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小静静》 第1章 刚穿越就被追杀 在大靖国的长江流域一带,有一群恶名昭彰的雇佣集团。只要有人给出足够的银两,大到杀人放火,小到鸡鸣狗盗,他们可谓是穷凶极恶无所不为。 于是,渐渐地他们便混出了一个响亮的名头——江北一枝花。 在江北一枝花的行凶现场,通常都会留下一枝桃花作为标志。如此大胆的行为,一方面自然频频引来了官府的注意,另一方面也彰显着江北一枝花的实力和傲慢。 传闻,荆州城内的王家庄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庄内高手护院无数,却被江北一枝花一夜灭门,洗劫一空。而且,在王家家主和他两个儿子的腰间,还讽刺性地别着一枝桃花。 另外,襄阳知府严德运偶得一盏九龙杯,价值连城,却被江北一枝花盯上,以一枝桃花为拜帖,誓要取得九龙杯。严知府自从得到消息之后,寝食难安。 是时,大靖国宣威营正在襄阳城外驻扎。严知府借职务之便,调来整整一个宣威营守护九龙杯。 但是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九龙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枝桃花。 更有传闻,衡山派掌门单不易不知得罪了何方势力,有人下重金请江北一枝花取他性命。 然而,单不易毕竟是成名高手,难以轻易得手。江北一枝花不惜千里奔袭,追亡逐北,终于让单不易魂归于昆仑山下。 有传闻称,人们发现单不易时,他正躺在一簇桃花丛中,死状极其安详。 江北一枝花无论犯下何种滔天大案,案发现场最多只会留下寥寥数枝桃花。人们都说,因为单不易让江北一枝花千里追击,他们才给他留下了一簇花丛,以表示他们的最高敬意。 关于江北一枝花的传闻数不胜数。总之,这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在长江一带,江北一枝花的名号总是令人闻风丧胆。以至于大人们吓唬小孩的时候,都会说,江北一枝花来了…… 而孩子们听到这句话,通常都会停止哭泣,屡试不爽。 江北一枝花恶名之着,简直无以复加。 …… 而现在,在江宁城外的丛林中,顾小北拼了命地一路飞奔,脚底的树叶被他踩得飒飒作响。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别说是吃奶的劲儿,啃猪蹄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但是不跑能行吗?后面可是有十几号人拿着真刀实剑在追着他。 这些人黑纱蒙面,腰间清一色地别着一枝桃花。 这是他们统一行动时的明显标志。 没错,他们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北一枝花。 顾小北穿越了!是的,他穿越了! 这里是古代。从他身上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而且,这应该还是个富家子弟。 可是穿越大军千千万,从来没听说过刚刚穿越就被追杀的啊? 顾小北本来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可叹天妒英才,谁能想到正在上课的时候,他头顶的风扇因为年久失修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了他的头上。 这遭天杀的,担心了那么多年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还一掉下来就把自己砸穿越了! 顾小北咋了一下舌头,心里是满满的遗憾,刚才可是差一点就要五杀了! 我手机?手机呢?穿越不该带个金手指过来吗? 一机在手,天下我有啊! 算了,还是先逃命! 顾小北知道,自己是魂穿了。 原主在被顾小北穿越附体之前,正是在被追杀逃命的时候,不慎撞到了一颗树上,晕了过去。 然而等顾小北在这边醒过来的时候,杀手就已经追了上来。 虽然还没来得及找面镜子或池塘好好看看原主的样子,但是这个人的身材体型应该是和自己差不多的。 体力似乎还要比自己稍好一些,否则他也跑不了这么半天。 顾小北可是一名标准的死宅,运动废。 不过他虽然算不上多么得高大挺拔英伟不凡,但怎么说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想当年那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偶像级人物。 注意,是想。 然而刚刚穿越,顾小北还没有搞清楚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就被这群人追得满山野跑。 但是现在,顾小北实在是跑不动了。整天窝在寝室里的他,显然是缺乏锻炼,从小到大的校运动会,他更是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这一次恐怕是把以前十几年欠的运动债都还清了。 不跑了,不跑了,一刀给老子来个痛快算了。大不了再穿一次! 顾小北停了下来,哈着腰喘了几口粗气。 追他的十几号黑衣人倒也顺势放慢了脚步,警惕地向他靠拢过来。 顾小北睨了他们一眼,又喘了一口气,伸手示意他们先停一停,“兄弟,我能问一下咱这是什么剧吗?” 十几号人被他一句话问得面面相觑,满脸问号?? 顾小北见状,却又挺起了身子,倒是颇具耐心地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为什么追杀我?” 众杀手继续掉线中…… “为了钱财!”顾小北倒是率先替他们作了回答,“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说到这里,顾小北倒是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然而他的这一举动,却是令众杀手又警惕了几分,抖擞着手里的刀剑。 搜索无果,顾小北又睨了他们一眼,对于他们警惕的加强倒是没有十分在意,“不对?那就是仇杀!我是得罪了什么贵人吗?” 顾小北说着,倒是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 “别动!”杀手立即一声大喝。 顾小北顿时停下脚步,瞥了自己迈开的脚丫子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略显惊慌的众人,却又故意把另一只脚提了上来。 这一次,众杀手却是秉足精神,架着刀剑向顾小北慢慢压了过来。 双方针锋相对,形势一触即发。 顾小北一下子怂了,急忙后退两步,“别别,兄弟,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众杀手又被顾小北一反常态的举动搞懵了。 顾小北见众人不再上前,又提了提嗓子,“不是为了钱财?不是仇杀?那你们是为什么要杀我?” 顾小北皱着眉头,倒真是认真思索了起来。突然一个激灵,惊得他急忙捂住了嘴巴,“该不会是情杀?” 众杀手中有一个人突然瞪大了双眼,像是被顾小北说中了一般。 “还真是情杀!”顾小北迅速指向了那人,搞得他身旁的一众杀手也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他。 “老……老大,我就是眼睛有点干……”那人局促地轻声解释了一句。 不过这一句,顾小北却是没有听见,又舔着脸向众杀手解释道:“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虽然我长得比较帅,但也不像个小白脸?也不会拐走你们的姨太太什么的?” 然而他才刚刚迈出两步,便又感到了对方扑面而来的杀气,吓得顾小北又急忙缩回了脚,没下限地赔笑了两声。 “大哥,这样啊!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是穿越来的。穿越,懂吗?” 看着对面一脸艰难的样子,顾小北又巴砸了一下嘴,“不懂也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穿越来的,一般都是主角。主角,懂吗?” “我,主角!”顾小北又指着自己特意强调了一遍。 然而对面还是持续掉线中…… 顾小北深感孺子不可教也,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解释道:“主角,一般都是有主角光环的,”顾小北在自己头上划了一圈,“主角光环,你们是杀不死我的!” 顾小北又挺了挺身子,“这样,你们信不信,待会你们冲上来杀我,天上就会掉下一块大石头,“哐当”一下砸死你们!” 这一句话,倒真让对面一众杀手打了一个激灵。 顾小北见自己的话唬住了他们,又壮了壮胆,特意提高了一截音量,“或者!” 众杀手又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顾小北。 “这里,就这里!”顾小北故作紧张地指了指地面的一片空地,“这里会有一个陷阱,等你们冲上来的时候,就会掉进陷阱里。陷阱下面有各种蛇虫毒蚁,等待你们的,将会是万毒钻心之痛!” 顾小北说得绘声绘色,煞有介事,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对面更是胆怯地后退了两步。 顾小北见收到了成效,又挺了挺身子,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对一众杀手教育了起来,“你们这些人,身为连三集都活不了的炮灰,就应该好好抱紧主角的大腿。这样才能保证你们以后都吃香的喝辣的!” 众杀手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们才隐约觉得,对面这人该不会是刚才撞了一下,撞傻了? 而顾小北说完,见杀手还是直直地架着刀剑,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见他又巴咋了一下嘴,“我说什么了?你们先把刀放下,这样以后才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谁知顾小北的话就像有魔力一般,当真有几个杀手想要放下手里的刀剑。 然而领头的杀手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几人又晃晃悠悠地把刀剑架了起来,“老……老大,我想吃……” “吃什么吃!让他跑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老大一声怒喝。 顾小北眼看着他们就要被自己一通嘴炮说动,谁知突然又被领头的杀手喝住了,不禁又上前一步,颇有一些据理力争的样子,“这位兄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凶狠的目光压了回去。 顾小北不禁咽了一口吐沫,抬起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别跟他废话,上,杀了他!” 领头人一声令喝,一众杀手便准备向顾小北逼近。 而顾小北见游说失败,眼皮一抬,脑袋一歪,又一溜烟地向后蹿去,“大哥,有话好好说,君子动手不动口!” “啊,呸!君子动口不动手!” “追!快追!” “杀人了!救命啊!强杀美男了!” 第2章 这是爱情剧 稀稀松松的丛林中,陈静初怀抱一把长剑,站在高处的树枝上,临风而立。 她穿着一身浅色利落的衣衫,虽无浓妆艳抹,却难掩丽质天成。一双盈盈凤目上轻轻地挂着两道长长的睫毛,面容看似冷若冰霜,却总让人感觉到一股洋洋的暖意。 虽是手如柔荑指若青葱,但握着一把长剑却丝毫不露违和感。 她的身后挂着一条乌黑的单马尾,和衣衫一起迎风向后飞扬,更显得几分英姿飒爽。 陈静初之姿,真可谓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不过,堆砌再多的辞藻,都不如用将来以后某个人的话来说——看见没有?我老婆,又飒又美! 陈静初是江宁知府陈文远之女。师从洞庭湖玉清真人,一手南飞剑使得是冠绝天下举世无双,时常带领着江宁府的捕快四处缉凶。 江北一枝花在长江一带作乱多年,早就引起了江宁府的注意。 而江宁府追查数月,终于获得了江北一枝花的线索。 得知今日他们会出现在这片树林中,陈静初便亲自带领着一众捕快在这里提前做好了埋伏。 她身后的树林中,江宁府的捕快屏息凝神,只等江北一枝花落入他们的包围圈中。 却说而顾小北跑了大半天,早就没了力气。虽说刚才趁着说话的空隙休息了一会儿,但也没恢复多少体力。 这一次还没跑出百十米远,就被一众杀手追了上来。 眼看着要被杀手追上,顾小北又急忙侧身抬手指了一下天上,“看,灰机!” 灰机?什么是灰机?杀手惊得停滞了一瞬。 顾小北又趁势转过身来倒着跑,又指着天空说道:“天上啊!天上有石头要掉下来了!” 这一下,众杀手更是惊慌。 然而他们停留在原地警戒了半天,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顾小北又傻笑着跑了一大截。他得意之余,不禁心生感慨,这群人,智商堪忧啊! 领头的杀手看见顾小北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登时警醒过来,一声厉喝,“别被他骗了!哪里有什么石头?快去杀了他!” 顾小北见对方又追了上来,心里一紧,又急忙摆正身子向前跑去。 “地上,地上有陷阱!”顾小北仍不失时机地给对方撒下烟雾弹。 “别听他的,上!”这一次,杀手也不再上他的当,奋力向前追去。 陈静初在高处早已远远地望见顾小北这副逗趣的样子,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顾小北这个时候也终于黔驴技穷,陷入了杀手的重重围困之中。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凭借着几分机敏,三两招下来倒是还能躲闪。 “大哥,有话好好说啊!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没什么是一串烤肉解决不了的!” “实在不行来两串啊!” 慌忙躲命的间隙,顾小北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然而他毕竟不会武功,躲得过一招两招,始终躲不过长久。此时的顾小北已是岌岌可危,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不过是时间问题。 陈静初远远望见这副情景,不禁眉头一皱。 然而这个时候,江北一枝花还没有进入江宁府捕快的包围圈,贸然出动打草惊蛇,跑了一众杀手,精心策划的布局可就功亏一篑了。 陈静初当机立断,先伸手示意身后的捕快不要轻举妄动,随之利索地系上一缕轻纱蒙住了面庞,便拔出长剑,独自一人飞身而下。 “小姐!”邢正安捕头望着陈静初远去,顿时有些着急。要知道,江北一枝花可是穷凶极恶之徒! 邢正安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时一着急,两撇小胡子抖动得愈加厉害。 这个时候,顾小北和众杀手望着陈静初携着一缕阳光,宛若天人一般从天而降,手里的动作不禁都停滞了一瞬。 而顾小北望着陈静初徐徐而来,心里像是突然绽放了一朵花似的。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妈妈,我恋爱! 顾小北也突然明白了,这是爱情剧啊! 陈静初落地之后,顾小北趁着众杀手还在愣神,好没脸皮地一溜烟躲到了女子身后,指着前面的杀手说道:“神仙姐姐,他们是坏人,他们要杀我!” 陈静初听到这句“神仙姐姐”,扭头看了顾小北一眼,却是没有半分动容,一双眸子清澈得如同从未沾染人间烟火一般。 “小丫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让你有命来,没命回!”领头的杀手举起大刀恐吓道。 顾小北躲在女子身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一众杀手,心里却是没底。 面对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身前的这个女子当真能应付得了吗? 只见女子凤眸流转,瞥向眼前的杀手,冷冷地说道:“刚才,有狗在叫吗?” “噗……”顾小北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而他这一声实在是太出戏,女子和杀手的目光齐齐地投向了他。 “没……没事啊……不好意思……”顾小北急忙挥手打破尴尬的气氛,“我的意思是说,刚才有狗在叫……” “狗……”顾小北又指了指面前的杀手。 “臭小子!”领头的杀手一声怒骂,又随之吩咐道:“别跟他们废话,上!” 众杀手一杀上来,顾小北立刻一副怂样躲在陈静初身后,左扭扭右闪闪,躲避着杀手的刀剑。 “神仙姐姐,这边……” “神仙姐姐,那边……” 顾小北这样拽着陈静初,让她一时间也难以施展。 而在丛林的另一边,邢捕头远远地望着这副情景,心里不禁更加着急了。 “邢捕头,我们该怎么办?”陆明轻声问道。 陆明也是江宁府的捕头,年纪不大,还未到而立之年。虽然身为武职人员,但相貌却意外地素净。 “不能再等了!趁着小姐和他们缠斗,悄悄围上去。”邢捕头立时作出了决断。 陆明闻言,轻轻地向四面的人挥手示意,众捕快便慢慢地向杀手围去。 邢捕头又凝眉望了陈静初一眼,也迅速行动起来。 而陈静初这边,顾小北见情况愈加危急,心中胆怯,更是直接抱在了陈静初的腰上。 这一下,陈静初更是扭动不得,面对着不断袭来的杀手,越发难以招架。 “你放开!放开!”陈静初一面挥剑挡住杀手,一面要努力扯下顾小北。 “不要!不要!”谁知顾小北愈发用力,就像拽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在陈静初的腰间。 可叹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温室花朵,哪里见过这些刀光剑影?一时间恐惧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江北一枝花毕竟是成名的杀手集团,就算陈静初的剑法再怎么高明,这种情况下也难以以一敌众。 面对着众杀手愈加汹涌的攻势,陈静初心下一沉,直接用剑柄砸向了顾小北的后脑。 “神仙……”顾小北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地上。 却说陈静初的南飞剑以飘逸灵动着称,甩开了顾小北这个累赘之后,她穿梭于众杀手之间,剑锋起落之处,竟是半点都不落下风。 正当她和众杀手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江宁府一众捕快已经暗暗完成了包围,迅速围了上来。 “江宁府办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陆明一边挥舞着雁翎刀向杀手奔去,一边震天大喊道。 却说江宁府为了抓捕江北一枝花,可是下足了血本,足足出动了两百多名捕快。 毕竟他们事前也不知道江北一枝花会有多少人? 而这个时候,江北一枝花的十几号杀手面对着汹涌而来的两百多名捕快,直接吓破了胆。大部分甚至直接丢了刀剑,抱头蹲了下来。 这动作的娴熟程度,一看就是专业的! 而此时仍在与陈静初交战的几名杀手,明显是有些斤两,还没有被这样的场面吓到。 不过,等到江宁府的捕快把手上的雁翎刀架在一众杀手脖子上的时候,这几名杀手手里的刀剑也被陈静初一一挑落。 几名捕快迅速围上前来,制住了他们。 擒住众杀手之后,邢捕头急忙来到陈静初身边,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没事?” “没事。”陈静初干脆地回了一句,便利索地摘下面纱,走到被擒住的杀手面前,略显不屑地说道:“江北一枝花,也不过如此!” 第3章 陈静初粉丝后援会 陈静初面前的杀手却是扭过一张脸,似乎还有些不服。 她便又上前一步,一把扯掉了身边几名杀手的面纱,只见这些人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个面色刚毅,一个满脸胡渣,一个板着一张脸,一个剜着一双眼睛,明显是心有不服,最后一个倒是有些胆怯。 这些人,看起来倒不怎么像是什么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 不过,坏人脸上也不会写着我是坏人。 陈静初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便开口令道:“把他们都带回去!” 然而她说完才刚刚转过身来,只见几名杀手互相交换了一眼目光,便果断咬破了藏在假牙里的毒药,倒了下去。 陈静初感觉到身后的情况不对,扭过身来之时,看着倒了一地的杀手,心里顿时就漏了半拍。 不过这个时候,还有一名杀手略显恐惧,目光中仍然带着几分犹豫,尚没有咬破毒药。 陈静初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了他的双颊,防止他咬下毒药。 她又凝神在他的嘴里探查了一番之后,登时中指用力,弹出了藏在他嘴里的假牙,然后奋力将他摔在了地上。 杀手倒在地上,隐约还有些颤抖。又有几名捕快迅速上前,死死制住了他。 这个时候,邢捕头和陆明也麻利地按住了其他杀手的喉间。查探了一番之后,他们的目光显得有些暗淡,“小姐,这些人都死了。” 陈静初闻言,又瞪了活着的杀手一眼,冷厉地说道:“把他给我捆好了,嘴巴也给我堵上。你们几个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出了什么问题,唯你们是问!” “是,小姐!”捕快急忙应道。 “小姐,这些人要怎么办?”陆明指了指死在地上的杀手。 “先带回去!”陈静初终究是有些不甘。不愧是恶名昭彰的江北一枝花,任务失败之后,竟然如此果断地服毒自杀。 然而当众捕快押着一众杀手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躺在地上的顾小北绊住了脚步。 此时的顾小北虽说是被陈静初打晕的,但这副安静的样子,还不时地巴砸着两下嘴,像是在睡大觉一般。 这副心大的样子,与拼命缉凶的众捕快倒是对比鲜明。 陆明撇了撇嘴,连他都替顾小北觉得尴尬,“小姐,他呢?” 陈静初瞥了他一眼,满是嫌弃地躲了躲,“丢进囚车里,一起带回去!” 她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众人收拾一番之后,便出发朝江宁城而来。 而在丛林的另一边,一名身穿玄色衣衫的青年男子,挂着满身伤痕,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旁掉落的,似乎是他使用的长剑。 男子枕着一截枯死的树干,从后脑勺和身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把一地落叶染得绯红。 乌鸦在枝头嘎嘎地叫着,男子却毫无半点生气。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这名男子的手指又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 却说江宁城中的百姓在得知陈静初等人擒获了江北一枝花之后,早已在城门口夹道欢迎。 陈静初等人一进入江宁城中,就被百姓山呼般的热情覆盖。 为祸一方的江北一枝花被擒,这对平民百姓来说,简直比自家生了个大胖小子都要高兴。 “瞧瞧咱们大小姐多厉害啊!一出手就抓住了江北一枝花。” “那可不是!你也不看看咱们大小姐是谁?大小姐可是从小就跟着玉清真人学艺,一手南飞剑可是天下无双!” “是啊!咱们大小姐还这么漂亮,真是活菩萨降世啊!” 而陈静初似乎并不习惯被人这样吹捧,尤其是这次抓捕江北一枝花,事实上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所以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热情的百姓。 收敛起笑容,陈静初又对同样骑马在她身侧的邢捕头交代道:“邢叔,我觉得这些人应该还不是江北一枝花的主力。还活着的那个人,一定要好好关押,千万不能出了什么意外。” “是,小姐!”邢捕头拱手应道。 这个时候,独坐一辆囚车的顾小北也在人群的欢呼声中醒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副情景,他一时间显得十分茫然。 却说江宁府对于囚犯一向都讲究人权,那些死了的杀手都用黑布盖着,唯一的幸存者在没有定罪之前,暂时只能说是嫌疑人,所以也有黑布蒙着头。 只有顾小北搭了个“顺风车”,坐在囚车里一张脸公之于众。所以人群中早已不乏指指点点的人。 “嗳,这人是谁啊?怎么也在囚车里,不会是和江北一枝花一伙的?” “长得挺白净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去做土匪!” 顾小北此时也大约明白了情况,他们这是抓住杀手回来了。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坐在囚车里? 顾小北没有理会那些议论的人群,直接趴在囚车上向陈静初喊道:“神仙姐姐,我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神仙姐姐!” 陈静初听到喊声,扭头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多顾。 意外的是,顾小北一看到陈静初这张侧脸,原本的聒噪却戛然而止,罕见地安静了一会儿,目露沉思。 这个时候,顾小北又被一阵尖叫声吸引。 “静初静初,我爱你!” “静初最美!” “静初最帅!” “嗯嗯嗯——”顾小北循声望去,只见陈静初前方的人群中,有一群大约一二十岁的女孩子,一个个打扮得都是花枝招展,拉着一条条横幅,上面五颜六色地写着“静初,我爱你”、“静初最美”、“静初最帅”的字眼。 顾小北的脸上一时间写着大大的震惊,这种粉丝后援会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她还有这么多的小迷妹吗? 古代都这么潮了吗? 而陈静初走到她们身边的时候,虽是尴尬,但仍是礼貌地朝她们笑了一笑。 这一笑不要紧,又引起这群小迷妹一阵尖叫! “呀……你们看到没有,静初冲我笑了!” “嗯嗯,静初笑起来真好看!” “不对,静初是冲我笑的!” “是冲我笑的!” 陈静初尴尬地走过这群人,急忙捂住半张脸对邢捕头低声说道:“邢叔,你什么时候能管管这群人?丢不丢人啊?” “呵呵……”邢捕头倒是一副开怀的样子,“小姐,这不正说明你受百姓们爱戴吗?挺好的,挺好的!” 陈静初暗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再在这件事上计较。 “啧啧……”顾小北又摇着头巴咋了一下嘴。 而在街道的另一边,江宁城的一众青年才俊都争先恐后地挤到人群前面,挥舞着手争取吸引到陈静初的注意。 其热烈程度,让官府都不得不派出人手维持秩序。 顾小北盘膝坐在囚车里,看到这副情景,不禁又皱了皱眉头。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男子竟躲过江宁府的捕快,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挡在陈静初和邢捕头的前面,吓得二人急忙勒紧缰绳,才没有踩到男子。 顾小北的目光也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 第4章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只见这名男子一身青白色的长衫,头戴一顶方巾,五官清秀,正是一身书生打扮。 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惊马吓到,倒是朗朗地吟了一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吟唱完毕,书生又面向陈静初,饱含深情地说道:“静初,我已经三个时辰没有看到你了!” 陈静初睨了他一眼,满是无奈地撇了撇嘴。 邢捕头看见陈静初的神色,暗笑一声,又向书生戏谑道:“我说王秀才,你这样跑到我们的马前面,也不怕被马踩死!” 王恒王秀才瞥了邢捕头一笑,倒像是在说他不解风情,又面向陈静初,慷慨地说道:“不怕!只要静初能多看我一眼,我死也不怕!” 听到这句话,陈静初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酸溜溜的秀才。 “王秀才,我们三天前就离开江宁了,你怎么说三个时辰没有看到小姐了?”陆明陆捕头同样骑马在陈静初身侧,不失时机地调侃了一句。 王恒却一点都没有被陆明的话问到,望着陆明,义正言辞地说道:“做梦!做梦不行吗?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刚刚梦到静初了!” 陈静初再也受不了他,蹬了一下马肚子,就要驱马向前走去。 “啧啧啧……”顾小北又连着巴咂了几下嘴。 “呵呵呵……”邢捕头开怀地笑了一声,同样驱马向前,只留下王恒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而王恒却没有半点丧气的样子,又朝陈静初呼喊道:“静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会放弃的!” 然而王恒的话音刚落,陈静初的手里就突然飞出一把飞镖,直直地插在了王恒的两脚之间。 可以想象,陈静初反手甩飞镖的动作,一定帅极了! 王恒衣服的下摆被飞镖斩断了一截,随风扬起,贴在了他的脸上。 在江宁城的百姓面前,陈静初已经很努力不去发火了,但这个王恒实在是欺人太甚!如果她不是江宁知府的女儿,如果不是还要维护她爹的父母官形象,她真的很想把这个王恒暴揍一顿! 邢捕头见陈静初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又狠狠地撇了撇嘴,深觉她的大小姐真的是不好惹不好惹! 而在队伍的另一侧,陈静初的一帮小迷妹又对王恒叫嚷道:“王恒,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静初是我们大家的!我们不准你再对静初出手!” 这个时候,随着队伍的前进,顾小北也来到了王恒面前。 “啧啧啧……”顾小北安然地盘坐在囚车里,抄着手对王恒连连摇头。 而自从陈静初的飞镖落在王恒脚下之后,王恒一直是一副失神的样子,无论是迷妹们的警告还是顾小北的咂嘴,他都没有看在眼里。 陈静初渐渐走远之后,王恒才拾起脚下的飞镖,出神地念道:“静初,这难道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 陈静初一行人到达江宁府衙的时候,陈文远早已带领着一帮人在这里等候。 陈文远和大多数父母官的形象一样,留着一小撮胡子,总是挺直着腰板,一向都是刚正不阿赏罚有度。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陈静初翻身下马之后,却像个小女孩一般小跑两步到了陈文远身边,满脸欢喜地唤了一声,“爹。” “呵呵……”陈文远开怀地笑了一声,“静儿,这一次辛苦你了。你们做得很好。” 陈文元说着,又向他们身后的一排囚车望了望。这个时候,顾小北也趴在囚车上,满是新鲜地向这边张望着。 而陈静初听到陈文远的夸奖,自是一副欢喜的笑容。 众捕快驻扎整顿之际,陈静初又略显失意地对陈文远说道:“爹,女儿一时大意,这些杀手被擒之后,都咬破藏在假牙里的毒药自杀了,只留下一个活口。” 陈文远听罢,面色也显得有些凝重。 而顾小北一听到这句话,顿时一脸惊讶地望向了囚车里的杀手。 这些人都这么狠的吗?一言不合就自杀? 这个时候,邢捕头和陆明也把那个活着的杀手押到了陈文远面前,“大人,就是他,只剩下这一个活口了。” 杀手仍然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陈文远勾了他一眼,不怒自威,“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择日再审!” “是,大人。”邢捕头应了一声,便吩咐几名捕快把杀手押了下去。 陈文远又把目光投向了囚车里死去的杀手,“把那些人先放在殓尸房里,让仵作再细细查看一番。” “是,大人。”陆明闻令,率先带领着捕快去押送这些死人。 “大人,那他呢?”邢捕头又指向了仍在囚车里的顾小北。 顾小北眼巴巴地望了半天,终于等到他们说起了自己,便又往囚车外凑了凑。 陈静初见他们提到了顾小北,又想起了顾小北在树林里那副死缠着她的样子,不由得抱着长剑暗叹了一口气。 “他是什么人?”陈文远显得有些疑惑。 “大人,我们抓捕江北一枝花的时候,江北一枝花正在追杀他,小姐就顺手把他救了下来。”邢捕头正色答道。 陈静初闻言,却放下了抱着的双手,略显几分愠色:什么叫我把他救下来?得了,可别再跟他扯上关系了! “哦……”陈文远点了点头,“先把他带过来。” 邢捕头挥了挥手,几名捕快便把顾小北押了过来。 而一向知法守法的五好市民顾小北,在21世纪都没有和警察叔叔好好打过交道,谁知道刚一穿越,却被古代的捕快押着走,一时间倒有些不情愿。 不过不管再怎么扭捏,顾小北还是来到了陈文远面前。 “本官问你,江北一枝花为何会追杀你?” 而顾小北一听到“江北一枝花”这个名字,却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们叫江北一枝花?噗……噗……”顾小北指着那些杀手,怎么也止不住笑意。 他的笑场却让在场的众人有些尴尬,陈文远暗提了一口气,和陈静初同时撇了撇嘴。 邢捕头急忙上前扯了顾小北一把,“我们大人问你话呢,认真回答!” “好,好,我不笑了。”顾小北一边推开了邢捕头,一边却又低头掩面暗笑了一声,“江北一枝花……就他们……” 顾小北这副样子,不禁让身为父母官的陈文远也失了一些威严。 陈文远不自觉地干咳了一声,挺了挺身子。 陈静初见状,便故作不经意地一脚踢在了顾小北的屁股上,又迅速扭过头来,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小北挨了陈静初一脚,登时收起笑容,瞥了陈静初一眼。 陈静初却是两眼朝天,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小北的心里一阵无奈,只好面向陈文远,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大人,你说那些花……” 顾小北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然而这一刻,陈文远终于有些嗔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目光冷厉地瞪着顾小北。 顾小北也不是没有一点眼色,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位父母官,急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大人,关于那些花为什么会追杀我,我不知道!” 第5章 不是秦姝?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被人追杀,你竟然不知道?”陈文远显然有些意外。 其实何止是陈文远,陈静初和邢捕头也是同样惊讶。 “对,我不知道!我失忆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统统都不记得了!”顾小北负着手,昂首挺胸地说道。 他觉得,要是跟这些人说他穿越了什么的,肯定不会有人相信,搞不好还会被当做神经病,丢进什么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所以顾小北索性就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还来得干脆。 其实他的情况也就和失忆差不多。关于这个身体主人原本的一切,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顾小北这副样子,众人都显得有些无奈。他如果真的是失忆的话,的确什么都问不出来。 而陈静初看向顾小北的目光中,仍不免有些怀疑。毕竟看他这副样子,完全不像是受了什么重伤或者大病而失忆了。 顾小北感受到陈静初的目光,扭头瞥了她一眼,又立刻转了回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什么看,我又没说谎! 陈静初眉头微皱:嗳,他还挺拽? 此时顾小北又扫视了众人一番,见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又开口说道:“大人,有人要杀我,我现在有生命危险,我要求政……” 顾小北说到这里,舌头迅速打了一个结。由于21世纪的语言习惯,他差点就要说成政府。 众人看着顾小北这副像是痉挛了似的样子,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顾小北捋顺舌头之后,又继续说道:“官府!我要求官府保护我!” 陈文远听罢,不禁暗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还真有点蹬鼻子上脸! 不过,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就算顾小北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陈文远也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静儿,你先带他到客房休息!” 陈文远对顾小北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了。 “是,爹。”陈静初在陈文远身后拱手说道。 听到陈静初对陈文远的称呼,顾小北又看了陈静初一眼,二人四目相对,倒是都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众捕快便渐渐散去,只留下陈静初带着顾小北准备往府衙内走去。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从府内迎了出来。 这是陈静初的贴身侍女桃儿,一副肉乎乎的样子,不不不,并不是很胖,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婴儿肥了! “小姐。”桃儿一看到陈静初,便欢呼雀跃地跑了过来。 “小姐,你都担心死桃儿了。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桃儿一接住陈静初,就耷拉着脸说道。 “桃儿,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陈静初忙安慰了一句。 而当这主仆二人情谊绵绵的时候,顾小北站在一旁,倒是大着一张脸。桃儿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把脸扭了过去。 “小姐,这是谁啊?”桃儿有些嫌弃。 “捡回来的,带他到客房休息!”陈静初瞥了顾小北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完,便独自向前走去。 “我……”顾小北显然有些不平,又在陈静初身后嚷道:“喂,我怎么成捡回来的了?” 顾小北说完,直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当他扭过头来的时候,只见桃儿顶着一张脑袋,直直地盯着他。 “干……干嘛?” “走啊,客房!”桃儿板着脸摆了摆头。 顾小北也懒得跟她计较,便跟着她往客房走去。 一路上,桃儿死死地依偎在陈静初身边,把顾小北晾在了一旁。 “小姐,我可想死你了。以后你再出去,可一定要带着桃儿。没有桃儿,谁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啊!” “好啦,桃儿,我可没有这么娇气。” 顾小北走在一旁,实在是受不了桃儿这副撒娇的样子,连连摇头。 然而当他的目光偶尔,不,或许是他有意看着陈静初。总之,顾小北和桃儿的目光交汇之时,桃儿又挑衅似的“哼”了一声,仿佛对顾小北满是嫌弃。 陈静初也像是才注意到顾小北似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顾小北又立刻尴尬地转移了视线,干咳两声,挪开了两步。 陈静初不禁又一声暗笑。 当陈静初和桃儿把顾小北领到客房之后,顾小北倒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八仙桌旁,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饿了!” “你……”桃儿觉得顾小北甚是无赖,“这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呢,你饿什么饿?” “我都被杀手追杀半天了,我还不能饿了?”顾小北据理力争,不过这也是大实话,以他的体力拼了命地跑了那么半天,的确是饿了。 “小姐,你看他!”桃儿说不过顾小北,又向陈静初寻求帮助。 顾小北见状,也把目光投向了陈静初。 “好啦,桃儿,你就去厨房给他找点吃的!”陈静初却是没有偏向桃儿。 顾小北听罢,便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朝桃儿点了点头,那样子分明在说,你听到了? “哼!”桃儿不屑地给顾小北一个鼻子,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而在桃儿走后,陈静初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欲出口询问。 谁知道顾小北又突然收起了那副正经模样,垫着脚走到陈静初身边,像是在刻意压低声音一般说道:“秦姝,你也穿越了?” “没想到你穿上古装还挺好看的!”顾小北围着陈静初转了两圈。 “对了,你这一身武功是怎么学的?”顾小北又空手做着舞剑的样子,“刷刷刷——还挺厉害的!在树林里的时候我都没有认出你!” “没想到你在这边还挺受欢迎的!还有门口那老头,是你原来这副身体的爹?还挺拽的!” 陈静初本来被顾小北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然而她一听到顾小北对陈文远不敬,顿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位公子,你是失忆了还是傻了?说的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刚才那位可是我的亲生父亲,你对他有什么不满吗?” 顾小北一听,不禁重重地皱了一下眉头,满脸的惊疑,“秦姝,我是你同学顾小北啊!你不认识我了?” 顾小北说着,正好看到屋里有一面镜子,便快步走了过去。 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分明还和穿越之前一模一样,秦姝不可能没有认出他! 而眼前这人分明和秦姝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不是秦姝吗? 顾小北又走到陈静初面前,举着一张脸说道:“秦姝,你再好好看看,我是你同学顾小北啊!咱俩说正经的,你别跟我开玩笑!” 第6章 这么虎的吗? 陈静初不耐烦地叹了口气,“顾小北是?你听好了,我叫陈静初,不叫什么秦姝。你要是被人追杀吓傻了,就好好歇着,本姑娘不奉陪了!” 陈静初说罢,便要抬脚离去。 “真不是秦姝?”顾小北的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然而当他抬头看到陈静初就要离开,又急忙追上去,拽住了陈静初的胳膊,“女侠,女侠,我知道你不是秦姝了,你不要生气嘛!我这不是刚被人追杀,心里还害怕嘛!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陈静初听罢,转身睨了他一眼,顾小北倒是满脸期待的问号。 陈静初撇了撇嘴,便又抽开胳膊,抬脚欲去。 “女侠,女侠,神仙姐姐,神仙姐姐!”顾小北又追到了院子里。这一次,他索性抱住了陈静初的双脚,让陈静初半步都挪动不得。 陈静初努力挣扎了几次,但仍是没有摆脱顾小北死皮赖脸的束缚,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管!你不能生气!人家刚刚被人追杀,心里怕怕的,我要你陪着我!”顾小北索性抱住陈静初的双腿,坐在了地上。 还人家……还怕怕的……这顾小北撒起娇卖起萌来,还真没女孩子什么事…… 而陈静初却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勉强维持着一副微笑,“顾公子,顾少爷,我真是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赖的!” 顾小北仰起头来看着陈静初,“我就无赖,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反正你不能丢下我!” “好,好,我不走,你先把我松开。”陈静初虽然仍是微笑着,但距离爆发也只差一点点了。 “我不松开,我松开你就走了!”顾小北又更加死死地抱住了陈静初。 “呵呵……”陈静初冲着顾小北露出了一副十分勉强的笑容。 然而顾小北却没有发现,这副笑容背后已经隐藏着一丝暗暗的杀意,竟也朝着陈静初露出了一脸傻笑,“嘿嘿……” 这个时候,桃儿已经端着一盘饭菜,突然来到了他们面前。看到这副情景,桃儿不禁尴尬地咧了咧嘴,“小姐,你们在干什么呢……” 顾小北闻声,又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看向了桃儿。 陈静初却是眉头一皱,运起一股真气,下盘发力,登时就把顾小北震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树上,连树叶都落了一地。 这一下,倒是把桃儿吓了一跳。 “咳咳……”顾小北捂住胸口,艰难地爬了起来,再望向陈静初时,只听陈静初冷厉地说道:“想赖上本姑娘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说完,便转身而去。 “喂,你怎么这样啊!不行就不行,干嘛打人啊?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要是被你打坏了,你不得伺候我一辈子啊!” 顾小北坐在地上刚刚嚷完,陈静初又登时扭过身来。 此时她身上真气的余波还未完全散尽,衣衫无风自动。看到陈静初冷厉的目光,顾小北又一下子怂了。 确认过眼神,你是我惹不起的人! 陈静初扬长而去,心里暗道:我说不行的时候你听了吗? 这个时候,桃儿又蹲下身来,把一盘饭菜伸到了顾小北面前,满脸得意的微笑,“这位公子,我们小姐可是堂堂南飞剑的传人。她的身手放眼天下可都是屈指可数的!你在得罪我们小姐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 顾小北听罢,顿时觉得十分惊讶,“这么虎的吗?” 这怎么追个老婆,还有生命危险? …… 顾小北的客房中,他正在狼吞虎咽着桃儿端上来的饭菜,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碟子摞了一层又一层。 桃儿已经连续为他加了好几道菜,但顾小北似乎还没有一点吃饱的样子。 桌子旁,桃儿和陈静初站立在侧,桃儿看着狼吞虎咽的顾小北,早已是连连咂舌。 “小姐,你不还是过来陪他了吗?”桃儿看着顾小北,满脸的嫌弃。 陈静初闻言,却睨了桃儿一眼,“不是你让我过来看看的吗?” “是,小姐,是我让你过来的。那是因为我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人!”桃儿说着,又指了指顾小北桌子上的碟碟菜菜,“而且你看他,不吃米,肉,肉,净吃肉了!这得亏是在咱们江宁府,换了寻常百姓,谁家养得起他了!” 陈静初听了桃儿的话,不禁暗笑了一声。 这个时候,顾小北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两位姑娘,一边往嘴里扒菜,一边向她们说道:“桃,静静,你们别光站着,一起过来吃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胃口特别好,你们不要见笑啊!” 顾小北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穿越时空消耗了巨大的能量,才会如此饥饿。 顾小北此时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确不是秦姝。且不说自己穿越前秦姝还和自己在一起上课。就算秦姝同时穿越了,也不会这么快就习得一身高强的武功。 而陈静初一听到顾小北突然称呼她为“静静”,不禁眉头一皱,冷厉地喝道:“好好吃你的饭,管好你的嘴!” 顾小北扒饭的间隙,目光上挑瞥了陈静初一眼。 陈静初也挑衅似的与顾小北对峙了一瞬,仿佛在说,你想怎样? 顾小北却既无胆怯也无反驳,只是继续往嘴里扒饭。 桃儿对于陈静初的发火,倒是没有十分在意,嘿嘿地笑了一声,又在顾小北的对面坐了下来,“顾公子是?我们不见笑不见笑,我就想知道,你是几天没吃饭了才能吃这么多?还是说你们家里人都这么能吃?” 顾小北闻言,却突然停止了扒饭,神色也略显了几分呆滞,“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什么人?” 桃儿和陈静初突然看到顾小北这副样子,神色不禁也有些黯然。 这个人虽然像是活宝似的,还有些贱贱的,但他失忆又被人追杀,说到底还是有些可怜的。 他能有这样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实属不易。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我都不知道!” 而顾小北虽然性格开朗,但是刚刚穿越过来,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迷茫和困惑。 他又抬起头来,向陈静初问道:“静静,咱们现在是哪一年了?” 陈静初撇了撇嘴,暗暗地咽下了一口气。出于一点极其弱微的同情心,她也懒得再计较顾小北叫她“静静”。 而另一边,桃儿一听到顾小北的话,不禁惊讶地咧了咧嘴,“顾公子,你这失忆都失到连哪一年都忘了?” 第7章 阿花 顾小北尴尬地抿了抿嘴,目光也有些飘忽,“失忆嘛!当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实他哪里是失忆,而是穿越了!不过这件事,他已经和别人解释不清楚了。他只是想弄清楚现在自己位于哪个时空? “现在是大靖朝成化十一年。”陈静初干脆地说道。 桃儿扭头看了陈静初一眼,对于她主动回答了顾小北的问题似乎有些意外。 “大靖朝……”顾小北的心里终于有些落底。身为历史系的学生,顾小北自然知道,大靖朝在历史上虽然并不是十分显眼,但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王朝。 大靖雄踞在中华大地的南部,定都洛阳,与北面的大宇国分庭抗礼,各占半壁江山。 顾小北还陷在刚刚得知真相的迷茫之中,陈静初又突然说道:“你吃够了没有?吃够了就跟我走!” 陈静初说完,便独自转身离开了客房。 “小姐,你要去哪啊?”桃儿急忙呼喊着跟上。 顾小北快速地扒了两口牛肉,又顺手裹了一只鸡腿放进怀里,才抬脚去追陈静初。 一路上,顾小北一边嚼着满嘴的肉糜,一边还不忘唧着嘴,“静静,其实我能吃这么多也是因为你们家的菜太好吃了。我这个人就是好吃的就能多吃一点,不好吃的随便对付两口就得了!” 陈静初睨了顾小北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呵呵……”桃儿也尴尬地笑了笑。 顾小北终于把满嘴的肉糜咽了下去,才又开口问道:“静静,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别废话,到了你就知道了!”陈静初干脆地说道。 顾小北也听话地不再聒噪,一路上都安静地跟着陈静初。桃儿见状,又是一声窃笑。 却说陈静初带着顾小北和桃儿,竟一路来到了江宁府的大牢。 “小姐。”守牢的狱卒向陈静初作了一个揖之后,便把他们放了进去。 顾小北仍然有些疑惑,不知道陈静初带他来大牢做什么? 只见陈静初进入大牢之后,便径直来到了关押着江北一枝花幸存者的牢房。 牢房中,杀手蜷缩在角落里,目光中隐隐还有些恐惧。 顾小北左右张望了一番之后,才开口问道:“静静,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陈静初又睨了顾小北一眼,对于“静静”这个称呼,实在是无力吐槽。 “他是那些杀手里唯一的幸存者。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吗?或许从他的嘴里,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小北闻言,也突然惊觉,是啊!这些杀手说不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怎么没有想到! 桃儿站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她觉得,小姐似乎并不讨厌这个人,竟还会主动帮他查找身世。 这个时候,顾小北却已经垫着脚,走到了牢房近处,蹲下身来咧嘴一笑道:“嗨,兄弟!” 那人闻声,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惶惶地扭头看了顾小北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顾小北却觉得这人眉目之间颇有些熟悉,暗暗回忆一番之后,他突然心头一亮,又往牢房边凑了凑,指着那人满面笑容地说道:“你是瞪眼睛那个?” 没错,幸存的这个人,正是当初顾小北信口说到情杀时,眼睛有些发干,瞪了一下眼睛那个人。虽然当时他戴了面罩,但顾小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而陈静初看到顾小北这副异样的举动,不禁皱了皱眉头。 桃儿倒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她身在江宁府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审问犯人的! 而杀手听到顾小北的话,又不自觉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顾小北不禁巴砸了一下嘴,“不是,你想不想跟着我吃辣的?”说着,又露出了一副极具诱惑力的笑容。 陈静初又皱了皱眉头,桃儿又瞪了瞪眼。 杀手一听,却意外地看向了顾小北,但目光中仍然充满了恐惧和怀疑。 陈静初却是没想到顾小北东一棒头西一榔锤的话,真的引起了杀手的注意。 而顾小北见对方隐约被自己说动,便趁热打铁,立即问道:“这样,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是谁让你杀我的?” 顾小北的话音落地,杀手眼神里的恐惧又陡然增加了几分,目光迅速逃离了过去,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静初和桃儿一听,不禁有些着急。陈静初更是按捺不住,想要上前警告杀手一番。 然而这个时候,却又听到顾小北沉着冷厉的声音响起,“不对!你刚才说谎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刚才说谎了!” 陈静初看向顾小北时,只见顾小北一改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陡然严肃了许多。她甚至觉得,此时的顾小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而杀手被顾小北颇具压迫感的目光盯着,更显了几分惶恐,“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小北见对方如此紧张,继续压迫下去或许会适得其反,便敛回了目光,暗暗一笑,索性和对方悠闲地聊起天来,“这位兄弟,你不要那么害怕,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也没什么恶意。你也知道,你们在追杀我的时候,我的头撞了一下,撞失忆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杀手听罢,才又试探性地把目光飘了过来。 顾小北又一笑道:“这样,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花……”杀手怯怯懦懦地说道。 然而杀手的话一出口,陈静初一下子就不淡定了,一掌重重地拍在了牢门上,“你说什么?你竟然是阿花?” 桃儿在一旁也是瞪大了双眼。 顾小北却有些疑惑,站起身来问道:“静静,他说他叫阿花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现在才觉得江北一枝花这个名字有点好笑吗?” 顾小北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 但他的这个冷笑话对陈静初来说却一点都不好笑。 陈静初睨了他一眼,神色端正,不苟言笑,“江北一枝花有五位头领,阿江、阿北、阿一、阿枝和阿花。传闻中这五个人都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大魔头。你再看看他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会是阿花?” 没错,虽然对顾小北来说江北一枝花这个名字的确是有点出戏。但对于原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江北一枝花的名号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他们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笑! 顾小北听罢,略显惊讶的目光又转向了阿花。 只见阿花眨巴着一双眼睛,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就是阿花!” 第8章 她是我老婆 “你……”陈静初不禁有些嗔怒。看样子她的脾气要是上来了,非得给阿花来上一整套的刑讯逼供不可。 顾小北急忙拦住了她,“嗳……静静,静静,你先别着急,我来问他,我来问他。” 陈静初撇了撇嘴,倒是意外地听了顾小北的话,按下了脾气。 顾小北又转向阿花,露出了一副十分……淫荡的笑容,“嘿嘿……” 阿花似乎也终于发觉,这个人笑得实在有些渗人,不由得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而且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他一个落魄的杀手,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顾小北见状,却又一下子收起了笑容,“不是,我这么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你怕什么啊?” “你别笑,你笑得有些渗人。”阿花又蜷了蜷身子。 “不是,我……” 陈静初和桃儿却禁不住笑了一声。 “不是,兄弟,这你就太不给我面子了!”听到陈静初和桃儿的嘲笑,顾小北又向阿花抱怨了一句。 而陈静初和桃儿看着顾小北这副尴尬的样子,仍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顾小北见状,索性把陈静初往大牢外推了推,“静静,你先出去,你先出去,让我和他好好聊聊。” “嗳……嗳……” 顾小北也不管陈静初同不同意,直把她和桃儿往大牢外推去。 “不是,小姐,我们……”桃儿也是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被顾小北推搡着往外走。奈何陈静初都没有十分反抗,她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等把陈静初和桃儿“请”到大牢外的时候,顾小北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们先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说完,便又独自进入了大牢。 守牢的狱卒看到自家小姐竟然被撵了出来,不禁也有些瞠目。 桃儿捋了捋被顾小北弄褶的衣服,颇有些嫌弃地抱怨了一句,“小姐,你就由着他这么胡来吗?” 陈静初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微笑,“算了,等他一会儿,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桃儿听罢,又朝着大牢里甩了甩鼻子。 却说顾小北再次来到阿花的牢房前,却是一副贼溜溜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团用麻纸包着的东西,扔到了阿花面前。 “嗨,兄弟,这是我刚才偷偷拿的鸡腿,本来想等晚上自己吃的。我看咱俩挺投缘的,你在这儿估计也吃不好,就先给你吃!” 顾小北说完,又笑着扬了扬头,示意让阿花捡起鸡腿。 阿花见状,试探性地睨了顾小北一眼,才小心翼翼地猫了过去,捡起鸡腿。 打开麻纸之后,阿花见里面果然是一只肥得流油的鸡腿,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然而一朝沦为阶下囚,生死只在别人的抬手之间,阿花实在是不知道这只鸡腿里顾小北到底有没有下毒? 虽是垂涎三尺,阿花却是久久都没有下嘴,只是一口一口地咽着吐沫。 顾小北见状,不禁有些疑惑,“吃啊!挺香的!他们家厨子手艺挺不错的!我刚才吃了好几个呢!” 这种时候,阿花也实在是无心再吐槽顾小北竟然吃了好几个这样的鸡腿!! 不过听了顾小北的话,阿花也终于下定决心。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顾小北见阿花大口大口地啃起了鸡腿,才舒心一笑,在牢房外坐了下来。 望着大牢出口的方向,顾小北又向阿花问道:“阿花,你是不是怕她啊?” 阿花深知顾小北所指,也朝牢房口望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小北微微侧目看见阿花的动作,又是一笑道:“你别怕!她是我老婆,你别看她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她心地挺善良的!我们俩在一块的时候,她对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 阿花蹲在那里啃着鸡腿,听到顾小北的话,却突然停了下来,连塞了满嘴的鸡肉也忘了咀嚼。 顾小北的目光也顺势飘向了阿花。 “嘿嘿……嘿嘿……”阿花傻傻地朝顾小北笑了两声。他再怎么傻,也看得出来陈静初不可能是顾小北的老婆,还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他咋不上天呢? 况且阿花也不傻! 阿花觉得,这人真是做得青天白日梦,欠缺……撒泡尿照照自己…… 而顾小北见阿花终于露出了一副笑容,又往牢房边凑了凑,“怎么样?你也觉得我老婆特别漂亮?” “嗯!嗯……”阿花又努力憋着笑应了两声。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才能说出这番话? “嘿嘿……”顾小北向阿花自夸顺带炫耀了陈静初一番之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对了,兄弟,我叫顾小北,你叫我小北就行了。”顾小北见阿花慢慢放下了戒心,便逐渐进入了正题,“你真是她们口中的那个阿花?还是说你们那些花里还有别的阿花?” 阿花听罢,直直地望了顾小北一眼,“江北一枝花的阿花就是我!我们没有别的阿花!” 顾小北满脸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牙,“你?阿花?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大魔头?” 面对顾小北的置疑,阿花倒是放缓了啃鸡腿的节奏,“我是叫阿花,不过我没有杀过人!” 顾小北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转而问道:“那你们江北一枝花真的就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阿花又警惕性地向后缩了缩,面对顾小北,他显然还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戒心。 顾小北目光转动,也察觉到了阿花的心思。索性他也不是特别关心江北一枝花,只是随口问问。现在对他而言,查清他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顾小北又远离了牢房了几分,好让阿花不那么警戒,又笑着问道:“阿花,你不告诉我你们江北一枝花的事没关系,我也不感兴趣。” 顾小北索性又让了一步,“你就是不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杀我的也没关系!你就告诉我,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行吗?” 阿花望着顾小北,目光闪烁,一时间却是一语未发。 半晌之后,阿花才悠悠地说道:“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顾小北闻言,心里却是打了一个咯噔,嗐……这小子还挺猴? 敢情他在这边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就一点都没有感动对方?到头来还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不过奈何是顾小北有求于人,也不由得不被人拿捏。 “什么条件?你说?”顾小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放我出去!” 第9章 男人间的秘密 阿花的声音果断而又干脆,让顾小北甚至觉得,之前他的恐惧和警戒都是伪装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救他出去。 顾小北又往牢房边凑了凑,像是在故意避开大牢外的陈静初和狱卒,悄悄地说道:“不是,兄弟,我又不是这江宁府的人,我怎么放你出去?况且你这是江洋大盗,杀人魔头,要杀头的罪名,我怎么敢放你出去?” “我不管!反正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阿花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稚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却让顾小北感到一股十分不舒服的压力。 顾小北不禁瞪大了双眼,他本来觉得,自己就已经够无赖了,没想到今天还碰到一个比他更无赖的!什么叫他不管了? 阿花的头又往牢门口的方向摆了摆,“她不是对你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吗?你让她把我放了,她敢不听你的吗?” “况且,我没杀过人!” 阿花仍是蜷缩在那里,但给顾小北的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顾小北甚至觉得,阿花之前说他没有杀过人,都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 他更是没有想到这个阿花竟然拿他刚才吹牛……啊,不是,炫耀,炫耀,那是炫耀,秀恩爱! 谁能想到阿花竟然拿他刚才秀恩爱的话来堵住他。既然事情已经上升到这个层面,就不单单是他和阿花的问题,而是关乎到男人的尊严! 顾小北一掌拍在了牢门上,又指了指阿花,颇有些着急地问道:“你真没杀过人?” “真没有!”阿花对于顾小北的怀疑似乎也有些紧张。 顾小北瘫坐在地上,暗暗思忖一番之后,才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想办法救你出去!” 阿花一听,顿时露出了一脸欢喜的笑容。 顾小北撇了撇嘴,便抬脚欲去。 “等等!” 阿花一声呼喊,顾小北又停了下来。 “我还有一个条件……”阿花的声音隐约有点怯怯的。 顾小北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又倒着走了回来,指着阿花说道:“喂喂喂,别太过分啊!说好了一个条件的,实在不行我就是不知道我是谁也是可以混下去的!” 阿花见状,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哥,求求你帮我这个忙!我们江北一枝花最讲义气,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以后你就是我阿花的老大!” 顾小北看着阿花这副样子,撇了撇嘴,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 顾小北虽然答应了要救阿花出去,但是到底要怎么救,他可是还没有一点主意!更别说再答应阿花别的条件了! 谁知道阿花会给他出什么难题! 而阿花见顾小北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顿时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大哥!” “行行行!”顾小北实在受不了阿花这副样子,便摆摆手道:“你还有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大哥,这么说你同意了?”阿花显得有些兴奋。 “你……你先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办到?”顾小北觉得似乎摊上了一个麻烦。 阿花看着顾小北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就是,我死去的那些兄弟,你能不能帮忙把他们也救出来?” “嗯嗯嗯?”顾小北一听,顿时拉长了眉毛,满脸诧异地问道:“那些人都死了,你还管他们做什么?” 阿花闻言,目光和身体都不由得往回收了收,像是在躲避什么,嗫嗫嚅嚅地说道:“就是,我们寨子里有个规矩,死了的人必须回到寨子里好好安葬,这样才能对得起天地君亲师。” 顾小北的嘴角不禁又抽搐了一下,这群强盗土匪,竟然还讲什么天地君亲师?出门杀人之前难道还要看看黄历,再倒一杯酒祭祭土地爷吗? 等等,他们好像真的会这么做……顾小北不禁想起了电视剧里梁山好汉洒酒祭天的场景,以及那句特别魔性的歌词——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不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们怎么那么麻烦!”顾小北不禁揪着脸吐槽了一句。 “大……大哥,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求求你帮帮我!”阿花说着,便又朝顾小北磕了一个头。 然而低头的瞬间,阿花又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吐沫。他心里暗暗庆幸,顾小北没有生出别的怀疑。 “行行,我尽量!”顾小北挥挥手,示意让阿花起来。 但是他的心里却觉得,能够把阿花救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至于那群死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费那番功夫。 现在先把阿花应付过去得了。 “大哥,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以后你就是我阿花的大哥!我阿花说到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行行,你先在这好好待着,我回去想想办法。”顾小北觉得真的是摊上了一个麻烦,甩了甩手,便转身离开了。 一出大牢的大门,一缕阳光便直直地落在了顾小北的脸上,顾小北眯缝着眼仰起头来,沐浴着阳光下的温暖。 刚刚经历过那股难耐的压抑,此时的阳光似乎久违的温煦。 还是在太阳底下好啊!顾小北的心里不禁感慨了一声。 而桃儿看着顾小北一副奇怪的样子,不由得拍了他一下,“喂,你干嘛呢?” 顾小北打了一个激灵,惊觉过来,却看到陈静初也在直直地盯着他。 这一瞬间,顾小北觉得,陈静初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了。虽然他还没做什么坏事,当然他也不打算做什么坏事。 他怎么忍心去背叛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呢! 咳咳…… 顾小北回过神来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都问到什么?”陈静初自然是没有察觉到顾小北天马行空的想象,果断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男人之间的秘密!”顾小北扬头说了一句,便负起手来,扬长而去了。 “嗳……小姐,你看他!”桃儿又向陈静初抱怨了一句,“真是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 陈静初望着顾小北螃蟹走路般的背影,目光一转,又望向了大牢。 第10章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顾小北自从答应了要救阿花出去之后,便在房间里独自思索起对策来。 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儿趴在窗前,一会儿又躺在床上,一会儿又靠在桌子上…… 然而他换了七八个地方,十几种姿势,却愣是连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到。 额……我太难了!我这小脑袋怎么受得了啊! 他也打听过了有关江北一枝花的传闻,深知这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你说他一个刚刚穿越过来的人,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有搞清楚,一个人都不认识,要怎么把一个恶名昭彰的杀手从江宁府的大牢里救出来?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顾小北瘫倒在桌子上,真希望能从嘴里吐出白沫,晕了过去,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却说陈静初在顾小北离开大牢之后,又独自一人提着一把宝剑来到了阿花的牢房前。 陈静初把宝剑重重地立在了地上,才引起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阿花的注意。 “你们刚才都在这里说什么了?”陈静初毫不客气地厉声问道。比起顾小北搞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她觉得还是自己这把剑更具有威慑力。 顾小北不告诉她,她还不能自己问出来了? 阿花瞥了一眼陈静初的利剑,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他深知陈静初这把剑的厉害,当初他们那么多人,可都敌不过陈静初这一人一剑。 面对陈静初的恫吓,阿花也不敢不答,“他……他说你是他老婆……” “什么?”陈静初一听,顿时一掌重重地拍在了牢门上。 “都……都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阿花的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仿佛隔着牢房都能感觉到陈静初凛冽的杀意,又急忙往里面的墙壁上缩了缩。 “他还说别看你凶巴巴的,其实私下里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阿花不知是想恭维陈静初让她不要凶巴巴的,还是被陈静初吓得想把责任推卸给顾小北……总之,陈静初实在是太吓人了,阿花这句话肯定是没过脑子,就顺口说了出来。 或许还在于,顾小北这句话,那副场景,实在是太魔性了!深深地刻在了阿花的脑子里,阿花才在这个时候不假思索就提溜了出来。 “顾……小……北……”陈静初紧紧地握着拳头,杀气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她又狠狠地给了阿花一眼,便提起长剑,愤然离去。 阿花又惊惧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北,我真不是故意的! …… 顾小北的房间里,他仍然瘫软在桌子上,一副死气沉沉前途惨淡的样子。 陈静初却突然提着一口宝剑破门而入,“顾小北!” 而顾小北似乎习惯了陈静初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况且他也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自然不觉得陈静初的怒火是冲他来的。 “静静,你怎么来了?”顾小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甚至还有些不明所以? “顾小北!”陈静初又大喝一声。 “嗯?”顾小北满脸问号,只等陈静初继续说下去。 然而她从阿花那里听到的话,此刻在顾小北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想起顾小北那副无赖的样子,要是说了出口,还指不定他会怎么无赖呢? 于是,陈静初一根指头指了顾小北半天,却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而顾小北大着一张脸,似乎还挺期待? 陈静初憋了半天,最后却意外地压下了心里的怒火,喘口气道:“行,顾小北,你好样的!” 陈静初说完,似是还有些不甘。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面前的桌子时,登时利剑出鞘,一剑斩落了桌子的一脚。 顾小北被陈静初迅疾的剑法惊到,不由得向后跳了一步。 陈静初又狠狠地瞪了顾小北一眼,一瞬间又利剑入鞘。 顾小北又被陈静初利索的收剑招式惊到,不由得瞪了瞪双眼。 陈静初以为顾小北已经受了警告,便转身而去了。 然而陈静初刚刚离开客房,顾小北却又追了出去,嚷嚷起来,“静静,你是来向我展示剑法的吗?不过你们家这桌子挺好的,被你砍掉一角怪可惜的!下次咱们再练剑换个别的东西行吗?” 还他们家……敢情陈静初咋咋呼呼了半天,在顾小北眼里她就是破坏了他们家的桌子? 陈静初不禁停下了脚步,感觉自己的满腔怒火,像是打在了海绵上一般。 她扭过头来,气得竟意外地挤出了一副十分勉强的笑容,磨着牙说道:“顾小北,我跟你没完!” 说罢,才转身离去。 没完?当然不能完啊!他们之间怎么能完呢? 顾小北眨巴着一双眼睛,对于陈静初的怒气到底是从何而来始终是全然不觉。 这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吗? …… 一晃眼,就到了晚饭的时辰,顾小北却还是没有想出救阿花的办法。 陈家的厅堂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条桌。这是陈家每日用餐的餐桌。 陈家的人口很简单,除了陈文远和陈静初之外,就只有陈静初的娘亲周氏,和她的妹妹陈幼怡。 陈幼怡只比陈静初小两岁,模样出落得倒是十分乖巧,我见犹怜。但她和陈静初并非一母所生。陈幼怡的生母,也就是陈文远的二房姨太太李氏,在陈幼怡小时候就生病不治而亡。 李氏出身穷苦,是被人卖到陈家做妾的。当时陈文远的父母仍然健在,看李氏有几分姿色,加之不想陈家后继无人,人丁单薄,就做主给陈文远纳了这房妾室。然而当时陈文远和夫人周氏恩爱有加,虽是拗不过父母纳了李氏,但对她总有一些冷落。 李氏病亡之时,陈幼怡已经到了能记事的年纪。李氏在家中颇受冷落,自然少不了闺中怨叹,这些被幼小的陈幼怡看在眼里之后,对陈文远,对周氏,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些隔阂。 李氏病亡之后,虽然陈文远和周氏对陈幼怡一直都是疼爱有加,从不偏颇。但因为之前的记忆,陈幼怡对周氏一直都不怎么亲近。 而陈静初自小就跟着玉清真人在外学艺,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加之性格有些孤傲,乍看之下似乎不怎么好相处,所以这个妹妹和她也有些疏远。 陈幼怡也算是自小孤苦。 除了这一妻一妾之外,陈文远也再没有别的妾室。 此时的条桌上,陈文远坐在主位,身后站着管家老赵。 周氏坐在陈文远的右手边,身后立着吴婶和一众丫鬟。 陈静初和陈幼怡分次坐在陈文远的左手边,身后分别站着丫鬟桃儿和杏儿。 每个人的身前都用小案盛着各自的饭菜。 古时吃饭乃是一件十分正式的事情,尤其是在江宁府这样的官家。如果再摊上像陈文远这样一个一板一眼的老爷,那吃个饭,估计都得按照上刑场的规格来。 陈静初自然是一丝不苟地坐在那里。陈幼怡在家里的身份地位本就暧昧,更是不敢怠慢,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倒是夫人周氏,左晃晃右晃晃,目光也前后飘忽着,像是浑身都不自在。 她时不时地还瞥了陈文远几眼,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不满。而陈文远却是昂首挺胸,身板端正得不能再端正了,就差别人给他颁个“最佳造型奖”了,哪里还注意到周氏的目光? 只是今天晚上回到房里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 而大家之所以还没有开饭,之所以摆了这么半天的pose,就是因为一个人还没有来。 顾小北。 第11章 陈幼怡 顾小北其实是不想来吃这顿饭的。 之前他认为陈静初是秦姝穿越过来的,那陈文远自然就不是秦姝的生父。虽然说不上是故意的,但在江宁府前他对陈文远却多有怠慢。他也深知那个时候惹得陈文远有些不快。 而此时已经知道了陈静初不是秦姝,也就是说陈文远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那感觉一下子就不同了! 因为这样一来,陈文远就是他未来老丈人了!他第一次和未来老丈人见面,就把老丈人惹得一肚子火,这还了得? 以后要怎么娶到漂亮媳妇儿? 而对于陈文远来说,家里有客来访,在用餐这样正式的场合,却是不能失了礼数。 即便这个人是有些没正形的顾小北。 所以大堂里的气氛比平时还要庄重一些。 然而当顾小北蹑手蹑脚地踏进大堂的时候,却骤然感受到一股森冷而又颇具杀意的目光,使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 这股目光,是来源于周氏和陈静初的。 因为顾小北迟来这一会儿,害得她们端坐老半天了! 就连陈幼怡的眼神也并不和善,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个时候,陈文远端着的一张脸也陡然放松了一下,却仍保持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掂掂手道:“来者是客,坐下来吃饭!” “嗳!嗳!”顾小北满脸堆笑地应了两声,便在条桌的一侧坐了下来。 陈文远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不知礼数和举止散漫,不由得又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顾小北的位置排在了夫人周氏的一侧,距离周氏还有些距离。 看着众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顾小北也显得十分拘谨。 人员到齐落座之后,陈文远才缓缓说道:“开饭!” 然而令顾小北意外的是,陈文远一句话之后,众人却并没有利索地动起碗筷,就连平时拔剑不过瞬息之间的陈静初,此时的动作竟也像慢放了一般。 这副情景,惊得顾小北左看看右看看,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 现实里哪有这样的慢动作! “咳咳!”陈文远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顾小北才在他严肃的目光下,低着头扒起饭来。 然而在扒饭的间隙,顾小北的目光仍是频频地飘到陈静初那里。 陈静初感受到顾小北的视线,只是抬头睨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吃饭。 顾小北便又好没兴致地继续扒饭。 周氏在一旁端着小碗,往嘴里送米的间隙,瞟到顾小北和陈静初之间眉来眼去,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待到饭吃了一半的时候,顾小北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便陡然一下站了起来,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只见顾小北耷拉着一张脸,端着自己的小案径往陈静初身边绕去。 众人也都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一路走来。 陈静初本是在条桌的一侧紧挨着陈文远坐。不想顾小北来到陈静初身边之后,却非要挤在陈文远和陈静初之间,撅起屁股直把陈静初往另一边挤,“你让让,让让。” 夫人周氏虽说是在吃米,但对于这一幕显然是更有兴趣了,脸上已经隐隐有些笑意。 陈文远却是瞪直了双眼,不知道顾小北如此无礼的举动到底有何目的? 而陈静初当然是不肯轻易就被顾小北挤了过去,仍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她毕竟武功盖世,她不想动,顾小北哪里轻易挤得动她? 万般无奈,顾小北只得又陪起了一张笑脸,“静静,你让开一点,让我坐在这儿。” 周氏一听到顾小北竟然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的女儿为“静静”,顿时更感兴趣了! 想她这个女儿性子一向孤傲,江宁城里多少青年才俊把陈家的门槛都踏破了,陈静初却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瞧过。 谁曾想今天却和这个顾小北眉目传情了?虽然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传情,但是在周氏看来却已经是了!闺女什么时候和其他男子这样过? 再看顾小北在那边挤闺女,闺女好像还并不讨厌的样子。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挨了她一顿暴揍了! 现在顾小北竟然还亲切地称呼她为“静静”?闺女好像也不讨厌? 我这个宝贝女儿难道真的是铁树开花了? 那我岂不是快要抱上外孙了? 哎哟,让姥姥看看,我的外孙多乖了! 咳咳……发展的有点快啊…… 不过,这个男人不一般,不一般…… 而另一边,顾小北一张笑脸,却并没有让陈静初挪动分毫。她仍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搞得顾小北十分尴尬。 “静静,静静,你让一下,让一下。”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顾小北突然又用力了,还是陈静初一时松懈,一直稳若泰山的她,竟然被顾小北挤动了一寸。 偏偏就是这一寸不要紧,让陈静初又挤到了原本在一旁安安静静喝汤的陈幼怡,陈幼怡的一勺带半碗汤,都撒到了裙子上。 “小姐!”陈幼怡的丫鬟杏儿急忙扶起了她。 “幼怡,你没事吗?”陈静初也急忙站起身来,关心地问道。 周氏张望着这边的情况,一时间倒是没有多言。这个陈幼怡的性格自小便十分内敛,性子又有些自苦,周氏对她的关切,大半都被她十分恭谨地拒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周氏的心也渐渐凉了,只是照顾得她衣食住行无碍,也不多去招惹她。 桃儿在一旁翻着一双眼睛,也是没有动作。她深知这个二小姐的脾气,搭手便是搭得好了,也不见得会落下感激,若是搭得不好,更是会落下埋怨。 那个杏儿可是十足地牙尖嘴利。 更何况,她也知道这个二小姐在陈家的地位,虽然说不上是势力心眼,但她一个丫鬟,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招惹她。 陈文远见状,却是再也压制不住怒火,重重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顾小北,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呵呵……”顾小北对于无意间碰翻了陈幼怡的汤碗自是十分抱歉。面对陈文远的质问,顾小北陪笑了两声之后,又急忙向陈幼怡致歉道:“二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没想到会碰到你。” 顾小北来到这里之前,虽是没有见过陈幼怡,但也大致了解了陈家的情况。 然而他的话刚刚说完,陈静初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顾小北打了一个激灵,急忙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更何况这边可是她一向都内心敏感的妹妹,陈静初还打算好好宽慰她一番。这个顾小北一张大嘴巴,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让幼怡心里难过。赶紧闭上嘴! 然而这个时候,陈幼怡却向陈文远微微欠了欠身,声音像是游丝一般轻细,“爹爹,女儿不慎打翻了汤勺,把衣衫弄湿了,还请爹爹允许女儿回屋换件衣裳。” 明明不是她的错,陈幼怡却偏偏说成是自己打翻了汤勺。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陈文远开口应下,就带着杏儿转身离开了。 第12章 揍他,一定得揍他 “嗳,幼怡!”陈静初急忙呼唤了一声,但陈幼怡仍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这使得陈静初不禁有些怅然。 “哎!”陈文远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有周氏仍是一口一口地撮着米粒,陈幼怡这副脾气,她都不知道受过多少回了!但她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陈幼怡,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 “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看着这副尴尬的情景,顾小北这个外来客仍然勉强地笑了两声。 陈静初扭过头来,一脸愠气难平的样子瞪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什么时候做对过? 顾小北心知自己理亏,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陈文远抬起头来睨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虽说刚才的事故确实是顾小北引起的,但其实也不是什么非要上纲上线的大事。只是他的这个女儿性格实在是太别扭!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也懒得再和顾小北计较。 “算了,继续吃饭!”陈文远叹了口气,便提起筷子,继续吃起饭来。 “静静,我这……”顾小北掂了掂自己的案子,仍然示意陈静初给他腾点位置。 陈静初撇了撇嘴,也懒得再和他争执,索性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了一点地方。 然而这点地方,却只能让顾小北坐下半边屁股…… “静静,这……”顾小北挑了挑唇。 “嗯——”陈静初却把头摆向别处向顾小北示意,那边那么大地方,不让你坐吗? 周氏这个时候却早已忘了吃菜,只是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拾着米粒,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心里暗道: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我这外孙有望了! 吃饭哪有吃瓜,哦不——吃糖香! “行!挤点就挤点!” 出乎陈静初的意料,顾小北竟然真的坐在了那点椅子尖上,硬是挤到了陈文远和陈静初之间。 然而这点位置,顾小北坐下以后,自然就和陈静初挤到了一块。 两人互相推挤的样子,又惹得周氏一阵窃笑。 陈文远看到这副情景,顿时又放下了碗筷,满是愠色地瞪了顾小北一眼。 “不是,我这……”顾小北倒还觉得是自己受欺负了! “呼——”陈静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目压下了想打人的冲动,便抬着自己的小案远离顾小北,向条桌的另一头走去。 而顾小北望着陈静初突然离自己那么远,竟还有些意外,不过他其实是来找陈文远的,不是非要和陈静初挤在一起,便索性坐了下来。 陈静初坐定之后,望着给顾小北留下的宽宽敞敞的位置: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吗? 顾小北只是撇了撇嘴,他也不是故意惹陈静初不快的! 而周氏看着二人这副样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就连拾米的动作都慢了半分:这是吵架了? 陈文远撇了撇嘴,本着吃饭时不宜生气的养生原则,咽下了一口怒气,又捡起了筷子。 却不想顾小北坐定之后,却不安安生生地吃饭,又向陈文远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嘿嘿……岳父大人……” 陈文远惊得吃饭的动作骤然一停! “啊……不是……”顾小北的舌头迅速打了结。 但是他这一声“岳父”,陈静初和周氏可是听得真真的! 周氏早已是瞪大了双眼,这么快连岳父就叫上了吗?那我这岳母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 而陈静初瞪着顾小北,暗暗地握着拳头,杀气凛然,看来是自己太手软了,才让这个顾小北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别,别,静静,别激动,我是说知府大人,知府大人!” 陈静初虽然还未起身,但强烈的求胜欲已经让顾小北反射性地后退了几步。 桃儿等一众丫鬟看到这副情景,也不禁一阵窃笑。 周氏也露出了一脸满意的姨母笑。 而陈静初听了顾小北的解释,这副局面之下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暂时先按捺了下来,但仍是黑着一张脸,暗暗地磨着牙——揍他,一定得揍他! 顾小北见陈静初平复下来,才又小心翼翼地坐到陈文远旁边。 陈文远睨着他,自是满心的不快。 顾小北却又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嘿嘿,知府大人,小子才疏学浅,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 陈静初闻声,又斜斜地瞥了顾小北一眼,没想到他还真是有事,不是在胡闹。 陈静初不禁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顾小北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 陈文远也是有些意外,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看顾小北这副样子,此时再拿这个教条来打压他,想来也是没什么用的。而且本着圣人有教无类的贤德,顾小北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救一个是一个。 于是,陈文远便毫无语气地说道:“有什么问题,说!” “嘿嘿,”顾小北见陈文远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禁有些高兴,又向陈文远贴了贴,“知府大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顾小北一开口,陈文远便有些泄气,他觉得自己可能错了,他救不了顾小北……圣人叙事但求简洁明快,一目了然,这罗里嗦的说明方式,恐怕孔夫子在世,都能再被他气死过去。 顾小北却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说我们抓住了一个江洋大盗,后来经过查证之后,发现他并没有偷过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他果真没有过偷盗行为,自应该将他无罪释放,并且还要昭告百姓,还他清白!”陈文远一板一眼地答道。 “哦——”顾小北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一个杀人犯,没有杀过人呢?”顾小北又贴向陈文远问道。 陈文远睨了他一眼,对于顾小北的问题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捋了捋胡子,正色答道:“不管是杀人还是偷盗,只要能证明他无罪,都应该将其释放,还他清白!” “这么说不管他是杀了什么武林高手,偷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是屠了一庄子的人,只要能证明他没有干过这些事,都能把他放了!” 陈文远刚刚说完,顾小北就一股脑说了一通。 虽然他的话和陈文远说的意思差不多,但却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嗯……区别大概就在于,陈文远说的是其人没有做过这些事,而顾小北说的是他们做过这些事,反而要证明他们没有做过。 这是典型的偷换概念啊! 更何况他说的什么偷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屠了一庄子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鸡鸣狗盗之辈。 第13章 相思引 陈静初本来还在有模有样地吃饭,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偷听着他们的谈话。然而一听到顾小北这句话,就知道顾小北要问的事非同小可,一下子就把目光甩了过来。 陈文远也是耷拉着一张脸,神色严肃地盯着顾小北。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面对着二人的目光,顾小北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问题,急忙推脱了一声。 “只要能证明他无罪,就可以将他释放。”即便顾小北的说法有些无赖,陈文远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况且,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而陈静初对陈文远的话显然也有些意外,微微瞠了瞠双目。 顾小北也是同样地意外,他的这个老岳父还果真是一板一眼啊! 惊讶还带着一点点欣喜之余,顾小北又试探性地进一步问道:“即便这个人是江北一枝花?” 哐当—— 顾小北的话音刚刚落地,本来还在一旁默默听着这爷俩讨论问题的周氏,手里的饭碗登时就掉了下来。 她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又怎么经得起江北一枝花的名号? 当其余三人的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周氏已经在吴姨的帮助下匆忙收拾着饭碗。 “你……你们继续,我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没拿稳,没事!”周氏神色慌张地敷衍了一句。 顾小北看到这副情景,再一次体会到了江北一枝花的恶劣影响,心里不禁又泛起了嘀咕。 所以当陈静初和陈文远的目光再次转向他的时候,顾小北急忙摆手说道:“不……不……没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事了!” 说完,便自顾自地闷头吃起饭来。以至于剩下的时间里,顾小北再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不时地瞥了陈静初两眼,又被陈静初狠狠地瞪了回去。 他便又闷头继续扒饭。 这一次,顾小北倒是学乖了许多。当他盘里的饭菜所剩无几的时候,见大家都还没有吃完,竟也放慢了速度,不敢率先离席。 一顿饭,吃得顾小北着实压抑。直到陈文远吩咐撤下菜案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陈静初便向父母欠身施礼离开,顾小北也跟着她装模作样地拜了一礼,便和她一起离开了大堂。 刚刚出了大堂门口,顾小北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哎,吃顿饭还挺刺激的!” 陈静初很是不快地睨了他一眼,“顾小北,我和你很熟吗?” 说完,便带着桃儿转身离去。桃儿临走之前,还又向顾小北作了一个鬼脸。 “不熟吗?早晚都是要成为我媳妇儿的人!”顾小北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便也抬脚离开了。 …… 却说顾小北在陈文远那里旁敲侧击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要证明江北一枝花无罪,从大牢里救出阿花,实在是天方夜谭! 苦苦思索无计,他便在江宁府里闲转起来,排遣一下心中的苦闷。 他栽着头信步走来,散漫地在江宁府里游荡。逛了半晌之后,偌大的江宁府,他早已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猛然一个抬头间,却看到陈幼怡和她的丫鬟杏儿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陈幼怡?这里是陈幼怡的房间? 想起刚才在饭桌上陈幼怡的表现,顾小北不禁对这个“林妹妹”式的人物有些兴趣,便小心地猫了过去,想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毕竟是以后的小姨子,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小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应该这样忍气吞声的!你看看刚才在饭桌上,大小姐都把你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在家里甚至还不如一个外人!” “还有那个桃儿,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明明就在你身边,看到小姐的粥洒在了衣服上,也不知道来帮衬一下!” 刚刚在饭桌上,明明是顾小北的错,这个杏儿却硬说成了是陈静初在欺负陈幼怡。 顾小北在屋外听到杏儿这番话,心里一沉,觉得这话锋似乎有些不对,便又猫了猫身子,小心翼翼地躲在屋外,继续偷听下去。 “好啦,杏儿,你不要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庶出,又从小没了生母,自然是不能和大小姐比的!” 陈幼怡这句话倒是符合她的性格。不过,顾小北却觉得,她竟然称呼自己的亲姐姐为“大小姐”,也未免太生分了些。 杏儿又一把转到了陈幼怡面前,“小姐,你不能太好心了!你看看整个江宁城里,都只知道陈家有大小姐,哪里有人知道陈家还有你这个二小姐。风头都让她陈静初一个人占尽了!” “杏儿,大小姐她武功高强,人又漂亮,被大家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我知道你为我不平,但我只愿这样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就好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陈幼怡说着,又握住了杏儿的手,“杏儿,这些年来不管外面的人待我如何,我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然而杏儿听完陈幼怡一番掏心掏肺的话之后,竟又一把甩开了陈幼怡的手,继续不平道:“小姐,你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了!要不然你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的!” 顾小北在屋外听到这里,不禁皱着眉头巴咋了一下嘴。这个杏儿,真是个刁钻的角儿色!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根本就没有人在故意针对陈幼怡。 现在让她在这里煽风点火一番,倒真像是全天下都欠他们家小姐似的!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哦,女子不难养,小人难养! “杏儿……”这个时候,性格一向软弱的陈幼怡似乎也有点被杏儿说动。 杏儿见状,又急忙跟进道:“小姐,杏儿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陈静初永无翻身之地!” 嗯——嗯嗯?这个杏儿竟然还要害静静?真是恶仆啊!这得亏让自己听到了!要不然静静不得吃亏了吗? 顾小北更加竖直了耳朵,要听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杏儿,你……”陈幼怡不禁也有些惊讶。 杏儿见状,也并不作答,秉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放在陈幼怡面前的桌子上。 “杏儿,这是什么?”陈幼怡拿起药瓶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开口问道。 “相思引。” 第14章 江北一枝花 “相思引?相思引是什么?”陈幼怡依然不解。 杏儿却也不明着回答,附在陈幼怡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就吓得陈幼怡把手里的药瓶“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 “杏儿,你拿出这种东西做什么?”陈幼怡像是面对着洪水猛兽一般,慌神地后退了几步。 杏儿瞥了掉在地上的药瓶一眼,却仍是面不改色,又往陈幼怡身边进了一步,“小姐,书院的王秀才不是一直在疯狂地追求大小姐吗?我们只要把这个放在大小姐的茶点里,再把王秀才引进来……” “过了今夜,我看她陈静初还有什么脸在江宁城风光?” 没错,这相思引,正是春药。 而顾小北听到这里,早已是冷着一张脸。相思引什么,他也已经猜到了!好呀!竟然敢算计我老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不!不!不行!我们不能这样!”陈幼怡倒是又惊慌地走离了两步,颤抖着摆了摆手。 哼!这个陈幼怡还算是有点良心。 “哎呀!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样优柔寡断的?小姐,你要明白,这陈家有她陈静初就没有你,有你就不能有她陈静初!”杏儿又跟着陈幼怡继续劝道。 陈幼怡听罢,脸色又变得十分愁苦。 嗳——嗳——真是恶仆啊!什么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家小姐是被人架在火炉子上烤了吗?还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人家家里人本来挺和睦的,都是让你这个恶仆在这里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顾小北觉得,陈幼怡这些年来和陈家人疏远,恐怕也少不了这个杏儿的“功劳”! 而杏儿见陈幼怡如此,又加紧劝道:“小姐,只要我们这个计划成功了,那这陈家,这江宁城,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了!属于陈静初的一切,都会变成你的!” 陈幼怡仍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姐!”杏儿却是愈加着急。 “杏儿!”陈幼怡突然扭过头来,语气罕见地坚定了许多,“你不要再说了,我们不能这么做!” 而杏儿见半晌都劝不动陈幼怡,叹了一口气,只得点头应道:“是,小姐。” 然而顾小北却看到,她的脸色十分阴鸷,完全不像已经放弃的样子。果不其然,趁着陈幼怡不备,杏儿又将相思引收入了怀中。 “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杏儿一声告退,顾小北唯恐她出来发现自己,便悄悄地退了两步,远远地注意着陈幼怡屋子里的情况。 他打算好好盯着这个杏儿,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事关他媳妇儿的清白,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很快的,杏儿就贼溜溜地从陈幼怡的房间里猫了出来。顾小北便也小心翼翼地跟在杏儿身后。 …… 话分两头,却说江宁府的殓尸房里,静静地放着那十几具江北一枝花的尸体。 夜死一般地沉寂,阴风阵阵,殓尸房内的气氛更是十足地森冷。 这些尸体,本来是要等仵作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再行下葬的。 现在只是暂时停放在这里。 一面面白布盖在尸体上,让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像”? 哎呀,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一阵阴风袭来,掀起了一面白布,而白布下的尸体也随之陡然睁开了双眼…… 这个人,其实就是江北一枝花的首领——阿江。 阿江的脸庞棱角分明,面容刚毅,身板也是十足地硬朗,所以才能在服下这“阎王恨”之后第一个醒过来。 “阎王恨”其实就是一种假死药,能让服药之人短时间内处于假死龟息的状态。 江北一枝花在出发之前,每个人都备上了阎王恨。万一刺杀失败,被官府抓住,就假死躲过一劫,而后再徐徐图之。 不过这种方法也有一定的风险。服下“阎王恨”之后,人其实是处于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假如被人再刺伤几刀,也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那时候假死可就变成真死了! 不过江北一枝花知道,他们恶名昭彰,落在官府的手里,早晚都难逃一死。这种方法虽然冒险了一些,但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总比必死无疑要强得多。 阿江睁开双眼之后,便一下子坐了起来,耸了耸肩,扭了扭胯,又舒展了一番双臂,才觉得这“阎王恨”果然够妙,没有对身体造成一点影响,当真就像睡了一场大觉一般。 确认过身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后,阿江登时翻身下地,把盖在其他人身上的白布一张张扯了下来,又轻声呼唤着,“快起来,都快起来!” 扯完白布之后,阿江又挨个地拍了拍他们的脸,务求让他们尽快醒来,好离开这里。 “兄弟们,快起来!都快起来!” 这帮兄弟,干啥啥不行,睡觉第一名!阿江呼唤了半天,却愣是没有一个人醒过来。 然而身在江宁府内,阿江也不敢太大声呼喊,要是把官兵惹了过来,他们可就都跑不了了! 情急之下,阿江又压低嗓音说了一句,“都快起来,后院着火了!粮食烧没了!” 阿江这一声也确实奏效,立刻就有人“噔”地一下直起了腰板。 “火?火?哪里着火了?” 率先醒来的人是阿一,被陈静初抓捕时,总是板着脸那个人。阿一的性格谨慎而又耿直,在江北一枝花的寨子里,是专管粮草后勤的人,所以自然是最关心失火的问题了。 “老大,你就别吓唬我们了。我们这是在哪呢?要着火也是他们江宁府的后院着火。” 阿枝也懒洋洋地爬了起来。他的性格虽然比较散漫,但也自有一份傲骨。所以被陈静初抓住的时候,剜着一双眼睛,心里很是不服。 而阿一听到阿枝的话,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们是被抓到江宁府了。 这个时候,殓尸房内又突然响起了一声厉喝,“哪个王八犊子放的火,看爷爷我不削了他!” “嘘……嘘……” 这个人就是阿北,呵呵……北方人,满脸胡渣,性格有些憨厚,也有些暴烈。 他的一声怒喝,其他人急忙朝他做起手势,阿北摸了摸后脑,才有些反应过来。 江北一枝花这五个人,是按照年龄排的次序,阿江最大,有三十五岁,阿北次之,阿一和阿枝再次,阿花最小。 一帮兄弟混迹江湖,也不过是为了几碗残羹。 随后,剩下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阿江见众人都已苏醒,便立即说道:“走,快走!” 第15章 变数 众人迅速翻身下地,跟随着阿江小心翼翼地往殓尸房外走去。 然而众人才刚刚走到院子里,阿一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等等,阿花呢?” 众人互相扫视了一眼,果见少了阿花,心里顿时一紧! “哎呀!那个小崽子,肯定是没嗑这阎王药,让官府给抓起来了!” 阿北刚刚说完,阿一又急忙说道:“是啊,阿花的性子一向胆小。这阎王恨我们也是第一次用,吃下去醒不醒得过来不说,要是再被人砍两刀,可就真的去见阎王了!阿花肯定是没敢嗑!”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枝站在众人面前,询问他们的意见。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眼目光之后,答案已不言自明。 “走,去找阿花!” 阿江带头作出了决断之后,众人互相肯定地点了点头,便又深入到江宁府中,寻找阿花的踪迹。 …… 却说顾小北尾随着杏儿,一路来到了江宁府的厨房。 江宁府在每天晚饭过后,有为家人准备茶点的习惯。一壶清茶,几块糕点,由各人的丫鬟带回房间里饮用。 厨房中,几名厨娘有的在准备茶点,有的在做饭后的清洁工作。 “林婶,我来拿二小姐的茶点了。”杏儿刚刚走进厨房,便嚷了一声。 “在那放着呢,你自己拿!”林婶正在忙着洗碗,只是随意支应了杏儿一声。 杏儿暗哼了一声,对于林婶的态度不免有些不平。要是换了桃儿来,这个林婶还指不定怎么巴结呢? 她们家小姐在府里没什么地位,连带着她这个丫鬟都不怎么被人待见。 不过好在她今天是来给陈静初下药的,不被人在意也是正好。 哼!今天晚上,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陈静初的笑话。 杏儿看见灶边放着的两盘茶点,便信步走了过去。 两盘茶点中各放有一个铭牌,分别写着“陈静初”和“陈幼怡”,倒也容易分辨。 杏儿又回头张望了一番,见众人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自己,便从怀里掏出了“相思引”,洒在了陈静初的茶壶之中,又迅速晃动了几下。 放下茶壶,杏儿才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诡笑。 这一幕,顾小北躲在厨房外的大树后面,看得是一清二楚。 而他此时的脸色也显得愈发难看。 好你个杏儿,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这个时候,林婶似乎觉得杏儿有些墨迹,便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恍惚看到了杏儿在动陈静初的茶点,便急忙走了过来,“嗳,嗳,杏儿,你在干嘛呢?” 杏儿一惊,急忙把手抽了过来,安安分分地放在了陈幼怡的案子上。 顾小北见生变数,抬起的脚步又放了下来,准备再观察一番。 林婶走到杏儿身边之后,一边在襜裙上抹着自己的湿手,一边点着面前的两份糕点。见糕点并没有什么变动,她才又看向了杏儿。 而杏儿此时仍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额头上隐隐有些汗珠,双手还有些发抖。 林婶不免叹了一口气,“我说杏儿啊,这夫人都吩咐了,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茶点是一样的,都是一碟小天酥,一碟桂花糕,一碟荔枝和一碟松子,你有什么好看的?” 杏儿一听,急忙点头应道:“是是,林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乱动大小姐的东西。” 然而杏儿的心里终究还是庆幸,林婶并没有看得真切。 “哎……”林婶又好不气恼地叹了一口气。 顾小北在厨房外看到林婶竟然没有识破杏儿的下药,惋惜之余,心里一沉,便准备走上前去,戳穿杏儿的阴谋。 …… 另一边,却说江北一枝花一行人在江宁府里转转悠悠了半天,却是没有半点头绪。 偌大的江宁府,早就把他们转晕了。殓尸房本来是在江宁府的前院,此时他们竟然迷迷糊糊地转到了内宅,却还是没有阿花的半点线索。 “老大,我看我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江宁府这么大,我们连阿花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他?”阿一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说道。 “是啊,老大,别说找到阿花了,我连我们现在在哪都不知道?”阿枝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叼着一根杂草。 “嗯嗯!”阿北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一见状,便挥手阻止了众人,“我看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抓个人问问!” 阿江闻言,神色凝重地看了阿一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阿枝又扬了扬头说道:“你们看那,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就是从大牢里逃出来,我看他肯定知道阿花关在哪?” 阿枝所指,正是躲在大树后面的顾小北。 阿江见状,便果断地说了一声,“走!抓住他问个清楚!” 然后,就在顾小北正准备出去戳穿杏儿之际,却被这几个人捂住了嘴巴,连捆带拽地拖了过来。 “唔唔……”顾小北虽是连蹬带踹地奋力挣扎,但阿江几个人毕竟身负武功,愣是没有让顾小北发出一点声音,更是没有让他逃脱。 他们把顾小北拖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之后,阿北和阿一死死地困住顾小北的四肢,阿江捂着顾小北的嘴巴,神色严厉地向他说道:“答应我不要乱叫,我就放开你。” 顾小北扫视了面前这些人一眼,心知无力反抗,便点了点头。 阿江见状,便慢慢地松了手。 然而他才刚刚离开顾小北的嘴巴一点,顾小北就立刻急不可耐地叫了一声,“救命啊……” 但阿江毕竟是老江湖了,只是试探性地松了松口,见顾小北果然使诈,又立刻按了上去。 顾小北这一声,根本就没有完全散发出来,就被阿江压了下去。 阿江随即一拳重重地砸到了顾小北的肚子上,目光凶狠地说道:“让你不要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顾小北挨了一拳,奈何四肢都被困住,只能闭上双目忍痛。 这个时候,阿枝又把手挡在了阿江的胳膊上,“老大,你看他是不是我们白天追杀的那个人?” 其余众人闻言,同时仔细地看了看顾小北。虽然此时月色昏暗,视线差了点,但也足够让他们看清,顾小北的确是他们要杀的人! 第16章 强大的心电感应 而顾小北看到这副情景,心里已是更加惊惧!尤其是阿北那满脸胡渣凑到他的脸前,更是让他不舒服。 这些原来在殓尸房的人,他们竟然没有死?怪不得阿花让我去救他们?什么狗屁天地君亲师!原来他们是假死跑路!亏得自己还答应阿花要帮他们! 怎么办?怎么办?真是冤家路窄!现在又落到了他们手里,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顾小北又想奋力挣扎一番,奈何却被阿北和阿一死死地困住。 吾命危矣……静静,你在哪啊? 顾小北都有点想哭了…… 而这个时候,陈静初在晚饭过后,正在屋里看一些诗词集注,桃儿已经为她去取茶点。 别看咱们这位大小姐整日里舞枪弄剑的,但是作为大家闺秀的功课可是一样都没有少。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连不怎么喜欢的女红,也是耐心学了下来。 想想这么好的闺女以后要便宜了顾小北,真是好白菜那什么…… 唉—— 咳咳……不好意思啊,有点跑题了。 我们接着说道—— 这个时候,陈静初在看书之余,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却不知怎么想到了顾小北。 想起自己救回来的这个人,虽然整日里没个正形,甚至还有点无赖,但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想起顾小北那副逗趣的样子,陈静初不禁又浅笑了一声。 唔唔唔——怎么想起他来了? 还是好好看! 陈静初摆正了身子,又翻了一页诗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呢? 对了,今天在饭桌上的账还没跟他算呢!我是不是得去教训他一下? 陈静初想着,又把手里的书拍在了桌子上,抬脚就要向屋外走去。 然而她才刚刚站起身来,又转念一想道:算了!我去找他?他还不嘚瑟得直接原地起飞了! 陈静初撇了撇嘴,便又坐了下来。 等等,我好像是要去找他麻烦的? 哎呀,算了,不想了! 却说顾小北这边,他在心里拼命地呼喊了半天“静静”,但还是没有通过强大的心电感应把她召唤过来。 又或许,这“强大的心电感应”只是他自以为有罢了。 看着面前这些穷凶极恶的杀手,顾小北紧张得已是汗如雨下。奈何还被他们捂着嘴巴,发不出半点呼救的声音。 这个时候,阿枝却突然拍了拍阿江的胳膊,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阿江见状,便向阿一递了一个眼色,让他帮忙捂住顾小北的嘴巴。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指着顾小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一点。 随后,阿一才和阿江交换了手,让阿江腾出身来。 然而就是这换手的间隙,顾小北仍不忘呼喊一声“救命”。但是他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又被阿一堵了上去。 阿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顾小北艰难地喘了两口气,苦苦思虑着该如何脱困…… 却说阿枝把阿江拽到了一边,又回头看了顾小北一眼,才轻声说道:“老大,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太同意做这单生意。现在更是让江宁府注意到了我们,阿花还落到了他们手里。要是真的惹出了什么事,不要管银子多少,兄弟们得有命花才是!” 阿一在后面探着脑袋张望着这边的情况,却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阿江听罢,也是面色一凝道:“那该怎么办?” 阿枝又往阿江的身边凑了凑,“老大,要是在江宁府里闹出了人命,官府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阿花,然后赶紧回到寨子里,躲过了这一阵风头再说。” 阿一低头沉思了一瞬,便果断地点了点头,“好!” 二人计议已定,便又转身走向了顾小北。 这个时候,顾小北却一改之前的恐惧模样,努力朝他们挤弄着眉眼,像是有话要说。 一众杀手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都有些奇怪。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要顾小北的性命,阿江倒也不再那么顾忌,指着顾小北冷喝了一声,“别再乱叫,就把你松开,行不行?” 顾小北拼命地点了点头。 随后,阿江便向阿北和阿一示意,松了顾小北。然而,他们也没有那么心大地给了顾小北自由。 一众杀手又迅速围了过来,把顾小北死死地困在中央。 而顾小北脱困之后,倒是真的没有再急着呼救,只是哈着腰喘了几口粗气。刚才被他们堵住嘴,可真是太难受了! 顾小北也想明白了,自己在这喊,就算有人听到了,在救兵赶来之前,他就已经被这群杀手给结果了。 要活命,还得靠自己! 阿江见顾小北半晌都没有说话,又指着他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拖延时间!” 顾小北却一下拍掉了阿江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想说什么?你们还想不想救阿花了!” 几人一听顾小北提到了阿花,登时又围上前几步,阿江更是一把扯住顾小北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知道阿花在哪?” “嗳——嗳——你干什么呢?什么叫我知道阿花在哪?我还答应了阿花要去救你们呢!谁知道你们自己跑出来了!”顾小北倒是机灵,一番话说的也算是顺理成章。 “阿花在哪?”阿江却是不管顾小北说得怎么好听,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先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顾小北被阿江提领儿着实在难受。 “你……你说不说?”阿江却是怒目而视,又把顾小北往上提了提。他一个土匪头子,哪里受得了别人跟他讨价还价。 顾小北却只是挣扎着难受,并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意思。 阿枝见状,又急忙劝住了阿江,“老大老大,让我来跟他说,我来跟他说。” 阿枝说罢,便从阿江手里接过了顾小北,拽到了另一边。然而他们身后,其余几人还是紧紧地跟了上来。 顾小北才回头瞥了瞥他们,便听到阿枝拍着他的胳膊说道:“嗳嗳,兄弟,只要你告诉我们阿花在哪,我们保证不为难你!” 第17章 计成 顾小北听罢,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人,见他们都是伸长了耳朵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他的心里便多了一些底气,有这张牌捏在手里,自然就有了和他们谈判的筹码。 “咳咳……”顾小北故意咳嗽了两声。 然而就是这两声简单的咳嗽,一众杀手似乎都提足了兴致。 顾小北看到这副情景,心里一喜,便坦率地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嘛!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一见面就咋咋呼呼的!” 阿枝见顾小北开口之后,还是没有说出阿花的所在,不免有些着急,又急忙转到顾小北面前说道:“兄弟,你倒是说啊,阿花到底在哪?” 顾小北一听,又巴咂了一下嘴,倒是做起了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在教育一群不懂事的学生一般,“哎呀!你们着什么急啊!阿花就在江宁府的大牢里,有几十名捕快日夜轮守,凭你们这些人莽莽撞撞的,就能把阿花救出来吗?” 顾小北说着,见众人有些犹豫,便继续说道:“还有那个陈静初!” 众杀手把目光齐齐地投向了顾小北。 顾小北双目闪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陈静初你们知道?就是在树林里一个人就把你们全部打趴下那个,她也在这江宁府里。” 众杀手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树林里的那副情景记忆犹新,陈静初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小北见收到了成效,又挺了挺身子,是该收网了,“其实救阿花的办法我早就有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样,你们听我的,我现在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办,你们先离开江宁府,以后我们再计划着把阿花救出来,你们看怎么样?” 顾小北啰里嗦地说了一番,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众杀手一时间也在慢慢消化着…… 阿花在大牢里?有捕快看守?陈静初在这里?我们确实打不过,救不了阿花?先离开江宁府?以后再回来救阿花?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尽管如此,阿江却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又一把扯住了顾小北的衣领,“废什么话?带我们去找阿花!能不能把阿花救出来,要我们说了算!” “对!” “对!” “对!” 阿江一句话,其余众人也齐齐地应和起来,他们还远没有蠢到被顾小北牵着鼻子走。 他们也没有这么轻易就放弃阿花。到底能不能救出阿花,还要自己亲眼看过才知道! “嗳,不是……不是……” “走!”阿江这一次却没有再等顾小北聒噪,就直接提着他迈开了脚步。 阿北也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反锁住了顾小北的双手,又把一张满是胡渣的脸凑到了顾小北面前,以示威慑。 顾小北迎上这张脸,顿时反射性地扭了过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着急,“不是,你们听我说啊,我确实是有急事!咱们晚一点再去找阿花行不行?” “快走!废什么话!带我们去找阿花!”阿江只是扯着顾小北往前走,不再管他的巧舌如簧。 任顾小北再怎么着急,一时间却是走脱不得。 而在他们的身后,桃儿已经来到了江宁府的厨房…… 却说林婶对杏儿数落了一番之后,终于要放她离开了。桃儿正好迎面走了过来,杏儿却只是闷头走了过去,二人彼此之间都没有打什么招呼。 桃儿的心里却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杏儿平时都是嚣张跋扈伶牙俐齿的,今天怎么这么安生? 不过又转念一想,她不来招惹我不挺好的吗?我干嘛还不自在了? 想到这里,桃儿便也心大地走进了厨房,“林婶,我来拿小姐的茶点了!” 林婶一见是桃儿,立刻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桃儿来了啊!这是大小姐的茶点,我早就准备好了!” “呵呵!谢谢林婶!”桃儿又笑着和林婶寒暄了一番。 而杏儿走到厨房外,听到屋里响起的一阵欢笑,又满是戾色地扭过头来瞪了她们一眼:哼!过了今天晚上,我看你们还怎么笑得出来? 桃儿与林婶唠了一会儿之后,便端着被杏儿下了“相思引”的茶点,离开了厨房。 杏儿动过陈静初茶点的事,林婶既没有看得真切,也恐有失职之嫌,便没有和桃儿说起。 而杏儿在离开厨房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陈幼怡的房间。 此时,陈幼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绣着一条丝帕。她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女孩,女红做的也是一流。毕竟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就算她自觉得不受父母喜爱,但衣食住行生活供给总是无忧的。而陈幼怡平素里无事,总喜欢把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收拾得十分精致。这一点上,倒是与不爱红妆爱武装的陈静初对比鲜明。 “小姐,我回来了。”杏儿端来茶点,并转身为关好了门。 陈幼怡抬头望了她一眼,气若游丝般说道:“杏儿,你怎么去的这么久?发生什么事了吗?” 杏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心知是不能把下药的事告诉小姐。她心头灵光一闪,反而向陈幼怡抱怨道:“小姐,你还说呢!我不过是多看了大小姐的茶点一眼,被林婶看见了,就数落了我半天。” 陈幼怡听罢,又是一声哀叹,“杏儿,以后你还是多注意一点,别再去招惹旁人了。我在这府里不如大小姐,我自是认命的。未曾想也拖累得你受别人委屈,唯有我们自己多注意一点,低调做人了。” 杏儿听着她这番话,心里更是窝火。她本想反驳陈幼怡几句,但一想到今晚之后陈静初就会身败名裂,心里的火气便也降下了,只是暗道一句:小姐,你就等着看好戏! “是,小姐,杏儿知道了。”她表面上装作应承,陈幼怡见了也甚觉欣慰。 “小姐,茶要凉了,你快用!”杏儿把茶点端上前去,陈幼怡也放下手中的丝帕,接了过来。 陈幼怡一边用着茶点,杏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唯恐陈静初用下茶点后药力发作,王恒却没有及时赶到,便向陈幼怡说道:“小姐,您先慢用,杏儿还有点事,就先下去了。” 说罢,也不等陈幼怡应承,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陈幼怡见她如此行为,也是微微有些起疑。但念在杏儿待她一向忠诚周到,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窗外的夜越发漆黑,而陈幼怡只是在饮着茶点,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依旧浑然不觉。 第18章 相思终成恨 却说江北一枝花押着顾小北一路往江宁府的大牢走去,顾小北也是愈加焦急。 他由阿北押着,其他人由阿江带着头警戒着周围。 一路上,顾小北总是在寻找机会逃脱。 “不是,大哥,我已经告诉你们大牢在哪了,你们自己去就行了!我是真的还有急事,你们先放过我行不行?” “你是不是以为俺们傻?俺们把你放了,你扭头就去把俺们告发,带人来抓俺们了!”阿北把一脸胡渣凑到顾小北面前,恐吓性地说道。 阿北这句话,倒是让顾小北愣了一下。这一点,他倒还真是没有想到。 别说是他,其余几个杀手似乎也是没有想到,扭头瞪了顾小北和阿北一眼。 他们只是觉得不能把顾小北放了,倒是没有想到顾小北会带人来抓他们? 这一下,他们更是不能放了顾小北。 这个阿北可是一点都不傻! 但可惜的是顾小北没这么想啊!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而阿北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倒有些紧张,“咋了?俺说错话了?” “没错没错,快走!”阿一催促了一声,众人便又匆忙向前走去。 而顾小北被阿北拿在手里,仍是没有放弃软磨硬泡,“大哥,你北方人啊,我也是北方人。咱俩是老乡啊!你听我这口音,在俺们那旮沓……” “再废话小心俺削你!” 顾小北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阿北伸出一只手掌堵了回去。 “不是,大哥……” 顾小北又欲开口,却听到阿江突然一声令喝,“别说话,有人来了!” 阿北见状,赶忙捂住了顾小北的嘴巴,把他拖到了一处假山后面。一众杀手也紧跟着躲了过来。 却说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桃儿端着陈静初的茶点,哼着小调一路走来。 而顾小北从假山的缝隙里看到,桃儿端着的正是被杏儿下了“相思引”的茶点,桃儿却是浑然不觉。 顾小北一时间更是抓狂起来,想要努力发出声音来阻止桃儿。 几名杀手见状,急忙在顾小北的嘴巴上又加上了几道手掌,并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月光清冷如练,蓦然间,桃儿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突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起来。 众杀手的心里也是一阵紧促,生怕被人发现。死死捂住顾小北嘴巴的同时,阿一和阿枝在一旁不断地作出“嘘嘘”的手势,让顾小北不要发声。 阿北更是比划着一只手掌,怒目而视,威胁他要是敢再出声就要削他! 削你——削你—— 顾小北却是根本不顾这些威胁和警告,不仅仍想要呼喊,双腿和双手也是愈加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又有几名杀手岌岌按了上来,才堪堪阻止了顾小北。 而桃儿四处张望一番之后,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只道是自己多心了,便又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顾小北看着桃儿离去,不免又要拼命挣扎一番。 阿一见桃儿已经离开,才敢勉强发出一点声音,“老大,他是不是羊角风犯了,怎么比刚才抖得还厉害了?” 顾小北一听,却是瞪大了双眼,满是置疑地直直盯着阿一。 “快看快看,不抖了不抖了!”阿枝又急忙说道。 顾小北又把置疑的目光飘向了阿枝。 什么叫羊角风犯了?他们还说得煞有介事? 算了,也懒得跟他们计较。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去救静静! 阿江观望着桃儿终于走远,才转过身来,看见被众人死死按在地上的顾小北此时还算安静,才松了一口气道:“放开他!” 众人松开顾小北之后,仍由阿北死死地困住顾小北,捂着他的嘴巴。 阿江在他面前板着脸说道:“我告诉你,你的命现在在我们手里,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耍什么花样!” 他见顾小北只是干瞪着眼没有反应,又强调了一句,“听明白没有?” 顾小北急忙点了点头。 “走!”阿江一声令下,众人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顾小北虽然仍是努力寻找着逃脱的间隙,奈何这一次却被众杀手死死地看住,没有半点机会。 桃儿端着茶点,一路无话,来到了陈静初的房间。 彼时陈静初仍在翻看着那本诗集。桃儿放下茶点之后,又在旁边独自嘟囔着,“小姐,我觉得今天杏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了?”陈静初仍在看着诗集,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杏儿平日里一向都是伶牙俐齿的,每次见到我非要刻薄几句才满意。今天在厨房里碰到她,她却闷着头走了过去,好不奇怪!”桃儿微微皱了皱眉头。 陈静初听罢,却放下诗集,看了桃儿一眼,“桃儿,杏儿是幼怡的丫鬟。幼怡自小便没了生母,性格又颇为内向,不善于替自己争取什么。我知道连府里有些下人都看不上她。难得有杏儿一直陪着她,你平日里遇见杏儿,多让着她一点就是了!” “小姐,你还说呢!”桃儿不禁有些不平,“今日在饭桌上,小姐明明就不是故意的,但二小姐偏偏说得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替陈静初鸣了一句不平,桃儿又独自嘟囔着,“那个杏儿牙尖嘴利的,我平日里哪敢去招惹她!” 陈静初见桃儿一副委屈的样子,浅然一笑,轻抚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好啦,桃儿,幼怡也挺不容易的,你就当为我多忍让她们一些。你若是哪里受了委屈,我再补偿给你可好?” 在陈静初的安慰下,桃儿又撒着娇道:“我哪里委屈了,桃儿只是为小姐觉得不平。你看看二小姐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小姐欺负她了……” 桃儿说着,又看到陈静初一双通透的双目,想起陈静初刚刚说的话,剩下的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桃儿,家和才能万事兴,幼怡毕竟是我妹妹,我没有听到的我管不着,但是我不许你以后再这么说她!” “小姐……”桃儿似乎还有些不服,但看着陈静初这副认真的样子,便只得抿了抿嘴,“是,小姐,我知道了!” 陈静初嫣然一笑,又轻抚了桃儿两下,“好啦,桃儿,时辰也不早了,你早点下去休息!” “是,小姐,你也记得趁热用了茶点,茶凉了口感就差了。” 陈静初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点,会心一笑。 “小姐,桃儿就先下去了!” “嗯!” 桃儿走后,陈静初又涓涓地翻起书来。 一盘茶点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 又一会儿,陈静初似是觉得有点渴了,便倒了一盏茶,徐徐饮下,又顺手拈了一块桂花糕。 第19章 我想跑 江宁府府衙的内宅有一处旁开的小门,以供平日里进出一些家眷使用的生活用品。 这个时候,杏儿却带着王恒王秀才从这里进入了内宅。 她为防止王秀才认出自己,还特意裹了一层面纱。 杏儿找上王恒的时候,自称是江宁府的丫鬟,又说她家小姐要找他,王恒自然就认为是陈静初要找他。但王恒一介书生,本就中规中矩,即便他自认为白日里陈静初给他的飞镖是定情信物,给他带来了一些底气。但深夜造访府衙内宅,私会陈静初,王恒到底还是有些胆怯。 “这位姐姐,不知静初深夜找小生前来,到底所为何事?”王恒轻轻拽了拽杏儿的衣襟,小心地问道。 杏儿却是一声娇喝:“我说王秀才,你怎么这么麻烦!这大半夜的小姐找你来做什么,哪里能说得那么清楚?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今天晚上,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杏儿说罢,便又向前走去。 王秀才回味着杏儿的话,在原地愣神了一瞬,目光抬起之时,见杏儿已经走远,便又急忙跟了上来,紧跟着又是一句聒噪,“这位姐姐,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还要戴个面纱?” “王秀才,我这两天偶感风寒,受不得半点凉意。你满意了吗?”杏儿的脚步只是匆匆,心里暗道这个王秀才真是好生麻烦。 “是,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王秀才见杏儿似乎有些不喜,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只是跟着她往前走去。 却说江北一枝花押着顾小北往大牢走去,顾小北的心里已是越来越着急,静静可是真有危险,他怎么能一直耗在这里? 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双手被阿北死死地锁在背后,嘴巴被他紧紧地捂着,连话也说不出口,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其时已至夏日,夜间总是免不了一些蚊虫叮咬。尤其是阿北这一脸的大胡子,更是深受蚊蝇的喜爱。 几只蚊子盘旋在阿北的面颊上许久,阿北也躲躲闪闪地与他们对峙了半天。终于,一只蚊子瞅准机会,铆足了力气,向阿北的面颊发起了冲锋。 阿北始终是失于防备,露出了破绽,被蚊子叮了个正着。口针刺入阿北的皮下之后,蚊子疯狂地吮吸着,享受着获得新鲜血液的快感。 啪—— 最得意的时候也就是最松懈的时候,阿北正是要欲擒故纵,引敌深入。 蚊子自以为吸到了阿北的血就是它的胜利,却不想正中了阿北的诡计。在它贪婪吮血的时候,丧生在了阿北厚重的巴掌之下。 这场战争,是阿北赢了。 而这个时候,顾小北却扭头和阿北对峙了一眼,看着阿北一个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顾小北的双目略显惊讶,上下扬了扬头…… 阿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也跟着顾小北扬了扬头…… 说时迟那时快,顾小北见阿北并没有反应过来,登时拧出一股力气,挣脱了阿北的束缚,一溜烟跑了起来。 而阿北见自己突然两手空空,才反应过来,急忙呼喊道:“嗳,嗳,跑了!跑了!” 不过他始终不敢大声呼喊,声音只是从嗓子里发了出来。但是这一声,也足以引起身边其他人的注意。 阿江闻声转过身来,见顾小北撒丫子跑了起来,当机立断,登时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他毕竟是有轻功在身,顾小北这个连百米赛跑都没有参加过的死宅,又哪里是阿江的对手? 阿江一个箭步追上,便死死地锁住了顾小北的喉间,重重地把他撞在了墙上。 “你想跑还是想要命?”阿江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想跑!我想跑!”顾小北被锁着咽喉,连呼吸都有些难受,一边拼命想拽下阿江的手,一边仍是勉强地说了一句。 其他杀手渐渐围了过来,听到顾小北这句话,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小子看起来挺胆小挺怂的,怎么这会儿竟然不惜命,竟然想跑了? “大哥,我是真的有急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不会告发你们的!”顾小北被掐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但还是努力争取阿江放过他。 “我管你有什么急事!现在救我兄弟出来最重要!”阿江说着,又一把将顾小北提了过来,押着他向前走去,“走!” 等他们走到阿北面前时,阿北显得有些抱歉,摊起双手道:“老大,俺……俺……” “没事,我亲自押着他,快走!”阿江干脆地说了一句,便亲自押着顾小北,和众人一起往大牢走去。 顾小北被阿江死死地扼住咽喉,在阿江手里,更是动弹不得。 …… 杏儿把王秀才领到陈静初屋外的一丈之地后,便欠着身对他说道:“王秀才,那间便是小姐的屋子。小姐在屋里等着你呢,你快快去!” 杏儿说完,王秀才还在张望着陈静初的房间,杏儿也不等他作答,便匆忙离去了。 “姐姐,姐姐……”王秀才唤了两声,杏儿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见杏儿渐渐走远,王秀才又踌躇了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向陈静初的房间走去。 陈静初的屋里仍亮着灯光,她打算看完这一卷之后,就熄灯就寝。 王秀才来到陈静初的屋外,又扭捏了半天,才终于敢发出一点声音,“静初,不知道你深夜找我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王恒?”陈静初一听,顿时有些惊讶!这大半夜的,王恒怎么在这里?这里可是府衙的内宅,这个王恒也太大胆了! 陈静初想着,便要站起身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酸秀才! 然而她才刚刚起身,只觉得身子一软,又立刻瘫倒了下来。紧接着,陈静初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且隐隐有些躁动。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陈静初的心里不禁有些慌乱。然而这一慌乱,似乎又加重了药性,让她觉得愈加躁动。 这个时候,王秀才的声音又在屋外响起,“静初,圣人设男女之大防,王某身为一介书生,虽无八斗五车,治世安邦的大才,但也知道深夜造访,实是有违礼法。” 王秀才说着,又显得有些激动,“但小生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我之间,绝对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闲话。” 第20章 火上浇油 却说这相思引本是催人情欲的烈性药物,但陈静初毕竟有着一身深厚的内功,不可能任由药性泛滥。 然而那壶茶陈静初显然喝了不少,杏儿也是下足了药量。在用内功压制药性之后,陈静初已变得愈加虚弱。 她努力按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听到王恒在屋外说的这些话,心里更是恨意难消,奈何自己现在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别说奈何他不得,更是……更是…… 她显然已经知道自己中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目光已经落在了面前的茶点上。 药性逐渐占据上风,弥漫开来,陈静初的面颊也愈发涨得绯红。 心里一阵恨意涌上,陈静初一把将茶点打翻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王恒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能在她的茶点里下药? 她更是没有想到,这个王恒平日里虽然讨厌,但表面上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又是谁把他放进了府衙的内宅?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陈静初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宝剑上。 她要站起来,她要把王恒赶走! 王秀才对于屋子里的情况却是浑然不觉,只是见陈静初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也没有要放他进屋的意思。 他或许是觉得陈静初是在屋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告白,只是有些害羞,又或许是担心陈静初会生气,才不敢轻易叩门。 总之,王恒仍是独自杵在屋外,自顾自地说起话来,“静初,你读过曹子建的《洛神赋》吗?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王恒念了半天文绉绉的话,却还是不见陈静初给他开门,便顿了顿,自觉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痴情,“静初,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洛神!” 陈静初对于王恒的话早已不胜厌烦,此时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宝剑,带着十足的恨意,步履蹒跚地向屋外走去。 王恒却像是自己都被自己的话打动了一般,又沉醉而深情地吟起诗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说到动情处,王恒更是才情大发,“静初,你知道吗?曾经的我想写尽世间所有的诗情画意。直到我遇见了你,才发现你就是这人间所有的诗!” “诗你妹!”陈静初暗骂了一声,满脸愤恨地拖着宝剑一步步走来。 王恒微微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了白天里陈静初用来警告他的飞镖,捏在手里,“静初,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有意,今天更是当着江宁城众多百姓的面,亲手送给我这个定情信物。静初,你放心,这支飞镖,我一定会像珍视生命一样珍视它。毕竟这是你我之间爱的证明!” 王恒这句话说完,陈静初便猛然一下打开了房门。 看到陈静初,王恒顿时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静初!” 然而这一声过后,王恒却发现陈静初的样子有些不对,只见她的面部和双手,以及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涨得绯红,宛如刚刚出浴的仙子一般。 看到陈静初这副样子,王恒的脸颊不禁也有些羞红,“静初,你这是怎么了?” 陈静初却只是怒目而视,她的精力和内力都在努力压制体内的药性,根本没有余力再去理会王恒。 王恒也终于注意到了陈静初凶狠的目光,以及她手里提着的宝剑,不由得反射性地后退了半步,“静初,你……” 他的话音刚落,陈静初也终于蓄好了气力,一剑向王恒劈去! 可叹平日里挥剑如虹的陈静初,此时的剑法却全没了力气,就连一介柔弱书生的王恒都轻松躲了过去。 王恒躲过之后,见陈静初的情况有些不对,又急忙收起了飞镖,上前扶住了她,焦急地问道:“静初,你怎么了?” 陈静初一剑挥出之后,身体却像被抽空了一般,更加无力压制相思引的药性,药性肆意弥漫开来,陈静初变得更加意乱情迷。喘息了半晌之后,才勉强说出一句,“走开!” 此时的陈静初多少还能保持一些理智,她又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利剑,心里已暗暗地下了一些狠心。 她既然已经无力再赶走王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些清醒,结果了自己,也算是留下了一身清白。 然而陈静初才刚刚思念至此,王恒见她都已经这副样子了竟然还提着一口宝剑,便一把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扔在了地上。 陈静初虽想反抗,奈何却是浑身酥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由他夺了宝剑。 “静初,来,我先扶你回屋。”王恒又搀扶着陈静初往屋内走去。 陈静初的心里却是一阵阵地恶心和厌恶。她只当是王恒给她下的药,恨不得现在就砍了这个人渣。 奈何与相思引的药性对抗了许久,陈静初早就没了半点力气。 王恒扶着她在屋里坐下之后,又看到打翻了一地的茶点,不禁有些疑惑,向她轻声问道:“静初,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陈静初在一番挣扎之后,内力终于渐渐耗空,意识已有些模糊,双眼都变得迷离起来,对于眼前的王恒,都已看得不十分真切。 更加要命的是,内力耗尽之后,相思引的药性更加汹涌地弥散开来。陈静初心里的欲火已经不知不觉地燃烧起来。 而王恒看到陈静初一副疲惫的样子,又慌忙收拾起打翻了一地的茶点。 他见茶壶中的茶并没有洒完,便急忙给陈静初倒了一盏茶,要给她饮下。 “静初,你先来喝点茶。” 陈静初虽是意乱情迷,但尚且还知道这茶有问题。她的心里对王恒虽是更加痛恨,却连推开这盏茶的力气都没有。 王恒见陈静初半晌都不言语,便索性把茶盏送到了陈静初的唇边,满是担忧地给她喂了下去…… 第21章 包子脸的姑娘 另一边,江北一枝花押着顾小北,终于来到了江宁府的大牢前。 一众人等躲在假山后面,远远地望着大牢的入口处,才知道想要从这大牢里救人,凭他们这十几个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大牢前方,有几十名捕快轮番巡守,把大牢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不要说在大牢里面,还有许多捕快。 看到这副情景,江北一枝花等人的脸色也愈显昏暗起来。 顾小北被阿江捏在手里,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有这么多捕快,要救人你们自己去救,我是真的还有急事,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江眼见着救出阿花无望,一时间有些失神,捏住顾小北喉咙的手不由得也松懈了几分。 阿江稍一松懈,顾小北立刻轻咳了几声。 阿江登时警觉过来,又加大力气锁住了顾小北。 “嗳,老大。”这个时候,阿枝却绕了过来,伸手拦下了阿江。 “这位兄弟,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救出阿花吗?你到底有什么办法?”阿枝又向顾小北问道。 顾小北却扬着自己的喉咙,拼命咳嗽着。 阿枝又和阿江相视会意,阿江这才慢慢松开了顾小北。 顾小北脱困之后,急忙咳嗽了几声,喘了几口气。他心知陈静初的情况紧急,片刻都耽误不得,还没等气息平稳,就急忙说道:“诸位大哥,我现在真的是有急事,你们先离开江宁府,至于怎么救阿花出来,我们以后再说。” “不行,先把我兄弟救出来!”阿江又一把扯住顾小北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不是,大哥,我是真的有急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顾小北已经着急得跺起脚来。 阿枝见二人的情况胶着,谁也不肯相让,便上前劝解了两句,“这位兄弟,你看啊,我们现在就在大牢前,你先帮我们把阿花救出来,再去办你的急事,行不行?” 顾小北却只是焦急,“不是,在大牢里救人,哪有那么容易的!等你们把人救出来了,我的事早就晚了!” 阿枝和阿江见顾小北不肯妥协,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毕竟办法是在顾小北的脑子里,他们也不可能把顾小北的脑袋撬开看看。 阿一在一旁看着顾小北这副焦急的样子,却冷不丁地蹦出来一句,“你是不是想尿裤子了?” 嗯?嗯??嗯??? 众人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阿一。阿一这副一本正经深思熟虑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众人不禁在心里暗暗认同,觉得阿一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顾小北这副表现,的确是像想尿裤子了! 众人又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顾小北。 顾小北从一脸懵圈再到一脸懵圈,实在是不知道这群人的脑回路怎么会这么神奇?心里一急,他竟噗通一声给他们跪了下来,“诸位大哥,我是真的有急事要办!这件事关乎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她的性格又一向要强,搞不好就会是一条人命!她青春正好,桃李年华,你们难道真的忍心看到一个姑娘在这样的年纪就香消玉损吗?” 他这一番话出口,江北一枝花众人却是一阵愣神。他们原本以为顾小北只是想尿裤子了,没想到他竟然真有这种急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没有决断。 顾小北却是片刻都耽误不得,又继续开口求道:“诸位大哥,这位姑娘对我特别重要,求求你们让我去救她!” 顾小北说罢,竟然一个响头直接磕在了地上。额头与地面碰撞,真真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顾小北挺起身来,见众人还是一脸发愣的样子,心里一急,又是一个响头磕下,“求求你们了!” 顾小北没有打算停下来,只要他们不放他走,他就会一直磕下去! 然而当他再次准备弯腰磕下的时候,却被“江北一枝”四个人齐齐地扶住了。 阿江垫着他的额头,阿北和阿一扶住了他的左肩,阿枝扶住了他的右肩,几个人都是一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 顾小北看着这副情景,一时间也有些失神,不太搞得清楚状况。 阿江率先开口说道:“这位兄弟,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应该随意向人下跪。我们看得出来,你也是位性情中人,我们兄弟向来都敬重这样的人。刚才的事是我们多有得罪,你快去救那位姑娘!” 顾小北对于阿江的话显然觉得十分意外,他本来是着急得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他本来打算着,静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也不活了,他就磕死在这里,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同意了? 尤其是阿北那个大胡子,竟然还感动得有点想哭了? 而阿一看着顾小北这副茫然的样子,又突然开口问道:“兄弟,是那个包子脸的姑娘?” 嗯???嗯???阿一是不是误以为他要救的是桃儿了?他这样……他这样……这样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美男子,竟然和桃儿放在一块,难道就不怕桃儿羞愧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然而众人看到顾小北似乎有些迟疑,不禁又露出了一丝疑惑。 “嗯嗯嗯!”顾小北急忙点了点头。 桃儿就桃儿!都这个时候,只要他们能让他走,让他们误会成桃儿又有什么关系!就算误会成林婶也得认啊! 众人见状,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兄弟,快去!我们就不耽误你了!”阿江一句话后,众人便松开了顾小北,任由他离去。 顾小北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来,向身后指了指,“真的放我走?” “快去!”阿江又挥手说了一句。 顾小北扫视了众人一眼,也不再向他们作别,拔起腿来就向身后跑去。 跑了两步,顾小北又猛然站住,向身后看了一眼,见众人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追过来的意思。 这一刻,他的心里惊讶与怀疑并存,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人原本是要杀他的,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 他又跑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又跑了两步,再回头看看,江北一枝花却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分毫。 等到顾小北跑远了一些之后,才终于确定,这些人是真的是要放他走! 这一次转过身来,顾小北却是高高地拱起双手,向他们作了一个揖,以示感谢。 而江北一枝花众人也是面带微笑,朝他挥了挥手作别。 阿一更是在嘴边用双手张开了一个喇叭,压低嗓音说道:“快去!” 顾小北见状,破颜一笑,便迅速迈开脚步,向陈静初的房间奔去。 他走之后,阿一又开口问道:“老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阿江瞥了大牢处一眼,沉声一叹道:“先走!以后再从长计议!” 众人虽是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暂时撤退。 第22章 截胡? 陈静初的房间里,王恒已经接连给她喂了好几盏茶,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静初,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陈静初却半晌都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 王恒不知道,正是他手里的茶导致了陈静初这副样子。 而陈静初在接连饮下几盏茶之后,意识终于渐渐丧失了,埋藏在心里的欲望也愈加汹涌起来。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在这种时候,她眼前的这个人,竟变成了顾小北的样子。 相思引到底是诚实的,虽然现在可能还只是一点萌芽,但却是埋藏在陈静初内心深处的情愫。 意乱情迷之际,陈静初却勉强站起身来,瘫到了王恒身上,倒是着实把王恒吓了一跳,“静……静初,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在陈静初的意识里,看到的却是顾小北那张满是……贱笑的脸,“静静,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听到这句话,陈静初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右手缓缓落下,要解开自己的衣带…… 王恒看到这副情景,心里却是有些慌了,他是真的慌了!他完全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他完全没有想到,今天晚上来到这里,陈静初竟然会向他投怀送抱。 对他而言,这样的发展到底还是有些……太快了! 王恒不禁偏过头去,支支吾吾地说道:“静……静初,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有意,但……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点,现……现在这样我觉得有点快了……” 王恒说着,又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而陈静初却早已沉浸在和顾小北的你侬我侬之中,根本就没有听到王恒说了什么。 王恒一句话落地,陈静初却已经解开了腰带,外衫顺势滑落了下来。 王恒这个时候要是还能偏过头去,那他可就真的是坐怀不乱真君子了! 很可惜他不是! 除去外衫之后,陈静初身体的线条更加轮廓分明,王恒拼命地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说道:“静……静初,既然你执意如此的话,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恒说着,一只手扶住陈静初的同时,已经迅速而又十分麻利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就在他满心亢奋的这一刻,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十分不和谐的声音,“静静!静静!” 顾小北冲进来的时候,看到陈静初的外衫已经脱落,王恒也是猴急猴急得解开了腰带,他的心里猛然打了一个咯噔! 而王恒看到顾小北,也是满脸的诧异。 “静静!”顾小北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分开了陈静初和王恒,把陈静初抱在怀里,着急地摇晃着,“静静,静静,你醒一醒!” 而陈静初正是意乱情迷,仍然想往顾小北的怀里贴去。 而王恒见被顾小北突然截胡…… 截胡?用在这里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总之,王恒一面扯紧腰带,一面向顾小北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顾小北一心着急陈静初,哪里听到了王恒的话。他见陈静初半晌都不清醒,眼角又瞥到她屋里的脸盆里还有半盆水,便把陈静初靠在了桌子上,登时一个箭步上去,端起脸盆把水泼到了陈静初的脸上。 这一下,陈静初终于有些清醒,也勉强能够自己站立起来,按了按额头。 “静静,你怎么样了?静静?”顾小北又急忙上前扶住了陈静初。 “顾小北……”这一次,陈静初是真的看到了顾小北。 而顾小北看到陈静初终于清醒过来,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如此野蛮?”王恒看到这副情景,倒是义正言辞地质问起了顾小北。 顾小北听到这一声,立刻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嗯——” 这个王恒可是险些就玷污了静静的清白,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事情? 顾小北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静静,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顾小北扶着陈静初靠在了桌子上,便杀气腾腾地向王恒走去。 王恒看着顾小北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不禁也有些胆怯,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顾小北一脸怒色,瞪着王恒,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腮帮子上。 “虽然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你,但你却是最令我火大的!” 王恒捂着脸颊挺起身来,对于突然闯进来的顾小北和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拳,自然是感到十分诧异。 然而他自以为这是他和陈静初的约会,顾小北才是搅局的人,此时自是不甘示弱,又咬着牙一拳回敬了顾小北。 顾小北愣了,他显然没有料到王恒竟然还敢还手?他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吗?他可是……他可是…… 顾小北怒了,又一拳砸到了王恒脸上。 王恒也是一拳…… 他们就这样撕打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的手脚就互相缠住,翻倒在了地上。看着他们脸上肿起的淤青,竟还是顾小北受的伤多一些。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王恒既是占了一些上风,心里也更多了几分底气。 “我是什么人?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顾小北仍在咬着牙用力拉扯着,不过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是王恒的对手…… 这就有些尴尬了…… 而王恒见对方武力如此孱弱竟然还敢来搅局,不免又讥笑了一声,“哼!我告诉你,夫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里面还有射御两项,我好得也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顾小北闻声,心里不禁暗骂了一声,怎么古代的秀才原来这么厉害的吗?还要学骑马射箭? 他竟然连王恒都打不过? 以前还真是太缺乏锻炼了! 看着王恒这副嚣张的样子,顾小北真是悔不当初!如果以前稍微努点力锻炼身体,也不至于现在英雄救美的时候在静静面前出糗! 当他努力扭过头来看向陈静初时,只见陈静初靠在桌子边上,看着两个人厮打在一起,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顾小北的心里又是一急,静静身上的药性还在,如果自己制不住王恒,接下来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呢? 现在还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情况还不甚明了之际,却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了一粒石子,打在了王恒的额头之上…… 第23章 六脉神贱 王恒额头一痛,顿时就让顾小北找到了机会,挣脱王恒束缚的同时,又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踢到了墙边。 顾小北站起身来,把扯乱的头发甩到了身后,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故作轻蔑地向王恒嘲讽道:“哼,跟我斗!小爷我可是练过的!” 顾小北说着,又匆促地回头看了一眼陈静初的反应。 而陈静初自然还是那副样子,就算心里清楚一些,也没有余力再进行任何表态。 顾小北觉得,静静对于自己的耍帅应该还算满意…… 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便又转身面向了王恒,“怎么样,王秀才?还要打吗?” 顾小北特意加重了“秀才”两个字,以示对王恒的轻蔑。 王恒捂着肚子,艰难地爬了起来,满脸怨愤地瞪着顾小北,似乎并没有要服输的意思。 他知道,他是被人偷袭了,要不然是不可能输给顾小北的! 而顾小北见王恒并不认怂,眨巴了一下眼睛,倒又失了几分胆气。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信心打赢王恒…… “呀——”王恒又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啊——”索性如此,顾小北也管不了许多,只能再次迎上。 “啪叽——”一粒石子又打在了王恒的腿上,王恒才刚刚冲到顾小北面前,就在他脚下跪了下来,脸色很是吃痛。 顾小北举着一只拳头,对于这突然发生的情况,也显得十分茫然。连带着刚才那一下,却不知是何方高人在帮助自己?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不管了,先把这个王恒吓跑再说! 顾小北哈下腰来,贴向王恒的脸说道:“怎么样,王秀才?我这招叫六脉神剑,隔空打人,例无虚发!正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本是不愿拿出这一招的!” 呵呵……这可真是六脉神“贱”了! 不过王恒好得也是一个秀才,自然不会被顾小北连草稿都没打的谎话骗到。他慢慢站起身来,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同样没有看到人影。 他始终是不服的,又端起架势,准备再次向顾小北袭来。 “喂喂,你干嘛?我六脉神剑很厉害的!”顾小北见状,却显得有些惊慌,双手捻起了兰花指,十分不具备恐吓性地向王恒恐吓了一声。 “我厉害你个大头鬼!”伴随着一声怒骂,王恒又向顾小北冲了上来。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路过的各位神仙大侠,再帮我这一次!我顾小北以后肯定给你们烧高香! 情急之下,顾小北只得伸出兰花指,虚放了一招,“六脉神剑!” “啪叽——” 顾小北指尖所向,还真的又有一粒石子打在了王恒身上。 嗯??? 这一次,王恒是真的有些怕了。而顾小北更是茫然,两个人举目张望了半天,却愣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这莫不是见鬼了? 顾小北的心里竟也打了一个冷颤。 不不不,就是见鬼也是好鬼!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王恒赶走! 咳咳…… 顾小北正了正神色,又摆起架子向王恒说道:“王秀才,这一下你总该见识到我六脉神剑的厉害了?你现在滚出去,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要不然,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王恒见状,虽是有些胆颤,但仍有些不死心。 “嗯嗯嗯?”顾小北又秀起兰花指,有模有样地向王恒威胁道。 “王秀才,你再不走,我可要放剑了!” 顾小北端了一会儿架子,见王恒仍是没有动作,目光一闪,倒真是一手兰花指又甩向了王恒。 咻—— 啪叽—— 伴随着顾小北的手指,竟然又有一粒石子打在了王恒身上。 顾小北也是心知有人或者有鬼在帮助自己,才敢故作声势地使出他的“六脉神贱”。 不管在帮自己的是人是鬼,只要能把王恒吓走,鬼也是好鬼! 顾小北见一招得逞,便知自己所料无差,另一手兰花指又立刻跟了上来。 又有一粒石子打在了王恒身上。 随后,顾小北的两手兰花指简直就像群魔乱舞一般,向王恒挥洒着,同时竟也有无数的石子砸向王恒。 “怎么样,王秀才,我的六脉神剑厉害!” 王恒被石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紧紧地护住了头,哪里还有空闲去理会顾小北。 厉害是厉害,不过这满地的石子就有点出戏了…… 然而顾小北又挥舞了一会儿,石子却突然戛然停下,顾小北也急忙停了下来,以防穿帮。 虽然只有他自己觉得他演得很好。 陈静初身后的窗户外面,阿江见自己手里突然没了后续,急忙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阿一在地上慌乱地抓了一把,摊了摊手道:“老大,没石子了!” 其他人也是急急忙忙地左右找了找,地上却是空空如也,再没有一粒石子。 众人只能也向阿江摊了摊手。 屋内,王恒见石子停了下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小北又趁势瞪了他一眼,王恒终于心生胆怯,撒丫子落荒而逃。 “唉唉,老大,快看,跑了,跑了!”阿枝仅仅露出一只眼睛趴在窗户,向阿江说道。 阿江几人闻言,也急忙附在窗户上查看了一眼。 王恒走后,顾小北又急忙来到陈静初的身边扶住了她,“静静,你怎么样了,静静?” 直到此刻,陈静初还是一副迷离的样子,浑身酥软,摇摇晃晃。 顾小北见状,也心知一时半会是唤不醒她了。想起刚才的那些石子,顾小北又探着脑袋压低了嗓音问道:“不知道刚才是哪位大侠出手相助?” 这个时候,江北一枝花众人已经背靠在了陈静初的窗沿下。听到顾小北的呼唤,几个人交换了一眼目光之后,“江北一枝”四人便齐齐从窗户跳了进去。 顾小北看到竟是他们,自是又惊又喜,“原来是你们啊?” 顾小北的声音很低,像是怕吵醒陈静初似的。 阿江却是毫不避讳地说道:“这位兄弟,我们怕你会有什么麻烦,就一路跟来看看,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顾小北索性让陈静初靠在了自己身上,腾出双手向阿江挥了挥,又拱了拱手道:“刚才谢谢各位大哥了!” 几人见状,又露出了一副毫不做作的笑容。 这一刻,顾小北也感受得到,他们都是一些侠肝义胆的豪爽之人,或许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穷凶极恶。 第24章 你比任何人都好看 “这位兄弟,我们看得出来,这位姑娘是被人下药了,你还是让她先好好休息!”阿江又伸手说道。 “嗯!”顾小北点了点头,便又扶起了陈静初,“静静,静静,我们先去休息了!” 然而这个时候,相思引的药性似是又要发作,陈静初一离开顾小北,却又要瘫倒上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嘛,我不要休息!我不要休息!” 陈静初撒娇了!陈静初卖萌了!快来看啊!千古奇观仅此一次啊! 有“江北一枝”四人在场,顾小北却意外地有点尴尬,只想先把陈静初扶到床上,“静静,我们不闹,我们先去休息啊!” 顾小北说完,又尴尬地看了陈静初身后的四人一眼。 四人见状,急忙把目光飘了过去,一个看着左边,一个看着右边,一个看着天上,一个看着地下。 陈静初依然是不依不饶,竟又举着一张小脸,噘着樱桃小嘴,似是要向顾小北索吻,“不嘛,我要,我要!” 这是顾小北的人生巅峰啊!这是顾小北的人生巅峰啊! 顾小北看着陈静初仍然泛着红晕的脸颊,不可能没有心动,然而他也只是失神了一瞬,便立刻缓了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把目光移了过去,言辞也有些吞吐,“静……静静,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把持不住的!” “咳……” “咳……” “江北一枝”四人一听,干咳了两声,急忙把手搭在眉毛上,慢悠悠地转过身去。 “不是,你们……”顾小北仍显得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陈静初却突然用力一推,把顾小北推倒在了桌子上,接着就要往他身上爬去。 “嗳——嗳——静静,你这可不像是中了春药,像是喝醉了啊!你可不要事后不认账啊!” 这是顾小北的人生巅峰啊! 倒是真如顾小北所说,陈静初的确是一副迷醉的样子,趴在他的身上,红扑扑的脸蛋正在慢慢凑了过来。 看着陈静初这副样子,顾小北是真的想,真的想……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这种纠结,是男人都懂! 他心里一横,把头撇过陈静初向身后的四人喊道:“大哥,大哥!” 几个人正在一旁“装傻”,顾小北连连喊了几声,他们才像是突然听到一样,转了过来。 “大哥,麻烦你们帮个忙,把她打晕,打晕了!”顾小北苦着一张脸说道。 阿江闻声,直直地上前了两步,瞪着一双眼睛站在陈静初身后,拿出一只手掌上下比划了两下,像是在问顾小北真的要把她打晕吗? “嗯?” “嗯!”顾小北闭上眼点了点头。 “咚——”阿江登时一个手刀下去,陈静初就晕了过去,倒在顾小北的身旁。 顾小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 把陈静初安置到床上之后,顾小北又急忙向“江北一枝”四人拱手道谢,“诸位大哥,今天晚上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了!” “这位兄弟,你就不要再跟我们客气了。我们不知道你有此等要紧的事,还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今天晚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兄弟的心里会一辈子不安的!你能够不怪我们,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阿江一席话说完,其余三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顾小北听罢,心里更是舒畅,也露出了一副欢喜的笑容,“诸位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我顾小北今天能够认识你们,实在是三生有幸!” “顾小北?你叫顾小北?”阿枝又指着顾小北说道:“说起来打打闹闹半天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呵呵呵……”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顾小北又拱起手来说道:“诸位,今天晚上你们先暂时离开江宁府。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把阿花救出来的!” 四人交换了一眼目光之后,又互相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兄弟,后会有期了!”阿江率先带头说道。 “小北,后会有期。”阿枝又说了一句。 “后会有期!”阿北和阿一道。 “嗯!”顾小北又点了点头。 随后,江北一枝四人便又向窗户走去,准备离开。 “大哥,可以走门的。”顾小北尴尬地指了指门的方向。 四人眨了眨眼,似乎也是突然惊觉,便又拐了回来,走到顾小北身边时,还又一本正经地给了拱了个手,“告辞!” “告辞!” …… “慢走!” “慢走!”顾小北也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 送走他们之后,顾小北就一下子就在陈静初的床榻边跌坐下来。 和江北一枝花周旋了许久,又和王恒打了一架,这刚刚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也太累了! 他正在这边长吁短叹,另一边“江北一枝”四人刚刚走到门口,阿一就突然反应了过来,伸手示意阿江停下,“老大,刚才那个人好像就是陈静初?” 阿北和阿枝闻言,也顿时提起了精神。如果刚才那个人就是抓了他们的陈静初的话,趁着她此时不备,他们可以做的事,岂不是有很多吗? 而顾小北在屋子里望着他们突然停了下来,对于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是全然不觉。 他仍然在为结识这些人感到高兴。 阿江与阿北阿枝的惊讶不同,目光显得十分沉着,淡淡地说了一句,“走!” 说完,便独自向前走去。阿江似乎早就发现了她是陈静初。 剩下的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眼目光,意外之余,却也觉得情理之中。 这才是他们江北一枝花一贯的作风。 随后,他们便与其他人会和,悄悄地离开了江宁府。 顾小北望着他们终于离去,又暗笑了一声,“静静,其实这些人还挺可爱的!要不然你去跟你爹说说,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顾小北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陈静初,露出了一脸幸福的笑容,“静静,我这刚穿越过来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多事。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顾小北靠在陈静初的床沿上,面色温和,隐隐带笑,仰着头缓缓说道:“我原本正在上课呢,就被风扇掉下来砸穿越了。还刚穿越过来就被人追杀。其实我一开始心里挺没底的,幸好遇见了你,你救了我,还带我回来。虽然你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我知道你的内心一定是善良又温柔。” “我好几次惹你生气,你都没有发火。当然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你特别亲近,就是想缠着你。” 没有发火?顾小北你这是自带了女神滤镜? 顾小北说着,又趴在了陈静初的床沿边,看着陈静初安静睡觉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像秦姝。不过我觉得不是的!我和秦姝在学校里其实也不是特别熟。” 顾小北又露出了一脸傻笑,“以前我也没有发现秦姝这张脸放在你身上会这么好看!” “嗯?”顾小北不禁眉头一皱,“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哎呀,不管了!反正就是你好看!你比秦姝好看!你比任何人都好看!” 顾小北正在傻笑着,像是突然发现陈静初的脸上有什么异样,便缓缓地站起身来。 第25章 女人太可怕了 顾小北看到,陈静初的眼角竟然挂着一滴泪珠。他伸手轻轻地把这滴泪珠捏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一眼,却又突然笑了一声,“静静,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看着陈静初安睡的面庞,顾小北又紧紧地把她的手捏在了手心里,正色以对,“傻丫头,你放心!有我在,不管多少次,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不管多少次,只是顾小北此刻一句无心的话。但他和她都不知道,他们未来真的会经历很多次。 陈静初在安睡之中,却像是听到了顾小北的话一般,眼角又挤出了一滴泪珠。 顾小北见状,微微一笑,又伸手为她捏掉。 随后,顾小北便站起身来,弯腰为她盖好了被子,准备离去。 “静静,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他这一句话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谁知道陈静初刚才把茶水打翻在地,有一部分茶水洒到了床边。顾小北此刻脚底一滑,身体顿时就不受控制,栽到了陈静初身上。 恰巧也并不恰巧,意外也并不意外,顾小北和陈静初正好两唇相对,上演了他们的第一次接吻。 顾小北不禁瞪大了双眼,心里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喜?!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传来的,似乎是杏儿的声音,“老爷,我刚才真的看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进了大小姐的房间。” “这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男子来静儿的房间?”陈文远满脸不喜,虽是半点都不相信杏儿的话,但终究还是要来陈静初的房间里看个究竟。 “老爷,我们到了大小姐的房间自然就知道了。” 杏儿这一句话说完,便已经和陈文远踏入了陈静初的房间,正好看到了顾小北亲上陈静初这一幕。 只是顾小北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实在有点出戏。 而顾小北目光偏转过来,也正好和他们的视线对上。 他的嘴……嘴,还亲着呢,他实在是舍不得松开,实在是舍不得…… 太香了! 杏儿惊得立刻捂住了嘴巴,怎么会是他?王恒呢? “顾小北,果然是你!”陈文远顿时一声怒喝。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果然”? 而顾小北见状,立即就要直起身来,“岳父大人,你听我解释啊!” 谁知道他的脚底仍然打滑,才刚刚挺起腰来,就又倒了下去,又是一口亲在了陈静初的脸上。 “顾小北!”此刻的陈文远已是怒气盈天,立即大步上前,一把将顾小北提了起来,掼将出去。 却说这陈文远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却是有几分筋骨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陈静初去玉清真人座下学艺。 他提领起顾小北来,也是半点都不费力,令顾小北毫无反抗之力。 再说,他也不敢反抗啊! 陈文远把顾小北扔过去之后,又回来在陈静初的榻边俯身轻唤了两声,“静儿,静儿。” 见陈静初并无反应,陈文远只当她是睡熟了,又立刻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顾小北一眼。 顾小北被陈文远摔在地上,正是浑身酸痛,此时却也不敢耽搁,急忙摆正身子,向陈文远解释道:“岳父大人,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还敢乱叫!”陈文远又是一声滔天怒喝。 “不是,我是说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顾小北慌慌张张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文远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在地上拽了过来。 杏儿在一旁早已看得是目瞪口呆,陈文远当即又是一声厉喝,“今天晚上的事不准说出去!再有一个人知道,我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老爷!”杏儿慌张地欠身应和了两声。 “哼!”陈文远一声怒喝,便拽着顾小北往屋外走去。 杏儿在屋里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陈静初,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是一头雾水。 而陈文远拽着顾小北,自然是要把他押到大牢。一路上,顾小北也是没有放弃向陈文远解释,“知府大人,你听我说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陈文远正是怒火中烧,根本不想再听顾小北的狡辩。引狼入室,今天真的是引狼入室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本官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 陈文远一句话出口,顾小北立刻捂上了嘴。这个知府大人一向刚正不阿,现在又正在气头上,真不是他惹得起的! 顾小北只得由着陈文远拖到了大牢。 而大牢里的狱卒看到陈文远竟然大半夜的,亲自押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来到这里,也是颤颤巍巍地急忙打开了牢门。 把顾小北扔进牢房之后,陈文远又是一声怒喝,“把他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是,是,老爷!”狱卒小心翼翼地拱了拱手。 “哼!”陈文远一声怒喝,便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顾小北又被陈文远摔了一下,已是腰酸背痛。他揉着肩膀站起身来,见陈文远虽然已经远去,但还是喊了一声,“喂,讲不讲道理啊?你问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呵呵,或许正是因为陈文远走远了,顾小北才敢嚷嚷这两句。 别的不说,就凭你当着人家的面,在人家闺女睡着的时候亲了人家闺女一口,把你关进大牢里,你不亏! 甚至还有一点点赚? 噗—— 而看守大牢的狱卒鲜少看见陈文远这么暴怒的样子,于是对于陈文远三更半夜亲自押送到大牢里的这尊凶神也是不敢支应一句。 狱卒撇了撇嘴,便抬脚离开了。 另一边,杏儿见自己的计划失败,顾小北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陈静初的房间,她的心里早已是惴惴不安,唯恐有人已经发现了她做的事。 而当她惶惶地回到陈幼怡这里时,陈幼怡已经准备睡下。看到满脸汗珠的杏儿,陈幼怡不禁有些疑惑,“杏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没事,小姐。”杏儿慌忙掩饰道。 陈幼怡虽是纳闷,但一时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 大牢里,顾小北见没有人理会自己,低头抱怨了两句,便准备回牢房里休息。 然而他才刚刚转过身来,就看到阿花趴在牢房上,跟他打了个招呼,“唉,小北,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你这满脸的伤是怎么回事?” 原来顾小北和阿花的牢房正是邻居,阿花本是在牢房里睡觉,一番动静把他吵醒了,看到来人正是顾小北,他自然要来问候一番。 顾小北瞥了阿花一眼,也并不意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一点误会!” 顾小北说着,便在阿花旁边靠着坐了下来。 “误会?”阿花轻声嘟囔了一句,看着顾小北挂了一脸的彩,感觉可不是一点误会那么简单。这个时候,阿花又想起了白天里陈静初来找自己,自己出卖了顾小北的事…… “小北,该不会是她去找你麻烦了?”阿花小心翼翼地呲着牙说道。 “她?谁?”顾小北倒有些不明所以。 “白天那个。”阿花指了指白天里陈静初站的位置。 “白天?”顾小北顺着阿花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略一思忖,才明白过来,“静静,你是说静静?她找我什么麻烦?我们俩挺好的啊!” 顾小北说着,又面露疑色地看向了阿花。加上突然被关进大牢里颇有些不高兴,顾小北的脸上多少有些厉色。 阿花一看到顾小北这副样子,急忙挥了挥手,“不不不,她没找你麻烦就好。没事没事。” 阿花咽了一口吐沫,同样背靠着顾小北坐了下来。 既然小北还不知道的话,那么那番话从自己嘴里透露给了陈静初的事,就一定不能让小北知道:哎呀妈呀!女人太可怕了!将来找老婆一定不能找这样的! 哎!孩子,你还是太年轻啊! 第26章 江北的真相 阿花是安静下来了,顾小北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扭过头来瞪着阿花,“阿花,说起来有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阿花一听,顿时就有些害怕,难道顾小北还是知道了? “什……什么事?”阿花扭过头来看着顾小北,眼神中露出了明显的颤抖。 顾小北微微抿了抿嘴,暗叹了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阿花竟然还不承认! 只见他指着大牢外,颇有些怒气地说道:“殓尸房里的那些人,都是活的?我去你天地君亲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说起谎来连脸都不红!” 阿花听罢,在庆幸顾小北并不是要拿陈静初的事质问自己的同时,也惊讶于顾小北是怎么知道阿江他们还活着? 但阿花的性格却意外地谨慎,这毕竟事关阿江他们的生路,阿花不知道,顾小北是不是在故意诈自己。 阿花又扭过头来,并没有让顾小北看到自己闪烁不定的目光,“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小北一急,不禁又往阿花身边凑了凑,“还我怎么知道的?他们都站起来跑路了,还我怎么知道的!” 阿花听罢,又一下子转过身来,跪在地上颇有些欣喜地说道:“小北,你是说老大他们已经跑了吗?” “老大?怎么连你也叫他老大?”顾小北一疑,又把目光背了过来。 这么说起来,闹了那么半天,他还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呢?阿花已经是江北一枝花的头目了,也叫他老大,难道? 顾小北又扭过头来看着阿花,略微森冷的目光倒是让阿花又有些胆怯。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千防万防,还是一个不小心透露了老大他们的身份。 江宁府肯定以为他们抓的这些人只是江北一枝花中无关紧要的小部队,而事实上这些已经是他们的骨干人马。 如果让江宁府知道了这件事,那老大他们就更危险了! 想到这里,阿花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唾沫。 与顾小北的目光对峙着,阿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行了行了,你在那瞎担心什么啊!”看着阿花一副惊惧的样子,顾小北随意摆了摆手,“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呢!” 阿花见状,才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放心了一些。 也是,顾小北又不是江宁府的人,他完全没有必要针对江北一枝花。 那些人是不是江北一枝花的骨干成员,对顾小北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阿花正在这样想着,顾小北见他有些松懈,又猛一下凑了上来,“你说那个人真是阿江?” 顾小北突然的动作,把正在沉思的阿花吓了一跳,阿花反射性地向后跌坐了一步。 看着顾小北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阿花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小北,你不是说你不关心这些事吗?” “不是,阿江,江北一枝花的阿江,江洋大盗的头领,大人物啊!我怎么能不关心呢?”顾小北其实完全是一副吃瓜的心态。 “呵呵……呵呵……”阿花又苦笑了两声。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应该是觉得顾小北和他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顾小北见状,却也不再那么激动,轻声嘟囔了一句,“说起来你阿花也是个大人物呢!” 阿花看着顾小北这副样子,又想起与他接触这几次。阿花觉得,他是一个十分真诚可交可信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心思。于是,有些话阿花便想和顾小北说说。 只见阿花坐在原地蜷起了膝盖,抱着腿慢慢说道:“小北,其实我们江北一枝花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顾小北见状,自然也来了兴致,认真地竖起耳朵,听阿花讲下去。 阿花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我们寨子里其实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家聚集在一起,无非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后来老大来了,寨子里的婆婆又收留了一些会武功的人,然后寨子里的一些人就都学了些武功,大家渐渐有了能力,便干起了劫富济贫的事。” 阿花说着,又显得有点激动,“但是我们真的只是劫富济贫,没干过别的坏事!我们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而且我们打劫的对象,都是那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人。我们劫来的钱财,也大部分都分给穷苦的百姓了。我们自己只留了很少一部分。” “老大说了,他在书里看过,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些富人的钱,都是搜刮老百姓得来的,就应该再还给老百姓。” 顾小北听到这里,不禁哂然一笑,“你们这都是什么歪理!我跟你说,你们这叫仇富!”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顾小北又补充嘟囔了一句。 或许是觉得身为说理者没有摆好自己的立场,他又干脆地总结道:“就算只是劫富济贫,那也是犯法的!” 面对顾小北的失笑,阿花却仍是一副认真的样子,“我们知道!但是当我们看到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在我们的帮助下能够再一次笑着面对生活的时候,我们就觉得,我们做的事没错!” 阿花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坚定。顾小北听到这里,不禁也有些愣神。 是啊!到底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在封建剥削的恶性体制之下,官就一定是对的?法就一定是对的?民就一定是错的吗? 人民百姓的水深火热,难道真的无关王侯将相的风花雪月吗? 即便是皇权,又何尝不是建立在更加强大的暴力之下? 唔唔唔—— 我想这些干什么? 当顾小北再一次看向阿花时,阿花从顾小北的眼神中也看到了认同,便又继续说道:“但是在劫富的过程中,我们也不是那么顺利。一般的地主家里都会养有大狗,有的甚至还会有狼,狮子,老虎,稍微有点势力的财主,家里都会有家丁护院。我们在劫富的时候,损失过好几个兄弟。我有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叫阿树,就是被地主家的恶家丁活活打死的!” 顾小北听到这里,神色也显得有些黯然。 “阿树最喜欢笑了!我现在想起阿树的样子,还总是那张傻乎乎的笑脸。那一次我们遇到了埋伏,对方的人比我们情报中的人多得多。我是亲眼看着阿树被他们打死的。” “我永远没有办法忘记,我把阿树的尸体带回去的时候,阿树的阿婆哭到昏天地暗,两眼无光的样子。但是阿婆说,她不后悔让阿树加入我们。因为即便阿树没有加入我们,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活下去。现在这样,他们说不定还多活了很长时间呢!而且还能帮助更多的人。” “阿婆说,她还希望我们去帮助更多像他们这样的人。” “阿婆不后悔。我也不后悔。我们江北一枝花都不后悔。我们会继续做下去的!” 阿花说到这里,再次看向顾小北时,面颊上早已挂着两条长长的泪痕。 而顾小北也挺直了腰板面对着阿花,神色严肃。 第27章 阿江 阿花抽泣了一声,又抹了一把泪水,继续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给穷苦的百姓送银子时,总会带上一枝桃花,告诉他们是江北一枝花帮了他们。” “我们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感谢我们。我们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我们应该让别人知道,有人为了能够让他们活下去付出了生命。即便他们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叫什么,但是江北一枝花这个名号,应该被人记住。” “再后来,我们江北一枝花的名声越来越大,在江淮一带的穷苦百姓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是侠盗,是英雄,甚至还有人叫我们活菩萨。” 阿花说到这里,自然显得有些骄傲。顾小北也不禁失笑了一声。 “但是再后来,或许就是因为江北一枝花的名号太大了,也或许是江北一枝花除了劫富济贫之外,从不做其他肮脏的勾当,结果惹到了一些道上的朋友。然后他们在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坏事的时候,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枝桃花。而官府和其他人就都会认为这是江北一枝花做的。” “结果,这个雪球就越滚越大。一家这样做了,另一家也这样效仿。因为这样做,他们就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江北一枝花,自己逍遥法外。” “慢慢地,江北一枝花的名号却是比之前更大了。原本我们只是活动在江淮一带,后来整个长江上下,都知道了我们江北一枝花。不过这个时候的江北一枝花却不是侠盗,不是英雄,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再后来,就连我们送给穷苦百姓的银子,他们都不敢收了……他们生怕拿了这些银子,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阿花的故事讲完了,顾小北也听完了。然而听完这个故事,顾小北却显得有些愣神。 他心里最想骂的是,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被这个世界恶意相向? 感慨唏嘘良久之后,顾小北才慢慢说道:“阿花,这么说你们江北一枝花里都是好人了?” “好人?”阿花皱了皱眉头,“小北,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好人”是什么意思?但我们江北一枝花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 顾小北一听,又是哑然失笑,是啊,又怎么能用“好人”这样世俗的字眼来定义江北一枝花的行为呢?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一个问心无愧吗? 顾小北看着阿花这副天真的样子,又露出了一副欣慰的笑容。 顾小北此时才觉得,阿花的天真是他的真性情,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然而正当顾小北还沉浸在这份朴素无暇的情绪中时,却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副着急的样子趴在了牢门上,指着阿花说道:“问心无愧?你说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那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我……我难道是坏人吗?” 顾小北指着自己,样子很是激动。 阿花见状,又往里面缩了缩,“小北,这件事我们说过。你救我出去,我就会告诉你的!” “不是,你……”顾小北觉得他错了,这个阿花还是很有心眼的! 不过阿花既然死死地捏住这个不肯告诉他,顾小北也没有任何办法,又失望地坐了下来。 或许是担心顾小北有什么顾虑,阿花又补充了一句,“小北,其实不止是我,我们江北一枝花大部分人都是没有杀过人的!” 顾小北对阿花的话又来了兴趣。虽说他们劫富济贫有侠盗之名,但是顾小北觉得,在他们抢劫那些富人的过程中就算杀了一些人也是无可厚非。 现在阿花竟然说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杀过人? 不过,顾小北还是注意到了阿花话里关键的地方,“大部分人?” 阿花对于顾小北的敏锐感到了一点可怕,但是经过和顾小北的相处,阿花觉得顾小北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他可以相信顾小北,并不打算瞒着顾小北什么。 阿花咽了一口吐沫,双目中露出了一丝丝的恐惧,直直地盯着地面,“老大,只有老大是杀过人的!” “老大年轻的时候跟着山里的师父学过一些刀法。后来回到乡里的时候,乡里的财主想要霸占一个姑娘。那个财主都五十多岁了,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家里已经有七八个老婆了,而那个姑娘当时不过才十六岁。姑娘死活不从,奈何那个财主在他们乡里势力太大,在姑娘家里打砸抢烧了好几次。如果姑娘不给他当小老婆的话,他们一家人就在那个乡里活不下去了。结果,那姑娘心里一横,就在村边的湖里投湖了。她想着自己死了,财主也就不会再为难他们家里人了。” “幸好我们老大正好从湖边路过,把那姑娘救了出来。知道姑娘的难处之后,老大心里一急,就半夜里提着刀把那个财主给砍了!后来,老大为了躲避官府的通缉,就逃到了我们寨子里。寨里的人知道老大的遭遇后,便让他安心住了下来。” 顾小北听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要发展成水泊梁山的节奏啊?怎么后来就跑偏了呢? “老大也是因为自己杀过人,所以后来在我们打家劫舍的时候,告诫我们一定不要杀人!我们都知道,老大也是考虑着,如果将来不慎被官府抓住了,没有杀过人,好歹也能判得轻点。” “谁知道后来江北一枝花竟然成了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顾小北看着阿花一副失落的样子,便出口安慰道:“行了,阿花,咱们江宁府这位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一定会还你们清白的!” 阿花闻声,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了顾小北。 “我也会帮你们的!”顾小北又说了一句。 “小北。”阿花也显得颇为感动。 “小北,老大杀过人这件事,你可一定不能告诉官府的人,否则会把老大害惨的!”阿花又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 “嗯,你放心!”顾小北也点了点头。 随后,两个人便同时露出了一副笑容。 这个时候,阿花又屁颠屁颠地爬到了小北身边,饶有兴致地说道:“小北,你知道吗?老大救的那个姑娘,后来还找到了寨子里,他们两个人还……” 阿花说着,又十分八卦地做了一个相亲相爱的手势。 顾小北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又笑了一声。 这群土匪果然很可爱! “老大一开始还不愿意呢!说什么比人家差不多大一轮呢!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结果那个姑娘就赖在寨子里不走了,吃老大的,喝老大的,还睡老大的!把老大挤得在屋顶上睡了半年多呢!” “再后来啊,有一次我们出去打劫老大受伤了,身上开了一条特别长的口子,嫂子就再也不让老大睡屋顶了……” 顾小北有些倦了,这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听着阿花絮絮叨叨的故事,顾小北靠在那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阿花也和他倚背而坐,继续讲着阿江的故事…… “或许正是因为那一次,老大觉得嫂子是真心待他的,就半推半就地娶了嫂子。老大成亲那天,我们寨子可热闹了!寨子里好像从来就没有那么热闹过……” “成亲以后,老大对嫂子也特别好,不忍心让她干一点粗活。我们还总是笑话老大,说他成了亲就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了……” 第28章 这里面有戏啊 顾小北已经快要睡着了,他本以为阿花会这样一直没完没了地说下去,等说得倦了,自然就会去睡了。 