上可以和你并肩杀敌,平日里可以和你吟诗作对。理解你的想法,熟悉你的爱好。这样的人很快就能成为你的生死兄弟。可成为生死兄弟之后呢?不经意间的挑逗,若无其事的关心……别怀疑,这些是我们最擅长的!” 难看的脸色从袁覃脸上转移到了王弋的脸上,袁覃还仅仅只是说了其中一方面,若是将目标换成文人呢?这乱世或许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但绝对会有为知音血溅五步的作为。 就连一向淡然的荀彧都变色了,他们荀家不是没有会武功的,能文能武的人也不少,死士更是有好几百。可像袁氏这样训练这种杀手的还是平生仅见。不,不能说是平生仅见,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那些人?”王弋盯着袁覃,希望袁覃有个相对容易些的办法,他实在不想打仗了。 “全杀了!”袁覃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小子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一群畸形的怪物,怪物是不可以生活在人世间的。如果他们落入了袁绍手里还好说,主公只要防着就行了。可他们若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那这世道就危险了……人总是不理智的,这点我深有感触。我不知道如果他们魅惑了其他人,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说了你们……” “是。但我只为一个人而生,只为一个人而死。主公,您只掌握了我的命脉,并没有掌握他们的。” “我想让你去试试。” “什么!不可以!”袁覃闻言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主公,引火烧身啊!只有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王弋没有理会袁覃,而是转身对吩咐:“文若,你草拟一封给袁绍的信,约在陈留,明年我们两个见一面。你知道该怎么说?” “主公放心,这可是袁公子亲自告诉我们的情报。徐州的商业亏了,袁绍会教训他这个不孝儿子的。” “佐治,你那边也开始。至于你兄长那里……” “主公放心,各为其主罢了。”辛毗行了一礼,平静的说:“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承受的代价也不同。只是希望若是那一天……” “他能来我自然是欢迎的。” “多谢主公。” “耀卿,你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去赴任。”王弋看向了袁涣,说出了一个袁涣根本不相信的任命:“我任命你为陈留太守,暂时主管陈留所有军民要事。你让张翼德带你熟悉一下军务,过段时间我会派人去接手陈留军事的。” “主公可是要臣用袁家的影响力去收服那些世家?主公放心,臣书信一封即可,无需亲自去。臣不通军事,会坏了主公大事的!” “不。”王弋摇了摇头,十分诚恳道:“陈留很重要,未来会成为我收复中原的重要中转之地。” “那臣就更不能去了,臣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但我信任你,而且……听说袁中尉年事已高,回陈国颐养天年了。陈国不在我的治下,不过陈留离陈国很近,方便你书信往来。若是袁中尉愿意,将他接到陈留养老也行。” “主公……”袁涣的眼圈瞬间红了,王弋那是让他管陈留吗?那是成全他的孝义。但他不能答应,忠孝难两全,他必须拒绝这个任命。 “主公。”袁涣几乎哽咽着说道:“主公无需担忧家父身后之事,当年袁本初不也……” “你和袁绍能一样吗!”王弋瞪着双眼怒斥道:“袁绍是什么人?他要是胜了,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为他粉饰。他要是败了,所做的一切都会被人唾弃。你袁耀卿是什么人?能比吗?” “可是主公,臣的才能……” “你自信点儿行不行?袁绍不比你多什么,你也能称自己是四世三公。” “可……可是……”袁涣很尴尬,他怕的就是这个四世三公。他不想凭借祖辈的余荫当官,可陈留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我把沮授派给你做为副手,可以了?”王弋看着袁涣的样子头大无比,他知道袁涣的能力没用,袁涣自己不清楚也是真要命…… “多谢主公。”袁涣赶紧行了一礼,有沮授兜底他自信了很多。 “主公,我呢?我呢!”一旁的郭嘉有些跃跃欲试,他见别人都 有事做很是羡慕。甄道实在是太狠了,他听说过头悬梁的故事,可有谁听说过将自己夫君吊起来打的故事? “你?我看你还是……” “主公。”辛毗忽然说道:“如今人手不足,不如让奉孝来我这里帮帮我?” “好啊,好啊!主公放心,我只帮忙、不添乱。” “不行。” “主公,我可以的……”郭嘉眼泪汪汪的看着王弋,希望王弋能有点儿同情心。 然而王弋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你不可以。吕邪,你亲自将郭奉孝送回家,交到甄道手上。” “主公……我十几岁就跟着您了……求您……别这样!” “还不快去!” “喏。”吕邪答应一声,拎着哀嚎不断的郭嘉就走了。 王弋对其他人吩咐道:“都去忙。”、 “喏……” 见众人走了,王弋对跪着的袁覃说:“起来,跟我来。” 袁覃站起身来,亦步亦趋跟着王弋走进了内院。 两人来到了一处花园,王弋示意袁覃坐下,沉吟良久后才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吕正?” “什么?” “吕正给了你希望对吗?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他们希望,只要他们愿意臣服我。” “呵,主公,你可知道他们希望什么?” “不重要。你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愿意臣服我,就不用做一个永远也见不得光的老鼠,未来他们可以走在阳光下并且青史留名。当然,这个史很有可能只是宫廷秘史。” “青史留名?主公可知史上对我们这种人的称呼是什么?”袁覃看向王弋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失笑道:“好听一些的被称作门客,下贱点儿的就是死士,最为低贱的是家奴、舞姬。鸡鸣狗盗名于史,世间只闻孟尝君!” “所以我说的是宫廷秘史。”王弋没有在乎袁覃的愤怒,只是平静的说:“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名字,可以保留鸩这个名字,也可以改一个喜欢的名字。我坚信有一天我会登上大位,而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我的起居注之中,甚至会出现在射声营的文卷库之中。” 袁覃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三个如今算是禁忌的字——射声营。如果鸩的名字出现在射声营的文卷库,那王弋很可能让鸩的人做为贴身护卫。可会是这样吗?王弋疯了吗? “主公,你是打算让他们训练射声营吗?” “不,射声营不需要他们训练,也无需接受他们的训练。” 果然,听到这个答案袁覃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天下没有白吃的大饼。可王弋接下来的要求还是震惊到了袁覃,甚至让她感觉到荒谬。 “我需要他们去帮我杀一个人。” “谁?” “不知道,需要他们自己去查。” “不知道?” “对。有人搅动了天下风云,我需要知道那个人,我需要让那个人死。” “这……主公能给予些提示吗?” “过几天会有一个人来,那时我会告诉你。你只需要将我的条件带给他们,并且将他们带来见我……” 第254章 气运(二) “主公,这是您要的消息。” 王芷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交给王弋,上面书写着袁尚所知的一切。 王弋看了看,随后将纸丢进了油灯,满是嘲讽的叹息:“这三个兄弟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确实,袁家三兄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老大袁谭虽然不受待见,但拜了张纮为师,在徐县暗戳戳的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老三袁尚仗着宠爱大肆拉拢下邳的官员,从之前的对话就能听出糜竺和郭图已经在他的阵营中了。 老二袁熙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看上了鸩,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想要将其收服。奈何双方不是一个系统的,袁熙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鸩。不过袁熙也不是没有作为,他收服了袁绍的另一个情报系统——士人和游侠。 袁绍虽然看重老三袁尚,但一方势力的继承人牵扯的问题非常多。况且袁谭还有着长子这个先天优势,老二和老三只能联合起来向老大发起了挑战。 王弋忽然觉得真是讽刺,三兄弟已经将袁绍的家底儿给分完了。老大得了实力,老二得了名望,老三得了势力。可问题是袁绍现在还没死啊,那些东西也不是遗产! “阿姊,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我的孩子为了继承我的位子互相攻击。”王弋看向了王芷,眼神中透露着无奈。他知道这种事根本无法避免,选择了这条路后代就不存在兄友弟恭。 “这不是很正常么?主公可知道的一种巫蛊之术?将数条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互相吞噬,活下来的就是最优秀的那个。”王芷没有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反而直视着王弋的双眼。 王弋这才察觉自己问错了对象,王芷的生长经历没有半分美好可言。 然而王芷的眼神太过清澈了,清澈到王弋敢肯定王芷就是这么想的,甚至认为这是让后代强大的唯一最优解。 这一刻王弋忽然觉得自己仍然没有融入这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社会,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介于友善和野蛮之间。无数优秀的哲学思想劝导人们向善,却又从不束缚人性之中的恶。 “阿姊,你会站在哪一边?”王弋的语气平静,但字里行间中却充斥着杀意。 然而王芷的答案却让王弋感到诧异:“我没有选择,也不能选择。主公,任何人都会有偏爱之心,你也会有。但王家不能有,王家不能也不允许站队。” “若是有人站队了呢?” “那他就该死。”说罢,王芷忽然行了一礼,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主公,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选择了,您也没有选择。” “你想说什么?”王弋忽然察觉王芷话里有话。 王芷没有回答,只是将眼神看向了东北。 东北…… 王弋心中一沉,那里是他家的方向…… “若主公无事,臣告退了。”王芷行了一礼,没等到王弋答应便起身离去。 她知道什么?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清楚无论如何王家也不能出现一个凌驾于王弋之上的太上皇,哪怕这个太上皇不管事。 王弋并没有阻拦王芷的离去,他也听明白了王芷的意思。王芷想要表达的很简单,如果王弋不想脏了手,那么沐浴在同族鲜血之中的王芷可以代劳。 王弋忽然咧嘴一笑,亏他还嘲讽袁绍家宅不宁,自己家这狗屁倒灶的事难道少了?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他只是个州牧,王斌还不是什么太上皇。 “来人,召张白骑。” 王弋向书房外吩咐了一声,不多时一道告状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前。 张白骑行了一礼,口称:“主公。” “袁公子的伤势如何?” “主公放心,袁公子并无大碍,将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那便好。”王弋见袁尚死不了便放下心来,话锋一转道:“说说正事。这次召你回来是想问问你关于气运的事,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主公想了解气运?”张白骑闻言一愣,脱口而出:“这世上还有比主公更了解气运的人了吗?我等凡夫俗子连气运都看不到,您却是能用双眼见到的啊!” “可是……”王弋略一沉吟才低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些异象了。” “没有?” “是。” “这不可能!” 张白骑豁然起身,双目瞪得老大。王弋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一个九尺大汉被吓的脸色苍白,浑身不由自主颤抖的样子。 “白骑,坐下。”王弋摆了摆手劝说:“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白骑愣了半晌才勉强将自己的恐惧压下去,坐回榻上低声说道:“主公,气运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我等凡人是看不到气运的。我自幼追随师傅,师傅和多位 练气士曾讨论过气运之说。最终几位大能得出的结论是气运不是恒定不变的,它会随时增减。气运不会无限多,但也不会彻底消失。”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句话脱口而出,王弋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主公此言大善!”张白骑赞叹了一句,忽然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几位前辈认为气运有转移之说,当一个朝代衰落,气运就会转移到另一个接班朝代的头上。可现在气运没了,只可能……只可能……” “只可能是眼下这些诸侯没有一个是能成事的对吗?”王弋说出了张白骑没敢说出来的话。 这句话确实相当忌讳,在这个崇信巫蛊的时代,这句话否定了太多的东西,多到一旦传扬出去,整个天下就会天翻地覆的程度。 “白骑,气运不是早就在广宗断了吗?”王弋不准备往张白骑纠结那句要命的话,反而问起了曾经两人没有聊完的问题。 “您说的断了是这个意思吗?”张白骑再一次弹起来,双目骇然的看着王弋,哆哆嗦嗦的问:“您说的断了,是完全消失?” “对啊,不然呢?” “我以为……我以为……怎么可能?”张白骑疯狂的挠着自己的脑袋,手中不停的在掐算。 然而这一次他所付出的代价恐怕有些大,一缕头发瞬间变白,而且还有不少正慢慢的产生着变化。 “够了!”王弋直接打断了张白骑,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玄学大师,是绝不可以失去的。 张白骑双眼茫然的看向王弋,发现王弋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掐算了。 张白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摸了一下那缕白发,白发瞬间脱落,出现在他的手中。 看见这缕白发张白骑苦笑一声,他刚刚都没算什么高深的东西,只是算了一下天下诸侯谁的势比较旺而已。 “白骑,你说的这些很矛盾知道吗?我说气运没了的时候你很惊讶,但我说广宗时候气运就没了你却十分慌张。为何?”王弋察觉到了一个相当不对劲的地方。 “主公,因为这是两回事啊!”张白骑缓缓坐下,低声解释:“主公,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当时天下属于大汉,我推测气运是属于大汉的土德的颜色。有人断了气运,我的理解是有人斩断了大汉和气运的联系,让大汉败亡。” “可你不是说气运和朝代没关系吗?” “气运本质上和朝代没关系,它只和土地上生活的百姓有关系。可朝廷是管理百姓的存在,气运也会沾染上象征朝代的特点,只有这么一点儿的关系。” “那斩断气运和大汉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用?” “百姓不归朝廷管理,天下大乱还不够震撼吗?”张白骑都不敢相信王弋是怎么轻易将这种话说出口的。 王弋闻言恍然,他是先知道天下大乱后知道气运的,自然不可能有多么震撼。随后他又问道:“那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真的有用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张白骑为难道:“我觉得没什么用。百姓安稳,朝廷自然也就安稳。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气运的多寡。不过有些前辈觉得很有用,那是改朝换代的象征。他们的观点也同样有道理,盛世自然无所谓,可乱世如果气运的颜色改变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们不是看不到气运吗?” “主公,您觉得那些练气的法门是哪来的?还不是靠前辈们一点一点猜测幻想出来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气,气是什么?连武夫都知道气的存在,可谁又看得见?” “好。”一瞬间王弋还是很佩服古人脑洞的,是真敢想啊。他又将话题引了回来:“那你为什么那么慌张?” “主公,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先后的问题。气运本就是飘渺不可见的,您没有看到异象,只能说明没有出现天命之主。但是如果这个现象是从广宗开始的就很有问题了!” “什么意思?” “主公,气运和人主、和势力没有太大的关系,气运只和百姓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王弋沉吟片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系说道:“你是说我是应该能看到气运的,只是这个气运应该是没有颜色的,对吗?” “对!”张白骑狠狠的点了点头说:“广宗斩断气运应该是气运最衰弱的时候,气运没了大汉的颜色就会转变成它原本的样子,您应该能看到,只是不理解。可现在您说气运没了,在广宗那时候就没了,完全消失了!主公,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汉人会死绝……” “是。可河北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汉人会死绝啊!” 第255章 真相?真相……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呢?” 王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不像是在宣读千万人的命运。但是王弋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张白骑的心上。 “主公,莫要拿这种事玩笑。”张白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轻声劝说:“主公,所谓苍天有眼。很多时候我们根本解释不了身上发生的事情,最终只能归咎于冥冥中自有天意……” “苍天要是真有眼,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主公说什么?” “没什么。”王弋摆了摆头,沉声说道:“不是没可能的……” 说着,王弋将戏志才的推测说了出来。 然而张白骑听完之后没有震惊、没有恐惧,满脸却写满了疑惑。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王弋的眉头微微集中起来,他没想到张白骑居然是这个样子。 哪知张白骑却沉吟片刻,说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结论:“主公,我练气的资质非常好,好到这世上大概没有谁的资质比我更好了。”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戏先生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练气之术说白了就是些乡间隐士的自娱自乐而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我们和道家不一样,道家可以说是我们的祖宗,我们是道家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的子孙。” “你们连推测气运和逆天改命不都行吗?” “据说啊主公,据说!气运我没见过,改命我更没见过。有人说可以,可也没人给我展示过。” “那你怎么当时见到我……” “主公。”张白骑无奈一叹:“当时我不是还把脉来着?当时您的脸色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活人,我通过医术推测有人给你改了命。” 王弋一怔,脱口而出:“所以你们练气士是骗子?” “当然不是了!”张白骑立即坐正,十分认真的解释:“我们的推测都是有根据的,而且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看到张白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王弋恍然大悟,心中暗道自己不是还见过黄巾力士么?那可是实打实出现在眼前的,这个时代可没有电影全息技术。 “真的没人能做到吗?”王弋有些不甘心,他认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应该有个解释,很多事情都应该有个解释。 “凭借炼气之术没人能做到。” “那要不用炼气之术呢?” “主公的意思是……那问我也没什么用啊!”张白骑轻叹一声,歉然道:“这种事您应该问问精通诸子百家的人。” “可是气运又该如何解释?” “不会……”张白骑显然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掐起手指又打算算上一算。 “张白骑!”王弋立即打断了张白骑的动作,狠狠的盯着他。 张白骑听到王弋的声音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脸色瞬间大变。紧接着他便掐起了法诀,王弋见过的那个黄巾力士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黄巾力士好像接收到了什么命令,挥舞着巨大的拳头,朝张白骑狠狠的砸了过去。 这一击非常重,直接将张白骑从房间内打到了花园之中。饶是张白骑体格魁梧,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此时王弋面前出现了三道身影,典韦死死盯着黄巾力士,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吕邪手中转动着短剑,似乎在寻找黄巾力士的弱点。唯有袁覃神色木然,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下意识揉了揉双眼确定。 张白骑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挥了挥手将黄巾力士散去,抬手转着圈给几人赔了不是。 王弋有些好奇的问:“你不是说黄巾力士是假的吗?怎么还能将你打出去?别告诉我都是幻象啊!” “是假的啊。”张白骑理所当然的说道:“想让他成为真的,就必须相信他是真的,要不然他没有任何杀伤力,连风都带不起来。” “催眠?” “什么是催眠?” “催眠就是……算了,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这黄巾力士能不能给我当个护卫?” “可以,我甚至都能将这门术法教给您,一点儿也不难。”张白骑答应的很爽快,可马上就转换了口风:“不过我不建议您拿他当护卫?” “为何?”王弋有些不解。这黄巾力士很拉风啊,又大又猛,锤起人来贼带劲儿! 张白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满脸阴郁的说道:“因为戏先生说的可能是对的,因为您真正的敌人是不会中招的,因为断了气运的人大概真的是我师傅……”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王弋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不怕打仗,凭借他所学的东西只要累积的足够,可以平推一切。大炮他是搓不出来,那是因为他不了解火药的配比和大炮的结构。但搓个人动力高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真当水下机器人专业是开玩笑的?高材生来的! “因为我中了摄魂。”张白骑点了点太阳穴,无奈的说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又是谁出的招。我师傅曾严令禁止我多用算术,损耗太大了。可我现在不自觉就会使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师傅大概也中了招,才会有广宗那一场祸患。” “你不是说张角没有能力斩断气运吗?” “主公,听说广宗死了很多人?” “和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炼气,就是这么一条充满了疑惑的道路。”张白骑说完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再睁开时满眼全是杀意,沉声说道:“主公,这个人图谋的东西非常大,大到难以想象。他必须要死!” “听到了吗?”王弋没有接话,反而看向了袁覃。 “我……我……我能反悔吗?”袁覃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结结巴巴的说:“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根……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白骑。”王弋又看向了张白骑,沉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人?” “杀了就好。给他一剑?一刀?随便怎么杀,都没问题。无论那人是谁,他终究是个人,人的弱点他都用。” “你确定吗?人的弱点他都有?”袁覃显然不怎么相信张白骑的话。 张白骑指了指自己正在流血的鼻子说道:“你觉得我是个普通人吗?我要是不会行气,刚刚那一拳就把我打死了。你只要知道一点就行,千万不要相信自己不理解的事物。” 说罢,张白骑再一次唤出了黄巾力士。然而这一次黄巾力士的大拳头只是穿过了张白骑,黄巾力士整个人都消散不见了,张白骑甚至都没有动手。 袁覃见状眼前一亮,又追问了一遍:“你确定人的弱点他都有吗?” 张白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袁覃又来了一段舞蹈。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可不一样,随着袁覃的舞动她的衣衫仿佛没有衣带一般慢慢滑落,香肩外露、浑圆隐现,纤细的腰肢扭动起来即便是没有音乐也能让人血脉喷张,绝对是靡靡之舞…… 张白骑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脸上发热,鼻血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喷涌而出,一时间好不尴尬。 好在袁覃见好就收,看到张白骑的样子后便停止了舞蹈,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很显然张白骑并没有通过袁覃的测试,这些所谓的异人也是有七情六欲、喜怒好恶的。有这样的情感就好,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情感。 说实话,王弋虽然坐姿很端正,但他其实没有看够。封建时代上位者享受的都是一些极致的东西,袁覃的舞蹈和王弋所认知的完全不一样。这一刻他的内心中生出了一抹贪婪,他想拥有袁覃,甚至想拥有貂蝉。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想法,王弋察觉之后瞬间就将其掐灭。不是他不好色,哪有男人不好色的。也不是他缺乏什么大丈夫枭雄特制,正牌夫人都不管他纳妾,有什么缺不缺的? 王弋担心的事另一件事,一旦肢体开始支配思维,那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王弋很清楚他绝对会沉沦其中。 不是他有多么理智,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面前,让他没法不理智。曹操和董卓都是好色之徒,但曹操就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最终成为一代人杰。董卓就是被自己的欲望支配,最终落得一个尸首不全的凄惨下场。 “袁覃,去做你该做的事,一切用度去找我夫人,她会为你准备好需要的一切,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王弋赶紧将袁覃赶走,这女人太妖了,见不得,见不得…… “喏。”袁覃行了一礼也没多想,快步走向了后院。 等到袁覃离去,王弋终于问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白骑,我该如何防范那个所谓的摄魂?” “没办法……”张白骑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您必须否定所有超出认知的事情!” 一瞬间,王弋的脸色黑如锅底…… 第256章 交易 王弋完全有脸黑的理由,所谓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少。王弋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知识面最广的人,他可以质疑一切玄学,但这个时代的玄学和未来的科学有一定程度的重合,这非常致命。 要学炼气之术吗…… 王弋陷入了纠结,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张白骑口中很简单的黄巾力士在王弋看来难如登天。他就连张白骑曾经给他的那门只要练下去早晚会有气的法门也才融会贯通而已,离想要练出气来还相去甚远,连边都没沾上。 而且炼气是一件非常耗时间的事情,王弋没有时间在这件事上磨洋功。 “靠你了。”王弋起身拍了拍张白骑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这辈子是和气没什么缘分了,不过有你便足够了,你还能让宵小害了我不成?” “愿为主公效死!”张白骑赶紧行了一礼,接着快步追上去解释:“主公,炼气士其实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凭借那位赵将军的武艺能正面挑翻所有的炼气士。” “哦?连你也能挑翻?那个黄巾力士可是很唬人的啊。” “唬人有什么用?只要干掉我,什么巾力士都没用。”张白骑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他们这些人在老百姓眼中就是神仙,可到底什么水平他们自己最清楚。老百姓羡慕他们那种看似通天彻地的本领,他们反而羡慕赵云那种睥睨天下的天赋。 况且张白骑最近研究的那些东西算是让他开了眼界,就算是真神仙来都得死回去。在他眼中王弋才是神仙,可以弑神的神仙。 王弋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了。想太多没用,只会徒增烦恼。有句话说的好,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只要够强一路平推过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风搞雨! 而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袁绍。没办法,袁绍纵有千般好,但他离王弋实在是太近了,近到王弋根本不需要选择就可以锁定目标。 况且袁绍也没有千般好…… “袁公子别来无恙啊!”王弋来到了牢房,和这位不老实的小倔驴又对上了。他对袁尚还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直到动刀子准备熬阿胶了,倔驴才放下身段知道怕了。 “王使君,何必这样呢?”不得不说袁尚的气度是真不错,都快被王芷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居然还能笑呵呵的和王弋对话。 “我怎么知道何必这样?”王弋被逗笑了,无奈的说:“要不是袁公子不配合,何至于此?” “大家都有难言之隐,王使君要讲规矩的……”在袁尚看来王弋想知道的东西触及到了袁家的根基,这种事他不能说。 当然,现在不能说也都说完了,王弋也不可能对他动刑了,干脆光棍一些,至少在气度上不能输。 这下王弋感到惊讶了,一个被折磨到遍体鳞伤的世家公子在可以主宰他命运之人的面前犹自谈笑风生,怎么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死走逃亡摇尾乞怜的败犬了?时间还真是有意思。 “袁公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王弋靠在牢房门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袁尚。 袁尚躺在地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笑眯眯的说道:“王使君何必与我做交易?应该与我父亲才对。” “不不不,我现在只想和袁公子做交易。” “说来听听。” “我的经历想必袁公子是知道的,也就不再多说了,免得有自夸之嫌。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最初执掌了一州之地——幽州。然而袁公子可知最初我最想要的是哪一州?” “冀州,足够强大。” “不对。” “益州?四处险要,易守难攻。” “不对。” “荆州?荆州足够大也足够富庶,人才也多。” “还是不对。” “那我不知了。”袁尚摇了摇头,同样好奇的看着王弋。王弋的成功所有人都研究过,他自然也不例外。聪明人都知道幽州当时并不是王弋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王弋的最优选择是哪里。 “青州。” 王弋说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大海自然要吃大海,青州可以富庶。青州多年来天灾不断,百姓在其上挣扎求生,民众坚韧无畏,青州拥有精兵。青州地处中原交通便利,但众山环绕天线不断,青州拥有地利。青州毗邻兖州和冀州,河北多豪杰,中原多士子,青州人杰地灵。” “原来青州这么好。”袁尚眼神一亮,可随即却黯然道:“可惜了,如今青州久经战乱,破败不堪。” “但是青州的地利还在啊!”王弋的声音逐渐变得柔和,就像是一个引诱人犯罪的魔鬼一般说道:“只要能召集百姓,青州还是那个青州。如果袁公子愿意,我支持你做青州牧。” “父子决裂吗?王使君,我还不蠢。” “你当然不蠢,但你会答应。” “那我倒是有些好奇,王使君为何这般自信?”袁尚听到王弋大言不惭的话脸上居然没有半分鄙夷,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答不答应青州最终都会归属与自己的父亲。 可王弋必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勾起嘴角淡淡的说道:“我会和袁本初谈判,会向他要一个质子。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质子就会是你。如果你答应,这个质子就会是袁谭。” 一瞬间袁尚的眼中射出了精光,这笔买卖可太划算了!不仅能帮父亲收回青州,还能铲除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容我想想……”袁尚没有当场答应,他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过于急切。 王弋没有拒绝,笑眯眯的离开了。他知道袁尚已经心动了,他也知道袁尚觉得自己不会背叛袁绍。 可是真的不会背叛吗? 袁尚不知道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他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为了苟活做出了多么丢人的事情,他同样不知道自己对权力有多么的渴望。 一旦品尝过权力的甜美,任何美味都会黯然失色。只要袁尚掌握过一州之地,他就不会放手。 这些王弋都知道…… “袁公子,我这个人喜欢诚信交易。买卖、买卖,有买才有卖。想要制盐的方法吗?冀州盐也可以称为青州盐。想要锋利的兵器吗?一句话的事,存货我有得是。甲胄?战马?点点头,袁家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里……” 王弋的声音越来越小,袁尚的心却越来越躁动不安。 何其相似? 何其相似! 这一幕在几百年前发生过,那时天下还没有大一统,那时被囚禁的人是个孩子,那时做生意的商人叫吕不韦! 人一旦接受了自己对自己的设定就很难改变,并且会根据这个设定产生无数的幻想。 袁尚就在这静谧的监牢中畅想着自己的未来,畅想着他出人头地,畅想着自己登上那志高宝座…… “主公,您真的要将青州交给袁尚吗?”张白骑有些不解的问:“万一袁尚将青州给袁绍怎么办?那么多将士不是白死了?” “当然要给,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给。”王弋眼神中闪烁着诡异的神采,嘴中满是讽刺的说道:“白骑啊,想要破局就必须看清楚全局。袁绍肯定已经知道了袁尚的处境,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救,就只能说明袁绍将袁尚彻底放弃了。袁绍正直壮年,他即便不喜欢大儿子还可以接着生。他还没有到绝路,他还有希望。他是不会给我一个质子的,袁尚终究会被当作货物一样赎回去。袁尚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他没有未来。” “那您还扶持他?” “当然要扶持了,只有绝望的人才能爆发出极致的破坏力。而且谁说我要将青州交给他了?” “您不是说支持他当青州牧吗?” “遥领啊!哈哈哈哈……遥领……”王弋的嘴角满是坏笑,轻声说道:“盐我会给,反正所有人我都要给。兵器我也会给,正好要换装,老旧的东西送给他又能如何?至于甲胄嘛,那是赏赐。想要获得赏赐,就必须要有功劳。” “什么功劳?”张白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甲胄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是不可以轻送的。 “什么功劳?我也不知道。” “您也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功劳才值得我赐予他甲胄。”王弋的心情似乎很好,不厌其烦的给张白骑解释着。 张白骑闻言沉默片刻,忽然有些为难的说:“主公,臣有一言不知……” “想说就说。” “主公,计策虽好,但所造杀孽过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王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低声说道:“所以我才着急让他们打。我拥有最强的实力,却没有绝对的实力。想要拥有绝对实力非常困难,如果不削弱他们的实力,可能会死的更多。” “可是主公,敌人要的就是加剧大汉百姓的死亡,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助纣为虐?” 第257章 刺杀(一) 是不是助纣为虐谁也答不上来,太多的东西超出了王弋的认知,而他的手上早已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曾经那幼稚的愿望他还记得,可想要实现却万分困难。每个人的诉求是不同的,没人会老老实实配合他。 或许幼稚的不是愿望,而是实现愿望的方式。 王弋无数次提醒自己,任何胜利都是有代价的,善良拯救不了所有人,只会害死所有人。绝对不能做个君子,更不能成为小人,甚至都不能当一个人。 对于人主来说情感永远是多余的,他最好成为一个冷酷而又理智的机械。机械眼中没有对错,并且机械可以让大多数人都满意。 王弋打发走了张白骑,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去并州。他对所谓的鸩从没有抱什么希望,趟雷的炮灰而已,成功了他会完成交易的条件,失败了他也不会感到任何惋惜。 杀人还是要用自己人,吴成才是王弋的自己人……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到了夏日,就算是贫瘠的西北,雨水也会变得十分不值钱。 梁习依旧是那么的兢兢业业,认真完成每一个王弋交代下来的任务。 并州很穷,王弋想让并州富起来。梁习便减免农税制定政策,鼓励开垦。 并州荒凉,王弋想让并州人口多起来。梁习便鼓励生育,鼓励通婚,甚至自己带头纳了一个匈奴女人为妾。 并州很乱,王弋想让并州太平一些。梁习亲自登门拜访并州的大儒,劝说他们广收门徒,教导万民,让百姓懂得礼义廉耻。 无论王弋有什么要求,只要命令过来,梁习从不问为什么做或是怎么做,他只会将想方设法将命令完成,从不抱怨。 这一切似乎听起来很简单,想到解决办法后发布政令即可完成,然而等真正上手了才知道有多困难。 政令的推行中会产生无数的成本和矛盾,如何控制这些成本和矛盾,就成了区分庸人和贤才的标准。 梁习绝对是个贤才,还是个勤勉有加的贤才,只要有时间他一心都会扑在政事上。可这样的贤才依旧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是时间。 一道道政令在梁习手上批改完成,农赋还是需要减,在并州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治安前,赋税很难保持增长的状态。可该如何减,减多少却成了问题。府衙也要吃饭,并州还要建设,入不敷出可不行。 平日里胸有良策的梁习不知为何今日的思绪异常烦躁,赋税和支出需要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可今日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平衡的点。 梁习将这一切归咎于窗外嘈杂的雨声,大雨如注、串珠成线。 “并州很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了……”梁习放下手中笔墨,来到窗前驻足观瞧。 下雨本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文人都喜欢雨,因为水是无形的。小雨温润、中雨厚重、大雨狂暴,无论心中有什么样的思绪总能在雨中找到灵感。何况雨后的景色各有不同,或是哀怨悠长、或是生机灵动、或是愤世嫉俗。 文人喜欢雨就像喜欢月亮,它可以寄托足够多的情感,提供无限的幻想。 梁习在二十岁之前同样喜欢雨,作上一首诗,煮上一壶茶,在老家陈国的院子里的雨棚下,说上几句有感而发的句子,生活是那样的平静。 可惜现在梁习已经不喜欢雨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青年,如今看到这等大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雨后会有多少房屋塌陷,会有冲毁多少庄稼,会有多少百姓露宿街头。 “梁刺史,需要让我的弟兄们出去查探一下吗?”做为梁习贴身侍卫的吴成很是尽责,他看穿了梁习的担忧。 “哦?”梁习转头看向吴成的眼神有些惊讶,疑惑的问:“这么大的雨,吴校尉麾下勇士还愿意出门?” 不能怪梁习好奇,吴成手下那些士卒在梁习看来就是老爷兵。装备有多豪华就不用说了,每日在城中吊儿郎当瞎晃悠,也不管理治安,碰到闹事的居然和百姓一起看热闹。 而且这帮人的伙食好到连梁习看了都眼红,他们的伙食都是由邺城直接提供的,大块肉厚的咸鱼居然被这些人说成是猪食,咸鸡腊鸭居然被嫌弃肉硬。 要不是这些人是王弋的亲卫,梁习很想将他们吊起来抽。他本人能吃上一顿不牙碜的粟米就算是厨子今日卖力了,这帮人居然还挑三拣四。 听出了梁习的嘲讽,吴成笑道:“梁刺史,有些东西你不懂。” “哦?你说出来我试着理解一下如何?” “行。”吴成觉得有些事确实应该讲清楚,不然两人不太好配合。于是说道:“梁刺史上任一年有余,我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我不知之前是如何,可就这大半年,梁刺史可知你经历过几次刺杀?” “没有。”梁习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吴校尉没来之前我也没经历过刺杀。” “十二次!”吴成说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数字并解释道:“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一次,运气差的话一个月两次。梁刺史你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邺城那面的麻烦波及到了你而已。现在州府挂着的灭门惨案中城北的高家,阳邑的离家以及西河郡的陈家他们都有参与。” 梁习闻言当即惊呼:“这三桩案子是你做的?” 见梁习没有先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问起治安,吴成有些好奇,不过还是解释:“是我们做的,但不是我做的。文书院的部门很多,有专门处理这些烂事儿的人。” “文书院……”梁习沉默片刻,他知道这个机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性质的。于是问道:“我不是质疑你们文书院如何做事,但是就不能将他们抓起来吗?这么做对并州的治安影响十分恶劣。” “唉……一言难尽啊!”吴成叹息一声,略带苦涩的说:“有些事情就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缉拿归案,一个多年在乡里修桥补路的乡绅,背地里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探子,我们还没有太多的证据。”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就……” “梁刺史,敢问梁家在陈国是个什么样的世家?” “和其他世家没什么不同。” “诗书传家?” “是。”梁习有些疑惑,凝眉问:“怎么了?” “你看,这不同不就有了吗?梁刺史觉得是主公更值得效忠一些,还是其他诸侯更值得效忠一些?” “你想说什么?”梁习瞬间警惕起来,吴成的身份让他有些紧张。 哪知吴成却无所谓道:“眼下只有你我,大雨过后,我是不会承认任何说过的话的。以后你我二人要相处很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这……”梁习略一犹豫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效忠的,能让天下太平的人都值得效忠。”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梁刺史看出了天下大势无可逆转,但有些人他看不出来,或者说看出来了也不想承认。其实主公也不在乎他们倒底效忠谁,可你总不能吃着河北的粮还骂着河北的娘,你说对?”吴成对此也很是头疼,说完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梁习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沉声问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比你想的更严重。”吴成苦笑道:“并州几经磨难,多次遭到屠戮,底层民心非常浮躁,随便一煽动就很容易出现反叛。若是没有梁刺史你的名声压在这里,并州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所以他们才想要杀我?” “是啊……” “那便好,那便好……”梁习敲打着窗沿冷声说道:“我梁子虞什么世面没见过?还真就不怕他们来!来!” 梁习的态度让吴成非常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梁习是个非常和善的好好先生,一心为民劳心劳力。没想到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梁刺史,既然说开了你还是小心些为好。”吴成劝说道:“并州目的不纯的人很多,有其他势力的密探,也有拥兵自重的豪族。很多人都想让你死,因为你让百姓活了。” “吴校尉,能否让我单独待一会儿。”梁习没有接话,而是想吴成提出了一个请求。 “那我出去溜达溜达,带人去看看百姓有没有遭灾。”吴成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房门。他倒是无所谓,能在署衙成功刺杀梁习的人,有没有他们这些护卫其实没什么用处。 梁习看着窗外的大雨,文人的思绪忽然涌向心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是那么压抑,心中的阴云迫切想要得到释放。 人总是会变的,从一个看不起贱民的世家公子,到如今满眼都是百姓的一方大员,梁习的升迁和王弋熟知历史的器重有直接关系,但他能坐稳这个官位却往王弋没什么关系。 百姓都知道他勤政爱民,也是时候让这帮魑魅魍魉见识见识他狠辣的手段了! (演义里没出现梁习,但梁习是个狠人。) 第258章 刺杀(二) “梁刺史,不知唤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啊?” “就是就是。几十位家主一同前来,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主公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梁刺史放心,您是并州的青天,您若是需要什么一句话就找,我们不会有丝毫差错的。” “你们没有做错……”梁习面对着乱糟糟的场地,哀叹一声:“错的是我啊!” “梁刺史万万不敢这么说,并州有如此太平的局面不都是梁刺史的功劳吗?” “就是啊。匈奴也没了,百姓也富余了……” “这就是我的错啊。”梁习依旧苦着脸叹息道:“匈奴在时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可如今匈奴没了,百姓之间的矛盾却越来越多。诸位,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做更大的官吗?本官需要政绩啊!” “这个好办啊!”有人立即给梁习出主意:“梁刺史将此事交给我们就行。我等虽然没有主公那样的精锐士卒,但百家丁人人都还是能拿出来的。拿些棍棒组建个民团,绝对把那些刁民治得服服帖帖。” “诸位此言当真?”梁习闻言大喜,可随即却犹豫道:“诸位,州府拮据……” “梁刺史放心,粮草之事我们自己承担便好。” “那我可就要多谢诸位了,不容易啊!”梁习抚掌而笑,可笑到一半却又变回了那副风干了的海鱼样子。 众位家主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猜不透这位刺史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梁刺史?这又是……” “唉……算了算了。”梁习强打精神,摆了摆手说:“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不提那些糟心之事!本官要多谢诸位出手相助,今晚诸位在府衙宴饮,全当本官的一点儿心意。” “梁刺史太客气了,我们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的,互相帮助是应当的。梁刺史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我等自当尽力相助,诸位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交口称是。 梁习见到这个场面有些愕然,随即惭愧的说道:“若是没有诸位相助,我还真是什么事都办不成啊。也罢,一事不烦二主,那我可就开口了。” “梁刺史但说无妨。”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梁习一拍桌案,凝声说道:“诸位,匈奴初定,诸事繁多,府衙人手严重不足。有道是外举不避贤,内举不避亲。诸位家中若是有贤才还望不要吝惜。只要是诸位举荐的,本官保证优先擢用。如何?” “这……不合适。梁刺史,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大汉便是以地方官治地方人,虽颇有成效,但掣肘同样众多。如今并州初定,梁刺史以名望镇压贼子不敢造次。可若是任用本地人……”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滞。绝大部分人的眼神全注视在说话之人身上,那锐利神色仿佛尖刀一般,恨不得立即宰了这个多嘴的混蛋。 “无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相信绝大多数家主还是心向主公的。”梁习淡定的摆了摆手,可随即却脸色一正沉声道:“不过有件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征募之事本官会回禀主公。我不怀疑诸位,主公看了信自然也不会怀疑。但是我等身为臣子却不能给主公添麻烦。愿意维护并州安定者,我可以拨些兵器防身。愿意为官者,我可以视才能举荐他去邺城。只是这两样只能选一个,诸位明白其中道理?” “明白,明白。那我举荐……” “诸位!”梁习打断了想要发言的人,语重心长道:“想要出任地方官,只要有点能力就行,毕竟并州郡县众多。可是想要去邺城就不容易了,诸位还是谨慎考虑才是。三日,我与诸位三日时间,考虑好之后诸位一起决定!” “多谢梁刺史提醒,我等险些误了大事。” “无妨无妨,互帮互助是应当的么,对?”梁习摆摆手,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诸位请。我早已料到诸位会施以援手,便早早备下了宴席。” “哈哈哈……梁刺史果然深谋远虑。” “那还要靠诸位家主深明大义啊。” 宴席是正经的宴席,菜色也算不错,有鱼有肉。这一顿一直喝道天明,宾主尽欢。 不过有一个人不怎么高兴,等到梁习命人将众位家主送回去后,吴成拦住了他。 “梁刺史,你这么做有点儿过了?”吴成的脸色很难看,昨天他刚刚才准备交心,今天梁习就当着他的面拉帮结派?太不给面子了。 梁习闻言晃了晃脑袋,一边试图驱散酒意,一边奇怪的问:“过了吗?” “这还不过吗?” “当然没有,这才只是个开始。”梁习语出惊人,声音逐渐变得阴冷:“所有人都喜欢占便宜,没人喜欢吃亏。吴校尉我且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将族中贤才举荐过来,还是会将自己的血亲子侄举荐过来?” “当然是……呃……” “当然是血亲子侄对吗?所以不论他们举荐的是谁,最终都会被我送到邺城去,全都去给我当人质。”梁习眼中的寒光让吴成都有些胆寒,然而这还没完,梁习继续说道:“吴校尉,这人啊,在他们的庄子里是庄户,出了庄子就是士卒。但这些人宁愿让庄户用棍棒去打山贼,也不愿意让庄户放下农具拿上刀子当士卒。他们不说,我们没法知道他们倒底藏匿了多少庄户。你看,现在我们不就知道了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并州就是一个敌强我弱的局面了。”吴成迅速发现了梁习计策中的漏洞。 然而梁习却悠然道:“我弱吗?吴校尉,并州是不是该闹些匪患了?最好是州府解决不了的那种!” “解决不了?” “对。要不然我怎么能名正言顺将他们的庄户编成军队呢?” “嘶……”吴成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相信这种计策是好好先生梁习想出来的。太恶毒了,这就是一个绝户计! 梁习没有因为吴成的惊叹兴奋,反而压低声音商量:“吴校尉,你们传递消息的渠道应该很快?这件事我想从你们这里……” “不用。”吴成缓过神来建议道:“你就按正常的流程将计策呈献给主公,需要什么去和主公提就好了。我们的渠道是不会对你开放的,你我关系不错,但不代表你我是朋友。” “这样啊……好。”这回轮到梁习惊讶了,根据吴成的说法,看来文书院的职能应该非常复杂,不是他能沾边的…… 梁习在算计世家,有人在算计梁习。 回到驿馆的住处,两名世家家主以如厕的名义先后离去,没有惊动任何眼线。 “这件事你怎么看?”阴暗恶臭的环境中,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很快,旁边的隔间便传来了回答:“看不出来啊……” “什么叫看不出来!” “以眼下并州的状况,征募贤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征募庄户成兵却又是一件犯忌讳的事。如果梁习又什么阴谋,那一定在征募士卒这件事上。可是谁会将阴谋先说出来?说不通啊!”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该如何应对!我们是将自己人放在官府里还是招兵?”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招兵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力量。” “问题是现在招了兵有什么用。河东郡正在遭受贼子的进攻,听说老将军已经身死了,我们现在招兵有意义吗?” “陛下那里怎么样?” “陛下那里还是很稳的,想要兵犯长安看不容易,毕竟左冯翊还有不少军队。” “那……还是应该招兵。” “为何?” “并州广大,可用之兵却不多。那关羽即便打下了河东,必然不可能常驻,想要收复河东非常轻松。若我们能凑出几千兵马,到时前后夹击之下,并州唾手可得。” “能行吗?梁习也不是吃素的,以他的名声,没有多少人愿意追随陛下的。” “所以我们要先解决梁习!” “不好办?咱们不是早就有人尝试过?刺客最后不明不白的死了,梁习却活得好好的。” “放心,这一次我有万全的计划。” “什么计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似乎是察觉到时间有些久,两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又醉醺醺的返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有任何人注意。 茅厕恢复了安静,气味依旧那么让人厌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或许……是有些不同的。 新多了些秽物让这里更臭了…… 第259章 刺杀(三) 大眼瞪小眼说的是张飞穿针。在这个张飞还活着的时代,三哥会不会穿针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梁习和吴成真的在大眼瞪小眼。他们甚至找来了鲁肃,三个人一起互相瞪着。 三天已过,世家家主们将自己的想法以及举荐的名单交给了梁习。 这些倒是没什么,可伴随着名单的还有几位家主的警告,说是市井中有一则极为不利的流言正在传播。 流言在这个时代可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此梁习非常重视,吴成甚至派了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查。 射声营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很快便有人带回来的消息。一名士卒进来禀报:“校尉,查清楚了。流言经过了太多次辗转,源头无从查起。不过流言是从三天前开始传播的,最初的内容是丁原在的时候,大家过得还算富庶。如今流言已经演变成了百姓现在过的日子没有丁原时期的好,年初的伤寒是对主公残暴的惩罚,主公应该谢罪……” “放肆!”吴成拍案而起,恨不得剁了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下属。 鲁肃将他拦住,示意士卒赶紧出去。在他看来实在是没必要和一个士卒置气,现在如何平息流言才是最重要的。以这种速度传下去,没多久王弋就得自刎谢罪了。 一旁的梁习人都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弱智流言?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丁原是几辈子之前的事了?骨头渣子怕不是都找不到了?再说了,丁原时期那是他治理的好吗?那是大汉遗留下来的底蕴好?而且这跟伤寒有半点关系吗?并州都没经历过伤寒,王弋谢不谢罪跟并州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流言毕竟是流言,每个人都渴望成为智者。当流言出现并取得信任的时候,那些相信的人便自诩为智者了。他们站在自以为的高度上俯视着众生,嘲笑着那些他们觉得看不清真相的人。 “交给我解决。”吴成眼神一冷,想要揽下这个任务。想要解决流言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干掉所有传流言的人就可以了。 “不行。”鲁肃果断否定了吴成的想法,并且解释:“你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死,如果……” “我可以。” “那也不行!至少你不可能同时杀死。一旦有漏网之鱼,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州府的态度,就相当于承认了。” “别跟我说这些!历朝历代镇压流言的方法皆是如此,他们做得,我们却做不得?” “对!”鲁肃据理力争:“主公要的民心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杀,没有意义!”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吴成也是急了,恶狠狠的盯着鲁肃,想要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梁习忽然开口道:“二位,你们是不是漏了些什么?三天前?为什么是三天前?” “你是说……”吴成一惊,随即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轻声说道:“梁刺史,这件事交给我,我最擅长这个了。” “不行,太多了。”梁习摆了摆手,无奈道:“几十个世家,一家一家的查下去不知道要多久。” “不是还有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这样一来会轻松很多。” “不,这反而更麻烦。”鲁肃的脸色同样难看,十分厌恶的说:“他们倒底是不是真的站在我们这一边尚未可知,或许始作俑者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 “很有可能。”梁习似乎捋清了思路,跟吴成解释:“我的决定和流言同时出现,说它们没有关联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我的计策要么触动了他们利益,要么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然而那条计策绝不可能触动他们的利益,那就只能是……” “没错。”鲁肃点点头附和道:“如果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那么这条留言的最终目的就是梁刺史正常应对的方式。梁刺史,若是平常你会如何应对?” “我会……”梁习略一沉思便答道:“我会走访市井,了解情况后再出面平息流言。” 梁习的答案已经涉及到吴成的专业领域了,他忽然玩味的说:“也就是说他们希望你走出署衙了?走出署衙做什么?有人要杀你?” “怕是这样了。”一瞬间梁习的脸色黑如锅底,任谁得知自己要被刺杀都不会高兴。 “这回可以交给我了?”吴成笑着看了看眉头紧锁的两人,心情异常舒爽。 鲁肃抬头看了一眼得瑟的吴成,扶额无奈的问:“吴校尉,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查案的方法?” “这你问不着。”吴成毫不客气的拍了拍鲁肃的肩膀,告罪一声抬脚便离开的房内。 鲁肃顿时就犯了恶心,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武人犯冲。关羽如此,这个吴成也是贱兮兮的。 封建社会是一个局限性非常大的落后社会,社会中充斥着残忍、暴虐以及底层人民的鲜血。 然而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封建社会的行事准则真的十分便利,就比如说刑法并不是一个词汇。 吴成只带了一伍人去做事,他很快找到了大街上盯梢的探子。得到暗示后便迅速将一个人抓住,带进了一处无人的府邸。 得益于公孙瓒的所作所为,晋阳城内这样的府邸非常多。吴成下令将此人倒吊在房梁上,并从院子中找来了不少石砖。 “说说,你叫什么?”吴成随手拿起一块石砖,顺着裤脚塞进了那人的裤裆。 “丁二!小的叫丁二!”丁二感觉身体一沉,眼前忽然有些发黑,急忙说道:“不知各位是哪路好汉,求各位绕过小的,小的本本分分,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伤天害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吴成又将一块砖塞进裤裆,轻声说道:“你姓丁?和丁原有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 “哎呦!嘴还挺硬?”吴成不想亲自动手了,挥挥手指挥手下道:“加一块。” “好汉,我和丁原真没关系!丁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我就是最低贱的泥巴!” “加一块。” “好汉饶命啊!” “加……” “好汉,真没关系啊!” “加……” “好……好……呃……” 看到丁二有些喘不上气了,一名士卒蹲下来查看了一下说道:“校尉,不能 再加了,头筋都要爆开了。” 说着,士卒还再脑袋边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要死了?”吴成看了看丁二紫红发黑的连,不耐烦的挥手说道:“弄开,弄开。把石砖弄出来。” 士卒接到命令后松开了绳子,他们发现丁二已经晕了过去。不过他们可不在乎人晕不晕,拿到挑断丁二的裤带,顺手将裤子扔到了一旁。 “绑起来,绑起来。”吴成继续指挥着手下:“来个明灯!” 手下闻言立即反剪丁二手臂,将两个拇指牢牢系住,又挂在了房梁上,还贴心的为丁二脚下垒了好几块石砖。 吴成瞥了一眼丁二的五肢后撇撇嘴道:“难怪胆子那么小,没有胆大的本钱啊!这个也吊上!” 士卒们推三阻四的完成了任务,末了还再丁二身上使劲擦了擦。 一系列动作将昏迷的丁二唤醒,他双眼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直到胯下一凉才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急忙哀求:“诸位英雄,您到底想要做什么?钱吗?我……我没什么钱。不过诸位放我回去,我砸锅卖铁也给诸位凑。” “还是那句话,丁原和你是什么关系?” “真……真没关系……” “抽一个。”吴成手指一点,示意手下拿掉丁二脚下的一块石砖。 丁二脚下的石砖被拿走却没什么反应,吴成见状骂道:“摞这么高干什么?你们要上天啊!” 说罢,他气哼哼的踢飞两块石砖,恶狠狠的问道:“丁原和你是什么关系?” 感受到了手指和五肢的疼痛,要不是绑得结实,丁二能当场尿出来。他颤抖着说道:“英雄,真没关系啊。并州姓丁的……” “再抽两块儿!”还未等丁二说完,吴成直接下达了命令! “我说,我说!”丁二赶紧讨饶,并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情报。 这古人啊还真是有趣,有的人对自己身上那二两肉不屑一顾,私自斩去烦恼根想要当个宦官的比比皆是。可他们的下场并不好,很多都只能白挥那一刀。 还有人连命都保不住了,却对第五肢尤为执着,看得比任何事情都为重要。 丁二是真的怕了,他不仅说出了自己是丁原家仆的隐秘,还告诉吴成晋阳曾有一家大户人家挖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成有些不太敢相信。 丁二颤巍巍的答道:“小的曾和吕布的一个部将交好,自那吕布杀死了丁原之后,小的侥幸活了一命,便做了吕布的家仆,深得吕布信任。吕布打下晋阳后对待百姓还算温和,晋阳豪族畏惧吕布的武力,将很多隐秘告诉了他,这条密道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公孙瓒屠戮晋阳,吕布的夫人严氏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保下了不少人的性命,小的就是其中之一。” “不对啊!”吴成立即提出了质疑:“吕布的夫人可是死在了晋阳,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唉……”丁二忽然一叹,低声说道:“主弱仆强,当时有人懂了歹心。忠于吕布的人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奈何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来得及护住小姐,夫人……” 第260章 刺杀(四) “校尉,为什么要干掉他?”一名士卒甩掉刀子上的鲜血,有些好奇的问吴成:“留着当个证人不好吗?” “他能证明什么?一个被抛弃的骗子而已,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需要证人,我们抓人无需证据。” “骗子?他说了假话?” “也不能说都是假话,反正不全是实话。”吴成带着手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和丁原是什么关系?” “我和丁原能有什么关系?我祖上往上数八辈儿都是洛阳人……哦!”士卒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他犹豫了!那这么说来他后面说的也是假的喽?根本就没有密道?” “密道应该是有的,毕竟我们能去查看。不过吕布夫人的死应该和他有关,说不定就是他杀的。荀先生能救那个小姑娘,没道理救不到一个女人,可荀先生没有提及密道的存在。” “不会。”士卒瞳孔忽然瞪大,低声说道:“一个小姑娘那么厉害?” “要么怎么说主公是天命之主,洪福齐天呢?蓟县你也在?” “啧啧……”士卒一阵感叹,随即将话转入正题:“校尉,那我们就按照密道来查?有一就有二,只要找到谁家是靠着密道密室活下来的,他们就有嫌疑!” “嗯。晋阳那一次据说很惨,没有多少人全家存活。”吴成赞同了士卒的提议,吩咐道:“你去将这件事告诉梁刺史,让他查查。” “是。”士卒领命,迅速跑向了府衙。 吴成则带人开始了遛弯模式,五人在晋阳城里悠哉悠哉的压马路。光查这些肯定不够,射声营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这帮街溜子在晋阳的地面上混得很熟,官军的身份、没皮没脸的性格以及愿意付账的习惯让他们很受市井商贾的欢迎,一路上大多数商家都在和他们打招呼。 吴成等人一面应付着一面观察四周的环境,刺杀讲究的是有心算无心,越是嘈杂的环境越容易让人分心,市列就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看出什么来了吗?”吴成看向了自己的手下,询问着他们的意见。 几名士卒摇了摇头答道:“校尉,都是熟人,周围也没有像是想要踩点的。会不会不是这里?” “很难说啊。”吴成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以前那些刺客都是奔着直接杀死梁刺史去的,目的很单纯。这次他们动用了阴谋,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要不我们来一招引蛇出洞?” “那是最后的办法,先看看能不能抓住。走,回去再逛一圈。” 吴成带着几人原路返回,走到市列中间的时候忽然一顿,转身去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个饼子。 几个士卒感觉莫名其妙,只当是吴成饿了,也没多想。然而吴成却拿着饼子将几人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中。 “发现什么了吗?” “校尉的意思是那个小摊有问题?” “不,小摊边的客店才是问题。”吴成摇摇头,冷声解释:“谁会将客店开在市列中间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有什么不好吗?那家客店已经开了很久了,生意相当不错。”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吴成随手将饼子塞进那个士卒手里,低声道:“客店最赚钱的位置是市列的入口,若晋阳富庶人口众多倒也罢了。但是晋阳很穷,往来的商贾不多,他们凭什么生意那么好?” “熟客?” “对,就是熟客。可是熟客是那么好拉拢的吗?” “私家商队!” “准备一下。” “是。”四名士卒迅速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装备,跟着吴成走向了那家客店…… “呦!几位军爷,来我们这吃饭啊!”客店的活计极为有眼力价,带着吴成等人向楼上走去,并且说道:“几位军爷,楼上雅间。小的一会儿就去叮嘱厨子,给军爷好生做着。” 吴成见状调笑道:“你也不问问我们想吃什么?” “军爷这话说的,怎么能劳烦军爷想呢?鸡鸭鱼肉、河鲜水产,小的安排上来诸位自己尝尝。好吃,留下。不好吃,小的给您撤下去。” “行!那我就享受享受!” “军爷就瞧好!”说话间伙计将几人引入了雅间,告罪一声关门离去。 就在关门的一刹那,四名士卒迅速将两架连弩拼接起来,吴成更是一脚踹开窗子,人从二楼飞身进入后院,拿起弓箭迅速查探着四周的情况。 与此同时,后院儿阁楼上的一间窗子迅速关闭,可吴成的箭也到了! 没有听到闷哼和哀嚎让吴成脸色一变,对方身手不弱,居然躲过了他的攻击。 四名士卒此时也已经跳下来,将连弩一台架在前堂的入口,一台架在后院去前堂的必经之路上。两名士卒操控着连弩全神贯注的瞄准着前方,一名士卒迅速找到一个隐秘的位置居中策应,另外一名则拿着弓箭来到吴成身边,和他一起前去查探。 这个客店不小,几幢三层阁楼相连能住下很多人。然而此时庭院内非常安静,就连虫鸣鸟叫都停歇下来,仿佛因为紧张的气氛而感到压抑。 吴成两人一步步逼近房间的位置,脸色却有些难看。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对,实在是太安静了,不像是一个热闹的客店应该有的情景。 步入长廊,眼前一排排的房间一下子让吴成无比头大。托大了,这里面要是藏了人,偷袭起来将会十分轻松。 “撤。” 吴成果断下令撤退,他才不会蠢到去逞什么英雄。并州说到底是他们的地头,到时候调来士卒这帮人一个都跑不了。 可惜他想走有人却不想让他走,一道刀光闪过,一人撞破了房门直接和吴成身后的士卒扭打在了一起。 吴成看都没看,反手一箭射穿了那人的脑袋。士卒一脚踹开身上的尸体,抽出长刀冲进了房间之内。 吴成则紧随其后,弓箭瞄向了士卒视线的死角,防备有人偷袭。 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上当了!既然是私人商队,那客店的繁荣就是假象,后面的客房根本就没人住,而不是全都住着刺客! 吴成暗骂一句迅速打开窗子,发现几道身影在街道上乱窜! “可真业余。”一旁的士卒见到眼前的情景不屑的撇了撇嘴,翻身跳下楼,朝着最近的那到身影追了过去。 吴成则深深提了一口气,拿起长弓瞬间出箭! 一箭,两箭,三箭! 三枚羽箭流星赶月一般互相追逐,钉在了那个刺客所有的逃跑路线上。 刺客一惊,身形一顿!待想要跨过羽箭继续逃跑的时候,身后一团硬邦邦的东西将他扑到在地,死死压住。 射声营士卒按住刺客的下巴用力一抖将其卸掉,摸出匕首迅速挑断了手筋脚筋后死死压住对方,警惕的看向四周,防止有人出来灭口。 吴成则带着剩下三名士卒赶过来,将刺客拎到了巷子深处。 “校尉,需要让人抄了那家客店吗?” “用不着,跑了也没什么。”吴成也不嫌弃恶心,一边将手伸进刺客的嘴里翻找一边吩咐:“你赶紧去署衙做好部署,防范对方狗急跳墙。” “他们敢冲击府衙?”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快去!” “是!” 士卒迅速跑开,吴成也没有找到担心的物品,顺手将刺客的下巴接了回去。 “我不想对你用刑,没什么意义。你痛快点我也痛快点,如何?”吴成拍了拍刺客的脸,冷声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幕后之人是谁?” “呵……那我便痛快些……”刺客瘫坐在地上,苦笑道:“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我给你个提示如何?” “别废话!” “无所谓,我是个死士,不说便不说。反正我们也成功不了,不如就这么耗着?” “那个伙计有问题。”吴成有些烦躁的解释:“他谄媚是应该的,但他不应该拖时间。” “他说了什么?”刺客有些好奇,觉得活计不会出现问题。可当他听完吴成的解释后笑的更苦涩了,无奈道:“赢不了,根本赢不了啊……” “别废话,提示呢?” “反贼!”刺客说完,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放声大笑。 吴成听着聒噪的笑声眉头紧皱,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刺客成了哑巴,狗屁都问不出来! 弯弓搭箭,一箭射穿刺客的头颅,吴成黑着一张脸带人赶往了署衙。 这帮人吴成可太熟悉了,双方打过很多次交到了。 不是说实力强大,百姓富庶就能获得所有人支持的。王弋虽然没有明着造反,还有郑玄在不遗余力的吹捧,可仍然有些人反对王弋。 在这些人心里天下只有一个主人,也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大汉。他们对大汉的忠诚难以理解,他们对大汉的忠诚不求回报,他们对大汉的忠诚其他人无法反驳。 尽管王弋做得已经很好,尽管河北的刘氏都已经俯首称臣,但在那些人心中都不重要。 君就是君,永远是君。臣就是臣,只能是臣…… 第261章 刺杀(终) “完了,完了!”两个中年男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愤怒的咆哮着:“你说万无一失我才会答应的,现在怎么办?造反被发现必死无疑!” “混账!”另一个中年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商宁,你说的是什么话!造反?我们造了谁的反?他们才是造反!” 商宁也不知是被打蒙了还是被震慑住,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半晌后才无奈叹息:“孟杰兄,我失态了。罢了,赵家与商家同气连枝,今日我商宁便随孟杰兄一道舍生取义!” “不!”赵孟杰果断否决了好友的建议,沉声说道:“他们只发现了赵家的客店和死士,商家还没有被发现。你现在就去告知梁习我要进攻署衙,我率领死士随后便至。” “孟杰兄,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这才是大义!王师北上之日,岂可无人与陛下牵马?” “唉……”商宁的表情极为痛苦,最后咬牙说道:“孟杰兄可托付一子与我,让赵家香火不至于断绝。” “不行!反贼思绪极为缜密,我们不能冒险。” “我可以用自家子侄交换,小儿而已,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不行!敌强我弱,一切以大局为重。若致远兄真的为我赵家着想,来日陛下一扫寰宇,莫忘了我赵家便是!致远兄速去……速去!”赵孟杰一把推开了商宁,抽出了腰间宝剑。 商宁踉踉跄跄跑出赵府,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他害怕看上一眼后就下不了那个狠心,出卖从小到大一同玩耍的好友…… “赵氏,商氏,赵氏,杜氏……”梁习看着眼前的名册陷入了沉思,他着实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家从那场祸乱中活了下来。十几家啊!到底哪些才是家中有密室密道的人家?还是全都有?要一个个查明白? “刺史,外面有个叫商宁的人想要求见。”就在这时,一名文吏前来通报。 梁习微微一愣,便起身说道:“带我去见见。”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商宁面前,只见商宁看到梁习后急声道:“梁刺史,大事不好了!赵家要造反!” “你说什么?”梁习闻言一惊,不过还是冷静的问:“商家主勿慌,且细细道来。” “梁刺史,赵家!就是那个赵孟杰他们家!他们要造反啊!想要行刺刺史!” “哦?商家主此言当真?” “当然了!刺史应该知道,我和赵孟杰乃是多年好友!” “对啊!”梁习忽然意味深长的说:“商家主和赵孟杰乃是多年好友啊!” 商宁一愣,赶忙辩解:“梁刺史,那可是造反啊!这种事谁敢沾?而且我看到赵孟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刺史还是快些准备!” “杀啊!杀死狗官梁习!” 还未等梁习说话,府衙外忽然响起了喊杀之声。 商宁一惊,他没想到赵孟杰来得这么快,怎么也要让他逃出这个危险之地再说?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商宁更为惊讶,他看到梁习没有一丝惊慌,甚至都没有下达命令,就那么施施然坐在署衙大堂之上,等待着刺客的到来。 署衙的文吏早就闻声远遁了,胆子小的衙役躲在角落里,一些胆子大的还想上去比划一下,结果不出所料被刺客一一放翻在地。 不多时,数十名刺客出现在梁习面前。赵孟杰手持弓箭冷声说道:“早知道这么轻松,我也不会费尽心机了!杀!” 一声令下,十几名刺客应声倒地。 赵孟杰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他不明白为什么十几个手下一瞬间就死了。 然而没人会给他解释,吴成率领着几名射声营士卒从署衙的各个角落出来,迅速朝人群中放箭。其他射声营士卒则一边调整着他们小型床弩的角度,一边将新的箭矢装填上去。 这是个陷阱! 赵孟杰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可是已经没有机会给他做出调整了。射声营箭无虚发,每次拉动弓箭必有一人死亡。而且这些人相当嚣张,一边射箭一边向前移动,大有短兵相接的意思。 第一波的压制让刺客产生了短暂的失神,当床弩发射第二波箭矢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挥舞着兵器向梁习冲去。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射声营士卒果断放弃了床弩,以伍为单位结成阵势,迅速分割了整个战场。 射声营的战斗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不仅擅长战阵配合,技击之术同样优秀,偶尔有人还会拿起弓箭秀一手箭术,对刺客基本上形成了碾压之势。 战斗在短时间被便进入了尾声,赵孟杰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惨,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要知道这些人可是他费了好大心力才招募培养到的,很多人都会行气。 可惜赵孟杰不会清楚行气只是进入射声营的最低标准,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梁习,受死!”赵孟杰见完全没了机会,大喝一声,弯弓搭箭就想要射死梁习。 然而吴成眼疾手快,一箭射飞了赵孟杰的弓箭,又一箭将赵孟杰的双臂穿在一起。 “你可不能死。”吴成走上前卸掉了赵孟杰的下巴,冷声说道:“那么喜欢搞事,送你去邺城如何?放心,邺城有的是人喜欢你。反贼?哼……” “啧啧……甲胄精良,武艺优秀!”鲁肃是个识货的,他走到梁习身边轻声说:“梁刺史,这些人可不一般啊。主公将他们派过来,你还不效死?” 