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娇!睁眼重回嫁给国舅第三年》 第1章 侯爷回来了?回魂了? 时值三月,正是春风煦暖时节。 秦宜真午时饮了几盏桃花酒,酒后微醺,叫人放了一张软榻在院子一角的海棠树下小憩。 春风悠悠过枝头,偶尔几朵海棠花从树上飘落,落在地面上、矮塌上,落在她那一袭绣着金海棠的的纱罗大袖衫上。 不知过了多时,也不知她是做了什么噩梦,似乎有些痛苦,眉心微蹙,睫毛也跟着轻轻地一颤一颤的。 “公主醒醒。” “公主醒醒。” 若远若近的呼叫声传入耳中,而且越来越清晰。 秦宜真睫毛轻轻一颤,睁开眼时,只见那枝枝叶叶的海棠花映入眼中。 原是她这在春日之中醉卧海棠花丛。 而蹲在她身边唤醒她的,正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绿翘,如今乍一看,她那张圆脸似乎年轻了许多,也更圆了。 秦宜真伸手拧了拧眉心,有些恍惚。 “公主您可算是醒了。”绿翘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同她小声说道,“刚才有人来传话,说是侯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往内院来。” “侯爷回来了?”秦宜真更恍惚了,“他回魂了?” “什么回魂了?”绿翘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公主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是侯爷回来了啊!” 秦宜真刚想说他不是死了吗,他要是回来了,那自然是回魂了。 说起来,自他走后好多年,她都不曾梦见过他。 秦宜真正想着,便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眼看去,正好见到一年轻男子正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 那男子身姿挺拔,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一袭苍青织云纹的衣袍衬得他如同山岳一般挺拔,大步流星的行走之间气势冷漠严肃。 那一双星目,更是幽不见底,仿若深涧一般。 秦宜真愣了片刻,吓得一哆嗦,直接从软塌上摔了下去。 而眼前的男子见此突然快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我有那么吓人吗?” “侯爷” “嗯?!”他挑眉,眼稍有些冷。 秦宜真下意识立刻改口:“程堰” 程堰听了这一声称呼,总算是满意了一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正想说句什么,却摸到了一手泪水,看过去时,脸上的表情凝住。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秦宜真拽着他的袖子,紧紧地看着他,那眼泪就像是暴雨之时檐下的水珠似的,哗啦啦地掉个不停。 程堰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他伸手捧着她的脸,问她:“是谁人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些人又说你什么闲话了?” “还是不想看到我?” “你若是不愿见到我,我走就是了,何必作贱自己?” 秦宜真这会儿哭得都有些岔气了,张了张嘴想开口,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好拽着他的手臂使劲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她哭得云鬓乱洒,梨花带雨,眼圈通红,看着甚是可怜。 程堰心头微紧,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自打二人成亲之后,她厌恶极了他,也很厌烦他的管教,很多时候都不愿见他,这样依赖他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他有些舍不得放开。 见她似乎不抵触他的触碰,便将人扶着坐在软塌上,伸出手来给她擦眼泪,拇指擦不过来就扯了她的袖子给她擦,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没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平息,竟然靠在他手臂上睡了过去。 程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有些复杂,最后伸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泪,伸手将人抱回了寝室。 仔细地吩咐了侍女给她换衣擦脸,待收拾完转身出来的时候,他脸色就冷了下来,命人将院子里的侍女召集。 “今日公主见了什么人?” 侍女们面面相觑,最后皆将目光投向绿翘。 绿翘察觉到有冷冽的目光落在身上,顿时头皮发麻。 “绿翘,你来说。”他开口。 绿翘低着头上前一步,先是行了礼,然后才回道:“回侯爷的话,公主今日谁也没见,倒是昨日见了慧真公主,之后便神色有些恍惚,今日晨早倒是好些了,见今日这海棠开得好,还让人放了一张软塌小憩。” 程堰脸色有些不好:“慧真公主说了什么?” 绿翘张了张嘴,一时间没办法开口。 公主与公主之间,总有不同的。 秦宜真不过是平太妃所生之女,平太妃不得宠且早逝,而慧真公主却是程太后的亲女,东秦国皇帝的亲阿姊,平西侯程堰的亲外甥女。 真的要较劲起来,倒霉的可是自家主子了。 可绿翘又为自家主子委屈。 三年前先皇驾崩,程太后携幼子登位,为了巩固母家与皇族的关系,竟然将宜真公主秦宜真嫁给了母族幼弟程堰。 要知道秦宜真与新帝、慧真公主同辈,昔日养在程太后身边的时候,还跟着慧真公主喊程堰一声小舅。 这一桩亲事,固然有太后指婚,两人也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名义上终究是有违伦理。 秦宜真向来看重脸面,最是听不得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话,让她觉得万分羞耻难堪,故而成亲之后等闲都不爱出门。 只是她不出门,慧真公主却时常上门来气她。 “说!”程堰目光一沉。 绿翘脸一白,忙是道:“就、就说了一些公主不爱听的,公主听了心口疼得厉害,昨夜连晚膳都是随便用了一点” 程堰脸色沉得厉害,直接吩咐道:“日后没有本侯的吩咐,不许慧真公主进程家大门,她若是有意见,让她来找本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是’,她们也是看那慧真公主不顺眼许久了,每次过来都惹得自己主子难受。 这下子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边程堰刚刚问完几句话,屋里又传来了秦宜真的声音。 “程堰你在哪——” 程堰闻声顾不得继续追问这事,转身便往屋里走去,待穿过了明厅,转身进了寝室。 他见秦宜真已经在穿鞋要下床了,忙是上前去。 “别怕,我在这” 第2章 景安四年春 秦宜真伸手摸着程堰的脸,感受着那温热的皮肤,觉得好不真实。 摸着摸着,她的眼泪又开始掉。 程堰无法,只得让侍女取一个帕子给他,继续给她擦眼泪,无奈道:“你今日是水做的吗?怎么总是掉眼泪,便是眼眶里有一座湖,那都要让你给哭干了。” 秦宜真使劲摇头,开口声音已经沙哑:“你你不懂” 他怎么能懂? 他不知,他离开她已经好些好些年,久得她都已经分不清了,只记得院中的西府海棠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她也曾无数次想,若是能再见到他,要对他好点,再也不拧巴着和他闹别扭了。 二人夫妻好些年,她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可他生前的时候护着她,死了之后还护着她,是她自己想不开,不懂得珍惜。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他的离开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她。 “程堰,这里是地狱吗?听说人死后会去往地狱,你这是来接我了吗?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程堰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煌煌人世间,怎么可能是地狱呢?” “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并未发热,然后将手收回,见她面上仍旧惶惶不安,劝她道,“所谓噩梦,皆是自己恐惧的臆想,并不会发生的,莫怕。” 臆想吗? 秦宜真不信。 难道他死了,她亲自给他收了尸,将他安葬,全数是她的臆想? 秦宜真恍惚茫然。 正在这会儿,有侍女前来禀:“侯爷,太后懿旨,宣您入宫一趟,请公主也一同去。” 秦宜真缩了缩身子,有些不安。 程太后此人,乃是程堰亲阿姐,也一直很看重这个幼弟。 姐弟二人感情极深。 程堰比她大了八岁有余,待她及笄之时,他已经二十有三,寻常人家这个年岁孩子都有了,故而程太后一直催促两人圆房,好诞下子嗣。 因着秦宜真一直别扭着不肯,夫妻二人至今还分房睡,程太后对她也早有不满。 秦宜真很长一段时间看到这位嫡母程太后都有些害怕。 后来因为程堰死了,程太后也彻底厌恶了她,再也不管她了,她有时想去见她,又不敢。 程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去一趟就行了,你累了,便在家中休息。” 秦宜真有些担忧:“可是母后若是怪罪” “有我在呢,你不必担忧。” 程堰安抚了她几句,见她精神好些了,便起身出门进宫去了。 待他走了之后,秦宜真便坐在妆台的铜镜前,看着自己在镜中姣好的容颜,有些愣怔地伸手摸了摸。 自程堰离世之后,她太过悲痛,神形消瘦容颜憔悴,便是这满头乌鸦鸦的青丝也染上了不少的白发。 但此时镜中的她,犹似她二八年华的容色。 娇美单纯,娇嫩年轻,像是枝头上一朵盈盈含羞的海棠花,便是此时哭得眼睛都有些红肿了,也不觉得狼狈,反而是羸弱可怜,我见犹怜。 这好似她韶华年岁的时候。 “绿翘”秦宜真张了张嘴,声音有些低。 “公主,奴婢在呢,可是要奴婢梳发?” “现在是哪一年了?” “哪一年?”绿翘有些疑惑,但还是答道,“回公主,今年乃是景安四年春。” 景安四年春! 景安四年! 秦宜真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伸手捂住了心口,有些不敢置信。 “景安四年春景安四年” 景安四年,她与程堰成亲第三年,她才十六岁。、 这一年,程堰还是备受程太后器重的平西侯,他手握重兵,春风得意。 景安四年,他他还活着! “绿翘!”秦宜真手都在颤抖,她的嘴唇有些发白,面上有些惶恐,眼眶又落下两颗泪珠儿,“我这我这不是在做梦?” 难道不是梦? 是她又回到了过去? 绿翘见她的惶惶不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她道:“公主是不是觉得刚才的梦还没醒,公主醒了啊,您忘了,刚刚侯爷都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了!”秦宜真拽紧袖子的手松了松,一直紧绷的心也松了下来。 不管是做梦也好,是她已经死了与他团聚也好,只要是能与他在一起,她都情愿沉迷在此不愿再醒。 若是回到了过去,再与他团聚,两人都活得好好的,那自然是最好的。 秦宜真缓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勉强扯出了一些笑容来。 也正在此时,便有侍女来报,说是方姑娘来看她了。 “方姑娘?”秦宜真愣了片刻,这才想起这个人来,“方始心?” “正是她。”绿翘笑着开口,“说起来方姑娘已经许久没来了,奴婢还想着,若是今日公主心里还没舒坦,就派人去请方姑娘来坐坐,让她来劝劝您。” 秦宜真的脸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 她与程堰之间相处得不好,一是因为她自己拧着,觉得难堪,二是因为小人作祟。 这小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比她大了几个月的皇姐慧真公主,还有这个方姑娘方始心了。 慧真公主是明着的小人,见不惯她这妹妹成了舅母,总是跑到她面前说那些难听的话,字字句句戳心,秦宜真拦不住她来,只能自己憋着,和自己怄气。 而方始心呢则是虚情假意的小人。 秦宜真是成亲不久认识方始心的,那姑娘比她只大了半个月,为人乐观勇敢,善解人意,也会做许多有趣好玩的小玩意,秦宜真很喜欢她。 这两三年来秦宜真与方始心交好,也处处帮助提携。 因着攀上了她与平西侯府的关系,方家这些年扶摇直上,从一个六品的大理寺丞升到了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秦宜真自认为给方始心的帮助也不少了,便是她想入宫,秦宜真也帮她推举,虽然因着家世不能为皇后,却也成了四妃之一。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一直觊觎着程堰,最后甚至害死了程堰。 这些,也都是程堰死了之后,她们二人吵架,秦宜真才知晓的。 “去请她进来,本宫要见她!” 第3章 方始心 侍女将方始心领进来的时候,秦宜真已经坐在了明厅的主位上。 她穿着一身海棠色绣金祥云仙鹤的云罗大袖衫,下配着同色百褶裙,腰束缠枝花腰带。 头上随手梳了一个发髻,簪了一支梅花竹节纹碧玉簪,边上的零落地点了两支欲开未开的海棠花。 那一张脸,眉似翠黛,眼若桃花,朱唇红花一点,衬得她是清丽端庄又妩媚娇艳。 似清荷秋月清丽,又似牡丹芍药端庄绝艳,倾国倾城,实在是美极。 而且她看人时,眼神还有些朦胧纯净,又似是栀子花一般的纯净娇嫩。 世人瞧见她的一瞬间,仿佛是百花百景皆已褪色,唯有眼前的美人夺人心魄,恨不得将她占为己有。 方始心一踏进明厅的大门,看见了那主位上的人,便忍不住握紧了手指。 这个妖妇! 方始心并非是这个朝代的人,而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在她那个时候,将如今这朝代称为四国争霸时期,时下有四国鼎立,分别为东秦、南齐、西梁、北魏。 她所在之地便是东秦国,此时正值开国三十年,开国圣祖早逝,二代太宗也崩逝,幼帝景安帝继位时期。 在这个时期里,东秦君主年幼,东秦的疆土遭各国觊觎,国内国外皆有些动荡,而在此时,有一人站了出来,撑起了这个家国。 此人便是景安帝的舅父,如今的平西侯,不久之后的平西王程堰。 程堰一生忠君爱国,善于治军,用兵如神,乃是东秦的第一神将,后来东秦能一统天下,他占了半数的功劳。 他身份尊贵,受帝王敬重,百官敬仰,百姓爱戴,是世人心中的神明,而他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宜真公主。 这两人一个是太后亲弟,一个是当朝公主,婚事又是太后赐婚主婚,世人畏惧于权势面上不敢多言,但私底下说什么都有。 到了后世,更有人写了不少以两人为男女主的艳色小说。 一有说宜真公主生性浪荡,勾引了端方君子舅父,勾得他背弃道德廉耻。 二说程堰见色起意,在自己姐姐当上太后的第二年,就将年仅十三岁的宜真公主占为己有,强取豪夺,夜夜春宵。 在方始心看来,平西王程堰简直就是国民男神,他有什么错,都怪宜真公主这个妖妇勾引了他,给他身上抹黑。 她一定不能让秦宜真再玷污了程堰。 方始心想到程堰的那张脸,那宽厚的肩膀,心头火热。 她咬了咬唇,将心头那些情绪压下,露出柔和的笑容来,快步上前:“宜真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姐姐? 秦宜真微微挑起眉梢。 是了,方始心与她同岁,但比她大了一个月,若是在年纪上,确实是称得上她的姐姐。 可她身为太宗之女,当朝公主,除了程太后生的慧真公主之外,谁人还敢自称她的姐姐。 方始心身形高挑,比秦宜真要高半个头,生得是一张温和的鹅蛋芙蓉脸,此时身着一袭温雅的湖蓝交襟大袖衫,配以长裙拽地,行走之间娉婷袅袅,宛若一阵清风。 方始心见秦宜真抿着嘴角看着她不说话,便径自在主位的左边坐下,温声问她:“宜真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侯爷回来了,心中苦闷,你要是心里难受,便和我说说” 秦宜真拧眉:“下去。” 方始心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懵住:“什么?” “你是何人,与本公主平起平坐?” 方始心一脸错愕,有些不敢置信秦宜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程堰又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若是他欺负你了,你便和我说,我去和他理论去。” “他怎么能如此呢,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绿翘见秦宜真脸色不对,待方始心不如往日亲昵和善,也忙是上前拉方始心起来:“方姑娘,你越矩了,这里不是你坐的地方,快快起来。” 方始心脸色微僵,可却是坐着不肯起来。 被人这般拉下去,那她脸面不要了? 这娇贵娇柔、敏感多思,还动不动甩人脸色的公主,今日又是犯了什么病了? 方始心伸手抓住了圈椅的把手,任凭绿翘拉她也不动分毫,她伸手就要去抓秦宜真的手:“宜真妹妹,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侯爷惹你不高兴了?” 秦宜真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想,快速地将放在案几上的手收起,避开了她的触碰,然后豁然起身,拧眉恼怒:“大胆!你让你碰本宫的!” 那模样,似是恼羞成怒,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尖叫的猫儿似的,浑身都炸毛。 方始心可不怕她,自从她接近这位公主开始,便知道她性格软绵好拿捏,便是这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伤不了人的。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啊,快别生气了,我今日来,可是有礼物要送你的。” 秦宜真不答话,只是垂了垂眼帘,静静地看着下首的座位。 方始心含笑的表情僵住,捏着白团扇给自己扇风的动作也僵了僵。 她心中有些恼怒,很想甩袖就走,但她心知,若是今日一走,恐怕真的将人得罪了,日后想亲近就难了。 她费了那么多功夫,还没将秦宜真和程堰分开,还没接近程堰,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她捏了捏手指,心中很不甘心。 “好好,妹妹今日不想亲近我,我啊,今日便离妹妹远一些,待改日妹妹心情好了,咱们姐妹二人再亲香亲香就是了。” 方始心给自己寻了一个体面一些的理由,然后便起身离开座位,坐在了秦宜真下首的位置。 不过这位置一换,她心里顿时就更憋屈了。 似乎是为了衬托主人的‘主’而客人‘次之’,这主位的椅子比下座的高一些大一些,如今主客这么一分,坐在下座的位置上,好像瞬间矮了一大截似的。 方始心觉得坐在那里的秦宜真看她的目光都有几分居高临下。 第4章 本宫不喜欢 秦宜真很想现在就把这方始心赶出去,让她赶紧滚。 她不想见到这个令人厌恶恶心的人,更不想与她虚与委蛇。 但方始心害死了程堰,秦宜真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要方始心死或许简单,但秦宜真觉得很不解气,她得要对方始心生不如死,要她所在意的一切,统统被毁去! 想到程堰的惨死,秦宜真心头大恨,看向方始心的目光有染上了几分阴郁和冰冷,微微有些发红的眼圈有些冷锐。 方始心觉得秦宜真看自己的目光很不对劲,一颗心忍不住都提了起来:“你你看我做什么?” 秦宜真垂了垂眼帘,压下心头的恨意,扯出了一些笑容来:“没看什么,只是今日心情不好,吓着你了,对了,今日你来我这做什么?” 方始心听她这么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只当是秦宜真是公主脾气上来了,有些阴晴不定。 她暗自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拍了拍手,让侍女送上了一个绘着牡丹的漆盒,打开来呈给秦宜真看。 里面陈放的,赫然是一株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方始心笑道:“宜真妹妹,这是我们芳华阁新出的首饰,我将其称之为‘绒花’,用的都是蚕丝线染色所制,朵朵栩栩如生,宛若真花,我特意挑选了这一支牡丹送过来。” 方始心让侍女将那一支牡丹取了出来,赞美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秦城,这支牡丹,与你最是相配了,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秦宜真看着那支牡丹花。 一支姚黄牡丹花开两朵,一大一小,花朵层层叠叠,另外还缀着两个小花蕾,再有青杏叶子三三两两,看起来确实栩栩如生,宛若真的一般。 那花蕊、花瓣、花丝、花叶,无一不神似无一不精美,再配上这么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秦城’,更是没有一个女子是不喜欢的。 秦宜真亦然。 若是换做以前的秦宜真,定然是高高兴兴地受了,谢过她的礼,回送她一些金银珠宝,再将这牡丹花高高兴兴地戴在发髻上。 但如今的秦宜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淡淡道:“谢过你的好意,但我更喜欢海棠。” 簇簇海棠在枝头,是她最喜欢的花。 送出去的礼物被人嫌弃,方始心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僵,她笑笑道:“那我命绣娘给你做一支海棠,海棠娇美,也适合你。” 秦宜真伸手抚上发髻间的海棠花,入手是冰凉真实的手感。 她淡淡道:“假花虽是好看,但永远比不上真花,虽说四季轮回,花开花谢,终究留不长久,但能贪得片刻的真实,也总比一辈子虚假的好,你说是不是?” 方始心听了这话,一颗心微微提起,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下一瞬,她便听到秦宜真说:“你这个芳华阁就不要开了。” “这怎么能行!”方始心失声尖叫。 她为了芳华阁投进去了多少钱银? 先是盘下那两层银楼的钱银,再让人装修也花了不少,再请绣娘画样式,最后还做了大量的成品囤积。 为了这些,她将自己的积蓄掏空,还借了一些外债。 若是这店不开了,绒花不卖了,她得疯了! 她今日来给秦宜真送牡丹,一是听说程堰回来了,想看看能不能偶遇,二是想送秦宜真一支,让她戴一戴,到时候再往外传说公主都喜欢,那秦都的贵妇贵女们不都得抢疯了。 “怎么不行?”秦宜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平静冷漠,“本宫不喜欢。”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不能开了。 她可是公主,仗势欺人一点怎么了。 秦宜真恍惚想到了以前或许应该称为上一世。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方始心也送了她一朵姚黄牡丹的绒花,她很喜欢。 三日之后程太后与景安帝设宴款待诸位平乱归来的将领,她便戴着这一朵姚黄牡丹出席,诸位贵妇贵女也甚是喜欢,她有意抬举方始心,便说出了芳华阁的名字。 后来这刚刚开的芳华阁名声大噪,阁中绒花一花难求,方始心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辈子,这个钱方始心就别想赚了。 方始心一听顿时就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是我的芳华阁又不是你的芳华阁,怎么能是你说不喜欢就不开了呢?!” 这可是她的店又不是秦宜真的,凭什么啊! 秦宜真:“哦。” 确实是,又不是她的芳华阁,也不是她一句话说她不喜欢就直接不开了。 但是,她有的是法子让这家店开不下去。 别的不说,单单是她将自己不喜欢假花,觉得虚假,这些话往外一说,这芳华阁指不定就门前只剩罗雀三三两两了。 方始心被她这不痛不痒的一句‘哦’刺激到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心中又恼又恨,觉得受到了耻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试探性地和秦宜真商量:“宜真妹妹” “请尊称本宫公主。” “好公主。”方始心被闹得没脾气了,她现在更担心芳华阁的情况,也不在乎这些边边角角了。 她心里有些着急,脑中也疯狂地想着解决之法。 好一会儿,她才松了一口气,对秦宜真道: “要不这样,纵然公主不喜欢,可到底是我开的铺子,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多说几句好话。 这一支姚黄牡丹,你也戴出去让人瞧瞧,若是你得了空闲去芳华阁坐坐,那就是最好了。” “公主,你就当是帮帮我,我全部身家都用在芳华阁了,若是芳华阁赚不了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方始心说到最后,适当地露出了可怜担忧的表情。 秦宜真今日却不买她的账,依旧平静冷漠:“本宫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能说假话呢?” “你若是非要本宫喜欢,这样,你再替本宫做几支好的来,最好是能做的以假乱真,本宫真的喜欢了,自然会说几句好话。” 做几支她喜欢的是? 方始心见事情还有转机,心头一松,连忙答应下来:“那我就让人给你多做几支。” “好。” “那我先走了。” “好,绿翘,替我送送方姑娘。” 第5章 她就是我的仇人 待方始心离去之后,秦宜真便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她要写信。 绿翘送客回来之后见她在那里写写画画,问她写什么。 “给皇姐写信。” “给慧真公主写信?”绿翘诧异了,这两人关系不是很差吗? “是啊,她最近不是很缺钱花吗,我这正好有个好路子。” 秦宜真原本就没打算放过方始心,让方始心再做几支绒花送过来也只是权宜之计。 这做绒花的法子方始心现在还藏得严实,秦宜真自然是不知,但在上一世,绒花在秦都盛行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研究了出来。 那时候方始心也不瞒着秦宜真,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为了哄她开心,还亲自教她做过。 故而这做绒花的法子,秦宜真是知道的。 她自己不缺钱银,也没心情去做这件事,倒是慧真公主这位皇姐估计会很感兴趣。 慧真公主花钱大手大脚的,程太后一直将她管得很严,很是缺钱,给她最合适。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方始心要是有胆子和慧真公主抢这个挣钱的路子,那就等着倒霉。 这芳华阁,方始心若是敢开,指不定第二日就被夷为平地了。 绿翘惊了:“公、公主您不是最喜欢方姑娘吗?怎么就” 怎么就转头就把人卖了呢? “那是以前。”秦宜真抬头看她的时候目光微冷,“绿翘,你要记得,她从接近我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再喜欢她了。” “啊哦”绿翘脑子有些懵,但还是应了下来。 秦宜真点点头:“去将桂嬷嬷和金嬷嬷请过来,让她们回来伺候。” “是。” 此时在秦宫之中,程太后召见了程堰。 程太后站在宫殿的玉阶上。 她头戴九凤垂珠冠,一身红色凤袍拽地,一双丹凤眼眼尾扫出长长的凤尾,站在那里的时候居高临下,端庄威重,仪态万千,叫人不敢抬头直视。 “此番二王之乱能平定,也多是你的功劳,再过三日,本宫便会设宴款待众位将士,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程堰道:“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说功劳,也无所求。” 程太后看他:“平定叛乱,令家国安宁,虽是分内之事,但功劳也同在,只是你如今已经是平西侯了,若是再往上封恐怕差了些,倒时只能赏你一些钱财珠宝。” 程堰叩拜谢恩:“臣谢太后。” “你我姐弟,何需如此生分。”程太后上前去将人扶起,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了一些笑意, “陛下年纪还小,我也是一介女眷,再加上朝政之事诸多,我与陛下需要你帮忙的还多呢。” “对了,你与宜真如何了?” “甚好。” “甚好?”程太后可不信这话,对于这夫妻俩之间的情况,她也颇为了解。 她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满:“如今各国对东秦虎视眈眈,朝中诸王也蠢蠢欲动,再加上一些世家野心也不小,算计着秦家倒下,皇位轮流坐呢。” “我与陛下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你了,需要你做的事情很多,我虽然也一直希望你平平安安,但战场无眼,仙神难测,我如今希望的,是你能早些时候有子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太后是怕程堰有一日在战场上死了,连个子嗣都没有,香火无人继承,也无人祭拜。 “臣明白。” “你不明白。”程太后脸色有些不好,“你若是明白,便不会这般纵容宜真,任由她的性子胡来,难不成你还想你打拼来的一切,便宜了老宅那起子人吗?” 这个老宅,自然是指承恩侯府程家。 程太后与程堰的母亲明氏是承恩侯发迹之前的原配,承恩侯攀上后来娶的妻子张氏之后,直接与原配和离,将明氏和程太后丢在了乡下。 至于程堰,那是承恩侯回乡祭祖的时候,强迫明氏怀上的。 张氏得知此事之后,面上是慈善地将明氏和程太后接回了程家,但后来明氏生产,张氏命人将她捂住,活生生将生出来的孩子推回去,让明氏活活疼死。 这些,程太后都被张氏派人摁着,逼着看完全程。 明氏死了之后,姐弟二人侥幸活命,但日子也是过得猪狗不如,谁都能踩一脚。 程太后十五岁,张氏便给她说了一门亲,对方是个年过五十,还纳了三十四个妾室的糟老头子,还声称做妾是程太后的命。 程太后为了姐弟二人自保,使计接近了帝王,做了他的妃嫔。 刚刚入宫那会儿,她才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她熬了好些年,帝王驾崩,她儿子继位,她才算熬出了头。 登上太后宝座的头一件事,便是册封程父为承恩侯,然后让人打断了他的三条腿,拔了他的舌头,让他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那张氏,她也命人划花了她的脸,毒哑了她嘴,每隔三日就将人丢到妓馆之中,让她作为最低贱下作的娼妓,供人取乐,生不如死。 还有张氏所生的儿女,她也一个都没放过。 那些手段凌厉残忍至极,可见她心中多恨。 “自然是不会。”程堰见她提起程家,脸色也有些冷沉, “若是我无子嗣身死,阿姐若是拂照,请替我照看宜真一二,若是想给我留一个香火,便在无父无母的孩子当中挑选一个过继,我别的不多求,只求他孝敬宜真就好。” 因为有那样父亲还有兄弟姐妹,程堰是真的不在意香火,人死了就死了,哪里管得了有没有人祭拜。 “可若是如此,我便没有娘家人了,你就忍心留阿姐一个人”程太后说到此处,眼眶微红,眼中似有泪水。 程堰沉默了。 他或许并不怎么在乎生死,但他此生却有两个放不下的人,一个是如母的长姐,一个是他强求娶来的夫人。 “阿堰啊,你就当是为了宜真和阿姐,别再和宜真再这样拧着下去了,她不乐意,你便多哄哄她不就好了。” “再说了,这真的做了夫妻和没做夫妻,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夫妻恩爱缠绵,夜夜同床共枕,感情自然是越发深厚,待你们有了孩子,必然能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第6章 慧真公主与谢湛 程堰在秦宫待了一个时辰才出宫,行到半途,恰好到了公主府门口,他停了下来,翻身下马。 公主府的管家匆匆忙忙前来迎接:“不知侯爷前来,有失远迎,侯爷恕罪。” 程堰问他:“慧真可在府中?” “在,在的,公主就在家中” 程堰点了点头,然后抬脚就往公主府中走去。 管家脸色一变,忙是跟上:“侯爷请慢,公主现在现在不大方便侯爷侯爷留步,待老奴命人去通禀公主。” “有什么不方便的。”程堰毫不在意,继续大步往里面走去, “她还有什么是我不能过问的?还是她背着她母后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此一来,我就更要看看她做了什么混账事,不必通禀了。” 管家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了。 “可是侯爷,公主公主她” “出了事我担着,你前面带路。” 程堰态度强硬,又是慧真公主的长辈,管家根本就拦不住,也不敢得罪,只得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此时,他只能在心中只能默默地祈求自家主子今日不要做得太过火了,让程堰看到。 程堰大步往公主府里走出,穿过了外院,便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此时花园之中正是一片繁华热闹景象。 身着石榴红宫装、半露香肩的慧真公主正歪着身子坐在一张案几后。 她左右各有一身穿白袍的白面小郎君伺候着,一个给她喂酒,一个给她捶背捏肩,还不时地问她‘公主这力道行不行’、‘公主这酒好不好喝’。 她一双狐狸眼微勾,眼角点了一点桃红的滴泪痣明艳欲滴,俨然是一只勾魂夺魄的狐狸精。 而在她面前的空地上,正有一年轻男子坐在琴座前弹琴,男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琴音铮铮如山涧流水破开云雾,涓涓往前流淌叮咚。 四个穿着清凉的舞姬绕着弹琴的男子甩着水袖翩翩起舞,水袖挥动,腰肢摇摆,迎风起舞。 好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 好一个左拥右抱,贪得风月几分醉的公主。 程堰摩擦了一下有些干燥的手指,有些手痒。 这是要打两顿呢,还是得打三顿? 正在这会儿,琴音突然停了下来。 已经半醉微醺的慧真公主抬头,狐狸眼微眯,嘻嘻笑笑问:“怎么停了,谢郎继续啊。” 那端坐在琴座前的年轻男子抬头,温柔缱绻的桃花眼眼中平静无波:“在下只是担心,若是再弹下去,公主少不得挨一顿揍。” 慧真公主嗤笑:“谢郎真会说笑,谁敢揍本公主,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程堰听到这里,额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当即冷笑出声:“是吗?这么说,我若是揍了你,你也要砍我脑袋?” 天地间忽然一静,煦暖三月仿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众人转头看去,正好见到程堰等人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穿着清凉的舞姬和慧真公主身边伺候的两个白面小郎君脸色煞白,慌乱地在一旁跪下。 “小小舅”慧真公主脸上的表情僵住,然后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尖叫着跳了起来,“小、小舅,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慧真公主惊慌失措地伸手整理了衣裳,面上又是害怕又是尴尬,一时间红白交加,万分的精彩。 程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背后竟然这般行事,还动辄要砍人脑袋,慧真,你好生威风啊。” 慧真公主尴尬:“呵呵不敢不敢” “程侯何必如此严厉,公主不过年幼,贪玩了一些而已。”坐在琴座前的年轻男子笑着出声。 他的语调平静散淡,似乎是冷漠疏离,又似是带着温柔风雅的笑意。末了,还伸出手指挑了一下琴弦,似是在欣赏自己的琴艺。 慧真公主闻言连连点头赞同:“是啊,小舅,慧真知错了,圣人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可千万别告诉母后啊” 程堰微微眯眼,将目光投了过去:“谢湛,没你的事。” 那言语之中,已经含着警告的意味。 这位名为‘谢湛’的年轻男子笑了笑。 他一袭月白交领长袍,头戴玉冠,样貌堂堂,清俊优雅,仿若是那身在繁华之中,却半点不染尘埃的谪仙人。 谢湛,秦都氏族大家谢氏嫡长孙,人称秦都第一才子兼第一美男是也。 是秦都之中诸多姑娘夫人的梦中情郎,人称‘谢郎’是也。 谢湛笑道:“湛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罢了,怎么?程侯就听不得了?难不成只许程侯欺骗蒙蔽小姑娘,别人就不能拆穿了吗?” 谢湛说到最后的时候,也微微眯眼看着程堰,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染上寸寸冷意,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琴弦,似乎就要将这琴弦折断。 四目相对,便是一阵刀光剑影。 程堰忽然想到了那年桃花树下,谢湛折了一支桃花,簪在了秦宜真的发髻之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才子佳人,佳偶天成。 任凭谁人见了,都得夸一句‘金童玉女好生般配’。 那时,秦宜真不过十二,还是天真懵懂的少女,对于男女情爱一无所知,可谢湛已经是在等着她长大,然后娶她的。 他仗着自己阿姐是太后,趁着秦宜真对男女之情还未曾开窍之时,便抢先一步将人娶回家。 那一段还未开始的情意戛然而止。 他横刀夺爱,抢了别人的中意的姑娘。 所以谢湛记恨他,仇视他,也是情理之中。 程堰错开了目光,然后道:“谢渠已经被押送回秦都,不日便至,此番诚王瑞王作乱,谢渠乃是诚王谋臣,当是罪无可恕,我若是你,如今应该想着如何保谢家不受牵连。” 谢湛闻言却挑眉轻笑,漫不经心道:“谢渠虽是谢氏族人,但早些年犯下大错,早已被谢家逐出家门,断绝了关系,此人如何行事,与谢家何干?” “怎么?难不成程侯还想公报私仇,借此铲除谢家?” “还是想借此机会除去了我,从此程侯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7章 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春风吹过枝头,缀着繁花的枝头微微摇晃,院中弥漫着掺杂诸多花香的香气,夕阳微微偏斜,阳光浸染了一些灿灿霞光从天空洒落。 “谢湛。”程堰定定地看着谢湛,语气微沉,“自圣祖皇帝始,治理天下皆有谢家一份功绩,不管你信不信,本侯都希望此事与你无关,与谢家无关。” 谢湛轻笑:“你自然是希望与谢家无关,毕竟谢氏王氏乃是天下学子之首,东秦治理天下之事,还得靠王谢两家前头,若是谢家出事,天下学子必乱,东秦危矣。” “不过这些事,确实与谢家无关,我又何需担忧?” 说到这里,谢湛起身,“在下还有事,便不打扰程侯与公主了。” “对了,若是程侯若是见了宜真公主,还请程侯替我向宜真公主问安,问她之前下的那一局,何时才与在下分一个输赢。” “就此告辞了,二位不必送。” 说罢这些,谢湛也不管程堰有些沉下来的脸色,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着一把折扇拓落潇洒地带着人离开。 慧真公主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人走了,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仿佛魂都丢了。 程堰脸色有些发黑:“还看?” 慧真公主吓得一哆嗦,这才将目光收回,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走过来的程堰,扯出一些勉强的笑意,讨好跟上前:“小小舅,您今日怎么来我这了?” 见程堰主位上坐下,慧真公主赶紧吩咐人送上新鲜的茶水吃食,一脸的小心讨好。 程堰瞥了慧真公主一眼道:“刚刚从宫中出来,见了你母后和皇弟,归家路过你这,便来看看你。” 慧真公主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还是小舅您对我好,没把我给忘了,哈哈哈~~~” “笑什么?”程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来这一趟,我竟然不知你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你可真的是好得很啊!” 程堰顿感头疼,他倒是不知,他好好的外甥女,怎么就变成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的。 竟然还学着那些人养男宠! 慧真公主见他脸色不好,心知他是要在和自己算刚才的烂账,立刻软声求饶:“小舅,我知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下次定然是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啊!”程堰咬牙,“还有那谢湛,你应该知晓他对你无意,便不该招惹他。” 这话说的,慧真公主就不服了,她立刻反问:“为何不该?难不成是我不配?若是我不配那谁人才配?宜真吗?” 程堰皱眉:“你好端端的扯宜真做什么,此事与她何干?” 慧真公主脾气上来了,也就不怕他了,冷哼一声便道:“我怎么就不能提了,小舅,难不成在你们这些人心中,不都是宜真温柔美丽,而我粗鄙无礼吗?” “小舅你难不成不知,他谢湛心里只有宜真,只觉得唯有宜真才能与他相配,若不是小舅你横插一杠,将人娶了,如今说不准他们已然两情相悦,宜真就是谢家妇了。” “慧真。”程堰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若是不会说话,那就把嘴巴闭上。” “我就是不甘心!”慧真公主气得眼睛都红了,“凭什么啊!我才是嫡公主,是母后的亲女,是皇弟的亲阿姐,我有哪里比不上她秦宜真了?” “你们都喜欢她,一个个的都喜欢她!” 慧真公主是真的很讨厌秦宜真,便是她那母后,也觉得秦宜真听话懂事,不像她到处惹事惹人嫌。 还有谢湛,她好不容易看上的一个男子,但他眼里心里都是秦宜真,分明秦宜真都已经嫁了人了,他还心心念念。 她咽不下这口气! “小舅你不知,他那人往日里根本就不搭理我,我今日不过是叫人告诉他一声,说我收到了宜真的信,若是他来给我弹两首曲子,我便给他看,他便来了。” “哼,还有宜真,你也不管管她,她都已经嫁给你了,还勾得谢湛对她念念不忘,她就是个贱——” “慧真!”程堰冷声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开口语气严厉,“她是我的妻子,若是你还认我这个小舅,就不该如此不敬。” 这话说得严肃,慧真公主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气又恼又觉得受伤,她红了眼眶骂他:“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我才是你亲的外甥女!” 程堰叹了口气道:“你是我外甥女,可她也是我妻子,我护着她本是常理,慧真,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若是还当我是你舅舅,便敬着她一些。” “这些话也当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说,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你也莫要再说我偏袒她。” “也勿要再去程家招惹她,若是你再惹她,下次也不要再去程家了。” 慧真公主闻言,又气又委屈,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可是她亲舅啊,到底还是偏心秦宜真,还对她说这样的话。 “还有,拿来。”程堰伸手。 慧真公主茫然:“什么?” “信。”程堰抬了抬手,“宜真给你写的信。” 慧真公主顿了一下,这才恍惚想起:“我我给谢湛看的时候忘了拿回来了” 慧真公主说到这里,便快步往琴座那里走去,可找来找去,却连信的影子都没见着,她奇怪道:“奇怪了,信呢?怎么就不见了?” 信已经被人拿走了。 程堰起身便走。 慧真公主回头的时候看见他大步离开,还急急问他:“小舅你去哪?” “去把信要回来。” 程堰脚步不停,快步地出了公主府,问了门口的护卫谢湛往哪个方向走,便翻身上马去追。 慧真公主追出门口的时候,人都没影了。 她气得在原地跺脚:“跑那么快做什么,不就是一封信吗?真的是气死我了!” “小舅,你拿了信要还我啊!我还要赚钱呢!” “小舅,你听到了没!” 虽然她很讨厌秦宜真,但赚钱也是很重要的! 第8章 抢娘子这种事,必要时无需讲究道德光彩 马车一路慢行,徐徐地穿过街道,谢湛半歪着身子靠坐在车厢边上,安静地看着街市上林立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彼时金乌西坠,夕霞寸寸洒落人间,为天地布上一层金辉。 他微微眯眼,觉得这夕阳实在是刺眼。 程堰拦下谢家的马车时,他微微掀了掀眼皮子,脸上无波无澜。 末了,命随侍撩开车幔,冲着来人笑:“程侯这架势,莫不是来抓我的?敢问程侯,我这是犯了什么罪了?” 程堰坐在马背上,定定地看着他,并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直接道:“谢湛,把信还来。” “信?什么信?”谢湛挑眉一笑,手指转了转折扇展开,轻轻摇了两下。 他白袍玉冠,斜倚车厢,端的是一派潇洒风流,俊美不凡。 “你从慧真那里拿的信。” “程侯说笑了,我什么时候从慧真公主那里拿了信,再说了,程侯有证据吗?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定罪,指不定是慧真公主自己不知道丢哪去了” 听谢湛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不认了。 程堰微微拧眉,脸色有些沉了,但他也不打算和谢湛再去争辩这些,冷声道:“我知道是你拿的,莫要逼我动手,拿来。” 谢湛脸上的表情一敛,脸色也冷了下来,他讽刺道:“程侯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这得不到的就直接抢。” 此话看着是在说信,其实意有所指。 “那不是你的。”程堰答道。 当初秦宜真对谢湛没有男女之情,如今同样没有,便是谢湛对秦宜真有情,那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程堰认为,既然他们不是两心相许,那他与谢湛应该是等同的,谁能抢到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 纵然他的手段确实有那么一些不大光彩。 但抢娘子这种事,必要的时候,也无需讲究道德光彩。 他承认他有点理亏,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后悔。 “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谢湛反问。 程堰道:“也并非是我的,但我抢到了,便是我的了。” 先前不是谁的,但后来他抢到了,就是他的了。 “亏你说得出口。”谢湛冷笑,“是,你是抢到了,可她终日不能开怀,也全数皆因你而起。” 谢湛在袖袋之中取出了一封信,用两指夹着,然后甩飞了出去:“拿走,滚。” 程堰伸手接过,打开一看,见是秦宜真的笔迹,又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之中。 “多谢。” 他道了一声谢,然后将信封收回怀中,便要带着人离开。 谢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嗤嗤的笑了两声,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又一点一点敛了下来。 似乎也没什么好笑的。 他有些恼怒地将折扇摔在了地上:“回谢家。” 。 耽搁了那么久,程堰回到平西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因着心中搁着事,程堰回来这一路走得也并不快,这一路上,他确实也想了许多。 虽然说这抢娘子的事情,他仗着自己阿姐做了太后,又趁着秦宜真还未开窍对谢湛生情的时候抢先下手,将人娶了回来。 看着是他赢了,得到了他想要的。 可谢湛湛说的也对,这三年来,秦宜真过得并不开怀,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她久居平西侯府深院,等闲不愿外出,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天地之间,郁郁寡欢。 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开怀一些。 “侯爷,到了。” 跟在他身后的随侍松年见他坐在马上盯着‘平西侯府’的牌匾看着许久,便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程堰‘嗯’了一声,这才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了随行的亲卫,抬脚往府里走去。 松年挥手让诸位亲卫散去休息,便快步跟上。 府上的管家周管家匆匆从府里出来,前来迎接:“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程堰见他有些着急,皱眉,“出了什么事了?” “没啊!没出什么事!”周管家一脸高兴,笑着脸上的细微的皱纹都堆成一团了。 他道,“侯爷,您今日凯旋,公主命人在春歇院准备了一席酒宴,准备了接风宴,为您接风洗尘呢。” “什么?”程堰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周管家又道:“公主见侯爷许久未归,便命属下在这里等着呢,若是再过一些时辰侯爷还未归,公主还吩咐了属下,派人去宫中看看您是不是在宫中陪太后陛下用膳。” 程堰愣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以往的秦宜真,可从来不会管他的事情,他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怎么理会,今日竟然要给他接风洗尘? 是了。 程堰突然想起他这一次回来,秦宜真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方才还哭了许久,也有好好地和他说话,不像以前见都不想见他。 他离开之前,她还有些舍不得他走。 程堰想到这里,有些待不住了,也不想听周管家唠唠叨叨,抬脚便往府里走去。 周管家见自己说着说着,程堰就走了,有些傻眼。 松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周啊,你可别再说了,侯爷现在都懒得搭理你了。” 周管家是早年程堰从程家带出来的人,当年程太后与程堰在程家过得艰难,这位管家对他们姐弟二人私下照料不少,后来程太后和程堰自然也将他从程家带了出来。 周管家有些担忧地问他:“你说侯爷和公主能和好吗?” 在外奔波了两三个月,一直精神紧绷,这会儿放松下来,松年便觉得疲惫阵阵涌来。 但听到这话,松年突然双眼放光,顿时就不困了,他一手揽在了周管事的肩膀上,与他一同哥俩好似的往府里走去。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啊?”周管家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松年毫不在意,他嘿嘿一笑,“咱们多看看,到时候也好出出主意是不是?” 周管家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那你随我来。” 第9章 你们就一家人整整齐齐吧! 夕阳日落,金霞满天,晚风吹拂。 程堰踏着洒落在地面的霞光,大步往内院走去。 他心中迫切,脚步匆忙,想要快一些见到她。 可脚踩在青石板上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轻柔的云上,感觉好生不真实,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他还记得新年刚过,朝中便传来了诚王瑞王起兵谋反的消息,他奉命平叛,要离开秦都之前,还特意来见过她。 她那会儿受了寒,有些病恹恹的,也不愿与他说话,两人就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若不是他担忧她身子不好,起身离开,她便能与他那样相顾无言一整夜,他每隔半个月,便给她写一封家书,请了程太后转交,还说若是她有什么想要和她说的,便写好书信,交给程太后。 可他一次都没有收到过她的书信。 但这一次回来,她竟然变了态度。 程堰有些欣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往前走的脚步突然放慢。 莫不是他不在秦都的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事,让她有这样的转变? “侯侯爷?” 一声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程堰转头看去,却见一身穿粉色春衫头戴珠钗的年轻女子快步走来。 她激动得脸色有些发红,却又似有些娇羞,扭扭捏捏的,看着很是作态。 “你是?” “侯爷,我是如芳啊,您不记得了?我兄长是赵如山,去岁六月的时候,给您挡过箭。” 赵如山此人,程堰是知晓的,是他亲卫中的一员。 去岁五月,平州云氏勾结南齐反叛,他领兵平定之时,险些遭了暗箭,是这位赵如山替他挡了,伤了手臂。 那箭矢有毒,最终赵如山自断了一臂,才保住了性命。 “原来是如山的妹妹,他如今可好?你为何在此处?” “我兄长还好,虽然没了一个手臂,可侯爷给了诸多钱财,他归家之后,娶了一房娘子,开了一家武馆谋生,至于我嘛” 赵如芳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染上红霞,有些娇羞:“我爱慕侯爷,不愿离开秦都,便来求了公主,让我做侯爷的人” 程堰:“?!” 他问:“公主同意了?” 赵如芳脸色通红,却连连点头:“公主听说我兄长为侯爷断了一臂,又见妾爱慕侯爷,自然是同意了,安排了妾住在兰芳院中,还说还说等侯爷归来,便安排妾服侍侯爷” 程堰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非要如此是,先是王仙容,再来一个宋屏屏,现在又多了一个赵如芳。 她就非要将他推给别人是不是? 程堰黑着脸躲开了赵如芳的触碰,问她:“那你如今要去何处?” “自然是去春歇院啊!”赵如芳答得飞快,“公主让厨苑准备了接风宴,为侯爷接风洗尘,方才也派人来请了妾过去。” “你也去?” “自然,妾好歹也是侯爷的人,这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啊” 程堰的脸更黑了,然后转头就往回走。 “哎哎!侯爷你去哪啊?” “你们自己吃,我不去了!” 你们就一家人整整齐齐! 她纳的妾,与我何干! 想到纳妾之事,程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赵如芳一眼,对她道:“纳妾的事情,本侯不知道,也不承认,本侯会书信一封给你兄长,让他来接你回去。” 说罢这些话,程堰便黑着脸大步离开,半点犹豫都没有。 “侯侯爷” 赵如芳想追上去,可追了一段路便到了二门门口,再出去就是外院了,她刚刚想往外走,便被门口的婆子拦了住。 “赵姨娘,府中的规矩,没有公主和侯爷的命令,您是不能往外走的,还是请回。” 赵如芳没办法,跺了跺脚,便转头往春歇院走去了。 此时在春歇院之中,秦宜真与府上另外两位姨娘喝茶。 平西侯府上有三位姨娘,除了赵如芳,还有王仙容与宋屏屏,这都是秦宜真自己给程堰纳的。 而在三个姨娘之中,这王姨娘王仙容身份最为尊贵,是出身氏族王氏嫡女。 王仙容早年便爱慕程堰,在程堰娶了秦宜真之后伤心欲绝,几次寻死,王家没有法子,便求到了秦宜真这里来,说让王仙容过门,便做一个妾室也好。 秦宜真感慨王仙容对程堰用情至深,便点头答应了这事。 至于宋屏屏,那是一个跟随未婚夫来秦都参加会试,未婚夫高中攀上高枝,将她舍弃,还派人追杀的可怜女子。 她孤身一人,又无家可归,得了秦宜真相救之后,便暂居程家。 后来得知秦宜真心中苦闷郁郁,她便留了下来陪秦宜真,做了程堰的妾室。 “茶香清雅,似有淡淡的兰花香,香气久而不散,一口茶,口齿含香,是毛尖茶,公主,我说的可对?”宋屏屏歪着头问秦宜真。 她身着白青对襟衣衫,头上带着一支松石银钗,穿着打扮极为素净,倒是一张干净明媚的脸衬得她像是清水出芙蓉的莲花一般。 秦宜真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院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没听见。 宋屏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神。 “怎么了?”秦宜真问。 宋屏屏扬眉含笑:“我问公主这是毛尖茶对不对?公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程堰。” 嗯嗯? 宋屏屏眨眨眼,有些惊讶,倒是一旁的王仙容失手打翻了茶盏,茶盏摔在地面上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秦宜真与宋屏屏齐齐看了过去。 边上的侍女赶紧上前扶起王仙容,收拾碎片和茶水。 宋屏屏皱眉:“王姨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公主这茶盏可贵了,你摔碎了万一赔不起怎么办?” 王仙容闻言,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我怎么就赔不起了?难不成我还缺了这点钱银不成?” 宋屏屏翻了个白眼给她:“这是钱银的事情吗?公主这里的茶盏,多数都是贡品,不是太后陛下赏的,便是侯爷命人备置的,哪样不珍贵?” “再说了,这一套茶具,你摔碎了一个,这一套就不完整了。” 王仙容气得心口一阵起伏:“你待如何?” “自然是赔一套新的给公主。” 第10章 又纳了一个?! 王仙容气得险些心梗,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道:“公主还未开口说话,难不成你还做得公主的主?” 主子还没说话呢,你这狗就在这里乱吠! 宋屏屏当即就眼巴巴地看向秦宜真:“公主,公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嘛?” “对对,你有理。”秦宜真笑着摇头,然后对王仙容道,“屏屏说的确实有理,你既然摔了我的东西,赔我一份新的也是情理之中。” 王仙容捏着帕子的手指有些用力,心中有些恼怒,但还是低头认了: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妾晚些叫人送一套差不多的过来赔给公主。” 宋屏屏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喜上眉梢:“这就对了,既是你的错,自然是认罚的。” 说罢,她又追问秦宜真:“公主想侯爷什么?难道是许久不见甚至想念?” 秦宜真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晚了,侯爷怎么还没回来,难道留在宫中用膳了?” “侯爷已经回来了。”赵如芳由着一个侍女领着,提着裙摆有些着急地走来,走到面前,刚想说话,边上的侍女扯了她一下。 赵如芳反应过来,便‘哦’了一声,然后屈膝行礼:“拜见公主。” 秦宜真点头让她起来,问她:“你说侯爷回来了?” “是啊,我来的时候便遇见了侯爷,还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就生气了,然后掉头就走,让我们自己吃。” 秦宜真愣住了,而后微微拧眉:“你说他突然生气了?然后就走了?”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王仙容也皱眉:“是不是你胡言乱语,惹怒了侯爷?” “这这不可能?”赵如芳茫然,她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说的话,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啊,而且侯爷还说让她兄长来接她,不让她留在府上呢。 王仙容道:“公主,不如让妾前去请侯爷过来?” 秦宜真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那你就走一趟,去将侯爷请来。” “是。”王仙容面上露出一些柔和的笑容,然后行礼由着一个侍女扶着离开。 宋屏屏有些不赞同:“公主为何让她去请?既然是公主相邀,那公主亲自去请,岂不是更有诚意?” 秦宜真点点头:“我也知晓这个道理,可她既然想去,便让她去就是了。” “可是公主” “她爱慕侯爷。”秦宜真垂了垂眼帘。 秦宜真何尝不知王仙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王仙容也是真心喜欢程堰的。 且不说堂堂王家嫡女为情爱甘愿为妾,便是在上一世,程堰过世之后,刚过头七,王仙容也服毒自尽,也随着他去了。 愿生死相随,可见情深。 既然她想接近程堰,那便给她机会就是了。 宋屏屏张了张嘴,小声道:“可您才是侯爷的妻子,若是侯爷真的喜欢上了王姨娘,您的处境就” 秦宜真摇了摇头,笑了笑:“若是他们两情相悦,那也是好事,到时候我离开就是了。” 再活一世,看到还活着的程堰,秦宜真是真心想和程堰好好过日子的,也很舍不得他,可若是他与旁的女子两情相悦,觉得她碍眼,她也是愿意成全的。 她只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一些,这辈子能活得长久一些。 宋屏屏急了,很想说一句‘可侯爷喜欢的是你,只想和你两情相悦’,可她心知秦宜真不爱听这话,说多了她心中不快,便只能暂且按捺下来。 要知道秦宜真的奶嬷嬷桂嬷嬷,就是因为劝多了她和程堰好好过日子,早些生个孩子,听得秦宜真烦了,便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了。 她道:“那公主若是离开,记得带我一起,我可舍不得公主。” “好,带你一起。” 。 程堰沉着脸出了出了后院,刚刚到前院便撞见了周管家和松年,两人见他沉着脸大步往前走,似乎心情很差,也忙是跟上去。 一路行至书房,程堰便关上了书房的门,将这两人挡在了门外。 松年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公主还给他准备了接风宴,他也高高兴兴地去了,怎么才一会儿,就变了脸色? 难道是刚刚到春歇院就和公主吵起来了? 周管家也面露担忧:“上一次侯爷这么生气,还是因为公主没问过他的意见,便让王姨娘进了门,他和公主吵了几句,气得一个人喝酒生闷气,等等,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我忘了和侯爷说了,公主又给他纳了一个。” 松年:“?!” “又纳了一个?!” 松年好半晌都回不了神,末了,伸手擦了擦额上都不存在的汗,深叹一口气:“也难怪侯爷要生气,你说公主怎么就那么‘贤惠大度’呢?”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那是千方百计阻拦夫君纳妾,恨不得一人独占了,怎么到了自家主母这里,就这般贤惠大度呢? 这原因很可能就不是什么‘贤惠大度’,而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不在乎这个夫君。 程堰如此生气,大约就是因为这个了。 周管家也跟着擦汗:“那咱们要不要劝劝?” 松年无奈:“怎么劝?劝他说公主贤惠大度,只想多几个妹妹一起伺候他,让他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这是美事,还是说,让他认清现状,公主心中没有他,放弃了。” 周管家:“那怎么办?” 怎么办? 松年摊手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法子。 正在这会儿,屋里传来了程堰的声音:“在外面叽叽呱呱说什么?有胆子进来当着我的面说,叫我好好听听!” 两人缩了缩脖子,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言。 程堰独自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松年和周管家小心地在门口候着。 不过没过去多久,便有一护卫来报,说是王姨娘来了,是奉了公主的命,来请侯爷去春歇院参加接风宴的。 松年眼珠子转了好几下,最终一咬牙,伸手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然后溜了进去。 “侯爷,王姨娘来了。” 第11章 既然是请我,她为何不亲自来请? 迎接他的是呼啸而来的一根毛笔。 松年手忙脚乱接过,随即就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什么王姨娘来了,本侯不是说过,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许接近,她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还有你,将人赶走就是了,还说个什么劲儿!” 都用了‘赶’字,可见是非常生气了。 松年心中吐槽,叹了口气道:“侯爷,王姨娘说了,是公主让她来请侯爷的,既然是公主让她来了,这可不好直接将人赶走了,若不然公主知晓了,还以为侯爷您不待见她呢。” 程堰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既然是请我,她为何不亲自来请?” 松年摸了摸鼻子,竟然建议道:“要不侯爷,属下这就派人去回话,让公主亲自来请您,您看如何?” 程堰冷眼扫了他一眼,嫌弃道:“我倒是想,但你觉得她会来吗?” 既然知晓公主不会来,您在想什么美事呢! 松年一脸无奈道:“属下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这不,就是想让您清醒清醒,反正公主自己不来,谁来都一样,至于什么王姨娘宋姨娘,您啊,就当作没看见就是了。” 当作没看到倒是可以,就是心里堵的很。 松年又道:“再说了,公主给您准备了接风宴,又让人来请您了,不似以前那般见都不想见您,总归是好事,万事见了面,好好说话,总是有转机的是不是?” 程堰皱眉想了想,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以前秦宜真都不愿见他,也不想和他说话,他便是有许多话要和她说,她也不愿听。 如今愿意见他了,还让人来请,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了。 松年见他态度有所缓和,继续道:“而且您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不去见公主了?您若是不去,等想去了,公主指不定就不乐意见您了” 程堰觉得心口被捅了一刀,有点痛。 他睨了松年一眼:“最后一句可以不必说了。” 松年嘿嘿一笑:“属下这不是提醒您嘛,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该忍的时候忍,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侯爷,这可是您教属下了。” 程堰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但心里也平静多了。 他道:“那就让王姨娘先回去不对,派人去请几位姨娘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便说今日本侯只想和公主喝几杯,让她们不要打扰。” 这是冷静下来了,脑子也有了。 要是刚才能这么冷静,何至于不掉头就走,去了春歇院,便说一句‘本侯今日只想和公主喝两杯,你们不必打扰’,那谁还敢打扰? 松年抱拳一笑:“属下这就让周管家安排去。” 事情解决了,松年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让周管家去办这事。 “你若是觉得不方便,便去找金嬷嬷,她也乐意见到侯爷和公主和好,定然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松年把事情都交给周管家之后,便打了个哈欠,赶紧回去休息去了。 他也忙了那么久了,回到家里,是时候该歇歇了。 周管家找了金嬷嬷,把事情一说,金嬷嬷立刻应了下来,转头去了春歇院,将三个姨娘都请了回去。 待到天色有些昏暗,程堰回到春歇院的时候,那些碍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 入夜,有凉风起,凉凉徐徐浸染人间。 秦宜真在正房的廊下等候了许久,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浓,院中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皎月悄然爬上了天边,却迟迟不见程堰来。 她等着有些着急,来回在廊下走了几个来回,拧眉忧愁:“侯爷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是不来了?” 难不成真的是惹到他了,他一怒之下就不来了? “应该不会”绿翘心里也没底,但看秦宜真有些不安,便提议道,“要不婢子去外院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秦宜真突然道。 “也好嗯?啊?”绿翘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秦宜真说的是什么,当时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秦宜真。 “公主要亲自去请侯爷?” “不能去吗?” “当然能了。”绿翘使劲摇头,解释道,“婢子只是觉得惊讶,公主若是想通了,要和侯爷好好过日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秦宜真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她也赞同,便立刻下了决心:“那我们走。” 便是看在上一世的份上,就算他无理取闹生气,她也该去见一见的。 “天黑了,婢子去拿一盏灯来。”绿翘正想去拿一盏白色宫灯来,突然见守门的侍女匆匆赶来,面上还有些喜意。 “公主,侯爷来了。” 秦宜真闻言抬头往门口看去,恰好看到程堰大步地从庭院中走来,高大的身影,凌厉的眉眼,一如她记忆之中的那样。 秦宜真心颤了颤,心头再次涌上酸涩,抬脚就迎了上去。 虽然已经过去半日的时间,一切都那么真实,她见了绿翘,见了桂嬷嬷金嬷嬷,还见了王仙容、宋屏屏、赵如芳,心知眼前这一切不是梦,她真的是回到了过去。 可她心中还是害怕,害怕下一次睁开眼就看不见他了。 绿翘惊了一跳,赶紧追上去:“公主,您慢些,小心摔着了。” 春歇院的正房要比地面高出三个台阶,她在院中的时候,喜好穿着一袭拽地长裙,施施袅袅甚是温婉美丽。 但行走却多为不便,尤其是下台阶的时候,需得缓步慢行,若不然极易踩着裙摆。 秦宜真有些心急,闻言只是略略提了提裙摆,快步地下了台阶,往院中跑去。 百迭裙拽过地面,明月照在山峦。 “你慢些慢些。” 程堰见她这般急匆匆地来见他,一时间先前的那些不快瞬间消失殆尽,他大步上前,扶住了她因为走得太快险些往前摔的身形。 秦宜真惊魂未定地捂住心口,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他:“侯——” “名字。” 秦宜真张了张嘴,顺从地改口:“程堰。” 第12章 不过也是凡间人罢了 程堰听了这一声‘程堰’,心里就舒服了。 他就不爱她喊他什么‘侯爷’。 他道:“下次勿要走那么快了,我来了又不会跑了。” 只是他这话一出,秦宜真就有话说了:“听说你方才走到半路,便又走了。” 还说你不会跑,这不是跑了吗? 程堰:“” 被当场打脸,程堰一时间竟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敢说是因为被她纳的那些妾给气到了,一气之下干出了不过脑的事,最终只得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秦宜真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在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假,手指有些不安地抠紧袖口:“那你说的话可是要算数的。” 他说过会永远陪着她的,可上一世,他却早早丢下了她,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人世间。 说过的话,都像是不作数了一样。 “算数,自然是算数的,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程堰立刻应下,但见她在灯光下的脸色越发苍白,眼眶也微红,忍不住心一提, “你这是怎么了?是受什么委屈了?还是着凉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 额头倒是不烫,脸上有些凉,可见是在这里吹了好一会儿了。 他眉头微皱,忍不住道:“你身子弱了些,入夜风凉,别站在檐下吹风,着凉了就不好了,走,进屋去。” 秦宜真点点头,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去。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强劲有力,也很温暖,但手心都是薄茧,有些粗糙。 她忽然想起,他在弘文馆读书的那些年,虽说是读书,但也不经常去,更多的,是在学习武艺。 春暖秋凉,夏炎冬寒,一日都休息过。 他有今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才得来了。 ‘平西’二字,不是君主给他的恩赏,而是他的功绩。 景安帝登位第一年,西梁纠集十万军队侵犯东秦疆土,他领兵抵御外敌,平定战乱,将西梁军队打得落荒而逃,最后割地赔款议和。 程太后与陛下亲拟‘平西’二字,封他为平西侯。 一战成名天下知,平西侯便成了东秦坚不可摧的存在,是东秦人心中的战神。 秦宜真也一直以为他是坚不可摧的。 可直到他出了事,她才想起,他其实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有血有肉的凡间人罢了。 会受伤,也会死。 秦宜真心头兀然一疼。 “程堰。”她突然停下来喊了他一声。 “嗯?”他停下脚步,回头低头看她。 秦宜真压下心头的心酸难受,问他:“你此次离开秦都平叛,事情可是顺利?可有受伤?” 程堰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瞬。 明月初升天际,皎洁的月华倾洒大地。 夜风微凉,吹起了她鬓角的一缕秀发,衬得她整个人婉柔清丽,看你的时候,那一双眼中,便全然是你。 她真的是极美,一颦一笑仿佛是上苍精挑细琢的模样,性格也是温婉柔和,纯粹善良,让人既想将她占为己有,也想护着她纯粹单纯的模样。 程堰觉得那一缕秀发碍眼极了,伸手将其挽在她耳后,问她:“为何突然问这些?” “是我不能问吗?” “当然不是。”程堰立刻否认,“我只是有些意外,你若是想听,我自当一一和你说,不是说给我准备了接风宴吗?我也饿了,你我边吃边说如何?” “好。”秦宜真应下,却又问他,“为何不让王姨娘她们来,既然是接风宴,自当是热闹一些才好,就你我二人,实在是有些冷清。” 程堰立刻就道:“我在外这些日子实在是累了,就想清静一些,她们来了人多吵闹,就你我就好。” 秦宜真是性格善良柔和的人,自小也见多了男子三妻四妾,她对程堰的感情不浅不假,但更多的像是对亲人那样的在意,并非是男女之情。 所以,也并没有‘喜欢一个人想独占他’的念头。 她上一世不能接受他,所以给他纳妾,希望他身边有个贴心人,希望他能有子嗣延续香火,这一世虽然想和他好好过日子,但也并不排斥几个妾室的存在。 她听了这个解释,没多想就信了,她恍然大悟:“原来是打扰你了,是我处理得不周到,也难怪你不想来了。” 程堰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下次你若是要请我,便不要让她们来了,人多了吵,而且,也不要再给我纳妾了。” 程堰觉得,得先把这个口子堵住了再说,省得他出去一趟,回来又多了一个妾。 “好。”秦宜真点头应下,他既然嫌吵闹,那不纳就是了。 “还有那赵如芳。”程堰顺势提起了这一茬,“我本无意纳妾,对妾室自然也不会上心,赵如山对我有恩,也不能如此作贱人家妹妹,耽搁她一辈子。” “纳妾的事情我不同意,今日天都黑了,便让她住一晚,明日就让她搬走,回头我给赵如山书信一封,让他把人接回去,再给她寻个好人家。” 秦宜真微微一愣,她原本以为,赵如山救了程堰,赵如芳爱慕程堰,甘愿给他做妾,如她所愿让她进门,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没想到程堰不喜妾室,可能会耽搁她一辈子。 或许是她以前不能接受程堰,又觉得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对不起他,所以就急迫地想他身边有一个人照顾他。 赵如芳既然想做程堰的妾室,她便成全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让她回家去,到时候让赵家给她寻个好夫婿。” “不过如此一来,这内院她就不方便住了,一会儿我便让人过去帮忙,让她搬去客苑住,也无需让她搬到府外,就在客苑住着,等赵家人来接她。” 总算是把这妾给拒绝了,程堰心头一松,赞同道:“就照你说的安排,我明日便写信给赵如山让他来接人。” 两人几句话之间,便将赵如芳的去留给定了下来。 赵如芳此时还不知,正在院子里和侍女嘀嘀咕咕。 “侯爷也真是的,咱们一起给他接风不好吗?非要将我们赶走,我兄长可是替他挡了箭,还断了一臂的,他竟然这么待我。” 第13章 偏生这个时候来 冷了三年的夫妻总算是有了破冰之势,春歇院上下一片欢喜。 桂嬷嬷进屋了一趟送了一壶茶水,也不敢多打扰,出了门,在院子里愣愣地看了门口许久。 “侯爷与公主如何了?” 桂嬷嬷闻言回头一看,见是金嬷嬷就站在她身后。 秦宜真如今近身伺候的原本有四人,一是自小将她带大的桂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二便是红缨绿翘这两个侍女了。 红缨如今替秦宜真管着外面的事情。 秦宜真出嫁之时,带着庞大的陪嫁,有公主的食邑,也有田产铺面宅院,便是陪嫁的人,也有属官亲卫一千人,奴仆五千人。 虽说这些都有人管着,但若是主子久不过问,底下的人也容易生出他心。 故而作为秦宜真的心腹,有勇有谋的红缨便担起了监管的责任,也成为秦宜真对外的话事人,时常不在秦宜真身边。 最后便是这位金嬷嬷了,金嬷嬷是秦宜真出嫁之前,程太后安排给她的管事嬷嬷。 不过先前桂嬷嬷和金嬷嬷都因为劝秦宜真好好和程堰过日子,惹得秦宜真烦了,便不让她们在跟前呆着了。 桂嬷嬷有些担忧道:“还好,就是公主看着还是有些不自在,侯爷挑拣了一些此次出行的事情同她说。” 金嬷嬷评道:“那也算是和谐了,不自在,多相处几次就自在了,也算是好的开始,侯爷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要说这男女情爱之事啊,最是触碰不得,若是幸运,能终成眷侣,相守一生,便是人间欢喜,就像是诗词里说的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可若是不幸,求而不得,伤心伤人,那就是天塌了的祸事了。” 金嬷嬷说得颇为感慨,引来桂嬷嬷的侧目,正想问她为何有此感概,却见有一侍女从门口匆匆前来禀报。 “金嬷嬷桂嬷嬷,王姨娘求见。” “王姨娘?”桂嬷嬷皱眉,“她来做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 侍女回道:“王姨娘说她今日摔毁了公主的一个茶盏,应了给公主赔一套新的,这会儿正好有空闲,便给公主送过来。” “送茶盏?真是笑话,是明日天不会亮了,还是她明早就得死了,这个时候来送茶盏。”桂嬷嬷看来,这王仙容这个时候来就没安好心。 “让她回去。” 侍女道:“婢子也和王姨娘说了,她只说让婢子禀报公主,就是不肯走。” “这是瞧着公主性子好,不会与她一般计较是不是?”桂嬷嬷有些生气,撩起袖子就要去和对方理论,“我去与她说去。” “你等会。”金嬷嬷拉住了桂嬷嬷,然后摇头,“还是我去,你去了,一会儿被人一激都要和人吵起来,到时候惊扰到了侯爷和公主,还不是如了她的愿,我去去就回。” 桂嬷嬷想想也是,就同意了下来:“那你去。” 于是金嬷嬷便出了春歇院的院门,见了王仙容。 此时王仙容带着两个侍女在院外等候,她身一袭绛紫暗绣并蒂莲对襟春衫,在月光下虽不鲜活明媚,却也清贵端方。 瞧着不像是在主母手下讨生活的妾室,反而仍旧是那个尊贵的王氏嫡女。 “奴婢见过王姨娘。”金嬷嬷上前行礼。 “金嬷嬷。”王仙容点头,从容端庄,不卑不亢。 她道,“我今日不小心砸了公主的一只茶盏,应了宋姨娘所求,前来赔公主一套新的。” “王姨娘有心了,交给奴婢就是了。”金嬷嬷伸手便要讨要。 王仙容没给,却道:“不知我可否亲自交给公主,让公主看看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我再换一套给公主。” 金嬷嬷道:“谢过王姨娘,只是如今侯爷在屋中用膳,侯爷也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公主这会儿怕是不方便见王姨娘。” “若是王姨娘要现在就给公主,便交给奴婢,若是想当面给公主,那便明日再来。” 王仙容还想说什么,金嬷嬷又说:“公主仁善,素来不爱与人计较,可侯爷可不一样,这手里头可是沾了血的,他若是生气了,公主也未必拦得住他。” 言下之意,若是王仙容敢这个时候去打扰,惹怒了程堰,有什么下场那也是她自己找死。 王仙容的脸色微僵,她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由嬷嬷转交倒是也无妨,只是明日我家中嫂嫂过生,我想回王家一趟,想请公主准许。” “奴婢自会转告,王姨娘回去等候公主吩咐就是了。” 金嬷嬷接过了一个绘着牡丹花的漆盒,站在春歇院门口看着王仙容由着侍女扶着离开,然后微微眯起眼睛。 待金嬷嬷重新回到院中,却正好见到程堰从正房中走了出来,大步地往门口走去。 她愣了一下,然后退到一边行礼。 待程堰出了门,金嬷嬷才将漆盒交给一旁的侍女拿下去,自己则是抬脚往正房明厅走去。 此时在明厅之中,秦宜真正坐在一张玫瑰圈椅上休息,似乎有些累了,她伸手拧了拧眉心。 绿翘带着人收拾饭桌,桂嬷嬷则是给她送上了一盏茶水。 抬头见金嬷嬷走进来,秦宜真便问她:“王姨娘走了?” “刚走,送来的茶具奴婢给侍女了,公主若是想看看,明日再让侍女取来,对了,公主,方才王姨娘说,明日是她嫂嫂过生,她想回王家一趟,望公主准许。” “嫂嫂过生她回去?”桂嬷嬷笑出声,根本不信这说辞,“我竟然不知哪家娘子过生,一个给人做妾的小姑子回去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算是给她嫂嫂过的哪门子生?也不觉得丢人?” “我看啊,她指不定见公主与侯爷和好了,心里着急了,想回去和王家人商量对策去了。” 绿翘听到这话,立刻就警惕了起来,并且建议道:“若是如此,定然是不能让她回王家去了!” “如今公主和侯爷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若是让她在里头搅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第14章 侯爷真没用! 秦宜真听了却摇头:“我倒是不介意她争宠,若是她有本事能让程堰对她上心,那也算是她的本事。” “不过,若是她敢生什么害人之心,定然是不饶不了她的。” “她也许久没回王家了,既然想回去,便让她回去,安排几个护卫送她,再安排两个侍女跟着她,莫要在外面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坏了平西侯府的名声。” 秦宜真没想过要和妾室争什么夫君的宠爱,她们能争得到也是她们的本事,就是她也有她的规矩,容不得这些人使一些阴暗歹毒的手段害人。 “公主说的也有理,那就让她回去,明日奴婢便去安排。” 金嬷嬷也赞同秦宜真的做法,正室嫡妻也该有正室嫡妻的胸怀,保住自己的地位最重要,与妾室争男子的宠爱,反而落了下乘。 而且一个男子,若是真的有这些心思,你便是想管,那也管不住,最后伤心痛苦的还不是自己。 “对了,金嬷嬷,还有赵姨娘的事情。”秦宜真提起了赵如芳的事情。 “侯爷说了,他无心纳妾,赵如山曾救过他,不该将赵姨娘留在府中耽搁了,纳妾的事情他不同意,你一会儿便去和赵姨娘说说,让她搬到外院客院去。” “不,也不能称赵姨娘了,要称她赵姑娘,之后侯爷会写信给赵家,让赵家来接她回去,另寻姻缘。” “若是她不愿,便和她好好说说这个道理。” “是。” 金嬷嬷领着这差事,便带着人去了赵如芳居住的兰芳院。 绿翘带着人收拾屋子,桂嬷嬷则是安排人送热水来,让秦宜真洗漱。 期间给她按肩膀的时候,桂嬷嬷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侯爷怎么突然走了?” 桂嬷嬷还以为秦宜真和程堰关系缓和了,程堰今晚就会留下来,她都想着明年有白白胖胖的小主子带了,没想到程堰居然走了。 侯爷真没用! 平日里看着挺有本事的一个人,怎么在公主的事情上就是这么磨磨唧唧! 秦宜真‘唔’了一声,有些尴尬:“他还有事,用了晚膳便去处理事情了,但他说了明日再来陪我用晚膳。” 其实她也不想和他分开,想他留下来的。 可开口让他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各自心知肚明。 如今,她和他相处才刚刚和谐一些,若是让他留下来同床共枕,她又觉得既尴尬又不自在。 程堰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用了晚膳之后喝了一盏茶,便声称自己还有事没处理完,便起身离开了。 不过他又提了明日晚上回来陪她用晚膳,安了她的心。 “那公主也不留一留?”桂嬷嬷急了。 这两人都不上心,她那白白胖胖的小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有? 不过她转念又想起秦宜真不爱听她劝这些,当下又改口:“不过先相处相处一段时间也好。 先前公主与侯爷一直别扭着,侯爷也时常不在秦都,现在多熟悉熟悉,这夫妻俩才能融洽。” 秦宜真‘嗯嗯’地应下,不愿多提。 待她洗漱完毕,穿了一身白色的软绸寝衣在屋里晾头发涂香膏的时候,却见金嬷嬷又来了。 “什么事?是赵姑娘不愿意搬到客院吗?” 金嬷嬷答道:“赵姑娘确实是不愿,还撒泼闹事,奴婢好不容易劝住了她,但她说要见公主一面,她倔得很,而且有她兄长的恩义在,也不好对她来硬的。” “那就让她过来。”秦宜真有些头疼,“先前是我同意了她进门,如今侯爷不同意,要她离开,我确实应该亲自和她说一说。” 这难道是自作孽,自己怎么把人纳进来的,就得把人怎么送走? 想到这里,秦宜真更头疼了。 金嬷嬷领命,然后便派了人去请赵如芳过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如芳便匆匆到了。 她一路小跑过来,到这的时候额上已经满是细汗,发髻也有些凌乱。 秦宜真让侍女给她一个帕子,让她擦一擦。 赵如芳接过胡乱地擦了一把,然后缓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边上的圈椅上。 “听说侯爷不同意纳我?” 秦宜真点头:“侯爷是这个意思,他无心纳妾,怕是耽搁了你一辈子,如此,此事只能作罢,你也好另寻好姻缘,过好这一辈子。” “这怎么就是耽搁我一辈子了?”赵如芳哼哼了两声,不赞同这话,“公主,妾要的又不是侯爷对妾的真心,妾也不求其它,求只求能有一分恩宠,有个孩子,妾便知足了。” 赵如芳看着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清楚。 程堰的正室是当朝公主,是大秦最金贵的女子,妾呢,还有一个出身王氏的嫡女,她哪里敢和这两位争斗。 不过主母仁善,她若是安分守己,不求恩宠,日子过得也算是不错的。 在平西侯府的这些日子,是她这一辈子最富贵最舒坦的日子了。 她不想走啊! “侯爷希望你有更好的姻缘,如此才对得住你兄长。” “可妾觉得能在侯爷身边,便是最好的姻缘了。” 秦宜真被她说得险些都绕不过弯来了。 她伸手拧了拧眉心,头疼道:“你觉得在侯爷身边是他对赵家最好的报答,可侯爷却会觉得对不住你兄长,会心中有愧,他既然不愿,那本宫也没法子。” “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侯爷都会让赵家来将你带回去。” “公主!”赵如芳一听,眼泪都飙出来了,“妾不要回去,妾想留在平西侯府。” “公主您不知道,妾家中的日子苦啊,每日干的比牛多,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差,公主啊~~~” 秦宜真:“” 不至于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赵家以前或许苦,但现在绝对不苦。 这些年赵如山跟在程堰身边,立的功也不少,赏赐、官职也都有了,最后他因为救程堰断了一只手臂,归家之前,程堰也给了他不少的钱财。 赵家的日子远不如平西侯府富贵,但绝对不差了。 不过秦宜真隐约听出了赵如芳心中所想,爱慕程堰或许是真,但想过好日子,或许才是她最想要的。 于是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本宫给你寻一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第15章 你果然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是不是! “亲事?什么亲事?”赵如芳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了,“公主您要给我说什么亲事?” 秦宜真:“” 说好了爱慕侯爷呢? 你果然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是不是! 秦宜真有片刻无言,不过她很快也反应过来了。 既然是有所求,那便是有得谈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亲事?”秦宜真问她,末了,又补充道,“想要过什么日子,你得考虑清楚在开口,如此本宫才好替你找。” “要有钱的。”赵如芳立刻就道,“这个尤其重要。” “行。”秦宜真一口应下。 “然后最好是有权,是个官儿,最好是文官,最好是年轻,最多只能像侯爷那么老,再最好,那就是要长得好看,和侯爷一样好看。” 秦宜真:“” 秦宜真再次沉默了。 “要不要本宫把谢湛送给你?” 程堰的样貌自然是不差的。 他身形欣长挺拔,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神俊无双,是世间难得的好儿郎。 若是非要找一个长得比他好看一些的,估计也唯有那清俊隽永、风雅如玉的谪仙人谢湛了。 “真的吗?”赵如芳眼睛亮得惊人。 “假的。”秦宜真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你还真敢想谢湛啊!” 这胆儿不是一般的肥了。 赵如芳理所当然道:“我自然是不敢想的,若是公主说要他娶我,那我就敢想了,您可是公主啊!” “想得挺美的。”秦宜真无语,“不说谢湛,但凡有这样好的条件的公子,你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人家岂会娶你?你啊,你就想想算了。” 赵如芳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好。” 秦宜真道:“婚事你也可以慢慢想,我应承了你的事情,自然会帮你寻到一个合适的,只不过,今日你要搬到外院客院去,纳妾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赵如芳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地看着秦宜真,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你不同意?还是不信本宫?” “那倒不至于,同意我是同意的,毕竟若是能嫁人做妻,谁人愿意做妾,公主的话我也信,只是只是” 她吞吞吐吐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什么,你说来。” 赵如芳闭上眼大声道:“只是公主先前给我准备的珍宝首饰,绫罗绸缎,应该是给我了?” 秦宜真:“?!”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仔细回想当初她怎么听赵如芳说爱慕程堰她就信了呢? 难道是她眼瞎了? 这个人分明是只爱荣华富贵,钱财珠宝。 不过这点东西,秦宜真自然是没有与她计较的,她道:“既然给了你的,便都是你的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赵如芳乐得捂嘴笑,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秦宜真问她:“那你现在愿意搬去外院客院了?” “愿意愿意,妾立刻去搬!金嬷嬷,你差遣几个人来帮忙!” 金嬷嬷看向秦宜真,见她点头,这才应下,跟着赵如芳去兰芳院搬东西。 待到人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秦宜真拍了拍额头,头疼道:“果然是自作孽,我上哪去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姻缘,早知道我就不该给他纳什么妾了” 真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自作孽活该啊! 。 程堰回到外院的时候,周管家也吓了一大跳:“侯、侯爷,您怎么回来了?” 这都在春歇院用晚膳了,不在那里歇下吗? 这多好的机会啊,他不顺势留下,这不是傻了吗! 程堰见他这般表情,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嘴角抽了抽:“多嘴。” “行行行,属下多嘴,您为何不留下来呢?属下瞧着,您若是开口说要留下,公主今日应该不会赶您走才是。” 程堰压了压嘴角,没有解释这些,只是吩咐他道:“叫人送些热水来,我要洗漱,还有,这封信你让人将上面关于做绒花的内容抄写几份。” 程堰将放在衣襟里的信件取了出来,交给周管家,末了还叮嘱他:“除了做绒花的内容,旁的就不要抄了,对了,要写得认不出来这是谁写的,明白吗?” 秦宜真到底是想得简单了些,她在信上和慧真公主说,她意外得知了方始心做绒花的法子,最近方始心又得罪了她,想给方始心一个教训,所以把这法子给了慧真公主。 虽说就算日后方始心知道做绒花的法子是秦宜真泄露出去的,也不敢拿秦宜真如何,但能摘清自己,还是不要留下什么证据为好。 “明白明白,属下这就叫人来,您放心。” 程堰点头,又嘱咐道:“也叫几个闲着的人过来,这做绒花的生意,本侯看着有些意思,叫人来商议看看是否可行,若是可行,倒是可以安排一些人去做,不过明面上还是慧真出面。” 这三四年东秦不太平,连年打仗下来,国库也大大减少,就算是如今到他手上的军需,有时候还是不够,只能挤着省着用。 若是能弄来一笔钱,能做的事情不少,便是那些伤亡的将士,抚恤的钱银也能多加一些。 程堰在这做绒花的生意上看到了一些商机。 “是。” 周管家很快地将事情安排下来,待到程堰洗漱完毕,穿着一身青色的交襟长衫出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松年也来了。 “侯爷。”见程堰来了,几人便起身拱手行礼。 “无需多礼,坐。”程堰让众人坐下,便在书案后坐下,问他们,“都看过了,觉得如何?” 几人刚才已经议论了一会儿了,听闻程堰开口问,便有一个长着一茬青胡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一礼后道:“回侯爷,我等商议了一番,觉得可行。” “如今军中缺钱,若是能多得一笔钱银,将士们损坏的兵器盔甲能换一换,先前坏了的,只能一直将就着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有各位伤亡的将士,也能多给一笔钱银。” “只是,若是要办,需得花销一笔钱财购买蚕丝还有寻绣娘绘制样式,最后才请绣娘制作。” 松年张了张嘴:“属下方才与周管家对了一下,府上能拿出来的钱银不多了。” 平西侯府不缺钱银不假,但许多也贴补到军队上了,这会儿账上的钱银确实不多。 程堰问他:“能拿出多少?” “三千两。” 松年怕他不信,还解释道,“账目上有一万多,但需得留一些备不时之需,再加上这才刚打完仗,回程的时候属下也算过伤亡人数,也得贴五六千。” 松年说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灵机一动,竟然提议道: “要不,侯爷您跟公主借一些先用着,公主有钱。” 第16章 这夫妻嘛,有时不必太在意脸面 程堰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松年吓得缩了缩脖子。 不过他话还是要说完的:“您和公主借了又如何,是借,又不是借了就不还了?” “难不成是和娘子借钱,侯爷觉得太过丢脸?” “只是这夫妻嘛,有时真的不必太在意脸面这个东西是不是?” 松年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一阵咳嗽声起伏,让他快别说了。 这再说下去,说不准就要被侯爷一掌打飞出去了。 这要是被打死了,得多冤啊! 程堰还没说话,倒是有一位幕僚邓先生开口赞同:“侯爷,属下以为松年说的也有些道理,这夫妻之间,原本就该是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的。” “侯爷您有难处,请公主相助,公主不会推辞,反之,公主有难处,您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是不是?” “您若是觉得公主吃了亏,那便用宫中赏赐的珍宝抵给公主,待赚了钱,把钱还给公主,那珍宝便当是侯爷送给公主的,若是钱亏了,就当是这些东西是抵给公主的,公主也没亏。” “不过这事,还是得侯爷拉下脸来才是。” 众人一听,顿时也觉得有道理,纷纷赞同: “此言有理。” “甚至有理。” “某也赞同!” “现在就看侯爷能不能拉下脸了。” “嗐!和自己娘子嘛,要脸有什么用!” “侯爷就是太在意脸面了。” 程堰被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脸都僵了。 这些人可真敢想啊,真的想让他去找秦宜真借钱? 丢脸的不是他们是不是? 不过缺钱他确实是真的缺,这两三年打仗下来,平西侯府每年账目上的钱银也被支取了七七八八,之后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会不会再起战事。 但开口问秦宜真借钱,他真的是有些拉不下这脸。 “此事容后再议,若是觉得这生意可做,先将这三千两取走,先试试再说,若是真的可行,再要钱,我再想法子。” “邓先生,此事你来安排,和慧真那边谈一谈,明面上还是让她出面。” “属下领命。”邓先生起身作揖一礼,接下了这差事。 “诸位也都累了,回去休息。” 程堰将几人都打发走,却见松年坐在那里不动,他扫了一眼过去:“你还不走?” 松年道:“侯爷,其实属下觉得您跟公主借钱挺好的。” 程堰捏了捏茶盏,有些手痒了。 松年又赶紧解释:“您先别急着生气,且听属下细说。” “你说来。”程堰心道,若是说不出花来,就有你好看的。 松年突然头皮一紧,搓搓手继续道:“正如属下刚才说的,夫妻之间,真的不必太在意脸面这个东西。 您越是端着,越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不愿麻烦公主,与公主之间能说的就越少。” “您试想,您和公主借了这一笔钱做绒花的生意,今日和公主说进程如何,明日和公主说生意如何,后日再和公主说赚了多少。” “至于公主嘛,也定然会好奇,想知晓这些事,也会来问您,这一来二去的,您和公主不就熟悉了?” 程堰闻言愣住。 周管家还问他都去了春歇院了,为何不直接在春歇院留宿,这多好的机会啊! 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家事,他与秦宜真夫妻这三年,相处的机会原本就不算多,而且秦宜真一直很介意那些流言蜚语,耿耿于怀不能接受他,对他极为厌烦不喜。 纵然今日秦宜真一改往日的态度,也想靠近他,但长久以来的生疏也不是一下子就不存在了。 他若是留下,非但不能和她亲近,反而会让她觉得不自在,然后又退却了回去。 就像是蜗牛刚刚探出头看外面的世界,但感觉到了外面的世界并不如呆在壳里安适,又缩回了壳里去。 他要的是一生一世,并非眼前的片刻温情。 而如何能让他们不那么生疏,却也是他还未想明白的,只能有时间多相处相处。 按照松年说的,他可以用这件事与秦宜真多沟通相处,那么那么和娘子借钱那么丢脸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做的 “侯爷也觉得有道理是不是?”松年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这简直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妙啊!妙啊!” 程堰见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抓起一旁的一支笔就丢了过去:“还不赶快滚。” 松年伸手接过,笑嘻嘻道:“属下这就滚这就滚,侯爷,您就想想什么时候拉下脸去借钱,哈哈哈!” 他到时候要找周管家一起找个地方蹲着看,哈哈哈! 真的很想知晓自家侯爷那会儿脸上是什么表情的。 松年将毛笔挂回笔架上,然后麻利地溜了溜了,临走之前,还贴心地将大门关上。 程堰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盏茶冷静了一下。 良久,突然笑出声来。 丢人就丢人了,不要脸就不要脸了,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一天夜里,夫妻二人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各自歇下。 明月皎洁,星辰隐匿,夜风吹拂人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霞初升,黑夜退散,一夜便过去了。 秦宜真从梦中惊醒,外面天都已经亮了。 “程堰!”她四周不见程堰,有些心慌地喊了一声。 “公主醒了?”绿翘听到声音,推开寝室的门走了进来,上前撩起了架子床上的纱帐。 秦宜真见到她那张年轻的圆脸,回过神来,一颗心又落回原地,她问绿翘:“侯爷呢?” “侯爷?”绿翘没想到她一行来就问程堰的行踪,愣了一瞬,然后道,“侯爷昨日才归来秦都,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办,如今应该是出门去了。” “公主要见侯爷的话,婢子让人给门口的护卫传话,让侯爷回来了便往这来。” “不不,还是算了。”秦宜真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心跳归于安稳,她呼吸了一口气,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抬眼看了看屋外的阳光,然后突然道:“绿翘,外面的春光正好,我们也出门走走。” “出门走走?”绿翘愣住。 “是啊,我已经许久都没出过平西侯府的大门了,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她总不能继续将自己困在的深宅之中。 她啊,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第17章 私藏金枝 阳春三月,春光融融,春风和畅。 秦宜真走到平西侯府的大门口时,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门口好一会儿。 跟在后面的赵如芳凑在宋屏屏耳边嘀咕:“你说公主在看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看的?” 宋屏屏斜眼睨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想去,便回去,反正你如今不是赵姨娘了,想什么时候出去走走,那也是没人管。” 赵如芳道:“自己出去有什么好的,我又没钱,还是跟着公主好,你说,我一会儿去挑两个金钗,公主会让人付钱吗?” 这真的想得不要太美。 宋屏屏赏了一个白眼给她:“公主是大方,又不是蠢,哪能让你天天占便宜的。” 赵如芳噎住,她羡慕地看着宋屏屏:“我就奇了怪了,你是如何让侯爷同意留下来的?” 没道理宋屏屏可以做侯爷的侍妾,她就不可以? “好姐姐,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如何让侯爷同意的?” 如何让侯爷同意? 宋屏屏想到程堰那张冷脸,刚想说什么,却见秦宜真已经收回了目光往大门走去。 她道:“我与你不同,既然公主应了给你找夫婿,你就好好嫁人,不要再想给侯爷做妾的事情了。” 宋屏屏搁下一句话,然后快步跟上,再也不理会赵如芳,赵如芳却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得跟上。 一行人出了平西侯府的大门,便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的马车。 秦宜真带着绿翘上了前面那辆马车,宋屏屏和赵如芳各自带着侍女上了后面那辆。 公主出行,有护卫开道护送,仆妇侍女随行,浩浩荡荡一路。 秦宜真坐在车厢之中,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路边的风景。 安静的巷道树木挺拔,枝叶茂盛,繁华的街道店铺林立,车马如流,人来人往,叫卖声吵杂声不时传入耳中。 她听着觉得有些吵闹,但又有一种俗世洪流扑面而来的真实感。 她伸出手来,接到了一片透过车窗格子落到车厢里的阳光。 那一抹光轻盈微暖,落在她手心里,又仿佛落在她心里,使得她处在冷寂黑暗之中的灵魂都温暖了许多。 “公主,你看蝴蝶。” 秦宜真闻声抬头,正好瞧见一只粉色的蝴蝶落在车窗格子上,扑扇扑扇着翅膀。 秦宜真莞尔:“这春光真好啊” 春风暖人心,万物复苏,花鸟缤纷,一切一切,都像是有了一个美好的开始。 就像是她一般。 。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秦都最大的茶楼万诗楼前面停了下来。 秦宜真由着绿翘扶着下马车的时候,门口处已经有不少路人停下脚步,将目光投过去,心中猜测是哪家贵人出行,这么大的阵仗。 万诗楼的万管事得了消息匆匆到门口前来迎接:“贵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绿翘出声道:“不必惊慌,我家主子今日是来喝茶听书的,给我家主子安排一间雅间,再送一些吃食上来。” 万管事道:“小店三楼处还有一雅间,名为牡丹阁,是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的,贵人里面请。” 秦宜真点点头:“带路。” “是。” 万管事在前面引路,先有四个护卫跟上,之后才是绿翘扶着秦宜真往前走,再往后,便是跟着宋屏屏、赵如芳以及诸位侍女护卫。 这一行人,光是进了万诗楼的便有十几人,余下还有十几位护卫留下,安置马车马匹。 待人走了,众人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这是谁人?怎么没见过?” “看那马车的徽记,是平西侯府的” 听说有贵人前来,万诗楼的万管事得了消息之后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前去迎接,众人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猜测是哪家贵人。 听到万管事的声音传来,众人便转头往门口看去,好奇是哪位贵人,这么大的面子。 不料刚刚转头看去,便被那身着一袭海棠红云罗大袖衫的窈窕身影晃了眼,再也移不开了。 她乌发如轻云,面若芙蓉,莹白红润,眉似远山含烟,似宁静含轻愁,一双杏眼明媚柔和,像是一潭碧春水,柔和干净,不曾被世俗侵染。 似有芙蓉牡丹倾城绝色,又似有清荷秋月婉柔清雅。 端庄娴雅,宜家宜室。 世间女子之美,仿佛全然聚于她之身。 在这融融春日之中,她背着光走来,似是带来了满堂春光,仿佛整个房舍都明亮了起来。 这世间之上,竟然有如此佳人? 众人失神之下,有人将酒灌进了鼻子里,有人手一抖,摔了手中的杯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更多的人则是痴痴地看着美人的背影远去,久久回不了神。 待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世有佳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她便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已经是倾国倾城。”有人感叹出声,一阵摇头晃脑,“也不知是哪位佳人,可否结识一二?” 边上的人还算是有些清明,伸手立刻捂住他的嘴:“兄台,你喝多了,这是位夫人。” 再美的女子,如今都是别人的,快清醒清醒! 再加上人家出行这么大的阵仗,要是胡言乱语被人家夫君听到了,那小心丢了小命啊! “别人的夫人啊!”有人伸手捶胸,心痛不已,“是谁,是哪个狗贼把人娶了!” 可恨啊! 众人对美人的夫君一阵咬牙切齿,颇似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一般。 有人见大家越说越离谱,提醒了一句:“我方才问了一下,听说是平西侯府的马车。” 平西侯府的? 议论声突然顿了顿,场面突然有些安寂。 平西侯赫赫威名,东秦上下皆有耳闻,谁人敢在他头上动土,觊觎他的女人? 有人惊疑问:“平西侯府的人?难道是那王氏贵女?” “王氏贵女不过是一个妾,哪里敢这般招摇,我瞧啊,应该是那位!” “那位?哪位?” “自然是金枝玉叶的那位。” 众人这才想起那位平西侯是有一位妻子的,那位据说有倾城之貌,被他私藏在深宅之中的金枝玉叶。 “是宜真公主啊!” 众人恍恍惚惚。 第18章 名叫无虚,实则是真虚 宜真公主此人,世人只听闻过她有倾城之貌,却未见其人,往昔觉得也不过如此,可今日一见,却是受到了冲击。 那容色那眉眼,仿佛是上苍精心雕琢过的美玉一般,精美十分,手感温和适当,无一不叫人心喜,恨不得占为己有。 忽然间,有人似乎明白了平西侯为何在人家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把人娶了回来藏于后宅之中。 世人笑他不顾伦理,娶了一个小辈为妻,凭白坏了名声叫人非议。 如今看来,这傻子分明是自己。 这样的一个佳人,若不趁早下手,难不成还等着别人来抢吗? “这便是宜真公主?”在二楼雅间之中,有一身穿紫袍,头戴金冠的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一勾,笑得风流恣意。 他感慨道,“这平西侯当真是好福气啊,娶了这样一位美人,你说,若是我向东秦上书,愿修两国之好,求宜真公主下嫁,东秦太后会不会答应?” “你想娶她?”坐在他对面的方始心愕然。 “如此美人,本王自然是心喜,怎么?还是方姑娘喜欢上本王了,不愿见到本王另娶她人?” “梁西泽!”方始心面上有些恼怒,她警告道,“秦宜真不单单是东秦公主,她还是程堰的妻子,你风流归风流,可不要作死,到时候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梁西泽哈哈大笑了两声,用扇子抬起了方始心的下巴,啧啧道:“还是方姑娘待我最为真心,担忧我的死活。” “不过请方姑娘放心,我风流那么久了,心里有数呢,听说你与这位宜真公主交情不错,不如你替我引荐一二?” 这是真的见色起意,对秦宜真起了贼心了? 方始心目光一闪,有些心动。 景安帝登位当年,西梁率军攻打东秦,败于程堰之手之后,西梁割地赔款不说,还将这西梁帝王最宠爱的儿子泽王梁西泽送到了东秦为质子。 这梁西泽风流成性,游走于秦都花街柳巷不说,秦都官宦世家之中的贵女,但凡他看上的也都去勾搭一番,他人长得好看,也惯会说花言巧语,被他勾到手的人也不少。 若是秦宜真被梁西泽的花言巧语哄骗,做出了对不起程堰的事情,甚至为了梁西泽一心想与程堰和离,那他们二人是不是能分开了? 如此,程堰就再也不用背负‘娶外甥女’这种污点了? 而且而且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多去关心关心程堰,那程堰是不是就是她的了? 想到这里,方始心心头顿时一阵火热。 方始心咬唇应下:“你若是真心喜欢秦宜真,我倒是愿意为你引荐。” “她与程堰关系不太好,夫妻之间感情冷漠,据说成亲至今还未同房,我也为她的境遇伤心难过,若是你能让她开怀,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梁西泽哈哈一笑:“既如此,还请方姑娘为我费心了。” “那你随我来,既然宜真来了万诗楼,我是该去见见。” 方始心当下便与梁西泽一同出了二楼的雅间,往三楼走去。 。 万诗楼是在前朝时期便已存在于秦都的茶楼,经过多年战乱之后,虽是换了几次主人,茶楼也重建了两三次,但仍旧屹立不倒,在秦都乃至东秦都极为有名。 此间称‘万诗’,虽是虚词,但楼中确实是收藏了无数学子的佳作,便是历朝历代的大家之作也不少。 这不,秦宜真刚刚踏进了三楼的牡丹阁,便瞧见了一幅前朝大诗人的‘引牡丹赋’。 “这可是真品?” “真品,自然是真品。”万管事连连点头,“贵人,此乃万诗楼的东家花了重金买来的,也请大家鉴别过,实乃‘会仙客’的亲笔之作。” 会仙客李会仙是前朝诗词大家。 秦宜真点头:“你家东家是何人?” 这话,若是换做别人问,万管事只会含糊过去,但这位问起,万管事自然不敢欺瞒,如实答道:“万诗楼的东家乃是司马家,司马无虚公子代管。” “司马无虚?”赵如芳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了,“就是那个病秧子,名叫无虚,实则是真虚的那位?” 秦宜真:“?!” 秦宜真没听懂:“什么无虚真虚?” 万管事冷汗当即就下来了,他连连道:“贵人莫要听信外面的传言,东家虽说身体弱了一些,但他不虚,真的不虚啊!” 赵如芳闻言又问:“你又如何知晓他不虚?难道是” 这话越来越离谱,宋屏屏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有些歉意地同万管事道:“她早上出门忘了漱口,口脏,管事莫要怪罪。” 这什么人啊,哪有人当面打听人家是‘真虚’还是‘假虚’的! 赵如芳拿眼睛瞪宋屏屏,让她放开。 宋屏屏也瞪她:“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污了公主的耳,下次休想跟着公主出门了。” 赵如芳缩了缩脖子,这才安分地闭上嘴巴。 万管事擦了擦汗,问秦宜真:“贵人可是需要用些什么?” 秦宜真想想道:“听说你这茶水点心不错,挑拣一些好的上来,我今日来是想听书的,听说你们这的说书先生说的极好?” “说书先生口才不错。” “那就说一说平西侯当年平定西梁被封为平西侯之事,本宫还未听过,想听一听。” 万管事听她自称‘本宫’,头更低了,闻言连忙应了一声‘是’。 别看秦宜真在程堰面前能被他拎着衣襟拎起来,但对外的时候,公主的端庄威仪也是十足,等闲之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万管事领了命,转身跟逃命似的快步离开。 虽说这位金枝玉叶真的很美,单看她的那张脸也是赏心悦目,但面对这等尊贵的人,压力也很大,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果然,只适合远观不可靠近。 万管事一走,赵如芳就开始哗哗哗地表达了对宋屏屏的不满:“我就好奇一下,问问怎么了?指不定这真虚公子就是我的如意郎君了呢。” 宋屏屏险些没绷住:“你这就瞧中人家了?人家很可能是真虚啊!” 第19章 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真虚又如何?他有钱!” 赵如芳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爱财,只是冲着人家钱财富贵去的。 宋屏屏被噎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司马公子不适合你。”秦宜真微微摇头, “本宫对这位司马公子知之甚少,但也知司马家是东秦八大世家之一,族人甚多,其中恩怨也多,你若是嫁进去了,什么时候被人算计到没了命都难说。” “你啊,还是找点简单些的。” 赵如芳一听这话,顿时就泄气了:“看来还是我不配。” 秦宜真缓步往临窗的茶座边上走去,一边道:“众生芸芸,总有一山更比一山高,普通人愁苦于贫穷、地位低微。而世间凡夫俗子,又恨于不能修道修佛,修得长生不老,逍遥天地间。” “所以你也无需去想那遥远的配与不配,只需把握住你眼前所能够得着的,最好最合适你的人生。” 赵如芳道:“可我觉得我能够得着的,最好最合适的人生就是做侯爷的妾室啊!” “公主您想啊,有您这样尊贵又大方的主母,又有侯爷这般英俊潇洒的夫君,不愁吃喝花销,便是到了床榻上,那也下得去嘴” “咳!”秦宜真被这一句‘到了床榻之上那也下得去嘴’给呛住了,连连咳了两声。 绿翘赶紧上前给她拍背顺气,然后有些埋怨地看向赵如芳:“赵姑娘别总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 赵如芳见秦宜真突然咳了,脸色也变了变,闻言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言,乖巧得像是一只鹌鹑。 秦宜真缓过气来,摇摇头道:“无碍,她吵吵闹闹的也挺好的。” 赵如芳闻言顿时又有了胆子:“就是嘛,公主也觉得我这样子挺好的,哈哈哈” 不多时,便有侍女依次送了一些点心热水进来,宋屏屏在茶座一旁坐下,取了一些茶叶开始泡茶。 秦宜真侧目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楼下大堂的中庭。 那中庭之中,装点有芭蕉梅枝三两丛,在正中央之处,设了一处高台,是平日里说书、弹奏跳舞、唱戏的戏台。 此时,正有一身着青衫的清瘦男子登上了高台,站在了一张早就布好的书案后面。 他将惊堂木一拍,见周遭的声音安静了下来,然后才抱拳行礼: “诸位书友,某在这里有礼了。” 说书先生的声音爽朗,声量也大,他一开口,整个万诗楼里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 “不久前平西侯平定诚王瑞王叛乱一事,不知诸位可都听说了?” “自然是听说了,先生是要讲平西侯平定两王之事?” “非也非也,此番大军明日才抵达秦都,某对此知之甚少,自是不敢妄言,我等今日再听一听平西侯当年平西之战如何?” “好!” 说书先生润了润嗓子,然后便开始说书: “景安元年秋,陛下将将御极,当时内患未平,便有西梁率十万军攻打云海关,消息传来秦都,帝坐于太极殿之上,问百官‘何人敢与西梁一战?’” “百官低眉垂首,不敢言语,正在此时,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高声道‘臣愿往’,‘愿驱除敌寇,保我家国长安’,敢问诸君,可知此人为何许人也?” 众人答曰:“平西侯是也!” “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 “好!”众人一阵叫好拍掌,掌声如雷,将万诗楼一切吵杂的声音都掩盖。 秦宜真笑出声来,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些薄红:“也不知侯爷听了这些会如何感想?” 正在此时,门外有一侍女推门进来,走上前微微屈膝行礼后禀报道:“公主,方姑娘听闻公主在万诗楼,恰好她也在此处,便想前来拜见。” 秦宜真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差了不少,她这会儿不大想见方始心,呷了一口茶水道:“拜见就不必了,你且替本宫传一句话予她,问她昨日答应了给本宫做的绒花可是做好了?” 侍女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却又折返回来。 秦宜真蹙眉:“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不愿走?” 若是不愿,那就命人将她丢出去就是了。 侍女道:“回公主的话,方姑娘倒是好打发,只是与方姑娘同行的有一人,婢子不敢做主。” “谁人?” “西梁质子。” “西梁质子?”秦宜真愣住,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劲,手指都有些发白,“西梁质子谁人?西梁泽王梁西泽?” “正是他。”侍女说话的声音有些谨慎小心,“西梁泽王所言,偶遇公主在此,特来拜见,婢子不敢妄自将人赶走” “那确实不好拒了。” 虽说西梁战败,梁西泽也沦为质子,但西梁到底是四国之一,既然他特意前来拜见,面子确实也是要给些的。 而且 秦宜真又用力捏了捏茶盏,眼中有了一些阴冷的寒意。 上一世的程堰,便是死在了方始心与梁西泽的算计当中! 具体情况她知晓的不多,大约是方始心背叛了东秦,交给了梁西泽什么重要的东西,后来程堰去夺回,这一去却是中了西梁的埋伏,没有活着回来。 而梁西泽此人,看着像是一个留恋花街柳巷的浪荡子风流王爷,但却是个内心极度阴暗残忍的疯子。 “那就让西梁王爷与方姑娘进来。”秦宜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恨意,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 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今日凑在一起,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若是机会适合,她倒是不介意直接送他们上西天。 “是。” 侍女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便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秦宜真的目光从方始心身上扫过,然后便落在了那身穿紫袍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身上。 对方见她将目光投了过去,还挑眉一笑,嘴角噙着一些风流的笑意。 他摇着折扇,啧啧称赞道:“都说宜真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本王原来是不信了,可今日一见,便觉得——” 说到这里,他隐晦地笑了笑,目光勾勾地看着秦宜真,那目光,仿佛是要将她身上一寸一寸都给看透了。 秦宜真强忍着恶心问他:“觉得如何?” “觉得倾国倾城之貌,也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第20章 若是再相见,本宫自然奉陪到底 秦宜真伸手便抓起手边的茶盏,将茶水泼了过去,直接兜头泼在了他的头上。 茶水溅了他一身,便是他那手中绘着十八美人折扇也不曾幸免。 梁西泽噙着的风流笑意僵在脸上,整个人都懵住了。 方始心也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 “来人!”绿翘突然开口。 站在牡丹阁内的两个护卫站到了秦宜真身后,而门外的护卫也破门而入,涌了进来,将往后退的方始心按压住,又将梁西泽包围了起来。 方始心惊叫出声:“秦宜真,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宜真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并未搭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梁西泽。 梁西泽伸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茶水,脸色冷沉如水,一双鹰勾眼阴恻恻地看着秦宜真,仿佛是要杀人一般。 “宜真公主” 梁西泽的话刚刚起了头,秦宜真便冷着脸下令:“竟敢出言不逊,轻薄本宫,你这西梁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他拿下,押送回鸿胪寺去。” “再替本宫告知鸿胪寺卿,让他好生教导一下这位我们东秦的规矩,若是再有下回,那便让西梁换个人来做质子。” 梁西泽听到这里,脸色都有些发黑了。 做质子倒霉不假,可若是他被这样派遣回西京,那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道:“宜真公主,便是你是东秦的公主又如何,我还是西梁的王爷,你如此不讲情面,置两国邦交于何地?” 秦宜真却道:“你莫不是忘了,是你先无礼放肆在前,便是有错,那也是你错在前,怨不得本宫,将人带下去。” 梁西泽见几个护卫就要围上来抓他,脸色微变,往后门口退去,似是打算先离开这里。 “泽王。”秦宜真突然喊了他一声,“若是泽王要畏罪潜逃,本宫便要上告京兆府鸿胪寺,便是翻遍整个秦都,也要将你找出来。” “你莫要忘了,这里是秦都,不是西梁的西京。” 梁西泽顿住脚步,沉沉地看了秦宜真,末了,竟然呵呵地笑了一声。 本来以为是一朵娇艳牡丹,原来还是带刺的,碰了会扎手。 “好,好,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本王自然是不会跑的,不过”梁西泽微微扯平嘴角,凉凉阴寒浸染,“不过若是下回,本王见了公主,可得好好与公主说说话。” “若是再相见,本宫自然奉陪到底。” 秦宜真性子婉柔仁善,向来不爱与人计较,这般尖锐无惧的模样,实在是难得一见。 其实惹了这样阴冷如同毒蛇一般的人,秦宜真心里还是有些心慌的,但她想到程堰,突然就不怕了。 梁西泽敢算计程堰,但凡有机会,她都不会放过梁西泽的,早晚都是死仇,她何惧之。 有本事,来就是了。 梁西泽冷抖了头上的碎沫茶叶,然后掉头离开,秦宜真吩咐两个护卫将他送到鸿胪寺去,将事情同鸿胪寺卿说明,定然要他吃一番苦头。 待梁西泽走了,秦宜真才将目光投向方始心。 方始心还被两个护卫将手臂曲压在身后,她使劲挣扎却挣扎不开。 她恼怒地看着秦宜真:“秦宜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便是心情不好,也不该拿我撒气,还不让人给我松手?” “还有梁西泽,梁西泽是我的朋友,你但凡是给我一些脸面,也不应该这么对他,还要将他送到鸿胪寺去,太过分了你!” 秦宜真抬抬手,让人松开方始心。 方始心她也不能放过,但她想要方始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事不急。 秦宜真解释道:“我这般做,其实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方始心不信,“胡说,这哪里是为了我?” “当然是为了你。”秦宜真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冷静,眼底一片清冷。 她道,“他梁西泽是西梁国的王爷,你是我东秦的大理寺少卿之女,怎能与他混在一起,还口口声声为他求情?” “今日听到的是我也就罢了,若是换做别人,定然找一位御史参你一本,定你一个通敌卖国之罪。” ‘通敌卖国’这个词有些重,方始心吓了一跳。 “这这不会?怎么就通敌卖国了,咱们东秦、南齐、西梁、北魏不都是一家吗?” 方始心真没觉得她与梁西泽交好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这天下只有一个九州,就算是分裂成如今的四国,可大家还是九州子民。 “它们哪里是一家了?”秦宜真皱眉,觉得方始心的想法着实是古怪, “这些年来,各国之间时有摩擦,大战小战不断,远的不说,三年前西梁还率兵攻打东秦,我东秦的将士也死伤无数,怎么在你眼中,还能是一家了?” 方始心张了张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秦宜真不想方始心与梁西泽还有交集,于是便道:“今日之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从今往后,你便不能再与梁西泽见面了。” “这话你听懂了吗?但凡是被我知晓了,我会亲自派人抓你进刑部牢狱受审,看看你这胸口的心,到底是东秦的还是西梁的。” 方始心脸色微变,但见秦宜真态度强硬,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 秦宜真道:“想明白就好,对了,你今日前来找我何事?” 方始心脸色一僵,懊恼不已,她原本是想将梁西泽引荐给秦宜真的,可没想到秦宜真却先发制人,直接泼了梁西泽一头茶水不说,还将人送回了鸿胪寺。 而且看着秦宜真对梁西泽似乎很厌恶不喜,估计这事情很难成了。 希望破灭,方始心脸色有些不好,但她也只能暂且将事情压下,换了一个说辞:“听说你今日终于出了平西侯府的大门,便来看看你。” “对了,你出行带这么多人干什么,走到哪儿都是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下次想出来便找我带你,我知道秦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带你去,就我们两个人,多自在多快活啊!” 第21章 这是你的芳华阁,又不是本宫的 只有她们两个人?自在快活? “方姑娘。”宋屏屏皱眉警告,“公主身份尊贵,你休要胡言乱语。” 若秦宜真是向往自在热闹的小姑娘,被她三言两语勾着偷偷往外跑,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秦宜真闻言看了方始心一眼,平静道:“本宫就不去了,秦都之内虽说还算太平,却也不是铁桶一般。” 她可以不惧怕得罪任何人,但却也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什么自在快活,哪有她的性命荣辱重要。 而且她还是一国公主,性命荣辱并非自己一人生死荣辱,若是她出了事,国家面上无光,还不知道引发多少事,多少人受她牵连。 方始心张口还欲劝说,秦宜真却不想听,问她:“你先前说要给我做几支绒花,都做好了吗?” 说到这个,方始心脸色僵硬。 给秦宜真做的绒花,那是芳华阁的门面,自然是要做到最好,用最好的料子,用最精致的手艺,故而昨日回去之后,她便已经让绣娘赶工,熬了一夜,今日还在做。 “今日大概能做好两支,要不你去芳华阁坐坐,等绣娘做好了就能拿走,等到了明日宫宴,便能用上了。” “那就不必了。”秦宜真接过了宋屏屏重新给她倒的茶水,淡淡地拒了她的建议,“等你多做几支,再送到平西侯府。” “可明日的宫宴——” “明日的宫宴本宫的发饰早有准备,便不劳烦你了。” “可是可是我的芳华阁怎么办?” “这是你的芳华阁,又不是本宫的。”秦宜真神情淡淡,“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昨日秦宜真说她不喜欢芳华阁,觉得假花不好,让方始心别开了,可方始心说这是她的芳华阁不是秦宜真的,如今秦宜真用同样的话回她。 既然是你的店,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方始心被这话怼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道:“可可我们是朋友是不是?你就当是为了我,帮帮我可好?” “若是你明日戴着这绒花,我的芳华阁必然能生意大好,我也能多赚一些。” 秦宜真平静地看着她,那一双清亮纯粹的眼睛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直视她的内心深处。 方始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沉默良久之后,秦宜真才道:“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可我不喜欢的事情,为何你非要做呢?而且还要为难我帮你做,这是什么道理?” 方始心再次哑口无言。 秦宜真继续道:“你既然不顾我的心情,我也不必管你生意是赚了亏了,在这件事上,你我也别说谁对谁错,只能说两不相欠,你说是?” “不过”秦宜真说到这里顿了顿。 “不过什么?”方始心赶紧问。 “不过你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就像是昨日说的,你给我多做几支,我瞧着好看喜欢了,自然便会戴出去。” “可明日就是宫宴了。” “明日宫宴就宫宴,你急什么,本宫乃是公主,但凡是本宫出现,不管是衣裳首饰,哪个不是被人争先效仿的。” 景安帝八岁登位,今年不过十二小少年,后宫尚无后妃,故而,整个东秦的女眷,除了程太后之外,便是她与慧真公主最为尊贵。 便是她头上簪一根草,被人瞧见了,还赞她一句‘淳朴自然’、‘简单素雅’,再过一两日,就可能在街市上看到有人头上簪草了。 错过宫宴那样的盛况,方始心有些不甘心,但却也不想放弃让秦宜真帮她‘带货’。 于是她咬了咬唇:“可你时常不出门,等下一回出来,便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秦宜真道:“那是以前,我如今想出门了,自然与往日不同,指不定今日想听书,明日就想看戏了,后日,说不准就会宴请诸位女眷前来我春歇院赏花了。” 方始心一愣,按照这样说,芳华阁开业的时间往后拖一拖,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有了秦宜真帮忙‘带货’,那生意绝对是差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也怕再纠缠下去秦宜真会真的恼了不管她的事了,就赶紧应下来:“那咱们就说定了,等绒花做好了,我便拿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好。”秦宜真平静地点头应下,然后便转头看向中庭继续听说书先生说程堰当年事迹。 方始心见秦宜真直接不管她了,再无往日那般亲近,心中有些不安。 她正想开口和秦宜真谈谈心拉近关系,却见绿翘起身请她离开:“方姑娘请回,公主今日前来此处是想听书的,不便打扰。” 秦宜真顺势也道:“正是,本宫今日只想安静地听一会书,不想论其他,你先回去,若是还有别的事,改日再来平西侯府就是了。” 方始心听秦宜真都这样说了,也拉不下脸在这里赖着,于是干笑了一声:“看来是我打扰宜真妹妹了,也好,那我先回去,改日再见。” “慢走。” 待方始心一步三停地走了,绿翘赶紧让侍女将门关上,免得她再回来打扰。 宋屏屏看着方始心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她转过头去,正想开口,秦宜真便递了一个茶盏给她: “不必多言,今日既然来了,便多听听,本宫还未听过侯爷的过去的那些事,虽说这说书先生说得有些夸大,但也甚是有意思。” 宋屏屏见她似是心中有数,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 程堰今日天刚亮便起来,匆匆用了一些早膳便出门去了,先是去了一趟兵部安排好大军安置之处,然后处理了一些政事。 午时,宫内有人来传话,说是程太后与景安帝请他入宫用午膳,他去了一趟。 用膳之后查看了一下景安帝的课业,又考了他一些问题,等出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松年在宫外等候,见他出宫,便快步跟上去:“侯爷,今日鸿胪寺往刑部送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鸿胪寺送人到刑部原本与他没什么关系,但松年既然提了,想来是有些关系的。 “西梁泽王。”松年脸色有些不好,“侯爷可知鸿胪寺以什么罪名将他送来刑部的吗?” “什么?” “调戏公主。” 第22章 东秦的礼数 程堰顿了一下,一时半会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哪个公主?”他问。 “哪个公主?还有哪个公主,当然是宜真公主啊!”松年憋得脸都红了,“这狗东西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早知当初就该将他一刀剁了!” 程堰脸色也有些沉:“他去平西侯府了?还见了公主?公主见了他?” “那倒是没有,侯爷,公主今日出了平西侯府了,今日一早便去了万诗楼听书,据说是觉得听书有趣,现在还没走呢,侯爷您知道公主听的是什么吗?是侯爷往日的事情。” 程堰惊讶:“她今日出门了?” 自从二人成亲之后,有一次外出,她听见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羞恼之下,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尤其不堪,之后再也不愿出门,生怕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出门了,难道是真的想通了? 程堰心头一松,觉得今日是天也晴了,阳光也明媚了。 他一直担心秦宜真一直这样拧着憋着,自己心里不痛快,日子过得难受,如今她愿意出去走走了,那自然是比什么都强。 不过这西梁泽王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调戏她? 程堰的脸色冷沉,问松年:“西梁泽王是怎么回事?鸿胪寺干什么吃的,就这样放过他了?” 鸿胪寺的差事,便是处理本国与他国之间的诸多事宜,两国谈判、出使他国、迎接他国使臣都是他们的事情。 西梁泽王这个质子,自然也归鸿胪寺管。 如今这个玩意在自己国土上调戏公主,鸿胪寺的人若是一声不吭,那这个官就该是做到头了。 松年嘴角抽了抽,然后道:“据说这位西梁泽王回到鸿胪寺之后,遇见了鸿胪寺两名官员不知为何打起来了,众人齐齐上去劝架拉架,不料,就把刚刚回去的西梁泽王给牵扯进去了。” “然后在拉拉扯扯之间,场面尤其混乱,西梁泽王不知道被谁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一顿,闵大人前来命人将那些人拉开的时候,他的衣袍都被人扒了。” 闵大人便是鸿胪寺卿,鸿胪寺的主官。 程堰:“?!” “闵大人将那些人痛骂了一顿,然后诚心地跟西梁泽王道歉,说他没管好下属,让西梁泽王莫要怪罪吗,最后咳!” 松年咳了一声:“闵大人说,西梁泽王对公主无礼,我等大人有大量,也不与他一般计较,不过得请他去刑部牢里住几日,好好看看咱们东秦的礼数,学好了,免得日后再犯。” 程堰面色古怪:“去刑部牢里住几日看东秦的礼数?” 松年对着鸿胪寺的方向拱手一礼,然后没绷住笑了:“刑部大牢里的刑具,它不就是咱们东秦的礼数吗?” 而且还是上上大礼也。 若是谁人好奇的,欢迎一试,东秦也必然让对方‘宾至如归’,从此学会东秦的礼数。 这下子,程堰也忍不住笑出声了:“这闵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礼(理)’。” 就是从来不讲寻常礼(理)。 程堰听说了鸿胪寺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心里舒坦多了,但似乎也有些不得劲,于是他道:“走,我们去刑部大牢看看。” 公是公私是私,梁西泽敢调戏东秦的公主,鸿胪寺还回去了,并无需他再做什么,但梁西泽调戏了他娘子,这个账还是要算的。 就算是情急之下将人暴打了一顿,那他还是有理的。 娘子被人调戏了,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暴打登徒子,这应该不算失礼? 程堰抬脚就往刑部大牢走去。 松年快步跟上,心想着他一会儿该怎么找机会好好让这位西梁泽王体会一下东秦的‘礼数’。 。 梁西泽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时候,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本王犯什么事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本王下牢狱?” 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了? 不就是出言调戏了一个美人吗? 就算那美人是个公主,也不至于这样对他! 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了打斗当中,被乱拳乱脚打了一顿,连衣袍都被人扒了,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身子被人围观,已经是足够丢人了。 如今还要被关到了刑部大牢! 欺人太甚! 鸿胪寺卿闵大人站在牢房外面,一脸认真道: “泽王没犯什么事,只是行事有些不知礼数,本官已经与刑部年侍郎说好了,让他教教你什么是东秦礼数,免得下次再犯,影响两国友好邦交。” “为了两国邦交,还请泽王忍耐一二,在这里呆上一些日子。” “泽王,本官先走了,您啊,就好好学。” 拜拜了您! 闵大人搁下这句话,就甩了甩袖子,脚步轻快地走了,不一会儿,连人影都不见了。 被关进牢房里的梁西泽出不去,气得使劲扯了扯牢门的链子,发现扯不开之后便使劲地踹了两脚牢房的柱子,气得破口大骂: “东秦,好一个东秦!什么学一下东秦的礼数?笑话!谁家把人关进刑部大牢里学礼数的!” “分明是故意的!” “来人,快放本王出去!本王是西梁的王爷,你们这么对我,是想两国开战吗?!” “放我出去!” 然而,任凭他在牢中叫嚷,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 程堰来到刑部大牢的时候,梁西泽已经骂累了。 他不愿坐在铺着干草的污脏地面上,便靠着一面木柱子站着,见有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的时候,露出了阴冷锐利的表情。 看清来人是谁,他有些意外。 “程堰?”梁西泽皱眉,“你来做什么?” “开锁。”程堰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让牢役开锁。 牢役在一大串的钥匙之中找到了对应牢房的钥匙,麻利地开了锁,然后对程堰道:“侯爷,年侍郎大人吩咐了,让您动手的时候轻一些,别把人打坏了。” “咱们是礼仪之邦,是最注重礼数的国家了,不像这些西梁人,都是野蛮人。” 程堰点头:“本侯知道了,让年大人放心。” 本侯也是最讲礼的人了。 只不过本侯的道理,是本侯的拳头而已。 第23章 公主,程侯来了 程堰与梁西泽讲了一炷香时间的‘礼数’。 等他收手的时候,梁西泽已经被打得没了脾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感觉到程堰还抬脚踢了他一下,他那张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红肿的脸上狰狞扭曲,几乎咆哮出声: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至于这样吗?!” 至于吗?! 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当然至于。”程堰脸色冷漠,眼底极冷,“公主乃是我朝天子之女,你敢欺辱到她的身上,就是欺负到了东秦人身上,东秦上下皆是不会放过你的。” 自家公主被一个外人言语调戏,不被人尊重,这搁谁咽得下这口气? 若不是觉得弄死了梁西泽有些麻烦,西梁那边可能会闹事,鸿胪寺的人都想弄死他了。 “日后见到公主都放尊重一些,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送你来刑部大牢住几日这么简单了,牢里的刑具会教会你什么叫做‘礼数’。” 梁西泽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一次怎么栽得那么惨。 以前他调戏那些贵女, 对方便是不喜,却也顾忌忍让诸多,可今日这位不一样了。 这是东秦的公主,是帝王之女。 他敢调戏这位,简直是一巴掌扇在东秦众人的脸上,人家不整治他才怪。 说得详细一些,就算是东秦的一条狗从他身边走过,都想挠他两下。 “就算是本王有错在前,鸿胪寺的人对本王下手,还将本王送到这刑部大牢里来,可程侯这是发了什么疯又来打本王一顿?” 程堰接过松年送上来的帕子,还未说话,松年已经上前去踢了梁西泽的腿一脚,冷笑道: “泽王还问我家侯爷怎么动手打你,你也不看看自己调戏的是谁?” “这可是我家侯爷的夫人!” “你调戏人家的夫人,被人家打一顿,那不是活该吗?” 梁西泽:“” 梁西泽豁然坐了起来。 是了,那位宜真公主是程堰的妻子,他被打了也是活该。 他大概是被打坏了脑子了,连这个都忘了。 程堰擦完了手,冷瞥了梁西泽一眼,警告道:“你莫要忘了自己是踩在谁家的疆土上,不说公主你动不得,任何一位姑娘,你若是敢招惹,本侯便让她的家人前来打你。” “本侯说到做到,你若是不信,尽管来试。” 程堰说罢这些话,便转身离开。 松年跟着出了牢房,看着牢役将木门的锁链重新锁上无误,这才快步跟上程堰。 程堰出了刑部大牢,又折返回了兵部处理事情,而后一直忙到了申时(下午三点),申时既过,便到了下值的时间。 他招来松年问他:“公主可还在万诗楼?” 松年回道:“不久前还听说公主与几位夫人在万诗楼喝茶,如今却是不知。” “不过侯爷若是想去万诗楼,直接去就是了,若是公主还在,便接公主回家,若是公主回去了,再回去也没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 程堰点头:“去万诗楼。” 一行人一路骑马而行,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万诗楼楼下。 今日的万诗楼仿佛比往日更热闹一些,远远的便能看到楼里都是人,便是楼外也聚集了不少人。 程堰眉心微皱,翻身下马。 “侯爷。”平西侯府的护卫见程堰来了,上来行礼。 “公主呢?此处为何这般多人?” 往日万诗楼也热闹,但也不可能像眼下这般挤挤攘攘的都是人。 “公主还在楼上,来了几位夫人上去和公主说话,后来就没下来,至于此处为何这般多人,这都是来看公主的。” “看公主?”程堰疑惑,“为何要来看公主?” “这大约是公主甚少在外露面,都说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大家都有些好奇,便想来一睹真颜,就就都来了。” “属下们看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拦着,侯爷,可要让人离开?” 程堰心中隐隐有些不大痛快,心想这是他娘子,这些人好奇个什么劲儿,也隐秘地生出一种想将她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冲动。 大约是占有欲在作祟。 程堰正想着,突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抬眼往万诗楼上看去,正好见到三楼的临窗处站着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察觉到他看过来,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折扇,眉梢一挑,眼中满是挑衅的笑意,他微微侧头,对着屋里的人开口说道:“公主,程侯来了。” 谢湛! 程堰脸色当场就黑了。 他当下就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边上的护卫,抬脚往万诗楼走去。 松年也瞧见了楼上的谢湛,也吓了一跳,心觉得要坏事了,见程堰匆匆往楼里走,他赶紧让人将楼下这些人散开。 “侯爷来接公主回家了,让这些人都赶紧散了,别在这里堵着了,快将马车赶过来,一会儿公主和侯爷就要下来了。” 安排好了这些,松年赶紧跟上,心想着要是一会儿侯爷和谢湛打起来了怎么办! 这可是当着公主的面啊,侯爷您可千万别冲动! 松年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觉得自己为这个家简直是操碎了心。 没了他迟早得散啊。 程堰大步地往前走去,很快就进了万诗楼,又抬脚往楼上走去,到了三楼,都不用分辨,便知那门口站满了护卫侍女的雅间便是秦宜真所在之地。 众人见他来了,忙是行礼:“拜见侯爷。” 程堰正想往前走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忽然想到先前护卫也说过秦宜真这里有几位夫人在,若是他这般闯进去了,未免太过失礼。 而且便是谢湛也在,他能闯进去像打梁西泽一样将谢湛打一顿吗? 若是打了,秦宜真又情何以堪? 程堰想到此处,冷静了下来。 也正是这会儿,松年也追了上来,他见程堰没有往里面闯,松了一口气,赶紧对门外的侍女道: “快去和公主说一声,说侯爷来接她回家了。” “问她里头方不方便,若是方便,侯爷便进去和她喝盏茶,若是不方便,便请公主移步,同侯爷归家。” 第24章 我来接你回家 松年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句话,说罢小心地看了程堰一眼,见他虽然黑着脸,但还有理智在,没有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往里面闯,也松了口气。 门口的侍女连忙应下,然后推开门去雅间里通传。 没一会儿,程堰便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抬眼时,便见秦宜真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一袭海棠红衣裙,容色无双,一经出现,便让他觉得世界都明亮了。 见到他时候,她漂亮的杏眼之中有些诧异,还有些欢喜,高兴问:“你怎么来了?” 程堰见她如此高兴,心里的怒意顿时便散了七七八八了,不过这心里还是醋得很,于是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我来接你回家。” “我们回家。” 是啊,回家。 他们是夫妻,不管他将她娶到手的手段是不是不够光彩,但他已经将人娶回家了,是他的娘子他的夫人。 谢湛也休想和他抢。 秦宜真被他这一句‘我们回家’弄得心尖一颤,原本想挣脱他手掌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一双幽深的眼瞳之中,倒映着她清晰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听门内传来了一阵笑声。 “程侯这么急匆匆的,莫不是担心我们将公主给拐走了?” 程堰抬头看去,却见雅间里走出了几位身着华贵的贵夫人,他虽然不是很眼熟,但大约记得是朝中一些勋贵高官家的女眷。 却独独没有谢湛。 程堰眸光一深,目光投向了牡丹阁边上的那个雅间。 他眯了眯眼。 差点被算计了。 若是他就这样无礼地闯了进去,秦宜真估计是要恼了他了,那他们才刚刚缓和一些的关系,岂不是又要落回远处? 到时,他若不承认自己无礼让她丢人,就得承认自己被谢湛算计,担心她和谢湛有牵扯,才一时冲动 “本侯是着急。”程堰握着秦宜真的手松了松,将她纤细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之中,对几位夫人道, “公主平日里不爱出门,也甚少与人往来,今日难得出来,本侯心中一直担忧着,便有些着急。” “若是有失礼之处,几位夫人见谅。” 他说得认真,态度也极好,几人闻言就笑了。 “瞧程侯说的,程侯有哪里失礼了,如此爱重娘子,程侯在这秦都之中,也是第一人了。” “就是,可怜我那夫君,我与他吵架,回了娘家住几日,他连影都没见着,待我回去了,他还问我为何突然回娘家住几日,可把我给气死了。” “既然侯爷来接公主了,公主也快些和侯爷回家去,这一次侯爷出去了三个月了,你们夫妻二人也是许久不见。” “就是。” “多谢几位。”程堰未等秦宜真开口,便应下这事,让侍女将秦宜真的东西收拾好,便拉着她下楼。 他一直没放开过她的手。 秦宜真被她这样拉着,总觉得边上的人在看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几下,见他都不愿松开,心中叹了叹,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 罢了,他觉得开心就好。 程堰一路拉着秦宜真下了万诗楼,又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待他站在马车边上往三楼看的时候,谢湛已经不见了。 程堰心中冷笑,暂时将这笔账记下,等他见了谢湛,再向他讨回来。 想到这里,他干脆也抬脚上了马车,掀开车幔往车厢里走去。 今日他不想骑马,就一起坐马车。 秦宜真见他也跟着进了车厢,微讶:“你怎么不骑马?” 像是程堰这样的武将,平日里都不爱坐马车,觉得马车窄小动作不便,没有策马而行那样自在潇洒。 程堰在她身边坐下,又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握着的时候肌肤细腻,还有一种肉肉的手感。 让人很想捏一捏。 程堰一连捏了几下,觉得甚是满意。 手感满意,她没拒绝令他更满意。 他答道:“这些日子在外一直骑马,也有些累了,既然有马车在,我便偷个懒,你不会赶我?” “当然不会。”秦宜真摇头,觉得他这话实在是没有道理,“你要坐便坐,我什么时候赶过你了?” “你是没赶我,你只是不想理我,也不想和我说话。” 他也不是没有与她一起坐过马车,但她只在角落安静地待着,想哄她两句她又不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秦宜真想到往事,顿了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那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当真?” “当真。”秦宜真认真地点头。 以前做过的诸多错事,她都会改的。 这一辈子,她希望他们二人能相伴到老,平安顺遂,白首偕老。 她便在他身边坐着,此时马车往前驶去,有些摇晃,她干脆顺势将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 手臂上一重,程堰愣了片刻,下一刻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揽在怀里。 他不敢多言也不敢多问,生怕惊扰了此刻的亲近与安宁。 过了许久,他见她还是没有说话,低头一看,却发现她已经枕在怀里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她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神态柔和平静,像是春日里柔和的春光,一直落在了他黑暗幽深的心灵深处。 他伸手拂开了她额上的一缕发丝,然后有些克制不住地垂首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一双眼睛幽深不见底。 “你要对我好了,便要一直这样好才行,不能半途再反悔的,若不然我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马车一路往前走去,行到了半途,却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侯爷与公主的马车?” 外面有一声女声传来,程堰当下便皱了皱眉头,心生不悦。 这些人怎么就阴魂不散,走了一个谢湛,又来了一个王仙容是不是! “是侯爷和公主的马车,王姨娘,你怎么在此?” “是侯爷和公主的马车那就好,妾的马车坏了,还愁苦不知如何回去,如今可算是有救了,不知侯爷和公主可愿载妾一程?” 第25章 王姨娘不满,大可回家去另嫁 秦宜真自从昨日醒来,便一直精神紧绷,昨夜也睡得也不算好,不时地噩梦惊醒。 靠在程堰身上的时候,感受着他的心跳,她便觉得尤其安心,没一会儿,便觉得阵阵疲累和困意涌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听见有人说话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未清醒过来,眼睛就被一双手遮住了,眼前的视线再次陷入黑暗。 “你再睡一会儿,还没到家。” “怎么了?”她扯了扯他的袖子,问了一句。 “无事,有人来寻我。” 秦宜真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这么说,最自然也没再去管,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程堰见她又安稳地睡了过去,手指勾了她一缕发丝卷了卷,心情愉悦,对外面的人说道:“让她坐后面的马车。” 松年得了吩咐,便去请王仙容上后面的马车:“今日府上只赶了两辆马车出来,还请王姨娘暂且委屈委屈,和其她人挤一挤。” 王仙容看着马车里的几人,宋屏屏、赵如芳、绿翘,还有另外两个侍女,这一共已经坐了五个人了。 赵如芳还热情地让开了身边的一小块位置:“来来,王姨娘,你坐我身边,我保证不挤着你,快上来。” 王仙容还未说话,她边上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公子脸色就黑了:“什么挤一挤?你们让我阿姐与这些人挤在一起?” 松年道:“王公子莫怪,今日只赶了两辆马车出来,若是王姨娘要跟着一同回去,便只能如此。 若是王姨娘不愿,便请在此等候,一会儿府上会再安排马车过来接王姨娘。” “那前面的马车不是只坐了两个人,我阿姐怎么就坐不得了?” “侯爷说了,不让人打扰他与公主。” “怎么不能打扰?我阿姐为了他都这样委屈自己了,他还这般作贱我阿姐,我倒是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程堰,你给我下来!” 程堰眉心一拧,脸色隐隐都有些发黑了。 王家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王仙容给他做妾是他逼的还是他求来的? 分明是王家硬塞给他的,如此,她委屈不委屈,那都得她自己受着,还能怪到他的头上了? 程堰将秦宜真放在坐榻上,然后起身掀开车幔走了出去,锐利的目光在场上扫过,然后落在了王家姐弟二人身上。 王公子见他出来了,立刻就道:“程侯,你来了正好,你们程家便是这般对待我阿姐的,可有将我们王家放在眼中。” “王公子。”程堰语气微冷,“这不是将不将谁放在眼中的事情,本侯对王家并无意见,王公在朝为公卿,本侯也诚心敬重。” “但妾便是妾,既是做妾,所受到的也是妾室的待遇,这马车宋姨娘坐得,为何她就坐不得了?” “还是王公子觉得,因为她是王家女,就算是做妾,那也得盖过妻子的风头,要本侯学着宠妾灭妻,王家才算是满意了,才觉得本侯像个人样?” “程家便是如此,若是王家不满,或是王姨娘不满,大可回家去另嫁,本侯也不会拦着。” 王谢两家在东秦帝位甚高,乃是仅次于皇族秦家的八大世家之首位,王公子出身王家,只认为身份高贵,如今自家阿姐做妾都被人这般嫌弃,当时憋得脸都红了,气得就要撩袖子打人。 王仙容赶紧拉住他:“好了,你先回去。” “可是” “回去!”王仙容瞪了他一眼,眼睛都红了。 王公子还想说什么,见她如此,顿时哽住了,末了有些生气,觉得她不识好人心:“回去就回去,我走就是了!” 王公子黑着一张脸翻身上马离开,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王仙容眼眶微红,垂眸道:“侯爷,小弟有许多不懂,还请侯爷勿要与他一般计较。” 程堰盯着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便转身回了车厢,松年来问王仙容:“王姨娘是跟着一起走,还是等侯府再安排马车来接?” “就不麻烦了,我便一起回,侯爷说的是,这马车宋姨娘坐得,为何我便坐不得了。” 王仙容下了决心,便没有再耽搁,咬了咬唇,便抬脚上了马车,然后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至于她身边的两个侍女,估计要跟着走路了。 绿翘觉得马车确实有些挤了,有些心疼拉车的马,于是便起身道:“你们坐,婢子去前面车厢前坐着,若是侯爷和公主要人伺候,也方便一些。” 说罢这些,绿翘便起身下了马车,王仙容看了她一眼,安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平西侯府,程堰见秦宜真睡得安稳,便干脆将她抱回了春歇院,放回了床榻上。 他坐在床榻边上看了她一会儿,正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却见她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袖子,纤细的手指似乎是很用力,他扯了扯也没扯开。 无奈之下,便喊来了绿翘:“去和松年说一声,让诸位先去用饭歇息,等晚些了,本侯再请他们去书房议事。” 虽说他很想和她安静地待一会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可他也有诸多等着他去做,身系诸多,很多时候都不能随心随意。 绿翘愣了一下:“侯爷还要议事?” 程堰点了点头:“明日大军便到了,需得安排好。” 原本身为主将,他应是领着大军凯旋归来,这得先行归国都汇报安排诸事的事情是交给副将的。 可他先前收到了信件,说回春之后,秦宜真受了些风寒,一直反复不见好,他心中挂念,在诸事皆定之后,他安排好一切,快马加鞭先行归来。 绿翘闻言也想起这事,忙是应下:“婢子这便去传话。” 绿翘领了差事,刚刚出门,便被桂嬷嬷拽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她:“侯爷和公主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就突然这么好了?” 这公主还是被侯爷一路抱着回来的,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我听说今日侯爷和公主坐一辆马车回来的,难道他们在马车上” 第26章 公主有令,臣莫敢不从 绿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红,最后转瞬变得铁青: “是谁传的这些胡话?难不成不知公主最不爱听吗?!” 作为公主,秦宜真向来爱重名声,生怕行错踏错有损了公主身份。 她一心做好她的公主,有公主的体面威仪,也与人为善,宽容得体。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教养,让她觉得与自小敬重的‘小舅’做夫妻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情,尤其是外头还有不少关于他们之间的艳色流言,更令她心中难堪抗拒。 若是这些话让秦宜真听见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桂嬷嬷先前只顾着高兴,这会儿听到了这话,脸色也是一变:“那可怎么办?” 绿翘问她:“这些话是从哪里传来的?” “哪里传来的就难说了,方才侯爷抱着公主回来,府上许多人都看见了。” “那就让人去警告一番,让她们勿要再传了。” “行,我去找金嬷嬷去办这事。”桂嬷嬷叹了一口气,心头的沉重多过欣喜,她忍不住埋怨程堰,“侯爷也真是的,明知公主最在意这些,也不注意一些。” 绿翘咳了一声道:“嬷嬷有本事去侯爷面前说去。” 桂嬷嬷:“我不敢。” 别看程堰对秦宜真那样的态度,对她们这些秦宜真身边伺候的人也算是不错,但他在外向来严肃冷漠,不苟言笑,她们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要不你去?” “我去?不不不,我也不敢。”绿翘使劲摇头,“嬷嬷您快饶了婢子,婢子还要去给松年传话呢,就先走了。” 绿翘拔腿就溜,脚步飞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桂嬷嬷无奈摇头:“现在的小姑娘,一点儿都不知道体谅老人家” 秦宜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金灿灿的夕霞洒落在院子里,天地一片亮堂堂。 她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蒙,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见他便坐在床头闭目修神,身上仿佛是披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一样。 这种感觉,很像她曾经迷障了,像是看到他了一样。 她愣愣地伸出手来,摸上了他的脸,入手的手感是温热的,也并没有像是以前那样一触碰就消失。 秦宜真愣住,瞬间清醒了过来,待她想收回手的时候,却被他突然伸手握住,然后见他睁开眼看她。 那一双眼睛里头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 秦宜真扯了扯自己的手,却被他捏住,怎么也扯不出来。 “你放手。” “不放。”程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理直气壮道,“你都敢偷偷摸我的脸了,我握一下你的手怎么了?” “我没有偷偷!”秦宜真大声为自己辩解,她只是以为自己又陷入迷障了,可没有偷偷摸人这毛病。 “嗯,你没有偷偷,你是光明正大地摸。”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摸。” 秦宜真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打了个激灵一样,快速地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抓过了边上的被褥将自己捂起来,不想见人。 程堰略略挑眉,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他想起以前他与她同在寝室之时,她不想面对他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将自己缩到被窝了,直到他走了才 程堰的心头的喜意仿若排山倒海一般散去,炙热跳动的心仿佛寸寸冷了下来,沉落冰冷幽深的黑暗深渊。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觉得很生气,伸手将被褥扯开一些,将她从被窝之中挖出来。 “你躲什么躲?难不成想一辈子躲在里头再也不见我?” “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你此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一辈子休想逃脱!” 他本身,也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君子。 他内心阴暗,贪婪、卑劣,还自私得很,看中了就要得到。 在看清自己所想,在得知谢湛也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思的时候,不顾她还未长大,对男女情爱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便将她娶了回来,断了她的后路。 她这一生只会是他的妻子,生同衾死同椁,此生此世,生死都不会再分开。 便是到了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的男子必须是他,谁也不能同他抢,便是谢湛也不可以。 这两三年她对他抵触,甚至都不愿见他,他默默地受了,但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秦宜真被他这话吓得一跳,脸色也陡然一白。 程堰见是吓着她了,当时心头也是一慌,忙是伸手扶她起来:“宜真,怎么了?是我吓着你了?” 秦宜真手抖了一下,然后抱着被褥往床里面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 程堰见手中一空,一时也愣住了。 屋中突然很安静。 秦宜真低着头看着被褥,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程堰也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心头复杂得难以言喻。 大约是他太过于贪心了。 这两日她不像以前那样不愿见他,也愿意他靠近并且自己向他走来,与以往相比,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境况了。 可他却想要的更多,他想要她亲近他,喜欢他,对他有男女情爱那样的感情。 想与她两情相许,相守朝暮。 也是太心急了。 他伸出手来,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见她微微抖了一下,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心中更加后悔。 他将心头的诸多情绪压下,然后温声道:“你别怕,我方才就是突然想发疯,胡言乱语,是我错了。” “你可是公主,公主千岁呢,能活一千岁,等你死的时候,我指不定连白骨都没有了。” 秦宜真听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当时哽住了,也不顾得胡思乱想,当即就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什么白骨,你肯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好好,我肯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的。”程堰连忙应下,“你不答应,我肯定不会死的。” 秦宜真顿了顿,有些不信这话,她问:“真的吗?该不会是哄我的?” “当然是真的。”他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幽深莫测,“公主有令,臣莫敢不从。” 就算是到了鬼门关,他也要爬回来。 第27章 王仙容的请求 秦宜真听了这些保证,虽然没有全然放心,但也稍稍心安。 世间上总有一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比如说这生死,她只希望他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要以自身性命为重,努力活下来。 秦宜真心中挂念着这事,又想着害了程堰的方始心与梁西泽,用晚膳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待程堰离开之后,她才回神。 “公主与侯爷又闹别扭了?”桂嬷嬷给她递了一盏茶,担忧地看她。 秦宜真摇摇头:“没有。” “那公主和侯爷怎么不说话啊?” 这两人用膳的时候,都一声不吭,侯爷给公主夹菜,公主都好半天都回不了神来,人都有些愣愣的。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事?”有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想吗? 秦宜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她在想如何避免程堰早死的命运。 她在如何整治方始心和梁西泽,让他们这辈子都翻不起风浪,再也没有害程堰的能力。 “公主万福。”正在这会儿,有侍女前来禀报,“公主,王姨娘前来拜见。” “她又来?”绿翘的眉头死死拧紧,“她这是没完没了是不是?” 昨日侯爷留在公主这里用膳,她来了一趟,今日从万诗楼回程,她也在半路上等着,如今侯爷刚走,她又来了? 秦宜真问侍女:“可是说了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侍女道:“王姨娘说她是特意前来拜谢公主的,今日她回王家给嫂嫂过生,公主还让人准备了一份贺礼,她特意前来道谢,再来便是王家也给公主准备了回礼,她亲自带来给公主。” 秦宜真点了点头:“既然是正事,那便让她进来。” 王家的脸面,多多少少还是要给些的。 桂嬷嬷嘀嘀咕咕:“公主就是太给这些人脸面了,叫她们什么事都敢来麻烦公主,要我说啊,妾就是妾,何需给她们什么脸面。” 秦宜真道:“她也不容易,何必为难她。” “公主您总体谅旁人的不容易,自己呢,什么苦的累的都自己受着,您啊,就该为自己着想着想” 秦宜真笑了笑:“我知晓嬷嬷心疼我,可我已经得到的很多了,便无需再去计较什么,再说了,我虽是她的主母,可也是她的公主。” 若她单单只是程家主母,以主母的身份,不克扣亏待妾室就好,她问心无愧。 可她还是公主,东秦的子民皆敬她一声‘公主’,她受的也是东秦子民的俸禄,她总想着,要对他们宽容一些。 王仙容也是东秦的子民啊。 只要王仙容不算计她害她,别的边边角角,她还是能宽容的。 桂嬷嬷愣了一下,觉得好像有道理,又似乎是哪里不对。 王仙容由着侍女引了进来,上前来裣衽行礼:“妾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无需多礼,坐,绿翘,给王姨娘送一盏茶水上来。” “谢公主。”王仙容道了谢,由侍女扶着在主位的右下首坐下。 她一袭丁香色的宽袖对襟春衫,比往日少了几分尊贵端庄,却也添了几分明媚柔和,瞧着十分温柔美丽。 秦宜真心叹了一声可惜,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想不开给人做妾呢。 “你今日回王家,可是受了委屈了?” “谢公主关怀,妾不曾受委屈。”王仙容淡淡地答了一句,然后让人送上了一个盒子,“多谢公主费心为妾的嫂嫂准备了贺礼,王家上下皆为感激,这是王家给公主准备的回礼。” 秦宜真摇头:“你多想了,并非本宫给你嫂嫂准备的贺礼,而是程家给你准备的,你既然是回娘家给嫂嫂过生,程家给你准备一份礼带过去,也是理所应当。” 王仙容顿了顿,然后道:“也都是公主宽容仁善。” 王仙容自认为她若是嫁了人做了主母,家中的那些小妾,她能容得下就算是她心善了,哪里能像秦宜真这般,小妾回娘家一趟,还让人准备一份礼的。 不过,归根到底,王仙容觉得还是因为秦宜真对程堰没有男女之情更无夫妻之情,若不然,哪里能这般不妒不嫉、贤惠大度。 “这回礼公主且看看。”王仙容让侍女将盒子打开。 紫檀木盒子里铺着一片柔软的红绸,里面陈放的赫然是两支根植缠绕的人参。 瞧着这个头,恐怕年份应该是不低了。 “这两支参是王家意外所得,大的这支约为五百年,小的这支,大约也有三百年,这是王家对公主的心意。” 秦宜真摇头拒绝:“王家与王姨娘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般贵重之物,本宫是万万不能收的。” 人参金贵,尤其是上了年份的,哪一个不是救命的宝物,不说五百年三百年参,便是上了百年的,那也是珍品,她库房里也没几支。 王仙容却道:“给公主送这等回礼,也并非全然是为了感谢公主,而是有件事想请公主帮忙。” “何事?你说来听听。” 王仙容顿了顿,面上有些许尴尬,犹豫了良久,她还是开了口:“其实也不算大事,妾今年已是双十年华,年岁也不算小了,我家中人都觉得,妾应该有个孩子。” 秦宜真愣住。 王仙容继续道:“可是侯爷向来不喜涉足后院,便是来了,也只是来春歇院看望公主,只当妾等人是不存在的,妾就想着,能不能让侯爷去妾那里几日?” 原来是想要孩子了。 不知怎么的,秦宜真心中竟然有些许不舒服。 只是那点不舒服太过细微,并不能影响她,她道:“你这话也在理,可侯爷不愿意去,本宫也是没法子。” 程堰不愿去他小妾的屋里,难不成她还能逼着他去不成? “先前本宫也不是没劝过他,只是每每说起,他非但不听,还要生气。” 王仙容目光微闪,却道:“可今时不同往日,侯爷今年也二十有四,或许也想有个子嗣,不如公主向侯爷提一提,不管成与不成,妾都万分感激。” “只是不知侯爷会不会因此生气,这两支人参也请公主收下,若事成便是谢礼,若事不成便是赔礼。” 第28章 可侯爷喜欢的是公主您啊! 王仙容的话秦宜真听得明白,若是她开了口惹程堰生气了,这两支人参是给她的赔礼。 秦宜真有些犹豫。 若王仙容嘴巴一碰,就请她帮忙说这些,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她还没吃饱了撑着去惹程堰生气,到时候指不定还得吵一架。 可王家和王仙容出手那么大方,不是让她白白帮忙,她开口提一提,就算是和程堰吵两句,似乎也不算得委屈。 而且,她也希望程堰能有个子嗣,不要像前世那样,到死都没留下一儿半女。 思量良久,秦宜真道:“我可以应了你提一提此事,但侯爷很可能不会同意,你也别太过期待了,至于这人参,你也拿回去。” “多谢公主。”王仙容道了谢,然后摇头,“还请公主勿要推辞,妾如此劳烦公主,到时侯爷真的因此事生气,恐怕还会连累公主,若是公主不收妾心中愧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宜真也没再拒绝理由,点头道:“既如此,本宫便收下了,你日后若是要用到,再来向本宫讨要。” “谢公主。” 王仙容达成目的,也没久留,喝了一口茶便告辞离开了。 王仙容一走,桂嬷嬷先憋不住了:“公主为何要答应她?两支人参而已,公主又不是没有,若是公主想要,大可让侯爷弄两支来。” 秦宜真垂了垂眼帘:“侯爷已经二十有四,确实该有个子嗣了。” “便是公主觉得侯爷该有子嗣了,可也不能将侯爷推给别人,公主难不成不会自己生吗?!” 桂嬷嬷大概是受了刺激了,声音有些大。 大约也有些恨铁不成钢,有哪个正室是费尽心思将夫君往妾室身边推的?偏生她家的这个就是! “桂嬷嬷。”秦宜真眉头皱微蹙,“我与侯爷因着某些缘故不得不结成夫妇,但内里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侯爷一直护着我,我却不能如此自私。” “王姨娘十六岁便追着侯爷跑,十八岁,因着侯爷另娶,寻死觅活,为了能在侯爷身边,堂堂王氏嫡女,甘愿为妾,在府中痴痴等了两年了,也一直盼着侯爷能看她一眼。” 上一世,程堰死后,刚过头七,王仙容也服毒自尽,随他而去。 人生至情至爱,不过如此。 秦宜真没办法像一个恶人一样,去阻拦王仙容追求她所爱之人。 当然,也希望程堰能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桂嬷嬷急急道:“王姨娘是一心爱慕侯爷,可侯爷喜欢的是公主您啊!” “他喜欢我?”秦宜真一愣,当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侯爷是喜欢公主您,只想和公主您在一起啊!” 秦宜真回过神来,却是不信的:“侯爷虽然一直对我不错,也护着我,却一直如同长辈一样,他对皇姐也是如此。” 秦宜真的母妃平太妃是因为救了景安帝,受了伤,没熬过一年就过世了,程太后心中感激,故而也将秦宜真养在了身边。 程太后是她嫡母,也是养母,故而程堰对她与慧真公主一直很爱护。 “哎呀,公主您糊涂了,侯爷对您和慧真公主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呢!” “怎么不一样?”秦宜真觉得没什么不同。 “怎么就一样了?”桂嬷嬷被她绕得头疼,“若侯爷对您和慧真公主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抱着您,还和您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又不是有什么大病,是个疯癫的! “可这不可能啊”秦宜真仍旧是不信,她觉得程堰对她和慧真公主是一样的,而且她早年还没嫁给他的时候,和慧真公主一起喊他‘小舅’呢。 在她心中,他光明磊落,宛若天神一般,他们这样尴尬的身份横在那里,他便是有喜欢的女子,也绝对不会是她的。 娶她为妻,本来就是无奈之举。 “怎么就不可能了,侯爷他就是” “嬷嬷!”秦宜真豁然站了起来,“您别说了,我不想听,他不会的!绝不会的!” 他怎么可能对她有那样的想法? 太可笑了! 秦宜真觉得心慌,不敢去多想,也不敢再听。 桂嬷嬷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许多到了嘴边的话顿时也卡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扶秦宜真,一边好声好气地劝: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公主也不要多想,您这两天身体不好,奴婢让人给您准备了热水,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材,您多泡一会儿,好好睡一觉。” 秦宜真缓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自己往洗浴室走去,绿翘大气不但喘一下,麻利地让人将热水送过来,伺候她洗漱。 待她刚刚躺下,桂嬷嬷和绿翘在院子里碰面,都叹了一口气。 桂嬷嬷头疼:“我说侯爷喜欢公主,公主怎么就觉得不可能呢,侯爷分明就是喜欢她!” 身在局中仿佛迷雾遮眼,秦宜真一直觉得程堰对她好是出于责任,对她和对慧真公主是一样的,可在旁观者看来,那区别可就大了。 慧真公主是侯爷的亲外甥女,确实是爱护三分,但他可是将秦宜真当妻子的。 绿翘也道:“大概是侯爷在公主心中太过光明磊落了。” 所以公主根本就不相信他有那样的心思,觉得怀疑他有那样的心思是对他的侮辱。 桂嬷嬷着急:“那该怎么和公主说呢?” 绿翘摇头:“嬷嬷你万不可再说了,先前公主不愿见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我看这事,还是侯爷自己操心,咱们说再多,公主都是不信的。” “也是啊。”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处守门的侍女快步往这边走来。 “桂嬷嬷,绿翘姐姐,公主可是歇下了?” 绿翘回道:“刚歇下,出什么事了?还是王姨娘又来了?” 侍女答道:“是周管家来了,说侯爷问公主歇下了吗?若是没歇下,便去外院书房一趟,诸位先生也都在,说是有事相商。” “诸位先生也在?”绿翘皱眉。 既然程堰的下属和幕僚都在,想来是真的有事。 于是她道:“公主应该还没睡着,我去问问公主要不要去一趟,请周管家稍候。” 第29章 借钱,要丢人一起丢人 秦宜真确实还没睡着,听了绿翘的禀报,便起身让绿翘给自己绾发,又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出了春歇院。 周管家等候多时,见她出来了,忙是行礼:“公主万福。” “不必多礼,我们走。”秦宜真点点头,便跟着周管家一同往外院走去。 今夜明月皎洁,星辰隐匿。 凉风吹拂,有些凉意,秦宜真拢了拢袖子,看了看脚下的青石板,问周管家:“侯爷让本宫去书房,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公主去了便知了。”周管家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尴尬,像是难以启齿。 这下子,秦宜真就更好奇了。 不过她向来是个有耐心的,见周管家也不急的样子,心知是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于是笑了笑:“那本宫到时便要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一行人一路穿过了花园,便出了二门,周管家一路引着她往清辉苑走去。 清辉苑本是外院主院边上的一个院子,是作为主人家的书苑使用的。 自从三年前程堰与秦宜真不欢而散之后,程堰便搬到了此处,故而清辉苑也成了他起居的院落。 院子只是个一进院,院子中庭极大,栽种有松柏长青树,屋舍有正房、东西南厢房各三间,正房三间是平日里当书房用,程堰也会在此处见下属幕僚,东厢则是他居住之地。 秦宜真一踏进院子,便瞧见正房灯火通明。 候在院中的护卫见秦宜真来了,便躬身行礼:“拜见公主。” “无需多礼。”秦宜真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往前走,便见正房的门被打开了,程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抬脚往她这边走来。 “随我来。”程堰走过来便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绿翘和桂嬷嬷想跟上,却被周管家拦下:“你们二人便在院子里候着,勿要跟进去了。” 绿翘与桂嬷嬷对视一眼,虽心有担忧,但最终也不敢开口说要跟着进去。 待进了屋里,与程堰一起在主位上矮几后的主位坐下,诸位下属幕僚便躬身行礼: “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诸位辛苦了,无需多礼,快请坐。”秦宜真面视前方,神色温和又不失端庄地问候,“诸位家中一切可是安好?” “一切安好,谢公主。” 秦宜真道:“一切安好那便是最好的,若是家中有什么难处,侯爷又不得空闲,诸位也可让家中娘子登门,本宫也自当是尽力。” “谢公主。”众人再次道谢。 松年笑嘻嘻道:“公主,我等是一切安好了,可侯爷却不安好啊,这不,眼下就有一桩事情想请公主帮忙。” 程堰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训道:“是本侯一人的事情吗?分明是你们无能!便是不安好,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情。” 怎么就他一人丢人了? 要丢人一起丢人! 一个个的,都别想跑! 松年立刻又道:“是是是,是我等没用,此事怨不得侯爷,公主,这绝对不是侯爷无能。” 秦宜真听着就奇了:“你们倒是说说究竟是什么事?” 程堰握手成拳放到嘴边咳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微微错开,似乎是难以启齿,浑身都不对劲。 程堰要脸,但松年却是个不要脸的,他道:“侯爷开不了口,属下来说就是了,就我等想向公主借些钱银。” 嗯? 嗯嗯? 秦宜真怀疑自己听错了。 “借钱?” “正是。”程堰这会儿也是破罐子摔碎,直言道,“你先前写给慧真的信被我瞧见了,我看着那个做绒花的生意确实是不错,可以试一试。” “我为平西侯不过三年时间,三年时间里东秦内忧外患,经常打仗,户部发下来的军需也有些不够,平西侯府只得自己贴补一些,故而手中也有些拮据。” 其实打仗自然大部分都是国库拨下来的钱,平西侯府贴补的那部分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用于伤亡将士的抚恤。 然而一次下来七八千乃至一万多两银子就这样拿出去了,对刚刚起势的平西侯府压力也不小,再加上别的花销,所以账目上的银子一直都不丰。 秦宜真愣了愣:“你们想做这个?” 邓先生起身一礼,然后道:“先前侯爷同我等商议过,我等皆以为有利可图,可做。” “倒不是我等贪慕钱财,与民争利,只是打仗最苦,我等就想着,能多得一些钱财,让将士们好过一些,也给那些伤亡的将士多一些补贴。” “这些原本是朝堂的事情,可公主您也知晓,陛下年幼登位,虽有太后与侯爷镇压,可诸位藩王多有不臣之心,他国也想欺我君主年幼,朝堂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能拨下来的只有那么多。” “打仗,那是要人命的事情,自然是省不得的,可抚恤之事,那也万万亏不得。” 所以这两三年,有些不够的,都是平西侯府在贴补。 秦宜真听了这些,当时心里就很难受,她道:“你们若是缺了钱,也早该同本宫说的,钱银手里还是有些的,本宫这就让绿翘取来。” 秦宜真并非不知人间疾苦、视钱财如身外之物的人,但若是这些钱用作抚恤伤亡的将士,她也愿尽最大的能力。 “先谢过公主。”邓先生先是道了谢,然后又道,“只是,便是有公主相助,也不是长久之计,平西侯府总不能次次都问公主要钱,所以绒花的生意,我等认为可以做一做。” “也不求多,一年有个五六千两银子,那也足够了。” 程堰也道:“我们商量过后,又算过账,觉得这生意要是做起来,需要用一笔钱银,账目上能拿出来的三千两银子有些不够,便想着你先借一些。” “这几年宫中也给了不少赏赐,都是一些珍宝,只是不好卖出去换钱银。 如此,你便挑一些东西,算是抵给你的,若是将来赚了钱,东西是你的,钱也还你,若是赚不到,这便是抵了借的钱。” 秦宜真见他们已经有了打算,不愿白拿她的钱,也没有意见,便问:“要多少?” 程堰抬眼看向邓先生。 邓先生道:“回公主,属下算过了,三千两足矣。” “那便让绿翘取三千两银票来。” 第30章 想要我有孩子,那你就先给我生一个! “谢过公主。”众人道谢。 秦宜真笑道:“不必言谢,又不是借了不还了,而且本宫能帮得上忙,本宫也很高兴。” “不瞒诸位说,那方姑娘得罪了本宫,本宫正想给她一个教训,今日还想着皇姐不靠谱,要不要另外安排人做这些事,你们接了这事,也是解了我这燃眉之急。” 松年道:“公主您放心,侯爷说了,事情明面上还是让慧真公主出面,那方姑娘若是敢闹事,便让慧真公主去应对她。” 秦宜真微顿,问他:“你们便不问本宫为何这般对待方姑娘?” 松年‘嗐’了一声,理所当然道:“公主这般仁善,那必然是方姑娘做错了事,既然是她有错在前,也勿怪我等欺负她了。” 众人瞧着松年一脸‘公主什么都对,错的都是别人’,顿觉得牙酸。 程堰抓起一颗豆子丢了过去,敲在他的脑袋上。 松年‘啊’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程堰扫了他一眼:“在公主面前,不许嬉皮笑脸。” 松年后知后觉他把主子的话给抢了,伸手捂住嘴巴,立刻就不敢再说了。 众人两两对视,虽不然笑出声,但也是一阵挤眉弄眼看热闹。 秦宜真笑道:“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既然要做这个生意,得快一些,本宫可以拖方姑娘一些日子,让她那芳华阁晚些开门,但也拖不了太久。” “本宫也有一个请求,本宫要方姑娘血本无归,芳华阁就此开不下去。” “定然不让公主失望。” 事情商议完毕,众人告辞离开,很快的,屋里便只剩下程堰和秦宜真二人。 秦宜真说了一会话,有些口干,便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程堰将手边的点心推了过去,同她道:“这八珍糕做得还算是不错,你可要吃些。” 秦宜真想说自己不饿,过了时辰便不再进食,但见他都开了口,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入口软糯香甜,确实是不错。 她问程堰:“你也觉得我那样对方姑娘,是方姑娘有错吗?” “当然。”程堰点头,“松年虽然嬉皮笑脸,但他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你自小我便认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最是仁和善良的人了。她将你气成这样,还想报复她,那她定然是做了极为可恨的事情,如此,我也不必留手。” 说到这里,程堰脸色平静,可眼中却有了风浪,先前他见秦宜真好好的,并未多想,如今却想问一句。 “你告诉我,她究竟是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因为她害了你! 秦宜真手抖了抖,咬了咬唇,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不知该如何和程堰说那些事,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同他闹了一辈子的别扭,后来天人永隔才觉得后悔。 她又固执又愚蠢,害了他们两个人。 “她她欺骗了我!”秦宜真咬唇,“她先前总说将我当作朋友,我也以为她会是我的朋友,可她就是个骗子,她觊觎你,想害我。” “她要害你?”程堰脸色一沉,眼神都冷了下来,“她好大的胆子!” 方始心和秦宜真如何相处的,程堰没有去探知,但方始心每次来,秦宜真的心情似乎都不错,于是程堰便没管,也任由方家攀上程家的关系,对方家也多为扶持。 可没想到这姓方的居然别有用心,还想害秦宜真。 程堰突然想到秦宜真突然对他变了态度,是不是因为这方始心的缘故。 “此事你不必管,我定然让那方家付出代价。” 秦宜真道:“方家不重要,倒是方始心此人,我觉得大有问题。” “今日在万诗楼,也是她将梁西泽带过来的,说是引荐我与梁西泽认识,我怀疑她与这梁西泽交往甚密,程堰,你得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们。” 盯着他们,免得他们再算计你害你。 程堰听她说今日那梁西泽就是方始心引来的,眼神更冷了:“好。” 秦宜真见他应下,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多了,若是程堰一直盯着梁西泽和方始心,想来应该不会被他们算计了。 如此,她也能安心很多了。 “还有一桩事”秦宜真想起了今日王仙容提的事情,想想也一并提了,“今日王姨娘回了王家,方才你离开之后还去见过我,和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这是又作什么妖了吗? “她说,她今年已经二十了,王家和她都觉得应该有个子嗣,便想让我劝劝你,让你去她院子里几——” 秦宜真话还未说完,手腕突然被大力握住,她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程堰脸都已经黑了。 “所以你现在是来劝我?” “我”秦宜真见他黑着脸,应该是生气了,心里有些害怕,但有些话,她还是想说清楚的, “我只是觉得她对你一往情深,你一直冷着她实在是有负于她,而且你年岁也不小了,确实该有个子嗣。” “一往情深?”程堰气笑了,“她一往情深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求着她对我一往情深的,这天底下对我一往情深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还得一个个安抚?” 我欠了她们的? “秦宜真,我还以为你这两日想通了,要和我好好过日子,没想到你还仍旧故我,死性不改,又玩起了‘贤惠正室’这一茬!” 程堰真的是要被她给气疯了。 别的女子对他一往情深,她就看得见了,她就觉得他不该去辜负。 那他呢? 他的一往情深,她就跟眼瞎了一样,彻头彻尾的看不见! “希望我有子嗣是?行啊!”程堰冷笑,“不过你应该清楚这些规矩,嫡子未生,哪能先生出个庶子来,这不是让我被满朝文武唾骂弹劾吗?” “想要我有孩子,那你就先给我生一个!” 程堰说罢,便大力地将她拽了过来,按在了案几上,然后俯身压了上去,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手掌环过她的腰身,大力地扯她的腰封。 第31章 我便是疯了,那也是你逼疯的! 唇齿相贴,勾吻吸吮。 她像是一条被他逮住的鱼,放置在他的案板上,任由为所欲为。 细微抗拒挣扎被他轻而易举地镇压,手掌扯断了她腰封的细绳,扯开她裹在肩头的衣裳,露出了里头白皙细腻的肩头和杏黄色的小衣。 杏黄的小衣细软的一团,与白皙的肌肤相贴,衬得她那处肌肤更为娇艳细嫩。 程堰呼吸一重,伸手便扯断了小衣的带子,垂首亲了上去。 “程堰!程堰!”秦宜真心头恐慌害怕,方才被他咬得有些疼的嘴唇得了自由便开口喊他,试图让他清醒些,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试图阻挡他的靠近。 可她那点力道于他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轻易就被他抓住,按在了怀里。 “你是不是疯了!”秦宜真心头发颤,浑身都在颤抖。 程堰看了她一眼,见她衣衫半解,乌发凌乱,一张美人脸面露恐慌害怕,脸色苍白,眼眶微红,眼角还有眼泪落下。 他心中生出一些凌虐的冲动,想将她欺负得更可怜一些,可对上她那双满是惶恐害怕的眼睛,理智又促使他冷静下来,莫要做出错事。 “我是不是疯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拇指擦去她眼角的眼泪,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我便是疯了,那也是你逼疯的!” “秦宜真,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贤惠,也很大度,是人人称赞的好娘子?”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居高临下,俯身盯着她。 察觉到她抖了一下,他冷笑:“你害怕什么?害怕我真动你?你既然这么贤惠,操心我去不去侍妾的房里,操心我有没有子嗣,那你自己给我生啊,你怕什么?” 他也不是非要对她用强的。 他给过她机会,也给过她时间。 可她总是想逼他发疯。 那就疯!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会有嫡子没有庶子,你若是真的贤惠,那就该给我生” 他一只手掌抚过她纤细的腰身,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秦宜真觉得那贴在腰间的手烫极了,她心中有些害怕。 可仔细一想,若是他想要嫡子,要她生,她虽觉得有点不适应,但若他想要,她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不吭声。 只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继续,末了只听见他叹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肩头的衣裳拢了回来,她睁开眼一看,却见他正在替她整理方才扯开的衣裳。 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刚刚被扯断小衣的带子,皱眉,“怎么扯一下就断了。” 秦宜真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当下又羞又恼,伸手将带子抢过,然后将他推开,坐起来快速地整理自己的衣裳。 她很想说他两句,但又想起他刚才突然发疯,心头还是有些怕的,也不敢说。 程堰这一回倒是没有再招惹她,顺势让她推开。 秦宜真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将那断了带子的小衣在拢在衣裳里面,再去拿腰封束腰的时候,发现上头的带子也被他扯断了。 气得她不知所措又不敢吭声。 程堰见她这一连番动作,那一张明媚的脸上又羞又艳,又纯又媚,喉咙滚了滚,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再将她身上的衣裳全扯下来的冲动。 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秦宜真惊呼了一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有些恼了:“程堰!” “嗯。”他将她掂了掂,垂头看她,“既然来了,今晚就留下来陪我,不要回去了?” “那不成。” “怎么不成?”程堰那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看,垂头在她唇边亲了亲,又去勾她的唇,哑声道,“你今夜留下来,我保证不动你,你若是要回去,那我就不保证了。” “你要知晓,你那院子,我若是要去,是谁也拦不住的。你既然那么想我有个孩子,那么咱们今日便生一个” “我留下来!”秦宜真这会儿脑子也是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理她与程堰之间的关系,但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她如今是真的不想就和程堰发生点什么。 “真乖!”程堰又亲了亲她,便抱着她往门外走去。 秦宜真伸手捂住衣襟,有些着急:“你要带我去哪?” “寝室。”程堰抱着人大步往外走去,“这会儿你也差不多睡了,送你去睡觉。” “我自己能走” “你的腰封不是坏了?要是被人瞧见了,那你我可就有嘴都说不清了。” 夫妻俩一起待了一会儿,腰封就坏了,怎么坏的?扯坏的?怎么扯的?你俩干嘛了? 这可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而且都没法解释。 秦宜真脸又是一红,她羞恼道:“可你这样抱我出去,同样不也是有嘴说不清吗?” “那就说你崴了脚了。”他停下脚步,说的理所当然。 秦宜真气得瞪他:“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崴了脚!” 她脸色羞红,眼眸含水,说是气恼瞪他,却与娇嗔撒娇没什么两样,程堰稍稍平稳一些的心跳又快速地跳了两下。 想亲她。 程堰突然间似乎悟了。 先前他一再纵容她,不勉强她,任由她疏离任由她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早应该强势一些,像是如今这般,方才她又羞又恼,也反抗得厉害,但若是他下回再亲,想来她容易接受多了。 往后日日同床共枕,他就不信,她就永远不会心软。 只要她心软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这里,程堰突然心情好了许多,他道:“我说我脚崴了又不能抱着你是不是?” 秦宜真:“”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堰笑了笑,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脸,然后才抱着她打开大门往外走去。 桂嬷嬷和绿翘在院子里等了许久,见人都走了,秦宜真却迟迟不出来,有些担忧。 听见开门声传来,她们一喜,正想上前去,却愣在了原地。 两人只见程堰将人抱在怀里,秦宜真似乎是不想见人,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程堰心情似乎不错,见了两人便道:“今夜公主留在本侯这里,你们回去。” 第32章 留宿 程堰说罢这些,也不管这两人如何,抱着人大步地往东厢走去。 桂嬷嬷和绿翘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脑子里涌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对视了一眼后,两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桂嬷嬷问绿翘:“你说侯爷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绿翘脑子也懵:“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侯爷要与公主圆房了啊!方才侯爷还是将公主抱出来的!” “这这不会” “怎么不会?”桂嬷嬷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侯爷和公主要是圆房了,她不就很快就能有白白胖胖的小主子了吗? 绿翘这死丫头尽会说不好听的话! 绿翘接到桂嬷嬷哀怨目光,顿时头大:“可这里是外院啊,是清辉苑,嬷嬷您冷静点。” 清辉苑虽是程堰起居的院落,可却是在外院,这院子里还有他的书房,平日里面见幕僚下属也大多在此,不说院子外不时有亲卫巡逻,便是这院子各处也有亲卫防守的。 侯爷有些便是心急,也不至于这么心急啊! 这要是真的干了点什么,那不是被院子里的人都听了去。 便是侯爷不要脸,他也得顾及公主的脸面是不是? 桂嬷嬷一听觉得也是,一下子心都拔凉拔凉的,顿觉得没意思得很: “行了,既然公主在侯爷这里留宿,你便在这里候着,让周管家给你安排一个住处,我就先回去了。” “啊?可是嬷嬷” “没什么可是,好好伺候公主,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熬夜不得,这差事还是得你来,夜里警醒一些,免得主子喊你伺候的时候听不到。” 绿翘心道,嬷嬷您说这话良心呢,还张口闭口‘老婆子’,合着您今年才四十好嘛! 不过伺候主子本是她的差事,绿翘没有再争:“那行,您回去歇着。” 桂嬷嬷拍了拍绿翘的肩膀,然后就走了。 绿翘无奈,只得去找周管家,让他给自己安排一个暂时落脚的屋子,总不能在院子里站一夜喂蚊子。 。 程堰将秦宜真抱进了东厢,然后大步往寝室走去,将她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又忍不住压上去亲了上去。 秦宜真屏住呼吸想往床里躲,却被他伸手按住,躲又躲不开,只能任由勾缠吮吻,或轻或重的力道落在她的唇上,有时疼得她想抖。 但她心知他今日是恼了,最是惹不得,便是挣扎的力道也是极轻,跟一只小猫似的,只敢伸出爪子勾住他的衣裳。 见他实在是亲得没完没了,而且呼吸渐重,她才有些怕,伸手推他:“程程堰” “嗯。”他稍稍控制住自己,闭上眼睛,埋首在她脖间,嗅着她身上的体香,好一会儿,他才豁然起身,从床上起来。 “你先睡,我去洗漱。” 说话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她整理衣裳,似是又担心她跑了,便回头看她: “我答应过你的,今夜不动你,但你也答应过我的,要留下来,若是你敢跑了,你尽管试试。” 秦宜真抿了抿唇,有些恼了,她后知后觉发现这两个选择对她都不是很友好。 可说出来的话又不能反悔,她有些羞恼地拽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盖起来,权当没听见没看见。 程堰笑了笑,径自去洗漱去了。 秦宜真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没多久又听见隔间洗浴室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她才将盖在头上的被褥扯下来一些。 她咬了咬唇,碰到痛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亲的时候不知轻重,咬得她都疼了。 想到刚才的情景,她又忍不住脸上发烫,心中有些无措。 她实在是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原本她只是觉得她既然答应了王仙容,将事情提一提就好,程堰若是乐意就让他去,若是他不乐意,恼了,最多也就是争辩两句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程堰会一怒之下直接对她用强的,导致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将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程堰说他只要嫡子,让她生孩子,作为妻子,她定然是不能拒绝的,可她又觉得同他做那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没一会儿,竟然觉得有点困了,眼睛耷拉耷拉的,抱着被褥睡了过去。 