谁知道阿花到底是心眼实,和顾小北聊得投缘了,有些事情便不忍心瞒着他。只见阿花猛然一个激灵,又翻转过身来,颇有些神经地叫了一声,“小北,有件事我觉得我得告诉你!” 顾小北颇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事啊?” 阿花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显得有些躲闪,“其实……其实,今天你走之后,她又来过……” “她?谁啊?”顾小北在梦乡中仍然不愿轻易醒来。 “就是她……”阿花又往牢房外的位置指了指。 顾小北懒散地扭过头去瞟了一眼,“你说静静啊,她来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来问问我们说了什么……” “哦……”顾小北对阿花的话显然没什么兴趣,又要睡了过去。 “然后我就把你跟我说的话告诉她了……” “嗯……”顾小北仍然没有想到什么,昏昏欲睡。 而阿花见顾小北始终毫无警觉,又怯怯懦懦地说道:“就是你跟我说她对你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话……” “嗯……”顾小北真的不知道阿花絮絮叨叨地到底想说什么,不就是静静来了,然后…… “嗯嗯嗯??”顾小北猛然一个惊觉,一下子就不瞌睡了,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阿花。 阿花也怯懦地低了低头。 “不是,我们男人之间说的话,你跟她说什么啊?”顾小北冷然质问道。 阿花又缩了缩身子,“对不起,小北,她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小北听罢,也无心再责怪阿花,只得抿了抿嘴,无奈地跌坐了下来。 阿花悄悄地抬头瞥了顾小北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北,她没有找你麻烦吗?” 这个时候,顾小北才想起了那个被陈静初砍掉的桌角,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但他还是厚着脸说道:“没有!她怎么会找我麻烦呢?我们家静静可乖了!” “呵……呵呵……”阿花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想着顾小北的脸皮可真是厚……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顾小北可就是睡意全无,再也睡不着了…… 想起被陈静初砍掉的桌角,他深深地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一夜,陈静初倒像是做了一个美梦,甚至还美滋滋地翻了个身。 ……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了大牢里十分粗糙的早饭,顾小北便端坐着,又和阿花吹起牛,哦,不,聊起天来。 “阿花啊,我跟你说,我们家静静其实是一刻都离不开我的!别看昨天晚上我岳父大人气急败坏地把我丢到了牢里,不过这用不了一会儿啊,我们家静静就会过来把我带出去的!” 阿花看着顾小北这副大着一张脸的样子,深深地不以为然,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 都沦为江宁府的阶下囚了,他不知道顾小北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顾小北说完,瞥了他一眼,见阿花一脸诧异的样子,不禁巴砸了一下嘴,“怎么?你还不信啊?”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阿花咧着嘴点了点头,反正吹牛又不犯法,随便你怎么吹! “哎!”顾小北大有孺子不可教也之感。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大牢的大门打开的声音,随后便有一阵轻盈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他们知道,这是有人来了。 然而出乎阿花意料的是,来的人竟然真的是陈静初。 更出乎阿花意料的是,陈静初来到顾小北的牢房前,直接对身边的狱卒说了一句,“把他放出来!” 整个过程看的阿花瞠目结舌,而顾小北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炫耀似的向阿花扬了扬头——怎么样?我没骗你? 但狱卒听了陈静初的话,却是拱手说道:“大小姐,他是大人亲自关进来的。大人还有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狱卒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陈静初便出口打断道:“秦班头,你放心!我爹那边我自会去解释,若是有什么事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连累到你的。” “这……”秦班头仍显得有些为难。这怎么说也是江宁知府亲自交代的事,而且昨天晚上他虽然没有当值,但是却听说了陈文远那副罕见的盛怒,这件事应该不能儿戏对待。 但是当他看到陈静初手里握着的那把宝剑时,心里还是犹豫了。 他倒不是怕陈静初会对他用武,只是陈静初在江宁城,在江宁府,尤其是在他们这些捕快衙役之中,威望和影响力绝对不比陈文远低。 多少次都是陈静初带着他们这些捕快在办案缉凶。 既然她说会承担住陈文远的问责,秦班头就实在没有理由再扭扭捏捏的了。 秦班头权衡了一瞬,便果断地说道:“大小姐,你把人带走!只是大人那边,还希望你能亲自解释一番。” “嗯!”陈静初点了点头。 秦班头不再迟疑,给顾小北打开了牢门。 顾小北对于昨天晚上陈文远的盛怒和放话自然是记忆犹新,他也有些意外,这些衙役竟然会这么听陈静初的话,看来他的静静果然很厉害! 顾小北又暗暗地骄傲了一番。虽然这并不关他什么事! 阿花在一旁更是看得两眼发呆!这都是什么情况?这怎么做到的?难道陈静初真的像顾小北说的那样,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顾小北难道不是在吹牛? 而顾小北看到阿花一脸诧异的样子,又向他得意地扬了扬头。 这一边,牢门一打开,顾小北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陈静初身边,“静静,你来救我出去了?” 而阿花一看到顾小北这副谄媚的样子,顾小北在他心里刚刚树立起的高大形象又一瞬间崩塌了…… 呵呵……呵呵……阿花的心里一阵苦笑。 “走!”陈静初对于顾小北的话既无怒色也无回应,只是一副冰冷的样子,简单地说了一句,便转身欲走。 顾小北见她离开,也急忙跟了上来。 然而他才刚刚走开两步,就又听到阿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北!” 顾小北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阿花一眼,只见阿花正趴在牢房上,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顾小北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花也同样点头回应。 这个时候,陈静初怀抱长剑,竟然意外地停下脚步,回头瞥了顾小北一眼。 嗯??? 陈静初竟然在等顾小北,这里面有戏啊! 第29章 把昨晚的事忘了 顾小北和阿花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快步跟上了陈静初,“静静,我们走!” 他对于陈静初特意停下来等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十分在意。 或许是他无赖式地与陈静初亲近,使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陈静初本来就和他十分亲近。 但是他却忽略了,陈静初一直都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对那些无谓的追求者无不拒之于千里之外。 而陈静初能够为他驻足这一瞬,就已经说明,他在陈静初的心里与别人不同了。 顾小北跟上陈静初之后,她便抬脚向前走去,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你和他很熟吗?” 顾小北见陈静初主动和自己搭话,倒是有些意外,“他?你是说阿花吗?” 陈静初瞥了他一眼,轻轻抿了抿嘴,并没有回答他的废话。 顾小北见状,又急忙说道:“哦,我和他就是聊了几次天,也不是很熟。” “聊天?都聊什么了?”陈静初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顾小北又想起了“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事,不禁停下了脚步,嘴角抽搐着,脸色变得特别难看,“静静……” 完了,静静肯定还在为这件事生气呢! “嗯?”陈静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又抬脚离开。 顾小北急忙跟上,比手划脚地解释起来,“静静,你听我解释,那件事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当时的情况是……” 顾小北还没有说完,陈静初登时又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盯着他,“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没!没哪件事!”顾小北急忙捂住了嘴巴。既然静静都不知道哪件事,他又干嘛提呢?说不定静静早就不在意了! 我们家静静果然最善良最温柔了!嗯! 瞧瞧,这女神滤镜带的! …… 顾小北跟在陈静初身后离开大牢之后,二人便漫步在花园中,顾小北不知道陈静初要带他去哪,一时间也没有多问,只是和陈静初并肩走着。 陈静初偶尔扭过头来,看到顾小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不免感慨了一声。虽然昨天晚上她的意识比较混沌,但也还隐约记得发生的事。顾小北这些伤毕竟是为救自己受的。她又哪能想到,顾小北竟然连王恒都打不过! 但是再看着顾小北这副总是傻笑的样子,陈静初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关心他一下。 毕竟他脸皮够厚,想来也是没事的! 然而在一个不经意间,陈静初却又发现,顾小北额头上的伤痕似乎并不是拳脚所伤,便不自觉地伸手探了探,“你额头上的伤好像不是王恒打的,怎么回事?” 顾小北见陈静初竟然主动伸手接触自己,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往后仰了仰。 陈静初说罢,他又摸着自己的额头,笑了笑道:“哦,没事。这是昨天赶去救你,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地上磕的。” 这是给江北一枝花磕头磕的!不过,顾小北并不打算让陈静初知道这件事,他又不是要邀功的!况且,江北一枝花的事现在还不能让陈静初知道。 陈静初听罢,只是抿了抿嘴,并未多言。顾小北说的虽然比起现实轻了好几个量级,但还是让她的心里颇有些感触。毕竟他是为自己受的伤。 而顾小北却觉得,今天的陈静初好像安静了一些,不再有那么大的脾气。呃,也不是,我们家静静脾气挺好的。 只是这样,让顾小北有些不习惯。想来昨天晚上的事,还是让陈静初心有余悸。 “静静,昨天晚上……” 顾小北刚想开口安慰她两句,却被陈静初一声厉喝打断,“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顾小北见状,当即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他知道这件事对陈静初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不敢轻易触及。 少顷,他又收了收神色,正色说道:“静静,那你知道昨天晚上是谁给你下的药吗?” 陈静初一听,登时停下脚步,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左手紧紧地握着宝剑,目光冰冷下沉,面色如铁。 顾小北见状,便半个身子转到了陈静初面前,沉声说道:“是你妹妹的丫鬟!” 陈静初心头一惊,猛然一回头向他问道:“你说什么?是杏儿?幼怡知道这件事吗?” 顾小北脸色沉着,毫无波澜,“还好,她并不知道。杏儿本来是要征求她的同意,但到最后你妹妹都没有应允,杏儿便擅自动手了。我也是正巧在屋外偷听到她们的谈话。” 陈静初听罢,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双拳紧握,目光下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小北就这样等了她半晌之后,才敢开口问道:“静静,你打算怎么做?” 他这一句话出口,陈静初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慢慢张开,双目暗淡地说了一句,“算了!” “算了?”顾小北一听,顿时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转到陈静初面前,怒声喝道:“静静,她对你用这种下三滥的药,你竟然说就这么算了?” 面对顾小北的怒喝,陈静初立刻又怼了回去,“你嚷嚷什么嚷嚷,要不然你想怎么办?” “我没嚷嚷……”顾小北撇了撇嘴,侧过身来,一副好没脾气的样子,但仍是不平地嘟囔了一句,“静静,那也不能这么算了啊?” 陈静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神又显得暗淡无光,“幼怡是我的亲妹妹,她从小就没了生母,在家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性子又有些自苦。杏儿是她身边的人,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有意针对她。” 顾小北一听,顿时就焦躁起来,在陈静初面前来回地走来走去。 而陈静初看着他这副左窜右跳的样子,不免要有些纳闷。 顾小北蹦跶了一会儿之后,便喘着怒气说道:“静静,不是我说啊,她日子不好过?她日子不好过就能成为伤害你的理由吗?你这么纵容她,就不怕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吗?” “你说说你们俩,真是亲姐妹啊!一个在那自怨自艾,一个在这忍气吞声。你说你们气不气人啊?” 顾小北越说越来劲儿,竟然大胆地来到了陈静初的面前,戳了戳她的额头,“气不气人啊?” 陈静初也顺势向后仰了仰头。 顾小北说完,仍是一副吹胡瞪眼的样子把一张大脸举在陈静初面前。 而陈静初却被顾小北教训得一脸呆懵。顾小北说完,陈静初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你……我……那样……”顾小北两只手在他和陈静初之间比划着,一时间竟也是语无伦次,“我能不激动吗?” 顾小北说完,竟有些生气地走开两步,背过身去。 陈静初却意外地破颜一笑,慢慢踱步到顾小北身后,扭动身子用怀里的剑柄碰了他一下。 顾小北微微侧过身来,倒是给了陈静初一个脸色,“干嘛?” 陈静初极不自然地用大拇指蹭了蹭鼻子,难得地有些忸怩,“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顾小北就属于那种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给他点洪水他就泛滥,给他一个小池塘他直接当成太平洋。陈静初一谢谢他,他哪里还知道自己是谁? “不用!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啊!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嘛!”顾小北这股嘚瑟劲儿,恐怕给他插上翅膀,他就直接原地起飞了! “再说了,那你出了事,吃亏的不还是我吗?” “你!”陈静初一听,举起剑来又要打他。 “哎哎……”顾小北急忙后退了两步,架起手来挡着陈静初,“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陈静初见状,又笑了一声。 顾小北也咧起嘴笑了起来,“静静,你不知道,其实你昨天晚上那副样子也挺可爱的!” 然而顾小北这句大大咧咧的玩笑终究还是触碰到了陈静初最敏感的神经,只见她面色一沉,登时利剑出鞘,架在了顾小北的脖子上,“把昨天晚上的事忘了!” 顾小北却是一急,“不是,静静,你别着急啊!我不是说一开始的时候,我是说后来,后来你还记得吗?你……” 顾小北刚刚说到这里,陈静初的剑却又往他的脖子上压了压,和他的皮肤接触,压出了一点血痕。 “把昨天晚上的事忘了!” 第30章 去见你爹?! 顾小北看到,陈静初的双眸中泛出了十足的冷厉,这才是别人眼里杀伐果断的陈静初。 顾小北记得,昨天晚上也是在这同一双眸子里,挤出了两滴泪珠。他知道,这件事再也开不得玩笑。 “静静,我知道你心里害怕。我以后保证不再拿这件事开玩笑。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陈静初显然没有想到,她的冷言相喝竟会换来顾小北这样一句柔情的话。 一向强悍的陈静初,又岂肯轻易把自己的害怕暴露在别人面前。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要避开顾小北的目光,又略显无趣地收起了利剑,抬步上前,“谁告诉你我害怕了!再说了,就凭你,拿什么保护我?” “嗳嗳,静静,你不能看不起人啊!我是男人,男人,男人就有能力保护你的!就应该保护你的!”顾小北又快步追上陈静初,颇有些着急地炫耀着自己男人的身份,“你不能因为你武功好就看不起我?那很多时候,也只有我一个男人才能做到的事!就比如说昨天晚上……” 陈静初听着顾小北的一番“男人论”,心里已是在暗笑。等顾小北说到这里,陈静初便突然堵了一句,“昨天晚上?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有人连王恒都打不过?” 陈静初笑了一声,便只留下顾小北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嗳,不是,静静,你不能总抓住这些细节不放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王恒不是被我打跑了吗?” 陈静初漫步在前,又是一声暗笑。 顾小北看着陈静初抖动的背影,知道自己还是被嘲笑了,无奈地抿了抿嘴,便又跟了上来。 然而顾小北猛然一个激灵,像是突然发觉了什么,但又还差一点没有想通,只见他快步跟上陈静初,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眉头紧皱思索着,“静静,静静,我好像发现了一点什么,但却还差一点点。一点点什么呢?” 陈静初瞥了他一眼,倒是未置可否。 突然,顾小北像是一下子想通了所有关节,一把拦住了陈静初,“静静,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你想要我保护你了?” 这……顾小北可真是会鸡蛋里挑骨头,还挑得挺别致! 陈静初听罢,却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顾小北,面带微笑,又气又恼,却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你行!” 陈静初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一甩胳膊,抬脚走开了。 “嗳,静静,你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啊?”顾小北又在她身后嚷了一句。 但见她半晌都没有回应,顾小北只得又追了上去。 可是,陈静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次,两个人并肩走着,顾小北一会儿瞅瞅她,一会儿又瞅瞅她,却是半天都不敢再说话。 又生气了,又生气了!怎么一直生气?难道真到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顾小北就这样偷偷瞄陈静初半晌,然而陈静初的目光一闪过来,他就立刻躲了过去,眨巴着眼正了正神色。 待陈静初把目光移过去之后,他又偷偷瞄了过来。 几番之后,陈静初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停下了脚步,质问道:“你干什么?” 老婆太好看,想多看几眼这种事哪能轻易承认?男人不要面子的吗?况且这话说出来,静静不是更生气了吗? 顾小北急忙摆了摆手陪笑道:“不是,静静,我就是想问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见我爹!”陈静初干脆地说道。 “去见你爹?”顾小北一听,顿时吓了一跳!一溜烟地后退了一丈之地,想找颗大树躲起来,誓死也不要去见陈文远。 然而他左顾右盼了半天,都愣是没有找到半颗树的影子。情急之下,顾小北便扯了一束花挡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地说道:“去见你爹干什么?”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无奈地抿了抿嘴,“昨天晚上是我爹亲自把你押到大牢里的。你也看到了,即便是我亲自前往,秦班头也不敢把你放出来。我们不得去跟我爹好好解释解释吗?” 顾小北听罢,虽然也觉得有理,但心里仍是十分抗拒。他挥舞着花束,极不情愿地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陈静初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难道我爹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吃不了!不过也差不多了!”顾小北说完,便抖了一个机灵,扔下花束拔腿就跑。 陈静初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跑?他哪里是陈静初的对手? 陈静初三两步上去,就又把顾小北揪了回来。 被陈静初拽在手里,顾小北只是求饶道:“静静,你就自己去见你爹!为什么非要我去啊?你爹他真的挺可怕的!只要不去见你爹,你叫我干什么都成!” “哪那么多废话,我叫你上天你上得去吗?”陈静初一声厉喝,只管拽着顾小北往前走。 “不是,静静,你就饶了我!我真不敢去见你爹!”顾小北仍是一路求饶。 现在知道怂了?亲人家闺女的时候你想过后果吗? …… 大堂中,邢捕头似乎正在向陈文远汇报一些公务。 当他们看到陈静初死拉硬拽地把顾小北带过来的时候,才停下了交谈。 而陈文远一看到顾小北,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顾小北此时仍是嘟囔着嘴拖在地上,不肯跟陈静初走。 陈文远又一脸愠色地摇了摇头。 当他们终于来到陈文远身边之后,顾小北仍是低垂着头躲在陈静初身后,不敢面对陈文远。 陈静初也不再管他,直接向陈文远打招呼道:“爹,邢叔,你们在说什么呢?” 邢捕头向陈静初拱了拱手道:“小姐,殓尸房里的那些人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陈静初自是感到十分惊讶。 而顾小北听到这些,才悄悄抬起头来,观察着陈文远和邢捕头的神色。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顾小北还是需要了解一下。 陈静初仍是一副惊愕的样子,“一堆尸体,怎么会不见了呢?” 昨天晚上她的意识并不太清楚,所以没有注意到阿江他们。 邢捕头和陈文远交换了一眼目光,便向陈静初答道:“小姐,我和大人起初怀疑是有人偷走了尸体,但细细想来,想要从戒备森严的江宁府衙里偷走十几具尸体,且不留一点痕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邢捕头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和大人怀疑,那些人是假死脱身。” 第31章 大型见家长现场 顾小北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声。他的这个老岳父和邢捕头不愧是办案多年的老手,经验丰富。江北一枝花这点微末伎俩,还是没有瞒过他们! 陈静初惊讶之余,也有一些暗暗的悔恨。这些人假死脱身,自己没有发觉,怎么说也有失职之过。 这个时候,邢捕头又看了看畏缩在陈静初身后的顾小北,知他们来这里有事,自己的事也已经和陈文远商量完毕,便向陈文远和陈静初拱了拱手道:“大人,小姐,这件案子还需要好好查查,我就先下去了。” “嗯——”陈文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邢叔,那就麻烦你多费心了!”陈静初也向邢捕头拱了拱手。 “小姐客气了!”邢捕头又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陈文远又瞪了顾小北一眼,便一甩衣袖,转身踱步到了主位上,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沉沉地问道:“他怎么出来了?” 陈静初听罢,见顾小北仍是躲在她身后不肯出来,便只好硬生生地把他拽了过来。 顾小北虽然仍是抗拒,但终究还是站在了陈文远面前。但他仍是低垂着头,并没有只言片语。 出乎他意料的是,陈静初竟然主动开口解释起来,“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女儿都心里有数,顾小北是我让他来我房间的,他并没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还请爹爹放了他。” 也对!陈静初并不打算追究杏儿给她下药的事,所以自然也不会让陈文远知道她中了春药。这件事陈静初是打算瞒过去的,自然不会任由顾小北开口乱说一通。 想到这里,顾小北也就明白了。 而陈文远听罢,却显得有些生气,“静儿,你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心里有数?顾小北是你让他去你房间的?” “是的,爹爹,女儿心里有数。”陈静初又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个时候,陈文远却是一副气急的样子,一口一口地出着长气,一撮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顾小北眨巴着一双眼睛,却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陈静初自然是心里有数,但她也是念在顾小北昨晚救了她,为了从陈文远手里救下顾小北,她才故意说是她让顾小北去她房间的。 但是,她应该是不知道陈文远到她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而对于陈文远来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陈静初心里有数,是陈静初让顾小北去她房间的……把这些联想起来,这位老丈人怎么能不生气呢? 顾小北想到这里,原本有些胆怯的脸色却陡然一变,现在竟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静儿,你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心里有数。那你说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文远已是怒气难平。 这……她中了春药的事,是真的不打算让陈文远知道的! “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儿不便明说。但请爹爹放心,这件事女儿自有分寸。” 陈静初一句话说完,顾小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他姑且还是知道要掩着嘴的。 这父女俩聊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啊!陈静初只是想瞒过这件事,但在陈文远看来,她却是在承认她和顾小北的关系。 本来以为到这儿来会经历多么残酷的地狱,谁知道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顾小北差一点就可以原地起飞了! 而陈文远看着顾小北这副得意窃笑的模样,不禁更加愤恨。 陈静初见状,似乎也隐隐地感到了一些不对…… 这个时候,陈文远已是怒不可遏,又向陈静初追问了一句,“静儿,你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心里有数。那你知道顾小北在你房间里都干了什么吗?” 陈静初自然是知道的,直到她被打晕之前,虽是意乱情迷,但是发生了什么,她大约都是清楚的。 她本来是清楚的,但是看着顾小北笑得这么欢脱的样子,陈静初却有些怀疑了…… 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容不得她再多作犹豫。虽是有些不放心,她还是勉强地回了一句,“女儿……知道……” 顾小北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陈静初心里更没底了! 而陈文远这边,早已是吹胡瞪眼,但也只能干生气。他对这个宝贝女儿自小就是宠爱有余,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忍多责备陈静初什么。 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啊! “静儿,你自小为父便教你熟读圣贤之书,虽不奢求你能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但你做事也一向都有自己的分寸。这件事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顺了你的意思!” 定了?定了?竟然就这么定了?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地狱之行,现在竟然直接变成了见家长现场? 顾小北的心里,真真地要乐开花了! 陈静初一时间却是根本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你已经决定了”?什么叫“就顺了你的意思”? 而陈文远实在是不喜欢顾小北,看着他这副灿烂的样子,便甩了甩手,愤然离去了。 “嗳,爹!”陈静初却真是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惹她爹生气了? “岳父大人慢走!”顾小北竟还有模有样地作了一个揖。 陈文远一听,顿时又停下脚步,转身怒视了顾小北一眼,怒哼一声,才又拂袖而去。 当他将要转入后堂的时候,才发现夫人周氏和吴婶竟老早地趴在这里偷听。 看到陈文远一脸怒色地走来,周氏不禁正了正衣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嘿嘿……” 吴婶则是恭敬地欠了欠身。 陈文远又是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陈文远终于消失在陈静初视线尽头的时候,陈静初终于扭过头来狠狠地瞪着顾小北,目光凶恶,杀气十足。 顾小北!一定是顾小北搞得鬼! 原本正在灿烂的顾小北被陈静初这么一瞪,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有不太正经的母上大人在场,陈静初也不好在这里发作,上前拽住顾小北,直接拖出了大堂。 第32章 生气对身体不好 来到她的房间之后,陈静初一把将顾小北掼在了地上,狠狠地说道:“说!怎么回事?” 顾小北翻起身来,揉了揉被陈静初摔疼的肩膀,轻声抱怨了一句,“静静,你也不知道温柔一点,你再这样下去会没人要的!” 陈静初直直地瞪着顾小北,胸前不断起伏,一口一口地出了怒气,对于他的话哪里会多作理会。 顾小北见状,又堆起了一脸谄媚的笑容,“静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没人要了正好,我要啊!” 陈静初也懒得再跟他废话,这个顾小北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只见陈静初顿时利剑出鞘,直指顾小北,“别废话,快说!” 顾小北这一次却是没有被陈静初吓到,用手小心地拨开了她的利剑,缓缓说道:“静静,你再这样可就有谋杀亲夫之嫌。连岳父大人都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顾小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静初正在为这件事生气呢,他还偏偏拿这个来说事?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陈静初一怒,反手一剑绕了过去,从另一边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再废话我要了你的命!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小北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倒像是真的不怕陈静初了,反而甩起了一张颇有些无赖的脸,“静静,我要是不说呢?我还不信你真就能把我杀了?” “你……”陈静初只是发怒,却也没有再多的动作。 顾小北见状,便收起了板着的脸,竟又直接上前,准备从陈静初手里夺过利剑。 “你……你……”陈静初看着顾小北大胆的举动,自是十分惊讶。 她紧紧地握着利剑,顾小北奋力拽了两下,竟然都没有拽动。 他抬头看了陈静初一眼,示意让她松开。陈静初却瞪着一双眼睛,坚决不放。 不过顾小北一个男人,终究还是有些力气的。又或许是陈静初松懈了点,他又陡然用了一个猛劲儿,便从陈静初的手里夺下的利剑。 然而利剑落在他手里的一瞬,又“唰”地一下砸向了地面。 他原本以为这把剑陈静初挥舞起来毫不费力,应当是轻飘飘的。谁知道利剑的重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一时间竟有点失力……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浅笑了一声。 顾小北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又用力拾起利剑,送回了陈静初的剑鞘之中。 他又挺了挺身子,像是要扔掉刚才那副丢人的样子,正色说道:“静静,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每天拿这些刀啊剑啊吓唬人。这个问题,你好好问我,难道我会不告诉你吗?” 顾小北说完,见陈静初仍然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又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安坐下来,顺便给她倒了一杯茶,“静静,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陈静初端起茶盏,在手里晃了晃,觉得顾小北说得好像是有些道理。没错,我好好问他的话,他应该也是会说的…… 对你个大头鬼啊!我正生气呢!搞什么呢?都被顾小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搞蒙了! 想到这里,陈静初唰地一下放下了茶盏,又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对什么对!顾小北,我正生气呢!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快说怎么回事?” “你看,静静,咱们俩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又生气了?”顾小北又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这经常生气对身体不好……” “嗯嗯嗯?”陈静初怒目而视。 这一下,顾小北知道应该是绕不过去了…… 他抬起左脚向左横跨了一步,又把右脚收了过去,又抬左脚,再收右脚……就这样像螃蟹一样挪到墙角之后,又蹲在身来,揪着耳朵,小心翼翼又满心委屈地说道:“静静,那你先答应我,我跟你说了以后你不能生气。一直生气真的对身体不好!” 陈静初瞪着顾小北,长长地出了一口怒气。 “哦,已经在生气了……”顾小北独自嘟囔了一句,又接着说道:“那你至少得答应我不能打我?” 陈静初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怒气。 “行!看来没有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了。”顾小北又往墙角挪了挪,“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听说的?” 陈静初抱着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桃儿告诉我,昨天晚上我爹发现你在我房间里,以为你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就把你关进大牢里了!” 顾小北听罢,轻轻地点了点头,嘟囔着嘴说道:“哦,那桃儿说的其实也不错。只是你爹来的时候,我……” 顾小北说着,目光上挑胆怯地瞥了陈静初一眼,下面的话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而陈静初见顾小北半截话没有说完,又和他的目光对峙了一瞬,厉声问道:“你怎么样?” “我……”顾小北的身子又往里缩了缩,接下来的话还是不敢说出口,便空出两只手来,做了个亲嘴的动作,“我在……” 陈静初一看,顿时怒火中烧,脸色也不知道是被怒气上染,还是羞红,总之是红得透彻。 “顾小北,我杀了你!”陈静初又立刻拔出长剑,向顾小北冲去。 顾小北急忙护住头顶,嘴里却是连珠似的说了起来,“静静,你听我解释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是被脚底下的茶水滑倒了,不小心才亲上你的!” 这个时候,陈静初已经举着一把剑来到了顾小北的头顶,又气又恼,又羞又恨,却愣是没有砍下来。 顾小北见状,才敢慢慢地移开双手,苦着脸说道:“静静,我真不是故意的!” 陈静初真是要气死了,但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一把剑挥下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一时暴躁,陈静初真不知道该把气撒在哪里? 桃儿,是桃儿的错!如果不是桃儿告诉她错误的消息,她也不至于在她爹面前承认了这件事,也不至于让她爹误会她和顾小北的关系。 没错,都是桃儿的错! “桃儿!”陈静初盛怒之下,极力呼喊了一声。 第33章 这都是什么姑爷啊 当桃儿麻溜地跑到陈静初房间的时候,顾小北已经乖乖地跪在陈静初面前,陈静初安坐在那里,画面十分祥和。 桃儿看到这副情景,心知有些不妙,便咧着嘴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叫我有什么事?” 顾小北又噘着嘴瞄了她一眼,让桃儿的心里更是打了一个寒颤。 “桃儿,昨天晚上的事你是怎么跟我说的?”陈静初板着一张脸问道。 桃儿又瞅了顾小北一眼,才怯怯懦懦地答道:“小姐,我也是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老爷昨天晚上发现顾小北在你房间里,就把他关进了大牢。” 桃儿说完,也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眼神又往顾小北身上飘了飘,想从他这里得到证实。 谁知道陈静初一听,却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你打听清楚了吗?就在我面前乱说!” 陈静初本来不是什么凶恶的主人,脾气性格也一向很好,绝对不是什么动不动就生气的主。只是这个顾小北,实在是太会惹她生气了! 陈静初对待桃儿也一直像亲姐妹一般,几乎从来没有这样教训过她。 桃儿也不知道陈静初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又哪里受得了陈静初的严厉,一时间竟是泫然欲泣,“小姐……我……” 陈静初暗暗出了一口气,对桃儿也不忍多加责备。 而顾小北看到桃儿这副样子,心知她这气受的有些委屈,便想出口替她辩解几句,“静静,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桃儿……” “我让你说话了吗?”陈静初一声厉喝,当即打断了顾小北的话。对待顾小北,她可不需要客气。 然而她这一声,比刚才还要高上几调,吓得桃儿又努力把滚落到眼角的泪珠又收了回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 顾小北撇了撇嘴,索性要站起身来。 “谁让你站起来的!” 然而他才刚刚抬起一条腿,陈静初一声厉喝,他又急忙把腿收了回去。 陈静初一脸怒色,顾小北和桃儿偷偷瞄了几眼,却是谁也不敢吱声。 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顾小北还是在陈静初和桃儿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你……”陈静初伸出来手来指着顾小北,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好像被顾小北大胆的举动噎住了。 顾小北却又一把抓住了陈静初的手,这一下,更让陈静初和桃儿瞠目。 而顾小北却是一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样子,“静静,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句话,桃儿的眼睛已经瞪得不能再大了,就差把眼球突出来了。你顾小北何德何能,竟然敢喜欢我们家小姐?你清楚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吗? “顾小北!”陈静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顾小北却又趁势抓住了陈静初另一只手,继续饱含深情地说道:“静静,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你就是我的女主角。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你优雅的美丽,出尘的气质,深深地吸引。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你就是我认定的人,这辈子我顾小北非你不娶。” 桃儿听到这里,惊讶的神色却渐渐收了起来。她觉得,顾小北应该是认真的。此情此景,就连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而陈静初似乎也被顾小北深情的告白打动,显得有些出神。 “静静,我爱你,嫁给我!” 桃儿一听到这句话,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这怎么……这怎么直接就求婚了? 陈静初也有点懵,有点懵,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什么发展……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竟是顾小北率先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额,不是,有点快,有点快……”顾小北松开了陈静初的手,点了点额头,“没把握好节奏……” 那么,这个时候给陈静初的感觉就是——她被顾小北给耍了。 顾小北还在这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节奏,陈静初就已经是黑着一张脸,指着屋外怒声喝道:“给我去外面跪着!” 又把桃儿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一下! “不是,静静,你再我一次机会,我整理一下思路……” 顾小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陈静初两眼放光,这股光芒,是杀气! “给!我!去!外!面!跪!着!”陈静初一字一顿地说道。 “明白!”强烈的求生欲让顾小北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他一句也不再啰嗦,直接转身走到门口,又抬头看了看炎炎烈日,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便乖乖地在太阳底下跪了下来。 “你也去给我跪着!”陈静初又给桃儿丢了一句话。 “哦!”桃儿轻应了一声,便也麻溜地在顾小北身边跪下。 …… 太阳有点大,顾小北呲着牙,显然有些受不了。 他这小身子骨,连王恒都打不过,哪能受得了这个罪! 然而就在他热汗流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却发现桃儿竟然在一旁抽泣起来。 顾小北急忙侧过脸来问道:“桃儿,桃儿,你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桃儿竟抽泣得更大声了,“都怪你!都怪你!以前小姐从来都没有罚过我。都怪你来了以后,一直惹小姐生气。现在小姐都气到桃儿头上了。” “不是,我怎么惹你家小姐生气了?我是喜欢你们家小姐,我那跟她表白呢?” 桃儿睨了顾小北一眼,虽然仍是抽泣,但眼底透露出的却是十足的不屑,“江宁城追我们家小姐的青年才俊都能排三条街了,你算那根葱啊!也配喜欢我们家小姐!” “不是,桃儿,你这话说得可有点伤姑爷的心了啊!连你们家老爷都已经承认我这个姑爷了!”顾小北说得有板有眼的样子。 桃儿一听,又瞥了顾小北一眼,原本还是在无声地抽泣,这一下竟然直接哭出声来了—— 这都是什么姑爷啊! 桃儿真心替她们家小姐难过…… 顾小北见状,又急忙要去哄桃儿,“不是,桃儿,你哭什么啊!我这姑爷不好吗?” 顾小北说着,又为桃儿擦了擦眼泪。 “不好!真心不好!”桃儿只是哭泣,在心里无声地念着。 陈静初说是在屋里看书,其实一直在盯着这边的情况。顾小北和桃儿背对着她跪着,此时她看到顾小北往桃儿身边凑了凑,随即就是一身厉喝,“好好跪着!乱动什么!” 第34章 丈母娘操碎了心 陈静初一声厉喝,桃儿急忙摆正了身子,把泪水强咽了下去。 顾小北趁机扭头瞥了陈静初一眼,陈静初又立即把目光躲了过去,摆了摆身子,盯在书上。 顾小北扭过头来,对桃儿轻声说道:“吃醋了,你们家小姐吃醋了!” 桃儿自然是不肯相信,又扭过头来瞄向了陈静初。谁知道陈静初竟然真的在看着这边,见桃儿瞄了过来,又立即把目光躲了过去。 桃儿的身旁,顾小北也是在偷偷回头瞄着,见陈静初此刻只是装作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二人才又同时转过身来。 “怎么样,信了?”顾小北颇有几分得意。 “哼!哼!”桃儿拼命地撕拽着衣角,直是满心不愿。 这个时候,丈母娘……哦,不,是周夫人,周夫人带着吴婶端着一案茶,来看望看望陈静初。 其实说是来看望陈静初,实际上还不是因为在大堂里看到闺女火急火燎地把姑爷拽走了,怕他们小夫妻闹什么矛盾?特意来和解和解。 我家这闺女从小就让她爹送去练武,心思粗糙得很,哪里懂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别回头再把我那姑爷给吓跑了! 我这当丈母娘的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不过为了我的小外孙,操再多心都值! 当丈母娘……周夫人?算了,还是叫丈母娘! 当丈母娘来到陈静初屋外,见顾小北和桃儿跪在那里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便知道自己来对了! 走到顾小北身边时,丈母娘还特意停下脚步观察了顾小北一会儿,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 那用一句俗话来形容,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而顾小北和他这个丈母娘接触得并不多,就只在一块吃了一顿饭,也没说上什么话,对这个丈母娘的脾气一时间也是不太了解。 这个时候看到丈母娘看着他只是发笑,也是一脸懵圈。见她笑得实在欢喜,未免不敬,顾小北便也跟着嘿嘿地笑了两声。 顾小北一笑,丈母娘似乎是觉得他会意了,竟是笑得更加灿烂。 顾小北也笑得更灿烂了。 “呵呵呵……” “嘿嘿嘿……” 两个人就在那里互相笑了半天,还越笑越来劲…… 他们这狂放的笑声,把顾小北身旁的桃儿吓得一抖一抖的。 这场景,实在是有些酸爽。 而这个时候陈静初早已站起身来,直直地瞪着这边。她娘的脾气,她还是清楚的…… 陈静初的心里,多少是有些着急的。她娘这生拉硬拽的劲儿,她实在是不想领教。 又笑了半天,丈母娘应该是实在笑不动了,又岔了口气,才终于咳嗽了一声,停了下来。 “夫人。”吴婶急忙上前给丈母娘拍拍后背顺顺气。 丈母娘捋顺气之后,又挑逗似的指了指顾小北,又笑了一声,才抬脚向陈静初的房间走去。 顾小北却是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静静她娘没毛病? “娘,你怎么来了?” 丈母娘进入屋子之后,陈静初招呼了一声,便有些不喜地坐了下来。 丈母娘……我怎么觉得有点别扭?算了,还是先叫周夫人! 周夫人却堆起了一张笑脸,“呵呵,静儿,在这管教姑爷呢?” 陈静初一听,真是果然果然,她娘来这能有什么好事? 心里一阵不耐之余,陈静初竟然挤出了一副笑容,“亲爱的娘亲,请问您叫谁姑爷呢?您女儿好好坐在这里,还没出嫁呢?” “呵呵……”周夫人又是一笑,便在陈静初身边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娓娓道来,“静儿,娘都是过来人,这些事娘都懂。女孩子家刚开始有点害羞是正常的,不过这慢慢地也就好了!这男人啊,不管不行,但是管得太过了也不行!你看外面那么大的太阳,你就让新姑爷这么跪着,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新姑爷心里一恼,丢下你不管了,那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夫人一边说着,陈静初早已是黑着一张脸,双拳紧握,只差一点就要发作。 周夫人说到这里,仍然意犹未尽,陈静初却是再也忍受不住,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什么叫“丢下你不管你就得不偿失了”?我稀罕他了还是怎么滴? 而顾小北在屋外对她们说的话虽然听不真切,但也隐约听到了“姑爷”这样的字眼。此时又偷偷扭过头来瞄了她们一眼。 “好好跪着!看什么看!” 陈静初一声厉喝,顾小北又悠悠地转了回来。 “哎哟,看你这倒霉孩子。”周夫人说着,便要起身去扶起顾小北。 然而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被陈静初拦了下来,“娘,你在这添什么乱啊!你快走!这里我自己能处理。你该搓麻将搓麻将,该喝茶喝茶啊!” “那个,吴婶,你快去把什么赵夫人李夫人的都请来,我娘急着和她们搓麻将啊!” “嗳,嗳。”吴婶急忙欠了欠身,却只是虚应着,并不动作。 周夫人却一下急了,“嗳,你这孩子,谁告诉你我要搓麻将了?你的事你娘我不给你操心谁给你操心啊?照你这样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啊?” 周夫人一番话出口,陈静初竟然只是直直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顾小北和桃儿又偷偷地回头瞄了这边一眼。 陈静初一道冷厉的目光甩了过去,他们又急忙转过身来。 “这天底下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你们家小姐这么厉害,没想到竟然会怕你们老夫人。”顾小北得意得已经努力憋着笑了。 桃儿瞥了他一眼,却是满脸不忿。 就是你欺负我们家小姐,才害小姐被老夫人教训了!哼! 而周夫人注意到陈静初的目光,见她又吓唬顾小北,心里更是生气!这一次说什么也得先把她姑爷扶起来再说。 而陈静初当然还是要拦着周夫人,这要是让她把顾小北扶起来了,顾小北有了靠山,以后岂不是更要蹬鼻子上脸了? 堂堂陈静初还要不要面子了? 这妻纲还立不立了? 咳咳……我乱说的啊,静静这个时候还没这么想。 “娘,你就先回去!这里我真的能处理!” “哎呀,你走开,我去看看姑爷。” 第35章 我办事你放心 这个时候,顾小北看见她们这边拉扯得厉害,心念一动,竟然主动跑过来拦架了! 毕竟这身为人夫,就是要时刻保护娘子周全。即便娘子的对手是自己的丈母娘! 事实上,顾小北也担心她们因为这件事真的吵了起来,到时候大家都生气,那可就不划算了! 关键还有,顾小北觉得陈静初对他多少还是有点意思,他死皮赖脸也是他,只要静静不讨厌就行。但是这丈母娘要是非把他俩往一块挤,回头再挑起了陈静初的反感,把怨气撒到了他身上,彻底讨厌他了,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于是,顾小北就这样在陈静初满是惊讶的目光中跑到了她们面前。 周夫人也同样没有想到顾小北竟然自己起来了,一时间也有些惊愕,和陈静初拉扯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顾小北有些叹气地看了陈静初一眼,却又没有理会她,直接拉起周夫人道:“岳母大人,咱俩来这边说话。” “你……”陈静初对于顾小北竟然当着她的面称呼她娘为“岳母”自然是有点……十分生气!但她这个母上大人在前,她更是不好多说什么。 周夫人瞪了她一眼,巴咂了一下嘴,显然是有些不满。转而又急忙一脸堆笑地招呼起顾小北道:“姑爷,走,咱俩到那边说。” 然后,只留下陈静初一个人,有些凌乱。 刚才在干嘛来着?这事情的发展怎么有点跳脱啊? 另一边,顾小北拉着周夫人走到一旁后,又悄悄地回头看了陈静初一眼。 陈静初抱着手,爱理不理地向这边瞥了瞥。 而顾小北见陈静初并没有跟来,才小声地说道:“岳母大人,我和静静才刚刚开始,这女孩子嘛,总有些害羞,咱们得慢慢来,不能着急,是不是?” “嗯嗯!”周夫人听着顾小北这番话,只是满心欢喜地点着头。 顾小北见情况不错,便继续说道:“这因为一点小事,静静不高兴,她要罚我,我让她罚就是了!你说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跟她斤斤计较吗?我一个大男人还怕晒太阳吗?” 顾小北说着,又十分不具备说服力地抹了一把汗水,太阳底下是真热啊!但他也只能忍着,继续向周夫人劝说道:“这不是为了哄她高兴吗?只要她高兴了,我苦点累点算什么?你说这小夫妻过日子,生活中免不了要有磕磕碰碰,您老哪能一直在这掺和啊?您一掺和,静静一不高兴,不是越掺和越乱吗?你说是不是?” “嗯嗯!”周夫人看着顾小北,已经是两眼放光。这么懂事的姑爷哪里去找啊?别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是打着太阳月亮也找不到啊! 她之前还担心闺女脾气太燥,把这姑爷给吓跑了,谁知道这小伙子这么懂事啊!再看着顾小北明明满头大汗,却还是说为了哄闺女高兴一点都不热!也是真实诚啊! 还是我家闺女有眼光!和我一样! “姑爷,你放心,这事我懂,我懂!”周夫人笑吟吟地抚了抚顾小北,便转过身来,正了正神色,向陈静初走去。 来到陈静初身边之后,周夫人又露出了一副微笑,“静儿,事情姑爷都跟我解释过了。为娘也想明白了,你们的事,娘以后不会再过问了。” 陈静初一听,顿时就瞠大了双目!她娘这八卦劲儿,这恨不得早一天把她嫁出去的劲儿,顾小北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就这么不管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事也不可能啊! 桃儿也有些惊讶地朝这边望了望。 而当陈静初满是惊疑的目光飘向顾小北时,顾小北又在胸前给她竖了个拇指,一方面是得意地表功,一方面是让陈静初放心。 我办事,你放心。 周夫人瞥见他们的小动作,又凑到了陈静初身边,悄悄地说道:“静儿,娘给你把过关了,这姑爷挺好的,好好把握啊!” 这……她娘果然还是不会不管!陈静初长长地提了一口气,只觉得十分无奈。 这个时候,一名衙役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向陈静初一拱手道:“大小姐,王秀才背了个藤条,说是要向你负荆请罪。大人请你到前厅去一下。” 陈静初一听,脸色顿时就有些煞白。她被人下药的事,原本是不宜宣扬的,况且下手的还是她亲妹妹的丫鬟。陈静初已经打算着息事宁人,不再追究的。 可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王秀才这个榆木脑袋,竟然还敢来负荆请罪?他再这么一闹,不就什么事都瞒不住了吗? 陈静初不禁有些嗔怒,双拳紧握,干脆直接把这个王恒打出去得了! 然而就在她将要发作之际,顾小北却一下子蹿了过来,火急火燎地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衙役并不清楚顾小北的身份,自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张望着周夫人和陈静初,等她们示下。 周夫人对于王恒的负荆请罪已是十分奇怪,又见陈静初和顾小北这副紧张的样子,便知道事有蹊跷,急忙呵斥了一句,“说啊!” 衙役这才恭谨地答道:“回夫人,王秀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非要见到小姐,才肯说明缘由。” 陈静初一听,哪里还忍得住,握紧拳头就要上前。今天不把王恒打得满地找牙,她就不是陈静初! 顾小北见状,急忙拦住了她,“静静,静静,这件事你不宜出面,让我来处理,我保证让王恒乖乖地回去。” 陈静初显然没有想到,顾小北竟然会主动出面替她挡下这件事。她本来就不愿意面对王恒,生怕王恒一句话说漏嘴,让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 如果那样,对她,还有陈幼怡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顾小北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显然也知道自己的顾虑,让他出面处理,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她不知道顾小北为什么要帮她?堂堂南飞剑的陈静初,又什么时候躲在过别人后面? 顾小北见陈静初只是犹豫不决,又一把将周夫人推了过来,“岳母大人,你先陪静静进屋,我一会儿就回来。” “嗳,嗳……” 顾小北也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只管把她们往屋里推。 “桃儿,你也别跪着了,进屋来!”周夫人虽然有点懵圈,但还是摆摆手顺便救了桃儿。 “谢夫人。”桃儿欢快地应了一声,便也随着她们身后而来。 第36章 早生贵子啊 顾小北把陈静初母女扶在屋里坐下之后,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岳母大人,你先陪静静在这儿待会儿,我去去就来。” 陈静初见顾小北这副认真而又有些着急的样子,不禁觉得莫名的心安,一时间也没有多说什么。 顾小北又看了她一眼,便准备抬脚离开。 “走,带我去!”顾小北来到衙役的身边招呼了一句,衙役便带着他快步向前厅走去。 周夫人却又急忙追了出来,向顾小北告别道:“姑爷,你慢点走啊!小心地上别摔着了!” 顾小北心里焦急前厅的情况,生怕王恒说漏了嘴,只是朝周夫人摆了摆手。 周夫人却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这边,“一路顺风啊!” 顾小北又摆了摆手。 “马到功成啊!” 顾小北又摆了摆手。 “万事如意啊!” 顾小北又摆了摆手。 “早生贵子啊!” 顾小北又……摆个鬼啊!顾小北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他扭过头来望着周夫人,嘴角有些抽搐地笑了笑。 这都不催婚直接催子的吗?这丈母娘发展得也有些太快了! 然而他看着周夫人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还是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这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顾小北本来以为他的脸皮已经够厚了,但是遇到这个丈母娘,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陈静初本来正在屋里喝茶,听着周夫人絮絮叨叨的送别话,本也没有十分在意。谁知道她突然来了一句“早生贵子”,陈静初一口浓茶喷出,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连连咳嗽了几声之后,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满心不快地嚷了一句,“娘!” 吴婶在一旁看见这副情景,不禁窃笑了一声。 桃儿为陈静初捋顺气之后,倒是嘟囔着嘴,因为她也不喜欢这个姑爷。呸呸呸!什么姑爷!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夫人就在这瞎搅和。 而周夫人不耐烦地看了陈静初一眼,心里只怪她不懂事,对她也没有多顾,又扭过头来堆起一张笑脸向顾小北送别。 “走……走!”顾小北朝衙役挥了挥手——还是快点离开!他现在也有点怕这个丈母娘了…… 顾小北离开之后,周夫人便收起了一张笑脸,看着陈静初撇了撇嘴,缓缓向她走来。 “静儿,不是我说你,这男人啊,你就得适当地主动一点,像你这样每天都绷着一张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人要呢!你看看咱们江宁城里那么多的青年才俊,来求亲的人把咱家的门槛都踏破了,你连正眼都没瞧过一个。这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姑爷……”周夫人又开始了她絮絮叨叨的花式催婚。 想让她不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在她面前,陈静初的女神形象算是彻底架不住了。 “唔唔唔……”陈静初捂住耳朵闷下了头,只愿她快点离开。 “想想当年你娘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迷倒了一大片的男子,最后还不是让你那倒霉老爹得了手……” “这成了亲以后啊……” 得,没完了!陈静初毫无生气地瞥了她一眼,又栽下了头…… 江宁府的前厅里,王恒端端正正地跪在大厅中央,两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行捕快。邢捕头因为出府查探江北一枝花的踪迹,所以是陆明在这里领班。 陈文远站在王恒面前,一口一口地出着怒气。 问了他半天,他就是什么都不肯说,非得让陈静初来。你说陈文远气不气? 却说这负荆请罪,人家廉颇是“肉袒负荆”,光着膀子背了一大捆荆条,那扎的是真的疼啊! 再看这王恒,一身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甚至还英俊潇洒,明显是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再说他那藤条,刺不多也就算了,就背了一根,这明显是作秀啊! 这是负荆请罪的严重阉割版啊!廉颇看见都要被气活的! 当年他要是这副样子去蔺相如家,非得让人家打出来不可! 就这,王恒还装得煞有介事,跪得还挺端正! 也就只有这跪姿,尚且还可圈可点。 顾小北来到大厅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他快步走到陈文远身边,却是没有像平时那样耍贫嘴称“岳父大人”,而是恭敬地拱了个手,“知府大人,静静有点事暂时脱不开身,让我代她来处理这件事。” 昨天晚上情况紧急,王恒听顾小北唤陈静初“静静”时,本也没有十分在意。此时竟然又听到顾小北在陈文远面前直呼“静静”,更是代陈静初来见他,王恒就不得不有些惊讶了。 陈文远对于顾小北的称谓已经见怪不怪,况且再加上早上的事,陈文远就算不喜欢顾小北,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陈静初竟然让他来处理这件事,陈文远到底还是有些疑问。 而顾小北也看出了陈文远的顾虑,便对身旁的衙役递了一个眼神。 衙役见状,便拱手答道:“大人,确实是小姐和夫人让他来的。” 这……这,怎么连周夫人都牵扯进来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王恒不禁更加惊讶。 陈文远听罢,倒是不再怀疑,摆了摆手道:“既然是静初的意思,那你就跟他说!” 顾小北听罢,瞥了王恒一眼,王恒更是警惕地瞠了瞠双目。 顾小北却是没有管他,又拽着陈文远的衣袖,要把他拉到一边。 陈文远身为堂堂江宁府的知府,一身正气光明磊落,哪里会顺着他这样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而顾小北见半天都拽陈文远不动,只得出声诉求道:“知府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 陈文远撇了撇嘴,对顾小北虽是无奈,但也怕他的无赖劲儿在这大厅之上使了出来,到时候自己更是难堪。 索性只是借一步说话,倒也无伤大雅,陈文远甩开了顾小北拽着的衣袖,便抬脚来到了一旁。 顾小北跟上来之后,便低声说道:“知府大人,王恒演这一出到底是何目的,想必不用我说您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静静就是不想见他,才让我出来挡一挡。您说王恒都死皮赖脸地背个藤条来了,这么个事,当着这么多捕快的面说出来,您和静静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是不是?依我的意思,不如您和这些捕快都回避回避,让我独自跟他说说,您看怎么样?” 什么什么?王恒死皮赖脸?你顾小北这死皮赖脸的祖师爷也好意思说这句话? 第37章 许你个头啊 却说陈文远听了顾小北的话,略一思忖,觉得也甚是有理。 王恒追求他闺女已经好长时间了,确实够死缠烂打的。陈文远也看出来了,陈静初确实是对他无意。所以今天王恒装模作样地负荆请罪来找陈静初,陈文远才满心不快。 可是,这个顾小北又好在哪里了?真不知道静儿是看上他什么了?! 算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就先听顾小北的话! 陈文远睨了顾小北一眼,并没有理睬他只言片语,便撇过他踱了回来。 顾小北转溜着一双眼珠,对于这位老丈人对他的不喜倒也没有十分在意——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 却说陈文远踱步到原来的位置后,便对众捕快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这里交给他来处理。” 众捕快闻令,虽是对于陈文远的决定迟疑了一瞬,但陈文远毕竟令行禁止,也容不得他们多作犹豫,便立即拱手应道:“是,大人!” 说完,众捕快便齐齐散去了。 府衙的内院中,陈静初捂着耳朵听着周夫人唠唠叨叨的话,本是应该极力回避的,却不知怎么还是想起了顾小北。 这个人虽然有些死皮赖脸的,武功又弱,连王恒都打不过,但关键的时候意外地还挺顶事的。 不仅昨天晚上及时出现救了自己,现在又替她挡住了王恒。 想起顾小北,陈静初竟然意外地感到一些安心。 然而正如是想着,陈静初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正在絮叨的周夫人和吴婶桃儿都吓了一跳。 顾小北!他可是顾小北啊!他要怎么把王恒赶走?想起顾小北这个大嘴巴,陈静初的心里愈加不安起来。 “桃儿,看住夫人。夫人要是离开了这间屋子,我唯你是问!”陈静初失愣着交代了桃儿一句,便急欲离开。 “哦,哦!”桃儿慌忙上前扶住了周夫人。 “嗳嗳,你去哪啊,静儿?” 周夫人急忙就要追出,自然是被桃儿拦了下来,“夫人,您就不要为难桃儿了,小姐刚刚交代过桃儿,您要是出去了,小姐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桃儿呢!” 周夫人看着桃儿一张苦脸,撇了撇嘴,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倒霉孩子!” …… 另一边,杏儿听说王恒来府衙负荆请罪之后,心里也慌乱起来。昨夜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让她的计划失败了。虽说她去找王恒的时候蒙了面,王恒应当是没有认出她的。但她此刻却担心了起来,生怕王恒把昨晚的事抖出来,再牵连到她。 于是,杏儿也悄悄来到前厅打探消息。 …… 前厅里,众捕快散去之后,陈文远又睨了顾小北一眼,便也转身向后堂走去。 王恒见到这副情景,更是瞠目结舌!这……这……怎么连知府大人都这么听他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小北自然是一副悠闲得意的模样,一步一步地迈到了王恒身边。他仰着头,约摸着陈文远已经快要消失在王恒视线所及之尽头的时候,才又十分犯贱地抬起手来打了声招呼,“岳父大人慢走啊!” 王恒跪着看不到陈文远,顾小北站着却是看到的,陈文远自然也还看得到顾小北。 他听到顾小北这一声,不禁又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顾小北却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挑衅?他这是挑衅!静儿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不过,陈文远虽说不忿,但顾小北这死皮赖脸的“岳父”,也不是第一次叫了,他似乎还真有点听习惯了。不,或许是懒得跟他生气!再加上今天早上他已经亲口认可了顾小北和陈静初的关系,现在也不好发作什么。 总之,陈文远只是瞪了顾小北一眼,便拂袖而去了。 这个时候,陈静初也正好赶了过来,她躲在一边听到顾小北这声“岳父大人”,心里自然是万分窝火,双拳紧握。她果然没有猜错,顾小北这个大嘴巴真的干不出什么好事! 而顾小北这一声“岳父”,自然是喊给王恒听的,王恒也听话地上当了。 “你……你刚才喊知府大人什么?”王恒惊讶得已经有些结巴。 “岳父,岳父大人,王秀才,难道你没有听清楚吗?”顾小北还特意俯下身子说道。 “你……你怎么能叫知府大人岳父呢?” 顾小北又挺了挺身子,有模有样地说道:“静静是我的娘子,我不叫知府大人岳父叫什么?” “顾!小!北!我什么时候成你娘子了!”陈静初躲在一旁,满心窝火,奈何却偏偏不能出去,只能在这里干生气!要不然她真的要爆锤顾小北一顿! 而王恒也立即反驳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静初怎么就变成你的娘子了?” 顾小北巴咋了一下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王秀才,你见过当今的驸马爷吗?那你没见过他,他不照样娶了公主,成了驸马吗?你见过当今的皇后吗?那你没见过她,她不照样嫁给了皇帝,成了皇后吗?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事多着的,难不成你没见过,它就不能发生吗?” “这……这……”顾小北的话,倒把王恒堵得一时间没有话说。 而顾小北见状,又故意做出一副抒情的样子说道:“我和静静一见钟情,简直是相见恨晚啊!如今早已是相知相许,一生一世一双人。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也都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叫出来给你说个清楚!” “许你个头!人你个头!婚你个头啊!顾小北,你是在挑战我忍耐的极限!”陈静初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又努力平复着气息,劝自己冷静下来。气坏了身子,待会要怎么揍他? 可是,陈静初总是想着待会待会,但实际上,她如果气急了现在非要出去阻止顾小北的话,也是没人拦着她的。 但她为什么不出去呢? 而这个时候,杏儿也来到了前厅,躲在另一边听着顾小北和王恒的谈话。 第38章 顾小北的能耐 却说顾小北一番话,王恒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一些,身子也软了下来。 顾小北趁势,又一把抽掉了王恒身后的藤条,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所以说,王秀才,你就不用在这装模作样地演戏了。静静已经是我的娘子,她是不会见你的。老实告诉你,静静并不是有事耽搁了不能来,她就是不想见你,让我来把你打发走。” 陈静初在努力保持着微笑。 王恒听罢,眼神却有些愤恨地看向了顾小北。 陈静初不愿意见他?明明昨天才刚刚给了他定情信物?明明昨天晚上还……明明他就是觉得昨天晚上有些失礼,今天才来道歉的! 不对!这事不对!一定是这个人搞得鬼!我要见静初,我要见静初! 王恒如是想着,便要站起身来。 陈静初和杏儿看到这副情景,不免都有些紧张,陈静初也收起了那副生气的样子。 王恒要是闹起来,不知道顾小北会怎么收场? 顾小北自然也看出了王恒的心思,王恒才刚刚想要起身,顾小北一只手随即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王秀才,其实昨天晚上静静是约了我的。静静当时喝了点酒,把你错认成我了,你竟然还敢在那里宽衣解带。为了静静的声誉,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声张,但是你说这要是让我的岳父岳母知道了,我可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陈静初闻言,只是微微抿了抿嘴。顾小北什么赖皮的话都说了,现在解释成这样,陈静初虽然并不想认同,但让王恒这样认为的话,倒也还行。 这个顾小北,倒也算无赖有无赖的用处。 而杏儿听到这番话,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原来大小姐昨晚是约了顾小北的,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但顾小北又为什么说大小姐昨晚是喝了酒,大小姐明明就是…… 想到这里,杏儿又往外探了探身子,继续观望着大厅上的情况。 却说顾小北一番话出口,王恒又瘫坐了下来。是啊,如果知府大人已经将静初许给了别人,要是让他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声誉,他的前程,他的人生,可能都要毁了。。。 顾小北见自己的话吓到了王恒,便又直起身来,悠然地踱着步,继续向王恒施加压力,“王秀才,昨天晚上是谁把你带进江宁府的,你知道吗?” 杏儿一听,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脚步不由得又往前迈了一步。王恒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是一切的关键,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然而就是这一步,也让陈静初发现了她。陈静初目光冷冽地望着她,杏儿却因为注意力全在王恒这边,丝毫没有察觉到陈静初的存在。 而王恒一听顾小北的话,不禁又是一愣!他本来还在怀疑,昨天晚上带他进府的人说的明明就是静初找他来的,此时到了顾小北嘴里为什么又是另一番说辞? 但是,他的确是不知道,带他进府的人是谁? 这一点,顾小北其实也是蒙的!顾小北当然知道是杏儿带王恒进府的,但他猜杏儿肯定不会在王恒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时看到王恒的表现,顾小北就知道他猜对了! 既然如此,顾小北便又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王秀才,我今天早上听说江北一枝花的人昨晚跑了,你也看到了,邢捕头一大早就满城地在找他们。江宁府守卫森严,他们能从府衙里跑出去,肯定是有人接应。而你昨晚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府衙,你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勾结?” 王恒听罢,登时吓得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了两步,颤抖地指着顾小北,“你……你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和江北一枝花勾结?” 杏儿听到这里,不禁也有些疑惑。昨天晚上明明是她把王恒带进来的,又怎么会和江北一枝花扯上关系?杏儿不明白,这个顾小北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看王恒的样子,昨天晚上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知道这些,杏儿的心里多少也放心了一些。 陈静初端着一张脸,瞥着这两边的情况。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顾小北的一面之词,杏儿此刻的表现就更加印证了她的罪证。想到这些,再想到陈幼怡,陈静初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而对于顾小北搬出江北一枝花来吓唬王恒,陈静初也显得有些无奈,这倒真像是顾小北的作风。 不过能够说成这样,也算是顾小北的能耐。陈静初对顾小北也多了一些认识——看来他也并非只是油嘴滑舌。 大厅上,顾小北急忙摆摆手道:“不不不……王秀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你和江北一枝花勾结,我的意思是说……你昨天晚上来过江宁府吗?” 顾小北说着,又向王恒挑了挑眉,示意他机灵一点。 这江北一枝花什么来头?江洋大盗啊!杀人魔头啊!谁想和他们扯上哪怕半点关系!昨天晚上的事,谁带他来的,又实在说不清楚。况且,还不能乱说…… 这说的清说不清的,还是不说的好…… “没……没有……”王恒有些胆怯地缩了缩身子。 “那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吗?”顾小北又追问了一句。 “没,没有……我昨天晚上在家里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顾小北会心一笑,他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杏儿听到这里,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顾小北到底在搞什么鬼,但好在王恒什么都没有承认,那自然就牵连不到她。 而陈静初对于顾小北这样赖皮的做法,也只是抿了抿嘴,未置可否。 “王秀才,既然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顾小北负起手来,悠然地说了一句。 事情发展到现在几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本以为这句话过后,王恒一定会落荒而逃。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王恒的心里虽是有些胆怯,却又指着顾小北说道:“你……你别得意,静初是我们大家的!你知道江宁城里在追静初的青年才子有多少人吗?还有沈灵儿那帮人……我们这些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足以淹死你了!” 这个王恒,竟然又拿当初沈灵儿威胁他的话来威胁顾小北,这可真是那什么那什么…… 以前他拼命追求陈静初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小人行径,真是小人行径! 哦,沈灵儿,就是陈静初那帮小迷妹的带头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陈静初粉丝后援会的会长。 而顾小北大着一张脸,眨巴着一双眼睛,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对于陈静初这些迷弟迷妹的能耐完全没有实感。 王恒见他的话似乎并没有威慑到顾小北,又气呼呼地说道:“你给我等着,我会给你点颜色瞧瞧的!” 说完,便按照顾小北的预想落荒而逃了。 第39章 青葱岁月 虽然最后出了点意外,但整件事基本还算是在顾小北的掌握之中,也得到了预想的结果,昨天晚上的事,王恒是不敢出去随便乱说了。 就算打不了十分,这件事也算是办妥了。 顾小北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准备向后堂走去。然而他才刚刚转过来,就一眼看到了陈静初,随即高兴地唤了一声,“静静!” 他这一声,自然也让杏儿发现了陈静初。杏儿顿时一个激灵,陈静初又望了她一眼,杏儿便急忙逃走了。 顾小北也顺着陈静初的目光看到了杏儿。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吓唬吓唬王恒,居然还有这么两位观众。不过杏儿在这里也无可厚非,毕竟她这个始作俑者可是最关心这件事的发展的。 而顾小北替陈静初瞒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主子,陈静初的妹妹陈幼怡。只是不知道这对主仆到底会不会领情? 罢了,顾小北对杏儿的出现也不怎么在意。有他们家静静在这里,他哪有功夫去管别人? “静静!”顾小北又向陈静初露出了一副屁颠屁颠的笑容。 而陈静初却是板着一张脸,颇有些怨气地撇了撇嘴,这让顾小北的心里又突然一个抽搐。 这……这怎么了?我哪里又惹到静静了? 顾小北略微回想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哦,相知相许,一生一世。 他才刚刚想到这里,却突然看到陈静初从身后慢慢掏出了一把扫帚。 陈静初目露凶光地看着手里这把崭新的扫帚,又用力握了握,试了试手感,倒是十分称手,十分满意。 杀不得,难道还打不得吗? 强烈的求生欲让顾小北急忙架起了双手,“静静,静静,咱们冷静一点,刚才情况紧急,我不这么说骗不到他啊?” 陈静初十分优雅地露出了一副微笑。 顾小北却是十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顿打怕是跑不了了! 然而顾小北毕竟是顾小北,不到最后关头,他是绝不会轻易认命的!所以—— 跑啊! “顾小北,你给我站住!”陈静初立即挥起扫帚追了上来。 “静静,咱们有话好好说,干嘛非得动手啊?” “顾小北,今天不揍你一顿,难解本姑娘心头之恨!” “啊——谋杀亲夫了!” “顾小北,你还敢乱说!” …… 陈静初和顾小北就这样在江宁府里互相追逐起来,在洗衣浣女的薄纱帐下,在烧菜厨娘的袅袅炊烟里,在施肥花匠的小铁铲旁,在来往衙役的公文纸后…… 不闹还好,经过这么一闹,几乎江宁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位顾小北,可能会是他们以后的新姑爷。 而周夫人在一旁远远地看着这副情景,自然露出了一脸满意的姨母笑。 “夫人,这顾公子又是怎么惹到小姐了?”吴婶在一旁倒是颇有些担忧。 “哎呀,你懂什么啊!这打是亲骂是爱!年轻人吵吵闹闹的,挺好的!静儿武功那么好,她要是真想追上顾小北,早就追上了!哪还用费这么多功夫!” “夫人,您是说小姐对顾公子也有意吗?” 周夫人巴砸了一下嘴,“看你说的!我自己生的闺女我不知道心疼啊!我要不是看出来静儿对顾小北有意,就算顾小北把天说出朵花来,我也不会认他这个姑爷!” “那个王恒追了我们家静儿那么久,我让他进我们家门了吗?” “呵呵,夫人,还是你心疼小姐。” 周夫人又满意地笑了笑。 “可是夫人,他们一直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您也不管管吗?” “管什么管?就让他们闹!顾小北说得对,他们的事我不能掺和得太多,给他们起个头就好了。剩下的事成与不成,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这闹得越欢啊,这事也就成得越快!咱们江宁府也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我以前也喜欢这么闹,静儿啊,还是随我!” 周夫人说完,便笑吟吟地转身离开了,“这姑爷啊,我看有戏!” 吴婶也窃笑了一声,随在周夫人身后。 “阿嚏——”陈文远正在处理公文,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再听到屋外院子里陈静初和顾小北的追逐声,他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副情景,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那段被夫人追着打的青葱岁月…… 江宁府的确是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但是他还是不喜欢顾小北。凡是来抢他宝贝闺女的,他都不喜欢! 现在还有些惶惶的,就只有杏儿了。 自从自前厅逃回来之后,她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幼怡见她如此,不由问道:“杏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啊?啊?”她的突然发问,对于杏儿来说却像是惊吓一般,让她连捧在手里的茶盏都失手打翻。 她又急忙扶好茶盏,惊慌失措地说道:“没……没事,小姐。都怪杏儿不好,都怪杏儿不好。” 然而她一边摆好茶盏,额头上的汗珠却如斗大般落下。 陈幼怡着实纳闷,一时间却是问不出什么。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事儿真是不能做,否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本来王恒没有认出她的话,她就是安全的。谁知道她去打探消息又被陈静初看见了,那……恐怕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陈静初和顾小北早就知道是她下的手。而陈静初因为陈幼怡的关系,已经不打算追究她了。 不知道这些的杏儿,此时仍然,也只能纠结于陈静初是否对她产生了怀疑,而终日惶惶。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轻微的惩罚。 却说另一边,陈静初已经追了顾小北大半个时辰,顾小北实在是跑不动了,他不得不停下来喘上几口气。 他一停下来,陈静初也停下来休息了一下。陈静初毕竟也不是铁打的,跑了大半个时辰,也需要喘口气。 顾小北哈着腰,满头大汗地瞅了陈静初一眼,苦着脸说道:“静静,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要不然我让你打我一下,你轻点。” 陈静初坐在石头上,像提着一把剑一样提着扫帚,同样是大汗淋漓,“行,你过来!” 顾小北又瞅了瞅陈静初,她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可真不像是会轻点。 “算了,我还是跑!”顾小北丢下一句话,便又喘着气跑了起来。 “你给我站住!”陈静初继续生龙活虎地挥舞起扫帚。 …… 第40章 说好的不打脸呢 “静静,我给你个面子,你也给我个面子,不打脸行吗?” 两个人互相僵持着,筋疲力尽。 “行,你过来。” 陈静初向前迈了一步,顾小北却又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别说是主动走到陈静初身边,就是被陈静初追上,顾小北也还是有些不敢。 毕竟陈静初到底会把他打成什么样,他心里实在没底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江宁府里一阵哄哄闹闹,一大群人却骤然涌了上来,正是陈静初的那群迷弟迷妹。 顾小北也真是低估了这群人的行动力。在得知竟然有人敢造谣追到了陈静初,他们立刻就集结起来,杀到了江宁府。 “就是他!就是他在造谣!”王恒带领着人群一下子就指出了顾小北。 “大小姐,这群人实在是太疯狂了,衙门里人手不够,一时间没有拦住他们。”一名衙役急忙在一旁拱手向陈静初解释了一句。 然而陈静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这群人就要一拥而上,去打顾小北。 “上!打他!” 说起来这些人可都是抄着家伙来的,什么铲子勺子,砚台戒尺,其来势汹汹,可比陈静初一个人的威慑力大多了! 顾小北一看,顿时就傻了眼,“这怎么还来车轮战啊?” 他也顾不上再吐槽,拔起腿就跑了起来。 人群从陈静初面前刷刷地穿过,当沈灵儿来到陈静初身边时,又一本正经地对陈静初说道:“静初,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只要有人敢骚扰你,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说罢,便又急急忙忙地挥舞着手里的勺子去追顾小北。 “嗳——嗳——” 而陈静初对于这群人委实十分无奈。不过这么大一群人追着要打顾小北,陈静初反而有点担心他了。 顾小北却实在是跑不动了,本来就已经和陈静初闹半天了,又或者是被这群人吓的,这阵仗,谁能经得住? 顾小北还真是小看他们了! 总之,顾小北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非常舒服地缓了两口气。 然而下一个瞬间,人群就已经围了上来。 “别打脸啊!”顾小北急忙护住了头部。 咚——乒——乓——叮——哄——铛—— 总之是一顿乱锤,谁还看得清谁啊! “嗳,你们怎么还真打啊?”陈静初一急,立刻飞身追了上来。 ——原来你不是打算真打啊? 陈静初来到人群外围之后,见人群分外骚乱,一时间也没人听她说话。她心里一急,立即一个飞身而起,来到了顾小北头顶的上空之中。 只见陈静初手持扫帚的尾部,以伞叶状头部为剑尖,身体倒转,双脚朝上,徐徐落下。 顾小北在人群的缝隙中仰头看到陈静初这副姿态,感动的同时,怕是又着迷了。 不,着迷就是着迷,怕是也没空感动。 却说陈静初落下之后,用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的扫帚头部扫了一圈,就把人群悉数打散,顾小北也终于脱困。 这个时候的顾小北暴露在外,瘫坐在地上,脸上肿得却是更加具有戏剧性,生无可恋地说了一句,“说好的不打脸呢?” 陈静初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静初,你为什么拦住我们?王恒说这个人胡乱造谣,说你是他的娘子,我们正要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呢!”沈灵儿作为陈静初粉丝后援会的会长,自然起了这个头。 然而她这一句话,倒是把陈静初问住了…… 是啊!顾小北这个大嘴巴胡说八道,本来自己也是要教训他的,现在有沈灵儿这帮人帮忙教训他,她又为什么要拦着呢? 见陈静初有些犹豫,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又喊了一句,“静初,我们知道你心慈手软,不忍心对他下手,我们帮你打他,你不用管!” 什么心慈手软?我刚才正准备揍他呢!但是打人也不能像你们这样啊?你们这阵势是要把人打死的! 陈静初虽是有说辞,但她却实在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替顾小北说话,要不然顾小北以后岂不是更嘚瑟了? “这是我和静静的家事,不用你们管!”顾小北肿着脸突然嚷了一句。 是啊!人家小夫妻打打闹闹的,你们这些外人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其实陈静初不也是这个意思吗?顾小北是说出了她的心声啊! 不过他这一句话,就更是犯了众怒!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又要冲上来。 “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家事?” “你欠揍是不是?” …… 陈静初自然又不得不上前拦住他们,“你们冷静点。他这人就这样。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还是不得不在沈灵儿她们面前替顾小北说了话。 “静初,你用心慈手软,我们今天饶不了他!”人群中还是咋咋呼呼。 “就是!就是!” 陈静初是不忍对这些人用强的,但这样一来,局面显然有些控制不住,搞不好顾小北还要再挨一顿打。 正当顾小北颤颤巍巍的时候,陆明已经带领着一众捕快围了上来。 捕快把人群团团围住,陆明立刻就抽出雁翎刀,厉声喝道:“胆敢在府衙里闹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众捕快刀光赫赫,这群人有的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人群一瞬间就缩成了一团。 “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好好审问!”陆明又是一声大喝,沈灵儿她们更是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铲子勺子什么的,统统都丢在了地上。 陈静初心知这些人在这里闹事是因为自己,要是真的对他们问责,她也于心不安,于是便出口劝了一句,“算了,陆明,他们也没什么恶意,放他们走!” “大小姐,这群人竟然敢在府衙里闹事,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恐怕是有些不妥。”陆明似乎是要上纲上线,依法办理。 “是啊!把人都打成这样了,就这么放他们走,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顾小北的脸越发肿得厉害,此时连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但还是嚷嚷了一句。 第41章 千年等一回 顾小北这句话出口,人群又有些胆颤,他这个直接受害者如果要追究他们的话,官府可是不得不受理的。 陈静初却又慢慢扭过头来瞪了顾小北一眼,目露凶光,“你闭嘴!” 顾小北嘟囔着嘴,委屈巴巴,一言不发。 陈静初又耐心地向陆明劝道:“陆明,念在他们也是初犯,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一次就放过他们!” 陆明收起雁翎刀,向陈静初拱了拱手道:“大小姐,顾公子说的没错。他们把人打成这样,就这么放过他们,于法于理,似乎都有些不妥。” 倒也不是陆明非要上纲上线,只是他们这样聚众闹事,又是在江宁府的府衙里,这要是轻易放过他们,以后官府要如何在江宁城立威? 不过,陈文远明明就在府衙里,却并没有出面,这意思就是也不想让这件事闹大。他如果出面了,那不上纲上线,也得上纲上线! 而陆明似乎也已经作出了让步,他的意思,只要顾小北不追究他们,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静初会意,便给了顾小北一个凶恶的眼神,摆头示意,让他给这群人说句话,“嗯——” 顾小北撇了撇嘴,只觉得十分无奈。 这还有没有天理啊?他都被打成这样了,他才是受害者啊!怎么还得替他们说话? 奈何陈静初杵在这里,他也不敢不听她的啊? “行了行了,我不追究他们了!”顾小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是一群孩子,我一个成年人,跟他们计较什么!” 顾小北的话虽然还是有些欠揍,但沈灵儿这群人能够听到顾小北不追究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欢喜。众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静初也放下心来,“陆明,既然顾小北已经不追究他们了,那是不是可以把他们放了?” 陆明似乎还有些犹豫。 “等一下!”顾小北又突然伸出手来。 他这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投向了他,沈灵儿她们更是心惊,生怕他再生出悔意。 顾小北的目光掠过陈静初,扫视了众人一眼,有模有样地说道:“要放过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你,你……” 顾小北指了几个刚才下手特别重的人,然而点了几个人之后,顾小北却觉得实在是怨气难消,便又一下子划过了所有人,“哎呀,你们所有人,都在这一字排开站好了,给我道歉!” 陈静初听罢,倒是放心了一些。顾小北只是让他们道个歉的话,怎么也说得过去。如是想着,陈静初便向陆明点了点头,以示首肯。 陆明见状,便转身对众人说道:“他的话都听到了吗?都在这站好了,给他道个歉,今天的事就放过你们了!” 众人虽是不愿向顾小北道歉,但他们也知道,今天的事确实是闹得有点大了。况且还有这么多捕快在这里,事情能够这样解决,应该已经很好了! “顾公子,对不起!”众人整整齐齐地站好,躬身致了声歉。 “叫顾少爷!”顾小北理直气壮。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眼目光,奈何受制于人,也不敢多有脾气,老老实实地又说了一句,“顾少爷,对不起!” “叫顾老板!” 众人撇了撇嘴,仍是低下了头,“顾老板,对不起!” 而此时的陈静初却已经有些不耐烦。 顾小北见进展得如此顺利,却不由得有些飘了,“叫顾爷爷!” 这一下,沈灵儿她们再也忍不了了,士可杀不可辱,今天就算是被江宁府惩治,也要把你顾小北打成个人肉粽子! 顾小北一看到对面杀气腾腾的样子,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跑到陈静初身边,“静静,静静,你看看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诚意!” 陈静初吐了两口浊气,气鼓鼓地瞪着顾小北,怒气似乎一点都不比沈灵儿他们少。 顾小北欠揍,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错! 而沈灵儿这帮人摩拳擦掌,似乎又要冲上来了。 而顾小北看到陈静初的眼神,勉强咽了一口吐沫,心里暗道:算了,还是算了! “你们想干什么?”陆明又向人群一声厉喝。 顾小北一听,急忙摆摆手道:“陆捕头,算了算了,我原谅他们了,放他们走!” 陆明瞥了顾小北一眼,才又向众人喝道:“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明天每人交一份自省到府衙来!此次小惩大诫,若是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是,陆捕头。”众人又唯唯诺诺地齐齐应了一声。 随后,众捕快便准备将沈灵儿一帮人带出江宁府。 众人临走之前,又向顾小北拧了拧鼻子。 而陈静初瞪着顾小北,显然怒气难平。 …… 风波散去之后,说起来最吃亏的还要属顾小北。脸都被人打成粽子了,就要他们几句道歉,其实还是便宜他们了。 奈何有陈静初站在那里,沈灵儿他们毕竟也是向着陈静初的,想到这些,顾小北的心里便多少平衡了一些。 然而被打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嘴贱。要不是他在王恒面前说陈静初是他娘子,也不至于招来了众怒。 不过,桃儿已经给他拿来了一些药膏,涂上这些药应该能好得快些。 “砰——”顾小北正在涂药,屋外却突然一下打开,像是被踹的…… 顾小北一看到陈静初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他门口,顿时就吓了一跳,手里的药膏都差点打翻在地。 陈静初一步步走来,顾小北却吓得连连后退,“静静,静静,你要干嘛?我现在受伤了,我是病人,你不能虐待病人。” 陈静初走到桌子旁边,撇了撇嘴,把手里的药膏拍在了桌上,并不温柔、并不坦率地说道:“我来看看你。” 顾小北见状,才又慢慢走了过来,“哦,桃儿已经给我拿过药膏了。” 他一边说着,又坐了下来,继续对着桌上的小铜镜往脸上涂药。 顾小北你傻啊!桃儿送的药哪有媳妇送的香? 陈静初也在顾小北身边坐下,见顾小北并不太理睬自己,罕见地有些忸怩,“生气了?” 顾小北一听,倒是有些意外,睨了陈静初一眼,又继续擦起药来,“没有,我哪有生气!我才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明明就是生气了!还说呢! 陈静初不禁暗笑了一声,你顾小北何尝不是一副小孩子脾气。 “顾小北,沈灵儿她们都是因为我才打你的。我也不能真的让陆明把她们关起来。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我让你打回来就是了!” 顾小北一听,顿时就是两眼发直——什么什么?我没有听错?静静让我打她? 这真是许相公遇上白娘子——千年等一回啊! 第42章 那是我的初吻 顾小北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两眼直直地盯着陈静初,满脸惊骇之色。 “干嘛?”陈静初觉得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才让顾小北这么盯着。 顾小北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陈静初主动让他打的机会。要知道,以后,这辈子,都不一定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他攥起拳头,慢悠悠地,轻飘飘地,打在了陈静初的左脸颊上,陈静初顺势向后仰了仰。 他又一拳,慢悠悠地,轻飘飘地,打在了陈静初的右脸颊上,陈静初又向后仰了仰。 嗐——还挺有趣! 顾小北又坐正了身子,握紧拳头在陈静初的左脸颊上拧了个旋,陈静初为了抵抗顾小北的劲儿力,不得不鼓了鼓嘴,那样子,简直要多呆萌就有多呆萌! 太可爱了,好想带回家! 顾小北越发有了兴致,又攥起拳头在陈静初的右脸颊上拧了个旋。 陈静初鼓着嘴,像是有点别扭,“喂,你打够了没有?” 顾小北早已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静静,我怎么舍得打你呢?你再让我玩会儿,还挺好玩的!” 顾小北说着,又抬起两只胳膊,要去拧陈静初的脸蛋。 陈静初却一把将顾小北的胳膊打了下来,“行了,别打了。看你的样子也不生气了!” 顾小北又笑了笑,“静静,其实我也不会真生他们气。我才没那么小气呢!他们打我,不就是嫉妒我吗?我还高兴呢!” 陈静初对于顾小北的这股嘚瑟劲儿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无奈,不过他能够大度地原谅沈灵儿她们,陈静初终究还是放心了。 “行了,别贫了,我来给你上点药!”陈静初拿过自己带来的药膏,便要给顾小北上药。 顾小北一听,两只眼睛更是瞪得滚圆——这,这,还有这待遇?那这顿打真没白挨啊?就是再挨顿打也值啊! 瞧瞧,这出息! 顾小北还在发愣,陈静初就已经开始为他涂药。一抹抹冰凉的药膏擦在脸上,不知道要比自己涂时舒服多少倍! 呵呵……出息! “还伤到哪了吗?”陈静初轻声问道。 “没……没哪了,其他地方都挺好的!”顾小北说着,便捋了捋袖子,向陈静初示意没事。 陈静初抿了抿嘴,又看到了顾小北的脖子上自己留下的伤口,心里不免出现了一丝内疚和自责,便又顺手给顾小北涂上了一点药膏。 谁知顾小北一捋袖子,他却发现自己的右小臂上有三道血红色的印记,甚是诡异。 陈静初的目光也一下子移了过来。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顾小北还没有脱过衣服睡觉,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胳膊上的印记。 而他原来的身体上,显然是没有这三道印记的。 陈静初放下药膏,慢慢地抬起了顾小北的胳膊,满脸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顾小北也同样疑惑,抬起胳膊仔细看了看,又用力搓了搓,却是搓不掉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胎记!” “胎记?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胎记?” 顾小北一笑道:“静静,你忘了,我失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 虽是如此说道,但他对于这个奇怪的印记却是十分好奇。因为这看起来并不像什么胎记。 难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纹身的习惯吗?可若是纹身的话,也有些太过单调了!应该也不是纹身。 顾小北觉得这个印记可能没那么简单。 陈静初也是同样好奇,仍在直直地盯着顾小北的手臂。 顾小北倒是回过了神来,现在纠结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他有一件更为关心的事。 “静静,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的话,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告诉我,咱俩就算扯平了,行吗?”顾小北瞅着陈静初,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静初眼珠子转了一圈,虽然他觉得顾小北不会问什么好事,但也不妨先听听再说,“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顾小北一听,立刻满脸灿烂,又往陈静初的身边凑了凑,“就是,后来的事,你还记得吗?” 陈静初眉头一皱,“什么后来的事?” 顾小北见陈静初没有明白过来,不禁有些着急,双手都比划了起来,“就是昨天晚上,后来的事……” 陈静初听罢,却是一口怒气直冲脑门,“顾小北,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再拿昨天晚上的事开玩笑!” “不是,静静,这怎么是开玩笑呢?后来的事很重要的!就是你这样,这样……”顾小北说着,又作出了一副噘嘴的动作。 “顾!小!北!”陈静初指着顾小北,瞬间就充满了杀气。 顾小北顿时吓了一个激灵。 真的,顾小北,你能在陈静初手下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 陈静初长长地吐了一口怒气,便要抬脚离开。 “嗳,静静,你到底记不记得啊?你不能不认账啊?那是我的第一次啊!那是我的初吻啊!”顾小北又在陈静初身后嚷嚷起来。 “静静,你这是白嫖啊!” 顾小北虽然够贱,但是陈静初为什么还是没有揍他呢?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 很快就又到了令人头大的晚饭时间,饭桌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重气氛。 座次依然如常。但顾小北今天倒是安安生生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丈母娘却是不断地给他使着眼色,让他挤到陈静初那边。 顾小北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昨天他是真有事找陈文远,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挤了过去。 而现在,没什么事的情况下,陈文远,陈静初,陈幼怡这陈家三父女,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顾小北如今只想闷头吃饭。 而丈母娘见使唤不动顾小北,也只得叹了口气。 另一边,陈静初看着周夫人不断地给顾小北递眼色,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无奈。 不过难得顾小北没有凑上来,她也落个清净。嗯,落个清净。 而陈幼怡这边,杏儿早已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生怕在这饭桌上顾小北和陈静初说起什么。 陈幼怡仍是如往常一般小心翼翼地闷着头吃饭,对于杏儿的心思却是没有多少体察。 杏儿如此胆颤,顾小北和陈静初自然是看在眼里。他们偶尔瞥杏儿一眼,就足以让杏儿浑身一颤。 渐渐地,陈幼怡终于还是感受到了陈顾二人的视线。她这副敏感的性子,竟没来由地就觉得他们是针对她的。慢慢的,陈幼怡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仅仅如此,她的心里就感到了天大的委屈,仿佛顾小北来了之后,这个家里就更容不下她了。她倒才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想到这里,陈幼怡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幸亏她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而陈静初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担心,便想出口劝慰她一句,“幼怡……” 然而她才刚一开口,陈幼怡顿时竟吓得连手里的碗筷都从手里脱了出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陈幼怡就立即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陈文远躬身说道:“爹爹,女儿的身体今天有些不适,已经吃饱了。就……就先回房休息了。” “小姐。”杏儿又急忙扶住了陈幼怡。 仍是没有等陈文远发话,陈幼怡和杏儿就离开了大堂。 她的这副样子,陈家人早就有些见怪不怪了。 陈文远和周夫人相会了一眼,周夫人却是挺了挺眸子——看什么看,我也没办法! 陈文远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静初也是眉头紧蹙,这个妹妹,她同样没有办法。 第43章 娘!亲娘! 晚饭过后,顾小北又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研究起他手臂上的印记来。 这个印记委实是十分奇怪,顾小北看了半晌,愣是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这个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咕咕—— 喵—— 叽叽—— 啾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干嘛呢! 顾小北一打开屋门,却看到“江北一枝”四个人正伏在府衙的墙头,作着各种奇怪的声音引顾小北出来。 顾小北这才想起来——哦,还有这桩事,阿花还没有救出来呢!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见院子里没有人,才挥挥手让他们下来。 随后,几个人就一起躲在了假山后的阴暗角落里。 “小北,你这脸,怎么肿得比昨天还厉害?”阿枝指着顾小北肿得实在有些过分的脸,呲了呲牙。 顾小北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行了,别说了,出了点意外。”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 “人多不方便,我让他们先回去了!”阿江果断地回了一句。 顾小北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北,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救阿花出来?”阿枝又急忙问道。 其余三人也是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面对着他们急切的样子,顾小北目光闪烁,似乎还有些犹豫。 阿北见状,急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可甭反悔,俺们可厉害了,小心要了你的命!” 阿北说着,便向顾小北挺了挺粗壮的手臂,一脸大胡子上挂着的一双怒目瞪得滚圆。 顾小北睨了他一眼,像是真被他吓到了一般,夸张地向后仰了仰。 阿江见状,又急忙伸手制止了阿北。 谁知顾小北却一下拍掉了阿北的胳膊,“行了,吓唬谁呢!就你们这样子,杀过人吗?” “江北一枝”四人不料被顾小北看破,面面相觑,尴尬之余也有些不解,顾小北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的事阿花都告诉我了。行了,跟我来!” 顾小北丢下一句话,便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四人也立即跟在他身后。 顾小北带着他们在江宁府里小心翼翼地穿过一个个院子,最后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房间外停下,又躲在了一块假山后面。 “小北,你带我们来这干嘛?”阿枝问道。 “你们知道这是哪吗?”顾小北问道。 “这不是陈静初的房间吗?”阿一反问道。 “你们知道?”顾小北不禁有些疑惑。 “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刚来过吗?”阿一又道。 这个时候,顾小北才发觉,原来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发现了救的人是陈静初,却还是不计前嫌地救下了她。这时,顾小北又更加肯定,阿花说的没错,这是一群善良的人。 “小北,你带我们来这到底是要干嘛?”顾小北仍在回味着这件事,阿枝又急忙问道。 闻言,顾小北利索地转过身来,趴在石头上望着陈静初的房间,“既然你们知道这是静静的房间,我就不废话了。我跟你们说,静静是你们救出阿花唯一的突破口。我们家静静人美心善,待会她出来了,你们就好好求求她,把你们被栽赃陷害的那些破事好好跟她说说,静静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 得,顾小北还趁机嘚瑟了一把。 四人面面相觑,觉得顾小北的话虽是有理,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洗掉那些污名。他们只是想着把阿花救出来,然后回到寨子里就行了。 况且,顾小北的办法多少还是有些冒险,万一陈静初不肯帮他们呢? 四人还在犹豫,屋门却突然打开,陈静初带着桃儿从屋里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顾小北一直在望着房间的情况,一见陈静初出现,立刻招呼起众人,“快走,待会说点好听的啊!” 顾小北抬脚欲走,却被阿枝一把拽住,“说什么好听的?” 顾小北眉头一皱,简直恨铁不成钢,“叫神仙姐姐!” 此时陈静初眼看就要离开,顾小北又急忙说道:“快走!” …… 噗通—— “江北一枝”四个人猛然跪在了陈静初和桃儿面前,着实把桃儿吓了一跳,急忙躲在陈静初身后。 “小姐!” 陈静初定睛一看,自然认得他们,“竟然是你们?” 目光四转之下,陈静初急于想找一件趁手的东西拿下他们。 顾小北见状,急忙从假山后出来,挡在了陈静初面前,“静静,静静,你冷静一点,他们不是来打架的!” “顾小北,你怎么在这儿?”陈静初质问了一句。 “我……我……”顾小北一时间也不好解释,便偏转过头向四人使了使眼色,“叫啊,叫啊!” 陈静初看着顾小北这副样子,倒是有些疑惑。桃儿躲在陈静初身后,同样眨巴着一双眼睛。 “神,神仙姐姐!”阿江身为江北一枝花的老大,率先起了个头。 然而这句话从一个三十多岁的铮铮铁汉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偏偏阿江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陈静初和桃儿自然也吓了一跳。哦,这一次没有跳,这只是一种比较夸张的说法。 心里吓了一跳。 “嘿嘿……”顾小北又冲陈静初笑了笑。虽然还是平时那副傻傻的模样,但是配上阿江这句“神仙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渗人…… “仙女,仙女姐姐!”阿北又顶着一脸大胡子喊了一声。 陈静初虽然还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桃儿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嘿嘿……”顾小北见气氛缓和了一些,便站到了一旁,让四人直接面向陈静初,“静静,你看他们叫得多好听!”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睛看见气氛缓和了…… 而阿一见两位哥哥的称呼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或者,是他觉得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总之,阿一是来劲了,直接叫了一句,“王母娘娘!” 嗯嗯嗯?? 陈静初、顾小北和桃儿同时瞪大了双眼。 这……顾小北可没有教他们! 然而还没等他们消化了这句“王母娘娘”,阿枝又来了句,“娘!亲娘!” 咳咳—— 顾小北急忙往他们身边凑了凑,掩着嘴说道:“你这叫‘娘’过分了啊!我们家静静没那么老。” 又睨了睨阿一,“你的‘王母娘娘’也过分了!” 阿一和阿枝见状,又焦急地正了正神色,向陈静初说道:“那不行我们重叫,你别生气!” “行了行了,”陈静初急忙摆了摆手,再听下去,别说起鸡皮疙瘩,今天晚上估计都得做噩梦,“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假死脱身,江宁府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四人一听,神色顿时紧绷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们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第44章 传闻的真相 顾小北见状,便也端正了神色,顺便低下头摸了摸鼻子,“静静,其实我带他们来呢……” “你带他们来?”顾小北还没有说完,就被陈静初一声打断。 陈静初冷冷地盯着顾小北,一时间倒让他有些惶恐,“不是,静静,我……” “江北一枝”四人见状,也是同样心里一紧。 “顾小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是要杀你的。你是怎么和他们混到一块了?” 陈静初这句话说完,目光一闪,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的,她隐约知道似乎是有人帮顾小北打退了王恒。但是当时神志并不清楚,加之这一天来忙忙碌碌的,这件事情倒是让她给忽略了。 此时再看到这几个人,陈静初似乎才联想起来。 顾小北见状,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向陈静初说道:“静静,不瞒你说,这几个人,其实就是江北一枝花的首领,阿江,阿北,阿一和阿枝。” 顾小北依次向陈静初介绍了四人。 陈静初和桃儿一听,自是瞠目。 “什么?顾小北,你说他们是阿江阿北阿一阿枝?” “嗯嗯嗯。”桃儿也在一旁重重地点着头,向顾小北询问。 而“江北一枝”四人见顾小北直接公开了他们的身份,不免要有些着急。毕竟让陈静初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必定会更加重视他们,他们也更难逃走了。 “没错,他们就是阿江、阿北、阿一和阿枝!”顾小北又挥着手郑重其事地一一介绍了一遍。 出乎“江北一枝”四人的预料,陈静初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并没有着急喊人来抓捕他们,只是满脸疑惑又目露沉思地盯着他们。 桃儿倒是又往陈静初身后缩了缩。 顾小北见状,便直接说道:“静静,想必你已经发现了,如果他们就是江北一枝花的头领的话,江北一枝花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没错,他们四个人的武功陈静初是领教过的,他们全部加起来,都不够陈静初一个打。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北一枝花? 如果说牢里的阿花只是个例外的话,还解释得过去。但现在如果这几个人真的就是江北一枝花其余的首领,那只能说明,传闻有误。 需要费心解释的问题,一下子就证据确凿了。 顾小北看似唐突地揭穿了他们的身份,其实自有他的打算。 也正是因为陈静初丝毫不惧他们,才没有马上叫人。 这个时候,“江北一枝”四人虽是有些丧气,但顾小北说的的确是事实,他们的确没有那么厉害。 顾小北看着陈静初已经会意,便继续说道:“静静,其实传闻中江北一枝花干的那些坏事,没有一件是他们干的!他们不过是被人嫁祸,给别人背了黑锅。江北一枝花原本只是一群劫富济贫的侠盗。” 顾小北说着,又指着四人故意作出了一副略显嫌弃的模样,“这些人,其实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他这副嫌弃的样子,倒是让阿北阿一和阿枝有些不满——看不起人啊怎么着? 只有阿江,冷冽的目光和顾小北交汇了一瞬。只有他是杀过人,却不知道顾小北知不知道? 不过从顾小北的眼神中,阿江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帮自己瞒了下来。 这个时候,桃儿终于从陈静初身后探出了半截身子,向顾小北问道:“顾小北,你说他们没有杀过人,谁信啊!大家都知道,衡山派掌门单不易就是他们千里追袭,杀死在昆仑山下的!” “桃儿,他们杀了单不易,是你亲眼看见的吗?”顾小北又反问了一句。 “那倒是没有。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哪能有假!”桃儿轻声嘟囔了一句。 顾小北正出口欲辩,阿北却突然念叨了一句,“可滚犊子!千里追袭,当俺们是千里马啊?谁干得了那扯皮的事!” 阿枝见状,又紧接着解释道:“单不易的死,是因为他师弟寇不疑和他老婆偷情,被单不易发现了,寇不疑就和他老婆联手把单不易杀了。为了不让衡山派的人察觉出端倪,才把单不易的尸体运到了昆仑山,嫁祸给我们江北一枝花。” 陈静初倒是没有听说过这则秘闻,一时间也难以确信。 顾小北也有些惊讶,这他倒是没听阿花说起过。 阿一见状,又急忙补充道:“单不易死后,寇不疑不是夺了他衡山派掌门的位置吗?连着他的老婆也一起霸占了!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件事最后还是让单不易的儿子单巡发现,单巡又雇凶把寇不疑杀了!” 阿一说的这些事,陈静初倒是知道的。江湖中人只道寇不疑接替衡山派掌门之位顺理成章,单巡暗杀寇不疑欺师灭祖,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番缘故。 陈静初前后思忖了一番,觉得阿一和阿枝的说法,倒也有理。 “那九龙杯呢?你们不是偷东西吗?九龙杯总是你们偷的?”桃儿又探出半截身子小心地问了一句。 “哼!九龙杯?那襄阳城的知府就是个二傻子!”阿北又不屑地骂了一句。 阿一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平地解释道:“那宣威营的统领窦平虎是什么人物?严德运请他看守九龙杯,不是引狼入室吗?再说了,宣威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九龙杯,除非有人会隐身术,否则九龙杯怎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宣威营根本就是监守自盗。” 阿枝又有些丧气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就是窦平虎自己想要九龙杯,才借了江北一枝花的名头,给严德运送了一枝桃花。当时宣威营就驻扎在襄阳城外,窦平虎算准了严德运在得知江北一枝花会盗取九龙杯之后,一定会求助于他。最后他再监守自盗,嫁祸给江北一枝花,天衣无缝。” 陈静初和顾小北听罢,又是一声感叹。 顾小北却又有一丝疑惑,“那这么机密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阿江睨了他一眼,沉着脸说道:“宣威营里有个人忍受不了窦平虎残暴的治军方式,当了逃兵,来到了我们寨子里。他当时参与了那件事。” 顾小北点了点头。 “那王家庄呢?荆州城里王家庄的案子,难道也不是你们做的吗?”陈静初又问道。 第45章 这样的男人 阿江瞥了陈静初一眼,沉着脸说道:“王家庄的案子至今都是一个悬案,荆州知府就是因为查不出凶手,才嫁祸给我们。” “这些年来类似这样的事数都数不过来,无论是作恶的,渎职的,不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嫁祸给了江北一枝花,就可以万事大吉!” 顾小北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江北一枝花,称你们为最强背锅侠,你们当之无愧啊! “静静,我就说嘛,江北一枝花,这么不正经的名字,能是什么正经人?” 谁知道顾小北一句话出口,别人不说,阿北一双怒目立刻就瞪得滚圆,“咋滴?看不起我们兄弟啊?” 阿北粗犷的声音让顾小北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阿一和阿枝倒是急忙去安抚他。阿北虽是有些不快,但也知道顾小北是在替他们说话。只是话说的不太好听,但阿北也偃旗息鼓,嘟囔着嘴,不再言语。 陈静初见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们所说的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还需要查证之后再下定论。 这个时候,阿枝又一本正经地说道:“神仙姐姐,我们江北一枝花其实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过,我们真的只是劫富济贫。小北说你人美心善,所以我们是特意前来求你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陈静初一听,又把目光偏向了顾小北。 顾小北却是挠着后脑勺,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想到,阿枝竟然会把“人美心善”的话在陈静初面前说出来。 “所以,你带他们来是求我放过他们的?” 陈静初的语气多少有些严厉,让顾小北的心里猛然抽搐了一下。 难道陈静初不打算放过他们吗? “江北一枝”见状,心里一急,齐齐给陈静初磕了一个头,“神仙姐姐!” 刚才阿枝的一句“神仙姐姐”夹在一堆话里,显得还不是那么突兀。此时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干巴巴地叫这一声“神仙姐姐”,真真又让陈静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静初急忙后退了一步,摆摆手道:“行行,你们先把这‘神仙姐姐’收起来!” 顾小北暗笑一声,便想着再为江北一枝花加把劲,便凑到陈静初身边,低声说道:“静静,你昨天晚上那副样子他们可都看到了,你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呢!” 陈静初一听,又恍然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顾小北,又气又尴尬。 不过她又确定了,昨天晚上帮顾小北的,确实是江北一枝花。 顾小北见陈静初如此反应,心里却又是一喜——昨天晚上的事你这不是记得吗? 他在这边暗笑,桃儿在陈静初身后虽说也听到了顾小北的话,但是她却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满是疑惑。 另一边,“江北一枝”四人虽然对顾小北的低声细语听的并不真切,但也隐约听到了“昨天晚上”的字眼。 此时此刻他们无非就是讨好奉承陈静初。提起昨天晚上,阿枝眼珠子一转,又立刻开口说道:“神仙姐姐,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出事的时候小北有多着急。我们那个时候本来是带着小北去找阿花的,小北是想尽办法都要逃走。那个时候我们老大问他要跑还是要命,小北一下都没有犹豫,就说要跑!” 顾小北听阿枝突然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本来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阿枝说到最后的时候,顾小北听到阿枝是在夸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而陈静初却不知道昨晚竟然还发生了这些事,不知道顾小北为了救她,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她看着顾小北,沉静的目光中倒是有些意外。 “是啊!神仙姐姐,当时俺负责按着他,他那着急的样子,跟发羊角风了似的!”阿北又顶着一脸大胡子说道。 陈静初继续看着顾小北。顾小北笑得更加不好意思! 阿一觉得自己也该说些什么,心思一转,又指着顾小北的额头说道:“还有啊,小北额头上的伤口,就是求我们放他走的时候磕的。小北是真拼命啊,我们看着都疼!” 陈静初又看向了顾小北的额头。她明明问过顾小北,顾小北却说是不小心磕到的,谁知道还有这番缘故? 看来顾小北为了救她,真的经历了许多坎坷。如果不是这几个人今天在这里说了出来,顾小北似乎还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顾小北…… 陈静初突然觉得,顾小北好像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不正经。 而这个时候的顾小北却是笑得更加不好意思,“静静,你别听他们乱说,我没那么好!” 陈静初的心里意外地感到了一些温暖,安心,随之露出了一副梨花般的浅笑。 然而顾小北就是属于那种千万不能让他嘚瑟的人。这一嘚瑟,陈静初还没来得及夸他两句,他就又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向陈静初说道:“静静,其实我当时就想着,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就磕死在那里,我也不活了!” 得——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了!你要谦虚就谦虚到底啊! 陈静初不禁撇了撇嘴,顾小北果然还是这么不正经,不能让他太灿烂! 不过,顾小北说的,其实也是实话。 桃儿在一旁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姐,昨天晚上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这还要死要活的?” “没,没事!”陈静初随便敷衍过了桃儿,却是让桃儿更加疑惑。 阿江身为老大,见兄弟们都奉承了一番话,自己也不好太过木讷,便支支吾吾地说了起来,“神……神……神仙……” 这句“神仙姐姐”,阿江实在是觉得太尬,难以再叫出口来。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是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叫出口来,再起一身鸡皮疙瘩。 支吾了半天,阿江还是跳过了这句称呼,“昨……昨天晚上小北真是拼了命的,都怪我们抓了他,差点耽误了大事。你能有这样的男人,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嗳——嗳——跑偏了啊!跑偏了啊!再说下去可不是奉承,静静可就要发火了! 到时候别说替你们主持公道,大家都得玩完! 顾小北急忙挡在阿江面前,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巴,满脸堆笑地向陈静初说道:“静静,你别误会,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男人’?他跟我们家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桃儿倒是率先呵斥起阿江,又十分护主地把陈静初往身边拽了拽。 有桃儿和顾小北这么护着她,陈静初竟也没发多大火,只是有些气巴巴地瞪着顾小北。 而“江北一枝”四人听见桃儿的话,又十分疑惑地看了顾小北一眼——在他们看来,顾小北和陈静初难道不是那种关系吗? 顾小北也自嘲地向他们笑了笑。 第46章 这就是你进我房间的理由? 为了化解这个尴尬的气氛,也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把焦点移向正轨,顾小北急忙笑着向陈静初说道:“静静,其实昨天晚上的事他们也出了不少力。不如你就帮帮他们,他们也挺可怜的!” 陈静初低眉沉思了一瞬,便果断说道:“行!你们走!明天早上再来府衙,到时候我会带你们向我爹禀明情况,让我爹为你们做主,查明真相。” 四人和顾小北一听,立刻露出了一脸喜色。 “唔唔唔——”阿江又支吾了两声,他的嘴巴还被顾小北捂着呢! 顾小北见状,急忙松开了手。 “行了,都起来,别一直跪着了!” 陈静初一句话,四人便也站起身来。而后,又向陈静初恭敬地拱手作了一个揖,“神仙姐姐的大恩大德,江北一枝花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任由神仙姐姐驱使。” “嗳,你们再叫神仙姐姐我可要反悔了啊!”陈静初架起一只手,像是要把他们推得远远的。这句“神仙姐姐”,听着实在难受。 众人见状,不禁都笑了一声。 随后,“江北一枝”四人便向陈静初和顾小北告别,离开了江宁府衙。 “静静,你为什么要让他们离开,明天早上再来?”四人走后,顾小北突然问了一句。 陈静初瞥了他一眼,对顾小北的敏锐似乎是有些意外,但她还是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欲擒故纵。就凭他们的一面之词,要我怎么相信他们?若是他们明天真的来到了府衙,就说明他们问心无愧。若是他们不来,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顾小北闻言一笑,对于陈静初的小心眼不免觉得有趣,“静静,那你到底相信他们吗?” 陈静初凤眉轻抬,“这几个人武功还凑合,但要说他们能杀单不易,盗九龙杯,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顾小北听罢,会心一笑,这或许也是他先让江北一枝花见陈静初的原因。毕竟陈静初是最能从武功上来判断他们的真伪。 “静静,其实这些人挺可爱的,也有些可怜,我就是想着要帮帮他们。” 顾小北一句话说完,陈静初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眼神很是怀疑。 “静静,你怎么了?”顾小北有些局促。 “所以,这就是你跟着我进入我房间的理由?” 原来,顾小北一边一本正经地和陈静初说话,一边已经跟着她来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倒是把桃儿堵在了屋外,让桃儿有些气鼓鼓的。 “呵呵……呵呵……”顾小北尴尬地笑了两声。 …… 却说四人离开府衙之后,便往暂时下榻的地方走去。漫步在大街上,他们对于明天的事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老大,你说她相信我们了吗?她是不是在试探我们?如果明天我们不去府衙,就证明我们心虚了?”阿一说道。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阿枝又道。 阿一又突然一个激灵,“老大,你说明天府衙里会不会有陷阱等着我们?我们一去,他们就把我们抓起来了。” 他这一句话,倒是把阿枝吓了一跳。 而阿北一向憨厚,反应也有些迟钝,倒是意外地胆大一些。 阿江瞥了他们一眼,果断说道:“陈静初要是想抓我们,今天晚上就抓了,不用那么麻烦。我看她和小北都不像是狡诈之人,不管怎么样,明天都值得一试!” 阿江说完,几人同时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这个时候,阿枝却突然惊叫了一声,“老大,老大,那边着火了!” 众人顺着阿枝指着的方向望去,果见不远处的一间民宅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去看看!”阿江当即作出了决断,众人便立刻向火焰升起处奔去。 这间屋子里住着的,是寡居的孙氏,带着三个不大的孩子。起火的原因是小儿子在灶边玩火,烧着了厨房,然后蔓延到了整间宅子。 当“江北一枝”四人赶到的时候,火势才刚刚烧起,然而孙氏只顾得上救出了小儿子,还有两个孩子被困在燃烧的屋里。 阿江了解情况之后,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火之中。 “老大!”阿一和阿枝疾呼了一声,也跟着冲了进去。 阿北傻着张脸,不知道是该先安抚孙氏,还是该跟着冲进去。不过其他三个兄弟都进去,怎么也没有自己留在外面的道理? “啊——”阿北大叫一声,也跟着冲了进去。 孙氏被这突然前来的几个壮汉惊得有点傻了。自己和他们非亲非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不顾性命地去救自己的孩子? 四个人穿梭在火海里,最后在里屋的角落了找到了两个孩子。 房梁裹挟着火焰一根根地掉落下来,阿江和阿一分别抱着两个孩子,在阿北和阿枝的掩护下,终于死里逃生地跑出了火海。 “孩子,我的孩子!”孙氏一看到他们,就哭喊着扑了上来。 阿江和阿一急忙将孩子放了下来,与孙氏团聚。 孙氏死死地抱住两个孩子,痛哭流涕。 “快,快救火!” 这个时候,邢捕头也带着江宁府的捕快赶到。“江北一枝”四人见状,又立刻投入到了救火的队伍之中…… 大火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完全扑灭。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邢捕头才终于注意到了并不属于江宁府捕快的四个人。 晚上光线昏暗,又忙于救火,邢捕头这时才发现,这几个人似乎有些面熟。 “等一下!” 四人正在抬着两根烧坏的房梁,却被邢捕头突然叫住。 邢捕头走到他们身边,仔细地瞅了瞅他们的样貌,四人不由得有些心虚。 虽然救了一晚上的大火,他们的脸上抹得乌漆墨黑,但仍然不影响邢捕头认出他们。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都是些乡野小民,怎么会见过大人?”阿一栽着头,保持着一丝微笑,尽量平静地应了一声。 邢捕头却不跟他们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挥手令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啧——真没想到会栽在这里! 第47章 神仙姐姐 江宁府的大堂上,陈文远端坐其上,捕快林立两旁,“江北一枝”四个人噤若寒蝉地跪在中央,邢捕头站在他们身前,准备向陈文远汇报情况。 他们的身后,寡妇孙氏带领着三个孩子同样跪伏在地。 陈静初和顾小北站在陈文远的下手边,看着“江北一枝”四人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 他俩听说邢捕头抓住了江北一枝花,就急忙赶了过来。谁知道还真是他们! 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怎么就被邢捕头抓起来了? 才刚刚打算替他们向陈文远求情,为他们查明真相,这不是一下子就泡汤了吗? 他们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四人偷偷地瞄了陈静初和顾小北一眼,看到他们生气的样子,又急忙把目光缩了回来。 这时,邢捕头才开始向陈文远汇报起情况,“大人,昨夜南街的孙氏家里失火,我带着捕快们去救火,在现场发现了这四个人。他们就是从殓尸房里逃走的江北一枝花!” 陈静初和顾小北听罢,倒是有些疑惑,他们在失火现场干什么? 谁知道陈文远还没有发话,孙氏便伏地大呼起来,“大人,冤枉啊!昨夜民妇家里失火,就是这四位恩公在大火里救出了我的孩子,还帮着衙门里的官爷扑灭了民妇家里的大火。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是江北一枝花?” 陈静初和顾小北一听,双目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点光亮,原来他们是做了好事啊! 阿江和阿北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阿一和阿枝却是“嘿嘿”地笑了笑,又瞥了瞥陈静初和顾小北——虽然说不上是炫耀,但也至少得意于他们并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陈文远听罢,又把目光投向了邢捕头,以示询问。 邢捕头见状,又拱着手答道:“大人,孙氏说的不错,他们在救火的过程中的确出了不少力。在我们赶到之前,也的确是他们把孙氏的子女从大火中救了出来。” 陈文远点了点头,“孙氏,你且下去好生安顿,这件事本官定会追查清楚,给他们一个公道。” “谢大人!”孙氏拜伏了一声,便由陆明领着,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大堂。 啪—— 陈文远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四人见状,颤颤巍巍,却是半晌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陈静初见状,直接上前一拱手道:“爹,不用审了,他们就是江北一枝花,而且还是江北一枝花的头领。” 陈静初这句话,顿时令陈文远和邢捕头一惊。 接下来,陈静初便把她知道的关于江北一枝花的一切都讲了出来。顾小北也在一旁补充了一番。 陈文远和邢捕头将信将疑地听完之后,陈静初又献上了一计,“爹,这些事情真伪如何我们可以慢慢查访。至于他们,既然有向善之心,女儿觉得可以让他们在江宁府里服役,一方面能够让他们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另一方面也可以让他们造福百姓,将功赎罪。” 四人一听到陈静初这句话,心里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他们原本都是一些盗贼,在江宁府里服役,那岂不是一下子就变成捕快了吗? 还能有这种好事吗?难道真的要苦尽甘来了吗? 陈文远瞥了他们一眼,拉长一副官腔点了点头,“嗯——” 这一下,他们更是觉得有希望了! “静儿,你说的没错。劫富济贫也是盗,就算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既然他们有心向善,本府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让他们在江宁府服役,为百姓多出一份力,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陈文远一番话说完,四人脸上的喜色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顾小北在一旁,又向他们摆了摆手使了使眼色,示意让他们赶快谢谢陈文远。这一谢,这件事不就说定了吗? 四人会意,急忙俯身拜了一个大礼,“谢知府大人!” 拜完,还不忘又向陈静初拜了一下,“谢神仙姐姐!” 这一声“神仙姐姐”,叫得陈文远和一众捕快不禁都有些瞠目。陈静初更是尴尬,急忙咳嗽了两声加以掩饰。 顾小北却是满脸的得意之色,这一声“神仙姐姐”,可是他教的! 然而陈静初一瞪他,他的得意就一下子收住了。 …… 既然已如此议定,离开大堂之后,陈静初便带着他们去放出阿花。 阿花从大牢里出来,看到了四位兄长自是十分欢喜。然而他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和陈静初在一块,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从大牢里走出来。 对于陈静初,阿花仍显得有些害怕。 陈静初倒是不会跟他计较。 随后,四人便把阿花拉了过来,将前因后果向他解释了一番。阿花得知竟然是陈静初帮了他们,惊得不禁张大了嘴巴。 然而他还是要听从四位兄长的吩咐,向陈静初致谢。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陈静初身边,更加小心翼翼地说道:“神……神仙姐姐……” 然而他这一句称呼才刚说出口,陈静初登时就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她压制着怒火,指了指阿花,又指了指身后的四人。 四个人倒还是一副傻笑的模样,自觉得陈静初是很喜欢这个称呼的!阿花却是绷紧了一根弦,心跳都快了几分。 “我告诉你们,你们再叫‘神仙姐姐’,可别怪我再把你们丢进大牢里!” 陈静初这是真生气了,四个人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阿花栽着头瞥了瞥他们——看,我都说了她很可怕! 顾小北在陈静初身后,却是乐开了花。 陈静初又一下子转了过来,“还有你!都是你教的他们!” 顾小北又唰地一下捂住了嘴。 “哼!”陈静初这才平息了几分怒火。 这时,顾小北才慢慢走了上来,向阿花挑挑眉道:“阿花,我答应你的事我都办到了。现在,轮到你来兑现承诺了?” 阿花却低着头咧了咧嘴,“什么承诺?” 顾小北闻言,一下子就急了,“嗳,不是,阿花,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陈静初和其余四人见状,却不知道阿花给顾小北的承诺到底是什么? 阿花抬起头来看着顾小北,十分无奈地说道:“小北,不是我不告诉你,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 第48章 我脑袋这么值钱? 陈静初这才终于明白,原来顾小北和阿花的交易,就是他把阿花救出来,阿花告诉他他的身份。 没想到顾小北还瞒着她做了这种事。不过,这也能解释顾小北在那天晚上特意向她爹打听的事了。 只是,顾小北到底是谁,竟然连江北一枝花都不知道吗? 其余四人见状,也急忙来到阿花身边,向他了解了一番情况。 随后,阿江便站了出来,向顾小北解释道:“小北,要我们杀你的人只给我们看了一张画像,还告诉我们你会出现在江宁,其他的,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小北听罢,不由得有些沮丧。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却还是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说来也是,顾小北这时才想起来,那天晚上还是他向“江北一枝”四人说了自己叫顾小北,他们原来连这具身体的名字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陈静初的目光也有些黯然。 阿一和阿枝又走上前来,向顾小北说道:“小北,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一定是一位特别尊贵的人。因为要我们取你脑袋的人,出了三千两……” 顾小北听到这里,顿时就来了精神。 “黄金!”阿枝又特别加重了这两个字。 顾小北更是瞪大了双眼。 “光是定金就给了三百两,我们放在寨子里还没敢动呢!”阿一又补充了一句。 陈静初听到这些,心里却是猛然一沉,顾小北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人出三千两黄金要他的命?对于顾小北的情况,她不禁有些担忧。 然而顾小北接下来的反应,却又让她怎么都紧张不起来。 “不是,你们说我的脑袋值三千两黄金?”顾小北有些飘了,三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发了发了! “那你们把我的脑袋拿去,换了黄金咱们平分啊!” 他这一句话说完,一众人等都直直地看着他,陈静初更是出了一口长气。 顾小北这才反应过来,“哦,脑袋没了有黄金也花不了!” 一番玩笑过后,顾小北又沉郁了下来,毕竟他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阿枝见状,嘿嘿一笑,又向顾小北解释了一番,“小北,其实我们本来是不想接这件生意的。但是自从江北一枝花的恶名越来越大之后,官府一直都盯着我们,我们已经不敢轻易出来走动,更不要说劫富济贫了。所以寨子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平日里有人来找我们干什么脏活,我们从来都是不接的!只是这一次对方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就想着,就做这一次,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所以一狠心,就……” 阿枝说着,便有些内疚地低下头了…… 顾小北和陈静初一时间也是无言。 阿一见状,又急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但是小北,我们见到你之后,发现你是一个心地善良,本质淳朴而且乐于助人的人,本着济世救民的侠义精神,我们就决定不杀你了!” 顾小北听罢,却是一张呆脸环顾了众人一番,众人又急忙端正地点了点头。 然而顾小北的心里还是免不得要吐槽一句——得了!我看你们就是被江宁府吓的! 不过他也知道江北一枝花不是什么恶人,也没打算再和他们计较这件事。 此时,阿花又开口说道:“小北,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你到底是谁,但是我之前说过,只要你把我救出来,你就是我大哥。我阿花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阿花说着,便向顾小北拱了拱手,“大哥!” “得得得,”顾小北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谁愿意当你大哥!” 阿一和阿枝见状,又询问了阿江一眼,见阿江也点头同意,便也开口说道:“是啊,小北,这一次我们能在江宁府当上捕快,多亏了有你帮忙,以后我们江北一枝花就听你的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 说完,阿江和阿北又点了点头。 其实,阿花当初只是求顾小北把他救出来,顾小北却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帮他们洗刷了污名,并且还在陈静初的帮助下让他们当上了江宁府的捕快。这个结果,可比当初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他们自然是十分感谢顾小北。 然而折腾了这么久,顾小北却还是没有知道自己的身份,此时正有些丧气,对于当大哥这件事显然也没有兴趣。 “行行行,该干嘛干嘛去,谁要当你们大哥!” 阿花见状,又急忙向陈静初劝了一句,“大嫂,你也劝劝大哥啊!” 他这一句话,其余四人包括原本还有点丧的顾小北,都齐齐地盯向了他。 众人眨巴着眼睛,倒是让阿花有些不明所以。 而此时的陈静初,双目中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似乎要把阿花吞噬殆尽一般。 顾小北十分小心地扭过僵硬的脖子,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陈静初这副神色,就已经暗暗地咽了一口吐沫。 “跑啊!”他率先呼喊了一声,便撒丫子跑了起来。 江北一枝花见状,也急忙跟在顾小北身后跑开。 “大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几个人跑在一起,阿花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不想跑自己留下来,就知道为什么了!”顾小北嚷了一句。 阿花回头瞅了一眼气势汹汹追来的陈静初——他就是不留下来也知道为什么了。 “顾小北,你给我站住!” “还有你们,再敢乱说,本姑娘废了你们!” …… 自此以后,江宁府这道靓丽的风景线中,又增加了江北一枝花几个人。 却说江北一枝花在府衙里任职,却是相当卖力。说起来他们也都是老实人,做起事来从不偷奸耍滑。尤其是阿江,武功不错,更是给邢捕头帮了不少的忙。 江宁府中老百姓都只知道江北一枝花的恶名,却没有实际见过他们。陈文远也并没有向百姓公开江北一枝花的身份。所以他们这么卖力,在老百姓中口碑竟是不错。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人人称颂的时候。 闲暇时间,他们倒是总和顾小北厮混在一起。顾小北自然是不会做他们的大哥,他们也大多都比顾小北年长,所以依然称呼他为“小北”。 而顾小北除了苦恼于自己的身份外,平日里最重要的事,其实也就是唯一的事,就是缠着陈静初。 追妻,仍是他生活的主旋律。 却说自那次下药事件之后,杏儿许是心里胆怯,行事作风不由得收敛了许多。 而陈幼怡仍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每每在家里遇到陈静初,总是躲得远远的。 陈静初虽是想和她说一些交心的话,奈何陈幼怡总是远远躲着,陈静初轻易也无法近前。 总是看到这副情景,顾小北的心里不禁萌生出一些想法,便对身边的几人说道:“哥几个,我想起来有一件事还没有办!咱们得去办办!” 江北一枝花却是有些不太明白。 “走!”顾小北一挥手,他们便跟在顾小北身后离开。 第49章 威慑 却说陈幼怡和杏儿本来正安安生生地待在房间里,房门却突然一下打开,把这对主仆着实吓了一跳。 要知道,平日里是根本不会有人来这儿的。 当她们看到顾小北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屋门口的时候,心里更是惊讶! 陈幼怡并不具备什么反抗精神,惊吓之余只是缩了缩身子。杏儿却要泼辣得多。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二小姐的闺房!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随便进来的!”杏儿上前趾高气扬地喝道。 “干什么?”顾小北却一脸怒色地大步上前,一把将杏儿推开。 “你……”杏儿不禁有些嗔怒。 然而下一刻,顾小北却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顿时就把杏儿吓得心里一紧,她原本有些嚣张的气焰,也一下子蔫了下来。 陈幼怡自然也是认得这个药瓶的。只是她不知道,顾小北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这个?顾小北拿出这个药瓶又是想干什么? 这所有的不知道,都让她的心里更加惊惧。 顾小北扫视了她们一眼,便俯身在陈幼怡身边,轻声问道:“二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幼怡一听,心里更是胆颤。 杏儿见状,却一把挡在了陈幼怡面前,“顾小北,你要干什么就冲着我来,别伤害我们家小姐。我告诉你,你不要仗着老夫人和大小姐宠信你,你就为所欲为。我们家小姐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顾小北听了杏儿的一番威胁,却是毫不在意地哂然一笑,“杏儿,二小姐,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这么紧张干嘛?” 杏儿听罢,才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但此情此景之下,也容不得她们不紧张。 然而顾小北接下来的话,还是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不过你们确实应该紧张。二小姐,我不知道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你到底清楚不清楚?但你的丫鬟给静静下药,你始终是难辞其咎的。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我和静静早就知道了。” 陈幼怡一听,顿时就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杏儿,双目中满是不可思议。 杏儿也在一瞬间慌乱起来。一方面是惊讶于顾小北和陈静初竟然早已知晓,另一方面也在于这件事暴露给了陈幼怡。 “小姐……”面对着知道真相惊愕不已的陈幼怡,杏儿一时间着实乱了方寸。为了掩盖真相,她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反而向顾小北呵斥道:“顾小北,你胡说什么!什么下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毕竟是做了亏心事,胆气不足,说起话来都有些颤抖。 顾小北却是没有管她,又望了陈幼怡一眼。 这一刻,陈幼怡的心里五味杂陈,泪珠已经差一点就要翻滚出来。 顾小北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咽了一口吐沫,心里暗道:今天这事可千万别玩砸了……要不然静静会杀了我的…… “杏儿,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去做这件事。”陈幼怡的泪水已经翻滚而下。 “小姐……”这一刻,杏儿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的心里绝对是后悔的。因为她做这件事,不仅加害陈静初不成,此刻反而还惹了陈幼怡厌恶,让她们主仆之间生出了嫌隙。 “杏儿,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容不下你。”陈幼怡潸然泪下,哭成了一个泪人。 “小姐,对不起,是杏儿错了。”杏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陈幼怡哭诉道。 顾小北看着她们这副样子,不禁撇了撇嘴。这副情景,倒像是他欺负她们了似的。 江北一枝花等人也是面面相觑。说实话,这两个小姑娘在他们面前哭成这样,倒真是难为住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了。也不知道顾小北带他们来到底是干嘛了? 而顾小北也显然不愿意看到她们再哭下去,便开口说道:“二小姐,你要怎么管教下人我管不着。只是难道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静静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一直没有来找你们麻烦吗?” 正在哭泣的主仆二人闻言,立即扭头望向了顾小北。 顾小北倒也不磨叽,直接说道:“二小姐,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静静她不打算再追究你了。静静是你的亲姐姐,她也是真心把你当妹妹,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和她相处,别那么躲着她。要不然你姐姐会伤心的!” 江北一枝花听到他这番话,面面相觑了一眼,不禁意外于顾小北竟是这番目的。 陈幼怡的抽泣声也停止了一瞬,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了,顾小北便撇了撇嘴,准备转身离开——怕了怕了!他真是怕了!早知道就不来了!要是让静静知道他把陈幼怡弄哭了,非得把他活剥了不可! 然而他才刚刚转过身来,看到傻着脸愣在那里的江北一枝花几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他来这里还有另一个目的,陈幼怡这么一哭,他倒是给忘了。 只见他转过身来瞅了一眼自己带来的药瓶,又瞅了瞅仍在哭泣的陈幼怡主仆二人。接着,他便直接拿过药瓶,朝陈幼怡二人走去。 杏儿见他如此行动,顿时惊慌起来,立即起身把陈幼怡护在身后,“顾小北,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顾小北对于她如此护主倒是有些意外。如此看来,不管杏儿对待别人如何,对于陈幼怡倒是一片真心。 不过,他倒不会因此就罢手,“二小姐,杏儿,我只是想告诉你们,静静能够那么轻易地原谅你们,我却不能。如果以后你们再敢对静静下手,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没错,他除了来传达陈静初的态度,让她们姐妹能够和睦相处之外,还要来警告她们。恩威并施才对嘛!红脸白脸都唱了,陈幼怡若是无心和陈静初交好,也得让她们不敢再对陈静初动歪心思。 而陈幼怡听了顾小北的话,自是十分惊惧,躲在杏儿身后。杏儿虽是大胆地挡在陈幼怡面前,但要说她没有害怕,也是不可能的。 顾小北也不磨叽,反手收起药瓶,就要把杏儿从陈幼怡身边扯开。 “小姐!小姐!” “杏儿!杏儿!” 谁曾想这主仆俩倒是拼命地拽住彼此,顾小北死拉硬拽了半天,愣是没有把她们分开。 无奈之余,他不禁喊了一声,“哥几个,过来搭把手啊!” 他带江北一枝花过来,不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怕自己一个人镇不住她们吗? 江北一枝花一听,立即围了上来。他们一出手,情况马上就截然不同了!杏儿和陈幼怡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被他们分离开来。 “小姐,小姐!”杏儿又死命呼喊了一声。 顾小北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拽开她们之后,这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甩了甩凌乱的发梢。 “看住她!”他把陈幼怡交给了阿一和阿枝,便向杏儿走去。 第50章 说出来就不灵了 “杏儿!”陈幼怡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顾小北的目标是杏儿!她刚想冲上去,却已经被阿一和阿枝死死拽住。 “顾小北,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杏儿吓得连连后退,但阿江阿北和阿花早就像一面墙一样,堵在了她的身后。 刚刚一番拉扯,着实费了顾小北不少力气,他有些吃力地笑了笑,“杏儿,你们大小姐放过你了,但我可不会那么好心。今天还是要给你一点教训的,否则的话,倒显得我们好欺负了。” 他这一番威胁的言论说完,便满脸坏笑地向杏儿走来。 “小姐,救我啊!救我啊,小姐!” “杏儿,杏儿!” 然而不管是陈幼怡还是杏儿,都被江北一枝花死死困住,半点都挣脱不得。 毫无悬念,顾小北把一瓶子的药都灌进了杏儿嘴里。药一进肚,杏儿的脸庞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火热。 “哥几个,看住她了!”顾小北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 江北一枝花也松开了陈幼怡和杏儿,只是像五根柱子一样站在那里,把她们挡在屋内,不能出去。 陈幼怡一脱困,便急忙前去扶住杏儿,“杏儿,你怎么样了?” “小姐,救我啊小姐!”杏儿拼命地捏住喉咙,想把药吐出来。再看向江北一枝花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这里,杏儿的泪水一下子就夺眶而出,身子就如同跌进冰窖中一般恐惧。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完全不敢想象。 “杏儿!”陈幼怡的泪水也潸然而下,把杏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陈幼怡下定决心,今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杏儿的! 然而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这主仆俩哭得都有点累了,却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老大,小北让我们留在这儿干嘛呀?”阿枝悄悄地问了一句。 “嗯?”阿江略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阿北胡子上的大眼睛也费劲儿地眨巴了两下。 “他不是给杏儿下药了吗?让我们在这儿看住她!”阿一说了一句。 “什么药?他刚才不就去厨房灌了点面粉吗?”阿枝道。 “哎呀!四哥,你别乱说,说出来就不灵了!”阿花抱怨了一句。 然而他这一句话说完,五人却发现陈幼怡和杏儿正直直地盯着他们,疑惑感十足。 既已如此,他们觉得似乎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行了,走走!”阿一悄悄地摆了摆手,五人便离开了陈幼怡的房间。 “杏儿。”陈幼怡急忙扶杏儿坐下,倒了杯茶压压惊。刚才可吓死她们了!幸好顾小北没那么歹毒。 …… 既然顾小北已经警告过陈幼怡,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尘埃落定了。接下来的都是一些琐碎繁杂的日常生活,无甚关键有趣的话可说,这一卷似乎也该结束了。 等等,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没错,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报案,江宁府里送来了一具……咳咳,不是具啊,还没死呢! 但是受伤严重,至今昏迷不醒。这个人,就是江北一枝花追杀顾小北时,留在树林里的人。 男子依然穿着那身玄色的衣衫,面容安详,静静地躺在大堂中,就像死了一样…… 咳咳,都说了没死呢! 陈静初顾小北和江北一枝花闻讯,都急忙赶了过来。然而江北一枝花一看到这具…… 不是具啊!都说了没死呢!不是一具尸体! 总之,江北一枝花显得十分惊恐,拼命地咽了几口吐沫。 邢捕头向陈文远汇报了一番情况,“大人,这是城北的樵夫吴大勇在上山砍柴的时候,在森林里发现的一个人。吴大勇见他还有些脉搏,就带回家里请大夫诊治了一番。谁知道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他醒过来。吴大勇发现他时,他浑身鲜血,伤口无数,身边还带着一把利剑。吴大勇怕他醒不过来死了,也怕他是什么歹人,这才报了案。” 陈文远听罢,点了点头,又转而问道:“请大夫看过了吗?怎么回事?” “回大人,大夫说他身上的伤口倒是小事。只是头部遭到了撞击,才久久没有醒来。” 邢捕头一句话说完,顾小北才发现江北一枝花的样子有些奇怪,便转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怎么了?” 阿花咧了咧嘴道:“小北,不瞒你说,这个人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顾小北有些惊讶。其他人也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 “他,他,其实是你的随从。”阿花十分勉强地说了一句。 顾小北一听,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滚圆,瞥了躺在案上的人一眼,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才呲着牙向江北一枝花问道:“所以,这是你们弄的?” 陈文远等人听到如此情况,也显得更加关注。毕竟,这人要是他们杀的,就没什么说的了,直接下大牢。 “嗯……”几个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还说你们没有杀过人,这人要是死了,你们不都得玩完吗?”顾小北似乎还更担心江北一枝花的安危。毕竟,这个人虽说是顾小北的护卫,顶多算是原主人的,顾小北和他暂时还没有什么感情。 他这一句话落地,众人看向江北一枝花的神色也显得更加严厉了一些。 阿枝见状,又急忙解释道:“小北,他身上的伤口的确是我们弄的,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邢捕头说他身上的伤口不碍事,头部的撞击才是致命的!我们当时急着追你,就是他拦住了我们才让你跑了。老大最后就是踢了他一脚,他没有爬起来,我们就着急去追你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他头上的伤真不是我们弄的!” “嗯嗯嗯!”其余四人急忙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邢捕头又走到那人的身边,翻起了他的后脑,向江北一枝花板着脸说道:“他头上的伤就在后脑勺。你们踢了他一脚,他撞在哪了?” 江北一枝花闻言,又细细回响起当时的场景——哦,撞在树干上了,真是我们弄的。 第51章 李狗蛋 想到这里,阿江和阿北还有些发愣,其他三个人却已经慢慢跪了下来,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大人,冤枉啊!” 阿江和阿北见状,也急忙跪了下来。 “行了行了,人还没死呢,你们喊什么怨啊!”顾小北向他们摆了摆手,“再说了,人要死了,你们也不冤啊!” “我见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阿枝又悄悄嘟囔了一句。 陈文远和陈静初虽是叹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顾小北也懒得搭理他们,来到玄衣男子身边,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似乎想把他看醒似的。 其实,顾小北是想在他身上找找线索,看有没有能说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里里外外乱翻一通的时候,男子却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就跟诈尸一样,妥妥地把顾小北吓了一跳,跌在了地上。 “啊——” 陈静初本想去扶他一把,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嘴,并没有挪动半步。 “醒了!醒了!” “醒了醒了!”江北一枝花满脸喜色,这一下终于不用蹲大狱了! “喂,你属什么的?醒得这么突然,吓死我了!”顾小北跌坐在地上嚷嚷了一句。 江北一枝花更是被顾小北逗得开心。 那人却猛地一下扭过头,直直地盯着顾小北,“你是谁?” 得,撞到头,失忆了,我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看来一时半会是不打算让我知道我是谁了? 顾小北拍了拍屁股,走到那人身边,顶着脸说道:“我是谁?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看样子他也不知道。 行,顾小北算是彻底失望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却又慢慢扭过头来,看着顾小北,“但是我好像记得你……” 顾小北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他连自己都不记得了,竟然还记得顾小北的身份吗?这么激动的吗?终于要知道自己是谁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了!顾小北恨不得再好好整理整理衣衫,打扮得齐整一点,来迎接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我好像记得你……我要保护你!”那人又慢悠悠地说道。 得!白高兴一场!顾小北一下子就蔫了。 他刚才醒来第一句话不就是问我是谁吗?怎么可能还记得我?这慢悠悠的说话方式,真是欠揍! 不过也难为他了,都撞得失忆了,还记得要保护自己,也算是个忠仆了! 顾小北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也是安慰自己不要着急。 这个时候,陈静初却突然出现在了顾小北身后,同样扶住了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顾小北扭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江北一枝花也站在了他的身边。 “小北。” 看着这番情景,顾小北渐渐笑了,是啊!有这些人在自己身边,自己到底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根本就不重要!他是顾小北就行了!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可以是! “静静!”顾小北突然一把抱住了陈静初。 可怜,弱小,无助,求安慰,求抱抱。 嗳,不是,他这是借着卖惨趁机揩油啊!谁来管管他! 陈文远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有些不忿地离开了。邢捕头见状,也带着其余捕快离开。 陈静初心知顾小北难受,也不好太过拒绝他,然而还是等众人渐渐散去之后,才拍了拍顾小北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你到底是谁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别难过了!” “不嘛,人家就是难受!人家就是想让你抱抱!” 嗐——他还撒起娇来了!有人管没人管了? “好了好了,乖,不难受啊!” 陈静初竟然又安慰他了!他这是耍赖皮,静静你不能看不出来啊? 这个时候,江北一枝花在他们身后已经小声嘀咕起来, “瞧瞧,多恩爱!” “就是就是!” …… 而陈静初一听到这些话,心里突然就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顾小北却还是死命地往陈静初怀里凑。 陈静初瞪了身后嬉皮笑脸的几个人一眼,便气沉丹田,厉声嚷了一句,“我让你不要难受你听不懂人话吗?欠揍是不是?” 一句话,江北一枝花顿时就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顾小北身后,那人坐着的案子也突然断裂,连人都摔在了地上。他却还是直直地坐在那里。 陈静初这一声,真可谓是威力巨大。 江北一枝花又瞠了瞠双目,没有跳起来——没敢跳,动都不动敢。 顾小北见到这番情景,便乖乖地离开了陈静初温软的怀抱,惊惧地摆了摆手道:“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那人坐在地上,更是一脸蒙圈…… 那人那人,别扭不别扭?就不能有个名字吗? 陈静初余怒渐渐散去之后,阿一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小北,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他有名字吗?” 名字?顾小北扭过头来瞅了他一眼,“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那人扭过头来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便摇了摇头,“不知道……” 众人有些泄气。 “小北,要不然你给他取个名字?” “起什么名字,我最讨厌起名字了!”顾小北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 阿一又急忙上前拽住了顾小北,“嗳——小北,他毕竟是你的随从,你得管管他啊!我们以后该怎么称呼他啊?” 顾小北又睨了他一眼,颇不耐烦地说道:“那就叫李狗蛋!” 众人瞬间瞠目,李狗蛋?这算什么名字? 而李狗蛋……咳咳,怎么好像确定了一样? 总之,李狗蛋本来还在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听到李狗蛋这个名字,好像一下就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叫魏青。” 顾小北走近他,俯下身去,“你叫魏青?那我叫什么?” 魏青努力回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顾小北撇了撇嘴,“你叫卫青,我还叫霍去病呢!我不管,在你想起我是谁之前,你就叫李狗蛋!” 噗—— 江北一枝花这边已经笑出声来。 …… 从此以后,顾小北的身边便又多了一个因为失忆而有些愣愣的李狗蛋。 另一方面,陈文远根据江北一枝花透露的线索,一步步证实着他们所说的案子,得到结果也基本属实。 顾小北也在江宁府中继续他的追妻生活。 其实,截止到目前为止,陈静初对顾小北的感情还停留在一个非常表面的阶段,顾小北的追妻完成度,最多只有10。 想要追到陈静初,顾小北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就像桃儿说的那样——我们家小姐的脾气本来很好的,可自从顾小北来了以后,小姐的脾气就变得特别暴躁,总想打人。 顾小北实在太会惹小姐生气了。 对于自己到底是谁,顾小北也采取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反正他本来就是顾小北,就算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到底是谁,也丝毫不妨碍他的穿越生活。 ——虽然一直在挨揍就是了。 如此惬意的生活,对于顾小北来说,处处都是向阳,处处都是花开,又何必去纠结自己是谁呢? 然而,他不去寻找真相,并不意味着真相不会来找他…… 第52章 夜无常 大靖,京都,洛阳。 在一处不知名的院子里。 说不知名,并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还没想好这种事千万不能说出来。 总之,院子里古色古香,小桥流水,虽由人作,却宛自天开,一看就知道院子的主人非富即贵,寻常不得。 在一间面朝院子的敞厅里,一名面容清秀的华衣男子端坐在中央,拨弄着案上的茶具,自斟自酌,样子很是悠闲。 厅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坐着。 他的面前,跪着一名身材清瘦的男子,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汗如雨下。 男子的身后,站着一名长相十分富态的中年男子,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低垂着头,面色铁青。 饮茶的华衣男子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作任何理睬,又继续斟起茶来。 因为,他并不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在他面前大约一丈之地,挂着一道十分厚重的珠帘。珠帘后,传来了主人冷厉的声音,“人,没有杀死。还躲进了江宁府里。” 主人的声音传来,跪伏在地的清瘦男子更是颤抖。 富态中年人的脸色也显得更加难看。 “把事情办成这样,你也不用跪在这里了。” 清瘦男子一听,神情一滞,立刻扭过身来,面向主人,不住地叩首,“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 “聒噪!”主人不耐烦地说道:“拖下去砍了!” 华衣男子听到这句话,送到嘴边的茶盏不禁停滞了一瞬,目光却只是落在荡漾的茶水中,没有偏移分毫。 清瘦男子更是像定在那里似的,面容僵硬,一语不发,再没有了方才的激动。 直到进来两名玄色衣衫的护卫把他托起,清瘦男子才终于反应过来,又开始大声呼喊,“老爷饶命啊!小的跟随老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小的为老爷出生入死,刀山火海,从来都没有一句怨言……” “等一下!”主人突然挥手制止了玄色护卫。 清瘦男子绝望的双眸中也生出了一点光亮。 主人微微转过半张侧脸瞥了男子一眼。但隔着珠帘,仍使人无法看清主人的面貌。 但他的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一些,“把嘴巴堵上,刀磨得快点,太吵了!” “老爷,老爷!”希望又失望,清瘦男子又哀嚎了两声,便被玄色护卫堵住嘴巴拖了出去。 再无半点声响。 敞厅里,华衣男子仍在悠闲地斟茶,富态的中年人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阁老,我记得小乙十三岁就跟着你了,办事也一直利索。就这么杀了他,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心凉啊!” 华衣男子悠悠的发声,虽是怜悯之词,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却看不出一丝同情,似乎手里的茶水才更加让他满意。 所以,与其说他是在怜悯,倒不如说他只是说了一句应景的话。 又或者,他是在等着主人的回答。 “刀不经常磨一磨,是会生锈的。” 主人一句感慨,华衣男子嘴角撇了撇,又露出了一丝诡笑。 “老焦,这件事虽然是小乙办的,但你也经手了。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主人的声音又变得冷冽起来。 “明白。”老焦果断地拱了拱手,双臂却分明有些颤抖。 “别弄脏了地板。”主人依然无情。 老焦沉着脸点了点头,便走出了敞厅。片刻之后,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接着,就看到老焦咬着牙走了进来。 食指残缺,裹着厚厚的纱布。 老焦的双手上,也只断了这一根食指。 这说明,之前他从未出过错。 然而刚刚砍掉手指,伤口毕竟新鲜,血液还是渗过厚厚的纱布,在地板上滴了一滴。 老焦的心里不禁一颤。 “地板还是要擦擦的!”主人并没有回过头,便清冷地说了一句。 不过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证明他对老焦多少还是要包容一些。 “明白。”老焦果断地拱了拱手,也放心了一些。 华衣男子在一旁看完这副情景,也只是敛了敛眸,便又继续喝茶。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主人又开口问道。 “老爷,这一次我们请来的,是西幻剑夜无常。和江北一枝花不同,夜无常是真正的杀手。”老焦十分老练地答道。 华衣男子一听到夜无常的名号,面色也不禁一滞。 “嗯——”主人似乎也还满意,“他来了吗?” “来了。” 这句话是夜无常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老焦的身边。 谁也没有看到。 一句话,让原本悠闲的华衣男子手里的茶盏都不禁打翻在了案上。老焦也是吓了一跳。 此人身法如此诡异,刚才他如果想杀他们的话,完全可以出手!他们或许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华衣男子和老焦害怕的,也正是这一点。 再说了,这院子里还有无数的护卫,虽然老焦把他带到了临近的房间,可他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什么都不用说,夜无常就已经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敞厅门口的护卫也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向夜无常拔出了阔刀。 却说这夜无常七尺身材,挺拔魁梧,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一身黑如幻夜的劲装,倒是和他的名字十分匹配。 面容森冷而薄凉。 这副样子,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会让人觉得——是个杀手,没错了! 主人毕竟历经世故,显得沉稳许多,仍是没有转过身来,便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摆了摆手,让护卫退下。 护卫见状,也收起阔刀,继续倚立在厅外。 “很好。需要给你帮手吗?”主人声音低沉。 “帮手?可以杀吗?”夜无常声音森冷。 华衣男子自从茶盏打翻之后,也没有再去收拾,只是直直地盯着夜无常。 此时听到夜无常这句奇怪的话,不禁质问了一句,“我们给你帮手是去帮你的,你杀他们做什么?” 夜无常闻声,扭过头来盯了华衣男子一眼,“不能杀,要他们作什么?” 多年的杀手生涯,让夜无常即便在没有杀意的情况下,目光中也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杀意。 这道目光,让华衣男子有些不寒而栗。 “行,你厉害!”华衣男子点了点头,便转过身来收拾起了茶盏。 “知道目标在哪吗?”主人又冷冷地问了一句。 “江宁城,江宁府。”夜无常道。 华衣男子听到这里,手里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目光中更多出了一丝狠厉。 第53章 漂亮衣服 江宁府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或者说,即将比以往更加热闹。 因为,七夕节就要来了。 江宁城的七夕最是热闹繁华。形形色色的青年男女聚集在秦淮河畔,诗会,灯会,茶会,棋会,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活动遍布两岸,令人应接不暇。 秦淮河自古风情。 男子们总希望在诗会棋会各种会上一展才华,获得心爱姑娘的青睐。 姑娘们总会在秦淮河里放上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灯,为自己祈求一段美好的姻缘。 即便什么都不做,徜徉在这样的气氛里,也是一份难得的惬意和温情。 废话不多说,今天就是七夕。 陈静初本来正在院子里练剑,却被顾小北死拉硬拽地来到了她的房间。 虽说是她的房间,但陈静初却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竟然架着一件十分灿烂的花裙,而顾小北在一旁笑得更是十分得意。 “干嘛?”陈静初瞪着顾小北,朝花裙摆了摆头,似乎还是不清楚顾小北这么着急把她拉来的原因。 顾小北见状,却陡然收起得意之色,转为惊讶,伸出手来在陈静初和花裙之间比划着,十分艰难地说道:“静静,看到这么漂亮的衣服,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陈静初又睨了花裙一眼,“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吗?” “这不科学啊!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的!”顾小北又是一声惊叹。 陈静初抿了抿嘴,“顾小北,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别耽误我练剑。”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顾小北又急忙拽住了她,“静静,静静,今天不是七夕节吗?这是我特意给你定做的。今天晚上你就穿着这个,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好不好?” 陈静初听罢,倒是停下了脚步,又扭头看了花裙一眼,比之刚才,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暧昧。 她本来还觉得顾小北这几天安静了一些,还有些奇怪,谁知道在憋着这个呢! 然而陈静初毕竟还是陈静初,你让我穿我就穿?你让我去我就去?我陈静初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穿!不去!”陈静初果断地丢出了几个字,便又抬脚欲走。 顾小北却一把拽着陈静初的胳膊,直接坐在了地上,“静静,这是人家特意给你定做的,你就穿上嘛!好不好嘛?” 顾小北竟然还晃起了陈静初的胳膊。 得,无赖劲儿又上来了!不,不对,这叫撒娇劲儿? 陈静初对顾小北这招自是十分无奈,总不能每次都打他? 她撇了撇嘴,问了一句,“你哪来的钱?” 是啊!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哪来的钱买衣服? 顾小北却嘿嘿一笑,“静静,这你就放心!我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自然有人给我钱。” 其实,顾小北的钱是问丈母娘要的。丈母娘一听顾小北要给陈静初买漂亮衣服,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给他。 要知道,她的宝贝闺女从小习武,平日里也不爱打扮,穿着更是随意。你说一个女孩子家家,不知道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穿得跟个男人似的,这以后要怎么嫁得出去啊? 丈母娘为了打扮陈静初这件事,可是操碎了心。奈何陈静初偏偏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无论丈母娘怎么想方设法地给她买金银首饰,珠宝华服,陈静初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现在顾小北要给陈静初买衣服,身为丈母娘,怎么能不大力支持呢? 其实这也只是丈母娘的恨嫁滤镜而已,咱们家静静丽质天成,那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怎么穿都好看! 平日里都是一副英姿飒爽迷倒众生的模样,这要是再精心打扮起来,那还不得引起三界神魔大战啊! 太可怕太可怕! 目光回来—— 陈静初在顾小北的撒娇威胁之下,竟然又转过身来看了花裙一眼,但一看到这件衣服,陈静初却又显得十分抗拒。 “静静?”顾小北见陈静初这副神色,有些疑惑。 “我……我自小习武,穿不惯那样的衣裳,不穿!” 等等等等……顾小北看着陈静初的神色不对啊?她这是害羞了?她这是想穿了?怎么多多少少还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撒娇可是顾小北的专利啊! 这节奏不对啊?顾小北还准备了一大段撒娇没有使出来呢?这怎么连他撒娇的机会都不给了!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行不行,娇还得撒完,要不然就白准备了! “静静,人家想看你穿漂亮衣服嘛!人家喜欢你穿嘛!人家喜欢看你穿裙子的样子!人家最喜欢看你穿裙子的样子了!我们家静静穿起裙子来最好看了!我们家静静穿起裙子来最漂亮了……” “好啦好啦,我穿我穿!”陈静初似乎有点不耐烦顾小北无赖式的撒娇,直接答应了下来。 而顾小北……不是,我后面还有呢!我还没说完呢! 等等等等,陈静初为什么不揍顾小北了? 各位看官姥爷,我们大概有一小段时间,就那么一小段一小段时间没有关注他们,现在的感觉怎么有点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我现在的追妻完成度有多少了? ——哦,我才是作者。 算了,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其实说起来,还真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陈静初以前之所以疏于打扮,一来是因为习武的缘故,习惯了利索的装束,对于这些花花哨哨的裙装,有时候就是想试试,也有些拉不下面子。 二来,陈静初本就丽质天成,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让她不需要多余的粉饰,就已经冠绝群芳——当然,这是客观而言。 对于陈静初来说,女为悦己者容,打扮得那么好,要给谁看?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已经有了需要欣赏她的人。 谁还没个春心萌动的时候? 而顾小北见陈静初已经答应,自己再没有了撒娇的机会,便直接站起身来,把陈静初拽到了花裙面前,摆了摆手,干脆地说道:“穿!” 第54章 一口香艳 陈静初听罢,却只是瞪着顾小北,纹丝不动。 顾小北眨巴着一双眼睛,却是有些不明所以。犹豫了一瞬,顾小北才明白过来,“哦,我出去!”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顺便给陈静初关上了屋门。 在屋外等候的这段时间,顾小北的心里那叫一个嘚瑟。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就让静静换上了自己买的裙子,这是要起飞的节奏! 不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咳嗽,陈静初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我穿好了!” 顾小北一个激灵,立刻推开了屋门。 房间内,陈静初已经一身花裙上身,摇曳生姿,那模样,看得顾小北心都要化了。 而陈静初眨巴着一双眼睛,就像是初入凡尘未经世事的仙子一般,目光中有着新奇,也有着朦胧。 穿上这样的一身花裙,对陈静初来说显然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静静,你真好看。”顾小北满心欢喜地走到陈静初身边,笑着说道。 而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是难得地嫣然一笑。 “静静,今天晚上你就穿着这身衣服和我一起去看花灯,好不好?” 陈静初眉尖轻挑,故意戏谑道:“不好!” “不好?”顾小北一下急了,“不是,静静……”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再看到陈静初一副玩味的笑容时,心里却是突然明白了,又露出了舒心一笑。 陈静初见状,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便欲抬脚离开。 然而她还没有走出两步,却发现再也无法向前挪动。 顾小北正在身后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 “你干嘛?”陈静初扭过头来问道。 顾小北尴尬地笑了笑,“静静,其实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些东西。”说着,便抬手向屋里指了指。 陈静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自己原本简简单单的梳妆台上,此刻竟杂七杂八地放了一大堆胭脂水粉。要知道,陈静初从小到大可都是没用过这些东西。 顾小北竟然还准备了这个? “静静,女孩子家还是要好好打扮打扮才漂亮。我已经让他们去叫桃儿过来了,待会桃儿会帮你好好打扮打扮。今天晚上,你一定是全江宁城最漂亮的人。” 顾小北笑着说完,陈静初便又扭过头来,低眉沉思了一瞬之后,还是觉得涂胭脂水粉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符合自己的设定。于是便又欲抬脚离去。 顾小北一惊,又死死地拽住了她。 陈静初立刻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顾小北也是瞪圆了双眼,毫不相让。 陈静初心里无奈,却是怎样都不愿去擦那些胭脂水粉,便又扯了裙子一把,要从顾小北手里挣脱。 而顾小北自是不愿让她离开,两个人便在这里撕扯了起来。 “你放开!” “我不放!” 但顾小北眼见漂亮的裙子起了褶子,生怕再这样撕扯下去弄坏了裙子,心里一急,便突然松开了手,想要再劝陈静初一番。 谁知他这一松手,加上陈静初从来没有穿过这样臃肿的衣服,一时间有些不利索,竟一个脚步没有站稳,仰面向后摔倒了下去。 “嗳,静静……” 顾小北见状,便想要去扶陈静初一把。谁知他才刚刚踏出一步,就踩到了陈静初的裙角。裙角丝滑,顾小北一脚没有站稳,滑了一下,便直接向陈静初扑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陈静初虽是惊得瞪大了双眼,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和顾小北嘴对嘴来了一口亲密接触。 这一口,啧啧…… 陈静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真的不是在享受顾小北这一吻——屋外就响起了桃儿的声音,“小姐,他们说顾小北让我来……” 桃儿的话才刚刚说到这里,就被映入眼帘的这一幕惊得合不上嘴巴……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也笑呵呵地从桃儿身后走来,一看到这一幕,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定在了原地,同样下巴脱臼…… 等等,不用吐槽李狗蛋了吗? 顾小北和陈静初见状,便急忙就要分开。然而顾小北为了从陈静初身上离开,一时间没有着力点,笨拙得竟然又用力在陈静初的薄唇上亲了亲。 这一幕在桃儿和江北一枝花的眼里看来,还真是香艳…… 桃儿也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急忙转过身去,整理了一番凌乱的神色,“小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也一下子转了过来,“我们也没看到,我们也没看到……” ——真的不用吐槽李狗蛋了吗? 陈静初何时被人这样看过笑话,又被顾小北借机揩了油,心里一急,直接一掌推开了顾小北,起身粗略地整理了一番衣服,便要离开。 当她来到屋门外,几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偷笑。陈静初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顾小北堪堪站稳之后,便急忙追了出来,“静静,静静……” 桃儿闻声,才发现陈静初已经离去,也急忙喊了起来,“小姐,小姐……” 得,小姐又生气了! 桃儿又耷拉着双眼无奈地看着顾小北。顾小北抿了抿嘴,同样无奈。 …… 不过不管怎样,这天晚上,陈静初还是和顾小北一起,再带上了江北一枝花和桃儿,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向秦淮河走来。 同一时间,陈幼怡和杏儿也偷偷地从府衙的后门出来,目的地同样是秦淮河。 桃儿的手里捧着一盏精美的花灯,看起来像是她们亲手制作的。 “小姐,今天是七夕节,咱们去秦淮河放花灯,为你求一段好姻缘。只要小姐许了一个好姑爷,咱们也就不用在这江宁府里受气了。” 陈幼怡听罢,仍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杏儿,我也不求什么如意郎君,只愿对方能够待我好些,我也就知足了。” 所有的妙龄少女几乎都做着王子和灰姑娘的美梦。但对于陈幼怡来说,却是连这点祈盼都没有的。多年来她自以为逆来顺受,早已是格外地认命。 杏儿却是不愿轻易服输的。对她而言,陈幼怡能够嫁得一个乘龙快婿,是陈幼怡,也是她,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是面对陈幼怡的黯然,杏儿此刻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一句出口,“小姐,我们走!” 第55章 真人不露相 七夕夜的秦淮河畔分外热闹。 人群中的欢闹之声此起彼伏,各种耍杂技的,卖小吃的,格外地兴高采烈。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摩肩接踵,装点着这温柔如水的夜。 远处不断升空的烟火,也把这一片天地照得恍如白昼。 而顾小北带着陈静初夜游秦淮河,本来是想趁着七夕夜的浪漫气氛,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但他却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还跟着这么一大群电灯泡…… 于是对桃儿、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等人,他不禁丢出一个一个的白眼。 江北一枝花五人倒也还好,他们毕竟是长在山沟里的人,很少进城,更是难得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此时都像是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煞是新鲜。 但是桃儿和李狗蛋就不行了,脑袋锃光发亮,实力电灯泡。 ——看来已经习惯李狗蛋这个称呼了! 李狗蛋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要保护顾小北的念头却是死死地印在了脑海里,抱着一把剑对顾小北寸步不离。 桃儿跟在陈静初身边,自然也不会轻易离开。 而陈静初似乎也很少游览过七夕灯会,此时也是四处张望着,很是新鲜。对于顾小北的心思,倒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顾小北看着死死地跟在他们身后的桃儿和李狗蛋,甚是无奈。 桃儿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道:“顾小北,你带着我们小姐夜游秦淮河,就没有什么要展示的吗?” 陈静初闻声,悄悄收回了目光,把注意力放在了顾小北身上。 “展示?展示什么?”顾小北倒有些纳闷。 桃儿却是微微一惊,顾小北竟然什么都没有准备吗? “顾小北,我们江宁城的七夕节有诗会,棋会,书会,茶会,这些都是青年才俊展示才华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吟诗!”顾小北竟然还理直气壮?! 桃儿见状,就有些不高兴了,绕到顾小北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嗐——顾小北,你不会怎么还有理了?那棋会呢,你总会下棋?” 顾小北望了望临近处正在进行的棋局,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这一子落得不错,“嗯——也不会!” 桃儿看着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他深谙棋道,谁知道他又理直气壮地来了句不会,差点没把桃儿气吐血了,“不会你点什么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师呢!” 陈静初也不禁浅笑了一声。 顾小北却是没有理会桃儿的嘲讽,又踏着步继续向前走去。 桃儿又急忙跟上,“那书会呢?你总能写一手字?” “不会!没练过!”顾小北干脆而又一点都不害臊。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确是很少练毛笔字。 “那茶会呢?品茶你总会?” 顾小北停下了脚步,看着桃儿满是惊疑又期待的面庞,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喝过,有点苦,不喜欢。我比较喜欢可乐。” 这一句话,更是把桃儿气得眼冒金星,不由得向徐徐走来的陈静初抱怨道:“小姐,你看他!” 陈静初安抚下桃儿,一声浅笑道:“好了,桃儿,你就不要和他置气了,他哪里比得过咱们江宁城里的青年才俊。” 顾小北身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古代的这些技艺狗屁不通,本来他也不怎么在意,但是此时陈静初一句话,却还是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些犯酸。 顾小北目光闪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个时候,李狗蛋又愣愣地说道:“谁说的,我们家少爷很厉害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擂台上正在参加搏斗的人,“就比如那些人,我们家少爷一拳就能打倒一个。” 李狗蛋本来是称呼顾小北为“主人”的,但是这声主人听起来实在是难受,好像李狗蛋真的变成了一条哈巴狗似的。所以顾小北就让他改成了“少爷”。 众人随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擂台上正在参加搏击的,真真是一些膀大腰粗的壮汉。别人不说,陈静初就先是哂笑了一声,“狗蛋,你真的确定你家少爷能打过那些人?” 别人不知道,难道陈静初还不知道顾小北连王恒都打不过吗? 顾小北一听,急忙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掩饰,故意端正了神色,“狗蛋啊,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少爷我武功高强这件事,就不用在人前显摆了。” 说完,便急忙向前走去,避免再接他们的话题。 “嗳——”桃儿的指尖顺着顾小北向前移动,显然十分不满他这样托大。 陈静初又笑了一声,也不再取笑顾小北。 李狗蛋纳闷地挠了挠后脑勺——奇怪,我明明记得少爷的武功很好的! 顾小北漫步在前,也有意无意地瞥了李狗蛋一眼——我以前是会武功的吗?看来这狗蛋还是有些记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正当顾小北在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慢着!” 他扭头看时,只见是一位一身道袍的算命先生,伸手拦下了他的脚步。这位先生一只手捋着山羊胡须,身旁立着一面大旗,上书两行大字——“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看起来倒还真像一回事! 一时好奇,顾小北便晃到了他的面前,栽下头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说话间,陈静初、桃儿和李狗蛋也已经走了过来。 算命先生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目露精光,神色严肃地说道:“你印堂发黑,面露凶光,恐怕不日就会有血光之灾。” 顾小北一听,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这什么跟什么啊!大过节的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切!”顾小北一点都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便抬脚离开。 算命先生却又急忙呼唤起来,“三天,最迟三天,你就会有性命之忧!甚至就在今晚啊!” 顾小北仍然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对于这些风水玄学的东西,他是从来都不信的。 但陈静初看着这个算命先生,面色却显得有些凝重。 第56章 绣球 撇过了算命先生带来的不痛快,顾小北还是纠结于要怎么把狗蛋和桃儿丢下。 这个时候,只见江北一枝花几个人哄哄闹闹地围到了一个玉器摊上,阿江正拿着一个碧玉镯子,出神地端详着。 阿北这个大胡子,原本是十分贪吃的,但是在寨子里似乎是没有这样滋润的日子,此时仍然是拿着一个鸡腿一口一口地啃着。 实际上,当上捕快的这段时间,阿北总是鸡腿不离手。 能够在江宁府里出任捕快,也算是初步满足了顾小北对他们作出的承诺——吃香的,喝辣的。 阿北扯掉一块油腻的鸡腿,一边嚼一边问道:“老大,这是给嫂子买的?” 阿江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甚至一度想把镯子放下来。 阿一却是没有注意到他忸怩的样子,又笑着说道:“老大,我看这只镯子肯定特别适合嫂子,嫂子戴上去肯定特别漂亮!” 阿江不由得一喜,也露出了一副笑容,“你也觉得燕燕戴上去好看吗?” “是啊,老大,买买,嫂子戴上去肯定好看。”阿枝和阿花纷纷笑着说道。 一堆人其乐融融,好不惬意。 听到同伴们这样说道,阿江也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银子买下了手镯。 这个间隙,阿花的目光又不经意地飘到了前方的顾小北身上。只见顾小北也正在扭过头来望着他们,还不断地给他使着眼色,眼角的余光落在了桃儿和狗蛋身上。 阿花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顾小北的意思。只见他拉过阿一和阿枝低语一番之后,便向顾小北身边而来。 而顾小北见他们走来,又急忙转过身来,好表示接下来发生的事与自己无关。 阿一走到狗蛋身边之后,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狗蛋,走,哥几个带你见识见识。” 说完,也不顾狗蛋是否同意,就和阿枝一起把狗蛋拽了过来。 “桃儿姐,我刚才看到一个东西,觉得特别适合你。我带你去看看?”阿花也一把将桃儿拽了过来。 “嗳——小姐,你们干什么呢?”桃儿似乎还是不愿离开陈静初。 阿枝见状,又来加了一把劲儿,“桃儿,咱们去那边玩,你看那的烟花多好看了!” 桃儿就这样被阿花和阿枝一边一个架着远离了陈静初。 成功带走桃儿和李狗蛋之后,顾小北便悄悄地给阿花竖了一个大拇指,阿花也同样一个大拇指回应他。 “你干嘛呢?”陈静初似乎是注意到了顾小北的小动作,凝眉问了一句。 “咳咳,没什么!”顾小北急忙收起拇指,端正了神色。 他们身后,桃儿还在连连抱怨道:“你们别毛手毛脚的,虽然我长得这么漂亮,我也知道你们都对我有意思,但你们只能有一个人喜欢我,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为了我打架!” 一句话出口,阿枝和阿花嗖地一下就放开了桃儿,把她一个人晾在了中间。 一时间倒是让桃儿有些气愤——怎么?本姑娘委屈你们了还是怎么滴? 顾小北望着这边的情况,不禁又偷笑了一声。目光望着他们走远,顾小北才又继续面对着陈静初,样子却意外地有些忸怩,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静静,你今天晚上真漂亮。” 顾小北一边说着,另一只手却在左右晃荡着,希望能牵住陈静初的手。 而陈静初自然是知道顾小北有意支开了桃儿和狗蛋,此时再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又浅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日里很丑吗?” 顾小北一听,连忙挥了挥手,“不不不,静静,你平时也漂亮!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晚上特别漂亮!” 他一边说着,却是这样一副紧张的样子,使得陈静初又是一声浅笑。 “嘿嘿嘿……”顾小北也随着笑了一声,二人便继续漫步在秦淮河畔。 这个时候,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坐落着江宁城最大的青楼——飘香院。 