梁习也是直嘬牙花子,他一直都觉得这帮不务正业的家伙是一群仗着受宠瞎胡闹的蛀虫,谁知道正经起来这么强?看着开始打扫战场的射声营士卒,梁习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主公别不是不放心我?” “住口!你在说什么!”吴成狠狠瞪了梁习一眼,撇撇嘴不屑道:“不放心你都用不着我们!赶紧派兵去赵家,这种事还要我们亲自动手?” “呃……”梁习觉得自己刚才是疯了,赶紧岔开话题大声下令:“来人,来人!持我手令调集兵马,将赵氏全族捉拿归案!” 商宁此时的手和心在同一个频率上,他很想一剑结果了赵孟杰,他担心两人计划会暴露。 然而赵孟杰看向商宁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抹坚毅,他在告诫商宁不要冲动,他相信自己能挺得过任何酷刑。 多年好友,两人的眼神交流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但是他们低估了一个人心性险恶的程度。 做到勤政爱民的梁习或许能成为一个实干家,可是尚未展露政治手腕的梁习绝对是一个政治家。 政治家从来不相信有的利益,商宁一直在梁习的怀疑名单上,并且居高不下。 “商家主深明大义、大义灭亲,请受本官一礼。”梁习不知想到了什么,回身对着商宁就是一个大礼。 商宁一愣,躲开后急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梁刺史运筹帷幄,哪还用得着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不!你做了,而且都是你做的!”梁习抬起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明日我便派人张贴告示,将商家主的所作所为通晓整个并州,让并州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商家主的为人。” “不可,不可啊!” “有何不可?你我都是为主公办事,商家主可莫要站错了墙角啊……”说完,梁习也不给商宁反应的时间,大声下令:“来人!送商家主回府。找些乐师来,大张旗鼓的将商家主的义行宣扬出去!” 射声营的士卒得到吴成的暗示,迅速架着商宁离开了署衙,根本不理会商宁疯狂的挣扎。 待到商宁离开,鲁肃忽然说道:“梁刺史,你这样做合适吗?做事动静结合、张弛有度才好,派些人监视他即可,这么做动静是不是大了一些?” “鲁从事钓鱼吗?”梁习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钓啊。”鲁肃明白了梁习的意思,可依旧坚持己见:“梁刺史,钓鱼也不能用这么活泼的饵啊,很容易脱钩的。” “不!并州看起来有条大鱼啊,饵要是不欢脱些,大鱼是不会上钩的。”梁习说完神秘一笑,就想要找吴成商量计划。 哪知吴成在听到一个士卒的低声汇报后却先梁习一步开口:“梁刺史,鱼你是不用钓了,好好种地。主公有要事召我,令我星夜赶回邺城,你我缘分怕是止于此了。这二什射声营主公让我暂且留在你这,你无权调动,他们自会护你周全。告辞。” 说罢,吴成也不管梁习错愕的神色,将赵孟杰拎起来便出了府衙。他现在隶属于文书院,有自己的归程渠道,不需要找梁习帮忙。 “哈哈哈……”鲁肃见状摇头轻笑,拍了怕梁习的肩膀道:“你我都不是渔人,鱼竿就要做好鱼竿的工作。” 第262章 愤怒 “荀文若,你来告诉我,我的粮食呢?” 王弋一张张翻阅着署衙的支出和入账记录,神色颇为烦躁。 “两个多月前我有了够我打大半年的粮食。现在打完了,我的士卒少了不说,粮食还不够了?”心烦意乱的王弋干脆不看了,不停点着桌案问:“你来跟我解释一下,粮食哪去了?” 王弋当然知道粮食去哪了。黄河泛滥要修缮,要赈灾。青州和河东郡拐回来的人口要安置,士卒的抚恤要发足。这一项项都需要粮食,世家给的再多,百姓再积极也不够这么砸的。但是他必须要问,因为这个根本就不是今天的重点。 荀令君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站在一众官员面前一言不发,似乎是认命了,正在等待王弋的判决。 “荀彧!”王弋见荀彧这副模样拍案而起,大声咆哮:“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那这个别驾你就不要做了!” 主君发火,群臣戚戚。所有人此刻都低下了头颅,等待着王弋降下的怒火。不过这些人帽子下的神色各有不同,有幸灾乐祸的,有面露沉思的,有皱眉担忧的,也有恐惧不安的……不一而足。 “主公,臣有一问!何以平天下?”正受气的的荀彧似乎受不了这个委屈,忽然爆发。他没有给王弋回答的机会,而是义正言辞的说:“安抚民众、体恤百姓、恢复生产、招募贤才、施行教化!施以王道严明法度,威震宇内使得四方来朝!并非一昧强兵征卒,攻城拔寨。彼乃穷兵黩武,主公何以不明?若主公不能明辨是非,何以平天下?若主公不能接纳谏言,何以治百姓?若主公怪罪文若,彧请辞!” “好啊,好大的胆!”王弋恶狠狠的盯着荀彧,咬牙切齿的说:“没了你荀文若,真当我不能成事了?” “主公富有四海人才众多,不差彧一个。”荀彧也没有惯着王弋的毛病,直接针锋相对。 然而此言一出一众官员可是吓坏了。不少人恨不得荀彧立刻就死,可惜河北这么大一片地方没了谁都行,就算没了王弋其实问题也不大,唯独不能没有荀彧。 荀彧不光总览河北全局,负责很多政务的制定。而且他还知道许多项目的具体计划,如果荀彧撂挑子不干了,河北有一半政务玩儿不转。到头来王弋怪罪下来,还是要具体的负责人顶包,跟荀彧半分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古代打工仔的厉害之处,没了关键的贤才到底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只有半夜里躲在被窝中哭泣的主君明白。 可是这次王弋跟荀彧顶上了,两眼一瞪毫不客气的说道:“来人,免去荀彧冀州别驾之职,给我把他撵住去。” “主公不可啊!” “是啊,是啊!主公,荀别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主公,粮食之事早有定论,荀别驾并没有错。若主公不满,其中也有在下的一份力,在下亦请辞。” 也不知时谁开的这个头,反正有一个人说了打算撂挑子不干,结果一群人跟着罢工。 “反了,反了!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谁是河北之主?是不是觉得法不责众?是不是觉得我拿你们没办法?”王弋眼神扫过众人,声音忽然降了八度,冰冷的说:“来人,这里面有一个算一个,谁说了请辞,全部拉出去杖责三十。” “主公怎可如此?此与昏君何异?” 有人当场就不干了,随大流逼宫一点儿毛病没有,但挨揍打屁股是万万不行的。 一时间各种劝戒、警告之声此起彼伏,王弋冷眼看着一切,半晌后忽然轻声问道:“我这么做就是昏君?” 众人以为王弋年少不懂,齐齐称是。 “我不这么做就是明君?” “是……” “若我听从正确的劝告是不是还是明君?” “呃……是……”众人忽然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觉得王弋不应该连这些都不懂啊。 然而王弋似乎还没问完,继续追问:“所以我是个君?” “呃……是……” “那你们谁来告诉我。”王弋随手从桌案上抽出一卷竹卷,狠狠砸在地上,厉声喝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阻挠这件事!”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没人敢去捡起那卷竹卷看看到底是什么,因为大殿的门被打开,典韦堵住了大门,重甲武士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 戏!全都是戏! 一旁不知何时跑到王弋下首的荀彧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眼神中全是嘲讽。 演双簧是需要两个人,能否成功全凭默契。王弋和荀彧的配合相当默契,更何况两人早就通了气。 这场戏对于王弋和荀彧而言可能就是图一乐,可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就是生死局。王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今日不给他一个答复,那打屁股将是这些人能得到的最好结局。 田丰忽然站了出来,从地上捡起竹简来到众位官员面前,一边晃悠一边说:“诸位看看,有人向主公上奏称如今的律法过于苛责繁杂,希望重新修订律法,你们的反应是什么?主公询问尔等的意见,你们的回信我都看过了,是什么!” 田丰忽然提高了声调,十分愤怒的咆哮道:“祖法不可改?律令乃是先贤圣言,不可轻动?还有些人那是人话吗?啊?是人话吗!那些人不如去学学犬吠,猪狗都比你们有情义!” 一众官员闻言居然没有愤怒,有些人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有些人则畏缩的将头低得更低。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今天听到王弋和荀彧君臣二人的对话都是废话,只有四个字是重点——严明律法。可这个严明律法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严明不是一个动词,而是一个形容词。 难怪平时一向嘴硬的田丰在王弋和荀彧吵架的时候一个屁都没有,原来都是商量好的。 不过有人还是好奇,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才能让王弋做了今天这个局?才能让荀彧这般阴狠?才能让田丰愤怒成这个样子? 田丰当然有愤怒的理由,有些玩意儿是真的不当人啊!明里暗里讽刺王弋就是另一个王莽,所作所为和王莽无异。 其实田丰也承认王弋和王莽很像,特别是在行事风格上面。累积名望,惠及百姓,更改律法等等…… 可王弋和王莽做的是一件事吗?都是篡权,王莽要的只有权力,王弋要做的可是平定天下!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真是有了点学问就什么话都敢往外喷。 并且现在王弋还只是一方诸侯,这帮人就敢勾结在一起抵制王弋的决定了! “诸位,现在生逢乱世,死个把人没什么了不起,毕竟诸位家大业大嘛,死个老大,老二自然能顶上。”王弋一边说,一边缓缓抽出长剑,忽然用力刺穿桌案。 这一幕让众人心中一颤,王弋却平淡的说道:“不过诸位别忘了我的习惯,是不是我不喜欢杀人,就真当我不会了?” 众人忽然记起王弋那喜欢杀绝户的爱好,一时间恨不得大嘴巴抽自己。眼前这位可是可是带兵起的家,所有地盘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抢过来的,哪有什么仁慈和善?年龄小不是好欺负的理由。 “现在我们来议一议重新修订律令的事,谁有不同意见?” 谁敢有不同意见?没找他们算账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想有不同意见?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愣的。正当荀彧想要给出自己意见的时候,有人忽然站出来说道:“主公,臣有话说,律令不可轻动!” 王弋的剑都收回去一半了,听到这话他狠狠的将长剑插回剑鞘,开始低头四处寻找弓箭。 王弋现在是真的想杀人,长剑技击他不行,但是弓箭他可以让对方先跑五十步。 跑这位是不会跑的,不过他倒是有充足的理由让王弋打消现在重新修订律法的念头。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愣头青,而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 要问他是谁?这位可是生出了司马八达的超级牛人——司马防。 自从司马家被王弋抢过来之后司马防便在王弋麾下挂了个从事的名头。从事虽然官职不小,但一州从事多如牛毛,真正有权力的只有官职前面带前缀的从事,其他的就相当于是个言官。 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 司马家从战国传承到现在,拥有过王爵,也做个地方大员,可以说人臣能达到的显赫地位他们经历了一个遍。司马防更是宦海浮浮,从来没沉过,一眼看出了王弋想要更改律法的弊端。 虽然司马防对王弋强行迁徙司马家有些不满,但有些事该说还是要说。眼下朝代更迭无可避免,王弋是司马防仔细研究过各路诸侯后选择的最优解。而且别看司马防是个官场老油条,可他的性格却是极为耿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王弋现在显然就是在犯错误,他必须要劝阻! 第263章 三府 王弋根本就没注意说话的人是谁,等看了一圈没发现弓箭后才察觉是个不能惹的主。 无奈之下,王弋只得行了一礼道:“建公先生,不知有何高见?” 司马防微微一笑,对王弋的表现还算满意。人主不能被臣子牵着鼻子走,用甲士以死亡威胁就很好,既彰显了威仪,又告知心怀不轨者没人是不能代替的。戏也必须要演,毕竟谁都喜欢一个仁慈的主君。恩威并施,现在的年轻人不错。 但是司马防对王弋感观不错,对荀彧却差了很多。这么明显的错误王弋不懂也就罢了,荀彧居然还不懂? 他瞪了荀彧一眼,对王弋行了一礼道:“主公,律法不可轻动原因有二。第一,大汉实行的是《九章律》,除此之外还有《傍章律》、《越宫律》、《朝律》、《沈命法》、《通行饮食法》等等上百篇。大汉律法确实繁杂,但也正是如此繁杂,各条法令之间互相制衡,才有了如今还算公平律法。一旦贸然更改,律令之间很容易失衡,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第二,律法的制定是用来施行的,施行律法的人是官员,所以律法和官员相辅相成。若是想要更改律法,很多官职都要变更。 主公,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啊……” 司马防的话犹如一柄大锤直接夯在了王弋脑袋上,直到这个时候王弋才意识到更改律法是一件多么大的工程。想要做出改变首先就要推翻三公九卿制,可是王弋根本做不到。 王弋手上没有朝廷,他只有个州府衙门,想要改制非常困难。 一瞬间王弋便陷入了死胡同里,想要改制就必须有相应的地位。可他现在还不能有那个地位,因为他还需要借助大汉的余荫。然而没有地位就不能改制…… “荀文若,你有什么好建议?”在王弋绕圈圈的时候,司马防终于将矛头对准了荀彧。 还别说,荀彧真就拿这个老家伙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荀家世代居住在颍川,司马防的老子司马儁做过颍川太守,两家的交情让司马防指着荀彧的鼻子骂都没问题。 唉……一部汉末史,半张关系网。真要是较起真来,整个大汉的官场都是亲戚。 还别不信,曹老板当官走的就是这位的门路,司马家的人脉背景那是杠杠硬! 当然,荀彧是什么人,他不是没能力,只是单纯的没想到。略一思考荀彧便恭声说道:“多谢建公先生赐教,小子懂了。” “真懂了?”司马防依旧拉着一张脸说:“哼,别老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操心,要是慈明在,抽你都是轻的。唉……慈明啊……罢了,罢了。老了,一想到故人便多愁善感心绪不宁。走了,你们这些小辈儿继续……” 说罢,司马防也不和王弋打招呼,自顾自的转身就走。只是来到门口时冷冷的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沉声喝道:“你们也想和这些小辈儿掺合吗?” 掺合?这种事他们是万万不敢掺合的。可是很多人年纪也不大,和王弋相仿,怎么说也不能算是长辈?这司马防也太霸道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他们滚?都不加掩饰的? “这……我也不算是个大辈啊……”果然有人年轻气盛嘟嘟囔囔的说了出来。 结果有年长的人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低声说道:“你以为在说你吗?那是你们家!” “啊?” “蠢货!司马家站在主公那一边了,还不快走等着挨收拾吗?” “哦哦……” “典统领!”田丰见状挥了挥手,示意典韦让开条路放这帮人出去。其实田丰挺郁闷的,因为王弋的目的并没有达到,白瞎了一出好戏。不过能得到司马家的支持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比毫无收获要强。 大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王弋平时比较信任的人在等待王弋说出想法。 王弋没有在意那些人的去留,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三省六部制都有啥来着? 律法是一定要修改的,司马防只是说了个大概,上百篇的律令不是只有上百个竹卷,有些律令一篇就要写上几十卷,非常繁杂。很多执行法律的官员都记不全内容,而且有些律令之间还有冲突,裁定起来全看裁决者的心意。 还是那句话,想要更改律法就必须要改制,那么三省六部制就成了王弋的最优选择。虽然历朝历代根据自己的需求都有所更改,但三省六部制的主体就没有变过。王弋不觉得自己能想出更好的制度来,该抄还是要抄的。 “来来来,你们过来一下。”王弋一边挠着头苦思冥想,一边将几位倚重的人叫到身边说:“我有个想法,你们看我们现在能不能这样……” 三省六部制说到底并没有完全颠覆汉代的官制,王弋只是说出了个大概,在场几人基本上全都懂了。 然而懂了是一回事,如何实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荀彧听完王弋的叙述后当即就给出了建议:“主公,这个想法很好,但现在却很难实行。一旦完全按照这个做法来将会产生大量的官位,人员将过于冗余。臣建议先将署衙的职权进行清晰的划分,将财、政、军区分出他们单独的署衙。各个署衙之间的沟通将不再以官员的管辖范围确定,而是以纯粹的文书进行。这样一来各个署衙的办事效率会高很多,但由于署衙的利益不同,署衙之间会产生隔阂,减少了结党营私的概率。为了避免这种隔阂影响主公的决策,主公可以设置一些监察的官员进行监督。诸位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监察人员最好设置两类,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才好。”田丰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御史就有监察之责,主公可以设置一些类似的官员。不过人选方面最好是刚刚步入官场的寒门学子,而不是德高望重的老一代前辈。” “元皓,你这可得罪人啊。”辛毗揶揄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荀彧道:“主公设想的这个官制可是没有丞相的,荀别驾……” 辛毗这话其实更得罪人,甚至直接将荀彧给得罪死了,可以说是向荀氏开战了。 荀彧当然知道辛毗是什么意思,他是好脾气,但不是好欺负。当下开口说道:“我自然会卸任别驾一职,不过想来主公会让我管理政务署衙,佐治要来给我当个副手吗?” 当个鬼的副手啊! 辛毗脸一黑,根本不接荀彧的茬,直接对王弋建议:“主公,改变官制需要一步一步来,贸然改变会让整个河北陷入动荡。而且官制一改必定会产生大量官职,其中人选还需要谨慎考虑。臣建议先将兵权明确的划分出来,河北士卒心向主公,将领更是忠心耿耿,不会产生什么反弹。一方面可以让主公将兵权牢牢抓在手里,另一方面也能试探一下那些家族的态度。” 王弋已经陷入了失神的状态,他只是希望这些人能将他记不清的三省六部制进行补充,谁知道他们居然给王弋建好了一个微缩模版,直接就能使用的那种。 荀彧的意思很明确,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清理掉职权重叠的问题。辛毗则提供了具体的实行方法。田丰给这个方法加了一个保险。 “那就开始实行。”王弋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这个主公也不能显得太废物,便下达了命令:“文若,你将现在官员将领的才能进行一个初步评估,然后把结论告诉我,先弄一个兵部出来。” 三省现在是实现不了的,但王弋觉得弄个六部问题不大。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还是各司其职比较好。 荀彧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建议道:“主公,军师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职位,十分重要却又无关紧要。臣建议将擅长军略的人集中在一起,并且单独分出来一个署衙专门负责分析军情。未来战事会很多,主公无需拘泥于一位统帅带领一个军师,可以多带也可以不带,完全看统帅的人选和军情的需要。待到天下平定,这个署衙可以直接取消,里面的官员直接划归入政务署衙。有了他们的加入,沉淀已久的政务署衙这潭死水就活了。” 荀彧说的很隐晦,不过归根结底还是避免结党营私的问题。 只是王弋却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是啥?参谋部?这就出来了?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只要有一点儿提示,他们的思维总是那么超前且有效。 只是这样的话…… “这样。”王弋揉了揉眉心,有些歉然的说:“先不要管什么兵部了。文若你麻烦些,将主要官员都进行一个评估,并且将各个职位的举荐名单列出来。我的想法是先分成三个府,政务、军务、财务。政务府主要负责一些低级官员的任免、典礼祭祀和刑罚审计。财务府负责财务收支、府库运营以及百姓户籍。军务府负责征伐军事。诸位,河北之地广袤,州郡众多。但我们不能再以州府来当作一个势力的架构了,河北必须是一个整体。此举事关重大,诸位当殚精竭虑。” “喏……” 第264章 疲惫 一件事情能否成功的本质不在于人们是否团结,而在于利益划分是否能让所有人满意。 这句话或许有些片面,但却适用于绝大多数时候。 几天过去了,王弋高开低走的法律改革让这场棋局充满了迷雾,司马家的表现更是在迷雾上罩了一层薄纱。 很多人都觉得司马防仅仅是在为王弋摇旗呐喊,在司马防强硬的表达态度之后司马家没有任何动作,并没有通过家族自身的影响力来为王弋拉拢帮手。 “你们说司马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王弋对此同样感到疑惑,司马家是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只要司马防愿意,他可以凭借自家的声望压制住很多麻烦。 这些麻烦就是各个世家对于新官制的不满,这种不满有很多原因,对于王弋来说十分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导致全线崩盘。 不过对于司马家来说想要解决却十分轻松,说到底做官做的不就是个人情世故嘛,司马家有很多人情,也很懂世故。 辛毗对此有些想法,沉思片刻回答了王弋的问题:“主公,世家交往讲究的是利益互换,他们会不会是在等您先亮明筹码?” “佐治,注意你的言辞。”既然荀家和辛家对上了,荀彧也不想给辛毗留什么面子,淡淡的回了一句:“现在是同心协力之际,主公需要广纳人才,莫要徒生是非。” 政治斗争从来就是这么残酷无情,荀彧的一句话让辛毗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转头看去发现王弋的脸色极为难看。 “主公!”辛毗赶紧行了一礼解释:“臣没有出言挑拨啊!臣只是……只是……” 荀彧的警告相当凶狠,王弋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结果荀彧用一句话就让王弋联想到辛毗想要排除异己。 当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很清楚辛毗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王弋的心里已经不爽了,这一局辛家完败。 “文若,你的想法是什么?”王弋看向了荀彧,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荀家和辛家的做法已经过界了,最好别让他亲自下场。 荀彧行了一礼,歉然一笑,说道:“主公,您可以以荀氏做为一个参考。像司马家这样的大家族是不会只布局一处的,他们需要您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 “这还不是一样的利益交换吗?”王弋闻言非常不爽,他目前已经不太需要向世家妥协了。 “不然。”荀彧摇了摇头解释:“主公,既然建公先生表明了态度,那么司马家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但是您现在掌握着司马家的命脉,让他们不敢有所表态。” “这还怪我了?” “不能这么说。司马家在河北算是无根之萍,年幼的几个孩子全在古今学院。这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大家族。”荀彧的解释非常认真。 然而王弋依旧转不过这个弯,他有些不明所以的问:“以前我不够强大另说,如今我算是天下最强了?还不值得他们全族效忠?” “主公,这是不同的。”荀彧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将答案说了出来:“小家族会全族依附强大的势力,他们也只能全族依附强大的势力。但是大家族不会,大家族需要的是选择。没人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小错还罢了,万一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全族屠灭是常有的事,他们需要一个退路,保证自己家的香火不灭。” “我若是一统天下了呢?他们往哪里退?” “主公,放眼全局……” 这一回荀彧没有回答王弋的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提示。这几天王弋因为更改律法的事基本上就没怎么休息,脸色非常差,整个人都是一种偏执的状态。更改律法确实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荀彧不能让王弋陷进去。人主无需事必躬亲,决定好大方向就可以了。 全局……全局…… 王弋也不想这样劳心劳力,可是人手不够啊,他能怎么办? 昨日三份情报同时送到了他的案头,其中两份是战报,并州的战事非常不顺利。 关羽遭到了整个河东郡的敌视,百姓自发的抵抗非常激烈,别说迁徙了,就算是摆平叛乱都很困难。不是战力有多强,叛乱实在是太多了。 上党郡打得同样艰苦,整个上党郡其实基本上都已经打下来了,但只有壶关还在死守。壶关上已经没有王家人了,可是劝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守军就是不相信。 最后一份情报来自于吴成,他带回来的赵孟杰已经交给文书院审讯去了。问题是后来一复盘针对梁习的刺杀,十几次里面几乎全是大汉的死忠者,他们杀梁习的唯一理由就是看王弋不爽,王弋的谋逆行为让他们感到了愤怒。 这特么到底算是什么理由?最让王弋难以接受的其中一些刺客根本就没有效忠的主人,他们同样唾弃刘辨。 感念旧主心向大汉王弋不是不能理解,在这个仁义道德相对盛行的时代王弋有这个心理准备。可只要不向自己效忠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非要给他添乱? 这些糟心的事几乎让王弋心力交瘁,他放弃了河南战局那么大的优势想要和袁绍何谈,为的就是想要先收拾刘辨。 随着地盘的扩大刘辨的存在真的是越来越碍眼,十分掣肘他的行动吗。而且那些搞风搞雨的党人已经快让王弋失去耐心了,攘外必先安内,王弋必须先将党人的根给掘了。 但是王弋却不敢将这个计划给说出来。刘辨的名声再差也终究是刘宏的亲儿子,王弋可以是大汉的掘墓人,可大汉的掘墓人绝对不能是他王弋。 矛盾的观点最终会有个合理的解释,只要王弋提出想要干掉刘辨,全天下都会发声支持他的行动,就算是刘表也会对他赞誉有加。可一旦刘辨被他干掉,舆论风向会瞬间改变,他将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狗贼。所有诸侯都会联合起来将他撕碎,瓜分他的财产,生食他的血肉。 不要觉得诸侯们无耻,这种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换了王弋他也会这么做。这也是为什么曹操没有下定决心收拾刘辨的原因,心怀不轨的家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人的一世英名可就没了,连辟谣的机会都没有。 全局……全局…… 王弋一只手捏着眉心,缓缓闭上了双眼,满脸尽是疲态。 田丰见状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几位谋士随他一起出去,不要打扰王弋的休息。 田妈妈总是尽职尽责的,他可以严厉的呵斥王弋玩物丧志,也能温柔的照顾王弋的生活起居。 “文若留下。” 王弋察觉到了几人的动作并未阻拦,只是单独留下了荀彧。 待几人离开之后,王弋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道:“文若,我若说我是想救大汉的你信吗?” “主公,臣信不信不重要……” “荀文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王弋翻身而起,愤怒的大声咆哮:“吕汉盛的请求我一刻也不敢忘!可是我拿什么救啊!大汉怎么救啊!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脑子里就好像生了两个小人儿,每天两人都在战斗!有时那个劝我成为帝王的那个会杀死劝我救大汉的那个,有时救大汉的那个会杀死劝我成为帝王的那个!可那两个小人儿都是我自己啊!我要怎么选才好?杀死我自己吗?” 荀彧听到王弋的抱怨有些愕然,人主的精神压力是很大,但没想到王弋居然会大到这种程度。事实上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王弋有着相同的烦恼,尽管他愿意帮助王弋,可每天仍然承受着内心的谴责。 为了摆脱这种谴责,荀彧只能忘我的工作,用巨大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思考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达成理解的瞬间荀彧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主公可是想要对刘辨动手?” 此话一出双方同时愕然。 王弋没想到荀彧的思维能敏捷到这种程度,荀彧也没想到自己的道义原来如此廉价。 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王弋也没藏着掖着,沉声问:“文若,慈明公是党人,你也算是个党人了,你怎么看待他们?” “国之重器,朝廷柱石。”荀彧没有吝惜赞美之词,夸赞道:“党人乃是主君治国之根本,统御之臂膀,礼仪之所向,道德之标杆。没有党人天下注定会大乱,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可袁绍不也是党人吗?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 “主公,我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何礼崩乐坏到如此程度。可是从何时起,党人是个身份的象征了?”荀彧的神色忽然变得苦涩,有些难过的说道:“主公,党人是阉宦对士人的蔑称,是先辈们保命的手段啊……阉宦眼线众多,如果我们不认下这个称呼,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刘景升是党人吗?他是!他何时自称过自己是党人?可代价也是沉重的,身为皇族,半生逃亡……” 第265章 卑劣 荀彧是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公子,为人谦逊温和,可以和士人高谈阔论,也可以和农人田间闲谈。他几乎从未在人前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仿佛一切的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一般,是那样的自信,那样的自若。 然而今天,荀彧却在王弋面前爆发了,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或许是对这狗屁的世道已经绝望。荀彧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说道:“可是现在的士人以成为党人为荣!这是一件荣耀的事吗?党人的荣耀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党人为了家国天下血染刑场,他们敢吗?党人上马可领兵,下马可治国,他们行吗?主公……这天下……还……有……救……吗……” 荀彧踉踉跄跄跌坐在地,双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或许就是他心中迈不过去的坎,与其说荀彧正在劝说王弋,不如说他在找个理由让自己信服。 天下还有救吗?有! 荀彧可以骄傲甚至嚣张的说他就能救。 可是有用吗? 不是谁都敢迈出那一步的,也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天下人的指责。至少荀氏不敢,荀彧同样不敢。 王弋是最好的选择吗?不是。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刘表才是士人最好的选择。刘表拥有王弋费尽心思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大义。 但是荀彧于公于私都不会放弃王弋,于私王弋是荀氏的选择,于公王弋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没人天生就能做好一个帝王,君主是可以塑造的。尽管王弋有时候的想法非常幼稚,可他善于纳谏,并且有自己的判断力,这便足够了。 老谋深算只能得一时之利,行王道之举才是定万世的良策。 王弋看着失魂落魄的荀彧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现在很想说两声抱歉。 抱歉文若,覆灭大汉的罪名我不能背。 抱歉王弋,我将亲手杀了你…… 王弋一步步走近荀彧,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沉声说道:“救,你我君臣二人一起。在平定天下之前,我不会登上大位。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文若与我迎接一个新的时代!” 荀彧缓过神来,眼神非常复杂。他知道王弋已经下定了决心,做为最强的诸侯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大汉便已经没救了…… “就用这双手来救。”王弋拿起荀彧的手指向大殿门口说道:“不破不立,用这双手打碎它,再用这双手重建它!” 荀彧心动了……吗?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早已不存在心动与否这种事了,到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所有决定的事无非分为正确与找个理由让自己认为正确。 如今理由找到了,让荀彧心安理得自然不可能,但做事多少可以肆无忌惮些。 “主公。”荀彧的声音有些低沉,缓缓说道:“如今想要解决刘辨有三策,伐谋、伐交、伐兵。 伐谋,河北商队遍布天下,只要操作得当,长安的物价就会变得极不稳定,时间一久就会被我们穷死。 伐交,眼下就有一个机会。韩遂野心勃勃,必定会日日夜夜想着回到凉州做他的草头天子。若是我们能开出足够的条件,韩遂自然会为我们动手。 伐兵,下下之策。败了贻笑大方,胜了后患无穷……” 荀彧的想法让王弋为之惊叹,若是早就有了谋划还好说,若是片刻之间构思出来的,那可就厉害了。 不过王弋没有对三条计策展开评价,反而温声道:“这件事不急,我还要……” “不能不急。”荀彧闻言赶忙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等其他诸侯积攒了足够的力量,我们很有可能抗衡不了他们的联合。” “文若莫急,既然出兵乃是下下之策,那前两策便是可用之计。但是前两策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我需要知道河北的财力到底够不够。”王弋赶紧安抚住荀彧,紧接着话锋一转:“文若,你觉得我将司马家的哪一个放出去比较好?” “一个都不放!” “什么?可你不是说……” “主公,一个都不能放。”荀彧面色一正,非常平静的说:“我说的那些都是世家要的遵守法则,并不是您的需要遵守的法则。您一旦向司马家低头了,司马家固然会支持您,可同时也向其他家族表明您是可以屈服的。所以您绝对不能低头。” “问题是他们不办事儿啊!” “主公,所谓张弛有度。既然不能松,那就只能紧一紧了。”荀彧隐晦的表达了王弋需要学会的行事准则。 “紧一紧啊……” “主公,不若我去说说?”荀彧见王弋有些为难,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 王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如此便麻烦文若了,我这里正好缺个书佐。” “书佐?” “我看上了司马家的老六,那个叫司马懿的小子。水镜先生曾向我举荐过他。” “小一辈儿的?才十来岁?”荀彧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征召这么个小孩儿,不过既然王弋愿意他还是给出了建议:“司马家伯达颇有贤名,主公征辟他如何?” “文若啊,一步一步来。”王弋对司马家有着先天的忌惮,这种忌惮并非来源于司马懿的造反之举,世事变更,没人一定会造反。主要是司马八兄弟太能干了,在官制没有完善之前,这样一股势力进来非常难以把控。 “彧领命。” 荀彧对着王弋行了一礼,心中非常欣慰。王弋听出来了他劝谏中的重点,张弛有度张弛其实没什么意义,主要在于那个度,这让荀彧十分满意。 “文若先去帮,就像你说的,张弛有度莫要过于操劳。” “喏。”荀彧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王弋真的有些看不下去荀彧欣慰的样子了,太卑劣了,自己实在是太卑劣了。自己一步步算计了一个一心为他着想的正人君子,让荀彧背上了一个不属于荀彧也不应该属于荀彧的恶名。 然而王弋没有办法。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荀彧这个师傅教了他足够多的东西,这便是王弋对帝王之术的应用,并且会越来越熟练。 道德这东西就像是世家大族家中那道高高的门槛,遥不可及又令人高攀不起。然而迈过去也就迈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目送走荀彧后王弋先是来到了书房,找到了正在读书的亮亮。 王弋不得不承认绝世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他在诸葛亮这个年纪大概在想着怎么从父母那里搞来一些压岁钱充进自己的游戏里。 “最近读书有什么收获吗?”王弋来到诸葛亮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诸葛亮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最近读了《商君书》,有所感悟。商君认为民和国是相辅相成的,民富、民勇国恒强。” “《说民》吗?亮啊,商君出自法家,思维极为理智。你有没有想过,百姓生来怯懦,没人愿意去死,更别提达到民富的程度。有了牵挂更不愿意去死,如何谈民勇?商君言‘怯民勇,勇民死,国无敌者必王。’然而民富则畏死,畏死则不勇,不勇则怯,国何谈无敌?” “这……”亮亮的脑袋瞬间短路。 说王弋这是诡辩?人性确实如此,越是富贵越是惜命。可说王弋这不是诡辩?商君乃是先贤,学说是经过论证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莫要只读书。”王弋觉得欺负小孩儿也没什么意思,拍了拍亮亮的肩膀道:“《商君书》并不是给百姓看的,而是给我这种人看的。我给予了百姓财富,百姓就会从怯民变为勇民,勇民甘愿为我效死。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光靠恩惠是不够的,教化同样很重要。” “主公的意思是教化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光凭教化肯定不行,要不然圣言为什么是寓教于乐而不是寓教于教呢?过几天有个你认识的小伙伴过来和你一起读书,别再揍他了啊。” “揍他?主公,我平时从不惹是生非……啊!是他?可是那个人的心性……主公,到底揍不揍啊?” “是啊,揍不揍啊?哈哈……”王弋伸手揉了揉亮亮满是疑惑的脑袋,转身出了书房。心中暗叹不愧是高富帅,小小年纪都快和他差不多高了。 从书房拐到后院,王弋敲开了甄姜的房门。刘辨该收拾还得收拾,穷死真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呦!今天这么得闲啊?”甄姜依旧在绣着自己的嫁衣,头也不抬的嘟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可以见我了,与礼不合。” “不是,谁家新娘子常住在夫家啊?” “哼,便宜你了,给你当个童养媳你还絮叨上了?你说说,这家中的事物哪一个不是我置办的?住你这我心安理得着呢!” “哈哈哈……”王弋哈哈一笑,坐在了甄姜的身边看着她绣嫁衣。 甄姜被王弋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手上的活计一放,不满的说道:“主公您可是个大忙人,无事是不会登门的。说?找我做什么?” “看看你不行?” “别打岔,快说!说完赶紧去办正事去,莫要在我这里过多流连。” “行,行!”王弋无奈摇头,沉声说道:“我现在有多少钱?” “怎么?州府又缺钱了?” “不,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亲自出手!” (司马懿到底排行第几没有定论,不过已知生辰的只有司马懿和司马朗,两人相差九岁。鉴于司马懿的性格,我排了个老六,笑笑就好,不必当真。) 第266章 计策 “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甄姜的眼神中闪烁着极为浓郁的不满,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就要嫁给眼前这个男人。然而这个男人非但不关心婚礼的任何事务,居然还想着让她去公干! 要知道甄姜现在真的很忙,媒人、聘礼、陪嫁、婚使、宴席等等一切都需要她来操心。王弋以后不会只娶她一个女人,但她只会嫁给王弋,也只想嫁给王弋。 王弋有些尴尬,他前世就是个单身狗,没什么恋爱经历。这辈子虽然过得够精彩,可也没机会让他谈恋爱,哪懂得女孩子的心思?总不能让他将平息谣言的事拿出来邀功?那件事在王弋的授意下死了很多人,整族整族的灭门,堪称霸道且残暴。喜事当前,王弋自然不会煞风景的将血淋淋的事实讲出来。 “这个……”王弋挠了挠头,讨好的说:“这件事你只要总览全局就好,看看公文画个圈画个叉就行……” “哼!能劳您大驾前来一趟的事会那么轻松?”甄姜恶狠狠的瞪了王弋一眼。不过她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虽然扬起了高傲的脖子,嘴里却说道:“说,本夫人听着呢……” “呦呦呦!”王弋见状立刻揶揄:“你是谁夫人?可还没进门呢。” “王中和!” “不闹了,不闹了……立刻就说!我需要你搞垮长安的经济,不仅仅是长安一地,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三郡之地我要全面崩盘!” “我来做这件事?”谈到正事甄姜也没了玩闹的心思,眉头紧锁的问:“这合适吗?这可不是我们府上的私事,我出面的话很容易被州府诟病的。你麾下不是有个叫刘巴的吗?让他主持如何?” “不行。”王弋拒绝了甄姜的推荐,严肃的解释道:“我不打算动用州府上的钱财,这个计策非常恶毒,最好不要让州府惦记上。” “恶毒?你打算干什么?用低价商品去冲击长安市场?用什么?白瓷吗?还是那种琉璃?我不建议用这些,这些都是属于世家使用的高级器具,百姓一般都用陶器。而且器皿属于能够长期使用的东西,意义不大。” “我打算用布。” “布?” “对,粗布,最便宜的粗布。”王弋不知不觉间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要向长安地区贩卖大量的粗布,质量最差的那一种。这种布必须以极低的价格贩卖到长安,甚至要比他们自己织还便宜。” “大量是多少?” “多到冬天他们愿意买布烧火取暖!” “烧火?这不可能!”甄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立即反驳道:“按你的说法,布匹是战略物资,哪怕是最差的也是。我们收都来不及,现在却要去卖?还卖那么多?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那么多?” “所以我才问家里有多少钱,我要全天下收。” “那更不行!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他们完全可以在我们这里买完再卖给我们,白赚啊!” “那就让他们白赚。” “不可能,你教过我的,每个市场都有一个饱和状态,货物的吸收量是有极限的。可你现在打破了这个饱和状态,让它进入了循环。这种状态只会让我们家的财富消耗殆尽,你不要吃饭了?” “这是一个长期计划,不是短时间就能看到成效的。一匹布你百钱卖出,当时二百钱买进,第二个月三百钱,第三个月四百钱……” “所以他们最后什么除了布以外什么都不会得到?”这一次甄姜没有因为听到新的商业知识而兴奋,反而双眼中泛着恐惧说道:“为了获得更高的卖价,他们会将一切都卖掉,疯狂的购进布匹。当我们不再收购的那一刻……” 甄姜在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这不是在做生意,这是屠杀。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百姓们会卖掉赖以生存的土地,会卖掉居住的房屋,会卖掉活命的粮食…… 人总是贪婪的,他们会偏执的认为今日收布的价格涨了,明日涨得更多!最终那些布真的就只能烧火…… 没有了粮食会闹饥荒,没有了房屋会生民变,没有了土地百姓就会疯狂! 应该说王弋残忍吗?还是说王弋善良?有这么恶毒的计策,却现在才使用出来? “不行!”甄姜难得否定了王弋的想法,劝说道:“太伤天和了,我们收市那一霎那三郡就完了!” “这你无需操心,后续的事情我会派人跟进的,你只需操作好布匹的交易就行。” “你怎么跟进?三郡人口极为密集,差不多都能赶上整个河北了,你一下子根本接收不了那么多!” “放心,我敢让你操作就有办法兜底。”王弋赶紧安抚甄姜激动的情绪,轻声说:“我会让刘巴亲自去一趟,粮食会流入我手里,地也会流入我手里,长安同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是打算!” 甄姜蹭的一下窜到王弋面前,不顾害羞鼻子都快贴在一起。这一刻她好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弑君…… 一个多么充满罪孽而又令人兴奋的词汇! 甄姜很清楚王弋一旦成功了代表着什么,她一直以为那一天她会等很久,等到她真正的人老珠黄,等到她儿孙满堂的时候,以一个史官笔下不光彩的身份登上女人身份的巅峰。 然而这一刻忽然来临让她几乎无法适从,她甚至在考虑自己的婚事要不要这么草率的举行,要不要再等等,等到那一刻的降临。 不行,不能再等了! 甄姜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相信王弋不会在那个位置上选择其他人,但是她对自己有些不自信。她现在已经老了,不能冒险了…… 人总是贪婪的,即便甄姜刚刚还感叹其他人如此,可轮到她这里依旧不能免俗。 做,一定要做! 这是甄姜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她知道王弋干掉刘辨后是不会立即称帝的,但是不要紧,她想要的保障已经到手了。 而且事情的性质已经不一样了,如果王弋通过逼迫使刘辨屈服那叫窃国,窃国之人无论做得多好都会被人谩骂。 但是王弋如果出手干掉了刘辨那便是起义,是对这不公世道的反抗,是值得人人赞颂且必须赞颂的。 王弋称帝的时间也无需等到一统天下,只要时机得当就都可以。 王弋看着甄姜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后勤大总管从不会让他失望,所有的事情大总管都会为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莫要过分操劳,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谁也拿不走。”王弋伸手揉了揉甄姜的脑袋,毫不客气的将对方的发型打乱,哈哈笑着起身离去。 这一下可把甄姜气得不行,狠狠剜了王弋一眼,随即也笑出声来。 现在的生活很好,真的很好。 她现在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只有那个坏人能打扰她的清静,只有那个坏人能让她四处奔波,也只有那个坏人能束缚住她的野心。这便够了,她只想也只愿意绑在那个坏人身上。 不知为何甄姜忽然想到了数年前的那次相遇。 公子打算去往何处? 呼噜…… “哼,真是个坏人。”甄姜娇哼一声,坐回原为再次拿起了自己的嫁衣忙活起来…… 王弋的心情其实并不好,他不确定这种商战模式的出现会对未来造成多大或是多么恶劣的影响。尽管商战自古有之,从勾践到管仲再到张良都没少用。可他这个局却将商人看重的信誉彻底践踏在了脚下。 百姓都是愚昧的并不是一句嘲讽,至少在这个时代百姓的智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好。这个骗局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将会十分可怕,它收割的不是财富,而是生命。 王弋在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也犹豫了很久,其实用庞氏骗局或郁金香骗局都能做这个局,但最终王弋还是放弃了。 或许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真的能让眼界不一样,庞氏骗局和郁金香骗局很容易被个人复刻,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可王弋这个局他又把握兜底,损失或许不会过于严重。 而且这个局想要复刻非常困难,大多数是大体量面对小体量的国战时才会被使用。但既然已经是大体量了,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也无需做这个局。 不过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人员接收需要有提前量,土地买卖也需要有人负责,最关键的是兵力也要准备好。 是的,无论如何他和刘辨的战争无法避免,该出手时他不能犹豫。 “来人,传辛毗、刘巴和……就他们两人。”王弋的命令有些犹豫,他本想找一员将领专门负责对长安的进攻计划,然而不知为何,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亲自去一趟的冲动。 或许男儿都是向往沙场的,或许终结一个时代需要自己亲自去见证…… 王弋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他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第267章 许攸的结局 想要毁掉一个人能有多简单? 只要让他名声扫地即可。 刘辨就很擅长这么做,他为许攸安排了一场辩论大会,杨家派人和许攸辩论《尚书》的内容。 然而当裁判亲自下场的时候这场辩论大会注定不会是公平的,许攸早早被割了舌头,嘴也被巧手匠人从里面缝的结结实实。 当着长安无数士人学子的面,许攸被人押上了台。面对杨家人的质问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承受了一切指责。 许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这样,被士人唾弃也就罢了,毕竟那只是学问上的不认同。君子和而不同,了不起一死而已。 但许攸知道刘辨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两人是老熟人了,许攸的存在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刘辨的礼物。 “母后,这个人您还记得吗?”刘辨坐在看台上,看向了身边的何后轻声说道:“就是他呀,要不是他,我们可能早就死了。” 何后依旧那么娇艳动人,时间仿佛忘记了这个满身罪孽的女人。她仔细瞧了瞧说道:“许子远?吾儿想要救他一命?” “不!寡人怎么能救得了许先生?还是要许先生救寡人的。” 刘辨的话让何后感觉莫名其妙,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刘辨缓缓起身,来到会场中央大声说道:“诸位贤士在前,寡人今日便将一件宫闱秘事公诸于众,也好叫众位知道,天下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许攸闻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这回自己是彻底完了。扒皮抽筋他认了,碎尸万段也能忍。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自己曾经策划的那些阴谋终有一天会见到天日,只是这火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已经不是他能说的算了。 “中平五年许攸和大将军何进勾结……” 在刘辨的故事里,许攸就像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随手操纵着天下的形势。他和王芬、袁绍谋划造反,勾结何进意欲刺驾,将一众士人如同猴子般戏耍,将强盛的大汉顷刻间颠覆。 故事中的角色有很多,何后成了一个满心嫉妒为了讨好刘宏而做出荒唐事的蠢货,张让则变成了一个屈颜卑膝一心想要舔屁股的狗。故事里甚至包含了刘辨自己,他是一个从乡下出来懵懂无知,被人利用的愚蠢少年。 刘辨的故事让何后惊慌失措起身欲走,然而身后的侍卫却毫不犹豫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无论如何吵闹也不动分毫。 张让已经傻了,当场跌坐在地。一个年轻的宦官走过来按住了他的后颈,随时准备了结这个祸害。 场下一片哗然,文武百官士人学子都在讨论许攸计策的可行性。然而没有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程度,帝王是要有威仪的,当刘辨舍弃威仪自曝经历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使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夺取权力。 况且何后和张让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证据了。 “诸位,寡人有一事相求!”刘辨忽然躬身对着台下行了一个大礼,大声说道:“大汉以孝治天下,我隐忍多年终于将恶首缉拿归案,忘诸位莫要为难寡人母后,世间无儿可弑母,诸位莫要让寡人为难,以成寡人之孝名。寡人母后日后会在宫内静养,颐养天年。” 狗东西! 不少人的眼神一瞬间全部盯上了王允,这么恶毒的计策不是王允这个老狗出的就有鬼了! 刘辨那是服软吗?那是想要惩治恶人吗?那是在给他们下套!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一国之君放下姿态来哀求,还用治国之本提出条件,为的是什么?不是救下何后和张让,而是给他们这些党人上了一道枷锁,一道无法插手后宫之事的枷锁! 可王允不管这些,当下喊道:“陛下英明,当为天下表率。” 得! 没办法,文武百官只能跟着王允一起赞颂:“陛下英明,当为天下表率。” 刘辨闻言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一再感谢诸位臣子宽宏大度,答应不日便将许攸与何进腰斩弃市。 刘辨可以拍着胸脯说这是真哭,他从未向现在这般感动过,从未向现在这样畅快过。 终于……终于!他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污点,自身的血脉成为了他的助力而不是掣肘。 一步步来到许攸面前,刘辨轻声细语的说:“许攸啊许攸,我该怎么谢你?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是我登上大位的最大功臣。放心,你安心的去。为了感谢你做的一切,你一家老小我都会送过去陪你。听说你喜欢美妾?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没有愤怒,没有伤感,许攸已经任命了。或许他早就应该任命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他这种老一辈人能够驰骋的疆场了,新一代的野心家们拿着锋利的屠刀,迫不及待的想要用他们的尸体做为晋升之路的垫脚石。 刘辨不在理会如同死人一般的许攸,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宫殿。 路过何后的时候,何后满脸惊恐的看着他,低声哀求:“吾儿,何进是你的亲舅舅啊,你不能杀了他。求求你,求求你……” “母后,无需我出手,您自己就能救他。您不是有垂帘听政的权力吗?只要您下一道旨意,没人胆敢违背。” “真的吗?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您现在哪也去不了对吗?”刘辨忽然转过头,双眼中尽是嘲讽,声音冰冷的说:“您确实哪里都去不了了,好好在冷宫里待着。您应该谢谢我,谢谢我饶了您和您的狗一命。我给您准备了一个院子,希望您能够喜欢。捂住嘴带走!” 刘辨就这么冷眼旁观着自己母亲被侍卫无礼的拖走,他早已经受够这个愚蠢的婆娘了,人不能没有智慧,至少不应该像她这样缺少。 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大殿,刘辨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看了许久。权力的中心,人人向往的宝座,多少英雄豪杰与魑魅魍魉为了这个座位血染高台? 这里真的那么令人向往吗? 刘辨走过去坐在了上面,坚硬的触感让他屁股有些疼,冰冷的温度似乎并不能被他的体温温暖。 “父亲,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吗?”刘辨抬头仰望着棚顶喃喃自语:“你从不喜欢我,我也不觉得被你喜欢是一件幸运的事。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呢?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么多呢?你是贤明的?还是昏聩的?是您看出了什么,让我成为一个棋子?还是您只是单纯的讨厌我呢?我该去参加您那可笑的葬礼吗?还是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没人能够给予刘辨答案,出题者自己都是茫然的,更别提答题者早已成为一具枯骨。 刘辨不清楚自己这般苟延残喘有什么意义,或许这就是自己的使命,做为大汉的送葬人和陪葬者…… “陛下。”一道声音打断了刘辨的思绪,一个年轻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笑着问:“陛下此时心情可是舒爽些了?” “先生!” 刘辨豁然起身,对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妙计。” “妙吗?可不妙啊。”年轻人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这样一来恐怕很多人都会对您产生戒备甚至是敌意,您要准备好啊。” “准备什么?先生难道不能保我周全?” “怎么保?陛下您现在有什么?靠着朱老将军用命保下来的那几千士卒吗?还是那些心怀鬼胎的臣子?” “寡人没希望了对吗?”刘辨同样露出了苦笑,对此他并不觉得意外。 然而年轻人却摇了摇头,朗声说道:“有!但是陛下您需要时间。宫闱秘事不可轻易言论,可当这件事成为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的时候,您的名声就算是立住了。到时您的诏令不再是废纸一张,勤王的命令也会有人遵从。” “哈……我们都还年轻不是吗?” “不,陛下。只有我年轻,您并不年轻。”年轻人的眼神中闪烁着无奈,刘辨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主,可惜时事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刘辨明白了年轻人的想法,怅然若失的说:“法氏奇才,先生如此才华,奈何我却无福得见啊。” 年轻人似乎对刘辨的消极有些不满,提醒道:“陛下,事在人为,人也不是不能胜天的!” “好!”刘辨大喝一声说道:“那我便与先生一同试试,这老天到底能不能战胜!先生想要什么官位?” “我只是个孩子。”年轻人摆摆手笑道:“谁会让一个孩子当大官?等等,陛下不是说要胜天吗?我们有时间。” “先生无需向我客气,需要什么直说便是。我等既然要行那逆天之举,必然要准备妥当!” “多谢陛下,若无事臣告退了。” “先生自去便是。”刘辨说完还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送走了这位年轻人。 然而等年轻人走后,刘辨找了个角落无力的靠在地上,低声叹息:“法正啊法正,你若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就不会说出这种狂妄之语了。胜天?哼……天都没了啊……” 第268章 曹操的应对 刘辨的所作所为影响有多大? 第三天的时候消息传到了荀谌手里,荀谌都来不及思考,找到曹洪让他亲自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曹操手上。 曹洪马上吃马上喝拼了老命在两天之后见到了曹操,两条大腿鲜血淋漓,整个人只剩下半口气。 曹操此时已经准备进攻颍川了,他紧急叫停了部队,将指挥权交给夏侯惇,命令他率军回到洛阳,自己则带着卫队先行一步,以和曹洪差不多的速度拼命往洛阳赶。 疯了,曹操已经疯了。偷了玉玺的袁术称帝他都不会这么激动,可刘辨怎么能洗白?他凭什么洗白?刘辨洗白了那他曹操算个啥? 想让他曹操投刘辨那是门儿都没有啊!死了个无关紧要的许攸和布娃娃何进就算干净了?弑君的凶手何氏呢?那万民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张让呢?哭两声这事就算过去了?凭什么? 中二而又热血的曹老板现在很想揪着刘辨的脖领子问问,有人杀了你爹,你不为你爹报仇,居然还想护着杀人凶手?你还是不是人?还孝道?你行了哪门子的孝道? 其实刘辨也很委屈,老娘杀了老爹他能怎么办?总要先顾着活人不是? 两日之后,曹操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回到了洛阳,并且一脚踹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根本顾不上休息,曹操召集了所有的谋士立即宣布:“长文,立即筹备粮草。友若,我让王匡练得兵如何了?差不多就装备起来,即日兵发长安!” 曹操是真的被刘辨整毛了,赶紧将刘辨干掉才是正理,要是刘辨真发来一道旨意让他让出洛阳,他是接还是不接? 要是接了就是个大麻烦,刘辨管他要玉玺怎么办? 不接麻烦更大,等刘辨的声望深入人心,他曹操可就成反贼了。 “主公,莫要冲动。”荀谌赶紧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那位既然名声好了,也不是不能迎过来。” “荀友若,你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旗帜鲜明反对他的!” “主公息怒。”荀谌见曹操火了赶紧解释:“主公可知那后羿与太康的故事?” 曹操闻言思索片刻,凝眉问道:“你是想说我为后羿,那刘辨做仲康?那怎么能行?我怎可做那篡国之举?” “主公无需做违德之事,只要刘辨愿意做仲康就行了。” “但仲康是没有权力的!”曹操的眼神透露着告诫,沉声说道:“刘辨不仅有权,他还有兵!” “那就让他没有不就行了!”荀谌诡异一笑,低声道:“主公,王中和不是愿意用河东郡换回蔡琰吗?河东郡我们便不要了。低一低头,以朝贡的名义给长安送点东西,让他们可千万不能放弃河东郡啊!” “不行!”蒋琬听到荀谌的意见后忽然提出了异议:“若长安久经战事,士卒必定会愈发精锐,我们将更难匹敌!” “精锐?再精锐又如何?他们能比得过河北那些怪物吗?长安是赢不了河北的,只要我们趁虚而入,司隶唾手可得。大义和地盘全都在手,天下无人能敌!” “可你怎么知道王中和一定会和长安打?” “王中和比我们更见不得刘辨好,天下大义不存还罢了,可一旦有了大义,王中和就是被人惦记的一块儿肥肉!” 不得不说,荀谌祸水东引的计策非常好,按照他的计策走下去,只要时机把握得当司隶大部分都会被曹操收入囊中,曹操将一跃成为排名前三的势力。 然而荀谌的计策曹操注定不会使用,他已经看清楚了,在眼下这个世道权谋太容易出现意外,只有实打实的战胜对手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 “主公,我倒是有一计,主公不妨试试。”张目从角落中站了出来,沉声说道:“主公,眼下刘辨的名声还没有传播出去,这便是时机。如果我们现在立下一个君主,那便能坐实了刘辨的罪名。” “不行。”荀谌思索片刻质疑:“早晚有一天刘辨的所作所为会传开的。” “荀尚书此言差矣,传不传开又能如何?传开了总要有人支持?可是各路诸侯谁会支持他?想必袁本初是不会的,因为他注定是个反贼。届时我们可以用颍川和袁绍结盟,相信他会愿意割让一个无足轻重的颍川给我们的。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立即选出一个皇帝登上大位并且确定刘辨是伪帝,所有诸侯都会感谢我们的,大家心照不宣。” “也不是不可以……这或许是个天赐良机!我们离得近,注定可以先手一步。其他诸侯离得远,等他们想要另立新帝的时候刘辨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他们没这个机会!”荀谌越想眼神越亮,然而想到了什么,凝声问道:“刘辨有党人为他传播声望,我们怎么办?党人完全有能力将我们的言路全部封锁!如今我们的名声可不算好。” “党人?既然要和袁绍结盟,党人还是个问题吗?都是盟友,不出点儿力怎么能行?况且我们也不是没有能够发声的渠道,陈侍郎的名声可是天下尽知的!” “陈琳吗?”荀谌思考片刻,抬头对曹操说道:“主公,此计可行!” “不行!”曹操已经忍很久了,终于要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怎会和袁绍那个窃国小人同盟?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这下子就连蒋琬都无奈了,赶紧解释:“主公,我们与袁绍同盟只是在利用他,利用完了之后该打该杀还是要继续的。主公觉得就算袁绍愿意用颍川换取同盟,可他会心甘情愿的交出颍川吗?” 曹操知道麾下臣子是在为他好,但是他了解臣子,臣子们却不了解他啊!曹操是个大度的人,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哪怕是背叛他也能一笑了之。问题是袁绍是个绝对不能原谅的家伙,曹操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自己,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 当然,也不是没人了解曹操。做为几乎是个家臣的办事机器王必是了解曹操和袁绍那段基情岁月的。他见曹操几乎油盐不进便站出来劝说:“主公,袁绍的改变从来不是您的错,那是袁氏几代人都计划好了的。他是您的朋友,但您不是他的朋友……” “王必!你想死吗?” “如果以我的死能够唤醒主公,那王必死也就死了。” “王必!来人!”曹操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王必,侍卫已经站在了王必的身边,只等曹操一声令下。 可是这个命令曹操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如果这次他没见过张邈或许王必就死定了,但张邈的所作所为让他对朋友这个词感到了绝望。他不明白什么时候友情这么不值钱了?难道就真的比不上那些蝇营狗苟的利益?好友一起共建天下不好吗? “把他们全都撵出去!” 最终曹操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将所有谋士都撵了出去,自己一个人也不去找老婆孩子,来到仓库抱着个酒坛子就开始往嘴里灌。 有时候喝酒并不是为了醉人,而是为了醉心…… 两日之后,蓬头垢面的曹操再一次将谋士们聚集在一起,并且采纳了张目的计策。 结果这边刚下令,荀谌已经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给领过来给曹操介绍了。 “主公,这位便是我等挑选的刘氏皇族族人。这位乃是淮阳王之后,高祖血统纯正……” 我可去你娘的血统纯正! 曹操听到一半就想骂人了,这些人挑的到底是皇族还是个玩具?淮阳王刘友?后人早就死绝了!要不要这么离谱?怎么不找个代王刘如意的后人! 荀谌当然不会找刘如意的后人,刘如意十一岁就被毒杀了,哪来的后人?不过眼前这位确实荀谌等人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这位根本就不是刘氏族人。 这是荀谌留的一个后手,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无论怎么看刘氏的臣子都不如曹氏的臣子,或许现在曹操没有更进一步的心思,可等有了那个心思,这位冒充的刘氏后人说死就能死,不会留下一点儿祸患。 也不知曹操到底能不能想明白这层关系,不过心如死灰的他实在是不想管这些龌龊事,挥挥手将一切都交给了荀谌去办。 曹操现在要镇守在洛阳防备那些心思不纯的小丑,他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星夜从南阳郡赶回洛阳,大腿上全是伤口。再加上前两天那一顿牛饮,大腿不发炎才是怪事…… 曹操只是可惜没办法借此机会坑王弋一手,王弋实在是太强了,需要想个办法抑制一下才行。 曹操在洛阳担忧王弋,却不知道远在荆州的一个乡下,两个人却因为他和王弋吵得不可开交。 破败的茅草屋里,两个年轻人睁大双眼互相瞪着。他们的案头摆着两封信,分别来自于两位好友。其中一封是曹操麾下重谋陈群写的,另一封则是同在曹操麾下任知的好友繁钦。 不过这两封信上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一个是让他们去投靠明主曹操,另一个则是让他们去河北谋出路…… 第269章 争吵 “赵伯然,你倒是说说那曹孟德有哪点好?”杜袭很是看不上曹操,曹操实行的政令是出了名的严酷,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传遍了天下,简直就是不当人的典范。 赵俨却很看好曹操,朗声说道:“如今世道哪有人情可言?想要恢复天下太平就必须从严从快,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那天下只会被无尽的战火拖死。只有拥有大魄力的人当机立断,才能让天下恢复太平。” “还被战火拖死?你是疯了吗?”杜袭眼神中闪烁着嘲讽,嘴里更是无情的说道:“就按曹操那种行事风格,用不着等到被战火拖死,他自己就能把天下给玩死。曹操在青州待过,在兖州待过,现在待在司隶。你可以算算这三地一共有多少百姓,他又拥有过多少军队。那么多军队需要百姓供养?百姓交了粮要去打仗?打仗死了兵又要征兵?长此以往百姓越来越少,可军队却不能少,百姓死的会越来越多!” “那不正是需要一个人老快刀斩乱麻吗?” “可是他快了吗?青州他占住了吗?兖州他占住了吗?” “那王中和就值得追随了?”赵俨同样是不服气,大声喝问:“前些日子王中和与袁本初的大战你听说了?兖州大好局面,只要继续追击下去袁绍必败。少了一路诸侯天下会少多少战乱?河北足够富庶了?也没见他打下去啊!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那王中和和刘表一样,都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你正常点好不好?不要被陈长文蛊惑!”杜袭无奈一叹,苦口婆心的解释:“打仗不是头脑一热有兵有粮就能打的!今年黄河两岸灾情严重,民生也要考虑进去。” “短时间让河北百姓富庶有什么用?天下处处都在遭灾,只看河北一地?只顾着河北不顾天下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这样是不会长久的。” “伯然你怎么这么功利了?不得要一步一步来吗?” “可是他王中和一步也不愿意迈啊!从幽州到冀州他确实展现出了人主之相,可拿下冀州后就开始固步自封了。天下大乱,有能力者不想着如何迅速平定,却执着于一地一城!怕是他被冀州的富庶迷了双眼,早已忘记志向了!” “那曹孟德不也一动未动吗?” “大将军四面环敌,出击当然要找好时机。但王中和没有?他哪里有敌人?” “赵伯然!”杜袭真的被赵俨这种功利的心气到了,大声斥责:“治理不需要时间吗?一味的打仗百姓怎么办!你能肯定能够迅速平定天下吗?其他诸侯都不反抗吗?你别忘了荀氏也在河北,你比荀文若更懂?佐治同样在河北?你的才能比佐治还强?”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俨见杜袭毛了,语气软了一些解释道:“可长文已经和我等在信中讲述了大将军的志向以及计划,休伯说了什么?只是让我们去河北谋出路,难道我们是没有出路吗?” “那你怎么不想想休伯也在曹孟德麾下,可他为什么让我们去河北啊。” “休伯哪懂这些……”赵俨无所谓的摆摆手说:“若说文章那我自愧不如,可若说治军治民休伯怕是不能和我比?” “赵伯然!何等狂妄之语?你居然看不起好友!”杜袭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大门喝道:“滚!滚出去!今日我与你恩断义绝。” “子绪,此乃无心之言……” “滚!” “行行行……”赵俨无奈摇头:“过两日我再来,我们都冷静一下……” 说罢,赵俨起身离去。 赵俨能和杜袭成为好友是因为两人的才华都十分出众,都能对天下大势侃侃而谈,可两人吵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赵俨家境十分不好,老母一人将其辛苦拉扯大,靠着自身努力才有现在的影响力。他更迫切的希望用这一身才华做些什么,至少不负少年时的那些辛苦。 杜袭和赵俨不同,杜袭从曾祖父开始就是名士,影响力很大。但是大汉的名士以做官为荣的并不多,杜袭染上了和管宁差不多的毛病,喜欢隐居。 这种隐于山野,超脱世俗的感觉真的很上头,刘表多次遣人来邀请都被杜袭拒绝了。 其实之前辛毗曾写过信邀请杜袭和赵俨,只是辛毗的信有些露骨,摆明了让杜袭前去帮他壮大自家势力,两人也就没理会。 这次两位好友一起来信就不得不重视了,他们二人也觉得是时候出山为天下做些什么了,只是在效忠的人选上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 赵俨认为曹操心怀凌云之志,还能不拘一格用人才不看出身,绝对是个完美的去处。 杜袭则认为曹操的统治手段过于残暴,对一统天下十分不利。王弋在志向上或许不见得有多出众,但他至少真的在为天下人安居乐业做着努力。 两人不想分道扬镳,以后步入官场有个朋友多少能有些照应。其实就算是杜袭心中也是偏向曹操的,主要是辛毗之前那封信实在是太败好感了。 但赵俨的功利程度是杜袭万万没想到的,他开始重新审视曹操到底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这两位就好像是管宁和华歆的翻版,只是杜袭没有管宁隐世的瘾头那么大罢了。 见到赵俨迅速离开,杜袭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于重了。大家是理念之争,没必要到恩断义绝这地步。 想到这里杜袭准备追上去道个歉,两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分析分析利弊,决定自己最后归宿。 可他刚走出房门就被一个人堵住了,来人同样是个年轻人,而且此人服饰华贵、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杜袭看到来人调头就走,他很不待见这货。来人名叫蒯祺,是蒯氏族人,刘表重谋蒯良的侄子。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找他们,很是烦人。 杜袭想要顺手把门带上,结果蒯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进屋内,没皮没脸的笑道:“杜大哥为何如此无情?难道我们不是好友吗?” “谁和你是好友,出去,出去!”杜袭丝毫没给蒯祺留面子,推搡着就要赶这家伙走。 可杜袭过的是什么日子?逃难来的荆州,吃喝全靠周济。蒯祺则是世家贵公子,哪怕比他小了几岁,也不是他能推走的。 蒯祺笑嘻嘻的跟杜袭推搡起来,只是几下功夫便已经将杜袭给推到房间里了。不过蒯祺到没有生气,他都习惯杜袭这样了。 蒯祺想要结交杜袭和赵俨当然是有原因的,在他看来两人都是不世大才,早晚一天会一飞冲天,不在他们困难的时候结交,难道要等别人富贵了再去求见? 这货也真就不当自己是外人,将杜袭推进屋子后随意便坐了下来,立即发现了案头的两封信,并且拿起来就看。 杜袭想要阻拦已经晚了,蒯祺也算是个天才,几下子就看完了信的内容。 “杜大哥可是想要去投这两位?”蒯祺的脸色凝重起来,双手将信十分恭敬的奉还给杜袭。 杜袭一把抢过信,不悦道:“与你何干?我等不去投那刘景升你不高兴了?你不高兴又能如何?” “杜大哥此言差矣。”蒯祺的脸色依旧严肃,低声说道:“你的那位叫休伯的朋友身份怕是有些不光彩。” “你什么意思?污蔑我的挚友?” “不。如今天下诸侯都求贤若渴,以你二位的才能不可能只是去谋出路,谋出路肯定是隐晦的表达。那位要么就是在曹孟德那里发现了什么人神共愤的龌龊事,要么他就是河北的探子!” “你说什么!”杜袭闻言大惊失色,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蒯祺说的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和赵俨都太注重投谁了,没在意细节。 可若是这样,那曹孟德就一定投不得。可若是投王弋,那便是害了繁钦。这可如何是好?赵俨都已经等不及了,这次一定是要做决定的! 蒯祺看到杜袭那不停变换的神色似乎猜到了什么,低声说道:“杜大哥,我也收到了两封信。” “什么?你收到信与我何干?” “或许还真与你有关。”蒯祺神秘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杜大哥可知我身上有一门亲事?我和诸葛家是定了亲的,娶的是二小姐。年初的时候青州战乱,二小姐被裹挟去了青州。当时她遇到了王中和手下大将张合,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在了军中,并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安心。杜大哥可知我为何不着急?” “为何?” “因为我着急也没用,我近两日才收到这封信。哈哈……”蒯祺的少年心性一起差点没将杜袭气死,可接下来蒯祺的话却让杜袭心颤:“我也不用着急,诸葛家的二公子在河北给王中和当书佐,他们不会拿我未婚夫人怎么样的,只会好好伺候着。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二公子也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姐姐安然无恙,让我莫要挂念,找个合适的机会就会送来与我完婚。杜大哥可知我何时收到这封信的?比张合给我的信还要早一天!” 第270章 各方应对(上) 这人啊,是世间之事最大的变数。 有些麻烦的事会因为忽然出现的人变得简单; 有些简单的事会因为忽然出现的人变得非常麻烦。 赵俨和杜袭又经过了两天的争论后有了结论,他们决定分道扬镳。赵俨准备去投曹操而杜袭要前往河北谋生。 这是一个无奈的结果,杜袭没有办法说服赵俨一起去河北,他也没有理由让赵俨陪着他继续隐居。 为了不让好友出事,赵俨决定去曹操那里掩护繁钦离去,杜袭则需要负责通知王弋将繁钦撤走。 这是赵俨为了这份友情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不是一个因私废公的人,不会因为友情就无视繁钦的身份。 挚友终究陌路,再见便是仇敌…… 王弋并不知道围绕着他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他甚至都不知道繁钦是他的手下…… 大争之世就是这样,任何个人都不重要,但再小的利益集团也会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直让王弋头疼却没有得到重视的刘辨整了个大活儿,长安送来的情报让王弋想要吐血。 原本今日他是很高兴的,酒鬼徐邈向他举荐了一个有大才之人,这个人王弋知道,是个五边形战士,名字叫吕虔。 吕虔在前三国时代就一个曹老板手底下的砖头,哪里需要放在哪里。但是后三国时代吕虔在曹丕手下就有些厉害了,武能领兵、文能治民,虽不突出却十分全面。 有人才来投王弋自然是很高兴,开开心心的将吕虔送去了濮阳,当了一个校尉。 然而这一天的好心情全被刘辨给搅和了,王弋紧急招来了幕僚开始探讨对策。 值得一提的是荀攸被王弋招了回来,壶关就剩下一座关了,留着刘晔和王正在那里耗着就行,没必要留太多人。 “诸位,此事我等当如何应对?”王弋将情报交给众人传阅,见看得差不多了便问道:“若是有旨意传来,我等要以什么态度应对?” “主公,不如主动请降如何?”肆无忌惮的荀彧有些疯,他说的计划可谓游走于刀锋之上:“主公,我等以先帝葬礼为由请降,若刘辨不来便是大不孝,若是来了便将他请入邺城。先帝葬礼理应庄重些,河北富庶,派个一万甲士送葬不为过?” 王弋都不敢相信这么狠的计策是荀彧想出来的,不过他收拾刘辨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也不准备搞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 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能获得大义,但屁股太难擦干净。此一时彼一时,他对天子的需求不像曹老板那般迫切。 “不妥。”田丰当即反驳:“主公即将大婚,先帝若是举行葬礼便是国葬,两者不可过于接近。” 田丰的理由跟开玩笑一样,但荀彧想了想却十分赞同这个说法。王弋也老大不小了,有个子嗣才是正理。 “主公,袁本初不是在污蔑我们拿了玉玺吗?我们能不能在这上面做些文章?”辛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们就说当时看到玉玺在皇宫,皇宫重地,主公不敢僭越,玉玺一直留在洛阳!” “也不行,我们没有证人,这种事不是嘴唇一碰就能让人相信的。”荀攸摇了摇头,诡异一笑道:“不如我们给他想个计策如何?既然袁氏成了反贼,那我们干脆建议刘辨给曹操封个爵位,王爵!曹操都是王爵了,怎么也要出兵和袁绍掐一掐。反正都是狗咬狗,是黄狗互咬还是白狗互咬没什么区别。” “那不如我等更进一步!”辛毗顺着荀攸的计策补充道:“长安缺什么?缺兵器!之前长安还算是甲坚兵利,可存货老底基本上已经用完了。我们可以卖些兵器给他们,前提是要用河东郡交易。袁氏的阴谋不是已经暴露了吗?那我们不妨加一把火。刘辨的消息渠道传递得太慢了,我们帮帮他,将这个消息传到大江南北去,让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天下是时候该有个皇帝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皇帝到底是拿着玉玺的袁公路还是他刘辨!” 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河东郡已经被关羽打的差不多了,主要的城镇都已经在手里了。可是迁民工作真是一步一个坎,照这个进度明年都不能完成迁徙工作,到底有多少百姓能被迁徙过来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既然不能完成既定目标,那就只能便宜曹操恶心一下刘辨了。