程堰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睡着了。 他在床榻边上坐了一会儿,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见她有些烦恼地将他的手拍开,然后一头埋进被褥里,哑然失笑。 “看来你是不怕。” 若是怕的话,这会儿怎么能这般心安理得地睡着。 他伸手将她发髻间的簪钗取了下来,又见她穿着那一身衣裳睡得不安稳,便起身找了一身他往日穿的寝衣出来,将绿翘喊来给她换上。 倒不是他要做什么正人君子,连给她换一身衣裳都不敢,他只是担心换着换着,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惹出事来就麻烦了。 也不是他不想,只是她心中还有不安,他到底还是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 不急不急,再等等。 再过一些日子,若是她还这般别别扭扭的,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他就不惯着她了。 夫妻同床共枕,夜夜缠绵,他就不信她还能仍旧如此。 绿翘进了屋子,大气不敢喘一下,快速给秦宜真换了衣裳,又端来一盆温水给她净脸净手。 秦宜真半梦半醒之间,想开口说话,不料咬到了嘴唇,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羞又恼地骂了一句‘混蛋’。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绿翘低着头不敢多言,快速收拾好,端着铜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人都走了,程堰便关上门,然后在床榻上躺下,伸手一捞,便将她揽进了怀里。 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她细微地挣扎了一下,可又觉得躺在他怀里挺安稳舒服的,没一会儿,她便睡得更安稳了。 见她呼吸平稳绵长,程堰伸出手来,手指细细地描摹她的眉眼唇瓣,然后一路往下,轻轻地抚上她的脖子。 到了这会儿,他又有些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上去。 第33章 都怪那不要脸的! 秦宜真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再无噩梦纠缠,仿佛是过了一个安静安宁的时光,再睁眼,外面已经是郎朗白日。 她迷迷糊糊醒来,瞧见了陌生的青色帐子,先是疑惑了一瞬,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困惑。 待记忆回笼,她惊得从床榻上坐起来。 “来人。” 绿翘闻声便端着铜盘进来:“公主您醒了。” “程堰呢?”秦宜真掀开青帐一看,只见这屋中的陈设简单冷清,对面只放了一张妆台和一处斗柜,连个花瓶挂画都没有。 冷冷清清的,不像他的寝室,倒像是暂且下榻的住所,匆匆拿了三两样重要的东西,便可以离去。 “侯爷天刚亮就走了,公主忘了,今日大军凯旋,侯爷需得去城外迎接。”绿翘将铜盘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然后又过来将青帐勾挂在金雀金钩上。 是了,秦宜真突然今日便是大军抵达秦都的日子,于是她问:“那现在什么时候了?” “巳时初(9点)了。” 都巳时了,秦宜真顿时急了:“那你怎么不喊本宫起来?” 绿翘笑道:“公主莫急,侯爷说了,让公主多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用些膳食,午时再进宫也不迟,去得早了,还得应付那些夫人们。” 秦宜真只需作为公主与平西侯夫人参加今日下午的宫宴,早上去不去迎接大军不要紧,下午开宴的时候到,礼数周全就行。 绿翘偷笑:“公主,侯爷这是心疼您呢。” 秦宜真想说,她其实更想跟着程太后一起迎接大军凯旋的,但事已至此,时间都错过了,再说这些也没意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宽大的寝衣,想到是谁的,脸色一红,不敢去想这是谁换的。 她咬了咬唇,咬到痛处,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气急败坏道:“本宫的衣裳呢,将衣裳拿来,本宫换了回春歇院,然后再换衣裳进宫。” “公主的衣裳在呢,婢子昨天晚上替公主换下的时候便挂着,只是有两件坏了,今日晨早便取了新的来。” 秦宜真听到衣裳是绿翘换的松了口气,下一刻听她说‘有两件坏了’,又是一阵恼,但又不好当着绿翘的面撒气,只好自己憋着。 “快将衣裳取来,我要回去了。” 丢人! 真的是丢人! 她就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弄出多少尴尬事,她不敢去想这府里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幸好她如今明白过来,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言论和目光,若是换做上一世的自己,也不知道会怄气多久,想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理他的。 秦宜真洗脸漱口,又换回了昨晚的衣裳,让绿翘给她绾好发髻,最后将换下来的小衣和腰封团巴团巴塞进包裹里要带走。 绿翘见她满脸通红,小声地提醒她:“公主,清辉苑的东西,未经侯爷同意,是不准往外带的。” “本宫也不可以?” “公主自然是可以,不过”绿翘吞吞吐吐,脸也红了。 “不过什么?”秦宜真问她。 “不过到院门的时候,会有护卫检查,查过之后才能带走” 秦宜真:“??” 秦宜真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若是换做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这玩意要被检查一番,她脸不要了? 且不说那护卫要查她小衣是绝对不能的,看过之后发现断了,指不定就在猜测这夫妻两人昨夜胡闹了什么这么刺激。 “那怎么办?” 绿翘建议道:“要不找周管家,周管家看过之后带走也可以。” “有什么两样?” 周管家看到了和护卫看到了有什么两样? 秦宜真气得在原地跺脚,“都怪那不要脸的!” 很好。 一天下来,秦宜真对程堰的称呼已经从‘侯爷’变成‘程堰’再到‘混蛋’,现在又变成‘那不要脸’的了。 绿翘心中吐槽,但对于此事她也没法子:“那怎么办?” 秦宜真捏着包裹就像是捏着烫手山芋,想丢又不知道丢哪,想带又带不走,一时间也进退不得。 “要不烧了?”绿翘突然道。 秦宜真眼睛一亮,觉得是个好主意,烧了就不用带走,但她想想又觉得不对:“不成不成,在他屋里烧东西,一会儿护卫就该冲进来了。” 秦宜真在屋里走了一圈,最终将包裹塞到装着程堰衣裳的斗柜底下藏着:“先这样了,下回等他在的时候我再来同他说说,然后带走。” 绿翘眨了眨眼看她,眼中似有清澈的愚蠢。 秦宜真也眨眨眼:“怎么了?” “没没哈哈哈,公主您真聪明,挺好的挺好的” 话说,您确定下回再来和侯爷说要拿走这些,还能全身而退吗? 结果指不定身上穿的那件都要扯断了。 不过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儿,绿翘也不敢多言,任由他们自己折腾,这折腾几次,指不定感情更亲近了。 到时候桂嬷嬷期待的白白胖胖小主子也有了,别再拿她们这些小丫头撒气了。 秦宜真对此全无知觉,只觉得自己寻到了一个不错的解决方式,然后脚步轻快地带着绿翘离开清辉苑,回了春歇院。 待她刚刚踏入院中,桂嬷嬷便立刻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膳食送上来,站在一旁给她添菜,还一脸慈爱地看她: “公主多用些,今日府上这莲子鱼丸做得尤其好,莲花粥也熬得尤其不错,还有啊,奴婢还让厨房特意熬了一盏血燕,公主也吃些。” 秦宜真瞧着她那副慈爱的模样,只觉得头皮发麻:“嬷嬷,我自己来自己来,别忙活了,若是得了空闲,便去查看一下一会儿进宫的衣裳首饰,免得出了差错。” 桂嬷嬷一听是正事,便没有再盯着她了,放下筷子便去查看。 秦宜真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将粥挪到一边去,吃几个鱼丸再喝两口汤水,便算是吃了。 一会儿要进宫,若是进食多了,要是方便也麻烦,稍稍垫一垫肚子,不觉得饿就行了。 她刚刚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便有侍女来禀,说是王仙容来了。 第34章 您为何不与侯爷和离呢? 绿翘正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血燕,从盅蛊之中舀了半碗放到秦宜真面前,闻言眉头一皱:“她又来了?” 秦宜真也觉得头疼,她想起了程堰那‘只要嫡子不要庶子’的说辞,也不知该如何向王仙容解释。 要知道王仙容为了程堰都甘愿做妾了,一生只期望能留在他的身边,最好再能有个孩子。 可程堰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对她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秦宜真不想见王仙容,但想想又觉得迟早是要面对,拖下去反而心烦,最终还是点了头:“让她进来。” 末了,又吩咐边上的绿翘:“让人将昨日王姨娘送的人参取回来。” 既然事情没办好,这礼还是还回去为好。 绿翘点了点头,便派了人去问金嬷嬷要库房的钥匙去拿人参。 王仙容今日来的时候,脚步多了几分匆忙,少了一些从容不迫,行礼之时,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秦宜真,似乎要在秦宜真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见秦宜真神态并无什么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坐。”秦宜真三两口喝完了半碗血燕,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便问她,“你今日前来,是为了昨日之事?” 王仙容点头:“正是,不瞒公主说,妾有些心急,不知公主与侯爷说了没,侯爷怎么说?” 秦宜真道:“此事,本宫确实同他说过了,只是他说,他此生只要嫡子,不愿有什么庶子。” “什么?”王仙容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秦宜真道:“本宫心想着,可能是因为婆母明国夫人的缘故,他厌恨极了嫡嫡庶庶之间的争斗,所以并不希望有什么庶子。” “他的话说得明白,王姨娘,有些话本宫是不该说的,但本宫虽是他的正室,却也是公主,你称我一声公主,是东秦的子民,本宫也多说几句。” “他那人向来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本宫知道你喜欢他,可一直等不到他回头看你,日子也实在是太苦,若是王家同意,本宫便让侯爷给你一封放妾书,让你回王家去另寻良缘,你觉得如何?” “另寻良缘?”王仙容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唉,你莫哭啊!”秦宜真见她突然就哭了,赶紧让人地递给她一张帕子。 王仙容擦了擦眼泪,问秦宜真:“我还有良缘吗?” “当然会有,你是王家女,出身尊贵,又聪慧美丽,天底下想求娶你的好郎君多了去了。” 王仙容眼圈发红,使劲地摇头:“不可能有的,以前不会有,将来也不可能有。” 秦宜真只是劝了一句,便没有再劝。 世人总有自己的舍不得放不下,一如她上一世失去了程堰,纵然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可他却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她整日整日地沉溺在后悔和煎熬之中,恨他活着的时候自己同他闹别扭,谁人劝也劝不了。 “公主。”她突然开口,“您为何不与侯爷和离呢?” 绿翘闻言脸色一变,当场就呵斥道:“大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道是旁观者清,秦宜真看不清程堰对她的感情,可旁观者却是知道的。 以前秦宜真虽然别扭着,但从未想过‘和离’这种事,如今王仙容提了,万一她真的想和离怎么办? 绿翘急得都想上前去扇王仙容两巴掌,让她闭嘴了。 “绿翘,不得无礼。”秦宜真扫了她一眼,让她莫要再说了。 绿翘深吸了一口气,行礼后退到一边:“奴婢越矩了。” 秦宜真对王仙容道:“你是想说,本宫既然不喜欢侯爷,为何不与他和离,若是本宫与他和离,你便能做他的妻子,能如愿以偿了?” “可是你也知晓,本宫也有本宫的身不由己,母后坐镇秦都,有许多事情需要侯爷去办,也给予了他诸多的权势,百官心中惶恐,生怕他有一日有了不臣之心。” “本宫与他成亲,结的是秦程两家之好,也安了百官和天下百姓的心,并非是本宫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再言,本宫虽不知喜欢一个男子是什么样子的,但侯爷却也是本宫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只要他还想要本宫留在他身边,本宫便永远不会离开。” “当然,若是有一日,他有了他喜欢的女子,想与那女子长相厮守,做一对夫妻,本宫也愿意退让,成全他们二人。” 秦宜真不知什么是男女之情,她只知道程堰是她此生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若是有一日,要她用命来换他平安,她也能毫不犹豫地答应。 如果如果程堰昨夜真的想对她做什么,她大概也会妥协的。 只要他想。 像是他干出那样的混账事,她虽然又羞又恼,但却没有怨与恨,心头骂了他两句就把事情揭过了。 “王姑娘,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你若是觉得你有本事能让侯爷钟情你,那你尽管一试,你若是觉得希望渺茫,就趁早放弃,免得自己伤心难过。” “人生求不得太苦,若是能放下就放下。” “你再想,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就算是不能与他在一起,心中有些遗憾也无妨” “不!”王仙容的声音突然拔高,还有些尖锐。 秦宜真被她惊得一愣。 王仙容豁然站了起来,看向秦宜真的目光有些冷:“我与公主不同,学不来公主的大度宽容,我所要的,就是喜欢的人一定要在我身边,就算是死,那也要死在我身边!” “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抢也要抢过来!” 王仙容说完这些话,冷冷地扫了秦宜真一眼,然后掉头大步离开。 秦宜真看得都有些懵了,她问绿翘:“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翘冲着王仙容离去的背影翻白眼,然后道:“公主,人家这是要告诉您,侯爷的嫡妻之位她势在必得,要从您手里抢走。” 秦宜真‘哦’了一声。 绿翘就奇了:“公主您就不生气吗?” 秦宜真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本宫先前不是说过吗,若是王仙容真的有本事,让侯爷倾心她,赶本宫走,本宫自然也会退让成全。” “可是侯爷” “本宫也说了,侯爷若是要我留下,我便会永远留在他身边,永远不离开。” 第35章 慧真!你给本宫滚下来! 绿翘突然笑出声来。 秦宜真奇怪地看她:“你笑什么?” 绿翘摇头:“婢子只是在想,若是侯爷听到这样的话,不知有多开心。” 纵然秦宜真说她对程堰没有男女之情,但都说了愿意陪在他身边,可见是极为在乎的。 既然在乎,那就有很多可能。 “不过公主,王姨娘如此,若是对公主不利怎么办?虽说公主身边有那么多人,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若是存了这些心思,也是隐患。” 秦宜真拧眉:“谋害公主,若是事发,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但凡有些理智在,应该是不敢的。” 因着身份不同,有时候她得为妾室考虑一二,可这些妾室也不敢对她下手。 别的人家只是妻妾之争,便是害了主母,东窗事发,也是一人之罪,与无辜之人无关,可若是害了公主,事情就大了。 不说诛九族,但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试问谁敢以全族的性命一试? “不过也说不准。”秦宜真自言自语,“世间男女痴男怨女,为了情爱不顾一切也不是没有,日后小心谨慎一些。” “对了,她走得太快了,让人将人参送回去给她。” “还有,取三千两银票送去给周管家,他知道该怎么安排。” 秦宜真安排好了这些,便去沐浴更衣,换上了她公主的大袖钗裙,收拾妥当了,便启程进宫去。 。 而此时,程太后以及景安帝正在太极殿接见了诸位凯旋归来将士。 诸位将士论军功封赏,各有所得。 程太后此人,向来恩怨分明,掌权之后仍旧不改。 对待那些奸妄逆党,她素来手段果决,除之后快,但对待忠臣良将,却是善待,面上的荣光和实际的赏赐皆不会少了。 封赏完毕之后,又宣读了对逆党的处置。 这些程堰回来之后朝堂上便议论过,为此还吵了一架,如今也得出了结果。 瑞王乃是太宗子嗣,念及太宗颜面,留其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为庶民,一家迁至皇陵为太宗守陵,无诏书不得出皇陵。 至于诚王,他连太祖的子嗣都不是,乃是太祖亲弟的后嗣,便没有这个顾忌,诚王府上下抄家问斩,三日后执行,血祭英灵。 两王之乱,就此有了结果。 至于那些追随他们的将士谋臣,按照罪行判决。 “谢公请留步。”众人散去的时候,程太后请中书令谢中书留下。 “太后,陛下。” 程太后问他:“谢问渠之事,不知谢公可还有话说?” 谢问渠,便是谢渠。 他是谢家嫡出的血脉,是谢中书早逝亲弟的子嗣。 谢渠乃是诚王谋臣,此次被押送归秦都,判的是三日后处斩。 谢中书作揖一礼:“回太后陛下,他做错了事情,谢家无话可说,太后与陛下不怀疑谢家的忠心,谢家便感激不尽。” “若是太后与陛下开恩,便准许老臣见他一面,臣感恩涕零。” 谢中书说罢,便俯首叩拜。 程太后看向景安帝,景安帝道:“老师快快请起,谢家的忠心,朕与母后有目共睹,文武百官也有目共睹,再说那谢问渠早已被逐出谢家,所做的一切与谢家无关。” 若不是谢渠早就被逐出了谢家,秦都估计都要乱了。 王谢两家是天下学子之首,不说程太后与景安帝,便是太宗太祖在位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动了。 若是谢家参与了此事也就罢了,可只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谢家人牵连其中,名不正言不顺,更不好动手。 如此,只能暂且维持眼下的平衡平稳。 “既然老师想去看看那谢问渠,便去。” “老臣叩谢陛下体谅。” 谢中书恭敬叩拜,然后才转身离开。 待人走了之后,景安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站在太后身边,见她坐在那里看着谢中书离开,便问她:“母后,朝堂上下,何时才能脱离王谢两家的掣制(牵制)?” 程太后道:“二百年世家,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谈何容易,若是动了,连咱们这个后来建立的国家,说不准就要被那余威淹没。” “那就是没办法吗?” “办法,自然有。” “什么办法?” “等。”程太后看着这偌大的太极殿,“只要谢家不反,便一直等下去,岁月慢慢,总会等到的。” “若是等不到呢?” “那自然是最好了,谢家一直是效忠我朝的良臣能臣,是陛下之福,也是东秦之福。” 景安帝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了:“母后,儿臣明白了。” 谢家不反,就是东秦的忠臣,谢家若反,朝堂清除叛乱,天下学子谁人敢言? 程太后点点头:“忙了半天了,你也歇一歇,还小呢,要长个儿。” 景安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动了动嘴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皇帝的威严,他到底是放下还是得端着啊! 程太后起身道:“母后也该回宫了,一会儿你那两个皇姐应该要来了,对了,你小舅去哪了?” “应该是去见谢渠了。” 程太后想起几年前名噪秦都的问渠公子是何等风流恣意,也是很感慨遗憾:“你小舅昔日还与他把酒言欢,有几分交情,可惜了” 好好的一个郎君,却是走上了一条绝路。 程太后与景安帝在太极殿分别,然后便回了她居住的兴宁宫,刚刚走近,便听见了慧真公主咯咯咯的鹅叫。 “哈哈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苦多!” 程太后走近一看,原来是慧真公主命人拿了梯子,爬上了殿前的一颗石榴树上喝酒,这会儿已经喝得半醉,嘴里叽里呱啦的胡扯。 程太后脸色当时就黑了。 “慧真!你给本宫滚下来!” 她这生的是个什么破玩意儿! 还天天嚷嚷母后对宜真比她好,但凡她有宜真一半听话懂事,她这做娘的至于对她动手吗? “嗯嗯?”慧真公主闻声回头,见程太后就站在不远处黑着脸看她,吓了一大跳,一哆嗦,直接从石榴树上摔下来了。 “啊啊啊——母后救命啊——” 第36章 本宫之功过,后人自有定论 慧真公主到底没有真的摔在了地上。 石榴树下的小太监小宫女有的趴在地上做垫子,有的伸手去接她,将她接了住,免了她一场惨剧。 不过程太后却黑着脸让人将她拖下去,给她好好醒醒酒。 秦宜真来的时候,慧真公主正跪坐在殿里听训,听到有宫女传报‘宜真公主至’眼睛都亮了。 “母后,您看宜真都来了,您多多少少给儿臣留一些颜面,若不然儿臣这做阿姐的多丢人啊!” “你还知道什么是丢人!”程太后气得将茶盏重重地震在桌面上,“但凡你自己要些脸面,本宫又何至于让你跪在这里。” 程太后实在是头疼:“也不知道你像谁了,宜真和你皇弟都像你父皇,是个稳重的,你倒好,成日像是个猴子似的,本宫琢磨着本宫和你小舅也不像你。” 慧真公主嘀嘀咕咕:“我听说程家老二倒是成日跳跳蹿蹿的,那承恩侯也是,指不定儿臣太过不幸,这性子就像他了。” “闭嘴!”程太后气得心梗,真的恨不得拿鞭子来赏她两鞭子,“你若是再敢提他们,就给本宫滚!” 真的是气死了气死了! 这生个女儿还不如生个石头,养了十几年,石头都能捂暖了,倒是这个亲生的,尽会往她心窝捅刀子。 “你和姓程的倒是一样没良心!” 宫中的管事嬷嬷将秦宜真请进了殿中,秦宜真见程太后脸色不好,慧真公主也跪着,便上前去跪拜行礼: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 程太后更气了:“这个也没良心!给本宫跪着!” “是。”秦宜真不敢辩解,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程太后开口。 不过秦宜真不敢辩解,慧真公主就有话说了。 她道:“哎呀,母后,你也知道小舅最心疼咱们宜真了,您若是让她继续跪下去,等小舅知晓了就该心疼了,要不,就让我们坐着说话?” 说着,她便用两膝盖蹭地,蹭蹭上前去拽程太后的衣摆:“母后,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一般计较了,您便是和儿臣计较,也不能委屈了宜真是不是?”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了!我还委屈不得她是不是?”程太后听了更气了。 秦宜真赶紧劝她:“母后莫要生气,是儿臣有错,怪不得母后,母后要罚,儿臣绝无怨言,皇姐也是担心儿臣身体不好,是为了儿臣着想,也是一片善心。” 程太后轻‘呵’了一声:“你倒是有胆承认自己有错,本宫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躲在平西侯府,再也不出来了。” 秦宜真低头不敢吭声。 程太后又道:“既然阿堰已经回来了,便让他搬回春歇院去,夫妻俩各住一处,传出去了像什么话,若是外面的人知晓了,还以为你们夫妻不和呢。” 秦宜真惊得抬起头来,她张了张嘴想解释,程太后一个眼神扫过来,当即又怂了。 程太后道:“本宫和你说的也有些烦了,再最后和你说一次,你又不是本宫亲生的,最多就是差了辈分,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世间流言,也无需太过在意。” “就好比本宫,你们皇弟年幼,本宫掌权,天下间说本宫牝鸡司晨的人多了去了,便是‘恭请太后退居后宫’这样的奏折,本宫每隔几日都能看到一封。” “外面怎么说本宫,本宫不惧,本宫只知道,本宫没有对不起你们父皇,也没有对不起东秦,更没有对不起天下百姓,便无畏无惧,本宫之功过,便留给后世人评说,后人自有定论。” 秦宜真叩拜:“母后说的甚是,这些年是儿臣想岔了,今后定然会和侯爷好好过日子,白首偕老,不会再让母后担忧。” “哦?”程太后诧异地看她,有些不信,“你当真想通了?” “是,儿臣想通了。”秦宜真恭敬道,“儿臣想过,便是儿臣与侯爷并无男女之情,侯爷也是儿臣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儿臣不该忸怩至此,与他生分。” “都是儿臣的错。” 秦宜真说着,眼眶微红,可见是真的有些后悔。 这个养女下向来都不是会说谎的性子,程太后听她这样说,又红了眼睛,可见是真的知错改过了,便叹了口气:“你要有三分像慧真该多好。” 慧真公主一听,顿时就精神了:“母后,是,儿臣好,宜真该像儿臣。” 程太后扫了她一眼:“本宫的意思是说,宜真若是有三分像你这样我行我素、及时行乐该多好,还像你,浑身都是毛病!” 慧真公主刚想嬉笑,程太后就道:“你若是真的聪明,早些寻一个夫君嫁了,若是明年还没找到,本宫就亲自给你指一个了。” “母后!”慧真公主急了起来,“儿臣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儿臣难不成就不能不嫁人吗?” “不嫁人?”程太后笑了笑,“那你可想清楚了,如今四国鼎立,今年暂且还算是平稳,但指不定明日就有战事起,若是碍于两国邦交,需要公主和亲,你到时候也别怪本宫不保你了。” “不知还有五皇妹和六皇妹吗?” 太宗子嗣不丰,一生只得了四子六女,儿子之中夭折了一位,只余下谋反的那位瑞王还有一位康王,最后便是景安帝了。 女儿之中,六女夭折了两位,长女和四女不在了,慧真行二,宜真行三,还有五公主和六公主,五公主今年十三,六公主十岁。 程太后道:“你可是太后亲女,东秦帝王的同母阿姐,这东秦公主,有哪个份量比得上你,你若是不想生出什么变故来,便趁早嫁了。” 慧真公主一梗,当时便跪不住了,盘腿坐在地上:“那儿臣要嫁给谢湛。” “换一个,谢家人多事多,规矩也多,不是你这野性子撒野的地方。” 再说了,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子,何必嫁过去看人家脸色呢。 慧真公主却是不肯:“不换不换,母后,儿臣就喜欢谢湛,就喜欢他长得好看,要不,您给我和谢湛赐婚呗!” 第37章 这追求郎君嘛,你管它是不是正经法子 赐婚自然是不能赐婚的,程太后都懒得搭理她了。 反正道理她也说了,慧真公主自己不听,到时候真的要和亲,那也是她自己作的,怪不得她这个做母后为了江山舍弃她了。 “行了,本宫去歇一歇,若是有命妇前来求见,宜真且替本宫接见一二。” “是。” 程太后吩咐完了这些,便去寝宫休息了。 绿翘上前去扶秦宜真起来,跪了有一会儿了,秦宜真刚刚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腿软,按在绿翘手上的手有些用力。 慧真公主冲着秦宜真哼哼了两声,一脸的厌烦,刚想说两句讥讽的话,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凑上前去。 “三妹” 秦宜真打了一个激灵,登时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皇姐有话直说。” 叫什么‘三妹’,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听得我都觉得天要塌了。 怪吓人的。 慧真公主笑笑道:“也没什么事,这不是谢湛嘛,皇姐想请你帮我写封信给他。” 秦宜真不解地皱眉:“为何要我写信给他?” “当然是因为——” “咳!”金嬷嬷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慧真公主的话。 众人都看了过去。 金嬷嬷上前一礼,然后对慧真公主道:“公主,此事不妥,谢公子乃是外男,我家公主又怎么能写信给他呢,若是侯爷知晓了,定然是会生气的。” “到时侯爷生我家公主的气也就罢了,可若是知晓是您出的主意,迁怒到您这里,那就不好了” 慧真公主闻言想到程堰黑着脸的样子,也打了一个哆嗦,当时就犹豫了。 她秦慧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母后和小舅,要是小舅生气了,她指不定被罚成什么样子。 她纠结许久,想到谢湛那张好看的脸,一时之间还是舍不得放弃。 于是她上前拉着秦宜真的手,去一旁说起悄悄话:“要不皇妹你就帮我一次,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让小舅知道不就行了吗?” 是了,不让小舅知道不就行了吗? 慧真公主的心一下子又活络起来了。 秦宜真眉心微蹙:“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皇姐得告诉我,写信给谢公子究竟要做什么?” “嗐,还能做什么!”慧真公主凑近她耳边道,“你也知晓我喜欢谢湛,可惜他就是不搭理我,你写一封信将他约出来,到时候我去赴约就是了。” “不行。”秦宜真一听这话便摇头拒绝了她,“这不是欺骗人家谢公子吗?再说了,我与谢公子无亲无故,便是写了信,谢公子也不会来。” “皇姐若是真心喜欢谢公子,便想一些正经的法子。” 慧真公主看秦宜真的目光就像是看傻子:“这怎么就不正经了?这追求郎君嘛,有用就行,你管它是不是正经法子!” 可以说,在这方面上,慧真公主不愧是程堰的外甥女,想的都在一路上,管它正不正经光不光彩,只要有用就行。 秦宜真却不赞同她的行为:“皇姐要是自己去折腾,我自然是祝愿皇姐能如愿的,至于皇姐用什么法子,我也管不着,但若是让我帮着皇姐去骗人家谢公子,我是不答应的。” 她不会阻拦慧真去追求她喜欢的男子,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慧真公主一听就生气了,她伸手使劲戳秦宜真的脑袋:“你榆木脑袋是不是,我是你皇姐,你帮帮我又怎么着?” “不成。” “我好说歹说,你就一句不成,怎么着,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逼我和你动手是不是?” 秦宜真见她还在说,干脆伸手捂住耳朵,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慧真公主气得要撩袖子。 边上的人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殿外也恰逢有宫女前来禀报,说是有命妇前来拜见太后,总算是给秦宜真解了困。 慧真公主不想应付这些人,气哼哼地甩袖就走:“你替母后见见她们,本宫走了。” 秦宜真见她麻溜走了,松了一口气。 金嬷嬷提醒她道:“公主万不可答应了慧真公主,太后娘娘也说了,谢家内里复杂,慧真公主嫁过去未必是好的,公主若是答应了,日后慧真公主过得不好,公主的罪责就大了。” 秦宜真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么一听,也惊了一下,暗暗庆幸自己没答应:“金嬷嬷说的有道理,我必然不会答应的。” 桂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金嬷嬷瞥了她一眼,顿时也不说了。 “走,去偏殿替母后见见几位夫人。” 秦宜真缓了几口气,便带着一行人去了偏殿,不多时,便有宫女引着几位贵夫人、贵女走了进来。 秦宜真见有两位夫人各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然地笑笑。 “臣妇\/臣女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诸位请起。”秦宜真请她们入座,又命人奉茶,一边道, “母后不久前才从太极殿回来,一会儿还有宫宴,便去歇一会儿,不过母后也猜测诸位可能会来,便让本宫在此等候,万不可怠慢了诸位。” “谢太后,谢公主。”诸位夫人闻言一阵道谢。 其中一人道:“是我等思虑不周,险些打扰了太后歇息,只不过我家小女听闻太后威名,甚是敬仰,便想着靠近一些瞻仰太后仪容,这才特意来兴宁宫拜见。” “既然太后娘娘歇息了,能拜见公主也是她之荣幸,玉桐,快上前见过公主。” 说话的当朝武安侯夫人,大约是四十出头的年岁,夫家姓赵,赵玉桐是她嫡出的幺女,今年才十一岁。 武安侯夫人话音刚落,她身边身穿桃粉镂金并蒂莲春衫的小姑娘上前来行礼: “玉桐见过公主,愿公主安康。” 小姑娘一袭拽地百迭裙施施袅袅,头上梳着流苏髻,简单地簪了一支并蒂莲金簪,再点以松石碧玺等,虽不算隆重,却也不失端庄得体。 五官虽不算绝艳,却也清丽端庄,仪态大方。 确实是佳人。 秦宜真突然忆起,这位似乎就是景安帝的皇后了。 第38章 还不滚,要不要本宫将你丢下去? 景安帝大婚是后年的事情了。 那会儿景安帝虽然只是十四少年,但为了宣告东秦帝王长成,安抚民心震慑他国,程太后便为他选了皇后大婚。 这选中的便是这武安侯幺女赵玉桐。 不过秦宜真与这位皇后并无什么往来。 有了皇后,自然得有后妃才是平衡之道,当时方始心也想进宫去,秦宜真挨不过方始心的相求,推举了她进宫成了四妃之一,皇后以为她要扶持方始心,自然是与她远着些。 秦宜真想起方始心进了宫之后明里暗里也闹出不少事,对赵玉桐心中有些愧疚。 “我记得你,武安侯家的姑娘,年纪虽小,却端庄大方,秦都之中与你同龄的姑娘,没几个能比得上你的。” “公主谬赞了。”赵玉桐笑容真诚,“若说端庄大方,臣女不及公主良多,若是有机会,定然多向公主请教。” 秦宜真摇头:“这话你倒是说错了,我自己都过得糊里糊涂的,哪里有什么能指教你的,你若是愿意,常来平西侯府坐坐,不说谁指教谁,闲时喝茶也是雅事。” 赵玉桐笑着应下:“玉桐自当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公主。” 另一位也带着姑娘前来的夫人见秦宜真与赵玉桐相谈甚欢,心中着急,也赶紧将自己女儿推上去:“公主,吾家小女也想见过公主。” 那身穿鹅黄镂金衣裙的小姑娘被推了一下,却是满脸的不情愿,但被母亲推着,只得僵住一张脸地上前去拜见:“拜见公主。” 秦宜真扫了她一眼,没认出来,但也没听对方自报家门,点了头:“无需多礼。” 那小姑娘得了这么一句,生硬地道了句‘谢公主’,然后便快步回到母亲身边坐下。 那位夫人气得拧了她一下,她也是坐着不吭声。 秦宜真觉得奇怪,但人家对她的态度面上过得去,她也不愿去探究。 而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位命妇前来兴宁宫拜见,秦宜真也一并招待了,请她们喝了茶,与她们寒暄闲聊了一会儿。 待过了午时,程太后午歇起了之后,便来见过诸位夫人,然后领着众人往泰平殿走去。 歌舞升平,天下泰平。 此为泰平殿。 是东秦平日里举办宫宴的宫室。 众人抵达之时,殿中已经有了不少命妇,因着身份不高,没有资格去兴宁宫拜见程太后,便只能再此等候,见程太后摆着仪驾领着众人前来,纷纷下跪行礼。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万安——” 泰平殿殿中设置与别处宫室不同,殿中并无墙面分隔,偌大的宫室设有五阶平台,众人按照品级落座。 第一阶坐的四品以下的官员以及家眷,第二阶是二品、三品,第三阶是一品和诸位公爵,第四阶是皇族至亲,最高的第五阶才是帝王、皇后、太后的位置。 程太后让秦宜真扶着她一路往高位走去,待在高位上坐定,面向跪了一地的女眷,这才抬手道:“免——” 有随行司监唱曰:“免——” “谢太后。”众人叩谢,这才起身落座。 秦宜真起身往自己的席位走去,刚刚落座,便有几位夫人上前来问安。 此时宴席还未开始,众人可随意走动闲聊,这些命妇的目光自然是盯紧了顶头上那几位贵人,太后不敢去打扰,但打扰公主,还是敢的。 秦宜真观众人,见其人皆身着绮罗,头梳鬟髻饰琳琅,当得是贵不可言。 秦宜真笑着与上来的人寒暄,她温柔恬静,平易近人,几乎是让每一位上来的夫人都满意而归。 “让让让让——” 正在此时,方始心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她上前来就一屁股在秦宜真身边的位置坐下。 因着她的动作有些大,撞到了案几,案几上的酒杯被晃得就要往一边倒去,她眼疾手快地俯身抓住了两只酒杯,这才使得两只酒杯幸免于难,没有摔下去。 她呼了一口气将酒杯放好,然后对秦宜真道:“宜真妹妹,还是你这地方好,居高临下,瞧见的风景都不同” 秦宜真见到她脸色都变了,开口呵斥:“下去。” 秦宜真以前不觉得方始心不拘小节的性子不好,反而觉得她随性洒落,真诚不作,可如今见她这般不顾场合,不顾礼数,实在是从心里厌烦。 而且她多次和方始心闹不愉快了,但对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跟狗皮药膏一样甩不掉。 “你下去,这里不是你该坐的地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赶,方始心脸色微僵。 她大概也没想到秦宜真会这般不给她面子。 她拽了拽手心的帕子,问秦宜真:“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这些日子你似乎是对我有些意见,难不成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你?” “若是我做的不对,我便向你道歉就是了,宜真妹妹,我错了” “妹妹?”秦宜真还未出声,便有一人嗤笑出声,“本宫不记得本宫还有这么一个姐妹?你是谁家女,敢如此放肆?” 秦宜真与方始心抬头看去,只见慧真公主正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她们背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慧真公主一袭紫衣华裳,看人的眼神也是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她瞪了方始心一眼,啊开口就道:“还不滚,要不要本宫将你丢下去?” 方始心脸色刹那之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自然是认得这位嫡公主,也知晓她嚣张跋扈的威名,虽然心中恼恨,但也真的怕慧真公主将她丢下去,只得讪讪离去。 慧真公主在秦宜真身边坐下,抬手让诸位夫人离开,无语道:“我说秦宜真啊,你好歹是个公主,怎么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骑到你头上呢?” “要本宫说啊,让她滚她若是不滚,直接将她丢出去送她一程不就得了。” 秦宜真笑了:“多谢皇姐解围,皇姐教训的是,下回若是她再听不懂人话,我便将她丢出去,让她知晓我性子再好,也是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 慧真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然后道:“谢我可不是说一句就行的,若是真的要谢我,便帮我写一封信给谢湛,如何?” 第39章 若是她再敢惹你,你就让她喊你舅母 秦宜真头疼,但还是硬着头皮拒绝:“皇姐,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 “皇姐性子恣意,但谢家规矩甚多,恐怕不是皇姐的好归宿,皇姐还不如另选他人,天下好男儿多了去了” “什么另选他人?”慧真公主见她非但不帮自己,还开始劝自己,脸色很不好,“我就中意这一个,只觉得他有意思,旁人都无趣,你到底是懂不懂啊?” 说到这里,慧真公主又想起秦宜真嫁给了程堰,顿时又悟了。 “不过也是,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喜欢一个男子是什么样感觉了,可惜啊可惜” 讨厌的便宜妹妹变成了小舅母,慧真公主心中是极为不爽的,再加上程堰一直护着秦宜真,她就更讨厌秦宜真了。 如今想到秦宜真这一辈子都不知晓喜欢一个男子是什么感觉,她顿时又觉得平衡了。 “行了,我懒得和你一般计较,免得小舅又说我欺负你。”慧真公主见她不帮忙,立刻起身就走,回了对面的位置坐下,与遥遥相对。 秦宜真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喜欢一个男子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她只知道程堰是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只要他愿意,她便愿与他相守一世。 “陛下驾到——” 原来是景安帝与百官到了。 秦宜真回过神来,与众人一同行礼。 景安帝抬脚上了台阶,然后向程太后行礼:“母后万安。” 众人参拜太后、帝王,底下乌鸦鸦地跪了一片。 “陛下来了,快坐,正等着陛下呢。” 景安帝落座,然后才让众人起身,又说了一些嘉奖将士祈愿国泰民安的话,便命舞姬献上歌舞,又命人送上美酒佳肴,供众人食用。 宫宴正式开始。 此时人影走动,金嬷嬷扫了桂嬷嬷与绿翘一眼,两人会意,与她一同上前去收拾案几。 桂嬷嬷和绿翘接过边上宫女内侍送上来的美酒佳肴,金嬷嬷作势擦拭桌面,趁着人影阻挡,借着擦拭的动作,用宽袖遮挡,依次换了案几上方才被碰过的杯子。 待秦宜真坐回位置上的时候,放在案几上的两只酒杯虽是一模一样,位置也丝毫不差,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秦宜真手指捏了捏已经被斟了半杯酒酿的酒杯,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程堰大步走了过来,直接在她身边坐下,秦宜真没回头看都能感觉属于他的气息浸染而来,将她包裹。 一如今日晨早她睡的那张床榻,上面全是他的气息。 似烈烈昭阳,张狂霸道,又似山岳孤冷清凉。 那种感觉,叫你有时觉得他沉稳可靠,有时又烦他霸道张扬,再有时,更心疼的冷清孤绝。 秦宜真垂眸抠了抠袖口上的云纹,不敢回头看他,也不知该与他说什么。 不过她沉默着不说话,程堰却不惯着她,拿着巾布净手之后,便伸手捏了一个核桃,然后将果仁送到她嘴边。 “吃一个。” 秦宜真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这人真的是越发的得寸进尺,往日她和他别扭着,他沉默着不吭声,但如今她的态度一软化,他就什么都想凑上来。 眼见着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甚至程太后和景安帝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她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张姝丽无双的脸染上薄红。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她只得伸手去接他递到她嘴边的核桃仁。 程堰却不愿松手,似是要喂她。 秦宜真急得眼角都红了:“我自己吃自己吃。” 程堰见她又羞又恼又急,笑了两声,倒是没有再惹她,松了手将核桃给她。 秦宜真捏了捏,又不好放下不吃,只得塞进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吞下去。 景安帝看得认真,竟然好奇地问:“宜真阿姐,好吃吗?” 秦宜真被呛住,连连咳了两声,一直看着这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堰将茶水递给她,让她喝两口缓缓。 景安帝又问一遍:“宜真阿姐,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秦宜真眼角微红,眼中都含了一些水雾,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发颤,闻言只得点头:“好吃。” 能不好吃吗? 要是敢说不好吃,指不定他得把桌上的吃食都喂一遍给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非但不能生气,还得给他留面子,秦宜真想想都觉得两眼发黑。 这会儿她倒是不尴尬了,看向程堰的目光怨念幽深,程堰倒是一派正襟危坐,仿佛方才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一样,丝毫不觉得丢脸。 程太后笑道:“你们如此和谐,本宫就放心了,这夫妻之间,便是有矛盾,也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不能一个人憋着闷着。” “是。”两人应了一声。 程太后道:“此番阿堰再次立下大功,诸位将士也功不可没,天下泰平,也仰仗诸位之功,本宫与陛下在此也敬诸位一杯,愿天下泰平,歌舞升平。” 程太后与景安帝一同举杯,诸位官员家眷纷纷起身举杯回敬:“愿天下泰平,敬太后,敬陛下。” 在场众人皆是一饮而尽,然后各自落座。 秦宜真喝了一杯,落座之后喝了半口茶水压了压酒味,程堰又凑过来问她:“今日入宫如何?慧真可是欺负你了?” 秦宜真摇头:“皇姐刚才还为我解围呢。” 秦宜真对慧真公主这个阿姐感情尤其复杂。 有时候恼恨她,有时候又觉得她挺好的,她自己欺负秦宜真是真,但若是旁人敢欺负,她又会跳出来护着,尤其护短。 程堰道:“若是她再敢欺负你,你便同我说。” “我同你说又能如何?”秦宜真就好奇了,“难不成你还能打她一顿?她可是你亲外甥女,可不是我这种假的。” “打她又如何。”程堰偏护得也理所当然,“她是我外甥女,你还是我娘子呢,真的要论起来,她还得喊你一声‘舅母’,对长辈不敬,教训她也是应该。” 秦宜真被这一句‘舅母’噎得整张脸都红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程堰伸手握着她的手,教她道:“若是她再敢惹你,你就让她喊你舅母,让她给你行礼。” 第40章 都是因为你害了程堰! 秦宜真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了。 想到慧真公主给她行礼,还喊她‘舅母’,她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 这是什么道德沦丧人间荒唐。 程堰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没特意压得很小声,坐在对面的慧真公主竖起耳朵勉强听得到。 听到程堰说让她给秦宜真行礼,还喊秦宜真舅母,当时脸上的敷粉都要崩裂开了。 “小舅!”她表情扭曲,声音痛苦挣扎,“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小舅了?” 哪有你这样做人家舅舅的! 你把我妹娶了就算了,你还让我这个做阿姐的喊人家舅母,这干的是人事? 慧真公主仿佛看见了暗无天日的未来,登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秦宜真见慧真公主如此崩溃外加脸色扭曲抗拒,眨了眨眼,忽然之间觉得嫁给程堰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至少至少下次慧真公主欺负她的时候,她就要对方喊她舅母。 嗯嗯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到时候崩溃的就是慧真公主了。 别的不说,程堰可是她亲舅,这舅母也是真的舅母。 慧真公主独自一人崩溃,对面那两人根本就不搭理她,秦宜真还问程堰:“会不会不好啊?这是不是有些尴尬?” 程堰道:“没事,过后让她多喊你几声,你习惯了就不会尴尬了。” 这是打算把外甥女祭天讨好娘子吗? 慧真公主恨恨地磨牙,她想刀了这个舅舅祭天。 程堰与秦宜真只是说了一会话,便有武将上前来敬酒。 程堰同大家说着话,虽然人还是很严肃,话也不多,但也耐心十足地听着,偶尔还勉励两句,气氛甚是和谐。 秦宜真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似乎是忘了将目光移开。 程堰应付了两批上来敬酒的武将,便坐下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秦宜真这才回神,将目光收回。 “方才在看什么?” “发呆。”秦宜真答道。 “发呆?”程堰不信,他分明是察觉到她是在看自己,他直言问,“不是在看我?” 秦宜真一顿,却是不肯承认,作势端起小碗喝了一口刚刚送上来的鱼翅金汤。 瓷白的小碗盛着一碗金汤,鲜香之味扑面而来,她吃着甚是喜欢。 此时殿中的歌舞刚停,换了十二位携带各类乐器的美人上台,不多时,便有铮铮琴音响起,箫声相合,箜篌引风。 场上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掌声连连。 秦宜真静静地看着表演,就是不看他,嘴里还道:“我为何要看你,又不是昔日没见过,再说了,你有什么好看的,就一双眼睛一张嘴。” 好好好。 嘴硬是。 程堰有一瞬间真的想让她知晓什么叫做‘就算是一双眼睛一张嘴也是他的眼睛他的嘴’。 但见她眉眼微挑,似是觉得自己说赢了有些得意,想想就不说了。 既然她这么高兴,让她高兴一会儿也无妨。 待回家去再与她算账。 见她一碗汤很快就见底,他便将自己那份推了过去:“这个也给你。” 国库不丰,原本是没必要办什么宫宴的,像是程太后和景安帝生辰都是不办,一年下来,只有年节置办一次,便是中秋也只是赏赐一些月饼吃食下去。 不过这庆功宴,几乎是每一次都要办的。 倒不是因为要给予打了胜仗将士荣光,而是因为朝堂和天下的安稳,每一次办这类宫宴,便是向世人宣告: 我们的将士很能打。 不过能省的也都省了,程太后提倡节省,只准备了十二个菜品,有酒、茶、瓜果点心、羊、鹅、鸭、鸡、鱼等等,份量也不多不少。 像是这一道鱼翅金汤,一人只分得一碗。 金汤浸鱼翅,是御膳佳品。 秦宜真刚想摇头说自己不吃,却听闻下面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转头看去,便见方始心站喧闹的人群当中。 她脸色通红,神情激动,嘴里叫叫嚷嚷的,像是得了疯病一样。 “秦宜真,你这个妖妇!贱人!” “妖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害了程堰!” “他是多好的一个人!他要名留千古受世人敬仰!都是因为娶了你,他才担上这样的污名!” “都是你害了他!” 方始心激动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边上的人惊叫起伏,恨不得退离她三丈远。 方始心觉得自己脑子混混沌沌的,好像有一个尖锐的锥子使劲地敲她的头,让她万分痛苦。 也是在此时,有一队禁卫军穿过人群走了过去,伸手将她敲晕,然后带了下去。 人走了之后,场面上有一段时间的安寂。 过了一会儿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了?” “而且她还辱骂公主,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这是不要命了” “岂有此理!”程太后大怒,“这是谁家姑娘,殿前失仪,满口胡言乱语!” 若单单是方始心突然发疯,程太后会猜测她被人害了,估计还会护着她两分,并且查出究竟谁人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宫宴上动手害人。 可她那满口荒唐语,还骂起了秦宜真,程太后实在是怒不可抑。 要知道程堰和秦宜真的这桩亲事还是程太后赐的婚,方始心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秦宜真嫁给了程堰害了程堰,那岂不是说她有错。 “太后恕罪!陛下恕罪!”方始心的父亲大理寺少卿方少卿携同其夫人上前叩拜,一脸诚惶诚恐。 那有些圆胖的脸上冷汗不时冒出来,他不敢伸手去擦,只能任由其一颗颗垂落滴在地面上。 “恕罪?”程太后那冷冽的凤眼在场上扫过,“大理寺方少卿,本宫倒是不知,你对本宫的决断有如此多的不满,要不要本宫把这个位置让给你,让你来决断?” “不敢不敢!臣不敢!”方少卿冷汗连连,“太后英明,太后的决断臣万万是不敢质疑的,都是都是那小妮子不懂事,胡说的!” “对,是她不懂事胡说的!” “待回去之后,臣必然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明白是非黑白!” 第41章 想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本宫错信了 秦宜真听见了方始心的辱骂时,顿觉浑身的血液寸寸冷了下来,脸色惨白得吓人。 她手一抖,手中的瓷碗都端不住。 程堰伸手接过,那一张冷沉的脸上很是担忧:“你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她这是得了疯症了。” 说罢,他将瓷碗放在案几上就要起身。 秦宜真回过神来,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程堰回头看她,见她脸色稍有回缓,没方才那般白得吓人,心头松了口气,当下只怨自己无能,不能以身替之。 秦宜真指尖微颤,低声问他:“你要去哪?” “我去找她去。”程堰回握她的手,将她发凉的手指握在手心了,“她如此胡言乱语羞辱你,我定然饶不了她。” “别去了。”秦宜真张了张嘴,似乎是察觉到不时有人将探究的目光投过来,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我一个人害怕,你别走。” “好,不走。”程堰听她这么说,自然是以她为重,又坐了回去,只是他目光扫过场上被禁卫军打晕带走的方始心,眼底幽冷慑人,宛若一片深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幽深退去,只余下一些冷沉。 他握着秦宜真的手劝她:“不要将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这些事情,且不说无错,便是有错,千错万错也不是你的错,你要怨便怨我好了,勿要与自己过不去。” “我知道了。”秦宜真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 经历了生死,这些流言蜚语她早就看开了,就是如今乍一听,那一阵窒息感又涌了上来,还是有些难受罢了。 缓一缓,她便无事了。 程堰见她如此脆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头的戾气又涌了上来:“我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秦宜真勉强地笑笑:“不说你,恐怕母后也不会放过她的。” 程堰在程太后心中是何其重要,恐怕连景安帝与慧真公主也未必比得上。 她也一直希望秦宜真能与程堰好好过日子,方始心突然发疯说了这些话,简直是在拔她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方始心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还有这方家,可能也要被连累倒霉的。 果然,结果也不出秦宜真所料。 程太后盛怒之下,任凭方家夫妇如何求情,也怒气难消,当场就罢了方少卿的官职,命人将方家人押下去。 “且慢。”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出言制止。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着绯色官服的年轻官员从人群之中大步走了出来,上前来行礼: “臣御史台宋柯,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景安帝见他上前来在方家人身边跪下,一双与程太后如出一辙的凤眼眯了眯,然后问:“宋御史有何话要说?” 这宋柯乃是进士出身的学子,五年前得中探花,入翰林院,后因为才思敏捷,口才尤其了得,又嫉恶如仇,不到两年就被御史中丞要了过去。 三年时间过去,他已经是御史台五品侍御史。 而此时他年岁不过二十二三,年轻有为,在朝中尤其亮眼,很多世家与高官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想要将家中女儿嫁给他。 只是可惜,他都一一拒绝了。 不过秦宜真却是知道内里的缘由,这位宋御史就住在方家旁边,与方家毗邻而居,对方始心早已芳心暗许,只等方始心点头,他便要上门提亲。 此番站出来,大概是要为方始心和方家说话的。 秦宜真目光微闪,眼底有了一些冷意。 说起来,这方始心在秦都这几年,勾搭的年轻男子似乎也不少,那些人对她也上心,只是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又是觊觎程堰,又是入宫为妃,这是想干什么呢? 宋柯恭敬一拜,然后道:“禀陛下、太后,臣以为方姑娘突然发疯,情况有些不太对,如此草草处置方家,恐怕有欠妥当。” “哦?宋御史以为是有人害了方家女?”景安帝挑眉。 “正是。”宋柯声音圆正,落地有声,“方姑娘原本好好的,突然发疯,定然是被人所害,此事委实是怪不得方姑娘与方家,太后和陛下便是要问罪,也合该寻这背后下手之人。” “再说,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宫宴上下手,扰乱宫宴不说,也危及太后与陛下,请太后与陛下明察,将此贼人抓出来严惩。” 秦宜真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眨了眨眼。 她开口道:“宋御史此言不假,扰乱宫宴确实是该问罪,可本宫却有一事不明,要问宋御史。” “公主请说。”宋柯话虽如此,但心中却是很不耐烦。 他读的是圣贤书,自诩君子,对程堰与秦宜真这一对‘有违伦理’的夫妻原本就不耻。 而且之前他还听方始心说过,说这位宜真公主不喜平西侯,日子过得孤单寂寞,得知他棋下得好,问他愿不愿相陪,可把他恶心坏了。 只是人家到底身份尊贵,他不曾表现出来。 秦宜真问他:“你口口声声说此事怪不得方姑娘,她是被人所害才发疯,那本宫且问你,她羞辱本宫的那些话,可是她本意?” 宋柯一顿,竟然被问住了。 秦宜真继续道:“宋御史也不得不承认,便是她被人所害突然发疯,可她叫嚷出来的那些话就是她本意,是她心中所想对不对?” “若是她心中真的敬重本宫,无这些念头,本宫就不知世间上有什么奇药能让她改了心智,连心中的喜恶都反过来了?” 慧真公主听到这里,嗤笑出声:“这哪里是什么奇药,得是神佛手段方能成。” “我说三妹,本宫瞧着你这眼神真的不太好。” “本宫还记得你与这位方姑娘交情不浅,她时常出入平西侯府,还口口声声喊你‘宜真妹妹’,自称姐姐,可没想到这面上‘姐姐妹妹’的,这心里竟然是如此想你的。” “这般恶心,也为难她忍着恶心同你往来,也不知道她在面对你的时候,转过头会不会吐出来。” 秦宜真见她说得恶心,脸色也有些不好:“想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本宫错信了。” 第42章 空口白牙无凭无据,这可是诬赖 这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是将方始心的脸皮扒了下来。 想她平日里与宜真公主交好,以姐妹相称,可心里却是这样厌恶人家,可见是如何的虚伪小人,令人不齿。 宋柯没想到秦宜真在这里坑方始心,脸色也微变。 只是方始心的行为,他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难不成要说世间上真有如此奇药,让方始心的喜恶都反过来了,这才会说这些疯话。 他道:“公主,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查出是谁人在宫宴上胡为,此事事关太后与陛下安危,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避轻就重,转移了话题。 秦宜真却道:“母后和陛下的安危自然是最重要的,只是旁人说这些话本宫相信他是真心的,可宋御史说这些话,本宫却是不信。 或许在宋御史看来,母后与陛下的安危反而是其次,方姑娘和方家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公主休要诬赖下官,下官绝无此意。” “有无此意,宋御史心如明镜。” “好了。”程太后居高临下,叫停了两人无意义的争论。 她看着俯跪在下方的宋御史与方家人,然后道,“既如此,此事便今日查清,去看看那位方姑娘清醒了没有,若是清醒了,便将她带过来。” “是。” 有侍官领命而去,程太后目光扫过四周,淡淡地凝了秦宜真一眼,秦宜真垂下头来,不敢吭声。 程太后目扫四周,对众人道:“不过是小事,诸位且回自己的位置上,叫那些舞姬再去跳一曲,莫要坏了今日的宫宴。” 程太后一声令下,这原本停下的歌舞重新开始,又是一番歌舞升平的盛世境况,只是众人在面对桌上的珍馐美食美酒,一时间心中纠结,不敢下手。 程太后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垂眸饮了一口茶水,没有再说什么,至于跪在她面前的方家人和宋柯,她也没有开口让他们起来。 程堰换了一碗汤浴绣丸放到秦宜真面前,那鲜美的汤中放了一个圆如狮子头大小的肉丸,热腾腾的香气散出,闻着味道也极好。 秦宜真摇了摇头,觉得没什么胃口。 歌舞继续,酒宴继续,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仿佛刚才的闹剧没发生过一样。 大约是过了两炷香的时间(30分钟),禁卫军将方始心押了过来。 此时方始心早没了先前的体面。 她身上换了一身宽大的宫女衣裳,头上的金簪宝钗皆已不见,头发也湿漉漉乱糟糟的。 那一张脸上的脂粉像是被水洗过,匆匆抹擦,但又没擦干净,东一块西一块的,看着很难看。 被押上来摁着跪在程太后与景安帝面前的时候,她那张苍白狼狈的脸上满是愤恨与不甘,抬头看向秦宜真的目光满是愤恨,若不是禁卫按住了她,她都要冲过去打人了。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随行的太医拱手参拜,“臣已经查清,方姑娘确实是被人下了药,所中的是南齐神山之中的麻荆藤。” “麻荆藤?” “此藤只长三尺,细如瓜藤,无毒,可若是入口,沾之癫狂,若是用量过多,有可能一生疯癫,再也不复清醒。” 时下四国鼎立,西梁那边就是一群蛮夫,南齐却最信奉鬼神,其领地山林连绵,无人的深山居多,这类奇奇怪怪的药物也诸多。 “太后,是她害的我!” 方始心想到自己发疯时是如何的丑陋不堪,又想到自己差点就成了疯子,当下顾不得其它,抬手便指向了秦宜真, “就是她!是秦宜真害的我!” 矛头突然指向自己,秦宜真愣了愣,转瞬又了然。 宋柯也立刻俯首叩拜:“陛下、太后,既然真相大白,请还方姑娘清白,惩治罪魁祸首。” “清白?”程堰冷笑,“我竟然不知方姑娘有什么清白?纵然她突然发疯是被人所害,可辱骂公主,不敬公主是事实,难不成还冤枉她了?” “不敬皇族,也是大罪。” “再说宋御史,你虽不是大理寺之人,却也是御史台的,方姑娘不过是开了口,无凭无据,你却说真相大白,当真是笑话!” “你这般还配做那铁面无私、嫉恶如仇的御史吗?” 慧真公主笑出声:“小舅何必生气,或许在宋御史看来,但凡是方姑娘说出口的话,便是天地正理,便能判定对错,无需讲究证据。” 宋柯脸色微僵,也知晓自己刚才是着急了,他忙是为自己辩解: “陛下太后恕罪,臣也是一时情急,这才没有思虑周全,请陛下与太后明察。” 程太后目光扫过,最后问秦宜真:“宜真,你如何说?” 秦宜真道:“回母后的话,母后也知晓儿臣的为人,母后与陛下设宴贺侯爷凯旋,贺天下太平,儿臣岂会在此宴之上惹什么风波来?” 这话倒是真。 这位公主很注重皇家颜面,而且她自小到大,也没见她作妖惹出什么事端来,世人唯一对她的议论,大概只有她与程堰的这桩亲事了。 “方姑娘说是儿臣害了她,可儿臣却想问她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无凭无据,这可是诬赖。” 秦宜真定定看着方始心,目光有些冷,“儿臣平白遭此诬赖,若她不拿出证据来,儿臣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话言下之意,便是罪名她不认,若是方始心没有证据,那就等着她的报复。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看向方始心的目光已有同情。 “证据,需要什么证据!”方始心恨恨地看着她,那一双眼睛里仿佛都能喷出火来,“我知道就是你做的!除了你还有谁?!不是你还能是谁?!” 她这无凭无据的,倒是认准了人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秦宜真却摇头:“不是本宫又究竟是谁,那本宫就不清楚了,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上告者举证,要告谁,那是得拿出证据来的。 若不然我平白被你冤枉了,还要替你查清真相才能还自己清白? 这多可笑啊。 第43章 酒杯 程太后听了这些,顿时心里也有数了。 她问方始心:“方家姑娘,宜真说的不错,你既然说是她做的,那你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那便算诬陷了。” “宜真可是天子之女,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你若是诬陷公主,这可是大罪,本宫得请你去牢中走一走,仔细审问你是何居心。” 方始心闻言脸色一变,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太后这是要偏帮她吗?太后也如此,那公道何在?” “大胆!”景安帝听了这话便忍不住了,“你口口声声说皇姐害你,母后要你拿出证据,你却不肯,反而还指责母后偏帮,这是什么道理,你是何居心?” “难不成非要信了你的片面之词,不讲证据,这才是公道吗?你再如此胡搅蛮缠,母后容得了你,朕可容不得你,来人,将她押下去。” 宋柯听到景安帝就要让人将方始心带走,顿时急了,忙是跪求道:“陛下息怒,请再宽免一二。” 末了,他又看向方始心,“方姑娘,既然你知道事情是宜真公主做的,就快些拿出证据,便是没有证据,也得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如此才好查证。” 宋柯为什么刚才跳出来为方始心开脱,因为他最是清楚,人都是护短的。 方始心辱骂秦宜真,那简直是往皇族脸上扇了一巴掌,就算是最后查出不是她的错,指不定也要给她安一个罪名。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查证,而且方始心还攀扯上了宜真公主,若现在就被带下去,她哪里还有命回来。 方始心脸色难看,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柯见她不开口,当即心头便有些不安,难不成是没有证据,真的是胡乱攀扯的? 宋柯见她仍旧咬着唇不做声,急得脑子疼:“方姑娘你说啊,若是真的没有证据,你便是陷害公主之罪,是死罪啊!” 死罪? 方始心愣了一瞬,顿时心头一慌。 大概也是在此时,她才领悟了几分什么叫做‘天威难测,皇家不可冒犯’。 得罪了旁人,就算是查清楚了,她就算是错的那一方,那也不过是被骂几句,丢一些脸面罢了。 可得罪了皇家,动则那是要命的。 “我我我” 她‘我’了好一会儿,都‘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景安帝耐心耗尽,让禁卫军上前去抓人。 “等等!等等!”事到临头了,方始心到底是知道怕了,急忙道,“酒杯对,是酒杯!是她换了我的酒杯,若是不信,便派人去查去!定然能找到证据的!” 对,既然对方做了这事,肯定是有证据的,只要去查,肯定能找到的! “你们就查谁换了我的酒杯就知道了,肯定是她让人做的!” 酒杯? 宋柯闭上眼。 太医上前道:“方姑娘方才所穿的衣裳、首饰,以及用具,都已查验过,并无任何问题。” “不可能!这不可能!”方始心根本不信,“定然是你们为她遮掩,那酒杯肯定有问题,是了,她是公主,你们怎么可能不维护她呢?” “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这话说得尤其难听,太医气得抖了抖脖子:“方姑娘休要胡说八道! 你发疯后,坐席之上的物件都已被看管了起来,便是你说的酒杯,也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方才本官亲自去查验的。”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分明是我——”方始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分明是你什么?”秦宜真追问。 分明是你在我的酒杯里下了这药,想让我发疯丢人,却不知这酒杯怎么突然到了自己手上,把自己给坑惨是不是? 所以你才认定是我做的。 秦宜真简直是想笑。 这大概就叫做害人不成终害己,自作孽不可活。 “分明是我我分明记得有人换了我的酒杯的!不对,定然是有人又将我的酒杯换走了!”方始心看向秦宜真的目光满是怨愤, “是你!肯定是你!”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全都串通起来害我!指不定你这太医也撒谎了!”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了。 “够了!”程太后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案几上,面上厌烦,“既是无凭无据,你再攀扯公主,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人群里传出: “陛下,太后,公主,臣女有话要说。”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赵玉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上前来行礼: “臣女赵玉桐拜见太后,拜见陛下,拜见公主。” “请起。”程太后抬手,“你有何话要说?” “回太后的话,臣女记得方姑娘腰间系着一只莲花香囊,不知可还在?” “莲花香囊?”太医摇头,“臣查验的物件之中,并无莲花香囊。” 也就是方始心原本腰间系着的莲花香囊不翼而飞了? 太医思索了起来。 赵玉桐道:“禀太后,臣女进宫之时曾在宫门口遇见过这位方姑娘,那会儿她腰间就带着这一方莲花香囊,那上面的莲花似是用丝线编织而成,格外别致,臣女还多看了一眼。” “后来,方姑娘前去见了宜真公主,被慧真公主呵斥赶走之后,便将这香囊偷偷给了她的贴身侍女,臣女恰好看见了,再后来,方姑娘的侍女还出去了一趟。” “那香囊何在?侍女何在?”程太后问了句。 禁卫军统领答道:“禀太后,香囊已不见了,侍女也被看管起来了。” “审问她。” “是。”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就要有结果了。 若真的是那香囊有问题,又是方始心自己带进来的,那是不是 众人议论纷纷: “原来是自演自戏,将这宫宴当成戏台子呢!” “也不知她与宜真公主有什么仇怨,竟然如此陷害宜真公主。” “她疯了不成,陷害公主,这可是要人命的!” 君不见别家的妻妾斗得昏天暗地,就平西侯府的后院安静无事。 是那王家嫡女没手段吗? 不,人家是不敢。 若是害了公主被发现,王家满门都得填进去。 第44章 心甘情愿,在意又有何妨 方始心听到这里,脑子嗡嗡嗡的。 身边的议论声一个个地往她耳朵里钻,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在她脑子里捅,痛得她脑子都要炸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分明是她害的我!她害的我!” 方始心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就是秦宜真做的事情,为什么查到最后成了这样,变成了她‘自演自戏’陷害秦宜真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方始心气得就要冲上前去找秦宜真算账,只是她都没站起来,就被禁卫按住跪了回去。 “放开我!放开我!”方始心使劲挣扎,可凭她的力气怎么也挣不开,最后只得恨恨地瞪着秦宜真,斥骂道, “秦宜真,你如此害我,也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秦宜真忽然笑了起来,“本宫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报应,倒是你,做下如此恶事,是最该遭报应。” 秦宜真以为,上苍终究是公正的。 她上一世一生行善,从不与人为难。 虽然程堰走了之后,她过得尤其痛苦,但上苍不也给了她机会,让她重新回到过去,有机会去改变程堰的命运吗? 而方始心呢,可能是她一生作恶太多,害了太多的人,所以上苍才让她的仇人重回过去,算计她报复她。 还有程堰,上苍大约也是不愿看着他就这样死了。 方始心有句话说的对,他是该名留千古受后世人敬仰的,而不是早早地离世。 这一世,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秦宜真微微用力握紧了程堰的手。 程堰侧头看她,见她往日柔婉的侧脸有些冷漠,眼中也满是坚韧与冰冷,一时间心中想了许多,想要开口与她说,但见那么多人在,终究是没开口。 “我做了什么恶事?我有做什么恶事?”方始心手脚有些发软的跪在原地,却不承认自己有错。 她做什么恶事了? 她都是都是为了程堰啊! 明明是秦宜真这个妖妇,是她玷污了程堰一生清名,叫他在野史里被人翻来覆去地说道。 “我没错!我没做错!” 她只是为了程堰,只是想秦宜真与他和离放过他而已,她有什么错? “我都是为了程堰!我都是为了他啊!”方始心看向程堰的目光满是激动, “程堰,我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要娶她,你得与她和离,她会害了你的!她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荒唐!”程堰觉得可笑至极,“你是什么人,本侯娶什么人与你有何干系?何需你来多管闲事?” “能娶公主为妻,是本侯几世修来的福气,公主亦是世间上最良善美丽的女子,她又岂会害本侯?” “可你是因为她才名声有损,被人笑话,到了后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你们写成上不了台面的话本子,这是对你的侮辱,是侮辱!” “某心甘情愿,又有何妨?” 他所钟爱的女子,是他费尽心思才娶回来的,他此生只想与她相守一世长长久久。 至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若不是因为她听了难受,他根本就不在乎。 “人在活着的时候就好好过着,本侯连儿孙都管不了几代,哪里还能管什么后世人如何看待自己?” 秦宜真愣愣地看着他,心中震惊。 她大约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程堰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扫过四周,眼底有些冷意:“本侯知道你们这些人私底下也议论过本侯与公主,本侯今日也将这些话放在这里了,你们仔细听一听。” “公主嫁予本侯,只是为了天下平宁,以安抚百姓人心,她嫁本侯时年岁尚小,连男女情爱都不知,可为了天下,她终究还是嫁了。” “你们身为东秦臣子百姓,对公主所受的委屈非但不体谅,还说三道四,满嘴皆是不堪入耳的荒唐言,可见是如何的没有良心。” ‘遣妾一身安社稷’说的是和亲公主,但在这里,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太宗崩逝,景安帝八岁登位,东秦内忧外患,虽有程太后与程堰镇压,却也并不算平宁。 但随着程堰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也是令百官和百姓心中不安,怕他有朝一日反了这朝廷,自己坐这皇位。 如此一来,嫁公主便成了最佳的解决之法。 帝王已经是程堰的亲外甥,他又娶了公主,日后诞下子嗣,这东秦的天下,几乎已经是秦、程两家血脉的天下了。 秦宜真嫁给程堰,本来就是为了安天下。 可这天下的臣子百姓,却在私底下嘲笑她鄙视她,认为他们之间有违伦理,是不知廉耻,提起她的时候,那神态那语气又是何等的轻佻不屑。 “诸位在口诛笔伐的时候,不知可曾问过自己的良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程堰说罢这些,便没有再管方始心的事情,他扶着秦宜真起身,然后带着她离开了这泰平殿。 此时正值下午,殿内歌舞升平,殿外却是一片冷清,清风吹来,唯有镇守在殿外的禁卫军身姿屹立。 秦宜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庄严肃穆的泰平殿,一时间心情难以言喻。 清风吹过她的鬓角,簪钗流苏轻晃。 良久,她道:“其实你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了,我也并没有那么高尚。” “可你嫁予我,便是为了天下平宁,难道不是吗?”程堰同她站在一起,“这件事上,纵然我有错,但你没错,他们说我可以,却不能如此说你。” 她付出了诸多,却被自己人捅刀子,哪有这样的道理的? “今日我把话都放在这了,若是谁人敢议论那些事,那也休怪我手中的剑无情了。” “不过,这些事情我活着的时候能管,若是到了什么后世,或许就真的管不到了,到时候,估计还是得连累你。” 说到这里,程堰突然笑了笑:“你若是有灵,可不能记恨我。” 她想要什么,他但凡能给都给,唯独这件事,有时候便是他也难堵悠悠之口,让她难受伤心。 秦宜真问他:“那你呢,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当真毫不在意?” 程堰道:“心甘情愿,在意又有何妨。” 第45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 宫宴闹成这样,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程堰干脆送了秦宜真回平西侯府。 将人送到了门口,他自己则是骑马折返,去处理后续诸事。 秦宜真目送他离开,待人都走远了,这才回了春歇院。 刚刚踏进春歇院,秦宜真便立刻变了脸色,袖子一挥便道:“你们都给本宫在院子里跪着!” 金嬷嬷、桂嬷嬷还有绿翘只得跪在正院台阶下,低着头不敢吭声。 听见秦宜真的脚步进了正房,绿翘赶紧挥手让两个侍女进去伺候,自己则是担忧得直叹气:“两位嬷嬷,公主这是生气了?” 金嬷嬷睨了她一眼:“但凡有眼睛看的都知道。” 这何止是生气了,简直是气得想打人。 “那那应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秦宜真气不过,又从屋里折返了出来。 看着这跪在院子里的三人,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宫宴上闹事!” 秦宜真气得心梗。 方始心突然发疯,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后来方始心一口咬定是她干的,她哪里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像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在外面吃用向来是小心,试毒不过是家常便饭,应对各种宴会上的用具,也都会检查一遍。 像是宫宴上的器具,若是能携带的,还会准备一套备用,若是察觉有不对就会立刻换下来。 更甚至是,她大袖内里还缝着一层细棉布,那细棉布尤其吸水,若是面对自己不能不喝的酒水,可以在喝的时候,借着大袖遮挡,直接倒在细棉布上。 当时方始心碰过她和程堰的酒杯,金嬷嬷等人自然心生警惕,将酒杯换下来。 只是不知道她们怎么把酒杯换到方始心那里去了。 三人听着训斥,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金嬷嬷你说!”秦宜真让人给自己抬了一张圈椅过来坐下来审问她们, “你也是在母后身边呆了多年的人了,她们两人胡闹也就算了,你也跟着她们胡闹。” “奴婢也没想到这酒杯真的有问题。”金嬷嬷心里也后悔。 若是知晓真的会闹出事来,她肯定也不敢干这事。 虽说方始心用心歹毒,想害秦宜真,可今日是程堰等人凯旋的庆功宴,也是皇家所办的宫宴,宴请的是满朝官员以及家眷,出了事坏了宴会,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方始心的事情她们完全可以过后再行算账,这才是最佳解决之法。 金嬷嬷道:“当时我等虽有疑心,但看了又看并未发现问题,再想想最近方姑娘虽然有些讨厌,也想利用公主,可不至于是做出这等下毒害人的事情。” 绿翘声音小小地补了一句:“婢子就是在那杯子上吐了点口水,换过去给她而已” 她们本意就是想惩罚一下方始心,也仅此而已。 可谁知方始心竟然如此歹毒,竟敢在秦宜真的酒杯里下药,这才导致了后面的种种。 “要婢子说啊,也是她自作孽,若是她没有害人之心,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公主也不必为她怜惜。” “本宫是怜惜她吗?”秦宜真杏眼微嗔,眉梢含怒,“本宫是觉得你们不知死活!” 方始心那样的人,秦宜真恨不得她生不如死,又怎么会对她有什么怜悯之心。 可她们几个搞出这些事,毁了宫宴,程太后或是景安帝怪罪下来,她们有几条命? 秦宜真都未必保得住她们。 “先这里跪着,若是宫中派人寻来,本宫也好替你们求个情。” 秦宜真气得不想看到她们,转头便往屋里走去,边上的侍女看了看院子里跪着的三人,然后赶紧跟上。 绿翘眼巴巴地看着,待人走了,才面露担忧,她问金嬷嬷:“金嬷嬷,您说,太后娘娘真的会查出咱们吗?” “不是会不会,是肯定。”金嬷嬷跪得笔直,“我先前寻的人,就是在太后跟前做事的,当时没站出来指证咱们已经算是不错了,事后肯定会禀报给太后娘娘。” 桂嬷嬷也是心慌,发愁道:“果然人不能做坏事,现在好了,大祸临头了。” 金嬷嬷道:“大祸临头倒是不好说,但苦头肯定是要吃的,绿翘,让人去把红缨叫回来。” “啊?叫她回来做什么?和咱们一起受罚吗?” “你是猪吗?当然是叫回来给咱们求情啊,让咱们少受些苦头。” “哦哦。”绿翘被骂得满头包,赶紧喊来一个侍女,让她去外院找人去看看红缨在不在秦都,在的话让她回来一趟。 秦宜真进了寝室之后便让人将自己的钿钗礼衣换下,换了一身石榴红衣裙,之后又坐在妆台前卸发髻上的凤冠簪钗。 不过这两个侍女平日里只是在院子里给绿翘打下手的,对此技艺不熟,卸个簪钗都扯了两次她的头皮,让她心里越发的生气。 待用巾布净了脸,便让她们退下在边上候着,省得自己憋不住发脾气。 三月的天气已经回暖,下午的阳光也有些热了。 金嬷嬷等人虽是下人,可平日里除了伺候主子起居便是管一下内院的事情,做的事情不多,算不上养尊处优,却也是无需辛劳。 这不,跪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出汗。 尤其是桂嬷嬷,都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了。 正在这会儿,便有个侍女从正房里出来,对她们道:“公主吩咐了,跪还是得跪的,就是别在她眼前碍眼,去西厢廊下跪着。” “谢公主。”三人赶紧道谢,然后绿翘便扶起了桂嬷嬷,三人去了西厢廊下跪着。 太阳偏西,西厢堪堪挡住了天上的阳光,余下一片余荫,微风吹来,有阵阵凉意袭来,很快的,三人身上的热意便散了去。 桂嬷嬷跪着跪着都觉得有点困,想睡觉。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一位身着枫红齐腰交襟襦裙的年轻姑娘匆匆赶来。 她来的有些匆忙,额上还有些细汗,从庭院之中匆匆走过,过去了十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一步步往后退了回来,目光盯着西厢廊下。 见这三人都跪在这里,竟然笑着扬眉:“哟,三位好啊,这都跪着呢” 第46章 红缨 “红缨!”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绿翘闻声抬头,见到来人眼睛顿时一亮,然后顿时委屈巴巴,“呜呜,你可算是回来了” 红缨见她这委屈的样子,一脸嫌弃:“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哭什么哭。” 红缨与绿翘是七八岁便跟在秦宜真身边的宫女,可以说是陪着秦宜真长大的,只是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绿翘听话乖顺,对于主子的话极为听从,而红缨呢,则是一个比较有主见的人,胆大心细,行事也周到谨慎。 她的容色有些清丽寡淡,但眉宇之间的英气却为她添了几分坚韧与洒脱,瞧着不像是内院侍女,倒像是能提剑上阵的女将士。 绿翘委屈:“我们闯大祸了,公主生气了。” 红缨伸手摸了摸下巴:“能把公主惹生气了,看来你们干的事情不小啊。” 绿翘心虚:“我们把今日的宫宴给搞砸了。” “宫宴啊,哦宫宴!”红缨说到最后,也略略有些震惊,看着三人的目光都变了,“你们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了?” 这可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啊! 绿翘为自己辩解:“我们没吃熊心也没吃豹子胆,是姓方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们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而已,没想到她如此歹毒,敢害公主。” “姓方的,方始心?” “就是她。” 红缨脸色一沉:“我不是和你说过,那女的心思多的很,让你多注意一些她吗?你怎么搞的?” “我我” 红缨见绿翘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无奈道,“行了,别我了,既然是犯了错,就先跪着,我先去拜见公主。” “那好” 红缨匆匆进了正房去见秦宜真 “拜见公主,公主金安。”红缨作揖行礼,洒脱随性却又不失恭敬。 这会儿秦宜真正在正房的偏厅炕上靠着软枕坐着,见她来了,便点点头,让她在对面坐下,然后又让人给她送一盏茶上来。 “坐,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秦宜真对于自己的陪嫁资产、食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在年关的时候看一下账本,剩下的事情大多数都是红缨在操心,确实也是辛苦了。 上一世,到最后,红缨也一直在帮她打理这些东西。 算起来也是她这个做主子的不上心,红缨与绿翘也算是跟了她一辈子,到头来她也没将人安排妥当了。 也不知道她一睡不醒之后,她们过的什么日子。 “谢公主。”红缨也不忸怩,道了谢便坐了下来。 待侍女将茶水送了上来,秦宜真便让她尝尝:“今年刚送来的毛尖,你若是喝着喜欢,离开的时候问金嬷嬷要一些。” “多谢公主。” 主家赏赐,红缨自然不会推辞。 “本宫记得前些日子是春耕的时间,田庄上的事情可是顺利?” “顺利,婢子亲自去田庄上看过了,如今该种的也大多数种下来了。” “那改日,本宫去看看。” 红缨闻言一愣,有些诧异:“公主要去田庄看看?” “是啊。”秦宜真笑了笑,“先前有人说我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底层百姓过得如何艰难,我得了空闲,便亲自去看看。” 红缨想了想点头:“也好,公主这些日子都在平西侯府,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婢子看看哪里适合一些。” “好,你安排。” “是。” 红缨心里想了想附近的田庄有哪个适合秦宜真去,去的话住在哪里又要带多少人,须臾,心里便有了两个选择,只等亲自去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说罢了这些,红缨便问起绿翘三人的事情:“听说绿翘她们把宫宴搞砸了?” 秦宜真一听她问起这事,心里就生气,将事情的经过同红缨说了一遍,并且越说越生气。 红缨听罢,脸色也是有些发绿,心中骂了一句‘活该’。 “看来她们在公主身边的日子过得太好,都忘了‘谨慎小心’了,若是太后娘娘与陛下非要追究,查到她们身上,估计还得连累公主。” 也就是庆幸程太后与景安帝与秦宜真关系不错,也护着她一二。 若是有仇的,秦宜真今日恐怕难以脱身,指不定还得担上一个‘心肠歹毒谋害臣女’的罪责。 “也不知母后如何惩罚她们”秦宜真正担忧着呢,便见有侍女前来通传,说程太后身边的德公公来了。 秦宜真心头一跳,与红缨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担忧。 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宜真叹了口气:“请德公公进来。” 眼下只得看看她能不能求求情,让那三个混账少吃点苦头。 “走,咱们到外面去。” “是。” 红缨伸手扶着秦宜真往外走去,一行人刚刚到了正房门口,便碰上了带着几名内侍护卫前来的德公公。 这位德公公还未到四十岁,白皙无须的面上柔和爽朗,衬得他尤其年轻,瞧着仅仅只有三十岁上下的面容。 他在程太后进宫之时便在身边伺候,如今已经十几年,是程太后的心腹。 “拜见公主。”德公公领着众人上前来行礼。 “德公公多礼了,本宫这些日子得了一些好茶,可是要坐下来喝一盏。” “善。”德公公应了下来,然后跟随秦宜真进了明厅,坐下来喝茶。 在等待上茶的时间,他还问过秦宜真的身体:“公主最近身体可是好些了?” “劳公公关心,往日总觉得没精神,这两日倒是好多了,今日在宫中未来得及多问,不知母后近来如何?” “太后凤体康健,就是朝中事多,平日里忙得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侯爷回来了,太后也能轻松一些。 不过今日奴婢出宫的时候,太后也叮嘱了奴婢,让奴婢提醒公主莫要忘了今日答应好的事情。” 今日答应好的事情? 什么事? 秦宜真先是疑惑了一瞬,然后突然想起她今日在程太后面前答应过让程堰搬回春歇院的事情。 秦宜真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第47章 让她们三个滚进来 德公公见她不开口,正巧送了茶水上来,他端起捏着茶盖拨了拨茶末喝了一口,然后慢慢道: “此茶是今年新出的毛尖,毛尖因采摘的时间不同,细分三类,谷雨前采摘的称作‘雪芽’,谷雨后采摘的称作‘翠峰’,再往后采摘的,便只能称为‘翠绿’了。” “观此茶,味、汤、香,应是雪芽无无疑,明儿个才是谷雨,可公主这的茶应该喝了好些日子了。” 可见此茶应是宫中的贡品,刚刚制成便加急送来的。 而东西一到,秦宜真这里便有一份,可见是宫中太后与景安帝对她多看重。 程太后一直希望她与程堰有个孩子。 秦宜真听了这话,自然也听出是在点她的,这下子也不敢犹豫迟疑,忙是道:“公公放心,请回禀母后,宜真答应过的事情,必然会办到的。” “公主明白事理就好。”德公公听到这里,笑容真诚了几分,“侯爷是世间少有的俊才,娘娘也不至于是害了公主。” 这话倒是真,除了身份上有点尴尬,程堰哪哪都好。 身份地位、容貌本事皆是一等一,想嫁他的女子,甚至甘愿给他做妾的女子都不知凡几。 秦宜真同程堰闹别扭,在许多人看来,多多少少有些不知好歹。 说完了此事,德公公便说起了今日的正事:“太后娘娘命奴婢前来,是为了今日宫宴之事,不知公主可知晓内情?” 秦宜真手顿了顿,心中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隐瞒,不过她想了又想,估计事情是瞒不住了,还是老实些为好。 “自然是知晓的,这不,都在外面跪着呢。” 秦宜真将事情的经过和德公公说了一遍,德公公听了嘴角直抽。 所以这几人只是在酒杯里吐了点口水,想惩罚一下那方始心,结果没料到那方始心竟然在酒杯里下毒,最终自食恶果。 倒是和宫中查出来的消息基本符合。 秦宜真最后道:“本宫也觉得她们此次做的太过分了,便是要惩罚方姑娘,也断没有在宫宴上生事的道理,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这不,一回来,本宫问清了情况,便让她们在院子里跪着,以示惩罚,要她们知道事情的轻重,不可再犯。” “就是念在她们忠心为主的份上,还请母后这边宽免一二,饶她们一命。” 说罢,秦宜真又吩咐一个侍女:“让她们三个滚进来。” 侍女领命而去,很快就将这三人带了进来。 三人进来之后连忙跪下,低着头不吭声。 德公公打量她们许久,慢慢地喝完了一盏茶,这才道:“你们三个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可知扰乱宫宴是多大的罪责?要你们的命都是轻的!” “便是那酒杯并无问题,可那也是皇家举办的宫宴,你们也不该。” “我等知错了。”三人连忙认错。 秦宜真又道:“她们已经跪了一些时辰了,也确实知错了,本宫也已经警告她们,下次决不可再犯了。” 德公公斟酌片刻道:“念在你们算是忠心为主的份上,太后娘娘有令,可饶恕你们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人听到三十大板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德公公,有看着秦宜真。 秦宜真也吓了一跳:“公公,这三十大板,是得打出人命的。” 打三十大板,若是下死手打那都可能丧命了,便是稍稍控制一些,打不死,那得痛不欲生。 德公公冷眼扫了三人,冷声道:“不过公主已经惩罚了你们,又为你们求情,那便稍减,一人十大板,你们可是服气?” 对比三十大板,十大板算是轻了,是下手轻一些,歇几日就能活蹦乱跳。 三人哪里敢说不服气,连连叩拜:“服气!服气!谢太后娘娘开恩!” “那就行刑。”德公公抬了抬手,让内侍上前将三人拉下去。 秦宜真看着,心中不忍,便想开口再求情。 德公公先一步开口道:“公主,这宫中有宫中的规定,虽是宽免,但她们闹出事来, 便不可不罚。 若不然,人人都像她们这般,仗着有主子庇护胡为,那宫里岂不是要乱套了。” 这话说的也有理。 秦宜真心中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话了。 也好,给她们一个教训也好,让她们日后做事都思量一下自己身在何处,闹出事来主子能不能护得住。 德公公待到外面刑罚结束了这才起身离开,秦宜真让红缨亲自去送了送,这才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金嬷嬷、桂嬷嬷还有绿翘挨了一顿板子,让人扶下来的时候身上不时地哆嗦一下,可见是真的疼了,打板子的人也没怎么留手。 一个个都跟蔫了一样,瞧着有些可怜。 秦宜真心疼得叹气:“现在知道后果了,日后做事需得三思后行,宫里那地方,便是本宫也不敢乱来,你们真的是胡闹。” “若是再有下次,现先将这笔账记下,日后再还报回去就行了,可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行了,扶她们回去休息,再请府医过来看看,这几日先好好休息,养好伤再说。” 秦宜真让人将三人扶走,待人走了之后,瞧着这已经空荡荡的院子,心里也有几分空荡。 这一日下午,程堰并没有回来,待到傍晚天色有些昏暗才回来了一趟。 秦宜真刚想去外院看看,却听闻下人说清辉苑那边将王仙容请了过去,然后程堰又带着王仙容匆匆出门去了。 带着王仙容一同出门? 秦宜真微微蹙眉。 因着金嬷嬷、桂嬷嬷和绿翘挨了板子,现在还在休息,今日红缨便没有离开,见秦宜真皱眉,便道:“侯爷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管他有什么急事,既然他出门去了,那就随他去。”秦宜真等了他许久了,见他一回来又出去了,顿觉得没意思。 “让人摆饭,今日你留下来陪我用一些,等一会儿去看过绿翘她们,你也回去。” “好。” 秦宜真与红缨一同用过晚膳,之后又去看过了金嬷嬷、桂嬷嬷、绿翘三人。 见她们除了被打得屁股疼没什么大事,然后便回去洗漱休息了。 等程堰带着王仙容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睡下了。 第48章 王仙容 程堰有些沉默。 “公主今日也一直等着侯爷回来用晚膳呢,怎料侯爷迟迟未归。” 周管家像是老婆子似的,开始叨叨叨,“这么晚才回来,公主都睡下了,您在过去打扰,公主指不定一气之下就反悔了。” 程堰:“不至于。” 她既然松了口,也不至于反悔。 周管家又道:“怎么不至于,这女子的心情啊,就像是六月的雨似的,说下就下了。 您带着王姨娘到底干嘛去了?属下不是派人让您早点回来吗?” 傍晚,程堰匆匆回来一趟,但带上王仙容就离开了。 周管家还没来得及说,后来见他迟迟不归,这才派人去找他。 没想到就到了现在这个时辰了。 程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既然公主已经歇下了,便让人摆饭,我有些饿了。” 周管家见他不说,也不敢再问,便起身出去让人将饭食送过来。 “我同你一起。”松年开口说了一句,然后便跟着他一同离开,刚刚出了门口,便将人拽到一边去了。 “老周啊,我听说今日红缨姑娘回来了?” “是啊,回来一趟又走了。” “什么?又走了?” 周管家就奇了怪了:“你小子大惊小怪做什么?走了就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在外面给公主办差,走了不是正常。” 松年听了顿时心里那个气啊。 这老头儿心里只有侯爷,半点就不关心一下他是不是? 好好好。 多年的交情喂了狗了是! 松年气得甩袖就要走。 周管家伸手拽住他:“哎,你去哪?” 松年没好气道:“我歇息去了,侯爷回来了,这就是你的事了,我累了,要去睡了。” “你等会,侯爷带着王姨娘去哪了?” 松年见他好奇,又想着这王姨娘平日里就在府中,让他知道些内情也无妨,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道: “去见谢渠去了。” “谢渠?”周管家惊疑。 松年揉了揉眉心道:“侯爷与谢渠昔日有些交情,你也是知道的,今日大军凯旋之后,谢渠被押送到了刑部大牢,侯爷去见了他一面。” 今日程堰与谢渠吵了一架,后来才得知谢渠为之脱离谢家,想凭着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番天地的人竟然就是这王仙容。 原来这两人早有私情,只是这王谢两家遭皇族忌讳,连家中子弟在明面上都断了往来了,更不可能联姻,最终只得遗憾收场。 谢渠以为自己离开了谢家,便不算谢家的人,他日闯出一些地位来,王家便可能将王仙容嫁给他,还能续上这姻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才刚刚离开秦都,那王仙容便对他断了念想,转头追着程堰跑,甚至在程堰娶妻之后,还甘愿做妾。 松年将事情说了说,最后道:“侯爷应了谢渠将王姨娘带去见他,当是了了他临终遗愿。” 周管家听罢,只觉得唏嘘:“昔日朗朗君子,一步踏错,落得一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也是可惜了。” 松年也叹了口气,对周管家道:“行了你别感慨了,这王姨娘在府中,你也稍微注意一些,免得她生出什么事来,我先走了。” 松年说罢这些,就赶紧溜了。 周管家叹了口气,摇摇头,赶紧去命人摆饭,然后又让人准备热水,让主子吃饱之后泡个澡,身上舒坦些。 待程堰洗了澡出来,周管家便问他要不要回春歇院:“要不您回去呗,若是公主生气了,您就哄哄。” 程堰正犹豫着,便听到有护卫来报,说王仙容来了。 程堰本不想见她的,但想到谢渠,还是点了头,让人请她进来。 王仙容身着一袭丁香色春衫,由着侍女扶着走了进来,刚刚进来,她便面对堂上跪了下来。 虽是跪着,但她却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你这是作何?”程堰皱眉,不过他转念想到了谢渠,便问,“是为了谢渠吗?你应该可谢渠犯下大罪,谢家都保不住他,本侯也保不了他。” 王仙容道:“侯爷误会了,妾今日前来,并非是求侯爷保谢渠,而是为了自己。” “你自己?” “正是。”王仙容垂眸咬唇,“今日之后,侯爷是不是想给妾一纸放妾书,将妾赶走?” 程堰没做声。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王仙容继续道:“妾此次前来,便是想求侯爷莫要将妾赶走。” “妾与那谢渠,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年种种,都随着他离开秦都而成为过去,妾如今只心系侯爷一人,只想待在侯爷身边,请侯爷成全。” 程堰捏着茶盏,眉头深皱:“你再留在程家,终究是不合适了。” 他原本就不想王仙容久留程家的,如今知晓她与谢渠的牵扯,更是不能留了。 这多尴尬。 “侯爷!”王仙容急了,她不甘心道,“难不成就因为谢渠,侯爷便不要妾了?” “妾如今已经别无所求,只求能留在侯爷身边,难不成侯爷就这么容不下妾身?” “昔日他离开谢家不是妾逼他的,如今他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与妾有什么关系?” “侯爷不能因为他曾对妾有过情意,便要赶妾离开,妾多冤枉啊!” 程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有泪,有怨又不甘,顿觉得心烦。 他道:“他一心待你,连临死之前都挂念着想见你一面,你便是这样对他的?” “侯爷说笑了,不是谁人用心待谁,便能得到回应的,谢渠对妾如此,妾对侯爷如此,侯爷对公主也如此,不是吗?” “难道侯爷觉得侯爷一心待公主,公主心中却无侯爷,不待见侯爷,公主便有错?” 程堰见她竟敢扯上秦宜真,脸色微变。 公主自然是没错的,只是他一直在强求,想将她困在身边一辈子罢了。 算起来,在这情爱之中,他大约与这王仙容一样自私,确实也不好指责王仙容冷漠无情地放弃了谢渠。 只是这王仙容,他不想继续留在程家了。 “你便留下来,本侯也只会当你不存在,你又是何苦,去再寻良缘不是很好吗?你是王氏女,世间上想娶你的男子不知凡几。” 王仙容道:“可世间的男子再多,都不是侯爷啊” 第49章 他想同她站在一起,站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王仙容哭诉了许久,哭得眼睛都肿了,最终也没换来一句准话。 程堰对她原本就没耐心,听得烦了,直接让人请她离开。 “侯爷竟然是这样无情。”坐在妆台前的时候,她身后的侍女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王仙容出身金贵,且品貌俱佳,未出阁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将她奉为仙子一般的人儿,愿为她的裙下臣。 可这样的人,为他低若尘埃,又哭得这样梨花带泪,柔弱可怜,他竟然能无动于衷。 简直是个铁石心肠的。 王仙容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有些冷淡:“他不是无情,他只是将他的情都给了旁人,而我,不说哭了,便是死在他面前,大概也只能得他一句‘安葬了’。” 侍女心中愤懑不甘:“侯爷怎么能这样对姑娘,还是谢公子好,这世间上,唯有谢公子对姑娘是真心的。” “住口!”王仙容脸色大变,镜中的容颜变得有几分扭曲。 “休要再提他,他与我何干!若是他真的念着我,希望我好,便不会与侯爷说这些,让侯爷容不下我!” 王仙容心中恨极了谢渠,那些过往前尘在当年就结束了,他都要死了,却还和程堰说这些,让她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分明是在报复她,是见不得她好! “他就是个混账!是个混账!休要提他!” 王仙容气得不轻,伸手便将妆台前的东西扫落在地。 金钗银簪随之掉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珍珠、珠玉落了一地,发出哒哒声响。 。 王仙容离开之后,程堰心情有些不好,也歇了去内院打扰秦宜真的心思,让人熄了灯便合衣睡下。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又梦见了谢渠。 年轻时候的谢渠意气风发,朝阳不及他拓落光华。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谢渠于高楼邀他共饮:“吾,谢问渠,问渠哪得清如许” 今日故友经年再相逢,谢渠却坐在了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 他问他年少时的梦想追求,他问他可知这一场战乱死了多少人。 当时谢渠情绪激动,扯得扣在他手脚上的链子铛铛响动,声音歇斯底里:“我是谢渠,不是谢问渠,自离开谢家的那一日,谢问渠早就死了。” “这个世间上再也没有‘问渠那得清如许’的谢问渠,我只是谢渠,我是那条沟啊!阴沟!” 声音犹在耳,句句戳人心。 年少时曾一起载着春风纵马游山的故友,似乎已经面目全非,再也不见当年模样。 程堰睁开眼时,心头沉甸甸的,再无睡意。 他起身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天上的明月皎洁,光华洒落大地,年年岁岁,似乎是始终不变。 夜风有些凉,一点一点地往他的骨缝里渗去,让他颇有一种天地浩瀚人渺小之感,很多很多事情是他所不能掌控的,生命、感情皆如此。 他站了许久,心里越来越空荡,忽然就很想秦宜真,于是他又进屋穿了一件衣裳,便转身往内院走去。 彼时已经是半夜子时过半,秦宜真早已睡下,夜风吹来廊下,安静散发着光亮的灯笼轻微摇晃。 守夜的侍女给他开了门,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无措不安,大概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理。 “公主睡下了吗?”他问了一句。 “回侯爷,公主早就睡下了。” 程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让她们退下,自己则是抬脚往屋里走去。 他早说过,她这院子,他想来,谁也拦不住也不敢拦。 两个侍女看着他往正房走的背影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咱们要留着伺候吗?” “要不,去问问绿翘姐姐?还是金嬷嬷桂嬷嬷?” 两人商量来去,最终决定留下一人守着院子,一人去问绿翘她们要如何处理这事。 程堰进了正房,便轻车熟路地往左边的寝室走去。 此时寝室中灯火已熄,唯余下床榻边上灯架上一盏灯安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芒。 有夜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屋中纱帘起伏、珠帘碰撞。 屋中似是点了安神香,淡淡的香气弥漫,那香气似乎是混杂了这屋里的气息,一如她身上浅淡的幽香。 他放慢了脚步走了过去,掀开床帐看了看。 彼时只见她面向外侧躺着,半边脸埋在软枕之中,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她眉心微蹙,长长的睫毛不时微颤一下。 他今日问谢渠,为何谢渠会变成今天这样。 谢渠却反问他,为何他变成今天这样,还说以前的程堰并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程堰自私、冷漠、无情,向来只顾自己,可如今却在和他谈什么百姓,什么打仗死了多少人。 他程堰确实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他幼年不幸,受尽了诸多的欺辱与折磨,连母亲都被害得惨死,也未见有人站出来给他主持过公道,所以他心中哪里有什么大义什么天下。 世间洪水滔天,什么牛鬼蛇神,都与他没多大关系。 便是为了程太后与景安帝,他站了出来守护这个国家,可他的心仍旧是冷漠的,他只想守护人生仅剩的东西罢了。 可他却遇见了她。 她是那样的温柔贴心,善良仁怀,最会心疼体谅他的不容易,他害怕她恐惧他、远离他,他想同她站在一起,站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所以他有好好地做他的驸马都尉、做他的国舅爷、做他的平西侯、做他的兵部侍郎 他一心想抓住这一抹光,让此生冰冷麻木的身躯和灵魂有一些温暖。 于是他渐渐地变成了今日这样子。 他的人生光明璀璨,有了诸多在意他的人和他在意的人,而如今,也只差最后一步,只等她回头看他,便可以一生圆满。 不过就如今的情况看来,这一日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程堰想到此处,心头似有暖流流过,方才空荡和无处安放的心像是落到了归处。 他心头一动,干脆脱下了外衫挂在一旁,然后上了床榻,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第50章 要不要再摸摸? 又一日清晨,阳光洒落人间。 秦宜真差不多要醒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堵墙堵在角落里出不去,她使劲地推啊推,却怎么也推不开。 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她艰难地睁开了眼,只见在她眼前的是衣衫半敞开的胸膛。 那胸膛大约是长久不见光,有些白皙,可却十分的硬朗有力,呼吸起伏之间,似乎是连着她的呼吸也带着一起。 “看够摸够了没?” 她还未来得及回神,便被这声音惊得一跳,下一刻下巴被一只手抬起,然后就被咬了住,惊叫声与呼吸声全被吞咽了进去,然后蛮横地勾缠吸吮,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吃了一般。 她惊得双眼圆瞪,想要挣扎却很快地被镇压了下来,像是一条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鱼,任由他为所欲为。 也不知过了多时,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才大发善心放过她。 得了自由,她使劲地喘着气,可这人却是不知足,捧着她的脸不停地亲,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眉心上唇边上,然后一直顺着她的脖子往下。 大早上的这么刺激,秦宜真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伸出手想推他,触碰到的胸膛也是觉得一片热烫,她像是受惊了一样收回手,但过了会又伸出手推他。 “程堰!程堰!” “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他将她乱推的手抓住,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有些气喘地埋首在她脖子上,“是你大早上的乱摸。” 软玉温香在怀,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有些想法。 他这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可她自个乱摸,也不怪他动手是? “我我哪里有乱摸?”秦宜真心慌得不行,也不敢承认,但她想起自己醒来时面对他半敞开的胸膛,又有些心虚。 “没有吗?”他将她的手让胸膛上按了按,“现在摸了。” 秦宜真气得险些噎住,见他又凑过来要亲她,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然后从他身边逃开,扯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这一次程堰倒是没拦她,任由她躲着,见她将自己裹成一团,便撑着床榻起来,靠着床头坐着,瞧见她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胸口看,还伸手去扯开一些。 “要不要再摸摸?” 再摸摸?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秦宜真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然后使劲摇头:“不不不我自己有”所以你就自己摸。 “那还是”他眼稍微红,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还是你要我给你摸摸?” “程堰!”秦宜真羞得脸色通红,使劲瞪他,“你你” 她又羞又恼,可一时半会的,竟然寻不到一句骂他的词。 末了只得咬了咬唇,有些不解道:“你这两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突然就那么浪了。 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被他弄得又羞又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了?”程堰理了理衣裳,伸手抚了抚她鬓边的一缕秀发。 见她咬着玫瑰色的唇瓣,一张姝色明媚的容颜染上桃红,双眼盈盈含春,看着他的目光有委屈又有些不解。 这般又媚又纯的模样,竟然还问他怎么了。 他拇指摁了摁她有些红了的嘴唇,缓了一口气,叹息道:“别咬了,再咬就出血了。” “出血也是你咬的。”她有些委屈,“前天晚上咬的还疼了许久,昨日好不容易好了,你又咬。” 程堰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盯着她的唇瓣看了好几眼,他心想,要不要多咬两口,让她这唇瓣再明艳妩媚一些。 不过他只是想想,再闹下去他估计都有些控制不住了,而且天色也不早了,只得作罢。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下回轻一些,保证不咬疼你。” “还有下回?” “怎么就没下回了?”程堰挑眉,这话就让他很不乐意了,“昨日回来太晚了,我今日便命人收拾收拾,搬回来这里住,嗯?” 秦宜真闻言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想是她自己答应好的事情,最终还是点了头:“那你搬。” 程堰眉梢一扬,顿时就心情愉悦了起来。 他又凑过去亲了亲她,趁着她要恼的时候又赶紧放开,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准备起身。 “来人,备水。” 秦宜真觉得奇怪:“大早上的你要洗浴?” “嗯,有些热。”他含糊地应了一句,也没多说就起身,没一会儿,隔壁洗浴室便有下人抬水过去,她坐在那里都听到了哗啦啦的倒水声。 程堰将挂在一旁的衣袍随意地穿了回去,然后便去了洗浴室洗澡。 他刚走,绿翘就悄悄摸摸溜了进来,她别别扭扭地将床帐撩起勾在金钩上,见秦宜真满脸通红地坐在那里,便一脸好奇地问:“公主,你和侯爷昨夜昨夜” 秦宜真瞪了她一眼:“你屁股不疼了?” “疼!”绿翘一脸委屈,“可疼了,婢子现在走路都扭扭捏捏的,好生不习惯。” “我看你是不疼。”秦宜真抓着一个软枕就丢过去。 大清早的还能跑起来好奇这个好奇那个,哪里疼了! 看来得多打她几个板子才行! 绿翘笑嘻嘻地伸手接过,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处,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疼得她都没了好奇的心思。 她道:“公主,方始心被放出来了。” “什么?”秦宜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被放出来了?” 昨日宫宴的后续便是找到了那方始心带进来的莲花香囊,查出了上头有麻荆藤的药粉,最终判的是她自演自戏陷害公主。 方始心、方家,还有为方始心说话的宋柯宋御史都被下了刑部大牢。 这才一个晚上,就被放出来了? “是啊,今日早上就被放出来了,据说是查明了真相,是她身边的侍女所为,她根本就不知情。 因为她与公主闹了矛盾,她这才咬定公主害了她,这都是误会。” “太后命她今日前来向公主赔礼道歉,这事情便算是过去了,还有那方少卿,也官复原职了” 第51章 治疗天花之法 程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只见秦宜真坐在妆台前,看着那并蒂莲铜镜中的自己发呆。 末了,垂头在妆匣之中取了一支花丝在蝶恋花步摇戴上。 他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那支步摇,步摇缀着的流苏落在他的手心之中,盈盈晃动。 “怎么不高兴了?” 他对于她的情绪到底还是有些了解的,若是真的不高兴了,也不会找人撒气,就会这般安静地坐着不吭声,就是不怎么理人。 难道是方才他闹得太过分了,惹恼了她? 他人高马大地站在这里,压迫感十足,叫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秦宜真转头看他,然后道:“方始心出来了。” “昨日入的大牢,今日一早便放出来了,便是她父亲方少卿,如今也官复原职了。” “还有这事?”程堰皱眉。 秦宜真道:“对外说是她身边侍女做的事情,她一概无辜不知,据说母后还说,让她来给我赔礼道歉,昨日宫宴上的事情便算是过去了。” 说到后面,秦宜真微微咬唇,有些不甘心。 桂嬷嬷和绿翘她们虽然挨了打,但是觉得能就此除了居心叵测的方始心,也是值得的,可才过了一个晚上,方始心就出来了,方少卿还官复原职了。 可把她们给气炸了。 这不,大清早,绿翘都能爬下床来找她了。 “你说,母后为何就放过她了呢?”秦宜真想不明白。 “或许是有什么缘故。”程堰只得这般劝她,“我这几日虽然休息,却每日也要去兵部一趟,一会儿我去的时候入宫一趟,替你问问。” “不用,我亲自去。” 绿翘她们仨为了这事还挨了一顿板子呢,而且都是为了她挨的,她这个做主子的当时本办法拦下,但却不能让她们的付出白费。 此事得问个明白才行。 秦宜真心中憋着一口气,命人将早膳送上来,匆匆吃过,便带着人便要往宫里去。 程堰拦不住,便与她同行。 待进了宫,还未来得及问,程太后便将一张纸张交给了她:“你们自己看。” 秦宜真仔细一看,先是皱眉,又是了然。 程太后道:“方姑娘所言,此法能治天花,本宫让几位太医商议过,发现确实有可行之处。” 秦宜真这个时候才想起方始心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新点子,这牛痘种痘治预防天花便是其中一样。 上一世这个法子还是方始心进了宫之后为了巩固地位拿出来的。 只是到底可不可用她就不知了,毕竟她活着的时候,能不能用的结果都还没出来。 “她用了这个方子换方家平安?” “对。”程太后呷了一口茶水,“若是真的有用,便是造福万民的事,日后这天花之病便有了解决之法,本宫允了她。” 所以便有了方家仅仅一夜就从牢里出来,方少卿还官复原职的事情。 秦宜真也不是不明事理,知晓了有这些内情,心里也没多少气了:“既然母后已经有了决定,那便如此。” 程堰也认真看过一遍,却有些担忧:“这法子看着有些奇怪,若是真的有用也就罢了,可若是无用又该如何?” 程太后道:“若是无用,方家敢欺骗本宫,自然叫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方家在秦都,自然是跑不了的。” 程堰想了想点头:“那就一试,不过此事也仅有一次,若是她再敢生什么心思还宜真,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放心。”程太后目光之中有些冷意,“断然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 就算是方始心给的东西再有用,可总不可能一直委屈自家人的道理。 若是方始心再不老实,她也有的是法子将她所知道的东西挖吐出来。 “如此便好。” 既然进了宫,两人也便去见见景安帝。 这个时候景安帝正在武场练射箭,一箭正中靶心,他微微扬眉,笑得很开心。 倜傥少年,意气风发,如同这东升的朝阳,不外乎如此。 景安帝生得一双与程太后相似的丹凤眼,怒时含煞凌厉非常,笑时又眉眼舒展,似是眉梢都染上了春日的暖风。 他的模样与程堰还有一两分相似,不过更多却像先帝太宗皇帝。 “小舅,宜真阿姐。”见到两人过来,景安帝扬了扬手中的弓,然后往这边走来。 “拜见陛下。”两人作揖一礼。 “免礼免礼。”景安帝眼中似含有亮光,走近问,“你们今日怎么进宫来了?我记得母后准了小舅几日假,让小舅在家中休息几日。” “有事进宫来一趟。” “那小舅来得正好,教一教朕射箭如何?” 不过是小事,程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让秦宜真在边上观看台等着,便与景安帝一同上台去了。 秦宜真在观看台上寻了个位置坐下,很快便有内侍宫女送上茶水点心,她看着比试台上的两人,眼底全是柔和的笑意。 她的家人都还好好的,便是上天给她最好的恩赐了,至于别的边边角角,那都成了次要的东西了。 秦宜真与程堰进宫不久,便有王家人登门,想要见一见王仙容,周管家思量片刻,去问过了王仙容的意见,这才将人请了过去。 “不过是隔了一日未见,阿姐神形憔悴,这可不太好。” 年轻的小姑娘穿着一袭胭脂红的衣裙走来,行走之间施施袅袅,环佩叮铛。 虽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可容色已然不凡,说话行事也不见稚嫩。 “你来做什么?”王仙容坐在床榻上,淡淡地掀起眼皮子,平静之中带着一些不耐烦。 “我来,自然是有话要与阿姐说。”王玉容挥手让下人下去,然后在床榻边上坐下,手中轻摇着一把绣着金牡丹的团扇,她嘴角微翘,眼中带笑。 “公主与侯爷是不是要和好了?” “与你何干?” “阿姐说笑了,怎么与我无关,这可是事关王家的大事。”王玉容以扇掩唇轻笑, “我来之前,祖母和母亲都让我转告阿姐,要阿姐在公主与侯爷和好之前尽快怀上子嗣,生下平西侯的长子。 若不然这平西侯府,将来就没有阿姐什么事了,于王家,也无多少用处了” 第52章 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王仙容手抖了抖,对王玉容怒目而视:“我如何,还无需你和你母亲来教训我,滚!” 王仙容与王玉容虽是亲姐妹,却是不同母,王仙容的母亲是原配,很早就过世了,王玉容的母亲则是继室。 两姐妹平日里虽然维持着面上的体面,可私底下却并不和。 “阿姐何必生气。”王玉容笑了笑,“妹妹我说的话虽难听,可却也是事实。 若是阿姐诞下侯爷长子,待我日后入了宫,阿姐才有机会,若不然,阿姐就要做一辈子这妾了,阿姐就甘心吗?” 王仙容气得一阵呼吸起伏,看向王玉容的目光之中有恨。 良久,她轻‘呵’了一声:“恐怕是妹妹觉得我若是生下侯爷的长子,对妹妹将来入宫更有利,那皇后的宝座,妹妹也有一争之力。” “阿姐慧眼,只是你我本是一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是好了,阿姐自然也跟着风光,有朝一日,便是这位公主,阿姐也不必向她伏低做小。” 王玉容的野心可比王仙容要大得多了,或是说王家的野心从来就不小。 当初谢渠一离开秦都,王仙容便追着程堰跑,最开始的时候,哪里有什么真心真意。 不过都是衡权利弊以及家族所迫。 而且当时为了稳固朝堂拉拢王家,王仙容嫁给程堰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只是没料到程太后会做出将养女嫁给亲弟这种事,打得王家措手不及。 最终王仙容只得退而求其次,进门做妾。 原本王家以为宜真公主还小,不能与程堰同房,王仙容便是做妾,但抢在公主之前生下长子,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只是没想到王仙容拖了两年多,今年都二十了,都未有机会与程堰同房,再加上如今秦宜真与程堰有和好之势,王家也急了。 若是秦宜真与程堰夫妻恩爱,日后诞下嫡长子,还有王仙容什么事,王仙容这个王家嫡女是彻底废了。 “阿姐不会是还想着谢渠?他都要死了,阿姐难不成还放不下他,若是叫侯爷知道了” “住口!”王仙容脸色大变,伸手抓了一旁的一只软枕甩在地上,“滚!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滚!” “你” “滚!” 王玉容头一次被人两次三番地指着鼻子骂‘滚’,一时间心中也憋着气。 “好,既然阿姐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只是阿姐千万要记得,若是抢在公主之前生下长子,阿姐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王玉容说罢这些,便掉头离开。 王仙容坐在床榻上,看着金色的床帐脸色苍白得厉害。 她有时候很不明白,为何她堂堂一个王家嫡女,竟然一步步走到今日这绝境,要靠争宠生子,才能争得一席之地。 她与谢渠两情相许之时,王家与谢家不许,强行将他们分开,她痛过恨过,无望过,可她心中明白,皇族是绝对不准许王谢两家结亲的。 于是她妥协了,在与王家衡权利弊之后,选择了程堰这个宠妃亲弟去喜欢。 后来太宗病重又驾崩,宠妃也成了皇后太后。 她满心欢喜地觉得这一次她的选择是对的,她终将与他喜结良缘,终成眷侣。 可她万万没想到,程太后会将秦宜真嫁给程堰。 她的姻缘再次断了。 她是真的不甘心,为什么她两次喜欢一个男子,没有一个是有结果的。 难不成她就不配? 王家分析利弊,让她在换人与给程堰做妾之间做一个选择,她选择了后者。 她或许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去换一个人喜欢,再或者是她自持能让程堰对她死心塌地。 又或是觉得那公主年纪又小,不过是占了个位置罢了,如王玉容所言,他日王玉容入主中宫,她未必就不能翻身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堰竟然是个疯的,他竟然喜欢年幼无知,还是个小丫头的秦宜真。 要知道秦宜真往日里都喊他一句‘小舅’,他是怎么生出这等无耻的心思? 什么太后赐婚,为了天下平宁,那不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为的就是抢先将她占为己有,再无别人来同他抢。 她以为秦宜真这个公主在她与程堰之间是局外人,可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王仙容想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她拿着捂住嘴巴,咳着咳着,竟然咳出一口血来,她看着帕子上刺目的红,然后白眼一翻,虚软地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她似乎还听到了侍女慌张的惊叫声。 秦宜真与程堰在宫中待了一个上午,午时陪着景安帝用了午膳才离开,程堰直接去了兵部,秦宜真独自归家。 刚刚回到春歇院,她便听侍女说了王仙容吐血晕倒的事情。 秦宜真脸色微变:“怎么会吐血晕倒?” “大概是王家人来了,不知与王姨娘说了什么,王家人走了之后,王姨娘便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请府医看了没?” “请了,府医过去了一趟给王姨娘诊脉,说王姨娘郁结于心已久,这一气之下,怒急攻心,这才吐了血,之后需得好好静养一段时日。” 秦宜真点点头,有心想派人去看看,但金嬷嬷、桂嬷嬷还在卧床休养,绿翘虽然能下床了,但走路扭扭捏捏的,也不方便。 想了想,她道:“去将宋姨娘请过来。” 让宋屏屏走一趟,也算是适合。 “是。” 没一会儿,侍女便将宋屏屏请来了春歇院,又让人再府中库房里挑选了一些补药,让宋屏屏一并送过去。 “她应该是不想见到本宫,本宫也懒得走一趟,你便告诉她,她到底是程家人,若是王家人敢欺负她,叫她也不必忍着。” 王仙容性子骄傲,给人做妾终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既然是病了,她还是少在人家面前晃为好。 宋屏屏平日里虽然和王仙容有些不对付,但得知她都吐了血,不免有些担忧,立刻便应下这事。 “公主放心,屏屏这就去看看。” 第53章 侯爷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一刀砍死她啊? 宋屏屏从秦宜真这里离开之后,便去了一趟外院,去了库房取一些补药带去了王仙容居住的翠微院。 此时王仙容让人将自己扶到廊下,正躺在一张软榻上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风景发呆。 春风微暖,吹过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轻抚她白皙干净的脸颊。 宋屏屏见此,惊得一跳脸色都变了,失声道:“你这是不要命了?” 王仙容掀了掀眼皮子,见是她,也没什么情绪变化,淡淡问:“无妨,如今风暖,我在屋里躺着闷得慌,这屋外倒是好些,看着这些景色,心情也能好些,你来做什么?” “公主听闻你病了,让我去库房取了一些补药送过来,顺道来看看你。” “谢过公主。”王仙容态度平静冷淡,无悲无喜。 宋屏屏见她这般模样,顿时就有些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呢?” “什么态度?”王仙容淡然平静,“难不成还要我跪地磕头,叩谢公主?” “王仙容。”宋屏屏见她竟然说这种话,脸色微沉,“公主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叫你说出这种话?” 王仙容葱白的手指微微握紧,却不做声。 秦宜真有哪里对不起她? 她抢了她的夫君,抢走了程堰的心,难不成还不够吗? 纵然这一切也并非是秦宜真本意,可她确确实实是抢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嫉妒,她不甘,难不成就不成吗? 难道她连嫉妒都不能有,还要笑脸相迎? 王仙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怨恨。 凭什么秦宜真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别人想要的一切。 王仙容呼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地看着宋屏屏:“前夜公主在清辉苑留宿,昨夜半夜,侯爷又回了春歇院,你可是知道?” 宋屏屏脸色僵了一下,有些不快:“自然是知道的,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争宠?” “争宠?”王仙容笑出声来,“有公主在,我还有什么好争的,还能争什么?” 争个笑话吗? 若是程堰和其他男子一样也就罢了,或许她还能争得一份怜惜,或许还有机会生个孩子,可惜了,他那个人,对她们这些人绝情得很,偏生又是个痴情种。 她既心喜于他的痴情,却又怨恨于他的痴情。 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可便是不争,难不成你就甘心这样无宠无爱,冷冷清清地过一辈子吗?再说了,公主如今对你我算是不错,可若是有一日,她对侯爷有了情,还能容得下你我吗?” 人都是自私的,秦宜真能对她们这样宽容,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她对程堰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不嫉妒不怨恨。 若是他们两人做了夫妻,她还能一直不变吗? 不可能的。 宋屏屏皱眉:“你在挑拨?”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罢了。”王仙容脸色平静,“你以为你做了公主的狗,就能一直平安无事了吗?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公主能容得下你,侯爷也不会让你继续杵在他们两人之间。” “你我两人,在他们之间,就是一个笑话。” 秦宜真不能接受程堰,所以想找人伺候他,给他纳妾,可一旦他们二人和好了,夫妻恩爱,这两人又觉得她们这些妾室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了。 多可笑。 王仙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看着这院中的景色,正是姹紫嫣红灼灼,却刺痛了她的心。 她握紧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在她来平西侯府的前一夜,她梦见了去世多年的母亲。 母亲骂她愚蠢,又哭得伤心难过,她当时虽然对自己给人做妾觉得羞辱,可又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多很多,这只是暂时的。 她是王仙容,她有信心能赢得程堰的心的。 她是王家女,她出身尊贵,与旁人不同,有朝一日她一定要那些嘲笑她的人在她面前低头。 可她忘了,公主比她尊贵,而妾终究是妾 “那你可说反了。”宋屏屏竟然笑了起来,“侯爷能不能容得下我,我并不在乎,只要公主能容得下我就行,我啊,又不是为了侯爷才留在这里的。” “若是公主介意,不能做侯爷的妾室,为了能留在公主身边,我做一个侍女也是使得的。” 王仙容闻言愣住。 宋屏屏也懒得再于她废话,将装着补品的盒子交给了一旁的侍女:“这是公主命我去库房取来的,你好好休养身体,别胡思乱想,如今这世道,能好好地活着,已经是很不错了。” “我不明白” 王仙容想不通,宋屏屏那么费尽进了平西侯府做了程堰的侍妾,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了程堰,竟然是为了秦宜真? 宋屏屏半倚靠在柱子上,笑得有些灿烂:“你进平西侯府是为了家族,是为了侯爷,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公主呢?难不成我就不能喜欢公主吗?” 王仙容:“???!!!” 不是,姑娘,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吓人的话? 王仙容脸上的表情裂开了,脑子也要裂开了。 宋屏屏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似的,拍拍手就道:“行了,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不管你胡思乱想什么,你要勾引侯爷什么的,我管不着,但你若是敢对公主下手,就别怪我了。” 宋屏屏说罢这些,拍拍屁股就走,徒留王仙容和她的侍女一坐一站,风中凌乱,人都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王仙容咳了一下,两人才稍稍回神。 侍女将盒子放在一旁便上前给她拍背,待王仙容呼吸顺畅一下,她眼神又开始涣散,末了,回头看了看翠微院大门的位置,已经看不见宋屏屏的身影了。 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侯爷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一刀砍死她啊?” 这防得了男人,还得防女人是不是? 这宋屏屏,真的是个疯癫的,也是好大的胆子 王仙容闻言脸色一黑,呵斥了一句:“闭嘴,休要再提!” 她秦宜真究竟有什么好的,有了程堰一心喜欢不说,连一个女人都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看来方始心在昨日的宫宴上骂她的话骂得不错。 这就是个妖妇! 第54章 断然没有委屈妻子的道理 宋屏屏回到春歇院的时候,秦宜真并不在院中,倒是绿翘拖着病体在盯着下人搬移东西。 她跪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体抱着椅子靠背靠着,不时对着来往忙碌的人提醒:“小心点小心点,别磕坏了。” “那只梅瓶是公主平日里用来插花的,若是磕坏了是要挨板子的!” “公主呢?”宋屏屏上前去问她。 绿翘回头一看是她,态度还算是不错:“公主去外院见邓先生了。” 宋屏屏目光扫过四周,见这些人在搬移东西,顺道问了一句:“公主这是住的不顺心,想要重新布置房舍?” “不啊,是侯爷要搬回来。”绿翘嘴角微翘,那脸上的得意和喜意半点都遮掩不住。 “侯爷要搬回来了?”宋屏屏愣住。 “是啊,侯爷要搬回春歇院了。”绿翘刚想笑,见到宋屏屏愣住,突然想起这个宋屏屏也是侯爷的妾室。当下笑意敛了下来 晦气。 “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找侯爷?” 宋屏屏笑了笑:“我找侯爷做什么,我啊,当然是来找公主的,看侯爷的那张臭脸哪里比得上看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你说是不是啊?” 绿翘听她这么说,顿时心情好了一些,只是哼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宋屏屏又问她:“你说侯爷要搬回来了,公主答应了?他们和好了?” “当然,公主自然是答应了。”纵然秦宜真答应让程堰搬回来,有因为答应了程太后的原因,但绿翘也不会傻乎乎地跟宋屏屏讲。 “你去看过王姨娘了?她如何了?” 绿翘其实很讨厌这个自持清高的王姨娘,在几个妾室里头,小心思最多就是她了,但得知她被气得吐血,也有些担心的。 讨厌归讨厌,但还是不希望人家死了。 “精神着呢。”宋屏屏想起既恨且怨执迷不悟的态度,心中摇头,“让府医每日跑一趟给她诊脉,好生养着一段时日估计就能好起来了。” 绿翘点头:“那就这么办了。” 宋屏屏站在屋中,看了看来来往往忙碌的人,垂了垂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 另一边,秦宜真去了外院正院见了邓先生,谈了关于绒花生意的事情。 “先前本宫觉得能拖方始心一些日子,让她那芳华阁晚些开门,可昨日在宫宴上,本宫与她撕破了脸,恐怕是不能了,这芳华阁开门的日子,可能就在这两日了。” 方始心不可能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的,她这边的路走不通了,接下来方始心不是找别人就是直接开张。 “既然你们想做这个生意,便需得尽快把事情办起来,若是晚了失了先机,生意便是能做起来,也不如期待的结果。” “公主放心,属下这两日已经在筹办,店面已经安排妥当了,绒花也做出来一些了,再过两日,便能开张了。” “两日就能开张?”秦宜真微讶,这动作倒是挺快的。 她问,“那绒花做得如何?你可去看过?我瞧着方始心送过来的都极为精致,看着和真花也差不多了,若是做得差强人意,恐怕比不过人家。” “公主请放心,这个道理属下还是知晓的,属下派人请了十几个绣娘出了花样子,又寻了几十巧手的绣娘制作,一日便能做出不少来。” “那些样式和做出来的绒花属下都看过了,甚是不错。” 秦宜真听他这么说,也稍稍放心了一些,她叮嘱道:“方始心今日已经从牢里出来了,你派人去盯着她一些,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是。” “若是钱银还是不够,可以先在本宫那里拿些去用。” “谢过公主,先前从公主那借了三千,如今钱银是足足的” 秦宜真向邓先生了解了一下绒花生意的进程,得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一颗有些悬着的心安了下来。 待邓先生离开之后,周管家便送了一个册子上来:“公主,这是昨日朝廷送来的赏赐,除了钱银已经另作安排,余下的都在库房里。” 秦宜真顿了顿,手指落在册子上微凉。 上一世,对于这些赏赐,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看过册子核对无误后,便让人送回库房里去了,至于程堰要取用,她只是对过账,没问题就不管了。 可到了如今才知晓,这些钱财都贴补在打仗上了,他看着风光,其实私底下三千两银子都要找她借。 “本宫记得宫里的赏赐这几年都没少过,库房里的东西堆积得也不少,你让人将库房里的东西整理一二,本宫看看有什么用不着的,叫人换置一些。” 平西侯府到底是侯府,说穷,那自然也是不穷的。 虽说这两三年侯府的进项都贴补到了将士身上,连打了胜仗的赏银都贴进去了,可还没到要卖东西的地步。 这不,除了两位取用,再加上秦宜真会给妾室送一些,再给得力的管事赏一些,余下的都堆积在库房里。 “换置?”周管家惊得一跳,“不不不,公主,这可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了?” 这不是缺钱吗,怎么就使不得了? 周管家道:“这两三年侯爷打仗,府里的进项,除了府上的一些花销,几乎都贴进去了。 那些个金贵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柜匣摆件等也甚少再购置,而库房的这些东西,原是留给公主取用的。” “这事侯爷原本就有交代,说公主虽有陪嫁,也有食邑,什么都不缺,但公主是他妻子,万不可委屈了公主,那些钱银他可以不留,但这些宫中赏赐的吃用之物,得留给公主。” 秦宜真一愣,她竟不知还有这事。 她记得每次宫中有赏赐下来,周管家便会挑一些送到春歇院,然后再把册子给她过目,每逢初一十五,也会挑选一些东西送过去,吃的用的,一概不缺。 她还以为这是府上定下来的规矩,可如今看来,是想给她送东西。 周管家继续道:“公主,换置一事莫要再提了,侯爷虽体恤同袍将士,可断然没有委屈妻子,连妻子都不养的道理” 第55章 今日不来,下一次可要吃闭门羹了 “公主便是不缺这些,可也不能拒了侯爷的心意,若不然侯爷是要生气的。” 你说人这一辈子忙来忙去的是为了什么,这最主要的,不就是想要妻儿老小过得好一些吗。 程堰自然也不例外的。 他愿意拿出大半钱银慷慨相助,已经是世间上少有的善心人了,总不可能连他留着养家的那些东西都要他拿出来,这有些过分了。 秦宜真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坚持:“也罢,那就将库房收拾一下,再将清单册子给本宫看看,东西堆积得太多太久了,本宫看看能有什么用处。” “是。”周管家闻言立刻应下,生怕她又起了‘换置’的心思。 “那赵姑娘如何了?”秦宜真问起了赵如芳,赵如芳搬到了外院的客院居住,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还有本宫让你看看秦都里有没有适合她的男子,可是派人去看了,本宫可是答应了她,要给她找个合适的夫婿的。” 说起赵如芳,周管家也是无奈无语,他就没见过那么能打蛇随棍上的人: “赵姑娘好着呢,今儿个早上还让厨苑给她做一桌子菜,只是厨苑的人没惯着她,说她只有一人,按照府上的规矩,不得多于六个菜,她才是作罢。” “至于亲事,她想要个文官,又想要有钱的,最好还是年轻,属下觉得,可以在今年的学子之中挑选一个出身富贵一些的。” 其实赵如芳想嫁人,周管家也是想过程堰手下的那些人的,毕竟像是松年等人都还没成亲呢,赵如芳是赵如山的亲妹,那赵如山也是他们的同袍,这亲事若成,也是一桩美事。 不过他看过赵如芳的做派之后,心里直摇头。 人倒是不坏,只是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 算了算了,给她找别人祸害。 “今年的学子吗?”秦宜真心头一动,今年正是秋闱之年,明年便是春闱,这秦都之中多的是学子汇聚,寻一个家境好一些但没什么权势的学子,配她倒是合适。 好说歹说,赵如芳的兄长是平西侯府亲卫出身的,也算是和平西侯府攀上关系,那些有财无权的学子想攀一攀这关系,也是愿意娶她的。 “如此也好,你先看看,本宫也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 秦宜真处理完这些事便回了内院,刚刚回到春歇院门口时,便见整个院子都焕然一新,檐下、树下还挂上了红绸和灯笼。 院子里,绿翘还在指使下人挂红灯笼。 她由侍女扶着,走上去去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公主。”众人见她走来,便放下手里忙的事,上前来行礼。 秦宜真点头,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绿翘手里还拿着一个红绸,闻言笑答:“公主,我们在布置院子。” “布置院子?” “是啊,今日侯爷不是要搬回来吗?婢子便与周管家商议着好生地将院子布置布置,这不,看上去也喜庆一些。” “又不是成亲,还折腾这些做什么?”秦宜真看着这要布置成新房的院落,顿感头疼。 难不成他们住在一起还要昭告世人不成? “就按照本宫的吩咐,将屋子里收拾一二,在偏厅那里收拾一间书房出来便成了,其余的就算了。” “这样就可以了?”绿翘眨眨眼,觉得实在是有些草率。 “怎么不可以?是本宫住还是你住?”秦宜真睨了一眼过去,“你不是挨了板子了吗?不好好歇着,还到处乱倒腾?” “婢子躺在床上浑身不得劲。” 绿翘与金嬷嬷桂嬷嬷不同,那两人年纪稍大一些,恢复和精力都比不得绿翘,而且也耐得住寂寞,倒是绿翘,躺一两个时辰都觉得受不了。 秦宜真想到这几人是怎么挨的板子,又扫了她一眼:“要是还不得劲,本宫再让人打你几个板子,让你得劲。” 绿翘:“???” “公主!” 谁家好人家的主子这么干的。 “好了好了,别撒娇。”秦宜真伸手拧了拧眉心,“你有这倒腾的功夫,还不想想方始心来了如何应对,你忘了,母后让她今日前来给本宫赔礼道歉。” 绿翘一拍脑袋:“瞧婢子这脑子,差点忘了这事了,公主放心,婢子这就去安排,一定让她吃些苦头,好出了心中一头恶气。” 秦宜真点点头,嘱咐她道:“也别闹得太过了,既然母后也发了话,再刁难她太过了总归不好。” 念在那一份治疗天花的法子上,她这一次便不与方始心一般计较也行。 “是。” 秦宜真安排好这些,便一直等着方始心登门赔礼道歉,只是可惜,她一直等到夕阳偏斜,都不迟迟不见方始心到来。 秦宜真都惊了,这方始心不会直接不来,这么大的胆子吗? 要知道这可是太后让她给公主赔礼道歉,她敢不来? “难道这方姑娘是不来了?”红缨摇着一把团扇,看着这越来越偏斜的夕阳,微微蹙眉。 诚王瑞王倒台,两王与诸多属官附庸也被一网打尽,被抄家之后,户部自然是收了不少东西。 那些钱财珠宝进了国库,便是许多宅院、田庄都充了公,不过也余下不少的田庄铺面被户部放了出来。 这不,今日红缨去抢了抢,购置了两处距离秦都不远的田庄与几间铺面。 她今日来此同秦宜真商议如何安排这些,以及田庄上原来的那些人等问题。 “她若是有胆子不来,那正好。”秦宜真笑了,何止方始心不想来见她,她也不想见到这方始心。 “若是今日她来了,因着是母后吩咐她来的,她来赔礼道歉,本宫自然是要受的,可若是过了今日再来,那受不受就是本宫的事情了。” 今日不来,下一次可要吃闭门羹了。 绿翘有些不明:“可她连太后的话都不听,过了今日,她更不可能来了,难不成就这样放过她了?” “不来?”红缨看她的目光像看傻子,“不遵懿旨,不敬太后与公主,她若是敢不来,御史台的人能咬死了方家,到时候方家被弹劾弹劾再弹劾,你说她还不是得灰溜溜地来了?” 秦宜真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方始心不来的话,除非是方家不想在这官场上混了。 “再等一会儿,她若是再不来,你们也散了。” 第56章 我是想问你想清楚了没? 夕阳洒满庭院之时,程堰便踏着夕阳归来。 他刚刚走进春歇院,便见秦宜真坐在海棠树下发呆。 她身边还布置着两张藤椅,一张放置茶水点心的案几,微风吹来,枝枝蔓蔓的海棠树微微摇晃,有几朵海棠花随风飘落。 繁花簇簇,美人倾城。 这光景,就好似在这梦里。 程堰觉得心跳都慢了几分,呼吸也渐渐放缓,怕是惊扰了她。 秦宜真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转过头去才见他站在不远处,然后她便露出了一些笑容,招呼他过来坐下,又让侍女给他送上一盏新茶。 微风吹来,程堰喝着温茶,觉得浑身舒坦至极。 “你今日便搬回春歇院。”她突然开口。 程堰险些被茶水呛到,有些惊疑地抬眼看她:“你说真的?” 秦宜真被他看得脸红,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袖子上的云纹:“这还能有假,今日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得了空闲看看什么东西要搬过来的,一会儿让人拿过来就是了。” 程堰定定地看着她。 秦宜真觉得脸颊都有些发烫了,忍不住道:“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秦宜真气得拍开他的手:“我好得很,没烧糊涂了。” “我还以为你就装傻糊弄过去了呢”虽然说她答应了程太后,但囫囵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不强求,她估计就当没这回事了。 不过他觉得纵容她这些年也差不多了,可不能让她一直别扭着,就算是她不答应,他也是要搬回来的。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握在手心捏了捏,然后突然用力,将她从藤椅上拉了起来,落在他怀里伸手抱紧。 秦宜真惊得险些惊叫出声,当场脸都红了:“你这人,青天白日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院子里还有侍女在呢,他就这么 秦宜真目光扫过四周,只见那两个侍女赶紧行礼告退,匆匆离去。 程堰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 “程堰!”秦宜真脸上发烫,伸手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有些生气了,“你要是再这般,今晚就回你的清辉苑去。” 他不要脸她还要好嘛! 她挣扎着想下去,却被他一只手就按了住动弹不得,只得咬唇着急。 程堰伸出一只手指按住她的唇瓣:“别咬了,一会儿咬伤了又怪我。” “本来就怪你。” “行,怪我。”程堰无所谓地承认了,“我咬的怪我,我气的你自己咬的也怪我。” 这话也没毛病。 “我是想问你想清楚了没?”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唇上流连,眼中的贪恋丝毫不掩饰。 秦宜真被他这样看着有些心慌,想躲又躲不开。 程堰在她唇边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揽在怀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到了那时,我可不会想昨夜前夜那样放过你的” 秦宜真被他亲得心头一颤,又咬了咬唇,然后这低头不吭声。 程堰目光幽幽在她唇上扫过,然后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秦宜真脑子嗡的一下就要炸了:“程堰!” 这混账怎么就这么多事! 好像是自从那夜他气极扒了她的衣裳,还扯断了她小衣的带子,这个人在她心里,半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了,她有时候羞极恼极,便想骂他。 “你说话,你想清楚没有?”程堰觉得这个时候就得逼她一逼,若不然她就跟一个蜗牛似的,就想窝在壳里不出来。 秦宜真咬唇:“想清楚又如何?没想清楚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搬回清辉苑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笑话,他又不是傻子,这多好的机会,回来和娘子住一起,天天软玉温香在怀不好吗? “那你还问!”秦宜真觉得有时候他实在是坏心眼得很。 “我问你,是想问你是自己心甘情愿还是喜欢我用强的?”程堰扫了她一眼,眼底竟然有了一些笑意,“你不答也行,我当你是选择了后者。” 秦宜真:“” 这话多多少少过于无耻了,她就不能选择愿还是不愿吗? “我不愿你还要对我用强的?你你不知羞耻”她气得不轻,但气了好一会儿,却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骂他,最终只剩下‘不知羞耻’这四个字。 对此骂名,程堰只是回她:“良夜春宵,何需浮名。” 不知羞耻就不知羞耻,他不在乎了。 末了,他又亲了一下她的耳朵,见她耳尖都红了,又是一笑。 知道害羞就好。 若是在这种时候连害羞的情绪都没有,那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我今日回来还是晚了一些,等急了,我让人摆饭去” 秦宜真闻言便挣扎着要起来,坐在他的腿上,她总觉得不自在,而且还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就算是没有人看见,她也觉得尴尬。 程堰伸手按住了她的腰,又将她按了回去。 秦宜真睫毛一颤,脸上又是一烫,咬了咬唇道:“你松手。” “再抱会。” “你能不能稍微没那么得寸进尺” 秦宜真真的有点头疼,她刚刚回来那会儿,只想要他好好活着,然后不再和他闹别扭,和他好好过日子。 那时候,她其实还在想,若是他能喜欢上王仙容也无妨,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她都可以情愿离开的。 可就因为她提了一嘴让他去王仙容那里,他一气之下就发疯,然后事情就往一个她不敢想的方向奔涌而去。 才几日,他就全然把脸给丢了,直白地问她是心甘情愿还是喜欢他用强的。 她甚至还没时间去深思他怎么对她有那样的心思,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了,就要慌忙地应对他这些直白的索要。 秦宜真觉得,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她绝对不会答应王仙容的请求,去说这些‘贤惠大度’的话。 “得寸进尺?”他扬眉轻笑了一声,“这话你说错了,我啊,是属于巴蛇的。” “巴蛇可吞象,贪心得很。” 第57章 不但要做她的夫君,还要做她的情郎 今日晚膳,夫妻俩一同用膳。 秦宜真觉得屋中憋闷,干脆就让人在海棠树下铺了一方竹席,再放一张矮脚案几上去,夫妻俩面对面席地而坐。 秦宜真心中憋着气,恨恨地将自己的菜夹到他的碗里。 他们二人说是一起用膳,其实也都是各吃各的。 秦宜真吃的素淡,如今春日了,该吃春饼、鲈莼羹了,再配上素蒸鸡、虾元子、莲子鱼丸等等,她便吃得尤其欢喜。 程堰是素的也吃,肉也吃,不过还是比较偏向吃肉,今日这笋煨火肉、烧羊肉、酱鸡也甚是合他胃口。 对于秦宜真塞到他碗里的春饼他也来者不拒。 薄薄的面饼卷着绿绿红红的菜,一口下去,萝卜、蒌蒿的滋味尽在其中,他也是觉得不错,正好嘴里没那么腻味。 秦宜真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烧羊肉,放进嘴里,汤汁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她微微蹙眉嚼了好几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程堰拿了一个碗给她:“吐了。” 秦宜真摇头,只要是没毒,她就没有吃到嘴里吐出来的道理,那样委实太过失礼。 她又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又灌了自己好几口茶,还觉得那股味儿在嘴里不散。 末了,她盯着案几上这两种不同的菜色皱眉:“总觉得你我吃不到一桌去。” “怎么吃不到一桌了,现在不是一桌上?”程堰很不赞同这话。 他们俩不但能吃到一桌,还能睡在同一张床呢。 秦宜真盯着他就要落筷的烧羊肉,程堰顿了顿,抬头看她。 秦宜真道:“你这那么多,味道挺重的,若是这般,要不,你今晚先回清” 程堰伸手便将烧羊肉端在一旁,直接不吃了。 秦宜真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间竟然继续不下去了。 “现在可以了?”他抬头问她,“你再挑,我就和你吃一样的了。” “哦哦可以。”秦宜真无话可说,只能闭上嘴巴,安静地吃着春饼。 程堰见她总算是安分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伸手给了舀了半碗汤:“多喝点汤,春饼吃两个还行,可不能当饭吃。” “知道了知道了” 秦宜真含糊的应着,磨磨蹭蹭地用着膳食。 夕阳西沉,黑夜浸染人间,很快,霞光退散,天地之间的亮色也慢慢退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昏昏蒙蒙。 绿翘与金嬷嬷带着侍女在院中点灯笼,那挂在廊下和树上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华灯次第,灯火明亮,映照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秦宜真见几人在院子里点灯笼,频频将目光投了过去。 今日她让绿翘她们收了那些披红挂绿的红绸,但院中的灯笼她看着也挺好看的,便没管,如今看来,确实是好看。 程堰抬手让绿翘上来,然后问她要了她手中的火折子,喊她起来:“你来。” “嗯?”她茫然地抬头,然后见他已经起身站在海棠树下,伸手摘下了那盏挂在海棠树下绘着春日芭蕉桃枝的宫灯。 他招手让她过去:“不是想点吗?过来。” 秦宜真压了压嘴角,很想反驳他的话,说这事幼稚得很,一点都不好玩,她不想点。 可是看着他手里提着的灯笼,再看看院子里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笼,脚似乎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迈开腿上前去。 等她回神,她已经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火折子,他则是将灯笼的蜡烛取了出来,让她点。 于是她从心地吹了吹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程堰让蜡烛烧了一会儿,然后又滴了一点蜡在灯笼的托底,将蜡烛稳稳当当地放了回去,这才重新将灯笼挂了回去。 点了这一盏,他又拿海棠树上另一盏下来给她点,然后干脆拉着她上前去点灯,他一边拿她一边点,然后他再挂回去,两人逐渐沉迷其中 “嗳!你看!”绿翘推了推金嬷嬷,将两人指给她看。 金嬷嬷眯眼看了看,然后吩咐道,“让人都别点了,由着他们玩去,对了,让人将桌子收一收,然后让灶房准备热水。” 绿翘点头应是,然后就去忙碌去了。 程堰与秦宜真玩得乐此不疲,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将院子里挂在树上还未点亮的灯笼一一点亮,最后程堰还挑了一盏兔子灯给她提着玩。 秦宜真提着兔子灯不时地摸一摸,走几步又担心里面的蜡烛没放好把灯笼给烧了,要看一看。 程堰看着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心中忽然有些明悟,也有一些发酸。 大约是他有好好地做她的夫君,却没有想过如何去做她的情郎。 他会给她吃的用的,虽然她不缺,但他也一直想给她最好的。 他也会宽容她,有时候她别别扭扭的,和她说道理她不听,也不理人,他也会被她气得头疼,但想着她小小年纪就嫁给了他,他大了她那么多,总要对她宽容一些。 再加上一切都是他强求的,只能自己憋着纵容着。 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原因亦简单,她小小年纪便嫁给了他,他不曾让她体会过什么男女之情,她自然是没有的,更不可能给他。 如此看来,他不但要做她的夫君,还得做她的情郎才行。 与她相约黄昏后,花前月下诉说衷肠,愿天长地久,白首偕老。 如此,才能让她生出一颗真心来,心里眼里都是他。 就像是诗文里说的,愿与君相守,山无棱天地合 程堰想通了这里,心头一片火热。 这满院映照的烛光啊,仿佛是在他心头点燃了一把火,最终烧成了熊熊大火,烧得他都要理智全无。 “小海棠。”他突然唤她,握着她的手里,手心全是汗。 秦宜真顿住,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似乎是对他这个称呼有些困惑。 她出生在海棠花灼灼的三月,因着母妃最爱海棠,故而给她取了个小名,便唤作‘小海棠’。 自从母妃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这般唤她了。 她捏着灯笼提杆的手有些紧。 程堰笑了笑,看着她道:“今年的元宵已经来不及,待是端午了,或是中秋了,我便带你去街市看花灯好不好?” “还有,你生辰没几日就到了,想怎么过,或是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好不好?” 第58章 合欢酒 秦宜真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笑得像是一只长了尾巴的狼,一时间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心里有些紧张。 不过听他说起夜市灯会,她还是很想去。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外面人多,夜里更不安全,我若是去了,不知得带多少人,总是不好的。” 做公主就是这点也不好,出门都是带着一群人,所到之处都别想安宁了。 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若是我带你,就无需那么多人了,你觉得如何?” 秦宜真愣住。 是啊,若是他带她出去,自然是无需带着那么多的护卫了,随行带着侍女亲卫三四个,再安排一队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便不会再打扰。 而且是去灯会嗳! 她从来都没去过呢。 院子里这一片花灯就那么好看,那街市上千千万万的花灯,岂不是更加壮丽繁华,热闹非凡。 秦宜真心动得很,可她还是有犹豫:“到时,你不得空闲,或是朝中又有动乱,不在秦都怎么办?” 程堰觉得这个时候她又开始犯傻了,也不知她照的哪本书学的贤惠,改明儿他应该去松年那里瞧瞧,把他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拿几本来给她看。 “若是有心,自然是有空闲的,无需你来忧虑这些,至于朝中,眼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将领,便是真的有什么事,也不一定要我去办。” “而且自从诚王瑞王之乱平定,几位藩王如今大多安分,近两年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管是那些藩王还是西梁,那都是被他打怕了,目前有他坐镇,不想死的应该会安分一些。 秦宜真闻言松了一口气,然后‘哦’了一声。 程堰扬眉:“你哦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去不去?” 瞧瞧,有时候她就是这样,就是不说‘行’或是‘不行’,心急一点的都被她闹得头疼。 “去。”秦宜真这下就干脆了,她提着兔子灯笼,有些开心,“我还没去过看灯会呢,听说可热闹了,皇姐胆子大,倒是偷偷去过,我不敢。” 母妃并不受宠,便是父皇对她也算是不错,但她也养成了谨慎少言少做的习惯。 后来母妃走了,她被养在了程太后身边,就更小心了,能安静地待着就绝不惹事,生怕给程太后惹麻烦,遭了她的厌烦。 程堰揉揉她的头发:“那我就带你偷偷去。” “好啊好啊!” 她似乎是很期待,提着兔子灯就提着裙摆快步往前走去,仿佛是现在就要急着出去似的。 程堰无奈只得跟上:“你还没说生辰要怎么过呢?” 秦宜真摇头:“生辰有什么好过的,就厨苑多做几个菜,再做一碗长寿面,也就差不多了。” 程堰追上她,问她:“你没有什么聊得来的友人吗?到时办几桌,请几个客人来热闹热闹” “不行不行。”秦宜真使劲摇头,“若是请了客人,他们便要送礼,送礼又送得贵重,退了不好退,收了也不好收,麻烦。” 收了礼,那是要给人家办事的。 她又不缺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想沾这些麻烦事。 “再说了,母后和陛下也不办什么生辰,我就更没必要了,还有你,你也不办,省得送礼的人多了,到时候御史台咬着你不放,说你敛财。” 程堰没想到她还考虑这些,笑了一声:“娘子说的是,娘子有理,我都听娘子的。” 秦宜真被他这声‘娘子’叫得脸红:“谁是你娘子?” “当然是公主你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正房门口,秦宜真往屋里走去,程堰则是靠在门口处看她,“不喜欢我唤你娘子,那喜欢什么?要不‘小海棠’?” “小海棠小海棠这样似乎也不错。” 秦宜真被他唤得耳朵都红透了,气得折返回去将兔子灯塞进他怀里:“我是小海棠,你是什么?土疙瘩?小池塘?小堤坝?” 堰字,有池塘、堤坝之意,又是个带土的,于是又多了一个土疙瘩。 程堰突然觉得这般逗她似乎尤其有趣,于是便道:“土也挺好的,养你。” “我才不要你养。”秦宜真被他说得心头发颤,又抢过兔子灯掉头就走。 这混蛋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态度奇奇怪怪的,说话就说话,搞得她心慌慌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秦宜真转头进了寝室,程堰跟了上去,进了寝室也不见她的身影,听到洗浴室有脚步声。 他正想上前去,却听见她在里头喊了句:“我要洗漱,你不许跟进来。” 程堰顿下脚步,犹豫再三要不要进去。 若是进去了,会不会惹她生气? 正在他犹豫间,金嬷嬷便领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了上来:“拜见侯爷。” “何事?”程堰脸上的笑意敛下,对于突然被打扰有些不悦。 金嬷嬷道:“奴婢前来,是给侯爷和公主送酒的。” “送酒?”程堰目光扫过,只见那侍女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只壶酒两只酒杯,他挑眉,“什么酒?” 这会儿饭也吃过了,还特意来送酒,想来这酒应是不同寻常。 金嬷嬷低头道:“是合欢酒。” “合欢酒?” “正是。” 合欢一词已然是尽数明了。 此酒有催情之效,却又并非是那些药物,只是饮了此酒,易生情动情一些,大多数用于新婚夫妇,使得初时欢情之时少些难受,更为融洽和谐。 原本,程堰是没打算放过秦宜真的,毕竟两人都别扭了那么久,待是做了夫妻,这日夜同床共枕的,或许就有所改变。 但他刚刚找到了自己与秦宜真之间的问题所在,这事似乎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他刚想让金嬷嬷将东西带走,忽然心思一动,又改变了主意:“先放下。” 放着。 指不定他们闹一会儿就用上了呢。 到时,若是水到渠成,成其美事,自然也是人间欢喜。 他可不会傻到自己坏了这好事。 “今日你们不必在院中守夜,一会儿都回去歇着。” “是。” 第59章 衣裳没有,裹着吧 秦宜真在洗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肯出来。 程堰坐在临窗的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无心去看,靠着软枕心思都不知飘到哪去。 “还不出来?” 程堰伸手拧眉,这已经是他喊的第三遍了,这里头的人就是不肯出来。 “是要我进去抱你出来?” “就来了”秦宜真咬了咬唇,脸色发红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只觉得浑身不适。 今日底下的这些人大概是故意的,放在往日的取用寝衣的架子上并无寝衣,而是一身轻薄如同蝉翼一般的红色纱衣。 在这暗夜的烛光之下,轻薄清透的纱衣隐隐可见里头雪白的凝肤,窈窕曼妙的身姿也似是丝毫没有遮掩。 这简直比没穿还要羞耻。 秦宜真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简直是羞得不敢出去见人。 她左等右等,想等着院子里的侍女婆子进来倒水,让她们给自己拿一身寝衣来,可等来等去,耽搁到现在,却是一个人都没见着。 而且程堰也已经喊了她第三次,她再不出去,估计他都要怀疑她淹在水里了。 想到这里,秦宜真气得咬唇,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抬脚往外走去。 春歇院的正房还是大三间并两耳房的布局,正房中间是明厅,平日里见客所用,右边是偏厅书房,是秦宜真小憩、喝茶、练琴、练字所在。 左边这间才是寝室,寝室连着一间被当作洗浴室的耳房。 寝室原本不小,也因着太大的空旷,不宜居住,便在后头隔了又一间放置衣裳箱笼的隔间。 床榻的位置正好平着寝室的门口与洗浴室的门口,面向前方的窗户,靠墙的边上放置着妆台斗柜等物,中间却无遮挡。 故而,程堰坐在临窗的榻上,便能直观地瞧见床榻这边,当下只见一袭红色的身影快步地从眼前走过,抬眼细看,一时目光便凝住了。 大约是她走得有些急,纱裙却有些长,她走的时候还两次险些踩到了裙摆摔倒。 她又羞又恼,憋着脸颊通红又不敢吭声,更也不敢看他到底在哪。 快速走到床榻边上时,她撩起了床榻外面遮光的床幔,又掀开了床帐,手脚并用往床榻上看去。 他抬眼看去的时候,床幔还未落下,还能看到她那双玲珑玉巧的脚往床榻上爬去。 室内随着她的到来,似有一股幽香弥漫开,似有兰花的幽香,又似有梅花的清雅清幽 程堰闻着这香味,心绪有些不平。 又想到方才她身上穿的那身轻薄纱裙,顿时连书都不想拿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她这些下人很会来事,在里头憋了那么久不肯出来,怕是这身纱衣给她羞的。 洗浴室那边似乎就是在等着她走,这不,她一走,便有人轻手轻脚地从小门进去收拾,将她用过的洗澡水倒掉,然后再换上新的。 程堰抬脚往前走去,上前撩起了床幔,只见她正坐在床榻上正红着脸整理自己身上的纱衣,理来理去,发现什么都遮挡不住,脸似乎更红了一些。 灯火摇曳,光影浮动,娇嫩娇美的美人含羞娇嗔,面若霞红,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此等风景,只需是看上一眼,便觉得是视觉上受到了冲击,再也移不开眼。 程堰抓着床幔的手有些紧,他开口道:“你出来。” 他突然开口,坐在床榻上的秦宜真吓了一跳,惊得伸手捂在自己胸前,末了觉得自己捂不住,又扯了一旁的被子过来将自己挡住。 “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了?”秦宜真脸红得要滴血,谁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了。 “来了一会儿了,是你只顾着你那身衣裳没注意。”走近了这里,仿佛那幽香似乎是更浓了一些,程堰思量着他似乎也没喝那合欢酒啊。 “你出来,头发还没全干了,在里头闷着,容易头疼。” 秦宜真向来养得精细,也颇为讲究,平日里吃得素淡养生不说,便是这些也讲究,得把头发全晾干了才会睡下,若不然便会闷得头疼。 秦宜真脸红:“那你去拿一身寝衣给我,就在里头隔间里。” 程堰目光落在她脸上,站着没动,那副样子,仿佛是在说‘你看我是不是个傻的’。 也是,这等占尽便宜的好事,他怎么会帮她呢? 秦宜真心中暗骂了一句‘不要脸’,但又不愿当着他的面就这样走出去,这与在他面前光着有什么两样。 他不要脸想看,她还要脸不想光着在他面前呢。 程堰见她微微咬唇,脸色羞红,那一双杏眼之中含羞带恼,似是有些委屈又有些倔强,真是‘眼含春水盈,浮光荡春情’啊。 程堰心中叹了一口气,转头去隔间看了看,取了一件白色绣着金边红梅的披风过来,撩开床帐往她身上一丢,将她都遮了起来。 “衣裳没有,裹着。” 穿都穿了,换了多可惜啊,那就别换了。 程堰听着洗浴室里的声音,听见人都退了出去带上门,便知是已经换好水了。 “我先去洗漱了。” 程堰见秦宜真将披风扯过来往自己身上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别趁着我不在去换了,你若是换了,一会儿我亲自给你换回来,想来你肯定不想。” 他心道,便是不能真的成事,但能占的便宜,那自然是要占的。 “程堰!”秦宜真正想着等他去洗漱她便把这一身给换了,没想到竟然被看穿了心思,还敢这么威胁她,顿时羞恼。 “你不能这么过分。” “我过分?”程堰扫了她一眼,“我若是真的过分,现在就该上前去将你这身给脱了,我若是过分,也不会纵容你那么久,今日才能搬回来住。” 秦宜真听他说到前面,心中还是很气恼的,可听到他说到后面,顿时又开始心虚了起来。 说起来,他在外院住了那么久,确实也是她的不好。 程堰见她态度松动,知晓是她是心虚了,接着道:“你这一身我还是挺喜欢的,不许换了。” 第60章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孙子兵法\’! 程堰搁下这句,便转身去隔间取他要用的寝衣。 方才他们用饭的时候,便有下人将他装衣裳的柜子送了过来,眼下他直接去取用就行。 待拿了寝衣,他便抬脚进了洗浴室。 没一会儿,便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秦宜真竖起耳朵听了听,得知他没那么快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裹着披风从床榻上起来。 站在床榻前的时候,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换一身衣裳。 可一想到他说敢换就亲自给她换回来,又有些不敢。 他那人,向来说到做到的,她要是真敢换,他也还真敢给她脱了重新换上。 而且想起他在外院住了好些年,上一世的时候到死都没搬回来,她心里又钝钝地疼着。 到底是她对不住他良多,仗着他对她的纵容,一再地使性子和他闹别扭,不肯和他好好过日子,没有做好他的妻子。 既然既然他喜欢,不换也不是不行。 可想到自己穿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心里也觉得颇为羞耻,咬了咬唇,只得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裹好一些。 书上说的,男人都是好色,果然是没错。 好容色,也好这春光美色,这般半遮半掩的,更是喜欢。 程堰似乎也无法免俗。 秦宜真觉得程堰身上的光芒再一次碎了一地。 第一次是那一夜在清辉苑,他怒极将她按在了案几上亲她,还脱她衣裳,扯断了她小衣的带子,将她摸了个遍,从那时候起,她就没办法再将他当成长辈看待。 再一次是现在,他竟然说他喜欢她这样穿,还威胁她敢换他亲自给她换回来,这心里高大的形象突然就塌了。 他也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和世间芸芸众生的男子一样,是个好美色的狂徒。 刚才那般盯着她时,连眼睛都没移开过。 哼! 男人。 秦宜真用披风将自己裹得严实一些,然后便拿了一个团扇去临窗的榻上晾头发。 春夜里夜风微凉,丝丝缕缕的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 她坐在那里慢慢地摇着团扇吹头发,慢慢地,脑中乱七八的想法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一切平静安宁,顺其自然。 她的头发原本洗的时候已经被擦得半干,洗完澡都在里面耽搁了许久一直晾着,这会儿吹一会儿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目光瞥见榻上放着一卷书,她有些好奇,便将团扇放在了一旁,伸手将那本书翻开。 翻开看了一眼,她顿时发觉有些不对,这一卷书和寻常的书差不多大小,上面是小小蝇头大的字,还配着几幅小小却栩栩如生的图。 上面的男女不着寸褛,每一处肌肤都栩栩如生 她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双目圆瞪地又翻了几页,见上头无差别都是这些图,像是被烫着似的,将手里的书册丢了出去。 一张姝色无双的脸寸寸被染红。 她想骂一句什么,但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找一个什么词来骂。 最后只得咬紧了唇瓣,死死地抿紧了嘴角,眼神不知往哪里安放。 正在这会儿,突然有人伸手将她抱住,她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后知后觉感受到他的气息,才知晓是他。 她咬了咬唇瓣,有些心有余悸道:“你就不能出个声,吓了我一跳。” 程堰将她拥入怀中,俯首亲了亲她的耳朵,见她仿佛是受惊似的抖了一下,笑了:“方才见你看书看得出神,便想让你多看一会儿。” 说起书,秦宜真只觉得一股羞耻感直冲天灵盖,脸都红得僵了一下,她羞恼地用手肘撞了他:“看什么看,你哪来的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拿在这里看。” “不知廉耻?哪里不知廉耻了?”程堰微微挑眉,起身过去将那一本书册拿了回来,然后又放到她的面前。 秦宜真扫了一眼,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四个字——孙子兵法。 “” 好家伙好家伙! 她抖着手指了指这本书的书封:“这是孙子兵法?” 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兵圣他老人家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好不好! 你们这么玩,是不是有辱先贤啊兄台! “是啊,孙子兵法。”程堰一脸认真地肯定,“这可是关乎儿孙延续的大事,可不是孙子兵法嘛!” “若是学成,子孙绵延多子多孙,千代万代都可有,若是学不成,那指不定儿子都没,更何况孙子,那可就断子绝孙了,你说是不是?” 他振振有词,句句有理,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秦宜真羞得险些七窍冒烟。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孙子兵法’! 她憋着一堆话在喉咙里,一时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躲起来,再也不用面对这人间了。 “好了好了。”程堰见她羞成这样,也不逗她了,“这就是个遮掩,毕竟叫人知晓自己在看这本书,总有些不好意思,不但是孙子兵法,还有别的书名也在用。” 秦宜真竟然有些好奇,这‘孙子兵法’这个说法虽然离谱,但似乎颇有道理似的,于是便问:“还有什么书名?” 程堰哦了一声:“比如说逍遥游,三十六计,知行合一,登春楼等等。” 秦宜真听罢伸手捂脸,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直视那些古人之作了。 那是怎样的逍遥游,又是怎么样的三十六计,还是怎样的知行合一? 她伸手拧了一下他的手臂,但他手臂硬梆梆的,拧他不疼,她倒是拧得手疼。 “你们太过分了。” 这么玩不会被雷劈吗? 她生气的时候,面若桃红,似恼似嗔,一张面若芙蓉牡丹的脸更是夺魂摄魄,勾得人心思浮动,想将她这一朵明媚姝色的牡丹折下,做尽那让她恼让她羞的事情。 世间上的美景,哪里有她更美 程堰只觉得自己嘴巴有些发干,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细细地亲吻她的脖子,落在她脖子上的呼吸越发滚烫。 “好娘子,今日便来试试何为逍遥游,又何为知行合一,你觉得如何?” 第61章 天下春色有十分,此情此景独占九分 程堰细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时,细细地亲她,沉溺其中之时,隐约忆起了诗文里说的美人。 说美人自少至老,无时不美。 少时盈盈十五,娟娟二八,自是年少娇美,如杨柳细软,如春花含香,如雨前茶娇嫩,纯真且娇媚。 少年读时只觉得词句堆叠,颇为夸词,如今再看她,才觉得是古人诚不欺我也。 她似那枝头含娇欲绽的盈盈海棠,被他攥紧在手里捏住,被他这般抱着亲着,也不敢挣扎,只敢伸出那一只纤细的手,柔柔地拽着他的衣衫,还不敢使劲。 似懵懂天真,又似柔弱可怜,叫人心生怜爱又心生欺凌的冲动。 他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秦宜真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纤细的手指紧攥着他衣衫,不然被他抱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攀附他的脖子,将自己挂稳在他身上。 他将她掂了掂,有些忍不住,又俯身去缠着她的唇。 “程堰。” 秦宜真被他咬得嘴唇都有些发麻,又见他站也不好好站着,还要亲她,生怕自己掉下去了。 她拽紧了他的衣裳,心里有些发慌。 “怕了?”他似是笑了一下,可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黝黑,叫人瞧见了,魂都得被他吸进去。 秦宜真摇头又点头,不敢说怕,也不敢说不怕,还不敢看他,只是柔弱地靠着他,那娇弱的模样,仿佛全然是对他的信任。 程堰顿觉得自己心头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他又恋恋不舍地追着她亲了一下,然后便转身抱着她往床榻走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大红的被褥红艳艳的一片,上面绣着的并蒂莲栩栩如生。 她陈于其上,乌鸦鸦的头发随意散开,一张明媚娇艳的容颜被染上了春色,半睁着看他的眼睛娇怯含春。 盈盈柔柔,妩媚生春。 天下春色有十分,此情此景独占九分。 勾得人心思浮动,难以自抑。 他坐在床榻边上,一手抓着床帐,就这样盯着她看,眼中深沉炙热渐浓,他呼吸了一口气,喉咙滚了一下,然后放下床帐,附身压上去 屋内的灯火未熄,屋中灯火通明,隔在床榻外面遮光的厚重床幔阻挡了诸多的光线,内里昏昏暗暗的,半是朦胧半是清晰。 肌肤相亲,赤诚相见,秦宜真觉得自己身上渐渐热了起来,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再贴着更滚烫的人,一颗心又是害怕又是忐忑,不知该何处安放。 “莫怕莫怕” 他细细地安抚,可大约实在是手生,她又太过害怕紧张,接连三次都不得其法,弄得自己满头大汗,她也是疼得冒冷汗,脸色都有些发白。 “我我好疼” 她柔弱缩成一团靠在他怀里,那一只柔弱苍白的手指拽着被角,竟然委屈得哭了起来。 她呼吸有些不平,哭声一哽一噎的,很是柔弱可怜。 这把人弄哭了? 程堰先是愣住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反应过来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待她哭声稍停,他伸手摸了摸她光洁纤弱的背脊,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他这会儿也浑身是汗,有些急躁难以忍耐,可这般光景,委实是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要不要喝杯酒?” 他这时才想起那早被他遗忘在一旁的合欢酒,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刚才也是他太过心急,早忘了这酒。 若是喝了这酒,应该是好受些了。 秦宜真只觉得身上又热又疼,浑身难受,哪里有心思喝什么酒,闻言只是眼泪婆娑地摇头,可怜地往他怀里靠着。 程堰沉默了一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收场。 若是继续,他强势一些,自然也是能成的,便是疼,那也是疼一会就过去了。 可刚才弄疼了她,她这会儿又哭得可怜,也似乎不那么情愿了。 而且她若是抗拒得厉害,他总不能真的用强的 可若是不继续,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他忍下去,未免太不人道。 程堰埋首在她脖颈间,连连喘了一口气,只叹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便将她放开,然后突然起身,抓过丢在一旁的寝衣穿上。 秦宜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离开,睁眼看到他坐在床边系衣裳,突然有些心慌,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要去哪?”她微微咬唇,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 程堰回头看她,见她半掩在柔软红色的被子里,细白的肌肤上也满是细汗,这会儿似乎更清醒了,看他的目光中有慌乱和小心。 大约是怕他突然生气走了。 程堰心头无奈,当下只觉得做人总会有报应的那一日,看如今的他,分明这会儿难受的是自己,但还得哄着她。 “有些热,我去洗个澡。”他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将被子拉了拉,给她盖好,“你累了便睡,我一会就来。” “嗯?”秦宜真大概是想不通怎么就这样结束了,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疑惑。 程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我。” 再看下去,他很难保证不继续下去了。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程堰搁下这句话,便撩开床帐起身离开,再待下去,他真的怕自己忍不住了。 秦宜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他撩开遮光床幔便匆匆走了出去,最终没有说出口。 人走了,她又躺回了床榻上,看着床帐的帐顶,顿觉得他不在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心也有些空荡荡的。 忽然之间,她似乎有些明悟了那些妻妾为何要争宠。 荣宠、地位、富贵或许占了大部分,可还有一个缘故,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夜晚,大约是太过寂寥空荡了。 她这会儿身上已经不疼了,人也精神了许多,也有了精神去乱七八糟地想。 不过到底是折腾了那么久,人也是些累了,听着隔间洗浴室传来的水声,她只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她原本想等程堰出来和他说说话的。 可他这个澡似乎是洗得尤其漫长,她等着等着,迟迟不见他出来,最终实在是扛不住了,抱着被子安睡了过去 第62章 我要亲自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堰出来时,见她已经抱着被子安然入睡,沉默了好一会儿。 无奈只得叫人打了一盆水给他,然后用巾布拧干给她擦擦汗,又取了寝衣给她穿上,这才上了床榻抱着她入睡。 今夜这良辰美景,虽说不圆满,他也是忍得颇为辛苦,但难得与她亲近,他还是很高兴的。 都到了这一步了,那一天还会远吗? 程堰暗自安慰了自己一会儿,让自己有耐心一些,没一会儿,也跟着睡了过去。 秦宜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很亮了,她半梦半醒之间伸手摸了摸床边,摸了一手空,一下子就弹坐了起来。 她目光扫过四周,外面的阳光透过遮光的床幔照进来了许多,床帐内已经是一片明亮,她盯着边上的位置看了一会儿,有些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可她看到床头处塞着的纱衣,昨夜的光景一下子就涌入她脑子里,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个透。 “绿翘” 她开口喊了一声,而后便听到了推门声。 绿翘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来将车幔撩挂在一边:“公主醒了。” 明亮的光线一下子从外面投了进来,秦宜真觉得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缓了一会才适应。 绿翘年轻,身体也恢复得快,今日走路也比昨日顺当了几分,没有了昨日扭扭捏捏之感,她上前来将床帐挂在一旁的金钩上,面上满是揶揄的笑意。 秦宜真被她看得脸上发烫,问她:“侯爷呢?” “侯爷一早就出去了。”绿翘笑着答道,“公主莫不是忘了今日是朝会,侯爷得去上朝。” 是啊,今日是朝会,他刚亮就要去太极殿了。 秦宜真拍拍脑袋:“是我忘了。” 她穿了绣鞋下了床,就着侍女送上来温水洗脸漱口,然后坐在妆台前梳妆。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唇红润,眼稍微红含水,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咬了咬唇,咬到了痛处,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微恼,心道那人真的是没轻没重,每次都将她的嘴咬疼。 待她梳妆打扮完毕,到了明厅用早膳的时候,便听见有人来报,说方始心来了。 秦宜真并无意外:“来得倒是挺快的,我还以为她多有本事呢,这还没到午时呢,就来了。” 金嬷嬷道:“今日是朝会,那位方少卿大概是被参了,而且还有今日还有侯爷在呢。” 方始心敢害秦宜真,按照道理,程堰是不会放过她的,但碍于她拿出了‘治疗天花之法’做交换,程堰也不好为难她,她不来道歉,这不是正好有了借口吗? 秦宜真能预料今日早朝方家被弹劾得很惨,估计家里还闹了一场,若不然依照方始心那骄傲的性子,不可能低头的。 “昨日若是来了,本宫得给母后一个面子,自然不能与她多计较,不过今日嘛金嬷嬷,你派个稳重些的侍女去告诉她,说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让她回去。” “日后她再来,前三次都推了,算给她一个教训,若是她能来第四次,就让她来。” “是。” 春日灿漫,平西侯府门前的树木舒展,有几只鸟雀在枝头飞来飞去,不时的叽叽喳喳两声。 方始心站在平西侯府的门口,得了侍女的回话,脸色有些难看。 “你说她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正是,请方姑娘改日再来。”侍女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然后微微行礼,便要回去。 “你等等。”方始心伸手拦住了她,“就算是她不愿见我,可到底是太后让我来的,她不愿那也得愿。” “方姑娘多心了,公主确实是身子不适,不宜劳累,再说了,太后让方姑娘前来赔礼道歉,好像是昨日,并非是今日。” 方始心噎了一下:“我昨日是有事。” 侍女便道:“巧了,昨日公主也一直在等方姑娘上门,只是方姑娘迟迟未至,也不遣人前来说一声,公主白白等了一日,今日公主身子不适,也累得方姑娘白跑一趟。” 方始心又被噎了一下,一时半会的,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她也不是真心想跟秦宜真道歉的,且不说宫宴那日丢脸遭罪的是她自己,秦宜真害得她好惨,两人还撕破了脸,她怎么能拉得下脸。 昨日她哽着一口气,硬生生地将事情拖过去,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可没想到,今日一早父亲便被百官参了一轮,险些丢了官职。 早朝之后,父亲便气冲冲地回来,勒令她来平西侯府赔礼道歉,她不情愿,还与父亲大吵了一架。 最终还是母亲跪在地上哭着给她磕头求她,她才不情不愿走了这一遭。 如今到了这里了,却被告知人家不见她,让她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不成,你让我进去,我要亲自问问她,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这样躲着不见人是不是?” 方始心说着就要往平西侯府的大门闯去,大有要与秦宜真辨个明白的样子。 侍女见她一言不合就要往府里闯,吓了一大跳:“方姑娘,休要胡搅蛮缠” 侍女话还未说完,见方始心已经越过她往前闯去,她有心想拦,但顿了一下,终究没动,只是闭上眼退到一边,当是没看见。 果然,下一刻往门里闯的方始心便被守在门口的一个护卫抓住了肩膀,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似的摇了摇,然后往门前空地那里丢去。 “不得擅闯侯府!” 护卫的声音如若洪钟,霎时间,似有肃杀之气弥漫,院门的春日景象都染上了沙场的肃杀。 堂堂侯府,还是一位手掌重兵侯爷的府邸,又不是街头菜市,岂能让人乱闯。 “念你一弱女子,且饶了你一命,你若是再犯,休怪本将取你项上人头。” 方始心被重重地丢到了地上,重物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声响,她落地的时候正好压到了手臂,发出一声痛呼,像是手臂都被压断了。 听着那冰冷的‘取你项上人头’,她心中又惊又怕,想骂一句什么,却又不敢。 正当此时,她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抬眼看去,正好见到程堰骑马归来。 他今日一身紫色官服,坐于马上,仍旧是俊朗无双,宛若盖世英豪。 有那么一瞬间,方始心忘记了身上的痛,心中涌现巨大的委屈和不甘。 “程堰——” 第63章 难不成你想做本侯的继母? 程堰闻声将目光投了过去,见方始心趴在平西侯府门前的空地上,脸色徒然一沉。 他翻身下马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始心,眉头死死地皱紧:“你在这里做什么?在平西侯府前耍戏法吗?” “程堰!”方始心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宽厚高大的身影,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可是她的男神,她从来都没这么近距离接近过她的男神啊! 方始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姿态不太美,赶紧爬起来,拍拍手就要上前去抓程堰的手臂:“程堰,我” 程堰往后两步,避开了她的动作,还有些嫌恶地往后退远一些。 方始心正要继续上前,但程堰身后便左右各上来一个护卫,将她擒住,将她的双手按在身后,按着她跪下来。 方始心不过区区弱女子,力气哪里能比程堰的亲卫相比,她使劲挣扎,却也被按得丝毫动弹不得。 “程堰,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还不将我放开!程堰” “尊称本侯平西侯。”程堰面无表情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和这个方始心真的不熟,便是见面,才不过是匆匆两面,甚至话都没有说过,她整得他与她很熟很亲一样,确实是怪恶心的。 他原本还想问问她在这里闹什么,但这会儿有被恶心到,顿时就没了询问的想法,转头便要往府里走去。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去哄哄他娘子。 “等等程堰!”方始心见他要走,顿时就慌了,她大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 程堰顿下脚步,回头看她,眼中冷意锐利,看方始心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为了我?” “是啊。”方始心被人按着,却是连连点头,她看着他那张脸,心里很是委屈,“我都是为了你啊!” 方始心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都是为了程堰。 历史上的程堰是何等的声名赫赫,人又是何等的英俊潇洒卓尔不凡。 可偏偏他的一生之中有了秦宜真这样的污点,让他在往后的历史之中翻来覆去地被人提起,又成了野史与艳色小说的常客。 她只想将这两人分开而已,她只想成全他的一生名声而已,她有什么错? 不管是她谋划着让梁西泽勾引秦宜真,还是宫宴上给秦宜真下麻荆藤粉想让她发疯丢脸,让程堰厌恶了她,那都是没错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本侯的母亲在本侯出世之时,便已经过世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方始心听不明白这话。 “难不成你想嫁给承恩侯那老东西,做本侯的继母,若是如此,确实有资格管一管本侯的闲事,你若是这般想,本侯成全你也无妨。” 方始心吓了一跳:“不不不,程堰,我怎么会想嫁给承恩侯呢,这怎么可能” 秦都之中谁人不知,程家虽被封为承恩侯,但日子却是一等一的凄惨,承恩侯早被程太后让人打断了双腿,如今瘫痪在床。 嫁给那样的人,她疯了不成。 “既然不想做本侯的继母,你又以什么身份来管本侯的闲事?” “本侯如何与你何干,何需你打着为了本侯的名义来伤害本侯的妻子。” 程堰大约是没见过这般恶心人的人,那眼中的贪妄欲望叫人一眼就能看明,可偏偏她还打着‘为了他’的借口,去伤害他的妻子。 这得多恶心人啊。 难不成他娶旁人都是错,唯有娶她才是天地正理? 笑话! “不是的不是的!”方始心使劲摇头,“我没想过要害她,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呢?我只是只是想让你们分开而已。” “程堰,你不知道,你和她在一起会害了你自己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她如何害我?” 程堰觉得荒唐,他和秦宜真在一起,怎么就是秦宜真害了他呢? 她就算是有些别别扭扭的,可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便是府中的那些下人、妾室,她都能宽容以待,怎么可能去害他呢? 她啊,宁愿是为了他死,也不会害他的。 程堰知晓秦宜真对自己如今可能还谈不上男女之情,可她对自己的在乎那也是真的。 忧他伤,怕他死,她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昨夜的事情,便是他做到最后,她大约也是愿意的,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又觉得欲念舒解了,心上却像是空了一角。 像是少了点什么。 大约是他太贪心,想要她的真心,而不是为了他妥协勉强。 若是非要说谁害了谁,那也是他横刀夺爱,在她年少时便将她娶了回来了,断了她本该有的一段姻缘,害得她一生只有做他妻子这条路,只有留在他身边。 “你说,她是如何害我?”程堰又问了一句。 方始心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言说。 然而程堰见她支支吾吾的不说,目光一凛:“还是说你在胡说八道欺骗本侯?” 方始心顿觉得冷汗都下来了,她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欺骗你,我怎么怎么可能欺骗你呢?” “你与秦宜真身份尴尬,你若是与她在一起,便被成为诸多人茶前饭后的笑料,污了你一世清名,就算是到了以后,人们在野史里、话本子里,会将你写得不堪入目。” “你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多过分,他们怎么能这么写你呢!” 方始心爱上了历史里的这个男子。 他什么都好,他身份尊贵,他是大秦一统天下的绝世功臣,在这浩瀚历史之中,他绝对是笔墨最重的一笔。 他一生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剑锋所指之处,无一不臣服。 可这样完美的人,偏偏因为娶了秦宜真,有了这一笔无法抹去的污点,被后世人当成风流韵事,反复提及。 这是他的污点,是他的耻辱! “我是来帮你的啊,我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玷污你的名声!程堰,你不该娶秦宜真的,她不配啊!” “她不配那么谁配?”程堰听完这些,竟然想笑,“是你吗?” 第64章 有了她才有了归处 方始心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微微挺起胸口,眼中含笑又含泪,就恨不得立刻就点头了。 秦宜真不配他,她自然是配的。 她可是来自后世的人,是穿越女,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人,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哪里是这些古人能相提并论。 什么治疗天花,防止疫症,她能说出许多,就算是制作水泥、玻璃、弓弩、火药,她也能说出个一二。 这些,都是她为了他特意去学的。 天知道得知自己穿回了这个时代,能见到他,她心里有多激动,而且他也不负她所望,确实如同她心中所想象那样,俊美无双,朗朗独绝。 她与他才是这世间上最相配的一对。 秦宜真算什么,那不过是封建糟粕,一个封建时代的悲哀落后女人罢了,哪里能与她相提并论。 若是程堰娶了她,有了她的相助,这一生定然会更完美。 到时候她将会与他一同名留青史,千百年后,便是化作了尸骨尘埃,也相依相偎地躺在同一个棺柏之中。 他会给她刻写玉简书信,称她‘吾之爱妻’,忧心她胆小,让她在黄泉路‘莫要害怕’,又愿与她‘人间黄泉生死相随’。 方始心想到这里,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这些都将是她的了。 “程堰,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也配。”程堰冷声打断了方始心的话,看向她的目光尤其冷骇。 方始心吓了一跳,那一刹那,仿佛跌入寒潭之中,原本炙热翻滚的鲜血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她的脸色也寸寸惨白。 “程堰,你怎么能” 程堰看着她道:“本侯最后再与你说一遍,配与不配,那都是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毫无关系,她好与不好,那都是本侯养出来的,本侯心甘情愿受之。” “无需你多管闲事。” 有那么一瞬间,程堰是想杀了这个胡言乱语的人的,可想到那‘治疗天花之法’可能还有一些事情要她的帮助,只得暂且按捺下来。 “至于外面的流言,什么野史、什么话本,本侯也不在乎,人的一生,求只求今生过得安稳平宁,哪管得了千百年后洪水滔天。” 他这一生,能护得住他最在意的亲人,护得住他的家国,他已然是用尽了全力,也已经满足了,哪里管得了死后之事。 “本侯都不在乎这些,哪用得了你来为本侯操心。” “本侯今日在此,也警告你,如若你胆敢再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也休怪本侯无情,纵然你再有本事,本侯也容不得你。” 程堰说罢这些话,便懒得搭理方始心这个疯子,转头就往府里走去。 “程堰!”方始心才刚刚与他说上话,还未来得及说一说自己的本事,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呢。 她想要追上前去,告诉他自己很有用的,若是他能将她留在身边,必然如虎添翼,将来更上一层楼。 他们一同携手,开创一个新时代。 可她还被护卫按着跪在地上,不说追了,连挣脱都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堰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程堰——程堰你出来——” “出来——” “这个疯子。”程堰刚刚转过门口的壁影,听到了这句叫喊,只觉得浑身不适,有被恶心到。 松年伸手掏了掏耳朵,很想问一句‘侯爷您上辈子是不是辜负了人家’,但见程堰黑着一张脸,捂了捂嘴不敢吱声。 程堰道:“将她送回方家去,让方家人管好她,若是再让她跳出来胡言乱语乱叫嚷,本侯不介意让方家滚离秦都,回家吃自己的。” “是。” 松年领命,眼见程堰抬脚往后院走去,他停下了脚步,拱手一礼之后便转身去安排这些事情。 程堰回到春歇院的时候,便见院子里有工匠在做事。 “拜见侯爷。”众人见他来了,忙是停下手里的事情行礼。 “免礼,这是在做什么?” 绿翘站出来道:“回侯爷的话,公主命人在这里搭一个木亭子,若是平日里可以在此处纳凉喝茶,还说要在树下搭建一个秋千。” “哦是吗?”程堰心中一喜。 她先前一直郁郁寡欢,唯一会做的,就是稍微看一下府里的账本,然后就安静地待着,哪里有这样的闲心。 如今又想建亭子纳凉又想搭秋千,可见是真的是想开了,要与他好好过日子了。 “公主呢?” 绿翘又道:“公主在偏厅小憩。” “那你们就忙,既然是公主想要,就快些做好,再移一些花花草草过来装饰一二,公主必然喜欢。” 程堰搁下这句话,便抬脚往正房走去。 待进了屋,他又转身去了进了挂着纱帘的偏厅,屋里点了安神香,他刚刚进去便闻到了一股似兰似梅的香味。 秦宜真躺在炕上,歪着身子靠着软枕小憩,桂嬷嬷站在边上,不时地给她摇两下扇子。 阳光的光影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疏疏落落,清清浅浅。 程堰当下便觉得有些浮躁的心瞬间就安宁了下来。 方始心说秦宜真不配他,他不明白她怎么就不配他了。 明明就是他需要她,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才觉得世间的纷扰浮躁散去,一颗漂浮的心落到实处。 他就像是这人世间漂浮的旅人,有了她才有了归处,免了这一生流离,浮生蹉跎。 桂嬷嬷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看去,便想行礼。 程堰抬了抬手,让她不必管,转身去了寝室将一身官服换下,换了一身石青色的交领长衫,然后才进了偏厅。 接过了桂嬷嬷手里的团扇,抬手让她下去。 待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他便在她身边躺下,轻手轻脚地将她揽在怀里。 她似乎是有些不安稳,但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一个她舒适的位置,又安睡了过去。 柔若无骨的玲珑身躯毫无防备地依偎在他怀里,与他相依相偎,交颈而眠,程堰的心底一点点地生出了满足之感,最后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若是能与她这般相守一生,也算是不枉此生。 管它流言蜚语,管它污名盛名。 第65章 她年幼无知,难道你也是? “谢渠,有人来看你了。” 程堰往牢房里看去的时候,只见有一个人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到这话,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堰抬脚走了进去,便有牢役送上了一方案几,摆上了一些酒菜。 程堰也半点不嫌弃这牢房污脏,就在案几前席地而坐,然后倒了两杯酒。 “要不要喝一杯?” 谢渠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一身囚服,披头散发,早已不见了当年谢氏公子的模样。 他端起酒杯,仰头灌了一杯酒,笑着摇头:“没想到你还会来送我。” 