而飘香院的头牌苏浅浅此时正在楼台之上举着一枚绣球,将要抛下。 这枚绣球,决定着今天晚上谁将是苏浅浅的客人。 苏浅浅作为飘香院的头牌艺姬,自是婀娜多姿俏丽非凡,一手琵琶和秦筝弹得更是动人心魄,引得江宁城中无数商宦子弟为之倾倒,其中更是不乏一掷千金者。 然而艺姬便是艺姬,苏浅浅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早已令数不清的酒色之徒垂涎三尺。不过能够一亲芳泽,聆听一夜绕梁之音,这些——“禽兽”——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人就已经是蠢蠢欲动,不,是争先恐后,山呼海啸,只差大打出手了。 总之,飘香院聚集了一大群人,热闹非凡。 就在苏浅浅的绣球即将抛出之际,她的目光却突然捕捉到了陈静初,更是看到了陈静初身边的顾小北。 苏浅浅不禁心生疑惑:咱们这位江宁城里的天之骄女,身边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男人?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顾小北仍在试探性地要去牵住陈静初的手。而陈静初似是要故意逗他一般,早已把两只手背在了身后,昂首挺胸,一点都不管顾小北。 顾小北前前后后捕捉了半天,却愣是没有抓到她的手,便终于忍耐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陈静初两手负后,身边空荡荡的时候,不由得尴尬地笑了两声,“静静……” 原本自己还想随意一点牵到静静的手,谁知道静静早就察觉了。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然而还没等顾小北再次开口,他只觉得眼前一闪,便反射性地抬手接住了落下的东西——正是苏浅浅的绣球。 顾小北和陈静初一愣,同时抬头望向了苏浅浅。 苏浅浅巧笑倩兮,目光中流转着无限的柔情。而她这带着笑的目光,却不是落在接到绣球的顾小北身上,而是直视着颇具愠色的陈静初。 面对着陈静初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下,苏浅浅却始终是满面春光。 二人一怒一喜,对比甚至鲜明。 如果此番描述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就再加一点戏—— ——敢抢我男人,活腻歪了你? ——我就抢了,我还正大光明地抢了,怎么滴你? 咳咳,纯属加戏啊! 而顾小北从一脸懵圈到一脸懵圈,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不过在飘香院外的那群牲口极其炙热眼红的目光下,顾小北还是打了一个激灵。 好端端的绣球竟然被一个突然路过的人截胡了,他们杀人的心都有了! 另一边,陈静初还没待发作,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特别清灵的声音,顿时又令她头皮发麻,“静初,真的是静初在这!” 听这声音,陈静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的头号粉丝沈灵儿来了。 第57章 分道扬镳 对于沈灵儿,陈静初真的是十分无奈。一碰到沈灵儿,陈静初算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她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灵儿。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沈灵儿一声呼喊,又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一个陈静初更加不想看到的人——王恒。 “静初?静初在这里?”王恒举目张望了一番,终于锁定了陈静初,立刻就露出了一脸的欢喜,“真的是静初!” 而沈灵儿一眼看见了王恒,便立即带着身后的一群女子压了上来。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准备去参加一场舞会。 “王恒,我告诉你,静初是来看我们跳舞的,你别在这里瞎掺和。”沈灵儿虽然矮了王恒一截,但气势上倒是不输半分。 王恒却是一声哂笑,语气中尽是轻蔑,“呵,沈灵儿,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静初是来看你们跳舞的?就凭你们这些小丫头跳起舞来跟黑山老妖下山似的,也好意思让静初看?” 王恒一句夸张的比喻,引得他身后的一堆秀才一阵哄笑。 他们这些人本是去参加诗会的,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沈灵儿和陈静初。 王恒见自己的讥讽收到了效果,便又得意地追加了一句,“静初明明就是来看我们吟诗的,只有我们这些风雅的人,才能吸引到静初的关注。” 他这一句话,身后的一帮秀才又连连点头称是。 沈灵儿却是气得满脸通红,“王恒,就你们还风雅?风雅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们这些女孩子吗?” 王恒一听,眨巴着一双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欺负她们一群小姑娘,说起来还真的不是君子行径! 而沈灵儿一见王恒有些示弱,便挥手招呼起身边的小姐妹,“打!打他们!把他们赶走!” 呵呵,沈灵儿这群人,可真不能说是一群柔弱的小姑娘。欺负起王恒这帮秀才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一群人招呼上来,王恒等人就只剩下抱头掩护,连连后退的份。 “沈灵儿,你们就是一群野蛮人,我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你别以为我们是怕你了!” 事实上,自然不是王恒打不过她们,只是对一群小姑娘出手,真不是他们这帮大老爷们能够做出来的。 然而王恒不说还好,一句话出口,沈灵儿她们的攻势却是愈加厉害。 这边两帮人马正闹得不可开交,另一边陈静初急忙掩着头要带顾小北离开——太丢人了!也太难为情了! “走,快走!” 然而苏浅浅一见顾小北要离开,便急忙呼喊起来,“嗳——我的绣球!” 这一声呼喊,又一下子把沈灵儿她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陈静初暗呼不好,又抬头瞪了苏浅浅一眼,苏浅浅却仍是人畜无害,满面春光。 “静初,等等我们!”沈灵儿一声呼喊,便撇下王恒等人,急急追上陈静初。 陈静初逃脱不得,一下就被这群小姑娘围了起来。 “静初,我们今天准备了一支特别好看的长袖舞,你是特意来看我们跳舞的对不对?” “是啊静初,真没想到你会来。” “静初,我们为了今天的这场舞会准备了很长时间,待会你一定要好好看看。” “静初,我们大家都最喜欢你了,这支舞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簇拥着陈静初向前走去。盛情之下,陈静初实在是难以推辞,只得任由她们拽着自己前去。 然而一群人才刚刚走过,顾小北还没有说些什么,王恒等一帮秀才又唰一下涌了上来,把顾小北撞得直在原地转圈。 陈静初扭头望着被留在原地的顾小北,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被喧闹的人声淹没。 “喂,你们干嘛呢?抢人啊!”顾小北的叫嚷声显得是那样地无力,没有得到一个人的回应。 苏浅浅嫣然一笑,便对身旁的侍女说道:“双儿,去请他上来!” 苏浅浅作为飘香院的头牌艺人,老鸨还特意为她配了一位侍女,这种规格,在飘香院也是绝无仅有的。比起飘香院里的其他姑娘,双儿的性子要清冷许多。 “是,姑娘。”双儿只是应了一声,便下楼招呼起一众姐妹来请顾小北。 好好的约会被沈灵儿她们搅了,顾小北抱着一团绣球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去追陈静初时,不料飘香院里却突然涌出了一大群姑娘,撺掇着顾小北往飘香院内走去。 于是,等候在飘香院外的人群虽是眼红,但也只能不欢而散。 “公子,里面请啊!” “咱们飘香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 “公子看上谁了尽管开口。” …… 一声声莺声燕语萦绕耳畔,顾小北却是丝毫都不为所动,“嗳,不是,我没打算进这里!” 不过被这么一大群人簇拥着,顾小北自是反抗不得,一路拉扯着被丢到了苏浅浅的房间。 而这个时候,在飘香院不远处的高楼屋顶之上,夜无常正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神色没有一点波澜。 夜风一阵阵袭来,吹起他的衣袂,使一柄长剑显得更加森冷。 “啪——” 顾小北刚刚被丢进屋里,房门就立刻被人关了起来。他再扭头看时,只见屋前的阳台上,一把秦筝在前,秦筝后面,端坐着一名千娇百媚身纤衣艳的女子,正是苏浅浅。 苏浅浅见顾小北来时,媚眼轻抛,左右扭动之间,身子骨说不出的柔软,一双如葱玉手在秦筝上轻轻一拨,便发出了一声撩人之音。 而苏浅浅更是面若桃花,一副笑容像是恨不得把顾小北吃了似的。 顾小北看着这副情景,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才刚刚打开屋门,谁知门外却站着两个膀大腰粗的壮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下子把他堵了回来。 壮汉身后,双儿也是一脸纳闷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从苏浅浅的房间里跑出来。 这两个壮汉,本来是要保护苏浅浅不受客人欺负的,现在竟然成拦住客人的了!这可真是稀奇! “呵呵……呵呵……” 顾小北急忙赔笑了两声,便又轻轻地关上了屋门。转过身来面对着苏浅浅,顾小北却仍是耷拉着一张脸,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苏浅浅略生疑惑,眸子轻转,也不再抚筝,柔声问道:“这位公子,我这画楼是江宁城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进来的。今夜你有幸抢到绣球,怎么竟还这样不高兴?” 画楼是飘香院特意为苏浅浅安排的阁楼,只供她一个居住。整个飘香院,也只有苏浅浅有这样的待遇。 顾小北听着苏浅浅的话,索性就在为客人准备的席位坐下,随意捡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绣球也不是我故意抢的。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出去,我可没钱给你!” 第58章 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苏浅浅听罢,浅笑一声,便悠悠然然地从秦筝后转了出来,“公子,不知道你着急出去,是要去干嘛?” 顾小北一听,又一下子把苹果放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去找我们家静静啊!你没看到我们家静静被沈灵儿和王恒拐跑了吗?我不得去把我们家静静救出来啊!” “你们家静静?”苏浅浅把眸子转了一圈,才像是明白过来,“你是说陈静初?” “是啊!我们家静静!”顾小北人畜无害地点了点头。 苏浅浅忍不住笑了一声,“陈静初是你们家静静,你这叫得还真是亲近!” 在顾小北略显惊愕的目光中,苏浅浅已经晃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流袖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袖摆飘荡在顾小北身前,三千青丝也紧紧地垂在顾小北身后,薄唇在他耳畔轻启,呵气如兰,“公子,你就放心,你们家静静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在我这画楼里待着,你若是没钱付给我的话,今夜我请了。” 苏浅浅突然靠近,本就让顾小北的心神有些慌乱。然而她一句话说完,不禁让顾小北有些惊讶,并趁机离开了苏浅浅,“你请?白嫖啊?还有这种好事?” 苏浅浅靠着顾小北,半截身子的力气都压在他身上,谁知顾小北竟突然离开。猝不及防之间,苏浅浅不禁轻轻打了一踉跄。嗔怪顾小北不解风情之余,苏浅浅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微笑,心里更是生出戏谑之意,“公子,在我这画楼里一夜风流,岂不比陪着冷冰冰的陈静初快活!” 苏浅浅说着,又晃到了顾小北身边,一双纤纤玉手在他胸前轻抚了一番。 “嗳,嗳,你干什么?我可是正经人!”顾小北吓得急忙脱离了几分,又顺势紧了紧衣领。 苏浅浅又是一声浅笑——没想到这还真是个雏儿!然而她却仍是不肯放弃捉弄顾小北,又紧跟着压了上来,把顾小北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在两三步之后,顾小北就已经靠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苏浅浅娇媚一笑,两只玉手便环在了顾小北颈后,身子也紧紧贴着他,一张如花俏脸,樱桃小嘴,更是距离顾小北分寸之遥。 这样的距离,两个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心神晃动,顾小北不得不高高地扬起头,以避免自己犯下错误,“姑……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你别这样……” 苏浅浅的双目却是饱含柔情,乍看之下,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公子,你看奴家这副姿色,难道还比不过陈静初吗?” 顾小北闻言,又顺势看了苏浅浅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魂儿差点又被她勾走了。他又急忙扭过头来,稳了稳心神。 苏浅浅暗笑一声,又把身子依偎在顾小北怀里,“公子,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奴家好不好?” 不行了,不行了,忍不住了。 顾小北唰地一下丢开苏浅浅,远远地躲了过去,神色颇为紧张,“我……我……我告诉你,我对我们家静静是一心一意的,你别想在这里挖墙脚。你再这样下去,我……我……” 顾小北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然而他刚刚说到这里,只听苏浅浅又掩着嘴嗤笑了一声。顾小北不禁一愣,也不再往下说了。 苏浅浅挥了挥手绢,缓缓走开两步,再无半分轻佻的模样,“行了,小公子,姐姐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我这里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就算你有什么龌龊的想法,门口的那两位也不是吃素的。” 苏浅浅说到这里,顾小北又往门外望了望,两道凶恶的目光投来,让顾小北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什么什么啊!我又没想干什么,是你们不让我走的! 苏浅浅一笑,又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晚上你却是不能离开这里的。要是让旁人知道你在我这里屁股都没暖热就离开了,我苏浅浅和这画楼的招牌可就砸了。” “所以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听曲,我苏浅浅的曲子也不是谁想听就能听到的,亏待不了你!”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容,“至于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没有,我可以去向陈静初要,她可是一个子都不会少我的。” 顾小北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急忙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面前的案上,“别别别,我有我有。去找静静要银子,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苏浅浅见状,不禁偷笑一声,便转身向秦筝走去,“双儿,给这位公子上酒。” 双儿闻声,便急忙去打了一壶上好的美酒给顾小北送了进来。顾小北见万般走脱不得,只能安坐下来听苏浅浅唱曲。 随着一双纤纤玉手在秦筝上上下拨弄,一曲如痴如醉的《如梦令》便萦绕在画楼前后。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一曲出口,顾小北不禁有些愣了。门外的两个壮汉也显得格外出神。 他们才是实打实地白嫖啊!还是经常白嫖!不过,尽管能够经常听到苏浅浅的清音,他们此刻却依然沉醉其中。 双儿在一旁捋着一条辫子,神情也很是享受。 所谓三月不知肉味的绕梁之音,也不过如此。 …… 另一方面,沈灵儿一群人死拉硬拽着陈静初,终于来到了她们的会场。 会场是在秦淮河畔搭建的一个露天高台,高台上花团簇拥,甚是鲜艳。 沈灵儿一行人前脚才刚刚站定,王恒等一帮秀才后脚就紧跟了上来。 只见王恒一把扯过沈灵儿,怒目厉喝道:“沈灵儿,你太过分了,你都没问静初愿不愿意来,就硬把她拉来,你考虑过静初的心情吗?” “我……我……” 沈灵儿被王恒一句义正言辞的话堵上,一时间没了争辩,便只得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朝向了陈静初,“静初,你真的不愿意来看我们跳舞吗?” 陈静初看着沈灵儿这副样子,不由得眼皮直跳,又咧了咧嘴。她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好,这个沈灵儿会当众哭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陈静初只得出言安抚道:“灵儿,我是自愿来看你们跳舞的,不是被你硬拉来的。” 第59章 静静是我娘子 陈静初一句话,沈灵儿立刻就感动得稀里哗啦,拉着她的手,满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静初,你真好。” 陈静初却是有点受不了她这副样子,真怕她就这样黏着自己不松开了,于是便开口劝道:“好啦,灵儿,你们赶快去跳舞,我还等着看你们跳舞呢!” “嗯,好的,静初。”沈灵儿欢笑着点头应了一声,便又噘着嘴向王恒炫耀道:“怎么样,王恒?静初都说了她是自愿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恒被她一句话堵上,一时间有些语塞,仓皇之下,又在陈静初身上寻找突破口,“静初,你不能这样惯着她,你是希望来看我们吟诗的对不对?” 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陈静初对王恒本来就憋着一口气,趁此机会,正好敲打敲打他,跟他划清界限,“王恒,王秀才,我记得我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你,离我远一点,难道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王恒一听,不禁一愣,陈静初什么时候警告过他?他能够想到的,也只有顾小北在江宁府大堂说的话。难道顾小北说的都是真的吗?陈静初真的和顾小北相知相许了吗? 惊讶,苦闷,难耐之余,王恒又从怀里拿出陈静初掷给他的飞镖,眼神迷离,满是彷徨地说道:“静初,这支飞镖不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我们……” 王恒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趁着这一瞬,陈静初瞥了他手里的飞镖一眼,果断说道:“王恒,这只飞镖就是我用来警告你的。没有把话说得更难听,是希望给你留一点面子。希望你适可而止,不要再纠缠下去。” 陈静初一句话出口,王恒显得更是失神,飞镖也不经意地从他手里滑落,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吗? 陈静初瞥了瞥王恒失手掉落的飞镖,再看着他这副失意的样子,不免要有些心酸。但她仍然觉得把话说清楚并没有错,她实在是受不了王恒一直纠缠下去。 这个时候,沈灵儿见陈静初对王恒冷言相向,自己显然又占据了高地,便又顺势推了王恒一把,“王恒,你听清楚了没有?静初说她讨厌你,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你有多远滚多远!” “嗳,灵儿。”陈静初急忙拦了沈灵儿一把,不管怎样,她还是不希望王恒在大庭广众之下多么难堪。 王恒却只是直直地看着陈静初,他实在是难以相信,陈静初竟然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情意? “灵儿,你们快去跳舞,不要管他了。”陈静初又安抚了一下沈灵儿,以免她和王恒再发生冲突。 这个时候,随着沈灵儿她们的出现,人群已经慢慢聚集过来。与王恒随行的秀才郭文彬见状,为避免场面继续尴尬,便上前一步,向王恒劝道:“王兄,我们走!” 本来陈静初和王恒这事,他们是不便轻易插嘴的,万一一句话说不好,就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不想沈灵儿突然插了一句嘴,虽然有着让矛盾升级的危险,但也打破了之前的僵局,郭文彬才能顺势劝上一句。 陈静初闻声,又不咸不淡地睨了王恒一眼。 王恒虽是仍然不愿离去,但是郭文彬一边叹息,一边拽着他,王恒却也没有多少拒绝,任由郭文彬拽去。 而陈静初望着王恒晃晃荡荡又寂寥十足的背影,免不了要一声叹息。不过这样处理,自是最好的,彼此都可以省很多麻烦。 王恒走后,沈灵儿便拉着陈静初欢快地说道:“静初,今天我们特意准备了一支长袖舞,就是希望你能看到,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沈灵儿说着,又对身后的一堆小姑娘招呼了一声,“姐妹们,今天就让静初好好看看我们训练的成果,好不好?” “好!”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欢呼雀跃地应了一声。 “嘻嘻……”沈灵儿又对着陈静初一笑,“静初,你就在这里看我们跳舞好不好?” “嗯……好……”陈静初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得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一句话应完,沈灵儿又欢跳着给她搬来了一张凳子。那股高兴劲儿,简直就像要出嫁了似的。 “静初,你就坐在这里,这里看得最清楚了。”沈灵儿把凳子放在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请陈静初坐下。 陈静初嫣然一笑道:“灵儿,你快去跳舞,不用管我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嘻嘻……”沈灵儿难掩愉悦的心情,又是一笑,才招呼起一众姐妹登上了高台。 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音声响起,一众女子翩翩起舞,宛若惊鸿。因为有她们的偶像陈静初在这里观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特别幸福的笑容。 而陈静初始终是一副恬淡的笑容,既没有过分的欢悦,也没有一丝不快,安静地欣赏着她们的舞蹈。舞到精彩处,陈静初还不失时机地给予她们掌声。 她的掌声,显然是沈灵儿她们最大的鼓励。 只是,陈静初恐怕一时半会不能离开这里了。 …… 另一边,飘香院内,顾小北一边吃着瓜果,品着美酒,一边听着苏浅浅的小曲,倒也是好不惬意。 苏浅浅一曲唱罢,青葱玉手虽然还在弹奏着秦筝,嘴巴却是空闲了下来,便开口问道:“这位公子,奴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顾小北一口一口啃着苹果,似乎酒食之乐远远胜于音色之乐,听到苏浅浅的问题,便爽快地答了一句,“顾小北。” “顾小北……”苏浅浅一边奏乐,一边看着顾小北,想想江宁城多少男子,看到她无不是垂涎三尺,眼前这个男人却是连正眼都不多看她一眼,这倒是有些意思。 顾小北?江宁城里似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不知道顾公子和陈静初是什么关系?”苏浅浅又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 “静静是我娘子!”顾小北干脆说道。 然而他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却令苏浅浅心神一颤,手随心动,不由得扯断了一根筝弦,面色更是惊讶。 第60章 骤雨将至 门外的壮汉听到乐音突然停止,唯恐有什么变故,立刻就打开了屋门,“姑娘,发生了何事?” 他们这突然一开门,倒是把顾小北吓了一跳。 苏浅浅见状,急忙笑着解释道:“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把弦扯断了。” 壮汉又瞄了顾小北一眼,见他只是在傻乎乎地啃着苹果,才退了出去。 另一边,苏浅浅已经在接上备用的筝弦,语气平淡地问道:“顾公子,你这一声‘娘子’,可有谁承认了吗?” “有啊!我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承认了!”顾小北俨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苏浅浅听罢,更是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她真是没有想到,顾小北竟然连丈人丈母娘都叫上了!还都承认了陈静初是他娘子! 冰窖子一样的陈静初,什么时候办事这么利索了? 然而苏浅浅仍是有些不甘,又继续追问道:“那你们……你们夫妻感情好吗?” “夫妻”这两个字,苏浅浅实在是不愿说出口,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不过她也有着陈静初是被父母逼婚的猜测,那样他们夫妻间的相处肯定不会融洽,故而才有此一问。 “好啊!”顾小北一句话落地有声,毫不迟疑,一下子就打消了苏浅浅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 “你不知道,我们家静静撒起娇来有多可爱!” “呵呵……呵呵……” 顾小北又追加的这一句话,让苏浅浅一瞬间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什么什么?陈静初竟然还会撒娇了?竟然还可爱?恨不得把江宁城所有男人都送去当和尚的陈静初竟然会对男人撒娇? 这顾小北到底是何方神圣?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简直颠覆了苏浅浅这么多年来对陈静初的认知。苏浅浅的表情,也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然而苏浅浅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事情,还不至于吓到她。整理了一番听到的信息之后,苏浅浅便镇定了下来,笑容也多了一丝玩味,“顾公子,既然你说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那你都在我的画楼待了这么长时间,陈静初为什么还不来找你?” 顾小北一听,才又意识到这件事。 本来苏浅浅强行把他留在这里,顾小北走脱不得,已经是一副听天由命的心态,也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个问题。然而苏浅浅再次提到,顾小北仍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其实问题根本不是陈静初来不来找他,而是陈静初如果知道他在青楼里待了一晚上,非得杀了他不可!他的追妻计划也可能彻底玩完了! 苏浅浅看着顾小北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只当是他心虚,更生戏谑之意,“怎么,公子,想走啊?” 苏浅浅一句提醒,又让顾小北想起了门外的两个壮汉——走,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不,不是……” 顾小北正欲找借口推脱,苏浅浅又一眼看到他的酒壶已空了大半,便又招呼了一句,“双儿,给顾公子上酒。顾公子是我的贵客,一定要把他招待好!” 双儿在屋外闻声,又立刻盛了一壶酒端来,给顾小北换上。 “双儿,你就在这里服侍顾公子饮酒!” 双儿换完酒正欲离开之际,苏浅浅又吩咐了一句。她这一句,不禁令双儿有些纳闷。 苏浅浅不比飘香院其他姑娘,她包场的银子,已经足够她大赚一笔,完全不需要再顺带着兜售酒水。所以,以前苏浅浅是绝不会主动让客人多喝酒的,更别说让双儿服侍了。 毕竟酒后容易乱性,客人喝多了也容易闹事,怎么想都是划不来的。怎么今日却是转了性了? 然而双儿对苏浅浅一直都十分恭敬,有苏浅浅这句吩咐,她也不敢违背,便点头应了一声,“是,姑娘!” 说罢,便给顾小北斟满了一杯酒,送到他的面前,“公子,请。” “嗳,不是,不是,我没打算喝酒啊!”面对双儿递到面前的酒杯,顾小北只是推辞,却仍是被双儿灌了下去。 苏浅浅明媚一笑,又是一曲《鹊桥仙》响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曲子悠然婉转,扣人心弦。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夜无常此时正在顾小北和苏浅浅的头顶,迎着漆黑的夜空,怀抱长剑,临风而立。 他喜欢这样正大光明地站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地方,俯视着这世间的一切。就像当初在洛阳城一样。 这样既没有折损他的骄傲,也没有暴露他的踪迹。 他在等,他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陈静初、江北一枝花、李狗蛋,所有能保护顾小北的人都不在这里,而顾小北被双儿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很快就会伶仃大醉不省人事。 只要时机成熟,他就会像在洛阳城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小北面前,然后一剑封喉。 这个时候,江北一枝花正拉着桃儿和李狗蛋四处游荡,一群人好不欢乐。 狗蛋被他们强拉硬拽着,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顾小北,“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们家少爷!” “找什么少爷啊!狗蛋,今天哥几个就带你好好玩玩!”阿枝又急急劝道。 桃儿舔着手里的,也是漫不经心地劝了一句,“狗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们家少爷和我们家小姐指不定在干什么呢?你现在回去,小心你们家少爷锤爆你的狗头!” 李狗蛋闻言,又挠了挠后脑勺,仍是不明所以。 …… 另一边,陈静初仍是被沈灵儿她们拖住,走开不得。 陈静初的心里虽是抱怨加疑惑,有些坐立不安——顾小北竟然没有来找她! 然而沈灵儿跳舞的间隙,还不时地向陈静初投来明媚的笑容,使得陈静初根本找不到机会脱身,还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相对。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始终不见顾小北的身影,她的心里,终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第61章 误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顾小北终于被双儿给灌醉了。 “喝,喝!”越是迷醉,顾小北像是越发来了兴致,举着酒杯又要一口灌下。 双儿也是尴尬地笑了笑,把酒杯送到了顾小北嘴边。想想他刚才那副推脱的样子,和现在相比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然而顾小北这一口酒下肚,又满脸通红地笑了两声,便噗通一声栽倒在了桌上。 双儿上前确认一番顾小北真的不省人事之后,才又向苏浅浅问道:“姑娘,这……” 苏浅浅一声娇笑,才对双儿吩咐道:“双儿,你下去,这里交给我就好。” 双儿瞥了顾小北一眼,虽是有些犹豫,但仍是点头应道:“是,姑娘!” 双儿说罢,打开房门之时,守在门口的两个壮汉也向苏浅浅询问了一声,“姑娘……” “你们也下去,这里不用你们守着了。”苏浅浅仍是笑吟吟地说道。 双儿却是止不住一愣。苏浅浅一向守身如玉,今晚要留下喝醉的顾小北做什么? 苏浅浅今天的举动,还真是不断地出乎她的意料。 然而双儿也没有迟疑,随手带上了门,和两个壮汉一起离开了。 夜已渐渐深了,飘香院的客人也散去大半,少了许多喧嚣,整栋画楼也渐渐安静下来。 苏浅浅关上阳台的窗户,踱步到顾小北身边,一声娇笑,便扶着醉倒的顾小北往床边走去。 她一个女子气力始终是小了些,扶着顾小北俨然有些吃力,当她一步一步把顾小北搀到床边后,便拧出一股力气把他掼到了床上。 苏浅浅喘了两口气,又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青丝,便上前扒掉了顾小北的外衣,脱了他的鞋,然后掀过一张被子,给顾小北盖上。 收拾完毕,苏浅浅又露出了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之色,“呵,陈静初,如果你知道你的男人在我这画楼睡了一夜,不知道你会是什么表情?” 她想起陈静初将会出现的那副气死她又吃不掉她的样子,心里不知道要有多爽! 暗爽一番之后,苏浅浅便走到梳妆台前,取下了发髻。三千青丝垂落,映着清浅的月光,女人更多了几分妩媚。 她又看了醉倒熟睡的顾小北一眼,便柔指轻绕,褪下了自己的衣衫。 苏浅浅晃着娇躯踱步到床前,把自己的衣衫搭在了顾小北的被子上,柔声说道:“顾公子,今天晚上就让我来陪你!” 说着,眸子里又闪过一丝戏谑。 当然,苏浅浅并不打算睡在这里。她做出这副样子,只是为了迷惑陈静初和顾小北罢了。 苏浅浅又是一笑,便顺手熄灭了烛火,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当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一转,却见房间里倏地闪现一个身影。 “啊——”苏浅浅吓得惊叫了一声。 夜无常见状,一双冷厉的眸子一闪,一抹杀意涌现,一把利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夜无常的意识里,下一个瞬间苏浅浅和顾小北一定是两个死人。 然而就是在这一瞬间,黑夜中一个花红的身影突然从苏浅浅的窗户中闪入,站在了夜无常面前。 夜无常感受到对方不俗的气息,顿时提高了警惕,手中利剑没有轻易挥出。面对高手,一旦行差踏错,生死就只在一瞬之间。 “陈静初!陈静初你来了!”苏浅浅惊吓之余,看到陈静初像是看到天降救星一般,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没错,陈静初见顾小北半晌都没有来找她,心下不安,尤其是又想起刚刚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更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便硬是撇下了沈灵儿等人,来飘香院寻找顾小北。而当沈灵儿发现的时候,陈静初早已没了身影。 陈静初本以为顾小北是在这里寻欢作乐,谁知道刚到苏浅浅楼下,就听到她一声惊叫。陈静初怕有什么意外,便也不再多顾,直接从街上的窗户里蹿了进来。 因为苏浅浅是独居,双儿和护卫也已经下去歇息,所以她的惊叫声暂时没有引来别人,只有陈静初及时出现。 当陈静初来到屋子之后,却没有多顾夜无常,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躺在苏浅浅床上的顾小北身上,两个人还都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看到这些,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冷厉。 苏浅浅游走于风月场上,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不输人下,一见陈静初这副样子,便急忙解释道:“陈静初,你不要误会,我和顾公子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可以解释的!” 然而她一句话出口,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等等,我不就是要让她误会的吗? 而陈静初听了苏浅浅的话,却也没有再纠结他们,目光又一下子锁定了夜无常。 “西幻剑,夜无常。”陈静初打量了他一番之后,便冷声说道。 夜无常作为一名成名杀手,自然在各大府衙都留有案底,陈静初认得出他,并不意外。 “西幻剑?夜无常?什么人来着?”苏浅浅满脸蒙圈地念叨了一句。 “杀手。”陈静初不咸不淡地说道:“一个真正的杀手。” “杀手?!”苏浅浅心下一惊,不由得往床边缩了缩。这一缩,却是不小心碰到了顾小北。 顾小北也被她搅扰了一些睡意,嘟囔着嘴侧了侧身,一只手搭在了苏浅浅腿上。 而陈静初与夜无常对峙之际,眼角瞥见了这一幕,又向他们投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苏浅浅感受到陈静初强大的压迫感,不由得尴尬地笑了两声,急忙把顾小北的胳膊拿来,“陈静初,误会,这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嗯嗯嗯——”谁知顾小北的胳膊刚被苏浅浅拿开,他又撒娇似的嘟囔了一声,朝苏浅浅贴了上来。 苏浅浅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瞳孔缩小,目露惊色——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本来只是想和陈静初开个玩笑,谁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杀手突然闯进来搅了局,让陈静初看见了这一幕。比起那个杀手,苏浅浅觉得现在的陈静初应该更想杀人,更可怕! 然而苏浅浅惊吓之余,却也忘了再拿开顾小北的胳膊,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而陈静初看着二人这副亲昵的样子,心里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会有这么大的怒火?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这么在意顾小北了? “你是什么人?知道我是夜无常竟然还敢这样瞻前顾后?”夜无常冰冷的声音终于在屋里响起。 陈静初扭过头来,瞪了夜无常一眼,又把头向顾小北偏了偏,声音却是更加冰冷,“夜无常,你是来杀他的?” 第62章 还是扫帚 苏浅浅一听,心里一颤,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夜无常却是毫无感情地说道:“没错。今天他必须死。看到我的你们也必须死。” 然而一句话出口,漆黑之中他似乎看到陈静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一声不屑的冷笑。 夜无常本来就没有小看陈静初,见此情景,更是没有认为陈静初自大,警惕又陡然提高了几分。 只见陈静初缓缓走过两步,竟然抄起了苏浅浅房间里的一把扫帚,拿在手里拍打了两下,似乎是在试一试是否趁手…… “你要干什么?”夜无常对于陈静初莫名其妙的举动更加防范。 陈静初闻言,却并没有作答,挥舞着扫帚又向夜无常压上一步。这些天来打顾小北打得多了,她觉得扫帚用起来也挺顺手的。此时没有利剑在手,便索性找了一把扫帚作为武器。 然而她压上了一步,夜无常却是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他自问出道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烈的压迫感。面前这名女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却让他根本不敢轻视。 其实他不明白的是,他感受到的,更多是陈静初对于顾小北在飘香院寻欢作乐的怒意。 陈静初的不屑一笑,何尝又不是带着几分生气。 “呵呵……呵呵……”苏浅浅不禁哂笑了两声。她现在甚至有点可怜这个杀手了,平白无故地就要做陈静初的出气包。陈静初对顾小北,对她的怒气,恐怕都要发泄到这个杀手身上。 然而夜无常退后一步之后,作为杀手的本能便告诉他,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还没有交手,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所以陈静初目光凌厉,一步一步走来,夜无常也只是定在原地,没有再挪动分毫。 突然,他窥伺到陈静初一个破绽,便手中利剑一闪,直接挥了过去。 陈静初眼疾手快,立时提起扫帚来挡。然而扫帚毕竟不比利剑,夜无常也并非寻常高手,陈静初只能用扫帚划过夜无常的剑背,来抵消他的剑势。 两强交锋,立刻就是一阵激战。 说起来陈静初的南飞剑和夜无常的西幻剑就剑法而论,本就是在伯仲之间。然而南飞剑以飘逸灵动见长,西幻剑却以诡异狡诈立名,加之陈静初只有一把扫帚在手,对抗起西幻剑来,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夜无常时时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招,偏偏陈静初一把扫帚,与他硬扛不得。一招招下来,扫帚已经被夜无常削了一圈。 “陈静初,小心啊!”苏浅浅见到这番情景,早已从床上起身,焦急起来。 然而她这一句声援,却更是激起了夜无常的气势。只见他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一招招向陈静初攻来,剑法较之前更加凌厉。 陈静初受制之下,连连后退了两步。谁知一脚退得急了,竟然踩到了裙子的下摆,登时就把裙子扯下了一片。 “嘶——” 伴随着一声撕扯,陈静初向后瞟了一眼,不禁眉头一皱——都怪顾小北买的这破衣服,打起架来束手束脚的! 夜无常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陈静初松懈的须臾,已经一剑雷霆之势向陈静初刺来。 陈静初急急应对,奈何还是被扯乱的花裙牵绊,反应终究半了半拍,夜无常一剑眼看就要刺到她的面门。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凌空飞来了一个脸盆,砸到了夜无常的头上。夜无常被砸得一阵慌神,连忙后退了一步。 细细看时,掷出这脸盆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小北。 但是他却仍是一副迷醉未醒的样子,似乎是在梦游一般。 陈静初和苏浅浅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禁一愣。 夜无常更是愣愣地瞪大了双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然而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顾小北便又随手抄起了旁边桌上的一堆茶具,一个一个朝夜无常扔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欺负我们家静静!让你欺负我们家静静!砸死你!砸死你!” 顾小北扔得愈发凶了起来,苏浅浅不得不避了避身子,嘴里却发出了一声哂笑。 陈静初也是有些莫名地抿了抿嘴——顾小北做着梦竟然都还想着帮她。她的心里此刻不禁有些莫名的滋味。 但是夜无常毕竟不是寻常杀手,也不是顾小北一些茶碗茶具就能够压制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手中剑光一闪,打掉了顾小北扔来的茶具之后,便一剑向顾小北刺来。 苏浅浅顿时心头一惊,这顾小北正在梦游呢,哪里能够挡得住他这一剑?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见陈静初抬腿一脚踢上了夜无常持剑的手腕,又一把握住扫帚尾部,以伞叶状头部为剑尖,旋转着向夜无常挥来。 陈静初这一招也并非全没由头,扫帚尾部一条光杆,自然是硬抗不了夜无常的利剑。但是伞叶状的头部千丝万缕,夜无常一时间却是挥砍不断,正是应了以柔克刚之道。 然而陈静初也清楚,这把扫帚始终是对付不了夜无常,继续在这里僵持下去,情况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而且,还不得不照顾顾小北和苏浅浅,更会让她束手束脚。 于是,占得一点优势之后,陈静初便一脚踢出,直接把夜无常从窗户踢到了街上。 她也紧随其后嗖地一声飞了出来。 “陈静初!”苏浅浅扶着晃晃悠悠的顾小北,急忙趴在窗户上观望街上的情况。 街上的游人已经散去了大半,但是看到飘香院内突然飞出一个人影,还是有一些好事者围了上来。但是当他们看到夜无常手里森冷的剑光时,又立刻远远地躲了开去。 这个时候,陈静初手里的扫帚上上下下都已经残破不堪。她扫视了周围一眼之后,便又挑起一根结实的竹竿握在手里,与夜无常对面而立。 “功夫不错,你是什么人?”夜无常似乎并不着急动手,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杀他?”陈静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同样问了一句自己关心的事。 “你是什么人?”夜无常很是执着。 “为什么要杀他?”陈静初同样一点也不放松。 夜无常目光一凝,也不再多问,“算了,功夫上见高低!”说着,手中剑光一闪,便又向陈静初杀去。 第63章 东鱼南飞北鸿西幻 二人再次交锋,更是无所顾忌。陈静初虽然仍是没有利器在手,但是可以替换的竹竿满大街都是,姑且不必像在画楼里那般束手束脚,不敢施展。 虽是如此,她也不至于拿竹竿和利剑硬杠,游走之间仍是注意避开夜无常的锋芒。 不过一经交手,陈静初却又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障碍——裙子。 顾小北买的这身裙子打起来架来实在太碍事了! 陈静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里很是不快。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穿过这样束手束脚的裙子,今天第一次穿,就遇到了这样的强敌。运气实在是差了点。 在这一层层不利条件的影响之下,十几招下来,陈静初竟是守多攻少,连连退了数步。 这个时候,秦淮河畔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飘香院里也出来了很多人,但所有人都不敢上前,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啊!” “怎么看大小姐好像打不过他啊?” “嗳,别胡说,大小姐肯定会赢的!” …… 人群中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苏浅浅在画楼上望着这番情景,心里也是一阵着急。 而夜无常身为一个活在黑暗中的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在人前暴露。看着聚集过来的人群,他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皱起。 陈静初却不会浪费掉夜无常分心的须臾。她心知自己手里的竹竿对抗夜无常许久,离折断只有一线之差。便迅速一脚跨过,利索地换了一根竹竿,立刻又以更加猛烈的攻势向夜无常挥去。 夜无常心知此战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剑挡住陈静初之后,剑法也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此番交锋,二人更是半招都不肯放松。 陈静初知道自己条件不利,也不再拘泥,攻势比之方才有增无减,大不了竹竿断了再换一根,若是气势上输了,恐怕再无胜机。 面对陈静初的疯狂进攻,夜无常倒也算是应对自如。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陈静初一竿挥去,夜无常一时间却是没来得及抵挡,只得后撤了半步。陈静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紧跟着一步压上。 然而偏偏就是这一步,她又不小心踩到了自己裙子的下摆,伴随着一声撕扯,陈静初的脚步不禁停滞了半分。 高手过招,一个破绽就足以致命。陈静初慢了这半步,又给了夜无常一个机会,他立刻一剑挥来。陈静初反应不及,手中竹竿顿时被夜无常斩断。 她再去接招之时,夜无常一剑滑过,又撕扯到她臃肿的衣袖。 陈静初被衣袖带起,身形顿时就有些失去平衡。夜无常的利剑也从她的肩头滑过,若非陈静初及时后退了半步,胳膊恐怕都要被他削下来。 饶是如此,她的肩头也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情况并不容乐观。 陈静初站定之后,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在江宁城百姓的眼中,陈静初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什么时候在别人手里受过伤?他们自是不能接受眼前这一幕。 “陈静初,小心啊!”苏浅浅在画楼上急忙喊道。 因为着急,她还不由自主地往外探了探身子。偏偏因为这一探,原本靠在她身上昏昏沉沉的顾小北,却不受控制地朝楼下跌了出去。 听到苏浅浅的呼喊,陈静初下意识地瞥向了这里,正好看到顾小北掉落这一幕。 陈静初心头顿时一惊,顾小北还在昏睡,这样从楼上掉下来,不死也得半残啊! “顾公子!”苏浅浅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来惊呼一声。 陈静初眼疾手快,一个脚步飞身而起,就要来接顾小北。但夜无常又怎会轻易放过她,一剑横出,又拦在她的面前。匆忙之间,陈静初走脱不得,只能提起竹竿来接。 这个时候,顾小北的身体被飘香院外商贩的篷布缓冲了一下,但坠落之势仍然不减,眼看就要跌落在地上。 陈静初纵是万般着急,却无法从夜无常剑下脱身。 “少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及时从侧面撞上了顾小北,把他接了下来。 正是李狗蛋。 “小北。” “小北。” 江北一枝花和桃儿也及时赶了过来。 陈静初瞥见顾小北安全落地,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应对夜无常。 苏浅浅在画楼上也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又从画楼上转了出来,往顾小北身边奔去。 飘香院外,陈静初和夜无常仍在交手。阿江定睛一看,便惊得一声低叹,“夜无常?” 众人原本正在关注迷醉的顾小北,听到阿江的话,又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正在交战的二人。 “夜无常?夜无常是什么人?”桃儿慢慢上前一步,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 “天下名剑四大家,东鱼、南飞、北鸿、西幻,这夜无常使的,就是四大名剑中的西幻剑。”阿枝从顾小北身边悠悠走来,像说书一样说道。 桃儿和李狗蛋闻言,同时把目光往他身上移去。苏浅浅也正好从飘香院里跑出来,听到阿枝的话,也不禁一愣。 “东鱼南飞北鸿西幻……西幻剑,这么说……” 苏浅浅一句话还没有念叨完,阿一又沉声说道:“没错,夜无常的西幻剑正是和大小姐的南飞剑齐名。而且西幻剑素来以阴辣狠毒着称,大小姐看起来好像没占到什么便宜。” 不再称呼神仙姐姐之后,他们便恭敬地称陈静初为大小姐。 众人再定睛看时,果见陈静初正被夜无常一步步逼退。苏浅浅和桃儿不禁更加着急,大胡子阿北也是傻着一张脸。 “小姐。”桃儿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呼唤了一声。 这个时候,李狗蛋正抱着瘫倒在地的顾小北,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握剑的右手也更加紧促了几分。接着,只见他把手中利剑一扬,向陈静初喊道:“大小姐,接剑!” 陈静初闻声望去,身体一个转动之间,便一把握住了剑柄,直接利剑出鞘。 长剑破空而下,陈静初的气势陡然增长了几分,夜无常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 谁知陈静初却并没有直接挥剑进攻,而是手中利剑一甩,顷刻间就把裙子的下摆削了个利索。再去看时,只见她的手中多了两条从裙子上斩断的丝带,两手一错,立刻把蓬松的长袖紧紧束上。 一番收拾之后,花裙虽然变得不成样子,却再也束缚不了陈静初。 她手中长剑一挥,与夜无常对面而立,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凌厉。 “完了,小北醒来以后要杀人的!”阿花看着这一幕,突然双目无神地念了一声。 第64章 要出事了 阿花一句话,不禁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陈静初和夜无常已经挥剑战上。 这一次,陈静初把南飞剑挥洒得淋漓尽致,夜无常的眉头也渐渐皱起,再无半分从容之色。 “南飞剑,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杀他?” 得,一边打着架,这俩人又杠上了。 “快看快看,大小姐占上风了!”阿枝在一旁高兴地喊了起来。 其余众人也都露出了一脸喜色。 这个时候,顾小北经过一番折腾,似乎从迷醉中渐渐清醒过来。然而他的双眼才刚刚睁开一点缝隙,就看到陈静初在和夜无常打架。 顾小北一个激灵,一下子站起身来,抄起手边的一个水瓢就向夜无常扔去,“又欺负我们家静静!” 顾小北反应得实在是有些快了,众人还来不及阻止,水瓢就已经脱手而出。不过这一次,他的水瓢却没有那么幸运地砸中夜无常,而是直接落在了陈静初的后脑勺。 陈静初和夜无常交战正酣,脑袋却受到了这么一个突然袭击,顿时满是嗔怨地回头望了一眼。 夜无常不明情况,同样停滞了一瞬。 “嘿嘿……嘿嘿……”在陈静初的注视之下,顾小北急忙满脸傻笑地摆了摆手,假装和自己没有关系。此时他仍是满脸通红,处在半醉半醒之间。 猪队友!真是猪队友! 陈静初刚刚嗔怪了两句,还没等她转过头去,苏浅浅便惊呼起来,“陈静初,小心啊!” 陈静初心头一紧,却是手比心快,不待目光转过,便一剑挥起,挑开了夜无常趁机刺向她的利剑。 紧接着,只见她手中长剑一转,直取夜无常咽喉而来。夜无常匆忙挥剑应对,却仍是不敌陈静初破竹之势。 三两招之后,夜无常的剑便失了章法,只剩下格挡退却的份。陈静初趁着得势,又攻出一个杀招。两剑交锋之际,伴随着一阵金鸣玉碎之声,夜无常手里的剑眼看就要被陈静初斩断。 但夜无常也并非等闲之辈,他心头一惊,又往利剑上灌输几分真气,不肯轻易输掉这一场比试。 雄狮对猛虎,场面异常激烈,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从根本上来说,比武并不是单纯地角力,陈静初和她的南飞剑都深知这一点。见夜无常只是用力,陈静初便利剑一滑,切着夜无常长剑的缺口,向他的心口刺去。 夜无常又是一惊,急忙收力侧身躲避,奈何还是迟了一步,不仅长剑被陈静初切断,心口也受了一剑。 因为夜无常的奋力躲避,伤口虽然不深,且偏离心脏少许,但他的败局却已注定。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因为夜无常最后的奋力一击,他被陈静初切断的半截长剑竟朝陈静初身后的苏浅浅飞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苏浅浅吓得瞪大了双眼,完全忘记该如何反应。 “小心!”距离苏浅浅最近的顾小北一个箭步蹿出,挡在了苏浅浅面前。 就在苏浅浅更加惊讶的时候,利剑已经“噗嗤”一声扎到了顾小北的肩头。 “啊——血——”看着肩头留下的淋淋鲜血,顾小北也不知道是疼晕吓晕还是醉晕,反正是又晕了过去。 “顾公子!”苏浅浅惊叫着上前,让顾小北倒在了自己怀里。 “少爷!” “小北!”狗蛋和江北一枝花也急忙跑了过来。只是桃儿看着苏浅浅一副怜惜的样子,心里却莫名地生了一丝排斥。 陈静初的剑也已经从夜无常身上抽了出来,望着这边,面白无色。 夜无常略显痛苦地捂住伤口,踉跄着退了两步。作为一个不轻易现身的杀手,今天晚上闹得实在有点大了,还受伤栽了一个大跟头,他已经决定准备逃走了。 正当这个时候,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在这里闹事?” 正是陆明陆捕头带着一班捕快围了上来。 夜无常见状,没有片刻迟疑,立即飞身而起,向远处的黑暗中蹿去。 陈静初正欲去追,陆明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夜无常在江宁城现身,被我刺了一剑,你们和我一起去抓他。”陈静初不咸不淡地说道。 “夜无常……”陆明一时间有些惊愕,但看到陈静初已经准备出发,便急忙跟了上来,“大小姐,等等我!” 当陈静初走到顾小北身边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迅速离开。 李狗蛋只是关心顾小北的伤势,并没有注意陈静初。江北一枝花几人目光游离之际,见陈静初对顾小北毫不关心,一时间也显得十分仿徨。 阿枝和阿花又看了看躺在苏浅浅怀里的顾小北,便心领神会,畏畏缩缩地后退了两步,低声念叨着,“要出事,要出事……” “嗳,小姐!”桃儿见陈静初匆匆离去,又急忙唤了一声,但陈静初早已带着一众捕快没了身影。 苏浅浅抱着顾小北,俏脸上仍挂着一抹心疼。 …… 就在差不多同一时刻,被陈静初当众拒绝之后,王恒心灰意冷,便在秦淮河畔信步游荡。郭文彬担心他出什么意外,便陪在他身边结伴同行。 “王兄,你也不必太过失意了,想想咱们江宁城里有多少眼高于顶的才子都在陈大小姐那里碰过钉子,也不差你这一个,没有人会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必觉得丢了面子。”郭文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安慰他一番。 王恒听罢,却是有些嗔怒地瞪着郭文彬——他哪里是觉得丢了面子?他对陈静初是真爱!他是失恋了好不好?他伤心欲绝的好不好?这损友到底懂不懂他的心思?亏他还是成了亲的! 然而王恒虽是怒意丛生,终究还是咽下了一口气,没有向郭文彬发怒——不懂的人说再多都不会懂! 郭文彬也只是撇了撇嘴,对于王恒的怒目相向并没有十分在意,只当是他被陈静初拒绝后心里憋火。 王恒也不再理会郭文彬,但当他再次扭过头来之后,目光却落在了秦淮河对岸两个衣着明媚的女子身上,两眼发直。 第65章 脸疼不? 这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陈静初的妹妹陈幼怡和她的丫鬟杏儿。二人在秦淮河放过花灯之后,便在河边静静地坐了下来,欣赏着如水月色。 对于陈幼怡来说,她是不太愿意回到那个家里的。待在那个家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人,十分压抑。所以,趁着外出的机会,她情愿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望着满天星河,陈幼怡的心情免不了有些怅然。 杏儿在一旁蜷着身子,静静地陪着她。 “小姐,这些天来顾小北和大小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我看老爷和夫人是真的要把顾小北招进府里做女婿了。到时候府里就更没有小姐的位置了。” 陈幼怡闻言,扭过头来看着颇有些郁闷的杏儿,却是不长不短地叹了一口气,“杏儿,听天由命!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好赖都得由着他们。” “小姐……”杏儿不经意间,又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这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陈家受了什么欺负呢? “小姐,真希望会有一个人,踏着五彩祥云,来替你出了这口恶气。”杏儿又喃喃地念了一句。 陈幼怡看了看杏儿,又望着波光粼粼的秦淮河,若有所思,终究也还是若有所盼。 这个时候,王恒在对岸远远地看见陈幼怡,早已是两眼发直。他拍了拍身旁左顾右盼的郭文彬,急切地问道:“郭兄,郭兄,你可认得那位姑娘?” 郭文彬闻言,反应过来,便向大街上张望了一番,“哪位啊?” 王恒见郭文彬看的不是方向,又着急地把他扯了过来,指向陈幼怡的方向喝道:“那位啊!” 郭文彬定睛望去,待看清楚了,便觉得王恒有些大惊小怪,“那不是陈府的二小姐吗?” “陈府?哪个陈府?”王恒又仔细询问道。 “咱们江宁城还有哪个陈府?不就是知府大人的陈府吗?那位不正是陈静初的妹妹,陈家的二小姐吗?” “静初的妹妹?我怎么没见过?”王恒不禁皱了皱眉头。 郭文彬却是撇了撇嘴,趁机挤兑了一句,“王兄,你的心思整日里都在陈大小姐身上,眼睛里哪里还看得到别人?” 话一出口,看到王恒颇有些失落的样子,郭文彬又想起了他刚刚被陈静初当众拒绝,便收起了戏谑之心,耐心解释道:“这位陈二小姐性子寡淡得很,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我也是在陪我家娘子挑布匹买衣服的时候遇见过几次,你不认得想来也属正常。” 王恒听罢,又愣愣地望向了陈幼怡。 郭文彬见他这副样子,眼珠子一转,便脱口问道:“王兄,你该不会是看上陈二小姐了?” 王恒一听,神情不由得有些忸怩。他哪里能承认自己看上陈幼怡了?明明刚才还在为郭文彬轻视自己的深情生气呢!现在承认,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没……没有,我哪里看上她了!”王恒目光闪烁,却仍是忍不住多看了陈幼怡两眼。 郭文彬叹了一口气,他不过是随口问问,王恒到底有没有看上陈幼怡,他是完全不在意的。王恒的掩饰,作为一个心思并不精细的大男人,郭文彬也完全没有发觉。 这个时候,一群人却突然从对面向他们涌来,迅速把他们裹在了中间。人群中还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嚷声。 “听说飘香院那边出事了,有人提了一把剑,像是要杀人。” “我听说把飘香院都砸了,浅浅姑娘也吓得不轻。” “什么啊!我听说那人就是来杀苏浅浅的,肯定是争风吃醋惹的祸!” …… 听着人群中一片议论之声,郭文彬不免要拉上王恒去看一番热闹,“王兄,王兄,飘香院那边出事了,我们也去看看。” “嗳——嗳——”王恒自是不愿跟郭文彬去的,他还有正事,人生大事,他还要去搭讪陈幼怡呢!连台词都想好了! 谁知他再望向对岸时,却突然不见了陈幼怡的身影。就在王恒更加着急之际,却只能任由郭文彬拉扯着,随着人流向远处走去。 而陈幼怡此时也正是因为看到大街上人流涌动,起身走了两步,身影正好隐匿在桥墩下,避开了王恒的目光。 二人张望着街上的情况,杏儿率先开口问道:“小姐,街上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乱糟糟的?” 陈幼怡也是探着一颗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然而她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闷响,二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黑影摔倒在她们面前,一动不动。 “啊!小姐!”杏儿惊叫一声,急忙往陈幼怡身后躲去。 陈幼怡心里也是猛然一个咯噔!但杏儿已经害怕,她就不得不壮一些胆子,莫名地来了一点勇气,战战兢兢地往前探了两步。 谁知黑影虽然受了重伤,死命地捂住心口的伤处,却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见陈幼怡走来,顿时射出了两道森然的目光,把陈幼怡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和杏儿缩在了一块,浑身颤抖。 不知是猛一用力撕扯了伤口,耗尽了精神,还是看到陈幼怡二人如此惶恐而放下心来,夜无常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小姐,他是死了吗?”两个人仍是缩在一起,不敢上前一步。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小姐,哪里看到过这副情景?陈幼怡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杏儿见状,终究还是鼓起了一些勇气,离开陈幼怡大胆地向前试探一番。她先是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远远地戳了戳夜无常,见他没有动静,才敢进一步上前试探他的呼吸。 陈幼怡本是在原地颤抖着身子,见杏儿戳不动夜无常,才渐渐松了一口气,随之把全部视野大胆地移了过来。 杏儿试探了一番夜无常的鼻息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他好像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陈幼怡又松了一口气。还好面前的不是死人,要是死人的话,她会更害怕的! 散去些许惊慌之后,她又细细端详了夜无常一番。这一刻,陈幼怡却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的眉眼之间竟颇有几分俊朗。 杀伐无数的夜无常在面庞上积累出的那份坚毅和冷峻,似乎戳中了陈幼怡心底里那根最柔软的心弦。 她又想起自己刚刚放走的花灯,想起那个会踏着七彩祥云而来,为自己披荆斩棘的人,不由得暗暗地咽了一口吐沫。 第66章 打了鸡血的陈幼怡 “杏儿,你说他是什么人?”陈幼怡有点花痴,双眸中跳跃着一抹光芒,两靥含笑,已经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 她本来想着,一直以来比她自己都更期待她能够找到如意郎君的杏儿此刻能说出她心中所想,但不想杏儿听到陈幼怡的话后,却是有些嫌弃的样子,“小姐,这不像什么好人?” 陈幼怡一听,一张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语气也难得地坚定,“杏儿,我看这位公子定是被坏人追杀,才受伤逃到了这里。我们路见不平,断不能放着这位公子不管!依我看,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府里好好医治才是!” 杏儿一惊,焦急地站起身来,向陈幼怡劝道:“啊?就他?还公子?小姐,你看他这一身行头,分明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怎么还要救他啊?万一他醒过来再伤害我们该怎么办?” 在她的印象里,她家小姐还从来没有如此强势地关心过别人,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哪根筋不对了? 陈幼怡却更是着急,甚至是有些生气地喘了两口气,继续争辩道:“杏儿,你看这位公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们怎么忍心把他丢在这里?他是不是好人,怎么也要等到把他身上的伤治好了再说。” 她为了说服杏儿,念头转动之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说了,就算他是坏人,我们身在堂堂的江宁府衙,难道还怕他为非作歹吗?” 杏儿听完陈幼怡这一番话,眼皮却是止不住地狂跳。小姐还是那样的柔声细语,还是面秀容娇,但是若非这些,杏儿真的要怀疑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她的小姐? 陈幼怡一下子变化得太大了!从小到大和陈幼怡朝夕相处,使得杏儿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性子。陈幼怡从来都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冷漠的,毫不关心的。除非宇宙爆炸天地毁灭牵扯到了自己,否则,陈幼怡是绝不可能去关心别人的! 今天这种情况,陈幼怡应该唯恐避之不及才对!怎么,怎么,还要把他带回府衙医治? 而且,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身在江宁府衙的?什么时候把府衙当成自己的家了? 等等,等等,小姐这副强势的样子,怎么感觉还有点陈静初的影子?难道俩人真的是亲姐妹?嗳,不是,她们本来就是亲姐妹!我的意思是说…… 杏儿呆呆地看着陈幼怡,她觉得自己有点懵,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杏儿,你愣什么呢?”陈幼怡又轻喝一声。 杏儿一下子惊觉过来,急忙转身去扶夜无常。待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之后,杏儿才腰板挺直地回应了陈幼怡,“小姐,我们把他带回去,给他疗伤。” 陈幼怡娇然一笑,也上前去扶住了夜无常另外一侧,“杏儿,我们还是从后门把他带回去,千万不能让爹爹和大小姐知道!” “明白!”杏儿没有丝毫迟疑,干脆地应了一声。 陈幼怡又是一笑,便和杏儿一起扶着夜无常准备离开。 然而她们才刚刚踏出一步,只见河对岸一群人影闪过,正是陈静初带着陆明等一众捕快追了上来。 陈幼怡一看见陈静初,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又急忙扶着夜无常躲在桥影之下。 “大小姐,我们追到这里人就不见了,这夜无常还真是狡猾!”大街上,陆明见丢了夜无常,不由得有些着急。 陈静初四下张望了一番,便指着面前的岔路口说道:“兵分两路,继续追,今天晚上一定要抓住他!” 说罢,陈静初和陆明便各带着一队捕快分开追击。 而陈幼怡自从看到陈静初那一刻,刚才那副像是打了鸡血的样子就瞬间焉了下来。虽然她在这里并没有听到陈静初她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她却毫无理由地觉得,从小到大都压她一头的陈静初,一定会把这个人从她身边抢走。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征兆,她就是这样本能地觉得。 正当她还在愣神的时候,杏儿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小姐,我看大小姐他们好像就是来抓他的!” 这一句话,让本来就有些不安的陈幼怡心里又猛然一颤。她惊惧地看了杏儿一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待到陈静初和一众捕快消失在她们视野之后,陈幼怡才终于开口,“杏儿,我们快把他带走!” “哦!”杏儿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和陈幼怡一起把夜无常悄悄地带回了江宁府。 另一边,陈静初和一帮捕快忙活了大半夜,自然是没有找到夜无常半点影子。直到凌晨时分,一群人才悻悻而归。 而飘香院前,在陈静初离开之后,江北一枝花也很快把顾小北带回了府衙。预感到危险的他们,自然是把苏浅浅丢了下来,没有让她跟着。 陈静初回到府衙之后,与前来换班的邢捕头交接一番,并让他准备发出通缉令。交待妥当之后,陈静初便回到了内院。当她路过顾小北的房间时,脚步不由得停下了一瞬。想起顾小北的伤势,她本想进去看一眼,但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而顾小北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由阿江处理一番之后,现在仍在昏睡。阿江多年来一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所以处理这种伤口比起名医来也毫不逊色。拔出断剑上好伤药之后,江北一枝花几人也各自下去歇息,只剩下李狗蛋呆呆地守着顾小北。 陈静初回到房间,换下一身被自己劈得破碎的花裙,准备休憩一番。 东方也在此时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当阳光倾洒在江宁府大地上的时候,陈幼怡仍在榻边静静地守着昏睡过去的夜无常。她和杏儿为夜无常包扎了一番伤口之后,便安置他在陈幼怡闺房外间的竹榻上休息。 这个时候,陈幼怡两只小手拖着圆圆的脑袋望着夜无常,神色十分淡然。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细腻的面庞上,更增添了几分光彩。 但她却没有了昨天晚上刚刚见到夜无常时的那份激动。她的热情,因为陈静初的突然出现,完全被打压了下去。 在陈幼怡的心底,对于陈静初似乎有着本能的恐惧。她本能地觉得,只要有陈静初在,就不可能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那份初见夜无常时内心的悸动,仿佛一朵惊艳的昙花一般,绚烂开放后便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对未来一如既往的黯然。 第67章 哪根筋不对了? 这个时候,杏儿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打听过一番消息之后,再次面对夜无常,她免不了要更加惶恐,脸色也有些发白。 陈幼怡正是郁闷,见到杏儿这副样子,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杏儿,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小姐,我听说大小姐昨天一晚上都在抓一名受伤的杀手。今天早上邢捕头更是把通缉令都发出来了,叫什么夜无常……”杏儿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目光又往夜无常身上瞥了瞥。 “杀手?夜无常?”陈幼怡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挺起身子直直地盯着夜无常,满脸愕然,神色也变得十分僵硬,“是他吗?” 杏儿的眼角止不住地皱了皱,“小姐,我们还是快把他交给大小姐!等他醒过来了,指不定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她没有直接回答陈幼怡的问题,但已经在无形中佐证。 陈幼怡愣愣地看着夜无常,一时间却无法相信自己中意的男子竟是一名杀手?这本应该是她的王子,她的骑士,她的英雄,踏着五彩祥云而来,为她披荆斩棘,冲冠一怒。带着她冲破重重枷锁,层层桎梏,翱翔在自由的天空。 呵呵,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正当陈幼怡还在发愣的时候,夜无常却突然眉间松动,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杀手的本能性警惕,让他意识恢复的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抓自己的宝剑。然而一阵狂扑之后,却发现两手边空空如也,这使得夜无常更加感受到了危机,不顾身上的伤痛,迅速坐起身来。 “小姐!” 这些情况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当杏儿看到夜无常醒来之后,便惊呼着护在了陈幼怡身前,火急火燎地说道:“小姐,你快跑,我来挡住他!” 杏儿说着,又向夜无常喝道:“我……我告诉你,昨天晚上你晕倒了,是我们家小姐好心好意把你救起来,还为你治疗了伤口。你就算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能刚刚好起来就伤害我们家小姐!” 夜无常本来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杏儿这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更是让他茫然。他的本能只是让他确认自己有没有危险,杀人?没必要的! 虽然他是一名杀手,但还不至于像一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确认眼前的这两个人没有危险之后,夜无常又把目光移向四周,寻找自己的宝剑。虽然剑已折断,但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那是他唯一的倚仗。 陈幼怡躲在杏儿身后,本来也有些胆怯,但看到夜无常并没有明显的恶意之后,紧绷的心弦也渐渐放松下来。 再看到夜无常茫然四顾,似乎所寻有物,她便从杏儿身后慢慢侧了出来,摊开双手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原来,作为自己中意男子的随身之物,陈幼怡救下夜无常之后,便一直放在自己的手边,还时不时地拿起来看两眼,幻想着这把利剑跟着它的主人到底经历过哪些风风雨雨? 夜无常醒来之后,陈幼怡下意识躲开,便顺手抓起了这柄断剑。 此时,夜无常识得陈幼怡手里捧着的正是自己的断剑,便伸出一只手来语气冰冷地说道:“拿来!” 第一次听到夜无常的声音,陈幼怡的心里止不住一颤。男人的声音是那样冰冷,那样简单,那样空洞,全无想象中的半点温柔。陈幼怡不由得死死捏着剑柄,握在胸前,目光也离开了夜无常,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夜无常见状,不禁眉头一皱。他搞不清楚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状况? 杏儿瞥了瞥身后显然是受到惊吓的陈幼怡,虽然自己也是浑身发抖,却还是鼓起勇气面对夜无常,“小姐,你千万不要把剑给他!你快走啊!找大小姐来帮忙!” “夜无常,我告诉你!我们家小姐可是大小姐的亲妹妹,大小姐就是昨天晚上在飘香院前打伤你的人!你可不要乱来!要不然等大小姐来了,一定会好好收拾你的!” 虽然杏儿一直都很讨厌陈静初,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她仍然不介意拿陈静初来威胁对方一番。 夜无常听了杏儿的话,目光又转向了陈幼怡,比之刚刚又多了几分冷冽。他显然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会是昨晚南飞剑的亲妹妹? 而陈幼怡似乎是感受到了夜无常的敌意,竟然撇过杏儿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摆摆手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虽然是陈静初的妹妹,但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我不会出卖你的。她也不会为我出头的!” “小姐!” 杏儿本指望着能靠陈静初威慑住夜无常,好歹能为她们赢得一线生机。谁知道夜无常还没什么反应,却被自家小姐兜了个底朝天,她哪里能不着急! 陈幼怡却是没有多管杏儿,见夜无常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目光转动之间,便把自己手里的半截断剑递了过去,半羞半柔地说道:“这个还给你。” “小姐!”杏儿又是一声怒喝,今天的小姐实在是太反常太气人了! 陈幼怡却仍是没有管她,面对着夜无常的两只盈盈秋水深处,似乎有一抹深深掩藏而又呼之欲出的柔情。 夜无常也不禁一愕,陈幼怡的表现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明知自己是名杀手还救了自己,现在更是要把宝剑归还。他完全捉摸不透陈幼怡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尽管满是怀疑,他还是探了探身子,取回了自己的宝剑。无论怎样,有一柄利剑傍身,多少也能踏实一些。 随后,夜无常又挪动身子,半躺半坐地靠在了竹榻上。受了不轻的伤,又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他实在没有心大到能够安静地躺下来。 而杏儿见夜无常并没有出手为难她们的意思,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幼怡却又上前一步,从长案上端起一碗汤药,递到夜无常面前,尽量轻柔地说道:“夜公子,你受的伤不轻,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汤药。你喝了它就能尽快好起来。” 杏儿一听,心里更是憋着一股怨气。之前不知道他是夜无常是杀手的时候,给他熬药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他是一名杀手了,还给他喝药,这不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吗? 小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第68章 小热闹 而夜无常听罢,却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对他而言,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救他还给他疗伤,显然也是不可思议的! 而且,夜公子?这是什么鬼? 陈幼怡似乎也看出了夜无常的疑虑,便轻轻舀起一勺汤药,送到自己的嘴边,“夜公子,你如果不放心这碗药的话,我就先替你尝一口。” 说罢,便径自把药喝了下去。汤药的苦涩还让她狠狠皱了皱眉头。 “嗳,小姐!”杏儿是真不知道陈幼怡为什么要对夜无常这么好?要知道,她自己生病需要喝药的时候,有时还要噙一颗蜜饯才能把药喝下去。现在为了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杀手,竟然大胆地喝了一口苦药。 而夜无常此时仍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夜公子,这一下你总可以放心了!”缓过一阵苦劲儿之后,陈幼怡才又开口说道。 但她见夜无常仍是不置可否,便大胆地走到他身边,要主动给他喂药。杏儿本想要阻止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看着陈幼怡这副认真的样子,杏儿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虽然这看起来听起来说起来都不太可能,但却是目前最合理也是唯一的解释。 杏儿再去看时,只见陈幼怡一边给夜无常喂药,一边眉眼之间已经饱含着盈盈笑意。而夜无常却像个初生的雏儿一般,隐隐约约还有些躲闪,像是怕陈幼怡会突然吃了他似的。 看到这副情景,杏儿算是终于确定——没跑了,小姐看上他了! …… 这边正在你侬我侬地喂药,另一边府衙的大门口却是分外热闹。 顾小北昨天晚上有意无意地为苏浅浅挡了一剑,苏浅浅自是分外感动。虽说被江北一枝花挡着没有及时跟来江宁府,但她还是一大早就煲了一盅鸡汤,要来关心关心顾小北。 而王恒自从在秦淮河畔看到陈幼怡之后,也是一见倾心,虽然被郭文彬搅了局没有及时上前搭讪,但好歹是知道了陈幼怡的身份,便也拿着一盒首饰,一大早地就来找陈幼怡,只希望能早日赢得佳人芳心。 说起来王恒这一往无前的劲儿,倒真是不得不让人高看一眼。只是变得有点快就是了…… 原本在生活中并没有太多交集的两个人,却鬼使神差地在府衙的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苏浅浅见到王恒时,不禁一愣,随之便无意戏谑了一句,“王秀才,你这一大早地来江宁府干什么?我可是听说昨天晚上陈静初当众把你给甩了!” 王恒见状,神色却显得有些局促,却是没有回答苏浅浅的问题,急忙把手里的首饰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他的这点动作,自然是逃不过苏浅浅的眼睛。她不禁掩嘴一笑。 双儿在她身后捧着一盅鸡汤,仍是一副恭谨的样子。虽然苏浅浅和王恒的调笑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却并不显半分神色。 倒是王恒被苏浅浅一声嗤笑,一股怒气顶上,却是壮了胆色,向苏浅浅呵斥道:“苏浅浅,我来府衙自然是有我的目的。倒是你来这里干什么?” 出乎王恒意料的是,他一句质问出口,苏浅浅却罕见地露出了一副娇羞的模样,目光闪烁,神情也显得有些忸怩,“我……我……我来江宁府干嘛关你什么事?” 丢下一句话,苏浅浅便带着双儿快步向府衙内走去。 王恒却被她搞得有点茫然,突然间的,她怎么好像害羞了似的?不过王恒今天还有自己的重要目的,苏浅浅怎样,他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收拾一番神色之后,王恒便也踏入了府衙。 然而他进府之后还没走几步,就看见苏浅浅被管家老赵带着几个家丁拦了下来。苏浅浅一边死命往里面挤,老赵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苏姑娘,大小姐昨天晚上忙了一宿,这会儿才刚睡下了。夫人特意吩咐了,今天大小姐不见客,还请苏姑娘回去!” 在老赵看来,苏浅浅来府衙,自然是见陈静初的。 “赵伯,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找陈静初的,我是来找顾公子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呵呵,这位苏姑娘的古灵精怪胡搅蛮缠赵老头可是比谁都清楚。他吃的盐比小丫头吃的米都多!来找顾小北的?赵老头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且不说顾小北初来乍到的,怎么也和苏浅浅扯不上关系。再退一步来说,有他们家大小姐在那杵着,顾小北他也不敢上飘香院听曲啊! 这苏丫头除了是来找陈静初之外,没别的可能! “呵呵……”不管怎样,赵老头还是十分和善地堆起了一脸的笑容,“苏姑娘,就算你是来找顾公子的。可顾公子昨晚也受了伤,现在也还没醒呢!你还是改天再来!” 说着,便挥手直把苏浅浅往门外撵。 “嗳,赵伯,赵伯,你听我说啊,我就是来给顾公子送鸡汤补补身子的!”苏浅浅一边被赵老头往外推,一边还不断叫嚷着,希望赵老头能够网开一面,“赵伯,赵伯……” 然而一堆人推搡着才刚刚后退几步,就看到了愣愣地杵在那里的王恒。赵老头不禁一愣,“嗨,今天是什么日子?扎着堆往这跑?你们是商量好的?” 老头说着,便在苏浅浅和王恒之间指了指。 王恒在此处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便已知道陈静初今天不见客。赵老头说完,苏浅浅还是噘着嘴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王恒便端着一副书生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赵伯,我今天也不是来找静初的,我是……” 说到这里,王恒又用力捏了捏手里的首饰盒子,目光在苏浅浅和赵老头之间游荡了一瞬,来找陈幼怡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老头却已经不耐烦起来,挥着手要把他们赶走!苏浅浅倒也罢了,王恒这狗皮膏药,不要说大小姐看着烦,就是他这老管家,也是一点都不待见。什么不是来找陈静初,这话说出来还不如苏浅浅的可信呢! “轰走轰走!都轰走!”赵老头挥了挥手,示意家丁把他们赶出去。 家丁见状,便一拥而上,簇拥着王恒和苏浅浅往门外走去。 “赵伯,赵伯……”王恒仍是不死心地呼喊着。 却说一众家丁心知赵老头主要是让他们赶走王恒,加上苏浅浅的身份在那放着,虽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他们一群大男人也不好太不规矩,所以家丁的火力就主要集中在王恒身上,最多再围住一个双儿。 苏浅浅这边却留下了一个空档。 赵老头也在此刻甩甩手准备离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苏浅浅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噌地一下往府衙里跑去。 “嗳,丫头!你可不要乱来啊!大小姐正歇着呢!”赵老头一惊,顿时大呼起来。 第69章 以身相许的节奏 苏浅浅像泥鳅一样溜进府衙,赵老头一下子就着急起来,急忙呼唤人手堵住她,“快,快,拦住她,千万不要让她惊扰了大小姐!” 一句话落地,府衙里便瞬间又窜出了十几名家丁,堵上了苏浅浅。原本要轰走王恒的家丁也急忙分出几人,加入这边战局。 但是苏浅浅实在是太狡猾了,十几个人左扑右闪了半天,却愣是没有抓住她! 苏浅浅一边躲闪,还一边不断叫嚷着,“顾公子,顾公子,我来看你了!你快出来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真是胡搅蛮缠!谁要打死她了!赵老头看着这副情景,气得是连连跺脚!再这样闹下去,非得把大小姐吵醒了不可! 王恒在他们身后虽然还是愣愣的,双儿却难得地掩着嘴噗嗤一笑。 “哎呀!快抓住她!抓住她!”赵老头已经越发着急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浅浅在躲避家丁围堵的同时,不小心后退了半步。这半步不要紧,偏偏让她撞在了身后的假山上。偏偏假山上还有一个不小的盆栽,被她这么一幢,一下子就翻倒下来,眼看就要砸在她的头上。 这一盆砸下来,非得让她脑袋开花不可!闹了半天都没被府衙里的家丁抓住,谁知道这会儿竟然要在阴沟里翻船吗? 王恒双儿赵老头和一众家丁看到这副情景,惊得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生怕出了意外! 苏浅浅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地抱住了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这点防护根本就避免不了她脑袋开花的命运。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身影倏地一下闪过,来到了苏浅浅的面前,在盆栽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撑开为苏浅浅挡了下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静初。 这个时候,苏浅浅虽是半弯着身子,但盆栽距离她也只是毛发之隔。 终究是捡回了半条命! 众人见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嘿嘿……嘿嘿……”苏浅浅扭过头来向陈静初咧着嘴笑了笑,但额头上仍有点点汗珠,显然是心有余悸。 陈静初撇了撇嘴,并没有多说她什么,只是顺手把盆栽扶回了原处。 “你这丫头!你这丫头!让你胡闹!让你胡闹!要不是大小姐及时出现,你这条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陈静初虽然饶过了她,但赵老头却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下来。苏浅浅心知自己死里逃生,没有说话的底气,便也只是栽着头任由赵老头呵斥。 赵老头见她态度还算老实,也念在她刚刚死里逃生,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和她计较,又急忙拱手着向陈静初说道:“大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要我怎么睡?”陈静初说着,目光又扫视了周围一眼,最后落在了双儿抱着的鸡汤上。 其实,她还不是因为在睡梦中听到了苏浅浅来看顾小北,心里不安才睡不下去的。 而王恒见到陈静初来时,却是止不住一喜。虽然被陈静初当众拒绝,此时他也决定移情别恋,转而追求陈幼怡,但是看到陈静初,他还是发自心底地高兴。 然而在他发现陈静初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之后——甚至连刻意忽略的意思都没有——王恒的目光终究还是又暗淡了下来。 默默低头之际,他的眸子里也多了一丝痛楚。对于陈静初,已经是更加彻底的失望。 另一边,赵老头仍在连珠似的训导苏浅浅,苏浅浅也是双手合十,不断向赵老头作揖求饶。 陈静初瞥了她们一眼,未置可否,便准备转身离开。苏浅浅见状,又急忙拉住了她,“陈静初,不知道顾公子在哪?他昨天晚上为了救我受了伤,我特意煲了一盅鸡汤来看看他。” 说着,便挥手双儿上前,把鸡汤捧在手里,眼巴巴地显示着自己的诚意。 陈静初瞥了鸡汤一眼,心道自己所料果然不错,随后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顾小北受伤还没醒呢!这鸡汤他喝不了,你改天再来!” 说完,便撇下苏浅浅抬脚欲走。 “嗳,陈静初!”苏浅浅又拼命呼喊了一声,却仍是没有阻止陈静初的脚步。 而赵老头见大小姐并没有要招待她们的意思,也准备再次招呼家丁赶她们出去。 正当这个时候,却听到顾小北还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苏浅浅大喜过望,急忙循声望去,正是李狗蛋搀扶着受伤的顾小北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他们身后,江北一枝花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陈静初见状,心里叹息一声,倒是停下了脚步,就近找了一座假山抄着手斜靠上去,静看事态的发展。 苏浅浅自然是一下子凑到了顾小北面前,面若桃花,声音也是说不出的娇媚,“顾公子,你昨晚替奴家挡了一剑,奴家无以为报,今天特意熬了一盅鸡汤来看看你。公子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奴家鞍前马后,必定侍奉公子周全。” 苏浅浅说着,都恨不得把身子贴到顾小北身上。她这一番话,别说顾小北,就是老赵和一帮家丁都听得头皮发麻。 “这……这……”顾小北的神情更加忸怩,急忙把目光投向了陈静初,向她求助。 陈静初本来正在盯着这边,顾小北目光投来,她反而又一下子把头偏了过去,对顾小北不理不睬。 无奈之下,顾小北只得独自面对苏浅浅,“苏姑娘,我昨天晚上喝醉了。你说的什么我替你挡了一剑,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连我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所以你不必感谢我的!” 顾小北连连挥手,只希望能挡一挡苏浅浅。 苏浅浅却不退反进,又压上一步,吓得顾小北又急忙后退一步。 “顾公子,不管你记不记得,奴家是眼睁睁地看见你挡在奴家面前。奴家的这条命就是公子救的!说句不知羞的话,奴家这下半辈子,生是公子的人,死也是公子的鬼!” 苏浅浅泪眼汪汪含情脉脉,一副样子说不出地真挚,让现场的众人一阵精神恍惚。 这活脱脱的大美人投怀送抱的好事,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顾小北的心里却是猛然一个咯噔——怕了怕了!这是要以身相许的节奏! 第70章 把鸡汤喝了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之下,顾小北趁着没人注意,一个溜烟就躲在了陈静初身后,支支吾吾地说道:“苏姑娘,我真不是故意救你的,你放过我!” 陈静初被顾小北推到前面,倒是显得有些茫然。 “静静,你快跟她解释解释啊!你不能待在一旁看戏啊!”顾小北是真有些着急了。 “嗳,顾公子……” 苏浅浅又上前一步,顾小北却又往陈静初身后躲了躲。 江北一枝花几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陈静初看着顾小北这副怂样,也是一笑,再次面对苏浅浅时,笑容更是玩味,大有一副“我站着不动,你来抢抢试试”的姿态。 面对这副情景,苏浅浅无可奈何,只得叹了一口气。 而赵老头自然是看出了一些门道,便挥挥手遣散了一众家丁。王恒也心知这里没有自己的位置,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之后,也趁机退了下来。 人员散去之后,苏浅浅也少了一些尴尬,便又堆起一副笑容向顾小北劝道:“顾公子,我只是来给你送一碗鸡汤,你躲什么啊?” 说着,又把手里的鸡汤扬了扬,引诱顾小北过来。 “鸡汤,去喝啊!”陈静初也向顾小北摆了摆头。 “哼哼哼……”顾小北急忙闷哼着摇了摇头。 陈静初见状,又向苏浅浅扬扬头,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苏浅浅气急败坏,直接向陈静初喝道:“陈静初,你这……你这家教也太严了!” “家教”这两个字,苏浅浅实在不太愿意说出口,可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替代。 “我不过是请顾公子喝一碗鸡汤,看看你把他吓的!这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陈静初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眸子闪着清澈的亮光,仍是一副不置可否人畜无害的模样。顾小北眨巴了两下眼睛,却有些不乐意了。 “苏姑娘,我看你是一个女孩子,所以不想跟你计较。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我们家静静对我可好了,你不能这么污蔑她!”顾小北站了过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再说了,以后当然是我娶我们家静静,就是倒九辈子霉我也愿意!” “嗳……你这……”在苏浅浅看来,顾小北的行为完全属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她明明就是在帮顾小北说话,谁知道竟被他怼了回来?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苏浅浅虽是不忿,但也只能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陈静初打量着顾小北,却是也有些意外。虽然他整日里没个正形的样子,但没想到面对苏浅浅的诱惑,竟是这样纹丝不动,还能站出来她的面子。 这样一致对外的态势,让陈静初很是满意。 不过……好像还是有点问题…… 顾小北都说出要娶陈静初的话了,陈静初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害羞,这是默许了吗? “顾公子,这是我给你煲的汤,你爱喝不喝!”苏浅浅啪地一声把鸡汤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便转身欲走。 但在临走之前,她又朝陈静初露出了一抹微笑。这一笑,不得不让陈静初觉得,这小妮子指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略一思忖之后,陈静初便释然一笑了。 然而看着二人挂着的笑容,顾小北却是有些愣愣的不明白。待苏浅浅走后,陈静初便上前端着她带来的鸡汤,往房间走去。 顾小北又急忙追上前问道:“嗳,静静,你们刚才笑什么啊?” 陈静初仍是一副平静的笑容,“笑什么?笑你好笑呗!”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也各自散去,不再打扰他们。 “笑我好笑?我有什么好笑的?”顾小北一愣,陈静初却有些走远了,“嗳,静静,你走慢点,等等我啊!” 说着,似是又牵扯了伤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陈静初见状,立刻停下脚步,又折了回来盯着顾小北的伤口看了一眼。 顾小北还有些恍惚,陈静初却一下子扶住了他,“走,到我屋里把鸡汤喝了。” 顾小北顿时受宠若惊,这……这……受个伤待遇一下子就提高了? 虽然有点懵圈,但他自然是老老实实地跟着陈静初到了她的房间。 然而到了房间里,陈静初把鸡汤给他盛好之后,顾小北却是连连摇头,“唔唔唔……我不喝!” 陈静初放下汤碗,不由调笑道:“怎么?还得让苏浅浅来喂你吗?” 顾小北却是苦着一张脸,“静静,你就别逗我了!这不正是因为她送的鸡汤,我才不喝的嘛!我要是喝了,你又该生气了!” 陈静初暗笑一声,又正了正神色,“行,不喝!那你解释解释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顾小北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不由得也有些紧张,“静静,我不是说了吗?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断片了,发生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陈静初听着,仍是审慎地盯着顾小北,一语未发。 顾小北也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不由得掩了掩嘴巴——哦,喝多了!这才是关键! 他又咧着嘴堆起了一脸的笑容,“静静,那真不能怪我!昨天晚上你被沈灵儿她们拽走之后,我也是急急忙忙要去找你的!谁知道飘香院里面出来一群人把我拉了上去,那个苏浅浅更是关着门不让我出去。” “你不知道,她门口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堵着门。我这小身子骨的,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顾小北说着,还显得十分委屈,“那些酒也是苏浅浅让她的丫鬟给我灌的!我真不是要在那听曲!” 他这边着急忙慌地解释,陈静初却坐在那里悠然地喝着茶。等顾小北说完了,她才悠悠地挤出一句,“那你可知道,我赶到飘香院的时候,可是看到你衣衫不整地躺在苏浅浅的床上?” “什么?” 顾小北一声惊叫,倒是把陈静初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水也没有端稳洒出来了一些。 顾小北却是没有管这些,直接一声怒喝道:“我找她去!”说完,便火急火燎地就要离开。 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让静静看到我衣衫不整地躺在别人床上,这要是不解释清楚,以后可就直接玩完了! “回来!” 然而他还没有走出两步,就被陈静初一身厉喝叫停。顾小北试探性地扭头看去,只见陈静初神色平静地说道:“回来,把鸡汤喝了!” 第71章 守护神 顾小北扭回屋里,看着桌子上的鸡汤,小心翼翼地问道:“静静,你不生气了?” “生不生气的,要看你以后的表现。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一盅鸡汤喝干净。” “行,我喝!”顾小北一笑,便坐下来端起鸡汤一饮而尽。 陈静初笑着看他喝完,便又给他盛了一碗。两个人倒是意外地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顾小北喝了两小碗鸡汤之后,抬眼的间隙,隐约看到里间屋子的衣架上挂着的衣裳有些眼熟,便放下汤碗走了过去。 “嗳——”陈静初急忙唤了一声,顾小北却已经掀开了珠帘,被陈静初劈得乱七八糟的花裙,已经呈现在他们面前。 顾小北微微一怔,便扭头向陈静初问道:“静静,这是怎么回事?” 陈静初对于花裙的破碎也感到十分可惜。这件裙子,她本来也是挺喜欢的。如果不是当时情况危急,她又怎么舍得毁坏?可即便是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她还是好好地把它挂在自己的屋里,分外珍惜。 陈静初对顾小北自是有些抱歉,所以只是抿了抿嘴,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小北见状,却不禁升起了一股怒火,大踏步到陈静初面前,出言质问道:“静静,就算你不喜欢这件花裙,也不至于把它撕成这样啊?从布料到款式再到成衣,都是我花好长时间为你精心挑选的!你不能这样糟践它啊!” “糟践”这两个字,狠狠地刺痛了陈静初的心房。她原本柔和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一抹冷厉。 顾小北本能地被这抹冷厉刺激了一下,但这次是陈静初做错了,他不能无底线地迁就她啊!他也有他男人的尊严啊!况且陈静初这么不珍惜他送的礼物,怎么着也得给他道个歉啊! 不过不管怎样生气,顾小北的语气还是柔和了许多,“静静,这件事是你做错了,你……” “啪——” 顾小北还没有说完,陈静初便一拍桌子,转身离开了。 “嗳,静静,静静……”顾小北又急忙呼喊起来。 陈静初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然而当她走到屋外时,却看到苏浅浅和双儿正躲在这里偷听。 看到陈静初,苏浅浅不禁“嘿嘿”地笑了一声。陈静初却并没有理会她,仍然扬长而去。 “什么嘛!做错了也不承认!”顾小北嘟囔了一句,便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件花裙,心里已是无限的惆怅。 “顾公子……”这个时候,苏浅浅却挥着手含着笑走了进来。双儿仍在屋外等候。 顾小北一看到她,不由得一个激灵,急忙后退了两步,“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捂紧了领口,“我可是正经人!我对我们家静静是忠贞不二的!你可不要乱来!” 看到顾小北这副样子,苏浅浅顿觉无趣,原本娇笑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径自坐在桌边拿过一副新的汤碗,舀了一碗鸡汤,冷冷地开口,“顾公子,不知道你把我苏浅浅当成什么人了?我苏浅浅虽然是一名风尘女子,比不得你们家陈静初那么清高,但这么多年来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可还由不得你这样侮辱!” 说到最后一句时,苏浅浅狠狠地瞪了顾小北一眼,随后便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这副正气堂堂的样子,不禁又让顾小北有些恍惚。这什么情况啊?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苏浅浅啊? 可是想起陈静初说的昨天晚上看到他衣衫不整地躺在苏浅浅的床上,顾小北觉得还是不能这么轻易被她骗了! “你……你先说清楚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看着顾小北这副紧张的样子,苏浅浅不禁用汤碗掩饰着暗笑一声。随之便放下汤碗,神色一柔,但尽量还保持着一副清冷的样子,“昨天晚上奴家本来想和公子共度春宵,不想却被陈静初突然冲上来搅了局。奴家心里到现在还憋着一口气呢!” 苏浅浅说完,顾小北不禁眼皮直跳,这刚刚,刚刚才把她的形象扭过来一点点,怎么一下子又偏过去了!这苏浅浅说的话还能信吗? 一个慌神间,苏浅浅却又一步一步扭着身子走了过来,一副要把顾小北吃了的样子。 顾小北一愣,又连连退了数步,甚至一个脚步没站稳还差点跌倒。 苏浅浅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才挥了挥手帕道:“行了,顾公子,我也不逗你了。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也不用担心没法向陈静初交代。她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们姐妹感情好着呢,可不会因为你这个小男人翻脸!” “姐妹?”顾小北又是一愣。原来苏浅浅和陈静初竟然很熟吗? 苏浅浅转过身去,踱着步娓娓道来,“我一个风尘女子,在青楼妓馆里,免不了会有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没有谁是容易的。”说到这里,苏浅浅的神色不免有些黯然。 然而这抹黯然也只是闪现了一瞬,她的神色便又坚定起来,“而在这些时候,往往都是陈静初及时出现,化解了我的危机。我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陈静初提着一口宝剑当着那群登徒浪子的面,悍然说道,‘苏浅浅,我罩了!’” 苏浅浅玲珑的双眸中已经有着掩饰不住的憧憬,“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这辈子,我跟定陈静初了!” “咳咳——” 顾小北本来正听得出神,谁知道苏浅浅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敢情到头来她是来抢陈静初的吗? 而苏浅浅却并没有在意顾小北的动作,只是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又继续说道:“顾公子,你知道吗?不止是我,对于江宁城所有的百姓来说,陈静初都是我们守护神!” 她这一句话,不禁让顾小北肃然起敬。 “只要有陈静初在,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所有的邪恶都会逃之夭夭。陈静初,是我们江宁百姓的骄傲!” 虽然顾小北一直都觉得陈静初很厉害,但他还是没有想到,陈静初在江宁百姓的心里竟然有这样的分量! 第72章 苏浅浅的目的 看着顾小北这副认真的样子,苏浅浅又是一笑,“只是我们家陈静初心眼直,一根筋,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免不了会有些不放心,所以就替她试探试探。” “试探试探?”顾小北又是一怔。 “没错,试探试探。”苏浅浅娇媚一笑,“结果是,顾公子,你合格了!” 说完,便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 而顾小北有些懵圈,回忆着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再结合苏浅浅给的解释——合理吗?不合理吗?合理!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事实上,苏浅浅没有说出的理由是,她本就是这样一副散漫不羁古灵精怪的性格,她这样做,还有想和陈静初开个玩笑的意思。不过,她也确实是试探到了顾小北对陈静初的一颗真心。 而她端起茶盏,也是借着茶盏掩饰,在偷瞄着顾小北的反应,看糊弄过——哦不,解释清楚了没有。 见顾小北已多少有些相信,苏浅浅便放下了茶盏,娇躯一扭道:“顾公子,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向你解释什么,而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辜负了陈静初,让陈静初伤心了,哪怕有一点对不起她,江宁城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顾小北一听,又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这谈个恋爱怎么还随时伴随着生命危险啊!前有陈静初,后有江宁百姓,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啊! “呵呵……呵呵……”顾小北竟意外地笑了起来,“你放心,我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我们家静静!” 他又有意无意地瞥了瞥破碎的花裙一眼,心里想着刚才还惹静静生气了!算了,还是不计较这个了,自己去认个错!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自己错就对了! 看着顾小北这副样子,苏浅浅又笑了起来。她自然也注意到了顾小北的眼神,想起刚才屋子里二人的冲突,苏浅浅眼珠子一转,又朝花裙走去,“顾公子,这件裙子是你买给陈静初的。你不知道,她可是最讨厌穿这种裙子了,昨天晚上一怒之下,拿着剑霹雳哗啦地就把裙子劈成了这样。” 苏浅浅抚摸着破碎的花裙,又朝顾小北戏谑一笑。而顾小北一张脸却已经黑了下来。无论怎样,再一次被人当着面诋毁自己的心血,顾小北一股情绪还是忍不住涌了上来。 在他看来,陈静初不珍惜他送的裙子,是不是也意味着同样不珍惜他。 “顾公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啊?”苏浅浅仍是一副玩味的笑容。 “我……我……”被苏浅浅这么一激,顾小北又想找陈静初要个说法,一时间犹豫不决。 而苏浅浅却再次被顾小北的耿直逗笑,转身坐到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顾公子啊,你还真是单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顾小北又是一愣。 “昨天晚上啊,你被人追杀危险得很,对方功夫还不错,这身裙子束缚了陈静初的手脚,让她施展不开,情急之下,她才把裙子劈成了这样。” “她可是为了救你才把喜欢的裙子毁了,你那样误会她,陈静初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伤心呢!” 听到这番话,顾小北又是一个大转弯地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静静是为了救他才毁掉裙子,不是因为不喜欢,不是因为不喜欢。 想到这里,顾小北不禁又有些雀跃。他疾步走到苏浅浅面前,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浅浅姑娘,你是说静静喜欢这件裙子吗?” 苏浅浅单薄的身子悠闲地斜靠在桌子上,端着茶盏晃着眉,轻轻说道:“当然是喜欢了!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以陈静初的性子,她要是不喜欢,谁能逼她穿上?” “再说了,她要是不喜欢不是特别在意这件裙子的话,都坏成这样了,她干嘛还宝贝似的挂在这里。” 顾小北听罢,似乎终于体会到了陈静初的心情。同时他也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是有些过了,好像真的是让静静伤心了。 “顾公子,我看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这样误会陈静初,她的拳头早就招呼上了!念在你是初犯,这一次我就先放过你,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惹陈静初伤心,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女孩子的心思啊,你还得多揣摩揣摩,有什么不明白的,姐姐我倒是不介意指教你一二……” 苏浅浅仍是晃着茶盏悠悠地说个没完,顾小北却急急忙忙就要跑开,“浅浅姑娘,谢谢你啊!我先去找静静,咱们回头再聊!回头再聊!”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嗳,顾公子……”苏浅浅望着他的背影,也是舒心一笑。 而双儿在屋外看着顾小北一路跑去,仍是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顾小北的心情只能用一个飞扬来形容。 …… “啪——” 目光再来到陈幼怡这边。这一声,是翡翠镯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而这翡翠镯子,自然是王恒带来给陈幼怡的礼物。 王恒从陈静初她们身边抽身之后,在府衙里左右打听,终于找到了陈幼怡的住处。当他向陈幼怡宣告自己的心声,并且送给她一副翡翠镯子的时候,陈幼怡自然是吓得拒绝了他。 这副翡翠镯子,也在二人的互相推辞中掉在了地上。 看到贵重的镯子掉在地上摔碎,陈幼怡的心里止不住一颤,慌慌忙忙地说道:“王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副镯子值多少钱,我会想办法赔给你的!” 而王恒看着破碎的镯子,神色却是十分黯然。追求陈静初被当众拒绝,现在转而追求陈幼怡,没想到才刚刚开口,竟然连个礼物都送不出去。镯子的破碎,是不是也意味着这段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而陈幼怡见王恒默不作声,心里更是沉重,又试探性地说道:“王公子,你放心,虽然我的月钱不是太多,但是我省吃俭用的话,还是能攒下不少银子的。你这镯子值多少钱,尽管开口,我会尽量赔给你的。” 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下人围观。 王恒听了陈幼怡的话,也缓过神来,他刚想开口说些不用赔偿的话,陈静初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幼怡,发生什么事了?” 第73章 一只镯子 陈幼怡一看见陈静初,不由得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低声嘟囔了一句“大小姐”,神色更是惶惶不安。 而夜无常自从王恒出现之后,便忍着伤痛躲在了里屋的角落,透过窗户观察屋外的情况。看到陈静初走来,夜无常也不禁面色一凝。 陈静初来到他们面前,看了看摔在地上镯子,又见陈幼怡只是躲闪,便向王恒问道:“王恒,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此时再看到陈静初,王恒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怎么会在这里?他一时间实在是说不出口。 倒是牙尖嘴利的杏儿此时又发挥了她的优势。陈静初不是喜欢主持公道吗?她就让她主持公道!就算陈静初再怎么欺负她们家小姐,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陈静初还能偏向外人不成? “大小姐,这个王秀才一大清早地就跑来跟我们家小姐说他喜欢我们家小姐,还非得送我们家小姐礼物。我们家小姐不要,他就硬往我们家小姐手里塞,结果他一个没拿稳,就掉在了地上。我们家小姐都说会赔给他了,他却还是臭着一张脸。” 情况大体上都对,不过镯子是谁没拿稳,就不是那么好说了,杏儿直接甩给了王恒。而说王恒臭着一张脸,显然又是杏儿带了有色滤镜。 “我,我不是……”王恒急忙想要解释一句,但看到陈幼怡又畏缩着往后退了退,他的心不禁暗了下来。 另一边,陈静初已是出着一大口怒气瞪着王恒。她这妹妹性子本就别扭,家里人平时都不敢多说一句,又岂容外人欺负得了? “王恒,真是没看出来,你这狗屁膏药又粘上我妹妹了!” “不是,静初,我……”王恒一时间却是欲辩无言。 杏儿挺胸抬头地看着他们,只等陈静初收拾王恒,给她们家小姐出一口气。 而陈幼怡也是栽着头偶尔抬起眼睛,目光小心翼翼地游离在二人之间,不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 无奈之际,王恒却是一声苦笑,“静初,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世俗的一个人吗?” “你……” 陈静初正欲发作,人群中却突然响起顾小北的声音,“静静,静静,原来你在这儿啊!” 话音刚落,顾小北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看了看地上摔碎的镯子,又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便向陈静初问道:“静静,发生什么事了?” 夜无常在屋里看到顾小北,目光微凝,又露出了一抹杀意。 陈静初抄着手撇了撇嘴,也懒得跟他解释。 杏儿倒是又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王秀才非要送我们家小姐礼物,我们家小姐不要,他失手摔碎了,还非要我们家小姐赔给他。” 这一句话,就更是颠倒是非了。就连十分讨厌王恒又铁了心要维护陈幼怡的陈静初,都不禁对杏儿微微侧目。 这脏水泼的,有点过了。 顾小北扫视了现场一眼,又瞪了杏儿一眼。他对杏儿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此时再看看现场的情况,怕是杏儿胡搅蛮缠的多。 而杏儿看到顾小北锐利的目光,或许又想到了之前对陈静初做的事,顾小北还捏着她的把柄。所以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怯意,向后退缩了几分。 “静静,你先不要着急,就是断案,咱们也得听听双方的说法。”顾小北耐心劝道。 陈静初刚刚看到这副情景的时候,只当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妹妹受了欺负,要为妹妹主持公道。可再细细一想,王恒虽然讨厌,但确实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此时再经顾小北提醒一句,陈静初也不再急着找王恒麻烦。 顾小北见状,便向王恒挑了挑眉,示意他说出事情的经过。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王恒终究还是有点忸怩,他才刚刚念出“静初”两个字,杏儿见势不对,就立即抢先一步说道:“大小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你难道要帮着外人欺负我们家小姐吗?” 嗯嗯??!! 顾小北一听,心里顿时生出了大大的感叹号加问号!这不是道德绑架吗?敢情不管陈幼怡是对是错,静静都得帮着她了?要不然就是欺负她? 顾小北算是再一次认识到了这对主仆的麻烦。 “幼怡,我……”陈静初也是着急地上前一步。然而她才迈出一小步,陈幼怡便惊慌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这副样子,倒真像是怕陈静初会吃了她似的! 夜无常在屋里看到这副情景,也微微眯了眯眼。 陈静初眉头紧皱,对于这个妹妹,属实有着万般的无奈。此时比起当事者王恒,她的处境似乎要更尴尬一些。 王恒却像是也看透了这一点,不管是陈静初还是陈幼怡,不管是新欢还是旧爱,他都不希望她们为了自己闹得不愉快。嗯,应该是这样没错,王恒在十分奇妙的点上找到了一丝优越感。 “静初,这镯子确实是我不小心打碎的。不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要二小姐赔偿。你不必为了我和二小姐生出嫌隙。” 王恒的话十足地温润,完全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但是这话,却听得顾小北和陈静初十分地不舒服! 什么叫为了他?王恒哪一只眼睛看出来这是为了他?这都是什么人啊? 被顾小北和陈静初齐齐地盯了过来,王恒不由得有些局促,右脚也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步,“静……静初……你怎么了?” 杏儿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大声嚷嚷了起来,“大小姐,你都听到了?王恒自己都承认镯子是他打碎的!这会儿是你来了,他才不让我们赔偿,刚才可一直是臭着一张脸,非要二小姐拿出月钱来赔给他!” 行,这杏儿添油加醋胡搅蛮缠的本事,也是没谁了!对于她来说,能让王恒自己吃了这个亏,省了陈幼怡的月钱,就是她最大的胜利。毕竟陈幼怡要真是省吃俭用赔王恒的镯子,她的生活质量也会下降一大截的!她和陈幼怡之间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 “这……这……”奈何王恒这个满腹圣人道德的书生,偏偏就拿杏儿这种人没有办法。刚才他的脸色确实难看,不过那是被陈幼怡拒绝,镯子又摔碎之后的黯然,哪里是臭着脸索要赔偿? 无奈之际,王恒只得拱起手来向陈静初长长地作了一个揖,“静初,王某虽是不才,但做事做人,俯仰之间,自问无愧于天地。今日之事,公道自在人心,王某告辞了。” 说罢,抬起头来之际,见陈幼怡仍是畏缩在杏儿身后,没有半分表态,便又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 然而当他走到顾小北身边时,见顾小北在直直地看着他,神色中多有几分叹息,便不由得愣神了一瞬。 顾小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恒的心里难得地生出了一份温暖,想不到会从往日里这个针锋相对的人身上得到理解。 他向顾小北点了点头,便穿过人群,离开了江宁府衙。 人群后,苏浅浅带着双儿,挥舞着一只青罗团扇,也一直在看着这一幕。见王恒离开,她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此刻,陈静初对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望着王恒离去的背影,她似乎已有了一些打算。 第74章 杀了陈静初 当陈静初再次把目光投向陈幼怡时,陈幼怡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陈静初心里无奈,只是对杏儿交代了一句“照顾好二小姐”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顾小北自是急忙跟了上去,并挥手遣散了围观的人群。 另一边,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仍坐在一处不引人注意的木桩上,一人手里一个西瓜,大口大口地啃着。 “这江宁府的瓜永远这么好吃!”阿一漫不经心地说道。 阿花眉头微皱,把头偏向了阿一,“三哥,你是说手里的瓜还是那里的瓜?” “呵呵……呵呵……”阿花说完,其余四人同时向他露出了一副十分灿烂的笑容,让阿花很是摸不着头脑。 年轻人啊…… 为什么是四个人呢?因为只有李狗蛋仍在认真地啃着西瓜。西瓜啃完,瓜皮一扔,李狗蛋拔腿就要离开,却被阿一麻利地拦了下来,“狗蛋,你要去哪啊?” “我去保护我们家少爷啊!” “保护什么少爷!这江宁府里三层外三层那么多衙役,那杀手还能飞进来杀了你们家少爷不成!你现在过去,你先得被你们家少爷锤死!” “行啦行啦,坐下吃瓜!”阿一说着,几个人便又把李狗蛋拽了过来,递给他一瓣新鲜凉爽的西瓜。 李狗蛋挠了挠头,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少爷锤死? 不过瓜是真甜! …… 却说陈静初扬长而去,顾小北急忙追了上来。陈静初却还像是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并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静静,静静,你走慢点啊!”顾小北追不上陈静初,一时着急,又引得伤处一阵刺痛,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咳咳……” 陈静初闻声,抿了抿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顾小北见状,也顾不得伤痛,一下子滑到了陈静初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坐在了地上,生怕她再次跑掉了。 而陈静初对于顾小北这一套熟练的抱大腿动作,只是感到一阵无奈。 顾小北却已是依偎在陈静初身旁,眷恋地蹭着她的衣角说道:“静静,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陈静初虽是想笑,但仍是尽力板着一张脸,“哪里错了?” 顾小北一听,心知认错有戏,便仰起头来说道:“我不该不问清楚就误会你撕了裙子,更不该说你糟践了它。静静,对不起,这一次是我错了。不过你也不要太在意那件裙子了,你要是喜欢的,以后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裙子,好不好?” 他这一声“好不好”,终于让陈静初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赶紧起来,让人看见了算什么样子!” “嘿嘿……”顾小北一笑,便麻溜地站了起来。 …… 另一边,众人从陈幼怡的屋前散去之后,陈幼怡便急忙把夜无常扶到了榻上。 “你不怕我吗?”夜无常刚刚躺下,便十分意外地开口问道。 他这一问,陈幼怡的心里不禁也泛起了嘀咕。怕?不怕?按说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换了平常时日,自己肯定是要怕的!但是现在,她也有点说不清楚,感觉应该怕的,却怎么也怕不起来。 再看向夜无常那一双黝黑而沉静的眸子时,陈幼怡终于打定了主意,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怕!” 杏儿在一旁看着这副情景,心里却是有些无奈。她知道,陷入爱情里的女人多半都是愚蠢的。但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家小姐竟然会喜欢这样的一个杀手?在她的幻想中,她们家的姑爷就算不是什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侯门公子,也该是个门当户对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再不济,王恒也行啊! 她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家小姐竟然会喜欢一个杀手?难道小姐真的是从小太缺爱了吗? 另一边,夜无常听到陈幼怡的回答,再看着她一对炙热的双目,却仍是冷着一张脸,并不见半分波澜。只是片刻,却又好像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夜无常才又开口问道:“她经常欺负你吗?” “她?”陈幼怡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夜无常所指为何。不过略一思忖之后,便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大小姐?” 夜无常听到她这一句“大小姐”,不禁微微皱眉,“她不是你姐姐吗?你怎么也叫她大小姐?” 陈幼怡听罢,不禁下意识地把脚步向后挪了挪。关于这个问题,她明显是拒绝回答的。对她来说,耀眼的陈静初从小到大一直都像是压在她身上的大山一般,使得她对于陈静初的一切,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她的这个小动作,自然已经被夜无常看在眼里。 她经常欺负你吗?陈幼怡虽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从她的表现中,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陈幼怡像是怕夜无常继续追问似的,急忙收拾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离开,“夜公子,你身上还有伤,好好休息,我暂时不打扰你了。” 然而她才刚刚转过身走了两步,夜无常冰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我可以帮你杀了她!” 陈幼怡一听,手心一抖,一案子的茶具顷刻间都摔在了地上。 杀了陈静初?她可是想都没有想过。 杏儿也在一瞬间瞠大了双目。 陈幼怡转过身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夜无常,脑子实在是有些不够用了!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陈幼怡这副张惶的样子,夜无常又平静地说道:“我是一个杀手,我只会杀人。你救了我,我没什么能够报答你,只能帮你杀人。” 陈幼怡听罢,连忙挥手道:“不不不,夜公子,我救你并不是想要你报答。你不用帮我杀人的!” 夜无常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她如此待你,难道你就不恨她吗?” “我……我……”陈幼怡嘟囔着,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夜无常见状,更加肯定了几分,“小姐但请放心,待我伤好之后,就会帮你杀了陈静初,绝不会牵连到小姐。陈静初一死,便不会再有人欺负小姐了,也算是报答了小姐的救命之恩。” “啊——”陈幼怡听到夜无常说的如此坚定,一时间不由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杏儿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愈加地不安起来。杀人这种事,她哪里经历过? 陈幼怡万般无奈,只得婉转劝道:“夜公子,大小姐武功高强,我看你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要不然还是算了!” “小姐放心,我是一名专业的杀手,杀人,有时候并不只是单纯比试武功的高低,还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我自信能够杀了陈静初。”可怜夜无常这个钢铁直男,半点都看不出陈幼怡的心思,回答得异常干脆。 对于他来说,他的任务是杀了顾小北,而陈静初很显然会是他的阻碍。所以杀陈静初,不止是为了报答陈幼怡的救命之恩。 而陈幼怡被他这一番话堵上,一时间却是再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另一边,夜无常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期待。 陈幼怡和杏儿越发着急,她们这时才意识道,她们好像是闯祸了。 最后,陈幼怡只得劝道:“夜公子,你身上伤势未愈,暂且先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嗯,好。”夜无常点了点头。 她总算是暂时安抚住了夜无常,但心里却愈加不安。 第75章 杀机 艳阳高照,清风徐徐。 顾小北难得没有黏着陈静初,陈静初也难得有了一会儿空闲。放下手头里的琐碎事务,陈静初正要在屋里沏一壶好茶休憩一番,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人影摇着一柄小团扇悠悠走来。 正是苏浅浅。 “有些人啊,掏心窝子地对别人好。别人不但不领情,指不定还在背后怎么埋怨你呢!” 苏浅浅一路走来,阴阳怪气的话,似乎让陈静初有些不快。她放下茶盏之后,便沉着脸说道:“行了,顾小北已经给我道过歉了!这一次谢谢你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的事不用你再操心了!” 陈静初话音落地,苏浅浅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然而却只是眨巴着眼睛晃在她面前,并没有说一句话。 陈静初有些迷茫,“你怎么了?” “陈静初,我没在说顾小北啊!”苏浅浅又用力晃了晃团扇。 这一下,就让陈静初有点尴尬了,她急忙端起茶盏喝口茶掩饰了过去。 苏浅浅娇然一笑,又摇着团扇继续说道:“陈静初啊,看来你的心真是被顾小北给拐走了,这都能想到顾小北身上。姐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谁喜欢他了!”面对苏浅浅的取笑,陈静初只是用茶盏掩着嘴,脸颊却有些羞红。 苏浅浅听罢,已是一副看透了一切的笑容,也不再挑逗陈静初,径自坐了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顾小北的事我就不担心了,姐姐已经给你测试过了,他合格了!” 陈静初听着,不禁抿了抿嘴,觉得苏浅浅只是多此一举。 “倒是你那个宝贝妹妹,从小到大啊,都没跟你亲近过!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你们陈家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听到苏浅浅说起陈幼怡,陈静初的神色也不禁暗淡了几分,“你别这么说,幼怡不是那样的!” 苏浅浅提起茶盏晃了晃,悠悠地说道:“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就是替你觉得不平。真要怎么着,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陈静初,我可提醒你,就这么惯着她陈幼怡,早晚你们会后悔的!” 一直以来,陈幼怡对于包括陈静初在内的陈家人来说,都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陈静初无奈,却也只能无奈。 …… 第二天,陈静初就让桃儿给王恒送去了二十两银子,算是对摔碎镯子的赔偿。王恒起初虽是推辞不受,但在桃儿的坚持下,又拿出别让她一个丫鬟为难的说辞,王恒才勉强收下了银子。 陈静初交代的事办完,桃儿正准备离去,王恒却又突然问了一句,“桃儿姑娘,小生有一事请教,不知道姑娘可否为小生解惑?” 桃儿心里暗道这个王秀才也真是麻烦,他一个秀才还不知道的事,我一个丫鬟又哪里知道?不过,她还是干脆地说了一句,“王秀才,你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等着回府做事呢!” 王恒闻言便是一喜,又往桃儿身边凑了凑,小心地问道:“桃儿姑娘,敢问那天晚上可是你带小生进府的?” 桃儿对王恒的突然亲近本就有些反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再听到他的话,就更是莫名其妙,“王秀才,什么那天晚上?大晚上的你去我们江宁府干什么?” 王恒一听,便知道那晚的果然不是桃儿,同时又因为有江北一枝花的事在前,他又害怕泄露了那晚的事情,便急忙挥挥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桃儿姑娘,你若有事,小生就不多留你,姑娘慢走。” 说完,便向桃儿作了一个恭送的揖。 “切!”桃儿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转身而去。 小姐不喜欢他真是对的! 不过在王恒心里,却是有另一番考虑。其实他今天见到杏儿之后,便觉得杏儿的身形与那晚带自己进府的丫鬟极为相像。此时再见到陈静初的丫鬟,他便想再确认一番。如果不是桃儿,那就一定是杏儿无疑了。 如果是杏儿的话,王恒就又高兴了! 那天晚上,杏儿说的她家小姐,一定是指陈幼怡。定是陈幼怡要约见他,他却误认为是陈静初。而杏儿也因为夜间朦胧,走错了路,把他带到了陈静初那里。 定是这样!定是这样没错了!定是陈幼怡有意于他。昨天发生的事,定是陈幼怡太过腼腆,不好意思当面接受他的礼物。 定是这样没错了! 于是,王恒的心里又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 日子如行云流水一般惬意悠长,陈静初和顾小北每日间仍是打打闹闹,欢喜冤家。苏浅浅有事没事的,也总喜欢来江宁府打趣一番。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作为合格的吃瓜观众,也一直秉承着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优良传统,还时不时地煽风点火,闹得啼笑皆非。 夜无常一直藏在陈幼怡的房间里养伤,任陈静初和江宁府的捕快翻遍了整座江宁城,也找不到他半点踪迹。 对于夜无常,陈幼怡是有些无奈的。她既担心夜无常去找陈静初麻烦,又不愿把他交出去。 索性这些天来夜无常没再提去杀陈静初的事,陈幼怡便也暂时不去考虑这些烦恼。 而她和夜无常之间朝夕相处,眉来眼去,秋波频传,似乎情愫渐生。 只是,夜无常这个从来只知道杀人的钢铁直男,似乎还不太明白情为何物? 面对陈幼怡炙热的期盼,他似乎还有点怕…… 不过,随着他的伤势渐渐好转,刺杀陈静初和顾小北的计划,也慢慢地提上了日程。 比起平静的江宁府,洛阳城外那处不知名的院子中,显然十分地不平静。 仍是那间宽敞的大厅,仍是那名悠闲地喝着茶的华衣男子,仍是珠帘后看不清面貌的凶狠主人,仍是食指残缺,浑身有些颤抖的老焦。 “又失败了?”主人的声音拉得很长,却并听不出多少愤怒。 “嗳,嗳!” 尽管如此,老焦仍显得十分惶恐,“据我们的探子来报,南飞剑在江宁城,夜无常不是她的对手。” “南飞剑?”华衣男子一听,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不是那个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珠帘后的主人挥手打断,随后便传来一声厚重的声音,“江宁城的南飞剑和那个人到底有多少牵扯,现在还不好妄加猜测。而且,那个人的主意,也不是我们能随便打的!” “至于圣意,不好猜,也不要去猜。只要没有说到明面上的,我们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虽然有主人这一番话,但华衣男子的眼眸深处,仍然透露着隐隐的忧惧。 这个时候,老焦又开口说道:“老爷,据探子来报,他好像失忆了,功夫也丢了,而且还换了一个名字,叫顾小北。” “顾小北?”华衣男子不禁一疑。 “哦?”主人也显得有些惊讶,“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这么说来,我们还有机会。” 华衣男子和老焦的神色中也多了几分希望。 突然,主人一句冷声传来,使得老焦肥厚的身躯又止不住一颤。 “老焦,做这件事,连我都把命悬在刀尖上,根本就容不得半点差错。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 老焦闻言,心里骤然暗了一些,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属下明白!”应了一声之后,老焦便准备转身离开。 “断小指,你还要做事的!”主人闭上双目,轻轻地叹了一句。 老焦闻言,当即停下脚步,又侧过身来向主人拱了拱手,“谢老爷。” 随后,便抬脚离开了敞厅。 “阁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华衣男子仍在悠闲地点茶。 “即便他失忆了,不会自己回来。但谢青云已经向陛下进言数次,陛下的态度虽然暂时还不明朗,但这件事始终都是要抬到明面上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华衣男子闻言,手里的动作微微滞了滞,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思索,“这江宁知府,不知道能用不能?” “不可!”主人立刻大手一挥,打断了华衣男子的念头,“江宁远离洛阳,陈文远与京中官员牵扯不多,且素有清廉之名。若是让他察觉到什么端倪,他会偏向哪一边,都不好说。绝对不能打他的主意。这对我们来说风险太大,还是让他糊涂点好。” 主人说话的时候,老焦已经砍掉了小指回来,安静地候在一旁。 这一次,并没有鲜血滴在地板上。老焦已经熟练了许多。 华衣男子听罢,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惜了,若是江宁知府能用的话,杀他就十拿九稳了。” 似乎是感觉到华衣男子的失望,主人又继续说道:“虽然不能直接让陈文远给我们办事,但也不是说他一点价值都没有。” 华衣男子忽然眼前一亮,“阁老的意思是……” “又到了给朝廷采购丝绸的季节了。我记得,方淮安是陈文远的同窗……” 主人说罢,华衣男子的眼眸中顿时闪烁出一抹光彩。 这个时候,老焦又上前一步道:“老爷,夜无常作为杀手的信誉很好,只要他还没死,没被官府的人抓住,一定还会再次出手的!” 金乌渐渐西沉,敞厅内,华衣男子的嘴角又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76章 方淮安 这一日,陈静初和顾小北带着桃儿、江北一枝花、李狗蛋等人刚从大街上回来,一进入府衙,就看到府中多了许多不认识的官兵,而且每个官兵的身前都有一个大大的“户”字。 见到这副情景,众人原本嬉笑的神情不禁一滞,但陈静初很快就明白过来,领着众人向府衙内走去,“走!” 待他们走到大堂外的时候,便已经远远看见陈文远正在接待一名官员,而且看起来二人还相谈甚欢。 本着最基本的礼数,陈静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便打算进去向客人打个招呼。谁知她才刚刚上前一步,就被大堂外的官兵伸出佩刀厉声拦了下来,“站住,你是什么人?” 见对方竟然动刀,江宁府的捕快也有些躁动。若是换了平时,敢有人这么对他们大小姐,他们早就拔刀相向了。奈何这些是京城来的人,他们才不得不收敛一些。 而陈文远和方淮安听到堂外的动静,也已经踏着脚步出来。看到陈静初一行人被户部的官兵挡着,陈文远仍是满面笑容地说道:“静儿,你回来了,快来拜见你方伯伯。” 方淮安一听,不由得有些诧异,挽着陈文远的手说道:“文远,这就是咱们家静初吗?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呵呵呵……”陈文远只是抚须而笑,显然很为陈静初感到自豪。 而陈静初听着方淮安自来熟地称她为“咱们家静初”,倒是并没有多少好感。她自问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方伯伯”的。 况且……她们能够大摇大摆地走进府衙里,自然不会是什么可疑人物。 挡路官兵的蛮横态度,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另有人授意,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这个时候,方淮安也注意到了站在陈静初身后的顾小北,而顾小北也正向他投来一束并不友好的目光。 感受到一股压迫感,方淮安本能地想上前一步施礼,却突然想起了离京之前上面交代的话——他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虽是如此,方淮安还是有些踌躇,毕竟只有自己亲临前线,若是情报有误,他没有失忆的话,自己可随时面临着掉脑袋的风险。 他又瞥了顾小北一眼,见顾小北并没有什么动作,尤其是看见了顾小北身后的魏青一副愣愣的样子,方淮安便又肯定了一些,这主仆俩肯定是同时失忆了! 于是,他便决定一条道走到黑,在心里不断默念,他失忆了,他失忆了! 稳住心神之后,方淮安才终于看见堂外的官兵仍然拦着陈静初等人,顿时官威显现,一声怒喝:“瞎了你的狗眼吗?不认识这是陈知府家的大小姐?还敢拦着她?吃饱了撑的吗?” 官兵一听,连忙收了佩刀,点头哈腰,向方淮安和陈静初请罪,“小人眼拙,小人眼拙,还望大人恕罪,大小姐恕罪。” 陈静初彬彬有礼地向官兵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惶恐。这毕竟不是自己府衙的兵,就算陈静初让他起身说一句不怪罪他,也难免会有擅自托大之嫌。他刚才的不礼貌也不值得陈静初对他过分热情,所以,颔首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随后,陈静初便带着顾小北一行人来到了大堂。 “爹,这位大人是……” 陈静初一句话问出口,还没等陈文远回答,方淮安就皱着眉头上前一步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大人,我是你方伯伯啊!小静初,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听到这位油腻的中年大叔自来熟地称呼“小静初”,顾小北不禁皱了皱眉头。 而方淮安一看到顾小北皱眉,心里也是免不了一个咯噔。 这个时候,陈文远看着陈静初一脸迷茫的样子,又笑呵呵地上前解释道:“静儿,这位方淮安方伯伯,是为父的同窗好友,现任户部员外郎,这次到江宁来,是给朝廷采办丝绸的!” 陈文远的话,到底还是缓和了方淮安的尴尬,他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方伯伯?”看到这些官兵的时候,陈静初就想到了,现在又到了给朝廷采办丝绸的季节。此时再听陈文远一番解释,她也明白了方淮安的身份,便向方淮安作了一个揖,“小女见过方伯伯!” “免礼,免礼,快快免礼。”方淮安上前虚扶了一把,又侧过身来对陈文远热情地说道:“文远,我可是听说了,咱们静初可是南飞剑的传人,这身手无论是安排在刑部还是大理寺中,那都是前途无量啊!” “再看看咱们静初,出落得如此姿色,就算是……” 说到这里,方淮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随即呵呵一笑,抚着陈文远的手说道:“文远,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顾小北听着方淮安一口一个“咱们静初、咱们静初”地叫着,早已是耷拉着一张脸,再听他的话音似乎还有让陈静初攀附权贵之意,心里对他更是没有半点好感。 而陈文远虽然也有些不快,却依然陪着一张笑脸,“淮安兄,若静初有这样的前途,那还不得仰仗她方伯伯多多提携。只是我这年纪大了,就希望儿女多多陪在自己身边,怕是还要再绑她几年。” 顾小北听着,不由得在心里给他的岳父大人默默地点了一个赞。岳父大人这一手太极打出来,既没有落了方淮安的面子,也没把陈静初丢出去,可谓是四两拨千斤。 方淮安也是一阵笑脸,两个人看起来俨然就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陈文远又进一步给足了方淮安面子,“静儿啊,你方伯伯可是户部里的要员,以后你还要向方伯伯多多学习才是!” “是,爹!”陈静初急忙拱手应道。 方淮安却是拉起了一张脸,“文远,这就是你埋汰我了。我这个户部员外郎,在京城里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官,低头抬头的,哪里不得看人脸色。哪比得过你这个一州知府来得自在!” “淮安兄过谦了!过谦了!”陈文远又抚手说道。 顾小北在一旁听着这俩人打着官腔,实在是觉得好没意思。只要这位户部要员别一口一个“咱们静初”地叫着,顾小北理都不想理他。 正当此时,一番寒暄之后,方淮安却突然指着顾小北向陈文远问道:“文远,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哪家的公子啊?” 方淮安始终有些不放心,要试一试顾小北的身份。 “他……”陈文远指了指顾小北,面色迟疑,却是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实在是不想承认,这个人是他的准女婿。他不同意这门亲事! 其实陈文远忽略了,他还可以介绍顾小北是江宁府的客人,是一个失忆了需要保护的人,可以用的说辞有一大堆。只是,在陈文远的心里,顾小北是他准女婿这一印象,早已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有想到别的方向。 “淮安兄,我们来这边坐!”找不到说辞,陈文远便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拉着方淮安就要回去落座。 “嗳,嗳——”方淮安却是有点着急,他就是想要确定一下顾小北的身份,怎么还特别秘密的吗? “嗳……”顾小北也是撇了撇嘴,有些无奈。虽然他对方淮安并没有什么好感,却也等着岳父大人在客人面前介绍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对他的认同。谁知道还是没有等到! 陈文远拉着方淮安在主位坐下之后,陈静初也在客席坐了下来,顾小北等一群人倒是跟在了陈静初身后,并没有落座。 陈文远抿了一口茶之后,便悠悠地说道:“静儿,你方伯伯在江宁城采办丝绸的这段时间,就住在咱们府上了。你下去之后好好巩固一下府衙的守卫,这段时间一定要确保你方伯伯的安全。” 陈静初一听,却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方伯伯要住在我们府上?” “怎么?侄女,不欢迎我吗?”方淮安倒是一副悠然的样子,一边放下茶盏,一边露出了一副老道的笑容。 “静初不敢!”陈静初急忙拱手应道,却又暗暗向陈文远使了使眼色。陈文远却只是借着茶盏掩饰,眯起眼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陈静初心里无奈,又看了顾小北等人一眼,隐隐有些忧色。 陈文远和方淮安却又相视一眼,随后便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很是爽朗。 第77章 桂花糕 招待完方淮安之后,陈静初便带着顾小北来到了陈文远的书房。 “爹,采办丝绸可是一个肥差,这方淮安干净吗?往年里京城来人,您不都是安排他们住在驿馆里吗?今年怎么会住进咱们府里?”陈静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没错,替朝廷采办丝绸确实是一个肥差,其中能够捞到的油水不可小觑。往年里,陈文远都会把来人安排在驿馆,办事之人为了自己方便,也都会欣然接受这个安排。偏偏是今年有些不同…… “淮安是我的同窗,他提出来要住进府里,和我叙一叙同窗之谊,我又怎么好拒绝呢?再说了,他始终是京官,就算品级和我相差不多,也不是我能够得罪的!官场之事,大约都是这样。”陈文远同样显得有些无奈。 “爹,我是怕他惹出了什么事,牵连到您!”陈静初仍然显得有些着急。 陈文远听罢,眉头却意外地舒展开来,“呵呵,静儿,这朝廷的采办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是个烫手的山芋。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不去沾染就行了!” 虽然有陈文远的解释,但陈静初面容上的忧色却仍未完全散去。 “知府大人,我看这个方淮安来者不善,他的底细您清楚吗?”顾小北难得严肃地叫了一声“知府大人”。 陈文远睨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后不咸不淡地说道:“朝廷的采办是个肥差,连我们都知道,你觉得京城里的那些人会不知道吗?有些事,不能说得太透彻了!” 顾小北和陈静初听罢,便知陈文远看得清楚,对于此事也放心了一些,相信陈文远能够应对周全。 这个时候,陈文远又捋着胡子说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应对。” 顾小北和陈静初又相视一眼,觉得老父亲果然还是老道。 尽管如此,从陈文远的书房离开之后,顾小北还是劝慰了陈静初一番,让她不必过分担心。 …… 另一边,为方淮安准备的客房中,那个在大堂挡住陈静初的官兵向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便轻轻关上了房门,上前拱手问道:“大人,我们已经住进江宁府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人是方淮安的亲信,赵彪。 方淮安一手握着茶盏,脸上的肌肉只是抽搐,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大人?”赵彪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烫手的山芋!这可真是块烫手的山芋!”方淮安神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丝绸采办这样的肥差,户部里哪一年不是争得头破血流?我还说今年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凭空掉到了我头上。谁知道是这么一块烫手的山芋!你说上头那么多大人物,怎么偏偏让我来办这趟差事?这事办得好办不好,不是都没有我好果子吃吗?” 赵彪也牵了牵嘴角,神色同样难看,“大人,我们来都来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方淮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仍是怒气难平。 “大人,你说他是真的失忆了吗?”赵彪又试探性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刚才在大堂上我都明着问陈文远了,他竟然直接给我糊弄过去了!你说气不气人?现在我都要怀疑上面给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方淮安这副嘴脸,像极了骂街的泼妇。 “大人,那到底……”赵彪显得十分狐疑。 方淮安又出了一口长气,站起来身慢慢踱了两步,神色已恢复平静,“看来我要找个机会试探他一番。” “大人,您的意思是……”赵彪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然而方淮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并没有回答赵彪的问题,急忙出言警告道:“赵彪,你记住一件事,不管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一定不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这可是关乎我们两个人的身家性命!”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赵彪急忙点头哈腰道。 交代完毕后,方淮安才大手一挥道:“去,把我从京城带来的食盒拿来。” 赵彪闻言,眼前一亮,心中已经了然,急忙从随行的行李中找到了那个带了一路,还不断换着冰块保持着新鲜度的食盒。 方淮安接过食盒后,便扬长出门而去。 府衙中,陈静初遵从了父亲的意思,正在加强府里的护卫。方淮安象征性地在府衙中转了几圈之后,便朝顾小北的房间而来。 说巧不巧,他才刚刚走到半路,就碰到顾小北迎面走来,正好来了一个偶遇,也省的太过突兀,还要找其他借口掩饰。 “这位小兄弟,我找我静初侄女找半天了,不知道她在哪啊?”方淮安急忙拦住顾小北问道。 顾小北上下打量了方淮安一眼,既无恭敬热情,也非无礼怠慢地说道:“方大人,你找我们家静静干什么?” 方淮安正要顺势打开食盒,向顾小北解释一下理由。谁知道顾小北的话在他脑海里徘徊了一瞬,他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家静静?咦,这位公子,不知道你和我静初侄女是什么关系?” “静静是我老婆啊!”顾小北坦率地说道。 “静静是我老婆啊!静静是我老婆啊!”顾小北的这句话,严重地冲击着方淮安的大脑,让他一时间冷汗直流。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失踪才不过月余,怎么就惹出这档子事了!还偏偏是陈文远的闺女! 也是,看今天他们那副样子,我早该猜出来了!看来陈文远是要庇护他到底了! 顾小北见方淮安愣愣地像是在合计什么,又开口问道:“方大人,你找我们家静静到底有什么事啊?” “哦,哦。”方淮安也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打开了食盒,“小公子,我从京城给侄女带来了一些特产,想给她送过去,却半天都没有找到她。” 食盒打开,只见里面工工整整地躺着一盒桂花糕,此时正值酷暑,桂花糕的周围还铺了一圈圈的冰块,否则从京城带到江宁,早就变馊了。 再说这桂花糕,看起来做工精细,色泽晶莹,闻之还有淡淡的香气袭来,甜而不腻,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名师手笔。尤其是糕点上的精细纹路,更是彰显着名师独居特色的风采,甚至让人有些不忍下口。 顾小北看着食盒,方淮安却在认真地观察着顾小北的表情,希望能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什么。 第78章 试探 少顷,顾小北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方淮安的目光,抬头向他问道:“方大人,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方淮安闻言,急忙收回了目光,打了一个转,又笑着向顾小北问道:“小公子,你可认识这桂花糕吗?” 顾小北又瞥了桂花糕一眼,淡淡道:“方大人从京城带来的东西,我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方淮安又低头嘟囔了一句。 顾小北见他的样子有些奇怪,索性也懒得再理会,“方大人,你不是要找静静吗?我带你去找她!” “嗳,小公子,且慢且慢。”方淮安又一把拉住了想要离开的顾小北,“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公子不如也尝尝!这京城里的桂花糕可不是能轻易吃上的!”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顾小北到旁边的石桌上坐下。 方淮安谄笑着打开食盒,顾小北的目光却十分审慎,“方大人,你从京城带来这盒桂花糕,费了不少劲儿?单单这冰块就不止用了十盒八盒?” 顾小北说着,便捏起了一个冰块,“方大人对我们家静静还真是上心啊!” 方淮安闻言,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笑容又盛了几分,“呵呵,那是当然!我和文远有同窗之谊,静初不是我亲闺女,胜似我亲闺女。我这大老远地从京城过来,给她带些小点心,还不是情理之中的事!” “情理之中?”顾小北略微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随后眉头便舒展开来,“行!那我们快去拿给静静!” 说着,就端起食盒站了起来。 顾小北已经觉得方淮安的举止十分奇怪,便故意试他一试,谁知道他果然又急忙拽着顾小北坐了下来,“嗳,公子公子,我不是说先让你尝尝吗?不急于这一时!不急于这一时!” 顾小北自然疑虑更重,方淮安却仍是陪着一张笑脸。 “方大人,你这桂花糕不会有毒?” 顾小北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方淮安的笑脸一下子绷了起来,“小公子,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我就是再蠢,也不会在这桂花糕里下毒啊?还亲手拿来给你吃!” “天大的胆子?蠢?”顾小北默默嘟囔了一句,总觉得这位方大人的话有些不对味。 方淮安见状,索性来了招欲擒故纵,继续绷着脸说道:“公子,这桂花糕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可拿走了!” 说着,便作势把手伸向食盒。 “嗳——方大人……”顾小北急忙伸手把方淮安拦了下来,“既然是大人的美意,晚辈又怎么好意思推辞呢?” “呵呵呵,这才对嘛!”方淮安又笑了起来。 顾小北又看了方淮安一眼,便伸手捏起了一块桂花糕,慢慢放进了嘴里。顾小北觉得,方淮安说的倒也没错,他还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地拿着有毒的桂花糕给自己吃。 虽然还是有点奇怪就是了。 而方淮安在一旁也眼巴巴地看着顾小北把桂花糕吃进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怎么样?”顾小北刚嚼了两口,方淮安就急忙问道。 “酥软可口,清香入喉,油润不腻。不错,不错!”顾小北一边咀嚼,一边连连称赞。 “呵呵……”方淮安又强笑了两声,目光深处却透露着一丝盘算。 顾小北一块桂花糕吃完,便收拾起食盒,向方淮安说道:“方大人,我这尝也尝过了,我们快给静静拿过去!” 方淮安原本还有些发愣,听到顾小北的话,急忙点了点头,“好,好!” 然而他们才刚刚起身,就看到陈静初迎面走了过来,“小北,方伯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静静,方大人从京城里特意给你带了一盒桂花糕。我替你尝了一口,挺不错的,你快来尝尝!”顾小北连忙解释道。方淮安在一旁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桂花糕?”陈静初自是有些意外,这位素未谋面的伯伯竟然会从京城大老远地给自己带来礼物?还是桂花糕?倒不如说竟然只是桂花糕?明明还可以有许多方便携带又显示郑重的礼物。 她接过食盒,神情显然有些犹豫。 “侄女,快尝尝!这可是伯伯特意从京城给你带来的。”方淮安笑呵呵地说道。 “静静,尝尝,这桂花糕确实挺不错的!”顾小北又跟着说了一句。 陈静初闻言,也安心了一些,打开食盒捏起一块桂花糕送入了嘴里。 “嗯,确实挺不错的!江宁城里最好的师傅都不一定能做出这样的桂花糕来!方伯伯有心了!” “呵呵呵……”方淮安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口吃完之后,陈静初便急忙把食盒递给顾小北,向方淮安拱手说道:“方伯伯,我爹让我来找您,告诉您一声,铜陵县那边有两伙村民因为争抢农具发生了冲突,动手打死了人。青阳县又因为近日来接连的大雨冲毁了堤坝。我爹忧心百姓,明日就准备启程去这两个县区视察一番,恐怕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顾小北听罢,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陈文远的盘算,随即在心中暗赞了一番岳父大人!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咳咳……这比喻有点不合适。 方淮安听罢,心里却是一声暗笑:陈文远这个老狐狸,跑得倒是挺快。我还没打算做什么呢!不过这样也好,他走了,也方便我干上面交代的事! 虽是如此,方淮安还是迅速作出了一副失望的样子,“哎呀!这可真是太不凑巧了!我好不容易来江宁公干一次,要和文远好好叙叙旧,文远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事!就不能晚几天再去吗?” 陈静初和顾小北已有一丝暗喜,只听陈静初直接说道:“方伯伯,民为官之本,对于我爹而言,百姓的事刻不容缓。况且他还要赶赴两个县区,来回奔波,恐怕是耽误不得。” “可惜了!可惜了!”方淮安连连顿足叹息了一番,“侄女,你们且在这里尝尝桂花糕,我去找你爹好好叙一叙。待他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还在不在江宁。” 说完,也不等陈静初和顾小北张口,便急忙去找陈文远了。 顾小北和陈静初相视一笑,便又一起在石桌旁坐下。 “这个方大人真是奇怪!大老远地从京城带来一盒桂花糕!”顾小北又嘟囔了一句。 第79章 礼物 方淮安去找陈文远,两个人无非是说一些场面话。方淮安又尽力挽留了陈文远一番,陈文远也用一套百姓为重的理由应付了过去。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却偏偏都没有说破。 为了表示自己的遗憾,方淮安一直在陈文远的书房待到傍晚才终于离开。两个人毕竟是同窗,抛开了官场上的这些是是非非,说起昔日里的情谊,倒也算是去伪存真,相谈甚欢。 一群人又一起吃了晚饭,才回到各自的房间。 “大人,今天您试探得怎么样了?”烛光下,赵彪恭敬地拱手问道。 方淮安负手而立,背对着赵彪,面色显得十分冷淡,“那盒桂花糕是我离京之前,特意找人托御膳房的张师傅做的,以前他最喜欢这个。张师傅做的桂花糕纹理造型独特,别人是做不出来的。他如果没有失忆,应该是能够认得的!可是他看到桂花糕时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平淡。就是亲口尝过之后,虽然也开口赞美了一番,可还是没有达到之前那种喜欢的程度。我甚至都要怀疑,他和从前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大人,如果他没有失忆,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们。您一盒桂花糕,又能试出什么来?” “不不不……”方淮安连忙摆了摆手,“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他对于一种食物的喜爱也绝不会有所改变。如果他吃了桂花糕之后,表现得特别欣喜,那我倒是可以认为,他确实是失忆了!现在他的表现,反而让我觉得他是刻意装出来的!” 赵彪听罢,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股冷汗,“大人,您是说……他没有失忆?” “呲——”方淮安面露疑惑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在桌边坐了下来,“他……和以前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赵彪又急忙问道。 方淮安面露思索道:“感觉,他比以前稳重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多了一些城府,但有时候却有一点调皮。然而这种调皮,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心思,有些算计在里面。这使得我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得不小心一些。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感觉他虽然失忆了,却又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赵彪听罢,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大人,您说的也太玄乎了?会不会是您多虑了?” 方淮安睨了赵彪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接了这么个倒霉差事,这些日子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说完,便把一口茶送了进去。 “大人,那他……”赵彪又小心地问道。 “哎!我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要装作不认识我们。不过,就算他不是真的失忆,只是装作不认识我们,我们也大可以装作不认识他!现在,就算他失忆!”方淮安显得有些无奈。 “大人,那接下我们该怎么办?” 方淮安像是卸下了一些负担,轻轻地抚了抚茶盏道:“不急,我们还要在江宁府待上一段时间,先观察观察再说。就算是要下手,也要不留痕迹。他竟然还怀疑我在桂花糕里下毒,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桂花糕吃死了他,我也别想活了!” “大人,照您这么说,这件事确实是有些麻烦。” 方淮安却又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麻烦?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办法总还是有的!陈文远这个老小子,本来我住进江宁府里,为了不引他怀疑,采办丝绸的事还准备拉他下水。谁知道他倒是机灵,提前躲出去了。不过这一下,江宁府里就更方便我们活动了!” “呵呵……还是大人英明!”赵彪急忙恭维了一句。 “哼——”方淮安又是一声得意的冷笑。 第二天一大早,陈文远便收拾好行囊,带着邢捕头等一干人等准备离开。 方淮安和陈静初顾小北等人在衙门外为他送行。方淮安拉着陈文远的手,十分真挚地说了一些遗憾惜别的话。那场面,就连江北一枝花等人都有些恍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随后,陈文远又交代了陈静初一番“一定要保护好方伯伯”之类的话,便带着邢捕头等人离开了江宁。 他们走后,方淮安又和陈静初打了一声招呼,便准备去办采办丝绸的事。陈静初虽然提出了要随行保护,却被方淮安果断拒绝了。陈静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便由方淮安带着自己的随从去了。 江宁府中少了陈文远这尊大神,顾小北一时间竟觉得连空气都舒畅了许多,有一种难得的自由感。 准备了好久的计划,看来也是时候施行了。 所以,方淮安一走,顾小北伸了伸懒腰,又向陈静初使了一个眼色,便一把拽着她往府衙里走去。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几个人还想跟上来,却被顾小北推开,只是拽着陈静初往前走。 又走了两步,顾小北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向桃儿勾了勾手指,“桃儿,你过来。” 桃儿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便急忙跟了上来。 一路上,陈静初不断问顾小北要带她去哪?顾小北却只是让她先过来,对目的只字不提。直到来到了一处空闲的厢房外,顾小北才停下脚步,得意地扬了扬头,“静静,这是我向岳母大人借的一间屋子,里面有我为你准备了好长时间的礼物。” 陈静初闻言,看了顾小北一眼,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倒是桃儿有些惊奇地说道:“礼物?顾小北,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说着,便随手打开了房门。 一瞬间,一幅十分华丽的景象就呈现在三人面前。只见屋子里环绕墙壁四周,二三十座木质衣架呈环形排开,每一座衣架上都挂着各式各样毫不重复的花裙,一眼望去,甚是壮观,就连陈静初都不禁有些两眼发直。 桃儿的嘴角却是轻轻牵动了一下,“顾小北,你这可真是借花献佛。这一屋子的裙子,花的都是夫人的钱?” 顾小北巴砸了一下嘴,略露不喜道:“桃儿!你怎么说这样煞风景的话?花谁的钱重要吗?重要的是静静喜欢就行了!” 桃儿听罢,便把目光望向了陈静初。 “嗯嗯,不错!”陈静初轻轻点了点头,便十分自然地转身离开。 第80章 危机 然而她才刚刚转过身,就发现怎么也走不动了。扭头看时,正是顾小北和桃儿一人一边拽住了她的衣角。 陈静初直接撇过顾小北,向桃儿低声抱怨道:“桃儿,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桃儿却皱着一张脸道:“小姐,这怎么说也是顾公子的一点心意,你就穿穿看!” “桃儿,他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你怎么在这关键的时候叛变?”陈静初又是一声轻斥。 桃儿闻言,看了顾小北一眼,又一本正经地对陈静初说道:“小姐,我发誓,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的!顾小北用什么也收买不了我!” “其实是,我也想看看你穿裙子的样子。”桃儿又嬉皮笑脸起来。 顾小北听罢便是一笑,却也松了陈静初的衣角,“行了,静静,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你就去里面试试,挑一件最喜欢的!” “是啊是啊,小姐,你就进去试试!”桃儿仍是死死地拽住陈静初不放,生怕她一溜烟就跑了去。 陈静初一时无奈,撇了撇嘴,便一个转身甩开了桃儿的手,又凶巴巴地朝顾小北挥了挥手刀,便抬脚进入了厢房。 而顾小北在一旁只是一脸傻笑的模样。 桃儿也急忙跟着陈静初身后来到了屋里,倚在屋门上,她还特意向顾小北警告了一句,“不准偷看!” 随后便啪地一声关上了屋门。 顾小北偏了偏脑袋,心里念叨着自己才不会偷看呢!然而桃儿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似乎更是逗得顾小北心里直痒痒。在屋门外等了半天,百无聊赖之际,他愈发想要……偷偷看一看! 心念至此,顾小北就润了润手指,在门上的油纸上捅了一个洞。 谁知桃儿在帮陈静初穿裙子时,早就提防着顾小北。看到一根手指从油纸上伸过来,桃儿立刻大踏步走了过去。 “啊——” 所以,当顾小北把眼睛凑到洞口时,正好看到了桃儿的一只眼睛,着实把顾小北吓了一跳,急忙拍拍胸脯。 陈静初此时正好穿上了一件裙子,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噗嗤一笑。 吓到了顾小北,桃儿此时已经关上屋门来到了屋外,指着这个院子的入口处道:“你,去那边!不叫你不准过来!” 她俨然是要把顾小北赶出这个院子。 顾小北撇了撇嘴,又伸直了脑袋往里面看了看。刚才只看到了一眼,陈静初的那副样子,真不可不谓之惊艳!现在被桃儿这样挡着,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吃到嘴边的肉,突然被人抢了! 还是最后一块肉! 然而再看看桃儿这副凶巴巴的样子,顾小北也只得悻悻地走开了。 不过他还是三步走两步回头地望着这边,桃儿却始终都是一副坚决的样子,直到顾小北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尽头,她才欢跳着来到了屋里,“小姐,我把顾小北赶走了,我们再来试下一件裙子!” “其实我看小姐穿这件也挺好看的。不得不说顾小北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陈静初一笑道:“你呀!干嘛非要把他赶走?” 桃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小姐,莫非你是希望他在这里看着的?” 陈静初一听,顿时一股羞愤涌上心头,“好啊你个桃儿!竟然敢取笑小姐了!” 说着,就要挥手去打桃儿。 “小姐饶命!”桃儿也嬉笑着跑了开去。 …… 这对主仆在这边嬉闹,顾小北在另一边却显得有些郁闷,仍不时地向陈静初的方向望了望。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把桃儿叫来了。本来是让她来给陈静初帮忙的,谁知道这小妮子竟然把自己赶了出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那静静试那么多漂亮衣服,要给谁看啊? 顾小北在这边栽着头嘟囔着嘴抱怨,却不知道在另一边,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夜无常仍是一身终年不变的黑色衣衫,终年不变的冷峻表情,站在江宁府的屋顶上,怀抱长剑,临风而立。 这些日子,随着他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便又开始了刺杀顾小北的行动。偌大的江宁府,再寻来一柄利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再则,藏身在这里,也给观察顾小北的行踪带来了方便。 不过,顾小北身边总有其他人,不是和陈静初形影不离,就是和江北一枝花几个人打闹在一块。现在,终于让他抓住了顾小北独自一人的时候。 此时再不下手,更待何时? 只见夜无常手中的利剑已经悄无声息地慢慢出鞘,对准了顾小北的后背,准备一击必杀! 而此时的顾小北仍背对着夜无常,栽着头独自抱怨着,对身后即将到来的危险全然不觉。 夜无常目光一凝,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便从屋顶飞身而下,直刺顾小北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夜无常的剑尖即将抵达顾小北的脊梁时,狗蛋突然从顾小北对面的院墙外出现,大呼一声道:“少爷小心!” 顾小北闻声惊觉过来,急忙转身看时,只见夜无常的剑尖距离他的眉心已经不到三寸之地。 却说另一边,狗蛋话音落地之时,便立即挑起脚边的一个木桶向夜无常袭来,此时正好撞上夜无常的剑尖。 碰上木桶,夜无常立刻运起真气抖动利剑,木桶登时碎成数块飞散开去。但夜无常下落的攻势也已用尽,不得不双脚落地,收拾好态势,才能再次向顾小北袭去。 就在木桶挡住夜无常争取的这点时间,狗蛋已经飞身迎了上来。夜无常才刚刚落地整理好态势,狗蛋便从顾小北身后一剑向夜无常刺来。 夜无常急忙提剑来接,两剑相交,顿时就是一场酣战。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狗蛋挡住了夜无常,顾小北才得以趁机退到了一旁。 却说这李狗蛋的剑法也是师承名家,虽是失忆了但功夫却并没有落下多少,一剑剑挥来,也是风生水起,气势磅礴。 招下来,倒是半点都不落下风。 可奈何西幻剑毕竟是天下四大名剑之一。四大名剑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任怎样的剑法怎样的名师,在四大名剑面前,都要矮上一截。 只见夜无常一招仰月承霖出手,李狗蛋立时就招架不得,踉跄着退了两步。 “狗蛋,小心啊!”顾小北见状,急忙惊呼道。 “少爷,你快跑!”李狗蛋头也不回地喊道。 然而他这一声,夜无常又立刻把目光偏向了顾小北。顾小北却是没有半点要逃跑的意思,李狗蛋又喊杀着向夜无常冲了上去。 第81章 再战夜无常 再次对阵,狗蛋明显逊色了许多。顾小北在一旁看着这副情景,也只能是干着急,拾起一根棍子,觉得不行。再搬起一块石头,也觉得不太合适。 再看向这边时,狗蛋已经显得十分吃力。 “少爷,你快跑啊!” “狗蛋,小心!” 李狗蛋一个分心,夜无常的剑便从他的肩头划过,差一点就让他皮开肉绽。顾小北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把捧在手里的一个小陶罐扔了过去。 这小小陶罐自然是被夜无常轻松躲过,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厢房内,正在试裙子的陈静初听到这一声脆响,不由得开口问道:“桃儿,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桃儿却只是向屋外瞅了瞅,嘟囔着嘴道:“小姐,肯定又是顾小北在整什么幺蛾子,想要你出去呢!我们不要管他,一会儿他自己就安生了!” 陈静初又向屋外望了望,虽然仍有些忧色,却也是没再多顾。 不过顾小北摔的这个陶罐,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在不远处的江北一枝花几人听到这个动静,立马就赶了过来。 远远地,阿江一看到夜无常正和狗蛋厮斗在一起,就立刻拔刀冲了上去。两人共同相持之下,才堪堪挽回了一点局面。 其余四人已经跑到了顾小北的身边,“小北,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他就突然出现的!”顾小北显得十分着急。 这个时候,阿一望着这边的情况,见阿江和李狗蛋在夜无常手下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便大呼一声,“别看了,大家一起上!” 随后,四人便一拥而上。 以一敌六,夜无常却是越战越勇,一手西幻剑使得越加精妙。这六人中,也就阿江和李狗蛋的武功还能看一些,其余四人,不是空有蛮力,就是一些花架子。要挡住夜无常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顾小北更是没有一点战斗力,只能在一旁挥舞着拳头,比划得甚是有力。然而一个慌神间,只见夜无常一剑挡住众人的兵器,再一记飞腿横扫而出,众人立即扑翻在地,一片狼藉。 顾小北也紧跟着吓了一跳。 夜无常一抖长剑,直面顾小北,目光更是森然。 “小北,快去找大小姐!只有大小姐能打赢他!”阿枝躺在地上捂住胸口,艰难地说道。 夜无常刚才的一记飞腿,显然让他们都受了不小的内伤。 顾小北闻言,脚步刚刚要挪动半寸,但夜无常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蓄满杀意的一剑已经雷霆般向他刺来。 顾小北再次陷入了生死一瞬之地。 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前也不是后也不是,以为这一次自己终于要挂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闭上眼睛大呼一声,“静静!” 然而就在顾小北眼前一黑的时候,只听耳畔响起一阵利剑碰撞的声音,而自己身上并无半分疼痛的地方。他隐约觉得,自己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当他慢慢睁开双眼的时候,果见陈静初一身华丽的花裙,手持长剑,挡在自己面前。 “静静!” 顾小北满心欢喜地转到陈静初面前,却见陈静初皱着一张脸,另一边,未持剑的手悄悄地扯着花裙。 这……真是那什么,太邪乎了! 每一次碰到夜无常,都是穿着顾小北准备的裙子。看来她陈静初和裙子的相性真是太差! “静静,我……”顾小北一时间也显得有些无措,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但是在他看来,确实是他碍事了。或者他觉得在陈静初看来,是他碍事了。 果然,陈静初略显着急地瞪了他一眼,更是让顾小北的心里一阵紧促。 然而陈静初却并没有责怪他一句。顾小北没能明白的是,陈静初此刻只是担心自己不敌夜无常,让顾小北陷入危险。 有了上一次顾小北见到裙子破碎后的激烈反应,她也不忍轻易再破坏裙子,辜负了顾小北的一番心意。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边还在纠结,另一边夜无常见陈静初出现之后,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个飞身而起,跑了! 陈静初还欲抬脚去追,但是她稍微一动,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宛如枷锁一般的束缚,便只得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小姐,小姐!”桃儿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看到一群人躺在地上一片狼藉,桃儿先是一惊,随后便听到了夜无常踩踏屋顶逃走的声音。桃儿又急忙蹿到了陈静初面前,“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阿一等人从地上慢慢站起,向桃儿解释道:“夜无常来了,幸好大小姐及时出现,吓跑了他!” “夜无常?夜无常怎么会在这里?”桃儿惊讶异常。 她这一问,却是让众人十分尴尬。追捕了夜无常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他半点影子,谁知道竟会出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众人垂头丧气,撇了撇嘴角,未作一言。 “行了,桃儿,陪我去换身衣服。”陈静初一句话落地,便有些踉跄地向前走去。 桃儿见状,急忙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扶住陈静初。 原来,此时陈静初正穿着一双马蹄底的高底鞋。刚才在厢房里感觉到情况不对,就立即冲了出来。再加上看到夜无常时一个飞身向前,落地时难免没有站稳,脚踝吃力,已经有些肿胀了。 幸好夜无常忌惮于陈静初的实力,及时撤退,要不然这一战当真胜负难料。 说话间,陈静初便又打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桃儿又急忙把她扶好。 顾小北看见这一幕,眼皮也止不住跳了跳。 “小北,我看你还是别让大小姐穿这种衣服了,不太合适。”阿枝凑到顾小北身边,轻声说道。 “呵……呵呵……”顾小北勉强地笑了笑。 “咳咳!” 虽然这边已经说得足够低声,却还是被陈静初听见了。只见她一把甩开了桃儿,正了正身形,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昂首向前走去。 “嗳,小姐!”桃儿又急忙追上。 顾小北见状,又向阿枝偏了偏头,那意思分明就是——看见了吗?她自己喜欢穿的! 阿枝也只得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第82章 穿还是不穿? 打发江北一枝花几人离开之后,顾小北便去敲了敲厢房的屋门。 “咚咚咚——” 厢房内,桃儿正在给陈静初捏脚。她的脚踝已经红肿得十分厉害。 听到敲门声,陈静初便知是顾小北来了,犹豫了一瞬之后,便开口应道:“进来!” 房门哗地一下打开,顾小北走到近前,看到陈静初红肿的脚踝,再看她上上下下还整整齐齐地穿着那件裙子。陈静初这副狼狈又华丽的样子,实在是不多见。 顾小北便忍不住掩着嘴嗤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陈静初还憋着气没待反应,桃儿却是先忍不住了,“顾小北,你还笑!小姐弄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吗?” 顾小北急忙止住了笑声,摆摆手道:“桃儿,你别误会,我不是笑你们家小姐。” “那你笑什么?”桃儿又接连问道。 “我……”顾小北有些语塞,转而又急忙笑道:“我笑我自己,我笑自己!” “哼!”桃儿扭过头去,专心给陈静初捏脚,不再理睬顾小北。 而顾小北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静初的脚踝,不禁神色一柔道:“桃儿,让我来!” 桃儿闻言,却是神色一滞,一是意外于顾小北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二是怀疑顾小北这笨手笨脚的,到底能不能给小姐好好捏脚,别再把小姐弄疼了! 想到这点,桃儿便抬起头来,用目光询问陈静初的意见。 陈静初鼓了鼓嘴,却是没有给出回应。 “桃儿,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把你家小姐弄疼的!”顾小北又轻声说道。 桃儿和陈静初又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陈静初见桃儿还是有些犹豫,再看看顾小北那副真切的样子,不由得暗笑一声,向桃儿说道:“桃儿,你歇会!让他试试!” “是,小姐!”桃儿闻言,便嘟囔着嘴走开了。 顾小北嬉皮笑脸地蹲了下去,正要上手给陈静初捏脚,却看到桃儿还愣愣地站在他身后,便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瞪着她。 桃儿一时间竟还有些纳闷——我都把位置让给你了?你不好好给小姐捏脚,看着我干嘛? 而顾小北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当电灯泡吗? 陈静初看见这副情景,又不禁暗笑一声,向桃儿吩咐道:“桃儿,你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我有点饿了。” 桃儿闻言,自然也明白小姐是要把她支开。不过她肯定不会去怪陈静初,只是又朝顾小北甩了甩鼻子,才气鼓鼓地离开。 顾小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才又把手搭在了陈静初肤白如玉偏偏又有些红肿的脚踝上,轻轻了揉了揉。 陈静初起初有些吃痛,但很快就习惯了。 “静静,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穿这些裙子的话,就不要穿好了!我看你也挺为难的!”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了!”陈静初一听,却一下子将玉足收回,使得顾小北的双手一时间竟无处安放。 收拾好态势之后,顾小北的心里免不了有一丝窃喜,“是吗?我怎么看你刚才好像有些不高兴?这身裙子碍手碍脚的,根本不符合我们陈大女侠的气质啊!” 顾小北说着,又提了提陈静初的裙摆。 聪明如陈静初,自然听出了顾小北言语中的戏谑之意,便索性将计就计,板起脸来说道:“行!确实不太符合!那我不穿了!一把火烧了!” “嗯?”这一次,该换顾小北发愣了。怎么就要一把火烧了呢? 陈静初见状,便心生得意,又坡着脚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要去扯那些裙子。 然而她才刚刚把手搭在裙子上,顾小北就急忙上前拦了下来,“静静,你干嘛呢?” “不穿了!扯下去烧了啊!”陈静初一板一眼地说道。 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顾小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愁苦起来,“静静,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这些都是我花大心血买来的,挑了好久的!” “不是你不让我穿的吗?”陈静初收起了双手,抱在胸前。 “让!我让!我巴不得你穿呢!你穿上漂亮裙子最好看了!我不是怕你不喜欢吗?”顾小北说到最后,竟还有点委屈。 陈静初瞄了瞄顾小北,见他有些沮丧,便也收起了戏谑之意,同时竟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刚开始穿不太习惯,慢慢会好的!” 说着,又坡着脚径自往回走去。 顾小北闻言一喜,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扶着陈静初坐下。坐好之后,便又开始为她捏起脚踝。 一边捏着,还一边独自嘟囔着,“静静,幸好你这脚没有伤到筋骨,休息几天就好了。要不然我非得自责死呢!”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会心一笑。 又一会儿,顾小北的神色又端正了几分,“静静,你说夜无常为什么要杀我?还有,江宁府守卫森严,尤其是京城的方大人来了之后,府里上上下下更是加强了守卫,夜无常是怎么进来的?” 陈静初闻言,也变得严肃起来,“夜无常是名杀手,他杀你,肯定是受人指示。到底是谁,也只有抓住他之后才知道。” “至于他是怎么进来的……”陈静初说到这里,也显得有些不解。 顾小北一边继续给她捏脚,一边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像是乔装打扮混进来的。而且,要杀我,与其混入守卫森严的江宁府中虎口拔牙,远不如等我出府之时动手胜算来的大。他竟然还偏偏挑准了我在府里落单的时候,我们又在江宁城里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他……” 顾小北说着,答案已呼之欲出。 “你是想说,他一直躲在府衙里!”陈静初敏锐地得出了结果。 “嗯,有这种可能。”顾小北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陈静初的脑海里迅速过滤着这些信息。这些天来,他们的确把江宁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夜无常,他竟然是躲在府衙中吗? 那么,他又是躲在哪里?是谁把他藏起来的? 想到自己的身边竟然埋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危险,随时会威胁到自己至亲之人的生命安全,陈静初的后背不禁都有些发凉。 第83章 鸳鸯 却说另一边,陈幼怡正在屋里兴致勃勃地做着女红。细细看时,她做的却是一件通体黑色的衣衫,无论看样式还是颜色,都不像一件女孩子穿的衣裳。 此时衣裳已经基本完工,陈幼怡正在往衣角上绣一只……或许是一对,鸳鸯! 正在此时,夜无常突然从屋外狼狈地蹿了进来。 陈幼怡见状,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上夜无常。 站在夜无常面前,只见他额头上还渗着点点汗珠,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但神色却显得有些局促。 陈幼怡一时间竟有些无措,“你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一向都杀人不眨眼的夜无常却避开了陈幼怡的目光。 陈幼怡心头一惊,立即质问道:“你去杀大小姐了?” 大小姐?夜无常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他深知陈幼怡所指便是陈静初。可是别说去杀陈静初,今天面对陈静初,他可是直接跑了的! 第一次败给陈静初之后,夜无常便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一直以来,他的西幻剑都是所向披靡,从无敌手。直到碰到了这个和西幻剑齐名的南飞剑之后,他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更何况今天她身边还有那么多帮手! 明白形势之后,夜无常便决定果断跑路。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判断十分正确。可是,不战而逃,在他的杀手生涯中实在是耻辱的一笔。直到现在,夜无常的心里还有一股悔恨。 陈幼怡见夜无常半晌时间只是发愣,不由得有些着急,“夜公子,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夜无常回过神来,心里烦闷,竟一把推开了陈幼怡,“走开!” 陈幼怡一脚没有站稳,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杏儿在里间听到这点动静,急忙出来扶住陈幼怡,并向夜无常呵斥道:“夜无常,我们小姐好心好意收留你,还给你疗伤,你就是这么对我们家小姐的?” “杏儿,是我自己没有站稳,不怪夜公子的!”陈幼怡又急忙安抚道。 夜无常闻声,扭过头来,用一贯以来饱含杀意的眼神,瞥了陈幼怡和杏儿一眼。 杏儿被夜无常的眼神震慑,急忙把目光缩了回来。 而夜无常看着陈幼怡,目光却一下子柔和下来。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都未发一言,径自向自己的床榻走去。 “夜公子!”陈幼怡站起身来,出言叫住了夜无常,“大小姐武功高强,你还是不要再冒险了!” 夜无常扭过半张侧脸,目光又是冷厉,“小姐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说着,又用力握了握自己手中的利剑。 他的身后,陈幼怡同样紧紧地握着那件未完成的衣衫。衣衫上,鸳鸟已经快要绣完,双目如炬,栩栩如生。 而陈幼怡却是紧皱着眉头,一双秀目盈盈如水,满面愁容。 …… 陈静初稍作休息,又用了一些跌打酒之后,脚踝的红肿便消散了许多。想起夜无常可能藏身在江宁府中,她便不敢再多懈怠,立即组织人手对府邸进行搜查。 傍晚时分,方淮安办完公务回之后,也知道了白天里发生的事。陈静初一再向他保证会保护好他的安全,并再次加强了方淮安住所四周的守卫。 方淮安也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番,才挥手告别陈静初。 悄悄关上房门之后,赵彪便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蹦跶着跳到了方淮安面前,“大人,没想到夜无常真的还在这里!” 方淮安也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呵呵,临行之前上面就特意交代过,夜无常可能还会出手,让我们好好利用。这一下,或许不用我们出手,就能杀了他。” 方淮安的语气中充满着阴险狡诈,赵彪却还有一些疑虑,“大人,我看这夜无常好像并不是陈静初的对手,凭他真的能杀了顾小北吗?” 方淮安睨了赵彪一眼道:“凭他杀不了的话,我们就帮他杀!至于陈静初,完全不是问题!我会让她关键的时候出不了手的!” “但是记住一点,不管做什么,一定要不露痕迹!不露痕迹!这可是关乎我们身家性命的事。但凡露出一点马脚,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赵彪连连应道。 “嗯……”方淮安又拉长声音点了点头。 …… 之后这两日,陈静初一面安排人手保护好方淮安的安全,另一面在城里城外,府衙上下,加紧搜查夜无常的下落。 而方淮安为了拖延陈静初找到夜无常的进度,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她给自己增派的捕快。只要不是陈静初亲自来,他一个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手,要瞒着这些捕快做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幼怡在陈家的存在特别敏感,陈静初并没有搜查她的住所,否则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夜无常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不过这两天他倒是也算安分,一直待在屋里闭目打坐,似乎是要求剑道再精进一些。 陈幼怡看着这副情景,却是愈加地坐立不安。这两天她又试着劝了夜无常好几次,但夜无常却总是一根筋地要为她杀了陈静初,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仿徨无计之时,陈幼怡竟然撇过夜无常,偷偷地来到了陈静初的房间外,等候她的到来。 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见到陈静初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她不能出卖夜无常,或许,她只是来提醒陈静初小心一些。 傍晚时分,当陈静初结束了一天的搜捕工作,叫上桃儿准备回房间换身衣服时,却看到陈幼怡破天荒地出现在她的房间外。 陈静初自然是又惊又喜,急忙上前问道:“幼怡,你在这里干什么?是特意在等我的吗?” 来到这里,陈幼怡本就有些纠结,心里十分不安。此时陈静初突然满怀热情地跑过来,更是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至于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陈静初却还是一脸的欣喜,见她只是无言,也不着急再问,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走,“幼怡,来,我们到屋里再说。” 然而她才刚刚拽住陈幼怡,却被陈幼怡一把甩开,样子更是惶恐,低着头说道:“大小姐,不用了!我没什么特别的事,在这里说就好。” 第84章 大小姐 陈幼怡说到这里,虽是仍没有抬起头来,却明显地感觉到两道炙热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发怵。 当她终于抬起头来之时,果见陈静初正在直直地瞪着她,目光空洞,毫无神采。但偏偏只是这样的目光,就让陈幼怡感到心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幼怡,你刚才说什么?”陈静初愣愣地问道。 “我……我……”陈幼怡实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轻声念着,“大小姐,我……” 再次听到这个字眼,陈静初免不得又激动了些,一把拽住了陈幼怡的胳膊,神情凄然得甚至有些狰狞。 这三个字,就像针尖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 桃儿在她身后抬抬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陈幼怡自然也被她这副样子吓到,同样愣得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顾小北突然从陈幼怡的身后走来,正好看到陈静初这副挣扎的表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上前,“静静,你怎么了?” 当他走到近前时,见陈静初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便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陈静初却还是像没有看见一般,全无反应。 连带着陈幼怡似乎都把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只是直直地看着陈静初。 顾小北正是纳闷,桃儿却急忙上前把他拽了过来,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事。顾小北听罢,眼珠一转,便已了然。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准备上前劝陈静初离开。 然而他才刚刚抬起脚步,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惊呼传来,“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不是别人,正是杏儿! 看到杏儿,桃儿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这婢子掺和进来,准没好事! 果然,杏儿跑到陈幼怡身边,一把将她从陈静初的手边拽开,焦急地说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啊?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顾小北一听,却有些生气,上前指着杏儿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有人欺负你们家小姐了?” 这个时候,陈静初仍是那副僵硬的动作在原地发愣,而陈幼怡似乎也有些出神。 杏儿看着这副情景,心知她们在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自从那次的下药事件之后,杏儿总觉得有把柄捏在顾小北手里,也不敢跟他顶嘴。考虑到这些,杏儿只得按下了脾气,准备带陈幼怡离开,“小姐,我们走!” 她们要走,顾小北自然也不会去阻拦。只是,杏儿拽着陈幼怡离开的时候,陈幼怡还不时地回头看了几眼杵在原地发愣的陈静初,神色多少也有些凄凉。 直到陈幼怡主仆消失在他们视线尽头,顾小北才轻声开口,“静静,我们回去!” 陈静初没有动作,没有说话。 顾小北撇了撇嘴,有些无奈,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扶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搀进屋里。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边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另一边陈静初却是半点都没有挪动。 万般无奈之际,顾小北只得向桃儿挥了挥手,“桃儿,过来帮忙啊!” “哦,哦。”桃儿一听,急忙三步并做两步地一路小跑了过来。 然而她才刚刚搭在陈静初的胳膊上,陈静初就一把将二人甩开,神色冷然道:“别碰我!” 说完,便独自回到了房间。 “嗳——她这……”顾小北指着陈静初抱怨了一句。 桃儿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顾小北撇了撇嘴,也无心再和陈静初计较,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屋里。 房间内,陈静初趴在桌子上,神情倦怠,失意之情不言而喻。 顾小北走到她的身边,暗叹了一口气,便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盏茶,“静静,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早就应该知道,你家的妹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气不得,也惹不得。” 顾小北说完,便把茶盏递到了陈静初面前。陈静初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一样,纹丝不动。 顾小北一急,直接转到陈静初的对面坐下,同样趴在她的面前,“静静,你好得说句话啊!你这副样子多让人担心啊!” “小姐!”桃儿也在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衫,轻声劝道。 然而陈静初却还是没有反应。 顾小北是真的急了,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脚蹬开了凳子,大喊一声,“陈静初!” 他这一声,倒是终于让陈静初抬起头来,就连一旁的桃儿也有些恍惚——顾小北这是吃炸药了?竟然直呼小姐的名字? 而顾小北见终于叫醒了陈静初,又紧接着说道:“你再不理我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这一声,更是差点让桃儿的眼珠子掉下来——顾小北你一个大男人,说的这叫什么话啊?瞧你那点出息! 陈静初却仍是一副清冷的表情,直接转过身去靠在桌子上,怀抱双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烦我!” 顾小北又转到陈静初面前,见她仍是一副黯然的神色,便直接搬过一张凳子坐在她的面前,昂然说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待着!” 陈静初睨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仍不言语。 顾小北又搬着凳子坐到了她的面前。 陈静初撇了撇嘴,扭过头去,换另一只手撑着脑袋。 顾小北直接探起身子绕过陈静初,把脸凑到她面前。 “哎呀,你烦不烦啊!”陈静初一个巴掌把顾小北的大脸按了回去。 然而经过这一番玩闹,她却仍然提不起兴致。 顾小北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逗是逗不起她了,便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静静,其实我早就知道陈幼怡私下里是称呼你为‘大小姐’。倒是我有些意外,你竟然不知道吗?” 桃儿一听,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顾小北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不怕小姐生吞活剥了你! 然而出乎桃儿意料的是,陈静初只是扭过头来愣愣地看了顾小北一眼,便再无多言。 顾小北目光偏转,瞥了一眼陈静初,见她的表现还算平和,才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静静,不是我说你。你是第一天认识你妹妹吗?她是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她不过就是叫了你一声‘大小姐’,你至于失魂落魄成这样吗?” 陈静初的目光从顾小北身上移开,望着前方,双眼似乎有些迷离,“以前我总是觉得,不管怎样,幼怡还是把我当做姐姐的!我也总是希望能够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爱护她。直到今天从她嘴里说出那句‘大小姐’,我才知道在幼怡心里原来和我是那么生分,原来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姐姐!” “顾小北,你说我这个姐姐真的很差劲吗?”陈静初的目光显得有些凄凉。 听着她的话,顾小北的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份凉意。他握着陈静初的双手,传递给她一份温暖,“静静,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你放心,你妹妹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小姐……”桃儿也往陈静初身边凑了凑,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直以来,在陈静初的心里,真的是把陈幼怡当做最亲近的妹妹。