王弋这次直接派虞翻为使节去长安主持这件事情,刘巴则装成一个侍卫混在队伍里,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计策已定,王弋写了一封命令让人传给关羽,告诉他带秋后粮熟抢收一波后直接撤走,最好能将有些重镇的城墙拆毁,一点儿多余的好处都不给曹操留下。暗线尽量多埋伏,地形要勘察仔细。 其实刘辨的所作所为对于王弋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主要是太恶心了。王弋觉得恶心了,就不能让其他人过得好,大家一起恶心才行。 来,群魔乱舞的时代再一次来临了!只是这一次傀儡已经没有作用了,想要分得天下一隅就要亲自站到台前来! 王弋看重辛毗这个计策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这个计策成了,或许他就不需要占据大义了。到时候称王称帝将与礼法和传承无关,全凭个人实力。司马家挨骂便是如此,王弋不想重走他们的路…… 王弋还十分贴心的传令张飞给袁绍送去一份情报,让他有所准备。 半月之后,虞翻还没有到长安,但袁绍已经收到了张飞的信…… “哼,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袁绍看到信后没有发怒,甚至只用了一句话做为评价。这封信的真实性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只要让人去司隶打听一下就可以了。 袁绍只是没想到刘辨能有这种魄力,着实是他小瞧了刘氏族人。不过刘氏族人如何他不是很在意,天下已经糜烂至此,在他看来有没有大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没有资格统治这片天地。 豫州的战事很是顺利,基本上没有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毕竟大公子亲率大军前来,净街相迎是必须要做的。两位公子的争端和他们这些袁家人关系不大,谁来了欢迎谁就行。 唯一让袁绍不爽的就是老家汝阳没了,汝阳以西的地方被一个叫李通的疯小子给占住了,这小子得到了曹操的支持,竟然让袁绍都奈何不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袁家现在掌握在他的手里,这就足够了。剩下那些都是小问题,慢慢磨就可以了。 真正让袁绍拿不定主意的是曹操的来信,信上说希望双方重修旧好结成联盟,一同抵御河北的侵袭。 结成联盟共同抵御王弋是袁绍一直想做的事,但这件事由曹操提出来就让他不得不好好想想了,毕竟双方的关系可谈不上好。 如今王弋让人送来了这封信,袁绍大致也了解的曹操的用意。曹操真正想抵御的很有可能不是王弋,而是刘辨的声望攻击。 说到声望那可就聊到袁绍擅长的东西了,整个天下基本上没有人能在这个方面玩儿得过他。别看袁绍现在这样堪称落魄,可他在士林中依旧是四世三公袁家嫡子,声望依旧如日中天,就是是那个众望所归的人。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袁绍随手将情报扔进火盆,开始盘算起对付曹操的计策。 结盟是他袁绍求之不得的,但是算计也是不可以停止的。既然曹操想要声望,那袁绍必然不会给他声望。 “元图,你去为我办两件事。”袁绍沉思片刻招来逄纪吩咐道:“第一,你去告诉曹操的使者,我答应他的结盟要求,颍川我愿意拱手奉上。结盟要有首领,我愿意尊曹孟德为盟主。” “主公不可!”逄纪闻言赶忙劝说:“主公,如今麾下谋士多出颍川,若我等失了颍川,人心不稳啊。” “给!必须要给!而且是彻彻底底的给,将我们的将士全部撤出颍川。”袁绍没有接受逄纪的建议,反而低声说道:“第二件事嘛,你去派人散布谣言,就说曹操有不臣之心,占据洛阳却没有另立新君,实有篡位之想!” “可是主公,我等与曹操联盟之事若是被传出去……” “传出去就传出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袁本初一心为了大汉着想,奋起反击抗击王贼,奈何实力不许。曹孟德势大,借机逼迫我交出颍川与其结盟,实乃我无奈之举。” “主公英明!” 逄纪赞叹了一声,心道袁绍这个计策实在是妙计。这样一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有曹操背锅,曹操也必须背上这口黑锅,谁让他是盟主呢? 而且流言和流言是不同的,其他人传播的流言那就只是流言,但从他袁绍嘴里说出来的流言那就一定是事实! 原因无他,依附于袁家的文人士子们掌握着舆论的风向,他们会为袁绍做好一切。 这便是袁绍想要的力量,这便是袁氏的真正实力! 第271章 各方应对(下) 袁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刚刚用出来,流言还未发酵,曹操就给他整了个大活。 在曹操的使臣离开袁绍地盘之后,曹操就宣布新帝登基了,并且勒令全部诸侯前来朝拜。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曹操请求联盟的使节刚走,要求朝见的使节就来了,完全就是一副不掩饰阴谋的样子,态度令人作呕。 这也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刘辨的所作所为终于传遍了天下,所有诸侯基本上都知道了! 那现在可就有意思了,节节败退的马家父子迎来了战争的转机,刘表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和孙坚的联盟,直接命令部队返回荆州,并且第一时间派人带着大量的物资前去长安朝拜。但是整个荆州士林却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几乎所有荆州文人都在讨论刘辨的合法性。 这种事刘表应该下令制止,可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种讨论,任其肆意发酵。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反对刘辨的人竟是孙坚,孙坚甚至在确认消息的第二天便称帝了。 孙坚称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可以死,他全家都可以死,但刘辨不能是个清白的皇帝! 这条大汉的忠犬脑子中没有太多弯弯绕的想法,他也没有谋士们那种玲珑的心思。在他看来刘辨就是弑君之贼,谁当皇帝刘辨都不能当皇帝。 不得不说偏执的人是强大的,孙坚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偏执的人同样是可怕的,孙坚已经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准备,准备用自己全族上下的声望和生命来唤醒刘氏族人中微弱的抵抗之心。 他认为如果他失败了,那他就成功了。孙氏可以死在恶臭的阴沟里,但刘氏终将重新统御天下,就像光武皇帝那样。如果他成功了,那或许刘氏真的就没救了。这样也好,至少刘氏没有亡在奸贼手里。 孙坚称帝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现在凉州乱得很,他也不能飞过去抽刘辨,只能静待时机。 唯一比较可怜的大概就是颜控小孙策了,他师傅在他老子称帝的第二天就神秘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找都找不到。 孙坚远在益州,他对中原的影响其实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中原打生打死了那么久,基本上都没人关注过他。 真正让袁绍头疼的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头顶伞盖,手持玉玺,大肆封臣。袁家第一位皇帝出现了,可惜不是他袁本初。 袁术在扬州憋的其实已经快要不行了,从洛阳回来之后就天天捧着一个玉玺傻笑。而且回到扬州后他想起了多年前扬州曾流传过的一则童谣,那里面他就是如此,他就该站在众生之巅,俯视天下芸芸众生。 袁术之所以什么动作都没有,完全是这段时间在和一个朋友作斗争。陈珪是天天劝袁术不要冲动,玉玺这东西只是个锦上添花的玩意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可袁术却不这么想,这可是象征着天下权力的神器,更何况最近又有渔民给他进献了一口夜间发光的宝鼎,让他更相信自己是众望所归之人。 刘辨的洗白让袁术看到了契机,他对待陈珪不再是以一个朋友的姿态,而是以一个主公的身份强行下令准备登基。陈珪对此也没办法,老胳膊老腿的一个人他也跑不回徐州,只能就这么认了。 袁术身上的江湖气很重,他是个够意思的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还像模像样的给袁绍封了个王,要求袁绍带着部队来扬州朝拜。 袁绍看到所谓的圣旨后掐死这个倒霉孩子的心都有了,他示弱的妙计没被曹操察觉,却被袁术给轻而易举的破坏了。还带着部队去扬州朝拜?袁绍恨不得带着兵去扬州剁了那货! 无奈之下,袁绍只能改变策略。想用示弱和诬陷曹操来掩盖袁氏的阴谋已经不行了,毕竟袁术都称帝了,黄泥落到裤裆里,他已经没法解释了。 于是袁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面下令减缓谣言的传播,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另一方面在平舆大搞基建,准备找个适当的机会自己也当一把皇帝玩玩! 既然他袁绍不能站队了,那天下的人才就都去给他袁绍站队!支持谁就带着家人去投效,也别搞什么宣战那一套了,看谁不爽就拎刀子上! 王弋之前派出去的使节都有所动作,特别是黄权反应飞快,带着一些笼络的人才和技术连夜逃出了益州。得益于陈震之前的逃亡经验,这些人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跑出了益州。 现在孙坚和袁术的僭越之举只在他们附近传播,还没有传遍天下,王弋也没有办法做出应对。 不过王弋的另一路使节却值得说一说,虞翻到达了长安并且见到了刘辨。但是他却临时改变了王弋的计划,对让刘辨给曹操封爵的事情只字未提,单单只是提出了交易河东郡的想法。 “放肆!”王允大喝一声,指着虞翻的鼻子骂道:“贼子你当自己是什么人?敢在圣驾面前谈论买卖国土?推出去,斩了!” “王子师你可得了!”虞翻抬手放翻两个侍卫,长剑架在一个侍卫脖子上,看着王允无情的讽刺:“谁不知道谁啊?你在这里装什么?你儿子孙子都在河北,主公没动他们一分一毫。没了后顾之忧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要不要我带貂蝉小姐过来让众人见识见识你那谄媚的嘴脸?” “住口,住口!” “我偏要说!当时你怎么说的来着?吾主坐拥四州之地,天下少有之英才,只有绝世美女才能配得上吾主?你有个女儿……” “来人,来人!杀了他!” “退下!”刘辨立即喝退侍卫,对着虞翻说道:“你也住手,成何体统?” “看来你不是绝世英才啊,都配不上王子师的一个女儿。还是说王子师就那么一个女儿?不会?那女儿可不姓王啊!”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杀!帝王威仪不可亵渎。来!让我看看你有几分帝王之气!”虞翻可以说是非常嚣张,放下侍卫扔掉长剑直直看着刘辨。 刘辨真的快要被气死了,他现在是骑虎难下的局势。杀个使臣轻轻松松,可王弋想要杀他同样也是轻轻松松。河东郡的战报他看了,三千甲士无人能挡。就那三千人和红脸将军,打到长安城下刘辨都不觉得意外。 问题是认怂同样不行,虞翻说的没错,帝王威仪不可亵渎,他要是认怂就被人一辈子瞧不起。 说到底这终究是实力和身份的差距,要是刘辨有王弋的实力,他谁都不怂。 不过刘辨也不是个废物,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昔日高祖让咸阳,我退一步又有何妨?来人,赐坐。” 尊严终究不是靠祈求和跪舔能够得来的,刘辨的表现赢得了虞翻的尊重,他行了一礼说道:“谢陛下……” 一番协商之后,虞翻终于得到了一张圣旨。王弋会给长安进献一定数量的武器,而虞翻得到了河东太守的任命书。 这也算是刘辨保存了自己最后的一丝颜面,他要求王弋进献的时候必须大张旗鼓,让沿途的人都知道。 这个要求很过分,就相当于王弋服软了,按道理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虞翻却在考虑了很久之后答应了下来,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虞翻可以说也是一个异人,他和张白骑不一样,并不是一名练气士,他是一名卜士,擅长卜算。 卜算这个东西很难说准不准,因为虞翻自己也不确定到底准备准,从卦象上的痕迹看出来的那些内容到底是未来还是瞎扯他也不清楚。 不过同类人很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同类人,虞翻在看到刘辨第一眼的时候就能确定他不是一般人,刘辨的气质和常人不一样。 刘辨到底有什么本事虞翻不知道,他也试探不出来。但除了卜士以外虞翻还是个政治家,明白有些事情已经不适合与刘辨谈了。 当然,吃亏和占便宜在两个势力间几乎不可能有明确的界定,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刘辨这次占的便宜也不算很大,他不仅卖了地,还卖了人。 朱儁用生命策划的计策被刘辨推翻,刘辨答应了虞翻以长安的名义张贴告示,为王弋正名,证明河北军没有展开屠杀。 这张告示可不是贴在河东郡的,而是要在长安三郡进行张贴。虞翻的说服刘辨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王弋地头了,那名声就不能臭大街。 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而已。王弋需要的是民间的好名声方便未来统治,而刘辨则更需要大势力的支持。 也不知道虞翻是不是进行了占卜,他的行动可以说是从实际出发将王弋能够得到的利益进行了最大化处理,这一手非常厉害。毕竟很快这片天下就要拥有好几个皇帝了,刘辨的大义到时候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不过王弋现在不关心这些,他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只关心一件事。婚期近在眼前,他终于要将甄姜娶到手了! 第272章 迎亲 初秋已至,大地渐黄。 今年的年节还算不错,年初的大雨就像是老天爷给的一个巴掌,后面的枣子百姓们吃得还是比较甜的,至少在冀州是这样。 丰年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特别是邺城的百姓,今日尤为兴奋,他们的主君王弋大婚。 做为这场婚礼的主角,王弋并不是最忙的那个人,甄姜才是。 汉朝婚礼遵循的是周制,王弋对于婚礼唯一的付出就是亲手射了两只大雁。 结果晚上甄姜就命人当野味红烧,两人当成宵夜给造了。 当甄姜知道那是纳彩用的时候掐死王弋的心都有了,看着没心没肺傻乐的王弋,甄姜直接勒令他禁止参加绝大部分“六礼”的流程。 其实甄姜自己感觉也还好,没有多么忙碌。 问名、纳吉有神棍虞翻,甄姜拎着王弋的宝剑去找他,那真是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啊,什么好听说什么。 纳征就更不用多说了,王弋身上有几个子儿甄姜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的嫁妆早就给过了,聘礼更简单,王弋的钱都是她赚的,都是她的钱。 真正让甄姜头疼的是王弋的家人,她几次派人去请王斌都没有得到回应,如果王斌不到场,王弋的血亲长辈就只剩下王越了。可是王越去给甄道找马一直都没有回来。 一方诸侯成婚,婚礼上没人读婚书,长辈的座位上是空的,说出去简直颜面扫地。 然而甄姜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她曾经自信的以为世间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有王弋做后盾什么事她都能做到。 可等到她大喜之日却不能尽善尽美。 世间多坎坷,交往常龌龊。 虽然王弋最后找了郑玄和蔡邕,但甄姜依旧不是很开心。 这两个人的地位毋庸置疑,郑玄做为卢植的师弟出席王弋的婚礼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宣读婚书的人竟然是蔡邕,就让甄姜准备断了和蔡琰的闺蜜关系。 甄姜等待了很多年,准备了很久的婚礼最终还是沦为了政治工具。尽管王弋已经尽量封锁消息了,不过蔡琰在洛阳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风言风语。王弋让蔡邕宣读婚书,用意不要太明显。 坐在自己府邸里的甄姜耐心等待着王弋的前来,对她来说害羞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两人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但是她内心还是有些小忐忑的,毕竟是第一次,大家都不是很熟悉,王弋那个甩手掌柜的搞砸了可怎么办…… 好在王弋不会真搞砸自己的婚礼,吉时刚到,他便带着一众侍卫出现在府邸门前。有些时候可以与民同乐,有些时候却不行。王弋需要一些私人的时间,于是典韦带着甲士将整条街都封了,只留下王弋一人。 轻叩门扉,府门里探出了一个脑袋,甄道抢在门房前面出现在王弋面前。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甄道古怪一笑,嗖的一下钻了出去跑远了。 王弋继续按照流程拜见了甄母以及一众甄家长辈后走进甄姜的绣楼来到她面前笑道:“夫人,走。” 此时的甄姜没有半分少女的娇羞,全身上下气质雍容华贵。王弋中于知道甄姜为什么绣了那么久的嫁衣,这套嫁衣堪称巧夺天工。 黑色的锦缎上一只金凰伴随着金云盘旋而上,双持延伸到了双臂的桶袖上,尾羽覆盖披风彰显着自己的霸道威仪。 这个时代可没有金色的线,嫁衣上的金色全部是巧手工匠锤出来的金线。彩色尾羽上嵌着各种名贵宝石,阳光下耀眼夺目。 王弋敢说就算是最奢侈的皇后也不可能拥有这么一件一副,可是大宝贝儿,逾制了啊! “哼!”甄姜傲娇扭头,撇嘴道:“你不侍候着?” “哈哈……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你不是总这样跟我说吗!” “哈哈……起来你!”王弋伸手一把将甄姜拉入怀里笑道:“夫人,走!我们回家。” “遵命,夫君……” 在甄姜告诫的眼神中甄家人被她全部留在了府里,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对策了,王弋今日起便是她的夫君,若是夫君丢了颜面,那她便跟着夫君一起丢! 一对新人走向了门口,甄姜瞠目结舌的看着王弋来接她的车架,居然是一辆……驴车! 甄道贼兮兮的将鞭子塞进王弋手里后马上撇清关系:“姐姐……都是他让我做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你别怪我,别怪我啊……” 看得出甄道依旧非常害怕甄姜,甄姜狠狠瞪了甄道一眼,跟着王弋上了那辆只有一个板板,包括动力系统在内哪哪都响的驴车。 王弋不急不缓的驾着驴车往外走,这种事情他熟练得很,毕竟驾了好几年。 甄姜也不嫌脏,爬上驴车便靠在了王弋背后。 两人谁都没说话,一起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哈哈哈……”不知想到了什么,甄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王弋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我还欠你一辆驴车呢,要不要我还?”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有个傻姑娘把自己都赔进去了,还在想赔驴车呢。我知道是哪个傻姑娘,但我就是不说是谁!”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 “那你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全家都傻,所以那个姑娘才傻。” “哼!你文采那么好,写首好诗傻姑娘就原谅你了。” “我文采好?你听谁说的?” “当初我把一个傻小子绑回家,傻小子还作了首诗呢。哈哈哈哈……”甄姜在车板上乐得不行,一抽一抽直撞王弋后背。 王弋闻言也咧嘴笑了,世间之事真的很神奇,在一个错误的年代遇到了一个对的人,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丢给甄姜笑道:“诗没有,本子倒有一个,你自己写。” “你怎么接亲还带着这东西?”甄姜一边笑一边拿过本子,可当她看到本子上的字时却愣住了。 《王氏族谱》 从这几个勾勾巴巴的丑字甄姜就能看出这是王弋亲笔写的,而且族谱也不是这样写的,只有王弋能这么随便。 “怎么?我送上门还不够?还要让我自己写上去啊!”甄姜撇撇嘴,语气中满是抱怨。 但也仅仅是语气抱怨,正妻是可以入夫家族谱的,但只能以一个附庸的形式进入。可一想到王弋那不着调的性格,甄姜的心都直突突,她心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你干什么!” 还未等甄姜得到答案,王弋扭头抱着甄姜就来了一口。 亲完之后大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登徒子,早知这样当初就应该让甄全黑了你,哼!”甄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了册子。 果然,册子上只有一个名字。在家主的那里写着“王弋”两个字,而夫人那里却是空的。 王家不是一个小家族,王弋这是要摆明了和王家划清界限了,不然也不会连他父亲的位置都没留下。 甄姜也听到了她想要的那个答案:“自己把名字填上,记得写全名。我王氏族人的夫人都是良人,配得上将名字留在族谱上,至少我王弋的夫人配得上!” “混蛋……”甄姜用胳膊顶了一下王弋,将头埋进了双腿之间,身体不自觉的在抽噎。 她的名字注定会留存在史书上,姓、氏、名一个都不会少,甚至往上几代都会被记录的明明白白,以供后人参阅 但史书却不是这本别人根本看不到小册子能比拟的,或许这就是她辛苦忙碌多年的意义…… 感受到身后氛围的不对,王弋便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诶?跟你做个约定怎么样?” “说……你个坏人!” “若是我死在你前头,你便弄辆驴车将我拉倒坟墓里去。我已经和文若说好了,到时候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盖一间宫殿,不要任何陪葬品,就将棺椁停进去。你的位置我也留好了,就在我旁边。等咱们两个都死了,就让人将宫殿封起来,咱们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我要在你前面呢?” “那我便找一辆和当年一样的马车,让你去等我。” “还不放陪葬品?” “不放。” “不怕穷死你?” “我夫人那么会赚钱,怎么可能穷到我?” “哼!油嘴滑舌!” 大喜之日两人谈起了故去之事,甄姜却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少时得遇良人,才华肆意施展,广阔天地翱翔,权力之巅俯瞰,良人白头偕老,死后同殿而眠。 只是可惜,王弋不只是甄姜的夫君,他还是千万人的主君。留给小两口嬉笑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驴车来到了街口。 到了街口甄姜才看到王弋来借自己的车,她很想说一句:小伙子,你逾制了…… 八匹黑色骏马挂满了喜绸,车厢镶金嵌银描绘出繁杂的图案。车厢顶被卸了下去,连个伞盖都没有,坐在里面的人完全暴露在街边之人的视线中。 “夫人,请。”王弋牵起甄姜的手,一边将其引上车一边笑道:“让我的子民看看,牢牢记住他们女主人的模样!” 第273章 叛乱(一) 婚礼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大家都很默契的加快速度跳过了一些令人尴尬的环节。 等到王弋宣布完各个官府给百姓们发的福利以及今年免税之后,婚礼达到了高潮。 在王弋一个人放翻了一半臣子后婚礼终于因为天色问题结束了。不是他不能继续喝,他担心自己再喝下去晚上可能就要尿床了。 “夫君,妾室服侍你……啊!” 王弋回到婚房,还未等甄姜伸手帮他解开衣服便一把将其抱起,两人翻滚到了内室…… (我能写个三千字的小h文,但现在是风口浪尖的时期,大家脑补一下得了,以后找机会带大家上高速!) 女人或许不能改变男人什么,但是婚姻可以。 第二日醒来的王弋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些什么,他没有打扰昨夜被索取过度的甄姜,自己悄悄走出了房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结婚只能算是他休假了一天。 然而当王弋美滋滋的来到大殿准备处理公务的时候,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一个坏消息。 父亲王斌病危,母亲希望他回去一趟。 消息是昨天到的,田丰并没有让人交给王弋。王弋知道田妈妈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田丰一定在这里面察觉到了什么。 查看良久,王弋终于在信件中发觉出来不对。之前王斌病重的时候王弋已经让自己哥哥回去了王端,这封信的书写人应该是王端,可如今笔迹却是王斌! “来人,备车!去幽州!” 王弋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已经对自己那个喜欢搞事的老父亲失去耐性了。他都已经成家了,王斌居然还这么跳脱,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一次他准备亲自去解决这个麻烦,等待王斌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来邺城养老,要么以后就待在辽队的小院子里别出来了。 然而王弋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田丰正骑着马奔驰在官道上。田丰不仅看出了那封信不对,还算到了王弋会亲自去辽队一趟。这种事作为臣子没有办法劝说,毕竟孝道是至高无上的。但他不可能看着王弋出事,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找个人保护王弋周全。 很不幸,这个人并不是典韦。典韦五大三粗武力值倒是可以,但田丰对他脑子不抱任何希望。田丰的目的地是常山,他需要将那个无敌的人请出来…… 等侍卫将代理公务的命令交到荀彧手上时王弋已经出城了,甄姜也强忍着不适出来主持大局,防备宵小在王弋不在的时候作祟。 甄姜真的应该休息,她出来主持大局就是一个错误。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王弋的错,更不是河北的错……而是贪婪的错。 王斌的那封家书放在公文的最上面,甄姜简单阅读了一下后便放在了一旁,拿起了下面的一道公文阅读。 正是这道公文,甄姜打开了王弋内心最血腥的世界。 公文上说关于甄姜的那个谣言不知为何又有了苗头,希望王弋能够决断。 甄姜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谣言,好在王弋的公文都要相关编号,她很容易就在王弋书房里找到了一份名单,一份死亡名单…… 邺城 赵氏:一百五十六口核验无误; 张氏:一百一十三口核验无误; 周氏:三百二十三口核验无误; 孟氏:二百六十七口核验无误; …… 十几个家族几千口人,核验无误四个字刺痛着甄姜的双眼。 这不是一份户籍名册,甄姜顺着编号找到了事情的经过,这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 一瞬间甄姜的脸色煞白无比,王弋做事一向做绝,这么大的杀孽还会有以后吗? 可是下一刻甄姜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抱着几卷公文没了命的往署衙跑,这不是一个巧合,没道理这么多巧合会同时出现,现在必须去找荀彧。 哐当! 甄姜都来不及让人通报,用身体撞开了署衙的大门。在荀彧等人诧异的目光下将文件一一摆在地上,最后指着署衙门口喃喃道:“夫君出去了……” 荀彧等人每看一份公文脸色便黑上一分,等他们看到最后荀彧大喝一声:“来人!我不管是谁,给我去找个可用之将来!” 荀彧的命令很模糊,邺城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可用之将,最后拉来了半醉的徐荣、茫然的田豫以及病怏怏的张合。 “我代主公令:田将军,我与你一千兵马巡视全城,防备各种事宜。徐将军总领军事,虎符在此,立即调城外骑兵进城防御。张将军……回去好好休息。”荀彧迅速下达了命令。 然而张合却不干了,他现在都快成为全军的笑柄了,此时邺城一定出了什么事,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碰碰拍着胸脯,张合保证道:“荀别驾,有什么事你就吩咐,我张儁乂还是能为主公战死的!” “张将军,劳烦你带人守护住我的府邸。”甄姜终于缓了过来,沉声说道:“诸位,还是去我府上办公,还有将我夫君麾下重要臣子都请到府上,统一保护。” “好,我这就去。”荀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行了一礼道:“夫人且去府上等候,我随后便到。” 很快,众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府衙。不得不说官员和商人是这世上思维最敏锐的两种人,众人刚刚进入王弋的府邸,城内便有人喊起了走水…… 混乱在这个极具秩序的大城中显现,长久的安宁让邺城百姓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不少人还往喊声那里走去,有的想去看看热闹,有的则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善良是秩序的衍生品,还未等田豫领到兵马,杀戮便开始了…… 这场杀戮毫无目的,甚至都没有目标,所见的一切都是凶手们刀下的牺牲者。 他们有的高呼:“王弋不仁,必遭天谴。” 有的高呼:“王弋无礼,卑贱之人行僭越之举。” 有的说:“王弋不孝,新婚不见父母,双亲必遭囚禁。” 有的说:“王弋贪婪,娶商贾之女,来日必定剥削百姓。” 有的说:“王弋好色,收集美女无数。” 还有的说:“王弋奢靡,所住之处堪比皇宫……” 反正只要是王弋做得不好的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并且扣上一个大大的帽子。 有的人或许是被他们说服,拿起武器加入了他们。 有的人站出来想要反驳,却被拿着武器的他们强行加入了死尸。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昨日王弋大婚,是个人都能进城热闹热闹。随着反贼们的肆无忌惮,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大。一些百姓或是臣服于他们的言论,或是屈服于他们的武力,数千人被裹挟着向署衙的方向缓缓移动,踏平了所过之处的一切。 最先站出来反抗的是古今学堂,学堂中的士人学子们站在墙上大声喝骂着反叛之人。 能进古今学堂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嘴皮子一个比一个顶,将传播流言的人骂到唯唯诺诺不敢接话。 但是这些人之中显然是有高人的,见到污蔑王弋起不到什么效果,便开始编排王弋的臣子。 有人说荀彧囚禁了王弋企图篡权,有人说王弋已经死了,是甄氏那个贱妇引诱其他人找了个替身。 他们准备利用王弋在百姓之中的名声蛊惑那些终于王弋的人,让那些忠诚之士成为他们的马前卒。 不得不说这一计真的很有用,学子们对此无法反驳,甚至有不少内心产生了动摇,希望王弋能出来见百姓一面,平息这场混乱。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只要王弋能够站出来,一切都迎刃而解。然而王弋怎么可能站出来,他快马加鞭说不定都已经跑出魏郡了。 邺城的风向愈发不对,指责臣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不明真相的人纷纷走出家中,准备一起参与这场声讨荀彧等人的活动。 邺城里的大多数世家将大门锁得死死的,根本不敢露头。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明白现在谁出去谁就是反贼。 眼见暴乱愈演愈烈,第一波维持秩序的人来了。 田豫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他命令百姓各回各家不要在接到上逗留,命令士兵谁说话杀谁! 田豫的做法有用吗?答案是有用。可惜田豫一个大腿根本带不动一千个废物,守城士卒根本不敢上前抓捕领头闹事的人,田豫只得杀死几个后退的吓唬他们。 犹犹豫豫之间一千带甲的士卒竟然被流民冲散,田豫仗着武功翻进了古今学堂才保住姓名。见到这些士卒这样,田豫差点没气死,只能指挥着学子用弓箭进行防御。还别说,这些学子都比那些士卒强,而且还强很多,防守的滴水不漏,有的还你能趁势反攻。 田豫的尴尬局面直到徐荣带着大军前来才得意平息,徐荣可不会向田豫那样维护百姓周全,他只会下达一个命令,那就是杀无赦。 凉州杀才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命令,并且执行起来相当尽职尽责。不多时邺城街道上便滑腻得已经站不住人了。 其实不止是邺城,蓟县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问题,可惜反贼们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真的不应该选择在蓟县闹事…… 第272章 叛乱(二) 冯水甩干净的长刀上的鲜血,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进行这种螳臂挡车式的攻击。 太弱了,一群家丁仆从组成的……军队?或许称之为流寇更为合适,这些人没有一点儿军队的样子。 虽然在蓟县的只是一些老弱残兵,但还不至于连流寇都打不赢。他们这些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绝大多数都可以正常生活了。 可是冯水却发现了一件事情,平时木讷的老卒再一次经历过杀戮之后眼神中逐渐显现出了一种莫名的光彩。 兴奋?希望?亦或是生存的意义? 或许,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 被当成了杀戮机器训练的他们或许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会到那种活着的感觉,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察觉到生命的温度,只有金鼓之声才能让他们感觉到生活的氛围。 他们为了死亡而活着,他们活着的最终目标就是死去。 然而冯水看了看空荡荡的袖筒,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或许这就是命,像他们这种渴望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人,最可悲的无外乎除了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校尉,你杀了几个?”一个失去了双臂的老卒满脸是血的来到冯水身边笑着问:“哈哈……我凭着一张嘴还干掉了三个!” “一个……” 冯水扯出一块布巾擦干净老卒脸上的鲜血,声音低沉的说道:“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校尉……?” 老卒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地的尸体少说也有七八个了,怎么冯水就说杀了一个呢?其他人怎么死的?自杀? “校尉。” “校尉。” “校尉……” 不知何时,冯水身边聚集了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老卒,不过他们之中并不全是脑子不灵光的人,王弋的初级教育还是有些成效的,有人明白了冯水的意思。 “干什么?你们聚集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冯水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便出言呵斥。 但是冯水的呵斥甚至大骂都没有驱散他们,反而越聚越多。 终于,有人说出了这些人内心之中的渴望:“校尉,您能不能和主公说说,给我们一个去处?” “你家没分到地吗?没有屋子吗?没钱吗?以前做梦都想要的日子现在不是在过吗?想要什么去处?人不能太贪婪!” “不是不是!我们没有贪婪……您和主公说说,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呗。” “你想要什么机会?都是一群废人能有什么机会?滚,快滚!一个个滚回去找婆娘生娃去!别在这里烦老子。” “我们都有后啦……不怕啥了。校尉,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娘的,主公给你吃给你们喝是让你们死的?” “手痒啊校尉,手痒!” “手痒就去摸娘们,别在这里看着我。” “校尉你咋说不通话呢。杀过人的手再去种地,种出来的谷子都是腥的……” 此言一出,一瞬间便给冯水干沉默了。 是啊,就连他也是一样的。冯家因为他得到了不少机会,可他在家看书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想着去看一些关于战争的书籍,字里行间中都是猩红的颜色。 也许满身杀孽的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去处,需要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 “快滚!别在这里杵着!” 然而冯水不准备给予他们一个归宿,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美好了,哪怕是苟活也比死去要强。 他一脚一个踹翻数人大骂:“像个什么样子?聚众闹事?哪有一点点主公士卒的样子?不当兵了就没了军纪吗!滚!” “校尉……” “滚!!” 冯水终于火了,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众人一件他发火,一个个顿时又变得极其木讷,仿佛失了灵魂一般灰溜溜的散去了。 他们不明白冯水为什么要这样,好不容易从腐朽的坟墓中爬出来,为什么刚刚伸出一只手,却又被自己的同伴给无情的踩回去…… 田畴在街角观看了全程。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曾是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 老卒们很喜欢闹事……也不能说他们喜欢闹事,他们那些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很容易被挑拨起来。 老卒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打架,而且还是往死里打,对此田畴没有任何办法。 退役的老卒和遗孀都是王弋很金贵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权。蓟县无宵禁,整个天下怕也是独此一份了。 以前田畴很想改变这条律令,可是今日田畴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从接到有人造反到叛乱被平息,仅仅用了三刻。 一个时辰有八刻。 三刻,田畴连兵都没调过来。 田畴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些出路,虽然他们不能上战场了,但做些其他边边角角的事情还是可以的。就像运粮啊、练兵啊什么的,应该是可以胜任的。 不过这件事他现在只能记下,等有机会再和王弋提上一句,他现在要处理叛乱这件事。 实在是太嚣张了,这帮人是当他田畴好欺负还是当他不存在啊? 其实蓟县的叛乱调查起来非常困难,蓟县常年不宵禁,人流量非常庞大,往来藏匿很容易。 相对来说邺城的叛乱就容易调查很多,因为邺城是实行宵禁的。常住人口都是在册的,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找到那些暴徒是从谁家出来的非常容易。 但是现在邺城想要调查也不是很容易,城中的叛乱只是一个幌子,这些人真正的目的就是王弋的府邸。 攻击王弋府邸的全部都是高手,而且足有两三百人之多。这么多高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招募到的,这显然是个策划了很久的计划。 张合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指挥着侍卫奋力抵挡着刺客的攻击。而且他本身就是武力第一梯队的武将,即便实力偏下,也不是这些草莽人员能够对付的。 王弋府邸的侍卫武功其实一般,都是从军卒中选拔出来的相貌周正,身材高挺之辈。王弋的安全平时由射声营和典韦的重甲剑士负责,侍卫更多的作用是门面担当和传递命令。 不过既然是门面担当,这些人身上的甲胄不仅华丽还相当的结实。 主君的侍卫和一般守城的士卒想法截然不同,他们经常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王弋,想要升迁鱼跃龙门只是一个机会的问题。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没有道理不拼命。 武艺差一些不打紧,他们欺身上前抱胳膊抱腿,压也要压死对方。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可不是暴徒,而是一条条通向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侍卫们的战斗力得到了加成,第一波刺客竟然没能突破他们的防线进入大殿。 但是王弋的府邸很大,没能突破的也只有第一波。后续的刺客干脆就不理会张合和那些铁皮罐头,踩着他们的身体冲向了大殿。 大门被人撞开,刺客没有看到慌乱的众臣,反而看到了一排排的利箭。留守的射声营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射速都异常惊人,刺客留下一片尸体后立刻退去。 没办法,武功再高挨上一箭也要死,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那一架架的床弩。 门外的刺客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你们现在投降还则罢了,不然我们放火……”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便透过窗子命中他的脑袋。吴成又摸出一支羽箭,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 射声营,可不止是名号叫做射声! 然而片刻之后吴成忽然惊呼:“小心!他们要从后门……” 声音尚未落地,一道人影便冲了过去。崔琰单手负剑来到后门,准备解决掉偷袭的敌人。 其实他不用去,有个更狠的在后门守了半天正觉得无聊呢。 甄道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栽歪在门口,一边无聊的看天空,一边将头盔放在斩马剑上转圈圈。 她在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便赶来了,但目的格外不纯。 甄道的小九九可以说是非常顽皮,她是看着刺客一个个翻进来的,可是却没有阻止。她是想着等王弋陷入绝境之后自己趁机来个天神下凡,看看王弋能不能赏她一个官当当。 自己家那个小废物算是不指望了,屁用没有净会添乱不说,打狠了还哭唧唧的,着实难成大器。 她也不明白王弋为什么那么看重郭嘉,要是把那个司马交给她,她绝对会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大获全胜! 甄道想的挺美,但现实却相当无奈。王弋并不在府邸,府中只有脸色难看的姐姐带着一帮臣子。 没办法她只能先保护好姐姐,结果就被甄姜发配来守后门。 “嗯?”甄道察觉到有人过来,张这个大嘴像傻子一样看向了门口道:“崔书佐……你来这里有事吗?” 甄道娇憨的样子着实十分可爱,可崔琰哪有功夫欣赏,赶紧说道:“甄氏小姐,贼人要过来了。” “真哒!” 第273章 叛乱(三) 甄道瞬间精神起来,大剑向地上一顿,头盔飞起稳稳落在她脑袋上。 “来,来!我可想死你们了!” 甄道压下面甲,一脚将崔琰踹回了大殿。 贼人未至,暗器先来。 数十枚飞镖匕首之类的东西飞向了两人站立的地方,要不是甄道那一脚,估计崔琰现在都已经成刺猬了。 崔琰虽然被踹进了大殿,但甄道可还在外面。不过她不闪不避,原地忽然快速旋转,用身体将一枚枚暗器稳稳接住。 防守永远不是甄道的选择,她握住大剑用力向长廊的一头掷了出去。 也不知是她的武功是这种路数还是真的身体轻灵,甄道似乎是被大剑拖着一路飞驰。 别看斩马剑体型庞大,但这一剑可算是风驰电掣,不输刺客的暗器。大剑犹如一根竹签,将来不及闪避的刺客一个个穿成了糖葫芦。 直到这股投掷的大力耗尽,甄道一个寸进猛然将大剑从尸体上抽出来反手仍向了长廊的另一头,她自己则挥拳如剑,展开了近身短打。 王越那么看重甄道是有原因的,甄道一拳一脚似乎都像是在使剑,迅速、轻灵且威力强大。 咽喉、胸口,下阴,甄道拳拳不离要害,出则必杀。在手甲和足甲的配合下,基本上没人能承受她一拳。 而和她犀利攻击形成另一个极端对比的就是她那近乎于水一样的身体。刺客们根本不能想象,一个一身重甲的家伙竟然能在攻击的同时将身体向后弯折一百八十度,这还是人? 直到这个时候刺客们才知道这身甲胄并不是用来防御的,甄道的防御只有闪避,坚硬的护甲从来都是她的武器。 左手剑指一指点向胸口,随后接上一拳将其打成僵直,抬脚踹断对方的腿,再踩断他的脖子。 长廊这一半的刺客已经全部倒下了,甄道转头看向另一面,对自己的速度非常不满意。 看来还要练啊,崔琰已经出来迎敌了。 未竟全功让小姑娘有些恼羞成怒,她拔出佩剑,缓缓吸了一口气抬腿向刺客的方向冲了过去。 崔琰只觉得一道影子从身边一闪而逝,紧接着就看到刺客一个个栽倒在地,咽喉飙血。 一股羡慕之情顿时涌上了崔琰心头,他和小姑娘挺熟悉的,小姑娘的剑技还有待磨练,但这一身气的修为天下少有。他……也想拥有。 人是不可以十全十美的,崔琰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文采有文采,要武艺有武艺,颜值更是大汉巅峰,大汉那帮疯狂的女人都将包养崔琰的信寄到王弋手上了。 可就在崔琰羡慕的时候,甄道那里却出现了问题。 哐当。 长剑掉落在地,甄道的心都在颤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一个人喃喃的问:“为何……为何会是你……” 那人见到甄道认出自己调头就要跑,可甄道怎么会给他机会,一脚踢在他的脚踝上,左手抓住手臂直接拧断,右手抓着他的头颅厉声大喝:“说呀!我问你呐!为何会是你!为何!” 不怪甄道这么激动,这个人甄道不仅认识,还十分熟悉。此人名叫甄勇,是甄全的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甄勇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被甄道捏碎了,剧烈的疼痛让他除了哼哼以外发不出其他声音。 甄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瞬间变得惊恐,手上用力大喝一声:“狗奴才去死!” 嘭! 甄道的力量尚不足以捏爆头颅,但甄勇的头骨却被生生按碎几块。红白相间的粘稠物体溅了甄道上半身到处都是,可甄道根本来不及管理,飞也似的跑向了大殿。 冲入大殿,还未等喊出小心,房顶忽然碎了一个大洞,几道身影从天而降。 野蛮的将挡路的人撞开,甄道几乎在间不容发的地步用手抓住了袭向甄姜的必杀一剑。 但只是一剑,落下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举剑砍向了甄姜。 千钧一发之际吴成的箭也到了,他一箭射飞了一名刺客手中长剑,另一箭则精准穿过人群,命中了对方的头颅。 可是还有一剑……这一剑没人能拦得住了…… 就在众人万念俱灰之际,一只大手飞速探了出来拍在了那个刺了头上,这只手的力气之大竟然直接将脑袋按进了对方的腔子里。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吴泉憨厚的说道:“主公说过,厨子,是最强的!” 说罢,他还握住拳头将手臂平举到身体两侧,来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 厨子是不是最强的没人关心,甄道出手解决了她手上的那个剑手,荀彧出剑干掉了另外一个刺客。 就在众人松了口去的时候,荀彧一把保住身边的辛毗,大声喝道:“医士,医士!有人受伤了!” 辛毗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低声问道:“荀文若,我够意思吗?” “够,够!” 荀彧赶紧答应。刚刚那一剑是冲他来的,但辛毗却将他顶开,救了他一命。 张机就在附近,赶紧过来查看。可这一剑正中心脉,他也无力回天。 “你是君子吗?”辛毗的声音逐渐微弱,显然快要不行了。 荀彧连忙点头:“是,我是。” “我是吗?” “是!” “骗人,哈哈……儿子三岁,女儿一岁……” “我管,我管!” “告诉他们,为人要正直……要不偏不倚……” “佐治,佐治!”荀彧抱着辛毗的尸体失声痛哭:“原本辛毗不应该死,死的应该是我啊!我们原本是敌人的,死的应该是我啊!” 一时间全场十分伤感,辛毗确实喜欢政争,他也一直在进行着政争。可是这种政争却遵守着王弋定下来的规则,从不干涉正事半分。 当荀彧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辛毗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他清楚在王弋麾下的臣子中荀彧是无可替代的,荀彧的作用要比他大很多很多,荀彧绝不能死。 然而有一个人却没有参与到这份哀伤中来,甄道将自己姐姐死死护在身后,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现在谁也不相信,她需要有人给她一个解释,为什么甄家会参与到这场行刺中来,为什么他们的目标会是自己的姐姐甄姜! “你干什么?”甄姜对于甄道这幅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她推了推甄道埋怨:“行了,没事了。” “不!有事!”甄道见周围不在有刺客了,大声喊道:“吴成!将在场所有人全部拿下!” 甄道就是再受王弋的宠爱吴成也不会听她的,吴成没有动作,眼神却看向了甄姜。 甄姜更是气氛,低喝道:“你别闹了,想干什么?欠收拾吗?” 甄姜的怒火对于甄道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她松开甄姜,在甄姜耳边低声说:“我在刺客中见到了甄勇。” “吴成!全部拿下!”甄姜的命令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次吴成没有任何犹豫,射声营将士的箭矢全部对准了群臣,就连小型床弩也被搬到了反方向。 荀攸脸色一变,站出来问:“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荀公达,你带着他们退到一旁,然后和荀文若过来。”甄姜退到荀攸身后,和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荀攸的脸色不停的变换,甄姜这么做简直就是离谱,说她想要造反都不为过,而且这么做简直就是挑衅群臣的威严,以后王弋的后院将有能力直接逼迫众臣。 “退下。” “叔父……”荀攸向后看去,看到荀彧放下了辛毗的尸体,缓缓走了过来。 “你也退!”荀彧推了荀攸一把,走到甄姜面前说道:“甄氏,你最好能给我一个理由,不然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让主公废了你。” “大胆!”甄道立即不乐意了,抬手就要抽荀彧。 “闪开。”甄姜厉喝一声。 甄道马上狐假虎威:“听到没有,让你闪开。” “我在说你!”甄姜扒拉开甄道,低声说道:“我怀疑甄家叛变了。” “你说什么?”荀彧顿时大惊失色,赶忙问道:“此言当真?” “我妹妹在刺客中发现了甄家的人。” “所以……” “甄家都能叛变……” “夫人,劳您在这里总览全局,我去去就来。”荀彧脸色阴沉的可怕,转身向大殿之外走去。边走边对荀攸吩咐:“公达,看住他们,谁敢走谁就死!吴成,你带二十人跟我来。” 吴成闻言再次看向了甄姜,见甄姜点头后带着二什军士跟在了荀彧身后。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甄姜到底和荀彧说了些什么。甄姜也没理会他们,脸色愈发苍白。 荀彧走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回来之后荀彧来到甄姜身边低声说道:“夫人,我们还是慢了一步,我们只救下甄府之中被囚禁的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其他的人全部失踪了。” “她们在哪?” “隔壁的院子,我没让她们过来。” “多谢荀别驾体谅,我去看看。” “夫人小心,张将军在巡查,说不定会有漏网的刺客。” “放心。”甄姜拍了拍甄道说:“跟我走。” “哦……” 第274章 叛乱(四) “给我一个理由。”甄姜神色冰冷的看着张氏,没有一丝情感的问:“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想杀我的机会有得是,为什么是今天?” “不是我……” 张氏的神色异常凄苦,大女儿虽然霸道了些,但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啊。现在对家族苛刻只是在报复,等报复得差不多了,甄家不得一飞冲天吗?王弋有多喜欢这个女儿难道那些人看不见吗?等一个老姑娘等了这么多年,几个男人能做到? 真是造孽啊…… 张氏无奈叹息,缓缓道出了真相。 年初的时候,有相师路过了甄家,说甄府内彩气冲天,当有大贵之人。 甄家人原本以为他们说的是甄姜,也就没当回事。但是相师却一口咬定大贵之人就在甄府之内,了当时甄姜并不在府内,而是远在幽州。 甄家人将相师请入府内逐一查看,等查到小丫头甄宓的时候断言此女有大贵之象,将来必定是国母。 张氏最初并不知道相师的事,等甄家人撺掇她将甄宓进献给王弋的时候她才匆匆赶过去想要将相师抓起来。 可是为时已晚,相师已经不知所踪了。 不过甄家人对此却表示无所谓,将甄宓送出去才是正理。 张氏差点没气死,要是甄家真的一门出了两后,那甄家可就离死不远了。 王弋在的时候甄家必定会红极一时,可王弋不在了之后甄家会被人撕成碎片。嫉妒会使人疯狂,即便继承王弋位子的人是甄家人诞下的子嗣,这种结局也无法改变。 帝王之家从来没有亲情可言,更何况甄家人连长远的目光都没有,居然能对眼前的蝇头小利如此贪婪,等到甄家真的红极一时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可能都不需要后人,王弋就会解决掉甄家这个麻烦。 张氏下令谁也不许将这件事提起,在她的高压下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前两天竟然有人再一次提起了这件事,原因是袁绍有了称帝的打算,跟一众谋臣进行了磋商。甄俨得知了这个消息,通过家族渠道希望能让甄姜求求王弋,将他从袁绍这里弄回河北。 这封信的第一经手人又不是张氏,使得甄家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而真正让矛盾爆发的却是昨日的婚礼。 “婚礼怎么了?”甄姜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有人拿她最重要的日子做借口。 “还能怎么样?”张氏苦笑:“你不是没让他们去吗?你这摆明了就是不给甄家面子,不想扶持甄家……” “他们还有脸!我从甄家出来付出了什么?做生意少带着他们了?” “唉……”甄脱叹息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穷人就是想要一口饭不饿死,饱了又想要间房睡得香; 睡下想要夫人常为伴,有了夫人又想子嗣福绵长; 儿孙满堂想要钱财够,有了钱又想将那官来当; 当上县令嫌官小,当上刺史事又忙; 有朝一日做了丞相,看着那……” 啪! 甄脱话没说完,甄道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一把拎起甄脱的脖子,甄道冷冷的说道:“二姐,你最好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谁能说,谁不能说。以后少去街上听戏,别仗着有姐姐在,你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老大不小,该找个人家嫁了。” 冰冷坚硬的手甲在粉嫩的脖子上刻下一道道印痕,若是甄道再用力些,甄脱死不死难说,但一定会留下疤痕。 张氏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女儿一旦跟王弋沾上边就变成了这样?原本甄道跟着甄姜一起找王弋她就是不同意的,现在看看!她都敢对自己家人下杀手了。 看着快要喘不上气的二姐,甄道最终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哪知甄脱被放下来后彻底爆发,捂着脖子大声咆哮:“我能怎么办?你想我干什么! 大姐早早离家就不提了,可是你呢?你甄道凭什么!啊?凭什么! 你凭什么能得到一地诸侯的喜爱? 凭什么你闯了那么多祸还能被原谅? 凭什么你能想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 凭什么你想学武就学武?想要一身漂亮的铠甲就有漂亮的铠甲?我也过了生辰,我收到了什么? 凭什么你能许给姐夫麾下重谋,风流倜傥的郭奉孝? 凭什么我只能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红? 凭什么你能学如何带兵打仗? 凭什么我只能学如何侍候别人? 凭什么跟姐姐走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凭什么!” 甄道长了这么大,先是被父亲捧在手,随后被甄姜捧在手里,最后被王弋捧在手里。她到现在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几乎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仗着王弋的喜爱没人敢对她说半个不字,全都是阿谀奉承、谄媚讨好。 甄道以为如何在其他人的话语中分辨出实话和谎言已经是她唯一要面对的困难了,可当面对甄脱的质问时她竟然无言以对。她清楚这只是甄脱的嫉妒,可是这种嫉妒该如何解释? “我离开家时从未阻拦过任何人跟随。”甄姜将甄道拉到身后,像母鸡保护小鸡那样紧紧挡住,看着甄脱轻声说道:“你忘了吗?当时是你自己拒绝的,原因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姐姐……”甄脱愣愣的看着甄姜,半晌后才哭嚎着解释:“当时我只是胆小,姐姐,我只是胆小啊……” “不重要。我是甄姜,也只是甄姜,你怎样我并不想多问。”甄姜毫不留情的击碎了甄脱的内心后便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张氏问:“这次刺杀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甄勇的尸体要不要我拿过来给你看看?” “我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们母女也不会被人囚禁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暗中和谁勾结,昨夜将我们囚禁起来并带走了甄宓。你们要是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刺杀这么一回事。” 张氏真的很崩溃,她现在心惊胆战都不敢和甄姜以母女相称,生怕惹怒甄姜将她们三人就地处理掉。 甄姜倒是不会处理张氏,她就算是再狠也不会下杀手。不过她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死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既然那些人控制不了她,那就要找个其他人代替。只是让她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会提前跑了?不是应该在家里等待结果吗?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拖家带口的一定跑不远,现在追还来得及。 “你们先住在这里。” 甄姜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便走向大殿,她有些事需要和荀彧商量。 荀彧正和群臣逐一谈话刺探情报,言辞犀利惹得一些人有些不爽。好在有些人已经猜到这里有人叛变了,配合之余也在暗中警惕着。 见到甄姜回来荀攸赶忙迎了上去,先赔了个不是:“夫人,请原谅在下刚才莽撞了,形势危机,望夫人勿怪。” “没什么,将荀……”甄姜话没说完,却看到荀攸隐晦的摇了摇头。 “你来一下。”两人来到僻静的地方,甄姜低声说道:“袁绍想要称帝……” “什么?消息准确吗?”荀攸再一次打断了甄姜。 甄姜点了点头解释:“我兄长传来的消息,他希望有人能将他带回去……” “兹事体大,夫人容在下先行告退。”荀攸急忙行了一礼,匆匆走向了荀彧。 甄姜本想着让人去追一下甄家那些人,可荀攸根本就没给这个机会。她没有权力调兵,也不可以调兵。原本下定好的决心就这么被消耗殆尽。 杀还是不杀? 甄姜内心陷入了极度挣扎。 说到底甄家和王家是不同的,王家的目的只是让王弋死,而甄家的打算却是一个世家正常的诉求 。虽然这个诉求是建立在甄姜出走的基础上,但后来甄家也帮了甄姜很多很多,索求汇报再正常不过。 甄姜对甄家的针对完全是出于自己心中不忿的报复,王弋没有阻挠甄家步入官场,可甄姜却一直压制着他们。 这点甄姜心中是有愧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毕竟都是些血浓于水的亲人。 然而另一方面这些亲人去想要干掉自己,这让甄姜无法释怀。有一就有二,想要除掉自己一次就难免会有第二次,那些人留不得…… 思虑良久,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性,甄姜决定将让荀彧派人去追杀甄家。她现在已经不是甄氏女了,而是王氏夫人! 人呐,就没有不自私贪婪的,做为商人的甄姜尤甚。 她走向了荀彧,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荀攸一听甄姜想要让荀彧追杀甄家人就一阵头大,他是真着急袁绍称帝吗?他就是想要刻意淡化甄家叛变之事的。 跑了一个甄家有什么打紧?甄家的身份特殊,这种丑闻就不能现在说出来,不然会给荀彧的侦查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等到甄家跑到袁绍那里,等到甄家的事传开了都无关紧要。那时候他们早就收拾好烂摊子了,小小一个甄家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第275章 叛乱(五) 甄姜的冒失搅了荀彧的计划,很多人都听见并且开始议论起来。 议论是不可以议论的,无论那些贼心不死的人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此时此刻此地都不可以议论这件事。 想要将一件大事掩盖过去就必须用另一件更大的事,荀攸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诸位!我们现在麻烦了!袁绍可能要称帝!” 轰! 滴水入油锅?烈酒遇薪火? 众人一下子就炸开了,七嘴八舌的向荀攸询问这件事的真实性。 “真实性无需怀疑,这是甄家公子传来的消息。”荀攸巧妙的将甄家之事一笔带过,面色凝重的问:“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袁绍称帝我们将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根本不需要应对。 对于袁绍这些人只关心死不死,根本不关心称帝了没有。他们关心的是王弋会不会称帝,什么时候称帝,以什么方式称帝。 辛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帽子往上高三寸吗?甄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爱死不死。大多数人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说服王弋称帝。 欲望这种东西非常具有诱惑力,若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也还罢了,可是一旦想了,那种瘾头根本把持不住。 帝王是至高无上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攀登那座高峰。可帝王麾下的臣子同样也是高高在上的啊,这样的小土丘人人都愿意踩在上面看风景。 荀彧用双眼将这些人眼中闪烁的光芒全部记录了下来,追求官位没有错,可分不清时机就是十足的蠢货了。看来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他真的很不喜欢搞倾轧。 荀彧很清楚王弋的计划,眼神冷漠的看着那些神色兴奋或是诡异的人。若是他们没有动作也就罢了,若是有那就别怪他心黑手狠了。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既然投石问路的计策不行了,那就来个引蛇出洞。放上一个足够香甜的诱饵,将所有牛鬼蛇神都引出来! 既然王弋不在,荀彧就需要赶紧收拾好这个烂摊子。田妈妈是个六亲不认的主,他只在乎是否正确,不在乎喷人的场合与喷的人是谁。 说到王弋,其实王弋这一路走得真的挺快的。他出行从来不是一架马车,而是一个车队,长长的车队。 王弋的速度这么快,主要原因是他的护卫人员是典韦以及麾下的重甲剑士。 这些人除了典韦这个人形永动机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办法长时间穿着那一身重甲赶路,为了方便他们出行 ,王弋给他们配备了足够多的马车用来运输那一身甲胄。 不过今天王弋出门比较着急,剑士们还在训练的时候就被拉出来了,一个个顶盔掼甲坐在马车上差点热死。 也幸亏没有解下甲胄,要不然王弋的小命说不定就要交代了。 王弋刚出魏郡,还处在巨鹿郡和魏郡的交界处时,官道旁的树丛中忽然射出三支长矛,目标直指王弋的车架。 典韦耳尖,长矛带动风声的一瞬间他便将气提到了最大,瞅准机会在半空中用双戟硬生生砸下来一支长矛。完成这个壮举之后粗糙如典韦都心惊,可以说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截下来完全是王弋运气好。 另外两支虽然一支射死了马匹一支穿透了车厢,但穿透车厢那支长矛准头差了些,只是洞穿了一位射声营士卒的胸膛,并没有对王弋造成什么伤害。 长矛巨大的动能让那名士卒的肋骨瞬间寸寸碎裂,带出来的红白混合物在车厢中乱飞,碎肉沾得到处都是,殷红的鲜血涂满了整个车厢。 王弋的脸上身上也都是这些零碎,也不知时士卒的鲜血还是碎骨划伤了王弋的脸庞,此时王弋脸上全是鲜血,显得异常狰狞。 王弋已经不是什么新手了,对眼前这种血腥的场面没有半分惧色,但脸色却已经黑到了极致。 床弩…… 这可不是射声营泄露出去的那种小型床弩,而是正儿八经的破城用大型战争机器,只是不知道是自己那种方便移动的还是大汉本来就有的那种固定式的。 “典韦,将匪首带过来。”王弋掀开了窗帘,下达了命令。 典韦看到王弋后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大声喝道:“范方,你带一队人保护主公,其他人给我杀!” 不止是典韦,所有重甲剑士都松了口气。本来天气就烦闷,这要是王弋再出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就别活了。剑士们怒气冲冲的跳下马车,分散着向四周冲去。 但他们并没有冲多远,树林中忽然杀出了数千人,不要命般向王弋的车架杀来。 剑士们只能就地结阵,缓缓向外推进。 王弋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战斗,袭击者显然是一群死士,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床弩再次射击。 其实王弋心中的想法是希望自己床弩技术泄漏的,如果用的是他的技术,他愿意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手下出了叛徒。 但如果用的是大汉的床弩,那么眼前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这场刺杀并不是从他踏出魏郡开始的,而是从他父亲王斌写下书信第一个字开始的。 自己的技术能找很多借口,但汉弩只有这一种解释。 王弋从不怀疑自己父亲的能力,想要策划这么一个局并不困难,只是让王弋有些意外的是王斌居然能串联这么多人。 既然都开始明目张胆的行刺了,那邺城也一定不太平。王弋不想更改这一次出行的目的,可是眼下看来光将王斌囚禁起来已经是不行了…… 杀戮仍在继续,血肉之躯永远无法撼动钢铁长城。一面倒的屠杀没什么意思,血腥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山间。 王弋掐算着时间,一息、两息、三息……九息、十息…… “这就是登顶的代价吗……”王弋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口中喃喃自语。 他让马钧开发的床弩五息便可再次击发,就算是对方材料不行,十息足矣! 可是现在…… 王弋拿出一块手帕将脸上的鲜血擦干,缓缓走下了马车。汉弩的瞄准和移动能力非常差,他就这么绕着马车随便走,对方也不可能射得到他。 果然,树丛中再一次飞出三根长矛,依旧钉在了马车上。然而这三支长矛连王弋的衣角都没有擦到,偏斜的非常厉害,对方的弩手技术显然很糟糕。 “典韦,你还需要我催你吗?” “主公稍候,待俺去去就来!” 典韦说罢便像个大猿猴一般几下跳进树丛,没一会儿便拎着几个脑袋跳出来。将脑袋扔到王弋身前后,找了个方向有跳了过去。 王弋看着眼前的脑袋有些发愣,他有种不降的预感…… 这一次典韦用的时间比较久,王弋对着树林大喊:“给老子留活口!” “啊?”再一次跳出来的典韦随手扫死身边的敌人,将一串的脑袋拿到眼前看了看,跑到王弋身边憨憨的说:“主公,您不是要匪首吗?” “匪首!贼匪的首领!” “啊?不是贼匪的首级?可是他们是刺客啊……” “杀光,杀光!”王弋不耐烦的对着袭击者挥了挥手,走回马车时满脸晦气加惊恐。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脑子都练成肌肉纤维的人现在居然开始思考了…… 王弋很想问问典韦他是不是觉得头有些痒?是不是要长出脑子了? 可随即他便将这些无聊的念头抛之脑后,前路还有一个大麻烦在等他。 辽队,王弋费尽心思从刘宏手上抠出来的封地,他很少回去,但什么好东西都先往辽队送。辽队的百姓甚至都不用交税,开荒的土地都是他们自己的。 这种做法的原因只有一个,理念不合归理念不合,该孝顺他还是要孝顺的。可是如今这种情况…… 心寒吗?其实王弋没怎么伤心,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怎么认同这一世父母的。 或许悲哀更多一些…… 《孟子·篱娄章句下》有这么一段话:“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王斌的所作所为可不止是将刘氏皇族视作腹心了,简直就是比生命还重要的精神依托。 可王弋知道王斌过得并不好,刘氏到底何德何能才能培养出王斌这样的臣民? 王弋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时间不知不觉走过,当太阳逐渐西斜的时候王弋忽然惊醒。他再一次看向了窗外,典韦带着人居然还在杀! 怎么可能? 他确实下令一个不留,但袭击者是长了腿的,想跑剑士们根本拦不住。自己和他们是有多大仇啊?王斌到哪里找到的这么一些人? 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隐入大地,典韦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就连他也累得不行,终于杀完了…… 这些人的装备很差,剑士们兵刃相碰起来毫无顾忌,对方的武器一碰就碎。 重甲剑士的伤亡并不少,单方面碾压还损失了接近一成。死的剑士大多都是累死的,长久战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 第276章 叛乱(完) 范方心眼活络一些,他查看了一下死尸后来到王弋身边禀报:“主公,差不多有三千人,都是匈奴人。” “匈奴吗……”王弋摇头苦笑,心道关老二啊关老二,瞅你干得这点破事儿,最后还是需要他来买单。 “走。”王弋吩咐范方:“将将士们的遗体收殓好,找个城先住下。” “主公……要不要先派斥候去探一探?” “用不着。你当这些人有多厉害?要是真厉害,他们就去攻城掠地了。” “喏。”范方大应一声,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一行人找了一个小城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便又踏上了前往辽队的路。 不出王弋所料,接下来的路途果然没有出任何意外,他们在第三天的夜晚便来到了蓟县,在这里王弋不仅看到了田丰,还见到了赵云。 “元皓,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子龙……”王弋有些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田丰行了一礼解释:“主公,此次出行危险重重,臣希望您能带上子龙将军,让他护卫您的安全。” “你猜到了什么?” “主公,我猜到了一场家族悲剧,一场世之变革。”田丰是真的敢说,看向王弋的眼神毫无惧色,坦然说道:“臣请求主公妥善处理。” “田元皓,诤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是世间不能没有诤臣,别人不做,那臣便做。” “为何不是你不做总有人会做?” “主公,您也可以不做。” “哈哈哈……”王弋不禁莞尔,笑道:“都说田丰你的话能把活人给气死,把死人气活。这不是也很会说话吗?” “臣并没有夸大其词。” “行。那子龙又是怎么回事?” “臣担心路上会有危险,便前去请子龙将军前来护卫主公。只是没想到主公会来得如此之快,我等差点儿就错过了。” “我不是有典韦吗?” “主公,典韦统领过于直率了。”田丰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有些时候需要懂得变通。” 好家伙! 王弋心中暗叹,这文人哪有好人啊。赵云是田丰请来的武力担当吗?是背锅侠啊。 要是王弋真的下不去手,为了王弋的名声着想,就只能委屈赵云动手了。 对此王弋不置可否,坐观其变。王斌要是真的太出格了,那他也不会手软。黑锅无所谓谁来背,反正最后总会有人将其甩在他的头上。 “你们失算了啊。”王弋带着调侃的语气笑言:“危险我已经经历过了啊。” 田丰脸色一遍,大惊失色道:“主公遭遇了行刺?” “是啊……行刺……没想到这个词有一天也能用到我身上。”王弋的神色有些莫名,像是对未来的茫然,又像是对自己的肯定。 田丰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弋抬手制止。他拉下了脸色,沉声说道:“元皓,你回邺城,将那些秽物给我清理干净。” “喏。” “行了,就这样。”王弋摆摆手叹息:“今日到此为止,不要因为我搞得满城风雨。诸位,我奔波了数日,今晚就饶了我?” 田畴等人闻言会心一笑,纷纷行礼告退。不过田畴还是给王弋留下了一个任务,他将蓟县那些老卒现状的奏章留给了王弋,希望王弋能够有个决断。 看完奏章之后王弋有些感慨,看来他也有了忠实的拥趸。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像大汉一样养出那种狂热的士,这回那些世家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 不过对于这些老卒王弋倒是有个不是安排的安排,张辽带回来了一个残疾人,以这位残疾人历史上的战绩,应该会有办法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王弋带着赵云再次出发。三天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封地——辽队。 王弋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辽队高大的城墙让他有些错愕。犹记得当初第一次来这里时破败的样子,现在这幅景象并没有让他感到愉悦。 欣欣向荣之下那些腐朽破败的残骸王弋永远无法忘记,极盛极衰互相转换不过是须臾之间罢了,现在还没到他开心的时候。 责任或许就在这种不经意间被抗在了肩头,而这种不经意间的决定往往却是能够坚持最久的…… 王弋没有大张旗鼓的进城,带着赵云经过伪装秘密来到了父亲的家中。 敲开院门,开门的是王端。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王端似乎又回到了数年之前邯郸城外的田间,错愕、不解以及惊慌。 王端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早已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然而他看到王弋的第一句话依旧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王弋古怪一笑,顺手将老父亲的书信递了过去。 王端有些莫名其妙,结果信后边看边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你那么忙,还过来干什么?放心,我会将爹照顾好……你快走!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这封信王端越看越心惊,最后干脆直接让王弋离开。没办法不心惊,因为王端很清楚王斌根本就没有生病,这都是让王弋回来的借口。 兄长或许不是家中最聪明的人,但绝对是最懂事的那个。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和父亲之间的矛盾,长久不联系的两个人忽然产生交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王弋再一次拒绝了王端,就像当年在破庙中那样。他直直走进小院儿低声说:“躲是躲不过去的,总要面对。” “你要干什么?” “我又没带兵来,你怕什么?” “你还敢带兵来?” “我不该吗?” “你回家带什么兵?” “家……”王弋体会着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词汇,淡淡说道:“这可不是家……” “什么意思?” “吵什么!”王斌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当他看到王弋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便示意王弋:“进内室说话。” 赵云跟着王弋走进了内室,王斌见状嘲讽道:“怎么?我一个老头子你也怕吗?” “怕呀……”王弋席地而坐,看向王斌的眼神满是复杂,说话的语气和王斌一模一样:“老头子想要杀我,我哪敢不怕啊。” “你在说什么?谁要杀你?” “何必假惺惺?你算得那么准的,放眼整个天下都找不出一手之数,巧的是他们都不是我的敌人,只有你是。” 王弋没有留丝毫情面,直接将事情摊开了。 王斌怔怔的看着王弋,良久后才问道:“你究竟是谁?” “哼。我是神仙、鬼怪、妖孽,你喜欢哪一个?” “我的孩子我清楚,你绝不是……” “你清楚个屁!”王弋一下子从地上翻起来,面上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口中的话更是无情:“王端,我的兄长。你教了他什么?要我说说吗? 你教他识字,却从不教他读书。以你的才学,写下几本书让他读一读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偏不! 兄长学习的途径是什么?哈哈哈哈……是信,你让他却给那些无知的百姓念信! 百姓的信中能写些什么?无非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而已,你是生怕他懂得道理啊。还记得吗?当初兄长想要看看你柜子里的书,你差点把他打死。 但是你又担心自己没人养老,后来开始让他读一些感念父母恩情的信。这些事都是你做得?” “总好过像你一样,成为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无耻之徒。” “忠孝仁义?我都能发现门外盯梢之人,你会不能?这就是你的忠孝仁义? 祖父穷困潦倒,你却外出游学,也算是孝? 姑姑被人逼迫,你却不管不顾,也算是仁? 友人多次挽留,你却割袍断义,也算是义? 勾结匈奴外族,残害中原百姓,你也有忠!” “放肆!”王斌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忠诚,指着王弋大骂:“还不是为了对付你这个孽障,若你愿意交出权力,和为父颐养天年,那便是一段佳话!” 王弋没有因为王斌想要让他交出权力而感到可笑,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王斌这样的人一心为了大汉愿意奉献一切,可消息闭塞无法得知天下消息,只能被人利用牵着鼻子走。 “交出权力?交给谁?刘辨吗?” “放肆!你……” “闭嘴!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蠢货,一无所知的蠢货!刘辨前几日刚刚才夺回一部分属于自己的权力,仅仅是一部分而已。我将权力交给谁?交给欺骗了你的野心家吗?对了,你也不在乎被人骗了,反正也已经被骗过一回。都说崽卖爷田不心疼,你卖了自己儿子的东西,换回了多少忠诚?”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儿子绝不会向你这般奸诈!你这恶贼就是想要利用我王家行那谋逆之举,人人得而诛之!” “谁告诉你的这些?是不是我失踪了好几年在别人的撺掇下让你联想到了很多?其实你不用联想,也不用觉得自己儿子有多善良。你要谢谢那些探子,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杀了你!” “你……你竟然敢弑父?” “弑父?弑父才哪到哪啊……” 第277章 父子生死局 王家没了…… 王斌根本不相信这个消息,他很难想象诺大一个王家怎么会说没就没,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解决掉一个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家族。 “如今王家的长辈只剩下你和王越了。” 王弋脸上那种得意的神色让人有些作呕,他语气极尽嘲讽:“怎么样?按理说你应该是家主啊,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王斌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没想到王弋会这么狠,居然屠戮自己的家族。 但王弋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继续揶揄:“要不这河北的主公你也来做,好不好?别人都是子承父业,咱们不同,父承子业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怎么可以如此狠毒!”王斌已经不在乎王弋的嘲讽了,他依旧无法释怀王弋灭了王家。 “我狠?”王弋指着王斌的鼻子质问:“王家背叛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王家狠?王家自相残杀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王家狠?王芷他们受尽压迫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王家狠?