程堰又给他添了一杯酒,慢慢道:“公是公,私是私,某这一生,友人不多,你算是一个,今日之后,你我大概是不会相见了。” 谢渠目光微闪,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紧:“你是在试探我是否还是我?” “不,某只是来送一送昔日旧友。”程堰摇头,“人生路远,我要往前走了。” “你身上有女人的香味。”谢渠突然开口。 程堰刚刚要喝酒的手顿了顿,一时间竟然有些喝不下去了。 谢渠倒是又灌了自己一杯,笑道:“往前走吗,看来你与公主最近相处得不错,所以是要抛开过去,往前走去。” “程堰,你说这世间上的事情是不是很奇妙,我当初一心想做出一番功绩,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可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 倒是你,从来没想过为这个天下做什么,反而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驸马都尉,国舅爷,平西侯,兵部侍郎,上护军将军你听听你听听,这一个个名头,世人但凡得了一个,那也是不枉此生了,你偏偏你都得了。” 程堰喝了一杯酒,然后道:“你此生最不该的,就是与诚王谋反,若不是走错了这一步,便有回头路,也有很多条道路可以走。” “君以国士待我,我便以命相酬,如是而已。”谢渠笑了笑,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 “大概也是我心中太过不平不甘,也心生妄念,觉得有一日能超越你,可惜了,我早该知道,若是论打仗,世间上甚少有人能与你一比,你可是太宗皇帝的亲传弟子啊。” 是了,太宗皇帝在世之时,也尤其喜欢程堰,算起来,程堰的军事谋略,也都是太宗皇帝教导。 什么亲传弟子,虽无名,却有实。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也想通了,多谢你来相送,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也想求你一件事,她那个人太执拗了,她喜欢上你,嫁给了你,你就” “谢渠。”程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替你照顾女人的责任。而且我与公主之间,并不需要旁人。” “可我听闻是公主点头同意让她进门的。” “公主多大,你要与她一般计较,她年幼无知,难道你也是?” “” 谢渠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好好,别人若是不讲理,他就觉得‘你是不是有病’,到了公主这里了,就变成了‘公主年幼无知,你难道要与她一般计较’。 所以人人都该像你一样纵容她捧着她? 程堰认真道:“当初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理应知道后果,我不是她什么人,没有为她善后的责任,你若是要求我旁的事情,我或许就答应了,但唯独此事不行。” 他只想和秦宜真两个人一起,王仙容这根刺,他迟早要拔了的。 “不过你放心,若是她愿意离开,又不想回王家,我会为她寻一个能安稳度日的地方,就算是给你一个面子。” “也罢”谢渠摇头,“要不你再答应我一件事,若是她一时想不开做错了什么事,你饶恕她一命,如何?”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一如今日的你” 程堰与谢渠的聊天并不算愉快,好几次架都要吵起来了,不过酒却是喝了不少,回到家中的时候也有些醉醺醺的。 回到家中,他顾及着自己一身酒味,没去春歇院找秦宜真,直接回了清辉苑。 不过大概是真的因为有些醉了,有些想娘子,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 松年最是会猜测他的心思,赶紧让人去请了秦宜真过来。 “侯爷与谢渠喝了一些酒,心情并不是很好,您也知晓,侯爷自小性子就孤冷,称得上友人的就没几个,谢渠明日就要处斩,他心中难免有些伤怀。” “原本他想回去找公主的,但又喝了不少酒,怕是熏着了公主,便一个人待着,公主您多陪陪他。” 秦宜真一听这话,顿时就心疼了,连连点头:“好,那我便去看看他,你让人煮一碗醒酒汤过来算了,让他醉一会儿也行。” 人有的时候,清醒比醉着更难受,那就醉一场。 程堰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谢渠去死,可谢渠犯下这样的死罪,他便是有心却也不能做什么,如今只能陪他多喝几杯醉一场了。 秦宜真进了程堰的寝室,见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心有些揪紧,见他出了汗,又让绿翘端一盆温水来,用巾布沾湿拧干了给他擦擦。 程堰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这一觉似乎是睡得尤其长,一直到夕阳日落都没醒来。 秦宜真回了春歇院用了晚膳,洗了个澡又回来陪他,困了便脱了鞋袜上了床榻,越过他进了床榻里边,捱着他睡下。 待程堰深夜里醒来,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的时候先是心头一惊,眼睛还未睁开便伸手去摸床头的剑。 一阵似有似无的馨香传来,他的手顿了顿,这才睁开眼去看身边的人。 她今日睡觉的时候没换寝衣,大概是觉得身上的衣裳不舒服,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地动一下,皱着眉头一直往他身边挤。 哦,他这个时候醒来,大约是被她挤醒的。 他微微侧身,伸手将她揽了过来,然后见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闻着他的气息,终于是眉眼舒展地安睡了。 程堰无奈摇头。 这才两三日,她便养成了这习惯,若是他不在她身边,那是不是不用睡了? 第66章 谢渠之死 “侯爷谢渠死了。”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程堰与秦宜真正在清辉苑用早膳,松年便匆匆赶来,报上了此事。 秦宜真手抖了一下,筷子都有些握不稳。 程堰握着她的手,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知道了。” “侯爷,真的是谢渠死了。”松年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属下亲自去看过,死的确实是谢渠。” 这下子,程堰的手也顿住了,他有些意外地看向松年。 秦宜真想了想,便要起身:“你们若是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不必。”程堰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示意松年继续说,“说。” “今日清早,将近天亮的时候,便有牢役发现谢渠用腰带将自己勒死在了牢里。” “他死前还留下了一封遗书,陈述了自己的罪过,称自己不听长辈教导,走上歪路,是罪该万死。 还说还说他与谢家已经毫无瓜葛,死后谢家不必为他收尸,愿以火焚之,当挫骨扬灰,死后堕入无间地狱,以谢此罪。” 程堰这下真的愣住了。 其实他昨日去见谢渠,确实有和谢渠饯别之意,但他以为,谢渠是不会死的。 以谢家之权势,想要保谢渠一命,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若是他不追究,不去深查,这事情很可能成的。 但就此之后,这世间上再无谢渠,只有一个不知叫什么的男子,在无人认识他的地方继续活下去。 他们此生也不会再相见。 也正是这会儿,周管家也匆匆赶来,送上了一封信:“侯爷,这是谢家那边送上来的信。” 信封外的字程堰认得,便是谢渠的字迹。 程堰将信封打开,取出了纸张,快速地查看信中的内容。 “此番吾死,乃是合天下之正道,吾已拖累谢家诸多,如今谢家虽盛,却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只等谢家犯下错事,吾无能,不为家族之荣,却也不可因一人之错,累极全族,自当赴死。” 谢渠犯下的是谋反的大罪,谢家想保他一命,就得担下极大的风险,一招不慎,被人发现了,估计还有可能被打成‘诚王同谋’,全族下狱也不是没可能的。 谢渠不愿拖累谢家,故而选择了自尽赴死,又留下遗书,说这是他一人之错,与谢家无关,愿挫骨扬灰,死后入地狱谢罪。 “容,吾之所爱也,愿侯爷念及当年情分,多以关照,如她所愿,长久安康,若不能如愿,若是它日她犯下错事,也请侯爷宽容一二,饶她性命,放她离去。” “谢渠,绝笔。” 程堰看完信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宜真从震惊之中回神,见他发愣,反握着他的手。 程堰转头看她:“怎么了?” 秦宜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程堰诧异,他这娘子是开窍了?竟然还会说甜言蜜语哄人了? 程堰勉强笑笑:“他走上了错路,犯下大错,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死,他有此结局,也是罪有应得,我只是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慨罢了。” 程堰不会去救谢渠,若是谢家来救,他也不拦着,只是没想到,谢渠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拒绝了谢家相救。 “你要记得,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若是有人犯了错,来求你宽恕或是相助,也无需心有顾虑,让她承担自己应有的后果就是了。” 秦宜真点头:“你放心,母后也有教过我的,若是旁人不伤害我,我愿宽容以待,若是敢害我,我便不能放过她。” 秦宜真在程太后身边多年,也不是什么都学不到,性子虽然有些小心翼翼,却也善恶分明。 程堰闻言点头:“如此就好。” 程堰真的担心她的性子太过善良,对那些伤害的人还宽容相待。 至于谢渠在信上写的,说什么若是王仙容做下错事,请他饶她性命,放她离去,那就对不住了。 “给我个火折子。” 松年腰间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给他。 程堰吹了吹火折子,然后直接将信件点燃,最终烧成灰烬。 若是王仙容犯下别的错事也就罢了,若是敢伤害他与他在意的人,谢渠可没这个面子,既然谢渠那么惦记她,那他就大方一点,送王仙容下去与谢渠团聚好了。 “既然谢渠已死,旁的便一个都不能放过,你命人将那些人看仔细一些,别再出什么差错。” “是。” 松年领命而去,程堰继续陪秦宜真用饭。 不过秦宜真想起今日便是两王之乱罪臣处斩的日子,又听闻了谢渠的死讯,眼下实在是没胃口,匆匆吃了一些,便摇头说自己想回去荡秋千,便起身回内院去了。 秦宜真走了之后,程堰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今日外面乱得很,府中女眷一律不许外出。” 周管家应了一声‘是’,又问他:“那公主若是要出去呢?” “公主若是要出去,便说我让她在家中待着,晚些回来陪她。” “是。” “备马。” 程堰换了一身衣裳便出了门,秦宜真回了春歇院,便去海棠树下坐她昨日新做的秋千,绿翘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她便指了一个侍女给她推秋千。 秋千摇摇晃晃,海棠花纷纷落落。 “绿翘。” “公主,绿翘在呢。”绿翘在一旁应道。 秦宜真拽着秋千的绳子,问她:“你说人为什么不知足呢?” 皇位权势固然重要,可原本诚王和瑞王都过得还算是不错,为了皇位赔上身家性命与妻儿老小,真的是值得吗? 绿翘笑道:“公主,人都是贪心的,比如昨日公主赐了婢子一根银簪,今日婢子就想要一根金簪。” “去去去,还想要金簪,给你个银簪你就偷着乐。” “谢公主,没有金簪,有银簪婢子就很高兴了,婢子是很知足的。” 秦宜真噗哧一下笑出声:“行行行,你知足,一会儿给你挑个好看的,让你攒着当嫁妆。” “谢公主,那公主也赶快给婢子寻个郎君,免得婢子的嫁妆存了又存,夫君就没影儿” “好好好,给你找行了。” 主仆两人笑笑闹闹了两句,秦宜真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她正想让侍女继续给她推秋千,却有侍女来报,说王仙容来了。 第67章 奔向他 秦宜真命人让人将王仙容请了进来。 见她脸色苍白无血,整个人似乎是摇摇欲坠,若无侍女搀扶都要倒下了,无奈摇头,让侍女给她搬来一张椅子。 “你既然身体不好,好好休息就是了,还出来做什么,若是有什么急事,让侍女跑一趟就好。” “妾是有一事求公主。” 秦宜真一听这话,顿时心就是一提,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当初给程堰纳妾,现在好了,今日这个事,明日那个事。 秦宜真想起程堰的那个态度,真的很怕王仙容再提出要生孩子什么的。 “妾病了两日了,便有些想娘家,不知今日可否回娘家一趟。” 秦宜真听到这个,倒是松了口气,但想了想,却是摇头:“这几日秦都不甚太平,你既然身体不好,便好生地在府中待着,若是想娘家人了,本宫便派人去一趟王家,让他们前来看望你。” “公主,妾想回一趟王家,请公主准许。” 秦宜真微微拧眉,心头有些不快:“本宫说了,你既然是病着,便好生地养着,病成这样还回娘家,旁人的以为我程家欺负了你,让你受了委屈了。” “且回去安心躺着,本宫会让王家人来看你。” 别看平日里秦宜真很好说话,但那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她不曾放在心上。 可王仙容今日要回娘家之事,她觉得不妥,也给了处理方式,让王家人来看王仙容,可王仙容非要坚持回娘家,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她自然是不高兴了。 王仙容脸色苍白得厉害,她还想说什么,秦宜真却不想听她再言。 “扶王姨娘回去休息,再派人去和王家说一声,说王姨娘病了,有些想家人,让他们过来看看。” “是。” 侍女领命,便上前去请王仙容回翠微院:“王姨娘,请。” 王仙容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却见秦宜真已经起身往正房走去,只得将嘴里的话压下。 “既然公主不同意,我不去便是了,只是妾只是想回娘家一趟,拜祭母亲,旁人却不愿见,也无需王家人过来了。” 侍女答道:“婢子会禀明公主。” 王仙容点点头,便让侍女扶着自己离开。 她身体确实并不是很好,走路比往常慢一些,大部分力气都压在了侍女手上。 今日风有些大,她还不时地轻咳两声。 侍女将王仙容送出了春歇院,又折返回去,将王仙容意思告知秦宜真。 秦宜真道:“既然她不想王家人来,那就随她去。” “再告诉她,等过了这段日子她身体好些了,便准她回王家给她母亲上香,让她也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若不然她母亲见到她如此,会心疼的。” 秦宜真也是没了母亲的人,自然能体会几分王仙容想念母亲的心情,尤其在病中,最是想念母亲的温暖关怀。 秦宜真想到此处,便去了春歇院隔壁的一处院落,去给母亲平太妃上香,她在此处敬了母亲的牌位,平日里想念母亲的时候便可以过来同母亲说说话,再抄写佛经一二。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已经飘起了雨丝。 绿翘撑着一把绘着荷花的油纸伞给她挡雨。 “下雨了”她伸出手里,接了几丝飘落在手心的雨丝,春雨凉凉的,浸入心间,令人心头微凉,思绪也越加清晰了起来。 上一世的诸多事,仿佛历历在目,一帧帧画面在她脑海之中闪过。 “你说,母妃是不是在提醒我,让我要千万珍惜眼下,莫要再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也千万要阻止那些不幸的发生。” 绿翘有些听不明白,但听不明白的时候,点头就对了:“公主说的是。” 这一日,程堰并没有回来,夜里一人独睡,秦宜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头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做‘孤枕难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了噩梦。 噩梦反反复复醒醒睡睡,这一觉非但没睡好,反而弄得自己一身心力交瘁,清晨的时候眼下都有些青黑,心也是一抽一抽的。 “侯爷。” 秦宜真听到屋外传来侍女的声音,穿了鞋子下了床榻就往外跑。 待出了寝室到了明厅,见他从外面走进来,她便快步奔向他,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程堰伸手揽住了她,见她伸手抱着自己不肯撒手,脸上有些担忧:“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虽然说他爱极了她这投怀送抱的模样,也甚是受用,但更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委屈了,这才如此可怜委屈。 衣裳也没换,鞋子也没穿好,就这样跑过来了。 秦宜真埋首在他怀里,闻言只是摇头,却是不说话,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脸色苍白脆弱。 程堰将她抱了起来,又将她抱着回了寝室,放在了床榻上,最后才让绿翘派人去请府医过来。 “不用请。”秦宜真抓着他的袖子,有些苍白的脸上微红。 大概是后知后觉发现这样跑去见他,又被他抱着回来,有些不妥,也有些害羞了。 “我我就是又做噩梦了。” 他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挽在耳后,见她神色疲累脸色苍白,慢慢道:“不能安寝,被噩梦所扰,也是该看看,这个月胡先生可是来请过平安脉了?” “明日才是十五。” 这府医胡先生原本也是太医院出身的,后来厌倦了官场上的日子,便干脆辞了官,来了平西侯府做了府医。 他无父母妻儿,也不在意身份名利,只求一个清静不忧衣食的日子。 按例,胡先生每月十五便会来秦宜真这里一趟,给她诊脉。 “身体不适,便让他来看看,管它是初一还是十五,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秦宜真闻言点点头,柔柔地靠在他怀里:“那你多陪我一会儿。” “行行,陪着你,若是无事,便都在家里陪你。”程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神色柔弱憔悴,便哄她道, “我在这里陪着你,躺下来睡一会可好?” 第68章 我是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秦宜真点了点头,然后躺了下来,就是精神有些紧绷,拉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怎么也不肯睡着。 他伸手捂在她的眼睛上:“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看着他的目光之中有太多的伤痛和害怕,实在是令他困惑和担忧。 “我我梦见你出事了” 秦宜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从过去又回到了现在,太荒唐了太难以置信了,只好用‘梦’来替代。 她咬了咬唇,眼中有泪落下,落在枕头上,沾湿了枕头,“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用了,似乎是什么都做不了,上一世为他报仇的是程太后和景安帝,这一世,便是她回到了过去,想要阻止这一切,却不知该怎么去做。 大概是身边的人都将她护得太好,她半生都困在内宅之中,虽有几分处理内宅诸事的手段,可对于外面的许多事,却是无从下手。 她甚至甚至根本就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方始心和梁西泽又是如何害的他。 “既然是梦,那都是假的,我先前说过了,是你太过担心我,所以日有所思也有所” “那不是梦!”秦宜真使劲摇头,“程堰,可能一切都不是梦,是都发生过呢!” 她还记得她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日子,还记得那心中的痛苦,便是到了现在,她似乎都不能走出来。 他一不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心慌。 “程堰,是方始心和梁西泽,这两人要害你,梁西泽看似到处风流,实则阴狠狡诈,是一条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他一心想着拿你的人头,回去西梁成为西梁太子。” “还有方始心她这个人她这个人尤其奇怪,似乎是知道许多神奇的东西,小到制作绒花,大到治疗天花之法,她都知道。” “很多时候看她似乎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但又觉得不时地冒出的一些东西,很是危险,再加上她疯疯癫癫的,我很担心你。” 程堰是何等心智,听她说完这些,似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她突然对自己改变了态度。 “所以你是梦见我死了?”所以才对他变了态度? 秦宜真连连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程堰笑了起来,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你这般哭,还以为是给我哭丧了呢。” 秦宜真突然哽住了,这下子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觉得他坏心眼得很,拿眼睛瞪他:“不许胡说。”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不胡说,那你也别哭了,哭成这样,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秦宜真拿着被角擦眼泪,红着眼睛看他:“我是说认真的,你别不放在心上。” 秦宜真虽然称不上很聪明,但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找能处理的人。 若是对方能把事情处理了最好,若是也不好处理,那两个人联手总比她一个人乱捣鼓的好。 “我也是说认真的。”程堰正了正神色,对她道,“我是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秦宜真:“?!” 她一脸茫然,似乎被这个话题弄得有些懵。 程堰叹气,又伸手去捂她的眼睛:“你别将我想的太好,我这个人向来自私,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你、阿姐、陛下还有慧真,是我至亲之人,我今日走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你们,我若是出了事,你们该是多难过,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们呢?” “可威胁到天下呢?你是为了我们呢?”秦宜真问他。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会拼尽全力活下来,纵然这天下守不住,我也总会带着你们寻一个敌人找不到的地方,安以度日。” 秦宜真眨了眨眼。 程堰握着她的手,继续道:“若是尽了我之力,还是守不住,那就是东秦气数尽了。” “至于这东秦的百姓,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换一个君主而已,并无多大不同,便是官员,也只需归顺臣服,便是不能继续在朝为官,大概率也能保住性命。” 东秦、西梁、南齐、北魏这四国,原本便是前朝崩裂后形成的四家,这一片土地还是九州土地,百姓还是九州百姓,不管是哪一家最终一统天下,都应该会善待百姓的。 说得简单一些,就是四兄弟争家产,都想侵吞对方的,想完完全全继承祖宗的家产而已。 若是有一日,有外族入侵,四家估计能立刻就联起手来,打得对方有来无回。 “所以” “所以你想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定然是做噩梦了。”程堰一口咬定。 秦宜真也被他说得晕乎了:“真真的吗?” “肯定是的。”程堰又一口咬定,末了,还附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我还想与你生几个孩子呢,怎么舍得留下你做寡妇,你若是又嫁给了别人,那我不得棺材板都压不住。”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嫁给别人。”秦宜真使劲摇头。 程堰闻此言,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可心里却沉甸甸的,半点喜悦都没有。 “你说这些,我都会放在心上,方始心和梁西泽也会注意,你就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睡一觉,就忘了” “我会永远陪着你,便是到了寿岁尽了那一日,你我都死了,那也是生同衾死同椁,我都会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程堰安抚了她几句,她才放松了许多,人一松下来,她便觉得阵阵疲累涌来,也有些困了,但她想多看看他,一直舍不得睡过去。 程堰见她如此,便哄她道:“我昨夜一夜没睡,一会儿洗个澡便回来陪你睡会,你先睡。” “真的?” “真的。” 秦宜真听了这保证,也总算安心了许多,抓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安睡,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胡先生匆匆而来,被侍女领着进了寝室,见程堰坐在床榻边,他便上前行礼。 “侯爷。” 他年岁约四十出头,穿着一身拓落青衫,蓄着一茬青胡,看着不像是大夫,倒像是一个儒雅的文士。 程堰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无需多礼,小声些,公主才刚刚才睡着。” 第69章 求母后教我 胡先生上前去给秦宜真诊脉,一会儿皱眉又一会儿若有所思,看得程堰的心都提起来了。 “公主如何了?” “公主忧思过度,再加上受了惊,需得好生静养。” 程堰拧眉,心中很是担忧:“她这几日总是被噩梦困扰,梦醒了就这般,宛若惊弓之鸟。” “噩梦?敢问侯爷,公主做了何噩梦?” “她梦见我死了。” 胡先生:“” 胡先生愣住了,也不知道这位主儿怎么想的,怎么会总梦见自己夫君死了呢?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不不。 是日有所忧也有所惧,这才会做这样的梦。 “这老夫也只能给公主开一些安神的汤药,余下的,这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何为系铃人?”程堰问他。 “比如侯爷,再比如公主自己。” 这心病之事,着实也为医者最为头疼的事情。 胡先生提议道,“侯爷得了空闲多陪陪公主,叫公主安心一些,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再或是,公主自己想开了,那也自然就好了。” “公主这些年来也一直呆在府中,若是得了空闲,多出去走走也好,或是能多几个人陪她说说话,别总是一个人闷着。” 程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给公主开一些安神的药,她最怕苦,莫要下太苦的药。” 胡先生心道,这药哪里有不苦的。 但他端着平西侯府的饭碗,这东家都这么说了,他只能应承下来:“老夫尽量。” 胡先生诊脉之后便喊了一个侍女虽他去取药,程堰洗了个澡,陪着秦宜真躺了一会儿。 临近午时,他才起来,喊了秦宜真起来用了些午膳,又盯着她喝了药,说要带她去清辉苑:“一会儿你在我那再睡一会儿,我便在外面的屋子处理事情。” 秦宜真摇头拒绝了他:“我要进宫一趟。” “进宫?”程堰皱眉,“怎么突然要进宫了?” 自从她嫁了他之后,就不爱出现在人前,宫中,向来也是无事便不去的,今日怎么想起要进宫了? 秦宜真垂了垂眼帘,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那一根根宛若葱白的手指,跟春日里刚刚探出头的嫩芽似的,不曾经历半点风霜。 她道:“有些想母后了,想去看看。” “那我陪你去。” “不,我自己去就好,你不用担心我。” 程堰看了她一会,见她坚持,也不勉强她:“那我派人送你到宫门口,晚些回去接你回来。” “好。” 用过午膳,秦宜真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一身衣裳,便坐着马车进宫拜见程太后。 彼时,程太后正在上书房处理朝政,听闻她前来求见,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请公主进来。” 程太后端坐于桌案之后,将一封奏折合起放到一边,抬眼看见秦宜真走进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她突然就跪了下来。 程太后手顿了顿,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是和程堰吵架了,终于过不下去要和离了,来求她成全? “求母后教我。”秦宜真手指抓紧了袖口,眼圈微红, “儿臣想成为母后一样的人,儿臣不想再做那养在深闺之中的妇人,遇见了事情,除了无助哭泣,便什么都做不了,那样子实在是太没用了。” 像是她这样的人,没了丈夫,仿佛天都塌了,之后也只会陷入悲痛之中,浑浑噩噩地度日,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想成为程太后一样的人,在他需要的时候,能与他并肩走在一起,与他一同共渡难关,一起对抗一切困难。 甚至甚至像是上一世那般,他真的出了事,她也能像程太后一样,为他报仇,而不是只知道伤心痛哭。 她不想再做他养在深闺之中的金丝雀,一事无成,万事无能。 若程太后是她,一朝回到过去,头一件事便是将那些仇人杀一个片甲不留,便是出于多方考虑,方始心杀不得,那也有本事坐等着,让方始心尽管放马过来。 彼时她是所有的恐慌、恐惧、茫然,皆来自她自己无能无力,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若是天倾,她愿自己有挽天倾之力。 秦宜真只觉得眼眶酸涩,眼珠滚烫,眼泪也不时滴落一两颗,那一张苍白无血的面上却有坚定。 她俯首拜了拜,诚恳又坚定道:“请母后教我。” 程太后心中叹了口气,抬了抬手,让宫女扶她起来坐下。 其实她当年就知道,程堰与秦宜真之间,便是成了亲,可还是远隔山海,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当初她也劝过程堰,便是他喜欢,也不能太心急了,她才多大,十二岁十三岁,对于这男女之情爱,还一无所知,懵懵懂懂,他便要娶人家。 这干的就不是人事。 但程堰也有程堰的顾虑。 他知晓谢湛对秦宜真的心思,那时候少年少女,花前月下,宛若金童玉女,再加上谢湛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男子,若是再等两年,秦宜真情窦初开,那必然是会喜欢谢湛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秦宜真与谢湛相互倾心,他又如何能下狠手再去抢? 再加上他与秦宜真之间的身份颇为尴尬,秦宜真将他视为‘长辈’,他与谢湛之间,根本就没有一争之力。 所以他想要,就得抢了再说。 后来,也果然是出了事。 秦宜真虽然嫁了他,但她这人,最是在乎她的那张脸面与名声,做事也小心翼翼,生怕别人说她的不是。 外面那些沾了艳色的流言蜚语被她听了个正着,当时就接受不了,之后还一直耿耿于怀,她将自己困在牢笼里,平日里连门都不愿出了。 程堰,对秦宜真心中有愧,就一直宠着她惯着她。 程太后也和程堰提过好几次,让他不要再继续惯着秦宜真,但程堰不听。 亦或是,他总觉得他自己亏欠了她许多,也大了她许多,让她那么小就嫁了他,总要对她宽容一些,不愿对她苛刻。 他们走到今日,说不上是谁错了,只能说是先爱上那个付出更多罢了。 第70章 你要明辨是非,长公主 程太后让人端了一盆温水上来,给她净脸,然后又让人给她送上一盏茶水让她喝一些。 待她情绪稍稍缓和些,程太后这才道:“说起来,有些事情,确实也是本宫要教你的。 但你嫁得早,本宫也来不及,后来你又不经常进宫,本宫也忙于朝政,就这样耽搁了。” “你既然有心,也愿学,本宫于情于理,也是要教你的。” 秦宜真一喜:“谢母后。” 她这位嫡母是何等奇女子,以女子之身垂帘听政,独掌天下,还将朝堂治理得如此之好。 若是能得她教导,不说全将她的本事学到手,能学个三成五成,她的一生已然受用不尽。 程太后道:“先别急着谢,本宫也是要求的。” “什么要求?”秦宜真的心微微提起,也屏住呼吸看着程太后。 说起来,这一对姐弟,确实是颇有些相似,眼睛有些不像,鼻子,嘴巴确实挺像的 “从今日开始,你得听本宫的。”程太后说道。 “好。”秦宜真自然是应下。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程太后对她的要求,约莫就是和程堰好好过日子,最好能赶快生个孩子。 “那今日便给本宫整理奏折。” “啊?”秦宜真惊得手都抖了一下。 让她整理奏折? 这也太话说这是她能碰的吗? “啊什么,还不快过来,本宫也有些累了,你念给本宫听。” “若是做得好,待陛下亲政,便封你一个长公主,若是做得不好,就继续做你的公主,将来和小辈同阶。” “从今日起,你要做平西侯夫人,要做长公主,什么是你碰不得?” 秦宜真听罢,也觉得尤其有道理,呼吸了一口气便上前去,替了内侍女官的位置,伸手去收拾放在桌案之上的奏折。 只是她手指第一次碰到奏折的时候,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缩了回来。 但她也是稍停了几息,摩擦了一下指腹,再一次伸手,这一次,倒是稳稳当当地抓住了。 程太后点头:“先将这些奏折按时间的先后与重要次要分一分。” 秦宜真顿了顿,问她:“可儿臣不知这重要次要如何分辨?” 程太后却道:“那就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要明辨是非,长公主。” 程太后这一声‘长公主’叫得轻飘飘,但听在秦宜真耳中,顿时觉得肩上像是压了千斤重担一样。 当即也不敢懈怠,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去做事,生怕自己弄错了误了大事。 不过她翻看了几本,又觉得这些奏折上的事情都是十分紧急重要,没有一件是小事,顿时都有些懵了。 也是,都送到这上书房的案头上来了,有哪件是不重要不紧急的。 秦宜真心里急得都出了一身冷汗,她有心想再问问程太后,但见她已经端坐在位置上全神贯注地思量事情审批奏折,也不敢打扰。 她盯着一本奏折思量了许久,心思百转之间,眼睛一亮,忽然就想到了解决之法。 她将那些十万火急,火烧眉头的事情先挑出来,余下的再按照时间安排。 如此一来,能挑选出来的奏折虽然也不少,但程太后便是要思量一些时间,也能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间处理完。 一个时辰之后,秦宜真将所有的奏折都放置好了。 程太后点头,赞了她一句:“做得不错。” 秦宜真心头一喜,也有些高兴,能得程太后一句赞,那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于是她积极问:“那母后,还有什么事情要儿臣做的?” 程太后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见她面上虽有喜色,但脸色有些发白,便道:“那便去偏殿休息一会,我派人去和阿堰说一声,让他来接你回去。” “还有。”程太后顿了顿,看向她,“奏折上所看见的任何事,不许往外说,也包括阿堰,你能做到?” “能做到的,儿臣知晓轻重。” 为何这些奏折就这样放在这里无人打理收拾呢? 自然是没有主子的同意,这些内侍宫女都不得触碰。 这里头的,大多数都是军事机密,家国大事,岂容这些人一观。 秦宜真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长公主’的名头让人压力更大了。 程太后点点头:“去歇着。” 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程堰便到了宫中来接秦宜真,他骑马而来,来得比较快的。 程太后道:“她就在偏殿,你去接她回家。” “好。” 姐弟二人不过匆匆两句便结束了对话,程堰拱手一礼之后,便去了偏殿去接秦宜真。 这会儿秦宜真正在吃御膳房新出的茶点点心,据说是御膳房专门为程太后新制的,让她先试试味儿,秦宜真自然是同意了。 这不,一口茶水一块点心,很快就混了一个半饱。 程堰来的时候,正好见她捏着一块雪白的糕点吃。 侧脸看去,眼睛清亮有光,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脸颊小小的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程堰心头一定,面上也有了一些笑意,他走上前去:“在吃什么呢?” 秦宜真见他看着自己吃东西,有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又很快就不管了,拉着他坐下来: “御膳房新出的糕点,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程堰并不怎么爱吃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但见她吃得高兴,也来了兴趣:“好啊,这叫什么?” 他指着的是一盘一块块雪白上面点缀着各种不同花瓣的糕点。 “这叫花瓣白雪糕,用的是茯苓、山药、芡实等所制,模样洁白如雪,所以称作白雪糕,因着点缀着不同的花瓣,又各有不同。” “这是桂花白雪糕,这是玫瑰白雪糕,这是荷花白雪糕” “还有这个,这个一块块捏得小南瓜一样的,是南瓜糕,叫做小金瓜,可好看了” 御膳房的糕点,向来是精致又好吃的,便是程太后提倡节省,也尽量缩减用度,可也总能搞出许多新花样来。 “你要试试哪一个?我觉得都好吃嗳” 第71章 若是喜欢咬,回家了再给你咬 “那你给我挑个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这个桂花白雪糕,用得是去岁做好的桂花酱,甜滋滋的 但你应该不大喜欢这样甜的,就吃个小金瓜,这个应是没放什么糖,不怎么甜” 这边夫妻俩凑在一起喝茶吃点心,有一位嬷嬷便将平西侯府的事情小声地报给了程太后。 “侯爷确实是搬回去住了,这几日不是侯爷宿在春歇院,便是公主去了清辉苑住在侯爷那。” “奴婢也问过金嬷嬷,说是两人亲近了许多,与往日确实不同,似乎是没成事,只是金嬷嬷也说了,说是公主身上也有些痕迹” 程太后听了半晌没出声,最后点了点头,让人下去,干脆决定不管了。 都到了这了,旁人还是少插手,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慢慢折腾。 “去告诉公主,说让她这两日下午都过来,阿堰这几日还在假日,若是无事,也是午后去一趟兵部,就当他将人送过来。” “是。” 一旁的德公公领命,然后便去了偏殿见那对夫妻,将程太后的话告知。 程堰不知程太后为何要秦宜真每日都过来,微微拧眉,正想说秦宜真身体不好,便被秦宜真扯了一下袖子。 秦宜真道:“劳公公禀报母后,说儿臣知晓了,这两日定然会过来的。” 而后夫妻俩便出了宫,御膳房那边见秦宜真爱吃这些糕点,便收拾了一大提盒让她带走。 真的是连吃带拿,半点都不含糊。 待出了宫门口,上了马车归家,程堰才问她:“为何阿姐让你这两日下午都过去?你身子不好,该好好养着才是,明日我同阿姐说一声别去了。” “我身体好着呢。”秦宜真连连摇头,不赞同他,“这是我自己求来的,我想跟在母后身边一段日子。” 程堰拧眉:“为何?” 秦宜真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良久才道:“我只是在想,若是你需要的时候,能帮到你该多好。” 纵是有刀山火海,她希望能与他并肩一起去闯,而不是时时刻刻被他护在身后。 这样的她,帮不上不说,还要让他时刻护着,危难之时,甚至可能连累他。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程堰抓住她的手,将她纤细柔弱的手指捏在手心里,看着她的目光似平静又似是深沉。 “你只需要好好在我身边就行。” 他不需要她努力,也无需她为他增添什么助力,只希望于她能好好地待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不好。”秦宜真听罢竟然有些生气,想要将手抽回来,可手被他握得很紧,她那点力气根本就挣脱不了。 她扯了几下纹丝不动,脸色憋红,“你撒手。” “不撒。” 秦宜真:“” 好好好,她说‘不好’,他就说‘不撒’是。 秦宜真气得脑子都糊涂了,将自己的手拽了过来,然后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牙齿细细的,便是使劲地咬他,力气也不大,反倒是咬口处痒痒的,一阵酥麻直通天灵盖。 他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秦宜真。” 他突然出声,把秦宜真吓了一跳,忙是松口。 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变化,脸色有些发白,忙是离他远一些。 待她退到靠在车厢上,退无可退,她才是有些慌乱地看他,软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程堰有些头疼,有些事情,她似是懂一些,却又不懂,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可把她吓成这样,他若是不同她解释,她大概又以为他生气了。 程堰思及此处,只觉得浑身紧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伸手将她拽到怀里,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在她惊慌之时,捏着她的下巴,然后亲了上去。 唇齿交缠,相濡以沫。 他仿佛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将她嘴里的空气一点点蚕食吞下,她的呜咽声全被他堵在了嘴里,便是细微的挣扎也全数被镇压。 直到她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才肯将她放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略略红艳的朱唇,用拇指细细的摩擦了几下。 秦宜真呼吸急促,脸色有些熏红,手脚都有些发软。 她觉得这样坐在他腿上有些不适,便要起身,但她刚动,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若是喜欢咬,回家了再给你咬,你想咬哪里都行。” 秦宜真先前不明,但听了他这话,靠着他的时候感觉到了他的呼吸有些失了平时的平和沉稳,当即脑子嗡了一下,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个透。 “流氓!” “啊!” 秦宜真骂完这句‘流氓’,还未来得及说别的,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啊’的一声短促惊叫,紧接着,便又传来了‘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哎哟,摔死我了。” 是松年的声音。 秦宜真惊疑,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要起身,又被程堰按了回去,她转头看他,却见他的脸色又开始隐隐有些发黑。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了几声笑闹声。 “松年,你好好的,怎么就摔下来了?” “就是啊,你看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腿软了?”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坏我名声,我可是还要娶娘子的。” 程堰的脸色一阵青黑交加,脸色尤其难看。 他到底是掌了东秦半数军队的平西侯,平日里威严冷肃,积威甚重,这般黑着脸的时候,尤其是那一双幽深黝黑的眸子冷沉冷沉的,看着都令人胆寒。 便是他在秦宜真面前已经尽量收敛,但这怒极了的样子,也是让秦宜真隐隐有些发毛,恨不得将自己缩成小小一个,手脚都卷缩起来。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他回头看了看她,然后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想躲,但触及他有些黑沉沉的目光,又不敢躲,只能任由他亲。 程堰亲了两下,心头的怒意稍退,这才对着外面道:“下次要是再乱听,就不要跟我出来了。” 连他的墙角都敢听,不想活了是不是? 第72章 王家人到来 松年心头一凛,当即心头警醒。 平日里程堰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松年知晓他面冷心不冷,都敢嬉皮笑脸地招惹他。 可凡事也有个度,程堰绝对不想在他和公主你侬我侬的时候,被人听了去。 松年咬了咬牙槽,一路上不敢再吭声,心中琢磨着侯爷会不会恼羞成怒揍他一顿。 马车回到平西侯府的时候,正是下午申时。 秦宜真被程堰扶着下马车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发红,低着头看自己的裙摆和绣花鞋,不大愿意抬头看人。 周管家前来迎接,却说了另一件事。 “午时过后,王家人便来看望王姨娘,属下让金嬷嬷将人请去了翠微院,也不知是说了什么,王姨娘又一次吐了血。” “又吐血?”秦宜真皱眉,“请府医过去看过没?” “胡先生看过了,也开了药,还说什么不宜大喜大悲,需得好生静养。” 周管家不好说当时胡先生一脸无语,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着,一个个的都是人没病心里有病。 秦宜真皱眉,觉得王仙容这样下去不行,估计这条小命都被折腾没了,她想了想,便看向程堰。 程堰触及她的目光,脸色微变,有些黑了:“你开口试试。” 秦宜真见他脸色不好,可见是极为不情愿,想了想只好作罢。 她是觉得王仙容有些可怜。 在嫁给程堰做妾这件事上,她过于固执,这两年小心思也有过一些,但也从来没害过人,没做下什么恶事。 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死去,实在是叫人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她于心不忍是她的事情,既然程堰厌恶极了王仙容,也不愿去看王仙容,她总不能强求。 世间的许多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总不能以自己的立场去让别人宽恕去原谅。 以己之心,去慷他人之慨,这事情不妥。 “那我得了空闲自己去看看”秦宜真有些犹豫,她怕她去了,王仙容估计要被气得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侯爷,公主,王家人来了之后便一直没走,就在府中等着公主和侯爷回来,说是有些事情要和公主和侯爷说说。” “还没走?”程堰皱眉,“来的是什么人?” “王夫人还有王姨娘的亲弟王公子,以及一位庶出的姑娘,王家五娘。” “让他们回去。”程堰并不想和王家人掰扯,这掰扯来掰扯去,无非就是王仙容的事情,他不想听。 “这王家人非要见到侯爷和公主再走。” 周管家也知晓程堰不想见他们,也请过他们离开,但王家人就是不走,要等程堰回来,周管家也没办法。 到底是名流世家王家人,其中一位还是家主夫人,多少也要给些颜面,总不能直接将人赶出门去。 若是真的赶了,指不定改日上朝,便不知有多少官员参程堰一本,这世间的学子也不知有多少为王家愤愤不平,辱骂程堰和秦宜真。 也是个麻烦。 程堰仔细一想,顿时也有些犹豫,最后对秦宜真道:“你先回春歇院,我去见见。” “不,我要同你一起去。”秦宜真摇头,“我说过了,我要同你站在一起。” 她不想再做他养在后宅的金丝雀,她要同他站在一起,面对一切困苦。 程堰皱眉:“王家人并不好相与,尤其是那王夫人” 大家氏族的当家主母,没几个是蠢的,也没几个是好惹的,他担心秦宜真这些年被护着太好,恐怕不是王夫人的对手。 秦宜真笑了笑:“你怕什么,我可是公主,若是她说的我不乐意,又不知该如何应对,便装作是听不懂就行了。” 程堰想想也行:“那就与我同去。” 虽说他确实不想她面对这些事情,但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她能自己应对也好,至少不会吃亏。 如此也好。 于是周管家在前面领路,将两人请去了外院主院的正厅。 彼时王家众人正厅中等着,一身雪青色缕金织锦对襟大袖衣裙的王夫人坐在主位右下首淡定地喝茶。 她左右边上各有两个侍女拿着团扇给她打扇子,在她的对面,正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子大约十七八岁,是王仙容的亲弟王从,女子大概是十五六岁,是王仙容的庶妹,王家五娘王娇容。 王娇容一袭桃红齐腰襦裙,肌肤赛雪,桃面柳眉,一双眼眸如柔婉得宛若一湖春水,确实也称得上‘娇容’二字。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众人齐齐转头往外面看去,正好瞧见程堰扶着秦宜真往屋里走来。 男子一身太师青袍服,头戴金冠,他身量欣长,五官冷峻,行走之时步履沉稳从容。 女子则是一袭海棠红云罗大袖衫,配以同色金绣牡丹百褶裙,行走之间,婀娜多姿,环佩叮当,似是风过枝头,吹得那海棠花盈盈微晃。 她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涩,但那张芙蓉牡丹一般的容色,却已是倾国倾城,就好似那诗文里说的‘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一对男女,男子高大俊朗,女子美丽婀娜,瞧着便十分的相配 王从错愕地愣着,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心跳都要跳出来了。 他先前恼怒于程堰一心只有这位公主,对于他阿姐的真心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但如今再看这位公主竟然这么美,似乎似乎独宠佳人,也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程堰与秦宜真在主位上落座,王从被边上的王娇容扯了一下袖子,这才恍惚回神。 王夫人带着这一对儿女行礼:“臣妇拜见公主,公主万福,拜见侯爷。” 是的,拜见。 君臣之分,宛若一道天堑。 若只是程堰在此,王家主在朝为官,与程堰是同僚,虽程堰权势地位比较高,但只需行平辈之礼,微微行礼就是了。 可秦宜真在此,便要行君臣之礼,口称‘拜见’,自称‘臣’。 “王夫人无需多礼,请坐。”秦宜真微微颔首,面带笑意,“本宫今日进宫见母后去了,不知王夫人到来,让王夫人久候了。” “公主客气,是臣妇来的不巧,也未曾提前递上拜帖。”王夫人落座,也含笑开口,“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第73章 本宫不如王夫人明慧 两人笑着寒暄,你来我往皆是亲切问候,却也全然是虚情假意。 秦宜真不知王夫人今日的来意如何,便打算先开口:“本宫方才进门的时候,便听管家说王姨娘又吐血了,敢问王夫人,你们王家究竟意在何为?” 王夫人浅笑:“公主说笑了,此事,臣妇也想问公主” “问本宫,你为何要问本宫?”秦宜真似乎很意外, “前两日,你们王家姑娘上门来看她,人走了之后王姨娘便吐了血,今日你们王家人上门看她,她又吐了血,这是什么缘故,你还来问本宫?” 王夫人被这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是了,她突然也想起来了,王仙容两次吐血,这时机就是那么巧,都是在见了王家人之后。 秦宜真又道:“王姨娘虽然是王家女,却也是进了程家门,是我们程家人,也归本宫管。 你们若是想念她,前来看望她,本宫自然是欢迎,可若是欺负她,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胡说,我们怎么可能欺负阿姐。”王从是个护姐的,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站起来便要与秦宜真理论。 秦宜真扫了他一眼:“那本宫问王公子,你们与她说了什么,她为何吐血?” “自然是谢——” “三郎!”王夫人低声呵斥,打断了王从将要出口的话,“说话便说话,在公主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的礼数呢!” 王从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说错了话,咬了咬牙,然后作揖一礼:“公主恕罪,在下失礼了。” “无碍,请坐。” 王从又坐下,王夫人才笑笑道:“其实二娘吐血,臣妇大约也能猜到一些,她只是太过伤心了,眼见着自己一生的期望落空,这才受不了吐了血。” “这也是臣妇也想求公主和侯爷的事情,她心中只有侯爷,为了能和侯爷在一起,她都愿意自降身份为妾,可见是真心。” “如今侯爷与公主夫妻恩爱,她倒是成了笑话,这不,郁结于心,有些受不住。” “今日臣妇求见公主与侯爷,也不为别的,求只求公主与侯爷心疼她几分,侯爷若是得了空闲,便多去看望她几次,她所求的不多,若是能有个孩子,也就知足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让程堰多关心王仙容,最好与她有个孩子。 秦宜真垂了垂眼帘,心道自己果真不是这王夫人的对手。 原本是她质问王家人将王仙容气得吐血的事情,如今王夫人轻而易举的就把事情按在了王仙容求而不得、心生绝望这上头。 如此一来,这不是成了程堰的错了。 毕竟辜负了这样一个对他痴心的女子,听着确实是不应该,但凡是有些良心的,也该去多看看人家,满足人家那点卑微可怜的祈求。 秦宜真心中憋闷,但隐隐又觉得这话好生熟悉,好像是好像是她之前劝程堰去看王仙容的说辞。 那时候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可如今细想来,确实是她错了,程堰又不欠了王仙容的。 秦宜真瞧了程堰一眼,见他握着茶盏,冷沉着一张脸,心情似乎是不太好。 秦宜真突然有些心疼,她看向王夫人,认真问她:“王夫人的意思是说,王姨娘如今这般,是侯爷害的?” 王夫人顿住,笑了笑道:“公主说笑了,自然不是侯爷害的。” 秦宜真又问:“那既然不是侯爷害的,她如何,与侯爷又有什么关系?”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似乎是没想到向来和善的秦宜真会说出这种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程堰也诧异地看向秦宜真。 王夫人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道:“公主,这虽不是侯爷害的,却也是与侯爷有关,毕竟她是为了侯爷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王夫人这话的意思,是要侯爷担起这责任是不是?” “正是这个道理,公主明慧。” “本宫不如王夫人明慧。”秦宜真好悬才没给王夫人一个白眼, “本宫以为,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爱慕一人,愿为他付出多少,那只是自身的事情,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报,也不能强求。” “在这世间上,爱慕侯爷的女子可不止王姨娘一人,难不成这些女子,侯爷都要一一宽慰,并且担起责任?” 王从听了这话,顿时又不乐意了:“公主,那些女子怎能与我阿姐相比,我阿姐可是王家嫡女。” “有何不同?”秦宜真反问,“若是都进了门,妾也是同样的妾,难不成因为她是王家出来的,就天生比旁人尊贵?” 王从急了:“难不成公主若是做了妾室,也与寻常人一样?” 这话说得委实是难听。 公主怎么可能做妾? 谁敢让公主做妾? 程堰抬眼扫了他一眼,眼神冷厉如利剑:“公主可不会与某些人一般自甘下贱给人做妾,你若是再敢羞辱公主,休怪本侯将你丢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阿姐下贱吗?”王从险些气得脸色通红,当即就骂道, “程堰,你、你这个混账!你竟敢如此说我阿姐,你知不知道她是为了你!她是为了你!你竟然如此寡情寡义,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与我何干。”程堰嘴唇薄冷,眼底尽是厌烦,“她如此,又不是本侯逼她的,本侯还觉得她这般纠缠委实令人厌烦。” “本侯倒不是看不起妾室,世间上也有一些女子,因为某些缘故不得不为之,是命苦之人。 但她堂堂王氏嫡女,要嫁人也有诸多选择,有正室不做,却为了所谓的情爱给人做妾,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今日种种,也全然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本侯当初也说过,本侯并不需要妾室,希望她想清楚,回了王家另寻良缘,可她自作孽,非要留下,如今怪得了谁?” “本侯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做人做事,也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第74章 春有百花灿漫,吾独爱海棠 昔日种因,今日结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程堰有他自己的因果,秦宜真也有,王仙容,自然也有。 秦宜真道:“侯爷说的不错,王姨娘今日的结果,全数是因为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侯爷也仁至义尽,对她可没什么责任。” “既然侯爷不愿,也不能强求,此事,便到此为止了,若是她觉得程家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想要离开,本宫和侯爷也会放她离开。” 话都说得这般直白了,若是王家再以王仙容一片痴心来要求程堰担起责任,委实是说不过去。 王夫人面上的笑容有些牵强,王从却是气愤得不行,他又问了一句:“侯爷为何不喜欢阿姐呢?” 他就不明白了,纵然程堰已经娶了尊贵美丽的公主做正妻,可也碍不着他宠爱妾室是不是? 而且王仙容生得也不差,是一等一的美人,出身又尊贵,对他更是一片痴心,这样的美事,他怎么就偏偏不乐意呢? 换做别的男子,那都是来者不拒,沾沾自喜。 想到这里,王从看向程堰的目光越来越微妙:“难不成难不成是侯爷不行?” 这要是这样的话,似乎才说得过去。 秦宜真没听懂,眨眼:“什么不行?” “咳!”王夫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王娇容小脸微红,伸手捂住眼睛。 程堰的脸都要黑了,看向王从的目光冷沉沉的骇人。 王从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他小心地改口:“我开玩笑的,侯爷您行,您肯定行,您威武不凡,您一夜七次” 这下,秦宜真也听懂了这所谓的‘不行’,当时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程堰。 “闭嘴!”程堰的脸彻底黑了,“赶紧滚,别让本侯丢你出去。” 王从吓得不轻,也不敢在多言,连连称是:“我这就滚这就滚。” 于是他也顾不得王夫人与王娇容,赶紧往屋外跑去,生怕晚了一步,程堰真的把他丢出去。 王夫人也有些尴尬,手掌握了握圈椅的把手,有些想起身告辞,但她今日目的尚未达到,却也不能这么走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再开口提让王仙容生个孩子的事情,提了也没用处。 想到这里,她眼角瞧了一眼对面的王娇容,问:“公主,侯爷,这些事情暂时不提,只是仙容如今这般,不知二位有什么章程?” 秦宜真想了想道:“若是王家想将人接回去,本宫会让侯爷给一封放妾书,若是她不愿意回去,那便这样静养。” 王夫人叹气:“王家也确实是想将人接回去的,只是她不愿,王家也没法子,只是她如此,我们王家也委实是不放心,要不公主您看,便将娇容留下来照看她。” “娇容?” “正是小女五娘娇容。”王夫人示意王娇容上前行礼。 王娇容脸色微红,施施袅袅上前:“娇容拜见公主,拜见侯爷。”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春花将开未开之时,她一袭桃红衣裙,青涩娇美,含苞待放,几乎是无一不美。 只是王家将这样年岁的一个姑娘送到平西侯府陪王仙容,这着实是有些耐人寻味。 秦宜真记得,王家主只有两位嫡女,一位是王仙容,另一位便是王夫人的亲女王玉容,也就是上次前来看望王仙容的姑娘。 王夫人又称王娇容为‘小女’,想来是个庶女。 一个庶女 秦宜真笑了起来,客气赞道:“都说王谢两家出好女,确实是不错,长得果然人比花娇,娇容,这名儿也取得好。” “谢公主谬赞,臣女远不如公主。” 受了王娇容的礼,秦宜真便让她退下,转头又与王夫人道:“只是让她留下照看王姨娘,似乎有些不妥” 王夫人问她:“有何不妥?公主有何顾虑?” 秦宜真叹气:“王夫人也知晓王姨娘是个什么境况,需得好好静养一段时日才好。 虽说她如此是因为侯爷,可若是有亲人在身边难免会激动一些,心情也起伏得厉害,大悲大喜,最是要不得,这不,两次都是因为王家人的到来,这才吐了血。” “王夫人若是真的心疼她,不如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说,若是无事,也莫要再去打扰她了。” 王夫人倒是没想到秦宜真竟然这般厉害,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让她一时半会的竟然找不到突破口。 如此说来,再以王仙容为借口留下王娇容恐怕是不合适了。 难道今日就要无功而返,让王仙容生个孩子不行,留下王娇容也不行。 想到这里,王夫人心中隐隐有些不痛快,也有些不甘心。 但不甘心似乎也无用,眼下只得暂且作罢,待日后再来谋算。 王夫人想到这里,只得按下心中的诸多情绪,笑道:“公主说的也有理,既如此,臣妇便先行告辞了,待仙容好些了,再来上门看望。” “王夫人要来,本宫自然欢迎,王夫人也慢走,金嬷嬷,替本宫送送。” 金嬷嬷站出来应了一声‘是’,然后上前请王夫人母女离开。 王夫人起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秦宜真静静地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伸手扯了扯隔座那人的袖子,边转头边道: “你说这王夫人想将王娇容留下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王仙容不行了,再给你送一个来?” 她转过头去时,正好见到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有些奇怪:“你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程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似乎是心情不错,眼底也有些笑意。 “想什么?” “我是在想,我娘子如今也会心疼我了。” 她如今,也总算会体谅他,以他的意愿为主,站在他这边了。 程堰心中很高兴。 “王公子问我为何不喜王仙容,分明她对我一片痴心。” 虽然不知这痴心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 他握紧了她的手。 “春有百花灿漫,吾独爱海棠,仅此而已。” “绝不是因为不行。”他最后补了一句。 第75章 咬我 不知从某一日开始,他在她面前越加的放浪,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秦宜真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他则是微微挑眉,便顺势亲了亲她的手心。 秦宜真宛若被烫着了一般将手收回来,然后捂着自己微红的耳尖,提着裙摆就跑了。 程堰也不追她,就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她离开。 瞧她那模样,像是从钟灵疏秀的山中偷溜出来的仙子,在外面玩够了,又偷偷溜回去。 程堰有时真想将她变成小小个,揣在怀里,这样就能将她藏起来只让自己看见,也去到哪都能带到哪。 也免得她再起什么心思给他纳妾。 想到纳妾的事情,他至今还憋着一口气,一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待是夜里,他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一遍也摸了一遍,还觉得不解气,用力捏了捏她柔软处。 秦宜真哼了一声,她那处还在长,平日里也有些涨涨的,被他这么一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疼,你、你轻些” 她软语轻求,眼眸含泪,那模样甚是可怜。 程堰心生怜惜之余,又生出一些恶劣情绪,只想将她弄得更疼些。 “还知道疼?知道疼就对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但终究是不忍心。 亲了亲她的唇角将她抱在怀里,勾着她的唇,将她亲得都快喘不过气来,软软地抓着他的衣襟,这才警告她, “以前的事情,我就当你是年幼无知,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若是再敢给我纳妾,将我推给别人试试,我叫你知道什么叫疼。” 秦宜真闻言哆嗦了一下,知晓他心里有火气,使劲摇头连连表示不敢。 其实她心中早已后悔。 以前她一直觉得她与程堰之间不过是联姻,公主下嫁,一为稳固朝堂天下,二为秦程两家更为紧密。 她身为公主,需得担负起责任,只能嫁了。 她可怜,他也一样可怜,她因为那些闲话对他心有抵触,又觉得对不住他,便想着他能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在身边,这一生也能圆满一些。 说什么她感慨王仙容痴情让王仙容进了门,其实她最想的,是希望他能好罢了。 王仙容不管用,后来又有了宋屏屏赵如芳。 只是只是她从来都不敢去想过,他对她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她又不蠢,这几日来,她稍稍软和一些态度,他就得寸进尺,如今都躺在同一张床榻上,也做尽了一些亲密之事,她也隐隐地猜想到了他的心思。 “嘶!” 嘴上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不再胡思乱想,却对上了一张隐忍着怒意的脸。 他的咬了咬她的唇瓣,脸色不虞:“在想什么?” 程堰觉得自己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些,知晓她虽然不拒绝他,却也不是那么情愿,便忍着不动她。 她倒好,这个时候还发呆,当他不存在是不是? 秦宜真被他咬得嘴疼,嫌弃他没轻没重,原想说他两句,但见他似乎又生气了,顿时又不敢吭声。 “说话,在想什么?” 秦宜真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在在想你” 程堰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便缓和了许多,但也有些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 “我不信。” “那你要怎样才信?”秦宜真无奈了,这人有必要非要追根究底吗? 怎样才信? 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拇指细细地在唇瓣上摩挲了几下,然后迫使她微微张嘴,然后磨了磨她细细的牙齿。 今日在马车之中,她咬他手背的触感仿佛就在眼前 他喉咙滚了滚,觉得手背那里都有些发烫,没多想就伸手将自己的雪白的软绸寝衣解开,露出了健朗的胸膛,然后看向她: “咬我。” “” “” 秦宜真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她抓起边上的软枕就往他身上丢:“谁要咬你,快走,回你的院子里去,我我不和你睡一起了” 他自个又亲又咬就算了,他还想她咬他! 程堰笑着接过了软枕,毫不在意这放浪话对自家小娘子造成了什么样的冲击。 他将软枕放了回去,又笑着拥着她躺下,将她按在自己怀里,贴着自己。 宛若擂鼓的心跳声在耳边传来,秦宜真捏紧了有些发白的指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与他连在一起了。 这会儿,他又道:“不想咬,要不你亲亲,你亲亲我,你说什么都信了,假的也信。” 秦宜真伸手捂着耳朵:“我困了,没听见你说什么” “小海棠小海棠” “没听见没听见” 程堰此人,性子是既霸道又颇有耐心,她不肯,他便一直缠着她,缠得她最后没办法,只得是如了他的意。 第二日临近午时,程堰春风拂面地起床,秦宜真还窝在被窝里恼得捶床。 一想到昨夜的境况,她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程堰拧干了布巾,又进了床帐里,去给她擦脸,又哄她:“好了好了,快别恼了,不就是咬了我两下吗?我咬得你,你就咬不得我了?” “要我说啊,我咬你多少,你该还回来才是,这亏不能吃。” 他说话时一脸正经,说得的话也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正经的人呢。 “你还说。”秦宜真想起她咬他时,耳边的闷哼声,脸红得都要滴血。 倒是会算计,这不都是便宜了他吗? “好好,不说不说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可以起来了?” 站在床幔外面等候的绿翘困惑:“??!!” 好好好。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感情我不是人是? 正在这会儿,她又听程堰哄秦宜真道:“一会儿就要进宫去了,你再不起来就要迟了,到时候阿姐不高兴了。” “你要是真的生气,今夜回来,再与我算账就是了,我保证你要做什么都答应” 绿翘盯着铜盆上里的水,反复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念到最后,觉得心尤其累。 这日子才刚开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呜呜呜她要和金嬷嬷桂嬷嬷换个活儿。 第76章 本宫长这么大,就没有过良心这种东西 午时,夫妻俩一同用过了午膳,然后便一同往皇城去,程堰去了兵部,秦宜真则是进了宫,去了程太后身边候着。 她来的时候,程太后正在召见几位臣子议事,她被一位嬷嬷引到了偏殿等候。 今日的偏殿,御膳房那边又送来了许多吃食。 秦宜真就着茶水,拿了一块小酥饼吃着,竖起耳朵听大殿里的声音。 待大臣都离开了,她才进了上书房。 “拜见母后。” “嗯,起来。”程太后眼睛也不抬一下,手中御笔在奏折上打了一个叉,然后丢到一边去,“本宫乏了,给本宫念。” “是。”秦宜真上前去,站在程太后身边,快速地按照昨日的法子将新的奏折分放好,然后取了一本展开念。 “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李晋安叩拜圣恩,臣奉圣命巡查各地,今行至澜州之西,见有匪徒作乱,百姓受其所害,危在旦夕” 御史台监察御史,正六品官员。 在秦都的诸多官员之中,品级委实不高,但此官职却也尤其特殊,他们并不时常呆在秦都之中,而是领着圣令,去往各地巡查。 查官吏善恶,查户籍,查赋税,查农耕,查库存,是否有盗匪,世家官员豪族可曾压迫百姓,百姓可有冤屈,再或是遇见什么贤能之人,也可举荐给朝廷。 官不大,事挺多的,也是真的辛苦,很多时候,自己都要在生死危机上走一遭。 他们有一个比监察御史更如雷贯耳的名字——钦差大臣。 程太后讲究实能,自她掌权之后,也尤其喜欢用这监察御史出来的臣子。 “可要出兵?”程太后突然问。 秦宜真‘啊’了一声,后知后觉才知这是问自己,她点头道:“出兵自然是要出兵的,既是有匪徒作乱,害得百姓不得安生,该杀。” “只是这此地与南齐交界,贸然出兵却也不妥,需得小心谨慎一些,若不然南齐以为我朝滋扰生事,生出祸端来就不好了。” 也不是东秦怕了南齐,而是这仗打起来是要死人的,若是能不打,自然是不打为好。 秦宜真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程太后一眼:“母后,儿臣说的可对?” “倒是周全。”程太后点头,“你这性子,胆子不大,但也小心谨慎,走一步看多步,也挺好的。” 谨慎的性子比鲁莽的好,但也有些瞻前顾后,若是她再有一些胆量和本事,那该是多好。 “那你以为朝廷如何出兵?是朝廷派遣人过去,还是在别地调遣,再或是下令命澜州出兵?” 这种事情问她? 秦宜真心中有些忐忑,觉得血脉之中的血液都在乱窜,手心背脊都出了一身汗。 良久,她握紧了袖口,提议道:“儿臣觉得可从在澜州隔壁雷州调兵,朝中则是派人督促监察就是了。” “哦?这又如何说?” “李御史言说澜州之西有匪徒,若是人少,他直接请求州府大人出兵相助就是了,何需再请朝廷出兵。 若是匪徒多了,那便有两个可能。 一来,澜州那边打不过,二来,可能其中有什么牵扯,澜州的军队不可信了,这才上书要朝堂出兵。” “但秦都离澜州路途遥远,派遣军队过去费时费力,还不如在周边调兵,再则朝廷派人下去,一是督察,二是若是与南齐那边有什么冲突,也可以尽快解决。” 秦宜真绞尽脑汁也就想到这些,问程太后:“母后,可有不妥?” “那你以为,谁人去合适?”程太后又问她。 “这”秦宜真想了又想,实在是答不上来,“儿臣愚钝,对朝中的官员皆不了解,确实不知谁人合适。” 这可是最关键的人,万万不能安排错了。 程太后想了想问她:“你觉得谢湛如何?” “谢湛?”秦宜真眨眼,“儿臣记得这位谢公子不曾入仕。” “这不过是小事,若是真是有能之人,抬举他一二又何妨。”程太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觉得谢湛可否担得起此事?” 秦宜真有些犹豫,她想了想道:“儿臣对这位谢公子的了解不多,如今外面的人虽然将他吹捧得宛若神仙下凡,但内里多少本事难说。” “你的意思是,担心这谢湛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这话儿臣可没说。”秦宜真不背这乱丢过来的锅,“本事谢公子肯定是有的,只是能不能担得起,还需得母后慧眼。” 程太后‘呵’了一声,一脸嫌弃:“你们姓秦的都是一样的讨人厌,当初本宫问你父皇,将江山社稷交托给本宫,本宫若是贪恋权势,夺了你们这秦家的江山,他又当如何?” 秦宜真闻言有些好奇:“那父皇是怎么说的?” 程太后冷笑:“你父皇说啊,就看本宫有多少良心了。” “良心,真的是要笑死本宫了,本宫长这么大,就没有过良心这种东西。” 秦宜真小心地瞅了她一眼,心道,您看看您,您这太后做了多久了,怎么就不真的做个女帝呢? 秦宜真心里吐槽,嘴上却一句都不敢说。 程太后继续道:“谢家嫡长孙,本事自然是有的,名声也极佳,再加上如今谢渠出了事,谢家正忙着表忠心,定然会尽心尽力,让他去也妥当。” 而且谢湛离开秦都一段时间也好,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程堰与秦宜真估计孩子都要有了。 秦宜真点头:“那就让他去。” “此事就这么定了。”程太后直接拍板决定。 就这么定了? 秦宜真都懵了,她道:“母后,咱们就说两句,这就把事情决定了?这可是大事,不找几位大臣商议一二再决定?” “你怕什么。”程太后冷扫了她一眼,“你怕这些想法是你想出来的,若是出了差错,你心中难安?” 秦宜真使劲点头,可不是嘛,她心中难安。 程太后继续道:“你以为本宫在与你开玩笑吗?从现在起,你要做你的长公主平西侯夫人,每出口的一个决定,都要深思。” “既然觉得自己有道理,本宫也觉得可行,那就放手去做就是了。” 第77章 花灯 秦宜真听罢这些话,顿觉得压力重重地压在了她还瘦弱的肩头。 她想让程太后教她处事,让她有本事有勇气有魄力,能应对将来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她委实是没想到,程太后直接让她来一个长公主参政。 秦宜真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等程堰来接她归家的时候,她才从情绪之中回神。 彼时她坐在马车上,靠着软枕,程堰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发酸的手腕,问她:“你在上书房究竟是做了什么?” “给母后念奏折呢。”秦宜真懒懒地靠在软枕上,嘟囔了一句,“你别管,我日后得经常来。” “行,我不管。”程堰笑了笑,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挽到耳后,“你乐意去就去,不愿去了,再和我说就是了。” 连着去了两日上书房,秦宜真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许多,这也算是好事,程堰自然是高兴,不过累着了他也心疼。 秦宜真就好奇了:“难道我不愿去了,你还能替我向母后拒绝了不成?” “不愿去,那拒了又何妨。” “程堰,你不对啊!”秦宜真挑剔他,“你说我辛苦了,不愿去了,你就不让我去,可母后不也是日日辛苦,你怎么就不心疼她一下呢?” “都说长姐如母,母后于你而言,也和母亲差不多了,你就不心疼心疼?” 程太后今年三十有四,比程堰足足大了十岁,程堰一出生母亲就没了,程太后将他带大,说一句长姐如母,是半点都不夸大的。 程堰被她问得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沉默了,良久,他才道:“你说的对,是我忽略了。” 秦宜真有些好奇,又问他:“那我要是觉得辛苦,你还让不让我去了?” 到底是娘子重要呢,还是母亲重要? 程堰:“” 程堰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竟然还学会为难他了。 “那你说说嘛。”倒不是想比一比,就是她真的有些好奇这种情况程堰该怎么解决。 程堰揉了揉她的发髻,掂了掂落在手心里的流苏,摇头道:“你若是觉得辛苦,不愿去,自然是不去了,至于你的活儿,我去替你就行了。” 如此一来,他把事情都揽了,秦宜真不用辛苦,程太后也不用把秦宜真的活儿做了,倒是好主意。 秦宜真眼睛一亮:“好主意。” 不过秦宜真想了想,若是他把什么事情都揽了,她是自在了,他倒是一个人辛辛苦苦的,也让人心疼,她也不愿。 算来算去,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那是最为合适的。 马车一路出了皇城,行驶到了一家小店门口停下,程堰先下了马车,然后便伸手去扶秦宜真:“来。” 秦宜真下了马车,抬眼便见那小店门口挂着一张牌匾——花灯集 这竟然是一家花灯店? 不过她没多问,任由程堰拉着她走了进去。 两人刚刚跨过门槛,店中的管事得了消息便匆匆前来迎接:“贵人您来了,快快请进。” “我订的花灯做好了吗?”程堰问他。 “做好了做好了,昨日便做好了,这就给贵人取来。”管事一面应着,一面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盏花灯。 秦宜真抬眼看去时,眼睛都亮了。 那一盏花灯用的是一个圆圈为主体,并无灯罩,但却精巧地布置了一个台面,中间是蜡烛,边上缠着缠着精巧的藤蔓花枝,还有一只抱着月亮的可爱小兔子。 管事仔细检查过花灯,见没问题,这才将花灯递过去:“贵人您看看,这可是你要的花灯?此灯名曰玉兔抱月。” 程堰接过看了看,见秦宜真眼巴巴地看着,笑了笑,然后递给她。 秦宜真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她伸手摸了摸那小兔子,小心地晃了晃花灯,觉得有些神奇:“竟然不怎么晃动嗳!” 便是她晃着提杆,那花灯都是平平稳稳的,平台上的蜡烛更是纹丝不动。 管事道:“贵人,这花灯比别的重了一些,是底下放了铁珠,花灯晃动时,下面的铁珠便会缓缓滑动,以持平衡。 不过若说不晃动,当属滚灯做得最好,不管外面怎么晃,里面都是不动的,您要不要来一盏?” 秦宜真看着管事拿出来的滚灯,跟个球似的,外面一圈都是竹片圈圈,看着不如她手中的花灯精巧好看,但也很有意思。 “那也要一盏。” 取了两盏灯,秦宜真怀里抱着一盏,手里提着一盏,乐得眉眼弯弯。 她这一高兴,今日的疲累一扫而光,话也多了许多。 “你什么时候订的花灯呢?玉兔抱月,可真好看。” “你看这滚灯,真的很神奇,我将它放在地上滚一滚,那也不会熄灭啊” 程堰不单单只带她去取了花灯,还带她去了秦都之中最有名的酒楼万仙楼用晚膳。 夕阳偏斜,红霞漫天,二人居于高楼,临窗落座,将街市的车马如流、人来人往皆收入眼中,世间繁华热闹也一眼看尽。 待用罢晚膳归家之时,天都已经暗下来了。 秦宜真让人将花灯点燃,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待程堰喊了她两次,她才依依不舍地去洗漱休息。 接下来这两日,她与程堰每日都去了皇城。 程堰去兵部,她则是去上书房,等程堰忙完就去接她离开,两人寻个好玩的地方看看,然后看心情是在外面用膳还是回家用膳。 一连几日,夫妻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相处起来比以前和谐了许多。 秦宜真也一扫昔日的郁郁,整个人都明媚活泼了许多。 三月十七,正是秦宜真生辰的前一日,程堰有事早早出门一趟,秦宜真一个人待着便觉得有些闷,带着绿翘等人去花园赏花。 春日繁花似锦,平西侯府之中亦然是一片姹紫嫣红,草木繁花无一不精美。 春风吹拂,花香宜人,身处其中,叫人欢喜。 秦宜真摘了一朵蔷薇簪在发髻间,正想问绿翘好不好看,便瞧见了王仙容也带着侍女来了花园中赏花。 第78章 能叫王仙容戴孝的,是死了谁了? 既是遇见了,也不能当作是没看见。 王仙容由侍女扶着,上前行礼:“拜见公主。” “免礼,你身子可好些了,怎么出来了?”秦宜真心情不错,瞧着王仙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还有些担忧。 不过在她在瞥见王仙容发髻间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时,脸上的表情突然凝住。 王仙容道:“谢公主关怀,妾好多了,只是躺了几日,觉得院中闷得慌,便出来走走” 王仙容话还未说完,便见秦宜真突然上前走近,她皱眉想往后退去避开,却被秦宜真伸手按住了肩膀。 王仙容心中不快,皱眉:“公主这是作何?” 秦宜真盯着她发髻间的白色绢花看了几眼,然后伸手拔下了,脸色有些难看:“王姨娘,这是什么东西?” 王仙容抬眼看去,见秦宜真手里捏着一朵白色的绢花,脸色微变,脑子也是嗡了一下,当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秦宜真捏着那一朵白色的绢花,脸色少见的冷沉,她又问了王仙容一遍:“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王仙容见她动了气,便与侍女一同跪了下来:“公主息怒。” “息怒,好一个息怒。”秦宜真只觉得有一股火气从心头直冲天灵盖,烧得她几乎是理智全无,“王姨娘这是父亲死了还是母亲死了,搁在这里戴孝呢!” “本宫怎么没听见有人前来报丧。” 时下虽有公子喜欢穿白袍,衬得其人仙气飘飘好生俊朗,可女子发髻之上风景万千,素来就没有簪白花的道理。 女子发间戴白花,乃是戴孝之意。 也就是说,若是瞧见有女子发间戴白花,便知她家里死了人,家中有丧。 能叫王仙容戴孝的,是死了谁了? 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夫君? “你说啊?怎么不说了?”秦宜真冷声质问,捏着白色绢花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上一世程堰死的场景仿佛是历历在目,王仙容的发间,同样也戴上了这样的一朵白花。 王仙容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但最终又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她的侍女担心她的身体,心中着急,便解释道:“公主恕罪,我家姑娘今日是拿错了。” “拿错了,从哪拿的?”秦宜真眯眼扫了过去,“还是说王姨娘的妆匣之中早早地备上了一朵白花?盼着谁死呢?” “王氏名门,家族嫡女,其礼仪教养向来都是典范,你同本宫说,今日拿错了花,戴错了?” “你当本宫是傻子吗?” 王仙容垂下眼帘,低头认错:“是妾错了,请公主责罚。” 她有她的傲气,是个不屑说谎的,这会儿不想编造一个谎言去遮掩。 秦宜真气得额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这是算准了她不会为难人的人是吗? 秦宜真怒极,便道:“既然错了,那就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 末了,她手将手中的白色绢花丢给绿翘:“给本宫烧了。” “是。” “金嬷嬷,你在这里盯着她跪,勿要让她死了。” “是。”金嬷嬷领命。 安排了金嬷嬷留下,秦宜真当即便转身回了春歇院。 花园之中春景再好,她也再无赏花的心情。 绿翘转头看了王仙容一眼,而后忙是跟上秦宜真。 待人都走了,王仙容的侍女便跪着上前去求金嬷嬷:“金嬷嬷,您行行好,我家主子身体不好,莫说是跪一个时辰了,便是半个时辰都会出事。” 金嬷嬷神色冷漠,目光在王仙容和那侍女脸上扫过,语气冷淡:“既然是犯了错,便要受自己该有的惩罚。” “可是我家主子” 金嬷嬷道:“你放心,公主也不是那样绝情的人,奴婢在这呢,若是王姨娘有不适,便立刻命人请府医来,断不会叫王姨娘去没了性命。” “只是王姨娘也不必装得受不住,若是这一个时辰跪不足,奴婢便亲自往王家走一趟,问王大人与王夫人是否安在,再问问王姨娘这白花究竟是戴错了,还是因何而戴?” 王仙容眼皮抖了抖,看向金嬷嬷。 四目相对,一个冷漠冷静,一个审视冷沉。 王仙容闭上眼,终于是开了尊口:“嬷嬷言重了,此花乃是以前妾为母亲所戴,后来妾留了下来,这几日妾身体不好,心中念着母亲,便拿出来看了看。” “妾今日看的时候,一不留神便将其戴在发间了,是妾的错,妾自当认罚,还请嬷嬷莫要再打扰王家。” 这话有些不经推敲,却也算是给了个解释。 金嬷嬷心知问不出什么,也没逼问,只是道:“那王姨娘便好好跪着,既然身体不好,若是受不住,便同奴婢说一声,歇一歇继续跪。” “好” 于是在程堰忙完,回来接秦宜真去宫中的时候,刚好瞧见王仙容跪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 程堰皱眉,上前去询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王仙容主仆还未答话,金嬷嬷便行礼抢先开了口:“拜见侯爷,王姨娘犯了忌讳,惹怒了公主,公主命她在此跪一个时辰。” 程堰皱眉:“她这是做了什么?” 秦宜真向来宽容,小事不会与人计较,能让人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可见是真的生了好大的气。 这王仙容是做了什么? 程堰拧紧了眉心,看向王仙容。 金嬷嬷怕他误会,解释道:“回侯爷的话,并非是公主要为难王姨娘,而是王姨娘犯了忌讳,今儿个发间戴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白色绢花?”程堰微顿,拧眉看向了王仙容的发髻间,只见她发髻间干干净净的,倒是什么都没有。 “正是,公主已经让绿翘拿去烧了,您也知晓公主最忌讳这个,这不,就动了火气要罚她。” 怎么能不动火气呢? 秦宜真前些日子噩梦连连,皆是梦见程堰死了,她惶恐害怕得日夜难安,至今心有余悸。 王仙容戴了这么一朵白花,简直在她天灵盖上动土。 第79章 难不成是她在骗我? 风过枝头,鸟雀皆静。 王仙容的身子微微颤抖,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上仅剩的一些血色渐渐退却,灰白灰白的,毫无神采。 她张了张嘴,想向程堰解释,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她戴错了? 还是说,她是为了谢渠? 她重重地咳了两下,咳得她身形佝偻,悲呛寒冷溢满全身。 侍女慌忙给她拍背顺气,眼中凝聚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姑娘,姑娘你没事” 王仙容微微摇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眼圈慢慢地泛红。 罢了,似乎是说什么,都已然是错,也说不清了。 程堰心中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于心不忍,嘱咐那侍女道:“扶着你家主子回去。” 金嬷嬷闻言却皱眉,不赞同道:“侯爷,这是公主吩咐了。” “公主那里,本侯自会去解释。”程堰一语下了决定,“你随我去见公主。” 金嬷嬷听程堰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应下,跟着程堰回春歇院。 王仙容跪在原地,一双清丽的眉眼圆睁,直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待人影消失不见,她才用帕子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压抑的咳嗽,侍女担忧地给她拍背顺气,待她咳停之时,额上已然有了一层冷汗,整个人几乎虚脱。 侍女扶着她起来担忧问:“姑娘还好?” 王仙容仍旧看着程堰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手指死死地攥着帕子,神色安静冷静,却也是空荡荡的落寂。 像是整个人都失了魂魄一样。 谢渠死了,程堰也终于得偿所愿,与他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他们二人朝夕相处,长相厮守,衬得她宛若是一个笑话一般。 侍女见如此,便小声劝她:“姑娘,婢子看侯爷也是关心您的” “他不是关心我”王仙容虚弱地垂了垂眼睑,只觉得那眼皮子也一下一下地往下沉,仿佛要将她拽入那黑暗幽冷的无尽深渊。 他只是碍于谢渠罢了。 想到这里,王仙容眼中有两滴清泪滑落:“往昔他便容不下我,今日之后,大约公主也容不下我了” 想来这平西侯府,她应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可她不待在这里,又能去哪? 天地茫茫,她又能去哪? 王仙容想到此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最终实在是扛不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 另一边,程堰带着金嬷嬷回了春歇院。 推开门时,见院中一片安静冷寂,挂着纱帘的亭子里安静无声,风过海棠,有花瓣纷纷落落,被冷落的秋千也随风微微摇晃。 程堰抬手让金嬷嬷下去,然后进了院子找人,最终在偏厅的炕上找到了人。 她抱着一个软枕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屋中虽设有冬日取暖的地龙,可她冬日时尤其惧冷,故而在偏厅之中便砌了这么一个炕。 冬日的时候烧着,她便能在上头喝茶看书睡觉,一整个冬日都是暖和的。 程堰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 秦宜真转头见是他,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靠了过去。 程堰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躺着,手指轻抚梳理她随意散落的秀发,见她一直睁着眼睛看自己,眼中含有泪水,当即心头有疼痛蔓延。 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得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眉梢:“王仙容我已经让她回去了。” 秦宜真抓住了他的手,定定地看他:“你心疼她了?” “我心疼她做什么?”程堰失笑,“我只是心疼你。” “你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说罚她就罚她,若是她身体无恙也就罢了,任凭你加几个时辰我都不管。 可她那样的身体,若是真的跪上一个时辰,指不定得出事,到时你自个便要内疚了。” 秦宜真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闻言哼哼了两声,还是觉得很生气:“可她咒你死呢,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了。” “咒我?你确定?”程堰摸了摸她的耳朵,捏了捏耳垂,解释道,“她那朵白花,其实是为了谢渠。” 程堰本不愿与旁人提谢渠与王仙容的那些往事的,前尘往事,叫人知晓了,不过也是徒增非议,何必呢。 但这些事让自己妻子误会,甚至惶惶不安,他可不会再藏着掖着,他又不是傻子是不是。 “谢渠?”秦宜真豁然坐了起来,皱眉问他,“她因何为谢渠戴白花?” 要知晓,女子戴孝,大多都是因为父母、祖父祖母亡故,或是死了夫君做了寡妇。 谢渠与王仙容非亲非故,说王仙容为他戴孝,委实说不通啊! 程堰又按着她躺了回去,细细地梳理她的头发,同她说了谢渠与王仙容之间的往事。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昔日谢渠未曾离开秦都之前,与王仙容是两情相悦,但因着王谢两家避嫌,故姻缘不成,劳燕分飞。” “谢渠离开谢家,也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以为自己不是谢家人,便没有这些顾忌,等他闯出一番名头来,再去王家求娶,许是能成姻缘了。” 程堰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摇头:“只是他大约没想到,王仙容并没有等他的想法,转头便追着我跑。” 秦宜真听到这里,又豁然坐了起来:“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王姨娘不是对你一往情深吗?追着你跑了两年,你娶了我她还寻死觅活,最后还甘愿为妾?你同我说她在你之前还有一个谢渠?” 秦宜真觉得荒唐,也实在是想不通。 “那她对你的痴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是她在骗我?” 秦宜真说到后面,微微咬唇,眼底有些怒气。 她当初同意王仙容留下来,所看中的无非就是王仙容对程堰的那一份‘痴情’,若是这‘痴情’都是假的,那不是在骗她吗? “好一个王仙容,真的是好本事啊!” 第80章 简直眼睛都要瞎了 “她是否有真心,几分假几分真,我也分不清。” 对于王仙容,程堰也表示看不懂。 有时候瞧着王仙容对他确实是有痴心的,可她就那样迅速地弃了与谢渠之间的感情,转头又爱上一人,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爱一人之心,便是这般轻而易举地改变吗? 他心心念念着他家小娘子,从过去到现在,不曾动摇改变过丝毫。 便是中间也发生多许多事,她之前也对他抵触,不愿见他不愿理他,他也不曾想过要放弃。 而且当时谢渠也不曾放弃这段姻缘,只是希望她等他一等。 她若是不愿等,确实也不好怪她什么,毕竟人各有选择,但她转头立刻又喜欢上了旁的男子,甚至为了这个男子甘愿屈膝为妾 这听着委实荒唐。 若是她真的那么在意感情,等一等又何妨,只要他们二人有心,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若是不为感情只为利,又做出这副为了感情寻死觅活的样子做什么? 程堰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你也不必去深究,你只需知道,她戴着那白花是为了谢渠,并非是我,不必放在心上,再有,便是让她离开平西侯府。” 秦宜真听了他的解释,心中也没那么生气了,不过还是觉得膈应: “不管如何,她眼下还是你的妾室,今日我不与她计较,但之后也不许再戴了。” “你让人去说一声就行了。”程堰点头,这些都是小事, “不过让她离开这事,你也要上心一些,当初你怎么把人弄进来的,如今便给我想法子把人弄走,省得我每次瞧见了都想生气。” 这事,秦宜真竟然犹豫了。 程堰看出来了,皱眉问她:“怎么,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难不成你非得做这贤良大度的正室?” “你可是想好了,若是我有了旁的女人,也会像哄着你一样哄她,与她同床共枕,与她做尽一切亲密之事,你当真是一点都不嫉妒不吃醋?” 程堰说到最后,都有些生气了,威胁她道:“你要是敢说不嫉妒不吃醋,我今儿个就把你弄死在床上。” 秦宜真:“” 她脸红得都要滴血,有些羞恼地伸手拧他的手臂:“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 别那么浪。 她羞得难以启齿,“别那么语出惊人。” 她以前怎么觉得他是个堂皇光明的正人君子,是个可敬可佩的长辈呢? 这人分明嘴里放浪得很,也爱对她动手动脚,这儿想摸那儿想亲。 闲着没事还时常翻看他的‘孙子兵法’,甚至还时刻想邀请她一同观赏。 简直眼睛都要瞎了。 没脸没皮的时候,她都羞得想将他一脚踹下床。 “那你到底是答不答应?”程堰就问她了。 “答应什么?”。 “当然是将王仙容送走的事情,不单单是王仙容,还有那宋屏屏,也要她走。” 这些闲杂人等,就别在他们二人之间碍事了。 秦宜真无奈:“我也没说不答应,昔日给你纳妾,也是希望有个人能陪你,你既然不乐意,那便让她们离开就是了。 只是王姨娘病着,也不好让她现在就走了,等养两三个月,身体好全了再说。” “还有就是王姨娘到底出身王家,王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得让她自己愿意王家也没意见才行。” 秦宜真说到这里,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更是悔不该当初松了口让人进门。 这可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程堰又问她:“难不成她不愿意走,王家不同意,事情就这样算了?” “没。”秦宜真深叹一口气,“到时候我再想法子就是了,一定会让你满意,这样行了?” 程堰得了这保证,这才满意了。 不管她能不能把事情办到,至少态度在这了。 程堰伸手将她揽了过来,亲了亲她的耳垂:“那我便静候娘子佳音了。” 夫妻俩几句话之间就把王仙容的去留做了决定,至于王仙容自己的想法,那不过只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罢了。 妾室,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需要你时让你留下,觉得你碍事了,便要你走。 给你安排好有路,不会落得无处安身,已经算是良善了。 秦宜真气了一场,这会儿缓和过来便觉得有些疲累,程堰正劝她睡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来传,说是慧真公主来了。 “皇姐?她来做什么?”秦宜真微微蹙眉,不是很乐意见到慧真公主。 程堰给她掖好被角,让她歇着:“我去看看她来做什么,你歇着就是了。” 秦宜真想想也行:“那你就去见见皇姐。” 有程堰在,慧真公主便是见不到她心中有气,也不敢有撒气。 “好,我去去就来。” 程堰说去去就来还真是去去就来,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拿着一个盒子回来。 秦宜真心里念着这事,撑着还未睡着,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也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姐呢?” “走了。” “走了?”这么快就走了,秦宜真有些惊讶,又问他,“那皇姐是来做什么的?” “送了些东西过来,你来瞧瞧。”程堰在床榻边坐下,将手中的彩绘海棠盒子打开让她看。 里面陈放的,赫然是两支做好的绒花。 其中一支枝叶清雅花朵娇美的海棠花,瞧着精美精致,似乎是特意给她做的。 而另一支则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翠鸟,那小翠鸟做得栩栩如生,极为传神,把她都看愣住了。 “这是鸟儿?”她伸手摸上去,只摸到了一把蚕丝做成的绒毛毛球,并未有鸟儿的身体。 “我听慧真说,这是绣娘意外发现的,那些丝线不但可以做成各种花的形状,还可以做成各种动物,像是这鸟儿就尤其好做。” “你手上的这一只,慧真说唤作‘翠萼’,是如今雅春阁卖得最好的一只鸟,特意留了一只给你玩。” 雅春阁便是平西侯府私下开的那间卖绒花的铺子,前几天开张的,那铺子暗地里是邓先生管着,明面上的东家却是慧真公主。 “对了,那芳华阁呢?现在开张了吗?” 第81章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芳华阁自然是开了张的。 而且还是在今日。 方始心在芳华阁二楼看着楼下挑来剔去却不买的客人,手指死死地捏着袖口,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们都不买吗?难道是我们店里做的绒花不好看?” 在她身边站着的侍女芸儿道:“姑娘,她们说雅春阁的更好看,也更便宜” 方始心能请到绣娘来绘制样式,邓先生自然也可以,而且请到的人比方始心的更好,做出来的绒花也更精致。 而且还出了好些可爱的鸟儿,像是什么‘黄鹂’、‘翠萼’、‘红绯’,一经推出,便掳获了秦都诸位贵夫人贵女的心,谁人见了不想买一只回去。 哪怕是芸儿,也觉得那小鸟好生可爱。 “雅春阁雅春阁”方始心气得眼圈发红,“一个偷了东西的贼而已,可恨!” 芸儿张了张嘴,正想劝她,却见芳华阁的管事林管事匆匆赶来。 林管事大约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气质文雅秀美,瞧着不像店铺的管事,而像临溪饮茶的雅士。 “东家,客人都觉得咱们店里的绒花贵了,可是要把价格降一降?” 方始心脸色难看,绷着脸道:“不降,这都是之前定好的价。” 林管事轻叹了一口气,面上有些担忧:“可是咱们店里的价格比雅春阁贵了足足三倍有余,若是不降价,恐怕卖不出去几支。” 方始心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其实方始心心里清楚,这做绒花的技法并不难,有了东西仔细琢磨一番便能做出差不多了,她要赚这个钱,就得抢占先机,卖的就是一个奇货可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芳华阁开张之前,就出现了一个雅春阁,也卖起了绒花,而且价格还便宜了许多。 这让芳华阁难以下台不说,收获和设想的差距太多,方始心也不乐意。 林管事劝她:“我知东家觉得可惜,可若是不降价,眼下卖不出去,到了日后恐怕更难卖了,之前咱们可是让绣娘做了不少的,这可能就要砸在手里了。” 方始心想到自己的这批货都可能砸在手里,当即脑门充血,终于是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不行,我得去问个明白!” 方始心冷哼一声便转身下楼,侍女芸儿急忙跟上。 林管事见她气冲冲地走了,知她是要去雅春阁闹事,吓了一跳,忙是喊她:“东家,莫要再去了!东家!去不得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踏踏踏’的下楼声。 。 当初选地方的时候,大约是为了恶心方始心,或是为了抢生意,雅春阁与芳华阁便同在一条街市上,隔得还不远。 这不,方始心下了楼,往前跑一段距离,便到了雅春阁门前。 她正想往雅春阁里走去,却见有一架华丽的马车在门前停下,侍女掀起了车幔,一袭桃红宫装的慧真公主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方始心一见是她,顿时眼睛都气红了,多日来积压的愤怒终于是压不住了。 “慧真公主!”方始心喊了一声,然后抬脚上前。 “干什么?” “大胆!” 方始心还未走近,便被手握佩刀的随行亲卫拦住了去路。 天上炽烈的阳光洒了下来,光晕层层,方始心抬头看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有一阵眩晕,恍惚间,忽然有些意识到了时代的不同。 身份之别,宛若天堑。 如那日她硬闯平西侯府被丢出来,也如现在她连慧真公主的衣摆都抓不到。 可她一想到自己遭受的不平,便满心的愤懑与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遭受这些,要被人这样欺负,还不能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是不是? 她心中像是有一把火,要将这个时代的一切罪恶烧成灰。 “慧真公主,你只会躲在人后是不是?!”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慧真公主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伸手抚了抚鬓上的一朵魏紫牡丹绒花,笑得灿烂又得意,“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公主还问我做什么?”方始心目光冷然,面带嘲讽,“是我该问问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什么这么做?你说的什么,本宫听不懂。” 方始心咬牙:“你知道我说的是绒花的事情,这做法分明是我发现的,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偷学了去,可这样是不对的!” 一想到自己的心血被人这般轻飘飘的夺走,方始心气得要吐血。 “你堂堂公主,怎么能像一个贼一样偷别人的东西呢?” “放肆!”慧真公主身边的侍女脸色一冷,大声呵斥,“方姑娘,休要胡言乱语诬赖公主,小心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再送你去牢里住几日。” “我诬赖她?”方始心咬牙切齿,“那我就问公主了,你这做绒花的法子是从哪里得来的?难不成不是偷我的?” 慧真公主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好大声,将周边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待她笑停下了,这才摇头道:“我说方姑娘啊,是不是我那三妹脾气太好,叫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公主大呼小叫,我做绒花的法子怎么来的,这与你何干?” “虽说这做绒花的法子确实有些巧思,却也不算难,难不成就准你有脑子发现了,别人就发现不了?还是说就你能用,别人就用不了了?” “我不信!”方始心根本就不信,“世间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定然是你买通了人偷学了我的做法,对,肯定是的,我要维权,我要报官!” “报官?”慧真公主听着更觉得好笑了,“那你就去啊!有本事就让人来查就是了,本宫清清白白也不怕人来查。” 方始心见她如此有恃无恐理直气壮,顿时又被刺激到了:“去就去,你等着!” 方始心气得转头就让人赶车,直接去了皇城京兆府,敲响了京兆府门前的登闻鼓。 她就不信了,这世间上就没人能为她主持公道了! 第82章 芳华阁失火 登闻鼓一响,便无小事。 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原本安寂的京兆府当即就热闹了起来。 京兆府尹升了公堂,命人将方始心请进来,坐于堂上便问她:“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京兆府尹大约四十来岁,长得一张国字脸,他身着官服官帽、端坐在公堂上时一身气派,端的就是清正严明,人间包青天。 方始心见此,心里踏实了不少,将事情的缘由说来。 “啥?”京兆府尹听罢都懵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方始心求道:“大人,慧真公主此等小人行径委实是过分,请大人为我做主” 然后 她就被赶了出来。 还挨了一通训诫。 “我说方家姑娘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可是登闻鼓,你这点破事,你敢敲鼓,还要告公主,你这是疯了?” “登闻鼓怎么就不能敲了?放在这里不是让人敲的吗?”方始心脸色难看,“再说了,我告公主怎么了?难不成公主犯了错便可以逍遥法外,这还有王法吗?” “哎呦,姑奶奶啊,要是公主真的犯了大错,自有御史台弹劾,陛下太后圣裁,你就这点小事,还没有证据,你告什么啊?” “而且你说的这个绒花啊,你今日卖,被人家学了去,明日人家也卖,虽说有些对不起你,但也够不着上公堂啊!” 话虽如此,可方始心仍旧觉得憋屈:“可是” “可是什么,你别可是了,赶紧走,若是再不走,便赏你几板子!” 方始心被赶出了京兆府,走在皇城里的时候,被冷风一吹,终于是冷静了一些,想了想,便拉着芸儿要走:“走,我们去平西侯府。” “去平西侯府?” “是啊,慧真公主虽难对付,可若是让秦宜真出面,那就好说多了,就算不能惩罚她,但至少得让她把雅春阁关了,不能和咱们抢生意。” 芸儿见她说得煞有其事,忍不住提醒道:“可是姑娘,您忘了宫宴上的事情了吗?” 方始心呆住了。 是了,自从发生了宫宴上的事情之后,她与秦宜真便翻了脸,便是她遵循太后之命去平西侯府赔礼道歉,也没见到秦宜真。 秦宜真怎么可能帮她呢? 那是恨不得她倒霉。 方始心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一时冲动给秦宜真下药,若不然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而现在,她也可以求上门去,请她帮忙。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降价?”方始心算了算降价之后少了多少钱,心痛得要滴血,心中恨慧真公主恨的要死。 芸儿也担忧,但现实却也摆在眼前:“若不降价,再过一些日子卖的人更多,估计就要砸在手里了。” 方始心心中暗恨,但想不到其它法子,也只能妥协,灰溜溜地回芳华阁。 然而马车还未回到芳华阁,便远远地看到那阁楼之中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火势太大了,街市上的人都没有人敢冲上前去灭火,比比皆是快速地远离,任由那火熊熊燃烧。 方家的马车在隔着一个街道的位置停了下来,马夫道:“姑娘,前面那条街有房舍失火了,过不去了。” “失火了吗?”方始心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远远地看了一眼,脸色陡然一变。 “那那是不是芳华阁的位置?”方始心死死地抓住芸儿的手,心慌得不行,“芸儿你快看,那是不是芳华阁的位置?” 芸儿也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好像好像是芳华阁” 方始心闻言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秦宜真得知芳华阁着火的时候,还是在上书房里,因着事情涉及到了慧真公主,德公公得了消息之后立刻禀报给了程太后。 “那方家姑娘一口咬定就是慧真公主派人放的火。” “不可能的。”秦宜真不信,“皇姐肯定不会干这事的。” 慧真公主有时候嘴巴特别令人讨厌,为人飞扬跋扈,仗势欺人,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她胡闹归胡闹,纵火行凶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干的。 这一点秦宜真还是有相信的。 德公公也不信:“奴婢也不信慧真公主能做出这种事情,只是事发之前慧真公主与方家姑娘发生了争执,而且芳华阁和雅春阁因为绒花生意,也闹得并不愉快。” “按照常理推断,慧真公主是最大的嫌疑人,若是不能洗脱慧真公主的嫌疑,于慧真公主不利啊” “纵火行凶是大罪。”程太后伸手拧了拧眉心,“若真的是她干的,本宫也饶不了她,若是不是” 程太后说到这里目光一寒,庄重肃穆的上书房中似有寒意浸染。 秦宜真问她:“母后,皇姐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这一天天的,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估计数都数不过来。” 秦宜真:“” 也是,就慧真公主那横行霸道的样子,得罪人多正常,数都数不过来。 想了想她道:“要不母后,儿臣去京兆府问问情况。” 程太后点头:“那你去,将人看紧一些,让她给本宫安分一些,莫要再生事端,还有,让京兆府尽快查明此案,让案件真相大白。” “是。” 秦宜真领命,然后便带着人出了皇宫,去了京兆府。 此时京兆府外面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不少人,公堂之上的争辩也不时传入耳中。 “谁知你是不是得罪了人遭了报复,本宫没做过此事,休要栽赃在本宫身上。”这是慧真公主的声音。 “不是你还有谁?”方始心竭声质问,声音沙哑尖锐,“就是你,你抢了绒花的生意还不够,还想毁了芳华阁。” “你以为芳华阁没了,就没有人与你抢生意了是不是?你做梦!” “都说了不是本宫!”慧真公主也生气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但不是自己的做的,绝不背这锅,“你还是想想除了本宫,到底还得罪了谁了。” “我还得罪谁了?除了你还能有谁?!”方始心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福至心灵想到一人。 “不对,除了你还有宜真公主!” 第83章 受什么人指使的?当然是宜真公主啊! “对!还有她!” “不是你就是她,再或是你们姐妹二人联起手来害我!” 方始心句句肯定,认定了是慧真公主与秦宜真害她。 秦宜真委实没料到事情还能扯到自己身上,微微蹙眉,心中不快。 虽说她确实是与方始心结了怨仇,方始心怀疑她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她怀疑就怀疑,无凭无据的张口攀咬,空口定罪实在是令人生厌。 亲卫开道,京兆府公堂前的围观百姓依次分开,秦宜真抬步而上,走到了公堂门口。 有人回过神来跪地参拜,其他人才反应过来是公主驾临,纷纷下跪参拜。 霎时间,公堂之上唯有慧真公主、方始心、京兆府尹还站着。 京兆府尹曾大人起身离座相迎,拱手作揖行礼:“臣京兆府尹曾松拜见公主。” “曾大人不必多礼,诸位也免礼。”秦宜真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慧真公主身上,见她冷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这么理直气壮,想来真的不是她干的。 “你来做什么?”慧真公主黑着一张脸,很不待见秦宜真。 大约这丢人的样子不想被秦宜真看见。 “母后得知此事,让我前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慧真公主冷哼,“此事与本宫无关,不必担心,待审查过后,本宫便要回去了。” 说到这里,慧真公主扫了一眼方始心,冷笑道:“倒是此人不知死活,也不知得罪了谁被报复,现在连累到了雅春阁的生意,本宫是不会放过的。” 虽说雅春阁的生意暗地里是平西侯府牵头,邓先生在管,慧真公主只是占了个名,但也分了两成利给她,她花钱大手大脚,正是缺这笔钱,自然也尤其上心。 芳华阁失火就失火了,但连累到了雅春阁,断了她的财路,确实是令她恼怒。 “皇姐稍安勿躁。”秦宜真只得这样劝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说到这里,秦宜真便对曾大人说:“曾大人不必在意本宫,继续审查你的案子就是了,秦都治安是头等大事,纵火乃是大罪,需得查明真相,严惩恶徒,给苦主一个公道,也安抚民众。” 曾大人应了一声‘是’,然后重新坐上公堂主位,继续审查。 有衙役搬来了两张椅子,请秦宜真与慧真公主在一旁坐下旁听。 方始心见了,当即便气得冷嗤了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有些人啊,就是不将朝律法当一回事,这可是公堂,可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 秦宜真抬眼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作声。 有些人,你越是理她,她就越起劲,而且非要与你辩一个输赢,证明自己是对的,旁人都是错的。 不理会是最好的。 果然,方始心见秦宜真当她不存在,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 城邑之中房舍毗邻,防火之事乃是治安之中的重中之重,故而夜里更夫打更,也有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提醒。 故而,便是寻常的不小心失火,也会有府衙之人上门查明原委,如今芳华阁失火,涉及到是否有人故意纵火,算是一桩大案。 有嫌疑之人,便是慧真公主,也得等审查结果出来了才能离去。 曾大人将失火之前还在芳华阁中以及附近逗留的人挨个问了话,许多人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听见喊着火了、或是看见烧起来了就匆匆往外跑,没能审出什么东西。 而且很多人都是三三两两地呆在一起,各自为证,并无疑点。 越是审到后面,方始心的脸色越难看。 虽然她嘴上叫得欢,咬准了是慧真公主让人烧了芳华阁,但若是没有证据,那是不能将慧真公主怎样的,甚至她的损失,也只能是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不过,等审到没剩下几人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 那是一个三十岁的青年,生得高高瘦瘦的,穿的一身半旧的青袍,眼底有些青黑,看起来有些阴郁又像是常年浑浑噩噩睡不醒的样子。 世间上虽有‘人不可貌相’之说,但往往只是少数人,大部分的人只需看他的样貌与精气神,也能将他的品性看出七八分。 这个明显有些不同的人令在场的许多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秦宜真也将目光投了过去,只是不知怎么的,那青年走过去的时候不知是有意无意地扫了她一眼,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不安来,心跳仿佛都比寻常快了一下。 她看了候在边上的金嬷嬷一眼,金嬷嬷会意,扯了一下边上的护卫。 “堂下何人?”曾大人询问。 “小人张辉。”张辉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 “张辉,你是在芳华阁中伙计,帮忙搬运货物是不是?” “正是。” “芳华阁中失火的时候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可有人证?你们在楼中的人有谁看见他了?” 张辉并不答话,众人则是议论了一会儿。 人群中有一男子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见过他,于是急忙开口:“大人大人,小人好像看见过他。” “对,就是他,小人见他搬过东西进库房了,在里头一直没出来,后来小人离开了,再没过多久,库房便烧起来了。” 芳华阁起火最先着火的地方便是库房,里面堆积着芳华阁制作的绒花,都是极易燃烧之物,后来火势蔓延,无法扑灭,整栋楼都烧起来了。 “哦?还有这事?”曾大人脸色微凝,问他,“张辉,你进库房做什么,此案可是与你有关,如实招来!” 那叫张辉的笑了一声,神情有些阴恻恻的,却不认:“小人是芳华楼的伙计,搬货物进库房而已,这有什么好说的,后来库房着火了,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这肆无忌惮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恼火。 曾大人一拍惊堂木:“张辉,休要说谎,如实招来!” 惊堂木一响,满堂寂静,威严肃穆。 但张辉仍旧是不痛不痒,垂着眼帘挂着有些阴恻恻的笑意。 “什么如实招来?哦?承认是我放火烧了芳华阁吗?” “受什么人指使的?当然是宜真公主啊……” 第84章 昔日的侍郎府,今日阴沟里的老鼠 什么叫做真正的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了。 秦宜真惊得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在场的人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难以置信,有人怀疑,甚至还有人满眼怒火。 正如方始心。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果然是你!”方始心气得跳脚,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再好看,也生了一颗肮脏歹毒的心,你怎么配得上程堰,他就是瞎了眼了才喜欢你!” “住口!”秦宜真冷眼扫了过去,开口便斥责,“本宫与侯爷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便是本宫配不上侯爷,那也轮不到你来相配。” “你欺骗本宫,与本宫姐妹相称,却暗中觊觎侯爷,在本宫与侯爷之间生事,一心想拆散本宫你侯爷,你又算得什么好东西!” 秦宜真语气冷肃,句句直指方始心内心最不堪之处,听得方始心脸色涨红,边上的人也皆皆侧目看去。 “你休要胡说八道!”方始心呼吸急促,竭力为自己辩解,“我都是为了他好!若是没有你,他这一辈子都会更好!”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给了承恩侯,做了侯爷的继母呢,管这么宽。”秦宜真简直是想笑,“侯爷想过什么日子,他心中有数,何需你一个外人为他谋划。” 若是照你这么说,这天下也是个好东西,你怎么不打下来送给他呢? 可笑! “你!”方始心气得脸色发青,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要扯这些,我们现在说的是芳华阁着火的事情,你先前说我没有证据,现在人证就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本宫当然有想说的。”秦宜真垂了垂眼帘,而后又抬眼看向堂中跪着的人, “张辉是,你说本宫指使你的,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是如何指使你的,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什么,什么时候见了你?” 张辉撇嘴:“公主说笑了,您可没指使小人,都是小人胡说的,而且小人从来没承认是自己放的火啊!” 他语气不屑,满是轻蔑与嘲讽,仿佛他刚才只是开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只为让大家一笑而已,不能当真的。 方始心皱眉:“你刚刚明明说” “明明说什么?”张辉垂下眼帘,掩盖了眼中的阴鸷,“我只是问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招供是我放了火,再招供是谁人指使而已,我又没说是我放的火,更没说是宜真公主指使的啊!” 他这话说得,都把在场的人都弄糊涂了。 所以他是什么都没承认,就别人在胡乱猜测是不是? “张辉!”曾大人又一拍惊堂木,“快快如实招来。” “我招我招。”张辉又笑,“就是我放的火哈哈哈,问我什么人指使的,就是宜真公主,哈哈哈!” 这人莫不是疯了。 曾大人也皱眉,正想说什么,突然见跪在堂中的张辉突然暴起,当即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他方才那些无赖的做派令人无语,但也对他放松了警惕,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来一个撞柱子自尽。 反应过来的人都吓得惊叫出声,伸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然而他们所害怕的场景也并没有出现。 就在张辉就要撞到柱子上血溅三尺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出现在柱子边上,见张辉冲过来,抬脚便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踹飞了出去。 待张辉‘砰’的一声摔在地面时,那人又上前将张辉的手反剪到身后按住,骨节粗糙的手在张辉下巴处用力一扭,便将张辉的下巴卸下。 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宜真身边随行的亲卫。 一朝公主,身份尊贵,再加上彼时四国混战,秦都之中也并非铁桶一般,故而她出行之时,身边自然会留一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张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满是冷汗,他想要挣扎,却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在场的人被这一番变故吓得脸色发白。 秦宜真拍了拍自己袖子,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语气冷淡且不容反驳: “此人说话不清不楚,意图诬陷本宫后自尽,本宫以为此人居心叵测,用心歹毒,应交由大理寺问审,曾大人以为如何?” 曾大人也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若是张辉真的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死了,来了一个死无对证,那芳华阁纵火案的线索在这里断了,宜真公主怕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在他管辖下出了这等事,他这京兆府尹是不用混了! “公主说的是,应是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审问。” “张辉,应是张家第三子,承恩侯夫人的亲侄子。” 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便见程堰带着松年已经到了京兆府门前。 他一袭紫色官服,头戴幞头官帽,少了平日穿戴甲胄时的冷肃威严,倒是有了几分世家公子与文士矜贵高雅。 如金如玉,堂堂煌煌。 “平西侯。” 众人愣了一会之后也忙是行礼。 程堰缓步走来,同曾大人见礼,然后道:“曾大人,这张辉与本侯有仇,他的话可做不了证词。” “原来是张家人啊。”曾大人也是恍然大悟。 要问这张家究竟是哪一家,自然是昔日的侍郎府,今日阴沟里的老鼠。 承恩侯是科举出身,一朝高中,便勾搭上了这张侍郎家的千金,后承恩侯休妻另娶,娶的也就是这张氏。 张氏何其歹毒,程太后与程堰在她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便是程太后与程堰的母亲明国夫人也是被张氏所害。 程太后一朝登高,把承恩侯给打成了残废,张氏虽然留了一条命,但也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而这昔日作为张氏帮凶的张家,自然也没什么好结果。 一朝被打落尘埃,大树倒塌,妻离子散,人人喊打。 昔日金贵的侍郎府嫡孙张辉,如今竟然沦落到去一家店铺做搬运货物的伙计,可见一斑。 张家人对程太后、程堰等人恨之入骨。 如此,张辉指证秦宜真的话自然是不能作数的。 第85章 你们若是走了,那我的芳华阁怎么办? 张辉被按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地面扭曲着。 他被卸了下巴,自杀不得也口不能言,想挣扎又被死死地按住,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触及他目光的人被吓到,连连惊叫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拍着胸口回神。 “可怕” “好生吓人。” “指不定就是他干的,为的就是陷害慧真公主和宜真公主” 事情到了这里,真相也算是露出了一角,很大可能是张辉知晓了芳华阁与雅春阁的恩怨,故意放火烧了芳华阁,想借此陷害慧真公主。 虽说之后查证的时候会发现他是张家人,觉得事有蹊跷,他的话不一定可信,但若是他死了呢? 若是他死了,便是死无对证,慧真公主身上的脏水洗都洗不干净。 只是他大概没料到秦宜真会来,她手下的人竟然如此警惕,他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曾大人对程堰道:“程侯,那下官继续审查其余的人,若是没其他的疑点便让人先回去了,至于张辉,便交由大理寺细审。” “如此甚好,那两位公主本侯便带走了,还请曾大人与大理寺多费心,尽快查明真相。” “下官自当尽力。” 程堰与曾大人商议完毕,便让人将张辉送去大理寺,然后就要带着秦宜真与慧真公主离开。 “等等。”方始心见他们一走,也急了起来,“你们这样就走了?” 秦宜真回头定定地看着她。 方始心咬唇道:“你们若是走了,那我的芳华阁怎么办?”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走了,就算是真的是张辉做的,他也是为了报复你们才烧了芳华阁,我可以不追究此事,但是你们要把芳华阁的损失赔给我。” 慧真公主微微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的:“你说的是什么话?要我们赔芳华阁的损失?” “方姑娘。”秦宜真笑容浅淡,语气平静,“若真是他所为,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芳华阁亏待了他,他才动了恶念,如此,你们芳华阁也不是没有责任。” “本宫知晓这一次芳华阁损失重大,你心中着急,但你若是要找人担责,需得找罪魁祸首才是。” “可是张家哪里有钱!”方始心急得嘴上都要冒泡了。 人在秦都,方始心自然也清楚程太后、程堰和程家、张家那些恩怨。 虽然说张家只是被揪了过错罢了官,程太后和程堰也没有将他们如何了,但秦都里的人,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张家的处境一日一日地艰难。 钱财家业,也全然被人用各种法子要了去,就连张辉这个张家公子都出来找活干讨生活了,哪里有钱赔芳华阁的损失。 “张家有没有钱与本宫何干?”慧真公主气笑了,“方姑娘还是再等等,若是真的查出是张辉所为,到时候你带人去讨债就是了,这能讨多少只能看方姑娘的本事了。” 说到这里,慧真公主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张家人要倒霉了,方始心也倒霉,芳华阁也没了,再也没有店铺和她抢生意了。 要不是纵火之事太过恶劣,她都想大笑三声了。 “曾大人,本宫先走了。” “下官恭送几位。”曾大人又是作揖一礼。 将这几位祖宗都送走了,曾大人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做京兆府尹就是这点不好,秦都之中多的是达官显贵,你出门丢一块砖砸到的都可能是某家的亲戚,尤其还有这皇亲贵族,更是惹不得。 所以每次京兆府审案公堂之上也容易来了这个那个贵人,审案总是被打断,他都习惯了。 唉! 这官真难做,他什么时候才能升个官赶紧挪一下位置。 秦都的皇城就在皇宫的前面,朝中的三省六部等衙署也都分布这皇城之中,故而一行人出了京兆府,也不用坐马车,便可以直接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来了?”秦宜真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身旁的程堰。 她侧头之时,发髻间的一支海棠绒花明媚,那一只小小的翠鸟安静地趴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可爱。 是的,她今日便用了慧真公主送来的那一支海棠绒花与这名为‘翠萼’的小鸟,若是有人问起,皆答是雅春阁所出。 程堰伸手碰了一下那只翠鸟,细细软软的触感像是拂在了他的心上。 他答道:“听说慧真出了事,你也去了京兆府,便过去看看,慧真太过鲁莽,我担心她闹出事来。” “喂!”慧真公主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她几步走到他们中间将他们挤开,双手抱在胸前,然后挺胸仰头。 “我说小舅,什么叫做我鲁莽担心我闹出事来,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这些,你怎么不说是她太胆小无能,怕是她应付不了那些事。” 说到这里,慧真公主又觉得有些奇怪,她看了几眼秦宜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奇怪,我怎么觉得你这一次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哪里不同?”秦宜真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她不就是她吗,有哪里不同? 慧真公主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最后道:“似乎是胆子大了不少。” “胆子大了?有吗?” “有。” 今日张辉撞柱子不成被按在地上的时候,秦宜真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便是对方始心倒霉的遭遇,似乎也没什么同情心了。 若是换做以往,就算她与方始心不和,方始心受了他们的牵连遭遇这等祸事,她多多少少也会有愧疚之心,指不定真的会补偿一二。 慧真公主将她这想法说了说,秦宜真听罢就皱眉:“应该不会” “怎么不会。”慧真公主哼哼,伸手去点她的额头,“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过软弱善良,十分的愚蠢叫人讨厌。” “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就都喜欢你呢?你有什么好的?有哪里值得人喜欢的?” “他们?”秦宜真眉心微蹙,问她,“哪个他们?” 第86章 既然这日子不想过了,那就不要过了 “慧真。”程堰突然出声,看向慧真公主的目光平静,但已含了几分警告之意。 慧真公主触及他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顿住,对上秦宜真疑惑的目光,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说起来那点事,其实他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秦宜真被蒙在鼓里,谢湛对她的那点心思,她是半点都不知晓。 慧真公主莫名地觉得自家小舅实在是有些可怕。 “没没什么”慧真公主勉强地扯出一些笑容,“就是小舅最喜欢你,母后也喜欢你,陛下也喜欢你,我嫉妒了,哼。” 慧真公主说罢这些,袖子一甩就快步往前走去,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们同行了。 秦宜真眨眨眼,她总觉得慧真公主这话似乎是有些敷衍,而且好像还有些心虚。 程堰伸手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往前走去。 大道两边宫殿林立,身着官服的官员、衙役、宫女来往匆匆,有时还有马车从边上经过,两人慢慢地走着,就算是眼前的路还很遥远,他们也一点都不着急。 不多时,天空飘起了一些雨丝。 春雨如丝,细细凉凉,有一丝落在了秦宜真的额头上,她‘唔’了一声,然后抬头:“下雨了” 彼时天空有些蒙蒙,有风吹来,还带来了一些凉意。 程堰握着她的手就往前面跑去:“快走,一会儿雨大了就要淋湿了。” 秦宜真没多想,嗯嗯了两声就任由他拉着跑,后面的侍女护卫也连忙跟上。 慧真公主在一旁的宫室外避雨的时候,见一行人跑过,愣了好一会儿,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两人傻了吗?下雨不懂得避雨吗?怎么非要跑?” 松年从边上经过,恰好听了这一句,远远地冲着她挥手:“慧真公主你这就不懂了,您啊,好好避雨。” 您啊,找个情郎就知晓了。 春雨丝丝缕缕,下得并不大,一行人跑到宫里的,头发和衣裳上也只有一些沾湿,不过程堰还是有些担心,让御膳房给秦宜真熬一碗姜茶出来。 秦宜真跑得有些气喘,莹白的小脸脸颊微红,程堰还让人端了一盆温水来,拧干了帕子给她擦脸。 程太后忍不住了:“这里是上书房,你稍微收敛一些。” 秀恩爱就滚回自己家去,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寡妇吗? 秦宜真的脸更红了,连连摇头不肯让他给自己擦脸。 程堰无奈,只好遗憾作罢,将拧好的帕子放在她手里,然后将今日的事情同程太后说了一遍。 程太后听罢就皱眉:“这些年张家安分守己,本宫看着他们也挺惨的,便懒得与他们计较,如今看来这张家人对我们恨意颇深啊。” “既如此,你让大理寺好好审查,若真的是那张辉纵火陷害宜真和慧真,谋害公主,乃是大罪,将张家给本宫抄了,都送进牢里审一遍。” 既然这日子不想过了,那就不要过了。 秦宜真这些日子见多了程太后雷厉风行、果决冷酷的样子,对此也不意外,甚至还皱眉道:“张家如此胆大妄为,心中记恨我们,恐怕留着就是祸患。” 程太后问她:“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流放。”秦宜真语气冷淡,就事论事道,“谋害公主,罪不可赦,判一个抄家流放,也是合情合理。” “哦?”程太后诧异地看她,连程堰都侧目看了过去。 秦宜真被这两人看的有些脸红:“你们看我做什么?” 程太后将目光收回,摇头道:“本宫是觉得你这些日子没白白往这跑,做事倒是果决了不少。” 秦宜真道:“母后,这话您便说错了,儿臣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学有所成,便是换做往昔,儿臣也会这么说。” “程家、张家是母后和侯爷的仇人,自然也是儿臣的仇人,对待仇人,儿臣可没什么良善之心的。” 她是性子软弱温善了一些,但又不是傻子,还能心疼仇人不成? “若不是怕手中沾染太多无辜之血,儿臣都想说一句斩草除根了。” 她向来也是敌我分明的人。 她可以对王仙容宽容,体谅王仙容的不容易,因为王仙容没做过恶事,也没伤害过她。 但对程家、张家,她可是站在程太后和程堰这边的。 当初程太后对于程家的那些手段,承恩侯至今瘫痪在床,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太后与程堰才是她的家人至亲,她更心疼他们曾经遭受的不平和苦难。 程太后笑了:“倒是没白养了你。” 秦宜真送到她身边的时候不过六七岁,算起来也是养在跟前好多年了,对她也向来小心体贴,养久了,也和亲生的差不多了。 慧真总觉得她对宜真更好,怎么自己不学学宜真体贴懂事。 程堰道:“斩草除根不可取,张家族人众多,他们在张家好的时候受了好处,如今张家落魄了,也跟着受牵连,这也是无可厚非,但到底罪不至死,流放倒是个好主意,太后,将他们流放直荒洲,您觉得如何?” 东秦建立之后,将疆土分为十六州,有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之地,同样也有土地贫瘠之地,这荒洲便是其中之一。 此地是罪臣的流放之地,将人送到那里之后,便让他们自己开荒种地,一年下来只能混一个半饱,日子煎熬得很。 程太后点头,觉得可行:“若纵火确实是张辉所为,本宫便下旨抄家流放。” 说罢这些,程太后又看向秦宜真:“明日是你生辰,好好地在家中过一个生辰。 今后也不必日日都来,每月逢一逢五过来一趟,至于旁的,本宫也会交给你一些事情,你替本宫办妥就行。” 秦宜真起身行礼:“是,母后。” “行了,今日无事,便别在这里碍事,回去。” “是。” 两人被赶出了上书房时,外面还飘着细雨,程堰接过了宫女送来的一把油纸伞,撑开来便向她伸手: “娘子,走,回家了。” 第87章 贺公主千秋 天色蒙蒙,春雨如丝挥洒人间,风在空中漫卷丝雨,席卷而来一片两片落花。 程太后领着德公公从殿中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那一对男女撑伞离开。 在漫天的春雨之中,他们脚步缓慢,女子微微提着裙摆,男子微微侧身为她打伞,为她遮风挡雨。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扯着他手臂上的衣裳,侧身仰头与他说话,那一张纯净明媚的脸眉眼盈盈,轻柔且美好。 他微微侧脸,安静地倾听,冷峻的脸上亦是面容柔和,似乎还带着笑意。 恰似春日灿漫时,细风斜雨,男俊女美相依相伴,宛若一双璧人。 程太后站在殿前看了许久,直到那一行人消失,才有些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绣着金凤的袖口。 德公公侯在她的身边,安静地陪着她。 次日清晨,程堰早早地去了朝会,秦宜真晨起梳妆的时候,只得了他留下的一封信。 “他给我留信?”秦宜真委实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日日同床共枕,每日还一同出去一同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写信。 绿翘偷笑:“今日可是公主的生辰,侯爷可能有什么话不好当面和公主说,公主,您快看看。” “有什么不好当面说的,他啊,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秦宜真嘴上埋怨,可嘴角又忍不住微翘,眼中也满是好奇。 她快速地打开信封,将信纸打开,只见上头写道: 今日良辰,但逢佳期,黄昏时归,与卿同贺。 这意思倒是简单明,就是说‘我黄昏时归来与你同贺今日良辰’,可被他这么一写,竟然有了几分缱倦缠绵之感。 就好似好似他们是未成亲的男女,他悄悄递了信,约她黄昏时相见。 秦宜真咬了咬唇,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见绿翘露出好奇的目光,她赶紧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然后咳了一声:“快给我梳妆。” “是哦,婢子差点忘了,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 “客人?哪来的客人?” “瞧婢子糊涂了,竟然忘了和公主说了。”绿翘笑得眉眼弯弯,很是欢喜。 “侯爷说今日公主生辰,虽不好大办,但也不能冷冷清清地过,便让人请了几位年轻的夫人和姑娘上门来陪公主说话,对了,听说公主喜欢听书,还特意请了两位知识渊博的先生过来说书。” “公主请放心,侯爷特意交代了,让她们今日前来做客,就是陪公主说说话热闹热闹就好,务必莫要送礼。” “真的?”秦宜真一听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 其实她也觉得生辰这样过有些冷清了,但她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宴客,送礼的人太多,而且也太多贵重之礼,她不想收这个礼。 而且人也多,招待起来很心累,她不想应付。 但若是只来几个人过来陪她,她还是很开心的。 绿翘一边为她绾发一边道:“自然是真的,侯爷一早便吩咐了厨苑那边多做一些吃食,一会儿客人来了,便送到碧落园去。” 碧落园说是占了一个‘园’字,却不是花园,而是平西侯府设宴所用的大院子。 院子里设有水榭戏台,种植莲花水仙,坐在那里,便可以临水观戏,品茗赏花,确实也算是一桩雅事。 不过这院子也是程堰与秦宜真成亲的时候用过,之后一直冷冷清清地空在那里。 “公主您瞧,侯爷待您多上心啊,婢子瞧着也心里欢喜。” 这女子的一生所求也不过是这般,嫁一个爱护自己的夫君,再生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秦宜真能得程堰如此在意,自然是喜事。 秦宜真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眉眼带笑,满脸欣喜期待。 她想,她也是很欢喜。 待她换好了衣裙从寝室里出来,院中伺候的嬷嬷侍女便前来给她见礼,红缨也回来了,宋屏屏也在。 “恭贺公主千秋,公主千岁——” 春风过枝头,枝叶摇晃,有落花随风起扬。 天气晴好,白云舒展,人间悠然。 秦宜真站在廊下,看着众人参拜,仿佛透过了这时光,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后的场景。 “都免礼。”她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今日春歇院中伺候的,皆赏月钱三月,府内上下,皆赏月钱一月。” “谢公主。”众人闻言皆是欢喜,毕竟这多得了一笔月钱,谁人不欢喜。 “都去忙自己的去。”桂嬷嬷将众人打发走了,又命人将早膳送上,“公主先用早膳。” “桂嬷嬷,可是有客人来了?” “还未还未,此事由奴婢负责,大约还需得等一会儿。”答话的是金嬷嬷,“倒是说书先生来了,其中有一位还是女先生,公主若是喜欢,便让她过来给公主说一段。” “竟然是位女先生?”秦宜真诧异,然后立刻道,“那便请她来坐坐,红缨、宋姨娘,你们可是用了,也坐下陪本宫用一些。” 两人自然是应下,坐在秦宜真左右两边陪她用早膳,没一会儿,便有人将一位女先生请了过来。 她大约是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青袍,头戴莲花冠,整个人素净拓落,冷落优雅,被侍女引进来之后,不卑不亢拱手一礼。 “娑玉拜见公主。” “免礼,请坐。”秦宜真请她坐下,便有些好奇地打量她, “听说侯爷请了一位女先生来说书,本宫十分好奇,看你这打扮,有些像女冠(女道士)?” “在下曾做过女冠,不过早几年便还俗了,只是这一身习惯难改。” 娑玉淡然而笑,清灵通透,她生得容色并不算出色,却雅韵清透,令人欣赏。 秦宜真有些好奇:“本宫观你这女冠做得从容自在,为何要还俗?若是愿答可予本宫解惑,若是不愿,也可不答。” “也没什么不可答的。”娑玉笑笑,“在下早年没了个孩子,伤心欲绝,便出了家。 只是前两年被人告知,我那可怜的孩子其实还活着,不过是我与孩子碍着旁人的路,叫人给拐走卖了。” 第88章 武安侯夫人母女登门 被人卖了?!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 便是最讲规矩的金嬷嬷也多问了她一句:“那现在找到了没?” “尚未。”娑玉摇首,面露痛心,“时间过去那么多年,这人海茫茫,也不知该去何处寻,再加上在下身无长物,外出也寸步难行,故而在下便还了俗,打算挣一些钱银,若是有了消息,便去寻她。” “在下这些年在观中修行,日子过得清静,唯有看了些书,算是学识不错,这不,给诸位姑娘授课说书,挣些钱银。” 秦宜真问她:“那你家孩子是男是女,如今多大了,叫什么?可是有什么特征?” 娑玉道:“是个姑娘,若是她还活着,大约有十八岁了,也不知她嫁人了没,小时候她有个小名叫茵茵,碧草如茵的茵,她小时候还被磕了一下,额角有一道疤” 娑玉将自己还记得的都说了说。 她如此频繁出入这些世家贵族,除了打算挣点钱银,还存了一些私心,盼望着有哪天遇见一位大发善心的贵人,帮她寻一寻她那苦命的孩子。 秦宜真想了想道:“可曾去京兆府问问,那边能不能帮忙找。” 娑玉摇头:“京兆府在下也去过,只是过去十多年了,京兆府也是无法找人。” 若是丢失了十几天,她去报案,京兆府定然尽心相助,可都十多年过去了,京兆府也没办法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找人。 秦宜真听罢心中也摇头,都过去十几年了,恐怕真的是人海茫茫难寻了。 不过,若是她安排人去找,便是这大海捞针,也未必不能找到了 秦宜真有些意动。 她这些年长居平西侯府,她那三千亲卫,也只留了二十余人在身边,余下的都闲着,若是能安排他们去做这些事,也算是一桩好事。 至少能让多几家失散的亲人团聚。 秦宜真心思千转,嘴上却也没提,只是同娑玉道:“你若是想赚些钱银,本宫名下也有不少铺子,你跟着红缨学一学,做个管事也尚可,总比你授课说书要好一些。” 娑玉摇头:“多谢公主,若是在下需要,便来求公主。” “你自己思量。” 娑玉走了之后,在场的人都有些唏嘘。 桂嬷嬷叹息:“十几年过去了,那姑娘便是活着,那也不知在哪了,这娑玉先生想找人恐怕是难了,尤其是有心人想要把人弄走的,恐怕早已不在秦都了。” 秦宜真伸手拧了拧眉心:“这丢失孩子的事发生的多吗?” 桂嬷嬷道:“不算多,但偶尔也发生一两桩,有些侥幸能找回来,有些就像是这位茵茵姑娘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 秦宜真认真想了想问大家:“你们说,本宫那些亲卫如今也闲着,若是安排他们去帮忙找人如何?” “不妥。”金嬷嬷第一个反对,“公主此举确实是善举,但这人海茫茫未必就能找到,若是接了案子,到时候找不到人,那这些人指不定就怀疑公主拿这些事来做名声,却是个骗子。” 红缨伸手抚了抚耳边的一缕秀发,笑道:“属下倒是觉得可以。” 金嬷嬷一听皱眉,刚想说什么,红缨又道:“金嬷嬷,别急着生气,公主既然是真心要做这件事,也不在乎名利,那就不要透露是公主安排人做就好了。” “如此以来,便是做得不好,旁人也不能往公主身上攀扯。” “此话有理。”秦宜真眼睛一亮,“那就安排一些人来做这些事,就从就从这位娑玉开始,红缨,你与亲卫统领那边说一说,让他安排,然后拨一些钱银过去。” “是。” 安排好了这些,秦宜真心情舒坦了不少,又吃了半碗粳米粥,这才放下碗筷。 没一会儿,府上便有客人上门来,来的最早的便是武安侯夫人母女。 武安侯夫人与赵玉桐相携而来,行礼后坐下同秦宜真说话。 “先前玉桐收到了公主的谢礼,原本是想上门拜见的,可公主喜静,我等也不敢随意上门打扰,便拖了好几日,如今接到了请帖,她也甚是欢喜。” 那日宫宴之上,赵玉桐为秦宜真说话,指出了方始心香囊有问题,事后,秦宜真选了一对玉如意命人送了过去,当是谢礼。 如意如意,事事如意。 她也盼赵玉桐这辈子能如意些,万万不要再遇上方始心这等对手了。 秦宜真笑着和武安侯夫人道:“她若是想来,来就是了,那日在宫中本宫也说了让她想来就来,她来和本宫说说话,本宫也高兴呢。” 说,她又看向赵玉桐:“本宫也一直盼着你来,还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末了,又让绿翘跑一趟,“将给玉桐姑娘的见面礼取来。” 四国鼎立,连年混战,国家的钱一半都用来养军和打仗去了,余下的还有民生要顾,官员、将士的俸禄也要发,所以东秦的皇族并不奢靡。 慧真公主会缺钱,秦宜真成了亲,算是富足,但也不会大手大脚到处撒钱。 像是那种见一个人送一个金簪或是一个镯子的情况,那是不存在的。 她这个公主不敛财不收礼,但也不轻易送礼,便是遇见真的喜欢的人,那也只会私下送一份,面上还得做到不偏不倚。 “谢过公主。”赵玉桐恭敬地道了一声谢,眼中倒是有些欢喜。 赵玉桐虽然被母亲教得很好,端庄有礼,但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得公主青睐,她自然是欢喜的。 绿翘很快便取来了一个盒子,然后送上给赵玉桐,赵玉桐再次道谢,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将盒子打开。 秦宜真笑道:“这儿也没外人,若是好奇打开一看就是了,看看本宫挑的合不合你心意,不必太过拘谨了。” 这位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私心,秦宜真也是想和她交好的。 “谢公主,那玉桐便失礼了。” 赵玉桐闻言迫不及待地将漆盒打开,见里面正陈放着一支白玉短笛,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 “公主这礼,臣女甚是喜欢。” 第89章 听说今夜有灯会呢,公主可知? 赵玉桐在乐技上琴筝一般,却独爱吹笛,并且尤爱短笛,这白玉短笛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秦宜真道:“你喜欢就好,本宫不擅此道,落在你手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谢公主。”赵玉桐细细地摸着短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听到侍女来报说是有别的客人上门,这才依依不舍放回盒子里。 平西侯府相邀,又是为公主庆生,接到请帖的女眷自然是欢欢喜喜地赴宴,也算准了时间不会来的太早或是太迟。 正值三月春光,花园之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秦宜真干脆请众人移步,去了花园中赏花。 “往日曾听闻平西侯为了公主欢心,请了上好花匠将这侯府的花园打造得宛若世外桃源一般,我原本是不信的,如今看来,也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瞧着牡丹,锦红、娇黄、粉黛、洒金、雪白、烟紫等等,这秦都里头,大约就没有谁家的院子牡丹比平西侯府的更全了。” “还有这西府海棠、听闻公主最爱,那边是一片桃林,这一边是一处梅林,初春赏桃花,阳春到处一片姹紫嫣红,夏日有莲花池,有莲花,秋日菊花不可少,桂花丁香结上头。” “芙蓉有,汉宫秋老,约是没少了,这冬日里呢,有梅花绽开,山茶灼灼,便是这山茶的品种似乎也不少。” 秦宜真不爱出门,程堰便让人将这花园打造成了四季之景,每一季每一月都有美丽的风景,以供她欣赏。 秦宜真往日里真没注意过这些,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她想了想道:“都是府中的花匠布置得好。” 长亭伯夫人是个善谈之人,人也尤其热情,听了这话就笑她: “若是寻常的花花草草也就罢了,可这些牡丹、这些山茶一年养护下来,花销也是一笔,若不是侯爷同意,谁家下人敢这么做。” “还是说,这是公主您安排的?” 秦宜真沉默了一瞬,她之前哪里会上心做这些,平日里就看看府上的账本,觉得花销无错便不管了,这园中的风景虽好,她也不曾留意,只以为是府中花匠费心了。 可听众人这么说,似乎是程堰特意让人安排的。 “我还听说今夜有灯会呢,公主可知?”长亭伯夫人又问她。 “灯会?”秦宜真觉得奇怪,“这不年不节的,哪来的灯会?” “公主难道不知?”赵玉桐也觉得奇怪,“听说是为了贺公主千秋,这是前几日的事情,侯爷今日应是去了五城司,安排今日的灯会的防护。” 秦宜真这下子真的愣住了,猛地转头看向绿翘她们,绿翘心虚地伸手捂住脸不敢看她。 “公主当真不知?”赵玉桐正坐在她身边,见她都愣住了,一时间也有些惊疑,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根本没什么灯会。 长亭伯夫人却哈哈直笑:“哎呀哎呀,想来是我们做错了事,侯爷或是想给公主惊喜呢,哎呀,都怪我这张嘴啊!” 惊喜吗? 秦宜真见众人都在偷笑,不由地有些脸红,脑子也有些发热,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在花园里赏了花,众人便移步碧落园。 坐在莲花池边的廊下,赏着那伸展莲叶的荷花,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说书先生谈古说今,也是十分的闲适。 “公主府上这糕点也做得好,吃着这个像是万仙楼的,这个是庆德楼的,这百果糕、金玉羹应是什锦司的。” “这茶,应是阳羡茶。”武安侯夫人笑笑,“茶仙《七碗茶诗》中便有‘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虽有些夸大,却也是难得的贡茶珍品。” 秦宜真恍恍惚惚。 这府上的一花一木,一楼一阁,一餐一饮,一直以来都是做得最好,她不出门,可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也很快能摆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吃食时时新,衣裳时时新,首饰时时新,一年四季风景不曾少。 以前她不曾多想,只觉得周管家细心周到,可如今想来,定然是得了他的授意的。 他待她向来都是极好的,就算是在上一世,他大约也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战场上,所以早早地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若是家国还在,程太后还在,便会护她一世安好。 若是家国不在了,也会有人带着她离开,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安度余生。 他总是那样的为她着想,为她安排好一切,只希望她一生无忧无虑,安安稳稳。 可她总是陷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与他冷淡着,甚至还总想着将他推给别人 秦宜真豁然起身。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谈笑声停了下来,唯有隔着莲花池戏台上的说书先生继续说着前朝昏君与妖妃的情情爱爱: “建宫楼,送宝珠,荒诞奢靡,不见人间白骨已累累。 高楼坍,红颜陨,权柄旁落,江山崩塌余尘埃” 秦宜真仿佛眼珠都在滚滚发烫,她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手心,指甲仿佛都陷进了手心里,她环顾四周,却是不见她想见的那个人。 “公主怎么了?”绿翘上前扶着她,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宜真握着她的手臂,问她:“程堰侯爷呢?” 绿翘道:“公主是想侯爷了,侯爷今日晨早便去了朝会,今日大概是有事情要忙,您忘了,侯爷还给您留了信,说是黄昏之时,他便回来了。” “他还让你和诸位夫人说说话,听听说书。” 是了,他说他黄昏时便回来。 秦宜真回过神,见众人都满是担忧地看着她,她握了握指尖,勉强笑笑:“让诸位见笑了,我只是突然很想见到他。” 她只想亲口问问他,问问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意。 长亭伯夫人道:“公主不必解释,我等都懂得的,像是臣妇家里的那位,臣妇平日可嫌弃他了,嫌他粗手粗脚,还嫌他不爱洗浴,总想将他一脚踹下床让他滚。” 在场的人闻言顿时都乐了,场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长亭伯夫人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在意大家笑她,在众人笑完了,她又摇头无奈:“可是隔几日没见着他,猛地想起他来,又觉得万分想念。” “这夫妻嘛,就是这般” 第90章 今日带你去看花灯会 长亭伯夫人大约是二十七八岁,她与秦宜真是两个极端,秦宜真端着贤惠大度,她却是秦都之中人人尽知的母老虎。 长亭伯此生只她一妻,不说正经纳进门的妾室姨娘,便是伺候的通房都没有。 旁人也说长亭伯夫人善妒不够贤惠,是个容不得人的,但她依旧故我,丝毫不在意旁人对她什么看法。 在她看来,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秦宜真还挺喜欢她的,觉得她这人善谈,什么话都能说,秦都里什么八卦她也知道,为人也真诚热情。 在秦宜真为数不多的往来之中,长亭伯夫人算是一个。 秦宜真听了这些话,当下心头的那点不自在便都散了去,也不害羞尴尬了,她笑道:“长亭伯夫人说的是,想念就想念,又没有人会笑话。” 长亭伯夫人又道:“公主年纪小,害羞些也正常。” 一众人正说着话,便有人来报,说是德公公来了。 秦宜真赶紧让人将他请进来。 “奴婢拜见公主,贺公主千秋。”德公公行礼之时背脊挺直,堂堂正正,不像内侍,更像是行走朝堂宫廷的官员。 “德公公无需多礼,今日怎么是你跑一趟?” 德公公笑道:“回公主的话,今日是替太后和陛下送礼来了,奴婢自然得亲自盯着一些。” 今日秦宜真生辰,程太后与景安帝自然是有赏赐送至,便是慧真公主,虽说她不大想见到秦宜真,但也命人送了一份礼来。 秦宜真方才看过了,是一只比真葫芦还大一些的金葫芦,上面雕刻了山石古松、仙鹤祥云,还镶嵌着各色宝石,看得她头晕目眩。 虽然她这个收礼的不好说多嘴,但她真的很想问问这位皇姐是不是敛财收钱了。 “谢过母后,谢过陛下。”秦宜真道了谢,又谢过德公公,“劳烦德公公了,可是要留下来喝几盏茶水。” “谢公主,奴婢正好口渴,便饮一盏,正好等这些人都将东西放置好。” “请。” 秦宜真请了德公公入内,又让人送上了新泡的茶水以及点心,德公公坐下之后,拍了拍手,便有提着提盒的宫女走了进来,从提盒之中取出一叠叠精美的点心。 德公公道:“太后见公主爱吃这些御膳房的糕点,今日便命人多做了许多,也一并送过来,公主与诸位夫人也吃个新鲜的。” “谢太后。”众人闻言赶紧致谢。 德公公抬了抬手,让内侍奉上了一本册子给秦宜真:“太后与陛下的赏赐都在这里了,请公主过目。” “母后和陛下费心了。”秦宜真笑了笑,但也接过册子,认真地看了一遍。 宫中的赏赐与往年并无多大差别,都是给她吃用的东西,像是布料便有绫罗绸缎、绢纱织锦,还有一些毛皮,量数不算太多,但也是极为精致精美,做她一年四季的衣裳还有余得多。 像是吃的,那就比较杂了,时新果子、干果、茶叶、酒、药材补品,香料也在其中。 用的有摆件几件,首饰几件,还有胭脂水粉、制香用料等等。 秦宜真看着这单子恍恍惚惚地想,这做人能做成她这样的,想来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有的运道。 生来是公主,夫君养她,娘家也养她,她自己也有俸禄食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努力做什么了。 “母后费心了,每一样都是能用上的,德公公替本宫谢过母后,说过几日我再去看望她,请她也注意身体,勿要太过劳累了。” “公主有此心,太后定然会高兴。” “若是无其它事,奴婢便不打扰公主与诸位夫人了,就先告辞了,太后还等着奴婢呢。” “既如此,公公请慢走,金嬷嬷,替本宫送一送。” 德公公来去匆匆,喝了一盏茶便告辞离开,金嬷嬷替秦宜真送了客,将早就准备好的辛苦费给了德公公与随行的内侍宫女。 待金嬷嬷折返的时候,便见一众人正在围着箱子看今日宫中赐下的布料。 长亭伯夫人还指着一批红色的软绸道:“这个公主穿的好看,衬得公主肤白如雪,宛若这徐徐绽开的牡丹一般,平日在屋里,穿得清凉一些,侯爷见了,定然也很喜欢。” 这当真是个口上没什么遮掩的,金嬷嬷摇摇头,心中倒也觉得做几身轻薄一些的衣裳也不错,这指不定桂嬷嬷期待的小主子很快就有了。 秦宜真小脸微红,连连道:“送你一匹,让你做几身。” “不不不,还是公主留着用,侯爷眼光高,不是公主这般容色的,他都是看不上,我家那汉子,可没什么眼色,看女子那叫一个母猪都赛貂蝉,他哪懂得这些。” 众人哈哈大笑,几位姑娘听得小脸也红了。 有妇人道:“长亭伯夫人这话说的也不全对,该是说侯爷眼光高,不是公主都看不上,至于你家的那位,便是母猪赛貂蝉,那也是瞧见了你这个母猪。” 众人又是一阵笑。 长亭伯夫人在佯装生气了:“好你个徐三娘,我平日里将你当姐妹,你竟然骂我母猪。” “嗐,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怎么能怪起我来了?” “怎么就不能怪你吗?难不成你不知晓有些话我自谦说得,旁人却说不得,我说我生得丑了些,你总不能顺着也说我丑?” 啊这这这,好像很有理的样子。 秦宜真乐了,看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笑笑闹闹,心情也是十分愉悦。 她想,她确实应该多出去走走,今日这家串串门,明日约着哪家茶楼酒楼吃茶吃饭,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人生在世,总要过得快活一些才好。 刚刚过了午时,众人便告辞离开了,秦宜真依次给众人送上一份谢礼,让红缨与金嬷嬷将她们送到门口。 而后她便去洗了个澡,又小睡一会儿。 忙了这么久,她也是有些累了,躺下之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没一会儿,又陷入了梦境之中。 不过今日的梦境与往日的不同。 春光灿漫,浮光浮动。 她安睡在春日姹紫嫣红的花丛之中,待夕阳偏斜,夕霞漫天之时,他便踏着夕阳归来,一步步向她走近。 然后,还同她道:“今日带你去看花灯会” 第91章 今日他来接她,她就当是嫁给他了 梦境的浮光细碎,深深浅浅疏疏落落,像是暖春透过枝枝蔓蔓枝叶的阳光,风吹来,浮光微晃,岁月安然。 醒来时,日头已微微偏斜,她没有同往常一样喊绿翘进来伺候,而是径自穿了鞋子下床,走到了窗棂边上,推开窗看着天空。 见时辰尚早,她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怅然若失。 待她对镜梳妆,看着自己在镜中如桃花般娇美的容颜,忽然见身后多了一个人,将一支雕刻成海棠花花枝的白玉簪簪在了她发间。 玉簪与金簪不同,无金簪只贵气堂皇,却更为清雅端庄。 秦宜真伸手摸了摸,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眼稍似是染上的早春的暖风,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她的声音极轻,柔里带娇,仿佛撒娇一般。 “等急了吗?”他看着镜中相依相偎的两人,男子俊朗高大,女子娇俏美丽,万分的相配,也很是满意。 “是我不对,让娘子久候了,要打要骂,全凭娘子心意。” 他一口一句‘娘子’,秦宜真听得耳尖都红了,想要说他一句让他别这么叫,但想想又觉得这样叫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才不要打你,你身上硬得很,我还手疼呢。” “哪疼了,我给你揉揉。” “才不要。” 秦宜真刚说了这么一句,还未来得及说别的,就被他突然打横抱起,若不是她手快捂住嘴巴,险些都要惊叫出声了。 缓过来之后她拍了拍心口,恼得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干嘛?” “带你去私奔,去不去?” “才不要。”秦宜真哼哼,她就不喜欢‘私奔’这个词,“你要带我走,得娶我才行,私奔算得什么。” “好,就娶你。” 无论有多少困难,只要她愿意,他便会来娶她。 说罢,他便抱着她往外走去。 “哎哎!等会等会!你要去哪?”秦宜真又是一惊,伸手拽着他的衣襟,忙是问他。 “自然是娶你回家了。” 秦宜真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忍不住道:“外面还有人在呢,你且将我放下来,快些快些。” “真的要放?”他有些不情愿。 “快些。” 程堰无法,只得将她放下,然而他才刚刚将她放下,她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跑去,她一边跑还一边笑:“走走,带你去私奔” 程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眉眼舒展,冷峻的面容仿佛是顷刻之间融化,春日的繁花映在他眼中,只余下一片灼灼春色。 他眉眼含笑之时,有那么一瞬间又像极了景安帝那双眯眼笑的丹凤眼。 “好好,我同你私奔去。” 因着今日要去灯会,秦宜真早早地换好了便利的长裙和鞋子,这会儿出门也甚是方便,她略略提一提裙摆,跑起来都是没问题。 天上夕霞灿烂,就好似她嫁给他那一日,他将她从宫中接了出来,一路皆有夕霞相伴,霞光洒了一路,仿佛是他在为她铺平了此生的道路。 她想,今日他来接她,她就当是嫁给他了。 不是宜真公主嫁给了平西侯,而是她秦宜真,嫁予了程堰。 愿一生同他长相守,共荣辱,纵然生死也不弃 她拉着他的手一路从内院跑到了外院,然后又到了平西侯府的大门口。 他原本便是回来接她去灯会的,故而门口也正好有一辆马车停着,她微微提了提裙摆就要上车,还是程堰伸手扶了她一下,免得她不小心摔着了。 待她上了马车,程堰也抬步上车,绿翘这才抱着一个包裹匆匆跑来。 “公主您等等婢子啊!就算是私奔,您也不能将婢子落下了啊,要是将婢子落下了,谁给您梳头,谁给您解闷儿!” 刚刚在马车里坐下的秦宜真这才想起自己将这贴身侍女忘了,又听她说这些,忍不住脸一红。 程堰就立刻保证道:“没关系,没了她,我给你梳头也给你解闷。” 这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要舍弃一切私奔一样,秦宜真伸手捂脸,程堰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揽着她,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 程堰说这话不算大声,但也没特意压低声音,车外的人都听见了,绿翘的脸色当即就垮了。 她很想说一句侯爷您不能这样,但又不敢吭声,只得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松年憋笑,伸手替她提了提她手中的包裹,让她在车厢前的车板与车夫一起坐着:“绿翘姑娘,快上去,再耽搁下去,公主真的带着侯爷私奔了。” “哎呀,瞧着侯爷刚才那样子,真的是没眼睛看了,啧啧啧,眼睛都要瞎了。” 敢这样调侃程堰的,松年也算是头一个了。 绿翘怀里抱着的是秦宜真换洗的衣裳和用物,看着就一个包裹,但实际上也挺沉的,见有人帮忙,她自然是很乐意的,缓了口气赞道:“还是松年你讲义气,等下回红缨回来了,我便差人给你送消息。” “那感情好,谢过绿翘姑娘了。”松年这下就更殷勤了,“绿翘姑娘你慢些慢些。” 边上的护卫齐齐侧目,刚刚还说侯爷那样没眼看了,自个也不是,啧啧! 绿翘坐在车板上,再抱着包裹只觉得心中拔凉拔凉,心道,她也该催催公主给她寻了夫婿了,不然大家都成双成对,她就一个人,这衬得她多可怜啊! 待人都上了马车坐稳,车夫便驾着马车离开,一路往热闹的街市驶去。 秦宜真在程堰怀里躲了一会儿,待马车慢悠悠地往前驶去,她才肯出来。 程堰眼中带笑,亲了亲她的唇角,眼中也满是纵容,又亲了亲她的耳垂,他竟然问她:“我们去哪里私奔?” 还提私奔。 秦宜真羞恼,伸手拧了他的手臂一下:“你认真点。” “我很认真,你说要私奔,那我就同你去了,如何?” 程堰蠢蠢欲动,可见是对这个建议真的很心动。 虽然他心知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还有程太后还有景安帝和慧真公主要顾,不可能弃了他们一走了之。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若是他们没有权势,被人欺负都是可能发生的。 只是不可能归不可能,但他想一下总该可以。 第92章 人人都想成为秦宜真 对于这个问题,秦宜真想了想,然后道:“我都听你的,你去哪我就去哪,总之你别把我抛下就行。” “好。” 无论在哪,他们都在一起,这样就很好了。 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他能得到今日的权势富贵,能与她在一起,便注定得得不到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 但只要一生在意的人都在身边,不管在哪,都是此生安处。 马车一路去往曲水湖边,在万仙楼前停下。 秦都城西侧畔,有曲水经过,水中河流缓缓,游鱼嬉戏,水流两岸柳树成荫,更有各色楼阁商铺林立,万仙楼、庆德楼、万诗楼等等有名的茶酒楼几乎全在河流的两岸。 故而,也被称为秦都十里曲水畔。 在河流更下方一些,湖面宽广,还有画船来来去去,贵人们游湖赏景品茗,也是一桩雅事。 程堰取了一顶幕篱给秦宜真戴上,还同她道:“娘子容色绝代,还是少叫人看为妙,若是在引来一个梁西泽,那就不妙了。” 秦宜真哼哼:“你说我,我还没说你呢,一个王姨娘,还有一个方始心,难不成你就比我清白?” 程堰挑眉:“这清白二字实则是用得不妥,很不妥啊,我清清白白,哪里不清白了?” 王仙容不是他纳回来的,至于这方始心,他就更冤枉了,他统共就见过她两三面,谁知她就竟然像是得了癫狂一样,还口口声声为他,简直是该去治治脑子。 “那那算是我用错了词,但论招蜂引蝶的本事,你也不比我差。” 程堰想了想,竟然道:“要不,我拿一块黑布蒙上?” 秦宜真已经赶紧拉着他下马车了:“走走,赶紧走,你扯上一块黑布,一会儿就有人送你去京兆府了。” 彼时夕阳落下了山,黑夜浸染人间,天地一片昏蒙,待一行人上到万仙楼三楼的时候,曲水两岸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 二人站在三楼的栏杆边上,凭栏而立。 天边最后一片日光退去,不知何时已经爬上天边的圆月皎洁明晰,清霜洒落天地,人间灯火一盏一盏点亮,宛若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不多时,这一片城邑已经被一盏盏的凡灯点亮,盈盈灯火驱散黑暗。 这个过程并不算长,但就这样看着,心中却是非常的触动。 “天地之大,浩然而宽广,人之渺小,宛若蝼蚁,可便是小小的蝼蚁,凝聚多了,也有改天换地之能。”秦宜真看着脚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街市,心头也是大为震动。 “于天地而言,人的生命也不过朝夕,便如同我们看那蜉蝣一样,朝生夕死。”程堰伸手将她耳边一缕被风吹起的秀发,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娘子,这一生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不要再去想别人是如何评价的可好。” 秦宜真突然回神:“你不提我都忘了,今日这灯会是你促成的,那御史台那边” “嘘!”程堰让她不必再说了,“打了胜仗,总该庆贺一番,正逢你诞辰,又想看灯会,便办了这个灯会,当是贺公主千秋了,这有何不可?” “五城司今日劳累,可我与诸位将士同样劳累,你要知晓,要是没有我等将士在前头,这秦都未必有今日的安宁,五城司恐怕得夜夜睡不着觉了,他们今日辛苦辛苦,体谅一下我等也是理所应当。” 这话说得实则是有道理,不过是一场灯会,今日只是五城司辛苦一番,又不是烽火戏诸侯拿江山社稷来博美人一笑。 “你说的有理。”秦宜真看着这满城灯火,又看了看他冷峻的下巴,心思一动,然后踮起脚来亲了一下,然后有些害羞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程堰将她抱了一个满怀,人还有些愣怔,良久之后,他伸手摸了摸她亲过的地方,只觉得似乎是做什么都值得了。 “今日这灯会可真好” 早知她如此喜欢,主动和他‘私奔’,还亲了他,他早该这么办了才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着这满城灯火,街市之上花灯连延不绝,方始心仿佛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他倒好,为博红颜一笑,却不知底下的那些人为此跑断了腿。” 方始心脸色阴沉沉的,眼底的不甘和嫉妒仿佛都要从眼眶之中溢出来了。 “她就是个祸害,妖妇,勾得他为了她都失了神智。” “宋柯,你说是不是?” ‘为贺公主千秋,赠她满城华灯’,在史书列传之中便有这么一笔,也成为了后世人认为平西王程堰与宜真公主真心相爱的铁证。 程堰与秦宜真为何在野史和后世的小说之中被翻来覆去地写,除了两人之间沾了一些禁忌的色彩,更多的,便是程堰对秦宜真的痴情。 他一生只娶一人,只爱一人,与她相伴到老。 便是死了,被埋进了坟墓之中,还与她相依相伴,为她留下书简,字字句句,全然是对她的不舍和担忧,愿与她人间黄泉相伴,期盼若是真的有来世,再与她相遇。 从古至今,有哪个男儿能如此从少年到老年痴心不改,只钟爱他的妻子,将他的妻子宠得头发都白了,还如同少女一般心性。 列传里便记载了这一段,说宜真公主与五岁的孙女偷偷溜出去玩,被逮住了祖孙一起在院子里罚站的趣事。 而秦宜真呢,也被称为历史上最有福气的公主。 出生即公主,虽是妃嫔所生,却也是金枝玉叶,母妃没了,她又被程太后收养,成了嫡女。 最后还嫁于了程堰这样优秀绝代的男子,一生被他爱着护着,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 他们一生生了两子一女,儿女都孝顺懂事,待年老之时,程堰还陪在她身边,儿女孙辈承欢膝下,一生圆满,寿终正寝,没有一点遗憾事。 那些怀春的女子,人人都想成为秦宜真,人人都想得到程堰的一生痴情爱护。 甚至还想质问:秦宜真她凭什么?她哪里值得了? 再或是,她们觉得秦宜真的存在是程堰一生唯一的污点,污了他一生清名,是不该存在的。 第93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宋柯,你说话啊!”方始心发泄完了,仍觉得不甘心,极力想得到身边人的赞同。 “说什么?”宋柯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街市上的灯火,心中有些空空。 “她秦宜真就是个妖妇,是她不要脸,勾得程堰为她都失了心智了!” 她一袭竹青色对襟齐腰襦裙,乌发秀美,一张鹅蛋面容似芙蓉秀丽,看着也是秀致大方的女子,可偏偏一双眼睛里仿佛就要溢出来的嫉妒恨,令她那张脸变得竟然有些面目可憎。 宋柯有一瞬间觉得她有些陌生,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 “方姑娘。”宋柯突然问她,“你先前同我说,公主与侯爷不和,深闺寂寞,知晓我棋下得好,还问我愿不愿相陪,此事可是真的?” 方始心没想到宋柯突然提起此事,一时间愣住,而后有些着急:“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难不成你也被秦宜真的美貌吸引了,你不要忘了,她可是有夫之妇!” 彼时,街市之上有杂戏团走了过来,一个半大的儿童双手拿鼓,在支架上跳上跳下,引来了路人阵阵鼓掌叫好。 在那灯火辉映之中,宋柯分明看清了方始心眼中的心虚。 宋柯问她:“既是有夫之妇,实属不该,你为何还要替她传这个话呢?” “我我那不是不得已嘛”方始心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与你解释了,是她一时想岔了,让你不要去的。” 宋柯闭上眼,心中失望。 到了现在,她还不肯说实话,还在污蔑人家。 她难不成不知一个女子的名声如何重要,她这般做,是何等的卑劣下作? 而正在此时,方始心突然微微拔高了声音:“宋柯,难不成你是因为官职的缘故,这才想着走捷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这般献媚逢迎,和那些奸臣小人有什么两样!” 是了,宫宴当日,宋柯为方始心求情说话,最终被定了一个‘不辨是非偏信偏听’的过错,罢免了官职,昔日的宋御史如今只是个丢了官的白身。 倒是同样丢了官职的方家却因为方始心拿出了一份‘天花治疗之法’,从而官复原职,方始心像是没有任何影响一样继续过她的日子,甚至还因为绒花生意和慧真公主对上。 算来算去,倒霉的似乎只有宋柯一人。 先前他是多受上官赏识的一个人,可因为不明事情真相就跳了出来说话,甚至冒犯公主,御史台可不敢要他。 御史台是要敢说敢做不惧权贵之人,但他不明真相就乱来,就算是一把锋利的刀,到处乱捅,那这把刀也没有人敢要。 “奸臣小人?”宋柯顿了片刻,却问她,“那方家又是如何从牢里出来,你父亲又是如何官复原职的?” “自然是自然是因为我是无辜的啊!”方始心说罢,有径自点头,“对,自然是因为我是无辜的,都是因为芽儿做的,宫中查明了真相,就放过了我们。” “你这话说的谁信?” “方大哥!”方始心咬唇跺脚,“难不成你还不信我吗?难不成你也觉得我会做那些害人的事情吗?你都认识我多久了,我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嫉妒使人癫狂。”宋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无波,“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答的?” 方始心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方始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宋柯替她答了,最后再看她一眼道,“我也希望你能不忘初心,你能有始有终,方姑娘,就此拜别了。” 御史台的御史们,多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之辈,昔日宋柯以为方始心高风亮节,确实是信她的,认为她说的句句是真,如今知晓是错信,自然便会离去。 宋柯说罢这句话,作揖一礼,然后抬脚往前走去。 方始心突然觉得心慌,忙是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要去哪?你说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就好像是要离开我一样。” 眼前的街市一路蜿蜒到遥远黑暗的前方,可当你一路走下去的时候,却又发现街道两边的灯,照亮了你每一处的落脚之处。 恍惚之间,宋柯又想起了他当初读书入仕的初衷,他想做这黑暗之中道路边上的一盏灯,照亮每一个在黑暗之中艰苦前行的路人。 这可是他的初心啊。 大概是入仕之后日子太顺,他自得自负,自以为是,这才行错踏错。 也是时候醒来了。 “我明日便会向吏部递请书,去往荒洲任职知县。”宋柯突然停下来,看着方始心开口,“你好自为之。” 荒洲地方贫瘠,还是流放之地,是为官者人人避之惟恐不及之地,他固然犯下错事,但他的才学能力也是不错,若是他愿去荒洲的话,吏部定然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至于方始心,她若是执迷不悟,非要去破坏人家夫妻姻缘,那什么结果他便顾不上了。 宋柯说罢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管方始心,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方始心气得跺脚:“什么人啊,将一个女孩子丢在街上,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她身后的芸儿上前问她:“那姑娘,我们跟上去吗?” “跟上去做什么,不跟!”方始心冷哼,拉着芸儿就往人群里走,“走,我们去找程堰去。” “啊?去找侯爷,可这会儿去哪找侯爷啊?” “笨啊,当然是万仙楼了。”方始心记得清清楚楚,今日的程堰与秦宜真便在万仙楼看花灯。 方始心想到最近秦宜真对程堰态度不似以前那样抵触,甚至还有两人日日形影不离恩爱非常传言,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甘心。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时空,肯定不能让程堰再跳进秦宜真这个坑里了。 “走,我们现在就去万仙楼!” 第94章 一口鸡腿引发的惨案 万仙楼之中,程堰与秦宜真对坐的临窗的茶座前,一边用膳一边看楼下街市的人来人往的街市还有一盏一盏眼花缭乱的花灯。 今日两人出来得匆忙,晚膳都来不及吃,这会儿正好赶上了。 她被街市上的花灯吸引了心神,也难得的不像以前端庄规矩,眼睛不时地往楼下花灯里看,一会儿说这个好看一会儿说那个好看。 程堰心情愉悦,对她尤其纵容,大手一挥就是买。 结果就是松年和随行的护卫都跑了好几趟,险些没跑断腿,雅间里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 松年有一堆槽要吐,和绿翘蹲在一起说小话:“你看看侯爷,买这么多花灯有什么用,这一会儿该怎么拿回去啊” 绿翘捂起耳朵,表示不听不听。 程堰抓了一颗豆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嘴巴不想要了就闭上,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嘴碎。” 秦宜真偷笑:“我听说他还爱看话本,那些个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尤其爱看。” “对。”绿翘也点头,“婢子有一回听护卫私底下议论,说他晚上睡不着觉,哭得稀里哗啦,嘴里还道‘崔十娘,你不要死啊’,弄得大家都以为他所爱的崔十娘没了呢。” 于是第二日的晨早,大家都去安慰他,让他看开一些,他最爱吃的鸡腿也让厨房留给他,结果发现那崔十娘竟然只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那本话本子还唤作《相爷他夜夜独宠娇妻》。 知道真相的护卫都沉默了许久,然后为了自己没吃上的那口鸡腿,愣是将他架到了演武台上轮番比试,将人熬得筋疲力尽了一拥而上,将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俗称——一口鸡腿引发的惨案。 绿翘将这桩往旧案叭叭叭地往外吐,听得秦宜真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程堰赶紧顺顺她的背,免得她吃着东西还笑把自己噎着了。 松年脸皮尤其厚,被人这样笑也不生气,还骂骂道:“这些个混账东西,鸡腿又不是我抢的,都是他们自愿给的,后悔了还打我,当真是过分。” 绿翘闻言又补了一句道:“那日厨房给你们杀了四只鸡,八个鸡腿你全吃了。” 松年:“” 他怒瞪了绿翘一眼。 绿翘双手叉腰:“你瞪我你瞪我,你要是再瞪我,我就告诉红缨,哎哟,明小将军,你该不会想红缨知道这桩往事?” 松年本是慈幼局(孤儿院)出来的人,本无姓名,只得了一个小名唤作阿松,当年程太后为程堰挑选随从,见他聪明伶俐,便挑中了他。 后来那些年,松年随着程堰习武上战场,如今也早就混了军功官职,为从五品骑都尉。 松年之名,是当初程堰为他取的,明之姓,也是程堰赐予他的,来自程堰的生母明国夫人明氏。 故而如今的松年,也是人人称一声‘明小将军’。 秦宜真眼睛眨了眨,有些惊讶:“松年喜欢红缨啊?” 程堰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着点了点头:“这在府上也不是什么秘密。” 秦宜真顿了顿,微微垂了垂眼帘,心里有些自责,她之前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管,竟然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要知晓红缨和绿翘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她竟然都不知道。 “那那红缨喜欢松年吗?” “喜欢!” “不喜欢!” 前者是松年的声音,后者则是绿翘的声音。 松年听了绿翘这样答,顿时就有话说了:“我说绿翘姑娘,好歹我刚才还给你提过包裹,你要不要这样啊,你还说了会帮我呢!” 绿翘轻哼:“我帮你是一回事,你能不能得到红缨的欢心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总不能帮你说谎,而且你应该知晓,红缨一心只想帮公主管理好那些田产铺子,无心情爱。”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绿翘可不怕他,松年再是什么明小将军也罢,她可是公主身边的红人,她怕谁了,“你告诉你啊,你要娶红缨,需得是红缨自己同意了,心甘情愿地嫁你,可不能让公主出面让她嫁了。” 要是不情不愿地嫁了,像秦宜真和程堰那般怎么办,绿翘可是亲眼看着这些年秦宜真和程堰如何过的,她可不想红缨嫁一个她不钟情的人。 若是如此,还不如不嫁了,跟在公主身边,虽说是奴婢,却也算是吃穿不愁,无人敢欺,日子也能过下去。 秦宜真听了这话,当即也点头:“绿翘说的对,既然是红缨要嫁人,那得她心甘情愿要嫁你才行,本宫最多帮你提一句,可不会随便就让她嫁你。” “想本宫与侯爷成亲几载,也皆因当初嫁的匆忙,这才处成这样。”秦宜真说到这里,看了程堰一眼,见他也看着她,那一双带笑的眼睛里似乎是映着这屋中的灯火,灼了一下她的心。 他总是对她这样的宽容纵容,便是她有不好的地方,有让他伤心难过的地方,他也不会真的与他计较。 可上一世,他却一辈子看不到她回头。 想到这里,秦宜真眼珠酸涩,眼眶里有了泪水,她伸手握了住了他的手。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她重来一遍,定然不会再让他难过的。 程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也道:“确实如此,你若是想娶人家,那便多花一些心思,让人家心甘情愿才好。” 他也知晓他和秦宜真成亲那么早不好,可他想娶她就只有这个机会了,晚了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他不愿放手,只有这一条路走。 所幸,终究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松年和红缨不同,多花一些心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程堰笑着对秦宜真道:“娘子,待回去了,咱们得好生给他们二人挑个宅院,权当他们将来成亲贺礼,你觉得如何?” 秦宜真笑着赞同:“甚妙,就这办了。” 第95章 娘子挑的,自然是最好 “谢过公主侯爷,待属下成亲,定然请二位吃酒哈哈哈。”松年脸皮极厚,听闻有这等好事,自然是笑着接了。 秦宜真道:“那本宫便等着吃你的喜酒。” “一定。”松年允诺,若是他能娶到娘子,哪里能少得了公主的喜酒。 想到这里,松年看向程堰的目光有些哀怨,主子啊,您和公主都和好了,什么时候帮帮属下啊,总不能您夫妻恩爱属下一直一个人单着。 程堰表示帮不了,懒得理会他,打发他去用饭:“你们几个快些轮着用些,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下去走走。” 松年听罢,只好止住了满腹牢骚,让人送饭食上来,安排几人轮流用饭。 秦宜真扯了扯程堰的袖子,小声问他:“松年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程堰笑着喝了半盏茶,然后同她道:“他啊,话多得很,经常吵得人烦他,不过也是个热闹的,据说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留着娶娘子呢,你的侍女嫁了他,也不吃亏。” 这是攒了老婆本了啊! 秦宜真听着心中满意,心想回去之后得好好问问红缨愿不愿意。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从万仙楼三楼下来。 因着怕被人认出来,松年还特意买了许多面具上来。 秦宜真带着幕篱,程堰则是选了一只老虎的面具带着,松年选了猴子,绿翘选了兔子,余下那个各自分了。 待一行人从三楼往二楼走的时候,刚好是碰见方始心被人拦在了对面楼梯的二楼处。 她十分不服,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为何旁人能上去我便不能了,一样是来你们店里用饭,为何还要将人分一个三六九等,难不成我是付不起钱了吗?” 可秦都啊,便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地方。 不管是万仙楼、万诗楼都不能免俗,一楼大堂、二楼雅间只要付钱都可以坐,可到了三楼,那便是楼里招待贵客的地方,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连上都上不去。 很残酷,却也很现实。 程堰也看见了方始心,面具底下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伸手揽了揽秦宜真的肩膀,然后便牵着她下楼了。 他们的人生安稳幸福,就不必因为这些闲杂人等心情不快了。 一行人下了万仙楼,便涌入了热闹的人群之中。 天上是皎洁的明月,地上是一盏盏明亮的花灯,街市之上,人来人往,攘攘挤挤,程堰拉着秦宜真在人群之中走动,松年和绿翘等着则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秦宜真脚步轻快,眉眼含笑,仿佛是一只在花丛之中穿梭的蝴蝶,欢喜愉悦地在人间起舞。 她看什么都新鲜,看到什么都想要。 一会儿站在小摊前看摊主卖吃食,见摊主辛苦得满头是汗忍不住买了好些。 一会儿又看扇子,瞧着喜欢便给自己挑了一把绘着几枝桃花的团扇,又让绿翘上来挑几把。 “你自己挑一把,再给红缨、金嬷嬷桂嬷嬷也挑一把。”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一旁的折扇看,看了几把之后拿着一把绘着十大美人的折扇放到程堰身边:“你看这个如何?” 程堰不是文人,自然是不喜欢用扇子的,而且看着上头燕瘦环肥的美人,又见她眉眼带笑,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秦宜真忍不住笑弯了眉,然后连忙拿起另一个给他,那一把折扇上头绘着青岩古松,看着画技随意,但也颇有一番意境。 这才是她给他挑的。 “那你看这个可好?” 程堰这才满意了:“娘子挑的,自然是最好。” 他拿着折扇给自己扇了几下,虽不习惯,但也极为喜欢,干脆直接拿在手中,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松年赶紧付钱,然后继续跟上。 “谢湛你看,那像不像小舅和宜真啊!” 慧真公主与谢湛站在一处茶楼之上,便看到程堰与秦宜真从人群之中走来,然后在一处猜灯谜的摊子停下。 秦宜真抬头不知和程堰说了什么,然后指了指其中一盏花灯,他侧头听罢,便牵着她的手上前去替她赢那盏花灯。 谢湛一袭月白长袍,头戴金冠,于月光之下,仿佛是披着月华一般。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清贵冷淡,孤寂优雅,仿佛天上的皎月注视着人间。 待是程堰在一阵掌声之中赢了灯笼,将灯笼放在秦宜真手心里,牵着她的手离开,谢湛才是稍稍回神。 慧真公主微微拔高声音道:“谢湛,你看我小舅和宜真,现在相处得可好了,听说他们日日形影不离,夫妻恩爱” 谢湛默不作声地转头往屋里走去,然后在怀里取出一封信,打开了灯架上的灯罩,将信件放在上头烧毁。 慧真公主一愣,然后上前去:“你这是做什么?” “请公主今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他语气冷淡,静静地看着手里燃烧的纸张。 “本宫做了什么了?”慧真公主不承认。 待纸张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手指灼疼,谢湛才垂了一下眼帘,道:“仿照他人字迹,委实不是君子所为,既然宜真公主与程侯夫妻恩爱,这封信又是为何?” 这一封信是他昨日接到的,上头是秦宜真的字迹,邀约他今日来此看花灯。 他虽然知晓事有蹊跷,她或许都不记得他这个人了,又如何会给他写信,但心中到底是怀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期待,如期赴约。 果然,他在这里见到了慧真公主。 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仿佛是尘埃落地,无声无息,静谧默然。 谢湛心中无悲无喜,只觉得今日的夜晚有些寂寥。 往日他还能说秦宜真嫁予程堰不情不愿,这些年也过得不好,他或许还是有机会的,但今日看着他们携手同游,宛若一对爱侣,便知最后结局。 程堰终究还是求仁得仁,守得云开见月明。 慧真公主面上一阵尴尬,转瞬又理直气壮:“还不是你太难邀约,若不是用宜真的信,你今日怎么可能出来。” “本宫就不明白了,她有什么好的,为何你们偏偏都喜欢她呢,小舅也是,你也是!” 第96章 小舅你怕什么,怕我说谢湛吗? “有什么好?” 谢湛顿了顿,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而后转身要走。 慧真公主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将他约出来,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于是便挡在他面前追问:“你说啊,你们为何偏偏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就休想走了。” 谢湛皱眉,对于这样的纠缠俨然很不耐烦了,但碍于慧真公主是程太后亲女,他也不好发作,只能不理会她,越过她就要走。 “站住!”慧真公主再次喊住了他,“谢湛,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让人日日用她的笔迹给你写信,到时候若是别人误会了,那就别怪我了。” 谢湛看向慧真公主的目光陡然犀利。 慧真公主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公主问谢某为何喜欢她,谢某也想问公主,公主又有何值得谢某喜欢?”谢湛真的觉得可笑,“公主看上了谢某,便想方设法用尽一切手段,百般纠缠,和谢某最讨厌的程侯有什么两样。” “而且公主为了达成目的,连自己亲姐妹的名声都不管,也不担心若是程侯误会了,两人吵起来又该如何?” 让人用秦宜真的笔迹写信给他,邀请他出来相会,慧真公主怎么敢啊! 说来说去,不过是慧真公主自私了些,只想着自己,从来不曾为身边的人着想过。 宜真公主温柔美丽,便是她嫁给程堰之后变得敏感多思,不如当初柔软可爱,但仍旧温柔善良,一如当年那桃花树下如同桃花般干净温柔的小姑娘。 一个男子,喜欢一个温柔美丽、善良可爱的姑娘,这是多正常的一件事。 当年惊鸿一瞥,他仿佛都能看到他们一生的样子,他们少年夫妻,相依相伴,闲时品茶下棋吟诗作画,然后生两个孩子,一辈子安稳无忧,自在安好。 然而这一切都被程堰横刀夺爱给夺走了。 而慧真公主与程堰又是何其相像,他怎么可能喜欢慧真公主呢? “慧真公主,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谢湛说罢这些话,便抬脚转身下楼。 两日之后,他便要出发去往澜州,愿只愿此行顺利,谢家平安长久。 他不是谢渠,不会因为男女情爱冲昏了头脑。 慧真公主见他就这样走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气得摔了一只茶盏。 “他就是什么意思?是说宜真善良,我手段不光彩吗?”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慧真公主一气之下就气冲冲地去找程堰和秦宜真,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痛快。 秦宜真那会儿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见她黑着一张脸匆匆赶来,有些诧异:“皇二姐,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慧真公主怒瞪她一眼,伸手抢过了她手中的糖葫芦,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直接不还她了。 秦宜真:“” 她有病,边上不是有个卖糖葫芦的吗?非要抢她的? 夫妻同游被打扰,程堰有些头疼:“你怎么来了?” “怎么,是我不能来吗?打扰了你们夫妻恩爱吗?”慧真公主反问。 程堰也不惯着她,直接道:“既知是打扰,还不走。” 慧真公主:“???” 她怀疑地看向程堰,然后伸手去拉他脸上的老虎面具。 程堰伸手按住,出声语气已经有了一些警告:“慧真。” 这还真是程堰,慧真公主更委屈了:“你还是我小舅吗?谢湛不理我,你也不理我是不是?” 谢湛? 程堰将面具解了下来,目光扫向四周,见没有谢湛的身影,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是与谢湛一同出来了?他人呢?” 大约是当年桃花树下的那一幕太过刺目,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再加上自己横刀夺爱的手段并不光彩,所以一提起谢湛,程堰立刻就警惕起来了,生怕此人出现在秦宜真的面前,告诉她当年的那些事情。 慧真公主冷哼了一声:“别看了,已经走了。” 程堰松了口气,但看向慧真公主的目光却有些怀疑:“我记得谢湛向来都不想理你,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同你一起出来的?” 上一次慧真公主在公主府见的谢湛,用的是一封秦宜真写给她的亲笔信。 想到这里,程堰眉心紧皱,碍于秦宜真便在身边,也不好再问,便让她先回去:“你先回去,明儿个我得了空闲再去问你。” 慧真公主听他竟然要赶自己走,顿时就炸了:“小舅你怕什么,怕我说谢湛吗?” “你们为何一个个的都护着她,你不愿让她见到谢湛,生怕她知道了谢湛对她的心意,然后弃你而去,而谢湛呢,明明喜欢她,为什么就不争呢?就愿意远远地看她一眼,无声无息地离开!” 谢湛?! 秦宜真眨了眨眼,然后竟然愣住了。 “慧真。”程堰脸色沉了下来,“休要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小舅你自己最清楚。”慧真公主气得眼眶都红了,“小舅你也喜欢她,当初就喜欢了!” 什么公主下嫁,结秦程两家之好,为的是天下平宁,其实为的就是他程堰的私心。 程堰见她气得都失去理智了,也不想再与她争辩,直接吩咐一旁的护卫道:“送公主回公主府去,让她好好醒醒脑子,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搁下这句话,程堰便拉着秦宜真要走,察觉到秦宜真愣在原地没动,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喊她:“走了。” 秦宜真回过神来,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去。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路,她像是有了心事,灯也不想看了,东西也不想买了,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几次险些都撞到了行人。 程堰看她如此,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没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思。 “回府。” 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了附近,他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待马车的车幔刚刚落下,秦宜真便被一只手拽了过去,落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到了嘴边的惊呼声也被他吞咽了下去。 第97章 这醋缸子真不是一般的酸啊! 他今日亲的好生用力,像是那日在清辉苑,他将她压在了案几上那样,浑身憋着一股气,有一股狠劲,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秦宜真被他咬得嘴疼,也终于是回神。 “轻”她话未吐出,又被他吞了去,淹没在缠吻之中。 马车从街市驶出了大道,慢悠悠地往前走去,皎洁的月光从天空洒落,静谧无声,车轮辗转滚过地面,只余下一道很快就消失的车痕。 秦宜真靠在程堰怀里喘气,见他又要亲过来,赶紧推他,还使劲地摇头,就是不肯了。 若是在家里他要胡闹就算了,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人,而且这些人个个耳聪目明,多尴尬。 程堰心头的闷气稍稍消散了一些,可总觉得心上还是有一根刺。 若是换做别的男子觊觎他妻子,他只会觉得恼怒,但这个人是谢湛,他心中总有太多不安。 谢湛是谁? 秦都第一公子,人称人间谪仙,翩翩公子谢郎君。 这样的公子又对她有情,如不是他横插一杠,秦宜真必然会喜欢上谢湛,指不定现在她就欢欢喜喜地嫁给谢湛了。 抢来的娘子,纵然他一直觉得当时秦宜真对他与谢湛都没有男女之情,他们便是要争也是等同的,他没有错,但他实在是害怕。 他不敢让她知道了谢湛的心思,义无反顾地奔向谢湛 他埋首在她脖颈间,握着她的手按着自己的心口,让她摸摸自己的心跳。 秦宜真缓了一会儿,稍稍有些回神,张口便提:“谢、谢公子他” “不许提他。”程堰立刻就不想听她说了,“你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娘子,管他谢湛李湛都不许提。” 秦宜真无语,她吸了吸鼻子:“我记得今日可没喝醋,怎么到处都是酸味。” 程堰咬牙:“谢湛虽好,但谢氏一族族人众多,内里错综复杂,并不适合你,而且若是嫁了谢湛,你便要做长媳宗妇,将来这一生劳累,哪里有如今自在的日子。” 他倒是敢承认‘谢湛虽好’这种话。 “我就不一样了,家中无长辈,老宅的那些人你就当他们都死了,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再加上有我和阿姐护着,谁敢欺负你。” “你自己应该知晓,其族亲之间人多了,内宅里兄弟妯娌多了,也是有很多麻烦,有些事情便是你是公主,也不能半点不讲情面。” 秦宜真觉得他说这话委实是有些好笑,尤其是他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但又有些着急的样子。 于是忍不住伸手揽着他的脖子,道:“其实我若是出嫁的话,应是有公主府的,若是我平日里住在公主府里头,与谢家人少往来,还是能过日子的日子的。” 程堰脸色当即就黑了,又垂首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唇:“你还真想嫁啊!你再想试试!” 末了,他又有些气急败坏地威胁:“你都嫁了我了,想都不能想,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死了这条心!” 秦宜真无奈,示意他靠着车厢软枕坐着,然后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同他道: “我不知谢公子对我有什么情,上次与谢公子相见还是我十二岁那年,他奉命教导我棋艺,后来父皇走了,我又嫁了你,便没有再见过了。” “我自问也是守礼之人,既然是嫁了你,岂会与旁的男子牵扯。”