她可以忍受陈幼怡的自怨自艾,可以忍受陈幼怡的谨小慎微,甚至可以忍受陈幼怡对她的疏远,再甚至可以原谅陈幼怡对她的伤害。但这些所有的忍受和原谅,都是因为在陈静初看来,陈幼怡不过是性格内敛胆小了些,她们总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亲姐妹,总有一天会破除所有隔阂,像天底下其他的姐妹一样,一起欢笑。 陈静初总是这样希望的。 又或许,这些所有的忍受和原谅,陈静初原本都是忍受不了,也原谅不了。直到今天,陈幼怡终于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本以为自己希望的那天终于到来。又哪里知道,从陈幼怡口中听到的,却是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姐姐! 陈静初唯一不能忍受的,大概就是陈幼怡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姐姐! 这或许是破灭她所有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85章 夜袭 却说另一边,陈幼怡跟着杏儿回去的路上,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的脑海里,陈静初刚才的那副模样,总是挥之不去。恍然间,她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感情…… 直到快到屋门前的时候,陈幼怡才猛然惊醒过来,急忙对杏儿交代道:“杏儿,刚才发生的事回去之后你一定不要对夜公子说起……” 她才刚刚说到这里,杏儿还没有来得及回应,猛一抬头间,却看到夜无常倚剑而立站在门口,神色一如既往地冷峻,等待她归来。 看到陈幼怡略显失措的神色,夜无常冷冷开口道:“不要对我说什么?” “没……没什么……”陈幼怡似乎是意外于夜无常会在门口等着自己,又见他这样盯着自己看,面颊不由得泛起了一片绯红,说完一句话之后,便迅速低下头来。 夜无常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润了润喉咙,便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向了杏儿。 杏儿见状,一个激灵,便上前一步说道:“刚才是大小姐把我们小姐找去的,大小姐肯定是又想找机会欺负我们家小姐!” 她的话才刚刚说完,正欲再添油加醋一番,陈幼怡便急忙打断道:“杏儿,你别乱说!大小姐没有欺负我!” “没欺负你?”杏儿倒是很为她们家小姐的忍气吞声愤怒,“小姐,我去的时候陈静初还死死拽着你呢!要不是我拉着你离开,她们还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好了杏儿,别说了!”陈幼怡怕杏儿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更引起夜无常的杀意,便微露愠色地打断了她。 杏儿心有不甘地抿了抿嘴,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陈幼怡又转向夜无常解释道:“夜公子,我和大小姐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不要听杏儿胡说。”说完,便栽着头向屋内走去。经过夜无常身侧的时候,她又咬了咬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 这一夜,陈静初难以入眠,陈幼怡同样难以入眠,她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想起过去的那么多年,陈静初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会总是让妹妹敬而远之。 而让陈幼怡不安的是,这些年来,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直到夜深人静,约莫丑时过后,二人才渐渐睡去。 然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陈幼怡屋外的竹榻上,夜无常猛然睁开了双眼,右手悄悄地握在了身旁的宝剑上。随后一个利索的翻身而起,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在地上轻踏了两步,便飞身来到了对面的屋顶之上。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拖泥带水。显露出夜无常出色身法的同时,也表明这次行动他盘算已久。 对于陈静初,不管是不是出于对陈幼怡的承诺,他都是一定要杀的。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他要杀顾小北,陈静初一定会挡在他面前。 所以,他这次行动,就是要先杀了陈静初。 就像他之前对陈幼怡说的那样,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并非只以武功的强弱定结局。但是……一直以来他的西幻剑都是所向披靡,从未碰到什么他的剑杀不了的对手。这就使得夜无常对其他的杀人方法,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他就是一个单纯地只会用剑杀人的杀手。 不过,他也深知这一次自己不是陈静初的对手。但是,他却想着人总是要睡觉的。正面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趁睡觉的时候偷袭吗?偷袭总能杀得了她? 所以,他才选了这么一个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动手。 这些天来,他已经摸清楚了江宁府的院子,所以一出陈幼怡的房间,就径直朝陈静初的住处而来。一路上轻升缓降,穿廊过院,即使行走在屋顶上,也格外小心。 果然,在他的谨小慎微之下,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就成功地来到了陈静初的房间。 此时,陈静初正背对着他,酣然沉睡,没有半点动静。 夜无常悄悄地抽出长剑,黑夜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步一步地向陈静初靠近。 接近陈静初之后,夜无常便慢慢抬起长剑,准备向她刺下。这样悄无声息地杀人,他此前并不是没有试过,但是却从来没有杀掉过陈静初这样的高手。 这一刻,夜无常的心里闪过一抹悸动,或者说是兴奋。这种兴奋,就好像是一只小猫偷吃主人家的鱼,在经过数次失败之后,终于得手了一般。 夜无常毕竟是名训练有素的杀手,他很快就收起了这股兴奋,目光一冷,悍然向陈静初刺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得手之际,陈静初的被子突然扬起,卷起了他的利剑,惊得夜无常连连后退,才不至于手中利剑被被子卷走。 原来,陈静初因为忧心陈幼怡之事,并没有熟睡。夜无常的动作虽然足够轻微,但陈静初毕竟内功深厚,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装作熟睡的样子,不过是想看看对方要干什么? 此时就连她都有些惊讶!她原以为不过是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潜入的宵小之辈,没想到竟然是夜无常! “夜无常?竟然是你!” 此时,夜无常见偷袭落败,也不多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几日见了陈静初就跑,多少也是因为她身边有些帮手。今日这番情况,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只见夜无常手中剑光一闪,便白练一般向陈静初刺来。 陈静初微微一惊,却也毫不慌张,一个轻松的下腰,脚底一滑,便躲过了夜无常气势逼人的一剑。滑动的过程中,她已经从衣架上掠过一件简单的装束。这些她平日的装束可不像顾小北买的裙子那么麻烦,一个转身,她便已经穿在身上,束好了腰带。 右手上,也已经握着从地上挑起的长剑。 映着月光,陈静初的身姿显得格外飒爽。 “夜无常,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今天我一定要拿了你!” 夜无常保持着一贯的冷峻,并不多言,直接一剑向陈静初袭来。 陈静初从容来接,剑光相交,激烈异常。 第86章 激战 两个人从屋里打到了屋外,从地下打到了房顶。这一次夜无常的确占到了气势上的优势,短时间内竟是不分伯仲。 他们的打斗声很快就吸引了府衙内一众人等的注意。顾小北,桃儿,江北一枝花,李狗蛋,周夫人,甚至还有陈幼怡和杏儿,不一会儿都已经围了过来。 一众衙役也在陆续赶来,漆黑的夜晚,府衙内很快就灯火通明。 “夜无常?他怎么又来了?”一来到这里,江北一枝花几人就咋咋呼呼起来。 周夫人和桃儿看到这副情景,却是十分为陈静初担忧。 顾小北更是直接嚷了起来,“静静,小心啊!” 至于陈幼怡,也直巴巴地仰着头,目光一刻不离开陈静初和夜无常,眼底尽是忧虑。只是,并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谁就是了。 而杏儿看着她家小姐这副样子,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感叹一声——小姐真是陷进去了! 这个时候,只见陈静初手中剑光闪动,夜无常被逼得连连退了数步,眼看就要跌下屋顶。 正当府衙内众人一片叫好之际,方淮安终于带着一队官兵龙行虎步地赶了过来。看到屋顶上这一幕,方淮安立即向官兵挥手道:“快,把那个刺客给本官射下来!” 这队官兵,早就准备好了弓箭。方淮安一声令下,众官兵便迅速列好阵型,弯弓拉箭,齐齐向夜无常射去。 方淮安自然没有安什么好心,会帮陈静初抓住夜无常。他还要倚仗夜无常杀了顾小北呢!他的出现,无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所以,这阵射向夜无常的箭雨,并不意外地也把陈静初包含在内。箭雨袭来,陈静初和夜无常不得不暂时停下交战,挥剑抵挡箭雨。 抵挡的间隙,陈静初还趁隙冷冷地瞥了方淮安一眼。 方淮安却是不露痕迹地冷笑一声,随后便收敛起这副阴鸷的神色,故作着急地快步走到持弓箭的官兵面前,挑了一人狠狠地踹上一脚,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我让你射杀那个刺客,谁让你对准我侄女的!” 府衙众人对于他的这种作戏行为看在眼里,都是冷眼相对,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在他们看来,方淮安即便是想要打压打压他们,施展施展官威,也不应该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更不应该把箭指向陈静初。 也幸亏陈静初武功高强,才能毫发无伤。否则的话,就是冒着和他撕破脸皮的风险,也要煞煞他的锐气。 若是陈文远在时,说不定还会和他虚与委蛇一番。剩下的这些人,就没有那么老道的脾气了。 此时还能保持沉默,已经是他们最大的礼遇。 而方淮安见竟然没人陪自己演戏,免不得也有些尴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想着要说些什么糊弄过去。 正当此时,箭雨停下,所有人包括陈静初的目光都被方淮安这边的情况吸引着,夜无常却又突然一剑向陈静初刺来。 这一剑来的太过突然迅疾,陈静初又疏于防范,所以直到利剑斩断她扬起的发丝时,陈静初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后仰,才堪堪躲过这一剑。 看到这一幕,陈幼怡的心里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而夜无常一剑扑空之后,另一招又迅速接上,向后仰的陈静初凌空劈下。 此时陈静初悬在半空,身无所依,本来是避无可避,情况十分不妙。谁知她竟用剑挑起屋顶上的瓦片,一片一片向夜无常袭去。借着这份力道,她迅速翻身后撤,脱离了夜无常的剑招范围。 夜无常一时心惊,眼见面前对陈静初的攻击再次扑空,自己又面对着一片片的飞瓦,便急忙收回利剑抵挡飞瓦。 谁知陈静初整顿好身形之后,并没有给夜无常片刻的喘息之机,一堆瓦片才刚刚落下,她的剑就已经到了夜无常面前。 夜无常再次一惊,连连退了两步,才敢挥剑来挡陈静初。两人再次交手,夜无常明显落了下风。 “好!”顾小北不禁大喊一声,拍手称快。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一副欣喜之色。 其实单论南飞剑和西幻剑而言,两者能够并列四大名剑,剑招的差距其实是不大的。要不然的话,夜无常和陈静初两次交手,也不会相持这么长时间。 最主要的差距,还是在于个人的剑术水平上。 这边一片欢声叫好,另一边方淮安却冷着一张脸,对身后的官兵使了使颜色,便悄悄退了过去。 一众官兵收拾好身形,再次弯弓拉箭,射出了一阵箭雨。 当箭雨掠过府衙众人眼角的时候,众人不禁一阵心惊,再齐齐向屋顶望去,果见箭雨又把陈静初包含在内。 有第一次,他们可以忍,但却不代表着还能有第二次。 屋顶上陈静初和夜无常还在抵挡着箭雨,地面上的众人却再也压制不住怒火。 “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小北当即一声大喝。 他的身后,一众衙役已经抽出了腰间佩刀,齐齐朝向方淮安。 随着顾小北的大喝,周夫人也带领着众人走了过来,声色俱厉道:“方大人,不知道我们家静儿是哪里得罪了她方伯伯,要她方伯伯这样置她于死地?” 方淮安连忙摆出一副笑脸,故作无辜状道:“弟妹,弟妹,误会,误会啊!都是这些瞎了眼的狗东西胡乱放箭,我一定好好给你教训教训他们!” 说着,便又上前在几个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那副模样,倒真像是义愤难平。 周夫人见他戏做的这么足,喘了几口怒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小北在她身后,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方淮安。他觉得,方淮安此举,未免也有些太不合常理了。即便方淮安总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想在江宁府里捣乱,也不应该挑这个时候。夜无常这个杀手的存在,对方淮安来说也是威胁。 他的做法,却像是在帮夜无常一样。 而方淮安在对周夫人一阵赔笑之后,目光也故作不经意地掠过顾小北,正好对上了顾小北那双在黑夜中如同夜枭一般的双眸。 第87章 人质 方淮安心头一惊,急忙把视线躲了过去。 这个时候,夜无常在躲过箭雨之后,心知再和陈静初纠缠下去自己也难是对手,目光便锁定了一直在发号施令的方淮安。只见他一个飞身下来,准备抓住方淮安作为人质,逃离出去。 方淮安这边的官兵都被他踢倒在地,一时间也不敢擅动。江宁府的衙役又护在周夫人等人身旁,就连方淮安身边的赵彪也慢了半拍,所以方淮安四周可以说是全无防备。夜无常轻易得手,把剑架在了方淮安的脖子上,连连后撤了数步。 陈静初虽是紧随夜无常身后飞下,但也是慢了一步。 “欸,欸,壮士,你怎么抓我啊?”方淮安被擒,顿时就惊慌起来。 “别废话!”夜无常又用力困了困方淮安的肩头,让他安静下来。 “大人!”赵彪立刻拔出腰间佩刀,指向夜无常。一众弓箭手也迅速反应过来,齐齐拉满硬弓。 江宁府的衙役同样对夜无常刀剑相向,却并没有上前。有了之前的事,他们对这个京城来的官员多有不满,有他的兵围在近前,他们也懒得去趟这趟浑水,就让他自食恶果! 面对众多森寒的刀光剑影,夜无常却完全视若无睹,直接把目光朝向了陈静初,“南飞剑,我承认你的功夫比我好,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陈静初抬起利剑,直指夜无常,“夜无常,我看你还有几分君子之风,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江宁府还能对你从轻发落。负隅顽抗,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哼!”夜无常却是不露声色地冷笑一声,把目光朝向了自己剑下的方淮安。 此时的方淮安早已被吓得大汗淋漓,见夜无常对陈静初还有几分忌惮,便急忙向她求救道:“侄女,侄女,宝贝侄女,快救救我啊!” 陈静初见状,刚要挥剑上前,却被周夫人一手拦下,“方大人,你刚才向我们家静儿放箭的时候,可有想过现在这般情况?如果你刚才不捣乱的话,静儿早已把他拿下了!” 陈幼怡站在周夫人身后的人群中,神色已显得十分着急。但她从来都是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存在,此时情况一片混乱,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她。 而方淮安听了周夫人的话,却是着急得连连跺脚,“弟妹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个?救我,先救我,回头为兄给你们好好赔罪!” 周夫人冷着一张脸掠过方淮安,却并没有对他多作理睬,直接向夜无常说道:“夜无常,你也看到了,这个人刚才下令向我们静儿射箭,他和我们江宁府本就没多大关系,你要把他抓走,就悉听尊便!” 说完,便扬起头来,一副任夜无常离开的样子。 “哎呀!”方淮安不禁皱着脸叹息了一声。他知道,他刚才是彻底把这位知府夫人给得罪了,现在需要人家救命,才会这么被动。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赵彪在一旁看见这副情景,却把刀朝向了周夫人,厉声喝道:“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大人被刺客抓走,到时候上报京城,也不会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上报京城?”周夫人却露出一丝鄙夷,“这位官爷,现在你们家大人被他拿着,你希望我们做些什么?万一有什么不慎,他杀了你们家大人,是怪他呢,还是怪我们?” “这……这……”赵彪一时间被堵得有些语塞。大脑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一向不怎么会思考问题的他,直接向周夫人等人喝道:“我不管!反正你们得救我们家大人!” “不救!”周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赵彪一急,却要挥刀砍向周夫人,不料却被方淮安一声喝止,“混账东西!怎么跟夫人说话呢?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赵彪一听,急忙持刀拱手,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是,是,属下鲁莽,属下鲁莽!” “还不快向夫人道歉!”方淮安又是一声厉喝。他的命现在可握在夜无常手里呢,他到底能不能脱困,和陈静初救不救他关系很大。他现在可得罪不起江宁府一帮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方淮安的官威,还是赵彪也想明白了当前的形势,总之,他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听了方淮安的话,便也急急忙忙地向周夫人弯腰作了一个揖,“夫人恕罪,刚才是我鲁莽了,还希望夫人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救救我们家大人。” 方淮安见状,也甚是满意,又向周夫人作出了一张笑脸,“弟妹,你看?” 周夫人对于方淮安这副做派,却也算是无奈,收了收神色道:“方大人,实在不是我们袖手旁观,现在你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捏在手里,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这……这……”方淮安彻底懵了,难道他们真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夜无常抓走? 而夜无常前前后后看他们说了这么多,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动摇。他抓方淮安,不仅仅是要在这里脱身,还是因为他觉得方淮安一定非常重要,既然杀不了顾小北,就抓走方淮安,说不定能让他们用顾小北来换方淮安。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方淮安好像还跟江宁府有些过节,那么他这个计划,似乎就有些不好实现了! 另一边,顾小北待在周夫人身边始终一言不发,那是因为他深知周夫人的意思,就是要让夜无常觉得方淮安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只有夜无常松懈了下来,他们才有机会。 而有陈静初这样的高手在,只有夜无常有一丝丝的松懈,他们就有机会。 怕就怕他一直紧绷着神经。 周夫人虽然装作偏过头去不关心现场的状况,眼角的余光却仍是时不时地瞥向这边。 夜无常已经在犹豫。 陈静初也已做好态势,只等奋力一击。 只有方淮安和他的手下赵彪等人仍是一副焦急之色。 看似风波渐平的表面,实则暗潮涌动,杀机蕴藏。 这个时候,只差顾小北临门再补上一脚,“快看,灰机!” 第88章 算计 他这一声,岂止是夜无常,几乎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灰机?灰机是什么? 陈静初自然是唯一一个没有松懈的人,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剑向夜无常刺来。 然而,众人却还是小看了夜无常。 夜无常作为一名杀手,功夫或许不如陈静初。但是他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却可以说是超一流的! 陈静初一剑刺来,夜无常迅速反应,几乎本能地抬剑挡住了陈静初。然后左手扼住方淮安的咽喉,一个飞身而起,远远地撤了出去。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夜无常已经带着方淮安远远地脱离了人群。 “大人!” 赵彪第一个想冲上去,方淮安却被夜无常死死地扼住咽喉,冷喝一声,“别动!” 原本想要冲上去的人一瞬间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江宁府众人也有些错愕,一计不成,想要再骗过夜无常就有些难了。 “这位官爷,你也看见了。为了救方大人,我们江宁府也算尽力了!接下来方大人是死是活,可就跟江宁府没有半点关系了!”周夫人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希望还能再争取一次机会。 不料夜无常却是冷哼一声,“哼,不要再演戏了!我知道他对你们很重要!” “你……”周夫人见算计无果,不由得有些嗔怒。 赵彪来回看看两边的情况,却是有些无措,一边方淮安被夜无常死死拿捏着,另一边却不能说江宁府没有尽力。只是此刻不救下方淮安,事后追不追究江宁府的责任倒是其次,他这个贴身护卫之职,肯定是保不住了,搞不好还有坐牢的危险。 万般焦急之际,赵彪只得大喝一声,“夜无常,快放了大人!我们家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抓了他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个时候,顾小北却不引人注意地瞥了赵彪一眼。 夜无常冷冷地瞪了手里的方淮安一眼,声色十足地森冷,“不抓他,难道我就有好日子过吗?” “你……”赵彪怒火中烧,抖动着手中钢刃,却是无可反驳。 “壮士,壮士!”方淮安被夜无常掐得已经有些窒息,却仍是尽力挣扎着喊了一声,但是他这一声喊得十分低沉,远不至于让远处的陈静初和顾小北等人听见。 夜无常听着他的声音,还以为自己用力大了,快要把他掐死。毕竟留着他还有用处,夜无常便松了一些气力。 这一松力,方淮安的话便说得顺畅多了,但仍然尽力压低着声音,“壮士,你是上头派来杀顾小北的?我也是我也是!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 夜无常一听,不禁也有些愕然,轻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壮士,我刚才不是还帮你了吗?” 夜无常听罢,目光又掠过眼前的众人,思索着方淮安的话。 众人看见他们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心下虽是疑惑,奈何却一点都听不清楚。 尤其是夜无常的目光在顾小北身上停留了一瞬,顾小北更是微微眯了眯眼。 夜无常一番权衡之后,也不管方淮安说的是真是假,直接对他说道:“那好,你告诉他们,用顾小北来换你,我就放过你!” 方淮安这头老狐狸,心思百转,哪会给自己留下这种把柄,便又跟夜无常打起了商量,“壮士,我一个朝廷命官,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还是你开口!你开口!” 夜无常的手里却又用了用力,“废什么话!现在你在我手里,我管你什么朝廷命官!” “哎哟!”方淮安不禁在心里抱怨了一声。这个时候,他当真是进退两难。进,他不能明面上让江宁府用顾小北来换他。退,他又被抓在夜无常手里。夜无常这种江湖人,又不太可能给上头的人太多面子放过他。 江宁府众人看着他们在这边嘀嘀咕咕了半天,心里更是疑惑。 方淮安左右为难,便向赵彪递了一个眼色。 赵彪离夜无常和方淮安最近,多多少少隐隐约约地也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此时他倒也算机灵,急忙向夜无常说道:“夜无常,只要你放了我们家大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是啊壮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这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方淮安也跟着应和了一句,这一次,他喊高了。 周夫人、陈静初和顾小北等人闻言,不禁一阵惊愕!敢情这俩人打了半天商量,是准备把他们给卖了? 尤其是陈静初和顾小北,更是感到了一阵危机。 夜无常最是无奈。这对官奴可真是唱了一出好双簧,他才觉得自己是被卖了! 不过,他一个杀手,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来做这个坏人。只是,明明对方被自己拿在手里,却还是被对方给耍了,让他觉得十分不爽。 叹息一声,夜无常便向对面喊道:“一命换一命,想要他活命,就再拿一条人命来换!”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地,所有人还没有作出反应,周夫人便率先上前一步,向方淮安厉声喝道:“方大人!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江宁府为了救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你就这么把我们给卖了吗?” 她的声音浑厚威严,无形之中震慑全场,使得方淮安也急忙赔笑道:“弟妹,弟妹,你不要生气啊!这是夜无常的要求,我也被他抓在手里呢!怎么能说是我把你们给卖了呢?” 周夫人的脸色仍是紧绷着,没有再理会方淮安,直接向夜无常说道:“夜无常,方淮安是死是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个人,我们江宁府不换!” 顾小北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温暖。没想到他这个丈母娘竟然不惜得罪朝廷大员,也要义无反顾地维护他! 陈静初也放心了一些,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这……这……”方淮安就有些尴尬了,神情显得十分无措。 “周夫人,我们大人对你们礼遇有加。现在大人有难,难道他的命还比不上你们江宁府一个外人吗?知府大人如果在这里的话,又岂会容你这样胡作非为?”赵彪当即又厉声说道。说着,还用刀尖指了指顾小北。 顾小北见状,又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方淮安听罢,也是满怀期待地望着周夫人,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 周夫人看着二人,却仍是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换!我说了不换就是不换!莫不要说我们家老爷今天不在这儿,就是在这儿,也不会答应你们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这件事就是闹到京城去,我江宁府也绝不理亏!” 她说的字正腔圆,显然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面对周夫人如此强硬的态度,方淮安和赵彪显然有些吃瘪。 “方大人,看来你的分量完全不够啊!”夜无常说着,双目中闪过一道凶光,又把剑横在了方淮安的项前,“我看不如就在这里结果了你!” 他这一句话,人群中顿时就是一片惊慌。 “大人!”赵彪又急忙上前一步,但始终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夜无常的剑距离方淮安的脖颈只有不到半寸之地,他怕夜无常一个不小心,方淮安真的会身首异处。 而方淮安此时更是吓得冷汗直流,心跳前所未有地剧烈。他一个养尊处优的户部大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恐怕再这样下去,夜无常不杀他,他都要被夜无常吓死! “夜无常,你不要太放肆了,这里是江宁府。杀了方淮安,你肯定走不出这里!”不管怎么说,周夫人还是在意方淮安的生死。这件事能不闹大,还是尽量不闹大的好,否则后续有的是他们的麻烦。 陈静初已握紧手中利剑,不动声色,却早已做好孤注一掷的打算。 夜无常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却没有露出半点惧色。 正当这个双方都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夜无常,我来换方大人!” 第89章 脱身 声音的来源正是陈幼怡。 然而她才刚一说话,杏儿就急忙扯住了她,“小姐,你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向陈幼怡投了过来,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眼神中都满是惊愕!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明知做了人质很有可能就是一条必死之路,还能这样大义凛然,慷慨从容! 不认识她的,自然不知道她是陈幼怡。可认识她,都知道她是陈幼怡,都知道她是什么脾气。 除了上述的惊讶之外,他们还有另一重惊讶!这位陈二小姐,平时可是连大气都不会多出一声的。今天这番举动,可当真是破天荒了! 周夫人惊讶!顾小北惊讶!江北一枝花惊讶!李狗蛋惊讶!江宁府的一众衙役惊讶! 陈静初自然更是惊讶! “幼怡,你……” 这个时候,随着众人的目光投来,已经给陈幼怡让出了一条路。陈幼怡望了神色挣扎的陈静初一眼,便平静如水地向夜无常走去,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夜无常,我来换方大人!” 她的眼神清澈,灵动,皎洁无瑕,却偏偏没有半分恐惧。 而顾小北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怀疑。 “你?”夜无常似乎是要逃避陈幼怡的目光一般低眉犹豫一瞬,便又抬起头来果断说道:“好,就你!” 他的话一出口,方淮安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看向陈幼怡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感激。 虽然他不知道陈文远这个小女儿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去当夜无常的人质,但好歹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而此时的陈幼怡,神色如常,嘴角甚至还有一抹隐隐的微笑,心中也满是释然。 整个过程中,陈静初一直在陈幼怡的身侧,满是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此时事情发展至此,她甚至有些失神,以至于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握住陈幼怡的胳膊,死死拽住,“幼怡,是不是我们平日里哪里待你不好,今日你才会有这番举动?” 陈幼怡闻言,看了陈静初一眼,刚要张口说些什么,杏儿却又大呼着跑过来拽住了她,“小姐,不要!你不能去!” “大小姐,你快劝劝小姐啊!小姐不能去!” 见杏儿这么激动,陈幼怡便先转过身来安抚杏儿,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柔弱无骨,完全不像一个即将面对生死的人,“杏儿,你不要着急,我不会有事的!” 周夫人站在她身后,同样是有些着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她对这个女儿一向都十分头疼,指不定哪句话说不好,在人家看来都是天大的亏欠!所以一直以来她对陈幼怡能少管一句,就绝不多管。 但是,思量一番之后,她还是觉得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不能由着陈幼怡胡来。最后,周夫人还是开口劝道:“幼怡,你不要冲动。我们偌大的江宁府,还远远不到非要牺牲你才能保全的地步。” 她的话一出口,陈幼怡还没有说什么,方淮安却是急了,“弟妹,你不能这样啊!你得救我啊!” “是啊,周夫人!先前你不同意交换人质,现在这位小姐主动站出来,你又拉着她不放。你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赵彪也急忙附和了一句。 周夫人闻言,却是怒目而向,“废什么话!你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说完,仍保持着一副怒色向陈幼怡说道:“幼怡,你过来!今天晚上,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娘给你顶着!” 周夫人的话,毫无意外地震慑住了方淮安和赵彪,就连陈幼怡也被吓到,一时间有些恍惚。 然而也只是失愣了一瞬,陈幼怡便很快就回过神来,喃喃说道:“夫人,你放心,我会没事的!方大人如果在这里出事了,我们都会有麻烦的!” 她说话的时候,顾小北一直在一旁直直地盯着她,没有半点反应。 方淮安和赵彪也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只希望别再出什么变故。 周夫人听罢,想要再劝些什么,却半晌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她心里满是纳闷,平日里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陈幼怡,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陈幼怡见她无言,便又慢慢侧过身来。 面对着表情僵硬的陈静初,她突然间又生出一丝怯意,“大……” 再想开口叫“大小姐”时,她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只说了一个字,便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她垂下眼眸,目光晦暗,咽了一口吐沫,话在肚子里打了一个旋,便又重新抬起头来,望着陈静初,淡淡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静初闻言,又是一愣,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陈幼怡便已经抬脚向夜无常走去。 “小姐!小姐!”杏儿哭喊着拼命拽着陈幼怡。 陈静初也迅速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幼怡,不要!” 陈幼怡正欲开口再劝她们几句,周夫人却一步走了上来,一把将陈幼怡扯到了身后,“够了!我去换他,你们都给我好好待着!” 她们身后,江北一枝花、李狗蛋和一众衙役看着这副情景,心中满是愕然,一时间完全没有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而顾小北之所以完全没有行动,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些怀疑。当然也是因为,夜无常的目标是他,别的人去,可能只是筹码,他去,就必死无疑。 方淮安和赵彪就有些着急了,不管她们要怎么样,让方淮安尽快脱离危险才是最实际的! 这个时候,夜无常却长剑一指陈幼怡母女三人,冷言说道:“别在那惺惺作态了,就她,再磨叽,我就杀了他!” 说着,便又把剑在方淮安的颈前横了横,吓得方淮安连忙摆了摆手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壮士息怒,壮士息怒,刀剑无眼,你小心一点。” 赵彪和陈静初等人虽是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 夜无常凶狠的目光从方淮安身上掠过,便又提起长剑指向了陈幼怡,“你,过来!” 又指了指陈静初,“还有你,南飞剑,别耍花样,否则小心这狗官的性命!” 陈幼怡见状,也不再多言,直接向夜无常走去。 “幼怡!” “小姐!” 周夫人、陈静初和杏儿大呼一声。夜无常却又把剑横在了方淮安面前,面露狠色。陈静初等人一时纠结,却是不再动作。 陈幼怡只是微微停滞了一瞬,便又迈开了脚步。 待她走到夜无常近前时,夜无常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故意将剑横在她的面前,作出一副劫持状,又在方淮安的耳边低语一声,才把他推了出去。 没有过多的迟疑,夜无常一把揽过陈幼怡的细腰,将她抱在怀里。男人野蛮的动作,不禁让陈幼怡娇喘一声。 夜无常却并没有注意到,脚底虚踏两步,便立刻飞身而起,向黑夜深处遁去。 他的身后,传来了陈静初的一声怒喝,“夜无常,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毫毛,就算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夜无常却是没有管陈静初的呼啸,带着陈幼怡继续向黑夜中飞去。倒是陈幼怡又回过头来望了望陈静初,望了望她满眼的苍凉。 “放箭!快放箭!”反应过来的方淮安立刻一声呼喝,一众弓箭手又迅速摆好架势,向夜无常射去。 但夜无常带着陈幼怡早已飞远,箭矢根本无法抵达,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黑夜中,顾小北又把手轻轻地搭在了陈静初的肩头,以示安慰。 第90章 杀手 陈静初很快就带着捕快追了出去。陆明今晚本来没有当值,听到消息后也迅速赶来,同陈静初一起搜捕夜无常。 但陈幼怡却很是配合夜无常地躲过了陈静初的搜查,脱身之后,夜无常便带着她来到城西废弃的土地庙中栖身。 飞驰在夜空中,夜无常很是小心地抱着陈幼怡,尽量不让她感到太多的不安。而陈幼怡看着夜无常的眼神,总是含情脉脉。但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却又掠过一抹暗暗的纠结。 来到土地庙之后,夜无常放下陈幼怡,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去庙外捡来一些枯枝,准备燃起篝火驱散些寒意。 篝火很快就点燃,夜无常见陈幼怡仍蜷缩在角落里,想要说些什么,但仍假借着挑动篝火掩饰,“为什么跟我出来?” 陈幼怡抱着双膝,娇柔的身姿在火光下更显得一副楚楚,“你又是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刚直的男人显然没有想到陈幼怡会耍这种贫嘴,一直以来只会杀人,很少与人交际的冷漠杀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顿了顿,便站起身来,迎上陈幼怡满是期待的目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说完,便转身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陈幼怡却突然站起身来,冷然质问道:“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吗?” 夜无常停下脚步,神情犹豫了一瞬,但仍是侧过半张坚毅的面庞,淡淡说道:“小姐,早点休息!” 说完,便不再管陈幼怡,径自向一根梁柱走去,斜靠着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陈幼怡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微妙,并无言语,并无动作。 半晌之后,她见夜无常仍是闭目睡觉,并不打算有任何解释,才又开口问道:“夜公子,你为何会选择做一名杀手?” 出人意料的,夜无常并没有睡着,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却并没有看向陈幼怡,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小时候日子苦,收养我的师父,只教会我杀人。” 陈幼怡听罢,心头一惊,不想夜无常也是一个可怜人。被人收养,只学会了杀人,也是无可奈何。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消化了一番之后,她又开口问道:“公子可曾想过,不再做杀手?” 夜无常眼前骤然一亮,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陈幼怡。夜无常觉得,她那双盈盈如水的双眸中,始终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光芒,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在照亮自己。 然而,他却深深地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便是阳光照进来,也会被黑暗湮灭。 他的目光也随之一暗,“杀手,是一条不归路。踏上去,就没有回头。” “我不是问你能不能,而是问你想不想?” 夜无常又是一惊,“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幼怡把心往下沉了沉,神色显得既平静又汹涌,好像一个一直以来都中规中矩的孩子,第一次背着家长做些逾矩的事。纠结了一番之后,陈幼怡终于开口,“公子刚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出来?我可以告诉公子,我是不想让你再错下去!” 夜无常听罢,目光闪躲,慢慢低下了头。 良久之后,他才又重新开口,“你不想让我杀陈静初吗?” 二人的对话中,本来是陈幼怡一直占据着强势地位,但一提到陈静初,陈幼怡立刻就有些吃瘪,慢慢退了回去,重新蜷缩在地上。 夜无常见状,又问道:“她不是对你不好吗?” 陈幼怡只是抱着膝盖缩在那里,没有回答。良机之后,才低声嘟囔道:“大小姐没有对我不好。” “大小姐,是她让你这么称呼的?”夜无常紧跟着追问道。 陈幼怡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夜无常的神色真挚又充满着关心。这使得陈幼怡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 她盯着夜无常看了半晌,倒是又令夜无常感到有些奇怪。 良久之后,二人似乎都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便同时眨眨眼躲了过去。 “不是!”回过神后,似乎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陈幼怡又重新回答了夜无常的问题。 “不是?那你怎么一直称呼她大小姐?她不是你姐姐吗?” 陈幼怡看了看神色焦急的夜无常。夜无常目光一疑,陈幼怡便又躲了过去,“好啦,你不要再问了!” 说完,便把头埋在了身子里。 夜无常的热情也被扑灭。土地庙中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外,再无半点声响。 两个人没有睡觉,也没有再说话。 夜无常靠在梁柱上,怀抱长剑,直直地盯着前方,像是在想些什么。 良久良久之后,他又望向了陈幼怡,见陈幼怡仍是把头埋在身子里,他便也不再躲闪,又看了良久良久,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显得十分灿烂。 看到动情处,夜无常却又像是被什么突然刺激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嘴角的笑容也瞬间收住,眼神再次充满了惆怅。 又失神片刻之后,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小姐在这个家里生活得并不如意。可不管怎么说,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小姐若是愿意的话,等我杀了顾小北,我便带着小姐浪迹天涯。只是到时日子清苦了些,怕是会委屈了小姐……” 夜无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陈幼怡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他自顾自地说着,竟是完全没有发觉。 陈幼怡却早已惊得瞪大了双眼。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幼怡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似的,立即说道:“我愿意!” 夜无常一听,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双目中不断雀跃着光芒。 “不,不是!”陈幼怡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一疑。 她这一句否定,却又一下子把夜无常的心从阳光灿烂的山巅拉到了不见天日的谷底。 夜无常的神色在一瞬间僵硬起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顾小北?”陈幼怡质问道。 男人的神色闪现过一丝怀疑,“他对你很重要吗?” “他对大小姐很重要!他是大小姐喜欢的人!”陈幼怡显得有些着急。 男人的神色放松了一些,但仍保持着一份僵硬,转过身来靠在梁柱上,怀抱长剑,“他是我的任务,杀了他,才有钱拿。” 陈幼怡神情微妙,纠结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问道:“公子可曾想过,不再做杀手?” 夜无常闻言,又回头望着陈幼怡,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经历的一切。 他觉得,陈幼怡并不明白,杀手这条路,从来就没有回头。不是死在这条路的途中,就是死在这条路的尽头。 陈幼怡却觉得,夜无常并不明白,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你想不想。 第91章 谋划 之后这几天,陈静初带着江宁府的捕快发了疯一样地搜捕夜无常。一直以来陈静初虽是强势,但却是十足地温和,从不曾这样失控过。她这副样子,不仅让江宁城上上下下的百姓人心惶惶,就连府衙里的捕快,也是噤若寒蝉。 顾小北出面劝她,让她冷静一些,也被她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顾小北吃了瘪,也不敢再去招惹她。 出了这样的事,吴婶本想让周夫人把陈文远请回来,周夫人却说有陈静初这样尽心尽力地搜捕夜无常,陈文远就是回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出去本来就是躲方淮安的,现在让他回来,岂不是功亏一篑?把这件事告诉他,只是白白给他添堵罢了。 再则,视察民情是公事,是职责,倘若因为一点家事就中途折回,对陈文远的官声也不好。 总之,周夫人作了主张,不必告知陈文远。 但事实上,她的心里却是在嘀咕——幼怡这小妮子这回是怎么了?这事不对劲!不对劲! 另一边,方淮安和赵彪却是高卧隆中,一边悠闲地办着自己的事,一边静看事态的发展,对着进进出出的江宁府捕快,不时地露出一声冷笑。 顾小北虽然不敢再去招惹陈静初,但却不表示他对这件事不再关心。夜无常本就是来杀他的,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陈静初,他都应该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这不,他就把他的几个死党,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召集了起来,秘密商议着对策。 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紧紧地凑在一起,四周密不透风。 顾小北伸出一只手来,慢慢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儿?” “哪不对劲儿?”阿枝把头偏向了阿一。 “哪不对劲儿?”阿一又把头偏向了阿北。 阿北愣了愣,又把大胡子凑向了阿江,“哪不对劲儿了?” 阿江点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把头偏向了顾小北,“哪不对劲儿了?” 李狗蛋见其他人都是这副样子,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太特殊,不管明不明白,也向顾小北问道:“哪不对劲儿了?” “哎呀!”顾小北不禁一声叹息。 这个时候,阿花却慢吟吟地说道:“二小姐!二小姐不太对劲儿!” 顾小北拍了一下阿花的脑袋,“还是阿花机灵!” 转而神色又端正起来,“不过阿花说的还不太对。陈幼怡不是不太对劲儿!而是太不对劲儿!” “你们想啊,她可是陈幼怡!平日里这种场面,她可是有多远躲多远,这一次能出现在那里就已经是不寻常,更别说自己提出来要做夜无常的人质!” 阿枝听罢,点了点头,“小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二小姐有点不对劲儿!” “嗯!” “嗯!” “嗯!” 其余几人连连点头。 顾小北看着这副情景,不免又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无奈。对于这几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家伙,真的不能太较真! 这个时候,阿枝又开口说道:“小北,二小姐会主动去当夜无常的人质,我们本来也是惊讶的!但是我们都觉得这是二小姐对陈家还有感情,不忍心看到陈家落难,才主动站出来的!” “你现在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小北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阿枝,你们明不明白,她可是陈幼怡!陈幼怡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众人连连摇头,显然并没有t到顾小北的槽点。 顾小北巴砸了一下嘴,也不再跟他们纠结这一点,继续分析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猜测夜无常就躲在江宁府里,静静把府里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却偏偏没有搜查陈幼怡的住所。” 顾小北说完,便有所期待地望着众人。 众人有模有样地作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不出意外地齐齐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李狗蛋也连忙跟了一句,“什么意思?” 顾小北垂了垂头,样子很是无奈。 “有可能是二小姐把夜无常给藏起来了!”阿花缩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却突然语出惊人。 他这一句话,不禁让顾小北眼前一亮,就像是一个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人一般,两眼放光。 他意味深长地伸出两只手来,握住了阿花的手,神情很是感动,“阿花,知己,知己啊!” 其余几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盯向了阿花。 “阿花,没看出来啊?最近长本事了!”阿枝不冷不热地说道。 “嘿嘿……”阿花挠了挠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想阿枝却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嘿嘿你个头啊!你以为夸你呢!” “四哥……”阿花摸了摸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虽然是无伤大雅的玩笑,顾小北却不希望再继续下去,急忙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别闹了,说正事!” 他这一句话,众人立刻端正起了神色。 “小北,你说是二小姐把夜无常藏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二小姐怎么会做这种事呢?”阿一一边思忖,一边问道。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可是陈幼怡!”顾小北喃喃念了一句。众人互相望了一眼,显然有些奇怪,不是他自己同意是陈幼怡把夜无常藏了起来,现在怎么又说不可能了? 而顾小北面色松沉,目光深远,像是在想些什么。想起陈幼怡看向夜无常时的眼神,顾小北有些猜测,不过,也只是猜测。 有些事情如果只是猜测,便不好随意说出来。 须臾之后,顾小北便回过神来,“不管可能不可能,目前种种迹象表明,陈幼怡和夜无常确实是一伙的!” 听到顾小北如此盖棺定论,众人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促,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半晌之后,阿枝才又开口,“小北,你说二小姐和夜无常是一伙的,那我们是不是不用救她了?” 顾小北抬了抬眼皮道:“救肯定是要救的!就算我们不救,静静也不会不救。而且,你们没有发现还有一个人不对劲儿吗?” 他这一句话,众人的心头又是一惊!怎么还有一个人不对劲儿? 第92章 定策 就在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顾小北又把目光投向了阿花,让他说说看。 阿花却急忙捂住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阿枝倒是急了,又拍了他一下,“有什么话就说,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花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便怯怯懦懦地露了露嘴,“方大人,方大人有问题。” 顾小北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方大人?方大人有什么问题?”阿枝显得有些疑惑,“小北,你不会说方大人也是和夜无常一伙的?夜无常可是把他抓起来当人质的?” “夜无常确实是把他抓起来当人质,但是你们不觉得,他在和夜无常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之后,夜无常对他就没什么敌意了吗?”顾小北耐心解释道。 众人听完,便又琢磨起来。 这个时候,缩在角落里的阿花又暗暗发声,“方大人召集的弓箭手表面上看起来是来抓夜无常的,最多给大小姐添添堵。实际上如果不是他捣乱,大小姐早就把夜无常抓起来了。还有那个赵彪,他们几个人明显是在演戏,要把小北卖了。” “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但是夜无常既然抓了方大人,就说明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是多么紧密。或者说在他们能够交流之前,彼此的消息是不对等的。” 阿花说完,众人还在惊讶,顾小北便笑着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阿花,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嘿嘿……”阿花又是一笑。 随之脑袋后面又招来了阿枝不经意的一个巴掌。 “小北,你说二小姐和方大人都跟夜无常是一伙的,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几个人,又是怎么联系起来的?”阿一的脸色此时要沉重许多,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 顾小北却是一笑道:“阿一,我说二小姐和夜无常是一伙的,方大人和夜无常是一伙的,可没说二小姐和方大人是一伙的!” “至于他们之间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就不是我们能够猜到的了。” 阿一点了点头。 阿江又紧接着问道:“小北,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顾小北一笑,“你们说夜无常是来干嘛的?” “杀你的啊!夜无常是来杀你的!”阿枝干脆地答道。 “是啊!他是来杀我的!那自然就用我引他出来啊!”顾小北宛如说书一般,似乎丝毫事不关己。 其余几人却急了,“不行,小北,这太危险了!” 李狗蛋更是死死地拽住了他,“少爷!” 顾小北拍了拍李狗蛋的手,安抚下他,“别着急,我们有这么多人呢,还怕他一个不成?” “可是小北,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也不是夜无常的对手啊?”阿江沉着地说道。 “我看还是把大小姐请来!”阿一一说,众人便连连点头。 提到陈静初,顾小北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女人啊,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不太好,你们别去惹她!”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不禁一愣,随后阿一和阿枝便小声嘀咕道:“前两天他去劝大小姐,被大小姐骂了。吵架了,生气了!” 无论他们嘀咕得再小声,都不可能不被顾小北听见。 顾小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总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静静帮不上忙。她那么厉害,一出现估计就把夜无常给吓跑了,哪里还抓得住他?” 众人听罢,本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在这件事上也不敢多劝。 顾小北瞥了瞥他们,又继续说道:“反正你们跟着我去就行了,我保证让你们抓住夜无常。实在不行到时候你们自己跑路,把我留下来。” 他一说完,众人的脸色便显得很不好看。只听阿江带头说道:“小北,你说什么呢?好兄弟就是要同生共死!就算是刀山火海,兄弟们陪你闯就是了!莫非你是看不起我们?” 顾小北听罢,笑容渐盛,伸出一只手来道:“好兄弟!” 其余几人纷纷把手搭了上来,脸色由阴转晴。 这个时候,阿花的嘴角又牵动了一下,“小北,我们还不知道夜无常在哪呢?” 顾小北的目光却落在窗户外晃动的人影上,莞尔一笑道:“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窗户外,赵彪听到他们似乎已经计议完毕,也不敢久留,便匆匆离去了。 …… 夜间,方淮安忙完公事回来之后,赵彪便急急忙忙地来到他的房间,谄笑着给他奉上了一盏茶,“大人,属下今天偷听到,顾小北他们好像打算自己去抓夜无常了!” 方淮安一听,不禁一喜,连茶水都忘记送进嘴里,“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赵彪的嘴角却牵动了一下,“大人,属下到的时候,只听到顾小北说什么‘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什么陈静初帮不上忙,不让她去,他们要自己抓住夜无常。那几个人也说刀山火海,都会陪顾小北一起去闯。” 其实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几天他被方淮安吩咐跟踪顾小北,好像有点被顾小北发现了,不敢跟得太紧。所以顾小北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敢凑上去,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些话。 顾小北也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跟踪,才有信心说会有人告诉他们夜无常的下落。 而想起方淮安一直交代的绝对不能露出马脚,赵彪是绝对不敢把这件事报告给方淮安的。这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的失误,就算顾小北知道自己在跟踪他,又算得了什么证据?况且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如此想着,赵彪也就心安理得了一些。 方淮安听完,慢悠悠地抚弄着手里的茶盏,思忖了片刻之后,方才一声冷笑,“哼!一群傻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没有陈静初,就他们也想抓住夜无常?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刀山火海一起闯?真是可笑!” “是!大人说的是!”赵彪急忙陪笑道。 方淮安瞥了他一眼,似乎谋划已久的事终于要尘埃落定,不禁得意一笑道:“既然他们要送死,我们不妨就送他们一程。” “是,大人!”赵彪笑得愈加狡黠。 方淮安放下茶盏,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不过,陈静初还是要想办法留下来的,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好事……” 赵彪听罢,心头不禁一惊。他看到,方淮安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不知道,在人前一向都是笑面虎的方淮安,到底要怎么留下陈静初? 第93章 戏精本精 第二天黄昏,当顾小北回到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桌子上押了一张纸条。 顾小北会心一笑,拿起纸条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明日午时,独自来城西土地庙,换陈幼怡。 落款处,还特意写上了夜无常的大名。 顾小北看完,哂笑一声,便悄无声息地把纸条收了起来。 第二天,陈静初仍然一大早就带着一众捕快城里城外地搜捕夜无常。顾小北故作清闲地在府衙里待到了巳时末,才独自一人出了府衙,一路向城西而来。 这一天,方淮安却是没有出府办事。顾小北一离开,赵彪就立刻报告给了方淮安。 “出去了?”方淮安半喜半疑,就好像天上掉下了一块大馅饼,不敢轻易接住。 “出去了!”赵彪却是喜形于色。 “真的出去了?”方淮安还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出去了!”赵彪已经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一个人出去的?”方淮安又进一步问道。 “一个人出去的!”赵彪仍是欣喜地回了一句,但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又补充道:“大人,虽然我是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府衙,但他那几个跟班肯定在暗中跟着。” “嗯……”方淮安的嘴角已经止不住地上扬,显然对赵彪补充的这句话毫不在意,“几只苍蝇而已,不必在意。只要陈静初不在,他们几个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方淮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很是为自己滴水不漏的计划感到满意,并且还提前体会了一番胜利后的欣喜。随后,便对赵彪说道:“行了,按我交代你的办。只要我们留住了陈静初,结局就毫无悬念。” “是,大人!”赵彪又谄媚地应道。 …… 方淮安稳坐隆中,似乎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就在他在自己的屋里悠闲地喝着茶的时候,突然有一名蒙面的黑衣刺客闯了进来。然而这名刺客的武功偏偏又有些蹩脚,在屋里横七竖八地砍了几刀,却根本没有伤到我们的方大人。 并且在方戏精有模有样地躲闪一番之后,两个人还闹到了院子里,让方戏精大呼小叫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府衙里的捕快听到动静后,便迅速赶了过来。 方戏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捕快后面,大呼道:“刺客!刺客!刺客要杀我!” 这名蹩脚刺客倒也算识趣,看到这么多捕快之后,竟是头也不回地跑了,追都追不上。 倒是我们的方大人仍然是满头大汗,惊魂不定,连茶都端不稳,口口声声地只说要陈静初来保护他。 府衙里的捕快无奈,便只好去请陈静初。 陈静初此时正在城西搜捕,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虽是抱怨方淮安窝囊,但仍是不得不带兵回到府衙。 另一方面,她也期盼着刺杀方淮安的人是夜无常,能够从他这里得到夜无常的线索。 这个时候,顾小北也正好来到了城西。倘若陈静初晚走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和顾小北撞个正着。顾小北还得找个随便逛逛之类的说词搪塞陈静初。 现在倒好,他刚到这里,就远远看见陈静初收拾人马回府,倒也省的他再找理由。 望着陈静初匆忙远去,顾小北只是淡然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去。 却说陈静初刚刚来到府衙大堂,方淮安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忙不迭地从座位上起身,迎上陈静初,“侄女!宝贝侄女!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凶险,伯父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啊!侄女!” 嗯,表情,动作,情绪,台词,都很到位,又丝毫不显得做作。眼角甚至还有眼泪挤出来。不愧是天生的戏精本精了! 扮做刺客的赵彪此时已经换上了平日里的装束,护卫在方淮安身旁。看到方淮安这副样子,他却是不敢露出一点表情。他对他们家大人的演技,真的是叹为关止!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话,他恐怕会觉得方淮安是真的碰到了刺客! 府衙里的捕快看着这副情景,甚至都有些自责。让方淮安怕成这样,显然是他们失职了。 陈静初却是无奈地抿了抿嘴,扶好方淮安,像是安抚一个受惊吓的小孩一般说道:“方伯伯,让你受惊了,是侄女的过失。侄女今天哪也不去,就在这儿好好保护您。” 方淮安听罢,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终于落地,“好,好,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说着,便犹似惊魂未定地拽住了陈静初的胳膊。 陈静初瞥了自己的胳膊一眼,便又向方淮安问道:“方伯伯,刺杀你的人是夜无常吗?” 方淮安一听,立即打了一个激灵,“是!是夜无常!就是他!” 而陈静初看着他这样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唯恐他是为了夸大危险好把自己留在身边,对于他的话也不敢深信。此时方淮安还死死抓着她,陈静初只能寻思着待会再好好问问府衙里的捕快。 做好这番计议后,陈静初又继续问道:“那方伯伯,你可看清楚来人往哪里跑了?” “那边!”方淮安指了一个方向,却似乎又感觉不对,便又指向了另一方向,“不对,好像是那边!” “哎呀!也不对,好像是这边!” 接连指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方向之后,方淮安自己都跺着脚急了起来,“哎呀,侄女!当时我都快吓死了,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看他往哪跑了?” 陈静初在他颠三倒四乱指方向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不对他再抱任何希望。他这一番话出口,陈静初就彻底死心了,“方伯伯,你好好休息!刺客的事我来调查。” 方淮安听罢,眉眼却意外地舒展开来,“侄女,来这边坐。伯父给你沏了上好的明前龙井,还有这么多精美的茶点。你都忙了这么多天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刺客的事咱们慢慢调查。” 说着,就要拉陈静初上前坐下。大堂的主位上,一边是方淮安的位置,另一边已经为陈静初沏好了龙井,摆好了各色糕点。 陈静初被他一路拉扯着,虽是无奈,却也只能由着他安排。 却说这方淮安处世果然老成。既用权威压着陈静初,让她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还不忘声情并茂地演一场好戏,动之以情。 最后事情尘埃落定,还以一番盛情招待,让她无法拒绝。 此番手段,真可谓是杀人于无形了。 第94章 嘴强王者 另一方面,顾小北正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向城西的土地庙走去。 而在土地庙中,夜无常和陈幼怡经过几天相处,气氛已十分融洽。 吃了几天生冷的山果,烤了几天野味,这一日,他们恰好在破庙里找到了一副锅碗,清洗干净之后,便准备熬点粥吃。稻米是夜无常在城边的百姓家里“借”来的,当然,他付钱了。 陈幼怡语笑嫣然地在为夜无常做饭,而夜无常在一旁看着她,同样是笑容满面。 陈幼怡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两个人相视的目光中,已经饱含着无限的情意。 饭不过稀粥,菜不过野蔬。这副样子,像极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惬意生活。 越是平淡无波,才越是让人回味无穷。 陈幼怡熬好粥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给夜无常盛了一碗,“夜公子,请!” 夜无常连忙接过粥碗,轻声道:“委屈小姐了,吃这些东西。” 陈幼怡又是一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平日里远离庖厨,唯恐粥熬的淡了。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便十分欢喜了!” 夜无常一听,竟噌的一下就站起身来,神色颇为紧张,“小姐怎么不早点说?我如果知道的话,定不会让小姐做这些事的!” 说完,又自己恨恨地咂了一下舌,“真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陈幼怡看着他这副样子,起初有些发愣,随后便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夜无常见状,也露出了一副欣然的笑容。 随后,两个人便捧着各自的粥碗喝起粥来。 喝粥的间隙,陈幼怡又向夜无常问道:“夜公子,那天晚上在江宁府里,临走之际,我听到你对方大人说,让他把顾小北带来城西土地庙。他为什么会听你的?” 夜无常神色微微一滞,“他不是听我的。他也是我的雇主派来杀顾小北的!” 陈幼怡听罢,心头猛然一惊,端在半空中的粥碗都忘记拿起,也忘记放下,“什么?他也是来杀顾小北的?” “顾小北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陈幼怡这副失神的样子,夜无常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一个声音却突然从破庙外传来,“二位好兴致啊!外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们倒是在这里悠闲地喝粥!” 夜无常本能地放下粥碗提起利剑,把陈幼怡护在身后。当他看到来人时,不禁一惊,“顾小北?” 再向四周望去,见顾小北身后并无一人,便又是一疑,“你一个人来的?” 顾小北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望了望躲在夜无常身后,正死死抓住夜无常衣角的陈幼怡,面露疑色。 他不知道陈幼怡在害怕什么,便又故意向自己身后四周张望了一番,哂笑一声道:“二小姐,这不太对?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反而躲着我了?” 陈幼怡畏畏缩缩,没有回答。 夜无常瞥了她一眼,继续竖起长剑把她护在身后,对顾小北横眉冷竖。 顾小北又是一声哂笑,竟大踏着步走到他们面前,凑到锅边挥了挥手,稍微有些夸张地提起鼻子闻了闻粥香,随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二小姐,你这粥好香啊,正好我中午没吃饭,要不我也来一碗?” 说完,也不等夜无常和陈幼怡说话,便径自拿起旁边的饭碗盛了一碗粥。 夜无常和陈幼怡满是诧异。 顾小北盛好粥后,便拿起一双筷子,在一旁坐了下来,香喷喷地喝起了粥。 夜无常眯起眼睛瞪着他,那副样子,俨然就像是自己的领域被侵犯了一般。 顾小北半碗粥下肚,见夜无常和陈幼怡仍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又故作惊讶地说道:“两位坐下来喝粥啊?愣在那儿干嘛?待会粥就要凉了!” 夜无常仍然面不改色,“顾小北,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随之又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陈静初在哪,让她出来!别再躲躲藏藏了!” 顾小北这一手空城计使得倒是成功,既然已经让夜无常误会陈静初在这里,那不如就继续演下去!同时,他也更加确定塞给自己纸条的人不是夜无常。 他的嘴角随之露出一抹微笑,“静静在哪里,你就不用管了!她该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来的!” 提到陈静初,顾小北发现陈幼怡又露出了几分惧色,他心里暗暗一笑,又转而向夜无常说道:“夜无常,我本来还要问问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来换二小姐?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和二小姐之间可是有些过节的!”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停,只见夜无常目光凝滞,似乎是有些不明所以。他又暗笑一声,把粥碗放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不过现在看你们这副样子,我也不用问了。那字条不是你放的!” “顾小北,你到底想说什么?”夜无常声色冰冷。 顾小北却没有理会他,又转向陈幼怡问道:“倒是二小姐,我想问问你,你们在这里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但你知不知道,静静在外面可是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地找你?” 顾小北说到最后,语气突然重了几分。毕竟他还因为这件事被陈静初怼了! 而陈幼怡听了他的话,自然是打了一个哆嗦。 夜无常又十分绅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顾小北,是我把她抓来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吓唬她干什么?” 顾小北看了看夜无常,陈幼怡也在夜无常身后瞄了瞄他。 顾小北暗笑一声,便站起身来,双手负后,来回走了几步,“哎哟,还挺厉害?护花使者啊?夜无常,你明不明白?现在是你把我小姨子,静静的亲妹妹给拐跑了!我饶得了你,但静静饶得了你吗?” 这话说的,他饶不了夜无常,但他又能把夜无常怎样?他不过是在拿陈静初虚张声势罢了! 但不得不说,他这一句话,倒是真把夜无常唬住了。此时的夜无常,神色颇为紧张。 一向眼尖的顾小北只是用眼角瞥了瞥,便发现了这一状况,随后更是趾高气扬起来,“夜无常,我告诉你,我可是娘家人!你最好趁现在好好拉拢拉拢我,我还能在静静和岳母大人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 他这一句话说完,表面的故作镇定下,也隐隐潜藏着几分不安。毕竟,他也怕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反而惹怒了夜无常。 但是他却看到,夜无常一边长剑冷竖,一边却向粥锅瞥了瞥。 他想用粥饭贿赂顾小北? 顾小北微微瞪了瞪眼,似乎也有些吃惊…… 这性格也有点太实诚了! 第95章 捕捉 今天的发展,说实话有点超出顾小北的预料。照这样发展下去,难道不用动手就能说服夜无常吗? 顾小北正在心里嘀咕,陈幼怡却一下子从夜无常的身后站了出来,两只手互相握着,俨然还有些紧张,嗫嗫嚅嚅地说道:“顾小北,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不用大小姐和夫人操心。” 顾小北看着她,撇着嘴,没有说话。 陈幼怡又栽着头往后缩了缩。 “二小姐,你可真是把别人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 顾小北的话一出口,夜无常立刻喝了一声,“顾小北,你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这么说小姐,小心我杀了你!” 出乎夜无常意料的是,这一次顾小北却不是那副贫嘴的样子,直接发起火来,“别人家的事你知道什么?少在那边掺和!” 他有点飘了……夜无常的表现,恍惚间让他觉得夜无常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但他却忘记了,夜无常实际上是狮子,是猎豹,是嗜血的恶魔。 他偷偷地瞄了夜无常一眼,只见夜无常果然冷着一张脸,凶相毕露。顾小北的心里猛然打了一个寒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迅速思忖着该怎么再糊弄过去? 而他这一点不经意的惧色流露,似乎就被夜无常捕捉到。夜无常又仔细地向四周审视了一番后,才向顾小北冷冷地问了一句,“陈静初没来?” 顾小北闻言,猛然抬头望了夜无常一眼。底牌被看破,此时他怕是再没有什么能唬住夜无常了! 然而不过转瞬之间,他便又露出了一副张扬的笑容,一边说还一边往后退去,“嘿嘿,夜无常,你猜的不错,静静确实没来!不过你知道的有点晚了!” 说到这里,顾小北又猛然向后一窜,大喝一声,“动手!” 他突然来这一声,让夜无常和陈幼怡顿时有些茫然。陈幼怡自然是有些惊慌,但夜无常作为杀手的本能使他很快就警惕起来。 几乎是顾小北话音落地的同一时间,江北一枝花中的阿北阿一阿枝和阿花四人便扯着一张大网向夜无常扑了上来。 原来,趁着顾小北吸引住夜无常注意力的时候,众人早已偷偷潜入破庙隐藏起来,只等顾小北发令,便奋力一击,擒住夜无常。 夜无常反应不及,被四人扯出的大网遮住,不过一息之间,四人又互相交错着位置,大网拧结,把夜无常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阿江和狗蛋便从一旁蹿出,一人手里一条碗口粗的铁链甩出,袭向夜无常的双脚脚踝。铁链在夜无常的脚踝上缠绕几周,便牢牢锁住,再也挣脱不得。 阿江和狗蛋迅速拉直铁链,夜无常不得不用尽力气,才能勉强维持住身形不倒。 上上下下都被对手困住,夜无常此时的处境十分狼狈。 “夜无常,这是精钢结成的大网,刀都砍不断,你别想着挣脱!”阿一得意地喝了一声。 “夜公子!”另一边,陈幼怡见此情景,已是十分着急。她刚要抬脚上前,被夜无常瞥见,便立刻出声喝止,“不要过来!” 陈幼怡虽是听了他的话停下脚步,但忧虑之色却并未减少半分。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几人有些意外地看了陈幼怡一眼。但这种临阵对敌的危险时刻,他们也没有闲暇再去顾及其他。 顾小北自然是远远地躲在一旁,趴在一个破旧箱子上张望着这边的情况。这……倒也不是因为他胆小,不如说他更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像他这样不会一点武功的,冲上去也是给大家添乱。到时候再让夜无常抓住,成了人质,就更是添乱了!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躲起来看戏。 此时他看到陈幼怡这样担心夜无常,心里却闪过一抹不安——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这个时候,夜无常还在这边拼命挣脱束缚,另一边阿江和狗蛋相视一眼,会意之后,便齐齐取下装在大腿外侧的弩箭,迅速张弦装箭,对准夜无常。 此时夜无常仍在大网的束缚之下,挪动不得,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两人这一箭射上去,可以说要他死就死,要他生就生。 “不要!”陈幼怡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呼一声扑了上去,挡在夜无常面前。 众人看到这番情景,不由得一阵惊愕。他们作出这番计划的时候,想过大网困不住夜无常,铁链锁不住夜无常,弩箭射不中夜无常,却偏偏没有想过,陈幼怡竟然会挡在夜无常面前! 阿江和狗蛋两两相望,都不知道这一箭该不该射出去? “二小姐,你快让开,夜无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不要被他骗了!”阿一一边拼命地扯着大网,一边向陈幼怡喝道。 夜无常仍在奋力挣扎,四个人的样子都很是吃力。很显然,即便合四人之力困住了夜无常,他们也并不轻松。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陈幼怡仍是张开双臂挡在夜无常面前。 众人很是纠结,要知道,他们能够抓住夜无常的机会并不多。但偏偏是这绝无仅有的机会,陈幼怡却挡住了他们。 阿江望了望顾小北,征求他的意见。 他这一望,陈幼怡似乎也找到了突破口,急忙向顾小北求助,“顾小北,我知道他们都听你的。求求你,放过他!我会和他一起离开的,不会再让他威胁到你的安全。” 顾小北此时已经从箱子后面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幕,也显得有些茫然。但当他听到陈幼怡要和夜无常一起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得要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小妮子已经到了要私奔的地步! 另一边,被陈幼怡挡在身后,还让她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夜无常无论是作为杀手的骄傲,还是作为男人的自尊,此刻都有些受辱。于是,他便更加牟足了力气,要挣脱束缚他的大网。 困住他的四人也显得更加吃力。 陈幼怡的眼神中却满是期盼。 望着这副情景,顾小北知道必须尽快作出决断,否则夜无常一旦挣脱束缚,他们就会攻守异位。 正当此时,顾小北却心头一惊,急忙大喝一声,“小心!” 第96章 反转 原来,是狗蛋一只手扯着铁链,另一只手握着弩箭,一时间有些失力,竟不小心扣下了悬刀,一只箭矢已经风一般地向陈幼怡飞去。 顾小北一声大喝,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狗蛋更是张惶。然而箭矢距离陈幼怡不过咫尺之遥,射中她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谁又能做得了什么? 陈幼怡也只是惊慌得瞪大了双眼,完全忘记闪躲。 这个时候,或许是困住夜无常的四人被这一幕惊到,手中的力道松懈了几分。也或许是夜无常为了救下陈幼怡,爆发出了所有的潜力。 “啊——”就在这一刹那,精钢所制的大网被夜无常瞬间撕碎,飞散开来。阿北阿一阿枝阿花也被余力波及,连连向后退去。就连阿江和狗蛋手里的铁链也脱手而出。 一瞬间,夜无常就扑到了陈幼怡面前,打算顺势把她推开。如此一来,靠着这股惯性,他和陈幼怡便都能躲开飞来的箭矢。最不济,就算迟了一些,他也能替陈幼怡挡下。 然而时间还是太紧迫了!他才刚刚挡在陈幼怡面前,箭矢便已经破空而至,射在了他的肩头。 夜无常闷哼一声,便和陈幼怡一起倒在了地上。 看到陈幼怡无碍,顾小北总算是放下心来,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陈静初交代。 陈幼怡倒地之后,却又立刻挺起身来,扶着中箭的夜无常,神色满是忧虑,“夜公子,你怎么样了?” 她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肉场面,再差一点就要哭出声来。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看着这副情景,却是十分警惕,右手已经握在腰间雁翎刀的刀柄上,随时都准备拔出来。 夜无常仍然躺在地上,一副平静的模样,对于身后的剑拔弩张似乎全然不觉。 这便是一名高手的自信。他自信,如果身后的人突然拔刀袭来,他完全可以轻松挥剑应对。 这也是脱困后的夜无常对他们的蔑视。 所以,此刻在他心里,救下陈幼怡,便已是天大的喜悦。他的心里,也只有这份喜悦。 看着陈幼怡已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夜无常缓缓抬起手来,为她拭去了两颊的泪水,温柔笑道:“我没事!” 然而他这一声,对江北一枝花等人来说,却像是宣战一般。只听阿江立刻一声大喝,“拔刀!快拔刀!” “噌——噌——噌——” 一柄柄雁翎刀夺鞘而出,众人分散开来,刀尖直指夜无常。 顾小北看着这一幕,也有些发愣。事态会如何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夜无常听到一声声锐利的刀剑出鞘后,脸色也冷了下来。在陈幼怡张惶的目光下,夜无常缓缓站起来身,长剑冷竖,目光森冷,面对着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等人。 他分别甩了甩左脚和右脚,甩掉了栓在他脚踝上的铁链。 随后眼角一咧,扭头瞥了瞥插在他左肩上的箭矢,很随意地伸出一只手来,把箭矢折断,只露出肌肤少许,不碍事为上,之后再慢慢处理伤口。 他动作之娴熟自然,而且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露出半点痛苦之色,都说明着他对于这种事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看到这一幕,心里更是多了一份不安。甩开铁链,折断箭矢,说明夜无常再无束缚。不说能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也差不了多少了! 更别说之前他们让夜无常吃亏。一头狮子裹挟着愤怒的报复,尤为可怕! 夜无常再次扭过头来,目光中果然满是狠厉之色,那道光芒,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了一般。 “上!”阿江立即一声大喝。 对敌之时,尤其不能仗还没打,就先输了气势。面对着比己方强大很多的夜无常,阿江明白,如果先被对方攻过来,自己这方的阵地必然大乱。唯有抢先出手,才能赢得一线胜机。 六柄刀剑齐刷刷向夜无常砍去,夜无常却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挥剑迎上。 这一边以阿江和狗蛋作为主攻,其他人游走外围不断侵扰策应,配合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以夜无常剑法之凌厉,对阵之间仍是游刃有余,半点都不露慌乱。 冷兵器的轰然相撞,暴射出一道道激烈的火花,看得人心惊肉跳。 顾小北和陈幼怡这两个局外人,却比激战的众人紧张尤甚。他们的心里,各有自己的一份担忧。 顾小北明白,这样下去,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败下阵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陈幼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 另一方面,陈静初被方淮安强拉着落座,品了几口茶,吃了几块糕点,和方淮安寒暄几句后,便侧过身来向身边的衙役打听江宁府发生的事。 细细询问一番之后,发现和方淮安说的大体无差,陈静初多少也放心了一些,至少这位方伯伯并不是无理取闹,没事找事。 方淮安只是用茶盏掩饰着,时不时地瞄着这边的情况,从前到后都没有阻止陈静初询问,甚至还偶尔露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只是,当陈静初问到刺客是不是夜无常时,府衙里的衙役却说刺客的身形不像是夜无常。 这就不免让她有些生气,看来她的方伯伯为了留下她,仍是免不了夸大其词了! 方淮安见此情景,却又是一副十足的笑脸。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说得夸张了一些,这无论放到哪里,也都说得过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发不起火! 陈静初只好咽下了这口怨气。 然而,在得知刺客不是夜无常之后,一方面陈静初失去了兴趣,一方面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贴身保护方淮安,于是便轻柔出声,“方伯伯,我去院子里转转,看能不能发现刺客的踪迹。” 说完,也不等方淮安回应,便准备起身抬脚离去。 她的态度虽然已是十足的温和,但精明如方淮安,自然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喜,便也急忙抬脚跟了上去,“侄女,侄女,你不要生气啊!我这也是一番好意啊!你里里外外地忙活这么多天了,我也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呵呵,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过,即便所有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方淮安的脸皮够厚,却没有一个人能猜到他的真实目的。 而方淮安见陈静初仍是不听他的劝阻,只管向前,不由得又跺起脚来唤了一声,“侄女!” 那副样子,倒真像是一个负责任的长辈,在生气陈静初辜负了他的好意。 第97章 端倪 陈静初来到院子之后,四处张望了一番,希望能找到一些刺客留下的踪迹。倘若能尽快抓到这名刺客,也能让这位方大人安心,她才能完全抽出身来,专心搜捕夜无常。 可是她前脚才到院子里,方淮安后脚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侄女,侄女,你别着急啊!你看这大热天的,咱们去屋里喝茶,抓刺客的事先不着急!” “大热天?”陈静初抬头望了望,只见天空中阴云滚滚,凉风袭袭,今天的太阳公公,似乎并不怎么给方大人面子。 一阵阴风袭来,吹得人脊梁骨都有些发凉,更是让方淮安觉得尴尬。 陈静初也不再理会他,继续向案发现场——方淮安的房间走去。 “侄女!侄女!”方淮安又连连叫了两声,见陈静初仍不答应,便又急忙追了上去。 他当然要着急。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能骗着陈静初安安静静地在屋里喝茶,怎么着都比她到处乱逛的强。虽然方淮安并不怕她查到那名“刺客”的踪迹,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从哪里发现出一点端倪,破坏了他真正的计划。 却说陈静初来到方淮安的住所之后,便里里外外地查看了一番。但让她气愤的是,这里桌子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凶手是从哪里进来的,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又是从哪里逃走的,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 这儿哪还有半点案发现场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被方淮安清理掉了。 陈静初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方伯伯的办事路数了。按理说,刺客是来杀他的,他应该最着急抓到刺客才对。但是他现在不但拦着自己来搜查现场,甚至还替刺客清理干净了现场痕迹。 他是脑袋被驴踢了,才能做出这种失了智的事吗? 尽管是十分生气,陈静初仍是挤出了一张笑脸,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亲爱的方伯伯,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对方淮安来说,陈静初这一笑,还不如她发一顿火呢!她笑得方淮安心里很是没底,急忙陪笑道:“侄女,这不是,那刺客在屋里乱砍一通的,我看着心里发怵,就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我真没别的意思!” 陈静初听罢,咽了一口气,也懒得再跟他计较。反正刺客是来杀他的,要死要活都是他自己的。一个夜无常就已经够她头大的了,方淮安自己要作死,就让他作! 而方淮安见陈静初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瞥了瞥已经被自己清理掉的、赵彪在院子里留下的痕迹,眼底又闪过一抹阴鸷。 要知道,为了尽量不被人怀疑,赵彪装作刺客从这里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衣服,然后就迅速现身了! 倘若真让陈静初发现了蛛丝马迹,到时候自己就是有三瓣嘴,恐怕也糊弄不过去了!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尽量多拖陈静初一会儿,只要等夜无常解决了顾小北。到时候就算陈静初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方淮安又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又十分自然地摆出一副笑脸,“侄女,咱们别在这儿杵着了,回去喝茶!” 陈静初闻言,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奇怪。这位方伯伯对喝茶未免也太过于情有独钟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蓦然涌出一股异样的违和感,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细细体察了一番之后,她终于发现,是顾小北。自从上一次顾小北劝她被她怼了之后,身边就再没了顾小北跟个苍蝇似的来回转悠。 之前一直忙忙碌碌的,倒是忽略了这点不自然。此时骤然闲了下来,她才发现身边少了顾小北是那样地不自然。 按下心里的那抹异样,陈静初向身边的衙役问道:“顾小北呢,怎么没看到他?” 方淮安一听,顿时着急起来,恰好留在府里的衙役也不清楚顾小北的去向,对陈静初的突然发问有些失措。方淮安便趁机凑了上来,伸出手来比划着,现编了一段谎话,“顾……顾公子啊,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听他说好像是要去街上买点什么东西,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虽然说的比较含糊,但这属于临时现编的,并且还是这种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能编到这种程度,方淮安也算满意了。再前前后后回味一番,也并没有发现什么说不通的地方,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但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目光中却满是怀疑之色。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觉得,这位方伯伯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方淮安本以为自己的话天衣无缝,却不想迎来陈静初这样的脸色,一时间也有些张惶。 这个时候,跟随陈静初外出搜捕的捕快中,有一人出列说道:“大小姐,我们收兵回府的时候,我看到顾公子好像往城外去了。” 陈静初听罢,又用一双布满怀疑的眼神盯着方淮安,似乎是在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说出真相。 方淮安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谎言被捅破,指着外面继续圆起谎来,“出城!出城去买东西了!” 说完,竟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陈静初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这个时候,陆明似乎在一旁思索着什么,突然心头一亮,急忙向陈静初说道:“大小姐,我记得城西十里外有一处破庙,十分偏僻,这些天来我们并没有搜查到。” 陈静初一听,同样心头一亮,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之前想的通想不通的,觉得奇怪的突兀的违和的,似乎都联系了起来。方淮安的奇奇怪怪,顾小北的突然不见踪影,这两件事情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尤其是想到,夜无常很有可能就在城西的破庙中,她的心里变得愈加不安。 “走!去看看!”陈静初立即转身说道。 方淮安却是急了,一下子拽住了她,“侄女,我这边还有刺客呢!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陈静初担心顾小北,本来顾不上和方淮安计较,谁知道他又缠了上来。至此,陈静初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方大人,我现在有公事要办。你如果需要我保护的话,就自己跟上来!不过我劝你最好待在府里,跟我出去一旦打了起来,刀剑无眼,恐怕会伤了方大人。” 她是真的生气了,连虚与委蛇的“方伯伯”也不再称呼,而是直接叫“方大人”。 撂下一句话后,陈静初便带着一众捕快直接离开,没有再管方淮安。 此时的方淮安却不再是人前那副谨小慎微的马大哈、笑面虎形象,而是紧绷着一张脸,腰板挺直,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计划失败,方淮安又是这副样子,看得旁边的赵彪都是颤颤巍巍。 良久之后,方淮安才毫无生气地说道:“走,跟上去看看!” 第98章 制服 陈静初带着江宁府的捕快在前面一路疾行,方淮安一行人就在后面远远跟着。 方淮安既没有像之前那样自己凑到陈静初面前找不痛快,也没有剑拔弩张地彻底和陈静初撕破脸皮。陈静初偶尔回头看看他,他仍是摆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应对。 有时候,陈静初也是挺佩服这位方伯伯的。虽然他做的事情让人十足地恼火,但能够始终都摆出这副笑脸,确实不太容易让人对他生气。 这可能就是方淮安浸润官场多年,形成的“老油条”式的经验! 其实有一点陈静初此时尚没有发觉。她之所以没能对方淮安发火,还是因为他做的事,始终都没有过线。 相对于方淮安的泰然自若,赵彪的心里却是忐忑得很,不知道夜无常到底杀了顾小北没有,一路上不断向方淮安询问。 方淮安不厌其烦,倒是还安慰了他一番。说什么这么长时间了,顾小北和那几个菜鸟哪里是夜无常的对手,肯定早就被夜无常杀了! 而事实上,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没有人知道。 …… 破庙这边的情况,毫无悬念地并不乐观。几轮攻守下来,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已经渐渐式微,有的人身上甚至还挂上了几道伤痕,样子十分狼狈。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和夜无常死战到底。 旁观的两人中,顾小北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心里虽是着急,但表面上还算镇定。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有了承受结果的心理预期。 这种时候,一味的着急只是自乱阵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思考如何破局才是正途。 另一边,夜无常虽是占尽优势,陈幼怡却仍是一副忧虑之色。她的身体也跟着众人打斗的刀剑微微晃动,刀剑的激烈碰撞,让她一阵阵地心惊。多少个利刃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其实在她心里,无论是谁受了伤,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她更不希望受伤的是夜无常。 顾小北望了望神色张惶的陈幼怡,心头一亮,突然计上心来。只见他踮着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混战的众人,悄悄地来到了陈幼怡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唤了一句,“二小姐。” “啊!”陈幼怡一门心思都专注在面前的打斗上,哪里有闲暇注意到顾小北。他的突然出现,着实把陈幼怡吓了一跳。 顾小北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大叫起来直接引来了夜无常。又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二小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陈幼怡被他死死地捂住嘴巴,想要说话,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顾小北却已经反困住她的双手,将她拿在手下,随后大喊一声,“都别打了!陈幼怡在我手上。” 他这一嚷,打斗瞬间停下。夜无常看见这边的情况,立刻就要提剑飞来。 顾小北却是眼疾手快,原本捂住陈幼怡嘴巴的手立即松开,锁住了她的喉咙,大喝一声,“别动!再往前走一步,我这下手可没轻重!夜无常,我应该告诉过你,我和陈幼怡是有过节的!” 夜无常一听,脚步戛然而止,愣愣地停在了原地。 江北一枝花几人也有些惊讶。他们此时打得已十分疲惫,趁着这个间隙喘了几口气。 顾小北对夜无常的表现显然是十分满意,会心一笑,扬了扬头,彰显着自己的主动权。 而陈幼怡似乎是被顾小北掐得有点难受,连发声都有些艰难,但仍勉强说道:“夜公子,你快走!不要管我!” 夜无常见状,更是生出怜香惜玉之心,脚步不由得又向前迈了一步。 顾小北连忙拉着陈幼怡向后退去,“夜无常,我警告过你,不要乱动。不怕告诉你,刚来江宁城那会儿,我连王恒都打不过。可是最近我发现力气比之前大多了,现在就是十个王恒站在我面前,我也能给他打趴下了!所以我可不能保证我下手会不会重了!” 这……说什么能打十个王恒,其实是有些夸张的!不过,顾小北说他力气比之前大了,倒是事实。说起来,这也只是因为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并不是太高,所以才发挥不出身体的多少力气,所以才会打不过王恒。 如今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和灵魂渐渐融合,顾小北能够使出的力气,自然就大了。 一个王恒,姑且是打得过的。 然而,那些话顾小北说的骄傲满满,对夜无常来说却不过是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废话。他全部的注意力,只在顾小北手里的陈幼怡身上。生怕顾小北一个辣手摧花,就让陈幼怡这朵娇嫩的鲜花有了什么闪失。 “夜公子,你快走……”陈幼怡依然艰难地说道。 夜无常再次听见这一声,神色变得更加挣扎。 顾小北见此情景,心知捏住了夜无常的软肋,更加地有恃无恐,“夜无常,我告诉你,陈幼怡现在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夜无常只是焦急地注视着陈幼怡,似乎并没有听见顾小北的话。 “嗯——?”顾小北又作势加大力气,哼了一声。 “明白,明白!我明白!”夜无常急忙摊开手说道。 顾小北得意一笑,又对他说道:“好,那你先学狗叫听听?” 他这一句话,让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诧异万分,惊得瞪大了双眼。 夜无常的眼神中也满是怀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学狗叫?这算什么要求? “学不学?”顾小北又挟住陈幼怡大喝了一声。 “好好,我学!”夜无常迅速妥协。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面面相觑,深深地觉得顾小北这路数甚是新奇。 陈幼怡在顾小北的挟持下,脖子艰难地后仰,眸子里带着几分痛苦看着夜无常,再难说出一句话。 夜无常又犹豫了一瞬之后,便微微哈了哈腰,学起了狗叫,“汪、汪、汪……” 看着这一幕,性格一向活脱些的阿一和阿枝率先憋不住笑了一声。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夜无常此时此刻竟然学起了狗叫。 顾小北也会心一笑。他这才终于确定,拿住陈幼怡,的确可以要挟住夜无常。让他学狗叫,一半是玩心,一半也是为了试探。 此时确定下来,顾小北便向阿江和狗蛋摆了摆头,示意他们拿下夜无常。 阿江和狗蛋会意,便齐齐上前,一人一脚踢在了夜无常的膝盖后面,迫使他跪了下来。随后,狗蛋利索地卸下了夜无常的利剑,远远地丢了出去。 二人又同时把刀剑架在夜无常的脖子上,按住他的肩头,彻底制服了夜无常。 整个过程中,夜无常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没有半点反抗。 第99章 陈静初现身 被制服之后,夜无常才低着头说道:“顾小北,你要怎么对付我都没有关系!但求你千万不要伤害她!她是个好姑娘,这几天来,她一直都在劝我不要杀你。” 顾小北和江北一枝花几人一听,不由得有些诧异。他们和陈幼怡之间,别说交情,因为相思引一事,实是有些过节的。 陈幼怡会为顾小北说情,着实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顾小北看了手里的陈幼怡一眼,向她说道:“二小姐,真没想到啊,你还会为我说情。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今天过后,你我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陈幼怡的神色仍有些痛苦,没有回答。 既已拿住了夜无常,顾小北也不需要再做足姿态威慑他,再看陈幼怡这副样子,手里的劲道便松懈了几分。 陈幼怡松了一口气,顾小北又继续说道:“二小姐,容我劝你一句,你和他绝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什么和他一起离开,你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怎么受得了那份苦?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和他一起吃苦,他可是夜无常,身上背负着无数条人命,全天下的官府都在通缉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抓住,人头落地了!到时候要是你再被当成他的同伙,可就太不划算了!” 顾小北这边说着,陈幼怡的眼神却仍是一如既往地坚毅。初尝爱情滋味的小姑娘,正是可以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时候。这个年纪,在她的心里,天大地大,都不如她的爱情大。纵然前路遍布荆棘坎坷,但在她的执着面前,所有的阻碍都会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她的执着,便是这世间最一往无前的剑。 相比陈幼怡,夜无常的脸色就要黯淡得多。顾小北所说的,正是他一直担忧的。也是他不敢面对,不敢接受这份感情的原因。 顾小北瞥了二人一眼,又继续说道:“二小姐,虽然我是不怎么喜欢你。但静静可是打心眼里在乎你。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声‘大小姐’,可是伤透了静静的心。她可是你的亲姐姐,你觉得她会让你跟夜无常走吗?” 提到陈静初,陈幼怡的心里不免一沉。顾小北的话,再次让她确定了,陈静初确实是在乎她的,也确实是因为她的一声“大小姐”才伤心的。 “二小姐,今天不管怎么着,我也得把你带到静静面前,交给她处置。” 听到顾小北这一句话,陈幼怡的心里猛然一颤,她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破庙外就传来了一声锐利的嗓音,“顾小北,你在干什么?” 正是陈静初带着一众捕快赶了过来。 “静静?”顾小北看见她,一惊一喜。 不想正是他分神的这个间隙,陈幼怡就猛然挣脱了他的束缚,并且还在他手掌的虎口处狠狠地咬了一口,随之迅速奔向夜无常,“夜公子!” 夜无常见状,同样趁着阿江和狗蛋因为惊讶而松懈的一瞬间,反手从狗蛋的手上夺下利剑。狗蛋根本连一招都没有反抗,就被夜无常蹿了开去。 夜无常一经脱身,便飞步冲向陈幼怡。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陈静初远远看见,误以为夜无常要伤害陈幼怡,早已一支飞镖出手,凌空袭向夜无常。 而夜无常在飞奔的途中瞥见飞镖来袭,却是不急不缓地抬起长剑一挡,飞镖便被他轻松打落。不想陈静初根本就没打算用飞镖制住他,袭来的飞镖只是挡一挡他前进的步伐。这边飞镖才刚刚被夜无常打落,陈静初就立刻一剑刺了过来。 夜无常也没有丝毫大意,陈静初飞镖袭来,夜无常便知道不能轻松应对。打落飞镖之后,他也没有再继续上前的打算,而是做好态势抵挡陈静初。 所以陈静初突然袭来的一剑,并没有让夜无常惊慌失措,而是同样气势十足地挡了回去。 高手过招,莫不在此。 一剑未分胜负,二人没有停顿片刻,便又打了起来。一时间剑影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方淮安一行人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这边打得正是激烈,他们也不敢上前,只是窝在大门外瞄着这边的情况。 然而,当方淮安看到顾小北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却只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并没有露出多少失望。 这一边,陈静初和夜无常打得越来越激烈。只是,随着战斗的推移,夜无常已经渐渐落势,守多攻少。照此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三十招,夜无常必定落败。 陈幼怡在一旁看到这副情景,已是愈发着急。眼见着陈静初的剑锋一次次在夜无常的身边划过,陈幼怡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她终于按捺不住,向陈静初大喊道:“大小姐,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他!” 陈静初再次听到这一声“大小姐”,又是一阵揪心。尤其陈幼怡还是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更是让她觉得陈幼怡的心里和她的疏远。内心的波动,连带着她的剑法也松懈了一些,夜无常瞅准机会,立刻反守为攻,向陈静初扑来。 战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夜无常一朝反噬,便瞬间倾尽全力,剑招如山河倒卷一般向陈静初袭来。 陈静初踉跄着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再次提剑来接时,气势却已经完全被夜无常压下。 陈幼怡看到这一幕,同样心惊。她没有想到,自己无意的求救声,竟然让陈静初陷入这样劣势的境地。 她还在愣神之中,顾小北却已经一步上前,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再乱叫了!” 陈幼怡嗷嗷地再想说话,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再说另一边,陈静初到底是陈静初,若是换了别人被夜无常如此压制住,别说翻身,恐怕没几招下来就会落败。而陈静初在起手几招失利之后,竟然又渐渐收复了失地,更是在第十四招压过夜无常半筹。 形势稍微好转,陈静初便瞥见顾小北又挟住了陈幼怡,随之便递给了他一个锐利的眼神,吓得顾小北急忙缩回了手,松开陈幼怡。 陈幼怡这次脱困,却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向夜无常奔去。 另一边,陈静初已再次占据上风,此时恰好抓住夜无常一个破绽,一剑向他刺去。而夜无常正值身法转换之际,背对着陈静初,只有转过身来,才能挡住她这一剑。 形势千钧一发! 然而就在陈静初一剑将要刺中夜无常之时,陈幼怡却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剑尖。 第100章 回府 陈幼怡的突然出现,令陈静初心里猛然一惊,她迅速提气收住了剑势,才没有伤到陈幼怡。 夜无常转过身来之时,看到陈幼怡竟然挡在自己面前,神色同样是无比惊愕。要知道,陈静初若是慢了半拍,没有收住剑势,这一剑就要刺穿陈幼怡的胸膛。 望着神色满是凄苦的陈幼怡,陈静初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当她看到夜无常那副诧异,又有些怜惜的神色时,便多少猜到了一些。 而躲在大门外的方淮安,更是一个人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已明了了状况。他不急反喜,心里暗笑了一声——有意思! 这时,顾小北又走到陈静初身边,向她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陈静初有些发愣,手里的剑也缓缓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幼怡那张原本就能掐出水的面庞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向陈静初哭诉道:“姐,姐姐,放他走!我……” 陈幼怡本想说她要和夜无常一起走,但又想到这样一来,肯定会遭到陈静初的强烈反对,到时候恐怕连夜无常也不会放走。 于是,她便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又重复了一句,“放他走!” 对于陈幼怡和夜无常的事,陈静初本就惊讶。不想这个时候又听到陈幼怡的一句“姐姐”,她更是惊讶之上,再加惊讶。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渐渐地萌生出来。 顾小北却咂了一下舌,暗道不好。陈静初这个妹控,别人不知道,顾小北是再清楚不过了。陈幼怡在这个时候叫她一声“姐姐”,可真是诛心!陈静初很有可能心一软,就真把夜无常给放了。 半晌时间,陈静初只是死死地盯着陈幼怡,目光中有怀疑,有惊讶,有错愕,有宠溺,却是久久都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而陈幼怡不知道是不是不敢面对陈静初,视线已渐渐下移,飘忽不定,脸上的泪水也止住了许多,只是仍不时地抽泣一下。 突然,她心间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过身来,向夜无常说道:“夜公子,你快走!你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夜无常推离。 夜无常起初有些犹豫,但被陈幼怡硬生生地推了两把之后,再看看这四面楚歌的情况,他不得不选择先暂时撤退。 临走之前,他又一把扶住了陈幼怡的胳膊,两人深情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是无限的笃定。 阿一和阿枝见状,心知夜无常要跑,便急忙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夜无常,别跑!” 他们这一喊,陈静初也缓过神来,瞪了夜无常一眼。 夜无常心知再逗留不得,便迅速提气轻身,一个飞身而起,向破庙外飞去。 陈静初正欲抬脚去追,不想陈幼怡却一下子扑了上来,拦腰抱住她,“姐姐,姐姐,求求你放他走!放他走!” 面对这样的陈幼怡,陈静初实在下不去狠手挣脱,只能被她拦住。 其余的人,顾小北、江北一枝花、李狗蛋、一众捕快,包括方淮安的手下赵彪等人,都已经追了出去。但夜无常此时高高地站在屋顶,没有陈静初压阵,谁也不敢轻易纵身向前。 夜无常占据高地,又望了望破庙里拼命拦住陈静初的陈幼怡,神色虽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不断闪烁出的一抹怜惜。 无论他如何深情地注视着陈幼怡,却始终无法忽略那份强烈的敌意。当他目光转动之际,毫不意外地迎上了陈静初那道杀气凛然的目光。 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妥协地对峙了一瞬,夜无常的目光又往陈幼怡的身上落了一眼,便一个飞身而起,消失在众人视线的尽头。 江北一枝花几人捶胸顿足,指天大骂,恨恨不平。他们明明都已经抓住了夜无常,却又让这只煮熟的鸭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飞走了。 顾小北对此虽然也是遗憾,但表现得相对还算平静。对他来说,夜无常跑了也就跑了,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下次还可以再抓嘛! 他现在担心的,是他心尖上的人。 当他转过身去看向陈静初时,只见陈静初轻抚着陈幼怡的肩膀,轻声说道:“好啦,他走了。” 陈幼怡闻言,才慢慢停止了抽泣,但仍是紧紧地抱着陈静初。又一会儿,似乎才终于察觉到一些异样,唰地一下抽出身来,栽着头把身子往旁边缩了缩,俨然就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生怕长辈责罚。 而陈静初,本来还挺享受陈幼怡贴着抱着自己的感觉,不想她却突然松开了。她似乎意犹未尽,再看看陈幼怡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开口。 望着这一幕,顾小北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暗笑了一声。 这姐妹俩,可真是让人没话说! 方淮安在一旁一直冷言旁观着一切,此时事情落幕,他也暗暗冷笑了一声。 随后,陈静初便收拾人马,返回了府衙。一路上,陈幼怡畏畏缩缩地跟在她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陈静初和顾小北时不时瞥她一眼,陈静初无奈,顾小北哂笑。 回到府衙之后,方淮安大摇大摆地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后院。 陈静初自然要先调度人马。陈幼怡唯恐她会因为夜无常的事谴责自己,此时见她在一旁忙碌,便想偷偷溜走。 然而她猫着脚才刚刚走出两步,就被陈静初发现。陈静初抬抬手想叫住她,却被顾小北拦下,冲她摇了摇头。 而陈静初竟也听从了顾小北的意思,没有再挽留陈幼怡。 陈幼怡本是停下了脚步,此时见陈静初没有再留下自己的意思,便又迅速猫着身子逃离了现场。 回到府衙后院之后,杏儿很快就迎了上来。她看到陈幼怡,本是十分激动,万分欢喜陈幼怡安安全全地回来了。不想陈幼怡却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向身后瞥了瞥,便拉着杏儿迅速往房间走去。 回到屋里之后,陈幼怡才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杏儿听,杏儿得知陈静初和顾小北知道她家小姐和夜无常的事之后,也是一副愣愣的样子,一时间没了主意。她觉得,陈静初肯定会因为这件事狠狠教训她家小姐,这样一来,她们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幽怨之余,她的心里也免不得要抱怨一句,小姐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夜无常? 第101章 小孩子 另一边,陈静初安置好人马之后,急忙就要去找陈幼怡,却被顾小北一把拦下。 顾小北把她拉到一旁,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无非是劝她冷静一点,不要激动。小孩子嘛,总有这个叛逆期,这件事你得慢慢开导她,不能急,你越着急越生气,她就越和你对着干。 他这一番听起来挺有道理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却听得陈静初云里雾里的。怎么她妹妹就成了小孩子?顾小北在这儿装起了大爷? 等他说完了,陈静初也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最后,顾小北一锤定音,“待会你别说话,交给我,我来劝她,行不行?” “嗯,好。”陈静初竟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顾小北拿到了“金牌令箭”,便得意地点了点头,拉着陈静初去找陈幼怡。 当他们来到陈幼怡的房间时,房门仍是紧闭,顾小北便一本正经地重重敲了敲门。 屋子里,陈幼怡和杏儿刚刚说完这几天发生的事。陈幼怡听见敲门声,便知道是陈静初来兴师问罪。她心知躲避不过,便咬着牙向杏儿吩咐道:“杏儿,你去开门!” 杏儿起初还有些扭捏,但顾小北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杏儿心里一颤,便只得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但当她打开门,看到顾小北竟然陪着陈静初来时,不好的预感又愈加明显。 顾小北看着她一副张惶的神色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是没一点好脸色,直接一把推开了她,“起开,我找你们家小姐。” 杏儿被顾小北强硬地推开,而陈幼怡见他一进门就是这样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心底更是不安,已经站了起来。 顾小北和陈静初进门后,又扭头瞥了瞥杏儿,“大小姐要和二小姐说点事情,你先出去候着!” 杏儿闻言,抬头望了望顾小北和陈静初,陈静初没有说话,显然顾小北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杏儿又满是不安地望了望陈幼怡,只见陈幼怡神色复杂,显然是希望杏儿能留在身边。即便关键时刻说不上什么话,自己的心里也有个依偎。 但是这个时候,顾小北和陈静初要赶杏儿出去,陈幼怡却是不敢有任何意见。她无论如何苦楚,心煎,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杏儿看着这番情景,心知形势比人强,强留不得,便向陈静初恭敬地弯腰作了一个揖,转身离去,关上了房门。 顾小北板着脸看到她关上屋门之后,便神色陡变,立刻嬉皮笑脸起来,向陈静初说道:“静静,坐!” 扶陈静初在陈幼怡身边坐下之后,他又向紧张的陈幼怡说道:“二小姐也别站着了,坐!” 陈幼怡捏着衣角怯怯地往后缩了缩,俨然就是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家长训斥的小孩子,轻轻摇摇头道:“不,不,我不坐了。” 对于她这副噤若寒蝉的样子,顾小北抿了抿嘴,很是无奈。岂料下一个瞬间,他又脸色陡变,夸张地向陈幼怡怒喝道:“我让你坐下你听不懂吗?” 他这一吼,别说陈幼怡打了一个哆嗦,就连陈静初都惊得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顾小北,心里暗道:不是你刚才还说不能着急不能发火,得慢慢开导她吗?还让我不要说话!怎么才刚到这两句话没说,你自己倒发起火来了? 顾小北扭头看了陈静初一眼,仍保持着那副怒色,分毫未减。 陈静初刚想说些什么,不料屋门处又发出一点轻轻晃动的声响。顾小北向屋门睨了一眼,便大踏着步上前打开了屋门,果然是杏儿还在这里偷听。 看着顾小北怒气腾腾的样子,杏儿更是胆颤。 “怎么?要不然你也进来听听?”顾小北怒声道。 “不不……不了,我……我还有衣服要洗,我去洗衣服。”杏儿张惶着应付了一句,便迅速逃走了。 她知道,她家小姐这次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老爷不在家,怕是没人能救小姐了。 顾小北看着她走远,才又啪地一声关上了屋门。重重地关门声,又把陈幼怡吓了一跳。 当顾小北再次来到屋里时,陈静初已经挡在了陈幼怡面前,而陈幼怡也畏畏缩缩地躲在陈静初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陈静初一脸正色,仿佛是在让顾小北不要太过分了。 而顾小北这次面对陈静初的冷面相向,却是一点也不露怯色,直接指着她身后的陈幼怡教训起来,“静静,不是我说你们,这孩子就是被你们惯的!从小到大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一天到晚跟个祖宗似的贡在家里,她能不飘吗?她能不干点为非作歹的事找一下存在感吗?你们就是对她太好了,让她觉得你们都是欠她的!她在这个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孩子就是欠收拾,你打她一顿,打得她屁股开花,我保证她就听话了!” 说到这里,顾小北已经捋了捋袖子,作势要打陈幼怡。 陈幼怡见状,却一下子缩到了陈静初怀里,紧紧依偎着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没有。” 陈静初又急忙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好啦,幼怡不怕,幼怡不怕,没人敢打你。” 说完,又向顾小北递了递眼色——你干嘛? 当陈幼怡抱住陈静初的时候,顾小北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此时陈静初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他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又继续板起脸向陈幼怡喝道:“没有?那你告诉我,这次的事算怎么回事?” 陈幼怡被顾小北吓得抽泣了一声,却是哽咽着没有说出话来。 陈静初见状,便把她扶开了怀抱,扶着她的肩膀耐心地劝道:“幼怡,你告诉……” 陈静初本来想说“姐姐”,但想起陈幼怡一直以来的称呼,既然陈幼怡没有从心里认可她这个姐姐,她也不好自说自话。于是,停顿了一瞬之后,陈静初才继续说道:“你告诉我,你和夜无常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陈静初停顿的一瞬间,眼底掠过的那抹黯然,被顾小北敏锐地捕捉到。顾小北的脸色同样紧绷了一瞬,才又望向陈幼怡。 陈幼怡仍是有些怯懦,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第102章 经典送命题 陈幼怡从秦淮河畔救起夜无常说起,到顾小北和陈静初找到破庙为止,事无巨细地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故事。甚至连夜无常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要为她杀了陈静初的事,也告诉了他们。不过她更是慌慌张张地一再强调,自己从来都没有同意过夜无常的提议。 陈静初自然是微笑着相信了她的话,让她少了不少负担。 而之所以把这件事讲出来,一方面在于陈幼怡老实巴交的性格,想要绕过一些事情说谎,实在不是她擅长的。更何况,夜无常确实是作出了刺杀陈静初的举动,被顾小北刚才那么一吓,陈幼怡怕她如果有什么隐瞒被顾小北察觉的话,情况会更加不可收拾。 整个过程中,陈静初虽然陪在她的身边,顾小北却一直在她身旁来回踱着步,目光审慎地盯着她,似乎在认真咀嚼她说的每一句话。 陈幼怡时不时地瞄顾小北一眼,眼神中满是怯意。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就是顾小北给她的感觉。 “说完了?”顾小北半信半疑地问道。 “说,说完了。”陈幼怡仍然栽着头。 “没有什么漏下的?”顾小北又故作疑色。 “没有漏下的,我真的什么都说了。”陈幼怡又急忙说道。说完,竟然又下意识地往陈静初身边凑了凑。 陈静初自然顺势把她拢到了怀里,“行啦,她真的什么都说了,你就别再问了。” 顾小北未置可否,抬脚踱了两步,暗暗思忖了一番,又向陈幼怡问道:“二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夜无常大闹江宁府的那天傍晚,你去找静静,是有什么事?” 陈幼怡听罢,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顾小北,又转头看了看陈静初,才低下头喃喃说道:“夜公子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执意要去杀大小姐。我劝说不动他,就想着去告诉大小姐,让她小心一点。谁知道……” 虽然陈幼怡这声“大小姐”仍是让陈静初觉得十分别扭。但有了陈幼怡这番话,陈静初心里那点微微的芥蒂也就彻底释怀了。她和顾小北交换了一个眼神,顾小北也随之露出了一点微笑。 这时,顾小北又露出一副有些猥琐的笑容,哈着腰问道:“二小姐,就是,你把夜无常藏在府里那几天,还有在破庙里那几天,这些天里,夜无常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坏事?” 陈幼怡闻言,却是有些茫然,看了看陈静初,又看了看顾小北,“什么……坏事?” “咳咳!”陈静初故作端正地咳嗽了两声,随后给了顾小北一个白眼。 顾小北急忙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没有就好。” 说完,他又瞄了陈静初一眼,见陈静初仍是一脸愠色地瞪着他。 顾小北抿了抿嘴,有些无奈——这不是得确定一下咱们妹妹受欺负了没有吗?干嘛这副眼神看着我? 而陈幼怡似乎也终于想明白了顾小北的问题,小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低声嘟囔了一句,“没有……” “咳咳!”顾小北正经地咳嗽了一声,意味着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他又大步走到桌案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他畅快地舒了一口气,“二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的道理你也都懂。所以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就剩下一件事,夜无常和你姐姐之间,你选一个!” 他这一套大摇大摆的动作,本就看得陈静初和陈幼怡有些发愣。他的话一出口,更是让两姐妹震撼,齐齐地瞪了他一眼,满是诧异。 陈静初不断地向他使着眼色,问他什么意思?顾小北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却是视若无睹,又喝了一口茶。 倒是陈幼怡率先小心地问道:“顾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静初又扭头看了看她,神色虽是平静,但眼眸深处自有一抹期盼。 顾小北放下茶盏,倒是有些意外,“什么意思?二小姐,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他又在桌案上摆出两只茶盏,比划着详细解释了一遍,“二小姐,在破庙里你已经说了,要和夜无常私奔……” 这件事陈静初并不知道,此时陡然从顾小北口中听到,她自然有些激动,一把拽住了陈幼怡,直直地盯着她,“幼怡,你……” 陈幼怡只是栽着头抿着嘴,揪着手里的手帕,没有说话。 顾小北停顿了须臾,用眼角瞥了瞥她们,才继续比划着说道:“你要是和夜无常私奔了,以后肯定就见不过这么漂亮可爱温柔体贴的姐姐了。所以我才说,要你在夜无常和你姐姐之间选一个!” 陈静初对他“漂亮可爱温柔体贴”的夸奖,很是无奈。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耍贫嘴。 顾小北看了她一眼,却仍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全无半分嬉笑。似乎刚才的话是理所应当,并不是恭维陈静初的玩笑话。 他又直接转向陈幼怡问道:“怎么样,二小姐,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陈幼怡的内心自然是纠结的,她抬头看了看陈静初,目光闪烁,一时间并无言语。 第103章 和睦 顾小北见她半晌半晌都不说话,也无心再等下去,便又开口说道:“二小姐,既然你没办法做出选择的话,不如我来帮你选!” 他这一句话,又令陈静初和陈幼怡一惊,齐齐地瞪向了顾小北。 替陈幼怡做选择?他会怎么选? 面对两姐妹惊讶的目光,顾小北又低下头,摆弄了两只茶盏一番后,拿过一只,缓缓说道:“你姐姐,虽然是漂亮可爱又温柔体贴,但姐姐毕竟只是姐姐,不能陪你过一辈子,哪比得上你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夜公子,我看你不如就选夜无常!” 说完,顾小北便把手里那只茶盏里的茶水倒在了地上。 “嗳——”陈幼怡伸伸手想要阻止,却始终没有来得及。 顾小北看见她这个动作,脸上已浮现出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而陈静初听了他这番话,又眼睁睁地看见他倒掉代表自己的那盏茶,心里早已是惊愕不已。 她瞪了瞪顾小北,向他使着眼色——你在干嘛? 顾小北看了看她,仍是不以为然,又向陈幼怡问道:“二小姐,你看我帮你做的选择怎么样?” 陈幼怡瞥了瞥空空如也的茶盏,半晌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好。” 顾小北一听,顿时撇着嘴笑了起来。陈静初也是意外,显然没想到陈幼怡会说出这句话。 “二小姐,你说的是‘不好’,我没听错?”顾小北笑着问道。 “嗯。”这一次,陈幼怡倒是很果断地轻轻应了一声。 而这一应,也让陈静初一下子笑了出来。 顾小北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问道:“二小姐,既然这样不好,那怎样才好?” 陈幼怡只是栽着头扯着手帕,没有回答。时间一长,陈静初刚刚生出的那点欢喜,又渐渐黯淡下来。 顾小北见状,又抿了抿嘴,觉得这对姐妹真是让人无奈——一样地不坦率。于是,他便索性问道:“二小姐,既然刚才的选择不好,那我们选另一个好不好?” 他说完,过了许久之后,陈幼怡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陈静初微微瞠目,似乎是想得到更加确切的回答。 顾小北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丈母娘说的真是没错,这陈幼怡真是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自己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了,她就没有一句痛快话,只会嗯嗯嗯! “二小姐,那我们到底要选什么?” 陈幼怡见他有些着急,有些怒气,也不敢再过分扭捏,小心地指了指桌案上代表着陈静初、如今空荡荡的茶盏道:“选这个。” 陈静初见状,顿时破颜一笑。 顾小北却仍是一副着急的样子,右手握拳,狠狠地在茶盏前的桌面上扣了扣,龇牙咧嘴地说道:“这个是哪个啊?” 陈幼怡被他吓了一跳,陈静初也有些不喜地瞪了他一眼。 顾小北却是半点都不磨叽,直接站起身来绕过桌案,来到陈幼怡的身边,就要把她拽起来,“起来!” 陈幼怡自是半点都反抗不得,只能由着他拽了起来。 陈静初见他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好妹妹,刚想呵斥他两句,不想顾小北竟也对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也起来!” 陈静初一时间有点懵,顾小北这是突然吃火药了?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然而虽是疑惑,她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想看看顾小北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待二人面对面站好之后,顾小北便向陈幼怡甩甩手道:“叫姐姐!” 他这一句,让二人同时有些惊讶。 而在惊讶过后,陈幼怡却只是咬着嘴唇,糊糊弄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静初看着她,却是充满期待。 而顾小北见陈幼怡半晌都没有反应,不禁又喝了一声,“我让你叫姐姐,你听不懂吗?” 他这一吓,陈幼怡不由得畏缩着往后缩了缩身子。 陈静初虽然很是期待陈幼怡的一声“姐姐”,但也怕顾小北施压过甚,反而适得其反,便扯了扯顾小北的胳膊,向他摇了摇头。 顾小北见状,也犹豫了一瞬。 正当这个时候,陈幼怡缩在一旁,却是轻轻地念了一声,“姐姐……” 顾小北顿时眼前一亮,陈静初也生出许多欢喜,向陈幼怡问道:“幼怡,你刚才说什么?” “姐姐,我说姐姐。”她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低迷,却隐隐约约多了几分坚定。 但这样,便已经足够让陈静初欢喜。她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这样才对嘛!”顾小北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幼怡也偷偷笑了一声。 “行了,姐妹重归于好,拥抱一下做个见证!”顾小北颇有一种大功告成的畅快。 然而他这一句话,却又让陈幼怡一愣,畏缩着不敢上前。 顾小北见状,不禁撇了撇嘴,指着陈静初说道:“你抱不抱?不抱我可要抱了!” 陈静初和陈幼怡一听,同时睁大双眼吃惊地望向了他。这是什么路数? 而顾小北见陈幼怡还不动作,委实受不了她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作势就要去抱陈静初。 陈静初刚刚嫌弃地抬起手来要把他支开,陈幼怡便扑了上来,“抱,我抱!” 说着,便张开双臂抱住了陈静初。 陈静初起初还有些失愣,随后便嫣然一笑,同样张开双臂把陈幼怡抱在了怀里。 陈静初笑了。陈幼怡笑了。顾小北也笑了。 “姐姐,对不起。”依偎在陈静初怀里,陈幼怡又突然说道。 陈静初先是一愣,随后便很快明白过来。她释然一笑,轻抚着陈幼怡的秀发,柔声说道:“傻丫头,我们姐妹之间说什么对不起。” 陈幼怡的嘴角也向两边牵动了一下,心里虽然仍有歉意,但她明显更享受此刻的温情。 对于陈幼怡而言,光鲜亮丽的陈静初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就像太阳一样高高在上,使人无法轻易接近。甚至于,越是接近,陈幼怡就越是自惭形秽。也如同太阳一样,越是接近,就越容易被灼伤。 但是,这并不是说陈幼怡对陈静初就有憎恨,有埋怨。恰恰相反,小姑娘的心里,始终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像这样依偎在姐姐的怀里。从小到大,在陈幼怡的心里,她都是最喜欢姐姐了! 她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而顾小北正好给她提供了这个契机。 看到两姐妹归于和睦,顾小北也欣慰地点了点头,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人目瞪口呆,“来,再叫声姐夫听听!” 陈静初不禁白了他一眼。 陈幼怡又是一声嗤笑。 顾小北只得抿了抿嘴——算了,不着急。 …… 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陈静初也已经发觉,方淮安有些问题。之后,她又和顾小北、陈幼怡交换了一番信息,顾小北的猜测,尤其再加上陈幼怡在夜无常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终于确定,方淮安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杀顾小北。 顾小北的真实身份姑且不论,单说这个方淮安,就算知道他心怀叵测,陈静初等人却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他是朝廷派来地方公干的要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他们动不了方淮安分毫,并且还得好好保护着! 好好保护着? 说到这里,顾小北突然计上心来。 “从今天开始,静静和我就带着江宁府的捕快,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方淮安。我和静静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看他怎么使坏!咱们也不指望能抓住他什么把柄,能把他好好地送走就行了!” 陈静初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案。不过,她看向顾小北的眼神中,仍是有不少的担忧。 毕竟,有这么多人要杀他。 而陈幼怡趴在一旁嘟囔着嘴,心里也有一份惆怅。虽然她在顾小北的“糊弄”下选择了陈静初,但却并不意味着她就放弃了夜无常。 只是这一刻,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第104章 收尾 却说周夫人在知道陈幼怡平安回府之后,也就放下心来。至于她和夜无常的事,周夫人听闻之后,却也没有多管。反正已经有顾小北和陈静初劝过她一回了,自己再去劝,她也不一定会听。 对于陈幼怡,周夫人还是奉行她“少惹为妙”的原则。 至于听闻她们两姐妹关系改善了不少,周夫人也是持观望态度。观察一阵再说!要是陈幼怡真的转了性子,自己再凑上去也不迟。 于是,周夫人只是冷眼旁观,对这件事并没有多管。 之后这几天,顾小北和陈静初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方淮安。方淮安虽然一再推诿,甚至作出一副心疼他们的态势,让他们不必如此贴身保护。他们却以夜无常穷凶极恶,随时会出现为由,一定要紧紧跟着方淮安。 方淮安劝说他们不动,撇了撇嘴,也只能任由他们跟着。 然而,方淮安也只有这种程度的反抗而已。不知道是迫于无奈只能偃旗息鼓,还是真的彻底放弃了。总之,之后这几天,方淮安倒是真的再没有半点小动作。 另一方面,陈幼怡在顾小北的“糊弄”下做出选择之后,整日里却还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杏儿几次开口想要劝她一劝,犹豫了半晌,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夜无常这几日里,不论白天黑夜,总是在她的屋顶盘旋。顾小北有一点想错了,作为一名杀手,夜无常即便功夫不如陈静初,但他飞檐走壁蹬萍渡水的功夫,却是世所罕有的。别说是一个个小小江宁府,就算是皇宫大内,夜无常也能够来去自如。 然而,他虽然一直待在陈幼怡的屋顶,却没有现身一次。他深知陈幼怡心中所虑。陈幼怡的忧虑,又何尝不是他的忧虑。 对于未来,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彷徨。 这么多年来,陪伴夜无常的,只有一把剑而已。他同样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结果,他只能一次次地悄悄前来,一次次地默默守候,再一次次地悄悄离开。 然而,男人毕竟是男人。在夜无常最后一次离开陈幼怡的院子时,看着她婆娑的身影,似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 在经历了顾小北和陈静初连续几天的“紧密保护”之后,这一次出门,方淮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今天和丰泰布行的徐掌柜做过最后的交接之后,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不管他打不打算做什么,这样被人“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怎么都是不好受的。 明天开始,终于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出门之时,方淮安望了望今天的大好阳光,眯着眼睛笑了笑,随后彬彬有礼地朝顾小北和陈静初作了一个手势,“二位,请!” 陈静初和顾小北交换了一眼目光,便持剑拱手说道:“方伯伯请。” 方淮安也不再客套,呵呵一笑,带着手下走在了前面。 陈静初和顾小北带着江宁府的捕快紧随其后。虽然方淮安这几天老实了不少,但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今天,方淮安最后的机会。他有什么坏招,一定会在今天使出来。 黎明前让人松懈的最后一刻,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而一路上,方淮安偶尔回头瞥见他们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却是嘴角微扬。 到了丰泰布行,徐掌柜早已候在了门口,毕恭毕敬地把方淮安一行人迎了进去。在商场沉浮多年的徐掌柜自是精于世故,如果说他对于衣食父母的方淮安是谄媚,对陈静初这个江宁城的“守护神”就算是恭敬。 陈静初也明白这些商人的生存之道,对于徐掌柜的作态也没有多说什么,向他点了点头,便进入了布行。 倒是徐掌柜心知陈静初生性耿直,不免有些汗颜。 而方淮安对于徐掌柜的阿谀奉承,倒是一点不落地全部兜着接下,大摇大摆地踏入了布行。 在京城里面对那些达官显贵,他方淮安何尝不是这副嘴脸?此时来到地方上,再不好好端着享受享受别人的吹捧,那人活着可就太没意思了! 进入丰泰布行后,徐掌柜先是把他们迎进了一间接待贵客的雅间。一众官兵依次守卫在布行门口和雅间门外,陈静初自然也被迎了进去。顾小北也沾着光跟在陈静初身后。 不过,也只有方淮安有模有样地接受了徐掌柜奉上的西湖龙井,陈静初和顾小北都微笑着婉拒了。 顾小北实在是看不惯方淮安这副样子,便小声地向陈静初嘟囔了一句,“刚出门就喝茶,也不怕一会儿被尿憋死。” 陈静初听罢,不禁窃笑了一声。 方淮安睨了他们一眼,虽然对他们说的话听得并不真切,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的闲话。他撇了撇嘴,顿时就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兴致,便放下茶盏对徐掌柜说道:“老徐啊,咱们去看看货!” 徐掌柜看见顾小北和陈静初在讥笑方淮安,心中本是十分紧张,生怕这位太岁爷突然发起火来,让到手的生意飞走了。此时听见方淮安说要去看货,立马喜从中来,谄笑着说道:“货早就已经备好了,大人这边请。” “嗯——”方淮安拉着长长的官腔应了一声。然而,他微微眯起的眼角却又瞥见了顾小北那副不屑的神色。 方淮安的兴致顿时又少了大半。 这就好像一名剑客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天下无敌的时候,突然被人从旁边泼了一盆凉水。关键是,这盆凉水他还没有躲过,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就有点尴尬了。 连方淮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顾小北的眼光。或许是因为,他从京城来到江宁办皇差,以为自己可以是一条龙,横行无忌。但在真正的顾小北眼里,他始终都是一条蛇。 即便现在的顾小北已经失忆了。 “咳咳!”方淮安又整理了一番姿态,便大踏着步离开了雅间。 徐掌柜走到陈静初和顾小北身边时,又笑呵呵地朝他们摆了摆手,“大小姐,这边请。” 陈静初点了点头,便和顾小北一起跟在他们身后向库房走去。 方淮安来到库房后,先是拿着账本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番品类和数目,接着又挑几匹丝绸看了看成色。不得不说,这些事情,方淮安做的还是相当认真的。 毕竟是替皇家采办,但凡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是要被直接问责的。 验收完毕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对徐掌柜说道:“老徐啊,就是这些了。别的话也不用我交代了,这些东西大都是皇家用的,尤其是里面的轻云纱和月容纱,皇后娘娘和后宫里的几位贵妃尤其喜欢,一定要选最好的,半点都马虎不得。” 说到这里,他又向站在门口处的顾小北瞥了瞥,见顾小北仍是四处张望着,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他的目光便又沉了下来。 这个时候,徐掌柜又急忙逢迎道:“大人放心,给您办事,草民定是擦亮了眼睛的。” 方淮安却是陡然一怒,“什么叫给我办事?我们都是给朝廷办事!给陛下办事!” 第105章 遇袭 面对方淮安突如其来的怒火,徐掌柜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他毕竟还是机灵的,脑袋瓜一转,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于是便向方淮安凑了凑,低声说道:“大人放心,属于您的那份,草民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方淮安一听,立即挺直腰板咳嗽了两声,并向门口处的陈静初望了望。 陈静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徐掌柜的话,只是见方淮安向这边望来,她便把视线移了过去,表示她对他们那些蝇营狗苟的事并不关心。 方淮安见状,倒是放心了一些,又急忙向徐掌柜摆摆手道:“慎言,慎言。” “哦,哦。”徐掌柜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向陈静初这边望了望,见陈静初在看向别处,也松了一口气。 方淮安看着他额头上慢慢渗出的汗水,不禁撇了撇嘴,丢下他向别处走去。 然而这一次,他才刚刚摸上一匹丝绸,身体里某些部位就突然有了感觉。他眉头一皱,急忙拉过小心谨慎地跟在他身后的徐掌柜,问道:“老徐啊,你们这儿的茅厕在哪?” 徐掌柜初闻言有些不解,还以为这位方大人又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再看看他这样一副憋得难受的样子,便知道他是真的要找茅厕,于是便急忙挥挥手道:“阿福,快带大人去解手。” 名叫阿福的伙计立即上前,伸出手来向方淮安示意了方向,“大人,这边请。” 临走之前,方淮安还向徐掌柜递过了一个抱怨的眼神,搞得老徐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你内急,关我什么事? 方淮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瞥了顾小北一眼,对于他的一语中的倒是颇有些愤懑。 顾小北起初还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想通了个中缘由,望着仓皇而去的方淮安,他又忍着笑对陈静初说道:“看,茶水喝多了!” 陈静初听罢,不禁一声浅笑。 徐掌柜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却是捏了一把冷汗。他对于方淮安,可是巴结都来不及,谁曾想这两个人却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拆台。关键还在于,碍于陈静初的身份,他还不好说什么。 徐掌柜是真怕他们惹了方淮安一个不高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让他到手的生意都飞了。 却说阿福领着方淮安一路到了茅厕,方淮安就火急火燎地钻了进去。解裤子,开闸,放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实在是好不流畅。 泄完洪之后,方淮安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谓是畅快淋漓。 然而,就在他快要提上裤子的时候,忽然看见眼前剑光一闪,随后便听到头顶轰然一声巨响,接着茅厕顶棚破裂,四散开来。夜无常从天而降,剑尖直指方淮安。 方淮安心头一惊,脚底一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可偏偏是他身形的这一偏移,躲过了夜无常致命的一剑。然而,夜无常的剑也刺在了两腿之间的地面上,距离他的关键部位只有咫尺之隔。 方淮安吓得差一点再次泄洪,连裤子都不顾提上,便连滚带爬地向茅厕外蹿去。 夜无常目光一凝,随即一剑上挑,破空而起,利剑裹挟着凌厉的锋芒,把并不坚固的茅厕瞬间破开。幸好方淮安命大,逃的及时,此时已经爬出了茅厕,否则一定会被这道剑气劈成两半。 尽管如此,当他回头看到四散飞离的茅厕后,仍是吓得心胆俱裂,裤子提了几次都没有提上,急忙大呼道:“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站在一旁的阿福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别说一点忙都帮不上,更是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半步都挪动不得。 方淮安一边大呼一边狼狈地向远处逃窜,夜无常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破开茅厕之后,便立即飞身而起,飞剑来取方淮安。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夜无常的剑尖离方淮安只有咫尺之隔,方淮安就要放弃希望,眼前一黑闭上了双眼,只等生死由命。 不想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铿锵”之声,利剑却是没有刺穿方淮安,他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只是,裤子掉了。 当他终于敢睁开眼睛之后,才看到果然是陈静初挥舞着三尺长剑,击退了夜无常。 看着陈静初翩翩而起的身影,方淮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人!大人!” 这个时候,赵彪也终于带着一众官兵赶了过来。众官兵和捕快看到刺客竟是夜无常时,纷纷拔出了腰间佩刀,白刃相向。 赵彪这边,只是焦急地安抚方淮安,“大人,你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方淮安此刻却是出奇地冷静了下来,拍了拍赵彪,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正在交战的陈静初和夜无常。 顾小北也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他同样盯着前方,对于夜无常突然来刺杀方淮安,感到十分意外。 他的目光又微微下瞥,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方大人,快把裤子提好!” 方淮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裤子掉在地上,露出两条……并不洁白的大腿。他慌忙提上裤子,系好腰带。一双眼睛又贼溜溜地向四周瞄了几眼,一众官兵和捕快虽然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那份独特的目光,就已经足够他尴尬。 这……这……以后还怎么在属下面前树立威信? 算了,反正他也没多少威信…… 赵彪杵在方淮安身边,也是十分汗颜。 顾小北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另一边,陈静初和夜无常打得自是十分激烈。但是,普通人虽然看不出来,但在行家眼里,他们彼此之间却少了许多锋芒。 二人利剑相撞、互相角力之际,夜无常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我是来杀他的,为什么拦我?” 陈静初也轻声回道:“他死在这里,我们都有麻烦。” 利剑只是碰撞了一瞬,便迅速分开,两个人也就只是交谈了这么一句。但是当二人再次剑锋相交时,陈静初沉声说了一句,“走!” 夜无常立即会意,一个飞身而起,转瞬间就站在了对面的屋顶上。速度之快,当真令人咋舌! 他颇有些自得地回头望了陈静初一眼,陈静初也未做片刻犹豫,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提起利剑飞身来追夜无常。 夜无常略微一滞,见陈静初的身法也是不俗,自然不敢怠慢,也立即提气轻身,迅速向远处遁去。 “大小姐!” “静静!” 地面上,陆明和顾小北见陈静初一个人去追夜无常,立即大呼了一声。然而陈静初和夜无常踏在屋顶上越走越远,哪里还听得见他们的呼喊。 “走,快走!去追大小姐!”陆明立即向众捕快吩咐道。 顾小北却等不得他们,自己一个人率先追了出去。 然而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离开之后,一个身影又从屋顶翻下。身影看起来偏于纤弱,应该是名女子。 丰泰布行,离飘香院不远。 第106章 皆大欢喜 江宁府众捕快追出之后,方淮安也带着人跟在了后面。 然而,夜无常的轻功卓越自不必多说,陈静初的身法也不差他多少,两个人一路上飞檐走壁下来,早就把众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饶是功夫还算不错的陆明同样在他们对面的屋顶上踏瓦而行,也根本追不上他们。 顾小北在地面上望着陈静初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禁更加着急。虽说陈静初的功夫远在夜无常之上,但在他看来,夜无常此举明显是在引陈静初去追。陈静初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地追了上去,顾小北真怕会出什么意外。 而夜无常或是猜到了陈静初的用意,或是由于剑法上不如陈静初,要在轻功上分个高下。总之,夜无常回头望了望奋力而行的陈静初,莞尔一笑,又把他的身法发挥到极致,步伐是越来越快。 陈静初目光微凝,显然是有些意外夜无常的轻功。她已经用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没想到夜无常还能更快? 源自习武之人的骄傲和倔强,使得陈静初不会轻易服输。她又运起一口真气,贯通经脉,再次加速前行。 这一次,众人更是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息了。 却说夜无常一路疾行,来到郊外的树林后,才终于停下。当他双脚落在草地上的时候,望着陈静初仍然穿梭在林间的身影,约莫着距离他还有数十丈,夜无常不禁会心一笑。 随后,他便怀抱长剑,默默地立在那里等待陈静初的到来。 陈静初落地之时,故意远离了夜无常一些,借此来掩饰自己的些许狼狈。 她稍稍喘了几口粗气,夜无常却并没有回过头来,仍是抱剑而立,微微一笑,尽显作为胜利者的得意和宽容,给足了陈静初面子。 然而,陈静初毕竟底蕴深厚,稍稍调息之后,气息很快就平复下来。 只见她长剑归鞘,神色仍是傲然,并不显半分落势地说道:“夜无常,轻功不错。” 夜无常微微一笑,并没有作答。 赢了就行了,别的不需要多说。 陈静初见他无言,便又恢复了冷峻,“说,为什么要杀顾小北?” 夜无常收敛笑容,神色微微一凝,“受雇于人,雇主的消息,我不能说。这是行规。” 陈静初闻言,面色一冷,目光微凝,但她却并没有继续出言逼迫,而是在等夜无常作出选择。 夜无常自是知晓她的意思。他低眉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一次我是真不知道。他们做事很谨慎,我被蒙着眼带到了洛阳城外的一处院子,离开的时候也是被蒙上眼睛带出去的。那座院子很是隐秘,匾额和楹联上一个字都没有。不过,看院子的装潢和那些人的打扮,可以知道他们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而且,方淮安也是他们派来杀顾小北的,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夜无常顿了顿,又说了一句,“顾小北的身份也一定不一般。” 陈静初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也在细细捋清其中的细节。等夜无常说完,她又开口问道:“是方淮安亲口告诉你他是来杀顾小北的吗?” “嗯,没错。那天晚上我劫持他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的。”夜无常说完,灵光一闪,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终于转过身来,略显惊愕地看着陈静初,“而且,他说是‘上头’!” “上头?”陈静初也突然一惊。上头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陈静初不可能不清楚。方淮安所说的上头,一定是位高权重之人。这意味着,这件事恐怕会比她预料的复杂得多。 然而,陈静初毕竟是沉稳之人,惊愕了一瞬之后,她的心神便很快平复下来,又望着夜无常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夜无常微微一怔,“陈静初,你的意思是你会放过我吗?” 陈静初却没来由地有些恼怒,“夜无常,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又是因为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纵容你继续胡作非为!走上正道,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忠告。” 夜无常听罢,紧绷的神色一瞬间缓和了许多,他张张嘴想要问些什么,最终却仍是没有开口。 “我本来打算替你们杀了方淮安之后就离开。既然你不需要我杀他,那我现在就走。” 陈静初转过身来,侧对着夜无常,双手抱在身前,俨然就是一副“慢走不送”的姿态,“以后别再来找她了。” 微风徐徐地拂过林间,引得树叶和草地飒飒作响。夜无常站在那里,神色凄然,怔怔地望着陈静初,却是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也没有挪动一寸。 良久之后,陈静初似乎心有不忍,又望了夜无常一眼,语气较之前已经柔和了些许,“你们不合适。” 她这一句话带给夜无常的,不知道是心跌到谷底彻底失望之后的平静,还是稍稍陈静初态度的缓和又令夜无常升起了些许希望。总之,夜无常的心情意外地平静了许多。 这个时候,陈静初耳边微动,似乎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便急忙向夜无常说道:“快走!他们就要来了!” 夜无常向来路望了望,果然也感到了一些动静,他不再犹豫,向陈静初丢下一句话后,便迅速飞身而起,消失在密林深处。 “南飞剑,我还会回来的!” 夜无常留下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对她的警告视若无睹。陈静初很想再追上去教训他一番,但终究还是理智胜过了冲动——既然答应放他走了,就不能再作出这样引人注意的事。 夜无常这边才刚刚消失,另一边就响起了陆明和顾小北的呼喊声。 “大小姐!大小姐!” “静静!静静!” 话音未落,众人就已经冲了上来。 顾小北的体力较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加之最为担心陈静初,所以第一个冲上前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陈静初一番之后,才焦急地问道:“静静,你没事?” 陆明等一帮捕快很有眼力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半点要抢他风头的意思。 陈静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但那副桀骜的样子,分明就在说“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顾小北“哦”了一声,便知道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陈静初是谁?她怎么可能有事? 一个激灵,他又急忙向陈静初问道:“静静,夜无常呢?他在哪?” 陈静初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转了两圈,像是并不习惯说谎,干脆地说了两个字,“跑了!” “跑了?”顾小北望了望树林深处,再看着陈静初这副极尽掩饰的神色,显然是有些不信。 这个时候,方淮安一行人也终于匆匆赶来,正好听到陈静初说夜无常跑了。方淮安有些愕然,也有些失望。夜无常毕竟都出手杀他了,他当然希望能抓住夜无常,否则今后就要寝食难安了!谁知道夜无常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到时候还有没有陈静初这个高手在他身边保护他? 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怎么苛责陈静初,只是打掉牙往肚里咽,把这份不安藏在了自己心里。 顾小北对这前前后后的关系,也暗暗推敲了一番。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他也做了一个聪明人,对陈静初故意“放跑”夜无常一事,没有再过多追问。 随后,一行人便打道回府,皆大欢喜。 第107章 回京 第二天,方淮安便按照原定计划,准备返回京城。装满了十几大车为朝廷采办的丝绸,方淮安自己也是吃得盆满钵满。对于江宁府众人来说,送走方淮安,也是送走了一个大麻烦。 所以,府衙前的送别场面,竟意外地显得格外热情。 “弟妹,侄女,在贵府叨扰多日,本官甚是不安啊!待本官回到京城之后,一定禀明圣上,文远兄清正廉洁,秉公执法,不可屈居江宁,应当委以大任啊!”方淮安满怀热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被陈文远的作风感动到,还以为他在江宁这段日子,和陈家人相处得多么融洽,或者真的受了陈家什么恩惠。 但方淮安却永远都是这副样子。他的处事风格,使得他很难和别人彻底闹僵。无论之前闹得多么不愉快,事后却总能笑脸相对。 陈文远不在,江宁府自然以周夫人为首。她同样笑盈盈地向方淮安回应道:“方大人说的哪里话,你和我家老爷有同窗之谊。你来到江宁,自应该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大人不嫌我们招待不周就好,哪里来的不安之说。” 周夫人一边说着,方淮安也一直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不想周夫人却突然话锋一转,“至于……” 方淮安突然神情一滞。 周夫人又破颜一笑道:“至于向圣上引荐的事,就不麻烦方大人了!我家老爷自知才德浅薄,能够治理好江宁,就已经是承蒙圣恩,又怎敢不知天高地厚,做那飞黄腾达的美梦。” 顾小北在一旁听到这番话,不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周夫人这话说的,不免有些笑着打了方淮安的脸。她的言外之意,莫不是你方大人还不干不净的,我家老爷怎么敢和你轻易攀上关系?若是你方大人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被圣上治罪了,圣上再想起来你曾经举荐过我家老爷,那我老爷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其实,方淮安的话也就是客套一番,凭他一个户部员外郎的身份,其实是很难在圣上面前说上话的。再退一步说,以方淮安明哲保身的性子,即便能够在圣上面前说上话,举荐同僚的事,他也不会轻易开口。 但不管怎么说,周夫人的话还是有些打脸,令方淮安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他毕竟是官场老手,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是一副笑脸相对,“弟妹谦逊了!谦逊了!” 说完这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他又睨了陈静初一眼,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拍打着。那副样子,真的像是一个长辈在语重心长地嘱咐一个晚辈。可是自从他抓住陈静初的手后,顾小北就一副老虎护食的样子,瞪瞪他,又瞪瞪他的“大猪蹄子”。 方淮安却是视若无睹,“侄女啊,你可是你爹的心头肉啊!我和你爹有同窗之谊,这点情谊,你爹是清楚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亲闺女一样看待!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说完,又看了顾小北一眼,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你……你……”顾小北气得火冒三丈,指着方淮安的脊梁骨,却是半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在他看来,方淮安就是故作正经,为老不尊,趁机揩油。 倒是陈静初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对于方淮安的忠告,她自有她的一份考虑。 而周夫人瞥着这边的情况,同样目光深沉。 方淮安回到自己的马车边上,便又转身向众人拱了拱手,“弟妹,侄女,本官这就告辞了!可惜等不上文远了,他日你们得空到洛阳来,本官做东,再好好招待你们一番。” “方大人慢走。” “方伯伯慢走。” 江宁府众人一声欢送,方淮安呵呵一笑,随后便大手一挥,“启程!” 却说这方淮安的回程自是与来时大不相同。从京城来江宁,两手空空轻车简从,所带官兵最多不过是护卫他自身安全。但是回程之时可是多了十几大车的丝绸,虽说是朝廷官办的东西,又是太平盛世,敢来劫这些东西的匪类,真怕不是脑袋进屎了! 但不管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场面,都注定回程不能像来时那么简单。护卫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江宁府的身上。这也是江宁府的分内之事。 而在江宁府中,邢捕头随陈文远外出,这个担子就落在了陆明身上。 一路上,外围护卫森严,方淮安高坐在马车中,满面春光,甚至还哼着小曲,样子十分惬意。 唯有赵彪跟在马车外,心里却是十足的不安。挣扎了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开口问道:“大人,上头交给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我们就这样回去,上头的人会不会怪罪我们?” 方淮安哼着小调晃着脑袋,似乎完全不把这点事放在心上,“赵彪啊,你觉得大人我在这件事上尽力了吗?” 赵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才敢答道:“尽力了!” “尽力了?那不就行了!”方淮安直接说道:“大人我为了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可谓是尽心尽力,最后甚至还害得我被夜无常刺杀,遇到了生命危险。至于没有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也是他命不该绝,怪不得大人我的!” “可是……”赵彪仍然觉得不妥。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回去!”方淮安却是十分干脆,继续哼着小曲晃着脑袋。 其实,他正是看得透彻,才没有狠下心来对顾小北下死手。不管顾小北是不是失忆了,他的身份毕竟在那放着。从表面上看,这些日子在江宁府发生的这些事,方淮安的确为了杀顾小北做尽了算计。这些算计,也足够让他给上头的人交差。尤其再加上夜无常刺杀他一事,更是给他添了一场苦情戏。 对方淮安来说,事情做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不管顾小北是不是失忆了,他的身份毕竟在那放着。如果方淮安真的杀了顾小北,那毫无疑问,他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无论哪个方面的人,都会让他死。而现在他只是没有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充其量是受到冷落,再严重点就是仕途受限。可不管怎么说,都比没命了好。 神仙打架,他一个凡人本来就不应该跟着瞎掺和。现在既然掺和进来了,能够全身而退,就已是万幸。 方淮安一直都是个明白人。 只是这些话,他不会对任何人说。 第108章 离别 这边送走了方淮安,江宁府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有陈幼怡,仍在屋子里长吁短叹,顾影自怜。 她的手里拽着一件黑色的衣衫,从样式来看,依然是她前阵子在做的那件。只是,衣角上的那对鸳鸯,仍然只有一只鸳鸟,而没有鸯鸟。 正当她仍在失神的时候,屋子里突然滚进来一颗石子。陈幼怡心里一疑,便起身随着石子滑过的轨迹向屋外走去。 当她来到屋外时,看到果然是夜无常站在对面的屋顶上。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陈幼怡顿时一喜,露出了一副春风满面的笑容。 夜无常也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微风卷起的花瓣在庭院里前前后后地起伏着,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像是有天然而成的节拍一样,跳着欢快明媚的乐舞。 二人相视这一眼,便如同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如痴如醉。 良久良久之后,微风渐渐停下,花瓣也顺势落在了地上,夜无常才开口说道:“小姐,我要走了。” 陈幼怡的神情随之一黯,却也没有太多的激动,似乎这个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栽着头,毫无生气地问了一句,“公子要走了吗?” “嗯!”夜无常点头应了声。 “公子要走了吗?”陈幼怡又重复了一遍。 夜无常微微一疑,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嗯。” “公子要走了吗?”陈幼怡像是在自说自话。 夜无常见状,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他的左脚用力地向前踏出一步,引得脚下的瓦片一阵脆响。 不过,他也只是踏出了这么一步,没有不管不顾地飞扑到陈幼怡身边,紧紧地抱住她。 但不得不说,他是想这样做的。 陈幼怡也是希望他这样做的。 夜无常只是强压下了这份激动,这份怜惜,神色颇为挣扎,“小姐,我还会回来的!” 陈幼怡闻言,骤然一喜。那副笑容,就像三月里初绽的桃花一般,温暖着夜无常干涸的心田。夜无常眼底里的一点阴霾也一扫而尽,转而熠熠生辉。 陈幼怡终于抬起那件始终拽在手里的衣衫,向夜无常说道:“夜公子,这是我为你做的衣裳。只是到了最后,这对鸳鸯也没有绣完,只绣了一只鸳鸟。既然你要离开了,不如就把这件衣裳带走!天渐渐凉了,希望它能够为你遮挡一些风寒。” 夜无常望着衣角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鸳鸟,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然而他也只是点头答应,陈幼怡举着衣裳足足举了半晌,他都没有一点动作。 陈幼怡不禁一疑,“夜公子?” “小……小姐……”夜无常显得有些局促,“我不敢下去……我怕一下去,就不愿意离开了……” 陈幼怡听罢,不由得有些怔怔然。她眉眼婉转了一瞬,才又抬头说道:“那这衣裳……” “小姐抛出来,我自会接住。”夜无常淡淡地说道。 陈幼怡又是一疑,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她再怎么用力,也抛不到夜无常的面前,他又要如何接住?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相信,夜无常既然这样说了,自是有他的办法,于是便用尽了生平力气,将衣裳抛上了半空。 绣着一只鸳鸟的衣裳浮在空中,只见夜无常右手一扯,迅速解下腰带,接着玄色的腰带一甩,便缠住了空中的衣裳,将它勾了回来。 衣裳落在夜无常怀里的一刻,他的腰带便又系好,并无半分失态。 陈幼怡见状,又是一喜。 夜无常端详着那只目光如炬的鸳鸟看了许久,才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小姐,我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把匕首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从小我便贴身带着,今天就留给小姐作个念想!” 说完,只见他目光一动,似乎心有疑虑,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小姐放心,这把匕首没有见过血。” 陈幼怡起初听到他要送自己礼物,自是十分高兴,但听到他后面的话时,却不禁一疑。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夜无常的用心,同时也感受到了男人粗犷和率直背后的细心。 陈幼怡一笑道:“夜公子,谢谢你。”随之,便慢慢摊开了双手。 夜无常同样淡淡一笑,便把匕首轻轻地丢了下去。 匕首稳稳地落在陈幼怡手中,她便如获至宝般地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她发现,这把匕首模样出奇地精致,上面还雕琢着特殊的纹路,越往中心越是密集,最后似乎形成了一片叶子。 陈幼怡觉得,这样的物件,绝不像寻常富贵人家所有。夜无常的身世,或许并不一般。 而夜无常看着她那副欣喜的样子,内心同样释然。 然而陈幼怡的眉眼正是雀跃之时,神情却又突然一黯,仰起头来问了一句,“夜公子,我能跟你走吗?” 夜无常同样一怔,望着陈幼怡,目光通透而坚定,“小姐,我会回来的!” 经过数个日夜的思考,夜无常已经决定,不能带着陈幼怡和他一起受苦,不能让陈幼怡过上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要离开,他要去想办法,让自己可以活在阳光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初尝情事的男人,只道自己会回来,却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去问,陈幼怡会不会等他?或许在他看来,他会回来,陈幼怡就一定会等他。又或许,他只是会回来,假若彼时陈幼怡已经芳心他许,他也会默默接受。 他只道会归来,却未让佳人待。 说完这一句,他又盯着陈幼怡看了一眼,把她的一颦一笑,一发一缕,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随后,便转身欲去。 “夜公子!” 身后又响起了陈幼怡温婉的声音。夜无常停下脚步,便听陈幼怡继续说道:“夜公子,无常,这个名字不好。这是你的本名吗?” 夜无常闻言,不由得温润一笑,为女孩的体贴细腻感到舒心。自从师父给他起了“夜无常”这个阴森的名字之后,他的本名莫说没被人叫过,就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男人侧过半张脸向陈幼怡微微一笑道:“不是。我的本名叫叶朔。” 陈幼怡听罢,再次绽放出如花的笑容,转而又低眉念叨着,“叶朔,叶朔,叶公子,好名字。” 看着陈幼怡高兴的样子,夜无常又是一笑,便没再打任何招呼,就飞身离去了。 陈幼怡抬起头来,望着空荡荡的屋顶,心里也同样如这苍茫天地一般空荡。 …… 方淮安离开江宁之后,陈文远便也准备回来了。而在陈文远回来之前,顾小北还做了另一件事。 此刻他正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两指轻轻扣击着桌面,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也在屋门外徘徊,似有所待。 但若仔细数一下人头,便会发现,江北一枝花中少了阿枝一人。而众人翘首以待的,正是阿枝。 至于阿枝去干什么了,那要等他来了之后才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并没有让众人过多等待,阿枝就已经一路飞蹿着跑了回来。 阿江等人在屋外一接到他,就急忙给他递了一碗水。阿枝接过碗来咕咕噜噜地喝了下去,便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小北猜对了。我看见他们钻进了柴房。” 阿枝刚刚说完,还没等阿江他们反应过来,顾小北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脚蹬开屁股下的椅子,气势汹汹地说道:“走,柴房!” 第109章 捉奸捉双 却说顾小北带着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阿枝所说的柴房。眼看着到了柴房门口,顾小北却骤然停下了脚步,搞得后面的人差点撞在了他的身上。 听着柴房内微不可闻的动静,顾小北面色如土,谁都不曾想到他竟然大步上前,重重地敲了敲门。 这一声敲门,着实把里面的人吓了个魂不附体。 顾小北庄重地咳嗽了一声,“里面的人听着,赶紧穿好衣服,我数三声之后就要进去了。我可没兴趣看你们光着膀子。” 里面的人……正是杏儿……和另一个男人。 而顾小北要做的事,正是捉奸。 二人在柴房里正是翻云覆雨情意正浓,却突然被人掐着脖子打断,已是心惊胆战。杏儿再听到顾小北的声音,就更是张惶,“顾小北,他怎么来了?” 然而容不得她过多犹豫,顾小北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一——” 杏儿一急,立马拿过一旁的衣物盖在自己身上,并顺手把男人的衣服也塞了过去。 男人是府衙里的家仆,模样倒是有几分俊俏,否则也入不了杏儿的眼。但是这个时候,男人早就吓破了胆,即便接过了衣物,也还是一副怔怔的模样,不断颤抖着。 要知道,在民风并不开明的古代,通奸是一项十分严重的罪名。按照大靖朝的律法,私通的男女至少是要被浸猪笼的。而其中尤属奴仆私通刑罚最重,他们这样的,估计是要判凌迟…… “二——”顾小北的声音再次响起。 杏儿一个激灵,似乎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认命,于是她一边急急忙忙地把衣服塞给男人,一边说道:“快,快,快从窗户逃走。只要不让他看到你,就什么事也没有。” 男人一听,简直如获大赦,扯过衣服也顾不得穿上,便向窗户跑去。 “三——”顾小北拉长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柴房里慌乱的脚步声。于是,他便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拦住家仆。 “杏儿,衣服穿好了!我可要进去了。” 顾小北这边说着,杏儿又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裳。她捋了捋头发,又朝窗户望了一眼,见男人马上就要打开窗户逃走,心里的石头也准备落地。 只要男人逃走了,凭着她伶牙俐齿的劲儿,总能找到合适的说辞,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反咬顾小北一口。 想到这里,杏儿的心里甚至出现了一丝暗喜。 然而男人打开窗户的一瞬间,随着男人表情的瞬间僵硬,杏儿的心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整个人像散架了一般,瘫软下来。 窗户外,阿一阿枝和阿花人手一只柴火棍,满面凶相地守在那里。 看到仓皇出逃的家仆,几人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 顾小北远远瞥见这边的动静,便知道事情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给了杏儿足够的时间,柴房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于是,他便果断地推门而入。 顾小北和阿江几人的身影出现在杏儿面前这一刻,杏儿的心才是彻底凉了。 另一边的男人,半裸着身子,跪在地上,只是朝顾小北磕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一阿枝和阿花早已翻过窗户进来,站在他身后,以防他再次逃跑。 顾小北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却是叹了一口气,又找了一个凳子掸掸灰尘,惬意地坐了下去,才终于开口说道:“杏儿啊,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办啊?” 杏儿一听,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匍匐着跪走到顾小北面前,磕头求饶道:“顾公子,顾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们,杏儿和阿合下半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顾小北听罢,却是没有理会杏儿,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叫做阿合的男人。 男人仍然匍匐在地上,不敢直起腰来。 “你是西院里的花匠张合?你可知道,和主人家的婢女私通,在咱们大靖该判什么罪名吗?”顾小北平淡的话语中,也夹杂着些许威严。 “知……知道……”男人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 “知道?知道你还敢做这种事?色胆包天了吗?”顾小北突然严厉起来,吓得张合浑身颤抖,最终都没有再答一言。 顾小北这一怒喝,也断绝了杏儿的所有希望。是啊,她几次三番地针对陈静初,如今让顾小北抓到她的把柄,她哪里还有活路? 顾小北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悠悠地说道:“杏儿啊,你求我放过你,但你给静静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放过她?那个时候我就在琢磨,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会有那种药?” 说着,他又瞥了张合一眼,张合的目光中满是惊骇,显然杏儿给陈静初下药的事,并没有告诉他。 顾小北又继续说道:“现在看来,原来是你自己用的!” 此时此刻,杏儿面色如铁,显然已经没有余力再为这种事感到羞耻。 夜无常的风波结束之后,陈静初和陈幼怡重归于好,但顾小北总有点担心,杏儿那个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在陈幼怡面前乱嚼舌根,破坏了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于是,顾小北便让阿一和阿枝盯着杏儿的举动,希望能抓到她的一些把柄。 当阿一阿枝发现她和西院的花匠张合眉来眼去的时候,顾小北就有了一些猜测。再加上今天阿枝又发现杏儿鬼鬼祟祟地去找了张合,再想起她给陈静初下药一事,顾小北更有了八分确定。 于是便留在阿枝一人跟踪他们,他和其余人等待消息,只等捉奸捉双。 杏儿听了顾小北的话,便终于确定他果然是来报仇的。她幽怨地瞥了顾小北一眼,已是心如死灰,竟还有几分梨花带雨,“顾小北,今天我落在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杏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我不能看着你们一直欺负小姐。杏儿问心无愧!” “哟,还挺硬气!”顾小北不禁一声嗤笑,“那你说说,如果让大家知道陈幼怡教出的丫鬟和下人私通,那这江宁府上上下下,以后还会不会欺负你们家小姐?” 杏儿一听,不禁怒火中烧,瞪着顾小北骂了一句,“顾小北,你无耻!” 第110章 恶趣味? 顾小北听罢,更是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大脸说道:“我……我无耻?我的小姑奶奶,现在是你和男人私通被我抓住了,你居然骂我无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等人也忍不住一声嗤笑。杏儿的话,真是比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还新鲜! 任杏儿再如何牙尖嘴利,这一次却是嘟囔了半天,都硬是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顾小北索性拍了拍手,干脆地说道:“行了,这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便转身欲走。 杏儿和张合怔了怔,又相视一眼,却像是认命了一般,再没有半点哀嚎。 然而顾小北走了两步,便自己停了下来。对于如今的局面,他好像还不够满意。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便又转过身来,走到张合面前,蹲下身来,显得特别地平易近人,“张合,你要是想让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张合和杏儿一听,眼里顿时就有了光亮。 顾小北说着,又朝李狗蛋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我跟你说,你让杏儿陪我这位兄弟一晚,就是这位……” 狗蛋本来正走向顾小北,却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吓得一下子定在了原地,甚至还往后缩了两步。 “你过来啊!你怕什么!”顾小北喊了两声,便也不再管狗蛋是否过来,继续跟张合打着商量,“让杏儿陪我这位兄弟一晚,我就放过你们,怎么样?” 他这一通话,听得江北一枝花几人也是一阵诧异。他要搞什么? 张合听罢,却是一副怔怔的样子,栽着头半晌都没有说话。 杏儿在一旁,却已经吓得挂上了两行泪水。 顾小北见他无言,也没了耐性,又转过头来笑呵呵地向杏儿问道:“杏儿,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次,杏儿呜咽着还没有说出口,张合便冷不防地抢先说道:“不行!死就死,我不会让杏儿做这种事的!反正我也是贱命一条,下辈子,我还要和杏儿在一起!” 张合说完,便朝杏儿咧起嘴笑了起来。杏儿哭得梨花带雨,但也是明媚一笑。 这一刻,他们倒像是一对甘愿为爱赴死的痴情男女。 顾小北却像是有些失望,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蠢人啊!活着才有希望。活下去,今天有杏儿,明天还可以有红儿绿儿,莺儿燕儿,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张合意外地挺直了腰板,向顾小北回驳道:“顾公子,你是江宁府的贵客,可能你看不起我。但我和杏儿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不怕死,但请你不要侮辱我们!” “不怕死?”顾小北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正当张合和杏儿狐疑之际,顾小北又蹲下身来,和蔼可亲地和张合打起了商量。他这副笑呵呵的样子,最让张合感到胆颤。 “张合,你看啊,杏儿总是想要害静静,我就是替静静报个仇。我的主要目的是杏儿,其实也没想拉你下水。本来弄死杏儿之前,我还想搞臭她,但你们现在这副样子,说不定还看得外人挺感动的。这让我很难做啊!” “这样,等到公开审讯的时候,你就说是杏儿勾引你,还给你下了药,把罪名都推给杏儿。我再向岳父大人求求情,给你留一条活路,怎么样?” 他这一番话,不可不谓之诛心,令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先前他开出的条件,是两个人同生共死,彼此之间多少还留些相依相偎的念想。况且张合如果真的答应让杏儿做那种事,就算活了下来,他也无法再面对杏儿。 而现在顾小北让张合和杏儿一个生一个死,并且还让张合甩得干净,这……就更容易生出背离之心了。 杏儿惊惧地盯着张合,只等他的回答。张合越是沉默,杏儿的心里就越是没底。曾经那么多的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到头来难道还是错付了吗? 顾小北同样审慎地盯着他。 沉默了半晌之后,张合却突然冷笑一声,“顾公子,你还是给我们一个痛快!如果是换我去死,说不定我还会答应你。” 他又面向杏儿道:“杏儿,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我刚才只是在想,有没有法子让你活下来,让我去死。可是我终究是没有想到。” 张合这边说着,杏儿在一旁已是感动得喜极而泣。却不想顾小北又做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动作——站起身来十分嫌弃地捋了捋胳膊,“咦——你们臊不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北一枝花几人看着顾小北,却是有些疑惑。在他们看来,杏儿和张合也算是一对痴人。虽然私通是罪莫大焉,顾小北要捉奸捉就是了,干嘛还这样羞辱他们? 江北一枝花疑惑,不解,甚至都想劝顾小北一劝。 谁知道顾小北似乎仍是意犹未尽,甩甩手道:“那行!你们就换过来,张合死,杏儿生,让杏儿活着受折磨,我看也挺不错!” 他这一语出口,别说杏儿和张合,就连阿一阿枝这几个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有些忍受不住,想要出言劝阻顾小北。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杏儿就是一声嗤笑,“顾小北,要杀就杀,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她又面向张合道:“阿合,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张合笑着点了点头。 顾小北又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上下捋了捋,“行了行了,你们肉麻不肉麻?这辈子过完再说,说什么下辈子!” 一边说着,他又是一脸嫌弃地往旁边的凳子走去。 然而他的话,却让现场的所有人都转不过弯来,一阵怔怔然。这辈子过完再说?这是什么意思? 顾小北落座之后,才一本正经地悠然说道:“杏儿,我也不逗你了。这件事原本我的确是很难办的。像你这样的丫头,心思歹毒,为祸主上,原本是一定不能留在府里的。尤其还让我知道你们作出了这种苟且之事。” 顾小北点了点两个人,让他们又有些心惊。 “我是真怕你这丫头带坏了二小姐,所以刚才就试你们一试。” 顾小北说到这里,众人又有些晃然。原来他刚才做的一切,竟然都是在试探杏儿? 杏儿和张合更是恍惚,一时间着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11章 世纪差异 顾小北又怅然地舒了一口气,“所幸的是,你们的表现还算让我满意。杏儿你也不是一个……” 说到这里,顾小北突然顿了顿,随后话锋一转道:“难听的词我也不说了。不过杏儿,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放过你,可不是被你们这些肉肉麻麻的话感动。而是因为你对二小姐确实是真心实意。如果真的办了你,那位小祖宗指不定会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过你算了。刚才既是试探你,也是敲打敲打你。” 他又指着杏儿,语气较刚刚严厉了几分,“不过杏儿,你要记住了,以后要夹起尾巴做人。倘若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今天的破事给你兜出来!” 顾小北的话,听得杏儿是一愣一愣的!怎么刚才还是要死要活的,现在就要放过她了?这大起大落地也太快了? 杏儿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怔怔地问了一句,“顾公子,你真的打算放过我吗?” 顾小北嗤笑一声,“杏儿,你这称呼换的倒是挺快。高兴的时候就叫我一声顾公子,不高兴了就直接顾小北,跟那谁似的。” 到底跟谁似的,顾小北一时间倒是没有想起来。事后他再回味起来,才终于发觉,跟桃儿似的!江宁府里的这些丫鬟,好像都是高兴了叫一声顾公子,不高兴了就直接顾小北。 ——我这么没地位的吗? 不过这个时候,顾小北却是没有细想这些,又继续说道:“我要是没打算放过你,就应该把老夫人请来,把大小姐二小姐都请来,这个时候,柴房外面应该挤满了江宁府上上下下的奴仆,而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 他的话又令杏儿的脊梁骨一阵发凉。倘若顾小北真的那样做了,那她杏儿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而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没有想到,而是他真的打算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杏儿才明白顾小北的话并无半分虚假。她急忙跪走到顾小北面前,不断地磕着头,“谢谢顾公子的大恩大德,谢谢顾公子的大恩大德。” 磕了两个头之后,她又急急忙忙地向张合挥挥手,“阿合,快来谢谢顾公子啊!” 阿合本来也是一愣一愣的,听到杏儿的话,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爬了过来,同样对顾小北一阵磕头,“谢谢顾公子的大恩大德,谢谢顾公子的大恩大德!” 他的旁边,杏儿也是不断地磕着头。 顾小北撇了撇嘴,对于他们的磕头感谢似乎并不怎么上心,“杏儿,放过你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说实话,我是很讨厌你的!毕竟你曾经对静静下过毒手。但是二小姐是在乎你的,我们家静静又特别在乎二小姐,又是个菩萨心肠,不愿跟你多计较。所以我才不跟你计较。你要愿意磕就磕下去,但可别指望我去扶你。” 事实上,放过杏儿这件事,对顾小北来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这还是来源于观念上的差别。在古代,男女私通可是重罪,轻则浸猪笼,重则凌迟都不为过。但是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人家男未婚女未嫁,自由恋爱而已,碍着你什么事了?吃你家大米了? 然而,在顾小北看来的举手之劳,在杏儿和张合看来,简直就是再造之恩。 杏儿听了顾小北的话,也知道他不是拘泥虚礼之人,便也不再磕头,挺起身来,笑得像朵花一样,“顾公子,我知道你和大小姐都是菩萨心肠。你放心,杏儿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绝对不敢再对大小姐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我也会好好服侍二小姐,并且还会劝二小姐和大小姐多亲近多亲近。” 杏儿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顾小北的心坎上。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挥挥手道:“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我们也不在这儿碍你们事了!” 说完,便带着众人准备离开。 该干嘛干嘛……杏儿和张合却是栽着头羞红了脸。经过了这么一个风波,他们哪里还有那种兴致? 而且,他们还觉得,顾小北这张嘴也真是……什么都敢说…… 当然,这也算是文化差异。在民风并不开明的古代,的确不是什么词都能上口的!但在二十一世纪就不太一样了! 再当然,这也有顾小北的个人原因。二十一世纪也不是什么锅都能背的! 走出柴房,江北一枝花等人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捉奸这么刺激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于是,阿一便凑向顾小北问道:“小北,你真的要放过他们?” “嗯,当然了!要不然还要怎么样?”顾小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阿一咋了咋舌,没有大刀阔斧地处置恶人,他总觉得有点遗憾。但又转念一想,杏儿和那个花匠阿合,好像也挺不容易的,放过他们就放过! 其余几人大多也是这样的想法。众人交换了一眼目光,便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却说顾小北在这边捉奸的时候,陈幼怡正待在陈静初的房间里,两姐妹之间的感情自从顾小北上次撮合之后,已经逐渐升温,此时更是恨不得把缺欠的十几年都补回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虽然有些过分,却也差不了多少。 陈幼怡的笑容比起往日来也多了许多。 看见这副情景,周夫人自是十分满意。此时的陈幼怡不再像只脆弱的蒲公英一样一碰就散,周夫人才敢去慢慢接近她。 而陈幼怡也开始慢慢念及周夫人的好。一家人在陈文远回来之前,就已经是其乐融融。 这天杏儿从柴房回来的时候,陈幼怡已经回到了房间。她对于杏儿不在屋里已是有些奇怪,再看着杏儿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就更是诧异,不禁开口问了一句,“杏儿,你去干嘛了?” “没……没干什么……”杏儿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句,便栽着头钻进了屋里。 陈幼怡眉目流转,对此情此景自是十分纳闷。一向口齿伶俐的杏儿,怎么今天说话如此含糊? 然而,对于此事她也没有多想,因为她正满心欢喜地给陈静初绣一个荷包。 杏儿却躲在屋里偷偷地瞄着陈幼怡。虽然顾小北声称不再追究她,但她却还担心顾小北会不会向陈幼怡告状?此时看着陈幼怡似乎并不打算追问这件事,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对顾小北来说,告状?不存在的!别再教坏小孩子了! 第112章 挖墙脚 话说陈文远回府的时候,陈幼怡也笑盈盈地来到了大门外迎接。看到这副情景,陈文远顿觉十分诧异。要知道,以前这种场合,陈幼怡大多都是躲在屋里,根本不可能见到她。 再看着周夫人和陈静初都站在她的身边,同样笑脸相待,这母女三人,简直像极了母女三人! 陈文远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还是自己家吗? 不过,当他看到顾小北站在一旁挺直着腰板,一脸二大爷的欠揍表情,陈文远的脸又一瞬间黑了下来——没错,这就是自己家! “爹爹,您回来了。”陈幼怡率先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周夫人和陈静初也是会心一笑,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没有一起围上去。 当陈幼怡扶住陈文远的胳膊时,陈文远才缓过神来,急忙拍了拍她的手,连连说道:“好,好。” 然而当他走到周夫人和陈静初身边时,仍是十分不解地询问了她们一眼。 陈静初春风满面,周夫人得意洋洋,甚至还抛给他一个媚眼。 回到家里之后,众人才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告诉了陈文远。陈文远听过之后,大为感慨,没想到他为了躲方淮安才出去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得知陈幼怡曾被夜无常掳去,陈文远又十分着急地询问她一番。陈幼怡却十分隐晦地说自己并无大碍。这个时候,周夫人和陈静初的目光同样隐晦不定。顾小北却始终大着一张脸,好像事不关己。 陈文远自然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但也没有明言。陈幼怡和夜无常之间的纠葛,是后来周夫人悄悄说给他的。知道此事后,陈文远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没办法,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啊!一个还管不住,更别说两个了! 再慢慢听下去,当他知道方淮安竟然也是来杀顾小北的时候,神色骤然凝滞,冷冷地瞥了顾小北一眼。 顾小北仍是心大脸大,瞄了一眼老丈人冰冷的目光,便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是来杀我的,你凶我干什么? 前前后后的事说道清楚之后,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只有陈静初,又被陈文远叫到了书房。 陈文远整理完手里的公文后,才向她问道:“静儿,顾小北的事,你怎么看?” 陈静初的心里尽管早有结果,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犹豫了一瞬之后,才开口说道:“爹爹,要杀顾小北的人身份恐怕不会简单。” 停顿了一瞬,她又补充一句,“顾小北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陈文远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为父也是这样想的。” 陈静初又顺势问道:“爹爹,那京城里最近可有什么案子发生?” 陈文远捋了捋胡须,娓娓道来,“太大的案子倒是没有。只有永安巷发生了一起焚尸纵火案,不过凶手已经大致确定是死者的妻子。妇人偷情后谋杀了丈夫,又烧毁自家房屋,谎称丈夫是被大火烧死。这件案子,应该牵扯不到别人。” “还有就是洛阳首富窦嗣乾家里失窃了一对琉璃盏。不过他家每个月都会丢点东西,算不得什么大事。” “其他零零散散的,就更加够不上动辄几千两的赏金和朝廷官员。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身在江宁,天高皇帝远,京城的事知道的并不详细。” 陈静初听罢,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陈文远说的这些和顾小北根本沾不上半点关系。能够指使方淮安这样的朝廷命官前来杀人,身份又岂是等闲?不过,陈静初也没有埋怨父亲。她知道,陈文远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做好这个知府,从没有把手伸到京城去,结交什么达官显贵。 所以,她并没有埋怨父亲不能及时知道京城的情况。 陈文远瞥了她一眼,却突然话锋一转,“静儿,顾小北和杀他之人的身份姑且不论,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句话要问你。” 陈静初闻言,不禁一愣,“爹爹要问何事?” 这个时候,顾小北也悄悄地来到了书房,躲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对于老丈人凶狠的眼神,顾小北实在是印象深刻,挥之不去。他是真的担心老丈人又偷偷在这儿挖墙脚。 他是怀着巨大的责任感来这偷听的!咳咳……偷听?读书人的事那能叫偷吗?那叫责任,对,责任!对子孙后代负责的巨大责任! 