你有能力却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去,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你狠不狠?” “蠢货,蠢货!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团结家族的力量才是生存之道!你肆意屠戮族人,还有没有人性?” “你看,你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可殊不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不是你,你只是一个畏缩在泥潭中的弱者。天下大乱,我平定了黄巾山匪。百姓困苦,我让他们有粮有地。外族侵袭,我对他们斩草除根。 你又做了什么? 家族的力量? 我不需要。 我,即王氏,即河北,即千万百姓之主!百万大军听我号令,文武群臣从我指挥,亿万民众奉我为神明!我需要什么?” “狂妄之徒怎敢如此骄纵,你能嚣张几天?” “嚣张几天从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应该关心一下你还能嚣张几天。” “你要杀我?”王斌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不屑道:“你有这个胆子吗?” 王弋没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道:“你知道吗?你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啧啧……也难怪,有些东西你是得不到的。” “你想说什么?”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谁才是你和长安的联络人,你到底是如何做到人在辽队却能串联那么多人的,现在我似乎有了答案。”王弋的眼神中满是戏谑,这个真相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王斌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看着王弋。 王弋也没有拖延太久,沉声说道:“我察觉到你看见我时很惊讶,是不是觉得我必死无疑了?也对,毕竟三台床弩,很难有人不死。 可你为什么不用我的床弩呢?因为你偷不到啊,也太麻烦了,造不出来。 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床弩这种东西你也有。 荆州,桂阳,数十年前。有一个大才贤士在桂阳以巨弩破敌,大败了反贼朱盖。我没说错?”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王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怀疑了。 “因为我去过洛阳,去过东观,现在整个东观的书全在邺城。读历史好啊,能让我以前人为戒,也能让我知道很多真相。”王弋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一直在回想汉朝搞出床弩原型的人到底是谁。时间过得太久了,前世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直到刚刚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乔羽那个案子和袁覃曾提过的一些袁家情报。里面有一个人产生了重合,那个人就是陈瑀。 想到了陈瑀王弋豁然开朗,在桂阳以巨弩大破叛军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瑀的父亲,前太尉陈球! 这也难怪为什么刺客会有巨弩了,陈瑀就是王斌和外界联络的中间人,正是他一手操纵着王斌的一举一动。 可怜王斌才学傲世,如同提线木偶却不自知。他以为自己效忠的是大汉,殊不知他效忠的只是党人的野心。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父子正式决裂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敌人。王斌也从最初的愤怒和震惊中慢慢走出来,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呼……所以你到底是谁?”王斌吹亮了火折子,点起了一盏油灯拿在手上。 “我是河北之主,将来会是天下之主。” “你的志向倒是远大,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做不了太上皇?” “太上皇?万万不敢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杀你吗?” “为何?” “你手下有多少忠于你的人?又有多少王氏弟子?”王斌带着教导的口吻说道:“你是不能死的。有你,河北就不会乱。可你一旦死了,你麾下那些人就会瞬间反水,摧毁掉你亲手建立的一切。” “我死了刘辨就有机会了?” “是。从并州出兵拿下幽州,就可以重复你所做的一切。” “你竟然这么想?”王弋的眼神有些惊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过于高看王斌了。他凝声问道:“打下幽州就能和我一样?互市谁来接管?异族谁去抵御?冀州如何攻取?曹孟德、袁本初、袁公路、刘景升、孙文台皆是一时豪雄,刘辨当如何应对?” “你死之后陛下自然会接管你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就凭他?不是所有人都信服他的,良臣武将有多少人愿意进入他的朝廷?刘辨麾下文多武少,如何应对效忠于我的悍卒?” “你对权谋真是一窍不通啊,威逼利诱、杀鸡儆猴,别以为你真的很重要。” “哈哈……”王弋莞尔一笑,不屑道:“你对乱世真是一窍不通啊,你以为乱世还讲究这些吗?权谋?一统天下的辅助手段罢了。身为人主在乱世生存,要和文人讲道义,要和武人讲义气。况且……刘辨真的有机会来河北吗?” “你什么意思!”王斌闻言脸色大变。 王弋诡异一笑说道:“我在刘辨身边安排了人,随时随地都能要他性命。我若是死了,刘辨活不过一个月。” “哼,你竟然用这种歪门邪道?” “不,我如果用了,没有几个诸侯能有机会活下来。我要的是一统天下,不是混乱之世。”说到这里王弋忽然一顿,片刻后冷声说:“你还有什么要留下来的吗?”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才对,你还有什么要留下来的吗?”王斌神色诡异,顺手将烛台丢出窗外。 一瞬间,窗外燃起了熊熊大火,片刻便将整间屋子包裹起来。看来王斌早早就留了后手,关键时刻可以同归于尽。 然而王弋并没有慌张,反而调笑道:“你真不怕刘辨死了?”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哈哈哈……你竟然信天?你真不该信天,你对天一无所知。”王弋神色嘲讽,颇为古怪的说:“不过这不怪你,毕竟你可能连炼气士都不知道。那么你信武将吗?” “哼,武将又能怎样?你必死无疑!我在这间房子各个角落都安置了火油,你没机会了!” “是吗?子龙,带我出去。” “喏。”赵云答应一声,举起了手中长枪。 要说这场父子交锋中谁是最受震撼的,那必然是赵云无疑了。眼前这对父子你来我往之间涉及了多少隐秘和行动,赵云都不敢往细处去想,太吓人了。 拿起长枪,赵云对着门口就是一枪。接着第二枪、第三枪…… “别费劲了。”王斌面无表情道:“安心死在这里。” 可是没人理会他,王弋双眼停留在赵云身上,而赵云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枪影逐渐变得稀疏。 周围的火焰被长枪带动的气流裹挟慢慢汇集在一起,当达到某个节点的时候赵云忽然蓄力猛击。长枪带着汇聚起来的大火团直接将房门击碎。 房门周围的火焰熄灭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机会只有一瞬,赵云一把抱住王弋瞬间冲出房门,房间内的王斌目瞪口呆。 不过他依旧不想放弃,站来重新点燃的房门面前对着王弋大喝:“你活着又能如何?弑父之名将伴随你一世,成为你一生都抹不掉的污点!没人再会效忠你,没人会效忠一个不孝的人!” “不,他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王端的神色木讷,缓缓走到王弋身前,双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赵云将王弋放在地上,王弋察觉到王端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娘……走了……” “你说什么!” “娘上吊了,她不忍心看到父子相残。”王端拍了拍王弋的肩膀轻声说道:“答应我,负了家人,便不要负天下人……” “你想干什么!”王弋心中一惊,抬手想要摇晃一下王端让他清醒一些。 然而王端按在王弋肩膀上的手忽然下沉,摸出一柄刀子扎向了王弋的腹部。 “呃……” 王弋闷哼一声,赵云见状想要出手干掉王端,却被王弋拉住。 王端并没有刺穿王弋的肚子,只是在他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他的神情依旧木讷,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沉声问道:“父亲,弟弟说得是真的吗?我这么蠢是您刻意为之吗?” 第278章 胜负 愤怒?哀伤?不满? 都没有。 王端不在乎这些。不论王斌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不论王斌怎么教育他,他都愿意接受。 父母之恩大过天,哪怕王斌让他去死,他也无怨无悔。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家庭的氛围需要和睦。 不得不说王斌的弱智教育对于王端的影响非常大,胸无大志的王端只有一个诉求,那便是家和万事兴。 母亲的死亡让王端非常愤怒,他将这一切都归咎到了王弋的身上。如果王弋能够服从王斌的话,那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那一刀王端是真想杀死王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和自己的弟弟同归于尽。 然而最后时刻,王弋清澈的双眼中透露出来的慌张是无法骗人的,至少王端认为那是王弋的真情流露。 王弋并没有对不起这个家,王弋也真的希望这个家能够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王端忽然感觉自己可能误会了很多,至少父亲从未对这个家做出什么。 或许只有失望…… 弟弟年幼离家,为了这个家颠沛流离,不知经历过多少苦难。发达之后将全家接来享清福,高官厚禄应有尽有。弟弟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家却从未回报过弟弟。王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自己的弟弟做些什么。 他转动着自己那不灵光的大脑,来到王斌面前大喝:“王端嫉妒王弋的地位,从弟权力怎可高于长兄?以父亲重病为由将王弋骗回辽队意欲谋反,被识破后携父自焚于此!” 王弋还在想自己的母亲,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到王端想要自焚立即阻止:“不要!子龙!” 赵云很快,但王端更快。 王端根本不会自焚,反手将匕首一下子捅进了自己的脖子,还狠狠的拉了一下。 他没有给王弋任何机会,甚至都没来得及告别。就像当年那个午后王弋骗走王端后离家出走,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一般…… 王弋踉踉跄跄过去抱起王端的尸体,尸体逐渐变得僵硬,王弋冲着内室大吼:“你满意了!现在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的吗!说话啊!” 王斌没有说话,他也不想说话。独自坐回桌案边,周围炽热的温度让他有些恍惚。 对于自己两个儿子的状况他其实并不关心,不是因为死亡在即看开了,只是他真的不在乎他们,真的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家人。 高贵的世家子是不可能看得上一个民女的,所谓的夫人不过是他活不下去时的一个饭碗和泄欲工具罢了。两个身具低贱血统的孩子,根本配不上他那高贵的血脉,没什么值得好关心的。 曾经为王弋出头也不过是看上了王弋的势力而已,当发觉王弋不会改变后他对王弋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如今该怎么说呢?善恶到头终有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无所谓了,反正他做到了问心无愧,这便够了。 王家的大火引来了不少围观之人,护卫们将他们挡在了院子外面。王端大喊的声音让这些人不知所措,很多都像一探究竟。 黄承彦也在其中,他也听到了王端的喊话。王端的话让他一阵摇头,这傻小子真是什么都不懂,这种话怎么可以大声说出来?漏洞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黄承彦找到了护卫统领,低声叮嘱护卫统领将在场的人全部记下,让他找个机会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最好是全部秘密处决。 不过对于他来说内容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权力是最能迷失人双眼的事情,人主之家发生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不为过。他现在需要去救人,王弋应该在里面,他得把王弋给弄出来。 王斌能和他们这些人玩儿到一起去不是没有道理的。黄承彦擅长奇门遁甲,司马徽擅长经学人心,庞德公擅长政争权谋。王斌学的很杂,他什么都会上一些,他的杀局绝不会只有烧房子这一个,黄承彦担心王斌在自己家里布了一个杀阵。 走进小院儿后黄承彦松了口气,看来这些年王斌不是很在意奇门遁甲之术,对阵法的研究很是稀松平常。他来到王弋身边低声说道:“主公走,你不能出现在这里,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 王弋抬头死死盯着黄承彦,低喝道:“这就是你说的帮我看着他?你看了些什么?” 黄承彦闻言登时尴尬不已,他确实答应过王弋,但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特别是见过诸葛亮之后,他更是将心思都花在如何给诸葛亮编纂一部奇门遁甲的书上面,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王斌的情况了。 “主公,先离开这里再说。”黄承彦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低声说道:“请跟我来。” 王弋抱起了王端,一步步跟在黄承彦身后。可是走了两步他忽然发现黄承彦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在院子中偏僻的角落中饶了一圈后才来到门口。 来到门口黄承彦也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继续带着王弋七拐八拐的又走了半圈来到一处暗门前,打开暗门走出了小院儿。 黄承彦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燃烧的房子一眼,他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有些事触手可及,但他却不能真的伸手。 王斌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聪明且幼年困苦才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谁年轻时不是一腔热血的,有了才华就想拥有相应的地位。 王家就是地位,黄承彦觉得王斌说不定做梦都想要回去。谁知道呢?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王弋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暗门根本不算是暗门,充其量就是开在墙上的一个小门,十分显眼。可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三人就这么怔怔的站在小门前,王弋忽然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黄承彦一愣,反应过来笑道:“这只是一个迷阵,按照这种走法您的那些侍卫是看不到行走之人的。” 王弋心中一沉,放下王端又回去走了一遍。 有了提示王弋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原来院落中的那些树木和杂物并不是随意种植摆放的,他们形成了一片视野盲区,巧妙的挡住了监视者的视线,就连这个门不走近也很难看到。 古代这帮上层人士玩儿的东西果然高端,他就说王斌怎么会在他的监视下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原来原因是这个。 不过此时他真的没什么兴趣去刨根问底了,这里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到恶心。 火是不能救的,王斌必须死在这里。这是王端的心愿,王弋此时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住王斌的名声。 王弋不想让王斌死,王弋想让王斌活着,卑微且懦弱的活着。王弋有无数办法折磨王斌,摧毁他的意志、扰乱他的思想、污染他的灵魂、污蔑他的名声。 他会用极尽恶毒的语言在史书上为王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将他描绘成一个抛妻弃子的卑劣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疯狂罪徒。他又这个能力。 但是王端不想,王端只想让王斌在史书上留下四个字——王弋之父。 父亲…… 王斌不配,可是王弋要成全王端。兄长为了他而死,他要为兄长做些什么。 熊熊烈火烧毁的不仅是这个小院,王弋那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却是苍白的火焰。 或许王斌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么大的意义,他点燃了自家的房屋,烧毁的却是王弋最后的善良。 王弋的眼神从颤抖逐渐变得平静,眼眸依旧是那般清澈,依旧是那般真诚。 他的母亲还在里面,这场大火终究会吞噬掉父母双亲,可他并不打算将母亲的遗体带出来。 是非对错无人可以评说,即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记录在历史中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他改变不了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他也没有资格去向表达善意的人示好。 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就像现在一样。 就让恶因从父亲身上发芽,汲取母亲开花,吸收兄长结果,最终毁灭在自己温暖的家。 黄承彦忽然有些恍惚,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花了眼还是记忆错乱。他觉得王弋站在那里如此的不真实,似乎从未愤怒过,又似乎处在愤怒爆发的边缘。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人生大起大落却不想发泄情绪是不正常的。可王弋却没有办法,愤怒会产生仇恨,而复仇只是一句笑话。 长剑所指,大军过境。他可以让任何地方寸草不生,也可以在任何地方平底建城。 青锋利剑斩不断一念烦恼,百万大军扫不平半寸哀愁。 第279章 改变 辽队,王弋来得快去得更快,除了留下一道命令外没有半分停留。 “不要留下任何目击者。” 射声营曲长听到这个命令后满脸苦涩,没有人愿意死,但是为了主君的秘密,他们这些人注定活不成。 这场悲剧的见证者除了赵云就只剩下黄承彦,黄承彦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的地位和影响力,而是因为他对王弋有用。 “跟我说说那些阵法。”马车上,王弋看向了有些拘谨的黄承彦。 黄承彦想了想道:“阵法的种类很多,不过可以总结成两大类。一类是军阵,一类是迷阵。军阵不仅讲究兵种配合,还要契合阴阳、五行、八卦……” “算了。”王弋打断了黄承彦的话问道:“按照那个地方的阵,他能不能将大件物品从外面搬运过去。” “不能。”虽然没有明说,但黄承彦却清楚王弋指的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火油是哪来的?瞬间引燃房屋,不是一个小数目。” “主公,这些事我也不知道,火油又不归我管理。” “那谁知道?县丞吗?” “这……或许您可以问问浦沅。”黄承彦找了个背锅的,现在的辽队上下多多少少都和他有些交情,除了他进不去的那个工坊。 “是嘛。”王弋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等了片刻继续追问:“这就完了?” “什……什么?” “停车。”王弋止住车架看向了黄承彦:“你就回去,不是喜欢修城吗?好好修,修结实一些。还有,你们弄出来的那些测试最好收敛一些,明白吗?” “喏。”黄承彦行了一礼,赶紧下了马车。 所谓的测试其实就是几个老家伙搞出来的考试,黄承彦几人在古今学堂实行了能者上弱者下的制度,以成绩定师承。 考试这种事在大汉早就有,甚至在选拔官员时也会进行一些考试。但古今学堂的考试不同,在那里一切以成绩说了算。 这算是几个老家伙的试探,古今学堂不仅有世家公子,也有寒门学子和普通的百姓良家子。在这个知识垄断的年代,像古今学堂这样可以随意学习的地方简直是学子们的圣地。老家伙们这么做就是在试探世家的容忍底线,方便再在机会合适的时候推出科举制度。 这看似是在为王弋着想,其实不然。即便稳定如河北,如果贸然推行科举制,瞬间就会分崩离析。世家是不会允许根本利益被侵犯的,财物什么的都可以让,唯独权力不行。 主君需要的是稳定,这种不稳定因素不是不能出现,但绝对不能掌握在别人手中。即便黄承彦等人真的想要帮助王弋,他们的作用也只能是背锅而不是推动,能够推动这件事的只有王弋。 黄承彦知道王弋距离帝王又近了一步,或许不止一步。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出现一个帝王之姿的人很好,但这么早出现真的合适吗? 想到这里黄承彦在心里对王斌破口大骂。心说想死痛快点跳河不好吗?非要这样?害得他还得走回辽队。 黄承彦离开后王弋将吕邪支了出去,放下窗帘后车厢陷入了黑暗。他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儿私密的空间,将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哪怕是大哭一场也好。 然而等他置身于黑暗之中是却发现在即无论如何也无法哭泣,反而思绪越来越清晰,情感越来越淡漠…… 父母兄长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人总是要死的”这句话,用来平复那根本不存在的哀伤。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王弋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自己是有爱心的…… 这一刻他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什么五胡乱华、什么汉人凋敝、什么世家动乱、什么权力巅峰通通不重要。他只想在黑暗中这么待着,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王弋忽然能够理解张角了,他和张角其实没什么不同。张角的初衷和他没什么区别,想的都是天下稳定,过程其实也别无二致。可一个人的理想变成了一群人的理想,一群人对理想的见解不同,所期待的回报也就不同。 最终从一人带领着一群人披荆斩棘变成了一群人推着一个人奋勇向前。 自己这算是被裹挟了吗?或许不应该用“算”,这就是被裹挟了。 王弋忽然苦笑,历史的浩瀚、天下的苍茫,孤身一人无法做到任何事,想要成事必须借助团队的力量。 可是有了团队…… 王弋现在只能祈求,祈求自己的结局和张角不同。 这一次王弋没有在蓟县停留,五天时间星夜疾驰便赶回了邺城。 看到王弋的那一刻甄姜的眼圈瞬间泛红,她有太多的委屈向王弋诉说,有太多的不平想要找王弋倾诉。 可惜她属于王弋,王弋却不属于她。 至少现在不属于……、 田妈妈的动作最快,他找上王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上了一份奏章。 可是王弋看都没看,直接扔进火里给烧了。他也不需要看,那是一份名单,他相信田丰不止有一份。 田丰看到王弋的表现欲言又止,最终无奈一叹,行礼退去。名单上的人现在还没有死,可王弋这种态度他们绝对是活不成了。 问题是名单上的人太多了,三州之地数十个家族至少上万人,全部都要处死…… 第二批来的人是荀氏叔侄,荀彧看到田丰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想要争取一下。 “主公。”荀彧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最近天下形势突变,袁术称帝,袁绍意欲称帝,曹操另立新帝。” “袁绍称帝了吗?” “不知,不过最新消息称还没有。” “送他一份礼物。” “送礼?这与礼不合啊!” “来人。”王弋喊过侍卫吩咐道:“去告诉王芷,让她和袁尚谈谈。袁尚左手的一根手指代表一千兵马,他愿意砍下几根,就让他去清河郡难民那里幕多少兵。我会为袁尚准备好粮草兵器,青州是属于他的。” 王弋这条计策非常毒,若是将袁尚一个人扔到青州,袁尚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青州有荀衍。 可袁尚若是有了兵就不一样了,袁尚一定会仇视王弋,但是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荀衍。 王弋相信袁尚不会让他失望。 荀彧对这条计策到没什么意见,但他希望王弋能多少留些情面。于是说道:“主公,一旦多人称帝天下大统将会泯灭,到时天下人才将择主而仕。况且世家之间联系紧密,多少都沾亲带故的。” 王弋认真听完荀彧的话,轻声问道:“你想让我低头?” “这……主公应多少展露一些仁慈之心。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我还不够仁慈吗?结果他们蹬鼻子上脸啊文若,踩着我的脸吐口水!我维护他们,谁来维护我?” “主公,我等会为您做好一切的。” “不用。”王弋拒绝了荀彧的建议,沉声说道:“文若事务繁忙,些许小事就不用操劳了。既然将士们奉我为主,他们会为我找回脸面的。文若可还有其他的事?” “主公,脸面和天下……” “启禀主公,我等无事了。”荀攸忽然开口,打断了荀彧道:“主公,甄氏这次……有些越线,不过都是小事,您过问一下夫人便好。” “嗯,去。” “我等告退。” 荀攸几乎拉着荀彧走出了大殿。 荀彧的脸色很难看,他扯住荀攸问:“公达,你可知主公这次要杀……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怪荀彧疑惑,荀攸的此时的情更差。荀攸连自己的小叔都不想理会了,找到赵云后劈头盖脸的问:“赵将军,主公在辽队发生了何事?” “别问。”赵云吸了口气警告道:“有些事我们不该知道,我们都不该知道。” “明白了。”荀攸扔下三个字后转身就走。 他并不是真明白,但原本行王道之举的王弋如今行事愈发霸道,估计那位老先生玩儿了个大的。 这种事不能问,主君秘辛啊…… 王弋回到了后院甄姜房内,发现甄姜在等他。他走到甄姜旁边坐下,心中满是无奈。那一脸委屈的小表情,甄家又是怎么了? 糟心啊,这夫妇二人是真糟心啊!家里人没有一个省心的…… “怎么了?”王弋揽过甄姜香肩轻声询问。 甄姜一头扎进王弋怀里,闷声闷气的说:“我完了,甄家背叛了你,我是罪人……” 王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怀里的美人正在抽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甄姜多年都没有流过眼泪了。 甄家啊甄家,你们到底作了一个什么样的妖? “说说……”王弋一边安慰一边询问。 甄姜缓缓将事情说了出来,让王弋万万没想到到底还是有人拿甄宓说事了。 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王弋敢打包票的说甄宓出生一点所谓的异象都没有,抽抽巴巴跟个小猴子差不多。虽然这些年逐渐张开,那魅惑众生的气质也慢慢显露。但王弋曾让张白骑和虞翻看过,他们都说甄宓只是个普通人…… 相师会骗人吗? 虞翻说相师不会骗人,但骗子会。 所以甄家遇到的是个骗子?会是谁呢? 一个名字浮现在王弋心头——陈瑀。 可是陈瑀真的有这么厉害吗?王弋根本不敢相信。他是知道陈瑀这个人的,当年审配的案子中就有这个家伙的身影。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瑀也就是个太守。虽然老子陈球、弟弟陈珪、侄子陈登都是名动一时的人物,可他陈瑀最后也只是个太守啊! 第280章 西南(一) 简雍不太明白王弋为什么要秘密通缉这个叫陈瑀的人,不过他对王弋的大清洗却持赞同态度。 攘外必先安内,他的工作就是安内。而他对工作的认知便是如果不能保证共同的理想,至少要保证共同的利益。 简雍深知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像那些大家族那样可以先将利益转化为理想进行投资,等到理想实现了再去收获应得的报酬。 体量的不同决定了行事方法的差异,墙头草每个势力都有。当然,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同。 真正让简雍反对的是王弋对待甄家的态度,简雍难得非常坚持。 “主公,甄家一定要死。我已经找到他们并且派人盯上了,只要您一声令下!”简雍看到了王弋脸上的不悦,但没有丝毫退缩。 王弋沉下自己的不悦,轻声说道:“宪和,有些事你要体谅我一下。” “主公,甄家掌握着大量的机密。” “那些东西我不在乎。” “主公!” “甄家的事到此为止。去,莫要多生事端了。”王弋挥了挥手,示意简雍可以出去了。 他很清楚简雍并不是为了什么机密,人主的威严才是最重要的。甄家的叛逃对王弋的统治很不利,但谁又能没点私心呢。 况且有些事不能追究,追究了甄家必定会牵扯出辽队,王弋是不是要追究简雍办事不力?可简雍又不知道辽队的事,找人背黑锅还不如直接将秘密隐藏起来。 简雍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他能看出来王弋不是在暗示。王弋神色中的沮丧是无法掩饰的,简雍对此十分担忧。若是王弋失去了雄心壮志可怎么办…… 陈瑀…… 简雍回到文书院发布了数道命令,准备将这个陈瑀查个底朝天再说。 可惜简雍这次失算了,陈瑀毕竟是陈球的儿子,想要查清楚非常简单。但简雍不知道的是想要抓住陈瑀可就麻烦了,因为陈瑀现在不在大汉东北,而是在西南。 大汉西南,交州。 这地方如今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虫子比树多,树比动物多,动物比人多。 若说辽东荒芜人迹罕至,那是外族的原因。鲜卑和乌桓时不时南下劫掠导致辽东人口大规模迁徙。 可是交州那真就是气候恶劣,广东、广西再加上一部分云南和越南。 那种气候条件你就想去。潮湿多雨、湿热难耐、丛林纵生、蚊虫遍地,那个年头别说空调了,连个电风扇都没有。蛇蟒虎豹满山都是,鳄鱼巨鱼也不罕见。狼在那里都是弟弟,赤豺才是食物链中的爸爸,人只能算是一种点心。 其实交州的人并不少,毕竟云南是人类发源地之一,人怎么可能会少了?但是大多数都是以村寨的方式隐居在深山老林中过着自己的日子,不知道外面的沧海变迁,也不关心变没变。 交州汉人真的不多,整个交州几乎没有一个纯粹是汉人的城池,和汉人杂居在一起的大多都是些野心勃勃之辈。 他们向强盛的大汉臣服,获得赏赐以及利益的同时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要觉得天朝上国送送送这种思想真的就如表面一般不求回报,广袤的国土让坐镇中央的君主统治起来相当费力。四方蛮族动不动就会入侵,就会发生矛盾。 为了从解决这种麻烦从中土调兵显然成本过高,将领征募当地异族做为军队平叛才是最省钱的方式。这种战争的死伤往往很高,指挥的将领会不计成本用人命堆砌胜利,异族的首领也必须用自己族人的生命去填补战争的大坑,这就是代价。 而且这样的战争会激化异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残杀。比起送送送的成本,边境安宁显然重要很多。 当然,异族也不是傻子,杀官造反就如家常便饭这么简单,屡禁不止时有发生。 这种情况就需要一个手腕高强的人来成为边州刺史了。异族行事野蛮残暴,他们根本不会讲道理,只会凭借自己的喜恶来判定好坏。但异族的忠诚总是可以得到一个保证,只要是一个看对眼的人,他们会竭尽全力帮助对方。 所以一个好的刺史总能保证边州数十年的安宁,而士燮就是一个好刺史。 这个好刺史可不仅仅是对于汉人,对于交州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他重新制定了法律,舒缓了汉蛮两族的矛盾,对双方不偏不倚。积极调节各个蛮族之间的纠纷,帮助蛮族解决各种麻烦。再加上士家在交州的影响力非常大,交州七郡中有四郡是士家人担任太守,士燮自己则是交趾郡太守。 没错,士燮并不是刺史,他只是一个太守,交州的刺史名字叫做朱符,是朱儁的儿子。 但士燮和刺史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自从他的弟弟士壹去了一趟中原后,朱符就因为暴政被当地土人干掉了。 士燮平息了土人的叛乱后,在那一刻已经有人称呼他为刺史了。 所以在乱世当官真的很简单,只要你拥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家族,只要不是皇帝,你想往自己脑袋上按什么头衔都可以。 好在割据一方的士燮志向并不是很大,他现在有些后悔仓促出兵帮助马腾了。 马腾能在西北那种今日生明日死的地方混出名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个人魅力相当优秀,再加上不错的武力很受他人吹捧。 特别是山越那些人,那些个蛮族就崇拜个人强大,不少部族都从士燮那里转投了马腾。 现在士燮对给他出主意的人非常不满,冷眼看着对方问道:“陈公玮,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 陈公玮就是陈瑀,他倒是十分淡然的说:“士刺史,我们要放眼大局……” “大局?什么大局?大局就是现在郁林郡和苍梧郡人心涣散,支持马腾的人比支持我的人还多!”士燮真的要气到拍桌子,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会认为陈瑀那番破荆州入中原的理论是成立的? 士燮师从刘陶,在天下还没乱的时候便来到交州作威作福,打的是土人,斗的是蛮族,士家在他手上可谓发展壮大。 他也没见过中原那些人到底有多能打,这次算是见识到了,抽得他浑身疼的马家父子被人揍得满头包,这样的天下怎么可能是他这种人能争的? 现在好了,既然争不了天下那自己儿子不仅白死了,连地盘都要被人拐走了。还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地,也不知他和周瑜哪个更惨一些。 “士刺史不能这么想啊。”陈瑀满脸忧愁,语重心长的劝解:“现在您和马家的联盟依旧是您为主导啊,以您的手腕还不能轻松解决掉两个武夫吗?马家只是癣疥小疾,如何走出交州才是心腹之患。在下建议……” “你别建议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建议,还是我建议。天气烦闷,我建议陈公玮你去好好休息,千万不要中暑才好。”士燮眼神闪烁,抬手示意仆从将陈瑀带回住处。 能苟几十年的大佬肯定是有手段的,士燮最初愿意听从陈瑀的建议那是因为陈瑀的身份。陈球之子啊,多大的名头。 可现在想来陈瑀出的都是些什么鬼主意,好好在交州苟着不好吗?交州山多水多,他慢慢和马家人耗着呗,马家人肯定耗不过他。 如今倒好,两家和解后他反而被动了。士家的影响力大多来源于当地土人,土人看重信誉,他现在和马家翻脸会被土人看不起的。 陈瑀见士燮态度坚决,没办法只能认怂,乖乖和仆从回去了。 待陈瑀走后,士燮轻声问道:“ 曜宏,你说这陈公玮到底安得什么心?” 屏风后走出一个壮硕大汉,行了一礼说道:“威彦,在下认为这位反正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哼!” 曜宏是大汉的字,大汉的名字叫袁徽,出自陈国。 没错,袁家在交州也有人!袁徽是袁涣的堂兄,避难来到了交州。此人以儒素称,来交州一方面是为了避难,另一方面是为了和士燮讨论经学。 士燮本人的经学造诣极高,有资格称经学大师,在不同的文人圈子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名望,所以愿意来交州避难的人很多。 不过袁徽的儒可不是儒雅,在儒学尚未被过分曲解的年代,经学家们对儒学思想有着各种不同的见解。而袁徽就像孔子差不多,讲究的是讲道理要能讲得过你,若是你着急了想动手,那也能打到你重新坐下来讲道理。 文武双全虽不突出,但也能称得上优秀。 只是袁徽不想做官,只想安安稳稳当个隐士。他对中原大地早就失望透顶,认为天下人连礼法都不顾,早就已经无可救药了。所以士燮多次征召他为官他都没有接受,不过两人却成为了好友,士燮遇到麻烦也会征询他的意见。 士燮听到袁徽的回答满心哀愁,置办起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不容易,如何守住真的是难上加难。 “曜宏,你有什么建议吗?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交州陷入战火?” (袁徽是真人,字是编的,实在没查到。而且关于交州的资料真的好难找……) 第281章 西南(二) 袁徽当然不会看着交州陷入战火,他还指望着在交州好好生活呢。他要当的是隐士,又不是什么苦修士,没必要过得过分节俭。 “威彦,如今的麻烦不是马家会如何,而是那个孙坚会如何。”袁徽直指事情本质,为士燮分析:“你得罪了孙坚,又打不过孙坚。孙坚绝不是那种得理饶人的家伙,马家人根本挡不住他。” “那怎么办?投降也不行啊!投降了等于背叛盟约,那些土人会怎么看我?”士燮有些无力的往案几上一靠,这种进退两难的被动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袁徽却神秘兮兮的笑道:“在下有一计……” “快说快说!”士燮一下子来了精神,目光炯炯的看着袁徽。 袁徽走近一步,低声说出一个字:“拖。” “拖?” “对,拖。土人们现在依旧是心向大汉的,帮助你只是因为你个人的威望。你若是担心违反盟约的代价,那就需要一个不得不违反的理由。若是天子下旨……” “妙!”士燮闻言大赞一声,接着说道:“若是天子下旨让我等罢兵,我等自然不能继续征战。至于孙坚会不会干掉马家父子,那可不是我要操心的事!” “只是……”袁徽知道自己的计策是有漏洞的,便主动提了出来:“威彦,若马家父子覆灭,孙坚前来进攻当如何应对?” “哈哈哈……多谢曜宏关心,不过无需担忧。”士燮闻言大笑不止,跟袁徽解释道:“我出兵有土人帮助消耗都无比巨大,那孙坚根本进不来交州。况且进来又能如何?育林山多、交趾水险,十名士卒能有两三人活着进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既然威彦已有定论,那我便放心了。不过听说中原混乱征伐不断,估计不知有几人称帝,威彦准备去何处请一道圣旨?” “这确实是个问题,听说如今唯一的正统在洛阳,可是洛阳那位的名声……唉……”提到这个问题士燮也很头大,找大哥也是有讲究的,但凡有个拥有帝王之相的,他也不会如此头疼。 袁徽也陷入了沉默,他倒是觉得王弋很有潜力,之前叔父来信跟他抱怨,说他的从弟袁涣舍弃了袁绍跑到王弋麾下当官去了。 他那个弟弟他是知道的,心性一向很要强,从不以庞大的家族为荣。如果有人能得到袁涣的赏识,那这人一定不错。 可王弋离的实在是太远了,和王弋结盟并不符合士燮的利益。虽然河北的商队确实来了交州,但是一旦士燮需要帮忙,商队能来军队却来不了。 就在两人陷入纠结准备放弃计划重新考虑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孙坚称帝了。 这人也不是一般人,同样是来交州避难的贤才,甚至比袁徽来得都早。此人名叫薛综字敬文,少年时期便来到交州,才名很得士燮看重。 当然,大汉毕竟是个看关系的时代,薛综这么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老师刘熙。刘熙才是真的重量级, 他曾担任过交趾太守,在当地影响力不输士燮。 陡然听到孙坚称帝的三人坐在一起忽然感觉极为不真实,他们可以轻松的从彼此眼神中看出茫然。因为孙坚没道理称帝,至少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最终还是士燮打破了宁静的局面,将袁徽的计策讲了出来,并且问道:“二位,现在该当如何?” “要不我们也……” “住嘴!”袁徽大喝一声,一把捂住薛综的嘴巴低声说:“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威彦凭什么?又不是没和中原那些人打过,别忘了那马腾就是被中原赶过来的丧家之犬。” 其实这种话非常得罪人,似乎是在吐槽士燮不配称帝一般。但士燮却觉得没什么,因为他真的不配。偏安一隅当个军阀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等到天下太平至少投了还能有个出路。想要称帝?不论谁统一,他最后都得死! “唉……”士燮长叹一声,无奈道:“要不我干脆封了古道,与世隔绝算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出路……” “行了你!能不能出点好主意?”袁徽再次瞥了薛综一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下认为既然孙坚都敢称帝了,那中原估计已经没有什么正统了,不如和他打好关系。威彦可以派出使节和他交好却不臣服于他。” “怎么可能?”薛综无力的说:“当初为了攻打孙坚,我等可是挑拨了很多益州蛮族进行叛乱的,孙坚是不会答应我们的。” “这样更好,威彦可以用自己的声望制止蛮族叛乱,我们都不需要付出什么利益。” “更不行了。刺史若是以这个做为条件,那刺史在蛮族中的名声可就完蛋了。我们可以管得住心向我们的蛮族,管得住响应那些蛮族的蛮族吗?就算管得住又能如何?孙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孙坚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都干掉,到时候我们就是土人中的罪人。” “自己都快顾不上了你还想管那些土人?” “就是因为自己顾不上才要管那些土人,土人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若是大势已去,刺史可以让那些土人庇护躲入深山,至少能够活命啊!” “这……” 这一次薛综说服了袁徽,袁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而且薛综不仅说服了袁徽,还说服了士燮。说到争天下士燮会很犹豫,但说到保命士燮可就不困了,他可太喜欢保命这个词了。 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袁徽开口说道:“要不……打通一条商路……” “打通商路?”士燮怔了一下,试探性的问:“曜宏的意思是跟河北那些商人打好关系?让王中和牵制孙坚?” “不,远水解不了近渴。”袁徽摇摇头解释道:“王中和不论是离我们还是离孙坚都太远了,根本没什么作用。会稽的王景兴不是也在开发互市吗?他在山越之中的名望很高,威彦可以通过和他的联合牵制山越人的背叛,从而起到牵制马腾的作用。一边用山越人牵制马腾的力量,一边将威彦的兵力从战场上逐步撤走。” “那孙坚不是赢的更快?” “是啊,所以益州的蛮族还要继续闹下去,而且越大越好。” “太毒了……”年轻人的脑子果然好使,薛综立即明白了袁徽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大致方向就是将对马腾的兵力支持逐渐转变成对益州蛮族的物资支持。只要益州蛮族闹得动静足够大,孙坚解决完马腾之后一定会优先去解决蛮族的,毕竟想要兵犯交州非常困难。 而且这个计划不用担心士燮会失去土人中的声望,他对支援蛮族兵力也是无能为力,这是没办法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益州的蛮族可就完蛋了,孙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那些蛮族最后统统都要死。 “就这么办。”士燮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并且同意了袁徽的建议:“劳烦敬文去为我跑一趟会稽,与那位王景兴谈一谈?” “喏。”薛综倒是没有犹豫,接下了这个命令。 紧接着士燮脸色便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二位,那个陈公玮该怎么处置?” 对于陈瑀的态度几人都有不同,士燮已经不耐烦了,很想干掉对方。可是袁徽却不太好在这件事上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他毕竟出身袁家,袁家和党人的交情让他没办法下杀手。 薛综倒是没什么顾忌,他看了看士燮的脸色建议:“刺史,不如找几个土人将他绑了喂野兽。我知道深山中有种巨蟒会将人整个吞下,骨头都会化干净……” 不得不说薛综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他的心也善良不到哪里去。 不过薛综的话倒是很和士燮的心思,他表示自己会考虑后就将两人请了出去。毕竟好友袁徽在这种事上不好表态,他不想难为人,也不想让好友看到这为难的一幕。 两人走后,士燮叫来了一个仆从,低声吩咐了两句。 仆从点头表示明白便出了房间,可他原本应该走向士燮府外的步伐却改变了方向,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仆从走向了陈瑀的房间。 “陈先生,你要大祸临头了!”仆从敲开了陈瑀的房门,迅速将士燮想要杀掉陈瑀的计划说了出来。 陈瑀不动声色,从袖口里摸出一块金饼递给对方,将对方打发走了。 陈瑀连一个仆从都不带就赶来交州自然有他的依仗,金钱开道之下,士燮府上一大半的仆从都成了他的眼线,生命安全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 既然士燮对他不仁,那他也就不打算对士燮讲义气了。交州是个好地方,士燮取得,他陈瑀同样取得! 第282章 西南(三) 金钱开路对于士燮府中的仆从很有用,但是对于土人是没什么用的。土人的头人们讲究的是义气和利益,陈瑀两样都没有。 不过对土人没用没关系,对汉人有用就行啊! 陈瑀这段时间还真就结识了一个在士燮手下不得志的校尉,武力值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名字叫做邢道荣!(说出吾名,逗汝一笑。上将军,露个脸!) 邢道荣本是零陵人,生活的还算如意。奈何天下大乱,荆州宗贼四起。又由于刘表有些急功近利,荆南四郡实际上都不在他的手里。 零陵和桂阳的实际掌控者是郭石和周朝两个宗贼头子,长沙郡的掌控者则是区星。 这帮子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根本就没想着正经统治,搅得三郡民不聊生,邢道荣没等到刘度支持便逃难来到了交州,凭借武艺混了一个校尉,手底下有两三百个杂兵。 这两三百还真就是杂兵,平日里除了欺压百姓作威作福以外什么也做不了,连给士燮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但陈瑀就是看上了这些人,千万不能有人有志向,不然靠钱财就收买不了了。 是人就会有弱点,而陈瑀恰恰很会找寻这些弱点。若是饱学之士或许会对他的言论不屑一顾,但是对付那些凡夫俗子已经足够了。 他施施然走出了士燮的府邸,拎着一个布袋,看起来很重,却也无关紧要。 是的,至少士燮认为是无关紧要的。陈瑀马上就要死了,他老老实实待在府邸中说不定还能活到晚上,可如今他走出府邸必死无疑。 士燮相信自己的仆从会按照自己的吩咐去会面最信任的土人首领,并在最合适的机会干掉这个令他生厌的人。 只是士燮不知道,他应该担忧那个布袋,那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 陈瑀找到了邢道荣,邢道荣依旧在无所事事的逛着大街,时不时灌上两口稀释到极致的酒水以求精神上的麻痹。他已经无法做到肉体上的沉沦了,微薄的饷银支撑不了他狂饮的需求。 当然,用钱是买不通邢道荣的,因为邢道荣有自己的理想,有着想要出人头地的信念。虽然他从未管过自己手下那些兵痞,那也只是他觉得那些人渣已经无药可救了,不值得他耗时耗力。 不过用钱买不通不要紧,用志向是可以的,恰好陈瑀有制造志向的能力。 “邢兄弟在闲逛啊?”陈瑀没有道明来意,反而制造出了一副偶遇的情景。 邢道荣点了点头,看到陈瑀拿着布包吃力便提议:“陈先生要去何处?要不要我来帮衬一二?” 陈瑀闻言心中嗤笑,武夫就是武夫,连话都不会说。还帮衬?他用得着帮衬?但他嘴上却略带失落的说:“唉……不瞒邢兄弟说,我这是打算离开交州了。” 邢道荣心里一惊,难得有个文人看得起他,他觉得自己已经是陈瑀的好友了,居然不知道陈瑀要走? 于是邢道荣便问道:“陈先生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离开交州?可是过得不爽利?士刺史不是很器重你吗?” “器重?哪有什么器重啊,各取所需罢了。”陈瑀摆摆手,颇为低落的说:“我带着陛下的任命书而来,任命士太守为刺史,原本想着士刺史能为国效力,以我微薄的才学也能在这里效犬马之劳。奈何刺史只想要官职,并不想为国出力,只想偏安一隅。你且看着,不出数月刺史就会退兵了。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就此别过。” 说罢,陈瑀抬腿救走。 邢道荣赶忙拉住陈瑀劝慰:“陈先生无需如此落寞,以你的才能去哪里都有出头之日,不像是我……唉……不提了不提了。既然陈先生要走,那……那……不如我做东,为陈先生践行!” 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邢道荣真的十分纠结,他是真的没钱了,想要请陈瑀一顿浊酒,他都需要卖兵器才行。 “好!我在交州也没什么友人,既然邢兄弟想要请酒,那我绝不负了邢兄弟的美意。”陈瑀立即答应了下来。 可是让邢道荣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瑀居然将他领到了交趾最奢华的食肆,点了一桌最贵的吃食和酒水。 眼前一道道菜肴不要说两个人,就单单邢道荣桌子上的那些他最多也就能付得起一小半。邢道荣见状苦笑,看来这次只能吃个俏食了。好在自己身体算是强壮,挨顿打也没什么。 宴席上陈瑀高谈阔论,天南海北、礼仪道德无所不谈。邢道荣大多也听不明白,只是为了不扫陈瑀的兴致,大多时候都是点头附和着。 “咦?邢兄弟为何如此牛饮?”陈瑀似乎发现了邢道荣不对劲,疑惑的劝戒:“要知酒水伤身,邢兄弟还是适量为好。” “唉……”邢道荣长叹一声,他也是有些喝多了,便放开说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愤懑啊!有道是穷文富武,咱也不说学文的都是穷人,可穷人一定很难习武。我也是练武多年学的一身本事,可是……可是……没出施展啊!刺史不看重我,让我带着一群废物兵,你说我哪有出路啊!况且七尺男儿身上半个铜子都无有,说出去徒增笑话。” “哈哈哈哈……”陈瑀听到这话果然哈哈大笑。 邢道荣也不恼,拿起酒坛一口干掉,愣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瑀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说道:“邢兄弟,我这里有一条出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陈先生莫要玩笑了。”邢道荣反应过来摆摆手说:“你自身都难有安身之地,哪还顾得上我?” “此言差矣。邢兄弟,我只是在士刺史这里没有出路罢了。邢兄弟可知我的官职?我乃当朝尚书,我的背后乃是陛下!” “这……哪个陛下?” “邢兄弟慎言!还能是哪个陛下,天下只有一个陛下。” “陈先生真有门路?”邢道荣顿时来了兴致,此处不留爷,他就要自己去找留爷处了。 “哼哼……”陈瑀冷笑道:“我就是门路。邢兄弟,区区一个边州校尉算的了什么?无权无实的。要做便做那朝中的校尉,有兵有权,天下任你驰骋!看看,士刺史的好手段,被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打得抱头鼠窜,连给自己儿子报仇都不敢,还做什么刺史?我恨不得就地罢免他!” “这……陈先生这么说不好。”邢道荣还算有点脑子,赶紧示意陈瑀不要说了。 陈瑀却没有停,继续埋怨:“要不是他手中有兵,我现在就会罢免他,我又不是没有这个权力。身居边州却不思救国,屯兵割据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这……这……”邢道荣已经被陈瑀的话震惊到慌张了,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瑀见状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唉……不提他了,提起来就晦气,还是说说邢兄弟。邢兄弟若是愿意跟我回去,一个校尉是跑不了的。可惜邢兄弟没有什么功劳,单单靠护卫我肯定不行。若是邢兄弟能有些功劳,我定为邢兄弟博一个能领兵的杂号将军。” 邢道荣哪里知道现在的杂号将军已经不是大汉那时候了,早就不值钱了,他听到这话双眼都在冒光。 将军啊!要知道大汉的杂号将军很多都是一州的最高军事长官,是可以和刺史平起平坐的封疆大吏! 在酒精的作用下邢道荣的欲望逐渐战胜了理智,既然士燮不重用他,那他也没必要为士燮着想。 邢道荣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慢慢的,一个邪恶的计划出现在他脑海中。 邢道荣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陈先生……不,陈尚书!若我能为你除掉那士燮,不知……” “什么?你真的可以?”陈瑀脸上大惊失色,心里却乐开了花。买通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让目标自己说出他想要打成的目的。 邢道荣嘿嘿一笑道:“陈尚书放心,我以前看过士燮府上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是些废物,根本不够我打的。” “既然如此……”陈瑀沉默片刻,凝声说道:“那我们便为陛下捉住这个图谋不轨的奸贼。切记,士燮乃是封疆大吏,我等没有权力将他杀死,只能捉拿归案。” “那怎么能行!”邢道荣闻言赶紧劝说:“陈尚书,做事不能留有后患!陈尚书或许不知,士家在交趾势力根深蒂固,我们仅仅只是抓住根本没用,单单这里的土人就能将他劫走,我们无能为力。” “这……邢兄弟,我也就把话说明白。我不是不想杀士燮,关键是不论我们两个谁杀都会耽误前程的。擅杀刺史,这个罪名要被问责的。”陈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可谓情真意切。 邢道荣咬了咬牙,沉声道:“我倒是有些人选,只是……需要一些钱财。陈尚书不知,我手头并不宽裕……” “缺钱?缺钱好办啊!”陈瑀拍了拍自己的布袋笑道:“陛下为了让我安心来到交州,赐予了我许多钱财。若是能将交州彻底划入陛下手中,些许钱财不足为虑!” 第283章 西南(四) 一袋金子买不了两百六十二人的生命,但是一府的财富可以。 陈瑀付了定金后便回到士燮的府邸等待夜幕降临,他知道士燮也在等,所以他愿意陪着士燮一起等。 士燮没想到陈瑀居然能活着回来,他将之理解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没关系,机会很快就要有了。 天色逐渐黑了…… 后门响起了敲门声,这是约定好的暗号。仆从将后门打开,一队拿着武器的人匆匆走进了院子,只是人似乎多了些…… 第一声发出惨叫的永远是女人,贼人们喜欢钱,但更想要发泄自己的欲望。 或许往日里这种欲望并不强烈,有些人甚至都没有办法拥有发泄欲望的能力。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他们闯入的是一州刺史的家。激增的肾上腺素让他们性情暴躁,无论如何都想要一展自己的雄风。 况且在这些人的意识里,全州上下最好的女人都在这里,刺史每日的工作大概也只有吃喝享乐罢了…… 惨叫声只是个开始,很快整个刺史府便响起了打斗声和怒骂声。 直到这个时候士燮才察觉到不对,从自己的卧房走出来,提着剑准备查看情况。 他以为最多也就是某个土人忽然发了颠,看上了哪个姿色不错的侍女才起了冲突。这种情况很好解决,只要没闹出太多人命,将侍女给土人就可以了。 然而让士燮万万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查看情况,还未等他走出后院,后院便已经被人堵住了。 “陈公玮,你想做什么!”士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你是想要造反吗?” “我造反?不不不,是你要造反才对。士刺史,你不思报国却一心只想裂土为王,今日我便处决你这个反贼!”陈瑀的脸上满是戏谑,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那些士卒:“去,给我拿下!”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士卒们得到陈瑀的命令后一窝蜂冲进了后院,可是一个上前的都没有。 临阵之时他们确实怂了,士燮的威严不容他们挑衅。不过还是有机灵的,放过士燮一头冲向了后院。侍女算的了什么?士燮的侍妾才是真正的美色。 “我看你们谁敢!”士燮大喝一声抽出长剑,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些虾兵蟹将。长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尤为森寒,使得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分。士卒们被他震慑住不敢前进,纷纷转头看向了陈瑀。 可惜属于士燮的英武并没有持续多久,邢道荣手持大斧对着士燮就是一个力劈华山,口中大喝:“受死!” “住手!” 陈瑀见状连忙想要喊停,可是已经晚了。邢道荣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斧一瞬间就将士燮一分为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陈瑀气愤极了,顺嘴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并不想真的杀了士燮,至少在完全掌握住交趾前不行,要不然他也不会花这么多钱了。谁能想到邢道荣这货这么憨,不是说好了不杀吗? 邢道荣闻言一愣,挠了挠头赶紧赔不是。姿态放得极低,谄媚到如同一只家犬。 陈瑀也没什么办法,告诉邢道荣看好自己的手下,抢掠随便,绝不能放火,也不能放走一个人。 说完之后他便走去了士燮的书房,这才只是他计划第一步的开始,士家还占据着交州一半的地盘,他必须想办法给夺回来。 只是他没看到邢道荣看向他背影的神色并没有那么无知,也没有那么愚蠢。 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怎么会蠢到这种程度? 陈瑀在军营中忙着买通其他人的时候邢道荣的酒其实就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他那不太聪明的脑袋察觉到陈瑀的计划不怎么靠谱,士家人那么多,光杀一个士燮有什么用? 可是上了贼船有没办法下去,邢道荣只能选择亲手干掉士燮。这样一来只要他抱紧陈瑀的大腿,和陈瑀牢牢绑定在一起,杀死士燮的责任就不需要他一个人抗,陈瑀也不会轻易放弃他。 逗汝一笑上将军还是有些智商的,毕竟是被俘后能想出诈降的人物。陈瑀又不是诸葛亮,他看不穿武人独特的狡黠。 陈瑀来到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他和士燮的想法差不多,现在赶紧撤军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两人的目的却截然不同,士燮想要保存实力,他只想要军队来保护自己。 在他看来在交州发动政变没什么困难的,他能在河北搅动风云,能在中原翻云覆雨,区区一个交州又怎么能难得倒他?士燮能给土人的他也可以,甚至能给更多!边陲交州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只要能帮他完成大业,让出去交州都没问题。 然而以往过于顺畅的胜利让他迷失了双眼忘乎所以,他能在河北和中原取得成功可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厉害,庞大的党人群体才是他胜利的关键。 以往那些奇迹妙策可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没了党人他什么也不是。就像现在一样,他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妥善的执行。 一个不留这种事根本做不到,这座府邸里至少有一个人是那群虾兵蟹将整不明白的。袁徽徒手干掉了几人,顺着墙头便翻出了府邸。 交趾已经不能待了,士燮和土人有交情,但他袁徽没有,没办法取信他们,说不定还会被陈瑀的计策给杀掉。他必须要赶去合浦郡,合浦的太守是士壹,是位见过中原世面的人。他相信士壹会整合士家的势力,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一夜风波。 从无声起,至沉寂终。 第二天除了狼藉满地的太守府以外,龙编城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整个交趾郡却改变良多。 城内的几个土人头领被请到了府邸,会见了一个他们不怎么熟悉的人。 这场会面持续的时间相当短暂,头人们满脑子的问号来,满脑子的问号走。他们着实不明白刺史士燮重病不能理事将权力交给那个叫陈瑀的关他们什么事?又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大的利益?这些汉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的,为了维护交趾的治安,陈瑀出手相当大方。交趾郡十二大城,陈瑀大手一挥划出去了十座,只留下望海由他来管理,其他的都送给了诸位头人。 陈瑀还是有手段的,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计策。士燮长时间不出现总会有些风言风语,特别是在脾气比较倔强的土人之中尤为明显。 可他又无法将所有的头人收买,那就只能将他们全都支出去。其他十座城中生活着不同的部族,想要完全统治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陈瑀解决士燮的问题以及调回前线的军队了。 到手的好处没人愿意舍弃,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利益。头人们开开心心的带着自己的部族去接收地盘,心里还想着这个带刺史人还怪好的。 然而陈瑀的聪明才智也就到此为止了,到了这一步他就已经停住了,以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交州距离长安何止万里,想要和长安遥相呼应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况且他也不是真的想要为刘辨做什么,连废帝的事他都参与过,目标还是刘辨的老子刘宏,区区一个刘辨又能算的了什么? 从未做过人主的陈瑀萌生了一个胆大而又愚蠢的想法,既然他已经有了一片栖身之地,那他为何不能成为党人的首领?就像袁绍那样一呼百应,获得天下士人的支持。 人们将欲望扭曲成以章鱼为基底的怪物是有道理的,因为欲望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旦缠上心灵就永远无法挣脱。 陈瑀被自己的欲望勾动得不能自己,他要写文章,他要写一篇影响力空前的绝世好文章。他要修书,修一部无人能够媲美的圣人之书。 然后他将这些传遍天下,文人士子无不拜服,争相来此避难投效。 他要建立一个国,一个党人的理想之国。这里没有目不识丁的低贱匹夫,只有谈吐文雅的谦谦君子! 陈瑀沉醉在自己的理想中不可自拔。 他觉得这种事情简直轻而易举,以他的才学这种文章不是分分钟就能写出来? 他觉得世人争霸简直就是愚蠢透顶,有这么简单的方法居然还野蛮的打生打死。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当代圣人,传播礼教光辉。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像现在一样孤身一人,他应该像孔子一样坐下弟子三千。 不,孔丘算个什么?区区三千弟子而已。他应该有一万……不,十万弟子!他不应该叫陈瑀,应该被称呼为陈子! 说干就干,陈瑀立即提起笔墨奋笔疾书,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一一写了下来。不止是经学,儒、法、道、兵他都要写,他要成为一个全能的圣人! 可笑吗?在一个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地方建立一个只有学问国度? 可悲吗?陡掌大权忘乎所以还是没有经验的幼稚之举? 都不是…… 或许都是…… 这五彩斑斓的欲望啊…… 第284章 西南(五) 士燮就像历史上那样,默默无闻的出现,又默默无闻的消失。 似乎没人在意交州这个地方,没人在意这里的人活得怎么样,没人在意这里的风土人情,没人在意这里的社会秩序。 除了交州产出的各种名贵商品以外,整个大汉都不在乎交州如何。可如今天下大乱,交州的奢侈品也不再是上层人士中的硬通货,交州的存在感就更低了。 然而这一次,混乱的历史走向给了交州一个机会,让它可以为自己发声。而原因却简单到令人发指,士燮死后留下了三个弟弟以及四个儿子。 混乱带来了争端,争端演变成战争,战争会使人变得麻木逐渐退化成嗜血的野兽。 南人并不是不强,只是他们没有适应北方的战争。陈瑀草率的计策以及稀烂的收尾给予了他们这个舞台,让交州不再被向垃圾一样捡走。 士燮死亡的消息在一个月后还是爆发了出来,发现的原因并不是他长时间未出现,而是陈瑀做好了那篇所谓的惊世文章,想要找人提些意见。 其实这都没什么,只是他找了一个最不该找的人——牟融。 半个月没有发生什么事的陈瑀已经狂到没边儿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成了,已经做到在交趾站稳脚跟了,是时候让自己的大作现世,让众人拜服了。 而且经学家的拜服并不能让他满足,他要的是百家臣服。于是他便请来了隐士牟融,而牟融则一眼看出来他抄了士燮的注释! 牟融是个信佛的人,在眼下这个世道佛教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种邪教。陈瑀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个大名鼎鼎的邪教徒都被他降服了,其他人自然手到擒来。 可惜牟融不是笮融那种邪教徒,他年纪不大却已经将诸子百家的学说融会贯通,并且时常和士燮谈论经学,自然可以轻易看出陈瑀文章中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不过牟融当时没有声张,点评几句后便匆匆离去,回家给前线的士徽写了一封信。 自家的学说非亲传不可阅读,牟融有理由怀疑士燮被陈瑀谋害了,至少被囚禁了。 半个月后远在武陵前线的士徽当场和马腾翻脸,带着军队便往交州撤退。 对此马家父子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孙坚撤兵了。 孙坚军队撤得莫名其妙又在情理之中,老狐狸贾诩手中的那封信终究因为他的失踪而不了了之,眼瞅着秋天就要过了,再继续打下去没什么意义了。 况且做了皇帝心性就会变,一方面他要重新分配兵权,一方面他必须要整理益州那一团乱麻的内政。 巴蜀是天府之国没错,可有人给孙坚算了一笔账,单靠现有的产出想要发动持续战争基本就是天方夜谭,攻陷长安只能在梦中实现。 孙坚虽然是个纯粹的武人但他是听劝的,果断召回了部队准备来上一个厚积薄发。 马家父子没了正面敌人也没有多留交州的军队,双方本就是利益联盟,解散也就解散了。 他们则将目光放在了荆南四郡上。 馋啊,怎么能不馋? 历尽千辛万苦从西北一路流浪到西南,为的不就是东山再起报仇雪恨吗?孙坚必须要死,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也要积蓄自己的力量。 士徽从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自从接到撤兵的命令就有所怀疑了。那道命令过于果断,什么都不管就要立即撤兵,不符合他父亲的性格。 所以他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慢慢悠悠的整理,直到收到了牟融的来信。 白幡白衣,全军丧行。 为父报仇的旗号一打,所有人同仇敌忾,气势汹汹的向着交趾前进。 当然,士徽心中到底有多少是为了父亲报仇其实很难说。老爷子已经六十多了,身体倍棒比他都硬朗。从小就有主意的士徽对此已经有些反感了,看看中原那些引领风骚的诸侯,他都已经三十多了,出个门都还需要给自己父亲打报告。 士徽对士燮有没有杀心没人知道,但有人却知道他对自己兄弟是不怀好意的。 老大士廞就察觉到了这种恶意,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士廞派人抄近路给陈瑀送了一封信。 在分遗产的那一刻,亲情往往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感情。你不能说士廞是对的,但也没有完全错。 毕竟盯上这份家产的可不止他们四个兄弟,士燮那几个兄弟同样不是善茬。 袁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合浦郡,这一路没被野生动物当作点心打牙祭还真是福大命大。 士壹看到眼前野人般的袁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壮的袁徽此时犹如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白骨骷髅一般,仅仅只有一层皮肤包裹在骨头架子上。乱糟糟的头发里时不时跳起来一个黑点,身上散发着无比恶臭的气味,污垢都不用搓洗,甩一甩就能掉下来。 大汉顶级世家的贵公子,哪怕是逃难而来时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能变成这样? “曜宏兄,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士壹也不嫌脏,一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袁徽低声询问:“可是触怒了我兄长?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为你斡旋。” “威抚,莫要管我,速速出兵!” “曜宏兄,你要和我说怎么了啊!为什么要出兵啊!” “威彦……威彦被人谋害了!”袁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便躺倒在士壹怀中。 士壹闻言勃然变色,可知道详情的袁徽已经昏过去了,他摇晃了半天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医士,医士!”士壹连忙呼喝起来,希望医生能将其救醒问个清楚。 其实医生是救不醒袁徽的,他实在是太累了,足足睡了两天一夜才缓过精神。 士壹两天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赶紧命人安排饭食,为袁徽洗漱。 收拾干净后士壹发现袁徽是真的惨,都已经饿脱相了。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边看着袁徽吃饭一边询问:“曜宏兄,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袁徽是真饿极了,一边吃一边将那一夜发生的事讲了出来。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当晚一伙贼兵闯入府邸展开杀戮,而且还不打算留活口,士燮多半已经命丧黄泉了。 士壹听罢沉声问道:“曜宏兄,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我也不知,但贼兵都是汉兵打扮,我怀疑可能是某个部将叛变了。” “不会,汉人部将对兄长极为忠诚,他们绝不会行那谋逆之举。更何况大部分部将都被带去前线征战了,剩下那些也不足以成事。” “别管那么多了,先打过去为威彦兄报仇才是要紧!” “嗯,我已经给各族的头人去信了,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带着族人前来助战。” “用土人?”袁徽手中动作一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土人都是些乌合之众,会不会……成事不足啊。” 袁徽说的比较委婉,士壹也是无奈叹息道:“唉……兄长让我出任合浦太守为的是调节土人之间的矛盾,我只带了五百士卒做为护卫,手上真没有什么兵马。合浦郡只有四个县,距离合浦最近的朱卢都要几百里,等从那里征募兵马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不过曜宏放心,那些土人是不会出岔子的。”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按照威抚的安排,我只是个送信的。”袁徽说完继续往嘴里塞东西,他太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 “不不不,万万不可如此说。”士壹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赶紧感激道:“若是没有曜宏兄,恐怕我都不会知道兄长的噩耗。请受我一礼,聊表感激之情。” 说着,士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袁徽倒是没有推辞,他也没必要推辞。 不得不说士壹找的帮手确实不错,十几个头人给他带来了超过五千的壮丁。这些壮丁一个个身材还算不错,看得出平日里应该是村寨中核心的猎手。 但袁徽却知道这些人真的就只能称呼为壮丁,连士卒都算不上。乱糟糟的凑在一起,有的还在用当地土话进行着谩骂。袁徽是中原人,他根本听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凑巧的是这些土人也不知道袁徽在说些什么,他们就连头人都不懂官话,交流全都需要士壹在一旁翻译。 士壹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和自己的兄长差不多,在民政算算是一把好手,可想要统军为兄长报仇却极为困难。他希望袁徽能接过统率的任务,帮助他复仇。 袁徽也没有拒绝,他同样很想为好友复仇。可是现在别说士卒阵型了,就连命令都难以传达,这可怎么打啊! 此去复仇不像野外战斗,不能乌泱泱的往前冲凭借个人实力取胜。攻城必须要有严明的纪律,眼前这些土人肯定不行。 可是眼下已经没时间了,袁徽只能硬着头皮一边行军一边训练,希望到时候土人能摆个阵型出来。 第285章 西南(六)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总会出现两种状态。要么变得无比清醒,要么变得混沌不堪。 陈瑀还算不错,在接到士廞的信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格。 当然,他没有将这个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反而觉得是因为手上没有兵权才导致的失败。 文人都是善于总结错误并从中汲取教训的,这一次他失败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只是一次短暂的失败而已。 陈瑀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小小的挫折无法撼动他的野心,下一次他一定会取得成功! 交州?蛮荒之地,贫瘠而又落后,丢了也就丢了。他的舞台是中原,那里才是他展现自己的地方。 没错,陈瑀在看过士廞的信后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跑路。 不跑不行啊。他手上又没有军队,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计算着如何才能用阴谋诡计拿下前线的兵权,根本就没有想过在本地募兵。 本地募兵太慢了,也很难形成战斗力。这点常识陈瑀还是有的,毕竟他老子打仗还是很顶的。至于士廞提出的联手陈瑀压根儿就不想理会,什么玩意儿都想和他扯上关系?爱死不死去。 这一次的突发情况算是给了陈瑀一个教训,交州肯定是不能待了,他选择了下一个目标——袁术。 选择袁术陈瑀是有自己考量的,他对天下的诸侯多少都有些了解,其他人手下的人都不好骗,只有袁术不太聪明。 也不能说袁术不聪明,只是他有些过于随心,喜欢的人就会付出人主宝贵的信任。 如果操作得当陈瑀可以在袁术手上弄到兵权,这样一来他伟大的事业又前进了一步。 叫上邢道荣,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启程了。临走之前陈瑀一把火烧了士燮的府邸,造成混乱的同时也掩盖掉自己的痕迹。 有趣的是陈瑀选择的路线刚好是袁徽的行军路线,可惜袁徽被土人弄得一个头俩大,根本没在意经过的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袁徽苦啊…… 他从未想过训练军队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土人里的弓箭手一个个箭法都很不错,准头比之中原精兵也不惶恐多让,可一旦编到了一起问题就来了。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袁徽错愕的发觉土人之间的言语也是不相通的,更扯的是还统一不到一块去,用一个寨子的语言其他的都会不高兴。 土人不高兴就不给你干活,执行军法也没用。只要一提军法人家就要直接回家,反正都是一个寨子的,头人让走就全都走。 袁徽只能耐着性子教他们官话,好不容易能让他们听懂基本命令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每个寨子的射法不一样,箭雨做不到覆盖,只能是稀稀拉拉的一片。 这回就连头人都知道理亏,袁徽耐心的教,他们也耐心的学,可就是不改。 别问为啥不改,问就是学不会。 现在袁徽真的对士燮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能将这么一群犟种统御成训练有素的军队,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就这么慢慢悠悠今天十里明天八里的挪,终于在两个月之后他们来到了龙编城下。 袁徽见城门大开便赶忙带人从了进去,生怕城内守军反应过来阻挡他们。可他们哪知道此时的龙编城已经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无人管理状态,城内非常混乱。 看着士燮那破败不堪的府邸,袁徽觉得非常惭愧。两人相差二十几岁,士燮却不嫌他年纪小见识不够,愿意和他讨论经学,令他获益匪浅。而且平日里的照顾非常妥当,一应事物从来不缺,士燮有什么他就有什么。 没能给好友复仇让袁徽甚至在心头蒙上了一层死志,愧疚之情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士壹更是无话可说。大哥没了,仇人也没了,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他来这里的意义已经没有了,所以他准备收拾收拾,整顿好龙编的治安后返回合浦。 兄长还有孩子,到时候选个得力的来继承这份家业就好。自己还是回去做好兄长交代下来的命令,让合浦不再混乱。 “曜宏兄。”士壹看着一脸衰相的袁徽问:“事情到了这副田地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能想着为兄长复仇已经很好了。我为曜宏兄在城内寻个府邸,你安心隐居如何?” “不!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为威彦兄报仇的!”袁徽脸色一冷,提起宝剑便起身离去。 人生难得一好友,天下已经不值得期待了,报了这仇他就准备自刎去地下跟士燮说这件事。 士壹想要拦住他,可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拦得住袁徽,只能看着袁徽大踏步离去。 头人们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说是来打仗的,他们都做好拼命的准备了,结果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头人壮着胆子问:“太守,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让上面那些老爷知道我们这般,怕不是又要定我们的罪过。” “不用。”士壹拒绝了头人的建议沉声说道:“我和诸位打了很久的交道,信得过你们。你们也看到龙编城的现状了,我希望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将龙编城维护成原来的样子。” 土人还是很实在的,他们认可士壹的领导,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于是有人说道:“太守,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您说要拼命,我们也都来了。可是有的汉人老爷……他……他……唉……以前有好多寨子都被拉去顶罪了,鸡犬不留啊!” “放心,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帮我维护好这里的治安,等我兄长的儿子回来,我就带你们回家。”士壹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头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士壹一向讲信用,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过来帮忙。 秩序重新在交趾蔓延,而士壹一面从严从重处理各种纠纷,一面拉拢当地有分量的部族缓解民族矛盾。 这途中他发现了害死兄长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陈瑀,可现在陈瑀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还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士壹惊恐的发现交趾已经不属于汉人了!陈瑀将绝大多数城池都分给了土人。 和土人打交道权谋都是次要的,只有直接的利益才是其中关键。土人吃下去的东西就没有可能吐出来,士壹想要从土人手中收回那些城池除了硬抢别无他法。 可他现在没有硬抢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写信给那些头人,希望对方能看在士燮的面子上继续服从士家的指挥。 要是不可能要了,怀柔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然而士壹抢不了,有人却可以。士徽带着数万大军终于从武陵跋山涉水回来了,并且他一回来就包围了龙编。 士壹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他登上了城头…… 看着那些白幡士壹就知道士徽是想为父报仇,于是他大喊道:“侄儿,速速安顿好兵马入城,我等议一议……” 哪知士壹的话还没说完,士徽就在城下愤怒的咆哮:“狗贼,谁是你侄儿!