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快,说罢,垂了垂眼帘有些难过, “我只是担心这些年是不是我误了谢公子。” “谢公子光风霁月,是秦都姑娘的梦中情郎,有的是好女愿嫁他,他这样的年岁,本应该成亲了。” “年岁?”程堰一听又不痛快了,“你还记得他年岁,他多大的年岁?我有多大的年岁?” 这醋缸子真不是一般的酸啊! 这些日子秦宜真已经见过他许多种面孔,竟不知他醋起来竟然是这样。 程堰见她不答,又追问她:“你说啊,我现在什么年岁?难不成你夫君多大了都不记得了吗?” 秦宜真故意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嗯可能是不知道。” 程堰一听顿时又要生气了,就又想咬她。 秦宜真赶紧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的生辰在六月初三,今年刚好二十有四。”说到这里,秦宜真顿了顿,抬头看着他道,“程堰,今年你生辰,便带我去拜见明国夫人可好?” 程堰的生辰便是他生母明国夫人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程太后就会带着他们一起去在拜祭,再或是会承恩侯府折磨一下程家人。 秦宜真以前也会跟着去拜祭,倒是嫁给程堰这两年,她越发的不爱出门,便没有再去了。 程堰顿了顿,垂眸摸了摸她的秀发,应了一声‘好’,那一双平静的眼睛之中,底下已然是波涛翻涌。 她此次与他同去拜祭,便是心甘情愿认了他妻子的身份,与他一同前去了。 程堰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浪潮翻涌,激荡阵阵袭来,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血肉当中。 马车继续往前走去,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抱在一起待着,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许久,程堰才拍了拍她的背道:“不管是我与谢湛的事情,你都无需自责,觉得心有亏欠,既有所求,便有所付出,如是而已。” “春种一棵树,秋日能结出累累果子,但需得给果树除草、松土、施肥、浇水、修剪枝叶,最后才能结出最香甜的果子,这个时间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甚至五六七八年也多有可能。” “我与谢湛的区别在于我种了三四年,终于结出果,谢湛连果树都没有了,充其量就是想种一棵树。” 秦宜真小心谨慎,最是不愿给人惹麻烦,猛然得知谢湛这样好的人可能因为她蹉跎了姻缘,心中便有些负罪感。 但如今听程堰这么比拟,觉得有道理之余,又险些没笑出声来。 第98章 要勾得住侯爷的心,还要留住侯爷的身 “谢湛也不是不想成亲,只是遇见的人太好了,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更好更中意的,若是遇见合适的,他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谢家定然会为他聘娶世家淑女的,不会让他这样耽搁下去的。” 程堰安抚了她好几句,也总算是将她心中的那点负罪感散去,大概是趴在他怀里的位置太舒服了,马车微微摇晃得也刚好,没一会儿她便打了个呵欠,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软软的一团靠在他身上,仿佛他呼吸重一些都能将她惊醒。 他伸出手指细细地描摹她的眉眼,然后又伸手卸下乌发间的簪钗放到一边,任由她的长发随意散落。 手掌轻抚她的秀发,忍了又忍,又是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种了三年的树,勤劳浇水松土施肥,如今总算是枝叶舒展,开花结果 秦宜真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平西侯府,他正想抱着她下去,见她突然睁开眼,女那眼中竟然有些遗憾。 秦宜真假装没看见他眼中的遗憾,喊了绿翘上来替她将头发绾一绾,然后才下马车。 程堰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稳稳当当地落了地,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去。 秦宜真走到一半后知后觉不想让他牵,但他手劲紧得很,她怎么甩都甩不开,最后只得认命。 “侯爷,公主。”进了春歇院,院中的嬷嬷侍女纷纷行礼,见两人牵着手往屋里走去,转头便开始小声私语。 “侯爷和公主难道这么高兴。” “牵着手呢,公主有些害羞。” “这下子桂嬷嬷期待的小主子应该很快就有了。” 程堰是何等耳聪目明,将这些话收入耳中的时候耳垂都有些发红,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手心竟然都有些出汗。 主子归来,春歇院上下便忙碌了起来,泡茶的泡茶,送点心的送点心,送水的送水。 程堰坐在临窗的榻上靠着软枕看书。 秦宜真脱了衣裙外衫,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绿翘给她卸下簪钗,自己则是拿着巾布卸妆,瞥见程堰拿着那本‘孙子兵法’翻看,那全神贯注神态随意的模样,心中暗自呸呸呸。 看着仪表堂堂,实则是斯文败类。 程堰注意到她的目光,挑了挑眉笑问她:“要不要一起看?” “不要。”秦宜真拒绝他的邀约,不想和他一起看这放浪的玩意,想到这里,她还嘀嘀咕咕,“也不晓得你天天看,也没怎么啊” “你说什么?”程堰的语气略略提高了一些,他将书册反扣在榻上,原本有些歪着的身姿坐正,还往她这边稍稍倾斜一些,仿佛要认真听她说话。 秦宜真莫名地觉得危险,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没没什么,你爱看就多看点。” 这世间上的事情,很多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三有四,秦宜真从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震惊到现在只剩下嫌弃无语。 “多看点?你受得了?”程堰突然这么问。 秦宜真听出了其中之意,脸颊一红,忙是过去捂住他的嘴:“别别说了。” 绿翘观鼻观心,一脸坦然,表示听不懂,赶紧将妆台上的簪钗放回匣子里,待是收拾得差不多了,赶紧溜。 桂嬷嬷去了隔间取了二人换洗的寝衣送去隔间洗浴室,秦宜真一眼瞥见了那纱质寝衣,顿时脸色又是一红。 这些人真会来事,自从程堰搬回来住之后,她原本月白的寝衣都变得胡里花哨的,而且都是薄薄一层。 秦宜真伸手捂脸,他笑了笑,将她拉着坐下,然后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然后还凑在她耳边道:“娘子穿好看。” 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耳边,她只觉得耳朵滚烫,羞得拧了一下他的手臂:“休要胡说。” “哪里胡说了,娘子之美,自然是我才懂得。”说罢,他趁着屋中无人,手掌从沿着她的身段往下,最后捏了捏她的细腰,竟然叹了一句,“真细。” 秦宜真的脸腾的一下全红透了,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险些跳起来,然后不敢看他便急匆匆地往洗浴室走去。 “我要洗浴了,不许进来。” 程堰轻笑了一声,然后将书册扣在榻上,起身去一旁的柜子上取出一个托盘来,那是一只圆形檀木托盘,边上镶嵌着铜色葡萄藤花纹,一节节藤蔓是上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葫芦来。 是瓜瓞绵绵的图案。 在托盘之中,正放着一只描红镶宝的酒壶并着两只高脚酒杯。 他将托盘放在榻上,手持酒壶倒了两杯酒,取了一杯放在鼻下细细地闻过,又试了一小口,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了过去,又伸手拿起边上的书册,歪在软枕上继续看书。 洗浴的浴桶之中洒满了花瓣,桂嬷嬷一边给秦宜真揉肩膀,一边嘀嘀咕咕:“奴婢看今日后花园的花实在是开得好,便去摘了一些,公主用过,保管洗浴完浑身都是香气。” 秦宜真伸手抓了一把花瓣,觉得头大,她想到:“嬷嬷,日后便不要弄这些了,这多尴尬” 这忙来忙去的,好像是催着他圆房似的。 “哎呀我的公主,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女以悦己者容,您别听那些端着的夫人说是什么正妻得有正妻的样子,您啊,要勾得住侯爷的心,还要留住侯爷的身,这才是正经的。” “先前宫里在您的嫁妆里放了几册压箱底的册子,公主也得好好研读研读,奴婢记得有一本册子是练习跳舞的,那舞一学,使得身段更婀娜纤柔,便是那处也更” 秦宜真伸手捂脸:“嬷嬷快别说了。” 真的是要羞死了。 桂嬷嬷见她羞了,呵呵笑了两声:“公主羞什么,这夫妻之事,那也是天地人伦,说得难听点的,便是大贤才名士也不免俗。” “嬷嬷。”秦宜真咬了咬红润的唇瓣,凑近桂嬷嬷有些忐忑地问她,“可若是疼,该如何是好?” 第99章 今日是牡丹花香 这问题可把桂嬷嬷给问住了。 她回想起自己的年轻时的新婚之夜,那汉子也是个糙心的,只顾着自己舒坦,哪里懂得心疼婆娘,第二日差点都没能起来。 后来好些日子她都有些害怕与那汉子同房,也是几次之后,才稍稍品出一些欢愉的滋味。 如今想着侯爷高大健朗,自家这娇娇养大的公主指不定得吃一番苦头呢。 桂嬷嬷想了想道:“侯爷最心疼公主,若是疼了,公主哭一哭,侯爷指不定就心疼了,再或是公主喝两杯酒,一会儿有些醉了,便好受些了。” “也就疼这一回,过了就好了,公主也也忍着些,万不可恼了就不肯了。” 桂嬷嬷觉得这夫妻感情再好,可若是一直不让碰,夫妻之间迟早都是要出问题的。 程堰位高权重,生得也好,外面多的是虎视眈眈的人,若是夫妻之间有了缝隙,很容易趁虚而入。 秦宜真听得认真,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 待她洗好了出来,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有些害羞,但到底是鼓起勇气向他这边走来,不像之前只想躲。 海棠红的纱衣包裹着窈窕曼妙身姿,长长的还未干透的秀发随意散落在肩头,酥雪一般的肌肤在灯光之下莹白照人。 不知是热水熏的还是羞的,那一张姝丽清丽的面容微红,像是徐徐绽放的芙蓉牡丹,又像是院中枝头盈盈摇曳的海棠。 程堰盯着她看,几乎是要将她全身上下都看透。 秦宜真脸色更红了,伸手就要捂他的眼睛不让他看,然而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他先是亲了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她的唇角,然后埋首在她脖颈之间,细细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如同鸳鸯交颈那般缠绵。 “今日是牡丹花香” 他倒是闻得出来,秦宜真咬唇,见他又要亲过来,便推了推他,让他去洗澡:“你快去洗。” 程堰有一瞬间不想去了,温香软玉在怀,哪有心思管别的。 秦宜真见他不情愿,想了想,伸手圈着他的脖子,学着他亲自己的样子,亲了亲他的唇角:“我要晾头发。” 程堰摸了摸她还未全干的秀发,无奈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耳朵,只好认命起身。 起身之时,他还顺手解下束在腰间的腰封,然后解开带子,在她茫然瞪大眼睛之时,将外袍脱了丢在她身上。 将她整个人都盖在了他衣裳下。 “这会有些冷了,披着一些。” 说罢这些,他便转身去了洗浴室,没一会儿,便传来了宜一阵水声。 秦宜真将外袍拽了下来,将脑袋伸出去看看窗外,彼时皎皎明月半阙隐在了乌云之中,夜风吹拂,院中树木的枝叶摇曳,吹在脸上的风还有些凉意。 真的是起风了,也不知晓今夜会不会下雨,若是下雨,街市上的花灯会如何? 想起花灯,秦宜真想起了院子里的花灯,然后便喊人:“绿翘!绿翘!” “婢子在。”绿翘在院子里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地走来,“公主怎么了?” “起风了,让人将院子里的花灯收一收,对了,今日在街市上买的花灯呢?可都带回来了?” “婢子这就去收,公主放心,才有一些凉风,没那么快下雨,今日买的花灯在万仙楼,和万仙楼的管事说好了,让他们天亮之后帮忙送过来,夜路不好走,今日便没让他们送。” 倒是这个理。 秦宜真点头,又问她:“你说,若是下雨了,街市上的花灯会如何?” 这绿翘就不知了,她想了想道:“摊子上的花灯,若是下雨肯定会收起来的,路边挂的那些就不知了,要不婢子差人去问问?再或是让人花灯收起来?” “不必了。”秦宜真摇头,“我就是觉得若是今日那些花灯打湿了坏了,有些可惜,不过该是如何就如何,大晚上的,也没必要让人跑一趟。” 她向来都是个不愿麻烦别人的人,哪怕是金贵的公主,也不觉得为了自己的一时高兴,便要对方辛辛苦苦。 若是有应该做的意义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意义不值得,她便不会让人去做了。 “红缨走了吗?” “走了,今日用过午膳,替公主送了客人离开便走了。” “那你明日派人去和她说一声,说让她得了空闲回来一趟,对了,再替我约一约长亭伯夫人与鸿胪寺卿闵大人的夫人。” “就约在后日的万诗楼,若是长亭伯夫人有相识的夫人要来,便让她多带两位夫人也行。” “公主是要约他们吃茶听书吗?”绿翘有些诧异,但也很高兴,“婢子明日便让人去问。” “到时候将赵姑娘带上,我先前说了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如今周管家这边还没找到合适的,问一问她们指不定就有了,还有你。” “我?”绿翘懵了一下。 “是啊,你和红缨今年都已经十八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红缨这边,我看松年就不错,便不替她操心了,倒是你” 绿翘直摇头:“公主可万不能将婢子嫁到外面去,便是要嫁,公主手下也有亲卫和店铺管事,若是能寻一个合适的就差不多了。” 秦宜真诧异:“可是他们的前程不如外面的那些,像是赵姑娘所要求的,想要个有官身的,还得有钱的,日后吃穿不愁,做一个官夫人。” “你是担心那些人嫌弃你做过宫女吗?你放心,等你出嫁了,我便把卖身契给你,到时候还你自由之身,再给你备置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 秦宜真也一直遗憾上一世没将这两个人安排好,她身边的四人,金嬷嬷上了些年岁了,在平西侯府养老便好,桂嬷嬷有儿孙,日后不愿留在平西侯府也可和儿孙团聚。 唯有绿翘和红缨,她们还年轻,不该就这样蹉跎大半生。 嫁个性格好又前程不错的夫君,日后有儿有女,安稳幸福地过一生才是圆满 第100章 为夫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给娘子解酒了 程堰洗好了出来,绿翘已经走了。 屋中灯火明亮,屋外风吹枝桠咿呀,院子里婆子侍女在忙来忙去,将挂在院子里的灯笼收起来,免得被即将到来的一场雨打湿。 风中似乎带来了城邑街市吵杂的声音。 秦宜真披着程堰的衣袍,坐在临窗的榻上晾头发,手里还端着一只酒杯在喝酒,一杯下肚,她抿了抿嘴唇瓣,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倒了第二杯想喝。 程堰在她身后坐下,然后握住了她那只端着酒杯的手。 他身上很热,贴紧她的时候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传,秦宜真似乎被他烫到,抖了下来,险些没将酒水洒了。 程堰在她身后亲了亲她的耳垂,察觉到她又抖了一下,将她手中的酒杯拿了过来,微微摇晃了一下,抿了一口。 秦宜真脸腾了一下就红了,有些无措道:“这这是我用的。” “无妨,你的洗澡水我都洗得,用的酒杯怎么就用不得了?” “洗洗澡水?”秦宜真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你你不会叫人换吗?” 灶房里又不是没烧他的洗澡水,叫人换就是了,还用她用过的? 秦宜真觉得今日洗澡水洗过的地方都在发烫,心也在发烫。 “太久了。”程堰在她身边轻声呢喃,他在里头,听着她温软的说话声,便有些等不及了,就着还没换下去的洗澡水匆匆洗了洗。 秦宜真捂脸:“那那多脏啊” “哪脏了?”程堰不觉得有哪里脏了,“你身上我哪里没亲过,洗的水怎么” 秦宜真赶紧捂住他的嘴:“你闭嘴啦!” 想他在外面的时候是如何的冷峻严肃,冷下脸来周围的人心肝都在抖三抖,可偏偏私底下竟然喜欢说这些放浪话。 若是叫人听见了,不得吓疯。 程堰顺势亲了亲她的手心,她似是被烫了一下,红着脸将手收了回来,忍不住提醒他道:“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在外面千万别说了。” 程堰晃了晃余下的半杯酒,然后一口饮下,然后俯身亲了上去,将嘴里的酒一点点渡给她。 秦宜真哪里招架得了这些,挡不住他渡过来的酒,只能一点一点地吞咽下去,因着被他吻着,有些呼吸不稳,吞咽的时候用了一些力,细白的脖子微微起伏。 程堰看着眼热不已,垂首顺着脸颊亲着一路往下,亲在她的脖子上。 他似乎是尤其钟爱亲她基础地方,唇角,脖子以及背脊。 亲唇角的时候只是亲亲一吻,温柔轻浅,浅尝辄止,亲脖子的时候,便是他动情的时候,一下下细密的吻落下,亲得她浑身都发烫。 也就是一会儿,秦宜真便觉得身上热了起来,不过奇怪的是,她觉得今日似乎比以往更热了一些,好像是有一股热意在她身体里一点点地浸染她的全身。 在皇宫之中长大,她还能是个温柔善良之人,不曾被那些阴私侵染,除了有父母长辈的护佑以及身边人的保护,她自己也是个警惕之人。 察觉到不对,被亲得有些迷迷蒙蒙的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然后便伸手要推他。 程堰被她推得有些不快,似惩罚似的咬了她一下。 秦宜真闷哼了一声,眼泪都要出来了。 但她还是伸手要将他推开,不肯让他亲了。 “怎么了?”他扶着她的腰,含糊地问了一句,“我亲得你不舒服了?” 秦宜真连连摇头。 “那是不愿我亲了?” 秦宜真又摇头,虽然有时候她觉得他有些不知收敛,但若不是在外面,她也不会拒绝同他亲近。 “我我身上有些不对?”她捂着心口,微微蹙眉,有些红艳的脸上有些不安。 程堰伸手将的耳边的秀发挽在耳后,温声问她:“是哪里不对?” “热” “热?”程堰心道我也热,哪儿都热,不过见她不安地皱眉,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酒壶上,亲了她一下问她,“喝了几杯了?” “嗯?”秦宜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酒,喝了几杯酒了?” “嗯两杯怎么了?” 难道这酒还能有什么问题? 要知道送到她面前的吃食基本上都是查验过的,尤其是在自己家中,送到她面前来的根本就不可能出问题。 她刚才就觉得这酒甜甜的滋味不错,便多饮了两杯。 “这是合欢酒。” “合、合欢?”秦宜真睁着一双含水的眼睛看他,人都有些懵。 这酒也是颇有些名头,新婚夫妻洞房花烛也会备上一杯,饮了此酒,合欢之时更为融洽,秦宜真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没想到这酒会送来她这里。 大约是她嫁人的时候太小,洞房花烛虽然同睡在一张床榻上,但也是各睡各的,至今都想不起来需要喝这些东西。 秦宜真顿时觉得更热了,也有些心慌,葱白的手指攥紧他的袖子,竟然有些慌张问他:“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 程堰静静地看着她在灯火下干净白皙的容颜,伸手摸了摸她差不多晾干的头发,亲了亲她的秀发:“如此,为夫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给娘子解酒了” 他说话声音微低,滚烫的呼吸吹在了她的耳朵上,令她觉得心头的那点热意像是着了火似的,一点点烧了起来。 她微微咬唇,有些羞恼:“怎么就委屈你了,你要是觉得委屈,那就别碰我嘶——” 她话刚刚说完,余音还未落下,便又被他咬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堰有些生气:“不许我碰,那想谁碰你?是谢湛吗?” “你别胡说八道。”秦宜真觉得他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我都同你说过了,我先前与他便不熟,嫁了你之后便没有见过他了,你还还说他。” 这醋也不是这样吃的,人家多倒霉多冤枉啊! 第101章 想逃哪儿?嗯? 临近子时,屋外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夜风吹过树枝摇曳不止,偶尔有几枝枯枝青叶被打落在地。 院中白日里盛开的花都合拢了起来,随着风雨摇摆。 寝室之中灯火明亮,唯有架子床前方挂着的织绫床幔遮起了床榻里面的风景。 在床幔遮挡的半昏暗的床榻之内,不时传出细弱的轻泣声,那声音似哭似吟,带着一些哽咽的鼻音和喘息,娇软柔媚,婉转可怜。 像是夜雨之中被瓢泼雨水浇打的盈盈海棠。 也不知过了多时,秦宜真被他重新抱在怀里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她微微喘着气,那双平日里明亮清透的眼睛染上迷离春意,眼稍微红,媚意横生,白净的脸染满了红晕,那一张比往日里染得更红艳的朱唇像是盛开到了极致的春花。 那些销魂蚀骨的滋味令程堰久久不能回神,身心满足满足之余,对她唯有满腔的怜惜,他亲着她的唇角,轻抚着她汗湿纤细的背让她回神一些。 然而亲着亲着,他又有些动情,刚刚歇了一些的热切的念想再次涌来。 他忍不住顺着她的唇角往下,然后细细密密的亲吻亲在了她的脖子上,情到深处的时候还轻轻地咬了她一口。 秦宜真抖了两下,浑身发软,见他又要来,稍稍回神的她忙是伸手推他。 “别别亲了” 秦宜真真的觉得这事儿好生地受罪。 她身上又难受又累,人也极度虚弱疲惫,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他倒好,像是吸了人精神气的狐狸精,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精神,就算是折腾一夜也不嫌累。 两人第一回的时候,时间并不长,虽说饮了些合欢酒,能缓一些疼痛,交融之时更为融洽,但她初经人事,难受得厉害,除了难受并未有多少欢愉。 于是只得草草结束。 程堰并不满足,哄着她又来了第二次。 这一回倒是稍稍品出了一些欢愉的滋味,但他实在是太能折腾了,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她两次险些都缓和不过来晕过去了。 如今好不容易第二回完事了,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都软得不行,这才缓和一些,他又要来。 秦宜真真的是觉得难以招架,有点受不了他了。 秦宜真想到这里,只觉得人生艰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又弄疼你了?”程堰用拇指擦了擦她的眼泪,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角。 秦宜真摇头,也不知是他看多了孙子兵法学到了好技艺,还是那两杯合欢酒的缘故,这一回并不算疼,初时倒是有一些,但很快就过去了。 要不是他折腾的太久太久,她甚至都有些享受了。 她将脑袋靠近他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心跳。 程堰轻抚着她的背,垂首凑到她耳边说话:“那又是怎么了?难道是后悔了?” 他说到后面的时候,静静地盯着她的秀发,眼中的情绪难辨。 “为何要后悔?”秦宜真觉得他说这话委实有些奇怪,但她脑子混混沌沌的,也有些想不明白。 程堰知她是有些迷糊了,亲亲了她的发顶,又换了个说法问她:“那怎么又落泪了?我又让你哭了?” 方才纵情之时,他喜欢她哭,听她轻声泣吟,让他心生一股更恶劣的情绪,要将她弄得哭得更可怜一些。 可事后,却是不喜她哭的,那眼泪落在他手心里,一直烫到他心里。 他这么问,秦宜真就委屈了:“你你别再弄了,我好生难受” 原来是受不住了。 程堰微微挑眉,而后怜爱地抚了抚她秀发,手指微微勾起一缕,竟然起了逗她的心思:“难受,再试试就好受了” 他说罢,便又要低头亲她,手也不老实,秦宜真有些生气了,伸手去挡住他的唇,然后抱着被子就要离开他怀抱往床榻里面挪。 程堰伸手按住了她的腰,又将她拽了回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想逃哪儿?嗯?” 秦宜真挣扎不得,又见两人这般姿态,又有些怕他真的再来一次,又急又委屈,眼泪又掉下来了:“你又欺负我,我、我不同你做了”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 程堰见她这般委屈,也晓得今日自己有些过火,再来她真的要恼他了,只得遗憾地作罢忙。 他侧躺下来,重新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有些汗湿的背哄她:“我就是想亲亲你,你是我娘子,我怎么能只顾自己舒坦不心疼你呢” 他说这话,秦宜真根本就不信 想方才她让他轻些,慢些,他怎么就不听她的,还不是只顾自己。 都说男人在床榻上的话是骗人的鬼,果然如此。 不过她真的太累了,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力气在与他争辩。 知晓他放过自己了,她便放松了下来,疲累和困意一阵阵袭来,不过几息,她人就开始昏昏欲睡,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程堰见她就这样睡着了,无奈失笑,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背,无奈捞了丢在床榻边上的寝衣穿上,起身喊人送热水过来。 今夜桂嬷嬷领着两个侍女值夜,闻声赶紧让侍女将灶上的热水送去洗浴室,自己则是进了寝室要去帮忙收拾。 “我来。”程堰私心的不愿旁人看到秦宜真如今的样子,取了一件自己的长袍将她裹着抱起,待进了洗浴室,这才让桂嬷嬷进去收拾。 待程堰将两人都洗干净,换了一身寝衣将人抱出来的时候,床榻上的被褥已经换了一套新的,仍旧是大红的软缎被面,不过从并蒂莲换成了鸳鸯戏水。 以前他总觉得这红色的被褥有些艳丽俗气了一些,但如今瞧着似乎哪儿哪儿都满意。 大红的一片,像是几年前他们新婚之夜盖的喜被。 如今瞧着,好似补了那一夜的洞房花烛一般。 程堰觉得心头空缺的地方慢慢地被什么填补溢满,他将人打发了下去,躺在床榻上,心满意足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他肖想已久的人,如今总算是属于他的了 第102章 侯爷又不是太医 夜雨沥沥下了一夜,等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天才稍稍放晴。 桂嬷嬷与绿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你去一趟厨房,让厨房今日给公主炖一盏血燕,库房里还有些,再做一些补身子的吃食,待公主起了,便可以吃了。” “那侯爷呢?”绿翘问她。 “侯爷?”桂嬷嬷顿了顿,然后伸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侯爷补什么补,再补下去,吃苦的就是公主了,我可怜的公主啊,可受罪了” 程堰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又是武将,正值年轻血气方刚,补什么补? 不补! “不是,您这是哭啥?”绿翘见她心疼巴巴的,心肝都要碎了的样子,半天都摸不着头脑, “您不是一直盼着公主和侯爷早些圆房吗?如今事情成了,您不开心反而要哭,真的是奇了怪了。” 桂嬷嬷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不懂别说话,嬷嬷我心疼了行不行?” “行行行,您行。”绿翘不理解,但尊重,然后快速麻利地溜了。 她去了库房取了血燕出来,拿去院中的小厨房让厨娘炖上,回想起昨夜秦宜真嘱咐的事情,便去了一趟外院。 安排了人去将红缨喊回来,又安排了一个侍女往长亭伯府和闵家跑一趟,替秦宜真约了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明日去万诗楼听书。 末了,还寻了个小厮去和松年说一声,告知他今日红缨可能会回来。 绿翘办完了这些事回到春歇院时,却见有一侍女在春歇院门口走来走去,瞧着这模样,像是王仙容身边的侍女。 绿翘想起王仙容身边的人过来就没什么好事,当下就想躲,然而她躲的太迟了,被人瞧见了。 “绿翘姐姐,等等,你别走啊!”那侍女追上去拽住了绿翘的袖子。 “松手松手!” “不松!”那侍女眼睛通红,看着像是哭了一场,“我家姑娘昨夜又病重了,今日都起不了身了,你帮忙问问,求求侯爷去看看我家姑娘。” “不去。”绿翘连连摇头,“有病就去请胡先生,侯爷又不是太医,请侯爷去有什么用,再说了,侯爷根本就不想看到王姨娘。” “尘霜,你做事实在是有些不地道了,也并非是我不肯帮你,你看侯爷这态度,我若是去说了,指不定得被骂个狗血喷头,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 侯爷才与公主圆房,夫妻俩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这个时候同他说什么王仙容,他必然是要生气的。 指不定又想起了当初公主是如何让王仙容进门的事情,到时候夫妻俩还能闹点矛盾。 王仙容的侍女尘霜眼泪瑟瑟:“我知晓此事是为难你,可你也知晓我家姑娘心里只有侯爷,对侯爷求而不得,原本就意志消沉。” “昨日公主诞辰,侯爷又是请了几位夫人来陪公主,又是请了人来说书,还为公主安排了一场花灯会,贺公主千秋千岁,只为了哄公主开心 我家姑娘得知此事之后,像是整个人没了魂一样,怕是都存了死志了。” “什什么?!”绿翘唬了一跳,惊得双目圆瞪,人都要傻了。 尘霜擦了擦眼泪:“若非如此,我岂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求只求侯爷去看看我家姑娘,同她说两句话,让她有些人气,好好活下去” “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绿翘呼吸起伏,又是无语又是生气,“世间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平安地活着已经是千辛万苦了,她倒好,为了这点情情爱爱就死去活来。” 既然如此不想活了,那就别活了,免得活在这世间浪费饭食。 养一头猪都比她好! “尤其是为了一个根本就不愿多看她一眼的男子,将自己搞成这样,简直是蠢不可及。” 尘霜伸手抹眼泪:“我也知晓我家姑娘如此不好,可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想求侯爷去看看她,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是不是?” 绿翘闻言,满腔的怒火也只能憋下来。 若是王仙容死在外面,管她是生还是死,可若是在平西侯突然死了,委实是有些不太好。 而且当初让王仙容进府是秦宜真点了头的,如今王仙容这样死了,委实有些不好。 这样想着,绿翘便没有直接拒绝:“你且回去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我同金嬷嬷商量商量。” 尘霜得了这句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好,绿翘姐姐,你同金嬷嬷好生商议商议,然后同侯爷说一说,我定然好好照顾好我家姑娘。” 尘霜说罢这些话,便抹去了脸颊上的眼泪,然后快步地离开,生怕走慢了一步绿翘就反悔了。 绿翘无奈,也不知该如何解决,只好去见了金嬷嬷,将事情同她说了说,请她拿主意。 金嬷嬷听了也皱眉,骂了一句:“她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这人好好地活着,吃的是珍馐美食,用的是绫罗绸缎,身边还有奴仆伺候,这大好人生,她竟然为了一个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不想活了。 天下那么多男子,换一个喜欢不就得了吗?! 绿翘给自己灌了一盏茶水,然后道:“最好还是不能让她死在府里,她自己想死没人拦着,但不能让她在侯爷与公主之间扎一根刺。” 金嬷嬷挑眉看了绿翘一眼,有些诧异:“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啊。” “婢子本来就聪明。” 金嬷嬷想了想道:“此事先别和侯爷公主说,我先去问问胡先生,然后再去翠微院看看,我倒是想想看看她是怎么一个不想活了。” “性命珍贵,当是自珍自爱,情之一事,有则美,无则,那也要好好地过日子,如此才能对得起生养自己的父母,也对得起自己来这世间一遭。” “这话你也要记住了。” “嬷嬷放心。”绿翘笑得有些傻傻的,“婢子幼年艰辛,能活下来就不容易,最爱的还是在公主身边平稳安好的日子,便是那男子再好,我都不会离开公主的。” 为了男人吃苦,那简直是比她还傻。 第103章 难不成你做了那些事,还想不负责不成? 秦宜真第三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盛。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有些头疼,但身上又酸疼酸疼的,总觉得很难受,一点儿都不想动。 纠结来去的时候,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片温热的墙。 她心觉得不对劲,定神一看,才知摸的是他的胸膛,她脸一红,拉着被子就想把自己盖起来。 “躲什么?”程堰已经看了她一会儿了,见她要躲,便伸手将被子剥了下来,将她拉过来贴紧自己。 秦宜真脸又是一红,伸手将他的寝衣拢好。 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竟然喜欢敞着衣裳睡觉。 “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他轻抚着她的背,手掌贴紧的细软的轻纱上,隔着一层纱触及她温热柔软的肌肤,他微微眯起眼享受这此刻的温柔,微微叹息。 “还是瘦了些。” 其实她也不算瘦,就是骨架小,看起来纤瘦婀娜,但该长的地方也都长了。 他轻抚的动作轻车熟路,也越发肆无忌惮。 秦宜真脸更红了,忙是抓住他手:“你你别这样了,该是起床了,你今日不用去兵部吗?” “不想去。”他伸手挽起她一缕发丝勾在指间,有些感叹,“人说温柔乡英雄冢,我原本是不信这话的,觉得也不过如此。” 昔日他总觉得这男欢女爱也不过如此,便是看着那册子上的画面,他也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如今细品过这滋味,才知如何销魂蚀骨,令人贪恋不已,只愿沉醉在这温柔乡中” 秦宜真闻言心头微烫,然后张嘴就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程堰闷哼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别咬。” 秦宜真松了嘴,却有些不乐意:“难不成就准你咬我,不准我咬你了?” “那倒不是。”程堰用食指摸了摸她的细齿,眸光沉凝,似是灼灼炙热,又似是幽不见底,要将人吸进去。 秦宜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本能的觉得危险,立刻离开他的怀里,往床榻里面挪去。 程堰笑了一下,然后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腿将她拖回来。 “程堰!你个王八蛋!” 。 寝室内突然传出来的娇呵声音不小,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抬头往寝室看去。 绿翘眨眨眼:“侯爷这是又做什么惹公主生气了。” 桂嬷嬷伸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哪儿见公主是生气了,人家是夫妻情趣,闭紧你的嘴。” 绿翘‘哦’了一声,金嬷嬷道:“行了,快去准备一些热水和吃食,一会儿侯爷和公主就要起了。” 院子里的人闻言又忙活了起来,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程堰便开了寝室的大门,桂嬷嬷与绿翘各端了一盆温水进去。 两人刚一进去,便见程堰将秦宜真从床榻上抱出来,抱到妆台前放下。 秦宜真面染红霞,眉眼含春,大约见有人在,还有些害羞,程堰见了有些眼热,垂首亲了亲她的脸颊,秦宜真羞得伸手拧他的腰。 夫妻恩爱亲热,打情骂俏。 绿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懵了一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桂嬷嬷拉了她一下,她才回神,将铜盆放在架子上。 程堰走了过来,拿了一块巾布放到铜盆里沾水拧干给自己擦脸,又嘱咐绿翘道:“去伺候你主子。” 绿翘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才湿了另一张巾布,去给秦宜真擦脸,瞥见到秦宜真衣襟之中星星点点的红痕,脸红了红,又有些欲言又止。 自从程堰搬回了春歇院住,秦宜真身上时常能瞧见这些痕迹,但平日里只是点点红,今日有一块都有些青了。 秦宜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盯着这里,顿时也有些脸红,拢了拢白色的中衣,抢过她手上的巾布,要自己擦:“我来,你给本宫绾发。” “是。”绿翘取了玉梳给秦宜真梳头绾发,因着今日实在有些尴尬,她手脚麻利了许多,很快就把头发绾好了。 正在她打开妆匣要问秦宜真今日要用哪些簪钗的时候,程堰便走了过来,挥手让她下去。 绿翘松了一口气,麻利地告退。 “你把人都吓跑了。”秦宜真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埋怨。 “习惯就好。”程堰无所谓,日后他天天和秦宜真住在一起,这事儿定然是不少的,这些伺候的人也得习惯习惯。 金嬷嬷和桂嬷嬷倒好,都是见过世面的,绿翘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尴尬也正常,过些日子习惯就好。 程堰伸手抚了抚秦宜真的发髻,伸手在台面上取了一支玉簪,簪在了她发间:“今日就戴这个簪子。” 这一支玉簪便是他昨日簪在她发间的,白玉簪上头雕刻了簇簇海棠花,纯白无瑕,轻盈美丽,秦宜真也是很喜欢。 不过她却道:“你就送了我这个,昨日戴了,今日也戴,瞧着一点新意都没有。” 这话,程堰就不认了:“我送你还少,你这妆匣里的,库房里的,半数都是我送的。” 他何时委屈过她了? 秦宜真闻言也想到这一茬,不过当时因着她没在意,所以也并没有记住,想了想道:“以前我不知你的心意,确实是有负于你,再去捡回来,大约只有遗憾我不曾珍惜。” “程堰。” “嗯?”他轻抚着她的秀发,静静地听着她说。 “过去的你我,是你不顾我的意愿强抢,还是我不懂珍惜辜负你的心意,我都不想再提了,我们好好过好当下与将来,如何?” “自然是好。”程堰松了一口气,他先前还担心她知晓了那些事之后会怪他,若是能将事情都揭过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反正人都是他的了。 秦宜真又道:“那从今日起,你送我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会珍惜,是我夫君送我的。” 以前她将程堰当成亲人,当成长辈,但从昨日起,她便当自己是嫁给他了,将他视为夫君。 至亲至爱,白首偕老,生死不相离。 程堰愣住,又问她:“我是你谁?” “当然是我夫君了,难不成你做了那些事,还想不负责不成?” “岂会。”他握着她的手,那一瞬间,仿佛是握住了年少时天空上遥不可及的明月。 “我这辈子都是你夫君。” 第104章 芳华阁纵火真相 绿翘让人将饭菜送上来的时候,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一对夫妻才从寝室里出来, 程堰倒是坦荡得很,秦宜真虽然故作镇定,但脸颊微红,不大敢看人。 等饭菜又热了一遍送上来,程堰刚给孩秦宜真舀半碗银鱼汤,金嬷嬷便送来了一封信件: “外院松年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侯爷和公主看看。” “给我看?”秦宜真诧异,正想伸手去拿,却被程堰拨开了她的手,“你不是饿了,先吃些,我看了说给你听。” 秦宜真从昨夜灯会回来之后就没吃过东西,确实是饿了,闻言也不勉强,便端着彩绘金莲的汤碗喝着银鱼汤,让他先看。 程堰取出了信纸,一目三行地将上面写的事情看完,然后皱眉。 “怎么了?” “是大理寺那边的消息,芳华阁纵火的结果出来了。” 张辉虽有求死之心,但大理寺的刑罚也是让人生不如死,熬夜一天两夜,总算是松了口。 “是谁?” “这个人你也认得,西梁泽王,梁西泽。” “梁西泽?”秦宜真眉头深深地皱起,觉得今日鸡汤火腿煨出来的银鱼汤也不香了,“怎么会是他?” “前些日子你在万诗楼泼了他一盏茶水,我与鸿胪寺的人都将他打了一顿,又将他丢进刑部大牢关了三日,他自然是怀恨在心。” “芳华阁与雅春阁闹了矛盾,他便想着借机报复,借张辉之手陷害你与慧真。” 秦宜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张辉怎么可能同意?难道是梁西泽给了张辉什么好处?” 要知道当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秦宜真与慧真公主,若是张辉想往她们身上泼脏水,也唯有一死,让秦宜真与慧真公主有理说不清,污名也洗不清。 “梁西泽许诺,若是事成,便将张家的小辈送到西梁去,张辉为了家族后人,自然是愿意豁出命来。” 程太后、程堰和程家张家是死仇,便是两人不亲自动手,可有的是人打压他们讨好程太后与程堰,甚至见他们如今遭了上头的厌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短短四年,张家已经从昔日风光无限的侍郎府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张辉这个侍郎府公子已经沦落到去店里做伙计谋生计。 可以说只要程太后与程堰在,张家便永无出头之日。 前程无望,唯有被人一脚一脚踩碎了骨头,踩到烂泥里,一生生不如死。 张辉想用他这条命为张家的小辈换一个将来,离开东秦,去往西梁重新开始,他想要报仇,想要张家人重新立在这世间,再也不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秦宜真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 程堰捏着信件的手有些紧,下巴也微微绷紧:“你会不会觉得我与阿姐太过狠辣无情了?” “岂会。”秦宜真立刻摇头,“这世间上事情,向来都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的,那张氏便是有了张家撑腰,这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害了你母亲。” 张氏何其歹毒,明国夫人生程堰的时候,她让产婆将生出来的孩子推进去,直到明国夫人血流尽而死,明国夫人死的时候,受尽了痛苦和折磨,死不瞑目。 程太后被张氏让人按着,逼着她在一旁看完全程。 程太后与程堰对程家人,对张氏,乃至张家恨之入骨,如今风水轮流转,程太后与程堰得势,要为母报仇,那也是张家恶有恶报。 而且 “你和母后才是我的至亲,你们和明国夫人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也很心痛,若不是如今的程家张家已经够惨了,无从下手,若不然我得得踩上几脚,给你们报仇。” “你们说我对人仁善宽容,但绝对不会包括仇人,对于仇人,我也恨不得除之后快且斩草除根。” 比如方始心。 她也是恨不得将人直接弄死了。 程堰只觉得心头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暖融融的,像是这三月的阳光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阴霾。 他捏着信封的手有些紧:“真的?” 秦宜真觉得荒谬:“这还能有假的,难不成我还会同情他们?我看着像傻子吗?” “挺像的。” “程堰!” “好好,是我说错了,娘子自然与我同仇敌忾,只会心疼我。” 秦宜真哼了一声,勉强放过他:“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我记得梁西泽不是与方始心关系不错吗?据说两人还是友人,梁西泽怎么可能会让人放火烧芳华阁呢?” 程堰闻言轻嗤了一声,伸出筷子给她夹了块春笋:“世间之上,人有千千万,公主仁心宽容,却也善恶分明,但有些人,骨子里都是恶的。” “比如这梁西泽,当初他还在西梁的时候,受着梁帝的偏宠,根本不将人命当一回事,无辜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当初西梁送他为质子,我便让鸿胪寺的人同西梁使臣说过,若是他敢在东秦闹出人命,东秦便将他剁碎了喂狗。” “莫说火烧芳华阁,便是方始心,若是有必要,他也敢杀了。” 秦宜真听着心头发寒,又问他:“那大理寺会如何处置此事?对了,此事是不是该让方姑娘知道啊?” “她那日信誓旦旦称是皇姐与我要害她,还要我们赔芳华阁的损失,如今真相摆在她面前,你说她与梁西泽会不会反目成仇啊?” “若是他们二人狗咬狗的话,想必会很精彩。” 秦宜真一想到那个场面,微微眯起眼睛,十分的期待。 而且这方始心与梁西泽反目成仇的话,将来应该不会再联手了,那程堰的劫难是不是破了? “程堰,让人去告诉咱们这个苦主好不好?” 程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笑道:“莫急莫急,事情关系到梁西泽,大理寺那边恐怕有别的安排,等时机合适了,自然会让人告知方始心了。” “你啊,就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秦宜真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所幸她耐心还算是不错的,也等得起。 “那我便等着了,希望方姑娘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105章 侯爷被她喜欢上,也是够倒霉的 程堰用过了午膳,嘱咐了她好好休息,便去了兵部衙署。 秦宜真觉得仍旧有些不舒服,但睡得太多了,实在是睡不下去,在偏厅的炕上靠着软枕看了一会儿书,听说红缨回来了,便赶紧让她过来。 待人过来了,她命人送上茶水,便将人打量了一遍,觉得是哪哪都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红缨见她笑得欢喜,心里有些发毛。 她在外面跑了几年,如今身份地位与绿翘已经颇为不同,不像主仆,而像是能一起闲聊吃茶的下属友人,能一起说说笑笑。 见此,红缨便直接问了:“公主为何这般看我?” 秦宜真眉眼含笑:“本宫看你好看。” 这开口就赞人好看,饶是红缨如何镇定,也忍不住脸一红,而后便笑了起来:“看来公主最近过得挺开心的。” 便是精神劲头也与往昔不同了。 “本宫自然是开心。” 自从她回到过去,再次见到了程堰,她本来就很开心。 当时只是有些惶惶不安,如今在程太后身边呆了一些日子,看到的事情多了,也长了见识,一颗心便安定了下来。 人的生死向来难测,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哪一天会到来。 她如今知晓程堰有这一劫,尽了力去扭转就好,余下的,便是好好将日子过好,珍惜当下。 “公主寻我来,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过要嫁人。” “嫁人?”红缨愕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公主是希望属下嫁人吗?” “那倒不是。”秦宜真摇头,笑道,“本宫只是突然听说松年喜欢你,又想起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你愿意嫁人也好,不想嫁也随你,若是看得上松年也行,看不上他觉得别人更好,本宫也没意见,嫁人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希望你自己来做这个选择,一切从心。” “你与绿翘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本宫希望你们这一辈子能过得安稳开怀。” “谢过公主。”红缨回过神来,道了一声谢,“其实属下并未想过嫁人之事,如今这世道并不安稳,属下只想自己好好活下去。” 秦宜真也不勉强她,笑笑道:“那你若是遇见了想嫁的人,再来与本宫说,到时候本宫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谢公主。” “对了,今日让你过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细谈,关于昨日说的,要寻找失散的孩子之事” 秦宜真觉得,她虽为公主,但能为百姓做的事情却不多,正好她那些亲卫都闲着,若是能安排一些人做一个利国利民的事情,也是大善之事。 如今这世道不平,估计能找到的机会不大,但若是能找回来,一两个也是功德。 两人就着此事一直商量到了日落时分,后来绿翘、金嬷嬷、桂嬷嬷也掺和了进来。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又是人间一日过去了。 临近申时,程堰便派人回来了一趟,说他今日有事晚归。 秦宜真干脆留了红缨用饭,眼瞧着天都黑了,便让她去外院赵如芳暂住的客苑凑合一宿。 天色刚黑没多久,金嬷嬷便上门来找红缨喝茶。 “我今日前来,是为了王姨娘的事情。”金嬷嬷将王仙容不想活了的事情和红缨说了说,觉得万分的头疼。 “侯爷看着面冷,其实也与公主一般,是个善恶分明之人,这王姨娘虽然令人厌烦,小心思也多,却也不曾做过大恶之事,若是她这样死了,总归不好。” 红缨皱眉:“这人固执起来,确实是很难劝说的。” 就像是当初的秦宜真,大家都劝她和程堰好好过日子,不要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她就是过不了心中那个坎。 “既然她不想活了,便是寻出一个能让她想活下去的东西来,王家那边有什么?” 金嬷嬷摇头:“她母亲早逝,父亲又续娶了一位,与她关系极为冷淡,倒是有个小两岁的亲弟王从公子。” “那王从公子对她倒是挺好的,只是听说她母亲的死,有几分是因为这个弟弟的缘故,她对王从一直也颇为冷淡。” 家族没什么她要牵绊的人,至亲也相处得冷淡,唯一在乎的程堰如今也与秦宜真夫妻恩爱,容不下她,希望她能离开,不要掺合在他们夫妻之间。 人生潇潇终一人,欢愉悲喜无人诉。 她或许是觉得这一辈子都没有意义了,活着觉得无望悲苦,还不如一死百了,干干净净。 若是普通百姓,一生只求温饱,再或是活得轻松安稳一些,什么情情爱爱,那就是天上的浮云。 也就是这些生活在权势富贵顶层的某些人,吃饱了撑着,才会将这情情爱爱看得比性命更重。 而且那些情情爱爱生死不渝的故事听多了,便觉得自己合该也拥有这般生死不渝的情爱。 哪怕是到了最后,断情爱,剪长发,也无怨无悔。 “王家行不通,难不成让侯爷去劝?”红缨死死地皱紧眉头。 “侯爷劝恐怕也劝不住,还会刺激她,让她死得更早,若是非要侯爷去,只能是侯爷给她一些关怀怜惜,她才会觉得人生有一些希望。” “那定然万万不能的。” 她们是秦宜真的人,自然事事为秦宜真谋划,而且对王仙容这种不珍爱自己性命的行为很是厌烦。 若不是担心秦宜真与程堰会心里有疙瘩,早就让她想死趁早。 “那就是无解了。” 红缨想了想道:“我听说养些猫啊狗啊,有它们陪伴,或许会心里平静一些,若不然便送一只猫给王姨娘。” “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也只能一试了,要不然只能去找侯爷,让侯爷去看看她了。 侯爷若是去了,她知晓这样能让留住侯爷,指不定更过分,到时候三天两头寻死,那就麻烦了。” 金嬷嬷气得牙酸:“侯爷被她喜欢上,也是够倒霉的。” “确实,还有个方始心呢,那个也多不承让。” 第106章 公主是想问谢某之心? 次日晨早用过早膳,秦宜真梳妆打扮完毕,便要去万诗楼见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 程堰坐在边上喝茶,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但明眼人就能看出他不大高兴。 秦宜真凑过去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也不是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只是前日便让人约了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既然约好了,总不能失约是不是?” 程堰斜睨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再亲一下。” 秦宜真有些脸红,但也顺从地亲了,只是她还未退回来,便被他按了住,捏着她的下巴反客为主亲了上来。 待秦宜真顺顺利利地出门的时候,嘴唇都有些红肿了。 知晓是要给自己寻亲事,赵如芳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上了马车,她还在秦宜真面前晃了一圈。 “公主您瞧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好看。” “公主金口玉言,我定然是好看的,哎呦,我怎么这么美呢!” 宋屏屏面露嫌弃,恨不得离她远一点。 秦宜真倒是笑得开怀。 马车往前驶去,赵如芳还拿着巴掌大的铜镜照镜子,宋屏屏便凑过来问秦宜真:“公主觉得她能找到‘好’夫婿吗?” 她在‘好’字上停顿了好一会儿。 秦宜真笑道:“怎么不能,这世间上人千千万,她这性子跳脱,但也单纯可爱,总会有人愿意与她过一世的,而且你不觉得有她在永远那么热闹吗?” 宋屏屏摸了摸下巴,想想觉得也是,走到哪热闹到哪,确实是赵如芳的优点了。 宋屏屏侧头看了秦宜真一眼,见她嘴唇似乎是有些肿了,问她:“公主这嘴怎么了?” 嘴怎么了? 秦宜真咬唇,哼了一声:“被蚊子咬的。” 宋屏屏心想蚊子怎么可能咬到嘴上,但火光电石之间突然想到什么,她突然顿住,然后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说话了。 秦宜真发觉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宋屏屏有些心不在焉,勉强笑笑:“公主多想了,妾只是觉得突然有些闷,并没有不高兴,公主出门还不忘带上妾身一起,妾身心中感激都来不及。” 不知怎么的,秦宜真总觉得她这话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也没深究,只是道:“难得出来一趟,你一会儿也好好玩玩,若是不想呆在万诗楼,带上侍女和护卫出去走走也行。” “谢公主。” 一行人到了万诗楼,楼中的万管事早就等候多时,亲自迎接她上三楼牡丹阁。 “本宫来此,可是打扰楼中生意了?”秦宜真问他。 万管事答道:“公主多虑了,秦都诸人听闻公主喜爱在万诗楼听书喝茶,这几日万诗楼客似云来,生意可好了,若不是怕打扰公主,东家还想亲自来道谢。” “不曾打扰就好。”这也是秦宜真不爱出门的一个原因之一了,怕是影响了人家做生意。 说起来,她以前这瞻前顾后的性子委实是要不得。 一行人进了牡丹阁坐下,万管事告辞离开,便立刻让人送上了吃食茶水,又安排了最精彩的说书。 大约是她来得早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如今还未到,她正想听一会儿说书,便有人来禀,虽说是隔壁梅花阁里的故友想请她一叙。 “故友?”秦宜真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奇怪,她那些年一直在宫中,嫁给程堰之后又深居平西侯府,哪里有什么故友。 “谁人?” “谢公子。” 谢公子? 秦宜真先是困惑,而后想到一人,突然愣住。 说起来,她也想见见谢湛,据说他明日就要南下去往澜州了。 不过单单一人去见,她又觉得不太安全,于是便喊上了绿翘还有两个护卫,转头便去了隔壁的梅花阁。 梅花阁与牡丹阁不同,倾国牡丹,自然是富贵美丽至极,摆件挂画无一不华贵。 而梅花阁呢,则是以简雅为主,一方茶座,一只大肚青瓶斜插梅枝几枝,竹帘为饰,寡淡风雅,似有一种名士风流的高雅。 谢湛一袭月白长袍,坐于茶座之前,见有人进来了,便起身行礼:“拜见公主。” “问谢先生安。” 昔日她还在宫中的时候,谢湛曾教过她棋艺和琴艺,见了面,得敬称一句‘谢先生’。 “公主请坐。” “谢先生也请。” 两人各自客套,有些拘谨,待是坐下来,谢湛取了茶具泡茶,秦宜真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谢湛倒是坦荡,任由她看了一会儿,待泡好了茶水分了一盏给她,这才道:“公主请。” “多谢。” 秦宜真饮了一盏。 谢湛茶艺极佳,同样的茶叶,她偏偏饮出了这一盏茶有几分清雅明净之感。 那诗文里说的‘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她心上的尘埃好似就被这一盏茶水拂拭而去,心静通达,明净归真。 秦宜真心中忽然有些愧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是想问谢某之心?”谢湛呷了一口茶水,倒是十分的坦荡,“谢某当年确实是中意公主的。” 深宫之中,那眼神清亮待人和善,又生得十分美丽的公主,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喜欢。 当年桃花树下,他便想对她说,待她长大了,他便娶她为妻。 “只是可惜,程侯横刀夺爱,将公主抢了去,终究还是有缘无份,只余叹息。” 秦宜真有些愧疚:“是我对不住你。” “公主并无错,应是不必自责,就像是程侯说的,他与我相争,只是他棋高一筹,他赢了,我输了罢了。” 谢湛平静淡然,说话也不徐不疾,像是一缕轻柔的风,染上了明月的清霜。 孤寂而冷落,优雅而出尘。 这便是谢湛,人称人间谪仙的谢郎君。 “谢某今日见公主,是想问问公主,公主如今与程侯在一起,心中可是开怀?” 第107章 愿谢先生顺遂平安,早日觅得佳人 秦宜真顿住了。 在得知谢湛要见她之后,她便想过好几个可能,却不曾想过他竟然只想问她这个问题。 大约是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谢湛又问了一句:“公主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吗?如此看来,程侯为了一己之私,却是害了公主。” 这大约就是情敌之间互相容不下,程堰每次提起谢湛就要生气,不能提不能说,而光风霁月的谢湛,一提程堰也有些阴阳怪气,想往他脸上抹点东西。 秦宜真险些被呛住了,她连连摇头:“谢先生多虑了,本宫与侯爷好着呢,他那人有时虽霸道了些,但待本宫向来不差。” 谢湛又道:“公主金枝玉叶,不论程侯还是旁人,都没有委屈公主的道理,谢某只是问公主心中可是开怀。” 秦宜真又顿了顿,明白了他的言中之意,末了也点了头:“自然是开怀的,能与侯爷相守一世,也是本宫三生有幸。” 或许她至今还不算懂得这男女情爱之欢喜,但程堰是她此生当中最重要的人,她嫁予了他,同他做了夫妻,与他相守一世,她也觉得是挺好的一件事。 “三生有幸?”谢湛有些诧异,似乎有些不信,要知晓不久前秦宜真还和程堰冷着,怎么转眼就变成三生有幸了。 “正是。”秦宜真闭了闭眼,“说起来也不怕谢先生笑话,先前是本宫没想通,如今想通了,自然是觉得什么都好。” 谢湛听罢,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道了一句:“如此便好。” 话说到此,似乎也已经无话可说,谢湛饮罢一盏茶,便起身告辞离开。 “谢先生。”秦宜真突然喊住了他,“过往之事,本宫并不知晓,若是有耽搁谢先生的地方,还请谢先生见谅。” “本宫今日来此,也是希望谢先生早些忘怀过去。” “世间女子千千万,本宫除了生得好看一些,性情也寻常,并没有什么值得谢先生如此挂念,若是谢先生遇见了志同道合的姑娘,还请千万要珍惜。” “再有,人心最难控,本宫也不知劝你忘怀过去你可否能做到,若是如此,本宫想请谢先生答应本宫一件事。” “公主请说。” “若是谢先生将来娶妻,便是一时不能给她真心,也希望谢先生敬重她爱护她,莫要让她受到伤害。” 一时想不明白只是一时的,秦宜真怕他伤害了自己的妻子,将来想要回头就难了。 “自然。”谢湛袖下的手指握紧,面上一片平静淡然,“谢某若是娶妻,定然会敬重她爱护她,公主不必为此忧虑。” “谢某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谢先生慢走,愿谢先生顺遂平安,早日觅得佳人。” 多年前那桩不曾生根发芽的情谊,时隔多年,如今也有了了结,纵然此生他们并没有相爱相守的缘分,也期望着对方安好。 它年谢湛真的放下了,遇见了他真正所爱之人,程堰也不会介怀,两家人或许还能坐下来一同赏景饮茶。 谢湛点了点头,然后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花阁中安寂冷清,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却也散不去这满室的冷清寂然。 就好似沾染了谢湛身上的气息一样。 秦宜真坐在位置上看着茶盏,最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回牡丹阁。” 该说清楚的,该劝的,该补救的,她也已经尽力,也问心无愧,只希望谢湛真的能想通,别惦记着过去了。 既然是无缘,早该往前看了。 秦宜真回到牡丹阁没多久,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才姗姗来迟。 长亭伯夫人一来就道歉:“让公主久等了,我等二人一大早便出发前来的,只是路上马车坏了,这才耽搁了。” “马车坏了?”秦宜真诧异了一瞬,担忧问,“人可是都安好?” “公主放心,人倒是无事。” “人无事就好,快些入座,赵姑娘,给两位夫人倒茶。” “是。”赵如芳听到秦宜真叫自己,也不忸怩,给两人倒了茶,然后故作乖巧地坐下,对上长亭伯夫人有些疑惑的目光,她讨好地一笑,“您请,请喝茶。” 秦宜真笑了笑,介绍她道:“她母家姓赵,名唤作如芳。” 赵如芳闻言又起身行礼:“如芳见过长亭伯夫人,见过闵夫人。” 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对视一眼,不知秦宜真带了这么一个姑娘来是什么意思,但态度也是十分的和善。 “赵姑娘无需多礼。” 秦宜真也没有遮掩,直接道明了来意:“赵姑娘是侯爷先前一个名唤赵如山亲卫的妹妹,这位赵小将之前曾为侯爷挡过毒箭,自断了一臂才保住性命,算是本宫与侯爷的恩人。” “今日请二位前来吃茶听书,也想拜托二位一件事,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合适的读书人,本宫想给赵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最好是家里头人简单一些,生活也过得去。” 长亭伯夫人觉得奇怪:“公主为何不在自己人里头寻呢,既然是赵小将的妹妹,侯爷的亲卫之中,应多的是人想娶她为妻的。” 秦宜真答道:“大约是见到赵小将险些丢了命,想过一些安宁的日子。” 这话,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都懂了,这是怕找了个武将做夫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秦宜真又道:“它日赵姑娘出嫁,本宫会为她准备一份嫁妆,只求她嫁得适合的人家,日后夫妻俩恩恩爱爱地过下去。” “你们也知道本宫不爱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便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有合适的,你们便可怜可怜这个姑娘,帮她一帮,若是没有,也不强求。” 闵夫人想了想道:“我这边倒是有个不错的年轻人,他是我家那位昔日同窗之子,可惜那位同窗走得早,才中了进士,前去赴任没多久便病逝了。” “那小子今年才二十,学识不算特别出彩,但也不算差,我家这位也说过,今年秋闱他定然有一席之地。” 第108章 王家旧事 二十岁已经是秀才,可能今年就能考中举人,又是官员之后,秦宜真当真觉得这条件不错了。 虽说父亲早逝,可总有人情在的,他日若是为官,也能提携他一二。 算起来还是赵如芳高攀了。 赵如芳听得认真,末了却问:“那他家境如何?” “家境?”闵夫人被她问得懵了一瞬,想了想道,“也不算好,也不算坏,日子还过得去,人倒是挺少的,家中有一位寡母和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如此看来,这境况大概与赵家差不多,毕竟赵如山归家,程堰还是给了他不少钱银的,再加上开武馆也有收入,生活算不上差。 赵如芳摸了摸自己发间家银鎏金玉兰簪子,心中有些许不情愿。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要的是富贵平顺,是要去享福,不是去吃苦的。 赵如芳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这会儿不满意也摆在脸上,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闵夫人顿了顿,当下也不说了。 长亭伯夫人笑了笑,然后道:“我这倒是有个推荐,是我们府上三弟妹娘家的嫡次子,他们家是做生意的,别的不说,有钱,就是人没个上进心,恐怕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有钱,却是没权,要知道时下商人地位低下,为最末等,商人妇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赵如芳舍不得富贵,但又有些犹豫,毕竟在平西侯府这些日子,她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泼天富贵权势。 长亭伯夫人笑道:“赵姑娘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见见,若是不愿,我过些日子再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秦宜真见赵如芳确实不那么愿意,也道:“那就有劳夫人费心了,若是事成,本宫送你一份谢礼。” 长亭伯夫人连连摆手:“嗐,不过小事,哪里还能要公主的谢礼,若是促成一对姻缘,那也是我的功德是不是?” “那不成公主给我谢礼,是想独占了这功德不成,那我可是不依的。” 这位夫人说话向来逗趣,秦宜真笑了起来:“行行行,那就不给你谢礼了,让你攒功德,愿你功德万千,长命无忧。” “这话我爱听,谢过公主吉言。” 几人说笑了几句,便将给赵如芳说亲的事情暂且搁下,然后一边听书一边喝茶闲聊,说着说着,便说起了十八那夜的灯会。 长亭伯夫人说起这事就一肚子气:“那一夜的灯会我也拉着我家那个去看了,问他有什么感想,公主您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他啊,一脸的嫌弃,说这灯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用来昭明的吗?呸,老娘想将花灯砸在他头上,好好照照他的头。” 长亭伯夫人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长亭伯夫人实在是想不通啊:“我就不明白了,长亭伯府到了他这代,也算是第三代了,世家子弟,怎么能糙成这个样子?” 末了她又问秦宜真:“公主,侯爷在家中是个什么性子的?” “他是个什么性子的?”秦宜真想了想道,“有时候挺霸道的,这个不准那个也不准,不讲理,有时候又挺讲理的。” “那他什么时候不讲理,什么时候讲理?” “生气的时候不讲理。” 这话一出,众人又乐了。 长亭伯夫人消息灵通,知晓的事情不少,今日心情不错,还将那些私底下的八卦说给秦宜真听。 说到御史台某个御史被人存心报复,当街被人脱了裤子,又说某个官员娶了恩师的女儿,面上夫妻情深,实则养了个外室,外室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那王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王家?哪个王家?” “就是王仙容娘家王家,他们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秦宜真到底还是知晓了王仙容不想活了的事情,不过她这一次可没有再傻到让程堰去送关怀。 秦宜真虽然觉得王仙容挺可怜的,但也觉得是王仙容自己作的,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该承担后果,她又不是王仙容的父母,怎么可能会为了王仙容委屈自己。 当年她一直想将程堰推给王仙容,也不过是觉得自己与程堰处成那样,希望程堰身边有个可心人。 如今她与程堰已经做了夫妻,程堰自己没有这个心思,她可不会将夫君拱手让给别人。 当然,若是在别的方向上能帮一帮,让王仙容有活下去的念想,她也是愿意的。 到底是一条性命。 长亭伯夫人还真知晓一些,她轻叹了一声,说起了王仙容母亲的一些旧事。 “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那位王夫人还在,据说只是个秀才的女儿,不过那位王夫人特别灵秀,饱读诗书,后来在曲水湖里遇见了王家主,两人一见倾心,当时还是王家嫡子的王家主排除万难娶了她。” “这事啊,在当时也算是佳话了,两人最初也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 “王家这样的世家,人多事多,王夫人以前并未学过这些,应付起来心力交瘁,王家原本便对她有意见,在她连一而再没把事情处理好的时候,便逼着王家主休妻。” “王家主也有诸多事情,回到家中要应付这些族人,再加上她就是个伤春悲秋的女子,对花伤心,对月落泪,还要哄着她,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烦了。” “昔日恩爱夫妻,到头来只剩下相顾无言,成了怨偶。” “我听说那王夫人便是自杀的。” “自杀?”秦宜真吓了一跳。 “是啊,有人说她是被王家人逼死的,也有人说她见王家主变了心,昔日的爱人不再,伤心欲绝,吞金自尽。” 秦宜真脸色微凝,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王仙容同她母亲一样,是个爱到至死方休,没了情爱不能活的,这该是如何是好? 秦宜真问她:“夫人见多识广,若是一人一心求死,该如何让她活下来呢?” “一心求死?”长亭伯夫人先是顿了一下,大概是知道了秦宜真说的是谁。 于是她笑着摇头,“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一心求死,成全了她就是了,也免得活人的生活被她弄得一团糟是不是?” 第109章 我没死,让探花夫人失望了吗? 长亭伯夫人虽说有些大咧咧的,什么话都说,但却也是个心善之人,这等不管人死活的话,秦宜真还是头一次听她说。 大概是秦宜真的表情太过惊讶,长亭伯夫人无奈摇头:“公主是不是觉得我说这样的话太过无情了?公主如若像我有女,自然便明白我为何见不得她好了。” 王仙容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王仙容本是王家嫡女,虽不及皇家公主郡主尊贵,却也是百贵千娇的贵女。 依照她的身份,不说嫁给国公侯爷伯爷这些勋贵做正妻,便是王妃皇后都是做得的。 可她偏生要给程堰做妾。 若是她都能翻身了,过得好,这底下不知有多少姑娘有样学样,为了所谓的情爱抛却礼义廉耻,自甘下贱给人做妾。 她情深不渝,为了男女情爱可以付出一切,旁人也管不了她,但旁人厌恶她,看不起她,盼着她不好,她也管不了。 “公主问我王家事,便是想救她一救?公主心善,不忍无辜枉死,可她自作孽自求死,实在是不值得人怜惜。” 长亭伯夫人透过窗户,看着亭中戏台上的说书先生说书。 书里的故事,时光轮转,王侯将相痴男怨女轮番上演,历史更迭如浪潮滔滔不绝。 秦宜真也将目光投了过去,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良久,长亭伯夫人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天下为大义为至亲之所死,吾等敬之,可若是为了那点痴男怨女,便弃了自己的性命,吾等只觉得尤其荒唐可笑。” 秦宜真点头赞同:“夫人说的是,不过各有各的选择,我等虽不认同,便随她去。” 这话题也到此打住,众人又说起了秦都之中别的趣事,说来说去,又说起了哪家银楼新出的首饰好看,秦都之中诸多贵女都喜欢。 秦宜真听着有些意动,眼瞧着听书也有些时候了,茶水点心也用了不少,干脆与众人移步去了一家名为‘宝钗楼’的银楼。 一行人到来之时,宝钗楼便将店中的客人请了出去,清了场。 若是换做以前,秦宜真估计还担忧一下会不会影响人家店里的生意,可听过万诗楼万管事的说辞,她便没了后顾之忧。 一会儿不做生意算什么,就着‘公主光临本店’这个名头,之后还不知几倍赚回去。 于是她坦荡自若。 店中的女管事想小心地伺候着,同秦宜真说着每一件首饰的样式用料,秦宜真看着有几只镯子不错,便让人随行的几人一人挑选了一只。 至于发髻上的首饰,她看了一眼便不看了,无它,自己实在是太多的。 便是如今国库不丰,但给后妃公主打几样首饰还是有的,再加上她母妃留给她的,程太后送的,程堰给她准备的,她几个箱子都装不完。 长亭伯夫人推说不敢受:“公主与我等往来,便是视我等为友人,若是受了公主的赏赐” 长亭伯夫人话还未说完,秦宜真便摇头:“夫人说笑了,这不是本宫送你们的礼吗,怎么就是赏赐了,本宫从来不爱赏人东西。” 战乱之年可真是苦啊,不但百姓活得辛苦,经济也不行,便是她这个公主也从来没有特别阔绰过。 若是手里的钱多了花不完,她情愿是送去户部,给将士们添些新袄新被,也不会到处撒钱赏人。 既然是礼物,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便不再推脱了,长亭伯夫人还道:“改日送公主一盆菖蒲,这可是我家姑娘亲自种的,就得了几盆,她平日里爱惜得很,我向她讨了去。” 闵夫人闻言摇头:“你家姑娘才八岁,你好意思拿她的东西讨好公主?” “怎么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得很,等下回我将她带到公主面前,叫她知晓什么叫做倾国倾城的美人,免得成日觉得自己花容月貌,小小年纪不害臊。” 秦宜真很喜欢和她相处,对她提在嘴里的女儿也印象不错,听到这话,立刻便道:“本宫还未见过你女儿呢,下回便带着她来平西侯府坐坐,我啊,得好好看看你姑娘什么样子。” “好好,就带她来。” 等着几人挑了镯子,秦宜真便去看了男子用的发冠发簪,打算给程堰挑几个,他平日里不怎么注重这些,用来用去也就是那几样。 金的不错,玉的也挺好看,金镶玉也是富贵内敛,铜冠也是低调好看。 秦宜真挑来挑去,挑出了五六个都觉得不错了,她正要犹豫一下要买哪些,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缺这点钱,于是大手一挥:“这几个都要了。” “是公主。” 宝钗楼的管事大喜,忙是让人取来盒子,将秦宜真挑选的几个发冠发钗都装好。 长亭伯夫人正凑过来笑她费心给程堰买,程堰还不知多高兴,却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阵惊呼。 “宋屏屏,是你?你怎么在此处?” “你不是死了吗?” 秦宜真听了这声惊呼,皱了一下眉头,担心宋屏屏被人欺负,便带着众人往外走去。 此时宝钗楼门口几步之地已经被护卫围了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 宋屏屏原本嫌屋里闷,到门口去站一站吹一吹风,没想到就于被拦在人群外一位小妇人对上了眼。 那小妇人一袭杏粉色齐腰襦裙,手臂间挂着一条红色的披帛,发髻间簪着一支金菊绒花,敷了粉点了花钿的脸仿佛是受到了惊吓,像是看到了鬼似的。 宋屏屏见了她脸色也黑了下来,心中直道晦气,看向来人的目光冷沉沉的:“怎么,我没死,让探花夫人失望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在这里与你有什么关系?怎么,昔日你们仗势欺人,如今这是怕了吗?” 正在这会儿,秦宜真便从宝钗楼里匆匆走了出来:“屏屏,这是怎么了?” 宋屏屏见她来了,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突然一抹眼泪,扑在了秦宜真面前: “公主,公主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日日给人浆洗,一分钱一分钱攒养出来的探花郎,他一朝高中娶了别人不说,如今还不肯放过我!” 原来是那些人。 秦宜真脸色当即就变了:“他们还敢找你麻烦?是当本宫不存在是不是?” 第110章 忘恩杀妻林世美 宋屏屏进平西侯府之前,平西侯府也是查过她的底细的,她的那些旧事,秦宜真都知道。 她本是一介村女,是家中独女,父母意外去世之后,族亲抢占了父母的家业却不管她,唯独她定了亲的林家父母将她接了过去,当童养媳养着。 后来林家父母去世,她便与未婚夫林远生相依为命,林远生学识好,她不忍心看他蹉跎,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家里的生计重担,赚钱供林远生读书。 多年过去了,她熬到了十八岁,林远生得中探花,总算是苦尽甘来。 林远生也说让她在家中等他回去娶她。 只是她等了又等,见他迟迟不归,心中不安,便来了秦都找他。 不料刚到秦都,便碰见了林远生与吏部侍郎之女周凝成亲,做了吏部侍郎嫁的乘龙快婿。 宋屏屏本来想大闹婚礼的,但想起林家父母曾给过的照顾,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到第二日才登了林家的大门,为自己讨个说法。 周凝得知自己的夫婿还有个未婚妻,当时就闹腾得厉害,骂宋屏屏不知羞耻胡说八道,言语极尽羞辱。 周家人也对宋屏屏百般羞辱,让她看清自己什么身份,是块泥就好好烂在土里。 宋屏屏怒而与林远生断绝了关系,退了亲,然后独自离开。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终了了,可没想到林远生害怕她再次出现打扰自己的生活,便派人去杀她,想让她一死百了,永绝后患。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两年前秦宜真难得出门一趟,意外碰见了落水濒死的宋屏屏,将她救了下来。 宋屏屏非但没死成,然而进了平西侯府,有了平西侯府与秦宜真这两个靠山。 林远生若是知晓了这个结果,恐怕得气得一口血呕出来了。 秦宜真曾问过宋屏屏要不要帮她主持公道,惩罚这些恶人。 宋屏屏当时只是摇头,说这个仇她会自己报,只是两年不见她有什么动作,秦宜真还以为她放下,没想到今日便碰见了这位林探花的夫人。 秦宜真讲道理之余,尤其的护短,见不得自己人被人欺负。 如今听了宋屏屏哭了几声,秦宜真目光便往人群中扫去,最后落在了那一脸惊慌的小夫人身上。 这便是周侍郎家的姑娘了? “你便是林远生的娘子?” 别看秦宜真平日里挺好说话的,但她冷下脸的时候,也是很有公主的派头的。 周凝脸色一白,忙是跪下:“拜见公主,公主,您莫要听了她胡言乱语就信了她的鬼话,她不过是个孤女,林家收留她几年,她便自诩是我夫君的未婚妻,说我抢了她夫婿,她、她不知羞耻” “本宫看不知羞耻的是你。”秦宜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本宫什么都没说,你倒是自己抖了一个干净。” 周凝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 秦宜真道:“你与那林探花也是十分的相配,一个不知廉耻,一个忘恩负义禽兽不如,也不知吏部的人干什么吃饭的,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也配为官!” 这罪名扣得不轻了,周凝不敢认,忙是解释道:“公主,我与夫君清清白白,您可不能胡言,我父亲乃是吏部侍郎,他” “你父亲是吏部侍郎?那你父亲也该好好查一查,看看他有没有徇私枉法,结党营私。” 秦宜真这话一出,周凝险些都吓得要晕过去了。 “公主,不是这样的,我父亲没有,我夫君也没有,他他们” 周凝胡乱地解释着,秦宜真便不想听,她问宋屏屏:“你要如何处理此事?” 宋屏屏想了想便道:“公主,昔日林探花毁约另娶,我本不想计较的,到底是在我无家可归之时,林家收留了我,给了我一处安身之地,可我多年来供他读书,也算是还了林家的恩情,从此两不相欠的。” 周凝生怕秦宜真真的让人去查自己父亲,忙是点头:“对对,我家夫君与宋屏屏两不相欠了公主。” “探花夫人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宋屏屏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向周凝的目光有些冰冷,“只是当年林探花派人追杀我的事情,我得为自己讨个公道了。” 不过宋屏屏也不准备在这里闹起来,只是对秦宜真说:“公主,我们先回府了,待改日我会亲自向京兆府递上状书,请青天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这些事情,宋屏屏便不打算让秦宜真沾手,她要报仇,自然会自己去报。 这两年她也不是冷眼看着林远生逍遥快活,她啊,是想一击必中,让林远生生不如死。 “对了,探花夫人。”宋屏屏有些调皮地笑笑,露出了一颗虎牙, “我也不妨告诉探花夫人,其实你这位夫君呢,对我确实有些难以忘怀,这不,我死了,他便寻了一个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养在外头。”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平康坊第六巷,最里头的那间院子里,探花夫人若是不信,亲自去看看就是了。” 宋屏屏说罢这些话,便上前来扶着秦宜真:“公主,眼下是要回去了吗?” “嗯,要回了。”秦宜真转头同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告别,然后便带着几人上了马车,很快地离开。 宋屏屏上了马车,便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水,直言晦气:“这秦都这么大,怎就遇见她了呢?” “该相见的时候自然会相见。”秦宜真歪着身子靠在软枕上,同她道,“既然他们已经知晓了你的存在,你也是时候该将这些事情处理好了,该报仇的报仇。” 宋屏屏点头:“公主放心,妾自然会给自己报仇的。” “可要本宫派人助你?” “谢过公主,只是妾也不是好欺负的,自己便能将事情处理好,当然,若是妾有什么自己处理不了的,定然会和公主说。” “如此也好。”秦宜真就喜欢她这个的性子,自己能立起来,无需人给她收拾摊子,“待你报仇之后,本宫也给你一纸放妾书,还你自由身。” 宋屏屏一听这话,心头一惊,忙是道:“公主,妾不想离开,若是公主觉得妾给侯爷做妾室不妥,那妾给公主做侍女如何?” 第111章 他光风霁月,你也是问心无愧 大概是她这个做主母的太好说话了,不单单是宋屏屏不想走,赵如芳也不想走。 秦宜真有些发愁。 她当初把人纳进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如何将人送走呢? 傍晚程堰回来的时候,她将此事说给他听,只见他沉沉地看着自己,莫名的有些心虚。 说起来,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她想不开弄了这些人进来,就没有这些不知该怎么善后的事情了。 赵如芳她一定要找个合适的亲事将人嫁出去,宋屏屏就给她一个铺子,让她在好好经营,遇见喜欢的人就嫁了,不喜欢一辈子一个人也有个安身立足之地。 至于王仙容,她若是还一心求死,她就管不了了。 不知怎么的,秦宜真觉得今日程堰的心情似乎是很不好,和他说话的时候兴致缺缺,待是入了夜,两人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他从后面抱住了她,而后便像是失控了折腾她。 他们重新收拾好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子时了。 闹了将近两个时辰,秦宜真觉得自己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又累又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躺着又睡不着,心头上却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 前两日两人圆房的时候,他还温柔小意,心疼着她,虽然有些难受,但也没让她吃苦头,她还觉得与他做这些事虽然有些羞,但心中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可不过才过了两日,他心里有气,便拿她那撒气。 秦宜真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细细弱弱的,像是一只幼猫似的,捂在被子里,尤其的可怜。 程堰原本抱着她也要睡过去了,听着她这哭声,人清醒了些,将人翻了过来抱在怀里,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秦宜真心里有气,伸手便将他往外推:“你走,我不要和你睡在一起。” 在床榻上被娘子赶下床这种事,委实也叫人心中不快。 程堰抓着她的手,脸色有些不好,但见她哭得可怜,一时间也不好与她计较,于是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你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弄伤你了?” 说着,他就要解她寝衣查看,秦宜真捂住自己的寝衣,就是不肯让他看。 程堰急了,翻身就将她按在了床榻上,将她的手按住不让她动。 秦宜真动弹不得,心里又委屈又恼怒,骂他道:“程堰!你王八蛋!” “你骂我?”程堰顿住了。 秦宜真也不是没骂过他,但大多数都是他在床榻上折腾的太狠了,她有些受不住,但那些都不算真的骂,可如今她气得双眼通红,看他的目光之中分明有怨和气。 程堰整个人都清醒了。 “我骂你怎么了?”秦宜真觉得伤心,将他推下来,抱着被子离着他远一些,“今日回来之后,你一整天都没个好脸色,还还这样对我,我都说了不要了,你还非要。” “你便是心里有气,也不能拿我撒气。” 在她看来,夫妻恩爱,是两个人最贴近的时候,便是做这些事也是情到深处,可他心情不好拿她来发泄,她心里很委屈,也很抵触。 甚至觉得他拿自己当个撒气的玩意儿。 “我先前便与你说过了,以前的事情,不管是你强娶了我,还是我对你多年冷淡,我们都当它是过去了,之后好好过日子。” “给你纳妾的事情是我不对,就算是不好解决,我也会自己解决,你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谢湛。”程堰突然开口。 秦宜真听他突然提起谢湛,有些懵:“什么谢湛?” “你今日说是去万诗楼见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其实也见过谢湛了是不是?” 程堰躺了下来,然后伸手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拽了过来,摁进了怀里,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程堰!”秦宜真气得眼睛都红了,“我不过是见了他一面,不曾与他有什么男女之情,也不曾红杏出墙,你就这样怀疑我,你我夫妻之间,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秦宜真实在是觉得委屈:“他也不曾说过你什么坏话,而我,也只是因为知晓他挂念了多年,对他有些愧疚,劝说他两句,让他早日忘了那些前尘往事,好好珍惜眼前人。” “你非要说得我见了他,就跟去见了情郎一样是不是?” “我也不是不信你,也知晓你如今过得好,他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程堰垂了垂眼帘,“他光风霁月,你也是问心无愧,是我心思卑劣。” 正因为谢湛光风霁月,宛若天上星辰,他得知秦宜真见了谢湛,才会心里发慌,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是秦都之中人人想嫁的谢郎君,我不愿你见他,怕你见了他,便被他所吸引,然后彻底喜欢上他,将我忘了。” 程堰埋首在她发间,声音压得有些低:“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秦宜真觉得荒唐:“你既然害怕失去我,不是应该更对我好一些再好一些,让我离不开你吗?可你这样对我,只会让我觉得你将我当成撒气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在乎我。” “再说了,你不高兴了,是没长嘴说吗?” 程堰突然顿住。 秦宜真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倚靠在他怀里,有些伤心气恼:“你我是夫妻,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不高兴直说就是了。可你若是受了气拿我来撒气,我心里会难受的。” 程堰回过神来,伸手将她抱紧,立刻同她道歉:“对不住,是我的错。” 秦宜真心中仍旧觉得有些不痛快,但想了想,两人都是人生第一次做夫妻,都会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应是互相宽容包容才对,于是便不同他计较了。 “那你要记得,今后不能再这样了。” “肯定不这样了。”程堰亲亲她发顶,然后又亲亲她的眉心,放柔了声音问她,“方才是我过分了,可是还有哪里不适,要我揉揉还是亲亲?” “要不咱们再来一回,这一回我肯定不让你难受了” 第112章 明月再好,也唯有星辰能与它相伴 下半夜,夜雨洒落人间,疾风骤雨消散之后,一场床榻之间的争吵也无声消弭。 程堰已经休了半个月的假日,今日起便要去衙署了,起床的时候还亲了亲她的脸颊。 秦宜真被他闹得烦,跟赶苍蝇一样地赶他走:“你赶紧走,我不要理你了。” 心头的气都被她所安抚,程堰这会儿心情极好,握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叮嘱她道:“先起来吃一些再睡,午时记得起来,今日是廿一,下午还要进宫,莫要迟了。” 秦宜真伸手用被子盖过头。 她要睡觉,懒得理会这烦人的蚊子。 程堰无奈,起身洗漱换了官袍,匆匆用了一些早食便走了,临走之前,他又叮嘱了她身边伺候的人,到时间喊她起来。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绿翘便送了一碗鸡丝粥过来,喊醒她起床漱口先用一些。 秦宜真眼睛都睁不开,或许真的觉得有些饿了,勉强吃了半碗,就又躺回去睡了,没几息又睡了过去,瞧着这模样,像是要睡到地老天荒似的。 绿翘走的时候,面上满是担忧,忍不住去问桂嬷嬷。 “你说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为何男子精神抖擞,女子就像是被吸了精神气似的,累得都起不来?” “这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桂嬷嬷被她问得两眼发懵,“要不你去找个有学识的问问?” “不不不!”绿翘连连摇头,她又不是疯了找人问这些问题。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公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新婚夫妻,公主又年岁小了一些,夜里闹腾得过了而已,且让她睡,实在是担心,便去请胡先生过来看看。” “那不行,若是因为这档事请府医,公主就要恼了,对了,金嬷嬷呢?” “去找赵姑娘去了,方才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便推荐了几个不错的年轻人过来,问问赵姑娘的意思,金嬷嬷想亲自和她说说让她不要太过挑剔。” “虽说公主原本答应过她,要给她找一门她满意的夫婿,可她若是挑来拣去的,这个不好那个也不要,又想要富贵也想要权势地位,哪里有这等好事。” “有这样好亲事,哪里轮得上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虽说有赵如山曾为程堰挡箭的恩义在,平西侯府会庇护她一二,娶了她的人也能得到平西侯府的一些庇护,可若是她要的太多,那就是她自己配不上了。 这会儿金嬷嬷便坐在了赵如芳的院子里,同她说起了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推荐的那几人。 闵夫人推荐的有两人,一个是鸿胪寺少卿家中庶子。 虽说是庶出的,但家中还算是和谐,主母和善,嫡长兄对家中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也不错,嫁过去不会有什么磨难。 还有一个便是闵家旁支的一个小子,家中做脂粉生意的,有些家资,闵家有闵大人做靠山,她嫁过去日子也算是能不错。 长亭伯夫人推荐的也有两人,其中一个便是昨日说的,长亭伯府三夫人娘家内侄,家中有钱,是个商户。 还有一个是她娘家三叔的幺子,家里还算是不错,但无心仕途,一心沉迷画画。 “既然是公主请她们帮忙,她们自然会上心,推荐的人家世清白,人品也算是不错,不过赵姑娘看看中意哪个,到时候公主也会派人仔细查一查,定然不会叫你被人欺骗的。” 赵如芳看着这几人姓名家事,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想了想,问的也直接:“金嬷嬷,便没有家境好又仕途好的吗?” “有是有。” 赵如芳眼睛一亮:“是谁人?” 金嬷嬷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道:“赵姑娘,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也是过来人,知晓什么样的亲事最适合你,你嫁过去之后,这日子能过得去。” “你若是非要找家境好又有前途的,公主也不是不能帮你找到,但你知晓,你的出身确实比不上那些世家淑女,容貌也称不上特别出色,也不曾学过那些打理内宅的手段,要人家心甘情愿娶你,实在是很难的。” “这不是有公主在吗?” “公主也不可能管你一辈子。”金嬷嬷觉得她实在是想得美,“而且若是人家冲着公主来的,到时候对方所求的公主不答应,恼羞成怒,你的日子可就惨了。” “这人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少饭,天上的明月再好,也唯有星辰才能与它相伴,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赵如芳咬唇:“若是如此,我还不如不嫁呢,在这平西侯府吃好的穿好的,这一辈子” “赵姑娘。”金嬷嬷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赵姑娘是客居平西侯府,没有在此过一辈子的道理,侯爷和公主也不可能管你一辈子,你若是觉得公主给你挑选的夫婿不合适,到时候便要随着你兄长回去了。” “可可是” “你莫要还觉得做侯爷的妾室好,先前公主不在意侯爷,所以对你们和善,如今公主与侯爷和好了,你若是再提什么‘做妾’,公主可容不下你。” 赵如芳愣住,她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世间上的女子,若是真的喜欢一男子,便不愿与旁人分享她的夫君,不单单是你,连宋姨娘也留不了多久,待她报了仇之后,估计就要离开了。” “那王姨娘呢?” “王姨娘?她若是死了,事情就算了,若是不死,侯爷自然也不会准许她继续待下去。 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个的都不知天高地厚,为了什么权势富贵,竟然觉得给人做妾是好归宿。” “这都是在拿命去赌,赌自己会不会遇见一个仁善些的主母,能在这内宅之中活下去。” “听老婆子一句劝,寻个适合相配的人,过着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便足够了。” “若是太过贪心,就算是能爬得高,自己站不稳,那也会从高处掉下来,摔一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第113章 既然不敢,那便跪着吧 秦宜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她用了一些午膳便换了一身衣裳进宫去,继续每月逢一逢五在程太后身边的日子。 待夕阳日落,程堰便来接她归家。 待夫妻俩刚刚回家坐下,便听见有侍女来报,说是吏部侍郎周侍郎的夫人已经等了她一个下午了。 “周夫人?” “公主您忘了,那位探花夫人的母亲。” “原来是她。”秦宜真这才想起是谁来。 程堰在一旁也道:“你昨日在宝钗楼一事被传了出来,今日早朝便有人参了周侍郎一本,说他欺压百姓,以权谋私。” “今日上午,宋屏屏便去京兆府告他忘恩负义,买凶杀人。” “什么?”秦宜真惊得一跳,她没料到宋屏屏动作那么快,而且怎么自己去在告,“本宫不是与她说过吗?若是她要告,本宫可以举荐一名御史给她,她怎么自己去了?” 那林远生可是官员,若是民告官,她可是要吃苦头的。 “她人呢?为何不与本宫说?” 金嬷嬷道:“这是宋姨娘自己的意思,宋姨娘说不必惊扰公主,也免得旁人说她是借了平西侯府与公主的势,以势逼迫。” “那她如何了?” “受打了十大板,然后京兆府便受理了案件。” 秦宜真脸色都变了:“她疯了不成?这十大板可不是先前你们几个受的,她这一挨,恐怕好几天都下不了床。” 当初绿翘和金嬷嬷、桂嬷嬷挨的十大板打得不轻不重,第二天清晨绿翘都下床到处溜达,金嬷嬷和桂嬷嬷身体比不得年轻人,却也只是多躺了一天。 宋屏屏此举,不正是有大道不走,非要自讨苦吃吗? “那后来如何了?她现在人呢?” 金嬷嬷道:“京兆府那边受理了案件,传召了林编修,宋姨娘也摆出了证据,指证林编修,林编修忘恩负义,悔婚另娶是不争的事实,但买凶却苦于没有证据。” 秦宜真觉得事情不对:“本宫记得她向本宫借过人,查那几个对她下手的人。” 那几人可是活生生的人证,怎么可能说没有证据呢? 金嬷嬷一愣,也想起此事。 程堰摩擦了一下茶盏,说道:“或许是她有自己的谋算,既如此,便由着她自己去做的,公主还是莫要插手,免得坏了她的事情。” 秦宜真想想也是,于是又问:“那她人呢?” 金嬷嬷道:“回来了,现在在院子里养伤,也请了胡先生给她看诊了,休养几日便能下床了。” “那就好。”秦宜真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请周夫人进来,本宫倒是想看看周夫人是想说什么。” “是。” 侍女领命而去,秦宜真便看向程堰:“你要在这里等着还是回避一二?” 程堰有些担心她:“周夫人恐怕不好应付。” 秦宜真闻言便笑:“先前那王夫人我不是能应对得了,再说了,我可是公主,她们还能将我如何了?我就是想看看她们今日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程堰想想也是,于是拿着茶盏起身:“我去书房看书,一会儿来找我,等一会儿陪你去偷松年的话本子。” 秦宜真眼睛一亮:“好。” 她对松年收藏的话本子觊觎已久,很想一睹为快。 程堰笑着进了书房,秦宜真便让人准备好了茶水,没一会儿,便有侍女领着一对母女进来。 正是周凝与她母亲周夫人。 秦宜真端坐在正位上,看着她们走来。 “臣妇拜见公主。”两人低着头上前来行礼。 “免礼,坐。” “谢公主,臣妇不敢。”说话的是周夫人。 周夫人大约是四十岁的年纪,身着一身宝蓝色的大袖礼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发间簪着两支金钗,看着有些严肃,也有些高傲。 要论三省六部,哪一处的官职最为吃香,自然得是吏部。 吏部掌管着官员的调任事宜,纵然是里头一个官职不高的官员,那都是没有人愿意得罪,免得不小心自己任职或是升官的事情出了问题。 周夫人为吏部侍郎之妻,不管出席什么宴会都是备受追捧的一个,日子久了,自然也有些心高气傲。 昨日周凝在秦宜真那里受了气,心中已然有不满,若不是还记得君臣有别,早该气冲冲前来问罪了。 不过秦宜真可不惯着她,闻言便道:“既然不敢,那便跪着。” 周夫人与周凝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向秦宜真,见她淡定地坐在那里,看都不看自己,一时间都有些懵住了。 后知后觉才想起眼前这位是本朝身份尊贵的帝姬。 她的养母是手掌乾坤的程太后,嫁的夫君是权势滔天的平西侯,除了那站在高处的几人,旁人在她面前,唯有低头俯跪的资格。 昨日她不过是说了一句怀疑周侍郎‘徇私枉法结党营私在’,今日一早,便立刻有御史参了周侍郎,至于林远生,更是一整天被人用嫌弃怀疑的目光打量,恨不得离他三丈远。 后来宋屏屏去告了林远生,虽然买凶杀人证据不足,但他忘恩负义,毁盟另娶,如今被停职,便是查出他没有买凶杀人,这等名声坏了的人,怕是再也没有机会重返官场了。 周凝想到林远生的下场,眼睛都红了:“公主,昨日您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难不成您不知您这话一出,远生这辈子就毁了,您怎么能如此歹毒呢?” “你在质问本宫?”秦宜真看向她,觉得十分的好笑,“难不成本宫说的不是事实吗?屏屏辛苦了那么多年,供了他读书,他一朝高中便另娶她人,忘恩负义,这可不做假的。” 周凝卡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该怎么反驳。 周夫人却问她:“那我家夫君呢,我夫君为官数载,一直战战兢兢,为国为民,公主如此说他,难不成也是对的?” “林编修品行不端,却能入朝为官,若不是吏部上下审查能力不行,便是有人包庇徇私,周夫人觉得是哪一个原因?” “若是周夫人觉得是吏部的缘故,与周侍郎无关,本宫便会禀明母后,让母后下旨彻查吏部,周夫人觉得如何?” 第114章 她一个贱民,她也配? 周夫人惊骇得脸都白了。 明明是暖春三月,将要入夏了,可她只觉得有一层层冷意往她身上钻,仿佛是置身寒冬之中。 “公主公主说笑了” 周夫人这会儿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傲气和冷静。 这个世界到底是人情世故的世界,吏部的官员也不全然清清白白,若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引来程太后下旨彻查吏部,吏部的人都能吃了周家。 “本宫不说笑。”秦宜真态度冷淡,“本宫怀疑林编修能顺利入职,是周侍郎徇私包庇,你若是觉得本宫说错了,自然也可以参本宫一本,本宫等着。” 这是强势怀疑栽赃,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周夫人与周凝脸都绿了又红红了又绿,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秦宜真有意让她们多跪一会儿,便没有让她们起来,直接问她们:“你们今日来见本宫,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周凝见她问起,立刻便道:“公主,我今日前来是想求求公主,我夫君寒窗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才熬出头,求公主大发慈悲,饶恕了他这一回。” 饶了林远生? 秦宜真简直是想笑:“饶恕他?那你可求错人了,你应该去求的是苦主,而不是求本宫。” “可宋屏屏是平西侯府的人,只要公主同意了,量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公主,臣妇听说公主最是心善,定然不愿看到臣妇的夫君二十年寒窗付之东流的” 往日秦宜真也带过宋屏屏出去,她的身份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昨日她与周凝发生争执,无需多久,关于平西侯府宋姨娘与探花郎的旧事也就传开了。 周夫人与周凝皆以为若是秦宜真能帮忙将事情压下来,宋屏屏也不敢再闹。 “本宫可不管什么二十年寒窗三十年寒窗,本宫只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他有今日,也是他的报应,既然寒窗二十年如此苦,他为何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他自己都不珍惜,难不成还需要外人来怜惜?这不是笑话吗?” “对了,昔日你们多屏屏极尽羞辱,今日来了,便去给她道个歉。” 林远生要杀宋屏屏之事与周家无关,与周凝也无关,但他们昔日高高在上羞辱宋屏屏,确实该道个歉。 “公主要臣妇给她道歉?”周凝懵了一下,而后险些惊叫出声,“她一个贱民,她也配?” “慎言。”秦宜真脸色冷了下来。 “天下百姓,是东秦的百姓,这万里山河,也是无数从千家万户百姓家走出来的男儿守护,你有今日安稳富贵的日子,也全数是他们用血肉换来的。” “本宫贵为公主,都从未觉得他们低下,只是心痛于自己无能,不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你算是什么东西,张口闭口贱民。” 秦宜真不想弄死方始心吗? 她太想了。 那个害了程堰的人,她恨不得将人一刀刀凌迟。 可每每想起方始心能弄出一些奇奇怪怪,但又利国利民的东西,只得暂且按捺下来。 “今日让你们跪在这里,是想让你们知晓,这世间之上,一山总比一山高,你能欺凌弱小,自然也会有旁人欺凌你。” “便是昔日你们不知林远生早有未婚妻,人也嫁过去了,你们也是被骗,可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如此羞辱人。” “绿翘,将她们请去清水院,给屏屏道歉。” “是。”绿翘应了一声是,然后上前行礼,抬手请她们:“周夫人,林夫人请。” “不,我不道歉。” “若是不愿道歉,便将人丢出去。”秦宜真语气薄冷,“欺负我平西侯府的人,本宫是绝不会放过的。” “我”周凝还想说什么,周夫人让她不要再说了,然后便让侍女扶着自己起来,然后扫了秦宜真一眼,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秦宜真便得知了那一对母女要跑的消息。 “跑了?” “自然没有。”绿翘笑得得意,“既然来了平西侯府,公主没恩准她们离开,她们怎么可能走得了,婢子已经让人押着她们去清水苑给宋姨娘道歉了。” 虽然绿翘也不见得多喜欢宋屏屏,但见她对秦宜真恭敬忠心,也勉强认同是自己人。 “公主可要去看戏?” 秦宜真摇摇头:“不了。” “那婢子就去了。” “去,看着点,别让她们伤害屏屏。” “是。” 绿翘高兴得屁颠屁颠走了,秦宜真见她高兴,笑着摇摇头,喝完手边的茶盏里的茶水,然后也起身去了书房。 此时书房之内一片安静,程堰正坐在临窗的榻上,靠着软枕看书。 窗外夕阳偏斜,春风煦暖,花香宜人。 秦宜真摇着一把绣着海棠花的绢扇走了过去,一脸邀功地在他面前乱晃。 “程堰,你看我今日的表现如何?” “还行。” “还行?就还行?”秦宜真凑近他身边坐下,一脸‘你再敢这么说我就生气了’看他。 程堰笑着伸手捏她的脸:“很不错,比上一回应对王夫人的时候有进步多了。” 竟然能说得周夫人与周凝哑口无言,可见是有点能耐。 “伶牙俐齿。” “喂!”秦宜真扯了扯他的袖子,对此这个评语很不满意,“我那是能言善辩。” “是是是,娘子舌灿莲花,能言善辩,我能娶到娘子,是我的福气。” 秦宜真被他夸得脸一红:“倒不必如此夸耀。” 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 程堰换了个姿势,让她上来靠着自己躺着,一边翻开书页,一边亲亲她的发顶。 他这样还能看进书? 不会是又在看孙子兵法? 秦宜真瞄了一眼书册,见他看的是一本正经的史书,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从今日起,我也要开始多读书了,方才那林夫人张口‘贱民’,又说什么二十年寒窗,我心中尤其不舒服,你说,这天下普通百姓求学之路怎么样才能容易一些呢?” “若是人人识字,人人懂礼,人人衣食住行不缺,那该是多好啊” 第115章 你若是负了我,便此生不复相见了 程堰听罢沉默了许久,对她道:“那必然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一百年,甚至两百年,都难以达到的,而且我们如今最主要的是好好活下去。” “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现在能做的,最主要的,余下的,便交给后来人。” 秦宜真想想也是:“是我想当然了。” 生在了乱世之中,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别的,待到盛世来临,再来谋划。 秦宜真想了想,起身去柜子上取来了一个盒子,拿出了几张纸:“你看看我这个如何?” 程堰接过来看了看,眯眼:“抚幼司?” 秦宜真点头:“这是我与大家商议出来的,一方面为了帮忙寻找与家失散的孩子,另一方面是帮助孤儿和孤老之人。” “我划了一个庄子过去,日后这个庄子每年的经营收成便都用在抚幼司上,另外我那些亲卫不是都闲着吗,我便打算安排五十人过去,让他们帮忙找人。” “我原本只说了要帮忙找失散的孩子的,而且还安排了两百人,但红缨觉得这人海茫茫,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找人,委实不大值当。” “还说若是有这个钱,还不如帮助一些孤儿孤老,让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能活下去,让孤寡老人晚年不至于老无所依。” “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后来我们便商议着帮助一些孤儿孤老之人,总比丢在水里无声无息的好。” 于是抚幼司便分成了两个方向,将要兼顾的都兼顾到,也将钱银用在有用的地方。 “我们先从秦都做起,若是觉得不错,将来在各地也可以用这样的法子,我出钱买一处庄子,安排人打理就行。” 程堰看罢点头:“想法确实是不错,只是你安排过去的人离得远了,日子久了,恐怕会生出他心,到时候这些钱财还不知落在谁的手里。” “那就安排人过去查看。” “路途遥远,行道艰难,又需得费另一番心思,不过也行,行不行也只能如此了。”就就像是各处派遣出去的地方官员,朝廷只能信任他,再加以监察御史监督,如此才能成事。 或许没有全然清明,但能帮到大部分人,已经是圆满。 程堰伸手摸了摸秦宜真的脑袋,心中有些感慨:“你长大了。” 他这摸头这感慨就像是老父亲感慨女儿长大了一般,秦宜真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忍不住道:“你现在才觉得我长大了吗?那先前你娶我,同我睡在一起算什么,欺负小孩子吗?” 程堰噎住了。 末了,使劲揉她脑袋,最后捏她的耳朵:“是我说错了,你还没长大,我就欺负你了如何!” “你不要脸!” “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有脸?” 管它卑劣也好,不堪也罢,他在她面前,已经不再掩饰自己,他就是横刀夺爱,就是容不下她眼里有别人,就是想要她在乎他,对他一心一意。 人的一生这么短,在自己的至亲至爱之前还要掩饰自己,何苦呢。 “昨夜你都答应我了,今后不许单独见谢湛,还有府里的几个,也快些让她们走了,我心里膈应得很,今后啊,便只有你我相守,,再无旁人。” 秦宜真闻言顿了顿,认真地看向他:“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这辈子只有我一人?” “你要知道你如今年轻,自以为能一心一意与我相守一生,可五六年后,七八年后,甚至十几年二十年之后呢?你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程堰认真地看向她。 秦宜真继续道:“我如今看得开,只要你高兴,你若是纳两个妾室我也是能容得下,可你若是许了我一生相守,我当真了,我便不会再许你有别人了。” 古往今来,痴男怨女的事情还少吗? 多的都是女子吃亏,一腔真心被践踏成了脚底的泥。 就比如王仙容,早早地付出一颗真心。 可又有什么用。 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到他回头看一眼,如今冷了心,一心求死。 秦宜真虽然觉得自己愧对程堰,这一辈子想他好好过日子,生两个孩子,平平安安过一世,但她对他,终究还是至亲胜过男女之情的。 如今他想索要她的真心,要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当真了,便不许他再有别人了。 秦宜真捏紧了袖子,看他的目光尤其认真。 “男女之情爱,能一生一世古往今来便少,我如今年轻貌美,你喜欢,我是能理解的,可我总会老去,待我三十岁了,你或许就会嫌弃我年纪渐大了,嫌弃我不如十几岁的小姑娘娇美活泼” “再或是,我被生活所磨砺,再也不是你当初喜欢的样子。” “我希望的是,我们就这样过着,我不求你全心全意,你也不求我的,若是如此,将来你有了别人——” 程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不会有别人。” 秦宜真将他的手移开,又继续说:“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多少少年恩爱夫妻,到老了都成了怨偶。” 尤其是这世道,男子娶妻纳妾是常理,他要纳,你不让你闹不贤善妒,闹得一家不和,所有人都劝你指责你。 秦宜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也不想活得像王仙容一样。 “你若是真的要许我一生一世,我当真了,你便不能负了我,你若是负了我” “我若是负了你又当如何?” “那就此生不负相见了。” 程堰心头一跳,正想说什么,却听她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是你伤透了我的心,让我恨你怨你,连见你一面都不愿,你我之间,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所以,便不要说什么真心,更不要说什么一生一世了,都给自己留一些退路,留一些颜面,不要到了老了互相怨怼。 而且她也不想吃这痴男怨女的苦。 说到这里,秦宜真笑了笑:“程堰,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就别说什么一生一世了可行?” 第116章 就这样就想拿捏我一辈子 程堰眯眼,心中有些烦躁。 “你不信我?” “我信啊。”秦宜真笑了笑,她怎么可能不信他呢。 她信他对自己百般纵容宠爱,也信他此时此刻,是真心想与她相守一世的。 “只是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可能累了倦了的那一天,我不想到了那一天你我连亲人都做不成了。” “你若是真有此心,便这样做,待你我老了,真的走过了一世,你再说说这些话,到了那时,我定被你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觉得此生圆满。” 程堰伸手捏她的脸。 “嘶!”秦宜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捏我做什么?” 程堰又捏了她一下:“我捏你?我看分明是你拿捏我!小海棠,你可好生聪明,就这样就想拿捏我一辈子。” 秦宜真哼哼:“这又不是我要求的,是你自己说的,是男人口说无凭,单看你怎么做。” “我不是男人吗?”程堰磨了磨牙齿,“昨夜闹到下半夜,你觉得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话题突然歪得 秦宜真脸都红了,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你还说,我都说了不要了,你还非要。” “你不是觉得为夫不够温柔不够怜惜你吗?为夫只是想让你知晓什么叫做温柔怜惜。” “不要脸啊!” 程堰看着她又羞又恼,还像是个小姑娘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 她如此天真灿漫,善良美丽,他自然是舍不得让她变得面目全非的。 她若是想永远这般天真灿漫,他愿护着她一辈子,叫她什么烦恼都没有,若是她想长大,他也会陪着她,看着她一步步变成更好的模样。 人生是很长,她不信他能始终如一,也不愿将她一颗心全心全意地给他。 他虽然有些伤心,但也能理解。 既然她有顾虑,他也就不提什么‘一生一世’了,就像是她说的,若是有心,嘴上说了没用,得真的去做才行。 程堰亲了亲她的发顶,拿起一边的纸张,又同她继续说抚幼司需要注意的事情。 周夫人和周凝被仆妇押着去了清水院给是宋屏屏道歉。 这一路上母女二人想挣脱都挣脱不得,反而因为折腾来去,身上的发髻衣裳都有些凌乱。 待她们被压倒宋屏屏的病榻前,周夫人冷沉着一张死人脸,周凝拼命地挣扎。 宋屏屏重重地挨了是个板子,这会儿屁股还痛着,见到这两人被压过来,尤其诧异,然后又有些得意: “哟,怎么是你们啊?瞧着你们狼狈不堪的模样,我还以为是街市上的乞儿呢。” “宋屏屏!”周凝被她一句话便刺得险些七窍生烟,“你以为你进了平西侯府就了不得了,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妾。” “是啊,我是贱妾。”宋屏屏毫不在意,“那你们被押着到我这个贱妾面前算什么,贱人吗?” “你你你” “你什么呢,你以为你有多高贵。”宋屏屏赏了她一个白眼,“我便是妾,那也是平西侯府的妾室,是公主罩着的人。 可你就不一样了,林远生如今已经被停职了,待我将证据呈上,他买凶杀人,虽是未遂,但这辈子的前程都完了。” “胡说!”周凝气得跳脚,“宋屏屏,就算是林郎娶了我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能如此诬陷他,你忘了你无家可归的时候,林家对你的收留吗?” “我自然是不能忘的。”宋屏屏目光冷沉,“当初林家收留我,我供养了他读书,已经算是还了林家的恩情了。” “他忘恩负义,违背盟约娶你,我也懒得计较了,可他却想要我的命。” 在这世间上,很多事情可以隐忍揭过,但唯独性命不行。 “我已经告知了京兆府去抓当初他收买的那几个人了,待真相大白,他就完了,周姑娘,我劝你趁早与他和离,免得日后难嫁。” “什么?”周凝惊得双目圆睁,手都在发抖。 周夫人瞳孔微缩,眼中一片冷沉。 宋屏屏哈哈直笑:“他啊,大难临头了,就算是不死,前途也都完了,林夫人不是嫌弃我这个贱民吗,若是不与他和离,将来就要过我这贱民的昔日过的日子了。” “等到了那时,林夫人每日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如同老牛一样劳作,这一辈子就是个贱民了” “你你你”周凝气血上涌,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姑娘!姑娘!” “凝儿!” 场面乱成一团,宋屏屏眉头上扬,心情就好。 挨了这十板子好痛,但总算是看到一些回报了。 林远生要倒霉了,周凝也落不着好,若是她舍不得林远生,估计要跟着林远生做她嘴里的‘贱民’了。 “行了,别叫了,不过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初我从山上滚下来,骨头都断了几根。” “宋姑娘。”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宋姑娘如此咄咄逼人,大放厥词,未免有些过了。” “再说了,公主让我与凝儿来给你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公主让你们来道歉啊?”宋屏屏心中了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既然是道歉,你们这又是什么态度,指着我鼻子骂?” “来啊,周夫人,同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在这里听着。” 周夫人没料到宋屏屏真的敢让她道歉,脸当时就黑了。 绿翘恰好赶到,听到这里立刻道:“周夫人,你们既然有错,公主让你们来道个歉,你难不成连公主的话都不听了吗?” 周夫人的脸由黑变绿。 绿翘又道:“公主不爱和人计较,但你若是公然与公主作对,这恐怕不太好,到时候侯爷或是太后娘娘知晓了,那就更不好了。” 周夫人的脸色再次由绿变得涨红,然后红了又黑,黑了又绿,十分的精彩。 第117章 公主您在哪,有人威胁妾身 有道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周夫人在宋屏屏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侍郎夫人,可在更高高在上的公主面前,也不过是个臣子的夫人,公主说她错了,让她给一个妾室道歉,她还不能反抗。 这是何等的憋屈。 一如当日她在宋屏屏面前何等居高临下,句句不说看不起,却也句句让宋屏屏识趣,莫要误了林远生的前程的时候,宋屏屏心中无限愤懑恼火却又发泄不出来一般。 周夫人张了张嘴,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屋里的人手忙脚乱地将周凝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绿翘还好心地派了一个侍女去请胡先生过来看看,免得真的将人气出个好歹来。 绿翘劝周夫人道:“我知周夫人放不下脸面道歉,但到底是周夫人有错在前,宋姨娘又是平西侯府的人,公主护短,见不得自己人受欺负。” “周夫人就当是给公主面子,给平西侯府面子,道个歉,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周夫人这才看向宋屏屏。 宋屏屏自小便开始讨生活,也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此时,她趴在床榻上,看向周夫人的目光还有些得意: “周夫人若是不愿道歉也行,到时候我便与公主说周夫人不觉得自己需要道歉,到时候公主生气了” “宋姑娘。”周夫人脸色冷沉,“你以为公主会护着你一辈子?” “哎呀,你这是威胁我吗?”宋屏屏握拳捶床,假哭了两声,“公主您在哪,有人威胁妾身,呜呜妾身不活了” 所有人:“” 这哭得,在场的人差点都以为公主是她夫君了。 周夫人气得手都抖了一下。 她大约也觉得开了眼,虽然她听说过这位公主是个宽容贤惠之人,自动给平西侯纳妾不说,对待家中妾室也是极为和善。 但这种妾室受了委屈哭着找正室主母的,实在是头一回见。 “公主,呜呜呜~~~” 她还真的演上了。 周夫人头大,她也有些担心再将秦宜真引来,到时候当着公主的面,她更是不得不道歉。 “宋姑娘。”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羞辱于你,望你见谅,如此可行?” 宋屏屏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可惜:“公主既然说周夫人给我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那自然是可行的,只是林夫人也要同我道歉。” 周夫人一噎,眼神更冷了:“凝儿都被你害得晕过去了,你还想如何?” “周夫人,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她明明是自己晕过去的,与我何干,就像是周夫人当初说的,我供养林远生读书是我自己愿意的,与林远生何干。” 宋屏屏手指拽住边上的青帐,看向周夫人的目光幽冷:“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她给我道个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周夫人气得脸都青了。 让她们给宋屏屏这村妇道歉,还不是什么大事,? 这简直是将她们的脸面丢在地上让人踩好嘛! 周夫人深吸了几口气,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好,那就希望宋姑娘能受得住我们母女二人的道歉了。” “我自然是受得的。” 没一会儿,胡先生便被请了过来,他给周凝诊脉之后微微挑眉,然后对周夫人道喜:“恭喜周夫人贺喜周夫人,令千金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这是怀孕了? 周夫人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是更黑了一些。 林远生与周凝成亲之时,宋屏屏虽然来过一次,但秦都之中除了周家人谁也不知晓林远生以前还有个供他读书的未婚妻。 如今宋屏屏将事情闹了出来,便是买凶杀人之事没有证据,林远生忘恩负义,违背婚盟,已经是坏了名声,就算他幸运一些不被革职,这一生的仕途也都全完了。 运气好的,估计能做一个县令,一辈子都难有升职的机会。 此番周夫人和周凝来平西侯府,不管是求秦宜真还是宋屏屏,都只是希望宋屏屏撤了状书,私下和解,对外说是之前根本没有婚约。 可周夫人没料到秦宜真非但不帮忙,还斥责她们仗势欺人,让她们来给宋屏屏道歉,宋屏屏也咄咄逼人,不肯退步。 周夫人心想着,若是林远生这一次真的栽了,便让周凝与林远生和离,然后再寻良缘。 可没想到周凝这个时候居然能怀孕了。 周夫人当下头晕脑胀。 宋屏屏扬眉笑了:“原来林夫人是有喜了,那可要恭喜了,昔日林探花与林夫人说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愿一生不离不弃,不是外人能比的,如今喜获麟儿,自然是大喜事。” “我在此也祝福林探花与林夫人一生恩爱,不离不弃,我也不是会为难有孕妇人的人,也就不用林夫人道歉了,周夫人可以将她带回去了。” 既然是怀孕了,那就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万一折腾没了,那就不好了。 不用周凝道歉了,但周夫人还是心梗得厉害,黑着一张脸道:“既如此,我等便告辞了。” 说罢,周夫人也顾不得周凝怀孕了,让侍女将她扶起,然后便匆匆离去。 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绿翘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眼见她们上了马车离开,便回了春歇院,告知了秦宜真这一桩事。 “怀孕了?”秦宜真皱眉,“这个时候怀孕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远生这一次是栽定了,周凝没有孩子还好,与他和离一刀两断,回了周家,待这事情淡去,再寻一门亲事嫁了也行。 可若是她怀孕生下孩子,那可就进退两难了。 绿翘道:“公主您不知晓,当胡先生告知周夫人她女儿怀孕了,周夫人脸色都黑了,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明知这林远生不是东西,还敢让女儿与他做夫妻。” “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不生下来就无缘来到这世间上,生下来也恐怕被父亲所连累,被人指指点点” 第118章 若是想要孩子,你我得多努力努力 绿翘离开之后,秦宜真靠在程堰身边,轻叹了一口气。 “大人作孽,可稚子无辜。” 程堰轻抚着她的秀发,没有作声。 说起孩子,秦宜真想到这两日二人恩爱缠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突然问他:“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有孩子了?” 也有孩子了? 程堰突然愣住,然后看向她。 秦宜真又道:“若是有了孩子,你可得给孩子做好榜样,你的功名荣耀他可以不要,但千万别做错事连累了他。” 程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认真问她:“想要孩子了?” 秦宜真脸色微红,刚想说‘没想’,但想起他上辈子连个孩子都没有,又忍不住点了头。 她是想给他生个孩子的。 想到若是他们有了孩子,便是他们二人的骨血,是他们的血脉至亲,她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一阵激荡和期待。 也不知那孩子是长得像她还是他? 不过她想了想,又有些担心:“你说,我没做过人家母亲,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程堰看着她脸色一阵阵变化,最后还担忧起了能不能做好母亲,觉得有些好笑:“你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吗。” “那你也做不好人家父亲怎么办?” 这话倒是把程堰给问愣住了,想想也是,他也没做过别人的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好小儿的父亲。 不过他想到承恩侯那副嘴脸,想想自己对那位所为的父亲如何的仇视厌恨,便握紧了她的手,同她道:“若是我们有了孩儿,那我们定然会尽力去对他好,教导他读书习武,教导他明辨是非。” “不过我们也是第一次做人家的父母,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也请他多担待了,一家人,都是要互相宽容爱护的,你说是不是?” 秦宜真听罢,顿时觉得有道理,终于是放心了,靠在他怀里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说的对。” “不过娘子”程堰抚着她的秀发,语气放柔了许多。 “嗯?” “若是想要孩子,你我得多努力努力是不是?” 秦宜真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便被他抱了起来,然后往寝室走去。 她顿时脸都红透了,挣扎着要下来: “不行不行,大白天的,快放我下来!” 周夫人与周凝回到周家的时候,周侍郎和林远生已经等候多时,命人将周凝扶回院子里,周夫人便去见了周侍郎与林远生。 林远生年岁不过二十四,虽然容色算不算极佳,但也是身姿修长,俊颜玉冠,一袭暗绣青竹蓝袍衬得他气质温和谦恭,斯文耐心,是个不错的郎君。 “拜见岳母。”见周夫人进来,林远生作揖行礼,然后问她:“娘子不是与岳母一同出门吗?” 周夫人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平静之中带冷,也将他整个人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末了只道:“凝儿累了,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到底是没告诉林远生周凝怀孕之事,那孩子到底要不要留还难说。 “有劳岳母与娘子为远生奔波,敢问岳母,宜真公主那边如何说?可愿意就此停手?” “你以为呢?”周夫人想到自己平西侯府遭受的羞辱,被宋屏屏一个农女嘲笑低头道歉,语气有些冷。 “公主仁善,必然会” “公主仁善,却也不是傻子。”周夫人脸色难看。 “那宋屏屏呢,岳母可是同她说了,让她勿要在公堂之上胡说八道,我知晓她恨我,可也不能如此置我于死地。” “你当真没有找人杀她?” “岳母难不成还怀疑我。”林远生皱眉,面上却是一派坦然,“虽说我喜欢上了凝儿,确实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也觉得当初她出现让凝儿伤心了,可这都是小事,她人都走了,我岂会派人去杀她?” 人都走了,在派人去杀人,其实很没道理。 “那她为何如此说?” “或许是因为嫉恨。”林远生轻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娶了凝儿的事情到底是对不起她,她耿耿于怀,如今又有了公主撑腰,便不想让我好过。” “也是我这些年只顾着读书,忘了教她做人的根本,让她为了一己之私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污蔑于我。” 他的语气温和无奈,又有些感慨唏嘘,好似真的心痛宋屏屏变成今日这等模样。 周夫人皱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相信谁了。 宋屏屏一口咬定是林远生派人去杀她,而林远生又认定根本没这回事,是宋屏屏心怀怨恨污蔑他的在。 “可我在听宋姑娘说她已经查到了当日追杀她的人,到时候作为证人指证你” “这不可能。”林远生一口否认,“岳母,你自小就爱撒谎,什么证人,指不定就是她随便招来的人,作的都是伪证。” “岳父岳母,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难不成你们宁愿相信宋屏屏那满嘴胡话的人也不愿信我?” “我读的是圣贤书,岂会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周侍郎和周夫人都沉默了。 良久,周夫人问他:“那此事你打算如何解决?你要知晓,若是你不能自证清白,你的仕途就完了。” 林远生道实:“小婿想私下见宋屏屏一面,与她好好谈谈,劝她到此为止,岳母,还请帮帮小婿。” 周夫人皱眉:“她如今是程侯的妾室,居住平西侯府内院,你想见她,恐怕是不容易,公主恐怕也不会同意的,如此,唯有求求程侯了。” “不成。”林远生又不同意,“程侯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岂可麻烦程侯,既如此,还是等着宋屏屏将证据呈上来,小婿再与她辩论就是了。” “岳父岳母,小婿去看看凝儿。” “去。” 待林远生抬步离去,周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忧心。 她看向一直没作声的周侍郎,问他:“夫君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若是这些事真的是他做的,凝儿怎么办?” 第119章 千人千面宋屏屏 第二日清晨,秦宜真便去看望了宋屏屏。 春夏之际,日头渐热。 宋屏屏让人扶了自己在廊下的躺椅上趴躺着,绿翘坐在一方案几边上,取了豆青的汝窑茶碗,煮水泡茶。 秦宜真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歪着身子,眯着眼睛看清朗的天空与院子一角的石榴树。 轻摇绢扇,素手饮茶。 若不是宋屏屏是个趴在那里的伤患,也别提有多惬意了。 侍女将茶水送到了宋屏屏手里,她呷了一口,叹息出声:“春光正当好啊,只是可惜,我估计还要躺几天呢。” “本宫瞧着你就是自找的。”秦宜真呷了一口茶水,低头看着茶碗中的叶梗舒展。 汤染青碧,香气袅袅,仿佛是盛了了一盏春日。 饮茶这一口茶,就好似将这春日万物之美都细品了一番。 “让你寻一位御史为你出头,你倒好,自己跳上去了。” 宋屏屏又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看这院子里的景色,笑着道:“我这苦主若是不跳出来,这案子就不好审查了。” 秦宜真将茶盏放下,靠在美人靠上摇了两下团扇,问她:“此事你到底有多少把握,可是需要本宫帮忙?” 宋屏屏想了想道:“原本有五成把握,不过若是林远生自投罗网,大约就有八成了,公主若是要相帮,皆妾身十几个人就好。” “可以,本宫让人安排给你。” “多谢公主,公主之恩情屏屏无以回报,公主若是有差遣,屏屏定然尽心尽力。” 秦宜真笑了起来:“那可就说定了,若是日后有事需要你相助,可万万不能推辞啊。” “定然。”宋屏屏想了想道,“公主,您觉得为妾身以后开个茶馆如何?就寻一个宅院,弄一些吃食书册,再请上一些跳舞、奏乐、说书、下棋的人过去,到时候公主得了空闲便可以去走走。” 宋屏屏这几日也想过了自己的将来,虽然说她在这里做妾室的日子过得最舒服,但程堰与秦宜真不想友人膈在他们之间,她也不好继续赖着。 她想留在秦宜真身边做个侍女,秦宜真也不同意,细想来,确实只有在外面找个经营,最好是时常将秦宜真勾出去才行。 “可行。”在这方面,秦宜真向来比较纵容,“你若是想做便去做了,到时候若是缺钱,本宫也可以借你一些。” “借?”宋屏屏咂了一下嘴巴,有些委屈了,“公主竟然没说给,公主这是毫不在乎妾身了吗?妾身的命可真苦啊” 秦宜真与绿翘以及在场的人都抖了抖,险些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绿翘抖了抖,赏了她一个白眼:“哭得真假,你再这样,等我受不了你了,小心我一盏茶泼上去。” 这茶里冒烟的玩意儿。 宋屏屏哈哈笑了起来:“见笑了见笑了,我千人千面,什么样子都可以的,你要是让我撩起袖子打架,我也会三两下花拳绣腿。” 宋屏屏是在最底层百姓爬起来的人,年纪不大就担起养家供养林远生读书的重担,自小就练就了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示弱的时候哭哭啼啼茶得冒烟,泼辣的时候也能撩起袖子,直接和人打一架。 怼人的时候也是噎死人不偿命。 绿翘哼哼:“虽说你以前命苦,如今遇见了公主,也算是没那么苦了,有公主做靠山,这秦都之中就甚少有人敢欺负你,只要你不杀人放火仗势欺人,这辈子都稳妥了。” 昔日方始心与秦宜真走得近,不过短短两年,她父亲便升到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看着就让人眼热,如今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搭上了秦宜真的关系,对她们家中好处也居多。 别的姑且不论,有这位镇着,那些暗地里谋划算计对付她们家的人都不敢下手了,生怕人家请了这祖宗出面,到时候真是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方始心与秦宜真撕破了脸,这秦都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笑她愚蠢,有公主这样的靠山不好好讨好,还敢觊觎人家夫君,真的是蠢得没边。 宋屏屏闭了闭眼,笑道:“这倒是,我前半生风雨摇曳,诸多苦楚在身,遇见公主之后,仿佛一切灾难都远去了。” 当年她滚下山崖濒临死亡的时候遇见了公主,但是她都以为遇见了天上的仙子。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脑子坏了,竟然供着林远生读书,若是有这等闲工夫,还不如多看看公主殿下的盛世美颜。 大概她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里了。 公主是她的恩人,是她如今的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了。 “公主不必担忧妾身这桩官司,便是最后不能定林远生一个杀人未遂之罪,但他抛弃我另娶之事是板上钉钉,他有了这个污点,这一辈子休想爬得更高。” 当日午时,周夫人与林远生上门来求见,秦宜真推说今日身子不适便拒了他们的求见。 周夫人无奈,退而求其次,说要见宋屏屏。 宋屏屏倒是想知道周夫人今日前来还有什么话说,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将状纸撤了。”周夫人开口就是这这句,“便说是你记恨林远生当初抛弃你另娶,你心怀怨恨想要报复,如今两方何谈,你知道错了。” “周夫人。”宋屏屏抬了抬眼皮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异想天开呢?” 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林远生已经答应了认你做义妹,周家也会给你一笔钱财,你觉得如何?” 这便是周夫人与周侍郎最后商议到最后的结果了。 不管林远生派人杀宋屏屏的事情是真是假,最好在这个时候将一切都当成假的处理,将这些事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夫妻可以不在乎林远生的死活,但到底是他们女儿的夫婿,而且周凝刚刚怀上了。 原本周侍郎的意思是将宋屏屏收为周家义女的,但周夫人委实是看不上宋屏屏,自然是不同意的。 “让我做林家的义女?还给我一笔钱财?”宋屏屏只觉得好笑,“周夫人,有这等好事,为何当初我登门的时候一个字都不提呢?” 第120章 周夫人,我们可以联手 当初林远生另娶,宋屏屏虽然满心愤怒,但也没有说非要逼着林远生娶自己。 林远生觉得周家能给他更多助力,他想往上爬,她不是不能理解。 可这些人是怎么做的,林远生拒不承认她对他的恩情,指责她忘恩负义见不得他好,周家人对她百般羞辱,让她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一块烂泥就烂在泥潭里。 甚至她都离开了,林远生为了永除后患,直接杀她灭口。 “不过是见我如今有了公主做靠山,不好欺负了,都晚了。” “宋姑娘。”周夫人语气微沉,“难不成你非要毁了林远生一辈子才善罢甘休吗?你想想他的父母,想想在这些年你们曾有过的情谊。” “正是因为有过情谊,所以才更容不得伤害。”宋屏屏闭上眼,“这世间上,至亲之人捅你一刀,才是令人最痛。” “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念在昔日情谊的份上,我确实可以容忍一二,可他想要我的命,那就休怪我鱼死网破了。” 林远生的命贵,难不成她就命贱该死吗? 她是出身贫微,但父母也将她视若珍宝,她的命,也是父母拼尽全力豁出性命才从狼口里保下来的,她万分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周夫人来劝我,还不如想想如何与林远生撇清关系。”宋屏屏冷笑。 “林远生那种人,是何等的自私薄凉,歹毒狠辣,便是我这个为他付出那么多的未婚妻妹妹,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也照杀无误,更何况是周凝呢?周夫人该不会以为他真的对周凝情根深种给她不娶了?” “如今周家对他还有用,他对周凝自然是温柔小意,体贴周到,可若有朝一日没用了呢,周夫人觉得你家的那个女儿能斗得过他?” “到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死了,周家都不知道,甚至连周家,对他没用了,他利用完了,也要处理干净。” “住口!你休要胡言!” “周夫人何必动怒。”宋屏屏笑了笑,“难不成周家对林远生就没有一丁点的怀疑吗?既然有怀疑,那自然得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了,毕竟若是真的,周凝这辈子估计都没好下场了。” “周夫人,我与周家可以不是敌人的,我们可以联手。” “联手?笑话,我们与你有什么好联手的。” “自然是联手将林远生踩到泥里,让他从哪来往哪去,这一辈子再也没机会翻身,周夫人,你要清楚,便是你们不信他要让周凝与他和离,他日他若是登上高位,周凝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若是担心周凝肚子里的孩子,那也好简单得很,要么直接不要了,他日再给周凝寻一门亲事,要么和离孩子留着,让这孩子姓周。” “姓周?” “是啊,姓周。”宋屏屏笑着建议,“待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姓周,入周家族谱,至于周凝,若是想嫁再找个人嫁了,想留在周家招赘也行。” “周夫人,你说这人生也就数十年,若是遇见可靠的夫君也就罢了,夫妻相守一世,也算是圆满,可若是遇见不好的,那也应当是及时割舍。” “周凝便是今后一直在周家,她有父母,有兄长爱护,又有了孩子,这一辈子总比留在林远生身边的强是不是,那可会没命的。” 有那么一瞬间,周夫人都被劝得心动了。 不过她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冷笑一声道:“倒是生得一张利嘴,我险些都信了你了。” “且不管周家是否看错眼误信了林远生,但他到底是我周家的女婿,没有证据之前,周家可不会凭借你的三言两语就放弃了他。” “本夫人今日来劝你收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化干戈为玉帛,你便是不喜林远生,但也得看在林家父母的面上。” “该说的本夫人都说了,你若是仍旧倔着不肯,这里是平西侯府,本夫人也不能拿你如何,你就自己好自为之。” 周夫人说罢这里,或许也担心宋屏屏再说下去她都要答应了,于是也待不住,赶紧走了。 林远生一直在平西侯府门口等候,在等待的时间里他还想与门口的护卫说说话,但那些护卫一个个冷冰冰的,身上煞气也很重,完全当他不存在。 最终林远生只得讪讪放弃。 见周夫人由着府里的嬷嬷送了出来,他便迎上前去:“岳母,与屏屏说得如何了?” 周夫人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瞬,然后摇头:“她仍旧不肯答应。” 林远生面露无奈:“她自小就是这般死心眼,认定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唉,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是小婿不该对凝儿一见钟情,有负于她,令她记恨至今,非要置我于死地。” “小婿将来如何也不要紧,就怕是连累了凝儿,若是没了官职,凝儿和孩子恐怕要跟小婿一起吃苦了,小婿舍不得。” 周夫人静静地盯着他的脸看,仿佛是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些说谎的痕迹。 可惜没有。 他似乎仍旧是那样谦恭有礼,对周凝温柔贴心,对她与周侍郎也是恭敬有礼。 若是真心,自然是极好的。 可若是像宋屏屏说的,这都是他装的,他实则是一个自私薄凉歹毒狠辣之人。 周夫人想想都觉得心里发毛。 周夫人想了想道:“女婿,这本是你与宋姑娘的恩怨,本夫人走了两趟,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接下来该如何解决,便是你与宋姑娘的事情了。” “你若是正证明是宋姑娘有意陷害你,那是再好不过了,可若是驳辩不过,那便给了凝儿一纸和离。” “和离书?”林远生瞳孔微缩。 “正是,若是你不能自证清白,大概这官职是保不住了,你既然这般喜欢凝儿,想来不会让她跟着你吃苦的是不是?” 林远生似是愣了好一会儿,袖下的手指死死地握成拳。 良久,他道:“岳母说的有道理,凝儿自然是不能陪着我吃苦的,若是远生的官职保不住了,凝儿将来还请岳父岳母多费心了” 第121章 抓了个正着 很快,周夫人与林远生的对话也传到了秦宜真的耳中。 彼时她正在同府中的绣娘商议给程堰夏衣用什么花纹,待商议完毕,两位绣娘新裁剪的衣裳布料告退,她饮了一口茶,才问金嬷嬷。 “你觉得你若是周夫人,可是会信了林远生的话?” “自然是信的。”金嬷嬷叹了口气,“若非是府中早已查证此事,宋姨娘也是公主所救,恐怕连公主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谎。” 那一张斯文有礼,谦恭温柔的脸,谁能想到他私底下是虚伪狡诈、手段狠辣呢? 便是时至今日,说话行事仍旧滴水不漏。 也难怪周家被他骗的团团转。 “定然不能饶了他。”秦宜真捏着茶盏的手微紧。 以林远生的心性手段,若是给他时间,日后登上高位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他太过自私狠辣,心中的贪婪狠辣已经超越了人性,若是等他登上高位,也不知道东秦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 “你再安排几个人盯着他,屏屏与他这一场官司,一定要赢,本宫要他再也没有资格登上朝堂。” “是。” 临近傍晚之时,天色也越来越黑,风雨欲来,不多时,一场大雨瓢泼而下,一直到夜里仍不停歇。 而在这一场大雨之中,也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二日清晨,程堰刚刚离开不久,秦宜真睡得很不安稳,也便起了来,绿翘过来给她梳妆,也将昨夜的事情告知。 “宋姨娘猜的不错,林远生果然狗急跳墙,觉得宋姨娘这边说不通,周家也帮不了他,再次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林远生当初娶周凝的时候,手里并没有什么人,他找人杀宋屏屏找的也是那些底层混黑的人。 原本事成之后,林远生也想方设法将这些人灭口的。 只是大概上天也看不惯他作孽,宋屏屏非但没死,还傍上了秦宜真,愣是暗地里将这些人保了下来,林远生几次出手不成,留着那几个人活到了今日。 此番林远生劝说宋屏屏未果,周夫人也说若是他不能自证清白就让周凝与他和离,他面上虽然滴水不漏,但心里也急了。 于是再次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不过宋屏屏也不是善茬。 那日在公堂之上,宋屏屏没有说追杀她的究竟是何人,只是说了几个特征让京兆府去查,其实私底下早就见过了京兆府尹曾大人,将那些名单交给了曾大人,让曾大人暗地里派人保护。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向秦宜真借了人暗地里护着。 这不,林远生派人杀人灭口被京兆府的人抓了个正着。 秦宜真一听这话,顿时脸上也有了一些喜意:“这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绿翘也很高兴,“我听来禀的亲卫说,大概是林远生怕找外面的人再生事端,派出去的是他身边的心腹,这也算是铁证如山了。” “宋姨娘忍耐了两年,也总算是大仇得报,待她好些了,让她摆一桌庆贺。” “摆摆摆,让她摆。”秦宜真也很高兴,用了早膳,便去了清水院看望宋屏屏。 宋屏屏也早知道了此事,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由着侍女扶着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喝茶等候京兆府的召见。 见秦宜真来了,她有些惊讶,但也高兴,忙是让侍女扶着她起来。 “你且坐着,不必行礼了。” “谢过公主。”宋屏屏也不忸怩,赶紧让侍女上茶,“可惜我如今动作不便,若不然得亲自给公主煮一盏。” 宋屏屏进了平西侯府之后,除了暗地里谋划着报仇,也一直在学习进步,尤其是茶艺与制做各类点心,她就做得尤其好。 有好几样点心她做地比外面的点心铺子还好吃。 宋屏屏觉得自己能开个茶馆,也是因着有这个本事在身。 秦宜真道:“等你身体好了再给我泡也不迟,既然京兆府已经抓到了人,今日大概就会开堂审案,你今日恐怕还要去一趟。” 宋屏屏点头:“妾身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需要人陪你去?” 宋屏屏想了想道:“若是金嬷嬷愿意,可否请金嬷嬷陪同妾身走一趟?” “她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本宫不替她应了你,你自己问去。” 宋屏屏心头触动。 秦宜真虽说贵为公主,但若不惹到她,她向来都不爱端公主的架子,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身边伺候的金嬷嬷、桂嬷嬷绿翘红缨等人,她都从来没有强求过要她们做什么。 便是说要建立抚幼司,安排她名下的亲卫过去做事,却也每人另外再给一份工钱。 她这样善良美丽的女子,真的让人很难不喜欢。 “谢公主,妾身会派人去问一问的。” 宋屏屏进了平西侯府两年,虽说在最开始的时候,金嬷嬷和绿翘她们并不喜欢她的,但她对秦宜真忠心,平日里也时常来给秦宜真排忧解闷,相处久了,自然也有一些感情。 故而宋屏屏派人去一问,金嬷嬷没有多想便同意了下来。 巳时初(9点),便有京兆府的人前来告知宋屏屏,说案件今日开堂问审,请宋屏屏过去一趟。 于是金嬷嬷便与宋屏屏一同去了京兆府。 秦宜真闲来无事,便带着绿翘还有赵如芳一同去万诗楼听八卦。 秦宜真去了几次才发现,这万诗楼是个听书喝茶的好地方,但人多了,这八卦也多,若是想知道秦都里新鲜的趣事,往那里一坐,几盏茶的功夫,便可知晓个大半。 故而她如今是更喜欢往那里跑了。 赵如芳也爱去,平日里秦宜真不去的时候,她也能自己坐着马车在万诗楼里待上半天。 不过今日赵如芳有些心不在焉。 待一行人在三楼的牡丹阁坐下,秦宜真喝了一口绿翘递过来的茶水,便问她:“你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 赵如芳回神,然后摇头,不过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她问秦宜真:“公主,您觉得我选什么样的夫君好呢?” 第122章 若是人家同意娶你,本宫自然是同意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发愁啊。 秦宜真想了想道:“你仔细想想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然后再决定选什么样的夫君,长亭伯夫人和闵夫人推荐的那几人,本宫也觉得不错。” 至少是配赵如芳足够了。 赵如芳虽有平西侯府做靠山,情分也算不浅,但赵家确实一般,给不了她什么助力。 那些优秀些的世家子弟有更好的选择,而她自己也没那个在深宅大院生存下去的本事。 两位夫人所挑选的,已经是最合适赵如芳的人了,对她要求不高,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就行。 赵如芳面露忧愁:“我觉得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公子不错,长亭伯夫人娘家堂弟也不错。” 昔日闵夫人与长亭伯夫人给她推荐了四人。 家庭和睦的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子,闵家做脂粉生意的旁支子弟,长亭伯夫人三弟妹行商娘家的公子,还有就是长亭伯夫人娘家一心沉迷画画无心仕途的公子。 赵如芳思来想去,最终在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子还有这沉迷画画无心仕途的公子身上摇摇摆摆。 她虽然挺看重钱财的,但她到底没有太蠢,商户到底地位差了些,嫁入商户要不得,那闵家的旁支子弟更是不行,还不如商户呢,而且闵大人族人那么多,顾得过来几个。 秦宜真想了想,便道:“这两家都是官家子弟,相比之下相差不大,不过本宫建议你选择这位大理寺少卿家的。” “另一位沉迷画画,无心仕途,向来会追求更高的意境,他所求的,或许是一位饱读诗书,能与他一同吟诗赏画的佳人相伴。” 在这个方面上,赵如芳多少有点不适合了。 “至于这鸿胪寺少卿家贺家的庶公子,在家中行三,他生母是主母的贴身侍女,也是主母抬举她伺候主君的,是个规矩老实的,他人也老实,读书资质平平,可能走不上仕途。” “不过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你也老老实实的,只要贺家不倒,你们也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有挥金如土的日子,却也算是吃穿不愁。” “这大概算是你能够得着的,最好的一桩亲事了。” 赵如芳听秦宜真这么分析,也觉得非常好,那颗摇摆不定的心顿时有了偏向。 秦宜真笑道:“你若是有意,改天将人请到平西侯府来,让你见见,看看这人到底合不合你心意。” “那若是见了不喜欢呢?” “不喜欢再看别的。”秦宜真也不急着将赵如芳嫁出去,“本宫答应过你的,给你寻一个你满意的婚事,自然是作数的。” 赵如芳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要嫁世家公子也行吗?比如说万诗楼的东家,那位无虚公子?” 秦宜真闻言差点笑出声,她摇了摇绢扇道:“若是人家同意娶你,本宫自然是同意的。” “本宫答应你给你寻一门你满意的亲事,但也不会以势压人逼着对方娶你,得对方也愿意娶你才行,你也得明白这个道理。” 赵如芳一听这话就泄气了:“那人家定然是不会娶我的。” 她自问除了沾了兄长的光与平西侯府有些恩义,确实也没什么优点。 看来贺家那位三公子确实是她能够得着最好的一位了。 “那就这位,不过我要见见,若是生得丑我可就不可以了。” “好好好,都答应你。” 秦宜真暗暗松了一口气,宋屏屏报了仇之后会离开平西侯府,赵如芳也定下要嫁的人,昔日府上的三位妾室,也算是解决完两位了。 余下只有一个王仙容了。 想到缠绵病榻心存死志的王仙容,秦宜真又是一阵摇头。 万诗楼的说书先生登台说书,大堂上的人议论纷纷,说来说去,总算是说起了林远生与宋屏屏这桩官司。 “那探花郎真不是个东西,利用完人家丢一边不说,还想要了人家的命,呸!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光风霁月,是谢郎君第二呢。” “什么谢郎君第二,你们可别侮辱了谢郎君,我们谢郎君朗朗君子,秦都之中无人能及,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在沾边。” “你们真的相信那宋家姑娘说的,指不定她只是记恨林探花,见不得他过得好,诬陷人家的。” “什么诬陷,且不说杀人之事,那宋姑娘与林探花的婚约是真的,宋姑娘多年供他读书也是真的,如今一朝中了探花了,就将人家一脚踢开另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说他是对现在的夫人一见钟情,这情之所钟,也是难免是不是” “什么情之所钟,我看啊,若非林夫人是侍郎大人的亲女,他哪里有什么真情。” 众人各持一词,议论纷纷,有人站宋屏屏,也有人站林远生,认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秦宜真坐在三楼临窗的位置,听着大堂里的议论,也听得很满意。 “公主您看,那边是谁?” 站在她身边的绿翘突然出声,秦宜真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正好看见二楼走廊处有一对男女走过,两人俊男美女,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还混在一起?”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梁西泽与方始心。 要知道方始心的芳华阁被烧,梁西泽可是幕后黑手啊! 绿翘突然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她道:“公主,您说,若是这位方姑娘知晓毁了她芳华阁的是她的友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烧了芳华阁的人找到了?是姓方的友人?”赵如芳惊呼了一声。 “小声点。”绿翘扫了她一眼。 赵如芳愣愣回神,然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末了,她讨好地问:“绿翘姐姐,你和公主说的究竟是谁人呢?” 绿翘咳了一声,然后道:“不该问的就先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也是她忘了赵如芳也在这里,多嘴说了这一句。 火烧芳华阁的案子,虽说大理寺已经查明了真相,但至今还未结案。 虽然不知大理寺想干什么,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123章 世界上还真的有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曾大人,此人虽是我的随侍,跟在我身边多年,但他同宋姑娘的情谊也是不浅,甚至不知何时,他对宋姑娘还有了不一样的情谊。” 林远生站在公堂之上,说话的声音不徐不疾,面上从容谦恭,似乎是说到了自己不愿说的地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本不愿说这些的,毕竟事关宋姑娘的名声,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 原本京兆府的人抓到了林远生的随侍和他派过去的人,经过审查那些人也招供说是林远生指使。 真相已然明了,今日便可以结案了。 可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林远生还有话说为自己辩解,而且还丢出了这个一个理由。 观审的百姓顿时也是议论了起来。 曾大人也是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林远生看着宋屏屏的目光有几分不忍:“说起来,也是我误会了宋姑娘。” “林福几次对我说过,他与宋姑娘两情相悦,希望我能成全,而宋姑娘一直拖着不愿与林福成亲,却是因为记着林家对她的恩情,希望我高中之后再对我说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高中探花之后,与娘子周氏相知相许,在周侍郎准许下结为夫妻,我原本就想着,待我成亲之后,便将宋姑娘认为义妹,为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给林福。” “只是没想到”林远生叹气,“没想到宋姑娘说根本没这回事,而我另娶她人,是我违背了婚盟背信弃义,也辜负了她多年的付出。” “宋姑娘一怒之下便离开了林家,我便寻来林福质问,不曾想林福得知宋姑娘不愿嫁他,竟然恼羞成怒,找了人去追杀宋姑娘。” “那时许久不见宋姑娘出现在秦都,我还以为宋姑娘是一怒之下回老家去了,不曾料到她竟然早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林福确实是狗胆包天,罪无可恕。” 他几句话之间,竟然有情有理地将事情全推到了随侍林福的头上。 曾大人再次皱眉:“你言中之意,当初找人追杀宋姑娘的是你身边的随侍林福,他得知宋姑娘不愿嫁给他之后恼羞成怒,做下了这错事。” “而昨夜派人去杀人灭口,也是林福害怕事情被揭发,从而做下的错事。” “正是。”林远生一脸诚恳又无奈。 “胡说八道!”宋屏屏咬了咬牙槽,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 虽说她早就知道林远生究竟是如何一个斯文败类,但见他这般颠倒是非黑白,也是差点气得吐血。 “那林福早在你高中举人的时候便看不起我,私下还让我识趣些,莫要纠缠你。” “宋姑娘。”林远生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为何执意认定是我要害你,我们都被林福骗了,你对我有恩,我林远生岂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难不成你真的如此记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才善罢甘休吗?!” 众人议论纷纷,竟然有不少人都信了林远生的话,认为林远生是被林福给坑惨了。 曾大人一拍惊堂木,然后问林远生:“林公子,林福的供词在此,你的言下之意,是说他做了假证诬陷你?” “正是。”林远生一脸堂正光明,“我有证据。” 林远生说罢,在袖袋之中取出几封信件,然后命人呈上给曾大人:“这都是林福私下写给宋姑娘的信件,大人一看便知真假。” 曾大人细看信件,那书信之上写着的全然是对宋屏屏的情义,曾大人翻看了几页,又让人核对林福的供词以及以前的书信,确实是林福的字迹。 曾大人有一瞬间也怀疑是这个林福在搞鬼,林远生清白无辜,而宋屏屏是纯属倒霉。 “既如此,林公子不妨与林福当面对质,来人,将林福带上来。” 宋屏屏见这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还发生变故,差点没气得晕过去,她冷笑了一声:“林公子当真是能掐会算,来公堂还带上了这些书信。” 林远生淡淡笑着:“宋姑娘也不必生气,我知晓宋姑娘心中恨我,可宋姑娘真的恨错人了,至于为何带着这些信件林福一夜未归,我便知晓他是出了事,我虽不济,却也想自保。” “宋姑娘,我知晓是我错过了你,也对不起你,可如今我已经娶妻,你也进了平西侯府,虽说是为妾,却也是平西侯的妾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如此,那些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你我便一笑置之,日后还当兄妹相处,你觉得如何?” 世界上还真的有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林远生今日所为,一是洗干净了以前他违背婚盟另娶他人的污点,二是摘清了自己买凶杀人的罪名,第三,他还想与宋屏屏做兄妹,想要借宋屏屏的关系,攀上平西侯府。 若是林福认下这些罪责,可能真的叫他将自己给洗干净了。 宋屏屏险些气炸了,她不再理会林远生,深吸了一口气后将事情的经过想了一遍又一遍,企图寻找林远生的漏洞。 没一会儿,林福便被带了上来。 面对林远生的说法,林福也喊冤:“大人,小人冤枉啊,这些都是林大人指使小人做的,而且小人什么时候喜欢过宋姑娘,她不过是一个农女,不说林大人看不上,小人也是看不上的。” “那这信件你作何解释?” “这信件确实是小人写的。”林福慌忙解释, “当初林大人要娶侍郎大人之女的时候,担心宋姑娘上门来闹事,惹了夫人不高兴,于是便让我写下了这些信件,说是若宋姑娘找上门来,便用这些信件将人打发了。” 那时,林福只以为这些书信只是用来打发宋屏屏,将周凝和周家忽悠过去翻得,不曾想今日竟然成了林远生将一切罪责推给他的证据。 林远生听罢,只是摇头轻叹,看向林福的目光仿佛菩萨看世人一样悲悯无奈: “林福,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也算是待你不薄,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吗?” 第124章 既然要补偿,便给我十万两银子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林福厉声嘶喊,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林福跟在林远生身边多年,狼狈为奸,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此事归罪于林远生,他有功名在身,可以免于死罪,可林福只是一个下人,是个庶民,若是他买凶杀人,昨夜又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那他必死无疑。 “大人,还请大人明察,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是林远生指使我的,我我就是个下人,是个狗腿子,大人您仔细想想,我一个下人,哪里有钱银去买凶杀人?” “那是你偷我的。”林远生轻叹一声,对曾大人道,“大人,两年前我曾卖过一幅画,那一幅画的买家还是我如今的夫人周氏,那笔钱后来突然不见了,此事我还与夫人说过。” “确有此事。”边上坐着的周夫人点头,周家不放心林远生,或是也想看看到底哪个是林远生的真面目,故而今日审案的时候,周夫人便亲自前来旁听。 “此事我曾听凝儿说过,说她给远生买画的钱不知叫那个贼人给偷了,还求了她父亲派人去将贼人抓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个内贼。” 周夫人如今是全然信了林远生。 “曾大人,事情到了这里也该有个了结了,难不成曾大人真的信了这小人的说辞?” 曾大人道:“京兆府办案,没有信谁的道理,讲究的是证据与真相。” 周夫人又问:“那真相是如何?不就是当年这个名唤林福的下人偷了主家的钱财,去买凶杀人,到了如今,杀人灭口同样是的做的。” 林远生也道:“大人不妨问问那些其他人,让他们动手的人是林福还是我?” 曾大人也顿住了,当初追杀宋屏屏的那些人,是林福去接触的,而昨夜带着人去杀人灭口的也是林福。 原本抓了林福,有了林福的证词,自然而然地将罪魁祸首指向林远生。 可林远生也有证据,证明林福是因为私情对宋屏屏动手,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错信了恶仆的善良主家,何错之有? 若是林福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他是受了林远生指使的,那一切罪名可就真的落在他头上了。 当然,便是能指证林远生,林福也跑不掉。 两人不过是一丘之貉,不过林远生藏得更深,早就算计好了若是事发能将一切甩出去,自己清清白白,半点污点都没有。 曾大人没有证据,也不能将他如何。 曾大人心中一阵无力。 主家指使,下人出面,出事了就一力承担罪责,扬言是自己看不惯自家主人被人欺负,这才做下错事。 官府便知这事情有问题,但有人认罪,那幕后黑手半点事情都不沾,官府也无可奈何。 是非真假,全由他们主仆二人说了算。 曾大人问林福:“林福,你可是还有别的证据?” 林福想了又想,却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证据证明事情是林远生指使他干的,他这会儿也是害怕得很:“大人,真的是他指使我我,大人要相信我。” “当初他说丢了钱,是害怕有人用这笔钱查到他身上,让我写的那些信也是为了应付周家,还有这一次,他让我动手也是为了灭口啊!” “林远生,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什么要害我呢!你你简直是猪狗不如啊!” “我早知你是个畜生,当初早想将宋屏屏甩掉,但碍于面子,又贪恋对方白白送来的钱财,这才一直拖到后来。” 林远生让林福写下那些信,一是想应对周家,二是想名声毫无损伤地脱身。 面对林福的指责谩骂,林远生只是淡然地摇头:“我这般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瞒着我做下这么多错事,如今还想栽赃到我的头上,从今往后,你我主仆情义也就到这了,你犯下的错事,也由自己一力承担。” 说到这里,他朝着曾大人作揖一礼:“曾大人不必给我颜面,依照律令判决就是了。” “那就判林福杖责三十,流放荒洲,其余诸人,同为流放。” 没有证据定林远生的罪,还让他洗清了自己身上另娶的污名。 宋屏屏由着侍女扶着,同金嬷嬷一起从京兆府出来的时候,脸色黑沉得吓人。 金嬷嬷劝她道:“人家早就找好了替死鬼,你输给了他也是正常。”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宋屏屏深吸了一口气,“林福不是什么好东西,林远生更不是。” “如今咽不下也得咽,再仔细查一查有没有别的证据了。” “不会有了。”宋屏屏暗叹。 林远生心思缜密,杀她之事,早就想好了林福做替死鬼,出面的是林福,用的钱也可以说是林福偷的,而且还有林福写下的书信为证,证明他有杀人的动机。 “宋姑娘。” 两人刚说着林远生,便听到了林远生的喊声,两人转头看去,却见林远生匆匆追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宋屏屏的脸色冷沉。 林远生作揖一礼,然后道:“宋姑娘对我恐怕有些误解,但那些事真的不是我做的,都怪我错信了林福,这才使得你我错过。” “你我相处多年,便是做不成夫妻,却也如同兄妹一般,今后你我便以兄妹相处,让我好生补偿你可好?” “好啊。”宋屏屏突然开口。 “嗯?好?”林远生原本等着宋屏屏拒绝的,但被她突然答了一句‘好’有些懵。 宋屏屏冷笑道:“你也别说什么兄妹不兄妹了,做不成夫妻,那就是仇人,谁和你做什么兄妹,不过你确实是欠了我的,既然你诚心要补偿,我自然也是要的。” “十万两银子。” 林远生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宋屏屏冷笑:“既然要补偿,便给我十万两银子。” “我十岁便开始承担家中生计,供你读书,我从家中带来的钱财,也全花在了你的身上,如今要你千百倍还之,算是了结了这桩恩义。” “怎么,难不成你不愿?” 第125章 她什么都吃,就是绝不吃亏 林远生也没想到她状告不成,转头直接要钱,一时间愣住了。 不过想想也是,宋屏屏向来都不是闷声吃亏的人,便是此时吃亏折腰,待到了之后,定然会千百倍讨回来。 “难不成你真的不愿?”宋屏屏又问了一句,“还是说你舍不得,堂堂探花郎,连恩人的恩情都不愿还?” “自然不是。”林远生摇首,“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是我亏欠了你,你既然开口要,我自然是要给的,之前十万两银子我确实是没有的。” 十万两银子多吗? 对时下而言,已经是不少的一笔了,秦宜真出嫁四年,有俸禄,有食邑,还有一众嫁妆铺子,除去花销的那些,这四年下来,还在手里的现银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也好似周家,周侍郎为官二十余载,多年经营,在儿女长大嫁娶之后,这手里大概也是这一个数。 相比前朝的奢靡富贵,东秦的皇族与官员都显得格外朴实。 贪官或许有,但国家正是缺钱的时候,谁要是敢招摇出来,估计今天日落之前,这家里应该得被抄一抄了。 宋屏屏自然也没期待林远生现在就有十万两银子的,闻言笑了一声道:“你愿意给就行,现在没有,将来定然会有的,你先给三万,余下的打欠条如何?” 林远生:“??!” “欠条?” “正是。”宋屏屏一脸坦然,“念在你我昔日的情谊上,我也不收你利钱,如何?” 林远生沉默了。 “宋姑娘真的是好大的脸面,张口就是十万两。”周夫人迟了一些从京兆府出来,听见了林远生与宋屏屏的对话,当时脸都黑了。 “我当然是好大的脸面,我供养出来的探花郎,他又弃了我娶了别人,我要点好处怎么了?”宋屏屏一脸理所当然外加鄙视, “周夫人,别人种树养树多年,这好不容易结了果子,您这周家轻飘飘地将果子给摘了,难不成就有脸了?” 周夫人顿时噎住了。 “我们家凝儿嫁给远生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个未婚妻。” “那就与我无关了,周家不知又不是我的错,要怪只能怪这位探花郎隐瞒,再怪你们周家嫁女的时候查都不查一下,连女婿有个未婚妻都不知道。” “这还好是未婚妻,若是已经娶了过门了,你们家的姑娘就是妾了。” 周夫人听到这个‘妾’字,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你住口!” “我又不曾做错什么,为何要住口。”宋屏屏并不惧周夫人,“我要十万两银子,若是时下没有,先给三万,余下的打欠条,日后每隔三年还三万,我与林远生之间的恩义,便就此了结了。” “当然,若是周家要替他还这笔钱,我也是无所谓。” 宋屏屏的目标十分的明确,她先前想让林远生身败名裂,从此断了仕途,只是可惜人家早早就安排好了替死鬼,她输了一筹。 要不了林远生的命,那就暂且不要,她得先要钱。 她什么都吃,就是绝不吃亏。 当然,林远生也不是什么会吃亏的人,闻言立刻就道:“屏屏,你这般委实是强人所难,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钱银。” “没有,那就娶我。”宋屏屏张口就来,“你是先与我有了婚约,便是要娶妻,也应该是娶我才是,至于旁人,若是还想留在你身边,那就得退一步为妾。” “荒唐!”周夫人抬手就要给宋屏屏一巴掌,金嬷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才没让那一巴掌落下来。 “周夫人。”金嬷嬷的语气平静,却也含着警告,“宋姨娘是我们平西侯府的人,可轮不到别人动手教训她。” 周夫人差点就忘了宋屏屏也是有靠山的,不是他们想欺负就能欺负的,此时便是心中气到不行,却也只能将手收回来。 然而在这个时候,林远生又有话说了:“屏屏,我知晓你我错过你心有不甘,可我已经娶了娘子,她又有了身孕,此生定然是不会辜负她的,而且你也已经是平西侯的妾室,与我更是不可能了。” “无妨,侯爷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些人的去留,我请公主赐我一份放妾书就是了。”宋屏屏冷声回了这么一句,“林远生,别的话你也不必说了,要么娶我,要么就给钱了结了这一桩恩义。” 金嬷嬷叹了一口气,站出来主持公道:“宋姨娘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论理,确实是她受了委屈,但十万两银子未免太多了,这也不合适。” “不如这样好了,林探花就给个五万两,就当是了结了宋姨娘多年对林探花的付出,日后宋姨娘再也不能提此事了。” 十万两太多,五万两也是很大一笔,林远生正想张口说什么,但周夫人却一口答应了下来:“行,那就五万两。” 林远生脸色微变:“岳母” 周夫人被这件事已经弄得很烦,而且宋屏屏对林远生确实有恩在前,若是宋屏屏执意纠缠,她女儿周凝的处境就尴尬了。 想到怀孕的女儿,周夫人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宋屏屏闻言有些不情愿道:“既然金嬷嬷都开了口,那我便给金嬷嬷一个面子,五万就五万,林探花与周夫人是要现在给呢还是打欠条,若是打欠条的话,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了,必须三年之内还清。” 周夫人看向林远生。 林远生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有了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无奈,他直言道:“我如今手里的钱银不过大约只有千两,再多就没有了。” 周夫人愣住了。 金嬷嬷立刻皱眉:“怎么,你们想反悔?” “我这老婆子站在这里,是代表了公主做说客的,希望你们平平静静地将事情解决了,你们出尔反尔的话,似乎是不太好。” 将公主的名头一抬出来,两人当下再不情愿,也不敢再说反悔的话。 林远生则是看向周夫人,询问她如何解决。 第126章 妾身有钱了,就可以养公主了 周夫人当即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一样,进退不得。 她答应了给钱,如今林远生却给不出来,若是一点都不给,那真的与反悔没什么两样了。 周夫人只得咬牙道:“钱银的事情,本夫人会出三万,银票稍后会派人送到平西侯府,至于余下的两万,便让远生打下欠条,三年之内还清,如何?” 宋屏屏闻言笑了:“既然周夫人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得给周夫人这个面子。” 说罢,她吩咐人取纸张来,要与林远生立下字据欠条,她相信周夫人好面子不会耍赖,但林远生就未必了,便是定下契约指不定都能想法设法赖过去。 林远生脸都绿了,看着欠条上的字,迟迟不肯签字摁手印。 “诸位父老乡亲诸位父老乡亲请看——”宋屏屏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呼喊周边的人过来看热闹。 “今日我与林探花在此,请诸位做个见证,昔日林探花与我有婚约,我又供他读书十年,他高中之后另娶他人,有负于我,今日赔偿两万白银,权当赔偿,就此了结恩义。” “周夫人心善,又觉得愧对于我,也要补偿我三万两银子,我受了周夫人的补偿,此后也决不怨怪周家与周姑娘。” 收了周夫人的钱,宋屏屏到底为周家和周凝说几句好话,至于林远生,那就算了,她不踩两脚算是客气了。 林远生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不得不提笔签下自己的姓名摁下手印。 金嬷嬷收了契书,看了一眼便道:“两万两也不能一分不给也不好,方才林探花说自己有一千两,稍后便将这一千两先送过来。” 林远生咬牙:“好。” “若是没什么事,我等就先告辞了。”宋屏屏目的达成,便不愿再与林远生纠缠,让侍女扶着自己往马车那边走去。 待是上了马车,马车往回驶去的时候,她接过金嬷嬷递上来的契书,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远生啊林远生,就算这一次你胜我一筹又如何,我也得扒你一层皮,让你知道痛。” 金嬷嬷皱眉:“他恐怕不会轻易将这笔钱给你” “无妨。”宋屏屏眯了眯眼,眼中迸发出冷意。 “他若是咬牙认了,乖乖将这笔钱给了,那我也遵守诺言,与他两清,若是他不愿给这笔钱,再想出什么谋财害命的招数来,那我也在等着他,这一次,可没有第二个林福替他顶罪了。”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金嬷嬷心头略松:“那你可小心些,我看这林探花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宋屏屏顿了顿,问金嬷嬷:“嬷嬷信我?” 这世间的许多人都相信林远生的说辞,认为都是林福在从中作梗,害得宋屏屏差点丢了性命,他林远生就是个错信了恶仆的无辜之人。 金嬷嬷抬头看向前方的车幔,随着马车往前驶去,车幔也微微晃动着。 “他看着太过完美,恭谨谦逊,便是受到了你的诬陷,也是一派平静谦和,似乎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完美得过于假了,我在宫中多年,这样的人见了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林远生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也早有人练就一双慧眼,看清了他伪装。 “宋姨娘,你想以身入局,但千万要小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宋屏屏笑了:“金嬷嬷放心,我会的,这一次我会更加谨慎,绝不可能如了他所愿。” 秦宜真在万诗楼得知那一场官司的最终结果,当下也坐不住了,带着人回了平西侯府,然后直接去了宋屏屏居住的清水院。 此时宋屏屏正趴在廊下的椅子上,边上的侍女正在给她泡茶,仿佛悠闲自在,岁月安好。 “公主您来了,妾身行动不便,便不给您行礼了。”宋屏屏趴在那里,似乎有些郁郁。 “这是怎么回事?”秦宜真记得今日一早宋屏屏还一脸自信,觉得能将林远生拉下来,报了这旧仇,可没想到,竟然还让对方脱身了。 “还能如何,人家走一步算三步,早早的准备好了替死鬼呢最。”宋屏屏说起这事,仍旧觉得有些不痛快,“那林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次他死定了。” 杖责三十,流放荒洲。 杖责二十都能将人打个半死,杖责三十侥幸活命已经是不错了,再拖着病体走去荒洲,走不了多远也得一命呜呼。 “至于林远生,五万两银子换他一条命,似乎也是不错的买卖,我觉得也是可以。”想到这五万两银子,宋屏屏还是稍微看得开一些。 “公主,待周家将银子送过来,妾身就有钱了。” “那本宫该恭喜你吗?” “恭喜就算了。”宋屏屏看着她的脸,眯着眼睛笑得像是一只狐狸,“妾身有钱了,就可以养公主了,公主想要什么,到时候尽管说就是了。” “啊?”秦宜真懵了一瞬,而后连忙拒绝,“那倒是不必,这是你差点丧命才得来的补偿,怎么能拿来给我呢,你自己留着,便是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也不愁吃穿了。” “你不知晓,方才在万诗楼,听见有人议论你得了五万两银子的时候,赵姑娘羡慕得眼睛差点都绿了。” 宋屏屏闻言大乐:“她那个贪财的,估计一会儿就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宋屏屏话音刚落,院子外面便传来了赵如芳的声音:“宋姨娘,我来看望你了——” 宋屏屏对秦宜真对视一眼,边上的侍女也都笑了起来。 秦宜真道:“既然来了,快请她进来。” 赵如芳提着一个提盒走了进来,见秦宜真也在这里,也不吃惊。 行礼之后,她对宋屏屏道:“宋姨娘,我今日随公主去万诗楼,得知了附近有家店炖汤做得尤其好,便买了一份回来给你尝尝,方才有些冷了,拿去厨房热了一下。” 宋屏屏眨眼:“你就买了一份?” 赵如芳点头:“是啊,怎么了?” 宋屏屏心中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喝汤,赵姑娘还是自己喝。” 第127章 平西侯,你是不是醋了? 赵如芳一听她拒绝了,有些着急:“怎么不爱喝汤,我好不容易买来的,你多少喝一些是不是?” “行,那你放下,我一会儿喝。”宋屏屏点点头,然后又道,“我有些事情要和公主商议,你晚点再过来。” “是什么事?我不能听么?” “不能,这是我和公主的秘密。” 赵如芳有些不情愿,但嘟囔了两句也不纠缠:“那好,我晚些再来看你,汤你要记得喝啊。” “我记得的。” 将赵如芳打发走之后,宋屏屏轻轻叹气。 “为何叹气?”秦宜真问她。 “若是换做以前,赵姑娘这样的人,我虽然不会明摆着不喜欢,但也不会与她有什么交情。” “她这样不好吗?” 宋屏屏看了一眼提盒,脸色有些冷淡:“太过贪财,也太过没心没肺。” “钱财于人而言,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人人都想得之,这本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与她关系不好不坏,前两日没想到给我送点吃的,我并未多想,但今日听说我将要得那么多钱财,便热情起来了,我这心里委实有些感慨。” “而且公主待她多好,又是给她准备衣裳首饰,又是给她寻找合适的亲事,将来她出嫁了还会给她准备嫁妆,她既然去买汤,偏偏只记挂我一人。” 秦宜真要什么没有,府中厨子好几个,给她精心烹制的汤汤水水也不知凡几,外面买的她很大可能是不会吃的。 但,若是买了,也是心意。 赵如芳为了讨好宋屏屏,仅仅买了一份,委实是让宋屏屏有些看不上。 想要得到好处的时候殷勤讨好,可对于给了她好处的人,却又不记恩。 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不外乎是。 秦宜真听懂了宋屏屏的言中之意,笑了:“你勿要多想了,或许她只是认为这外面的东西本宫不吃,买了也没什么用处,再说了,本宫帮她,也不是为了让她记得什么恩情日后回报。” “答应给她准备寻一门亲事,给她准备嫁妆,那是我答应她的条件,这算不得恩情。” 宋屏屏还想说什么,秦宜真又道:“不过这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互相的,若是她只知道要好处,那本宫完成了自己承诺的事情,日后她的事情,便与本宫没多大关系了。” “就当是个过路人,何需为她是否真心用心发愁。” 宋屏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也终于不纠结这事了:“公主说的有理。” “对了,公主,待周家将银票送过来了,妾身便让宝钗楼的人过来一趟,公主挑两样首饰呗?” “好好,就依你。”秦宜真笑着应下,然后又问她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安排。 宋屏屏道:“若是林远生老老实实地将钱给了,我就当这是他的买命钱,暂且不与他计较,毕竟抓不着证据,便是想计较也计较不了。” “若是他不愿给这个钱,那么接下来必然会再次向我出手,毕竟我死了,什么债也消了,那我也等着他动手,到时候再看他能不能找到第二个替死鬼。” “而且我也会继续盯着他的,若是抓到了他犯了别的事情的证据,同样也是可用了。” 秦宜真想到林远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自己摘清,有些担忧宋屏屏:“那你小心一些,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和本宫提。” “那妾身便先谢过公主。”事关自己性命生死,宋屏屏自然没有拒绝。 。 周夫人果然也是遵守诺言之人,待夕阳偏斜之时,便有周家的人将三万两银票送了过来。 宋屏屏看着手里的银票,忽然觉得这一次林远生逃过一劫似乎也不算一件坏事,毕竟这笔钱她半辈子估计都赚不到。 再说了,有了这笔钱,她也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给公主买买买。 而且有了本金,她就可以开店赚钱了,到时候钱生钱钱生钱不尽 宋屏屏开心地眯起眼来:“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说宋屏屏多谢她的慷慨,也念在她这般慷慨的份上,再次提醒她,让她小心林远生,林远生就是一朵有毒的曼陀罗,若是沾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前来送银票的人本来就脸色不好,听了这话,当即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冷笑一声道:“宋姨娘还是小心一些自己,省得有命拿钱没命花,不必相送,告辞。” 宋屏屏才不管对方是否生气,她言尽于此,周家若是再信任林远生,执意让女儿往这个坑里跳,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了。 有了钱,她立刻派人去宝钗楼一趟,让他们明日带一些好点的首饰到平西侯府供公主挑选。 秦宜真得消息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说她也不曾想过要谁人回报什么,但被人记在心里,她还是很开心的。 当日程堰回来之后,她便将这件事讲给程堰听:“我当日救了她,也只是觉得她可怜,只是没想到这么久她还一直记得,这如今才得了一些钱财就要送我东西。” 程堰微微皱眉,有些不大开心,捏着茶盏坐在那里看着她不做声。 秦宜真看出来了,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便问他:“你怎么了?是遇见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莫要拿她的东西。”程堰眉心拧紧,“你挑中什么,到时候我都给你买。” “为何?”秦宜真听了有些不大乐意。 “你是我娘子,身上穿的戴的,合该是我出钱才是,让她出钱像什么样子,难不成我还穷到养不起娘子了吗?” 娘子长得太好看,就是这样令人发愁吗? 他防得了男人,还得防着一个女人是不是? 这个宋屏屏就不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秦宜真盯着他看了又看,然后双手支在案几上,手心托着下巴,笑问他:“平西侯,你是不是醋了?” 程堰:“” “我没有!” 吃醋什么,那肯定没有,绝对没有! 第128章 你欠我的三千两什么时候还? “哦,是这样吗?真的吗?”秦宜真看着他耳朵渐渐变红,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宜真。”程堰喊了她一声。 若是换做以前,他连名带姓叫自己,秦宜真还是有些怕他的,但是如今她只知道他是恼羞成怒,自然是不怕他的。 “得了,醋了就醋了,你还嘴硬个什么劲儿。”秦宜真哼哼了两声,“承认自己吃醋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再说了,你自己说的,在我面前,你还要什么脸面。” 程堰觉得牙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不许要她的东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行不?” “你还有钱吗?”秦宜真突然问他。 程堰:“” “你欠我的三千两什么时候还?” 程堰:“” 这刀子扎的有点狠,程堰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好想回到过去,打爆出馊主意那个人的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账目上钱虽然不多,但你要买什么肯定是够的。” 平西侯府的账面上,也是留了几千两给给主子备用的,几千两,要买什么首饰没有。 不过程堰想到宋屏屏一出手就是五万两,三万两银子已经到手,顿时有了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让他顿生危机感。 平西侯府总不能继续这样穷着,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得娘子都养不起了。 秦宜真忍不住又是一阵笑,堂堂侯府,混得那么穷的,古往今来,这平西侯府恐怕是头一个了。 此时两人正在偏厅的炕上对坐着,秦宜真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歪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程堰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眉眼柔和了下来。 秦宜真认真道:“我都是开玩笑的,你不必多想,若是我缺钱,你将那些钱都用在了别处,我自己过得苦巴巴的,我可能心里有一点点不高兴,但只是一点点。” “可我如今自己也不缺钱,衣食住行,你也从未亏待过我,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年四季时新衣裳首饰不用我开口,也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雅春阁开业不过一段时间,她的妆匣便多了一个,里面装的都是各色各样的绒花。 “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些年连年争战,将士们过得有多苦,我心里都明白,你把钱都用在他们身上,我是一千一万个乐意的,再说了,因为有了你和将士们,才有我如今安宁的日子。” “你守护了这个天下,也守护了我,我以你为荣呢。” 程堰摸了摸她的秀发,又捏了捏她的耳朵,然后哄她道:“那不要别人买的东西可好?” “那不成。”秦宜真又摇头拒绝。 “不成?” “是啊,屏屏一直惦记着当日的救命之恩,也一直想还报于我,既然她有心,我怎可再三推脱。” 程堰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秦宜真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轻些。” 程堰哼了一声,但又拿她没办法。 秦宜真想了想,然后同他道:“要不这样,我便是收了她的礼,领了她的心意,不过我戴的肯定是你给我准备的,如何?” 程堰心中仍旧有些不乐意,但他心知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了,他总不能将她永远地圈在他的后宅之中,只见他一人。 她会有她的友人,会同她一起听书闲聊,喝茶看戏。 姐妹友人之间,互赠东西,本是寻常,他不应该吃这种醋。 “那好。”程堰答应下来,手掌摸了摸她发间的流苏金钗,盈盈流苏落在他掌心,他轻抚了抚,问她,“宋屏屏是不是该离开平西侯府了?” 秦宜真闻言愣住,然后看向他。 “怎么?不乐意了?先前不是说了,待她大仇得报,便会离开平西侯府。” “可如今她大仇并未得报。”秦宜真微微咬唇,“那林远生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她若是离开了平西侯府,遭了毒手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猜宋屏屏要这笔钱,一是真的想要这笔钱,二也是想引得林远生对她动手,若是她一直呆在平西侯府,此计便行不通了。” “可是” “你若是不好意思向她开口,我便让周管家去同她说,想来你我夫妻恩爱,她也不会再继续碍眼。”反正程堰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宋屏屏继续呆在这个‘妾’这个位置上碍眼。 秦宜真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既如此,还是我与她好好说,大不了多安排几个人保护她就好了。” 她给程堰纳妾的事情,一直都是程堰心上的疙瘩,他全心全意待她,不愿他们之间还有旁人,她只能半点都不顾念他的心情。 宋屏屏离开平西侯府,是一个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程堰得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心情终于好些了,垂首亲了亲她的发顶,轻抚着她的秀发,就这样与她靠在一起安静地待会。 夕阳夕霞,旭日东升。 又是一日过去了。 宋屏屏对于给秦宜真选首饰的事情很上心,用过早膳没多久便来了春歇院。 她来的时候,秦宜真还未起。 绿翘请她在院中亭子里等候,又给她送上了热茶。 临近入夏,春风渐热,亭子半边被树荫遮盖,半边又被朝阳晒着,风来时微风徐徐,很是舒适, 宋屏屏吹着风,饮着茶水,一身浮躁去了大半。 可是她等了又等,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宝钗楼的人都到门口了,秦宜真都还未起。 宋屏屏脸色越来越有些不好,实在是忍不住问绿翘:“公主这些日子都睡到这个时辰吗?” 程堰那狗男人就是这么不会心疼人的吗? 绿翘咳了一声,然后道:“哪能,公主只是昨夜睡得不好,今日才起得迟了一些,宋姨娘请稍后,婢子这就去请公主起来。” 绿翘说罢,便赶紧溜了,免得宋屏屏再问她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 待绿翘进了寝室,掀起床幔见秦宜真还卷着被子睡得沉沉,心中也叹息侯爷真不懂得心疼人。 “公主~公主~该起来了,宋姨娘已经在外面等着,宝钗楼的人也来了” 第129章 追妻?追个鬼哦! 不过这一次宋屏屏和绿翘倒是冤枉了程堰。 昨日这一对夫妻颇有些不做人,偷偷溜去偷了松年珍藏的话本子,秦宜真手捧着《和离之后世子跪求原谅》看得颇为沉迷。 一边忍不住往下看一边小嘴叭叭叭。 女主为爱强嫁,男主心有所属,将心爱的女子纳为妾室,多年来男主宠妾灭妻,女主被妾室骑在头上,被妾室扇巴掌打断腿剃掉头发,被男主丢进水里险些淹死,几次流产,几次险些丧命。 等女主终于心死,与男主和离,男主又发现自己最喜欢的是女主,开始追妻。 追妻? 追个鬼哦! 他怎么不死外面去! 秦宜真看着女主一直被虐,坚持看下去只想看看这狗男女有什么报应,结果男主居然玩‘一朝醒悟’竟然开始追妻。 关键是追妻他就追妻,他又反过来虐待爱妾,将她怀了六个月的孩子活生生下药催产,将孩子活活弄死,再让爱妾吃一次女主受过的苦。 最后的最后更气了来了。 女主居然原谅了男主和小妾,重新嫁给了男主,此后夫妻恩爱,妻妾和谐。 秦宜真看完之后,心头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知晓到底是谁写的话本子,本公主一定让他跪在瓢泼大雨里,冒着大雨一个字一个字地改。 她自己气得睡不着,也拉着程堰一起,小嘴叭叭叭个没完,都快五更了(3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才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听到绿翘的喊声,她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帐顶的时候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公主醒了。”绿翘上前去掀起帐子,忙同她道,“宋姨娘已经等候多时了,宝钗楼的人也来了。” 秦宜真突然弹坐起来,看着外面的日头已经大盛,顿时有些急了:“什么时辰了?” “巳时将要过半(将近10点)。”绿翘将纱帐撩起挂在一旁挂着金葫芦的金钩上,然后又去隔间取了秦宜真要换穿的衣裳过来。 两个侍女端着装着温水的铜盆走了进来,小心地沾湿了巾布拧干给秦宜真擦脸。 待她坐在镜台前的时候,绿翘给她绾发,她则是取了玉肌膏细细地抹在脸上,涂抹完之后,她原本有些素淡的脸色便添了三分光彩照人。 镜中的美人雪肤玉肌,面若盈盈绽放的牡丹,原本清丽眼梢染上几分柔媚的春意,微微一勾,都能将人的心神勾走。 绿翘的心怦怦怦地跳了起来:“公主,您越来越好看了。” 秦宜真拿玉肌膏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问她:“难不成本宫先前不好看?” “那倒不是。”绿翘连连摇头,“公主原本便貌若仙子,只是如今更容光焕发,比往日里更美了,让婢子看了忍不住心跳怦怦怦。” “真的?”秦宜真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似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 “自然是真的啦,有公主这样的样貌,也难怪侯爷心里只有公主,半点都容不下别人。” 秦宜真顿了顿,看着自己镜中的容颜,确实是很美,她突然问:“你说程堰喜欢的是我这张脸,还是我?” “啊?”绿翘被问得懵住了。 秦宜真问罢又觉得自己被话本子荼毒得不轻,忍不住摇头:“是我糊涂了,不管他喜欢我什么,这不都是我的吗,又有什么不同。” “对对对。”绿翘连连点头,“不过婢子觉得只要是公主的,侯爷什么都不喜欢。” “那肯定不是,至少他醋的很,我多看别人一眼他就要黑脸。” “是是是,侯爷醋得很啊”绿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是梳妆完毕,秦宜真便去了院子里的亭子见宋屏屏。 这会儿赵如芳也来了,两人见秦宜真走过来,便起身行礼:“见过公主。” “无需多礼,坐。” 秦宜真在亭中茶座主位坐下,然后两人才落座,桂嬷嬷带着侍女送上早膳,秦宜真便让两人也一同用一些。 早膳完毕,秦宜真漱口饮茶,这才问起了宝钗楼的人到了没。 宋屏屏睨了她一眼:“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了,不过桂嬷嬷已经差人准备了茶水吃食,说是公主有些事情要处理,让她们稍等片刻。” 秦宜真闻言暗赞手下的人会做事,同时也一脸正经道:“本宫是公主,让她们等一会儿又如何了,想见本宫,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干脆直接回去算了。” 宋屏屏也不揭穿她:“是是是,公主方才只是在考验她们的耐心,如今考验完了,可要请她们进来了?” 秦宜真轻咳了一声:“那就让她们进来,桂嬷嬷,差个人去将人请过来。” 桂嬷嬷领命,点了个侍女去请人,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两位中年妇人被请了过来。 领头的是一位年约四十身着宝蓝色衣裙的妇人,那暗绣金菊的大袖衫配着红色百褶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衬得她端庄从容大气,发间簪着的栩栩如生的孔雀牡丹花簪晃人眼。 她便是宝钗楼如今当家人的当家人,人称一声玉大娘子。 玉家乃是宝钗楼东家,早年受到过坑害,玉大娘子的兄长去世,嫂嫂也嫁予了仇人,她以女子之身撑起了宝钗楼,护佑着侄子之女长大,一生都不曾嫁人。 因着她不嫁人,但又上了年纪,再称她姑娘不合适了,众人便称她‘玉大娘子’。 至于玉大娘子身边那位落后一步的青衣女子,秦宜真也见过,是宝钗楼的管事娘子。 “玉娴\/吴翠娘,拜见公主,公主金安。”二人携同后面几个抱着箱子的侍女上前行礼。 “无需多礼,起来。”秦宜真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让侍女搬来两张绣凳,“坐下说话。” “民妇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叫你们坐下而已,又不是让你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们。” “都坐下,将你们带来的首饰给本宫看看,时间有些长,你们便坐着等。” 第130章 ‘凤凰于飞\’冠 “谢公主。”玉大娘子也不忸怩,捱着绣凳坐了一半,挺直了背同秦宜真说话。 “听闻前几日公主来了宝钗楼,民妇原本也赶过去了,只是可惜民妇到的时候公主已经离开。 不曾有幸见到公主,手下人也不懂事,不知将几件珍宝取来给公主看看,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玉大娘子何出此言,本宫不过是随便走走罢了,瞧见合眼缘的便买一些,首饰珍宝,本宫这里也不缺了,哪里能抢了你们楼里的。” 玉家乃是匠人传家的人家,虽远不及那些世家,但家中子弟手艺相当了得,财富亦是可观,其经营的宝钗楼也有好几件镇店之宝。 玉家人几次祸事,有一半也是因为这些东西。 然而玉家便是死撑着都不肯将东西交出去,也可见东西对玉家而言有多重要。 玉大娘子感慨:“若是人人都像公主这般想,玉家何至于遭受这些祸事。” 赵如芳闻言一脸好奇,竟然追问:“什么祸事?” 玉大娘子看了秦宜真一眼,见她神情平静,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 宋屏屏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玉大娘子,吴管事,我今日请二位来只是想给公主挑选两件首饰,至于旁的事情便不必说了,快将你准备的首饰取出来给公主看看。” 秦都乃是一国之都,生活已经大不易,而玉家在秦都开着宝钗楼,身后又没有什么权势靠山,自然是更不容易。 且不说商场上虎视眈眈的敌手,便是那些达官显贵,世家豪族也都觊觎着这块肉。 玉大娘子虽说能将宝钗楼保住,但长久下来,也有些心力交瘁。 故而得知宋屏屏请宝钗楼的人来一趟平西侯府给秦宜真挑选两件首饰,玉大娘子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想给宝钗楼找个靠山。 而时下要说靠山,有哪个比得上宜真公主与平西侯府。 然而秦宜真并不想掺和这些恩恩怨怨,也不想别人借着自己的名头在外面行事。 “正是。”秦宜真笑了笑,“宋姨娘昨日刚得了一笔钱,便闹着要给本宫选两套首饰,本宫也需得好好选一选,这才不算辜负了宋姨娘的一份心意。” 玉大娘子原本有些牵强的笑容缓了缓,立刻便道:“是民妇话多唠叨了,这便给公主取来。” 玉大娘子管着宝钗楼多年,自然不是傻子,也懂进退,见秦宜真并没有给宝钗楼庇护的想法,立刻便放弃,不再纠缠。 “公主且看此冠。”玉大娘子将一个盒子打开,将陈放在里面的冠子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放在茶桌上。 “此冠名曰‘凤凰于飞’,是前朝武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的珍宝。” ‘凤凰于飞’冠分为三部分,主冠是一只方胜花钿装宝髻,两边是两支栩栩如生的凤凰衔花冠子,再配以凤鸟流苏步摇钗。 其华光潋滟,华贵奢靡无比,便是如今程太后头上的凤冠,也未必见得如此华贵。 玉大娘子有些舍不得地抚了抚凤尾,解释道:“此冠原本在前朝那位公主故去的时候便已经遗失,期间也不知经过几手,到了玉家手中的时候花冠已经不成样子,是民妇的祖父与父亲呕心沥血此将其修复补全。” “不过到底是凤凰,玉家恐怕是留不住了,就此” “玉大娘子!”宋屏屏拍了拍胸口,一脸心痛,“虽说我昨日白得了三万两银子,可你也不至于如此坑我啊!” “这‘凤凰于飞’,没有千两恐怕是拿不下来。”宋屏屏心痛罢,又立即道,“不过这冠子确实配公主,若是买给公主,花再多的钱银,妾身也是愿意的。” 秦宜真抖了抖,在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好好说话。” 宋屏屏遗憾地叹了口气。 金嬷嬷上前去将冠子查看了一番,见没有问题才让人放到秦宜真面前让她仔细看看。 