却说顾小北刚刚猫着身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陈文远问道:“静儿,你对顾小北,是真的用心了吗?” 顾小北一听,便在心里暗道,这一趟果然没来错!他的老丈人果然是要挖墙脚!他要好好听听,把老丈人的话全都听下来,然后去丈母娘那告状,让老丈人吃不了兜着走! 陈静初听罢,却是有些怔怔然。她知道,她爹是因为顾小北的事一定牵扯极深,不想她去趟这趟浑水,才想劝阻她。 况且,陈文远这个书呆子,哪有父亲直接问闺女这种问题的?她还没在顾小北面前承认过,又怎么会在自己亲爹面前承认? 于是,便看见陈静初一本正经地答道:“爹爹多虑了,我对顾小北没有任何私人感情。” “哦——”陈文远听罢,捋着胡须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失望。他原本打算着,如果陈静初承认对顾小北有意,他也只是会劝勉一番,并向闺女剖析清楚其中的利害。 说到底,这糟老头子也不过是八卦罢了。他就是想听闺女说说,是不是喜欢顾小北? 至于什么水深水浅,有爹给你撑腰,去闯就是了!我陈家人什么时候怕过谁?什么也没有我闺女的幸福重要! 虽然他还是不太喜欢顾小北。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然而他这一声叹息还没有落地,就听见书房的木门咿咿呀呀地打开。门外的顾小北不再是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而是腰板挺直,表情僵硬。 陈静初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刚才说的话,莫不是被顾小北听见了? 而顾小北却像是强忍着心碎一般看了她一眼,便扭头就走。 “顾小北,你去哪?”陈静初大喊一声,就急忙追了出去。 “嗳,静儿……”陈文远一声叹息,伸出的手却又放了下来,果然还是女大不中留啊! 第113章 这是一场博弈 另一边,陈静初出门追上了顾小北,一边扯着他,他却还是只管往前走,陈静初不禁有些着急,“顾小北,你干什么?”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我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江宁府。”顾小北耷拉着脸,没有半点颜色,脚步始终没有停下。 “离开江宁府?离开江宁府你想去哪?”陈静初仍是不断扯着他的胳膊,希望他能先停下来。 不想顾小北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委屈巴巴地看着陈静初,“你都不要我了,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陈静初听罢,才确定他真的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话生气。与此同时,陈静初也觉得顾小北实在是有些小孩子气。多大点事啊,就要离家出走? 然而她只是撇了撇嘴,目光飘忽不定,并没有回答顾小北的问题。 顾小北见状,又问了一句,“静静,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陈静初看着他的眼睛,却意外地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仍是无言。 这个时候,桃儿从陈静初身后,江北一枝花、李狗蛋从顾小北身后,同时钻了出来。 江北一枝花看见这副情景,不禁嘀咕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又吵架了?” “什么又吵架了!你眼瞎啊!那是在表白!”阿一嘴里叼着一根柳枝,直接怼了过去。 “快,快,躲起来,别让他们看见我们。”阿枝又急忙扶着众人的肩膀往墙里面按去。 桃儿看见对面躲了起来,自己也急忙往墙角缩了缩。 而陈静初看见他们的动作,又听见什么表白的话,却是一下子打起了退堂鼓。 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这不是出丑吗?我陈静初什么时候让人看过笑话? 于是,她双眼眨了一下,直接丢给顾小北一句,“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没有!”说完,便转身准备逃走。 然而她才刚刚转过身来,不想却被顾小北直接拽住了胳膊,让她半步都挪动不得。 她又转了过来,向顾小北喝了一声,“顾小北,你干嘛?” 说着,便又努力把胳膊从顾小北的手中抽出来。奈何顾小北拽得死死的,让她半点都挣脱不得。 陈静初气得……气得……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吗? 回屋说不好吗?咳咳……陈静初没这样想。 “顾小北,你放开!”她放弃挣扎,冷着脸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沉默的顾小北突然说道:“静静,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浑身上下一无是处,样貌不好,文采不好,也不会武功,也不会下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根本连一样也不会,王恒都要比我好上许多。喜欢你的,追逐你的,应该是那些风流名士,王孙公子,而我喜欢你,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 陈静初起初听到顾小北有些凄凉的声音时,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没想到这家伙是认真的!看他平日里没个正行的样子,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认真的?本来还以为他想要套路自己,等自己说出喜欢他之类的话后,他肯定立马变脸,一蹦三尺高那种,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 然而,当她听到“王恒都要比我好上许多”时,便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再听到后面的话,心里就更是窝火。直到听到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她心里的怒气已是喷薄欲出。 在你顾小北的眼里,我陈静初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她对于顾小北的感情,顾小北居然始终都全然未觉。一面觉得委屈,一面又觉得窝火,既然如此,陈静初免不得要破罐子破摔,一把甩开了顾小北的胳膊,怒声喝道:“是!我是看不上你!我喜欢的人,应该是文韬武略,天下第一。而不是像你这样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服众,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箭之功!” 最后,她又说了一句差点气死顾小北的话,“我就是喜欢王恒也不会喜欢你!” 与此同时,躺着也中枪的王恒在家里正读着书,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她这一番话,让等着看好戏的一群人全都傻眼了。这什么跟什么啊?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表白呢?抱抱呢?亲亲呢? 阿一也把嘴里的柳枝抽了出来,神色呆滞。 众人面面相觑,两两无言。 桃儿见此情景,也愣愣地从墙根里站了过来。 陈静初丢下一番话后,又瞪了顾小北一眼,便直接走掉了。 “小……小姐……”当她走到桃儿身边的时候,桃儿畏畏缩缩地叫了她一声。见陈静初仍是板着脸,桃儿又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顾小北,心里暗骂他又惹小姐生气后,便急忙追了上去。 而顾小北——完了,玩惨了! 刚才其实就是想卖一下惨,他原本设想着,按照陈静初温柔可爱,善良体贴的性格,听到他这番话之后,一定会激动地说,“不,不是,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样貌好不好,文采好不好,武功好不好,我都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什么风流名士,王孙公子,根本就比不上你!” 在顾小北想象中,陈静初甚至还会激动地抱住他。就算陈静初不抱,在她说出这番话后,顾小北也会温柔地把她拥入怀里,对她说一句,“静静,我爱你。” 可是——现在发生的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不按剧本走啊?我不是主角吗?静静怎么就生气了?又关王恒什么事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静初已经走了很远。他又下意识地嚷了一句,“文韬武略天下第一,那是张红逸!” 见陈静初仍是没有反应,他又转转身,低声嘟囔着,“再说了,张红逸那个一根筋也不可能喜欢你啊!” 虽然是小声嘟囔,但还是逃不过陈静初的耳朵。她再次听到顾小北说什么别人喜欢她的话,心里更是恼火。头也没有回,陈静初就随手把手边的一个木瓢向后扔去,木瓢一路横飞,精准地撞在了顾小北的脑袋上。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刚刚来到顾小北身后,就被突然飞来的木瓢吓了一跳。 桃儿也偷偷转过半边身来,正好瞥见顾小北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桃儿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朝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没错,惹陈静初生气,顾小北绝对是个高手。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或许是顾小北的天赋技能了。 那是否意味着,顾小北的追妻计划,也就此破产了? “少爷,你怎么样了?”李狗蛋畏畏缩缩地上前问了一句。他不敢大声啊!陈静初正生气呢!他也怕啊!指不定就把怒火撒在他身上了! “没事!”顾小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阿枝在一旁琢磨了半天,才终于向顾小北问道:“小北,张红逸是谁啊?文韬武略天下第一?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谁!我前辈!”顾小北揉着脑袋,还是同样的语气。 众人也不敢再问什么,簇拥着回去了。 “走……走……”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陈幼怡也远远地站在一旁看见了事情的整个经过。面对这样的结果,连她都不禁叹息一声。 他们两个,说不定还得我这个妹妹帮忙呢! ………… 另一边,桃儿陪着陈静初回到房间之后,陈静初只是坐在那里气鼓鼓地生着闷气,桃儿也是半晌都不敢说话。 又过了许久,或是见陈静初脸色好了一些,或是她也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顾小北说的那个“文韬武略天下第一”的人是谁? 于是,她也向陈静初问了一句,“小姐,那个张红逸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陈静初好像气还没消。 “哦——”桃儿点了点头,也不敢再说话。 第114章 卖惨赢了? 再后来,陈幼怡特意找到顾小北,告诉了他一句话,“顾公子,你总是在意着自己喜欢姐姐的心情,却从来没有体会过,姐姐喜欢你的心情。” 顾小北听了这句话,晃了晃脑袋,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但是从那天起,顾小北和陈静初就开始了一场不太冷的冷战。 顾小北被陈静初“文韬武略天下第一”的话刺激到,竟然开始苦读诗书,勤练武功。 而陈静初见顾小北如此上进,倒像是歪打正着,短时间内也没了要与他和解的打算。 读书方面,为了能够速成,顾小北甚至效仿古人,头悬梁而锥刺股,房间里往往到了深夜还烛火通明。 练武上,自然是有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几人看护加指导。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顾小北似乎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说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蛙跳,平板支撑…… 这些方法经过阿江的深度研究,被认定为十分有用。他甚至觉得如果军营里的将士每天能够这样练习,那大靖的军力一定会蒸蒸日上。 一心专注于锻炼的顾小北对此却是十分不屑,二十一世纪的东西,放到古代能不厉害吗? 陈静初偶尔出现在顾小北的身边,却是要打趣一句,“某人不是说要离开江宁府吗?怎么这么多天了还在这儿?” 顾小北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竟是十分意外地不作任何理睬,转身就走,搞得陈静初十分没有面子。 为求速成,顾小北在做俯卧撑的时候,甚至要求阿一阿枝阿花坐在他的身上。众人几番劝阻,却还是拗他不过。最后,只得由阿一和阿枝尝试着坐在他的背上。 看着顾小北瘦弱的身板,阿一和阿枝都提着力气,不敢实坐上去。谁曾想顾小北却是越发勇猛,竟然要他们把双脚提起来。 阿一和阿枝“啊”了一声,又瞅了瞅阿江和其他几人,见他们也是提了一口气,但却并未做明显反应。顾小北又嗔怪他们磨叽,二人只得尝试着提起双脚。 果不其然,他们的双脚才刚刚离地,顾小北就啪地一声趴在了地上,甚至还口吐白沫…… “小北,小北……”阿一和阿枝急忙起身,众人一起扶起了顾小北。经过这么多天凶残的锻炼,此时的他已是浑身脱力,翻着白眼,奄奄一息…… 陈静初远远看见这副情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这天晚上,顾小北缓过一股劲儿后,仍是头悬梁锥刺股地读起书来。然而,他实在是太不懂得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一直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总有撑不住的时候。这不,即便头悬着梁,却还是昏昏欲睡。 正当这个时候,陈静初突然出现在他的窗外,敲了敲他的窗扇,冷冷地蹦出两个字,“睡觉!” 顾小北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甩了甩嘴上的哈喇子,仍然倔强,“不,我没瞌睡,我要看书。” 说完,又坐得笔直,看起书来。 然而还没看两眼,他便感觉到靠近陈静初的半边身体一阵透骨的冰凉。再扭头看去,果然看见陈静初眼神凶恶,气息流转之间,甚至弥漫着一股杀意。 顾小北心里一颤,急忙放下圣贤书籍,去解开悬在房梁上的头发,“睡觉,睡觉,我马上去睡觉。” 解开头发后,他又急忙跑到窗户边的烛火前。但在吹灭烛火之前,他的动作却突然缓和了一瞬,抬起头来满面笑容地说道:“静静,晚安。” 陈静初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顾小北随之吹灭了烛火。 陈静初懒得理他,给他关上了窗户。顾小北对此冷落倒也不十分在意,撇了撇嘴,倒头就睡。 第二天,便又开始了他的魔鬼训练。 烈日炎炎,酷热难当。就连在一旁陪着他的江北一枝花等人都要不断地灌着茶水,顾小北却在太阳底下不断挥舞着刀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自虐呢! 终于,一刀挥出之后,顾小北就再也承受不住了,眼前一黑,身体顿时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小北!”阿一和阿枝一声大喊,便急忙冲上前去。大胡子阿北也急急忙忙地放下可口的茶水,甚至还噎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出两步,一身白衣飘飘就出现在顾小北身后,稳稳地让他躺在了怀里。 朦胧中,顾小北又看到了那张如脂如玉的俏丽面庞,“静静……” 随后,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陈静初见顾小北这么拼了命地努力,便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坚持不住。于是这几天来,她可是什么都没干,一直悄悄地守在顾小北身边,就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才能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自此以后,顾小北就生了一场大病,苦读练武的折腾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不过,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竟然看见陈静初正在那边亲自给他端药端粥,一时间受宠若惊,或者说受宠嘚瑟,想要再好好表现表现,顾小北竟然掀开被子又想要下床。 然而他才刚刚把鞋子穿上,陈静初就端着药碗迎面走来。 顾小北愣了一下,陈静初也愣了一下。 “你要干嘛?” “我……我,我去练剑。” “你、要、干、嘛?”陈静初冷着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顾小北分明看到,她端着药碗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再差一点,药碗估计就要当场粉碎了。 识时务,一直都是顾小北最大的优点。于是,他把刚刚穿好的鞋子又慢慢地退了下来,“静静,我的意思是说,我休息好了再去练剑。” 在陈静初片刻不离地注视下,顾小北又重新脱下外衣,乖乖地躺在床上,乖乖地把被子盖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羞涩,还有几分胆怯,活像一个新婚之夜娇羞的小娘子,十分欠揍地对陈静初说了一句,“静静,你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陈静初是真想直接把碗扣在他的脸上,让他好好尝尝这药是什么滋味! 但是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则,再看在他是一个病人的份上,陈静初便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乖乖地坐在他的床边,给他喂药。 顾小北喝着药,也不叫苦,只是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陈静初,一边却总是故意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简直像个门牙都没长全的小孩子,听得陈静初很是心烦意乱。 她是强忍着一股怒气,才把药给他喂完的。 等药终于喂完了,她看着空荡荡的药碗,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喝完了,喝干净了,可以扣了! 顾小北正对她的动作有点纳闷,不想陈静初眼疾手快,一个药碗唰地一下就扣在了他的脸上,转身扬长而去。 男人,就不能惯着! 顾小北拿下药碗,脸上写满了对人生的怀疑。 我又怎么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小北生病的这段时间,总还是陈静初在悉心地照顾他。 所以,还是顾小北的卖惨赢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小插曲。 王恒自从第一次表白陈幼怡失败之后,由于又想歪了一些事情,仍是对陈幼怡心存幻想。但是,江宁府的人却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再进府里。 对此,王恒是十分苦恼。奈何郎有情妾有意,却偏偏有这么多小人作祟,让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终于有一天,让他在街上遇到了陈幼怡。王恒急忙上前打声招呼,顺便展示自己的翩翩风度,“二小姐。” 陈幼怡抬头看见王恒,不禁一愣,但她还是很礼貌地笑了笑,打声招呼,“王公子,你好。” 看!她冲我笑了!她冲我笑了!她果然是喜欢我的! 王恒正是嘚瑟得就要原地起飞,却不想陈幼怡又笑了笑,“王公子,再见。” 说罢,便急忙带着杏儿离开了。 只留在王恒呆呆地站在原地,凌乱。 一阵轻风吹过,甚是萧索。 第115章 丈母娘的事 大靖,京都,洛阳。 仍是那处匾额和楹联都空空如也的庭院。 庭院的回廊和各个房间前都密密麻麻地侍立着持刀的护卫。这些护卫看起来精气十足,双目炯炯有神,神色一丝不苟,每一个都是英姿勃发虎胆龙威之象,一看便知道他们训练有素,非山岳雷霆之变,不能动也。 虽然有如此众多的护卫林立,但庭院中却安静异常,唯有引水的竹节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节奏而有韵律。 面朝院子的敞厅中,华衣男子正襟危坐,神色肃穆,没有再悠闲地喝茶。 主人仍是站在珠帘后,负手而立,右手的食指在左手的手背轻轻地敲打着。房间昏暗,使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 老焦哈着腰立在一旁,噤若寒蝉。 “阁老,这一次是我们失策了。没想到方淮安竟然敢阳奉阴违,大老远地跑到江宁去,竟然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华衣男子忿忿地出声。但从他的话语中流露出的失望与可惜,却远远要比愤怒明显。 “我原以为他找御膳房做桂花糕是要下毒,谁知道他竟然是虚晃一招,在那绕弯子!”华衣男子又抱怨了一句。 主人也怅然一叹道:“是我大意了。方淮安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想要让他当出头鸟,除非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 老焦听罢,却是捂了捂自己断掉的两根手指。 华衣男子突然目光一冷,“阁老,要不要给方淮安一点颜色瞧瞧?” 主人却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跟一个小人物计较,你也不怕失了身份。况且,现在的京城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在你没有真正掌握大权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动方淮安事小,但倘若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吊出背后的事来,那才是真麻烦!” 华衣男子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虽是按捺下了这个想法,但仍是有些不忿。 随后,他也颓然一叹道:“只是,阁老,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机会来杀他了。” 主人缓缓闭上了双目,心情同样显得沉重,“罢了,圣意已下,已是无力回天。就让他回来,京城里的日子,也不一定就比江宁好过!” 华衣男子点了点头,无喜无忧。 “不过……”主人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引起了华衣男子的注意,“陛下让你和谢青云一同前往,这个中意味,还需要好好揣摩揣摩。” 华衣男子却是不屑地一声冷笑,“哼!让本王去找他,难道父皇是给我一个杀他的机会吗?”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看到主人从珠帘后投来了一道冷冽的目光。 自称本王的男子突然心头一动,“阁老,难道……” 难道皇帝老儿真的是这个意思? 主人又扭过头来,背对着华衣男子,“殿下,你敢在谢青云的眼皮子底下杀他吗?” 男子目光闪烁,显然在权衡。 主人又继续说道:“圣意难测,我们都是在揣着脚过河。倘若陛下这一步棋,只是在试探你呢?” 男子心头一冷,又直直地盯住庭院的主人。 不想主人又话锋一转,“又或者,陛下是真的想让他死。” 男子顿时心力交瘁,“阁老,那你的意思是?”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是,如果杀了他却又搭上了殿下你,那这笔生意,就太不划算了。” 男子直直地盯着主人,没有说话。 “晋王殿下,待机而动!能让他死,最好。杀不了他,就回来。这盘棋,我们慢慢下。”主人最终定论道。 晋王殿下又点了点头。 …… 我们的目光再回到江宁。 顾小北的一场大病,得到了陈静初的悉心照顾。正所谓不吵不闹,不欢不跳。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又升温不少。 这一日,阳光正好,微风……咳咳,换组词。 流云在天空中肆意飘荡,如丝如绢。阳光透过云层轻柔地抚摸着人间,好似怀抱婴儿的乳母,又如互相依偎的恋人。微风夹杂着青草与泥土的香味徐徐而来,使人闻之心神一振,久久不去。 艾玛,文艺起来我自己都不认识。 咳咳……总之,这是一个好日子,适合发生点故事。 当周夫人带着吴婶不经意地从陈静初的房前路过时,却看到陈静初房门紧闭,里面似乎有点动静。 注意!是不经意!绝对不是没事就在这儿瞎转! 于是,好奇心异常旺盛的丈母娘便带着吴婶悄悄地凑到了陈静初的屋门前,偷听……咳咳!丈母娘的事那能偷吗?那叫关心!关心! 她们刚刚凑到门上,就听见陈静初说道:“你轻点,慢点,你弄疼我了!” 顾小北随之回道:“静静,你相信我,不疼的,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听到这些,久经世故的丈母娘瞬间秒懂,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她的心里一边暗骂顾小北和陈静初大胆,一边又有些心酸的感慨,为这个宝贝闺女操碎了心,如今终于算是铁树开花了。 她的身后,吴婶也是忍不住地掩着嘴窃笑,被周夫人瞪了一眼之后,才终于止住笑声。 随后,两个人又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吴婶为了听得清楚一点,甚至还从周夫人身后绕了半圈,离门更近了。 屋内,只听顾小北又继续说道:“静静,你别乱动啊!你一直乱动我进不去啊!” 屋外,周夫人又是揪着脸一阵暗骂,骂得好不痛快! 这个时候,阿一阿枝阿花也从陈静初的屋前路过,他们远远地看见周夫人和吴婶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偷听……哦,不,关心,便轻喝了一声,“你们……” “嘘——嘘——”他们的话还未出口,周夫人便率先发现了他们,急忙把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一阿枝阿花心里疑惑,便也悄悄地猫了过来,附耳在陈静初的屋门上。 “哎呀,你又弄疼我了!你到底会不会啊?哎呀,好像流血了!” 屋内再传来陈静初这一声娇喝,阿一和阿枝又齐齐地捂住了嘴巴,以防止惊叫出声。 不懂人事的阿花见两位兄长一起捂嘴,也下意识地跟着捂住了嘴巴。 不过,他随后便又松了开来,一脸茫然——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屋内又传来顾小北的声音,“没流血没流血,静静,你看看。我才刚进去呢,没流血。” 屋外,周夫人自然不愿意几个大男人待在这里偷听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于是便使着凶狠的眼色让他们离开。 但对于阿一和阿枝来说,这么刺激的事,简直千载难逢,哪里能这么轻易地错过!他们使劲地摇着头,表示着自己坚决的立场,甚至把一脸蒙圈的阿花推到了前面,意思是,他可以离开。 周夫人哪里愿意,继续和他们不动声色地争吵。 “那你轻点,别毛毛躁躁的!要不然下次就不让你来了!”屋内又传来陈静初轻柔的声音。 这个时候,陈幼怡带着杏儿也从这里路过,见此情景,也是一疑,“你们……” “嘘——嘘——” 她自然也未出声,就被周夫人和阿一阿枝齐齐地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陈幼怡偏了偏小小的脑袋,心里自是纳闷,便也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当她把耳朵轻轻地贴在门上的时候,便听见屋子里陈静初又开口说道:“你的棒子太粗了,是不是进不去啊?都弄疼我了!” 顾小北又说道:“进得去的,静静,刚开始难免会有些不习惯,等以后习惯了,保证你会很舒服的。” 陈幼怡听着这些话,起初只是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小脸颊唰地一下就涨得通红。 与此同时,陈幼怡想到的是,为了姐姐的声誉,不能让她们再继续偷听下去,得让他们赶快离开。 然而她才刚刚仰起脑袋,就被杏儿从后面捂住了她的耳朵,压低嗓音说道:“小姐,不能听!” 陈幼怡张张嘴刚想要说话,眼疾手快的阿枝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巴,陈幼怡呜呜了两声,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然而她实在憋得难受,又想要去扒下阿枝的手。阿一周夫人吴婶见势不对,更是分别伸出一只手捂了上去,同时又小心地向陈幼怡作着噤声的手势。 几只大手死死地捂住陈幼怡的口鼻,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偏偏杏儿还捂着她的耳朵,这一遭,陈幼怡着实不少受罪。 唯有阿花待在一旁歪着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我就不乱说话。 这边刚刚堵住了陈幼怡,却不想另一边突然破防,“你们都在干嘛呢?” 第116章 今天天气不错 听到这一声,周夫人吴婶阿一阿枝的心一瞬间就凉了!这种事,能是随便乱说的吗? 他们生无可恋地向远处看去,发现正是桃儿端着一盘茶水杵在那里,表情很是奇怪。 不用说,桃儿这一声,屋子里面的人肯定已经发现了。 众人稍一松懈,陈幼怡便一下子推开了他们的手,终于能够正常地呼吸。然而她这一用力,几人便一起向屋内倒去,房门一下子被他们的身躯冲开,一堆人老老少少,全部跌在了陈静初的屋门口,实在是好不狼狈。 但是,众人深知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跌倒之后,什么也顾不上,便踉跄着迅速站起身来,背对房间,面朝门口。 说起来,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周夫人整理好身形,捋顺了发丝,咳嗽了两声,为了掩饰自己“带头”偷听的尴尬,竟义正言辞地苛责起来。但是无论她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说起话来仍不免有些慌张,“静……静儿,虽然我和你爹都是开明的父母,不至于多么食古不化。但……但你和顾小北毕竟还没有成亲,现……现在就做这种事,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是……是啊,小姐,这还是大白天呢!”吴婶也急忙跟了一句。 “咳咳……”阿一和阿枝只是咳嗽着掩饰,并不好说什么。 陈幼怡却是慌慌张张地摆着手,急于摆脱干系,生怕惹了陈静初讨厌,“姐,我可没有偷听!我本来是要把他们拉走的,结果却被他们堵住了嘴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说完,她像是为了自证清白一般,又自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杏儿栽着头,咽着唾沫,没有说话。 阿花也急忙举起手来摆明立场,“我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是被他们拉来的!” “嗯——”众人齐齐指向了阿花。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陈幼怡说她没有听到也就算了,你阿花最多就是没有听懂! 这个时候,只有桃儿端着一盘茶水面朝房间,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周夫人看见桃儿竟然还面朝屋内,惊愕之余,不禁指着她的鼻子呵斥道:“桃儿,你怎么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你不知道你们小姐在屋里做什么吗?” 桃儿被她训斥得有些懵圈,端着茶案左右摇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还不赶紧把眼睛闭上!” 周夫人又是一声呵斥,桃儿才像是迷路的羔羊终于找到了方向一般,急忙闭上了双眼。 然而等她闭上了眼睛,也终于冷静下来,注意到了最原始的问题——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对啊?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于是,她又睁开眼问了一句,“夫人,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周夫人见状,顿时气急了!这个桃儿,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都让她闭上眼睛了,居然还敢睁开?还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她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于是,周夫人又气急败坏地上前呵斥道:“桃儿,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你没看见静儿和姑爷在干什么吗?他们……” 说到这里,周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趁机回头偷看了一眼,然而她也只敢看一眼,便又迅速转了过来,继续呵斥道:“他们正在……” 偏偏只是这一眼,周夫人却觉得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说到嘴边的话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回忆着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稍微笃定之后,才又回过头来确认一遍。 再次看到与之前相同的画面,周夫人不由得又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们在干嘛呢?” 周夫人面前,顾小北和陈静初衣衫完好,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他们这副怔怔的样子一动不动,似乎还是被周夫人等人的突然出现而吓到。 “掏耳屎啊!”顾小北好像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自己手里木制的挖耳勺。 其余人等看到周夫人的反应已是有些奇怪,再听到这一声,立马齐齐地转过身来看了他们一眼。见眼前的画面与自己想象的出入甚大,众人的心里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此时,只见陈静初面带微笑地扫过众人,“所以,你们是觉得我们在屋里干什么?” 众人见状,立即王顾左右而言他,装起了糊涂。 “今天天气不错啊,不冷不热的!”周夫人率先笑呵呵地带了个头。 阿枝也急忙点着头接上,“是啊,天气不错,又刮风又下雨的!” 众人原本还在故作轻松地逃避话题,阿枝这一句话,却让众人骤然面色一沉,齐齐地盯住了他——什么又刮风又下雨的?怎么一下子就穿帮了? 阿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了嘴巴。 这个时候,陈静初又笑着点了个名,“幼怡?” 陈幼怡一听,更是没了方寸,急忙摆着手推托道:“姐,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他们一直拽着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等她说完的时候,却突然撞在了房间的柱子上,后脑勺也和柱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陈幼怡轻叫了一声,便翻了一个白眼,昏厥了过来。 不过,她的昏厥是在叫声之后,并且还有一点点的间隔。 “小姐,你怎么了?”杏儿第一个冲了上来,她是真的有点着急。 周夫人却是人精中的人精,看到这副情景,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也大嚎着冲了过来,“幼怡,你怎么了?” 她使劲地晃了陈幼怡两下,见她的眼皮一动一动地,便知道她没有真的晕过去。不过,她担心陈静初会过来查看,到时候肯定一下子就穿帮了!只见她眼珠子转了两圈,便急忙挥挥手道:“快,快带二小姐去找大夫。” 阿一阿枝见她们的演技如此出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急忙上前一人抬着肩膀,一人抬着双脚,把陈幼怡架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往屋外跑去。吴婶自然也跟了上来。 一路上,杏儿仍是不断哀嚎着,“小姐,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事,杏儿可该怎么办啊!” 陈静初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很是无语。 顾小北又晃了晃手里的挖耳勺——现在掏个耳屎都这么刺激了吗? 等终于跑远了,陈幼怡才睁开眼睛,“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阿一和阿枝这才确定陈幼怡是在演戏,慢慢把她放在了地上。 众人躲在树丛的角落里,阿一又朝陈幼怡竖起了大拇指,“二小姐,还是你聪明,想到这种办法脱身。” 杏儿探着脑袋向外面张望着,查看陈静初有没有追来,“小姐,我们应该安全了。” 原来,她也早知道陈幼怡是装晕,刚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陈幼怡蹲在那里抱着膝盖,却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还说呢!都怪你们,我肯定被姐姐讨厌了。” 阿一和阿枝微微一怔,因为陈幼怡最近的表现,让他们都快忘了,陈幼怡就是这样一副容易失落的性格。然而,他们还是觉得陈幼怡和之前有些不同。总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他们没有想到陈幼怡现在会这么在乎陈静初。 杏儿看着她家小姐,也显得有些失落。从小就一直陪伴在陈幼怡身边,使得她对于陈幼怡的感受,似乎总比别人理解的要多一些。 这个时候,周夫人却突然拍了拍陈幼怡的肩膀,并微笑着向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那副得意的样子,俨然就是在说,这点小事,包在老娘身上。 陈幼怡见状,终于破颜一笑。 第117章 敌袭敌袭 却说一行人才刚刚躲过陈静初的“追杀”,便看到一个衙役操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火急火燎地从他们面前路过,向陈静初的房间奔去。 众人虽是心疑,但刚刚才“虎口逃生”,自然不可能再自己凑上去,于是便打算待在原地观察一阵再说。 却说陈静初这边,被众人闹腾一番之后,他们也没有再继续掏耳屎的兴致。正好桃儿端来了茶水,顾小北便给陈静初斟了一盏茶。 这个时候,衙役匆忙而至,弯腰呈给了陈静初一张拜帖,“大小姐,衙门外有位客人,说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陈静初一疑,随手接过了拜帖。然而她打开拜帖一看,却见拜帖上并没有注明来者的身份姓名,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大字——“故人来访”。不过,落款处却飘扬着一柄华丽的飞剑。 陈静初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思。 “静静,什么人啊?”顾小北见状,直接从陈静初手里拿过了拜帖。陈静初倒也没有在意,嘴角反而慢慢浮起了一丝笑容。 顾小北看过拜帖后,却是一声嗤笑,“这人也真奇怪,说是拜帖,却连个名字也不写,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衙役咂了咂嘴,无法回答。 陈静初又笑问道:“来人是什么样子?” 啊,这题我会! 衙役顿时滔滔不绝起来,“来者是一名青年男子,随身配着一柄白如玉,亮如星的宝剑。其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鬓如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胆,齿若含贝,长身玉立,倜傥风流。” 当顾小北听到来者是一名青年男子的时候,已是感到些许的不快。谁知道衙役后面越说越兴奋,简直就差告诉陈静初——大小姐,来人是个大帅哥啊! 于是,还没等衙役说完,顾小北便早已站起身来。等他终于停下了连珠似的夸奖,顾小北已是气极了,却又不好轻易发作,只得笑了一声,“你这些词儿都是在哪学的啊?” 衙役恭敬地拱了拱手道:“顾公子,小人平日里就爱看些话本,来找小姐的人,当真跟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他这一句话着实又给了顾小北一记暴击,然而顾小北实在不愿意表现得太过小气,仍是气极而笑地问了一句,“说,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衙役一听,顿时有些慌神,“顾公子,咱们江宁府可没有这样的规矩。要是被大人知道我们私自收了银子,可是要下大狱的!” 顾小北真是要气炸了,然而一时间他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反驳。就在这个瞬间,他不经意地瞥了陈静初一眼,缓口气再继续跟衙役吵。 然而就是这一瞥,顾小北却看见,陈静初的笑容已是越来越盛,面若桃花,目有星河。这副样子,俨然就是一个怀春的少女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儿郎。 顾小北的心里突然一沉——要知道,静静可从来没有拿这副眼神看过他。 他向陈静初缓缓走了两步,怔怔地问道:“静静,你怎么了?” “啊,啊?”陈静初像是才缓过神来,看了顾小北一眼,便紧接着说道:“走,我们去见他!” 说完,也不再管顾小北,径自向屋外走去。 顾小北略微一愣之后,便急忙追了出去,“静静!” 一路上,他是苦口婆心,费尽唇舌地劝说陈静初,“静静,你听我说,根据我的江湖经验,这种小鲜肉多半是个骗子,骗财骗色还骗感情。他一定是因为你是江宁知府的女儿,又人美心善,没什么江湖略历,所以想在你身上捞点好处。等会我们见到他了,你别说话,我一下子就能把他试出来!到时候就让衙役乱棍把他打出江宁府!” 他这边唧唧地说个没完,陈静初却仍是面带桃花,只管往前走,对于他的话根本充耳不闻。 顾小北却始终没有放弃挣扎,使尽了浑身解数,争取要在陈静初见到那个人之前,有多臭就把他搞多臭! 而在“上班时间”被迫在一旁摸鱼的李狗蛋,看见顾小北和陈静初走了出来,也急忙跟了上去。 另一方面,周夫人一行人实在是有些好奇,便又冒着虎口拔牙的风险,猫着身子向陈静初的房间潜行。等他们看到顾小北和陈静初迎面走来的时候,又手忙脚乱地想要躲起来。然而一时间又哪里找得到掩护,众人只得就地“隐藏”起来。 周夫人和吴婶背转过身来,只当没有看见陈静初。 阿枝和阿花索性从旁边的树上拽过两片叶子挡住眼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挡住了眼睛,他们就看不见我。嗯——完美! 眼看着陈静初就要过来,阿一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掩护,情急之下,他直接夺过了阿花的树叶,挡在自己眼前。 阿花委屈巴巴,但陈静初已经过来,来不及再扯树叶,只得眼睁睁地让自己暴露在她面前。 陈幼怡是绝对不相信这种掩耳盗铃的事,她一定得把自己藏好了,不能再让姐姐发现自己和这群人混在一块,要不然就真的说不清了!然而四处空荡荡,举目无所依,哪里能找到藏下一个人的地方? 杏儿扶着她转了半天,却还是在原地打转。陈幼怡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等陈静初过来的时候,杏儿却是及时地转了过去,陈幼怡只得朝着她笑了笑,再笑了笑,又笑了笑……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陈静初和顾小北竟然真的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怎么走过来的,就还是怎么走了过去…… 只是顾小北唧唧地说个不停,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杏儿微微偏了偏头,阿一和阿枝慢慢放下了树叶,周夫人神色微疑,陈幼怡有些发愣。 等到陈静初和顾小北来到衙门口的时候,一众衙役齐齐地向陈静初作了一个揖,顾小北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来人身上。 看到这个人,顾小北的心里却放弃了某些抵抗——他本来还以为衙役的话有些夸大,现在看来……算了,当我没看到。 陈静初看到来人时,却又加快了脚步,欢跳着朝他奔去,活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她开口第一句话,就又给了顾小北一记暴击,“师兄,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第118章 白云飞 什么情况?师兄?哪里来的师兄? 顾小北一阵茫然,甚至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没错,来人正是陈静初的师兄,洞庭湖玉清真人的首席弟子,南飞剑的传人——白云飞。 白云飞实可谓是相貌堂堂,英姿勃发,怀抱长剑而立,尽显了一身风华。那柄被衙役称作白如玉亮如星的宝剑,名曰“白星”。 陈静初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他的身形并无变化半分,但同样以一副笑容回应,“师妹,好久不见。” 陈静初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快地跑到白云飞面前,笑靥如花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云飞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我游历江湖正好路过江宁,就顺便来看看你。” 然而他摸头的这个动作,却已经引起顾小北巨大的敌意。顾小北微微眯着眼,杀意十足。 如此凶恶的目光,自然是被白云飞感觉到。其实,白云飞从顾小北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和他身后的李狗蛋,此时更是悍然迎上了顾小北的目光。 二人视线相撞之际,白云飞身为堂堂南飞剑的传人,当世不二的武林高手,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自是要胜过顾小北许多。 而顾小北也半点都不甘示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恨不得上去咬白云飞一口。 汪……汪……汪汪…… 不过,狗蛋却突然感到有些头疼。因为他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白云飞…… 这个时候,陈静初在听到白云飞的话之后,又笑了一声。随着这一笑,她又很自然地偏了偏头,绕过了白飞云的手掌。 于是,白云飞抚摸着陈静初脑袋的手掌顿时空落落的。其一为了掩饰这一点尴尬的疏离,其二他看见了顾小北,自然应该询问一声。于是,他又扬起手指向顾小北道:“师妹,这位是?” “哦,他是顾小北。”陈静初随口介绍了一句,便又挽起白云飞的胳膊,要往府里走,“师兄,你好不容易来江宁一趟,一定要多住一段时间,我们好好叙一叙。” “嗯,好,好!”白云飞应了两声,便由陈静初拽着往府里走去。 顾小北却是一脸懵圈——我,我,我这么重要的人物,竟然一句话就带过了?我还要不要存在感了? 而当白云飞路过顾小北身边时,那副眼神,却无半分胜者的桀骜,甚至也带着一点茫然,简直就像在看一个路人! 偏偏就是这样,更令顾小北恼火。哪怕他沾沾自喜一点,也不至于让我这么没有存在感? 气极了的顾小北,终于指天大喊一声,“站住!” 陈静初闻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半疑半惊地回头瞪了顾小北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顾小北瞅了她一眼,却没作理会,直接大踏着步走到白云飞面前,以一副主人公的口吻绷着脸问道:“你是静静的师兄?” 白云飞面带茫然地点了点头。 “亲的?” 顾小北这一句话一出口,白云飞和陈静初顿时瞪大了双眼,顾小北绷着的脸也瞬间破防。他脑袋里转着的,原本是想确定白云飞和陈静初只是纯粹的师兄妹关系,那样就不会发展成男女关系。但是师兄妹哪有什么亲不亲?兄妹才有亲不亲?但顾小北就是巴不得他们是亲兄妹!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然而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有问题,便急忙打了个转,“我的意思是真的?真的?” 陈静初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顾小北,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小北并没有回答陈静初的问题。然而,他看着白云飞被陈静初护在身后,还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里却很不平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小北又大踏着步站到了府衙大门正中的台阶上,负手挺胸,趾高气扬地说道:“不管你和静静是不是师兄妹,进入这个家之前,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清楚,那就是,静静是我老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他们。” 顾小北说完,又指了指身后的衙役。 一众衙役听到他这番并不罕见的话,纷纷憋着笑点了点头。 顾小北见状,甚是满意,又转过身来昂首望着白云飞。 然而他当众说这番话,别人急不急,陈静初肯定是要急的,“师兄,你别听他乱说,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而白云飞却像是早就看穿了一切一般,微笑着向陈静初点了点头,那副样子,俨然就是在说——师妹,我知道的。 他又转而向顾小北笑了笑,笑得很有礼貌,礼貌得让顾小北觉得,白云飞把他当成了傻子。 “不是,静静,当着外人的面,你不能不给我一点面子啊?”顾小北很是愁苦。 陈静初撇了撇嘴,不想看他——我给你面子,你给我面子了吗? 算了,顾小北算是彻底没辙了! 而白云飞却仍是一副温润的笑容,简直就像在说,还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 顾小北偏过头去,也不想看他。 这个时候,衙门内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白云飞啊!大侄子,别来无恙啊!” 正是周夫人带着一队“亲友团”强势来袭。 咳咳……“亲友团”什么的要低调。 顾小北一听丈母娘来了,顿时就来了精神。丈母娘可是一直都站在他这边的,总不至于被突然冒出来的“师兄”给拐跑? 而周夫人走到顾小北身边时,也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更让顾小北信心倍增。 她的身后,阿一阿枝阿花陈幼怡杏儿分别向他伸出一只拳头,悄悄地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顾小北万分感动,同样以一只拳头回应。 这些动作自然都被白云飞看在眼里,不过当下,他还是彬彬有礼地向周夫人作了一个揖,“云飞拜见伯母,不知伯母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很好,有劳大侄子挂念了。”周夫人语气庄严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微微偏头,故作严厉地训斥了顾小北一句,“我说姑爷,客人都在门外站半天了,你这做主人的,怎么也不知道把客人请进去?” 顾小北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白云飞的眼神中却充满了不可思议。 陈静初更是瞪大了双眼——这当娘的,今天是铁了心要拆她的台了? 此时顾小北还有些发愣,周夫人又向他使了使眼色,顾小北立即会意,恭敬地向周夫人回道:“岳母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婿怠慢了。” 随后,他便扬扬手给白云飞让出了一条路,“客人,请!” 第119章 爹娘 周夫人一现身,便果断地一招制敌。倘若白云飞真的就这样走进了江宁府,那便是承认了他的客人身份,顾小北的主人身份。 自此之后,再无翻盘的机会。 周夫人这一招,不可不谓是釜底抽薪。 然而白云飞却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游历江湖多年,他自有他的一份世故和老道。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伯母说笑了,师妹何时成的亲,我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 陈静初听罢,又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角,那副坚定的表情,就像在说——师兄,坚持住!不能让他们这么撂我! 白云飞看着她,又是一笑,转而又以同样的笑容望向了周夫人。 再看周夫人,神色恍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静儿确实还没有和顾小北成亲。这些年他们师兄妹之间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如果静儿成亲的话,的确是会告诉白云飞的。 这谎还真不好扯圆! 顾小北眼看着丈母娘要败下阵来,又急忙顶了上去,“我和静静什么时候结婚的,需要告诉你这个外人吗?” 白云飞还没有说什么,周夫人便朝顾小北尴尬地笑了笑,两个人用眼神交流着,已经说明了一切。 “姑爷,他们师兄妹感情确实挺好的。静儿成亲,的确是会告诉白云飞的。” 顾小北晃了晃眼睛,“什么?很好的吗?” 当他再次看向白云飞时,白云飞那副自信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一局,他们好像又败了。 这个时候,白云飞又乘胜追击起来。他看见躲在周夫人身后的陈幼怡,为了表明自己和这个家的熟络,又向陈幼怡打起了招呼,“这位是二小姐?才几年不见,你已是越发漂亮了,恐怕要不了几年,江宁城的青年才俊都要为你倾倒了!” 白云飞自信这一番话着实好好地吹捧了陈幼怡一番,定会让陈幼怡对他好感倍增。 但是白云飞却忘记了,她可是陈幼怡! 只见陈幼怡颤颤巍巍地从周夫人身后挪到了顾小北身后,拽着顾小北的衣角,怯怯地说道:“姐夫,我怕……” 顾小北顿时又眼前一亮,他看了陈幼怡一眼,只见陈幼怡仍是一副怯怯懦懦畏畏缩缩的样子。顾小北的心里不禁一阵惊叹——这小姨子,最近演技飙升啊! 另一边,陈幼怡的这一声“姐夫”,让白云飞瞬间石化,甚至连石化后的碎片都碎了一地。尼玛,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周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很是满意。 陈静初却是气得火冒三丈——我的好妹妹,最近真是惯着你了!居然都敢跟我作对了? 陈幼怡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却是窃笑了一声。 白云飞无言以对,人家一大家子都和顾小北站在一块,还玩什么? 这个时候,府衙里却突然嗒嗒地跑出三两个孩子,边跑边叫着,“爹爹,爹爹。” 爹爹?什么情况? 众人还一脸蒙圈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围在了顾小北的身边,撒起娇来,“爹爹,爹爹,你怎么不陪我玩了?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几个孩子凑上来,陈幼怡也被他们挤了过去,一脸诧异。 顾小北也有些恍惚,爹爹?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难道我穿越了?等等,我就是穿越啊!难道我又穿越了? 然而等他向四周望去的时候,发现阿一阿枝阿花三人早就没了踪影。再细细寻找一番,却发现他们正躲在府衙大门后偷笑。 顾小北瞬间就明白,这些孩子铁定是他们搞的鬼! 等等,爹爹?那不说…… 还没等顾小北想到,孩子们就已经嚷了出来,“娘,你和爹爹一起陪我们玩好不好?宝宝最喜欢和爹爹娘亲在一起玩了!” 尼玛!爹娘都叫上了!这t是王炸啊!给兄弟们点个大大的赞! 而另一边,陈静初原本对他们的拆台十分抗拒,但此时看见这些可爱的孩子,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这样岳母女婿,姐夫小姨子,爹爹娘亲的日子,好像也不错。差一点,她就要答应一声,“好!” 而白云飞看着她这副面露微笑的样子,也是会心一笑。 然而,此刻的陈静初还不知道,这样小桥流水人家的惬意生活,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也永远不属于她。 不久的将来,当陈静初再回忆起此时此刻时,才发现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很好。 “娘,娘亲,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还是一个孩子的呼喊声让陈静初惊觉过来,她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恍惚间正要应一声“好”,不想这个时候陈文远正好在府衙前落轿。他看到白云飞,立即快步走了过来,“云飞,是云飞吗?” 白云飞闻声一喜,也立即向陈文远拱手作揖道:“伯父,一向可好?” “好,好。”陈文远扶住白云飞的手,热情异常,“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坐。” 说着,就拉着白云飞往府里走去。白云飞的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一大家子里面,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当陈文远拉着白云飞路过顾小北身边时,看着他身旁的这些闹剧,胡子不禁向上撇了撇。不过,看着一个个孩子仰着小小的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陈文远也不好多说什么,直接拉着白云飞走了过去。 当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阿一阿枝阿花这三个始作俑者,自然也怕陈文远的训斥,急忙站直了身子。 不过,陈文远只管热情地招待白云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至于陈静初,本来被这些孩子闹得差点“倒戈”,却突然被陈文远救了场。此时倒也收起了那份本能的“母性”,得意地走了过来。 当她走到顾小北身边时,却又忍不住捏了捏了一个孩子的鼻子。那孩子随着她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脑袋,陈静初嫣然一笑,又白了顾小北一眼,才终于扬长而去。 顾小北撇了撇嘴,并不以为然——怎么?我做错了吗? 周夫人在这些孩子出现的时候,惊疑之后也是十分欢喜,此时看客渐渐散去,她又抱起一个孩子,宠溺地问道:“你叫他们爹爹娘亲,那你知道该叫我什么吗?” 孩子晃着圆圆的脑袋,不明所以,呀呀地问道:“叫什么啊?” 周夫人又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叫奶奶啊!” 这个时候,阿一三人也从大门后出来,孩子们一看到他们,便一下子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喊着,“叔叔,叔叔,发糖发糖。” “好好,给你们发糖。”阿花急忙掏出几个铜板,分给了孩子们,“叔叔给你们买糖啊!” 周夫人顾小北陈幼怡等人看着这些孩子,又是会心一笑。 第120章 死里逃生 却说自从白云飞来到江宁府之后,就占据了陈静初的大部分时间。而这些时间,原本是应该属于顾小北的。 师兄妹二人久别重逢,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一向高冷得令人不敢轻易接近的陈静初,在白云飞面前,竟像个活泼的小女孩儿一般。 顾小北实在是看不下去,便瞅着一个陈静初自己在屋里看书的机会,凑到了她的面前,趴在桌子上说道:“静静,我觉得白云飞有问题!” “什么问题?”陈静初丝毫不以为然。 “我怀疑他对你图谋不轨!”顾小北字正腔圆。 陈静初却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和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剑,他不是那种人!” 顾小北却是急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是那种人?那他成亲了吗?” 陈静初撇了撇嘴,“没有!” 顾小北更是鄙夷,“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成亲,能安什么好心?” 陈静初心知他是吃醋,起初看着他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好笑,现在却收起了逗他的心思,合上书说道:“行了,我和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你就收起你的醋坛子!我和师兄之间清清白白,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顾小北却仍是嘟囔着嘴,似乎还不满意,“你没有,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陈静初撇着嘴,翻了翻白眼,也是没辙了。 …… 陈静初和白云飞同为南飞剑的传人,自然也少不了要在一起切磋一下剑法。而这个时候,顾小北和“一枝花”三人还有狗蛋,总是在一旁远远地盯着。 而阿江由于在捕快的工作上特别卖力,最近已经升职为班头,手底下管着几号人,这几天正好带着阿北和陆明一起外出公干。 于是,就只剩下“一枝花”三个人围在顾小北身边。 石桌旁,顾小北一手托着脑袋,一手不断叩击着桌面,望着不远处正在比武的二人,心情沉重。 “一枝花”三个人还是终年不变地在吃瓜。不过,天渐渐凉了,吃不了西瓜了,那就吃黄瓜! 然而,虽然他们只是平常的吃瓜观众,但对于白云飞这个外来者,却也是敌意十足。奈何不了白云飞,他们就把恨意发泄到了黄瓜上,一口一口地嘎嘣作响。 狗蛋仍是持剑而立,始终坚守着保护顾小北的岗位,纹丝不动。 突然,顾小北悠悠地说了一句,“我有一个直觉,白云飞是来杀我的!” 他这一句话刚刚出口,正在和陈静初比剑的白云飞就瞪了他一眼。二人目光相撞,使得顾小北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直觉。 按理来说,他和白云飞之间尚有一段距离,他说的也并不大声,白云飞应该是听不到的。 除非,内功深厚的白云飞一直催动着内力在探听他这边的情况。 顾小北的心里刚刚亮起,阿枝便惊讶地说道:“小北,你说他是来杀你的,那我们要不要赶紧告诉大小姐?” “不会?他不是大小姐的师兄吗?怎么会是来杀你的?”阿一也十分惊讶。 狗蛋却指尖微动,一脸冷色地说道:“少爷,要不要我替你杀了他?” 狗蛋目露寒光,杀意十足,似乎随时都准备把对方绞杀。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阿一和阿枝便齐齐地瞪向了他。他们这一瞪,倒是瞪得狗蛋有些尴尬。 顾小北也一本正经地朝他偏了偏头,“去啊!” 狗蛋见状,顿时收起了持剑而立的冷酷架势,尴尬地笑了笑,“少爷,我好像打不过他……” “切——”阿一和阿枝齐齐地不屑了一声。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打不过你装什么装? 这个时候,阿花在一旁磕着瓜子,悠悠地说了一句,“你们都别跟着一惊一乍了,小北是因为吃醋,才故意这样说的。” 顾小北一听,立马上前拍上了他的脑袋,“就你聪明!就你聪明!” 一顿巴掌打得阿花是连连求饶。 这边闹得正欢,另一边白云飞和陈静初的斗剑也是愈发激烈。只见白云飞一招白鲸灌海使出,陈静初的应对慢了半拍,被白云飞逼退了半步。恰恰是这半步的空隙,白云飞得了空闲,利剑落下之时,竟顺手斩落了旁边的一截桃枝。如此倒是无事,但是待二人利剑相撞之后,这截桃枝竟借着这股劲力,径直朝顾小北飞去。 “少爷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狗蛋第一个发觉过来,立即拔出利剑来阻挡桃枝。然而这截桃枝实在太快,尽管他反应及时,又拼尽了全力,但利剑斩下之时,桃枝还是从他的剑下溜走。 快,出乎寻常得快! 顾小北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桃枝就从他的耳畔擦过,死死地定在了他背后的墙上。 青砖垒砌的墙壁,以桃枝为中心,瞬间呈现出蛛网状的裂痕。 顾小北吓得冷汗直流。他仍然保持着那副玩闹的动作,一动也不动。不用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桃枝蕴藏的巨大威力。如果再偏差半寸,此刻他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绝对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顾小北,你怎么样了?”陈静初急忙收起长剑,飞奔而来。 顾小北惊觉过来,一下子跌坐在了石凳上。阿一三人也是心有余悸,围在他的身边安抚他。 陈静初跑过来之后,又急忙问道:“顾小北,你没事?刚才是我不小心,没有伤到你?” 顾小北脸色煞白,从脊梁骨到额头都不断地渗出冷汗,听到陈静初这一句话后,只是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心里满是骇然,却一语未发。 白云飞这是给静静吃了什么迷魂药?明明就是白云飞要杀我,怎么静静却说是她不小心?难道在白云飞面前,连静静都靠不住了吗? 再看白云飞时,他却是一副悠然的笑容。 顾小北一个没有坐稳,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幸好被阿一和阿枝及时扶住。 白云飞这才笑吟吟地说道:“顾公子,刀剑无眼,下一次我和师妹比试的时候,你们还是不要在旁边观看了。” 说完,又朝陈静初说了一句,“师妹,刚才那一招你的剑应该再往上提三分,便能接住我的白鲸灌海了。” 陈静初听罢,却并没有面向白云飞,只是微微一笑道:“师兄教训的是,是我学艺不精,给师门丢脸了。” 顾小北的心里却是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尼玛,敢情你里外都是好人了? 白云飞又看了顾小北一眼,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又向陈静初交代了一句,“师妹,你先好好安抚一下顾公子!我们改日再比。” 说完,便直接转身而去,没有半点停留下来的意思。 与此同时,背对众人之后,白云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心里暗道一声——果然不会武功了! 白云飞走后,陈静初对这场不欢而散似乎也感到些许不快,叹了口气在顾小北旁边坐了下来。 顾小北急忙用两只手趴上前去,咽了一口吐沫,因为受惊声音甚至还有点沙哑,“静静,我跟你说,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面对顾小北的惶恐,陈静初却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他是我师兄,怎么会要杀你?” 第121章 棋盘 陈静初这一句话,让顾小北的心一下子又凉了半截,然而他却没那么容易放弃抵抗,又指着背后盯在墙上的桃枝说道:“静静,你看见没有?这么厉害的桃枝,不是要杀我是要干什么?” 陈静初瞥了桃枝一眼,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我不是给你说了嘛,那是我不小心弄的。” 顾小北愣愣的,跌坐了回去,“静静,你是想让我相信,是你要杀我吗?” 陈静初心里似乎正是烦闷,顾小北这一句话,不禁让她生起几分怒火,“你到底有完没完?我都告诉过你了,他是我师兄,他是个好人,他不会杀你的!收起你不着边际的怀疑!” “静静,他到底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他都当着你的面杀我了,你竟然还帮着他说话?”这一刻,顾小北当真是失望透了。 阿一阿枝见状,也急忙劝了一句,“是啊大小姐,刚才白云飞那一招,明显是要杀小北的!” “是啊!” 阿花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静初见他们这副样子,大约也是不忍和他们争吵,竟直接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不过,离开之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恨恨地瞪了顾小北两眼,给了他一鼻子,哼哼了两声,弄得顾小北很是迷茫——不是,他要杀我!还是我的错? 这个时候,顾小北却又看见,原来白云飞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躲在角落里偷看着这边的情况。陈静初和他们不欢而散之后,顾小北又看见白云飞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笑容。 而他的这副笑容,似乎就是故意做给顾小北看的。 顾小北不由得心中一震,这个白云飞,恐怕不会简单。难道他是故意挑拨我和静静之间的关系吗? 不过,白云飞也只是看到了陈静初生气的样子,倒是没有看到陈静初扭过头来那副……类似卖萌的表情。 随后,白云飞也从角落里离开了。 与此同时,狗蛋却突然“铿”地一声把剑立在了石桌上,豪气地说道:“少爷,要不然还是我去把他杀了!” “你打得过他吗?”顾小北偏过脑袋,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谁知道狗蛋却一把抽出长剑,抬脚就要走,“打不过,我跟他同归于尽!” 阿一三人一听,急忙上前把他拽了回来。他们知道,凭狗蛋对顾小北的忠心和他二愣子的性格,这句话很有可能是认真的。 “狗蛋,狗蛋,冷静,冷静,我们不冲动,不冲动啊!”众人一边抚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一边把他往回拉,但狗蛋却像是铁了心一般,顶着压力只想往前走。 最后,还是顾小北声色俱厉地把他拽了回来,“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狗蛋一泄力,众人才把他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擦了一把冷汗。 …… 月上柳梢头,人约……并没有提前预约,晚饭过后,陈静初就直接来到了白云飞的房间。 而白云飞却像是事先知道她会来一般,摆好了茶盏,摆好了点心,也摆好了棋盘。 陈静初并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白云飞看到她,立刻一笑道:“师妹,你来了,坐!” 陈静初也不客气,直接坐下,随后淡淡地问了一句,“师兄知道我会来?” 白云飞一笑,一边给陈静初斟茶,一边说道:“你七岁那年,偷了师父的拂尘去河里钓鱼,鱼虽然是钓到了,但回来的路上却被一条野狗堵住。你被野狗追着跑过了半座山,结果不但鱼全部丢了,就连师父的拂尘,也被野狗咬得只剩下了手柄。师父发现之后,雷霆大怒。幸好我想起来那天你没在家里练功,替你担下了这份罪责。” “师妹,别看你现在一副人人敬畏的样子,小时候可是调皮得很!” 陈静初听罢这个故事后,也不禁一笑道:“是啊,从小到大,师兄总是能猜到我的心思。” 白云飞并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喝了一盏茶。 趁着这个间隙,陈静初看到,那柄“白星”并没有放在桌子或者架子上,而是就在他的手边,随手就可以拿到。 对于他的这点防备,陈静初又感到了些许疏离。 白云飞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放下茶盏道:“师妹不要误会,行走江湖多年,习惯使然,并非是用来防备你的。” 陈静初破颜一笑道:“师兄说的哪里话,你这样说才是生分了!” 白云飞嘴角微扬,伸出指向棋盘道:“师妹,久别重逢,来让师兄看看你的棋艺长进了多少?” 陈静初看了一眼棋盘,也是一笑道:“师兄请。” 二人缓缓落子,争夺在方寸之间,陈静初的眸子始终是通透异常,“师兄为何会觉得,我会觉得你是在防备我?” 白云飞却是一笑道:“师妹,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在这儿跟我绕弯子了!” 陈静初闻言,淡淡一笑。原本她还有些不好开口,此时见白云飞这般坦率,倒是让她轻松不少,于是便直接问道:“师兄,你这一趟来到江宁,到底所为何事?” “杀顾小北。”白云飞利索地落下一子,音色深沉。与此同时,只见他眼前寒光一闪,向屋外瞥了一眼。 因为,顾小北正在屋外偷听他们的谈话。此时听到白云飞悍然承认,不禁脚底一滑,被内功深厚的白云飞察觉。 陈静初已是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白云飞却是纹丝未动,仰起头来看着她,一笑道:“师妹你是想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吗?” 陈静初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师兄,你不要吓我!” 顾小北却是不会就此放心的。 “师妹,坐。”白云飞挥手让陈静初坐下,给她添了一盏茶,才继续说道:“白天里的事,师妹是怎么看的?” “师兄是故意的!”陈静初直接说道。 顾小北听到这里,突然心里一沉。原来静静没有被白云飞灌迷魂药,她是清楚白云飞要杀他的,那为什么…… 白云飞听罢,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而露出了一副笑容,“师妹,你我剑术相差不大,你能看出来,我并不意外。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能瞒住你。” 陈静初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白云飞见状,眼神微动,又转而问道:“那师妹又为何要在他面前说是你不小心呢?” “师兄,你都说了不让我绕弯子,你却又在这儿绕起了弯子。”陈静初落下一子,使棋盘上的局势更加紧张。 白云飞反而哈哈一笑,随手落了一子,“师妹,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怀疑我,影响我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 “那是因为我知道,师兄不是真的想杀他。”陈静初又沉声一句,继续落子。 顾小北在屋外听到这一句,心里不禁微微一惊。 第122章 阴雷滚滚 白云飞听罢,又是嘴角微扬,“师妹还是这么冰雪聪明。不过,师妹难道就不怪我下手太狠了吗?那根桃枝如果打中了他,他可没有命活下来。” “只有够狠,才会够快,才能让他没有机会闪躲,才能够万无一失地不伤到他。师兄看似出手狠毒,其实分寸拿捏的很好。” 陈静初没有说出的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替白云飞扛下责任。 顾小北听到这里,才明白了陈静初的良苦用心。 白云飞只是淡淡一笑,并无言语,只是继续下棋。 二人一来一往,厮杀得十分柔和。 “师兄的剑法比起五年前我们分别之时,似乎又精进了不少,恐怕过不了几年,连师父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师妹啊,其实剑法上,你我差距不大。只是你身在这江宁府中,一直为俗事所累,内功修为上进展缓慢。白天里那一招,表面上看起来你是输在剑招上,实际上却是你的内力没有跟上。” “师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会多注意一些。”陈静初又是一笑。 白云飞又抬手落了一子,笑容明媚。 “师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来江宁,到底是干什么的?”陈静初的脸色又缓缓沉了下来。 白云飞向屋门外顾小北的方向望了一眼,才缓缓说道:“师妹啊,虽然你一直都没有亲口承认,但师兄也不是瞎子,这些天来也都看得出来。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陈静初神情一滞,停止了落子,“这和师兄的答案有关系吗?” “有!”白云飞语气坚定。 陈静初目光收回了几分,神色有些隐晦,“他对我很重要。” 然而她的话才刚说出口,白云飞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立即紧跟着说道:“好,那我就答应师妹,不杀他。” “师兄?”陈静初顿觉惊讶。其一,她自以为她的话很是模糊,算不上正面回答了白云飞的问题。其二,她十分惊讶,白云飞竟然真的是来杀顾小北。 顾小北听到这里,心里同样一惊。 房间里的烛光忽明忽暗,映衬着白云飞棱角分明的面庞。陈静初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白云飞又开口说道:“不过师妹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陈静初僵硬地开口。 “和他撇清关系!”白云飞落地有声。 顾小北听到这里,顿时就来了怒火,恨不得一下子冲到屋里去。这个白云飞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往前一步要杀他,往后一步要拆散他和静静,亏得静静还把当成亲师兄一样对待! 陈静初愣神了半晌之后,才又开口问道:“师兄,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地都要杀他?” “师妹,我言尽于此。你若是相信我,就和他撇清关系,让我把他带回他该在的地方。” 陈静初目光微凝,“他回去之后,还会有危险吗?” 白云飞放松了一下身形,向后退避半分,“师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天,怕是没法再聊下去了。陈静初一定要知道她关心的事,白云飞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口。 面对着陈静初坚决的目光,白云飞也觉得十分为难。从小到大宠惯了的小师妹,要是真的这么一直追问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闹掰?不存在的!亲爱的小师妹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和他闹掰! “师兄,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陈静初甚至面带微笑。 白云飞见状,心里一黑,觉得彻底完了!聊天就聊天,师妹你别笑啊!你笑得我害怕啊! 不过只是转瞬之间,白云飞便又收拾好情绪,面带笑容地在棋盘上替陈静初落了一子,“师妹,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你对自己的周围一直缺少一份警觉。这样能让你称得上是一名高手,却永远称不上大家。” 陈静初不禁一疑,“师兄,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顾小北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出现了不好的猜测。 白云飞一笑道:“师妹,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有时候是会吃亏的。比如说,你一直都不知道,他就在外面。” 说完,白云飞便把目光投向了屋外。 陈静初心里一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房门。 顾小北心知自己暴露,也不再躲藏,嘭地一下打开房门,和陈静初相视一眼之后,便满是幽怨地盯着白云飞。 面对这样的顾小北,白云飞心里不禁一个咯噔,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谁能想到顾小北竟然大踏着步走到他的面前,拽过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啊——”白云飞疼得一声尖叫,急忙把胳膊扯了过来,“师妹,你们家这条狗属狗的啊?” 话一说出口,白云飞就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哦,一着急,说岔了。 顾小北却是昂头瞪着他,“想骂人就直说,拐那么弯弯绕绕干嘛?” “怎么?你都咬我了我还不能骂你一句?”白云飞指着他,气冲冲地说道。 “你还想杀我呢?我就不能咬你一口?”顾小北趾高气扬,得理不让人。 “那我杀你了吗?我不过是想试试你会不会武功?” “那你还想拆散我和静静呢!” 这一下,白云飞砸了砸嘴,算是没话说了。 陈静初轻笑一声,出面阻止了两人,“行了,你们别闹了。” 她把顾小北护在身后,“师兄,我相信你不会杀他的。但是你说的事,我也不能答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他。” 说完,便要带着顾小北离开。 临走之前,顾小北又得意地给了白云飞一鼻子。 白云飞站在屋门口看着他们远去,心里很是无奈。这谈的都是什么啊,没占到一点便宜。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谁让你是师妹我是师兄呢! 不过师妹啊,你现在不让我把他带走,接下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把剑,又岂是用来防备你的? 说什么保护好他,师妹,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武功好,就可以天下无敌的! 白云飞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夜空,只见繁星隐没,阴雷滚滚,大雨欲来。 第123章 世上无难事 全是有心人 江宁城接连下了几天的绵绵细雨,雨停之后,陈文远突然收到一份公文,便急忙往驿馆赶来。 江宁城的驿馆装饰得并不华丽,却分外古朴。这个时候,驿馆的里里外外都守卫着一些披坚执锐的甲士。这些甲士身材魁梧,面色庄重,目光森严,与先前方淮安带来的那些官兵相比,气象全然不同。 驿馆内,刚刚抵达江宁的晋王刘明煜和谢青云正在饮用一些热茶,去一去一路阴雨带来的寒凉。 刘明煜身为堂堂晋王,在谢青云面前却没有端起什么架子,反而是一副谄媚的模样,做起了仆人的事,热情地给谢青云端茶送水起来,“老师,先喝些茶暖暖身子。” 谢青云接过茶盏,端着架子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晋王殿下客气了,不过老夫可不是你的老师。” 刘明煜却是半点都不生气,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老师,您这话就见外了。您是皇兄的老师,自然也是我的老师。我尊称您一声“老师”不过分!” 说着,他又转到了另一边,“老师,就像咱们在路上说好的那样,这次来江宁办的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皇兄的身份。否则想要害他的人,一定会蜂拥而至。” 谢青云喝了口茶,仍是冷着一张脸,“晋王殿下,我看最想害殿下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刘明煜一听,神情不禁一滞——这个老东西,我都这样放下身段来跟你说话了,你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然而他很快就缓和过来,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老师说的哪里话,我和皇兄之间手足情深,又怎么会害他?” 谢青云鄙夷地瞪了刘明煜一眼,根本不想再理睬他。 “老师,那……”刘明煜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殿下放心,这件事老夫自有分寸。”谢青云冷冷地回道。 得到这样的答复,刘明煜才算稍稍放心一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要知道,那个人就在江宁府中,而来江宁城找他,肯定绕不开要找江宁知府帮忙。问题是一旦让江宁知府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一下子就把他交了出来。这意味着游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自己什么都施展不开了! 刘明煜的目光又落到了带来的画像上,咬了咬牙。 虽然,即便不公开他的身份,也还有一道风险,但这样至少能保险一些。至于这道风险,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他正在这边揣摩着,门口处陈文远已经匆匆而至。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后,陈文远便急忙迈入了屋内,边走边拱手道:“谢老大驾光临,为何没有提前通报一声,本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谢青云站起身来,抬手制止了陈文远的客套,“文远,不必管这些虚礼了。老夫这次到江宁来,是有要紧的事办,不宜太过声张。” 刘明煜在谢青云身后听到这句话,嘴角微扬,会心一笑,算是知道这个老东西也做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毕竟,那个人平白无故地失踪,说出来对他自己,对皇家而言影响都不好。而且,刘明煜说的理由也确实是一个理由,如果公开寻找这么一个大人物,心怀不轨之人必定蜂拥而至。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悄悄地找他好。 那么,问题就只有…… 这个时候,陈文远也注意到了鲜衣华服,气度不凡的刘明煜。谢青云发现他的目光,也及时向他介绍道:“文远,这位是晋王殿下,你也来拜见一下!” 陈文远闻言,心中微震,急忙拱手作揖道:“下官陈文远,拜见晋王殿下。” 与此同时,陈文远也感觉到他们来江宁办的事绝非小可。谢青云来了也就罢了,就连身份尊贵的晋王也来了,怕是会有大事发生。 “陈知府快快请起,无需和本王如此多礼。”刘明煜倒是一副谦和的模样。 谢青云却是没功夫和他们在这边磨叽,拉着陈文远就走了过来。这副举动,又让刘明煜略微不喜。不管怎么说,这个谢青云也太不给他面子了?连他和下面官员客套的时间不给,就这样把他晾在了一旁。 却说谢青云直接把陈文远拉到带来的画像旁,对他说道:“文远,我这次到江宁来,是要找个人,你快看看,这个人见过没有?” 说罢,就把画像递给了陈文远。 而陈文远听到他们只是来找人,便稍稍放心了一些,找人而已,能有什么大事?他反倒是对谢青云这副着急的样子有些奇怪,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稳重? 然而当他打开画像之后,也一瞬间不淡定了。这不是顾小北吗?这不是他家里面那个惹人厌的顾小北吗?谢青云和晋王竟然是来找他的?晋王?谢青云? 陈文远马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事大,而且很大!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惊讶,同时控制着自己不要作出太过明显的表情。 而谢青云见他只是盯着画像半晌都不作答,又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文远?你见过这个人吗?” “呃……”陈文远才刚刚张口发出一点声音,刘明煜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慢悠悠地说道:“陈知府,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乱说话。要是说错了,害我们扑了空,罪责可不是你能担待的!” 刘明煜说着,一张脸已经晃到了陈文远面前,目光森寒,威胁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谢青云见状,只当他是故意阻碍自己顺利找到那人,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他却不知道,刘明煜此刻手心里正捏着一把冷汗。陈文远的想法如果稍有偏颇,他的计划可就全都告吹了! 不过谢青云这一瞪,刘明煜倒是撇了撇嘴,又背转过身来。毕竟,他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但是,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陈文远身上,只等他关键的回答。 若是陈文远承认了,那刘明煜也只得认命了。 “文远,你不用管他,有什么话尽管说!”谢青云又给他壮了壮胆。 这个时候,只见陈文远利索地收起画像,向谢青云拱了拱手道:“谢老,下官从未见过此人。不过此人若是在江宁城走失的,下官愿效犬马之劳,为谢老找到他。” 刘明煜听罢,才终于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这一关了! 谢青云却是怔怔地,颇有些失望。陈文远对江宁城治理有方,甚至路不拾遗,在京师也早有美名。谢青云原本还期望着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线索,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句话。 也是,都失踪这么长时间了,哪是那么轻易能够找到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第124章 这是一个人 谢青云怔怔地走出两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文远,这件事就麻烦你了,务必要尽快找到此人。” 谢青云真的有点累了。他这个学生,说什么来江宁城游玩,却一下子失踪了两个多月。起初的时候,朝堂上也没人太过在意,只当是他贪玩了一些。但随着日子越来越长,谢青云却是越来越不安。他几次上书要陛下派人寻找他这个不争气的学生,陛下也总是以他贪玩为由,一推再推。 在他多方游走之下,才终于联合几名大臣一起向陛下进言。陛下许是也觉得时间太长了,才终于同意让他来江宁寻找那人。可是,偏偏又让这个晋王同行,这不是带了个中山狼吗?陛下啊!您是真的不疼您这个孩子了吗? 谁曾想如今来到江宁,竟还是没有他的线索。茫茫人海,到底要何时才能找到他? 这边谢青云感慨万千,另一边刘明煜却握住陈文远的手交代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他的手背,真切中又带着几分阴鸷,“陈知府,这可是京城里的一位贵人,你可要找仔细了,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辜负了本王对你的信任。” 陈文远,很老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向二人作揖道:“谢老,晋王殿下,下官这就下去部署,尽快为二位找到此人。” 一揖作下,谢青云却仍是在闭目叹息,刘明煜只好挥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那这画像……”陈文远又扬扬手问道。 “哦,画像我们还有很多,这幅陈知府尽管拿去,多临摹几份派人寻找。”刘明煜解释道。 陈文远听罢,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即便拱拱手道:“下官告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刘明煜的嘴角又浮现出一丝狡黠。 驿馆外,邢正安邢捕头领着一班捕快在这里等候陈文远。新雨过后,空气甚是潮湿,连带着人的心情也颇有些沉闷。 陈文远行色匆匆地从驿馆中走出,邢正安便急忙迎上,“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走,回府。”陈文远果断一声,便直接抬脚上轿。邢正安也不敢耽搁,立即组织人手向府衙而来。 江宁府中,顾小北、陈静初、陈幼怡和阿一阿枝阿花李狗蛋等人正围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玩闹。顾小北“发明”了一种叫“谁是细作”的游戏,其实就是古代版的“谁是卧底”。为了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顾小北还另外增加了奖罚机制。规定被淘汰的人,输的人,都要在头上插一根筷子。反之,“活”下来的人,赢的人,可以拔掉自己头上的一根筷子,如果“细作”活下来了,可以拔掉两根,如果没有筷子可拔,可以任意指一个人,在他的头上插上一根筷子。 经过几轮游戏下来,顾小北和陈静初头上的筷子最少,只有一两根,最是得意。阿一阿枝阿花三人参差不齐,大约能有五六根。 陈幼怡就有点惨了,一头秀发上直直地插着八、九、十……十二根!被阿一和阿枝一阵取笑。她也耷拉着一张脸,很是不高兴。 不过,陈幼怡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换了以往,阿一和阿枝可没胆子取笑她。现在她已经能和众人闹成一片了。 再不过,陈幼怡惨是惨了点,但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李狗蛋! 狗蛋不仅头上插得满满当当再也插不下,耳朵上还别着,耳洞里也插着,鼻孔里也插着,一出气,筷子还直往下掉,他倒也实诚,又赶忙捡了起来,继续插在鼻孔里。 他干瞪着眼,样子很是不忿。 众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憋着不敢笑,生怕伤害了他幼小的自尊心。 但是憋了半天,阿一阿枝阿花三人实在是憋不住,终于笑了出来。这一笑,反而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陈幼怡也跟着他们如花般地笑了起来。 “再来再来,都别欺负狗蛋了啊!”顾小北招呼一声之后,阿一阿枝也跟着说道:“再来再来。” “桃儿,给大家发牌。”顾小北一声令下,桃儿便依次把牌发到了众人手中。 众人接过牌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摊开看了一眼,同时提防着周围,生怕身边的人看到。只见这一次的平民牌上写的是“士兵”,而细作牌是“将军”,不幸被分到细作牌的,正是陈幼怡。 桃儿转了一圈确定众人的手牌后,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担任着裁判。 陈幼怡瞄了一眼纸牌后,便迅速合上,同时又向众人笑了笑。阿一三人也同样是嘿嘿一笑回应。虽然她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就是细作,但小心谨慎却是她一贯的性格。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在这种游戏中才总是惹人怀疑。 “都看过了!现在开始第一轮,开始第一轮。” 在顾小北“发明”的游戏中,他总是担当着带头人的角色,“我先来啊!” 狗蛋原本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手牌,绞尽脑汁,一定不能再输了!虽然开始描述后并没有合上手牌的规定,但狗蛋生怕别人看到了自己的牌,此刻顾小北一声令下,他便急忙合上了手牌,警惕地看向四周。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凝重,每个人都眯缝眼,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身边之人的表情,目光审慎,一场智力和心性的搏杀一触即发,风云都将要为之变色。 “这是一个经常受伤的人。”顾小北率先说道。第一个发言,危机最大。顾小北经过了相当程度的深思熟虑。他觉得,经常受伤的人有很多,除了士兵之外,还有猎人,杀手,各种江湖人士,甚至樵夫砍柴,农人耕作,都会不小心受伤。他这个描述比较笼统,但也不是太宽泛,应该没那么容易暴露。 他说完以后,只见众人都是神色严肃地略微点了点头,他便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应该是过关了。 陈静初接着说道:“这是一个带兵器的人。” 她这一步,就比较大胆了。不过,带兵器的人还有很多,刀客,剑客,杀手,官兵,衙役,捕快,都会带兵器,也不至于一下子暴露。 众人仍是微微点头。 轮到阿一时,他说:“这是一个经常杀人的人。” 还比较笼统,不太确定,众人又点点头。 阿枝见大家说的都差不多,于是便大胆地更进一步,“这是一个经常上战场的人。” 对于他这个大胆的描述,众人起初都有些惊讶地瞪了他一眼,佩服他的勇气之余,都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枝刚开始还有些害怕,还以为他已经暴露了,众人点头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猜测着,自己的手牌是士兵,那么卧底牌肯定和士兵差不多,有可能更细致一些,是弓兵骑兵步兵之类的,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是要上战场的。这么说总没错的! 不过,此时他还是有些后怕。 阿花就没那么大胆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是一个经常面临死亡危险的人。” 经常受伤,带兵器,经常杀人,还上战场,当然时时刻刻面临着死亡危险。阿花算是耍了一个滑头,不过,众人还是齐齐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作出太过招人眼球的举动,每个人都是慎之又慎。 轮到陈幼怡时,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使她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咬了咬唇,随即小心地说了一句,“这是一个对朝廷有贡献的人。” 众人再次齐齐点头,没错。 陈幼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轮到狗蛋了,只见他牙关紧要,似乎信心满满,然而他一本正经的话一出口,就令紧张的气氛一瞬间荡然无存。 “这是一个人!” 第125章 分隔 “这是一个人!” 狗蛋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一般,瞬间给周围的人造成了点真实伤害。阿一和阿枝甚至都傻了眼——这是干什么?这是瞧不起他们绞尽脑汁才想到的话吗?这是瞧不起他们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谋划吗?这是瞧不起他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被当做细作揪出来的那份惊惧吗? 这t就是瞧不起人! 阿一和阿枝满是怨恨地瞪了狗蛋一眼,把狗蛋吓得一个哆嗦,插在鼻孔里的筷子又掉在了地上。 他又手忙脚乱地拾了起来。 顾小北摊出一只手,有点哭笑不得,“狗蛋,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输吗?我们,我们这一群王者正在一块打得不可开交,你一个青铜突然冒出来,丢了一串火药过来把我们炸得噼里啪啦的,我们不砍你砍谁?” 他这一番话说完,阿一等人也不管有没有听懂,纷纷点头称是——反正意思对就行了。 “少爷,我……” 狗蛋委屈巴巴,张张嘴想要辩解,却被顾小北直接伸手打断,“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这一轮我选狗蛋。” 说着,便伸出手指向了李狗蛋,其余人也纷纷朝李狗蛋伸出了手指。 败局已定。 顾小北暗暗松了一口气——躲过一轮,欧耶! “平民!”桃儿像个机器人一般出现在李狗蛋身后,举起了写着“平民”的标识牌。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又一瞬间凝重起来。一个一个又变得目光狡黠,审慎地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似乎能够看穿他们的内心一般。 “桃儿,把筷子给他插上,我们开始下一轮。” 陈静初一声令下,因为这一轮开始她第一个开口了,必须先解决上一轮的手尾。 然而桃儿拿着一根筷子捅了半天,却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地方下手,不禁愁眉苦脸起来,“小姐,这插哪啊?” “给他咬上,给他咬上。”顾小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局势正是紧张,他根本没有心情管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狗蛋一听,还没等桃儿下手,他就像个幽怨的小狼狗一样,一把夺过筷子咬在了嘴里。 桃儿耸耸肩——倒还省事了! 石桌旁,在诸多强者的紧张对峙之下,陈静初已经准备缓缓开口…… 这边闹得正欢,白云飞远远地立在一旁却显得十分落寞。他的心里不禁一阵感慨,我这个师兄才玩两天就不新鲜了?多大点事啊,犯得上讨厌我吗?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 正当此时,陈文远已经带着邢正安悄然而至。当陈文远看到一群人头上都插得乱七八糟,甚至连自己两个宝贝女儿都没有例外的时候,却根本没有余力再去生气,只是冷着脸说了一句,“静儿,跟我过来一下。” 陈静初和陈幼怡在这边玩得正是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文远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陈文远突然一句冷语,吓得陈幼怡头也不敢回,就手忙脚乱地去拔自己头上的筷子,偏偏她的筷子还多,拔了好几下都没有拔干净。 陈静初却是扭过头来一声惊疑,“爹?” 陈文远又向她的头顶瞥了一眼,她才惊觉过来,急忙去拔下仅有的两根筷子。 陈幼怡也已经清理好自己的头顶,急忙转过身来面对着陈文远,两只手里抓着十几根筷子藏在身后,栽着头,咽着吐沫。 你看看!你看看!我两个多么乖的女儿,都被他带成什么样了!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然而,再想起顾小北的身份,陈文远却是连这点怒火都没有了。 顾小北和其余几人倒是不惧陈文远的家教,仍是顶着一头筷子,一脸茫然。毕竟他们在陈文远眼里,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陈文远却是懒得再做理会,仍是冷着一张脸对陈静初说了一句,“跟我过来!” 陈静初急忙放下筷子,跟上了陈文远的脚步。 顾小北见此情形,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平日里,陈文远就算看见他们没个正行的玩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收敛一点,从来不会真的去教训谁。更别说静静了!老丈人疼她还来不及呢! 有事,一定有事! 顾小北急忙拔下筷子,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嗳,小北。”阿枝一声呼唤,其余人也纷纷跟了上来。 然而他们才刚刚追到陈文远身后,陈文远却突然停了下来,没刹住车的他们差点和前面撞个正着。 陈文远转过身来,板着一张脸瞪着顾小北。 顾小北却是昂首以对,似乎丝毫不畏惧陈文远的威压——瞪什么瞪?谁怕谁啊?这么多次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脾气?大不了,大不了,我把我丈母娘请来! 谁知道二人对峙了须臾之后,陈文远却收起了紧绷的脸,叹了一口气,语气竟也缓和了许多,对身边的邢捕头说道:“正安,看住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 “是,大人!”邢正安持刀拱手道。 不是……你要发火就发火,要骂就骂,你叹什么气啊?你叹气是几个意思啊?顾小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反而隐隐地有些紧张。 陈静初扭过头来看着他,眸子里也写满了疑惑,好像隔了一个邢正安,就已经把她和顾小北远远地隔开。 陈文远的脚步已经抬起,陈静初也急忙跟了上去。 “静静!”顾小北一声呼唤,邢正安的雁翎刀却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顾公子,大人和小姐要谈些事情,还请你们在这里等候。” 随后,他又偏了偏头,一群捕快便迅速围了上来,把他们死死地挡在了这里。 如此局面,使得众人的心里都有些不安。 陈静初三步一回头,望着眉头紧皱、渐行渐远的顾小北,疑惑之余,心情也慢慢沉重起来。 而白云飞远远看见这一幕,却是心明眼亮,心里暗道一句——来了! 当陈静初走到他身边时,也向他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白云飞却是大着一张脸扭过头去——让你不听我的! 咳咳…… 陈静初心里不忿,却是双手负后,昂首挺胸地走起路来。等走到白云飞身边时,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地踩了他一脚。 一代大侠白云飞猝不及防地遭到了偷袭,急忙端起脚掌揉了揉。 我……你……我……你…… 唉! 第126章 顾小北的身份 陈文远的书房外,邢正安带着一班捕快守卫森严,连半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只,还是能进去的。 可惜的是,顾小北变不成苍蝇。一群人躲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却是无计可施。 然而,再怎么严密的守卫,有一个人是防不住的。那就是白云飞! 白云飞此刻就端坐在陈文远书房的屋顶上,佩剑“白星”紧握手中,立于身旁。只见他神色肃穆,再无半分玩笑姿态,真气贯通经脉,探查着方圆百丈之内的风吹草动。 书房中,陈文远刚刚落座,陈静初就急忙解释起刚才的玩闹,“爹,刚才的事……”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文远伸出手来制止,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随后,陈文远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副画像,递给陈静初。面对自己的宝贝闺女,陈文远的神色比之刚刚已经缓和了许多,“静儿,你先看看这个。” 陈静初略显惊疑地接过画像,等她打开一看,更是惊得瞠目结舌,“爹,这不是……” “京城里来人了,找他的。”陈文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陈静初心头一颤,准备了一番之后,才敢问出这个问题,“那他是……” 陈文远摇了摇头,“对方没有言明,只说是一位贵人。” 陈静初听罢,却没来由地放心了一些,轻轻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在她和顾小北看来,顾小北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顾小北是顾小北就可以了,他们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 对顾小北来说,他也根本不需要知道他穿越后的这具身体到底是谁?压根就不重要。陈静初同样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挑明顾小北的身份,或许就意味着他要回到原来的生活,就意味着,他要离开了。 陈静初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只是,她比顾小北要清醒一点。她明白,这个问题永远都逃不掉。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这一天能晚点到来。 所以,在此刻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却没有听到顾小北的真实身份,陈静初又恍然间觉得,他们这样的日子,或许还能过很久很久…… 而陈文远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能让她就这样松懈下来,于是又紧跟着说了一句,“但是你知道来找他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幻想转瞬即逝,陈静初又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天真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晋王刘明煜,还有谢青云。”陈文远沉声说道。 “晋王!”陈静初陡然一惊,能让堂堂晋王出面寻找的人,身份又岂会寻常?一直被陈静初压抑在心底的那份不好的预感,几乎快要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泛滥开来。 顾小北果然是要离开了,还会离得她很远很远。 看着女儿颇具黯然的神色,陈文远也心有不忍,他实在不愿意继续刺痛闺女,但有些话,却不能不说。逃避或者视而不见,并不意味着它就不存在。 陈文远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静儿,这件事恐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陈静初一听,又显骇然,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父亲——竟然还不简单? 陈文远瞥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收了回来,“你知道谢青云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陈静初已经有些畏惧真相。 “太子太傅!”陈文远果断说道。 “太子?爹,你是说……”陈静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陈文远点了点头。 屋顶上,白云飞仍然神色如常,这点事情,显然没有让他惊讶的价值。 陈静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陈文远又瞥她一眼,感慨万千,继续分析道:“虽然他们并没有明言,但是一个晋王,一个太子太傅,他们来找的人,又岂会等闲。再结合顾小北之前的遭遇,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他就是当朝的东宫太子——刘明启。” 陈文远说完,父女二人目光相对,他又向陈静初问道:“静儿,知道这些,不知道你此刻是什么想法?” 白云飞眼前一亮,这个问题,他倒是比较关心。 陈静初怔怔地答道:“爹,女儿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但……”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陈文远也感叹一声,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他又站起身来,缓缓踱着步道:“静儿,如果他只是太子倒还好说,但是你知道,他这个太子是怎么来的吗?” 陈静初微微诧异。 陈文远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感慨,“他的舅舅,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定远侯项天南。项天南的手里,握着大靖半数以上的兵马,常年为大靖镇守边疆。也正是因为项天南的卓越地位,他的妹妹才能被封为皇后,他的外甥,也就是刘明启,才能封为太子。” 陈文远知道,自己冰雪聪明的女儿听到这里,应该已经能明白一些事情,于是又继续说道:“项天南功高震主,又大权在握,这样的人,是最受君王忌惮的。事实上,朝堂上攻讦项天南的声音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陛下与项天南的关系也十分紧张。” 陈静初知道,这样的局面,对顾小北来说,不管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十分危险。 “那顾小北呢?”陈静初一愣,又换了一句话,“我是说刘明启……” 陈文远重新靠回椅子上,双方放在大肚前,一声感叹,“陛下既然已经忌惮项天南,对他这个太子,自然就不会太喜欢。甚至有传言,皇后在后宫中也颇受冷落。再则,项天南虽然手握重兵,但他的根基全部都在边关,对于京城他也是鞭长莫及。所以,太子在京中的形势实际上十分孤立,能够算得上太子党羽的,恐怕也只有他的老师,太子太傅谢青云。” 陈静初听到这里,不禁心里一沉,形势果然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杀他!如此说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解释了。 突然,陈静初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向陈文远问道:“爹,那晋王……” 陈文远眼皮微微抬起,瞥了陈静初一眼,目光犀利,“静儿,你想的没错,晋王就是太子最大的对手,也是最想让他死的人。江北一枝花,夜无常,还有方淮安,不敢说全部是他派来的,但也八九不离十。” 陈静初听罢,心里更是震撼,晋王是想让顾小北死的人,皇帝却偏偏派他来找顾小北。难道,皇帝也是想让顾小北死的吗? 屋顶上,白云飞手握长剑,面色沉重。 第127章 陈文远的盘算 陈静初跌坐在椅子上,努力接纳着刚刚听到的事实,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许久之后,陈文远才又开口,“静儿,不是爹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而是这里面的风险,实在太大,爹不愿看着你去面对这些。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门里的血腥,远远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爹,难道我们就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吗?”陈静初声色冷峻,而又坚定。 陈文远也有些激动,直接站起身来劝道:“静儿,他原本就是属于那里的,他不属于这里。” “但是他失忆了,他不记得了。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让他逃离那里。”陈静初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那如果他想起来了呢?” 陈静初神色晦暗,“我相信,他不会愿意回去的。如果到时候他要回去,我不会拦他。” 陈文远慢慢挺起身来,神色恢复平静,呼出了一口浊气。 屋顶上,白云飞又撇着嘴摇了摇头。 陈静初一失愣,似有所觉,又急忙向陈文远问道:“爹,你不会已经告诉他们顾小北……” 她看到,陈文远在摇着头,便也不再说下去,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白云飞目光一闪,微微惊讶。 “静儿,你真的想好了吗?要把顾小北藏在府里,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陈静初闻言,又神色一怔。如果是她一个人,让她冒多大的风险她都心甘情愿,但是欺君之罪,却是要诛连九族的。 “爹,我……”陈静初十分挣扎。 却不想陈文远又沉着脸说道:“想好了,爹就帮你!顾小北可以永远是顾小北,刘明启,从来都不在江宁府!” “爹……”陈静初顿时觉得十分诧异。 “想好了吗?”陈文远中气十足,字正腔圆。 “嗯!”陈静初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眶甚至已有些湿润。 陈文远两道胡子上撇,露出了一副十分难得的笑容。他恐怕是很少这样笑过。事实上,在看到顾小北的画像时,陈文远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盘算。 白远飞在屋顶翻了翻白眼——这老头,也是没谁了!平时看起来中规中矩一本正经的,这惹急眼了真是什么事都敢做!一朝太子也敢藏?! “呵呵呵……”陈文远反而笑容愈盛。陈静初也笑着擦拭干净了泪水。 白云飞摇摇头,一阵无语。 这个时候,陈文远挥手示意让陈静初坐下,随后又招呼了一声,“正安,你进来!” 邢正安来到书房后,看到陈静初坐在一旁眼眶红润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且不说大小姐很少犯错,即便是犯错了,也没有被大人教训得哭过鼻子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小姐她……” 邢正安刚想开口为陈静初说几句好话,就被陈文远抬手制止了他无厘头的猜想。邢正安神情一滞,只见陈文远又向他递过来一张画像,“正安,你先看看这个。” 邢正安疑惑地接过画像,打开一看,更是疑惑,“大人,这不是……” 这个时候,只见陈文远一只胳膊按在桌子上,身体略微前倾,黑着脸问道:“怎么,正安,你见过这个人吗?” “这……”邢正安有点懵了,他又看了陈静初一眼,陈静初却是神色隐晦地栽了栽头,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意思。 这是要搞什么?这人不就在门外杵着,还着急白赖地想进来吗?怎么又问我见过他没有?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邢正安盯着画像,又使劲地想了想,“这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有些眼熟,但仔细一看,却又完全不认识……” 他故意说得很慢,拉长了声音,偷偷地瞄着陈静初和陈文远的反应,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他就再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过来!不过,当他看到陈静初面露微笑,陈文远也点了点头,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也太刺激了! “正安,你没有见过这个人,很好。不仅是你,整个江宁府,整个江宁城的人,都不能见过这个人。”陈文远又沉着脸说道。 这一下,邢正安就更不明白了,“大人,这……” 陈文远又缓缓直起身子,“驿馆里的人到江宁来,就是为了找他。我要你带着人赶在他们之前,通知全江宁的百姓,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邢正安起初听到驿馆里的人是来找顾小北时,心里已是惊讶万分。但当他再听到陈文远后面的话,前前后后的关系,便也立刻想明白了。 陈文远为了陈静初,要把顾小北留在江宁。至于顾小北是什么身份,他没有去问,也不需要去问,为了陈静初,他也同意这么做。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邢正安拱手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陈静初站起身来,望着院子里邢正安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顺利? “静儿,这些天你就看住顾小北,不要让他出府。他们在江宁找不到他,自然就会回去的。” 陈静初原本还在愣神,陈文远一句话,又让她反应过来,向陈文远颔首道:“是,爹。” “嗯……”陈文远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即将打响。 屋顶上,白云飞已经怀抱长剑站起身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有意思!老头子疯,邢捕头疯,难道全江宁的百姓都能跟着一起疯不成? 商议完毕之后,陈静初便从书房离开。 关上房门的同时,她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番情绪。毕竟,接下来还要稳住顾小北。 果然,她才刚刚走下书房的台阶,顾小北一群人就立刻围了上来。 “姐,爹都跟你说什么了?”陈幼怡率先问了一句。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城里来了一帮悍匪,挺棘手的,爹找我和邢叔商量一下。”陈静初神色自然,丝毫不像是刚刚知道了什么惊天真相。 陈幼怡和一枝花等人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对了,最近你们没什么事就待在府里,城里可能有些不太平。”陈静初补充一句。 众人又点了点头。虽然得窝在家里,不过怎么也比出去碰到悍匪强。 只有顾小北,从陈静初出现的那一刻就有些愣愣的,因为他发现陈静初的眼眶有些发红,“静静,你哭了?” 他这一问,众人立刻瞪大眼睛仔细瞅了瞅。 “哦,那什么,刚才有沙子进到我眼睛里了,我揉了揉。”陈静初急忙掩饰道。 “哦——”阿一三人点了点头。陈静初哭了?听着就新鲜!这样的解释才合理,没毛病! 而顾小北眯缝着眼,显然是没有轻易相信。 陈静初目光闪烁,避开了顾小北,又拉上陈幼怡作掩护,“幼怡,来,姐找你商量点事。” “欸,姐……”也不管陈幼怡有没有答应,陈静初只管拉着她走开。 这……人家两个女孩子商量事情,一帮大老爷们自然就不好再凑上去。就算顾小北还想说什么,也只能先咽下来。 陈文远站在书房的窗户前看着这一幕,心情和脸色都是一样的沉重。 白云飞站在屋顶临风而立,同样神色严肃。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连他也无法预料。 第128章 大家一起疯 驿馆的大院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四五十名披坚执锐的甲士。与普通的士兵不同,这些甲士皆是身着金甲,肩披红巾,随身佩戴的宝剑在阳光的照耀下亦是光彩夺目,蔚然有皇家之风。 这些,正是刘明启的东宫卫。 虽说已经嘱咐陈文远去寻找太子,但谢青云却是不可能就此闲下来的,一刻都不能闲。他要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尽快找到太子殿下,迟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甲士的对面,谢青云中气十足地说道:“你们都是太子殿下最器重的人,如今殿下流落民间,下落不明,正是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殿下的安危,就仰仗诸位了!” 说罢,谢青云便向一众侍卫拱了拱手。 “是,大人,我等定然不负所托,尽快找到殿下。”众侍卫齐齐拱手应道。 谢青云也不磨叽,直接振臂一呼道:“出发!” 众侍卫齐齐转身列队,霍霍有力地踏出了驿馆。 整个过程中,晋王刘明煜一直站在谢青云的身旁,却被全程无视。谢青云根本就不相信他会为寻找太子出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仰仗他。他能够不添乱,谢青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东宫卫离开之后,刘明煜不禁一声讪笑。就连站在他一旁的护卫周巡都有些不忿,冷着脸说道:“殿下,这个谢青云未免太不给您面子了。” 刘明煜拍打着手里的折扇,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笑容,声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周巡目光一闪,“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走,上街去,好好找一找我们这位太子殿下。他不给我面子,我却得给他面子,不能给他留下嚼舌根的把柄,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做的!”刘明煜声音一扬,已经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 江宁城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披坚执锐的东宫卫很快就似渔网一般散开,拿着一张张画像,四处寻找着刘明启的下落。 谢青云也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逮着人就问,那副样子,简直就像要把人吃了一般。 刘明煜带来的人也分散开来,装模作样,有一竖没一撇地找人打听着。等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便坐下来歇个脚,乘个凉,或者喝口茶,听个小曲,看场杂耍,再喝一声彩。 刘明煜倒是始终都跟在谢青云身边,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管怎么样,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了,不能授人以柄。 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刘明煜的性格使然,虽说是要做足表面功夫,他却总是一副悠闲的模样,轻轻地摇着折扇,和谢青云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倒是对比鲜明。 他瞥了谢青云一眼道:“老师,皇兄失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是一件着急的事。我们才刚刚来到江宁,慢慢找,不着急啊!” 谢青云一听,很是不忿地瞪了他一眼,便抬脚与他拉开了距离。 “欸……”刘明煜收起折扇指了指谢青云,对这个老头的牛脾气很是无语。 收回折扇的同时,他又向四周的东宫卫瞥了瞥,发现并没有打听到太子的消息,才放心了一些。他不得不担心,太子会过早地暴露在他们面前。而对于此时东宫卫没有打听到太子的消息,他的心里却是觉得是因为驿馆离江宁府衙太远,太子身在府衙,平日里活动不到这里。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东宫卫一面在满大街地找着,江宁府的捕快却躲在暗地里观察着他们。邢正安接到陈文远的命令后,深知无法在第一时间同时通知到全城的百姓,便最先通知了驿馆附近的人。 此时东宫卫再来找,不过是走上了陈文远为他们铺好的路。 有一点白云飞猜对了,或者说是猜错了?江宁城的百姓,的确会跟着陈文远一起发疯。 陈文远治理江宁,早就营造成了“官名一家亲”的局面,百姓大多都受过陈文远的恩惠。江宁城百姓一旦一致对外,可以说是铁桶一般的牢不可破。 再加上,邢捕头在陈文远的授意下,也略微扭曲了一下事实。 “那些人啊,都是一些贪官,顾小北的手里有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他们要杀顾小北灭口。我们老爷奈何不了那些高官,就只能先把顾小北保护起来。” 老百姓对这些贪污民脂民膏的蛀虫最是憎恶,自然就很乐意配合陈文远。 这还是一些不怎么知道顾小北,不怎么见过顾小北的人,邢正安也力求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地通知了一遍。 至于那些平日里稍稍了解顾小北的人,稍稍了解顾小北和陈静初关系的人,听到竟然有贪官污吏要来抓顾小北,都要破口大骂一阵。 甚至有一些泼辣点的妇人和莽撞点的汉子,差点都要提着一把杀猪刀去砍他们,“什么,竟然敢动大小姐的人?我弄死他!” “我剁了他!” “老娘跟他们拼了!” 邢捕头好说歹说了半天,才终于把他们劝下。 于是,东宫卫在城里找人的情况,大致就分为以下几种。 碰到脾气好的,不愿多管闲事的,就平常地说一句“不认识”,“没见过”。 或者碰到一些装聋作哑的,“你说什么?我这儿正杀猪呢,听不清楚!” “起开起开,别妨碍我们买肉。” 如果碰上一些老大爷,就是这样—— “嗯?啊?你说什么?我耳朵聋,听不清楚!画上这姑娘漂不漂亮?挺漂亮的啊!” 与此同时,顾小北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什么?你要请大爷逛窑子?呵呵呵,不行了不行了,大爷身体不行了!吃不消吃不消!” 东宫卫很是无语。 再如果,碰到一些彪悍点的妇人,就是这样—— “来,让我看看……呀!你摸我?你竟然敢摸我?挨千刀的,你管不管了?有人摸你婆娘!” 于是,挨千刀的就气势汹汹地掂了一把刀出来。 东宫卫——我不是!我没有!算了,先跑! 更有甚者,还有主动碰瓷的,被东宫卫轻轻一撞,就立马倒地不起,两眼上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总之,江宁城的百姓一时间竟然以挑逗这帮人为乐,东宫卫找了一整天,无功而返不说,一个个的还很是狼狈。 谢青云也是一声长叹。 第129章 刺杀 暮色降临,刘明煜的房间里却只是点了一根小小的烛火,四周漆黑一片,十分昏暗。 房间只有一扇朝东的大窗,月光从窗户洒落进来,使得窗前的位置有一团亮银。 刘明煜就站在这团亮银里,望着窗外深不可测的星空,目光同样深邃。 只有仔细去看才会发现,他的身后跪着大约二三十名黑衣人,一动不动,与漆黑的房间几乎融为一体。 良久之后,刘明煜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去!带不回他的人头,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并无一声应答,只是转瞬间,黑色的人影消失,漆黑的房间又重新回到了漆黑。 周巡为刘明煜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时至午夜,江宁府所有人基本都已经睡下。只有白云飞,依然握着他的那柄“白星”,坐在一间屋顶上。 朔大的圆月从他的身后转过,白云飞面色清冷,因为他知道,今夜绝不会平静。 而他所在的,正是顾小北的房间。 黑夜中,唯有他的一双眸子和那柄“白星”熠熠生辉。 突然,只见他眼前寒光一闪,耳朵微动,已经感知到敌人来到了府衙。 一个,两个,三个……心里默默地清点了一番敌人的人数和大致的身手后,他的身影便倏地一下消失在黑夜中。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便有十几道身影落在顾小北的屋前。刺客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准备向屋内进发。 然而他们才刚刚迈出两步,却突然感到眼前寒光一闪。下一个瞬间,十几名刺客便纷纷倒地,根本没有人发出一声惊叫。微不可闻的,只有利剑掉落在地面上地声音。 黑夜仍是黑夜。 剩下的十几名刺客也迅速赶到。他们之所以分为前后两批,是怕万一中了埋伏,可以相互有个照应,不至于全军覆没。但此时这些后来者看着十几名同伴的尸体,一个个却是傻了眼。他们都是晋王挑选出来的一等一的好手,两队人马相距不过百步之遥,对方有多少人,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光他们? 而且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好像还并没有经历多么惨烈的厮杀! 十几名刺客后知后觉,脊梁骨一阵发凉,纷纷惊惧地警戒着四周。 突然,一道寒芒破空而至,众刺客才刚刚反应过来,一道鲜血便喷薄而出,身边的一名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只见白云飞的身影闪烁,如同雨燕一般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跳跃在刺客中间。根本没有几下利剑碰撞的声音,一名名刺客便纷纷瘫倒在地。 眼看着同伴就要死伤殆尽,一名刺客竟下意识地要惊叫出声,不想白云飞却倏地一下闪现到他的面前,食指放在嘴唇边,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刺客一怔,一道寒芒瞬间闪过,他只觉得喉咙处一咸,便侧翻过去,永远地倒地不起。 临死前,他的嘴里还冒出一句,“有刺客……” 所有人,都不会再站起来。 白云飞长剑归鞘,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心里却不禁一阵吐槽——真是的,我到底是来干嘛了?师妹啊,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啊!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呢! 再望向顾小北的屋里,仍是漆黑一片,白云飞不禁撇了撇嘴——你倒是睡得香! “唔嘛,唔嘛,静静……”顾小北正作着美梦呢。 白云飞一笑,便扛起长剑扬长而去——管杀不管埋啊!埋人这种脏活累活你们自己来! …… 第二天一大早,当顾小北打开屋门的时候,便看见房门口躺了一地的尸体。一时间,他只能觉得大概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太对,于是便又关上房门重新开了一次。 还是一地尸体…… 他还正在发愣,阿一和阿枝便擦着脸,刷着牙,迷迷糊糊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顾小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尸体走近。直到一具尸体绊住了他们的脚,他们才懒散地睁开眼睛。 这一看不要紧,大早上的原本还有些迷糊,这一下子就清醒了,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清醒得都能发出尖叫了,“啊!杀人了!死人了!” “干嘛呢?大清早的……”阿花在房间里仍然迷迷糊糊。 …… 阿枝很快就把陈静初拽了过来,一路上还不断解释着,“大小姐,我跟你说,死了一地的人,死了一地的人,特别恐怖!” 一抬头,他们就已经到了案发现场。这个时候,顾小北正在一个个地掀开刺客的面罩,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狗蛋早已护卫在他的身旁,有些小心地劝道:“少爷,你还是别碰这些尸体了……” 阿花却是缩在一旁不断地打着寒颤,阿一安抚着他,“花,别怕,别怕啊!” 陈静初起初看到这些尸体时也是一惊,他们做好了隐藏顾小北的计划,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跑到这里来杀人!然而,当她和顾小北的目光迎上之时,为了不让顾小北察觉到端倪,她又急忙掩饰起来,“悍匪!悍匪!我都说了,城里来了一群悍匪。你们最近都不要出去,待在府里还安全点。” 一枝花三人齐齐地点了点头。 顾小北却始终目光犀利,他始终有些怀疑陈静初的说法。而且,陈静初也不太会说谎,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顾小北的眼睛。就连现在,眼神也是一会儿飘过来,一会儿飘过去。 而且,什么悍匪敢自己跑到江宁府来?还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里? 这个时候,白云飞正好扛着一把剑从陈静初的对面走来。看到这一地的尸体,白云飞却完全视若无睹,根本不见半分动容。 顾小北和一枝花等人十分诧异地盯着他,白云飞却是一脸茫然——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陈静初也在此时明白过来,江宁府中能够悄无声息地杀了这些刺客的,只有白云飞! 然而,当二人走近的时候,陈静初因为当着顾小北的面无法直接询问白云飞,他们又拧眉弄眼地战斗了半天。结果,应该是白云飞输了——算了,眼疼。 顾小北等人看着这一幕,都是一脸茫然。 白云飞走后,陈静初便叫人收拾了这些尸体,她也跟到了殓尸房,看看能不能从尸体上找到一些线索。但结果显然不如人意,尸体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驿馆中,刘明煜起床之后,几名近侍正在服侍他穿衣。周巡直直地立在一旁。 “昨天晚上没有人回来吗?”刘明煜呼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冷声问道。 “是,殿下,没人回来。”周巡一动不动。 近侍为刘明煜整理好衣衫,扣上腰带,刘明煜只是张着手,没有丝毫恼火,反而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着急,咱们慢慢玩。” 第130章 刘明煜初探江宁府 陈静初在这边忙着侦查线索,另一边,陈幼怡因为之前“谁是细作”的游戏实在太上头了,便又拉着顾小北和一枝花几人在一块玩耍。 顾小北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思完全不在游戏上。老虎打个盹,也会被山猫咬了,更何况是顾小北。所以,还没一会儿功夫,他的头上就插满了筷子。 陈幼怡难得扳回一局,兴致却是愈发高涨。不过,她的笑容中却透露着一丝狡黠…… 陈静初从殓尸房出来之后,“正巧”碰到白云飞从这里路过。师兄妹二人互相瞅了瞅,白云飞仍是大着一张脸,一副“碰巧”的样子,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这儿等了半天。 陈静初一笑,便轻轻咳嗽了两声,向白云飞走近,“师兄,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我又没干什么!”白云飞扭过头去,很是傲娇。 陈静初轻轻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摸了摸鼻子,“行了,别那么小气嘛!之前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白云飞这才慢慢扭过头来,“是你不好?” “嗯!”陈静初很认真地在自责。 “不怪师兄了?” “嗯!” 白云飞深吸一口气,下一秒画风陡然一变,跪在地上抱着陈静初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师妹啊,你知不知道你不理师兄这几天,师兄心里有多难受啊!师妹啊,你可不能再抛下师兄不管了!” 他这鼻一把泪一把的,哭得陈静初很是尴尬,这要是让人看见了算什么样子?她一边向四周张望着,一边使劲儿拉起白云飞,“师兄,你先起来。” 死拉硬拽了半天,才终于把白云飞拽了起来。师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恩怨也就此一笔勾销。 恩怨?怄了几天气而已。 趁着气氛不错,陈静初又问出一句,“师兄,你到底是在给谁做事?他的身份,你应该早就知道?” 白云飞却急忙后撤一步,摆出手道:“欸,师妹,不聊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好兄妹。至于那些刺客,你也不用查了,肯定是晋王派来的。他们也肯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让你查到,就算查到了,你也奈何不了他!” 陈静初撇了撇嘴,心里一阵无奈。她知道白云飞现在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但白云飞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她。至于那些刺客,陈静初也早有猜测,勘察尸体只是为了确认一番罢了。 白云飞又适时地正色劝道:“师妹,听师兄一句劝,放手,你们藏不住他的!” 陈静初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话却并不感到意外。这个师兄的本事,陈静初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白云飞知道他们在故意隐藏顾小北,也自然觉得,白云飞早已知道顾小北的真实身份。同时,陈静初也以一句同样的话回应,“不聊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好兄妹!” 说完,便扬长而去。 “欸,师妹,你真要为了一个男人就不要师兄了吗?”白云飞又大嚷一声。 陈静初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气鼓鼓的。 白云飞又打了一个哆嗦。 …… 这一日,谢青云仍然带着东宫卫满江宁地寻找刘明启,邢捕头也按部就班地在前面给他们“开路”,一群人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江宁府的大门口,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守门的衙役许是昨晚熬了夜,此刻被暖阳照得有些瞌睡,便仰起头来打了个哈欠。一个哈欠打出,那当真是通体舒爽浑身自在。不过,等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情景时,顿时就来了精神,那可比打哈欠提神多了。 阳光下,只见一名鲜衣华服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带着一队亲卫,向府衙缓缓而来。 陈文远做事一向周全,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紧张的局面之下,他早已作出了晋王刘明煜和谢青云的画像,给府衙里所有的捕快衙役辨识,以防出现什么失误。 此时衙役看见刘明煜竟大摇大摆地走来江宁府,心里又怎会不惊讶?哪里还会有半点瞌睡劲儿? “坏了,晋王怎么来了?大人又正好不在府里!”在心里嘀咕一阵后,他便急忙向身后的人摆摆手道:“快去告诉大小姐。” 府衙的大门处原有四名看守的衙役,此时都是惊讶万分。靠里的两名衙役闻言后,便急忙蹿进府里通知陈静初。 剩下的二人相视一眼,做好心理准备的同时,握刀的手心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而刘明煜远远看着两名衙役进府,也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悠然前行。 …… 这边陈静初和白云飞刚刚闹完正准备离开,两名衙役便匆匆而来。他们站定之后,便一拱手,小心地说道:“大小姐,晋王来了。” 陈静初陡然一惊,晋王怎么会来这里?不过再细细一想,却也是理所当然。他既然能派夜无常,派方淮安,派刺客到江宁府来杀顾小北,自然是知道顾小北就在这里的。 难道她和陈文远的一场盘算,这么快就要落空了吗? 最后,还是要把顾小北交出去?还是要把他一个人丢到那样危险的环境中吗? 她下意识地向身后的白云飞望了一眼,白云飞刚想说些什么,陈静初的目光又黯然下沉,随即作出了决断,“你们多带几个人去看住顾小北,不要让他随便乱走,千万不能让晋王发现他。我爹不在府里,我去见晋王。” “是,大小姐。”衙役拱手应了一声,便匆忙而去。 陈静初又望了白云飞一眼,见他仍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便不再犹豫,果断抬脚向前。 白云飞摇了摇头,也慢慢迈开了脚步。 陈静初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有衙役迎上,告诉她晋王已经进了大堂。陈静初便又直接转向大堂走去。 大堂内,刘明煜坐在主位,悠闲地喝着茶水。一众亲卫大概有二十多人,分列在大堂两侧,几乎把整个大堂塞得严严实实。 他的亲卫虽然不如东宫卫那般宝甲炫目,但一副暗银色的硬甲上身,看起来不知道要比那些衙役捕快威严多少。二十多名亲卫立于大堂之上,依然散发着慑人的气魄。 陈静初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跟在他身后的衙役已是有些胆颤,陈静初却是泰然自若,直接大步上前。 “民女陈静初,拜见晋王殿下。”陈静初拱手一揖道。 她的身旁,那名衙役已经匍匐跪下。 “民女?见到本王不用跪吗?”刘明煜一口茶尚未喝尽,此时仍是用茶盏掩着面部,看不清神色,声音却是异常地寡淡冰冷。 晋王一上来就给了陈静初一个下马威,使得她身旁的衙役更是心惧。 陈静初犹豫了一瞬之后,便拂去衣服的下摆,膝盖微曲,准备向刘明煜行跪拜之礼。 这个时候,刘明煜却突然放下茶盏,露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陈小姐未免也认真了,本王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难道你真要向本王下跪不成?” 这一刻,刘明煜看清陈静初的姿色后,眼神却是愈发明亮起来,笑容中也夹杂着一丝狡黠。 第131章 王妃 陈静初微微一滞,也没有再继续拜下,又拱起手来说道:“民女不敢,给殿下行礼,是民女的本分。” 刘明煜仍是一脸的笑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正所谓跪天跪地跪父母,按照本朝礼制,臣子除朝仪时面见君王需要行跪拜之礼,平日里行揖礼即可。陈小姐是陈知府之女,也当行此礼。” 刘明煜又转了转身,“人所跪者,不外乎天地君亲师。我朝对君王之礼尚且如此,如果陈小姐今日果真给本王跪下,被礼部里那些老顽固知道,不知道又要给本王找多少麻烦?” 刘明煜笑容满面,使人完全感觉不到起初的那股压迫感。他的这套说辞,看似无可挑剔,实际上全部都是巧言诡辩。他身为一个有权势的亲王,别说是陈静初,任何一个三品以下的朝廷官员,他让对方跪,对方就必须得跪,礼部又岂会拿这点小事作文章? 他要给陈静初一个下马威,一句让她跪的话,就已经给了。但即便陈静初跪了,也只是低了一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倒不如给她一棒子,再给她一个甜头。 刘明煜这番话,可以说是给足了陈静初面子。 陈静初却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拱着手说道:“殿下客气了,民女谢殿下恩典。” “嗳,陈小姐,难道你还没听出本王的意思吗?你在本王面前自称民女,才是跟本王客气。”刘明煜一句话说完,见陈静初仍是一副拘谨的样子,并未应答,便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本王今天原本是来拜会陈知府的,可惜陈知府不在府上。不过,本王早就听说陈小姐是南飞剑的传人,武功盖世侠肝义胆,护卫一方百姓安宁。本王倾慕已久,所以这次来,还特地给陈小姐带了一件礼物。” 刘明煜说到“倾慕已久”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番陈静初的表情。而陈静初低着头,神色始终没有半分变化。 刘明煜说完,便伸出手来,周巡马上把一个雕龙画凤的盒子递到了他的手中。刘明煜微笑着缓缓打开了盒子,然而盒子只是刚刚露出点缝隙,光芒便压制不住地从盒子中迸发而出。 就连陈静初都微微一惊。 刘明煜的动作故意在这里停滞了一瞬,注意到陈静初神色的变化后,狡黠一笑,也不再拖拉,迅速打开了盒子。 雕龙画凤的盒子中,一颗足有拳头大的夜明珠静卧中央,即便是这白昼,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就连刘明煜训练有素的亲卫都有些垂涎,恨不得抢过来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咳咳……想想而已。 刘明煜的心里更是一阵狂喜,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刘明煜撩不到的女人!只要从陈静初下手,要杀那个蠢太子简直易如反掌! 心中虽是狂喜,但表面上刘明煜仍然保持着一副温润的笑容,“陈小姐,这是藩国进贡来的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还望陈小姐笑纳。” 一众亲卫的心里顿时有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尼玛!这还不值钱?这还小玩意儿?晋王殿下也太会撩了?殿下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以后还会有更值钱的东西吗? 不过他们这些,对陈静初来说就是——行,你们戏很足! 只见陈静初仍是冷着一张脸拱手说道:“晋王殿下,民女才德浅薄,愧受殿下如此大礼。” 冷然遭到拒绝,刘明煜自然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有恼羞成怒——天底下没有女孩子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可能陈静初是个意外。追女孩子还是需要一些耐心的。 刘明煜不怒反笑,悠然地把夜明珠递给了周巡,“不管陈小姐喜不喜欢,这颗珠子本王送出去了,就没有理由再收回来。” 周巡接过夜明珠后,便直接放在了桌子上,显然没有再带走的打算。 陈静初看着那颗珠子,对这个晋王殿下的自说自话显然有些恼火。 而刘明煜见她直直地盯着珠子,心里却是一声窃笑——嘴上说着不要,心里还是挺喜欢的嘛! 于是,他又悠悠地问出一句,“陈小姐,本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晋王殿下有什么话尽管直说。”陈静初顺势说道。 刘明煜一笑,大踏两步走到陈静初近前,陡然问道:“不知道小姐可曾婚配吗?” 陈静初顿时一惊,当她抬起头来之际,正好迎上了刘明煜带笑的双眸。她显然已经感觉到,这副笑容背后隐藏的危机。 陈静初并没有半分动容,冷冷地蹦出两个字,“未曾。” 众亲卫咽了一口吐沫。 “那不知道陈小姐可愿做本王的王妃吗?”刘明煜笑容更盛。这可是他的王牌!连王妃的位置都拿出来了,天底下有哪个女孩子把持得住! 陈静初盯着他,双拳紧握,努力压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久久无言。 这个刘明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顾小北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兄弟俩!不过,陈静初想揍刘明煜的心情却和当初想揍顾小北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揍顾小北,顶多就是丈母娘说的打是亲骂是爱。想揍刘明煜,是真的想把他揍成猪头! 刘明煜却暗自想象着女孩心里的激动,自我感觉越来越好。 白云飞躲在大堂外听到这里,手中的利剑也愈加握紧了几分。 …… 话分两头,时间大约往前推一刻钟,顾小北和一枝花、李狗蛋、陈幼怡等人正在屋里玩着游戏。来到江宁府的这段时间,顾小北把现代的“谁是卧底”,“三国杀”,“狼人杀”,“斗地主”,“大富翁”等等一系列游戏全部带了过来。 众人平日里玩得是不亦乐乎。但是今天,顾小北却是愈发地心不在焉。一局输了之后,他更是直接撂了手牌,“行了行了,不玩了不玩了。” 陈幼怡却一下急了,“嗳,姐夫,你不能输不起啊!你看看狗蛋,比你输得还惨。” 陈幼怡的这句“姐夫”,已经叫得越来越顺嘴了。 而另一边,狗蛋蜷缩在角落里,插了一头的筷子,仍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他可以说是游戏中的万年垫底了。 顾小北瞥了他一眼,却完全没有取笑的兴致,直接从自己头上拔掉一根筷子敲着桌面,“你们觉不觉得最近这事有点不太对劲儿?” 陈幼怡见他擅自拔下筷子,刚想说他违反了游戏规则。但再听到顾小北的话,见他已经起了怀疑,便也不敢妄加开口。 “有什么不对劲儿啊?外面那么多悍匪,待在家里挺好的!”阿花嘟囔了一句。 顾小北却抬起筷子往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我本来想出去转转,到门口那几个人就把我拦住了,说什么大人有吩咐,不让我出府!要不是看他们手上有刀,我非得和他们干一架不可!” 陈幼怡往后缩了缩,又偷偷抬起眼皮瞄了顾小北几眼。 阿枝一听,也说出了自己的一点疑惑,“是啊,小北。城里面来了悍匪,按理说应该有很多事才对。我看府里的捕快都是早出晚归的,就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事交给我们,他们却都说让我们陪好你就行了。” 顾小北更觉得有问题了,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顶着一头筷子,焦急地转来转去,“江宁,这里是江宁,有堂堂的南飞剑陈静初坐镇,有哪个不长眼的悍匪敢到这儿来闹事?” “姐……姐夫,兴许他们是外地人,没听说过我姐的威名呢?”陈幼怡小心地插了一句嘴。 她这一出口,顾小北立马直直地瞪着她,瞪得陈幼怡很是发怵。 第132章 顾小北发觉 顾小北三步并做两步地迈到桌子前,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拿着筷子指向对面的陈幼怡,威胁道:“说,你姐昨天找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陈幼怡急忙掩饰起来,“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哪能告诉你!” 说完,她便扭过头去,却又偷偷地瞄着顾小北,看他相信了没有? 其实,陈静初昨天把陈幼怡拉过去,自然是告诉了她外面有人要把顾小北抓走,让她拉住顾小北在府里玩,不要让顾小北出府。 顾小北始终都是皱着眉,眯着眼,一副冷峻的神色,死死地盯着陈幼怡,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陈幼怡心知自己的表现有欠妥当,便索性扭过头来,不再瞄顾小北——看什么看!打死我也是女孩子之间的事,不能告诉你! 杏儿也及时凑了上来,“顾公子,你就不要再为难小姐了。” 陈幼怡抬头看了杏儿一眼,心中满是肯定。 “行!”顾小北把筷子往桌上一撂,也不打算再逼问陈幼怡。这个小祖宗他可惹不起,再说两句把她说哭,老丈人晚上回来非得把他活剥了不可! 只见他长叹一口气,踱步到屋门前,想出去透一口气。然而他前脚刚刚踏出屋门,神色便立刻转忧为喜,豁然一笑道:“静静,你怎么来了?什么,要我帮你出府买点东西?” 陈幼怡一听,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嗳,姐,你不是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顾小北冷着一张脸转了过来。这张脸上,写满了冷酷和阴谋。 陈幼怡哑然失语,急忙捂住了嘴巴。在她这个位置上,并没有看见陈静初,只是顾小北演的实在太像了,她才没防备地上了当。 顾小北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坐在椅子上捋了捋袖子,“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幼怡捂住嘴巴坐了下来只是摇头,打死都不会再说一句话。姐夫你实在太坏了!竟然套路我! 顾小北见状,却又急了,站起身来指着陈幼怡说道:“叛徒!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叛徒!你想想,姐夫平时对你怎么样?关键时候你居然向着你姐不向着姐夫?你说说,到底是你姐好还是姐夫好?” 一枝花三人在一旁嗑着瓜子,完美地充当着吃瓜观众,很是自在。 “我姐!”陈幼怡拿开手说了一句,便又迅速捂上。 一枝花三人一阵坏笑。 顾小北瞥了他们一眼,却是气极了,“行,陈幼怡!你瞒着你姐偷偷做的那点事,回头我就告诉她去!” 陈幼怡一听,却是愣了,双手不再捂着嘴巴,傻傻地盯着前方。 一枝花三人也停下嗑瓜子,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陈幼怡到底做了什么?这么怕陈静初知道? 顾小北本来只是想吓吓陈幼怡,现在看她这副样子,也是有些傻眼。按照以往的经验,陈幼怡这状态,差不多数三个数眼泪就要出来了! 顾小北再也不敢端着,急忙凑过去哄了起来,“好妹妹,别哭,别哭,是姐夫的错!姐夫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不会真的告诉你姐的!好妹妹,不哭,不哭啊,乖~来摸摸头~” 他这一番话,陈幼怡原本绷着的脸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小北却是一阵心累,直接瘫倒在桌子上,哼哼唧唧,两手抓狂,无可奈何。打不得骂不得,骗不得唬不得,你可真是祖宗! 至于陈幼怡到底做了什么,事后一枝花问起时,顾小北告诉他们,“她给静静做了一个荷包,想给静静一个惊喜,现在还没做好,不想让静静提前知道。有一次被我撞见了,就让我帮忙瞒着。” “原来是这样啊!”一枝花这才明白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呢!” “不是……你们以为是什么?”顾小北更不明白了。 话再说回来。 却说顾小北一阵抓狂,正是无可奈何之际,却突然听到屋外的院子里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顾小北一惊,李狗蛋却率先站了出来,“少爷,我先出去看看。” 一群人跟着李狗蛋来到院子里,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只是,墙脚后的草地上,隐隐地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里?赶紧出来!”狗蛋拔出长剑,厉声喝道。 墙脚后的人叽叽喳喳地争吵了几句之后,便一个个地钻了出来,大约有七八人,竟然都是江宁府的捕快! 顾小北看见他们,更是惊奇,什么时候自己家的捕快在家里面都要躲躲藏藏的了? “狗蛋兄弟,别误会,我们就是在这儿……散步,对,散步。”为首的一人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狗蛋看见是他们,自然也收起了长剑。 “顾公子,你们进屋玩,你们玩,不用管我们。”捕快有些小心地劝道。 顾小北见状,眼珠子转了两圈,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事!不行,他得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抬起脚步就要离开。 几名捕快又唰地一下堵了上来,“顾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啊?外面还有悍匪呢!” 顾小北却没耐心跟他们耗着,指着他们冷色说道:“让开!我知道你们有事在瞒着我。” 几名捕快满心着急,又向陈幼怡递了眼色求助。 “姐夫,我们回屋继续玩,不要给几位捕快大哥找麻烦了。”陈幼怡立刻上前扯了扯顾小北。 众捕快齐齐点头。 顾小北扭头看着陈幼怡,正色说道:“好妹妹,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应该我们一起面对。你们这样瞒着我,不是对我好,而是在害我!” 他这一番大道理,说的陈幼怡一怔一怔的。 顾小北眼见得逞,神色陡然一变,便趁着这个间隙大喊一声,“拦住他们!” 一枝花和狗蛋闻言,迅速向几名捕快扑去。众人扭打在一片,顾小北便趁机绕过,向远处奔去。 “姐夫!”陈幼怡反应过来,一声惊呼。奈何眼前的情况太过混乱,她一个弱女子,说不定上前一步就会被凌空一脚踢飞,实在不能像顾小北那样蹿过去,只能被拦了下来。 却说一枝花三个人的打架路数实在称得上是死缠烂打,三个人加上狗蛋四个人,对上八个人,不求把他们打趴下,只求能拦住他们。所以一时间只能手脚并用,两只手拦住一个,两条腿还得再夹一个。 “你们几个,不要胡闹!顾公子,顾公子,不能去啊!真的不能去啊!二小姐,你快去拦住他啊!”为首的捕快越发着急。这要是让顾小北见到那人,还不都得玩完了! “哦哦。”陈幼怡应了两声,却怎么都迈不开脚步。你们把路挡得死死的,要我怎么过去? 还有一层原因。陈静初怕吓到陈幼怡,所以并没有告诉她太多的事实,只是和她说外面有危险,让她把顾小北留在府里。顾小北最后的话,却着实打动了她。 “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应该我们一起面对。”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陈幼怡是个意外“讲理”的人。此时顾小北的道理,明显已经超过了陈静初的“道理”。 这个时候,却有两名捕快挣脱了几人的束缚,站起身来就跑,向顾小北冲去。 “少爷!”狗蛋也飞身而起,去拦下二人。 第133章 兄弟相认? 却说大堂这边,刘明煜一句让陈静初做王妃的话出口之后,便迎来了片刻的寂静。 随后,陈静初便后退一步,拱手作揖道:“承蒙晋王殿下错爱,民女无才无德,恐怕有辱殿下声名,还请殿下另择良配。” 众亲卫见状,一脸诧异。这样都拿不下?这女人什么来头? 刘明煜却仍是一副温润的笑容——矜持嘛,我懂!女人也真是麻烦!爽快地答应本王不就得了吗? 他侧过身来捋了捋自己垂下的发梢,继续在心里自恋——不过也不难理解,像本王这么优秀的男人,难免会让女人有这样那样的担忧。可惜的是,本王始终不是属于一个人的。 一番舒畅的自嗨后,刘明煜又转过身来,笑容满面地说道:“陈小姐,不要急着拒绝嘛!本王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 另一边,狗蛋飞身一脚拦下两名追上来的捕快之后,便和顾小北一起向前厅奔来。而两名捕快仍在他们背后死命追着。 当顾小北经过大堂外时,正好看见刘明煜面对着陈静初这一幕,两个人还离得很近很近,刘明煜还笑得很是开心。 顾小北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失神。 他身旁的狗蛋也有些愣愣的,看着刘明煜,他觉得,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就要涌出来了。 而刘明煜一偏头,目光也正好落在顾小北身上。 最先发现这一幕的是白云飞。他虽然一直躲在大堂外,但注意力却被刘明煜和陈静初吸引,忽略了顾小北的存在。要不然,他一定会出手阻止顾小北。 此时不管他再怎么激动,刘明煜已经看见了顾小北,躲是躲不过了。大概天意如此! 而陈静初在察觉到刘明煜异常的目光后,心头一惊,也猛然扭过头来。当她看到顾小北竟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心里的惊讶和挣扎,早已无法用三言两句形容。 “顾公子……”两名捕快追来的时候,显然已经迟了,不敢再呼喊出声,只能躲在一旁。 周巡和刘明煜的一众亲卫自然是认得顾小北,不过他们也只是神色微动,并没有作出什么明显的举动。 刘明煜和顾小北对视了须臾之后,便绕过陈静初,缓缓向顾小北走来。 顾小北也不示弱,带着狗蛋一步一步向刘明煜走近。 陈静初张张嘴想要找些说辞阻止刘明煜,但事已至此,任何的掩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始终没有说话,现场安静得让人窒息。 顾小北和刘明煜终于走近,离得很近很近,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直直地盯着对方,仿佛要把对方看透一般。 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这就像一场博弈,先开口的人不但不会占据优势,反而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他们只能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地试探对方。 “你是什么人?”最终还是顾小北率先开口。 “刘明煜。”刘明煜波澜不惊地说道。 “刘明煜是什么人?” “晋王。” 嗯,他叫刘明煜,他是晋王。顾小北把这个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立马就绷不住了,“什么什么?你是晋王?” 顾小北眨巴着眼睛后退了半步,心里满是惊讶。 刘明煜见状,也唰的一下打开折扇,侧过身来悠然地摇摆着,一副天生桀骜的姿态。 陈静初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办法开口。晋王的态度此时还不明确,一步错,步步错。 刘明煜又斜斜地睨了狗蛋一眼,见他似乎是有些头痛,皱着眉奋力挣扎着。刘明煜便确定,魏青也失忆了。 确定了这些,刘明煜便合上折扇,指着顾小北向陈静初问道:“陈小姐,我看这位公子怎么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他这一句话,令白云飞和陈静初同时一惊!什么叫和你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他分明就是!你晋王殿下不就是知道他在这里才来的吗?现在又装什么傻? 然而仓促之间,陈静初也顾不得刘明煜在整什么幺蛾子,既然他没有认出顾小北,那自然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只见陈静初急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晋王殿下说的是,他只是和殿下的故人长得像而已,绝不是殿下认识的人。” 刘明煜满意一笑,便又踱着步朝陈静初悠然而来。 此刻的陈静初自然十分紧张,毕竟顾小北是去是留,可全在刘明煜一念之间。 刘明煜却十分欣然看到她这副样子,踱步到她近前时,看着她红润生香的面庞,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腻一番。 换了平日里,就算他是晋王,敢作出这样轻薄的举动,也一定会被陈静初打断手指。但此时此刻,为了顾小北,她不得不忍耐一些。 然而她却不确定,她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兴许刘明煜碰到她的一瞬间,手指就会断了…… 白云飞也踏出一步,准备阻止刘明煜无礼的举动。 然而刘明煜的手才刚刚绕过陈静初拱起的双手,就被一双大手横插过来,死死握住。 顾小北冷面问道:“你想干什么?” 刘明煜盯着他,平静的面色下却隐隐埋藏着切齿的恨意,“本王想抚腻一下自己的王妃,怎么?你有意见?” 顾小北一听,顿时有些怔怔地看向陈静初。 陈静初深知顾小北这个醋坛子,晋王的话,很明显是在挑衅他。现在这种时候,能少一点事就千万不要多一点事,任何轻微的变动都极有可能发展得不可控制。 于是,她便急忙说道:“晋王殿下还请慎言,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的要求!” 刘明煜却是温润一笑,更加得寸进尺,“王妃,本王知道你不过是在害羞罢了。既然你愿嫁,本王愿娶,何不爽快一些,成就了这桩美事?” 害羞你妹啊!信不信换个情况,本小姐锤爆你的狗头! 陈静初忍得,顾小北却是忍不得。他的左手仍在死死地抓住刘明煜,右手已经在身侧握拳,准备向刘明煜挥去。 陈静初一眼瞥见,便急忙出手把他拦了下来,并皱着眉冲他摇了摇头。 而顾小北怎愿善罢甘休,仍是奋力想从她手中挣脱。 刘明煜自然看见了他们手底下的这点动作,不过,这正是他欣然看到的。让陈静初和顾小北之间出现隔阂,陈静初就更容易为他所用。 一只手被顾小北死死拽着,刘明煜却用另一只手打开了折扇,悠然地摇晃起来。 这边,陈静初和顾小北仍在无声地争吵着。 “静静,你放开我,我要揍他!” “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静静,你放开我!” 突然,“轰”地一声,谁也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刘明煜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第134章 震慑 顾小北愣住了,原本死死握住刘明煜的手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 他很自信,自己握得足够用力,但他却不知道,被自己死死握住的刘明煜到底是怎么飞出去的? 顾小北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陈静初果然还是陈静初,说好的不冲动呢?下手这么狠的吗? 狠吗?不狠!他活该! 再看向刘明煜时,只见他一只眼睛已是一团乌黑,妥妥的一只熊猫眼! 刘明煜捂着熊猫眼踉跄着站起身来。陈静初这一拳下去,他哪里还有半点王爷风度,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完全就是一个挨了揍的风流浪子。 “谁?是谁打的我?”刘明煜慌乱地向四周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一个异常的身影。 周巡和一众亲卫也已经兵刃出鞘,警惕地防备着四周,然而目之所视,根本没有一个敌人。 好一波与空气斗智斗勇。 “殿、殿下,我们都没看到啊!”周巡更是心惊,刚才他可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这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哪里会有人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莫非是碰到鬼了? 再看陈静初,仰着脑袋一副事不关己人畜无害的模样,就差再给你卖个萌! 这一刻,顾小北的心里极度舒适——知道什么叫高手吗?挨了揍你还不知道是谁揍了你,这才叫高手!陈静初出拳之快,根本就没有人看清楚! 不过,刘明煜再怎么傻——哦,他也不是太傻——他也知道,刚才是有人拿拳头揍了他,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什么鬼?虽然没有看见,但他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不是陈静初就是顾小北,刚才他身边只有这两个人! 再看看顾小北这副目光飘忽的样子,心里肯定是得意的很!刘明煜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他眼中的蠢太子压他一头。 只见刘明煜霍然从一名亲卫手中夺过长刀,气势汹汹地向顾小北迈去。 周巡见状,却颇有些犹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晋王要是真对太子动了刀,回京之后恐怕不好交代? 但是,他始终还是没有胆子上前拦住晋王。 狗蛋倒是已经挡在了顾小北身前。陈静初也横跨一步,做好了准备,大不了,今天就把晋王留在这儿,好好教教他应该怎么做人? “咳咳!” 正当这个时候,刘明煜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他正是恼火,不想还敢有人来阻拦他,便直接挥刀转身喝道:“我看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却一瞬间傻了眼,一柄长刀也直接从手上滑落。 刘明煜满脸的不可思议,拧着眉问道:“白云飞,你怎么会在这?” 白云飞站在大堂的入口处抱剑而立,闻言后便微微向刘明煜作了一个揖,“晋王殿下,我恰好路过江宁,就顺便来看看我师妹。” “师妹?”刘明煜凝眉沉思了一瞬,便回头望了陈静初一眼,“陈静初是你师妹?” 陈静初和顾小北此时也有些惊讶。对于陈静初而言,刘明煜认识白云飞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刘明煜对她这个师兄似乎还颇有忌惮。 “原来如此,这也就说的通了。”刘明煜又低头嘟囔了一句。 “晋王殿下,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白云飞明知故问,也算是给了刘明煜一个台阶下。 刘明煜果然急忙捂住了自己的熊猫眼,直接否认道:“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刚才我和陈小姐正聊天呢,不小心摔了一跤。什么也没有发生!” “哦……”白云飞也故意作出一副才明白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师妹礼数不周,惹晋王殿下生气了。” “没有!没有!令师妹好的很!好的很!”刘明煜竟然陪起了笑脸。 白云飞也微微一笑。 这副情景让陈静初和顾小北更是惊讶!白云飞到底什么来头?能让堂堂晋王都变得如此谄媚? “呵呵呵……”刘明煜又大步向白云飞走去,“云飞啊,本王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等回到了洛阳,本王再请你喝酒。” 说完,便像个挚友一般拍了拍白云飞的肩膀。 白云飞也向刘明煜作出了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殿下慢走,我就不送了。” “不用送,不用送!”刘明煜笑着说完,便走过了白云飞。 然而背对白云飞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瞬间沉了下来,挥挥手让周巡和亲卫跟上。 周巡和一众亲卫在白云飞出现的时候,早就懵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此时刘明煜一挥手,他们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大堂。 白云飞却一直是怀抱长剑冷面而立,周巡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恭敬地向他抱了抱拳。 刘明煜得走,他必须得走!白云飞的突然出现,实在是给这件事带来了太多的变数。他必须回去再好好谋划一番。 他必须得走!他担心再多说一句话,现场的情况就会变得不可控制。他知道顾小北是太子,白云飞也知道顾小北是太子,但他却是装作没有认出太子。他不知道,白云飞到底是怎么认为的?他担心,白云飞随口一句话,就会毁了他全部的计划。 是的,他不希望太子回去。所以,他也不能认出太子。所以,自从白云飞出现之后,他便一句话都不敢提到太子,而且还得赶快离开。 刘明煜走后,顾小北和陈静初便来到了白云飞的身边,顾小北对刚才发生的事仍是十分诧异,“白云飞,你什么来头?这么虎?连晋王都吓跑了!” 而白云飞似乎仍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对顾小北也没什么好脸色,干脆地蹦出两个字,“大侠!” “切!”顾小北不屑一声,“不愿说就不说,摆什么谱啊!” 陈静初却是认真地向白云飞道了声谢,“师兄,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顾小北闻言,虽然还是不喜欢白云飞,但也不得不承认,今天多亏了他帮忙。为了静静,就向他低一次头! “白云飞,今天谢谢你了啊!”顾小北颇不情愿地说道。 白云飞睨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理会,直接向陈静初说道:“师妹,你不用管晋王说的那些话,有我在这里,他不敢乱来。” 陈静初听罢,又皱起眉头盯着白云飞,她是越来越好奇了,几年不见,她这个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真的可以震慑住堂堂晋王? 白云飞却被陈静初盯得有点毛躁,自己什么身份,真不想告诉师妹。想当初离开师门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告诉陈静初,自己要仗剑江湖,做一代大侠!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被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套路,一步一步地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说出来丢人不丢人啊! 他不想告诉陈静初,还是因为,那个人和顾小北的关系极其恶劣。 第135章 家教的正确方式 陈静初在这边纠结白云飞的身份,顾小北却眉头紧皱,慢慢走离了他们,因为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顾小北看到,桌子上正放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光彩夺目。不用说,这肯定是刘明煜送的。他拿起夜明珠,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陈静初和白云飞看着他这副样子,倒是有些诧异。 “静静,我想明白了。你爹让人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是不是偷偷把你许给晋王了?”顾小北仍在盯着珠子。 陈静初听罢,却很是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弯着两道蛾眉瞪向顾小北,“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觉得非常可能!”顾小北果断地说道,随即拿着夜明珠走向陈静初,“静静,这是不是他送给你的?” 陈静初瞥了夜明珠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他送的,我没要。” “他平白无故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嘛?” “他干嘛?我怎么知道?”两个人的对话已经弥漫着些许火药味。 顾小北却越想越不对劲,两只脚已经站不住了,“你不知道,你爹肯定知道!不行,我得找他去。” 然而他还没有走出大堂,就被陈静初一声喝止,“站住!” 顾小北听话地停了下来,直直地定在原地。 陈静初大步上前,提着他的后衣领直接把他拽了回来。 顾小北一手握着夜明珠,双脚滑在地上,望着旁边的白云飞、狗蛋和寥寥几名捕快,脸色很是茫然。 我就……这么……这么吗? 陈静初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从他手里夺过夜明珠,随后竟直接扔出了出去!旁观众人的目光随着珠子在空中滑过一个巨大的弧度,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大堂外的地上。 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这么随意地扔了? 这边还没惊讶完,另一边就响起了陈静初的声音。 只见陈静初一只手把顾小北按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指着他,语气并不温柔地说道:“你,好好给我待在家里,这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爹的意思。至于那破珠子,该扔哪扔哪!” 顾小北一脸茫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能不能做到?”陈静初又厉声一句。 “静静,你们有什么事告诉我,让我也帮帮忙。”顾小北仍尝试反抗。 陈静初却气势不减,“哪那么多废话!没你的事!你就说能不能做到?” “能!”顾小北毫无疑问。 陈静初这才有些满意,松开了顾小北,也松了一口气。 白云飞李狗蛋和几名捕快已经齐齐地站成一排,齐齐地点了点头。这场面,简直就是家教的楷模啊! 然而陈静初才刚刚转过身来,顾小北便又想起身。 陈静初侧身一瞪,他立马又坐了回去,愁眉苦脸地心里暗道一番——不是,静静,说归说,你别乱扔东西啊!砸到人怎么办?就算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陈静初见他安分了,便又转了过来。 顾小北又准备起来,陈静初再一瞪,又立马坐了回去。 不是,静静,那珠子挺值钱的,我就是想去捡个珠子。 陈静初再次试探性地转过身来,而顾小北果然不会轻易放弃,又哈着腰准备绕过陈静初。 这一次,陈静初直接正面对上他,吓得顾小北噌地一下蹿回了椅子上,伸出三根手指向天赌誓——伸错了,伸成了四根,赶紧再掰回来一根,“静静,我对天发誓,我要敢迈出府衙的大门半步,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说完,他似乎还觉得不太够,或者是觉得说的重了,又或者是觉得说的不太现实,总之,他又补充了一句,“就让隔壁巷子张大爷家的狗追我三条街,四条,五条……” 他逐渐加重着赌誓,直到陈静初微微露出一副笑容点了点头,才放心地停了下来。 稍稍稳定之后,他才又小心地试探道:“静静,我能不能去把那颗珠子捡回来?” “那可是晋王送的?眼不见心不烦,扔了!” “别介啊,静静。他犯傻送东西,我们没理由不要啊!我知道,刚才都是我误会了,我岳父大人肯定不会那么势利眼的!人,我们赶走,但东西挺值钱的,不要白不要啊!” 顾小北厚着脸皮解释一番之后,陈静初只是撇了撇嘴,“我扔了,你喜欢你留着!” “好嘞!”顾小北欢快地跑出去捡起了夜明珠,并且还用袖子很是珍惜地擦了擦,没坏,挺好的! 陈静初摇了摇头,着实无语。 …… 此后一日无话。 谢青云和东宫卫仍是悻悻而归。 夕阳下,刘明煜坐在窗台前单手支撑着口鼻,俨然一副沉思者的模样。周巡向他报告了谢青云的情况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心力多想。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白云飞身上。白云飞的突然出现,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揣摩很多事情,也让他的计划出现了诸多变数。 江宁府这边,陈文远晚上回来之后,陈静初和邢捕头便来向他汇报情况。 陈文远一大早就已经出府办事,所以顾小北房门前尸体的事,他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 此时,只见他捋着胡子说道:“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来府上杀人,这一点,确实是我们忽略了。静儿,你还要加强一下顾小北房间的守卫,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陈静初拱手应道:“爹爹放心,我会亲自守在他的屋外,刺客再敢来,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文远听罢,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显然是有些心疼闺女要连夜给顾小北把守,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苦了自己闺女了!好在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行,希望顾小北不要辜负了闺女的一片苦心! 一番感慨之后,他又向邢捕头问道:“正安,今天城里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常,谢青云和东宫卫没有找到半点线索。”邢捕头拱手答道。 陈文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捋了捋胡须,“至于晋王,我们的确没有料到他会直接来府衙。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他也是不想让顾小北回京,所以才没有说破他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出招,但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向谢青云透露顾小北在这里的消息。我们只要保护好顾小北就行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陈文远已经想好了退路。万一将来情况发展到他们藏不住顾小北的时候,也大可以把脏水泼到晋王身上,说他已经确认过,顾小北不是太子,只是长得像而已。 为了顾小北,也为了自己的宝贝闺女,陈文远这一次可是铆足了劲儿。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得为一大家子想好退路。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而事情的真相,顾小北的身份,陈文远也已经透露给了邢正安。邢捕头得知之后,虽是震惊,但也支持了陈文远的决定。 直到现在,邢正安的心里仍是难以平静。因为,他们正在做一件大事,一件一辈子可能都再也做不到的大事! 陈静初听罢陈文远地话,只是点了点头。毫无疑问,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顾小北。 陈文远梳理了一番细节后,又向陈静初问道:“静儿,顾小北这边,他有所察觉吗?” “爹爹放心,他虽然已经察觉到一些端倪,但我已经要他保证,最近不会离开府衙。”陈静初肯定地说道。 “哦——”陈文远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虽是放心了,但心里却不禁暗暗感慨一番。这妻管严的家风,也真是一脉相承啊! 几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之后,陈静初和邢捕头便各自离开。陈文远又处理了半天公文,才伸了伸懒腰,回房歇息。 第136章 缘来缘去 当陈文远踏入卧房的时候,周夫人已除去了外衣,盘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像是在想着什么。 这些天来,她的确是有些心事。从当初顾小北和陈静初在屋里掏耳屎被他们误会,再到几个孩子在府衙前叽叽喳喳地叫着爹娘,周夫人觉得,有些事是不是该办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等陈文远脱了外衣准备就寝的时候,周夫人突然一声厉喝让陈文远定在了原地,“陈文远,站住!” 这……陈文远有点懵,今天是怎么了?又不让上床了? 周夫人的样子倒是有些忸怩。夫妇二人虽然都已经年过半百,但周夫人此刻却像个小女孩一般向陈文远撒娇道:“陈文远,我跟你商量点事?” 还商量点事?夫人,你这架势都摆出来了,什么事还不是你说了算!还商量什么?心里虽是如此感慨,但陈文远还是面露笑容道:“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为夫照办就是了!” 周夫人一喜,索性也不再扭捏,直接说道:“陈文远,我想抱孙子了!” 陈文远一听,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周夫人所指,他自然已经明白了。她想让顾小北和陈静初成亲,但这个时候,着实是不太合适。 “夫人,这件事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陈文远意外地挺直了身子,正色说道。 尽管他说的已经足够委婉,只是说商量商量,还没有说不同意。但他的话音才刚刚落地,周夫人就已经把枕头朝他扔了过来。 软绵绵的枕头砸在身上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可怕的是周夫人的怒火。 “陈文远,你想干嘛?闺女就捏在你手里,一辈子不嫁了是不是?”面对这种关键的问题,周夫人的态度一向都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有那么多废话?说跟你商量商量,就是给你一点面子。不同意?老娘闹死你! 况且在周夫人看来,陈文远就是舍不得女儿出嫁。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女儿奴! 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步? “夫人,你听我解释,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陈文远上前走去,想要跟夫人好好讲讲道理。 周夫人却是怒目一瞪,直接唰地一拳呼到了陈文远脸上——你还想狡辩? …… 另一边,陈静初准备妥当之后,就坐在顾小北隔壁的屋顶上为他守夜。 月白风清,顾小北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显然已经睡去了。望着他的屋子,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陈静初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一开始的时候,她或许只是把他当做重要的证人,想要保护好他。但有的时候,陈静初却发现,她也在受顾小北的保护。顾小北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散漫不羁,反而是一个很有主见,很有想法的人。他总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思,看懂自己的忧喜,会忍受自己的情绪,也会宠着自己…… 想到这里,陈静初突然一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这就是依赖。恋人之间,总是在相互依赖。 她觉得,和顾小北在一起,会很安心。有时候自己甚至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他都会为自己安排好一切。在人前强悍惯了的陈静初,有时候也会希望有一个能够依偎的地方。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能在顾小北面前卸下盔甲,卸下防备。 又或许,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从来不会让你想明白。有些人,从相遇的第一眼,就是万年,无过往,无来去,无因由,只有痴迷,有沉醉,有不悔。 生活如流水一般平静无波,就好像一个不经意间,这样的日子就会过很多很多年。陈静初眷恋的,也正是这样波澜不惊的生活。 她想要守护的,也是这样的生活。 然而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自私了?她是不是应该告诉顾小北真相,让他自己作出选择? 但陈静初明白,她毫无疑虑地明白,这样的顾小北,这样一个看见蟑螂都要绕着走的顾小北,是一定不会喜欢那样尔虞我诈、杀人不见血的生活。 尤其是,她没来由地预感着,如果顾小北知道了真相,一定会离开她的…… 她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自私的…… 正当陈静初出神地想着这些的时候,对面的屋顶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两人相视一眼之后,人影便凌空而起,向陈静初飞来。 白云飞轻功卓越,落地无声,一站到屋顶上,就向陈静初打趣道:“怎么,师妹,为小郎君守夜啊?” 陈静初一听,顿时蛾眉冷竖,抬起剑柄就要敲他的脑袋,使得白云飞急忙横剑来挡。 “你……” “欸——” 一番“偷袭”未果,陈静初也不再和他玩闹,收起了长剑,淡淡地说了一句,“师兄,谢谢你啊!” 白云飞一笑,一边在她旁边坐下,一边说道:“怎么,师妹,心情不好啊?可难得看见你这副样子。” “没有,就是最近事有点多。”陈静初仍是略显黯然。 白云飞的笑容却始终爽朗,“师妹,心情不好就回去休息!我会保护好你的小郎君的。” 陈静初撇了撇嘴,也懒得计较他的嘴欠,“师兄,你不是来杀他的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尽心尽力地保护他?” 白云飞闻言,却显得有些惊讶,“师妹,你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你见色忘友,为了他都快要和我闹掰了!我要是再不好好表现表现,你还不一脚把我给踹飞了!” 陈静初嫣然一笑,眸子里终于浮现出几点光彩,“行,我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你不用再刻意表现了!还是你下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 白云飞又是一笑,已经缓缓躺下,显然不准备离开,“你都说师兄最好了,师兄又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陈静初见状,也不再推脱,江湖儿女,扭扭捏捏的,反而失了侠骨本色。 少顷,她又向白云飞问道:“师兄,你的身份……”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白云飞伸手制止,“欸,师妹,不聊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好兄妹!给师兄留点神秘感嘛!” 白云飞说着,又偏过头去,像是有些不耐烦。 既是如此,陈静初也懒得再问,又直直地盯向了顾小北的房间。 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陈静初就是这样饶有兴致地盯着。 第137章 白云飞的身份 半晌之后,白云飞见陈静初不再找他搭话,又悠悠地说道:“我的主子啊,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的心思很难猜,我也懒得去猜。他只是对我说,让我来江宁看看,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得,问你你不说,不问你你自己又说出来了,这师兄什么性子?陈静初垂着一双死鱼眼扭过头来,样子很是无语。 白云飞撇了撇嘴,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道:“所以,是杀他还是保他,全凭我自己高兴。”白云飞这里说的“他”,自然是指顾小北。 陈静初听到这里,神色又显得有些黯然,想不到真的有那么多人想杀顾小北。 见她如此反应,白云飞的神色也端正起来,“师妹,我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的主子和这位太子殿下之间,即便说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关系至少是极其恶劣的。” 说到这里,白云飞又望向了浩瀚的星空,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不,他或许是恨太子的。” 陈静初有些怔怔的,京城之中的事,果然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她留下顾小北的决心。 白云飞又朝她一笑道:“师妹,我可不想因为他们之间的事,影响了我们师兄妹的关系。” 说完,他又仰起头独自嘟囔起来,“不过说起来倒也不会,我肯定是永远都站在师妹这边的,大不了这份差事我就不干了!” 陈静初闻言,又怔怔地问道:“师兄,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做一代大侠吗?怎么会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 白云飞一听,噌地一下坐起身来,十分紧张地摆出手道:“师妹,咱俩先说好,你可不能笑话我!” 陈静初不由得噗嗤一笑,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她哪里会因为这种事笑话他? 陈静初把白云飞的手按了下去,“好啦,师兄,你就说,我不笑就是了!” 白云飞撇了撇嘴,这才说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当初离开师门之后,我就一路北上,经过洛阳附近的邙山时,一时贪玩去追一头梅花鹿,恰好遇见他被人追杀,就顺手救了他。一百多名死士对他穷追不舍,而且一个个都是好手,杀完的时候,我手都麻了!” 白远飞侃侃而谈,陈静初却有些惊讶,“师兄,邙山可是皇家猎场,你竟然跑到了那里?” 白云飞瞥了她一眼,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长长一叹道:“从那以后啊,他就赖上我了,死活不让我走。我看他可怜,就答应先保护他一阵。谁知道这一保护不要紧,他今天卖个惨说这个不好办,让我帮帮忙,然后塞给我一大堆东西。明天又遇到那个难题,让我先帮着他管一群人,还非得给我个官当,我不要,他就说暂时的,等找到合适的人立马就让我卸任。当时他哭的啊,师妹,你不知道,那是真有眼泪!” 白云飞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往自己眼睛下滑了两道,样子十分有趣,逗得陈静初不禁一笑。白云飞却有些恨恨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真的有多难呢!现在想起来,套路!都是套路!层层套路!他就是不想让我去当大侠!五年啊师妹,老子就这么给他干了五年!我的青春啊!我一说撂挑子不干,他就又哭给我看,说自己有多惨多难多不容易,我真是受够了!” 白云飞算是好好地吐了一番苦水,陈静初却听得津津有味。她觉得,白云飞口中的人,其实倒也算有趣。 然而心思一转,她又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又向白云飞问道:“师兄,你说你五年前离开师门之后,就一路北上遇到了那个人,这么说你五年来一直都待在他的身边。那你这些年来给我的书信,还说你今天在夷陵,明天在朗州,走过了大江南北?” 陈静初说着,已经有几分愠色,因为她已经猜到了事实——白云飞那些走南闯北的事迹,都是在骗她。 而白云飞瞥了她一眼,却是巴咂了两下嘴,尴尬,没有说话。 陈静初见状,却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臭屁师兄,为了不让她笑话他,竟然扯了这么多年的谎?要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他指不定还要再骗她多少年呢? 然而,她却仍觉得有些不对。这些年来,白云飞寄来的信的确是来自天南地北,她的回信,也是寄往各个不同的地方。有时候白云飞为了等她的回信,还在信里说会在当地多待一些日子。那既然这些年来白云飞一直都待在洛阳,这些书信往来,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待她发问,白云飞见她半晌都不说话,为避免继续尴尬下去,又开口抱怨道:“师妹,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啊!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保护他一段时间就得了,谁知道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赖上我了!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啊!” 说到这里,白云飞又眉眼舒展,爽声一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就是可怜他,真到了关键时候,师兄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陈静初听完他这一番话,倒也懒得再和他计较他骗了自己这么多年。此时的她对于白云飞所救之人更感兴趣,“师兄,那个人到底是?” 她这一问,白云飞又立刻摆出手道:“嗳~师妹,神秘感,神秘感!” 陈静初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真是喜欢卖关子! 这个时候,白云飞也望向了顾小北的房间,神色严肃,“师妹,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们,那是他的命,他逃不掉的。但是这两天来看着你们这么拼命地藏住他,我又恍然间觉得,或许把他留在这里,对京城里的任何一方势力都好,对你们也好。” 白云飞又向陈静初一笑,“所以师妹,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一定非要把他带走,我会帮你的!” 陈静初闻言,一时间双瞳剪水笑靥如花,“师兄,谢谢你!” 白云飞一笑,也没有和陈静初过多客气,反而又悠闲地躺了下来,打趣道:“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了?不过说起来,他可是大靖的太子。师妹,你要不要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成为大靖的皇后,到时候师兄也能跟着你沾点光!” 陈静初斜斜地白了他一眼,对于他这种无厘头的玩笑很是无语。不过,今晚的陈静初似乎格外惆怅,“师兄,顾小北和我都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能够一辈子待在江宁,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相信,这也是顾小北的心愿。等你们离开之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到时候不管他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尊重他。” 白云飞会心一笑,似乎也为陈静初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感到高兴。不过,一向嘴欠的他仍不免要调侃陈静初一句,“如果让他看到你小时候那副鼻涕虫的样子,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你?” 陈静初闻言,慢慢地扭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眉尖微皱。 二人视线相对,白云飞起初还有些茫然,但他很快就察觉过来,用手支撑着屋顶,慢慢地,不动声色地爬起身来。因为,他已经看到陈静初的利剑也正缓缓地从怀里拿出来。 师兄妹二人的动作起初都很缓慢,但从某个节点开始,他们似乎都觉得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于是,白云飞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陈静初的利剑也同时高高扬起,“白云飞,你讨打是不是?” 白云飞一边向远处蹿去,一边转过身来摆着手道:“师妹,淑女淑女,咱们是淑女,注意形象啊!” 陈静初哪里肯轻易放过他,仍是紧追不舍。 然而,白云飞才刚刚跑到屋檐边上,脚步就瞬间停止,神色一凝,摆出手道:“师妹,别闹了,来了!” 陈静初见状,也在白云飞的身边停下,把右手中高高扬起的利剑换到了左手,望向前方漆黑一片的夜空。 同时,顺手给了白云飞的后脑勺一巴掌。 白云飞:我……咱们不是严肃了吗?怎么还闹? 第138章 天罗地网 为了不让打斗声惊扰到顾小北,陈静初和白云飞这一次主动迎上了刺客。 昨天晚上的刺客由于兵分两路而被白云飞逐个击破,结果全军覆没。所以今天晚上,刺客采取了一拥而上的策略,拧成一股绳,誓要一鼓作气,拿下顾小北。 比起昨晚,刘明煜也增加了刺客的人数,来者大约有五十人,几乎是刘明煜这次暗中带来的全部人马,可谓是孤注一掷! 五十人皆是黑衣长剑,身法矫健敏捷,动如脱兔,于黑夜中踏过长街而来,迅速翻过了江宁府衙的外墙。 落地之后,众刺客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被发现之后,才谨慎地向前行进。 五十人,全部都是个中高手,就算屠戮一个小村庄都不在话下。而现在只是杀一个人,众刺客却没有一人敢放松警惕。 只是,今夜的江宁府衙,似乎格外地安静。 一行人十分小心地前进。按照他们拿到手里的地图,翻过眼前这面墙,就是太子所在的院子。说不定,今夜就能够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 众刺客互相点头示意一番之后,便一个个麻利地翻了过去。 围墙这边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四周一条长长的回廊,眼前是一片花圃,越过这片花圃,再行二三十米,就是太子的房间。 胜利近在眼前。 正当此时,花圃前突然横挡出两个身影,根本没有人看清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细细看时,却是一男一女,男子抱剑,女子提剑,二人皆是眉俊目朗,龙姿凤态,男的帅女的靓,画风跟他们完全不同。 众刺客一阵心惊,齐齐举剑相向,却无一人敢轻易上前。 昨夜同伴的惨败,让他们对这里深怀敬惧。 然而这对男女却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连拔剑的打算都没有。 刺客中有人不禁恼火起来,怎么说,他们也是纵横一方的好手。对面这样,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不就是画风比我们好点吗? 刺客蠢蠢欲动,想要先下手为强。 正当这时,只见那名俊得不能再俊的女子秀手一挥,四周的回廊上就突然亮起了几只火把。紧接着,众刺客只觉得头顶像是飞过了什么,四周也好像有人影在快速跑动。 众刺客急急地围成一团,持剑警戒着四周。然而,月黑风高之夜,四周一片漆黑,火把也只有寥寥几只,使得他们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在发生什么? 正当此时,跑动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的沉寂,更加紧扣着每一个刺客的心弦。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的反应时间,只是转瞬之间,一张张大网便拔地而起,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死死地把他们锁在了中央。 众刺客急于逃脱,疯狂地劈砍向袭来的铁网。奈何这一张张大网却太过坚硬,远非手中的兵刃可以摧折。伴随着一次次无力的碰撞,可以由他们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把他们困住。大网收缩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停了下来,给他们留下了相对宽敞的空间,以至于,可以从外面看到他们每一个人…… 接着,四周仅有的几只火把纷纷向他们凌空抛来,众刺客一时诧异,难道对方想烧死我们?可是,就这几只火把,未免也太儿戏了? 果然,刺客很轻松地就躲过了火把。 火把落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受伤,只是让一众刺客显得更加醒目。 没有片刻的间隔,无数只箭矢便从黑夜中,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一根根箭矢射在身上,一名名刺客纷纷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对面太狠了! 大网十分有效地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使得箭矢袭来的时候,他们根本躲无可躲。抬箭去挡,利剑又实在施展不开,还很有可能伤到身边的人。关键还有,大网收缩的限度,又正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暴露在对方面前。 对方又反应太快,使得他们根本时间来组成人墙挡住中间的人。 当然,这只是陈静初多考虑的一步。这种生死时刻,刺客还真不一定能想到这个办法。 整个过程中,陈静初很好地控制了火光的数量和可能发出的声响,以至于不会惊扰到顾小北。 一轮箭雨过后,刺客就只剩下中间的个人,大网也缓缓落下。 而这几个人,也是陈静初特意交代留下的活口,以便从他们身上打探到消息。 一众捕快放下长弓,拔出雁翎刀,一步一步向刺客逼近。 白云飞和陈静初也缓缓向他们走来。看完陈静初部署的这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白云飞边走边咂舌道:“啧啧啧,师妹,要论这抓人的本事,我还真是不如你。要不然……” 白云飞本想说把陈静初举荐给他的主子,绝对是一把好手。但又想到如今的情况,说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下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陈静初有些意外,看了看他。 白云飞急忙推脱道:“哦,没什么……”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刺客身边,陈静初对他说了半截的话也没有多作理会,而是直接面向了刺客,冷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铁网下的刺客仰着头,直直地盯着陈静初,黑色面罩下仅仅漏出的两只眼睛充满了愤恨与不甘。一个冷冽的声音在众刺客的脑海中响起,“带不回他的人头,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没有一个人应答,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几人便同时一阵气血上涌,黑色面罩下渗透出一抹殷红,齐齐翻倒了下去。 陈静初一惊,急忙上前查看,几人却已经没有半点生机。与当初江北一枝花的假死不同,这些刺客,是真的死透了。 看到陈静初失望的神色,一众捕快也慢慢收起了雁翎刀,准备收拾现场。 “师妹,这些人给晋王办事,肯定是抱着必死的觉悟,留不下活口的。”