勾结外贼谋害我父姓名!速速投降留你个全尸!” “我没有!”士壹听到这话都懵了,赶紧辩解:“我也是来为兄长报仇的啊!” “休要狡辩!既然为我父报仇,那仇人何在?” “跑……跑了……” “为何关闭城门!” “你大军压境……” “休要狡辩,就是你!就是你图谋我父地位,谋害了他!”士徽根本不想给士壹解释的机会,打马便往阵中走去。一面命令安营扎寨,一面命令准备攻城。 士壹都要疯了,士徽这好几万人过来也不打招呼,守城的又是土人,谁见了谁不怂啊?都是自己家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怎么他又成了凶手?他怀疑士徽是不是患了脑疾不正常了。 可是士徽真的患了脑疾吗? 那必然没有。俗话说占得先机者胜,士徽失了先机他就必须要创造一个先机。父亲的仇只能他来报,继承家业的人也只能是他。 况且这件事士家之间就不能和平解决,士徽不需要自己上面还有长辈,他需要士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士壹是不是凶手根本无所谓,因为他必须是凶手,而且必须被士徽干掉。 至于士燮…… 什么士燮? 谁是士燮? 一个死人只要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就好了,不需要的时候谁管他啊! 不得不说有了大军的支持士徽相当强势,他派人征召各地土人前来帮他复仇,并且宣布所有支持士壹的人都是反贼,会统统处死,全族不留! 平静的交州终于掀起了波澜,也多亏了气候的原因士徽才能闹得这么欢腾。中原的诸侯们都已经罢兵了,没人愿意在寒冷的冬天打仗,这是所有人的默契。 这一年还真是有趣,全天下中间打完四周打,打了整整一年,却没人觉得自己真输了…… 第286章 西南(七) 这个时代一个势力的崛起真的很奇妙,几百人一个契机就可以忽然强盛,占据大片土地,领导百万民众。 马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崛起的标志就是挡住了交州军入侵武陵的攻势。 很难想象几百人是如何挡住并击败数万大军的,可当视线落在交州军战斗的场景时也就了然了,想击败这么一支军队不要太容易。 城池攻防战永远是最血腥的,城墙就是最好的防御依托,历史上几百守军成功防御数千上万敌人的案例屡见不鲜。 但那些都是大城,只有极少数非常优秀的将领才会凭借小城以少胜多。除非将领是个棒槌,否则用人命填也能将小城填满。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两种非常不利的局面同时出现在如今龙编城攻守双方的身上。 龙编真的不是一座大城,即便它是交趾郡的治府,是整个交州的政治中心,可它的城墙也只有三人高,厚度不足两步。 士徽在指挥方面也确实是个棒槌,既不懂围三阙一,也不懂梯次进攻,就那么下令让土人的军队一窝蜂的冲上去。 双方的指挥官都不高明,士壹除了下令放箭和扔石头以外也没什么好的应对,只能大声鼓劲鼓舞士气,许诺下更多的好处。 讽刺的来了,两个同出一族的汉人为了家产在打仗,可双方口中说出的语言却没有一句是官话,甚至连地方汉人的方言都没有,全都是各族的土话。 好在士壹的优势还算大一些,守军经历了袁徽两个月的训练,多多少少还有些军队的模样。而且对面说是没有攻城器械,那就是真没有。 士徽部下进攻唯一的攀爬工具就只有双手和双脚,他们只能凭借着在丛林中生活练就的爬树本领来登城作战。 而且土人的士气是一个大问题,由于出自同一个寨子的人大多都是亲属,只要有人死了,周围的人立刻就会哀声哭嚎。这种情绪非常容易传遍全军,导致全军的士气遭受毁灭性打击。 士徽已经组织了数次攻城,往往还没到城下这些人就已经败退回来了。 士徽又不敢动用汉人军队,这些土人的头人效忠的可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头人们愿意拼死战斗完全是为了给士燮报仇,在这些人心里士徽还没有资格领导他们。 攻防战打得非常激烈,一来一回好不热闹。可这跟血腥却一点边儿都不沾,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双方总共还没有阵亡一百人,这是一个多么仁慈的战绩? 最后还是士徽实在看不下去了,下令鸣金收兵择日再战,这才让龙编城下安静了许多。 士徽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阵势足够唬人,即便士壹赢得了这场战斗,龙编城内的百姓依旧骚动不安。 这些生活在蛮荒之中的人更愿意遵从丛林法则而不是仁义道德,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若是龙编失守,他们的结局会是如何凄惨。城中的百姓将全部沦为战利品,成为地位最为低贱的奴隶。 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去当奴隶,龙编城中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说士壹已经战死在城头,士徽马上就要入城了。 不得已之下,士壹一边命人张贴安民告示,一边赶紧召集了一部分百姓号召共同抗敌。 “诸位乡亲,不论尔等是何民族,在我兄长的治理下诸位在交趾也算安居乐业。当下我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冤屈无处昭雪。我本是为报仇而来,可实在不忍看到诸位身处混乱之中。如今士徽在外,却污蔑我为凶手。数万大军面前我等已无退路,若不能拼死一战,破城之日尔等皆为笼中囚奴。在此我恳请诸位万众一心共同御敌。我之才能虽不如兄长,但我亦愿延续兄长之法度,做到饥有食、寒有衣。请诸位助我,共破那不孝之贼!” 士壹的讲话很朴素,没什么大道理,是纯粹的民生需求。但民生需求已经是这个时代民众的最高需求了,士燮的统治很有说服力,士壹得到了全城的支持。 百姓有力的出力,有人的出力。拆了房屋当做守城的器械,生火造饭犒劳守城的军士。 别误会,龙编不是没有有钱人,可他们只是纯粹的有钱而已。边郡之中钱财并不是硬通货,奢侈品在关键的时刻也没什么作用。 不过龙编的富户世族还是很给力的,硬生生给士壹又凑出了两千守军。这些人别看武力值可能不行,但装备着实不错,至少要比正规的守军强上一个档次。 人人都装备了钢铁打造的兵器,长矛长枪也不像土人那样整个尖锐的竹子树干凑合,土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高手才能拿着青铜的武器,城内城外都是如此。 得到了支持的士壹松了口气,但同样也陷入了茫然。他已经和侄子撕破脸了,以后这交州谁来做主? 真的要像说的那样自己做主吗? 士壹对此非常不自信。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士壹的能力都是丁宫教的,丁宫教他只是因为回京述职的路上士壹伺候的足够好,足够周全。他很清楚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辅助,却挑不起交州的大梁。 可是兄长走了就必须有人站出来,若是士家落在士徽手里,说不定用不了三代就会家破人亡。 矛盾的心理让士壹有些痛苦,他想找个人倾诉这些痛苦,他想有人帮他做这个决定,要是袁徽在这里就好了…… 袁徽当然不在这里,此时他都已经离开交趾郡了。不过没关系,有一个人在龙编,有一个人同样能开导他。 牟融找上了士壹…… 当士壹进入龙编的时候牟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想回报士燮的友情,至于士家中谁站出来接管交趾对于他来说无所谓。 然而今日士徽的表现却让他大惊失色,他不明白曾经豪爽的友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谈非要打生打死的? 牟融会被后人称呼为牟子,这样的人总能迅速解决自己的疑惑并且做出判断。 利欲熏心! 这是牟融得到的唯一答案,为此他感到愧疚。这种情况完全是他识人不明导致的,他应该负主要责任。 “太守。” 看着愁眉不展的士壹,牟融行了一礼道:“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博啊。唉……有什么不能讲的,只要能击退敌军,畅所欲言!” “仅仅只是击退吗?” “子博的意思是……” “我能让士徽死!” “这……”士壹大惊失色,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士徽毕竟是士燮的儿子,他实在是不想同族相残。 牟融一下子就看穿了士壹的想法,心中无奈而又佩服。当断不断,士壹无疑是个失败的统治者。可后辈都逼迫成这个样子了依旧不忍残害性命,士壹确实是个合格的长辈。 “太守,我曾揣测出士刺史被陈瑀谋害,并写了一封信给士徽。如今这个局面全都是我的过错……” “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士徽的为人是这样的。不知者不罪啊。” “太守听我说完,我有一计,可破贼军。陈瑀将交趾十城都送给了土人,但是留在交趾的土人部族实力都不是很强,真正强大的是士徽军中的那些。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将这件事透露给那些头人,他们必定会心有不服,必定会跳反。到时士徽军中会大乱,只要有人趁势掩杀士徽必败!” “此计可行!”士壹听完后大为赞赏。 这计策能不行吗?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牟融为了弥补过失立刻请缨:“太守若愿行此计策,在下愿出城和那些头人谈。” “不,你不行。” “太守……” “你真的不行,你的分量不够。”士壹忽然起身,面色严肃的说:“今夜我会亲自前往,以显示我的诚意!” 牟融闻言脸色一边,赶紧劝阻:“太守,这太危险了!您应该坐镇中央以防不测。况且这都是在下的错……” “你没有错,做得反而是对的。”士壹的话让牟融有些动容:“士家既然治理交州,那就应该有所担当。” 士壹确实过分仁义,但他并不懦弱无能。 是夜,他独自一人坐着吊筐下了城墙,悄悄摸向了士徽军营。 丛林侦查方面交州的土人在全天下都是没有敌手的,就算是王弋的斥候估计都很难赢得了他们。 士壹在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晕,没有当场弄死确实是老天眷顾。 他被带到了当地最大一个土人部族首领的帐篷。头人姓莫,名叫莫合多,据说祖上能追溯到上古黄帝时期。不过他们这个部族和汉人已经杂居多年,早已没了土人的脾气,莫合多为人相当有城府。 当莫合多看到被抓之人时也吓了一跳,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认识士壹的,只是他没想到士壹居然敢深夜探营。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捞了个功劳还是捡了个麻烦…… 第287章 西南(终) 士壹看到莫合多便放了心,这人是有野心的,这就可以谈。 野心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是好是坏要看下定义者以及承受者的身份。 对于土人,特别是像莫合多这样的土人,他有野心就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他是心向大汉的,他的野心是为了族人争取更多的利益以及成为大汉的官员。 不要觉得这是对土人的背叛,大汉的强大超乎想象,若是异族能有人成为大汉的官员,那都是值得记录进宗族祠堂的大事,值得后人永世铭记。 反而土人才是一种蔑称,这些人更愿意称自己为越人。但山越那些人闹得实在是太恶心,为了划清界限,这些人也就逐渐接受了土人这个称呼。 远了。 莫合多看着眼前直晃脑袋的士壹有些哭笑不得,他颇为古怪的问道:“士太守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士壹感觉自己都看到太奶了还哪里不舒服? “无妨。”士壹强打起精神道:“头人手下过于勇武,出手实在是重了些。” “哈哈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现在是敌人啊。”莫合多笑得很开心,眼神中却满含深意。 士壹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上却说:“既然是敌人,头人何不将我送去领功?” “哪能呢,于公于私我也不能将太守交出去啊。我们两人是好友,哪有背叛好友的道理?” “这是于私,那么于公呢?” “太守真要撕破脸?今日我等土族都是在场的,差不多都猜到了怎么回事。若是太守真要让我公事公办也行,做为朋友我饶你一命,不过明日我族儿郎可就不会那么懒惰了。” “光头人一族怕是不行……” “也是,那太守还不说明来意?” “哈哈哈……头人就是头人啊。”士壹夸赞了一句,缓缓吐出三个字:“一座城。” 莫哈多显然没听明白,疑惑的问:“什么一座城。” “我要给头人一座城。西于、封溪、苟漏、赢楼、北带、曲阳、定安……除了龙编你看上了哪个我就给你哪个。”(真实存在的城) “此话当真!”莫哈多神色一震,死死盯着士壹。这个利益可就太大了,若是能有一座城,他便是县令,是大汉的官员了! “当然,不过这有个前提,需要头人自己去取。” “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头人了。”士壹整理了一下表情,严肃的说:“我兄长并不是我所害,而是被陈瑀所害。他谋害了我兄长后为了平衡各个部族将交趾十座城池都送给了当时在交趾的头人……” “好大的狗胆!”莫哈多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我就看那个陈瑀不像是好东西,竟然敢行刺刺史!待我将他寻来,定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多谢头人关心,不过我的意思是诸位头人很多,但城池有限。想要都可以去取,只是一族只能有一座。”士壹的话虽然平和,眼神中的警告却让莫哈多心惊。汉人治理这里一向是打一棒子给个枣,而且肯定也有抡棒子的实力。 “太守的意思是让我……”莫哈多沉思片刻,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士壹却摇摇头道:“我只让诸位头人去取我答应的报酬。当然,既然拿到了报酬,就要为我做事。我需要交趾安定,同时你们可以选一座城池改名越城。” 噗通! 莫哈多直接给跪了,他匍匐在地闷声说道:“多谢太守……不,多谢刺史赏赐,我等当为刺史肝脑涂地。” 改名这个诱惑可比一座城大太多了,拿下一座城他最多就是一个县令,还是在大汉的统御之下。可若是能给一座城池改名为越城,他就有机会一统越人,成为一个国王。 或许他成不了国王,但只要兢兢业业为汉人办事,早晚有一天他的子孙后代会过上国王的生活,获得国王的版图,被朝廷册封国王的名号。 赚!没有什么比这更赚的了! 莫哈多心里已经乐翻了,要不是士壹在场,他立刻就会联系其他头人对士徽发动突袭。 士壹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土人打交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恩威并施。先将看得见的利益直接甩到他们脸上,再谈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一点他屡试不爽,土人见到让他们心动的利益后几乎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想要达成目标非常容易。 至于日后土人会如何在士壹看来根本不重要,交州都不知道有没有日后,谁还会去管土人日后怎么样啊。 士壹被十分隐秘的送出了军营,而接下来几天士徽的攻击越来越疲乏,土人几乎就差把出工不出力写在脸上了。 士壹看着这几天的攻击强度,知道很快就会迎来胜利。牟融的计策确实很有效,可惜他却无法全部实行。 原因无他,士壹十分尴尬的发现自己手下居然没有一个能够冲阵的将领,他又不会统御士卒,也不想去统御。 或许这就是聪明人,能够看清自己的上限,也不会冒险去突破自己的上限。呵,聪明…… 不管怎么说,在几天后的夜晚士徽的军营果然发生了动乱,喊杀之声不绝,整整持续了一夜。 士壹虽然想知道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并没有派人去打探,直到天明时分才命人前去查看。 一夜之间除了满地的尸体以及前来觅食的野兽,军营中什么也没有留下。斥候没有发现头人的尸体,同样也没有发现士徽的尸体。 得到这个消息士壹只能祈求士徽已经被野兽分食了,不过基本上不太可能,毕竟士徽身边至少还有两万汉军士卒。这些士卒的装备非常不错,而且战斗力不俗。 士壹猜测的没错,汉越双方经过一夜混战确实分道扬镳,士徽也凭借这汉人士卒强大的战斗力杀出重围,向南边去了。 只是士壹没有完全才对,分道扬镳的不止是士徽和各个部族的头人,士徽的三个兄弟士廞、士只、士干同样找到了自己的支持者,并带着他们向自己心仪的城池进发了。 与此同时, 士?、士武也从不同渠道收到了士燮死亡的消息,在南海和九真郡蠢蠢欲动。 不过两人的命运却各有不同,他们都没有轻易出兵。 士武对隔壁的王朗很是忌惮,王朗手下的董袭和贺齐相当凶猛,至少收拾起山越人来说简单轻松。 士?倒是想要出兵,可九真郡破地形以及跟猴子一样的山越让他焦头烂额。虽然在募兵,却根本无暇他顾。 士?顾不上交趾,有人却惦念着他。士徽一路向南,准备前去投靠这个叔叔。 古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可在这些人眼里亲情更像是一场猫鼠游戏,狼和羊的身份随时可能颠倒。 很可惜,做为地头蛇的叔叔没能在这场游戏中取得胜利,士?被士徽斩杀。陷入疯狂的士徽并没有自己叔叔士壹那般仁慈,他不光杀死了士?,还杀死了士?所有的妻妾和子女,一个都没有留下。 做为天下最后一片净土的交州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混乱的命运,叔侄几人各自占据一些地盘,对交州最终的统治权展开了争夺。 当然,原本有机会作壁上观的士武并没有成为旁观者。出使王朗的薛综在得知士燮死后一力促成了士武和王朗的联盟。 贺齐为帅,董袭副之。王朗出兵一万,目标直指交趾。 王朗究竟在想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是看上交州的人可不止王朗这么一个外人,郁林郡和苍梧郡就在武陵南边,以马腾的贪婪,很难说不插上一脚。 这混乱的一年是真的结束了,是实实在在的结束了。时间从不等人,无论愿不愿意,所有人都要进入新的一年。 残破的天下愈发破败,所有人都在想着缝缝补补,可每个人使用的都是自己的方式。 王弋将张飞换成了关羽,在狠抽了一顿张飞之后安安静静准备过年。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他不是漂亮国的军火商,他必须遵循地越种越富,仗越打越穷的准则。 刘辨则在积极扩充军队,可他表现的却很奇怪,似乎打定主意不准备主动进攻,一门心思偏安一隅。 袁绍还在修建自己的宫殿,并且已经彻底和袁术撕破脸。但两人只是隔空对骂,并没有打起来。袁绍需要防备的人有点多,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只是让他最没料到的是青州的荀衍居然无法支援他。荀衍被袁尚用了个诡计扣下,失去了人身自由。好在袁绍还有祢衡,在对骂上也不吃亏。 袁术同样也不想打,他正在卖力攻略袁绍遗留在下邳的臣子。有了可以信任的大脑就是不一样,陈珪给他出了很多有用的主意。 当然,这些主意陈珪是不想出的,但是老表陈瑀的忽然投靠让他压力骤增,他感觉陈瑀在玩儿火,这把火很有可能将这个陈家烧了。 刘表还在装死人,似乎已经认命了,没了雄心壮志。 孙坚无比头疼内政的情况,益州人才众多,但很多事都需要皇帝亲自决断。 似乎……忘了一个人? 并没有。曹老板从不是一个能让人揣测清楚的人,在天寒地冻的冬天,所有人都想着老老实实在房屋内过冬,可他依旧在想着打仗…… (士家这帮人的破名字,简单的简单死,难的难死。士廞(x一声),士?(wei三声)) 第288章 突袭 如果夏侯渊能够选择,那他绝不会在今日行军。 西北的寒风凛冽刺骨,狗日的雪花却没有冻结实,冰晶形成的锋利刀刃轻易在脸庞上割开一道道口子。干燥的寒风一吹,口子瞬间扩大。 没能冻住雪花的温度却凝结了体内的热血,凝结出来的血痂堵住伤口让人又痒又痛。可即便是脸上有着无数的伤口,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发泄的出口。 夏侯渊想要撕碎身上冰冷的甲胄,厚重的甲胄没有起到任何保温效果,反而令人身体愈发阴冷。 士卒们别说裹几件厚衣服了,就算连口热水都喝不了。一些被冻得浑身颤抖的人都想吃马粪和马尿来保持体温。 夏侯渊算是烦透了这个命令,好好在屋子里烤火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大冷天的往西北跑?西北有什么好的?西北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差不多了,休息结束。上马!疾行!”抱怨归抱怨,可活还是要继续干的。只因这个命令是曹操下达的,而夏侯渊愿意为曹操赴汤蹈火。 士兵们拂去甲胄上的冰晶跳上战马,疾驰在西北的荒原上。 西北荒凉吗?事实上西北并不荒凉,凉州的人口超乎想象的多,特别是南方的那几个郡,每个至少都有十几个万户大县。 不过夏侯渊目标的所在地确实比较荒,他要突袭的是北地郡的治府富平县,这个大汉的边境重镇。(东汉的富平和现在的富平不在一个地方,东汉的富平位于现在银川境内,三面被沙漠包裹,气候十分恶劣。) 卑移山。 若是匈奴还在,夏侯渊打到这里也算是民族英雄了。可他现在来一趟只能去收拾一些废物,一些别人留下的渣滓。 公孙瓒,这个失踪的英雄,这个响彻一时的人物,这个才华傲世的统帅。 幽州的白马将军名声常人难以企及,可惜却死在了自己的故土上。没有哪一个将领会拒绝与公孙瓒对战,这是一种荣耀。 夏侯渊愿意付出一切和公孙瓒一战,哪怕战死也在所不惜。但这份荣耀注定不属于他了,他只能顶风冒雪跋涉千里来收拾公孙瓒留下来的那些不成器的小崽子。 在夏侯渊眼中公孙续真的很不成器,在有程昱的帮助下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搞定自己的两个叔叔,才真正接管公孙瓒的遗产。 夏侯渊都不知道这种人在乱世中有什么活下来的意义,又是怎么有脸活下去的。 不过没关系,夏侯叔叔来了,夏侯叔叔会帮你解脱…… 十里, 五里, 两里, 一里…… 人未到羽箭先至,夏侯渊在骑射的状态下一瞬间便射出五箭。一箭射死城墙上了望的士卒,四箭清空城门守卫。 “杀!” 夏侯渊大喝一声,率领着一千骑士狂风一般吹进了富平。一路过去鸡飞狗跳,所有见到的活人全部沦为枪尖枯骨、刀下亡魂。猩红的旋风席卷富平,暴虐而又无情。 夏侯渊本人则带着亲卫一路不停,凭借着程昱的地图一路杀向了公孙府。 公孙府外,一位文士将长剑从门房的尸体上抽出来,将大门缓缓打开。 此时夏侯渊已经到了,见到府门大开,打马便冲了进去。 待到所有骑兵都冲进去之后,文士又将府门缓缓关上。他这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结果堪称完美! 文士就是程昱,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曹操可以来北地郡收获果实了,于是便派人秘密向洛阳传信。只是程昱没想到夏侯渊会来得这么快,让他差点没能完美收官。 片刻时间公孙府中便响起了惨叫之声,听着这种人类临死前满是怨气与绝望的哀嚎声,程昱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不错不错,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公孙家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北地郡将成为曹操的马场。 等了许久,程昱才等到浑身是血的夏侯渊从公孙府走出来。他见状行了一礼道:“妙才将军如此神速……” “莫要废话!”夏侯渊不耐烦的摆摆手,从怀中取出几件东西丢给程昱。“速速准备饭食热汤,这半个月手下儿郎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圣旨我就不读了。程太守,要快!” 程昱闻言心中一惊,他从夏侯渊的话中听到了两个十分震撼的消息。 第一,夏侯渊从洛阳到富平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可堪比人间极速了。要知道两地相差一千多里,中间还隔着刘辨的左冯翊! 第二,他将接任北地太守一职,曹操战马的一切事宜将由他全权处理。 让夏侯渊突袭北地郡其实是程昱想到的一个花活儿,他希望曹操能派人来干掉公孙续,然后他再以公孙续的名义向长安朝贡,用朝贡的队伍掩饰他给曹操输送战马的路线。 这个计策其实不算是最优解,里面包含了许多政治限制。当时程昱定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曹操另立新帝,以为曹操还要顾及刘辨的身份。 只是程昱有些不明白,此时此刻这个计划已经不是最佳方案了,为什么曹操还会派大将夏侯渊前来。难道想要找机会拿下左冯翊吗?那也不应该是夏侯渊啊…… 这里没人能接到程昱的疑惑,夏侯渊只是一个打手,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核心机密。当然,反过来说程昱也不可能知道夏侯渊这种打手能知道的机密。 “妙才将军稍等,我这就命人准备。”程昱行了一礼,打算继续纠结了。现在赶紧给这些人恢复体力的好,其他的都能放一放。 然而程昱这一走,满脑子肌肉的夏侯渊却陷入了多愁善感。他看着公孙府心中不自觉的感叹着,想着公孙瓒最辉煌的时候也统御过十数万大军,也曾是天下诸侯之闻其名便心生惧意的猛将,曾打得羌人不敢抬头看天,曾打得王弋险些命丧黄泉……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最让人向往的。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无所畏惧,名声流传千古。 这也是这个时代最让人恐惧的。身份地位不再是生存的保障,朝生夕死成为了常态。 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夏侯渊不确定,他也不打算确定。是生是死坐地空谈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前进,唯有前进! 平定天下便是武将最高的荣誉,死在冲锋的路上便是武将最高的葬礼。 继续,继续…… 为了自己的忠义,为了家族逝去的荣光,为了那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志向…… 夏侯渊扫去脑中的杂念,开始收拢士卒。 这一次夏侯渊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给公孙续反应的时间。又由于程昱的存在,公孙续将兵权抓在了自己手里,议事的地点也放在了自己府中。 这让夏侯渊将其一网打尽不说,还几乎无伤的接收了公孙续的地盘。 士卒们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饭食了,这些天都快将他们逼疯了。为了达到隐蔽的效果,他们几乎从不走大路,最近两天他们甚至是靠着啃树皮才活下来。 程昱走到夏侯渊身边,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妙才将军,你可知主公有何计划?” “什么计划?我不知道啊。”夏侯渊一脸茫然,片刻后才说道,“对了,主公说你看了就明白了,让我听从你的命令。” “我的命令?可我没有权力统兵啊!”程昱都傻了,不明白曹操唱的到底是哪出。那张圣旨他也看了,还不止一遍。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也没看出来什么。 忽然,程昱想起了夏侯渊扔给他的另一样东西,太守的印玺。 他打开匣子,瞳孔陡然瞪大! 程昱此时算是明白曹操的意思了,可这真的能行得通吗? 程昱很偷,但曹操更偷。北地郡远远满足不了曹操的胃口,他看上了整个凉州。 若是想问原因?程昱手上的印玺并不是一个太守的印玺,而是一个刺史的印玺。 程昱读懂了曹操的意思,若是他和夏侯渊能够拿下凉州,他就是凉州刺史。若是拿不下,那他只能是个北地太守。 没人会嫌官小,程昱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别看夏侯渊说的好听,可真涉及到军事方面,程昱估计夏侯渊只会拿他的意见做为参考。 看来主公也看明白了。 程昱在心中暗自感叹一句,离开纷乱的军营,走上了城墙。 黄河就像是一条散发着生命气息的丝带,供养着北地郡这片荒凉的土地。富平则犹如丝带上的明珠,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尊贵。 可程昱不得不大煞风景,因为北地郡只有在河边才能产出粮食,也就是说只有富平能提供夏侯渊征战凉州的补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人人都懂,曹操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果不能在一年之内做出什么成绩,曹操说不定会率军平了刘辨,亲自过来指挥这场战争。 毒士只是不会顾忌他人性命,不是不会权衡利弊。程昱很清楚今年进攻凉州不是一个好选择,可军令以定,他必须要计算好北地郡百姓的承受能力。 (卑移山即贺兰山。) 第289章 改制第一步 王弋这个年过得可以说是相当惆怅。 他赚了。由于河水泛滥,他的商会足足赚了能够买下半座城的钱。 可是整个河北亏了,亏得裤衩子都不剩,财政赤字看得王弋眼角飞到了天灵盖。 粮食支出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出了洪灾谁也没办法,何况还打了大半年的仗。 真正要命的还真就是钱,荀彧和刘德然修河道需要钱,灾后重建需要钱,稳定市场更是需要花不完的钱。 然而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辽阳。铁矿石的买卖虽然归为了州府,可打造的成品把持在个人手上。 没办法,官府弄出来的菜刀百姓都不喜欢,就别提真正的交易大头兵器了。 私人锻造的东西比官府好,官府就只能赚个原材料的钱。 个人里最赚钱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王弋自己。辽阳的那些工匠本质上是属于他私人的,州府想要采购同样要花钱,只是价格相对低一些罢了。 不要小看百姓的智慧,他们在大决策上面或许不行,但在小手段上有着自己独到了理解。 辽阳的工匠们从州府急切的态度中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他们并不着急。给王弋干活钱财和物质的保障相当到位,到了官府虽然有了官家的身份,最多也就当个不疼不痒的小官,有的甚至当不了官,就更别提物质保障了。 这种傻子都会做的选择,工匠们就是要硬耗,生生耗到州府强征他们为止。 不得不说利益最大化算是让他们给玩儿明白了,王弋又不想实行官籍那一套,现在他需要创造力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不是一帮混吃等死的家伙。 所以王弋这个年节过得简直要命,无数事情需要他决策和取舍,再加上王家就只剩下他和妹妹王泫两个人,当真是无比冷清。 好在他还有三个老婆,凑上一桌麻将好歹将这个磨人的节日给糊弄过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商人本质的甄姜对于赌博几乎没什么抵抗力,王氏商会喜提新商品一件。而且甄姜不打算放过任何层面,麻将的材质从象牙犀角玉石琉璃到木雕石刻通通不放过,打算收割所有人的钱。 当然,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对于王弋来说家中的大事只有一件,他收养了辛毗的儿女辛敞和辛宪英。对于辛毗的离世王弋非常心痛,在感叹人生无常之余从荀彧手中接过了抚养权。 主要是王弋真的不信任唐氏这个人,荀彧那几个儿子养的都不怎么样,才能很是一般。 而对于整个河北的大事就有些不寻常了,在年后第一次议政后王弋颁布了一个法令,他明令禁止了所有家族行商代理这种行为,不允许出现白手套这种职业。他治下的所有世家想要做生意就必须亲自下场,担忧名声那就饿着,否则一旦被查出来统统罚没充官。 行商代理是天下世家中的潜规则,商人地位低贱,高贵的文人是不屑于参与到商事之中的。 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王弋在为自己的夫人洗白,洗去甄姜身上不光彩的过往。有些人觉得没什么,应该只是一个表面工作罢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有些人却觉得这是王弋昏庸的开始,为了一个女人在政令上如此放肆,将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只有极少数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没人会忽然昏聩,王弋就算是昏了头,他手下那些人也精得跟猴一样,不可能不去劝阻,这条政令肯定有深意。 于是这些人就将目光放在了荀家身上,而荀家没有令他们失望,果断解散收编了数个小家族,并且将荀氏的大旗挂在了商会的牌匾上。 王弋如果颁布政令或许会被人无视,但荀氏有动作绝对会被人注意到。 一下子众人纷纷跟风,并且等待着王弋的伏笔。 果然,一则人事调动被有心人发现了。 一直担任书佐工作的崔琰被下放,钟繇被从地方召回,韩浩出任平原太守,原本的平原太守徐邈被调回,司马家新一代的老大司马朗被征辟。 联想到去年王弋想要更改官制的决议,看来是准备在今年实施了。 河北的官场开始出现骚动,不少人开始担忧自己的地位。不过各方反应却不同,有些人开始积极表现自己,希望临时抱佛脚能够得到赏识。有些人则对此非常不满,有的甚至直接当着王弋的面提了出来。 张范和张承两兄弟对此就颇为不满,两人在一次廷议中滔滔不绝的从礼仪道德到民风民治全面否定了王弋取消行商代理的政策,认为这样会加大世人对钱财的向往,会导致整个社会德行缺失。 王弋听的很认真也很仔细,甚至不住的点头附和。 就在二人以为成功了的时候,王弋直接撸了两人从事的官职,任命了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郎中一职。 郎中是个什么职位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什么职能也不清楚。张范成了金部郎中,张承则成了仓部郎中。 “公仪、公先劝谏有功,理应论功行赏。你二人如今归文若节制,去度支署任职。”说这话的时候王弋的眼神相当滑稽,眼中全是戏谑。 说实话这两人王弋是一直想用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张范和张承出身名门世家,祖上更是辉煌到没边儿了,那可是大汉的开国元勋,留侯张良!他们的祖父是桓帝时候的司徒张歆,父亲是灵帝时候的太尉张延。 这两人在大汉的地位王弋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又不知道才能到底如何,只能先安排个从事安抚着。 他们二人是羊家推荐来的,羊氏三兄弟还在泰山服丧,推荐人才算是给荀彧和蔡邕一个面子以及他们未来进入官场的敲门砖。 至于张范和张承反对王弋的理由有些奇葩,两人家中并不缺钱,连互市的利益都看不上。人家只是不想自己老祖宗参与设计出来的东西被轻易遗弃,才和王弋据理力争的。 看出来王弋确实不是很想理会他们,两人也就不想继续争下去了。王弋给他们的答复让他们比较满意,新的官制一定要实行,比原来的是好是坏他们自己去体验一下就懂了。 可这两位不想打了其他人就傻了,如今比较有影响力还没有绝对站在王弋那边的就只剩下他们了,如今张氏兄弟熄火,反对改制的人连个领头出来背锅的都没有。 而且王弋又弄出来一个新名词,度支署是个什么衙门?有什么权力? 王弋这样的表现是他们最害怕的,他们不怕王弋一下子全面改制,到时候无数问题都会瞬间暴露,想要否定王弋非常简单。 可王弋若是这么一点点的去挤那就太难受了,有了错误随时可以改,改制的矛盾冲突会少很多。 其实两种方法都有利有弊,前者够快但麻烦多,后者麻烦少但时间长。 恰好王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因为在廷议最后王弋提出了休战务农的策略。 这是一个非常严苛的政令,除了在幽州的太史慈以外,所有的将领兵权全部被剥夺,没有王弋派出去的虎符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调兵行动,就连远在陈留的关羽也只有被动防御的权力。 今年主要的军事行动只有一个,那就是攻陷虎牢关,也仅仅只是占领虎牢关,虎牢关以西一里土地都不多占。 总之就是一句话:休养生息,休养生息,还是休养生息。 王弋也不想啊,可他大笔一挥免了河北一年的赋税,明年能发俸禄都是一个大问题,黄河边上那几个郡更是都免到三年之后了…… 对于这点其他人到没什么意见,激进派的人还太小,没什么话语权,保守派则巴不得多休整几年。毕竟保守派认为打生打死都太粗鲁了,权谋才是最重要的。 廷议结束,大部分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一个是准备和王弋商量如何解决工匠问题的荀彧,另一个则是蒋义渠。 蒋义渠的工作做得还算不错,不论是动员军屯还是调集粮草都没有出现什么失误,他也逐渐获得了一些权力。 是的,王弋是给了他一个官职以及相应的权力,可蒋义渠手下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都不怎么听他的话。 这也是王弋给他的考验,如果不能在不影响工作的同时收回自己的权力,蒋义渠这个人他是不会重用的。 蒋义渠自己非常争气,他通过自己曾经的关系成功拉拢了一批人,打压了一批人。虽不能说是说一不二,至少命令能够得以执行。 不过这一次他出席廷议带来的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主公,粮草出事了。”蒋义渠没有废话,神色凝重的将他遇到的麻烦说了出来。“主公,您下令大量制造的锅盔出了问题,有人吃完之后出现了中毒的情况。” 王弋闻言脸色大变…… (张范和张承没有出现在演义中,历史上确有其人,是曹操的幕僚。) 第290章 毒麦案(一) 王弋听到这个消息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他担心的东西还是来了,黄曲霉菌超标…… “什么症状!”王弋两步走到蒋义渠身前,死死盯着他。 “呕吐、昏迷、抽搐……” “有没有发热?就是浑身燥热?有多少人中毒?” “没人发热。有一曲的人中毒,已经有十几人不幸身亡了……医士也没查出来什么原因,只是说中毒。”蒋义渠迅速将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并且提出建议,“主公,臣担心有细作下毒,希望找些破案高手前去查探,军中的情绪有些压不住了……” “哪一军?” “骑军。” “前面带路,我去看看。”王弋不由分说,抬腿就走。 荀彧见状赶忙拦住劝阻道:“主公,您可以让他们来,无需您亲自去。” “还是要看看的,若是如我所想,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刘家人绝不能活,我们将成为众矢之的。” “可若不是呢?军士激愤过于危险,主公还是让他们过来。” “如若不是,那麻烦就更大了。” 王弋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跟随蒋义渠匆匆离去。 来到军营,王弋发现徐荣已经顶盔掼甲,士卒们也刀枪出鞘,气氛非常紧张。 王弋分开众人,径直走向了出事的营房。徐荣紧随其后,凌厉的眼神告诫着士卒不要轻举妄动。 营房中,此时已经有二十多具尸体被排放在门口了。医士们行色匆匆,正想尽一切办法拯救着躺在病床上抽搐的人。 张机也在人群中,他正在为一个士卒号脉,可眉间的结怎么也散不开。 王弋走过去轻声问道:“仲景先生,如何?” “主公。”张机行了一礼解释,“应该是中毒,但这种中毒症状非常常见,短时间我也无法确定。” “拿块饼子来。”王弋吩咐一声,片刻之后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他闻了闻后咬了一口开始咀嚼。 “主公不可!”张机见状赶紧制止。 王弋却挥了挥手,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饼子保存的不错,坚硬干燥,没有一点腐陈的味道。尝起来也可以,不像是陈粮。果然,坏事只会越来越坏,中毒的原因不是黄曲霉菌…… 这个时代汉人的主食可选项其实不少,但基本上还是遵循着南米北麦的原则,北方人的主食基本上就是小米、黄米和小麦。 由于王弋弄出来的锅盔广受士卒好评,王弋便加大力度推广了小麦的种植,然而吃小麦是有风险的。 毒麦,这是唯一的解释…… 毒麦和黄曲霉菌的毒发症状非常相似,王弋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唯一的区别是黄曲霉菌中毒会发热,毒麦不会。 要不是上辈子王弋的爷爷辈有人因为误食逝世,王弋也不知道这么一个东西。 这辈子王弋侥幸当了个人主,他从推广小麦的时候便一直防备着这个东西。但也只是防备,因为毒麦并不是华夏原有的植物,是外来入侵物种,主要生长在欧洲。 可这只是他有限的了解,具体是不是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影响他以最险恶的思维去思考这件事。 或许这还真是投毒也说不定…… 可会是谁呢?有些狠毒啊…… 王弋告诉张机用蛋清催吐,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催吐方法,能救几个是几个。 随后安抚了一下士卒后他便离开了军营,满脸凝重。 毒麦的输入途径只有两个,一个是洛阳,一个是高显。 将毒麦带进洛阳的很有可能是罗马人,毕竟近期从欧洲来的只有罗马人。 至于高显自不必说,每日货物成山成海。 然而王弋却觉得两个都不可能。 罗马人是从海上来的,毒麦在半途中可能就已经发芽变质了。 没有人会在高显交易粮食种子,虽然毒麦和小麦的样子差不多,但是产量并不比小麦高。 王弋找来了刘松,可刘松对此一无所知。 “主公,我们确实大量收粮,但是我们收的粮食都是从熟知的家族手里收来的,他们……他们的麦种都是我们提供的……”刘松有些尴尬,因为这相当于承认了他们正在变相兼并土地。他们控制小世家,小世家控制百姓。万变不离其宗,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 “刘松,你太令我失望了,难道我给你的利益还不够吗!”王弋听完果然勃然大怒,他拼尽一切想要遏制土地兼并,结果还真是应了那句“买的没有卖的精。” 对此刘松也是有苦衷的,他无奈的解释:“主公,我们制作的都是军粮,不能有丝毫差错,也不敢有丝毫差错……” “那你们就敢钻律法的漏洞!” “不敢,不敢。我等……” “以后你们刘氏不要负责军粮加工了,将生意交出来,免你死罪,以观后效。” “喏……”刘松答应得很痛快,王弋的潜台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拿走生意只是暂时的。 “滚!”王弋冷喝一声,不在想看这货。律法改革迫在眉睫,今天有刘氏这么干,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张氏、李氏、赵氏? “文若,你找个人侦办这件案子,尽快将这件事查清楚,我不想将所有的麦子都烧了。” “主公,都烧了?” “是啊。麦子里可能混进了毒物,这东西牲口也不能吃,吃了也死。要是查不明白,我们所有的麦子可能都要付之一炬。” “喏。主公觉得奉孝如何?” “要个文武双全的,我担心有幕后黑手。” “有人投毒?” “很难说啊……” “主公,可以让子龙将军和奉孝一起。” “行,你去安排。”王弋摆了摆手,破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荀彧行了一礼,找来赵云一起向郭嘉的府邸走去。 别看郭嘉岁数不大,还真有自己的府邸,而且这个府邸很大,算是王弋给他成婚用的新房。 两人让知会了门房,很快便被领了进去。 郭嘉这段时间过得还算是自在,来年他将迎娶甄道,甄道估计是被甄姜的嫁衣刺激到了,老老实实的开始学习女红,不再继续找他事。 将二人迎进正厅,郭嘉笑道:“文若是大忙人,子龙又是主公亲卫将领,怎么你二人同时来了?” “主公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荀彧没时间客套,直接将毒麦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且叮嘱郭嘉这件事王弋很着急。 荀彧的事情是真的多,传达完命令就准备离开。 “我明白了。”说到正事郭嘉还是很靠谱的,点了点头将荀彧送了出去。 “郭司马……” “不是司马啦!”郭嘉嘿嘿一笑说道,“叫我奉孝就行了,白身一个,无官一身轻啊!” “奉孝年少有为,主公是会重用的。”赵云倒是恭维了一句问,“我们应该从何处查起?” “我家后院。子龙将军,听主公说你的枪法当世无敌,能不能教我那个疯婆娘两招?” “呃……这……” “抱歉抱歉,不传之秘是?那就活该那疯婆娘没福气。” “不是不是。奉孝……” “怎么了?哦,子龙将军无需担心,最近那疯婆娘……” “你叫谁是疯婆娘?”还未等郭嘉说完,甄道的声音就在院子的墙上面响起,“不收拾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了?” 其实甄道可挺苦闷的,在智商上面她已经不是自家这个弱鸡的对手了,哄骗她的计谋一套一套的。但谁让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呢?甄道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弱鸡死在那张贱嘴上。 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在暗处保护郭嘉,哪知居然听到郭嘉喊她疯婆娘。 赵云其实已经发现甄道了,但是郭嘉的嘴太快,让他没来得及说。眼下这个情况他里外不是人,尴尬到想要掉头就走。 “子龙将军。”甄道犹如灵猫一般从墙上翻下来,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刚刚你们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不知可否同行?” “三小姐信不过我?”赵云有些不高兴了,你可以质疑他的一切,就是不能质疑他的武力。 “不。”甄道摇了摇头,瞥了郭嘉一眼,“我信不过他。” 郭嘉却嘿嘿一笑,他就是来找甄道的,说实话他反而信不过赵云。不论赵云的实力有多强他都不放心自己的安全,谋士总是多疑的,这世上只有两个半的武人能得到他的信任。 一个是小伙伴儿张辽,另一个就是未婚妻甄道。 至于那半个…… 要不是出于基本礼仪,郭嘉都不想把周瑜当作人! 赵云碍于甄道身份特殊,便答应了下来,这个临时的三人组便开始干活了。 只是让人没想到郭嘉的第一站居然是食肆,虽然食肆是打听消息最方便的地方,但郭嘉却不打算探听笑道消息。 “谁是主家?”郭嘉将一块令牌拍在柜台上,斜眼看向了掌柜。 掌柜没有立即说话,反而看了看令牌,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令牌。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客人,要不您去外面看一看,我家挂的是谁家的牌子?” 第291章 毒麦案(二) 尴尬,大写的尴尬,无与伦比的尴尬。 郭嘉在这个名叫“之味”的食肆牌匾边看到了一个锦缎小旗,上面绣着一个“王”字,这是王弋的铺面。 说起来这个食肆也不能说是王弋的铺面,只能说是甄姜商业帝国中的一环。 食肆虽然很大,也是邺城饭菜味道最好的食肆,但他们主营的业务并不是一般的食客。 食肆主要面对的客人是甄姜的商队,为商队提供各种便利。 是的,这便是甄姜为王弋置办的遍布天下的据点。王弋想在天下大城之中都有一个支援他密探的据点,这就是甄姜给出的答案。 郭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尴尬的事情总会被他遇到。无奈之下只得笑嘻嘻的说:“那我向你打听个事。” “这位上官,您有这个令牌想问什么就问,我只是找不来主家,不是仗势欺人。”掌柜很是无奈,可来人是他得罪不起的老爷,他也只能漫天飞白眼。 郭嘉更加窘迫,好在他足够不要脸,开始问起了正事:“最近食肆中有人中毒吗?” “上官,这可不能乱说。” “有没有?” “有。” “中的什么毒?” “误食鱼鲜。” “有没有食麦中毒的?” “没有。” “听说过哪家出现了吗?” “没有。” “行了,我没什么事了。”郭嘉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旦发现,立即去署衙告知荀别驾。” “啊?哦哦……喏……”掌柜闻言脸色大变,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郭嘉带着赵云和甄道转身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管好你的嘴。” 赵云对于郭嘉的做法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问,因为三人的第二站就是军营。 郭嘉跟徐荣挺熟,行完礼道明来意后便开始嘻嘻哈哈:“徐将军最近过得如何?小徐呢?怎么没带他来军中练练?” 其实徐荣是有些看不上郭嘉的,才能固然强大,可年纪轻轻没个正形可不好。 “奉孝啊,先办正事。”为了能赶紧摆脱这个混小子,徐荣也开始学得和颜悦色哄人。 郭嘉却觉得这样的徐荣没什么意思,转而开始询问情况:“徐将军,只有那一曲的士卒中毒了对吗?” “对,除了他们其他人没有任何不适。” “庖人呢?” “庖人?”徐荣有些不明所以,“奉孝找庖人做什么?” “那种饼我可吃了不少,不煮一下根本吃不了。” “对对。来人!”徐荣恍然叫来亲兵吩咐,“将庖人带来。” 新兵领命后迅速跑了出去,郭嘉则又开始嘻嘻哈哈询问徐晓的近况。 徐晓就是徐荣的儿子,大汉有资格领兵的将领家眷基本上都在洛阳,当初徐荣投靠王弋之前被堵在军营那段时间,王弋让人将徐晓接到了河北。 那时郭嘉还在读书学习,王弋就将徐荣扔给了郭嘉,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徐荣这种人嘛,注定是封建旧家长,他不需要孩子觉得哪个朋友比较好,只需要自己觉得哪个朋友比较好。 所以徐荣是不支持徐晓和郭嘉成为朋友的,他认为郭嘉不够稳重,迟早要出事。而且郭嘉还总喜欢欺负徐晓,让徐荣有些不高兴。 于是徐荣就试着将话题往甄道身上引,如今甄姜已经嫁给了王弋,郭嘉谈论甄家的时候多少能顾忌一些。 谁知贱贱的郭嘉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次次将话题扯回来。两人的谈话矛盾重重,很是有鸡同鸭讲的意思。 当事人甄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好在亲兵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只是带回来的消息可不怎么好。 “将军,庖人失踪了。” “你说什么!”徐荣闻言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去查看。 郭嘉的脸色也变了几变,一把拉住甄道低喝:“快走!” “去哪?” “去找那个刘松!”郭嘉来不及多做解释,小跑出去跳上马车就往城中赶。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他们入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周围的店铺开始打烊,行人们也开始往城门聚拢准备出城。 三人一路赶往了刘家在邺城的宅子,敲开门后却得知了一个要命的情况,刘松被王弋召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郭嘉觉得无比头疼,现在不能说是线索断了,而是完全没有线索了。可这才只是刚开始,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等着他们。 负责邺城治安的人是王克,别看他傻了唧的挑衅过暴怒的赵云,但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人有些中二。 此时他正在署衙中修改自己整顿守军的方案。上一次邺城大乱,几乎所有人都露了脸,就连文书院也在后续的清扫行动中让人见识了什么叫专业。 只有他麾下的守军现了个大眼,能被一群流民冲垮,他过年回家都不敢抬头。 痛定思痛下他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理那帮崽子,不扒层皮誓不罢休。所以他的整改方案堪称残暴,想要将人往死里整。 可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指挥着守军大破敌军的美好幻想时,一个吏员匆匆过来禀报:“校尉,出事了。” “出事?什么事?”王克看了吏员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王弋还在邺城能出什么事?谁敢搞事? 吏员却说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校尉,于家出事了。全家四十六口被灭门!” “灭门?邺城?”王克都傻了,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他抄起宝剑一个健步就冲了出去,骑上马风一样往北城赶。 于家他是知道的,他的工作就是维护治安,界面上大大小小的的家族都有些了解。于家不是什么大家族,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家族。于家是几户人家凑在一起组成的家族,他们之间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恰巧都姓于而已。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主要成员手上都是沾着人命的。这个世道想要活下来不容易,不能像诸侯那样拥有一方势力,想要活得好就得抱团比狠。 于家就是这样的家族,他们从事的便是那些运用潜规则的行业。 不过于家不是邺城最大的一股势力,能让王克记住是因为他们占据着一条还算不错的产业——狗肉。 狗肉是汉代人们重要的蛋白质摄入来源,于家承建了邺城绝大多数的狗场,算是做到了行业垄断。 当然只是垄断是不够的,他们要求屠户们每杀一条狗就要给他们十个钱,不然就不允许屠户杀狗。 敢这么要价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因为于家不光养吃肉的肥狗,还养杀人的恶犬。 那种恶犬是他们从鲜卑弄过来悉心培育的,体型巨大生性残暴,于家人曾放出豪言:同等数量的狼是打不过他们家狗的,他们家的狗甚至猎杀过老虎。 很多人觉得是他们是吹牛,不过那种大狗确实凶恶,也没人愿意招惹。但是王克却知道这是真的,那只被恶犬猎杀的老虎虎皮就在他家里,被他做成了褥子,冬天睡觉相当暖和。 这样的家族几乎是不可能被无声灭门的,别的不说,一旦打起来狗的叫声就会扰得四邻关注。 然而等王克来到于家时却看到了惨烈的一幕,所有守卫的士卒全部脸色苍白,很多都扛不住在剧烈的呕吐。 院落里残破不堪的肢体零件到处都是,人的狗的都有,全部都被碎尸了,连稚童都没放过。最要命的是这些肢体根本不是利器切割的,更像是被什么凶恶的野兽活生生咬碎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克脑子里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这根本就不可能啊,什么样的生物能无声干掉这些人?要知道于家可是凶残到将一些不听话的人剁碎了喂狗的存在。 这么大的生物是怎么进来的?还不得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 没道理啊…… 王克其实对于家没有丝毫同情,无非是少了一个进项罢了,有得是人自愿给他送钱。可这种东西出现在邺城,要是冲撞了王弋那可就麻烦了,王芷能亲手活剥了他。 对于查案来说王克可比郭嘉他们专业多了,他强忍着恶心仔细查看着尸块,尽量从每一处寻找一些线索。 然而尸块上没有留下毛发,狰狞的狗嘴里也没有留下残骸,尸体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见鬼了? 王克不死心,出门找了几个附近的邻居详细盘问,最终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答案。 一个巨大的怪物悄然出现在于家,无声干掉了于家所有的活物后又悄然消失不见…… 可能吗…… 王克不相信这世上又这样的怪物,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活这么大他还没听说过有谁见过鬼神。 就在王克思考对策的时候,郭嘉三人找上了他。郭嘉希望王克能帮忙找一下刘松,刘松非常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到于家这一幕三人也很震惊,他们没想到邺城之内除了王弋居然有人行灭门之事。 不过细心的甄道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进入于家只是觉得恶心,但是她却看到赵云不自觉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第292章 毒麦案(三) 赵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看向自己手的时候同样颇为诧异。他在这里没察觉到危险,但是他的身体察觉到了…… “子龙将军,有什么不对劲吗?”甄道赶紧询问赵云,并一把将郭嘉拉到身后。 “有。”赵云点了点头,缓缓走进了于府深处。 赵云的表现让很多人都紧张起来,暗自警戒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甄道想要拉着郭嘉出去,这里血腥的环境让她感觉到了不适。哪知她一回头,却发现郭嘉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一边,正用一根树枝摆弄着一块儿碎尸。 甄道头一次觉得郭嘉很爷们儿,毕竟这里刺鼻的气味十分恶心,她都有些受不了。可郭嘉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借着火光兴致还挺高。 “你在干什么!”虽然甄道有些佩服,但还是十分严厉的说,“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保护不了你。” “没必要,这里没危险……呃……我是说不用这么紧张,子龙将军估计什么都找不到。” 事实证明郭嘉猜的没错,赵云确实什么都没发现。这也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如果没有危险身体机能怎么会报警? “王校尉,我们先走了啊,有空你帮我注意一下一个叫刘松的老人!”郭嘉见赵云出来便和王克说了一声,招呼两人离开这个地方。 王克点头表示知道,他今晚准备要和尸体一起过夜了。 回到马车,甄道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郭嘉拿着那个戳尸体的树枝甩来甩去,虽然没有血水飞溅,可也十分恶心人。甄道烦了,伸手抢过来就想扔掉。 “别,这可是证物!线索!”郭嘉赶紧制止甄道。 甄道想说什么,可眼尖的她忽然发现郭嘉满手都是血! “你怎么了!”甄道心中一惊,拉过郭嘉的手就要检查。 郭嘉则挡了下来,轻声道:“没事没事,不是我的,别问。” 他没有解释,但手却死死握着没有松开。 赵云本打算将郭嘉送回家之后自己回去休息,顺便检查检查自己的身体机能是不是出了问题。 可是郭嘉却将他邀请进府邸,并且让他就在府中过夜。 当然,过夜只是个借口。郭嘉让仆役端来一盆水,自己也打开了满是鲜血的手掌。 郭嘉手中拿着一个玉环,大小有点像戒指。他将玉环洗干净之后放在烛火下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什么?”甄道对于玉环有些好奇,赵云也凑了过来。 “这是一个祭器,确切的说是祭器的一部分,说是钥匙也不为过。”郭嘉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它是套在玉釜把手上的,每当祭祖或是祭天开始的时候这东西就会被安装好,象征着仪式的开始。同时它也是开启家族中某个密室的钥匙,密室里一般都是传给子孙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甄道都惊了,心想郭嘉也太神了,这都能猜出来? “因为我也有一个。”哪知郭嘉笑了笑,从袖口摸出一个差不多的玉环。“我是寒门出身,可家里破到吃饭都是问题。要不是我发现了这东西能开启先祖留下来的密室,你觉得我到哪能弄来书读?不过我的可比这个差多了,啧啧……” 郭嘉说的没错,他的玉环无论是质地还是外形都没有他捡来的好,而且他的玉环上还带着个缺口方便套进把手,很明显祭祖用的玉釜也不怎么样。 他捡的这个可是浑然一体,说明根本不需要缺口去适配玉釜。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制作它的匠人手艺定然极为精巧。 “你从哪捡的?”甄道很是差异,她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东西。当然,做为一个女子她也参与不了祭祖这件事。 “尸体上……嗯……狗肚子里。” “狗还吃玉石?” “不,狗是吃肉的,人才是佩戴玉石的。” “狗吃了一个人?吃的是谁?”甄道很是震撼,但她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郭嘉将玉环高高抛起,接住后淡淡的说,“我们不是在找刘松吗?这不就是刘松吗?” “狗把刘松吃了?怎么可能!刘松是谁!他们凭什么?真就一点儿也不怕死吗?”甄道的问题忽然爆发,犹如连珠炮一般。 郭嘉只是轻笑道:“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有什么怕不怕的。” 赵云一脸凝重,低声询问:“奉孝,你觉得会是谁做得?” “很难说啊。杀于家是为了灭口,杀刘松是为了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找刘松问些什么,只是担心他像庖人那样失踪而已。而且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尸体处理方法,邺城庞大,想要藏一具尸体实在是太容易了,没必要用一堆尸体去掩盖一具,这样暴露的线索反而更多。所以于家也不是清白的,他们也知道什么……”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是刘松?” “你仔细看,在这个角度。”郭嘉将玉环放在烛火前解释,“看这条线,这天线可不是玉石裂痕,这是一条龙。只不过这只是龙的躯体,四肢和首级在玉釜上面。” 龙…… 现在确实可以确定了,除了刘氏基本上不会有人用龙做为装饰,也不敢用。 甄道忽然发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火光的映衬下郭嘉的双眸中闪烁着极为明亮的光,那是兴奋的神色。 郭嘉当然兴奋了,这段时间他都要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件刺激的事,怎么可能不兴奋!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兴奋的并不是查案本身。之前的调查他可以说完全凭借着本能,脑子根本就没有转动过。可是到了于家之后,鲜血刺激了他的神经,猩红的颜色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或许他是知道的,并坦然面对了一切…… 郭嘉随手拿起那个树枝看向两人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树枝啊。” “什么树枝?” “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问我?”甄道双眼一瞪,很想抽郭嘉一顿。 “就是不知道才问的你们。”郭嘉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于家可没有树!” 听到这话,赵云也想到了一个细节,低声说道:“奉孝,于家不仅没有树,连喂狗的食盆都没有!” “狗窝里也没有吗?” “没有。”赵云果断摇摇头,“狗房地处偏僻,气味又难闻。我担心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特意进去查看了一下。” “没有……那这截树枝又是什么呢?对了,主公身边不是有个叫张白骑的吗?我们去问问会不会是仙法道术?” “回来!”看着起身要走的郭嘉,甄道赶紧拦住,“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 “不行不行,不弄明白我睡不着。”郭嘉根本不听劝阻,迅速钻进了马车。 赵云和甄道无奈只能跟了上去,一同前往王弋的府邸。 好在王弋还没睡,听完郭嘉的叙述后唤来了张白骑。 然而精通药理的张白骑也不认识,不过他却斩钉截铁的说:“主公,这不是中原的树木,而且这也不是树木。这是一种非常健壮的草茎,只是已经晒干了。” 王弋不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树还是草,他只想知道毒麦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刘松死了,他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阴谋。 “奉孝,无论如何你要查清楚这件事,不惜一切代价。”王弋的脸色很难看,这些令人恶心的算计真是无处不在还防不胜防。 “喏。”郭嘉行了一礼缓缓退去。他总觉得这东西应该很有用,然而天色已晚,没得到答案的他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翌日,郭嘉三人再一次来到了军营。昨晚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毒麦下的亡魂也是一种灭口。 和徐荣打了个招呼,郭嘉便一头钻进军营中开始翻找那一曲士卒的私人物品。 然而整整一上午,除了阅读了大量的日常信件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郭嘉有些不耐烦,就连赵云也觉得方向似乎有些偏移了,可甄道却有些兴奋。 “喂,你有什么发现吗?”甄道拍了拍郭嘉,一脸得意。 郭嘉皱了皱鼻子,无奈一叹:“没有,你呢?” “当然有了!” “什么发现?快说说!” “信!”甄道指了指地上那一堆信件。 “信?”郭嘉满脸疑惑,这些信他都看了几遍了,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可他忽然灵光一闪,大声说道:“信!对啊!信!” 信确实是线索,骑军几乎都是西凉人,虽然羌人和汉人都有,可是信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大量出现在这个军营中! 不是郭嘉瞧不起凉州人,凉州和中原不一样。中原的有钱人才会当骑兵,可凉州当骑兵的大多都是穷人,有匹马就敢提刀和人拼命。 三人立即找到徐荣询问这一曲的身份,徐荣叫来了文吏仔细进行核查。 然而这一查可不要紧,这一曲的人身份还真不一般。他们自身倒还没什么,但是他们的父辈跟随过段颎,是段颎曾经的亲卫…… 第293章 毒麦案(四) 段颎这个人成分很复杂,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但他的死同样大快人心。 段颎可能是个精神分裂,他对自己麾下的士卒极为仁爱,不仅同吃同睡,还悉心照顾。 但是他对羌人残暴到无以复加,从永寿二年到建宁二年这十三年中,他杀的人不一定比白起少。每次大战他动辄斩首上万,有记载的小型战役最少也会斩获两千首级,被他灭族的羌族不计其数,很多部族因为规模太小压根就没有计算过。 可以说段颎在凉州那段时间每天不是在杀羌族就是在杀羌族的路上,闲暇的时候他则会思考如何杀羌族。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被召回洛阳后却晚节不保。 段颎攀附上了宦官,将他杀戮羌人的手段用在了杀戮太学生和党人身上。最后落得毒酒一杯,死在牢中。还是吕强出面保住了他妻小。 这样的杀神身边亲卫的战斗力自不必说,而亲卫又属于将领的私人臣子,可以一起享受荣耀,也必须为将领干一些不方便的脏活。 这些人的死是因为为段颎干了什么脏活么…… 郭嘉有些不太确定,时间跨度太久了,想要灭门机会有得是,没必要现在才出手。他着实讨厌翻旧账,特别是在战乱的年代。太多东西因为混乱遗失,想要找到线索非常困难。 没奈何,郭嘉只能去古今学堂找找,看看从东观的藏书中能不能找到一些曾经的线索。 谁知走到半路,赵云忽然止住了马车,目光却在四周不停的巡视。 郭嘉见状心中一沉,幕后黑手终于找上自己了吗?不过也好,正愁没有线索就送上门来了。 甄道则双眼放光,她仗着王弋的宠爱和王弋麾下几乎所有将领都切磋过,可唯独赵云从不和她好好打,总是凭借超然的速度一招将她制服,这回终于能见识一下赵云的武艺了。 冬日尚未过去,北方的大地还是一片枯萎之色。周围的树丛中窸窸窣窣走出了四个人,手中都拿着长刀。 赵云总是尽职尽责的,王弋让他保护郭嘉,他就不准备主动出击。 然而对方似乎不认识他,见他没有反应,四个人不停变换身形向他扑了过来。 “留活口!”郭嘉探出头叮嘱了赵云一句。 赵云闻言脸色一变,长剑出鞘,心中则不停埋怨郭嘉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甄道一把将不省心的郭嘉拉到身后,赵云的长剑也停在了车窗。与此同时,一支羽箭被长剑磕飞,可以说险之又险。 赵云感受了一下力道,感觉至少是两石弓,看来远处的弓手才是他最大的麻烦。 既然是麻烦,那就要解决。 赵云飞身下马,冲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而那四名刺客此时也到了,两个扑向赵云,两个扑向马车。 危险重重?紧张刺激?事实上并没有。 马车里的甄姜想要骂娘,赵云只是凭借自己的速度和对武学的超然理解先一步卡在刺客的进攻必经之路上,并且将长剑举到了合适的位置。 片刻间解决了四名刺客,赵云冲进树林,没一会儿树林中就响起了箭矢划过空气尖厉的声音。 弓手的实力却超乎了赵云的想象,在错综复杂的树林中,赵云磕飞了第一支箭,却险些被紧跟其后的第二支箭射死! 看了一眼深入树干的羽箭,赵云知道如今地形已经没什么优势了。于是他双腿用力,速度陡然快了一截,整个人甚至都是踩着树干弹过去的。 虽然赵云利用树木在空中变向迷惑对方的瞄准,可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羽箭时快时慢,力道大得惊人。赵云可以保证,只要自己中上一箭必死无疑。 可惜,刺客已经没机会了…… 一个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赵云眼中,中年人还想弯弓搭箭但赵云已经近在咫尺了。 赵云右手反握长剑,自下而上撩了过去。中年人对气的运用很是熟练,双腿一蹬平地后退。 赵云见状也使用了招式,他左手忽然在拍了一下剑柄末端,长剑速度猛地快了三分。而半空中通过手腕改变的一个小角度让长剑顺利从对方下颌贯入,头顶穿出。 这样的人赵云根本不敢留活口,擅长远程攻击的家伙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通常也都是远程攻击。若是郭嘉想要就地审问,他可能护不住郭嘉。 果然,收回长剑后赵云在尸体上找到了一个小弩。这个小弩非常精巧,全金属打造堪称巧夺天工,而且还不到巴掌那么大。 这让赵云有些惊讶,做为王弋新武器测试的活靶子,他知道就连王弋都造不出这么精巧的弩。 将尸体和战利品带回马车,赵云歉然道:“奉孝勿怪,这人身手不错,我没法抓活口……” 他想的挺好,觉得武功越高知道的就越多,只是结果有些尴尬。 郭嘉还没说什么,甄道反而不满的嘟囔:“哼,干啥啥不行。” 赵云真的不行吗?并不是,甄道只是嫉妒罢了,而且是非常嫉妒。赵云杀敌的技巧她都明白,可根本用不出来。一个可以全天候行气的人时刻都是最强状态,甄道除了羡慕就只剩下嫉妒了。 不过赵云很大度,听到了也没和甄道计较什么,只是问郭嘉:“奉孝,会不会耽误你的调查?” “不会。”郭嘉摇摇头说,“都是些送死的罢了,估计知道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价值。” “送死?为什么?这样的人也送死?” “嗯,是我我也送,稳赚不赔为什么不送?” “赚?奉孝你知不知道,这人的武艺很高,比绝大多数将领都要高!” “那又怎么样?目的达到了死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目的?” “试探我们的态度。”这次回答赵云的是甄姜,“或者说试探主公的态度,看看主公对这件事到底有多么急切。” “他们是来找我的?”赵云反应了过来,原来杀郭嘉只是顺手为之,真正的目的是试探他的实力。 “多做多错。走,看来他们是着急了。”郭嘉放下窗帘陷入了沉思。 如何将这两天的事情串连起来才是真正的难题,郭嘉必须考虑清楚。 骑军一直在幽州受训,段颎亲卫的后代集体死亡一定是他们父辈在凉州做过什么事。 于家一直在鲜卑买狗,所以他们有一条往来的商路,或许刺客想要运送些什么? 这件事到了这里基本上可以定性了,不论是试探赵云还是杀他郭嘉都不重要,幕后黑手的目的一定是在王弋身上,攻击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注意力放在中毒这件事上。 可是刘松为什么会死呢?是看到了什么吗?他身上有什么关键的线索必须要销毁吗? 这就是郭嘉想不明白的,刘松似乎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给军中提供粮食,可他只是刘家的主事者,想要在粮食中动手脚还不如去找作坊的管事。 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郭嘉在古今学堂又泡了一下午,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他翻阅了所有关于段颎的史册,也算是彻底了解了段颎的为人。段颎是个很刚烈的人,从不会向人低头。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为了富贵向宦官低头? 郭嘉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段颎的心态的转折点在他是河南尹的时候有人掘了冯贵人的墓而获罪被降职。 按理说段颎被降职是没问题的,可是被降为谏议大夫就有意思了。能成为谏议大夫的人都是硬骨头,是清流的代表。无论宦官的权势有多大,谏议大夫这块阵地党人是绝不会让其沦陷的。 果然,不久之后他又成为了拥有实权的司隶校尉。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和王甫产生了瓜葛。 郭嘉觉得这里面的政治交锋一定很激烈,段颎在军中拥有绝对的威望,是所有势力争取的对象。所以盗墓贼也不一定是真盗贼,得不到就毁掉是官场的潜规则之一。 从明面上看很有可能是党人阴了段颎一手,然后又将他捞了出来,强行拉入自己的阵营。后来宦官集团也做出了应对将他调离了党人的核心区域,并且让他一路高升。 三年时间段颎连跳数级成了太尉,可还没坐热乎年底就被罢免。之后又升司隶校尉、颍川太守等等,最终在六年之后再一次成为了太尉。 或许党人觉得争取段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于是果断毁掉了他。 二次成为三公的段颎才过了一个月,就出现了日食的现象。按照常理这种情况三公都要上书罪己,可是段颎绝对没想到这将是他的末路。 有人上奏举报了他,皇帝收了段颎的印玺并将其下狱,同时党人开始发力,上书要求诛杀王甫。宦官集团自顾不暇,段颎则在狱中被司隶校尉阳球诘问,服毒自尽。 郭嘉的疑问就在于此,司隶校尉和太尉差了多少级?阳球和段颎差了多少官场经验,怎么可能服毒自尽? 他认为要么就是阳球强杀了段颎,要么就是段颎自己不想活了。 第294章 毒麦案(五) 历史就像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史书上的文字便是裸露出来的一个个线头。 人们无法得知从哪一个入手可以解开这一团乱麻,也不知哪一个会将它们彻底缠死在一起。 有些烦躁的郭嘉对此实在是没什么耐性了,他转身就去找了郑玄,希望郑玄能提供一些帮助。 郑玄在听完郭嘉的诉求后为郭嘉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蔡邕,而蔡邕则告诉了郭嘉一个恐怖的真相。 “伯喈先生,小子想问一下,您知道阳球吗?阳球何德何能可以通过诘问逼死段颎?” 行过礼后,郭嘉收敛了自己那有些玩世不恭的脾气,坐姿端正表现得十分得体,并且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然而蔡邕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盯着郭嘉看了许久才轻声问道:“谁让你来问我关于阳球之事的?” “康成公。” “康成啊……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事关主公。”郭嘉脸色变得严肃,“可能有贼人想要对主公图谋不轨。” “这样啊……”蔡邕叹息一声,沉声说道,“你可知我和那阳球是仇人?” “怎么可能?他不是党人吗?” “党人?哈哈哈哈……”蔡邕放声大笑,“他可不是党人,他是宦官的走狗!” “什么!” “小子,你如果想了解阳球就不得不先了解另外三个人。前司徒刘合,中常侍程璜,以及我本人。刘合不是党人,程璜是宦官,而我则是党人。现在你明白了?”蔡邕的回答很是模糊。 但郭嘉的眼神中却透露着震撼,口中喃喃:“皇权,宦官,党人……” “聪明,但是不对。”蔡邕显然不想指导郭嘉,将话题又引到了阳球身上,“阳球是个酷吏,为人心胸狭隘。他与我叔父有隙,刘合与我又不睦。他们两人构陷我们叔侄,是蔡家家破人亡。不过幕后黑手具体是谁很难说,因为刘合与阳球不仅是旧故的关系,他们同样都是程璜的女婿。” 蔡邕的话犹如一道霹雳在郭嘉耳边响起,让他顿时豁然开朗。 这里面和皇权没有任何关系,皇权一直都掌握在刘宏手里,较量的双方只有党人和宦官。 刘合与阳球一直都是宦官一党的,直到老一代宦官逐渐衰老,新一代还没有掌握权力,两人担心会被清算,便投向了党人,想要彻底干掉宦官。 蔡家只是一个牺牲品,两人想要加入党人就必须构陷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党人。只有这样王甫才会亲自动手,他们才能拿到宦官的把柄。 可笑,想要加入就得先破坏,当真十分滑稽。 然而郭嘉已经没心情细想里面的龌龊了,他想明白关结后脱口而出:“可这和段颎有什么关系?阳球凭什么敢杀段颎?” “是啊,和段颎又有什么关系呢?”蔡邕莞尔一笑说道,“在段颎的问题上党人和宦官都犯了同一个,他们都想拉拢段颎,可殊不知段颎是无法被拉拢的,段颎本身就是一股新的势力。” “那阳球还敢杀?” “因为段颎必须死。其一,段颎杀了太多党人,党人已经无法接纳他了。其二,阳球需要名望,仅仅杀了王甫是不够的。王甫是个宦官,但宦官不止有王甫。你可知阳球是怎么死的?就在他杀了王甫的同年,张让便和曹节将他和刘合一并铲除了。” “可是段颎为什么要投靠宦官?” “不知道。”蔡邕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不过他还是给出了一些提示,“还是那句话,段颎本身就是一股势力,他投靠宦官,一定是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把柄……” 这回轮到郭嘉茫然了,他实在是不清楚什么样的把柄才能控制像段颎那样的杀神。郭嘉现在无法向王弋解释自己查到的东西,如果不能和中毒的骑军联系起来,一切都毫无意义。 可是他上午去军营的时候为数不多还活着的骑军依旧出于昏迷状态,根本无法解答他的问题。 事实上郭嘉永远无法从骑军中问出线索了,下午的时候徐荣已经派人向王弋汇报过,那一曲骑军已经全都死了,哪怕医圣亲临也没能拯救他们。 不过王弋已经知道骑军的父辈究竟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件事情让他杀心骤起!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王弋激动到拎着王玟的衣领,饱含杀机的问,“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王玟手里拿着郭嘉捡来的树枝有些不知所措,她尝试推开王弋的手无果后低声说:“这应该是一种麻,不过不是纺织用的那种,虽说外形近似……” “不用说了!”王弋大喝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在制作英格兰长弓的时候他还考虑过要不要派人去寻找这种麻来制作弓弦。 da麻,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王弋绞尽脑汁从自己记忆深处挖掘这东西的出处,结果除了想到在印度宗教的神职人员中被使用过以外再无其他! 现在的印度被称为身毒,它和大汉被喜马拉雅山脉阻隔住,两者几乎没什么交集。 然而王弋却知道中原大地是有办法和身毒想通的,在遥远的交州,当地土人开发出了一条据说只在传说中记载了的古道,名字叫茶马古道。 “来人!传王克、王芷、荀攸、简雍、吴成速速来见我!”王弋一连喊出了五个名字,他内心都在震颤。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崩溃了,不知道是自己穿越而来改变了什么还是其他原因,居然让这东西和毒麦一起出现在华夏。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这东西绝不能出现在中原,绝对绝对不能出现!比之毒麦危害更为恐怖。 当五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王弋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在两天之内得出结果,所有涉事的人员全部都要查明白,一个都不能留。 五人虽然不明白王弋为何这么激动,但还是执行了这个任务。 庞大机器开始运转,在几个部门的通力合作之下,只用了半天,于家灭门案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首先就是于家被灭门了,但不一定全死了,仵作通过各种骨骼拼接发现根本凑不齐那么多人。当时现场只是肢体散乱,看起来很多而已,实际上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几个死者。 其次便是死的那些狗确实吃人了,但不一定是护卫犬。护卫犬一般都比较壮硕,现场的残骸中有些过于肥胖了,很可能是只供食用的肉狗。 第三便是根本没查到于家往来鲜卑的那条商路。没错,没查到才是真正的不正常。文书院、邺城守军、射声营以及王弋的幕僚团队四方合作,在邺城地面上还有弄不清的事本身就非常不对劲。 第四则是最要命的,和于家有金钱往来的官员不少,不仅是王克这种直接收钱的,就连荀攸的错愕的发现于家和荀家都有生意往来。 这就很有意思了,官员家中需要狗肉没错,因为他们不仅要吃,还要用狗肉当作祭品。但是这种狗根本不需要购买,他们自己家就会豢养,而却做为祭品的狗是神圣的,不可能用随便贩卖的东西糊弄。 荀家就更别提了,他们就不会和于家这样的家族合作,于家根本就高攀不起荀家。荀攸有些好奇,回家查了一下账本,发现两家的往来与其说是生意不如说是纳贡,于家完全就是以生意的方式在给荀家送钱。 现在就可以确定了,于家肯定是有问题的。他们卖狗赚的钱根本就不够这般挥洒,肯定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邺城的于家被文书院的人翻烂了都没找到密室密道一类的东西,家中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 调查似乎陷入了瓶颈,每个人都在忙碌,可得到的线索却极为有限。直到王克在王弋的府邸中看到了赵云。 赵云是回来取长枪的,他原本以为邺城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有刺客找上郭嘉,他凭借一柄长剑也能够护得郭嘉周全了。 哪知道刺客没找上郭嘉,郭嘉却找上了他们。由于郭嘉觉得段颎的死一定和这件事有问题,他找到了一个可能知道详情的人——董璜。 董卓在段颎平定西凉时两人时有交集的,郭嘉觉得董璜应该知道些什么。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董璜那时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已经是青少年了,记忆力是没问题的。他给郭嘉提供了两条线索,第一是曾经在酒宴上听董卓说过段颎麾下的士卒有些不像人。 第二则是意外收获,当时郭嘉随口问了一句关于于家的问题,哪知董璜竟然告诉他城内的于家宅邸只是于家人住的地方,他们在城外是有庄子的。董璜如今基本上属于一个纨绔废人,每天逗狗遛鸟,曾在去过于家在城外的庄子,里面有很多狗。 郭嘉三人已经去过一次了,赵云潜进庄子查探过,里面有不少人和狗在生活。郭嘉本想直接进去询问,但赵云觉得如果他们心怀歹意将狗全都放出来的话,他凭借一柄剑可能应付不了。 