秦宜真仔细看了看,也是很满意:“这冠子确实是不错,前些日子本宫生辰,皇姐送了我一只金葫芦,本宫觉得她送得过于贵重,如此,若能得此冠,待她生辰了送她,也算是回礼了。” “玉大娘子,你这冠子可是打算卖了,价钱几何?” “不成不成。”宋屏屏闻言就不乐意了,“说好了是妾身给公主买首饰的,这凤凰于飞好看,公主若是喜欢,留着便是了。” 秦宜真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华丽华贵的首饰,本宫自然也是喜欢的。 但也是一点点而已,而且太过贵重,总不好让你来买,你若是非要给本宫买,那就选两件价钱差不多的。” 玉大娘子道:“此冠耗费的金银珠宝也不少,再加上民妇的祖父与父亲也费尽了心力,价钱自然是不菲,若是公主真心想要,便予民妇一千二百两银就是了。” 一千二百两银子,多吗? 自然是多的。 时下东秦一年国库入账不过百万两银子而已。 而一两银子为一千文钱,十文钱一斗米,猪肉不过二十文钱一斤,这路边的包子煎饼,也不过是一文钱两文钱。 一千二百两银子,换成米,便是十二万斗。 一斗米为六斤(唐)。 一千二百两银子换算成米粮,约为七十二万斤。 秦宜真虽说心中有数,但听了这价也是微微蹙眉。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玉大娘子又道:“若是公主真心喜欢,玉家愿将此宝献于公主,也是玉家的福气。” 这是还没打消找秦宜真做靠山的想法呢。 秦宜真依旧摇头:“无功不受禄,此话玉大娘子便不要再说了,若是再说,日后给平西侯府送首饰,宝钗楼的人便不要来了。” 这话已经是明着警告了。 玉大娘子脸色微变,忙是道:“既然公主不喜,民妇便不说了。” “嗯。”秦宜真点头,“本宫的嫁妆也有不少铺子,本宫也让他们低调行事,不可拿本宫的名头行事。” “一千二百两本宫还是有的,玉大娘子可愿意割舍?” 第131章 拜帖 “自然是愿的。”玉大娘子遗憾地叹了口气。 “若是再留在玉家,也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卖于公主,也算是给它寻了个好去处了,想来祖父与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于我。” 玉大娘子今日将此物拿出来,便没想过再拿回去 若是秦宜真收了玉家的礼,庇佑宝钗楼几分,那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只愿买下来,玉家也不算亏,毕竟玉家若是留不住此物,卖给谁不是卖。 而且她已经带过来了,彼时说不愿意,对方想要只能接了玉家的礼,那是相当惹人讨厌了。 秦宜真点头,命绿翘去取银票来,然后才对玉大娘子道:“他们自然是不会怪罪你的,你们安安稳稳才是他们所求,至于旁的,那都是身外之物。” “公主说的是。” 秦宜真又道:“类似这些钗冠便不必拿出来了,再看一些簪钗手镯,我挑两件不错了便好。” “是。” 玉大娘子又取来了一个漆盒,将里面的小盒子取了出来依次摆开,秦宜真目光扫过,最终选了一对竹节细金镯以及一对步步生莲金耳铛。 “就这两件了。” 一对细金镯约是六十两,一对金耳铛三十二两,连一百两银子都不到。 宋屏屏挑眉:“公主要不再挑一些?” “够了。”秦宜真笑了,转头同她道,“昨日本宫同侯爷说你要送本宫首饰,他便有些不大高兴,说什么本宫要什么他便给本宫买。 你的心意本宫领了,就要这两件,余下的就让他买。” 宋屏屏撇嘴:“侯爷也真是的,连这醋也吃。” 秦宜真心道,他不但吃醋,买了还不准戴呢。 “既然宝钗楼的人也来了,你自己也挑选一些,日后也打扮起来,不说打扮给谁看,便是自己看着也心情好是不是?” 宋屏屏想想也是,以前她没钱就不说了,如今有钱了,确实该给自己备置一些首饰,而今日玉大娘子带过来的都是珍品,也值得她买。 “那妾身也挑一些。” 宋屏屏让吴管事将其余的也都取出来,她要给自己挑选几样。 赵如芳看着这些摆出来的首饰蠢蠢欲动,不时地看向秦宜真又或是看向宋屏屏,然而宋屏屏只当是没看见。 宋屏屏舍得给秦宜真花钱,花多少都无所谓,就算是几千一万花出去了,她或许觉得有点心痛,但也是能接受的。 可给赵如芳买首饰,她就不是很乐意了。 她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赵如芳见两人都不怎么理会她,便坐到宋屏屏身边,伸手拿了一只缠枝花金镯,掂了掂份量,试戴了一下,惊喜道:“宋姨娘,这一只镯子可真好看。” 宋屏屏扫了一眼点头:“确实好看,富贵精致,只是略略有些大了,我并不是很喜欢。” 赵如芳心道‘你不喜欢我可喜欢啊’,可她到底还是要点脸面,也不好明着说这话,于是噎了一下,只好放下。 “这一对金镯好看。”宋屏屏看着一只竹节金镯,十分的喜欢。 这一只竹节金镯与方才秦宜真选的那一对略有不同,秦宜真选的是两只细金镯,可以分开戴,这一只虽然也有一大一小两只,但却隔了一段距离便被两片竹叶固定。 清雅秀致,简单大方,确实是很不错。 宋屏屏立刻便戴在了手上:“这一个我便要了。” 秦宜真给她挑了两支鎏金云雀纹银簪,又选了一只芙蓉花顶钗冠子,再配了两对耳铛。 宋屏屏照单全收,最后加上她自己挑选了,满满当当有十几件。 宋屏屏付钱的时候颇有些心痛,只是轻叹了一声:“罢了,反正这钱也不是我辛苦赚来的,不心疼。” 玉大娘子与吴管事收了钱银,将余下的首饰收回漆盒里,便告辞离开,秦宜真让金嬷嬷帮忙送一送。 待人走了,她才问宋屏屏:“林远生那边的钱银送过来了吗?” “还未。” “不是说他有一千两吗?”秦宜真皱眉,就算是林远生舍不得给这个钱,可当着那么多人的人面写下契书,他就算是想赖都赖不掉的。 宋屏屏的嘴角压了压,眼中有了一些冷意:“或许人家已经想到了一分不给的法子,公主,别说他了,您看妾身今日的首饰好看吗?” “好看。” 。 玉大娘子与吴管事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金嬷嬷给了她一张拜帖:“这是公主让奴婢给玉大娘子的,玉大娘子一介女子撑起宝钗楼,委实是不容易,公主也敬佩。” “拿着这一张拜帖,玉大娘子可以去拜见慧真公主。 我们家公主对宝钗楼不感兴趣,也不想掺合这些事,但慧真公主想来是愿意得很,只要谈得拢,宝钗楼想借慧真公主的名头并非难事。” “若是玉大娘子不愿找慧真公主,也可去往东胜街一家名为锦绣坊的绣楼,太后娘娘或许对宝钗楼也感兴趣。” 玉大娘子心头猛地一跳,看向金嬷嬷的目光有震惊。 金嬷嬷继续道:“不过事情也只有这一次了,下回玉大娘子若是登门,该卖首饰的便好好买首饰,勿要再打别的主意了。” 玉大娘子回神,忙是道:“多谢嬷嬷提醒,民妇记下了,更是多谢公主相助,民妇谨记于心。” “公主还是很喜欢宝钗楼的首饰的,玉家的手艺在整个秦都也颇有名,希望宝钗楼能长久。” “定然。” 玉大娘子再次道谢,然后才接了请帖,这才告辞离开。 金嬷嬷看着玉家的马车离去,然后才折返回了春歇院,她走到二门的时候还碰见了匆匆走出来的赵如芳,看着脸色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金嬷嬷。” “赵姑娘。” 双方互相见礼,然后赵如芳又匆匆离开了。 金嬷嬷无奈摇头,便回了春歇院,她回来的时候宋屏屏正在换戴新首饰,让秦宜真看看好不好看。 “公主,玉大娘子已经走了。” “嗯,拜帖给她了吗?” “给了。” “给什么拜帖?”宋屏屏在一旁问了一句。 “给她寻个靠山。”秦宜真呷了一口茶水,“既然她有心,便给她指两条明路罢了。” 宋屏屏眼珠子转了转,问秦宜真:“既然她有心,又求到了公主面前,公主为何不应下?” 第132章 妾身都不与他争公主了,他还想怎样? 玉大娘子要给宝钗楼找靠山,自然也不是空用一张嘴求来的。 这‘凤凰于飞’是投名状,若是秦宜真同意庇佑宝钗楼,让宝钗楼免于被权贵压迫算计,宝钗楼自然也有回敬。 只要秦宜真开口,要个两三成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没有点背景靠山,做小生意还好,像是这些酒楼茶楼银楼,那是很难做下去的。 秦宜真又问她:“那先前玉大娘子提的时候,你为何不高兴了?” “妾身不高兴是因为妾身请她们过来,她们不好好做分内之事,反而用这‘凤凰于飞’算计公主。” 宋屏屏轻哼了一声,“宝钗楼的镇楼之宝,虽然只是数件之一,却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昔日有人出价三千两,宝钗楼都舍不得卖了,如今给公主不过是一千二百两。” 秦宜真虽然不情愿管这些事,但她买下了东西,也会存几分顾念,这不,便是自己不想管,也给她们指了路。 “这一事归一事,妾身虽不高兴宝钗楼的行事,可若是公主应下,于公主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这简直是喂到了嘴边的好处了。 秦宜真摇头:“本宫并不缺这些钱财,自然没心思去倒腾这些,若是有空闲,还不如在抚幼司上多下一些心思。” 她身为公主,已经是贵不可言,地位钱财都不缺,再倒腾一个宝钗楼,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 程堰倒是缺钱,只是平西侯府如今私下已经经营了一个雅春阁,眼下是卖绒花居多,可也请了匠人,陆续有金银珠宝等首饰陆续售卖,有这心思还不如放在雅春阁上。 “也是。”到底是身份不同,想法不同,宋屏屏就自己而言,钱财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对秦宜真而言,钱财她不缺,再多意义也不大。 “公主给玉大娘子寻了哪些靠山?” “皇姐算是一个,她还未成亲,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自然是缺钱,还有便是母后了。” “太后娘娘?”宋屏屏也吃惊,“太后娘娘也倒腾这些事?” “也不是母后自己倒腾,而是她手下有几个人做这些,不过这钱财最后大部分也进了国库,玉大娘子也算是女中豪杰,这若是投诚在母后手下,也算是不错。” “只是”秦宜真顿了顿,“若是玉大娘子走这条路,这宝钗楼可能就不是玉家的宝钗楼了。” 玉大娘子找秦宜真或是找慧真公主,许诺一个两三成的钱财,只求庇佑,这宝钗楼仍旧是玉家的,可若是玉大娘子去找程太后,可不是区区两三成利的事情了。 很可能程太后直接将宝钗楼买下来,这玉家从宝钗楼的东家成了程太后手下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做程太后手下的人,那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了。 于玉家而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端看这玉家怎么选择了。 宋屏屏也颇为感慨,然后对秦宜真道:“公主,妾身也想好了,离开平西侯府之后,妾身便寻一个宅院,经营一家女子茶馆,不过妾身厚颜,想公主做靠山。” “哦?”秦宜真诧异,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本宫得了空闲去你那坐坐,便无人敢找你麻烦了。” “可妾身觉得这般公主吃亏了,妾身心中愧疚,倒不如分公主一些盈利,妾身这心里也安适,再说了,妾身也想请公主帮忙寻一些护卫呢。” 秦宜真想想也可以,于是应了下来:“也成,你要做也可以,本宫的嫁妆里有几处宅院,也有一个园子,如今空着,你也可以拿去用。” 秦宜真早早地出嫁了,她这出嫁并非是‘尚驸马’,而是下嫁,故而一直住在平西侯府,宫中也并没有给她准备公主府。 不过程太后也没委屈了她,另外赏了一处名为‘梅园’的园子这给了她,只是那园子至今都空置着。 宋屏屏眼睛一亮,她对于秦宜真那处园子自然是知晓的,不过她想了想又遗憾地放弃了。 “那公主便安排一处宅院给妾身用,只当是公主也出资了。” “不用梅园?” “妾身倒是想用。”宋屏屏轻叹一口气,“只是公主的梅园太大了,妾身只想经营一家女子茶馆,来的人的贵精不贵多,就有些不合适了。” “这倒是。”秦宜真赞同这话,“那一会儿让绿翘将宅院的地址给你,你自己挑一个。” “谢公主。” 话说到这里,秦宜真顺道提了宋屏屏什么时候离开的事情。 “你打算何时离开平西侯府,到时本宫让侯爷给你一封放妾书,你拿了,就是清白自由人,想去哪就去哪,遇见合适的男子,想嫁人也可嫁人。” 宋屏屏先是一愣,然后竟然有些委屈:“公主这是要赶妾身走了吗?” “呃那倒不是。”秦宜真摇头。 “那一定是侯爷了。”宋屏屏的脸差点没绷住黑了,她对程堰的意见非常之大,“妾身就知道侯爷没安好心,见不得妾身呆在公主身边,一直想赶妾身走。” “妾身都不与他争公主了,他还想怎样?” 秦宜真:“” 秦宜真见宋屏屏愤愤不平,对程堰咬牙切齿的模样,莫名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唔 就好像是她才是正主,程堰是她的正室,宋屏屏是她的妾室,正室拈酸吃醋容不下妾室的存在,聊足了劲儿想让妾室离开。 妾室怨那正室不容人,一脸的愤懑委屈。 秦宜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止住了想法。 越想越不对劲,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秦宜真解释道:“侯爷对本宫给他纳妾之事一直心存不满,觉得本宫不在乎他,这才想着你如今大仇也报了一半了,是时候离开了。” 宋屏屏心中冷哼,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在秦宜真面前说程堰的不是。 她到底还是希望秦宜真与程堰夫妻恩爱长久的。 “既然公主提了,再过几日,妾身身上的伤好些了,再去向侯爷求一封放妾书。” 第133章 侯爷是在说我菜? 宋屏屏并未在此事上拖延,那日回去之后,便请周管事替她寻了一个宅院,又买了两个侍女收拾安置。 日子刚刚进了四月初夏,她身上的伤好些了,得了消息说程堰在清辉苑处理事务,便过去了一趟。 “前来讨要放妾书?”程堰坐在书案前,抬眼看了她一眼。 “正是,妾的身子好些了,也是时候该走了,便不打扰公主与侯爷了。”宋屏屏对程堰的态度平平,和她在秦宜真面前谄媚的样子相差甚远。 程堰点了点头,便在书案边上的书册里取出了一个信封让松年交给她。 宋屏屏嘴角抽抽地接过,然后用来拍了拍手心,感慨道:“侯爷这是早就准备好了。” 程堰没有答这话,只是告诉她:“林探花官复原职,如今估计还盯着你,你自己小心些,程家军中也有不少受了伤不好再上战场的将士,你若是有心,本侯让松年给你安排几人。” 宋屏屏捏着袖子的手微顿:“侯爷相信妾身?” 程堰道:“本侯查过你的事情,自然也查过那林远生,当初他在州府,还未得中举人,便与一位富商家的姑娘有些往来,收了对方不少钱财。” “后来得中了举人,又说两人只是友人,不过是一起喝过茶游过湖,吟过诗做过词罢了,他既没有许下诺言,也不曾与她有过婚约。” 宋屏屏一听,脸都黑了:“这个卑鄙无耻之徒,侯爷,可否告知妾身,那人是谁?” 程堰却没说:“那姑娘已经嫁了人,当初去查的时候,已经生了一个孩子,肚子里也怀了一个,日子过得也安顺,你便不要去打扰人家安宁的日子了。” 宋屏屏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甘心,但也心知程堰说的有道理。 人家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又不似她无牵无挂,不惧怕林远生。 而且这事情传出去终归不好,人家已经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若是旧事重提,她的夫君若是心怀芥蒂,她可能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程堰继续道:“林远生来到秦都求学之时,在秦都也与几个姑娘接触过,周家姑娘是他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一位。” 所以林远生才娶了周凝,做了侍郎府的东床快婿。 什么温柔体贴,深情不悔,不过全然是利益与虚情假意。 “那位姑娘不成,但还有一人,你倒可以找她。” “谁人?” “林远生如今住的宅院的原主人,郑家姑娘。”程堰微微眯眼,“这郑家祖父也是做过官的,在秦都备置下了那一处三进宅院,后来那位过世了,郑家便一直在秦都安居。” “后来林远生到了秦都,租住到了郑家客院,又用了原来的法子,哄得郑家与郑姑娘一心为了他付出,甚至将宅院的地契都拿到手。” “郑家老爷被活活气死,郑家母女不敢得罪他,也离开了秦都。” “畜生!”宋屏屏骂了一句。 林远生有今日,大约就是一步步地踩着这些可怜的姑娘过来的。 最开始的是她,现在是周凝,中间不知道有几个受到蒙骗受害之人。 程堰写下了一个地址,然后让松年交给宋屏屏:“她父亲被活活气死,想来她定然是很想报这个仇,只是求而无门罢了。” 律令这种东西,并并非那么周全,若是林远生杀死了那位郑家老爷,程堰自然会让人告知京兆府大理寺,将他抓捕归案。 可这被气死的,委实是很难定罪。 宋屏屏捏着一张纸沉默了片刻:“为何侯爷之前不说?” 程堰看向她:“你不是筹谋了两年,信誓旦旦要将林远生拽下来,让他坐实了买凶杀人的罪名吗? 等到了那时,林远生的前途没了,官职也没了,谁人想与他算账都容易了。” 宋屏屏嘴角抽了抽:“侯爷是在说我菜?” 程堰扫了她一眼:“本侯只是觉得你挺自信的,可做事却比不上你的自信而已。” 宋屏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恼怒,对程堰道:“侯爷说的话,妾不不,是我,侯爷说的话,我也记在心里了,同样的错,下一次定然不会犯了,不过我也有几句话要同侯爷说。” “说。” “侯爷此时一心一意对公主,容不下妾室,我也希望侯爷能始终如一。”宋屏屏盯着程堰,目光染上了一些凉意,“世间上有些痛苦,并非是一直不曾拥有,而是在拥有之后,又突然失去。” “侯爷既然许了公主一生一世,将来若是做不到了,那就是在捅公主刀子,到了那时,也别怪我了。” 程堰皱眉,却问她:“你能做什么?” 宋屏屏呵呵地笑了笑:“我一个普通百姓,自然不能做什么,但我与公主的情谊还算是有些,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定然会劝说公主,说这天下的男子千千万,总不能在一棵树上条吊死。”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给公主寻几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侯爷也千万莫要生气才是。” “滚!”程堰怒目而视,看向她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危险,“若是你敢,本侯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当着他的面说要给他娘子找小白脸,当他是死的是不是? 宋屏屏有那么一瞬间被程堰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强撑着没弯下腰。 她微微抬头,对程堰道:“侯爷何需动怒,我只是说若是侯爷让公主伤心难过了,才有此结果。” “再有,希望侯爷多珍惜自己的性命,侯爷若是出了事,公主会伤心难过的。”宋屏屏缓了一口气,最后又道,“既然放妾书我也拿到了,就此告辞了。” “明小将军,送送我出去呗?” 松年见她提到自己送她出去,指了指自己,一脸的古怪,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请她出门。 待是走到廊下,宋屏屏便忍不住挑了挑眉:“明小将军,你可知侯爷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呢?侯爷他啊,偷拿了你的话本子去讨公主欢心了呢,哈哈哈!!!” “你不信?那你快回去看看,看看你的话本子还在不在?” “哈哈哈!!!” 第134章 宋屏屏离开 宋屏屏报复完程堰,然后麻利地赶紧溜了,回到了院子,便命人火速收拾完东西,她要走了。 没一会儿,她便听到外院传来一道悲愤崩溃的叫喊声; “话本——我的话本子——” “侯爷,你害得属下好苦啊——” 宋屏屏忍不住拍腿大乐,只觉得自己大仇得报。 让程堰敢瞪她,她也不是好惹的,哼! 待她笑完了,屋子里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宋屏屏站在屋子里,目光扫过四周,心中有些恋恋不舍。 也不怪赵如芳那死要钱的只住了两个月,便舍不得离开,做程堰的妾室,虽说没有主君的宠爱,但主母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对她们向来是大方,吃穿用度也都是极好。 若不是不愿堵在那一对夫妻之间,若不是她还有仇未报,她也有些不愿离开了。 在屋中站了许久,宋屏屏轻轻叹了口气:“走,趁着天还早,去向公主辞行。” “姨娘今日便要走了?” “是啊,今日便要走了。”宋屏屏看着伺候了自己两年的侍女,有些遗憾,“从今日起,我便不是府上的妾室了,你也不必唤我姨娘了,就称我宋姑娘。” “宋姑娘。” “我已经同张绣娘说好了,待我离开之后,你便去绣房跟着她学绣艺,你心灵手巧,应该很快就能上手的。” 原本宋屏屏是想将这侍女带着离开的,可人家是平西侯府的侍女,平西侯府安稳,她不大愿意再去外面。 宋屏屏想了想,便将她推荐到了府上张绣娘那里,给了张绣娘一笔钱银,让她将人收为徒弟。 如此,也算是了却一桩恩义了。 至于将人送到秦宜真面前,宋屏屏略略一想就放弃了,公主身边可不留这等跟过别的主子的人近身伺候。 侍女感激道谢:“谢过宋姑娘,他日我得了机会出府,便去看望宋姑娘。” “好啊,我住的地方你也知晓,你随时来就是了。” 宋屏屏与侍女话别毕,又去了春歇院向秦宜真辞行。 秦宜真没料到她现在就走,有些愣怔,问她:“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不多留几日?” 宋屏屏虽有不舍,但她也不是叽叽歪歪的人,反正是要走,也看开了,笑道:“不了不了,再留下去,侯爷就该拔剑砍我了。” 秦宜真奇怪道:“他为何要拔剑砍你?” 宋屏屏笑了两声:“晚些公主便知晓了,我便不告诉公主了,公主,我今日便走了,公主也要好生照料自己,若是侯爷敢惹公主生气,公主随时去我那。” 秦宜真无奈摇头:“你莫不是还警告了侯爷一番,难怪说他都想拔刀砍你了,当真是不知死活。” 别看她平日里敢对程堰撒气,不过是仗着他在意她宠着她而已,程堰在外头是何等的严肃冷酷,甚至在他国之中,还流传着他‘活阎罗’的名号。 这谁敢惹,宋屏屏真的是好胆。 宋屏屏笑了笑:“那还真是我侥幸了。” 秦宜真让绿翘取来了三百两银票:“这是本宫给你安家所用,虽说你有,但这也是本宫的心意,你也不必推辞。” 宋屏屏闻言果然不推辞:“谢公主。” 说罢,宋屏屏突然跪了下来,给秦宜真磕了个头,认真道:“公主大恩,屏屏无以回报,日后公主若有差遣,定然万死不辞。” 秦宜真让绿翘将人扶起来,同她道:“万死不辞倒不至于,若是本宫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帮帮本宫就是了。” “一定。” “公主保重,改日我再来看望公主。” “保重。” 宋屏屏从春歇院出去便要离开了,她的东西已经被侍女喊人帮忙送到了门口,也装好放在马车上,只等她登车便能离开。 宋屏屏在门口与送她出来的绿翘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走,赵如芳才匆匆赶来。 “你这就要走了?” “对。”宋屏屏点头,“你日后得空也可以去我那坐坐。” 因着那‘一份汤’的事情,宋屏屏认为赵如芳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知感恩,对她有了一些不满。 而赵如芳也因为宝钗楼上门那日宋屏屏送了秦宜真首饰,自己也买了不少,却没送一个给她,对宋屏屏也有些怨言,这几日也没去看过宋屏屏。 若是两人之前还有一点薄淡的面子情,如今却都冷了下来,就比陌生人要好一些。 宋屏屏要离开,也没去和赵如芳辞行,只是差了一个侍女告诉她一声而已。 宋屏屏只是与她说了两句客气话,然后便让人扶着上了马车离开。 赵如芳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转头见绿翘往回走去,赶紧跟上:“绿翘,宋姨娘就这样走了?以后再也不是府上的姨娘了?” “是啊,侯爷给了她放妾书了。” “放妾书?”赵如芳眨了眨眼,“那我怎么没有?” “你?”绿翘打量了她一下,然后道,“你来平西侯府的时候,侯爷便不在侯府,待侯爷回来了又不同意,府上也没报上去,自然是不作数的。” 因着时间岔开了,便是有人打听到,也只会知晓秦宜真有意将赵如芳纳为程堰的妾室,但程堰不同意,事情没成。 这也是为什么秦宜真还敢光明正大给赵如芳说亲的缘故。 “赵姑娘,你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最多就是在平西侯府客居陪了公主一段日子,日后这种妾不妾的话,绝对不能再提了。” “对了,刚才公主便收到了贺家的拜帖,说他们明日下午前来拜见公主,你也好生打扮打扮,公主要给你说亲,你若是太寒碜了,让贺三公子没看上,那只能另外再寻了。” “什么?贺家人明日要来?”赵如芳一惊,“来的是什么人?” “贺家夫人,还有贺家少夫人,再有便是贺三公子了。” 赵如芳这才急了:“那我除了打扮还应该如何?贺夫人贺少夫人是什么性子的?喜欢知书达礼的姑娘还是真诚可爱的?” “还有那贺三公子不会能真的嫌弃我?” “我虽然生得不如公主倾国倾城,却也是年轻貌美,不行不行,若是贺三公子见到了公主,还会看上我吗?” 第135章 应是来找我们算账的 听了赵如芳的担忧,绿翘一阵无语。 “赵姑娘多虑了,便是公主貌若天仙,但凡有些脑子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不能惦记的人不敢惦记,除非是不要命了。” 整个东秦谁还敢惦记公主? 当侯爷是死的不成? 就算是谢湛,在公主嫁了人之后,也不敢出现在公主面前。 “而且他若是以色看人,见到好看的便移了心智,也不是你的良人,亲事若是不成,于你才是最好的结果。” 赵如芳被说得哑口无言,心觉得有道理,却也有些担忧。 贺家这门亲事,大约是她能碰见最好的了,若是亲事不成,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可她不想退而求其次啊! 若是能让贺三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就好了。 “那我好生打扮打扮。”赵如芳想了又想,只能如此了。 绿翘顿了顿,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不过也不能太花俏了。” 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估计都能把人吓跑了。 “嗯。” 绿翘回到春歇院的时候,秦宜真与程湛都在院子里,程湛坐在亭子里喝茶,秦宜真则是坐在秋千上荡着秋千,她双手抓着绳子,轻轻地摇着秋千。 夕阳偏斜,夕霞落在她的裙摆上,随着她轻轻地摇晃着。 秦宜真玩了一会儿秋千有些累了,便从上头下来,提着裙摆往亭子里走去。 程堰拿了一张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又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拿了个茶盏给她,让她喝些水。 那一刹那,仿佛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岁月温柔,时光静好。 绿翘下意识便要退出去。 不过秦宜真眼尖,已经看见了她,开口便喊她过去:“绿翘,宋姑娘走了吗?” 绿翘只好顶着程堰不大高兴的目光上前去,先是行了礼,然后才回道:“回公主的话,宋姑娘已经走了。” 秦宜真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舍不得她?”程堰看向她。 秦宜真真诚地点头:“有那么一点,不过也还好,她住的也不远,日后若是得了空闲也可以随时上门来同我聊天说话。” 宋屏屏也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手里有了钱,便花了三千两买下了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宅院,宅院虽然只有三进,但宽大精致,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附近很多都是世家官员的宅院,比别处要安全一些,坐马车来平西侯府也只需两刻时。、 程堰挥手让绿翘下去,然后靠在亭子的美人靠上,伸手揽着秦宜真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才道:“我先前出门,也不见你有舍不得的时候。” “有吗?” “有。”程堰想到之前两人冷着的时候,心里拔凉拔凉,“你巴不得我别出现在你面前,最好是天天呆在外面。” 还给他纳妾,想将他推给别人。 秦宜真闻言顿时一阵心虚,眼神飘忽了一会儿,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襟,同他道:“那都是之前,我现在就舍不得你,想时时刻刻和你呆在一起。” “真的?”程堰挑眉,有些不信,“今日晨早你还踹我。” 秦宜真脸色微红,咬牙道:“那不是你太过分了吗?” 若不是他大早上非要将她闹醒,她还能踹他了? 秦宜真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以前他一个人住在清辉苑,怎么就不见找女人,如今与她住在一起了,就忍不住了。 大早上天还没亮就将她闹醒,害得她一大早还洗了个澡,当时她都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了。 他还有脸说她今天早上踹他的事? “我过分?” “就是你过分!你若是再提这事,我就生气了。” 程堰突然笑了一下,立刻就道:“那我不提了。” 反正便宜他占了,就别再惹她了。 正在这会儿,有守门的侍女来报,说是松年来了。 “他怎么来了?”秦宜真立刻坐直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让他进来。” 松年是年轻的男子,此处是平西侯府的内院,若无大事急事要亲自告诉程堰,便不会踏足。 程堰也坐直了身体,喝了一口茶道:“应是来找我们算账的。” “算账?”秦宜真眨眨眼。 “话本子。” 秦宜真:“” 哦,她想起来了,她对松年珍藏的话本子实在是好奇,于是两人就去做了一回贼,将松年的话本子搬走了三分之一。 秦宜真下意识地想起身跑路。 程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想去哪啊?” 秦宜真:“我没收拾好,不宜见客,你见他就好了。” 程堰仍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笑笑道:“娘子,俗话说的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被骂自然也得一起啊。” 秦宜真:“” 好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舍得不?” “舍得啊!”他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秦宜真沉默了一瞬,眼见松年已经被侍女领着进来了,现在想跑都跑不掉了,伸手捂了捂脸,只好认命地坐下。 “公主啊!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松年上来就是一阵哭诉,“侯爷他简直是不做人啊!” 秦宜真:“” 把人逼成这样,看来真的是他们过分了。 秦宜真心虚地咳了一声:“那个松年,你先别哭了,那话本子是本宫与侯爷一起拿的,咳这事情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就是有点好奇,想看看你看的是什么” 大概是看的内容颇有些刺激,先前秦宜真也问过他看的什么话本子,能不能借给她看看,但松年就是不肯点头。 闹得秦宜真与程堰实在是太好奇了,便偷偷去做了一次贼。 松年想到那些话本子的内容,脸色寸寸涨红,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这两人不做人还是该羞耻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属下是不想给公主看吗?只是只是” “本宫知道,内容太过令人震撼了。” 松年伸手捂脸,几乎是没有脸面继续活在这世间上了。 秦宜真又道:“不过真的挺有趣的,本宫看着有时候觉得很生气,但也挺喜欢看的,你下回看到什么好的,记得推荐给本宫。” “啊?”松年懵了一瞬。 秦宜真继续和他道:“那个叫什么《和离之后世子跪求原谅》,也不知道是那个酸腐之人写的,结局当真是叫人气得心梗。 那谢婉娘竟然原谅了顾之风,重新嫁给了他,还接受了那个害了她的小妾。” 第136章 贺家登门 说起话本子的内容,松年立刻就不尴尬了。 他起来在边上一张绣凳坐下,然后一拍大腿,与秦宜真聊了起来:“就是,属下也觉得写这本话本子的就不是个东西,谢婉娘吃了那么多苦,还原谅了那狗东西。” “还原谅了小妾,与小妾一起伺候夫君,好大的脸啊!”松年咬牙切齿,“若是让我知晓是哪个人写的,我提着一把刀就去找他去!” 好好好。 秦宜真连连点头,虽然是个喜欢看奇奇怪怪话本子的人,但到底还是个正常的年轻小伙,要是他赞同那本书,红缨是万万不能嫁给他的。 嫁了那样的男子,这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过得多苦,还不如不嫁呢。 秦宜真灵机一动,突然问他:“秦都之中,喜欢看话本子的人多吗?” “多吗?”松年顿了顿,想了想道,“肯定不少,属下听书店的人说,话本子经常不够卖。” “那你觉得开一家书斋,请几位先生写话本子卖如何?” “啊?”松年一懵,没想到秦宜真的竟然跳到要开书斋卖话本子上。 秦宜真又问他:“雅春阁现在的生意如何?” 松年道:“听邓先生说挺好的,虽说发生了芳华阁的事情,生意有些影响,但秦都的人都以为雅春阁是慧真公主开的,再加上那些绒花真的做的很好看,买的人一直没少过。” 秦宜真道:“那你问问邓先生再开一家书斋如何,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话本子就让人写什么样的话本子,而且还能赚点钱。” “好主意。”松年立刻赞同,觉得这主意甚好,然后立刻告辞离开,去找邓先生去了。 秦宜真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斜眼睨了程堰一眼:“你看我,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程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正想说什么,却见松年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秦宜真脸上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了。 不是,兄台,你就这样打我脸的? 程堰闷笑了一声,问松年:“还有什么事?” “侯爷,公主,属下的话本子是不是该还给属下了?”他差点就忘了,他还有好些话本子被‘借走’了。 “是本宫忘了。”秦宜真咳了一声,然后喊绿翘,“绿翘,去将话本子取来,还给松年。” 绿翘在南厢房那里应了一声是,然后快速走去正房去取话本子去了。 秦宜真同松年道:“松年啊,都还你也行,只是有几本本宫正在看着,你看先让本宫看完再还你如何这?” 秦宜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松年自然不好拒绝,闻言立刻答应下来:“公主若是要看,借给公主也无妨,只是公主看完要还属下。” “一定一定。” 待绿翘将话本子取来的时候,秦宜真将自己没看过的都挑了出来,剩下的才还给松年,末了还保证道:“你放心,本宫看完了一定还你。” 松年看着可怜的几本话本子欲言又止,但最终只能抱着那几本话本子走了。 秦宜真拿起一本话本子赶紧看,程堰忍不住伸手将她手里的话本子拿走。 “唉,你干嘛呢!”秦宜真伸手抓住,不让他将书册拿走。 “还看?”自从有了这话本子,秦宜真便天天拿着一本看,这好不容易和他待一会儿还抱着一个。 这有什么好看的? 是他不好看吗? 秦宜真将书册夺了回来,解释道:“原本想着慢慢看,现在被发现了,我得赶紧看完了还给人家,哎呀,到底是咱们做的事不地道。” 程堰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不是一边看一边骂吗?既然看得如此生气,为何还要看下去?” 秦宜真想了想,然后道:“大概是很想看到那些歹人有什么下场,算了,你别再打扰我,让我把这几本看完了。” 程堰看着她很快又沉迷于看话本子,无奈伸手拧了拧眉心。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知道有这个东西。 翌日,便是贺家人上门的日子了。 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小雨,到处地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贺家人如约而至。 金嬷嬷亲自去门口将人迎了进来,请去了平日里宴客所用的碧落园。 此时碧落园中荷叶舒展布满荷花池,甚至有早荷已微微吐出花苞,池子里的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 秦宜真坐在临池的廊亭的美人靠上,手中拿着一个荷包装的鱼食喂鱼。 金嬷嬷让三人在廊亭外等候,然后上前去禀报:“公主,贺家人到了。” “到了,那就让他们过来。” “是。”金嬷嬷领命,又折返回去,请三人上前,三人走了过去,抬眼见到那身着海棠红云罗衣裙,头戴牡丹流苏钗冠的女子,忙是要下跪行礼。 “不必跪了。”秦宜真笑了笑,“今日是本宫请你们过来,你们便随意一些就是了。” “谢公主。”三人虽然未曾行参拜之礼,但也行了一个礼,瞧着规规矩矩的,是个老实的。 秦宜真目光扫过,将三人打量了一遍。 贺夫人大约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面如满月,看得尤其为和气,不是个克扣人的。 贺少夫人是个年轻的妇人,大约是二十出头,下巴微微有些尖细,眉心微蹙,看起来有些忧愁的样子。 至于这贺三公子,则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一袭青色长袍,头戴一顶铜冠,人收拾得干净利落,但身量不高,生得也不英俊,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眼中没有不耐也没有期待,平静且坦然。 “贺夫人与贺少夫人陪本宫喝杯茶,前两日宫中送来的新茶,也不知是否合二位的口味。” 贺夫人立刻就笑:“那臣妇得好好尝尝。” “请坐。”秦宜真请这两位坐下,让侍女上茶,这才仔细打量还站着的男子。 “你唤作什么名字,今年什么年岁了?如今在家中做什么?” 贺三公子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闻言恭敬地答道:“回公主的话,小子名曰兰典,如今还在青山书院读书。” “兰典?贺兰典?”秦宜真好奇道,“名字两个字听着只能说雅,若是三个字连起来,却让人莫名地想起了贺兰山,可是有什么出处?” 第137章 你不必妄自菲薄 贺兰典回道:“昔日父亲曾去过北地为官,那年冬日大雪纷纷,镇北侯打了胜仗归来,正逢兄长出生,镇北侯见远处白雪覆盖贺兰山,便为他取名贺兰雪,小人只是沾了兄长的光。” 贺兰雪,正是贺兰典的嫡长兄。 在秦都年轻一辈之中,贺兰雪也算是出色,秦宜真偶然也听说此人,据说如今在编修史记。 贺家家庭和睦,嫡长子也出色,是底下弟妹都服气的嫡长兄,若是要论嫁人,确实算是不错的人家。 “原来如此,竟然是镇北侯取的。”秦宜真想到镇北侯霍渊,心中也有无限唏嘘。 若说东秦名将,霍渊比程堰这平西侯更赫赫威名。 只是两人职责大不相同。 霍渊坐镇东秦北方,是守卫北方外族的屏障,不说东秦,便是在四国之中,也是受人敬仰。 而程堰更多是坐镇国中,平定内乱,抵御各国来犯,于东秦众人而言,他确实是神将,但于各国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两人一对外一对内,保得东秦太平。 秦宜真想到程太后与那位镇北侯之间的因缘际会,心中叹息。 “镇北侯好些年都没回来过秦都了。”在上一世里,程堰过世之后,霍渊回来过,西梁入侵,程太后亲征,便是他坐镇秦都。 待程太后归来不久,他又回了北地,等闲不回秦都。 秦宜真心里忽然觉得堵得慌,大约是这芸芸众生,不管是身在高处的帝王,还是的碌碌其生的普通百姓,都有许多的遗憾与无奈。 求不得,憎怨恨。 一身风霜度平生。 秦宜真捏紧了袖口,若是上一世程堰没死,她与程堰是不是也会那样冷着过一辈子? 不会的! 秦宜真突然否认,他并非是好性子的人,容着她闹几年别扭,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她再闹,指不定会用什么强势的手段让她清楚明白。 贺夫人解释道:“并非是如今这位镇北侯取的名,而是老镇北侯他老人家,前不久,我家老大还去拜见过他老人家,听说是过了冬之后,身子不大好。” 老镇北侯便是霍渊的父亲了,这位退下来之后倒是在秦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就是多年军旅,受过的伤不少,如今上了年纪了,总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说起来,程太后与霍渊之间的错过,也有这位老镇北侯的缘故,年少时,少年少女互相倾心,本以为可以此生相守。 后来老镇北侯逼着霍渊娶了部下的女儿,只准许程太后进门做妾,程太后这边又被张氏逼着,要将她送给十几房小妾的老东西做妾。 程太后为了自保,也为了霍渊死心,义无反顾地做了太宗的妃嫔。 两人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终成遗憾。 “怎么不太好?可是请了太医过去看过了?”秦宜真皱眉,虽说这位老镇北侯拆散了一对姻缘,但到底是东秦的功臣,秦宜真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的。 贺夫人道:“就是老毛病,入春之后雨多,说是腿疼,太医是请了,只得将养着。” 秦宜真点点头,心道得同景安帝说一声,让他再安排个太医去看看,如此才算是妥当。 公是公,私是私,就算是曾经这位是拆散了姻缘的恶人,但作为帝王,也应该多关怀这些功臣能臣,尤其是这位大半生都在北地镇守山河。 “不说这个了,贺三公子,你说你在青山书院读书,读的是什么书?可是要走仕途?” 贺兰典回道:“回公主的话,小子倒是想走仕途,只是资质平庸,恐怕这一辈子能考中个举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资质平庸,却也能考中举人,那也是勤勉努力了。”秦宜真笑了,“尽力便是了。” 依照贺家这条件,贺三公子若不是资质平庸,大概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如今算起来,也是两家各得所需,平西侯府想给赵如芳寻一门不错的亲事,而贺家呢,便用一个资质平庸没有多少前程的庶子,来换取与平西侯府的往来。 不求太多,只求念在赵如芳兄长的恩义上,小夫妻俩逢年过节能上门送些节礼,前来拜见公主侯爷,对贺家而言,也是百利无一害。 毕竟这两位也不是谁人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是谁想送礼就能送到跟前的。 赵如芳还担心自己长得不够美丽,不足以吸引贺三公子,其实只要她长得不丑陋,人没什么大缺憾,贺家都能敲锣打鼓地将她娶回去。 不过秦宜真又多问了一句:“若是你将来不能入仕,那要做些什么?总不可能考不上一直考,一辈子都在读?” 贺兰典回道:“回公主,若是而立之年小子不能考中进士,便打算寻个书院教书,此后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考,四十岁,若是还不得中,那就安心教书育人。” “让公主见笑了,小子除了读了几本书之外,也没别的本事了。” 秦宜真点头:“其实不能入仕,当个教书先生确实也不错,这世间的各行各业,每一样都是极为重要的,武将守山河,文臣治四方,听着确实最为波澜壮阔。” “但作为一位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同样也是令人敬仰,这世间的每一个位武将文臣,就没有一个是自学成才的,若无先生们传授文武艺,他们便没有如今之能。” “你不必妄自菲薄。” “你要知晓你曾教导过的每一个学子,他的名望功绩,也有你的一份功德,这可是千古功德事,若是你能教出一个绝世能臣来,这千古青史,也有你的一笔。” 贺兰典心跳怦怦怦的,只觉得一颗心都激动得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像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资质实在是平庸,又不愿一事不做浑浑噩噩一生,好些都会选择成为一个教书先生,至少他们读过很多书,教导个蒙童秀才还是可行的。 这本来就是他们最后的颜面和倔强,可如今听公主这样说,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高尚起来了。 他们资质平庸,虽不足以为官,可若是能为天下教导出良臣能臣,同样也是万千功德是不是? 第138章 为先生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公主公主说的是,是我等狭隘了。”贺兰典压下心头的激动,原本平静的眼睛里也有了一轮亮光。 秦宜真道:“不论在哪一个行业,能做一个对天下有用之人,那便是有功之人,不管是这朝堂之上的百官,还是田间地头的百姓,都是一样的道理。” “便是不能做一个有用之人,那老老实实地待着,勿要做伤害他人之事,不给这天下生事,这也是一份功德。” “若是你将来做了先生,陛下定然也会万分地感谢你为国家教养人才,这天下平宁百姓安居,你们都是有功之人。” 为先生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真真如那诗文里说的,‘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天下怎么可能没有他们的功德呢? 贺兰典作揖一礼,一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谢公主,今日得公主此言,不管小人日后是为官还是做一位教书育人的先生,皆是小人之幸,愿为此万死不辞,赴汤蹈火。” “贺三公子言重了,本宫今日也是有些感慨,话多了些。”秦宜真呷了一口茶水,对他道,“你也坐下来饮一盏茶水,一会儿有人会带你去看看这平西侯府花园里的风景。” “谢公主。”贺兰典在石凳边上坐下,有些拘谨地饮了一盏茶,然后便要起身。 秦宜真抬眼看了看一旁不停对她使眼色的绿翘,无奈摇头,喊了一旁的桂嬷嬷:“桂嬷嬷,你领他去花园里。” 人家这是要去相看未来娘子,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就算是想看戏,也别凑这个热闹了。 “是,公主。”行礼应下,然后上前来请贺兰典离开,“贺三公子,请随奴婢来。” “有劳了。”贺兰典一礼,然后便跟着桂嬷嬷离开了。 待人走了,贺夫人便问秦宜真:“公主对我家这个小子可是满意?他啊,虽说资质确实平庸了一些,但努力上进,人也老实诚恳,没什么花花心思。” “人确实是不错。”若是撇开赵家与平西侯府的那点恩义,完全是赵如芳高攀了人家了,“他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夫人道:“他姨娘本是臣妇身边伺候的侍女,是臣妇娘家的家生子,打小便跟在臣妇身边,臣妇当年有孕,便给她开了脸,抬了做姨娘。” “公主放心,桃姨娘也是个老实规矩的人,不是个会为难人的。” 贺夫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嫁予贺大人之时,娘家早已落魄,只撑着仅剩的一点体面,嫁了人之后,也是端足了贤惠娘子的牌面。 怀孕了就给夫君纳妾,生了嫡长子就准妾室生子,然后一心一意地打理好内宅,妾室都是她安排的,都以她马首是瞻,她对孩子们也不错,孩子也都记得她这个嫡母的好。 公婆夸她好,妾室和庶子庶女都敬着她,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优秀出色,也孝顺懂事,一生辛苦劳劳,日子过得也算是不错。 至少比那些夫君自己纳妾的,闹得内宅乌烟瘴气的人家,她的日子别提多平顺了。 多少恩爱夫妻,少年时相守,天真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至深,连同生死都不能将他们分开,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可到了年岁渐长,浓情蜜意退却,或是女子的容颜不在了,再或是外面的花花绿绿世界迷人心智,到时便移了情有了旁人,恩爱夫妻成了怨偶。 女方眼见他一个又一个女子往府里纳,与她们恩爱缠绵,生儿育女,自己枯守寒灯,熬过了一夜又一夜,心中绝望悲苦,痛不欲生。 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期待那些情情爱爱,只是凑合着过一生。 贺夫人也是个聪明人。 秦宜真问贺夫人:“赵姑娘的事情,你可都知晓了?” 贺夫人点头:“都知晓了。” 既然是有心要娶,那该查的自然也得查清楚,包括赵如芳的性情,家中境况,甚至她当初在平西侯府,秦宜真是打算将她纳给程堰做妾的,贺家也一清二楚。 秦宜真道:“她这人倒是挺真诚的,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人无完人,也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它日夫人若是愿意教导提点,自然是最好了。” “若是她犯了错,该惩戒的也当是惩戒,不必看在本宫的面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 赵如芳既然想嫁高门,想吃这碗饭,那自然也得有所付出的,秦宜真不可能护着她让她在贺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说白了,昔日赵如山替程堰挡箭断臂的恩义,程堰也还得差不多了,给了一笔钱银,又许诺了他日赵如山有了孩子,年纪大一些可以来程家教导,将来也可以留在程家军,已经算是不错了。 秦宜真不可能庇护赵如芳一辈子,也不会管她在内宅里头那些鸡毛蒜皮扯头花的是是非非。 只要贺家不是将事情做得太过了,秦宜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当然,本宫也不准许有人伤及她的性命。” 贺夫人也不是个蠢的,自然是听出了秦宜真的态度,小事她不管,你们自家人自己处理,但大事不准闹。 贺夫人道:“公主放心,臣妇自然明白,他日赵姑娘到了贺家,臣妇也会好好教导她一番,若是她能更正最好,若是不能更正,臣妇也会管好她的。” 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脑子的姑娘,贺夫人觉得自己拿捏起来,必然手到擒来。 “有贺夫人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秦宜真看向贺夫人的目光有赞赏,这可真是一个会办事之人,于是她道,“他日赵姑娘出嫁,本宫也会给她备置一份嫁妆,定然让她体体面面地出嫁。” “谢过公主。”贺夫人道谢,“赵姑娘能遇见公主,也是她的福气,公主也请放心,赵姑娘到了贺家,只要她不惹事生非,贺家也不会为难她。” 两人话说到这里,几乎算是将这桩亲事谈定了,眼下只等贺兰典与赵如芳见过面,若是都无异议,就能定下了。 “对了,闵夫人今日怎么没来?” 第139章 相看 桂嬷嬷将贺兰典引到了花园湖池的亭子外不远处,便停下脚步:“贺三公子自己过去,奴婢便不送了。” 贺兰典看了一眼前方,在亭中石桌前正坐着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们,只看到了身影和一头乌鸦鸦的秀发。 瞧着这身形,是个窈窕年轻的姑娘。 贺兰典暗暗松了一口气:“有劳嬷嬷了。” 其实对于这桩亲事,贺兰典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虽说他出身官宦人家,但只是个庶子,相比嫡长兄和其他兄弟,他的资质委实是太过平庸,纵然刻苦努力,也难以踏上仕途。 再加上他相貌也不算出色,想要娶一个品貌出身俱佳的娘子委实是很难。 可若是他娶了普通人家的姑娘,以后夫妻俩在诸位兄弟姐妹妯娌之间估计得小心做人,日后若是有了孩子,同样也如此。 如此,何苦连累人家姑娘,又让孩子受苦呢。 他若是娶了这位赵姑娘,凭着赵姑娘与平西侯府的那一点联系,他们夫妻二人就能在贺家站稳脚跟,就算是他们一事无成,也无人敢欺辱到他们头上。 桂嬷嬷行礼后告退,贺兰典又看了一眼亭子,这才抬脚上前走去。 赵如芳早早就听见了桂嬷嬷与贺兰典的说话声,她原本也想看看她这未来夫婿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想起昨日桂嬷嬷一再强调让她矜持一些,就坐着等人来,这才忍住了。 不过便是忍住了,也是心浮气躁,有些坐不住,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看去,正好见到贺兰典走到亭子前面。 两人四目相对,都顿了顿。 而后,贺兰典收回目光,行礼道:“贺某来迟了,让赵姑娘久等了。” “贺三公子?”赵如芳打量着这贺兰典,来人身着一身青袍,头戴一顶铜冠,长得不算高,样貌也不算出众,大约因为自小读书薰陶,倒是有几分儒雅的味道。 赵如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但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虽说她很不想承认,也有些好高骛远,想攀高枝,但某一瞬她也明白,愿意娶她的,哪怕是个官宦人家的庶子,定然不会有多出色。 出色的儿郎,定然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正是在下。”贺兰典心中倒是比赵如芳平静许多,大概对于这门亲事,他期待并不高。 赵如芳的样貌也不算出色,但她在平西侯府养了两个月,肌肤白了许多,再加上人也年轻娇美,样貌不出彩,但也算不差。 人不丑,过得去,他心中便满意了。 赵如芳有些拘谨地站起来:“贺三公子,请这边坐。” “谢过赵姑娘。”贺兰典坦荡大方地上前去,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赵如芳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然后也跟着坐下,边上的侍女给两人送上茶水,然后也退了下去。 转眼亭子里便只余下他们二人。 贺兰典看了一眼对方放在石桌上的手,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那一只手与世家娇养出来姑娘纤细白皙的手不同,骨节大一些,也有些粗糙,其间还有一道不知被什么割伤的伤痕。 显然是过过苦日子,辛苦劳作过的。 “赵姑娘不必紧张。”贺兰典笑了笑,“就当是贺某是赵姑娘邻家兄弟,碰巧遇见,说几句话便可。” 赵如芳听他这样比拟,想着他是隔壁家的二牛哥,果然瞬间就没那么多紧张了,而且他比二牛哥长得好看一些,还读过书,穿的也好,看着儒雅有礼。 嗯这么一想,这位贺三公子确实是极好的,是以前的她爬上树都够不着的好人家。 赵如芳这么想着,竟然越发地满意了起来,看向贺兰典的目光也有些亮光。 贺兰典又笑:“赵姑娘对贺某可是满意?” “满意!当然是满意啦!”赵如芳的笑容越发灿烂。 有时候相中一个人,就是那么简单又现实。 先前她还觉得贺兰典相貌不出色,人也不高,觉得有些差强人意,但这会儿对比过后,竟然越看越是满意,就算是那张脸也变得英俊了不少。 她看着贺兰典的这张脸,有那么一瞬将来生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贺兰典心道这位姑娘确实是个心思简单的,什么情绪叫人一眼都能看出来。 贺兰典心头一松,他这是娶妻,到底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对方对他满意喜欢,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在下对赵姑娘,也是很满意” 入了初夏,日子也越发暖和了。 王仙容一连在床榻上躺了好些日子,身体总算是好了一些,就是精神不行,恹恹的,像是日渐枯萎失去生机的花朵。 两眼空荡荡的,宛若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侍女尘霜扶着她在院子树下坐坐,又将一只小猫抱过来放在她身边,那是一只半白半黄的小猫,十分的顽皮好动,踩着她的裙摆喵喵喵。 这是不久前宋屏屏送过来的一只小猫,说什么有这只猫陪着王仙容,指不定她能心情好些,尘霜想了想,便将小猫留了下来。 有侍女从院子外面赶来,在尘霜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尘霜眼睛登时一亮,然后上前去和王仙容说话。 “姑娘可知,今日府上来了客人,听说今日这家客人姓贺,是鸿胪寺少卿贺大人的家人,姑娘可知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王仙容坐在那里,只当是没听见,连眼神都不变一下。 尘霜径自解释道:“原来是贺家三公子上门来与赵姑娘相看呢!” 与赵姑娘相看? 赵如芳? 王仙容总算是有了一些表情变化,她问尘霜:“公主终于是忍不住要将我们这些人都清理出去了吗?” 问罢,还未等尘霜回答,她讽刺地笑笑:“也是,如今公主与侯爷夫妻恩爱,自然是容不下我们这些人了,昨日是宋屏屏离开,今日是赵如芳相看,想来不久之后,也该轮到我了。” 尘霜脸色微变,忙是道:“姑娘,婢子的意思是,下人们瞧见赵姑娘与贺三公子在花园的亭子里相谈甚欢,赵姑娘似乎也挺高兴的,一直笑个不停。” “姑娘何不学学赵姑娘,想开一些,侯爷这边行不通,再寻别人就是了。” 第140章 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阁下是哪位? 想开一些? 如何想开一些? 王仙容闭了闭眼,想到谢渠,又想到程堰,心中诸多情绪翻涌,爱恨交织,一颗心仿佛被捅了一刀又一刀。 “我累了” 她累了,太累了,再也提不起力气去喜欢别的男子。 而且,这世间上再也没有比谢渠对她义无反顾之人,也再也没有比程堰更优秀令她痴恋之人。 再嫁旁人? 旁人有什么好? 不过是虚与委蛇过一世罢了。 想想都令人窒息。 王仙容提不起一点力气再去找别人。 尘霜闻言心中着急:“早知如此,姑娘当初还不如与谢公子一走了之的好!” 若是当初王仙容与谢渠一走了之,此后世间再无谢渠与王仙容,他们二人隐姓埋名,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也不至于像是如今这般一人死一心死。 “住口!”王仙容脸色徒然一变,出口声音极冷,“莫要提他!” 尘霜张了张嘴,最后只得叹气:“是婢子多嘴了。” 其实王仙容心中恐怕早已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等谢渠,若是不后悔,当初也不会戴上那一朵白花。 可她不肯回头去深想,生怕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错了。 谢渠走错路,最后踏上绝路,落得一个身死尸骨无存的下场,何尝没有因为她的缘故。 当初谢渠离开谢家,但仍旧还是意气风发的问渠公子,一直在外寻找扬名的机会,他本事手段皆有之,只要有机会,踏上仕途并非难事,而且他还可以爬得很快。 只是王仙容突然就嫁给了程堰,而且还是以妾的身份进门的,谢渠如何能不疯。 他估计也实在想不明白程堰究竟有什么好的,让王仙容情愿做妾也不愿等他。 他投靠诚王,很大可能就是想证明自己比程堰更有本事,再或是将王仙容抢回来。 斯人已逝,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了,只是他当初自逐离开谢家,是因为王仙容,如此,才从昔日惊才艳艳地问渠公子变成了反贼谢渠。 他的一生痴心一生所爱,到底是辜负了他。 王仙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宋屏屏,也不是赵如芳,我是不会离开程家的,若是公主非要我离开,便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将我的尸体抬走就是了。” 她说得尤其决然。 尘霜一时间也失去了言语。 王仙容又道:“不是说赵如芳与那贺家公子在花园里相谈甚欢吗?过来扶我去看看,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如何相谈甚欢?” 尘霜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好,若是她们坏了这门亲事,指不定公主就要生气了。 可她仔细想想,公主便是生气了也不能拿王仙容如何,再说了,若是赵如芳就这样顺利地定下亲事准备出嫁,那么公主接下来就会将目光放在王仙容身上了。 王仙容又不肯离开程家,指不定真的抱着死也要死在程家的心思,这一次不是绝望存了死志,而是要来个直接自尽了。 尘霜只得认命地上前将王仙容扶起,又命侍女取了一把油纸伞过来给王仙容打伞,这才扶着人出了翠微院,往花园走去。 此时花园之中,贺兰典问起了赵如芳家中的事情,赵如芳也是个老实的,小嘴叭叭叭就将小时候的苦日子往外说。 “那时候家里真的苦啊,阿兄觉得这样子下去不行,便将我交给隔壁堂叔家里养着,自己报名去了参军。 堂叔家拿了阿兄留下的钱财,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会照顾我,可实际上却将我当成奴仆一般使唤。 我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辛辛苦苦的像是地里的牛,不说牛,我怎么可以跟牛比呢,牛可是值十几二十两银子呢” “后来堂叔家的儿子长大了,瞧中了一门好亲事,可惜人家要的聘礼好大一笔,堂叔见我阿兄好些年都不回来,就动了将我嫁出去,给自家儿子换聘礼钱的心思。” “你不知道堂叔给我说的什么人家,四十多岁死了三个娘子的老鳏夫,还听说都是被他打死的。” “我当时吓得不轻,便拿着多年来攒下的一笔钱,偷偷来了秦都找上平西侯府。” 她收到过阿兄的信,知晓阿兄在如今在平西侯手下当差,她来到秦都不知到找谁,自然是来找平西侯府了。 后来见识到了平西侯府的富贵,享受过有奴仆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她便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想过以前那些贫苦的日子。 再后来,她与阿兄团聚留在了秦都,再后来,阿兄受伤了,她凭着阿兄的这点恩义,与秦宜真搭上话,成了府上的妾室 “赵姑娘倒是有一个好阿兄。” 贺兰典正想安慰赵如芳几句,突然听到亭子外面传来这么一道声音,两人齐齐往外看去,只见王仙容由着尘霜扶着站在亭子外面。 这会儿日头也有些大了,王仙容身边还站着一个给她撑伞的侍女。 她一袭丁香色的襦裙,外面披着一身绣着紫菊对襟褙子,一张苍白瘦弱的脸不施粉黛,端的是清雅无尘,憔悴可怜,叫人怜惜。 贺兰典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不敢再看,然后起身行礼。 王仙容让尘霜扶着自己往亭子里走去,赵如芳死死地皱眉,面上有些不快。 “你来做什么?” 今日是她相看的日子,公主都吩咐了不让人来打扰,王仙容现在出现是什么意思? “不来做什么。”王仙容在石凳上坐下,淡淡道,“今日天气不错,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你们,这位公子是?” 贺兰典道:“在下贺兰典,是鸿胪寺少卿之子。” “原来是贺公子。”王仙容点点头,“我是谁,想来贺公子应该知晓的。” 贺兰典顿了顿,竟然摇头:“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阁下是哪位?” 王仙容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 赵如芳忍不住笑出声来:“贺三公子,她啊,贺三公子便是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是府上的王姨娘,昔日那位王家嫡女。” 第141章 抢不到侯爷,就来和我抢是不是? 赵如芳说话也直来直去,从来都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不,这一刀恰好就捅到了王仙容的痛处。 王仙容原本有些僵硬的脸黑了又红,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她苍白纤瘦的手指死死地扣紧了手心,看向赵如芳的目光有几分阴冷和凌厉。 赵如芳触及她突然投过来的目光,吓了一大跳,险些从石凳上摔下去,还好她眼疾手快,手掌扶在了石桌边上,这才稳住了自己。 后知后觉自己险些在相看对象面前出丑,赵如芳勃然大怒:“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说什么?”王仙容皱眉,“你敢骂我?” “我骂你怎么了?”赵如芳很生气,“明知今日是我相看,你还来做什么?怎么,抢不到侯爷,就来和我抢是不是?” 什么叫做抢不到侯爷就来和她抢? 抢谁? 这个贺兰典吗? 王仙容心头的火气瞬间直冲天灵盖,她扫了贺兰典一眼,冷呵了一声:“就这样的人,也就是你将他当成宝,我往日里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是何等的清高自傲,能入她眼的,就没几人。 想当初她还未出阁时,秦都之中追捧她的人不知凡几,那些皇子皇孙世家公子比比皆是。 贺兰典这样样貌不出色才华也不出众的男子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不如她裙边的一粒灰尘。 赵如芳此时已经将贺兰典当成未来夫婿,听到王仙容如此居高临下贬低不屑,当即也是气得不轻: “你倒是将侯爷当成宝,可我也没见侯爷多看你一眼,你在侯爷心中,还不如路边的野草。” “你说什么?” “我就说你怎么了,说你在侯爷心中还不如路边的野草!” “你你休要放肆!” 。 碧落园。 秦宜真正在与贺夫人喝茶说话,说起了闵家发生的事情。 闵夫人是这桩亲事的媒人,原本今日也要陪同贺家一同前来的,可她今日实在是脱不开身。 闵夫人的长女闵思月嫁到了长阳伯府,为府上世子夫人,如今出嫁不过三年,却发现夫君在外面养了外室,连孩子都有了两个,大的那个今年已经三岁,小的那个还在肚子里。 故而今日闵家人都去了长阳伯府,要为自家姑娘讨个公道。 秦宜真听罢狠狠皱眉,也觉得这长阳伯府做事不地道:“便是实在喜欢,纳回去就是了,为何要养在外面,而且还闹出一个长子来,委实荒唐。” 世家之中,男子纳妾实属寻常。 女子可以不管男方纳妾,但男方也要确保女子应有的地位权势,必须是嫡长子出生了,才准许妾室孕育子嗣。 这长阳伯世子养了一个外室,在外头连长子都有了,这简直就是将妻子的脸面往地上踩。 “可不是嘛!”贺夫人也为闵思月打抱不平,“闵家姑娘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但凡是提了,也不会不让人进门,进了门规规矩矩的安分守己,闵家姑娘也不是不能容人。” “可这人面上对闵家姑娘情深意重,一心一意,这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这世间上的男子,难不成都是如此吗? 当日那长阳伯世子求娶闵家姑娘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情真意切,一再地保证会对闵姑娘好,谁知道他那时候在外头已经养了一个,指不定肚子都大了。” 算一算日子,闵姑娘嫁过去的时候,那外室已经怀孕了。 想想都觉得恶心。 秦宜真也觉得有点犯恶心。 “那闵家要如何处理此事?” “还能如何,闵家想让闵姑娘和离归家。”贺夫人叹气, “虽说这和离有些丢脸,被人指指点点,日后再嫁可能找不到比长阳伯府这样更好的,但若是留下来,那就是被膈应一辈子,闵家可咽不下这口气。” “闵姑娘可有孩子?” “那倒是没有。” 秦宜真松了口气:“没有最好了,若是有了孩子,恐怕舍不得孩子,只能咽下这口气委曲求全。” “可不是嘛!”贺夫人赞同这话。 女子十月怀胎,又将孩子养大带大,感情自然是深厚,也有许多女子为了孩子委屈求全,闵思月这个时候没有孩子,脱身能容易一些。 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秦宜真道:“你回去了若是碰见闵夫人,便告诉她,便说长阳伯府若是为难她家姑娘,便来同本宫说,本宫替她做主,量他长阳伯府也不敢欺负她姑娘。” 贺夫人闻言立刻就道:“那臣妇替闵夫人谢过公主,待臣妇回去了,便立刻去闵家一趟。” “甚好。” 两人正说着话呢,便有侍女匆匆赶来,着急道:“公主,不好了,花园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秦宜真挑眉。 花园里不是赵如芳和贺兰典相看吗? 这相看还能相出事来? 难不成一言不合还打起来了?! 贺夫人一听也着急了:“是啊,出什么事了?难道两人吵起来了?” 侍女答道:“是王姨娘被气晕过去了。” “王姨娘?”秦宜真皱眉,“怎么说?” 侍女道:“原本赵姑娘与贺三公子在亭子里相谈甚欢,后来王姨娘突然来了,三言两语的就和赵姑娘吵起来,这不,吵着吵着,就被气晕过去了。” 秦宜真:“” 秦宜真一阵头疼,也不知晓王仙容怎么出现在花园里又怎么和赵如芳吵起来了,还被气晕了。 “先将王姨娘扶回她的院子去,然后请胡先生过去看看,还有,将赵姑娘和贺三公子请过来。” “是。” 侍女领命而去,很快就将赵如芳与贺三公子请了过来。 大概是王仙容突然晕倒将赵如芳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有些惶惶不安,脸色苍白。 见到了秦宜真,她便立刻告状:“公主,并非是我要与她争吵,我本来和贺三公子聊得好好的,是她突然过来了,又是看不起我又是看不起贺三公子的,我才忍不住与她吵了两句。” “谁知她这般不经用,才说了几句,便直接气晕过去了。” “这可不是我的错啊!” 第142章 你想让人家觉得你是泼妇吗? 没想到相看还能相出这样的意外来。 贺夫人有些尴尬地起身,对秦宜真道:“既然公主这里还有事,那我等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 秦宜真点头:“也好,本宫先处理处理这些事,改日贺夫人再来与本宫喝茶。” “臣妇一定到来。” 贺夫人领着儿媳与庶子告辞,秦宜真让金嬷嬷将人送到门口,伸手拧了拧眉心,见赵如芳一直看着门口,颇有些恋恋不舍,有些头疼。 “你同王姨娘吵什么?” “她自视清高,看不上我,也看不上贺三公子,我一时咽不下这口气,便怼了她几句,说她抢不到侯爷就来和我抢,说她将侯爷当宝,侯爷只当她是路边的野草。” “我说错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秦宜真:“” 也难怪王仙容要气晕过去了。 “你真的是”秦宜真一时半会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就算是王姨娘今日不该出现,就算是她今日说错话,被你骂了也是她活该,可你有没有记得到底什么最重要?” 赵如芳顿住,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什么重要了:“是相看最重要” “那你还当着贺三公子的面与人吵架,还将人气晕过去了,你想让人家觉得你是泼妇吗?你是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吗?” 赵如芳一听,这才心慌了起来:“那公主,你说贺三公子还愿意娶我吗?那贺家还会同意我进门吗?” “本宫怎么知道。”秦宜真瞪了她一眼,只觉得脑袋瓜都疼,“若是他们不愿,你自个寻一个去,本宫懒得管了。” 也不是她不用心,这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对方家世不错,家里和谐,虽说也有庶子与不出色两个短处,但也算是相配了,她自己搞砸了,还能怨得了别人。 “啊?!”赵如芳眼见秦宜真想撂担子不管了,也是傻眼,“可是可是公主,这也不全然是我的错,是王姨娘她莫名其妙啊!” 秦宜真神色微敛,同她道:“你要知晓,世家之中生存,与你在村里是不同的,不管是遇见什么事,到底是谁开的头,你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自己的利益,然后再与她掰扯。” 实在是太冲动了,别人一激就跳蹿起来,这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再加上王仙容被她气晕过去了,直接是给她点上了冲动易怒、不知分寸、欺凌弱小的评词。 这样的性子,在大家内宅之中若是没有人护着,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便是没死,也不知道要被人泼多少脏水。 赵如芳恍恍惚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宜真打发了赵如芳回去歇着,然后便领着人去了翠微院。 王仙容居住的翠微院布置得简单,墙边种植着一排排青竹,墙角栽着一株梅树,冬日赏梅,春夏听那清风动竹林,也是十分的清雅。 这还是秦宜真第一次踏足翠微院,王仙容的贴身侍女尘霜得了消息前来迎接。 “拜见公主。” 尘霜一袭浅粉窄袖齐腰襦裙,梳着双丫髻,这会儿露出一张白净苍白的脸,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了。 “起来。”秦宜真抬脚往院子里走去,“你家姨娘如何了?” “回公主的话,胡先生刚来,正在给我家姑娘看诊呢。”尘霜红着眼眶,心中也有诸多怨言,“求公主给我家姑娘做主,那赵姑娘当真是无法无天,明知我家姑娘身体不好,竟然还将我家姑娘气成这样。” 秦宜真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 尘霜触及她的目光,心慌了一瞬,然后低下头来。 秦宜真问她:“王姨娘今日为何出现在花园里?” 尘霜没想到秦宜真会过问缘由,心又是一慌,忙是道:“这今日天色不错,我家姑娘身体好不容易好些了,这才出去走走。” “撒谎!”金嬷嬷脸色冷了下来,“今日贺家上门来,公主让赵姑娘与贺三公子相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是王姨娘万事不管不理,不知此事,难不成你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知吗?” “既然见了赵姑娘与贺公子在亭中说话,为何不避开一些,还上前去打扰!” 赵如芳鲁莽没脑子,但王仙容也不老实,今日被气晕也是她活该。 金嬷嬷吩咐边上的侍女道:“将人带下去好好审问,问问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尘霜大概没料到还有这等变故,脸色大变,忙是跪下求情:“公主恕罪,这些日子我家姑娘都在院中养身,委实是不知赵姑娘相看一事,今日今日之事实属巧合啊!” “婢子婢子虽然知晓,但见姑娘难得高兴,想上前去和赵姑娘还有贺公子说几句话,就没有阻扰,谁知谁知赵姑娘一言不合,便羞辱我家姑娘。” 秦宜真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此事王姨娘不知情,而你知情却没有阻拦,如此才让王姨娘与赵姑娘对上,坏了今日的相看?” 尘霜心头又是一慌,但事到如今,只能点头:“是” 秦宜真笑了一下:“既如此,那算下来便是你的错了,你身为侍女,明知主子不该如此行事,却不曾劝阻,导致后来种种,本宫倒是想怀疑你是不是别有居心,让我平西侯府不得安宁。” 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尘霜吓得脸都白了:“不是,公主,婢子没有,婢子” 秦宜真抬手便让人将人押下去:“将她带下去好好审一审,也叫她好好反省反省。” “公主,婢子还要伺候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身体不好,离不得婢子,公主” 秦宜真脸色冷淡,并不为所动:“当初你们进这个门的时候,本宫就说过,王姨娘若是要争宠,尽管凭她的本事去,本宫绝不阻拦,但若是谁敢生了害人之心,本宫也绝不容忍。” “不管你们是有心还是无心,坏了这门亲事,委实是不应该,你若是不认这个错,本宫便问罪你家主子去。” 第143章 公主这般生气,是恼羞成怒了吗? 尘霜闻言两眼阵阵发黑,手脚发软。 未去花园之前,她心想王仙容如今都这样了,便是坏了赵如芳的亲事,秦宜真也不会将王仙容如何了。 万万没想到秦宜真会真的动了火,亲自前来问罪。 尘霜求道:“公主,我家姑娘如今都这个样子了,若是您再说她,她或许就真的不想活了。” 秦宜真扫了她一眼,脸色冷淡:“她不想活了与本宫何干?本宫又不是她的父母至亲,会心疼她怜惜她。” “以前你们有些小心思,但不曾伤害他人,本宫不想管,念及她一腔痴心,又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本宫甚至颇为宽容容忍。” “只是,若是你们伤害别人,本宫便容不得了,她既然是想死,随便她去好了,免得祸害别人。” 秦宜真被人护得好,便是在宫中,也不曾见过多少黑暗,但她也并非是半点脑子都没有,那些个妃嫔争宠,皇权之争,明里暗里不知死了多少人。 只是她自己不敢去探究,只当是不知道而已。 秦宜真让人将尘霜带了下来,然后抬脚往翠微院的正房走去,转头进了寝室。 此时胡先生已经给王仙容诊脉完了,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写药方,药童提着药箱站在一旁,王仙容的床榻前候着两个侍女,小心地整理床帐。 见秦宜真来了,众人起身行礼:“拜见公主。” “无需多礼。”秦宜真点了点头,看了床帐一眼,问胡先生,“王姨娘如何了?” “怒急攻心。”胡先生摇头,“王姨娘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原本就需要静养,大喜大悲不得,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影响寿数。” “属下如今只能开两副安神养身的药让王姨娘吃着,这药最好还是不要多吃,心情开阔愉悦才是最要紧的。” “本宫知道了,有劳胡先生了。” 胡先生摆摆手,不想与她多言,匆匆写下药方便告辞离开了。 在胡先生看来,这些人身体没病,心却有大病,能好好活着偏生将自己折腾出病来,这等人,他原本是治都懒得治的。 晦气! 两刻时之后,在院中喝茶的秦宜真等到了王仙容醒来的消息,她呷了一口茶水,便转身进了寝室。 此时王仙容正由侍女扶着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她苍白着一张脸,目光扫过四周,都不见自己的贴身侍女,微微皱眉。 “尘霜呢?” 侍女低着头不敢答,倒是从撩开的珠帘走进去的秦宜真回答了她的话: “尘霜照顾主子不利,本宫已经让人将她带下去了,叫她好生反省反省。” 王仙容抬头见到秦宜真带着金嬷嬷与绿翘走进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当时就尖锐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有侍女抬了一张椅子过来,秦宜真就着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王仙容有些苍白的脸色,平静道:“本宫也不想来这里,只是你似乎并不安分,本宫只好亲自来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王仙容呵笑了一声,觉得十分的讽刺,“我倒是想问问公主想干什么,尘霜又犯了什么错,要责罚于她?” 秦宜真道:“今日赵姑娘与贺三公子相看,你说你不知情,本宫信你,可若是说她不知情,本宫是不信的。 既如此,她不曾阻拦你,坏了赵姑娘的相看,连累得你躺在床榻上,也坏了本宫的事情,自然是有错。” “她既然伺候不好你,本宫不介意替你换几个人伺候着。” 这是要找人来看着她了。 王仙容脸色一僵,看向秦宜真的目光满是怒意:“公主这是要软禁我?” “只是让人照顾你。” “呵好好”王仙容呵笑了两声,正在这会儿,有侍女将药汤送了上来,她盯着药碗看了一瞬,挥手就将药碗扫落。 在侍女的一声惊呼声中,药碗落地摔成几瓣,浓褐色的药汤洒了一地,浓郁的药味在屋子里弥漫。 王仙容伸手死死地抓着床帐,怒声问道:“凭什么!你凭什么动我身边的人!我什么要什么人伺候,何需你来管!” “王姨娘。”秦宜真静静地看着她发疯,“自从你踏进这个门开始,你便得清楚,你再也不是尊贵的王家嫡女,你不过是个妾室,你本宫管得,你身边的人本宫也管得。” 王仙容闻言愣怔了一瞬,脸上的怒意收拢,看向秦宜真的目光却是极为讽刺。 良久,她突然笑了一声:“公主这般生气,是恼羞成怒了吗?” “昔日公主与侯爷冷着,便让我们几个进门伺候侯爷,可如今公主与侯爷和好了,夫妻恩爱,自然是容不下我们,这不,先是宋屏屏离开,如今又是赵如芳相看。” “贺家这门亲事,是公主给她千挑万选,希望她嫁出去时候顺遂平安一辈子,如此,公主自然也能心安理得地与侯爷双宿双飞。” “我今日突然出现,让贺公子看清赵姑娘是何等的粗鲁无礼,不知分寸,很大可能,这桩亲事就成不了了,所以公主才这般生气” 王仙容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笑出声来。 秦宜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微微抿紧:“你当真是疯了,纵然你对本宫心有不满,和赵姑娘与你有什么恩怨,你毁了她的亲事,也不怕遭报应吗?” “我怕什么报应,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王仙容神色淡淡,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这条命, “若是她要怪,也只能怪公主起了将我们送走的心思,若是她嫁出去了,那么接下来公主应该是想方设法想着如何将我弄走了。” “我在这里也告诉公主,我是死都不会走的,既然进了这么门,我便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若是公主再逼我,便等着替我收尸。” 秦宜真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又笑又哭,似疯似癫,许久都没出声。 初夏的风吹过院落,一排排青竹随风摇晃,发出沙沙声响,青石板上的尘埃随风扬起又落下,然后又随风扬起。 直到有一日,它落在一处风吹不到的地方,从此落地生根。 第144章 公主以为侯爷会喜欢你一辈子吗? “值得吗?”秦宜真问她。 “若是你为了一个爱你之人,为了和他在一起舍生忘死,本宫还敬你是个痴情人,可为了一个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人,你这又是何苦?” “而且,若是真心喜欢一人,最希望的不是他能快乐安好吗?你这样缠着他,只会让他不喜让他厌恶,只会让他觉得你这个人面目可憎。” 秦宜真实在是想不通,换做自己,一个不喜自己的人,她是巴不得连见都别见到。 她上一世为了程堰的死那么伤心痛苦,一是因为她辜负了他,没有珍惜他的好,二是因为他除了是她夫君,还是她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亲人。 “我面目可憎?”王仙容觉得好笑极了,“难道公主就慈悲善良吗?” 秦宜真垂了垂眼脸,同她道:“人都是自私的,善良只是在确保自己无损失之外,本宫同样如此。” “你说的对,本宫以前不在意你们的存在,还觉得有你们在挺好的,本宫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有你们在,侯爷身边也有个伺候的人。” “可本宫既然与侯爷做了夫妻,自然也奢望与他夫妻恩爱,相伴一生。” 秦宜真说的都是真心话,没做夫妻与做了夫妻到底是不同的,没做夫妻之前,她只希望程堰能过得开心一些,他若是喜欢,纳多少个妾室,那都是没关系的。 可如今,她一想到他可能会与其她的女子做尽亲密之事,赤诚相见,恩爱缠绵,她心中便隐隐有些不舒服。 而且那些不舒服堆积得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一种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她不希望程堰有别人。 “相伴一生?”王仙容轻呵了一声,十分的讽刺,“公主以为侯爷会喜欢你一辈子吗?” “如今公主年轻貌美,生得娇艳如花,侯爷自然是喜欢,可到了将来年老色衰,自然会有更娇艳的花替代你。” “不必挑拨。” “公主怕了?” “怕自然是不怕的,本宫今日拿得起,他日也放得下。” 他如今想与她相守一世,但将来事情如何,也全在于他,他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她自然是高兴,若是有朝一日他变了心,觉得别的花娇艳更好,她也不会要死要活。 他给她真心,她便还他真心,他不给了,她便收回来,仅此而已。 “你好好休息,本宫会安排新的侍女前来伺候你,从此之后,希望你安分守己,至于你想死还是想活,本宫管不着。” “你非要来‘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这一套,本宫也不在乎,你死了之后,本宫也会给你寻一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埋葬。” “人的这一辈子,男女情爱不单单是全部,性命也只有一条,你想清楚就行了。” 秦宜真说罢便转身离去,回了春歇院。 。 傍晚,程堰回来的时候,便见她坐在寝室临窗的木榻上发呆,心情似乎不太好。 “为了赵姑娘的事情发愁?” “你回来了。”秦宜真回过神来,见他在对面坐下,转头见守在身边的绿翘已经不见了人影,无奈摇头,“她们也真是的,你回来了都不同我说一声。” 说罢拿了一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道:“今日这是阳羡茶,你试试看。” 程堰品了品,然后似是有些怀念道:“我先前行军的时候,并无时间品茶,但喝些茶水也提神,故而便爱喝一些农家自己炒的粗茶,有一股子柴烟味。 一盏茶热茶下去,就像是像是天冷之时,蹲在温热的火堆边上一样,很温暖贴烫。” 秦宜真道:“你若是喜欢,这有什么难的,田庄里应该是有些种了的,叫人采摘了炒一些,就是时下都四月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采摘的。” 秦宜真暗自将这事记下,等会再派遣一个人去庄子里看看有没有茶叶可以采摘的。 “好。”程堰慢慢地喝着茶,又问她,“赵姑娘的亲事可是还能成?” 秦宜真叹气:“且看贺家那边怎么想了,这事情倒是简单,贺家不成,再换一家就是了,倒是王姨娘这边,我瞧着她似乎是有些魔障了。” “你说她这是为何啊?当初谢渠为了她付出那么多,她转头便能舍了,如今明知你心中没有她,也厌烦她的纠缠,她为何还要缠着不放呢?” 程堰也是不解,想了想道:“大约是因为当初她舍弃了谢渠,心中有悔,如今却是死也不能放弃。” 秦宜真眨眨眼:“是这样吗?” 秦宜真发愁得很,她答应了程堰这几人怎么纳进来的就怎么送走,宋屏屏已经拿了放妾书离开,赵如芳呢,便是这门亲事不成,另外再找一个就是了,麻烦了一些,但事情也是能成的。 唯独着王仙容,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 王仙容自己的生死她不在乎,也不在乎王家的兴亡,就算是秦宜真将她的侍女尘霜关了起来,她也就是多提了一句,然后也不多问了。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弱点不对不对,也不是没有弱点。 秦宜真想到这里,看向程堰。 “看我做什么?”程堰皱眉。 “没什么。”秦宜真想想就放弃了让程堰去劝说王仙容的打算。 王仙容是不会同意离开的,谁劝也没用,而且程堰也不想见到王仙容,她若是提了,他估计还觉得她要将他推给别人,夫妻俩估计得吵两句。 为了王仙容,可不值当。 但她觉得得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咬了咬唇道:“如果王姨娘一直不愿离开,宁愿死也要死在这里,你不会怪我不上心?” 程堰闻言脸上的表情淡了淡,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良久,他道:“我去见见她,若是她还执迷不悟,便不要管她,在府中寻个偏僻的院子让她住着,就当是没这个人就是了。” “至于她是要死还是要活,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和旁人无关。” 说到这里,程堰又叮嘱秦宜真道:“记得等我回来用膳,我去去就回了。” 第145章 这是第二次了 傍晚夕霞烧得明灿,寸寸光霞落在地面上,满院明堂。 王仙容由侍女扶到门口的时候,程堰正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一排青竹,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去,见王仙容脸色苍白,示意侍女将她扶到廊下的美人靠坐下。 “侯爷”王仙容堪堪张口,眼中便有了浅浅的泪光。 美人清瘦消减,容色憔悴,泫然欲泣又倔强地忍住,不说男子,便是女子看了也心生怜惜。 不过程堰只是看了她一眼,与看寻常的护卫侍女无异。 他这人向来目标明确,心智坚定,并非是随便某个女子便能让他心疼怜惜,而且对于王仙容的纠缠,闹得满城风雨有些厌烦。 程堰开口便道:“你是要回王家,还是本侯送你一个宅院搬出去住?再或是搬到平西侯府偏僻的角落了,日后不再出现在本侯与公主面前。” 王仙容原本见来他看望,还有几分欣喜,心想他若是关心她一些,哪怕是出于怜悯,她也是高兴的。 可没料到开口就要处理她。 王仙容的手抖了抖,心头思绪千千结,却不知何解,身体像是置身于深秋之中,越发冷寒的风吹过,留不住半点暖意。 一颗心,宛若是丢进了醋缸里头,溢满了酸涩与苦涩。 她伸手捂了捂心口,却是不甘心:“侯爷便是这样不待见妾身,如今都已经容不下妾身了吗?妾已经不求侯爷怜惜,也不与公主争了,为何还是容不下?” “这是第二次了。”程堰道。 “什么?”王仙容没听懂。 “这是你第二次惹公主生气了。”程堰看向她。 第一次是因为一朵白花,戳中了秦宜真的忌讳,令她大怒,第二次是这一次,坏了秦宜真安排的事情,令她恼怒。 王仙容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竟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了:“侯爷今日前来,便是因为妾身惹了公主不高兴,便来处置妾身吗?” “侯爷如此偏心爱护公主吗?” “偏心偏爱,自然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程堰的语气平淡了冷漠,像是这临近夜幕时分的风,将人间的温暖寸寸拭去,“但你生事,也是另一部分。” “你进门之时,公主让你安分守己,本侯也让你勿生事端。第一次本侯就当给谢渠的面子,不与你计较,但这一次你存心生事,本侯便容不得你。” “说来说去,侯爷就是容不下妾身。”王仙容死死地拧紧帕子,“侯爷说我生事,难不成公主生的事情还少吗?旁的不说,明知侯爷不喜欢,她还不是一个两个妾室给侯爷纳回来。” “侯爷对她偏心偏爱,宽容爱护,便是她有错,也一再地宽容,甚至还替她收拾烂摊子,而妾身呢妾身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侯爷便容不下了。” “可妾身也是侯爷的人啊,妾身不敢与公主相争,可侯爷便不能给妾身一些怜惜吗?” 程堰突然看向她。 王仙容心头一跳,眼泪都止住了。 程堰眉眼之中已经有了冷意,很不耐烦了。 他平日里的事情多得很,每日能回来也只想多陪陪娘子,哪里有心思与她争辩这些情情爱爱。 “你勿要忘记了一件事,本侯与公主才是夫妻,本侯理所应当对她偏心爱护。她便是有不懂事的地方,犯了错,本侯自然也一力承担。” 爱护妻子,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宠妾灭妻才是人间荒唐。 “至于你自从你自甘为妾的时候,便不值得怜惜。”程堰闭了闭眼,“你既然走了这条路,又怎么能求别人的偏心爱护还有尊重呢?” 妾者,半奴也,是府上下人的主子,也是主君主母的奴仆。 主君主母需要你的时候,给你几分颜面,不需要的时候,转手将你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自甘下贱,便注定了被人轻贱。 “你回王家去,本侯会让王家来接人。”程堰一言便定下了她的去留。 “不,妾身不走,王家也不会同意妾身回去的,是了,王家,侯爷便是要休了妾身,也得看王家答不答应!” “如今朝廷不稳,便是谢渠参与了谋反之事,朝廷也不敢动谢家,若是为了妾身一个女子与王家交恶,对侯爷,甚至对太后与陛下都不太好。” “这你倒是放心。”程堰神色淡淡,“本侯知晓你与王家打的什么主意,不正是想借本侯的势将王家女送进宫里去么?” “你给本侯做妾,等的不就是有朝一日王家女成了皇后,你便有了与公主分庭抗衡的资格,若是我再偏心你两分,公主的处境便尴尬了,到时候不说将她逼死,逼得她受不了与本侯和离,你再扶正,也并非难事。” 公主的身份虽然尊贵,可太宗已逝,秦宜真与景安帝又不同母,能得多少尊荣,还不是得看程太后与景安帝的颜面。 可程堰是谁,是程太后的亲弟,若是他偏爱王仙容,程太后大可能以的他喜好为重,定然会偏心他。 王仙容哪里甘心一直做妾啊! 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尤其是王仙容还一腔痴情,为了他都如此放低身段,他便是个百炼钢也得化作绕指柔。 只是可惜,程堰不吃这套。 程堰喜欢秦宜真,为了娶到秦宜真甚至使了手段横刀夺爱,自然是珍之重之。 而且又因为承恩侯休妻另娶,导致后来他母亲明国夫人惨死,他与程太后相依为命,幼年艰难困苦,他便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想守着妻子一个人过。 故而王家与王仙容百般筹谋,最终也只徒劳。 王仙容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程堰继续道:“若是本侯与王家说,但凡是你还在平西侯府,王家女便永不得入宫,你猜猜,王家会不会将你接回去?” 王仙容脸色大变,身子一软,直接从美人靠上滑下去。 所幸边上的侍女眼疾手快将她扶住,这才没令她摔在地上。 第146章 端看公主赏不赏脸,愿不愿让我哄 程堰继续道: “王家算得精明,但到底是忘了一件事,公主的生母平太妃对陛下曾有救命之恩,又因此亡故,太后与陛下原本就心存感激,太后养育公主多年,岂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天下的女子何其多,陛下要什么女子没有,又怎么可能弄一个王家女进宫去,让她到时候给你撑腰,叫公主难做呢?” 故而,只要王仙容在平西侯府一日,王家女就绝无入宫的机会。 “你的继母为了她自己的女儿,你的父亲为了王家的前程,你说,他们会不会同意将你接回去呢?” “若是他们还觉得亏,本侯许诺,它日陛下大选,保举王家女入宫,至少是妃位,你觉得王家人会怎么选择?” 王仙容手脚阵阵发软,一时间脑子也是嗡嗡嗡的。 王家会怎么选择? 便是用脚指头来想都知道要选那个。 到了最后,她可能真的会被王家当成弃子,将她接回去。 王仙容的手在不停地发抖,看向程堰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大概是不信他会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侯爷侯爷便是非要如此非要如此逼我离开吗?” “我就不明白了,公主有什么好的,为何你们所有人都护着她?” 明明只是个没了父母的孤女罢了,才华不见得多好,性格也不见得有多令人喜欢,再加上历朝历代的皇族哪个不是冷血至极,满心的权势,怎么可能真心护着她呢? 凭什么秦宜真就能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端坐明镜高台。 “公主有什么好,就无需你知晓了,我们自家人知晓就好。”程堰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又问她,“如何,你是要自己离开平西侯府,还是本侯请王家人来接你走?” 王仙容张嘴想求情,程堰也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本侯耐心有限,不想听你那些求情的话,今日天色不早了,便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再来告诉本侯你的选择。” 程堰心心念念着秦宜真正在等他回去用晚膳,便不想在此多留。 只是在他正要抬脚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住,回头看了看王仙容,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心中一叹,多嘴说了一句: “以后你若是再嫁人,定然要找个娶你为妻的,便是没有男女情爱,也有权势富贵。” “万不可再想不开给人做妾了,让你做妾的人,本就不值得你跟着。” 王仙容张了张嘴:“是这样吗?无论好的坏的人吗?” “当然,若是个好人,想必他会爱重自己的妻子,妾不过是个消遣,若是个坏人,那你会更惨,他会只当你是个玩物。” 程堰说罢这些话,耐心耗尽,便抬脚离开翠微院。 至于王仙容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继续一意孤行也罢,那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等明天王仙容给的什么答案就是了。 程堰回春歇院的路上,路过了一片花圃,那里栽种着一株牡丹,层层叠叠的红花开得正艳,他伸手摘了手心大小的一朵,便继续往前走去。 待他回到了春歇院,便见秦宜真正坐在秋千上荡秋千,见他回来了,便喊他:“你过来给我推?” “我?”程堰挑眉。 “是啊。”秦宜真起身提着裙摆跑了过来,然后拉着他的袖子将他拉过去,最后重新坐在秋千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程堰无奈失笑,将放在身后的那一朵牡丹花簪在她的发间,瞬间,她原本素净的发髻间便华丽了许多。 便是那张清丽姝色的脸也越加娇艳美丽。 秦宜真伸手摸了摸,摸到了花瓣,她偷笑了一下,末了,又压下微翘的嘴角,问他:“这是什么?” “乃是人间四月花。”程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挽在耳后,含笑赞道,“四月牡丹倾国色,也不如公主美。” 秦宜真脸颊顿时就红了,她觉得今日的晚霞有些热,照得她脸上有些发烫。 “你倒是会哄人了。” 程堰笑了:“我什么时候不会哄人了,端看公主赏不赏脸,愿不愿让我哄罢了。” 秦宜真哼哼:“你哄我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这可真是冤枉了。 “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 这话怎么说,秦宜真有些说不出口,难不成得说他哄她的时候就是想和她睡一起? 秦宜真使劲摇头,将那些念头甩开,直接越过了话题,攥紧了秋千的绳子催促他道:“那我现在让你哄了,你快哄哄我给我推秋千。” 还是小孩子气。 程堰不与她计较,撩了撩袖子给她推:“好好好,哄你。” 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自然有无数的耐心和纵容,便是她偶尔骄纵的小脾气,他也觉得甚是可爱,也愿意纵容。 “你抓紧了别摔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秦宜真坐在秋千上,攥紧绳子晃着脚,十分受用。 秋千荡得很高,她也很开怀。 院子里不时传来她欢快的笑声,像是一只婉转轻快的黄鹂鸟。 “再荡高一些高一些” 桂嬷嬷站在南厢房灶房门口的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两人一脸紧张,见金嬷嬷走来,她赶紧将金嬷嬷拉到一边询问。 “金嬷嬷,你说,咱们要不要上去劝劝啊?” “劝?” “是啊,绿翘那死丫头什么都不懂,站在边上也不知道劝劝,不行,那秋千得让人拆了,若是公主有孕了,到时候摔着了怎么办。” 桂嬷嬷说罢,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连忙补道:“呸呸呸,我胡说的,各路神仙万万不可当真,公主定然是不会摔着的。” 金嬷嬷皱眉算了算日子,无奈摇头:“你紧张太过了,哪里能那么快就怀上了,再说了,公主让人做的秋千,她这些日子正玩得开心,你让人拆了,公主就要生气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让绿翘注意一些就是了,不过公主身边的侍女如今只有绿翘一人,确实不够,也该再选一个了,有两个人看着也妥当一些。” 第147章 不打仗不掌军的镇北侯,还是镇北侯吗?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贺家人也在商议这桩亲事的可行性。 众人各持己见。 贺少卿与贺夫人觉得还行,就是贺少夫人却不满意。 “三叔好歹也是官宦子弟,若是要娶亲,同样官宦出身的姑娘也多了去了,那赵家姑娘便是与平西侯府有些恩义在,可有多少?倒不如正儿八经地与官宦人家结亲,多一个亲家,将来也好互相扶持。” “再说了,这位赵姑娘性子如此粗蛮泼辣,且不知礼数,若是嫁进来了,这家中岂不是永无宁日?依我看,配个知书达礼的庶女,也都比这个好。” 贺少卿与贺夫人听罢觉得有道理,顿时也有些犹豫。 不过贺夫人端的是好嫡母做派,于是便问贺兰典:“三郎,你意下如何?这位赵姑娘你今日也见了,可是觉得妥当?” 贺兰典起身一礼,然后道:“儿子觉得还行。” “哦?你觉得还行?”贺夫人诧异,这世间的男子大多数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赵姑娘这性子可与温柔贤淑差远了。 贺兰典道:“赵家姑娘性子并不柔婉,但也贵在真诚,心里想什么也容易猜测,人也听劝,若是在礼数上有什么缺的,待她日后过了门,母亲日后再教导她一二就是了。” 然而他心中想的是:这么凶的娘子,真的是好得很,日后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儿 “而且,父亲母亲,突然悔婚,公主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贺少卿与贺夫人一听又皱眉,这确实是个问题,拒绝了公主,公主颜面何存,或许公主面上不会说什么,但也不知心里会不会记一笔。 或许在他们同意这门亲事开始,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贺兰典继续道:“儿子方才也听母亲所言,闵家姑娘的事情公主也提了,说若是长阳伯府欺人太甚,公主也愿意出面帮忙。” “父亲,母亲,儿子以为,便冲着这点,他日贺家有难处,公主也愿相助一二,这桩亲事便是值得的。” “不错。”这话直接戳中了贺少卿的心坎,立刻便做了决定,“那这桩亲事还是继续,只是委屈你娶了这么一个娘子。” “儿子不委屈。”贺兰典一副真诚老实的模样,“为了贺家,儿子的这点牺牲算什么,而且赵家姑娘的性子儿子也看得明白,只要好吃好喝供着,平日里别招惹她,便能过下去了。” 贺夫人想想也赞同:“既然你也这么说了,明儿个便向公主回个信儿,待闵家的事情处理好了,挑个好日子过礼。” “多谢母亲。” 夜间,贺家大公子贺兰雪归来的时候,便迎来的一肚子怨气的妻子。 “我看你这三弟,瞧着面上老实,实则是一肚子小心思,他说的轻巧,好吃好喝供着,还不能惹人家生气,真的是笑话,难不成我们贺家还得事事让着他娘子?” 贺少夫人真的是觉得憋屈,若赵如芳是个出身金贵的世家贵女就算了,可一个农家出来的姑娘,就仗着与公主有几分恩义,便让她忍着让着。 哪里有这种事的? 她算是什么东西! 贺大公子倒是看得开:“能与公主攀上一些关系,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贺家虽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身在这权势的旋涡之中,也难说有被牵连陷害的时候,到那时若是能得公主一言,或许便能救贺家于苦难。” “而且就着这点恩义,母亲与三弟夫妻也能时常往平西侯府走一走,不说能给贺家什么助力,但也让那些人知晓贺家并非全无靠山,不敢对贺家使什么阴谋诡计。” 用一个不出彩庶子的姻缘换与平西侯府的关系,虽然不多,但也是值了。 “那不是有镇北侯府吗?”贺家曾在北地任职过,与镇北侯府也有些情义在,要说当年贺大公子的名字还是老镇北侯取的。 “我看镇北侯夫人那几个义女,个个温柔乖顺,知书达礼,若是能娶一个回来,与镇北侯府也是亲上加亲。” “镇北侯夫人?”贺大公子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你猜镇北侯夫人养那几个姑娘做什么?三弟一个庶子,她还能看得上了?我们贺家又有什么值得她看上的?” 如今这镇北侯府也热闹得很,镇北侯是有个儿子,也是他的独子,但是自小便被镇北侯夫人溺爱过度,如今连刀枪都耍不好。 镇北侯如今一直带在身边的是他亲弟的遗腹子霍凌,那小子不过十五岁,敢策马追敌三千里,诛杀敌首,人称将门虎子,是霍家脊梁。 相比之下,那连刀枪都耍不好的霍世子简直就是霍家耻辱,如今有不少人认为霍世子是德不配位,请求换个世子。 那镇北侯夫人这下子才急了起来,但她这着急并非是要改变儿子,让儿子做堂堂正正的镇北侯世子,而是收养了几个军中将士的遗孤为义女,妄图用联姻的手段,以保儿子的世子之位。 她想的倒是挺美的,未来的镇北侯她儿子来做,镇守边关打仗就让别人去。 可不打仗不掌军的镇北侯,还是镇北侯吗? 霍家军同意吗? 朝廷同意吗? 贺大公子想到那位镇北侯夫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说她溺爱孩子,舍不得孩子上战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的母家姓杨,几代都在霍家军下效力,她的父亲是老镇北侯的得力副将,十几年前那一场战役,她的父亲叔伯全死在了战场上。 她生的孩子,是她唯一血脉,一听镇北侯要将孩子带到战场上,她就发疯,镇北侯府也是没办法,只能将孩子留在秦都。 然后养着养着就这样了。 不过霍家人由着她将儿子养废了,也不是没有做别的准备的。 想到与镇北侯十足像的霍凌,贺大公子目光一闪,对妻子道:“慈母多败儿,你日后少与镇北侯夫人往来,免得学了她过分宠爱孩子,误了孩子的一生。” 第148章 王家来接人 贺家也是果断的人家,商议过后,第二天便差了一个婆子来给秦宜真送自家亲酿的桂花酒,告知贺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秦宜真得了这答案,也很满意贺家的识趣,让人在厨苑挑拣了一些新做的糕点,给那婆子带回去给贺夫人。 待人走了,又命人将赵如芳请来,再与金嬷嬷、桂嬷嬷还有绿翘一同饮桂花酒。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热了,但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有阵阵凉风吹来,也是一片清凉。 赵如芳美滋滋地喝着桂花酒,喝得半醉就开始掀自己老底。 “想当初我在堂叔家中的时候,那简直是为奴为婢,日子过的苦啊,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的比牛马还辛苦” “呜呜呜,现在终于不苦了” 生来是牛马,这一跃嫁入官宦人家,日后不说荣华富贵滔天,但也是手中不缺钱花,身边有奴仆伺候,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得多谢公主,公主喜欢这桂花酒吗?” 秦宜真靠在亭子的美人靠上,听着她的醉话,闻言笑答道:“喜欢。” “那待我嫁过去了,便哄哄贺夫人,再给公主送两坛。” 绿翘嘴角抽抽,险些没给她一个白眼,这算什么,用别人的东西讨好公主,亏她说得出口。 秦宜真倒不在意,笑笑道:“那你日后得多听贺夫人的话,可不能惹人家生气。” “公主放心,我肯定会做个好儿媳的,到时候天天孝顺她,比她亲儿子还孝顺,呃这酒真好喝,再来一杯。” 眼瞧着她真的醉了,秦宜真赶紧让人将她扶回去,然后命人将府上侍女的名单拿来,她要挑选两个放到赵如芳身边,日后给她做陪嫁。 只是看了又看,也不知要选谁。 要知道宋屏屏身边的侍女在宋屏屏离开的时候没有跟着离开,平西侯府的日子平稳安逸,主子也不是克扣的人,很多人都不愿离开。 想了想她道:“金嬷嬷,你寻个时间,问问有哪个侍女愿意跟着过去的,若是有愿意的最好,若是都不愿,那便在外头买两个,好好教导一下礼数规矩,凑合着就行。” 金嬷嬷道:“公主放心,府上的小丫头们定然是有愿意的。” 赵如芳出嫁与宋屏屏离开不同,宋屏屏离开之后,便是孤身一人,便是手中有些钱银,这日子也不一定安稳。 但赵如芳出嫁,嫁的是官宦人家,嫁过去就是贺家三公子的娘子,跟在她身边做她的心腹,总比在平西侯府一辈子做一个小丫头好。 秦宜真想想也是,便将事情交给了金嬷嬷。 金嬷嬷顺势说起了给秦宜真身边挑选一个贴身侍女的事情:“如今红缨管着外面的事情,这位置便空出来一个,之前公主不爱出门,府上也少有客人来,绿翘再加上奴婢与桂嬷嬷,应付得也算是松快。” “可如今难免有些不够用了,奴婢管着内宅的事情,不能时常跟随公主出门,桂嬷嬷腿不好,也不爱出门,若是再安排一个最是顺当。” 秦宜真想想也是:“这样也行,只是要选人的话,最好是选一个心思缜密,对了,最好是会一些医术的。” 金嬷嬷想想也有道理,若是寻一个会医术的,它日公主有孕,也能更好的照顾公主:“若是如此,人选恐怕要仔细寻一寻才有。” “不急,慢慢找就是了。” 时间临近午时,秦宜真有些困了,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便去睡了一个午觉,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听闻绿翘禀报,说王家人来了。 “王家人来做什么?” “说是接王姨娘回王家。” “什么?”秦宜真整个人都清醒了,她有些不敢置信,“接王姨娘回王家?这是本宫想的那个意思吗?” 要知道王仙容是何等的倔强,宁愿死在平西侯府留一具尸体也不愿离开,如今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就是公主想的意思。”绿翘眉开眼笑,“或许是昨日侯爷与王姨娘说了什么,王姨娘突然想开了,就同意归家了。” “公主,这可是喜事啊。” 确实是喜事。 没有了王仙容,她与程堰之间真的就没旁人了。 想到程堰,秦宜真没由来的又是一阵心虚,先前说好了这些事情是她弄出来的她自己处理,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得他出手收拾烂摊子。 说起来,也是她挺对不起他的。 “王家来了什么人?” “王夫人与王公子都来了,王夫人刚才还想来拜见公主,只是公主还在休息,周管家便做了主,让王家人先去翠微院搬东西,待离去的时候再来拜会公主。” 秦宜真想了想道:“王公子与王姨娘大约是不想见到本宫,本宫便不见了,将王夫人请来一趟。” “是。” 绿翘出去了一趟,遣了一个侍女去请人,然后便回来给秦宜真绾发,待她绾好发髻,换了一身衣裳,王夫人便来了。 “拜见公主。”王夫人上前来行礼,“今日王家来接小女归家,若有打扰之处,请公主勿怪。” “何来怪罪。”秦宜真让她起来,“坐下说话,给王夫人看茶。” “谢过公主。”王夫人在下座落座,然后主动说起了王仙容的事情,“昔日小女痴情于侯爷,这才有了如此错误的姻缘,今日她归了王家,当是两相安好。” 也就是如今四国混战,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女子再嫁虽然会被说几句嘴,但也不算什么荒唐事,若不然王家可不会同意王仙容回去。 再或许是,程堰答应了王家什么好处,能让王家咽下这口气。 秦宜真心中好奇,不过她也没蠢到直接问王夫人,笑了笑道:“确实是两相安好,只是王姨娘在程家耗费多年,也是我们程家有亏于她,王家既然将她接回去了,便要好好对待。” “他日王姨娘若是再嫁,我与侯爷也会过问,若是姻缘顺当,是个好的,程家也会送上一份添妆,若是不好,程家也不会坐看。”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准王家日后随便找个人将王仙容嫁了。 第149章 人首先是为己,然后才是为人 王夫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冷淡了下来:“既然平西侯府不留她,它日她去往何方,自然是我王家的事情,与平西侯府无关。” 王夫人之意,是嫌秦宜真管的太宽了。 “王夫人的意思本宫明白,王家要再次给王姨娘婚配,那也是王家的事情,只是当日王姨娘进门之事,虽有王家与王姨娘的过错,本宫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王家与王仙容打的就是来了就是一辈子的主意,虽然是俯首低头做妾,面上不好看,但人家选的就是这条路。 秦宜真当初同意了让人进门,如今反过来又容不下人家,要人家走,在道义上,委实也有一些欠缺。 “所以本宫希望王姨娘再嫁,需得她自己同意了,愿意嫁才行。” 王仙容的两段姻缘,与谢渠错过一生,如今阴阳相隔,已然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儿,再加上如今对程堰求而不得 如程堰所说,她如此固执,情愿死也不愿离开平西侯府,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谢渠,因为她当初放弃了谢渠,才造成了后来的种种。 如今已经成了执念,怎么也不愿放手离开。 而到了这里,王仙容已经去了大半条命了,若是王家再将她随意嫁人,她或许真的是不想活了。 秦宜真想到上一世的王仙容服毒自尽的事情。 谢渠死了,程堰也走了,她一生的情情爱爱都落了空,她再也没有力气再去喜欢别人,感觉活在这个世间上也没什么意思,也就不想活了。 说起来,秦宜真还不如她痴情果决。 王夫人心头不快,忍不住道:“公主,王家这样要脸的人家,这出了门的姑娘就没有接回来的道理,如今王家能接她回去,已经是不错了。” 秦宜真挑眉,淡淡道:“王家这样的人家,也没有让嫡女给人做妾的道理。” “你公主,你莫要欺人太甚!” “并非本宫欺人太甚,既然王家当初不要了这脸面,如今又为何端着这脸面?本宫所求不高,只希望王家将来能给予王姨娘一些自由,她愿嫁便嫁,不愿嫁便随她去了。” “公主说的可笑,仙容最想的不就是呆在平西侯府吗?若是公主真的心疼她几分,何不让她留在府中,如此,也如了她所愿。” “王夫人说笑了,人首先是为己,然后才是为人,再既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之后,本宫自然是愿意施恩存善了。” 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称自己是‘先为己后为人’的普通人,既不冠冕堂皇,也不是高尚君子。 “王夫人,本宫不是在同你商量。” 秦宜真讲究的就是先礼后兵,先和人家讲道理,希望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此,双方能谈拢是最好的了,若是实在不能,那也别怪她以公主的身份压人了。 王夫人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良久,才开了口:“好,好,既然公主已经开了口,王家自然遵从,仙容日后嫁与不嫁,嫁谁,都由她自己说了算。” “如此便好。”这早答应不就行了吗? “本宫不知侯爷答应了王家什么条件,但本宫只有一个要求,王姨娘要活得好好的,如此才能作数。” 王夫人的呼吸重重地起起伏了一下,心中很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咬牙道:“放心,只要不是她自己刻意寻死,王家会让她好好活着的。” “如此便多谢王夫人了。”秦宜真笑了笑,嘱咐绿翘道,“去将今岁年节司珍房送来的一对翡翠镯子,浑然玉贵,本宫瞧着与王夫人十分的相衬,你去取来。” 秦宜真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那一对翡翠玉镯雕成了富贵牡丹的模样,很是华贵,秦宜真这样年岁的娘子姑娘戴显得厚重,王夫人戴着则是十分的好。 “这是本宫给王夫人的谢礼,请王夫人笑纳。” 这一对镯子确实是极为不错,而且又是司珍房的手艺,王夫人看着也喜欢,再加上秦宜真都将东西取出来了,就没有人能拒绝,便半推半就受了。 待王夫人离开之后,秦宜真还觉得不放心,让桂嬷嬷去将王仙容请来,又让人将王仙容的侍女尘霜放出来。 待王仙容来了之后,主仆相见,尘霜眼泪婆娑:“姑娘,婢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姑娘可是还好?” 王仙容见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人还活蹦乱跳的,也没吃苦头,便松了口气。 “坐下来说。” 王仙容大病了一场,这会儿走动都不容易,来的时候还是府上的婆子抬了一顶小轿将她抬过来的。 那一些丁香色的交襟襦裙衬得她原本苍白的肌肤更加惨白,由着侍女扶着从门口走到此处,额上便有了一些汗意。 待她坐下的时候,尘霜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我此番前来,便是想问公主要尘霜的,她是我的侍女,既然我要离去,自然要将她带走。” 秦宜真见她神色淡淡,眼中无悲无喜,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心中叹气,只得寻了一些上一世旁人劝她的话来说。 “人生有百味,这情情爱爱只是其中一味,你可广交友人,踏春游玩,可品茶下棋,写书绘画,弹琴吹箫。” “春日赏百花灼灼于世,桃李盛开,杏花织景,牡丹芙蓉绽枝头,夏日是赏荷的好日子,乘着画船游湖,醉与夕阳同归。” “秋日花好月圆,硕果满枝头,桂花飘香,吃螃蟹,饮黄酒,邀明月共饮,当得人生一快事。” “冬日里,有皑皑白雪覆盖天地,鹅毛纷飞,梅花绽开,需得折梅煮茶煮酒,陈画卷,绘雪梅” 秦宜真说到最后,面上有了一些笑意:“你看,人生还有许多许多可以做的事情是不是?一年四季皆是雅乐。” “而且你若是心怀大志,也可以来帮本宫呢,你要不要来试试,或许你会寻到人生更重要的意义。 或许在千百年后,世人再提起你,得称你一位女学士呢” 第150章 赠礼或是赔礼? “女学士?”王仙容确实是不喜欢秦宜真,更不想听她叽叽喳喳,觉得像是在枝头乱跳乱叫的鸟,很是烦心。 不过听到最后的时候,她却是愣了一下。 “是啊,这世间上男子有那么多书籍,为何女子没有,本宫打算开一家书斋,想请你收集一些女子诗词如何,若是你愿意,也可以写写女子闺阁趣事,本宫给你润笔费。” 秦宜真希望她能有个事情做,别整日惦记着那点情情爱爱,这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痛苦也就淡了。 王仙容摇摇头,没说话。 秦宜真也没有立刻问王仙容的答案,只是将手边的信封交给了绿翘,让绿翘交给王仙容,王仙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地契。 秦宜真道:“这是一处三进院落,位置远不如平西侯府、王家大宅,但周边有不少小官员居住,也算是安稳,你带着几个护卫婢女住进去也安全。” “你回到王家,也不知什么境况,会不会被那些族人为难,若是在王家过得不快,出去躲躲也好,如此,便可以将此当作落脚地,王家人也不知道。” 王仙容虽然被王家娇养,才学礼节在秦都之中是一等一的闺秀,但在钱财上当真是一点都不上心,还不如秦宜真。 “本宫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便将这一处院子给你,你若是觉得是本宫赠送于你的便是赠送,若是不愿受这赠礼,便当作是赔礼也行。” 或许两人之前还闹了一些不愉快,双方都对地方有很大的意见。 秦宜真曾怒王仙容戴那一朵白花犯了忌讳,也恼她险些坏了赵如芳的姻缘。 而王仙容呢,心中也怨着程堰心中只有秦宜真,分不出半点给旁人,也怨着秦宜真得到了那么多人真心爱护,所有人都护着她,看秦宜真尤其不顺眼。 万幸是赵如芳的亲事顺利定下来,没有被影响。 如今王仙容要走了,秦宜真也希望日后相安无事,各自安好,他日若是再重逢,能坐下来喝一盏茶酒。 这地契呢,也算是她对王仙容的一点愧疚之心,王仙容若是接受她的赠礼,那就是她送的,若是不接受赠礼,那就当作她的赔礼了。 此时此刻,秦宜真再次肯定了钱财是个好东西的想法,便是连内疚也可以用钱收买。 王仙容看着地契,皱紧眉头抿紧嘴角看着,脸色有些不好,她正想开口拒绝,边上的尘霜突然就伸手夺了过来。 “婢子替我家主子谢过公主。” “尘霜!”王仙容脸色都沉了下来,“拿来。” 尘霜小心地看了王仙容一眼,倔着小脸就是不肯,她还振振有词道:“姑娘,公主说的对,王家族人众多,便是家主与夫人都同意了,未免有些人使手段对付公主。” “姑娘离开王家的时候王家就给了一个田庄一个铺子,余下的就什么都没分,姑娘在外头的时候,也需要有一个落脚之地。” 当初王仙容进门做妾,王家虽然也给她准备了一些嫁妆,但也是是不多,毕竟做妾弄得太招摇了那就是打公主与皇族的脸了。 不过王家每个月也会给她送一些钱银过来,再加上平西侯府下发的钱银和吃用等物,王仙容也不曾缺过钱银。 不过再回到王家去,也不知道什么境况,尘霜私心地要将这地契拿下,将来若是太难了,便是她们立足之地。 王仙容想到王家的那些人皱了一下眉头,她很想说一句‘我不在乎’,但想了想,终究没说出口。 尘霜快速地将地契贴身收好,然后站在一旁不敢去看王仙容的脸色。 秦宜真对绿翘使了使眼色,绿翘赶紧又取了一些银票给尘霜,尘霜不敢收,绿翘便道:“你收着,日后若是能用得上就是好事,若是用不上,那就当是留着一张纸。” 尘霜这才敢收了。 待王仙容与尘霜等人告辞离开,绿翘站在门口处眺望,见她们的身影都消失了,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末了,又使劲地拍手:“一千两银子!公主!这可得一千两了!” 秦宜真给王仙容的三进院落不大,但位置不错,价值八百两银子,而后来绿翘塞给尘霜的银票也有一百多。 绿翘一脸心痛。 秦宜真被她吵得耳朵疼:“行了别喊了,待你出嫁了,本宫给你准备的嫁妆比她多行了。” “真的?”绿翘一脸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秦宜真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 “本宫许诺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金嬷嬷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本宫给她荣养,桂嬷嬷估计会回去和儿子儿媳孙辈团聚,本宫也会给她一笔。 你与红缨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了,你们出嫁,本宫定然会给你们备置一份丰厚的嫁妆。” 其实秦宜真心里也有数的,她给了宋屏屏三百两,日后赵如芳出嫁,便按照三百两备置一份嫁妆,这还是算上赵家那点恩义的情面上。 不过三百两已经算是不多了,秦都之中一家普通五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一两银子。 王仙容给的多一些,因为秦宜真自己同意让人进门如今又让人走,王仙容对程堰又有情谊,算是在感情上受到了伤害,她别的给不了王仙容,只能在钱银上贴补一二。 再敲打敲打王家,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至此,秦宜真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 不过想到自己最近撒出去的钱银和珍宝,她突然也犯了和绿翘一样同样抠门的病。 “快!速速去请” “去请胡先生是?”绿翘接道。 “什么胡先生!本宫没病!”秦宜真瞪了她一眼,“去请邓先生,本宫要问一问雅春阁的生意,再与邓先生探讨一下书斋的事情。” “哦,是邓先生”绿翘先是‘哦’了这么一声,突然想起请邓先生是要给平西侯府搞点钱,顿时也精神了。 “婢子这就去这就去。” 公主不缺钱,但平西侯府是真缺啊! 还是赶快搞点,不然侯爷连娘子都快养不起了 第151章 前路漫漫亦灿灿 王仙容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因着院落不大,好些都放在箱笼里,再加上王夫人也带来了不少人帮忙收拾,堪堪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东西收拾完准备离开了。 “这是侯爷命属下交给王姨娘的。”周管事周管家将放妾书送上,交给了王仙容。 “侯爷也说了,它日王姨娘有什么难处,实在是没办法,也可以来和公主说,里头有些银票,也是侯爷吩咐了要给你的。” 王仙容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有一封放妾书,还有五百两银票。 不多,但也不算少。 若王仙容不大肆挥霍,也够她花上两三年了。 王仙容觉得好笑:“他们不愧是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程堰与秦宜真的做派,竟然都是用钱砸人的。 想到这里,王仙容忍不住问了一句:“宋姨娘离开的时候,侯爷可曾也给了钱银?” 周管家道:“以属下所知,宋姨娘离开的时候侯爷是不曾给,倒是公主给了三百两,不过宋姨娘得了周侍郎家送来的三万两银子,自然是不缺钱。” “其余的,便是如王姨娘一般,挑拣了库房里的一些东西送上。” 平西侯府还是很客气的,让你走也不会将事情做绝,钱财和一些吃用的东西也给你准备一些,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为吃穿烦恼。 秦宜真担心王仙容在王家过不下去,还特意送了一处宅院给她。 做人做到这个程度,谁也不称赞他们一句好,便是王仙容心情也尤其复杂。 其实王仙容心里也清楚,并非是秦宜真容不下她,而是程堰,他那人与旁人不同,太过专情专一,不愿自己与妻子之间横着别人。 若是换做秦宜真,便是她与程堰夫妻恩爱,不愿程堰有别人,也不会将人赶走,而是将人好吃好喝地养着。 这位公主确实是少有的善良宽容之人,能讲道理的时候会和你好好讲,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仗势欺人。 只是王仙容真的不喜欢她。 有时候也讨厌她端着公主或是主母那宽容待人的样子。 王仙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从对此却是不满意:“给钱给东西算什么,我们王家又不缺了这些,我阿姐是正儿八经地进了平西侯府的门了,你们说要我阿姐走就让我们王家将人接走,哪里有这种道理的。” 王仙容一没犯错二没害人,无缘无故要人家走,委实是有些过分了。 周管家向他道歉道:“王公子莫怪,此事皆因姻缘不合,这才各寻安好,若是继续磋磨时光,才是不幸,如今当断立断,王姨娘归家之后,再寻良缘才是最重要的。” 王从冷哼了一声:“好话倒是让你们都说尽了。” 王从对程堰一直都不满,一不满王仙容竟然给他做妾,二不满他不识好歹,对王仙容不好。 在王从看来,程堰真的是眼瞎,王仙容这样才貌双全又出身高贵的女子都情愿给他做妾了,他竟然还一点怜惜都没有,让王仙容伤透了心,委实是令人恼火。 若程堰现在出现在这里,王从高低得撩起袖子将人打一顿。 尽管可能打不过很可能反被打。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意义。 “走,阿姐,我们回家去,日后再给你寻一个比他更好的,气死他去。” 王仙容心想,就算是她再找百八十个,程堰估计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再或是,这东秦之中,恐怕再也有比程堰更优秀的男子了。 王仙容由着侍女扶着走出院门的时候,还转头看了一眼,原本放置了许多东西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得空荡荡的,连院子里的草地青竹似乎都少了一些人气,再也不复原来的精神。 王仙容的心不知道被什么抓了一下,有些酸涩也有些空荡。 就好像是禁锢她的东西突然没了,又好像是天地茫茫,她又不知归往何处。 “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 往事坎坎坷坷、曲曲折折,但未来的道路却是灿烂且充满期待的。 “当如斯?” 会是这般吗? 只是她这一辈子啊,好似已经没什么可以期待的事情了。 前路啊她都不知前路在何方。 王夫人道:“回去,待回到王家,你的东西也得收拾收拾,若是迟了,天都要黑了。” 王仙容点点头,然后让侍女扶着出了院门,上了一顶轿子离开,待到了平西侯府的大门口,她又下了轿子被人扶上了马车,坐着马车离开平西侯府,归往王家。 在马车往前驶去的时候,王仙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哭不闹,两行清泪慢慢地滑落,眼中溢满了泪水。 尘霜慌忙拿了一张帕子要给她擦眼泪,却被她伸手挡住,拿过尘霜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擦。 尘霜劝她:“姑娘,其实离开平西侯府也是挺好的,到时候姑娘想去哪就去哪,今日约了人一起踏青,明日又请了人一同吃茶,再或是,与姑娘们一起举办诗会。” 若是留在平西侯府,王仙容只是个妾,得受主君主母管教,主母不准她出门,她便只能困在这内院后宅之中,一步都踏不出去。 也算是自由了。 “婢子曾听有人传,说大理寺方少卿家的那个女儿,就是与公主结了仇怨的那个,曾说过那么一句话。”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尘霜觉得,王仙容这两年越来越执着,很可能是一天天被困在了翠微院那一方天地之中,看不到外面的天高地广,心中也只有那点情情爱爱。 多出去走走,多交几个朋友,多一些开心的事情,或许再回头看,好像这点求而不得的情情爱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王仙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皱紧眉头,“你说这是方始心作的诗词?” “是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第152章 初心与始心 “这不可能啊。”王仙容皱眉。 “怎么不可能?”尘霜见王仙容脸色苍白,坐都有些坐不稳了,便拿了一个软枕放在她身后,扶着她靠着。 王仙容皱紧眉心:“我也曾见过那位方姑娘,又听说过她一些事情,并不觉得她能作出这样的诗词来。” 一个才十六岁的姑娘,能做出这样的诗句,王仙容是不信的。 她自诩才女,但昔日作过的诗词也是伤春悲秋,再是家国与生死。 “可就是她作出来的啊。”尘霜道,“我还听别人说方姑娘作过好几首诗词,都是绝佳妙作,便是她自己的名字,也有个来处。” “什么来处?” “说是什么,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方始心。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是啊,姑娘,这名字取得真好。” “我看未必。” “未必?” 王仙容有些累了,靠在软枕上连抬一下手都不想,她道:“若是真要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话,她应是唤作方初心才是。” “方初心?” “是啊,有了初心,便有始也有终了。” “那她唤作方始心?” “那只有始,便没有终了。” 她只有始心,没有终心,开始的时候,或许她想的一切都是好的,只是因为某些变故,她的心变了,后来再也没有初心了。 开始的时候有初心,到了最后没有了。 尘霜鸡皮疙瘩都要爬上背脊了,她呐呐道:“那方始心这个名字,确实是挺晦气的。” 听说那方始心对自己的名字大加赞赏宣扬,说多么的有意境取得好,若是知晓了这么一个说法,不知会不会发疯啊。 “晦气?”王仙容垂了垂眼帘,“或许是诅咒也说不准。” 王仙容总觉得方始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便是她自己,身为王氏嫡女,她虽然很讨厌秦宜真,她怨恨秦宜真得到程堰所有的偏心爱护,甚至连程太后与景安帝都护着她。 可她再恨,再心里讨厌,却也不敢动手去伤害。 东秦还在,国还在,堂堂公主之尊,皇家血脉,天子之女,这是何等尊贵。 若是她真的有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行,可若是露出了一点破绽,被人查出来了,不独独是她一人性命不保,王家满门都得完了。 方始心敢对秦宜真下手,无论什么理由,那都是自寻死路。 “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方始心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浑身抖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心里隐隐有些发凉。 “方姑娘,你怎么了?”席间坐在正坐身着杨妃色齐腰对襟襦裙的姑娘询问了一句。 她头上戴着三支镶红宝石莲花流苏簪,手臂间还披着一条杏粉色的披帛,一张芙蓉脸上点着柳叶眉,右边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衬得她柔媚如水,我见犹怜。 “石姑娘,我没事。” 这位石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镇北侯夫人收养的义女其中的一个,而且还是最美的一个,自从她出现在镇北侯府,那求亲之人几乎要踏破镇北侯府的门槛。 名字便唤作石锦葵。 石锦葵笑着命人取来一件披风,让人给方始心披上:“虽说如今天儿越来越热,可方姑娘也要注意身体,若是受凉了委实不好。” “多谢石姑娘关心。”方始心很是受用,但她还有要紧的事情,“石姑娘觉得这小衣如何?” 芳华阁纵火一案大理寺至今还未结案,方始心先去询问过,大理寺一直在推说案件还有疑点,请她等候,一切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可方始心根本就不信,她觉得不是慧真公主做的就是秦宜真做的,要不就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大理寺为了维护这两位公主,这才迟迟不肯结案。 等什么水落石出? 是等大理寺找好了为她们脱罪的证据! 方始心心中暗恨,也早就将她们记上了重重的一笔,同时也学乖了,生怕再发生像是芳华阁的事情,于是在她再想到别的生意的时候,便找上了这位镇北侯府的义女。 那镇北侯与程太后的旧事,方始心也悄悄听人说起过,再加上镇北侯夫人杨氏也讨厌那位太后,所以她觉得可以将镇北侯夫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若是有了镇北侯府做靠山,她就不信慧真公主还敢抢她的生意! 再加上加上她几乎将所有的身家都投进了芳华阁里,掏空了方家,还欠了外债,现在她要再做生意的话,也需要一笔钱。 而这镇北侯府在东秦经营几代,有的是钱。 石锦葵面上羞红:“石姑娘这东西,做得实在是奇特,哎呀,真的是羞死人了。” 时下女子的小衣是宽松系在肩头和背上的,可内穿也可外穿,穿交襟衣裙的时候内穿,是完全看不见的,但若是对襟或是袒领的时候,则是能看到档口,有素色的,也有绣花的。 而方始心拿来的这个,只有两条带子在加上两个棉制的类似胸的东西,其余一点布料都没有,叫人实在是羞耻。 “这有什么好羞的。”方始心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羞耻’的,不就是文胸吗,大家都这么穿啊。 “石姑娘,我觉得现在女子穿的小衣实在不怎么好,里面空荡荡的,还容易垂,走路也不敢走得快,若是穿了这个文胸,就能更好地保护了。” “我打算与镇北侯夫人开一家绣坊,你问问她愿不愿意。” 石锦葵眨了眨眼:“开绣坊?卖这个玩意?” 找镇北侯夫人合作开绣坊?卖小衣? 唔她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这个玩意,这叫文胸。”方始心继续吹捧,“但凡是试过文胸的,肯定知道它的好,将来绣坊的生意定然红红火火。” “还红红火火?”石锦葵真的是不信啊,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就着,估计也只有那青楼柳巷的女子才会穿不不,青楼柳巷的女子都嫌它清凉遮不住。” 第153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姑娘说这话! 方始心从万诗楼莲花阁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她好说歹说,石锦葵都以‘镇北侯丢不起这个人’来拒绝了她一起做生意的提议,话里话外的都在探究她与秦宜真以及程堰之间的恩怨。 “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了?” “平西侯府的王姨娘,也就是之前自降身份为爱做妾的王家嫡女,今日大归王家了。” “什么?!” 许多人都惊了,又不少人凑到了那说话人的跟前询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大堂之中霎时间变得极为热闹,连同二楼雅间的客人都从窗户探出脑袋,想探究是什么情况。 “我大姑家的小姑的大姑子就是嫁入了王家,这是今日的事情,如今那位王姑娘都回了王家了,人都回去了,这还能有假?” “可这不可能啊。”仍旧是有诸多人不信,“这王姨娘不是对平西侯一往情深吗?怎么突然就回王家了?” “难不成是受了欺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也不应该啊,那位公主也是出了名的良善宽容之人,这么多年也不曾听说她亏待过府中的妾室。” “瞧你说的,便是亏待了,还能有消息传出来不成?要知晓火烧芳华阁的案件大理寺至今还未结案,指不定就是为了包庇那两位公主。” “嘘!兄台,慎言。” “我听闻那位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平西侯喜欢她也是正常,或许是那王家女备受冷落,觉得这日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这才动了归家的心思。” “有道理。” 众人各有猜测,各持己见,但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恐怕只有当事者以及少有的几个人知晓了。 “你说什么?”方始心走到了最开始说话的人面前追问,伸手抓住了人家的衣领,连声质问,“你说王仙容回王家了?这不可能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王仙容此人,方始心也是知晓的,是个可笑的痴情人,为了程堰竟然委身做妾,可便是做妾,也得不到程堰的一点怜惜。 可便是如此,平西侯府也不至于直接让她回王家,难道秦宜真与程堰已经和好,再也容不下别人? 方始心想到这里,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其实她为了将秦宜真与程堰分开,做过许多事情。 见秦宜真郁郁寡欢,她曾向秦宜真提议过假死,只要‘宜真公主’这个人死了,她就不必被困在那里,日后换个身份,天高任鸟飞。 可秦宜真也是个固执的,她认为她既然是公主,受了家国的供养,就有她公主的责任,程堰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叫百官百姓心中不安,甚至可能还有不少人会生出小心思来。 她这个秦国公主做着平西侯夫人,才能最好最有效果地压下一切不稳定。 方始心甚至还不经意向秦宜真提起过别的男子,光风霁月如谢湛,才华横溢如宋柯,但秦宜真就像是听不懂一样,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你谁啊?”坐在桌前正在与人议论的男子见一个姑娘一脸怒气上前来抓住自己的衣襟,当时脑子也是一懵。 这是他什么时候惹下的风流债了,是来找他算账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方始心,见她生得一张鹅蛋脸,样貌清秀美丽,一袭浅蓝色的衣裙绣着朵朵缠枝蔷薇,衬得她婀娜多姿,清雅柔美。 这可是个小美人啊。 虽然不知晓是自己什么时候欠下了风流债,但他也不介意与她再风流风流,于是他伸手去握住了方始心的手。 “姑娘你轻些,给我留些面子,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好好说,回去好好说” “什么回去?”方始心皱眉,见他那只手不老实地摸自己的手,她嫌弃地拍开,问他,“我问你,王姨娘回王家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原来是来问自己王仙容的事情,不是他欠下的风流债的,男子一脸可惜,不过既然人都在他面前了,指不定还有机会。 “小娘子,你若是真想知晓,你便从了我,我便亲自带你去王家看看如何?哈哈哈。” 在场的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 方始心后知后觉被人调戏了,勃然大怒,当场就一巴掌甩上去:“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姑娘说这话!哼!” 突然挨了这么一巴掌,对方先是懵了一瞬,而后也火了,反应过来就是一巴掌还回去:“贱人,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本公子!我打死你!” 边上的人见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忙是上前拉架劝架。 场面乱成一团。 在方始心与人打起来的时候,秦宜真在外院的主院见了邓先生。 这一位大约三十岁的中年男子,留着一茬胡茬,身着一袭青衫,头戴一头巾帽,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儒雅谦逊的样子,倒不像是营营算计的生意人。 邓先生作揖行了礼,然后便奉上了一个漆盒:“这里头是先前借公主的银票,如今还给公主。” 银票? 秦宜真这才想起了先前开雅春阁的时候,从她那里拿过三千两银票,程堰还说让她去库房里挑一些东西当作抵押,只是她一直都懒得去。 秦宜真抬手让绿翘接过,然后请邓先生坐下说话:“邓先生请坐,本宫有些事情想与邓先生说说。” “谢公主。”邓先生又是一礼道了谢,然后才退到一旁落座,而后有侍女奉上茶水点心,请他用些。 秦宜真问他:“为何这般快便将钱银还了,本宫这里暂时还不缺,若是邓先生那里要用,暂且用着也无妨。” “谢过公主好意。”邓先生面上有些一些笑意,“雅春阁的生意极好,这些日子以来,不说什么日进斗金的夸张话,但一日下来,入账最少也有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一日?”秦宜真惊得愣住了,“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有三万两?这怎么可能啊?” 要知晓秦宜真名下的田庄,大一些的一年收入也就在两千两左右,小的田庄,一年收入就七八百两银子。 便是秦都闻名的万诗楼万仙楼,秦宜真也听人说过,这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两三千两银子的盈利。 第154章 印刷,造纸? 一个月三万两银子,便是蚕丝价格不低,刨除了本金,那也至少两万两起步。 邓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按照公主这么算,确实有三万两银子,只是这境况大约只能维持一个月,日后便不行了。” “为何?” “公主有所不知,这绒花的做法其实算不得太难,有心人用心钻研一番,很快就能学会了,如今秦都还未出现仿照之人,都是看在慧真公主的面上,也怕做第一个出头之人,到时候被慧真公主清算。” “只是可惜,慧真公主能镇住一时,却不能一直,我等估摸着,也就是一个月,到时候估计便有不怕死的小贩开始动手了,到时候人多了,慧真公主计较不来,也不好与那么多人计较。” “可惜啊,若是早知此事,我等早做准备,先囤积一批货物,就在这段时间卖出,不说十万两,赚一个七八万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 秦宜真心惊肉跳,方始心便是囤积了大量的货物,上一世赚得虽然知晓她赚了不少,却不知竟然赚了这么多。 而且要知晓,方始心卖的绒花价钱大概是如今雅春阁卖的三倍,如此看来,这一个月她至少能赚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银子啊,便是国库,一年的税收也不过百万两银子! 秦宜真手抖了一下:“那一个月之后会如何?” 邓先生道:“一个月之后,大概售卖绒花的人会不少,只是,若是雅春阁做的精致好看,价格适当,也能卖的不错,没有一千两银子,也能赚个百,再过个月,估计就更低了。” 秦宜真听罢皱眉,邓先生却劝她:“公主不必为此忧心,一个月下来,能赚两三万已经是不错了,再往后,一个月几千一万也是极佳,平西侯府能得这笔钱,已经能做不少事了。” 邓先生也看得开,不说做绒花的生意被人钻研了出来,卖的人多了,便是没有这些,该买的人都买了,再买的人也就少了很多了。 秦宜真想想也是,这本是意外之财,能得那么多已经是万幸了,于是她问邓先生:“待许久之后,买绒花的人越来越少,能赚到的不多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公主放心,属下已经请了好些个匠人,如今雅春阁也有其他金银珍珠宝石等首饰在售卖,日后将雅春阁当作银楼经营就好了。” 秦宜真算了算银楼的收入,像是宝钗楼这些,大概也就是两三千,一年下来两三万,似乎也不错。 “如此也好,不过这些钱银,本宫也不急用,你也不必急着还本宫,待再过一两个月,你手头宽松了,孩再还就是了。” “公主千万莫要推辞。”邓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侯爷先前叮嘱过,若是拿到了钱银,要先还给公主,不可拖延,若不然他在公主面前可抬不起头来。” 程堰会抬不起头来? 秦宜真想到这有些想笑,不过他既然介意,秦宜真自然也不反对:“既如此,本宫便收下了,若是你们有难处,再与本宫说就是了。” “谢公主。” “对了,先前说的书斋的事情邓先生觉得如何?” 邓先生闻言道:“此事松年确实与属下说过,属下还在犹豫。” “因何犹豫?” “秦都之中,书斋不少,卖的东西也比较多,一是笔墨纸砚,二是诗集书画等物,三是关于科举的书册,四则是这话本子。” “那生意如何?” “若是四类同时经营,生意都不错的,一个月下来确实赚的不少,只是,若是单单只卖话本子,这生意恐怕就一般般的。” 话本子属于消遣的杂书,并非必需品,并不能卖太贵了,而且一本书下来,要纸张,还要请人抄录,说花费的钱银也是一笔,这盈利就不多了。 当然,若是话本子能像绒花那么被人追捧,也是能行的,但想想都不可能,如今卖的最好的几本话本子,邓先生也特意查过售卖情况,也就是这样。 若是放在书斋里当作诸多经营中的一样,确实有得赚,可若是单独开一个书斋卖话本子就不值得了。 邓先生将这些顾虑都和秦宜真说了说。 秦宜真皱眉,正想说什么,突然想起了后来方始心也卖过话本子,为了减少成本,还推出了一个叫‘活字印刷术’的妙思。 就是将那些字刻在木头上,每一个只有小指一样大小,印刷之时,将小块的木头按照字一个个排好,然后刷上墨水,盖上纸张一刷,字就出现在了纸张上。 这样便可以免了请先生抄录的活,也大大地减少了纸张的用量。 邓先生听罢秦宜真的说法,摸在胡子上的手忍不住一抖,竟然拔下了三根胡子。 秦宜真伸手拍了拍额头:“怪本宫,竟然忘了这些事。” 按照她的想法,售卖话本子的本钱并不用太高的,那些木刻字也可以重复使用,只要寻几个识字的人排版就是了。 邓先生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公主此法甚妙啊!若是如此,这许多书册也可以印刷出来,到时候这天下许多人或许都能识字了。” 邓先生出身贫寒,自然是知晓这普通百姓求学之苦,书册更是昂贵之物,若是家中没有点家资,便是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也不一定能供得起。 邓先生年轻时候也是个颇有天资之人,还考了秀才之名,只是家境贫寒,只得忍痛割舍了求学之路。 “若是纸张也能多出一些,那就更好了。” “纸张吗?”秦宜真皱眉仔细想了想,回想前世方始心有没有捣鼓出来这些,最后实在想不出来,只得摇头,“这个本宫就不知了。” 她心想的是,要不要寻个机会套一下方始心的话,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造纸之术。 印刷之术确实不错,但若是缺了纸,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者一并有之,才算是真的造福万民。 “此事暂且搁置,本宫想想法子。” 第155章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回到内院的时候,秦宜真还一直在想更好的造纸之法。 她不知晓上一世有没有这事,但后来方始心的书斋开起来,卖的价格似乎也不贵,或许真的有这事。 只是如何如何让方始心开口,是个难题。 若是她去问,方始心想必是不会说的,甚至还会以此为要挟。 若是程堰去问,依照方始心对程堰的在意,想来会知无不言,。 可方始心觊觎程堰,将程堰推到她身边,秦宜真是不乐意的,而且这般利用程堰,程堰定然也会生气的。 不过正在这会儿,绿翘从外面回来,说了个事,震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你说什么?” “方始心在万诗楼与人打起来了。”绿翘幸灾乐祸,笑得像是一只偷吃的猫。 “怎么打起来了?”秦宜真顿时也好奇了起来,要知晓方始心到底是官宦人家的贵女,怎么会这么不注意场合,直接与人打起来了。 不过秦宜真仔细想了想,方始心整个人,若是惹到她了,突然发疯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说是万诗楼里在议论王姨娘归王家的事情,被她听到了,不知道她又是发了什么疯,上前去质问人家,然后被人调戏了,再然后,她一怒之下就扇了对方一巴掌,对方一怒之下,也扇了她一巴掌,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秦宜真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被人调戏,这定然是不能忍气吞声的,若不然颜面何在,只是当众与人打起来,未免太过失礼,叫人看了笑话。 “那她身边的人呢?” “她身边哪有人,以前就两个侍女,有一个在宫宴上给她顶罪了,现在就一个芸儿,她向来爱自由,出门可不爱护卫。” “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万诗楼的万管事出面将人扣了下来,告知两家前来将人领回去,真的丢了好大的脸啊,现在到处也在议论。” 秦宜真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日程堰归来,两人一同用饭的时候,秦宜真还惦记着如何从方始心那里得来造纸术的事情,时不时地晃神,心不在焉。 程堰给了盛了一碗汤,见她喝一口愣很久,不禁蹙眉,也放下筷子:“在想什么?难道是今日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啊?”秦宜真回神,看向他,“你方才说什么?” “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没。”秦宜真使劲摇头,“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秦宜真想了想,将自己与邓先生聊的大致内容与他说了说,最后问他:“你说,若是我让你去问她,你会同意吗?” “我去问她?”程堰脸黑了黑,立刻就拒绝,“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程堰觉得有些话他要说在前头,把条条道道地说清楚了:“你说我这般辛辛苦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家人能过得好一些,自己过得好一些吗?” 他这般努力这般上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在意的人。 若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天下去妥协去委屈自己与自家人,简直是有违他的初衷。 最重要是,他尤其不喜欢秦宜真这等为了大局,或是为了别人将他推出去的行为。 方始心是谁,那是个对他有觊觎之心的人,她怎么就能这么让他去见,她就不怕他真的被人给勾走了吗? 她对他便这般不在意。 秦宜真见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要你去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问问也不行,不,想也不行。” 好嘛,想想也不行。 秦宜真立刻道歉:“我错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事本来她就不该提,提了他肯定不大高兴,只是他问了,她就有些管不着自己的嘴。 想到这里,秦宜真反省了一下自己,夫妻之间,虽然要长嘴,别什么不痛快不满意都憋在心里,该说的就说,说开了,心里就舒坦了。 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程堰尤觉得不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秦宜真有些烦他:“别动手动脚,那你给我出个主意,你说我该如何让方始心开口?” 程堰想了想道:“这还不简单,你去寻太后去,若是真有更好的造纸之术,太后与陛下必然重视,到了那时,太后与陛下要如何从方始心口中得知,便与你无关了。” 秦宜真眼睛一亮,登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微蹙的眉心也松开了:“你说得有道理。” 若是将事情报上给程太后,让程太后去折腾,那一切就与她无关了,到时候新的造纸术推行,她要开书斋,不就能用上了。 不过,她小心瞅了程堰一眼,小声道:“可可咱们把事情推给母后会不会有些不孝啊?” “怎么不好?”程堰卖姐卖得理所当然,“她可是太后,这可是关于民生的国家大事,自然是得由她出面处理是不是?” 程堰觉得秦宜真这些日子跟在程太后身边,长进倒是挺快的,但这责任感似乎更多了。 这样也不好。 想到这里,程堰目光一闪,觉得那上书房她还是少去些好,有程太后与景安帝在呢,她这个公主,开开心心地做她的公主就行。 他同意她去上书房,也只是想板正一下她的性子,虽然希望她能坚强一些,能应对生活的一些风霜,免得一点小事便觉得痛苦煎熬。 可同样的,也并不希望她背负的太多。 “你说的有道理。”秦宜真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没了愧疚之心,打算将事情丢给程太后,“我明儿个便和母后说去。” “你最近在上书房待的如何?”程堰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若是觉得腻了,不想去了,我便去说说,就不去了。” 秦宜真听罢,立刻摇头:“那不行,还是要去的。” 腻不腻暂时不说,但她在上书房呆了一些日子,知晓的事情不少,偶尔程太后也会问她一些政见,同她分析利弊,短短几天,她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 这是她想要的成长。 “你不必担心我啦,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第156章 你看看,这都是小舅打的 翌日,四月十五。 又到了秦宜真逢一逢五去上书房的时候,她将印刷术之事写成了奏折,呈给了程太后。 时下用的书册皆为人手抄录,笔墨纸砚书普通百姓难得一观,若是能用这印刷之术,或许便能打破这一局限。 程太后端坐案几前,看罢问她:“这些都是你从何处得知的?” “儿臣是偶然听方姑娘提起的。”秦宜真无意占方始心的功劳,自然不会隐瞒。 活字印刷术,是上一世方始心为了写话本子提出来的,但这一世方始心没说过,所以秦宜真也不好在奏折上言明。 “母后,此事只是方姑娘在醉酒时所言,儿臣记了一个大概,如今儿臣将这法子拿了出来,若是被她知晓了是她所说,我却拿出来,恐怕会记恨儿臣。” “如此,母后不如当作是在一些游记之中得知,与她无关,与儿臣也无关,至于她的这份功劳,母后寻别的理由,补偿给她就是了。” 程太后抬眼看了秦宜真一眼,那一眼犀利凌厉,好似一切都无所遁形。 秦宜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良久,程太后道:“既然你这般想的,按照你说的办就是了。” 秦宜真松了口气,笑了笑:“其实母后可以问一问方姑娘如何造纸之事,或许她那里有更好的法子,到时候印刷术与造纸术的奖励一并给她就是了。” “本宫记得与你她不和?” “私是私,公是公,儿臣分得清,若是她有功,也合该是她的功。” 上一世方始心与梁西泽害了程堰,她恨不得方始心立刻就死,但她也知晓,方始心确实也拿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东西。 像是绒花生意的事情,她占为己有就算了,但像是有利万民的东西,她万万是不敢的,她怕折寿。 “你不记恨她?” “儿臣自然是记恨的。”上一世方始心害死了程堰,秦宜真自然是恨的。 只是方始心存在的本身便很复杂,她有许多新奇的奇思妙想,像是‘牛痘治天花’像是‘活字印刷术’等等。 秦宜真恨她,想要她死,却又为了这些东西,不得不容忍她活着。 但凡方始心没那么歹毒,东秦都可以奉她为仙子。 只是可惜了。 “只是记恨是记恨,若是她不再动手伤害儿臣与儿臣在意的人,儿臣能暂且容忍她,毕竟她活着,才是最有用的,可若是她敢动手,不管她有多少东西,儿臣都要她偿命。” “大不了,将她关起来,将她所知道的那些东西一点一点地问出来,等到没有用了,便送她去死。” 上一辈子,程太后与景安帝就是这么做的。 上辈子的事情,秦宜真念在她有恩于万民的份上,再加上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以当作是恩怨过去了,只是,若是方始心再生不好的心思,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程太后目光一闪,却是笑了:“宜真,你虽有进步,但还是不够狠心。” 秦宜真回道:“儿臣觉得,做人应该讲道理才好。” 程太后点头:“你的意思,本宫明白,就照你说的做,若是能得这印刷之术与造纸之术,为东秦多培养一些人才,也是国之大幸。” “本宫会召见方姑娘,问问她可知这造纸之术。” “可是今日?若是今日,儿臣便先回去了。” “事情也不急在一日,你且过来,继续你的差事。” 秦宜真只得领命。 下午,秦都下了一场暴雨,秦宜真在上书房待了一个下午,待到暴雨初停,天色昏蒙,她才准备归家去。 程太后有意让她留在宫中住一晚,但她想着今日程堰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同她说会在宫门口等她一同归家,便婉拒了程太后的好意,匆匆离开。 只是她刚出上书房没多远,便碰见了景安帝与慧真公主。 慧真公主苦着一张脸,似乎是有些崩溃,见秦宜真来了,她眼睛一亮,忙是走上前来。 “三妹~” 秦宜真抖了一下,鸡皮疙瘩险些都出来了。 待是众人走近,秦宜真向两人行礼:“陛下,皇姐。” “宜真阿姐。”景安帝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宜真阿姐是从母后那里出来的?” “正是,陛下怎么不进去?” 景安帝虽然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少年,程太后掌权执掌朝政,但对他的培养向来不少,这上书房自然也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 “咳,朕下午要去练武,就不进去了。”早不去晚不去,在这个就要处理完政事的时候过去,那不是自己找骂吗? “今儿个是慧真阿姐寻你。” “哦?”秦宜真眨眼,看向慧真公主,“皇姐找我什么事?” 自从灯会那日闹得不愉快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慧真公主了,如今慧真公主怎么找她了。 慧真公主面上一苦,差点眼泪就要出来了,她将自己的袖子撩起来给秦宜真看,上面一块青一块红的,看起来十分的刺眼。 “你看看,看看,这都是小舅打的。” “他怎么打你了?”秦宜真一脸惊了,程堰是怎么把人打成这样的? 不是,他怎么能对小姑娘动手呢?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那日灯会上,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惹了他生气。”慧真公主心中有些不服,但这日子也实在是受够了,不得不低头。 “他想起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成日惹是生非,便安排了几个护卫来了公主府,每日教我练武,把我训得像个孙子似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我挨的打!” “原来如此,还好还好”秦宜真松了一口气,拿着袖子擦擦汗,她险些都以为程堰是个会打女子的,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慧真公主听了这话,当即就不高兴了:“喂,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你阿姐,我被打了,你还不动于衷,还说什么还好还好?” “我怎么不动于衷了?”秦宜真可不惯着她了,“你做错事,被罚也是应该,而且你这伤看着有些惨忙,可人还是活蹦乱跳的,也不见有事啊!” 第157章 小心她下回让你喊她舅母 “你你”慧真公主‘你’好半晌也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气得跺脚,“我要去告诉母后!” “那你去,母后若是知晓你做错了事,指不定先拿鞭子来教训你。” 慧真公主当即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她忍着怒意道:“好好,不过是短短半个多月没见,你脾气倒是见涨了。” 以前的秦宜真怎敢这么和她说话,说她几句,她也是闷不吭声,就算是心里有气,那也是自己受着。 这是脾气见涨了。 见两人都要吵起来了,景安帝赶紧劝架:“两位阿姐,休战休战,咱们今日是有正经事的,慧真阿姐,你不是来请宜真阿姐说情的吗?” 你这样像是请人帮忙的样子吗? 若是把人惹恼了,小舅知道了,你这一个月的教训,指不定要加成两个月了。 “请她说情,笑话,我什么时候要请她说情了?不过就是一个月罢了,我忍就是了!”慧真公主生气了,就觉得拉不下这个脸。 秦宜真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正好,我也不想替你说情呢。” 虽不知这一次程堰为何罚得如此严厉,但那都是他们舅甥之间的事情,她不想插手。 而且秦宜真觉得,慧真公主挨罚,估计还是因为灯会那日的事情,程堰生气大概是为了她,她若是去说情,岂不是拆了程堰的台吗? 最后,慧真公主这狗脾气,确实也需要治一治了。 “陛下,皇姐,侯爷还在宫外等着,我便先告辞了。”秦宜真说罢这句话,便行礼告退,让绿翘扶着自己离开。 殿外的平台上湿漉漉的一片,她下了台阶,便微微提着裙摆,小心地踩上去。 慧真公主见秦宜真当真这样走了,气得呼吸都重了几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真的就这样走了,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姐了。” 景安帝很无奈。 慧真公主对秦宜真的态度尤其复杂,她这人尤其护短,若是有人敢欺负秦宜真,她也会为秦宜真出头,可她自己也没少欺负。 “皇姐想让宜真阿姐求情,何不说两句软话,宜真阿姐又不是计较的人,你好生地同她说,她便不会推辞。” “我为何要向她低头?” 景安帝:“” 好好好,你连头也不愿意低,那今日还来做什么?自讨没趣吗? 景安帝叹气:“你可别再招惹宜真阿姐了,小心她下回让你喊她舅母。” 一提‘舅母’这个词,慧真公主都要炸了:“她敢!” 景安帝笑了:“宜真阿姐不敢,但小舅肯定敢。” 慧真公主脸都绿了:“你说,母后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非得将她许给小舅,真的是气死我了。” 说罢,她见景安帝无动于衷,伸手扯他袖子,“你倒是说说,难不成你也想喊宜真舅母?” 景安帝道:“朕倒是不用。” “为何你不用?”他们不是姐弟吗?难不成他还能长了个辈分不成? 景安帝煞有其事道:“这先国礼后家礼,朕可是天子,朕喊她阿姐,难不成小舅还能让我改了?” 慧真公主:“??!!” 慧真公主脸上的表情都裂开了。 这受到伤害的只有她一个人是不是? 慧真公主气得伸手抓头发,想原地升仙。 暴雨之后,大雨虽停,但风还是有些凉的,秦宜真一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脸上有了一些凉意。 宫里的排水做得极好,便是这样的暴雨也不会有大面积的积水,但因为她急着出宫,走得匆忙,也不小心踩到了一些,很快弓头鞋鞋面就沾湿了很大一块,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里面的足袜都湿了。 她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宫门外等候的程堰,他背对着她站着,正和一个身着红袍的官员说话,她心思一动,然后又加快了脚步上前。 绿翘急得额头都要出汗了,赶紧跟上:“公主您慢些慢些” 程堰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去,见她快步地往这边走来,无奈摇头失笑。 边上的官员识趣地告辞:“既然公主来了,程侯,下官便不打扰了。” “慢走。” 官员告辞离开,程堰便在宫门口等着秦宜真。 过了这道宫门,在往前走就是太极殿了,虽说他想进去不难,只是要门馆录下,还得搜身,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她出来了。 “程堰。”秦宜真走到宫门下,见他伸手扶住自己,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缓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往日她进宫,有时候会直接去上书房接她,有时候也会在这里等她,今日下午暴雨下得急,也下得有些久,她一边担心他等急了一边又担心他不想等了直接走了。 “我娘子还在这里,怎么能走了呢。”程堰查看了她一眼,见她走得急有些气喘,裙摆和鞋子都有些沾湿,便道,“走那么急做什么?也不怕摔着了,鞋子是不是湿了?” 秦宜真低头看了看鞋子,绣着浮云金凤的弓头鞋锦缎鞋面已经沾湿了好大一块,长得及地的红裙也有些沾湿。 “我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吗?对了,你方才和谁说话,瞧着有些眼熟。” “大理寺卿李大人,之前托他办了一些事,方才见一直下雨,便聊了一会儿,见雨停了,便在这里等你,对了,他还送了一张请帖。” “什么请帖?” “下个月初六,他长子娶妻,请我去喝一杯,你若是想去看看,也可以去。” “下个月初六成亲?那不是五月初六吗?” 五月成亲不热吗? 现在才是四月中旬,她都觉得已经有些热了。 要知道如今最适宜成亲的日子,大约都是二三月,八九十月,这五六月的天成亲,是哪家师傅出的日子? “原本是下半年的日子,听说她家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想冲喜,就将亲事提前了。” “冲喜?冲什么喜。”秦宜真有些不高兴了。 “人家好好的新娘子,良辰吉日嫁进来,那是大吉大利。 如今这冲喜的事情一出,若是老太太真的好了,那就万事大吉,可若是老太太不好了,岂不是要怪在她的头上?” 第158章 得夫如此,已胜过人间无数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若是可以,我定然让母后将这事给禁了。” 程堰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鬓角,见她便是恼的时候也都是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调侃她道:“那一切就有劳公主了。” 程堰又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便努力去做,有勇气,愿迎难而上,再也不似以前那般郁郁寡欢。 人果然是太过复杂。 他有时候想她满眼都是他,眼里心里只有他,想将她藏在只有自己看到的地方,永永远远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可有时候有希望她不要太过依恋他,要自己立起来,有面对生活风浪的勇气,便是他有一日不在了,她也能保护好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程堰又提醒她道:“不过事情需得慢慢来,你万不可鲁莽行事,现在就是插手这些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蠢,你也别总拿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秦宜真心里清楚,如今这世情如此,若是她贸然出手干涉,导致这亲事出了问题,她自己里外不是人不说,估计还要被世人指责说她歹毒呢。 “我都有听你的话,做事之前会保证自己的安全才会去做。” “这样就对了。”程堰摸了摸她的秀发,拉着她往一旁停靠的马车走去,“走,先去将你的鞋子换上来。” 待是上了马车,秦宜真刚刚坐下,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俯身去给她脱鞋子,绿翘走了进来,在一旁的柜子包裹里取出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和足袜。 秦宜真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来。” “别动。”他捏了一下她的脚腕。 秦宜真咬了咬唇,见绿翘拿了鞋子便出了车厢,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即也不敢动了。 程堰将她的鞋袜脱了下来,给她新的鞋袜给她穿上,然后才让人驱车离开。 秦宜真靠在软枕上,拿起一旁的小被子捂脸不吭声。 程堰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靠着,手指轻抚着她的秀发,随手将她发间的簪钗拔下。 “别拆了,一会儿乱了。”秦宜真伸手捂了捂,心里无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毛病,总爱拆她的簪钗。 程堰只得遗憾作罢,问她:“和阿姐说的怎样了?” 秦宜真道:“我已经和母后说了,母后说她会安排,这些事情就不用我管了。” 搁下了这事,秦宜真一身轻松,她眯了眯眼睛看着微微摇晃的车厢,突然想起了刚才遇见了慧真公主的事情。 “我方才瞧见皇姐了,听她说你罚了她?她的手上现在一块青一块红的。” “怎么?想给她说情?” “那倒不至于。”秦宜真使劲摇头,“你向来对她也是爱护,既是罚了她,定然是她做错了事,便是她请我说情,我也不会答应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秦宜真使劲点头。 “确实是她该罚。”程堰的目光有些莫测,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同她道,“你别管她就是了,若是她再不老实,我便让她知晓,这天底下总会有人能管得住她。” 灯会那日慧真公主胡说八道,程堰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倒也没想过将她如何了,只想过两日去一趟公主府,好好教训她一顿。 而令他最为恼火的是,慧真公主让人仿照了秦宜真的笔迹,借此来邀约谢湛。 她那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不知这封信一出,若是他不信秦宜真,夫妻俩会因此产生误会,从此夫妻失和吗? 她为了追求一个男子,姐妹不要了,舅舅也不要了是不是? 程堰是真的动了火气,这才如此惩罚慧真公主。 “先帝过世之后,陛下还小,太后忙于政务,倒是疏于了你还有慧真的管教,你性子敏感多思,小心翼翼,她倒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肆无忌惮,谁也管不住。” “我打算先练她一段日子,然后送她去吃点苦头。” “送去哪里吃苦?” “还未想好,不过可能会送她去军中。”程堰拧眉,“得寻一个足够安全,但又并不平稳的地方,让她历练历练。” 得保证她的安全,还得哪里不会因为她一时鲁莽犯错而造成严重后果。 这个地方不好选。 秦宜真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你觉得大理寺如何?” “大理寺?” “是啊,大理寺管的是大案,在大理寺里遇见的事情必然是不少,依照皇姐的性子,平静无波的日子她定然不喜欢,大理寺则是刚刚好。” “让她有事情做,又能让她看清这人世间,不过大理寺可能并不安全,她身边也得安排几个保护的人。” “我觉得这比军中好,军中复杂,而且都是男子,她一女子,很可能会出事,而且我还听说她养了几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她若是去了军中,也养几个怎么办?” 前面这些程堰有顾虑,但若是派人看顾,自然能保慧真公主安好的,不过他听到后面的时候,脸都绿了。 秦宜真只是听说,他可是亲眼所见慧真公主是如何左拥右抱。 程堰想到历朝历代那些公主养面首的事情,脸色是绿也又黑,看向秦宜真的目光有几分警告:“你万不可学她,若是敢学她,我就” “你就如何?”秦宜真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问他。 程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慢慢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将那些人都给杀了,然后将她困在身边,谁也见不到。 秦宜真莫名地觉得他这话里十足的危险,心头忍不住颤了颤,立刻保证道:“你放心啦,我有好好的日子不过,还能学人家养小白脸,再说了,那些人如何能与你相比。” “得夫如此,已胜过人间无数。” 程堰挑眉,虽不知她是害怕哄他的还是真心话,但他心头压着阴霾仿佛瞬间如同潮水般散去。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记住你说的。” 秦宜真轻哼:“你也记住你说的,咱们夫妻俩丑话也说在前头了,你说要夫妻相守一世,我暂且信了你,可你若是有了别人,那也休怪我了。” “我可是公主,你知道吗?” “知道了,公主殿下。” 第159章 落子无悔,难不成真的不能回头了吗? 四月的天越来越热,踏入下旬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日。 天一热,秦宜真便有些不爱出门。 不过她最近来往的人多了一些,不时地有人来找她,同她喝茶下棋,再说一说外面发生的事情。 四月底,闵夫人处理完女儿的事情,便与贺夫人一同登门,商议贺兰典与赵如芳的亲事。 既然双方都有意,两家都觉得这亲事宜早不宜迟,能尽快办了就尽快办。 “侯爷已经派人去了书信予赵家,再过几日,赵家人应该就能抵达秦都了,到时候本宫腾出一个宅院来给赵家暂住,贺家挑选好日子与赵公子见上一面,将日子定下,便可以走礼。” “若是手脚快一些,七八月便可婚嫁。” 七八月刚刚好,赵如山归家之后便开了一家武馆,他也不能时常不在,能快些将事情办妥是最好的。 “本宫已经让人备置赵姑娘的嫁妆,贺夫人也不必为此忧心,太多太风光没有,但定然会给予一份体面。” 贺夫人笑得柔和:“能得一份体面,已经是运道,臣妇可不敢多求。” 秦宜真很喜欢贺夫人的识趣,每次行事做事都恰到好处,便是有一定目的性,却也不让人产生恶感。 但凡日后贺家待赵如芳好一些,秦宜真都给给赵家两分面子。 “闵夫人,该你下了。”此时秦宜真正在与闵夫人对弈,与贺夫人说几句话的时间里,回头再看,便见闵夫人有些失神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 上一次见闵夫人的时候,她风姿绰约,与长亭伯夫人谈笑生风,互相打趣,可短短不过半个月,她便瘦了许多,人也没那么精神了,眼睛下还有些青黑。 “是臣妇失礼了。”闵夫人回过神来,在棋篓里捏了一枚黑子,目光看了看棋盘,然后落下一子,落下之后,后知后觉还发现下错了。 只是可惜,落子无悔,棋子落局,便不能再后悔。 她轻轻摇头:“落子无悔,难不成真的不能回头了吗?” 秦宜真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最近长阳伯府也闹得比较大,甚至将‘王仙容和离归家’、‘方始心在万诗楼与人的打起来’这两桩事压了下来。 秦都之中,茶前饭后,众人议论纷纷。 秦宜真拿过绿翘递过来的牡丹纹绢扇,微微扇了两下,却道:“为何不能回头?你若是捡起来重新下,本宫还能拿你如何了?这最多啊,就罚你一杯酒罢了。” “公主说的有理,便是这王姑娘都能归家,臣妇也听闻这些日子都有人上门去提亲了,自然是能悔。” 虽然会被人议论几句,面上也不光彩,可到底是能后悔,也能重新选择往下走的路。 “只是我家那个心肠太软了,她夫君跪下来求她一求,她就心软了。” 长阳伯世子在外面养了那么久的外室,孩子生了一个,肚子里还怀了一个,闵家膈应得厉害,一心想让闵思月和离的。 只是倒腾了几日,那长阳伯世子求一求闵思月,闵思月就心软了,同意了不和离,甚至同意长阳伯府将外室和孩子都接了回去。 闵夫人气得病了好些日子,这两日身子才好些。 “公主不知,我这心里委实是不是滋味,我教导她明事理,宽容待人,可到头来,竟然教得她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 秦宜真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正想劝闵夫人两句,便见有侍女匆匆来报:“公主,闵家那边来人了。” “闵家来人了?什么事?”闵夫人脸色一变,她都来了平西侯府,若是家中无大事,怎么可能来找她。 “说是长亭伯世子夫人流产了。” “什么?”闵夫人惊得站了起来,“思月流产了?” 闵思月出嫁三年,一直不曾有孕,如今还未听闻她有孕的消息,却等来了流产。 闵夫人坐不住了:“公主恕罪,臣妇得先去长阳伯府看看,改日再来给公主道歉。” 闵夫人行礼罢,便匆匆离去,很快就出了屋子。 贺夫人看向秦宜真,见她皱紧眉头,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好,想着闵夫人与她也算有两分交情,便尝试替闵夫人说情两句:“公主恕罪,闵夫人也是挂念女儿,这才匆匆离去。” “本宫倒不至于为了这些怪罪她。”秦宜真摇头,“本宫只是有些担忧闵家与闵姑娘会吃亏。” 秦宜真想了想,便吩咐绿翘道:“去派人和长亭伯夫人说一声,问问要不要去长阳伯府一趟。” 绿翘领命而去。 贺夫人诧异:“公主想去长阳伯府?” 秦宜真‘嗯’了一声:“长阳伯府欺人太甚的话,本宫到时候也可以帮忙一二。” 而且她总觉得闵思月这个时候流产并非巧合,想了想她又道:“去太医署请一位太医过去看看。” “那臣妇也去。”贺夫人笑了笑,“闵夫人与臣妇也有些交情,她姑娘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臣妇也实在是担忧,不过臣妇要先走一趟去追闵夫人了。” “那更好,你去。” 贺夫人起身离开,秦宜真便命人将棋局收拾起来,灌了自己一口茶水,将自己心头的憋闷压下一些。 见绿翘归来,便让绿翘给自己准备一身衣裳:“华贵一些,本宫得去看看这长阳伯府究竟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对了,随行的护卫也多安排一些。” “是。” 长亭伯夫人是十分讲义气的人,得了秦宜真的消息,已经直接去了长阳伯府,根本没有再跑一趟平西侯府的打算。 秦宜真笑了笑,对绿翘道:“她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不过少耽搁一些时间也好,走,咱们也去长阳伯府看看。” “是,公主。” 秦宜真出了平西侯府,便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然后领着一众护卫往长阳伯府去。 而此时,闵夫人也已经赶到了长阳伯府,见到了自己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儿。 闵思月的侍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然后就咬牙切齿地告状:“夫人,都是世子,世子一巴掌将姑娘扇得从台阶上滚下来,这才没了孩子。” 第160章 长阳伯府 “狗东西!”闵夫人勃然大怒,眼见长阳伯世子公跪在一旁,上前就是两巴掌,末了还觉得不解气,一脚踹上去,连连踢了两脚。 “先前闵家要你们和离,你是怎么保证的?你说会好好善待我儿,绝不让她受委屈,你这叫不让她受委屈,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长阳伯府姓裴,最开始也是跟着圣祖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最开始的时候长阳伯府也不是伯府,是长阳侯府。 只是第二任长阳侯不成器,学不到父亲半点本事不说,还成日混迹市井,流连青楼柳巷,最后因为与人争抢青楼女子大打出手,当场打死了人,被贬为长阳伯。 不过这位长阳伯仍旧死性不改,继续流连花丛,家中美妾美姬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在外面春风一度的也不知凡几,最后还是得了马上风死了的。 现任长阳伯是第三任继承人,他倒是个坚韧之人,勤学文武艺,十几岁继承侯府,这些年来凭着自己的本事,将塌了一半的长阳伯府给扶了起来。 大概是自小见太多父亲的荒唐事,他倒是洁身自好,一心与妻子过日子,眼下这位长阳伯世子裴玉堂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独子。 待裴玉堂及冠,夫妻二人又给儿子挑选了娴静温柔的闵家女做妇,本以为这小夫妻男俊女美,可为良配,这一生定然会顺顺利利。 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荒唐事。 裴玉堂被大力地扇了两巴掌,嘴角都出血了,但也不敢吭声,坐在一旁的长阳伯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也不敢吭声。 那侍女继续道:“还鸢姨娘呢,夫人,今日鸢姨娘突然来见姑娘,还告诉姑娘世子最爱的是她,只准许她一人生下孩子,而世子每次与姑娘同房,第二日给姑娘准备的汤药其实就是避子汤。” “什么?”闵夫人瞳孔微缩,怒视裴玉堂,而后死死地咬紧了牙根,“好,好得很!你们裴家真的是好得很!” “不是的。”裴玉堂脸色涨红,一脸的茫然和不信,“这怎么可能是避子汤呢,我一心求着与娘子有个孩子,怎么可能给她吃避子汤呢?”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岳母,母亲,你们要信我!” “世子何必敢做不敢当。”侍女冷笑,“那药都是您亲自派人去抓的,对了,还有两副还没熬呢。” 闵夫人道:“将药包取来,请大夫看看。” “看就看。”裴玉堂一脸堂正,仿佛真的没做过那等事,“那药方是鸢儿家的祖传秘方,鸢儿只不过是心疼思月没有孩子,心中有愧,这才抓了药让我带回来,她与我一片好心,怎么可能害了思月呢?” 裴玉堂此话一出,场面上顿时静了静,长阳伯夫人的哭声都顿住了。 闵夫人呼吸重了两下,双眼几乎要喷火:“一片好心,好一个一片好心!我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愚蠢,如此是非不分!” 真的是让人要气疯了。 什么一片好心?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敢这么想,一个外室给男人家中主母准备的‘药’,明摆着就没好心,裴玉堂这狗东西竟然信了,还真的给妻子喝。 闵思月出嫁三年不曾怀孕,想来根源就是在这里。 侍女继续道:“先前姑娘郁郁寡欢,有好些日子没喝那药了,想来便是因此怀上了,昨日姑娘在花园上遇见了鸢姨娘,被鸢姨娘刺了几句,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恐怕是鸢姨娘便猜测姑娘怀上了,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她前来找姑娘,将避子汤的事情告知了姑娘,姑娘一怒之下扇了她一巴掌,正好世子赶来,她哭了两声,世子便不问青红皂白,反手就是一巴掌,将姑娘打得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然后然后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侍女跪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她给闵夫人咳了一个头:“夫人,先前是姑娘一时糊涂,求夫人将姑娘带回去,这虎狼之窝,姑娘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裴玉堂不信:“这不可能,鸢儿她一向是个善良之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之事,你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思月仗势欺人,欺负鸢儿,我一时气不过,这才失手打了她的。” “便是有错,也是她不该动手在前,我——” “住口!”长阳伯夫人脸色苍白,“你给我闭嘴。” “让他说。”闵夫人冷笑,“原来在他看来,千错万错都是思月的错,他一点错都没有,他护着的那贱人也一点错都没有。” “真的是笑话,那贱人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青楼柳巷出来的玩意,也就是你这愚蠢的东西觉得她纯洁无瑕。” “再说了,思月便是打了她又如何,思月是正妻,她是妾,一个不清不白,出身青楼还给人做了外室生子的贱妾,打了就打了,她就活该受着。” “对了,她人呢?害得我家思月如此,自己倒是躲起来了。” 裴玉堂闻言张了张嘴,又不敢吭声。 长阳伯夫人也闭上嘴巴不敢吭声。 “怎么?不做声了?人呢?”闵夫人的声音略略拔高。 长阳伯夫人叹了口气,劝闵夫人道:“亲家,你先消消气,我知晓思月没了孩子你心痛,可我也心痛啊,我一直以来都将思月当成亲闺女一样对待。” “鸢姨娘这肚子里怀的,到底是玉堂的孩子,如今都已经六个月了” “原来是怕我对那贱婢不利,伤了她与那孩子,将她给藏起来了。”闵夫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害得思月的孩子没了,你们却护着她护着她的孩子,谁又来护着思月的孩子?” “你们都不是东西!” “孩子没了,我心中也难受,这可是我们裴家的骨血。”长阳伯夫人也心痛,这可是她盼了许久的嫡孙, “不过亲家请放心,我们裴家定然会好好照顾思月的,玉堂和思月还年轻,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第161章 一片真心是真,是真的狼心狗肺之心! 长阳伯夫人口口声声‘心痛’说会‘照顾好闵思月’,但却一字不提闵思月受了那么大的罪,又没了孩子,会如何惩戒罪魁祸首。 大概只想说几句软话,就将事情囫囵过去了,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闵夫人猛地看向长阳伯夫人。 长阳伯此人,在秦都之中也颇有些名声,虽然算不得特别出色,却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一手将父亲毁了大半的长阳伯府撑了起来。 他身边只有一妻,爱护妻子儿子,是个值得敬重之人。 长阳伯夫人也性格和善,待人以诚善,在秦都之中名声也极为不错。 以前闵家答应嫁女,一是因为裴玉堂也算是不错的公子哥,对闵思月也是有心有情,二是家风不错,父母和。 可如今看来,裴玉堂自己是个拎不清的,长阳伯夫人也是。 长阳伯夫人被闵夫人冷厉的目光吓了一跳,登时就不敢再哭了。 “那思月流产之事,该如何处置?或是说,裴世子还有那鸢姨娘该如何处置?” 闵夫人这一次问得直白直接,让长阳伯夫人想囫囵过去都没办法,她张了张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既心疼儿子,不愿责罚儿子,又顾及儿子妾室肚子里的孩子,怕那妾室受伤。 “怎么?说不出话来吗?” “这”长阳伯夫人脸色涨红,试图解释道,“这一次的事情都是意外,玉堂也是误会了,这才” “误会?真的是笑话!”长亭伯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长亭伯夫人与贺夫人一同从外面走来。 长亭伯夫人健步如飞,一张圆脸含怒带煞,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前去打人了。 长阳伯夫人脸色一黑:“你来这里做什么?” 时下东秦的勋贵人家不多,为三王五侯三伯,五侯为镇北侯、平西侯、承恩侯、淮阳侯、兴宁侯,三伯则是长阳伯、长亭伯、长平伯。 长阳伯夫人与长亭伯夫人同为伯爵夫人,虽然也是认得的,两家的夫君都是一直不曾纳妾之人,也一直被拿出来比较,长阳伯夫人是个性格温和的,也一直瞧不上长亭伯夫人的母老虎行径。 “我来,自然是为了思月了。”长亭伯夫人风风火火地上前,见裴玉堂跪在一旁,抬脚就踹了一脚,“呸杂碎!” 长阳伯夫人气得豁然起身:“董氏,你休要放肆,竟敢打我儿!” 闵夫人这个岳母打了就打了,裴玉堂做错了事情,长阳伯夫人虽然心疼儿子,心中有怨,但不敢吭声指责,只想让她打两下消消气,事情就过去了。 长亭伯夫人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她儿子。 她自己没有儿子吗?怎么不回去打她自己的! 长亭伯夫人就是个混不吝的,号称秦都第一母老虎,自然是不惧她的,闻言冷笑了一声:“笑话,我打他又怎么了?难不成他不该打,为了一个下贱的玩意,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妻子,简直就是混账!” “徐三娘真的是瞎了眼才将女儿嫁到你们家来。” 徐三娘就是闵夫人。 “宠妾灭妻,实乃混账!” “你胡说八道!”裴玉堂不认这事,“我对思月一片真心,成亲三年,待她不薄,什么时候宠妾灭妻了!” “一片真心?”长亭伯夫人哈哈笑了两声,“一片真心是在成亲的时候,在外头养一个外室,肚子都大了?一片真心是不信她,动手打她,打得她从台阶上摔下来,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 “你的一片真心是真,是真的狼心狗肺之心!” 裴玉堂直喊冤:“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喜欢思月的,鸢儿她鸢儿她当初只是意外,我是怕思月伤心,这才将人养在外面,我”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就算是有我的不是,我不该对她动手,可也是因为她先对鸢儿动了手,我才” “够了!”闵夫人大怒。 她大约是没见过那么无耻之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既然当初是意外,为何不将事情处理干净了,而是将人养在外面,容着她将孩子生下来,如今这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就算当初真的是意外,他但凡对妻子有一点看重,就不会将人养在外面,不会让人将孩子生下来,更不会让人怀上第二个孩子。 这些年也不知道暗地里往来多少次了? 闵夫人握紧手指,心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 “你们这对狗男女,都该为思月和她的孩子付出代价,那贱人到底在哪,将人交出来。” 裴玉堂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闵夫人正在气头上,若是真的将鸢儿带过来,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 长阳伯夫人求道:“亲家,这事情纵然是玉堂有错,可也是无心之失啊,至于鸢姨娘,她如今肚子里怀了孩子,这可是裴家的血脉,待他生下来,到时候是要喊思月一声母亲的。” “依我看,我罚着玉堂在祖宗牌位前跪一个时辰,让他向祖宗忏悔,这事情就过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裴家定然会好好照顾好思月的。” 闵夫人听了,气得差点都要炸了。 以前她觉得长阳伯夫人也好,裴玉堂也好,都是个好说话的和善人,如今乍一看,这拎不清和稀泥的样子,真的令人十分的恶心。 眼见闵夫人就要控制不住理智了,长亭伯夫人扯了她一下,凑到她耳边道:“公主也要过来。” 闵夫人闻言顿了顿。 长阳伯府的想法,闵夫人其实也明白,真的既要又要。 既想保裴玉堂与那妾室和孩子,又不想让闵思月和裴玉堂和离,他们求着闵思月大度,求着她咽下所有的委屈苦楚,以达成裴家的家和万事兴。 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们做错了事情什么惩罚都不受,而受委屈的闵思月,却要咽下所有苦楚。 今日闵夫人大闹,一再要求惩罚裴玉堂与鸢姨娘,但她心里也清楚,便是她再闹,最多也是小惩大诫,不能女儿报仇。 她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闵思月与裴玉堂和离,离开这个泥沼。 长阳伯府不会轻易放人,她自然是闹得越凶越好。 若是公主来了,请公主做主,想来会容易许多。 或许给女儿报仇也不是没可能的。 第162章 你不会与我一般计较吧? 闵夫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见有侍女将闵思月还没吃完的药包取了过来,她目光扫过四周,却不见大夫,便问了一句:“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贺夫人道:“何必请什么大夫,公主方才便派人去了太医署,请一位太医过来,应该很快就到了。” 贺夫人话音刚落,便有人来禀说太医署的卢太医来了。 闵夫人立刻道:“快快请人进来。” “这”前来禀报的侍女小心地看了长阳伯夫人一眼。 长阳伯夫人张了张嘴,拧紧了手中的帕子,竟然有几分不安。 裴玉堂道:“那就请卢太医进来,让他给思月看诊,再仔细看看这药,到时候你们便知,是鸢儿一片好心,根本就不像你们说的那样用心歹毒。” 在裴玉堂的心中,那妾室鸢儿就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只求留在他身边,不求名分富贵,那样善良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害人的。 长阳伯夫人脑子一阵发晕。 她到底是活了四十年,家中虽无妾室与她争宠,可她也并非不知晓那些内宅争斗的弯弯道道。 闵思月三年未孕,可能真的因为这药的缘故 卢太医很快被请了进来,他大约是三十岁上下,身着一身浅红色的圆领大袖官袍,身边跟着一个背药箱的小厮。 进来之后,见屋内几位夫人在,他便上前见礼:“见过几位夫人。” “见过卢太医。” 这几位夫人皆是夫家官位高的朝廷命妇,而卢太医则是有官身在身的官员,故而行的是平礼。 闵夫人道:“有劳卢太医亲自走一趟了,我儿刚刚没了孩子,请卢太医为她看诊一二,看看她身子如何。” “请夫人带路。” 闵夫人点头,带着卢太医去了闵思月的寝室看诊,长阳伯夫人与裴玉堂想跟上。 “等等。”长亭伯夫人喊住了他们,“二位还是在这里等着的好,免得一会儿查出这药包有问题,到时候反咬一口,说是我等掉包的,要陷长阳伯府于不义。” “那我去看看,玉堂留下。”长阳伯夫人心里担心这闵思月,搁下这句话便匆匆跟了上去。 其实长阳伯夫人也不算什么大恶之人,闵思月嫁过来之后,她对闵思月也算是不错,只是她拎不清,想让闵思月将一切委屈往肚子里咽的的行为,委实是叫人很恶心。 有时候真的恶人不可怕,就怕这种对你好又给你捅刀子的人。 “你休要血口喷人。”裴玉堂听了长亭伯夫人的话,气得不行,“我都说了,这药包定然是没有问题的,鸢儿心疼思月一直没有孩子,这才给她准备了助孕的药,你们却怀疑她,心黑想什么都是黑的。” “好好好,裴世子光明磊落,鸢姨娘也是温柔善良。”长亭伯夫人气笑了,心想闵家真的是没长眼,怎么给女儿寻了这个一个夫婿。 真的是脑子不太好。 竟然相信外室对他的妻子一片好心? 真的是可笑。 “你知道就好。”裴玉堂还真以为长亭伯夫人信了他的话,他想了想闵思月从台阶滚下去,流了那么多血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之前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思月打了鸢儿的事情她也得到了报应,我也不与她计较了,以后我们好好过就是了。” “先前鸢儿也和我说了,待她平安生下孩子,就将两个孩子都记在思月的名下,也当是补偿思月失去孩子的痛” 裴玉堂话还没说完,脸上当即挨了几巴掌。 是长亭伯夫人打的。 无缘无故挨了几巴掌,裴玉堂脸色涨红:“长亭伯夫人!” 长亭伯夫人‘哎呦’了一声:“对不住对不起,有只恶臭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叫,我实在是忍不住。” “你你” “裴世子,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都道歉了,而且又不是故意打你,只是那只苍蝇正好落在你脸上而已,你不会与我一般计较?” 裴玉堂:“” 眼见裴玉堂憋着一肚子气又不知怎么撒,长亭伯夫人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没一会儿,卢太医便给闵思月看诊完毕,又检查过先前大夫留下的药方,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又另外开了一副养身汤药,这才与众人一同从寝室内出来。 闵夫人将侍女手中的药包取过来:“请卢太医看看这药包有什么问题?” 卢太医接过打开了一包,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几样药材,都是滋补养身的药,并没多大问题,但药包底下有一些褐色的药粉,他伸手捏了一些,闻了闻,皱眉。 裴玉堂立刻就问:“如何,卢太医,这是养身助孕的好药?” “这药确实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药粉” “药粉如何?”闵夫人问。 “这药粉是好几样性寒的药物磨碎混在一起的,份量不多,有避子之效,不过用多了也可能终身不孕。” “这不可能!”裴玉堂声音略略拔高,俨然是不信的,“卢太医,此药分明是养身助孕的药,怎么可能有避子之效,还可能终身不孕?” “你是不是被闵家收买了,想要害鸢儿!” 卢太医脸色一变,冷嗤了一声:“裴世子莫要颠倒是非黑白,本官行医救人,受的是朝廷俸禄,岂会为了钱财构陷他人,裴世子若是不信,尽管找太医署其他的太医来看就是了。” “世子夫人此次流产,一是受到了撞击,二便是长期服用此药,导致胎位不稳,保不住这孩子,裴世子一不担心夫人的身体,二不追查真相为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报仇,反而质疑本官所言真假,这是什么道理。” “既然长阳伯府这般不信太医署的太医,今后府上有什么病痛,也不必再来请。” 裴玉堂心头咯了一下,忙是道:“卢太医误会了,我只是不信这药会有什么问题,鸢儿那般善良,定然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长亭伯夫人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我倒是有一法可辨真假,保管裴世子心服口服。” “什么法子?” “既然裴世子坚信这药没有问题,鸢姨娘也不曾在这药上动手脚,不如将这药熬成汤药,让鸢姨娘服下,她若是喝了,这药便是没问题,若是不敢喝,那必然是有问题。” 第163章 误会,什么误会? 闵夫人听罢,眼睛顿时一亮:“有道理。” 既然这药有问题,鸢姨娘这个怀胎几月的喝下去,指不定孩子会出什么问题,若是不敢喝,那就坐实了这药有问题。 “好。”裴玉堂一口答应下来。 “不成。”不同于裴玉堂的自信,长阳伯夫人却有些急了起来,“此事不成。” “怎么不成?”闵夫人冷笑反问,“你们不是一口咬定此药没有问题,这鸢姨娘是个善良之人吗,怎么她准备的药,你们却不敢给她喝了?” 长阳伯夫人死死地捏着帕子,心中急得不行,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母亲,答应她。”裴玉堂脸上有被羞辱的难堪,“既然她们不信,证明给她们看就是了。” 长阳伯夫人大概也没料到儿子竟然这般愚蠢,险些气得吐血:“你你住口” 长阳伯夫人自然不是担心儿子的侍妾,在她看来,一个青楼柳巷出来的女子,浑身上下的脏洗都洗不干净,她恨不得这贱人早点死了,免得给长阳伯府蒙羞。 而她所在意的,是那未出生的孩子。 长亭伯夫人笑道:“长阳伯夫人,既然你儿子都如此相信,想要证明他妾室的清白,你又何必阻拦呢?难不成这药里真的有什么问题?还是说,其实是你做的手脚?” 长阳伯夫人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她抬手指了指长亭伯夫人,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闵夫人笑了笑:“那就抬一个药炉来,咱们都一起看着熬药,免得之后再怀疑我们动什么手脚。” “是。”闵思月身边伺候的侍女领命,然后抬了一个药炉来,再准备了一些熬药所用的水,为了防止错漏,还将所用的清水给卢太医看了看,证实没有问题,这才将药材放下去熬煮。 长阳伯夫人心中不安,寻了一个侍女派人去请长阳伯归来:“速去请伯爷归来。” 彼时,闵家人也陆续到来,鸿胪寺卿闵大人以及他的儿子一同前来。 闵夫人为闵大人生了一儿一女,长女是闵思月,长子比长女小了两岁,唤作闵思竹,今年才十七。 闵思竹生得俊雅,身形清瘦,见了裴玉堂之后一脸愤恨,撩起袖子便直接动手。 “混账东西,当初娶我阿姐的时候,说得比唱的好听,说什么此生不负,如今却干出这样的缺德事来,若是早知如此,我决不同意阿姐嫁你的!” 裴玉堂与闵思月之间,也曾有过美好的日子。 当初裴玉堂救下了惊马的闵思月,对闵思月一见钟情,便展开了追求,用心用情,再加上他家世不错,人长得年轻俊朗,闵思月自然是渐渐沦陷。 便是闵思竹也为姐姐高兴,以为她遇见了良人。 两家对于这门亲事也乐见其成,很是满意,赞称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可是谁也没想到,裴玉堂与闵思月还未成亲的时候便与一青楼女子纠缠不休,在迎娶闵思月的时候,那青楼女子肚子里已经怀上了野种。 三年过去了,那孩子已经两岁多,那青楼女子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那些夫妻恩爱、情深意重都如同幻梦一般破碎,往日的欢喜都被碾碎,以为是心之所归的家原是地狱魔窟。 闵思月又失望又心痛,想要忍痛割舍,可是他又跪又求,又是忏悔又是保证,愿付出一切,只求她不要弃他而去。 可转过头了,他又为妾室抬手就扇她一巴掌,将她打得流产。 裴玉堂心中有愧,被闵思竹打又不敢还手,只得不停躲闪。 秦宜真到来的时候,裴玉堂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被打得不轻,他伸手触碰的时候,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起来。”秦宜真目光扫过众人,“方才闵夫人正在与本宫下棋,听闻了闵姑娘出了事,便匆匆离开本宫知晓了此事,也有些挂念,便干脆过来看看。” “长阳伯夫人,不知本宫是否打扰?” 长阳伯夫人扯了扯嘴角,笑都笑不出来了。 便是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秦宜真今日前来,是担心闵家人和闵思月被长阳伯府欺负,特意赶来给他们撑腰的。 可她敢说不欢迎吗? 这位公主,虽说之前因为‘嫁给小舅’的风流韵事被人私下议论了许久,但她可是东秦公主,是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平西侯的夫人,谁敢对她不敬? 长阳伯夫人勉强道:“公主驾临,长阳伯府蓬荜生辉,何谈打扰,公主快上座。” “好。” 秦宜真于堂中上首落座,宛若此间主人一般,微微颔首,请众人落座:“都坐下来说。” “谢公主。” 长阳伯夫人心中忐忑地命人上茶。 秦宜真目光扫过屋中众人,开口问:“哪个是裴世子?” “在下便是。”被打得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裴玉堂站了出来,然后拱手行礼,“裴玉堂拜见公主。” “有礼了。”秦宜真打量了他几眼,便收回了目光,“本宫先前也听说过你的事情,当时还有些唏嘘感慨,只是竟然想不到,你竟然会对妻子动手。” “公主,这都是误会。”长阳伯夫人着急地解释。 时下为官者讲究名声,名声之中最重孝道,可一个连妻子都敢动手打的人,传出去了也会对裴玉堂将来的仕途不利。 “误会,什么误会?”秦宜真反问,“难不成他没有动手打?闵姑娘遭此劫难,也不是他造成的?” 长阳伯夫人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 长亭伯夫人笑道:“这哪里是有什么误会,他啊,就是为了维护那个妾室,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妻子动手,这是给他的心肝报仇呢。” “那就是宠妾灭妻了?” “不,不是的。”裴玉堂为自己辩解,“公主明鉴,在下爱护妻子之心日月可鉴,岂敢宠妾灭妻,公主,这都是误会。” 长亭伯夫人笑出声来:“真的是笑死,你这般还敢自称爱护妻子,难不成是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一心爱护妻子,所以才打了她?” “若是如此,闵小公子应该多爱护爱护姐夫,取两个棍棒前来,打得你半身不遂。” 第164章 本官便做这个见证 “此言有理。”闵思竹摩拳擦掌,很是心动。 裴玉堂脸色煞白,忙是道:“在下以为她一时恼怒,要对鸢儿动手,一时冲动这才做错了事情,害得她如此,不过公主请放心,在下定然会好好照顾思月,向她赔罪的。” 秦宜真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脑子都不够用了。 裴玉堂都动手打了妻子,将妻子打得没了孩子,他还想有什么以后? 