白云飞很是冷静地劝道。 陈静初也没有过多失望,缓缓站起身来,向众捕快吩咐道:“把这里收拾收拾!” “是,大小姐。”捕快轻声应道。 第139章 守护 这边一众捕快在清理现场,另一边陈静初和白云飞又缓缓走向顾小北的房间。 “师兄,今夜他们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你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好。” “师妹……”白云飞本想劝陈静初回去休息,但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犟不过她,于是索性说道:“行,我先回去睡两个时辰,一会儿来换你。” 临走之前,他又望了一眼顾小北黑洞洞的房间,心里一阵感叹:这小子,指不定又在做美梦呢!只是苦了我师妹了! 二人分别之后,陈静初又走到顾小北的房门前,细细聆听了一番,见屋子里并没有半点动静,便知道刚才的打斗并没有吵醒顾小北。 她稍稍舒心,便靠着旁边的墙壁坐了下来,继续为顾小北守夜。 这个时候,一弯新月终于绕过厚厚的云层,将光华倾洒在大地上,倾洒到陈静初清澈如许的面庞上。 她仰起头来,望着天空中刚刚探出脑袋的月牙,也如同雨后初晴一般,露出了一抹微笑。 光华透过窗户洒进顾小北的房间里,如洗如练。而光带的旁边,顾小北正仰着脑袋靠在墙上,正好就在陈静初的背后。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顾小北自然全都知道了。既然他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自然也想到了早上发现的一地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冲他来的。猜到这些,他哪里还能睡得安稳,于是便偷偷躲在窗户背后,想要看看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此时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一切,顾小北的心里却只剩下平静。他知道,陈静初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为了他,外面有人要杀他,陈静初要把他保护在府里。 既然静静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继续装作不知道! 只是,一定要好好陪在她的身旁。 顾小北慢慢地坐了下来,和陈静初靠在同一面墙上。 陈静初望着月光,守着顾小北,顾小北也同样在守着她。 时间就这样静谧地流淌着,两相知,两不知。 直到白云飞来接替陈静初,顾小北才嫌弃地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陈文远就把江宁府的所有主人和客人都召集到了大堂上。 主位的左手边依次坐着陈静初,顾小北和白云飞。右手边只坐了个陈幼怡。一枝花,狗蛋等人站在左侧。桃儿杏儿几名贴身丫鬟也站在自家小姐的后面。 然而众人才刚刚落座,顾小北和白云飞就比赛起了打哈欠,那一个一个哈欠打得,简直就跟昨天晚上没睡觉一样! 虽然这就是事实。 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二人便非常敌视地瞪着对方,那副颇具挑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你干嘛学我? 然而,就在两人正是剑拔弩张之际,另一边陈静初却又掩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她身上。陈静初的手还没有放下,就被众人这样盯着,一时间显得颇有些尴尬,动作直直地定在了那里,眼神向四周飘忽,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阿一和阿枝的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昨天晚上他们都去干什么了?这么瞌睡? 正当这个时候,远远站在一旁的阿花也打了一个哈欠,一下子又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阿花本就容易害羞,此时被一群人这样盯着,便急忙笑着解释道:“我昨天晚上失眠了,没有睡好。” 他这一句话才刚刚落地,另一边狗蛋又打了一个哈欠。 众人的目光袭来,狗蛋却挺直身子,很正经地解释了一句,“失眠了,没睡好。” 一句话说完,哈欠就好像皮球一样又踢给了陈幼怡。或许是小姑娘柔弱了一些,没有经得住这场哈欠的风暴,连连提了几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看得一旁的杏儿都有些难受。 哈欠打完,陈幼怡栽着头,露出一副略显羞涩的微笑,“我昨天晚上好像也没睡好。” 这个时候,阿一和阿枝面面相觑,似乎是感到了一些危机。大家都打哈欠了,就剩我们俩了?原本打哈欠尴尬,现在不打哈欠才是真尴尬! 二人会意之后,便齐齐张大了嘴,就是打不出来,也得硬打啊!要不然显得我们太特殊了! “咳咳!” 正当这个时候,陈文远一声咳嗽,便带着周夫人来到了大堂。 阿一阿枝:算了,不打了。 然而陈文远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就一下子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两只眼睛,不,十几双眼睛都瞪得滚圆!就连白云飞原本是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此时也立马端坐了起来。 因为,陈文远有一双熊猫眼。这跟刚才的哈欠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知府大人到底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好,才能熬出这样一副熊猫眼! 不不不,这明显是被人打的! 谁这么厉害?敢打堂堂的知府大人? 有的人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周夫人。 只见周夫人正襟危坐,样子很是自豪。 而陈文远毕竟心理素质过硬,刚刚来到大堂的时候,还栽着头,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但落座之后,却是腰板挺直,旁若无人,昂首挺胸。 对于陈文远来说,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t早上用热水敷半天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夫人啊,我这半辈子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噗…… 这个时候,陈幼怡这个老实孩子因为担心陈文远,已经站起身来,颇具关切又有些紧张地问道:“爹爹,您的眼睛是怎么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顾小北的心里就是一阵惊愕,丫头,你胆儿这么肥的吗?这种问题都敢问?大家都装作没看见不好吗? 然而,陈文远毕竟是陈文远,关键时候阵脚一点都不会乱。只见他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呃,没事,昨天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不碍事。” 顾小北听罢,急忙栽着头用拳头掩着嘴轻咳了两声,给陈幼怡提示。 其他人也有意无意地躲避着目光,不去看陈文远。 陈幼怡看着此情此景,却仍是有些纳闷,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杏儿又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最后,还是陈文远我不尴尬他尴尬地说道:“幼怡,你先坐下。今天我找大家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陈幼怡虽然仍是带着疑惑,却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第140章 成亲? 正当众人还在猜测陈文远要宣布什么事的时候,周夫人却在一旁笑吟吟地向顾小北比划着两根大拇指,作出了一个相亲相爱的手势,那副样子简直是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顾小北却是十分纳闷,不知道丈母娘到底在高兴什么? 陈静初瞥着他们,眉尖微皱,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娘和顾小北之间能盘算什么好事?无非就是把她卖了! 白云飞倒是丝毫不以为然,他才来这里几天,陈文远要宣布的事,恐怕也和他没太大关系。 其余人等各有所思,各有猜测。 陈文远瞥了一眼高兴坏了的自家夫人,微微叹息,才开口说道:“我要宣布的事是关于静儿和顾小北的。大家都知道,顾小北住在府上的这段时间,和静儿情投意合,静儿也……” 陈文远跳过了这一段,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直接宣布了结果,“所以我决定,就在这几天把静儿和顾小北的婚事办了。” 陈文远说完,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都是什么话,还非得说我决定!明明就不是我决定的! 然而他这一番话说完,大堂里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热烈,一枝花,陈幼怡,桃儿杏儿李狗蛋,包括陈静初顾小北和白云飞在内,一个个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似乎都被定身术定在了原地一般。 大堂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震撼得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周夫人见此情景,却是有些意外。她转念一想,大概是觉得消息还不够劲爆,不足以让大家欢呼雀跃,于是又笑容满面地加重了筹码,“十月初八,我找人看了,十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这个时候,阿一僵硬地转过身来,拍了拍阿枝的肩膀,“阿枝,你打我一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嗯!”阿枝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拳轰在了阿一的脸上。 阿枝的拳头不带一点水分,把阿一打得都弯下了腰。阿一捂着生疼的脸颊挺起身来嗔怪道:“你还真打啊?” 阿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有感觉,不是做梦!” 另一边,陈幼怡和杏儿也在互相掐着脸颊,最后由杏儿定论道:“小姐,疼,不是在做梦。” “你们……”周夫人看着这副情景,却是十分诧异,甚至有些生气。我嫁女儿嗳,你们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另一边,陈静初冷着脸皱着眉,向顾小北使着眼色——你去找我娘了? 顾小北连忙摆摆手——不不不,静静,不是我,我绝对没有! 而白云飞摸着下巴,面露沉思。 “这也太快了!你们怎么都要成亲了?”阿枝突然跳出来大声叫道,紧接着又摸了摸心脏,“小北,不行,我紧张,我紧张。” 顾小北满脸诧异——我成亲,你紧张什么?我还没紧张呢! 这个时候,陈静初终于意识到事态的失控,绝不能任由这个闹剧再继续发展下去,于是便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第二个不同意是白云飞说的。这一左一右突然站起来的两个人,差点就把顾小北吓得没有坐稳,跌坐下来。而且两个人还异口同声地说了不同意,更是让他心惊。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在了白云飞和陈静初身上。这情景,不得不让一枝花几人暗暗琢磨——这俩人,莫非真的…… 气性最大的自然要属周夫人,她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到白云飞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白云飞,你添什么乱?我们家静儿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不同意了?” 白云飞急忙恭敬地拱了拱手道:“伯母,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哎呀,不是这句。” 白云飞又捋了捋,才一板一眼地说道:“长兄如父,长兄如父。作为师妹唯一的师兄,我自然应该对师妹的婚姻大事负责。伯母,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再商量商量!” 周夫人早已决定,这场婚事她办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不同意都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她抱孙子!于是,对于白云飞她也一点都不客气,厉声呵斥道:“商量什么?商量把静儿嫁给你吗?” 顾小北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颤。 只见周夫人又指着白云飞的鼻子继续骂道:“白云飞,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你喜欢我们家静儿你早说啊,干嘛非得到了这个时候再横插一腿?你到底什么意思?” 白云飞急忙摆摆手道:“伯母,你误会了,我和师妹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显得十分尴尬,使劲地朝陈静初使着眼色,希望她赶紧上去劝住她娘。 而顾小北坐在中间,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目光飘忽在几人之间,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再一句呵斥,陈静初急忙上前拦住,“娘,你不要乱说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兄,是我们家的客人。” 周夫人一听,顿时又横眉冷竖,“还有你!你为什么不同意?” 矛头指向自己,陈静初也一下子没了应对,只得向陈文远求助道:“爹,城里面不是还有悍匪吗?我们得先抓悍匪啊!” 陈文远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周夫人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得陈文远没有一点脾气,挺了挺身子说道:“城里面的悍匪不足为患,交给正安来处理就行了。静儿,你就听你娘的话,乖乖地成亲!”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爹也拿你娘没办法吗?陈文远多年以来树立起的威严,恐怕都在这一瞬间被摔得粉碎了! 又或许,在这个家里陈文远本就没有多少威严吗? 陈静初听罢,却是既诧异又着急。诧异的是在这么紧张的形势面前,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她爹怎么会任由她娘胡闹?而陈文远看着她,却是连连叹气,这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她,看到没有,这两只眼睛就是爹反抗的结果! 然而,真正令陈静初着急的是,他们费劲心思地藏顾小北还藏不住,突然间却要大张旗鼓地办婚礼,这难道不是在自毁长城,把顾小北暴露在敌人面前吗?之前的所有努力,不就全都毁于一旦了吗?她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胡来的闹剧? 而周夫人在确定了陈文远的回答之后,又仰着头瞪着陈静初——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乖乖给老娘成亲去!乖乖给老娘生个大胖孙子! 第141章 僵局 万般无奈之际,陈静初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面色如铁,“娘,我不嫁!” 周夫人一听,一股怒气瞬间直冲脑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丫头,今天是真要和老娘对着干了?三天不打,无法无天了? 陈幼怡等人见此情景,不禁都有些着急。如果说之前的局面还有些缓和的余地,此时陈静初这副态度,怕是真的惹周夫人生气了,真的会吵起来的! 姐姐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同意呢? 而顾小北始终无比清晰地明白着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任何时候,都必须得护着媳妇儿!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媳妇儿不高兴!即便要和媳妇吵架的是一直向着他的丈母娘,即便丈母娘是一心为了他好!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比媳妇不高兴还要重要的! 另外,顾小北也明白,陈静初之所以不同意成亲,也另有原因。 于是,值此母女二人针锋相对之际,顾小北急忙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了周夫人。周夫人一向偏心顾小北,虽然仍是气呼呼地瞪着陈静初,却也由着他推去。 “岳母大人,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咱们应该再商量商量。成亲毕竟是一件大事,杂七杂八的事多着呢,就是一桩桩一件件准备下来,也需要一些时日。况且城里面还有悍匪呢,万一让悍匪搅了我们的婚事,岂不会太晦气了吗?所以我觉得,我们先在这边准备着,等抓住了城里的悍匪,我和静静再成亲也不迟。” 顾小北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还瞟了陈文远几眼,想看看他这位岳父大人的态度。陈文远却是从始至终都不咸不淡地瞪着他们,要看看顾小北的本事,到底能不能把他夫人劝下? 而周夫人一向心明眼亮,她当然知道,顾小北这番话完全就是在迁就陈静初。要是真按他说的办,这一不拖二不拖的,指不定还要拖到什么时候?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大胖孙子?她这性子,可实在拖不得! 然而,周夫人却是真的偏心顾小北,连自己的亲闺女都骂了,偏偏就对顾小北发不了火。 不过,发不了火,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办法。 几分憋屈,再夹杂着几分心思,周夫人瞪着一直栽着头的陈静初,居然两眼一热,落下了几滴泪水。随后,她便跌坐在陈幼怡原来的椅子上,哽咽了起来。 众人看见这副情景,一时间都有些懵了,这……这,这是什么发展?怎么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这会儿就哭起来了?女人的眼泪还真是说来就来。 顾小北也有些慌了,把丈母娘都弄哭了,这可真是解锁了人生的重要成就啊!啊呸!这可如何是好啊?前前后后这几个人,还不得把他活剥了啊! 正当他一阵心急的时候,周夫人接下来的话,多多少少让他轻松了一些。至少让所有人都明白,周夫人不是被顾小北给气哭的。 只见周夫人一边抽泣,一边幽怨地瞪着陈静初,“陈静初,我知道,你就是想气死我!你们姓陈的,都是想气死我!” 得,某个姓陈的一句话都没说,也躺着中了枪。 “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大半辈子,现在就想看着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你却偏偏不肯依我。你自个儿摸着良心说说,娘是那种黑心的父母吗?娘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吗?这几年来,娘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有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觉,有多少顿饭咽不下去,你都知道吗?但你却一点都不领为娘的情,一点都不体谅为娘的一片苦心。这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靠谱的姑爷,娘费心费力地给你们张罗,到头来你却还要给娘脸色看,还要给娘说你不嫁。” 周夫人越说越显悲怆,眼看就要泣不成声,“都说这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又有谁可怜过我的一片苦心?是你?还是你?” 周夫人指了指陈静初,又指了指某个姓陈的。某个姓陈的撇了撇嘴,很是无奈。 “娘……”看到周夫人哭成这样,陈静初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触动,可是还没等她说出什么,周夫人一声厉喝,便又打断了她。 “陈静初!娘就你这么一颗心头肉,你说说,娘会害你吗?” 得,周夫人是怕筹码不够,又一句话将死了陈静初。娘会害你吗?那明显是不会啊!可是,周夫人说了这么一大通,是这个道理,又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陈静初挣扎着,一时间无法回答。 然而周夫人这一句出口之后,心里一个咯噔,才发觉一时间说的太溜,好像忽略了什么?于是她一边抽泣着,一边又把一旁的陈幼怡拽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还是你妹妹好,娘的小心肝,从来都不会惹娘伤心。” 周夫人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可能会伤到陈幼怡脆弱的内心,也说明了她还远没有伤心到失去理智,她的眼泪自然就有三分真三分假。 然而对于陈幼怡来说,周夫人都哭成这样了,她哪里还有心思矫情周夫人疼不疼她?此时的陈幼怡早已没有那么敏感脆弱,却还是有些胆小。此情此景,她怕,只是怕!是真怕!周夫人抽泣一声,她就打一个哆嗦。爹和姐把娘惹哭了,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而顾小北夹在陈静初和周夫人之间,显得十分为难。这种场面之下,他也只能向陈静初使着眼色——怎么办?要不然先答应你娘? 陈静初皱着眉,仍然十分抗拒。 顾小北叹了一口气,算是没辙了。 “咳咳!”这个时候,陈文远突然咳嗽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周夫人身边,将她揽到了怀里。周夫人也顺势松开了陈幼怡的手,靠在陈文远的身上抽泣。 陈幼怡如释重负,急忙往后缩了缩。 “静儿,你就听你娘的话,成亲!” 陈文远这句话一出口,现场众人就一阵惊愕。你这也倒戈太快了?等等,好像一开始就是他说要陈静初成亲,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顾小北瞪着陈文远,也是一脸诧异——陈文远你这个熊猫眼,怕老婆怕出新高度了?你还有没有自己的立场了? 陈文远却是昂然而立——怎么?只许你疼老婆,就不许我疼老婆了? 而这一刻,陈静初却显得十分茫然,她看看陈文远,又看看白云飞,白云飞却急忙摆了摆手——师妹,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可帮不了你! 第142章 山盟海誓 举目茫然之下,陈静初显得十分无助。然而此时此刻,她似乎才开始意识到某些事情。 这个时候,周夫人竟然又向陈文远撒起娇来,“陈文远,我要你闺女成亲,她要是不同意,我就哭死给你看!” 陈文远不断地抚着她的肩膀,“好,成亲,成亲!” 顾小北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牙——都老夫老妻了,这场面,也太油腻了! 而陈静初听完他们的话,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竟然要和他成亲? 陈静初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强烈到无以复加的震撼。之前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不过是她娘的一场闹剧,她是绝不允许这件事发生的!她一定要保护好顾小北! 之前在她心里充斥的,无非是这些想法。然而此刻她发现形势根本不由人,她根本拗不过她娘之后,才又往下想了想。 这一想不要紧,这一想才发现,她竟然要和顾小北成亲?这也太突然了!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好不好? 只见陈静初咧着嘴,笑了笑,“娘,这件事咱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周夫人此时再听到这句话,自是十分意外,老娘都哭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要再商量商量?非得让老娘给你哭死才行吗?但当再看到陈静初的表情时,便也知道陈静初此时的抗拒与刚才已经截然不同。 她收起了眼泪,也不再发火,又看了看陈文远,似乎是觉得,不能再来硬的了…… 而顾小北自然从始至终地看见了陈静初表情的变化,此时此刻,他也不禁咧着嘴感叹了一句——静静,你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连起来能绕地球五圈了! 吐槽归吐槽,顾小北也明白,该轮到他出场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便向陈静初走去。 陈静初的样子却是十分忸怩,尤其是这个时候,对顾小北更是有些抗拒,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顾小北把这些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反而舒心一笑道:“静静,其实对我来说,成亲只不过是一个仪式,根本就不重要。我需要的,只是你的心,只是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们都不会分开。之前我住在江宁府里,成了亲之后我还是住在江宁府里,所以对我们的生活来说,成亲不成亲,其实变化并不大。但是我觉得,成亲是一个仪式,这个仪式包含着我们对彼此的责任、承诺,意味着我们携手向前跨出了一步,意味着我们彼此之间更加地密不可分,意味着我和你从此以后变成了‘我们’。” “静静,我爱你,永远爱你。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所以,静静,嫁给我!” 顾小北说完,便向陈静初伸出了一只手。 整个过程中,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搅扰了这关键的时刻。所有人都直直地盯着他们,只等陈静初的回答。 周夫人可以说是最紧张的人,已经连咽了好几口吐沫。 而在顾小北说这番话的时候,陈静初一直都是愣愣的,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顾小北。这种发愣一直持续到顾小北说完,但在他伸出手之后,陈静初也没有让他多等片刻,随即似三月桃花一般展颜一笑,把手搭在了顾小北的手上,轻声说道:“好!” “好啊!”大堂一瞬间沸腾起来。 周夫人激动地摇着陈文远,差点就把他这副老骨头摇散架了,“陈文远,陈文远,你听见没有?你闺女说好!你闺女说好了!” “好,好。我听见了,我听见了!”陈文远摇摇晃晃,哪里还有余力高兴,只希望夫人能体谅一下自己,不要直接把他这副老骨头给送走了。 一枝花三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篮子花瓣,欢呼雀跃着撒在了顾小北和陈静初周围,桃儿杏儿等几名丫鬟也闹腾地从他们手里抢了过来,撒在二人四周,撒满了整个大堂。 飘舞的花海中,顾小北和陈静初笑得愈加甜蜜,两两相望,两两无言。 陈幼怡也来到陈静初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笑容满面道:“姐,恭喜你。” 白云飞看着这副情景,同样会心一笑。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可挽回,他也只能为师妹高兴。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清晨的驿馆中,刘明煜早起之后,就在房间里用一些早点。身为皇子,刘明煜的早点也不是十分复杂,只是一些肉丝煎茄子,炒苜须肉,鸭条溜脊髓,白煮鸭子豆腐汤,福米粥,酿山药,杏仁豆腐,外加一碟小笼包子和枣糖糕。 嗯……两只手姑且还是数得过来的。多倒也不是很多,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一下,若是在京城里,还要比这些多出两三倍不止。但仅凭刘明煜一个人,吃肯定是吃不完的,每盘菜能动一两下就已经了不得。 这些东西本就不是用来吃的,这是皇子的派头。 刘明煜一边十分挑剔地捡着这些美食,一边听着周巡的汇报,末了,他才颇具阴鸷地说了一句,“所以,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是,殿下。”周巡又栽了栽头,有些紧张。 刘明煜反而十分爽利地放下了筷子,怅然一叹道:“罢了罢了,我们带来的人已经折损了七七八八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江宁府那边肯定已经有所察觉,甚至连白云飞都有可能出手了。有他和陈静初这两个高手在,我们再贸然出手,也是白白地折损人命进去。” 说着,他又摸了摸下巴,目露沉思,“况且,白云飞居然出现在这里,就更是让我琢磨不透了。如果说他是来杀太子的,那一切都还好说。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反而有些保太子的意思。也不知道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他上面人的意思?若是他上面人的意思,那人又是什么意思……” 刘明煜说着,愈发陷入了苦思。 “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周巡适时出声,打断了刘明煜的思考。 刘明煜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目光深沉如水,“总之,白云飞在这里,对我们多有掣肘,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周巡闻言也心里一沉,看来他们苦心谋划的行动,都要因为白云飞的出现而付之一炬。 第143章 陈文远的谋划 却说江宁府这边,陈静初答应成亲之后,众人便开始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距离周夫人敲定的十月初八,只剩下十几日光景,说起来着实有些紧张。但好在陈家大门大户,家底深厚仆役众多,准备起什么来都利索得很。就是明日成亲,一应物什人手,也能给你一样不差地凑齐了。 但毕竟是最宝贝的闺女出嫁,自然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周夫人已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大事小事,事必亲躬,生怕下人们手脚毛躁,碰坏了这个磕坏了那个。 顾小北和一枝花等人也在周夫人的指挥下忙前忙后。江宁府里一时间真是好不热闹。 虽是忙碌,但周夫人的心里却是格外地欢喜,好像自打出生以来,都没有这样欢喜过。就连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欢喜。能够看着女儿出嫁,周夫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外面忙忙碌碌热热闹闹,陈静初却不得不询问父亲一番,为什么要同意让她和顾小北成亲?这不是在害顾小北吗? 白云飞此时也毫不避讳地站在一旁,对于这个问题,他同样十分不解。难道陈文远真的只是怕老婆,就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二人道明来意之后,陈文远便捋着胡须说道:“静儿,你觉得晋王在两次刺杀失败之后,对于刺杀顾小北这件事,还抱着多大的把握?” 陈静初闻言微微一怔,不知道父亲这个问题到底和成亲有什么关系?但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答道:“一次三十人,一次五十人。我不知道晋王这次到江宁来到底带了多少人马?但两次出手都是全军覆没,再怎么说他也得权衡一番,总不至于一直傻乎乎地给我们送人头。” 陈文远点了点头,“不错!初到江宁之时,晋王必是踌躇满志,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在两次铩羽之后,其信心必然再而衰三而竭。此时对于能否杀掉顾小北,晋王应该十分存疑。” 白云飞听罢,也点了点头。不过在他看来,晋王第一次刺杀之时,还根本不知道他在江宁府。昨日在江宁府一见之后,晋王之所以还进行第二次刺杀,多少也有些试探的意思。但是,有他在这里,晋王绝对不敢堂而皇之,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杀太子。 “爹,您说的这件事又和成亲有什么关系?”陈静初虽是明白了陈文远的意思,但心中仍是疑惑。 白云飞也翘首以待。 陈文远瞥了他们一眼,才继续说道:“经过昨天晋王来府上闹这一出,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不想让顾小北回京的。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和晋王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陈静初眉头微皱,有些恍惚,然而再细细一想,也有些明白了,“爹,你的意思是……” “伯父的意思是说,让师妹和顾小北成亲,也是在向晋王表态,向他说明,我们会把顾小北留在江宁,不会让他回到洛阳。”白云飞抢先说道。 陈静初听罢,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陈文远求证。 “不错!”陈文远落地有声,“这场婚事,亦是我们和晋王的谈判。进一步他杀不了顾小北,那只能退一步把他永远地留在江宁。这一点上,我们和晋王的目的是一样的!这场婚事,就是在告诉他,顾小北永远都不会再回去!” 陈静初不由得有些激动,倘若真如父亲所言,晋王同意和他们妥协,那无疑会是最好的结局。然而,陈静初仍不免有些担心,“爹,晋王他会同意吗?” “他会!”陈文远顿时目光如炬,“只要你们保护好顾小北,让他下不了手,他就别无选择!” 他的回答,更加坚定了陈静初的信心。 白云飞细细推敲一番之后,也觉得此计的确大有可为。陈文远果然是老奸……咳咳,得尊重长辈。 不过,白云飞不明白的是,陈文远到底是在周夫人的逼迫下才想出这番计划,还是早有打算…… “我已经交代正安,让他露出一点马脚给晋王的人看。晋王很快就会明白,我们也在努力留下顾小北。”陈文远又补充一句。 白云飞听罢,又在心中一叹——算无遗策,果真是老奸本奸了! 陈静初的神色也渐渐舒展开来,在父亲精细的谋划之下,留下顾小北好像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其余的,就只剩下瞒过谢青云了。这几天我会在城南组织几场集会,人员聚集之地,自然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谢青云的目光一旦投向城南,自然就会忽略这边的情况。婚礼我们尽量办得低调一些,大家在府里热闹热闹也就行了。谢青云打探不到什么消息,过些时日自然就会回去了。” 听完陈文远天衣无缝的谋划之后,陈静初和白云飞又相视一眼,同时会心一笑。 “只是,静儿,你的婚姻大事,为父未能给你满城红妆,不知道你可会觉得委屈?”老父亲仍然心有疑虑。 陈静初听罢,却是眉开眼笑,拱手说道:“女儿但凭爹爹安排。” “呵呵呵……”老父亲这才放心。 …… 城中的情况一如往日,谢青云和东宫卫仍被邢正安和江宁百姓骗得团团转。不过,邢正安也按照陈文远的吩咐,挑了几个合适的时机,在给江宁百姓交代如何欺瞒东宫卫的时候,“恰好”让晋王的人看见,听见。 这些人无意之中知道此等大事,自然不敢擅作主张,急忙去报告给晋王。 刘明煜既然要做做样子,自然不能整天待在驿馆里。一时间还没有对付太子的对策,江宁府里又有白云飞在,他也没有傻到再主动上门自找没趣。 于是,刘明煜便带着一队亲卫在街上转悠,感受一下江宁的风土人情。 毕竟,他以后是要统治这片土地的。想到这些,刘明煜的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阵狂喜。 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瞥见群人不断地涌过来,向周巡报告着一些事情。 刘明煜仍是古井无波,摇着折扇缓缓而行,只等周巡来向他汇报。 打发走前来报告消息的人之后,周巡便迅速来到刘明煜身边,拱手说道:“殿下,刚才我们的人来报,说看见江宁府的捕快在偷偷地交代城中百姓,如果有人打听起画像上的人,就说没见过。” “哦?”刘明煜虽是有些意外,但仍是手摇折扇,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这么说他们也在阻止谢青云找到太子了?” “应该是的!”周巡微微颔首。 刘明煜不禁一声诡笑,“我原本还在担心谢青云一直这样找下去,早晚会发现他的行踪,没想到陈文远竟然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不过他也真是大胆!这种事即便换了是我,恐怕也不敢轻易尝试!” 周巡的脸色却仍显得几分阴沉,“殿下,您安排监视江宁府的人,还报告了一件事。” “什么事?”得知谢青云轻易找不到太子之后,刘明煜的心情正是灿烂,悠然地摇着折扇,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他们说,江宁府好像在准备办喜事。”周巡眉头紧皱,一脸狐疑之色,显然没有琢磨透这是什么路数。 “喜事?”刘明煜也是一惊,突然停下了动作。眼珠子左左右右地转了两圈之后,他便一把合上了折扇,脚步回转,“走,去看看!” 第144章 刘明煜再探江宁府 刘明煜带着一众亲卫来到江宁府的时候,一堆仆役正在府衙外挂着大红灯笼和大红绸缎。看到这番情景,刘明煜方知道探子所言非虚,同时也对这座府衙产生了更深的兴趣。 守门的衙役看见刘明煜之后,也一如昨日那般急忙让人去通知了陈文远,同时自己也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晋王殿下,您还真是喜欢我们府衙,短短两天就来了两次。” 刘明煜瞥了他一眼,充满阴鸷的微笑中似有几分不屑,对来人并没有一句理睬,就径直走了过去,向府衙内迈进。 衙役受到冷落,却是没有半点不喜之色,仍是笑呵呵地抬手为刘明煜引路,“晋王殿下,这边请。” 刘明煜一行人踏入府衙才堪堪走了十几步,陈文远便带着陈静初和白云飞迎了上来。 “下官拜见晋王殿下。”一见到刘明煜,陈文远便立即给他作了一个揖。陈静初和白云飞同样在陈文远身后向他拱了拱手。 虽说以白云飞的身份向晋王行礼也是在礼法之中的事。但白云飞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所以在京城的时候,除非是一些正式的场合,白云飞见到晋王才会行礼,其余时候,可不会太给他这个面子。 说到底,白云飞的骨子里还是个江湖人,受不了庙堂的约束。 然而此时随在陈文远身后,他的行礼就不是给晋王面子,而是给陈文远面子。 而刘明煜看到白云飞这番举动,目光中却不由得充斥了几分怨毒。如果不是因为他在这儿,自己又岂会束手束脚?只是看见白云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更别说白云飞现在还有模有样地给自己行礼,这是在挑衅吗? 但是刘明煜知道,他始终还是要忌惮白云飞身后的人。这口气,只能咽下。 说起来刘明煜不愧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怨愤转瞬即逝,随即笑容便愈发温润起来,抬抬扇子道:“陈知府免礼。” “谢晋王殿下。” 然而陈文远才刚刚抬起头来,刘明煜就看到了他的两只熊猫眼,不禁一疑道:“陈知府,你这眼睛……” 陈静初和白云飞目光闪烁,显得有点尴尬。 陈文远倒是落落大方,爽快地答道:“哦,下官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眼睛,让晋王殿下见笑了。” “哦——原来如此——”刘明煜点着头,但对陈文远的话却是不太相信,要怎么摔的跤,才能磕到眼睛?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再追问这等私事,让场面再尴尬下去,“那陈知府以后还要多加小心才是,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对我大靖可是大大的损失啊!” “呵呵呵……晋王殿下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下官了!”陈文远同样笑脸相对,随即大手一挥道:“殿下里面请。” “有劳陈知府了。”刘明煜仍是那副儒雅的做派,和陈文远之间甚是客套。 他踏步而来,陈静初和白云飞便各自侧过身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当他走到陈静初的身边时,又目露狡黠地看了她一眼,让陈静初很是不快。 但陈静初也只是侧过目光,并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刘明煜的兴趣却似乎越发浓厚了。 这一幕虽然被陈文远和白云飞看在眼里,但奈何刘明煜只是目光作祟,他们根本找不到借口发作。 然而,陈文远的目光却暗暗一沉,老头子终究还是记仇的! 所幸的是,刘明煜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只是在路过陈静初身侧时瞥了她一眼,没有让场面发展到失控。 众人以刘明煜和陈文远为首,陈静初和白云飞紧随其后,周巡等亲卫再随其后,依次向大堂走去。 “不知晋王殿下光临敝府,有何指教?”陈文远微微俯身问道。 刘明煜闻言,却像是才发觉过来一般回道:“哦,陈知府,我看你这府里张灯结彩的,莫不是要办什么喜事?” “呵呵呵……”陈文远开怀一笑道:“让晋王殿下见笑了,正是小女要招婿。” “招婿?”刘明煜顿时一疑,同时停下脚步侧身把手里的折扇指向了陈静初,“陈小姐吗?” 众人同时停了下来。 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问题,却让陈静初和白云飞有些紧张。因为在波澜不惊的表面,隐藏的却是针锋相对的博弈。陈文远回答之后,刘明煜的态度就会决定整件事情的走向。 “正是!”陈文远毫不犹豫,落地有声。 “咦——”刘明煜一反常态地吸了一口长气,随即竟跳着脚着急起来,“可惜了可惜了,本王昨日对陈小姐一见钟情,已经邀请她做本王的王妃。谁知道陈小姐竟有婚约在身,本王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吗?” 他的这番反应,着实令陈文远三人有些意外。毕竟刘明煜关注的地方和他们紧张之处全然不同,而且还堂而皇之地说出了让陈静初做王妃的话,如此轻佻之言,实在不像一个位高权重有风度有涵养的亲王。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失愣的时候,刘明煜便凑到了陈静初身前,面露邪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不知陈小姐所许何人啊?” 陈静初被突然靠过来的刘明煜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回答,早已准备好说辞的陈文远便急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晋王殿下,小女……” 不想刘明煜却挥出折扇阻止了陈文远,语气冷冽,“陈知府,我是在问陈小姐。” 陈文远一怔,只好闭口不答。白云飞也直直地盯着刘明煜,目光尖锐。 而陈静初在和刘明煜对峙了一瞬之后,便果断说道:“顾小北!” “顾小北?谁是顾小北?”刘明煜明知故问,他必须要确定一下,陈静初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昨天在大堂上与殿下的故人神似之人。”陈静初毫不避讳。到了这个时候,既然大家都明白彼此的目的,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不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该糊涂的时候,还是可以糊涂。 陈静初说到这个地步,刘明煜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他的笑容也不由得更盛了几分,“陈小姐既是招婿,那这位顾小北入赘贵府后,是否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江宁?” “是!”陈静初果断说道。 “陈小姐能保证吗?”刘明煜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意味不言自明。 “晋王殿下放心,我一定好好看住他,一辈子不让他离开江宁!”陈静初针锋相对,一字一字地说道。 刘明煜听罢,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了几分,随即便转身仰天大笑起来,“疯狂!疯狂!真是疯狂!旷古烁今,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不过本王很满意!很满意啊!” 第145章 谁羞辱了谁 刘明煜这一声大笑,把远处正在忙碌的周夫人和顾小北等人吸引了过来。 周夫人指着不断大笑的刘明煜,颇有些嫌弃地向顾小北问道:“这人谁啊?怎么笑成这样?” “不知道,神经病!”顾小北似是语出无意,又向周夫人交代道:“您先忙着,我过去看看。” 说完,便直接迈步向前。一枝花和狗蛋几人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刘明煜进发。 “哦,哦。”周夫人在这边似懂非懂地应了两声之后,又独自念叨了一句,“神经病是什么病?” 然而大喜的日子在即,她心里又哪里装得下这种小事,眼前一亮,心头一紧,又急忙招呼起了下人,“你们几个,轻点轻点,这个放这边,那个放那边……” 却说刘明煜一阵大笑之后,又向陈静初说道:“陈小姐,招婿之日可一定要通知本王,本王可要给你备上一份大礼。” 刘明煜故意言“招婿”而非“大婚”,显然是有意在贬损顾小北。确实,招一朝太子入赘,的确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也确实够疯狂! 不过,陈静初又岂会在意这点小事,直接拱手回道:“臣女谢过晋王殿下。家母议定在十月初八大婚,若殿下空闲,便请屈尊前来。” 陈静初知道,刘明煜如果不实实在在地看到顾小北成亲,是一定不会放心的。那么与其推托下去,还不如干脆地请他过来。 这个时候,顾小北正好来到刘明煜的身后,听到了陈静初的话。他的心里不禁有些不高兴——我们成亲,你请他来做什么? 而刘明煜也同时察觉到了顾小北的到来,心头一动,便又生起了挑衅之心。 只见他嘴角一撇,又拍打着手中的折扇,悠然自得地向陈静初说道:“陈小姐,其实本王知道,从你看见本王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本王……” 陈静初……何止是陈静初,陈文远白云飞顾小北一枝花等一群人听到这里的时候,都瞬间瞪大了双眼——刘明煜这是在说什么? 一众亲卫也陡然来了精神——晋王殿下果然是魅力四射!居然一见面就征服了这个女人!我们这些蠢人竟然还没有看出来! 而刘明煜瞥见陈静初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看看,这个女人被本王一句话说破了小心思,正是惊讶呢! “本王也是真的有意要娶你做王妃。”刘明煜慨然一叹,神色竟变得忧愁起来,“不过令本王没有想到的是,你对本王竟然如此情深,甘愿为了本王做出这种牺牲!” 刘明煜说着,又激动地向前踏出一步,简直都要自己把自己感动哭了,却是把摸不着东南西北的陈静初吓了一跳! “陈卿,这一世是本王负了你。来世,来世,本王一定会与你双宿双飞,做那远离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 刘明煜的话终于说完了,现场却是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这些话是怎么联系起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清新脱俗的脑回路? 也只有刘明煜,深深地被自己所说的一番话感动——怎么样,女人?看你这副样子,一定被本王深情的表演感动得稀里哗啦了!还不赶紧过来抱住本王痛哭流涕! 正当刘明煜得意得都快绷不住笑出声的时候,顾小北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等到陈静初热泪盈眶的拥抱,却等来了顾小北,刘明煜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这样做,与其说是在陈静初身上找成就感,倒不如说是在落顾小北的面子。 怎么样?即将和你成亲的新娘竟然深爱着本王,你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晋王殿下……”顾小北阴沉着脸,缓缓出声。 陈静初见状,抬抬手本来想要阻止他,却始终没有出手。 刘明煜两眼斜视着他,目光中尽是桀骜与不屑。 顾小北瞥了陈静初一眼,才继续说道:“其实……” 刘明煜桀骜的面庞上嘴角再次上撇,只等着看顾小北笑话。 “你是白痴!” 你是白痴!你是白痴! 顾小北这一句话出口,笑点最低的一枝花三人就率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白云飞努力憋了两下,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紧接着,陈文远和陈静初也侧过身来,背对着刘明煜掩住了嘴。 只李狗蛋仍是一副愣愣的样子,茫然四顾,似乎还不太明白笑点到底在哪? 大家都笑了,反而只有失意撞傻了的李狗蛋不笑,就让刘明煜更是尴尬。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把他和撞傻了的狗蛋划等号了吗? 刘明煜自是怒不可遏,一把折扇指着顾小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一句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你……你……” 这个时候,周巡见主子受辱,便欲拔出佩刀威慑顾小北。然而白云飞只是轻轻一瞪,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刀怎么拔出来的,还怎么放了回去。 “咳咳!” 刘明煜的亲卫中也有几人紧绷着脸,死死地抿着嘴。然而这样似乎还是不够,无法压制住笑意,只得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刘明煜和周巡回头瞥见这副情景,更觉尴尬——连自己人都笑话他了! 不过,随着刘明煜凶狠的目光投来,这几人压制不住的笑意便瞬间消散,转而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意。他们知道,他们恐怕要倒霉了! 刘明煜转过身来,再次面对顾小北时,理智已经压过了怒火。刘明煜知道,即便顾小北已经失忆,但他依然是太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刀剑相向。不能让御史言官知道,更不能让父皇知道。 尤其是,白云飞现在还在这里。 这么多年来,刘明煜一直保持着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儒雅形象,让百官称赞,让皇帝喜欢。如今也就是远离京城,太子又失了忆,他才忍不住想要羞辱他一番。 其实,一向有涵养的他又哪里会在乎这种口舌之争!他要的是天下,是皇位,是权利的绝顶,又岂会因为这点小事乱了心性? 这么多年都忍了,再忍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好,你很好!”刘明煜用折扇指着顾小北,咬牙切齿。 而顾小北却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举目向四周看了看,依然疑惑,“怎么,难道晋王殿下不是白痴吗?” “不是!”刘明煜奋力一甩折扇。 “哦——”顾小北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晋王殿下不是白痴啊!” 他这一声,一枝花三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你们……”刘明煜用折扇指指顾小北,又指指一枝花,却愣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看把孩子急的! 一枝花三人见状,倒是停止了笑声。他们怕因为自己真的惹怒了晋王,给大家带来麻烦。 顾小北却仍是大着一张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不过,他所仰仗的,无非是白云飞罢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白云飞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白云飞之前说过,有他在这里,晋王不敢乱来。 但顾小北不知道的是,晋王同样忌惮他的身份。 第146章 转变 白云飞见状,为避免情况继续恶化,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便对陈静初说道:“师妹,你把他们带下去!晋王殿下忙的很,没空在这里和他们开玩笑。” 陈静初闻言,便上前推着顾小北的肩膀,让他离开。 顾小北倒也没有抵抗,不过临走之前,仍是举着一张大脸颇具挑衅地瞪了瞪刘明煜,搞得刘明煜满心怒火,却只能用折扇指着他,手臂颤抖,粗气大喘,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眼睁睁地看着顾小北和陈静初走远。 然而,他们和一枝花李狗蛋几个人一边走着,一边好像还在嘀咕着什么,才不过走了一丈之远,一群人就又笑弯了腰。 这一幕,更是看得刘明煜目眦欲裂。 白云飞撇了撇嘴,随即向刘明煜挥手说道:“晋王殿下,里面请!” 此番羞辱,刘明煜哪里还待得下去,气愤地一甩衣袖道:“不用了!本王还有事,就不叨扰你们了!” 刘明煜又死死地盯着顾小北,目光中流露出的恨意,似乎要把人撕碎一般,“十月初八,本王一定会亲自到场,恭贺陈小姐觅得良婿!” 随后,便大手一挥,带着一众亲卫扬长而去。 局面闹成这样,陈文远也没有再俯身哈腰说什么“恭送晋王殿下”的话,而是目光冷冽地望着刘明煜远去,“云飞,你觉得晋王同意这笔交易了吗?” “伯父,他别无选择。”白云飞语气坚定。 陈文远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云飞,这几天还要麻烦你保护好他,算伯父欠你一个人情。” 白云飞一听,也不敢再端着架子,急忙向陈文远拱了拱手,“伯父说的哪里话?我和师妹一向感情深厚,这点事也是我分内之事,怎敢再承伯父的情?” 陈文远仍是一脸正色,“云飞,我知道你如今也是为人效命。伯父这样拽着你,不知道你回去之后好不好交差?” 白云飞却是一笑道:“伯父放心,这点主我还是做得的!” 他又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伯父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陈文远听罢,倒是收起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转而还颇有些忧愁,长长一叹道:“哎,家门不幸啊!” 白云飞又止不住一笑。 …… 另一边,顾小北和陈静初等人离开刘明煜之后,又围在一块说起了刚才那副好笑的场景,阿一和阿枝甚至还模仿起了刘明煜,着实又把大家逗乐了一阵。 而白云飞与陈文远分别之后,就马上来找他们。白云飞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不禁撇了撇嘴,“胆够肥的啊!连晋王都敢取笑!” 众人笑得正是欢乐,着实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白云飞真是属猫的,走路都不带一点声音! 顾小北又一下子跳了过来,向白云飞恭维道:“那还不是因为有你白大侠在场,要不然我哪敢这么放肆啊?” 顾小北说的倒是实情,他也是真心想要感谢白云飞。如果不是他在这,江宁府说不定就真的让晋王为所欲为了! 而对于白云飞而言,别的不说,别的也不用在意,他可是最喜欢别人说他是大侠了!顾小北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尖上,顿时就让他心花怒放起来。 只见他不断地点着头,指着顾小北说道:“嗯——你很懂嘛!放心,以后你就由本大侠罩着了!” 顾小北听罢,自是满心欢喜,“哎哟,那我就先谢过白大侠了!” 陈静初见状,不禁噗嗤一笑。这可真是俩小孩闹一块了! 白云飞又一把揽过顾小北的肩膀,向人群走去,“我跟你说,晋王刚才啊……”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 一切尘埃落定,只等陈静初和顾小北大婚,刘明煜确定顾小北会留在江宁后,便万事大吉了! 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只剩下谢青云和东宫卫。 他们被江宁百姓戏弄了这么多天,再怎么蠢,也该有所发觉了。 咳咳……不要总说别人蠢,我们是绅士,注意风度,风度! 果然,这日黄昏刘明煜回到驿馆的时候,就看见谢青云在东宫卫面前暴跳如雷地发火,“刁民!刁民!都是一群刁民!老夫本想让太子殿下在江宁百姓的心里留个好印象,所以才特意交代你们,不要太嚣张跋扈,不要吓到了百姓,谁知道人善被人欺,人善被人欺啊!” 谢青云捶胸顿足,实在是好不气愤!一番发泄之后,他又神色一紧,双指指向东宫卫,严词厉色道:“从明天开始,都拔出你们的佩刀来,有刁民胆敢造次滋事,统统给老夫抓起来交给陈文远。都说他陈文远治域有方,老夫看来也不过如此。如此刁民,一定要让陈文远给老夫一个交代!” 他这一番话说完,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刘明煜带着一众亲卫回来。 夕阳下,刘明煜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谢青云,像是有些意外,一语未发。 谢青云也只是简单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再看向东宫卫时,只见一群人仍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着实是被他的暴脾气给吓到了。 谢青云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了他们这么木讷,不由得又是一声怒喝,“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这一次,一众东宫卫急忙拱手应道。 谢青云这才又呼出一口怒气。 刘明煜见状,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看他们尴尬,便径直回到了房间。 周巡为刘明煜关好屋门之后,便急忙问道:“殿下,谢青云他们……” 刘明煜望着窗外,神色凛然,抬起折扇阻止了周巡,“放心,陈文远能应付他们。” 周巡闻言,便也不再多问。 而谢青云训斥完东宫卫回到房间之后,想起刚刚出现的刘明煜,不禁有些疑惑,便向身边的人问道:“晋王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谢青云绝不相信,刘明煜能那么好心地寻找太子。他更有理由怀疑,刘明煜一定会在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东宫卫郝平正在给谢青云沏茶,闻言后便急忙走了过来。他一边把茶盏奉给谢青云,一边说道:“大人,我们的人精力都在找太子殿下身上,并没有注意晋王的动向。不过我也看见过几次,晋王确实是带着人在街上转悠,但他到底是不是在找太子殿下,属下就不知道。” 谢青云点了点头,东宫卫没有留意晋王,倒也无可厚非。不过,未免万一,他还是交代了一句,“明天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盯住晋王,我要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郝平想了想,便果断应道:“是,大人!” 第147章 鸡蛋之争 第二天一大早,谢青云正带着东宫卫在驿馆的大堂里吃早点,刘明煜却像个二哈一样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谢青云的早点很简单,一碗胡麻粥,一张葱油饼,一碟腌菜,一只熟鸡蛋,完全足矣。一众东宫卫的早点大抵也都是如此。 千里迢迢来到江宁寻找太子,太子还没找到,谢青云实在没有心情大吃大喝。况且,谢青云也一向注意养生,年纪大了,吃不了太过油腻的东西,与刘明煜的早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却说刘明煜笑嘻嘻地坐在谢青云旁边后,便开口说道:“老师,大早上的您怎么只吃这些东西,如果让父皇知道了,岂不是要怪我苛待老师了?” 说着,便向身旁的周巡挥挥手,“快,快,把我的早膳端上来,我要和老师一起享用。” 谢青云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刘明煜的话一般,咬了一口葱油饼,夹了一口腌菜,有滋有味地嚼着。 周巡瞥了他一眼,对于谢青云的不识抬举很是不平。但他还是恭谨地拱手答道:“是,殿下。” 说完,便向身后的人招招手,让他们把饭菜呈上来。 谢青云一口饼下肚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晋王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老夫年纪大了,消受不起你的山珍海味。找不到太子殿下,老夫也无心口腹之欲。” 刘明煜倒也算通达机敏,不管谢青云的话有没有刻意针对、含沙射影的意思,但他的话总是容易让人误会,没有找到太子,晋王却是大吃大喝一点都不担心。 只见刘明煜顿时有些着急,“老师说的哪里话?找不到皇兄,本王也是寝食难安啊!只是本王原本想着,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找皇兄不是?但老师今日这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本王明白了。所以本王决定,从今天开始,也要和老师吃一样的饭菜,直到找到皇兄为止!” 说着,又向周巡吩咐道:“快,照着老师的饭菜,也给本王来一份!” 这一次,周巡苦着一张脸,却是有些犹豫,这些粗茶淡饭,殿下哪里吃得惯?一会儿别还没吃进去,就又吐出来了! 刘明煜见他只是杵着不动,又不禁嗔怪道:“快去啊!” 周巡仍是一脸为难——殿下,您是真没吃过这些东西啊! 谢青云瞥了周巡一眼,对于刘明煜的这副作态根本没有一点感觉,仍是古井无波地嚼着饼和腌菜,“晋王殿下,你就不要为难他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吃食,要是吃坏了殿下金贵的身子,回京之后老夫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无论是刘明煜还是周巡,都已经听出来谢青云话中的讽意。作秀这种事,要么就不作,要么就一作到底,哪有作到一半再拐回去的道理? 周巡深知现在形势如此,刘明煜更是嗔怒地就要出手打他,很是恨铁不成钢。见此情景,周巡只得灰溜溜地跑去给刘明煜准备饭菜。 不一会儿,和谢青云一模一样的胡麻粥,葱油饼,腌菜和鸡蛋就摆在了刘明煜面前。 饭菜上齐之后,刘明煜还有模有样地把鼻子伸上去嗅了嗅那碗胡麻粥,抬起头后,神情竟还有几分陶醉,“老师,这粥好香啊!” 周巡杵在他身后,却显得十分尴尬——殿下也真是拼了,为了讨好谢青云,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想想平日里吃那些山珍海味还要挑三拣四呢!殿下不愧是殿下! 而谢青云此时已经吃完了葱油饼,拿起鸡蛋在桌角磕了两下,慢慢剥了起来。对于刘明煜,他只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晋王殿下,这胡麻粥原是一道药膳,具有壮颜色,润肌肤,润肺止嗽的功效,比起你那些山珍海味来不知道要强多少!” 刘明煜确实够机灵,看见谢青云在剥鸡蛋,也急忙拿起自己的鸡蛋磕两下剥了起来,“老师说的是,本王早就应该来聆听老师的教诲,才不至于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 要说这刘明煜拍马屁的功夫,也当真是无人能及!一碗胡麻粥而已,就被他说的这么上纲上线! 谢青云很是不屑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便没有再作理会。 却说刘明煜剥鸡蛋,也是为了在谢青云剥好之前送给他,维持自己这副尊老爱幼的良好形象。然而他堂堂一个王爷,哪里做过这种事?谢青云即便已经上了年纪手脚慢些,剥起鸡蛋来都要比他快许多。刘明煜手忙脚乱地剥了半天,却还是赶不上谢青云。 周巡看着这副情景,更显尴尬。但他又不能上前去帮刘明煜。是殿下自己要向谢青云献好,若是借他的手完成,效用少了许多不说,说不定还会受到谢青云的讥讽,得不偿失。 刘明煜是真着急了,这破鸡蛋壳剥了半天都剥不掉,成心和本王作对是不是?一急二不急的,刘明煜已是连蛋白都扯了下来,一颗鸡蛋左少一块右缺一坨,早已是不成样子。也就是这样,他才堪堪赶上,把“剥”好的“鸡蛋”送了上去,“老师,吃我这个……” 刘明煜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谢青云正在把一颗洁白无瑕的鸡蛋塞进嘴里。谢青云同样看着他,样子竟还有几分得意和挑衅。 周巡愣愣地看着一幕,愣了好久。 而刘明煜再看着谢青云咬了一口之后拿在手里的鸡蛋,再对比一下自己手里的,简直就是没法看! 他只得一声苦笑,“老师技法通天,是本王唐突了!” 谢青云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鸡蛋,一边又好为人师地教导起来,“晋王殿下,可别小看了剥鸡蛋,这里面的学问也大着呢!下手该多重,什么地方该用几分力,哪里轻点哪里重点,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掌握的!” 刘明煜一听,倒是又欢喜了几分,“老师教训的是,本王今后一定跟着老师好好学习。” 不得不说,如果谢青云不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刘明煜其心可诛,他这副样子,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谢青云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晋王殿下,快喝粥,粥一会儿就要凉了!” “好嘞!”刘明煜应了一声,便一手抓起葱油饼,一手拿起汤勺,喝起了胡麻粥。 第148章 大婚前夕 刘明煜和谢青云围在一块吃着早点,气氛看起来倒也算融洽。谢青云只是一直闷着头喝粥,刘明煜因为没有吃过葱油饼这样的东西,竟然满把手抓着,搞得手上十分油腻,吃相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不过,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反而家长里短一般和谢青云聊起天来,“老师,不知道这几天您有没有打听到皇兄的下落?” 谢青云一听,抬起的汤勺顿时停在了半空中,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他知道,刘明煜玩了这么多花样,这才是其真实目的。 然而,谢青云也只是停滞了一瞬,便又把胡麻粥送进了嘴里,一句话也没说,继续不动声色地喝起粥来。 这可把刘明煜急的!原本以为谢青云停下来是要说话的,谁知道竟然又喝起了粥?这粥有那么好喝吗? “老师,现在有很多人想害皇兄。如果你打听到了皇兄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和您一起保护好皇兄!”刘明煜又凑了上去,神情真切。 谢青云虽然仍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嘲了一句——很多人想害殿下?试问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晋王就是最觊觎太子之位的人! “老师!”刘明煜更加着急。 这个时候,谢青云一碗粥已经喝完,便拿起一旁的餐布擦了擦手,“晋王殿下,老夫已经打听到了太子殿下的一些线索,相信不日就能找到殿下的下落。” 他又瞪了刘明煜一眼,“晋王殿下就在城中好好玩耍,再耐心等几日,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刘明煜听罢,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玩耍?把我当小孩子吗? 谢青云却是没有管他,直接把餐布扔在桌上,大喊一声,“我们走!” 话音落地,一众东宫卫也不敢怠慢,齐齐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整装待发。 谢青云又走到他们面前交代道:“今天好好拿出你们作为太子亲卫的气势来,胆敢有刁民寻衅滋事或者油嘴滑舌,决不轻饶!” “是,大人!”东宫卫应了一声之后,便齐齐地向街上进发。 刘明煜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却是在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胡麻粥,目光怨愤。 周巡见状,又急忙转到刘明煜的左侧,拱手问道:“殿下,他们……” 岂料刘明煜竟然把一张沾满了油污的大手在他胸膛前抹了抹,恨恨地说道:“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 周巡……有点懵了——敢情我特意站到这边就是来给您当抹布的? 刘明煜瞪了他一眼,周巡又急忙端正了神色,“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明煜又望了一眼还未走远的谢青云,淡淡地说道:“走,到街上去,玩耍!” 而另一边,谢青云才刚刚离开驿馆,就对身边的郝平交代道:“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盯紧晋王!” 郝平领命后,便去吩咐已经挑选好的人手。 刘明煜又对付了几口早点,便点齐自己的人手,来到了街上。他自然不可能是来玩耍的,既然从谢青云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他就只能盯紧他们。 明面上,晋王的人也是在打听太子的下落,但实际上却分散开来,紧紧地盯着东宫卫的一举一动。晋王自己不好跟谢青云太近,以免引他疑心,便四处转悠着,看起来真像是在玩耍,但也暗暗注意着东宫卫的动向。 他的身后,另有三名东宫卫换上了便装,暗暗尾随。 所有的事情环环相扣,根本半点都马虎不得。 而在这一天,东宫卫亮出刀剑威慑后,便再也没有百姓上前胡闹。原本打算碰瓷的人看见他们这副架势,有的直接退了回去,有的还没到他们面前,就一个机灵,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面对东宫卫的诘问,百姓们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再也没有多余的油腔滑调。总之,他们的意思就是,“官爷,我们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啊!” 至于你们找的人,我们没见过不知道,你们总不能把我怎么样? 邢捕头在暗中观察着这副情景,倒也还算满意。 刘明煜同样满意。 于是这一天下来,谢青云和东宫卫仍是无功而返。黄昏时分,当谢青云回到驿馆,和刘明煜在驿馆门口碰个正着的时候,比起刘明煜的泰然自若,谢青云却是十分愤恨地甩了甩衣袖,大步而去。 刘明煜更是得意,却只是微笑,含而不露。 之后这几天,在陈文远的授意下,城南果然连日举办了几场集会,各种商贩戏班杂耍团蜂拥而至,一时间好不热闹。谢青云和东宫卫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 但是,在陈文远的精密安排下,他们又哪里找得到半点线索? 一群人虽然风风火火地把江宁城闹得天翻地覆,却只能一天天地无功而返。 而刘明煜两次造访江宁府,都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自然也没有再去江宁府自讨没趣,每天都在街上盯着东宫卫的动向。一方面是做足了寻找太子的样子,另一方面也防止有什么消息泄露的话,能够早点知道。 江宁府这边自然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大婚事宜。赶巧的是,陆明和阿江阿北等人外出公干,也在十月初八前赶了回来。得知顾小北和陈静初大婚的消息后,众人也都显得十分惊讶。不过他们在交接公务的时候,也得知了城里发生的事。 如今在捕快之间流通的情报是,晋王和谢青云因为党争之事来捉拿关键证人顾小北,谢青云抓到,就对太子有利,晋王抓到,就对他有利。而晋王之所以几次来到江宁府都没有抓走顾小北,是因为白云飞身份特殊,晋王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 而陈静初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顾小北成亲,就是要向他们表明态度,顾小北是江宁府的人,江宁府一定会保护好他! 其实,邢正安原本放给他们的消息只有晋王和谢青云是来抓顾小北的,我们要保护好他。其余的,都是大家擅自猜测,以讹传讹传出来的消息。至于顾小北到底陷入了什么事里,那说法更是五花八门,天马行空。并且每个人还都十分肯定自己听来的消息,决计不承认别人信口雌黄的谣言。 一时间,这件事倒成了捕快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任凭他们的想象力如何驰骋,却唯独没有想到,顾小北就是太子。 陆明和阿江阿北几人知道这件事后,也被交代了要瞒住顾小北、一枝花、李狗蛋、陈幼怡和周夫人几人。他们虽是惊讶,但也很快收拾好心情,去向顾小北和陈静初贺喜。 一枝花三人一看到阿江阿北回来,就一下子扑了上去,并欢快地告诉他们顾小北和陈静初二人成亲之事。 “小北,大小姐,恭喜你们。”阿江向缓缓走来的顾陈二人说道。他的性子一向有些耿直,得知城中发生的事后,他实在提不起太高的兴致。这也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人是要顾小北死的! 顾小北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扶着阿江的肩膀说道:“好兄弟,谢谢你能赶回来参加我的大婚。” 陈静初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担忧,微笑着扶住他另一侧的肩膀,以示安慰。 只是,作为曾经受雇截杀过顾小北的人,阿江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第149章 喜庆 大婚当日,江宁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为了不太过惹人注意,陈文远并没有邀请太多的宾客。但即便如此,陈家大门大户人员繁多,即便只有这一府的人,也足够热闹了! 最高兴的自然要属周夫人,这一天可是她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的日子。说实话,她激动得已经三天都没有睡好觉了,但此时依然精力十足,在府门口亲自迎接着宾客。 至于陈文远控制了婚礼的规模,她倒是没有太多的意见。周夫人一向也不是喜欢讲排场的人,她要的只是闺女出嫁,然后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子,至于宾客多少,排场大小,她并不是十分在乎。况且,陈文远再拿城里的悍匪吓唬她一通,她就只得乖乖地听陈文远安排了。 毕竟,场面太大把悍匪引来搅了大婚,就太得不偿失了! 除了大门口之外,府里其他地方也是一片忙碌。 因为两位新人都是住在江宁府中,所以就省去了迎亲的流程,只等吉时一到,行拜堂礼即可。 江北一枝花和李狗蛋几人围在顾小北这边,说是在帮他穿好婚服,实际上一群人早就闹成了一片。一会儿争着抢着把成亲用的大红喜字糊在对方脸上,一会儿又把顾小北的新郎帽传来传去,戴在自己头上。 顾小北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有些紧张,一向有些马大哈的他,此时竟连衣服上一点小小的褶皱都不肯放过,一定要收拾整齐。 所有人中也只有李狗蛋始终在他身旁帮忙,然而狗蛋这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却是越帮越忙,越整越乱。 顾小北在这边着急,裤子都有点提不上来,又看见嬉闹的几个人,不禁喝了一声,“喂,你们几个,别玩我帽子了!” 与他相比,陈静初这边倒是一片祥和。她平时虽然疏于梳妆打扮,但陈幼怡却深谙此道。此时已屏去所有的下人,亲自帮陈静初上妆。 陈幼怡一步一步地为陈静初敷粉施朱、画眉点唇,她的动作细腻而又轻柔,带着春风十里的微笑。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还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生怕哪里出了疏漏,这里的粉厚了,那里的脂薄了? 陈静初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盯着自己,不由得笑了一声。 “姐,你笑什么?成亲可是女孩子一辈子中最大的事,我可不得看仔细了,把你打扮成最漂亮的新娘子!” “好啦,那你现在看仔细了吗?”陈静初已经有点想把她推开。她这样盯着自己看,哪里好意思? “嗯,看仔细了!”陈幼怡挺起身来,笑着点了点头,“姐,你真漂亮!” 这几天来由于准备陈静初的婚事,所以家里多了许多红纸。桃儿和杏儿闲暇的时候,玩心大起,就用这些红纸剪成了各式各样的小动物眼罩,有兔子的,有小猫的,有小狗的,有小鸟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她们原本正拿着这些眼罩玩闹,此时看到陈幼怡为陈静初打扮完毕,杏儿指了指这边,二人便齐齐地凑了上来。 “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啊!”桃儿一到陈静初面前,就大大咧咧地说了起来。 “大小姐,你真漂亮!”杏儿也由衷说道,不过比起桃儿来,杏儿倒是要温婉一些。 被一群人这样连珠似的夸奖着,陈静初一时间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栽下了头。一袭红妆上身,陈静初少了几分作为侠女的飒爽英气,反而多了许多大家闺秀一般的一笑倾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楚楚动人。果然,幸福,是对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滋润。 又果然,好看的女孩子都是会发光的。 这个时候,陈幼怡又绕到陈静初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对面镜子里的陈静初,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姐,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就觉得,我的姐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最漂亮也最厉害的女孩子,否则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光彩。也正是因为这些光彩,使我不敢轻易接近你。我曾经想着,虽然你是我的姐姐,但你出嫁那天,我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没有想到……” 陈幼怡说到这里,竟然伤感得想要落泪,“没有想到……今天我竟然能够站在你的身边,还亲自为你梳妆。姐,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心里的幸福,一点都不比你少。” 说到最后,陈幼怡已经止不住哽咽起来。 这一幕,看得桃儿和杏儿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杏儿想起这些年来的辛酸苦辣,也不禁有些触动。 陈静初却一点一点地扭过头来,微微噘着嘴,带着几分疑惑瞪着陈幼怡。 她这副样子,不禁让陈幼怡有些失措,“姐……” 只是一瞬间,陈静初便转过身来,一把将陈幼怡抱在怀里坐了下来,上下其手地搔着她的痒,振振有词道:“说,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一口气全说出来!” 陈幼怡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招,实在是眼泪还没擦干净呢,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娇躯也不停地躲避着,“姐,你别闹,一会儿你的妆又该花了!” 不行,眼泪又笑出来了! 桃儿和杏儿在一旁看着这副情景,也是乐得欢快。 …… 江宁府这边热热闹闹的,谢青云和东宫卫仍是一大早就出发寻找太子的下落。刘明煜只把手下派了出去,自己留在驿馆中,准备收拾一番之后,就去参加陈静初的婚宴。 因为他这些天并没有紧跟在谢青云身边,所以一天不出现,也没有引起谢青云的怀疑。况且,谢青云的心思全在寻找太子身上,哪里还有余力去在意他的动向。 不过,负责监视刘明煜的几名东宫卫,对于晋王殿下今日一反常态的举动,却是有些起疑了。 姑且不说他们,此时谢青云和东宫卫正齐刷刷地站在飘香院前。街上人来人往,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赫然立在青楼前面,不禁让行人纷纷侧目,而这群甲士却旁若无人一般,始终不动如山。 只见郝平拱着手向谢青云说道:“大人,这些天来只有这里我们还没有查过。殿下……总不会来过这儿?”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几滴冷汗,显得紧张又尴尬。 谢青云望着“飘香院”三个字,却是面色如铁。想他一个翰林院大学士,当朝的太子太傅,从小便深受圣人知礼仪明廉耻的教诲,在家孝敬父母,出门爱护晚辈,成亲后更是和发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辈子都不曾做过半点辱没圣贤大道的事。今日,今日,今日,竟然为了寻找太子殿下,就要踏入他人生的禁地吗?太子殿下又真的会来过这里吗? 不,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咳咳……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老夫是来干正事的,一定要找到太子殿下! 思忖至此,谢青云便沉声一句,“走,进去看看!” 第150章 江宁第一纨绔 却说飘香院的画楼中,苏浅浅正是郁闷。 今天可是陈静初大婚的日子,虽然因为种种原因,陈知府并没有大操大办,但她作为陈静初的好姐妹,自然也受到了陈静初的邀请。 没想到偏偏那个不长眼的柳如龙柳公子今天点了她,要来听她唱曲。说起这位柳如龙,可是江宁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爹是江宁商会的会长,江宁城里大大小小的生意都能说得上话。因为柳会长对江宁的发展至关重要,所以就连官府的人诸如邢捕头,都得给这位柳公子几分薄面。 仰仗着他爹的人脉和势力,柳如龙平日里在江宁城的大街小巷里早就横行霸道惯了。 整个江宁,恐怕也只有陈静初制得住他。被陈静初当着江宁百姓的面打了几次之后,再见到这位他口中的“母老虎”,柳如龙一向都是绕着走。再后来,不巧又被陈静初撞见他胡作非为,又打了几次鼻青脸肿,纨绔的柳如龙立马改了态度,“姐,你是我亲姐行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以后在江宁城,只要您一声吩咐,小弟我随叫随到,只求求您别再打我了!” 从那以后,这位柳公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整个飘香院的人都知道,如果爽了柳公子的约,只怕他又要闹个天翻地覆。若是换在平时,他闹也就闹了,论吵架,苏浅浅还没怕过谁!大不了再把陈静初搬出来,保准吓得他屁滚尿流! 可是今天的状况却大不相同。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他闹的!万一让他闹开了,惊动了城里那些个“铁人”,让他们知道了江宁府里的事,那可是大大不妙的! 苏浅浅心知如此,老鸨“雪姨”又好说歹说了半天,她才勉强同意接待这位柳公子。 同意归同意,但苏浅浅到底还是郁闷的!今天可是陈静初大婚的日子,她怎么能不到场呢? 只见苏浅浅耷拉着一只脑袋,形貌很是慵懒。然而这种慵懒放在苏浅浅身上,乍一看却别有一番韵味。 双儿恭谨地侍立在旁,抿着嘴,不动声色。 正当这个时候,却听到画楼外一声厉喝,“所有人都出来!” 苏浅浅一惊,急忙冲出画楼,几经辗转来到飘香院大堂时,只见谢青云带着东宫卫已经封锁了整座飘香院,客人们熙熙攘攘地站在一旁,老鸨和姑娘们站在另一旁,一个个都低垂着头,噤若寒蝉。 苏浅浅见状,急忙带着双儿凑到了老鸨雪姨面前,轻声问道:“雪姨,发生什么事了?” 雪姨皱着眉小声抱怨道:“还能什么事?找人找到咱们这儿来了!” 苏浅浅心头一惊,抬起头来之时,正好迎上了谢青云锐利的目光。偏偏谢青云又盯着她看了好久,更让苏浅浅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顾小北可是真来过这儿的!偏偏就来过那么一次,还是来她这儿!赶巧不巧的,今天又是陈静初大婚,可千万别出事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谢青云盯着她看了许久,却是在心里暗道了一句——果然不错! 这个时候,东宫卫又连扯带拽地拖出好几个姑娘和嫖客,其中还不乏一些事情做到一半,裤子都还没有提好的人。谢青云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摇着头暗叹了一声——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至此,飘香院所有的姑娘和嫖客都聚集了过来,东宫卫把他们团团围在中央,郝平站在谢青云身侧,一手扶住刀柄,气势威严地向众人吩咐道:“都给我站好了!好好给我看看,见过画像上的人没有?认出来的,我们大人重重有赏!胆敢知情不报者,罪同欺君!” 郝平话音落地,几名东宫卫就拿着画像到嫖客和姑娘们面前,给他们辨识。此情此景,众人自是训练有素,面对东宫卫的盘问,纷纷摇头声称没有见过。 而当东宫卫全部围在大堂之后,邢捕头也找到了空隙,带着人偷偷摸了进来,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一切。 “没见过。”苏浅浅瞥了一眼画像后,也轻轻地摇了摇头。然而当她又抬起头瞥向谢青云时,只见谢青云仍在冷冷地盯着她。 苏浅浅心头又是一惊!为什么谢青云只盯着她?难道他真的打听到了什么线索?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更是没底。 “没见过!没见过!没见过!” 东宫卫得到的几乎是一样的回答。见此情景,谢青云和郝平不由得都有些泄气。找遍了江宁,都没有找到殿下的下落,看来殿下是不在这里了! 正当此时,柳如龙却带着几名仆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嚷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怎么不做生意了?除了我,还有谁敢在这飘香院里闹事?” 看到他来,老鸨雪姨心里不禁暗苦了一声——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不是成心找不痛快吗? 苏浅浅也暗暗一惊,真希望这个柳公子别闹出什么事来! 兴许是柳如龙平素里横行霸道惯了,除了陈静初之外,别的官府人员他都不放在眼里。此时看见东宫卫这副阵仗,却是没有一点惧色,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谢青云面前,围着他前前后后转了两圈之后,才望了望甲胄俱全的东宫卫,趾高气扬地说道:“哎哟,派头挺大的啊!混哪个地方的?在这里耍威风,跟小爷我打过招呼了吗?” 他身后的几名恶仆,也都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嚣张模样,抄着手掂着脚,一脸坏笑。 而雪姨和邢捕头等人看见这副情景,早已是皱着眉头心里一阵暗苦。 谢青云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任由着他转来转去,任由着他嚣张跋扈,完全就是在看一个不入流的小丑。 而自从柳如龙出现之后,东宫卫也都停下了盘问,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一般——这是什么人?脑袋被门挤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场面? 而在柳如龙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出口之后,谢青云身边的郝平却是忍不住了,一把长刀出手,瞬间直指柳如龙,“放肆!怎么跟我们大人说话呢!” 柳如龙见竟然有人对他动刀,更是新奇。尽管雪姨在一旁不断给他使着眼色,柳如龙却误会成雪姨是让他把这些人赶走。 于是,他竟又上前两步道:“哎呦!给小爷动刀啊?当小爷我是吓大的吗?” 他直接把脖子凑到了郝平的刀下,“来,小爷的脖子给你,有本事你砍一个试试?” 他身后的恶仆更是满脸坏笑——这种场面,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对方不过是摆摆虚架子而已。 而在柳如龙看来,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还不知道他柳大公子的身份。等他亮出了他爹的名头,这些人保准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去他家道歉。到时候他还得考虑考虑,要收多少银子才能原谅他们? 况且,可是这些人闹事在先,他今天也算是替飘香院出头了。这件事就是闹到他姐陈静初那,他也一点都不理亏! 仗着这些,柳如龙没有一点疑虑,这些人根本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第151章 三记巴掌 而对于郝平来说,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种流氓!单单因为几句放肆的言辞,他又不能真的把柳如龙砍了!所以,他的一把刀架在柳如龙的脖子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柳如龙见状,心里更是暗喜,只当是郝平被他吓怕了。说实话,这种把脖子凑到刀下的事,他还真没有做过,想想还真是刺激! 而他今天之所以有这个胆子,是因为知道陈静初和苏浅浅关系一向不错。今天有人欺负到了飘香院头上,他如果替飘香院解了围,再到陈静初面前炫耀一番,那肯定是要加不少分的! 这样,陈静初下次再下手打他的时候,也能轻点。想起上一次被陈静初打肿的脸,现在似乎又隐隐有些发疼…… “怎么?不敢砍是?不敢砍就不要拿这把破刀来吓唬小爷!”柳如龙说着,竟然一把从郝平的手上把佩刀夺了过来。 东宫卫更是看愣了,这人怕是傻出天际了? 谢青云始终面色如铁,不动如山。 “哎呦!”雪姨的心里又是一声暗苦。 “你……”郝平一句怒喝还没有出口,只见柳如龙掂着手里的刀,又转向谢青云,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叫他大人?他配吗?老头,刚才我可都看见了,你的一双眼睛贼眉鼠目的,一直往我们家浅浅身上瞅。” 而谢青云被柳如龙一句话说破,神情顿时就有些尴尬,目光立即回转了几分。 不想柳如龙又皱着脸,指着谢青云的鼻子,很是老成地骂道:“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过多了!不就是仗着手底下有几号人,就想要横向乡里鱼肉百姓吗?来这飘香院闹事,不就是想着嫖过还不给钱吗?” 谢青云听到这里,顿时瞪大了双眼,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他绝对没想过不给钱!他缺那点钱吗? 不是!谁想要嫖了? “你说说,咱们飘香院的姑娘容易吗?”柳如龙说着,还眯缝着眼望向了一群姑娘,姑娘们却是噤若寒蝉,实在没人敢应他的话。 雪姨一张擦满脂粉的脸已是越皱越大,她已经放弃提醒柳如龙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柳如龙什么后果,就全看他的命了! 而柳如龙却是继续自说自话,“她们不容易啊!都是为了讨口饭吃,竟然还遇到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你说说,你做这种事,良心不会痛的吗?” 说完,又往谢青云的胸口处戳了几下,“良心不会痛吗?” 当柳如龙说到“狗仗人势”几个字的时候,一众姑娘和嫖客们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再看到他用手戳着谢青云的胸口,内心更是绝望——完了,这位柳大公子今天怕是要凉透了! 而对于东宫卫来说,今天这一幕实在是把他们的认知颠覆过来,又颠覆过去。从京城到江宁,他们哪里见过这种二百五? 然而谢青云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轻易上前。 谢青云仍是负手而立,面色却愈发森冷。他倒要看看,面前这个人能蠢到什么程度? 柳如龙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愣愣的样子,还以为他们都被自己的正义之举深深地折服,心里更是得意,又踱了两步道:“你做的这种事,小爷我也想过,但小爷没做过啊!小爷不差那点钱,小爷我也丢不起那个人啊!” 他又转身到谢青云面前,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拍着他的脸颊,“所以,叫大人,你配吗?” 看着这一幕,东宫卫和所有的姑娘嫖客都齐齐地咽了一口吐沫,就连躲在暗处的邢捕头和几名捕快也觉得口干舌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谢青云却是嗤笑了一声。 谢青云这一笑,在柳如龙看来却像是在看不起他。被“正义”的使命感蒙昏头脑的柳如龙鼻子一蹬,不禁更加愤怒,竟然直接一个巴掌甩在了谢青云脸上,“哎哟!你还有脸笑!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吗?” 这一下,直接把谢青云扇弯了腰,所有人连呼吸都瞬间止住了。东宫卫愣了一瞬之后,便齐齐佩刀出鞘,直指柳如龙。 柳如龙望了他们一眼,却是半点不露惧色,仍然嚣张,“拔刀啊?吓唬小爷啊?小爷刚才不是伸出脖子让你们砍了吗?你们敢砍吗?” 说完,又咬着牙瞪着眼狠狠地给了谢青云一巴掌。 谢青云捂着生疼的脸颊才直起身来,手掌刚刚离开,却不想又挨了一个耳光,再次被扇弯了腰。 这真是……没有最雷人,只有更雷人! “大人……”郝平顿时着急起来,上前扶住谢青云,又指着柳如龙喝道:“臭小子,你不要太放肆了!” 谢青云半张脸都被柳如龙扇肿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一半脸疼,一半羞愤,他指着柳如龙,竟然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柳如龙却一把拍掉了谢青云的胳膊,横眉冷竖道:“你什么你!” 谢青云看着自己被拍掉的手臂,不禁有些愣愣的。想他一个翰林院大学士,当朝的太子太傅,受万人敬仰尊重,从小便深受圣人知礼仪明廉耻的教诲,一辈子都不曾做过半点辱没圣贤的事。今天何以受到了这种屈辱,难道真的是报应吗? 柳如龙又瞪着放狠话的郝平,“放肆?今天小爷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放肆!”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郝平,就又一个巴掌直接甩在了谢青云另一边脸上。 所有人又齐齐咽了一口吐沫。 谢青云接连挨了三记耳光,一时间头晕眼花,摇摇欲坠,竟有些站不稳了。 “大人,大人!”郝平焦急地唤了两声之后,便立即一声厉喝,“把他给我拿下!” 几名东宫卫闻令,立刻快步上前。 只见两名士兵一人一脚踢在柳如龙的膝盖后面,扯住他的双手,瞬间就将他制服在地。 其余几名东宫卫分别上前制住柳如龙的仆役。几名恶仆本想反抗,但在训练有素的东宫卫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一点战斗力,三两下就被打翻在地。 柳如龙见己方瞬间落了下风,但气势却仍是丝毫不减,“好呀!你们敢动小爷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谢青云此时已经缓过一股劲儿。只见他捂着生疼的脸颊,在郝平的搀扶下缓步上前,冷笑一声,“呵,黄口小儿,老夫倒想听听,你到底是谁?” 第152章 危急时刻 柳如龙闻言,却是得意的一声冷笑,“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小爷柳如龙!” “柳如龙?”谢青云念叨一句,眼珠子也跟着转了两圈,“名字倒是很唬人。不过仅凭这个名字,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 邢捕头在暗中看见这副情景,不禁暗道这个谢青云可真是坏的很!柳大公子,你自己倒霉就行了,可千万别再把你爹抖出来了! 不想柳如龙果然又是一声冷笑,“呵,竟然没听过我柳如龙的大名,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地人?什么时候外地人也敢在江宁的地界这么嚣张了?不知道我柳如龙,那你可知道我爹是什么身份?” “你爹是……”谢青云故作疑问。 “呵,听好了,我爹可是江宁商会的会长!”柳如龙又是一声大喝。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谢青云听了他的话之后,竟然是十分轻蔑地笑了起来,好像完全不把一个江宁商会的会长放在眼里,好像他是一个二傻子一般,十分可笑。 “呵,呵呵,真是世风日下,一个小小会长的儿子,竟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 好在柳如龙还没有傻到家,眼见他爹都没有唬住谢青云,便隐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碰到了硬钉子。然而,他的心里却仍存一份侥幸。毕竟他觉得,他是在替飘香院出头。 只见他又望向飘香院的姑娘们和嫖客喊道:“喂,你们也太不仗义了!我替你们出头被人欺负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 姑娘们和嫖客一听,齐齐地往后缩了缩,急忙与他拉开距离。雪姨更是直接推托道:“大人,我们可不认识他!我们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要杀要剐,您处置他就行了,可千万别连累我们!” “雪姨,你……”柳如龙顿时满腔怒火,想他江宁城第一纨绔,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替人出头,结果还被人给卖了? 雪姨却是苦着一张脸,就差泪眼汪汪——柳公子啊,实在不是雪姨不帮你!你这次惹的事实在是太大了,雪姨还有一屋子的姑娘要养活呢,委实惹不起这档子事! 柳如龙见状,喘了几口粗气,又向众人喝道:“你们怕什么?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吗?是他们闹事在先,这件事就算闹到我姐那,也是他们理亏!” 他这一句话出口,众人的心里一根弦又紧紧绷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扯到陈静初啊!柳如龙你这个不长脑子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吗? 果然,谢青云敏锐地捕捉到了柳如龙话中的意味,向他问道:“你姐?你姐是什么人?” 躲在暗处的邢捕头紧紧地握着刀柄,直直地盯着这边,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柳如龙如果牵扯到大小姐,谢青云势必要去向大小姐问责。若是换了平时,倒也无妨,这种事本就牵连不到大小姐。可今天恰好是大小姐的大婚之日,谢青云如果前去江宁府,万一看到了顾小北,这么多天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或直视或斜视,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柳如龙倒是最心大的人,见谢青云发出此问,又是一声冷笑,“呵,我还以为你谁都不怕呢?我告诉你,我姐可是……” “哎呀!”还没等他说完,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众人循声望去,正是苏浅浅! 只见她一把从东宫卫的手上夺过画像,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人!” 她这一声,更是让众人目瞪口呆,齐齐盯向了她。 什么路数?这还没到绝路呢?破罐子破摔也不能这样啊? 邢捕头握着刀柄,同样暗暗心惊。 苏浅浅却已经拿着画像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大人,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人!” 谢青云和郝平一听,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柳如龙,立即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过来。 而柳如龙此时看见苏浅浅手里拿着画像,又向四周瞥了瞥,看见几名东宫卫手里露出的画像,便也慢慢明白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这一次,怕是没人能保住他了…… 想到这里,柳如龙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一股寒意从心底慢慢升起。 却说谢青云大步来到苏浅浅身边后,见是自己刚才看上的那位姑娘,不由得又生出了些许羞耻之心。然而,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立即问道:“姑娘,你说你见过这个人,是何时何地见的?” “就在这儿啊!在我们飘香院,在我的画楼里!”苏浅浅说的煞有介事。 她的话令在场众人和邢捕头一阵心惊,莫非苏浅浅真的要出卖顾小北吗? “你说在这儿?他竟然来这儿了?”谢青云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七月初七那晚,我在秦淮河畔抛绣球,来决定晚上接待的客人,他抢到了我的绣球,就在我的画楼里过了一夜。”苏浅浅落落大方,说出这种话丝毫不显羞耻。 谢青云听罢,一张老脸却顿时有些羞红。他逃避似的观察了一番东宫卫的情况,只见训练有素的东宫卫虽是惊讶,却仍保持着一副恭谨的样子。 谢青云暗暗琢磨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交代他们一番,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一定会影响太子殿下的声誉。 然而,毕竟是发现了殿下的踪迹,到底还是好的。 只见谢青云又有些扭捏地向苏浅浅问道:“姑……姑娘,你说,他在你这里过了一夜……” 说到这里,谢青云又停顿了一瞬,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苏浅浅见状,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扯住衣领捂了捂胸口,“大人,你乱想什么呢?奴家可是歌女,卖艺不卖身的!” 谢青云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歌女,歌女好啊,原来是歌女! 一众东宫卫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不过,太子殿下毕竟还是来过这种地方,这件事仍然不宜声张。谢青云如此想着,又向苏浅浅问道:“你说他在你这里过了一夜,之后呢?之后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所有人都盯着苏浅浅。 苏浅浅却是一根食指放在下巴上,仰着脑袋回忆着,完全就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听那位公子说,那天晚上是他留在江宁的最后一夜,第二天就要赶往钱塘了!” 飘香院的姑娘嫖客和邢捕头等人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苏浅浅不是要出卖顾小北。这样也好,能把他们引到钱塘,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 得亏这丫头机灵!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柳如龙在那边犯傻的时候开始,苏浅浅就已经在琢磨着这番谎话了。 此时的柳如龙看着苏浅浅,更是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姐啊!以后你也是我姐了!救命的姐啊! 第153章 疑虑 “钱塘!你说他去钱塘了!”谢青云又激动地上前一步。 “嗯!”苏浅浅人畜无害地点了点头。 谢青云目光回转,激动之余,也在琢磨着苏浅浅的话。 是去钱塘找他?还是在江宁再找一些线索?去留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苏浅浅瞥着谢青云的神色,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一些,又开口说道:“那位公子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护卫,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过对那位公子倒是忠心得很,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谢青云和郝平一听,立即交换了一眼目光,他们知道,苏浅浅说的一定就是魏青!那她口中的人,就一定是太子无疑了! 这个时候,苏浅浅又把雪姨拉了过来,“雪姨,那天晚上不是你亲自把那位公子请进来的吗?你好好看看,画像上的是不是那位公子?” “啊?啊?”雪姨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拉出来,她瞅了瞅谢青云,又瞅了瞅画像,一时间显得有些局促。 谢青云却是冷眼相对,只等她说出结果。 又瞅了几眼画像之后,雪姨才勉强开口,“大人,你说我这飘香院里人来人往的,每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个熟人来,雪姨我自是认得清楚。但这生人,却实在不敢下死嘴说认得。刚才第一眼看到这画像的时候,的确是没有认出来。但经浅浅这么一说,那天晚上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客人,出手还挺大方的,应该就是画像上的这位公子没错了!” 雪姨几经辗转,说的倒算是有理有据,也给自己刚才没有认出来找到了合适的借口。说完之后,她和苏浅浅交换了一眼目光,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谢青云听罢,却是背着手慢慢踱了几步,面露沉思。少顷,他又突然抬起头来,指着一个姑娘,厉色问道:“你,再好好看清楚,画像上的是不是她们说的人?” 被指的姑娘名叫绿萝,许是胆子小了一些。当东宫卫再次把画像拿到她面前时,她盯着画像只是颤抖,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浅浅看着她,却是满心着急。 雪姨见状,又急忙上前一步道:“大人,绿萝那天晚上也在接待客人,应该是没有看见这位公子的!” 不想谢青云却冷脸喝了她一声,“老夫让你开口了吗?” 雪姨颤颤的,也不敢再说话。 谢青云又沉着脸面向绿萝,“没见过就没见过,为什么不敢说?” “大人,绿萝她比较胆小。”雪姨可真是喜欢找刺激。 谢青云又瞪了她一眼,雪姨却笑得春光灿烂,使得谢青云的怒火也不好再发在她身上。 谢青云抿了抿嘴,又大手一挥道:“你们都再看仔细了,画像上的到底是不是她们说的人?那天晚上,你们都有谁看到他了?” 一声令下之后,东宫卫又拿着画像举到了姑娘们和嫖客面前,给他们辨识。 这一次,众人瞅瞅画像,又抬起眼皮偷偷瞄着雪姨和苏浅浅,却不知道是该说看见?还是没看见? 你们突然加戏,我们也没彩排,也不知道台词啊? 雪姨和苏浅浅也是十分紧张,她们委实没有想到谢青云会这么谨慎!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她们可完全没有预料。 这个时候,柳如龙又突然嚷了起来,“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 姑娘们和嫖客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二愣子,大家躲都躲不及,他竟然还偏偏往上凑? 郝平向谢青云询问了一眼,谢青云果断地摆了摆头,郝平才挥手示意东宫卫把画像给柳如龙拿过去。 而柳如龙才看了画像一眼,就立即惊叫起来,“大人,我认得他!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那天晚上,就是他要和我抢浅浅姑娘的绣球!在江宁城,谁不给我柳如龙几分面子?也就是这个外地来的臭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嘴巴放干净点,说谁臭小子呢!”柳如龙的话音刚落,郝平就厉声喝道。 柳如龙怯怯地缩了缩头,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散,“大人,我是说我见过他。” 其实,柳如龙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来飘香院,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和顾小北抢上一抢。 谢青云见状,只是点了点头,便慢慢地转了过来。得知这个讯息之后,他也懒得再和柳如龙计较。 此情此景之下,所有人的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被谢青云发现了什么疏漏。 柳如龙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认了怂的街头无赖,哪里还有半点纨绔之气。 “等等!”谢青云突然又转了回来,一只手高高扬起,盯着柳如龙,“你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顺从?” 雪姨和苏浅浅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柳如龙肯定是从邢捕头那知道谢青云的身份,看到画像后才联想起来,这一下,他要怎么解释? 不想柳如龙却仍是笑脸相对,“大人,我听我爹说过,您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来江宁找人的。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这不想着戴罪立功,给您提供点线索,好让您从轻发落吗?” 他这一句话,倒是说的有理有据,让众人放心了一些。 谢青云却是嘴角牵动,一声冷笑,慢慢向他走来,“柳如龙,你这三个巴掌,可是打得老夫天旋地转,不知道你想怎么从轻发落?” 柳如龙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仍是保持着一副笑容,只是变成了苦笑。会怎么发落,他已经顾不上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谢青云再怎么厉害,毕竟不是江宁的官,早晚都要离开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抱紧陈静初的大腿。要是帮陈静初渡过了这一关,他就是大大的功臣了!以后在陈静初面前可不止高了一两截,比起替小小的飘香院出头,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况且,抱紧陈静初的大腿,才能让陈知府在谢青云面前给他多说两句好话,好让他从轻发落。 “对了,你还没有说,你姐是谁?说出来,看能不能唬住老夫?” 谢青云这一句话,又让众人心里一紧,没想到他竟然还揪住柳如龙这句话不放! 柳如龙又立即赔笑起来,“大人,您是京城里的大官,就算这江宁城最大的陈知府,在您面前也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我姐这种无名小卒,哪能入得了您的眼!” “哼!”谢青云听罢,一声冷笑,也不再理会他。对于这种纨绔子弟,给他几十个板子也就行了,跟这种人计较,反而失了格局。谢青云也从来在意过他的姐姐是谁?也从来没有觉得他姐真的能吓唬住自己!之所以多问一句,不过是想让柳如龙多羞愧一些罢了! 谢青云是有涵养的人,羞辱他两句也就罢了,再多计较,恐有失身份。 况且,他还有正事要办。 不过,这一下下的,对雪姨和苏浅浅这些人来说,可真是够心惊肉跳的! 第154章 迎宾 却说谢青云转过身来之时,东宫卫已经拿着太子的画像又走了一圈。 “你们都看仔细了,那天晚上有谁见过他,都把手举起来。”谢青云提起嗓门说道。 他的话音落地,几名大胆一点的姑娘便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雪姨和苏浅浅是最紧张的人,此时正一口一口地咽着唾沫。 之后,又有几名姑娘和嫖客互相递了几个眼色,也慢慢举起了手。 总体上来说,举手的姑娘比嫖客数量多些,敢举手的嫖客也都是飘香院的常客,基本上符合常理。 谢青云看着这副情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还有这么多人能够承认。” 然而他下一句话,却令众人瞬间失措,“来人啊,把这些刁民都给老夫押下去,每人先打三十大板,再行询问!” 东宫卫闻令,便齐齐上前擒住了举手的人,包括雪姨和苏浅浅。 众人顿时一片慌乱,心颤不已,苏浅浅急忙问道:“大人,我们所犯何事?为什么要打我们?民女不服!” “不服?”谢青云向前迈出一步,指着她们说道:“好,老夫就让你们心服口服!你们这些刁民,明明见过画像上的人,却一直矢口否认。不让你们挨些板子,你们怕是不会说实话的!” 毕竟事关太子的下落,谢青云是抱着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态度。 而苏浅浅听了他的话,眼神中却满是惊惧,重刑之下,难保不会有人把事实说了出来。 虽然还没有上刑,此时的飘香院内就已经是一片哀嚎之声。 这个时候,苏浅浅的侍女双儿却悄悄地退了下来。那天晚上,她本来是真的见过顾小北,却留了一个心眼没有举手…… …… 此时的江宁府中,仍然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顾小北和陈静初各自闹腾了一阵之后,就被周夫人逮到,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收敛起来,规规矩矩地准备着,该梳妆的梳妆,该打扮的打扮。 “这些倒霉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闹腾!” 周夫人抱怨了两句之后,又去忙前忙后,筹措着大小事情,一刻也闲不下来。 而她之所以丢下迎接宾客的任务回到院子里,却是陈文远和白云飞故意把她支开的。 因为他们知道,晋王就快来了。 府衙的大门口,陈文远亲自迎接着前来的宾客,作为主人公收下贺礼的同时,一一给他们拱手回礼。 白云飞怀抱长剑站在一旁,只等着晋王前来。即便是这样大喜的日子,他依然没有放下他的“白星”。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晋王不会在陈静初的大婚上乱来。而他白云飞,就是对晋王最好的震慑。 阳光如火如荼般耀眼夺目,宾客已渐渐稀松,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刘明煜带着一队亲卫,赫然而至。 陈文远送进府一名宾客,才刚刚转过身来,刘明煜就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率先说道:“陈知府,白……” 刘明煜本想客气地称呼一下白云飞的官职,但又一想似觉得有些不妥,便莞尔一笑,直接说道:“白云飞,有劳二位亲自迎接本王了!” “晋王殿下客气了,来者是客,这是我们分内之事。殿下里面请。”白云飞抢在陈文远之前说道,又挥了挥手请刘明煜入府。 他觉得,陈文远对刘明煜太过客气了,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们和刘明煜之间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缓和的余地。太给他面子,容易让他蹬鼻子上脸! 还是给他看些脸色好。 刘明煜却根本没有在意这点脸色。在他看来,白云飞一直都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虽然白云飞的身份的确让他忌惮,但这样的人,最多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疯狗。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是要夺天下的人,他可没空和这些疯狗斤斤计较。 刘明煜始终保持着一副温润的笑容走过白云飞,走到陈文远身边,才停下了脚步,慨然一叹,“陈知府,恭喜你招得佳婿啊!你这个女婿,怕是很不寻常,你可一定要看住他,千万不要让他出事啊!” 刘明煜说着,已经紧紧地握住陈文远的手,情真意切。 而他的话,陈文远自然是听得明白。只见陈文远把手抽出又拱了起来,“晋王殿下的话,下官铭记五内。下官向殿下保证,一定好好看住他,不让他出事!” 刘明煜听罢,展颜一笑,便又剥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府里。 “等一下!”白云飞突然一声叫停了他们,“把贺礼留在这儿。” 他不知道晋王的贺礼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所以不能让他带进去。 而捧着贺礼的周巡并没有动作,抬眼看看刘明煜,等着他示下。 刘明煜侧过身来瞥了白云飞一眼,用折扇点着贺礼,不怒不喜道:“白云飞,这贺礼我是准备亲自交给陈小姐的,难道不行吗?” “不行!贺礼必须留在这儿!”白云飞挺身而立,毫不让步。 刘明煜却是有些气恼,这白云飞,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他已经完全转过身来,直面白云飞,一字一句地说道:“白云飞,本王要是不留呢?” “你……”二人针锋相对,怒目而视,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陈文远见此情景,便急忙打起了圆场。虽然他也明白白云飞的顾虑,但要是因为一件贺礼和晋王闹得不可开交,那才真是因小失大。 “云飞,算了!”陈文远抬手制止了白云飞,又向刘明煜拱手道:“晋王殿下里面请。” “哼!”刘明煜一甩衣袖,大步向府衙内走去。 陈文远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白云飞虽是意气难平,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只要今天能够安然无恙地过完,就是他们的胜利。 然而,正当他一口气慢慢沉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心念一动,微微侧过了头。 因为他发现,在街角的巷子里似乎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应该是尾随刘明煜来的。 而那几个人影见白云飞侧目,又立刻躲进了巷子里。 白云飞却并没有完全转过头去,而是跟上刘明煜的步伐,直接走进了府里。凭他的功力,已经完全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没必要再打草惊蛇。 深巷中的人影这才放心了一些。 第155章 白衣令 却说三名东宫卫见刘明煜进了江宁府之后,自是有些意外。更不要说,江宁府竟然还在办喜事! 更更不要说,他们还在这里看见了白云飞! 虽然差点就被白云飞发现,但好在他们够机灵,及时躲了过去。既然如此,他们就更要潜入江宁府,看看晋王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三人悄悄地围着江宁府转了一圈之后,才发现一处僻静又容易翻过去的地方。打定了主意,三人便迅速行动,利索地翻墙而过。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墙外悄悄地转了一圈,白云飞也抱着一把长剑在墙内跟着他们转了一圈,一路上还不断摇头,直嫌他们麻烦! 三人落地之后,还很是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没被人发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喂!”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三人扭过头去,只见白云飞怀抱长剑,悠闲地倚在墙角。 “白……白衣令,您怎么会在这儿?”三人一脸懵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白云飞却是悠然地立起身来,一个闪身绕到他们身后,一人一记手刀打晕了他们。 白云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到府里找来几名正在巡逻的衙役,“喂,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衙役闻声,立即凑了过来,“白大侠,有什么事吗?” 白云飞把他们带到东宫卫晕倒的地方后,对他们交代道:“这三个人应该是谢青云派来跟踪晋王的,被我发现打晕了。你们把他们绑起来关进柴房里,好好看管。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衙役听罢,便明白过来,立即拱手应道:“是,白大侠!” 之后,白云飞就跟着衙役把三名东宫卫绑好关进了柴房。白云飞又交代了他们一番一定要严加看管的话之后,才终于放心离开。 然而他才刚刚离开柴房,就又发现东面的墙头上有点动静,立即身形一闪蹿了过去。 而墙头上的人影见白云飞扑来,也毫不躲闪,落地后直接拱手跪拜道:“白衣令。” “是你?”白云飞不禁一疑,“你怎么会来这?” 来人抬起头来,正是苏浅浅的丫鬟双儿,“白衣令,出事了!” 白云飞闻言,迅速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见没什么人看到,便拍了拍双儿的肩膀,把她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出什么事了?” “谢青云今天去飘香院寻找太子的下落,被一个纨绔子弟柳如龙撞见,大闹了飘香院。柳如龙被谢青云擒住之后,差点牵扯出了陈静初,幸好苏浅浅及时出口,谎称太子曾经在飘香院度过一夜,第二天就去了钱塘。谢青云多疑,不肯轻信,就再让飘香院的姑娘和嫖客辨识,看谁那天晚上见过太子。不想姑娘们和嫖客承认之后,谢青云竟直接对他们用刑。属下担心会有人承受不住刑罚,透露出太子的下落。” 白云飞听着双儿的话,眉头已渐渐地皱了起来。这什么什么柳如龙还真是麻烦,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他又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晌午,马上就要拜堂了!现在跑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师妹拜堂?可是这件事他不去处理,又有谁能处理? 思忖至此,白云飞也不再犹豫,抬起脚步就要飞走,“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救他们!” “白衣令!”双儿却又突然出声,“属下想知道,这是不是主上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白云飞骤然停下,回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双儿急忙拱起手来,“白衣令,您交代过属下,一切以隐藏太子的踪迹为最优先。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要立即通知您。属下想知道,这是不是主上的意思?” “双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夜枭’的规矩应该是只听命令,不问缘由。如果我说这不是他的意思,你准备怎么办?”白云飞神色冰冷。 双儿一听,急忙跪地拱手道:“属下不敢!主上曾有明言,‘夜枭’以白衣令为尊,属下不敢僭越。” 对于双儿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白云飞其实有些无奈,那个该遭天杀的,到底养了一群什么人啊!看把这孩子吓的! 白云飞不由得摸了摸双儿的小脑袋,“行了,小丫头,我没空在这跟你耗。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们还是会向上面汇报。我也不为难你,你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回京之后我自会向他解释。” 白云飞说完,就一个闪身没了身影。 双儿跪在原地,却有些愣愣的。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白云飞刚刚触摸的地方,竟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双儿一时间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却说白云飞提气轻身,一路疾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飘香院。正当他准备闯进去的时候,却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白大侠!白大侠!” 白云飞举目四望,发现邢捕头正在街角的深巷中向他招手,便飞身蹿了过去。 “白大侠,你怎么会来这儿?”邢捕头一接到白云飞,就立即问道。 双儿通知他的事,白云飞自然不能透露,只得含含糊糊地说道:“哦,我听说这里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白云飞又神色一紧,“邢捕头,现在里面怎么样了?他们透露出顾小北的下落了吗?” “哎呀!”邢捕头一声叹息,“还没有!柳如龙和嫖客替姑娘们挨了板子,正是叫苦连天呢!” “啊?!”白云飞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怎么还有这种说法? 却说约莫在一刻钟前,东宫卫把姑娘们和嫖客统统拿住,在院子里找个几根烧火棍,便准备行刑。 棍子还没打到身上,一群娇滴滴的姑娘就已经泣不成声。她们虽说比不上大家闺秀那般娇生惯养,但毕竟也是靠着一副皮相吃饭,平日里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有多细皮嫩肉,就有多细皮嫩肉。这要是真的三十大板招呼上去,半条命估计都得交代了! 正当此时,柳如龙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突然一声大喝道:“放着我来!” 他这一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了他。 柳如龙又趁势说道:“大人,我来!姑娘们的板子,我全挨了!” 所有人都有些怔怔的,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才说什么?姑娘们的板子,他全挨了?这又是闹哪一出?不要命了?还是傻了? 第156章 怜香惜玉 谢青云看看柳如龙,又回头点了点姑娘的人数,向柳如龙说道:“这里有十二个姑娘,每人三十大板,就是三百六十大板。再加上老夫本来还要打你三十大板,就是三百九十大板。你确定要一个人全挨了?” “是!我全挨了!”柳如龙斩钉截铁。 然而他这一声落地,他身后的奴仆们立刻就哀嚎起来,“少爷,不能啊!他们会把你打死的!” 柳如龙却咬着牙喝道:“闭嘴!少爷我好不容易逞一回英雄,难道要被你们几个狗腿子耽误吗?” 他又盯向谢青云,颇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恨恨地说道:“今天少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怜香惜玉!” 谢青云当然明白,柳如龙的话就是在讽刺他不懂怜香惜玉。不过,对柳如龙而言,这却不仅仅是怜香惜玉。这是大功!这t绝对是大功一件!替飘香院的姑娘挨了板子,这要是传出去,传到了陈静初的耳朵里,以后陈静初再出手打他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这件事。就算想不到,他也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卖惨!这一来二去的,不知道可以省下多少顿打!以后他柳如龙就能在江宁城横着走了! 哈哈哈哈!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柳如龙想到这里,心里已是一阵窃喜。 谢青云却一点都没有被他的话触怒,依然镇定,“你是没挨过板子吗?你可知道,八十大板,最多一百大板,就能够把人打死!三百九十大板?你恐怕就是一堆人渣了!” 你恐怕就是一堆人渣了! 谢青云这句话回荡在柳如龙的脑海里,让他的神情瞬间凝滞起来——他哪里挨过板子?他最多就挨过陈静初的拳头!在他看来,陈静初的拳头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刑罚了!多挨几下板子而已,最多多躺两个月不就行了?怎么还就要命了? 而谢青云看着他的神色,却很是满意,“不过,既然你要逞英雄,要赢得怜香惜玉的美名,老夫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你这桩好事。” 谢青云说完,便摆了摆头,示意东宫卫把他拉到凳子上。 柳如龙却是慌了,一边被东宫卫拉着,一边说道:“大人,大人,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美名不美名的其实不重要……” 谢青云嗤笑一声,直接扭过了头。老头子可是记仇的很,脸颊犹疼啊! “大人!大人!”柳如龙又连连呼喊了几声,却根本没有得到谢青云的回应,就已经被按在了凳子上。 谢青云坐在一旁,竟悠闲地喝起了茶。茶到嘴边,哦,还有点烫,那就先吹两口!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柳如龙竟下意识地喊起了在戏文里听到的犯人常喊的几句话,哭天喊地,好不悲怆。 至于冤枉什么,他哪里知道?他就只知道现在不能挨这顿板子,戏文里演了,喊这句话有用! “准备行刑!”郝平身板挺直地立在他身边,威严下令。 然而东宫卫手里的棍子才刚刚举起,柳如龙已经紧闭双眼,暗叹吾命休矣的时候,一个声音却突然从嫖客中响起,“等一下!” 谢青云一惊,才喝了半口的茶也停了下来,望向声音的来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说话的是嫖客秦公子。 只见他咬着牙,像是挣扎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面向谢青云说道:“大人,香儿的板子,我来替她挨!” “秦公子!”名叫香儿的姑娘显然有些感动,甚至想要挣脱东宫卫的束缚,冲到秦公子身边。 秦公子竟也是深情一笑,“香儿,我说过,我会待你好的。” 青楼女子香儿泪眼阑珊,许多不可描述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心头。 有了他们起的这个头,嫖客们居然竞相抢起了挨板子,“牡丹的板子我替她挨了!” “眉娘的板子,本公子挨了!” “兰儿的板子,本大爷挨了!” “秀秀的板子,老子挨了!” …… 就连原本不用挨板子的嫖客都争相叫嚷起来,简直好不热血!另一边那些叫牡丹、眉娘、兰儿、秀秀的姑娘们,自是十分感动,孙公子赵公子这公子那公子的叫着。 平日里看这些人只是放浪形骸,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这么讲义气? 柳如龙趴在凳子上反身看着这副情景,一面放下心来,自己终于不用挨板子挨死,一面又有些担心,这么多人抢着逞英雄,哪里还有他的风头?万一他们把板子抢完了,自己还有什么功劳能拿到陈静初面前炫耀? 想到这里,柳如龙顿时一声大喝,“浅浅和雪姨的板子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他这一喊,场面又瞬间安静下来。 一众东宫卫却是有点懵——这见过抢钱抢米抢粮食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抢着挨板子的! 郝平怔怔地回头询问了谢青云一眼,谢青云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得到许可,郝平便马上收拾精神,大喝一声,“把刚才叫喊的人统统抓起来,让他们尝尝你们手里的板子!” 一声令下,一个个嫖客就被东宫卫按在了椅子上,最先开口的秦公子被押着路过香儿身边时,又急忙说道:“香儿,今天闹这一出,肯定免不了要被我家里知道。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给我作证,我来飘香院只是听曲儿,别的什么也没做!”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按在了椅子上。 香儿听着他的话,咧了咧嘴却显得有些尴尬,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多么深情的主,香儿甚至已经幻想着他能够为自己赎身,然后一起双宿双飞,谁曾想却是个惧内的? 不过,人家好歹是替自己挨了板子的。 她正在这边晃神,那边已经一板子一板子地打了起来。嫖客们也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啊——香儿——” “啊——眉娘——” “啊——秀秀——” “啊——浅浅——” …… 姑娘们倒也有些是真的感动了,哭天喊地地叫着孙公子赵公子这公子那公子的。要不是东宫卫拦着,她们恐怕真要冲了过去。 这一幕,还挺感人的? 雪姨和苏浅浅靠在一块,看着那一板子一板子落下,只是咧嘴——看着都疼,幸亏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第157章 大侠本侠 白云飞听邢捕头讲完这件事,嘴角却是不停地抽动,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抢着挨板子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细细听时,飘香院里仍然不断传出嫖客们杀猪一样的惨叫。 邢捕头已是有些着急,“白大侠,我怕这样下去,会有人撑不住把顾小北供了出来。我准备装作缉拿盗贼闯进飘香院,先打断他们的杖刑再说。” 邢捕头说着,已经准备带着众捕快冲出去。 白云飞却一把将他拦下,“欸欸,老邢,老邢,别冲动,别冲动,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先在这儿等着。” 邢捕头不禁一疑,“白大侠,难道你有什么妙计吗?” “妙计不妙计的,你就看着!”白云飞反手拍了拍邢捕头的胸膛,自信满满,“行了我赶时间,就不跟你废话了。待会儿谢青云和东宫卫出来之后,里面的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邢捕头回应,白云飞就大步走向了飘香院。 “头儿,我们怎么办?”一名捕快向邢正安问道。 邢正安望着白云飞悠然而去的背影,虽是一头雾水,却仍是下了决断,“再等等!” 却说飘香院内,嫖客们抢了一通板子之后,基本上也分散开来,每个人大约都是挨了三十大板,只有几个特别的,挨了六十大板,最最特别的,也就是柳如龙,要挨九十大板!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的板子还没有挨完。而他早已是奄奄一息,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有气无力地向后甩着手,“大哥,咱们歇一会儿再打行不行?” 邦—— 邦—— 东宫卫哪里会听他的,仍是一板子一板子地落下。事实上,谢青云无意闹出人命,早已示意东宫卫下手轻点,给他一些教训也就行了。否则的话,九十大板,足以要了他的命,他哪里还会有力气说话。 此时他带来的那些奴仆,也是哭天喊地,少爷少爷地叫着。 谢青云负手而立,扫视了众人一眼,又开口问道:“板子你们都挨了,现在有没有人想说实话?如果没有人要说的话,老夫就一个一个地再打一遍!包括你们拼命护着的这些姑娘,一个都逃不掉!” “啊?还要打?”众人一听,纷纷一阵心惊!照这么打下去,哪里还有命留下? 有些人偷偷交换着目光,似乎已经打算说出事实,以免再受皮肉之苦。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根手指高高举起,正是仍然趴在凳子上受刑的柳如龙。他被打的嘴里已经冒出了血泡,神志似乎也有些模糊,但仍然坚持说道:“那天晚上,就是他要和老子抢浅浅!就算他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黑夜中有人举起了火把,给将要迷路的人指引了方向。 柳如龙这一声,更加坚定了众人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这就是事实,只要大家都说这是事实,这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大人,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了,确实是这个人在跟柳公子抢浅浅!”一名仍然趴在凳子上捂着屁股的嫖客艰难出声。 “大人,我也看到了!” “大人,我也看到了!” 姑娘们和嫖客纷纷应和。 苏浅浅又上前一步,情真意切地说了起来,“大人,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全都看错了不成?您板子也打了,话也问了,难道还不肯相信我们吗?” 谢青云目光闪烁,仍不肯完全放心。毕竟太子殿下离京之时,只说要去江宁游玩,从未听他提起有去钱塘的打算,怎么会突然改变行程了呢? 这个时候,香儿又开口说道:“大人,那天晚上我曾去浅浅的房间给他们更换茶水,确实听到那位公子说第二天要去钱塘。” 她这一句话,又消除了谢青云不少疑虑。难道,太子殿下真的去了钱塘? 众人又纷纷点头,形势似乎让谢青云不得不相信。 “咳咳!” 正当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谢青云转身望去,只见一名白衣飘飘的男子双手负后持剑,神情俊朗地缓缓走来。 谢青云顿时一惊,“白云飞,你怎么会在这儿?” 郝平等东宫卫看着白云飞,也都是一副怔怔的样子,其吃惊程度,丝毫不亚于看见死人复生! 白云飞却是一副爽朗的笑容走到谢青云身边,慨然一叹道:“谢老大人好雅兴啊!居然在这烟花之地大摆杖刑。这件事如果传为京城,想必一定会是一件美谈。” 白云飞说完,又朝谢青云一笑。 谢青云顿时目光下沉,脸色也显得有些发白。 “谢老,您说,我怎么会在这儿?”白云飞又意味深长地问道。 谢青云一听,又一下子抬起头来,直直地瞪了白云飞一眼,随后迅速沉下心来,分析着当下的形势。 不管白云飞的目的是什么,唯一确定的是,绝不能让他知道殿下的下落!就算是殿下曾经流连在青楼中,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回了京城,恐怕又要引起朝臣的攻讦!必须瞒住白云飞!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作出决断之后,谢青云便准备带东宫卫离开。 然而临走之前,他又望向了飘香院的姑娘和嫖客。他本想警告这些人,绝对不能把那天晚上的事透露给别人。但却又发现,这种警告是那么无力,白云飞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会问出那件事。他的手段可不比自己少。 谢青云又望向白云飞,想要告诉他这是一群刁民,说的话根本不可信!在自己的重刑之下,他们已经承认所说之事是信口雌黄!然而谢青云又觉得,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况且,白云飞既然也查到了这里,肯定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 是了,白云飞肯定是有线索才查到这里的。那就更加确定,太子殿下的确是来过这里。 心思缜密聪明一世的谢青云前前后后考虑了这许多事情,却偏偏没有想到,白云飞竟然是来救这些人脱困的! 而白云飞始终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盯着谢青云,看起来好像对这位老大人心里的小九九全然不觉。 其实,白云飞早已笃定,谢青云绝不会和任何人共享太子的线索。他的出现,足够让谢青云撤退。 谢青云又仔细推敲了一番之后,已觉得不可能瞒过白云飞,只得一声感叹——罢了罢了,下一场仗,就在钱塘打! 他又抬头瞪了飘香院众人一眼,瞪得众人都有些胆颤,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谁曾想他却突然大手一挥道:“我们走!” 东宫卫闻令,便放开了飘香院众人,架着刀剑一个一个地从白云飞身边绕过。而白云飞却始终负手而立,从容不迫,正眼都没有瞧他们一下! 飘香院的姑娘和嫖客们看着这一幕,全都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走了? 面对他们的置疑,白云飞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看见没有,这就是大侠! 第158章 怎么这么麻烦? 却说郝平带着东宫卫离开飘香院后,就迅速追上了谢青云,“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青云只是匆匆而行,“晋王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 郝平一愣,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后,迅速答道:“不知道啊!我们的人也没发来联络!” “好!不用管他!回到驿馆之后,我们马上收拾行装,即刻出发前往钱塘。”谢青云果断抉择,“就把晋王留在江宁!” 白云飞的突然出现更加肯定了这条线索,刘明煜的不在身边也让谢青云心存侥幸,对于目前的形势,谢青云还是相对满意的。只是,要快马加鞭地赶在所有人之前抵达钱塘。 这一切一切的,都要归功于飘香院众人出色的表演。这是群众的胜利! 此时的飘香院内,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邢捕头等人在飘香院外的巷子里看见谢青云带着东宫卫匆匆而去,都是一脸的惊愕!白云飞也太虎了!这都能行? 而白云飞在飘香院门口望见谢青云走远之后,便向邢捕头示意,伸出大拇指向院子里指了指,又伸出食指向另一边指了指——里面的人交给你,我撤了! 邢捕头仍是有些失愣地点了点头,白云飞却早已飞身而起,一边疾行,还一边望着头顶的太阳——师妹,等等我啊!可千万要赶上啊! …… 时间已临近晌午,江宁府中的宾客早已到齐。吉时将到,众宾客都已聚集到了大堂上,只等新人拜堂。 在所有的宾客中,刘明煜自是特别惹人注目。他坐在客席的首位,身后站着一大群披坚执锐的护卫,威势凛然。虽然其他人都对刘明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刘明煜却始终都在悠闲地喝着茶,对自己身外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陈文远自然不可能公开刘明煜的身份,太过麻烦不说,堂堂晋王来参加一个知府女儿的婚礼,也有些不合常理,难免要惹人议论。 刘明煜自然也没有兴趣对这些人亮出身份。太过引人注目,不好。有心人很有可能通过他的身份而联想到其他事情。这一点上,他和陈文远不谋而合。 所以,刘明煜始终只是喝茶,一言不发。 而周夫人在安顿好客人之后,又来到了陈静初的房间,看她准备得如何。然而周夫人一推开门,却看见陈幼怡仍在给陈静初佩戴首饰,桃儿和杏儿在满屋子地找着什么东西,似乎首饰是还没有配齐。 见此情景,周夫人顿时就跳着脚着急起来,“我的小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磨叽呢?” 陈幼怡一听,不禁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娘,你别催了,我们快好了!” 陈静初端端正正地坐着,嘟囔着嘴,一头沉重的凤冠,压得她全没了半点脾气。关键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有点紧张。 另一边,顾小北倒是收拾利索了,一身红彤彤的新郎装穿在身上,显得容光焕发。只是,两条腿却止不住颤抖。 他坐在那里,一手抓着李狗蛋,一手抓着阿花,其余几个人也紧紧地围在他的身旁。两条腿抖着抖着,竟连胳膊也抖了起来,声音也是一抖一抖,“狗蛋,阿花,我……我这是第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你们说,等会儿我是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左边的狗蛋说,“左脚!” 右边的阿花说,“右脚!” 顾小北左左右右地瞪了他们一眼——这不跟没说一样吗?我该找谁哭去?关键时候没一个顶用的! 阿枝见状,却是急了,“实在不行就两只脚一起迈!”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都纷纷向他投了过来。阿枝想象着顾小北两只脚一起迈的场景,才反应过来,“哦,确实有点辣眼睛。” …… 在整个江宁府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的时候,只有一个地方仍然暗藏着危机,那就是关押着东宫卫的柴房。 柴房窗户紧闭,只有正门一个出入口,由两名衙役把守。白云飞和他们把三名东宫卫关进柴房的时候,已经死死地把东宫卫的双手绑在身后,嘴巴也紧紧堵上。按理来说,他们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只是,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是在跟踪晋王,为了防止被晋王抓住时能够有脱身之策,他们早已在身上暗藏了匕首。而白云飞一时大意,竟忘了搜他们的身,此时匕首仍然在他们身上。 所以,东宫卫苏醒之后,就抖出了藏在衣袖中的匕首,互相割断了绳子,悄悄地,悄悄地,摸到柴房门口,打晕了看守的衙役。再把他们拖到柴房里,悄悄地关上房门。再悄悄地,悄悄地离开了江宁府。 一出江宁府,三人就迅速狂奔起来,要向谢青云通报这个消息。 当白云飞赶回江宁府,赶到大堂的时候,发现还没有开始拜堂,这才松了一口气。刘明煜看着他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倒是十分不解。 但是,两个人并没有搭话。 紧赶慢赶了一路,白云飞着实有些渴了,便跑到一旁倒了一盏茶。然而一口茶还没有下肚,就有几名衙役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要把白云飞拉走,“白大侠,白大侠……” 白云飞端着一盏茶晃来晃去就是喝不进去,自是有些恼火,“不是,你们干嘛呢?我喝口茶!” 待到了稍微离旁人远点的地方,衙役才敢悄悄地对白云飞附耳说道:“白大侠,那几个人跑了。” “嗯?!”白云飞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一口茶唰地一下送进去,放下茶盏一抹嘴,也不再耽搁,“走,带我去看看!” 刘明煜回头望着白云飞这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却是有些纳闷,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白大侠,我们刚才在巡逻的时候,发现柴房门外没了人看守,进去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跑了,原本负责看守的两个人被绑在里面。”一群人一边匆匆而行,衙役一边向白云飞解释情况。 等到了柴房,白云飞看见地上散落着一堆被割断的绳子,两名负责看守的衙役已经被叫醒,此时正栽着头,满脸自责。 白云飞眉头紧皱,神色沉重。 “白大侠,他们身上应该是带有利刃,割断绳子跑了。”同行的衙役解释道。 负责看守的衙役也急忙致歉,“白大侠,对不起,是我们失职了!” 然而白云飞紧皱的眉头,仍是让他们十分紧张,不知道会受到什么责罚? 谁知道白云飞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很快就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怎么这么麻烦!” 说着,他已经抬起脚步往院子里奔去。 “白大侠!”衙役急忙一声呼唤。 “什么都别说了,你们都跟我来!”白云飞一个纵身,已经消失在墙壁另一侧。 “快,快!”一群衙役也急忙跟了上去。 第159章 下毒 白云飞一出江宁府,就径直往驿馆飞去。他知道谢青云回了驿馆,三名负责监视刘明煜的东宫卫想要联络上谢青云,就必须到驿馆去。虽然不知道东宫卫会走哪条路,但只要先飞去驿馆,再回头堵他们,就一定能成! 然而白云飞纵身飞驰在江宁城的屋顶上,心里却是一阵抱怨——师妹成个亲,师兄跑断腿啊!这哪里还赶得上师妹拜堂?师妹,师兄好苦啊! 江宁城的街道上,众衙役也穿梭在人群中,撇过百姓,一路疾行。 当白云飞来到驿馆旁边的屋顶上时,谢青云和东宫卫正在紧张地收拾行李。他又迅速向四周的街道上望去,一番扫视之后,竟然发现那三名东宫卫距离驿馆已是咫尺之遥,只要再转过一个街口,就会出现在谢青云面前。 形势千钧一发,白云飞立即纵身向下,飞扑到三名东宫卫面前。 “白衣令?”三人一愣,白云飞却已经一人一记手刀把他们打晕了过去。 白云飞奋力把三人拖到巷子深处,才钻出巷子向街上张望着,寻找江宁府衙役的身影。 “这儿,在这儿!”白云飞一看见他们,就立即压低嗓音招呼他们过来。 众衙役来到巷子里,看着倒在地上的东宫卫,不禁一阵惊讶——白大侠这么快的吗? 白云飞却是没空跟他们磨叽,直接交代道:“他们就交给你们了,绑到府里关起来,千万别再让他们跑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话音才刚刚落地,众衙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白云飞就噌地一下蹿了出去,几个纵身而起,向江宁府飞去。 “白大侠!”衙役试图叫了两声,却也是枉然,白云飞哪里等得了他们。 与此同时,驿馆中的谢青云却在出神地望着白云飞刚才站立的屋顶。按理来说,视野的高处一般并不会引人注意。但谢青云却隐约觉得,刚才那里好像闪过了一个人影。 …… 却说江宁府中,刘明煜见白云飞行色匆匆,心里起疑,便让周巡去打探一番。此时周巡已回来禀报,附耳说道:“殿下,白云飞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带着一帮衙役出府了。” “出府了?”刘明煜心里一惊,但很快又转为微笑,“很好,既然他出去了,就少一个关键的人妨碍我们。” 他又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快要拜堂了,你们快去!” “是,殿下。”周巡在刘明煜耳边轻轻应道。随后,他便转身拍了拍一名亲卫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一路上,周巡都很谨慎,警戒着周围,以防被人看见阻拦了行动。 江宁府临近厨房的一间偏厅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招待宾客用的酒菜,只等两位新人拜完堂,就给宾客们上菜。 一眼望去,只见桌面上摆着蒸羊羔、烧花鸭、松花小肚儿、清蒸八宝猪、炝莴笋、什锦锅子、炸紫盖儿……可谓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放着两位新人的交杯酒。这正是周巡的目的。不,是刘明煜的目的。 对刘明煜来说,什么依靠成亲把太子留在江宁,全都是自欺欺人的小孩子把戏。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他要在顾小北和陈静初的交杯酒里下毒,亲眼看着他们横死当场。只有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 大堂里,刘明煜仍在悠闲地饮茶,嘴角却已经泛起一丝诡笑。 周巡带着另一名亲卫来到偏厅后,偏厅里正好空无一人。周巡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对亲卫交代道:“你快去,麻利点,我在这给你看着!” 亲卫闻言,迅速从腰包里掏出毒药,快步走进偏厅,往交杯酒里下毒。 做这种心惊肉跳的事,就算是再有经验的人,也难免会有些手抖。正当他把毒药倒了一半的时候,旁边突然一声,吓得他差点把酒壶都给扔了,“你在干什么?” 同样惊讶的还有周巡。他守住的是偏厅的正门,没想到却被人从侧门发现。他看到,发现之人正是太子的亲信魏青,也就是狗蛋。 还好魏青失忆了,还有些傻傻的。周巡一边如是想着,一边顺手抄起一根棒子,静悄悄地转到他的身后,一棒子闷在他的后脑勺,把他打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负责下毒的亲卫也赶了过来。 “好了没有?”周巡托着魏青,急忙问道。 “好了!”亲卫仍显得有些后怕。不过酒壶没有扔掉,酒也没有洒出一点,根本看不出丝毫被人动过的痕迹,下毒很是完美。 “大人,他该怎么办?” 亲卫刚刚问出口,远处就传来了江北一枝花几人的叫喊声,“狗蛋,狗蛋,你在哪呢?狗蛋!” “这个狗蛋,都快拜堂了,跑哪去了?”阿一一边找着他,还抱怨了一句。 “哎呀!真是麻烦!”周巡眼看着几个人就要找过来,匆促之间,只能先把他藏起来,“来,搭把手,先把他藏起来,只要拜完堂喝了交杯酒,他看没看见就不重要了!” 亲卫闻言,便抬起李狗蛋的双脚,和周巡一起架着李狗蛋寻找藏匿的地方。 绕了一会儿之后,周巡觉得已经远离了江北一枝花,又看见一间空着的厢房,便对亲卫说道:“就这儿!” 二人打开房门,找了一根绳子把李狗蛋捆上,堵住嘴巴,藏到了柜子里,锁好柜门,万无一失。 收拾停当之后,二人才一起回到了刘明煜身边。 这个时候,陈文远和周夫人已经来到了大堂,招呼着宾客,拜堂已然近在咫尺。 刘明煜见二人姗姗来迟,不由得小声嗔怪道:“怎么回事?出什么意外了?” “没事,没事,殿下,一切都很顺利。”周巡忙摆摆手道。他自信已经处理好了这点意外。只要太子顺利地喝下了交杯酒,他也没必要再因为这点事受晋王责备。 而在这种场合之下,周巡既已说没事,刘明煜也不好再和他计较。 陈文远瞥了瞥这边的情况,虽是有些疑心,但此时此刻,也没空再去深究。 “请新人入场!”吉时已到,管家老赵一声高喊,顾小北和陈静初便一人一边来到了大堂前。 只是,陈静初这边人员整齐,陈幼怡,桃儿杏儿和几名丫鬟喜婆一应俱全。 陈幼怡今天的穿着打扮也很是动人,为大婚增色不少。 而顾小北这边就单调多了…… 伴郎呢?我伴郎呢?真是好兄弟啊!关键时候居然全部掉链子,一个都不在!只能临时拉了几个衙役充数。 不过,伴郎的红褂子原本是按照江北一枝花和狗蛋几人的尺寸做的,现在这些衙役穿在身上,显得特别地不伦不类。 顾小北撇着嘴苦着脸,着实无奈。大喜的日子,都在搞什么?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倒霉透顶的样子,却不禁噗嗤一笑。 而顾小北看见流苏面帘下笑靥如花的新娘,心田和眉间,也顿时舒展开来,一切的阴霾瞬间作云雾散去。 正当此时,白云飞却带着一道残影像一阵风一般“轰”地一下停在了他们面前。 第160章 贺礼 白云飞呼啸而至带来的劲风,甚至把面前众人的衣衫高高扬起,顾小北更是被他吓了一跳。 待周遭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之后,陈静初便拧着眉向他打起了暗语——你在干嘛? 白云飞用“白星”支撑着身体,早已是累弯了腰,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抬起手直接说道:“师妹,我没事,我就是跑太快了,还好赶上了!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着,就从顾小北这边绕了过去,绕到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面前,手臂颤抖着给自己倒一盏茶。然而茶盏还没有倒满,他又觉得太麻烦,直接拿掉茶壶的壶盖对着茶壶喝了起来。 无论是顾小北陈静初等人还是堂上的宾客,无不对这一幕诧异万分。 一壶茶喝完,白云飞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获新生一般。 众人虽是被白云飞奇怪的举动吸引,管家老赵作为婚礼的主持却不敢耽搁,及时高呼道:“请新人入场。” 他这一声令下,该吹唢呐的吹唢呐,该敲锣打鼓的敲锣打鼓,现场一瞬间欢腾起来。 喜婆也把一段红绸各自递到顾小北和陈静初手中,跟着老赵的一声声口令,二人迈过火盆,跨过马鞍,来到了大堂之中。 顾小北和陈静初牵着一段寓意“永结同心”的红绸对面而立,纷纷笑容灿烂。陈文远夫妇和陈幼怡桃儿杏儿等人,同样笑逐颜开。 白云飞也终于缓过了一股劲儿,会心一笑。 其余宾客也都是满口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赞誉之声。 老赵开怀一笑,便一声高喊,“接下来开始拜堂。一拜……” “且慢!”老赵还没有说完,就被刘明煜一声打断。 众人纷纷向刘明煜投来质疑的目光,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想要干什么? 白云飞也神情一冷。 刘明煜扫视了众人一眼,仍然波澜不惊,“把本王的贺礼拿上来。” 他这句话一出口,堂上的宾客纷纷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居然自称本王?他是什么人?” 刘明煜一听,顿时有些尴尬,说好的要隐藏身份,谁知道自称本王称习惯了,一时嘴滑没有改过来。不过算了,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与此同时,周巡已经把贺礼递到了刘明煜手上。 刘明煜端着精致的盒子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陈静初面前,温润出声,“陈小姐,这是本王为你的大婚精心挑选的贺礼,只想着要亲手送给你。” 陈静初闻言,和顾小北交换了一眼目光,便从刘明煜的手中接下,“谢……” 她本想说一声“谢晋王殿下”,却被刘明煜伸手制止。刚才自己嘴滑已经差点暴露了身份,此时陈静初如果再说一句,那众目睽睽之下,可就真的掩盖不住了。 陈静初见状,也明白刘明煜的意思,便转身把贺礼交给了桃儿,让她带下去。 不想却又被刘明煜伸手制止,“陈小姐,你不打算打开看看吗?” 陈静初心知刘明煜在此时此刻送礼,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才直接让桃儿把贺礼带下去,不想刘明煜却公然阻止。 陈文远等人看着这一幕,不免都有些不安。 但陈静初却丝毫不乱方寸,“刘公子,你的好意我已经收到了。还请刘公子速速入席,不要耽误了吉时。” 既然刘明煜不愿承认身份,陈静初也少给了他几分面子。 刘明煜闻言,却不怒反笑,一把从桃儿的手里把贺礼抢了过来,直接打开。陈静初想去阻止时,已是来不及了。 贺礼呈现在众人面前,却是一把金灿灿的大锁,熠熠生辉。 满堂宾客见状,无不骇然,这送礼送人一把大锁,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见刘明煜又是温润一笑,“陈小姐,我本来是想让人打造一副纯金的镣铐作为贺礼,但仔细想想还是太煞风景了,后来又想到送把锁也是一样的!陈小姐,你可愿意做本王……” “咳咳……”真是装习惯改不过来了,刘明煜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可愿意做我的一把锁,锁住他吗?” 陈静初看见金锁的时候,就已经阴沉着一张脸,此时更是满腔怒火。 成亲可是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刘明煜却在这个时候捣乱。陈静初双拳紧握,她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刘明煜揍成一个猪头! 刘明煜看着她,笑容却是温润且阴鸷。他知道,陈静初既然想保住太子,就绝不对和他翻脸,就必须忍气吞声。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刘明煜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折辱他们。 周巡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却显得有些着急——殿下啊!你都要毒死他们了,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干嘛?快让他们拜完堂喝了毒酒不好吗?万一待会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正当场面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顾小北却一步挡在陈静初面前,接过了贺礼,让刘明煜不禁一愣。 “刘公子是?这锁好啊!”他拿起锁旁的钥匙举了举,“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这表示我和静静的爱情始终如一,不离不弃啊!” 顾小北的解释,不禁让刘明煜一愣。 堂下的宾客听罢,稍微交头接耳议论一番后,便纷纷举手喝起了彩,“好,说的好!解的好!” “恭喜陈公觅得佳婿啊!” “恭喜陈大小姐觅得如意郎君啊!” …… 大堂上很快就被宾客们的贺喜声淹没,陈文远也笑容满面地一一给他们回礼。 陈静初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只留下刘明煜愣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 顾小北一笑,便转身把金锁交给了陈静初,“静静,收下!回头我们把它给熔了,能值不少银子呢!这样的败家子,来越多越好。” “你……”刘明煜听到这句话,更是气得差点吐血。 陈静初见状,更是笑靥如花,一边把贺礼递给桃儿,一边挑衅似的向刘明煜说道:“那我们夫妇二人就谢过刘公子了!刘公子如果还有什么用不着的小玩意儿,就请尽管送来。我们夫妇照单全收就是了!” 刘明煜听罢,指着他们半天,却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得一甩袖子,回到了座位。 此时此刻,顾小北的心里早已被幸福充满。比起平息刘明煜无端的挑衅,顾小北更在意的是,陈静初竟然已经和他“夫妇”相称。他觉得,期待已久的幸福似乎已近在咫尺。 第161章 太子殿下 刘明煜落座之后,心里的怒气却是许久都难以平复。恨恨了半晌之后,他却突然阴冷一笑——哼!我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他又回头望了周巡一眼,周巡马上恭敬地点了点头,以示无碍。 刘明煜的笑容也愈发阴鸷起来。这个时候,他又突然想起顾小北对陈静初亲切的称呼——静静?有意思! 满堂宾客的贺喜声渐渐平静下来之后,陈文远便及时吩咐道:“好啦,赶紧拜堂,不要错过了吉时。” 一声令下,顾小北便立即归位,挺了挺身板,恭恭敬敬地站好。 唢呐和锣鼓声再次响起,随着老赵的令辞,顾小北和陈静初完成了三拜大礼。 “一拜天地,三生石上有情缘。” “二拜高堂,感念父母养育恩。” “夫妻对拜,一生一世一双人。” 二拜高堂的时候,周夫人笑得那个,简直比她自己成亲还高兴。夫妻对拜的时候,顾小北和陈静初也约定俗成一般撞了一下脑袋,随后抬起头,相视一笑。好像这一拜不撞脑袋,就跟没拜过似的。 而一旁的刘明煜也是笑容愈盛,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在走向坟墓,爱情的坟墓。 三拜大礼已成,老赵便一声高呼,“上交杯酒!” 话音刚落,桃儿就已经把交杯酒端到了二人面前。顾小北和陈静初端起酒杯,高高拱起,互相礼敬对方。 老赵一声欢笑,又高呼令辞,“喝完交杯酒,同甘苦,共休戚,白头偕老,比翼连枝!” 顾小北和陈静初听罢,便互相挽起手来,准备喝下交杯酒。 刘明煜盯着他们,笑容已渐渐沉了下来,嘴角微微撇过,变成明显的阴鸷。只要这一口酒下肚,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们就去做你们的亡命鸳鸯! 周巡和那名负责下毒的亲卫也显得十分紧张,毕竟成败都在此一瞬。 然而,不知道顾小北和陈静初是因为第一次喝交杯酒不习惯,还是故意闹腾,两个人端着酒杯往嘴里送了好几次,都没有把酒喝进去。一次次的失败,看得刘明煜和周巡瞪大了双眼,很是忐忑,甚至都有些着急,想帮他们把酒送进去。 终于,陈顾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闹腾,规规矩矩地端着酒杯,绕过对方的手臂,准备喝下交杯酒。 眼看着酒杯顺利送到他们的嘴边,刘明煜和周巡才终于放下心来。 “少爷!”正当此时,大堂外一声高喊,让刘明煜的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这种时候,到底是谁来坏事?不好的预感已隐隐升起。 “少爷,不能喝!”预感果然变成了现实,刘明煜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到底是谁来坏事?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江北一枝花架着狗蛋走了过来。 “少爷,不能喝,酒里有毒!”狗蛋扶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刚才周巡一棍子,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惊愕之声,顾小北和陈静初也愣愣地把手臂收了回来。 陈文远和白云飞的目光立即投向了刘明煜,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刘明煜搞的鬼。 刘明煜也同时气愤地瞪着周巡。周巡只能栽着头,不敢言语。 此时,江北一枝花已经把狗蛋扶到了顾小北身边。狗蛋仍是拼命地晃着脑袋,似乎仍未完全清醒过来。阿一急忙向顾小北解释了情况,“小北,我们刚才发现狗蛋不见了,就赶紧去找他。谁知道找了半天,才发现他被人锁在了柜子里。我们把他叫醒之后,他就一直喊酒里有毒。我们不敢耽搁,就急忙把他带来了。幸好赶上了,你们还没有喝下交杯酒。” 顾小北和陈静初听罢,便齐齐地望向了刘明煜。 刘明煜侧过身来抿着嘴,就算明摆着是他干的,他也不会轻易承认。 这个时候,狗蛋又突然一把扶住顾小北,精神显得特别恍惚,一些东西似乎在冲击着他的脑海,“少爷,不能喝!酒里有毒!晋王要害你!” “少爷!少爷!”狗蛋拼命晃着脑袋,然而他下一句话,却让顾小北顿时一惊,“殿下!快跑!晋王要杀你!” 狗蛋突然抬起头来,“太子殿下,快跑!晋王要杀你!” “彭——” 听到这句话,陈静初的酒杯最先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刘明煜一声厉喝,“魏青,你胡说什么?谁要杀皇兄?” 然而他下意识矢口否认的话一出口,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对,急忙掩了掩嘴。 大堂之上早已是一片骇然——什么?他是太子?他是晋王?晋王要杀太子? 陈文远和白云飞的心也完全沉了下来,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却还是没有瞒住。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狗蛋会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 周夫人已是着急地扯着陈文远的袖子,低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陈文远却轻轻地拍打着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着急。 陈幼怡和桃儿杏儿等丫鬟,已是目瞪口呆。 顾小北捏着酒杯,已是愣了半天,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李狗蛋的额头,“狗蛋,你是不是发烧了,说胡话呢?” 狗蛋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激动地说道:“太子殿下,我都想起来了,晋王要杀你,晋王要杀你!” 李狗蛋说着,又指了指刘明煜。 “你……”刘明煜满心怒火,却又不好发泄。 江北一枝花几人已经完全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小北竟然会是当朝太子! 顾小北愣愣地偏过头去,看着刘明煜这副样子,大约也知道了,狗蛋没说胡话。 这个时候,他也注意到了陈静初掉在地上的酒杯。不,从酒杯掉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余力去做应对。 看到酒杯,他又抬起头来望向了陈静初。 流苏面帘下,陈静初的神色和心情同样都复杂万分。她知道顾小北突然知道真相一定很惊讶,也会很迷茫,她想要先安抚顾小北。或许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等他的情绪稳定一些之后,她再慢慢把所有事告诉他,告诉他他这个太子的处境,告诉他他将会面临的危险。没关系,既然瞒不住藏不住了,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困难,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解决。 “小北……” 然而陈静初才刚刚出口,就被顾小北挥手打断,“你先等会儿……” 顾小北愣愣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顺手把酒杯放了下来。 愣神了半晌之后,他才呆呆地发问,“现在是哪一年来着?” 第162章 向来缘浅 众人被他这么一问,不禁都有些发愣,不知道他何以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陈静初虽是疑惑,但仍慢慢答道:“大靖朝成化十一年。” 顾小北听罢,又独自念叨着,“大靖朝,成化年间,我是太子,我是刘明启。” 陈静初、陈文远、白云飞、刘明煜等人听到他这一句,不由得都有些惊讶,他知道他叫刘明启,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事实上,他们又哪里知道,顾小北根本就没有刘明启的记忆。他知道的,只不过是在学校里学到的历史。 此时的顾小北在满脸震惊的同时,眉头又突然越皱越紧,脸也越来越苦。 我怎么会是这个倒霉太子!要知道,这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身为一国太子,却为了一个女人和皇帝反目,结果双双死在一场政变之中! 他又抬起头望向了刘明煜,看的刘明煜也有些纳闷——等等,刘明煜?他好像就是大靖下一任皇帝?我怎么碰到这么个硬钉子! 顾小北一向胸无大志,穿越来到古代,他本以为自己就是讨个老婆,然后过着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就行了。在学校里学来的那些王侯将相的东西,顾小北从来不认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遇到刘明煜之后,他也没有想到历史上的刘明煜就是大靖下一任的皇帝。在以前的顾小北看来,谁当皇帝,其实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忽略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一直有人要杀自己?他以前只是觉得,那么多人要杀自己,顶多是这具身体以前有很多仇家,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牵扯到夺嫡! 当然,这也是因为顾小北生性懒散,那种纷纷扰扰的争斗,他一直在本能地远离。 所有这些信息充斥在顾小北的脑海里,让他久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突然,一个信息又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让顾小北顿时一个激灵! 等等,这里就是江宁府啊! 顾小北抬起头来,呆呆地望向陈静初,十分谨慎,又努力压制着一份似乎特别强烈的恐惧,问道:“我能问一下,陈婉玉,是谁吗?” 陈静初闻言,想要回答,却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堵在心口,让她始终都没有说出声来。 桃儿及时地上前一步解释道:“陈婉玉就是我们家小姐啊!小姐名婉玉,字静初,平时大家都习惯称呼小姐的字了!” 顾小北望着桃儿听完这番话,却突然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陈静初抬抬脚还没待上前,江北一枝花和狗蛋就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小北,你怎么了?怎么还坐不稳了?” “殿下!” 顾小北一边被众人扶好,一边咽了一口唾沫,同时伸手把狗蛋推了出去,“你离我远点。” 狗蛋或者魏青,很是苦恼,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堂上的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是十分诧异。 “顾……”桃儿还想称呼他原来的名字,想想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便直接问道:“您来到江宁府这么长时间了,难道都不知道小姐的名讳吗?” 顾小北着实苦恼——我不知道啊!你们也没人告诉我啊!我要是早知道,我要是早知道……我要是早知道也没用啊!可恶的史官,竟然只记录了名而没有记录字,偏偏这边都是叫静静的字! 的确,顾小北并没有提前知道,他和陈静初就是他所学的历史上那对结局凄惨的怨侣。也正是因为他从没有把自己的生活和所学的历史联系起来,才导致了他即便身在江宁府,也没有发觉自己所处的境地。 过程无法再次改写,不过,对于顾小北而言,就算他提前知道了,也只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对抉择,对结果,影响都不会太大。 又或许,顾小北所有的忽略和差错,都是世界线强制收束的结果。他的穿越,已经引起世界线些许的偏移。原本的刘明启和陈静初相处了很长时间,并且把她带回了京城。如果顾小北提前知道他们的结局的话,或许就会刻意避免这个结果。 世界线必须强制收束,才能引导向原来的结局。必须让他和陈静初拥有足够深厚的感情,才能保证他把陈静初带回京城。 世界的意识在尽可能地达成这个结果,让世界线重新回到原来的轨迹。但世界的意识却无法左右顾小北的选择。 “小北,你到底怎么了?”陈静初已经摘下了凤冠。她觉得,顾小北的反应已经完全不能用恢复记忆来解释了。 顾小北闻声,便抬头看向了陈静初。他本想努力给陈静初挤出一副笑容,他努力,他很努力,他真的很努力了,但说实话,那副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努力笑不得,顾小北果然哭了出来,两行泪水已汩汩而下,“静静,我们拜过堂了!” “嗯!”陈静初虽是没有完全明白顾小北的心情,但仍是点了点头。 “我们成亲了!”顾小北继续哭诉道。 “嗯!”陈静初再次点头。 “我们就差喝交杯酒了!” 周夫人紧紧地抓着了陈文远,虽然并没有完全明白状况,但却莫名地揪心。 陈幼怡的手心里同样捏了一把冷汗。 很多人都是这样。 “嗯!”陈静初继续点头。 “我们……” 正当此时,谢青云和东宫卫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大堂外。 看到这一幕,最为惊讶的要属白云飞!在他看来,谢青云已经完全没有理由再来江宁府,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世界线收束的结果,顾小北不可能永远留在江宁。只是,世界线远没有强大到左右人的意志,可以无逻辑地引导。 真正的原因在于,谢青云临行之前,还是觉得一直没有看到刘明煜有些不对劲儿。毕竟在他看来,刘明煜不可能毫无作为。 负责跟踪刘明煜的东宫卫沿途一直都留有联络的暗号,这个暗号每天都会更换,以防他们突然被刘明煜抓住,也好让谢青云他们知道刘明煜的行踪。 今天的暗号是带箭头的梅花。 谢青云沿着暗号一路追来,最终来到了江宁府前的巷子里。再看到江宁府张灯结彩,他自是心疑,便进来一探究竟。 陈文远看到谢青云那一刻,已是紧紧地闭上了双目,心里一声哀叹——万事休矣,再无退路! 本来如果只是顾小北恢复记忆的话,只要他不愿意回去,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谢青云一旦发现了他,就再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了! 第163章 成为刘明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突然出现的谢青云和东宫卫,而谢青云一看见坐在那里的顾小北,便立刻急急地快步上前。直到来到大堂前,看清了顾小北的样子,谢青云仍是一副愣愣的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郝平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地哭喊起来,“殿下!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一众身披金甲的东宫卫也赫然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见此情景,满堂宾客更加确定了顾小北的身份。 刘明煜抿着嘴,显得十分尴尬。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期望能拦住太子回京。但让谢青云发现他在这里,怎么都不太好解释。 顾小北脸颊上的泪水早已止住,但他看着面前一群人这副举动,却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他本能地张张嘴想向陈静初寻求帮助,陈静初也及时地望向了他,希望能和他说些什么…… 但顾小北的目光却又骤然暗了下来,因为他突然觉得,他不能了。 谢青云颤抖着,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顾小北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扶着顾小北的膝盖哭诉起来,“殿下!老臣找得你好苦啊!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老臣找到你了!” 刘明煜撇了撇嘴,又后退了两步,他真想离开这里。但他知道,即便谢青云一时间没有理睬他,但一定已经看见了他。跑,是不可能了! 顾小北却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激动的老人到底是谁,他只是努力地扶起谢青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外,他也实在不想接受太子这个身份。 而谢青云抬起头来,看着顾小北一脸茫然的样子,却不禁一疑,“殿下,您不记得老臣了吗?我是您的老师啊!” 魏青见状,急忙拱手答道:“谢老大人,是我保护殿下不力,让殿下失忆了!我也受到撞击失去了记忆,刚刚才恢复过来。” “失忆了?”谢青云目光转动,这才明白过来,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失踪这么长时间。一番思索之后,他又急忙向顾小北说道:“殿下放心,我们这就回京城,找最好的御医给你治疗,一定让你尽快恢复记忆。” “是谁把你害成这样,老臣也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谢青云说着,又若有所指地瞥了刘明煜一眼。 刘明煜对于这件事倒是丝毫不怵,毕竟,没证据啊! 害怕的是江北一枝花。他们此时才知道自己曾经惹了多大的事,已经畏缩着远离了顾小北。 而陈静初和陈文远等人一听到顾小北要回京,不由得紧张起来。 顾小北却是一脸迷茫,一时间仍是无法代入刘明启的身份。 谢青云见状,也知道想让他接受现状,不能急于一时。现在,还有其他问题要解决。 于是,谢青云便慢慢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威然而立,目不斜视地盯着刘明煜道:“晋王殿下,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他又转向白云飞,“还有你,白云飞。身为陛下特敕的白衣令,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最后一句话,谢青云已说得相当愤怒! 陈静初听罢,也终于知道,原来白云飞一直不肯说的主子,就是当今的皇帝。同时,联想起白云飞说过的话,陈静初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白云飞对于自己身份的暴露已经完全不再意。只是面对谢青云的呵斥,他却只是张了张嘴,欲辩无言。 刘明煜倒是机灵得很,或者说没底线得很,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老师,你听我解释啊!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皇兄在这里,正准备去通知您。是白云飞,是陈文远,他们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出去啊!” 刘明煜脸皮厚的一下子把脏水泼了个干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之前要藏住太子,他和陈文远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盟友。此时太子已经暴露,陈文远就只能成为他的弃子。 “你……”白云飞一听,自是怒不可遏。 谁知道谢青云脾气更大,还没等白云飞出口,他就已经大怒起来,“陈文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飘香院里的那些人,也都是你安排的?” “还有这些!”谢青云指了指一屋子的喜庆物件,指了指陈静初,“你是打算瞒着太子殿下,瞒着陛下,瞒着所有人,让你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吗?” 谢青云诛心之问,像一簇锥子一般深深地扎进了陈静初的心里。顾小北发现,陈静初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目光也没有再落在他的身上。 陈文远张口欲辩,谢青云却又指着他一声怒喝,“陈文远,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陈静初一听,顿时抬起头来,惊讶地瞪着谢青云。虽然对于这件事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最坏的情况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受到了震撼。 周夫人已经吓得两腿都瘫软下来,扶着陈文远差点就要跌倒!这大喜的日子,好好地成个亲,怎么就变成株连九族了? 而陈文远始终镇定,不动如山。 陈幼怡咬着牙,目光始终落在陈静初身上。一向细腻又胆小的她,此时却没有过多的恐惧。 满堂宾客无不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可以想象,今天之后,江宁城中必定是风言风语,陈文远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但是对于陈文远来说,从他作出这个打算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身无长物,唯有热血可抛,有头颅可断,但闺女的委屈,不能受! 正当这个时候,谢青云的面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轻轻地按下了他指向陈文远的胳膊。 陈文远为什么不让他出门?顾小北已经猜到了。这些天来江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小北也大致猜到了。陈文远的一片苦心,顾小北也明白。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一副淡淡的微笑,语气平缓地向谢青云说道:“老师,这一切都是我任性胡闹,和陈知府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句话,恍然间令人觉得,顾小北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无论是气质还是言谈,都不再是那个整日里没个正行的顽皮少年,而是大靖朝的皇太子——刘明启。 陈文远也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一点,老岳父有没有预料到? 陈静初始终没有说话。她已经隐隐地觉得,顾小北似乎在渐渐地远离她了。 谢青云却是一愣,“殿下,你恢复记忆了吗?” 顾小北淡淡一笑道:“想起了一些。” 谢青云听罢,仍有些怔怔的——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顾小北却挽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转了过去,随后竟把自己的喜服慢慢脱了下来,“好啦,老师,我们回去!” 第164章 还是不了 当顾小北无情地把喜服撂到桌子上的时候,江北一枝花不禁一惊,他们很想上前拦住顾小北,却终是没有提起勇气。他们也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事情似乎已经完全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干预的了。顾小北也不再是和他们一起玩闹的好兄弟。 在陈静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小北没有回头,搀着仍有些不太情愿离开的谢青云,满脸微笑地向大堂外走去。 这一次,他笑得很是灿烂,不再像哭的一样。 魏青也没有再和其他人打招呼,随在了顾小北身后。 陈静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他笑着往前走。 大堂外,郝平等东宫卫赫然起身,一身盔甲飒飒作响,恭敬地给顾小北让出了一条路。 再差一脚,顾小北就要离开大堂了。 “小北。”陈静初还是追了上来,“交杯酒还要喝吗?” “喝了,我们就是夫妻了!” 桃儿也慌慌张张地换了一壶酒,端了过来,等待着顾小北。 顾小北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来对着陈静初,微微一笑道:“还是不了!” 他的微笑,陈静初似乎已经不认识了。 谢青云对此情景自是有些纳闷,但他再怎么傻……咳咳……也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顾小北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搀着谢青云迈出一步,离开了大堂。 十月初八这天,阳光异常得灿烂。虽然已经算是踏入了冬天的门槛,但太阳却鼎盛得如同夏日一般。周夫人早上还说,这是老天爷见她闺女成亲,特意给了一个好日头。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阳光太好了,好到穷尽的时候,就容易发生骤变。顾小北一只脚才刚刚踏出大堂的门槛,四周顷刻间便狂风大作,阴云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狂风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就连训练有素的东宫卫队形都有些散乱。顾小北和谢青云用衣袖掩着面,一时间寸步难行。 天地似乎都在阻止他离开。 “嗒”一声,陈静初的泪水掉在了地上。 声音微不可闻,但在衣袖掩盖下的顾小北却好像听见了。他微微侧过头去,他很想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美丽的新娘,但理智却告诉他,他不能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比媳妇不高兴还要重要! 除了,不能让她有危险! 陈静初的泪水看似是掉在了地上,但又何尝不是掉在了顾小北的心里。 这时,陈幼怡慢慢地来到了陈静初的身边,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没有说话。 陈文远神色如常,周夫人却已有些揪心。 白云飞始终未发一言,因为他知道,顾小北做的大概是对的。但他也知道,顾小北做的一点都不对!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江宁府的其他人都呆呆地立着,没有说话。 宾客中仍有微小的议论声。 刘明煜笑得愈发诡异。 魏青,郝平和其他几名东宫卫迅速围了上来,替顾小北和谢青云遮挡着大风。 “殿下,大人,这风邪门得很,你们小心一点。”郝平大声嚷嚷了一句,所有东宫卫就都围了过来,给他们挡住大风。 在众人的簇拥下,顾小北和谢青云终于迈开脚步,离开了江宁府。 “嗳……” 端着交杯酒的桃儿始终都没有想到,顾小北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在她的眼里,顾小北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围着她家小姐转圈的顽皮少年。无论顾小北装得再怎么正经,最后都还会跪下来抱着小姐的大腿,死皮赖脸。明明就是顾小北配不上她们家小姐才对,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还不偷着乐吗? 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桃儿端着的交杯酒里也落入了几滴不明之物,让这酒变得咸咸的。 杏儿过来抱住了她。 桃儿又扭头看了陈静初一眼。 陈静初只落了一滴泪,便直直地愣在那里,许久许久。 桃儿却更加泣不成声,泪水止不住地掉落下来——臭顾小北!坏顾小北!才刚刚叫了你一声姑爷,你就开始嘚瑟了!你要是敢回来,一定让小姐把你打成猪头! 却说顾小北在东宫卫的簇拥下才刚刚踏出江宁府,就发现门口蹲着一条大黄狗,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瞬。 顾小北却是一声苦笑——是了,隔壁巷子张大爷家的狗。我发过誓的,不会迈出府衙的大门。没想到真的应验了!看来真是不能随便赌誓! 他又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天打五雷轰呢?干脆劈死我算了! 正当此时,大狗突然叫了一声,“汪!” 顾小北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平日里,他可是最怕这条大黄狗了。这狗不会真的要追他三条街? 顾小北挪了挪脚步,大黄狗也立即立了起来,蓄势待发。 谢青云却是没有留意大黄狗,向顾小北说道:“殿下,风沙太大,我们快走!” 顾小北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但他视线始终落在大黄狗身上,观察着它的动向。 果然,顾小北走一步,大黄狗就跟进一步。东宫卫簇拥着他走了一段,回头一看,大黄狗仍在后面紧紧跟着。 谢青云本来正对顾小北一直在意身后的黄狗有些奇怪,顾小北却是等不得,立刻撒丫子跑了起来。然而他一离开东宫卫的簇拥,独自面对呼啸而来的狂风,顿时就变得寸步难平。 “汪……汪……”大黄狗却已经毫不畏惧地追了上来。 “殿下!殿下!”谢青云立即疾呼了两声,“快去保护殿下!拦住那个畜生!” 魏青迅速带领着东宫卫赶了过来,为顾小北挡住狂风,并拦下了大黄狗。 对于顾小北来说,刚才真可谓是死里逃生,此时已经吓得瘫坐到了地上。但当他看见东宫卫准备向大狗下死手的时候,又急忙喝道:“不要伤害它!” 东宫卫愣了愣,抬起的刀没有落下。 谢青云也在东宫卫的簇拥下顶着狂风赶了过来,扶起顾小北,“殿下,我们快走!” 临走之前,顾小北又望了望在东宫卫手里不断挣扎,不断叫唤的大黄狗。 以后,怕是连它也见不到了。 “汪……汪……”狗叫声一直回响在顾小北的耳畔。 江宁府中,顾小北和谢青云离开之后,刘明煜也带着一众亲卫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故意停在了陈静初的身旁,瞥着落寞的陈静初,得意一笑。 没有嘲弄,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再出言轻薄,没有说任何话,刘明煜只是得意,只是高兴。 看到互相深爱的人分离,他似乎比任何人都要高兴,甚至比得到皇位还要高兴。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然而一出大堂,他就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风实在是太大了,远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一脚没有站稳,差点连他的人都要吹走! 但是都走到这儿了,再回去算什么样子? “殿下!”周巡等亲卫急忙围了上来,簇拥着刘明煜,摇摇晃晃地,狼狈地离开了江宁府。 他们走后,风竟也渐渐小了一些,宾客们不好再逗留下去,便一一向陈文远作别,各自散去。 第165章 流言四起 大堂上只剩下江宁府一干人等愣在那里。周夫人坐在椅子上发愣。陈文远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这副样子长吁短叹。 陈静初自从顾小北离开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哭一声。陈幼怡把她揽在怀里坐在一旁,同样久久无言。 桃儿和杏儿立在他们身后,桃儿仍是不断哽咽着,杏儿一把一把地给她擦着泪水。 江北一枝花几人围成一堆,既想上前问一问情况,劝他们几句,却又退了下来。走走退退,走走又退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觉得,顾小北应该是不会再追究他们刺杀他的事。但他们却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顾小北怎么就这样离开了? 不敢问,真的不敢问! 白云飞倚剑而立,同样无言。 老赵吴婶等一众下人杵在那里,有的人也感慨了两声,但都未发一言。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当然,在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眼里,顾小北就是知道自己太子的身份后抛弃了陈静初。这些人甚至包括桃儿,更甚至,就连陈静初自己也有些不太明白。 顾小北到底恢复记忆了没有?顾小北对自己的处境到底知道多少?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如此决绝地离开?如果他知道的话,又怎么能如此决绝地离开? 陈静初很乱,又很累,她很想放弃思考。 许久之后,周夫人突然一把抓住陈文远的胳膊,癔症一般地问道:“陈文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陈文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周夫人见状,却是有些嗔怒,“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这么着急让他们成亲了!” 刚刚的情况有些混乱,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冷静一番之后,周夫人已然想明白,谢青云是来找顾小北的,而陈文远说什么城里有悍匪不让顾小北出府,就是在藏住顾小北。她觉得,是自己贸贸然让顾小北和陈静初成亲,才导致顾小北的身份败露。可是,陈文远也应该早告诉她真相才是! 陈文远撇了撇嘴,一声叹息,“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我不是怕吓着你吗?况且,成亲没错,这事不怪你!” 周夫人却一下子站了起来,扯住陈文远的衣领把他微微提起,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什么不怪我?什么很多事?你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意思?我闺女是配不上他还是怎么的?” 陈文远见状,又撇了撇嘴,“夫人,你不要激动,这件事我回头再慢慢跟你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周夫人递着眼色,让她注意一下闺女的情绪。 众人见他们起了争执,纷纷投来目光,不免有些紧张。 周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受得了陈文远这副慢性子,“什么回头慢慢说!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陈文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这种事哪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而周夫人见他不再作答,一时气恼,竟直接松开了他的衣领,陈文远又一下跌坐回去。 “行,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他!”周夫人说着,已经转身欲走,“我要好好问问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众人见状,一下子围了上来挡住周夫人。 “伯母,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白云飞直直地立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众丫鬟也拼命拽着周夫人。江北一枝花几个人倒只是跟在她的身旁。因为他们想着,周夫人如果真的要去的话,他们也跟着去,跟着去问清楚。 而周夫人越过一众丫鬟的阻拦,张牙舞爪的,简直就想挠死白云飞。这种时候,还敢来拦她?真当她好欺负的吗? 可怜一代大侠白云飞竟也拿周夫人没有办法,急急退缩了两步。 陈文远摇着头,只是无奈。 这个时候,陈幼怡却扶着陈静初站了起来,陈静初仍是面色黯然,毫无神采地说了一句,“娘,我累了。” 说完,便直接向大堂外走去。 周夫人见状,也停止了闹腾,众丫鬟也慢慢把手松开。 “静儿!”周夫人突然一声哭诉,“是娘对不起你!” 陈静初只是停了一瞬,便继续由陈幼怡扶着离开了大堂。 她的身后,周夫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陈文远抱住了她,给她一个肩膀。 众人渐渐散去。 顾小北回到驿馆之后,就一直待在谢青云给他准备的房间里,始终都没有说话。 屋外的狂风依然大作,车马难行,谢青云只得推迟了回京的时间,打算等天气稳定一些再说。 陈文远之后也向周夫人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周夫人听了之后,只是愣愣的,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陈幼怡一直陪着陈静初待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安慰,只是陪伴。一则她也想不明白顾小北为什么会离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二则她觉得,陈静初需要的不是安慰,这不是一两句安慰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只能选择默默陪伴,让陈静初不那么孤单。 后来,当她从周夫人处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同样无言。 有一点不同的是,在其他人看来,顾小北所处的至多是危局困局。但在顾小北眼里,自己已是死局。 白云飞几天来也频繁地出现在陈静初的屋外,转来转去,却是毫无办法。 江宁城中,已是风言风语。 原来知府大人一直隐藏的人竟然是太子?知府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真的打算瞒着所有人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吗?这可是欺君大罪啊!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你们听说了吗?太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当场就抛弃了陈大小姐!陈知府和陈大小姐这一次丢脸可丢大了! 陈文远和陈静初一时间被流言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经此一事,陈家人以后恐怕很难在江宁城抬得起头…… 换了别人或许会这样,但陈文远和陈静初在江宁城的根基远没有这么浅薄。不需要陈家和府衙的任何人出手,自然有人去制止这些流言。 沈灵儿的“陈静初粉丝后援会”,以王恒为代表的书院秀才,苏浅浅,柳如龙,还有那些曾经深受陈文远陈静初恩惠的人,杀猪的买菜的,走江湖的玩杂耍的,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他们会及时地出现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出现在所有有流言的地方,举起自己的屠刀……咳咳……将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群人,可都是一些暴脾气! “说什么呢?大声说出来让我听听?”一把杀猪刀落下,谁敢再多说一句话,“我告诉你们,再让我听到有人在编排知府大人一家的坏话,我杀猪的第一个饶不了他。” “起开!起开!”柳如龙带着一帮仆役,一脚踢开一个挡道的,来到窃窃私语的一桌人面前。他本来就是恶霸,一点都不介意再恶一点。 一群人围上来,一桌子人顿时就没了脾气。 柳如龙扬了扬头,“怎么着?说闲话呢?孩子的奶喂了吗?老娘的病瞧了吗?媳妇儿跟人跑找着了吗?还在这儿唠嗑?当我柳如龙不存在吗?” “没有没有……”几人纷纷栽着头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柳家的下人还趁机踢了他们几脚,不想却碰到了柳如龙的屁股。 一阵吃痛传来,柳如龙立刻摸着屁股呵斥了一声,“你慢点,我这屁股还疼着呢!” 飘香院中,对于那些传递流言的人,雪姨和苏浅浅会带着人收了他们的盘子和姑娘,“几位,请,今儿这生意,我们不做了!” 来飘香院的人有几个不是如饥似渴,也怨不得飘香院店大欺客,城里其他几家,的确不如这里。嫖客竟是陪起了笑脸,“不是,雪姨,我们也没说什么啊?” 他们又看了看刚刚陪着自己的姑娘,但雪姨站在这里,姑娘们哪敢出声。 “送客!”雪姨却是毫不客气地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几名壮汉围过来,把嫖客架了出去。 “雪姨,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我们保证再也不乱说话了。”嫖客委实无奈。 苏浅浅扬了扬头,很是得意,看谁还敢说陈家的坏话! 第166章 我们不说话 至于沈灵儿的“粉丝后援会”和王恒的秀才团队,虽说没有什么过硬的手段,但力量不够,气势来凑!我们有爱啊!有爱就能发光!有爱就能发热!有爱就能排山倒海,所向披靡! 一群人清一色地绑着一条头巾,扛着两面大旗,一面旗子上写“陈静初天下无敌”,另一面写“南飞剑举世无双”。 风还是很大,但一群人的气势却比狂风更大,浩浩荡荡地游走在江宁城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之中。 看谁在那乱嚼舌根,他们就跑过去,站到对方面前,两面大旗巍然立起。 我们就站着,我们不说话。 这股气势一出,谁看见他们不害怕?以至于到了后来,那些想说闲话的人,一看见他们就急忙躲了起来。 沈灵儿和王恒的队伍俨然成了江宁城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传递流言之人的头顶。 事实上,沈灵儿这帮小姑娘大多都是城中权贵家的小姐,平民百姓惹得起她们,但惹不起她们的家长啊!至于王恒这帮秀才,谁家的孩子不读书啊!罢了罢了,都是惹不起的人! 有这些人压制着流言,流言很快就平息,江宁城的百姓也冷静了下来。 然而随着百姓的冷静,很快的,不知又从何处出现一个声音,并且越传越大,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这次是说,来找太子的人是晋王啊!晋王是要害太子的!知府大人是在保护太子,知府大人是在为国尽忠。至于陈静初为什么会和太子成亲,他们两情相悦,这个大家都知道啊! 这也是陈知府在表示要和晋王抗争到底的决心! 至于太子抛弃了陈静初,那就是他始乱终弃,忘恩负义了! 总体来说,这次流言的矛头指向了晋王,指向了太子,维护了陈文远,替陈静初鸣了不平。 这样说的话,就没人管他们了。 流言归流言,与事实多少还是有些出入的。 这几日在驿馆中,该吃饭的时候谢青云会给顾小北送来饭菜,该睡觉的时候他也会上床睡觉。但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顾小北就再没有做过其他任何事,只是待在房间里发愣,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偶尔在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一股难耐的苦楚压上心头,他竟突然呕吐起来,吐着吐着,眼泪又出来了。 随后泣不成声。 谢青云本以为他是噎着了,着急地帮他捶打着后背。但当他再看到顾小北的眼泪时,却是没辙了。 刘明煜从始至终很是自得。 空闲的时候,谢青云会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和顾小北聊,聊朝堂,聊国策,聊皇帝,聊皇后,聊他的舅舅项天南,聊刘明启的过去,聊经史子集,但聊了这么多,谢青云却发现,太子殿下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然而除了这些,谢青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直到后来,谢青云终于说了一句,“殿下,你如果真的喜欢陈文远的女儿,大可以把她带回京城。” 顾小北看着他,笑了笑,仍然没有说话。 谢青云只能闭目叹息,束手无策。 他站在窗台前,望着屋外的大风,黯然伤神。也不知道这场风什么时候能停下来?风停了,他们就可以回京了。回到了京城,或许殿下就会忘记这里,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许久之后,顾小北终于说了一句话,“老师,我能不回去吗?” 谢青云一听,却急忙走了过来,“殿下,您是大靖的太子,是国之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怎么能不回去呢?殿下,我知道以前您在京城里生活得并不如意,但您要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 谢青云后来说了什么,顾小北并没有听清楚,他只是笑了笑,便又偏过头去。算了,他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身为一国太子,又说什么不回去的孩子话。 算了,罢了,一切都算了!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了下来。 …… 几天来,陈静初同样没有说话,甚至于不吃不喝,不睡觉,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明显瘦了一圈。 陈文远,周夫人,白云飞,江北一枝花,桃儿杏儿等一群丫鬟都围在她的屋外,看着她很是揪心。 陈幼怡一边给她喂着饭菜,自己却已经哭了出来,“姐,你好歹吃口饭,说句话啊,要不然你就哭出来!你这样不吃不喝不说话,我们看着都难受啊!” 陈静初听罢,张开嘴,吃了一口,嚼了嚼,咽了下去。 陈幼怡看着她吃完,又愣愣地看了看屋外的人。这几天来,几乎都是这样,没人能劝陈静初多吃一些。 陈幼怡又急忙给陈静初夹菜,“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多吃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人。我们去把姐夫给你抓来,你好好揍他一顿出出气!” 陈静初听罢,嘴角却微微扬起,朝陈幼怡一笑道:“幼怡,你出去,我没事!” 她又抬头望向窗外的人,“你们都走,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她便把陈幼怡往屋外推去。 “嗳,姐……”陈幼怡自是停留不得,硬是被陈静初推出了屋外。 随后,陈静初便关上了窗户,关上了房门,把所有人挡在屋外,把自己关在屋里,背靠在房门上。 她没有哭,又笑了笑。 只是,笑得有点苦。 她可是陈静初,她哪有那么容易落泪! 屋门外,白云飞一拳砸在了一颗大树上,满树的叶子便一个不留地全部飘落下来。 然而,纵使他力有九鼎,气达万钧,却终究只是匹夫之勇,撼不动这泱泱天下。 陈文远又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 再后来,陈文远直接去驿馆找了谢青云。 顾小北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悄悄地来到了谢青云的房门外,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才刚刚站稳脚步,就听见谢青云一声厉喝,“陈文远,你不用说了!把太子留在江宁?亏你说的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你的心里还有三纲五常,君臣伦理吗?枉费老夫还对你青睐有加!” 陈文远听罢,非但毫不退缩,反而更加坚持地劝说起来,“谢老,太子殿下的处境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别说满朝文武对他颇有微词,就连陛下也对他不甚欢喜。下官觉得,让太子殿下远离朝堂,不仅是为他好,更是为了大靖的朝堂稳固。太子消失了,朝中其他的敌对势力,自然就会偃旗息鼓。减少内斗,国力才会蒸蒸日上。定远侯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失去了退路,自然也会收敛一些。对陛下而言,也能尽快从定远侯手中收回兵权。谢老,只要您点头同意,晋王也绝不会泄露太子的行踪,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太子藏在江宁。如果您真的心疼太子殿下,真的为大靖的江山社稷着想,还请三思而后行啊!” 陈文远说完,又长长地拜了一个揖。 屋外的顾小北始终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第167章 挣扎 谢青云听着他这番话,却早已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文远,你放肆!是谁给你的权利妄议朝政,是谁告诉你陛下不喜欢太子?陛下若是不喜欢太子,又怎会让他坐上储君之位?” “陈文远,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谣言?” 陈文远听罢,不禁有些愣愣的——谢老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想谢青云又突然冷笑一声,“陈文远,有一个理由你恐怕没有说出来?你要把太子殿下留在江宁,是为了你的女儿?” 心思被谢青云道破,陈文远却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这种理由即便他没有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青云却挺起身来,双手负手,一副桀骜的姿态,语气冰冷,“陈文远,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老夫已经劝过太子殿下,让他把你的女儿带回京城,殿下却并没有同意。” 顾小北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阵紧促,没想到谢青云会把这件事告诉陈文远! 谢青云说罢,又瞥了瞥陈文远,只见陈文远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却看不出多少落寞,更多的是深沉的思虑。 谢青云又踱了两步道:“陈文远,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你在江宁城做的事,回京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地禀告给陛下,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这一次,陈文远终于有些惊慌。毕竟他深知自己所犯的是欺君之罪,谢青云一旦把这件事禀告给皇帝,那他一族的生死就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顾小北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有些紧张,未经任何考虑,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直接推开了谢青云的房门。 “太子殿下。” 顾小北的突然出现,令谢青云和陈文远同时一惊。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谢青云三步并做两步地迎了上来。 顾小北愣愣地看了看他,便把目光投向了陈文远。 陈文远始终都未发一言。 谢青云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目光回转在二人之间。 顾小北起初的样子是有些茫然的,他或许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想要解释,也有满肚子的委屈要向老丈人哭诉。但最终,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而且很快的,顾小北便又露出了一副笑容,那副使人根本不敢认识他的笑容,那副把他和曾经的一切远远隔开的笑容,语气也随之沉稳了许多,“陈知府,这段时间以来多谢你的照顾,回京之后我一定会向父皇禀明你治理江宁的功绩,让父皇好好嘉奖你一番。” 他又面向谢青云,笑容依然平静,“至于最近在江宁发生的事,我已经说过,都是我任性胡闹,和陈知府没有半点关系。老师,还请您体谅一下学生,这点小事就不要再麻烦父皇他老人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小北的话有一种无形的威慑感,使得谢青云急忙拱手作了作揖,以示认同。同时他也觉得,太子殿下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成熟了,变得深沉了。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做出了这样的改变?但这种改变,却让谢青云有些心悸。 陈文远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顾小北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陈文远的话就又咽到了肚子里。 “陈知府,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赶快回去!这个时辰,家里人恐怕都在等着您吃饭呢!” 顾小北的话不免又让陈文远有些心酸。曾经那样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的日子,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顾小北一直在抱怨,他家的晚饭吃得太过严肃,大家要有说有笑的,吃得才开心嘛! 陈文远是一直坚持,绝不肯松懈这个家风的。但他此时却想着,如果顾小北再回去的话,或许能够放纵他一两次。 然而,顾小北始终面色平静,毫无波澜。这让陈文远觉得,这个孩子也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陈文远便长长地向他作了一个揖,并未唱喏,离开了驿馆。 而谢青云房间的走廊尽头,刘明煜始终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看到陈文远离开,刘明煜又是一声诡笑。 陈文远离开之后,顾小北紧绷着的神经才敢松懈下来。他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椅子上,又坐了半晌,愣了半晌。 “太子殿下……”看到顾小北有些站不稳,谢青云本想去扶他。但再看顾小北又坐在那里发愣,谢青云也是无话可说,只得长长一声叹息。 许久之后,顾小北又突然开口,“老师,我看这风三两天内不会停下来了。明日我再去一趟江宁府,然后我们就离开!” 谢青云闻言,起初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应道:“但凭太子殿下做主。” 顾小北又笑了笑。 …… 第二天,风竟然意外地小了许多,但天空却出奇地阴沉。 顾小北换上了一身属于刘明启的华服,长袖大氅,姿态仪容说不出地端正。顾小北还是原来刘明启的外表,这身华服原本也是属于他的,按理来说应该十分契合才对。但或许是因为我们习惯了顾小北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此时的端正看起来竟是那样地违和,那样地格格不入。 当他和谢青云刘明煜一起来到江宁府的时候,守门的衙役远远望见,立刻欢喜地向府衙内的通报。 “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陈静初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喜出望外,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陈幼怡也在一旁激动地晃着她的胳膊,“姐,姐夫来了,姐夫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陈静初笑着点了点头,便急忙和陈幼怡一起迎了出去。 “姐夫,姐夫!”陈幼怡本是一路欢喜地飞奔而来,但当她看到顾小北那副庄严的样子,看到他身后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层又一层金光闪闪的东宫卫,陈幼怡的神色一瞬间就凝滞起来。 陈静初也愣在了原地。 陈文远,白云飞,江北一枝花和桃儿杏儿等一干丫鬟仆人也都熙熙攘攘地围了过来。 只有周夫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犹豫了,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第168章 情深不寿 顾小北没有进入待客的大堂,而是选择了在院子里等待。他四处张望着,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生活了许久的江宁府。这里实在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当他察觉到陈静初已经到来的时候,才转过身来面向她,微微一笑。 又是这副笑容。陈静初发现,她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现在的顾小北了。 江宁府其他人也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顾小北想干什么? 顾小北笑着,抬起脚步,缓缓向陈静初走来。 他走的很慢,笑得很淡,但他每向前走一步,陈静初就觉得他又离自己远了一分。 突然,“唧”一声,顾小北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这大氅,这鞋子,实在是太碍事!穿着太不方便了! “太子殿下!”谢青云、魏青、郝平几人急忙想上前去扶住他。顾小北却高高地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们。 刘明煜抿着嘴撇过头去,暗骂了一声废物。 顾小北自己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衣裳有些凌乱,脸上也尽是灰垢。他耷拉着脸独自整理着衣裳,拂去脸上的灰垢,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江宁府其他人仍是呆呆地伫立着,而陈静初看着顾小北这副样子,却不禁有些想笑——这不还是那个笨手笨脚的顾小北吗? 而顾小北在整理衣裳的间隙,也有意无意地瞥了陈静初一眼,见她又在笑话自己,他嘟囔着嘴,似是在抱怨一般。 很快,顾小北就整理好衣裳,整理好仪容,收起神色,又变成了陈静初不认识的样子。 陈静初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顾小北顺利地走到陈静初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微微一笑道:“陈静初,你瘦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江宁府的下人之间便泛起了小声的嘀咕——怎么回事?顾小北什么时候这样称呼过大小姐? 而陈静初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直地瞪着顾小北,已是越发地不认识他。 场面十分安静,除了下人之间的小声嘀咕,谢青云和陈文远这边都是无言。 “你应该好好吃饭的。”顾小北把双手摊开,展示着自己的体态,“你看看本宫,这几天就吃的很好。” 谢青云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就你还吃的很好?吃的都没有吐的多! 陈静初却不太明白顾小北到底想说什么,他是在关心自己吗?可这话听着,又为什么这么奇怪? 陈静初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顾小北却似发觉了一般,不愿也不敢让她说出来。只见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侧过身来对着陈静初,体态悠然,把一口浊气长长地吐了出来,“陈静初,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能做本宫的太子妃?之前你们趁着本宫失忆,竟然欺瞒本宫与你成亲。这点事,本宫大人有大谅,就不再追究你们了。今天本宫过来,就是要让你清醒一点,不要再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场面依然安静,安静得让人脊背发凉。 陈幼怡已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江北一枝花吃惊之余,同时还有些压抑,难受。 白云飞紧紧地握着拳头,指尖入骨。 陈文远始终不动如山。 顾小北说完,嘴角仍是不断抽动着,一下一下,努力挤出微笑。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陈静初带着哭腔的话,“顾小北,你看着我。” 顾小北听到这一声,心里仿佛是受到惊吓一般,那种本能的对陈静初的关心和爱护,几乎让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陈静初。他看见,面前的人儿已是梨花带雨。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挤了好久都没有露出的微笑,在这一刻终于笑了出来。 “顾小北,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就信你!” 陈静初说完,顾小北仿佛僵住了一般,又保持着那副微笑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作。 终于,他还是做好了准备,正面陈静初,看着她的眼睛,提着一口气,神色紧绷,一字一句地说道:“陈静初,本宫说让你清醒一点,不要再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顾小北沉着脸,他再也笑不起来。 因为他看到,一股泪水又从陈静初晶亮的眸子里滑落。 随着这股泪水落下,陈静初突然抬起了她的拳头,作势要打顾小北。 换了以前,顾小北看到这只拳头,一定会抱起头来求饶。而陈静初的拳头之所以迟迟没有落下,也正是想看到顾小北抱头求饶的样子。因为那样的话,顾小北就还是顾小北。 但这一次却是不同了。 顾小北看着她的拳头,又是挤出了一副笑容,“陈静初,本宫承认,你的拳头的确很可怕。本宫之前一直都屈服在你的暴力之下,但现在,本宫已经不会再怕你了!” 顾小北说着,又扬起手指了指身后的东宫卫。一众东宫卫感觉到自己的价值,不禁更加精神抖擞,齐齐地喊了一句,“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谢青云有些无奈,撇着嘴摇了摇头。 刘明煜却看得津津有味。 顾小北闻声,笑容更盛,又收了收长袖,缓缓一叹道:“不过陈静初,看在你被本宫无情抛弃的份上,本宫允许你打本宫一拳。但是你要明白,这是本宫可怜你,并不是对你心存愧疚。” 顾小北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侧过身来,不再面对陈静初。同时扬起了头,等待着陈静初的拳头。 陈静初苦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把拳头放了下来。 陈幼怡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纠葛。 其实,顾小北是希望她打自己一顿的。这样的话,他的心里还能好受一些。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今天自己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多混账! 然而,就在陈静初的拳头完全落下的时候,顾小北却唰地一下飞了出去,远远地摔在了地上。 东宫卫见状,顿时齐齐地拔出了佩刀。 “太子殿下!”谢青云、魏青、郝平急急就要过来扶住他。 顾小北支撑着上半身挺立起来,抬手阻止了他们,“不要过来!” 他的腮帮子一片殷红,印着一个明显的拳印,嘴角流出了一道血迹。 陈静初的面前,白云飞双拳紧握,怒不可遏,“要滚蛋就滚蛋!又来这儿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顾小北擦拭掉嘴角的血迹,望着他笑了笑。 他的笑带着明显的挑衅,让正在气头上的白云飞更加愤怒,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骑在顾小北的身上,朝着他的脸轰轰又下两拳。 “白云飞,你干什么?”谢青云疾步冲上想要拦住白云飞。看着一脸红肿的太子,他的神情很是悲切。 东宫卫也迅速压了上来。 白云飞喘着怒气挺起身来直面东宫卫,视情形,在打顾小北之前,他要先解决掉面前的东宫卫。 不想顾小北擦了两把血迹之后,又向东宫卫吩咐道:“都别过来,让他打!魏青,郝平,拦住谢老大人!” 他被打的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说完之后,又挑衅似的朝白云飞笑了笑。 第169章 飘落的雪 白云飞见状,却也毫不含糊,一咬牙,又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往顾小北的脸上身上招呼起来。 “白云飞,你干什么?他可是当朝太子!你连太子都敢打!回京之后,老夫一定禀明圣上,让圣上治你的罪。” 谢青云已近乎哭喊,奈何魏青和郝平却死守顾小北的命令,拼命拦着他,“大人,大人,你不要激动。” 虽然一边在这样说着,但他们再看向顾小北时,同样一阵揪心。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拦着我?快去救殿下!快去救殿下!”谢青云挣脱不得,又训斥起了他们。 但他的注意力仍然始终被顾小北吸引着,又哭喊了起来,“殿下!殿下!” 这场戏,刘明煜看得愈发有意思了。 江宁府这边的众人看着虽是揪心,却根本没人来阻止白云飞。 在白云飞猛烈的拳头下,顾小北真可以说被打成了一个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肉模糊。 慢慢的,他竟也失去了痛觉。在血水的掩饰下,他更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来,流出眼泪。 目光穿过白云飞的拳头,顾小北看见,陈静初失神地愣在那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没有哭天抢地,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泪如倾盆,但强大如斯的陈静初,终是哭了。 顾小北觉得,这也算是他的能耐了——静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忘了我! 他在心里痛苦地呐喊着,白云飞的拳头却始终都没有停下。一拳拳下去,顾小北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 再差一点,他就可以闭上眼睛了。 “殿下!殿下!”谢青云见状,更是五内如焚,挣脱不得魏青和郝平的阻拦,他竟然跪在地上朝天大拜,嚎啕大哭起来,“微臣有负圣恩,微臣有负圣恩啊!” “大人……”郝平见状,左右为难之际,竟直接给白云飞跪了下来,“白衣令,手下留情啊!殿下不能有事!” 一众东宫卫也随在他身后齐齐跪下。 魏青毕竟是离顾小北亲近一些,此时情急之下,他冒着违背太子命令的风险,一步上前,拦住了白云飞将要挥下的拳头,“白云飞,够了!” 白云飞却哪里肯停下,一股内力伴随着拳锋挥出,一下子就把魏青震飞出去。 魏青翻倒在地,捂着胸口咬咬牙,嘴角流下了一道血痕。 白云飞的拳头又继续招呼在顾小北身上。顾小北微笑着,意识终于是要沉下去了。 “师兄,不要再打了!”就在这个时候,陈静初的哭喊声突然在顾小北的耳畔响起,像是又给他注入了一道强心剂一般,使他又缓缓睁开了双眼。 顾小北模糊的眼帘下,江北一枝花正在拼命拉起白云飞,“白大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 在江北一枝花的奋力拉扯下,终于把白云飞拖了起来,然而起身之前,白云飞却又最后给了顾小北一脚,才肯罢休。 “殿下!殿下!”谢青云急忙起身,和魏青郝平一起扶起了顾小北。 阿北、阿一、阿枝、阿花几人努力把白云飞拖走,只有阿江仍然留在顾小北身边。 看着满脸淤青的顾小北,阿江缓缓开口,“小北,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我知道,现在你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是错的!” “小北,我看错你了!” 风依然喧嚣,冰冷得有些刺骨。 顾小北听罢阿江的话,却又抿起嘴来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红肿让他这一次笑起来有些吃痛。痛觉让顾小北停了一下,但还是努力笑了出来。 阿江无言以对。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自己可以劝醒顾小北。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了。 “老大,走!”阿一又过来拽了拽他。阿江最后瞪了顾小北一眼,便转身离开。 顾小北红肿着脸,在谢青云和魏青的搀扶下,仍然摇摇欲坠。 “陈静初,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该满意了。从今以后,我不欠你了!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陈静初的泪水本已渐渐停下,但听了顾小北这一句话,又立刻心如刀绞——顾小北,我何时要打你?何时要骂你?又何时要你欠我的?你说的一别两宽,就真的能够各生欢喜吗? 白云飞仍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江北一枝花几个人拉着他,他恐怕又要上去再揍顾小北一顿。 顾小北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便慢慢转过身去,“我们走!”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陈文远,都不免有些意气难平。 “殿下,你慢点。”谢青云小心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向府衙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顾小北觉得,他的脚下像是悬挂着千钧巨石一般,每一步都显得特别沉重。 他知道,他的身后更是沉重。 狂风无休无止地刮了整整七天,像是在压抑着满腔的沉重,也像是在等待着一个抉择,更像是在酝酿一场惊天的阴谋。 终于在这一刻,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空中便悄然飘起了漫天大雪。 十月的江宁,本来还应当存留着几分暑热,却在这一年,早早地迎来了她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肩膀上,脚背上。所有人都驻足下来,扬起头望向天空的深处,似乎要看透雪花的来处一般。 天空深沉得让人敬畏,足以淹没一切的喜乐忧戚。 这场意外的雪,却并没有给众人带来太多的欣喜。 一声哭诉,便把众人从惊异中拽了回来。 “天荒了吗?地老了吗?海枯了吗?石烂了吗?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陈静初是唯一没有被雪花吸引的人,她的目光始终都落在顾小北身上。 顾小北闻声,垂下头来怔怔了半晌,向陈静初求婚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明明还只是几天前的事,一切都好像才刚刚发生过一般,却又好像,遥远得就像上辈子的事一样。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在拜堂成亲,然后洞房,然后如周夫人所愿,生几个大胖小子,一家欢乐,幸福美满。对了,周夫人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顾小北不禁一声苦笑——夫人恐怕是恨死我了! 不过,周夫人终是来了,只是一直躲在角落里,没有现身。对于辜负了女儿的顾小北,周夫人很想破口大骂他一顿!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也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以身犯险。所以,这件事究竟该如何选择,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究竟该做些什么?是骂顾小北,打顾小北,还是什么?原本,她应该好好骂顾小北一顿的…… 然而,她终究还是来了。 幸福明明曾经离自己那么近,近到让顾小北恍然间觉得,只要他转过身去,所有的幸福都还在原地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但理智却在告诉他,这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顾小北抽泣了一声,定了定心神,整理好神态。他是真的不想再去说那些狠心的话来伤害陈静初,真的不想。可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又固执地期盼着——再和静静说几句话,哪怕是狠心的话都好。毕竟,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 这是怎样的喜欢,才能让他生出如此固执的想法? 顾小北抬起手来擦干了眼泪——不过这也没有太多的必要,毕竟眼泪已经和血水混杂在一起,看不明显,只要眼眶不湿润就行了。 他转过身来面向陈静初,又露出了一副微笑。 第170章 最后的诀别 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实在难看。毕竟脸太肿了。 然而他还是笑着,“陈静初,没想到你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天真到连那些话也相信!你不知道吗?那些都是男人骗女孩子惯用的伎俩!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傻到相信?” 十分意外的,顾小北这番话出口,陈静初的泪水却突然止住了。同时,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并且愈发阴暗,阴暗得让人觉得甚至有些恐怖。 顾小北始终注意着陈静初神色的变化,此时却也十分纳闷,不明白陈静初是何种心情? 所有人都不明白。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在漫天的大雪里,陈静初栽着头,一步一步向顾小北走来。直到来到他的面前,陈静初才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却比飘雪的天空还要阴沉。 “你……你干嘛?”这种恐惧是本能的,无法伪装的。这一刻,顾小北似乎才又稍稍像了一下以前的顾小北。 紧接着,很快,很快的一拳,快到顾小北根本来不及躲闪,根本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劲儿力压到鼻子上,鼻腔一阵湿润,就有一股鼻血涌了出来。 他也仰着头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被魏青和郝平接住。 谢青云见状,又急忙上前扶住顾小北,同时对陈静初一声大喝,“陈静初,你干什么?你们这群人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陈静初却已转过身来,同样一声怒吼,“滚!” 呼啸声夹杂着内力,使得飞舞在半空中的雪花都被她震散开来,向四周飞去,扑到了顾小北和谢青云等人的面颊上。 地上刚刚积起的一层薄雪,也被同时震散。 魏青和郝平为顾小北挡住了风压。顾小北一边抹着鼻血,一边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笑得的确有些开心。因为,他又看到了那个强大的陈静初,那个令人畏惧的陈静初。这才是真正的陈静初!如果陈静初直到最后都是一副悲苦的模样,他反而要担心一些。 现在这样,至少证明她能够振作起来。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这也说明,他演的的确到位。 但笑着笑着,顾小北却又痛哭起来,因为,他的静静真的不要他了。之前的话,或许还能抱着一点希望。他为陈静初而欢喜,为自己而落泪。 哭过笑过之后,顾小北终于挺起身来,抹了一把泪水,转身说道:“走!” 一行人再次列队,向府衙外走去。 这个时候,陈幼怡却又突然冲了上来,向顾小北喊道:“姐夫,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应该我们一起面对!你这样瞒着我们,不是对我们好,而是在害我们!” 顾小北又停了下来。他想起来,这番话是当初陈幼怡帮陈静初瞒着他不让他出府的时候,他对陈幼怡说的。没想到现在又让小丫头拿来堵住自己? 陈幼怡停在了陈静初身边,陈静初也微微偏过头去,等待着顾小北的回答。 顾小北转过身来,不似像面对陈静初那般故意,而是露出了一副温柔的微笑,与当初的语气竟是一般无二,“好妹妹,当初和你说这番话的是顾小北。而我,是刘明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宁府。 一路上,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着——静静,永别了。我爱你,永远爱你,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姐夫,姐夫!”陈幼怡仍想追上去,却被陈静初死死地拽住了胳膊,挣脱不得,“姐,你放开我!姐夫不能走!姐,你放开我!” 而陈静初面色如铁,已在心里暗暗发誓——顾小北,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否则旧伤加新伤,一定会让你更不好过! 顾小北已然做了很多努力,他自以为他演的很好,却不曾发觉自己演的太过了,演的根本不像他自己。陈静初又不傻,又怎么会被他骗过去? 又或许,不管顾小北的意愿如何,陈静初的意愿始终都不会改变。 没错,世界线还会继续收束,直到…… 刘明煜在离开府衙之前,又凑到了陈静初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陈卿,既然皇兄不要你了,那本王邀你做王妃的话就依然作数。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 陈幼怡一听,顿时有些惊讶,没想到晋王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挖墙角?不想陈静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得刘明煜的笑容瞬间僵硬。 想起顾小北那张脸,刘明煜一下子就没了脾气——这女人连太子都打了,哪里还差他? 刘明煜抿了抿嘴,好没兴致地挥挥手离开了江宁府。 …… 雪仍然铺天盖地地滚滚而来,越下越大。 东宫卫在驿馆收拾行装的时候,顾小北独自一人待在屋里,头已经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只嘴巴,看起来倒有几分喜感。他站在窗台边望着漫天大雪,最后再眺望一次江宁。 大雪中的江宁城,他是第一次看见,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 永别了,江宁。 “殿下,可以出发了。”魏青突然推门进来,向顾小北拱手说道。 顾小北闻声,扭头看了他一眼,爽快地说道:“走!” “殿下,你慢点。”魏青急忙上前扶住走的还不太利索的顾小北。 “狗蛋,你说以后我是该叫你狗蛋呢?还是魏青?” “殿下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我都行。” “那我还是叫你狗蛋!你也别叫我殿下了,垫得慌!” “好的,殿下。” 顾小北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马行走在江宁城的大街上,顾小北仍不时地掀开马车的窗帘,张望着车外曾经熟悉的一切。 这个地方,他和陈静初一起来过。那个地方,他和江北一枝花来过。江宁,充满了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眷恋。 这次回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刘明煜独自一人乘坐一辆车,谢青云和顾小北同乘一辆。刘明煜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谢青云见顾小北一直望着车外,便开口劝道:“殿下,车外风雪大,小心受了凉。” “无妨。”顾小北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仍在张望着车外。谢青云见状,只得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 突然,一阵摇铃声传入顾小北的耳中。他循声望去,只见路边坐着一位身穿道袍、山羊胡子的老者。老者眼帘微垂,眼观鼻鼻观心,手里摇着一只古制的铜铃。 大雪中,他只不过戴着一顶草帽。 老者的身旁,依然立着那面大旗,旗上大书——“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顾小北想起来,七夕节那天晚上,正是这位算命先生断言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结果那边晚上,夜无常就真的出现来杀自己。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位算命先生,静静那晚才能及时赶来救自己。 这位先生,说不好真的是个高人! 第171章 雪中问卦 想到这里,顾小北便急忙对谢青云说道:“老师,把车停一下,我要下去。” 谢青云闻言,仍有些发愣,不知道顾小北突然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马车已经走过算命先生,顾小北却是等不得了,直接起身掀开车帘喊道:“把车停下!” 驱马的东宫卫闻声,急急停下马车,顾小北便毫不犹豫地下了车,一路小跑到算命先生面前。 魏青等人见状,不禁都有些奇怪。 顾小北跑到算命先生身边之后,便立即问道:“先生,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算命先生闻声,便缓缓张开了双目。但当他看清眼前的人后,差点吓得一个没坐稳跌了出去。 “先生……”顾小北急忙伸手去扶他,但算命先生终是自己稳住了身形。 先生斜斜地撇了撇嘴,样子很是古怪,“这位公子,占卜问卦之事,讲究一个机缘。您以这副样子来问卦,恐怕是求不到什么好卦。” “先生但卜就是了,我心里有数。”顾小北语气平静。 “好,既然公子心中无畏,那老道也不再拘泥了!”算命先生说着,便拿起一旁的摇了起来,同时伸手让顾小北坐下,“公子请。” 顾小北见状,便坐到了对面的小板凳上,乖乖地等待着。 车队已然停下,谢青云和刘明煜此时都掀开车帘望着这边,一时间并没有人过来。 算命先生摇卦结束之后,盯着桌面上铜板,眉头皱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 顾小北又往前凑了凑,“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不知道公子要问什么?”算命先生捋着山羊胡子,语气深沉。 顾小北目光回转,沉思了一瞬,便果断开口,“性命。” 算命先生一听,顿时露出两道骇然的目光,直射顾小北。 顾小北仍是低垂着头,看起来颇为消沉。 “公子,你可要听实话吗?” 顾小北抬头看了老道一眼,果断道:“实话!还请先生务必直言。” “好!”老道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依此卦象来看,明年六月,莲花盛开之时,将会是公子的生死大劫。如果公子以寻常样貌来求卦,老道或许还能说公子尚有一线生机。但公子现在这副样子……” 算命先生指了指顾小北被绷带裹得严丝合缝的脑袋,有些无语,没有再说下去。 顾小北却是栽着头一声苦笑,“先生果然神断!” 今年是成化十一年,明年,也就是成化十二年六月,上演了那场血流成河的政变,历史上的刘明启和陈婉玉,就双双死在那场政变之中。 因为正是在莲花盛开的季节,那场政变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史称“荷月之变”。 据史料记载,鲜血甚至染红了整座宫城的莲花。那里面,想必也有属于刘明启和陈婉玉的一朵。 不过,现在不会了。 想到这里,顾小北又会心一笑。他之所以来找老道算命,就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命运。要不然的话,如果自己不会迎来死劫,又抛弃了静静,那可真是亏大了! 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飞舞的雪花不断落在桌面的铜钱上,算命老道仍直直地盯着铜钱,意味深长地沉吟道:“此卦属火,在这漫天大雪中,毫无生机啊!” 顾小北却已释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麻烦先生了,这是给先生的酬劳。” 成为刘明启后,顾小北也财大气粗了很多,反正是皇家的钱,不花白不花。放下银子后,顾小北便直接转身而去。 算命老道却突然站了起来,向顾小北喊道:“公子,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切莫放弃希望啊!生生不息,方能于绝境中求得一线生机啊!” 顾小北听着,只是抬起手朝老道挥了挥,脚步却并未停下。对于自己的命运,他早已释然。只要救下了静静,就已经足够了。 老道叹息一声,只得转过身来,准备坐下。然而他只是又瞥了一眼卦象,便又看出了一些玄机,心头一惊,急忙向顾小北喊道:“公子,大约一刻钟之后,你还会有一个小劫啊!” 顾小北一听,眼皮不由得跳了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劫? 他转过身来,咧咧嘴向老道挤出了一丝苦笑。 “嘿嘿嘿……”老道却是开怀一笑。 顾小北走后,老道便坐下来收起了卦摊,似乎他是专门在这里等着顾小北。一边收着,嘴里仍然念念有词,“可惜喽,可惜喽,可惜了一对苦命鸳鸯啊!” 魏青把顾小北扶上马车后,车队便再次出发。 顾小北才刚刚坐好,谢青云便开口劝道:“殿下,求神问卜之事,半真半假。且江湖术士的话,不可全信啊!” 顾小北笑了笑,“老师放心,我不过是随便玩玩罢了。” 他这一句话,让谢青云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顿时没有了发挥的余地。谢青云发现,他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比起从前似乎成熟稳重了许多。 “哦。”谢青云眨眨眼,无话可说。 当刘明煜的马车路过老道卦摊的时候,他也掀开车帘瞥了老道一眼。顾小北刚才和老道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楚,只听到老道最后向顾小北嚷嚷的那两句。 这个时候,刘明煜突然有一种冲动,他也想下去找这个老道算上一卦,虽然他连自己想算什么都太不知道。反正,属于蠢太子的一切,他都想要夺过来。蠢太子做过的事,他也要做! 老道一边收拾着卦摊,感觉到刘明煜的目光,也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目光锋芒毕露。 这一瞬,刘明煜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无趣,便索性把车帘放了下来。 车队踏雪而行,举步维艰。约摸一刻钟之后,才终于远远望见了城门。但令人意外的是,城门前却是黑压压一片,与满目的皑皑白雪对比鲜明。 “吁——” 车马骤然停下,谢青云、顾小北和刘明启急忙出车查看,只见前路已经被江宁百姓堵死,大道两旁也都站满了人。 这些人的手里清一色地提着菜篮子,篮子里放着的无非是些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他们要干什么,已经非常明显了。 尽管漫天大雪,但所有人都是一副无畏的样子。 东宫卫已经纷纷拔出佩刀,面向江宁百姓,把顾小北的马车护在中央。 “殿下,这些人……”魏青向顾小北拱了拱手,样子颇为无奈。 顾小北抬眼望去,只见挡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些曾经熟识的人,柳如龙,苏浅浅,王恒,郭文彬,沈灵儿……陈静初所有的爱慕者,追求者,小粉丝,几乎都在。 而且一个个都是怒目而视。 曾经,他好不容易追到了陈静初,也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些人的认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算命老道说的劫数,恐怕就是指这个了。 刘明煜站在马车上望着四周的百姓,眼神同样茫然。这种阵仗,他哪里遇见过?这不是囚犯才有的待遇吗?谁知道来了一趟江宁,他还享受到了这个? 周巡想去扶他,却被他气愤地甩了开去。 “各位……”顾小北突然有些心酸。 然而他还没说出口,柳如龙就一声大喝,“太子殿下回京,江宁城全城百姓热烈欢送!” 话音落地,便有一桶一桶的泔水朝他们泼了过来。刚刚积起的薄雪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扑鼻而来的腥臭气味。 紧接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殿下,快进车里。”护卫急忙把谢青云顾小北和刘明煜塞回车里。 “刁民!刁民……”退入马车之前,谢青云刚想发令,顾小北就急忙说道:“别伤害他们!” 东宫卫无奈,只得防卫在马车附近,用佩刀阻挡着袭来的菜叶。不过好在他们装备精良,很快就拿来盾牌,完美地护住了马车。 然而刘明煜这边,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他带来的亲卫本来就比东宫卫少,而这种时候,东宫卫又岂会管他?而且,他们也没盾牌啊! 周巡等卫兵的样子着实狼狈,尽管他们拼命防护,但菜叶和臭鸡蛋却仍是不断地从帘子里扔进马车内。 刘明煜坐在那里,看着眼前横飞的菜叶,怒火却无处发泄。百姓是立国之本,如果太子的人先动手的话,他倒是也可以跟着凑凑热闹。但蠢太子已经下令不动手了,他要是冒这个头,指不定还要被朝臣如何攻讦! 而且,单单被江宁百姓如此“欢送”出城一事,能够不被御史言官们抓住大做文章,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过,就算有风评品头论足,他也完全可以把矛头引向蠢太子。事实本来就是这样!这些人是来“欢送”太子的,他刘明煜只不过是跟着遭殃罢了。 车帘被微风掀起,刘明煜看到防卫严密的太子马车,心里更是不忿!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这边要更狼狈一些!凭什么他要遭这个罪! 第172章 终别离 一轮攻击过后,柳如龙便大喊一声,“把路让开,让他们过去。” 百姓熙熙攘攘地让开了一条路,东宫卫见状,便急忙拱卫着马车向前行驶。 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仍不断向他们袭来。 人群中,苏浅浅最是气愤,两只手不断抛出杂物,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她曾经可是信誓旦旦地向陈静初保证过,这个男人没有问题!谁知道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顾小北就做了那负心薄情的陈世美! “顾小北,你这个人渣,给我滚出江宁!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你辜负了陈静初,辜负了我们所有人对你的信任!你这个负心汉!”苏浅浅越骂越是气愤。 “顾小北,你根本配不上静初!枉我当初还把静初让给了你!”王恒也边扔边喊道。 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大方呢! “顾小北,我姐真是看走了眼,才看上你这个人渣!”柳如龙同时大喝。 “顾小北,渣男!渣男!大渣男!忘恩负义!卑鄙小人!枉费静初一直对你那么好!给我滚出江宁!”沈灵儿这边也骂的欢快。 …… 马车外的叫骂声始终都没有停下,但刘明煜不明白的是,明明他们口口声声骂的都是那个蠢太子,但遭殃的为什么却是他? 他的马车里,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谁让刘明煜坏事做尽呢! 在东宫卫层层包裹下的马车里,顾小北却已经抽泣起来——静静,我不想离开!我不想死!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静静,我该怎么办?我好想你啊! 泪水顺着绷带滑落,谢青云急忙上前为顾小北擦拭,“殿下,你不要难过,我让人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刁民!” 这一次,顾小北却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心里抱怨道:都怪你!谁让你来江宁找我的!都怪你! 谢青云跌坐在马车里,不禁有些愣愣的。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魏青听见车里的动静,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队就这样在江宁百姓的叫骂声和顾小北的哭泣声中离开了江宁。一来到城外,刘明煜就愤恨地让人清理干净自己的马车,同时对满头绷带的顾小北抱以嗔怨的目光! 凭什么?你做了负心汉,让我来替你受这份罪! 顾小北的脑袋被绷带缠绕,看不出表情,不过刚刚哭过,应该是挺无辜的…… 烂菜叶子是清理干净了。不过想要去除身上的馊味,就只能到下一座驿馆再行沐浴更衣。刘明煜还得再受些罪。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离开了江宁。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才终于停下。或许是因为气候还不是十分寒冷,所以在太阳出来之后,积雪很快就融化开来。 雪后的空气也清澈了许多,风和日丽,青春正好。 陈静初在顾小北离开之后,倒是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消沉,只是会偶尔望着窗外慢慢消融的冰雪发呆。 陈幼怡也不再每天都寸步不离地陪着陈静初。有了最后那一拳,陈幼怡知道,姐姐大约是没事的,她也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倒是白云飞,又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了陈静初的窗台上。 “师妹,看起来你的精神已经好了一些。” 陈静初懒散地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并未作答。 白云飞瞥了她一眼,并未在意,又继续说道:“师妹,自从那天谢青云在大堂上喊出我的身份后,你好像都还没有问过我?” 陈静初趴在那里,仍然无言。 白云飞有些无奈,只能继续自说自话,“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把我的情况都跟你说说。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的主子就是当今的皇帝。当初我救下他之后,他死皮赖脸地非得让我留下,还非要给我一个官当。我不要,他就凭空捏造出一个‘白衣令’,说什么大靖没有这个官职,是专门为我设的。我也可以不把这‘白衣令’当成一个官,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说他这说法赖不赖皮?” 白云飞摊了摊手,很是无奈,但陈静初仍是没什么反应。 白云飞见状,又撇了撇嘴,继续抱怨道:“至于后来的一品带刀侍卫,就更是被他慢慢套路了!一开始我带着剑在皇宫大内里转悠,总是被人拦下来,说什么宫中不准配剑!我去找皇帝理论,皇帝也给他们交代了一番,但却总是不能面面俱到,配剑在宫中行走,仍然多有不便。后来,皇帝就说,哎呀,这个朕也很为难啊!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朕一句话也不是谁都能听到的!要不然封你做个御前一品带刀侍卫?这样你就能在宫中自由行走了!反正你白衣令也做了,不差这一个!我想了想,就答应了!” “现在想起来,都是套路啊!他是皇帝,皇宫里他说什么别人不得听!还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他就是成心拦着我不想让我去当大侠!” 陈静初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白云飞见状,笑容也更加灿烂。少顷,他又缓缓开口,语气较刚刚却凝重了一些,“师妹,你知道当初在邙山猎场刺杀皇帝的是谁吗?” 陈静初闻言,微微一怔,慢慢地挺起身来。 她没有出声,白云飞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项天南!” 陈静初仍有些怔怔的。项天南,就是刘明启,也就是顾小北的亲舅舅。她没有想到,项天南和皇帝的关系,竟然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白云飞沉着脸,仰起头来靠在窗户上,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他身为大靖的皇帝,在邙山猎场死里逃生之后,对旁人却只字不提刺杀的事,也让我死守这个秘密。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忌惮项天南手里的兵权。一个皇帝,当到了这种地步,也真是够憋屈的!” “我说过,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无数个夜晚,我看到他从噩梦中惊醒,大喊救命,吓得满头大汗,好像时时刻刻,项天南都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白云飞又看向仍在发呆的陈静初,“师妹,你知道项天南为什么敢杀皇帝,能杀皇帝吗?” 许久之后,陈静初才怔怔地出声,“因为他。” 白云飞点了点头。 第173章 忘了他吧 “没错,正是因为刘明启。因为有这个外甥在,项天南杀了皇帝之后,就可以扶持刘明启上位,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大靖的太上皇。” “师妹,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告诉你,他是恨太子的!如果刘明启死了或者消失了,项天南就算杀了皇帝,也担不起乱臣贼子的罪名,自己做皇帝。没有后手,他一定不敢这么大胆!” 陈静初听到这里,也渐渐明白了,皇帝的确有要顾小北死的理由。她也明白了,皇帝明明知道晋王会害顾小北,又为什么还派晋王来? 可是,顾小北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啊!皇家之内,亲情真的如此淡薄吗? 白云飞望着陈静初沉重的神色,又突然展颜一笑,“师妹,你知道吗?我是从来不替他杀人的!” 陈静初闻言,又怔怔地望向白云飞,目露疑惑。 白云飞又是一笑道:“其实皇帝对太子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我也不太清楚。但至少他是知道的,他让我到江宁来看看,我是绝不会为他杀了太子。” 陈静初听罢,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白云飞枕着双手,继续侃侃而谈,“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啊,心思深重的很!他在盘算些什么,一般人很难猜中。” “再说说刘明启,这位太子殿下,在京城里可是老实得很,一不结交党羽,二不花天酒地,没什么事基本就窝在东宫里。就连我这个整天都待在皇宫里的人,和他基本上也没太多的交集!倒是晋王,讨厌得很,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 说着,他又朝陈静初一笑,“师妹,你放心,他没什么不良行径!” 陈静初又突然破颜一笑。 “师妹,还有一件事,我也一并告诉你!”白云飞说着,又向陈静初露出一副神秘的笑容,“难道你就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太子身在江宁府的吗?” 陈静初不禁一惊!她原本以为,白云飞是来江宁府看望她,才恰巧发现顾小北就在这里。现在再回想起来,白云飞直奔江宁府,好像就是早就知道顾小北在这里!说什么来看她,全部都是幌子! “师兄,你原来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吗?”陈静初似乎有些生气。 “欸……师妹!我可真是来看你的!”白云飞急忙掩饰起来,“我知道他在这里,和我来看你,并不冲突!” 陈静初抿了抿嘴,也懒得再和他斗嘴。 白云飞又笑了笑,“师妹,说正事啊!刘明煜之所以知道太子在这里,是因为他的探子一路都跟着太子。而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皇帝手下有一个组织,名叫‘夜枭’。” 陈静初听到这里,终于端正起了神色。 “‘夜枭’是皇帝一手筹措起的情报机构,其成员暗藏于大靖的各个角落,像一只夜枭一样,为皇帝监视着大靖的风吹草动。夜枭的成员,从小就被皇帝在暗中秘密培养。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往上追溯几辈,无不是家世显赫。只是世事不由人,万事万物都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皇帝选取这些家道中落的人,正是利用了他们复兴祖辈基业的幻想。一面暗中培养他们,一面又把持着他们的家眷。所以,这些人对皇帝特别忠心。只是,我有时候觉得,他们真的是一些可怜人,被皇帝无情地利用着。所以我才说,皇帝的心眼,其实坏得很!” “夜枭不断为皇帝输送着各式各样的情报。哪天皇帝不高兴了,或者看哪个官员不顺眼了,就会凭空拿出一些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来惩治那些官员。搞得他好像真的长了一只天眼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慢慢的,在群臣中就形成了一种恐惧,不敢轻易地越过那道红线。这也算是皇帝治理国家的一个独到之处!” “另一方面,群臣也一直都在猜测,皇帝应该是有着某种情报能力,但却没人知道夜枭的存在。当然也有人当面问过皇帝,皇帝却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矢口否认。” “事实上,不管他怎么掩饰,夜枭基本上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有摆到明面上罢了。” “而我这个白衣令,也是他早就计划好,让我接管夜枭而准备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他让我先帮他管着一群人,就是夜枭!” “师妹,你应该认识飘香院苏浅浅的侍女,她就是夜枭的一员。” 陈静初听到这里,不禁又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自己的熟人中竟然就有这个神秘的“夜枭”成员! 白云飞仍是自说自话,“你大婚当日,也是她来通知我,我才及时赶到飘香院阻止了谢青云。但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找来了!” 白云飞说罢,怅然一叹,陈静初又紧接着问道:“师兄,这些年你从大江南北寄来的书信,也是通过夜枭的情报网来传递的?” 白云飞又莞尔一笑,“师妹果然聪明!不过你知道的,这些话是不能随便跟旁人说的!” “嗯!”陈静初点了点头。她知道,白云飞是真的信任她,才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她。她又怎么会辜负白云飞的信任,让他的处境难堪。 同时,陈静初还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却没有开口,而是问了一句,“师兄,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白云飞又枕着双手,样子很是悠然,“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那天我的确很生气,他走就走了,又偏偏要来说那些话刺激你。但是后来想想,他也有他的难处。所以我就想着,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关于皇帝,关于项天南,关于太子,我希望你在怨恨他之后,也能换个角度想一想,体谅一下他的处境。” 白云飞又转向陈静初,语气突然沧桑了许多,“然后,我想再跟你说一句,师妹,忘了他!” 白云飞最后的话令陈静初有些意外。她本来觉得,白云飞和她说这些,是想让她体谅顾小北,然后再鼓励她去京城找顾小北。毕竟她已经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打算,也需要有人来支持她。 白云飞还特意告诉她,顾小北以前没有什么不良行径。这更让陈静初觉得,白云飞会支持她的。 但没有想到,白云飞最后却是劝她放弃的。 沉默了良久,陈静初才淡淡开口,“师兄,你才是,忘了她!” 第174章 执着 陈静初的话,让白云飞差点从窗台上跌下来,“师妹,正说你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陈静初却仍是紧绷着脸,“师兄,五年前你离开师门,其实我和师父都知道,你是想去找她。但当我知道你一直待在京城的时候,我原以为你已经忘了她了!” 白云飞撇着嘴,扭过头去。 “其实你能够留在皇帝身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夜枭!因为你可以利用夜枭的情报网来找李红鱼!”这就是陈静初刚才想到的事。 白云飞背对着她,未置可否。 陈静初却有些着急,又转到窗台的另一边,转到白云飞的侧面,“师兄,忘了她!她骗了你!她不值得你这样对她牵肠挂肚!” “师妹,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白云飞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陈静初见状,也心知劝白云飞不下,只得慢慢平息了怒火。当初李红鱼抛弃白云飞之后,陈静初和玉清真人已经劝了白云飞很多次。既然他到如今还是不能放下,那也不是陈静初一两句就能劝动的。 况且,她自己还有一摊子事剪不断理还乱,又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劝白云飞? 陈静初叹了一口气,又趴在窗台上,神情慵懒。 白云飞见状,也正过身来靠着窗台,同样久久无言。 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迅速消融,融化的雪水从房檐上滴答滴答地跌落下来,跌落在陈静初的心里,也同样跌落在白云飞的心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云飞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段红绸。那是如鲜血如烈日一般的红艳,红得摄人心魄,红得人魂牵梦绕、肝肠寸断。红绸的一角,绣着一株栩栩如生的并蒂莲,看起来是那样鲜活。 白云飞盯着红绸,神色黯然,“师妹,你说师父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害得我们兄妹情缘都如此浅薄?” 陈静初趴在那里,瞥了一眼李红鱼留下的红绸,仍是不动声色,“师兄,你信不信我一纸书信传回洞庭,师父就能跑过来打死你!” 白云飞一听,一下子从窗台上蹦了下来,干咽着唾沫甚至有些恐慌,“师妹,不带你这样打小报告的啊!” 陈静初挺起身来,却并无半分开玩笑的姿态,“我是说你还在找李红鱼这件事。” 白云飞听罢,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师父和师妹都不希望他再对李红鱼继续执着下去。他们都认为,李红鱼骗了他。但在白云飞看来,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认为,他也觉得,他是懂李红鱼的。李红鱼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他一定要找到李红鱼,问清楚当年的真相,问清楚她的难言之隐。 白云飞别无所求,只愿与她长相厮守。 “师妹,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该走了。我还是那句话,忘了他,你们不可能的!”白云飞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陈静初望着白云飞的背影,心里也暗暗念道:师兄,你才是,忘了她!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地守着一个不可能!李红鱼她不配! 或许,每一个心存执念的人都有这样的幻觉。自己等待的那个人也一定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等待着自己。有的时候,这种执念即便经历过欺骗,伤害,漠视以及漫长的永无休止的等待,仍不会消散分毫。 当局者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只有旁观者才明白,这种等待根本就毫无意义。 白云飞深知相思之苦,于是便不想让陈静初再走上自己的路。即便如此,他自己却一直被名为“爱情”的谎言欺骗着,始终未能从相思的牢笼中解脱,并且甘之若饴,奋不顾身。 这是一种残酷的美,残酷得肝肠寸断,美得如痴如醉。 陈静初又何尝不是戴上了这样的枷锁? 他们都深信自己的坚持没有错,但同时又不愿让对方深陷这样的牢笼之中。 白云飞才刚刚走出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琢磨了一瞬之后,又转过身来向陈静初说道:“对了,师妹,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晋王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着急杀太子吗?” 陈静初闻言,不禁一疑。 白云飞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太子远离京城,护卫薄弱,更是因为前线要打胜仗了!” 陈静初认真地听着。 “大靖为争夺西凉十二州,在北疆和大宇展开长达三年的拉锯战。从现在的形势看来,我大靖已经渐渐处于上风,取得了战场上的有利地位。相信最多不过一年,这场战争就会结束。到时候,项天南就会回来了。” 陈静初听到这里,不禁心头一惊!项天南,也就是顾小北的舅舅,是他最强大的支撑,同时也是随时会害了他的刽子手。项天南的回归,恐怕意味着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数。 “夺取西凉十二州后,项天南的气焰一定较之前更盛。到时候,恐怕就没有晋王的容身之处了!” 白云飞说完,陈静初又默默思忖了半晌,前前后后的关系,她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白云飞见状,也不再逗留,“师妹,我走了。有时间我会来江宁看你的!” 说罢,便再次转身而去。 陈静初望着白云飞背影,又恍然间觉得——他说的这么清楚干嘛?不还是…… 想到这里,陈静初不禁一笑,欢快地向白云飞招招手道:“师兄,谢谢你!我会去京城看你的!” 白云飞闻言,一个脚步差点没有走稳,肩头狠狠地沉了一下。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望着满面春光的陈静初,也呲起牙来,笑了笑。 他知道,就像陈静初劝不住他一样,他同样劝不住陈静初。如果陈静初真的怕了,退缩了,放弃了,那反而不是他师妹了!与其苦口婆心地劝她,还不如尽力帮她。 不过,他倒是真心不希望陈静初去趟这趟浑水。 陈静初笑着,如这新雪初霁。 “师妹,走了!”白云飞摆摆手,终于离开了江宁府。 第175章 因为他该打 白云飞单骑独行,虽是比顾小北一行人晚出发了几日,却比他们还要抢先回到京城。 当顾小北、谢青云和刘明煜三人来到养心殿面圣的时候,白云飞就已经站在了皇帝的身侧。 顾小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回到京城,所以一路上难免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行程。但即便如此,一行人拖拖拉拉走了十几日,还是到了京城。 如今,顾小北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加之要面见皇帝,未免不恭,便摘掉了满头的绷带。此时的他脸上虽然仍有些红肿,但基本已经能够显示出面部的轮廓。 养心殿内,光线异常昏暗。锦绣帘子把几扇大窗遮挡得严严实实,使得日光根本无法渗透进来。偌大的宫殿,只有皇帝和顾小北三人身边点着几支蜡烛,仅仅能够让他们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与黑暗如影随形的,是一股难耐的压抑。 这或许也算是皇帝独特的癖好。 高高的玉陛之上,皇帝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正在书写几个大字。顾小北三人一礼拜下之后,皇帝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般,对他们不理不睬,仍然在宣纸上运走着一股遒劲。 顾小北谢青云和刘明煜三人只得一直拱着手,时不时地还交换了几眼目光。除此之外,再不敢有大的动作。 玉陛上,白云飞抱剑而立,面无表情,同样没有动作。 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大太监赵甫哈着腰,恭谨地侍立在皇帝的另一侧,同样默不作声。 大殿内一时间十分安静,唯一动作的,只有皇帝手下的铁画银钩。 少顷,皇帝终于挥墨完毕,便长舒了一口气,挺起身来。 赵甫见皇帝抬起的右手,便急忙上前,将狼毫玉笔从皇帝的手上取下,放在笔架上,同时又为皇帝递上巾帕擦拭双手。 皇帝端详着自己刚刚写就的几个大字,神情似乎颇为自得。 白云飞趁机瞥了一眼,只见宣纸上已落下了行草写就的几个大字——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一句话虽是“藏”意,但皇帝的笔法苍劲有力,笔酣墨饱,短短十个字,俨然竟有破纸而出的气势,就像一只潜伏在深渊中的苍龙在肆意咆哮。 而在这个时候,顾小北也才稍稍瞥见,这个时代需要被自己称为父皇的人,也就是历史上的靖明帝,到底是什么样貌? 皇帝的身材并不臃肿,看起来十分健硕。肤色深重,偏于暗黄,鼻子下挂着两撇小胡子,神情动作之间,看得出他已是饱经沧桑。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慑感。 顾小北只是瞥了一眼,便急忙栽下头来,不敢再视,唯恐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一边拿巾帕擦拭着双手,仍是直直地盯着刚刚写就的几个大字,似乎是在揣摩哪里还有可再精进之处。 同时,他已经冷冷出声,“脸是怎么回事?” 顾小北此前已经向谢青云特意交代过,陈文远在江宁做的事,白云飞打他的事,都不能告诉皇帝。但谢青云此时见皇帝发问,仍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白云飞一状?毕竟白玉飞打的可是太子,皇帝再怎么宠信他,也不能任由他这样肆意妄为! 刘明煜在一旁瞥着他们,大有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就在谢青云还在犹豫的时候,顾小北已经抢先开口,“回父皇……” 这是他自己不小心磕的,顾小北本想这样说的,谁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白云飞一声打断,“我打的!” 刘明煜和谢青云同时一惊,齐齐地盯向了白云飞。这么虎的吗?敢当面承认打了太子? 顾小北也撇了撇嘴,直觉得没意思。他本来还想替白云飞瞒下来,谁知道白云飞竟然自己承认了!弄的好像是他瞎操心了! “你打的?你为什么打他?”皇帝一边把巾帕递给赵甫,一边有些惊疑地向白云飞问道。 “因为他该打!”白云飞神色冷峻,落地有声。 刘明煜和谢青云一听,更是惊讶!敢当着皇帝的面承认打了太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他该打?你咋不上天呢?真以为皇宫是你家开的? 顾小北也有些怔怔地望着白云飞,不明所以——这不是找事吗? 皇帝望望满脸困惑的顾小北,又看看身边紧绷着脸的白云飞,最后竟指着顾小北说道:“听见没有?你该打!去,自己去尚刑司领三十个板子!” 这一句话出口,白云飞终于动容,有些意外地瞥了皇帝一眼。 刘明煜起初一愣,随即便又偷笑了一声。 顾小北仍是怔怔的,眨巴着眼,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打了我?他说我该打!我就得去领板子?我不是太子吗?太子都混成这样了?就不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平民百姓犯了罪,还能伸冤呢! “陛下!”谢青云已经激动起来,要为顾小北求情。谁知道皇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把他瞪得没了半分脾气。 太子不得宠,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倘若再惹恼了陛下,恐怕就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了……能够挨几个板子了事,也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顾小北望着偃旗息鼓的谢青云,又是一阵纠结——这……这就不说了?您老不是挺厉害挺能说的吗?怎么到了皇帝这儿就焉了呢? 谢青云低垂着头,不敢再看顾小北,心里很是羞愧。 而皇帝见顾小北一直盯着谢青云,似乎仍是希望谢青云能够替他说话,便开口问道:“怎么,你不服?” 顾小北闻声,急忙高高地拱起手来,“儿臣……儿臣……” 支支吾吾了半晌,顾小北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尼玛!谢青云都不敢说了,我还说什么?搞不好三十个大板不够,还要再来三十个!刘明启这是什么破太子啊!这哪里是皇宫,这是地狱!难道以后一言不合就要挨板子?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算了! 挣扎了半晌,顾小北终于一礼拜下,“儿臣,服!” 刘明煜嘴角上扬,笑容更盛。 皇帝瞥了他一眼,却未做理会,又向顾小北说道:“服就好。去,挨完板子如果还能走,再来养心殿见朕!” 顾小北闻言,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小心地问出口,“那要是不能走呢?” 他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个皇帝了。他想好了,以后就躲在东宫里,哪也不去!天塌了都不离开东宫!窝在家里,兴许还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谁知道皇帝一听,却一下子来了怒火,“那就给朕爬来!” “哦。”顾小北很自然地应了一声,毫无脾气。 一旁的谢青云早已捏了一把冷汗。 第176章 污名 顾小北离开养心殿去尚刑司受刑之后,皇帝便在龙椅上坐了下来。赵甫吩咐着一帮小太监,迅速给皇帝整理着龙案,挪去写字用的宣纸。 皇帝望着玉陛下的二人,淡淡开口,“这次去江宁寻找太子,可遇到了什么麻烦?” 顾小北已经向谢青云交代过,绝不能把陈文远的事说出来。谢青云虽不至于对顾小北言听计从,但也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陛下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太子,要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出来,陛下指不定还会如何责难太子殿下? 谢青云本来已经作了如是的打算,但这个时候,他又偷偷瞄了白云飞一眼。 白云飞毕竟是陛下的亲信,他会不会把江宁的事禀告给陛下?如果他已经告知陛下,我又说出另一种情况,那陛下岂不是要更加愤怒? 谢青云犹豫着,一时间并没有作答。 白云飞与他目光交汇了一瞬,始终是板着一张脸,不动声色,未予提示。 毕竟,有夜枭存在,江宁发生了什么,皇帝早就知道了。 谢青云犹豫,刘明煜却是不能犹豫。江宁发生的事,可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当初他在江宁府说的那番鬼话,什么他也是刚刚找到太子,正准备去告诉谢青云。这番话骗得了谢青云,可骗不了父皇!再说,可能连谢青云也没骗过! 他和陈文远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陈文远有事,他就有事! 刘明煜迅速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回父皇,我们在江宁寻找皇兄的过程中,并未遇到什么麻烦!” “哦?没有遇到麻烦?那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皇帝不动声色,似乎只是半信半疑。 谢青云扭过脑袋瞥着刘明煜,反而一副置身事外之态——既然他已经开口作答了,那这件事的解释就全部交给他了。 刘明煜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在他心里早就想好了说辞。不过开口之前,他还是扫过谢青云一眼,见他并没有出口解释的打算,才开口说道:“父皇,我和谢老大人抵达江宁后,便迅速在城中展开搜索。父皇您也知道,江宁乃是一座大城,即便我们带了足够的人手,但要找一个人,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刘明煜说到这里,故意停了停。谢青云觉得他说的倒也在理,便微微点了点头,同时作出一副艰辛的样子。 皇帝盯着他们,依然神色如常。 “我们就这样找了好多天,一直都没有找到皇兄。”刘明煜继续说道:“最后,父皇您知道谢老大人是在哪里发现皇兄的线索吗?” 谢青云听到这里,不禁一怔,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刘明煜。 “在哪里?”养心殿内,皇帝声如洪钟。 在谢青云惊骇的目光,刘明煜的话果断落地,“飘香院!” “晋王,你……”谢青云气得一瞬间脸都发青了,伸手直指刘明煜。 刘明煜却是一副自得的模样,在父皇面前,谢青云又岂敢放肆? 皇帝目光飘转在二人之间,仍是装糊涂地问道:“飘香院?飘香院是什么地方?” “回父皇,飘香院乃是一间青楼。”刘明煜拱手应道。 谢青云已是气得发抖。 皇帝却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你是说太子这么长时间都不回京,是因为留恋青楼?” 刘明煜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他本来只是想说在青楼发现了太子的线索,稍微往太子身上泼点脏水也就行了,谁知道父皇竟然直接推断出太子不回京是因为留恋青楼! 圣心难测,实在是圣心难测!万一父皇更希望搞臭这个蠢太子呢? 想到这里,刘明煜便直接拱手回道:“是,父皇!” 皇帝又点了点头,“那看来他这个板子罚得还是轻了!” 刘明煜见状,心里愈发得意。 谢青云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殿下冤枉啊!殿下不是……” 他才刚刚说到这里,就被刘明煜一声打断,“谢老大人,您敢说您不是在飘香院里找到皇兄的线索吗?” “这……”谢青云一时间完全语塞了。事发突然,他确实没有想过该如何应对?此时此刻,他也无比后悔让刘明煜来解释这件事,刘明煜能安什么好心! 殿下啊,难道您真的要背上这个污名了吗? 皇帝紧绷着脸,垂下眼帘睨着谢青云,只等他的说辞。 谢青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若是矢口否认这件事,和晋王各执一词的情况下,陛下肯定会下旨彻查此事。到时候,陈文远的事势必败露,那样就违背了殿下的意思。而陈文远一旦获罪,殿下或许就会因为此事顶撞陛下,到时候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他可是记得清楚,顾小北是怎么信誓旦旦地威胁他的!他也是不想太子和陛下之间闹得难堪,才答应顾小北隐瞒陈文远的事。 那么,真的要让殿下背负这个污名吗?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刘明煜看着谢青云这副挣扎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 皇帝的身边,白云飞始终淡然处之。直到现在,他见局面有些僵持不下,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闹剧!真是闹剧!有那么好玩吗? 在心里一阵吐槽之后,白云飞便上前一步,向皇帝拱手说道:“陛下,飘香院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太子殿下只是误接绣球,才被人强拉进了飘香院。” “而且据我所知,太子殿下进入飘香院不过才一个时辰,就发生了一点意外,随后就离开了飘香院。”说到这里,白云飞又瞥了刘明煜一眼,以示警告。 顾小北在飘香院发生了什么意外,刘明煜是再清楚不过了。白云飞没有直接挑明,就是给了他一个面子。大家各退一步,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刘明煜虽是不忿,但也只能咬咬牙,把气咽回肚子里。 谢青云更是意外,没想到白云飞竟然开口帮了太子,事情峰回路转,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就看陛下是否认同了? “是这样吗?”皇帝又冷冷地问道。 刘明煜虽是憋着一口怒气,但却不能再与白云飞争执下去。但是,他刚才已经顺着皇帝的意思说太子留恋青楼,此刻又怎能轻易改口?于是,他只能拱手回道:“父皇,儿臣只负责找到皇兄。至于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毕竟关乎皇家颜面,儿臣也不好细查。白衣令所说,或许更符合实情!” 说完,他又狠狠地睨了白云飞一眼。让他在父皇面前说出前后两番话,就足够给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单单这件事,就足够刘明煜怨恨白云飞了。他们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白云飞倒是昂首挺胸,半点都不露惧色。 谢青云仍是呆呆地望着皇帝,只等皇帝的最终定论。 “这样啊!”皇帝轻轻一叹,谢青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行了,没什么事你们就下去!” 皇帝一声令下,刘明煜和谢青云便齐齐地唱喏,退出了养心殿。 “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第177章 朕是皇帝 二人退去之后,皇帝又瞪了赵甫赵公公一眼,赵甫心明眼亮,便哈着腰退了出去,同时带走了所有的小太监。 养心殿内,只剩下皇帝和白云飞。 皇帝仍是板着一张脸,正襟危坐,“云飞,你非但没有杀他,而且还出手保了他,甚至还帮着陈文远要把他留在江宁,朕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白云飞抱剑而立,在皇帝面前丝毫不露谦卑之色,“没有为什么!你现在需要我杀他的话,我立刻就去给你杀了他!” 皇帝闻言,神色瞬间就收不住了,一条嘴巴向两边撇得老长,样子很是无奈——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 白云飞睨了他一眼,竟直接转到皇帝面前,一把剑咣地一声拍在龙案上,反倒把皇帝吓了一跳。 而白云飞也是一副质问的口吻,“陛下,那是我师妹啊!我敢动他吗?我师妹还不吃了我啊?这件事陛下敢说你不知道吗?” 皇帝听罢,反而耐心地解释起来,“云飞啊,你不要生气!朕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你会有些为难。所以朕才只是让你到江宁去看看,能动手就动手,不能动手就算了……” 皇帝目光飘忽着,似乎仍有所掩饰。 白云飞见他仍是含糊其辞,不肯说出真意,便又恨恨地说道:“陛下这儿子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宰了他!反正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完,白云飞就提起剑准备离开。 皇帝却急忙起身拽住了他,“要!要!朕还要!云飞,你不要冲动嘛!” 这时的皇帝,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威严的样子。 白云飞很不耐烦地把衣袖从皇帝手里扯了过来,气呼呼的样子,但却不再向前。 皇帝见状,也才安静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所以,陛下派我到江宁去,其实就是为了保他?”白云飞偷偷地瞄了皇帝几眼,观察着他的神色。 皇帝叹了一口气之后,却又坐回龙椅上,重新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样子,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白云飞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皇帝的目的,只差从他嘴里得到一句证实,不想皇帝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意外之余,白云飞同样站在昏暗的养心殿中,许久许久。 “云飞啊!”皇帝终于发声,“朕首先是大靖的皇帝,是这万千黎民的倚仗,然后朕才是他们的父亲。朕的身后,朕要背负的,是整个大靖的国运。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白云飞听罢,再次感到意外,仍然久久无言。 同时,他对皇帝似乎又产生了新的认识。 …… 在一片哀嚎声中,顾小北终于在尚刑司受完了三十大板,然后由魏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向养心殿走来。 一路上,顾小北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苦着脸琢磨着:我印象里刘明启应该是因为陈婉玉而屡次冲撞靖明帝,然后父子之间才渐渐背离。在那之前父子关系应该不至于这么差?怎么靖明帝一见面就要打我? 这刘明启也真是心大!都这副处境了,那么多人想要杀他,竟然还有心思跑到江宁游玩! 不过,他要是不去江宁,我也没机会遇到静静了。说起静静,静静,我想你了!宝宝好苦啊!想亲亲,想抱抱,想举高高…… 仰天哭诉一番后,顾小北才收敛情绪,向魏青问道:“狗蛋,我以前经常挨板子吗?” 他必须要好好确认一下自己的处境。 “殿下,您以前还是很少惹陛下生气的!” “哦……”顾小北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只要不惹皇帝生气,还是不会三天两头就挨板子的。知道了。 这个时候,魏青又开口问道:“殿下,以前的事您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他哪里可能想起来!他根本就不是刘明启!他也没有失忆啊! 但是这些,却不能让魏青知道。再说了,穿越什么的,也解释不清楚啊!说出来指不定就被他们送进精神病院了! 哦,这个时代还没有精神病院。 不管怎么说,说出来肯定会被当成不正常,指不定就会有什么麻烦! 不过,好在顾小北还有他的历史知识,不至于完全懵圈。 于是,顾小北只能掩饰道:“想起来了一些,不过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以后碰到什么人什么事,你多提醒提醒我就行了!” “是,殿下。”魏青急忙点了点头。 到了养心殿门口,顾小北就松开了魏青,“行了,我自己进去!” 门口的守卫同时向顾小北拱了拱手,他便一个人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仍然一片昏暗。顾小北举目望去,玉陛之上却已没了皇帝的身影。正当他犹豫无措的时候,一个阴暗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传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这儿呢!” 一个激灵之后,顾小北循声望去,只见偏殿中悬挂着一道珠帘,帘后亮着微弱的烛光,一道人影隐约可见,应该就是皇帝。 顾小北蹒跚着走到偏殿,走到珠帘前,小心地拱了拱手道:“儿臣拜见父皇。” 透过珠帘,隐约可见皇帝似乎是在摆弄着棋盘,声音仍是冰冷,“过来坐!” 顾小北闻言,犹豫了一瞬,才敢抬起脚步,迈过了珠帘。然而,皇帝的对面虽然空着一个座位,顾小北却仍是站在那里,小心谨慎,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皇帝刚才写好的那幅字已经裱了起来,就挂在顾小北对面的墙上。顾小北偶尔抬起眼皮瞥见“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几个大字,心里也是一阵震颤。这几个字,当真写得锋芒毕露。 黑子白子,都在皇帝手中。他一只手执着黑子,另一只手落着白子,双手互搏,玩得倒是津津有味。 或许是因为沉浸在棋局中,稍微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顾小北仍然站在那里,便抬起头来略显疑惑道:“怎么不坐啊?” 顾小北揉着屁股,样子颇为扭捏。说实话,面对一国之君,他还真是有些怯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皇,虽然也不算是。 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才算明白了——屁股疼,坐不得。 “那就躺着!”皇帝丢下一句话,便又认真地端详着棋盘。 顾小北听罢,其实也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办?按理说,他现在惹皇帝生气了,似乎就应该好好站着,好好反省。怎么能有坐着躺着的待遇呢? 但是,顾小北本身就不是一个磨叽的人,身为现代人,也没有那么多礼法教条的束缚。皇帝既然都让他躺了,他也就不客气了。挨打了,站着难受! 只见顾小北吃力地挪动着脚步,艰难地在皇帝对面躺了下来。 皇帝仍是黑子白字交替落下,对于顾小北的举动似乎并没有看在眼里。 顾小北躺了一会儿,棋局似乎稍微松弛了些。皇帝这才一边落子沉思,一边缓缓问道:“这顿板子挨得亏吗?” 第178章 离我远点 顾小北闻声,慢慢抬起头,斜斜地望向皇帝。犹豫了一会儿,顾小北才试探性地答道:“亏……” “亏?”皇帝的神情骤然一冷,直直地瞪了顾小北一眼,吓得顾小北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不亏不亏!” 皇帝收回目光,又落在了棋盘上,“不亏,那就是该打了!那你说说,你是为什么该打?” 顾小北听罢,又干咽了一口唾沫——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亏你又不让说,不亏你又让我说理由!我亏着呢!哪里知道什么理由! 不过,不管怎么抱怨,顾小北还是得找出一套理由。毕竟伴君如伴虎啊!他可不想惹皇帝不高兴,再挨一顿板子!他得为他的屁股好好考虑啊! “儿臣,儿臣……”顾小北艰难出声,“因为儿臣过于贪玩,一直逗留在江宁……迟迟没有回京,有辱一国储君的身份!” 顾小北说完,便急忙喘了一口气,着实轻松了不少——真是,好不容易编出一个理由,可累死我了! 而皇帝听罢,又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倒是未置可否。 棋盘上的博弈仍在继续,“听说你失忆了?现在好了没有?” 顾小北闻言,微微有些吃惊,急忙回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想起来了一些,不过还没有完全想起。总体上来说,不碍事的!” 皇帝落下一子,手里的动作却突然停止,身体僵硬在那里,直直地盯着顾小北,半晌都没有挪动一寸。 顾小北见此情景,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胆颤。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到底错在哪了?古人诚不欺我,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皇帝其实是有些纠结的。 片刻之后,皇帝才叹息一声,“回头让太医好好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是……是,父皇。”顾小北趴在那里,小心地点了点头,实在不敢再多说话,说多错多啊! 这个时候,皇帝又板起脸问道:“启儿,这里没有旁人。你实话告诉朕,你心里可曾恨过朕吗?” 尼玛!这是赤裸裸的送命题啊!我哪里敢恨您啊!我怕您还来不及呢! 不管心里怎么吐槽,表面上顾小北仍是一副谦卑的模样,小心谨慎地答道:“父皇说的哪里话,儿臣怎敢怨恨父皇!” 皇帝却仍是紧追不舍,“是不敢?还是没有?” 您别问了好吗?不敢!不敢!是不敢!我哪敢啊! “没有!是没有!”顾小北甚至已经打起了哆嗦。问这种话,是准备干嘛啊?这哪跟哪?我没整明白啊!咱俩今天才刚见面,我为什么要恨你啊?因为这顿板子吗? 皇帝看顾小北这副样子,又挺起身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启儿,我知道你没说实话。其实就算你对父皇心存怨恨,也怪不得你。” 顾小北听罢,却慢慢扭过头来,慢慢抬起,尽量面对着皇帝,“父皇,其实我没明白,我为什么要恨您?” “嘿嘿……嘿嘿……”顾小北说完,又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皇帝见状,却是眉头一皱,“启儿,朕把你丢在江宁这么长时间都不管不顾,那么多人想要杀你朕也没有管过,甚至还害你失了忆,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怨恨过朕吗?” 顾小北听罢,才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事啊!我哪里会恨你!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不去找我呢!你去找我我才恨你呢!要不然您再把我给丢回去?我再谢谢您? 好,这是不可能的! 顾小北又嘿嘿地笑了起来,“父皇,您多虑了!儿臣在江宁过的很好。是儿臣贪玩,害父皇担心了才是。” 皇帝听罢,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目惊疑地瞪着顾小北——这孩子是怎么了?真有那么大度?明明时时刻刻都面临着生命危险,竟然还过得很好?还害我担心了? 皇帝觉得,他好像一瞬间不认识太子了。难道在江宁经历的苦难,真的让他成长了这么多? 苦难?得了您!来到这儿才是苦难的开始! 顾小北傻笑着,皇帝疑惑着。 许久之后,皇帝才伸手指向棋盘说道:“要不要来一局?” 下棋?他哪会啊?但他不知道刘明启会不会啊?刘明启应该是会的!那他不能暴露啊!不能惹皇帝不高兴啊! 还好,他有借口。 顾小北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样子很是为难,“父皇……我这……” 皇帝一看,也就明白了,挺起身来缓口气道:“行了,那你就下去好好休息!” 顾小北听罢,终于如释重负,吃力地从座位上爬了起来,站稳后向皇帝拱拱手道:“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说罢,便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然而他才刚刚走过珠帘,就又听到皇帝深沉的声音传来,“去看看你母后!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应该也挺想你的。” 顾小北略微一疑,随后便又转过身来拱了拱手道:“是,父皇。” 望着顾小北离开的背影,皇帝的目光却愈加冷冽。突然,他一把扯下了墙上那幅刚刚写就的字画,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养心殿,顾小北不禁又心生抱怨,怎么这么麻烦?还得去见皇后?话说皇帝好像也不是特别讨厌我?只要以后不惹他生气,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走在皇宫里高高的围墙下,顾小北和魏青的身影是那么得渺小。当他们路过丹凤门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怀抱一把长剑斜靠在高高的围墙上。 顾小北抬头瞥了他一眼,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小北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一直向前走着,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来人。 白云飞见状,却是有些意外——本大侠用这么帅的姿势等你半天了,你就这态度?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快步跟了上去,“怎么?还生气呢?” 顾小北看都没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生你什么气啊?” 白云飞却是有点恼了,指着顾小北说道:“喂,你够了啊!别以为你现在是太子,就能给我脸色看!你害我师妹伤心,我打你一顿,不过分?” 顾小北听罢,却停下脚步,又揉了揉屁股。 白云飞瞥了一眼,倒是有些抱歉,但仍是推脱道:“屁股可不关我的事!是你爹打的!” “白云飞,你到底想干嘛啊?”顾小北又紧皱着眉头问道。 白云飞听罢,突然破颜一笑,“刘明启,之前在江宁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你就由本大侠罩着了!”说罢,又调皮地向顾小北抛了一个眼神。 “切!”谁知道顾小北却是明显地一声不屑,随后便转身而去,“白云飞,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以后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欸——”白云飞颇为诧异,伸出手来指着顾小北——臭小子,你还挺拽?不就是打你一顿吗?至于跟老子绝交吗?这么记仇?你还有理了怎么着?信不信我告诉师妹再给你来个家法伺候?没有我京城里你玩得转吗?要不是为了师妹我才懒得管你呢! 暗暗抱怨了一会儿,白云飞见顾小北已经走远,便又嚷嚷了一声,“喂!” 然而,顾小北仍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向皇后的华清宫走去。 第179章 华清宫 去往华清宫的路上,顾小北一直在想,皇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据说自从项天南得势之后,皇后也颇受冷落,那估计整天都是长吁短叹!算了,怎么说也是这个时代自己的亲娘,待会见到她了,就好好安慰安慰她!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该吃吃该喝喝,嘛事别往心里搁!洗着澡看着表,舒服一秒是一秒! 皇帝不理咱有什么啊!没了他活不成了还是怎么滴!地球都是围着他转的啊?没事,您不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顾小北在心里琢磨着这番话,同时也觉得,有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同病相怜的母后,好歹也算是一个慰藉! 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应该理所当然。但是,当魏青扶着他走到华清宫门口的时候,顾小北却完全傻眼了! 门,他们还没进去。但这里,可一点都不冷落!宫娥们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个个手里都端着玉盘珍馐,山肴海错。华清宫内,不断传来各种乐舞之声,琴瑟琵琶,八音迭奏。 顾小北不禁有些愣愣的——这里面干嘛呢?开宴会呢? “狗蛋,这……这……”顾小北指了指宫门内,向魏青问道。 魏青闻言,咽了几口唾沫,未敢答话。不过,他显然已经知道这个状况。 顾小北却是等不得了,忍着伤痛快步向华清宫内走去。等到了宫殿内,顾小北算是明白了——行,这里真是在开宴会! 大殿的正中央,一群青春靓丽的舞女长袖飘飘,摇摆着优雅的舞姿。左右两旁各种乐师层层排开,八音迭奏,使整个大殿内都充斥着金石之声。 两旁席位上坐着的,却是清一色的女子。有的看起来只比顾小北稍大一些,有的却有四五十的年纪,但一个个皆是珠光宝气,浓妆艳抹。一群人传杯换盏,觥筹交错,场面甚是奢靡,好像半点都不把顾小北的到来看在眼里。 魏青待在殿门口,咽了几口唾沫,没敢进去。 顾小北却是顾不得了,大步上前,艰难地从舞女中间穿过,誓要见到坐在主位上的人。舞女们舞姿翩翩,玲珑长袖似乎是故意的一般,不断从顾小北的面颊上拂过。顾小北只能不断挡过,心里却很是毛躁。 当顾小北终于穿过舞女站在大殿前端的时候,才终于看清主位上坐着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项皇后。 项皇后二十岁那年生下太子刘明启,此时虽然早已年逾不惑,但常年养在深宫里的女人,神态仪容却看不出多少衰老的痕迹。眉眼依然如画,两唇仍是娇艳,只是再没有欣赏的人。 只是,这副趴在桌子上喝得烂醉,又沉迷声色的样子,实在又有失庄重。 顾小北即便已经站在这里许久,她仍然没有看到。 还是旁边的一位女子眼尖,率先看到了顾小北,摇着酒壶走了过来,“太子殿下,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回来了?” 女子凑到顾小北身边,把酒壶在他面前晃了晃,“太子殿下,喝酒,来喝酒啊!” 话刚刚说完,她就打了一个嗝,满口酒气溢出,差点没把顾小北熏晕过去。 不过,这位女子倒是晕了,直接躺在地上,仍是举着酒壶,“喝酒,喝酒!” “哎呀!”顾小北嫌弃了一声,便从她身边绕过,站到了她的前面。 这个时候,项皇后才终于注意到顾小北,懒懒地挺起身来,“原来是启儿啊!在外面玩够了?知道回来了?” 这一刻,顾小北才知道,他之前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这女人哪里有半点哀怨的样子!明明就很知道享受生活嘛!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失踪了好几个月,这做母亲的未免也太心大了!不担心不说,还在这里搞宴会? 然而,顾小北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几句,并不会去指责她什么。毕竟他和项皇后也不是很熟,他到京城来,也是打算混日子的,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于是,顾小北便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儿臣今日才刚刚回到京城,听父皇说母后挂念儿臣,便急忙来给母后请安。” 他这样说,始终还是希望能从项皇后这里获得一些关心。毕竟,在这宫城之中,他能够想到的,可能会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也只有这个母后了! “嗯——” 出乎顾小北意料的是,项皇后只是长长地应了一声,便又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酒。 顾小北见状,眼皮直跳,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个时候,又有一名女子凑了过来,拽着顾小北道:“太子殿下,别干站着,过来喝酒啊!” 顾小北见对方的举止实在是有些轻挑,不禁有些紧张,急忙把手臂缩了回来,“你……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女子嫣然一笑道:“我们啊,都是被陛下冷落的嫔妃,整日里清闲得很。本来呢,我们都应该在自己的宫院里顾影自怜,幸得皇后娘娘开导,我们才幡然醒悟!陛下冷落咱们有什么啊?没了他咱们难道还不活了吗?全天下又不是都围着他转的!咱们就应该吃吃喝喝,舒舒服服的,不比看别人脸色强嘛!” 顾小北听罢,不由得一阵苦笑——得,自己准备劝她的话,她都自己想通了!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 顾小北晃了晃脑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这个时候,皇后似乎是注意到了顾小北脸上的红肿,又懒懒开口,“启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顾小北一听,顿时生出了几分喜意,这才像个母亲该问的话嘛!不过,他也不想让项皇后太过担心,便拱手回道:“回母后,这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摔的!” 然而,顾小北开口的同时,一阵鼓乐声又同时响起,似乎是盖过了他的声音。 顾小北一怔,不禁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你们不是故意的?皇后应该没听到? 果然,项皇后又醉醺醺地嚷了起来,“启儿,你说什么?母后没有听见!” 顾小北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只得又嚷了一句,“母后,我说这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摔的!” 鼓乐继续大作,皇后还是没有听清,“啊?什么?” 顾小北有些着急,上前了两步,哈着腰用尽了力气,再次嚷嚷,“我说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启儿,你说什么?”鼓乐声下,皇后还是没有听清。 顾小北不禁有些不耐烦,又靠近皇后一些,指着那些乐师喊道:“母后,你就不能让这些人先停下来吗?” “啊?”皇后又大声嚷嚷道。 这一下,顾小北彻底恼了,直接甩了甩手嚷嚷道:“我说我这脸是被人打的!白云飞打的!父皇还打了我一顿板子呢!” 顾小北揉着屁股,委屈巴巴。 “啊?”项皇后好像终于是听清楚了,“启儿,你说你是自己摔的?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顾小北听罢,简直气得直跺脚,两只鼻孔里不断冒出怒气——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天底下就没有你这么当娘的! 第180章 两位母亲 一阵抱怨之后,顾小北仍是不死心,又凑近皇后嚷嚷道:“母后,白云飞打了我,父皇不但不为我出气,还又打了我一顿板子,儿臣的屁股现在还疼着呢!儿臣的心里更委屈!” 离得这么近,皇后终于算是听清了,同样扯着嗓门喊道:“什么?你父皇打了你?你这不成器的孩子,怎么又惹你父皇生气了?快去跟你父皇认错啊!待在这儿干嘛?” 皇后满口酒气地说完这番话,又使劲打了一个饱嗝。一时间酒气四溢,熏得顾小北实在难受。 而皇后的这番话,更是把顾小北气得半死!这都是什么娘啊!半点都不心疼儿子!比起丈母娘差远了!静静,你在哪呢?我又想你了! 顾小北恨恨地出了两口气,便捂着疼痛的屁股,愤然离去。 他的身后,仍是一群嫔妃的寻欢作乐之声。 “太子殿下,你怎么走了?留下来喝两杯啊!” 项皇后好像也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离去,“姐妹们,大家玩得尽兴啊!” 顾小北来到宫殿门口后,魏青急忙拱了拱手,“殿下。” “走!”顾小北愤然一声,便带着魏青离开了。 此后的日子里,顾小北慢慢了解到,项皇后并不是今天酒醉,才对他少了些关心。这个女人,似乎天生就没有作为一个母亲的自觉,对自己的儿子刘明启向来冷淡。后来顾小北每天去向她请安,项皇后也一直都是爱理不理,甚至还嫌他碍事。 而且,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该说她心大。被皇帝冷落之后,项皇后非但不见半点消沉,反而终日里寻欢作乐,歌舞升平。慢慢的甚至还拉拢了一帮失宠的嫔妃一起玩。她对皇帝,同样缺乏应有的感情。 总之,项皇后谁也不爱,只管自己享乐。 对此,皇帝也颇为无奈。按理来说,皇后如此失德,早该废了后位。可谁叫她的哥哥是项天南呢?有项天南在,谁敢动她?或许,项皇后的倚仗也正在这里。 她有一个强大的兄长就行了,其他人,都可以不需要!儿子将来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帝,她就是皇太后,照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至此,顾小北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在京城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至于那个还没见面的舅舅项天南,顾小北更是不抱任何希望。要知道,项天南就是引发荷月之变的罪魁祸首!就是最大的反派boss! 以后还是好好待在东宫里避灾! 与此同时,在刘明煜生母丽贵妃的景秀宫中,刘明煜也没受到什么好待遇。 一只茶盏摔在刘明煜脚边,摔得刘明煜哈着腰,全没半点脾气。 “没用的东西!你知道我给你父皇吹了多少枕边风,才能让你去江宁找那个废物吗?偏偏你也是个废物,带了那么多人过去,竟然都没有杀了他!”丽贵妃怒不可遏,指天大骂。 细细看去,这个丽贵妃要比项皇后年轻一些,身段也更加婀娜。后宫之中,丽贵妃是最得宠的妃子,正是如日中天。也正是得益于此,刘明煜才能得到皇帝的关注,常常被委以重任。可以说,刘明煜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很大程度上都是来源于丽贵妃给皇帝吹的枕边风。 不过,这位丽贵妃对儿子似乎也少了一些爱护。在她看来,刘明煜好像也只是自己跻身上位的工具,扶儿子当上太子,她才能当上皇后,才能母仪天下,万人敬仰。 所以,丽贵妃对刘明煜从小就十分苛刻,给他灌输的都是如何胜过太子,如何压别人一头的思想。所以,面对刘明煜此次的失败,白白错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她自然是怒气冲天。 然而她这一句话出口,旁边的女官吴谨便急忙出言提醒道:“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啊!” 吴谨四十来岁的样子,侍奉丽贵妃多年,在宫中也有些资历,掌管着尚服局。 “滚开!”谁曾想丽贵妃竟然一脚把吴谨踢开,“什么隔墙有耳,后宫里谁还能翻出天来不成!这话就是让陛下听见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你以为陛下就不想杀他吗?” 吴谨挨了一脚,忙畏畏缩缩地退了下去,不敢再言。 丽贵妃瞪着刘明煜,仍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怒气。 “母妃,这一次是儿臣办事不利,还请母妃责罚。”在丽贵妃面前,刘明煜卑微得就像只小猫咪一样。 丽贵妃却仍是怒气难平,“罚你?罚你能解决问题吗?罚你刘明启就能死了吗?你告诉我,罚你有什么用?” 说罢,丽贵妃又一挥手,把一只装满茶水的茶壶朝刘明煜挥去。茶壶撞到刘明煜身上,滚烫的茶水洒出,烫到了他的右手手背,茶水也顺着他的裤脚流了下来。 刘明煜一声吃痛,却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晋王殿下!”吴谨见状,急忙跑到刘明煜身边,掏出手帕为他擦掉手背上的热茶,擦干净身上的茶水。 刘明煜的手背已经被茶水烫得通红,却只是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娘娘!”吴谨跪在地上一边为刘明煜擦净衣服,一边含着泪向丽贵妃乞求。 丽贵妃瞥了瞥刘明煜通红的手背,又望了望他忍痛的神情,怒气终于算是消减了一些。 “姑姑,我没事的!”刘明煜似乎是见母妃仍不作声,便又轻轻推开了正在为他擦拭的吴谨。 吴谨跪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丽贵妃,只等她的命令。 丽贵妃这才抿了抿嘴道:“行了,下去找点药把伤口敷一下!” “晋王殿下。”吴谨这才急忙起身扶住刘明煜。 刘明煜咬了咬牙,仍是栽着头,神色黯然道:“儿臣告退。” 吴谨一路把刘明煜送到了殿外,拿手帕将他的手背细心包好后,又耐心地向他交代道:“晋王殿下,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一定要体谅她啊!” 刘明煜按住受伤的右手,咬咬牙道:“姑姑放心,我知道的。” 吴谨听罢,脸色仍是纠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心…… 没错,刘明煜是知道的。他知道,从小到大,他从母亲身上根本就没有得到多少关爱。母亲教给他的,灌输给他的,希望他去做的,都是如何去抢,如何去夺,如何去做人上人!他的母亲一直在教给他,一定要比宫里别的孩子强,一直要赢过所有人,站在所有人的顶点,让他们仰望自己。 刘明煜从懵懂的时候就被这样教导着。那时候,他甚至十分羡慕宫里的其他皇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可以嚎啕大哭,然后他们的母妃就会满心着急地跑过来,抱着他们好好安慰。 而他的母妃,只会拿根棍子把他抽起来。抽得疼了,他自然就会站起来。再抽得疼了,他也就不敢哭了。 曾几何时,刘明煜也无比向往那个温暖的怀抱,但他却始终都没有依偎过。 至于他的父皇,大家的父皇,直到他的母妃受宠之前,刘明煜对父皇的印象都特别得少。那个时候,父皇是很少正眼看他的。即便是母妃受宠之后,刘明煜面对皇帝,也是战战兢兢。父皇喜怒无常,深不可测,好像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皇完全的认可。父皇一个不经意的咳嗽,都能让他震颤半晌。 从父皇那里,他同样得不到那个怀抱。 刘明煜不断鞭策自己奋发向上,苦学经史,投身朝政,努力结交百官,为的就是得到父皇和母妃一个肯定的眼神。 皇家无情,刘明煜是缺爱的,他的内心无比渴望被爱,同时,他也不敢去爱。 刘明煜十岁那年,刘明启十二岁,被封为东宫太子。 望着高台上的刘明启,刘明煜知道,这就是他一生的对手。 第181章 利剑 却说顾小北在皇宫里兜兜转转了一圈,现在终于可以回东宫了。 东宫外,郝平带领着一帮东宫卫已经等了许久。顾小北和魏青一出现,他们便急忙拱手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好,好。”顾小北望着巍峨的宫殿,望着面前井然有序的侍卫,一时间竟有些愣神。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向他们抬抬手道:“平身,都起来!” “是,殿下!”郝平等几名东宫卫收礼回身,一身金色铠甲赫赫作响,模样甚是威严。 魏青扶着顾小北向宫中走去,一路上举目四望,有数不清的金甲士兵跪伏在地,参拜他们的主人。 望着这副情景,顾小北的心里甚至有点小爽——这么多人都听我的?我是不是还能再拯救一下? 咳咳,算了!这点人对皇城禁军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且,这想法很危险。还是在宫里好好待着! 当他们来到东宫大殿前的时候,顾小北看到殿外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十位宫女。 “快快,太子殿下来了。” 顾小北正是惊疑,为首的四人小声嘟囔了两句,便笑盈盈地向顾小北施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几个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声音似银铃一般,听得看得顾小北都有些恍惚,转头向魏青问道:“这是……” “殿下,她们是殿下的侍女,小梅,小兰,小竹和小菊。”魏青向顾小北一一介绍道。 顾小北再去看时,果见四人都穿着和她们名字颜色相同的衣裳,粉的,蓝的,绿的,黄的。每个人一边行着礼,一边都笑得像朵花一样。 顾小北仍是有些发愣,笑着朝她们摆了摆手,“你们好。” 梅兰竹菊听罢,却互相眨巴着眼睛,一时间困惑不已——你们好?是什么意思? 顾小北也迅速意识到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尴尬,急忙抬抬手道:“平身!平身!都起来!” 梅兰竹菊这才重新眉开眼笑起来,齐齐应了一声,“谢殿下。” 然而四人才刚刚起身,便迅速蜂拥过来,挤过魏青把顾小北围在中央,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我们可想死您了。” “您不在宫里这段时间,大家都无聊死了。” “我们都盼着您早点回来呢!” “小兰可是最想殿下了!” “不对,明明是我最想才对!”小梅噘着嘴反驳道。 四个丫头簇拥着顾小北向宫内走去,顾小北只是不断地点头应好,心里却十分恍惚——太子还有这待遇?也是,太子嘛,就应该有这待遇!不过,这要是让静静知道了,屁股恐怕又得开花了! “喂,你们小心一点,殿下的屁股还受着伤呢!”魏青在她们身后急忙嚷道。 不管外面的风霜再大,东宫里至少是温暖的。这也让顾小北更加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家里蹲! …… 这几日的风又异常得喧嚣。 洛阳城外那处不知名的院子里,刘明煜和院子的主人又聚集到了一处。 还是原来的位置。刘明煜坐在敞厅中央,主人位于珠帘后。 主人虽是已转过身来,但房间昏暗,依然看不清他的样貌。 刘明煜没有像往常那般悠闲地饮茶,而是面向敞厅门坐着,似是有些烦恼。他的右手已经缠上了一圈一圈的绷带,握着拳,隐隐还有些吃痛。 他在这边叹气,主人却是眼尖,冷声问道:“殿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刘明煜一听,忙把手缩进了衣袖里,敛了敛神掩饰道:“没什么。” 主人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中已经了然,“殿下,娘娘待你虽是苛刻了些,但你现在还必须仰仗她。有些事,还是忍耐些好。” 刘明煜一听,却不禁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这是忍耐不忍耐的事吗?这是…… 他挺起身来本想发两句火,但终是按捺了下来——这种事,还是不能轻易跟旁人说起。 主人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而刘明煜坐下来又喘了两口闷气,才终于开口,“阁老,这次去江宁之所以弄得这么狼狈,都要怪白云飞!白云飞一直挡着我的人下手。前几日在父皇面前,他又公然包庇了太子。我看他是已经被太子拉拢了。” 刘明煜挽着衣袖,说的心不在焉。连番失利,让他不禁也有些泄气。况且,他现在心情也不太好。 “白云飞?”主人听罢,便分析起了状况,“当初陛下突然把他带回来的时候,百官并不在意。但很快,陛下先是为他特设了白衣令这个官职,又封他为御前一品带刀侍卫,甚至有传言称,陛下手中的情报网也都是由他掌管。陛下对他的好,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陛下的私生子?” 刘明煜听到这里,不禁一声嗤笑,“阁老,这种臆测也未免太夸张了!据我所知,父皇可从来没有在外留情的癖好。” 主人也是一笑,“臆测归臆测,但要知道,白云飞可是现如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他的份量,可不比任何一位朝廷大员轻。” 刘明煜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阁老,我知道白云飞的份量非同小可。那我们就这么把他让给太子了吗?” 主人嘴角上扬,又露出一副阴鸷的笑容,“白云飞是一把利剑,但他却只能是陛下的剑。一旦他陷入党争之中,让陛下觉得失去了对他的控制,陛下甚至会亲手折断这把剑!” “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也随时都能拿回来。” 刘明煜听罢,起初有些发愣。愣愣地琢磨了半晌,他似乎终于明悟,又突然露出了一副森冷的笑容,“阁老,我好像有个办法,可以折断这把利剑。” 他的笑容愈加让人发凉。 …… 这年冬天,洛阳和江宁都下了很多场雪。大雪阻路,陈静初便也没有作出出行的计划。而且,她也需要让自己冷静冷静,让双方都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本心。 她也在等,等京城的消息,希望顾小北会自己先来认错,而不是要她去主动找他。 双方都需要这样一个冷静期。 这年冬天,陈静初做了一个布偶,上面写着“顾小北”三个大字。闲来没事了,或者实在气恼了,就抓来“顾小北”狠狠地打上一顿。有时候打得实在不解气,就再踹上两脚。有时候还是不解气,就干脆直接把布偶撕碎了! 没事,再做一个,继续打! 桃儿看着她家小姐这副样子,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反而有些担心那个布偶,那个人。 这年冬天,洛阳和江宁都下了很多场雪。顾小北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好像自己总是欠收拾似的。 他时常坐在东宫的台阶上,望着漫天大雪,念着一首儿歌——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咕嘎咕嘎……” 咕嘎咕嘎……一脸生无可恋地咕嘎个没完。 小兰怕他受了寒,忙拿出一件貂裘大衣给他裹上,“殿下,你在干嘛呢?” 顾小北特别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想静静!” 哦,殿下想静静,那就让他静静!小兰如是想着,只能走开了。 我想静静!我想静静!我不是想静静!我是想静静! 只是,这娇怕是没人可撒了! 这年冬天,洛阳和江宁都下了很多场雪,却并没有给人带来惊喜。于是,第二年的春天,桃花漫山之时,陈静初便收拾好行装,提起利剑,准备去京城,报仇! 然而这个时候,京城却突然来人了…… 第182章 瑶瑶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咕嘎咕嘎……” “咕嘎咕嘎……” 来年春天,花开满院之时,顾小北仍然坐在东宫的台阶前,托着小小的脑袋,咕嘎个没完。至于为什么一直咕嘎,据说,是因为后面的词忘了…… 毕竟只是小时候的儿歌,忘了词也很正常。在古代也没人问没地儿找。 不正常的是,为什么忘了词他还一直在那咕嘎。 据说他是想静静。 东宫上上下下,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索性终日里也没什么事,就只好由着他了。 不过,虽说顾小北在皇宫里是爹不疼娘不爱,天不应地不灵,却也不是没有一个亲近的人。然而,这个人别说是给顾小北一点倚仗或安慰,反而还要顾小北来照顾她。 她就是刘明启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大靖的舞阳公主,刘月瑶。 ——大家放心,这个角色没什么用,就是来卖萌的。 瑶瑶今年才刚满十六岁,正是二八年华,和顾小北一样,在皇宫里是爹不疼娘不爱,能够依靠的,只有他这个皇兄。所以,她有事没事的,总会往东宫里跑。 这不,又来了。 “皇兄,皇兄!”瑶瑶扎着两只双马尾,穿着一身粉红粉红的裙装,那靓丽的颜色,简直是要和这满园芬芳争艳。 她一边跑着,一边欢快地朝顾小北挥着手。然而,或许是东宫的地板太过光滑,或许是她跑得太急了,又或许是看到顾小北太过高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不,这也经常发生。 她刚刚转个弯进入顾小北的视野,就“噗通”一声来了个平地摔,四脚朝天,两只手臂在半空中僵硬地颤了颤。 顾小北呲呲嘴,皱着半张脸——她这副样子,看着都疼。 却不想瑶瑶毕竟是摔习惯了,竟是一点也不怕疼,麻利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便又欢笑着向顾小北奔去,“皇兄……” “啪叽”一声,又摔了一跤。 这一下,瑶瑶的四肢更是僵硬,两只手掌在半空中抓了抓,始终都无法合上。 顾小北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这孩子,到底是跟东宫的地板多过不去! 这一次,瑶瑶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自己站起来,顾小北反而隐约听到了一些抽泣声。抽泣声越来越大,终于演变成嚎啕大哭,“皇兄,你们东宫的地板欺负我!欺负我!” 瑶瑶趴在地上,四肢拼命地捶打着地面,恨意难平。 正在浣洗衣物的小兰听到这一声哭闹,便急忙丢下手里的衣服跑了过来。 “公主殿下!”看到是瑶瑶摔在地上,小兰又加快了脚步,迅速把她扶起。 “公主殿下,你没有伤到哪?”小兰一边替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着急地查看她身上的伤口。发现她没什么大碍之后,小兰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 这个时候,瑶瑶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兰见状,撇了撇嘴无奈地一声叹息之后,又忙用衣袖为她擦掉了泪水。 “小兰……”瑶瑶心里一酸,靠在小兰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公主殿下,没事了,没事了,小兰在,小兰在的。”小兰一边抚着瑶瑶的后背安慰着,一边又望向了顾小北。 顾小北仍然坐在那里,撇了撇嘴,叹了口气,属实无奈。 瑶瑶靠在小兰的肩膀上不肯离开,小兰便只好扶着她坐到了顾小北的身边。谁知道两人才刚刚坐下,瑶瑶就立马从小兰的肩膀换到了顾小北的肩膀上,原本抓着小兰的手也紧紧地拽住了顾小北的胳膊。 只留下小兰呆呆地坐在原地,轻薄的刘海下两只玲珑剔透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满脸懵圈——我是干嘛来着? 瑶瑶一缠上顾小北,就又开始撒起娇来,“皇兄,你们东宫的地板欺负我!欺负我!我要你帮我好好收拾它们!” 顾小北轻轻地拍打着瑶瑶的胳膊安慰道:“好,好!回头我就让人把它们都拆了!” 说完,便向小兰交代道:“小兰,回头告诉魏青,把这些地板都拆了,别让我们的公主殿下一直摔跤。” “是,殿下。”小兰含笑应道。 瑶瑶一听,不仅泪水一下子止住,还一瞬间笑了起来。她又往顾小北身边凑了凑,心田温煦,“皇兄,你真好!” 顾小北笑了一声,心里却似乎有些无奈。这么个妹妹,可真是个活宝啊! “嘻嘻嘻……”小兰却在一旁开心地笑了起来。 瑶瑶的笑容也如这新春的阳光一般,越来越明媚。 看着这些笑容,顾小北内心深处积了一冬的冰雪,也慢慢融化开来。 有时候他觉得,有这些人在也挺好的。 是啊!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百花齐放,群鸟争鸣。那么他的春天,又是否真的会到来? 正当顾小北的思绪远去,瑶瑶又突然问道:“皇兄,你在干嘛呢?” 顾小北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我想静静。” “静静?”瑶瑶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两圈,一脸萌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皇兄,你一直在说你想静静,静静到底是谁啊?” 顾小北不禁一愣,“瑶瑶,你为什么会觉得静静是一个人?” 瑶瑶晃着小脑袋看了看小兰。 当瑶瑶问出静静是谁时,小兰就已经有些紧张。此时瑶瑶看向她,顾小北也顺着瑶瑶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终究躲不过,小兰便咽了一口吐沫,鼓起勇气说道:“殿下,其实魏指挥使早就告诉我们了。他还让我们不要乱说,免得惹殿下伤心。” 魏指挥使就是魏青,东宫卫总指挥使。 郝平,东宫卫副指挥使。 顾小北听罢,却是一声哂笑。其实,就算让她们知道,又有什么呢?终究只是回不去的曾经罢了。 他望向院子里开得正是娇艳的桃花,笑容又渐渐绽放开来,“静静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瑶瑶和小兰听罢,互相交换了一眼目光。瑶瑶似懂非懂,小兰却急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 不想瑶瑶却眉头一皱,嘴一撅,又凑了上去,黏着顾小北问道:“皇兄,那我呢?那我呢?” 面对瑶瑶的撒娇,顾小北只好捏着她的鼻子说道:“我们瑶瑶也是最好了!” 瑶瑶和小兰听罢,又笑了起来,笑得比满园子的桃花都要灿烂。 不管外面的风霜如何,东宫里总是温暖的。 第183章 尚仪 凌晨,东方才刚刚有点微明,顾小北就在小梅和小兰等侍女的服侍下更衣,准备上朝。 小竹和小菊在一旁收拾着其他杂务。魏青早已穿戴整齐,提着一口宝剑站在门外等候顾小北。换上东宫卫金黄铠甲的魏青,比在江宁时多了几分严肃,少了几分木讷。 顾小北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除了上朝、给皇帝皇后请安和出席一些必要的场合外,便很少离开东宫。太子不得势,使得东宫里的很多机构都形同虚设,就算有什么琐事也是谢青云在打理,很少有需要他出面的时候。 反正是混吃等死,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过一天算一天,舒服一秒是一秒。 不过,东宫卫的装备和战斗力却意外地十分精良。这一点,刘明启倒是打理得很好。想到这里,顾小北又不禁一声苦笑,莫非他这个太子真的早有谋反的打算?可是,一个不得势的太子,就算东宫卫再怎么强势,也只有区区两千人,跟皇城五万禁军相比,简直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再想起荷月之变那场血流成河的祸事,顾小北就再也笑不起来。 那里面,同样有不少东宫卫的血。 然而,不管怎么说,有这些东宫卫在,至少保证了顾小北的安全。刘明煜的杀手绝不可能杀到东宫里来。 “殿下,您手臂上那三道奇怪的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兰一边为顾小北整理好衣袖,一边问道。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在为顾小北更衣的时候,已经看见过好多次顾小北胳膊上的印记。顾小北也从她们口中知道,刘明启身上原来是没有这些印记的。那么,这三道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小北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别管它了,反正也不痛不痒的!”顾小北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小兰轻应了一声。 此时,她们已经为顾小北穿戴完毕,便哈着腰恭敬地退了下来,立在一旁。 顾小北见状,又向她们交代道:“我说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弄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殿下,您待奴婢们好,奴婢们心里知道。可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个点上,要是让巡察的姑姑们瞧见,又该说奴婢们没大没小了。到时候,便是殿下的脸上也没有光彩。”小梅恭敬有礼地答道。 小兰倒是活泼一些,在一旁偷偷地笑了两声。 却是此时,尚仪局的女官程姑姑正好拿着教鞭从这里路过,向屋里瞥了一眼。 小兰的笑容瞬间收住,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顾小北看见程尚仪,也顿时没了心情。看,即便是在东宫里,也不是那么自在。他这个不得势的太子,即便是这些女官,也不会给他多少面子。 不过,顾小北也从来都无心惹事。他的身份毕竟是太子,再不济,也不至于去和这些人计较。 当然,皇宫里有皇宫的规矩,有这些规矩,总归是好的。要不然保不准谁就会胡来呢? “行了,走!”顾小北没了心情,便长袖一挥,大步向外走去。 魏青急忙拱着手等待顾小北走过,才带着几名东宫卫跟在他身后。程尚仪一行人自然也需要向顾小北施礼,恭敬地立在一旁,让顾小北先行。 顾小北走到她身边后,还特意停下一瞬,给了她一个并不友善的眼神——这个程尚仪,平日里可没少欺负他们东宫的宫女。 然而顾小北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对尚仪局女官,他根本无权干涉也无权呵斥。倘若他是个得宠的太子,那宫里上上下下,自然都会对他尊敬有加,不管什么他都能说得上话。 可惜他不是。 程尚仪见太子停下,又急忙往下哈了哈腰。她这个身份,若是和太子的视线对上,那就是大不敬!身为尚仪局女官,她自然不能以身试法。 梅兰竹菊等一帮宫女在屋子里虽是哈着腰,但都斜眼瞥着这边的情况,心里一阵偷乐。 要知道,哈腰哈到程尚仪那种程度,可是真不好受! 程尚仪身后的一帮宫女已经有些坚持不住,而程尚仪浑身上下却不见半分抖动。 不愧是尚仪局首席女官! 顾小北见状,也没兴致继续欺负她们。差不多就得了,欺负过头了,回头还不是要在他们东宫的宫女身上报复回来。 心念至此,顾小北便抬起脚步,带着魏青等人离开了。 程尚仪这才敢直起身来。她随即又瞪了一眼屋子里的一帮宫女,梅兰竹菊等人急忙端正神色,不敢有半点不恭。 …… 如无特殊情况,大靖均是三日一朝。魏青等东宫卫把顾小北送到正阳门后,便把他扶下了马车。依照礼制,他们也只能送到这里。剩下的到明德殿的路程,需要顾小北自己走过去。 当然,晋王刘明煜到这里也得下车。 顾小北撞见刘明煜,完全就像不认识他一般,根本不和他搭话,连一句客套都没有,甩着脸径直向大殿走去。 一向如此。 刘明煜撇了撇嘴,也从来都无心和他计较。要说以前,刘明煜和刘明启表面上的和气还是有的,见了面也少不得会客气几句。但顾小北却从来不跟他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反正他们已经是敌人了,见面不掐起来就已经不错了,再整那些没用的累不累! 做人真实一点不好吗?那么虚伪干嘛?反正都快死了。 顾小北大着脸向明德殿走去,一路上,只有谢青云拱手道了一声“太子殿下”。顾小北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和他一路同行。 其余百官,对他根本都不带搭理的。 与他不同,刘明煜这边却是左右逢源,不断有人凑上去向他施礼,刘明煜也彬彬有礼笑容温润地一一还礼。 顾小北时不时地回头瞥了瞥他,心里是一阵感叹——人缘能做到刘明煜这种程度,也着实不易! 而刘明煜在应付这些官员的同时,也不忘留意着顾小北。见顾小北偷偷瞄他,刘明煜更是喜不自胜。这种满足感,正是他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 而在百官之中,有一个人是比较奇怪的。那就是方淮安。 他既没有去向刘明煜打招呼,更是不可能凑近顾小北。 要说以前,方淮安在刘明煜面前可最是谄媚!要不然关键时候刘明煜也不会想到他!可自从江宁一事失败后,方淮安便自知不再讨刘明煜喜欢。但一向脸皮够厚的他,还是舔着脸往刘明煜身边凑了几次,刘明煜却始终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再热的心也捂不热一颗冰冷的石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却无心恋落花!唉!方淮安终是放弃了!仕途估计也就这样了! 再后来,太子回来了。方淮安就更加不安了——不管怎么着,他毕竟是太子啊!他要是把江宁的事抖出来,方淮安分分钟脑袋落地啊! 于是,方淮安总是偷偷地瞄太子几眼,不敢轻易去靠近他。太子要是没想起他没注意到他那是最好了,犯不着自己再凑上去啊! 而实际上,顾小北很早就注意到了他,只是懒得理他罢了。顾小北知道,方淮安在江宁是手下留情了的。如果当初方淮安真是铁了心要杀他,他绝对活不到现在。 顾小北自己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江,又哪里还有闲心去和方淮安计较当初那点事。得饶人处且绕人! 不过,顾小北倒是发现,方淮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户部的队伍里站到了礼部。难道礼部的油水比户部还大吗?顾小北不太明白,却也没有深究。和朝廷百官,他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集,包括方淮安。 第184章 朝会 然而,在百官中尤其引顾小北注目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太师严率。 严率身为百官之首,一路走来总有人不断向他拱手施礼,但他却总是一副桀骜的姿态,迈着雄厚的步伐旁若无人一般走过,只是偶尔遇到相熟的人或者同样位高权重者,才会微微颔首示意。 但是,能够赢得严率尊重的人,在百官之中是少之又少。这样的人,甚至还不包括刘明煜。 如果说刘明煜的广泛人缘是苦心经营和维持的结果,那么严率就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严率一出现,刘明煜总会撇开其他官员去向严太师行礼搭话,而严率却总是爱理不理地走过去。 这一幕经常在凌晨时分的明德殿前上演。 对于严太师冷冰冰的态度,刘明煜虽是无奈,却一直乐此不疲。且不说严太师自己位高权重,他的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如果能够拉拢到严太师,那刘明煜的皇位基本就算是坐上了一半。 顾小北虽然也知道严率的重要性,却从来不会和他主动搭话。对他来说,这种事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是严率路过顾小北身边时,偶尔会斜斜地睨他一眼,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一眼带过,彼此无言。 顾小北轻笑一声,从不在意。 早朝在明德殿举行,群臣山呼万岁之后,便开始一一奏事。 皇帝的左侧,常年侍立着禁卫军大统领冯季常,仪表凛然,不怒自威。皇城禁军,统一的黑色铠甲,冯季常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的右侧,站着白云飞。按理来说,他的白衣令表面上只是个闲职、客卿,并没有什么实际事务。况且,要是让自由自在惯了的白云飞每次都起个大早上朝,无疑又增加了他撂挑子的可能。所以,皇帝对他的要求是,早朝可上可不上,随他高兴。 据说,白云飞以前是不怎么上朝的,十次朝会都难得见他一次。可是,自从顾小北这次回京之后,白云飞上朝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了。这也让朝臣私下里产生了不少猜测。 早朝开始之后,就没顾小北什么事了。皇帝和大臣们讨论国家大事,他又听不懂,只是负责站在这里罢了。早上起的又早,偶尔还会打上几个哈欠。遗憾的是他站在群臣之首,一举一动在皇帝眼里都特别明显。这种时候,皇帝总会冷冷地瞪他一眼,顾小北的哈欠就连忙止住,再恭谨地哈哈腰,继续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白云飞瞥了瞥他,神色始终如常。 再反观刘明煜,对于朝政却是了如指掌,与群臣分析时弊剖陈利害,常常是井井有条言之有物。看的出,刘明煜是下过苦功夫的。不仅朝堂百官对他赞赏有加,就连皇帝也甚是欣慰地点头称赞。 而此情此景,总是刘明煜最得意的时候,甚至还不忘向顾小北投来炫耀的目光。 顾小北躲了过去,挺着身子,只给刘明煜留下一个后脑勺。反倒是他身后的谢青云总觉得脸上无光。 皇帝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实在是无可奈何。 此时,礼部尚书阮敬时出列奏道:“陛下,今年的春闱开办在即,相关事宜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顾小北一听到这句话,却顿时来了精神。别的事情他可以毫不关心,但成化十二年的春闱,他却是不得不重视的!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历史上,这次春闱发生了相当恶劣的事件,是刘明启和皇帝之间关系恶化的重要节点。 不过,静静现在并没有到京城来,和历史还是有很大出入。很多事情,应该都不会再发生了。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春闱,还是不得不重视。 顾小北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皇帝已经威严地发声,“春闱是国之大事,选贤与能,化成天下,一定要慎重对待。” “严太师,这件事就交给中书省来统筹,礼部全程协作,尽快遴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主考和十八位同考,给朕递一份名单上来。” 皇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刘明煜的眼珠子始终滴溜溜地转着圈,显然有所图谋。毕竟,春闱主考的位置意义非凡,每一次都会争得头破血流。倘若能让自己的亲信坐上这个位置,好处自是不可限量的! “是,陛下!”严太师已经恭敬地拱手领旨。 “是,陛下!”礼部所有官员齐齐拱手领旨,声势浩然。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方淮安。 顾小北微微侧过身去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和方淮安的目光相会。方淮安不敢直视,急忙低下了头。 顾小北倒是真在琢磨,这个方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此事议定之后,刘明煜又微微一笑,出列奏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皇帝目光下沉扫了他一眼,沉沉问道:“晋王有何事?” 不想刘明煜突然双膝跪下,伏身大拜一礼后,才朗声说道:“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惊骇之声。赐婚一个得势的亲王,其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春闱,不知道哪家姑娘能有这样的福气? 顾小北和白云飞更是瞪大了双眼,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与百官的震惊相比,太师严率始终双目养神,悠然自得,不动如山。 刘明煜已是有些得意。 “不知晋王看中的是哪家姑娘?”皇帝仍然古井无波,慢悠悠地问道。 “回父皇,儿臣求赐的是江宁知府陈文远之女,陈静初。” 他的话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砸在顾小北心里。群臣还没有来得及议论,明德殿中就响起一声大喝,“刘明煜,你不要太过分了!” 顾小北的怒吼声充斥着整个明德殿,把满朝文武惊得全无半点声响。平日里大气都不多出一声的太子殿下,此时是哪里来这么大的脾气? 只有方淮安,畏畏缩缩,心知肚明。 顾小北已是气得发抖。如果这里不是明德殿的话,他真怕会冲上去打刘明煜一顿! 刘明煜却更是自得。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顾小北话音落地,刘明煜正想出口戏谑他几句,不想又是一声厉喝紧接着在大殿中响起,“大呼小叫的作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让你上朝听政,你却站在那里哈欠连天,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脾气!” 皇帝已从龙椅上站起,显然龙颜大怒。一声训斥出口,惊得群臣急忙拱手俯身,不敢直视。 顾小北却仍然气鼓鼓地瞪着刘明煜,纹丝不动。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皇帝又是一声怒喝。 群臣噤若寒蝉,又低了低身子。 谢青云在顾小北身后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以示提醒。 白云飞望着他,也有些着急。 顾小北这才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向皇帝拱了拱手,“儿臣失礼,儿臣知错了。” 顾小北知道,在这里发脾气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冷静,他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件事。 而且,他也不能再重蹈刘明启的覆辙。为了静静和皇帝闹翻的话,他们才是彻底没有了未来。 现在,事情还远远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然而,尽管有无数理性的思考安抚着自己,顾小北拱起的右手下,拳头已是握得死死的。 第185章 赐婚 顾小北始终紧绷着脸,语气也十分生硬,听起来不像有半点真心认错的样子。这副态度,仍然让皇帝十分不悦,“知错了?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回去之后写十篇策论,三天内给朕交上来。少一篇,朕给你记三十大板!” 顾小北听罢,不禁狠狠地皱了皱眉。策什么论啊?他哪会写这些东西?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不过,顾小北心思一转,便想到了谢青云。 谢青云可是翰林院大学士,几篇策论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有谢青云帮忙,应该是能完成的。 “谢青云不得插手!”皇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又及时补上一句。 顾小北撇着嘴歪了歪脑袋,心里越加苦恼。算了,不插手就不插手! “是,父皇,儿臣遵旨。”顾小北又俯身拜了一礼。 “哼!”皇帝见他这次的态度还算良好,怒哼一声,才坐回了龙椅。 跪在一旁的刘明煜虽是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已是得意满满。然而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仍不忘扮演出一副兄友弟恭的谦和样子——不,并不是没有忘记,应该说这是刘明煜最擅长的事。 “父皇,儿臣在江宁和陈静初一见钟情,互相倾慕,都视彼此为此生不二的终身伴侣。” “儿臣也知道,皇兄在江宁追求陈卿已久,却是苦苦不得。皇兄的心情,儿臣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又转向顾小北,字字真切,“可是皇兄,若是换了其他东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给你。但可怜我和陈卿彼此的一颗真心,还请皇兄高抬贵手,不要再阻止我们相爱了!” 刘明煜声情并茂地说完,竟向顾小北拱起了手。 他这一番话,巧妙……黑白颠倒地把自己粉饰成一个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痴情儿郎,顾小北反倒成了坏人好事的宵小之辈。这番话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为刘明煜抱不平。实际上,群臣中早已是一片议论之声,所说之辞不外乎盛赞刘明煜痴情,贬斥太子横刀夺爱。 只有方淮安躲在人群中,不敢出声。 顾小北又紧紧地握起了拳头,怒目圆瞪——刘明煜!你恶心到我了!你真的很欠揍! 白云飞在玉陛之上也冷冷地瞪着刘明煜,握剑的手臂微颤,也有点想下去打他一顿。 这真是,放你娘的狗屁! 皇帝靠在龙椅上,刚才对于顾小北的余怒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出了一口粗气。他见白云飞有些激动,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二人目光相遇,却都没有多言。 而刘明煜见舆论不断偏向自己,不由得又加了一把火,直接伏身下拜,给顾小北行了一个大礼,“求皇兄成全愚弟这片痴情!” 他这一拜,群臣更是一片骇然之声。 晋王如此大礼已经拜下,更可见其一片赤诚之心!可歌可泣!可歌可泣啊! 再反观太子殿下,仍然紧握着拳头,似乎仍然没有放弃横刀夺爱之念!君子小人,可见一斑!可见一斑啊! 刘明煜趴在地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就是要激怒太子,让太子当场失仪。他还真是怕太子不过来打他!太子要是真的当着百官的面打了他,那这个太子,可就真的做到头了! 没有百官拥护的太子,又算是什么太子! 顾小北握着拳,大口大口地喘着怒气,一时间并没有动作。 谢青云早已在身后死死地拽住他,以防他真有失仪之举。 顾小北无比清楚现在的情势,他知道,他不能冲动,一步错,就很有可能步步错。搞不好,就又会走上刘明启的老路。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他和静静,就彻底没有未来了。 等等,他做什么努力了?他不是在混吃等死吗??? 玉陛之上,白云飞原本抱在怀中的“白星”已经放了下来,面色如霜。看动作,他显然已经有了打人的打算。 正当此时,皇帝又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如果说上一次二人目光的交汇还有些商量的意思,这一次皇帝的眼神已变成彻底的警告,白云飞同样神色紧绷,毫不退让。 这表情明摆着,刘明煜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白云飞真会下去揍他! “咳咳!”皇帝见压白云飞不下,只得咳嗽了两声,转向了大殿上的群臣,“晋王所请,朕应允了!拟旨,赐婚晋王刘明煜和江宁知府陈文远之女陈静初,即刻派人到江宁府宣旨。” 顾小北一听,浑身上下顿时就像坠入了冰窖中一般。虽然他早已在心里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当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白云飞更是直接上前一步,立在皇帝面前,双拳紧握,怒目而视。此举实为僭越,使得另一旁的禁军统领冯季常也警惕起来,浑身盔甲抖动,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皇帝却摆摆手阻止了冯季常,直面着白云飞,不温不火。 白云飞咽了一口气,他觉得,在大殿上还是要给皇帝一些面子,回去再说。 刘明煜听罢,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向皇帝伏身大拜,“谢父皇隆恩!” “陛下皇恩浩荡,晋王琴瑟和鸣。恭喜陛下!恭喜晋王!”群臣也是一片歌颂之声。 明德殿渐渐安静下来后,皇帝又望向失魂落魄的顾小北,冷冷问道:“太子,你可还有意见?” 白云飞和刘明煜闻言,同时望向了他,顾小北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言不发。 “太子!朕问你话呢!”皇帝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群臣再次噤若寒蝉,殿内悄然无声,针落可闻。 谢青云急忙扯了扯顾小北的衣角,他才清醒过来。然而当他抬头望向皇帝之时,皇帝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茫然,那种失了魂一般的茫然。而在这种茫然中,又隐隐透露着一丝怨恨,一丝冰凉。 顾小北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皇帝应该是知道他和陈静初的关系,难道皇帝真的就这么恨自己吗?真的就容不了自己一点好吗? 感受到顾小北的这丝恨意,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顾小北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情绪,急忙低下头拱了拱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儿臣……没有意见。” 乱了!全乱了!计划全乱了!与表面的镇定不同,顾小北的心里已是乱作一团,焦急地呐喊着。 “哼!没意见就好!退朝!”皇帝怒哼一声,便大踏着步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群臣齐齐唱喏。只有顾小北失魂落魄,未曾动作。 事实上,既然他早知道皇帝不怎么喜欢他,他对皇帝也从来就没抱什么父子之情。反正皇帝本来也不是他亲爹。 既未希望,又谈何失望?但是,顾小北却发现,这一刻他还是失望的。原来,他竟也是希望的,希望皇帝对他多少能有点感情。 顾小北站在那里,苦笑了一声。 刘明煜看着他,心里自是得意。百官之中更是不乏议论之声。 明德殿如此热闹,热闹得根本不近人情。 太师严率睨了他一眼,随后竟然在群臣和刘明煜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走到了顾小北的身边,腰板挺直,悄悄地跟他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刘明煜对这一幕最是吃惊,什么情况?明明是他完胜!老太师为什么又去跟蠢太子搭话了?这待遇他可从来没有过! 意外的还有谢青云,还有很多人。 顾小北却是嗤笑一声,甩了甩衣袖像是洒脱了很多,“行了,还有十篇策论,本宫要尽快写出来交给父皇。” 说完,便大踏着步率先离开了明德殿。 严率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神色凝重,目光炯炯,看不出深浅。 皇帝转出大殿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躲在殿后悄悄观察着一切。 白云飞望着顾小北离开之后,也察觉到了皇帝,便跳下玉阶追了过去。 第186章 定局 白云飞从明德殿一路追到御书房,皇帝都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 来到御书房,皇帝又迅速拿起奏折批阅起来。几名小太监为皇帝换上新茶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大太监赵甫仍然侍立在皇帝身边。御书房内,还有几名宫女在做些杂务。 白云飞却是等不得了,直接来到皇帝面前问道:“陛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皇帝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翻阅奏折。 白云飞又追问道:“为什么要给晋王赐婚?” “朕给自己的儿子赐婚,有什么问题吗?”皇帝提起朱笔,漫不经心地在奏折上批了一个“阅”字。 白云飞见他仍是装糊涂,不禁更加着急,“为什么是我师妹?陛下明明知道……” 白云飞满脸焦急,却没有再说下去。赵甫见二人起了争执,也微微皱了皱眉。而皇帝见白云飞也算是适可而止,才合上了奏折,绷着脸沉声说道:“云飞,有一件事朕要事先提醒你。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有些红线,你不能碰。一旦碰了,就算是朕也保不了你。” “你和煜儿启儿一样,朕会像个父亲一样关心你们,爱护你们。但你要知道,朕是大靖的皇帝,不管你们谁做了不能做的事,朕都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们!” 皇帝的话说得异常冰冷,令赵甫的额头都不禁渗出几滴冷汗。御书房的宫女恭谨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云飞,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皇帝又补充一句。 场面虽是凛然,白云飞却丝毫没有被皇帝的话吓到,后退一步拱起手来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师妹不能嫁给晋王!” 皇帝见状,似是有些无奈,又打开了一份奏折,“君无戏言!圣旨已下,哪里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云飞,难道你觉得朕的儿子还配不上你师妹吗?” “陛下!”白云飞急得又大喝一声。 皇帝越过奏折瞥了他一眼,依旧从容地说道:“云飞,你师妹能不能嫁给晋王,不是你说了算的。没什么事你就下去,不要在这儿胡闹了!” 白云飞仍想继续争辩下去,冯季常却带领着几名禁军站到了御书房的门口。这副架势,俨然是白云飞如果不打算出去,他们就要用强了。 白云飞自然知道,皇帝始终是皇帝,就算他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不能在这里动武。满心愤恨又无可奈何之际,白云飞只能怒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欸——”大太监赵甫见他竟然如此失礼,连退礼都不拜,不禁抬了抬手,想要说他两句。 谁知道皇帝却伸长脖子越过奏折望着气恼的白云飞,暗笑了一声。 赵甫的眼角瞥见这一幕,也只得作罢。 白云飞走到御书房门口,直接推开了挡在那里的冯季常等人,愤然而去,搞得冯季常都有些懵圈。 既然连白云飞都劝不了皇帝,顾小北就更是无计可施。况且,三天内交上去十篇策论,已经足够让他头大了! 不过,皇帝虽然说不让谢青云帮忙,却没说不让其他人帮忙。东宫里还是有很多人可以用的。再则,顾小北好得是个大学生,虽说学业荒废了些,但要动起真格写几篇策论,勉强还是能够完成的。 但好说歹说,三天十篇,东宫里上上下下还是忙成了一团。经史子集摊了一屋子,懂书的负责查书,宫女们负责端茶送水,里里外外忙得是鸡飞狗跳,不亦乐乎。 赐婚的圣旨,也在这个时候悄然离开了洛阳。 …… 江宁府中,春色初上,满院桃红,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陈静初换上一身雪白的春装,发带一束,尽显一身风华。她如炬的双目中透露着几分狠意,最后瞪了“顾小北”的布偶一眼,便提起长剑,挎上行李,准备前往京城。 这个布偶,是这半年来陈静初用来发泄恨意的沙袋。 然而她才刚刚走出屋门,就发现江北一枝花和陈幼怡堵在了院子里。 陈静初一愣,阿江便率先上前说道:“大小姐,我们和你一起去!” “是啊,大小姐。你平时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阿一又紧跟着说道。 “大小姐,带上我们!我们一定能帮上忙的!”阿枝也补上一句。 阿北和阿花同样点了点头。 “姐,我也要去。”陈幼怡身子骨虽然柔弱,但话说的却干脆又坚定。 陈静初扫了他们一眼,又把行李往肩膀上提了提,直接转身而去,“我又不是去春游,带上你们干嘛?” “欸——” 江北一枝花和陈幼怡见陈静初要丢下他们,又齐齐地排着队形转到陈静初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桃儿杏儿也跟在他们身后,不愿陈静初独自离开。 陈静初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属实无奈。她抱起长剑拉着脸,没好气地说道:“让——开——” 江北一枝花和陈幼怡等人见状,偷偷交换着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一名衙役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向陈静初拱手说道:“大小姐,京城来人了,还带了一道圣旨,大人让你去接旨。” “圣旨?什么圣旨?”阿一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惊一乍地问道。 衙役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幼怡就显得有些欢脱,“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姐夫要来娶我姐了!” 她这一句话本是想鼓励陈静初,却不想话音才刚刚落地,陈静初就睨了她一眼。把孩子委屈的,倒像是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啊!”阿枝见场面有些尴尬,又突然叫了一声,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的!” 其他人见状,也知道陈静初心里的郁结,便齐齐应和道:“对对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陈静初仍然紧绷着脸,未置可否。 衙役见他们演的这么假,也替他们感到尴尬,不过又随即说道:“大小姐,来宣旨的公公的确是不断道喜,说不定真是……” 后面的话,衙役就不敢乱说了,省得再触碰到陈静初的逆鳞。 江北一枝花和陈幼怡一听,更是欢快。 “姐,我就说嘛!一定是姐夫来接你去京城了!”陈幼怡已经挽着陈静初的胳膊跳了起来。 陈静初看着他们这副高兴的样子,不禁抿了抿嘴——真是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走,去看看!”陈静初把宝剑和行礼交给了桃儿,便和众人一起前往大堂。 她的神色虽然依旧如常,但心里已经隐隐地升出了一丝惊喜——如果真是顾小北来接她去京城的话,还算他有良心!到时候也能少挨一顿打! 第187章 宣旨 却说宣旨的公公自从进了江宁府,就不断向陈文远道喜。及至陈文远让人去叫陈静初接旨,陈文远又向宣旨公公问了半天到底喜从何来?宣旨公公却只说让他不要着急,待会宣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周夫人坐在一旁陪客,神情却并不轻松。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管这道圣旨说的是什么,总觉得不像什么好事!即便真的是给太子和静儿赐婚,周夫人也不太能高兴起来。 自从知道顾小北是太子之后,周夫人对这个女婿就有些排斥了。 当陈静初一行人来到大堂之时,宣旨公公立马就站了起来,样貌惊喜道:“陈知府,这位就是令嫒?果然是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怪不得能结此良缘。” “爹,这位是?”陈静初有些怔怔的。 陈文远急忙上前两步解释道:“静儿,这位是京城来的崔公公,是来宣读陛下的圣旨的!” 崔公公又笑了两声,便清了清嗓子道:“陈知府,陈小姐,接旨!” 江宁府众人闻言,便急忙列好队形,以陈文远陈静初为首,跪伏在地。 禁卫军护卫两旁,崔公公打开圣旨,又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才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江宁知府陈文远之女陈静初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晋王刘明煜已年逾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陈静初待字闺中,与晋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晋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四方,咸使闻之。钦此!” 前面的话没有问题,这的确是一道赐婚圣旨。但当崔公公读到“晋王刘明煜”的时候,江宁府众人却全都傻眼了!他们偷偷瞄了瞄身边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对方的表情又告诉他们,大家都是同样的震惊! 至于圣旨的后面到底说了什么,陈静初根本没有听见,大脑被激荡得一片空白。 陈文远紧紧地握着拳头,忍耐着发作不得。 崔公公宣旨完毕,见众人仍然愣愣地跪在原地,不由得一急道:“陈知府,愣着干嘛啊?还不快领旨谢恩啊!” “哦,哦……”陈文远这才反应过来。无论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悖了皇帝的圣旨。他只能抬起双手接过圣旨,“谢陛下隆恩!” 江宁府其他人也随之拜下了一礼,却并没有齐齐的谢恩声。江北一枝花等人虽然不太懂礼数,但也跟着拜下了。只有陈静初单单跪在那里,眉头皱着死死的。 崔公公见这群人如此失礼,已是有些不高兴。到底是地方上的人,若是在京城里,怎会碰到如此失礼的场面?莫不说是赐婚的圣旨,就算是杀头的圣旨,对方也得山呼一阵“谢主隆恩”啊! 江宁府众人起身之后,陈文远便把圣旨交给管家老赵,让他先保管妥当,自己再招呼这位崔公公。 不想阿枝却立马凑了上来,向崔公公问道:“怎么是晋王?难道不是太子吗?” 崔公公一听,心里更是嗔怪——这群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都攀上晋王了还不知足?竟然还想着太子?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位小哥,这就是你不识时务了!咱们晋王名义上虽然只是一位亲王,但可要比那太子得宠多了!私下里咱们说一句悖逆的话,这当上晋王妃,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甚至这将来以后……” 崔公公说着,又向陈静初比着兰花指,明里暗里地告诉她晋王妃的好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阿枝仍想再问问清楚,却被阿江和阿一等人扯住,让他不要再问了。 阿北晃着一只大脑袋,不太明白。 陈静初神色黯然,双目无光,苦笑了一声。 陈幼怡站在她的身边,揪心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崔公公对于这群人的不识抬举,实在是没了耐性。不过,他也懒得去管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圣旨传到,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再得到他的好处就行了。 “咳咳!”崔公公挺直身板咳嗽了两声,什么意思就不用多说了。 陈文远见状,自然明了。虽说他一向厌恶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但也犯不着因为这个而得罪人。他急忙招呼管家老赵取来一锭银子,悄悄地递到崔公公手中,“辛苦公公一路奔波了!” 崔公公把银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见份量没有作伪,才揣进了兜里。 “欸——”阿枝看着这一幕,更是不快!还好被阿江和阿一及时拦住。 崔公公瞥了他一眼,倒是懒得和他计较,又十分随意地向陈文远拱拱手道:“陈知府,让陈小姐收拾收拾,尽快和咱家回京复命!” 崔公公说罢,又瞥了陈静初一眼。他满脸不快,全无刚来时的那副笑容。 “一定,一定!”陈文远一边迎合崔公公,一边向下人挥挥手,“公公先下去歇息。” “哼!”崔公公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陈文远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大堂上,陈文远和周夫人坐在主位,陈静初坐在客席,脸上没有半点颜色。陈幼怡默默地陪在她的身旁,面色同样忧愁。 江北一枝花和一应丫鬟下人杵在那里,颤颤巍巍,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陈文远叹了几口气后,终于开口说道:“静儿,你也不要太灰心了!为父在京中还有些关系,托人斡旋斡旋,这件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静初的神情已经渐渐坚定起来,眼神中透露着思虑,似乎已经想了很多。 陈文远说完之后,她就立即回道:“不,爹,我去!” “静儿,你说什么?”陈文远却像是没听清楚一般,突然激动起来。 在场的众人也都满脸惊讶。 陈静初抬起头来,直面陈文远道:“爹,我说我会去京城完婚!女儿不会拖累爹爹的!” 陈文远一听,“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都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受委屈,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静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静初也站了起来,毫无犹豫,“我知道!爹爹放心,女儿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你……”陈文远激动得双手颤抖,他还想说些什么,不料周夫人却从旁站起,伸手阻止了他。 陈文远一疑,望了周夫人一眼。然而二人的目光只是相交一瞬,周夫人便昂首向陈静初说道:“静儿,娘支持你的决定,去京城!” 她这一句话,令众人都着急起来。陈文远更急,想要劝阻她们母女俩。周夫人却是直接说道:“老爷,你也不必逞强了!这是陛下赐婚,是圣旨,即便是京城里的王公大臣,恐怕也很难让陛下收回旨意。你常年又无心维持人脉,凭你的那点关系,又能做得了什么?况且,你闺女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你护在手心里。” 周夫人冷冰冰的话着实扎心,一时间让陈文远也是哑口无言。但不得不说,周夫人所说的确是实情,陈文远的确是在逞强,他也的确做不到什么! 正当陈文远内心挣扎之际,周夫人又突然面向陈静初,紧绷着脸,声色俱厉道:“但是,静儿,为娘有一句话要你告诉顾小北,他要是敢让你嫁给晋王,就一辈子别来见我!全当我当初的好意喂狗了!一个大男人整天窝在东宫里算什么样子!是个男人就把自己的媳妇儿给我保护好!” 周夫人一声呵斥,一时间让众人都是怔怔的!后来,不知道是谁绷不住笑了一声,星火燎原,笑声很快就在大堂内传递开来。 江北一枝花笑了,桃儿杏儿笑了,陈幼怡笑了,陈静初也笑了。 陈文远见状,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夫人,到底还是有见识的! 只有周夫人,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随着这一声吼出来,她也明白了一直堵在自己心里的到底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顾小北太窝囊了!有困难怕什么啊!直接去闯不就是了!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地干什么?把大家弄得都这么伤感! 周夫人很是生气!她生气,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顾小北还在江宁的时候,她就应该骂醒顾小北!即便是现在,她也想痛骂顾小北一顿! 你可是我亲自选定的姑爷!不要丢了老娘的脸! 东宫里的顾小北,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擦擦鼻子,还是得继续策论。 因为上一次写的,不过关。 与动荡的江宁不同,东宫里仍是纸卷经书漫天飞舞。 第188章 送别 陈静初执意入京,周夫人又拍板敲定,这件事便再没有什么疑虑。陈静初也不耽搁,简单地收拾一番,便按照礼仪拜别父母,同崔公公一起入京。 江北一枝花和陈幼怡坚持要和陈静初一起前往,陈静初本是坚决不同意的,奈何他们更是执拗。江北一枝花也就算了,他们多少还会点功夫,和陈静初之间也能有个照应。陈幼怡又是非要跟去干什么? 终究,陈文远夫妇和陈静初都没有拗过陈幼怡,只得把她也带去。正好陈静初需要几个陪嫁丫鬟,陈幼怡就和桃儿杏儿一起扮做陪嫁丫鬟,也省去一些麻烦。 他们一走,江宁府瞬间就冷清了许多。 陈文远和周夫人虽是不舍,但终究还是忍痛把他们送走。 几个女眷坐在马车中,江北一枝花随侍左右。众人准备停当,便在禁军的护卫下离开了江宁府。 车马徐徐而行,当一行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陈静初忽然感觉到有些异常,便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帘外,只见江宁城的百姓又一次围在大道两旁,送别陈静初。 百姓们只是站在那里,神色凄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隐约可闻的,只有回荡在四周的朔朔长风。 对于江宁百姓而言,不管陈静初将要嫁给谁,都意味着她要离开江宁。而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更不要说,她是要去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这意味着江宁城将再也没有陈静初的守护,没有人再对付那些泼皮无赖,没有人再扞卫他们的正义,也没有人再守护他们的日夜安宁。以后想要送些蔬菜瓜果,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再去教育孩子要成为陈大小姐那样的人,孩子们慢慢的也会不知道,陈大小姐是谁? 陈静初,或许会被江宁渐渐遗忘。 随着车马慢慢前行,百姓中已经有人潸潸落泪。沈灵儿这帮小姑娘的手中,那两面大旗仍然迎风招展——陈静初天下无敌,南飞剑举世无双。 风迷了泪,泪迷了心。 陈静初望着他们,虽然同样揪心,眼眶已有些湿润,却还是强笑了一声,好让他们放心。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送别之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大小姐一路顺风,我们会在江宁等你的!” “静初,我们会想你的!”沈灵儿等人呼喊道。 “姐,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以后不会再纨绔下去了!江宁城我来替你保护。”柳如龙也挥着手大喊起来。陈静初不禁笑了一声。 “陈静初,抓住那个臭男人,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苏浅浅含泪遥呼。陈静初也同样含着泪,又笑了一声。 车厢里,桃儿杏儿因为要离开江宁,此时也伤感起来,抹起了泪水。而一向喜欢哭哭啼啼的陈幼怡反倒像是真的长大了一般,只是叹着气,却没有半点要落泪的迹象。 她抱了抱桃儿和杏儿,二人的泪水却愈加激烈起来。 “小姐……”杏儿靠在陈幼怡怀里,又抹了两把泪水。 陈静初闻声,便又转头看向了车厢内,见她们这副样子,便也转身抱住了她们。四个姑娘抱在一起,陈幼怡又为陈静初拭了拭泪水。 她笑着,眼眶终究还是湿润了。 马车外的江北一枝花几人,同样有些伤感。 正当此时,人群中又有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静初,我马上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了!等了我高中了状元,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陈静初掀开窗帘望去,正是王恒挥着手一路追着马车而来。看到陈静初,王恒顿时露出了一副笑容。 在这将要分别之时,陈静初再细细想来,这个王恒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于是,陈静初也朝他笑了笑。 王恒见状,笑得愈发灿烂起来。此时的王恒,应当是纯粹的。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明白,陈静初的心是不属于他的。对于陈静初,他现在更多的是朋友之谊。 陈静初走出车厢,站在马车檐上,朝江宁百姓挥了挥手,“乡亲们,谢谢你们!我会想你们的!” “大小姐!” “静初!” “一路顺风!我们都会想你的!”江宁百姓同样挥手送别。 陈幼怡和桃儿杏儿也钻出车厢,含着泪和百姓们挥手作别。 崔公公对于这副挥泪送别的场面,意外之余,却很是不以为然——到底是地方上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车马终是在一片喧闹中离开了江宁。 …… 大约七天后,东宫里的顾小北仍然扎在经史堆中。自从上次被皇帝罚写策论之后,皇帝就好像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不断地给顾小北出各种难题。于是,顾小北原本安逸舒适的家里蹲生活,一瞬间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没日没夜地各种经论。 再这么下去,顾小北觉得他都可以去考状元了!折磨人也不带这样的啊!我有错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读书!这还不如挨一顿板子呢! 他在这边忙得不可开交,连带着公主瑶瑶整日里趴在他旁边,也甚是无趣。 “皇兄,陪瑶瑶玩嘛!” “瑶瑶,你等会啊!我把这篇写完,今天写不完三篇,怕是要挨板子的!”不管怎么说,顾小北终是不愿意挨板子!而实际上,皇帝那边已经给他记了三百大板。这三百大板要是一通打下来,他是必死无疑啊!还好皇帝一开始说的就是记着,没说要一下子打完! 但是,他始终是欠了皇帝三百大板。这三百大板,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时刻压着他。兴许皇帝哪天不高兴,就让他一通挨了去!所以现在他的命已经捏在了皇帝手里。顾小北又怎能不急? 正当这个时候,大太监赵甫突然带着几个小黄门来到了东宫,向顾小北微微一礼,“太子殿下,陛下让你去御书房见驾。” 顾小北正是写的入神,闻言突然一惊,急忙抬起头望了望窗外,“这才刚过晌午,怎么就要见驾了?” 瑶瑶也挺起身来嘟囔着嘴,很不乐意。 “太子殿下,陛下让你去御书房见驾。”赵甫一张老脸看不出半点起伏,只是又把刚才的话生硬地重复了一遍。 恶仆欺主!当真是恶仆欺主!仗着自己是太监总管,竟然都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顾小北虽是气愤,却也懒得跟他计较,“行了,走!” 他把笔撂下,便站起身来准备和赵甫离开。 “皇兄……”瑶瑶仰着脑袋嘟囔着嘴,很是眷恋。 “瑶瑶乖,皇兄去去就来。”顾小北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赵甫见状,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留点余地,又哈着腰阴阳怪气地向顾小北说道:“太子殿下,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不要嗔怪。” “别废话了,走!”顾小北又束了束腰带,也没搭理他,直接大步走开。 赵甫杵在那里眼珠子转了一圈,才带上几个小黄门随在顾小北身后。 第189章 礼部 来到御书房,顾小北发现刘明煜早就候在这里。皇帝的身边,白云飞仍是不离左右。 顾小北面无波澜,上前拱手施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翻阅着奏折,漫不经心地说道:“江宁来的人快到礼部了。晋王说你们兄弟二人那天在大殿上起了争执,为了向满朝文武表示你们兄弟和睦,晋王特意请旨和你一起去迎接陈静初。你就陪他去!” 皇帝说着,又翻过一页奏折,似乎一点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一次,顾小北已没有像先前那般激动。听完皇帝的话,他又偏过头瞥了刘明煜一眼,只见刘明煜温文尔雅,很是得意。 白云飞站在那里,始终不动声色。 让顾小北去接陈静初,很明显是刘明煜故意要戳他的痛点。顾小北心知刘明煜的算计,一时间只是低垂着头,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皇帝见状,目光突然从奏折上移了过来,冷冷地瞥了顾小北一眼,“朕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皇兄,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对我的王妃,你的弟妹,有什么想法?”刘明煜也适时嘲讽道。 他这一句话,让顾小北和白云飞同时瞥了他一眼。皇帝扫了他们一眼,竟又低下头来翻阅奏折,古井无波,一副充耳未闻的样子。 顾小北没有理会刘明煜,而是直接向皇帝拱手说道:“儿臣遵旨。” “去。”皇帝满不在乎地说道。 顾小北挺起身来,仍显得有些犹豫。刘明煜又挥挥手道:“皇兄,请。” 顾小北无可奈何,只能转身和刘明煜一起离开御书房。 然而他们才刚刚走出两步,白云飞就从刘明煜身边穿过,大步而去。 刘明煜一惊,立即喝问道:“白云飞,你干什么?” “散步!”白云飞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这……这……”刘明煜左右摇摆,显然十分为难。他又望向了皇帝,想向皇帝求助。而皇帝本来正仰着脑袋盯着他们,刘明煜的目光一投来,皇帝竟又低下头看起了奏折。 求助无望,刘明煜撇了撇嘴,也是无计可施。 顾小北却嘴角微动,轻笑了一声。 …… 说巧不巧,当顾小北带着魏青等一帮东宫卫,刘明煜带着自己的亲卫,再加上白云飞一起浩浩荡荡地来到礼部的时候,正是方淮安在门外接待他们。 方淮安一看到他们,立刻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太子殿下,晋王殿下,白衣令,里面请。” 刘明煜睨了他一眼,一点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直接大步向衙门内走去。顾小北和白云飞也同样没有搭理他,让方淮安不禁有些尴尬。 顾小北瞥了他一眼,不禁暗笑了一声。 一路上,方淮安十分局促地跟在他们身旁。顾小北又瞥了他两眼,便漫不经心地问道:“方大人,我记得你不是在户部任职吗?怎么跑到礼部来了?难道礼部的油水比户部还多吗?” 方淮安见太子和他搭话,终究还是高兴的,毕竟能让他不那么尴尬。虽然顾小北的话问的太过直接,但方淮安仍然举起了一张笑脸,“太子殿下说笑了,这不是原来的衙门待不下去了嘛,就来礼部混口饭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明煜又瞥了他一眼,让方淮安有些怯怯的。事实上,他在户部混不下去,多少也跟失信于刘明煜有些关系。 顾小北却故作惊讶道:“所以方大人这是升了?” “平调平调!”方淮安忙哈腰摆手,模样谦卑,“太子殿下,下官之前是户部司员外郎,如今是礼部司员外郎,无论是职务还是品级,都属于平调。” “哦,原来如此。”顾小北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刘明煜看着顾小北和方淮安在他旁边一问一答,心里不由得莫名地有些不爽。平日里都是他和百官之间处的热络,蠢太子就是角落里的冷场。而这个方淮安明明就是他丢弃不要的人,今天却和蠢太子聊得这么火热,把他冷到了一旁! 刘明煜撇了撇嘴,默默叹了几口气。 白云飞走在一旁,偶尔瞥顾小北和方淮安几眼,始终不动声色。顾小北和方淮安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执掌着夜枭的白云飞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边,方淮安说的来劲,又继续向顾小北解释道:“太子殿下,这说来也巧,接待晋王妃的任务,就正好落在下官头上。” “晋王妃”三个字,像根针一样狠狠地刺痛了顾小北。他心头一紧,瞬间停下了脚步,神色也颇为挣扎。刘明煜和白云飞见状,也同时停下。看着失魂落魄的顾小北,刘明煜不禁莞尔一笑。 顾小北抬起头来,目光迎上了仍然笑呵呵的方淮安,也看到了一直跟在方淮安身边的护卫赵彪。与顾小北的目光相遇,赵彪急忙拱了拱手,以示恭敬。 顾小北紧绷着脸,并没有再四处张望。他已经明白,赵彪能在这里,就说明这满院子都是方淮安的人。他没有动,但已经想到了很多。 魏青倒是毫无顾忌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礼部的这所小院,也算是护卫森严,想要偷偷地摸进来,着实不太容易。 顾小北又冷着脸看了方淮安一眼,方淮安仍是笑呵呵地挥了挥手,“太子殿下,里面请。” 顾小北不再迟疑,抬脚向屋内走去。 刘明煜一笑,也同时迈开了脚步。 来到大堂内,方淮安急忙让人给他们送上茶点。他又殷勤地招呼了他们一阵,唢呐声便在礼部外响起,顾小北手里的茶同时一颤。 方淮安、刘明煜和白云飞同时瞥了他一眼,方淮安正要笑呵呵地上前打个圆场,刘明煜却已经站起身来,捋了捋衣衫,昂首挺胸地说道:“皇兄,走!和本王一起去迎接本王的王妃。” 顾小北闻言,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放下茶盏,同样果断,“走!” 刘明煜瞥着他,始终面露微笑。 当顾小北和刘明煜并肩来到大堂外的时候,陈静初一行人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顾小北看到,陈静初又换上了一身鲜红的嫁衣,凤冠霞帔上身,在新春的阳光下,明媚到不可方物。 这身装扮对顾小北来说是那样地熟悉,曾几何时,这就是他的新娘。曾几何时,陈静初的这身嫁衣就是为他而穿。此时却异位而处,顾小北心里的酸楚,简直就像打破了胆囊一般,胆汁在体内肆意流淌,灼伤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 依照礼制,陈静初此时还算是拜见。所以她们一行人都是垂着头,亦步亦趋地朝顾小北和刘明煜而来。 陈静初只是戴了一头简单的凤冠,脸前并没有流苏面帘遮挡。因此,她早就看见了顾小北。她俨然十分惊讶,顾小北竟会出现在这里,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顾小北,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个负心汉。 她的拳头已经握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准备出手,痛揍顾小北一顿。 第190章 迎亲 陈幼怡和桃儿杏儿一起扮作丫鬟跟在陈静初身边,江北一枝花几人也扮作仆人。 他们看见顾小北,同样惊讶。虽然场合庄重容不得他们窃窃私语,但私下里他们已经互相递了好几个眼色。 顾小北自然也早就认出了他们。看见故人,顾小北有些欣喜,也有些怅然。来到京城的这段时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换了一个世界一般,好像又穿越了一次一般。他们的出现,给顾小北带来了一份莫名的心安。 不过,江北一枝花的出现顾小北并没有太大的意外,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陈幼怡竟然也跟着来了! 一行人渐渐走近,陈幼怡感受到顾小北异样的目光,便稍稍抬起头来。 只见顾小北努力向她使着眼色,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问——你怎么也来了? 陈幼怡鼓了鼓嘴,歪了歪眼,样子十分地古灵精怪,大有一副“你管我”的意思!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了顾小北和刘明煜面前。陈静初停下之后,便分别向顾小北和刘明煜拜了一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见状,也随之向他们拜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顾小北的目光这才回到陈静初身上,愣愣地看着面前花一样的人儿。 陈静初依然维持着拜礼,没有抬头。 刘明煜看了失愣的顾小北一眼,微微一笑,才抬手虚扶道:“陈卿快快请起,无需如此多礼。” “谢晋王殿下。”陈静初话音落地,已经挺起身来,根本没有再管刘明煜,直接面向了顾小北,冷面如霜,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谢太子殿下。” 顾小北下意识地被吓退了半步,脸上看不出半点颜色,望着陈静初,愣愣地望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也已起身,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有些紧张,也有些茫然。 顾小北和陈静初就这么对峙了半晌,陈静初姿态昂然,气势不见半分收敛,咄咄逼人。顾小北几次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方淮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踌躇着一时间也没有上前。 终是刘明煜打破了这副僵局。 他看这出戏看得本就得意,再没有什么比拆算一对相爱的人更让人痛快了!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太子!然而虽是得意,但他们一直僵持下去未免也有些无趣,刘明煜就不得不再加一把火。 他故意装糊涂,又故作惊讶道:“皇兄,陈卿是本王的王妃,你的弟妹,她都向你拜了半天的礼,再怎么着,你也应该说一句‘免礼’才是!” 他又面向陈静初,笑吟吟地说道:“你说是,陈卿?” “哦,不对!”刚刚说完,刘明煜又蓦然惊觉似的,故意仰起头思索了一瞬,“让我想想,怎么说来着……” 样子做的十足,刘明煜最终向陈静初露出一副邪魅的笑容,“静静!你说是,静静?” 刘明煜一番话字字挑衅,字字诛心,字字戳中顾小北和陈静初的痛点,令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不由得紧张起来。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他们可完全没有预料。 而陈静初听罢,冷冷地瞥了刘明煜一眼,便又瞪向了顾小北。似乎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把刘明煜放在眼里。 只见顾小北喘着粗气,转头瞪向了刘明煜。刘明煜却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舒适模样。 “免、礼。”顾小北瞪着刘明煜,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静初却仍在望着顾小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刘明煜见状,微微一笑,又伸出一只细腻的手掌,想要拂拭陈静初的面颊。 “你干什么?”顾小北一把将他拦下,厉声大喝道。 刘明煜的亲卫周巡等人见状,已经蠢蠢欲动。 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咽了一口吐沫,更是紧张。 方淮安左左右右,显得十分为难,这两位要是在这里闹出了事,那可是真麻烦! 只有陈静初,仍然直直地瞪着顾小北。 这个时候,白云飞却依然坐在屋里悠闲地喝着茶,冷冷地瞥了这边一眼,并没有动作。 刘明煜没有着急把胳膊从顾小北的手里抽出来,仍然保持着这副姿势,转头面向顾小北,语气阴柔,“皇兄,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要干什么?陈卿可是本王的王妃!这是父皇御笔钦赐的婚事,你难道想抗旨不成?” 顾小北听罢,已是目眦欲裂,他恨恨地喘了几口粗气,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刘明煜,你不要太过分了!” “本王今天就是要过分!你又能奈我何?”刘明煜说着,已经要挣脱顾小北。 然而顾小北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力,仍是死死地握着他。二人相持了半天,刘明煜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都没有挣脱开来。 周巡等亲卫见状,已经慢慢握住了刀柄,刀锋隐约出鞘。另一边,东宫卫也毫不相让,同样展开了架势。 方淮安看着这副态势,更是惶恐万分,急忙劝阻道:“两位殿下,两位殿下,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怒啊!” 刘明煜半天都挣脱不开,更是气急败坏,再也顾不得形象,“刘明启,你信不信我把今天的事告诉父皇,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小北听罢,不但丝毫不露胆怯,目光中更是透出了几分狠厉,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一阵吃痛传来,刘明煜感受到顾小北的劲儿力和这股压迫感,心中莫名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这个时候,陈静初也把视线从顾小北身上移开,瞪向了刘明煜。 双重的气场压迫,一瞬间竟让刘明煜生出一丝怯意。 正当此时,周巡突然一声大喝,给刘明煜增加了几分底气,“放开晋王殿下!” 周巡的刀已经出鞘一半,但始终没有完全拔出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可没有胆子向太子动刀。现在和在江宁时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率先向太子动刀,是为大不敬。晋王或许不会有事,但他会不会有事,就看上面的人什么意思了? 上面的人睁一只闭一只眼,他就躲过一劫。可一旦有事,那就没得商量,直接死罪。 魏青同样拔出了半截佩刀,分毫不让。 却说周巡一声大喝给刘明煜增加了底气,此时他倒也不惧顾小北,咬着牙说道:“刘明启,我也不是吓大的!有种咱们就在这儿打一架,看看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 刘明煜仰仗的,无非是皇帝对太子的忌惮。他和太子发生冲突,皇帝是一定会向着他的。京城百官,也都会向着他的。 刘明启的立场,就是这么地不利。 这一下,方淮安更是站不住了!这好好的迎个亲,怎么会变成这副局面? 谁知道顾小北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方淮安心胆俱裂! “好!杀了你,吃亏的就一定不是我!” 第191章 杀局 恍然间,刘明煜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什么什么?他要杀我?一直以来不是只有我杀他的份吗?怎么今天他也要杀我了?他一直不都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吗?怎么竟然也动起了杀人的念头? 杀人不应该是我才能干的事吗? 然而刘明煜又转念一想——是了是了!我和他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是我太天真了,竟然只是想着要羞辱折磨他,让他痛苦煎熬,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抱着杀我的念头? 此时此刻,刘明煜再向四周望去,果然,自己带来的人没有太子的东宫卫多!他又望向了方淮安,方淮安却只是一副焦急茫然的样子。一时间,方淮安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而刘明煜想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疏远方淮安,围在四周的礼部官兵,也不知道会不会帮他?真是造化弄人,结交了那么多人脉,偏偏只放弃了一个,这一个却在关键时候决定着他的生死。 刘明煜还看见,顾小北一句狠话放出之后,陈静初已经摘下自己头上的凤冠,很是嫌弃地丢到了一旁。一头青丝扬起,陈静初又拿出一条发带甩开,把满头青丝束好。 蓦然间,刘明煜甚至还觉得这一幕很美…… 可是,当陈静初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之后,刘明煜才惊觉过来—— 美个屁啊!陈静初!她可是陈静初!她可是一张王牌!一个陈静初不知道能打多少人!等等,还有白云飞,白云飞也在这儿! 刘明煜扭着僵硬的脖子向屋内望了一眼,只见白云飞仍在悠闲地吃着茶点,把一个果干扔进了嘴里。对于屋外发生的一切,白云飞似乎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神情很是悠然。 中计了!中计了!刘明煜此时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白云飞一开始就没有从屋里走出来,这根本就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难道从江宁开始,我就落入他们的圈套了吗?有白云飞和陈静初在这里,这么点人哪够他们打?早知道就不把陈静初招来京城了! 方淮安,还有方淮安!难道方淮安也是太子的人吗?是了,一定是的,要不然当初方淮安也不会放过太子!圈套!这一切都是圈套! 太狠毒了!太阴险了!精心策划,盘根错节,真是好大的一场局! 刘明煜此时此刻望向方淮安的眼神都有些恐惧,因为他实在看不透,这个人如何能欺瞒自己那么久? 倒是把方淮安看的有些蒙圈…… 可是,刘明煜又转念一想,太子真的敢杀我吗?杀了我他能安然无恙吗?不,不,他能的!有项天南给他撑腰,就算是父皇也奈何不了他!他能的!也只有他能!我却不能!就算他杀了我,父皇为了大局着想,说不定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项天南是太子身边的毒瘤,同时也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能的,只有他能。 想到这里,刘明煜愈发慌乱起来。 另一边陈幼怡和桃儿杏儿江北一枝花却有点懵——这什么情况?怎么要动手还要杀人了? 虽说如此,阿江和阿北却率先狠下了心,攥紧拳头誓要和陈静初顾小北共进退。 周巡也像是被顾小北的话吓到了一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猛然抽出长刀,一声大喝,“保护晋王殿下!” 刘明煜的亲卫纷纷刀剑出鞘。 “保护太子殿下!”魏青和甲胄凛然的东宫卫也同时刀剑相向。 这副场面,足足把方淮安吓破了胆。一群礼部官兵茫然四顾,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小北神色冷冽,死死地握着刘明煜的胳膊,压迫着他向后退去,“刘明煜,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却偏偏不听!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面对顾小北的狠厉,刘明煜越发心颤。这样的太子,他可从来没有见过! “晋王殿下!”周巡大喝着向前压了一步。东宫卫也同时向他们逼近。陈静初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似乎随时都打算出手。双方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 “殿下!殿下!”这个时候,方淮安终于凑了上来,夹在二人中间使足了力气要把他们拦开。这两位要是在这儿动了手,他帮谁不帮谁啊?到时候他的官也算是做到头了!早知道就不摊上这份差事了! “两位殿下,有什么话好好说,犯不着动手啊!你们可是亲兄弟啊!”方淮安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子殿下,您消消气,先把手松开。有什么委屈让陛下给您做主。” “晋王殿下,您快跟太子殿下道个歉啊!自家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刘明煜干咽了几口吐沫,他深深地明白,这可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问题。 方淮安见状,更是急了,噗通一声直接给他们跪了下来,“两位祖宗,下官求求你们了!你们各退一步,各退一步,今天的事就算了结了,好不好?下官的错,都是下官的错啊!你们有什么气都撒到下官身上!可别跟自己个儿过不去啊!” 刘明煜见此情景,似乎也生出一些侥幸。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便顺着方淮安的话说道:“方大人,你也看到了,不是我非要和皇兄起冲突,是皇兄一直死抓着我不放!” 方淮安听罢,又激动地向顾小北劝道:“太子殿下,您就给下官一个面子,松开晋王殿下!” 一句话劝完,见顾小北仍是没有半分动作,方淮安又转向刘明煜劝道:“晋王殿下,您给太子殿下道个歉,道个歉说不定他就会松开你了?” 谁知道刘明煜却登时一声怒喝,“你瞎啊!这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儿吗?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顾小北听罢,不禁冷笑了一声。他这一笑,让刘明煜的心里更是没底了。 因为,只有胜利者,才会有这副微笑。 “咳咳!”这个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刘明煜寻声望去,只见白云飞已经放下茶点,负着手信步走了过来。 随着白云飞一步步逼近,刘明煜更是胆怯,“白云飞,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晋王,动了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白云飞却只是双手负后,沉着脸低着头,站到了刘明煜和顾小北身边,一言不发。 这副气场,也是真正的高手所特有的。一言不发,便足以震慑全场。 刘明煜见状,不得已又开始以利相诱,“白云飞,你帮我,你帮我,今天只要你帮了我,我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白云飞仍是沉着脸,未做一言。 刘明煜更是胆颤。要知道,以白云飞的身手,在这种距离要杀他,简直就是弹指之间的事。他迎来了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呀——”周巡自然明白刘明煜的处境,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便大喝着挥刀向白云飞砍来。 谁知道他的刀才刚刚挥到白云飞身边,只见白云飞眼中突然寒芒一闪,左手两根手指一弹,周巡的刀就立时断为两截,离开刀身的一截远远地飞了出去,插在地上。 周巡顿时就吓傻了眼!知道他是高手,可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高啊! 刘明煜身后的一帮亲卫也是惊惧不已,两根手指就断了一把钢刀,这要怎么打? 见此情景,方淮安已是万念俱灰,瘫坐在了地上——动手了,要动手了! 谁曾想就在此时,白云飞突然嘴角一扬,原本阴沉着的脸转瞬间变为一副灿烂的笑容,冲着刘明煜问道:“晋王殿下,害怕吗?” 第192章 收场 刘明煜见状,仍是口干舌燥,“白云飞,你什么意思?” 白云飞又笑了,笑得十分鬼魅,“晋王殿下,知道害怕呢,以后就要学乖一点。” 刘明煜正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白云飞却撇开他,同样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转向了顾小北,“太子殿下,给我一个面子,这件事让我来解决,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便把手拿了上来,作势要把他们二人分开。 刘明煜听罢,倒是有些期待地望向了顾小北。既然白云飞愿意出面调停的话,说不定还真有转圜的余地。 方淮安跪在地上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生出了无限的期盼——别出事,别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陈静初一行人仍是立在一旁,静看事态的发展。 然而,白云飞用力扯了半晌,却还是没有把顾小北扯开。 这小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白云飞暗暗抱怨了一句,便又瞪着顾小北,向他使着眼色——吓唬吓唬他就得了!你还真打算动手啊!松开!松开! 但不管白云飞怎么努力,顾小北就是死死地瞪着刘明煜,死死地拽着他,怎么也不松手! 陈静初看着这一幕,心里已微微起疑——怎么连师兄都拽不动他? 扯了半天都扯不动,白云飞索性放弃,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刘明煜却惊讶地瞪着白云飞,满心着急——拽啊!怎么不拽了!努力啊!你不能放弃啊!你不是大侠吗? 只见白云飞叹了一口气后,一股真气便从丹田开始运行,气走周身,他的两只手掌周围很快就弥漫着一团真气。这一次,当白云飞再把手搭在二人胳膊上的时候,只是轻轻发力,顾小北和刘明煜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一般,顿时向两边疾疾跌退。 “太子殿下。” “晋王殿下。” 东宫卫和刘明煜的亲卫迅速上前扶住了他们。 江北一枝花等人颤了颤,着实是被白云飞这一招给唬住了。而白云飞打完收工,拍了拍手,样子很是怡然——我给你面子了!谁让你不听劝!我只能来硬的了! 方淮安见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这边刘明煜站稳之后,立即指着顾小北向白云飞喝道:“白云飞,你都看见了!太子要杀我!我要去向父皇告御状,你可得帮我作证!” 顾小北在一旁扭着手腕噘着嘴,对于刘明煜的威胁却像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魏青扶着他,对于粗鲁的白云飞倒是有些不忿。 白云飞瞅瞅顾小北,又瞅瞅刘明煜,便伸出手来很是轻松地说道:“好!晋王殿下,我们走!” 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一听,顿时一阵惊讶——白云飞怎么非但不阻止他,还答应帮他作证?这是要把太子往死路上推吗?怎么小北也不着急?这是在搞什么? 陈静初却已看出了一些端倪,仍然不动声色。 刘明煜也是惊讶,不可思议地走近白云飞问道:“白云飞,你真能为我作证?” 白云飞挺直身子,竖起手来三指向天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会为你作证!”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刘明煜的心里却越是没底。这里面有坑!这里面绝对有坑!有大坑! 刘明煜本以为要想说服白云飞作证,还要好费一番功夫,谁知道他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又怎么能让刘明煜放心? 白云飞看着他一副狐疑的样子,又故意问道:“怎么?晋王殿下,不告御状了吗?” “告!怎么不告!”刘明煜唯恐他是以进为退,便一把拽上了他的胳膊,“走!我们现在就去见父皇!” 说完,又瞪了顾小北一眼,看他敢不敢来? 顾小北心知躲避不过,抿了抿嘴,倒也毫不退却,“那就走!” 刘明煜听罢,又惊讶地瞠了瞠双目——怎么连他也这么从容?这里不会真的有坑? 顾小北好没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竟准备率先离开。然而当他走到陈静初身边时,却又停了下来。 陈静初看着他,他却没敢看陈静初。 刘明煜见此情景,又显得意。 顾小北的心里是纠结的,他撇了撇嘴,就直接走了过去。 “小北。” “小北。” 陈幼怡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却一言未发。倒是江北一枝花几个人喊了他两声,有些担心。 顾小北停下脚步,面色无波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直接离开了。 刘明煜还有些发愣,倒是白云飞率先拉起了他,“晋王殿下,走,告御状去!” “欸——欸——”刘明煜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积极,好像被告的是他似的,这反而让他更觉得不安。 “方大人,替我照顾好师妹。师妹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白云飞又远远地丢下一句话。 方淮安伸长脖子望着他们一个个地离开,才彻底放下心来。白云飞一句遥呼后,方淮安急忙应道:“白衣令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令师妹的!” 礼部小院内,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这才向陈静初围了过来,“姐……” “大小姐……” 他们面露忧色,显然是在担心顾小北。 陈静初目送顾小北离开,面无表情地应道:“放心,他死不了!” 这边,方淮安又叹了一口气。陈静初目光投来,二人的视线也交汇了一瞬。 陈静初有疑,方淮安有解。 …… 御书房,刘明煜一见到皇帝,就跪在那里声情并茂地嚎啕大哭起来,“父皇,父皇,父皇救我!皇兄要杀我!皇兄要杀我!” 皇帝见状,很是惊讶,也不再批阅奏折,挥挥手让一干宫女太监离开,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顾小北、刘明煜、白云飞四人。 皇帝身体前倾靠在龙案上,一根手指点着跪在地上的顾小北和刘明煜,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煜儿,你说太子要杀你?” “是啊!父皇,皇兄要杀我!白衣令都看见了,他可以为儿臣作证!”刘明煜又是一声干嚎。 皇帝听罢,便抬头看了白云飞一眼,以示询问。 白云飞倒也毫不含糊,站在那里挺胸抬头地说道:“没错!陛下,我可以作证!太子的确说了要杀晋王!我是亲耳听到亲眼所见,绝对不是拿了晋王的好处给他作伪证!” 刘明煜听着白云飞的前半句话都对,可是听到最后,却又突然不对了!他心里一个咯噔,立即挺起身来向白云飞质问道:“白云飞,我什么时候给你好处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谁曾想白云飞却是满脸无辜,“晋王殿下,不是你说的我只要帮了你,你就保证我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吗?在场的东宫卫和你晋王府的亲卫都听到了,你可不能耍赖!” “你……”刘明煜气得两眼冒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可恨自己当时着急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这件事可不会因为少了你白云飞作证,就能轻易了结! “父皇!”刘明煜又是一声哭诉。 