第295章 毒麦案(六) 对于射声营来说,防御和守护是他们的如今的职责,必须要做到最好。 可对于射声营的老人来说,他们更喜欢的是进攻。在没有被王弋收编之前,射声营是北军中杀戮能力最强的军队。 王克听完赵云的讲述,一边召集查案人员,一边将赵云的经历汇报给了王弋。 王弋对此事非常重视,还未等荀攸几人过来,他便亲自带人准备去看看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到众人集合完毕,王弋便带队直奔那处庄子。 可是到了之后王弋才发现这里说是庄子,其实都能比得上一个小型村落了。 十几间房屋聚集在一片院落周围,大片的良田环绕着它们,村落里时不时传来些许狗叫声。 王弋对着吴成比了个手势,射声营以伍为单位瞬间散开包围了上去,他自己则带着剑士和群臣沿着大路向庄子里走去。 随着大部队的不断逼近,王弋敏锐的发现周围围观村民的眼神变化,从恐惧到慌乱最后变得恶毒…… 不过即便王弋走在最前面,也没人想要袭击他。或许是出于对重甲剑士的畏惧,或许王弋身边站着的是典韦和赵云,或许……是在等待某个契机! 是的,就是契机。 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躲在人群后面,趁人不注意忽然发了疯一样往庄子里面跑。 王弋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是两箭。第一箭不出所料被村民用肉身挡住,可第二箭却从挡箭村民之前的位置穿过,直直命中那个瘦小的男子。 就在这一刻,村民们忽然暴起,纷纷摸出柴刀向王弋冲了过来。赵云脸色一变,他这才察觉这些村民不是普通人,他们都会行气,实力和刺探自己那四个刺客差不多! 难怪如此肆无忌惮,原来他们的高手真的很多! 可惜在绝对的武器优势面前这些村民没有任何优势,他们比剑士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气更大,但破旧的柴刀无法攻破坚固的甲胄,脆弱的肉体在斩马剑之前苍白无力。 一刀两断都算是仁慈,内脏满天乱飞、肢体四处飞舞,横七竖八的尸体逐渐铺满地面,制造出一面鲜红的地毯。 惨叫声传入了村落,一大片阴影从村落中奔跑出来,使得大地都有些颤抖。 鲜卑巨犬高大威猛,大嘴獠牙森白狰狞。 赵云弯弓搭箭,每一箭都会射翻一只。可这些狗足有数百,不仅速度极快,跳跃能力也足够夸张,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典韦,带人守住!”王弋不敢托大,这些狗嘴里白沫乱飞,他很担心被咬伤后会感染狂犬病毒。 典韦领命,带着剑士将众人围在中间,自己则冲出去双戟乱砸,每次都会带飞一两只巨犬。 钢铁和肉体再一次的碰撞,事实证明肉体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只要抱着纯碎的杀意,牙齿和恐怖的咬合力会交出一份惨烈的答卷。 有些步人甲被咬穿了,鲜血从狗嘴里流出,看得王弋心中直突突。他忽然觉得步人甲的防御力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是时候搞些板甲出来了,札甲毕竟是有极限的。 不过让人类受伤的代价巨犬们是付不起的,钢铁洪流缓缓向前推进,巨犬难逃被活活捏死的命运。 文书院的一位游侠捡起几具狗尸,仔细查看后向王弋禀报:“主公且看,这些狗已经无法发出叫声了,它们全都被毒哑了。还有,它们的牙齿比其他的狗要长一些,身上的肌肉也更多,双目张开得有些诡异,平常应该一直在喂药,活不了多久了。” “你很懂狗?” “嘿!小人就是鲜卑人,祖上世世代代是给首领养狗的。别说懂了,我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首领喂了狗……” “放肆!”王芷大喝一声,眼中满含杀机。这货越过她直接找王弋就让她很不满了,居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无妨。”王弋止住王芷,眼神扫过那个鲜卑人问,“你觉得这些狗被养得如何?” “下下之法,糟践了东西!”那人也没客气,侃侃而谈,“狗不是这样养的,无论如何训练,狗毕竟是狗,血统才是最重要的。” “血统?你是说杂交的不好?” “启禀主公,不是这样的,杂不杂都无所谓,若是想让犬拥有强大的实力,光繁衍狗是不行的,要繁衍獒。狗是狗,獒是獒,两者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况且狗万万不可毒哑,群狗战斗犹如狼群狩猎,头狗不仅会用声音传递命令,狗群还会通过吠叫鼓舞士气。只要狗群能保证士气高涨,虎豹熊罴亦可生撕活剥。” “有点意思,你叫什么?” “小人是个逃奴,义父给我取名第五贱。” “第五?这可不是这里应该出现的姓氏啊。” “回主公。”第五贱立刻变得非常严肃,恭恭敬敬却一本正经的解释,“义父是山间隐士,便让我随了他的姓氏。取名贱是让我不忘出身,不要重蹈覆辙。” “你义父呢?” “已经故去了。” “我记住你了,好好整理一下训狗的方法,以后我会找你的。”王弋脑子里闪过军犬的想法,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终于,他们来到了宅邸之前,典韦二话没说,犹如一枚炮弹撞了上去。 大门应声倒塌,剑士开路开始占据有利位置,文书院那帮江湖游侠则迅速散开,开始搜查这里。 这个宅邸很诡异,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可是却没有一个活人。看样子这里不久前应该是有人的,只是见到他们来逃走了。 跑是跑不出去的,王弋让射声营散开就是担心有人跑,现在只要找到这些人藏在哪里就可以了。 没多久便有三个人发现了可疑之处,希望王弋能去看看。 然而第一处就让王弋差点气死,看着那些前世宣传手册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叶片,王弋知道自己的到来真的改变了些什么。 第二处是个小仓库,仓库里全是麦种。王弋神色一动,他叫来张机说道:“仲景先生,这些可能就是我说的那种麦,你用动物或死囚做做试验,一定要找出和普通麦的区别。” “主公放心。”张机脸色同样不好看,这东西太危险了,若是传播开来就是一场灾难。他郑重其事的说:“在下必当不遗余力,给主公一个交代。” 王弋点了点头,跟随密探来到了第三处可以的地方。 这里是个后院儿的水井,水井里甚至还有水,但密探却说这里其实是个暗道。 暗道是王弋没有想到的,可是密探在仔细探寻后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机关。转动机关后水井中的水缓缓向侧面移动,露出了通向下面的通道。 王弋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连杆机构连接着一个水槽制作的掩饰机关。他让人下去看看,而这一次赵云主动接过了这个任务。 水井并不深,最多也就两三丈,赵云踩着井壁三两下就跳了下去。井底有个通向他处的地道,地道将他引向了一扇铁门之前。 这一次他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身体再一次对他示警,提醒他这里有危险。 危险……赵云是不害怕的,而且他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才能跳过他敏锐的直觉,直接作用在身体之上。 轻轻敲打了几下铁门,赵云长枪舞动,瞬间出枪。 叮叮当当…… 枪尖点在铁门的几个不起眼位置之后,赵云收回长枪转身反手用枪尾直击铁门! 嘭! 铁门应声而倒,里面扑出来数道身影。 一枪、两枪、三枪…… 一枪一个身影纷纷倒地,但是赵云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他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自己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反应也快了许多。 这根本不可能!到了他这个境界想要突破一点都要无数次苦练和长久的打磨,怎么可能忽然就快了。 他刚想往前走,结果听到身后噗通一声。转头看去发现典韦带着王弋下来了。 “典校尉!我还没说这里安全了!”赵云神色顿时变得严厉,他没想到典韦这么敢。 “没事没事。”王弋闻言却摆摆手,“有你们两个在还能出问题,那我还是撞死算了。子龙,前面开路!” 赵云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探查有没有机关。结果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幕让他勃然变色。 “瞧瞧,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王弋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 眼前是一处地下极为庞大的古墓,不过这里没有古墓中的阴森,早已被人收拾干净,并且布置的极为奢华。 火光的映衬下,金红的色调高贵却充满了淫靡,衣衫透明的侍女,肌肉精壮的男子,一位位平时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 这些人男男、男女甚至女女缠绵在一起,一边喝着酒水,一边摇晃着各种赌具。 “我给你们的俸禄是这么花的吗?让你们赚的钱是这么用的吗?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这么好的享乐之地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是我不够格来吗?”王弋出离的愤怒,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主公小心,这里的气味不对!”赵云终于发现了什么,扯掉一块衣角迅速给王弋蒙在脸上…… 第296章 毒麦案(七) 赵云终于明白自己身体为什么会做出反应了,这里燃烧的东西让他变得兴奋,强行提升着他的身体机能。 然而他很清楚这是一种邪道,邪道确实很吸引人,但运用邪道的人都是弱者,像他这样的强者只会唾弃邪道。 王弋很愤怒,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享受这一切,现代人的灵魂能玩儿的更花,他愤怒的是这些人居然这么疯狂,什么都敢碰。 他让典韦拎过来一个人大声斥责:“你们为何要如此堕落!” 此人名叫庄开,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名士。此时庄开瞳孔放大,眼神涣散,神色中充满了癫狂,对着王弋哈哈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来管我?此乃神仙境也,岂实尔等俗人能够理解的?待我窥得那天机,习得无上妙法,扫平祸乱天下之人,还百姓一个清白……” “你这样能给谁清白?” “那又如何……仙法妙用无穷,凡夫俗子怎能明白?”庄开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对王弋毫无畏惧,甚至想要伸出手指勾住王弋的下巴。 王弋一把将这个废人扔出去,眼神中的痛苦一闪而逝。他忽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样了,原来原因都在自己身上。 名士都是出了名的瘾君子,而王弋为了减少重金属中毒曾经派人疯狂抓捕过方士。然而方士虽然没了,同样也没了能够给这些文人提供幻想的丹药。有人便乘虚而入,在他眼皮底下组了这么一个局。 王弋三人分开众人继续往前面走,他已经懒得管他们了,就让这些废物醉生梦死在这算了。 古墓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穿过这间靡靡之所深处的一扇石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个角斗场,里面遍布着正在腐烂的残肢断臂,骸骨到处都是,一声声兽吼从黑暗处传出。 典韦拿起火把照亮了黑暗处,发现墓室已经被改造成了监牢,有的里面关着些赤裸的人类,有的里面关着这些虫豸猛兽。 王弋都不敢相信这是在他的治下,玩儿的够狂野啊,就连斗兽场都弄出来了。可现实却告诉他上层人士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永远无法放弃对于血腥和残暴的追求。 是的,这才是上层人士的游乐园,看台上的座位镶金嵌银,包厢更是由名贵树木打造。彩缎装饰、大漆描绘,异常奢华。甚至就连照明的火把都是精心制作的,上面镶嵌着各种珠宝。而且享受这些的都是士人阶级,珠宝的排列暗合星宿排列,显得异常高深。 王弋本想继续走下去,不过已经用不着了。一处暗道被人打开,吴成带领着十几个射声营将士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几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主公。”看到王弋吴成赶紧行了一礼解释,“我等在外面探查时发现了一些人想要从密道中逃遁,经过一番激战一些被我们杀死,一些被我们擒获。犯人就在这里,我们是顺着密道前来查探的。” “你是何人?”王弋冷冽的目光扫向了一个壮汉。 从壮汉那扭曲的四肢来看他已经接受过刑讯了,不过王弋还是再问了一遍。 壮汉满脸横肉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此时他脸上满是死志,看来被收拾得不清。壮汉听到问话机械的回答:“于方海。” “你就是于家家主啊?说说,你那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为什么要给我麾下的军士下毒?” “我……我不知道……”于方海缓缓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 他这一生也算是传奇,波澜起伏相当精彩。 于方海本是个司隶人,年幼被羌人小部落绑走做了奴隶。小部落很快被南匈奴人覆灭,他又成了匈奴人的奴隶,最后被卖去了鲜卑。 他一边牧羊一边学会了训狗,可还未等他展现这个才能,便被当作斗奴扔到野兽面前搏斗,以供鲜卑贵族玩乐。 在一次和狗群的战斗中他使用训狗的本领侥幸赢了比试,被一个贵族看中,成为了贵族的犬奴。在鲜卑犬奴并不是训狗的奴隶,而是狗的奴隶。他挣扎在最底层捡狗剩的吃才勉强活了下来。 鲜卑不是一个安分的邻居,多次入侵中原。后来大汉派人来收拾了鲜卑一顿,让他们老实了不少。于方海的主人在一次战斗中死了,其他鲜卑贵族抢夺财产的时候他趁乱跑回了中原。 后来他定居在邺城,凭借一手训狗的本事和在鲜卑练就的狂野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家业,慢慢开始做起了赌博的勾当。 开始的时候人其实不多,都是些底层赌徒。几年前王弋占据了冀州,开始全面围剿术士,来他赌场麻痹神经的人逐渐也就多了起来。 于方海的脑子听活泛的,找到一处先秦时期的古墓,盗掘了里面的财宝后以古墓为基础,以卖财宝的钱布置了一个传说中的赌场和角斗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赚到的钱一部分用于贿赂官员,一部分用于发展家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唯一让于方海意外的是,角斗场比赌场更受欢迎。 高高在上的士人们愿意为鲜血和碎尸疯狂,在角斗场面前他们歇斯底里的咆哮呐喊,宣泄着心中的不满。有些平日里身居豪宅的贵妇甚至当场脱去衣服,展现出自己最狂野的一面。 可随着他的实力越来越大,麻烦终于找上了他。一群不知道身份的人以绝对武力逼他建起了这个庄子,逼他用一种不知名的叶子做成香在赌场中焚烧。 慢慢的他在家族中的权力越来越少,最后甚至直接被架空,平日里只有宣读命令的权力。 于方海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经历过苦难的他只想着活下去,哪怕是苟活都无所谓。 王弋听完沉思片刻问道:“所以你家被灭门是个诱饵?” “是。有人从于家人中筛选出了一些,让狗群将他们全部咬死在那里。” “外面仓库那些东西是哪来的?” “我不知道仓库里有什么。” “他们人呢?” “不知道……” “典韦。”王弋叫来典韦吩咐,“从肩膀个胯骨那里掰断他的四肢,丢在那只老虎边上,给老虎加个餐,别让老虎把他咬死了。” “喏。” 答应一声,典韦两下就掰断了于方海的大臂骨骼和大腿骨骼,并且不顾于方海凄厉的惨叫,将于方海拎到虎笼边,把于方海的手放了进去。 饥饿的老虎是不会拒绝大自然馈赠的,走过来就开始进食。 骨骼断裂确实很痛,但血肉被野兽吞噬更痛。老虎咀嚼骨骼的声音和于方海嚎叫的声音充斥在墓室之中,大多数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王弋没有害怕,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他知道于方海说谎了,于家不止于方海这一个于,他的存在并不是必要的,那些人留着他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而且王弋能清晰的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昏沉,即便赵云及时用东西遮挡住他呼吸,可他还是吸进去不少气体,现在正是毒性发作的时候。 王弋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关键的问题,所以他必须快,不许赶紧问完离开这个地方。 事实就是如同王弋所料,他现在已经有些嗨了。这里弥漫着有毒的烟气,可是只要离开这里就行了。若是嫌弃赌场,可以从吴成进来的那个通道出去。 不仅是王弋,就连体格异常壮硕的典韦也不好过。他现在满脸的兴奋,想要找人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有这种想法,可是直觉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他就要屈从于身体本能了。 好在先败下阵来的还是于方海,在吃掉两天腿和一只手后,他祈求:“给我个痛快,赶紧给我个痛快。” 在毒烟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于方海再一次给出了一条线索:“我听说他们早就开始接触骑军了,甚至比接触我还要早!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嗡! 王弋的大脑一下子就炸开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如果把于家当作棋子的话,那棋子的死活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就是为了拖住自己脚步的! 然而那些人的真正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王弋。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王弋头扎向了通道,一边跑一边吩咐:“吴成,带着你的人守住洞口,不可以让任何人进出,也不要去抓他们,堵死就行。” 赵云和典韦跟上了王弋的步伐,三人从庄园边的一处田地上的兔子洞钻了出来,拼尽全力向邺城跑去。 可是当典韦扛着王弋冲进府邸的时候,那熟悉的气味再一次让王弋崩溃。有人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点燃了那种植物。 来不及详细询问,王弋顺着烟雾向后院儿走去。当他来到甄姜的小院儿中时才看到甄姜带着刘俚和吴苋正坐在桌边看着一个香烟袅袅的香炉。 三人衣衫有些不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说不上是亢奋还是萎靡…… 第297章 毒麦案(终) 灭掉香炉,散开烟雾。王弋将自己三个夫人抱进了房间。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三人清醒,不过三人已经缠了上来,他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回应。 而这,持续了一夜…… 翌日清晨,王弋挺着快断了的老腰从房里走了出来,眼神都有些涣散。昨天的情况过于紧急,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 好在赵云是靠谱的,他又回去守了一夜将所有的瘾君子都给带了回来。 然而赵云给王弋带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他见到王弋后第一时间说道:“主公,我们发现刘松了,不过他已经死了。” “刘松?不是早就死了么?” “可能是出现了纰漏,死在狗嘴里的并不是刘松。刘松被关在昨晚那个赌场里,吸进了太多的毒烟,神情恍惚下御女数人,脱阳而死……” “这……”面对这种死法王弋也是很无奈。不过大哥别笑二哥,他昨天也差一点…… 跟着赵云来到大殿,王弋发现昨天只有他在胡闹,其他人都在忙。王芷已经将所有犯人都审讯完了,郭嘉和荀攸也通过收集到的线索梳理了一份报告。 王弋看完报告后脸色黑如锅底,于方海那个狗东西真是属牙膏的,不使劲挤他真是一点都不忘外出。 王芷都快将他全家切片了他才将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于方海虽然不是主谋,可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单纯,他知道的东西非常多。 确实是有个神秘人找上了他,但不是控制他,而是跟他合作。 于方海在西凉曾经有过一段奇遇,他曾见到过一些人秘密从西域弄来一些毒麻送去了段颎的军中,使得段颎的军队异常勇猛,无惧死亡百战百胜。 他在建造古墓赌场的时候便打上了那种毒麻的主意,他要建造一个神秘高贵,只有挥金如土的上层人士才能参与的赌场,那种毒麻是必备之物。 不得不说于方海的经商头脑还是厉害的,在这个时代便已经想出了出售高端服务的想法。 他费尽了千辛万苦贿赂了无数人才让他找到那群去过西域之人的后代,为了和他们接触上,他一路狂撒金钱,终于将一个人送进了军营做为中间联络的庖人。 不过这种东西是段颎的机密,随便问是问不出来的。而且这些人视段颎为精神崇拜的对象,根本不愿意透露这种机密。 为了让那些骑兵开口,于方海特意去凉州找到了他们的家人并且将其运送过来,通过书信慢慢套路毒麻的出处。 还别说,最终还真就让他找到了。由于贵霜和身毒相连,这种毒麻曾流入过西域,段颎也是从西域人手里得来的。 有了地点于方海便开始寻找门路,也就是这个时候那群神秘人找到了他,表示愿意帮他提供渠道,代价则是需要于方海帮他们做些事。 于方海答应得很痛快,他觉得自己在邺城算是一方地下诸侯,想要半点儿事不要太容易。于是他便开开心心接收起了毒麻,疯狂扩展着自己的黑暗帝国。 他发展的很快,而且那些神秘人也没有找他办过什么事,帮他运输毒麻倒是尽心尽力,让他十分开心。直到前段时间,神秘人让他办一件事,他才发觉自己的这个合作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神秘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麦种,让他将这些麦种混到官府的麦种之中。于方海答应了,不过他的心眼活泛,用一些奴隶和牲口试验了一下,发现那些麦种有剧毒。 这下于方海慌了,他很清楚这种毒麦一旦种出来会死多少人,到时候被人查到,他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以至于一段时间内他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不知何去何从。他也想过反抗,可那些神秘人展现出了恐怖的实力,让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无奈之下他甚至走进了赌场,想要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但也正是这个举措,让于方海彻底走上了绝路。 在毒麻的作用下,于方海没有缓解自己紧绷的精神,反而看到了一个正冉冉升起的地下帝国。无数达官显贵在这里醉生梦死,士人贵族更是展现出了他们最不堪的一面,甚至为了讨好他这个神秘的赌场老板不惜牺牲小妾、贵女甚至是夫人。 在某一个时间点上,能够随意掌握这些贵人生死让他野心急剧膨胀一度到达了巅峰。也就是这么一瞬的巅峰,让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毒麻能够控制贵族,为什么不能控制王弋? 于是一个计划便在他心间慢慢浮现,他不想成为一方诸侯,但他却要当河北的幕后皇帝! 这个计划也不是他最先想出来的,在他伪造的那些信件中,那些骑兵曾透露过一个惊天秘密。大宦官王甫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些东西,曾经用毒麻控制过段颎。段颎也是实在不想继续过这种狗一样的低贱生活,骄傲的他在最后选择了自尽。 要不然只要段颎在等一段时间宦官势力再次崛起,他又会成为争相拉拢的对象。毕竟皇帝又不会真的杀死段颎,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说干就干,于方海思索良久后终于开始实施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就是要灭口,骑兵对王弋非常忠诚,一旦有人发现不对劲将此时公之于众,那些骑兵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到时候他就会暴露。 于方海使用毒麦制作了几个锅盔,让庖人带进去将骑兵全部弄死。 这一步没有出任何差错,但整体的计划出了问题。神秘人见于方海久久没有行动,一方面为了震慑于方海,一方面为了赶紧完成任务,他们将刘松绑到了于方海的面前。 虽然刘松对于方海一点用没有,但刘氏的积威还是恐怖的,于方海根本不敢动刘松。 他将刘松扔进了赌场,拿走了一些刘松的饰品,伪造了自家的灭门惨案。 他先是用将一些不是他血亲的于家人和斗犬关在一起,然后让他们同时吸入毒烟,甚至给给斗犬喂了一些毒麻。 发疯了的斗犬将那些人撕成碎片,他又让肉狗将碎肉吃掉一部分,再让斗犬继续将肉狗撕碎,将碎尸仍在自己的宅邸中。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是笃信鬼神的,这么一来于方海就成功制造了一起凶手灭门的惨案。 而且他还料到王弋会派人调查,他希望神秘人能派些高手去跟踪一下,掌握住王弋的调查进度,方便他实行计划。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帮蠢货居然想要刺杀郭嘉,来个一劳永逸。 当于方海听说王弋大张旗鼓派人调查的时候他就知道遭了,可能有人认出了那种毒麦,引得王弋高度重视。 这下他就必须和王弋抢时间了,他很清楚王弋早晚会查到赌场,所以他便派人秘密将毒麻制成的香以草木凝神香的名义送到了王弋府上。 只要给他几天时间,他相信王弋是绝对离不开这种香的。到时候他就有机会接触到王弋进而掌控王弋,毒麦什么的都是小事,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甚至可以不安排,利用王弋除掉那些知情的神秘人。 哪曾想王弋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亲自带队。于方海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寄希望于赌场和狗群能够拖住王弋,给他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然而王弋做事周密,根本就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早就在外围埋伏好了陷阱,让他来了个自投罗网。 这个计划看得王弋心惊胆颤,哪怕游走在战场上或是和曹操对峙他都没有害怕过。可一个小小的地下小家主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看来有些东西注定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然很难想象当权者该如何抵抗。 不过有一件事让王弋有些不解,他放下报告,目光落到王芷身上,沉声问道:“那些庄户都是武艺不错的人,他们全部都是于家人吗?” “不是。”王芷摇摇头,“于家没有什么实力强悍的人物,那些人都是所谓的神秘人的手下,伪装成了庄户而已。” “那神秘人到底是谁?我可不想有这么一个敌人。” “这……主公,臣等也不知道。”王芷脸色有些难看她也不想有个不知根底的敌人环伺周围。 “去查查,查到了就解决掉。”王弋并没有责怪王芷,反而话锋一转问:“小华如何了?” “回主公,华儿在家中读书。”王芷听到王弋问王华,语气顿时温婉了下来。 王华是王端的儿子,王端死后母女俩被王弋接到了邺城送进王芷家中。王弋让王华认了王芷做为义母,算是给母女二人一个依靠,也算是让王芷有个寄托。 “去。”王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退去了。他麾下的人没有任何责任,也无需苛责。每一方诸侯都在面对类似的问题,谁都要时不时经历一些刺杀,只要防住就好。 郭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荀攸拉住,接下来的时间和他们无关,王弋要整顿家中内部的问题了! 第298章 官制变动 王弋确实要解决家里的问题,不过和仆从没什么关系,他身边的仆从本就不多,侍女也只有甄姜三人身边配了。 这些人等甄姜醒来之后会去为他处理的,他无需操心。 王弋现在担心的是甄姜她们自身的问题,三个人怼脸吸了一香炉,可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等甄姜醒来的时候见到床榻上乱成一团的人有些茫然,她极力回想着昨夜的疯狂,哪怕和王弋熟悉无比也难掩羞意。 特别是看到王弋之后,面庞就像九月的柿子一般,娇艳动人。 “醒啦!”王弋见状打趣了一句。 甄姜心中一横,走过去靠在王弋怀中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哼,这下你算是享受了!” “并没有。”王弋苦笑,随即话锋一转,“那炉香是谁给你的?你怎么说用就用了?” “那个香难道就是……” “不是。催情香最多只有致幻的效果,但那个东西对精神有损伤,很有可能产生依赖。这几天你们都要跟着我,我要观察你们的精神状态。” “你还想再来一次?” “别闹!说正事!”王弋照着甄姜的屁股就来了一下。还来?肥地是真能累死牛的! 说到正事甄姜也收起了顽皮的神色,低声说:“不是你给我的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给你的?” “是啊,从商会的渠道……”甄姜每说一个字脸色就黑上一分,最后银牙都要咬碎了。“我是很久没杀人了吗!” “去找王芷,需要人就让她调派。问清楚该问的,杀干净该杀的。” “我明白……”甄姜话头忽然一顿,身体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瞥了王弋一眼嫌弃的说,“你居然身怀利器,咦……好吓人!” “快去干活!”王弋一把推开甄姜,对着她大声咆哮。 甄姜则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了王弋的弱点,娇笑道:“天色尚早,不若我们回房详谈?我们姐妹都在呦,可以一起和你聊聊……” 没有女人是不会勾引人的,若她们没有表现出妩媚的一面,只能说明她们眼前的人吸引力不够。 甄姜本就漂亮,成婚之后更显成熟撩人。指尖不自觉的划过下颌,一个随意的动作便尽显妖娆! 王弋吞了一口口水,强压住心中火焰。他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沉迷美色是人主大忌,嘴上不耐烦的说:“怎么?你杀人之前还有这爱好?” 王弋的话让甄姜一愣,王弋也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甄姜眼中闪过的犹豫,顿时嚣张起来。起身一边解衣服一边说:“那就来!” 这一下甄姜反而怂了,赶紧将王弋推了出去,开始计划从何处杀起。 甄姜确实杀意汹涌,商会涉及到很多机密,如今有人能以王弋的名义给她送东西,以后就不知道会以王弋的名义干些什么呢。 不过甄姜要杀人,王弋却不能杀。之前他已经杀了一波了,再杀下去就没人给他办事了。 回到书房,王弋开始构思自己的计划。这是一个好机会,改制之事说不定借着这个机会能一举完成…… 第二日,廷议。 这两天冀州的官算是人心惶惶,前日王弋亲自领兵出城就让人心神不定,后来又抓了许多世家子弟。有些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要捞人,有些不知道的想要进牢房打听看望一番。却发现邺城大狱的守军从狱卒变成了射声营,这下子更是心惊胆战了。 昨日王弋下令封城,邺城只许进不许出,但是没给出任何解释。所以今天的廷议估计要有什么大动作。 果然,当王弋坐上首位的时候脸色阴沉到可以滴出水来。而群臣们却发现王弋没什么大动作,他要搅起一场地震! 王弋将一卷锦帛交给吕邪,吕邪走上前立即宣读了起来。 这是一份处分名单,处理的不仅是被关起来的官员,还有在场的几乎所有文官。 凡事被念到名字的人全部被免职,最好的结果只是被免职后继续代理自己的职位。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王弋发的是哪门子疯。但是有心人却发觉王弋并没有按照常理从大往小处理,而是从小往大处分。 有人敏锐的察觉出王弋准备对官制开刀来了,果不其然荀彧的名字在最后一个被念了出来。他被免去冀州别驾的职位,担任政部衙门的尚书郎。 王弋是没有资格任命尚书的,但他很狡猾的用了一个“郎”字。郎这个职位按照大汉的官制最高能到达三品,最低甚至是个没品的候补官员。 反应过来的人当场就有人想要反对,可荀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谢罪谢恩,快到不像是一个文人。 荀彧其实是有些懵的,他只知道有毒麦这么一个案子,其他的一概不知,荀攸也不可能回去和他说。也就是说荀彧完全就是一个背锅侠。 不过他和王弋也算是配合默契了。锅要背,戏更要演。既然王弋想要快刀斩乱麻,那他一定会进行配合。 只是荀彧没想到王弋居然给所有人安排的罪名都是渎职。 渎职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上班溜号叫渎职,叛国投降也叫渎职。但不论怎么说,渎职就是对官员们工作的否定,有些勤勤恳恳的人必然是不服的。 王弋没敢说毒麻,只是将毒麦给抛了出去,并拿出两碗麦饭说道:“这里一碗有毒,一碗无毒,你们谁想来试试?” 他丝毫不慌,毒麦和小麦在长成后还是有些区别的,但煮成了麦饭根本看不出来。 两碗麦饭传遍了群臣,这一下子都沉默了。世族和寒门一瞬间打成了空前一致,以后几年坚决不吃小麦。 也是趁着这个沉默的空档王弋开始爆发,他将这辈子能想到的骂人词汇全都说了一遍,从别驾骂到五官掾。 王弋成功将锅全都甩了出去,紧接着开始了新一轮的人事调动。 最先挨收拾的就是王家人,王氏三兄弟王正、王奇、王克被免职,不再负责邺城的守卫以及维护治安的工作,分别被调到了陈留、平原和涿县。 接替他们的是蒋义渠,蒋义渠不再是幽州别驾,他被任命为殿军中郎将。这又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官职,据说主要指责是守卫邺城。不过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王弋现在正在气头上。 邺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县令,韩浩被任命为邺县县令负责周边的治安和维护百姓生活秩序。 残疾人吕岱被划到了蒋义渠的麾下,凭借功劳出任了一个都尉。 徐荣回到幽州继续去统领幽州兵,接替他统率骑军的人是赵云,张合被再次启用成为了赵云的副手。田豫则被王弋调到了平原,出任副将。 随着张合的复出,原本青兖之战被王弋撸到底的那些人也开始一个个复出。 又一个新衙门被王弋提了出来——五军军务府。 五军军务府的职能王弋没有说,但阵容豪华到吓人。出任尚书郎的人是刘晔,手下包括郭嘉、戏志才、孙福、鲁肃等等…… 五军军务府就是王弋准备搞的参谋部,为此他还分润了一些自己的权力。每当有战事,军情将由王弋最先过目,王弋看完再传递到五军军务府,军务府分析完战争的可行性后反馈给王弋,再由王弋选定将领,发放虎符。 其实军务府最好的领导人选是荀攸,可荀彧已经是政部衙门的尚书郎了,王弋需要遏制一下荀家的权力。 当然,王弋也没有将荀攸忘了,他任命荀攸为自己的主簿,原来的主簿田丰则成为了荀彧的副手。 这个调动是目前最值得注意的,很多人将此理解为王弋对荀彧的不信任,派了一个亲信去监视荀彧。 可荀彧却知道王弋可能准备玩儿个大的。以前商量好的兵部衙门并没有出现,财部也因为刘巴不在只能靠张氏兄弟撑着。 如今田丰进了政部……荀彧猜测王弋可能想要近期之内便将六部的雏形搞出来。未来他将负责吏部,田丰则负责户部。 荀彧的想法是正确的,接下来王弋任命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之后忽然将诸葛亮的名字提了出来,并且任命这个孩子为少府。 对于这个任命没人提出质疑,毕竟少府就相当于州牧的管家,难听点就是给州牧看大门的。 可知道三省六部想法的人却在心中大为惊叹,心想这个少年郎实在是收王弋的重视。 少府是归主簿管的,也就是说主簿会在未来的三省中分得一些重要的职位,荀攸甚至有机会成为丞相,而诸葛亮就是王弋安排过去的接班人。 不仅如此,王弋之后的两个任命更具有针对性。虞翻和崔琰同时被任命为督邮,并且分给他们一个单独的署衙。 其实王弋最后还是怂了,推出新官制不能一蹴而就,礼部、刑部、兵部和工部他都没敢一下子说出来…… 但是这也足够震撼了,督邮就是后世的巡抚或是特派员,不好好去外面巡查却要在邺城办公?办得哪门子公? 第299章 西北风云(一) 虽然风传王弋查办了百官的理由很神秘,甚至可能涉及到鬼神之说,但是在荀彧等人的积极配合与安抚下,三省六部制的一部分雏形算是搭建起来了。 再加上郑玄等人出面镇场子,哪怕是官职变了,待遇也没怎么少。更何况官员中也不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有些人读懂王弋的意图后认为分清楚职能也是不错的,也就从反对转向支持了。 总得来说新官制的实行还算顺利,万事第一步总是充满艰辛的,走出了第一步很多事情便是大势所趋,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只要耐心等待时机即可。 时间慢慢流逝,寒冬终于过去,植被们也开始为这荒凉的大地上增添着一抹春的气息。河北终于进入了稳定发展的阶段,不用再继续打仗了。 期间甄姜对商会来了一次大换血,清理出不少瘾君子。她看到对毒麻产生依赖的那些人疯狂的举动有些心惊胆战,很长一段时间三女都处于互相监视状态,生怕自己变成屈从于欲望的疯子。 其实不仅是王弋的河北,天下所有诸侯都进入了休息期。去年的连番大战将所有人都打醒了,即便连荒唐的袁术也知道后勤的重要性。 奈何这一世对他来说并不友好,人才和猛将倒是不缺,可丢了豫州让他处处被动。说到底这个时代其实不缺耕田,只要有足够的百姓开垦,田亩将会出现一个恐怖的增长趋势。可耕种要人要牛,扬州没有豫州的百姓多,山越又不服他这个皇帝,三天两头杀官造反。 徐州同样是个烂摊子,张纮亲自出手之下,袁谭的表现堪称闪瞎众人双眼。无双的吕布和吕范被堵在下邳郡出不来,徐州的百姓对袁术的感观还不好,根本没人响应他。 其实这个时代的百姓真的很蠢,张纮只是放出谣言称袁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每天都要以人心为食,百姓们就信了,甚至有深信不疑的趋势。(不要觉得信息闭塞,文化普及低下的年代百姓的智力能有多厉害。哪怕是现在都有无数人相信那些网络谣言,被人捧到天上的辛圣不就有一大堆追随者吗?不能多说这些,只能说义务教育任重道远。) 刘表审视了自己虎头蛇尾的平叛行动,仔细研究过后认为还是要想办法让自身更强大一些。荆南四郡可以慢慢恢复,其他地方必须加强控制。 于是他在年初的时候一次颁布了新税法,以自身的威望压制世家,强行缓和世家与百姓之间的矛盾。积极收拢盲流,效仿王弋推行开垦荒地的政策。一时间荆州就如同这个时节一般充满了生机,百姓纷纷赞颂刘表的仁德。 这就是老牌政治家的手段,名望在他手中成为了武器用来制衡世家,再从百姓中获得更大的威望加强自己的名望,等到收获时节再让世家入场分润利益。 一手分段式拉拢几乎让所有人都获得了利益,各个阶层对刘表都会十分忠诚。 这算是一份这个时代堪称完美的传统人主答案,可惜刘表即便将答案公之于众,有人依旧是连抄都不会抄。 没错,孙文台,说的就是你! 猛人孙坚有些后悔当皇帝了,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二货。 益州巨大,世家林立,异族众多。孙坚发现自己根本掌握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以前是刺史的时候还好,他还能以叛乱的名义展开杀戮。可现在他是皇帝了,很多人杀了之后是会心疼的。特别是在出现不同意见的时候,自己相信的人在吏治方面并不出众,观点很容易被别人驳倒。 可这又不是背叛他,他也不能胡乱杀人。 现在孙坚最渴望的就是寻找一个信得过的大才成为自己的丞相,帮助自己在规划好纷乱的朝堂。 相比于孙坚,同样心怀不轨的袁绍过得就相当滋润。他建造宫殿的行为挑明了自己不就之后就会称帝,而徐州和豫州的人才早就开始了站队的选择。 袁绍给予了那些人才足够的时间,小半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拖家带口迁移去心仪的州郡了。现在袁绍开始了人才收割,他强行征辟了很多人,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庞德公那倒霉儿子庞山民了。 这位本来在荆州过得好好的,因为各种姻亲关系刘表对他也足够尊重。哪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全家老小被人统统套了麻袋,强行绑到了豫州。 庞山民苦啊,他不想当官啊!想要当官以老爹庞德公的地位在河北有大把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在袁绍手下当个反贼? 可惜有时候个人意愿在强大的组织面前不值一提,袁绍动用了士人这个恐怖的宣传工具,居然将强行绑架庞山民的举动描绘成了一段求贤若渴的佳话…… 袁绍也不是真需要庞山民做什么,庞家在荆襄的影响力非常大,他需要这个名望给他带来更多的人才。 如今天下虽然四分五裂,却诡异的进入了一个和平时期。百姓们居然又看到了希望,即便这个希望只是暂时的,但能够安居乐业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 不过聪明的人却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和平的背后是更加残忍的世道,用不了多久兵荒马乱就是常态,横尸遍野更是家常便饭。 因为有些人已经开始为那个恐怖的世道领路了,曹操打响了这一年华夏战争的第一枪,他和王弋不同,和所有人都不同。其他人要考虑补给的问题,可他不需要。 洛阳的底子足够丰厚,能让他随意挥霍。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屯田方法,这个方法来自于河北,王弋正在实验。 曹操觉得看了之后惊为天人,认为只要实行下去以后的补给都不是问题,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当然,他现在还不想进军中原,哪怕他知道虎牢关的另一面就是王弋的军队,虎牢关如今至关重要他也不打算拿下。 拿下每一处军事重镇都需要做足考虑,如果他从西面偷袭成功,很有可能引发和王弋的直接战争。如今没人愿意挑战王弋,曹操需要虎牢关的人对王弋进行牵制,让他又足够的时间解决凉州。 是的,曹操不是准备对凉州下手,而是已经对凉州下手了。 先锋大将夏侯渊拿下北地郡之后,曹操又陆陆续续将曹洪、许定等人派了过去。甚至为了给儿子铺路,任命了曹昂为这次的统帅,全权负责征战凉州的事宜。 曹操胆子这么大是有原因的,他除了最开始那一千多骑兵以外一个士卒都没派,即便曹昂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 给儿子练手嘛,打仗这种事没人生下来就会,多练练也就精通了。 可是曹昂却不这么想,他并不想让自己第一次出征以一个笑话收尾,失败是可以接受的,但凉州必须由他亲手拿下。 于是曹昂开始的自己在凉州的第一次例会,这一次他要求全员参加。 面对都是自己父辈的良才猛将,曹昂丝毫没有怯场,开场之后便直接进入主题,向程昱询问道:“程太守,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北地郡囤积的粮草够多少人使用?” “将军,在下正在征粮,具体数字尚不可知。不过目前的进度而言,五千兵马三月所需是绰绰有余的。”程昱对曹昂的表现比较满意,不卑不亢坦然自若,很有人主继承人的气度。 可曹昂对程昱却不怎么满意,加重语气说道:“程太守,我已经了解过了,你那不是征粮,而是在抢粮。我们在凉州算是一个孤军,想要长久作战不能涸泽而渔!” “将军,若不加大征粮力度,我们首战都可能失利,也就没有长久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行军打仗是我们这些将领的工作,如何胜利是我们将领的任务。保障好后勤补给的同时我要求你必须要让民众的生活有保证,至少不能有人饿死!” “将军放心,此事我会细心去办的。”程昱倒是好说话,一看曹昂怒了赶紧答应下来。 可曹昂不知道的是,这个毒士也只有好说话了,心中那些恶毒的想法他平时想都想不出来。 “诸位,凉州荒凉,我等又是孤军,理当共同奋战。”曹昂将众将领的注意力吸引到地图上说:“用兵以正则耗时旷日持久,用兵以奇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无论哪种思路一旦失败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所以我打算正奇结合!” 众人对曹昂的计策有些惊诧,没想到这小子的主意这么周全。他们开始逐渐收敛开玩笑的心态,仔细聆听曹昂的计策。 “武威郡沙漠光大,极为不利于行军,想要进攻非常困难。但是我等知道,敌人同样知道,所以他们的防守必然十分松懈。届时只要有一支骑兵突袭,得到武威郡将易如反掌!夏侯渊!” “末将在。” 第300章 西北风云(二) 曹昂的军事策略堪称奇诡,他实行的是近交远攻,完全和世人熟知的军略反了过来。 曹操交给曹昂的任务是拿下凉州,将所有的西域人全都解决掉。然而这个任务只是曹操的考验,他对曹昂能够完成不抱任何希望。 但是曹昂却真的想要完成,为此他做了大量的准备。 金城、陇西、汉阳、武都、安定五郡人口众多,也是西域瓜分的主要区域,离北地郡比较近。 对于这五郡曹昂不想先打,五郡之中驻扎了大半的西域兵马,势力众多可操作性非常大,打起来非常不划算。 他将目光放在了武威郡上面,武威郡一大半都是沙漠,人口稀少道路难行,只要能成功拿下姑臧,就相当于彻底断了西域的退路。 但是这其中涉及到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沙漠。从北地郡到姑臧想要突袭必须穿过沙漠,万一迷路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选择。第二武威曾是对抗匈奴的前线之一,想要从沙漠进入姑臧就必须穿过长城。 曹昂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夏侯渊,夏侯渊的谋略不行却十分勇武,这个任务刚好不需要思考,猛冲猛打就行。 不过夏侯渊并不是现在出兵,在此之前曹昂需要先了解一下西域诸国的实力,韩遂败得那么痛快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曹昂的目标是安定郡的三水县,三水与北地相邻,若不是斥候说这里被西域给占了,曹昂都不相信这里有西域人。 若是像安定郡七成归为北部,三成归为南部,那么绝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安定南部,整个北部只有一个县,那就是三水。可见这个县到底有多么偏僻。 可就是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居然真被人给瓜分走了,占领三水的是渠勒人,西域诸国之中最底层的存在,整个国家跟一个县差不多大…… 想到这里曹昂都觉得好笑,试探变成了灭国估计也是亘古未有之事了。渠勒这次一共出兵一千,曹昂觉得若是将三水的渠勒人全部干掉,那渠勒的男人要死上一大半。 不过玩笑归玩笑,曹昂还是十分认真的规划了行动计划。 曹操对自己这个儿子足够宝贝,在武将方面一点儿都没亏待他。夏侯渊、曹洪、许定、曹昂、曹安民、史涣……可以说是新老两代一半的战力都给送了过来。 曹昂派许定为主将、史涣为副将,领兵五百伺机偷袭。 是的,就只有五百兵马。曹昂也就给得起这点儿兵马。 摆在曹昂面前的算得上是地狱开局,程昱说三千兵马真就只有三千。北地郡实在是太穷了,整个富平算上夏侯渊带来的一千多骑兵,曹昂也就又选出了一千多有战斗力的士卒。 他和曹操一样,都是精兵主义者。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兵油子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更别说用了。 许定和史涣接到命令之后去军营点兵去了,曹昂暂时也没什么新的命令,想要在南五郡中搅动风云需要大量的情报,他现在只能等待斥候的回馈。于是便让众将散去,自己继续查漏补缺。 众将领命,缓缓退去。可是就连程昱都去干活了,曹洪却依旧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曹昂感觉有些奇怪,对这个曹家的战斗力天花板来说思考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怎么现在这幅样子? “叔父,不知有何见教?可是小子漏了什么?”曹昂见曹洪犹豫,便率先开口。 曹洪看起来并不像说,可看了曹昂那真挚的眼神最终叹息道:“子修啊,叔父我冒昧一些,和你提一句。就是提一句啊!你这样的安排不合适……” “什么安排?我安排什么了?”曹昂很是茫然,不明白曹洪在说什么。 曹洪凑近一些低声说:“你不能让许定领兵。” “为何?” “许定姓许,不行曹!” “叔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子修,这种事孟德不比你清楚?”曹洪见曹昂油盐不进便解释,“许定毕竟是外人,如今孟德群敌环伺,只有掌握住兵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不是还有两千五呢吗?”曹昂有些哭笑不得。 曹洪却凝重的说道:“你性格儒雅,容易相信别人。可今日分五百,明日分一千,兵力总有分完的时候。这动荡的世道你只能相信两种人,一种是姓曹的,另一种是姓夏侯的。” “多谢叔父提醒,我会注意的。”曹昂行了一礼,表示对曹洪意见的尊重。 也不知曹洪对曹昂的说法是否满意,回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议事堂。 不过曹昂对曹洪的劝说却有些不屑一顾,他终究和自己父亲是不同的。 曹操讲究的是以兵权为核心,用自家人为统御武器,达到高压统治的目的。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洛阳那些烦人精即便是被狠狠清洗了一遍,反对曹操的人仍有不少,曹操能付出的信任并不多。 曹昂则认为应该以真心换真心,用自身的魅力去征服臣下,用权谋手段去统御臣下,只有这样才能培育出真正忠诚的死士。 别看曹昂的想法有些嚣张,但是放在他身上最多也是有些骄傲而已,以他的能力还真有这个资格说出这种话。 而且王弋向世人展示了人主的威仪,这位父亲年轻的好友战绩过于耀眼。曹昂研究过,王弋自从占据幽州之后就很少亲自领兵了,兵权外放得很厉害,也没见哪个统兵将领反叛过,作风非常令人向往,是曹昂学习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曹昂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有人想要偷家,有人想要取代他成为曹操的继承人。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曹昂不是很在意,曹丕那小子也没什么能力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也不愿意兄弟相残。可是曹操麾下的臣子已经有人开始站队了,而且还是曹操最看重的谋臣荀谌。 陈群看出了荀谌投资曹丕的想法,并将之告诉了曹昂。 还有那个陈宫,被曹操放出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阴骘得不行,也投到了曹丕那边。 这就让曹昂有些危机感了,需要在曹操面前表现得足够好才行。 一想到这里曹昂就非常头疼,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年纪轻轻做事就非常绝,他不觉得让出权力就能有个善终…… 强行扫去纷乱的念头,让自己回归到战事上面,曹昂开始复盘西域诸国的情报。 西域三十六国是个统称,曾经确实有三十六个国家,现在时多时少还两说。 这里面最大的国家是乌孙,占据着西域将近一半的土地,以游牧为生,实力相当强大,特别是骑兵。不过乌孙有个致命的弱点,由于他们曾被月氏打败过,后来在匈奴的帮助下重新获得了土地,所以行政作风有些像匈奴。 乌孙在水草肥美的草原中建了城,起名为赤谷城,绝大多数贵族都生活城内。 其次就是大宛、龟兹、无雷、鄯善这些,他们的实力不如乌孙,但同样不容小觑。 其中最让曹昂头疼的就是龟兹国和北耆国,北耆国是数个小国联盟,长期联姻使得联盟非常亲密。龟兹国中则有个大麻烦,西域都护府在它乾城。要是西域都护府被灭了还好说,要是投靠了西域,那他就必须要考虑自己的计划会不会被人看穿了。 不过曹昂已经有想法了。权谋嘛,无非拉拢打压。既然要玩儿就玩儿个大的,他准备支持车师国合并! 车师国历史久远,原本是一个国家。后来被汉分成了车师前部和车师后部,曾经因为戊己校尉的问题投靠过匈奴,最终又被打服,之后的近百年一直叛叛降降。 让曹昂决定由车师入手的原因是整个西域都归西域都护府统辖,但是车师这里却另外安排了两个极为重要的官员保证他们的分裂。戊己校尉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城池,而西域长史更是长期驻扎在柳中。 曹昂就是凭借这一点推测出车师的实力一定不俗,他打算用车师来牵制乌孙。毕竟乌孙实在是太强大了,这一次居然能够独自出兵两万,还全部都是骑兵。 现在曹昂就等着斥候的消息了,只要确定车师军队的位置,他甚至愿意亲自走一趟去游说。 然而曹昂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斥候的消息,这让他有些焦急。斥候都派出去将近两个月了,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回来了。 就在曹昂打算再派一批人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他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人是酒泉的太守刘班,他能从酒泉禄福靠着两条腿跑到富平可谓历尽了千辛万苦。白天要躲着西域兵的追捕,晚上还要防备野兽猎杀,沿着沙漠还要小心饿死渴死。 刘班其实已经去过安定了,奈何安定的西域兵太多,他根本回不了长安。 听说北地郡还在汉人手里,他便一路赶来,希望有个栖身之所。 曹昂以很高的规格接待了他,刘班投桃报李,将自己了解的西域情报一一说给曹昂听。 可是曹昂听完去有些不开心,他的计划出了纰漏,车师想要合并似乎并不容易,因为车师前部和车师后部中间隔着整个天山山脉…… 第301章 西北风云(三) 月亮高悬于天空,清明的眼神注视着地面上无尽的沙海,将其照得熠熠生辉。 沙漠在白天总是散发着炽热的气息,给这里的一切带来了死亡的威胁。 然而到了晚上沙漠却展现出了自己温和的一面,万物开始复苏,生机悄然而至。 各种动物从巢穴中爬出来捕猎专属于自己的猎物,它们分工明确,尽量做到不互相打扰。 毕竟这一抹清凉实在是太难得了,没有闲暇供它们浪费。 做为沙漠边缘的城池三水的名字中虽然带着水,可周围却没有半点地上水资源。好在百里之外便是黄河,地下水比较丰富,也够三水的日常所需。 自从被渠勒人占领后三水可谓是热闹非凡,渠勒人唱着属于自己的调子整日在三水城中载歌载舞。 这里可比渠勒好太多了,是个值得全族迁移过来的城池。 渠勒世代居住在昆仑山下,按理说有着昆仑山为依托,土地应该比较肥沃,很适合生存才对。 然而成也昆仑山,败也昆仑山,渠勒活得并不好。在西域那个犹如养蛊的环境中,有片肥沃的土地是个不错的优势,但是弱小却是最大的原罪,渠勒过于弱小了。 渠勒被于寘、拘弥、戎卢三国包围了起来,三国每一个都比渠勒要强大,而昆仑山又阻挡了渠勒的退路。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想必渠勒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灭国了。 渠勒人曾多次冒险外出,想要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活路。有人在沙漠中找到了一条暗河,暗河的南边便是戎卢。渠勒人原本打算放弃领地,将其让给戎卢,以求进入沙漠去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戎卢与其他国度相比也不算强大,他们并没有接受这个提议,反而将暗河的水路图交给了渠勒人,让渠勒人沿着水路图再探查一遍。 渠勒人开始还不明所以,可是后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们绝望。暗河的尽头生活着一群古老的人,他们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度,名字叫做精绝。 精绝的强大不在于士卒的战斗力和人口,精绝人在沙漠中建造起了一座城池,这种软实力几乎是可以吓死人的。就连强大的于寘也不过是只有一座城,渠勒惹不起的戎卢连城都没有,按照中原的说法戎卢人生活的地方最多算是个砦…… 能得到进入凉州的机会渠勒人简直欣喜若狂,分到了别人不要的三水更是让他们连呼上天保佑。毕竟三水是个万户大县,而渠勒人加起来也没有一万。 这样的收获足够他们载歌载舞兴奋上很久了,而且为了能够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渠勒人甚至做出了和其他西域诸国截然不同的选择。 和其他国将汉人当作奴隶不同,渠勒人积极谋求和汉人的合作,希望在这里建立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国度。也正是这个原因,三水几乎没有任何城防可言,他们都在忙于社交,没时间站岗。 或许他们是认为沙漠中除了虫子以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生物了,也没什么防守的必要。 不过他们真的应该防守,因为沙漠中不光有虫子…… 史涣已经在城外的灌木丛中藏了很久了,他一直紧盯着城门,等待着许定释放的信号。 白天的时候许定乔装了一番进入城池准备实行里应外合的计策,可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史涣甚至都有些担心许定已经被人抓住死在城里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史涣终于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从城门口走出来,优哉游哉的走到他面前。 史涣见状赶紧问道:“怎么样?不是说里应外合吗?出了什么岔子?” “岔子?哼,麻烦大了。”许定满脸古怪,一点儿没有往日的冷静。 史涣心中一惊,语气急促的询问:“什么麻烦?要不要搬救兵?” “用不着,你没看我就这么走出来了吗?我们没什么麻烦,他们麻烦大了。大半夜的城门大开,你何时见过?” “这……那我们如何进去?” “走进去。” “走进去?”史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来攻城的,就这个走进去? “是啊。”许定一边更换铠甲一边解释:“我将整座城池都逛了一圈,甚至在署衙见了一面渠勒的首领。他们没有任何防备,走进去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好。”史涣很是无奈,招呼士卒们集合准备入城。他在南阳是见过许定能力的,允文允武相当强悍,所以他信得过许定的判断。 果然不出许定所料,五百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进了三水。 史涣进城后再次问道:“现在我们该如何?” “杀!”许定的脸色忽然变得阴冷,低声说:“所有渠勒人一个不留,百姓一个都不能动。吩咐下去,谁敢骚扰百姓,我会亲自送他上路的。” “为什么?” “渠勒人很有一套,他们没有将百姓视作奴隶,不少百姓都向着他们。一旦我们伤害到百姓,很可能引发大规模骚乱。这是个万户大县,我们只有五百人。” “明白。”史涣点点头,将命令发了下去。 士卒们接到命令后以曲为单位散开,开始寻找自己猎杀的目标。 不得不说,汉军的实力确实要比西域强上很多,至少比渠勒人强上很多。 如狼似虎的士卒破开房门,屠杀着一个又一个和汉人相貌不同的人。 百姓们对于闯入自己家中的士卒开始还展现出了恐慌,随后便无动于衷,有的甚至会为士卒指出渠勒人藏身的位置。 一些聪明的曲长见状打起了歪脑筋,一句“王师收复失地,光复凉州”之语让百姓们欣喜若狂,有的还会主动加入杀戮之中,拿起农具帮助士卒一起斩杀渠勒人。 三水很大,渠勒人真的不多,很快清剿从搏杀变成了狩猎。这些汉人士卒常年生活在凉州,对于狩猎有着痴迷的追求。见到渠勒人越来越少,一些人开始开盘,赌谁杀的更多。 许定和史涣没有指挥这场杀戮,他们两人前往了署衙,准备将渠勒的首领干掉。 来到署衙门前,史涣看了看膀大腰圆的许定,又看了看自己,十分无奈的开始活动身躯热身,提气舞枪准备破掉署衙的大门。 “哈!” 感觉差不多的史涣大喝一声,长枪力劈华山,直直砸向了大门。 可是这一击并未奏效,喊杀声逐渐在城中响起,首领已经知道发生了袭击,准备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刚好打开了大门,开门的门房直接被史涣一分为二。 碎裂的脑袋和器官随便崩的到处都是,将渠勒人都看傻了。好在首领反应快,看了一眼来人惊呼:“居然是你!” 没错,许定说见过首领那就是真的见过,首领也一下子就认出了白天拜访他的人。 惊讶过后首领调头就跑,可惜已经晚了。 许定的身形快到不似人类,长枪在这个拥挤的地方被舞出了一朵灿烂的花朵,凡事嗅到其香味的全部被他干掉。 几乎就是几个呼吸,史涣还在晃着有些麻木的手,许定已经将渠勒首领拎在手上了。 “为什么!”渠勒首领没有恐惧,反而满脸不忿的咆哮。“你不来投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我的族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还别说,首领为了在这里生存,官话说的还有模有样。除了语调有些奇怪,没有任何缺点。 许定原本不想回答,但他忽然想到白天这个首领认真的判决案子、努力用大汉的律法说服百姓时的样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 他和弟弟许褚不同,许褚是没有善恶观的,许褚认为只要是他效忠的人说的话都是对的,效忠之人做的事也都是对的。许定是有是非善恶观的,但相比于弟弟的天真,他更加冷漠。善恶观赋予了他出色的判断力,可他却从不理会对错,总是以最快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 可是这一次许定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这里是大汉的领土,你没有权力统治这里。” “那就让它保持为大汉的领土!我可以加入你们!” “你不是汉人,你的族群也不是汉人。” “我可以成为汉人,我们都可以成为汉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的?为什么不能好好谈一谈?我们只想找个可以生存的地方,我们有错吗?” “没有,但是我们不需要。” 咔哒。 许定没有丝毫留情,直接扭断了首领的脖子。他接收到的命令是拿下三水并估算西域人的战斗力,没有受降这一条,所以他不会节外生枝…… 这便是小国最悲哀的地方,一朝得势总会忘乎所以。他们或是目中无人将曾经所有的不满统统发泄出来,或是卑微乞怜希望能和面前的庞然大物平等相处。 可是他们忘了,实力才是一切。在实力对等的时候道理才是道理,实力不对等时道理犹如臭水沟中的垃圾,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第302章 西北风云(四) 曹昂从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他现在真的觉得王弋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攻破洛阳不去劫掠府库中的财宝,而是将东观的藏书给统统搬走? 东观中的藏书非常丰富,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宫闱秘事、市井杂说无一不包含在内。 曹昂现在没事儿就在絮叨,埋怨王弋自己看不完还不让别人看这种自私的勾当。若是能留下一些关于西域的典籍,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刘班口中的西域和曹昂了解到的大相径庭,曹昂一直以为西域是一片黄沙漫天,万里无人烟的荒凉之地。少数坚韧的人类依靠着为数不多的绿洲和水源建立了一个个小国谋求生存。 可事实上的西域却并不是这样,西域也有青山绿水、土地肥美的平原,也有游鱼盈满的河流湖泊,更有无尽的草场供人放牛牧马。 刨除不能称之为人的奴隶,西域诸国的生活水平并不差,甚至要比大汉的百姓强上许多。而且西域诸国的实力并不弱,骑兵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王者兵种,西域产出各种不同的马匹,也就意味着拥有不同职能的骑兵。西域的一些大国甲胄装备得非常齐全,质量同样坚固厚重,比之如今中原那些套上几层衣服就算是精兵的士卒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这些原本是应该记载在典籍上被放入东观可以供曹昂查阅的资料,可是现在要是没有刘班,曹昂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很有可能傻傻的一头撞上铁板。 可是不爽归不爽,即便摆在曹昂面前的道路难如登天,但是该打还是要打得,困难并不能让他退缩。 曹昂的目标依旧是车师,只不过策略已经进行了修改,车师前后不再以合并为目的,他要帮助车师建立起不属于他们的野心。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个行动迟缓的斥候终于回来了,给他带来了凉州最新的势力划分。 是的,曹昂的斥候确实只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曹昂足够信任且能力非常出众,他就是张既张德容,是曹昂麾下的一个同龄人。 曹昂能够和张既结识还多亏了夏侯渊,张既原本是个吏员,因为能力出众被夏侯渊发现并准备举荐给曹操,结果曹昂无意中遇到后截胡了下来。 夏侯渊是站曹昂的,可现在曹操正值壮年,尽管曹操非常属意曹昂,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站过去。所以曹昂手下张既,夏侯渊也是乐见其成,当然这件事曹操也是知道的。 张既这段时间以游商的身份在凉州南五郡逛了一圈,西域人本就喜欢交易,再加上这次他们理亏有些心虚,对游商相当客气。 张既也将自己探听的情报汇报给了曹昂:“主公,西域诸国中乌孙确实是最强大的,按道理说他们打下凉州后乌孙占据南五郡不可能,但占据三郡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乌孙人非但没有要那里,反而要了相对贫瘠的敦煌郡和酒泉郡两郡之地,看来乌孙背后是有高人的。而且凉州西域人也没有完全打下来,张掖属国和居延属国中的胡人依旧心向大汉,他们并没有向西域投降,反而凭借着地形一直和西域抗争。羌人对西域人也是诸多不满,各个部族也在反抗,只是他们各自为战,没有一个统一的联盟,作为十分有限。” “这样啊……”曹昂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着,眼下确实是个机会,如果能联合羌族那他的兵源问题就可以解决,说不定还能获得一批忠诚的追随者。 “羌族首领都是谁?”曹昂眼神一凝,下定了一个决心,“我要跟他们谈谈。” 张既行了一礼道:“回主公,如今羌氐最强的三个氏族是兴国、百顷和阴平,他们的首领分别是阿贵、千万和强端,他们都是氐族。至于羌族……现在是一团乱麻,毕竟于夫罗被干掉了。” “怎么才能找到他们三个?”曹昂不准备纠结于夫罗的问题。 “主公,我秘密带回了阿贵和千万,两人如今就在外面!”张既语出惊人。 曹昂没想到张既居然能将两个氐族首领就这么硬生生带回来,赶紧说道:“快请,我要和他们谈谈。” “喏。” 片刻后两个异族打扮的年轻人来到曹昂面前,两人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见过公子。” 看来这两位是被张既调教过的,只是不清楚张既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都没关系,曹昂回了一礼说:“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就在府衙中住下,我为二位接风洗尘。” “公子且慢!”年轻一些的千万赶紧打断曹昂说道:“我等没时间闲聊吃饭了,还是先说正事。” “饭还是要吃的,人怎么能不吃饭?”曹昂上前拉住阿贵和千万的手便往府衙后院走去,他看得出两人很急,但他觉得可以不用着急,有什么事饭桌上可以谈。 曹昂的举动让阿贵和千万很有好感,他们素不相识,拉手并不是亲密的表现,而是展示自己的信任。年轻的千万能当上一族之长是有道理的,他同样能看出曹昂也有些急。 酒宴准备的很快,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随便煮点肉弄个饼子再加上些酒水凑合了一下。 阿贵和千万倒是没有嫌弃,可能也是饿了,旋风般扫荡着眼前的事物。 只是曹昂却发现千万并没有喝酒,只有阿贵在边吃边喝。他也没有打扰两人大快朵颐,就那么喝着小酒静静看着。 酒足饭饱,千万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公子,我们这些蛮荒边民不通礼数,也就不多客套了。羌氐各部族如今被西域压迫,若公子愿意出兵相助,我等定鞍前马后追随!” 屁话! 这是曹昂唯一的想法,狗屁被西域压迫,西域压迫的再狠能有大汉狠吗?就是看到西域占据了凉州想要分得一杯羹却没有机会而已。 “千万氐王,有些事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曹昂不准备给他们留面子,说的话更是直截了当,“吃了我的饭就是拿了我的好处,不给我办事不好?” 千万心中一惊,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性格冲动的阿贵一惊冲了上来,大喝:“奸诈的汉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阿贵乃是兴国氐王,身手自然不俗,也探索出了行气的方法。可他主要是在马上作战,脚踏大地战斗力大打折扣。况且曹昂根本就不虚他,马上马下他都有自信收拾这些货。 只见阿贵的速度虽快,曹昂连起身回应的想法都没有,侧身躲过攻击,伸腿一脚绊倒阿贵,并且拳头蓄力,一拳直接打在了阿贵的肚子上面。 千万眼看着阿贵腾飞了起来,刚刚吃的那些东西化作一道弧线从肚子里有出来了。他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个彬彬公子这么能打,还以为就是一个文人。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千万,千万回头一看,发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对他说:“要不要打?我可以留你一名。” “不不不不不!”千万一连吐出了五个不字,打个球啊打,他的一身本事在于骑射,近身战斗他能被人锤死。 曹昂站起身来,一脚踩在阿贵腰上,一脚踩在脸上,面色阴冷的说道:“看来段公杀的还是不够啊,我不介意延续段公的遗志!” 曹昂的强势让千万有些畏惧,但是为了族中的利益强撑着说:“公子,我们确实愿意追随您,可是一顿饭就让族中儿郎拼命……” “德容答应了你们什么?” “没……没有。德容说您会给我们一个不错的条件,绝对比西域和以前的大汉要强……” “西域给了你们什么?” “西域人说愿意让出一个郡给我们这些羌氐生存……”千万的话音未落,发现曹昂的脸色瞬间变黑赶紧解释,“我们可没答应啊!公子,有道是有命拿也要有命花,我们即便拿到一个郡早晚也会被大汉清算或是西域屯兵。我们不是不向往更好的生活,也愿意为此付出生命,可是我们更希望自己的部族传统能够得以传承。” “不用说的那么好听。”曹昂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千万的想法,“给你们土地你们也不会耕种,等大汉忙完了内部问题,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昂这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得千万脸上生疼。不过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不是他贱骨头,异族的文化底蕴不高,天生崇拜强者。要不然段颎也不会在死了多年后名声依旧那么有威力,那种程度的血腥足够泯没所有敢于不敬的心思。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曹昂从阿贵身上走下来,来到千万面前。“追随于我,臣服于我,我将赐予你们领地、子民、以及荣耀!” “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千万当场给跪了。 有些东西虽然是看不到的,但必须要承认这世上真的有王霸之气。此时的千万就像无数年轻人崇拜王弋一样崇拜着同龄人曹昂,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向他一样强大的领袖。 一旁的曹纯满眼欣慰。啧啧,真不愧是家中老大的嫡长子,这气势、这威仪,比之其父亲不逊分毫! 第303章 西北风云(五) 千万和阿贵的投靠给曹昂的实力带来了质的飞跃,他们向曹昂保证在一个月之内能为曹昂征募两万兵马,而且全部都是骑兵。 曹昂很清楚如今精兵策略暂时已经行不通了,凉州被割裂成了无数个势力并且已经被人统御许久,想要完成既定策略就必须一座城一座城的打,他需要大量兵力来完成这个目标。 不过大量的兵力并不是异族的兵力,他真正需要的是汉人兵马,单单从北地郡征募不够。 好在这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他让千万回去征募士卒却将阿贵留了下来。倒不是他想要留人质,而是有一件事需要阿贵去做。 千万领命而去,回去募集士兵等待曹昂的召唤。然而阿贵却有些尴尬,即便没脑子如他一般也知道现在这个例会不是他这种身份能够参加的。 曹昂再一次将手下所有文臣武将召集起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探讨。 张既的归来带来了许多凉州以及西域的情报,再配合上刘班的经验,曹昂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如今武都郡的拥有者是鄯善国,据说他们拥有一万五千名士卒,实力十分强大。”张既指着建议的地图介绍,“好在他们的骑兵不多,大多数都是步卒。不过据说他们有一支骆驼骑兵,我们没有交手经验啊……” “这都不是问题,什么骑兵都是兵,干掉就完了。可你知道他们兵力的布防情况吗?”曹昂对此有些头疼,武威那么大,万一派遣夏侯渊出战后一头撞上大部队那不完蛋了? “不知……” “知……知道……” 张既话音未落,阿贵却有些畏惧的说:“我知道他们将士卒屯在什么地方。” “嗯?”曹昂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开口问道,“你说说看。” “武威郡和张掖郡曾经有一个盛极一时的羌族,名字叫做显羌,后来被大汉打散了。一部分被迁移去了张掖属国,一部分依旧以显羌的名义居住在武威。不过虽然显羌不行了,但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凑出数千兵马还是挺容易的。而且他们在武威也得到了优待,居住在长城之内。” 阿贵的话让众人神色一震,答案都贴在脸上了,怎么做就不用多说了。 不过曹昂却没有急着将计划说出来,反而问阿贵:“你对张掖属国中的那些胡人有什么看法?” “看法?没看法啊……呃……有有有!”阿贵见到曹昂脸色不对赶紧说,“张掖属国中的胡人大多都是羌氐,据说还有一些鲜卑、匈奴以及西域曾经亡国之人。” “完了?”曹昂见阿贵不说了,一脸不悦的问,“还有呢?” “还有?没了,真……真没了……” “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不过……” “没有不过。”曹昂转头看向夏侯渊说道,“叔父,此次突袭你带上他,让他去联络显羌和张掖属国。” “好。”夏侯渊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 曹昂让张既继续,将探听到的一切都讲出来。 张既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出了所知的一切,新的计划在曹昂脑海中展现了雏形。 “刘太守,移支和蒲类这两国的实力如何?” 刘班见曹昂问自己,思考片刻答道:“蒲类的实力还行,最辉煌的时候与车师差不多,后来也被朝廷分成了前后两部。不过现在蒲类已经没落了,只剩下前部称自己为蒲类。移支实力弱小,全国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 “那蒲类为什么没有吞并移支?” “移支人好勇斗狠,打起仗来十分勇武,再加上规模实在是太小,付出和收获不对等。而且……”话说到一半刘班忽然愣住了,他已经猜到曹昂的计划,心中赞叹英雄出少年。 “而且什么?” “哦!”刘班反应过来赶紧解释,“而且留着移支,蒲类可以防备车师后部的偷袭。” 听到这话曹昂放下心来,离得近果然就不会没有仇恨。如今车师将汉阳郡东部的几个县,离他们并不远,是时候去见这些人一面了。 不过曹昂没有将计划说出来,毕竟能明白的已经明白了,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 曹昂提起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诸位,我们来到凉州已经有数个月了,可是到现在位置我们依旧不知道韩遂是如何败的,德容去探听清白也是一无所获。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很快我等就要与西域诸国战斗,诸位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问题不仅是曹昂,就连程昱都没有答案。他都快来北地郡一年了,依旧不知道韩遂为什么会突然失败。 而曹昂则看向了阿贵,希望这个地头蛇能给出答案或是线索。 可惜阿贵满脸茫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曹昂见状也是无奈,他曾推演过数次,但是每次都觉得不太可能失败。 当时韩遂在凉州有将近十万大军,对上西域的十五万并不吃亏。而且韩遂的前沿阵地在敦煌郡,北有玉门关,关外是大片的沼泽。南有阳关,关外是无尽的沙漠。敦煌重镇又在不远处,怎么想西域都不可能成功。 哪怕是退一万步讲,西域的战力十足真的成功了,可是攻陷玉门关和阳关需要消耗多少部队?这一路打来需要多少部队?他们现在怎么还有十几万的军队?难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韩遂的十万部队一下子全死了?这根本不可能啊!但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不搞清楚这个情况曹昂觉得始终是个隐患,敌人有着自己不清楚的杀手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打起仗来提心吊胆的。 没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因为十万大军真的消失了,没人见过败卒,就连刘班也没见过。 刘班其实很苦逼,酒泉的陷落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真是尽力了。问题是他一直以为韩遂在前线打仗,结果西域十几万大军忽然出现在眼前,要不是西域人没有进行围城,他可能就折在禄福了。 “刘太守,你能将那天发生的事再说一遍吗?”曹昂只能询问刘班,希望再他的叙述中找到一些细节中的线索。 刘班没有推辞,将被围弃城的事说了一遍。他没有夸大自己的功劳,也没有贬低敌人的实力,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曹昂听完苦涩一笑,看来这件事真的只有韩遂知道了,他是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不过程昱听完却陷入了沉思,这几天他一直在外面跑粮草的事情,没怎么关注刘班。这次听说了他的经历后产生了些许疑惑,于是他问道:“刘太守,我又个问题不知……” “程太守但问无妨,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敢问刘太守可熟悉西域作战的习惯?” “略知一二。西域人士卒的实力不错,但战法非常粗糙,大多时候都是一窝蜂冲上去拼杀,甚至没什么阵型可言。” “那就奇怪了。”程昱的语气忽然有些一位深长,“根据刘太守所说,西域当时有十数万兵马。按照他们的习惯,应该将禄福包围才对,为什么会放你出去呢?” “程太守这是何意?你是说我投敌?” “不不不!”程昱见刘班生气了赶紧解释,“这像不像围三阙一故意将刘太守放走的?” “可是将我放走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想放刘太守走呢。”程昱忽然扯出了一抹让刘班看得后背生寒的笑容,“如果这就是围三阙一、如果西域人的真是想法是兵不血刃、如果他们是想逼迫汉军离开呢?” 曹昂对此有些不解,提出了质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保留实力还是外强中干?” “将军,还未对上我等也不知啊……”程昱苦笑,他只能推测出一些事,又不是全知全能。 “哼!”曹昂冷哼一声,“想要知道也好办。德容,你再走一趟去见一见车师后部的国王,告诉他找个合适的时间在逄义山见上一面。双方最多只能带一百人。” “喏。”张既闻言立即接下命令,他的主公是曹昂,只需要听从曹昂的意见就好了。 “阿贵。”曹昂开始给众将布置任务,“你此去张掖属国,将所有的胡人收拢在一起,暂时由你来统率。刘太守,这次你也要跟着,等阿贵收复胡人后便由你带领着他们在酒泉郡活动。再我们解决完南五郡之前,绝不能让乌孙人注意到凉州的变故。” “曹洪,我与你一千兵马,你回泥阳防守。一定不能让我们的后路断了,而且要时时探查临泾的情况。无论西域人东进还是长安西出,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曹纯,我命你去逄义山探查,我需要那周围最详细的地图,防止车师后部的人不讲信用。” “喏……”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各自准备去了…… 第304章 西北风云(六) 这一次张既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曹昂的任务。他在西域诸国中也是小有名气了,车师后部国王对他的身份并不感到意外,觉得张既这样的人就应该是有很深背景的人,甚至帮他在其他国家使节面前掩饰身份,秘密护送张既回到富平。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难理解,西域不少人贪婪大汉的土地又畏惧大汉的威严。他们只敢在人多的时候鼓起心中的勇气去实现那份贪婪,人少的时候并不敢造次,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特别是被大汉收拾过的车师,自以为强大的国度转瞬之间便被一分为二,找到的靠山更是被大汉轻易击败。尊严被大汉拿走之后随意丢弃,而车师只能被动的接受那份屈辱并且享受着。 是的,他们也只能享受着屈辱,如果不去享受面对他们的只有死亡。西域那片土地崛起与衰落的例子太多太多,但凡敢于挑衅东方那个强大国度的,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好下场。 人心不足蛇吞象形容的是贪婪,可是吞象的前提是敢于拥有那份贪婪,如果失去了勇气,蛇在大象面前就如同树叶枝干一般没有任何威胁。 