秦宜真想到自己与程堰,不说没了孩子,要是程堰敢对她动手,他们之间就完了。 “照顾倒是不必了。”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的闵大人开口,“今日本官前来,便是要接思月归家的,还请裴家准备好和离书。” “不可能。”裴玉堂一听就摇头,不同意和离,“岳父,小婿与思月真心相爱,好不容易才做了夫妻,怎么可能和离呢?” “便是小婿有错,却也是她有错在前,鸢儿怀了孩子,她怎可对鸢儿动手。” “就是。”长阳伯夫人在一旁附和,“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鸢姨娘动手,再怎么说,那鸢姨娘肚子里怀的是裴家的骨肉,玉堂他一时冲动,那也是担心孩子,这也是情有可原啊!” “再说了,亲家说要他们和离,得他们自己同意才行,思月她可不愿走” “思月愿不愿,得等她醒了才知道。”闵夫人冷声开口打断,“不过你们这么说了,那就请公主做个见证如何?” “什么见证?”裴玉堂问了一句。 闵夫人道:“为了委屈的是思月,是走是留,也应该思月自己做主,若是她要留下,闵家再也不提和离之事,可她要回闵家,长阳伯府得给思月一纸和离书。” 裴玉堂一听,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好,就依岳母说的。” 在裴玉堂看来,他与闵思月夫妻恩爱,纵然有些误会,但闵思月爱他入骨,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他的。 他有这个自信。 秦宜真微微挑眉,然后笑了:“既然闵家与裴家都这么说了,也这么信任本宫,本宫自然愿意做这个见证。” “若是闵姑娘要留下来,闵家人不可将人强行带走,若是闵姑娘要和离离开,那裴家就要给闵姑娘和离书,放闵姑娘离开。” “你们既然寻了本宫见证做主,可不能再反悔了,若是敢反悔,就是不给本宫面子,与本宫过不去。” 闵大人与闵夫人对视了一眼,闵夫人道:“闵家上下敬重公主,此番请公主为小女做主,一切依照小女的意愿,任何人强迫不得,绝无反悔。” “裴家也一样。”裴玉堂十分自信,“绝无反悔。” “玉堂。”长阳伯夫人心头不安。 裴玉堂劝她道:“母亲,您放心,儿子与思月夫妻恩爱,感情至深,她怎么可能离开呢?” “可是上一次” “那儿子再求一求她就是了。” 长阳伯夫人想起上一次闵思月得知裴玉堂在外面养外室,孩子都快两了,哭着要和离,但自己和裴玉堂求一求她,她也心软留下来,也心觉得裴玉堂说的有道理。 只是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有些不安。 秦宜真道:“既然双方都不会反悔,那本宫便做这个见证,不管结果如何,谁人若是反悔,便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闵家三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和离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尤其闵思月是女子,她想和离回娘家,长阳伯府若是不放人,也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和离书。 但如今有了公主做见证,只要闵思月提出要和离,长阳伯府若是要耍赖,那就得背上出尔反尔,得罪公主的风险。 如此,不单单是长阳伯夫人与裴玉堂不能在耍赖反悔,便是长阳伯回来了,也不能再说反悔的话。 和离之事,大概率是能成了。 至于闵思月会不会和离,那肯定是没有第二种可能,肯定会离的。 上一次她遭到了夫君的背叛,早已伤心欲绝,本着一点夫妻感情才咬牙忍下,如今还被夫君打得滚下台阶流产,她不离就是傻的。 秦宜真问卢太医:“卢太医,闵姑娘何时能醒来?” 卢太医起身拱手回道:“回公主的话,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具体什么时候,下官也不知。” “一个时辰之后,那也正好。”秦宜真看了一眼门口药炉上的药罐子,“到时候这药也刚刚好。” 秦宜真已经在长亭伯夫人三言两语之中知晓了那药炉的作用,也知晓了她还未来之前闵夫人与裴玉堂的约定。 不过说起来,这裴家母子两人,真的是有点蠢蠢的。 长阳伯夫人没什么主见,她或许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觉得不能答应这种要求,但裴玉堂开了口,她又不好和儿子对着来。 至于裴玉堂这还真的是个天真愚蠢又自以为是的。 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没做错,还以为妻子对自己一往情深,只要哄一哄就不会走了。 卢太医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只是公主,臣亲眼看过此药,是有问题的,对方既然是个有孕的妇人,那是万万不能喝的。” “若是喝了如何?” “或许会保不住这孩子。” 秦宜真心头微惊,心中叹了口气,鸢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无辜,可没了孩子的闵思月更无辜,如此,就看他自己的运道,那鸢姨娘会不会服下此药了。 “什么?会保不住孩子?”长阳伯夫人慌了,“那定然是不能喝的。” 闵夫人道:“长阳伯夫人,若是此药真的有问题,那我儿三年不孕,刚怀上的孩子就没了,那就是被人所害了,请长阳伯夫人交出罪魁祸首。” 这药,若是鸢姨娘敢喝,那就是没问题的,闵家人不再追究此事,若是不喝,那就是鸢姨娘与裴玉堂联手害得闵思月三年不孕。 “这不可能。”裴玉堂仍旧不相信这药真的有问题,“鸢儿是善良的姑娘,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卢太医别胡说八道吓唬人对,就是吓唬人的。” 第165章 今日你是苦主,公主为你做主 卢太医当时就闭嘴了:“既如此,诸位看着办,若是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也别怪我没提醒就是了。” 这些恩恩怨怨本与他无关,他完全可以壁上观,但眼看着这些人要给一个孕妇用这种药,本着孩子无辜的想法多说了几句。 既然不听,那他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卢太医生了要离去的想法,于是便起身请示:“公主,下官还有些事情,既然裴少夫人已经看诊完毕,下官便告辞了。” 秦宜真点头:“今日也是辛苦卢太医了,既然有事,便去忙。” “谢公主。” 卢太医行礼告退,长阳伯夫人怕裴玉堂再说胡话,就让他去送送卢太医。 等人走了,长阳伯夫人才道:“公主,臣妇觉得这药是不能多吃的,尤其是鸢姨娘还是孕妇,吃了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要不这事就这样算了?” “怎么能算了。”长亭伯夫人瞥了她一眼,“你们完全可以不喝,只要承认那药有问题就是了。” 长阳伯夫人头疼,承认有问题肯定是不行的,若不然传出去了,就是裴玉堂联合外室谋害嫡妻不孕,这长阳伯府的脸面不要了?裴玉堂的名声不要了? “这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事到如今,长阳伯夫人也只能咬定这药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是药三分毒,鸢姨娘怀着身子,委实是不能喝,要不,实在是不行,我来喝就是了,你们看如何?” “那自然是不行的。”闵夫人冷笑,“方才卢太医也说了,此药要不了人的性命,只是吃多了不孕而已,你什么年纪了,自然是敢吃的。” “正是这个道理。”秦宜真点头,“既然裴家认定是补身助孕的良药,鸢姨娘吃一次,其实也没什么大碍,长阳伯夫人,您说是?” 长阳伯夫人脸皮僵硬,但也不敢说不是。 “对了,鸢姨娘呢?”秦宜真问她,“既然她与此事有牵扯,想要验证事情的真假,也应该让她出来说几句话。” 长阳伯夫人道:“鸢姨娘怀着身子,恐怕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长亭伯夫人轻哼,“我看你们就是护着那个贱人,一个从青楼柳巷出来的贱人,也为难你们这么护着。” “想当年长阳伯的父亲因为女色,害得长阳侯府变成了长阳伯府,长阳伯引以为戒,拼尽半生,才将长阳伯府扶起来,可惜了,到了他儿子,又变成了那样子。” 闵夫人道:“或许这裴家根子上都是坏的,只是长阳伯不同,我闵家看错了眼,可恨啊” “这世间上,繁花着锦,浮华万千,总有看错眼的时候。”长亭伯夫人劝她,“只是事已至此,也无需感慨悔恨,要想好下一步怎么走,这才是最要紧的。” “长亭伯夫人说的是。”秦宜真也笑了,“在这件事上,闵夫人还是得听长亭伯夫人的,她啊,行事做事,作为通达。” 秦宜真很喜欢长亭伯夫人为人,作为友人,若是谁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害人的事情,她就能上,不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不会深陷以前的过错。 把握好当下所拥有的,想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这是多么通透明慧的一个人。 闵夫人也道:“是极是极,我该听长亭伯夫人的。” 秦宜真没有再要求长阳伯府记住将鸢姨娘带过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闵思月终于醒了过来。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长亭伯夫人在一旁劝着:“行了行了,快别哭了,思月还要坐小月,这是万万不可掉眼泪的,思月啊,你身子可还好?” 闵思月由着侍女扶着靠在软枕上,闻言抹了抹眼泪:“婶婶挂念,算是还好。” “还好就行,你也勿要多想,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闵思月苍白着一张脸,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道了一声‘好’。 长亭伯夫人又道:“眼下有一件事,需得你自己做主,今日你出事的时候,你母亲正在平西侯府,宜真公主得知了此事,便跟着过来了一趟。” “眼下,闵家为你争取了和离归家,离开长阳伯府这个魔窟,你可是愿意?” “你放心大胆地说,今日你是苦主,公主为你做主,你要走要留,无人敢勉强你。” 正在这会儿,被拦在寝室外面的裴玉堂使劲地拍门:“思月,你别听她们胡说,你我夫妻三载,恩爱非常,怎么能和离,这一次是我冲动了,你保证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我们以后还说有的。” “是啊思月。”长阳伯夫人接着道,“你都嫁入我们裴家了,是我裴家的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人谁也没有犯错的时候,玉堂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一次,将来好好过就是了。” “一家人?”闵思月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整个人悲伤得简直要碎了,“一家人怎么会如此对我?又怎么会处处维护妾室?还为了她向我动手。” 这个鸢姨娘的手段,有时候其实算不得有多高,比如她哭两声,说闵思月骂她,谁闵思月看不起她的出身,但裴玉堂偏生信了。 还有这一次,他上来问都不问缘由,便觉得是她欺负人,一怒之下就动手打她,害得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闵夫人见她恍惚,还以为她又犹豫了,便道:“思月,你可还记得玉堂给你带回来的药包,说是补身助孕的,希望与你早日有个孩子。” “其实那都是鸢姨娘准备的,刚才卢太医还说,这是避子汤,而且用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药材,若是长期服用,可能终身不孕。” “什么?”闵思月愣住了,面上满是不敢置信,“避子汤?终身不孕?” “思月思月!”裴玉堂又在使劲敲门,继续叫嚷,“你莫要听她们胡说,她们就是想骗你同意和离罢了。” “那绝不可能是什么避子汤,那是鸢儿家中的祖传秘方,她见你一直不孕,心疼你才抓了这个药给你。” “鸢儿是多善良的一个人,难不成你不知吗?” 第166章 怎么?戏耍本宫是不是? 秦宜真嘴角抽了抽,觉得腻歪得想吐。 这长阳伯府的世子是什么千年绝品,连这种鬼话都信。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鸢姨娘就没安好心,他偏生认定人家‘人美心善’,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 就连站在裴玉堂身边的长阳伯夫人都微微别过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是啊,多善良的一个人啊。”闵思月语气轻轻,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颤,“都是我心思恶毒,是我欺负了她。” 裴玉堂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不过我知晓你都是因为太在意我了,不能接受鸢儿,以后我们三个人好好过就是了” 秦宜真拿着帕子捂嘴。 想吐。 “公主怎么了?”金嬷嬷见她这模样,有些担忧。 “想吐。” 想吐? 金嬷嬷脸上空白了一瞬,火光电石之间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看了绿翘一眼。 绿翘茫然不知,只是给秦宜真倒了一杯茶水:“可能是这药味奇怪,公主闻久了不好。” 药味? 金嬷嬷想到方才卢太医说这药是干什么用的,一时间心都提起来了,她想了想,便抬脚往寝室里走去。 守在门口的闵思竹见是她来了,忙是打开了门请她进去,待被闵大人拉到一边的裴玉堂想挤上去的时候,大门又砰地一下关上。 是的,闵家父子二人已经把守了寝室的大门。 闵思竹守在大门里面,闵大人守在大门外面。 裴玉堂见门都关起来了,顿时又开始急了:“思竹,快开门放我进去,你打我也打了,难不成真的要我和你阿姐和离?” 闵思竹撇了撇嘴,根本不理他。 金嬷嬷进了门之后,便上前去行礼:“打扰几位了,公主身体有些不适,差不多是该回去了,你们可是做好决定了?” “自然是和离。”闵夫人咬牙,“裴家是绝对不能呆了,你别信外面那些人说的名声名声,真正爱惜女儿的人家,岂会因为一点名声让亲人受苦。” “思月,咱们回家去,就算是回去之后,你一辈子不嫁,母亲和你父亲都是养得起的。” 闵思月握紧了母亲的手,眼泪簌簌而下。 是啊,真正疼爱她关心她的人,又岂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母亲,思月要跟你回家。” 闵夫人得了这句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道:“好好好,回家,快快,你们动作快一些,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 闵思月抹去眼泪,这才对金嬷嬷道:“请嬷嬷替我多谢公主今日前来,思月自然是要和离的,今日思月身子不适,待思月身体好些了,定然登门拜谢。” “拜见不拜见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闵姑娘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既然先前是过错,那不要继续错下去,及时更改就是了。” “谢嬷嬷。” 寝室与明厅只隔了一层隔墙,闵思月说话声音不高,但也没特意压低,站在门口的裴玉堂自然是听见了,他先是一愣,而后满脸的不敢置信。 “思月你说什么?你要与我和离?不行不行!” “你我相互倾心,夫妻三载恩爱有加,怎么能和离呢?你不要我了吗?” 长阳伯夫人也道:“思月,这和离是大事,你可万万不能一时冲动,你和玉堂夫妻情深,难不成就这样散了?思月,就当是婆母求求你,你万不可糊涂啊!” “是啊,思月” 那母子二人在门口就开始哗哗哗,又是劝说又是请求。 秦宜真听得脑子疼:“好了,你们有完没完!” 长阳伯夫人与裴玉堂被突然冷声呵斥打断,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正想回头看看是谁敢这么对他们说话,转头看见正坐在主位上的秦宜真冷眼扫了过来,心跳都瞒了半拍。 “公公主” 秦宜真听他们胡搅蛮缠听得头疼:“先前都说好了,既然闵姑娘要和离,就请给闵姑娘和离,此后你们二人再无瓜葛。” “公主。”裴玉堂急了起来,“思月只是一时糊涂,等我再劝劝她,她自然是改变主意了,眼下所言,是不能当真的啊!” “是啊是啊。” “她是否糊涂,那也是她做下的决定。”秦宜真真的懒得与他们胡扯了,“至于你们,又不是她,怎么知晓她是一时糊涂,还是深思熟虑呢?” 裴玉堂又欲言,秦宜真不轻不重地将手边的茶盏放在案几上,平静道:“本宫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也是你们裴家和闵家请本宫做这个见证的,如今闵姑娘做了决定,你们难不成是想耍赖?” “怎么?戏耍本宫是不是?”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便是脑子不大好的裴玉堂也吓了一跳,两人忙是跪下。 “在下不敢。” “民妇不敢。” “既然不敢,那现在就写好和离书。”秦宜真伸手按了按眉心,“一切遵照闵姑娘的意愿,长阳伯府不可继续胡搅蛮缠拖延,来人,准备笔墨纸砚。” “可是公主,我与思月夫妻” “从今往后,你与思月不再是夫妻。”秦宜真对裴玉堂很不屑。 “你但凡有些骨气,便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之前说的好好的,遵照闵姑娘的意愿,现在人家做出不利于你的决定,你又说人家是一时糊涂。 感情人家不选你,就是一时糊涂不能当真,当真是可笑。” “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你是伤透了人家姑娘的心,人家死了心要离开你。” 裴玉堂被秦宜真训斥得有些发懵,整张脸都茫然了。 大概他自己也想不通他怎么就伤透闵思月的心了。 秦宜真骂人的时候,端坐上首,居高临下,声音严厉,端的便是这公主的威仪。 长阳伯夫人也大气不敢喘一下,等人家停下了,这才忙是道:“公主说的是,既然是先前说好的,裴家是该信守承诺,同意和离之事,我这就让玉堂准备和离书。” “母亲,你糊涂了”裴玉堂没想到自己母亲也突然站在了闵思月这边。 长阳伯夫人咬唇:“你这孩子,既然做错了事便要一力承担,思月想要和离书便给她,等她气消了,你再去将她接回来就是了” 第167章 和离书 这女子嫁人,都需得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自己嫁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若不然一旦嫁过去,再想脱身就难了。 上一次闵家发现裴玉堂养外室,孩子都快两了,要闵思月与裴玉堂和离,闵思月也是想和离的,就是这一对母子一直拖着求着,折腾了好几日都没谈成。 这两人一个讲夫妻情义,情真意切,一个讲家和万事兴,让她忍忍忍,顾及娘家夫家的名声,让闵思月在夫妻、家庭之中痛苦挣扎,生死煎熬,最终无奈在裴玉堂的跪求与保证之中退让。 而这一次,这母子故技重施,若是没有秦宜真在,裴家不放人,闵思月想要拿到和离书是很难的。 是,闵家确实也可以强行将人带走,可若是没有和离书,闵思月终究还是裴家人,与裴玉堂纠缠不休,也没有再嫁的机会。 “你们母子二人商议好了没?若是商议好了,便将这和离书写了。” 秦宜真并不在乎长阳伯夫人所说的‘等闵思月气消了再将人接回来’的说法,拿了和离书,脱离了这泥沼,得了新生,闵思月但凡不蠢,都不会再往这坑里跳。 若是再跳,那就是她自己蠢得无药可救了。 “商议好了商议好了,公主,臣妇这便让玉堂写和离书。”长阳伯夫人闻言忙是点头应下,末了,又扯了扯裴玉堂,让他不要再说话触怒公主。 裴玉堂被训斥了一顿,心中也有些害怕,听了母亲的说法,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点头答应了下来:“是,公主,在下这便写和离书。” 正在此时,有人送上了笔墨纸砚,甚至有灵巧的侍女将墨都研磨好了,只等裴玉堂持笔书写。 裴玉堂盯着纸张看了好一会儿,只得硬着头皮书写: 盖以伉俪情深,夫妻语义,幽怀合卺之欢,念同牢之乐。 三载结缘,则夫妻相和;三年有怨,则来成仇隙。 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反目成仇,作为后代增嫉恨,业缘不遂,见此分离。 和离书写罢,又书写和名字,按了红印,再以父母见证,双方落笔按红印。 就此,这桩和离书便是有效的了,闵思月再也不是裴家妇,更不是裴玉堂的妻子。 闵大人拿到了和离书,松了一口气。 “将和离书给本宫看看。”秦宜真突然开口。 闵大人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将和离书交给了上前来的绿翘,绿翘取过和离书呈上,秦宜真扫了一眼,便道:“取笔来。” 有侍女取来沾了墨的毛笔。 秦宜真伸手接过毛笔,然后将自己的名字落在见证人那处。 闵大人回神,然后拜谢:“臣多谢公主。” “本宫今日见证此事,只因两家夫妻成怨偶,反目成仇,此后各自安好。”秦宜真今日站在这里,有偏心闵思月的偏向,但更多的是因为裴家实在不做人,令她愤然。 “取印泥来。” 有侍女取来印泥,秦宜真在绿翘手中接过用红绸小袋装的印信,沾了印泥,往上头一按。 这下好了,这桩亲事是她做了见证和离的,人证物证俱在,裴家就算是想耍赖都不成了。 在秦宜真按下印信的时候,裴玉堂心头狂跳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突然涌现许多不安,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上前去,要去拿过和离书。 闵大人皱眉,然后伸手拦住。 裴玉堂张了张嘴:“岳父大人” “哼,谁是你岳父。”闵大人冷哼了一声,上前去接过和离书,待和离书上的的字干透了,这才折好放在袖袋里。 一旁的裴玉堂还在叽叽歪歪:“岳父,我知晓是小婿不该对思月动手,可思竹已经打了我一顿,此事便这样算了,若不然让思月留在裴家,裴家定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若是岳父不愿,先将思月接回去也行,等她气消了,小婿再去接她回来” 这些个要和好的言语,闵大人只当是疯子胡言乱语,都懒得听。 正在这个时候,长阳伯终于赶了回来。 长阳伯大约是四十岁,身为武将,身形高大,相貌堂堂,与裴玉堂生得有几分相似,不过裴玉堂生得稚嫩,他倒是老练沉稳,一双眼睛沉沉冷冷,十分威严。 “不知公主驾临,臣拜见公主。” “长阳伯免礼。”秦宜真说多话了有些口干,呷了一口温茶。 长阳伯道:“家中之事,臣也听说了,都是小儿无知,犯下错事,惊扰公主了,还请公主见谅。” “惊扰不惊扰本宫,这倒是小事,只是裴世子此举,偏信偏听,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妻子动手,连妻子腹中的孩儿都因他而没了,恐怕难当大任。” “长阳伯的威名,本宫也听说过不少,只是长阳伯为国尽忠之时,也要留一些时间教养后代,免得后来不当其位,尸位素餐,为国之蛀虫。” “公主说的是,下官受教了。” 长阳伯倒是个心境开阔的,便是被这样一个年轻小辈教训,他也不恼,谦虚受教,不卑不亢。 是个好男儿,只是没教好儿子。 秦宜真点点头:“如今裴世子与闵姑娘已经和离,他日请在长阳伯管好儿子,勿要再去纠缠人家姑娘。” “和离了?”长阳伯愣住了,他猛地抬头看向长阳伯夫人与裴玉堂。 长阳伯夫人心虚得不敢看他。 一旁的闵大人道:“正是,长阳伯,今后你家儿郎与小女再无瓜葛,此事先前是闵家与裴家约定好的,遵从小女的意愿,是走是留,还请了公主做见证。” “小女的意愿是不愿再留在裴家,公主便做主让裴家写下和离书,如今和离书已写,公主为证,长阳伯该不会反悔?” 若是反悔,岂不是不敬公主? 长阳伯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大概也想不出来此时该如何将人留下来了。 最后轻叹了一声:“都怪我往日里太过忙碌,不曾将孩子教好,闵兄,实在是对不住。” 第168章 是非不分愚昧无知之辈 长阳伯头晕目眩,心头发凉。 裴玉堂一出生便被护得太好,他是裴家独子,占尽的父母的爱护。 长阳伯还好,虽然爱护儿子,但该教的也教,倒是长阳伯夫人,那是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里。 等长阳伯反应过来觉得裴玉堂难当大任的时候,裴玉堂都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岁了。 裴玉堂与闵思月这桩亲事,长阳伯也是非常满意的。 闵家长女端庄贤淑,明慧知礼,有她辅佐在侧,再加上有闵大人这位鸿胪寺卿为岳父,裴玉堂将来能走得更顺畅一些。 只等再过十年八年,裴玉堂有了妻儿,又多经历一些事,也能成长起来,担起这裴家重担。 可长阳伯也没想到,裴玉堂竟然会被一个青楼女子迷惑,养在外面有了孩子不说,第二个现在都要生了。 而现在,竟然为了那青楼女子对妻子动手,害没了自己的孩子。 现在和离书既出,恐怕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闵大人摆摆手:“过往前尘,无需再提了,正好你回来了,我也与你说一件事。” 闵大人将避子汤的事情三言两语同长阳伯说了说,长阳伯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看向裴玉堂的目光都是茫然的。 荒唐,真的是荒唐。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带脑子的儿子呢?! 闵大人道:“这药应该熬得差不多了,既然裴世子坚信此药是好药,就将那鸢姨娘带上来,请她喝下。” 秦宜真也在等着这一出,闻言立刻道:“正是,也耽搁许久了,这是非黑白,也是时候该分清了。” 长阳伯脸色发黑,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既然卢太医都这样说了,此药确实确实有问题,那妾室是歹毒心肠,玉堂也是有眼无珠,此事,是我裴家对不住闵家,我在这里给闵兄道歉了。” “那可不成。”闵夫人与长亭伯夫人、贺夫人从寝室里走了出来,闵夫人道,“长阳伯心中清明,知晓事情真假,可有人不认,觉得卢太医是被我们闵家收买,这才胡说八道陷害他善良的爱妾。” “闵夫人此话有道理。”秦宜真赞同,便对长阳伯道,“长阳伯,你便将人带上来。” “这是非曲直,真真假假,由她自己来承认,才算是彻彻底底的真相大白,免得此事不清不楚,卢太医和闵家还被反咬一口。” “说起来,今日卢太医还是本宫请来的,累得他跑一趟就算了,还害得他名声有污,本宫自然是不同意的,请长阳伯给予卢太医清白。” “正是。”闵大人也道,“裴家污蔑我们闵家就算了,但污蔑卢太医,我等万万不肯答应的,长阳伯,本官与你同僚多年,也知你是个正人君子,该不会偏护那等小人?” 长阳伯头大,但他倒也不是长阳伯夫人还有裴玉堂那等无赖之人,只得应下来:“罢了,既是如此,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也合该她受的,夫人,让人将人带上来。” 长阳伯夫人不情愿:“可是伯爷,鸢姨娘腹中还有玉堂的孩儿,若是有什么闪失” “有什么闪失?”闵夫人冷哼,“若是真如同她所言,这药没什么问题,她喝下就是一副补药而已,若是药有问题,她不敢喝,也伤不到她,只需她承认她所为罢了。” “至于我们会不会对她动手,你们放心,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我等虽然十分厌烦她,却也不如她与裴世子狠辣歹毒,对一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只是此事若是为真,裴家需得给我们闵家一个交代,否则我们闵家誓不罢休。” 和离之事解决,眼下是该为闵思月受的苦以及那个苦命的孩子讨个公道。 闵思竹道:“还有这一次阿姐流产之事,真相究竟如何,也请长阳伯查明,免得我阿姐还要蒙受一个欺压妾室的罪名。” 长阳伯点头:“那就依照你们说的办,只是我也有一事相求,那妾室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我裴家血脉,请诸位手下留情。” 长阳伯也是厌恶极了裴玉堂的那个妾室,一想到这个人就想到自己小时候见到父亲那些莺莺燕燕,心头无比的恶心,如此,自然不在乎那个妾室真面目被拆穿之后要面对什么了。 “这是自然。”闵大人应下。 “派人去将鸢姨娘带上来。”长阳伯又对妻子说了一遍。 长阳伯夫人还是不肯:“伯爷,她如今还怀着身子,就” “我让你派人去就派人去,你还在这里啰啰嗦嗦做什么!成什么样子!”长阳伯脸都黑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妻子柔婉温和,是个贤惠良妻,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惊觉她竟然是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 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但她拒不讲理,也不承认错处的行事,委实是令人很厌恶。 而且儿子恐怕也是学了她的做派。 想到这里,长阳伯头痛不已。 长阳伯夫人吓了一跳,这下子再也纠缠了:“那我就听听伯爷的这就让人将鸢姨娘带上来。” 长阳伯夫人赶紧让人去将人带上来。 长亭伯夫人嗤笑:“还是长阳伯说话管用,方才我等也要求过她将那鸢姨娘带上来,公主也提了让她将人带上来,将事情问一个清楚明白,只是您这夫人一直装傻充愣,东拉西扯,就是不肯。” “哎呀,和她说话真费劲,这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他们母子二人却还是一口认定那妾室人美心善,是我等诬陷她的,啧啧啧” 饶是长阳伯一个男子,也被长亭伯夫人这番话说得脸红。 长阳伯夫人想为自己辩解,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玉堂坚信鸢姨娘无辜,但她自己却是有怀疑的,只是鸢姨娘又怀着裴玉堂的孩子,她怕那孩子有事,只得是顺着裴玉堂这样说,只当是借口。 可没想到,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人说成了是非不分愚昧无知之辈。 “长亭伯夫人。”长阳伯夫人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这是我们裴家与闵家之事,与你无关。” 第169章 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哦,与我无关。”长亭伯夫人笑笑,立刻道歉,“那是我错了,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长阳伯夫人被噎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脸都红了。 秦宜真轻笑出声。 众人落座,很快,那位鸢姨娘便被一个侍女扶了进来。 她身着丁香色齐胸襦裙,一袭轻纱长裙齐胸,用一根杏粉色的带子系紧,外穿着敞领裹肩大袖衫,手臂间还披着一袭杏粉色披帛。 乌发挽在头顶,簪了两支金镶玉花叶簪子,露出的纤细锁骨上缀着一颗金镶玉玉兰花,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对纤细的细金镯,走起路来似有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这浑身上下的点缀不多,可这柔媚娇柔的风情却浑然天成,一颦一笑仿佛清纯秀丽,却又在不经意间勾动人心。 若是再配以温柔小意的顺从讨好,这世间的男子,拜倒在她裙下的不在少数。 便是她此时扶着一个小肚子,行走之间,也是婀娜袅袅,仿若在花间漫步行走的仙子。 “玉郎。”鸢姨娘不着痕迹地扫过屋中众人,露出了有些惶恐不安,泫然欲泣的表情,然后快步地扑在了裴玉堂怀里。 “玉郎,这是怎么了,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玉郎了,玉郎,是不是姐姐怪罪玉郎,若是” “好了!”长阳伯黑着脸开了口,好悬才忍住没有气得拍桌怒训。 这妖里妖气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媚视烟行的狐狸精,一股子洗都洗不干净的风尘味。 裴玉堂见爱妾落泪哭泣,原本就心疼了,正想安抚她两句,见长阳伯都黑了脸,这才想起有正事。 “鸢儿,座上这位乃是公主之尊,快拜见公主。” 秦宜真笑了笑:“既然是怀着身子,便不必多礼了。” 鸢姨娘看向座上,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原来是公主驾临,妾谢过公主,昔日曾听闻公主是名花倾国,今日一见,果然是绝色佳人。” “放肆!”金嬷嬷拧眉训斥,“长阳伯府当真是好教养,这教出来的人竟然敢对公主不敬?” 天子之女,身份贵重,纵然有人在外传她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甚至说到她跟前来,却也没有过用这般嬉笑轻佻的语气说的。 仿佛在她的嘴里,是在称赞那楼中的花魁娘子如何貌美绝色,听着便让人生出不适来。 鸢姨娘挨了这一声斥骂,像是被惊到了一样,顿时委屈得不行,她双眼含泪,摇摇欲坠,真真是我见犹怜。 裴玉堂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众人在场,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待她擦了眼泪,这才为她求情:“公主,鸢儿她只是” “她只是如何与本宫无关。”秦宜真抬眼打断了裴玉堂的话,“本宫只知道,她既然是进了长阳伯府的大门,不管她以前是什么出身的,如今都是长阳伯府的人,她对本宫不敬,便是长阳伯府对本宫不敬。” 这帽子扣得 长阳伯夫人冷汗都出来了。 “公主恕罪。”长阳伯与长阳伯夫人忙是站出来。 长阳伯夫人道,“是裴家没有把人教好,请公主恕罪。” “恕罪自然是不能恕罪的,本宫虽说宽怀,不爱与人计较,可就没有别人招惹到本宫跟前来,本宫还听之任之的道理,不过” 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然后接着往下说:“不过她既然身怀有孕,本宫委实不便罚她,要不这样,她既然是裴世子的人,就由裴世子受过。” 敬不敬其实秦宜真并不怎么在意,而且鸢姨娘说这话虽然听着令人有些不适,但也并无什么大错。 罚她自然是不会罚的,不过以此为借口,惩戒裴世子一顿,为闵思月出口恶气,还是可以的。 而且瞧着这鸢姨娘也是个小心思多的,她得先立个威,她可能才会知道怕,知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知晓这世间上有些人是她不能得罪的。 “那就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什么?”长阳伯府上下都愣住了。 鸢姨娘也抱着肚子,满脸的不敢置信,大约她不明白,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要裴玉堂受以杖责。 “公主,此事” 秦宜真手指捏着茶盖轻轻敲了敲茶盏,三声敲击落下,鸢姨娘的声音也消停了下来。 长阳伯夫人道:“公主,这杖责二十会不会太过了。” “过吗?本宫倒是不觉得。”秦宜真笑了笑,“她既然进了长阳伯府的大门,便要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才与她的身份相配。” “她如今还这般,那定然是裴世子太过偏护,舍不得她受苦,不忍心让人教,既如此,也给她长一个教训,经过此事,知晓轻重,免得再连累夫主。” “长阳伯,您说是不是?” “公主说的是,他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便是公主不动手,臣今日也得扒了他的皮,杖责二十,那还是轻的。” 裴玉堂内宅不修,青白不分,如今弄没了孩子,又丢了娘子,确实是该打。 “既然长阳伯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了。”秦宜真看了看屋外,平静道,“杖责二十,带下去。” 秦宜真话音刚落,便有亲卫从门口走了进来,上前将裴玉堂押下去。 秦宜真淡淡道:“带去远一些行刑,莫要惊扰了闵姑娘休息。” “是。” 亲卫押着裴玉堂离开,裴玉堂眼巴巴地看向长阳伯与长阳伯夫人,想请他们给自己求一求情。 只是可惜,长阳伯看都不看这孽子一眼,长阳伯夫人倒是想为他求情,长阳伯拉了她一下,示意她闭上嘴巴,长阳伯夫人不敢吭声,只得低头抹眼泪。 鸢姨娘看到裴玉堂就这样被押走了,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然后腿一软,跪了下来。 “公主恕罪,是妾失礼了,妾这张嘴没长好,不会说话。” 你看。 这不就学乖了。 第170章 当真是你的祖传秘方? “不会就学。”秦宜真看了她一眼,示意一旁的侍女将她扶起来,“地上凉,你怀着身子,便莫要跪了。” “是” 鸢姨娘被人扶着站起来的之后,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站也站得好了,再也不像方才那妖妖娆娆,见人就想缠绕上去吸两口的模样。 秦宜真道:“既然是入府为妾,便该是安分守己,若是主母良善,能容得下你,安分守己能让你安稳一世,若是主母不容人,或是内宅争宠,你用一些手段,只要不害人,那也是应该的。” “害人之事,万万不该有,你能动得了一次手,便肯定会有第二次,任凭你再有能耐,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总有一日,将会自食恶果,将自己送往地狱。” 鸢姨娘脸色微变,手指死死地抠着袖口,想说什么,但想到能护着她的裴玉堂都被押下去杖责了,登时就不敢吭声了。 她昔日也曾远远地瞧见过这位公主,也曾与人议论过这位公主与平西侯之间的风流韵事,甚至对于这位公主的容颜,也用过诸多的比拟之词。 只是如今走近了才知,什么叫做皇家威仪不可冒犯。 堂堂伯府世子,她就一句‘不敬公主’,说上刑就上刑,说打你就打你。 得罪这样的主儿,便是有九条命怕都不够用。 鸢姨娘心中有些怕了。 早知道她进来的时候就该规矩老实一些。 “鸢姨娘。”秦宜真喊了她一句。 “妾、妾身在。”鸢姨娘回过神来。 “本宫受了闵家与裴家所求,今日在此想问你两件事,你可愿如实相告。” “妾自然是愿意的。” “愿意就好。”秦宜真静静地看她,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最好也保证说的话都是真的,若是敢撒谎欺骗本宫” 秦宜真目光滑落在她肚子上。 鸢姨娘觉得肚子里的孩儿都动了动,很是不安。 秦宜真道:“你怀着身子,本宫自然不会将你如何的,不过这个孩子到底有生出来的那一天,实在不行,裴世子也可以替你,你可懂得了?” 鸢姨娘咬唇,心有不甘:“公主这是要偏帮闵家?” “确有此意。”秦宜真说得坦然,“不过本宫再偏帮,公正永远在前,若是你做的事情,本宫希望你如实承认,若不是你做的事情,你可以不认。” “公正永远在前”鸢姨娘喃喃了两遍,然后突然嗤笑了一声。 世间或许有公正,却也不是每一处都有公正。 就好似这世间总有阴暗的角落,是太阳照不到了,阴暗潮湿,永远见不得光。 秦宜真见她站在那里有些恍恍惚惚,便嘱咐一旁的人道:“搬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下说。” 鸢姨娘也觉得站着有些不舒服,见秦宜真说这话的时候不似作假,便坐了下来,可待她坐下来的时候,再看秦宜真的目光便有几分复杂。 秦宜真看向闵夫人,让闵夫人自己开口问,她说话多了,有些口干,有些不想开口了。 闵夫人点了点头,便问鸢姨娘:“裴世子所言,说他看见了思月对你动手,这才动手打了思月,导致没了孩子,此事可是为真?” “自然是真。” “可是思月说,是你先激怒了她,她恼怒之下,这才对你动了手。” “闵夫人,您这话是不对了。”鸢姨娘不肯承认,她摸了摸肚子道,“妾与姐姐之间有些误会,确实发生了一些争吵,可也不是我抓着她的手让她打妾的啊” 鸢姨娘没安好心,但到底先动手的是闵思月。 闵夫人皱眉:“可我听说,你早就知晓了思月怀孕了,这才激怒思月,想害死思月腹中的孩子。” 鸢姨娘顿了顿,想了想道:“闵夫人,这您可更冤枉妾了,妾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晓姐姐是否怀孕,不说妾,便是这阖府上下也无人知晓姐姐有孕,妾怎么可能得知。” 此事,确实是鸢姨娘可以否认的,没有人知道,她一口咬定她不知,与闵思月发生争吵也是巧合,那么此事确实无法定下是她的过失。 最多就是将过错压在裴玉堂身上,千不该万不该,裴玉堂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妻子动手,这才导致后来的种种。 闵夫人又皱眉,但实在是没有证据,只得先越过,想了想,她又问: “我听裴世子说,你是个心善之人,见我家思月一直不曾有孕,便抓了一些祖传秘方,交给裴世子带回来熬给思月吃,以助她早日有孕,这可是真的?” 鸢姨娘闻言心跳滞了滞,瞳孔微缩。 “是是真的” 那药是她亲自交给裴玉堂的,还嘱咐了他不要告诉闵思月,只说是在外面找的一个老先生抓的药,此事裴玉堂算是证人,她便是想否认都不行。 闵夫人又追问:“当真是你的祖传秘方?” 鸢姨娘:“” “当真是养身助孕的好药?” “” 鸢姨娘张了张,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祖传秘方自然不是什么祖传秘方的,更不是什么养身助孕的好药。 若是她承认‘是’,那这药有什么问题,就是她在撒谎,若是说‘不是’,那她将这药给了裴玉堂拿回来给闵思月吃,一样是用心歹毒。 认与不认,她好似都逃不掉这一劫一样。 秦宜真见她犹犹豫豫,便问她:“怎么,是没想好怎么说吗?” 闵夫人冷笑了一声:“既然做不了决定,那便由我们闵家来做这个决定,将药给我端上来。” 闵夫人话音刚落,很快便有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中间放着的青瓷药碗之中呈放着大半碗浓褐色的药汁。 鸢姨娘看到这碗药,脸色大变:“闵夫人,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许胡来,我肚子里可是怀着裴家的血脉,你” “本夫人自然不会胡来。”闵夫人将目光长阳伯与长阳伯夫人,长阳伯闭上眼,长阳伯夫人一脸着急慌张。 “你可记得此药?此药便是你给裴世子带回来的那些药所熬制而成的,你既然认为这是补身助孕的好药,那就喝了这一碗汤药。” “不过本夫人丑话也说在前头了,这药是你自己配制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熬制而成,若是你腹中的孩子有了什么差池,那也是你们自作孽,与我们闵家无关” 第171章 认罪 鸢姨娘脸色大变,心跳差些都停了。 依照闵夫人所言,她认这药有问题,便是下药害闵思月,不认,为了自证清白,她就得喝下这个药,可喝下去之后,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如何。 “我我肚子疼”鸢姨娘心慌得不行,当下只想逃。 “肚子疼?”闵夫人冷笑,“别急,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你早些招认,我等便放你去看大夫,你也别想拖延,你若是还不招认,本夫人就当你不承认,这碗汤药会直接灌进你嘴里。” “你别看长阳伯夫人,这是闵家和裴家约定好的事情,她也抵赖不得,阻拦不得,她若是敢上来,本夫人敢动手扇她这不要脸的。” 长阳伯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气得要起身跟闵夫人算账,但长阳伯转头瞪了她一眼,她只得咬牙坐下来。 长阳伯道:“是非真假,你还是如实说来,该是什么罪责,也该是你受的,若是你不肯开口,便喝下此药,闵夫人,此事裴家绝不阻拦。” 长阳伯夫人闻言险些尖叫出声:“伯爷,你糊涂了,这可是我们裴家的血脉。” 长阳伯闭上眼不理会她,长阳伯夫人心急,眼见着闵夫人已经不耐烦,让人上前摁着鸢姨娘打算给她灌药,当下急得额上都是汗水: “你快说啊,你承认啊,要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差池,我跟你没完。” 闵夫人伸手端着药上前去:“倒是个骨头硬的,以为闭着嘴就没事了嘛,捏开她的下巴。” 眼见着这药都凑到自己嘴边了,鸢姨娘的脑子嗡嗡嗡,肚子也是惴惴的疼,仿佛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下一刻就要离她而去。 鸢姨娘眼睛一红。 她这孩子已经五个月六个月了,再过一个月,若是生出来都能活了。 这一碗药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我说!我说!”鸢姨娘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耍小心思敷衍。 “早该如此。”闵夫人将药碗放回一旁的托盘上,又示意侍女放开鸢姨娘。 你最好老实些,若是再敢耍小心思,本夫人二话不说立刻把药灌给你,若是这孩子出了事,也是你这做母亲的不积德,母债子偿,是罪有应得。” 鸢姨娘浑身一软,从椅子上瘫着往下滑,边上的侍女见此忙是扶住她,又扶着她重新坐下。 鸢姨娘摸了摸肚子,安抚了一下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招了:“这药确实是有问题,我自小便被卖入青楼,是在青楼里长大,能有什么祖传秘方。” “那些能看得见的补药是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些磨成粉的,是我买了好些寒凉的药物凑在一起的,都有避子的功效” 就连她自己都不不清楚这药喝下去会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能不能保住。 眼下为了孩子,她只得认罪。 “那你是如何告诉裴世子的?”闵夫人问他。 “那时候妾刚刚生下孩子,便想着想着为孩子谋算,就同世子说,说姐姐都嫁进来半年了不见有孕,又说起家中有一祖传秘方,世子大约也想要与姐姐有个孩子,便让我抓药给他。” 如此,裴玉堂也不想让人知晓鸢姨娘的存在,然后两人就骗闵思月说这药是外面一个很好的大夫抓的。 要知晓裴玉堂没被发现养外室之前一直与闵思月恩爱有加,而且能认得出来的几味药材确实是补身养身的药材,闵思月自然不怀疑他。 于是糊里糊涂的,就喝了那么久的药。 闵家人听了这些话,当时拳头都硬了。 好啊好啊,闵思月三年不曾有孕,原来根源真的在这,是被人害了。 这贱人,真可恨! 裴玉堂这蠢货,更可恨。 闵夫人冷笑:“你倒是好本事。” 身在府外,竟然能借裴玉堂之手让主母不能生育了,唯有她所生的孩子是裴玉堂的唯一。 “我只想活得更好,只想我的孩子活得更好而已。”鸢姨娘咬唇,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也干脆破罐子摔碎了,“闵夫人也不必太怪我,要怪只能怪世子太蠢,这才害了你家姑娘。” “是,确实是他太蠢,但你也不无辜,若是要论罪,你出谋下药害人,他无耻愚蠢被你利用,你占六分,他占四分。” “思月嫁到裴家三年,伺候夫君,孝敬公婆,任劳任怨,却被你们害得如此,你们说说,该如何解决?若是今日不给我一个公道,我们闵家是绝不会罢休的。” “还有思月肚子里的孩子”闵夫人想到闵思月这刚刚怀上就没了的孩子,心头大痛,“也是你害的。” “夫人何必冤枉妾,妾真的不知姐姐怀孕了啊!” “我哪里是冤枉你。”闵夫人冷笑,“你说你不知思月有孕,可思月身边的侍女却道前两日你见过思月想呕吐,你一个都怀了第二个孩子的妇人,怎么会没有怀疑?” “你也不必说你没看见,当时你身边应该也有侍女在,要不要将人请上来与你对峙一二?” 鸢姨娘脸又白了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是好胆。”闵夫人眼底满是冷意,“你怀孕,便是知晓了裴世子与你之间的不堪,我家思月也不曾对你和孩子动手,你一个怀着孩子的妇人,倒是算计杀害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你如此蛇蝎心肠,也不怕报应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吗?” “长阳伯,长阳伯夫人。”闵夫人最后看向那两位,“此事你们觉得该如何解决?” “下药谋害主母,谋杀嫡出子嗣,此乃大罪,是要被处以绞刑的。 若是裴家不拿出一个章程来,也休怪我们闵家往京兆府走一遭了,到时候且看你们有什么颜面在秦都立足。” 嫡庶之分,或许没那么严苛,都是一家兄弟姐妹,只是嫡出的尊贵一些,得到的好处继承的财产多一些,婚嫁也会好一些。 但妻妾之分,却是有着主仆之别,妻是主妾是奴,妾害妻,犹如奴杀主,乃是大罪。 但凡有理智的家族,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继续留着。 第172章 本宫会向母后进言,册封闵姑娘为县主 长阳伯脸色发黑,冷漠道:“待她生下孩子,杖毙。” 长阳伯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也不敢再说。 “不您不能如此,伯爷,伯爷您不能如此啊!”鸢姨娘脑子里的那根绷紧的弦嘣的一下就断了,“妾妾为裴家生下长子啊!对,妾为裴家生下长子啊,这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听大夫说还是个男胎!是个男胎啊!” “妾于裴家,也是有功劳的啊!伯爷!” “笑话,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阿姐早就生下了孩子,裴家有了嫡子,你有何功?”闵思竹握紧了拳头,若不是眼前这人是个有孕的妇人,他恐怕都控制不住上前是打两巴掌。 他的阿姐就被这样的小人给害了,而且吃了那么多的药,又没了一个孩子,将来还不知还能不能有孩子。 “她杖毙可以,但裴玉堂也不能放过,他有眼无珠,害了发妻,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你想如何!”涉及自己的孩子,长阳伯夫人忍不住了,“他如今都被罚了杖责二十了,你还想如何?难不成真的要他赔命?!” “赔命又如何?被人算计着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他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他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你你你” “好了。”长阳伯头疼,但想到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只得硬着头皮道,“玉堂愚蠢,害了妻儿,确实是有错,只是我们裴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闵家可否换别的要求。” 别的要求? 闵家人皱眉。 秦宜真闻言,忽然想起了宋屏屏向林远生要钱的事情,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赔偿一些钱银。” “钱银?”闵夫人皱眉,心中不得乐意,她女儿受了那么大的苦,还没了孩子,就赔一些钱就放过了裴玉堂,哪里能那么容易? “裴世子是裴家独子。”秦宜真提醒闵夫人。 长阳伯可以不在乎鸢姨娘的生死,但绝不可能让裴玉堂死,而且便是要罚裴玉堂都不知道该如何罚他好,最多就是杖责多少,打一顿,让事情过去了。 而如今裴玉堂已经被罚了二十杖责,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闵夫人皱紧眉头想了想,然后看向闵大人,闵大人点了点头。 “此法可行。”长阳伯也松了一口气,花钱消灾,了结了此事,最简单了。 关于赔钱之事,闵夫人没有章法,忍不住看向长亭伯夫人、贺夫人还有秦宜真,希望三人能出个主意。 “我等可否商量一二。” “可行。”长阳伯点头。 于是闵夫人便请了三人去了屋子里的偏厅,商议此事。 秦宜真同闵夫人提起了宋屏屏的事情:“宋姑娘当日要林家赔偿是五万两。” “五万两?!”闵夫人惊了一跳,这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了。 秦宜真又建议道:“其实闵家可以留着那鸢姨娘,让她活着。” “可是公主,她” “倒不是本宫想替她说话,也不是让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思月已经和离,再也不打算回来了,那就不必计较她留在裴家与否。” “闵夫人忘了,她生了裴家的庶长子,裴世子这样的境况,将来还不知有没有人敢嫁他,若是闵家逼死了她,他日她的孩子长大了,继承了长阳伯府,记恨着闵家,恐怕对闵家不利。” “再说了,裴家既然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便是不死,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长阳伯最恨的就是这些个兴风作浪的妾室,长阳伯夫人也恨她害死了自己的嫡孙。” “至于裴世子,他对闵姑娘也不是没有感情,知晓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又害得闵姑娘同他和离,从此抛弃了他,他会不恨鸢姨娘?” “看着他们狗咬狗,也不为一件快意之事。” 闵夫人眼珠子转了转。 秦宜真继续道:“若是不打算放过鸢姨娘,要她偿命,你们要个五万两大约是差不多了,可若是你们放过鸢姨娘,本宫建议你们要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在此的三人双目圆瞪。 贺家、闵家的家底都没有二十万两,长亭伯府可能有,但也轻易拿不出来。 秦宜真笑了笑:“先前本宫也觉得钱财这个东西其实没那么重要,后来见宋姑娘拿了这笔钱办置家业,又觉得确实挺重要的,有了这笔钱,闵姑娘这一生便是不嫁人,便够她一生挥霍了。” “而且这二十万两你们也不必全要钱银,可以要一些长阳伯府的经营,像是田庄铺面这些,扒了裴家半个身家做赔偿,岂不是更痛快?” 若是如此,长阳伯府这十几年的经营都被闵思月拿走了,长阳伯估计要黑脸,长阳伯夫人估计也要吐血。 “我觉得可行。”长亭伯夫人也点头,“虽然那妾室可恨,但要人命这种事,确实是稍微过了一些,你与思月也都是心善之人,现在是出了一时之气,日后这心里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勋贵官宦人家,有时候利确实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些钱银,做什么不成?” 秦宜真想了想,又道:“闵姑娘若是不需要这笔钱,想要名,本宫也有一法子,可以将钱银捐给户部,为东秦的将士添置冬衣被褥之类的,若是闵家有此意愿,本宫会向母后进言,册封闵姑娘为县主。” “县主?”闵夫人又是一愣。 帝王之女为国公主,称公主,太子之女为郡公主,称郡主,王爷之女为县公主,称县主。 这原本皇族贵女,若是册封外姓女眷,非大功之女不可册封,本朝不曾有过,但若是有公主出面,也未必不能成。 有了这县主之位,闵思月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能风风光光。 闵夫人心动得不行,饶恕鸢姨娘给闵思月弄个县主之位,真的不要太划算了。 “公主所言甚是,就依照公主说的办,此事还得仰仗公主,不过公主尽力就是了,若是太后娘娘不同意,闵家也绝无怨言。” 第173章 这可是你的至亲血脉,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啊! 放过裴玉堂与鸢姨娘,闵夫人确实是不甘心的,有些痛苦,并非钱财地位能抚平。 但深思起来,便是此时长阳伯说等鸢姨娘生下孩子就杖毙,但真的到了那时,一切就却又说不准了。 这中间四五个月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等到了那时候,鸢姨娘是裴家唯二两个孙辈的生母,便是怜惜这两个孩子,都很难下手。 若是长阳伯府为了两个活生生的孩子一心软,很可能就那样拖着,轻飘飘地放过了鸢姨娘,闵家恼怒也没没法子。 世人道,人说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可比较可笑的是,那未成型的胎儿,除了孩子的父母至亲,在律令和世俗之中,是构不成杀人罪的。 如此,要利才是利益最大化,也最能让长阳伯府痛苦,在他们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商议完毕,几人重回厅中,闵夫人便提出了她的要求:“闵家可以放过裴世子与鸢姨娘,但是思月受了那么多苦,又被夫君与妾室害成这样,也只遭了大罪了。” “裴家给思月二十万两银子,关于裴世子与鸢姨娘犯下的错,闵家便既往不咎了。” “当然,这二十万两银子,给闵家十五万两银票就好,余下的五万两银子,闵家要求裴家换成一些家业,就换成一些田庄铺子宅院之类。” “嗯,长阳伯府在城外的两个田庄不错,风光秀丽,良田千亩,在常州那边的良田也不错,还有秦都之中几家铺子,那都是” “徐三娘!”长阳伯夫人脸色当即都黑了,“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你还想要二十万两,你知道二十万两有多少吗?你们闵家上下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二十万两!” “你知道十万两的田庄、铺子、宅院有多少吗?” 时下东秦的良田不算贵,却也不便宜,普通小村落的良田五两银子一亩,像是城镇城邑边上的好一些,七八两银子到十两银子。 秦都乃是一国之都,靠近此地的良田确实会贵上许多,好一点的大约是十八两银子一亩。 良田千亩,不过才一万八千两。 铺子也有好次之分,好的两三千两银子,次一些的八百到一千两。 宅院也是如此。 十万两银子要田庄、铺面、宅院,这简直是就是要了长阳伯府经营了半辈子的底蕴啊! 这可比直接要钱更让人发疯。 闵夫人见长阳伯夫人气得破口大骂,连长阳伯的脸都黑了,鸢姨娘抱着肚子面容扭曲,顿时心里就舒服了。 钱财或许不能治愈伤痛,但狠狠地咬下一块肉,让仇人痛苦,也很爽快。 闵夫人道:“我们闵家上下有没有二十万两,这便不用长阳伯夫人费心了,闵家没有,裴家有不就成了,再说了,二十万两多吗?不多啊!这可是你的至亲血脉,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啊!” “难不成长阳伯夫人觉得裴世子的命和鸢姨娘还有肚子里孩子的命不值二十万两?” 长阳伯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无耻!你是掉进钱眼里了是不是?张口就是要钱,也不显自己一身铜臭味!” “闵家自然不嫌钱多,人生在世,无钱寸步难行,这是正理,既然思月受了委屈,我们闵家为思月谋求下半生安稳,又有何不妥?” 长阳伯脸色也有些难看:“闵夫人狮子大开口,要的未免多了一些,而且长阳伯府的田庄、铺面也是长阳伯府的经营之根本,不可能给那么多的。” 长阳伯府在长阳伯父亲手里的时候已经败了大半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眼下还能立足,有这般风光,也都是长阳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闵家一开口就要了长阳伯府多年的积攒和根本,长阳伯哪里能同意。 “长阳伯府确实有对不起闵家女的地方,若是闵家要钱,长阳伯府愿给五万两,城外那一处庄子也给,再多的就不成了。” “那不成,我们闵家不同意” 裴家闵家就着到底赔多少钱你来我往争辩了起来,各不退让。 秦宜真听着脑袋瓜嗡嗡疼,眼见这一时半会也争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打算先行离去:“具体如何,你们两家自己决定,本宫有些累了,便先告辞了。” 谈得拢就谈,裴家出钱,闵家息事宁人,谈不拢,闵家要即刻杖毙了鸢姨娘,再要将裴玉堂打个半死,那都是可以的。 端看他们两家怎么选择。 “臣妇送公主?”长阳伯夫人开口询问。 “不必了,寻个侍女给本宫带路就是了,长阳伯夫人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要紧。” “诸位,本宫先离去了,最后商议出什么结果,也请告知本宫一声,若是长阳伯府欺人太甚,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公主慢走。” 秦宜真与众人道别,刚刚走出了门口,便见裴玉堂嘴里被塞了一个布料,被护卫按在一旁,听着屋里的争论。 不错,这裴玉堂的杖责二十还没打,将带出来之后,就将他带到了这里,听着里面的争辩,将鸢姨娘的招供听了个一清二楚,也彻彻底底地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裴玉堂见有人出来了,眼睛一红,挣扎着就要上前,被塞着布料的嘴里发出呜呜声。 秦宜真淡淡地瞥了一眼,也懒得管,不过她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几个亲卫,并且告知事情完结之后,莫要忘了裴玉堂的杖责二十。 出了长阳伯府的大门,上了马车,秦宜真的精神松了一些,脑子也有些顿顿疼。 金嬷嬷让绿翘给她送一盏温水让她喝些,还亲自去嘱咐了车夫:“公主身子有些不适,赶车的时候尽量平稳一些,走慢些也无妨。” 待嘱咐完毕,她又在马车坐榻的柜子下取出了褥子,要垫上一层。 原本这里也是垫了褥子的,只是天气越来越热,秦宜真觉得铺一张席子坐着更清凉,便没有再铺上。 金嬷嬷怕她不乐意,还解释道:“公主暂且忍耐忍耐,免得一会儿磕着碰着了。” 第174章 难道说是侯爷不行? 秦宜真精神紧绷了快两个时辰了,确实是累了,而且刚才在椅子上坐久了,也觉得不舒服。 这会儿坐在软软褥子上,感觉舒服多了,精神也没那么紧绷,只是她不怎么想开口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待众人坐好,车夫才驱赶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平西侯府走。 来时用了半个时辰的路程,回去的时候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秦宜真实在是扛不住,靠着软枕躺下来,闭上眼睡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迷糊糊,只听绿翘说到家了,由着对方给自己整理衣裳发髻,然后扶着自己下车。 待回到了春歇院,她还是觉得困,便让人备水,打算洗个澡换了一身衣裳便去睡一会儿。 金嬷嬷急匆匆地去将胡先生拉过来,这婆娘脚步走得飞快,胡先生三次险些被她拽得摔倒。 “急什么急什么!”胡先生无语又无奈,“我说你这老婆子走那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是不是?” “哼,我赶着去投胎我倒是不急,就怕是耽搁了有人投胎,你赶紧去看看,一会儿公主就要休息了。” “你说公主怀孕了,这不可能啊!”胡先生有些不信。 “可公主今日说她有些想吐。” “想吐,也未必是怀孕了,要知道侯爷他” “侯爷他怎么了?”金嬷嬷狐疑,眯了眼睛盯着胡先生看,“难道说是侯爷不行?” 不行? 好像也不可能啊! 这夫妻俩三天两头也闹腾得挺厉害的,夫妻也算是和谐,有时候公主都有些怕他,夜里找借口躲在书房里不肯回房。 “嗐你这人啊!”胡先生险些破防,“怎么能说男人不行呢,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准许有人说自己不行的!” “好好。”金嬷嬷也没心思和他掰扯,赶紧认错,“快跟我去给公主看看,她今日劳累累许久,又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些药。” “别拽别拽” 胡先生被拽到春歇院的时候,头上都有了一些细汗。 金嬷嬷一回来,让绿翘与桂嬷嬷伺候好主子,便匆匆跑去找了胡先生,当时连话都没多说几句,便拽着人走了,故而胡先生这一次连药箱都没带上。 “胡先生怎么来了?”秦宜真诧异,每月初一十五,胡先生便会过来给她诊脉,但前几日五月初一,他才刚刚过来看过。 “拜见公主。”胡先生上前行礼,然后道,“金嬷嬷说公主有些身子不适,让属下来看看。” “身子不适?”秦宜真皱眉想了想,也没想出自己哪里身子不适,不过既然人都来了,看看也无妨,于是她点头道,“那就有劳胡先生了。” “公主客气了。”胡先生让人取来一个手枕,让秦宜真伸出手来,这才给她诊脉,“听说公主今日有些想吐?” “嗯。”秦宜真点头,想到了长阳伯府里发生的事情,又想到那一股药味,她当下又有些反胃,于是拧紧了眉心,有些烦躁。 “只有今日?前两日可曾有?” “不曾。”秦宜真反应过来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茫然,“本宫是不是怀上了?” “并无,公主应该是闻了些不大好的味。” 秦宜真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被胡先生打断了思绪,她愣了愣,脑子有些发空,心里也有些遗憾。 其实她也想早日与程堰有个孩子的。 以前是觉得对不起他,怕他像上一世一样,到死连个后嗣都没留下,他想让她生,她就给他生。 可后来做了夫妻,日日夜夜耳鬓厮磨,夜间缠绵交融,她更期盼于同他有一个孩子,一个流着他们血脉的孩子,长得像他也像她。 竟然是没有吗? “那本宫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胡先生顿了顿,有些含糊道:“这个,或许就得看缘分了,再或是公主身体再好些,到时候便有了。” 秦宜真之前郁郁寡欢,身体本来就一般,后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大受刺激,大悲大喜,惶恐不安,更是瘦了一些,虽说后来一直都有调养,但也差了一些。 “那本宫如今的身体如何了?” “比之前好多了。”胡先生见秦宜真这一次很听话,心中也高兴,。 医者嘛,最是不喜欢不听医者的病人了,也不喜欢那些活着好好的,却不好好活,无病呻吟心里有病的病人。 比如之前的秦宜真,再比如王仙容,胡先生都是不喜欢的。 如今见秦宜真的性子越发开朗,精神与身体都渐渐好了起来,他也很欣慰。 “公主得空多出去走走,约友人吃茶听书,或是看戏逛街,那都是挺好的,别成日闷在家里。”闷在家里久了,也就看得到家里的这一方天地,好似这世界也变得无趣了起来。 秦宜真点头:“胡先生说的是,本宫都记下了。” 胡先生诊脉完毕,便告辞离开,金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桂嬷嬷盯着秦宜真的肚子看了两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似是遗憾似是惆怅。 秦宜真有些想笑:“嬷嬷你这叹气叹得,都比本宫还要遗憾了。” “嬷嬷我啊,只是在想着,这白白胖胖的小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来。” 秦宜真劝她道:“别急别急,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来了,到时候还得请嬷嬷帮忙照看。” “好好好,若是照顾小主子,婢子自然是万分乐意。” 桂嬷嬷是秦宜真的奶嬷嬷,自秦宜真出生便照料着她,陪着她长大,又陪着她出嫁,如今只期望她生两个孩子,这一辈子安安稳稳的。 “那可说好了,若是阿义前来接嬷嬷,嬷嬷可不能舍了我走了。” 阿义便是桂嬷嬷的亲儿子,比秦宜真大上两个月,桂嬷嬷就是生了这儿子后才进宫做的奶娘。 “舍不得舍不得,嬷嬷我啊,永远陪着公主好不好。” “那可不行,阿义之前说了,说等他娶了娘子,便来接嬷嬷归家,到时候一家团聚,不顾嬷嬷放心,我给嬷嬷准备了一处宅院,离平西侯府也不远,到时候嬷嬷也可以时常来看我。” 第175章 娘子,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同桂嬷嬷说了一会儿,秦宜真便去洗了个澡休息,再次醒来,夕阳已经西下,天色昏蒙蒙,床榻外灯架上的夜灯已经点亮,散发出昏黄的柔光。 睡得有些久了,她还有些茫然,待闭上眼缓了一会儿,这才彻底清醒,准备起来。 “绿翘。” 她喊了一声,没喊来绿翘,倒是将程堰喊来了。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衫,大约是洗了头,头发随意地散落在身后,见她要起来,便随手挽起了床帐,在床榻边上坐下,弯腰将她的绣鞋拿了过来,放在她伸脚就能穿的位置。 “什么时候了?” “酉时末(将近晚上七点)了。” 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有些热,便道:“今年似乎是格外热一些,明儿便让人送些冰过来。” “会不会早了些?”往年用冰的日子得到五月中下旬,现在还早了些。 “不早,免得你再赶我。” 他年轻血气足,身上自然热了一些,这几日她都已经有些嫌他热,都不大愿意让他抱着睡了。 想到这里,他都有些叹气,这要是到了六七月,她岂不是要赶他。 这可不行。 “我什么时候赶你了?”秦宜真可不认这事。 程堰瞥了她一眼:“那这几日总嫌我抱着你热?” “那我嫌你抱着热,也不至于要赶你啊?”秦宜真狡辩,“这是两回事,你看我像是把夫君赶走的人吗?” “好,就算是不赶,那也不乐意我抱你。” 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压着,说话的语气平常,但秦宜真莫名地觉得他似乎十分的郁闷和不乐意。 秦宜真眨眨眼,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伸手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颊。 他脸上的轮廓冷峻,脸颊也紧绷,不似她的脸,捏上去软软的。 “你就这么喜欢我?想和我亲近?” “你这话说得奇怪。”程堰将她作怪的手握在手心里,“我想我和娘子亲近,难不成不是正常的事情?” “那不一定。”秦宜真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叹气,“程堰,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们之间有旁人。” “那裴世子虽说有些天真愚蠢,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当初他也是对闵姑娘一见钟情,倾心追求,待成亲了,也是给足了闵姑娘颜面,这三年来也是夫妻恩爱,秦都之中,谁人不赞他们金童玉女。” “要说他喜不喜欢闵姑娘,自然是喜欢的,可喜欢闵姑娘之余,却也有了旁人,还与别人生下了孩子。” “昔日恩爱宛若浮华梦幻,一夕之间,似乎全都没了,她先前为了夫妻之情,咬牙退让,可没想到,退让之后,却受到更多更大的伤害。” 长阳伯府的事情,程堰自然也听说了,听她这样说,显然是有了反思,知晓自己错了。 他心头微软,不过也轻哼了一声:“那你还要给我纳妾?” “不纳了不纳了,你啊,是我一个人的,本宫可是公主,我可警告你了,不许有别人,你要是敢有别人,那我” “那你如何?” “那我就与你和离,到时候我也养七个八面首。” “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就敢就敢!” 程堰转身便将她按在了床榻上,然后压了上去:“那我只好请公主改口了。” 他身体力行地‘请她改口’。 秦宜真最开始的时候还强撑着嘴硬,但到了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才连连求饶改口。 夫妻二人胡闹了一场,云收雨歇之后,浑身都是汗,他身上太热,秦宜真确实不大乐意让他抱着,不过却有很享受此刻靠在一起的温柔。 他细细地亲着她的眉眼,拭去她眼中浅浅的眼泪,眼中满是爱怜。 她也觉得有必要让人送些冰过来了。 见她似乎还有些回不了神,他垂眸咬了咬她的唇瓣,问她:“想要孩子?” 秦宜真回神,挨在他怀里轻‘嗯’了一声:“想。” 今日胡先生给她把脉,说没有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些失落。 程堰握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贴着自己心口处安放,又亲了亲她的鬓边,问她:“想要孩子,是想要子嗣,还是想要有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 “嗯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有,你想要子嗣,一是希望我能有子嗣,免得日后香火无人继承,二可能是希望自己将来有个倚靠。” “若是希望有孩子,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你是真心希望他的到来,并非是为了某一种目的。” “你爱你夫君,才希望有的他。” 秦宜真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恍惚。 “其实有件事,我先前不曾和你说。”程堰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挽在耳后,亲了亲她的唇,“你先前身子一直不好,我便让胡先生开了一些药,孩子暂时不会有的。” “什么药?”秦宜真惊得脸色大变,“你给我吃了避子药?” 难不成她和闵思月一样,糊里糊涂的竟然吃了这些药? 想到这里,她心都凉了。 “你怎么能这么做?” “不是你吃,吃我吃了。”程堰见她脸色都变了,忙是解释,“我怎么可能让你吃那些药。” 那些个避子汤避子药都是寒凉之物,女子多吃伤身,他怎么可能让她吃。 他不想她这个时候有孕,又贪恋与她的床第之欢,沉迷其中,只得出此策,两方皆得。 “只是先前见你一直期待有个孩子,怕你不同意,便没有告诉你,但今日听说了长阳伯府的事情,又听说你得知没有怀上,心中失落,便想着是不是我错了。” 她一心期待能有个孩子,他却偷偷吃药,让她的期待落空,确实是他不应该。 “夫妻之间,应该是真诚一些,是我该好好地同你说的,便是你知晓之后,有些遗憾,但总好过瞒着你欺骗你,让你满是期待,又心生遗憾。” “娘子,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秦宜真气得不轻,伸手推他:“谁说我不会怪你了,竟敢瞒着我,走,你赶紧走” 第176章 书房肯定是不会睡的,除非是两个人一起 程堰哄了又哄,才将人哄好了,将人抱进寝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还殷勤地给她擦头发。 秦宜真对吃用要求不高,但却尤其爱洁,日日都要洗个澡,出门一趟也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不洗个澡不舒坦,他要是不洗澡,还不乐意让他碰。 头发也是两三天要洗一次,若是出了汗,当日就要洗。 秦宜真捏着一个装药的白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子倒出手心,一颗颗褐色的小药丸只有小豆子大小,她捏了一颗闻了闻,倒是没什么味道。 “你吃这药,对身体无碍?” 秦宜真只知晓女子吃避子汤伤身,若是吃多了,日后怀孕都有些艰难,却不曾见过有男子吃的。 真的是头一回见,亏他干得出来这事。 也难怪今日胡先生答话的含含糊糊,说什么‘缘分到了身体好了自然就有了’。 原来是狼狈为奸啊。 秦宜真又哼了一声,回头瞪了他一眼。 “自然是无碍。”程堰保证,他只是暂时不想要孩子,又不是想绝嗣,有问题的药怎么可能吃呢。 “我吃了几日之后还去找胡先生看过,隔几日便看一次,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秦宜真听他这样说,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没生呢,要是男人不行了,那她不得哭啊。 想到这里,秦宜真又将那些药丸子放回了药瓶里,将药瓶的塞子塞好,递给他。 “还我?” “是啊,不还你我留着做什么?是我自己能吃还是怎么地?” 程堰闻言赶紧把药瓶收好:“药不可乱吃,这可不是你该吃的,还是我收着。” 秦宜真嗔了他一眼,拿过他手中擦头发的巾布,问他:“那我且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孩子?” 就算他觉得她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要个孩子,总得有个时间? 程堰一时间迟疑了。 秦宜真一直看着他,自然能看清他的表情,立刻便看出来了:“怎么?难不成你一直不想要孩子?” “那倒不是。”程堰抹了一下脸,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这人,皮粗肉厚,脸皮更厚,竟然还会不好意思,秦宜真更好奇了:“你给我仔细说说,你若是理由适当我就答应你,若是不适当,你想都不要想。” 程堰咳了一声,目光扫过四周,就爱你四下无人,便垂首凑在她耳边亲了亲,末了,还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秦宜真被他咬得打了个哆嗦,脸都红了。 程堰见她脸红了,忍不住笑了:“还是那么容易害羞,你我同房也多久,太早要孩子,也不太好是不是,难道娘子不喜欢与我亲近?” 这话,秦宜真是听懂了,大约是他贪恋与她的床第之欢,不想太早有孩子,毕竟有了孩子,得顾及孩子,他估计得忍很长一段时间。 秦宜真脸更红了,她伸手捂住耳朵:“不喜欢不喜欢” “真的?”程堰挑眉,手指轻点在她的腰间,揶揄地看她,“娘子,夫妻之间应该真诚一些,你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秦宜真气得推他:“你赶紧走赶紧走,去叫人摆饭,不要再来惹我,再惹我今天就睡书房去。” 想到他一回来就往寝室跑,夫妻二人胡闹到现在连晚膳都没吃,这院子里伺候的,哪个不知道他们做了点什么。 秦宜真都可以预见那些人看她的目光了。 “都怪你。” 能占的便宜都占了,程堰也乐意惯着她,不与她计较,去隔间寻了一身衣裳换上,这才出门去让人摆饭。 睡书房肯定是不会睡的,除非是两个人一起睡。 若是两个人一起睡的话他倒是十分乐意尝试的。 只是可惜,他这娘子又好脸面又害羞,估计是不太愿意。 怎么能哄得她愿意呢? 秦宜真不知他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若是知晓了,非得让他自个睡两天书房才好,让他静一静心,免得满脑子都是这些风花雪月。 待用膳的时候,秦宜真捧着一碗鱼汤喝了一些,喝了两口就皱眉,不大想喝了。 秦宜真爱吃鱼,鱼肉、鱼汤、鱼丸、鱼面都是她爱吃的,吃的就是一个鲜香,但今日这鱼汤在灶上温久了,鲜香大为缩减,吃在嘴里都不太对。 桂嬷嬷知晓她的口味,见她吃了两口就皱眉,忙是送上了一碗八宝粥:“这是早些时候让厨房炖的,豆子都炖烂了,吃着刚刚好,公主用些。” “再吃一盏红枣银耳燕窝羹,今日就差不多了,若是还饿,今日的点心也不错,公主吃两块。” 秦宜真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程堰对于吃食的要求不高,口味差一点,能填饱肚子就好,不过见她吃都吃不好,便道:“先前你不是说要挑选个侍女吗?寻一个会做饭的,若是饿了,让她在小厨房做两个吃食也好。” “那不成。”秦宜真摇头,“我与金嬷嬷商量了,要个会医术的。” “那院子里其它的侍女再添一个,或是添个厨娘?到时候你我夫妻直接让人在这边做饭就好。”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秦宜真点头:“那我让金嬷嬷挑一个。” “对了,绿翘,今日长阳伯府那边如何了?闵姑娘回闵家了吗?” “回去了。”绿翘立刻答道,“先前长亭伯夫人陪着闵夫人回闵家,贺夫人倒是来了一趟将事情告知,听闻公主在休息,她略略坐了一会儿,与婢子说了说便走了。” “闵夫人提出要二十万两赔偿,其中十万两还要长阳伯府的家产,长阳伯府自然不同意的,到了最后,只要了五万两。” “只要了五万两?”秦宜真皱眉。 “是啊,要了五万两,闵家不计较裴世子做下的事情,但鸢姨娘必须死,待鸢姨娘生下孩子,便不能活下去。” “贺夫人说,闵家对此事也还算满意。” “此番结果,不是闵家非要追究,非要鸢姨娘的偿命,而是裴家不愿用钱来保鸢姨娘的命,千错万错都是裴家的错,鸢姨娘要恨,只能恨裴家。” 第177章 嫁予他做妻子,大概是一生之所幸 世间上的事情,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先前秦宜真与闵夫人几人都想得挺美的,张口就要那么一笔钱,连怎么用都安排好了,只是长阳伯府不同意,那事情就是不能成的。 不过闹了这一场,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和离已经顺利拿到了和离书,拿了五万两银子,就当是长阳伯府对闵思月三年在裴家并且还害失去孩子补偿的一部分。 至于鸢姨娘,先前是闵家逼着鸢姨娘去死,给闵思月没了的孩子偿命,可如今换成了闵家给了长阳伯府选择,长阳伯府不愿保鸢姨娘的命,让鸢姨娘赴死。 这一切的罪责,都回到了裴家自己身上,鸢姨娘和她的孩子要恨,那也只能恨裴家无情,与闵家无关。 总之,虽然没有达成最终目的,但闵家没亏。 像是闵家这样的人家,相比钱财利益,更想要一个公道,惩罚罪魁祸首,当然,宋屏屏也如此。 只是宋屏屏上一回没斗得过林远生,叫林远生将自己摘干净,本着绝不能吃亏的想法,这才开口要钱。 公道最重要。 秦宜真听罢,心中颇有所感:“如此,自然是最好的了。” 秦宜真下午和傍晚的时候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夫妻俩胡闹了一场,虽然有些累,人却不困,用了晚膳,两人便安静地呆在寝室临窗的榻上。 程堰靠着一方软枕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册翻看。 秦宜真躺在榻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手中也拿了一本话本子,无聊地翻过一页又一页,越看越不顺心,最后将话本子丢在一边去。 “怎么?今日的话本子不好看?”程堰头一没抬,便问了这一句。 秦宜真烦躁:“你说这些人写的话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相爱的男女惨遭背叛,被夫君和小妾欺辱得生不如死,心如死灰之后和离走人,后来男子悔过,女子又原谅了对方。” 大概很久之前那本《和离之后世子跪求原谅》,在秦都卖得很火,后来陆陆续续的就出了许多类似的。 秦宜真闲来无事,也有些喜欢看这些话本子,故而买了不少回来,陆陆续续的也翻到了三四本这样的。 “说起来,闵姑娘和裴世子现在发生的事情,就颇有些像话本子里一样,你说,要是裴世子突然悔悟,苦求闵姑娘回头,闵姑娘会同意吗?” “看她自己了。” “看她自己?” “是啊。”程堰合上书册,伸手抚着她随意散落在他腿上的秀发,“若是闵姑娘觉得男女之情爱于她而言太多重要,是她人生之中舍不下的,就算是打断了脊梁,也要咬牙往下走,那她或许就会原谅。” “小海棠。” “嗯?”秦宜真有些脸红,每次他这样喊她的时候,她总有一些不好意思。 程堰的手指轻抚她的秀发,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挽在耳后:“你要记得,同样的坑不能掉第二次,若是你所在意的人伤害你,那么在他心中,你便在他心中便是能舍弃的。” “是他无意伤害也好,是审时度势之后做的决定也好,都是一样的,到了那时,你也一并弃了。” 秦宜真眨眨眼:“也包括你吗?” “包括。”程堰垂首盯着她的眼睛,双目四对,他目光沉沉,眼瞳之中深不见底,仿佛深涧一般。 秦宜真心神仿佛都被吸进了他那双眼睛里,心跳怦怦怦的。 程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后同她道:“我情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你,你在我心中,是唯二最重要的人。” 程堰心中的唯二,一个是长姐如母,十几年艰辛将他养大的程太后,还有便是他此生挚爱,他费尽心思才娶回家的妻子。 就好似他担忧她的身体,不想让她现在就有孕,贪恋与她床第之欢,却又舍不得她吃那些药,最后是自己偷偷地吃。 秦宜真虽然恼他瞒着她,害得她白白期待又失落,但心里也是很震惊很感慨的。 要知晓这个世间上,男子可以娶妻纳妾,而且尤其看重子嗣,根本不可能吃这些药,便是真的爱惜爱护妻子,担忧她的身体,那也很大可能会纳两房美妾。 程堰这手里的药丸子,估计整个秦都也找不出来第二份了。 他这个人,有时候有些强势霸道,但有时候却也颇为讲理,喜欢她也是真心喜欢,从不让她受委屈,也全心全意地对她,不纳妾不养美姬,也不在外面寻花问柳。 有几次他被她惹恼,气得不行,但最后还是轻轻放下。 而且他心智坚定,不会被外物所迷惑,他喜欢她,将她看得很重要,这辈子恐怕都很难更改。 得他所爱,嫁予他做妻子,大概是一生之所幸。 他这样的男子,也难怪方始心为了得到他成日发疯,想方设法想拆散他们夫妻。 秦宜真想了想,又想到了前世,便是他不在了,也为她安排好了余生,让她一生无忧,东秦在,她永远是东秦尊贵的公主,东秦不在,也有人带她离开,去往人世间平安之地,安稳度过一世。 甚至于若是她想再嫁,他都是同意的。 秦宜真被他捂着眼睛,却伸手摸索着摸上他的脸,绷紧的下巴轮廓极为冷峻,一如他整个人,在外的时候冷肃冷峻,仿佛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深不见底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 可偏生这样的人,对她极尽温柔爱护,哄着她的时候,连脸面都不要了。 “程堰。”秦宜真突然开口,“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不管遇见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活下来,若是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再继续活下去” 这已经是第二世了,第一世他离开,她因为愧疚,因为遗憾,心中痛苦不堪,可做不到像是王仙容一样赴死。 可这一世,大约是他对她实在太好太好,她的一颗心慢慢的,已经全然装满了他,若是他命运不能更改,那她不知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走下去。 程堰没回答这话,只是伸手握着了她的手,同她道:“明年,明年我们生个孩子” 第178章 新造纸之法 自从秦宜真提了活字印刷术与造纸术,程太后工部试过活字印刷术确实可行,便对方始心有法子改进造纸就很有想法。 于是在第二日的时候,便传召了方始心前来上书房觐见,顺道这个时候也将景安帝拎了过来。 方始心被内侍引进上书房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仿佛被这之至高的权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生惶恐臣服,好像下一刻,就要跪下来,以表臣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咒语: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将二十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默念了两遍,她心中那些慌乱惶恐才渐渐散去,连同背脊都挺直了。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方家女已经带到。” 程太后执笔批阅奏折,并未说话,景安帝坐在一旁正在翻阅奏折,闻言倒是看了一眼,也没说话。 方始心缓过了方才的压力之后,心松快了许多,到了这会儿,竟然左顾右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还点头,似乎是在心中评价这上书房的摆设,心中似乎甚是满意。 景安帝皱眉,心道这方家女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方家不曾教导她见了君主太后是要行礼的吗? 景安帝正想开口训斥,程太后却是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下去。” 内侍领命而去,直接搁下方始心走了。 方始心见这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就这样走了,脸色微微一变,又有些慌张。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总算想起了是要行礼的。 于是她双手搭在腰间,微微屈膝行礼:“方始心参见太后,参见陛下。” 然而,论理,面见君主,行的却是大礼,便是秦宜真与慧真公主,见了程太后都得行跪礼,见了景安帝倒是不用,景安帝虽是君主,但两人却是亲姐,故而行的是揖礼。 不过程太后却并没有在意,淡淡地点头:“免礼,起来。” “谢太后。” 程太后并没有什么心情与她虚与委蛇,便直接道:“方姑娘见多识广,却有大才,先前上奉的牛痘治疗天花之法,确实是有些用处,百姓能逃离此疫病,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方始心闻言一喜,面上满是自信与骄傲:“那都是臣女应该做的,若是能为苍生做一份贡献,也是臣女应该的。”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的。”程太后点头,“只是最近本宫有一些烦心事,一直不知该如何解决,想来你见多识广,便召你来问问。” “时下百姓教导艰难,书本难以普及,普通百姓根本就买不起,故而本宫有寻找新法造纸的想法,不知你可有什么提议。” 要说这个,方始心就不困了。 方始心就是个穿越迷,看过的穿越小说不知凡几,也知晓什么东西在古代最简单最容易做成。 牛痘治疗天花是一样,改进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是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算太重要,她还有最大的杀器——炸药、火统。 后面这两个才是逆天神器,但凡是拿出来,整个天下的局势都将会因她而改变。 至于改进造纸术,那倒是简单。 现在的书本偏贵,很大部分缘自纸张太少,都用树皮、麻头、破布、旧渔网等纤维物所制(蔡伦造纸法),虽说纸张可以普及开来,再也不是以前贵族才能使用,但普通百姓仍旧一书难求。 但是她有一法,能再加大产出,连普通百姓都能用得起。 “造纸,我确实有法子,甚至连抄录书册也有更好的法子替代,只是太后,若是想要此法,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哦,你说说。”程太后心中笑了,其实方始心此人,十分复杂,亦正亦邪,有时候做事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癫狂得很,但偏生她又能拿出许多寻常人所不知的东西来。 例如那脍炙人口的诗词,再比如这些人所不知的妙法。 程太后不怕她不提要求,就怕她不提要求,提了要求,达成了她想要的,就当是买了她的妙法,这功劳便不是她的,若是她不提要求,她功劳甚大,倒是不知该如何安排她。 “芳华阁被烧一案,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大理寺一直说在查,连我父亲都不知内情,我可以将新的造纸之法给太后,但我要求立刻审查此案,并且秉公执法,不亏待每一个受害者,也不宽恕每一个恶人。” 程太后顿了顿,她竟然没想到方始心要求的竟然是这件事。 芳华阁纵火一案一直拖延,不为了别的,而是因为牵扯到了梁西泽这个外邦质子。 当时查梁西泽的时候,大理寺发现了一些东西,发现他假借寻花问柳之名,在东秦埋下了不少钉子,最近也一直在清查这些人,打算一网打尽。 便是方始心不说这事,也差不多该结案了。 “你确定?”程太后问她。 “确定。”方始心咬紧了牙槽,“只是我要太后答应我,不管此事与谁有关,都要秉公处理,便是宜真公主与慧真公主也一样。” 景安帝听到这里,当下就皱眉了。 “当然,你若是这样要求,本宫自然答应你。”程太后应下,“纵火乃是大罪,便是两位公主是本宫的女儿,犯下如此大错,也轻饶不得,但你得保证你的法子有用。” “我的法子自然是有用的,只是希望太后一言九鼎,不徇私枉法。” “自然,陛下就在这里,本宫答应你,陛下也答应你,自然是一言九鼎。” 方始心听到这里,心中稍安,她倒也是个爽快的,立刻便将法子说了出来:“臣女知晓现在的纸张多用树皮所制,但树皮也就那么一些,得到的纸张自然是少了,但我知晓,有些竹子也可以造纸。” “竹子?” “正是,不过长成的竹子肯定是不行,太硬了,打不出浆,要用嫩竹,很多竹子都可以用,但因为竹子种类不同,做出来的竹纸也不同,试过之后,可以挑选最好的。” “而且竹子只需要一年生半年生便可以使用,能用的料也比树皮多,比树皮真的是好太多了。” 第179章 臣女要做平西侯的妻子 方始心说了造纸之法,又提了活字印刷术。 造纸之法和现有的差不多,就是把材料换成嫩竹,没有太多的可说性,倒是活字印刷术,其巧妙地‘印字’之法,才是让人惊叹。 只需刻好字,排好板,然后将墨水往上面一刷,再把纸张印上去,这字就出来了,若是雕刻技术了得,一个个字如同小指一样大小,甚至更小,这一张纸就不知能容下多少字了。 免了抄录之苦,又能省下不少的纸墨,可谓是从古至今极为巧妙的发明之一了。 程太后虽然已经听秦宜真提过一次活字印刷术,但这会儿再听,仍旧觉得惊叹,甚至不用深思,便知道此法的妙处。 “此法本宫记下了。” “那就请太后早日审查芳华阁一案,让我这苦主早日得到公正。” 程太后盯着她看了几息,最后仍旧点了头:“既然是你所求,本宫自然成全你,让大理寺后日便开堂问审。” 其实程太后有那么一瞬间想问方始心当真要将此事作为交换吗?毕竟芳华阁纵火一案,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案了。 可她仔细一想,方始心自己蠢,她也觉得方始心心术不怎么正,行事疯疯癫癫我行我素,给她太好的名声不一定是好事。 如此,她想用来作为交换,就随她去。 “谢太后。”方始心听到这话,总算是满意了,秦宜真会慧真公主再尊贵,可防不住她自己有本事啊,这个公道,她自己会求。 想到这里,方始心有些得意,仿佛是看到了秦宜真与慧真公主的下场。 “太后,臣女这里还有些东西,此法不同于牛痘治疗天花之法,也不同于造纸印刷这等民生之术,若是东秦有此宝物在,无需多久,便能助东秦成就霸业,一统天下,使得东秦不再称东秦,而称大秦,太后以为如何?” “而臣女的要求嘛,也不高,臣女要宜真公主与平西侯和离,臣女要做平西侯的妻子。” 方始心嘴巴一张一合,脸上满是自信,今日程太后问她造纸和印刷之术倒是提醒了她,原来有些东西是可以用来交换的。 虽说让秦宜真与程堰和离很难,她能嫁给程堰更难,只是她的筹码若是够的话,也不一定成不了。 “你说什么?”程太后还未说话,景安帝先是变了脸色,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你说有宝物能助东秦一统天下,朕可不信。”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又怎么知道没有呢?” “你不拿出来,朕怎么能相信你有呢?万一你拿不出来怎么办?” “你”方始心微恼,“我这人从来不骗人,我知道的东西,是可以炸死人打死人的东西。” “那梨子那么大的一个东西丢出去,炸开了就能炸死几个人, 大能打死人的东西有点像弓弩,但却是铁做的,打出去准头要是好,一次就能打死一个人。” “笑话,射箭若是准头好,一次也能打死一个人,你要不要试试朕的箭术,看看能不能死人。” 景安帝觉得这所谓的和弓箭相似,能打死人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倒是对能炸死人的东西挺好奇的。 程太后道:“你若是真的能拿出助东秦一统天下的好东西,你要做贵妃,甚至是皇后,本宫都是能答应你的,只是让宜真与阿堰和离,让你嫁过去,却是万万不行。” “为何不行,难不成太后就不想一统天下吗?”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便是要在婚事上做出退让,那也是陛下应该的,至于臣子,诸位爱卿皆以此身侍奉君主,文官治天下,武官平天下,为此已经付出的够多了,没有道理连他们的姻缘也要夺去。” 帝王为了天下,可以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皇后,那都不要紧,因为是他自己的天下,守护的也是他的江山。 可为此将臣子夫妻拆散,让他为了天下娶别的女子,这就很不厚道了。 你说这臣子效忠你这个君君主为了什么?就为了一颗赤诚之心,想舍一生报国吗? 愿为国付出,那是真,但同样的,先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也是真,你这个君主要人家效忠,又把人的家给拆了,恩爱夫妻就此分离,委实是说不过去。 “太后当真不愿?”方始心有些错愕,眉心拧紧,“这可是能让东秦一统天下之法,难不成真的不在乎?” 她就不信程太后与景安帝为了护着秦宜真和程堰能放弃这一统天下之法。 “在乎自然是在乎的。”程太后拧眉,心中有些不悦了,她虽然喜欢方始心愚蠢,却并不喜欢谁人威胁到她的头上。 “只是此事并非小事,本宫要好好想想,而且太后说的有道理,你将你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那也不过是你片面之词,有本事,便将东西拿出来,到了那时候,本宫再做打算。” 方始心也没期望程太后会一下子就答应了,闻言立刻道:“那太后与不下就等着看,到时候必然叫二位大吃一惊。” 程太后点头:“既如此,你回去准备。” “好。” 有内侍上前请方始心离开,待人走了,景安帝忍不住问:“母后当真要同意她的要求?” 程太后看了他一眼:“能助力东秦一统天下,陛下不心动?” 景安帝笑得露出了几颗牙齿:“儿臣自然是心动的,儿臣年纪虽不大,可这野心生得也不小,一统天下,使得东秦从此更名大秦,这是何等伟业。” 既然是亲母子,太过虚假的话就不要说了。 “若是她想当皇后,只要她真的能拿出来,儿臣也可以立刻应允她,若是小舅还未成亲,儿臣也可以答应她。” “只是小舅都成亲了,又是朕的小舅又是朕的姐夫,两人又夫妻恩爱,指不定孩子都快有了,朕真的很为难啊!” 景安帝一边摇头一边无奈,一脸‘朕真的是为了他们夫妻操碎了心’了的表情。 第180章 旧事 程太后冷瞥了他一眼:“少作怪。” “好。”景安帝长叹了一声正了正神色,目光在上书房中扫过,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都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臣民,看来也未必是真的,这方家女有利国利民之法,却瞒而不报,妄图和朕提条件,是不是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所以朕得派人去盯着她,看看她究竟能弄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母后,要是儿臣犯了错,你该不会对儿臣动鞭子,儿臣好歹已经大了,又是一国之君,儿臣也要脸的。” 景安帝说得一派义正言辞,但也改不了他想玩阴的这个事实。 若是方始心提别的要求,什么钱财富贵,只要她拿出来的东西确实值得,景安帝与程太后自然会答应她。 但方始心天真地以为这两人很好说话,只要筹码够,能谈一切条件,那就是她不幸的开始的。 这可是皇权至上的世界,这两人一个是掌权太后,一个是当朝帝王,可不适什么讲理的人,愿意给你讲理的时候讲理,待他们不愿意了,惹怒了他们,就此翻脸,自己就危险了。 “你该去练剑了,赶紧走。”程太后开口就要将人赶走,表示不想搭理他。 景安帝‘哦’了一声:“那母后,儿臣告辞了。” 景安帝说罢这些,赶紧就走了,他得派人去探一探,方始心那么大的口气,究竟是能弄出什么来呢? 待元景帝离开之后,程太后的眼瞳渐渐地冷了下来,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程太后与景安帝不同,景安帝生来是皇子,这天下是他的天下,所以他也一心为了这个天下谋划,对他而言,天下最重要。 可在程太后看来,她的至亲家人才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她当年进宫到如今的执掌天下,为了东秦呕心沥血,可最终目的,是想要以权势守护自己的至亲。 她的至亲也不过就是这么几个,她自然万分的爱护,方始心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就是在她头上动土。 真的是好得很。 “德公公。” “奴婢在。” “派人盯着方始心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任何的不妥之举,便立刻将人收押起来。” 若是不听话,那就没有必要讲道理,等到了牢里,她就不信方始心不将她知道的东西吐出来。 便是真的不吐,那也没关系,东秦没有的东西,其它国家也不会有,东秦还是照样立在这日出之地,至于这天下之争,她就不信东秦会输了 “谁让你排同意阿堰去的?你是疯了吗?难不成看不出这可能是个陷阱?” “母后,方始心留下的火药和火铳威力甚大,您也亲眼所见了,完整的图纸方始心已经画了出来,而且还是她自己带着图纸出逃,若是让方始心或是这图纸落在西梁手中,东秦危矣。” “小舅向来骁勇善战,朕本以为” “你本以为什么?以为他不会死?还是说你翅膀硬了,已经容不下他,他死了,你便可以将军队收在手里,再有了火药与火铳,天下舍你其谁?” “” “” 秦宜真从午睡之中惊醒时,身上的寝衣已经被冷汗浸湿,那些压抑和痛苦仍旧压在心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又梦见了上一世程堰刚刚离世的情景。 她当时一直以为程堰战无不胜,世间上就没有他打不赢的仗,消息传来的时候,她难以置信地晕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似乎是听见了程太后和景安帝在吵架。 期间二人提及了方始心,还提到什么‘炸药’什么‘火铳’。 上一世方始心对程堰求而不得,求了秦宜真举荐进了宫中成为了贤妃,后来由爱生恨,想要报复东秦与程堰,于是她留下了一些东西,然后跟着梁西泽要跑回西梁。 程堰追踪而去,却发现那却是一个早已等待他的圈套。 最后虽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方始心被抓了回来,但梁西泽却逃回了西梁,而程堰也再也没有活着回来。 那时候景安帝刚刚亲政不久,程太后已经在逐步放权,程太后骂景安帝不该让程堰去,而景安帝则是认为当时程堰是最适合的人,只是他也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秦宜真抹了一把脸,床尾放置的冰盆散发出凉凉清凉之意也不能让她冷静下来。 ‘火药’和‘火铳’吗?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程堰并非是没有脑子的人,而且他也同她说过好多次了,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他这般努力地打仗,只是为了自己所在意的人。 若是有危险,他必然会先进行自保,然后再徐徐图之,说直接一些,便是景安帝下了死命令让他必须如何,他估计都不会听的。 那既然是这样,这‘火药’和‘火铳’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明知是陷阱,哪怕是付出生命,也要将东西与方始心一起留在东秦。 或者很可能是西梁得到了,东秦恐怕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他才这般义无反顾。 秦宜真心跳砰砰,面上露出慌乱之色。 这个方始心是不能留了。 若是为东秦所用也就罢了,可万一落在了他国手中,恐怕东秦将有一场灾难。 秦宜真觉得这事情太大了,自己一个人恐怕是管不了,于是掀开了被子,穿着绣鞋下了床往外走去。 她要去找程堰。 出了寝室,见绿翘桂嬷嬷各搬了一张绣凳在门口处吹风绣花,她便着急地问道:“绿翘,侯爷呢?” “公主醒了?”绿翘将绣得像是鸡爪似的帕子丢进了竹箩里,连忙起身去扶她,“公主睡糊涂了,侯爷去兵部衙署了。” 是啊,去衙署了。 秦宜真都忘了这事了。 “你安排个侍女去外院说一声,若是侯爷回来了,便立刻请他会内院来,便说本宫有些话要和他说。” 第181章 程家人求见 五月的天越来越热,仿佛是天地的一切生长茂盛之时,太阳炎热,绿树成荫,虫鸟喧鸣。 平西侯府之中园子大,草木居多,赏花赏景一年四季都是好去处,可到了夏日也愁人,虫鸟多,蝉鸟不分昼夜日日在枝头鸣叫,蚊子也嗡嗡嗡的到处跑。 五月五的时候,府上到处都熏了艾,洒了雄黄粉,防着虫蛇。 至于树上的虫鸟,委实是没法子,只能安排个小厮在花园里守着,叫的时候拿着长杆子去惊扰,这才得了片刻安宁。 而且花园也就罢了,若是虫鸟落在了院子里的树上,更是扰人得很。 绿翘端了一盆温水进寝室给秦宜真擦拭身上的汗,然后又偷偷端了一盏冰镇银耳莲子羹过来。 “公主,这是上午的时候茵娘做的,都冰好了,婢子偷偷带回来,公主快些喝了,别让桂嬷嬷发现了。” 绿翘口中的茵娘全名唤作陈茵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厨娘,她的师叔便在平西侯府厨苑做事,还是一位主厨,得知程堰和秦宜真想挑选一名厨子到内院来,被推举了她过来。 她是女子,出入内宅比男子更为方便一些。 陈茵娘做饭菜的功夫比不得她师叔,但也生得一双妙手,做得一手的点心汤羹,点心是个个灵巧好看又好吃,汤羹味道也极佳。 这道银耳莲子羹做得便尤其不错,清甜不腻,再冰镇一会,淋上她特意调制的桂花蜜,那滋味简直了。 不但秦宜真爱吃,院子里的侍女也爱,不时能蹭上半碗。 不过秦宜真一连吃了两日,桂嬷嬷就有话说了,她觉得秦宜真身子还没养好,这冷的不能天天吃,便不许她再吃。 秦宜真再活一世,对身边的人心中有些愧疚,故而对她们越发的纵容,这不,眼下是一个个的想上天。 安顺听话的绿翘变得话多了许多,桂嬷嬷的胆子也大了,敢管到她的头上。 真真是甜蜜的苦恼。 此时秦宜真正坐在临窗的榻上纳凉,她一边摇着绣春山的团扇,一边想着梦中的事情,想着想着,眉心微蹙,团扇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听闻绿翘的话,她眼睛一亮,眼中顿时有些一些欣喜:“快拿来拿来。” 绿翘赶紧将一个青瓷小碗端给她,笑着道:“公主可别让桂嬷嬷发现了,要不然她不敢对公主使脸色,那肯定会将婢子揍一顿。” “不说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样行了?”秦宜真喝着冰镇银耳莲子羹,眼睛都眯起来了。 要说这夏日里什么什么事儿最让人开心,那便是吃一些冰凉的吃食,一碗银耳羹、一碗冰酥酪,那便能让人心情舒畅,烦热愁苦全然散去。 这不,吃了两汤勺,秦宜真便觉得心头积压的烦闷散了许多。 “今年秋日桂花开了,要让茵娘多做一些桂花酱,她之前做的那些,都快让我们吃完了。” 不得不说,陈茵娘做的桂花酱与玫瑰酱是真好吃,桂花酱与玫瑰酱配点心都好,桂花酱配银耳羹、莲子羹、燕窝这些更佳。 “做做做,公主喜欢,那肯定要多做一些,茵娘说酒也做一些,什么桂花酒、青梅酒、荷花酒、玫瑰酒,她都要做一些。” “她那里还有一些青梅酒,等过些日子吃蟹了,公主便可以喝一些。” “嗯嗯嗯。”秦宜真心中满是期待,之前她对吃食没多大想法,毕竟是她公主,要吃什么都有,可自从这陈茵娘来了之后,短短几日,她是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 这厨娘真的是选得真的是太对了。 秦宜真怕桂嬷嬷发现了,快速地将一小碗莲子羹吃完了,在桂嬷嬷进来之前,又喝了一口微热的茶水漱口,故作什么都没发生。 再过一会儿,金嬷嬷便走了进来:“公主,程三婶与程二娘过来了,可要见一见?” 说罢,金嬷嬷也怕秦宜真不知晓是什么人,便解释了一遍:“程三婶是侯爷三叔父的妻子,程二娘也是侯爷的亲姑姑。” 秦宜真皱眉:“她们来做什么?做说客?” 秦宜真对程家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她嫁给程堰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些程家人。 金嬷嬷道:“说是明国夫人的祭日就要到了,问咱们府上如何拜祭,她们二人也想去看看。” 程堰的生日在六月,正是六月初八那一日,这一日也是明国夫人明氏的忌日,往年程堰也不过生辰,只与程太后带着一家去拜祭。 金嬷嬷曾跟在程太后身边许久,对与程家事也有一些了解:“早年太后与明国夫人还在村里的时候,这两位对她还算是不错,程二娘与明国夫人的感情也甚好。” 秦宜真听明白了,若是程家的其他人,她不必见,金嬷嬷也不必报到她跟前来,直接赶走就是了,可今日这两位,确实有些不同。 “她们一直都在秦都吗?” “不在,应是在程家原籍的县邑里,奴婢刚刚见过她们,看着有些拘谨惶恐,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 秦宜真想了想道:“那就先让她们回去,便说本宫今日累了,在休息,让她们明日再来,等晚些了侯爷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 金嬷嬷笑了:“如此甚好,程家的事情,还是让侯爷来做决定,公主要做的,就是无论侯爷做什么决定,都站在他这边就行了。” 关于程家的事情,明国夫人、程太后与程堰才是受害者,所以他们无论是做什么决定,是永不相见还是打击报复,那都是应该的。 “本宫也觉得。”秦宜真微微皱眉,“其实本宫也不喜欢这些人出现,这些日子他的心情一直不错,他们一出现,便又让他想起程家做的那些事儿了。” “对了,承恩侯如何了?快死了没?” 明国夫人母子三人一生不幸的根源皆来自这个人,若非他为了攀上富贵停妻再娶,便没有后来的种种。 他后来娶的张氏歹毒可诛,承恩侯更是该千刀万剐。 第182章 程家旧人 金嬷嬷听她问起承恩侯,眼底有了一些冷意:“没有太后娘娘发话,准了他去死,他哪里能死了。” “那就多活一些时候,好好地体会一下这人世间的因果报应,下辈子做人的时候小心着些。” “公主说笑了,他那样的人,下辈子怎么有机会做人,能投入畜生道,做一介畜生,那都是他的运气,这要是运气不好,十八层地狱挨个尝一遍。” “嬷嬷说的是,是本宫说错了。” 自从夫妻俩和好之后,程堰的心情确实一直不错,平日里该去朝会的时候就早起,不去朝会的时候便抱着娘子多睡会,用了早膳再去兵部衙署。 等到了下衙时间,若无大事也不多留,就回来夫妻俩腻在一起。 有时候是一起喝茶下棋,有时候就是靠在一起安静地待一会儿,或是看看书,说一说这朝堂或是坊间的事儿。 便是连东原大营,他都是隔几日去一次,而且当日就回,夕阳日落之前归家,外面更有传言他最近沉醉温柔乡,他都是懒得理会。 今日他坐着马车归来的时候,遇见了卖石榴花的,便买了几枝,打算带回去装点一下空了的花瓶。 五月的花渐渐地少了,唯有这石榴、锦葵、合欢开得正好,细数下来,还是石榴花红艳好看,府中虽栽种有石榴树,花也开得好,但秦宜真不愿折了石榴的枝桠,便一直留着。 回到家中的时候,得知秦宜真在寝室看话本子,他便让人不要惊扰,带着石榴花枝取了寝室,然后递到了她的跟前。 秦宜真回过神的时候,眼前便被几支石榴花枝占据。 石榴花花托肥厚,花瓣轻盈薄而多褶皱,花瓣层层叠叠,收于花托之中,宛若是婀娜多姿的红裙束在襦衣之下。 世间女子所钟爱之石榴裙,也恰当如是,婀娜多姿,俏美红艳,夺人心魄。 那几支石榴花枝上绿叶茂盛,石榴花多而繁盛,仿佛是天上灼灼的烈阳一般的盛开。 秦宜真接过石榴花枝,伸出手指轻轻地拨了拨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然后露出了笑容来。 她身为公主,钱财富贵地位都不缺,唯一缺的便是真心相待,程堰在外虽然是个严肃冷沉的人,但在这个方面上,也尤其喜欢给她一些小惊喜。 不过这一次想了想,却道:“也不知道石榴花能不能做花蜜。” 程堰脸上的表情顿住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别跟那陈茵娘学坏了,什么都想着吃,周管家几乎是每一日都要向我告一状了。” 陈茵娘来了之后,花园里的花她不敢动,但后院的花房就成了她家的菜园子,今日祸害这个花,明日又祸害那个,花房一天天都在遭劫,周管家心都在滴血。 秦宜真轻咳了一声:“也也还好,你说,平西侯府的院子里也挺多的,空着的也不少,要不就让茵娘多种一些花,到时候任由她随便摘。” “可行。”程堰觉得此法可行,反正那些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栽种一些花草树木,省得陈茵娘到处祸害,周管家也不在他耳边哭诉了。 “对了,今日程家有人来了。”秦宜真将石榴花枝放在茶案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见他喝完了,这才说起了程家人的事情。 “谁人?”程堰皱眉,“不是让人将他们都看住了吗?” 程太后做了太后之后,对程家的报复才正式开始,虽说面上封了承恩侯,但程家上下,承恩侯与张氏夫妻,还有两人的几个儿女孙辈,个个都过得尤其凄惨。 甚至都被看管在了承恩侯府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先前张氏的侄子张辉因为火烧芳华阁被抓进了大理寺,程太后命人将此消息告知张氏,张氏发疯发癫,也出不了承恩侯府的大门。 秦宜真道:“听说是承恩侯三弟的妻子,还有一位是承恩侯的亲妹,她们突然到访,周管家与金嬷嬷商议之后,便来问我要不要见,我便想着,这事情还是得看你,便推托休息了,让她们明日再来。” 程堰皱眉,这两个人他倒是知晓,算起来是他三婶母和二姑母。 他祖父祖母一共生了两子一女,那两位老人家确实是个厚道人,明氏早年与家人在战乱之中失散了,被休之后无处可去,还是两位老人家做主将明氏与程太后留下来。 若不是发生了承恩侯回去祭祖强迫了明氏,又有了程堰这桩事,明氏和程太后或许会过着清苦但也还算太平的日子。 程堰的三叔夫妻是也是老实人,说起来,当初承恩侯读书也是受全家出钱供读的,他刚刚高中,攀上了高枝,便回来休妻,又硬生生地将亲弟夫妻分了出去,半点光也不想给他们占。 程三叔与程三婶经历了这一遭,虽说有迁怒于明氏与程太后,但也没有做什么,偶尔还塞给程太后一些吃食。 原本那夫妻俩对明氏与程太后也算是有些恩情的,但后来明氏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怀上了程堰,明氏本不愿来秦都程家的,也是程三叔促成了此事。 程三叔或许是无意,也觉得程太后与程堰回到承恩侯身边更好,可明氏也因此受到了张氏的折磨。 程太后对这位三叔三婶有怨怪,却也记得他们的情,曾经派人给他们送过一些钱银,便再也不管了。 只是多年不曾联系的人突然出现,也不知为了什么。 程堰皱眉,想了想道:“正好我明日休沐,既然是远道而来相见,是我该见见才是。” “你明天休沐?”朝中的休沐是一旬一日,她记得前两日他休过了。 “休田假,忘了与你说了,改日咱们去田庄里走走。” 朝堂的假日不少,有一旬一日的休沐,还有五月田假,九月授衣假,各有十五天。 不过如今朝堂事多,家国也不太安稳,没有十五日那么长的假日,但也有五日,这五日里同衙署的轮值。 第183章 黄泉路上,他也无颜去见明国夫人 “天儿热。”秦宜真拒绝。 说起来,她生在宫廷之中,最能耐得住的便是寂寞安静,前些日子她还是挺乐意出门走走的,但最近越来越热,她就不大想了。 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热,却没有汗。 屋里放了冰盆,温度不冷不热,正值舒适。 其实这天并非特别热,六月还未到,真正炎热的天气还未到来,只是她这几年郁郁寡欢,身子虚了一些,怕冷怕热,这才觉得夏日特别热。 而且她不大肯喝药,只能几日一次食疗慢慢地补着血气,所以养得慢一些。 “那就不去。”程堰语气柔和,对她十分的纵容,“那这几日就陪你看书下棋,等到了九月,秋风起,硕果累累,到时候咱们再去看大地丰收。” 秦宜真眼睛一亮:“那我们九月再去。” 秦宜真其实很早就想去庄子里走走了,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心里牵挂不安,便没有这些心思,现在天气热了,她也不大乐意出门了,九月再去最好了。 丰收之际,秋高气爽,等到了那会儿,若无战事,程堰也有假日,确实是个好时节。 秦宜真心中向往。 “对了,你可知现在方始心如何了?” “方始心?”程堰挑眉,“听说今日太后召她进宫了。” 秦宜真挑眉,看来程太后也发现了方始心的不同之处,她想了想问程堰:“你可知什么是炸药?” “炸药?”程堰摇头,“倒是没听说过。” 秦宜真心中沉沉。 若是这东西世间本没有,那很大可能确实是方始心弄出来的,而且是能颠覆天下的东西,东秦若是拥有,或许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可若是落在了别人手里,东秦危矣。 上一世程堰做出了选择,或许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宜真觉得嘴唇都有些发干。 她问程堰:“倘若有一人,能拿出颠覆这世间的东西,但又是一把双刃剑,若是东秦得了,或许一统天下再现大周辉煌指日可待,可若是落在了别人手里,东秦将有覆灭之危机” “我且问你,这个人,我们还能容许她的存在吗?” 这已经和什么‘牛痘治天花’‘造纸术’‘活字印刷术’不同,这三者能出现,对东秦是利国利民,便是其它的国家得知也无妨,对东秦而言是百利无一害。 所以秦宜真觉得,她虽然恨不得让方始心死,但冷静下来,想起方始心能拿出来的东西有大用,可以容忍她继续活着。 可方始心的存在,成了一把随时可以对准东秦的巨剑,让东秦毁于一旦,那或许就就没必要让她存在了。 程堰听罢也拧眉,但见她神情认真严肃,也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事,其实不难办。” “如何不难办?” “若是此人为善,是我东秦的子民,那东秦自然会将她保护起来,而她所能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便是东秦的神兵利器,东秦一统天下,确实指日可待。” “若是此人不善,甚至因为某些事情对东秦有敌意呢?”秦宜真问他。 “那就将人控制起来,不能为我所用即为仇敌,将想知晓的都问出来,最后再送她上路。” 秦宜真心头狂跳,是啊,上一世程太后与景安帝就是这样做的,将方始心控制起来,将能从她知晓的都问出来,等到人无用了,便送她上路。 或许是她不够心狠,认为上一世方始心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一世方始心只能算是有功,恶还没做下,所以犹豫了。 “你说的对。” 秦宜真下定决心,等过两日进宫见程太后的时候,便要将这些话同程太后说,然后将方始心控制起来,如此,才能真正地保东秦永久,也让程堰免于这一劫。 想通了这些,秦宜真顿时心情好了起来,对外喊绿翘拿一个花瓶和一把剪刀过来,她要插花。 伸手重新拿起几支石榴花枝,她轻轻闻了闻,然后笑了起来:“你今日这花送得真好,我最是喜欢” 当日,程堰又去了一趟外院书房清辉苑,处理了一下事情,又告知松年他明日要休田假的事情,让明日早晨松年跑一趟去兵部请示上官。 松年满肚子的牢骚,心想自家侯爷最近真的是沉醉温柔乡了,竟然都开始休假了。 不过休假也有休假的好,侯爷不出门,他这几日也算是自由了,眼瞧着侯爷与公主都恩恩爱爱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娶娘子啊! 他要去找红缨去,谁也别拦他。 于是到了第二日,程堰与秦宜真睡了一个懒觉起来,正在用早膳的时候,便听绿翘说起了松年留下的话。 “松年说,天天看着侯爷和公主恩恩爱爱,回想起自个还孤身一人,他就觉得无限悲凉,假日的事情,他已经给侯爷办妥了,不过这几日谁也别来烦他,他要去追求娘子去了。” 绿翘说到最后,还忍不住笑了起来:“公主,侯爷,您们觉得松年能求得红缨的欢心吗?” 秦宜真忍笑:“本宫不知啊,且看红缨自个乐不乐意。” 程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多用心,肯定是能行的。” 松年生得不差,虽说一直跟在程堰身边,但也是有官职的小将军,红缨嫁了他,至少是不会吃亏吃苦,再加上他若是对红缨好,那就是不错的归宿了。 夫妻俩用过了早膳,这才让人将程家姑嫂二人请进来。 这两人一大早便到了平西侯府,等到这会儿终于能见到人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待被引着穿过花园,进了春歇院,走过院子进了明厅,她们才有些拘谨地行了个礼。 “坐。”程堰让二人坐下。 秦宜真坐在程堰边上,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两人。 两人年岁都不小了,大约是五十多岁,头发都已经染了银丝,其中一人身着一身半旧的蓝灰色襦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发间簪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秦宜真看到那朵白花顿了顿。 “打扰公主与侯爷,民妇这一次前来,一则是想告知太后与侯爷,我那老伴他去了,二则,他心中一直觉得对不住明国夫人,便让我前来给明国夫人上柱香,请求她原谅。” “黄泉路上,他也无颜去见明国夫人了,想来明国夫人也不愿见程家人,就不见了。” 第184章 母亲不曾怪他的 程堰与秦宜真都愣了一下。 这妇人口中的老伴不是别人,正是程堰与程太后的亲三叔,承恩侯的亲弟。 没想到竟然已经去世了。 程堰垂了垂眼帘,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岁三月的时候。” 去岁三月,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秦宜真问道:“是什么缘故?” 程三婶擦了擦眼泪道:“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到了脑袋,只撑到了交代几件事,人就没了,侯爷,公主,其实他这一生也是苦啊!” 程三婶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在程家,程老三程河也是承恩侯另一个受害者。 承恩侯年纪不大的时候,便展现了极好的读书天赋,程家这个在地里扒食了几代的农家也看到了更改命运的希望。 为了供承恩侯读书,程家一家勒紧了裤腰带,程河是个老实人,当年不过十岁出头,便开始到处打零工赚钱,只为了供兄长读书。 为此,什么最苦最累的活都做过。 因着吃也吃不好,工作也辛苦,他也长不高,瘦得像是一只猴子似的,旁人都管他叫瘦猴子,他心中期待着再挣一点,多挣一点,兄长就可以多买一本书。 他期待了兄长有一日带着程家走出农家,从此程家后代再也不用吃苦。 承恩侯确实是做到了程河的期待,但高中回乡的第一件事便是休妻,第二件事就是将程河夫妻二人给‘分出去’。 最后还丢下父母,拍拍屁股就走。 他要奔向他的人生,去娶高门女,登青云路,至于这些泥潭里的旧人旧事,他只恨不得多踩一脚。 程河做错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在明国夫人被承恩侯强迫怀上程堰的时候,将事情告知了承恩侯,并且在程家派人来接的时候,将明国夫人还有程太后送了出去。 或许他本意是好的,觉得程太后与明国夫人跟着去了程家,或许能过得好一些,但他忘了,他的兄长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后面娶的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脚踏上去,就是万丈深渊,是不幸的开始。 若非是程太后杀出一条血路来,他们母子三人如今坟头的草恐怕都不知多高了。 程堰只见过程河几面,对他的感情却极为复杂,得知程河夫妻对母亲阿姐曾有过照顾,他是感激的,可得知是他将母子三人推到秦都程家来,害得母亲惨死,姐弟二人艰难存活,他心中也是恨的。 不过最恨的到底是承恩侯与张氏,程河的话只当是好心做了坏事,不大愿意见他。 程堰听着程三婶伤心地哭着,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沉默得有些久。 不知过了多时,他才道:“母亲曾与阿姐说过,说三叔并非是有意,他只是想程家过得太苦了,再加上祖父被承恩侯气死,祖母身子也不好,母亲带着阿姐已经度日艰难,若是再加上一个我,那就更难了。” “而三叔他自己,他早年伤了身子,夫妻苦求多年才有了一个孩子,孩子身体也不好,他要赡养母亲,养育孩子,也无力照拂旁人,只想着给阿姐与我找一条活路。” “母亲不曾怪他的。” 后来,程太后与程堰确实杀出了一条血路,登上权势最巅峰。 只是明国夫人不怪程河当初所为,程太后与程堰难以释怀而已,毕竟因此,他们永远失去了母亲,故而对程河一家人,程太后只是送了一些银子过去,不曾见过。 程三婶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真的吗?她不曾怨怪?” “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耿耿于怀多年,若是知晓此事,在九泉之下也能闭眼了。”程三婶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你母亲真的是极好的一个女子,可惜了,遇见了你父亲那样的人。” 遇人不淑,遭遇横祸。 明国夫人的一生,大概都可以用这八个字来形容。 “对了,当年我与你母亲闲聊的时候,听她说起过幼年时的旧事,说她娘家故土在澜州河畔的澜州城,当年那里被战火殃及,一家人往北逃难,后来她与亲人失散。” “他还有个兄长,唤作明达春,若是你们想找一找她的娘家人,也可以去澜州城找找,或许他们与你们母亲失散之后,找不到她,又回了澜州城等她呢?” 明家上一辈也是读过书的,他们兄妹二人的名字也取得极美,一个唤作达春,一个唤作及雪。 程堰点头:“我记下了,你们若是想拜祭,下月初八便来。” “好好。”程三婶满心感谢,又有些害怕程堰反悔,于是便提了要离开,“那我等便不打扰侯爷和公主了。” 然而,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程二娘却急了起来:“三嫂,你急什么,你的事情办完了,我的还没办完呢。” “程堰啊,我是你二姑,你可还记得我,当初我来秦都的时候,还见过你几次呢。”程二娘身着一身桃红色襦裙,年近五十,却风韵犹存,可见是日子过得不错。 “我出嫁之前和你母亲的关系一直不错,如今你阿姐都成了太后了,我还记得她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喊我姑姑的日子。” 程家三兄弟,只有程河是真的老实的,承恩侯自私自我,程二姑也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多面人。 她未出阁之前,确实和明国夫人感情很好,对程太后这个侄女也爱护,便是出嫁之后,承恩侯休妻,她也没踩上一脚,但她这人,一面和明国夫人敢情好,一面又对承恩侯阿谀奉承。 程太后与程堰在秦都程家那几年,程二娘也来过几次打秋风,你说她不要脸不要皮,但她也会悄悄地看望程太后与程堰,给他们塞一些吃食。 人是不坏,但谁给她好处就是娘,要她帮忙她又万万不肯,只说让他们不要惹承恩侯与张氏生气。 大概这世间上,人心都是极为复杂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程堰直接问她。 程二娘笑呵呵道:“二姑我也没想要什么,就是想求你一件事。 你如今都是侯爷了,你表兄却是一事无成,我就想着你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你放心,他啊,听话得很。 第185章 侯爷可以不姓程 这是打秋风来了? 程堰眼皮子跳了跳,秦宜真也眨眨眼,看向这位程二娘,心道她还真的敢开口。 程堰有些心烦,沉默了许久问她:“我记得太后曾给予过两位家中一些钱银,不知是真是假?” 程二娘顿了顿,有些尴尬地道:“这这倒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笔钱银究竟是何用,二姑这心里也应该清楚,今日说这些话又是为何?” 程太后的意思,就是他们母子三人与程河程二姑的情分就那么多,给了这笔钱,让两家置办一些家业,从此两不相欠,不要再来打扰。 程二娘十分地愁苦:“也不是二姑我贪得无厌,只是只是二姑我不是没办法吗。” “是,我们这些年在县邑城里,确实过得不错,只是这些年你姑父不知怎么的,竟然学了一些坏毛病,与人赌起来了,自此之后,家里的境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你别看二姑我穿得比你婶子光鲜,可内里头,都快掀不开锅了,程堰,你到底姓程,是程家人,我们这些至亲,你可不能真的置之不管啊。” 这话说得,像是要以血脉要挟,程堰还得非管不可了。 “程二姑。”秦宜真目光冷了下来,“您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对,您这口口声声说的什么程家血脉,程家人,至亲,可当年母后与侯爷受难的时候,也不见程二姑念及血脉,拯救他们母子三人于苦海。” “反之,今日程二姑在苦海,怎么能拿这些来做借口,让侯爷救你于苦海呢?” 程二姑脸色有些难看,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道:“可只是安排一个差事,于程堰而言,也不过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情,我也没多要求是不是?” 程二姑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便是动动手指头这样的事情,那也是得看人的,对于您们两家,母后该给的给了,该还的也还清了,你们不知珍惜,不好好过日子,眼下落得这般境况,本是你们自己的责任,我们可不会给第二次。” “而且程二姑又何必提侯爷姓程,是程家人的事情,若是可以,侯爷可以不姓程。” 说到这里,秦宜真目光一亮,念头通达,突然道,“本宫觉得姓明就不错。” 程三婶与程二娘闻言脸色大变。 程堰也愣了一下,而后眼中有了一些异样的神采。 他厌恨极了承恩侯,若是可以,自然是不想姓程,也不愿做程家人,只是之前他从未想过此事,如今想来,若是他随了母亲姓明,确实是很不错。 自此之后,他便是明家儿郎,再也不用敬奉承恩侯的牌位,想想都觉得心里畅快。 程三婶慌得不行,她忙是道:“这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公主,阿堰是程家血脉,身上流的是程家的血,怎么可能改为他姓呢,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定然是会动怒的。” 程二娘也连连道:“就是就是,改姓是绝对不行的,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是随母姓的,这简直是那什么,天方夜谭,对对对。” “怎么就没有?”秦宜真微笑,“在世间上,随母姓的例子不多,但也并非是没有先例,若是某家只有一女,又不招婿入赘,出嫁之后,得一子入母家族谱,随母姓,继承外祖家业,也并非稀奇。” “可是可是”程三婶慌慌张张,却不知该如何辩驳,她一个农家妇人,便是后来家中有了一些资产,长了见识,却也有限,哪里懂得如何与人论道这些。 程二娘急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急急道:“可若是如此,程家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这不是对不起祖宗吗?公主,侯爷,此事万万不可再提了。” “列祖列宗?”秦宜真笑了,“母后与侯爷过得艰难的时候,怎么就没见列祖列宗睁开眼看看,一道雷劈死那作恶的恶徒,你们也怎么不和他说说,说他那些行为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 “而且当时,也不见你们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念在同是程家血脉的份上,救他们于水火,如今母后和侯爷过得好了,你们倒是跳出来了,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还关起了侯爷的闲事。” “不过是挑准了侯爷好说话,挑着善良的欺负而已,侯爷念及旧情,不好与你们翻脸,可本宫对程家可没什么旧情,你们若是再胡言乱语,本宫可不会轻易饶恕。” 程三婶脸色苍白,忙是道:“公主误会了,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告知侯爷老三他过世了,再则,便是想圆了老三的遗愿,去拜祭明国夫人而已。” “既如此,旁的你又何需多言?” “是是是,是我不该多言。”程三婶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此时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公主皇家威仪,便是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你的时候,也是压迫感十足。 饶是程二娘也被她三言两语说得抬不起头来,也不敢吭声触怒于她,最终二人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秦宜真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仿佛被鬼追似的,摇摇头:“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平西侯府闹事。” “你说的对。”程堰突然来了这一句。 “嗯?”秦宜真眨眨眼,有些困惑地看他,“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可以改姓明。”程堰看向她,“程这个姓,我自出生以来便极为厌恶,若是能改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那就改。”秦宜真笑了,“我也讨厌程家人,他们不配做你的亲人,明堰明堰,这名儿也不错,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会高兴的。” “日后母亲就是明家唯一的先人,受你我以及子孙后代拜祭,旁人,不配在她身边。” 程堰听了这话,心口微烫,像是有暖流滑过,他最爱的,便是她信他护着他,不管什么时候,都站在他身边。 他道:“那我现在就进宫去,三叔不在了,得和太后说一声,顺道提一下改姓之事。” “嗯,那你去。”秦宜真笑着点头,“你与母后估计有许多话说,我便不陪你一起去了,早去早回,我在家中等你。” 第186章 难道我做了皇帝,就不是你外甥了? 程堰听了这句‘早去早回我在家中等你’,一瞬间突然就不想进宫了。 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仔细捏了好几下,舍不得放开。 “我不想进宫了。” “为何啊?”秦宜真奇怪,“难道是因为松年不在,你若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将他喊回来就是了。” “那会不会耽搁他与红缨啊?”程堰笑了笑问她。 秦宜真顿住了,想了想,她只能道:“要不我让红缨回来住两日,当是补偿他的。” 程堰笑出声来:“我说笑的,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松年回不回来,我才不管他呢,最好是早日把娘子娶回来,免得成日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烦人。” 他这话说得尤其直白,秦宜真脸色微红,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踩他一脚,这屋里伺候的人都在呢,他就不能忍忍。 “舍不得也要去,早去早回就是了,快去。” 程堰无奈,拍了拍她的手,由着她将自己赶走。 他也懒得换衣裳,便坐了马车往皇宫驶去,待是面见了程太后,他便将程河去世的事情告知。 程太后听罢,恍惚了好一阵子,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按了按眉心,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是去岁三月的事情,过了一年孝期才来的秦都。”程堰语气平静,“这位三婶还说三叔遗愿便是给母亲拜祭,以求原谅,黄泉路远,他就不去见母亲了。” 程河大概是心中愧疚,没有颜面再去见明氏这个嫂子。 “臣已经答应了他。” 程河既然已经死了,那些恩义怨怼,也都散了。 程太后点点头:“既然是他的意愿,也好,下个月去拜祭的时候,便带上他们,对了,他们可曾为那老贼求情?” 程太后口中的老贼,自然便是承恩侯了。 “不曾。”程堰摇头,“一句都不曾提过,只是二姑家中倒是也出了一些事,听说是她男人赌了,家里快掀不开锅了,就想着让我为表兄安排一个差事。” “你答应了?” “未曾。”程堰垂了垂眼帘,“太后当初给他们两家钱财的时候,便已经说过,恩义已经了结,此生不必再相见,程家诸事,与你我已无关。” “阿姐。”程堰突然喊了她一句。 程太后回神:“怎么了?” “你说,我若是改姓明如何?若是改了姓明,便与程家再无瓜葛了。” 程太后眼睛一亮:“这想法倒是不错,姓眀,明堰,就很不错。” 程堰抿唇,竟然觉得有些轻松:“宜真也觉得好听。” 程太后又道:“若是本宫也改了如何?明扶摇?明扶摇也好听。” 程太后闺名‘扶摇’,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摇。 饶是当初她细小如微尘,如今也扶摇直上,站在这万人之巅。 明扶摇 程太后是真的很心动,不过她想了想,又垂了垂眼帘,她如今已经是太后,贸然更改门第,恐怕是引发没必要的事端,而且纵然承恩侯对不起她,可祖父祖母向来对她不薄,便是看在那两位的面上,她也不好改了。 程太后心思千转,最终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想改姓,待下个月拜祭过后,本宫便说是母亲托梦,恨血脉香火无人继承,让你过继到明家,此后与程家无关就是了。” “何需这般麻烦。”景安帝突然从隔间走了过来,“小舅若是要改姓,朕亲自下旨,赐小舅国姓,再封个王爵,如此一来,谁敢多言。” “而且,若是如此,小舅既是我舅父也是叔父,不对,这还是姐夫呢,当真是完完全全的一家了。” 程堰听罢,连忙拒绝:“谢过陛下,只是对臣而言,若是能承母之姓,自然是最好的。” “如此也好。”程太后赞同,景安帝想的挺美的,若是赐了程堰国姓,日后程堰便是皇族了,当与秦家共享这天下富贵。 只是也有危机,如今这世道,秦家能坐稳江山还不知多久,这个皇族,其实不做也罢。 景安帝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问程堰:“宜真阿姐怎么不陪你一起进宫?朕好些时候都没见到她了。” “回陛下,公主有些惧热,这些日子等闲便不出门,不过她最近得了一个厨娘,做甜品吃食正新鲜着,天天就想着吃什么。” “真的吗?”景安帝有些诧异,“宜真阿姐竟然有这个爱好?” 秦宜真是性子寡淡之人,对吃食没有特别要求,口味淡一些就好,若说在吃食上花费心思,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行,朕也得去看看,看看究竟是哪个厨娘,做的饭菜如何好吃。” 程太后轻咳了一声。 景安帝立刻看向他:“母后,儿臣想去看看宜真阿姐,您看行不行?” 景安帝虽然有几分沉稳老成,但到底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少年,有着少年人的脾性和好奇心,而且他成日呆在宫中,也早想去宫外看看了。 “那就跟你小舅一起去看看,记得,只准呆在平西侯府,宫里落锁之前要回来。” “谢母后。” 于是景安帝高高兴兴地去换了一身常服,然后跟着程堰一同出宫。 在回平西侯府这一路上,景安帝十分的好奇,坐在马车车厢里,掀开车窗的帘子,不时地东看西望,似乎是对什么都好奇。 眼见街市旁有卖糖葫芦的,他便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想到什么,只得遗憾地放弃了。 程堰见他失落,便道:“平西侯府的厨娘也会做,一会儿便让她给你做一些,对了,陛下若是喜欢,还可以自己做?” “自己做?” “是啊,前日你宜真阿姐便做了,那厨娘熬好了糖浆,她将果子串成一串,然后沾了糖浆放在一边,等糖浆干了,便成了。” 他还吃了两颗,觉得甜得牙齿都酸了。 景安帝听罢很意动,搓搓手道:“那朕一定要试试,不过小舅,你可千万别告诉母后,母后若是知晓了,又要说我不务正业了。” 程堰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景安帝的脑袋,而后两人都愣了愣。 程堰比景安帝大上一轮,程堰二十四,景安帝才十二,景安帝小时候,程堰带着他的时间不少,舅甥之间也很亲近。 只是后来,景安帝做了皇帝,程堰为臣子,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君臣之别,再也不复当初亲近了。 景安帝眨了眨眼,眼中有了一些委屈:“小舅,你是不是也只把我当作皇帝了?” 第187章 永远不要全然相信一个帝王 当一个帝王在与你说至亲感情的时候,你会如何? 程堰在景安帝登位的时候,便想过这个问题,也有了明确的答案。 在这个世间上,帝王这一类人,几乎都是极为深沉之辈,无关年纪,甚至有时候,也是既要又要。 你同他区一君臣之别,他便想和你讲感情,希望与你更亲近,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永远不觊觎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又永远爱护于他。 可当你同他讲感情了,他这心中或许就在想,在这个天底下,江山最重要,为了江山,他连自己都可以牺牲,甚至包括你。 前一刻,或许他还和你下棋论道,朕与爱卿过年君臣,感情深厚。 下一刻,或许他就捅你一刀,爱卿,为了天下太平,朕只好对不起了你了。 所以,永远不要全然相信一个帝王,哪怕他如今只有区区十二岁,还是个心思敏感的少年郎,哪怕他一出生就抱在你怀里,在你的身边长大。 程堰道:“臣将陛下当作皇帝,也视为亲人。” 不过,他虽然心有忌惮,在对方没做错什么之前,也会永远将对方当成亲人。 “真的?”景安帝眨眨眼,他那双丹凤眼与程太后长得极像,其余的五官之中,与秦宜真也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瞳,委屈的时候,眼底似有浅浅的泪光,明净柔软,叫人心软。 程堰最见不得的便是秦宜真那委屈娇柔的模样。 “自然是真的。” 景安帝或许会是一位好帝王,愿只愿日后他站在高处的时候,除了他的万里江山,还想得起来他有至亲,是他生命之中不可舍弃之重。 “赶车快些,晚了公主就等急了。” 程堰带着景安帝回到平西侯府的时候,秦宜真闲着无事,正在书房里解棋局,听到脚步声,见程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了鞋子便上前去要拉他下棋,待是拉了他的手,才见景安帝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秦宜真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陛下?” 景安帝歪了歪头,笑得有些得意:“宜真阿姐。” 秦宜真有些懵懵地看向程堰:不是,你怎么把陛下带回来了? 程堰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宜真阿姐在解棋局吗?” 秦宜真点头这句:“不过是闲聊无事,将棋谱上难解的棋局摆出来看看,我在家中的时候多的是时间,总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阿姐若是闲着,为何不入宫呢?母后身边正好要一个帮手。” “不了。”秦宜真笑了笑,“我先前去母后身边,只是想改改自己的性子,开阔视野,见识得多了,心胸也能宽广一些,遇见了事情也知道怎么处理就好。” “陛下也知晓,我是个生性就喜欢安静之人,偶尔去一趟,就当是学习和为母后分忧,若是天天去,自然是不想去的。” 其实秦宜真与程堰的想法有几分隐秘的相似,或许程太后是先想教导她的,但她确实不想再来一个长公主参政这种局面。 程堰已经是权势滔天,眼下程太后当政还好,若他日景安帝掌权,或许他的心就不会那么单纯,也不愿那么夫妻掌握那么多权势,以威胁到他的江山了。 秦宜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他们夫妻会与景安帝有了隔阂,或是互相猜忌成仇。 程堰其实也与她聊过这些事,等景安帝渐渐地大了,他会将军权慢慢地还回去,权势重要,但他们都不希望他们一家为了权势之争,变得面目全非。 景安帝是帝王,所以他们愿意退让。 再或是,他们对于权势,并不是那么热切,只想着有钱财有地位,自在逍遥。 “原来如此,难怪朕许久不见宜真阿姐了,对了,你我来试试解一局如何?” “好啊。” 时下下棋,有两种下法,一种是从头开始下,另一种则是已经摆好了残局,限定各有多少棋子,然后续着往下下,他们将其称之为——解棋。 秦宜真这里便有两本各类残局棋谱,什么七宝玲珑局,什么七星连珠局,都应有尽有。 姐弟二人对坐在炕上,这炕是青砖砌的,上面虽然垫了席子垫子被褥,但比木板要硬上许多,景安帝坐上去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感觉有些硬了。 “这是炕,普通百姓冬日里取暖用的大多数都是这种炕,我这屋里虽有地龙,但冬日里畏寒,侯爷便让人砌了一个,我开始用的时候也有些不习惯,但用多了,便觉得尤其暖和。” “冬日里烧了炕,坐在上头喝茶看书甚至歇息都是挺好的,对了,便是这夏日,铺了一张席子坐在上头也觉得清凉。 “是吗?”景安帝大感神奇,对这个坐上去有些硬的炕很是好奇。 “是啊,人的智慧,总是那样的令人惊叹。”秦宜真十分的感慨,“遥远的古时,人们被日晒雨淋,挨饿受冻,后来,人们就盖起了房舍,能遮风挡雨遮挡野兽,也学会了钻木取火,打猎驯养,开垦种植。” “学会了制衣,学会了挖地龙取暖,也学会了烧炕。” 景安帝听罢,感慨:“都说天地之大,世人渺小,可如今看来” “便是小小的一粒微尘,也能撼动天地。”秦宜真摆好了棋局,然后手指白子,落下一子,“陛下,该你了。” 景安帝看了一眼棋局,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宜真阿姐,不过就是说几句话的时间,你竟然挑选这个棋局给朕?” 这是不是过分了? 瞧瞧这棋局零落,仿佛是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这还怎么下? 景安帝不干了,转头向程堰告状:“小舅,你快说说她。” 程堰坐在秦宜真身边,正好有些渴了,也不等侍女送茶上来,便拿着她喝了一半的茶水喝了一口,闻言竟然道:“陛下可是男子汉,不管遇见什么困难可都不能退缩的。” 至于他娘子欺负小舅子什么的,有这回事吗? 没有没有。 反正他没看见。 景安帝嘴角抽了抽,看看有些得意的秦宜真,又看看只当自己眼瞎的程堰。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非要走到这两人的跟前来,看他们秀一脸呢? 第188章 这是朕孤独的叹息啊 程堰对见景安帝几乎要怀疑人生,忍笑道:“自家人下棋而已,只当一乐,输赢不重要,这样,今日陛下能赢公主几颗棋子,改日臣便给陛下陪练几个时辰,陛下以为如何?” 景安帝闻言,顿时就来兴致了:“当真?” “自然是当真。” “那好!”景安帝袖子一撩,立刻就上了,反正他输了不吃亏,赢了有好处,这种好事,不干才傻。 景安帝在棋篓之中捏起一颗黑子,目光快速地在棋局上扫了一遍,然后落在一处空地中间:“朕就落这里。” 边上的棋局都封死了,只有在空白之地,才有新的可能,才能一点一点地解开那些被封锁的棋子。 “那我落这里。”秦宜真手持白子,落在他另一边上,“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朕该乘风破浪,川流而下。” 这姐弟二人没一会儿,就你来我往地下起了棋来,还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天花乱坠。 秦宜真的棋风平和,如山溪涓涓溪流,但又时而缓急变化,紧追而上。 景安帝的棋风看似随意,但却也走一步算三步,暗藏杀机。 观棋如观人,或许便是如此。 别看景安帝对程堰、秦宜真这几人态度亲昵,但他心智与手段素来都不缺的,毕竟程太后不会准许这未来的地方是个傻乎乎的混账,除非她想一辈子做劳心劳力的太后。 一局罢,两人倒是打了一个平局,景安帝不服气,要亲自挑选棋局,再来一局。 然而,秦宜真表示和他下棋太累,必须紧绷精神,不想和他下了,将位置让给程堰,然后便去小厨房让人做吃食去了。 景安帝与程堰下了几局,有输有赢,但也算是下得痛快,另外还细品了平西侯府新厨娘做的糕点汤羹,最后还啃上了他喜欢吃的糖葫芦,和秦宜真呆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我小舅他对你如何啊?” “挺好的。”秦宜真疑惑,“怎么这么问?他是做了什么吗?” “没啊。”景安帝吐槽,“朕听说他最近有些沉迷于温柔乡,就有些好奇,温柔乡你知道吗?” 秦宜真有些手痒,心想,若是这个弟弟不是皇帝,她就把他的头摁下来敲两下,告诉多吃饭长点脑子,不要什么都好奇。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两位太傅肯放人了,母后肯放人了?” 景安帝八岁当上皇帝,个头都还没龙椅高,小小人儿,大大的压力压在他的头上。 一年四季,早上跟着太傅读书,或是跟着程太后去上书房,下午跟着另一位太傅去练武学兵法,等到了晚上,估计还得温习功课,就没个清闲的时候。 虽说景安帝都已经是皇帝了,手下多的是能臣武将,他只要学着做一个明辨是非的贤君便可,可秦家本是军旅出身,是凭着一身马上的本事领着秦家军登上的帝位。 秦家的儿郎,就没有不能披甲上阵的。 若是一国再无武将可堪大用,那么帝王将是唯一的统帅,以掌一国兵权。 秦宜真看着他丝毫不顾帝王的脸面,坐在那里啃着糖葫芦,心中不免有些心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景安帝顿住,然后抬头看向她,最后似乎是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低下头,继续啃糖葫芦。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唉声叹气了? “是谁惹你了不成?” “宜真阿姐你不懂。”景安帝又叹气,“这是朕孤独的叹息啊” 程堰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拎了出来:“来,小舅让你知晓一下什么叫做热情。” 这小子,看来是欠揍了。 秦宜真见他们要走,顿时急了:“你带陛下去哪?” “比武台。”程堰挥挥手,让她别管,“让人多准备点饭菜,陛下吃了再回宫。” 秦宜真原本还想说让他别闹了,把人打伤了怎么办,但见景安帝也是一脸兴致勃勃,似乎也很意动,顿时就懒得管了,只得提醒一句:“那小心些。” “知道了。” 秦宜真跟着出了门口,看着那两人离去,似乎也染上了景安帝唉声叹气的毛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生在世,总有期待与欢喜,也总有无奈与苦闷,总是难两全啊” 他们一家求得了权势富贵,可权势钱财又横在感情之中,使得大家都有顾虑,感情都有,只是,大家也总担心对方会变,然后被捅上一刀。 金嬷嬷在一旁收拾茶盏,闻言道:“奴婢听闻,那方姑娘曾作过一首诗词,好像叫什么,‘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世间之上,哪里来的双全之法,能不负如来不负卿啊,公主你说是。” “其实”秦宜真张了张嘴。 “公主想说什么?” “吾东秦信道不信佛,吾与道侣同修行,它朝一日同飞仙,亦是不负我道不负卿。” 金嬷嬷:“” 您自己这么说,刚刚还感慨个什么劲儿? 金嬷嬷无力吐槽,决定不管了:“您说的是。” 您爱咋滴咋滴,行了。 金嬷嬷收拾完了,赶紧溜了。 夕阳微微偏斜之时,程堰才带着景安帝回来用饭,秦宜真眼瞧着他身上的衣裳整齐,脸上也没上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招呼他多吃点。 景安帝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他手一抖,脚也开始抖,想要告状,但瞥见程堰投过来的目光,他只能憋着一口气,低头吃下这眼泪盖饭。 皇姐,小舅他好凶呜呜呜~~~~ 然而在他眼中很凶残的小舅,却是一脸温和地给他姐盛了半碗汤,一边放到她面前,还一遍道,“仔细些,小心烫。” 他姐受用得很,端着汤碗吃得好生开心,然后又用公筷给他夹菜,让他也多吃些。 夫妻俩恩恩爱爱,若无旁人。 景安帝眼泪差点就飙出来了。 好好好,世界上只有他受到了伤害是不是? 朕不负天下人。 可这天下到底是负了朕啊! 第189章 上官少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用过晚膳之后,程堰便将这小少年送回宫里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蒙。 府中的下人来来去去,将廊下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再抬眼看天空之时,明月已然悄然爬上天边。 夜风吹来之时,还裹挟着这一日还未全然散去的暑热。 秦宜真还在偏厅解棋局,见他回来了,便让绿翘送一碗清凉茶给他,茶水是一早上陈茵娘煮好的,放在凉水里浸泡过,微凉。 这里头也放着清热消暑的药材,口感微苦回甘,半碗下去,浑身的暑热都消了许多。 “送陛下回宫去了?” “嗯,送到你母后那里了。”程堰想到景安帝委屈巴巴的样子,嘴角一抽,“你说,陛下是不是该大婚了?” “大婚?”秦宜真手一抖,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才十二岁。” 就算是上一世,景安帝大婚都已经是十四岁的事情了,虽然也早了一些,但到底也算是半大了,不像现在,还像是个孩子。 “你嫁我的时候不也是十二?” 说起这事,秦宜真好险才控制住自己没给他一个白眼,不过还是控制不住嗔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提。” 就算是再喜欢,这事儿委实做得不厚道。 程堰摸了摸鼻子,掩饰地喝了一口清凉茶,试探性地为自己狡辩:“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便是早早地成了亲,也不见得就要做点什么是不是?” 秦宜真瞪了他一眼:“现在确实挺好的,可万一我没想通,那咱们都得成怨偶了,再说了,你我成亲的时候,我虽然还小,但你又不是和我一样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知道什么?” “这倒是。”程堰赞同这话,只是他也有担忧,“我只是觉得陛下陛下他似乎有些孤单” 秦宜真伸手捻棋子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眼帘睫毛轻颤:“人生很多时候,都要忍耐孤单。” 便是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孤单,程堰不可能天天陪着她,她深居内宅,偶尔也会想她,但是,她也总会做一些事情打发时间。 比如弹琴下棋,赏花作画,再比如出去走走吃茶听书等等。 习惯了之后,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陛下是帝王,他如今还小,会渴望亲情,会觉得一个人很可怜,可他总要习惯,他站在这权势的最巅峰,便是至亲,爱护他之余,也会忌惮他臣于他。” “便是他大婚,娶了皇后,便是与皇后,也未必能真心相待,夫妻至诚。” 程堰沉默了。 其实程堰心里清楚,哪怕景安帝如今看着像是个小可怜儿,但在他心里,天下最重要,便是要成亲,他也只会娶一个对天下有利的皇后,什么真心相待,夫妻至诚,那恐怕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罢了,算了,我不说了。”程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这一碗茶水喝完,便换了一个话题,“这茶不错,等天气再热些,便让府上的人多熬一些,给下面的人喝。” 平西侯府内宅外院分明,内宅是内眷所居住之地,而外院呢,则是分成了几个地方,有客人暂居的客苑几处,也有程堰特意圈给府上亲卫护卫居住之地。 程堰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要给那些亲卫护卫送一些过去。 秦宜真点头:“那倒是可行,夏日里喝上一碗,浑身都舒坦多了,改明儿我问问茵娘用的什么药材,让周管家去买一些回来。” 夫妻俩聊了一会儿,秦宜真见他消了汗,便让人送水去洗浴室,督促他去洗澡,待他出来了,她便回了寝室临窗的榻上继续下棋。 边上放了一盆冰,有凉气浸散在空气当中,比外头清凉了许多。 天色还早,闲来无事,两人便一起解棋局。 明月高悬天边,照见人间年年岁岁。 。 方始心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得意,夜里做美梦的时候,都能梦见程堰与秦宜真和离然后娶了她的场面。 想到自己期望多久的美梦将会成真,她不时地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日,梁西泽约了她上万诗楼吃茶,见她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想什么,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有些好奇。 “方姑娘为何发笑?” “没什么没什么。”方始心忍住了笑意,“是芳华阁被烧一案就要结案了,我一想到大仇得报,我就开心。” “哦?案件要结案了?”梁西泽心头一跳,面上却是笑吟吟的,眉梢一勾,折扇一摇,端的是风流轻挑,“大理寺真的要给你做主?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那当然。”方始心眼睛微眯,势在必得,“便是这罪魁祸首是公主又如何,这历朝历代的公主多了去了,瞧着光鲜亮丽,可也不过是政治牺牲品,只要给予足够的利益,她们便有可能被抛弃。” “哦?是吗?”梁西泽有些不信。 “当然。” “那你给了什么利益?”梁西泽追问。 “自然是” 方始心话还未说完,雅间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位身着大理寺官袍的官员领着一众衙役走了进来,雅间里梁西泽的两位亲卫上前,便有几位大理寺的衙役与他们斗在了一起。 方始心惊得从椅子上豁然起身。 “上官少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理寺的主官是大理寺卿李大人,往下有两位副官大理寺少卿,一位是方始心的父亲方少卿,一位便是这位年岁不到三十的上官少卿。 父亲的同僚,方始心见过,自然是认得的。 不过最近方家对这位上官少卿也颇有不满。 方家被下狱之后,虽说有方始心用治疗天花之法作为交换,换得方家自由和方少卿官复原职。 但在大理寺之中,方少卿已经渐渐的不被重用,大理寺卿李大人有事只安排这位上官少卿,方少卿只能处理一些杂事。 上官少卿淡淡地瞥了方始心一眼,也不与她说话,只是看向梁西泽,先是拱手一礼: “大理寺少卿见过西梁泽王,西梁泽王,大理寺有一桩案件与您有关,还请与我等走一趟。” 第190章 端的就是一个转变灵活 “走一趟?”梁西泽心头一跳,隐隐有些不安,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眼见着亲卫被人制住,才微微眯眼:“难道这便是东秦的待客之道吗?” 上官少卿笑了:“西梁泽王似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待客之道,得是客人才用得上,而梁西泽是什么东西? 一个战败国送来的质子,是人质啊! 上官少卿见梁西泽脸都要黑了,上官少卿又道:“而且本官方才说了请,若是西梁泽王还听清楚,本官可以再说一遍。 “大理寺办案,请西梁泽王随我等走一趟。” 他说了‘请’啊,不是直接抓人,真的是很有礼了好不好。 他们东秦人也是最讲礼数了,讲究得就是先礼后兵,但和你‘讲礼’的时候你不要,那他就和你‘讲兵戎相见’了。 端的就是一个转变灵活。 梁西泽的脸色黑了又红,又怒又气。 此时此刻,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人家要与他算账了。 想起上次他在万诗楼,不过是言语上调戏了两句那位宜真公主,便被鸿胪寺变着法地群殴了一顿,又被丢进刑部大牢关了几日,还被程堰按着脸揍了一顿,他心中有些发悚。 东秦这些莽夫,就没一个讲礼的,还偏偏一个个口口声声说是礼仪之国,我们都是讲究理解和道理。 鬼扯呢! 梁西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意,他道:“上官少卿,本王并非东秦之人,这东秦的律令恐怕是管不着本王的头上,再说了,便是本王做错了什么有碍两国邦交,那也应该是鸿胪寺的事情。” “大理寺越过鸿胪寺来抓本王,恐怕不太好,怎么,是觉得两国最近太平静了,想打几仗?” “这事,西梁泽王倒是不必多虑,李大人今日已经亲至鸿胪寺,与鸿胪寺闵大人言说个中道理,今日本官前来拿人,已经有了鸿胪寺的文书。” “西梁泽王,请。” 梁西泽脸色又是一变,他忘了,人家大理寺与鸿胪寺才是一家人,他就是个外邦王爷,鸿胪寺还能不让大理寺抓人的? 若是换做别国的鸿胪寺,或许为了所谓的两国邦交,絮絮叨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东秦的鸿胪寺 上一回,为了把他揍一顿,那可是全员一起上场,又是装醉又是演戏又是群殴。 梁西泽的脸都绿了。 世间上怎么有这样的鸿胪寺呢,我和你讲我们的礼数和道理,你不和我讲,那我只好请我们将军和你讲谁的拳头大了。 梁西泽心想,若是他不肯走,大理寺的人很可能会对他动手,直接将他抓进去,顺道将他丢进大理寺的牢里,让他再见识一下东秦的礼数。 刑部大牢他走了一趟,难道还要去大理寺的大牢走一趟? 再或是,以后这京兆府的大牢,他也要走一趟? 想到这里,梁西泽的脸色都要僵紫了。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方始心,希望方始心为他说几句话。 他与方始心结交许久,知道她有点蠢还有点癫,甚至还自以为是,不屑地认为别人落后,不如她见识广,不如她聪慧。 但确实也是有点东西。 梁西泽已经想好了,待他离开东秦回到西梁,就要把方始心也带走,以助他登上西梁皇位,再助他一统天下。 而方始心的特殊,也确实让她在东秦能说上几句话。 方始心见此,自然而然地开了口:“上官大人,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梁西泽他” “方家姑娘。”上官少卿打断了方始心的话,“本来也想派人去方家告知你一声,但既然你在这里,本官也请你走一趟,芳华阁被烧一事,如今已经查明,正是西梁泽王所为,今日下午,便要开堂问审。” “什么?!”方始心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就是不信,“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上官少卿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为何不可能?完全有可能啊!” 方始心看了梁西泽一眼,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面上全然是无奈与无辜,而后微微咬唇:“为何有可能,梁西泽为何会做这些事?我不信。” 上官少卿道:“方姑娘,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东秦人,他是西梁人,两国之争,所有的一切皆有可能。” 方始心闻言顿住,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 在她潜意识里,什么东秦什么西梁,往上算几十年是一家,往后算十年后又是一家,千百年后,仍旧是一家。 她不觉得东秦人和西梁人有什么区别。(类似穿越到了三国时期,后世人意识里会觉得魏、蜀、吴三国人其实都是一家人,就算是打仗也是自家兄弟为了争夺祖业打来打去。) 所以她也能心无芥蒂地与梁西泽往来,甚至做起了朋友。 “我还是不信。”方始心仍旧是不相信那些事会是梁西泽干的,“梁西泽是我朋友,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对,难道是你们为了给某些人脱罪,这才将罪名放在了他的头上。” “方姑娘还请慎言。”上官少卿脸色微敛,“大理寺是讲究公正的地方,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没有为了给谁脱罪冤枉谁的道理。” “你在质疑本官,质疑大理寺,质疑整个家国吗?” “再说了,方姑娘觉得西梁泽王是朋友,不会害你,可在西梁泽王心中,你也是他的朋友吗?” 方始心顿住。 上官少卿又道:“昔日宜真公主视你为友人,你也将宜真公主视为友人吗?” 秦宜真与方始心的那点恩恩怨怨,身为大理寺的副官,再加上方少卿也在大理寺当值,上官少卿门儿清。 当初方少卿升职如此之快,许多也是沾了平西侯府的光,而宫宴之上,方始心对秦宜真的谋害,委实是叫人觉得方家人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 方始心闻言脸色一白,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上官少卿道:“请方姑娘也走一趟,是非真相如何,一并查清楚看清楚,免得过后方姑娘又说大理寺处事不公。” 第191章 算你不争气 秦宜真刚刚午歇了一会儿,绿翘便来敲门,说是慧真公主来了。 秦宜真皱着眉迷迷糊糊地要爬起来。 程堰嫌慧真公主烦人:“长那么大个,就是不长脑,什么时候不来,偏要在这个时候来。” 程堰赋闲在家,闲来无事,虽说他并没有午歇的习惯,但也不介意抱着她躺一会儿,软玉温香在怀,他心中甚美,也享受此刻相依相靠的温馨。 慧真公主这个时候来打扰,实在是有些惹人嫌。 他见秦宜真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伸手搂着她躺回去,亲了亲她的微醺的脸颊,又拂开她额上的秀发亲了亲,哄她道:“你睡,我去见见她。” 秦宜真有些犹豫:“她若是见不着我,估计要生气了。” “你管她生气不生气,又不欠了她的。”程堰见她又要爬起来,便又按着她躺好,“躺着,有我在,她不敢生气。” 秦宜真想想也是,干脆就不管了,将头埋在枕上,将被子一盖,仿佛天塌了都不想管。 程堰给她掖好薄被,便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前院正院见慧真公主。 慧真公主被带去前院正院的时候还有些疑惑,见坐在那里等她的是程堰,脸色大变,掉头就想跑。 “站住。”程堰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却让慧真公主控制不住自己停下脚步,脑门都在冒汗。 她僵硬地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上前,扯出一些尴尬的笑容来:“小小舅,怎么是你啊?” “她在午歇。”程堰淡淡地瞥了慧真公主一眼,“你来找她有什么事?” “午午歇?”慧真公主声音略略有些拔高,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若是按照以前,她来找秦宜真,别说是午歇了,就算是半夜三更也得爬起来。 “小舅!”慧真公主不满地跺脚,“她现在就是仗着有你给她撑腰,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 这话说得,真的是还没分不清状况啊。 程堰伸手拧了拧眉心:“她仗着我给她撑腰怎么了,她是我妻子,我给她撑腰怎么了?” 慧真公主立刻就道:“那我呢?小舅,到底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看你是没睡醒。”程堰当她疯了,“你问这话,莫不是想自取其辱,再说了,这有什么可比的?” 也不知道她这一天天的计较这个,究竟是哪根筋接错了。 慧真公主冷嗤了一声:“还不是你为老不羞,你若是娶的是旁人,我才懒得比,管你对她好也罢,对她不好也罢,可谁让你娶了宜真呢?” “你的意思,这还是我的错了?” “当然,谁让你娶了我妹妹呢!一家姐妹,你区别对待,对她温柔小意,关怀备至,对我冷眉冷眼,严肃苛刻,我还不能有意见了?” “你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手”慧真公主把袖子撩起来,上面还有一些还未消的青青红红,这都是训练的时候磕着碰着的。 “你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她的,她在午歇,你就嫌我多事,来打扰了是不是?” 程堰:“” 被堵着说不出话来。 “行行行,是我的错好了,你就自个醋着,反正我不会改。”他认输了,到底人是他非要娶的,但他态度摆在这里,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你这个时候过来究竟是为何?今日不用训练了?” 说起训练,慧真公主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本宫今日有事,同师傅告假了,对了,我来找宜真,方才大理寺有消息传来,说今日芳华阁被烧一案要提审,大理寺请我过去一趟。” “宜真也要去?”程堰眯眼。 芳华阁被烧之时,慧真公主身为雅春阁的东家,与芳华阁以及方始心有些冲突,也算是嫌疑人,确实该去一趟,可秦宜真的话,当日只有纵火者张辉随口一句攀咬,人又与平西侯府有仇,做不得证词。 “那我不知道啊,大理寺没来平西侯府?” “若是来了,我会不知道?” 这也是啊。 “那你问问她要不要与我一同去一趟,看看这案情究竟是如何,还险些栽赃在本宫的头上,若是让本宫知晓是谁,本宫非扒了他的皮。” “你自个去。”程堰直接拒绝了她,“宜真不是爱热闹的人,人多了吵得她头疼,我一会儿派个人过去看看,免得有人将水泼在她身上。” “那她上次都去了?” 程堰扫了慧真公主一眼,淡淡道:“她上次是担心你,听说你被带去京兆府了,这才急忙忙地过去。” “啊?”慧真公主顿住。 程堰伸手拧了拧眉心:“所以你真不必对她那么大意见,她确实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她是我妻子,我对她比你好,宠着她,这多正常,而且我也并没有不在乎你是不是?” 慧真公主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在乎我,就找人来训我?” “还不是因为你太过无法无天,训你,要么让你收敛一些,要么让你打得过别人。” “那我挨的这些揍算什么?” “算你不争气。” 慧真公主:“” 慧真公主伸手使劲抓头发,然后掉头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生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她这是算是什么舅舅? 谁家舅舅这么当的?! 真的是要把人气死了! 啊啊啊! 慧真公主气冲冲地走了,程堰无奈摇头笑了一声,然后喊来一个亲卫: “派两个人跟着她,此次大理寺的事情,就请云先生代本侯走一趟,一来看着慧真公主,免得她一怒之下和人动手,二来,别让人将事情往两位公主头上扯。” “是。” 亲卫领命而去,程堰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又忍不住有些想笑:“看你还嚣张,我就不信治不住你。” 不过他想到芳华阁被烧一案突然提前审案,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梁西泽在东秦埋下的那些钉子,真的一颗颗都查出来了? 第192章 莽夫、贼子、病夫、瘸子 慧真公主离开离开的时候,尤其不解气,还气冲冲地折了路边花盆上的两枝龙船花,气得头重脚轻,险些摔倒。 待是人走了,程堰无事,又回去陪娘子午歇去。 等到了下午,大理寺开堂问审的时候,他与娘子提笔作画,画着她坐在窗前看书的模样。 世间诸事纷杂,他总是希望一件都别找到他们身上来,他们便过着朝迎晨光,夕看落霞的闲适日子。 只是可惜,他们身在这俗世红尘之中,很多事都不能置身事外。 下午,大理寺开堂问审芳华阁被烧一案,张辉试了试这大理寺的刑法,终究是怕了,将梁西泽何时找他,他又如何做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而且他还指出了当日梁西泽见他的时候,还有人看到了,他去的便是梁西泽暂时落脚的一个院子。 甚至还有人瞧见过梁西泽从此处出入,里面所用的,也有一套来不及收拾的金茶杯,是当属梁西泽从西梁带回来之物。 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连事情的起因过程都清晰明了。 原是当日他出言调戏宜真公主,被当场泼了一杯茶,又被鸿胪寺的人打了一顿,又被关了几天刑部大牢,他怀恨在心。 得知慧真公主所开的雅春阁与方始心所开的芳华阁有冲突,他便派人查看,得知曾经与程太后程堰一脉有仇的张家人张辉在芳华阁做事,便出了这么一个火烧芳华阁嫁祸慧真公主的事情。 而为了张辉心甘情愿去赴死,梁西泽还答应了事成之后,会将张家一些人送到西梁,让张家在西梁重新开始。 若是当日张辉指证之后,撞柱而死,慧真公主那是真的有九张嘴都说不清了。 至于当时张辉突然改口将秦宜真拖下水,也不过是因为秦宜真突然出现,他顺道做了这件事罢了。 张辉的大哥张耀满面愧疚:“事发之前,他还一脸高兴地同我说,说是给张家找到了出路,我还纳闷能有什么出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大人,我们张家虽说私德有亏损,但对陛下,对东秦的忠心,那可是可昭日月,岂能有叛逃之心,若是我知晓了此事,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张耀说得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真真是一片赤心可昭日月,请天地为鉴。 大理寺卿李大人眯眼:“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张辉一人做下的事情,与张家无关?” “大人明鉴,正是如此。” 李大人心中冷呵了一声,但凡有些脑子的人,谁不知道张家人打的什么主意,张辉敢豁出命来给张家挣一条出路,哪里会不和张家其他人通一口气。 而这张家兄弟也算计好了,若是出了事,便推说是张辉一人所为,他们一概不知,借此脱罪。 其实他们真的将事情想得太美,张辉与梁西泽勾结,街市纵火,陷害公主,已然是叛国之罪,便是张家其他人都不知,估计也都要受到牵连。 能不能活命都难说了。 “这都是污蔑!”梁西泽的旁边正站着一位西梁使臣,他听了半天,端的就是一个耍赖不认,“我国王爷是何等光明磊落,我看都是你们串通好的,都是用来污蔑王爷的把戏。” “东秦人,你们休要太过分了,难不成是想借此机会,挑起两国争斗吗?” “非也非也。”事情涉及外邦王爷,鸿胪寺卿闵大人也在场,闻言便道, “是使臣说反了,西梁泽王在我东秦的地方上闹事,策反百姓,谋害公主,街市放火,是想让我东秦不得安宁,我看啊,是西梁想与我东秦开战。” “你胡说!” “分明是你胡说。”闵大人抖了抖短胡,想了想,叹息道,“罢了罢了,若是你非要这么说,那也可以,要战便战,正好平西侯如今赋闲在秦都,本官奏书一封,请他率兵平西,想来他是十分乐意的。” 闵大人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又是觉得英勇又是觉得解气,心中直呼狠人。 你不认错,说我陷害是,那好,我就是想打你,现在立刻派大军平西,打就打。 说打你就打你,连日子都不挑了。 西梁使臣脸白了又绿,怒到了极致,又心生惶恐,上一回平西侯程堰领军平西,西梁割地赔款,又送来了受宠的泽王爷做质子,才得以平息战事。 如今人家拳头大,你说我要打你是,那很好,我就真的打给你看,什么借口都不要。 “你你你你们这些莽夫!莽夫!”西梁使臣的手都在抖,有气的也有吓的。 “西梁贼子!” 时下四国鼎立,互骂已成常态,今日我骂你‘东秦莽夫’,明日我骂你‘西梁贼子’改明儿‘南齐病夫’、‘北魏瘸子’都出来了。 别看东秦人张口闭口‘讲礼’,自诩礼仪之邦,但整个国家上下,就没几个是真的给你‘讲礼’的,不服是,那就莽你。 看鸿胪寺上下为了揍梁西泽敢群殴就知道了。 可见东秦人真的是很莽。 至于西梁,打仗打不过,玩阴的特别多,所以被人称为‘狗贼’‘贼子’ 南齐,那国家打仗不行,满朝上下都挑不出几个能打的,但讲究‘仁政治世’,很得民心,而且每年还给各国送钱,日子就这样不好不坏地混下去。 北魏倒是能打,他们近一半的土地都是草原,马上功夫了得,都是马上的好儿郎,只是可惜,他们自小就骑马驯马,哪个没摔过几次的,所以也有某些人下马之后腿有那么一点问题。 当得瘸子之名。 东秦莽,北魏凶,西梁天天搞风搞雨,南齐就在那里‘哎呀呀,别打了别打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就是四国现状。 “莽夫!” “贼子!” “好了好了!”大理寺卿李大人头大如斗,忙是拍惊堂木,“两位两位,这里是大理寺公堂。” 注意一些好么? 要互骂回鸿胪寺去,想怎么骂就怎么骂,给百姓稍微留一点好形象行不? 第193章 张辉疯了 闵大人冷笑了一声:“事已至此,使君又何需狡辩,我东秦若是想动手,向来是直接动手,何必搞这些阴谋诡计。” “原本就是你们西梁人不老实,既为质子,我们东秦宽容,并未控制质子行踪,你们倒好,就在我们东秦暗地里搞事,此事,西梁不给一个交代,我们东秦是绝不可能罢休的。” 梁西泽气得脸色紧绷:“你想如何?” 闵大人冷漠道:“该如何是如何,泽王派人纵火,依照我东秦律令,是大罪,是要被抄家问罪,处以流放之刑的。” “你要将本王流放?” “本官再考虑平西侯是否得闲,听说他近日来日日早归家,最是不喜欢有人烦他,若是让他去打仗,他是否先对着本官的脑袋打一顿。” 闵大人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 慧真公主道:“打大人脑袋一顿倒是不至于,不过得现将这质子的脑袋砍下来,用来祭旗,对了,使君这的脑袋长得若是不好看,也一并砍了就是了。” 梁西泽脸都黑了。 西梁使臣脸也黑了,这东秦人果然都是莽夫,一言不合就说打你就打你。 要不是国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底层的士兵补充得也有些不够,这些人估计都能天天打架。 慧真公主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劳小舅亲自动手,竟然敢害本宫,本宫亲自取了他们项上人头,那也是万分合适。” 你合适个鬼哦,还万分合适。 东秦的这群莽人,一个个的,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男的莽,女的也莽,就连这两位公主,也尤其的讨人厌,一个动则泼你一脸让你清醒清醒,一个直接就要取你人头。 真是让人脑子都要炸了。 大理寺卿李大人咳了一声,问梁西泽与西梁使臣:“对于此案,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西梁泽王,关于张辉的证词,你可认有此事。” 慧真公主握了握拳头,指骨咔咔响,仿佛是他敢不认,她就立刻动手打人。 梁西泽又是憋屈又是火大,恨不得一刀将人给剁了。 李大人见他不答,又道:“难不成西梁泽王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若是被冤枉的,那就要好好地查查西梁泽王身边的事情,如此,才不算在冤枉了。” 梁西泽脸色微变:“等等。” “如何?是西梁泽王想起了什么吗?” 梁西泽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思量了得失轻重。 他在秦都三年多,确实也在这秦都之中埋下了好些钉子,他风流浪荡不假,却也不是没有脑子。 若是仔细一查,查出了这些人,那他多年的努力岂不是都化为乌有了? 而且他还是西梁质子呢,就算是他犯了错,东秦也不可能是真的要弄死他,若是幸运一些,东秦人觉得他搞风搞雨很是讨厌,要求西梁换个质子过来,那他或许就能回西京了。 想到这里,梁西泽的心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一时的不如意算什么,只要他能回到西京,便是被人嘲笑,被父皇责骂又如何,回到了西京,他才能有资格登上帝位。 在东秦,他再安分守己也是枉然。 或许东秦还觉得他听话,将他一辈子留在秦都呢? 想到这里,梁西泽心跳心跳归于平静,最终冷笑了一声:“是本王做的又如何?” “本王就是看不惯东秦的两位公主,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本王就是存心报复,那又如何?” “至于张辉,这个蠢材,本王不过随口一说,只要他替本王办好这件事,本王便将张家人送到西凉去,本王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就替本王卖命,哈哈哈,看来也是在东秦的日子过得不好啊。” 张辉身穿一身囚服,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听到这话,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梁西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是在骗我的?” 他问得极轻,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是啊。”梁西泽冷笑,“也就是你自己蠢,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你们张家有什么值得本王如此大费周折的。” 张辉瞳孔微缩,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梁西泽,下一瞬,他竟然扑了上去,要动手打人。 “混账,你竟敢骗我!竟然敢骗我!” 张辉甚至是张家所有人,早就受够了眼下这谁都能踩一脚的日子,他心中恨啊怒啊,但这滔天的权势下来,昔日故交纷纷对他们避若蛇蝎,那些谄媚阿谀奉承之人更是对他们踩了一脚又一脚,只想讨得程太后的欢心。 更有的,盯紧了张家人的家底,用尽手段蚕食殆尽。 张家人痛苦不堪,可他们嫁出去的女儿得罪了程太后,便是有苦无人敢拉一把,只笑他们活该,是罪有应得。 梁西泽的出现,是在张家麻木绝望之中出现的唯一转机,张辉宁愿用这条命,为张家人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没想到这梁西泽竟然是骗他的。 此时此刻,张辉心中有被欺骗的愤怒,更有再次落入绝境的癫狂与绝望。 “你竟敢骗我!” “你骗我!” 只是可惜了,张辉才刚刚扑上去,便被一旁的衙役上前制住,衙役的大力压弯了他的腰,压弯了他的膝盖,要他跪下。 “你竟敢骗我!” “你敢骗我!” “我要杀了你!” 张辉拼命地挣扎着,仿佛是感觉不到痛,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这之中,面容渐渐疯癫。 “我是谁?我是张家三公子。”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张辉疯了。 大理寺的公堂之上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安寂,张耀看着弟弟变成这个样子,那一张瘦弱麻木的脸滑下了两行热泪。 他扑上去将人保住:“三弟!三弟!” “三弟啊!” 感天动地兄弟情,不外乎如是。 在大理寺门外观审的人,有好些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慧真公主撇撇嘴,眼神极冷:“杀人吃人的恶鬼,原来也会伤心痛苦,也不知你们张家人在害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旁人会不会痛苦。” 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痛。 “这都是你们张家的报应。” 第194章 被人利用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 慧真公主看到张家兄弟如此,心中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却也有一种说不上的沉闷。 大理寺卿李大人命人将张家兄弟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既然此事已经真相已经明晰,就请西梁泽王在大理寺牢中住一些时日,待奏明陛下太后,再论如何处置。” “等等。”一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的方始心突然出声,“那我的损失呢?” 她的损失呢? 她的芳华阁,她堆积了将近七八万两银子的货物呢? 没有人给她主持公道吗? “是这事,本官差些忘了。”李大人想了想道,“既然是张家与西梁泽王的错,那一切损失,也应该由两人承担,张家与西梁泽王对此可有意见?” 张耀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大人明鉴,张家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钱银啊!” 张家若是有钱,也不至于让张家兄弟去做伙计小厮做工挣钱。 “没有就抄。”李大人可不纵容这些人,没钱不是不罚的理由,生活不如意也不是犯罪的缘由,而且张家与梁西泽勾结,这个家是抄定了。 “清算那日纵火案的损失,先抄了张家,还差多少,便由西梁补上,使君大人,你看可行?” 他直接问西梁使臣不问梁西泽,这言下之意,就是要西梁负责,并非梁西泽一人。 西梁使臣嘴角一抽,有些头疼地看了梁西泽一眼,只得咬牙应下:“就如李大人所言。” 要说这位主儿,就不能安分一些,到处风流勾搭姑娘也就算了,现在好了,连纵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眼下都不知道东秦会如何问罪西梁。 是赔钱? 还是割地? 还是真的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西梁使臣头疼得厉害,只恨不得立刻回去写一封奏折回去西梁。 “那此案就先这么办了。” 真相大白,责任明晰,案情到了这里,只等奏明程太后宣判结果了,无法,此事涉及西梁质子,又有张家牵涉其中,一时半会的,难做定论。 再或是,等梁西泽的人抓完了,再下定论。 想到这里,李大人看了梁西泽一眼,心想着他这大理寺里有什么不伤人又让人痛苦的刑法呢? 是不是该让这位来自西梁的质子明白一个一个道理,这人间险恶,大理寺的手段最恶。 “对了,西梁泽王在我这大理寺的牢里呆一段时间就得了,万不可再去京兆府的牢狱呆一段时间了,若不然这秦都的牢狱都让你住一遍了。” 慧真公主在一旁笑:“李大人,县里的牢狱他也没待过。” “对对对,也该让赵县令头疼头疼。” 京兆府管辖的范围比较大,属于一府之地,而秦都所在之地,又称为定秦县,也有处理一些杂事的县令府衙。 审案完毕,方始心却拦着梁西泽不让衙役将人带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那么做?”方始心死死地咬牙,面上满是被人背叛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我将你视为友人,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呢?” “你明明知道我为芳华阁花了多少心思,搭进去多少钱?还有一些钱都是问你借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梁西泽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 “你说啊!” 慧真公主嗤笑了一声,然后走了上去:“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你将他视为友人,以为在你们二人是友人,其实也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罢了,人家啊,只当你是一个可利用的人罢了。” 方始心气得脸都涨红了。 慧真公主啧啧啧:“如何?被人利用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你欺骗利用宜真的时候,她心里估计也是这般滋味。” 慧真公主是个极为矛盾的人,她确实是并不喜欢秦宜真,觉得母后喜欢秦宜真听话懂事,程堰也最是爱护秦宜真,便是景安帝,也喜欢亲近那个温柔和善的阿姐。 慧真心里嫉妒着,讨厌着,想着欺负她,但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方始心脸色僵住。 秦宜真挥手让人将梁西泽带下去,然后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始心:“方姑娘,这滋味如何?” 方始心恼羞成怒:“无需你管。” “得得得,还无需本宫管,你想本宫管本宫还不想管呢,本宫只是看你倒霉,这心里开心啊,宜真若是知晓此事,想来也会很开心的,你说,本宫要不要与这位妹妹分享一二。” “你!”方始心咬牙切齿。 想到当时她还一口咬定事情就是慧真公主与秦宜真干的,一个与她抢生意,抢不过就纵火烧楼,一个与她有仇,恨不得她倒霉。 可没想到,竟然是她最信任的梁西泽干的。 “我不信。”方始心深吸了一口气,“这都是阴谋,都是你们这些野心家的阴谋,果然,你们这些人心都是脏的!” “证据都摆在眼前,爱信不信。”慧真公主直翻白眼,或许是再怎么努力也叫不醒一个不愿醒的人,慧真公主一下子也觉得无趣了。 “对了,方姑娘是东秦人,还是官宦人家的贵女,还请方姑娘少与这些外邦人往来,若是被查出方姑娘无意之间吐露了什么,那可是要” 慧真公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笑得别有深意:“是要被杀头的哦。” 慧真公主说罢这些话,便哈哈大笑了几声,吩咐身边的人道:“本宫要去平西侯府,哈哈,真想知道三妹知晓了今日这事,会有什么表情。” 方始心脸色红了又黑,十分的难看,她死死地握紧的拳头咬着牙槽:“我不会让她如意的,终有一日终有一日,都是我的,对,都是我的!” 只要她将火药和火铳做了出来,她就不信程太后与景安帝不动心? 她只要程堰与秦宜真和离,嫁给做程堰的妻子而已,这不过分? 想到这里,方始心有些着急了起来,得赶快将东西做出来才行,若不然再拖下去,程堰和秦宜真都要有孩子了。 想到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名声的大秦平西王与诗画双绝逍遥客,方始心咬了咬贝齿。 若是她嫁了程堰,那孩子,应该也是她来生才对 第195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慧真公主再次来到平西侯府的时候,程堰与秦宜真正在春歇院的亭子里坐着。 秦宜真坐于茶桌前手持茶碗茶筅点茶,程堰坐于一旁,手中持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一幅夏日纳凉煮茶图便跃然于纸上。 秦宜真将一盏茶递了过去,然后一手支在茶桌上,手心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 美人一袭红裙,明媚温柔,这般看着你的时候,那一双明净的眼睛里仿佛都是你。 此情此景,哪怕这一碗茶汤是毒药,但为了博美人一笑,也都是要吃一吃的。 程堰端起茶盏,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秦宜真眨眨眼睛问他:“如何如何?” “苦。” 秦宜真:“” “喂,你这人,说得那么直接了当真的好嘛,就不能稍微委婉一些吗?”好气哦,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只是想告知公主,这玩意确实苦,我不想喝,下回别让我喝了。”程堰理所当然,“夫妻之间,应该真诚一些是不是?” 他不想喝,所以就直接说明,遮遮掩掩算什么事。 秦宜真轻哼了一声。 程堰将茶盏凑到她嘴边:“你自个尝尝。” 秦宜真端过茶盏,小口地抿了一口,然后眉心微皱。 煎茶点茶与泡茶技艺不同,茶叶碾碎成粉末之后便有一股苦味,若是技艺不好,确实是并不好喝。 秦宜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本宫觉得泡茶不错。” 程堰连连赞同:“我也觉得。” 秦宜真挥挥手,让人赶紧将点茶所用的各类用具收起来,换上泡茶的用具。 慧真公主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光景,她嘴角抽了抽道:“你们真是闲得慌。” 程堰瞥了一眼她:“我看你更是闲得慌。” 难不成不知他难得有假日,只想陪着娘子吗,她这一天来两次打扰,不是闲得慌吗? 秦宜真扯了程堰一下,让他别说了,这才请慧真公主过来坐下,又命人给她上茶。 慧真公主呷了一口茶水,心里总算是舒服多了,也没等秦宜真开口,便道明了来意:“我来,是为了芳华阁被烧一案。” 慧真公主将事情的真相说了说,说到最后,忍不住幸灾乐祸:“你不知道那方始心,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仿佛天都要塌了,满脸都是不敢相信,还质问梁西泽‘我将你当作友人,你为何这样对我?’” “昔日她利用你欺骗你,如今自己也尝到这被友人利用欺骗的滋味了。” 秦宜真听罢,也觉得解气。 昔日她质问方始心的时候,她振振有词,觉得自己没错,如今这刀子落在自己身上了,她才知道是怎样的愤怒与恼怒。 “那她现在如何了?芳华阁的损失呢?” “李大人的意思是芳华阁的损失由张家与西梁一并承担,先是抄了张家,还有缺的,便让西梁补上,真的也是便宜她了,我听说这笔钱可不少,方始心有了这笔钱,或许就能东山再起了。” 秦宜真倒是无所谓:“她的鬼点子最多,便是没有这笔钱,也不乏所谓东山再起的机会,既然是她的损失,她要讨回来,也是应得的。” 理是这个理,可慧真公主总觉得便宜了方始心。 “对了,张家如何处置?”秦宜真问她。 “会抄家,之后可能是处斩或是流放,张家与梁西泽勾结,陷害本国公主,这是叛国之罪,还有,那张辉在公堂之上疯了。” “疯了?”程堰诧异。 “是啊,梁西泽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兑现承诺,将张家人送去西梁,不曾想张辉竟然信了,还为他卖命,张辉一听,便疯了。” “真的是解气啊,像是大热天吃了一盏冰酥酪一样的舒坦。” 秦宜真笑着招来绿翘:“让人给皇姐做一份冰酥酪。” 慧真公主轻哼了一声,但又十分受用:“还是你对我好些,不像是某些人,一天天不是嫌弃我烦,就是嫌弃我不争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程堰一眼,这话里的‘某些人’究竟是谁可想而知。 秦宜真笑了:“他难得空闲,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也就是皇姐了,他还肯见一见,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连平西侯府的门都进不了。” 慧真公主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了,不过她还是不解:“那他也没什么要忙的啊,又是喝茶又是画画的,这算什么打扰。” “不行不行,小舅竟然给你画画,也都没给我画过,我也要一张。” “好好,让你小舅给你画一张。”秦宜真替程堰应下,然后示意程堰应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慧真公主想,就给她画呗,省得她又有诸多怨言。 至于这夫妻相处,便是下棋喝茶画画他们也极为喜欢,不喜欢被人打扰,这就不必向慧真公主解释了。 “行,给你画。”程堰也没什么意见。 不多时,绿翘便送了两盏半的冰酥酪上来,程堰与慧真公主各一盏,秦宜真半盏,绿翘还解释道:“公主身子弱了一些,坐着冰酥酪也不可多食。” “知道了知道了。”秦宜真吃着这半盏冰酥酪,也很开心。 慧真公主也吃得开心,天气越来越热,吃一些冰饮子自然浑身舒爽,她吃了半碗,便一边吃一边说起了张家的事情。 “我觉得应该借此机会,将张家利索些解决了,这叛国通敌之罪,便是阖家问斩也不为过,而且,最重要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今日张家能通敌梁西泽,便是被流放去了荒洲,他日说不准也会加入什么叛军,妄想推翻我东秦皇朝呢。” “小舅,你说是。” “有理。”昔日张氏行事歹毒,但她狂妄心大,留下了程太后与程堰,后来程太后与程堰翻了身,这才有了今日承恩侯府与张家之祸。 昔日没有理由弄死张家人,如今有了这样名正言顺理由,自然得永除后患,斩草除根了。 秦宜真见他们说话,眼珠子转了转,便偷偷将勺子伸到了程堰那碗冰酥酪里,舀了一勺,然后嗷呜一口。 第196章 那回房? 程堰瞥了她一眼,然后将碗端了过来,自己三两口吃完了。 秦宜真:“小气。” 这话,程堰可不认:“不是小气不给你,你少吃些,待你身子好些再说。” 她是底子虚了一些,又不肯吃药,只能慢慢食疗补着,怕热又怕寒,这冰做的东西,吃一些解馋就算了,多吃可不行的。 秦宜真叹气,不想搭理他了,她对慧真公主道:“张家之事,母后自有明断,定然不会心慈手软的,若是不放心,皇姐可以同母后提一提也行。” 张家与程太后一脉诸人有大仇,有程太后等人在,张家在东秦永无翻身之日,张家唯一的出路便是离开东秦或是另外追随反叛在之人,另尊新主。 总之,于他们而言,张家就是生死仇人,无需半点怜惜。 慧真公主觉得有理:“那我就与母后说一说,张家一定不能放过,对了,外祖母的祭日也快到了,到时候将这个消息告知外祖母还有那张氏,你们觉得如何?” “甚好。” 明国夫人若是知晓了张家的下场,泉下有知必然会高兴的,至于张氏,若是得知此事,大概是要疯的。 慧真公主这一次在平西侯府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待夕阳西下,她才美滋滋地带着画好的画进宫去。 秦宜真坐在程堰身边,看着他将笔头放在铜盆之中洗笔,随意地用团扇在给他扇风,忍不住道:“你说,承恩侯府一众人该如何解决?” “发生了张家的事情,我总觉得承恩侯府也该早点解决,若不然有一人翻身了,恐怕对我们不利。” 程堰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你觉得该如何?” “像是皇姐说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自然是该除根了,反正深仇大恨,此生不能善了,永除后患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程堰沉默了一会儿,待洗好了笔挂好,又就着侍女送上来的温水洗了洗手,用巾布擦干,这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张家处斩,张氏自尽,承恩侯死,余下的那些,就流放去荒洲,让他们永远走不到就是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这两年太后也不是不想处置了承恩侯府,只是她为太后,主掌朝政,总是要顾及一些名声。” 而且,程太后当时也不想承恩侯府一家死得太痛快了,如今把人折磨得也差不多了,确实是该了结了。 秦宜真点头:“承恩侯府若是没了,那些个过往恩怨,你与母后也该放下了,我想明国夫人定然也不希望你们怀着仇恨过一辈子。” “明国夫人?”程堰挑眉,对于这个称呼有些不满意,“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她是我母亲,这应该是没错?” 秦宜真脸色微红,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我也和你说正经的,你是不是该改个称呼。”程堰勾起她一缕发丝,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因着呆在家中,她这满头秀发并未全然挽起,而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了一根玉簪,余下的随意散落在肩头。 如此,衬得她柔顺清丽,温柔美丽。 程堰道:“母亲若是知晓我娶了这样的娘子,想来也是会高兴的。” 他幼年坎坷艰苦,可总归是越来越好,娶了自己所爱所喜的姑娘,与她两情相悦,将要相守一世 秦宜真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启齿。 程堰捏了捏她耳朵:“那回房?” 什么回房?! 秦宜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震惊地看向他。 不是,这人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怎么尽想着这些破事。 秦宜真目光扫过四周,院子里的人隔得有些远,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是她的耳边说的,似乎没听到。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羞恼地伸手拧他的腰:“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晚上胡闹还不够,大白天的,还这么这么” 她实在是寻不到形容词来说他,就是太过分了一些。 秦宜真觉得他闲在家里也不好,白天他无事可做,可以陪着她,她确实挺开心的,但他夜里他也有的是力气折腾她。 一两天也就罢了,天天如此,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程堰捏了捏她的手,脸皮极厚地笑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我什么人而已。” “什么只想提醒,我看你就是想了。” “娘子说的是。” 呵。 “你倒是承认得干脆,你也不想想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沉醉温柔乡,只愿长醉不愿醒,从此之后,恐怕再也不是当初的平西侯了。” “这话,都传到母后和陛下耳中了。” 程堰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这些人真的是太闲了,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你说,他这些日子就是希望与娘子亲近亲近,朝中无事的时候他下衙得早,早些归家而已,至于吗? 难不成这样他就不行了? 要是这样,他得多虚啊! “再说了,我行不行,你心里不是有数?” 秦宜真伸手去捂他的嘴:“别说了,我不想听。” “那你改口。” 秦宜真手顿了顿,斜睨了他一眼,只见他垂眸看她,眼中有些笑意,手指轻轻地勾着她的一缕秀发。 这男人,真是心机深沉。 “行了,我改口,我该唤作母亲才是,你这下满意了?” 程堰点头:“你这心不算诚,只能说是勉强,不过,总会心甘情愿的。” 秦宜真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闻有人来报,说是程三婶与程二姑又来了,想要见一见程堰。 程堰拧眉,有些烦她们了。 秦宜真推了推他:“你去见见,或许是遇见什么事了,若是缺钱银了,让人给一些。” “行,我便去看看,我倒也想知道她们又有什么事情。” 程堰起身去前院见程三婶与程二姑,秦宜真便喊来了陈茵娘,与她商议今日的晚膳。 闲着无事,院子里又多了这个一个手巧的厨娘,秦宜真也喜欢捣鼓一些吃食。 第197章 那我只能陪你了 程三婶与程二姑再次登门,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去承恩侯府一趟。 只是可惜,程太后登位之后,便派了禁卫军守着承恩侯府,那偌大的承恩侯府是不许进也不许出。 程三婶与程二姑没有别的法子,便再次来了平西侯府,想求程堰。 程堰听了这要求,脸色越来越沉,可两人还无知无觉,坐在那里絮絮叨叨。 程三婶:“我们也没别的想法,就是你三叔走了,承恩侯到底是你三叔的亲兄长,你三叔临终之前还挂念着他,想让他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我这去一趟,只是想把你三叔最后的话带到。” 程二姑道:“就是,好歹兄弟姐妹一场,既然来了秦都,便想着看看他。” “那你们就去。”程堰突然道。 “什么?”程二姑有些不敢置信,“你答应了?” “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程堰神情淡淡,“只是你们去了,回来了千万别做噩梦,承恩侯府里的事情,也万不可泄露半个字,可是明白?” 程三婶心头一跳,总觉得很不安:“这承恩侯府里头,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我们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程堰嘴角扯了扯,“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你们乐意去见就去,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明日便会有人找你,带着你们去往承恩侯府。” 程堰说罢这些话,便让人送客,然后起身离开,真的是多一刻都不想与这两人待在一起。 程堰走后,程三婶与程二姑面面相觑,面上皆有些不安。 程三婶犹豫了:“要不,这承恩侯府,咱们就不去了。” “怎么不去?”程二姑不同意,“三兄走了,咱们理应告诉大兄一声,再说了,我们也多年不曾相见,既然来了秦都,也该见一面。” “可、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纵然承恩侯府落魄了,可到底是侯府,但凡从指甲缝里漏点,那也够咱们一辈子安稳的了,难不成你还期待那妮子与程堰会帮我们什么?” “你忘了,当初给的那笔钱,便说了仁至义尽互不相欠。” 程二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这个人市侩得很,良心有点,但不多。 程三婶道:“可我们如今不适也过得好好的,人应该学会知足才是,你应该知晓,他们不乐意我们去承恩侯府的” “是你们知足,你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自然是知足,可我的日子过得不好。” 当初程太后给了两家各一笔钱,不多不少,各三千两,两家在县邑甚至是州府备置田产铺子宅院,一辈子走一个富贵人家。 再向人吐露一些是程太后的亲戚,也无人敢欺。 程三婶家的日子确实是这样过的,富足平稳,安稳度日,若非是家里男人突然没了,她都不会在踏足秦都。 