第193章 御状 他这一声,震得一旁的顾小北都有些难受,便挑起小指挖了挖耳朵。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皇帝挥手阻止了刘明煜和白云飞,又板着脸向顾小北问道:“太子,晋王和白衣令都说你要杀晋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小北耷拉着脸,很是无辜地说道:“既然晋王和白衣令都这么说了,可能儿臣真的要杀晋王!” 他承认了,却又好像没承认? 刘明煜一听,更是瞪大了双眼!什么叫可能?你明明就说了!你这副样子,怎么倒还像我冤枉你了!敢情我才是那个恶人?演戏也没有你这样的啊? 万般焦急之际,刘明煜又向皇帝哭诉道:“父皇,请父皇明察啊!太子的确要杀儿臣,晋王府的亲卫都可以为儿臣作证!方淮安,还有方淮安也看见了!礼部的官兵也可以为儿臣作证!” 然而,刘明煜还没有说完,皇帝就显得有些不耐烦,甩甩手道:“行了行了,你省点银子!” 这一下,刘明煜完全愣了!这……这……什么叫我省点银子?敢情他们都是我花钱买通的?父皇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就让他们给骗了? 顾小北和白云飞却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刘明煜左右看看他们,心里更是委屈,又向皇帝哭诉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没有花银子,皇兄真的要杀我!” 顾小北却是挺直着身子,满不在乎。 皇帝一只手倚在龙案上支撑着身子,摆摆手让刘明煜不要这么激动,又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这样,煜儿,你说太子要杀你,他杀了吗?” 皇帝摊摊手,望着刘明煜问道。 “杀……”刘明煜更是懵了,什么叫他杀了吗?要是他杀了,我还能好好地跪在这里吗? 他望着皇帝,双目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回想过去这些年,在他和刘明启所有的冲突中,父皇不是一直都偏向他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父皇为什么会这么糊涂?这蠢太子到底给父皇下了什么药? 顾小北挺着身子抿着嘴,完全不以为然。 而皇帝见刘明煜半晌都没有回答,便直接下了定论,“那就是没杀!” “父……”刘明煜还想反驳,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的确没杀,这是事实。可是,这是杀没杀的事吗? “没杀!也就是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皇帝又继续捋清事件,“煜儿,那你又是在喊什么冤?” “我……”刘明煜眨巴着眼,脑回路完全被堵塞了!是啊?我要喊什么冤来着? 皇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直接走下龙案把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煜儿,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大概是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明煜更是懵圈。这怎么……有一种被洗脑的感觉? “云飞,你送送煜儿!”皇帝又语重心长地向白云飞交代道。 白云飞闻令,便挥手说道:“晋王殿下,请!” “不是……”刘明煜还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皇帝那副慈祥的笑容时,突然觉得今天的父皇格外亲切,亲切到他根本不忍心违背父皇的意愿。好像,父皇从来都没有这样亲切地关心过他。 鬼使神差地,刘明煜就这样转身离开。他累了,在一位慈祥的父亲亲切的关怀下,准备回去睡上一觉。 刘明煜又回过头来再望皇帝一眼,想把这个时候父皇亲切的模样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以备日后回味。 “去!”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皇帝又慈祥地朝他挥了挥手。 这一刻,刘明煜甚至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无比幸福! 等刘明煜和白云飞离开御书房之后,皇帝的脸色便骤然冷了下来。他缓缓走了两步,来到御书房的剑架旁边。 顾小北跪在那里,感受到身后不祥的气场,也瞬间警惕起来。 果然,一柄利剑很快从他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随之而来的是皇帝冰冷的声音,“你要杀晋王?” 顾小北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父皇不是说了吗?我又没有杀成!” 此时的皇帝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利剑又逼近顾小北的脖颈几分,“朕在问你话,好好回答!” 顾小北的脸色也同时冷了下来,“那父皇可知道,儿臣在江宁的时候,晋王派了多少杀手来杀我?” 皇帝听罢,又持着剑转到了顾小北面前,再次反手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神色桀骜,“以前的事朕不管,朕问的是这一次,你要杀晋王?” 顾小北却是一声苦笑,“以前的事父皇不管。好,那儿臣就再问父皇一句,倘若今天儿臣和晋王起了冲突,父皇是帮儿臣还是帮晋王?” 皇帝的目光又突然一冷,“太子,你是不是觉得有你舅舅给你撑腰,朕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顾小北再次苦笑,“父皇,我们父子之间的事,又关舅舅什么事?” 他抬起头来直视皇帝,“儿臣的问题父皇不敢回答?倘若今天儿臣和晋王起了冲突,父皇一定会帮晋王的?” “放肆!”皇帝立时沉声怒喝道。 顾小北的眼眶却突然有些湿润,点了点头道:“是,儿臣是放肆!父皇说什么都是对的!” “太子,你觉得朕苛待于你?”皇帝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没有!父皇没有!父皇是公允的!”顾小北努力吸了吸,争取把眼泪再吸回去。 他这副样子,皇帝也不想再和他僵持这个问题,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朕只问你一句,今天你是不是真的想杀晋王?” 顾小北听罢,再次抬起头来看向皇帝,“如果我说是,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儿臣?” 皇帝一听,两眼瞳孔急剧收缩,登时举起利剑,奋力劈了下去! 剑势如虹,顾小北只得闭上双眼,命运由天。 只听剑声呼啸而过,咔嚓一声,他身旁的桌角被皇帝的利剑斩落在地。 顾小北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还在,才敢慢慢睁开眼来。瞥见地上的桌角,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股冷汗从脊梁上渗透出来。 皇帝仍然保持着一副利剑在手的备战姿态,横眉冷竖地瞪着顾小北,声色低沉,“启儿,朕只是想告诉你,煜儿是你的亲弟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对他动了杀心。同样的话朕也对煜儿说过。而且,你在江宁的时候,朕也没有不管你!” 顾小北听罢,顿时觉得十分疑惑。他一直觉得,皇帝是偏心的,可此时皇帝的话,听起来又十分公允!可是……可是……他有太多的可是,太多的想不通。顾小北觉得,他果然还是看不懂皇帝。 在江宁的时候没有不管我?又是什么意思?是指派了白云飞吗?可是,在白云飞出现之前,晋王的杀手已经来了好几拨了!江北一枝花,夜无常,方淮安,如果不是他运气好的,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这也算公允吗? 正当顾小北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皇帝一把剑突然丢到了他的面前,冷冷说道:“给朕一个交代!” 说罢,皇帝便直接转过身去,只给顾小北留下一个背影。 第194章 割发代首 顾小北慢慢拾起长剑,终是有些迟疑的。交代?父皇要什么交代?这件事果然还是不能这么算了!自己的处境,早就该清楚的!还去求什么公平? 挣扎了一会儿,顾小北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握紧长剑,准备切下右手的小指,给皇帝一个交代!不管怎么说,还是值得的!毕竟保护了静静,只要是为了静静,一根手指又算的了什么? 只是不知道,这个交代对皇帝来说够不够? 顾小北咬咬牙,深吸几口气,闭了闭双眼,按着长剑试探了几次,才又咬咬牙鼓起勇气,准备下手。 而皇帝见他半晌都没有动静,便微微侧过身来瞄了他一眼。皇帝本来只是打算偷偷瞄一眼就再转回来,谁知道才刚刚转回来,就觉得刚才看到的情景有些不对,又急忙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皇帝瞪大双眼,十分惊讶。 顾小北咬着牙,已经完全做好了下手的准备,“儿臣在给父皇一个交代!” 说完,便按下长剑准备切掉小指。 皇帝心头一惊,急忙大呼道:“慢着!” 猝不及防之间,顾小北差点没刹住,身体往前栽去,几乎就要趴倒在地上。待终于稳住身形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望向皇帝,满脸疑惑。 “谁让你切手指的?”皇帝指着顾小北,又急又惊。 “不是父皇要儿臣一个交代吗?”顾小北满心不解。 “切了手指以后就不用写策论了,是吗?”皇帝又继续逼问道。 顾小北眨巴着双眼,很是无辜,“儿臣没这么想。” “没这么想,那你为什么切手指?”皇帝不依不饶。 “不是父皇要儿臣切的吗?”顾小北有点懵了。 “朕什么时候要你切了?”皇帝甩了甩袖子,也很无辜,甚至愤懑。 顾小北眨了眨眼,这才算明白过来,应该是他误会了。可是,“那父皇想要什么交代?” 顾小北很是困惑。 皇帝叹了口气,抿了抿嘴,也很无奈。 …… 最后,当顾小北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少了半截头发。这半截头发,就是皇帝要的交代。皇帝把头发装进盒子,锁上钥匙,放进了书柜里,对顾小北如是交代道:“这半截头发就代表着你的脑袋,先寄放在朕这里。朕如果需要,随时可以用它来换你的脑袋。” 顾小北扯着自己剩下的半截头发走出御书房,心里是十分郁闷。虽说这一次也算是有惊无险,但细算起来,三百大板再加上一截头发,他的命好像已经被皇帝死死地捏在手里。这让顾小北觉得,他的命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回头得和皇帝商量商量,这有罚就得有赏啊!能不能做点什么好事,把三百大板和头发要回来?要不然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御书房外的长廊上,白云飞送走刘明煜后,便靠在廊柱上等待着顾小北。 待顾小北走到他身边后,白云飞便扬了扬头说道:“喂,今天冲动了啊!” 顾小北撇着嘴角微微一笑,目光中有些凄然,也有些满足,“不冲动。” 白云飞见状,便挺直了身子,正色劝道:“以后把你的牛脾气改改。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一次运气好躲了过去,下一次可不一定会怎么样了?” 顾小北转过头来望着白云飞,笑容依然恬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白云飞扭过头来叹了一口气,对顾小北算是没辙了。他有些恼火,不免少了一些耐性,对顾小北呵斥道:“我今天跟去是干嘛了?有我在,能让我师妹受欺负吗?再说了,我师妹是那种随便让人欺负的人吗?你急着出头干嘛?打肿脸充胖子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面对白云飞的怒火,顾小北却没有半分情绪,又朝他笑了笑,“白云飞,你不明白,你出手和我出手是不一样的!” 白云飞听罢,显得怔怔的。他知道,他是劝不动顾小北了。 顾小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怅然一叹道:“白云飞,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便直接迈开了脚步。 白云飞是无奈的,同时,他也觉得顾小北有些欠揍。好好的一个人,装什么深沉? 一番感慨之后,白云飞又望向了御书房的门口。皇帝原本正握着一卷书躲在这里偷听他们谈话,见白云飞发现了自己,便急忙往屋里躲了躲。 白云飞见状,不禁会心一笑。 …… 却说刘明煜回到晋王府后,便独自坐在屋里愣愣地待了半晌。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什么情况来着?一向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一样的太子居然要杀我?父皇竟然还不管?刘明煜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魔幻,以至于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疼,有感觉,不是在做梦!那今天是怎么了?中邪了?谁中邪了?我中邪了?还是太子、父皇中邪了? 越想越不可思议,刘明煜突然一下惊觉过来,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望望四下无人,便把屋门关了起来。 …… 黄昏时分,洛阳城外那处不知名的院落里。仍是那间面朝院子的敞厅,老焦恭敬地侍立在一旁,桌案上茶叶飘香,刘明煜却根本没有心思饮用,焦急地在敞厅里来回走动。 脚步声踏踏踏踏,响得老焦也有些心烦意乱。 终于,主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悠悠地出现在珠帘后,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刘明煜后,才开口问道:“晋王殿下,这么着急找老夫来做什么?” 刘明煜一听,急忙向珠帘迈近,“阁老,太子要杀我!太子要杀我!” 主人一听,身形顿时一滞,一道寒光透过珠帘瞥向刘明煜,“他要杀你?那他杀了吗?” “杀……”这一下,刘明煜彻底懵了,“阁老,为什么连你也这么问?” “我也这么问?”主人眼珠子一转,随即了然,“你去找陛下告御状了?陛下没有管?” 刘明煜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阁老,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主人摆了摆手道:“不,我也是才刚刚听你说。今天我一直在忙朝廷的事,并没有收到消息。” 刘明煜又是不解,“阁老,那你怎么知道父皇没有管这件事?” 主人坐了下来,喝上两口茶润润嗓子,“晋王殿下,你说他要杀你,你又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你让陛下怎么管?” 刘明煜听罢,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双目越发透亮,慢慢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因为项天南!” 第195章 释疑 主人放下茶盏,点了点头道:“没错。谋杀一个亲王,如果罪名坐实,他这个太子肯定是当不成了。可是有项天南在,陛下又不可能废了他这个太子。左右你又没有事,陛下就算想偏向你,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毕竟事情如果闹大,公开传扬出去,陛下又不好治太子的罪,到时候难堪的是陛下的脸面,是朝廷的脸面。” 刘明煜听罢,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念流转,他又突然一惊,急忙向主人问道:“可是阁老,太子今天是真的要杀我!要不是白云飞把他拦了下来,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还有陈静初,她也要杀我!我现在都后悔把她招来京城了!” 主人叹了口气,撇撇嘴道:“晋王殿下,你今天怎么如此乱了方寸?你我都知道,白云飞的心里现在是向着谁的?他把太子拦下,这不是明显做戏给你看吗?” “再说了,遍数历朝历代的夺嫡之争,莫不都是些阴谋暗斗,哪里有在太阳底下杀人的道理?哪一个皇帝愿意背负弑亲夺位的罪名?就算是李世民玄武门弑兄之后,不也经过了重重粉饰。” “今天他要是真在礼部动手杀了你,除非是这个皇位他不想要了!” 刘明煜听着主人的话,目光转动,自有一番思索。 主人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慢慢说道:“至于陈静初,她可不是什么孑然一身的独行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杀你,她就不用考虑考虑她那当知府的亲爹吗?” “晋王殿下,你乱了,很多本应该看清楚的事,你都没有看到。” 刘明煜听罢,才失愣地坐了下来,“是啊!我乱了!我乱了!” 坐在那里呆了半晌,再细细回想一番今天发生的事,刘明煜又突然一惊一乍道:“阁老,白云飞和陈静初有可能是在演戏,但皇兄,皇兄他是真的想杀我!我从来没看见过他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好像我从来都不认识他!” 他这一跳,哦,不,没跳,倒是差点让主人把手里的茶盏打翻。主人缓了一口气,又瞪了刘明煜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烦——这才多大点事,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晋王今天这是怎么了? 主人又放下茶盏,悠悠地问道:“晋王殿下,老夫且问你一句,今天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太子动了杀你的念头?” 刘明煜闻言,顿时有些扭捏,“我……我也没做什么……” 主人透过珠帘瞪着他,并无言语。 刘明煜这才撇了撇嘴道:“我就是想去碰一下陈静初的脸,多大点事,至于让他喊打喊杀的吗?” 后半句话,刘明煜已经说得有些气愤。 主人听罢,心思又迅速转了几圈,才向刘明煜交代道:“晋王殿下,今天的事陛下就算明面上没有处置太子,私下里也一定警告过他。我原本觉得,你要纳陈静初为妃只是胡闹,所以就没有多问。但现在看来,陈静初或许真是太子的逆鳞。而陈静初恰好也可以把白云飞牵扯进来。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能让太子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阁老的意思是……”刘明煜微微一疑。 “晋王殿下,还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不过你要稳住心神,切不可再像今天这样乱了方寸。”主人耐心交代道。 刘明煜听罢,神色终于收紧,明悟地点了点头,“阁老,我明白了……” 金乌逐渐被黑暗吞没。不知名的庭院中,一个个护卫虎态熊姿,长刀凛然。中年发福的老焦始终侍立在敞厅门口,不苟言笑。 …… 夜幕降下,万物休息。顾小北乘在马车上,带着一队东宫卫向光化门而来。 光化门是距离东宫最近的宫门,顾小北出宫,一般都会走这里。实际上,出入光化门的大多数也都是东宫的人,这道宫门几乎相当于东宫的大门。 所以,顾小北和光化门的禁军也算熟识。 魏青和数名东宫卫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左右。 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光化门的时候,光化门守将贺兰光却把他们拦了下来,向马车内拱拱手道:“太子殿下,这么晚了不知道您要去什么地方?” 贺兰光这么做也是他的分内之事,一来他要确认马车里乘坐的的确是太子本人,以防宵小之辈偷跑出宫。二来也要知道太子的目的地和归来的大约时间,以防上面的人突然询问,他如果一问三不知,恐有失职之嫌。 虽然麻烦,但宫廷的制度就是这样,也是为了宫廷的安全考虑。 顾小北掀开马车的窗帘,望了望天上的一轮明月,才回道:“贺兰校尉,我在宫里有些事耽搁了。怎么,现在已经很晚了吗?” 贺兰光听罢,便从身旁的禁军手上拿过一只火把,走到宫门处的刻漏边看了看,才回身对顾小北说道:“太子殿下,刚好戌时了。” 光化门的刻漏属于受水型刻漏,水从四个串联的漏壶中依次流出,以恒定的流量注入受水壶,浮在受水壶水面上的漏箭随水面上升指示时间。 “已经戌时了……”顾小北微微惊讶,又转向贺兰光说道:“贺兰校尉,我有点急事大约要出去一个时辰,亥时左右就会回来。” “太子殿下,请问您出宫到底所为何事?”贺兰光拱着手,仍然尽职尽责。 魏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太过麻烦。顾小北也有此感,却也深知这是贺兰光的分内之事,只是撇了撇嘴,便把出行的目的告诉了他。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顾小北最后向马车外瞥了一眼,便与贺兰光作别,离开了宫城。 …… 礼部大门前,方淮安焦急地徘徊着。今天白天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把信息传递给了顾小北。他负责接待陈静初,院子里都是他的人,这不明摆着让顾小北放心来吗? 方淮安觉得,聪明如顾小北,是一定能够明白的。今天晚上,顾小北也应该来的! 然而,都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等不上顾小北,方淮安难免有些着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做这件事实在是够提心吊胆的! 终于,目光的尽头两骑快马飞奔而来,方淮安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为了掩人耳目,顾小北和魏青都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方淮安招呼着他们拴好马匹后,便急忙把他们往礼部内引去,“太子殿下,快里面请。” 顾小北虽是行色匆匆,但仍然警惕地瞥了瞥守卫在礼部衙门大门处的两个官兵。只见两个官兵如同石像一般,不但没有向他行礼,甚至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半点反应都没有。 顾小北对于这副情景是满意的。显然,官兵已经被交代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当做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不需要注意来人。 方淮安得意地笑了笑,再次向顾小北挥挥手,“殿下,里面请。” 第196章 回眸 顾小北也不再犹豫,快步向衙门内进发。他一边疾行,一边向方淮安问道:“方大人,你到底是怎么跑到礼部来了?” 方淮安不禁一声苦笑,“太子殿下,您也知道,自从从江宁回来之后,晋王对我一直都很冷落。再加上采办丝绸那件差事,让户部里不少人都对我有些眼红,我就使了些银子,把自己转来了礼部。” 顾小北听罢,轻笑了一声。这个方淮安倒也算坦率,把实话都给他兜了出来。 他笑着,又向方淮安问道:“方大人,那你怎么想起来帮我的忙了?你不是晋王的人吗?这不会是一个陷阱?” “呵呵呵……”方淮安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太子殿下,方某不过是京城里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我想要攀附晋王,晋王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以前我不过是墙头草随风倒,随波逐流罢了,算不上是晋王的亲信。” “再说今天这件事,与其说我是在帮殿下,不如说我是在帮侄女。我和文远毕竟有同窗之谊,他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这句话我可不是白说的!自家闺女有难,我不出马谁出马?” 方淮安最后的话,说得字正腔圆,引得顾小北又一声轻笑,“方大人,如果说晋王之前只是冷落你,如今你帮了我,若是被晋王发现,你可就完全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我这个落魄太子,可给不了你多少倚仗!” 方淮安听罢,神色又显得有些晦暗,“太子殿下,下官在京城里就是混口饭吃,您和晋王的争斗,下官实在是无意掺和进去。今天这个忙殿下若是能放在心上,还希望江宁的事您不要再和下官计较。” 顾小北闻言,不禁笑了笑,“方大人说的哪里话,江宁的时候我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如今你被晋王冷落,说起来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方淮安一听,却是惶恐,“哎哟,太子殿下,你这个‘谢’字下官可承受不起。您能大人大谅不计较下官的无礼之举,下官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顾小北又是一笑,“方大人,个中关节我也能想明白,但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如果不是你当初手下留情,现在我就没有命站在这里了。” “殿下客气。殿下客气。”方淮安也陪笑了两声,有顾小北这句话,他的心就算落地了,也不枉他费心筹划一番。 “说起来也真是赶巧,接待静静这份差事正好落在了方大人头上。” 顾小北一句无意的感慨,方淮安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赶巧,下官是费了一些力气的!” 顾小北听罢,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瞪着方淮安,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方淮安才会出手帮他,没想到竟然是方淮安自己争取的! 虽然他是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可这样一个明哲保身的人,竟然为了他们作出这种努力,那他刚才所说的把陈静初当做自己的闺女,就绝非虚言。 “伯父,谢谢你!”顾小北久违地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方淮安一听,越显惶恐,“哎哟,太子殿下,您这句话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哪里受得起您的道谢!” 顾小北笑了笑,方淮安也笑了笑,“殿下,别再客气了,快里面请。” 顾小北问的这些,也是今天白天里陈静初的疑惑。方淮安为她解答完这些疑惑后,便把她安排在礼部衙门的一所别院中,并告诉她顾小北晚上可能会来的事。身为即将册封的晋王妃,自然是有礼部的官兵为她层层把守,以护卫她的安全。如果不是方淮安帮忙,顾小北想要私会陈静初,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当顾小北踏入这间院子的时候,望着满院的官兵,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面露迟疑。满院的官兵仍是如同雕塑一般持刀伫立,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但顾小北却不得不小心一些,私会陈静初若是让晋王抓住把柄,晋王肯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方淮安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声解释道:“殿下放心,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问题的!” 顾小北听罢,神色也笃定了一些,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回头了。毕竟马上就要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顾小北目光飘转,发现他旁边也有一个计时的刻漏,他看清刻漏上的时间后,便对方淮安说道:“方大人,现在是戌时正三刻,我大概待两刻钟,亥时初一刻就会离开。” “欸。”方淮安应了一声,便和顾小北魏青一起往一间厅堂走去。陈静初一行人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太子殿下,里面请。”方淮安为顾小北打开房门,顾小北和魏青便急忙进入了房间。 清冷的月光如薄纱一般洒进屋内,与稀稀松松的烛光交相辉映,伊人孑然而立,转身回眸,白衣胜雪眉眼如画,顾小北的心也在这一瞬间融化开来。 辛酸苦痛消磨尽,回眸一眼是倾城。 方淮安见他们两两无言,便识趣地准备退下,“殿下,侄女,你们好好聊,我去外面给你们守着。” 方淮安悄悄退去,为他们关上了房门。一束月光随着房门慢慢收紧,房间又晦暗了几分。 顾小北眉头沉了沉,便大踏着步向陈静初而来,出人意料地直接抱紧了她,索性撒起娇来,“静静,我想你了!我想你!” 他这副样子,着实是不按套路出牌,令陈幼怡桃儿杏儿和江北一枝花等人一怔一怔的——敢情你在江宁说的那些狠心话都忘了?一上来就抱抱? 陈静初撇撇嘴,却是有些无奈,也有些嫌弃,“喂,你干嘛?别把鼻涕蹭我身上啊!” “不嘛!人家就是想你了!就是想你了!”顾小北又更加抱紧了陈静初。 江北一枝花和陈幼怡满脸黑线——算了,我们还是别看了! 这个时候,阿一也来到魏青身边,准备抱住他,“狗蛋,好久不见。” 谁知道他这一抱,魏青却板着脸说道:“别闹,我严肃的!” 阿一蓦然惊觉,的确,现在的魏青已经不是江宁城失忆的李狗蛋,而是东宫卫总指挥使,统领着两千名东宫卫,当朝太子的左膀右臂。如今的他,又怎么会和几个普通的捕快称兄道弟? 想到这些,阿一便松开了魏青,有些怔怔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神情。 这种疏离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魏青看着他们这副样子,顿时憋不住笑了一声,又张开双臂抱住了阿一,“好兄弟,好久不见。” 江北一枝花其他人见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一上前抱住魏青。 知道他是开玩笑,阿枝不由得抱怨了一句,“好小子,你吓死我了。” 魏青挽过手,笑着和几个人抱成了一团。 直到这一刻,陈幼怡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来到京城里举目无亲,她一直都有些不安。但她现在觉得,只要大家还像这样在一起,那一切都还和在江宁时一样。 她有些心酸,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可怜没人抱抱。 “小姐……”杏儿和桃儿及时上前抱住她。 没人抱的人就抱在一起! 第197章 众叛亲离 顾小北抱着陈静初半天都不松开,陈静初却并无动作,撇着嘴反而十分无奈,“顾小北,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我可是发过誓的,再见到你时一定要揍你!” 顾小北闻言,心里一怔,才终于慢慢松开了陈静初。其他人也一一分开,望向了他们。 望着陈静初冷若冰霜的面庞,顾小北痴痴地后退了两步,又急忙向魏青招招手道:“狗蛋,快拿出来。” 他这一句话,众人的目光又立刻移向了魏青。魏青却显得有些不情愿,“殿下,你真的要吗?” 众人一阵疑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废什么话啊!赶紧拿出来,没看见我现在正面临着生命危险吗?”顾小北求生欲强烈。 魏青撇了撇嘴,才终于从怀里掏出了顾小北事先准备的“法宝”。然而这件“法宝”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众人就立刻瞠大了双目——却是一个搓衣板。 魏青仍显得有些扭捏,顾小北却一把拽了过来,麻利地放在地上,跪在了上面。一整套动作如丝般顺滑,不带一点含糊,显然就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齐齐地点了点头——长见识了!没想到搓衣板还有这种用法! “怪不得刚才抱狗蛋的时候觉得胸口硌得慌!”阿一揉揉胸口,轻声嘟囔一句。 “静静,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顾小北的态度真挚无比,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博取同情,好免去一顿胖揍! 陈静初撇着嘴,属实无奈,直接扭过了头。 魏青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殿下,回头小兰找我要搓衣板,你可得替我作证。这搓衣板是你拿的,不是我拿的!” 魏青想起自己一个堂堂的东宫卫指挥使,居然去偷一个宫女的搓衣板,实在是太没面子! 不过他口中的小兰,却让陈静初微微侧目。 而顾小北听罢,竟又恬不知耻地向魏青笑道:“没事,待会还拿回去,以后还用得着!” 陈静初一听,更是喘了一口粗气——怎么着?你以后还打算一直用这招威胁我? 顾小北又笑着仰起头来,“怎么样?静静,你还生气吗?” 陈静初有些不耐烦,“你先起来!” “静静,你不生气了?不会再打我了?你要是还生气,我可不敢起来!”顾小北诚惶诚恐。 陈静初瞪了他一眼,直接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显然气愤难平,“顾小北,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可是即将册封的晋王妃,你要是没什么说法,别怪我把你撵出去。” 陈静初的突然冷脸,不禁让众人一怔。不过再转念一想,有些事的确不是嬉皮笑脸就能糊弄过去的。顾小北曾经说过那么多伤人诛心的话,也确实是该有个交代。 所以,一时间并没有人帮顾小北说话。 顾小北一愣,随即立刻向桃儿喊道:“别介啊!桃儿,交杯酒呢?快给姑爷上交杯酒,喝了交杯酒,我和小姐就是夫妻了!” 桃儿却没好脸色地白了他一眼,“早干嘛去了!没有!” 说完,便和陈静初相视一眼。陈静初悄悄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桃儿也同样竖起大拇指以作回应,主仆之间十分默契。 “这……”顾小北无奈之际,只得又向陈幼怡求助。陈幼怡见状,却眨巴着眼睛故意望向屋顶,假装没看见。 家教现场,外人不得干涉。有一学一,江北一枝花等人也眨着眼望向了屋顶,甚至还有魏青。 顾小北给了旁边的魏青一肘子,打得魏青差点跪了下去,然后才苦着脸向陈静初说道:“静静,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当我知道自己是太子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我是不想连累你!你是翱翔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雨燕,不应该被困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里!” 顾小北说着,其他人的神色也随之黯然起来。 “但是自从离开你之后,我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醒也是你,梦也是你,看花是你,看雪也是你,满目所见,无一是你,却无一不是你。”顾小北误触开关,又开启了深情模式。 “静静,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未来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我知道当初的话让你伤心了,所以不管你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不会还手的!来!” 他这一番话,把众人听得都有些入迷。陈静初倒是真的站了起来,紧绷着脸走到了顾小北身边。 “欸,姐……”陈幼怡以为陈静初真的要打顾小北,急忙出声叫住她。杏儿却在身边拽了拽她,让她不要出声。 “起来!”陈静初冷脸说道。 顾小北眨巴了两下眼睛,“静静,你不打我了?” “别废话,先起来!” “哦,哦!”顾小北急忙听从老婆大人的指示,站了起来。 谁知道他才刚刚站起,陈静初就立刻把他拽了过来,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上去。 顾小北惊得瞪大了双眼——这也太突然太霸道了! 羞——羞——羞—— 陈幼怡和桃儿杏儿江北一枝花魏青等人急忙转过了身,捂上双眼,然后再偷偷地往回瞄几眼。 角落里也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这一吻,或许就是陈静初给顾小北最好的答案。从此以后沧海流转,星河变换,山川是你,风雨是你,回眸是你,低眉也是你。执手是你,白头是你,永远都是你。 “啊——” 谁知道吻到正浓时,顾小北突然一声惊叫,引得其余人等纷纷转过身来。 屋门外的方淮安也是一惊,这好好的见个面说些话,他们都在搞什么? 只见顾小北捂着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道:“静静,你咬我!” “嗯——你以为呢?便宜你了!”陈静初挑了挑眉,很是理所当然。 这一幕,同样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这反转的也太快了! 谁知道陈静初却又攥起了拳头,“不行,好像还是不解气,还是打一顿!” “嗯嗯嗯——”顾小北一听,急忙捂着嘴巴向后退去,目光里满是恐惧。 陈静初放下拳头,愤愤地说道:“顾小北,你不是说你不躲吗?” 顾小北急忙腆着脸说道:“静静,要不还是算了!你看我都说了那么多,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感动?” “一码归一码!你在江宁说的那些话,不能就这么算了!”陈静初毫不相让。 “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我都把交杯酒给你端到面前了,你都不喝!”桃儿又适时补上一句。主仆俩相视一眼,很是默契。 陈幼怡本想替顾小北说两句好话,但桃儿的话一出口,一下子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陈幼怡又想了想,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些气愤,“姐夫,我也觉得你当初太过分了!连我都有点想打你!” 对啊!什么叫跟你说那些话的是顾小北,而我是刘明启?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陈幼怡说着,也亮了亮自己绣花般的拳头。 姐妹俩相视一眼,同样默契。 江北一枝花抖抖肩,显然毫无办法。可恶的是,连李狗蛋也跟着他们站到一块抖抖肩!顾小北心里不禁暗骂一声——你小子是跟着我的好不好? 李狗蛋拉着脸,却是无辜——殿下,没办法,做人得看清楚形势。要不然我怕待会连我都一起打! 顾小北心如死灰——完了,众叛亲离! 第198章 比武 但不管怎样,顾小北还是要垂死挣扎一番,“静静,你看这里这么多人,要是我当初哪句话还让你难受的话,回头我再给你好好捋捋。我来见你一趟也不容易,时间有限,咱们赶紧说正事!说正事!” 这里这么多人?回头好好捋捋?他们准备躲起来说什么?还不让我们听见?陈幼怡皱着眉头噘着嘴,神情很是困惑。 咳咳!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需要懂太多了! 而顾小北这个理由,倒是让陈静初犹豫了一下。 紧接着,角落里又传出一个声音,“是啊,师妹,时间不多了,赶紧说正事!” 话音落地,白云飞便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顾小北不禁一愣,“白云飞,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还? 白云飞眨巴着眼,十分无辜,“我来看我师妹,天色已晚,就不回去了。今晚就在礼部下榻!” 顾小北听罢,出了一口气,却未做他言。白云飞的理由冠冕堂皇毫无破绽,但让他觉得可气的是,他就没有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见自己媳妇儿还得偷偷摸摸的! 白云飞又向陈静初劝道:“师妹,这顿打就先给他记着!我们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说正事要紧!” 顾小北又望向陈静初,满是期待。 陈静初思量了一瞬,便果断定论,“好,那就先记着!” 顾小北这才松了一口气——等等,我最近为什么一直在记着打? 他这边思想还在抛锚,陈静初却突然长剑在手,利刃出鞘,直面向顾小北,“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要先确认一件事!” 陈静初气势凛然的样子,把众人吓得纷纷后退——不是说不打了吗?怎么还拿上剑了? 顾小北见状,惊讶之余还有些迟疑,陈静初却早已长剑刺出,向顾小北袭来。 “大小姐,小心啊!小北不会武功!”阿一急忙一声大呼,陈静初的长剑却已经刺到了顾小北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利剑堪堪刺中顾小北之时,他一个侧身匆忙躲过,随后竟反射性地出招向陈静初袭去。 陈静初回剑阻挡,二人竟这样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这一幕,看得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几人一愣一愣的!这才几个月没见,小北怎么就会武功了?人生也太奇妙了? 屋门外的方淮安倒是无奈地向里面瞥了瞥——真是闹腾!还动起剑来了!幸好只有两刻钟,再给你们一个时辰,恐怕要把礼部都给拆了! 年轻真是好啊! 然而,顾小北不过才和陈静初过了几招,就急忙向后退去,朝陈静初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静静,别打了,我可不是你的对手!” 幸好陈静初只是试探他的身手,招招留有余地,否则可不会让顾小北这么轻易逃脱。 陈静初见状,便也收起了长剑,向顾小北问道:“白天里看你的样子就像是有些功底,便想试你一试,谁知道竟然真的练起了功夫!怎么想起来练功夫了?谁教你的?” 说完,又向白云飞望了一眼。白云飞急忙挥挥手道:“别看我!不是我教的!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段时间我和他见面的时间十分有限。” 于是,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魏青。 魏青果断地点了点头,“没错,我教的!殿下原本就会武功,现在只不过是学回来罢了!” 众人再次望向顾小北。 顾小北倒有些不好意思,“京城里这么危险,我就是想多一个自保的手段。再说了,刘明启原本就会武功,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暴露什么!” 其实,当初在江宁的时候顾小北和陈静初置气,已经练了一段时间的武功,后来来到洛阳在魏青的指导下,再加上他这具身体原本就会武功,练起武来自是事半功倍。 而顾小北说完这句话,便发现众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蓦然惊觉,才发现自己说顺嘴了,竟然称呼自己为刘明启。于是,他便急忙搪塞过去,“哦,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们好好解释,咱们先不说这个。” 其实,他这句话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说不会暴露什么?他能暴露什么?他又在隐藏什么?还有白云飞刚刚的话,“为了不引人注意”。总觉得,他们应该在盘算着什么…… 不过,其他人显然不会联想到他不是刘明启,而是关心另一个问题。 只听阿一带头问道:“小北,我们以后应该怎么称呼你?还叫你小北,还是称呼你为太子殿下?” 顾小北一听,又不自觉地瞠了瞠双目,“当然是叫小北啊!谁愿意当这个倒霉太子!” 众人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们还担心现在的顾小北身份尊贵,会和他们之间有些隔阂。顾小北这副态度,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众人随即纷纷叫了起来,再适应适应,“小北!” “小北!” “小北!” …… “姐夫!”陈幼怡也欢快地喊了一声。 “姑爷!”桃儿也很高兴。 杏儿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像就她没什么好叫的,叫姑爷,顾小北也不是她姑爷,那叫什么呢?想了半天,杏儿终于找到了一个词,“大姑爷!” 这声大姑爷,众人听着倒是新鲜,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杏儿,倒是看得杏儿有些害羞。 而顾小北注意到杏儿,又想起了一些事,便指着她问道:“对了,我还没问呢,你们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她不是……” 杏儿一听顾小北这话茬不对,便一个飞身上来捂住了顾小北的嘴巴。 其实顾小北想说的是杏儿在江宁不是有情郎了吗?她们不应该把杏儿带来京城,让他们分隔两地的。杏儿却是不能让顾小北说出来。 “大姑爷,求求你,别说了!”杏儿轻声乞求道。 陈幼怡看着这一幕实在奇怪,杏儿也不敢一直这么挡着顾小北,便慢慢松开了他。 谁知道才刚刚离开一点,顾小北便又出声,“你还没有……” 杏儿又立马捂上了。 你还没有让你家小姐知道? “大姑爷,杏儿只愿跟着小姐,求求你千万不要让小姐知道!”杏儿又低声乞求道。 顾小北望了望江北一枝花几人,他们却又把目光投向了别处,躲避着顾小北,显然是没打算掺和这件事。 看着杏儿真挚的眼神,顾小北只得点了点头。 杏儿这才松了顾小北。顾小北连忙喘口气,差点憋死! 杏儿站在顾小北面前,双手在身后紧张地撕扯着,栽着头忸怩地向陈幼怡解释道:“小姐,大姑爷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是,姑爷!”杏儿又踢了顾小北一脚。 “开玩笑开玩笑,我在开玩笑!”顾小北算是发现了,女人都是惹不起的动物。这玩笑开得,差点把他给开过去了! 陈幼怡看看桃儿,再看看顾小北,显然已经起了怀疑,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顾小北及时递给陈静初一个眼神,陈静初也适时地帮他打起了圆场,转身把长剑放在桌上,向顾小北说道:“行了,别闹了!既然你想学武的话,以后就由我亲自教你” 显然,杏儿的事,顾小北早就向陈静初汇报了。而陈静初之所以没有处理,一来是为了陈幼怡考虑,二来也是认同了顾小北的做法。 如此一来,不知道的其实只剩下陈幼怡。 她虽然心有疑惑,但这样的场合下也不便多问。 而顾小北听完陈静初的话,却是眨巴着双眼,很是吃惊!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我学武功不过就是为了自保,不是想成为武林高手!也不用天下无敌!陈女侠亲自调教,我还有命吗? 而陈静初却扬了扬下巴,那副桀骜的姿态,显然就是在说——怎么?你有意见? 顾小北咽了一口吐沫,两边嘴角长长勾起,眨巴着眼睛,模样甚至古怪,心里也不知道是苦的还是甜的? 没意见!我哪敢有意见! 第199章 正事 这个时候,白云飞看着陈静初和顾小北这副样子,却是有些不耐烦,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赶紧说正事!我牙疼!赶紧商量商量怎么解决刘明煜要娶我师妹这事!” 阿枝一听,却是满脸疑惑,“嗳,白大侠,好好的你怎么牙疼了?” 陈幼怡不禁轻笑了一声,“甜的!” 江北一枝花这才恍然大悟,再次看向白云飞时,反而把他看得有些尴尬。 顾小北和陈静初一笑,随即同时开口道:“好,我们说正事!” 从笑声开始,两个人的节奏就出奇地一致。他们同时开口,一句话说得又整整齐齐一字不差,简直就像事先排练好的一般,完全取得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把在场的众人看得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小北和陈静初也是一愣,随即又一字不差地同时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我们可以……” 嘎——嘎——嘎—— 现场有点冷哈…… 这可真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万年修得神同步! 陈静初和顾小北在这边大眼瞪小眼,白云飞却是更加不耐烦了,气呼呼地转身坐到了椅子上!虐狗!虐狗!你们这是活生生地虐狗! 顾小北和陈静初瞅了他一眼,也不敢再这样当场发糖,要是把白大侠惹恼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咳咳……静静,你先说!”顾小北丢下一句话,便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静初扫视众人一眼,便端正神色,站起身娓娓道来,“我敢到京城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你们还记得当初潜入江宁府刺杀小北的刺客吗?” “师妹,你该不会真的从那些刺客身上查到什么了?”白云飞支撑着下巴的手向外摊了摊,面露思索。 顾小北听着这番话,却也没多少意外。当初的刺客白云飞和陈静初虽然极力瞒着他,但他也察觉到了。倒是他看着江北一枝花几个人却是嘚瑟得慌,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陈静初的计划。 只见陈静初点点头道:“没错!我发现那些刺客中,大约有十几个人小腿前面的肌肉异常结实,并且小腿骨有多次断裂后再愈合的迹象,江湖上会练这种硬派腿法的,只有……” “湘西霹雳堂,霹雳旋风腿!”白云飞突然一本正经地打断了陈静初的话。 陈静初睨了白云飞一眼,显然对他半路杀出来打断自己的话,还抢了自己的风头有些不满。 白云飞感受到一股幽怨,原本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的他,急忙摆正了身子,仓皇说道:“没事,师妹,你继续说!” 顾小北不由得暗笑了一声——看,我就很自觉,从来不往枪口上撞。谁知道陈静初又瞪了他一眼,顾小北就急忙收起笑容,挺直了身板。 四座之下,一瞬间都成了认真听讲的乖宝宝。江北一枝花几个人绷着脸,想笑却不敢笑。 严肃了课堂纪律,陈静初才又继续说道:“只有湘西霹雳堂的霹雳旋风腿,才会造成这种伤人伤己的效果。于是我便去了湘西几次,暗暗查访这些人的踪迹。” “晋王豢养的这些死士,有的人可能就是孑然一身,孤零零一个人,但一定会有人有家人之类的牵绊。人只有有了牵绊,才会甘心去卖命。而找到他们的牵绊,就找到了指正晋王的最大突破口。” 顾小北听到这里,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陈静初是要找到晋王派人刺杀他的证据,只要证据确凿,暗杀太子的罪名,就足够让晋王万劫不复了!陈静初可不是乖乖地来京城当王妃的,她可是给晋王送来了一份大礼! 可是…… 顾小北正在思索着,只听陈静初又继续说道:“但是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我偷偷潜入霹雳堂,找到了这些人的留档,但即便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家人,有的人却不会向家人透露自己效忠于谁。而有的人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轻易开口。直到我告诉她们,她们翘首以盼等着回家的男人,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那些妇人伤心之余,才肯说出真相。” 顾小北听罢,点了点头,同时也有些感慨。大家都不容易啊! 这个时候,魏青又突然开口问道:“大小姐,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以晋王做事的手段,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还要留下这些人?让你找到了线索?” 陈静初随即解释道:“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一些原则和底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死士之所以能够为晋王卖命,正是因为晋王答应会厚待他们的家人。如果晋王杀了他们,让身边的其他死士知道,哪里还有人愿意为晋王卖命?” “而且,晋王的隐秘工作也做的很好,我能够找到这些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陈静初刚刚说完,阿一又立刻凑上前说道:“是啊,小北,你不知道,大冷的冬天,大小姐一个人冒着大雪去了湘西好几趟,还嫌我们累赘,不让我们跟着。” “小姐有一次回来还受伤了呢!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负心汉!”桃儿也在角落里嘟囔了一声。 然而陈静初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阿一和桃儿巴砸了两下嘴,便不敢再说了。 顾小北却已经缓缓站起身来,来到陈静初身边,握住她的两只纤纤玉手,自责愧疚,并十分感动,深情款款地说道:“静静,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这个冬天,顾小北在京城里练就了一身武功,并且还有所谋划,为他和陈静初的未来开拓出一条道路。 这个冬天,陈静初冒着大雪多次前往湘西,寻找晋王的罪证,帮顾小北战胜这个最大的敌人。 敢情,他们都没闲着。 而陈静初听罢顾小北的话,却睁大双目瞪了他一眼,随即一个巴掌按到他的脸上,把他呼了过去,“一边待着去!” 白云飞见状,不由嗤笑了一声。风水轮流转,谁让你好好的又去惹我师妹! 顾小北按着脸颊眨巴了两下眼睛,模样委实无辜。他回头瞅了陈静初一眼,叹了一口气,心里嘀咕着:你还不好意思了…… 尽管如此,顾小北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静初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口供,向众人说道:“她们的口供我都已经录好了,刺客的尸体还藏在江宁府的冰窖中。人证物证俱在,有了这些证据,足够我们扳倒晋王。” 众人听完,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万事俱备,就只差奋力一击! 白云飞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既然所有人都已确认,他们便把目光投向了顾小北,等他最后定论。 谁知道顾小北却有些为难地摊了摊手,“静静,我觉得你这个办法,太暴力了!” 第200章 秘策 陈静初一听,猛然瞪了顾小北一眼,“你说谁暴力?” 强烈的求生欲让顾小北立马站了起来,扎起马步挥舞着拳头做起样子道:“我暴力,我暴力!静静,我说我暴力!” 陈幼怡不禁轻笑了一声。 白云飞却是撇了撇嘴,心里想着顾小北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然而,他又瞅了陈静初一眼,心思却又一下子转了过来——算了!我师妹是个例外! 顾小北仍然端着拳架子,眨巴着眼等待陈静初的“审判”。 陈静初看着他这副样子,也属实无奈。不过,她却没有搭理顾小北的闹腾,而是直接问道:“你说我的办法不行,那你有什么办法?” “嘿嘿……”顾小北贱贱地笑了两声,才刚想站起来,却又想起陈静初还没有发话,便又瞅着陈静初,一脸无辜。 陈静初撇撇嘴,给了他一脚,“起来!” 众人看着这副情景,目光又闪烁起来——你们够了!别再秀恩爱了! “嘿嘿……”顾小北这才笑了笑,挺直身子。 随后,他便向众人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觉得顾小北的计划果然是耗费小,见效快,省时省力,行之有效,药到病除。 不过,陈静初却还是有些不高兴,毕竟她费了那么的大力气,到头来却没有派上一点用场,反倒还不如顾小北那个看起来颇有些无赖的计划!这让陈静初怎么甘心? 顾小北见状,心知陈静初的心思,便急忙劝道:“静静,你这个是王炸!王炸你懂吗?就是我们玩扑克牌的时候那种王炸!王炸都是留到最后才出手的,把对方炸个片甲不留!这些证据你先留着,咱们早晚用得上!” 陈静初何等气傲,她哪里用得着别人来安慰? “行了,别贫了,就按你说的办!”嘴上虽是硬气,但不得不说顾小北的话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顾小北又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个时候,阿江又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向顾小北说道:“小北,我们临走之前,周夫人有些话要我们带给你,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话?”顾小北望着众人,面露疑色。 江北一枝花互相交换了几眼目光,便齐齐向后撤出一步,把陈幼怡露在了中间。 陈幼怡一时间颇为张惶,指着自己说道:“我来说啊?” “嗯!二小姐,你来!你比较合适。”阿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 “哦,哦。”陈幼怡鼓着嘴应了两声,却总觉得是被他们卖了。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神色,端端正正地向顾小北说道:“姐夫,那你可听好了!” “咳咳……”陈幼怡清了清嗓子,顾小北更是严阵以待。 接着,陈幼怡便学着周夫人的口吻说道:“静儿,为娘有一句话要你告诉顾小北,他要是敢让你嫁给晋王,就一辈子别来见我!全当我当初的好意喂狗了!一个大男人整天窝在东宫里算什么样子!是个男人就把自己的媳妇儿给我保护好!” 陈幼怡说罢,便急忙喘了一口气。她一个温温柔柔的弱女子,实在是驾驭不了这么霸道的台词。 而顾小北、陈静初、白云飞听罢,同时露出了一副笑容。 顾小北更是随即向陈静初表示道:“静静,我要是让你嫁给了其他男人,别说不去见丈母娘,我立马原地自杀了!” 陈静初闻言一笑,又望了望窗外的月色道:“行了,别贫了!既然事情都商量好了,你们就快回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好嘞!那我们就走了!”顾小北高兴地应了一声,便向魏青招招手。二人戴上斗篷,准备离开。 “等会!”他们才刚刚迈开脚步,顾小北又突然挥挥手停了下来,“把搓衣板带上!” 魏青闻言,好没脾气地弯下腰把搓衣板捡起来揣进了兜里。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等人又是一声嗤笑。 只有陈静初,看出了顾小北真正的心思。别看他一副大大咧咧贱头贱尾的样子,实际上那副笑容背后,却有着别人察觉不到的辛酸。 顾小北之所以坚持要把搓衣板带走,就是不想留下一丝一毫他曾经来过这里的证据。 他足够心细,足够谨慎,可正是这种心细和谨慎,让陈静初觉得,顾小北的处境确实是不容乐观。也正是这种心细和谨慎,让陈静初感到有些心酸。 他再也不是江宁城中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顾小北! “路上小心一点!”和别人的嗤笑不同,陈静初认真地向顾小北交代了一句。 顾小北却又笑了起来,“没事,就是下次还用得着,不是得带上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小北这副笑容,陈静初又有些不高兴。 他总是这样,总是把自己的难处藏在笑容背后。就像在江宁城分别时那样,他总是想要一个人背负起所有。 陈静初希望,她多么希望,可以和顾小北一起携手同行,一起去面对所有的困难。他有什么难过的坎,都可以告诉自己,他们一起面对。 陈静初多么希望,在自己面前,他完全不用再伪装得那么坚强! 然而陈静初不知道的是,这就是男人! “静静,我走了!”顾小北笑着说完,便打开了房门。 陈静初虽然有些不舍,但她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月光如轻纱一般洒进屋内,烛光若隐若现,伊人独立,无语言说。 …… 却说顾小北一走出房间,方淮安就急忙迎了上来,“太子殿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说完了!方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小北一路疾行,神色匆忙。 “亥时初一刻。正好两刻钟,不多不少!”方淮安比划着两根手指说道。 顾小北此时正好走到院门口,看见旁边的刻漏上显示的正是亥时初一刻,便也放下心来,“今天的事多谢方大人了!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上的!” “哎哟,殿下,您言重了!言重了!”方淮安又奉承了两句。顾小北却是没有心思和他多说,和魏青一起一路疾行,赶到礼部衙门口骑上快马,便迅速飞奔而去。 …… “驾——驾——驾——” 光化门前,突然传来一阵驾马声,贺兰光循声望去,正是太子的车驾疾疾而来,一队东宫卫整齐地跟在马车后面。 入口的禁军确认了顾小北的身份后,便把马车放了进去。出口处,还是原来的位置,贺兰光恭敬地向马车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您回来了。” 人情世故,顾小北是少不了的。若是换了另一个跋扈点的太子,面对一个区区校尉的搭话,或许就直接走了过去。但顾小北却是不能,也不会。别人对他有礼,他同样会对别人以礼相待。 顾小北掀开马车的窗帘,向贺兰光颔首致意,“贺兰校尉辛苦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本宫可回来迟了?” 贺兰光闻言,微微惶恐,“回太子殿下,现在是亥时初二刻。殿下戌时出宫,说一个时辰左右回来,如今只是晚了两刻钟,算不得迟了。” 顾小北听罢,神色虽然不见半分起伏,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他又和贺兰光寒暄了一会儿,最后向马车外瞥了一眼,便与贺兰光告别,回到了东宫。 第201章 釜底抽薪 却说陈幼怡对于杏儿的事心存疑惑,在顾小北离开之后,她便悄悄缠着陈静初追问清楚。陈静初终究拗她不过,只得把真相告诉了她。 陈幼怡知道后,吃惊之余,也为杏儿感到高兴,同时又有些寂寞。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杏儿陪在她身边。她本以为,她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一直相伴到老。可是,这样的杏儿,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她们终究还是要分开了。 既然杏儿不愿让她知道,陈幼怡也就继续装作不知道。杏儿也只当陈幼怡还不知道。 在这个星光点缀的夜晚,陈幼怡看着躺在身边的杏儿,终是流下了眼泪。她想着,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就让杏儿回去!让她和相爱的人重逢。 可是,叶朔,你又在哪里? …… 顾小北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后,第二天便又要早起上朝。 他和往常一样在小梅小兰的服侍下更衣,和往常一样乘马车到正阳门,也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最多再遇上谢青云——来到明德殿。 早朝嘛,不都是这样!又没他什么事!来这儿充个数而已,虽然也算是混吃等死的重要环节。不过,自从上一次被皇帝训斥之后,顾小北已是不敢在朝会上打哈欠了。不管怎么说,皇帝的好感度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的。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然而今天才刚刚开朝,刘明煜竟第一个站了出来,“启禀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不知道晋王这么着急是要说什么大事? 顾小北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冷眼旁观,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晋王有何事启奏?”皇帝声色威严。 刘明煜听罢,便向高台上的冯季常递了一个眼神。冯季常会意,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道:“把人带上来!” 随后,几名黑色铠甲的禁军便押着两个官兵服饰的人来到了明德殿。官兵的身前,印着一个大大的“礼”字。 顾小北悠闲地看着这一幕,仍然面不改色,似乎一点都不关他的事。 同样不在乎的,还有白云飞。 皇帝瞥了跪在地上的官兵一眼,语气悠然而又庄严,“晋王,这是怎么回事?” 刘明煜拱了拱手道:“回父皇,这两个人是上朝之前儿臣交给冯统领的,至于怎么回事?就要问皇兄了!” 他随即转向顾小北问道:“皇兄,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顾小北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向刘明煜反问道:“晋王,你问我啊?” 他又故意瞅了瞅那两个官兵,“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刘明煜却是一声讥笑,“皇兄不认得他们也很正常,毕竟皇兄急着私会本王的王妃,几个看守的官兵又怎么入得了你的慧眼?” 此言一出,立即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群臣指责之声此起彼伏,大为愤懑! “什么?太子殿下竟然私会了晋王妃?这还了得?礼法何在?纲常何在?荒唐!荒唐!实在是荒唐!” 礼部尚书阮敬时冷冷地瞥了身后的方淮安一眼,令方淮安甚是惶恐。毕竟他是负责接待和保护晋王妃的人,太子要见晋王妃,不可能绕过他。出了这样的事,方淮安就是首责。当然,整个礼部可能都要面对皇帝的问责。 太师严率仍然面色如铁,只是微微侧身瞥了顾小北一眼。 顾小北却仍是举着一张大脸茫然四顾,一副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不露丝毫慌张。 他的身后,谢青云倒是满头大汗。 皇帝叹了一口气,冷冷地问道:“太子,晋王所言可是事实?” 顾小北闻言,便高高地拱起了手回道:“回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晋王在说什么!” 刘明煜一声冷笑,“哼!皇兄,这两个人清清楚楚地看见,昨天晚上你带着魏青去见了本王的王妃,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了!” 顾小北听罢,正欲出言反驳,皇帝却抢先开口问道:“你二人可看清楚了?昨天晚上真的是太子去见了晋王妃?”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的确是太子殿下!”二人匍匐在地,连忙回道。 刘明煜见状,得意地暗笑道:皇兄,你以为礼部都是方淮安的人,就大摇大摆地去见了陈静初,没想到我早就在礼部安排了人手!说到底,还是你太蠢了! “皇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明煜义正言辞地问道。 顾小北撇了撇嘴,样子十分无奈,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在说这没有的事,你怎么就这么能瞎胡诌? 刘明煜却觉得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无话可说,便打算再加上一个筹码。 “方大人,你是负责保护王妃的人。昨天晚上,你可看见皇兄去私会了王妃吗?” 方淮安闻言,急忙毕恭毕敬地站了出来。然而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按理来说,这也算是晋王向他再次抛出了橄榄枝,只要他替晋王作证,说不得就能再次得到晋王的信任。然而,方淮安却显得十分犹豫。 他抬起眼皮偷偷地给前面的顾小北递了几个眼色,似是有所示意。 顾小北见状,也算是不想让方淮安为难下去,便准备亮出底牌,不再溜刘明煜玩。 只见他转身向两名官兵问道:“好,既然你们说你们看见了本宫。那你们且说说,本宫是何时去见的晋王妃?” 刘明煜却是眉头一皱,“皇兄?你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什么时候去见的?他们能证明你去见了,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然而他才刚刚说完,就感受到一股冷冽的目光。刘明煜心头一惊,便急急拱着手退了下来。 “说!”皇帝冷冷地说道。 “戌时正三刻,太子殿下是戌时正三刻到的礼部,在礼部待了两刻钟,亥时初一刻离开的。”官兵谨小慎微地回道。 刘明煜听罢,拱着手的同时又侧过脸向顾小北讥笑道:“哼!皇兄,听到了吗?戌时正三刻,他们说你是戌时正三刻到的礼部。连时间都这么清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小北却是挺着身子,两只手悠然地放在身前,从容不惊,一副“你明白”的怡然样子。 刘明煜起初不解,但很快就心头一惊,急忙转过身来扯起官兵的衣领子,十分焦躁地问道:“戌时正三刻?你说戌时正三刻?你可记清楚了?” 官兵满是惶恐地答道:“记清楚了!太子殿下到礼部的时候,十分匆忙,还特意看了一下时间,说只待两刻钟就离开!” 刘明煜听罢,唰地一下松开了官兵,失神地后退了两步,喃喃念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太师严率和百官看着刘明煜这副样子,不禁都疑惑丛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只见顾小北不慌不忙地说道:“晋王,你找人诬陷我,也该核对好时间才是!戌时正三刻,你应该知道我在哪?” 刘明煜闻言,惊恐地望了顾小北一眼,实在不知道他到底玩了什么把戏? 百官仍是议论不止。 皇帝冷眼旁观到这里,便又向刘明煜问道:“晋王,戌时正三刻,太子在哪?” 刘明煜一听,立刻转过身来望向皇帝,眼神更是惶恐。难道,难道,这一切都要由他来…… 他还在这边犹豫,顾小北却已经替他说了出来,“回父皇,戌时正三刻,儿臣正在晋王府和晋王一起用晚膳,晋王府全府上下的人,都可以为儿臣作证!” 第202章 谜底 百官一听,再次议论起来。 “什么?戌时正三刻太子殿下在晋王府?这是怎么回事?看晋王的样子,太子好像不是在撒谎?难道真是晋王找人诬陷太子?” 这些声音传入刘明煜的耳中,令他更加乱了方寸。 皇帝又紧接着向他问道:“晋王,太子说的可是实情?” 刘明煜闻言,拱着手支支吾吾了半晌,却都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回父皇……回父皇……” 顾小北直接替他作了回答,“回父皇,光化门的守将贺兰校尉可以为儿臣作证,儿臣是戌时离开的宫城。从光化门到晋王府,大约是两刻钟的车程。儿臣到晋王府的时候,正是戌时初二刻,晋王府的守卫和下人都可以作证。当时晋王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在府上,儿臣便等了他一会儿,之后和晋王一起用了晚膳。直到亥时,儿臣才从晋王府离开。亥时初二刻,儿臣再次抵达光化门,贺兰校尉也可以为儿臣作证。” “昨晚儿臣只出宫了这么长时间,根本不可能如这二人所说去私会别人。” 顾小北说的有理有据,时刻清楚分明,让人根本找不到半点纰漏。 皇帝听罢,又向刘明煜问道:“晋王,太子说的可是实情?” 刘明煜此时却已经完全失了神,他根本不愿自己出口为蠢太子作证。可是,他又根本想不明白太子到底玩了什么把戏?在他看来,蠢太子肯定是借着出宫和自己用膳作为掩饰,离开晋王府后去见了陈静初。 可是,时间又怎么会对不上?到底哪里出错了? 皇帝见他半晌无言,对他也失去了耐性,便又一声令下,“把贺兰光和晋王府的人给朕找来!” 很快,禁军便把晋王府的管家和晋王的亲卫周巡带到了明德殿,贺兰光换防之后本来正在家里休息,此时也赶了过来。 皇帝率先向他问道:“贺兰光,太子昨夜是何时出宫,又是何时回来?他出宫去做什么?可有告诉你?” 贺兰光看着朝堂上这番景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如实答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是戌时出宫,亥时初二刻回宫。殿下说白天里和晋王殿下起了冲突,被陛下教导之后深感愧疚,便带了一些御膳房里上好的糕点去向晋王殿下赔罪,以求兄弟和睦。” 这番话,正是顾小北出宫时在光化门告诉贺兰光的。 皇帝听罢,便点了点头,又向晋王府的二人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太子是什么时候抵达晋王府?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二人闻言,同时瞄了刘明煜几眼,希望能得到他的授意。刘明煜却只是苦着一张脸,面色十分难看。 皇帝在前,他们也不敢耽搁,只见管家率先向皇帝回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是戌时初二刻抵达晋王府,亥时离开的!” 刘明煜一听,却是恼了。然而在朝堂之上,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低声向管家呵斥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就不能晚到一会儿,趁着这个机会去见陈静初吗?” 虽然刘明煜知道这不可能,时间更加对不上,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胡乱猜测。 管家又显得十分羞愧,“晋王殿下,陛下,太子殿下到晋王府的时候,晋王殿下正好不在府上,太子殿下还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晋王怎么会不在府上?’” “当时老奴特意去看了一下时间,正是戌时初二刻不错!” “你……”刘明煜听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找了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然而刘明煜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所有的当事人都这么清楚地记着时间,正是顾小北刻意的提醒。要不然他费了这么大劲儿,有一个人时间没记准,他可就白折腾了! 当顾小北离开晋王府的时候,还特意说了一句,“已经亥时了?我也该走了!” 于是,刘明煜也清楚地记得,顾小北是亥时离开晋王府的。所以,戌时正三刻,顾小北绝不可能出现在礼部。 刘明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顾小北最好的证人! 那么,顾小北到底是玩了什么把戏呢? 他是戌时出宫,这没错。戌时初二刻抵达晋王府,这也没错。亥时离开晋王府,这都没错。不过,离开晋王府之后,顾小北和魏青便换上快马,直奔礼部而来。他们到达礼部时,正确时间应该是亥时初一刻。至于礼部的刻漏为什么会显示戌时正三刻,那就是方淮安做的手脚了!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顾小北在礼部看见白云飞的时候,说了一声“还”?好像他并不是意外白云飞在这里,而是意外他还在这里!因为,正是顾小北让白云飞以看望陈静初为由,给方淮安带去了自己的计划。 受水型刻漏以受水壶水面上的漏箭随水面上升指示时间。也就是说,只要把受水壶中的水抽出一部分,指示的时间就会往前移。方淮安正是趁着白天和夜里的官兵换班的间隙,抽出了受水壶中的水。又在夜深人静,守卫稀薄的时候,把抽出的水再次倒了进去。 礼部的院子里都是他的手下,他可以随意调动他们。所以这件事由方淮安来做最为合适,不会让任何人发觉。官兵们一直都是坚守着岗位,不能随意走动,所以也不会发现刻漏的时间有问题。 所以,礼部的时间实际上慢了两刻钟。顾小北离开礼部的时候,应是亥时初三刻,礼部却显示着亥时初一刻。 再说光化门。东宫卫和顾小北分别之后,便藏在光化门附近等着他回来。从礼部到光化门,快马赶路大约也是一刻钟的时间。所以,顾小北到光化门的正确时间应是亥时正。那么,光化门的刻漏为什么会显示亥时初二刻呢? 光化门和礼部不一样,并不能完全在顾小北的掌握之下,所以,他不能改变光化门的时间,那样会很容易让贺兰光发觉。他要做的,是让水滴得慢一些,时间走得慢一些。 他戌时出宫,亥时正回宫,整个过程历经一个半时辰。而他回来的时候,需要光化门刻漏显示的时间是亥时初二刻,历经一个时辰零两刻钟,也就是说,水滴的速度只要变成原来的六分之五,这个计划就可以实现。 受水型刻漏之所以有四个漏壶,就是为了保证最后一个漏壶进水量和出水量相对恒定,让受水壶获得均匀的受水速度。想让最后一个漏壶的滴水速度变为原来的六分之五,换言之,就是让出水口的压强变为原来的六分之五。根据液体的压强公式可得,咳咳,有点穿越啊……不过,顾小北本来就是穿越的。 只要把最后一个漏壶中的水高变为原来的六分之五,就大功告成了! 所以,顾小北抽出的是最后一个漏壶中的水。至于抽出的水量,宫里的刻漏就那么几个样式,只需要在东宫里做好实验,测好水量就行了。他之所以在光化门和贺兰光唠了半天的嗑,就是要让东宫卫去抽水。回来的时候再把水放进去! 刻漏走得慢而已,贺兰光不会发觉。而这一切,都在顾小北的精心计算之中。 事情就是这样。 事已至此,顾小北已是胜券在握,模样更是怡然。 太师严率看看顾小北,再看看方寸大乱的刘明煜,便收回目光挺直了身子,始终未做他言。 注:戌时\\u003d19点 亥时\\u003d21点 戌时初二刻\\u003d19点30分 亥时初一刻\\u003d21点15分 戌时正三刻\\u003d20点45分 亥时初三刻\\u003d21点45分 亥时正\\u003d22点 亥时初二刻\\u003d21点30分 第203章 处罚 正当此时,一直站在皇帝身旁看戏的白云飞突然站了出来,向皇帝拱手说道:“陛下,昨天傍晚我去看师妹,聊得晚了夜里便在礼部下榻。我可以证明,太子殿下昨天晚上绝对没有出现在礼部。” 顾小北这才明白,原来白云飞故意留在礼部,是为了给他作证。虽然有点多此一举,但也不妨算得上是锦上添花。二人目光交汇,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刘明煜却更加着急,指着白云飞喝道:“父皇,白云飞和皇兄是一伙的,他的话又怎么能相信?” 此言一出,皇帝立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让刘明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说了不能说的话。 白云飞是皇帝的人,一直都是。 顾小北微笑着,心里更是得意。 太师严率闭上双目一声叹息,对刘明煜的举动似是十分失望。 彷徨之间,刘明煜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爱卿,你来说说,昨天晚上你看见太子了吗?”皇帝又突然问道。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投向了方淮安。此时此刻,刘明煜的心里是一万个期望,期望方淮安能够作证太子的确去过礼部。 而方淮安扭捏了一会儿,终于拱手拜道:“回陛下,微臣昨晚并没有看见太子。” “方大人!”刘明煜立时一声大喝。然而皇帝又冷冷地瞪他一眼,刘明煜便马上收敛起来,毕恭毕敬地向皇帝作着揖。 方淮安的腰又弯了几分,似是惶恐。 想看的结果都看到了,皇帝这才慢悠悠地宣布了结果,“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太子昨晚不可能出现在礼部……” “父皇!”刘明煜打断了皇帝的话,仍然想要再狡辩一番。毕竟,如果太子没罪的话,有罪的就是他了! 然而,刘明煜到底是怕皇帝的,皇帝冷眼一瞪,他就不敢再说一句话。 顾小北看着这一幕,仍是举着一张脸,神色并无起伏。 皇帝继续作出结论,“晋王不辨忠奸,遭小人蒙蔽,理应受罚!罚……” 皇帝思索了一瞬,才接着说道:“罚晋王去东宫为太子守门三日,以儆效尤!” 这样的处罚一出,群臣的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这两句话,信息量可是很大的!君心难测,就看谁能看懂皇帝的心思了! 而顾小北的心里却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他一开始就没有指望着再反咬晋王一口。因为他知道,这点事对晋王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皇帝最终也还是会偏向晋王。 自己能够脱困,顾小北就已经知足了。不过,晋王居然只是不辨忠奸,遭小人蒙蔽?如此明显的袒护,还是让顾小北的心里有些不爽。 然后,罚晋王去给东宫守门?就让顾小北意外了!这种处罚,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却极强!顾小北的心里到底是有些乐呵的! 而对于群臣来说,晋王给太子守门,那是否意味着,他们的尊卑之别,已经十分清楚了? 刘明煜瞪大双眼望着皇帝,满脸的不可思议,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愿意接受,却又不敢反驳什么。因为他知道,皇帝已经在偏袒他了。可是,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罚这个? 皇帝没有理会他,又继续说道:“至于你们两个……” 两名礼部的官兵已是浑身颤抖,就差吓尿裤子了。 “构陷储君,罪同谋反,判,斩立决!”皇帝铿锵有力地说道。 “陛下!我们冤枉!我们冤枉啊!” “晋王殿下,我们冤枉啊!”在他们的哀嚎声中,几名禁军上前,把他们拖了出去。 刘明煜又哪敢吱声?今天有罪的如果不是他们,就是他刘明煜了! 而顾小北望着这两个人,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失算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礼部的官兵里到底有没有晋王的人,更不可能知道晋王的人到底是谁?他之所以留这一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而这两个人,无疑成了他和晋王斗争的牺牲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莫不谓此。 顾小北不免心生唏嘘,有些可怜他们。但又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他早有布局的话,今天倒霉的就是他了!既然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承担起可能面临的后果!罢了罢了,他自己还是艰难生存,自身都难保,又哪有余力去管别人? “父皇!”顾小北突然拱手出声,“梅山窑厂正需要一批工人,不如让他们去窑厂做工,为大靖出力,免其死罪。” 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的,不想别人因为自己丢了性命。而此时此刻,顾小北却是有些颤抖的。因为,皇帝好像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什么。这样的请求,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况且,这两个人犯的也的确是死罪。 百官之中,又是一片议论之声。刘明煜也是惊异。 太师严率面朝前方,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事,心里却暗暗泛起了一丝波澜。 “太子,你确定?他们要诬陷的可是你!”皇帝似乎不可思议。 顾小北却立即应了一声,“儿臣确定!请父皇免除他们的死罪。” 从顾小北为两名官兵请命的时候,禁军就已经停了下来,等待着结果。此时两名官兵望着顾小北,惊讶之余,更是生出了无限的希望。 皇帝望着顾小北,眉头紧皱,半晌之后,才终于向禁军挥了挥手,“那就听太子的!免除他们的死罪,改去梅山窑厂做工!” 顾小北一听,立时喜笑颜开,“谢父皇!谢父皇恩典!” 白云飞见状,也会心一笑。皇帝却仍是紧皱着眉头,目光审慎。 顾小北又望向了那两名官兵,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只能帮到你们这里了! 两名官兵这才惊觉过来,急忙向顾小北跪下,感激涕零,连连拜道:“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殿下的恩德,我们永生永世都绝不敢忘!” 群臣之中也隐隐传出一些赞誉之声。 刘明煜没有回过头去,但这一幕,更加让他不忿。 “至于太子……”皇帝突然出声,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顾小北也举着一张脸,等着皇帝接下来的话。 白云飞瞥了皇帝一眼,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朕承认,有些事朕处理的的确有欠妥当。” 皇帝自责,怎么回事? “朕为晋王赐婚,却忽略了太子还没有正妃。所以,为了杜绝朝野上下再出现无谓的流言,朕决定,为太子赐婚!” 第204章 凤印 此言一出,群臣立刻一片哗然。 “父皇!”顾小北更是大叫一声,却被皇帝锐利的眼神压了下去。 白云飞侧过身来瞪着皇帝,内心也充满了焦急和骇然。 皇帝同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未做理会。 就连刘明煜也是一脸懵圈,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什么路数?这盘棋到底是谁在下? 不明所以的,还有满朝文武。 顾小北痴痴地望着皇帝,他想要争取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话始终都是那样地无力。皇帝从来就没有听过他什么。顾小北揪心难耐,面色如铁。 就在此时,皇帝又悠悠开口,“其实,太子妃的人选朕早就有了主意。” “谢太傅!” 皇帝一声高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谢青云。谢青云急忙出列拜道:“微臣在。” “谢太傅,朕记得令嫒应该正值二八年华,待字闺中。正好你教导太子多年,师生情笃。这桩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啊?”皇帝高高在上地问道,语气中并没有给谢青云太多回绝的余地。 顾小北紧皱着眉头瞪着谢青云,心里已是百般的纠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为他选的太子妃竟然是谢青云的女儿!他原本打算着,既然皇帝不肯听他的话,那他就想些别的办法来推掉这门婚事。可是,对方如果是谢青云的女儿,无疑让这件事又增加了许多难度! 而这个时候,谢青云不知道为什么,也显得有些犹豫,他拱着手拱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拜下,“微臣……微臣……” 太师严率挺着身子瞥了他一眼,仍然不动声色。 颤抖了半晌之后,谢青云才终于跪伏在地,一礼拜下,“微臣惶恐,拜谢陛下隆恩!” 皇帝目光冷冽地睨了他一眼,又俯视着泱泱文武道:“既然如此,赐婚的圣旨不日就会下达,钦天监择一个良辰吉日,太子和晋王同时完婚。” 这皇帝,真是嫌事情还不够乱。 顾小北和白云飞相望一眼,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刘明煜面色沉重,暗暗琢磨了一会儿,却半点都琢磨不透。按理来说,这件事是他的计划,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才对。而现在的事情整体上虽然没有向更坏的地步发展,但刘明煜却觉得,事情已经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父皇到底想搞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明煜担心,一个不小心,他也会掉进皇帝的棋局之中。 正因为琢磨不透,才更加可怕! 圣令已下,群臣便山呼万岁,陆续退出了明德殿。 …… 却说皇帝下朝之后,一份密奏便放在了他的龙案上。皇帝看完这份密奏之后,便冷笑一声,“哼,尽是些小聪明!” 这份密奏中,详细地写下了昨天晚上顾小北用的所有手段。 此时此刻,白云飞正站在御书房侧厅的珠帘后望着皇帝。因为有“夜枭”的存在,所以顾小北用的诡计,白云飞从来都不觉得能瞒过皇帝。 而他之所以没有站到皇帝面前,就是为了给彼此之间留点回旋的空间。皇帝看完密奏后如果没有追究这件事,他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如果他凑到皇帝面前看到了这份密奏,那就有些尴尬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便合上了密奏,不再理会。 白云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份密奏,皇帝也看得出来是顾小北使了手段。对他而言,这件事在朝堂上已经处理完毕。该看到的结果,他都已经看到了。 正当此时,御书房外突然喧闹起来,声音是大太监赵甫发出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正在处理国事,您不能进去。” “滚开!”赵甫显然没有拦住皇后。 话音刚落,御书房的大门便哗地一下打开,皇后带着几名女官和一群宫女,很快站到了皇帝面前。 项皇后怒目而视,显然十分气愤。 赵甫哈着腰站在皇后身边,模样十分惶恐,“陛下恕罪,奴才实在是拦不住皇后娘娘!” 皇帝望着这一幕,面露惊疑,却没有说一句话,摆摆手让御书房里的宫女太监离开。 皇后同样给身边的女官递了一个眼色,女官便也领着身边的宫女离开了御书房,关上房门。 白云飞见状,走脱不得,只能侧身躲在里间,尽量不让皇后发觉。 项皇后向珠帘后瞥了一眼,察觉到里面有人,却并未多加理会,而是直接向皇帝质问道:“陛下,听说你今天给太子赐婚了?” 皇帝此时已经靠在龙椅上,翻开奏折,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皇后的存在,悠悠说道:“皇后今天怎么如此空闲,宫里没有宴会了吗?” 皇后却仍是满心愤懑,“陛下,我在问你,今天你是不是给太子赐婚了?” 皇帝悠然地翻过一页奏折,仍显得漫不经心,“皇后今天是酒醒了吗?怎么想起来关心太子了?” “陛下!”皇后紧绷着脸,声色俱厉。 白云飞偷偷地听着这一切,心里着实奇怪。说起这个皇后,自从他来到皇宫以后,可从来没听说她干过什么正经事。不是招呼着一帮妃嫔大摆宴席喝个烂醉,就是听曲赏歌舞斗蛐蛐斗鸟打牌。反正生活很是享受,就是没干一件皇后该干的事。 今天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皇帝这时才放下奏折,端正起神色说道:“是!朕是给太子赐婚了!” 谁料皇后一听,却突然蹬掉一只鞋子向皇帝扔了过来,幸好皇帝足够机灵,才堪堪躲了过去。 鞋子砸在皇帝身后的墙上,发出“铛”地一声。 这一声,着实让守在门外的赵甫和皇后女官微微一惊,二人相视一眼,心知肚明,都没有多言。 白云飞也是吓了一跳,偷偷地向外面瞄了两眼,脚底微动,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毕竟他也没有想到皇后居然这么暴力,直接拿鞋子砸皇帝?万一待会他们打起来怎么办? 然而,他最后还是决定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皇帝摆直身子,望着光着一只脚的皇后,抿着嘴属实无奈。 皇后却仍是气愤难平,“陛下,你这么做想过太子的感受吗?那个姑娘他见过吗?喜欢吗?陛下就如此草率地给他赐婚!” 皇帝又摊开一份奏折,装作认真阅览的样子,面色阴沉,“朕要怎么做心里有数,还轮不到你来管!” 皇帝的冷脸,让御书房内的气氛骤然降温。 皇后似乎也不再激动,慢慢说道:“陛下,我希望你记得,启儿是你的儿子!你是他的父皇!” 皇帝一听,却突然站了起来,手里的奏折唰地一声甩了下去,指着皇后厉声喝道:“儿子?你还知道他是朕的儿子!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管过儿子?现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 皇帝突然发怒,却一点都没有吓到皇后。她瞥了瞥扔在地上的奏折,意外地神色平静,“陛下,依照礼制,皇子成婚,都需要我这个皇后同意,成婚文书上也必须加盖我的凤印。我来这儿只是想告诉你,启儿的婚事,我不会同意的!” 说完,便准备抬脚离开御书房。然而她走了两步,却觉得一只脚穿鞋一只脚不穿太不利索,便索性把另一只鞋也拿掉,丢在了御书房。 “你……”皇帝看着这一幕,更是气愤。 皇后却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 又走了两步,皇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侧过身来向皇帝说道:“对了,晋王的婚事,我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便直接离开御书房。 御书房外,大太监赵甫看见光着两只脚的皇后,更为惶恐。 皇后却依然我行我素,大步走过。 皇帝在御书房内气了半晌,终于掀翻了龙案,破口大骂道:“泼妇!泼妇!简直就是个泼妇!” 白云飞此时已出现在珠帘后,皇帝瞥了他一眼,才终于收敛了几分怒气。 随即又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龙案。 白云飞属实被这副场面吓到。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避免让皇帝觉得尴尬,他便向皇帝施了一礼,急忙离开了御书房。 一路上,他的心里还不断念叨着:世界上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可怕!皇后也不例外! “唉——”看着白云飞从御书房内走出,赵甫又显错愕,哪里想到他竟然藏在御书房。白云飞却没有多作理会,径直走过,令赵甫更加懵圈! 第205章 事后余波 另一边,方淮安一下早朝,就急忙跑到礼部向陈静初传述朝堂上发生的事。他一踏入陈静初所在的院子,就立即招着手大呼起来,“侄女,侄女,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陈静初等人早已在堂内等待,闻声便急忙迎了上来,与方淮安在大堂门口撞了个正着。 “伯父,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小北的计划出了什么纰漏?”陈静初急切问道。 方淮安一路跑来,不仅上气不接下气,更是口干舌燥,以至于张着嘴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陈静初等人更是被他急得两眼冒烟! 阿一见状,急忙转身给他端来一盏茶,方淮安大口喝下后,才又喘着气说道:“侄女,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见他如此磨叽,阿枝更是急了,“哎呀,方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赶快说啊!小北到底怎么样了?” 方淮安又从桃儿手里接过一盏茶,咕噜噜地喝下之后,才又缓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没事!我的人里面虽然的确是有晋王的奸细,但好在太子殿下提前做了安排,晋王陷害殿下不成,反倒被陛下罚去东宫给太子殿下守门。” 众人听罢,方才松了一口气。 “方大人,既然姐夫没事,那你着急什么啊?”陈幼怡又瞪着一双玲珑的眸子问道。 “哎呀!”方淮安一叹道:“太子殿下虽然没事,但陛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 说到这里,方淮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捂住了嘴巴,望着身边的众人,神色颇有些紧张,“我没说啊!我什么都没说!” 阿一却是急了,一把将方淮安的手扯了下来,“哎呀,方大人,你就赶紧说!” “好。”方淮安稳了稳神色,才缓缓说道:“我是说陛下突然给太子殿下赐婚了,太子太傅谢青云之女谢采薇。” 众人听罢,都不禁心里一凉。他们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震撼和难受的应当是陈静初。众人望向她时,果见陈静初冷着一张脸。 方淮安也变得怔怔的。 然而,陈静初毕竟是果决的,很快给出了他们答案,“他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我们这边还按原计划行事就好。” 众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他们知道,顾小北和陈静初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们之间绝对有着最起码的信任。况且陈静初一向强悍,根本不需要他们安慰什么。说的不好,说不定还会挨揍! 一切还按原计划行事就好。 …… 却说东宫这边,刘明煜既然被皇帝处罚给顾小北守门,自然也耽搁不得。下了早朝简单收拾一番,他就来到东宫“走马上任”。 别说,换上一身东宫卫铠甲手持长戟的刘明煜,还真有点那么个样子——东宫卫的样子。以至于来来往往的小黄门小宫女,都不禁暗暗偷笑一番。 而刘明煜能够做的,也不过是狠狠地瞪他们一眼,把他们吓跑就是最好了。这里毕竟是东宫,他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真可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渐渐地,刘明煜也懒得再和这些人计较,干脆装作没看见他们。一直和这些宫女黄门计较,反而一直在提醒他,他现在在给东宫守门。装作什么都看不见,闭上眼睛,心里反倒舒服一些。 可是,可是——我堂堂晋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正当此时,顾小北又带着一队东宫卫悠悠然然地晃了过来。东宫卫阵容齐整,两大指挥使魏青和郝平亲自带队,简直拿足了派头。 顾小北晃到刘明煜身边,绕着他转了两圈,点点头故意做出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嗯,不错,不错!晋王,我看你穿上这身行头挺合适的。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要不要我在东宫卫里给你留个位置?” 刘明煜睁开双眼瞪着面前的顾小北,虽是满心怨愤,却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圣心难测,以他现在的戴罪之身,实在不想再去惹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个仇,他记下了!以后一定要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魏青和郝平见状,也不禁偷笑了一声。堂堂晋王为东宫守门,这副景象可着实不多见。 刘明煜瞪了他们一眼,更是气愤难平。 顾小北顺着刘明煜的目光回头望去,又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你们笑什么?晋王做的不是挺好的吗?” 魏青和郝平急忙收起笑容,端正了神色。 顾小北又转向刘明煜,拍着他的肩膀,言辞恳切地说道:“晋王,好好干!你放心,本宫不会克扣你的薪俸,该给的一个子也不会少给!不,本宫给你三倍!哦不,五倍!” 他这一番话,又把魏青和郝平逗得乐呵。 刘明煜喘着粗气,简直就要气炸了! 对于顾小北而言,像这样能够落井下石的机会可真不多。他和刘明煜早已是水火不容,不会因为多这一次羞辱而让关系更加恶劣,也不会因为少这一次羞辱而让关系缓和多少。 既然如此,能嘚瑟的时候,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好好嘚瑟一下呢? 戏弄完毕,顾小北也轻笑一声,便不再理会刘明煜,领着众人向东宫内走去。 这个时候,刘明煜毕竟还是气不过,便板着脸说道:“皇兄,女人这种东西终究只是男人的玩物。你太认真了,所以,你一定会输的!” 顾小北闻言,突然停了下来,面色也随之一冷。 “哼!”刘明煜瞥了瞥他,一声冷笑。谁知道他的笑容还没有淡下,顾小北就一拳招呼到了他的脸上,把刘明煜打了一个踉跄,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顾小北瞪着他,双目中甚至布满了血丝。 刘明煜擦掉血渍,望着怒气冲冲的顾小北,神色仍是桀骜,“皇兄,你不要忘了,陈静初仍然会是我的王妃,而你也会娶别的女人。事实并没有改变半分,这一次,还是我赢了!” 顾小北听罢,又想冲上去胖揍刘明煜一顿,却被魏青和郝平死死拦下,“殿下,殿下,不要冲动啊!事情要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刘明煜不屑地冷哼一声,便又挺直身子,“坚守”他的“岗位”。 “放开我!”顾小北见状,也压下了怒气,大喝一声。 魏青和郝平试探性地松开他之后,顾小北抖了抖有些凌乱的衣衫,又瞪了刘明煜一眼,便转过身来,准备向东宫内走去。 临走之前,他又丢给刘明煜一句话,“刘明煜,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刘明煜瞥着他,神色仍是冰冷,却没有再出言反驳。 魏青和郝平见他们没有再起冲突,这才放下心来,带领着东宫卫随在了顾小北身后。 第206章 多方博弈 刘明煜在东宫受了一天的委屈,于是便在黄昏“卸任”之后,来到丽贵妃的景秀宫,想要找些安慰。但当他顺着宫人的指引来到丽贵妃所在的偏殿时,却看见丽贵妃端坐在一侧,面容僵硬,即便看见了刘明煜,神色也没有多少起伏。 刘明煜见状,也不敢多言,猫着步子走到丽贵妃身侧,悄悄地坐了下来。 他们身旁的珠帘后有一个人影,刘明煜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 只听丽贵妃冷冷地问道:“你刚才说今天皇后去找陛下了?” 珠帘后发出一阵不男不女的阴柔声音,“没错,皇后娘娘今天的确是去找陛下了。好像是因为陛下给太子赐婚的事,皇后娘娘还和陛下大吵了一架,连鞋子都扔了出去。陛下也因此大怒,把龙案都掀翻了!” 丽贵妃听罢,不禁冷笑一声,“哼!贱人!事到如今竟然还想勾引陛下!” 刘明煜抿了抿嘴,不敢多说什么。 丽贵妃向珠帘后睨了一眼,语气高贵而又冰冷,“没什么事你就赶快离开!走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让人看见了!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及时向我禀告,好处少不了你的!” “谢丽妃娘娘!”阴柔的声音再次传出之后,人影便带上斗篷,消失在宫殿内。 刘明煜望着对方走远之后,才敢试探性地向丽贵妃开口,“母妃……” 谁曾想他还没有出口,丽贵妃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事来我这儿干嘛?给人当看门狗当够了?” 刘明煜闻言,剩下的话也就此咽了下去,脸色晦暗,不再言语。 “哼!没用的东西!”丽贵妃又是一声鄙夷。 …… 是夜,洛阳城外那处不知名的院子里,烛火把敞厅照得通明。刘明煜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怒气难消。 主人端坐在珠帘后,悠闲地饮着茶,似乎外界万物风生水起草木枯荣,都不足以影响他的心境。 主人瞥了刘明煜一眼,才放下茶盏慢慢说道:“晋王殿下,你也不必气恼。今天在朝堂上,陛下已经足够袒护你了,否则这构陷储君的罪名,就要落到你头上了。” 刘明煜听罢,朝主人的方向望去,虽是有着满心的怨愤,但还是按捺了下去,“阁老,我知道!但父皇罚我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罚我去给东宫守门?” 主人又娓娓道来,“晋王殿下,虽然朝堂之上鲜有人会替太子说话,可今天的事任谁都能看出来,输的人是你!陛下若是不给你相当的处罚,给太子一点甜头,堵住百官的嘴,堵住太子的嘴,这件事恐怕还要再起波澜。以这样的局面收场,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道理他都懂,可是给蠢太子守门,这口气刘明煜就是咽不下! 主人又饮了一口茶,望着刘明煜,淡淡说道:“晋王殿下,我说过,你乱了!最近你连连失利,让太子占尽先机,你应当好好反省反省。” “今天在朝堂上,你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竟然连平日里的风度都忘了,对太子咄咄相逼。再反观太子,整个过程都演得就像他真的没去过礼部一样。尤其是最后的一手以德报怨收买人心,真可谓是一步好棋!” “今日之后,或许就会有不少人对太子另眼相看了!” 刘明煜听着这番话,不禁有些怔怔的。他觉得,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一直纠结在守宫门这件事上,却忽略了这么大的问题。 “阁老,我承认今日我是有些着急。但你说皇兄是在收买人心,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而且,我在朝中经营多年,文武百官的人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收买的?” 主人睨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防微杜渐,总好过祸起萧墙。文武百官的人心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收买,但朝堂之上,永远少不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书呆子。晋王殿下,你要知道,今日之前,朝堂上是没有人会替太子说话的。但今日之后,可就不一样了!而太子一旦打开了这个缺口,你辛辛苦苦筑成的千里之堤,就很有可能溃于蚁穴。” 刘明煜听完这番话, 脸色也愈发沉重。 主人见状,又转口劝道:“晋王殿下,老夫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事情还远没有恶劣到那种程度!” 刘明煜却仍是阴沉着脸,“阁老,你说皇兄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来混淆视听?明明他就是去了礼部,可时间为什么会对不上?” 刘明煜望向主人,满脸疑惑。 主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叹道:“晋王殿下,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你!就连老夫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狡猾到这种程度!或许他是利用方淮安更改了礼部刻漏的时间,又或许贺兰光已经被太子收买,替他作了伪证。不过,不管事实如何,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你必须更加重视太子这个敌人!” 刘明煜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阁老,那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会给皇兄赐婚吗?” 这一次,就连主人也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圣心难测,老夫也想不明白啊!” 敞厅屋门大开,烛光继续在夜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御书房中,皇帝也问了顾小北一个问题,“今天为什么要救那两个人?” 皇帝仍然在处理着各种文书,好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儿臣……”顾小北有些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特意把他叫来这里问这个问题,“儿臣……儿臣只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因此丧命。” 谁知道皇帝听罢,却突然停下了手里的事务,声音也陡然一冷,“妇人之仁!如此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大事?” 顾小北听罢,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却还是恭敬地拱着手说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知错了?”皇帝又骤然一疑,“你觉得你做错了?” 顾小北抬起头来望着皇帝,眉头紧皱满脸困惑,“儿臣……儿臣……” 这可把我整不会了?不是你说的我做错了吗? “儿臣应该是做错了……”顾小北只能说得委婉一些。 “不,你做的对!你做的很好!”皇帝指着顾小北,说得一本正经。 “呵呵……呵呵……”顾小北只能傻笑。什么话都让您说了,您高兴就好。 不料皇帝又突然丢给他一份奏折,仍是那副口吻,“还有这件事,你做的也很好!” 第207章 推进 顾小北见状,便觉得皇帝的口吻似乎不对,不由得有些心惊。他小心地把奏折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更是胆寒。只见奏折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去见陈静初的所有计划。此时再想起皇帝刚才说他在朝堂上救那两个人做得很好,就不免有讽刺之意。 皇帝莫不是想岔了,觉得他是在拉拢人心? 顾小北之所以一直都窝在东宫里谨言慎行,就是不想和朝臣扯上任何关系。从他的处境来说,外面已经有那么一个强势的舅舅,如果他再结党营私笼络朝臣的话,皇帝恐怕会更加忌惮他。 不管过去那些年刘明启是怎么想的,但顾小北觉得,窝在东宫里,低调做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现在,显然是在不经意间触动到了一些东西,或许就是皇帝最敏感的神经。 顾小北惊慌之际,急忙双膝跪下,举起奏折说道:“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责罚!” “知错?你知道什么错?”皇帝语气冰冷。 顾小北一怔,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要说他错的话,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见陈静初有错吗?有错他也不想承认!况且,根据他脑海里的历史知识,刘明启就是因为陈婉玉得罪了皇帝,所以,顾小北一直都极力避免和皇帝谈起关于陈静初的话题。 至于笼络人心这种事,原也不是他的本意。算了,反正这个皇帝喜欢自说自话,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从来不给别人反驳的余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顾小北弯下腰来,一个大礼拜下,“儿臣都是错的!” 还有一句“父皇都是对的”,顾小北没敢说出口。不过皇帝却像是体会到了,抿了抿嘴,有些无奈,也有些不高兴。 “那你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给你赐婚了?”皇帝的语气仍然没有温度。 等等,皇帝是下朝之后才收到密奏的,而赐婚的事在朝堂上就已经决定了!有关系?唬顾小北的? 不过,即便没有收到奏折,皇帝也已经猜到,这件事一定是顾小北搞鬼了!至于和赐婚有没有关系,就只有皇帝知道了。 顾小北仍是趴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皇帝见状,又挽了挽袖子,“说说,你可有什么意见吗?” “儿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还请父皇收回成命!”顾小北立即大呼道。 “任何处罚?比方说呢?”皇帝已经提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漫不经心地问道。 “比方说……”顾小北微微挺起身来,眉头一颤,“挨板子?” “挨板子?”皇帝停下朱笔,抬起眼皮瞥了顾小北一眼,“你在朕这儿记的板子已经够多了!挨板子?便宜你了!” 说话间,皇帝好像已经完全不把顾小北看在眼里,专注于奏折,“回去!这件事没得商量!” 顾小北听罢,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果然是拿我开涮的!还问我有什么意见?到头来不还是一句话都不听! 不过,回去?这件事就掀过去不罚了?顾小北看着手里的奏折,有些意外…… 哦,不对,已经罚了,罚我成亲!对皇帝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处罚!至于让我看这份奏折,可能就是想告诉我,我做的那些小动作都瞒不了他。可不是吗?他有…… 算了,赐婚的事再想办法! 顾小北站起身来,恭敬地把奏折放回皇帝的龙案上,才拱起手拜道:“儿臣告退。” 皇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露沉思。 …… 夜渐渐深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宫城中只有值夜的守卫在四处徘徊。 月光照进顾小北的寝殿,清冷幽深。寝殿的窗台内外,顾小北和白云飞背对而坐。 虽然当初顾小北明面上拒绝了白云飞的帮助,但实际上那只是给白云飞善意的提醒。白云飞是皇帝的人,绝不能参与到党争之中。如果他和顾小北走得太近,不但无益,反而对他们双方都有害。 白云飞是个聪明人,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而皇帝实际上也提醒过白云飞。皇帝知道白云飞的心里一定会向着顾小北,而他也不肯轻易放弃白云飞。所以,皇帝的意思是只要白云飞不越过那道红线,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那道红线是什么,恐怕只有皇帝和白云飞知道。 不过,有这道暧昧的红线存在,意味着皇帝随时可以一个不高兴就舍弃白云飞。从某种意义上讲,白云飞的处境可以说如履薄冰。 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和顾小北的结盟不能是堂而皇之的。他们的会面,一定要慎之又慎。有些事即便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也不能轻易放到明面上。 “听说陛下刚才把你叫到御书房了?他都跟你说什么了?”白云飞在窗台外问道。 “没什么!给我看了一份密奏,上面写着我会见静静的全部计划。”顾小北有些无奈地答道。 白云飞一惊,匆忙扭过头来,“他给你看了?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可能就是想警告警告我。”顾小北语气平静。 白云飞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刚才我出宫去看我师妹了。陛下就是挑着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看来他已经开始防备我了。” “没事,我应付得来。”顾小北依然淡定。 清冷的月光下,白云飞又缓缓说道:“这几天你和师妹别见面了,有什么话我来给你们传递,省得再被晋王抓到把柄。” 顾小北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皇后去了御书房,你知不知道?” 这一次,换做顾小北惊讶,转过身趴在窗台上,“母后去御书房?干什么去了?” 白云飞回头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我说太子殿下,你好得也在皇宫里安插一些耳目。皇后去御书房闹得那么大,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哎呀,你别说废话了!我安插耳目干什么?让父皇发现了,还不得毙了我!再说了,你不就是我的耳目吗?” 白云飞撇撇嘴,也懒得再和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皇后是因为陛下给你赐婚,才跑到御书房和陛下大吵了一架!还说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也不会在成亲文书上加盖凤印。” 顾小北听罢,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重新坐了下来。 “顾小北,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和你母后好好聊聊,说不定她还是关心你的。”白云飞称呼他为顾小北,也是顾小北的要求。他实在不习惯别人叫他刘明启或者太子,尤其是自己人。 顾小北听罢,不禁一声苦笑,“算了!我哪天不去给她请安?她可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这一次指不定是抽什么风呢!” 白云飞回头望了望他,也不再多劝。 “太子妃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你可别指望着皇后能够替你压下!她的处境比你好不了多少,文武百官弹劾皇后失德的奏折早就在御书房压一大堆了。再说皇子成婚是关乎国本的事,她没有理由不同意。礼部如果坚持向她施压的话,她承受不住的!” 顾小北听罢,不免也有些怅然,“走一步看一步!先把晋王的事解决了,我这边都好说。总会有办法的!” …… 今夜月明星稀,很多人都注定无眠。 这天夜里,谢青云也悄悄进宫面见了皇帝。至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依稀可闻的是,他们好像起了争执。 越是靠近皇权的地方,暗潮就越是汹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牵动很多人的神经。 第208章 谢采薇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赐婚的圣旨很快就抵达了谢青云的府邸。 圣旨还是一如既往的范式,和赐婚刘明煜的一般无二,“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子太傅谢青云之女谢采薇品行端庄,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刘明启已年逾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采薇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四方,咸使闻之。钦此!” 一切都和江宁府时如出一辙,宣旨的还是那位崔公公,听旨的人是谢青云,谢夫人,谢采薇等一干人等,还是那样地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女主人公谢采薇,好像是打心眼里高兴。 谢采薇有着一张粉嫩的鹅蛋脸,眉下是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十几岁的年纪,小模样看起来甚是乖巧。 不同的还有,陈静初竟然冷不防地出现在谢府的墙头,偷偷地观望着府里的动静。 按理来说,她身为即将册封的晋王妃,是不能私自离开礼部的。但陈静初不是别人,她可是武林高手!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礼部,那些官兵又岂能拦得住她?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就是皇宫大内,陈静初也照样进得去出得来。 至于她到谢府来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却说崔公公宣旨完毕后,谢青云便恭敬地领旨谢恩,然后命人给崔公公一些赏钱。流程,谢青云还是很清楚的。 而崔公公接过赏钱,自是十分高兴,又拱起手向谢青云说道:“谢老,依照礼制,令嫒接旨之后,还需要进宫面见太子殿下,以期鸾凤和鸣。礼部侍郎何大人已经随咱家前来,他会全程陪同令嫒,记录她和太子殿下会面的一言一行。” 崔公公说着,便摆摆手示向了身边的何侍郎。何侍郎随之向谢青云拱手拜了一礼,“谢老。” 谢青云急忙回礼,思绪却显得有些抛锚。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向对方说道:“崔公公,何侍郎,你们稍等,我向小女交待几句话,免得她失礼唐突了太子殿下。” 何侍郎也不拘泥,彬彬有礼地回道:“谢老请。” “稍等。”谢青云点了点头,便携着夫人和女儿回到了内堂。 陈静初见状,身影一闪,也消失在了墙头。 谢青云的夫人常年待在家中,对于外面的事并没有太多的认知,此时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谢青云发话。 谢青云却是连连叹气。 谢采薇不由得心生疑惑,开口问道:“爹,你怎么了?” 谢青云抬头看了女儿一眼,又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采薇,这么突然地让你嫁给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谢采薇闻言,面颊不禁微微泛红,低眉婉转,含羞半露,“爹,女儿虽然没有面见过太子殿下,但也曾在人群中望过几眼。况且爹爹身为太子太傅,女儿从您的口中经常能听到关于殿下的事,心中对殿下也是仰慕已久。能成为太子妃,是女儿的荣幸。” 谢青云听罢,不禁变得怔怔的。 这个时候,谢夫人也开口说道:“老爷,你不是殿下的老师吗?一直以来对殿下也是尽心尽力。如今这样的好事落在采薇头上,你怎么反而唉声叹气的?” 谢采薇望着父亲,同样疑惑。 谢青云睨了夫人一眼,又是一叹,“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懂什么?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采薇嘟囔着嘴,很是不以为然。被赐婚太子,她本是高兴的,谁知道爹爹哪根筋不对,竟如此长吁短叹! 如此想着,她便也不再管谢青云和娘亲,欢跳着跑回闺房,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再去面见太子。 与此同时,陈静初潜伏在谢府里,已然摸清了哪几个是谢采薇的贴身丫鬟。她趁着一名身材和她大致相同的丫鬟去厨房沏茶的间隙,从身后把丫鬟打晕,死死地捆绑在柴房中。 然后陈静初换上那名丫鬟的衣服,乔装打扮,跟在谢采薇的身边。 谢采薇梳妆打扮好之后,便带着四名贴身丫鬟,和崔公公何侍郎一起,向皇宫而来。 陈静初也跟着一同进入了皇宫。 层层关卡,自然没有人认得陈静初。只有到了东宫外的时候,陈静初远远望见守在那里的刘明煜,才压了压头。 谢采薇也已经听父亲说起,晋王正被皇帝责罚为东宫守门。身为京城贵女,她多少也远远望见过刘明煜,知道他的样貌。所以当她走到刘明煜身边时,便很有礼数地给刘明煜作了一个揖。 刘明煜却是抿着嘴,并未理睬。这种时候被人认出来,还不如认不出来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谢采薇见状,心中虽有疑惑,却只当是晋王瞧不上她,便起身走了过去。 刘明煜就这样扬着头,没有注意到陈静初。 何侍郎随后也向刘明煜拱了拱手,却并未称呼。他明白,这个时候礼数太过周全,晋王的脸上反倒挂不住。刘明煜同样未做理睬,何侍郎便直接走进了东宫。 顾小北深知今天即将面对什么,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他还是耐心地等待在这里。事情很多,但不能太乱,一窝蜂地拥上来,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要等,等外面陈静初的消息,等陈静初执行了他们商量好的计划,解决了晋王的问题,再想办法解决他的事。 而且,今天见见谢采薇,说不定这个小姑娘就不愿意呢?说不定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呢?从她下手,也会容易很多! 抱着这副心态,顾小北便带领着东宫的全部人马,迎接谢采薇的到来。 嗯,是全部! 大殿前的院子里能够容纳的东宫卫不多,只有八百名。但八百名金光闪闪的东宫卫分列两旁,塞满了整个院子,气势上还是很唬人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闪瞎了一样! 顾小北的身后,数十名宫女太监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方阵,气势同样恢弘。 怎么样?这里可是东宫!吓也吓死她! 无聊的舞阳公主刘月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她站在顾小北的身旁,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缓缓而来的谢采薇等人。 梅兰竹菊几个丫头却是十分无奈——真不知道殿下在搞什么鬼?就算是要迎接未来的太子妃,这也正式过头了! 第209章 会面 谢采薇看见这副场景,着实是吓了一跳。就连见多了大世面的礼部何侍郎,也被震得一愣一愣的!这场面,国礼也不过如此?见个太子妃而已,至于吗? 只有陈静初瞥见顾小北那副欠揍的样子,咂了一下舌,觉得十分无语。 然而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虽然还相隔甚远,顾小北却远远看见一个身形特别像陈静初的人,便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盯了一会儿。 陈静初心知躲避不过,便直接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庞。 顾小北一下子就站不稳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什么情况?静静怎么来了? 小梅和小兰见状,急忙上前扶住顾小北,“太子殿下。” 顾小北眼睛还在望着陈静初,手却慌张地把她们推开,“别,别,别碰我。” 小梅和小兰甚是疑惑,不知道殿下今天突然怎么了? 顾小北却是早就想过的,如果有一天让陈静初看见他这里有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宫女,非得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不可!谁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还是在这样一副接见未来太子妃的场合!他还顶欠揍地把所有的宫女都亮了出来,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啊! 正当此时,瑶瑶望着谢采薇,却像是要彰显自己对顾小北的主权一般,一把扯过顾小北的胳膊,揽在了自己怀里。 谢采薇见状,不禁神情一怔,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陈静初的脸色却显得更加冰冷。 顾小北一面向着陈静初挤出一副微笑,一面更是着急地把胳膊从瑶瑶的怀里抽出来,心里也是止不住地抱怨:丫头,你就别闹了行不行?你再下去皇兄我就要没命了!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法解释你是我妹妹啊! 护卫在一旁的魏青见顾小北的情况有些不对,便向谢采薇的周围望了望,很快就被他发现了陈静初。魏青心里一紧,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完了,撞枪头上了! 这个时候,谢采薇也发现了顾小北的目光并不是落在她的身上,便转过身向身后望了望。 陈静初急忙低下头去,顾小北也及时收回了视线,才不至于让谢采薇发觉。 何侍郎在一旁看着他们这副随意的样子,不免觉得有失体统,便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正好此时谢采薇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顾小北身边,经何侍郎提醒后,她便躬身向顾小北施了一礼,柔柔说道:“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陈静初也随着一众丫鬟向顾小北施了一礼。 顾小北原本是打算端着一副架子好好冷落冷落谢采薇,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陈静初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使得顾小北完全乱了方寸,整个人都怂了。现如今,什么都不说,保命要紧! 只见顾小北笑呵呵地向谢采薇说道:“谢姑娘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舞阳公主刘月瑶。” 说着,便把瑶瑶拽了过来,又特意向陈静初递了一个眼色,“亲妹妹!” 陈静初见状,不禁抿了抿嘴,有些无语。 而瑶瑶本是满心的不情愿,但见皇兄如此郑重地介绍自己,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挺胸抬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采薇。 何侍郎摇了摇头,如实地记录下这个情况。 谢采薇见瑶瑶对自己如此敌意,只当是她娇生惯养,年少顽皮,也未作他想,恭敬地向瑶瑶施了一礼,“采薇参见公主殿下。” 陈静初和一众丫鬟同时拜下。 不想瑶瑶又突然说了一句,“皇兄是我的!” 谢采薇怔怔的,望望顾小北,又望望瑶瑶,不明所以。 顾小北的心里却是突然一个咯噔。 “呵呵呵……”他仍然向陈静初保持着一副微笑,装作没看见一样把瑶瑶推了过去,“小孩子顽皮,谢姑娘不要见怪啊!” “嗳,皇兄!皇兄!”瑶瑶虽是有一万个不情愿,但终究没有顾小北力气大,被他远远地推了出去。小梅和小兰也急忙跟了过来,接过瑶瑶劝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在忙正事呢,您就别捣乱了!” 瑶瑶憋着嘴气鼓鼓的,但终究没有再跟上前去。 谢采薇对于面前的光景着实诧异,一向娇生惯养又知书达理的她,倒是没有想过太子殿下竟是这样洒脱的人? 顾小北很快就重新站了回来,故意站到陈静初这一侧,向谢采薇挥挥手道:“谢姑娘,里面请。” 谢采薇一怔,觉得太子殿下果然还是彬彬有礼,温柔儒雅。她心里一喜,便含羞半露地向顾小北施了一礼,“谢太子殿下。” “呵呵,呵呵……”顾小北仍是傻笑。 然而谢采薇走了两步,走到顾小北身边时,顾小北却仍是站在那里,让谢采薇不禁疑惑起来——她难道还能走在太子殿下面前不成? 谢采薇停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顾小北。顾小北却又挥了挥手道:“谢姑娘,里面请啊!” 谢采薇愣住了,不敢再动。 何侍郎见状,有些无奈,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向顾小北拱手作了一礼,“请太子殿下先行。” 顾小北这才失愣过来,满脸迷茫地应了两声,“哦,哦。” 他原本想着,等谢采薇走了过去,他再和陈静初使几个眼神交流一下,好好解释解释现在的状况。而且,这形势,他也不敢走到陈静初前面啊!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先走一步。 顾小北嘟囔着嘴,又满是留恋地望了陈静初一眼,十分强调自己是迫不得已。陈静初却是满心无语,扭过了头,不想理他。 而谢采薇见顾小北的举止十分奇怪,又回头望了望。 顾小北见状,生怕她发现了陈静初,便匆忙提醒道:“谢姑娘,我们走!” 说罢,便直接抬脚走在了前面。 谢采薇自然也不敢耽搁,急忙随在顾小北身后,步入了大殿。 二人在大殿中落座之后,顾小北却又紧张起来,简直就像个初次相亲的小少年,不断地垫着脚,却根本找不到话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采薇坐在他的对面,仍是一副含羞的样子,偶尔偷笑,同样半晌都没有开口。 可怜何侍郎提着笔,始终都无法落下,摇摇头很是无奈。 陈静初站在谢采薇身后,到底是有些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顾小北偶尔偷偷地瞄陈静初几眼,脸色更显愁苦——这场面,怎么能让静静看着呢?简直就是处刑现场! 万般无奈之际,顾小北只得向守在远处的魏青递了几个眼色,让他想想办法。 魏青却是紧皱着眉头——我能想什么办法? 顾小北急了,努力使着眼色——我这在这儿走不开,你不想办法谁想办法?快去啊!快去啊! 魏青叹了一口气,仰着头生无可恋地离开了大殿。 第210章 鸡飞狗跳 顾小北见魏青离开想辄去了,这才有些放心,向谢采薇笑了笑道:“谢姑娘是?我知道,突然让你嫁给一个陌生人,你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别人不说,顾小北一开口,何侍郎就最先来了精神,提起笔来落纸如飞。 另一边谢采薇却是含羞一笑,语气温婉,“殿下,或许您不记得采薇了,但实际上我们是见过的。” 顾小北和陈静初听罢突然一愣,二人目光交汇,顾小北传递着的满是自己的清白无辜。 “殿下……”谢采薇又柔柔出声,顾小北才急忙回过神来,尴尬地向她笑了笑,“谢姑娘,你说我们见过?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见的?” 谢采薇温婉一笑,便说出了那个埋藏在自己心底多年的故事,“在我大约七八岁的时候,殿下有一次随父亲到家里来,当时我的风筝挂到了树上,是殿下爬上去帮我取下来的。” “当时殿下还对我说,‘小妹妹,风筝也有自己的心,你要是把它弄丢了,它也会伤心的’。殿下的话,采薇一直都记得,殿下是一个温柔的人。那面风筝,采薇也一直都留着,没有把它弄丢。” “所以,当赐婚的圣旨传到家里的时候,采薇就知道,是殿下来找采薇了。” 何侍郎听着这番话,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可是重点,必须要好好记下来。 而顾小北愣愣地听谢采薇说完之后,却一个没有坐稳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殿下!”小竹和小菊急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小梅和小兰这个时候正在照顾瑶瑶,以防她再来胡闹。 何侍郎也有些意外,上前虚扶了一把。 谢采薇虽然也吓了一跳,但仍保持着一副淑女的样子,没有轻举妄动。 顾小北满心颤抖着爬回椅子上,心里却早已把某个人骂了千万遍——刘明启你大爷!你丫的害死我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再看向陈静初时,只见陈静初昂着脸,一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表情。 顾小北咽了一口唾沫,才又小心翼翼地向谢采薇说道:“谢姑娘,我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谢采薇却是眼眸轻闪。 “咳咳——”何侍郎见顾小北话锋不对,及时咳嗽了两声,提醒他慎言。 顾小北和谢采薇同时望了何侍郎一眼,倒把何侍郎看得有点尴尬。 这个话题被何侍郎终止后,顾小北垫着脚,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已是万分的焦急:这个狗蛋,怎么还不来啊! 谢采薇望了他半天,几次张张嘴又咽下去之后,才终于鼓起了勇气,“殿下,莫不是您瞧不上采薇,是采薇自作多情了?” “不不不,谢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小北连忙摆摆手道。但他说完又望了陈静初一眼,脸色又立马愁苦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狗蛋,你快来啊!救命啊! 陈静初撇了撇嘴,扭过头去,懒得再理他。 “殿下,你怎么了?”谢采薇又小心地问道。 何侍郎看着他,也甚是诧异。 “没,没事啊!”为了不惹他们怀疑,顾小北又急忙挺直身子,端正了姿态。但是很快,他便又瘫软下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正当此时,大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高呼,“殿下,小心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大群鸡鸭鹅兔跑着跳着扑腾着,向大殿内扑来。它们的身后,一名伙夫模样的人急忙追赶着。显然,这是东宫膳房里的食材跑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原本整整齐齐列在院子里的八百名东宫卫也被魏青悄悄调走,没有人拦下这群飞禽。 它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堂而皇之地扑进了大殿。 顾小北心里暗暗一喜,顿时就来了精神——狗蛋,干得好!机会来了! 却说大殿里此时只剩下一些宫女太监,谢采薇带来的也不过是几个丫鬟,何侍郎又只是一个文官。所以等一大群飞禽扑上来的时候,一群人可谓是手忙脚乱,应付不暇。 寥寥剩下的几名侍卫,面对这敌众我寡的局面,也使不上多少力气。东宫的大殿里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只有陈静初仍然旁若无人地立在那里,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头一偏,一掌拍飞了一只扑腾过来的大公鸡。 正当此时,顾小北已经栽着头从混乱的人群鸡群中穿过,拽住陈静初的手,再次穿过鸡飞狗跳的人群,向大殿后奔去。 转出了大殿,魏青便第一时间接上了他们,“殿下,大小姐,你们去侧厅,我在这儿给你们守着。” “嗳……” 陈静初还不待说些什么,顾小北便点了点头,直接拉起陈静初向侧厅奔去。 魏青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后,便去侧厅的大门外为他们看守。 进入侧厅,关上房门,顾小北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声。 陈静初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双手抱胸,样子很是怡然,“风筝,不错啊!” 顾小北一听,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生欲异常强烈,“静静,我可以解释的!” 陈静初目光下移瞥了他一眼,却并无谅解之色,“后宫佳丽三千,也不错!” 顾小北不禁咽了一口吐沫,“静静,我可以解释的。” “太子妃,更不错!” 这一下,顾小北自知理亏到了极点,两边嘴角反而高高扬起,似笑非笑,“静静,我可以解释的。” 陈静初见状,却是给了他一脚,“行了,赶紧起来!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跪下,让人看见了算什么样子!” 说完,便爱理不理地走开了两步。 顾小北一喜,急忙起身追了上来,“静静,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陈静初显然还不高兴。 而顾小北一听,脸色却一下子拉得老长老长,简直跟驴都有得一拼。 陈静初见他半晌都没反应,便转过身瞅了他一眼。这一瞅不要紧,顾小北的嘴又噘得像只大白鹅一样,很明显在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你干嘛?”陈静初眨了两下眼睛。 “我不干嘛!”顾小北仍然噘着嘴。 “你不干嘛是想干嘛?”陈静初汉语十级上线。 “我不干嘛就是不干嘛!”强中更有强中手。 陈静初却是怕了,满心无奈地摆摆手道:“好啦好啦,我怕了你了!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说罢,便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第211章 谁抓谁? 顾小北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又屁颠屁颠地跑到陈静初身边,摇着她的胳膊撒起娇道:“静静,那你说,你到底是人家的什么人嘛?” 陈静初听罢,不禁一阵无语涌上心头,紧闭着嘴连连叹气。 哀叹了半晌,她才终于把头偏过去,转向顾小北说道:“顾小北,咱俩商量个事呗?” “静静,你说!”顾小北立马严肃起来。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撒娇了?你一个大男人把娇都撒完了,让我干什么?”陈静初摊着手,说得一本正经。 顾小北听罢,却意外地眨了眨眼。虽然他一直在走女朋友的路,让女朋友无路可走。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陈静初竟然也想撒娇? 陈静初的眼睛也一闪一闪的,让人很怀疑她是在卖萌! 紧接着,顾小北未发一言,十分僵硬地走到陈静初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摆直身子同样一本正经地说道:“静静,我坐着不动,你来撒娇!” 陈静初一听,气鼓鼓的拳头立马就架了起来,差点就招呼在了顾小北身上。 顾小北急忙笑着抬手去挡,“好了好了,静静,不闹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时间不多,还是说点正事。 “没什么,来看看你的太子妃。”陈静初收回架势,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扣着。 与此同时,大殿中的谢采薇见混乱中不见了太子,便摸索着向大殿后寻来。顺着顾小北和陈静初跑过的路线,谢采薇正慢慢接近他们所在的房间。 而魏青守在侧厅的大门外,却偏偏忽略了这条路线。 房间内,顾小北听罢陈静初的话,又向她凑了凑,试探性地问道:“静静,你吃醋了?” 陈静初瞪了他一眼,顾小北便连忙改口,“哦不不不,我吃醋,我吃醋。静静怎么会吃醋呢?” 说着,又自己栽着头偷笑了一声。 陈静初看着他,很是无语——看把他给嘚瑟的! 乐归乐,顾小北还是认真解释道:“静静,你放心,她就是个小姑娘,我哪里会和她成亲?这是父皇自作主张安排的婚事,我一定会想办法退掉的!” 谢采薇此时已经来到了屋外,正好听到这句话。她的心里,在这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陈静初也坦言说道:“行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麻烦?我能不能帮你点什么忙?谁吃你的醋了!” “不麻烦不麻烦!”顾小北连忙挥挥手道:“静静,你放心,还按咱们原来的计划行事。只要你的问题解决了,谢采薇我随时让她从哪来的还回哪去!” 陈静初听罢,刚想说些什么,房间的门却突然慢悠悠地打开了,谢采薇就这样挂着一道泪痕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小北和陈静初一惊,立刻站起身来。看到谢采薇的样子,他们都有些失神,也意识到刚才说的话大概是被她听到了。 魏青也终于发觉了这边的情况,急忙望了过来。他和顾小北目光交汇,顾小北立刻皱起眉头抱怨道:你守的什么门?怎么把她放进来了? 魏青也挤着眉头,满脸无辜:不关我的事啊!我还不是不想打扰你们,才站得远些的。我哪里知道她会从那边过来? 这个时候,谢采薇却勉力收收了泪水,面向陈静初,轻声问道:“你不是环儿?” 环儿就是陈静初打晕的丫鬟。 “我……”陈静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儿,毕竟她是无辜的。 “你是陈静初?”谢采薇认真地问道。 陈静初却是一惊,“你认识我?” 顾小北同样有些惊讶。 谢采薇轻轻地点了点头,“听爹爹说过。” 她又补充了一句,神色显得尤为晦暗,“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我总会多关注一些。” 顾小北和陈静初相视一眼,又望向这个女孩儿,不免都有些怅然。 还是谢采薇率先开口道:“太子殿下,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陛下的赐婚,我会让爹爹想办法退掉的!” 她稳了稳情绪,又向陈静初说道:“陈小姐,今天的会面已经结束了,我来带你出宫!” 顾小北和陈静初相视一眼,虽然心有不忍,但也只能点头同意。 谢采薇刚刚带着陈静初走出两步,顾小北又向她说道:“谢姑娘,不是你不好,也不是你配不上我,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今生今世,非她不可。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将来以后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值得你真心付出的人。” 谢采薇闻言,微微侧过身来,向顾小北微笑示意。 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顾小北也尽到了他最大的善意。一行人便朝大殿走去。 大殿中,一大群的鸡鸭鹅兔已经被众人捕获,场面也安静下来。伙夫跪在那里,接受着何侍郎的训斥,很是惶恐。 见顾小北一行人缓缓而来,何侍郎急忙上前问道:“太子殿下,你们去哪了?” 谢采薇低着头,泪痕仍隐约可见。 顾小北急忙掩饰道:“那什么,何侍郎,会面已经结束了,送谢姑娘回去!” “这……这……”何侍郎还有些犹豫,毕竟这次会面根本还没说什么。 谢采薇却已经栽着头走了过去。一众丫鬟迅速跟上,和谢采薇一起离开了大殿。 何侍郎无可奈何,只得提前结束了会面。 她们的身后,瑶瑶又咬着苹果走了出来,欢跳着炫耀似的喊道:“走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皇兄是我的!才不会让给你呢!” 小梅和小兰一个不小心看丢了瑶瑶,此时已经急忙追了出来。顾小北却早已一个箭步蹿上去,捂住了瑶瑶的嘴巴——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刺激她了! 瑶瑶挣扎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嘘——嘘——”小梅和小兰也在一旁小心地作着噤声的手势。 缓缓而行的谢采薇听到这些话,却是抿起嘴来笑了笑。这一切,原本就和她没有关系。 陈静初倒是皱了皱眉头——这小妮子,好像还挺麻烦的! 但她再看向面前的谢采薇时,不免又有些怅然。 一行人稳稳当当地出宫。顾小北还特意派了一队东宫卫护送谢采薇回府。东宫外,失意的谢采薇没有再向刘明煜施礼,刘明煜也没有发现陈静初。 出了皇宫,何侍郎便和谢采薇分道扬镳,由东宫卫护送着谢采薇回府。 待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谢采薇便把陈静初叫到了马车上。 “陈小姐,这里四下无人,你就在这儿离开!”谢采薇依然柔声柔语。 陈静初点了点头,“谢小姐,谢谢你了!” 说罢,便准备起身离开。 谁曾想谢采薇却又拽住了她,“陈小姐,环儿没事?” “没事,在柴房,应该已经醒了。”陈静初干脆说道。 然而,谢采薇的神色却仍然有些犹豫,陈静初便又问道:“谢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谢采薇这才鼓起勇气说道:“陈小姐,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你在殿下心目中的位置。但殿下是当朝太子,除了正妃之外,还可以纳很多侧妃。如果,我是说如果……” 谢采薇情真意切,“能不能在殿下身边给我留一个位置?” 陈静初却是面色如铁,果断说道:“放心!他一个侧妃都不会有的!” 谢采薇笑了,笑得释怀,“陈小姐,我好像明白殿下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你和我们都不一样。祝你和殿下幸福。” “谢谢。”陈静初点了点头,便翻身下了马车。 马车内,谢采薇的笑容依然灿烂,泪痕也仍然只有一道。 而陈静初离开马车走了一段,却突然心头一动,一道思绪从脑海中闪过,脚步也随之一滞。 第212章 事故 这天晚上,一向心大无事倒头就睡的顾小北却罕见地失眠了。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儿堵上了?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迅速翻坐起来,失声念道:“坏了!” 想到这里,顾小北立刻翻身下榻,拽过衣服,边走边穿。出了寝殿,立即对守在一旁的魏青喊道:“狗蛋,快牵上两匹快马,和我出宫一趟!” 魏青见顾小北这样一副着急的样子,也不多问,直接跑去牵马。 迷迷糊糊的小兰也被顾小北惊醒,揉着朦胧睡眼上前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们睡你们的!我和狗蛋出去一趟。”说话间,顾小北已经穿好了衣服。 魏青也已经牵来了两匹快马,二人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勒紧马头,准备向东宫外奔去。 一众东宫卫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焦急地大呼道:“殿下,殿下。” 顾小北和魏青却已经策马飞奔扬长而去,“你们不用跟来,我去去就回。” 快到光化门的时候,顾小北也提前大喊道:“贺兰校尉,快给我开门,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贺兰光见顾小北如此匆忙,便急忙令人打开了大门。顾小北从他面前蹿过的时候,贺兰光又大喊一声,“殿下,一路小心啊!” 顾小北却是没有空闲再和他客套,直接飞奔而出。他的心里只是念叨着:千万别出事啊!一定要赶上! 出了光化门,魏青才开口问道:“殿下,我们去哪?” “谢府!” …… 顾小北和魏青很快就来到了谢青云的府邸。翻身下马后,顾小北也顾不上拴马,便直接来敲打谢青云的大门,“老师!老师!” 魏青帮他把马拴好后,才快步跟上前来。着急也不能这么着急啊?不拴马,待会要怎么回去? “谁啊……” 顾小北大呼一阵后,谢府的老管家才晃悠悠地出来开门。一看到来人竟是太子,老管家急忙躬身施礼,“太子殿下……” 顾小北却是管不得他,直接踏入了谢府,四处张望了一眼,“你们家小姐呢?” 老管家顿时就有些纳闷:即便陛下已经赐婚,可这太子大半夜的来找小姐,总归是于礼不合的。 顾小北看着他这副慢悠悠的样子,却是跟他耗不得,直接向府里闯去,“谢姑娘,谢姑娘!” 谢青云和谢夫人听闻一阵骚动,也急忙披着衣服赶了出来,“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顾小北立刻快步上前,扶着谢青云问道:“老师,采薇呢?采薇在哪里?” “殿下,不知道你深夜来此找小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谢青云也是纳闷,不急不躁。 顾小北却是半刻都耽误不得,更加着急地问道:“老师,快告诉我采薇在哪?” 谢青云见此情景,虽然心存疑惑,但也只得引着顾小北向前,“殿下,这边请。” 一群人一路疾行来到谢采薇的房间前,谢青云便挥挥手道:“殿下,前面就是采薇的房间。” 顾小北听罢,又加快了脚步,赶在所有人的前面向谢采薇的房间冲去。 “欸……”谢夫人见此情景,更是诧异——这太子殿下未免太唐突了? 但是还没等他们跟上,顾小北就已经“唰”地一声打开了谢采薇的房门。 然而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顾小北却直接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看见,陈静初正坐在屋门对面的桌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她仍然穿着谢府丫鬟的衣服,似乎连礼部都没有回过。 看到顾小北出现,陈静初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神色不惊。 再向里间望去,谢采薇正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窝坐在床上。 “采薇,采薇!”谢夫人急忙大呼着,隔过顾小北向里间跑去。 谢青云看着这一幕,也是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也来了?”陈静初面色无波地向顾小北问道。 “我觉得事情不对,就赶紧过来看看。”顾小北显然也十分意外陈静初的出现。 然而他说完之后,陈静初却浅笑了一声。顾小北也笑了。 敢情,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而谢青云在进入谢采薇的房间后,看见屋子里碎了一地的瓷片,再看看谢采薇这副样子,不由得怒上心头,火气自然也就发在了本来不该出现的陈静初身上,“陈静初,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谢采薇立即大呼一声,“是女儿不孝,不关陈小姐的事。” 她的语气又渐渐沉郁,“是她救了我。” 谢青云听罢,心头骤然一惊,急忙转向谢采薇问道:“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采薇靠在母亲怀里,抿着嘴并没有回答。 谢青云无可奈何,只得又把目光投向了顾小北和陈静初,以示询问。 顾小北见状,便上前一步,瞥了瞥掉在地上的碎瓷片,才向谢采薇问道:“谢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谢采薇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陛下亲自赐婚,无论是爹爹还是殿下,都不可能轻易违背。采薇不想给殿下添麻烦,只有我死了,才能免除这桩婚事。” 谢夫人一怔,顿时抱起女儿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你这是何苦呢!” 谢青云也如雷击一般,跌坐在了椅子上。 顾小北和陈静初相视一眼,同时一叹。他们想到的事,正是这个。 “我在回礼部的路上发觉这件事后,就立刻折了回来守着她。没想到这丫头入夜之后真的要做傻事,我就及时把她拦了下来。” 陈静初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劝好她了,她不会再胡来了!” 谢采薇听着这番话,嘟囔着嘴瞪着陈静初,似是有些抱怨。 陈静初眼神犀利地瞥了她一眼,谢采薇的嘴却噘得更厉害了,抱怨尤甚。这副状态,也不知道陈静初是怎么劝她的? 谢青云夫妇倒是放心了一些。无论如何,只要女儿不再寻短见,终究是好的。 顾小北目光飘忽在陈静初和谢采薇之间,虽是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在这里问出,而是向谢青云说道:“老师,静静,我们出去说!” 他又转向谢采薇,“谢姑娘,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做傻事了!” 说罢,又向谢青云示意,几人便起身离开了谢采薇的房间。 “嗳……”谢采薇仍想挽留,顾小北的身影却很快消失了。她知道,顾小北这一去,自己恐怕就很难再见到他了。 谢夫人又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神色凄然。谁又不是爹娘的心头肉呢? “娘……”谢采薇也拼命依恋。 第213章 片刻温存 谢府的大堂内,谢青云和顾小北陈静初依次落座,谢青云虽然几番谦让请顾小北上坐,但顾小北仍然坚决推辞,和陈静初一起坐在了客席。 魏青为他们守在门口。 “老师,我就直说了!”顾小北声沉意切,“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您,也很对不起令嫒。” 他又紧紧握住了旁边陈静初的手,或许是为了表明立场,“但我和静静的事您也知道,除了静静,我不会娶别人的。” 谢青云听着这番话,深重的面庞上布满疑惑之余,又向顾小北问道:“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小北缓了一口气,做好准备之后,便站起身来,向谢青云拱手拜了一礼,“老师,让令嫒装病!” “装病?”谢青云初闻虽是疑惑,但眼珠子转了两圈之后,就已经明了了几分。 陈静初也暗暗点了点头,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 顾小北挺起身来,再次确认道:“对!装病!” “今晚的事就不必刻意隐瞒了,我匆忙出宫,一定会被父皇知道。正好今天东宫里也发生了一些意外,闹得鸡飞狗跳。只当是谢姑娘见过我之后,觉得我行事太过荒唐,宁死不嫁,在夜里自寻了短见。被及时救下之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身体却愈发虚弱。再过几天,就患上了疟疾,无法出门见人。” 顾小北的理由很完美。只是,这件事对谢青云没有一点好处,他会同意吗? 果然,谢青云听完之后,只是捋着胡须暗暗思考,许久都未作一言。 顾小北见状,情急之下竟直接给谢青云跪下,“求老师成全学生!老师放心,我不会让令嫒装病装得太久的,绝不会影响到令嫒的婚配。有什么脏水,也可以全都泼到我身上。” 的确,顾小北不需要谢采薇装病太久。他的大劫在荷月之变,能不能躲过这一劫,都还是个未知数。 谢青云却不敢受顾小北如此大礼,急忙上前要把他扶起,“殿下,你先起来!你先起来!” 顾小北又怎肯起身,仍然坚决地求道:“求老师成全!” 陈静初见状,也同时拜在了顾小北的身旁,“求谢老大人成全!” “快起来!快起来!你们快起来!”谢青云努力扶起二人。 魏青在门口听到这番动静,回头瞥了瞥,却并没有加以阻拦,只是守着自己的岗位。 谢青云扶他们不起,终于叹道:“好!老夫答应你们!答应你们!” 顾小北和陈静初闻言一喜,又同时向谢青云拜了一个大礼,“多谢老师!” “多谢谢老大人!” “哎!”谢青云满面愁容,仍似哀叹,“只是苦了采薇了!” “老师放心,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令嫒的!” 谢青云见他们仍在跪着,便收敛情绪,急忙把他们扶起,“殿下,快快起来!” 二人依次起身后,谢青云望了陈静初一眼,又向顾小北问道:“殿下,陈静初现在仍是即将册封的晋王妃,陛下的旨意仍在,你们难道有什么办法吗?” 顾小北和陈静初相视一笑,便向谢青云说道:“老师放心,这件事我们已有对策。老师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向父皇秉明令嫒患病的事即可。” 谢青云听罢,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商议已定,谢青云便把顾小北三人送出了府邸。 顾小北和魏青牵着马,同陈静初一起走在洛阳城的大街上。入夜之后,街道上很是寂寥,空旷无人。 顾小北这才向陈静初问道:“静静,你到底是怎么劝谢采薇的?我看她好像对你还挺有意见的?” “我对她说,她要是再敢寻短见。她死了之后,我就把她的爹娘都杀了,给她陪葬!” 陈静初若如其事地说出这番话,却把顾小北和魏青震得一愣愣的。他们看着陈静初,脸上写满了骇然!这种劝人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也的确有点像是陈静初的风格! “看什么看!动不动就自寻短见,这样的人不是欠收拾是什么?”陈静初又向他们喝道。 顾小北和魏青急忙摇了摇头,以示没有问题! 不料陈静初怒目仍在,他们又突然想起陈静初最后好像是在问是不是欠收拾?便又齐齐点了点头——欠收拾!的确是欠收拾! 陈静初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不由得浅笑一声,“行了,我已经好好劝过她了。她也不傻,会想明白的!” 顾小北笑了,笑得很开心很骄傲——看!我们家静静果然是最好了! 谁知道陈静初又睨了他一眼,“倒是你,四处留情,是不是该好好解释解释?” 顾小北一听,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想解释,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啊?和谢采薇说那番话的是刘明启,不是他!可这种事又怎么跟静静说得清楚? 无奈之际,顾小北只得渐渐放慢了脚步,很快与陈静初拉开一段距离。 陈静初一疑,扭头瞪了顾小北一眼。 顾小北这才有些惶恐地说道:“静静,你看啊,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呢!要是让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块,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呢!” 因为紧张,顾小北有些笨拙地翻身上马。一跨上马背,他立刻就想开溜,“静静,我走了啊!你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一点!” 顾小北挥着手,很快策马飞奔起来。 “殿下!殿下!” 顾小北走得太急,就连魏青都没有反应过来,急忙翻身上马,对陈静初交代道:“大小姐,我和殿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说罢,便立刻策马去追顾小北。 “嗳……”陈静初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就很快没了踪影。 “跑得倒是挺快!”陈静初不禁抱怨了一句。看着他们走远,陈静初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过身来,独自向礼部走去。 月光如泉水一般清冷。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陈静初不由得有些寂寥。难得碰到了一起,她原本还想和顾小北多待一会儿,谁知道他就这么跑了?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非得解释了? 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然而,正当她踢着路边的石子低头哀叹的时候,身后又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陈静初心下一疑,便回头望了一眼,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不是回去了吗?”陈静初背着手,心有倔强。 顾小北却像个大男孩一样笑容灿烂,“静静,我觉得这大半夜的,我还是送送你!” 魏青也在顾小北身后及时勒住了马,满心地无奈——早知道还要回来,刚才跑那么快干嘛?遛马呢? 陈静初仍然倔强,冷笑一声,“哼,大半夜的?你觉得本小姐会有危险?” 是啊!瞧不起谁呢?她可是陈静初!这一条街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她怎么可能有危险? 可是,她有没有危险是一回事。你会不会送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小北没有正面回答陈静初的话,直接驱马上前两步,走到了陈静初的身旁。 “上来你!”猝不及防之间,陈静初就被顾小北架起一只胳膊,拽到了马背上。 “嗳……”陈静初还没有反应过来,顾小北就已经抱紧她,策马飞奔起来。 驾—— 春风得意马蹄疾。 魏青也急忙跟上。 “你不怕被人看见了?”陈静初迎风问道。 “我和自家娘子在一块,怕谁看见!”顾小北向风高喊。 陈静初偷笑一声,心里已有无限的温存。 虽说如此,顾小北还是只把陈静初送到礼部边上,在悄无人处把她放了下来。陈静初自然也不会再拿刚才的话来堵顾小北,与他们分别之后,自己悄悄摸回了礼部。 顾小北直到看不见陈静初的身影,才和魏青一起离开。 第214章 东风 刘明煜为东宫守门的处罚很快就结束了,一切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 正如白云飞所料,项皇后虽然一直压着成亲文书不放,但在礼部的不断施压下,她已经渐渐坚持不住了。再继续僵持下去,她甚至会有被剥夺凤印的风险。所以,在成亲文书上加盖凤印,也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尽管她和皇帝闹到这种程度,顾小北在请安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时,项皇后也只是轻飘飘地说一句,“没什么!闲得无聊,给你父皇添添堵,挺好的!” 顾小北委实无奈,只得退了下来。他和皇后的关系,仍是没有半点进展。 另一方面,谢青云的府邸里一连几天都进进出出了好多名大夫,算是做足了样子。 钦天监已经为晋王和太子的大婚选定了日子。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事情似乎毫无阻拦地向着既定的方向发展。顺理成章,热热闹闹,普天同庆。 直到有一天,顾小北收到了一封信。着急地看完信件之后,顾小北就把信纸拍在了桌上,向一旁的魏青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通知静静,可以动手了!” 魏青闻言,并没有作答,只是向顾小北拱了拱手,便离开了东宫。 信件的内容被顾小北的大手挡住,看不见到底写了什么?但落款处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却清晰可见。 那三个字是——陈文远。 …… 陈静初住在礼部,非必要不能擅自离开。但陈幼怡和江北一枝花这些人却没有这样的约束。他们去洛阳城中逛逛,采购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自然是准许的。只要进出都验明正身,不带出去带进来奇怪的人,也就没什么大碍。 而皇宫这边,顾小北出宫太显眼,魏青出去一趟却不怎么会引人注意。 所以,顾小北和陈静初虽然仍待在原地,消息的传递却通过魏青和江北一枝花实现了。 …… 这天傍晚,礼部突然来人来请刘明煜,说是陈静初想见他。刘明煜虽是疑惑,但也不至于怕了陈静初,便带上一队亲卫往礼部而来。 等他们抵达礼部的时候,夜幕已经缓缓降下。 “晋王殿下,这就是准王妃的房间。”礼部的官兵恭敬地向刘明煜指示道。 刘明煜点了点头,便向周巡等亲卫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在这儿守着。” “殿下。”他说完抬脚欲走,周巡又急忙拦了一把,神色颇为担忧。 刘明煜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古井无波地说道:“没事!你们守在这儿就行。” 他已经知道,陈静初绝不敢拿他怎么样!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得不顾虑到她身后的父亲。况且,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陈静初就要成为他的王妃。他又岂能怕到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打定了主意,刘明煜便推开了陈静初的房门。 他进去之后,礼部的官兵也很懂事地为他把房门关上。 一来到陈静初的房间,刘明煜便嗅到了阵阵香风,一时间竟有些沉醉。他嗅过很多女人的香味,有的妖娆,有的妩媚,有的浓烈,有的清幽,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令他沉醉,令他心动。 本来求娶陈静初,只是为了让太子难堪,为了让太子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他抢走。但不知不觉间,刘明煜似乎也对陈静初心动了。 正当此时,陈静初悠悠地从珠帘后转了出来。罗衣璀璨,金翠生辉。 刘明煜见状,不由一喜,“陈卿,你今夜找本王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晋王殿下……”陈静初低语着,缓缓向刘明煜走来。 刘明煜觉得今天的陈静初尤其不同,心里更是欢喜,“陈卿,莫非你已经想明白了?刘明启那个蠢太子有什么好的?本王才是真正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陈静初只是微笑着,继续向刘明煜走近。 而她的沉默,也被刘明煜当做默认,晋王殿下的心中欢喜尤甚。 但陈静初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刘明煜却突然有些怕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陈静初继续压上,刘明煜更是后退。直到退到墙边的长案上,退无可退之时,刘明煜才用后腰顶住长案,停了下来。 不想陈静初又突然一笑,右手骤然伸出按在了墙上,把刘明煜困在墙边。 刘明煜尤其紧张,惶惶说道:“陈卿,本王知道,像本王这样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你一定在第一眼看到本王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迷恋上本王。刘明启那个笨蛋又算得了什么!” 虽是如此说着,刘明煜还是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吗?他还真没试过!不愧是陈静初! 谁知他这一紧张,身子一抖,竟把身后长案上的瓷瓶抖了下来,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周巡等亲卫和礼部的官兵在门外听到这点动静,不禁都有些吃惊。周巡更是担心刘明煜,立即破门而入。 “晋王殿下!” 谁知门一打开,他们便被袭来的阵阵香风惊到。再看见陈静初和刘明煜那副样子,他们更是惶恐。 刘明煜虽然仍是半躺在那里,有失仪态,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发火,“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陈静初扭头瞪着他们,目光也极具攻击性。 周巡等人急忙俯身拱了拱手,“晋王殿下,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不得已才闯进来的,绝不是有意打扰……” “都给我滚出去!今天就是房子塌了!也不用你们管!”刘明煜又是一声怒喝。 “是!是!”周巡等人忙不迭地退了出去。然后发现忘了关门,又急忙转身把门关上。这场面,可真把他们吓得满头大汗!这就不是他们这个段位该看到的事! 看到亲卫退出去之后,刘明煜这才又向陈静初笑了笑,“陈卿,我们继续!” 陈静初也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下一个瞬间,刘明煜便感到脖颈后一阵吃痛,脑袋一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陈静初又握了握拳头——哼!下手轻了! 刘明煜倒在地上之后,陈静初颇不耐烦地扇了扇面前的香气,把满头的金钗也拔了下来,扔在长案上,心里不禁抱怨一句:幼怡这丫头,非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随后,陈静初便提起了靠在一旁的长剑,吹灭蜡烛,朝屋外狡黠一笑。 周巡等人见房间内灯光熄灭,抿了抿嘴,有些无奈,也有些不可言说。但无论如何,他们只能继续守在这里。 第215章 醉心楼 却说陈静初打晕刘明煜之后,便扛着他从窗户跳出去,悄悄离开了礼部。礼部的后街上,阿江早就备好了快马,在这里接应。 “大小姐。”阿江一见陈静初出现,就立刻迎了上来。陈静初朝他点了点头,二人目光会意,未做片刻耽搁,便带着刘明煜悄悄地策马飞奔起来。 他们的目的地,是京城里的一家青楼——醉心楼。 到达醉心楼后,他们却并没有大摇大摆地进去,而是把马停在了醉心楼的后街,由阿江扛着刘明煜,翻过后墙,来到了醉心楼的后院。 后院中,阿北、阿一和阿枝早就等候在这里,一看见陈静初和阿江,他们便迅速迎了上去,“大小姐,老大。” “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阿江随即问道。 “还好,没人发现我们。”阿一回道。 阿枝瞅了瞅刘明煜,问道:“他怎么样了?” 阿江瞥向肩头上的刘明煜,确认一眼后回道:“已经喂了药,保证他能够睡到明天早上。” 几人听罢,这才放心了一些。 这个时候,陈静初望着前面灯红柳绿的阁楼,眉头微皱道:“谁在上面?” 阿北三人闻言,僵硬地挺直着身子,神情颇有些尴尬。 陈静初又凝眉瞪了他们一眼,三人才陆陆续续地说道:“阿花。” “阿花。” “阿花。” 陈静初听罢,抿着嘴叹了一口气,委实无奈。 论坑弟弟,他们可真是一把好手。原本计划是由他们四人来这边开路,开好房间,叫好姑娘,然后再留一两个人在院子里接应。 然而去青楼叫姑娘这种事,他们还真是没有尝试过。别看他们以前是一帮土匪,事实上都是一帮纯情的大老爷们。 如果真要他们去逛青楼,他们说不定就直接上了。可这是演戏啊!得注意分寸啊!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让大小姐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到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这种害羞又尴尬的事,他们实在是做不来!还好阿花比较老实又排行最小,他们就怂恿阿花去了。 楼上的房间里,阿花正在被一名叫做秀秀的姑娘拼命地劝酒,“公子,来喝啊!” “公子长得这么俊俏,以后一定要常来啊!” 秀秀的手一遍又一遍地从阿花的面颊上拂过,口中呵气如兰,香风四溢。阿花却是紧张地浑身颤抖,僵硬着身子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秀秀又娇媚一笑,“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还挺害羞的!没事,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过来当师傅。” 她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轻轻地退掉了最外层的衣裳。 阿花一看,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更为惶恐,“你干什么?” 秀秀却显得有些纳闷——还是头一次见来妓院里这么害羞的?干什么?来妓院还能干什么? 除去外衣后的秀秀,已经露出了雪白的胸膛。阿花望着她,一口一口地咽着吐沫。 秀秀见状,终是笑了,不管再怎么害羞,又哪有不偷腥的猫,哪有不好色的男人? 院子里,陈静初无语之际,也不再耽搁,伸过手去向阿江说道:“行了,把他交给我!” 众人之中属陈静初的轻功最好。一个人翻到二楼,可能他们都能做到。但要带一个人翻上去,还尽量不让别人发觉,恐怕也只有陈静初了。 阿江也不迟疑,把刘明煜交给了陈静初。 “哪一间?”陈静初沉声问道。 “这一间。”阿一和阿枝急忙为她指了指。 随后,陈静初便轻身一跃,扛着刘明煜来到了指定房间的窗檐外,分出一只手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啊!”秀秀心头一惊,顿时吓了一跳。 阿花却像是看见救星一样,急忙向陈静初奔去,“大小姐。” 他躲到了陈静初身后,样子颇为惶恐。 “你……你……你是什么人?”秀秀仍然惊魂未定。 陈静初却是没有理会她,扛着刘明煜来到床边,把他撂在了床上。 秀秀见状,更是胆颤,“你……你……你想干什么?” 陈静初也不跟她废话,在秀秀惊恐的目光中慢慢向她走去,一记手刀打在她的后颈处,把她打晕过去,也撂在了床上。 打完收工,陈静初便拍了拍手,向阿花说道:“行了,去把他们的衣服脱了!” 阿花却是有些迟疑,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嘟囔道:“我……我……我啊?” 陈静初睨了他一眼,“不是你难道还是我?” “哦,哦……”阿花委屈巴巴,只得栽着头向二人走去。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这个时候,阿江等人也翻了上来,“大小姐,阿花。” 阿花又像看到救星一般,急忙蹿了过去,躲在他们身后。 阿江向四周扫视一眼后,便看到了倒在床边的刘明煜和秀秀。一向沉稳又有担当的阿江,作为几人的老大,直接走了过去,给秀秀喂下一颗药,以确保她会睡到天亮。接着,阿江就要把二人扶上床去。 一个人有些吃力,他便向兄弟们招呼道:“过来搭把手啊!” “哦,哦。”阿北三人闻言,便急忙跑了过去。 在几人的协作下,很快就把刘明煜和秀秀的外衣脱下,扶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整个过程中陈静初和阿花都站在一旁。陈静初偶尔瞥阿花几眼,阿花仍显得十分惶恐。 你说,陈静初她到底羞不羞呢? …… 事情办完之后,众人商议一番,由阿一和阿枝留下来守着,其他人返回礼部休息。毕竟明天早上还有一场重头戏,不能所有人都在这儿耗着。 因为阿江下足了药量,所以刘明煜和秀秀一晚上都没有醒来,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高照的时候,刘明煜才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惊醒。 意识恢复之时,刘明煜只觉得脑袋重得要命。等他睁开了双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回想着。 对了,陈静初,是陈静初把我叫到了礼部!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儿是哪? 正当此时,刘明煜又听到身旁一声娇哼。 他急忙扭头看去,意外的是睡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陈静初,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刘明煜立即坐起身来,大喝一声,“放肆,你是什么人?” 这一声传到屋顶,陈静初随之眼前一亮。她抱剑而立,直挺挺地站在屋顶上,向等候在街道上不远处的阿一点了点头,以示时机到来。 阿一得到讯息后,便夹起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哨声被阿枝听到后,便以同样的方式传递给阿花,然后阿北,最后是阿江。 而阿江此时正等候在永安街。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醉心楼,就是因为醉心楼离永安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而永安街原本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御史大夫裴玄礼每天早上都会从永安街路过。 这一切,都在顾小北的考察和谋划之中。 第216章 命中注定遇见你 醉心楼里,刘明煜一声大喝之后,秀秀也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公子,大早上的这么激动干嘛?” 刘明煜像个新婚的小娘子一般,扯起被子掩了掩自己的胸膛,“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秀秀见状,又是一声窃笑。再想起昨晚那副情景,觉得这位小公子可真是害羞!然而,秀秀又突然有些迷糊,昨天晚上?昨天晚上都发生什么了?好像……好像…… 一边回忆着,秀秀又抬头看了刘明煜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眼前这位哪里还是昨晚那位公子? 惊慌之际,她也急忙扯起另一张被子盖住自己的胸口,往床角里缩了缩,“你……你……你是什么人?” 刘明煜不禁有些无奈,这不是刚才他问的问题吗?看来这女人也是不明白状况。 失望之际,他只得向秀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醉心楼。”秀秀怯怯地说道。 “醉心楼?”刘明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什么?醉心楼?”等他惊觉过来之际,便噌地一下跳下了床,大声喝道:“你说这里是醉心楼?是妓院!” “嗯!嗯!”秀秀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屋顶上,抱剑而立的陈静初不禁莞尔一笑。 刘明煜却已是气得跳脚:陈静初!你竟敢这么玩我?你给我等着!本王回去之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仓皇之际,刘明煜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身内衣,手足无措地摸索一番之后,再四下张望,却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便只得向秀秀问道:“本……” “本王”两个字,刘明煜终是咽下了,又改口问道:“我的衣服呢?” 秀秀又哪里知道,只得摇了摇头。 陈静初又笑了。 刘明煜见状,却是既恼又急。他在妓院里过了一夜,可一定不能让人知道!要不然他的名声就全毁了!想到这里,他便急忙向外跑去。 然而屋门打开之时,他心念一闪,又转过身来向秀秀厉声喝道:“记住!你从来没有在这儿看见过我!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别人提起昨晚的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秀秀一介卑微的妓女,哪里肯去惹这些麻烦事,只得惶恐地点了点头。 刘明煜这才放心,疾步向屋外而去。 这边没什么意外,陈静初才又向街面上望了望。 时间稍稍前移。 永安街上,御史大夫裴玄礼正坐在八抬大轿里缓缓而行,身边带着十几名护卫。 裴玄礼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开外,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看起来格外地稳重老成。 阿江扮作一个挑柴的樵夫,向裴玄礼迎面走来。 待到他和裴玄礼的轿子擦肩而过之时,阿江挑着的柴火突然散落了一地。 “欸欸欸……”阿江也因为失重身子倾倒,小腿磕在瞥裴玄礼的轿子上,翻到在地。 裴玄礼一惊,急忙下轿查看,只见阿江只是捂着小腿,在地上直是打滚。 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裴玄礼来到阿江的面前,俯身问道:“这位乡亲,你怎么样了?” “哎呦!哎呦!”阿江只是打滚,显然疼得厉害,无力再回答裴玄礼的问话。 “大人,他应该是磕着小腿了,要不然我们把他送去医馆看看,大人您先去衙门。”一名护卫向裴玄礼拱手说道。 “嗯,嗯!”裴玄礼听罢,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想再看看这位樵夫的情况才肯放心,毕竟是他的轿子把人撞倒的。 于是,他又上前了两步。 正当此时,阿江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噌地一下蹿了起来,拽下裴玄礼腰间的钱袋子,拔腿就跑。 这一套动作麻利得,把裴玄礼完全看呆了!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阿江早已跑远,护卫们也挥刀追了起来,“站住!站住!” 裴玄礼望向远去的阿江时,再一次怀疑了人生——人心险恶!人心险恶!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一番感慨之后,他也抬起脚来,快步去追阿江,毕竟钱袋子里还装着他的私印等物件,不能随便丢了…… 于是,画面便分作两头。 醉心楼里,刘明煜衣不遮体,掩着面一路狼奔豕突。然而清晨的醉心楼仍然有些熙熙攘攘的嫖客,刘明煜仓皇逃窜之际,又被老鸨拦住,“公子,这么着急走干嘛?再玩会啊!” 刘明煜哪有功夫理会她,直接用力把她推开。 另一边,在永安街上,阿江也被裴玄礼的护卫追得奋力逃窜。为了让阿江不至于被护卫追到,阿北又装作菜贩子推着一车子的蔬菜横穿大路,晃晃悠悠地挡在了一群护卫面前。 护卫们转了半天都转不过去,情急之下,便想推开车子。这一推不要紧,阿北的独轮车直接失控,一下子翻倒在地。阿北着急地去捡蔬菜,护卫这才绕了过来,继续去追阿江。 不过这一番僵持,已经为阿江争取了不少时间。 裴玄礼此时也带着人匆匆忙忙地从阿北身边追过。阿北蹲在地上望着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醉心楼里阿一又扮做小厮,匆忙行走之间故意把一壶酒水洒到了刘明煜身上。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阿一急忙放下酒壶,栽着头拿抹布给刘明煜擦拭衣服。这一擦不要紧,刘明煜本来就单薄的内衣被他扯得更乱了。 情急之下,刘明煜也不想太惹人注意,便直接推开了阿一,疾步向醉心楼外走去。 阻挡了刘明煜的脚步,阿一也偷笑了一声。 经过两边对时间的协调之后,裴玄礼已经快被阿江引到醉心楼,刘明煜也即将冲出门口。陈静初站在屋顶高处望着两边的情景,眼见刘明煜要早出来一会儿,又一颗石子掷出,打在了他的小腿上。 一阵吃痛传来,刘明煜不由得单腿跪地。然而他再向四周望去,又哪里看得到半点可疑的身影?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又站起身来,匆忙离开醉心楼。 街面上,阿江已经抵达了醉心楼前,任务既已完成,接下来的就只剩下如何脱身了? 这个时候,阿枝便摇着一大朵冰糖葫芦,挡在了追击的护卫面前,叫卖起来,“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阿枝摇着冰糖葫芦在路中间转来转去,不仅挡住了护卫的去路,也挡住了他们的视野。阿江便趁着这一瞬间,把裴玄礼的钱袋子扔在地上,自己蹿了开去。 待众护卫推开阿枝,追到醉心楼前的时候,虽是夺回了钱袋子,但举目四望,却不见了阿江的踪影。 裴玄礼随后赶到,护卫急忙将钱袋子双手奉给他,“大人,东西找回来了,但人不见了!” 裴玄礼接过钱袋子,正想要查点一番里面的数目,刘明煜就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和裴玄礼撞个正着! 二人四目相对,刘明煜的心算是彻底凉了——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了最大的御史言官!完了!这一下彻底完了! 陈静初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莞尔一笑。 第217章 请罪 裴玄礼上上下下打量了刘明煜一番,见他只穿着一身内衣不说,衣衫还十分凌乱,并且还有满身酒气!堂堂亲王,竟然如此行事,简直成何体统! 但裴玄礼却没有当众发怒,而是沉着脸向刘明煜打了一声招呼,“晋王殿下,早啊!” “裴大人早……”刘明煜也呆呆地挥了挥手。但他随即便感到不对,等他想改口解释的时候,裴玄礼却怒哼一声,一甩衣袖,大步转身而去。 “裴大人,裴大人,你听我解释啊……”刘明煜急忙追了上去。 一群护卫也给他让开一条路,惶恐不敢多言。 裴玄礼却只管大步向前,面色如铁,“晋王殿下有什么话就等着去向陛下解释!无须向下官多言!” 刘明煜知道,裴玄礼作为言官之首,一向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算他在这里说破了喉咙,想必也无法动摇裴玄礼分毫。 刘明煜只是站在那里愣了一瞬,裴玄礼就已经走远。 “裴大人!”刘明煜又扯着嗓子最后喊了一声,满心的无可奈何。 躲在角落里的江北一枝花不禁一阵偷笑。高处的陈静初也笑了。 刘明煜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既没有看到其他熟人,也没看见陈静初等人,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先回王府再说。 而他的亲卫周巡等人,此时还傻乎乎地等在礼部,守了一个晚上,哈欠连天。 …… 却说裴玄礼做事当真是雷厉风行,他弹劾刘明煜夜宿妓院的奏折,很快就送到了皇帝面前。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在御史言官中传开之后,弹劾刘明煜失德的奏折很快就在皇帝的御书房中堆积如山。刘明煜大婚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丑事,娶妃之事自然首当其冲就被言官们拿出来大做文章。更有言辞激烈者,甚至上书皇帝将刘明煜降号,从亲王降为郡王。 看来,刘明煜在文武百官中也不是处处都吃得开。 朝廷里如此,民间更是热闹。刘明煜夜宿妓院,衣不遮体地从醉心楼里跑出来,很快就成了洛阳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街头巷尾之间,一时间无不充斥着这个话题。 这里面,当然少不了江北一枝花的功劳。做了这么一件有趣的事,不好好宣传宣传,怎么对不得他们熬了一宿都没睡好觉! 强大的舆论压力,已经足以把刘明煜压垮。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能够以终止大婚收场,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安坐在东宫里的顾小北,对于自己一手策划出的这个局面,自然是十分满意。 而晋王府里的刘明煜,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殿下,这明明就是陈静初她们使的诡计,你为什么不向陛下说明?”周巡已经明白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刘明煜目前的处境,也十分不甘。 刘明煜失落满满,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现在的问题不是父皇怎么看,而是文武百官怎么看?满城百姓怎么看?就算我把事实告诉父皇,父皇信了我,文武百官都能信我吗?满城百姓都能信我吗?” “况且,陈静初是父皇亲赐给我的王妃。她把我送进妓院?这样荒唐的事说出去,父皇的脸上也是无光。” “现在不过是我的问题,如果把事情抖出来,丢的就是整个皇家的脸!到时候父皇恐怕会更加讨厌我!” 刘明煜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半点愤怒和焦躁,“我之前在百官面前作出一副和陈静初互相倾慕的样子,现在如果再把这件事说出来,岂不显得我反复往常?”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慨然一叹道:“罢了罢了!她不就是不想嫁给我吗?我成全她就是了!这样的王妃就算娶回家,恐怕也睡不好觉!” 周巡听罢,犹豫着还想再劝刘明煜两句,却始终没有想到合适的话。这种事,他一个护卫也的确插不上什么嘴。况且,他也不知道刘明煜是真喜欢陈静初要娶她作王妃,还是纯粹地想给太子添堵? 所以,周巡也不明白刘明煜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 正当这个时候,宫里来人了。刘明煜和周巡抬眼望去,发现还是那位负责传旨的崔公公。 “晋王殿下,陛下传你去养心殿见驾。”崔公公小步走到刘明煜面前,恭敬地作了一个揖道。 刘明煜闻言,干脆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番衣裳,大有视死如归之态,向崔公公说道:“走!公公请!” 崔公公见状,也不敢唐突,躬着身子给刘明煜让出了一条路。 …… 偌大的养心殿中,空旷无人,只有皇帝立于高台之上弯着腰奋笔疾书,可以看出,他是准备写一个大大的“正”字。 刘明煜猫着脚步前行的过程中,已经看到大殿正中的地上散了一堆的奏折。他知道,这些一定就是弹劾他的那些奏折。 尽管如此,刘明煜却心无波澜,停在奏折面前,拱起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看看!地上那些!”皇帝仍在写字,声音十足地沉重。 刘明煜瞥了一眼奏折,抿着嘴咽了一口吐沫,又俯身拱了拱手,“儿臣不敢!” 皇帝的“正”字只差最后一横没有写完。听到刘明煜的话,他突然抬起头来,眉头一皱道:“你确定?” 刘明煜一听,急忙屈膝跪了下来,俯身大拜道:“儿臣知罪,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却像是没有听到刘明煜的话一般,已经开始落笔完成那最后一横,“晋王在朝廷里一向是顺风顺水,你难道不想看看是谁在你背后捅刀子吗?” 刘明煜听罢,脊梁上已是冒出了层层冷汗。他哪敢在皇帝面前看这些奏折?就算是想知道谁在背后捅刀子,也是在暗地里查访。皇帝如此喜怒无常,若是他当着皇帝的面打开这些奏折,皇帝指不定会如何发难?他岂不是罪上加罪了吗? 如今这个形势下,他只能夹起尾巴做人,谨言慎行。 “儿臣知罪!娶妃之事,儿臣愿意就此作罢。并自请在家中禁足百日,修身养性,方能不负父皇厚恩。”刘明煜高声请罪道。这个时候,认错的态度越好,受到的惩罚就越轻。这一点,刘明煜还是很清楚的。 皇帝的“正”字已经写完,一阵清风拂过,纸张飘落到刘明煜面前。他抬头瞥了一眼,看清字体后,便又迅速栽下头去。 皇帝挺身而立,面无颜色,“既然晋王如此诚恳,明天早朝之上,你自己向百官交代!” 刘明煜听罢,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就说明不会有别的责罚降在他身上。如此结果,已是最好的了! 白云飞躲在偏厅里看见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 第218章 棋 第二天的早朝,当百官陆陆续续地来到明德殿的时候,刘明煜却先于所有人早早地到来,跪在了大殿中央。 包括顾小北在内的文武百官,看到这一幕无不诧异。 不管刘明煜是作态也好,是诚心也罢,他这一步棋,走的总归是很好!朝堂之上原本有不少指责他的声音,经他这么一跪,显然就少了许多,其中甚至还有暗暗称赞者。 能屈能伸,一个亲王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确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顾小北回头瞥着百官的反应,听着他们的言语,心里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刘明煜愿意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他原本也没打算着这样就能扳倒刘明煜。 与此同时,太师严率也在悄悄地观察着顾小北的反应。 顾小北收回目光的时候,与严率的视线相交了一瞬,严率便忙端着架子把目光收了回去。 顾小北晃晃脑袋,仍不以为然。 玉陛之上,白云飞和冯季常仍然侍立在龙椅左右。顾小北也如往常一样和白云飞交换了几眼目光。冯季常看着这俩人,总觉得有些奇怪,一直眉来眼去的干什么?莫非…… 正当此时,皇帝已在一群小黄门的簇拥下缓缓登上龙椅,百官急忙俯首以待。 看到刘明煜跪在那里,皇帝也微微一惊,随后才继续向龙椅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落座之后,百官便是一阵山呼。 “晋王有何事跪在那里?”皇帝随即冷言问道。 刘明煜直接大礼拜下,“启禀父皇,儿臣失德,令父皇蒙羞。所以儿臣自请在家中禁足百日,修身养性。娶妃之事,儿臣也愿意就此作罢。” 顾小北听着他这番话,终于面露微笑,心里舒畅了许多。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算是搞定了! 事实上,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上书弹劾刘明煜,离不开陈文远的努力。早在陈静初抵达京城之前,顾小北就已经写信告知了陈文远自己的计划,并让陈文远尽可能地发动自己的关系,在最后时刻为他造势。 陈文远在京城虽然人脉稀薄,但总归是有几个熟识的。这些个熟识或许并不会为了他公然和晋王作对。但在晋王落势的时候,悄悄地做一些自己本分内的事落井下石,还是可以的。 而陈文远另一个重要的熟识,就是方淮安。方淮安在这件事上也出了不少力。晋王犯的事,正好撞到了礼部的枪口上。这种时候,礼部的人不出面说些什么,难免会有失职之嫌,更别说方淮安在礼部衙门里一阵鼓动了! 顾小北只是点起了一个火花,而这个火花势必要烧到礼部和御史台。他所做的努力,就是让这把火烧得尽可能大一些,越大越好,最好能波及到礼部和御史台的每一个人。 这样一来,两部有了一次的沆瀣一气,就可能会有下一次。有了一次和晋王作对,或多或少,都会和晋王之间生出一些嫌隙。刘明煜铁板一样的阵营,多多少少也能出现一点松动。 当然,顾小北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破坏赐婚之事,其他的,只能算是一点聊胜于无的附加。 这点附加,顾小北也简单地思索了一下。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为自己多考虑一点,总是没错的。 顾小北拉拢过什么人吗?他有,也没有!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京城里的任何一位官员。但刘明煜夜宿妓院一事,就是他最好的手笔。他拉拢的,是那些耿直之人,是不知名院子主人口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书呆子。朝堂上,永远少不了这种人。 比如裴玄礼。 目光再回到当下。却说百官听到刘明煜的话后,都没有再做什么过激的反应。一来刘明煜的态度确实诚恳,让人不好再说什么毛病。二来他说的话也算巧妙,“让父皇蒙羞”,无端地把皇帝牵扯进来,谁再挑什么毛病,岂不是让皇帝难堪吗? 三来,刘明煜毕竟是晋王,是一个得势的亲王。有些人在背后捅捅刀子还行,让他们正面和晋王杠,怕是没这个胆子! 总之,皇帝见百官都没有发声,便点了点头道:“既然众卿都没有意见,那就按晋王说的办!娶妃之事就此作罢!不过,只是禁足在家太便宜他了!罚抄《荀子·修身篇》百遍,好好学学先贤之道!另,罚俸三年,以充作民用!” 刘明煜听罢,不由得咽了几口吐沫。皇帝加罚这两条,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相比之下,他自请的处罚就显得太过轻飘了。罚抄《荀子·修身》百遍?那可是《荀子·修身》啊!很长的!还百遍!想想就手疼!罚俸三年?那可是真金白银啊!还三年!想想就肉疼!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身后还是传来了百官的山呼之声,“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明煜也只得随之高呼一句,大礼拜下,“谢父皇隆恩!” 事情能够这样结局,损失总还是有限的。 顾小北栽着头的同时,又抿起嘴来笑了笑。 白云飞也笑了。 一阵山呼过后,皇帝又开口问道:“众卿还有何事启奏?” 这个时候,谢青云徐徐出列,双膝跪地拜道:“臣有罪。” 他这一拜,文武百官不禁都有些疑惑。谢青云又有什么罪? “谢太傅,你有何事直说就是了,不必如此言罪!”皇帝不急不缓地说道。 谢青云仍然伏着身子说道:“回陛下,臣女采薇前些日子不知何故竟在夜里寻起了短见,虽然及时被微臣夫妇救下,但身子骨却愈发虚弱。一连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看好,近几日更是发起了疟疾。” “臣有罪,教女无方,有负陛下隆恩,有负太子殿下错爱。” 百官听罢,又是议论纷纷,皇帝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怒气,眼神怨愤地瞪向了顾小北。 谢采薇和太子会面那日,太子把东宫闹得鸡飞狗跳,很多官员都是知道的,皇帝更是知道。那么谢采薇为何会寻短见,原因就很明显了。 这样的理由,虽说也显得谢采薇有些太过娇惯失于调教,但总归来说,还是太子的不是。百官的指责之声,也多是指向太子。 顾小北面对着皇帝怨愤的目光和百官隐隐的指责,却仍是一副大着脸的悠闲样子,似乎完全事不关己一般。 白云飞自是知道其中缘由,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而皇帝见顾小北这副样子,更是生气,一语发出,掷地有声,“罚!” 百官立即拱起手来,模样惶恐。谢青云也是一颤。 顾小北自然也随着百官依礼拱手。 “太子!” 顾小北一听,立即出列屈膝跪了下来,静候旨意。 “抄《荀子·修身篇》百遍!大婚之事就此作罢!” 顾小北一听,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一脸的愁苦。罚抄《荀子·修身》百遍?那可是《荀子·修身》啊!很长的!还百遍!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 然而不管他怎么抱怨,还是不得不俯身拜下一礼,拉长声音说道:“谢父皇隆恩!” 他生无可恋地拜下,再生无可恋地起来。而刘明煜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却是偷笑了一声。有人陪自己一同受罚,总好过自己孤零零地!这样在自己抄得手疼的时候,还能想着有人的手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让你和陈静初算计我!怎么样?害人终害己! 瞥见刘明煜偷笑,顾小北又懒散地偏过头去,翻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一副“可把你高兴坏了”的样子。 不想刘明煜却是憋不住,笑得更欢了! 而谢青云听到太子竟要受罚,却表现得有些挣扎。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解成,他觉得受罚的应该是他猜对!实际上,他也一直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 顾小北见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哼!退朝!” 有这么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皇帝也没有心情再打理朝政,直接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又依礼山呼一阵万岁。 然而皇帝转出大殿之后,脸上的怒气却瞬间消散,嘴角反而扬起,暗笑了一声。 白云飞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眉头一皱,疑惑心生。 皇帝扭头看了白云飞一眼,笑了笑,便直接大步而去。 其实,他给太子赐婚,有三个目的。其一是看看皇后的反应,其二是看看谢青云的反应,其三……太子仍需磨砺…… 对于皇后的反应,皇帝是满意的。 对于谢青云的反应,皇帝不能说满意,也不能说不满意。其实他没什么满意不满意,谢青云的立场十分暧昧,皇帝只是单单想看看他的反应罢了。 至于第三,凑合。 洛阳城里的棋,只能是他在下。 第219章 欢喜 这日早朝之后,太子和晋王大婚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顾小北虽然和刘明煜一样被罚抄经书,但至少没有被禁足,人身自由还是有的。 然而,这个时候的刘明煜却身在那处不知名的院子里。说是禁足,只要不被别人看见他在府外,就不算抗旨。 不知名的院子中,还是一如往常的位置。神秘的主人藏身在珠帘后,刘明煜坐在敞厅口的几案旁,仍是哀叹。 主人抿了一口茶后,便悠悠地问道:“怎么?晋王殿下,很失望吗?” 刘明煜瞥了主人一眼,又叹了一口气,“阁老,其实也没什么。自从父皇插手进这件事之后,我就已经想放弃了。毕竟父皇的脾气我实在是摸不透,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我自己都被算计进去了!” 说着,他又正过身来,脸色渐渐沉郁,“只是,我觉得我以前真是太小看皇兄了!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主人听罢,却也未评可否,只是向老焦递了一个眼神。 老焦会意之后,向主人拱手作了一个揖,便退出了敞厅。不一会儿,他又端着一案子的奏折走了过来。 刘明煜栽着头,并没有留意老焦,反而是主人率先说道:“晋王殿下,这些都是弹劾你的奏折,我让人给你誊录了一份,一个不差的都在这里。” 刘明煜一听,突然有些激动,到底是谁在他背后捅刀子,当着皇帝的面不敢看,此时倒是能看个清楚! 然而,他才挺起身来刚要站起,却又跌坐了下来,一阵黯然后,不禁一声苦笑道:“阁老,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离不开百官的支持。若是把这么多人都当做仇人记在心里,最后输的恐怕就是我了!” 主人听罢,双目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犀利异常,“晋王殿下,你真的不看吗?” 刘明煜仍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看了……” 这一次,主人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声如洪钟,“好!晋王殿下,虽然你被太子摆了一道,但事发后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比正确!有如此胸怀气度,方才是帝王之资!也不枉老夫费心辅佐你一场!” “阁老……”刘明煜被主人这番话惊到,显得十分愕然。 敞厅里,老焦仍然恭谨。 …… 另一方面,陈静初接到终止大婚的圣旨后,一行人自然就被礼部“放”了出来。一时间没有着落,她们便决定先去客栈落脚,再打算之后的事。 东宫里,顾小北仍在奋力抄着经书——《荀子·修身篇》。魏青已经打探过消息,匆匆忙忙地跑到他的面前,“殿下,殿下,打听到大小姐的住处了!” 顾小北一听,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快去接静静!” “嗳……嗳……”顾小北带着魏青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东宫,搞得一直伺候在一旁的小兰都很是郁闷,只得叹了一口气。 却说顾小北和往常一样,坐在马车里,带着一队东宫卫,和贺兰光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便从光化门离开了皇宫。 贺兰光对于顾小北的行色匆匆虽然纳闷,但也没有多问。况且,顾小北着急得也让他根本就没机会问。 在贺兰光看来,这位太子殿下行事,的确有些不着调。 来到陈静初落脚的客栈后,还不待马车站稳,顾小北就噌地一下蹿了下来。 “殿下,殿下!”魏青连忙叫了两声,也迅速跟上。 陈静初一行人已经得知顾小北要来接他们,早已在客栈的院子里等候。 顾小北跑进客栈,一看到陈静初,就立马扑了上去,“静静!静静!” 陈静初看见他,也瞬间面若桃花。 顾小北扑了上来,竟一把将陈静初拦腰抱住,高高举起,转起了圈来,“静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陈静初也笑得更加灿烂。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陈幼怡和桃儿杏儿江北一枝花等人守在一旁,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历经磨难,终不负两心相思。 顾小北抱着陈静初转了一会儿,许是抱不动累了,嗯,真是累了!再喜欢也不能一直举着不是? 才终于把陈静初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幼怡和桃儿杏儿江北一枝花等人便迅速围了上来。 “姐夫!” “姑爷!” “小北!” “小北!” …… 热热闹闹地打了一阵招呼后,顾小北扶住阿江的胳膊,心中颇为感慨,“大家都在,好!真好!” 此时的相见和在礼部时的相见,心情是大为不同的。那个时候毕竟是偷偷摸摸的,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大家心里都堵得慌。现在问题解决之后,面会就是正大光明的了! 大家都在!只要大家都还在,一切就还和之前一样。 “行了,都别磨叽了!你们几个,我带了几身东宫卫的衣服,待会你们都换上,扮作东宫卫跟我回去。”顾小北指的是江北一枝花几个男人。 他又转向陈静初说道:“静静,你们几个就躲在我马车里。你们都跟我回东宫。” 他指的是几个女眷。 谁知道阿枝却显得有些犹豫,“小北,我们就这样跟你回去,合适吗?” 他望了望身边的几个人,似乎也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顾小北却直接了当地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东宫里可是我的天下,还能容不下你们吗?” 几个人偷偷地瞄着陈静初,仍显得有些犹豫。 顾小北见状,也是一愣,“还是说,你们不想跟我回去?” 原本,顾小北是不想把陈静初他们牵扯到京城来的。赐婚晋王的事结束之后,陈静初也可以选择回到江宁。但经历过上次的分别之后,无论顾小北还是陈静初,都更加明白自己的内心,他们都不愿再轻易离开对方。 顾小北已经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陈静初一起面对,携手共进。 况且,当初刚刚知道真相时受到了太大的震撼,如今冷静下来,他觉得他毕竟是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也了解了京城里的形势。那次死劫,说不定能够逃过呢?也不至于太过担惊受怕! 而陈静初此时见众人有些犹豫,场面一度僵持,便直接下了决断,“听他的!走!” 江北一枝花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行动起来。 顾小北望着他们,却是无比疑惑。再望向陈静初用眼神询问了两下,陈静初却直接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顾小北只得又挤眉弄眼地询问乖巧的妹妹陈幼怡——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陈幼怡却只是嘟囔着嘴,摇了摇头。 这一下,顾小北更摸不着头脑了。 陈静初瞥了他一眼,暗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