半月之后车师后部国王莫蒙便秘密来到逄义山与曹昂会面,为了表示诚意,莫蒙甚至在逄义山下便让士卒放下武器、轻装登山。 曹昂见到莫蒙如此感觉有些可笑,就这样没骨气的人他平日里都懒得多看一眼,如此谄媚简直就不配为一国之君。莫蒙甚至给了他一种西域不过如此的错觉,好在曹昂还是很清楚凉州有十几万西域人,还是要谨慎对待的。 莫蒙对曹昂恭敬的行了一礼,曹昂还礼过后便走进了临时搭建的会客棚上首的位置坐下。莫蒙紧随其后,对坐于下首没有任何不满。 “莫蒙国王,此次我代表大汉皇帝陛下前来问讯。”曹昂懒得跟对方客套,上来便将压力拉满,“尔等此次为何入侵我华夏大地?又为何奴役我华夏子民?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莫蒙在一瞬间冷汗遍布后背,凉州寒冷的天气根本压不住他此时心中恐惧的燥热。 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匈奴在的时候车师国大多依附于匈奴。当两个庞然大物进行碰撞的时候,他们这些小东西注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汉对于西域诸国的重视程度连看不起都不算,可以说是看不到。多数情况就是派遣几个将军在周边划拉一些其他小国的兵马就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除非匈奴派兵护卫,大汉才会从凉州和西域附近征调一些屯田兵解决他们这个麻烦。 位于大汉和匈奴战场边缘的车师是悲哀的,二选一的问题没有任何获利可言,无非就是早点死晚点死的下场。 对于大汉的恐惧被烙印在每一个车师人的骨子里,面对曹昂的诘问莫蒙无法回答。 曹昂也不指望这货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轻笑一声玩味道:“怎么?西域活不下去了?” “这……这……”莫蒙额头冷汗直流,半天才唯唯诺诺的回答,“公子……不不!上使大人……西域荒芜啊,我等想要生存十分困难……” “哦?”曹昂没等莫蒙说完便打断,“你是不是想说西域黄沙漫天无法耕作?是不是想说鲜卑凶恶时常劫掠?是不是想说匈奴残暴强征牛羊?” 曹昂站起身,每问一个问题便走近莫蒙一些,最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莫蒙,话语间全是讽刺:“你最好想好再说。鲜卑忙着舔冀州牧的脚趾,西域不适合种植但你们依靠天山水草丰美,至于匈奴?哈哈……匈奴……” 曹昂俯下身,一把拎起莫蒙的衣领在其耳边低声说:“你们或许不知道,南匈奴已经没了,王庭被冀州牧屠了个一干二净。我或许没有冀州牧那般有天人之资,但是去金满城逛一圈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王使君可是我等大汉年轻人争相膜拜的对象,啧啧……灭绝一国异族,当真痛快啊!” “你……你竟然敢!”莫蒙听得心神巨震,下意识想要起身反抗。 然而曹昂怎么可能让他得手,松开莫蒙的衣领飞快抽出长剑架在莫蒙的脖颈上,温热的鲜血缓缓流到了冰冷的剑锋之上。 莫蒙怂了,他不敢不怂。曹昂强大的压迫力让他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只得颤颤巍巍的询问:“上使……敢问上使想要我做什么?” 然而曹昂却有些发愣,他根本没想到能这么轻易拿下莫蒙。这可是一国之君,就这么点儿胆识?吓唬吓唬就臣服了? 胆小鬼遇到了唬人怪,两者都不清楚双方的实力,信息传递的不便导致了他们对彼此的期望过高。 不过曹昂似乎还是年轻,由于信息的缺失他犯了一个错误。 曹昂放下了莫蒙,回到座位上轻声说:“你眼下有个机会,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我可以让你一统车师。” 或许曹昂认为想要对方卖命就要先给予好处这个道理,可是他不知道,西域诸国的名字中虽然带着国,但是和国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和部落的关系都不大。他们更像是一些世家组成的联合体,大汉是不会跟他们讲条件的。 莫蒙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猜到曹昂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莫蒙贪婪的心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 “不知上使有何吩咐?”莫蒙满脸堆笑,态度极尽谄媚。一个在大汉和匈奴之间反复横跳的小国,不能指望有任何忠诚可言。 曹昂见状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你将其余诸国的军队全部召集到一起与我在武威展开决战,到时你要在关键的时刻率众投降,与我共破敌军。” “没问题,包在小人身上。”莫蒙一口答应了下来,可随即话锋一转哀求说:“上使,小人有些话不吐不快,还望上使垂怜……” “讲。” “上使,我等西域众人入侵凉州不过是为了一些生存之地,诸国环绕,我等车师人活得困苦啊!”似是触碰到了莫蒙的伤心之处,他说话时声泪俱下,“此次我等举倾国之力做了些错事,为此我族男儿愿死战谢罪。可是我等家人还在西域,将来恐怕会遭到其他诸国的报复。望上使可怜,若我等追随上使获得胜利,上使可否赏赐我等一二郡县以供后人生存……” “不可能!”曹昂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根本压不住火气站起身大声斥责:“华夏乃我汉人之华夏,凉州乃我大汉之凉州,先祖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怎么可以分润出一分一毫!尔等莫要白日做梦,否则先杀了你们!” 啧啧…… 莫蒙在心中暗叹一声,算是清楚了曹昂的底线,曹昂是绝对不会割让国土的。 不过莫蒙也不打算要凉州的任何一块土地,就算曹昂真给他也不敢要。从他知道大汉开始有人关注凉州的一瞬间就清楚西域在凉州不会有什么作为了,要是他真的占据了凉州一个郡,用不了多久车师后部就要完蛋了。 匈奴够不够强大?现在又如何?什么劫掠扰民仇恨都是屁话,莫蒙认为匈奴灭亡的直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身边有一个邻居,而这个邻居比它更强大。 莫蒙此时心中已经有数了,这种热血小青年最好骗。他低下了头,尽量不让曹昂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更为谦卑,语气伤感的说道:“既然如此,小人绝不敢妄想大汉的土地。不过还望上使乞怜,我等也是需要生存的啊。乌孙强大无比,若不加遏制迟早会一统西域。广袤的土地会助长他们的野心,西域一旦被统一,就算是残存的匈奴也不是其对手。” 莫蒙的话说得非常讲究,没有一个汉人能坐视另外一个匈奴的崛起。抗击匈奴已经成为了汉人骨子里的天性,听到这个词便心生战意。 曹昂也不能免俗,他思考片刻问道:“你是想让我派兵帮你一统西域?” “不不不!小人怎敢有如此狂妄的想法?”莫蒙赶紧否认,“小人希望上使能派天兵驻扎在车师,车师愿为天兵前驱,联合西域诸国共击乌孙!” 叛徒?带路党?都不是。 莫蒙还没有蠢到去当一个被西域诸国唾弃的人。不过大汉驻军确实有很大好处,狐假虎威做些事情还是很轻松的。 他觉得这次西域肯定要完,如果能够获得大汉的支持,车师国必然会崛起,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吞并周围的小国。 而且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大汉内部的情况,大汉内部打得如此火热,驻兵必然不会长久。只要抓住机会,他既可以收获大片的奴隶和领土,又不用付出自由的代价。 若是程昱在此绝不会让曹昂答应这个请求,这和程昱能否看穿莫蒙的想法无关,只是程昱比较擅长养狗罢了。 只养一只狗的话,狗总会因为得到主人的独宠而骄纵。若是能养两只,狗和狗之间就会竞争,就会争相刷新自己的下限,就会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 程昱并不知道曹昂只会见了莫蒙,要不然他绝对会劝阻曹昂不要来。 然而曹昂不仅来了,还答应了莫蒙的要求…… (莫蒙不是真人,我没找到西域各个国王的名字,随便编了一个,其他人和地名都是真的。) 第305章 西北风云(七) 曹昂真的被骗了吗? 看着欢天喜地离开的莫蒙,曹昂心中泛起了冷笑。 曹昂的优秀毋庸置疑,他已经走在了众人前面,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包括他的父亲。 曹昂坚信自己的父亲会走向那条通往权力的至高之路,即便父亲不会,他也会去做。所以曹昂如今的理念已经不是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了,甚至不是一方诸侯,而是一代帝王。 程昱需要为自己的主君负责,他会向主君提供一些合理的意见。可是曹昂不需要,他需要对自己的领地拥有绝对的统治力。 解决凉州的西域人就是曹昂秀肌肉的表现,大汉内部可能要打很久,凉州做为曹操未来的大后方,曹昂要警告西域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曹操让曹昂解决凉州的西域人曹昂是完全赞同的,他不准备让任何一个西域的入侵者活着离开凉州,这里面就包括了车师后部。 甚至可以说曹昂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车师后部,他让莫蒙召集人去武威等待决战,可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武威郡。 计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定下了,夏侯渊就是一个诱饵,一个告诉西域诸国他行军动向的诱饵。当初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具体的进攻目标,氐族完全是意外之喜。 汉阳郡成了曹昂的目标,打通汉阳和陇西就可以和羌氐会师,到时候西域人就会迎来他们的末日。 龙生龙、凤生凤。即便曹昂的性格成熟稳重,但用兵的风格却和曹操别无二致。 诈,便是他们曹家人用兵的第一准则。 曹昂能有多奸诈? 来逄义山先行探路的曹纯已经跟上了莫蒙的队伍,以游商的身份吊在莫蒙队伍后面。北地郡剩余的兵力现在已经全部在三水集结,只要莫蒙召集了西域诸国的联军进攻武威,他就会立即派兵进攻汉阳。而骑兵统领夏侯渊半月前就已经出发了,现在想想差不多应该已经到姑臧了…… 事实上和曹昂料想的一样,夏侯渊率领着一千多骑兵就在姑臧不远的长城边埋伏着,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这支队伍多亏带了阿贵,要不然可能早早就被发现了。羌氐和汉人有着丰富的对抗经验,很清楚如何对付长城上的守军。 他们贴着长城边昼伏夜出行军,虽然会走一些冤枉路,沙漠中夜晚的温度也十分寒冷,但是绝对不会被守军发现。 长城可以抵挡异族的侵袭却挡不住沙漠中野兽的狩猎,被吃了小半年再傻的西域人也清楚不能夜晚在长城上巡视,要不然指不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几只野狼加餐。 而火光在夜晚很好辨认,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躲避箭楼和烽火台的监视范围。 一路啃着树皮来到姑臧附近的骑兵给予了阿贵极大的震撼,这些汉人的坚韧超乎常人想象。如果自己族人这样行军,用不到三天就会造反杀了他。 当然,军中已经传开了“跟着将军混,三天饿九顿”这样的抱怨,但这些人都是跟随夏侯渊一路从青州打到洛阳的老兵,他们对夏侯渊的忠诚毋庸置疑。 阳光在与夜晚的拉扯中逐渐失去优势,缓缓退入地平线。当月亮上升高悬天际的时候,夏侯渊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可是回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都是一脸菜色的士卒,夏侯渊觉得还是自己上比较靠谱一些。 做为曹操麾下最强的射手,夏侯渊的箭术够得上天下前十。面对眼前城墙上的那个塔楼,夏侯渊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甚至脱下甲胄放下兵器,带着一壶箭、一张弓便爬上了城墙。 然而当他爬上城墙靠近塔楼之后脑子就是一麻,他还真就失算了。 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以及撞击地面的声音让夏侯渊头大无比,他可太熟悉这声音的来源是什么了,塔楼中的士卒居然穿着一身重甲,还是那种非常坚固的重甲。 这帮子人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迅速朝塔楼里看了一眼,夏侯渊看到的就有四名重甲士卒,还是全身包裹着铁板一样甲胄的重甲战士。 重甲对于一个弓手来说相当不友好,虽然有那种专门破甲的箭,但是对于夏侯渊的射箭技巧来说他那种箭不适合他。 天下间夏侯渊见过的弓手无数,他认同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王弋,他曾有幸见过一次王弋射箭,那是极致的准。另一个就是太史慈,太史慈是极致的快,一息七箭当时就让夏侯渊惊掉下巴。 好在他夏侯渊也不差,因为他射箭很稳,稳到可以使用弓箭近战。 没错,不是用弓近战,而是用弓箭近战。 抽箭、搭弓、弯弓、转身、突破、瞄准、射出,夏侯渊一气呵成根本没有停顿。 一名离火把最近的重甲战士被他一箭从头盔的缝隙中射死,紧接着就见他一边向角落中闪躲,一边再一次弯弓搭箭,瞄准了篝火边的敌人。 第二箭准确命中,这次是从甲胄的连接处穿过,羽箭自脖子穿透下颌,箭矢直接入脑。 守军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偷袭,两人拿起盾牌朝夏侯渊冲了过去,而此时的夏侯渊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看起来似乎避无可避、必死无疑。 然而守军失算了,砍下去的长刀连夏侯渊的衣角都没有沾到,反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抬头看去两人发下夏侯渊已经滚了半圈来到他们身后,并且长弓在翻滚途中已经被拉满,锋利的箭矢闪烁着寒光! 这一箭的目标并不是这两个守军,夏侯渊翻滚途中发现二层上面还有一个人,他的目标是这个人! 可惜这一箭没有奏效,羽箭被坚实的甲胄弹开,没有对二楼的守军造成任何伤害。 夏侯渊神色一凝,急忙闪身躲过袭来的长刀,对着二楼的守军又是一箭。 依旧没有奏效,守军此时已经拿起腰间的号角准备呼叫增援了。 可是夏侯渊见状不怒反喜,一个后板桥躲过横斩过来的攻击,用这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又射了一箭! 这一箭成功了,二楼的守军并没有死,但是他手上的号角却被夏侯渊一箭射碎。 夏侯渊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就好了嘛,没了能够报信的,这几个货色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甲胄有什么了不起? 之后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在这个方圆不到五步的塔楼中,夏侯渊只用了四箭便解决了剩下的三个重甲战士,其中有一箭还是因为他懒得爬楼梯给自己搞的借力点。 麻烦搞定,夏侯渊拿着一支火把走出塔楼,扔下了城墙。 这里确实是个麻烦,没办法绕过去。塔楼位于这段长城的末端,想要绕行必定会被发现。 不过找到了长城末端就以为着他们已经和姑臧近在咫尺了,不出一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吩咐下去,让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夏侯渊跳下城墙对着自己的副将吩咐,“告诉儿郎们,今夜袭城拿下姑臧,三日之内每一个鄯善人的头颅都算军功。” 狠,实在是太狠了。姑臧是一个边境城池,同样也是西域往来中原的必经之路,居住在这里的非战斗人员很多。而且在汉人眼中西域人的辨识度不高,夏侯渊的命令和屠城三日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种激励方式非常有效! 骑士们迅速跨上战马,眼神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马衔枚,人禁声。骑士们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队伍行进的声音尽可能的小,甚至在五里之外便下马步行准备偷城。 这一次依旧是夏侯渊亲自上阵,不过这一次他带了兵器和十几个亲卫偷偷爬上城墙,顺利的让姑臧的城门在黑夜中开启。 骑兵的强大在于其无可比拟的突袭能力,这一点在以神速着称的夏侯渊手里被运用得更加淋漓尽致。 有刘班这个活地图在,姑臧城中的一切都被夏侯渊了如指掌。他带兵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了军营中的鄯善士卒,从听到马蹄声到被斩杀殆尽,留守在姑臧城中的三千鄯善士卒从床上爬起来的不足一千。 杀完士卒夏侯渊立即领兵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署衙,时机恰到好处,正好遇到听到慌乱起身查看的鄯善国将领。夏侯渊又堵着署衙的大门展开了一阵屠杀,将署衙中不论是鄯善人还是汉人仆从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做完这一切夏侯渊松了口气,他觉得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为将之路。一招鲜吃遍天,只要保持这种突袭能力,神速就是他夏侯渊的代名词。 看了看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十分亢奋的下属,夏侯渊残忍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士卒们可以去狩猎了。 一声声古怪的嚎叫顿时响彻整座城池,不多时城中便闪烁起了火光和哭喊声,以及一群急于发泄自己心中欲望的魔鬼。 不过夏侯渊没有参加这个盛宴,甚至没有找个女人发泄一下。一方面他不需要这种芝麻大小的功劳,另一方面塔楼中那几个士卒身上的甲胄给他带来的极深的印象。 他再一次来到了军营,带着亲军砸开了库房的大门。鄯善人也没有令他失望,两千副重甲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库房之中…… 第306章 西北风云(八) 什么是强大?什么又是弱小?两者之间的界定其实非常模糊。 莫蒙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说服南五郡的西域联军共同进攻武威,其中夏侯渊突袭姑臧的助攻功不可没。 曹昂亲眼见证了数万大军一路向北浩浩荡荡的行军过程,而他手上只有区区不到两千的兵力。 害怕吗?恐惧吗?还是兴奋?向往? 都没有。 曹昂脸上风轻云淡,心中五味杂陈。 乱世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他迫切想要终结这个乱世。庞大的兵力是人内心欲望的表现,如果不能合理使用,最终会成为无尽的祸患。 “叔父,你觉得我们能战胜他们吗?”目光随着士卒的移动逐渐偏向地面的尽头,曹昂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像是对大战的渴望,也不像是对大军的恐惧。 “土鸡瓦狗。”曹纯的回答和他的性格有些相悖,异常狂妄。 事实上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这一个月他算是真正了解了西域联军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 曹纯是个被轻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被历史敌视!在曹家一众将领中,夏侯惇狂傲、夏侯渊勇武、曹仁坚毅、曹洪暴烈,曹纯……曹纯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执拗的小孩子。 这个小孩子一生唯一的败绩就是受到曹老板的牵连输了赤壁,然而他却是曹家那一代最先死的人,比夏侯渊还要早死九年。 上天确实是不公的,但遭受上天妒忌的往往都是一些英才,西域联军在曹纯眼中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叔父如此有信心?”曹纯的回答让曹昂有些诧异。 “末将看来,西域必败。”曹纯当然有信心,甚至开始罗列西域失败的理由,“其一,西域联军建制混乱,多以兵团为建制,每个兵团没有确定的人数,一国便是一团。可是大国一团数千上万,小国一团仅有近千。这样的一支军队将没有任何阵型可言。 其二,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然而西域诸国没有统一的粮草供给,完全是自己国家负责自己的。富庶一些的每日可食牛羊,贫瘠的连吃些粟米都困难。 其三,各国将领有绝对的权威,他们每日饮用奢靡,做不到和士卒同甘共苦。士卒苦不堪言,将领却享乐不断。长此以往,士气必然崩溃。 其四,各国风俗不同,有的每日需要向上苍祈祷,有的却以杀人为乐。各国之间早已多有龌龊,各自为战也就罢了,一旦联合必然会矛盾重重。 其五,联军攻入凉州时以乌孙为主,其他国家为辅。乌孙强大,其他诸国自然以它马首是瞻。可现在乌孙不在,指挥就变得非常困难,互相之间互不服气。 其六,诸国语言虽近,但各有不同,传达命令时困难重重。战场瞬息万变,他们必会错失良机。 人多势众如何?装备精良又如何?比之土鸡瓦狗犹不如也。” “啧啧……可惜了,多好的军队啊。” “启禀主帅,一点儿也不可惜。”曹纯行了一礼,意味深长的说,“虽然内在已经腐朽不堪,但外部依旧可堪大用。” “是啊,送上门来的甲胄……”曹昂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轻声询问,“叔父,刚刚你可有算过?差不多应有三万?” “只多不少。” “三万……这样一来父亲就有和王中和一战的实力了。西域毕竟是癣疥之疾,中原才是重中之重。”曹昂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同样相当自信,没有继续过多谈及,话锋一转,“叔父,我让你去查的那件事……” “启禀主帅,末将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曹纯的脸色阴沉下来,语气中满是担忧,“我问过从敦煌逃难过来的人,甚至绑过西域重要的将领,可是他们完全不知道。那场战役是有乌孙主导的,据说有一天乌孙忽然攻破了两关,没有任何征兆。不过有人说他们进入两关时没有遇见汉人一兵一卒,仿佛所有人都蒸发了一样。据说乌孙似乎没有付出多少损伤,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损失。” 曹纯的回答让曹昂无比头疼,他是不相信有什么办法能让数万兵马凭空消失的,真要有那也只能是仙术,可是人间怎么可能会有仙术。 如今曹昂有些后悔没有向莫蒙询问这个问题了,当初他为了保持全程强势,刻意回避了所有示弱的可能,如今看来恐怕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然而现在麻不麻烦都要硬着头皮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昂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马,率领着亲卫向安定郡走去。 一日一夜纵马疾行,曹昂等人再次回到逄义山,除了曹洪留守北地郡以外其余将领已经在山脚下等待许久了。 见到众人已经准备完毕,曹昂脸色一正低喝:“曹纯听令。” “末将在!” “速速整备全军,兵进阿阳!” “遵令!”曹纯行了一礼,手持将领迅速离去。 不多时,逄义山上旌旗舞动,一队队士卒面沉似水、杀气腾腾。 做为凉州的原住民,士卒们都清楚此行很可能是九死一生。因为他们有一个愚蠢的主帅,而这个愚蠢的主帅选择了一条非常不靠谱的行军路线。 或者说这根本没有路更确切一些,富平到三水再到逄义山,这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官道,粮草运输是个大问题,就别提逄义山到阿阳了,同样啥都没有,路程还很远。 可惜他们没有选择,临行前那个倒霉太守将他们的家人拖到了校场。告诉他们这次赢了凉州土地随便选,各个都能官升三级,最高的甚至可以成为县尉。可是如果这次输了或者成为逃兵,整什的家人全部处决,全境通缉永世不得翻身,祖坟都给刨了! 诱人的奖赏,残酷的惩罚。贪婪与怨气全部化作杀意,这些士卒眼下只想干死西域那帮狗日的发泄心中的不满。 西北的战火正式点燃,而这一次西域人面对的不是军阀韩遂…… 第一战的发起者依旧是急躁夏侯渊,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武威郡,姑臧。 夏侯渊这一次老老实实听话,曹昂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离开姑臧一步,也没有去修那该死的鹿角。 当然,鄯善人也没有鹿角让他去修,他们从休屠城撤离,包围了姑臧。 不过在夏侯渊看来这些人想要歼灭其实非常容易,城下的鄯善人连五千都没有,自己带着原本那一千人马就可以轻松歼灭,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扩军到了三千。 刘班因为赵娥事件在凉州狠狠刷了一波名声,响应他号召前来从军的人有数万之众。夏侯渊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中精挑细选了两千壮士,配以鄯善人的重甲,让他的自信心产生了极度的膨胀。 要不是曹昂的计策是联合显羌共破鄯善,夏侯渊早就不给那些人好果子吃了。 说起来鄯善人也是挺有意思的,前去和显羌拼命的人都是些衣着破烂的炮灰士卒,最精锐的重甲战士反而在姑臧休整。 刘班猜测夏侯渊干掉的那家伙很有可能是鄯善国的这一任国王,最次也是个王子。西域国家能有两千重甲已经不知道需要积攒多少代了,更何况休屠的将领听到姑臧被破后第一反应是回救而不是防守。 不过真相究竟如何终究已经不重要,夏侯渊手下那些人杀的太狠,那人具体是谁已经没人知道了。 等了许久的夏侯渊今日终于等到了狼烟,他迫切的需要将这几日只能守不能攻的怨气发泄出来,还未等鄯善人前来攻城 ,姑臧大门便缓缓打开,一千骑兵满身煞气从城门之中走了出来。 狼烟自东方升起,夏侯渊打开的却是南城门。他知道显羌来了也只能是个仆从军,但是西北人只仰慕强者,他要立个下马威! “踏营!”夏侯渊长枪一指,身后士卒汹涌而去。 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根本就不信!杀人可太痛快了,对手死亡那一瞬的甜美值得他们行走在刀锋上品尝! 五里的敌我距离简直不要太完美,恰达好处的冲刺距离,恰到好处的准备时间。这些鄯善人在士卒眼中就像那识趣的羔羊,自己剪下羊毛,剥光羊皮躺在烤架上,就等着他们张嘴去吃了。 最前面的骑士扣上面甲,预测好那些低矮栅栏的位置,手提缰绳双腿一夹,连人带马顺势跳过。手中长枪犹如竹签穿过红果,制造这恐怖美食的过程总是那么令人愉悦。 待到长枪串满血色的果实,骑士放弃长枪抽出马刀上下挥舞,从名为躯干的树枝上摘取更新鲜的果实! 总有些倒霉蛋儿运气不好,马匹没能跳过围栏。不过他们同样聪明,立即找个角落躲藏起来,待同伴全部过去后迅速向答应后面跑去,为同伴清理后续的进攻路线。 然而军营毕竟没有平原那么轻松,上前骑兵聚集在狭小的兵营中非常拥挤,拼杀起来并不容易。 凄厉的惨叫早已惊动了东西两个方向的鄯善人,他们开始集结,准备进行营救。 夏侯渊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他没有理会西城的敌军,一个人自顾自走向了东城的方向…… 第307章 西北风云(九) 曹家这一代几个有名有姓的人物真的非常有意思。 孟德真的一点儿没有德行,屠城就跟玩儿一样。 子孝也不怎么孝顺,父亲死后就和年幼的弟弟分家了。 子廉就更别提了,四处借钱的货色,也不知廉在哪里。 元让倒是还算对得起自己的字,他确实十分谦让,可也仅限于文人。倒霉孩子总是喜欢吹武功,打仗没赢过!当然,升官也确实没停过。 至于夏侯渊嘛……字非常不错,妙才!可真要说他的才能,那除了敢打也没什么了。有事儿夏侯渊是真上,不论对面是谁,干就完了。 就比如现在,夏侯渊面对五百前来支援的鄯善人都不带怂的,甚至从马上跳下来,取下箭壶弯弓搭箭,一箭一箭射向敌人的军阵! 一壶三十箭,夏侯渊在敌人距离他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将羽箭全部射完,飞身上马直奔敌阵而去。 鄯善人已经懵了,还未冲到敌将跟前便已经死了三十个,这要是和他短兵相接不得全部死完?有人开始踌躇不前。 像这种散乱而又盲目的冲锋,一旦有人畏缩,士气就会全线崩溃。夏侯渊也算是成就了一回,一个人追着几百人到处跑。时不时还能砍死两个。 说实话这样的局面最不能接受的反而不是鄯善人,而是姗姗来迟的阿贵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五千显羌游骑。 阿贵怎么也没想到汉人的将领这么猛,他也跟汉人打过交道,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像曹昂那样的碾压局并不多见。 显羌则一脸晦气,任谁看到和自己打得旗鼓相当的人被其他人像撵狗一样追赶都不会好受。不过他们见到这副情景也算是承认了汉人的厉害,跟随他倒也不亏。 夏侯渊已经看到阿贵一行人了,他没有和阿贵打招呼,反而自顾自继续冲杀。 阿贵见状一脸狗腿的招呼着显羌随军冲杀,很快便突入了东城军营。 然而两者打起来之后夏侯渊的脸色非常难看,一群溃军、人数劣势,双方居然打得旗鼓相当。 直到汉人骑兵已经收拾完西城的鄯善人过来了,显羌这边才凭借着人数优势逐渐占据上风。 要么怎么说同行是冤家呢,汉人骑兵看到眼前一幕纷纷不淡定,对着显羌游骑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就是看不惯,觉得这帮子人就是一群废物。 其实这么说羌族游骑有失偏颇,游骑不是这么用的。汉人骑人甲马甲俱全自然可以强行突破,可是游骑就只有一把弯刀、一身衣服,怎么可能硬拼?况且鄯善人确实害怕夏侯渊,但他们并不害怕打了许久的羌人,打起来勇气方面也无可挑剔。 夏侯渊看得已经不耐烦了,本不想继续理会这些游骑,毕竟城北还有一群敌军等着他去料理。 可是阿贵眼尖,看到夏侯渊准备打马便赶紧凑了上去,示意有要事禀报。 对于这个本应该死于他刀下的人夏侯渊倒是很喜欢,或许是鱼找鱼、虾找虾的不变定理,两个没脑子的人看着对方都十分顺眼。(历史上阿贵响应了马超造反,被夏侯渊给剁了,夏侯渊当时的副手就是张既。) 没脑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没脑子的人知道自己没脑子。这两位对自己有限的智力有着清晰的定位,夏侯渊不太明白阿贵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过夏侯渊看得出来阿贵有些紧张,他赶紧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有些不妙啊……”阿贵欲言又止,显得十分纠结。 完了…… 这是夏侯渊的第一反应,阿贵开始思考才是最不妙的。 可还未等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阿贵便低声说道:“将军,我去拉拢显羌发现了一件大事!显羌的敌人只有鄯善国,张掖郡的百姓全部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没了,番和的百姓都没了。显羌人说可能是被掳走了,他们也不确定,毕竟他们和鄯善打得很激烈。” “掳走?掳回西域?有什么意义吗?占据张掖郡的是哪一国?”阿贵的话显然已经超出夏侯渊的理解了,可是他也不想想,阿贵要是明白还用这么和他说? 仗也没心思打了,夏侯渊找来副将,吩咐他赶紧解决掉鄯善人后整编好显羌游骑,自己打马回城找刘班商量对策。 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他虽然不知道西域人是怎么让一整郡的百姓迁移走的,但想要完成绝非易事。 刘班听完阿贵的讲述后同样非常疑惑,且不说将人迁移到西域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张掖郡到西域这段路就要耗死无数人。况且张既已经说了,张掖郡的西域人正在和张掖属国的胡人打仗,怎么会说没就没呢? “夏侯将军,下官认为应该派人去查探一下。”刘班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好。”夏侯渊一口答应,“我亲自率军前去。” “不行!”刘班赶紧制止了夏侯渊的动作,将一卷竹简交给他,“主帅发来将领,不日将有八万大军前来攻城,主帅要将军在武威拖住他们。” “八万?”夏侯渊心中一惊,拿过竹简仔细阅读了一遍,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现在查不查已经没什么用了,主要是必须想办法阻挡住这些军队才行。 夏侯渊这八万军队和鄯善人可不一样,能大胜鄯善的前提是他已经将对方的精锐打残了。即将到来的联军可没残,精锐还都在呢。 “阿贵,让你带来的那些显羌游骑去探查敌情,这里的地形他们比较熟悉,我要知道西域人的一举一动。”说完夏侯渊又看向了刘班,“刘太守,你立即去召集民夫修建堡垒沟渠,尽量造的密集一些。八万,我们恐怕很难守住……” 两人答应了一声迅速离去,夏侯渊犹豫很久还是写了一封书信派人想办法交给曹昂,人没了不说不行,总要有个交代。 可是信写到一半他却愣住了,夏侯渊拼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回想着当初张既说明的势力划分情况,结果让他错愕的是根本就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占据了张掖郡。 当初张既说乌孙占据了敦煌和酒泉,是谁占据着张掖郡来着?是张既没有说还是自己忘了? 都不应该啊!这么重要的情报张既不应该不说,而且自己只是莽了些,有不是真傻。在那次犯蠢顶罪之前,他也是学堂中出了名的好学生。 想到这里夏侯渊对着门外大喊:“路招,路招!” “将军唤我何事?”一名精干的年轻人从门外进来,对着夏侯渊行了一礼。 年轻人便是路招,是夏侯渊在洛阳发掘的一个人才。这小子武力不错,办事周全还很有上进心,夏侯渊拿他当亲卫统领看待,甚至准备找个机会将他举荐给曹操。 夏侯渊示意路招靠近,低声吩咐:“你带一什……不,带一曲兵马去张掖郡看看那里的情况,看到了什么回来一五一十告诉我。记住,没有危险就深入一些,一旦遇到危险不要恋战,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喏。”路招都没问原因,答应一声便去挑人了。 很快,整个姑臧就开始忙碌起来。挖坑的挖坑,采石的采石。夏侯渊的策略简单且无脑,他放弃了武威郡绝大多数地方,准备固守姑臧这一座城。 夏侯渊的想法是正确的,一个月后姑臧的防御工事刚刚完工,斥候便来回报西域的大军已经到了,分为三批非别驻守在鸾鸟、苍松以及张掖三县。(没错,张掖县不在张掖郡,反而在武威郡。不知道为啥我发地图老卡审核……) 若是曹仁在这里,凭借眼下这些防御工事能自信守到天荒地老。可是夏侯渊是个崇尚进攻的人,他信奉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总想着和西域诸国的联军碰一碰。 就是这一碰还真让他碰出来了一份要命的情报。 当夏侯渊听到有一大批人正在往鸾鸟赶的时候他立即召集了五百精骑,准备突袭一下这波敌人。一方面减缓一下守城压力,一方面刺探一下对方具体的战斗力。 许定那次偷袭的对象很弱,并不能切实反应西域人的战斗力,夏侯渊要亲自看看。 五百精骑飞奔在官道上,好在姑臧距离鸾鸟不远,仅仅一个时辰他便来到了鸾鸟,甚至要比那些西域人还要快。 发现是这种情况,夏侯渊找了个山丘立即藏了起来,等待着西域人自投罗网,他要一举将这支西域部队拦腰斩断。 没多久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便出现在夏侯渊的视野中,他放过了前部、放过了中部,招呼一声带着士卒朝中部和后部的连接处冲了过去。 “停!停!”冲到一般夏侯渊脸色大变,赶紧叫住了冲刺的队伍。 冲个大爷冲啊,这支西域部队绝对不是一般国家,后部的队伍缓缓放开阵型,露出了队伍中一群重甲骑兵,足足有上千之多! 夏侯渊的麾下即便有甲胄也顶不住重甲骑兵的冲锋,可是高速奔跑的战马不是说停就停的,而且对方也开始缓缓提速了…… 第308章 西北风云(十) 夏侯渊简直就要疯了,重甲骑兵这种东西中原都少之又少,眼前这些人何德何能能有这么多?再说西域要这么多重甲骑兵有什么用?那里也不适合这种骑兵作战啊! 可惜不论他有什么问题现在也无法思考了,眼见已经停不下来他立即下令继续加速,想办法从对方重骑之间缝隙穿过去,尽量减少死亡。 夏侯渊的想法很好,问题是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根本做不到。骑兵与骑兵的对冲出现了木板撞击铁板的效果,一时间战场上各种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人骨断裂、战马嘶鸣、甲胄碰撞。 等到夏侯渊冲出包围,发现仅剩下一百多运气好的聚拢在自己身边。这些人也不止是运气好,只能说脑子比较灵活。重骑是扎堆冲锋,他们巧妙的绕到了重骑侧面对着步卒冲锋才捡回一条小命,跟着夏侯渊盲目冲锋的那些人基本上全折了。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跑夏侯渊也没什么选择了,招呼一声带着残存的部队一溜烟儿溜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脑回路,聪明的时候想法如天马行空,夏侯渊制定的防守策略没有一点儿问题。可不灵光的时候就是个榆木疙瘩,总觉得自己勇猛无敌,能够杀穿对面。 名将和猛将的区别大概就在于此,双方都会以少击多,唯一的区别只有四个字——知己知彼。 好在这一回虽然损兵折将,夏侯渊也算是了解了对手。他一面向姑臧奔逃,一面咬牙切齿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幕。 对方是哪个国度他已经清楚了,正是西域诸国中实力比较靠前的龟兹。得到这个结论的原因很简单,对方重骑的铠甲并不是西域货,而是大汉曾经装备过的重装铠甲。能够拥有这种甲胄的地方在西域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域都护府。 灰溜溜跑回来夏侯渊气啊,感觉受到侮辱的他委屈急了,在府衙中对着西域都护府的人破口大骂。 他和曹操的想法是一样的,西域都护府那么强大一军事组织,要不是投敌了西域根本打不赢。他气愤的就是那些人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和狗玩儿。 可是夏侯渊气也没用,西域诸国对于此战说得上是志在必得,三天之后两万大军便兵临城下。 更可怕的是西域联军居然掏出了巨弩这种攻城大杀器,足有十几架之多。这种巨弩的力道虽然大,但精准度差得厉害,弩箭准头飘忽不定,一时间姑臧的南城墙都站不住人。 夏侯渊是一边骂对方的武器是破烂儿一边亲自带人冒死防御,要不是西域诸国拎个木棍就算兵的炮灰兵战斗力实在太差,夏侯渊第一天都守不住。 晚上的时候他看刘班的眼神都不对,那意思就是在询问刘班有没有卖国求荣! 说起来人这种生物真的非常怪异,由于个体弱小人类会团结起来组成一个个组织,形成一个个国家。当国家弱小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万众一心,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国家强大。可是当享受了强大之后,奇怪的心理便开始在不同人心中滋生。 有的会心生仁慈,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怜悯弱小的国家,哪怕这个国家曾经伤害过自己。 有的会心生不满,去对比更强大的国家优秀的地方来贬低自身,但他们不想努力改变,只想成为对方的狗。 有的心生狂傲,企图发动一场想象中的战争让自己的国度颠覆整个世界或者被颠覆。 有的心灰意冷,放弃自己的理想最终泯然于众生尘埃之中。 没人能够在不了解实情的时候批判各种思想的对与错,人生的经历是条长河,每一粒泥沙都有各自的不同。哪怕强硬如汉武帝者,全国上下勠力同心抗击匈奴,朝中依旧有着和他不同的声音。 历史从不会记录对错,但是它会将每一件发生的事都写下来,以供后人探寻。 刘班对于夏侯渊的态度表示理解,边陲之地这种事情他见过的太多太多了。他见过有人将狼驯服成忠诚的狗,也见过忠犬化身饿狼咬死自己的主人。 关于巨弩他真的没有办法向夏侯渊解释,就像之前夏侯渊遇到的重骑一样。莫说凉州这种荒芜之地,就算是在中原若有机会让家族更进一步,又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呢? 西域都护府的名头响亮、地位崇高,可是实际上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就刘班个人所知西域都护府的官员有一半都不会去西域任职,会想尽办法留在凉州。这些人在朝廷眼中只是一串微不足道的名字,登记名字的书册可能会被直接丢进库房永远不见天日,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在西域。 “将军,眼下不是追究那些巨弩是哪里来的时候。”刘班苦笑一声,倾尽全力表现出真挚,“将军,现在要担心的是他们一日便破了坞堡和沟渠并攻上城头。下官对行军打仗确实不在行,但治理民生被动守城还是了解的。下官遍观历史,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效率,更何况还是不善攻城的西域人?” 经过刘班的提示夏侯渊猛然惊醒,确实是这样啊,龟兹这些人一个时辰不到就破除了他们一个月的努力,怎么会这样?而且就算是破除了也应该有溃兵?不可能一个都没回来。 赶紧叫来当时守城的校尉仔细询问,结果两人都十分无语,夏侯渊又犯了一次蠢。 分析西域情报的时候张既不止一次说过鄯善人有一支骆驼骑兵,临行前曹昂也再三叮嘱夏侯渊要小心对方的骆驼骑兵,结果一路高歌打上头的夏侯渊将这茬给忘了。 好嘛,他没看着就当是不存在了。这支骆驼骑兵的也够奇葩,部署在了祖厉这个离姑臧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被西域联军路过的时候捡到,最终龟兹以自己是第一攻城梯队需要支援为由征用了。 龟兹人没有拿这些骆驼骑兵当兵用,反而当起了运输大队。他们让骆驼带着一些大石头堵住了坞堡的门和射孔,让里面的人没有办法攻击外面。而且骆驼的身躯也大,实在不行用尸体挡也是一样的。 对于夏侯渊来说这是一条从未见过的计策,他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毕竟里面的士卒还活着,总不能让他们活活饿死。 “将军,要不我们换个想法呢?”长久的安静后刘班提出了计策,“西域诸国恐惧大汉已久,我们是不是可以派个使者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进攻凉州?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谁管他们为什么来?来了就要死!”夏侯渊很是看不起刘班懦弱的想法,踢翻案几后起身便走。 然而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满城墙转悠的夏侯渊注意到了那群无所事事的显羌人,一条计策便浮上了他的心头。 “阿贵,阿贵!”夏侯渊叫来了阿贵询问,“阿贵,你自己看看。这些时日你们这些羌人只吃饭不做活也不行,我准备让你们趁着夜色将坞堡中的士卒救出来,你觉得如何?” 阿贵一听脑袋就大了,这可不是问他呀,这是通知他呀。而且这个任务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夏侯渊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思考半天就想出了一个让羌人去送死的计策。反正他也不认同羌人的战斗力,死不死无所谓的。 “将军……”阿贵犹豫一下哀求,“要不然您给我们换个任务,其实我们挺厉害的?” “你想抗命?”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实在是不擅长阵地战,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被汉人清缴。我们擅长游弋劫掠,敌军在城前安营一定会运送补给,要不让我们试试?”说完阿贵当即给跪下了,他是卖着老脸求来这些显羌援兵的,这要是卖了以后他还要不要在凉州混。 这么一说夏侯渊就明白了,感情这些羌人就不算是士兵,用中原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一群马匪。 大汉为了对抗匈奴鼓励民间养马,然而随着匈奴被撕碎,马政由于敛财方便却没有被放弃。不少活不下去的养马人因为苛政没有收入来源,就会带着自己养得马匹奔走在山林间以抢掠为生。 时间久了一些马匪会聚集在一起进行大规模作案,胆子大的甚至敢抢官府。 羌人其实就是介于马匪和匈奴帝国之间的这么一个生存方式,他们以部落为基础生活,年节好了安心种地放牧,年节不好就蒙面抢劫。 只是这样一来夏侯渊就更看不起羌人了,向他这种以正统世家自居的,就不认为马匪能有什么做为。 不过他看不起羌人不代表看不起阿贵,性格相近的人总会产生好感,他也觉得让阿贵去送死不合适,便答应了阿贵的请求。 看着从北城缓缓出城的队伍,夏侯渊不报什么希望。袭扰粮道倒是正常计策,可一群马匪还是比不上正规士卒。 夏侯渊不知道抢劫这门学问真的也分人,士卒并不一定会比马匪好,匪有的时候不止是一个蔑称,它还是技术的代名词。 可是这样一来坞堡中的士卒依旧没能得到拯救,夏侯渊没办法了,气哼哼的回到署衙准备和刘班谈谈,看看能不能将粮食包成小包,好让他找死士送过去。 要么怎么说妙才不妙呢,刘班是没指望夏侯渊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他已经帮夏侯渊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刘班在城中征募了一些民夫,准备挖地道出去接应坞堡内的守军。守军足足有五百,是绝不能舍弃的。 第309章 西北风云(十一) 与夏侯渊一开始便遭受挫折不同,曹昂这里的情况要好上太多。由于许定出色的评估,基本上可以做到一天下一城。 仇恨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原本曹昂担心的驻军问题根本就没有出现,被奴役的汉人在得到他拯救之后奋起反击,对西域之人展开了恐怖的报复。 当然,这些都和西域的主力不在这里有很大的关系。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用不到半年曹昂就有信心拿下南五郡,唯一担心的就是夏侯渊到底能不能守住姑臧。 如果当面问夏侯渊这个问题,夏侯渊肯定拍着胸脯打包票表示绝对没问题,可事实上却真的很难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龟兹国的炮灰兵逐渐被消耗,他们的精锐也开始慢慢加入战场。尽管这些甲胄五花八门,有的还是些青铜甲或是装饰品,可那也是甲胄,也有不俗的防御能力。 刘班将挖地道的民夫分成六班,为了保证体力每班只工作两个时辰,他自己每日都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为的是什么?人不够啊,要不然他这样的贵族老爷是不会亲自和沙土为伍的。 夏侯渊同样知道这些,而且现在他只是面对龟兹一国,像大宛、于寘、疏勒这些还没来,苦战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那才有得熬呢。 好在他不担心粮草问题,姑臧的粮草充沛,只要不破城耗上一年都行。 就这样,姑臧在两军攻攻防防之间又度过了半月。 半月间龟兹人非常不爽,他们一直就没赢过。姑臧在凉州算是个大城,可搬到中原规模最多也就是中等偏下。而且城防很一般,城墙阻挡作用大于防御作用。 但是西域人真的不会打仗,攻城战连个有效的攻城器械都没有,只知道抬着小梯子靠人命往上堆。指挥者根本不敢靠近城墙一百五十步,夏侯渊不论战况有多激烈,只要看到衣着华丽的人靠近就能将其射死。 至于那些床弩就别提了,早就熄火了。一群羌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袭击他们的运输线,那些人滑不留手,龟兹人还没有能够追的上的兵种,保证不饿死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好在今日他们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不是他们取得了什么战果,而是援兵到了。 这次来的是且末、小宛、戎卢等小国联军,龟兹人很高兴,终于可以补充炮灰部队了。 夏侯渊迎来了开战以来最危险的时候,西域联军依旧不准备包围这座城,打算继续用突破一点的方式击败他。 面对着疯狂冲来的士卒,城墙上开始泼洒箭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仅仅指肚大小的铁疙瘩轻松收割着,成排倒下的尸体富有节奏感和立体感,让人觉得十分爽利。 然而这份爽利没有持续多久,城中的弓箭手实在是不多,而且都是些猎户,当进攻方将梯子靠在城墙边时,夏侯渊必须让弓箭手撤退了。毕竟他们很宝贵,夏侯渊折损不起。 不过民夫倒是一种现成的耗材,夏侯渊指挥着他们向下抛掷着滚木礌石,阻止联军的进攻。 这本是一种很有效的阻敌方式,可这一次人实在是太多了,城墙上面足足挂了三千有余,滚木礌石也只是杯水车薪。 眼见着越砸敌军越多,终于开始出现漏防的情况,守城士卒必须开始战斗了。 短兵相接永远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重甲战士挥舞着手中战刃将一个个冒头的敌军连头带肩一分为二,有的拿着长矛将对方串成糖葫芦,有的则拿着铁锤一下一个,享受着小游戏的快感。 第一波攻击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城墙上的民夫全部死绝,城下堆积的尸体成了小山,城墙上鲜血汇聚成粘腻的溪流缓缓在城墙缝隙中流淌,证明着守城士卒抛下城的东西曾经也是有生命的存在。 夏侯渊松了口气,一鼓作气的道理他懂,今天算是撑过去了,只要慢慢耗着对方必定会士气不足。 然而西域联军转头就是一个大巴掌扇在夏侯渊脸上,刚刚退去了一批攻城者,下一批经过短暂的空白后又冲了过来,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夏侯渊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指挥守军做好防御。这种攻城方法和以往不同,以往求此人今日打不下来就退走了,不会这么执拗。可是现在这种梯队不间断攻击让夏侯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可惜现在什么感觉都不允许他思考了,迅速唤来弓箭手,夏侯渊下令:“随意放箭!三箭后自行撤退!” 做为一个用弓的高手,夏侯渊对这种距离判断得十分准确,己方弓箭手最多也就只有三箭的机会。而且他也来不及组织撤退了,三箭之后敌军就登上城头了,他必须继续战斗。 “来人,向刘班传我将令!”夏侯渊拿着长刀一边观察战场的形势一边吩咐,“告诉他再组织一批民壮过来,我需要人协助防御。” 双方都需要跑炮灰参与,只是夏侯渊觉得龟兹这次的指挥者有些不同,即便打退了这次进攻,用不了多久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弓箭手相当服从命令,也不瞄准,射完三箭后调头就往城中跑,没有一丝犹豫。说起来夏侯渊统兵有一套,他战前向所有参与防守的人解释过自己的命令。冲锋就要义无反顾的拼死向前,撤退就要不管不顾,使出吃奶的劲儿回到指定位置。 所以城墙上虽然纷乱无比,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夏侯渊个人认为长刀可比长枪好用多了,他抡着大刀砍死了一个个在城墙上矛头的敌军。 这次夏侯渊准备不足,让很多西域士兵爬了上来,城墙上一度出现了陷落危机。 好在夏侯渊的武力足够强大,守城的甲士也足够生猛,连砍带削再一次拼杀了一个时辰多才将对方从城墙上赶了下去。 此时刘班正好带人赶来支援,城墙上已经站不住人了,赤红的城墙异常滑腻,很多民夫直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民夫的到来让守军的士气有些回升,然而夏侯渊却不知为何低骂了一句:“娘的,晦气!” 刘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赢了吗?怎么这幅神色?于是他便开口问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是文人,来帮我分析分析……” “将军,我是文人,但我不读兵书!”刘班接过夏侯渊的话头,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夏侯渊哪管三七二十一,立即絮叨起来:“你说这帮西域人的将领会是谁?这是阶梯式冲锋,消耗敌军实力的同时还能保证自己的军队拥有足够的体力。这种攻城方式非常有效,但是这种冲锋是有缺点的,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双方的差距要非常大,有足够的低级士卒供将领挥霍。 说他不厉害,他懂这种攻击方式。可要说他厉害,为什么不包围城池呢?我们人数有限,围起来根本无法应对。” 刘班没有回答夏侯渊的疑问,因为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懂。而且他知道夏侯渊并不是向跟他探讨,要是这里站着一个棒槌,夏侯渊肯定也会说出这番话。 夏侯渊根本想不通,他能得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对方想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没错,不合围并不是想放他们一条生路,用强大的压力压迫一点只是为了让夏侯渊将所有的兵力都调过来一网打尽。对方的人很多,埋伏在城池周边非常容易。况且对方还有骆驼,只要堵住南城,夏侯渊即便突围了也没什么机会逃走。与其分散包围不如击中一点慢慢消耗夏侯渊的兵力。 这就是夏侯渊此时的全部想法,他想刘班详细解释了一遍,希望刘班能够给予一些提示。 然而还未等刘班开口,新的一波进攻有开始了。 新一批民众加入让这次防守轻松了许多,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稍作试探便放弃了进攻,鸣金收兵了。 夏侯渊松了口气,安排好执勤的士卒后就自顾自回到府衙准备休息。 可是他刚刚走进府衙就被刘班拉住,此时刘班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浑身杀气腾腾,夏侯渊敢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一个文人这幅模样,就好像自家祖坟在自己面前被刨了一样。 事实上刘班发现的事和祖坟被刨差不了多少,他示意夏侯渊附耳过来,低声说道:“将军,根据下官的推测,那些西域人的指挥者可能是个汉人!” 第310章 西北风云(十二) 刘班的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太守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 可是在大汉当官,但凡在任上不犯错,运气再好一些治下没有出现什么不正常的天象,哪怕是个县令基本上也会被调到中枢。大汉的中枢换人速度比流水还快,只要有人提上一嘴,那问题就不大。 而且刘宏这个时期的官员,给点儿钱就都能调回去。酒泉虽然地处偏僻,土地贫瘠不方便刮地皮。可是酒泉挨着西域啊,刮不了地皮还薅不了羊毛吗? 然而刘班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还是个边郡太守,就是因为他的性子过于随和,不得罪人也不巴结人…… 凉州刺史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人了,这位还有心思给赵娥写赞颂的文章,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没心。 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极度想要杀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刘班从未像这样恨过谁,如今他将那人恨之入骨。 “将军,下官不懂兵事,但下官对于权谋多少了解一二,且听我细细道来。”刘班的双手十指不停的互相敲击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形,“下官在酒泉多年,十分了解西域人。他们如果没有一个靠山,对大汉根本生不起半点儿反抗之心。欺软怕硬说的就是西域这些见风使舵的贼子。 贼人,贼人!哼! 要是没有汉人给他们做主,西域三十六国谁也没办法统一起来。这些人身后站着的肯定是一方诸侯,要不然他们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将军说他们想将我等一网打尽?那就对了!将军可以看看,单说鄯善一国,他们奴役汉人奴役了什么?将汉人贬为奴隶,但也只是在地位上贬低,他们敢向奴役西域奴隶那样奴役汉人吗?他们不敢!这种完全相悖的态度,说明杀我们不是因为我等袭击了他们,而是因为我们是汉人,会看穿他的阴谋! 我敢肯定,我敢肯定!此人一定是韩遂手下!是的……是的!就是韩遂手下!我自酒泉至北地花了将近一年时间,西域诸国凭什么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攻陷凉州全境?攻城拔寨不需要时间?汉人守将不反抗吗? 没错,就是这样!我说当初为什么禄福忽然失守?哼!我还没得到西域进犯的消息,却先知道城破了! 狗贼!叛徒!不得好死! 凉州千万百姓沦为奴隶,韩遂到底安得什么心?他怎敢有如此作为!” 夏侯渊惊异无比,他看到刘班口水飞溅四处乱走,时而仰天长叹,时而破口大骂。要不是他知道刘班这是真生气了,他还以为刘班疯了。 “你是说……韩遂投降了?” 说实话,夏侯渊看着刘班的样子心中居然有些发虚,犹犹豫豫的问:“敦煌不是西域人攻破的,而是韩遂自己交出来的?可韩遂手下那些兵马呢?好几万啊!” “这……这下官也不清楚。不过韩遂在凉州影响力极大,声望极高,绝大多数官员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将军可见过姑臧的官员?鸾鸟呢?休屠呢?苍松?张掖?我们将这几城的百姓都牵了过来,莫说官员了,就算是个吏员都没有,吏员的家人都没有!”刘班越说脸色越凝重,这是他们忽略了的问题。 夏侯渊听完也有些怂了,能当官的多少都是些有地位的人,在这个学阀垄断的年代,那些人的天分或许不高,但才能绝对超过大多数人。 然而转念一想夏侯渊更茫然了,疑惑的问刘班:“刘太守,你说这些有啥用啊?如今凉州已经糜烂成这样了,什么阴谋阳谋都没用,打下来就完了呗……对方的统帅是汉人,那就能和他讲道理饶我们一命啦?” 寂静,长久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刘班像吃了屎一样满脸恶心,酝酿了长久的情绪,思考了无数的细节,结果他发现确实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无尽的挫败感袭上刘班心头,尴尬的他都想要一死了之。 夏侯渊见状便安慰道:“不爽利?没事儿!走,我带你去宰两个西域人痛快痛快,心情就爽利了。” 夏侯渊的缓解方式让刘班直翻白眼,他是个文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杀人而感到痛快?提醒过夏侯渊注意敌人奸计后便告辞离去了。 其实夏侯渊现在也很烦,守城永远是被动的,他不喜欢被动,他要主动!可西域那些重骑兵就是他天生的克星,要是有办法能解决点重骑兵,夏侯渊保证自己能分分钟冲烂西域人的军阵。 满脑子无奈的夏侯渊抱着遗憾入睡,第二天清晨却被激烈的鼓声吵醒。 听到鼓声的一瞬间夏侯渊便从床榻上蹦了起来,拿着兵器疯狂向城墙上跑。 可是他刚跑上城墙就找了个角落缩了回去!没办法,遮天蔽日的羽箭犹如瓢泼大雨,不要钱一般泼洒在城墙上。 夏侯渊挪到一个角落往城外看了一眼直骂娘,西域新的一轮援军到了,城外至少有五千弓箭手在向城墙上倾泄火力,压得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能拿得出这么多弓箭手的一定不是个小国,夏侯渊知道这么守着不行,可形势比人强,不行也得行。纵然有再大的火气夏侯渊也必须憋着,他只能一边让人注意躲避,一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攻势。 几轮箭雨过后,战场上出现了一瞬短暂的宁静。攀上城头的西域士卒和守军面面相觑,似乎想要个对方所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杀啊!”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彼此的心里话,两拨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刀子捅进对方的身体,力求将对手赶尽杀绝。 夏侯渊再一次展现出他那稳如泰山的箭术,从城墙的一头走向另一头,不论闪避的姿势多么诡异,身形有多么扭曲,羽箭都可以从身体的各个角度射出,将向他攻击的敌人一一射杀。 然而即便夏侯渊如此强大,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西域联军占了先机,源源不断的攻向城头。好在守军的甲胄足够结实,强悍的防御力让双方在城墙上暂时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僵持是最可怕的,城头杀得昏天黑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内脏器官被踩得稀烂。肢体残缺的士卒想尽一切办法拉上一个对手同归于尽,更有内脏流了一地的人内脏被踩的稀烂,无助的痛苦哀嚎。 但是现在没人去管那些快要死的人,连自己的袍泽都没时间搭理,还是先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正道。 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原本滑腻的地面如今已经寸步难行,每一步必须趟着尸体做出动作。守军咬牙坚持着,放空脑海中的一切想法,凭借着本能挥出自己的兵器。有的人兵器断了都来不及拔出佩戴的腰刀,只能胡乱挥动着王八拳劈头盖脸的乱打。 也不知杀了多久,甲胄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在双方行动不便的时候,守军能够抵挡更多的攻击,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向守军方向倾斜…… 然而就在守军察觉敌人的士气濒临崩溃的时候,刘班忽然跑上来大喊:“偷城!贼人偷城了!北城!” 原来没有围城是这个意思吗!将所有兵力吸引到这里,去偷袭另一面城墙,还真是歹毒。 夏侯渊下意识想要下令派人去防守,可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个毫发无损的士卒忽然在他面前跌倒,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 遭了! 虽说敌军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致,马上就要崩溃。可己方的体力也经到达了极限,坚持不了多久。 “刘班!守住这里!”夏侯渊大喝一声,翻身从城墙跳到民居之上,几个闪转身影消失不见。 刘班见状颤颤巍巍的拔出自己的长剑,鼓足勇气大汉:“杀光这些狗贼!” 北城原本是没有守军的,偷袭的人是被想要去帮忙的百姓发现的。原本一些民壮自发想要去南城,为了不阻碍向城墙运输器械,他们选择了从城墙上走,刚好发现了偷袭。 这下好了,南城也不用去了。这帮人就地分成了两队,一队拆房子,一队仍石头,暂时挡住了敌军,给向刘班报信争取了时间。 刘班得到通知一面亲自去南城墙通知夏侯渊,一面命令汉人骑兵去防守。 这些汉人骑兵到了的时候城墙几乎快要陷落了,放眼望去都是敌人,那些民众早就惨死在刀下。骑兵都是些刀口舔血的老兵,很清楚几百没有弓箭的士卒守不住城墙。 不过他们鸡贼得很,组成一个个小型冲锋阵势,像骑兵冲阵那样在城墙上分梯次来回冲击,凭借着甲胄优势分割着敌方军阵。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拖延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非常有效,这些骑兵多多少少都有些武艺在身,无论单兵素质还是协作能力都将西域人压着打,甚至一度将西域人差点赶下城墙。 直到一个九尺壮汉的加入彻底改变了局势,这个壮汉一手持巨斧、一手持大锤,都是破甲利器。而且武艺还不错,但凡沾到边的不是被一分为二就是砸成肉泥,骑兵们变得非常被动。 也就是这个时候夏侯渊终于赶了过来,壮汉的目标庞大,被他一眼盯上。手舞大刀,夏侯渊风一般冲了过去。 壮汉也看到了甲胄不同的夏侯渊,手中大锤瞄准目标直挺挺砸下,带动的风声犹如惊雷。 夏侯渊看到这个阵势就知道不能硬接,闪身堪堪躲过这一击,欺身入怀大刀反手上撩,直接将壮汉开膛破肚。 就这样还不算完,夏侯渊躲过喷射出来的内脏,刀柄小枝狠狠的向地上一顿,止住自己身形的同时借力猛然跃起,并在半空中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扭动身躯的强悍腰力让夏侯渊得以抡起手中大刀,大刀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狠狠将壮汉的头颅斩下! “贼子!何人敢与我夏侯妙才一战!” 夏侯渊行云流水般的杀戮震慑住了所有西域人,汉人骑兵见状纷纷大喝出声,拔刀再次发起冲锋。 西域人彻底没了进攻的欲望,头也不回的退走了。 另一边,南城在意志和胆量的较量中守军同样胜出,虽然损失惨重,可终究还是胜了。 刘班靠在角落里疯狂喘着粗气,手中颤抖的长剑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这一刻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或许夏侯渊是对的,杀几个人确实能舒缓心中的郁结。 然而战斗虽然胜了,但战争却没有结束。需要两人面对的危险还有很多,这才只是开始…… 第311章 再见袁滂 嫩芽,小花,青草地; 流水,越鱼,垂钓翁。 越是往南方走王弋就越能感受到春的语言,春天从不会对人诉说什么,她只会书写出自己那充满生机的独特印记。 是的,王弋出了邺城,而目的地则是陈留。他此行是为了赶赴之前和袁绍的约定,也是时候和袁绍谈谈了,要不然等袁绍成了皇帝,他真就没机会了。 王弋已经知道曹操对凉州下手了,其实中原的诸侯基本上都知道了,可没人愿意去管。有些人鞭长莫及,有些人事不关己,王弋则是没那个工夫。 他自己家里的破事儿一大堆,官制还在徐徐推进,现在正为推行兵部做前期铺垫。更别提那些在家里嗷嗷叫唤的瘾君子了,儿子浑身难受,老子就找王弋求药。 可是王弋有个屁药啊?张机是传染病和外科高手,对于那种成瘾的东西同样束手无策。华佗倒是懂,然而王弋一想到华佗就生气。 这老家伙说是去治疗瘟疫,治了一年人没了,也不知道蜀中到底是什么情况。让王弋有些担心的是,可别再因为他的原因让华老爷子折在益州。 王弋只是纯粹担心华佗,张机的外科能力并不比华佗弱,他的战地医院进展的也是有声有色。华佗的青囊书被世人传颂却没有留下文本真的太遗憾了,王弋不知道自己来的是哪一个狗屁世道,但他不想让后人抱有这种遗憾。 可他担心也只能白担心,华夏那么大,他派人去找也没个回复。 不过这一路上王弋倒是见到了许多,有衣衫褴褛的百姓,也有辛勤耕种的农夫。 说实话,兖州能够恢复得这么好是很难得的,袁涣证明了自己出众的能力。治理去年老天留下来的烂摊子很不容易,而且去年兖州打了那么久,河道反而不是优先级最高的民生事项,处理各处堆积成山的尸体才是大问题。 好在袁涣很给力,他凭借袁家的影响力筹集到一大笔钱,许诺每处理一具尸体百姓就会得到一些钱财,若是能够确认尸体的身份钱财加倍。而且他还实行了分批、分片、分村、分县的处理方式,一层层传达下去,不可以互相争抢也不可以置之不理。 袁涣还找来了自家族弟袁敏,负责梳理兖州的水道。袁敏是个行动派,他治水相当厉害。 勘察了地形之后袁敏决定建造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将阴沟水、鸿沟水等黄河支流的河水汇聚在一起,达到蓄洪的效果。这可不是他随便定的,水库的出口有三个,一个和济水相连,一个和汳水相连,一个和浪汤渠相连。在保证蓄水量的情况下尽量做到不给下游土地灌溉带来麻烦。 而且袁敏的计划非常巧妙,他蓄水池的基底就是高览曾经挖的那个。一旦蓄水池完成,平原郡就可以堵河堤了。 没错,到了现在平原依旧没有堵住河堤。没办法,决口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徐邈在任上的时候试过,按照现在的流量人工根本堵不住,只能等到干旱的时候才行。 王弋还特意去蓄水池的工地看了一眼,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领路的人竟然是袁滂。 袁滂这两年也是老态尽显,自从权力被袁绍收走后他就不在袁绍麾下任职了,早早回家颐养天年。袁涣上任后将陈国袁氏搬到了陈留,老司徒看到袁敏出仕就被委以重任,担心袁敏做不好,就向儿子要了个官过来盯着。 见到王弋后袁滂同样很差异,他每次错的话上一次两人相间还是在洛阳,当时他想干掉王弋来着。 “世事无常啊!”袁滂感叹一声,对王弋行了一礼,“王使君不可同日而语了,厉害,厉害啊!我们似乎都被骗了。” “公熙公何出此言?”王弋没有受这一礼,侧身闪过笑道,“若是再有一次,公熙公还想要杀我吗?” “哈哈……若是再有一次,我定保得王使君逃出生天!” “不用如此,我也没受什么危险,不算是逃出生天。我出洛阳的时候其实很轻松,倒是你袁家那位着实危险得紧。只是不知道公熙公为何前倨后恭啊?”王弋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嘲讽,他对袁滂真没啥好感,要是没有袁滂支持,现在王弋说不定已经摁死袁绍了。 袁滂闻言却叹息道:“唉……早知是今日这般,还不如保住青州赠与王使君。” 袁滂的嘴角也扯出了一抹嘲讽,只是他嘲讽的不是王弋,也不是袁绍,而是他自己。 王弋见状一愣,脱口而出:“公熙公也担忧百姓?” “百姓?哈哈哈……只有我家那个傻小子才会觉得百姓重要,我担忧他们做什么?唉……王使君,你可知世家的生存方式是什么?” “请讲。” “吸收、吞并,袁家完了!”袁滂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世家是毒瘤,也是良药。不能一直吃,也不能一点都不吃。你很好,孟德也不错。可是本初啊……本初,他任用世家却不加以遏制,现在外敌环伺,世家自然拼尽全力相助,本初是尝到了甜头。可长此以往……唉……没有人主之姿,没有人主之命啊!” “不,我却不这么看。”王弋否定了袁滂的想法,“我倒是觉得袁本初大有作为。青州已经被打烂了,他放弃的极为果断。豫州对他来说是重中之重,他拿下的也极为果断。这种果断不在于判断力而在于掌控力,世家在他手上翻不了什么风浪。也不瞒公熙公,袁本初乃是我心中最大的敌人!” 王弋并没有说假话,袁绍这几次决断给他带来了十足的危机感。人是会改变的,王弋上一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一个领袖,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学习委员。可这一世他不仅成为了一方诸侯,还很有可能问鼎天下。现在他真的不敢再逼袁绍了,万一袁绍进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那历史上汉末前二的主公很有可能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绝世才华。 这也是为什么王弋一定好和袁绍会面,原本做为筹码的袁尚已经被他扔了,可尽管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他也要让袁绍暂时打消对他的敌意。 袁滂的神色则有些骇然,他从未想过那个一路从头败到尾的袁绍居然能得到这么高的平价。世家总是喜欢唯结果论,对比王弋来说袁绍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算了,不谈这些了。”王弋见袁滂神色恍然便主动岔开话题:“公熙公可愿意操劳些琐事?我现在求贤若渴,公熙公还是不要推辞为好。” “嘶……”袁滂吸了口凉气,脱口而出,“王使君愿意辟我为官?” “有什么不愿意的?大汉司徒,我求还来不及。” “算啦,我还是不要用我那腐朽的思维干扰王使君了,我家那个傻小子不是已经在使君麾下了吗。”袁滂没有答应王弋的邀请,反而看向远方淡淡的说道,“老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王使君愿意将耀卿安排在老朽身边,老朽已经知足了。” “真不考虑一下吗?”王弋的话语倒是十分诚挚。 没办法,家里有一群整天没事儿闲着搞事儿的老混蛋,总是想要颠覆一些东西在让他去背锅,王弋迫切需要一个年龄足够却名声强悍的老一辈人来镇住司马徽那几个不省心的老家伙。 只是眼下王弋却觉得袁滂没有说错,他早就没了当年在洛阳的那种锐气,只是个随波逐流的老人,而不是说一不二的司徒。 岁月不饶人,今日袁滂,何日又是他王弋? 第312章 与袁绍的联盟 危机感这种东西平时还没什么,可一旦有了些苗头那就是说来就来,并且会无限放大。 王弋已经不准备和袁滂浪费时间了,爱来不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一点王弋比任何人都清楚。 世上讨厌他的人很多,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出身、性格、地域、人品、所作所为……甚至有的就是那种毫无理由的讨厌。即便王弋制定了许多政策让百姓活得更好,让世家从中获利,叛乱依旧时有发生。 绝大多数叛乱都堪称可笑,几十个人拿着农具就敢造反,县尉带着些衙役就给平了。 王弋所知最搞笑的叛乱还没有持续一个时辰,一个小世家带着庄户想要进城杀官造反,半路上路过一个农户家歇脚,结果家主被农户给锤死了,庄户一哄而散做了山贼…… 这个时代人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神奇且偏执,王弋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想法,就只能习惯并且加快一统速度。当认知之中只存在一个国度后,国民的忠诚度自然而然就提升了,毕竟没有对比矛盾就只存在于内部。 辞别袁滂,王弋加快了行进速度,迅速向陈留赶去。 其实陈留这个地方挺危险的,属于三方势力的交汇处,王弋、曹操、袁绍在周围布下了重兵防御。 以王弋怕死的性格安保措施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赵云、典韦以及张白骑随行,他还真就不信有人能弄了他。 别看袁绍如年近四十屡战屡败,依旧是那个笑看天下英杰的豪门贵公子。守时的同时十分大度的将会面地点定在了陈留境内,气度不凡。 这让王弋想起了很多年之前,他还在流浪尚未被甄姜捡回去的时候。那时候王弋考虑了很多生存方案,其中就有投靠袁绍。世上优秀的人有很多,但是能成为领袖并且被人死心塌地追随不是没有道理的,袁绍这一点王弋觉得值得自己学习。 会面的地点位于扶沟城外三十里,王弋本想找座山,袁绍却定在了浪汤渠河边。 双方约定最多可以带五名随从,王弋觉得自己带着三个保镖就已经够有气度了,哪知道袁绍就只带了两人,其中一个是文人,另一个则是个孩子。 关羽带着士卒搭建好亭子后就离去了,王弋笑吟吟的将袁绍迎了进来,准备尽一尽地主之谊。 袁绍没有丝毫惧意,径直走向了北面准备坐下。 王弋见状莞尔一笑,准备看看袁绍出丑。 自古以南方为尊,坐北朝南便是至尊的象征。王弋就知道袁绍会使出这种小伎俩,在亭子里放了个圆桌。那意思很简单,来!大家也别分席而坐了,天下就一个,怎么分各凭本事! 袁绍看到圆桌先是一愣,马上笑出了声。这才有意思嘛,随即主动让出了东位,自己坐上了西首。 这里是陈留,做为上层人士宾主之礼还是要遵守的。 两人落座后袁绍率先开口:“王老弟,我们多年未见了。” “是啊,当初为了从袁兄刀下跑出去,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去做戏的。”王弋没给袁绍留面子,直接掀开了对方的痛处,“怎么?袁兄麾下如此青黄不接吗?还带着个孩子?” “要么怎么说河北人杰地灵呢?王老弟麾下文武那可真是羡煞旁人啊。若是我有幸得到一二,一统中原怕不是难事呢。”袁绍同样笑眯眯,嘴上却没有一点好言语,“对了,听说王老弟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双双离世。唉……老弟节哀啊!听为兄一句劝,向长安递上奏折,将冀州牧让出来,回家守孝三年。老弟还年轻,很多事情难以统筹大局,还要多历练啊。” “我也想守孝,可惜不行啊!诺大的河北,没了我是不行的。我没有袁兄的本事,在汝南守孝去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洛阳,这种一日千里的能力真是令人心羡慕。我又找不到一个信任的人,不若袁兄随我一道回去,我将那冀州牧交给袁兄不如?” “哈哈……委任官职这种事哪是我等说的算的?还是要上报给长安那位陛下的。长安的陛下啊,说起来还是个弑父之人呢……王老弟要小心些啊,毕竟你可是先帝看重的人才。” “那位陛下不是已经澄清了吗?袁兄是信不过陛下还是信不过长安的文人?每记错的话袁兄可是士林领袖,难怪风言风语那么多。只是没想到袁兄也尊崇那位陛下?不应该啊,以袁兄在平舆的所作所为,用不了多久小弟就要称袁兄为陛下了。” “王老弟可是羡慕了?” “羡慕什么?羡慕袁兄称帝吗?还是羡慕袁氏出了两个皇帝?一片天下,两位帝王。啧啧……哪个是正统?对了,袁兄是没有玉玺的对?哈哈哈哈……” 王弋笑得很开心,袁绍笑得同样开心。王弋的野心袁绍是清楚的,两人在这里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让袁绍更加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在袁绍看来现在称帝是个好时机,没有皇帝傍身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名不正言不顺,处处受制于人。世家百姓对于帝王的归属感要远远强于一方诸侯,袁绍不相信王弋的志向只是一方诸侯,既然王弋没有称帝的打算,就只能说明王弋现在觉得时机不成熟。 还缺少什么呢?袁绍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声望?郑玄那个老东西将王弋都要吹上天了。 地盘?四州之地不是开玩笑的。 军队?搞笑,天下有谁的军队是王弋的对手? 时机?时机根本就不是事儿,只要王弋愿意,他的手下会给他找到无数机会。 “输了啊……唉……”袁绍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王老弟,老兄我算是甘拜下风了,到此为止。两个能够决定天下大势的诸侯在这里互相逗嘴皮子,说出去也没什么意思。说,王老弟找为兄来所谓何事?” “哈哈哈哈……袁兄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不如我二人结盟如何?”王弋表情淡然,但语出惊人。 “结盟?”果然,袁绍的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多姿多彩,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弋居然想要和他结盟。“王老弟,你不是开玩笑?我们刚刚打完一场大仗,双方死伤十万以上,结盟?” “打仗?打什么仗?我们打仗了吗?是你向我宣战了还是我向你宣战了?袁兄不是拿陈留、济阴二郡和我换的制盐之法吗?” 王弋的神色极为错愕,仿佛不知道袁绍在说些什么。袁绍更是惊疑不定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得时空错乱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大笑道:“哈哈哈……输的不冤,不冤啊!对!我和王老弟乃是多年好友,在洛阳生死与共、共斗宦官,联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二人何时有过矛盾?外人胆敢插嘴便是离间你我兄弟之情!” “那么我们的盟约便就此达成了,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是的!”袁绍说得斩钉截铁:“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不过……王老弟,犬子在青州……” “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袁兄的家事。”王弋摆了摆手,赶紧避嫌。 “好!为兄带了美酒一壶,老弟尝尝?” “袁兄,不如尝尝我的?” “好啊,久闻河北出美酒……” 两个王八蛋从刚刚针锋相对到现在对酒当歌,切换得相当自如,当真是不要脸。 事实上这两个人也确实脸都不要了,王弋开了个极坏的头,他袭击袁绍的时候没有发布讨贼檄文,放弃了持续千年要出师有名的规则。 不要小看出师无名,不少人因为这个原因原本想要投靠王弋,现在却选择了隐居。 如果袁绍愿意否定这次战争和王弋联合,那么他们两个坑的人可就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曹操,曹操入侵南阳的时候见王弋没找借口他也没找借口,发兵就打了。南方那些诸侯也是,见到老大老二都不要脸皮了,他们也就不想遵守了,毕竟这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现在可好,两个当事人否定了战争,除了他们全员都是战犯。 这同样是袁绍想要看到的,对于袁绍来说好处有二。第一,他那个倒霉弟弟攻占了下邳,现在他有借口对弟弟动刀子了。第二,王弋否定了战争就意味着愿意重新回到规则中来,以后发动战争之前还是会发布讨贼檄文的。有了盟约就有了顾忌,这能给袁绍争取很多时间。至于那个倒霉孩子袁尚,袁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王弋的回答也只当是放屁。 虽然王弋也是为了争取时间,但这是王弋内部的机密,袁绍不可能知道,双方的联盟就这样达成了。 儿戏吗?确实很儿戏。王弋对着个联盟的认真程度还不如当年在辽东对待丘力居,至少那次王弋还放了点儿血。 但这两个家伙都心照不宣的带了酒。 呵,中国人酒桌上的话,谁把谁当真啊…… 两人喝得相当痛快,天南地北无所不谈,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临分别之前王弋比较好奇袁绍带着的那个三四岁的孩子是谁,他担心袁绍生了个他不知道的老四出来。 得到答案后王弋宁愿袁绍生了个老四,那小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凌操的儿子凌统。 凌操被袁绍收做麾下,对这个孩子袁绍十分喜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回去的路上王弋就像吃了屎一样恶心,凌操这小子又能打又有肚量,人格魅力非凡。这要是被袁绍教导个十来年,又得是个正五边形战士。 麻烦啊麻烦,得加速了啊…… 第313章 友人之间 回去的路上,赵云对王弋的抉择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王弋为什么要放过袁绍,以他们三个的能力,干掉袁绍后哪怕有千军万马他也能带王弋闯出去。况且王弋本身就不是弱鸡,一手箭术相当了得。 这个世界上啊,只要有人就会有阶层,而阶层之中有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那就是特权阶层。由于个人喜爱,特权阶层没有道理的得到上位者认可。 毫无疑问赵云就是特权阶层,这种问题张白骑是不敢问的,但是赵云就能问出来,而且王弋还不生气。 王弋想了想,无奈的回答:“子龙啊,这个世界上什么礼义规则、道德廉耻都是虚的,只有实力才是实打实的。以我的出身,换做其他地方袁绍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若是没有现在的实力,他也不会前来会盟。而且在很多人眼里这就不叫会盟,这叫屈尊来访。可是以现在河北的实力,就算是干掉了袁绍又能如何?拿下豫州?青州?甚至是徐州?我们有这个实力守住吗?