可程二姑家里却不一样,她男人学了赌钱的毛病,儿子也一事无成,她自己这些年也是挥挥霍霍,这不,原先置办的家底渐渐要见底,便有了来秦都打秋风的想法。 程太后在宫中,她见不到,程堰不想管,如此,她唯有去探探这承恩侯府了,便是承恩侯府如今落魄,可到底是程太后的娘家,不说别的,钱财肯定不缺,多少漏点给她,她就发财了。 “三嫂,我这次专门陪你来秦都,你的事情办妥了,我的可没有,你若是不陪我走一趟,恐怕是说不过去。” 程三婶闻言脸色微变,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行,我便与你走一趟。” 。 程堰回到内院的时候,脸色虽然平静,但秦宜真明显地察觉到了他心情似乎不太好,送了一盏茶给他,便问他:“她们两人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何事?” “想去承恩侯府看看。”程堰答道。 “去承恩侯府看看?”秦宜真嘴角微扯,“她们可真的是善心啊。” 也不怕得罪程太后与程堰。 “既然想去,便让她们去呗,不过也得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出来了别乱说话。”既然是自己找不痛快,那也不必拦着。 程堰摇头:“倒不是有多善心,三婶心思简单一些,或许只是想去看看,到底三叔与承恩侯兄弟一场。 至于二姑,大概是在我这讨不到什么好处,便想去承恩侯府看看,既然想去,便让她们去就是了。” 秦宜真摇着绣着松鹤青岩的团扇摇头叹息:“但愿她们别后悔才是。” 程堰瞥了秦宜真一眼,见她神情并无什么不妥,但也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会不会觉得我与太后做得太过绝情?” “你又问这话?”秦宜真诧异。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不妥,对程家的手段太过绝情狠辣。” “我不也告诉过你,这世间上的事,向来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今日种种,皆是昔日种下之果,若是这也算过错,嗯,若是要下地狱的话” “那该如何?”程堰问她。 “那我只能陪你了。” 程堰一下子愣住了:“陪我?” “是啊。”秦宜真起身坐在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笑道,“我既然是你的妻子,不管你做什么事,只要是你有你正当的缘由,我都是会站在你这边的,哪怕事情是错,那也是一样的。” 程堰身子微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又问她:“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秦宜真眼中带笑,“若是将来真的要选一个仙庭地狱,我还觉得有你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安稳一些,你说是?” 程堰有一瞬间有些沉默,什么仙庭地狱,自然是不能相比,但他这个人自私,还是希望她能留在身边。 “我力所能及,定然护你周全。” 秦宜真又笑了:“那我可等着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希望你此心不改,可不能将来我年老色衰,你便喜欢上别的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守约了。” 程堰无奈一笑,伸手点她脑袋:“你年老色衰,我年纪也大了,哪里还有这些心思” 第198章 承恩侯府 翌日,便有平西侯府的亲卫去了一趟程三婶与程二姑暂住的客栈,将他们送去承恩侯府。 程三婶与程二姑并非是两人前来,陪同她们一道的还有程二姑的儿子,名唤作孙永石。 程三叔与程三婶虽有一子,但那孩子生来就病弱,这些年虽然养得不错,但也远行劳累不得,故而,就不方便来。 孙永石确实也如同程二姑说的,是个老实人,或许是程二姑太过强势多事,他显得老实又胆小,听闻平西侯府的人要带他们去承恩侯府,他心里慌得厉害。 将程二姑拉到一旁,他忍不住道:“娘,要不咱们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程二姑瞪了他一眼。 孙永石张了张嘴:“我看这承恩侯府不许进也不许出,这里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们去了,恐怕自会掺合进去,到时候” “你闭嘴!”程二姑使劲地拍了他一下,指着他的脑袋就骂,“你以为我就没有脑子吗?我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孙家,但凡你争气一些,老娘何必走这趟。” “你要记得,承恩侯府到底是侯府,便是落魄了,那也是权贵世家,但凡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能让咱们过上以前的好日子,难不成你想继续吃苦?” 孙永石顿住,吃苦自然是不想吃的。 程二姑见他终于知道什么才是好,松了一口气道:“记住了,一会儿见到你大舅,得好好哭一哭,让他知道你多年来不容易,明白吗?” 孙永石点点头:“娘,儿子知道了。” 一行三人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平西侯府的亲卫去了承恩侯府,承恩侯府的正门被禁卫军把守,那亲卫并没有上前去,反而是带着人往小巷里走去。 程二姑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问:“小兄弟,我们不进去,这是去哪?” 亲卫生得人高马大,大约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生人莫近之感,闻言只是解释了一句:“正门锁死了,只能从侧门小门进,你们要去,便只能如此了。” 程二姑皱眉,有些不乐意,但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见到承恩侯,别的旁枝末节就不必计较了。 “那就请小兄弟继续带路了,话说小兄弟你多大了,家里可是娶妻了?有了孩子没有?” 程二姑絮絮叨叨的,话也多的很,像是那街坊邻里的媒人,开口就打听人家成亲了没。 亲卫只当是没听见,只是将人带到承恩侯府的侧门,上前与守门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守门的人就拿了一把钥匙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 “几位,便是里面了,请进。” “小兄弟,你不随我们一同进去?” “不了,几位进去之后,自然会有人领你们去见承恩侯,在下便不进去了,几位还是快去快回。”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更为忐忑。 这承恩侯府里头究竟有什么洪水猛兽,能让人到了门口都不愿进去,还另外安排一个人? 程三婶嘴巴有些发干,请求道:“要不,小兄弟,你陪我们去一趟?” “就是。” 程家人多少知晓这府里有些不对劲,这身边多一个人更心安一些,虽说是刚刚认识的,可到底是平西侯府的人,应该不会害他们才是。 “不了,侯爷只嘱咐了属下将几位送到门口,若是几位还未进门之前后悔,便将几位带回去,几位,是要进去还是回去?” 是进去还是回去? 三人再次犹豫了。 最终还是程二姑咬牙做下了决定:“自然是进去了,承恩侯是我兄长,我既然都到这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那几位请。” 事到如今,也唯有往里面走,程二姑咬了咬牙便往里面走去,程三婶与孙永石忐忐忑忑地跟上。 然而,三人一踏进承恩侯府的大门,便察觉到了不同。 彼时正值夏日,随着日头渐盛,天地也是一片朗朗,外面的街市也是干净明堂,可这承恩侯府之中,抬眼看去便是屋舍坍塌、杂草丛生,树木扭曲阴暗。 仿佛一踏进去,天上的日光都被遮挡,一阵阴风吹来,背脊发凉,偶尔还有几张纸钱被风吹起,随意地散落在院中。 虫鸟咿呀鸣叫,草丛之中声音沙沙,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 “这这这这”程二姑脸色发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还承恩侯府? 这是鬼宅? 简直是要吓死人啊! 程三婶与孙永石脸色苍白,心中惶恐不安。 孙永石犹豫了:“要不,咱们还是走。” 孙永石话音刚落,突然背后的门砰的一下就被关了起来,三人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青灰色半旧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盯着他们看了不知道多久。 程二姑惊叫了一声:“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来人只露出了半张脸,那脸上有一条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的伤疤,看起来十分的狰狞阴暗,而且这伤疤太过奇怪,不像是意外所伤,而是是被人故意拿刀划的。 “几位说笑了,这世间上哪有真鬼,只是有些人人心有鬼罢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竹子被风吹挤擦的时候发出的咿呀声。 而他一出声,仿佛整个院子更阴冷了一些。 “在下是承恩侯府的管家,几位唤我余管家就是了。” 还真是个活人。 三人松了一口气。 “对了,余管家,这承恩侯府怎么变成这样了?”程二姑看了看四周,心里发毛。 “常年无人打理,自然荒废了,对了,我听说你们是来见承恩侯的是?快随我来,还有,别到处乱跑,这府里养了几条蛇,要是被咬了,那可是没人管的。” “蛇蛇”孙永年一脸惊恐,“你们还在这里养蛇?” “大惊小怪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毒蛇,府上的两位公子饿了还抓过来煮着吃呢,有些人想吃一口还吃不上呢。” “两位公子?”程二姑心头狂跳,“那两位公子可是张氏生的两位?” 第199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杂草荒宅,日光焦灼,风吹来时,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浸湿了里衫。 孙永石不时地拿袖子擦额上的汗,程三婶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然。”余管家阴恻恻地笑着,半边脸狰狞阴暗如同公恶鬼,“这承恩侯府哪里还有别的公子。” 承恩侯昔日攀上张氏这个侍郎之女,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一番伏低做小,后来便是有了美妾,可张氏手段歹毒,不说生不下来的,便是要生了,那也活不下来。 程堰当初能活下来,也是他命大。 张氏为承恩侯所生两子,为长子程世远,次子程士明,大的今年已二十有九,小的也二十七,年岁也不小了。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两人都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当年两兄弟到了成亲的年岁,程太后已经是宫中的宠妃,而程太后与程家的恩怨,秦都之中几乎是人尽皆知,故而但凡是还想要命的人家,都不敢将姑娘嫁过来。 而张氏也看不上那些出身低贱的仆婢,也不让那些人生下这兄弟俩的孩子。 “可可怎么能吃蛇肉啊,我了个老天爷啊,这怎么可以”程二姑是真的惊了。 她也是曾来过几次秦都程家的,在她的印象之中,程士远和程士明两兄弟穿得光鲜亮丽,吃的是山珍海味,身边总是奴仆成群,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 虽说她已经预料到这些人被关在承恩侯府之中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好。 “怎么不可以?”余管家阴冷地看了程二姑一眼,“这还是我等仁慈,没有管这些,上面的人说了,让他们每日拉磨舂米,舂米三十斗,得一斗,这便是他们的口粮。” 程三婶问:“那若是舂得少,不够吃怎么办?” “不够吃,当然是饿着了,或是看看这府里有什么能吃的。”余管家冷笑,“既是阶下囚,能不饿死已经是仁慈,还想吃饱吃好,这世间上哪里有这种好事。” 是了。 阶下囚。 承恩侯与张氏,还有程士远程士明,虽说是被养在这承恩侯府之中,可实则是阶下囚,不过是那矮小的牢房换成了承恩侯府的宅院罢了。 “走,你们不是说要见承恩侯吗?快些随我来,看过了就早些回去,若不然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死了也是白死的。” 余管家不愿再与他们多言,踱着步子往草丛之中的小路走去,也就是这会儿,三人才注意到他的脚走路有些跛,走得也不快。 三人见此,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一行人从高过人头的杂草丛穿行,一路上从草丛掩盖的青石板走过,不时地还能看到一些虫鸟、老鼠跑过,甚至还有一条蛇飞快地爬过,吓得三人惊叫连连,心里是后悔再后悔。 他们不该来这里的。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一个唯一还算是干净的小院前面。 说是干净,其实也是对比而言,其余的房舍早已被藤蔓覆盖,老旧坍塌,布满青苔,不可居住,而这一处院落虽说也瓦砾凌乱,但还算是整洁。 而在院子里,正好有两穿着灰旧长衫的男子在舂米,两人双手持杵,神情麻木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舂作,而在距离兄弟二人不远处,正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老妇人。 “舂米舂米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作伍。相隔三千里,当谁使告女”(戚夫人《舂歌》) “哈哈哈哈哈哈” “子为王,母为虏” 余管家冷笑,指了指边上舂米劳作的两人,告诉她:“张氏,你的儿子在舂米呢,哪来的子为王,不过你想做戚夫人,也不是不能成全你的。” 张氏脸色一变,拢紧了衣裳瑟瑟发抖:“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不是妓子,我是我是新科进士的妻子,我是侍郎大人的女儿,我是承恩侯夫人” “哈哈哈” “程扶摇程扶摇呢?那贱人呢?那贱人呢?”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哈哈哈” 程扶摇。 自然是程太后的本名,据闻她出生那日有大风起,程家为她取名为扶摇,原是风的意思,不曾想这坎坷的命途令她拼了命地往上爬,最终成就了今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嫂?”程二姑脸色一变再变,好一会儿才认出了这个面容苍老瘦弱,满头白发的女子,竟然是她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嫂,那个侍郎千金? 而且眼瞧她这模样,已然是疯疯癫癫了。 程二姑咽了咽口水,手脚都在发软,听着张氏的风言风语,可见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惨事。 程太后与程堰的手段,好生的狠辣无情,杀人诛心不说,更是叫人生不如死。 程二姑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怕,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向程堰提出要来见承恩侯这种要求,若是程堰一怒之下,送她来和承恩侯做伴,她的下场会不会如同今日的张氏一般。 程士远与程士明在那一声‘大嫂’的声音中顿住,然后目光在程二姑的面容上扫过,在脑海之中找出了记忆,随即原本麻木的面容露出惊喜来。 “二姑母?” “二姑母真的是你?” “二姑母,我是士远啊!” “我是士明!” 兄弟二人立刻丢掉了手上的长杵,快步地上前去,一人拉住了程二姑的手,一人趴下来抱住了她的腿,死死地抓住她,生怕下一刻她就跑了。 三人被这两兄弟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程二姑,被人高马大的两兄弟一拽一抱,挣脱不得,整个人都要吓傻。 “你们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二姑母!”程家兄弟痛哭流涕,那叫一个凄惨。 “二姑母你救救我们!” “是啊,救救我们,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二姑母,你见过大姐了吗?快去求求她,求她放过我们,我们都知道错了。” “是啊,我们都知道错了,求她放过我们,我们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200章 那妮子好狠心啊 程士远程士明兄弟俩抓住了程二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各种哭诉哀求一涌而出,求只求这位突然到来的长辈能救一救自己,让自己逃出生天。 程二姑被缠得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都有些发绿,十分的精彩。 原本她是打算来打秋风的,她心觉得就算是程家落魄了,可承恩侯到底是个侯爷,这烂船还有三斤钉,只要他们从指甲缝里漏点出来,她就能过上好日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承恩侯府里头竟然是这样的境况。 张氏疯了,程家兄弟舂米求活,昔日的贵夫人贵公子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这承恩侯府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便是有,恐怕也早就让人带走了,而且到了现在,她还被程家兄弟缠上了。 程二姑心中后悔不已。 她不该来的。 “你们先别哭先别哭,先住手住手!”程二姑使劲挣扎了起来,可程家兄弟怎么可能放过她,就是死死地拽着她抱着她不松手。 “好了好了,松手松手!” “快给我松手!” “永石,你是不是傻了,没看到你老娘在这吗,快来救老娘啊!!!” 程二姑的声音越来越烦躁,最后直接破防喊儿子来救命。 孙永石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冲上前去要将亲娘救出来。 场面乱成了一团。 余管家在一旁足足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好戏,见程二姑被程家兄弟折磨得都要晕过去了,这才上前去止住程家兄弟。 “好了,今日的事情做完了吗?不想吃饭了是不是?如果不想吃的话,我便让人将东西带走了。” 程家兄弟当下就想破口大骂,问余管家算是什么东西,敢管到他们的头上,可想到那些饿肚子的日子,两人又心有戚戚。 太宗仙逝,景安帝登位,程太后临朝听政,成了权势在握的江山之主,在承恩侯被封侯的时候,程家兄弟还欢喜过,觉得程太后到底是在意程家的,所以不计前嫌地封赏母家。 可是没想到等他们搬进了承恩侯府之后,一切都变了。 大门禁闭,不许进也不许出,家仆散尽,他们若是要食物,需得日日舂米,才能得几分温饱。 想象中的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全然不见,他们被拿走了一切东西,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像是野人一样活着。 四年了足足四年啊! “姓余的,之前我们怕你,可现在我们二姑来了,你休要再唔唔唔”程士明嘴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程士远捂住了嘴巴。 余管家此人,也是曾在程家做过事的小厮家仆,但因着不小心冲撞了程士明,被程士明用刀子划他的脸,说要将他的脸皮剥下来。 虽然最后因为程士明的技术不行,没有真的将余管家的脸皮剥下来,但在他脸上一圈,也永远留下了这可怕的疤痕,便是他的左脚,也是被程士明所打断的。 程太后让余管家在这承恩侯府里做管家,这存的就是想折磨两人的心思,只要不将人弄死,就可以随便报复。 而这府里的另外的几个小厮侍女,也都是受过程家几人的折磨,每次吃饱了撑着,想的就是如何折磨这一家人。 程士明以为有了程二姑就敢嚣张起来,可程士远仍旧心有顾忌,不敢将这些人得罪的太过了。 再说了,程二姑有这个本事将他们救出去吗? 程士远很怀疑。 “松手松手!”程二姑见两人发愣,这才挣脱了两人,然后赶紧往后退,离他们远远的。 “好了,去舂米,若是再闹事,今日就不用吃饭了。”余管家阴恻恻地盯着程家兄弟笑了笑,两人先追上程二姑的动作顿住,僵硬了一会之后,最终还是认了命。 余管家上前去带程二姑等人往屋里走去:“走,不是说要见承恩侯吗?见了就赶紧走,若是不想走,那就留下来。” 三人心中胆寒,皆是不敢吭声,见此,也只得小心翼翼地跟上前去,进了屋子。 程二姑在往里面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程士远程士明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舂米,张氏仍旧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一会儿外头深思,一会哭一会笑的,现在是已经有些疯癫了。 程二姑一颗心急促地跳了几下,惶惶不安。 不过要说程家四人,究竟是谁最惨,承恩侯与张氏不分伯仲。 张氏受尽折磨,如今疯疯癫癫,而承恩侯呢,则是被打断了双腿,如今只能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四人一进寝室的大门,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到了极致的恶臭,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满头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一个脏得看不清原来面貌的床铺之中。 屋中各种臭味混在在一起,迎风吹来,直让人想吐。 程二姑与程三婶控制不住掉头就往外跑,等到了门口,便扶着门干呕了起来。 大概是她们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污脏恶心的场面,而且承恩侯这个样子,很难想象他年轻时候是何等的俊美不凡,是远近闻名的麒麟子。 “要不要不我们回去”程二姑手都在发抖。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承恩侯,眼下的承恩侯估计是什么都给不了她的,而且她也不想冒着得罪程太后与程堰的危险去帮承恩侯。 “那妮子那妮子好狠心啊,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程二姑手脚发软发抖,心肝肺都在颤抖,她想起自己还未出嫁的时候,程太后是何等的娇美可爱,追在她屁股后面天天‘姑姑姑姑’。 可到了今日,才知她是何等心狠手辣。 她早就变了,或许在她到了秦都程家之后,在她母亲惨死之后,她已经变了。 她对她这个父亲,对张氏恨之入骨,她想要这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余生都在绝望之中苟活忏悔。 程二姑心里是真的怕了,害怕程太后会迁怒于她。 “我们回去,就当是今日没有来过” 第201章 承恩侯 程三婶想了想却摇头:“既然来都来了,就见一见,说几句话,若是此时转身就走,他日想见,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话说的也十分有理,瞧着承恩侯如今这样子,恐怕是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程二姑想到此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兄长,心头揪紧,叹气道:“真的是自作孽若是他当年,当年不曾闹出那些事情,怎有今日之祸” 高中,休妻,攀附高门再娶,恼怒前妻要再嫁又强迫于她,最终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可以说一切的恶因,全来自承恩侯。 “要不,咱们向程堰求求情,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父亲,他” “万万不可!”程三婶要吓死了,“前头那位大嫂的死,早就叫那姐弟二人恨之入骨,咱们就这点情分,能见上一面说两句话已经是万幸,若是敢出言求情,惹怒了他们,到时被牵连,我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程二姑心头一沉,刚刚升起的一点怜悯之心被吓得荡然无存。 余管家瞥了一眼那两人趴在门口吐,也并不管她们,而抬脚往屋里走去,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承恩侯。 承恩侯听到声音扭过头来,一双眼眶凹陷眼珠凸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来人,那苍老麻木的神情之中,满是恶毒。 “孽种!孽种!” “不孝子!不孝子!” 余管家笑容阴冷:“侯爷是在骂大公子和二公子?也是,确实是不孝,父亲瘫痪在床,不伺候在跟前,确实是大不孝。” “哎呀,侯爷,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又臭了?” “不孝子不孝子!”承恩侯张口就骂,就是不知是在骂那两个不愿意伺候他的儿子,还是将他弄得今日这样的姐弟。 “都是混账!都是混账!” 余管家道:“是啊,都是混账啊,不过最混账的,还是当属侯爷你,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不慈,子不孝,父不善,子为恶,如是而已。” “侯爷也不必经常动怒,常动怒这身子就不好,身子不好,就活不长久了,到时候死了臭了估计都没有人收尸。” 余管家这三两句话,就能把人气死。 “你你这个低贱的下人”承恩侯气得双目圆瞪,呼吸声嚯嚯,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气得断气了。 “我是低贱的下人不错,可侯爷也不过是被养在笼子里的畜生,三年瘫痪住在这猪狗都不住的屋舍之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连我这低贱的下人都不如。” “啧啧,真的是贱啊,吃的连猪食也不如。” 承恩侯差点被气得背过去了,他双目圆瞪,严重恨意仿若实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来来,侯爷若是有力气,尽管来就是了。”余管家毫不在意,看向承恩侯的目光极为讽刺,“对了,侯爷也是好运,今日有人来看望了,侯爷还是多看两眼,这以后,恐怕再难再见,小人我就不打扰了。” 余管家阴阳怪气地刺激了一遍承恩侯,这才一脸嫌弃的捂着嘴鼻出去,等见了站在外间不敢进去的三人,挥了挥袖子便道:“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想说什么就说了。” “还有,等出了这个门,将自己见到的一切都忘了,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余管家说罢这些话,便挥袖往外面走去,去了院子里看程家兄弟舂米,见程家兄弟还眼巴巴地往屋里看,立刻就冷声威胁:“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张氏还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伸出污脏的手抚着自己苍白的头发,嘴里说着胡话。 程二姑与程三婶还有孙永石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往寝室里走去。 程三婶说的对,就算是不敢求情,可既然都已经来了,若是不上前相见,恐怕在此生再难相见,恐怕此生耿耿于怀。 “大兄!”程二姑上前去,看着头发已白,面若枯槁的承恩侯,终究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我是小妹啊,我和我儿永石,还有三嫂前来看你了。” “小妹?”承恩侯恍惚茫然,好一会儿才想起到底是谁。 “是小妹?” “是我。”程二姑看着那污脏的床榻被褥,一阵阵臭味传来,脸皮微僵,想煽情都继续不下去。 “大兄,你这些年这些年” “是程扶摇是程堰!”承恩侯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仿佛一个要将人吞噬的深渊,“是他们害我!” “小妹,你去,去将他们叫过来,我要问问这两个孽种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程三婶忍不住劝他:“大伯,你就消停一些,我们这一次来见你便不容易,这承恩侯府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而且我这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程河走了。” “程河是谁?”承恩侯日日躺在病床上,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梦幻与现实,很多东西也有些记不清了,这一时半会的,竟然想不起程河是谁。 再或是,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被他利用完了再一脚踹开的弟弟。 程二姑解释道:“大兄,是三兄啊,三兄已经不在了。” 时下排序,尊的是祖父一辈,程家这兄妹三人还有个叔父,生有程家行二的男丁与长女,故而程河行三,程二姑是妹妹却行二。 “老三?”承恩侯这才想起是谁,他睁大着眼睛,眼中也满是不敢相信,“你们说老三不在了?不在了?他死了?” “是啊。”程三婶抹了抹眼泪,都是去年三月的事情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就没了,此次前来承恩侯府,也是想告诉大伯一声。” “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他还年轻,他还” 程三婶道:“他走的时候,已经五十有三,也算不得年轻,他前半生艰苦,后半生倒是享了十几年的福,有儿有孙,也算是圆满了。” 程河活着的时候富足安稳,走的时候有儿孙相送,家里也无需他挂念,确实也算是圆满了。 “倒是大伯你啊,算计了大半辈子,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知是否有悔?” 第202章 各怀鬼胎 程三婶心中是恨承恩侯的,恨他忘恩负义,恨他没有人性。 若不是承恩侯做下的那些缺德事,程家何至于像是现在这般,至亲成仇,互相怨恨仇视。 “悔?”承恩侯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只是悔恨当初没把他们掐死,不孝子,孽种!” “这两个孽种!孽种!” “你你真的是,到现在都不知悔改。”程三婶气得不轻,但又见他这生不如死的样子,也没了与他争辩的心思,最终深叹一口气。 “大伯,我今日前来,便是告知你老三走了这件事,旁的与我无关。” 程三婶说罢这句话,便转身往外面走去,懒得看承恩侯这嘴脸。 待这屋里只剩下程二姑母子与承恩侯,程二姑便劝他道:“你啊你,也不知道服个软,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难不成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那妮子好歹也是你女儿,你服个软认个错,何需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承恩侯气得心梗:“你以为我不曾想过服软吗?可任凭我闹着,连人都见不到,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就不是个东西!” “我可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他们竟敢这么对我!孽种!孽种!” 承恩侯吃了苦头,确实也想过服软低头的,可他连承恩侯府的门都出不了,程太后与程堰更是从来没来过见他,他便是想低头都没有地方去。 后来日子越来越煎熬,他也只剩下满心的恼怒与恨。 “不孝女!孽种,她还做什么太后,我要世人都知晓,她就是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程二姑闻言吓得一哆嗦,忙是道:“大兄,这些话你万万不能再说了,若是传到他们的耳中,对你不利啊” “再坏还能多坏?” “那死了呢?”程二姑面露害怕,“若是他们想要你死呢?” “他们敢?!我是他们的父亲,他们敢弑父?那可是天理不容的!” 程二姑心想,那可不一定了,惹怒了他们,真的动手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程二姑心里发毛,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不过她想到自己的来意,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大兄,小妹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你不知道你那个妹夫啊,真的是个畜生,偌大的家财,就被他赌得七七八八,家里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就来求求大兄,请大兄帮帮我。” “我也不要许多,若是有三千两一千两银子,那也是够了,若是银子实在是不方便,大兄有什么物件可以给我的,也是极好的。” 承恩侯愣住了。 他还以为这小妹是真心前来探望他的,不曾想,竟然是为了打秋风。 他都落得这般田地了,她还想着从他手里要点东西? 承恩侯气得浑身发抖,抓起一旁的脏衣裳就丢了过去:“没良心的东西,你也滚,滚滚滚!” 程二姑连连往后退去,虽说没有被脏衣服丢中,可那股味儿涌来,直熏得她想吐,这下子她也恼了: “我说大兄,你也不必如此生气,小妹我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你若是给了,我便去程堰那里给你求求情,如何?” “虽说我去求情未必能成,可眼下大兄也见不到他们姐弟二人,而我,好歹能见上面,能为你说上一句话,到时候,指不定他们就心软了。” 承恩侯闻言,顿时倒是思量了起来,然后道:“你若是能为我求情,助我逃过这一劫,做真真正正的承恩侯,到时候不说三千两,便是一万两两万两,我都是可以给你的。” “但前提是,你能劝服他们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小妹,你觉得如何?” 这兄妹二人各怀鬼胎。 程二姑想着先讨要点好处,至于求情,等她去见程堰的时候提一句,成不成那与她无关了,虽然有些冒险,但她觉得程堰也不至于因为她多说了一句话就要了她的命。 大不了她得了钱财之后赶紧离开秦都,日后别再回来就是了。 而承恩侯呢,则是想空手套白狼,等事成了他恢复了以前的富贵荣华,也不在乎这点钱,而且到了那时,给不给也是他说了算了。 承恩侯与程二姑兄妹几十年,对对方的脾性也知之甚深,此时此刻,谁还不明白对方的打算。 程二姑扯了扯嘴角:“大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先给了钱,我便替你做这件事。” 承恩侯也道:“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你先替我将事情办妥,我才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程二姑脸色沉了下来:“大兄不要忘了,现在能走到程堰面前替你说情的,也只有我了,若是你不给,我可就不去了,毕竟我做这事可是冒了风险的,若是惹怒了程堰,到时候被迁怒,还不知道什么下场。” 承恩侯道:“小妹你也清楚,你能来到这里来找我,那定然是在程堰那里得不到好处,眼下你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你得先帮我,我们才能得到两人都想要的结果。” “你!”程二姑气得险些背过去气去,“你卑鄙!” “彼此。” 程二姑气得豁然起身,然后掉头就走,在出门之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承恩侯,只见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因着太过用力,那一张枯瘦的脸上满是狰狞。 满头白发污脏乱纷纷。 程二姑不甘心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是不同意,我知晓大兄定然是藏了一些好东西的,大兄将东西给了我,我就尽心尽力去给大兄办这事,但大兄执意不肯,小妹我可不冒这个险的。” “做梦,你想都不要想,你若是不将事情办好,就休想拿到我的东西,小妹,大兄可等着你再来了。” 程二姑闭了闭眼,然后拽着孙永石便往外走去。 不会再来了。 要是承恩侯真的给了她钱,她还敢冒险去和程堰多说几句,当是求求情,成不成她不保证,但承恩侯若是不给,她可不会傻呼呼地冒这个险。 “走,三嫂,我们回去。” 第203章 阿姐这话说的,难不成是真的吵架了? 程家三人从承恩侯府离开之后,余管家便去了一趟平西侯府,将这三人在承恩侯府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告知。 程堰听罢觉得可笑。 程二姑和承恩侯不愧是亲兄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互相算计。 “承恩侯身体如何了?”程堰问了一句。 “不死不活,有时候能撑着手坐起来,有时候就起不了。” “倒是挺硬朗的。”程堰冷嗤了一声。 承恩侯的腿被打断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治疗,早就坏死了,承恩侯这些年的日子也过得煎熬,他能撑下来,现在还有力气骂人算计人,确实是很能忍。 不过,任凭他再能忍耐蛰伏等待机会,这一次,也是在劫难逃,他与程太后已经商量好了,下个月母亲忌日,便送他们下黄泉。 “你回去,这几天不必顾及,只是别让人死了就行。”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想这么折磨就这么折磨,只要留一条命就行了。 余管家心头一跳,猛地抬头。 “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有。”余管家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有些冷沉,“侯爷放心,小人这几日定然会让他们过得舒舒坦坦的。” 程堰嗯了一声:“回去。” 程堰见完了余管家,再回春歇院的时候,却听闻秦宜真已经进宫去了。 他脚步顿了顿,皱眉:“进宫去了?什么时候?” “就刚刚。”金嬷嬷脸色微妙,“侯爷是不是惹公主生气了?” “没”程堰话还未说完,突然想起这几天秦宜真挺烦他的,一时间脸色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道,“你先忙你的去。” 程堰在明厅坐下来,刚好有侍女送上了一盏茶水,他喝了一口,觉得浑身不对劲,便是这平日里喝习惯了的茶水都能喝出一股子苦味来。 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便起身回了外院,让人准备马车,他要进宫去。 松年刚提了一坛酒准备出门,听了这话,哀嚎了一声:“侯爷,现在就去” “你要去找红缨?”程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去找红缨你就去,我不过是去宫里一趟而已。” “那可不行。”松年使劲摇头,“先公后私,属下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虽然松年这几天也叫嚷着他要去追求娘子,并且付出行动,但也仅限于程堰这几天呆在家中不外出,若是要外出,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必然是要跟随的。 “属下这就去换一身衣裳。”松年寻了一个护卫,让人替他将酒送去给红缨,然后才去换了一身衣裳,跟着程堰往宫里去。 。 而此时在宫中,秦宜真也小心地同程太后提及了方始心的危险性,让程太后注意她。 “火药?火铳?”程太后眯眼,“这也是你听方始心说胡话说的?” “嗯应该是”秦宜真在她的审视的目光之下,心头微微提起,虽然说理直气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也不是没有,但在程太后面前,她委实是没胆。 “我大约是明白这么一个东西,若是真的出现,可能会彻底改变四国鼎立的格局,若是东秦用得好,或许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可若是用得不好,或是被别人用了去,那东秦危矣。” 程太后眉心拧紧,她突然想起了上一次方始心大放厥词,还说用来交换的东西,若是真有其事,或许便是秦宜真说的两样了。 看来这方始心,真的是有必要将人看紧一些。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本宫也早看出她有问题,如今在她身边安排了好些人,暂且留着她,本宫确实也想看看她能弄出什么东西来,若是实在危险,便立刻将人控制起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秦宜真也不是喜欢多事的人,但方始心实在是太过危险,甚至有动摇东秦江山根基的可能,她宁愿多心多事,防范于未然,也不愿将来出了事后悔。 “对了,母后,儿臣许久不见母后与陛下了,今日留在宫中住一日。” 程太后诧异地抬眼看她,看得对方脸都红了,才问:“你与阿堰吵架了?” “没吵。”秦宜真脸色微红,有些尴尬,“我就是就是有些想母后了” 程太后挑眉,无奈摇头,也不追究他们夫妻俩到底是闹了什么别扭:“今日也没你什么事,就去看看陛下,他应该在演武场。” 秦宜真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是’,然后麻利地走了,丝毫想不起来按照往日的规定,她是要在程太后跟前当差的。 待秦宜真走了,程太后翻了一本奏折,良久,嗤笑了一声,竟然笑出声来:“去,让平西侯来一趟,将他娘子接回家去。” 秦宜真倒是丝毫不知程太后转头就将她卖了,她转身去了演武场看景安帝。 这会儿景安帝正在练长枪,少年一身劲服,手中的长枪舞得虎虎生威,俨然已经有了气势,与先生对打之时,也能应对七八个来回,打一个你来我往。 待是练武完毕,他将长枪丢给一旁的内侍,然后接过一张帕子给自己擦汗,这才快步走上前来。 “宜真阿姐今日怎么有空闲来看朕?”景安帝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胡乱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便给自己灌了一盏茶水。 秦宜真道:“许久不见母后和陛下了,便想着今日在宫中住一日。” “哦?”景安帝眨了眨眼,有些奇怪,“你和小舅吵架了?” “什么嘛,我就不能是想回宫住一日吗?”秦宜真有些尴尬了,这母子俩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以为他们夫妻俩吵架了。 “难不成我嫁出去了,就不能回来了?” “当然不是,玉章宫还一直空着,宜真阿姐想回来住几日就几日,不过朕实在是好奇啊” “陛下,不是什么事都能好奇的。”秦宜真气闷,“就不能装聋作哑一下吗?” “哦?阿姐这话说的,难不成是真的吵架了?小舅他欺负你了?” 第204章 一切皆如娘娘所愿 秦宜真头疼:“陛下。” “好了好了,朕不问了。”景安帝笑了笑,然后问她,“那宜真阿姐打算住几日?” “就就一日。” “一日?那还好,估计真没吵,哈哈哈。”景安帝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就是闹别扭了,小舅他怎么得罪你了?” “喂!”秦宜真生气了,“你也不担心担心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就好奇我们怎么闹别扭了?” “好好好,他真的欺负你了?怎么欺负你了?”景安帝嘴角的笑容愣是压不住,“朕让他来给你道歉成不成?” 景安帝确实没将这事当一回事,这上下牙齿都有磕到的时候,夫妻俩生活在一起,总会有些矛盾,但见秦宜真也没多生气,他自然是乐得看戏了。 至于让程堰来道歉,嗯,这不管对还是错,让娘子生气确实不应该,服软道个歉也是应该。 秦宜真幽幽地盯着他看了一眼。 景安帝触及她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敛下,最终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又补了一句:“阿姐想住宫里尽管住,咳,多住几日也无妨。” “陛下可真是好外甥啊。”这看舅舅好戏倒是挺积极的。 “哈哈哈,那肯定那肯定” 秦宜真与景安帝说了一会话,眼见教学的先生开始喊人了,她也不多打扰景安帝练武,转头便回了自己未出阁前居住的玉章宫。 玉章宫中一切如旧,玉阶石栏,雕梁画栋,只是大概是因为没了主子居住,少了一些人气。 守在殿门外的宫女见了原主回来,喜极而泣,忙是上前来行礼:“拜见公主,公主万安。” “起来。”秦宜真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殿里,她目光扫过四周,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伸手摸了摸案几,见是指腹不曾沾染半点尘埃,点了点头:“倒是打理得一尘不染。” “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有宫婢忙是送上热茶,“公主快尝尝,这是今春的新茶。” 桂嬷嬷接过了茶水,放在一边,倒是没让秦宜真喝。 秦宜真问她们:“你们在宫中如何?” “挺好的,就守着玉章宫,差事清闲,日子也过得去。” 昔日秦宜真还在宫中的时候,身边伺候的除了桂嬷嬷、红缨绿翘三人,身边差遣的还有宫婢八人,这八人有五人跟着秦宜真出了宫去了平西侯府,有三人留在了宫中。 此时宫中无后妃,她们又是个昔日伺候过公主的,也算是有两分薄面,在宫中的日子并不难过,甚至是称得上清闲。 “日子过得不错就好。”秦宜真点点头,“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可去求淑贞和寻真。” 淑贞公主与寻真公主正是秦宜真的两位妹妹,虽说秦宜真与她们并无多大交情,但也没什么仇怨,若是有事相求,也会帮忙传一句话。 “谢公主。” 秦宜真点了点头:“本宫今日便在宫中住一日,这会儿有些累了,你们去将床铺整理整理,绿翘,你同她们去。” “是。” 众人领命,绿翘随着几人去寝宫收拾床铺,桂嬷嬷则是拿了银针查验了一下茶水,见没问题这才将茶盏推到秦宜真的手边。 “公主,今日住在宫中没问题吗?侯爷会不会生气了?” “他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秦宜真听罢就不乐意了,“而且本宫不过是在宫中住一日,陪陪母后和陛下,难不成还有错了?” 桂嬷嬷欲言又止,不过秦宜真也不想听她劝了:“好了好了,本宫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做什么事明日回去再说。” 秦宜真刚刚歇下没多久,程堰便匆匆进了宫,去见了程太后,行礼起身之后,他左看右看,不见秦宜真在上书房中,忍不住皱眉。 “太后,公主今日怎么不在?” “你来了正好,一会儿将你娘子接回去。”程太后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审视他,良久,伸手拧了拧眉心,“她回了玉章宫了,你去。” “谢太后。”程堰行礼告退,便打算去找人。 “还有”程太后咳了一声,提醒他道,“节制点。” 程堰:“” 程太后说罢,就懒得看他那尴尬的表情,挥手让他赶紧滚:“赶紧去,别再把人惹生气了。” 程堰应了一声是,然后抬脚赶紧就走了,出门的时候还险些踢到门槛摔一跤。 程太后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好气,她伸手端起了手边德公公送上的茶水,笑道:“把人闹得都跑回娘家了,他还干得出来这事。” 德公公笑道:“这年轻恩爱夫妻嘛,情到深处,自然是难以自抑,公主与侯爷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娘娘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本宫应该高兴才是。”程太后看了看门口,青天白云,人间悠悠,她感慨道,“这几个孩子,若是都能过得圆满幸福,那该是多好” 程堰与秦宜真挺好的,只是慧真公主与景安帝,那叫一个比一个头疼。 景安帝就不必说了,帝王本是无心人,再加上如今的局势,并非是他想娶谁就娶谁的,他得到了江山,也注定了为了这江山牺牲自己的一切。 这件事,自从景安帝登上帝位,便有了明悟,如今哪家姑娘适合,他们也心里有数。 慧真公主,那是任性胡来,瞧着风光无限,实则内里也是一塌糊涂,而且她还是东秦唯一的嫡公主,若是她再不嫁人,若是朝堂需要公主和亲,首当其冲的便是她。 “会的。”德公公如此劝她,“一切皆如娘娘所愿。” “这世间之事,哪来的一切如愿。”程太后笑了笑,“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我等所能,尽力也而无悔罢了。” “娘娘会如愿的。”德公公又道。 “那你说,慧真的姻缘,本宫该如何是好?” 德公公想了想,突然道:“娘娘可还记得司马将军?” “司马无言?” “正是他,不过奴婢要说的不是司马将军,而是司马将军的亲弟司马无虚,听闻他身子有些不好,若是公主急着要出嫁,却又没有更好的人选,这倒是个好人选。” 第205章 淑贞公主与寻真公主 慧真公主本性如何,程太后与德公公也有些了解,就不是个安分的。 嚣张跋扈也是本性,仗势欺人也或许会发生,能受得了她的人不多。 那些个前程远大的子弟,便是有心想迎娶一位帝姬,也不大敢将这位祖宗迎进家里来。 太难伺候。 而且她还喜欢长得好看的,还养过几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虽说这些事都烂在公主府里,但也不是半点风声都没有。 要不是担忧有和亲之事,程太后都懒得管这些破事。 爱嫁不嫁,不嫁更好,一生逍遥自在,随性随意。 如此,寻一个身体不大好的驸马,只占了夫妻之名,然后各过各的,或许是一桩好买卖。 程太后深思了这件事的可行性,觉得似乎不错:“改日,本宫见一见司马将军兄弟,这姻缘一事,纵然是买卖,那也该是你情我愿,才最妥当。” 德公公道:“奴婢只是忽然想起这位,公主金枝玉叶,能得公主下降,无论是谁家那都是天赐的恩德,此人不妥,再换一人就是了,总有人愿意。” “不过,奴婢觉得这人选还是得选长得好看的,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 程太后想起慧真公主喜欢谢湛的那张脸,无奈摇头:“她也就是一双眼睛长得聪明,知道要找好看的。” 好看的,至少看着下饭,反正不亏。 程太后在为慧真公主的姻缘操碎了心之时,秦宜真在玉章宫睡了一个安稳觉。 只是她刚刚睡下,淑贞公主与寻真公主便来了,得知秦宜真已经睡下,两人也不好打扰,便在玉章宫中坐着喝茶吃点心等候。 淑贞公主今年十三岁,生得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一双桃花眼似是眉眼含春,说话的时候轻柔婉转,端的是婉柔绰约。 寻真公主十一,她是太宗最小的孩子,样貌在几位公主之中也最为普通,一张圆脸,脸颊上是从小到大都没退却的婴儿肥,看起来娇娇软软的一团,很是可爱。 淑贞公主喝着茶,喝着喝着,脸色便有些不好,又问了一遍边上的宫婢:“三皇姐究竟什么时候能起来?” 宫婢行礼之后,老实答道:“这奴婢便不知了,公主什么时候醒了便是醒了,要不二位公主先回去,等公主醒了,再请二位公主前来坐坐。” “那她什么时候出宫?” “公主说今日在宫中住一日,晚些陪太后娘娘还有陛下用晚膳。” 淑贞公主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尤其微妙,手指死死地捏着帕子。 陪同程太后与景安帝用膳,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的,而且她来了,程太后与景安帝还给这个面子,更是世间少有。 公主与公主,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旁人只是旁人。 程太后与景安帝虽然也没有苛待她们,但也并没有多管,人心都是偏着长的,程太后也是如此。 她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苦心谋划,铺好一生的道路,可对于别的孩子,她没有去算计,但也不会去多管,一切得看自己的运气。 待到了年岁了,或许就是联姻巩固朝堂的命,若是她们运气好一些,能嫁一位世家朝臣,运气差一些,朝堂需要公主和亲,她们估计是第一个被推上去。 这些道理,便是年纪不大,还一团孩子气的寻真公主都明白。 故而,淑贞公主便是心中羡慕嫉妒,夜夜难以安寝得险些拧碎了帕子,可秦宜真真的回了内宫了,又不得不搁下脸面凑上来,只想与这位得宠的皇姐亲近亲近,它日或是许亲,也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秦宜真一回来就歇下了,害得她们在这里等候许久,都见不到人。 “那我们还是等等”淑贞公主勉强扯出一些笑容来,见寻真公主低着头吃着糕点,有些无语,“你怎么只惦记着吃?” 寻真公主抬头:“不惦记着吃惦记着什么?三皇姐这的糕点可好吃了,再说了,着急有什么用,还不如吃些东西,这些,往日御膳房里也不一定有。” 淑贞公主瞥了一眼桌上放置的糕点,捏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心里又是一阵嫉妒得冒酸。 这些都是御膳房新出的糕点,她们若是想吃,得早早地派人去御膳房取,而且一次只能取一两样,可秦宜真这里,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送上来。 各式各样琳琅满目,但凡是御膳房有的,这里就不缺。 真的是好命。 淑贞公主正冒酸着,又听闻有宫婢来报,说是程堰来了,两人先是愣了一下,刚刚起身,便见程堰从宫外走来。 他今日身着一身苍青色的圆领长袍,腰束革带,身形高大,大步流星行走之时,给人一种山岳一般的压迫力。 二人的心微微提起,一时间竟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拜见淑贞公主,寻真公主。”程堰上前去行礼,态度也是淡定从容。 “平西侯” “姐夫。” 双方见礼,称呼也是乱七八糟。 程堰听到这一声‘姐夫’,倒是多看了寻真公主一眼,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二位公主是来找宜真吗?” 淑贞公主屏住呼吸点头:“是啊,只是不知为何,三皇姐一回来就歇下了,许是太累了,也没时间见一见自家妹妹。” 淑贞公主名唤淑贞,面上瞧着贤淑温婉,但实则是个最会捻酸记仇的,说话也绵里藏针,并不讨人喜欢。 她那点小心思,不说在程太后程堰面前,便是景安帝看了,也无所遁形。 程堰也不恼:“公主今日匆匆进宫,自然是有些累了,若是有得罪二位的地方,还请二位见谅。” 什么见谅? 她们敢对秦宜真用这个词? 寻真公主眨眨眼,仿佛没听懂。 淑贞公主脸都绿了,连连改口:“不敢不敢,平西侯说笑了,是本宫与寻真里的不巧,打扰皇姐,实属不应该。” “平西侯,本宫与寻真妹妹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第206章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淑贞公主心里也有些怕程堰。 程太后、程堰甚至是景安帝的那双眼睛委实是太过犀利,看着你时,仿佛将你的内心深处的想法全然洞悉。 再加上他们位高权重,没有人敢得罪他们。 淑贞公主不敢再留,拽着寻真公主就走,仿佛害怕晚一点就被狼追上了。 程堰面无表情,对两位公主的态度并未放在心上,对于她们赶紧离开的结果也很满意,待人走了,便转身进了寝殿。 此时秦宜真正躺在床榻上歇息,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呼吸绵长,屋里安寂无声,有四个宫婢在边上候着,绿翘坐在床榻边上给她摇扇子。 宫殿里放了两盆冰,在夏日之中安静地消融,散发出习习凉意,浸染夏日的炎热。 见他走了进来,众人行礼,他挥挥手让那个人退下,最后还让绿翘将扇子给他:“你也下去。” 绿翘有心想提醒一句,说公主有些恼了,让他别再惹公主,但仔细一想,又怕自己多事,只得眼不见为净。 罢了,只要没吵起来打起来,公主也没掉眼泪,只当是他们夫妻之间的趣味,爱咋滴咋滴。 绿翘麻溜地溜了,溜了的时候还心想,公主惦记了许久的金汤,今日御膳房做了,这还能吃得上吗? 不行,她得去催催。 待寝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程堰这才在床榻边坐下,给她扇了扇风,伸手拂开了她额上的秀发,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见她没有发热,又睡得舒坦,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倒是出息了。” 竟然敢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不过到底是自己娘子,除了哄着些,他也没辙。 想到这里,程堰干脆合衣在她身旁躺下,然后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她倒是轻车熟路得很,才刚刚将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便伸手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磨磨蹭蹭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下去。 程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她还有些烦躁地摇了摇脑袋,像是烦苍蝇一下,估计是嫌他烦了她的安眠。 “没良心的,睡得倒是挺好的。” 也不知晓她夫君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她。 秦宜真一觉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夏日大雨急骤,哗啦啦地落在的屋檐上吵醒了她。 她醒来之时还觉得有些闷热,但又舍不得那令人踏实的怀抱,半眯着眼睛跟一只小猫似的在他怀里磨磨蹭蹭,手还不老实地摸他的胸膛。 程堰伸手摁住了她那只手,睁开眼来:“娘子,这是宫里。” “嗯宫里怎么了?”秦宜真还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宫里不行。” “什么不行?”秦宜真迷迷糊糊,没听懂。 “娘子若是想要,回去再给你。” 什么什么? 想要什么? 什么回去再给? 秦宜真恍惚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深思之下觉得更不对,再思,这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大半了。 她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然后豁然坐起来,见宫殿之中熟悉又陌生的装饰,这才想起自己是回了玉章宫,正睡在她未出阁前住的床榻上。 可床榻上这个多出来的人,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你” 程堰见她挣脱自己的怀抱,也不恼,仰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似乎在发呆。 秦宜真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会在这?”程堰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她的目光似有怨念,活像是被抛弃的深闺怨妇一般,“还不是我家娘子一声不吭离家出走,我这不得千里寻妻,将自己送上她的榻上。” 什么将自己送上她的榻上? 秦宜真附身便伸手去捂住他的嘴,脸都红了:“你休要胡言。” 程堰的目光顺着她的眉眼一直往下,他不曾动手,但似乎像是往日一般,用他的那一只手,用指尖从她的眉眼一直轻抚下来,落在她心口之处。 程堰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敞开的红色寝衣上,衣衫半开,春光乍现,入目是莹白的肌肤,入手是细软细腻,叫人痴迷。 秦宜真察觉到他的目光所落之后,脸腾的一下就烫了起来,也顾不上捂他的嘴,连忙将自己的衣衫收拢好。 程堰挑了挑眉,突然道:“娘子这,似乎是之前大了些。” 大了些? 哪大了? “程堰!”秦宜真面红耳赤,“你还说!” “怎么说不得了?”程堰伸手将她拉了回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手掌轻抚她的腰肢,仔细地丈量了一番,面上很是满意,“娘子真美。” 他这人,在床榻上的时候与平日里冷漠不同,嘴里什么话都敢说,像是什么‘心肝’‘真美’‘真软’等等这些词时常从他嘴里冒出来 反倒是秦宜真,不大敢吭声,便是受不住也是咬唇轻声低泣,娇娇弱弱的,像是一株被春雨打过的海棠花。 至极的娇媚娇美,婉转可怜,叫人恨不得将她拉下去,一同沉醉于这一场风月欢梦,长醉不醒。 秦宜真赶紧拍开他的手:“你住手住手,这是宫里。” “我知道这是宫里。”程堰凉凉地斜了她一眼,伸手抚她的秀发,“一会儿便同我回家去,好不好?” 秦宜真很享受他这样的轻抚,像是被珍惜被爱惜的感觉,她晕乎乎地刚想点头,突然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立刻摇头:“不行不行。” 程堰眯眼:“为何不行?” 秦宜真莫名地觉得他语气有些危险,一个回答不对,估计扛都要被扛回家去,想到那样的场面,秦宜真忍不住抖了一下,不敢去想。 “我我就想在宫中陪母后和陛下一日,就一日,就一日好不好” 秦宜真咬唇撒娇,觉得自己这个公主实在是有些惨,竟然被驸马吃得死死的,连翻身都翻不了。 说到底,她为什么趁着他不在身边,赶紧跑回娘家,还不是他太能折腾了。 他这一休假,就有的是时间和力气折腾她,而她这一天天的,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够,他还没完没了的。 尤其是昨日,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弄到下半夜也不消停。 她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天都要亮了。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第207章 你想吃好点,那我也想是不是? 秦宜真想到这里,又恨不得踹他一脚,将他直接踹下床去。 她真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一日也不行。”程堰直接拒绝,“既然是想太后和陛下了,那今日便在宫中用膳,待用完了膳食,便出宫归家” 秦宜真见他手又开始不老实,大有她不听话,他就得将她就地正法一样。 秦宜真脸红得不行,赶紧抓住他乱动的手:“别闹了。” 程堰掀起半垂的眼脸,凉凉地看她,眼底似是平静,又似是烧着一团火,顷刻便能涌出,将人燃烧成灰烬。 秦宜真触及他的目光,心头都颤了颤,感觉心尖都在发热发烫。 程堰笑了笑,将手从她手里抽回,然后开始单手解衣裳 秦宜真都要吓死,赶紧抓住他的手:“你疯了不成?” 这可是内宫,可不是他们可以放肆的地方,程堰能进来,得益于他是驸马,程太后、景安帝也宠信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景安帝还小,宫中并非年轻的妃嫔。 然而,便是他能进了这内宫,也得老实一些,除了来玉章宫见秦宜真,别处是万万不能去的1 “回去,嗯?” 秦宜真:“” “你若是回去了,我今日便不招惹你,如何?” 秦宜真:“?!” “真的?”秦宜真有一瞬间有些不信,要知晓他这几日委实是有些过分,弄得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见了他就有点想躲。 当然,也不是她不喜欢与他在一块,她只是觉得嗯,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她都要死在他手里了。 这天天闹到半夜,白天起不来,晚上没法睡,谁吃得消啊。 “自然是当真。”程堰终于也不惹她了,伸手给她理好衣衫,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躺着,手心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抚她道,“这几日是我不是,太过纵情了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他道歉道得倒是十分的诚恳,就是这欲言又止的转折,委实是勾人心。 “不过也不能全然怪我是不是。”程堰拂开她额上的一缕秀发,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道,“都是因为娘子太美,为夫有些把持不住。” 秦宜真脸又是一红,忍不住捶了捶他的胸膛,“你还说。” 程堰捏着她的手亲了亲:“好好好,那我不说了,咱们回家去?” 秦宜真这回倒是没有再犹豫,点了点头:“那今日不许胡来。” “好好好,我若是胡来,公主便踹我下床,罚我睡书房去。” 哄了一会儿,将娘子哄好了,程堰心中也高兴,“明日带你出去吃茶听戏。” 说起来,他这一次休假,确实是有些过火了,夫妻俩哪儿也没去,成日就倒腾着床榻上的那点事,也不是她不喜欢,只是有些累了,也有些恼他索求无度。 秦宜真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这会儿也只想靠着他安静地待一会儿,程堰见她不说话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抚她的秀发和背。 秦宜真像是一只被安抚的猫似的,舒服得想眯起眼睛,靠在他怀里又有了睡意,然而就在她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火光电石之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惊醒了。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 秦宜真抓住他的衣衫问他:“我不想同你做这事,你该不会去寻别人?” “什么?”程堰一时间竟然没听明白。 “就是这事啊。”秦宜真还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说,“你会不会觉得难以难耐,会不会觉得我甚是矫情娇弱,然后你就去找旁人去。” 时下男子娶妻纳妾,宠妾灭妻令人不耻,少有人敢做,而在很多男子心中,本是妻妾分明的,妻子,是他三书六礼娶回来的,是他嫡妻正室,为他打理后宅,从此夫妻同心,荣辱与共。 故而,便是他们与嫡妻没那么恩爱,却也会给予一些敬重。 而妾室通房,在他们眼中只是消遣的玩意,开枝散叶的工具。 便是在这床榻之上,对待妻妾也有所不同,妻子若是不肯,也不会强求,更甚至会顾及妻子的意愿,但对待妾室通房,那全然是想如何就如何,自己舒坦了再说。 很多时候妻子不肯,自己又不想忍,自然会去找妾室通房。 所以王仙容自甘为妾,秦都诸人都骂她自甘下贱,明明可以做妻,有大把大把的年轻公子供她选择,她却要做妾,做那个夫主的消遣玩意,开枝散叶的工具。 程堰挑眉,见她拧眉,似乎很不高兴,忍不住有些想笑:“现在知晓不愿我有旁人了,先前不是要给我纳妾,将我推给别人吗?” 秦宜真哽住了,她道:“那是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她虽嫁予了程堰,可心中只当他是至亲,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能欢喜,又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自然能心无芥蒂地给他纳妾。 甚至为了他能有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在身边,连王仙容都敢纳进来。 可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日日耳鬓厮磨,缠绵恩爱,如同比翼鸳鸯,她将他视为夫君,将他当成自己的,岂容别人指染。 秦宜真心还想,先前那些事,还是程堰干得漂亮,并没有对那几人有什么心思,最后还将人送走了。 若是他与妾室有了儿女,她与他之间还不知道会如何,便是做了夫妻,恐怕也没有今日之恩爱。 “那你现在就不许我有别人了?”程堰问她。 “不许。”秦宜真轻哼,“本宫可是公主,你若是敢有,本宫也不介意养几个面首。” “你敢。”程堰脸都黑了。 “你敢我也敢。”秦宜真斜睨他,“虽说我也会年华老去,容颜不再,这世间繁花似锦,更有年轻娇美的小姑娘迷人眼。” “可我也听说,随着年岁的渐长,男子的身体也越发的不行了,到时候世间上也有年轻力壮的小郎君,也同样迷人眼。” 你想吃好点,那我也想是不是? 第208章 春光不可负,芳华不再来 程堰明白了她的言中之意,脸都要绿了,他嘴角微微扯了扯,神色有些薄冷:“公主想得可真美,当我是死的?” 秦宜真丝毫不惧:“本宫可是公主,要是真有那一日,我还能怕你不成?” “行。”程堰笑了一声,“我不会有,公主也别想有,不过” 程堰说到这里的时候又顿了顿。 “不过什么?” “不过公主有句话说的不错,公主会年华老去,我年纪大了的时候,估计身体也渐渐不行了,既如此,那咱们就趁着年轻,多来几回,免得年纪大了的时候,觉得没意思了。” “什么?”秦宜真人都懵了,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认得,但这说在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趁年轻,多恩爱。”程堰直接给她总结。 秦宜真听懂了,然后嘴角直抽,觉得自己要完了。 果然,下一瞬,程堰便道:“春光不可负,芳华不再来,娘子,那今晚” 秦宜真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休想,休想!” 秦宜真心中后悔得恨不得将方才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别说今晚了,便是之后,指不定他都要拿这话拿捏她,说什么夫妻年轻时候多恩爱,免得老了觉得不行了。 想到这人在床榻上越来越放肆那折腾人的劲儿,秦宜真都要两眼发黑。 想到这,秦宜真觉得床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她赶紧掀开被子穿了鞋子下床,离他远点。 程堰乐得笑出声来。 “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秦宜真羞恼。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程堰仰躺在床榻上,缓了一口气,这才起身去将她衣裳拿来,给她穿上,“收拾收拾,一起去见太后,也差不多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了。 秦宜真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与他胡闹,赶紧收拾收拾,再喊绿翘送些水来。 晚膳之时,夫妻二人便陪同程太后与景安帝用饭,晚膳罢了,程太后与程堰闲聊朝中诸事,景安帝则是拉着秦宜真陪他解棋局。 “你与小舅和好了吗?”景安帝好奇地问。 秦宜真顿了顿,忍不住嘀咕:“又没吵,哪来的和好。” “哦,那朕换个说辞。”景安帝笑了笑,“小舅他哄好你了吗?” 秦宜真:“陛下不要好奇太多。” 景安帝忍笑:“那朕再换个说辞,宜真阿姐今日是留在宫中还是和小舅回平西侯府呢?” 秦宜真:“回去。” 景安帝乐得不行,他在宫中寂寞,每日不是在上读书就是练武,再或是学着处理朝政,学帝王之术,难得遇见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手持黑子落下一子,先破棋局:“宜真阿姐,请。” 程太后与程堰喝茶说了一会儿朝堂的事情,便将话题转到了程堰与秦宜真身上,她道:“你与宜真既然夫妻恩爱,便早日要个孩子。” “此事全凭机缘,缘分到了,自然也就到了。” 程太后点点头,也不多言,她之前一直催着程堰与秦宜真早日圆房生孩子,一是战场之上生死难测,想让他留个血脉,无论男女都好。 二是因为夫妻俩一直冷着,一直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好,待圆了房,有了孩子,这夫妻之间感情才能更深厚。 而且还是后者比较重要,主要是夫妻俩开心就好。 待这夫妻吃饱喝足双双把家还之后,程太后便问景安帝:“陛下想娶什么样的妻子?” “啊?妻子?”景安帝都被她问得有些懵,险些被口水呛到,“母后,这事这事不急?” 他才十二岁啊,就让他娶妻? “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娶,只是想一想你相伴一生的人,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程太后垂下眼帘, “母后知晓你能明白,你虽年纪不大,在自家人面前卖乖,可年少聪慧,向来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也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你娶妻,虽然是娶皇后,需得在世家之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可母后也希望你挑选的那个人,是你所喜欢的。” “当然,便是再喜欢,你也要认清自己坐在什么位置上,不可以江山社稷开玩笑。” 言下之意,有得选择,但也在某些限定的范围之内。 他的妻子将会是皇后,是一国之母,需得出身足够尊贵,足够的端庄贤惠,当得起这母仪天下的称号。 景安帝有些沉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母后,儿臣明白,儿臣会好好思量的。” 其实他与程太后心里最清楚,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得到了这至高的权势,很多时候,就要为了这个责任做出牺牲。 尤其是景安帝的姻缘,早已不是他个人喜欢或是不喜欢的事情了。 慧真公主姗姗来迟,得知了程太后与景安帝的感慨,撇了撇嘴:“母后陛下是不是糊涂了,陛下已经是帝王,要什么女子没有,喜欢的多宠爱些,不喜欢的就让人好生待着不就行了吗?” 慧真公主向来自傲自私,但凡是她想要的,就要得到,至于对方愿不愿意,那就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母后,儿臣想要谢湛做驸马,您就成全儿臣行不行?” “胡闹!”程太后脸都黑了,“若全然是算计与交换,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权势固然重要,可做人却不能忘了初心,从一开始的时候,她踏上这条路,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家人能过得更好,从此无人敢欺。 可若是为了权势,反而要将至亲至爱舍弃,做一个被权势包裹的孤家寡人,那这一生又有什么好的呢? 程太后希望景安帝能做皇帝,也能做他自己,有至亲至爱,有不掺杂利益,真心待他之人。 “谢湛你不要想了,既然人家不愿,强求不得,待你外祖母忌日之后,本宫会为你物色驸马,趁早将你嫁出去。” “母后,我” “本宫给过你时间去自己找的,但既然你不找,那本宫便给你找。”程太后有些头疼,她瞪了慧真公主一眼, “你若是还不愿的话,一直拖着,到了真的要公主和亲的时候,也休怪母后不护你。” 第209章 我看脸,你难道不是? 翌日,程堰得了空闲,便带着秦宜真去了万诗楼听书喝茶。 外面夏日炎炎,牡丹阁之内凉风徐徐,秦宜真喝着茶,听着说书,再听听楼里的八卦,也觉得尤其满意。 可她也没满意多久,慧真公主就来了,她直接挤在了秦宜真身边。 “我想要谢湛娶我,小舅,三妹,你得帮帮我。” 秦宜真喝茶的手顿了顿,程堰也拧眉:“慧真,休要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慧真公主不高兴,“我就相中了他这么一个人,就算是强扭的瓜不甜,但也解渴啊,再说了,你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不管,小舅,我就要他,要不然我就不嫁了,若是之后真的要和亲,那也是我的命数。” “皇姐。”秦宜真脸色微变,“莫要说这样的胡话。” 在秦宜真看来,慧真公主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作为公主,最害怕的是什么,那自然是远嫁他乡和亲,在母国,人人敬她是公主,可到了他国,未必就会敬她,反而一个个的都想利用她算计她。 若是两国撕毁盟约,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如今她有母亲为她打算,让她有更好的选择,永远做做那肆意自在的公主,她为什么就不呢? 就为了一个谢湛? “那谢湛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如此?” “那是你不懂他的好。”慧真公主恼怒,“世间之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我是非他不嫁。” 程堰的眉眼有些冷:“就算到时候要去和亲,也不后悔?” “自然是不” “你且不要说得太快了。”程堰打断了她的话,“你母后和你说的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与你说的也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要和亲,对方要求的是嫡公主,那你母后也不会再为你谋划。” “结果如何,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也不要觉得宫中有两位妹妹可以替你,大不了充作嫡公主就是了,可该是你的事情,没有让别人牺牲替之的道理,你母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程太后手段果决冷厉,但做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底线,她不大管淑贞公主与寻真公主的事情,也好好地将人养着,等到了年岁,也会给她们挑选驸马。 若是真的撞上了要和亲,于东秦有利,那就是她们的命数。 可若是事情该是慧真公主去的,程太后也不会让别人的女儿来替她的女儿。 她受过了被压迫的苦,纵然手掌权势,也不会变成她自己所恨那种人。 “慧真,你开口之前需得想明白,你一直拖着不嫁,若是真的要和亲,落在你头上,你可愿去,可愿为了东秦做出牺牲?你若是说愿意,如今还不愿嫁人,一心追着谢湛跑,想来你母后也会成全你。” “我我”慧真公主被说得懵住了,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啊,皇姐,你应该知道母后的性子,她大道理小道理都掰碎了和你讲清楚,若是你还一意孤行,继续犯蠢,那该什么结果都是你自己个要受的。” “你说我犯蠢?”慧真公主的声音略略拔高。 秦宜真摊手耸肩:“为了一个男子,让自己陷入深渊,这不是犯蠢吗?” “你若是不在乎和亲,若是真有一日,为了家国大义,慨然而往,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你的男子,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委实是不值得。” “皇姐。”秦宜真语气微低,“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地考虑清楚,若不然真的到了那一刻,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我只喜欢谢湛,不想嫁给旁人。”慧真公主咬唇,心有不甘。 程堰一语戳破:“你哪里是只喜欢谢公子,只不过是人人追捧你,他却对你不屑一顾,你心中不甘心,非要得到他而已,再或是,他的那张脸确实是令你痴迷。” “可脸又不能当饭吃。” 慧真公主闻言将目光落在秦宜真的那张脸上,嗤了一声:“小舅,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想想自己?” 这老大就别笑老二了,我看脸,你难道不是? 程堰:“” 唉,失算了。 “总之呢,你自己想清楚,到时候什么结果自己承担,还有,不要再打扰我们了,赶紧回你的公主府去。” 一言不合就开始赶人。 慧真公主气呼呼地走了。 她这来诉苦,一是想请两人帮她嫁给谢湛,二是,想找个支持她赞同她的人,日后若是真的一直拖着,也有帮她收拾烂摊子的人。 程堰拧了拧眉心:“真的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秦宜真呷了一口茶水,担忧道:“若是她执意追着谢湛跑,不愿嫁人,到时候真的要和亲,那该如何?真的不管她?” “自然是真的。”程堰叹气,“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你我如此,她也如此。” 程堰那些年,在秦宜真手里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也像是他自己说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结果他自己受着。 秦宜真看了看窗外,听着那说书先生谈论古今,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说,若是谢湛成亲了,她会不会就死心了?” “她总不能觊觎有妇之夫?” 程堰眼睛一亮:“这话倒是有道理,改日我与谢公喝几杯,问一问谢家的打算,谢湛也到了年岁了,应该成亲了。” 谢湛早日成亲,省得慧真公主惦记他,也省得他再惦记秦宜真。 “娘子,走,前些日子在雅春阁定了两件首饰,咱们去看看。” “好啊。”秦宜真开心应了下来。 她首饰很多,但也不介意他在她妆匣里多添一些,她日日换新的戴,那也是挺好的。 “夫君,你待我真好。”秦宜真诚心夸赞,以前她别别扭扭,可说不出来这话,可如今张口就能来。 “是,那晚些陪我一同看孙子兵法。” 他说话语调寻常,仿佛是真心邀请她一同研究兵书,但秦宜真却知晓此‘孙子’兵法非彼孙子兵法。 秦宜真拧了一下他的腰:“你闭嘴啦!” 这一天天的,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是不是? 第210章 赵如山 雅春阁开张两个月,绒花生意渐渐地淡了许多,甚至街市之上,偶尔也出现了仿制的。 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秦都之中前来店里购置绒花的客人少了,可去往各地的镖局或是马队一直都不少,他们在雅春阁购置的绒花一次比一次多,到了地方上也是供不应求。 雅春阁真的是赚得盆满钵满。 眼下店里还请了匠人,做起了金器玉器的生意。 程堰想要给秦宜真做首饰,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自然是在雅春阁定了。 他先前定下的是一对金镶玉牡丹镯子,一支黄玉海棠发钗。一对黄玉桂花耳铛。 那耳铛是一小撮黄玉雕刻成的桂花,做成耳扣式的耳铛,扣在耳上,另一边用的是一颗圆润的白珍珠封口,看起来小巧玲珑,十分的可爱。 秦宜真很喜欢:“这样式好看。” 店里的管事见此也欢喜:“公主喜欢便好,这都是雕刻发钗的时候剩下来的料子,是匠人随手雕刻的,我等瞧着不错,便一并送过来了。” 秦宜真道:“说起来,日后玉料太过细小的边角也可以这样用,用来点缀簪钗或是镯子手链也是极好的。” “手链?”对方诧异,“不知手链是何物?” 秦宜真这才想起眼下还没有手链,那是后来芳华阁绒花卖不出去了,转为银楼卖金器玉器,这才捣鼓出来的。 相比镯子沉重用料多,手链用料极少,也轻盈美丽,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于是秦宜真干脆命人取来纸笔,将手链画了出来,又说了可以在手链上挂其他的东西,什么金啊玉啊银啊,都可以挂上去。 小金鱼、小猫小狗,各式各样的动物和各式各样的花卉都可以挂扣。 雅春阁的管事越听眼睛越是发亮,最后直接拍板了雅春阁卖绒花之后的新经营。 秦宜真离开雅春阁的时候,不但得了程堰定下的几样首饰,还得了不少雅春阁送上的谢礼。 待上了马车归家的时候,程堰便有些不大高兴了:“你要什么,我送就是了,哪里轮得到他们多事。” 秦宜真忍笑:“他们也说了,这是给我的谢礼,当作是买了我那妙思,这算是我自己赚来的,这你有什么好吃味的。要不,我回去画个样式,让他们给你打个玉佩?” “真的?”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吃味了。 “自然是真的。”秦宜真目光在他腰间扫了扫,见他腰间什么都没挂,顿时有些心虚。 想那些世家公子,哪个不是配着玉佩香囊,他倒是什么都没有。 衣裳她让人做了不少,但这配饰确实是她忽略了。 “让人多做几个,回头了,我再给你做两个香囊。” 程堰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你给我做?” “是啊,我手艺虽然不行,给你做衣裳恐怕不成,但也是学过的,做两个香囊还行,你要不要?” “要。”这岂有不要之理,程堰一口应下,不过想着自家娘子这双手拿针,他又有些担心,“不过你拿针的时候小心些,免得戳到手指了。” “知道了知道了。” 夫妻俩游玩完毕夫妻双双把家还,可刚刚进了平西侯府的大门,便撞见了像是被鬼追一样的赵如芳。 见到秦宜真与程堰从外面回来,赵如芳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快速地跑过来:“公主救命——侯爷救命——” 这一声救命震得枝头都颤了颤,惊飞了树桠上鸣叫的鸟儿。 而不远处的拐弯处,正好有一个汉子快步追了上来:“你跑,你还跑,我今天不打死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秦宜真吓了一跳,险些往后倒去。 程堰伸手扶住了她,皱眉呵斥了那一跑一追的男女:“你们这是做什么?在府内追追赶赶,成何体统?” “赵如山!” 那汉子浑身一颤,忙是上前拉着赵如芳跪下:“拜见侯爷,拜见公主。” 这便是赵如山? 秦宜真定睛看去,这汉子大约是二十二三左右,人高马大,就是右手的袖子里空荡荡的,是少了一只手。 程堰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这是在闹什么?” “回侯爷的话,刚到不久,属下属下”赵如山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擦汗如雨,“属下在教训小妹,她不懂事,打扰侯爷和公主了,属下这就带她回家去。” 赵如山是真不知道自家小妹这么有本事,昔日他离开秦都回乡的时候,赵如芳说公主想留她,让她留在秦都,日后给她说个亲事,赵如山自然是放心地走了。 可没想到赵如芳是打着给程堰做妾的想法,还闹出这些事,逼得秦宜真不得不给她寻一门亲事。 赵如山接到平西侯府的来信的时候,险些气得七窍都要冒烟了,若不是相隔甚远,他当即就得把人揍一顿,让她知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好不容易将武馆的事情安排好了来了秦都,她还振振有词,得意地说自己多聪明,气得赵如山当场暴怒,要揍她一顿。 这不,就有了如今的场面。 秦宜真道:“你们兄妹二人有什么话就好好说,便是有分歧,吵几句解释清楚就好了,莫要动手。” 在秦宜真看来,不管什么样的关系相处,便是有争吵,也不能动手,动了手,事情就大了。 赵家兄妹不敢吭声,程堰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先回去收拾收拾,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傍晚再来见本侯。” “是。” 当着秦宜真与程堰的面,两人不敢造次,只得低声应下,待程堰与秦宜真走了,两人才起身。 赵如芳拍了拍自己裙摆的灰尘,不知想到什么,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如山,见他怒瞪自己,忍不住道:“阿兄,侯爷与公主都不曾怪罪我,你生气什么?再说了,难不成你不想自家妹妹有一门好亲事吗?” “你还说!侯爷哪里对不起我们了,让你挟恩求报,让公主和侯爷操心。”赵如山气得不行,“我怎么有你这个妹妹,真的是真的是气死我了” 第211章 难不成我不配过好日子吗? 赵如山黑着脸带着赵如芳回了客苑,赵如山的妻子朱氏已经等候多时,见他头上有细汗,便将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去,让他擦擦汗。 朱氏是赵如山归乡之后所娶的妻子,年岁不过十七,是镖局出身的姑娘,性子利落爽直,待人也和善,不过这一回,却实在是不待见初次见面的小姑子。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是动手,回去。”朱氏如是说道,看都不看赵如芳一眼。 赵如芳皱眉,打量朱氏:“嫂嫂不喜欢我?” 朱氏神情淡淡,不紧不慢道:“小姑看错了,你是夫君的妹子,嫂嫂自当爱屋及乌” “嫂嫂,这等虚假的话就不必说了。”赵如芳打断了朱氏的话。 朱氏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既如此,你又何必多问,好好待嫁,勿要再生事惹你阿兄生气。” 既然给脸不要脸,非要将这层脸皮扯下来,那就扯。 朱氏拽着赵如山往里面走去:“奔波了好些日子,我请人烧了一些热水,再备上一些饭菜,先洗漱用饭,等什么时候公主侯爷得了空闲,便去拜见。” 赵如山点头:“我方才便遇见公主和侯爷了,让我们明日傍晚前去拜见。” “明日傍晚,那正正好养足精神,也免得失礼。”朱氏点头应好,夫妻俩一同往里面走去,见热水已经烧好,便催着赵如山去洗漱,然后拿出针线,绣了几针破开了口子的衣裳,又拿去庭中洗漱。 赵如芳跟上去道:“你何需自己动手,请个侍女婆子来就是了。” “一身衣裳的事情,哪里值得请人,小姑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这普通人是如何过日子的。” 朱氏的话不咸不淡,手里的动作也不停,取了皂角在衣服里搓搓,然后搓搓敲敲,将衣裳里的脏污洗出来。 赵如芳拧眉,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宁愿面对一脸怒气要揍她一顿的赵如山,也不愿面对这不咸不淡的朱氏,她话里话外说的都好,但也清晰的让人知晓她的不喜。 “为什么?”赵如芳咬唇,“我自问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为何你这般讨厌我,难不成是因为我让你们劳累奔波?可我是阿兄的妹妹,我要嫁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朱氏原本不欲多提的,可她非要问,不免变了脸色:“小姑可知,这世间的恩义,原本就那么多,用完了就没了,昔日夫君说公主喜欢小姑,留着小姑在身边,自是好事。” “可如今小姑借着夫君的那点恩义,向公主求嫁高门,又将夫君置于何地?” “夫君觉得你不懂事,打扰公主和侯爷,平添纷扰,是不该,可我觉得,小姑用了夫君九死一生求来的情谊,也是不该。” “我与夫君都想好,如今开武馆赚些钱银,待有了孩子,孩子长到五六岁,便前来秦都,那孩子便可进平西侯府,受平西侯府所请先生,和前辈教导,再有那么一些公主与侯爷记得的恩义在,他日出头也能容易些。” “小姑,你让我如何喜欢你?” 赵如芳顿时哑口,她皱眉道:“可这些是公主许了我的,与阿兄又有什么关系?” “公主能替你寻这一门亲事,又庇护你一辈子,难道不是看在你阿兄的面上?就凭你自己?”朱氏心里很不痛快,“小姑,平西侯府的亲卫不少,便是追随侯爷上战场战死的也不在少数,为何只有你站在这里?” “那是我自己争来的。” “是,是你争来的,所以你得了好处,公主为你备下嫁妆,许你嫁入高门,将会庇护你一辈子,旁人愚蠢得很,只会安心地呆着,只等家中有了幼儿,等将他们养大一些,便送来平西侯府,学习文武艺,只等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难不成你不知,既然我们赵家已经得了好,日后再有好的,或许能得的就是不是我们赵家了。” 赵如芳听得很烦:“嫂嫂,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侯爷用人,向来是看本事的。” “是看本事,那同样优秀呢?那机会不是给了别人?” “嫂嫂。”赵如芳觉得朱氏魔障了,“你昏了头了,且不说你与阿兄的孩子现在连影都没有,你说的那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就为了那点猜测,就舍弃眼前的好处,岂不是本末倒置。” 秦宜真生辰那日,府上请来了娑玉这位女先生说书,秦宜真听说了她求财寻女的故事,颇为感触,便有了抚幼司的最初想法。 后来,秦宜真打算给赵如芳请一位女先生教导学识和礼仪,也便将这位请了回来,赵如芳为了嫁入高门,也是非常勤劳刻苦,如今也稍有成就,说话用词也好多了。 朱氏顿了顿,然后道:“我不喜你,是因为你抢夺了将来属于我孩儿的东西,难不成你还不明白?” 人都是有私心的,朱氏不否认,她并非恶人,只是觉得赵如芳抢走了自己将来孩子的东西,所以不大喜欢她而已。 赵如芳咬唇:“可我若是嫁入贺家,将来能帮助娘家的也不少,我” 朱氏道:“你嫁入贺家,虽说因为有公主侯爷的拂照,贺家确实会对你不错,但这也算是贺家同平西侯府的交换,旁的东西,贺家怎么可能给你?” “便是认了赵家这门亲,也不过是当作可能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小姑,你要的太多了” 若是赵如芳所求的是能与她等同的姻缘,两家合姻,便是请了公主出面说亲,那也是皆大欢喜,可她要攀高枝,公主要费的心思就多了。 赵如芳不甘心:“什么叫做我要的太多,难不成我不配过好日子吗?” 朱氏不想再与她争辩:“行了行了,你对,是该争抢,只是我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儿不平,不大喜欢你,那也是我的事情。” 赵如芳被噎得不轻,气呼呼地转头回了屋里。 朱氏连头也不抬一下,顺手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在半旧的衣裳上,继续搓洗。 第212章 或许人心贪婪,总觉得不圆满 没多久,客院姑嫂二人的争持便被人传到了秦宜真的耳中,秦宜真听罢,微微皱眉。 其实朱氏说的也没错,既然赵家已经得了好处,等到了将来赵家的二郎与旁人等同相较的时候,可能会失了先机。 赵如芳说的也没错,与其等那渺茫将来,不如抓紧当下,等她成了贺家少夫人,好好经营,她过得好,也是可以拉赵家一把。 她伸手捻了一块荷花糕,然后去了书房,见程堰正坐在炕上看书,便拿了一本话本子靠在他身上,翻到折叠的位置,继续往下看。 “赵家姑嫂会不会闹起来?”程堰问了一句,他方才在屋里也听了一些。 “那倒不至于。”秦宜真摇头,“我看那朱娘子也是爽直之人,说话也直白,她就是不大喜欢赵如芳占了她未来孩子的好处,心中不大痛快,但大仇怨也没有。” “或许再过一些日子,她心里的那口气消了,又想着赵家与贺家结亲会有好处,便会与这小姑子继续往来了。” “只要赵如芳别再惹她就行。”说到此处,秦宜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难说对错,各有各理,家里的事情很难说清。” “感情与利益纠缠在一起,确实是难说清。” 就像是他们和景安帝,秦宜真在程太后跟前学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冲动,做一个像程太后一样的人,做东秦掌权的长公主。 可想到景安帝,她又开始犹豫退让,程堰位高权重,手中独掌东秦近乎三分之一的军权,她再做一个掌权的长公主,夫妻俩权势滔天,景安帝将来大了,怎么能容忍? 或许他现在还高高兴兴口口声声‘阿姐’‘小舅’,可到了那个时候,为了皇权,为了江山社稷,他未必不会变。 秦宜真不愿去造成那样的将来。 再有程堰,他也想过了,等景安帝再大一些开始亲政了,便将军权慢慢地还给他。 他们在这里做出了退让,只希望一家人在权势之中,一家人还剩下一些情义,能互相陪伴关怀。 他们也希望,景安帝不会变得冷酷无情。 秦宜真道:“赵家人既然来了,嫁妆也要准备起来了,对了,你说让人在平西侯府出嫁还是在外面寻个宅子?” 程堰想了想道:“在府中出嫁这先例还是不要开了,类似赵家这样的人也有好些,若是旁人也求上门来,想在平西侯府出嫁,答应了将会有无穷无尽的事情,不答应独独给了赵家这样的恩宠,也不好。” “你挑选一个不错的宅子,空置出来,让他们住进去,将来谁家要在秦都嫁女,没有地方落脚,也可在此处。” “嗯,像是赵家这样,或是家中有牺牲的将士的,便给予五十两陪嫁,若是其他的,便给二十两。” “五十两二十两?会不会太少?”秦宜真下意识地觉得少。 “不少了。”程堰干脆将她揽在怀里,“一个五口之家,一两银子能过上一个月了,还能吃上几顿肉,若是节省一些,两个月都能过了。” “而且人多了,平西侯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日里他们这些人也是有俸禄的。” 秦宜真想想也是,可能是她最近花钱大手大脚,所以觉得少了,不过她又有一种担忧:“可我先前说了要给三百两,其中一百两备置嫁妆,两百两压箱底。” “无妨,那三百两就当是你出的,从平西侯府的账上再给她出五十两,这当作明面上的。” “那倒是可以。”那这三百两,就当是赵如芳讨她欢心的,公主喜欢赏的,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上位者有些地方需要一碗水端平,有些地方,也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两人商量罢此事,便各自看书,程堰翻看着兵书,秦宜真则是美滋滋地看着新出的话本子,虽然还是那些贫寒书生与千金小姐的故事,最后书生平步青云,娇妻美妾环绕,人生圆满。 但最近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只能如此了。 说到话本子,秦宜真不免想起松年与红缨,都这些天了,也不知道这一对怎么了 。 赵家一家三口在平西侯府客院住下,当夜,赵如山还和几位昔日同袍小聚了一番,喝了一些酒。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转瞬就天明了。 天刚刚亮,府上便有了一些动静,朱氏被惊醒,忍不住嘀咕:“这大户人家,每日也是这么早就起了?” “那倒不是。”这个时候赵如山也醒了,“今日是大朝会,这个时候侯爷该去朝会了,你再睡会。” 朱氏又嘀咕:“那做官也是挺辛苦的。” “去朝会算不得多辛苦,打仗才是最辛苦,不过这人生在世,就没有事事如意,不是这个苦就是那个苦。” 人总想求圆满,可世间上的事情,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普通人希望公平公正,希望不被人所欺,希望出人头地,而富贵权势之人,有的想要更多的富贵权势,甚至美人,还有的,还是渴望纯粹的感情。 或许人心贪婪,总觉得不圆满,总想得到更多。 赵如山轻叹:“娘子,你我如今的日子已经不错了,不愁吃喝,至于旁的事情,我们一同努力努力,得是大幸,不得,这日子也照样过得下去。” “你也别怪如芳,她是以前太苦了,一门心思巴望着往上爬,当年我将她留在叔父家里,她确实是受了太多的罪。” 朱氏叹气:“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平。” 赵如山笑道:“也无需不平,你说咱们日后的孩子,其实读书也挺好的,贺家走的是仕途,有了这门姻亲在,将来求情指点一二,也得了便利。” 朱氏一听,顿时一喜:“你说的有道理。” 读书入仕,或许要比投身军中要安全一些,看赵如山和他的同袍就知道了,若是上了战场,那就是生死难料。 赵如山紧接着道:“那等孩子大了,先请人给他开蒙,若是有天资就去读书,若是没天资,再说投身军中” 第213章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赵如山人粗粗壮壮,但心却是极细,也是个讲良心的汉子,知晓自家娘子的心结,得了机会,自然是趁机开导一番。 这不,朱氏第二日的时候对赵如芳的态度就好多了。 很多时候婆媳关系、姑嫂关系紧绷,也是因为男人无作为,有时候只需在两边多说几句话,就能免去许多纷争,可他偏偏就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一样。 三人一同商量起了赵如芳出嫁的事宜,得知秦宜真会给赵如芳备置一份嫁妆,夫妻俩也很感激。 “待今日拜见过侯爷与公主,我便出去租一个院子,到时候我和你嫂嫂就送你出嫁。”赵如山如是道。 “租院子?”赵如芳一听就皱眉,“我不在平西侯府出嫁吗?” “这怎么能行。”赵如山立刻就摇头,“便是公主关心你,想让你在平西侯府出嫁,赵家也是不能同意的。” “为何?!”赵如芳的声音略略拔高,很是不满,“难不成阿兄便见不得我好?我若是在平西侯府出嫁,岂不是更有面子,更加风光?” “阿兄难不成就见不得我好?!” 赵如山被她吵得头疼:“我什么时候见不得你好了,公主恩赐于你,确实是好事,也能让你风光无限,可你莫要忘了阿兄昔日的那些同袍。” “你得此风光,他们也想求此,到时候岂不是为难公主和侯爷?再说了,便是公主与侯爷不觉得这算是什么事,只是因为喜欢你给予偏宠,旁人不可求,可我那些同袍又是如何看待我?” “小妹,你年少气盛,或许觉得风光无限春风得意,如今要嫁入贺家,更不觉得阿兄的那些同袍的不满是多大的事情,可为兄还要做人。” “为兄与那些同袍,本是出生入死的袍泽,公主怜你,给你一份嫁妆,和本是公主的事情,可若是在平西侯府出嫁,就是侯爷的事情了。” “它日他们也有此求,想为小妹女儿求这份风光,侯爷不同意,他们或许不敢记恨侯爷,也不会记恨我,但必然对我有了隔阂,不再与我往来。” “我不同意,一则,是因为我的与诸位袍泽的情谊,二则,是因为他日我们赵家不一定没有求到他们的时候,你在秦都,为兄不在,若是你有什么事情,总不能事事求到公主和侯爷面前。” “你听为兄的,到时候你嫁了,为兄便带着你与你夫婿前去拜访一二,到时候,若是有能相处得来的,便可以当作亲友往来。” “他们乐意与你相交,而他们在侯爷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 平西侯府的亲卫不少,但每一个都是在千军万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甚至有些也有了职位。 “是啊。”朱氏连连赞同,“实在的好处你都得了,这面上的风光,也不必太过了,咱们赵家什么身份地位,若是惹了人嫉妒,百利无一害。” “可是贺家” “你从平西侯府出嫁,贺家或许会高看你一眼,但也只是如此,我听你说那贺家大少夫人原本就对你不大满意,你再如此高调,她心怀记恨,挑拨离间,或是陷害你你说不住的。” “小姑,你听嫂嫂一句劝,咱们这些根基浅薄的人家,平日里低调做人,多往来一些亲友,才是最稳妥的。” 赵如山又道:“不过让你低调做人,也不是让你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 “若是等闲的事情,你能自己还回去就还回去,若是自己处理不了,先去寻阿兄同袍家中的那些嫂嫂伯母,请她们一同出谋划策。” “你要记得,除非是生死大事,就勿要打扰侯爷公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从低微之处爬起,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想要得到好处,也不想惹眼遭人记恨。 赵如芳有些不乐意,但又觉得兄嫂说的有些道理,最后只得同意下来。 当日傍晚,程堰恢复了当值下衙归来,便与秦宜真一起在正院见了赵如芳与赵如山夫妻。 赵如山先是给两位行礼道歉:“小妹鲁莽不知天高地厚,让公主与侯爷费心了。” “她有些倔,倒是没怎么费心。”秦宜真笑笑,“当初她留下,是本宫做的主,你们也不必为难她,她能得这桩亲事,也是她自己争求来的。” 赵如芳确实有些自私贪财,秦宜真也不算喜欢她,但也没多厌恶,只要不是去伤害别人,为自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一切都是准许的。 “你们来了正好,我派人去和贺家说一声,让你们两家先见一面,然后再开始走礼,到时候有什么要求,你们两家一起商议,到时候,本宫也会派金嬷嬷走一趟。” “谢公主。”赵如山忙是叩谢,“公主对赵家恩重如山,赵家谨记于心,愿为公主侯爷赴汤蹈火。” “言重了。”秦宜真让他起来,“你是上过战场的英雄,又为本宫的夫君没了一只手,无论于公于私,本宫都愿为你们安排一二,你们将日子过好了,安安稳稳的,就比什么都好。” “是,公主。”赵如山扶着妻子起来,然后道,“明日属下便会去寻一处宅院,到时候便会将小妹接过去,若是贺家要上门,需得再等几日。” “不必了。”程堰看了他一眼道,“平西侯府在距离此地不远处还有一处宅院,到时候你们便搬到那边去,赵姑娘便可以在那里出嫁。” “日后若是有人再问起此事,也可以在那处宅院出嫁。” “本侯与公主商议过了,本侯手下亲卫诸人,若是家中婚嫁,皆给添妆二十两,若是家中有阵亡或是伤残之人,便给予五十两。” “当然,若是能得公主喜欢,公主赏的便另算。” 如此,确实是最好的一个安排。 赵如山大喜:“属下谢过侯爷。” 赵如山不是蠢人,既然都有,那他自然是不可能推托,而且先例从赵家这里开,日后得了好处的人,但凡有良心的都会记得赵家的一些好。 于赵家而言,百利无一害啊! 第214章 程太后亲临承恩侯府 赵如山与朱氏第二日便去了平西侯府安排好的宅院,收拾一番之后立刻带着赵如芳搬了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赵家便开始忙了起来,一边和贺家商议两家的亲事给赵如芳准备嫁妆,一边接待昔日同袍好友。 秦宜真与程堰得知之后,也非常满意赵家的识趣。 天气越来越热,几日过去,便到了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六月。 也正是这个时候,朝堂上对于芳华阁纵火案也有了初步的结案。 张家勾结外邦,为叛国之罪,赐毒酒一杯,赐死。 连秋后处决都不等,直接一杯毒酒,送张阖家一同上了西天。 张家被抄,抄出来的东西换置成了钱银,赔给了方始心,然而张家早已败落,纵然私藏了一些东西,可对于方始心的损失,连一成都不到。 方始心气得吐血,跟着自己亲爹去大理寺找李大人理论。 李大人头疼得厉害:“张家害了你,可如今张家人都被赐死,抄家也抄了,钱也给你了,你还想如何?难不成还要我大理寺赔给你不成?” 方始心振振有词:“那也是你们没有保护好百姓,让百姓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再说了,一切皆因秦宜真而起,难不成她就能置身之外了?” “方姑娘。”李大人脸色都变了,看向方少卿与方始心眼中有了警告,“方姑娘还请慎言,此事与公主无关,勿要随意攀扯公主。” “方少卿,你若是连女儿都教不好,不知忠君爱国几个字,这个官也不必做了,本官会上禀,让你回家教女去。” “你——”方始心还还未开口,便被吓得冷汗直冒的方少卿捂住嘴巴。 方少卿赶紧向李大人赔罪:“大人莫怪,我家姑娘因着损失了太多,这才得了癔症,有些疯疯癫癫的,大人莫怪。” 李大人冷哼一声:“既然是得了癔症,那就把人放在家里管好了,别放出来到处咬人。” “是是是” 方少卿心中对这个女儿也是有怨的,昔日方始心与秦宜真交好,他平步青云,几年之内便官升几品,成了大理寺少卿。 那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便是他的上官李大人都给他三分颜面,可自从宫宴被罢官之后,便是官复原职,仍旧是大理寺少卿,可也被渐渐边缘化,只做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如此一来,这辈子恐怕升官是不可能的,而且什么时候被贬官罢官也是未知数。 方少卿想到这里,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都怪这混账蠢,好好的与公主做友人不是挺好的吗,非要觊觎公主的夫婿,还想害公主,简直是不知死活。 李大人对方少卿道:“并非是大理寺不讲理,这芳华阁的损失就没有大理寺赔或是公主赔的道理,眼下只能等西梁再派使臣过来,看看西梁赔偿了什么,到时候让西梁泽王赔。” “眼下只能这样了。”方少卿深叹一口气,“大人,我先带这不孝女回去了。” “去。”李大人扫了方始心一眼,冷淡道,“将她管教好了,若不然有朝一日,必然祸害全家,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谨记。” 方始心被拖着离开的时候,仍旧满心愤懑:“你又不是他的狗,这么怕他做什么?” “逆女!”方少卿大怒,当场就给了她一巴掌,“休要胡言乱语,跟我走跟我走” 父女俩争争吵吵地从大理寺离开,李大人深叹了一口气,方家有这样的女儿,迟早得完蛋。 。 张家人当日被赐了毒酒,一家全无幸免,大理寺命义庄的人过来收拾收拾,埋进了乱葬岗。 昔日风光无限的侍郎府张家,就此落幕。 张家人死去的第二日下午,程太后与程堰便去了一趟承恩侯府。 六月的阳光洒落天地,天理昭昭,仿佛一切的罪恶都无所遁形。 程太后今日换下了太后华贵的朝服凤冠,一袭青衣,头上简单的簪了一支青簪。 她年岁今年已经三十有五,岁月也似乎格外的优待她,仍旧容色美丽,便是这一身青衣也挡不住她的倾世芳华。 越过杂草丛生的小路,姐弟二人便走到了一处陈旧半坍塌的院落前,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程士远和程士明见这姐弟二人突然到来,惊得脸色发白,忙是跪下。 昔日他们想过许多,幻想着这位太后阿姐到来的时候,原谅了他们,将他们接了出去,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 可等人真的来了,他们非但没有欢喜,反而觉得惶恐不安,害怕程太后终于折磨够了他们,亲自来送他们上路。 “张氏呢?”程太后冷眼扫过,不见张氏在院中,便问道。 程士明哆哆嗦嗦地回话:“在屋里呢,屋里” “去将她带出来,本宫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程士明不敢不从,忙是起来去了屋里要将张氏带出来。 程太后站在院中,神情冷冷地打量着四周,程堰则是站在她身边,无声地陪着她。 他们姐弟二人,要论谁人对程家最恨,自然是程太后,程堰一出生母亲就死了,他恨承恩侯做下的恶事,恨张氏害他母亲,但也只是如此。 但程太后那时候已经不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又亲眼目睹母亲的惨烈,那入骨的恨意,便是将程家与张家所有人抽筋扒骨都不能解恨。 程士明扶着张氏从屋里走了出来,程太后抬眼看去,却见张氏穿着一身污脏的衣衫,头上的白发有一块没一块的,乱糟糟的宛若鸡窝。 她见到来人,还歪着头,咯咯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新衣服新衣服” 张氏笑哈哈地上前,就要伸手去摸程太后的衣裳,程士明险些吓得晕过去,赶紧拉住她。 “新衣服新衣服”张氏挣扎着,死死地盯着程太后身上的衣裳,模样疯疯癫癫的。 程士远忙是道:“大姐,母亲她是疯了,望你莫要怪罪。” “真的是疯了吗?”程太后轻笑,十分的讽刺,“我还听说前几日程家人来看她,她还会唱《戚夫人舂歌》,今日怎么不唱了?” “本宫今日前来,便是想好好听一听,既然自比戚夫人,本宫也不介意让她拥有戚夫人一样的下场” 第215章 张氏死 昔日有帝王宠妃戚夫人,仗着帝王的宠爱与皇后相争,等到了失势的时候还不知低头,最后被已经是太后的正室做成了人彘。 为何人彘? 将人的手掌脚掌剁掉,挖出眼睛,以铜注入耳中,使其失聪,再灌入哑药割去舌头最后放入坛子里在,让人生不如死。 纵观历史,都是令人胆寒的酷刑。 张氏敢自比戚夫人,程太后自然也乐意成全她,让她做戚夫人第二。 至于这千古骂名,她也是不惧的,再说了,只要无人知晓,那就是不存在的,在这空荡的承恩侯府之中,谁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呢? 张氏抖了一下,这下子彻底是装不下去了,她看向程太后的目光渐渐通红,彻骨的恨意迸发而出,伸出的手仿若恶爪,就要抓过去。 “程扶摇!程扶摇你这贱人!你这贱人,你不得好死啊!” 张氏半生风光,临到老了,丈夫瘫痪在床,儿子无人敢嫁,绝了后嗣,甚至还要日日舂米度日,而她自己,更是遭受了种种耻辱。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张氏发了疯似的就冲上去,程太后冷笑了一声,抬脚就将她踹飞了出去,落在丈远的空地上。 张氏年纪大了,这些年又受尽了折磨,身子骨也极差,被这么一摔,骨头都摔断了,她痛呼了一声,面容扭曲,额上的冷汗淋淋。 程士远与程士明想上前去扶,可又害怕地看了程太后一眼,愣是站着不敢动。 有时候他们甚至还想让张氏死了算了,如此程太后泄了恨,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而且张氏这样活着,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若是有人不得好死,那也必然是你。”程太后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指不似那些养尊处优的女子纤细,她耕田种地,料理家务,也曾习武持剑握枪,甚至,还沾过不少血 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还她之人,她还之,有什么错? “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要亲自告知你,你的好侄子张辉勾结西梁人,在街市纵火陷害公主,昨日张家已经被赐了毒酒。” 程太后的声音不紧不慢,平平徐徐,像是冬日的雪花一样随风轻飘落地。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死寂。 程士远程士明瞪大眼睛,满脸的惶恐害怕,身子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双脚发软地跪在地上。 六月的烈日昭昭,可他们却觉得骨缝之中都生出阴冷的寒意,要将他们淹没。 张氏先是茫然的一瞬,然后愕然,瞳孔一点一点地收缩,仿佛不敢置信:“毒毒酒” “是啊。”程太后平静地看着张氏的脸色变化,语气漫不经心,却是杀人诛心,“一家老小,一人一杯,这还是本宫念及相识一场,留他们全尸。” “不过可惜了,张家人都死光了,就无人收尸,只能让义庄的人收拾收拾,将他们埋进了乱葬岗,人死不能复生,张氏,你要节哀啊。” 昔日她被张氏派人按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母亲如何惨死,末了,张氏还笑着对她道‘人死不能复生,让她节哀’。 而今日,她也将这句话还给张氏。 张氏呼吸猛的一窒,瞳孔瞪得老大,已经完全顾不上身上摔断骨头的疼痛了:“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你疯了吗?张家那么多人,纵然你是太后,也不可能随便就灭了张家,这不可能在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程堰道:“我阿姐何需骗你,我们本意也没有要张家诸人性命的想法,只是可惜,这张家为了能去往西梁东山再起,勾结了西梁人,谋逆叛国,罪无可恕,赐张家一杯毒酒,以保全尸,已经是皇恩浩荡。” “张氏,节哀。” 这句节哀也是同样的讽刺,毕竟他们姐弟二人今日是来杀人诛心,是来送程家夫妻上西天的。 张氏浑身都在颤抖,她身上原本就瘦得没几两肉,颤抖的时候骨头都在颤抖。 “嚯嚯你你们” “张家已经没了,昔日护着你的兄长,你的侄子,甚至往下的小辈,这些你的血亲,从今以后都没了,张氏,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你若是不害本宫母亲,本宫自然也不会做得那么绝情,张家也不会落得人人喊打的境地,也不会为了东山再起谋逆叛国,遭了此满门被诛的下场。” “一切的恶因皆是你” 一切的恶因都是你都是你 张氏觉得这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脑子嗡嗡嗡的,头疼得厉害。 她想起了曾经的曾经,她二八年华,正是韶华正好,那年三月新科进士打马走过,她一眼便瞧中了丰神俊朗的承恩侯。 与他游湖泛舟,花前月下,两情相许,再到后来得知他家中已有妻子痛苦不堪,以及他愿意为了她休妻娶她的得意与欢喜。 故而,等突然得知他前妻又怀上了他的孩子,她心中彻骨的恨 她要明氏生不如死,她要明氏生的儿女也生不如死 张氏想着想着,原本瘦弱枯败的脸越发枯败,最后突然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仰躺在地上,一双眼睛越瞪越大。 “不不是我不是我” 话音刚落,张氏便断了气。 被活活气死了。 “母亲!”程士明脸色大变,连跑带爬上前去,见张氏睁大眼睛,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来去探她的鼻息,才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母亲!母亲!” “母亲你怎么了?!” 程士远哆嗦了一下,脸白得半点血色都没有。 程太后睨了他一眼:“不去看你母亲?” 程士远咬牙道:“大姐,母亲有今日,也是她罪有应得,也不值得可怜,大姐,既然罪魁祸首已死,那往日的恩怨,是不是了了。” “我昔日虽也做过错事,可罪不至死啊大姐” 第216章 既种恶因,便由我这个恶果来结束这一切 “你倒是撇清得快。”程太后冷笑,“自己亲生母亲死在面前,你丝毫不为之所动,反而是忙着撇清关系,也不愧是程海与张氏的好大儿。” 一样的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程士远脸更白了,他呐呐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就事论事” “大姐,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张家谋逆叛国之事也与我无关,我最多也就是小时候曾欺负过你们,可这些年来,我日日在舂米,就算是有债,也该还清了” 而且自从程太后进了宫,成了宠妃之后,知晓程太后与程家恩怨的人都不敢与程家往来,他也为此硬生生地耽搁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娶上妻子。 程太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抬脚就往正房走去。 解决了张氏,还有一个承恩侯呢。 说起来,张氏虽然歹毒,但承恩侯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若不是他招惹了张氏,哪里有后来的事情。 负心人,薄幸郎,要万箭穿心,吞一千根针才能解恨。 程堰让人看着院子里的程家兄弟,然后跟了上去。 张氏装疯卖傻,疯疯癫癫,承恩侯则是瘫痪在床,日夜煎熬,两人也是绝配了。 “水水我要喝水。” “饿,给我拿些吃的来。” “逆子!逆子!” “倒是还有力气骂。”程太后出现在寝室门口的时候,伸手捂了捂口鼻,皱起眉头来,心道自己大概是养尊处优太久了,连这点臭味都闻不了。 承恩侯侧头看去,见到一袭青衣的女子站在门口,不禁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谁,“是你,是你,你嚯你这个逆女!” “劳烦挂记,还知晓有本宫这个人。”程太后抬脚往里面走去,“多年不见,本宫便与阿堰一同来看看你,知晓你过得不错,我们就放心了。” 承恩侯看看程太后又看看站在程太后身边的程堰,气得昂倒,险些背过气去。 “不错?我过得不错?!”承恩侯咬牙切齿,“你们瞎了是不是?你们看看我现在什么鬼样子?还觉得我过得不错!” “你们赶紧的,快让人来治好我的腿!治好我的腿!” 程太后嗤笑了一声:“这日头大概是有些大,晒得你头昏,这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梦,难不成你忘了,你的腿是谁打断的?” 承恩侯呼吸一滞,猛地看向程堰。 是了,当年他的腿是程堰亲手打断的,程堰下手极狠,让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程堰也抬眼看他,目光之中尽数是冷然。 有人搬来了一张椅子,程太后随意地坐下,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承恩侯:“本宫当初还以为你会活活疼死,倒是命大,太医也是费心了。” 承恩侯脸皮抽了抽,眼中满是恨意:“孽障!你们你们竟敢弑父,不孝不悌,罪该万死,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承恩侯说笑了。”程太后面上带笑,而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灿烂,“方才张氏也说我们不得好死,可惜了,她刚刚被活活气死了,死不瞑目啊!” 承恩侯一愣:“张氏死了?” “是啊,本宫只是告诉她,张家叛国谋逆,昨日已经被赐了毒酒,今日已经埋进了乱葬岗,只是她的承受能力太差了,就被活活气死了,死的时候两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啊!” 承恩侯哆嗦了一下,眼中的恨意褪去,染上了许多的恐惧。 他这女儿的手段,他也是知晓一些的,狠辣至极,她今日前来,可不会是为了来嘲讽他几句,看他如今狼狈不堪的。 她今日到来,恐怕是来送张氏上西天的。 那他呢? 是不是连他也一块送了? 想到这个可能,承恩侯浑身都在发抖。 虽说他如今活得很惨,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想死,而且他女儿还是太后,他的外孙是当朝帝王,只要他活着,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程太后又道:“再过几日,便是阿堰的生辰也是母亲的祭日了,本宫便想着,这一次祭拜的时候,便将张家与张氏的事情告诉她,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承恩侯嘴巴发干,心肝都在颤抖:“应应该的” “确实。”程太后发笑,“所以本宫就想着,这一件事也不必分成两件事来做了,送走了张氏,也正好送一送你,到时候一并告知就是了。” 果然如此。 承恩侯亡魂大冒,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我是你父亲!孽障,你难不成真的敢弑父?你真的疯了不成?” “你疯了,疯了”承恩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程太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清醒得很,疯的是你罢了,你贪婪自私,忘恩负义,原本就不是个东西,张氏也罢,我母亲也罢,一切根源全是因为你。” “今日了结了你,本宫非但没错,反而该是有功德才是。” 程太后抬手,有侍卫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她正想伸手,程堰便先动手接过:“我来。” “阿堰。”程太后皱眉,“我对他心中有恨,今日亲自了结了他,才能释怀。” 程堰摇头:“阿姐是女子,这等事,应是我站在前面才是,再说了,阿姐这些年做的也够多了。” 程太后气死张氏,程堰不管,她高兴就行,可却不想程太后沾上‘弑父’的罪名,他是男子,理应是他来的。 “而且,我的由来本是他的罪恶,既种恶因,便由我这个恶果来结束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阿姐,此事便交给我。” “我为母亲报了仇,日后便能堂堂正正面对母亲。” 程太后顿住,然后定定地看着程堰。 程堰也定定地看着她。 最终,程太后还是退了一步:“也罢,既然你想为母亲报仇,那便如你所愿。” 程堰心中一直有过不去的坎。 他的存在是明氏的痛苦,出生时又被利用害死了明氏,纵然他无辜,她和母亲也不怪他。 但他心中有此念,想要去做这事,那也好。 第217章 承恩侯死 两人竟然当着他的面争起了谁来弑父这种事。 承恩侯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孽种!孽种!你们你们,早在你们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们!你们你们简直是疯了!” “老大老二快来救我!” 承恩侯是又生气又恐惧,程太后与程堰这一对姐弟,做事向来狠厉果决,几乎没有只是来吓吓他的可能,他们他们就是来送他下黄泉的。 “老大老二,你们死哪去了,快来救救我啊!” 程堰让人按住他,再点了他的哑穴,让他再也不能出声,最后坐在床榻边上,端一碗慢火煨煮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嘴里。 承恩侯拼命地挣扎,不敢吞咽,看向程堰的目光也满是祈求和恐惧。 程堰目光冷冷,半点都不为所动,只是将碗里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喂。 小米粥米汤多米粒少,口感清淡滋味醇厚,承恩侯不敢吞咽,可总有一些米汤往喉咙里流,他又下意识地吞咽。 半碗粥喂罢,他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喂给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大口吞咽,他瘫痪在床的这些日子,有一顿没一顿的,今日一天都不曾进食,这个时候真的是饿得受不了了。 等他一碗粥喝地差不多了,七窍已经开始流血,浑身颤抖着,隔一会还抽一下抖一下。 程堰见此,也不管,愣是将手中的那碗全喂到他嘴里才罢休。 承恩侯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恍恍惚惚的,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些年为了供他读书,日子过得清苦,待他回去了,明氏惯爱给他熬上一碗小米粥,小火慢煨,米汤清淡米粒开花。 那时候,年幼的程太后还能分上半碗,坐在他身边开心得像是一只小鸟。 可他当时并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好有什么好留恋的,清贫是入骨的剧毒,旧事不堪回想,他不会回头去看,只会一直往前,用尽一切力气和手段往上爬。 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这就是他的人生。 可此时此刻,他浑身的暖意像是一点点地被抽走,他又像是回到了那年冬日的寒冬,他病倒在床上,明氏一边哭一边给他喂粥,祈求上苍诸神让他好起来。 他那时候想那时候他还想,一定要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到了后来后来他再也记不起来了。 往事不堪回首,不愿回首,或许也唯有到了这临终之时,回顾这一生,那些自己曾错过的,所辜负的,才会一一在他眼前呈现,是包裹着令他下地狱的毒。 “及及雪”他口中喃喃,血却不停从嘴里涌出来,溜到了他的脖颈上,床榻上。 及雪,明及雪,是明氏的名字。 屋里安寂无声,程堰冷漠无情,程太后目光平静。 “及及雪”承恩侯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是茫然,他抬起手来,想要触碰眼前之人,可眼前人却如同镜花水月,他一碰便散。 他眼眶之中有血流出,不知全然是肮脏的污秽,还是有悔恨的泪。 大约是过了一刻时,承恩侯眼中的光亮彻底消失,整个人宛若枯死的木头一样躺在了床上,七窍流出的血还是热的,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程堰伸出手来,覆在承恩侯的眼睛上,将他那双至死都没闭上的眼睛合上。 “路上慢行,还有,不要再去打扰母亲了,免得脏了她的轮回路。” 承恩侯一死,程堰心中并无半点悲伤,倒是那紧绷的弦突然就松了,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收拾收拾,让人抬来两副棺材,随便找个地方葬了。”程太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微微低沉,说罢这些话,她便起身要往外走去。 程堰见此跟上。 待是走到了屋前廊下,她看着那凌乱的院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堰,你说,这世间的权势富贵真的那么重要,能磨灭一切人性,将人变得这般面目全非?” 程太后与程堰不同,程堰恨承恩侯,也只是恨,除了恨没有半点情谊,可程太后年幼时期,到底与这位父亲相处过,有过温馨美好的日子。 故而程太后恨承恩侯比程堰更恨,却也怀念曾有过的过往。 这也是为什么程堰不愿让程太后来动手的缘故。 程堰道:“这世间的权势富贵重要,也不重要,我、宜真、陛下、还有慧真阿姐不是教得很好吗?我们都希望拥有这权势富贵,更过上好日子,也再无旁人能欺,可我们最看重的,也是这至亲至爱。” “若是人生在世,连一个真心相待的至亲至爱都没有,那便是拥有再多的钱财,站的再高,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 “阿姐,我们不会如此,陛下也不会如此。” 在程太后的教导下,他们并不像别的皇朝皇族那样的眼中只有权势和皇位,景安帝对他们的依赖和喜欢也是真心的,而他们为了景安帝愿意退让也是真心的。 他们都彼此在乎着对方,期待着这一生的情义都不会变。 而景安帝在众人的爱护之下长大,纵然日后掌控一切,有八成也不会为了权势皇位没了人性。 他有所爱护他的母亲、舅舅、姐姐,这已经是他生命之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只要众人不变,陪着他走这帝王之路,除非景安帝是疯了,才会将刀剑对准他们。 不过帝王之心,终究难测,他们也得小心再小心。 “此生,我们会永远陪着阿姐的。” 程太后回头看他,最后释然地笑了:“也是,我有你们都在身边,何必回想那不堪之人的过往,过几日母亲祭日,我们便去告知她,说程海与张氏都有了报应了。” “好。” 程太后抬手吩咐一旁的人道:“将消息传出去,说张氏得知张家最被赐了毒酒,悲痛之下断了气,承恩侯与妻子情深,闻之也服下毒药,陪同她一起走了。” “程士远程士明,不孝不敬父母,流放荒洲,三代不得离开荒洲。” 第218章 好与不好,他日再来评论 午后天地热浪滚滚,秦宜真更是不爱出门,午睡醒了之后,便穿了一件薄衫,在寝室之中绣着一方布料。 她答应了程堰给他做两个香囊,可不是只说不说的。 只是她在绣艺之上实在是不大擅长,能拿起针绣几下已经算是不错了,故而花样也没得挑选,选了几针就能绣成的荇草。 寝室地方不大,关紧了窗户,放了一盆冰,徐徐凉意侵染房舍,将夏日的炎热挡在了门外。 秦宜真绣着绣着,左看右看,觉得不大满意,于是便问一旁的绿翘:“你说这样能行吗?要不,还是让绣娘绣好,本宫意思一下绣两针就好了。” “公主千万别。”绿翘赶紧摇头,“侯爷想要的又不是香囊,而是公主亲手做的,若是旁人做的,那就没有意思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秦宜真也有担忧:“可他挂着这样一个潦草的香囊,会不会被人取笑啊?” 这话,绿翘就不赞同了:“谁取笑了?谁敢取笑,公主亲手做的香囊,那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知晓了,都得羡慕侯爷与公主夫妻恩爱呢。” 秦宜真一听,觉得有道理,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说的也对” “侯爷。” 外面有侍女行礼的声音传来,秦宜真微讶,推开窗见到程堰正从院中走过,往正院走来,忙是放下手中的布料,抬脚往门口走去。 程堰刚刚踏入明厅,便见妻子穿着一袭轻薄的衣裳从寝室出来,忍不住皱眉,拉着她往寝室走去:“出来做什么,不是觉得热吗?” 秦宜真拿着帕子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却问他:“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可是记得他今日是去当值的,走的时候穿的是官服,这眼下却是换了一身青色的圆领襕衫回来,想到这里,秦宜真凑近细细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皱眉。 程堰笑她:“是不是没有别的女子的味道?” 秦宜真轻哼:“你这是去哪了?怎么一股怪味?” 程堰捏了捏她的脸,同她道:“与你母后去了一趟承恩侯府,送了张氏与承恩侯上西天,快换一换衣裳,你母后来了。” 秦宜真先是震惊于‘送了张氏与承恩侯上西天’这个消息,然后又被后一个消息震得有些懵:“母后来了?” “是啊。”程堰伸手挽起她耳边的秀发,俯首亲了亲她的耳垂,“换一身衣裳,这般只能给我看。” 天气太热,秦宜真连寝室都不爱出了,故而穿的也轻薄,这会儿听他这样说,脸都红了,赶紧推他去洗漱:“你也去洗一洗,身上味道臭臭的。” 说罢,她又喊了绿翘让人送水到洗浴室。 程堰也不为难她,亲了亲她的手,便去拿了换洗的衣裳,去了洗浴室。 等程堰洗了个澡,秦宜真换了一身衣裳,绾好了发髻,两人便一同去了隔壁的春和院 彼时程太后正坐在屋中翻看一本书,有侍女站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扇着一盆冰,将凉风送去。 她一袭青衣,沉着安静,宛若青山青松一般。 “拜见母后。” 两人上前去行礼。 “起来坐。”程太后抬眼看了看秦宜真,她今日换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裙,那如牡丹芙蓉一般的容色稍减,却更为清雅贵气。 怎么看都好看。 秦宜真跟着程堰老老实实地坐下,然后才问程太后:“我听侯爷说,承恩侯走了?” “对。”程太后点头,“本宫亲自送了他上西天,让他与张氏在九泉之下,仍旧做一对鸳鸯,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你只要记得,张氏只知晓张家人被赐死,悲痛之下亡故,承恩侯与她夫妻情深,服毒跟着她一起去了。” 秦宜真点点头,表示自己懂得:“母后,儿臣已经不是昔日的儿臣,那些流言蜚语,定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您且放心就是了。” “如此就好。”程太后点点头,“你们夫妻俩过好日子,就比什么都强,至于这些流言蜚语,便是有,说几日也就散了,无需太过在意。” “本宫初初掌权之时,不知有多少人骂过本宫,说本宫牝鸡司晨,可只要权势掌控在本宫手里,本宫也不惧旁人言说,本宫坐在这个位置上,好与不好,他日再来评论。” “过几日母亲祭日,你也一同去拜祭。” “是。”秦宜真与程堰早谈过此事了,就没有不应的,“儿臣还让厨子准备了一些新鲜的点心,到时候带过去拜祭。” “你上心就好。”程太后对此很满意,“本宫在宫中,有诸多不便,以后拜祭之事,还需得你们二人上心。” “是。” 程太后只是在平西侯留了一个时辰,大概只是提醒秦宜真,让她不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最后一起用了晚膳,便准备回宫。 程堰想送她回宫又被她拒绝。 “本宫身边带着人,不用你,既然回来了,便多陪陪你妻子。” 两人无法,只得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开。 待马车遥遥远去,从转角消失不见,秦宜真才叹了一口气:“其实母后才是最辛苦的人。” 程堰、她、还有景安帝和慧真公主,无一不是在程太后的护佑下长大的,她一生坚强,好似世间上任何事都不能打倒她,可一生之中,失去的最多,也最辛苦。 程堰握着秦宜真的手,牵着她往回走去:“这不是还有我们陪着她吗,你得了空闲,便进宫去多陪陪她,还有,我与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待陛下亲政了,她不想留在宫中,我们将她接过来可好?” “好啊。”秦宜真立刻就赞同了,程太后于程堰而言,是长姐如母,而她而言,是养母,但在她心中,和亲生的母亲也没什么两样。 她也很喜欢一家人呆在一起。 “我让人将春和院修葺一二,再收拾妥当了,若是母后再来,便可以住在此处,母后喜欢鱼,得在挖一个小池子,再引来活水,养几条锦鲤” 第219章 准备拜祭一事 承恩侯夫妻突然亡故的消息一传出,果然在秦都引起的轩然大波。 虽然给出的理由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许多人心里都觉得不信的,但这个时候张家人都都死光了,程家几人瑟瑟发抖,谁敢质疑。 程士远程士明也安静如鸡,生怕惹怒了程太后与程堰,到时候对承恩侯一样,直接送他们上西天。 便是有旨意下来,说他们不孝,判处流放荒洲,不敢反驳,只想着赶紧离开秦都,只希望自己老实一点,这两位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让他们平安抵达荒洲。 程太后与程堰连承恩侯这个父亲都敢毒杀,他们是真的不敢抱任何的侥幸之心。 至于京兆府与大理寺,便是有人猜测承恩侯与张氏死的或许并不像对外说的理由,可世家大族之中,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是无人报案,也只当是不知道。 六月初六,程士远与程士明被流放荒洲的那日,秦宜真还让人准备了酒菜,与程堰喝了两杯桂花酿,当是庆贺。 “就这样放过他们了?”秦宜真心中有些担忧,“就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 “嗯。”程堰手中握着酒杯,眉眼放松,“程士远与程士明虽然混账,当年欺压我与阿姐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但到底罪不至死,这几年让他们日日舂米,再加上此生流放,也算是给他们的报复了。” “不过也会派人盯着他们,若是他们敢有什么歪心思,便让他们死在荒洲就是了。” “这是我与你母后商议过后,最终的结果。” 虽然他们也想过在承恩侯与张氏死的时候也顺手送一送他们,甚至还想过在流放的时候让人动手,让他们连荒洲都到不了。 至于这路上的意外,也有许多说法,根本也查到他们身上,但是承恩侯与张氏一死,他们心中大部分的怨怨恨恨也都散去,也没有一定要程士远程士明去死的强烈意愿。 秦宜真点点头:“如此也好,他们有过错,就让他们这辈子去赎罪也行,不过定然是要盯紧一些,免得他们心怀怨恨,和张家那些人一样,做出危害咱们的事情。” “一定。”程堰看着她眉眼如画,美得夺人心魄,心道,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他一生之中最幸运最快活的日子了,他定然不会让人破坏。 秦宜真问清楚了缘由,得知这两人早有安排,也放心了,她夹了一块酥炸这螃蟹放到他碗里:“这两日才送来的六月黄,方才茵娘炸的时候我就吃了一个,味道不错,做下酒菜更佳,你且尝尝。” “那我得好好试试了。” 夫妻俩高高兴兴地用了晚膳,等到了第二日,秦宜真便开始着手准备拜祭用物,怕自己做的不好,她还特意请了长亭伯夫人前来指教。 长亭伯夫人自然是万分乐意,高高兴兴地来了。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各地有各地的不同,个人也有个人的不同,公主可是记得昔日拜祭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吗?” “若是有,便问问太后娘娘或是侯爷,其余的,便按照秦都的规矩,准备一些时令水果、干果、点心、肉食、茶酒,也就差不多了。” “肉食需得是熟食,像是卤鸡卤鸭也妥当,再或是羊首,整羊也可。” “时令水果、干果、点心这些简单,家中有什么挑选一些好的就行,茶酒也一样。” 陈茵娘在一旁道:“卤鸡卤鸭我倒是能做,羊首也行,只是整只羊恐怕做不好,公主若是要做,不如做一只烤羊,这些外院的师傅便在行,别人不说,我叔父便能做。” 陈茵娘的叔父便在府中的厨苑做事,当初陈茵娘来平西侯府也是那位推荐的。 秦宜真想了想道:“那茵娘便做点心,肉食一事,便安排厨苑那边的人,点心做八样,最好是明日一早做好,到时候取走。” “时令水果、干果我便带着长亭伯夫人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就准备上,若是没有的,便差人去买回来。” “厨苑便做一只烤羊,再做一些鸡鸭鱼肉,准备饭食。” “最后再让人准备一些香烛纸钱等物。” 事情这样安排,也算是万分妥当了,长亭伯夫人便跟随秦宜真去库房去挑选东西。 “核桃、杏仁、瓜子、桂圆、松子、再配上松子糖、龙须糖、莲子糖、桂花糖。” “水果便准备一些石榴、枇杷、樱桃、荔枝、桃、葡萄、杨梅嗯,还差一个,就凑个新鲜的莲子算是八样。” “茶水便用云雾,酒的话,公主这的桂花醑不错,用这个即可。” 秦宜真连连点头:“夫人这提议不错,便都听夫人的。” 挑选好的用物,秦宜真还留了长亭伯夫人用午膳,请她品了今年的六月黄。 时下人吃蟹,以九月十月最佳,膏满黄肥,再配上一壶黄酒,一碗菊花饭,最是享受。 不过这世人嘴馋得很,发现这六月时候,螃蟹最后一次蜕壳之前,味道也是尤其好,故而便有了这六月黄。 秦宜真这个公主有多受宠? 五月底六月初,宫中便有人送来了新鲜的荔枝,要知晓东秦地属东南,荔枝种植甚少,很多落荔枝都是从南齐那边买过来的,而且因为路途遥远,寻常人很难吃上。 同理,旁人难得一见的六月黄也一样。 长亭伯夫人是洒脱直爽之人,也不拘谨,自然是吃了个痛快,然后又让秦宜真明日也准备一份六月黄。 “公主既然要做这事,便要尽心做到最好,有什么好的就往上头送,准是没错的,不过是花费一些钱银罢了,公主最不缺的,便是这钱银。” 秦宜真点头:“这话本宫赞同。” 不过说起钱银,秦宜真一下子又想到了闵思月:“对了,现在长阳伯府与闵家如何了?我先前还听说那妾室的孩子没了?怎么突然没了?” 说起这事,长亭伯夫人直拍大腿:“那都是冤孽,冤孽啊!” 第220章 若是不愿,谁也不得逼迫她 当日闵家在长阳伯府闹过之后,闵家就带着闵思月回了闵家。 顺道将闵思月的嫁妆收拾了带走,走的时候坑了长阳伯府一把,且不说要了五万两银子作为裴玉堂的赎罪钱,连那妾室鸢姨娘的命,闵家也要,还将这屎盆子扣在长阳伯府头上。 闵家同意长阳伯府花钱消灾,用钱来买鸢姨娘的命,但长阳伯府不给,那就是长阳伯府的错了,要恨要怨找长阳伯府去。 反正等鸢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生,闵家要长阳伯府送鸢姨娘上西天,给闵思月那未出世的孩子偿命。 而鸢姨娘自然是不同意的,她攀上裴玉堂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过好日子,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于是便开始闹了起来。 而裴玉堂呢,在闵思月离开之后,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与妻子的情深意重,开始后悔了起来,三天两头地往闵家跑,想要求得原谅。 那境况,当真是与话本子里的追妻火葬场一模一样。 鸢姨娘越是闹,裴玉堂越是反感,甚至还怨怪起了鸢姨娘,说都是鸢姨娘勾引了他,害得闵思月与他和离,两人在争持之中,鸢姨娘被推倒,肚子撞到了桌子上,当即就早产了。 那孩子已经六个月,再过一个月生下来就能活了,如今六个月生了出来,一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气息。 听说那孩子没了之后,鸢姨娘就疯了,天天抱着个襁褓说那是自己的孩子。 秦宜真只是听说了一些传言,但具体如何她是不知的,眼下听长亭伯夫人将事情的大概一说,也是一愣一愣的。 “孩子没了,鸢姨娘疯了之后,裴世子还几次三番上闵家的大门想求得闵姑娘的原谅,想与她重归于好,说他是被鸢姨娘所骗,这才做下种种错事。” “被鸢姨娘所骗?”秦宜真冷笑出声,“他还不如说他自己脑子不好,被人勾一勾就神魂颠倒,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连自己的错都不承认。” “可不是吗,这裴世子啊,真的是被宠坏了。”长亭伯夫人直摇头,“长阳伯也是极好的人,怎么就教出了这样的孩子。” 秦宜真闻言心头却是一凛,其实长阳伯的境况与程堰也差不多,都是父不慈,不是个东西,自己野蛮成长,努力上进,后来有了今日。 而等他们有了孩子,很大可能像是为了弥补自己一样,想把一切好的都给孩子,孩子得到的太多,反而是越加自私自我。 想到这里,秦宜真暗暗将事情记下,等将来若是真的有了孩子,一定要将孩子教好,不求他有多出色,只求他能明辨是非善恶,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害人害己。 “那闵姑娘会与他重归于好吗?”世子爷追妻火葬场真的能追到吗? 话本子里是追到了,那现实呢? “当然不。”长亭伯夫人嗤笑了一声,“便是闵姑娘心软,闵家也不会答应的。” “那鸢姨娘是真疯假疯难说,先前闵家说了要她为闵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偿命,可她没了孩子,人也疯疯癫癫的,闵家估计也不好再提此事。” “若是闵姑娘再回长阳伯府,她装疯再害闵姑娘怎么办?再说了,这长阳伯府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若是裴世子脑子不好,偏心庶长子,这将来的爵位继承就有得争了,何必呢。” “而且闵家又不是一心往权势富贵钻研的人,自然是要以女儿一生幸福为重。” 秦宜真正想点头,却见有侍女匆匆赶来,说长阳伯夫人来了。 这可真的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说谁谁到。 “她怎么来了?”秦宜真皱眉,她与这位长阳伯夫人可没交情。 “大概是想请公主帮忙说情。”长亭伯夫人摇头, “长阳伯府原本就不同意和离之事,如今鸢姨娘早产孩子没留住,鸢姨娘也疯了,裴世子也一心求和,长阳伯夫人自然得为此奔波,前日她还去过我那,被我怼了几句气跑了。” 秦宜真一听,立刻不想见长阳伯夫人,让侍女回道:“去告知长阳伯夫人,说本宫今日正在准备拜祭明国夫人一事,并无空闲见客。” “再告诉她,若是她这般空闲,不如好好理一理家中之事。” 侍女领命而去,长亭伯夫人却忍不住笑了:“公主不见她,她估计又得生气了。” “本宫可是公主,愿意见她,便是给她面子,不愿见她,那也是她入不得本宫的眼,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宜真也觉得长阳伯夫人是分不清自己是哪根葱了。 秦宜真是公主,嫁的人又有是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平西侯,这一日日送到府中的拜帖都不知凡几,若是被拒了都生气,那整个秦都都得怨气冲天了。 “不过臣妇听说,镇北侯夫人有心要嫁女去长阳伯府。” “什么?”秦宜真一愣,“镇北侯夫人,霍家要嫁女?嫁给裴世子?” 长亭伯夫人道:“那自然不是霍家嫁女,公主难不成忘了,镇北侯夫人可养了好几个义女,这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她儿子铺路吗? 长阳伯府再不济,也是有爵位的伯爵府,裴世子可是世子。” “若是嫁一个义女,便得了长阳伯府这个亲家,镇北侯夫人自然是乐意之至,不过,这都是小道消息,至于真假难说。” 秦宜真脸色都有些发青:“若是本宫记得不错,镇北侯夫人收养的那几个义女,都是霍家军英烈之后,若是她是真心为这些人安排姻缘,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可若是这般利用,她也不怕遭雷劈?” “此事,若是那几位姑娘自己愿意就罢了,若是不愿,镇北侯府答应,我东秦的皇族乃至文武百官上下都不答应。” 长亭伯夫人见秦宜真突然动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觉得是:“那确实是,既然是英烈之后,朝堂,隶属军营皆有优待,若是这般利用,简直是丧良心。” 秦宜真道:“夫人消息灵通,便替本宫查一查此事真假,若是真,便问那姑娘愿不愿,若是不愿,谁也不能逼迫她。” 第221章 过往前尘,不必再提了 长亭伯夫人当即明白了秦宜真的意思,让她私下小心地问,不要声张。 若是人家姑娘是情愿的,那她与镇北侯府各取所需,旁人管不着,若人家姑娘不情愿,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人家可是英烈之后,岂能坐视不理任由她被欺负。 “公主请放心,臣妇定然会好好问一问的。”长亭伯夫人一口应下,不管于私于公,确实是该问一问。 长亭伯夫人在平西侯府用了午膳有又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离开的时候,秦宜真还让人送了一些螃蟹和荔枝她带回去,让家里人尝鲜。 到了第二日清晨,平西侯府便收拾了准备好的祭品,去往墓地拜祭。 程家在秦都并无根基,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祖坟,便是承恩侯与张氏,程太后也不过是让人随便找个地方卖了。 明国夫人死的时候程太后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少女,被程家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等过了好些年,程太后进了宫,有了慧真公主,这才重新选了做一个风水宝地安葬。 再等又过几年,程太后冠宠六宫,生了景安帝被封为贵妃,又重新立碑,追封为明国夫人。 平西侯府等人抵达墓地的时候,程太后等人还未到,程堰命人封锁四周山头,与秦宜真坐在边上一株茂盛的大树下遮阳。 护卫侍女将准备好的祭品一样一样地摆上去。 程三婶、程二姑以及其亲子孙永石也被平西侯府带了过来,秦宜真让程三婶与程二姑一同坐下,两人拒绝不得,只得拘谨地坐着。 不过便是坐着,再安静非常,不敢多言,半点都没了当初登门那不惧权贵的模样。 看来张家被抄家赐死,还有张氏与承恩侯的突然死去,确实是吓坏他们了。 秦宜真问他们:“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甚好甚好。”程二姑看着坐在一起的这对男女,心中起毛。 程堰穿着一身苍青的圆领襕衫,头上戴了一顶铜冠,秦宜真也是一袭交领宽袖齐腰襦裙,头上仅戴着一支白玉簪。 可便是穿戴素淡寻常,可那通身气派却丝毫不掩,叫人心生畏惧。 程二姑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胆大,居然敢上平西侯府打秋风,简直是不知死活,她这条命还在,简直是侥幸啊! 程二姑笑容牵强:“秦都繁华,什么都有,我等也是大开眼界,也难怪是人人都想留在秦都。” 秦宜真道:“秦都是个好地方,只是想在秦都长久居住,恐怕是不大容易。” “是啊,不过是短短半个月,我等已经花销了不少钱银,等拜祭完明国夫人,我等就要回去了。” “回去也好。”秦宜真点头,“他日二位好好教导家中后代儿郎,好好教导,不管是走文还是走武,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到时候若是再来,几位可不好忘了本宫与夫君。” “不敢忘不敢忘,到了那时,定然登门拜访。” 闲话不过两三句,程太后便来了。 程太后来的时候,是带着景安帝与慧真公主一同前来,禁卫军开道,车马出行,浩浩荡荡。 众人跪迎太后与陛下驾临。 “免礼,都起来。”程太后由着德公公扶着,与景安帝以及慧真公主下了马车,走过来与程堰与秦宜真说话。 “拜祭之物准备得如何?” 秦宜真道:“回母后的话,儿臣问了一些人,能准备的都一应准备了,不过是头一回准备这些,若是有什么纰漏,还请母后指点,下回儿臣一定改正。” 这拜祭之事,往年程堰不一定在秦都,都是程太后让人准备的,而今年是秦宜真自己开口接过去的。 按照俗成规定,这拜祭之事,本是本家准备的,程堰与秦宜真才是儿子儿媳,而程太后已经出嫁了,确实不该再麻烦她了,她人能来,便是对母亲最大的敬重。 故而,秦宜真一开口提这事,程太后自然也就交给她了。 程太后闻言一笑:“你上心就好,便是有什么错漏,母亲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慢慢来就是了。” 程太后对自家的孩子,还是很宽容的,用心了尽力了,便是做的不是那么完美,那下次再来就是了。 程太后目光扫过,看见了程三婶与程二姑,面上笑意依旧:“三婶,二姑,多年不见,二位可是还好?” 故人相见,还是昔日的亲人,原本应该相拥相抱,泪染长袖,可程三婶与程二姑看着程太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被她那通身的气派所震慑,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相比面对程堰与秦宜真,这位掌权的太后娘娘才是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便是嘴皮子利索,能豁得出脸面的程二姑都不敢再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到时候被拉下去砍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程三婶出了面,答道:“您挂念了,我等一切都好,只是我家老头不在了。” “此事我也听阿堰说了,三婶节哀。”说到程河去世之事,程太后垂了垂眼帘。 她这两位三叔三婶一直都是善良的人,对她和母亲都不错,承恩侯休妻另娶之后,对她们母女也有些照顾。 只是他们多年求子艰难,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孩子,身体也不好,只能顾着自己了。 程太后怨过程河将明氏怀孕之事告诉承恩侯与张氏,引发了后面的种种,但如今人已死,恩怨也当是消了,程太后不想再去回想。 程三婶连连点头:“我会的,老头子走了,家中还有儿孙,我这老婆子还要活得长久一些,盯着这些小辈,免得他们做错了事情。” 程三婶张口之时,心中也有诸多的心酸苦痛,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她擦了擦眼泪,张了张嘴,突然道:“扶摇啊,当初是我与你三叔父对不起你,你” 程太后摇摇头,表示不必再说了:“过往前尘,不必再提了。” 人活着的时候,她心中确实有怨,可人死了,她就不想再去怨了。 “就当是人死如灯灭,往事都尘归尘土归土。” 第222章 拜祭 “也是,就当是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程三婶擦了擦眼泪,有些心疼地看着程太后, “你这些年过得可是还好,都说你如今都做了太后,如今在这万人之上,可做太后啊,也不知有多辛苦。” 程太后有一瞬间的愣然。 她久居高位,旁人只看见了她无限荣光,唯有至亲之人才会真切的明白她的辛苦,她今年不过三十五,乌发掩盖之下,已经有了好几缕银丝。 想到这里,程太后突然瞪了慧真公主一眼。 程堰、秦宜真、景安帝都是知晓体谅她之人,倒是这个逆女,非但不体谅,天天还想给她生点事,为她操心头疼。 慧真公主莫名被瞪了一眼,十分的无辜:“母后,您瞪我做什么啊?我又做错什么了?” “看你犯蠢。”程太后收回了目光,懒得理会她。 慧真公主噎住,但因着说这话的是自己母亲,便是心中有气,也只能憋着。 程太后对程三婶道:“本宫还好,无需为本宫担忧,你们过好自己的就行,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该拜祭的拜祭,若是要叙旧,稍后回了平西侯府再说。” “好好好,确实是该拜祭。”程三婶闻言立刻止住的到了嘴边的许多话,不敢再说。 今日的明氏祭日是平西侯府主持,摆上了准备好的祭品,点了香烛,便领着众人拜祭,程太后手持三炷香,叩首之后,便说起了程家与张家的事情。 “母亲,张家叛国谋逆,罪该万死,如今张家已经没了,张氏得知消息之后,大悲之下也去了,程海也去了,您在九泉之下,便安息。” “我与阿堰,还有几个孩子都很好,请放心” 程太后说罢,慧真公主也接着道:“外祖母,您可得多保佑保佑您的外孙女,保佑外孙女心想事成,嫁得好郎君。” “得要长得好看的,最好是谢湛了,要是能嫁得谢湛,外孙女必然在府中供奉您的牌位,早晚三炷香哈” 在场诸人:“” 景安帝咳了一声,让她闭上嘴巴。 其实这兄妹俩原本是不必来的,但他们敬重程太后,程太后对生母的感情非同一般,又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死,心中有过不去的坎,故而年年都来。 程太后来了,他们也来,程太后要跪,他们也跪。 虽说要帝王公主下跪,显然不大合适,但程太后都跪了,他们还站着也不合适,想了想,到底还是至亲比颜面重要,自然是跟着跪了。 慧真公主才不听景安帝的,她说罢,见无人应答,自言自语煞有其事地又道:“什么?外祖母您答应了?多谢外祖母,呜呜,您可比母后疼我。” 程太后突然觉得有点收养,想把这个逆女好好地揍一顿,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般红。 程三婶与明氏当年一别便不曾见过,如今故人长眠于地下,忍不住泪如雨下。 “大嫂,我来见你了”程三婶刚刚开口,语气已经哽咽,“这些年不曾来拜祭你,不知你过得可好,也、也不是我们不想,只是我们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明氏之死,是张氏动的手,追根溯源罪魁祸首是承恩侯,也其中也有程河的推动,若是程河给承恩侯去了信,承恩侯与张氏就不知明氏有孕,就没有后来。 “当初的事情,是我与程河错了,是我们在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早早地去了,扶摇和阿堰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我今日前来,也是想告知你一件事,程河他去年的时候已经走了,临走之前还心心念念,说让家里人来给你上柱香,希望求得你的原谅,至于他自己,黄泉路上,他也无颜再去见你了” “愿你来生生在好人家家中,一生顺遂,长久平安” 众人拜祭完,便敬了茶酒,烧了纸钱,这拜祭便算是结束了。 程太后站在墓前许久,日头越来越高,天气也越来越热,程堰与秦宜真便上前去劝她回去。 程太后回头看程堰:“你会一直记得母亲吗?” “记得。”程堰点头,“若是没有母亲,便没有我,我虽然不曾见过她,但她能留下我,便知晓她是爱护我的。” “既是真心爱护,又岂能不记得。” 此生都不会忘了的。 尤其是,因为他的出生,明氏才亡故,他心中也有愧。 程太后点点头:“日后我不经常来了,你与宜真得了空闲便来。” 程堰点头:“若是我在秦都,便与宜真一起来,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便带孩子一起来。” “好。”程太后深感欣慰,“那这些事,日后便交托给你们了。” 话语几句,眼见日头越来越热,众人便打道回了平西侯府。 程太后带着慧真公主在春和院歇脚,程堰带着景安帝去春辉苑说话,秦宜真则去厨苑让人准备饭食。 程三婶、程二姑陪程太后说话。 程太后问程三婶:“程安如何了?听你说他成亲有了孩子了?” 程安,便是程河与程三婶的独子,因着这孩子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求了人为他取了一个‘安’字,程家本是农户人家,也没那么讲究字辈,都是什么好听就取什么。 就像是程太后,她明的扶摇,正是昔日承恩侯读书的时候,读到那么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便取名为‘扶摇’。 “是成了亲,孩子都五岁了,身子养了这些年,确实好多了,只是劳累不得,这不,这一次前来秦都,他本来也是想陪同我前来的,可我哪里放心啊。” “最后还是他请了你二姑和永石相陪,再带上一些人,跟随走镖的镖局一同前来。” “安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媳妇也好,还是个秀才的女儿,温婉知礼,对我也孝敬。 家中有田产铺子,有家资,再加上与你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也无人敢欺,你就放心。” “就是可惜了你三叔父,是个没福气的,早早就去了” 第223章 这妹妹...真的成了舅母了? 程太后安静地听着两人说话。 程三婶说的都是好,家中日子大富大贵没有,但吃穿不缺,日子平顺,儿孙孝顺。 程二姑见缝插针,倒是诉起了苦,说自己男人如何的不好,赌光了家里的钱财,这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程太后听得认真,慧真公主在一旁听得觉得无趣,便去找了秦宜真。 这会儿秦宜真在厨苑安排午膳饭食,因着今日有祭,吃的都是素菜,不能吃肉,也不能用荤油,但也要做的好吃,故而做的饭菜要格外的讲究,秦宜真忍不住又重新叮嘱了一番。 慧真公主进了厨苑就皱眉,忍不住伸手捂住口鼻:“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慧真公主长这么大,估计都没进过厨苑这种地方,看着人来来去去忙忙碌碌,各种饭菜的味道传入鼻中,她委实觉得不适应。 “皇姐怎么来了?”秦宜真诧异,“不陪在母后身边?” “母后那有什么好陪的,她就喜欢听那两个妇人说家里鸡零狗碎的事情,我听着心烦,就躲出来了。” 慧真公主看着秦宜真认真地尝过厨子送上的一块糕点,又道是‘太淡了多放些糖霜’,忍不住皱眉,“你干嘛这么用心啊?这甜一些淡一些,让下人安排着做就行了。” “母后偏爱甜一些,但又不能太甜,太甜了腻味。”秦宜真扫了慧真公主一眼,“皇姐难道不知吗?” 程太后大概幼年和少女时期都过得太苦,口味喜欢甜一些,这不,宫里的御膳房研究各类点心也最多,秦宜真年岁不大的时候就到了程太后身边,对她的口味也有一定的了解。 反而是慧真公主这个亲生的,她自己过得潇洒快意,什么‘扮作倜傥少年紫袍玉带’、什么‘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端的就是一个自己过得自在逍遥,别人的愁苦烦恼与她何干。 程太后每次见了她不是正在惹是生非就是在惹是生非的路上,故而,喜欢贴心的养女一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生了个叉烧天天气死自己,实在是爱不起来。 慧真公主脸上的表情一僵,忍不住狡辩道:“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御膳房的御厨知道就行,我又不是厨子。” “话说你你”慧真公主想了想,伸手将秦宜真拽到外面,走到无人的地方,这才问她,“我问你,你是不是和小舅睡在一块了?” 这话题突然转得 秦宜真脸上的表情都没绷住,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慧真公主又继续问:“你说说,究竟是不是?” 秦宜真回过神来,先是脸色涨红,然后都有些发黑了。 “皇姐!” 秦宜真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话是你该问的吗?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问不出来。 慧真公主见她脸色变化,心下一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来是真的了。” 也难怪程堰说得出等日后他们有了孩子这种话,这都睡在一起了,有孩子不就是迟早的事情。 刚才下山的时候,程堰还担心秦宜真走不好,伸手去扶她的腰。 “你们你们是不是疯了?” 慧真公主觉得程堰娶了秦宜真,这妹妹成了舅母,已经让她别扭难以接受很久了,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睡在一块,真的做了夫妻。 这妹妹真的成了舅母了? 慧真公主觉得自己世界都要塌了! “皇姐。”秦宜真额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些事不是你管的,也不要再问了。” 也庆幸是问的是她,要是问程堰,程堰真的能再找几个人去训练她,将她训到哭。 “要是让你小舅知道你乱说这些,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慧真公主一听这话,心头一咯,脸色也大变,程堰对她这个外甥女确实是不错,可要是她敢插手这些私事,肯定是要生气的,程堰若是一生气,就算是她是公主,也要倒霉。 慧真公主险些没被气岔气了,她这公主当真是相当的憋屈,谢湛谢湛看不上她,自家亲小舅也一而再地偏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行啊,你行啊,秦宜真你可真行啊!” 想她小舅是何等世间独绝,赫赫威名,世间上的女子无人能与之相配,倒不想,竟然栽在了秦宜真身上。 慧真公主又是心梗,又是觉得荒唐。 不过她仔细在打量一番自家这个妹子,身段婀娜,玲珑有致,皮肤是欺霜赛雪一般的莹白,那一张脸,有牡丹倾国的绝艳瑰丽,又有春日海棠一般的娇柔妩媚。 若是要以一个男子的目光看,确实是人间绝色,倾国倾城,男人嘛,就是喜欢好颜色,端的就是一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能得到这么一位美人,简直是是撞了大运了。 慧真公主先前以为程堰只是偏心,像程太后一样更喜欢秦宜真,她心中又嫉又妒,倒是没想到,她心中宛若天神一样的小舅,竟然也是个贪恋美色的俗人。 想到这里,慧真公主觉得天都塌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慧真公主好奇,“是三月小舅平定两王之乱回来之后?” “皇姐。”秦宜真脸色一红,咬了咬唇瓣,“我与侯爷如何,那都是我们夫妻俩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什么都好奇。” “侯爷?”慧真公主挑眉,“我记得你以前随我喊他小舅的,怎么突然就改了?” 秦宜真:“” 秦宜真咬牙,看向慧真公主的目光已经有些警告了:“你是不是活得太快意了,既然怎么好奇,我便让人送你去春辉苑,让你问问你小舅,让他告诉你答案。” 这可真的是不想活了。 “别啊!”慧真公主吓了一跳,她好奇归好奇,但还是怕死的, “不过,你不觉得别扭吗?你之前不是觉得你们俩的关系挺难堪的,现在连这些事都做出来了?” “难不成是小舅逼你的?” 第224章 战旗一开,就是白骨累累 秦宜真正想伸手捂耳朵转头就走,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但听到后面这句,又下意识地放下已经抬起的脚。 “他没逼我。”秦宜真咬唇,“皇姐,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别操心了行吗?” 求你了,只当自己是个眼瞎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好不好? 慧真公主哦了一声:“那看来是你自己愿意的,我还以为是小舅见色起意,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学那些欺男霸女” 慧真公主话还没说完,秦宜真脸都黑了。 这是什么话,在她眼中,她小舅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程堰真的是白疼她这些年了。 “你那么闲着,不如想一想自己,母后和你小舅都想让你早日成亲,且不说能不能嫁你喜欢的,得先嫁了再说。” 一国公主,到了年岁不定亲不嫁人,就不怕自己真的要和亲吗? 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连哭都没眼泪,若是到了那时候,她又不想嫁,不是给程太后和东秦添乱吗? 一个人,不求他对家国有多大贡献,但至少能做到不添乱啊! 说到嫁人之事,慧真公主脸色也不好:“我倒是想嫁,可谢湛不同意,谢湛不同意,母后就不愿下旨,我还能如何?” “谢湛谢湛,为何你非要谢湛呢?”秦宜真就想不明白了,“若是他心中也有你,你与他两情相悦,你们之间受到了阻碍,你一心想要嫁给他,我是赞同的,毕竟世间难得是真情。” “可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他也同你说得明明白白,他不会娶你,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呢?世间的男儿千千万,这个不成,再寻就是了。” “难道正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你心里不服气,非要得到不可,若不然这心里就过不去?” “皇姐,不是我说你,人有的时候需得分得清事情的轻重,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早日嫁人,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僵持着。” 慧真公主脸色不好:“难不成我就不能不嫁吗?” “可以。”秦宜真点头,“但若是有一日,真的要和亲,点名要你这嫡公主,你也不要往母后和陛下为难,也不要让朝堂文武百官为难,穿上你的嫁衣,和亲去。” 慧真公主一下子就梗住了。 秦宜真叹气:“我知道,你便是仗着母后疼你,这才这般肆无忌惮不计后果,但是真的到了那一日,你不愿嫁,母后也会为你筹谋,若不是别人替你,那就是干脆不嫁,不结这两国姻亲。” “可你想过没有,母后为此,将要负担多少?旁人为何要替你做出这样的牺牲?” “你是公主,一国之公主,金枝玉叶,千娇百贵,受的是百姓的供养,若是真的有一日,国之有难,需得你来平息,也是你该站出来的时候。” 当初秦宜真嫁给程堰,十二岁便出嫁,她也觉得万分的荒唐,可程堰手中掌了太多的兵权,朝堂之中人心不稳,景安帝太小,程太后独掌乾坤艰难,各位藩王心生异心。 为了安稳朝堂,收拢人心,她还是嫁了。 慧真公主道:“可我听说有那么一句话,‘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秦宜真道:“我也听说过‘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也听说过‘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战争何其苦,战旗一开,就是白骨累累,昨日还是热血儿郎,今日已马革裹尸,热血凉透,多少家庭破碎,多少父母失去儿子,多少儿女失去父亲。” “将军言,吾家公主不受辱,可为一国公主,也要怜惜将士之性命生死,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该是自己要付出的,也是应该的。” 慧真公主被她说得心里烦躁:“你说的轻巧,若是换作你,难不成你会去?” “自然是会的。”秦宜真没有犹豫,“我的亲人爱护我,我的家国也敬爱我,他们称我敬我为公主,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慧真公主哑然,一时半会的竟然梗得说不出话来。 “皇姐,你若是寻常人家,你爱嫁不嫁,可你是公主,还是母后的亲女,陛下的亲阿姐,你若是不想和亲,就该早日嫁人,不要让母后为难,也不要因为你,闹得两国不愉快。” 嫁个人就能解决问题,这一生的路都有人给她铺好,她非得是闹得到时候朝堂上论‘嫁公主还是开战’,委实是太不懂事了。 这她还敢理直气壮说什么‘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已经给出了避免之法,不单单是她,便是淑贞公主和寻真公主,等到了年岁,也是要快些嫁人的。 等到了那时,我东秦没有适龄的公主,要和亲,那行啊,让你们公主嫁过来,我们很乐意和亲,然后将人往景安帝的后宫里一塞,事情就解决了。 慧真公主自己拖着,拖到天塌了,又说你们这些人无能,凭什么让我去牺牲,这真的是不讲理了。 说起来,谢湛不喜欢慧真公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慧真公主太过自私自我,只管自己活得逍遥,哪管别人生生死死,他不乐意自己有这样的娘子也是情理之中。 秦宜真叹了一口气:“母后已经说过你了,你小舅也说过你了,现在我也提醒了,你若是执意如此,日后真的不好过,那真的是怪不了别人。” 慧真公主心里也有些慌了:“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没有。”秦宜真摇头。 “那你有没有法子让谢湛同意娶我?” “那更没有。”秦宜真又摇头,“不说谢湛自己不同意,便是谢家也不会用意的。 你养小白脸的事情,虽说是捂得紧,知晓的人不多,可谢家未必是不知道的。” “谢家百年世家,家风清贵,谢湛又是嫡长一脉,谢家将来的家主,岂会愿意你进门?” “便是你许再多的好处,谢家都不会答应的,你啊,死了这条心,另选他人。” 第225章 毕竟好竹也不可能一直出好笋 慧真公主听了秦宜真的话,茫然恍惚了一会儿,秦宜真也懒得搭理她,转头回了厨苑。 慧真公主不想回春和院听程三婶与程二姑的诉说旧事,便去了春辉苑找程堰与景安帝。 慧真公主被护卫请进去的时候,那两人正在下棋喝茶,景安帝手持白子,程堰手持黑子,你来我往的,棋盘之上星辰罗布,胜负难分。 慧真公主目光落在程堰身上,打量可片刻,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凑了上去:“妹夫~” 程堰捻着棋子的手抖了一下,刚刚将一口水喝进嘴里的景安帝直接是喷了。 “你喊啥呢?喊啥呢?”景安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慧真公主的目光全然是‘你疯了吗’‘哎呦,你好大胆子’‘有戏看’‘你再喊一遍让朕听听’。 “妹夫啊。”慧真公主语气轻快,看向程堰的目光竟然有些得意,转头又贱兮兮地问景安帝,“难道我喊的不对?” “对,哈哈哈,对。”景安帝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一脸的就是看好戏,“是,小舅,慧真阿姐其实喊的也对哈” 这姐弟俩,简直是递了一架梯子就能上天,胆儿可大了。 “训练你是不是不累?”程堰凉凉地看向慧真公主,“若是不累,我便让人加强一番,不必因为你是公主,便多放宽。” 慧真公主脸上的笑容一僵,当即仿佛天都要塌了:“不是,小舅,你不能这样啊!” “而且我说的也没错,你都让我喊宜真舅母,那我喊你妹夫总没错?再说了,谁让你这么不要脸,娶了宜真呢?你要是不娶宜真,怎么能有今日呢是不是?” “小舅,要不要喊一声姨姐来听听,哈哈哈~~~哈哈哈~~~” 慧真公主昂头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典型就是,有的人还活着,但是已经疯了。 景安帝重新端起了茶盏挡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的笑容藏在后面。 哎呀,有趣有趣,真是有趣,要是这样,他是不是也可以改口喊姐夫啊,这辈分一下子是不是就上去了。 程堰伸手拧了拧眉心,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不过喊什么‘姨姐’肯定是不会喊的,他的脸不要了,再说了,若是真的喊了,慧真公主能骑在他头上放肆。 “我已经和大理寺卿李大人说好了,让你去他手下当差一段日子,等过了七月,天气没那么热了,你就去。”程堰当即抛出了这事。 “什么?”慧真公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程堰,“妹夫,你说什么?” “妹夫?”程堰挑眉看向她。 舅舅他的压迫力扑面而来。 慧真公主当即就有些怂了,选择了从心:“哈哈,小舅,小舅,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哈哈哈” 程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成日到处招摇,惹事生非,我看你是闲得很,给你找些事情做,正好李大人手下缺了个下属,你便去看看。” “可那是大理寺,而且我是女子啊!” “大理寺又如何,女子又如何?”程堰语气淡淡,“我身为男子,都不曾看不起女子,倒是你,身为女子,难不成还能看不起女子?” 这话说的,若是慧真公主敢说‘看不起’,回头得挨程太后几鞭子,打得她知晓自己姓甚名谁,是个什么东西。 “我倒是没那么觉得,只是一个女子去不太好,而且那是大理寺,可不是我胡作非为的地方。” “你也知道自己只会胡作非为。”程堰对她真的是很头疼,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就是死性不改,就是固执不听。 “你到时候女扮男装去就行了,至于胡作非为,李大人会管着你,你只需听令行事就行了,还有,自己稍微克制一些,去了只当自己是下属,别当自己是什么公主了。” 慧真公主傻眼了,感情真的已经给她安排好了。 “为什么啊?” “这是为什么啊?我好好的公主做得不好吗?非要让我去吃苦是不是?小舅,你还是我小舅吗?” 程堰又伸手拧了拧眉心:“我要不是你小舅,我才懒得管你,你同宜真一样,像先帝,性子固执,有时候认定的事情很难说通。” “宜真倒是还好,她性子善良,待人宽容,最近也改了不少,别人说的话,她都是会听,然后分辨是非对错。” “至于你” “我怎么了?” “倒是有几分程海的自私自负。” 程海,即为承恩侯。 这评价,那是相当的杀人诛心了。 慧真公主豁然站直了身体,气得险些七窍生烟,她死死地握住拳头,大有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的气势:“程堰!” “别生气别生气。”景安帝赶紧劝架,“慧真阿姐,消消气消消气,毕竟好竹也不可能一直出好笋。” 他这劝了,还不如不劝。 慧真公主更生气了,她怒瞪了景安帝一眼:“你不要说话,我不想揍你。” 这要是寻常人家,这弟弟合该被打上几顿了。 但这个弟弟是帝王,打是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就看着他幸灾乐祸,在一旁看戏,真的是要气死了。 景安帝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识趣地闭嘴了。 做人要懂得识趣,就算是做帝王也一样,唉! 他这帝王当的也是可怜,竟然还有人想揍他。 程堰道:“你先别生气,我只是说有几分,又不是说全像。” “有几分像也不行。”慧真公主像是被恶心到了,一张脸都皱紧。 程堰有心想道,其实他与程太后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他们不惧辛劳艰苦,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自己和家人过得安稳富足。 他们或许也有点像承恩侯的自私,但他们会为了自己和家人努力,也知晓身在其位要负起责任而已。 “我不是想说你,但确实是有一些。”程堰如是道,“你若是想让我们改观,那就该好好证明给我们看才对。” “如何证明?” “去大理寺。” 第226章 朕就是朕,是你惹不起的朕 好好好,这又绕回去了。 慧真公主差点没气死。 她双手叉腰,在屋里走了好几个来回,见程堰转头继续和景安帝下棋,似乎根本就不想搭理她,顿时又是一阵气。 “小舅,就算是你要劝我,就不能多劝几句吗?” 程堰头也不抬:“你若是不愿意的时候,我便是拿着鞭子将你赶过去,你也不会听话的,我自然是等你想通,自己愿意去了。” 慧真公主问他:“那我不愿意去又如何?” 景安帝嘴快答道:“拿鞭子赶过去。” 慧真公主:“” 程堰:“好主意。” 慧真公主:“!!!” “你们你们不觉得过分了吗?” “不觉得。”程堰说的理所当然,手捻棋子落下一子之后,他也总算看了慧真公主一眼,“所以你是要老老实实地去,还是拿鞭子赶你去。” “小舅!”慧真公主气得心梗,在护卫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棋局,“那你说说,我去大理寺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大了,大理寺事多,你跟着跑,少了时间到处招摇惹事生非,整个秦都都能平静不少。”程堰说得平静, “再则,你自视太高,也过得太顺了,不知普通人家的生死苦痛,大理寺管的是命案,你多跟着跑几次,也能明白什么是错,什么是珍惜爱惜。” 大理寺明镜高悬,平的是人间公道,断的是生死大案。 多少一步踏错,铸成大错。 多少不知珍惜,阴阳相隔再无相见,终成一生之憾事。 程堰原本是想将慧真公主送去营地,让她多受点捶打,就算是块顽石,多打磨打磨,至少能圆润不扎人。 可秦宜真觉得营地不安全,又提了大理寺,程堰仔细一想,觉得大理寺确实合适,想要改变一个人,不是磨去她的棱角就行,而是让她从心里明悟道理,从而做出改变。 而且,去大理寺的话,他也不必安排太多的人去保护她,能省去不少事。 慧真公主整个人都萎靡了:“真的要我去?” “嗯,想自己去,还是我拿鞭子赶你去?” 慧真公主:“” 慧真公主恼怒地瞪了景安帝一眼:“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尽会出馊主意坑她是! 景安帝轻咳了一声:“请尊称朕为陛下,还有,不许瞪朕。” 朕就是朕,是你惹不起的朕。 慧真公主握紧了拳头。 好好好,全世界只有她受到伤害是不是? “你们真的太过分了。”慧真公主气得额上的青筋都突突跳,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怒了一下之后就怒了下。 临近午时,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秦宜真便去春和院请了程太后等人前去碧落园用膳。 碧落园院中莲池水波涟涟,朵朵莲花绽放,有粉莲,有白莲,有黄莲,风过摧莲叶,莲叶何田田,各色莲花娇羞俏美,俏然立于水面莲丛之中。 端的便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廊下吹风赏荷,也是心旷神怡。 秦宜真干脆将今日的午膳设在了廊亭之中,请众人赏荷用膳。 今日的膳食偏素,但府上的厨子也是大显身手,凑了个二十个菜,有八熟食,六冷食,再加六份点心汤羹。 素烧鹅、素八宝鸭、素元蹄、素汤丸、八宝豆腐、玉勺翠羹、松子银杏、清汤竹荪 点心则是做了莲花酥、石榴酥、玫瑰酥饼、荔枝饼等等,都是用了时下新鲜的花啊果做的。 程太后胃口一般,菜色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倒是对今日的石榴酥十分的喜爱。 取了新鲜采摘的石榴,拨开去子,然后先做成喜石榴酱,再加一些糖霜,再用玫瑰花瓣一起熬煮,最终吃起来的时候,咬下去能吃到花瓣酱与果酱的口感,也能吃到石榴的味道。 当然,玫瑰酥程太后也觉得很好。 见她喜欢,秦宜真立刻便让陈茵娘将做法写下来,然后交给德公公,让御膳房那边日后也可以做一些。 仿荤菜不错,素菜清鲜,冷菜爽口,点心也是极佳,总体来说,今日这午膳,准备得妥当,若是有胃口可以放心吃,若是没胃口也可以吃些清爽的垫垫。 程太后不算十分满意,却也有八分了:“明家之事,交给你,日后我也放心了,日后逢年过节,奉了香火祭品拜祭就是了。 至于祭日,若是日后阿堰在家,你们便一起去墓地,若是不在家中,你便同样奉了香火祭品拜祭就好。” 慧真公主听着觉得有些不对:“什么明家?” 不应该是程家吗? 程太后扫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这才不敢吭声。 “三婶与二姑,那些个过往前尘,与你们也没什么关系,本宫我也想再论辩了,只是程家地程家人,到底是本宫的伤心地伤心人,本宫也不想再有多大的牵扯。” “今日过后,你们且安心在秦都住一段日子,等天气稍微凉一些,便让阿堰派人送你们归家。” 程二姑张口欲言。 程太后道:“一家五百两银子,之后在秦都,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都要赞同,待你们离开的时候,阿堰便会将钱银给你们。” 程二姑顿时一喜:“谢太后,我们会记得的,不管太后和侯爷做什么,我们都会赞同的,若是别人说什么,我们异地个不乐意。” “你们知道就好。”程太后点头,眼见程三婶想要开口拒绝,程太后便摆摆手,“无需拒绝,就当是本宫给予你们的程仪(路费),劳你们跑一趟来拜祭母亲。” “不过此次归去之后,便不要再来了。” 程太后话音刚落,程三婶与程二姑顿时脸色都白了。 原本,程太后与她们话话家常,听她们说了许多这些年的事情,又请她们上桌一同用膳,她们还以为程太后已经释怀过去。 可此时此刻,才知晓人家并不打算与她们扯上什么关系。 此生此世,也不想与她们再相见了。 第227章 昔日不曾后悔,来日亦不会后悔 程二姑心有不甘,欲想劝说,但见程太后只是将目光淡淡扫过,便心生胆怯,心头颤了颤,便低头不敢再多言。 程太后用过了午膳,便没有多留,带着景安帝回宫去了。 慧真公主不想回宫,也不想留在平西侯府,见程太后走了,便直接溜回了公主府。 秦宜真安排了金嬷嬷送程家人回去。 程二姑心中越发的不甘心:“公主,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真的不认我们这些亲人,不想见我们了?” 秦宜真道:“二姑为何会这般想,今日母后还同两位话话家常,又怎么会不认亲人呢?” “可是她” “母后心中有苦。”秦宜真打断了程二姑的话,“明国夫人之死,一直都是母后心中过不去的坎,每每见到程家人,她总会想起当初,想起程家人是如何的袖手旁观。” “本宫知晓,诸位当年也是有苦衷的,可如今母后也是有苦衷的,若是两位真的在意母后,就该体谅她才是。” 程二姑便是有千般说辞,也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两位,该是回去了,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也请见谅。”秦宜真喊来金嬷嬷送客,又安排了护卫送他们回去,待人都走了,这才让人收拾,她自己则是回了春歇院。 夏日炎炎,又是刚过午时,她这才走了一段路,额头上便有了一层薄汗,待是喝了一盏消暑凉饮,又坐在冰盆边上扇风凉了一会儿,这才缓和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程堰回来了,她见他额头上有汗,递了一张帕子给他,又让人送一盏凉饮过来。拿着团扇给他扇风。 “母后真的要你改姓更门,从此姓明了?” “这不是之前说好的吗?”程堰喝了一口茶饮,觉得身上的暑意顿消,“我也觉得挺好的,从此之后,再也不用供着程海的牌位。” 说起来,承恩侯与张氏死了之后,程太后让人准备棺木寻了个地方埋了,但牌位还被程士远程士明奉在承恩侯府呢,平西侯府可没他们的牌位。 这平西侯府里头有一处院落,一奉明国夫人明氏,二奉平太妃庄氏,秦宜真想念母亲的时候,也会去上两柱香,同母亲絮絮叨叨说一会儿话。 秦宜真也开心:“则确实是好,我也不想见到他,更不想给他上香。” 程堰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若是外面有人议论” “你放心,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若是叫我听见了,还得教训他一顿,让他知晓,不多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调皮。”程堰笑了笑,伸手捏她的耳朵,“都随你,就是不要自己生气就行了。” 要说慧真公主自私自负,秦宜真又是另一个极端,有时候善良太过了,有时候又尤其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慧真公主容易伤人,秦宜真呢,则是旁人容易伤着她。 其实做人,像慧真公主这样活得最是潇洒自在,管只管自己过得快活恣意,哪管自己的剑捅了谁伤了谁。 只是这样真的不对,不说程太后时常被她气得要死,程堰与秦宜真也是很烦她了,若是她再不改正,总有一日,谁也不想管她,真的是众叛亲离了。 想到慧真公主,程堰将头靠在秦宜真的肩膀上,竟然有些委屈:“慧真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喊我妹夫,让我喊她姨姐。” “噗!”秦宜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什么?妹夫?姨姐?” 她这个皇姐,吃饭吃傻了,这么大的胆子? 还是觉得自己皮糙肉厚,挨打一点都不痛。 程堰轻哼了一声:“下次你见了她,让她给你行礼,喊你舅母,咱们做长辈的,就得端起做长辈的架子。” 秦宜真直乐:“你还同她计较上了。” “没想同她计较,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矮了一头。”他娶了这位小了一辈的娘子,自己也像是跟着小了一辈一样。 “怎么?你后悔了?” “那倒是没有,吾心甘情愿,昔日不曾后悔,来日亦不会后悔。” 秦宜真心头微涩,也学着他一样,伸手摸了摸他的秀发,然后推他起来:“让一让,我去取个东西。” 程堰有些不乐意,但妻子都这么说了,他只得松了手。 秦宜真走到一旁,在放置在博古架的篮子里取出了一个香囊,然后拿过去,放在他的手上: “今日是你的生辰,虽说不能为你庆贺,但还是让人给你准备了两身衣裳,顺道,这是先前答应了给你做的香囊,今日便给你,如何?” “待晚些了,再给你做一碗长寿面,祝愿你长寿平安。” 程堰握住了香囊,整个人都有些发愣:“你给我做的?” 秦宜真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点了头:“我绣艺不好,只是绣了几株荇草,你可万不能嫌弃。” “荇草?为何是荇草?”程堰挑眉,“难道娘子要表达些什么?哦,为夫知晓了,是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荇草,也是荇菜。 “这不是在告诉旁人,我心中已然有了寤寐求之的窈窕淑女?” 秦宜真伸手拧了他一下:“我就是随便绣的,你不要多想,你到底是要不要,不要就还我!” 这人事怎么就那么多呢,还窈窕淑女,她要是窈窕淑女,他就是根荇草! “要,怎么能不要呢。”程堰捏了捏手中的香囊,指腹轻抚上面青绿的荇草,然后顺手将其扣在了腰间的革带上。 他自个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是满意,又问秦宜真:“那我的长寿面,娘子也要亲自给我做吗?” 又给他绣香囊,又给他做长寿面这想想都让人开心啊! 秦宜真瞥了他一眼,拆穿道:“你想得美,我可不会揉面,最多就是给你丢下去,然后捞上来。” 不过说罢,秦宜真又觉得有些心虚,“最多,再给你放点盐,再多就没有了。” “你爱吃就吃,不吃就不吃。” 第228章 明国夫人又不是没有亲生的儿女 那一日下午,程堰便一直在等着他的长寿面。 秦宜真被他烦到受不了,让人搬了一只小火炉来,再拿一个小锅。 在陈茵娘的指点下,等烧开了水,将做好的面条放到水里,待煮熟了捞起,添上一些盐,添上一些芝麻油,再将小锅里的热水淋上一些,一碗简单的长寿面就做好了。 秦宜真仔细瞧了瞧成品,觉得不丑,面条看着也好好的,熟了,也没坨了,闻着有麦香和芝麻油的香味。 不说色香味俱佳,但至少能吃,她便满意了。 “好了,你吃。”秦宜真一手支在桌面上,手心托着下巴,看着他吃,“这可是本宫第一次下厨,要是不好吃的话” 程堰拿着筷子挑了挑面条,闻言挑眉问她:“要是不好吃如何?” “不好吃?”秦宜真眉梢微挑,轻呵了一声,“便是不好吃,你也要给我咽下去,我可是公主,你知道吗?” “我可是你小舅,你知道吗?”程堰来了这么一句。 秦宜真脸一热,伸手拧了拧他的手臂:“你要是再胡说,那你就做我小舅去,到时候我天天敬了你。” 真的是,这人是不是跟慧真公主学坏了,这话张嘴就来,他还自称‘小舅’,他还好意思,不觉得自己像是禽兽吗? 秦宜真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要不,我晚上这么喊你。” 程堰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他忙是拒绝:“千万别。” “哦,你为何又不肯了?” “嗯感觉自己像禽兽”无它,下不去手。 秦宜真见他仿佛整个人都不好了,当时就乐了:“行了,你快吃,再等下去面都坨了。” 程堰闻言,赶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长寿面。 面有些素,不曾添加任何荤腥,但陈茵娘手艺好,揉的面极为劲道,下水火候也刚好,添了一些盐和芝麻油增味,也是极为不错。 程堰一边吃面一边喝汤,然后又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秦宜真目光在屋里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肯吃了。 “还不错。”秦宜真对自己的厨艺表示赞许,“没想到我竟然有这天分。” 程堰问她:“要不要吃些?” 秦宜真直摇头:“不要,刚吃过没多久,不想吃。” 程堰见她真的不吃,便快速地将这碗面吃完了。 夕阳偏斜,两人便去了书房看书,程堰取了新得的一本游记,将她圈在怀里,两人一同看着。 看到地方上不同的吃食和风俗,秦宜真也是很感兴趣,觉得此人能走那么多地方,真是好运气,也好毅力。 车马慢慢,路途迢迢,一行便是一个月几个月,穿林过河,夜宿荒野。 要知晓便是天下太平之时,路上也可能有劫匪,还可能有食人的野兽。 “你出去打仗,去的地方多吗?” “多倒是挺多的,只是忙着打仗的事情,对这些风俗人情,确实没多关注,怎么,想去吗?” “能去吗?” “待陛下大一些了,天下太平了,我与你一同去,到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去到喜欢的地方,便多住一阵子。” 秦宜真很是心动,不过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头:“我怕苦,也怕累,舟车劳顿,我就不是很喜欢,再说了,我们若是这样走了,母后呢?难道将母后留下来?” 程堰顿住,最后叹气:“你总是这般。” “哪般?” “总是想着别人。” “可母后也不是别人,我们先前还说了,待陛下亲政了,母后再也不用管这些事,若是她不喜欢宫里,便接她回来与我们同住。” “对对对,她不是别人,是我说错了。”程堰立刻认错,“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你该是多为自己着想,自己过得开心一些,多学学慧真。” “我才不要学她。”秦宜真轻哼,“我觉得我这样也很开心,和大家在一起就很开心。” “好好好,那等到时候问问你母后要不要去,到时候你们游山玩水,我给你们当护卫可行?” “这还差不多。”秦宜真这才满意了,“你看这个,这个也好吃,不行,我得让陈茵娘多看看这些游记,试试做一做这些吃食,指不定我足不出户,什么都能吃上了。” 夫妻靠在一起看书闲话,偶尔意见不同还能辩论上几句,不过很快也和好了。 夕阳西下,岁月安然。 朝朝暮暮与卿长相守,人生之所求也不过是如此。 次日朝会,程太后称身体不适,罢朝一日,当即便有太医署的太医入宫为程太后请脉。 程太后所言,自己昨夜梦见了母亲,母亲对着她流泪不止,哭得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当日,景安帝便请来了占筮官(占卜、预知的官员,类似钦天监),前来占卜问神,问明国夫人有什么诉求。 又过一夜,程太后又言又梦见了母亲,母亲在梦中哭诉自己死后无后代子孙供奉,而且承恩侯为了攀附富贵有抛弃妻女另娶,如今程家也没她的容身之地。 再一次早朝,程太后便将此事抛了出来,让众卿为她排忧解难,不让自己的母亲死后不得安宁。 众卿纷纷上言。 有人说明国夫人才是承恩侯的原配发妻,张氏心肠歹毒,实在是不配,该是程家迎明国夫人回去,张氏退而为妾。 有人说张氏也是承恩侯三书六礼娶回去的妻子,且承恩侯与张氏已死,后人不认其夫妻关系,实在是不合情礼,便是要程家将明国夫人迎回去,那也只能是两人同为正室。 也正在此时,大理寺卿李大人站了出来:“诸位莫不是不记得了,太后娘娘曾言,明国夫人也不愿回到程家去。” “太后,陛下,依臣愚见,不如寻一人,过继于明国夫人名下,承其香火,为其后嗣,日后子子孙孙拜祭为先人,明国夫人有了后人拜祭,九泉之下,定然是安宁了。” “过继?”景安帝突然就道,“何需过继,明国夫人又不是没有亲生的儿女!” 第229章 陛下长大了 程太后闻言微顿:“陛下此话是何意?” 景安帝含笑答道:“母后,儿臣的意思,便是让平西侯此后改了明姓,从了明氏宗祠,奉明国夫人为先人,其与后嗣子孙长久拜祭,如此一来,一无需过继,二也无需与承恩侯张氏争一个是非身份。” 程太后还未说话,倒是有官员跳了出来:“禀陛下,可世间男女皆是承父姓,从未有过承母姓,此事恐怕于礼不合,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景安帝轻笑,“古时,便有家族后无子嗣,唯有女嗣,故而行招婿之事,或是女嗣出嫁之后,择一儿郎继承母族姓氏宗祠,事虽少,却也并无先例可循的。” “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解决母后之困扰,母后如今夜不能寐,唯恐自己做了不孝儿女,心中难安。” 这话倒是有理,最重要的还是程太后之事。 景安帝又道:“而且此事,到底是程家与明家私事,若是程家与明家都同意了,那不是皆大欢喜,平西侯,你意下如何?可愿为太后分忧?” 这母子俩倒是有趣得紧,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还觉得他说的万分的有道理。 此时此刻,谁人不觉得程太后是孝女,为了母亲之事寝食难安,唯恐母亲伤怀。 而程堰若是要改姓,是遵了陛下太后的意思,也不算是背弃宗族,而是为了太后分忧,是个忠臣孝子。 程太后心中也暗暗吃惊,别看她这儿子在自家人面前有些腻歪歪的,甚至还很会装可怜,但这帝王权术,玩的那叫一个厉害。 “臣在。”程堰站了出来,恭敬一礼,“禀太后,禀陛下,既然是母亲所求,又是太后难安,臣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好好好,那就这么办了,朕便命人写一道圣旨,命平西侯承母族姓氏宗祠,此事就” “陛下,臣以为不妥!”正在此时,礼部尚书唐大人突然就跳出来了,“此事,是不是该问过程家的意思,若是程家不愿,岂有强迫程家子弟更改姓氏的。” “这话也说得不错。”景安帝点头,“不过承恩侯已逝,程家三叔也已经过世,承恩侯长子次子皆已流放荒洲,乃是罪人。” 程堰道:“程家三婶母如今正在秦都,若是要问程家的意见,问她即可。” 景安帝赞同:“那就问他好了,京兆府尹何在,吏部左侍郎何在?” “臣在。”京兆府尹曾大人与礼部左侍郎周大人站了出来。 “那就命你们二人前往程家三婶母所在之处,询问她的意思,若是她同意,事情就这么办了。” “谨遵陛下旨意。” 景安帝办完了这件事,心中也是十分开心,待散朝之后,喊了程堰往上书房走去。 “小舅觉得朕此事办得如何?” “甚少。”程堰十分的感慨。 不知什么时候起,景安帝已经能在这些朝臣之中游刃有余了。 当年太宗果然也是没看走眼,他确实有一番慧智,若是教得好,便是一位明君贤君,若是他立起来了,便是东秦之福。 “护着你母亲,那是极好的,陛下要记得,你母亲为了你也是付出许多,她性子也要强一些,若是你们母子二人有什么分歧,也好好好地说话,勿要各自猜忌怀疑,到时候伤了她的心,也伤了母子情份。” 景安帝高兴一笑:“小舅请放心,朕知道是非黑白的,母后是世间上最好的母亲,她对朕的爱护,朕也有眼睛看得见的。” “不过小舅,朕能护着母亲,也能护着你了,小舅,朕厉害。” “厉害。”程堰更高兴了,心中也更为感慨了,昔日只到他腰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郎君,如今已经到他肩膀了。 他渐渐地大了,渐渐的,也开始护着身边的人,撑起这一片天。 “陛下长大了。” 景安帝道:“朕已经十二岁了,自然是长大了,对了小舅,你说程家三婶母会同意吗?会不会反悔?” “她不会。”程三婶那个人,程堰只是见过两面,但也是有些了解的,是个心善的,她清楚程太后姐弟与程家的恩怨,自然是不敢多言。 倒是那个程二姑 程堰眯眼,此人良心虽然有一些,但不多,而且贪心得很,恐怕不会那么安分。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秦都之中,也热议起了程堰要改姓尊母族宗祠之事,到了下午,平西侯府的拜帖比往日多了两倍不止。 便是宋屏屏,也在百忙之中跑回了平西侯府打听内情,可见对此事也是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秦宜真觉得这些人真的是吃饱了撑着,“这本来就是程家与明家的私事,我们爱如何便如何,与他们无关。” “对了,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的茶馆最近准备得如何了?” 说起自己花了诸多心思的茶馆,宋屏屏便十分的开心: “茶馆准备得差不多,只等天气没那么热就开张,到时候公主若是得了空闲,想出去走走,可一定得去,而且公主也说是我的茶馆,公主也是有份的。” 秦宜真恍然才想起,这宋屏屏要开的女子茶馆确实是有她一份,是用了她的一处宅院改成女子聚会的茶馆,而且还分了她三分利。 “瞧本宫,最近天儿太热,脑子都糊涂了,既如此,到时候若是天气不热,本宫便过去走走。” “谢公主,若得公主亲至,到时候我这女子茶馆定然名扬秦都,也无人敢欺。”宋屏屏开心极了。 但凡是在有人的地方生存,都知道关系与靠山的重要性,公主往她茶馆里一坐,世人皆知她的靠山就是这位公主,不说许多人会给面子过来坐坐,便是不给面子,也不敢轻易在她茶馆里惹事。 秦宜真恍惚之间,又想起了方始心。 人与人都是经不起对比的,相比宋屏屏又是感谢又是分钱,方始心简直就是将她当成傻子耍。 可恶她以前竟然识人不明,以为她是个好的。 第230章 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说起方始心,她自从上次在大理寺闹了一场之后,倒是安安分分地呆在方家不外出惹是生非了,只是叫人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秦宜真与程堰等人更警惕了,看看她究竟能捣鼓出什么东西来。 “你可有方始心的消息,知晓她到底在干什么吗?” “那倒是没有。”宋屏屏也皱眉,“说起来也奇怪,她那人最爱出风头,如今倒是安分下来了,我怎么觉得她要搞什么大事一样。” 秦宜真赞许地看了宋屏屏一眼,这倒是一个敏锐的,不安分的人,这突然安静安分下来了,总觉得她想搞个大的。 “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宋屏屏问了一句。 “不必。”秦宜真摇头,“也安排了人盯着了,你不必担忧此事,还有,少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 宋屏屏连连点头:“公主,我知晓了。” 宋屏屏来的时候,也不是空手而来,带了好些茶馆里做的点心汤羹,美其名曰让公主品一品,看看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待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好些陈茵娘做的糕点匆匆离去。 她这来去匆匆,潇洒恣意得很。 秦宜真悠闲羡慕,她自己不是个洒脱之人,却也欣赏洒脱之人。 在家中闲暇无事,她便绣起了另一个香囊,之前打算给程堰做两个香囊的,先前那个绣的是荇草,这一次绣的是一枝海棠。 原本秦宜真想绣桃花的,有了前面的荇草,再绣一个‘桃夭’,正如诗文里说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但程堰更喜欢海棠,便弃了桃夭,绣一枝海棠。 虽说技艺不好,这一次难绣了一些,但她闲着无事,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地绣。 这不,等她刚刚在绣娘的教导下,刚刚绣好了一片形态不错的青绿叶子,关于程堰改姓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 正如程堰所言的,程三婶自家人知自家事,知晓程太后姐弟对承恩侯还有程家有多厌恶,再加上先前程太后已经提过,不管程太后与程堰做了什么,让她同意。 故而,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畏惧程太后与程堰的的权势,程三婶都只能同意,而她同意了,自然也能代表程家同意了。 景安帝从京兆府尹曾大人和吏部侍郎周大人那里得知程三婶答应的消息,当即就命人写了一道圣旨,让程堰遵母姓,继承母族宗祠。 也如程堰所想的那般,程二姑对于此事倒是有很大意见,程堰若是不姓程,改姓明了,那岂不是与程家无关了,那她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可她到底是出嫁了的女眷,是孙家妇,做不得程家的主,她的意见很多人都不在意,就连程三婶,都与她吵了一架,也不改口。 程二姑不甘心之余,还带着儿子来了一趟平西侯府,求见程堰和秦宜真。 那时候正是用晚膳之时,夏日里闷热闷热的,便是放了屋里放了冰盆,也有些挡不住暑热,秦宜真人有些恹恹的,胃口也不佳,吃了两口便不想吃了。 程堰正劝她再吃些,听到侍女的禀报,觉得心烦: “绿翘,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她,若是她识趣一些,先前太后答应好的程仪,本侯会如约奉上,也会派人送他们回乡,若是她再胡搅蛮缠,休怪本侯不管她们的事情了。” 真的是,不给她一些脸色看,她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很有脸面。 圣旨下达平西侯府之后,程堰便命人重新修葺了祠堂。 待六月底,便将明氏的牌位光明正大奉于高台,从今往后,他与承恩侯与程家,便割断了关系,便是名字,在也前方添了明姓,唤作明堰或是明程堰。 而且他在供奉明国夫人牌位的时候,也将平太妃的牌位移了过去。 祠堂之中,光亮明堂,青烟袅袅,烛火摇曳。 程堰领着秦宜真一同拜祭这两位母亲:“虽说皇族宗祠也奉了你母亲的牌位,但皇族宗祠,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与其另开净室供奉,不如让她们二人一同做伴。” “待日后,若是你我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可以同两位母亲一同分享,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可以向两位母亲一同诉说。” “两位母亲都是善良又温柔之人,想来会相处得愉快的。” 