还是实力不济啊,你我共勉……” 这是一个说烂了的理由,其实并不能让赵云满意。赵云觉得以河北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养得起那么多士卒,而且也不必一味的防守,全都打下来就可以了。 赵云依旧没有从武将的思维中跳出来,但王弋已经放下了窗帘,不准备继续回答什么了。 那些话并不是说给赵云听的,王弋带着三个武将前去会面,心中未尝没有干掉袁绍的打算。想要抑制心中的贪婪并不容易,统筹大局的人必须有足够的信念。 一路沉默回到陈留,袁涣为王弋带来了一份惊喜。 “主公,这是我找到的一位贤士。”袁涣将王弋带到一个正胡吃海喝的人面前介绍起来,“这位乃是颍川四大名士之一,杜袭杜子绪,他特来投奔主公。” 王弋看着已经已经饿成人干的杜袭有些发懵,杜袭他是知道的,相当强力的一个人物,无论军政都很有想法。只是杜袭现在怎么这样了?多久没吃饭了?饿死鬼投胎? 杜袭是真的苦啊,他从颍川到荆州避难,一路上有苦出身的赵俨帮忙,也没出什么乱子。可轮到自己独自行走就要了命了,世家公子哥身上还没有余钱,能活着到陈留算是三生有幸。 杜袭见到王弋后慌忙将手上的食物放下来,行礼过后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王弋越听眉头越紧,当听到手下还有繁钦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更是头大无比。曹操那个不要脸的混蛋,好处收了人却不放,蔡琰到现在还被扣着,一点儿松口的意思也没有。 当然,王弋也不想蔡琰现在就回来。他需要蔡琰在洛阳搞事,即便身份暴露了也无妨。以蔡琰的身份地位做个名媛,游走于各个后院儿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繁钦和他的家人从洛阳弄出来,这个时代情报人员有多重要毋庸置疑,王弋不能眼见着他们死去。 王弋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赵俨的态度,如果赵俨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有办法将繁钦给弄出来。王弋已经不准备在陈留多待了,他迅速召集队伍,要连夜出发返回邺城。这件事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定情诗》啊,万古流传的诗词,作者可不能死了…… 那么赵俨愿意放水吗? 事实上赵俨是愿意的,他为了那份友情,终究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底线。 洛阳,繁钦府。 赵俨和繁钦相对而坐,良久无言。 赵俨来到洛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家小被繁钦照顾得很好,这么多年来终于体验到了顿顿饱饭的感觉。 不过赵俨一直没有去找陈群,也没有立即去投靠曹操。他一直在等,等待繁钦露出破绽,等待一个让自己可以痛下狠手的理由。 然而他怎么可能等得到?繁钦的上级蔡琰都废了,也就没人给他布置任务了。平日里处理的都是些文书工作,忙的也是帮助陈琳跟那个暴露狂祢衡对骂。 赵俨终于等不下去了,今日他将繁钦找来,并一口道破了繁钦的身份。 繁钦先是茫然,随后苦笑。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密探,他也没探听出个什么东西,早已习惯了现在的忙碌。 “伯然,你是想将我交给曹将军吗?”终于,繁钦询问起了赵俨的想法。不过他的眼神相当平静,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这一切。 赵俨见状却有些错愕,眼前的繁钦不似曾经那个能够书写出灿烂文章的洒脱才子,更像是一个臣服官场多年的老臣。 于是他问:“休伯,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怕什么?唉……伯然啊,以前我觉得你过得很苦,又不愿意受我们的接济。那时候我真觉得你为了名声已经不顾一切了。可等我真的过了苦日子才知道,名声什么的真没有那么重要,在饥饿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差点饿死,全家都差点儿饿死。曾经我以为饿死是一件很高洁的事情,象征着不屈,象征着坚定。可真的到了我身上,别说是饭了,饿到极致我甚至都愿意食粪。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粪都没得吃。我连尊严都丢弃了,还会害怕什么?” “可你做密探会连累全家的!” “没关系,我全家已经苟活很久了。你以前不是总说择贤主而氏吗?别管那个蔡文姬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当时她确实让我全家都活了下来,而且她也没有将我供出来。你也无需过于担心我,王使君以一郡之地换回了蔡琰,这还不够贤名吗?” “王中和确实贤名,可正是因为贤名,以一郡之地换回蔡琰才是真正的可怕!”赵俨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的解释,“一郡之地和一位女子孰轻孰重?他这是邀买人心!” “我其实挺愿意卖的。也不怕你笑话,我做为密探一事无成,反而做为文书倒是写了不少好文章。” “那你也不能送死!”赵俨对繁钦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你……你断了和蔡琰的联系,最多这件事我不告诉大将军。” “哪能说断就断啊,蔡文姬为人极为功利,是不会放过我的。其实……我若是愿意向大将军坦白,大将军不会将我如何。曹将军度量非凡,不会为这种事斤斤计较的。” “那你为什么……” “伯然!”繁钦打断了赵俨说道,“你也说过了,则贤主而仕,王使君就是贤主。” 赵俨闻言拍案而起喝道:“你知不知道我会将你之事报给官府!我是来投奔大将军的,你这种人是必须清除的人!” “伯然,我们相识多年,我了解你。你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大将军,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便让我成为你第一功。” “你做好什么准备了!”赵俨勃然大怒。“繁休伯!这就是你的友情?陷我于不仁不义?我赵伯然需要你来做为垫脚石?” “是的,你需要。这里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天下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用不着你来教导我,我受过的苦你想都不敢想!别在我身边装可怜,你不配懂吗?没人配!” “所以你才需要我,需要我让你不用再去过苦日子。伯然,朋友一场,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便让我为你做些什么。”繁钦说的很诚挚,他却是也想开了。要是面对的是别人他还会想办法狡辩拖延一下,可来人是赵俨,好朋友不应该互相欺骗。 赵俨看着繁钦这幅样子却双眼冒火,五官都微微扭曲。就是因为繁钦没有骗他,他才真的拿繁钦没有办法。富贵只在咫尺间,可却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在他面前。 “与我说说大将军麾下的形势。”赵俨终于败给了这份诚挚的友情,气呼呼的坐下,扭过头不去看繁钦。 “什么形势?” “你说什么形势?以我的才能竟然让你觉得我没有出头之日,还能是什么形势?”赵俨的反问相当自傲。 繁钦却觉得理所当然,缓缓说道:“大将军如今面临继承人的问题,两个公子都在积极表现。别看丕公子年纪小,但思维着实敏捷,乃是大公子劲敌。长文那边也有些烦恼,他向实行一种新的举荐之法,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觉得此法对寒门和普通学子极为不友好,很可能让世家骑在大将军头上。” “什么举荐之法?” “长文称之为九品中正……” 第314章 争论 “九品中正?” “对,又叫九品官人法……”繁钦和陈群很熟,陈群曾和他谈起过这些,现在他将其对跟赵俨大致说了一遍。 赵俨越听脸色越难看,最终勃然大怒:“我要去见见陈长文,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说罢,赵俨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繁钦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繁钦不停的劝说赵俨不要冲动,一定要好好跟陈群谈,不要上来就质问。 也不知赵俨听进去没有,反正就是黑着脸不答话。 来到陈群府邸,繁钦是老熟人了用不着拜帖,知会一声两人便顺利入内。 陈群本还有些奇怪繁钦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结果他看到赵俨后开怀大笑道:“哈哈哈,伯然至矣,主公又添一员良才,法度之事可以无忧了!” 赵俨的到来确实让陈群非常兴奋,洛阳缺人缺的厉害,特别是确立了皇帝之后很多人都身兼数职。有了赵俨的帮忙,陈群能轻松很多。 然而赵俨却没什么激烈的回应,只是冷冰冰的看着陈群。陈群见繁钦不住的使眼色,便将两人引进了书房。 到了书房还未等陈群开口,赵俨上来就是一句:“陈长文,你可是想绝了曹大将军招纳人才的道路?” 陈群被这生硬的质问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向繁钦投去了质问的眼神。 繁钦顿时有些尴尬,低声吐出几个字:“九品官人法……” “哦?”陈群闻言没有生气反而神情一振,有些骄傲的问,“伯然也知道了九品官人法?觉得如何?不错!” “觉得什么?觉得你干掉了曹大将军?”赵俨满脸嘲讽,嘴角恨不得扯到眉梢,表情怪异且不屑。 陈群闻言一愣,疑惑的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那个九品官人法可有寒门学子的出路?可有平民士子的机会?” “当然有了!怎会没有?”陈群脸色一变,生怕赵俨误会赶紧解释,“大汉的举荐制弊端颇多,很多人有了些许名声就会被举荐出来,也不去查看是善名还是恶名。长此以往必定会恶性循环,人们为了博取名声将不择手段,天下愈发混乱,朝廷逐渐无礼。 可按照我的方法,邀请品德高尚的人将举荐的人才分为各个等级,量才而用有什么问题?” “量什么才?钱财吗?”赵俨相当粗暴的打断了陈群的话,用近乎咆哮的语气大声说,“你怎么保证品德高尚的人不会为金钱所动?不会为利益所动?不会为亲情羁绊?人人都有私心,将自家子侄评为‘上上’,将穷苦学子评为‘下下’你当如何?” “所以才要找品德高尚的人啊。”陈群没有因为赵俨的话生气,反而苦口婆心的解释,“我就担心这种情况,才会找品德高尚的人,我相信世上还是有人愿意遵礼义的。” “尊礼义就是品德高尚?这个高尚是谁来判定的!” “当然是大将军了。” “大将军就不会有私心了?” “有啊,但这件事不会。” “你怎么保证?” “我用不着保证,谁会拿自己的基业开玩笑?” “那刘……先帝怎么说!” “先帝能和大将军比?大将军可以明辨是非。” “你!”赵俨都快被气死了,他觉得陈群已经魔怔了,深深陷入被自己编织的美好景象当中。这个选拔人才的政策绝对不能报上去,不然曹操用了曹操死,曹操不用陈群死。 “长文,你还是在考虑考虑……”赵俨强行压下火气劝道,“不如我等在思考得周详一些。长文且看,你以礼法道德选拔官员,可眼下礼崩乐坏,如何能保证他们清廉正直啊!”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礼崩乐坏才要施行此法。伯然,如今正直之人愈发稀少,人人以尔虞我诈为高尚,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正是应该趁着还有道德高尚之人,以他们的标准去选拔官员,逐渐恢复礼法才是正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群依旧固执己见,他认为眼下正是礼乐崩坏的临界点,在没有突破临界之前一切还有救。 唯有固执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现在的陈群还是个热血上进的青年,他是一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人,所以他非常固执。 见到陈群根本说不通,赵俨干脆问道:“那你说说谁有这个资格评判众人的等级?就在此时,就在洛阳!” “我!” “你?” “对,就是我!” “凭什么?你我好友,我的才学你心知肚明。我来投靠你,你举荐我为何官?”赵俨被陈群的自负气得不行,干脆拿自己做为例子。 然而陈群却轻轻吐出两个字:“县长。” 赵俨一下子就熄火了,陈群的举荐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如今最适合他的职位真的就是县长。 果然,陈群马上就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伯然远道而来,我知道你的才能,但是主公不知道。如今主公的地盘并不大,县令之位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轻易举荐。一县之长就很合适,既可以让伯然肆意施展才华,有可以获得足够的功绩得到主公的认可。一旦伯然荣升,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我可以,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你的想法过于理想了……” 赵俨和陈群再一次吵起来,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繁钦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最后见到两人快要动手了,只得大喝一声:“都闭嘴!” 老实人生气效果立竿见影,陈群和赵俨双双转头看向繁钦,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然而繁钦哪有什么有建设性的想法,犹豫半天出了个主意:“现在伯然来了,我们就不能一起研究一下,将这个方法完善好么?” 说实话,繁钦的注意是不错的。他虽然在吏治上没什么才能,但是赵俨有啊!以赵俨和陈群的才能,两人应该可以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赵俨和繁钦的预料,只见陈群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晚了。” “你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脸色大变。 陈群见状却满不在乎的说:“我已经将九品官人法献给主公了……” “陈长文!你是疯了吗!”赵俨一把拎起陈群的衣领大吼:“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交上去会死的知道吗?会死的!还有你!繁休伯!你们两个都一样!” 陈群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繁钦却异常尴尬。 赵俨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放开陈群的衣襟后说道:“这是我为你们二人做的最后一件事,陈长文,将我引荐给大将军。繁休伯,快滚!你们二人记住,自此之后我们便不是朋友了!” 繁钦闻言泪如泉涌,他们这些在一起玩儿的人彼此都相互熟悉,繁钦对赵俨十分了解。赵俨喜欢法家学说,为人刻薄寡情。但这都是因为赵俨年幼时的经历导致的,而且他对朋友很讲义气,帮忙永远时尽心尽力。这回能让赵俨说出恩断义绝的话,估计真就没什么回转余地了。 繁钦欲言又止,最终咬了咬牙掩面而去,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陈群。 陈群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被赵俨用眼神阻止,并且一顿输出。 他说道:“陈长文,你信不信我?若是你信我就莫要废话,速速带我去见大将军,我保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理智到底能不能战胜感情,这是困扰人类的永恒难题。陈群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多年好友的感情,带着赵俨前往了大将军府。 曹操已经看过陈群的上书了,用他肯定是不会用的,疯了才会用。曹操现在的纠结的是该找个什么时机杀掉陈群,他现在怀疑陈群是那些世家来试探他底线的,但是眼下陈群无可替代。曹昂在西域打生打死,他需要陈群为他的宝贝儿子统筹物资。 得知陈群求见的时候曹操是不想见的,然而曹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劝说陈群劳苦功高,应该见上一面。 两个儿子互相竞争曹操是知道的,但他却不想看到这一幕。曹昂过于优秀了,导致曹操愈发讨厌曹丕。 曹丕的求情反而让曹操同意了见陈群一面,望着欢天喜地离去的曹丕,曹操心中泛起冷笑。一直想不出好理由干掉陈群,现在借口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陈群已经慌了,他没想到曹操会将他拒之门外。以前他想见曹操那是说见就见,看来自己是真的错了。 然而他现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往回找补,甚至都不敢去想。越想他越觉得赵俨说的是对的,让他越发无法冷静。 如今陈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俨身上,希望赵俨能真的保住自己一命。 门房召两人进去的时候陈群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愈发紧张。不见还好,这一见恐怕曹操已经动了杀心。 见到曹操陈群当即跪伏在地,诚惶诚恐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按照和赵俨的理论逐条驳斥自己愚蠢的想法,还承认了这是赵俨和他争论后的结论。 听到一半曹操就没什么兴趣继续听下去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赵俨身上。 这小子可以啊…… 曹操心思开始活泛起来,既然赵俨不同意这个九品官人法,那就意味着赵俨是站在世家对立面的。不在世家那边,那就只能在他曹操这边。 不错,不错…… “我欲实行陈长文之法,伯然可有什么补充?”曹操笑眯眯的看着赵俨,提出了对赵俨的考验。 赵俨早有想法,只是轻轻吐出几个字:“行之以正,不如行之以考。” “如何考法?” “万般皆为下,唯才视之高!” 第315章 决裂 赵俨说救命那就是真的救命,一句话便怼到了曹操的心坎上。 曹操已经受够了任人唯贤,特殊时期、特殊政策,他想要实行任人唯才,但他缺少一个借口。 “伯然大才,来来来,我们坐下谈。”曹操激动到三两步走到赵俨面前,拉着赵俨的手回到案前。“伯然的意思是应该唯才是举?但是想要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伯然可有良策?” “大将军可颁发求才令,此令一出,天下寒门学子皆向往之。”赵俨也没客气,直接抛出来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过曹操依旧有些犹豫,他担心这样会不会太过激进,如此一来便和世家站在对立面了。他倒不是害怕世家,只是他如今的实力不强,十分讨厌不必要的麻烦。 见到曹操神色阴晴不定,赵俨也猜出了曹操的想法,便又扔出了一个当量更大的炸弹:“大将军,时间不等人啊。” “此话怎讲?” “大将军,您觉得您能平定天下吗?” “当然!”曹操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回答,“我的志向便是平定天下,而且坚定不移。如今我掌控洛阳和……” “您平定不了天下。”赵俨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曹操,“文,您麾下人才不如王中和与袁本初。武,您麾下士卒都排不上号。在下看来,求才令是您唯一的机会,只有迅速招募大量的人才才能以半州之地平定天下。然而您不会觉得只有您有这种想法?在下不喜欢王中和,但不得不说王中和确实有先见之明。您以为闻名天下的古今学院是做什么的?培养良才需要多少年?您若是不发,用不了多久王中和彻底掌控麾下世家之后他就该发了,到时候您还能有什么胜算?” “好贼子!”曹操听完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倒是没有骂赵俨,但在心里他已经将王弋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他就说王弋为什么那么在意东观里的书,好大一盘棋,原来在这里等他呢! “伯然可有破解之法?”曹操赶紧询问赵俨,目光炽热到能将人融化。 赵俨也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有。大将军不过是担心各方掣肘罢了,若是有一位声望崇高之人向大将军进言求才令,大将军便可无忧了。” “何人可担此重任?” 听到不用自己背锅曹操非常高兴,赵俨却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放在了陈群身上。 “长文?”曹操见状一愣,低声说,“长文恐怕不行……” 陈群当然不行,他实行九品中正制世家会为他歌功颂德。可若是他敢提出唯才是举,世家分分钟将他扒皮抽筋活吃了。 可是陈群不行,他老子陈纪却可以啊!且不说陈家在世家之中的地位,大鸿胪的分量如何? 趴在地上的陈群现在痛苦万分,他宁可曹操杀了他,也不想父亲的清誉被自己给毁了。赵俨说到做到,救了他一命。可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啊…… 曹操也明白了赵俨的意思,沉声询问:“长文,你可愿意劝说元方先生……” “臣这就去和家父商量。”陈群起身行了一礼,扫向赵俨的眼神中全是怨恨。 然而赵俨根本就没有去看他,两人已经不是朋友了,他没有义务为陈群着想。 曹操倒是很高兴,打发走陈群后拉着赵俨促膝长谈直到深夜。 越是交谈,曹操觉得赵俨就越对自己的性格。那种杀伐果断的思维让曹操非常欣赏,当场就答应赵俨上书为他请官,并将屯田的重任交给了赵俨。 曹操并不知道自己欣赏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而赵俨真的只会看结果。 司州百姓……危! 当然,赵俨也不是 一个绝情到了极致的人,至少在和曹操的交谈中没有透露任何关于繁钦的事。他既然答应了繁钦让其离开洛阳,就一定会为其隐瞒。 可是赵俨并不知道繁钦没有办法离开洛阳,弃官逃跑对于繁钦来说是死路一条,他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 度日如年说的就是繁钦现在的心情,面对自己茫然的家小他忽然失去了再赵俨面前的那种洒脱,一旦有了生的机会,死志会迅速消散,他现在真的不想死。 好在王弋现在已经知道了繁钦的身份,而且也不想让他死。 经过了数日奔波,王弋再一次回到邺城。这次前去和袁绍会面王弋也是有私心的,他在邺城憋很久了,早就想外出散散心了。 不过既然回到了邺城,那心同样要收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廷议,王弋不准备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这次廷议的内容并不多,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相对简单一些,整改军队。周瑜被调离,由于练兵有功被调回幽州升任水军都督,总览水军训练之事。 张飞再次被启用,被任命为典军都督,新设典军府总领全军。 对于这个任命群臣是没有意见的,王弋铁了心要改制,其麾下重臣全部支持,别人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但是第二件事王弋提出来后没人敢接话,就连荀彧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弋提出了和全天下所有诸侯结盟的疯狂想法,特别是扬州、交州以及益州。他打算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开始和诸侯们做生意,并且还是以官府的名义去做。 自古以来官府都是不会做生意的,不论是穷是富官府都不能操持商贾这种贱业。而且官府的体量巨大,没人能够保证在那种利益面前不心动。 何况交州那个蛮荒之地就不提了,扬州的袁绍和益州的孙坚名义上都是反贼,这种反贼避之尤为不及,主动联系有碍名声。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君子还是要爱惜羽毛的。 见没人能给出意见,王弋便将几个谋士留下来后结束了廷议。众人走后王弋便和谋士们解释,他其实不是希望官府能够从生意中赚得什么,但是河北确实穷了,他需要让官府的财富充盈起来。 “官府前期带动商人行商,既可以做个表率,又能保护商人们行商时的安全。”王弋开始耐心和谋士们解释,“生意终究是有风险,我们承担不起哪怕一次的损失。生意面向扬州和益州主要是因为我想大力发展海运,我会在冀州和幽州设立几个港口,一旦海运形成规模,州府就从生意中抽出来。我需要的是关税,所有经过港口的上船都需要按照货物的价值缴纳一部分关税,这才是我想要的。” 经过这么一解释,所有人都懂了。他们就说王弋怎么会如此短视,税收才是王道嘛。 鲁肃看了一圈笑道:“在下是南人,与河流湖泊多有交到,下次廷议便由在下提出此方案。” 众人对此没什么意见,王弋将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找个能提出这个方案的人。给他们解释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行商的原理,而是吩咐他们该如何去制定税率、改建港口、安置衙门、选拔人才。 不过说到商业,荀彧准备将自己最近考虑的一件事提出来:“主公,既然说道了商事,臣有一言,望主公思量。互市之地高显过于偏远,对于鲜卑和乌桓来说十分便利,但对于中原商人来说往来极为不变。之后几年河北既然要发展,那就需要大量的钱财。臣认为应该在其他地方安排几处大型市列,专注于商事。” 荀彧的意思是王弋能批准建造几个大市场,方便汉人进行买卖运作。毕竟高显虽然赚钱,但是外族的消费再多也赶不上大汉的人口红利。 王弋闻言却眼前一亮,市列有什么好的?要整就整商业城市。每个州扶持几个商业城市出来,既能带动经济,又方便管理,一举多得! 不过这件事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定下来的,王弋需要找个明白人问问。这个明白人就是甄姜,恰好王弋有事需要甄姜帮忙。 “我会考虑的。”王弋点点头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先去忙公事,我看看地图再定。志才、公达、奉孝留下。” “臣告退……” 谋士们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大殿。 王弋示意戏志才三人稍等,他去去就来…… 第316章 三城 甄姜对于王弋一回来就忙公事还是有些不满的,见到王弋便开始抱怨:“呦,我的主公。难为您百忙之中屈尊来见,小女子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呢。怎么没给我带回个姐妹回来?看来您也不是很忙啊。” 王弋闻言瞬间头大,他是不明白甄姜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成婚的时候天天催着结婚,成婚之后天天想着要娃,而且是个娃就行,哪怕不是她自己的也行,都快魔怔了。哪有好老娘们儿整天想着让自己老公去搞外遇生娃的? “你差不多得了啊,我在你房中忙碌的次数还少了吗?”王弋斜了甄姜一眼,坐到了她身边。 然而王弋还等着甄姜回话呢,抬头看甄姜正嗒嗒的掉眼泪,神色委屈到不行。 “你不让我去看医士,你去看了对?是我对?我……我……”甄姜哭得话都说不清,梨花带雨那委屈的样子我见犹怜,可王弋差点吓死。 委屈渐渐从甄姜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绝望和死志…… “这事儿要看运气的,跟谁都没关系,我是有多闲才会去看医士?”王弋赶紧一把搂住甄姜好言劝慰,“你放心!今年,今年一定!” 甄姜在王弋怀中扭了扭,抬头可怜兮兮的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这么一个动作让禁欲了好久的王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让人信服,可外面还有人等着呢,他实在没那种速度…… “你等晚上的,累死你!”老牛恶狠狠的跟自家土地打着包票,却不想想犁地的那个到底是谁。 哪知土地闻言俏脸一红,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 这牛啊,这地啊,这人啊!唉…… 私密时间就此结束,王弋也不想继续哄下去了,便低声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我准备增设几个专门用于商贾交易的城池,你有什么意见?” 提到做生意甄姜瞬间来了兴致,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看着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小可怜儿这副模样,王弋无情打击道:“你行了啊,这回我是不会给予你任何便利的。” “为什么?”甄姜明显不服气,“我辛辛苦苦为谁赚钱?到头来还不是你的?” “这回不一样,我要在河北开启一个经商热潮,会给予一些便利的条件,同样税收也会很高。” “那也不耽误我赚钱啊!不过这样不太好,经商的人多了种地的就少了,你不要急功近利,还是要稳扎稳打才行,土地才是根本。”甄姜担心王弋急功近利,便开始出言劝谏。 王弋闻言乐了,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这不是才色双收了嘛! “你还笑!”甄姜对王弋的表现非常不满,推了推他说,“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和你说正事。这次不仅是你不能参与,荀家等几个世家都不能立即参与进去。人人都知道跟在你身后会赚钱,所以你要避嫌。这一次就是面对百姓和小世家的一次机会,残酷的市场会淘汰掉不适合经商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个个未来的案例。商业必须有自己的法律约束,光靠县衙和县令独断是不行的。” “你准备用商业打开修改律法的口子?呃……”甄姜先是一惊,马上察觉到自己逾越了,随即闭上了嘴巴。 王弋也没有深入说明,有些事甄姜还是不能参与的。他来这里主要是询问城池选定的,于是便问道:“你觉得将哪几个城池定为商业城池比较好?” 甄姜想了想说道:“我认为应该以黄河为界,南北各有一个。北方就选在邺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也没人敢造次。南方……南方要是青州在你手上就好了,青州贫瘠,正好可以用商业带动一下。我不知道南方应该选在什么地方,不过我建议选在土地贫瘠,多山多水的地方。” “哦?不是应该交通发达吗?” “不!交通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兴建,但那座城周围绝不能有良好的耕种环境。既然定位为商业,那么一切补给就都要从外界输送,否则一旦发生变故,那里有钱有粮将会非常麻烦。”甄姜说得斩钉截铁。 王弋没想到甄姜能有这样的战略目光,不过甄姜没有给出具体的城池还是让王弋挺头疼的。商业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不如甄姜了,而且邺城也不能定为商业城市,他又不会定都在这里。 “行,我在考虑考虑。”见到甄姜也没什么好想法,王弋就准备撤了,外边还有三个等着他呢。 临走之前王弋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在洛阳还有没有遗留下来的探子了?” “没有……”甄姜听到这话眼神变得非常古怪,她以前确实掌握着王弋的密探机构,可是后来都交给简雍了。 王弋也没想着甄姜能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找到两个遗漏下来的。 哪知甄姜却幽幽说道:“不过洛阳有一家‘之味’” “啥?” “之味!就是一间食肆。你以前不是让我给你弄一些方便密探执行任务的店吗?天下所有的之味都是!” “呃……”王弋都懵了,他自己都忘了还说过这话,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个食肆的规模有多大?就像邺城的之味那么大?” “不……”甄姜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将王弋吓一跳的情报,“邺城的之味就是个食肆,又不需要执行任务建那么大干嘛?洛阳、长安、下邳、平舆这些地方才是最大的……” “你都在那里准备了些什么?”王弋的双眼都再抖,甄姜多有钱他再清楚不过了,而且还能接触到违禁品…… “没什么,刀剑齐备,弓弩充足而已。向洛阳这样的大城应该会有两副甲。”甄姜说的理所当然。 王弋曾允许一部分残次的甲胄流入黑市,方便甄姜为情报系统做前期铺垫。甄姜则自卖自买了一些,做为贮备装备。不过甄姜并没有买多少,只有大城中才有一两副而已。 这也足够让王弋疯狂了,他向甄姜要来了联络方式,却没有收走之味的管理权。 于家那个案子让他觉得应该准备一些私人的密探,方便自己知道一些市井传言,总不好未来成为一个五两银子一个蛋那 样的君主。 告别甄姜,王弋回到正殿和戏志才三人商量城池选定的问题。询问甄姜是从商业方面,这三位就要在军事方面给出意见了。 王弋将甄姜的建议说了一遍,并定下了两个地方:“辽水入海口的港口现在是军用,我会逐渐转为民用。临渝、泉州再选一个做为幽州的商城。冀州选在巨鹿郡大野泽附近。河南的位置诸位有什么意见?” 有什么意见?戏志才三人没什么意见,他们又不懂商业,爱选什么地方选什么地方呗。 不过出于谋士的职责,荀攸还是建议:“主公,臣建议最好选择大城重镇。” “为何?” “大城重镇拥有中的防御能力,货物流通还能使其成为战备物资屯放之处,一举多得。不过主公,军港民用是不是……” “无妨。”王弋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说起来那个港口本就是王弋准备用作商业的,只是一直在建设没有启用罢了。真正的军港是前段时间公孙家将整个辽东的地图送过来后才确定的。 王弋真正看上的地方是一个在他治下从未听说过的县——沓氏。这个县不是一个小县,但所有地图上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偏了,除了辽东太守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在意这里。 不过看完地图后王弋差点没蹦起来,他一直以为汉朝在这个地方是没人的,由于过于偏僻王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建设。既然知道了这里有人居住,那不好好建设一番简直对不起它以后的名字。 是的,这里以后将有一个十分耀眼的名字——旅顺。 王弋准备将沓氏所在的半岛完全军事话,成为他水军最重要也是第一个正式的军港。 同时王弋也不在乎城池的防御能力了。是的,他现在就是这么嚣张,而且还有嚣张的资本。 和地图前后脚到的还有辽队马钧派来的人,他给王弋带来最新装备的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战略武器——水泥。 从刚刚接任射声营到现在,工匠们终于将合格的水泥给制出来了。 说实话水泥不是那么好做的,干烧石灰石根本没用,只会做出生石灰。为了弄出这个水泥,工匠们尝试了大量的配方,以石灰石为主体,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加,直到最后他们从瓷器匠人那里找到了一种粘土,才让水泥不再那么脆。 可也仅仅是不像生石灰加土那样脆弱,离达到王弋想要的效果依旧相差甚远。后来有人突发奇想,将打造武器遗留下的铁粉加了进去,有通过大量的实验,才最终制成坚硬的水泥。 但铁粉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辽队所有的能工巧匠一齐上阵也无法开发出大量制造铁粉的工艺。 给王弋送来的水泥其实是工匠们献给王弋的礼物,虽然王弋没有催,可是也经过好几年了,朴实的工匠们认为要是再不给王弋点成果他们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做为理工男王弋太清楚开发一样新东西到底有多烧钱,可面对工匠们送来的那一小包贡品和面临的问题王弋差点笑出声。工匠们没有办法搞到铁粉,但是他有啊!他要的是水泥又不是钢筋混凝土,没必要往里面掺杂精铁铁粉,用含铁量高的矿石粉末也是一样的。 将冷水粉碎矿石的方法以及混凝土和钢筋的特性派人传回辽队后,王弋去陈留那一路上心情其实是非常愉悦的,想想很快就会得到天下第一坚城,没人会不高兴。 当然,虽然今年辽队的科技有了极大的提升,让王弋拥有了这个时代最强的盾,但最强的矛依旧遥遥无期。他甚至都开始丧心病狂的让甄姜制皂的同时收集甘油了,具体想要干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果然材料学才是一切理工科的基础,王弋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要在这上面下功夫。 不过荀攸的话还是给了王弋一些提示,就像荀彧曾将教育的那样,他的眼光应该远些,再远些。 做为一个北方孩子王弋很清楚自己的家乡为了脚下这个国度再次崛起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所以他在做决定的时候必须慎之又慎…… “泉州、邯郸、浚仪。”王弋说出了三个城池,它们的名字或许有些陌生,但未来它们分别叫天津、邯郸和开封。而且王弋没有按照甄姜的建议去选择,这三个城池周边都有大片可供开垦的土地。 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快,在王弋说出这三个地方的一瞬间,郭嘉双眼就亮了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外人,便搓着双手跟个苍蝇一样贱兮兮的说:“主公,您看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什么事做,不如让我去浚仪当个县令呗……您放心,物品绝对不会乱来。” “哼。”荀攸闻言冷哼一声,“郭奉孝,要不你回家歇着,梦里什么都有……” 都是聪明人,也没必要装什么糊涂,大家都明白王弋定的这三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王弋对东北的开发是有执念的,鲜卑、乌桓、扶余肯定都要灭掉,泉州就是为了这三个地方准备的后方补给点。 浚仪同理也是一个战略补给,对应的敌人是洛阳和长安。别看浚仪和陈留相距不远,但陈留却不能成为商业城市。陈留中居住这大量的世族,是和颍川同等地位的文化优势地域,商业根本插不进去。 对于这两个地方他们三个都很心动,全都想去任个县令当当。毕竟才华是要施展的,老在邺城憋着也没意思。 至于邯郸则是出于政治目的,王弋对辽队的开发可以说是竭尽所能,但对自己的家乡邯郸却甚少过问。 人都是有地域情怀的,别看邯郸从不向王弋提出什么要求,但邯郸的世家百姓都在等着呢。一旦王弋开始开发邯郸,王弋就可以瞬间武装起一支对他绝对忠诚的军队。这点邯郸人比上党王氏要做得更好,他们觉得自己家出了一个厉害的人物,那乡里乡亲的就该拼死支持! 边骑,可不仅仅是传说…… 虽然七国精锐早已消失在历史之中,但是那个时代士卒的战斗特点基本上体现在民众的性格上,经过系统训练能不能达到传说中的效果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开盲盒,能不能让王弋开出来个大的全凭运气以及王弋安排的统帅。 如今王弋比较关心的依旧是这三个地方的战略问题,发展一地不可能只发展一个城池,周边也要进行建设。 就以幽州为例,高显一直没出事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三方共同执法,没人愿意损失自己的利益。可要是再弄出来个泉州,那些脑子不正常的鲜卑人保不齐就敢南下抢上一波。 别以为不可能,民智的开启需要一场非常激烈的思想碰撞,并不是说读了书,识了字就是个有智慧的人。对于鲜卑人来说,好东西放在那里却不是自己的,那抢就完事儿了。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合不合道理,只有欲望与满足欲望。 即便到了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依旧有人信奉着这一套,并且将其粉饰成了高贵的标签,冠之以“民主自由”这种华丽的名头。 也不知民主自由的创始人知道后人这般行径会不会从坟墓中爬出来掐死这帮不知廉耻的后人。 王弋肯定是不敢拿人心去赌道德的,三人研究了半天终于决定扩建浚仪和泉州,并在泉州南面沽水的入海口建造一座新的城池。 扩建不是简单向外围造城墙,王弋第一次提出了城市这个概念。就是以某一座城池为中心大力发展的同时将周围一些进行压缩,让周围的城池变成拱卫大城的卫星城。 以浚仪为例,它周围的封丘、小黄、开封的名字将会取消,未来这四座城都叫做浚仪,只是根据职能的不同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同时它还临近一个战略要地,遭受攻击时可以快速支援,发生叛乱时方便迅速平定。 浚仪挨着陈留,泉州挨着蓟县。而且王弋有了水泥能够建造的东西可就多了,最起码道路就可以告别干燥时沙尘漫天,潮湿时泥泞不堪的情况。 荀攸其实不是很暂证王弋的想法,他提出了质疑:“主公,您的计划是没问题的,但是短期内很难达到想要的成效,对目前缓解财政起不到什么后果。可是等到建造完成,那他们的战略意义还存在吗?那时说不定我们已经收复天下了,根本不需要那些城池拥有战略意义。” 事实上戏志才和郭嘉也不明白王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为什么老是定下一些耗时长久的计划。他们觉得按照王弋现在的发展速度,屯个三四年的物资,用个两三年基本上天下就平了,到时候很多计划都是没有意义的,甚至和王弋统治天下相冲突。 可是王弋心里却有苦说不出啊。这是一个受了诅咒的时代,或许真的就像书中说得那样,凡人之间的战争不是为了争夺王权,而是去抗衡那虚无缥缈的上天。 大疫过后的洪水让黄河周围的百姓死伤惨重,然而大涝之后老天依旧不安分,今年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降雨量非常少的大旱,大旱之后便是蝗灾…… 汉末这段时间,诸侯和老天联手碾压着百姓们的生机,蝗、洪、旱、疫四种灾祸轮番上演一直不停,王弋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下一次发动全面战争会是什么时候。 这种事王弋又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默默的准备着应对方式。医学院、禽畜驯养、锅盔的普及以及囤积药草都是他应对的手段。这些方法他只会嫌少,永远不会嫌多。 面对荀攸的质疑,王弋叹息一声,极其凝重的说道:“公达,若是我说,我说啊!若是我说未来数年之内都不适合用兵,甚至生存都很困难,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荀攸闻言一愣,转而对着戏志才和郭嘉大喝:“出去!” 戏志才听到训斥眼神中闪烁着不解,郭嘉却十分不爽的反驳:“公达,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你是近臣啊?还是想要当个佞臣!” 荀攸差点没气死,心道这种事让他们回避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不得不说王弋最初的忽悠十分成功,他让荀攸坚定不移的相信他是特殊的那一个。 “你们先出去……”王弋摆了摆手,也意识到了问题,示意郭嘉两人暂避。 郭嘉狠狠瞪了荀攸一眼,气哼哼的跟着戏志才出去了。他多少猜到了一些,但让他不爽的是他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要让他回避。荀攸不是什么近臣佞臣,可他郭嘉可是近臣啊!连襟来着! “主公,您可是看到了什么?”见两人出去后,荀攸迫不及待的开始发问,“可是有什么敌人进犯?” “有你们在我还怕什么敌人进犯?”王弋苦笑一声,吐出了两个字:“天灾……” “天灾?” “是啊……”王弋再次装起了神棍,神神叨叨的说了好大一通,其实就是天气变化的连锁反应。 荀攸听着却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曹操倒是会信,可曹操乃是劲敌,才不要说给他听! 无奈之下,荀攸只得自己想办法压制那些心中不停产生着躁动的谋臣们,让他们尽量安静一些。 是的,在王弋麾下最好战的并不是武将,反而是文人。这个混乱的时代没什么鸽派鹰派,每个人都叫嚣着打这打那,丝毫不管打不打得起。 想要压制那些满脑子骚想法的文人并不容易,荀攸只能和刘晔商量。 然而现实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想法而停滞不前,即便是王弋也阻止不了。在五军军务府中研究战略的刘晔收到了一份战报,他们一直担心的北方的大麻烦终于还是来了。 王弋说不想打就不打?他多点啥…… (开泰了……补全了。) 第317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一) 初春时节,相较于南方的遍地锦簇般的场景,北方的大地就显得冷清许多。树枝的嫩芽略带不耐烦般露出自己的头颅,那柔嫩的腰肢想要舒展却又似乎不想。只有青草会坚强的探出身躯,向世人展示春的意境。 白雪还未完全化冻,泥土尚且坚硬。马儿奔跑在上面蹄子总会刨起一坨坨硬泥,滑稽之余显得格外欢脱。 然而马上的骑士却没有这般愉快,单经抱着一团已经发臭了的衣物带着数百骑士疯狂策马扬鞭,向着自己的地盘跑去。 若是有心人会发现那团衣物其实并不是衣物,长长的黑色发丝从衣服缝隙中露出来,这是一个头颅! 是的,这就是一个头颅。而且还不是别人的头颅,正是韩猛的。韩猛终究还是死了,没来得及背上那口早已在背上的黑锅,反而死在了异族的手上。 五千骑兵出塞,三百溃军逃亡。没人愿意提及他们这几个月的生活,太苦了,也太难受了。 那一场疯狂的屠戮是他们能享受到的最后的痛快,自那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遇到鲜卑人,那个神秘的育延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补给成了大问题,为了维持生命,韩猛和单经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们杀了一个回马枪去了弹汗山,准备袭击位于那里的单于庭。 这种做法无异于和鲜卑直接开战,但是这种机会上天并没有给他们两个,虽然最终他们劫掠了一些部族获得了补给,但单于庭人去楼空…… 到了这里他们其实就可以放弃了,率兵回去也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韩猛根本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他要让自己名垂千古。 经过数日的游说单经同意了韩猛的请求,趁着天寒地冻没有沼泽的危险去龙城看看,看看鲜卑是不是又将单于庭搬回去了。 这一次他们似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一路上部族开始多了起来,补给也不再是问题。可尽管这样,恶劣的天气让他们依旧损失了很多人马,当他们接近传说中的燕然山时,也只有四千人了。 龙城就坐落在燕然山脚下不远的地方,眼看着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可一直主张前进的韩猛却犹豫了,他察觉到了危险。 是的,就是韩猛发现了不对。他们袭击了一个小部落之后韩猛在一个死去的孩子手里发现了一柄小小的匕首,匕首的质地极佳,和他们用的兵器差不多。 王弋也曾向鲜卑出口过一些兵器,但是中原战事紧张,王弋不会将宝贵的钢铁浪费在打造这种小东西上面,毕竟兵器是需要大量囤积的战略物资。 武人的直觉让韩猛觉得自己这次遇到的敌人不一般,他准备和单经商量商量对策。 事实证明这次的敌人真的不一般,他刚找到单经,对方就对正在打扫战场的他们发动了攻击。 幽州骑兵久经战事,对于忽如其来的状况尽管惊讶却不慌张,骑兵对冲是需要时间的,他们还有机会上马。 可第一轮对冲后单经的脸色就变了,己方的损失超乎想象。哪怕他们仓促应战战马并没有跑起来,可一比一的战损比根本不是汉人骑兵应该打出来的战绩。 他们这些嚣张惯了的辽东骑兵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哪怕对方是王庭护卫单经也不相信自己和对方只能做到一换一。 除非…… 根据单经所知,全天下的军队除了汉人以外能够和汉人骑兵做到一换一的只有一支军队,匈奴人! 只有匈奴人才会有这样的悍勇跟汉人拼杀,可是匈奴人已经快要灭绝了啊!早就被赶到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单经本人也不是没和匈奴打过,那些南匈奴的软蛋比其他的异族好不到哪里去,被打出屎来的数不胜数。 单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韩猛,但韩猛还不是很确定。毕竟他虽然没见过匈奴,匈奴的骑射那是闻名遐迩的。眼前这些人虽然足足有五六千,可也只是和他们进行了对冲。 韩猛想不明白,他也不想想明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提起大刀就打算再来一次对冲。是不是匈奴人又能怎么样,弄死就完了! 然而下一刻他想不明白的事瞬间就理清了思路,或许对方也没想到幽州骑兵的实力这么强,他们展开了游弋拉扯的阵型,并且纷纷拿出了弓箭…… 这下就连韩猛这种莽人也知道肯定杀不完了,他十分果断的让单经领着一千人迅速撤退,自己留下来殿后。倒不是韩猛多讲义气,关键眼前这些人是匈奴人啊,不远处又是龙城所在,死了也值了,他的名声终将留存青史。 只是韩猛绝对没想过自己青史留名的速度能快到这种程度,他想着再怎么样也要和匈奴人火并一场英勇战死才对,然而刚和单经说完,他就被一枚流矢射死了。 韩猛的性格在军中其实很讨喜,军中都是些莽汉,加之北人大多豪爽,这么长时间韩猛其实有很多追随者。 一个校尉割下了韩猛的头颅,全尸肯定带不回去,校尉祈求单经将其带回老家,他自己则带人在这里阻敌断后。 单经根本来不及多想,扯过一件破衣服将韩猛的头颅包包,叫上一千骑兵迅速往南面撤退。 不撤不行。单经看得清清楚楚,射死韩猛的羽箭根本不是什么流矢。这支羽箭非常长,足足是普通羽箭的一倍。而且能那么远的距离精准命中韩猛,对方绝对有高手。 单经的谨慎拯救了他,两个时辰后一小队匈奴骑兵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手持一张大弓射死了十几人才缓缓退去。 但是这并不代表单经安全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不时就会有骑兵向他们发动攻击,单经不得不派出一小队骑兵前去报信,自己带着大部队绕圈周旋吸引火力。 单经的计策成功了,小队将情报传回了邺城,可他身边也只剩下三百骑兵跟随了。好在白山就在眼前,只要沿着山脉一直往西他们就能到达宁县,就能回到幽州。 可惜回家之路注定不轻松,眼见山脉走势越来越低马上就到达尽头,一队匈奴骑兵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为首一人手持长弓眼神十分凌厉。 “冲!” 单经大喝一声,拼了命的打马向前。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对方没有冲锋,他还能博上一博! 但是下一刻单经就绝望了,尽管相距甚远,他依旧可以看到那名将领眼中闪烁的不屑。对方的阵型缓缓移动,不是和他对冲,反而将道路让了开来。 遭了…… 这是单经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果然,匈奴骑兵立刻弯弓搭箭,一边驾驭着胯下坐骑,一边将羽箭不要钱般射向他们。 单经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求战马的速度能够快些,能够更快些。 这些匈奴骑兵就是属野狗的,只要咬上轻易不会松口。距离宁县还有很远,三百人可能真就不够对方狩猎的。 二百七……二百四……二百…… 单经观察着一个个阵亡的士卒痛心疾首,这些士卒大多数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每一个都有师生情谊。况且士卒们还有意识的将他围在中间,刻意帮他抵挡着箭矢。 啾…… 一声箭鸣,单经眼看着一支长长的羽箭带着鲜血和碎肉划过眼前。 那个将领出手了,并且人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阻碍。 单经绝望了,这还只是一道封锁。以他在草原上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别人都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封锁,他只能到此为止了。 “拼了!” 单经从喉咙中发出嘶吼,他已经受够了,以他大汉骑兵的骄傲什么时候被人像狗一样追得满世界跑?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周围的士卒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是嗜血的狼,不是食粪的狗。他们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在最残酷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猎手的羽箭之下。 这些辽东骑兵展现出了堪称绝世的马术,以一个极小的角度调转马头,翻身向匈奴骑兵冲去。 这一击将是他们最后的一击,赌上所有的尊严与血性,此战有死无生! 匈奴将领见到这一幕后脸色一变,他们是马上的民族,很清楚这样的马术有多么惊人。他终于明白几百年前先祖面对的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原来溃军也可以战意十足,原来不善骑马只是先祖战败的一个借口。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他会带着先祖的耻辱光复往日的帝国,他会带领着族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战胜昔日的敌人。 至少是眼前的敌人,对方只有不到两百,而他足足有两千人马。 弯弓搭箭,提湖律准备用自己最精准的箭术送这位汉军将领一程,对方值得他认真对待。不过之后他会将这个将领的头颅做成酒盏,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啾…… 提湖律的羽箭仿佛是个信号,双方同时开始加速,准备近身肉搏。 然而下一刻单经和提湖律纷纷喝止住了队伍,双方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提湖律的羽箭在半空中被人用箭截断,并没有杀死单经。双方紧紧盯着白山的方向,那支关键的羽箭就是从那个方向射出来的。 “阁下何人?为何追逐我河北兵马?”一员长相不似汉人的将领站在马上,缓缓走了出来,对着提湖律质问,“本将曹性,来将留名!” 曹性的出场方式十分惊艳,左手持弓右手搭着三支羽箭,整个人稳稳站在马上。 不过此时曹性心中却是在咋舌,那一箭能被截断简直就是天降鸿运,对方那一箭力道很大,要不是运气好射中了关键位置,可能真就没办法。 提湖律没有回答曹性的问题,反而看向了曹性身后。曹性身后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人数和他们相当。 看着对方装备的长矛,提湖律不准备继续作战了。每一个匈奴战士都是宝贵的,没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硬悍对方的长处。 “撤退。”提湖律下达了命令。 曹性眼神却有些琢磨不透,他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目视对方离去。 单经不干了,来到曹性身边质问:“曹校尉,为什么不攻击他们,他们的战马已经疲惫不堪,一战便可拿下!” “单将军,你以为我们就很轻松吗?”曹性无奈一笑,拍了拍身下的战马。 这时单经才发现曹性的战马神色极为疲惫,双腿都在发抖,口鼻中喷出大量的水汽。而且不止是曹性,他带来的所有骑兵皆是如此。 “我们在下落驻守,斥候昨夜发现了你们,同时也发现了那些人,我们是拼命赶过来的。”曹性呲着牙向单经解释,最后随口问了一句,“他们是谁?鲜卑人胆子这么大了?敢追击你们?” “你不知道?”单经一惊惊呼,“他们是匈奴人!我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回来吗?” 第318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二) 曹性能知道个鬼啊,他虽然是个校尉,可根本没有参与军事决策的权力。太史慈为了应对这次北方的威胁带的是麹义,曹性负责留守老家和训练长弓兵,下落就是他练兵的地方。 这两千骑兵也不是下落的骑兵,而是高柳朱灵的麾下。朱灵本想着自己救援,但是他担心运气不好的话自己走了有人会偷袭,就近找到曹性前来帮忙,算是紧急借调。说起来单论官职朱灵比太史慈都要高上半级,虽然地位肯定不如太史慈,但借调一员将领一点儿毛病没有。 曹性听到自己放走的是匈奴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匈奴人?哪还有匈奴人?不都被关将军宰了吗?” 曹性是并州人,很了解匈奴人都是些什么操性,哪有什么胆子敢这么对待大汉军人。 单经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大声说道:“匈奴人!不是南匈奴!” “俺入尔娘嘞!匈奴人!”曹性当即飙了一句粗口,招呼着身后的士卒,“弟兄们上啊!匈奴人又来啦!” 周围的士卒同样满脸兴奋,打匈奴啊!汉人最喜欢的群体运动了。 可单经却满脸无奈的将这些人拦住,骑士们倒是一个个神采奕奕,他们麾下的战马早就没了精神。匈奴人的战马耐力极佳,等着被人跑死吗? 单经一顿好言相劝,摆事实讲道理才将曹性给劝住,带着他向代郡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先和曹性将这些兵马还给朱灵,然后才能去涿县向太史慈汇报。 辽东兵马的指挥权已经被太史慈交回到徐荣手里,徐荣已经知道匈奴人又出现了,并且将指挥所从涿县搬到了蓟县。蓟县交通发达、往来便利,足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现在他的策略是被动防守,也只能做到被动防守。他麾下兵马虽然不少,但是草原更加广阔,他没办法做到主动出击,只能让各处守军尽全力多派斥候,将侦查范围覆盖到最大。 而且徐荣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匈奴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会过来。据他所知匈奴被一分为二后那些人就一直在流浪,根本没有能力反攻大汉。百年了,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别说徐荣了,王弋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敢相信手中的战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鲜卑是压垮北匈奴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北匈奴直接打散。一部分逃亡到了西方,另一部分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只给蒙古人和俄罗斯人留下了一部分匈奴的血统。 现在为什么北匈奴还存在? 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 自己的到来究竟改变了什么?改变了多少? “来人!”王弋越想越烦躁,拍案而起,“令:田丰立即整备好粮草物资,发往幽州。赵云携本部兵马与我一同前往幽州前线。” 王弋现在已经等不及了,手指不停的在剑柄上来回磨蹭,想要前往幽州一探究竟。 王弋从不认为自己穿越而来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改变的越多未知也就越多,而能够掌控的反而越少。 刘晔听到王弋想要亲征赶紧劝说:“主公,您没必要亲自前往,若是担忧幽州战况,遣一员大将领兵支援即可。区区匈奴,癣疥之疾都算不上。” 刘晔根本就没将匈奴之事放在心上,自从大汉打崩了匈奴帝国之后,汉人的心气儿变得异常高涨,从不将异族放在心上。而且汉人也确实有这个实力藐视他们。 可王弋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一种无法轻易察觉出来的诡异。按照战报上来讲,匈奴人击溃韩猛部的手段是骑射。骑射确实是匈奴擅长的,可他们更擅长的是冲锋。匈奴铁甲骑兵可不是玩笑,为什么铁骑没有被重视,反而开始运用骑射了? “此事无需多言。”王弋看了刘晔一眼说,“你也要去,志才、奉孝都要去。” 听到这话刘晔才惊愕的发现王弋的决心是如此坚定,荀攸在一旁看了半天,忽然出声问:“主公,此行必须要去吗?” “对!” “既然如此,那兵力就必须多多益善。”荀攸注意到了王弋手上的小动作,而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便建议,“主公,臣建议您征募鲜卑和乌桓兵马,共同防御来犯之敌。” 王弋一下子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荀攸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对鲜卑和乌桓下杀手了。 招募异族与背叛的异族作战在大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臣属国就要有臣属国的自觉,为宗主国卖命是应当的。如果能够利用好这次机会,幽州周边的鲜卑和乌桓基本会一蹶不振,日后随意宰割,但王弋并不想这样。 王弋思考了良久,他觉得尽管国家之间是没有感情的,但民众却是有分辨能力的。如果这次他坑了鲜卑和乌桓,那就相当于欠了两国的情,以后为了舆论他需要做出一定的让步。王弋不想让步,他只想让鲜卑和乌桓彻底消失。 王弋最终拒绝了荀攸的提议,并且招来荀彧等人布置着他离开后每个人的分工。这次匈奴出现得实在过于突然,很多王弋准备推行的事必须往后放一放,只能让荀彧等人先行布局。 然而……万事都怕然而…… 并不是王弋不想招募鲜卑和乌桓就能不用的,他感觉的没错,这里面确实有着很深的阴谋。 乌桓单于庭,大帐。 丘力居正在教导一个少年用剑。这个少年名叫楼班,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丘力居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得到这么一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了,对其非常宠爱。 这一世没能入侵中原的丘力居过得其实非常不错,中原的好东西基本上都享受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使他愈发迷恋中原。 当然,由于南边那位诸侯过于强大,丘力居也没什么胆量敢造次。最多尽量多教育好儿子,让他努力活成一个汉人模样。若是有一天能够以臣子的身份进入王弋朝廷,丘力居即便不当这个大人也是可以的。 就在丘力居一边看儿子练剑,一边幻想着未来自己在中原的美好生活的时候,侍卫来报说是侄子蹋顿前来求见。 这个蹋顿丘力居很看好却不怎么喜欢,蹋顿的能力不错,领导力和号召力都不俗。可是蹋顿的野心很大,总是想要更多。 若是以前丘力居肯定找个机会弄死这货,现在他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汉人,对蹋顿的不满也就减轻了很多。以后他是要和儿子去中原生活的,部族交给蹋顿他也放心。 于是他便让侍卫将蹋顿喊了进来。 蹋顿对丘力居很尊重,进来后行了一个大礼说道:“侄儿蹋顿拜见叔父。” “不用这样。”丘力居起身将蹋顿扶起问道:“今日怎么……呃……” 丘力居的问话戛然而止,他错愕的看着已经没入腹部的刀子,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为什么……”丘力居质问起蹋顿。 蹋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自由的狼怎么能成为乞食的狗。” “快跑!”丘力居用尽浑身力气一把抱住蹋顿,对着自己儿子大喊。“跑!去冀州!去邺城!” 楼班狠狠看了蹋顿一眼,挥剑割开帐篷钻了出去。 蹋顿没有追击,一边使劲扭动着刀柄一边说:“叔父,何必呢。他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第319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三) 战争是什么? 有人说战争是强者对弱者的欺压; 有人说战争是弱者对强者的反抗; 有人说战争是阴谋者通向上层的阶梯; 有人说战争是理想者展示自己的舞台; 有人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有人说战争是权谋的手段。 王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战争代表了什么。 是一个国度为了生存的倔犟,还是两伙人马相互斗殴的闹剧。 纵观历史,大汉和匈奴整整打了四百年。从刘邦开始,延续到刘宏依然没有停歇。这里面有为了国民生存而奋起反击的高歌,也有为打而打不顾一切的惨剧。 幽州漫长的边境线就是最好的证明,长到光看地图就忍不住感叹大汉的辽阔,长到每一寸土地都有忠贞之士和敌人缠斗的骸骨,长到令人绝望…… 有的时候王弋真的可以和公孙瓒产生共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孙瓒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不能解决麻烦,那就直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果然人的思维会随着所处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绝大多数人都不可以免俗。 王弋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拼搏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只要拥有一瞬间的勇气,再大的困境也束缚不住向往自由的心。真正困难的是坚持,突破牢笼之后到底是一飞冲天还是泯然众人,没有人能说得清。 “主公。” 气质英武的青年将领携着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来到王弋身边,双双行了一礼。 “文远啊。”王弋侧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了笑容。许久不见,张辽褪去了身上最后一抹青涩,即便身着甲胄气度也相当淡然。“孙青怎么样,好了吗?” “主公,末将已无碍了。”孙青见王弋问起赶紧回了一句。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没有刚从陈留回来那样冰冷,可做为一个将领她却身穿常服,显然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孙青的问题其实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心理暗示过度导致的,张白骑用三言两语和一些手势配合着解除了孙青的心理暗示。但是陈留那一次的战况太惨烈了,没了心理暗示的孙青能不能从中走出来只能看她自己的运气。 不过孙青是别人的老婆,王弋也不好多问。他转而看向张辽问道:“文远,你对这次战争有什么想法?” “主公,这次您来得是不是太急了?”张辽确实有些想法,他脸上的神色略带纠结,思考了片刻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主公,我不认为匈奴有实力现在就进攻。且不说匈奴和鲜卑的仇恨,单单这个季节就不适合他们进攻。从龙城到幽州至少也要一个月,等到了这里草原已经开化了,遍地泥淖会让后勤补给成为个笑话。而且他们凭什么认为可以就食于敌,以战养战?” “是啊……凭什么呢?”王弋也不知道凭什么,望着远处开始焕发生机的大片草原,发出了莫名的感慨。 所有人都知道匈奴人不会在夏天来,可王弋却不能不防。匈奴人来不来其实没关系,他必须要来。这是他的领土,他必须亲自来守护。 “走,让我们去看看,那些不停嚎叫的野狼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王弋最后看了一眼草原,没有一丝留恋。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毕竟以后这里都是他自己的。 回到高柳城,王弋走进了原本属于审家的豪宅。不得不说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审美还是非常在线的,尽管院落挨着院落,但每一处亭台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意境。或是鱼戏浅滩、或是风吹绿柳、或是小池水车不一而足,总有一个符合访客的需求。 或许……也没有那么符合。 王弋看向了墙边跪着的那一排人,感觉有些煞风景。 这些人是轲比能带着五千骑兵亲自去各个部落请过来的头领,王弋本想对他们客气些,但轲比能或许觉得这样就算是最客气的表现了。 以势压人永远是最轻松的问话方式,王弋扫了他们一圈低声问道:“代郡和上谷郡附近的鲜卑部落都不见了,他们去哪里了?” 寂静…… 所有头人都面面相觑,仿佛听到王弋问天上有多少星星般茫然。 “唉……或许我表达的不够清楚。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是整个部族的一次机会。如果让我不满意,你们都要死。”王弋双眼迸发出一阵阵幽冷的寒光,话语更是残酷无情。“我的意思是,只要得到的答案不能令我满意,你们,包括你们的全族都要死。现在,谁来告诉我,那些鲜卑人都去哪了?” “州牧……州牧大人……我不知道啊……”或许是迫于王弋的威慑力,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有个头领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王弋满意,他拍了拍身边的典韦后说了一声:“轲比能。” 在头领们疑惑的目光中,轲比能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典韦则上前一步,不顾那个头领挣扎,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见到典韦这么凶狠,众位头领终于明白了王弋的决心,也明白而来轲比能想要去干什么。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 典韦杀死一人后并没有回到王弋身边,反而拎起了第二个人再次扭断脖子,接下来便是第三个…… 头领们终于慌了,王弋没和他们开玩笑,是真的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有的头领想要逃跑,可转头却发现院子门口全是甲士。有些凶悍的想要挟持王弋,张辽两剑便干掉了三个。 殷红的鲜血终于让这些不冷静的人明白了自身处境,剩余的四五个头领在院子里乱窜,被典韦追得向老鹰抓小鸡一般。一边逃跑一边喊道:“大人,我知道大人!他们……” 啾…… 王弋弯弓搭箭直接射死了其中一身,冰冷的说道:“不要叫我大人,本官乃是冀州牧!典韦,回来。” 典韦闻言止住脚步,回到王弋身边。王弋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最后四个人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龙城,龙城!他们……”这四人都要吓死了,忙不迭的回答着王弋的问题。不仅如此,他们还想说更多。 可王弋不想听太多,他止住几人的话头,对着院外喊了一声:“轲比能,带他们去。” “遵命,主公。”原本应该去屠杀的轲比能忽然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让四人送了口气,至少全族上下是保住了。 然而轲比能的下一步却让他们感到无尽的绝望,他来到四人身边笑道:“走。” “干什么去!你这个叛徒!”四人对轲比能十分厌恶,痛恨他的背叛。 “诸位这么识相,总要有些好处的。”轲比能对他们恶劣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而认真的解释着,“为主公办事总是会得到好处的。你们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部族还没人接管呢,我带你们去接管他们啊。” “不去!我不去!”头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轲比能话中的含义,他们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州牧,您问什么都可以,别让我们去!求您了!” 王弋是个仁慈的人,他愿意给别人机会,善于原谅他人的错误。但王弋是个做事尽量要求周全的人,至少他从不会给自己留下仇人。头领们的喊声并没有打动王弋,武士们将四人拎胳膊拎腿抬了出去,等待他们的是对自己同胞的屠杀。 王弋不着急,徐荣的布置足够稳妥,他只要等待敌人来攻击就好了,有得是时间。今天问完了鲜卑,明天就问乌桓。他确实不能像公孙瓒那样将所有的胡人都杀光,但是收了他的好处却在关键的时候隐瞒信息,就要付出代价。 轲比能的效率非常高,最终能成为王的人,办事能力毋庸置疑。他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让那四个头领率领自己的族人血洗了周围所有的鲜卑部落。 达到这种速度的方法非常简单,轲比能先抓了四个部落的妇孺,他们不去屠杀别人,轲比能就屠杀了他们的家人。 真正让四个头领感到胆寒的并不是轲比能这种做法,弱肉强食的草原以家人胁迫实在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让他们害怕的是轲比能下令屠杀掉所有生命,从蹒跚的老人到襁褓中的孩子一个也不能放过。 有人终于忍不住质问轲比能为什么对自己人这么狠,他身体里也流淌着鲜卑人的鲜血,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可是轲比能却没有回答,这些人也不配知道答案。 轲比能永远忘不了伤寒爆发时鲜卑的惨状,永远忘不了他从草原到幽州这一路上到底有多少人病怏怏的等死。 最开始他其实是不想来幽州投王弋的,因为受到王弋的照顾他的部族还算活的不错,也有一些想要隐居的医士生活在他的部族中,为他解决了伤寒的问题。 后来出于对同族的同情他开始接收一些被族人赶出部族的病人,想办法让他们活下来。然而当听到他愿意接收病人后,有人开始可以将病人往他的部族驱赶,目的是消耗他们部族的实力,将来找机会吞并。 不得已之下轲比能只能举族投靠王弋,一路上捡到了现在他部族的规模。数万鲜卑人,全都是他一个个捡来的。而将这些人放弃的,正是眼前这帮在他面前哭求的头领! 第320章 远道而来的敌人(四) “校尉,这是最后一个了。” 一名年轻骑士检查过地上的死尸后向轲比能汇报着他们的成果,最后一个部族的最后一个生命在他亲眼见证中消逝。 拥有汉人身份后轲比能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自信,和汉人对练也能不处下风。有些运气好的甚至娶了汉人的婆娘,有的小娃居然能去书院中读书。 轲比能很庆幸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有双方血脉不同的时候才会被人称作是狗,如今他们也是汉人了,他们的身份是下属。 “你也娶了那个汉人婆娘半年了,感觉怎么样?”轲比能没有在意死人,反而问起了下属的家事。 这个下属是他还是部族头领时的卫队成员,别看这小子年轻,武艺相当不错。 下属闻言嘿嘿一笑,脸上全是兴奋,嘴里却不满的说:“赶不上咱鲜卑女人,不老听话的,老是打我。” “打你?她还敢打你?” “她是个猎户女子,粗手大脚的,那劲头上来,老虎来了也能咬一口!” “那也不可能打得过你!说说,你干了什么?” “唉……她老是不给我钱,家里的钱让她死死拿在手里。”下属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男人劳累了一天,出去玩儿两把怎么了?一个铜板都不给我,说什么今年要买头牛。买什么牛买牛?家里不是已经有一头了吗?还买?” “你死不死啊!” 还未等轲比能说话,周围的骑士都不干了,将能捡到的杂物纷纷丢了过来,有个坏心眼儿甚至丢了一坨牛粪。 可是这些人眼神中的羡慕是藏不住的,他们也想娶个汉人婆娘,可即便他们收拾干净了也不如这小子长得俊。 当然,他们这些人要女人还是很轻松的,真正让他们羡慕的是半年多给他置办下来的这份家业。 汉人的花花世界让他们这些长期游牧没什么见识的人留恋不已,下值或是结束训练后不自觉就想喝点儿小酒、逛逛花楼、赌上两手,手里面根本存不住钱。鲜卑的婆娘对他们大气儿都不敢喘,而那些彪悍的鲜卑姑娘都是带刺儿的花,来到幽州后就看不上他们了。 王弋对开垦荒地的政策放得很宽,现在有了需要两头牛耕种的田地,只要这小子不死,十年之后就是个武勋贵族,就能自己拥有一片庄子了,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望着打打闹闹的下属,轲比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就是他如今的部族,虽然这个部族的人早已被分配到幽州各处。可至少他们的生活有了保障,种田也行、放牧也可,只要愿意活下去,幽州总有一个方式能让你活下去。 “好了!”看了一会儿,轲比能喝止自己的手下,歪了歪头说,“走,是时候向主公复命了。” 卫队立即整理好装备,上马押送着四个部族的族人缓缓向高柳走去。 轲比能玩味的对着四个头领说:“看看,我现在生活的不是很好吗?去为主公效命,你们什么都会有的。” 四个头领精神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们只能胡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轲比能实在不想看到这些软弱的货色,挥了挥手示意让人将他们带走。 这时,那个年轻的骑士走过来低声问道:“校尉,这些人怎么处理?放走吗?他们会对我们心生怨恨的。” “等我带着那四个废物走后,其余的全部干掉,一个不留。”轲比能看了年轻骑士一眼后打马走向了队伍的最前面。他觉得这小子真不错,难怪能娶到一个汉人女子。 当四位首领再次来到王弋面前时,他们发现自己有了新伙伴。周边的几位乌桓头领都来了,难楼、苏仆延、乌延等几个大部落的首领都在。 不过乌桓首领的待遇可比他们好上太多了,王弋正请他们喝水,而他们也能和王弋谈笑风生。 王弋见到轲比能带着畏畏缩缩的四人过来,便止住了和乌桓首领的交谈,轻声询问四人:“现在我问的问题你们能回答了吗?” “可以可以,州牧您尽管问,我们……” “别废话。”王弋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恶劣,同样也不积极,只有异常的平淡。“那些人为什么要去龙城?” “他们……他们受到了育延的蛊惑,被育延迷了心智。育延说将会在龙城建立一个新的帝国,一个属于鲜卑人的强大帝国。大汉已经分崩离析了,只要鲜卑人团结起来,杀死……杀死……” “杀死我对吗?”王弋摇头笑了笑,觉得这些人颇为滑稽。“只要杀死我就能获得我的财富,就能一路南下,就能攻占中原。对吗?” “他们那是痴心妄想!我们从来没想过啊!州牧您要相信我们,我们的心是一片赤诚!”四名首领开始跪地哀嚎,他们生怕王弋怪罪,生怕王弋将他们的族人也给屠了。 “别说的那么可怜,你们只是放不下高显的利益而已。”王弋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几人,转而问道,“听你们的意思,育延曾经来过这里?” “是……是的。” “就他一个人,你们会相信他?”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很多鲜卑的百姓,只是……只是……” “呵,他们啊!”王弋当下了然,高柳城外那些倒霉蛋儿估计就是育延带来的人,只是有些事他依旧不明白,“育延过来不是应该带军队吗?为什么带了那么多平民?还想跑过来要饭?” “那些人其实不是来要饭的,他们是育延进献给新王的礼物。据说新王将一些军队混入其中,准备攻打幽州时有个照应。” “新王?”王弋从话中听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立即问,“哪里又来了一个新王?育延不是王吗?” “不是的,育延只是北方一个大部族的首领,新王另有其人。” “是谁?” “单于檀石槐之孙,步度根。” “步度根……”王弋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印象不深。汉末这段时期实在是过于璀璨,王弋对外族的了解不像汉人那般清晰。相较于步度根的知名度,王弋更了解他的兄长扶罗韩。因为扶罗韩拥有几万人的军队,却被轲比能在一次会盟中干掉了。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王弋不准备在纠结步度根的问题,反正以后也是要打的,到时候弄死就完了。 “小人……小人不知道啊。小人拒绝了他们的拉拢,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求……求州牧放过我们,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四位首领被这个问题吓蒙了,一边口头一边祈求。 王弋觉得这些人真的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了,便吩咐轲比能:“将他们送回去。” “多谢州牧,多谢州牧。”四人如蒙大赦。 可是轲比能却犯了难,走近王弋想要低声说些什么。 “有什么就说!”王弋见状皱起了眉,看着轲比能猥琐的样子很是不爽。 “主公,臣觉得他们的族人已经没什么用了,都被我……”说着,轲比能在脖颈间比划了一下。 这一下可要了命了,四个人当即跳起来对着轲比能破口大骂,双眼通红就要拼命! “住口!”王弋厉声喝止,然而就在四人以为王弋会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王弋却冰冷的宣布了他们的命运。“让你回去就送回去,见不了活人就去见死人,这点儿问题都不懂吗!” “喏!”轲比能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他迅速命人堵住四个头领的嘴巴,省的这几个家伙出言不逊。 在一旁看戏的乌桓首领对此没有任何想法,甚至有些忍不住想笑。乌桓和鲜卑本就不对付,鲜卑作死惹到了王弋,那就是活该。现在好了,大片的草场等待着他们去接管,美滋滋啊! “诸位,你们觉得这茶叶如何?”王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走回桌边再一次和乌桓人谈起了生意。 乌桓人能和王弋谈生意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就比鲜卑人做得更好。王弋只是派人去传达了命令,这些附近的乌桓头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王弋询问他们关于匈奴的问题,这些人赌咒发誓自己不清楚,而且几乎所有人当场就表示愿意倾尽全力为王弋效命。 这些人为了当狗能有多拼?有人提出将自己儿子送到王弋这里当人质,以解决大战时的后顾之忧,剩下人便有样学样。苏仆延更是玩出了新高度,表示愿意将全族所有不到十岁的孩子送过来,哪怕王弋拿他们当奴隶都没问题,只要能将自己部族的血脉流传下去,什么都行。 王弋目前是不需要这些人投靠的,一方面他想用接下来的战争震慑这些胡人,另一方面他确实没什么精力去管他们。轲比能带来的鲜卑人还没消化完,哪有功夫管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