秦宜真实在是没想到他还弄出了这一出,当即就很感动:“谢谢你。” 虽说在平西侯府,也没人管他开辟一间净室房舍供奉自己母亲的牌位,但也不敢想过将自己的母亲供奉在平西侯府的祠堂之上。 毕竟,这世间之上就没有谁家祠堂会供奉岳母牌位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偏生程堰就做得出来。 “有什么好道谢的,你我是夫妻,我母亲是你母亲,你母亲也是我母亲,我难不成还能委屈了母亲不成。” 他与她可是夫妻,至亲至爱的家人。 别人说至亲至疏夫妻,他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只有至亲,是一辈子都分不开的。 程堰带着她取了线香给两位母亲上香,然后祈愿道:“请求两位母亲保佑我与宜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长久欢乐,永不结束,情长意久,永不相忘。 这大概是包含了世间上所有美好的祝词。 对此,秦宜真唯有一愿:“愿二位母亲保佑夫君平安,长命百岁。” 她希望他若是再去打仗,都能平安归来。 她希望他长命百岁,这一次不要再抛下她先走,与她白首偕老,相守一世。 “夫君?”程堰挑眉,竟然笑了,“难得在外面见你这般正经地将我称作‘夫君’,今后也应该这么喊才是,你啊,总是害羞。” 秦宜真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当着母亲的面,你说什么呢。”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我夫妻恩爱,两位母亲见了,想来是万分的欢喜。” 两人将香火插在了香炉之上,再拜过,程堰便牵着秦宜真的手往外走去。 秦宜真想要挣脱,但被他牢牢地握住,怎么也挣脱不了,最后只能放弃,由着他去了。 罢了罢了,到底是自己夫君,还能如何,只能宠着他了 第231章 兄弟们,给我打他! 六月既过,七月转瞬将逝,炎热的夏日也总算是熬了过去。 七月底,程堰便安排了人送程家三人回乡,并且让人送上了五百两的程仪(路费)。 程三婶推脱着不敢要,倒是让程二姑一把拿了过来。 “我说三嫂,你做人可是要讲良心,侄儿给我们两家的,又不知你给你,你不要我还想要呢,再说了,你不要,就我拿了,那侄儿该怎么想我?” “你要是真的不想要,拿了之后给我就是了。” 程三婶听了这话,差点没气死:“你想的挺美的。” 程三婶不愿拿这笔钱,本意就是不愿受程太后与程堰的恩情。 这拿了又给别人是什么意思? 真当她傻啊! 实在是没法子,想到程二姑家的日子确实是快要过不下去了,也确实需要这笔钱,最终程三婶也是叹了口气,收下了这笔银票。 东西送到的当日,三人便将东西收拾了东西,等到了第二日,便有平西侯府的护卫送他们离开秦都回乡。 在坐着马车出了城,距离城池越来越远的时候,程二姑还掀起帘子往后看去。 那巨大的城池仿佛像是巨兽一样卧在那里,庄严威仪,冷酷无情,在这里,权势与富贵之争从未停止,鲜血染过城墙一遍又一遍。 而今风干的墙面上,还有一块块洗不掉干枯发红的痕迹。 也不知是谁人的血染上去的。 “我们还会回来吗?”程二姑像是在程三婶又像是在问自己,“扶摇她,真的与我们此生不再相见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程二姑倒是想起了程太后。 说起来,要论感情,她与程太后也是不浅,程太后小时候,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天天‘姑姑姑姑’地喊着。 但她这个人,太过贪心,也太过贪钱。 良心有一点,但也真的只是一点。 拿钱离开的时候她笑得见牙不见齿,现在才想起人来,想起日后再也不能相见。 程三婶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地包着包裹闭上眼之,懒得搭理她。 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秦都,然后一直往南下走去,等到一个月之后,将几人送还家乡。 路途很远,车马很慢,有时候人只能对一地钟情,守候它一世,在一地长大,在一地老去,在一地死去。 有时候,隔着千山万水,一别之后,真的是此生之永别,再也不会再相见了。 。 这一日是出行的好日子,也是出嫁的好日子。 赵如芳也是在这么一个日子出嫁,她一袭红色嫁衣,手中持扇,平日里大咧咧的人,难得的有些紧张不安。 贺兰典骑马前来迎娶,还被人起哄着作了两首催妆诗。 秦宜真亲自去了一趟别院送赵如芳出门,待新人辞别亲人之时,坐于高堂之上,受了新人的礼,也让人将准备得的礼物送上。 “既为夫妻,便要互相体谅,互相爱护,若是有分歧,便要好好地说清楚,最好不吵架,绝不能打架。” 这是她的忠告。 贺兰典恭敬一礼,答道:“请公主放心,兰典既然是娶了娘子,定然会好生待她的。” “如此便好。” 赵如山背着妹子出了门子,看着迎亲队伍远去,赵如山这身高八尺的汉子都还是抹眼泪,哭了起来,昔日的袍泽哈哈大笑。 朱氏见此,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心酸,赶紧将人赶走:“去去去,你们啊,赶紧一边去,等你们嫁妹子嫁姑娘的时候,就知道心酸了,这好不容易养大养好的花儿,被人连盆都端走了,还不许哭几下。” 众人哈哈直乐,连道:“嫂子说的有理,有理,哈哈哈,就是他哭得太好笑了。” 这么多人闹着,赵如山不舍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也就再也哭不下去了。 “我看你们是皮痒了,怎么,想和我过过招是不是,来啊,我就算只有一只手,也能把你们打趴下,有本事一起上啊!” “一起上?”有人挑眉,然后直接就乐了,“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这是他的要求,这可怪不得我们。” “兄弟们,给我打他!” 程堰治军也算是严谨,他的这些亲卫,当值的时候也是一个个严谨认真,可有松年这样的领头人,私底下也都不是要脸面的。 既然对方都敢说‘有本事一起上’了,自然是要成全他。 院子里很快又闹成一团,朱氏拦不住,也只得笑笑退到屋里去。 “外面打起来了?”秦宜真问了一句。 “也不算打起来,他们胡闹呢。”朱氏笑容满面地上前,“今日多谢公主前来,我们赵家是万万感激不尽。” “无需言谢,本宫正好有空闲,便来了,如芳也是个好姑娘,本宫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对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等小姑归宁之后,便回乡去。” “不留在秦都,若是留在秦都,本宫也可以给你们安排差事。” “谢过公主,还是不了。”朱氏摇头,“我家那个说了,他识字不多,身上的能耐也就是开个武馆的手脚功夫,秦都之中,像是他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而我们呢,也想多攒一些钱银,待日后有了孩子,好好地教养孩子。” 秦宜真听懂了,若是她安排差事,虽然赵家也过得去,但赵家夫妻一心想着将来有了孩子,要将孩子好好培养出人头地,所以他们想多攒点钱。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秦宜真感慨,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和程堰,他们二人若是做了父母,又该如何做。 朱氏笑了笑:“我们也不知什么爱不爱的,只是知晓,我们要生孩子,也得为他们将来打算好,他们好了,我们也好。” “等孩子大一些了,我们大概会再来秦都,若是我们有安身立命的活计最好,若是没有,到时候还要麻烦平西侯府。” 这都是小事,秦宜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你们来就是了,太好的不说,能把日子过下去,本宫还是能保证的。” “谢过公主。” 第232章 完了完了,这天真的塌了 秦宜真也没在别院待太久,与朱氏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离开,回了平西侯府,可她刚刚才到家,慧真公主便来了。 “你快换一身衣裳,同我去一趟万诗楼。”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慧真公主好一阵气,“还不是母后,安排了我相看呢,非要我去,若是不去,就打断我的腿。” 秦宜真眨眨眼,有些好奇:“谁啊?” “还有谁,就是那个司马家的四公子,司马将军你知晓吗?他嫡亲的弟弟,万诗楼就是他管的。” 万诗楼,这个秦宜真就知道了。 “哦,真虚公子。” 秦宜真说罢,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对,就是那个司马无虚,你也知道他是真虚公子啊!”慧真公主伸手捂住心口,觉得心梗得厉害,“你说,母后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就算是是她要给我找驸马,也不至于这么寒碜我?” “要是他五肢不全,我要是嫁了他,岂不是亏死了!” 秦宜真先是愣住,心道,哦,人家是叫司马无虚,不叫真虚公子,最后听慧真公主说什么‘五肢不全’,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火光电石之间,她想到什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然后一张脸瞬间都红透了。 “皇姐,此话你可万万不可再说了,若是叫人听见了,就算你是公主,也要打你一顿。” 你称人家为‘真虚公子’也就罢了,你要是敢说人家‘五肢不全’,他真的是要气得打人的。 慧真公主气得脸颊鼓起:“你说母后是不是疯了,她是不是我母亲了,她给你挑选夫君,就挑了小舅这样的,等到了我这里,她就给我挑了这么一个。” 秦宜真瞥了她一眼:“你小舅只有一个,你又不能嫁给你小舅,再说了,他喜欢的是我。” 慧真公主闻言,当即一颗心就像是被丢进了醋里一样,又酸又苦:“我当然知道我不能嫁给小舅,可我要谢湛,这都不行。” 这还惦记着谢湛呢! 秦宜真伸手按了按额角:“都说了谢湛你不合适,至于司马公子,我大约也是能猜到一些。” “他身子不好,你嫁了他,就占一个夫妻名分,日后你住公主府,他住司马家,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想养小白脸就养小白脸,只是将事情捂着严实一些,别让人知道了,让司马家脸上不光彩就行了。” 给慧真公主安排这么一个夫君,程太后也是考虑过的。 实则是慧真公主自己也不安分。 不过公主下嫁,司马家也占尽了好处,只是可惜了司马无虚,原本就身体不好,这娶娘子也不能娶了个可心人回来。 倒霉。 慧真公主却不乐意:“什么嘛,就算是我嫁的好的,难不成就不能养小白脸了?三皇妹啊,你是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乐趣。” “有什么乐趣?” “也不一定非要干什么,就是有几个生的好看的美男子围着你,这个给你捏肩,那个给你捶腿,还有给你斟酒喂酒的,喂点心喂果子的,还有弹琴的,唱曲的,画画的,跳舞的” 慧真公主越说越起劲,说一个就弯一个手指,最后连十个手指都数不完。 秦宜真咽了咽口水,抬头便见程堰刚好从屋外走进来,脸已经黑了。 慧真公主还在啧啧啧,一脸向往又似是回味无穷:“你看,是不是太快乐了。” 秦宜真心道,确实是快乐,只是只是,请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 “你可真快乐。” “那是那是”慧真公主连连赞同,可又觉得声音有些不对,嗯似乎不是秦宜真说的,好似好似还是个男的说的。 慧真公主猛地转头看去,却见程堰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了,而且那一张脸的,就跟涂了锅底十年的老灰一样黑。 “小小舅”慧真哆嗦了一下,觉得天都塌了,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讨好地问了一句,“小舅、小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你说养小白脸,一个给你捏肩,一个给你捶腿的时候。” 慧真公主:“” 完了完了,这天真的塌了。 秦宜真见此,赶紧往后退几步,离他们俩远一些,免得一会儿动起手来,伤及无辜。 “哈哈,嘿嘿”慧真公主笑得尴尬勉强,“我都是胡说的,胡说的” 这才说了一句话,慧真公主想到程堰的手段,当时就绷不住了:“呜呜,小舅,我错了,我错了” “你还知道你错了?”程堰脸仍旧是黑了,“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有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学那些纨绔子弟,行事放浪,你自己放浪也就罢了,还想带着你妹妹一起吗?” 什么玩意,哄他娘子学她一起养小白脸吗? 程堰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他扫了秦宜真一眼,见她往后退,一脸的无辜表示她就是个听众,事情与她无关。 “你给我过来。”程堰瞪了慧真公主一眼,让她滚过来。 慧真公主可怜巴巴地看向秦宜真。 秦宜真头疼,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劝了句:“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母后让皇姐与司马公子在万诗楼见面呢。” “对对对。”慧真公主连连点头,“小舅,就算是您生气了要揍我,也不能是现在啊,您看,要是司马公子看出来了,定然觉得我不规矩,那肯定更不能娶我了。” “虽说我是公主,公主下嫁,谁敢拒绝,只是到底是要嫁过去做夫妻的,母后也说了,还是你情我愿为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程堰冷瞥了她一眼,但到底是妥协了,毕竟把这个外甥女嫁出去确实比较重要。 只是 “你若是下次再敢在宜真面前胡说八道这些,到时候休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在秦宜真面前说这些话,怕秦宜真有样学样。 慧真公主心里那个气啊,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得讨好地笑笑:“不敢不敢,那小舅,我去万诗楼了。” 第233章 嫁人好不好,得看嫁什么人了 “你急什么,我此次回来,便是要陪你去的,原本还想派人去找你,你在这里正好,收拾收拾就出发。” “啊?!”慧真公主惊了,“小舅,你要陪我去?” “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若不看着你,你能把人气死。” 这话说得说得她像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慧真公主心里那个憋屈啊! “宜真,让人另外给她寻一身衣裳。” 慧真公主今日这一身,一袭绛紫色的窄袖劲服,头戴金冠束发,腰间挂着一根鞭子,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要去打架的。 慧真公主闻言有些不乐意:“我这挺好的啊。” “你是要带人去打架还是相看?” 慧真公主还想说什么,秦宜真赶紧拉着她往一边走去:“好了好了,皇姐,你就换一身在衣裳,你若是再说,你小舅就要生气了。” 慧真公主沉默了一瞬,秦宜真见此,立刻就道:“事情就这么定了,金嬷嬷,你带皇姐去挑一挑,我先前也新做了几身衣裳,让皇姐挑一身自己喜欢的。” “你要我穿你的衣裳?”慧真公主皱眉。 “都是新的,还没穿过呢,难不成现在还能给你做一身新的?” 慧真公主被噎了一下,只得作罢,跟着金嬷嬷去换衣裳去了。 秦宜真走到程堰身边,便问他:“怎么回来了?” “不放心慧真,便打算去看看。”程堰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走到上座的椅子坐下,绿翘送上了茶水,他喝了一口,眉心紧皱,“简直是比打仗还难。” 程堰为了慧真公主,也是操碎了心了。 秦宜真嗤笑出声。 程堰一眼扫过去,警告她:“你别听慧真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的,简直是荒唐。” 他又旧事重提,可见是心中很恼,耿耿于怀,很不开心。 秦宜真又笑了。 “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我什么都没听见她说,这样行了。”秦宜真忍下笑容,却又忍不住调侃他,“瞧你这样子,跟掉进了醋缸里似的,酸得很。” 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一个大男人,瞧着是多冷酷严肃的人,沉下脸的时候,慧真公主与景安帝都有些怕他,私底下竟然是个会冒酸的。 不过之前秦宜真也怕他,如今相处久了,日日都呆在一块,自然就不怕了而已。 程堰无奈捏了捏她的手心,问她:“你觉得慧真这桩亲事能成吗?” “我看悬得很。”秦宜真摇头,心里没底。 “为何?我听说那司马家无虚生得挺好看的,慧真应该会喜欢才是。” “可是他身体似乎不太好。”秦宜真不敢和程堰说,你嫁外甥女方才还吐槽人家‘五肢不健全’。 “慧真向来心高气傲,又是公主,母后虽是为了她好,觉得司马公子合适,可她必然是不会乐意的。” “想来,她要的夫君,至少得有好一副好容色,还得身体康健,若不然,她定然会觉得配不上自己。” 程堰顿住,手指轻敲桌沿沉思起来:“那也说不定,指不定司马公子的那张脸,足以让她满意呢。” 秦宜真眨眼:“司马公子长得很好看?比谢湛如何?” 据闻真虚公子确实长得一副不错的容颜,男生女相,唇红齿白,羸弱如蒲絮,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没见过。 “谢湛?你觉得他好看?” “这不是重点好嘛。”秦宜真颇为头疼,她与谢湛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他就非得醋一下是不是。 “怎么不是重点,你拿谢湛来做比较,不是也觉得他生得好看?” 秦宜真:“” 真的是闲的,谢湛遇见了他们,这得多倒霉啊,一个是他求得不得,连机会都没有,一个天天将他视为情敌,提起来就得阴阳怪气。 “我拿谢湛来做比较,只是因为皇姐喜欢谢湛,也喜欢谢湛的那张脸。” 再次补充,谢湛真惨,这一对夫妻就够闹心了,还得加上慧真这个纠缠不休的疯婆子。 招谁惹谁了这。 “行,你去看看慧真,等她换了衣裳我们就出发。” “我们?我也去?” “你不想去?” “去。”秦宜真也有些担心慧真公主,主要是程太后与程堰太操心了,她也想亲自去看看。 秦宜真去了隔壁春和院。 此时慧真公主已经换上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裙。 交襟窄袖衫,齐腰百褶裙,再配上一身宽袖对襟软烟紫外衫,衬得贵气有余,那股子跋扈与目中无人淡去了许多,看着就像是有些高傲的世家贵女。 她的侍女正拿着玉梳给她梳发,金嬷嬷命人取来了不少首饰,依次排开,任由她挑选。 这些都是秦宜真库房里没用过的首饰,有的是宫里司珍房送来的,有的是外面购置的,因着东西实在是太多,秦宜真又日日换首饰用的爱好,就越堆越多。 慧真公主看得眼花缭乱,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迷茫。 “这些都是宜真没用过的?” 金嬷嬷道:“慧真公主说笑了,宜真公主没用过的自然是不止这些,这都是奴婢挑选出来,适合公主用的。” 秦宜真咳了一声,走上去便道:“若是皇姐嫁了人,这首饰必然会比我的更多。” 慧真公主还未出嫁,能到手的只有她作为公主的俸禄和食邑,但她花钱大手大脚的,还有公主府要养,这些琳琅满目的首饰,都比不上秦宜真。 而秦宜真呢,她嫁了人了,除了有公主的俸禄和食邑,还有皇家给她准备的嫁妆,每年宫中也会送来各类首饰、布料、补品等物。 平西侯府同样也给她添置,而且都是挑精的来。 可以说她嫁人之后,是娘家和夫家在养她,她自己的收入也归她自己私人的,日子过得委实不要太好。 “嫁人那么好?” “嫁人好不好,得看嫁什么人了。”秦宜真笑了,“皇姐,嫁人最重要的呢,还是得看他的品行。” “一个品行好的男子,若是他喜欢你,便会尽心尽力对你好,便是他不喜欢你,既然娶了你,也会敬重你,给你应有的颜面。” 第234章 司马无虚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喜欢一个人不一定会一生不变,可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更改的。 嫁一个负责任的男子,就算是日后夫妻恩爱不再,他很很大程度上也不会为了讨别人欢心,而来踩你的脸面。 秦宜真给慧真公主挑选了一只掐丝牡丹流苏顶簪,又配了两支掩鬓簪,让侍女给她戴上,最后还添上了一只金镶羊脂玉的镯子。 “金镶玉,金枝玉叶,配皇姐正好。” 慧真公主瞥了她一眼,却道:“你当我傻子啊,这金镶玉说的好听,不过是零碎的角料,或是切割镯子留下的内圈料子,真正金贵的,是那只羊脂玉镯子。” 秦宜真咳了一声:“皇姐,有时候让人要学会装傻你知道吗?再说了,这金镶玉做得也相当不错,价值也不菲。” “而且这羊脂玉的镯子可不在我这里,我虽有一对,但与这个颜色也有些差异。” 可不是她自己戴着镯子,把边角料给慧真公主。 “再说这东西好看就行了,就不要去想这最好的东西究竟在哪,世间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也不是样样好的都归你。” “行了,你真的是越来越唠叨了。”慧真公主听得有些烦,等侍女将首饰都戴好了,便站了起来,“可以走了。” 秦宜真见她不爱听,自然也就不说了,带着她回了春歇院,然后跟着程堰一同去往万诗楼。 马车一路慢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万诗楼。 三人刚刚一到,便被万管事引到了三楼一处无名的雅间。 司马家四公子司马无虚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见人来了,便起身相迎,行礼道:“楼下人多口杂,不曾迎接,还请几位见谅。” 秦宜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 此人大约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多则二十三,身形有些清瘦,个头倒是不矮,作揖行礼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清雅风姿。 一张脸清雅清淡,虽不及谢湛天上谪仙隔云端,是仙姿琼花,却也是人间玉兰白莲。 涟涟清泉水,遥遥白玉莲,说的也正是他。 也因着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比不得正常男子阳刚健朗,确实也有几分男生女相的精致轻柔。 “无需多礼。”程堰让他起来,带着秦宜真与慧真公主往雅间里走去,三人在雅间里的茶座边上落座,这才请司马无虚落座。 虽说有主客之分,但有时尊卑更在主客之上,公主在场,自然没有屈居司马无虚坐客位的道理。 司马无虚虽不是谄媚之辈,却也不是不通世情,落座之后,这便亲自给几位泡了茶水,分茶请几位细品:“粗茶一盏,倒是这水,用的是深山之中的清泉之水,清冽清冷,泡茶别有一番滋味。” 程堰见他不卑不亢,说话也随意从容,仿佛今日不是来相看姑娘,而是来会友品茶的,心中有些意外。 要知晓,便是他的嫡亲长兄司马将军,也未必能有这般从容自在。 “听说司马家的生意,如今都归你管?”程堰问他。 “部分是。”司马无虚淡笑,“我在家中无事,自小为了养身花销也不少,幸好脑子还算不错,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司马无虚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受了内宅阴私的暗算,七个月便生了他,故而导致他早产又身有余毒,自小身体就不大好。 旁人笑他是‘真虚公子’,确实也不算胡说八道。 程堰点点头,又问他:“若是你成亲了,这些可还都是你管?” “归我的那份我管。” 言下之意,归他名下的是他管,其余的就不是了。 程堰又点头,与秦宜真一起饮了一杯茶水,然后便起身离开:“本侯与娘子在旁边的牡丹阁听书,你与慧真说几句话。” “是。” 程堰就问了两句话,然后便带着秦宜真离开了,留下慧真公主想跟上又不敢就这样溜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待两人一走,雅间里便静了下来。 慧真公主坐立难安,仿佛那坐的椅子上像是长了手似的,一直在挠着她。 司马无虚只当是没看见,淡笑问:“公主是要品茶还是喝酒?听闻公主也喜爱喝两杯,万诗楼自家酿造的百花醉尚且不错。” “何需虚情假意。”慧真公主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心里也实在是烦躁,跟个猴似的,想伸手到处挠,“本宫在秦都这些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想来你也是知晓的。” “你也应该知晓,本宫也不是什么好妻子的人选,你要是想娶淑女贤妻,便尽早放弃。” 是的,说是相看,说是你情我愿才是良缘,但实际上,能不能成还是在慧真公主这里,若是司马无虚能讨得公主欢心,点头嫁人,这才能成。 司马无虚闻言也不恼,仍旧笑道:“到底还是要请公主喝杯茶,说几句话,免得家中不好交代。” 慧真公主的脸色微僵:“你什么意思?” 这人难不成还敢嫌弃她? 司马无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诚如公主所言,在下想聘娶淑女贤妻,公主既不是,我若是不甘又求娶,不是在欺骗自己便是在欺骗公主。” 慧真公主冷哼:“你也不怕本宫立刻就走了?” “公主若是走了,也没办法向太后与平西侯交代。”司马无虚语气平静,“世间上有多少男子,将这儿女亲事一律交给女子管,不闻不问,便是她嫁什么样的人,只要对家族有利,便不管了。” “平西侯在百忙之中亲自前来,可见也是想亲眼看看在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公主连与在下说几句话都不愿,便匆匆离去,未免对不起平西侯的一片苦心。” 慧真公主冷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好胆。” “在秦都讨生活,自然得需要一些胆子的,不过公主也不必太介怀了,公主看不上在下,相看不成,不如便当成友人相会,一同喝茶闲聊,也是人生快事。” “而且公主嫁人之事,确实迫在眉睫,公主若是愿意,也可与在下说说中意什么男子,某虽不济,却也略识得一些人,这指不定就知晓适合公主的人选呢。” 第235章 这司马无虚有点东西! 茶汤翻滚,茶烟袅袅,手中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畅意,又似有蝴蝶翩翩起舞。 秦宜真与程堰闲聊无事,还斗起了泡茶,秦宜真用的是寻常的井水,程堰用的则是清冽的山溪清泉水。泡茶完毕,各自分了一小杯,还请了松年、绿翘、金嬷嬷一同鉴赏。 “如何?是本宫泡的好还是你们侯爷泡的好?” 松年笑容比这八月的阳光都要灿烂几分:“侯爷泡的茶水清冽回甘,似有松林山花草木之清香,饮之领航人心旷神怡,公主泡的,则像是满城的繁华盛世取其灵,以山川为洪炉,烘酿一盏佳酿。” 秦宜真乐得肩膀都在抖动,笑了个不停,绿翘也在一旁偷笑。 秦宜真摇着扇子,啧啧摇头:“松年啊,你看你,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么到了红缨面前就跟人都傻了一样?” “这么会说话,哄一个姑娘而已,这不是该手到擒来吗?” 松年被笑得脸红,只得叹气道:“公主有所不知啊,红缨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赚钱,我便是去找她,不是与她喝酒就是比斗一场。她啊,只当我是酒友,见了我,只惦记了今日带什么好酒过去。” 秦宜真更乐了:“也难怪府里的好酒时不时地被你取走,原来是用在这一处了,不过你也是真没出息,好酒都用了那么多了,连让人家姑娘知晓你心意都不敢,是不是啊,侯爷?” 程堰还能如何,只能点头:“公主说的对。” 娘子什么都对。 松年确实是不行啊,连他的精髓都没学到,想他当初如何算计着强娶心上人,中间虽有波折,但如今也是夫妻恩爱。 总的来说,不是他的问题,是这个蠢下属没学到本事。 松年哀怨地看了程堰一眼,见他一脸‘公主说什么都对’的不值钱样,心里撇嘴,这人倒是忘记了当初自己和公主闹别扭的时候,不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哄着劝着的? 再说了,最后不还是公主心疼他,不与他计较,凭着他自己,再折腾几年下来,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如今倒是嫌弃起他来了。 至少他都是和心上人混成酒友了啊! 不过现在松年也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才是上官主子呢,他这个下属,要是敢拆主子的台,那他是不用混了。 唉! 什么时候他能混着你主子更好呢? 这辈子还有可能吗? “少年游侠策马行,河流两岸尽蒹葭,看暮色夕阳残霞,迎春风醉里桃花”一楼中庭高台处,说书先生字正腔圆,短短几句,便勾勒出春日夕阳,少年游侠于河边策马的景象。 仿佛将来有无数的快意恩仇,又仿佛是一生注定孤单,只有那一马一刀与自己相伴,有无尽的惆怅。 秦宜真伸出手指,勾了勾程堰扣在腰间的绣祥云海棠花枝的香囊,程堰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捏在手心里。 不知过了多时,便有司马无虚的人前来传话:“小人拜见公主,拜见侯爷,我家公子命人去包了一场戏,请了慧真公主同往听戏,二位可要一同前去?” 听戏? 谁和谁? 秦宜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想到是慧真公主与司马无虚,秦宜真脸上也是一阵诧异和懵然。 在她与程堰看来,这两人估计没多大戏,慧真公主也不是一个真的老实相看驸马的,对了,她还一心想着养小白脸呢。 秦宜真与程堰面面相觑,程堰也觉得意外,不过也只是几息,他便反应过来了:“既然是你家公子邀请慧真前去,我等便不打扰了,不过,入夜之前,要将慧真送回公主府去。” “小人定然会将侯爷的话带到,侯爷请放心。”随侍替司马无虚将事情应下,然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屋里的几人都面面相觑,场面有好一会儿的安静。 最终还是松年险些咬到了嘴唇,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司马无虚有点东西!” 能把慧真公主哄住,可不是有点东西吗? 要知道程太后、程堰还有秦宜真和她说了多少,掰碎了多少道理和她说,也只能让她同意相看她的夫君。 想来她对司马无虚的态度也不会太好。 司马无虚能把人哄住了,还要一同去看戏,可见确实有本事。 秦宜真看看程堰又看看松年,眼中透露出一些困惑,这两人看起来也不蠢啊,怎么相较之下差那么多,连一个姑娘都哄不住。 程堰冷扫了松年一眼,警告他闭嘴,然后同秦宜真道:“想来是司马公子遇见的姑娘多了,这才如此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我就不一样了,我啊,只有娘子一人需要我用心的,这不,生疏了一些,有许多不懂,这也是正常。” 是,绝对是他对此事不大了解,不知道如何哄姑娘,这才磨磨蹭蹭了那么多年。 不过想到司马无虚这么快就能哄得慧真公主与他一同去看戏,程堰也是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他那么有本事,他早点拜师学艺,这不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唉! 秦宜真瞪他:“你这话说得,好像是人家风流成性,有过不知道多少女子,这才学得一手哄姑娘的本事,难不成就不能是人家天赋异禀吗?” 是的,就不许人家天赋异禀,你们傻憨憨的? 松年立刻就不同意了:“什么人家天赋异禀?听公主您这话说的,好像侯爷是傻子似的?” 秦宜真道:“本宫可没这么说你家侯爷,是你说的。” 松年:“?!!” “不是,公主,您这是坑属下呢!属下可没说这话!” “这可真的是冤枉啊!属下这都比窦娥还冤了!” 程堰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秦宜真见两人吃瘪,顿时心里一阵得意。 程堰伸手将秦宜真的手握在手心里,拉着她起来,准备离开。 秦宜真有些迷茫:“你这是要干嘛?” “回家。” “回家?”秦宜真就奇了怪了,怎么现在回家,她这茶水点心还没吃够,听书也还没听够呢? “嗯,回家,回家与你探讨一下天赋异禀这个词。” “???!!!” 第236章 只求荣华富贵,不求真情真心 关于他嘴里‘天赋异禀’这个词,秦宜真总觉得他没憋好的。 这不,这一天晚上,简直是吃足了苦头,简直不能直视。 第二日晨早,程堰去朝会的时候春风得意,临走之前还亲了亲她的脸,说等他回来再与她继续探讨。 秦宜真又羞又恼,抓过他的软枕就往他离开的背影丢。 王八蛋! 这恼人的人终于离开了,秦宜真总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盛,已经是午时了。 院子里偶尔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轻得像是晨早随风飘落的落叶。 喊来桂嬷嬷和绿翘伺候自己洗漱,然后才让人摆饭。 她起那么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秦宜真没最开始那么尴尬,但偶尔也有些不好意思,用饭的速度比以往的快上了许多。 绿翘见她吃着饭,菜却没吃多少,便提醒她道:“公主,今日茵娘做了人参滋补汤,此汤养心益肾,温和健脾,补肾益精,您多” “闭嘴。” 绿翘:“” 好嘛,她闭嘴。 绿翘笑嘻嘻:“那婢子不说了,公主您多吃些。” 八月之后,暑热渐渐消退,天气也开始适宜了起来,秦宜真用了午膳,然后便在书房纳凉打盹,金嬷嬷将拟好的各家中秋礼的礼单给秦宜真过目。 时下大节各家都要送礼,如端午、中秋、新岁,来往亲近的至亲好友,都会互相赠礼。 平西侯府明家家中就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亲戚往来,而秦宜真的娘家是宫中,东西也不好送,故而只需往平西侯府的下属安排一些东西送过去,这节日就当是过了。 秦宜真翻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便补充道:“另外再备一份简单又不失体面的中秋礼送去王家、闵家,对了,既然要送,长亭伯府,贺家也都送了,宋屏屏也送一份,旁人有了,她没有,回头都敢念叨本宫。” “公主府,王府、宗亲这些,按照往年的就行。” 送礼到王家是为了王仙容,算是给她撑腰,免得她归家之后,王家磋磨她逼迫她。 闵家是给闵思月,那姑娘太苦,裴玉堂那该死的竟然玩起了话本子里的追妻火葬场,把人恶心的透透的,秦宜真乐意给这姑娘撑腰,将她腰杆挺直一些。 贺家这边,赵如芳刚刚嫁过去,又是她亲自送出门的姑娘,给些颜面,她日后在贺家能过得好一些。 金嬷嬷提醒她:“公主您忘了,王姑娘去了城外归云观清修,您是要送去王家还是送去归云观?” 七月初,王仙容身体好些了,便移居去了城外山上的归云观暂居养身清修,听见过她的人说她精神比以往好些了。 秦宜真顿住,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了:“她既然已经去清修,或许不想王家人去打扰,送去王家,或是王家会去打扰她,可若是送去归云观,她大约也不想要本宫的东西,觉得本宫假好心。” “可若是不送,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王仙容或许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到底没害过她,倒是她,当初同意王仙容进门,后来与程堰夫妻恩爱,又逼迫她离开。 不管事情是程堰做的还是她做的,锅都是他们两个人的。 秦宜真也一直希望王仙容能好,忘怀过去,忘了谢渠,忘了程堰,好好地过日子,人生百年,过得自在开心一些。 金嬷嬷想了想道:“要不,便给王家送? 到时候奴婢亲自走一趟,问一问王姑娘的身体,让王家人知晓王姑娘虽然不再是平西侯府的姨娘,但平西侯府还是关心她的,见不得旁人欺负她。 同样的,也提醒王家,让王家不要打扰她,也不能随便将她许配人家。” 秦宜真眼睛一亮:“嬷嬷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了。” 过两日便是三年一度的秋闱,明年二月又是春闱,秦都涌入了不少人,热闹得很,这各家相看之事,明里暗里也是诸多。 王家也本着再利用的想法,想寻个前程不错的学子,将王仙容嫁出去。 所幸王仙容跑得早,去了归云观,若不然留在王家,也是一堆烦心事。 “公主,长亭伯夫人来了。”有侍女在书房门外敲了两下门,然后将事情禀上。 秦宜真抬头:“请她进来。” 侍女领命而去,大约是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将长亭伯夫人请了过来,秦宜真干脆去了院中亭子里等候。 长亭伯来的匆匆忙忙,也不客气地在秦宜真对坐茶座的另一边坐下,喝了一盏茶水解渴,这才缓和了一些。 “公主先前请我做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那镇北侯夫人确实有将义女嫁给裴世子的想法,那位人选也不是别人,姓石,名唤作锦葵,今年十六岁。” 镇北侯夫人收养的义女不少,约莫是有七八个,个个都是好容颜的姑娘。 “石姑娘的父亲唤作石庭,是镇北侯府麾下一名小将,七年前,这位石将军在北边阵亡,母亲也跟着人跑了,只留下了石姑娘和一幼弟。 镇北侯得知之后,怜惜他们姐弟无处可去,便让人送来了秦都。” 这事情一直都不少,主将体恤关照手下阵亡将士的家人,平西侯府也一直在做这些事。 这些年平西侯府的收入,有大半数是贴补了打仗、抚恤,从而一直都没怎么有钱,也就是开了雅春阁之后,情况好了不少。 “那你见过石姑娘了?她可是愿意的?”秦宜真问她。 “这事唉!”长亭伯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我见了她,同她说了长阳伯府内里的问题,也说了裴世子的毛病,又说若是她想嫁人,凭着她父亲为东秦流过血,也多是人愿意为她出头。” “可她竟然觉得,若是真的嫁给裴世子,那也算是不错。” “不错?”秦宜真听着都有些懵住了,“裴世子眼下还在求着闵姑娘回心转意呢,她竟然觉得不错?” 长亭伯夫人叹气:“只求荣华富贵,不求真情真心,自然是觉得不错的。” 第237章 夫人吉言,定然是我东秦一统天下 秦宜真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最后也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是她自己愿意的,没有人逼迫她,便随她去。” 其实不管是荣华富贵好,还是真情真心也罢,只要是自己愿意的,并且觉得为此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旁人便管不了。 若是为了真情,想是裴玉堂这样的烂人,或许她们还能劝两句,将她脑子里的水晃一晃,看看能不能晃出来一些,清醒点。 但为了荣华富贵,就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每个人都想自己过得更好,为了荣华富贵往上爬,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便是秦宜真与程堰,也都想保住眼下的荣华富贵。 为了荣华富贵,纵然你用尽一切手段,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那都是能让人理解的。 长亭伯夫人也叹气:“确实也是,就随她去。” “说起来,她如此行为,有为了自己,也有为了幼弟,裴世子虽然糊涂,可长阳伯还在,长阳伯在,长阳伯府的底蕴还在,只要她嫁过去之后,好好经营,也是能不错的。” “不过,臣妇认为,镇北侯夫人的行为,终究不妥,是此风不可长。” “若是将领人人都像她这样,将下属的女儿养做义女,再用来联姻嫁人,这将下属和下属的女儿当成什么了?是笼络朝臣,结党营私的工具吗?” “虽说石姑娘是自己愿意的,可这样的事情多了,被逼迫的姑娘定然就会出现了,那些人家,又不是自家亲生的姑娘,就用来换取利益,皆不管那姑娘嫁的什么人,日子过得如何。” 秦宜真闻言脸色微变:“夫人所言甚是,此风不可长,若是长了,就乱套了。” 若是人人如此,那将下属和下属的女儿当成什么了,是自己的私有物,是奴仆吗? 若是如此,将她们那些为家国流血流汗的父亲置于何地? 秦宜真心里乱糟糟的,却不知该如何解决。 “夫人,长亭伯也是武将,此类事情,长亭伯府又如何解决?” 长亭伯夫人摇头:“都是给一些钱银,武将世家,但凡是有些良心的,都不富裕,想着底下的弟兄们跟了自己一场,后来人没了,自然要帮他们看顾一些。” “朝廷是有一些钱银下来,但也不长久,后来的,只有自家照看一些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今四国鼎立已达五十年之久,边境战事也时有发生,朝堂之上,能立得住的武将,一个个都是狠人猛人,再又是,想让底下的将士追随,也要讲究良心。 像是平西侯府,富贵荣华之至,人人唱诵平西侯是何等不世英才,可打仗之事,并非是靠他一人,每一场荣光,总有不知多少将士为此付出生命。 平西侯府竭力贴补钱财相助,弄得内里空虚,府里的账目常年只有一些将要用花销和备用的钱银。 “也不知天下什么时候太平,再无战事。”秦宜真感慨。 长亭伯夫人笑道:“公主这话说的不对,应该说是,也不知东秦何时一统天下,诸位将士们都加官进爵。” 秦宜真乐了:“夫人吉言,定然是我东秦一统天下。” “天佑之,该如此。” “劳烦夫人特意跑一趟,前两日本宫刚好得了一些新茶,也请夫人品一品。” “那臣妇便不客气了,公主这的好茶,在外面实在是难得啊!” 两人于亭中坐着饮茶,又闲聊了一阵子秦都里的趣事,茶尽三盏,长亭伯夫人便识趣地告辞了。 待长亭伯夫人走了之后,秦宜真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许久,回过神来,又回了书房,才是琢磨起了阵亡、伤残将士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为此,她还喊来了绿翘、金嬷嬷、桂嬷嬷一同出主意,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不期待她们能出什么好主意,但指不定真的能有呢。 金嬷嬷道:“如今的抚恤出自两个方面,一个是朝堂,再一个,便是所属军营的主将。” 桂嬷嬷摇头:“其实,这些本该是朝堂的事情,可每年国库的钱就那么多,用在打仗上已经是半数,能拨下来的钱不错,余下的还要用作民生,用作其他地方。” 国库每年的税收也不多,一年也不过是一百万两银子。(单钱银,不算粮食等非货币,算上大概是五六百万。) 你瞧,原本疆土也不算很广阔,再加上四国混战,也不安稳,每年的收成就这些,国家也不能往死里压迫百姓。 一百万两银子,是勉强维持国家运转的数目。 而这个数目的一半,都用在养军和打仗,余下的才是民生和百官的俸禄等。 至于民生,那自然是用于耕种、赈灾等各处。 钱就那么多,用的路途也都安排好了,就算是有贪官,也在上头咬不出多少钱来,毕竟钱没到的话,监察御史估计很快就能发现。 咳,朝堂其实也很热衷抄家的。 秦宜真比划比划,算来算去,最终只得将笔搁在一旁:“归根到底,还是国库钱少了,有什么法子能让国库的收入多起来,一切或许就能解决了。” “国库的钱如何能多起来?”桂嬷嬷惊呼,“难道要加重税收?” “加重税收定然是不可能的。” 这世道,百姓原本就不好过,便是国内的疆土安稳下来,可边境不太平,征兵也多,百姓家的,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从军,再加税,这事说不过去 谁要是敢提这种话,是要被骂死的。 还不如找几个贪官抄一抄家呢。 “雅春阁就做得不错,若不然,让户部尚书想点法子,做点生意呗,像是咱们万仙楼、万诗楼这些茶楼酒楼,就是做得不错。” “你说迟了,生意这事,户部也在做,那些收归的钱财,也有用处。” 为了多搞点钱,大家也是拼了,户部也有开设的茶楼酒楼,便是程太后,私下也有几个生意,那锦绣坊便是其中之一,偶尔锦绣坊还给她送两身新样式的衣裳过来。 绿翘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道:“既然是国内已经赚不到钱了,为何不从外邦试试呢?” 第238章 想法很好,但是下次换一个想 “外邦?”秦宜真愣了一下。 “是啊,婢子听说,南齐那边,便有船只出海,每次出去,就能带回来大量的钱银和各种新奇的物件,这转手卖出,又是一大笔。” 在四国之中,其他三国有些苦哈哈,倒是南齐富得很,而且这些人还不喜欢打仗,就每年给其余三国一笔钱财报平安。 一国一年就是三十万两。 人家哗哗百万两银子就出去了,东秦能收上来国库的钱财才一百万两。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金嬷嬷脸色古怪,她道:“东秦也不是没想过学南齐航船出海,只是南齐东南两面临海,往东走,走上半年也见不着陆地,倒是往南走,那边有许多小国家。” “东秦只能往东航船,和南齐往东差不多,之前倒是有一片陆地,是一个小国,武安侯把人家给灭了,现在已经是东秦的土地了,再往东,走上大半年也都是海。” 所以东秦航海的事情走不通。 虽然说是得了一块疆土,但也是弹丸大小,也不过如此。 而想学南齐航海南边,要么经过南齐,要么从沿海一直往南走,经过南齐,南齐自然是不同意,走海路又太远,耗费的时间太长。 总而言之,学不来南齐的发财之道。 “婢子还有个想法。”绿翘突然一拍案几,把所有人都惊了,齐齐转头看她,她道,“咱们把南齐给灭了。” 秦宜真:“??” 金嬷嬷、桂嬷嬷:“!!” 绿翘觉得自己的想法靠谱,摩拳擦掌一脸激动:“是,只要把南齐灭了,南齐的航海就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金嬷嬷都给她比了一个拇指:你厉害。 秦宜真伸手拧眉心,看向绿翘的目光极为复杂:“想法很好,但是下次换一个想,本宫不单单想把南齐灭了,还想把北魏西梁都给灭了呢。” 南齐那么有钱,就算大家每年收三十万,可暗搓搓找借口想动手的也不在少数。 就像东秦这一次澜州有匪徒的事情,虽说调兵遣将只是去剿匪,可一旦与南齐发生冲突,那都得和南齐打几仗先,要是冲突过大,那早已准备好的军队就该南下了。 兄弟,我就是去剿匪,你就打我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来啊,打就打。 到了最后,要是南齐不割地或是赔一个满意的钱,东秦是不会答应的。 说起来,南齐国富,东秦强军,这要是真的把南齐打下来,东秦一统天下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秦宜真伸手按住额头,不能想不能想,再想她就恨不得自己能骑马上阵打仗了。 “咳,此事暂且就不想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去,本宫也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对了,金嬷嬷,中秋礼的事情,你和周管家尽快安排妥当送到各家。” “是。” 处理完事情,秦宜真便又去睡了一觉,等她再次醒来,天色一片黑沉沉,狂风过境,大雨将至。 院子里绿翘带着一众侍女在树下捡吹落的桂花,秦宜真推开窗户往外一看,便见大雨来至,雨水哗哗落下,众人护着怀里的桂花,抱头鼠窜赶紧跑去躲雨。 “捡这些桂花做什么?”秦宜真出了屋子,走到廊下问正在躲雨的几个侍女。 “公主。”众人行礼,绿翘道,“公主,我们瞧着这桂花落了有些可惜,便捡了起来,之后让陈娘子做一些桂花酱。” 陈娘子,便是陈茵娘。 秦宜真看了一眼:“就这么些能做多少?要不一会儿再去采一些。” 绿翘使劲摇头:“那定然是不能的,这院中就这么一株桂花树,这花才刚开,中秋都还没到,哪里能采了桂花的道理,再说了,也不用多少,多放一些糖霜熬煮桂花酱,到时候泡水喝也是香香甜甜的。” “就是。”众人也是连连赞同。 秦宜真这做主子的,对身边伺候的人都很和善,好好办自己该办的差事,若是有什么难处的,也会帮忙解决。 不过要留在她身边做事,也要有自己的分寸,有时候要会学自己拒绝。 就像是现在,她提了,让你们去摘桂花做桂花酱,但若是真的摘了,她自己或是不会说什么,但程堰回来看见桂花没了,被下人摘了,过些日子,估计都得还几个懂事的上来了。 总之,能拿的好处就拿,就像是小厨房里,陈茵娘做的许多吃食,有多的,她们也能蹭上一些,再或是公主高兴了,赏你一些果子首饰什么的。 可像是摘花这种事,除了主子要,那是不能摘的。 “是啊,中秋了,正是要做桂花酱了。”秦宜真也想起这一茬,她也挺喜欢陈茵娘做的桂花酱的,不管是做点心还是泡茶水,都是味道挺好的。 “你派人去问问红缨,看看哪个庄子里种有桂花的,让人采摘一些回来。” 绿翘眼睛一亮:“这倒是好,多做一些,能吃久一些,明儿个婢子就派人去。” 秦宜真点点头,看了看雨幕,便问:“侯爷今日带伞了吗?这么大的雨。” “带了带了。”绿翘笑道,“侯爷近来不爱骑马,都坐马车,马车上定然是有伞的,不过那么大的雨,侯爷又不是傻了冒雨回来。” 绿翘的话音刚落,秦宜真只觉得眼前一晃,隔着庭院的不远处有人撑着一把绘着素青的油纸伞往这边走来。 绿翘转头看去,脸上的表情僵住,人都傻了。 呵呵她刚刚是嘴快胡说的,有人相信吗? 程堰快步走过庭院,然后抬脚上了台阶:“娘子,我回来了。” 檐下滴水成涟珠,外面更是瓢泼大雨,秋风席卷人间,树木在风雨之中摇摆。 年轻的男子念着家中妻子,冒着大雨归来,见了在廊下等候自己的妻子,展颜一笑。 世间最温柔最欢喜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顷刻之间,仿佛天地都偏爱你,你爱之人也偏爱你。 仿佛间,犹如那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程堰收了伞,递给了边上的绿翘,然后便伸手拉着秦宜真往屋里走去。 夫妻相伴而行。 “有些起风了,公主该披一件衣裳才是” 第239章 这么长时间了,公主还没好消息 秋雨洒落人间,天气也稍稍有了一些凉意。 这一场风雨下的比较久,一夜过去,乌云才散去,空气稍冷,也有了几分秋天的感觉。 院中的侍女忙是收拾被秋雨打落的枯叶残花,有花匠亲自前来,将花圃路被秋雨打得歪到一边的花卉扶正。 末了,又重新布置了景色,让花房那边送了几盆菊花过来。 一个上午过去,春歇院里已经焕然一新。 下午,赵如芳与贺兰典携礼前来拜访。 今日是赵如芳回门的日子,上午回了一趟赵家,下午便来一趟平西侯府拜见。 秦宜真没见贺兰典,倒是让人将赵如芳请了进来说话。 “你初去赵家,一切可都还好?” “好是挺好的,公爹婆母对我还算是和善,并没有为难我,长嫂对我有些不满意,但也敢在这档口说什么,就是夫君的态度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秦宜真诧异,这还能怎么奇怪的? “哦?怎么奇怪法?” “就是就是他面上对大家都挺客气的,在父母面前是个孝顺儿子,在兄嫂面前是个听话的弟弟小叔,可私底下却对我说,若是谁欺负我,就欺负回去。” “还有这事?”秦宜真微讶,不过转念又想,又觉得挺好的。 “那你可是有什么担忧,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世间上有多少儿郎,都让妻子忍让退让,将妻子所受的委屈视而不见,美其名曰‘家和万事兴’‘要替我孝顺爹娘’。 贺兰典自己受了委屈,但不愿将妻子受委屈,也是难得体贴的好男子了。 赵如芳面色却有些古怪:“我也是才知晓,原来他愿意娶我,是因为不想让妻子受委屈。” “他只是庶子,又平庸,那些身份尊贵的世家嫡女看不上她,而我,身份差了一些,但因为有公主撑腰,在贺家也算是过得去。” “我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 秦宜真看她像看傻子一样:“你就为了这个心里不痛快?” “我我就是觉得好像和想象的不一样” 秦宜真头疼:“确实会有不同,你们成亲之前见了不过是两三面,不曾一见钟情,又未来得及日久生情,他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这也正常。” “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而且世间之上,真心难求,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日子也要过下去,就算你是他审时度势之后的选择,他不曾伤害你,也为你谋划了不被人所伤害,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且不要胡思乱想。” “再说了,你忘了自己所求的是什么了吗?你求的是富贵荣华,是嫁得高门。” 赵如芳当初要求这门亲事的时候,都是条件往高里说的,她要嫁官宦人家,要夫君生得好看,要有钱。 如今亲事是符合她的条件了,她又开始惦记起,对方成亲之前不是真心喜欢她这个人了。 秦宜真一下子又想起了石锦葵,她说只求荣华富贵不求真心,也希望她能坚守自己的心,免得像赵如芳一样,求起了真心,那她就有得苦了。 赵如芳还想说什么,秦宜真已经不想听她说了:“行了,本宫乏了,你们回去,既然已经成亲,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好好过日子,别胡思乱想,胡作非为,若不然便是害人害己。” “平西侯府愿意照拂你两分,但却也不是你仗势欺人的靠山,你若是敢欺负人,本宫也饶不了你。” 秦宜真让人给这小夫妻俩准备好了回礼,然后便请他们离开了。 。 贺兰典与赵如芳回门之后,平西侯府安静了好些日子,转眼,秋闱便开始了,再转眼,便到了中秋。 中秋之前,平西侯府将准备好的中秋礼送到各家,同样的,也收到了别人送来的中秋礼。 不过平西侯府秉承先前的习惯,一概都是不收礼, 只有宫里送来的赏赐,以及公主府、王府、皇族宗亲送来的东西,被留了下来。 中秋前一日,长亭伯夫人的女儿亲自来了一趟,送了一盆她新培育的菊花,和新鲜出炉的月饼过来。 长亭伯府姓陆,长亭伯夫人的女儿名唤陆蒹葭,今年不过十岁,行事进退得宜,人也活泼可爱,秦宜真挺喜欢她的。 “这是臣女新调的馅料做的月饼,父亲和母亲吃过之后都觉得好吃,便让我送一些过来给公主,说公主喜好这一口。” “虽说公主府中什么都有,但臣女也厚着脸皮送来了,就请公主尝鲜,对了,这一盆菊花也是臣女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开花是紫色的,就得了两盆,便送一盆给公主。” 陆蒹葭不像长亭伯夫人,长亭伯夫人性子直爽,为人风风火火,喜欢八卦还粗手粗脚的,倒是她这个女儿,当真是心灵手巧,会做点心和各式各样吃的用的东西,还养的一手好花。 之前秦宜真便得过一盆菖蒲,放在屋中摆设,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后来见程堰喜欢,她还搬到了春辉苑去,放在了他处理公务的案头。 要是长亭伯府送她别的东西,她或许不在意,但送她一盆花,又是新培育出来的颜色,她确实是喜欢的。 “你有心了,正好这院中的菊花年年如此,本宫也看腻了,添一盆新鲜的花也是喜庆,对了,听你母亲说你也挺爱吃蟹的,府上陈娘子做的醉蟹不错,一会儿让人给你拿一坛子。” “谢公主,臣女最喜欢这个了。” 陆蒹葭送完了花和月饼,也不多留,高高兴兴地带着一坛醉蟹回家去了,走的时候脚步还一蹦一跳的。 桂嬷嬷也喜欢她,连声道:“陆姑娘慢些慢些,小心摔着了。” “没事没事,嬷嬷,我走得可稳当了。” 她脚步轻快,裙摆翩飞,像是一只翩蝶一样。 桂嬷嬷感慨道:“真好,像公主小时候。” “像我小时候?”秦宜真诧异,“我小时候性子这般活泼吗?” “太妃还在的时候,公主活泼一些,公主,您说,要是您生了个姑娘,会不会和陆姑娘一样可爱?” 说到这里,桂嬷嬷还奇怪地嘀咕:“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公主还没好消息” 秦宜真:“” 第240章 我就不能和你急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好消息,秦宜真心里有数。 不过,看着陆蒹葭这般讨人喜欢,她又惦记起了这事,夜里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最后忍不住戳了戳身边这人的胸口。 “怎么了?”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忍不住问她,“还要?” 秦宜真当时就气得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这人,怎么满脑子就是这些事,我就不能有事和你说吗?” 程堰心道,都躺在床榻上了,若是脑子里不想这些,那他难不成要念一念道典佛经? 而且先前六七月,天气太热,她嫌热又嫌他汗多,都不怎么乐意同他亲近,现在天气凉了一些了,他好不容易过几天好日子,就不准他多想想。 再说了,他这心里琢磨着,夏天嫌热,这冬天是不是该觉得冷,到时候也不怎么乐意了。 想想都觉得头疼。 不过自己纵容出来的,只能自己受着,趁着如今这好时候,多讨回一些。 “那是什么事?你说了赶紧睡,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又和我急。” 秦宜真哼哼了两声,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腰:“我就不能和你急了?” “没。”程堰立刻认错,“都是我的错。” 虽然说立刻就认错有些怂,但他这是从心啊。 试想,和娘子夫妻之间,他也不大需要脸面这个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有点拉不下脸,但次数多了,他是应对如流,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秦宜真见他这样就认错了,也消气了,贴近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靠着他说话,“那个药,你能不能别吃?” “什么药?” “你别装傻,你吃的那个药。”秦宜真嗔了他一眼,“今日我见了长亭伯夫人家的女儿,她的名字唤作蒹葭,可好看,也可令人喜欢了,人也活泼可爱。” 程堰睁开眼看她,那一双眼睛深邃至极,叫人不敢直视。 “想要孩子了?”他问她。 “怎么?你不想要?” 程堰沉默了一瞬,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又顺了顺她的背,似乎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哄她道:“睡,明日再说。” “什么明日再说?”秦宜真豁然坐了起来,盯着他看,“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没那回事。”程堰伸手拉着她躺回来,“你身子不好,再养养,你乖些,听话。” 秦宜真轻哼,觉得他真的将她当作傻子哄。 “其实我大约是看出来了,你是不大想要孩子,程堰,为什么呢?”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世间上有些人竟然不想要孩子呢? 程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就是不说话。 秦宜真伸手推了推他:“你今日不把话好好说明白了,就别想睡了!” 程堰深叹了一口气:“这事情过不去了是不是?” “当然过不去。”秦宜真咬唇。 她先前一直想着,她这一辈子,就和他好好地在一起,给他生个孩子,若是他能躲过这一劫,从此长命百岁,那自然是最好的,一家人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 可若是躲不过,那给留个孩子,好歹有个香火,总不至于身后无人拜祭。 最开始她满心的期待,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后来得知他吃了药,又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她其实也挺开心的,觉得孩子的事情,等等也行。 她确实想要孩子,但自己的健康和安危更重要。 可日子过着过着,她似乎隐秘地窥见了他的内心,他担忧她的身体是一回事,不想要孩子可能也是真的。 秦宜真忍了又忍,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想问他一个原因。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别咬唇,咬伤了我心疼。” “你哪里会心疼我,就会哄我而已,早知道你这样,我就我就不和你过了。” “秦宜真!”程堰脸色有些沉了,伸手捏她的脸,“这些话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他对她向来纵容得厉害,有什么小脾气他也都受着哄着,但底线只有一条,休想离开他。 秦宜真被他吓了一愣,眼里有了浅浅的眼泪,然后伸手推了推他,从他怀里离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不想说就不说了,她也懒得听了,爱说不说。 有话不好好说清楚,非要憋在心里,瞒着骗着,也别怪她不给他好脸色。 可想着他对自己冷脸的样子,秦宜真又觉得有些委屈,分明是他的错,他倒是说话挺大声的。 程堰见她真的生气了,顿时也有些心慌,也没多想就贴上去将她搂在怀里:“生气了?” 秦宜真挣扎了一下,见他的手臂跟铁箍似的,怎么也挣不开,最后只得放弃,但还是不想理他了,伸手擦了擦眼泪,抓着被子盖过头,不想再和他说话。 这事理不清楚之前,就这样。 程堰伸手将被子扒下,让她把脑袋露出来:“小心憋气了,这样睡着也不舒服。” 秦宜真哼了一声:“不要你管。” 程堰叹了一口气,心知是不好哄。 可真的说起这些事,他又不知该如何同她说,可若是不解释清楚,又觉得这事得没完,他定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夫妻恩爱就别想了,她能给个好脸色他就该笑了。 就在他将事情理了理,想好了怎么同她说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小脸埋进了被子里,眼角还有些红,还有拭去泪珠留下的痕迹。 程堰顿了顿,一时间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手揪紧,难受得厉害。 见她睡着了,程堰也不愿再打扰她,只是自己躺在那里,实在是睡不着。 脑子里也乱糟糟地想了许多,他想到了承恩侯与明国夫人、张氏,又想到了太宗皇帝还有程太后,还有秦宜真兄弟姐妹几个,甚至他自己。 对于妻子,他所能懂得的,就是把所有好的都给她,护佑她一世安好,无忧无虑。 可对于孩子,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 他怕她生了孩子,像是他母亲一样丢了性命。 也怕自己不够关心孩子,让孩子过得像他一样的过往,更怕太宠溺孩子,让孩子变成慧真公主、甚至裴玉堂那样的叉烧,天天能气死个人。 再或是,若是他真的英年早逝,他也不想她变成程太后那样,为了孩子一世辛劳。 第241章 这个家没他早散了 第二日清晨,夫妻俩起来的时候,伺候的人敏锐地察觉到夫妻俩气氛有些不对。 平日里程堰休沐的时候,夫妻俩都要赖床一会儿,起来了也是腻歪歪的,程堰来了兴致,还给她描眉,吃饭的时候也是腻歪歪的。 可今日起来的时候,两人都不做声,用早膳的时候也不做声。 程堰有几次想和她说话,她都使起了小性子,不想理他,大有一副要给他个教训的意味。 用完早膳,秦宜真还将人打发去了外院春辉苑,然后自己则是去准备中秋节拜祭之物。 “公主与侯爷吵架了?”桂嬷嬷凑近她身边,问她。 “没吵。”秦宜真不承认是吵架了,吵架了是你指责我我指责你,甚至说出来的话都不好听,“我俩只是有些分歧。” “分歧?有什么分歧?”桂嬷嬷心里急了。 秦宜真‘嗯’了一声:“就是有件事,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我想问他原因,他又不肯和我说,我烦了他了,嬷嬷别管,我就等着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桂嬷嬷也有些无奈:“侯爷也真是的,既然是有分歧,他觉得他是对的,那确实该说服公主才是,夫妻之间,有什么话确实该好好说。” “不过公主啊,您使一会儿小性子就得了,别总给侯爷脸色看,他是男子,在外头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要脸的。” 桂嬷嬷心里那个担忧啊,如今这世道,男子娶妻纳妾的多了去了,虽说程堰是娶了公主,可他也是平西侯,可不惧怕一个皇族公主,他若是想要纳妾,公主也拦不住。 公主不给他好脸色,有的是人对他温柔小意。 桂嬷嬷担心秦宜真年少不知事,闹腾着把夫君推给了旁人。 “本宫还是公主呢。”秦宜真没好气,“我又不是非要与他生气,是他自己遮遮掩掩的,就是不肯说。” 要是他真的不想要孩子,那就说出个能说服她的理由,她也不是不能答应。 在她心中,还是他更重要一些,他不情愿,他不高兴,她自然会斟酌事情的轻重。 “嬷嬷你别管了,他要是这样就恼了我,那就让他恼去。” 桂嬷嬷无奈,但还是得多说两句:“今日可是中秋,都说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公主便是要生气,也得过了今日再说,再或是,一会儿拜祭先人,可不能拉着一张脸。” “夫妻分歧,闹到明国夫人和太妃面前,委实是不好看,也让两位担心。” “知道了。”秦宜真有些烦,她确实是想让程堰反省反省自己,奈何时机不合适,中秋节,夫妻俩闹不和,确实不太适合。 “本宫一会儿去看看他去。” 这边有人在劝,那边也同样有人在劝。 周管家见程堰坐在那里不吭声,给他送上茶水的时候,便问他:“侯爷这是和公主吵架了?” “没吵,就是有些分歧。” 在某个程度上,这一对夫妻俩的认知是相同的,他也不觉得这是吵架,只是意见不同,闹得不大开心而已。 “哦,有分歧啊!”周管家一脸嫌弃,“那侯爷您也不让让公主,怎么能让公主生气呢?” 程堰:“?!” “你到底是我的管家,还是公主的管家?” “属下自然是侯爷和公主的管家,是平西侯府的管家。”周管家长叹感慨,“属下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这个家没他早散了。 程堰拧了拧眉心,头疼。 只是他也不敢和周管家说孩子的问题,要是他敢表露出一点,不大想要孩子,周管家能跳起来。 便是程太后,也是希望他能早日有子嗣的。 “侯爷,到底是什么分歧呢?值得您和公主闹不愉快?” 程堰有多在意秦宜真,周管家也是清楚的,之前好不容易求得一个好脸色,现在夫妻俩和好了,那叫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便是有分歧,他也应该会把人哄着才是。 周管家想不通。 程堰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词句问周管家:“是有件事,她一直想做,我却没有想好,她有些生气了,问我原因,我又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周管家问他:“那侯爷想要哪种结果?” “本侯还未想明白。”程堰叹气,“不过可能是第一种,只是我还未做好那个准备。” 或许或许他和秦宜真,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孩子的,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事情,有个孩子陪着她也是极好的。 他好好地教一教,将孩子教好了,她在人世间也有所牵挂,身边也有人真心关怀孝顺,如此,他也能放心一些。 “那更应该和公主说清楚是不是?”周管家立刻就道,“难不成是侯爷搁不下颜面,这夫妻之间怕什么,眼睛一闭一睁,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倒不是搁不下脸面。”程堰摇头,“我只是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剖析自己的内心,让她知晓他并非她所看见的那样坚强无坚不摧,他心中有恐惧,有害怕,有不堪回首,有过不去的坎儿。 得了,事情又绕回来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僵持着,所以惹公主生气。 周管家急得想挠头发。 “侯爷,公主来了。” 正在两人发愁的时候,有侍卫来报,说是秦宜真来了。 周管事眼睛一亮,立刻就道:“公主来了,还愣着干嘛,快将人请进来。” 末了,他又同程堰道:“侯爷,既然公主都来了,也给了您台阶下,您啊,千万别倔着了。 别再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有什么说什么,好好把事情说清楚,那这事情给解决了。” “您要是再惹公主,公主可真生气了,公主的性子您也了解,有时候也倔的很,您也不想回到过去公主不理您的日子?” 最后一句话,仿若是一击重击。 程堰想到之前过的日子,打了个激灵,心里一慌,整个人都清醒了。 若是再过那样的日子,他不得疯了? 第242章 求只求你我平平安安相守一世 什么犹豫踌躇,什么瞻前顾后,在强大的武力镇压之下,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只要知道,要是他真的惹了秦宜真生气了,秦宜真像是以前一样,不搭理他,他就能立刻认输。 秦宜真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他反应过来,忙是起身相迎,扶她坐下:“怎么突然来了?” “难道我就不能来了?”秦宜真轻哼,“我不来,你就打算一直躲在这里?” 程堰挥手让下人下去,很快,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程堰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取了一个干净的茶盏,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秦宜真喝了一杯茶水,心里稍稍舒坦一些,然后同他道:“今日我先不与你计较,不过,你最好还是想好怎样向我解释,若是你的解释没令我满意,那就” “那就如何?”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秦宜真哼了一声,“若不是今日是中秋,不应是与你吵架,今儿个你就在这春辉苑住下。” “娘子宽容,感激不尽。” “少贫嘴。”秦宜真扫了他一眼,心中仍旧有些不舒坦,“我也和你说好了,你若是没有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那我是不同意的。” “生孩子的事情,男子与女子本来不一样,你出于某种缘故,或是现在不想要,可未必将来就不想要了。” 秦宜真说的直白,“而且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你现在二十多岁,觉得孩子是个麻烦,是烦心事,可等到了你四十岁五十岁,等到了含饴弄孙,孙辈都长大的年岁,你或许又会觉得膝下冷清,会想要孩子,更甚至是,在意自己死后是否有人拜祭。”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年岁也大了,根本就不可能再给你生个孩子,到时候,你或许就有别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到时候我不同意,你就该说,这是你此生的愿望,希望我成全,世人也骂我无所出,要断了你家血脉,是你家的罪人。” “明明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是我要背负这些骂名呢?”秦宜真越说越觉得心中委屈,“再过几年,我若是还没有孩子,旁人就会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程堰哑然,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间对女子向来苛刻一些,便是之前他与秦宜真的这桩亲事,也有不少人私底下说她红颜祸水,浪荡风流,勾引了他。 若是他们几年都没有孩子,这外面的人指不定真的会那么说。 明明是他的决定,最后一切恶果却要她来承担,还要面临夫君有朝一日是不是会后悔了,又想要孩子,而自己不能生了,要惨遭抛弃的结局。 秦宜真见他沉默,又继续说道:“所以这件事,你要想清楚了,还要有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若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 秦宜真还是希望自己能与他长长久久,这一生都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她想要生孩子,一来,是想要一个与他的血脉,想要给他留下孩子,二来,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将来。 是,彼时他们是夫妻恩爱,愿相守一世不离,再无旁人,可人生几十年,说长也长,她都不能保证他对她的感情不会变,不会喜新厌旧,更不能保证日后他的想法改变,突然想要孩子,甚至想要和别人生。 人心是真的会变的,就好似她,刚刚重生那会儿,只想与他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可现在,她会想自己的将来,将一切不安定的存在排除。 她都想好了,她与他至少一个孩子,等到两人年纪大了,恩爱不再了,他真的变了心,有了别的女子,那她也可以守着孩子过,今后只当他是亲人,而不是夫君。 如此一番推心置腹,将事情明明白白地分析,程堰心里也是很不是滋味。 他向来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他心智坚定,认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此生都不会变,也会与她相守一世,可她信他又不信他。 相信他的感情,愿意与他一同走下去,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变了心,也为自己寻好了后路,与他各自安好。 在这一场男女情爱之中,又深情沉迷,又清醒固守本心,为自己留下一条就算是日子过不下了,还能走的退路。 程堰觉得一颗心被一只手反复捏揉,又酸又胀又疼,滋味难以言喻。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一句,若是他不愿有孩子,她该是如何? 可他有清醒地知道,这个话是他不该问的。 若是没有孩子,她将来可能会觉得日子不安稳,害怕他有朝一日变了心将她抛弃,又忍受外面那些吃饱了撑着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不管是于情于理,孩子都得要一个才好。 “我只是担心你。”程堰艰难地张了张嘴,“女子怀胎十月生产,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在生产的时候,还得在这鬼门关走一遭。” “母亲她,便是因为我而过世的。”他出生那日,便是母亲的忌日,故而过去的二十四年,都不曾过过生辰。 也唯有在今年,得了一碗长寿面。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只是对于女子怀孕生子,他心中有害怕,尤其是她,他更怕她会遭遇这些事。 想想都让人想发疯。 “而且你看看你母后,她的一生,为了我,为了慧真,为了陛下,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一生之心血汗水,全在于此,我不愿你像她一样。” “再若是,生得一个像慧真一样的儿女,天天气人不说,还把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看着就生气。”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父亲,我害怕于自己会忽略孩子,让孩子吃苦,更担心于自己没能将孩子教好,让他像裴玉堂一样,害人害己。” “你先前一直惶恐不安,生怕我死了,离你而去,而你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甚至更甚。” “我对孩子没有执念,只觉得人死如灯灭,万事成过往。” “我不求后世子嗣香火,也不求有儿女承欢膝下,求只求你我平平安安相守一世,仅此而已。” 第243章 他闯了祸,倒是得了这种好处? 她有她的期待和担忧,他也有他的顾虑和不安。 在这件事上,两人都各自明白对方的顾虑,却也不想做出退让。 秦宜真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虽说生孩子确实不容易。 可我为公主,能请最好的太医调理身体,请最好的稳婆生产,再说了,你说我身体差了些,那我也可以多动动,学一学一些拳脚功夫什么的,强身健体。” 程堰答道:“宫中的贵人、世家女眷,难产之人,也并非少数。” “那些很多都是受于内宅算计!” “总之不太安全。” 而程堰则是建议:“若是你非要个孩子,我又不愿找别人,不如是养别人的,就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将人教好了,也与亲生的没什么不同。” 他的建议,秦宜真也不答应:“这亲生的我都不保证孝顺,还养别人呢,指不定等到我老了,嫌弃我活着浪费粮食,将我找个地方丢着,让我自生自灭。” 总之,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事情就这样僵持着。 不过话说开了,虽然对对方的想法有些不赞同,但到底也能理解体谅,于是这架也吵不下去了。 秦宜真见他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便拉着他回去一起做月饼。 月饼的馅料是陈茵娘调制好的,烘烤也是陈茵娘的事情,就算是每一个月饼用多少面团,也都分好了。 秦宜真将面团捏出一个个窝窝,然后将馅料放进去,程堰则是用模具将一个个月饼按出来摆好,差不多了,便有人月饼拿去烘烤。 两人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秦宜真不是馅料放多了就是少了,程堰觉得敲出来的月饼太松了,他总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一按,把月饼按结实了。 秦宜真看着程堰盯着月饼露出困惑的神色,忍不住直乐:“怎么,堂堂平西侯,也有怀疑自己的时候吗?” 程堰伸手要捏她的脸。 秦宜真连连躲开:“别动手别动手,手上脏呢。” 夫妻俩嘻嘻闹闹的,不过都是聪慧人,几次做的不好之后,很很快的总结出了最佳方式,做出来的月饼一个个几乎是分毫不差。 待是两人将月饼做好,那最开始做的也烤好了,两人洗了手,分了一个尝尝味。 “月饼年年吃,今年的更好吃。”秦宜真颇有些感慨,她什么样式的月饼都吃过,但今日的似乎是格外好吃。 “自己做的,自然是更香,这人就是这样。” 轻易就能得到的,很多人只当是寻常,可经历了一番付出才得到的,就觉得更加的美好,更加珍惜。 秦宜真道:“那挑选一些送去给母后,你去送,等你回来了,咱们就去祠堂。” 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尤其是程太后,不缺权势富贵,更在意的是你是否将她放在心上,真心关怀。 “嗯,我这就去。” 秦宜真挑选了一些月饼放在一个冬日用的提盒装上一些月饼,那提盒下方有个细口陶盆,放了一些炭,上面放置吃食,就能保食物是一直热的。 程堰带着月饼,坐着马车就进宫去了。 宫中今日也准备了中秋宴,不过是家宴,只请了秦氏皇族众人,便是已经出嫁的秦宜真也没有喊去,依照程太后的想法,这宫宴委实也没什么意思,让他们夫妻俩一块过更轻松自在。 宫宴在祭祖之后下午,故而这个时候,程太后还在上书房处理政务。 听闻程堰来了,程太后微讶,待人进来了,便问他:“你这时候怎么来了?” 程堰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才道:“臣与公主做了一些月饼,吃着觉得好,便送些来给太后。” “你们做了月饼?”程太后惊了,“你们还会做月饼?” 程堰解释道:“是府上的厨娘调制好了馅料,臣与公主只是做了月饼,最后烤月饼也是厨娘烤的。” “原来如此,快让本宫尝尝。”虽然全然是两人动手的,但程太后也高兴,让宫婢将月饼呈上来,拿了一个试了试,也觉得不错。 “比宫中的御厨都做得好。” 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看来日子过得不错,程太后心中欣慰,就算是月饼没那么好吃,她也觉得胜过世间所有。 “最近还算是太平,你便多陪陪宜真,若是有战事起,你恐怕是不得空闲了。” 程堰脸色微沉:“将有战事起?难道是澜州那边要打起来了?” “那倒是没有。”程太后嗤笑,南齐那边,讲究文以治世,重文轻武,虽说确实富裕,但能打的武将就没几个。 大概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只要不是真的举兵攻打,他们估计都能息事宁人。 不就是剿匪吗,你剿就是了。 也就是现在四国鼎立,四国混战又四国牵制,东秦想打,西梁来帮,西梁想打,东秦也帮,两家都想独吞。 北魏倒是想下来,但他与南齐不接壤,东秦和西梁都不准北魏过境。 南齐这块肉,在东青灭了西梁或是西梁打下东秦,想来便会有归属,打肯定是打不过,最后估计只能投降了。 “是西梁那边。”程太后神色有些严肃,“前两日收到了西梁那边的来信,说西梁派遣了另一位皇子与公主前来,似乎是想要将梁西泽换回去。” “换?”程堰挑眉,“他闯了祸,倒是得了这种好处?” 做质子的日子可不好过,好似梁西泽,在西梁是千尊万贵的王爷,但在东秦,东秦人面上对他有两分友好,可实际上,逮着机会就想打他。 如此,能回国,对梁西泽有百利无一害。 “本宫昨日召见了鸿胪寺卿,与他谋划了一番,打算同意此事,不过他既然敢在东秦闹事,我们东秦也不是好惹的,本宫记得西梁比东秦富庶,与东秦接壤的几座城池,也尤其适合我东秦。” 程堰微微挑眉:“西梁皇子众多,如今正是嫡出皇子得势的时候,若是西梁同意花那么大代价将梁西泽换回去,想来局势就更乱了。” 西梁内里乱了,东秦可以谋划的事情太多了。 说不定,他将会再次率军征西,将他这个平西侯的名字,彻底坐实了。 第244章 让他娶了娘子,烦他娘子去 “臣记下了。” 若是再有战事起,他确实不得空闲,趁着现在,确实应该与妻子多相处。 此事程太后也是顺势一提,让他心中有数,之后便打发他回家去了。 程堰回到家中的时候,秦宜真正带着人在院子里挂灯笼,见他回来了,便拉着他一起。 程堰捏了捏手中绘着嫦娥奔月的花灯,问她:“今夜也有夜市,可要去看花灯?” 秦宜真摇头:“近来正值秋闱,秦都之中多了许多人,想来更乱,我便不出去凑这个热闹了,而且上个月七夕的时候也去过了,还是你想去?” “我想去又如何?”程堰笑问她。 “你若是想去,我自然陪你了。”秦宜真嗔了他一眼,眼见他都要把手里的灯笼捏扁了,赶紧道,“快挂上去,别捏了,都要坏了,要是坏了,你给我买一个去。” “行,那就给你买。” 挂好了灯笼,两人一起去祭拜了先人,然后便开始准备膳食。 往年平西侯府过得冷冷清清的,但今年却是十分的热闹,秦宜真觉得两个人过中秋实在是冷清了一些,便让人买了几只羊还有一些鱼肉,下午就开始烤羊。 府上的护卫们,能回去与家人团聚的就团聚去,若是家人不在秦都,便留在府中一起过。 为此,府上还特意空出一个客苑来准备晚膳。 院子中间烤着羊,四周摆放着桌椅,几位厨师一同上场,表演起了自己厨艺上的十八般武艺。 俨然是厨艺大比。 秦宜真与程堰坐在席间,看得十分开心,并且与众人一起鉴品了新出锅的佳肴。 秦宜真同程堰道:“你瞧,这样多热闹,你我开心,大家也开心。” “确实是热闹,娘子费心了。”往年的平西侯府,节日都是冷冷清清,按理就是给主子准备比往日更丰盛的膳食,再给护卫下人们多发一些月钱,节日就这样过去了。 而程堰自己诸事繁忙,确实没想到过这些,日子就这样过着了。 秦宜真略略得意:“你知道就好,我可在辛苦了,日后可不能再惹我生气。” “不敢不敢,我若是惹了娘子生气,那指不定连房门都进不了。” “哼,那你今晚就睡书房去。” 场上热热闹闹,夫妻俩坐在席间咬耳朵,窃窃私语。 松年凑到和红缨身边,也抓了一把瓜子在剥,见红缨也在看厨艺比赛,挤了挤她的肩膀,让她看程堰和秦宜真。 “你看看侯爷这样子,啧啧啧,往日里多严肃威武的一个人啊,在公主面前,就成了这样了。” 红缨回头看他:“难道你觉得这样不好?” “那那倒是没有。”松年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开始表忠心,“这都是应该的,这可是自己娘子,又不是下属,要是天天拉着一张脸,谁惯着他啊。” “就算是下属,要不是给发工钱,拉着一张脸,谁想惯着他啊!” “咳!”红缨重重地咳了一声。 “怎么了?”难不成他说的不对。 红缨示意他往前面看去:“离的不远,侯爷耳朵厉害着呢。” 松年顺着红缨的目光看去,正好见到程堰和秦宜真转头看过来,程堰一双眼睛正沉沉地盯着他看。 阿这这这这 程堰道:“你方才说的话,要不要再说一遍?” “不了不了。”松年差点就哭了,脸上勉强的笑容比哭了还凄惨,“我是开玩笑的,哈哈哈,我是开玩笑的。” “侯爷英明神武,是我错了” “哈哈哈!” 众人见他这样怂,顿时都乐了。 就这,还敢议论主子的是非。 松年心慌得很,赶紧拉过红缨就跑了。 红缨被他拉着跑的时候还有些懵,心道这事和我没关系啊,你要跑也别带上我啊。 但实在是挣脱不了,也知道随着他去了。 秦宜真伸出手指戳了戳程堰的手臂:“他们一起跑了嗳。” “没用的东西。”还追求喜欢的姑娘呢,这都那么久了,这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架也不知打了多少,什么进展都没有。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娘子。 “你的这个侍女,到底怎样才愿意嫁人?” 秦宜真挑眉:“侯爷问这话,是替松年急了?” “他那么蠢,凭着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娘子,娶不到天天无事可做,话也多得很,烦他,让他娶了娘子,烦他娘子去。” 秦宜真微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边的这两个啊,她们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想过什么日子都随意。” “要是松年娶不到,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没能让红缨点头,这可怪不了别人,若是他真的觉得累了,还不如换一个喜欢。” “像松年这样的小将军,愿意嫁他的人,便是秦都官家贵女,也有不少,” 松年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只是往日跟在程堰身边,被气势和容色压得没什么存在感而已。 若是单独看他一人,确实也挺好看的。 便是秦宜真这里,也见过两三个上门来给松年说亲的。 松年父母皆无,独身一人,故而,自然便有人将事情说到秦宜真这里来。 “确实有好些。”他在外的时候,也有人明里暗里打听过这事。 “不过他在这个方向上,性格与我也差不多,既然认定了,此生就很难更改了。”程堰叹气,他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想起自己和秦宜真的时候,周管家与松年劝的最多。 “娘子,你也不忍心松年一直等不到,这辈子就这样过。” “再说了,如今红缨觉得一个人好,可将来就未必了,有个人在身边互相照顾扶持,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松年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他若是敢欺负红缨,不用娘子出手,我亲自揍他。” “他家中也无旁人,嫁过去了,自己当家作主,没有人管,日子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还有,我听说他攒了不少钱,准备做聘礼呢,要是红缨答应了,就都是她的了。” “多少?” “千两肯定是有的。” 第245章 既然打不赢,为何还要与他打? “这么多!”秦宜真惊讶,“这是俸禄和赏赐都在这里了。” 千那可真的不少了。 程堰点头:“差不多,他平日里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最多就是买一些话本子。” 松年没什么花销,他平日里跟在程堰身边,吃的用的,基本都是平西侯府准备的,故而他自己的俸禄和打了胜仗的赏赐,都存了起来。 再说了,说起来,平西侯府还还另外给他准备了一份工钱。 “他这人,除了有时候嘴碎有点烦人,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又已经是有功名的小将军,再加上他确实也喜欢红缨,这于情于理,嫁予他都不算亏。” “要不娘子你劝劝,就看在他这些年跟在我身边的情分上。” “行”秦宜真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松年确实是不错,又对红缨真的有心,红缨嫁给他,至少是不会吃苦,若是红缨不讨厌这个人,已经算是不错的姻缘了。 而且她记得这些日子两人不时一起喝酒打架,刚才松年拉着红缨走的时候,她也不拒绝,想来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潇洒快乐,两个人有两个人的幸福愉悦。 至少秦宜真觉得,她如今与程堰一起,就挺好的。 厨艺比试大赛结束,饭菜也一份一份送上桌,有亲卫取了一个削铁如泥的匕首,切了一只烤羊,送了几根肋骨和烤肉到两位主子这一桌。 绿翘还想伺候秦宜真用膳,被秦宜真挥手赶走,让她回去吃自己的去。 程堰用了一把匕首给她切了一小块薄薄的烤羊肉放在她面前的碗里:“尝尝,这羊是今日早晨杀的,腌制了一个上午,都入味了,不用蘸酱味道就不错。” 秦宜真平日里只爱吃鱼、虾、螃蟹、鸡等肉食,其他的都不爱,除了肥腻的口味令她不是很喜欢,还因为为了掩盖腥膻,用的酱料调料太多,口味重,她不爱。 就算是吃了,也只吃瘦的不吃肥的,一口还不能太多,十分的挑剔。 不过程堰都亲自给她切好了,她也给面子,试了试,竟然觉得还行,肉是瘦的,但因为腌制的时间够久,也很入味,一口下去,不柴不腻,还有些嚼劲。 她嚼嚼嚼就吃下去。 程堰自己切了一块自己吃,见她吃完了,又给她切一小块,然后又让人给她盛了半碗羊汤,这些羊汤是用了半只羊,和羊杂熬制的,味道也极为不错,配着烤羊吃更不错。 “这汤,冬天吃最好,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 “那咱们冬天再做一次,除夕那日你觉得如何?”秦宜真也觉得现在这样好玩,热闹得很。 “那时候得看看要不要去宫宴。” “不要紧,便是宫宴也是白日,等到了晚上也该回来了,咱们晚上再吃就行。” “好啊。” 夫妻俩几句话之间便商量好了下一次,然后与众人一同吃吃喝喝,举杯共饮,共度中秋佳节。 大概是为了更热闹一些,周管家还让人搭了一个台子,有人上去说书,有人上去作诗词,或是弹奏一曲,再或是,直接比划比划,过几招。 上去就给钱。 上去比试的,赢的给三两,输的给一两,其余的都是一两,大家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夕阳偏斜,客院之中不时地传出一阵叫好声,十分的热闹。 秦宜真喝着解腻的茶水看着台上的比试,问一旁的红缨:“听说你与松年打过几场了,结果如何?” 红缨啃着瓜子的手顿了顿,紧接着吐槽道:“是哪个把事情都传到公主耳朵里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你们见面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传到本宫耳中了,而且又不是什么隐藏起来的秘密。” 红缨不信:“定然是侯爷说的,侯爷可真是爱兵如子啊。” 秦宜真心道,他可不爱兵如子,人家现在都不想有子呢。 “要不,你与松年比一比,如何?” 红缨眨了眨眼:“公主您看看属下?像是能打赢的样子吗?” 别看人家松年平日里呆在程堰身边,可也是实打实上过战场杀过敌,立过不少军功的,平日里是亲卫统领,上了战场就是副将。 红缨自问有些拳脚功夫,但她也不至于是自大到能打赢松年。 秦宜真问她:“既然打不赢,为何还要与他打?” 这不是自找虐吗? 红缨顿了顿,难得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道:“偶尔还是能赢几次的” 红缨此话一出,秦宜真立刻就懂了:“哦,是他让的。” 红缨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秦宜真又道:“其实本宫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看本宫,平日里也时常与侯爷下棋,但与他下棋,真的能自己赢下来,还是得靠一定的机缘,很多时候,也是他让的。” 秦宜真的棋艺不算差,但程堰是什么人,领军作战曾横扫千军,一颗小小的棋子,一盘一眼可以看尽的棋盘,都是他玩剩下的。 秦宜真若是真的想胜他,得靠机缘。 这还是他没动真格,只当是下棋而已,若是动了真格,秦宜真在他手里过不了几招。 秦宜真想了想:“不过,本宫有些好奇,你平日里与松年是如何过招的,要不要你俩上去试试?” 红缨顿住,看向秦宜真:“公主想看?” “嗯,有些好奇。”秦宜真笑笑,“你若是赢了本宫送你十坛酒,若是输了” “输了如何?” “那自然是没有酒了,今日平西侯府上下同乐,只有奖,没有罚。” 红缨心动得很。 要知道平西侯府的酒,向来都是不差的,不是宫里赐的御酒,就是府上特意购置的,若不是好酒,可入不得平西侯府的库房。 先前松年带来与她喝的那些,时时换酒,虽说也有一两种并不符合她的口味,但大多数她都是很喜欢的。 “十坛酒,任由属下挑选?” “行啊,你赢了就去挑。”秦宜真笑了,“不过有句话可得说明白了,你要他让你,可不能随便糊弄,本宫看不出来,才算是。” 第246章 中秋佳节 红缨被那十坛酒的彩头给劝服了,拽着松年就上台去。 松年被红缨拉上台的时候,场上是一片起哄声。 东秦的女子,虽说也讲究贤良淑德那一套,但也没那么矜持,未婚夫妻相看,和离归家,寡妇再嫁的事情一直都没少过。 就好似王仙容归家,闵思月和离,秦都之中虽然也议论了一阵子,但也仅仅是如此。 故而便是两人现在拉拉扯扯,众人也只是善意的起哄。 “笑笑笑,笑什么笑!”松年骂咧咧,指着几个起哄的最大声的道,“你你你,还有你,改日我一定找你们练练。” “说我统领,你不会真的要输?你这要是输了多丢人啊!” “就是啊!” “你们知道个屁!”松年险些没翻白眼,“丢人算什么,这人啊,就怕是没有娘子!知道不?!” 众人又是一乐。 “知道了知道了。” “统领灵慧!” 红缨见松年与台下的人你来我往,嫌他话多,伸手就去拧他耳朵:“聊什么聊,到底还打不打了?” “打打打!自然是打的!” 秦宜真乐得花枝乱颤,觉得这两人也有意思得很,她伸手戳程堰的手臂:“她们还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那倒是。”程堰也被这两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是武将,底下的将士们,家中婆娘跟个母老虎似的也不少见,接受得也非常快。 而且他甚至觉得这样性子的女子比温良软柔的更好一些,毕竟他们武将都是要上战场的,若是妻子自己立不起来,在家中很可能会被人欺负。 更甚至是,他们可能会死在战场上,若是妻子不能撑起来,很可能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程堰看向秦宜真。 她如今时常去上书房跟在程太后身边,见识多了,性子比以前的软绵小心翼翼好了不少,行事做事有了自己的坚持,也会快速地分析出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该果断的时候也能果断。 再加上,他平日里也教导她如何掌控自己的亲卫以及平西侯府 这样就很好。 就算是没有他在身边,她应该也能过得不错,若不然,真的是死了都不能安心。 “程堰。” 程堰回过神,只见她盯着自己看。 “嗯?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秦宜真莫名地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红缨这样的性子也挺好的。” “啊?!”秦宜真懵住,指了指台上已经正在殴打松年的红缨,神色古怪,“她这性格好?” “确实挺好的,没有人能欺负到她头上。”程堰见她困惑,便说起了贺兰典,“你知道贺三公子为何要娶赵姑娘吗?” 听他这么一说,秦宜真立刻就懂了。 贺兰典是庶子,而且还是平庸的庶子,在贺家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做人,便是受了委屈那也只能受着。 他娶赵如芳并非是什么男女情爱,而是衡权利弊之后的结果,他希望他妻子不用像他一样小心翼翼做人,也希望自己孩子不必卑躬屈膝。 同样的,在这个并不安稳的世道,女子性格泼辣蛮横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护得住自己。 秦宜真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天下何时太平?” “快了。” 快了,等他们打下西梁,南齐就不是大问题,等他们占领了南齐,北魏也不是大问题。 如今这天下局势,且看东秦和西梁生死了。 而西梁,这些年在两国博弈之中也占据下风,若不是东秦君主尚小,内乱也时有,为了平稳局势,不得已休战,早就该打起来了。 等这几仗打完了,就该是东秦万世太平了。 一定是要赢的。 程堰握着秦宜真的手,让她看台上:“松年这蠢东西,在耍人玩呢。” “是吗是吗?”秦宜真眨眨眼,倒是看不出来。 台上的男女你来我往,打得胡里花哨不可开交,看着像是势均力敌,松年偶尔还被揍一下或是踹一脚。” “他啊” 秦宜真捂起耳朵,表示不想听:“你别拆他台,我刚才说了,只要我看不出来,就算是没让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 松年与红缨在场上大打七八个回合,最终在两刻时之后,被红缨一脚踹下台,输了比试。 松年躺在地上的时候,还伸手捂住心口,颤抖地指着台上:“你好强” 话还没说完,他头一歪,然后就晕死过去了。 秦宜真:“” “他不会真的晕了?” 不会真的打出问题来了? “没事。”程堰重重地咳了一声,开口,“松年,戏有些过了。” 松年豁然睁开眼睛,然后一个鲤鱼打挺,麻溜地站立好了,然后继续嘻嘻哈哈:“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像不像?哈哈哈!” “像像像,刚刚我还以为你要没了。” “去去去,谁没了,小心我明天就和你比划比划。” “不用明天,现在就来,如何?” “好啊!”松年立刻就应下。 虽说他和红缨打的这一场,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是让的,可他作为平西侯府亲卫统领,就这样输给一个女子,也实在是有失威信。 他需要打几场树立威信,免得这底下的兔崽子开始不听话。 跟松年和红缨打的花里花哨不同,他们这些人动起手来,几乎是拳拳到肉,野蛮凶悍,手段狠辣。 秦宜真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心惊肉跳,好几次捂住眼睛不敢看。 程堰觉得这事情闹得有些过了,让他们打了两场便散了,让他们想打明日去演武场上打去。 夕阳越来越偏西,夕霞染满了半边天际,天地渐渐染上昏蒙,一轮圆月悄然爬上天边,静静地看着人间。 大约是听闻了平西侯府有热闹,陆陆续续的有好几位武将上门来凑热闹。 都是程堰麾下的将领,他们携同妻子和孩子一同登门。 “哈哈哈,侯爷这里这么热闹,我等也来凑个热闹,讨一杯酒喝。” “光是一杯算得了什么,要喝,就拿碗来,今日便不醉不归!” 第247章 限妾令 程堰与众人饮酒吃肉,秦宜真则是带着几位随行的夫人,去了花园的的亭子里赏月吃茶吃月饼。 夜色覆盖人间,圆月在天,花园之中亭子檐下与树木上挂着的灯笼安静地燃烧着,映照出一片明亮繁华的景象。 有几个小姑娘拉着手在花园树下跑来跑去,嘻嘻闹闹,叽叽喳喳,边上的婆子侍女也跟着她们跑。 秦宜真让人切了一些月饼,让大家都尝尝:“这是今日本宫与侯爷闲着没事做的,馅是本宫包的,月饼模子是侯爷打的,送了一些给母后,还余下一些,你们尝尝。” 虽然都是月饼,可能吃上公主和侯爷做的月饼,那便是能吹嘘大半辈子的事情了。 指不定上香的时候都能上头香,死了之后牌位还能占个好位置,此事还能被后代子孙津津乐道。 你祖宗我啊,吃过公主亲手做的月饼,你们吃过吗? 没有! 哎呀,你们真的是一代比一代不行啊! 众人当即就开心得不得了,比被金子砸中了还开心。 “公主和侯爷亲自做的月饼?那可得好好尝尝才是。” “公主亲自做的月饼,那定然是极好吃的。” 这还没吃呢,就开始吹捧了起来,说得仿佛是‘此饼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吃’。 吃的时候就更夸赞了,从皮到馅都要说一说,仿佛恨不得说出一朵花来。 秦宜真都有些脸红了:“你们若是喜欢,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便拿几个走。” “那就多谢公主。” “多谢公主。” 众人吃着月饼赏月,没一会儿,便开始说起了家乡的中秋节,因着地方不同,风俗也有些不同, 有些人家乡还有拜月的习俗,有些人家乡中秋不吃月饼,改吃粽子,有些人中秋夜要躲在屋里,不能出门,要躲月,有些人要去拜月亮井等等。 听得秦宜真也是开了眼了,最终只是感慨这天下之大,风俗各有不同。 说完了家乡风俗,又说起了秦都之中的趣事,说来说去的,便有人提起了闵思月,裴玉堂这追妻火葬场在秦都也算是十分有名了。 又是负荆请罪,又是风雨里跪在闵家门前,求见一见闵思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若是真的情深意重,又怎么忍心这样伤害妻子?” “你说,闵家会不会心软?毕竟闵思月若是再嫁,可能找不到像是裴家这样的家世的夫家了。” “我觉得不可能,闵家不是受了委屈忍气吞声的人,就算是长阳伯府再好,闵家也绝对不会回头的,这跟把吐出来的东西吃回去有什么两样?” 这比喻说的,又是有些恶心又形象。 哪怕是个山珍海味,也没有吐出来再吃回去的道理。 如此,还不如吃口清淡小粥,顺心顺意。 “我倒是听说,闵家也被纠缠得很烦,打算给闵姑娘挑选夫君,可这么一挑选,又出了新的问题,这相中的不是别人,是个年轻的举子,还是闵大人旧友之子。” “这也本是好事,可没想到这位举人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喝醉了,便嫌弃闵姑娘不干净,还说什么为了父辈的交情,才不得以,若不然谁还要闵姑娘这样再嫁的女子。” “还有这事?”秦宜真一愣,然后皱起眉头来。 “这才是昨日的事情,听说被不平者听见了他这些大放厥词,气得将人打了一顿。” “打得好。”秦宜真恨不得鼓掌称好,“也就是有这些人在,才使得那些伤人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秦宜真也受过那些流言蜚语的苦,自然是痛恨这些人。 “可不是嘛,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还不是从南边传来的,还说什么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女子当是贞静淑德,再嫁便是失德,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来欺负我们女子。” 东秦与南齐风尚不同,东秦和离再嫁,顶多就是被人说几句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但到了南齐那边,若是你和离再嫁,或是寡妇再嫁,都是失德失贞。 “以前南齐也不是这样的。” “那是以前,如今谁人不知南齐富得流油,花着钱买平安,过得就是那安逸富足的日子,这日子安逸久了,就开始欺负自家人了。” 南齐崇文抑武,文人地位极高,俸禄高待遇高,甚至从考中可秀才开始,就有免税田,一朝官员,也不知道掌控了多少田是不用交税的。 文人有钱又有闲,就开始捣鼓这些事来。 有那么多闲工夫,不如在军队上花费一些,省得东秦和西梁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将他们视为一口可以吞下的肥肉。 秦宜真眉头狠狠皱紧:“此风也万万不可长,虽说是在南齐传过来的,可长久以往,也未免有些男子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女子,受困于内宅,为了讨得夫君的喜欢,自然也越发的贞静贤淑,努力做男子心中的好妻子,时间长了,这些人想来会得寸进尺,我等女子恐怕更为艰难。” “是极,到时候,太后娘娘所颁布的限妾令,恐怕只是一纸空文了。” 程太后掌权之后,更是颁布了一道限妾令,以限制时人纳妾数量。 凡普通百姓庶民、九品八品小官、小吏只许娶一妻不得纳妾。 凡七品、六品官员可纳一房妾室。 五品、四品可纳两房妾室,三品可纳三妾,余下的一品大员二品大员,甚至连诸位勋贵都只能纳四妾,家中子弟只能纳两妾。 便是皇族,也做了限制,内宫之中,陛下能娶皇后与十二妃嫔,皇子王爷则减半,只需有六人。 虽说没有彻底断了勋贵官宦人家纳妾之事,但也杜绝了勋贵世家子弟和官员肆无忌惮豢养姬妾之事,要知道,以前养姬妾十个八个的人可不少。 再则,便是鼓励寡妇再嫁,准许妇人和离。 东秦女子,有这般自在的日子,心里也都念着太后的好呢。 “公主,您要不要和太后说说,这些事是该管一管了,若不然日子久了,让这些人心大了,那恐怕不好收拾了。” 第248章 公主想当说客,你也想? “可管又该如何管?难不成知晓谁说了这些话,便派人上门去将人打一顿,让他闭上嘴巴?” 打人确实是有不妥,可若是长期以往,对女子的处境也不利,此风不可长。 可若是管,又该如何管? 直到夜色越深,众人告辞离开,秦宜真回了春歇院洗漱完毕坐在临窗的榻上晾头发的时候,还在深思这个问题。 “公主要不要先睡了?”绿翘跟着跑了一天,也有些困了,这会儿给她打扇子都有些眼皮子累。 “客院那里还没散?” “还没呢,听说让厨苑又送了吃食过去,又开了库房拿酒,都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指不定要促膝长谈,直到天明呢,公主是要派人将侯爷喊回来吗?” “那倒是不用。”秦宜真立刻摇头,“他难得挺开心的,就让他多开心会儿。” 别看程堰平日里严肃冷漠,可内心深处却是极为柔软,也最重情义。 他口口声声同她说,说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并非是世人想的那样伟大,他是有私心的,因为护佑住东秦,他的至亲便可以永远身在高位,不被人所欺。 但他对麾下的将士向来负责,就连平西侯府这些年的收入,大多数都用来了贴补弟兄们的伤亡,过去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大家今日都来了平西侯府,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也是很开心的。 “让厨苑煮一些醒酒汤备着,一会儿散了就给大家送去醒醒酒,免得明日起不来。你也回去歇着,本宫再坐会也歇下了。” “那侯爷这边” “叫灶上留些热水,留两个能抬水的仆妇当值就好了。”说到这里,秦宜真顿了顿,“对了,红缨呢?她是回去了还是在客苑住下?” “在客苑住下了呢,她还喊了婢子,让婢子今夜与她同住,与她喝两杯。” “她这还没喝够啊。”秦宜真笑了,“那你快去,你们姐妹,估计也许久不曾好好说说话了。” “谢公主,那婢子这就走了。” 绿翘得了这话,便回了她居住的院落洗了个澡,然后去了外院一处客院与红缨同住,喝了两杯酒之后,她便有些晕乎了。 两人在廊下捱着坐在一起看月亮。 天上的月亮圆又圆,又是一年中秋团圆。 她们二人没有家,但自幼一同长大,也和亲姐妹差不多了。 “你是如何想的?”绿翘问红缨。 “什么?” “哦,松年啊。”绿翘打了个酒嗝,“我瞧着松年确实挺好的,是个可以嫁的,你这一天天的在外面奔波,不觉得孤单?” 红缨饮了一口酒,笑道:“孤单倒是没有,平日里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里有时间想这个,他啊,也确实不错。” 若是她真的嫁人,确实是个好人选。 两人的出身差不多,就连姓氏都不曾有,谁也不嫌弃谁,一个是刚刚有了功绩的小将军,一个是公主的心腹红人,也算是能相配。 松年虽然有时候嬉皮笑脸,话也多,还有一个爱看话本子的毛病,但实际上也不算是毛病,人品上自然也没得挑。 主要是,他也是真心喜欢红缨,拿着攒了多年的家底要娶她为妻。 这就很难得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 “公主想当说客,你也想?” “公主与我都是为了你好。”绿翘喝了点酒,胆子大了一些,就瞪她,“你平日里道理多,本事厉害,还说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可我也没见这件事上,也没见你干净利落一些。” “你明知松年对你有心,他去找你喝酒,若是你真的一点犹豫都没有,早就将他赶走了。” 没有拒绝,也没答应,但是也给人留了机会啊。 “公主和侯爷闹腾了这些年才和好,难道你也想这样拖拖拉拉的,等想清楚了再说?” 红缨哑然,伸手拧了拧眉心,一时半会的,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真的是出息了。” “那是,我可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若是不出息点,怎么坐得稳这位置。” 红缨心道,还不是公主偏宠你。 “其实我们这样的人,原本是不准许嫁人的,公主宽厚,只想让我们高兴,可我心中却有顾虑,此时我是忠于公主,可若是我嫁了人,有了孩子,就很难说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会为了我的家,我的夫君我的孩子谋划。” 而她们,自小在秦宜真身边长大,知道了秦宜真太多太多的秘密,如今秦宜真的陪嫁,大部分也都是她在打理。 她们这一辈子,起初并不好,或是在战乱之中与家人离散,或是早早地被家人卖掉,进宫之后,跟在公主身边,而后才是平顺。 且不说她们自幼所受的教导就是对主子忠心,为主子肝脑涂地,仅仅是想到公主待她们恩重,此生她们是因为遇见了公主才免了颠沛流离,免得被人所欺,从而吃穿不愁。 给人为奴为婢,不是自由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遇见这样的主子,对她们好,又为她们着想,她们但凡是个有良心的,都不想有背叛之心,也不想给自己这个机会。 红缨最重义气,更是看重这点,她不想自己偏了心,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绿翘也不是太傻,听她这么说,自然便懂得她的顾虑,于是便道:“你傻啊,只要你的心一直不变就好。” “人怎么可能一直不变呢?”红缨笑着摇头,“身份一变,一切都有可能变。” “来来,别想这些了,一切随缘,我今日得了许多好酒呢,你陪我多喝两杯,中秋佳节,当敬明月一杯。” 两人坐在廊下的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已经是到了子时了。 红缨见绿翘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无奈摇头,只得认命扶着她回房歇息去了。 客苑之中,程堰与众人也准备散场。 吩咐了周管家安排人将醉倒的人扶到屋里歇息,再将院落收拾一下,最后又喝了一碗厨苑送来的解酒汤,程堰便回内院去了。 圆月皎洁,夜风微凉,他踏在青石板的小路上,一路吹着风向前 第249章 醉酒 程堰回到春歇院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夜风吹过,廊下灯笼映照的光亮微微摇晃。 他抬脚进了明厅,转身进了寝室,正好瞧见秦宜真正坐在临窗的榻上,眼前的案几上放着笔墨与一个册子,彼时,她正手持一支毛笔,在册子上写字。 屋中灯架上的烛灯安静地燃烧着,透过绘着春日兰草的白色灯罩,散发出柔和明净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柔和安静至极。 像是天上冷清的明月,又像是夜间盛开的昙花。 程堰上前去,然后在她身后坐下,伸手抱住她。 秦宜真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他,伸手使劲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回来了也不出声,尽会吓我。” “我的错。”程堰埋首在她脖子上,深嗅她身上的气息,却又不愿松手,“娘子,好香。” 秦宜真脸上微烫,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去洗澡。” “不去。”他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动。 看来真的是醉了。 秦宜真转头,伸手去捧他的脸,他的脸线条凌厉,和他手臂一样的硬朗。 “醉了?” “没有。” 大概是醉了的人都不愿承认自己醉了,并且觉得自己没醉,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秦宜真笑着问他:“那是喝了多少?” 程堰顿了一瞬,然后眉心微皱,似乎是在回想他究竟是喝了多少,最多大概实在是算不清,含糊道:“挺多的。” 秦宜真忍不住直乐,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问他:“醒酒汤喝了没?” “喝了。”他丝毫不在意她这般拍他的脸,一双明朗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似有亮光,像是映照了天地间最璀璨的那颗星辰。 秦宜真挑眉:“喜欢我?” “喜欢。” “为什么喜欢?” “因为是你啊。” 或许是世间上的感情,来的有理由,也没理由,好像突然就出现了,又好像早已种下前因,彼时恰逢其会,开了花,结出果。 犹似那,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看似是有缘相逢,却不知你我早已为此修行多年,如今正逢因缘际会。 “娘子,这答案高兴吗?”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 秦宜真眨眨眼,歪头看他:“你不是醉了吗?” “我没醉。” “好好,你没醉。”秦宜真懒得在与他计较这个,推了推他道,“你要是没醉,那就去洗洗你自个,身上都臭了。” “那我醉了。” 秦宜真:“” 他直接耍赖是不是? 秦宜真推他:“去去去,别磨蹭了,反正都是要洗的,你不洗,这一身酒味,那你今儿个就在这榻上睡。” 这味儿,她闻着都觉得嫌弃,他要是不洗澡,休想上床榻睡了。 秦宜真懒得搭理他,穿了鞋子往屋外走去,喊了仆妇送热水到洗浴室,等水送到了,便推着他去了洗浴室,坐在一旁看着他洗。 程堰看着她好一会儿,在她的目光下,竟然有些扭扭捏捏不肯脱。 “你看我做什么?”秦宜真奇怪。 “你就在这里看着?” “是啊,我怕你醉了,一会儿把自己淹在水里了。”要不是担心他,谁爱在这里看他洗澡了,“你赶紧洗,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我都困了。” 说罢,她还有些想不通,平日里这人脸皮多厚,睡个觉都恨不得将衣衫解开,现在醉了倒是扭扭捏捏了。 真神奇。 程堰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脱了下水,背对着她洗澡。 大约今日真的是心情不错,他确实喝得有点多了,意识虽然清晰,但行为上有些幼稚可笑,洗了一会儿,他便要她帮忙搓背:“帮我搓搓。” 秦宜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帮你搓?你怎么不帮我搓?” “那你下来。” “” 秦宜真老脸一红,有些羞恼了:“你到底洗不洗了,能不能快点!你要是再有那么多事,我就不管你了。” 在秦宜真的威胁下,程堰终于还是妥协了,胡乱地洗洗搓搓,然后便起来穿好了一旁放置的寝衣,就拉着自己的娘子回房去了。 秦宜真嫌弃他头臭,又喊人打来了两盆水,让他躺下,给他将头洗了,又拧干晾干,这才打着呵欠带他去睡觉。 这一折腾,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他这会儿倒是听话得很,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他闭上眼睡觉也真的闭上眼睡了。 “傻里傻气的。”秦宜真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拔了一根刚刚冒头的青胡,有些嫌弃,末了,又滚进了他的怀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也闭上眼睡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色大亮,门外金嬷嬷在敲门,说是程堰该起来去衙里了,这才将两人喊了起来。 程堰起了之后,有些安静地坐在妆台前,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别呆愣着了,快刮一下你的胡子,你是觉得你还醉着是不是?” 程堰深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在她心中伟岸的形象都没了,她现在,都敢对他大呼小叫了。 他委屈了一下,但也只能认命,取了刮胡刀将刚刚长出来的胡子刮干净了,看了看铜镜之中自己冷峻的面容,觉得自己又回来了。 “走,娘子,去用早膳去。” 秦宜真只换了一身家居穿的青色交领襦裙,头发也没梳理,就洗漱了一番,陪着他一同用了早膳,只等他走了,便回去睡个回笼觉。 不过等他要走了,又忍不住提醒一句:“今日可别喝那么多酒了。” 他偶尔醉一次,她还能当个乐趣,觉得他醉了的样子挺好玩的,但是天天伺候他,她才不干呢。 “嗯,我知道了。”程堰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从容地离开。 秦宜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突然嗤笑出声,刚刚走到门口的程堰脚步一顿,然后更快地走了,一会儿就没影了。 秦宜真见他走了,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金嬷嬷见她乐个不停,忍不住也有些好奇:“公主这是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哈哈哈,就笑有个人醉了像个呆瓜,哈哈哈” 第250章 这都是你父亲给你挣来的庇佑 中秋过后,天气一下子又凉了许多,而后没多久,也便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秦宜真难得出了门,邀请了长亭伯夫人、闵夫人一同去万诗楼听书看热闹。 榜单还未放出,万诗楼楼中已经是议论纷纷,争论这京兆府到底是谁人摘得头名,成为这一届的解元。 长亭伯夫人摇着扇子,听着楼下的人争辩得面红耳赤,甚至都忍不住要动手了,忍不住啧啧摇头:“你说,他们较劲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他们自个考上了,这有什么好争的,待放榜了,一切不都知晓了。” 闵夫人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些人特别欣赏崇拜某个人,便是有利可图,自然是容不得别人贬低自己看好的人。” “不过这些学子,有些就是读书多了,也太过自以为是。” 闵家要给闵思月挑选夫婿,相中的人醉酒之后贬低闵思月的事情,在秦都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闵夫人至今耿耿于怀,对这些学子也没什么好感。 长亭伯夫人劝她:“你也别在意那些事了,该是庆幸人还没嫁过去就看清了对方是什么真面目,若不然,思月真的是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 “是这个道理。”秦宜真也赞同这话,“实在不行,便让闵姑娘去田庄里住上一段日子,等这些流言蜚语散了,再回来就是了。” 闵夫人想到如今外面流言纷纷,女儿总是垂泪伤心,哭得眼睛都肿了,心里也是难受:“流言如刀,刀刀伤人,思月心中愁苦,臣妇厚颜,想问一问公主,公主当初是如何想通的?” 以前,秦宜真也尤其介意那些流言,觉得十分的难堪,前几年与程堰闹得禀不愉快,今年才好起来。 “本宫?”秦宜真愣了愣,然后道,“大约是失去了太重要的东西,大悲大痛之后,才发觉那些个流言蜚语,不过是小事。” 失去了程堰之后,她才是大彻大悟,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那些流言蜚语,就再也伤不到她。 她如今所期盼的,便是与程堰好好过完这辈子,白首到老,最好再生养一个或是两个孩子。 家国天下,家与国,在她心中最重,旁的都是浮云了。 闵夫人皱眉。 秦宜真道:“本宫这先例不合适为例子,不过本宫倒是觉得,眼下闵姑娘倒不急着嫁人,她遭遇了那么多事情,大概是希望关心她的父母至亲在身边,而不是又匆匆将她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家里。” “既然上一次姻缘是错,那这一次就擦亮了眼睛,好好挑选。” “公主这话也有理,这一次的事情,也是闵家着急了,累得她受了这些委屈。” 闵家这一次也是被裴玉堂烦极了,又十分的恶心,这才想着给闵思月定下亲事,了断前头的孽缘. 这人呢,也是千挑万选,旧人之子,昔日也曾在闵家求学过,闵大人还教过他一段时间,聪慧机敏,确有才学,关键问他的时候他还说早就对闵思月钟情。 不曾想,他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张面孔。 长亭伯夫人劝她:“你也无需自责,我还是那句话,在未嫁之前知晓了对方不是良人,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或许思月的好姻缘在后头呢。” 三人正说着话,恰逢有侍女推门进来,前来禀报:“公主,石姑娘请来了。” “请她进来。” “是。” “石姑娘?这是哪家石姑娘?”长亭伯夫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隔着屏风的门口看去,却见侍女领着一个身着丁香色交襟宽袖衣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一张妍丽的容颜,眼角一点泪痣衬得她我见犹怜。 原来是她,镇北侯夫人的义女,石家锦葵。 长亭伯夫人心中有些好奇,秦宜真见石锦葵做什么? “锦葵拜见公主,公主万安。” “免礼,坐下说话。” “谢公主。”石锦葵安安静静地坐下,是一派寡言平静的模样。 秦宜真让绿翘给她添了一盏茶,同她道:“你不必多想,本宫今日寻你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石锦葵微微诧异,她还以为这位公主闲着没事干,对镇北侯夫人要将她许给裴玉堂的事情好奇,想听听她怎么说,没想到竟然有事请她帮忙。 可公主又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帮忙的?难道是因为她义母镇北侯夫人? 想到这里,石锦葵心中有些不安。 她可不想成为镇北侯夫人与程太后之间的棋子。 秦宜真道:“本宫记得你与方姑娘有些交情,可是真的?” 方姑娘?方始心? 石锦葵一顿,点头:“确实有此事,不过也不算熟,先前方姑娘寻过臣女,让臣女说服义母,她想和义母一起做生意。” 秦宜真又道:“你不必紧张,你父亲是东秦的功臣英烈,本宫作为公主,唯恐你过得不够好,不会强迫你利用你做一些你不愿做的事情的。” 石锦葵张了张嘴。 秦宜真笑道:“只要你们不是害人,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是被人欺负了,来找本宫,本宫也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这不是本宫这个人有多善良,也不是高高在上赐予你恩德殊荣,这都是你父亲给你挣来的庇佑,你若是真的需要,便无需多想,这是属于你应得的。” 固然因为程太后的一些旧事,秦宜真确实不喜欢镇北侯府,更不喜欢那位镇北侯夫人,连带这位石姑娘,也不见得有多么喜欢。 但私是私,公是公,只要这位石姑娘没有伤天害理,她便愿意给予帮助。 石锦葵垂了垂眼帘,手指死死地握紧。 随着时间流逝,她父亲的存在,除了父亲往日的袍泽同僚,或许已经无人记得,可她却没想到,这位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先前长亭伯夫人私下见过她,问她镇北侯夫人想将她嫁予裴玉堂之事是真是假,她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逼迫。 当时她心里就明白,其实是秦宜真让长亭伯夫人问的。 长亭伯夫人管不到镇北侯府的事情,也唯有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在镇北侯府面前有本事捞她,让她想不嫁就不嫁。 其实,她也不信秦宜真会那么好心,说不准是在算计着什么,想利用她来对付她义母镇北侯夫人。 第251章 这是让她去做细作? 秦宜真见她沉默着,也点到为止,不再重复这个话题。 她话都说到这里,若是石锦葵被人欺负了,还一声不吭,那就是她自己蠢了。 “本宫找你,是为了方姑娘的事情。” “方姑娘?”石锦葵心中十分困惑,找方始心找她做什么。 “正是。”秦宜真呷了一口茶水,又请她品茶,“方姑娘此人,天下少有,有时候本宫觉得她这个人脑子有病,可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些寻常人所难有的奇思妙想。” “只是本宫与她翻了脸,有些话,若是本宫去问她,她必然不会回答,甚至还会得寸进尺,要求一些本宫难办的事情,本宫亦然不愿。” “石姑娘,人人都知你是镇北侯府之人,与本宫无关,所以本宫想请你帮个忙,从她嘴里问一些东西。” 这是让她去做细作?! 石锦葵心中不愿,可当着秦宜真的面,又不敢直接说出拒绝的话来。 秦宜真又道:“石姑娘也不必担忧,本宫也不会让你违背道德,做你不情愿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本宫找别人就是了。” 让人办事,到底还是得让人心甘情愿的好,再说了,秦宜真有的是人愿意为她效劳,自然不会勉强。 “本宫也不是天天让你呆在方姑娘身边,就是偶尔有一些疑惑,想请你帮忙在方姑娘嘴里问一个答案罢了,你若是心里过不去,送她一切钱财珠宝作为交换,本宫也承担这损失。” “对了,眼下本宫确实有一件十分困惑之事,闵家姑娘的事情,想来你也听说过?” 石锦葵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只是点头:“确实听说过。” 秦宜真又道:“妇人之和离大归、再嫁,往往最受人争议,觉得世间女子,当是一女不侍二夫,不然便是失德失贞。” “东秦立国以来,因着战乱,又忙于休养生息,朝堂向来是鼓励妇人再嫁的,只是这十几年来,南齐之国安稳富裕,百姓过得好了,也生出了一些对女子十分不利的想法来。” “类似这‘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言论,也不少,更甚至是,有些人还以为,女子便不该出门抛头露面,若是不得已要外出,还要戴上帷帽,不能让人看了脸去。” “如今有许多这些言论,已经传到东秦来,甚至越演越烈,要求女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贞静守节,尤其是那些多读了几本书,自以为自己很懂道理的学子,难免会做错事。” 石锦葵拧眉:“公主的意思,是要臣女问方姑娘此事的解决之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知你可愿帮这个忙?” 对于这件事,秦宜真一连想了好些日子,也没有解决的法子。 是,或许她可以让程太后直接下令,以保女子的地位,可她总觉得不妥,甚至会引来那些男子的逆反,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利益,甚至会更过分地要求女子。 就像是程太后,她看不惯世人纳妾,也不是不可以下旨,让世人只娶一妻,可最终她只是以‘繁衍生息’之名,下了限妾令。 因为一刀切,很容易引起那些人的逆反,引发朝廷动荡之余,甚至连她这掌权太后的位置都坐不稳,徐徐图之,给人留以余地,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秦宜真力求想寻找一个给女子最大宽容爱护,男子又可以接受的法子。 百思不得,问遍周边人也不得的时候,她便想起了方始心。 方始心那般的嚣张,对于女子做妾都不屑一顾,认为那是自甘堕落,想来,她先前,或许就生活在一个对女子保护很好的世界里。 或许,在方始心那里,就有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可惜,她与方始心早已翻脸成仇,她或是她身边的人去问,对方肯定是不会说的,如此,石锦葵这个镇北侯夫人的义女,便入了她的眼。 石锦葵沉思了许久都未回答,秦宜真也不恼,安静地喝着茶等着,待是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石锦葵便问她:“只是问这些话,再无其他?” “正是。” “求只求给这世间女子寻一个安稳,不求其它。” “好。”石锦葵最终点头应下,“既然是为此事,臣女自然是愿意相助。” 且不说她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胸怀,可她自己也是女子,若是事情能成,那对自己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她自然愿意一试。 “那就多谢石姑娘了,本宫在这里以茶代酒,敬石姑娘。” “同敬。”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也一同举起了茶盏,敬她。 饶是石锦葵再淡定,这会儿也有些晕乎了,大概是在这里待的有些不适从,再或是怕传到镇北侯夫人的耳中,她喝了这一盏茶,便起身告辞了。 “待有了消息,臣女便禀报公主。” “本宫等着你。” 石锦葵没有在牡丹阁停留多久,便离开了,待她走后,长亭伯夫人好奇地问秦宜真:“公主为何寻石姑娘呢,也不怕她不答应?” 秦宜真垂眸:“她若是不答应,自然多的是人愿意,只是本宫觉得,此事交给她最妥当,姑且一试罢了。” 石锦葵,自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只是第一个想到了她,便一试罢了。 长亭伯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试一试也不吃亏,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急在这一时半会,让石锦葵试试也好。 接下来没过多久,便到了秋闱放榜的时间,万诗楼里不时有消息传来,是谁谁谁中了。 有人狂喜不已,同样也有人失魂落魄,摇头叹息,甚至有胡子都白了的老生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考中了秋闱,便已经是举人之身,东秦对学子的待遇不如南齐,但也不算太差。 最重要的是,有了举人之名,便是不再参加会试,也可以留名安排官职,哪怕是八品九品的小官,也是有了官身了。 这一生,有俸禄可以领,有官身,至少能过得不错了。 第252章 这还未定亲,就往司马无虚头上戴绿吗? 秦宜真坐在三楼牡丹阁临窗前,看着大堂上的场景。 大喜大悲,全然就此上演,不过倒是喜多于悲,得中者意气风发,失败者黯然退场,如是而已。 也算是公平公正。 “这科举选士之举,当时是妙极。”秦宜真呷了一口茶水道。 闵夫人赞同:“是啊,多亏了于先生。” 前朝之时,大多数都是以举荐为官,只是一个朝代久了,这朝堂之上,比比皆是自家子弟,有本事的,没本事都提溜了上去。 后来于先生提出了科举选士,这才为底层的百姓求了一条路。 读书读得好,参加科举就能当官,就可以改变命运,这是何等青云之路。 虽然说,这其中还是存在一些差距,更甚至是并非全然光明,但总是会有人从底层走上来,而这些,都会是东秦将来的中流砥柱。 “于先生可惜了!” 世间之人,何人不知于先生,何人不为他痛哭。 这位于先生,在前朝之时,官至一品太傅,是先帝为一位幼帝所留下的顾命大臣之一,他眼见朝堂被世家门阀所占据,乌烟瘴气,便想出了‘科举选士’挑选官员的法子。 后来与门阀斗了十几年,最终被世家门阀所害,被他所效忠的帝王判以凌迟处死。 而于先生一死,盛怒之下的百姓揭竿而起,爆发了叛乱,将那腐烂的朝廷推翻。 多年战乱之后,形成了东秦、南齐、西梁、北魏四国鼎立,但今下各国选士,皆以‘文武举’替代了举荐。 此间世人,不管文人武人,皆敬于先生,尊称他为‘文正先生’。 正者,为天地正气也。 只是这样的人,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叫人心痛。 闵夫人道:“今时今日,这天地之风景,想来文正先生也能看得到,如此,想来也是心中无憾,觉得值得。” “这倒是,对了,本宫听闻,这于家的后人便在南齐?” 于先生被凌迟之后,于家也被抄斩,只是更有英武勇士,救下了几人,后来隐于世间,据说是出现在了南齐。 “谁知是真是假。”闵夫人摇头,“世家门阀恨极了于家,后来更是见到姓于的就杀,如今的于家人,究竟是不是文正先生的后人,都说不准了。” “也是。”秦宜真叹气,“若是有机会,本宫还真想见见于家后人。” 在万诗楼看完了热闹,过了午时,几人便准备离开,然而秦宜真刚刚走出门,便见慧真公主从另一间无名雅阁之中走了出来。 她身边跟着一个身着紫色衣袍的年轻公子,那公子年岁不大,却生得一张好脸,一双桃花眼仿佛眉目含情,看你之时,总带着脉脉深情,那灼灼桃花色,仿佛要将人溺在此间, 那唇红齿白的脸,更是仿若女子一般。 秦宜真转头看去,正好见到慧真公主伸手去抓那年轻公子的手,一脸的欢喜:“玉郎~” 秦宜真:“???” “!!!” 秦宜真差点心跳都停了。 正在这会儿,那年轻公子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们,扯了扯慧真公主的长袖,慧真公主转过头来,这才看见秦宜真一行人。 慧真公主:“!!!” “皇姐!”秦宜真脸都要绿了,“他是何人?” 上一回,慧真公主与司马无虚相看之后,最开始秦宜真与程堰其实都不看好,毕竟慧真公主觉得司马无虚‘五肢不健全’,但又诡异意外的,两人似乎又相处得很好,司马无虚约了慧真公主看戏,后来还见过几面。 秦宜真和程堰暗地里还议论,说司马无虚好本事,能哄得住慧真公主。 可眼下她看见什么了? 慧真公主与一个年轻公子拉拉扯扯,而且还是从司马无虚的雅阁之中走出来。 她这是想干什么? 这还未定亲,就往司马无虚头上戴绿吗? 慧真公主下意识的拉着那年轻的公子往雅阁里跑去,砰的一声,便将大门关上。 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面面相觑。 长亭伯夫人道:“公主,既然您还有事,那我等便告辞了。” 秦宜真点点头:“也好,你们先回去,只是今日之事,不可与人说。” “那是自然。”长亭伯夫人与闵夫人点头应下,然后快步地带着人下楼离开了。 秦宜真抬脚往前走去,走到雅阁的大门前,伸手敲门:“开门。” 里面无人回应。 “皇姐。”秦宜真语气微平,有些生气了,“你若是再不开门,我就让你小舅来抓你了,再或是,母后若是知晓了,定然会” 秦宜真话还未说完,大门便啪的一下被拉开。 慧真公主脸上也有了怒气:“秦宜真,你厉害了,你厉害了是不是?都敢威胁我了,你除了会告状还会做什么?!” “你还有脸说!”秦宜真伸手拽着她的手臂出了门,往一旁的牡丹阁走去,待是大门关上,她才问慧真公主,“他是何人?” “何人无需你管。”慧真公主冷哼,“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休要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秦宜真也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多管闲事吗?要不是为了程堰和母后,你爱如何,我都不带看一眼。” 个人修个人的因果,慧真公主所作之事,秦宜真提过劝过,可慧真公主不愿听,甚至一意孤行,秦宜真是不想管的。 可也担心出了什么事,程堰和程太后心里难受。 说白了,现在她还管,其实是为了自己良心好安。 “那就闭上眼不要看,你赶紧走,别妨碍本宫的闲情逸致!我现在也不惦记谢湛了,你要是再敢惹我,我就去纠缠谢湛去!” 秦宜真被她气得心梗:“我不管你是,好,那就让你小舅来管你。” 秦宜真憋着一股气离开了万诗楼回了平西侯府,待程堰回来,她便立刻将事情告诉了程堰,并且表示让他们自己管去。 “这事你派人查清楚了,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是她真的如此胡来,这桩亲事,或许还是算了,她不老实,就别去祸害人家司马公子了。” 第253章 本侯要亲自问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堰听着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想来是十分的火大,脸色也沉了沉,但还是算劝自己的妻子:“好了好了,别生气,我过两日便前去说说她。” “说她有用吗?”秦宜真心梗,“她简直就是好坏不分。” 此时此刻,她大约也明白了自己那些年固执不听劝是如何的气人。 劝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在固执这点上,她们姐妹二人确实相似。 想到自己上一世是何等的后悔没有珍惜,知道失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恨不得将慧真公主打一顿,将她打醒了,免得她步自己的后尘。 “消气消气。”程堰递了一盏茶水给她,“气多了伤身。” 秦宜真接过茶盏顿了顿,觉得奇怪:“你不生气?” “我当然生气,只是劝过了,骂过了,她还如此,那有什么法子?”程堰语气平平,像是没什么情绪,“不说我只是她小舅,便是她的父母,都没有一直惯着她管着她,为她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世间之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对慧真公主,那可是四次五次机会都给了,既然她执意如此,便是她自己的选择,日后时好时坏,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到此,他也算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便是日后慧真公主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他也不会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没有尽心。 既然慧真公主觉得他们给她安排的路她不乐意走,那就随她去。 秦宜真沉默了一会儿,很想问问他,若是换作是她,他是不是也如此,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这人也固执霸道,就算是她想不通,估计都要将她一辈子困在身边。 程堰这人,虽然重责任,也很在乎景安帝和慧真公主,但他向来心里清明,不会全然付出一切,他有自己的底线,也更在乎自己的生活。 既然他都觉得问心无愧了,那确实或许就可以不管了。 “那那就这样了?” “嗯,我这两天去一趟公主府,再与她说说,她若是不听,便不管了。” 两人说定了此事,秦宜真的心情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程堰派了人去打探慧真公主的事情,待到了第二日他下值归来,便有亲卫赶来将事情报上。 程堰坐在书房的书案之后,听着亲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脸色越来越是莫测。 松年站在一旁,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等亲卫告退离开,他才稍稍回神,忍不住道:“这司马家,究竟是想干什么?疯了不成?” 自从慧真公主与司马无虚相看的时候,后来两人还见过几面。 程堰与程太后都以为司马无虚能哄得住慧真公主,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没想到,这司马无虚也不是个安分的。 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缘故,竟然在相看的时候,将自己的表弟,卢扬家二公子,卢扬玉笙喊了过来。 这卢扬玉笙不过十六岁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容色瑰丽夺人,比女子更为艳绝,一双桃花眼将小姑娘们迷得晕头转向。 于是,慧真公主与司马无虚相看,就变成了慧真公主与卢扬玉笙相会。 那俊俏倾城的小郎君,慧真公主自然是很喜欢的,故而,自然是欣然前去与小郎君相会了。 她玩得可开心了。 至于司马家与卢扬家究竟想干什么,她也根本没有想过,或是她还觉得司马无虚是个好人,给她介绍了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简直是岂有此理。”程堰脸色难看,“去派人将司马无虚请过来,本侯要亲自问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慧真公主什么样子,秦都之中不少人也有些了解,昔日程太后相中了司马无虚,也问过司马家,问过他司马无虚的。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大的胆子,面上同意了,私下却搞这些手段。 当真是觉得慧真公主傻乎乎的很好骗是不是? 程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的怒意压下来,又道:“将两个人都带过来。” “是。”松年见程堰是真的生气了,忙是将事情应下,出门去安排人将司马无虚与卢扬玉笙请过来。 周管家将一壶茶送到松年手里:“我还有事,你送进去。” 松年脸上的表情一垮,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周管家哎呦了一声扶着腰:“老头我年纪大了,得好好歇着歇着。” 说罢,就扶着腰走了。 这戏可真不少,松年心中吐槽,也溜得可真快。 不过也是,侯爷生气的时候,压迫力极强,就算是他这个平日里跟在侯爷身边的都想溜了,何况是周管家。 司马家可真的好胆啊! 若是不愿,直说就是了,太后和侯爷又不会因为他们不愿意娶公主而动怒。 眼下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弄出这些破事来,这才是真的惹怒了这两位。 自求多福! 松年提着茶壶往书房走去,见程堰冷肃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处理事情,屏住呼吸,小心地上前去添了茶,然后退到一旁候着。 程堰一边处理事务,一边等着司马无虚的到来,大概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人才匆匆到来。 夕阳偏斜,天空青碧无云,秋风吹动院中树木,枝叶晃头摇摆。 两人走到庭院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心头有几分不安。 “走,侯爷在里面等着了。”亲卫见他们不动,便催促了一声。 两人无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待进了正房明厅,两人便见程堰坐在主位之上,正抬眼看着他们,那一双眼睛,冷冽冷肃,顷刻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利箭射出,令人心生惊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他便这样坐在那里,便犹如一座不可攀爬的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卢扬玉笙抖了一下,心生恐慌。 “进来。” 那一道声音传来,惊得他们回过神就下意识地听话往屋里走去,待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程堰面前。 “无虚,拜见侯爷。” “拜见侯爷。” 第254章 既然是公主喜欢,在下自然成全 “你是卢扬家的?” “正是,小人卢扬家嫡次子,卢扬玉笙。”卢扬玉笙老实答道,那一张瑰色绝艳的脸上认真安静,仿佛是一朵瑰色牡丹。 程堰微微蹙眉,一个男子,竟然生得这样一副容颜,也难怪慧真中意。 “本侯记得卢扬家。” 卢扬家与司马家差不多,都是追随太祖皇帝的人,谋臣出身,太祖为帝之后,册封百官,曾任过尚书之位。 只是后辈不争气,长辈走了之后,小的没怎么立起来。 司马家还好些,出了一个司马无言,虽说走的是武职,但如今也算是一位三品将军,在朝堂之中也是有名有姓有地位。 司马家也因此保住了祖上的荣光。 可卢扬家却是不行了,两代都没有什么出彩的子弟,卢扬玉笙的父亲只混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六品官,只能保住官家子弟的一些尊荣富贵。 也就是司马家起来了,凭着两家的姻亲关系,在秦都之中过得还算是可以。 “本侯今日也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说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要糊弄太后与公主吗?” “我等不敢。” 司马无虚作揖一礼,解释道:“侯爷,此事当真只是意外。” “当初在下与公主相见,公主原本也是看不上在下的,在下身子不好,人也生得不够俊美,并非是公主心中的驸马人选。” “听公主说她喜欢生得好看的,便提到了自家表弟生得好看,公主对此十分好奇,便想见表弟一面,不曾 想,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既然是公主喜欢,在下自然成全。” 这话说得也算是有理有据,前因后果明晰,大概意思是,慧真公主没看上他,见色起意看上了卢扬玉笙。 全然是阴差阳错罢了。 尤其是他司马无虚,最为无辜。 “成全?”程堰并不信他的话,“你的成全难不成是你做驸马,再安排你的表弟做公主的入幕之宾,养在公主府的面首吗?” 司马无虚脸皮僵住:“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程堰反问他,“难道是想将公主拱手相让,让给你这位表弟?” “侯爷说笑了,公主之事,岂是在下能做主的,公主喜欢谁,在下也管不住,毕竟,便是太后娘娘与侯爷的话,公主也未必会听。” 他啊,真是无辜啊,这相看的对象瞧中了别人,他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侯爷,在下也有句话要说,公主的性子想来您也知晓,若是想让她嫁人,还是得她自己中意才行,我这表弟出身也不算太差,人也长得俊美,最重要的是公主喜欢。” “哦?”程堰又打量了卢扬玉笙一眼,年岁不大,唇红齿白,一张脸更是好容色,确实是慧真公主喜欢的,为了他,连谢湛都不惦记了。 “卢扬公子想做驸马?” 卢扬玉笙脸色有些涨红,有些僵硬地应答道:“若是公主看得上在下,在下自然是愿意。” 程堰又道:“你可知晓慧真最喜欢好颜色,她喜欢你也喜欢别人,在你之前,她也养过好几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捶腿,再一个给她喂酒,这般你还愿做她的驸马?” 卢扬玉笙整个人都僵住了。 程堰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却道:“怎么,你的表兄没告诉你,这位公主是个什么人?” 卢扬玉笙面上有些难堪,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绿。 “想来你是知晓的,既然是知晓,那也应该明白,本侯与太后娘娘要给慧真公主找的,是场面夫妻。” “若是慧真公主还喜欢你的时候,你们便做夫妻,若是她不喜欢了,喜欢上的别的,或是在她的公主府里养几个,你也不得多言。” “最多就是,她住她的公主府风流潇洒,你住你的卢扬家,你要纳两房妾室也随你去。” “这般条件,你若是能接受,慧真若是喜欢你,让你做驸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放心,该得的好处,卢扬家自然也会得。” 说白了,让慧真公主嫁人的事情,皇家只想让她避开可能出现的和亲之事,这桩亲事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程堰将最差的结果都说明白了,若是日后真的到这个份上,也不必再说慧真公主如何。 其实也是程太后与程堰私心,为慧真公主将未来可能发生事情的烂摊子都收拾好了,她想夫妻恩爱就夫妻恩爱,想养小白脸就养小白脸。 卢扬玉笙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堰又道:“你可以回去好好地想一想这事,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若是你答应了,卢扬家该得的好处也都得了,日后你再说自己不能忍受,那本侯就不同意了。” “回去好好想,松年,送客。” “是。”候在一旁的松年上前,抬手请二位离开。 司马无虚与卢扬玉笙对视一眼,然后拱手行礼,跟着松年离开。 程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着,待喝完了,便起身回了春歇院。 程堰回来的时候,秦宜真正在院子里荡秋千,院中桂花飘香,各色菊花开得正好,她坐在秋千上,双手抓紧了结绳,喊话让绿翘将她推高一点。 “高一点!再高一点!” 她咯咯地笑着,眉眼舒展,秋风吹过她的发梢,卷起一缕青丝,在空中飘啊飘。 她见他走了进来,然后停了下来,提着裙摆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走:“今日你给我推秋千,不许说不哦!” 她欢快的像是一个小姑娘,在花丛之中提着裙摆追着蝴蝶 不,不是像,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便是平日里再端着,可偶尔总会露出这么一面。 程堰豁然开朗,心头的积闷好像一下子全散了,整个人豁然开朗,天晴了,草木更芳香了。 他笑了一下,然后按着她坐在秋千上:“都依你,给你推秋千。” 自己纵容出来的娘子,没办法,只能继续纵容一辈子了 第255章 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也尊重你 被秦宜真撞见之后,慧真公主面上理直气壮,说话都好大声,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生怕程太后或是程堰找她。 短短不过两日,急得嘴上都要冒泡了。 这不,等到了第三日下午,有人来禀说程堰来了,她便有一种刀子落下的感觉,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觉得头皮发麻,很想掉头就跑。 不过到底是没敢跑,战战兢兢地去了外院去见程堰。 彼时程堰正坐在正院的主位之上,目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架子上的一只粉地牡丹花瓶,窗外阳光正盛,透过窗格落在了地面上。 他一袭苍青的袍子,坐在那里,若是静静地看他,又好似山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不注意的时候,又觉得他无声无息。 “小小舅”慧真公主硬着头皮上前去,“小舅来找我,是什么事吗?” “大理寺那边,你两三日没去了。” “啊我这不是身体不适,告了假吗?” 七月暑热消退之后,慧真公主便被程堰安排女扮男装进了大理寺,跟在了大理寺卿李大人身边,当一个随从助手。 程堰与秦宜真想的好,大理寺命案大案多,让她看一看这人间悲喜,知晓什么最重要,知晓应该珍惜当下。 成效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 只是慧真公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告假也是家常便饭,李大人倒是想管她,但她实在是抗拒,也不大敢得罪这位嫡公主,只能偶尔同意她告假。 “你有什么不适?” 慧真公主脸色变了变,然后捏着喉咙咳了两声:“咳咳,小舅,我这几日咳嗽得厉害。” 程堰冷瞥了她一眼。 慧真公主讪讪地闭嘴,然后退到一旁坐下,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看上卢扬玉笙了?”程堰问她,“是想让他做驸马?” “啊?”慧真公主懵了一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驸马?” “什么驸马?”程堰皱眉,“你不是看中了卢扬家的那个小公子吗?” 慧真公主嘴角一抽,然后道:“小舅,我确实是挺喜欢他的,可没想过他做我驸马啊。” 程堰:“?!” 程堰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既然喜欢,为何不让他做驸马? “为何啊?” “为何?”慧真公主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他虽然长得不错,我确实也挺喜欢的,可与谢湛相比,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差了一些意思。” 谢湛谢湛,又是谢湛。 那人究竟有什么好啊! 程堰头大:“难不成除了谢湛,你再也看不上别人了?” “这我怎么知晓,或是有一日,便遇见一个想嫁的了,哎呀,小舅,你就别操心了,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喜欢玉郎的时候就多亲近亲近,不喜欢了,那就换一个喜欢。” “玉郎?” “就是卢扬玉笙嘛!” 程堰只觉得被雷劈了一样,坐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完全不能直视‘玉郎’这种称呼。 他和秦宜真夫妻都没那么腻歪的时候。 “那你想如何?”程堰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问她,“慧真,为了你的亲事,也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些来回了,你这也不愿,那也不愿,你究竟想如何?” 慧真公主沉默了好久,却问程堰:“你娶了宜真,你高兴吗?宜真高兴吗?宜真之前,好似一直都不高兴。” “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你扯我与宜真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做人还是得自己开心一点好,既然嫁不了谢湛,那我就养几个,坐享齐人之福,那也是挺好的。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男人可以娶妻纳妾,我这公主,就不能养几个小白脸吗?” “公主养面首也不是什么好名。” “我不管,反正有先例在,虽然荒唐,但也总不能对我喊打喊杀。” “那若是要你和亲呢?这个问题,我与你母后也和你说过了,你若是迟迟不成亲,若是事情落在你的头上了,是不会让淑真公主、寻真公主替你,也不会另选宗室大臣之女替你。” “你是公主,该落在你头上的事情,便是属于你的责任。” “我这做舅舅的,也最后一次问你,你若是仍旧不愿嫁人,那在你的亲事上,我就不管了,你养面首也好,将来要和亲也罢,我也不会站出来为你多说一句话。” “你已经不小了,也应该明辨是非,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也尊重你。” 程堰话已至此,便起身离开。 “小舅!”慧真公主没由来的竟然有些心慌,开口喊了一声,“小舅你是不想管我了吗?” 程堰脚步顿住,回头看她:“我倒是想管你,只是你不听,你有你的想法,我就想着,人生总是要自己过的,你有你想过的日子,虽然我不能理解有什么好的,但也尊重你的选择。” “可是若是将来” “若是将来,你过得不好,也是你自己的责任,小舅也是人,不是神仙,介于种种缘由,或许就未必能帮你了。” “我回去了,宜真说下个月就准备做冬衣了,让我若是空闲,便早些回去,挑几个自己喜欢的花样子。” 程堰说罢这句话,便转身抬脚离开。 他来的匆匆,去也匆匆,仿佛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可不知怎么的,慧真公主心中却生出许多不安来。 她肆意放肆,所仰仗的不过是有程太后与程堰在前面撑腰和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先前说什么要是和亲的事情落在她头上不会管,她也只当是他们吓唬她的,只要她不愿,哭一哭,自然便有旁人来替她。 淑真也好,寻真也罢,甚至其他人也罢,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 可如今听程堰的意思,是真的不打算管她了,她爱如何都好,好他不管,不好他也不管,就好像是好像是彻彻底底地放弃她了一样。 “这不可能的!”慧真公主不愿承认,“小舅怎么可能不管我呢!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第256章 西梁皇子与西梁公主 同慧真公主说过之后,程堰真的是心安理得的不管慧真公主的破事。 因着担忧接下来两年西梁会有战事,他干脆便辞了兵部侍郎的职位,专心做他的平西侯,准备练兵,平日里开始在城内与大营之间奔波。 朝会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像是他这样的将领,若无大事,往往只需按例参加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于是他除了每旬一次休沐,大朝会之后无事也可以归家休息。 就是他去军营要比去皇城远,骑马往来都要半个多时辰,不能像往常一样下午申时过后就下职归家,很多时候都是城门快要关闭,才回到城中,再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秦宜真心疼他天天跑来跑去,便让人收拾了一套床铺和一些换洗的衣裳,让他带去军营,若是太忙了,便在那边直接住下。 不过,他除了真的有急事回不来,倒也日日归来。 日子一晃,便到了九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各家各户便忙起了制冬衣事宜,平西侯府自然也不例外。 秦宜真挑选了几个自己和程堰喜欢的样式,打算给程堰多做几身新衣裳,他之前的衣裳都是周管家让人准备的,不说很差,用料确实不差,但也就是能穿,大多是都是青色的。 秦宜真给他量了身,给他做几身合身一点的,做两身匹配的平西侯名头华贵的,再准备几身居家的,另外外出去营地穿的,更要准备多一些。 另外,她还挑选了一张狐狸毛皮,给程太后做一件斗篷。 虽说程太后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有什么,甚至一律都是最好的,她这里估计没什么东西是程太后能看得上的,作为儿女,只能在这个方向表一表孝心,让她高兴高兴。 斗篷才绣了得三根凤尾,便已经到九月中旬,一场秋雨急来人间,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不少,甚至有了一些要入冬的趋势。 桂嬷嬷让人生了个火盆送来,又端上一碗暖身汤,这是陈茵娘请教了胡先生,特意加了药材熬制的,秋日的时候补一补血气,冬日就没那么畏寒。 补是真的温补,往年这个时候,秦宜真都觉得睡觉脚冷,可眼下倒是没多大感觉,只是因为放了药材,味道实在是一般。 三日喝一次,秦宜真喝了半个月,实在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拿走拿走。” “公主还是乖乖喝些~”桂嬷嬷好言相劝,“得把镇子养好了才行。” “味道怪怪的。”秦宜真皱眉。 “味道虽然有些怪,但好在没苦是不是,您若是不肯好好喝汤,侯爷若是知晓了,就该生气了,您也不想侯爷生气是不是?” “嬷嬷!”秦宜真不开心了,“你到底是谁的嬷嬷,怎么站他那边去了!” “嬷嬷我啊,是帮理不帮亲,公主要是好好喝了,那嬷嬷我就最亲公主,若不然,嬷嬷我自然站在侯爷这边了。” 桂嬷嬷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忍不住一乐。 秦宜真没办法,只能喝了,又嘱咐桂嬷嬷道:“你和金嬷嬷也喝一碗,别看如今还健朗,可年纪越大,身子骨便不如年轻的了。” “好好好,都听公主的,灶上还有呢。” 九月底,秋风萧瑟,天气寒凉,这时准备给程太后的斗篷已经做好了,秦宜真让人清洗了一遍,又重新烘干,检查过没问题之后,趁着十月初一那日入宫的时候,便带去给了程太后。 程太后果然喜欢。 她什么都有,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至亲,也十分的欢喜小辈的孝敬。 “慧真若是像你这般,少让人担忧该多好。”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慧真公主甚至还不把事情藏在墙里,这不,关于她与卢扬玉笙的事情在秦都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两人也是时而吵闹,时而和好。 慧真公主舍不得卢扬玉笙的好样貌,卢扬玉笙也不想放弃驸马之位,可慧真公主又只想将卢扬玉笙当小白脸养着,卢扬玉笙也不想面临日后妻子养面首他只能忍气吞声。 此事,便是秦宜真也有所耳闻。 秦宜真微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道是尔之蜜糖我之砒霜,或是皇姐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最好。” “过几日,西梁那边新的质子和使臣就要到来了。”程太后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秦宜真顿了顿:“嗯?西梁的新的质子要来了,来的是什么人?” “来了一位皇子,还有一位公主,六皇子梁西淮,是新封的淮王,九公主梁西语。” “公主?”秦宜真倒是不知还有此事,“这质子还有公主的?” “她是来嫁人的。” 秦宜真眨眨眼:“嫁谁?” “阿堰。” 秦宜真:“?!” “她要嫁给程堰?”秦宜真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些,“母后,您不会同意?程堰该不会同意?” “怎么,着急了?”程太后笑了笑,“你倒是不用急,便是那西梁公主想嫁阿堰,东秦也不会答应的。” 程堰已经手握重兵,不管出于何种忧虑,东秦上下,都不希望他娶一个外邦公主。 若不然,他想谋反,来一个里应外合,东秦的天立刻都能变了。 “若是西梁公主真的为了嫁人而来,若是谈得拢,陛下的后宫尚且空着,也可以给她一席之地。” 秦宜真听明白了,就是要将人塞进景安帝的后宫了,她张了张嘴:“可是陛下” “陛下是帝王,有所得必有所失,若是他一统天下,国之上下内外无忧,他的后宫,他想如何便如何,可如今这朝堂,他的后宫,便是许多平衡之处。” “既然是外邦公主,真的要留,只能进陛下的后宫了。” “这个公主本宫不担心,本宫担心的是这位淮王,他似是有意要求娶东秦公主。” 秦宜真这下是真的惊了:“他要求娶东秦公主?是想娶皇姐吗?” “或许。”程太后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淮王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宫女,自他出生后,母子二人便受尽了欺凌,母亲还被人害死,他想借东秦之力为母报仇。” “而本宫想的是,他日我东秦手握西梁皇室血脉子嗣,西梁若是乱起来,东秦是否能借此机会出兵西梁?” 第257章 风雅闲居 秦宜真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慧真公主拖拖拖,真的拖出事来了! 东秦想吞并西梁,也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手握西梁皇族血脉,在西梁内乱的时候,借此人之名,便可名正言顺地吞下西梁。 而嫁予这西梁皇子之人是谁,那自然是东秦的嫡公主,这位慧真公主最合适了。 秦宜真心惊肉跳:“母后的意思是若是此事能成,可能要皇姐嫁给这梁西淮,生一个孩子?” 程太后垂了垂眼帘:“或许。” 或许,便是有了想法,甚至想要实施了。 若是没有想法,那就会像那西梁公主想嫁程堰一样,绝无半点可能。 秦宜真张了张嘴,想问一句‘皇姐她愿意吗’,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该问这话,慧真公主到底是一国公主,而如今东秦筹谋的是一国之大业。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常理,东秦不想输,不想成为亡国之人,唯有竭尽全力,成为赢家。 这一局,身为皇族本没有退路,赢者登高望远,一统天下,成为天下至尊,输者一败涂地,为这个将会坍塌的国家陪葬。 此番窥得良机,定然会尽力筹谋。 该是慧真公主嫁的,她已经没办法推脱。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她前些日子十八岁的生辰都过了,却迟迟不肯成亲,他们也劝过她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天天就想玩,想坐享齐人之福,就是不肯成亲。 “东秦和西梁会开战吗?”秦宜真问程太后。 “必有一战。” 秦宜真离开上书房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沌,走出了殿外,深秋的凉风一吹,才使得她人清醒一些。 那一日她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去了宋屏屏所开的女子茶馆。 宋屏屏忙碌了几个月,终于是将宅院重新装饰布置,改成了茶馆,名为风雅闲居。 茶馆为三进院落并着两个跨院,边上还有一个小花园,位置宽敞,布置闲雅,十分舒适,再配以茶点好酒,派遣懂得武艺的侍女防守,是一处绝佳的去处。 今日是风雅闲居开张之日,秦宜真应了宋屏屏所邀,亲临此处,给她做脸,也给自己赚点脂粉钱。 马车刚刚在风雅闲居门前停下,宋屏屏便领着几个侍女前来迎接。 待是一番见礼,将人往院中迎去的时候,她才笑呵呵地开口:“屏屏还以为公主不来了呢,差点白等一场。” “应了你的邀请,又怎能不来,如何?今日可有什么人来?” “我写的请帖不少,但来的不多,大约是有些看不上我这小店,不过若是听闻了公主驾临,无需多时,大约便有许多人拿着请帖上门了。” “对了,长亭伯夫人带着她女儿也来了,就在里头呢。” “哦,她带着她姑娘来了?” “是啊,还给我送了一盆开得正好的梅花,不得不说,她的姑娘确实好本事,这才十月呢,就倒腾出梅花来。哎呀,这样的好姑娘,将来还不知道便宜了哪家臭小子。” 陆蒹葭性格开朗活泼,但又知礼懂得进退,许多人都喜欢她,秦宜真也是。 以前秦宜真觉得景安帝未来的皇后赵玉桐的性子就很好,知书达礼,有韧性,聪慧明理,贤惠大度。 若是做弟媳,做儿媳,甚至是做皇后,赵玉桐这样确实是挺好的,可若是想要女儿,她喜欢像陆蒹葭这样的。 灵慧可爱,活泼有趣,母女二人还能凑在一起玩,养养花,绣花弹琴练字等等。 “真是便宜了长亭伯夫人。”秦宜真压了压嘴角。 宋屏屏闻言明白其中意,顿时就笑了:“那公主可赶紧些,生一个像陆姑娘一样可爱的女儿,到时候我给公主和小姑娘买新衣裳新首饰。” 宋屏屏之前也很嫌弃程堰,觉得这狗东西实在是讨厌,霸占了她的公主,恨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还出身不大好,如今倒是觉得,要是有个小姑娘也不错。 “那倒是不用你,本宫又不是穷得养不起姑娘。”姑娘养得起,可怎么生却是头疼的事情。 程堰那个王八,折腾她倒是挺殷勤的,说让他别吃药,就是不同意,这样子她哪来的孩子。 “公主,您这话就不对了,虽说公主您不缺钱,自然是养得起女儿,可多一个人喜欢她关心她,那也是好事啊。” “就你会说话” 一行人进了大门,转过照壁,然后便到了二进院,此院落庭院宽敞,种植有几株树木,又设有花圃,还舍了小小的池子,里头养着各色锦鲤。 二进院开始便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四方厢房,设有一方牌匾。 一曰‘东风解冻’,二曰‘观花问事’,三曰‘羽衣烟霞’,四曰‘青山远黛’。 东风解冻乃是立春之时,是为候春,立春,乃是春日之始,当居主位。 ‘观花问事’,乃是谷雨时节,这个时候正是百花盛开之时。 ‘羽衣烟霞’,说的是应是那一句‘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红尘桃李花’。 至于这‘青山远黛’,大约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秦宜真目光扫过四周,观院中四方景色,见其清雅随意,雅而不俗,忍不住点头。 确实是吃茶闲聚的好去处,宋屏屏也算是用了心了。 宋屏屏将秦宜真请进了‘东风解冻’这间正房,又拍手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又问秦宜真:“公主今日想做什么?” “风雅闲居之中有话本子等书册可以看,也有侍女唱曲弹奏,甚至可以听书下棋,只要公主喜欢的消遣,风雅闲居之内应有尽有。” “哦?应有尽有?”秦宜真这就好奇了,想了想问道,“若是本宫想看剑舞,不知有没有?” “自然是有的。”宋屏屏笑了起来,“公主忘了,我这招的侍女护卫都是女子,而且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若是公主有此要求,必然有人愿意献上。” “那若是要设置流畅曲水之宴呢?” “后方院落的库房之中,也准备了桌子,命人抬来就是了。” 第258章 闵思月的亲事 “你倒是准备得周全。”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自然得让客人愉悦欢喜,若是客人想吃哪一家的吃食,店中的伙计也可为其买回。” 宋屏屏笑得有些得意,“公主,觉得如何?这生意可做得下去?” “瞧着应该是不错。”秦宜真点头,这等雅居,花销定然是不低的,寻常百姓大约是不会来,但只要留得住那些贵夫人贵女,就不愁生意。 就算不多赚,大约也能过得下去。 不过将名头打出去很重要,因为人没来过,不知此地的好,也不感兴趣。 秦宜真今日坐在这里,便是最关键的开端。 想到这里,秦宜真看向宋屏屏:“你这生意若是做得好,本宫便不与你计较,可若是亏了本,让本宫白跑一趟,连脂粉钱都拿不到多少,那你就等着好看。” 宋屏屏立刻就道:“公主请放心,生意定然是不会差的。” 秦宜真刚坐下没多久,长亭伯夫人便带着陆蒹葭来了,她们方才坐在那名唤‘观花问事’的东厢之中,等了一会儿,这才过来。 秦宜真请她们二人坐下喝茶:“夫人今日怎么来这里?” 长亭伯夫人拍了拍大腿道:“先前听闻公主说起,还说要来,恰好宋姑娘送了一张请帖,我便带着蒹葭前来凑热闹了。” “不得不说,宋姑娘倒是好生机灵,平日里闲来无事,邀请姐妹们喝茶小聚,此处便是好去处。” 万诗楼虽好,可人来人往,实在是吵杂,并非人人都是秦宜真,但凡她去,那万诗楼的牡丹阁便是她的。 那三楼共同只有几间雅阁,都是留给贵客的,所谓贵客,那需得是皇族、勋贵世家、再或是朝中一品二品大员家中。 自从秦宜真去过万诗楼之后,那牡丹阁更是等闲不让人去了,免得这位主儿去了没有地方。 “夫人谬赞,不过是小打小闹,再次多谢夫人赏脸前来。” “客气了,你们这茶水点心也不错,我与蒹葭都爱吃。” 宋屏屏呆了一会儿,听闻侍女来报说有客人来了,便匆匆前去迎接,毕竟今日是风雅闲居第一天开张,她还是要亲自去迎一迎的,给诸位客人一些好印象。 秦宜真闲着无事,便让人拿棋盘来下棋,先是与长亭伯夫人下了一局。 不过长亭伯夫人此人,惯爱热闹,委实有些耐不住性子,棋艺实在是不大好,再加上这风雅闲居确实新鲜,她更是没耐心了。 秦宜真下了一局便打发她走了,不与她下了,换了陆蒹葭上来。 这小姑娘倒是能定下心,只是在棋艺上也并没有什么天赋,再加上年岁尚小,也是没多久就输了。 也正是这会儿,闵夫人来了,这才将人解救了出来。 闵夫人算是秦宜真的棋友,两人旗鼓相当,下得有来有往,秦宜真确实也喜欢与她下棋。 不过今日闵夫人一扫往日的哀愁,眉眼舒展,心情极为不错。 “我观夫人今日心情不错。” “确实是不错,思月的亲事定下来了。”闵夫人松了一口气,仿佛这些日子以来肩上的重担都放下来了。 闵家确实疼爱女儿,但也确实也打算早点给女儿寻一个婆家嫁出去。 一来和离归家这名头确实不好听,二来,裴玉堂像是豁出去一样的纠缠,闹得闵家不得安宁。 等闵思月嫁了人了,裴玉堂应该就死心了。 秦宜真微微诧异,心中也有些不赞同。 虽说在她看来,女子一生不嫁不太好,但她也觉得闵家太过着急了。 闵思月刚刚从裴家这个坑里出来,正是需要家人相伴的时候,就不该将她匆匆嫁到另一个陌生的家里去。 不过既然闵家已经做了决定,闵大人与闵夫人瞧着也不是会坑女儿的人,她一个外人,就不多话了。 她会多事管石锦葵的亲事,因为石锦葵父亲是为东秦所牺牲的英烈,又在镇北侯府寄人篱下,于公于私,她都想问一问石锦葵的意愿。 闵思月,有父母为她谋划,轮不上她管。 “谁人?” “司马家三公子。” “司马家三公子?”秦宜真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哪里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下一瞬,她突然顿住,“司马无虚?” 是了,那位真虚公子好像在司马家排行第三。 “正是他。” 秦宜真:“” 这么这么巧? 秦宜真觉得自己的脑子又有些不够用了。 闵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位司马家三公子虽然身体弱了一些,但与思月也算是合适。” 闵思月和离过一次,终究行情不如之前了,时下虽然鼓励妇人再嫁,但那些勋贵家的世子、或是嫡长子,都有些不愿娶她,毕竟有更好的选择。 再加上,闵思月还没过一个孩子。 不过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闵夫人没说,闵思月原本就被裴玉堂与鸢姨娘下了许久的药,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又滚下台阶流产,到底对身体有些损伤。 闵家人怕她嫁了之后不能生育,故而倒不如选择这司马无虚,若是没有孩子,完全可以推脱是司马无虚的原因。 “过两日司马家便要走礼,月中下聘,月底成亲,到时候臣妇给公主送一份请帖,公主若是得了空闲,便来观礼。” “这么快?”秦宜真更惊讶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走完三书六礼还成亲了? “迟则生变,裴玉堂那人,瞧着有些疯疯癫癫的了,若是叫他知晓了思月要嫁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倒是。 秦宜真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若不是有些担心闵思月对于这桩亲事或许不是那么愿意,她都想鼓掌了。 看了那么多追妻火葬场,最后还和和美美的话本子,闵思月这弃了原来的夫君另嫁的,确实也令人心情愉悦,若是嫁的人还是互相喜欢,有情人终成眷侣,那就更美了。 想到这里,秦宜真心里舒坦了,于是便道:“他日闵姑娘出嫁,本宫也送她一份贺礼,祝愿她一生顺遂。” “谢公主。” 第259章 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有待商榷 这个世道就是那么奇妙,有时候上位者一句话,便胜过许多。 闵思月出嫁,若得公主添礼,日后司马家也高看她几分,想欺负她的时候,这心里也要掂量一番。 闵夫人松了一口气,感觉这闵思月将来的路,或许能好走一些。 她手持黑子,落下一子,棋子落入棋盘,局势瞬息一变,而后,她抬手:“公主请。” 秦宜真微笑,手中捏着一颗白子,棋子如玉,手感微凉,她笑:“夫人莫急,这一时半会的,恐怕夫人也赢不了。” “哦,公主觉得此局还可以反败为胜?” 秦宜真笑了:“那就不一定了,棋局瞬息就变,指不定下着下着,局势就变了呢,这不下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有待商榷。” “公主说的也对。” 闵夫人与秦宜真下了两局,风雅闲居便有客人陆续到来,有人前来拜见,秦宜真也含笑让她们坐下,吃吃点心喝喝茶,不要拘谨,随意畅聊。 与闵夫人下棋之余,她也听着大家说话,偶尔说到好奇的地方,她还说上两句。 气氛上不上特别和谐,但也不算太尴尬,聊着聊着,有人觉得闷便去院子里走走,有人则是自持棋艺不错,要与秦宜真下一局。 秦宜真闲着无事,现在又不能立刻就走,自然是同意下来。 而且这里那么多人,要是都聊起来,实在是太吵,她下着棋,这些人也能稍微克制一下,小声一些。 不过也有尤其不长眼,脑子也糊涂的,比如是这位太仆寺卿家的钱夫人,一直在推销自家夫君和儿子。 一说自家夫君是何等的有本事,有过什么什么功绩,又说自己两个儿子何等优秀,长子今年参加春闱,必然会高中,小儿子读书又是何等何等的出色。 有了钱夫人开口,也三三两两有人说起了自家夫君的好。 目的显而易见。 程堰辞了兵部侍郎的职位之后,这位置便空了下来,朝堂之上,对这个位置的人选,举荐了好几个人,但不知程太后是怎么想的,一直空着。 甚至有传言,程太后是想安排程堰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故而,这些日子给平西侯府送的拜帖又多了起来。 尤其是这位太仆寺卿家的钱夫人,那是将拜帖递了又递。 兵部侍郎正三品官员,太仆寺卿从三品,而且太仆寺那是什么地方,专门管理皇家马车与畜牧的,虽说同为九卿之一,可与大理寺卿鸿胪寺卿是没法比。 钱家为了这个职位最近走动得频繁,也一直在上下打点,急得嘴皮子都快冒泡了。 别家职位比这个差的,也想往上升一升,自然也有想法。 秦宜真半垂着眼帘与人下棋,对于这些话,只当是没听见。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练就了一番适当得让自己听不见某些话的本事,你说归你说,本宫没注意,不知你说了什么。 不过钱夫人越说越起劲,就差直接说‘公主,家中有些土产,改日送到公主府上’的时候,秦宜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入了秋之后,天气越来越冷,平日里春夏叽叽喳喳叫着的虫鸟,好像也少了,这耳根子也终于清静一些,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秦宜真淡淡地开口。 长亭伯夫人附和道:“可不是,若是春夏鸟叫声太吵,确实令人头疼,有时候落在枝头上叫,赶走了又回来,其实是聒噪得令人厌烦。” 这话里话外,便说说这几人太吵,像是扰人清静的鸟叫。 那几人听明白了,瞬间脸都红了,这下子也终于消停了。 可钱夫人还想说什么,秦宜真淡淡地扫了一眼过去,眼中有了警告:“给钱夫人添一盏茶。” 喝了茶,就把嘴巴闭上。 “钱夫人,风雅闲居的糕点做的也不错,夫人也试试。” 公主都发了话,请她喝茶吃点心,不想听她说话,若是她再说下去,目的达不到不说,还讨人嫌,饶是钱夫人如何的心急还转不过弯来,这会儿也该明白一些。 正是这会儿,宋屏屏领着几个端着铜盆的侍女走了进来,向众人行礼:“几位夫人可是要净手护手?闲居里准备了各类玉露香膏,也可以一试。&34; “净手护手?”长亭伯夫人没见过店里有这趣事,顿时来了兴致了,“怎么说?” 宋屏屏道:“就是净手,然后细细地涂抹了香膏,涂抹之后,手上更为细腻柔滑,夫人可要一试?” “试试,那我便来试试。”长亭伯夫人好奇得很,立刻就点了头。 宋屏屏立刻便让一个侍女端着铜盆上前,取了香胰子给她净手,然后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在等候手上水干透的时候,还请她挑选一款自己喜欢的香膏。 待选好了,侍女便用勺子挖了一勺,均匀地涂抹在长亭伯夫人手上,细细地按揉,让香膏一点一点地渗入肌肤。 不一会儿,果然见那一双手似乎是白皙细腻了一些。 众人见了,顿时也来了兴致,纷纷也让人帮忙洗手护手。 宋屏屏见此,又让人送上已经制好的染甲水,给众人染甲,无需多时,那指甲之上,便添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染甲水不似香膏,用的是花瓣所制,需得捂上一夜,才能得指甲樱红若桃花樱花,彼此重复了三次,才涂上一些淡粉。 不过也衬得诸位夫人的手白皙细腻,秀指红润,甚是好看,众人看着便极为欢喜,尤其是方才侍女细细地按揉手,让她们觉得手也很舒服。 “宋娘子,你们这店里,平日里也做这些?” “做的做的,不说手上的,便是脸上也是做的。” 风雅闲居做的便是女子生意,平日里姐妹小聚,吃茶品酒吃点心,看看话本子,听听曲,这里都是可以的,净手护手,净面点妆,那都也做。 又有人问:“那可是要收钱?” 宋屏屏道:“夫人说笑了,这都在茶水点心钱里。” 也就是不收了。 诸位夫人更欢喜了。 虽然说她们也不缺这点钱,这些事情身边的侍女也能做,可若是在这里做,像是捡到便宜了一样,自然是让人欣喜。 第260章 先给五万两看看真心 宋屏屏将众人的目光收归眼底,眼角有了笑容,心道这风雅闲居的回头客,差不多也稳了。 而有了客人,这生意自然是能做下去了。 “诸位夫人也不必担忧安全问题,在下也请了十几个会武的侍女,安排的院子的四方守着,定然不会有男子到这里来。” “夫人们若是在外头遇见了什么事,不方便归家,要洗一洗,换一身衣裳,也尽管来此。” 这话说的,便是给诸位夫人提供便利了。 夫人们一听,顿时对她印象更好的,心觉得若是要落脚暂歇,便是在这里好。 无男子打扰,若有不便,也可以收拾一下自己,若是遇见了祸事,也有个可以躲的地方。 茶水不错,点心吃食也不错,酒也还行。 确实是个好去处。 “那你们点妆的手艺如何?”有夫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侍女,“给她试一试,本夫人想看看你们这店里的手艺,就点一个桃花妆。” “自然是如夫人所愿。” 宋屏屏安排了侍女给那位夫人的侍女净脸点妆,先是净面,待面上的水干了,再敷粉、匀红、画眉、点唇、画桃花花钿 堪堪一盏茶的功夫,一张桃花面便展露出来。 手艺称不上特别出彩,但也没有错漏,总的来说,还过得去。 “也算尚可。” 这评价,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只能说差强人意。 宋屏屏却笑:“多谢夫人赞,闲居里头的侍女点妆的手艺确实是该练练,还远比不得诸位夫人身边的可心人,待在下为她们请得先生,再学来给夫人们看看。” “哦,那我们就等着了。” “一定不让夫人们失望。” 宋屏屏与众人叙话,没一会儿,又有客人前来,她又告辞离开,前去迎接。 不过这一次,来的客人却不似寻常客人,好似来找茬的。 宋屏屏走到门口,见林远生将周凝扶下马车,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剩了。 这两个晦气的东西来这里做什么?恶心人吗?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宋姑娘,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可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周凝扶着肚子,眉眼之间满是得意,下巴也微微抬起,看宋屏屏的时候,颇有几分居高临下。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大了,已经有些显怀了。 大概是最近这些日子过得不错,怀孕不曾使她受累憔悴,反而是脸圆了一些,更光彩照人,更自视甚高了。 林远生在一旁道:“宋姑娘,我与娘子只是听说了你在此处开店,便过来看看,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你若是过得不好,林家也是你的安身之地,我虽不能娶你,却也会将你视为亲妹,照顾你一辈子。” “若是店里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也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宋屏屏嗤笑:“我丑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怎么每一次见你,都是那么虚伪无耻得令人讨厌。” 林远生微微叹息:“屏屏,便是我如今另娶,却也是因为阴差阳错,你何至于此。” 听着他这话,倒像是宋屏屏抓着往事不放,心中记恨不甘,耿耿于怀,这才对他没有好脸色,反倒是他,一身清白,不染半点尘埃。 再加上他心思缜密,做事说话滴水不漏,这不知道他做过什么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翩翩君子呢。 简直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宋屏屏握紧了拳头,微微压紧了嘴角。 林远生继续道:“屏屏,我已经与娘子说好了,今后你便是我亲妹,林家便是你的靠山,将来你嫁人了,定然也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让你风光嫁人。” 什么亲妹,什么靠山,什么风光嫁人? 简直是可笑,还不是因为她颇得公主喜欢,想借由她的关系攀上公主,再则,便是为了那五万两银子了。 是了,五万两。 之前宋屏屏要五万两,周夫人给了三万两,剩下两万让林远生给。 可林远生哪里有钱,见了宋屏屏只想拉扯关系,丝毫不说给钱的事情,逼得宋屏屏去林家去周家门前闹事。 最后还是周家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让林家将钱给了。 后来,还是周凝从自己的嫁妆里掏出这笔钱。 为了凑这笔钱,她还卖了铺面田产甚至首饰,那周家为她准备好的嫁妆,一下子去了七八成。 林家的日子一下子就清苦了起来,于是这夫妻俩每每想起宋屏屏,都恨得不行。 周凝面上咒骂,恨不得宋屏屏去死,林远生心中已经在谋划着如何杀人谋财,将属于林家的钱财拿回去。 这不,今日夫妻俩齐齐上门来,一是想把宋屏屏哄回林家去,二嘛,要是哄不了,那也让她不好过。 “亲妹?嫁妆?”宋屏屏突然笑了,“你们真的当我是亲妹?要给我准备嫁妆?” 林远生立刻就道:“自然是真的。” “可我不信你。”宋屏屏抖抖手,一脸不敢置信,“你要是想让我相信,除非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 “先给五万两看看真心。” 林远生:“??!” 周凝:“!!!” 周围的人:(⊙o⊙)!!! 林远生再也维持不住那张温和有礼的脸。 周凝则是气得险些都跳起来了:“宋屏屏,你疯了不成!你是掉进钱眼里不成,钱钱钱,你便知道钱,五万两,你知道五万两有多少吗?能把你砸死!” “笑话,怎么是我疯了,我看疯的是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可是我不信啊,你们想证明给我看,我提出要求有什么不对的? 又不是我求着你们对我好啊。 你们不愿连这点证明都做不到,我怎么能相信你们呢?指不定就是在骗我,想把我骗到林家,好杀人谋财。” “做不到就赶快滚,别在我面前碍事。” “屏屏。”林远生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是” “别可是了!”宋屏屏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不信你们,你们要不给我五万证明自己的真心,要不就赶紧滚,别在这里碍事。” “来人,给我立一个牌匾,就写‘林远生夫妇与狗不得入内’!” 第261章 原谅与不原谅,那都是自己的选择 牌匾是不是真的要立暂且不说,但这话侮辱性极强,林远生与周凝当时脸色都变了。 “宋屏屏,你敢拿我和狗放在一起!”周凝勃然大怒,脸色涨红,额上青筋凸起,一跳一跳的。 “我今日来这里,便是给你面子,你竟如此不识好歹!难不成你以为你有公主撑腰,我就动不了你了,你也别忘了,你如今都不是平西侯府的人了,公主哪里会管你这昔日的贱妾!” 宋屏屏嗤笑:“好歹,那你说说什么是好什么是歹?难不成要对你们弯腰俯首,恭恭敬敬,这才是好,不喜欢你们,不愿与你们往来,这就是歹?” “若是如此,那么不给你们面子的那些人,岂不是都不识好歹,怎么,你们就喜欢找我麻烦,不敢找他们?难不成是见我好欺负?” 林远生见周凝气得跳起来了,忙是按住她:“莫气莫气,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林远生对于周凝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极为看重的,周家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若不是因为周凝有了孩子,恐怕都要逼着周凝与他和离了。 他的仕途也还需要周家的帮助,这孩子定然是不能出事的。 林远生想到这里,心中也暗恨宋屏屏不懂事,坏了他的事,他道:“屏屏,你心中有怨,气我也就罢了,何故与阿凝也如此,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宋屏屏心道,笑话,我与你有什么关系,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与我何干,既然怀着孩子,还到处溜达做什么?!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一点理智,她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这般直白无情,显得她这个人太绝情,给人的印象不好,委实是不妥当。 想到这里,宋屏屏暗暗咬了咬牙,暗骂晦气。 “你们也明知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冲撞不得,还出来乱晃什么?见我做什么?” “难不成你们还不知我对你们有怨,不想见你们,说话也不太中听?都这样子还在我面前乱晃,这不是自己找事吗?” 既然是在意孩子,那就老实安分地待着,好好养胎,这跑到有仇的面前乱晃,莫不是这孩子怀的太安稳了,或是不想要了? “屏屏。”林远生轻叹,“你我之间何至于此,到底是多年感情,便是做不成夫妻,那也是亲人,先前的事情,我虽有对不住你,可也是阴差阳错,你” “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绿翘气冲冲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开口就训, “屏屏都说了,她心里有怨,不想要见到你,也不想在与你重修旧好,你但凡是有些良心,就该是退避三舍,别再出现在她面前惹她不快。” “你倒好,三番四次上门求她原谅,与你重修就好,好似是她不原谅犯了天大的错事,是不仁不孝不忠不义,枉为人一样!” “正是。”宋屏屏擦了擦眼泪,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林大人,你为什么非要逼得我原谅你呢?原本就是你对不起我啊,原不原谅,那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原谅你,是我慷慨大度,不与你一般计较,若是我心中耿耿于怀,不原谅你,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如此相逼,是要逼我去死吗?” 宋屏屏眼圈通红,盈盈落泪,尤其可怜,边上的人看见了,看向林远生与周凝的目光满是指责。 是啊,原谅与不原谅,那都是自己的选择,受了委屈,还被逼着原谅人,这是什么道理? 林远生那一张温和斯文的脸当场就有些绿了。 他嘴角抽了抽,有些憋屈。 选择今日上门,其实也是他故意为之。 宋屏屏这风雅闲居今日开张,这开门做生意,与人为善,生意才能长久,宋屏屏自然是不敢像以前一样,与他们大吵大闹。 而且有人前来捧场,岂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如此,他们将今日囫囵过去了,这日后的关系,便可以慢慢拉近,将他们和好的消息往外一传,对他也是有利无弊,他何乐而不为呢? 指不定他想的,将宋屏屏的那笔钱要回来,与平西侯府攀上关系,这一下子就有转机了呢。 没想到竟然有人跳出来为她说话,若是他再纠缠下去,倒是真的成了他逼迫了。 林远生打量了绿翘一眼:“你是何人?” “奴婢绿翘是也。” 绿翘,宜真公主身边自小跟到大的宫女之一,是最受宜真公主信任之人。 想到这里,林远生眼睛微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绿翘一眼,而后笑了一下:“原来是绿翘姑娘,失礼了。” 绿翘心中暗暗嗤了一声,心道还真是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忍得住。 其实也不怪以前宋屏屏被他所骗,这人确实有点东西,心思缜密且深沉,走一步算三步,若不是心术不太正,也是个能人,以后拜相估计都有可能。 “婢子一个奴婢,可不敢受林大人的礼,既然宋姑娘不愿原谅林大人,也不愿与林大人往来,林大人还是回去,日后也别再说什么做兄妹这种话了,这一生做两个陌路人,各自安好,便已经不错了。” 林远生轻叹:“也并非是我要逼迫屏屏,只是我心中有愧,总想着补偿屏屏,既然屏屏还未想通,那就算了,待屏屏想通了,我再来就是了。” “姑娘在此,不知公主尊驾可也在?” “公主在里头与诸位夫人下棋呢。” “既如此,我与夫人今日来了,也想拜见公主,请姑娘代为通禀。” 林远生向来是信奉‘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和‘能屈能伸方能成大器’这两个道理。 便是秦宜真听信了宋屏屏的话,认为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他多在秦宜真面前晃一晃,多说说话,指不定秦宜真就对他有改观了。 就像是周凝和周家,最开始的时候都有些看不上他的,可到了最后,周凝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而周家也觉得他是个好女婿,是个有能力且爱护妻子之人。 若不是宋屏屏没死,突然冒了出来,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周家的扶持下,一步步往上走。 可惜了居然命那么大。 第262章 如此,倒不如快些送他下地狱 “你想拜见公主?”绿翘都诧异了。 林远生道:“正是,既知公主在此,臣为臣子,岂有不去拜见的道理,还得辛苦姑娘通禀一声。” 绿翘道:“那就不必了,今日公主只是出来坐坐,并没有要见哪位臣子的意愿,再说了,这风雅闲居是女子茶馆,不说林大人您,便是侯爷来了,那也是不能往里面走的。” 若是今日让林远生进去了,宋屏屏这女子茶馆恐怕是不用开了,自然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秦宜真也不想见到这林远生。 林远生一听连程堰都进不去这茶馆,当时也没再要求,不过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周凝,便道:“既如此,臣便不打扰公主了,只是我夫人既然来了,便去拜见拜见公主,再给宋姑娘捧场。” 绿翘又道:“这也不必了,方才公主得知二位来了,也嘱咐了婢子,说林夫人有孕在身,莫要再到处乱走,公主体谅,让她回去歇着。” 林远生没料到秦宜真还有话将周凝也堵住了,微微蹙眉,不过既然都被拒绝了,他也不强求,于是便到:“那臣与夫人便多谢公主体谅,臣等便先告辞了。” 他进不去,周凝也进不去,再留下来纠缠也没有意义,反而会更惹秦宜真讨厌,如此,还不如就此听话离去。 林远生扶着周凝重新上了马车,临走之前,还对宋屏屏道:“屏屏,为兄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这些话,他也不等宋屏屏回答,便抬脚登上马车,进了车厢去。 马车慢悠悠地掉头往回走去,绿翘看着,险些忍不住唾一口。 真是晦气的东西,还‘为兄’呢,谁是他妹子? 宋屏屏的脸色沉沉,眯着眼睛看着马车远去,眼中有冷光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几息,她便半垂下眼帘,盯着她的手看。 林远生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恶心人算计人,大概是没有什么用处,如此,倒不如快些送他下地狱 “宋姑娘?” “嗯?”宋屏屏回神,抬头看向绿翘,再睁眼的时候,眼里的冷意已经没了,只剩平常。 绿翘道:“你勿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先前说的是认真的,既然是他对不起你,那你原不原谅他,都是你自己的意愿,若是他再来纠缠你,你尽管与我说。” 绿翘也恼恨林远生这等人,但她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公主的颜面,自然不会去随意评判一个人好与不好,故而,她也只能在‘宋屏屏原不原谅都是自己的意愿’上说话,表示愿意为宋屏屏出头。 宋屏屏听懂了,向她道了一声谢:“多谢你,我知晓了。” 今日若不是绿翘跑出来,她还不知该如何应对林远生与周凝这两个晦气的东西呢。 放他们进去肯定是不能的,但赶走又很不妥。 “小事小事,是公主听说他们来了,这才让我出来看看的,既然人已经走了,我便去回禀公主去了。” 绿翘说罢这些话,便脚步轻快地走了,宋屏屏也有些心力交瘁,正想也回去歇一歇,不料,见又有马车王这边走来,她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候。 没办法,这世间上赚钱的事情都不容易,为了多分点钱给公主,她得多上心些才是啊! 想到这里,宋屏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些。 绿翘脚步轻快地回了院子,去见了秦宜真。 这会儿秦宜真刚刚下完一盘棋,也让人端水来给自己净手,要涂抹一些香膏,她仔细地选了一个莲花香的香膏,让人试一试。 “人走了?” “回公主,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那就好。”秦宜真点点头,也没有在此事上再说什么,转头与长亭伯夫人说话,“这香膏做的不错,味道清淡不浓,可细闻之下,有淡淡清香,风吹来盈满袖,极好。” “正是,我啊,是个粗人,却也极为喜欢。” 边上的侍女笑道:“这是东家特意请人调制的香膏,公主与诸位夫人喜欢,也不枉费东家费心。” 宋屏屏为了风雅闲居的生意,确实是做了不少努力,且不说这院落雅致的布置,便是点心、茶水这些,都是她特意挑选的,再来,这些香露香膏,也都是她找了人特意做的,只有她这风雅闲居才有。 “宋娘子确实是费心了。” “费心算得什么,还不是希望诸位夫人能喜欢,日后常来此,诸位夫人常来,便是再多费十倍的心,东家也觉得是值得的。” 众人闻言顿时便笑了出来。 “倒是个会说话的。” “东家请了几位懂礼数的先生,特意教导过我们,只是我等才疏学浅,若是有不当之处,也请诸位夫人见谅,若是能指点一二,那更是感激不尽。” 这谦虚又虚心求教的话又是让一阵笑,纷纷表示若是错了一定指证。 秦宜真在风雅闲居坐了快两个时辰,棋下得累了,茶水点心也吃了不少,实在是有些累了,再加上人多了之后吵吵闹闹的,吵得她头疼。 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起身要离开。 “诸位,本宫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 “公主这便走了?”方才众人与公主说了不少话,见她确实和善平易近人,不免胆子也大了些。 秦宜真点头:“有些累了。” 听说她累了,众人也不敢挽留,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有人想起身相送,又被她拒绝。 宋屏屏亲自送了秦宜真出来,送她上了马车。 待马车往回驶去的时候,秦宜真忍不住歪在软枕上,让绿翘给自己按了按脑袋,末了,有有些苦恼道:“人多了确实热闹,就是太吵。” 她喜欢热闹,却也格外喜静,受不了这吵吵闹闹,太吵了,久了她就觉得头疼。 “宋屏屏若是不多赚点钱给本宫,本宫让她好看!” 秦宜真也不知这事会这么累,若是早知如此,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宋屏屏这事,更不想赚这钱了,她又不缺这点,何苦劳累自己。 绿翘见她确实疲累,顿时就心疼了,对宋屏屏也有些不满,立刻附和道:“是是是,若是宋姑娘不多赚点钱,婢子便揍她一顿!” 第263章 添妆 大约是真的付出的太多不能输了,风雅闲居开张之后,宋屏屏变得异常忙碌。 之前她得了空闲还往平西侯府跑一跑,送些店里新做的点心给秦宜真还有绿翘她们吃个新鲜。 可后来半个月都没来过了。 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秦都的人们纷纷换上了冬衣,平日里热闹的街市也冷清了不少。 也正是这时候,闵思月就要嫁给司马无虚了。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司马家与闵家已经走完了六礼,准备成亲了,这速度让秦都众人频频侧目。 闵思月出嫁的前一日,秦宜真还去了一趟闵家,给闵思月添妆。 秦宜真送的是一对玉如意。 “如意成双,好事成双,希望你们成亲之后白首到老,事事如意。” “谢过公主。”闵夫人与闵思月拜谢。 这还是秦宜真第一次见到闵思月。 闵思月生得与闵夫人有三分相似,人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礼,说话温声细语,是世人所喜爱妻子、儿媳模样。 只是可惜,这样的好姑娘,偏生遇见裴玉堂这样的人,被欺负成这样。 秦宜真见她身形清瘦,人也有些憔悴,便劝了她一句:“本宫听说过一句话,唤作‘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 “往事纵然坎坷曲折,但将来的路,定然是一片灿烂。” “过往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便不要去多想,好好过好现在,把将来也安排妥当了,那就好了。” 真的是稀奇了,秦宜真以前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执迷不悟’的人,竟然有一天还劝起了别人,让别人释怀过去,好好过日子。 可见是人活久了,什么都可能发生。 “谢公主,臣女记下了。” “记下就好。”秦宜真说罢这些,便要起身离开了。 闵思月忍不住问她:“明日思月出嫁,公主可是要来观礼?” 秦宜真摇头:“今日来过,明日本宫便不来了,到时候本宫会派绿翘过来一趟。” 明日两家办喜事,到处是人挤人,她出来也不太安全,而且她一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她也嫌吵闹,实在是不大适合。 “本宫也会让人送一份贺礼到司马家,贺你们夫妻新婚之喜。” 又是添妆礼又是新婚贺礼,这也算是足够偏爱了,而且闵思月自己有父母有家世,不似赵如芳,需要她来做靠山。 “谢过公主。” 闵夫人亲自送了秦宜真出去,路上的时候,秦宜真还问她:“听说这些日子裴世子经常来闹事,今日和明日是该当心一些,免得他坏了闵姑娘的亲事。” 闵夫人道:“公主请放心,昨日闵家便书信一封给了长阳伯,让他这两日将裴世子关起来,等思月出嫁之后,再将人放出来。” 这倒是好法子。 闵夫人说到裴世子,也是无语又头疼:“你说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和思月做夫妻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还闹出那么多恶心事来,害得思月没了孩子,现在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闵家这么匆忙地将闵思月嫁出去,大部分还是因为裴玉堂的纠缠。 那豁出一切只求妻子原谅重归于好的深情模样,闹久了,纵然是闵家有理在前,都要被人说太过绝情,甚至还有多事的人做了说客,劝说他们原谅裴玉堂。 还说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说裴玉堂已经知道错了,改过了,让闵思月回去好好过日子,将来他肯定会好好对闵思月的。 把闵家人气得,差点拿个棍子将人打一顿。 听说,裴玉堂甚至还求了长阳伯,让长阳伯去求赐婚圣旨,他要重新将闵思月娶回去。 吓得闵家愣是不敢再留闵思月,赶紧将她嫁出去。 秦宜真摇头:“大概总是心存侥幸,却不知这世间之上,鱼与熊掌兼得之事甚少有之。” 这裴玉堂心里,指不定就想着在家里和妻子夫妻恩爱,在外面和外室美人还有孩子一家美满,两者兼得,他身心满足。 却不知纸是包不住火的。 待事情被捅出来之后,至少有一个人没有好下场。 所幸,闵思月有父母有娘家,所以走得快,虽说没了肚子里的孩子,但人到底是顺利脱身了,若是她再留在长阳伯府,真的可能会没命的。 至于裴玉堂,妻子和离了,外室疯了,虽说不知真疯假疯,但闵思月怀的那个孩子没了,连鸢姨娘那个怀了六个月的,也没了。 如今幡然悔悟,得到的却是妻子另嫁他人的消息。 秦宜真一下子就想到了程堰。 程堰这个人,心智坚定,也最是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于自己所重视的人和事,也是珍之重之。 便是她给他纳了妾室,哪怕是对他情根深种的王仙容,他也不曾与她有过什么纠葛,他一心只想和她在一起,度过这一生,纵然有时候她也会惹他生气,他也是宽容居多。 他总想着,他比她年长几岁,又早早地娶了她将她困在身边,总要对她宽容一些。 这世间的人与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对了,司马无虚这个人你们查过了吗?” “查过了,虽说有些不足,但思月”闵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才道,“到底是二嫁,若是嫁的太好了,这日子久了,我们也担心对方嫌弃她。” “司马无虚这般的情况,与思月也是正好。” 司马无需身体不太好,但闵思月却是二嫁,大家谁也不挑谁的不是,将日子好好过下去就行。 那出身尊贵且前程锦绣的郎君,谁不想嫁,也有过来闵家求娶的,但闵家犹豫之后都拒了。 后来再经历‘旧友之子’的事情,闵家更不敢往太好的亲事找。 闵家怕便是他们现在心甘情愿娶了闵思月,将来想起闵思月嫁过人,耿耿于怀,到时候苦的还是闵思月。 司马无虚这样有点缺点的,司马家和他自己,也不敢嫌弃闵思月。 “公主,你说世间的女子怎么就这么难呢,这本不是思月的错,为何到了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第264章 西梁使臣到来 秦宜真哑然。 她有些想说,其实还是得自己立得起来,不惧怕那些流言蜚语,有勇气面对一切变故,这才是最重要的。 怕什么将来嫌弃,只要对方现在敢娶,将来若是敢嫌弃,那就打他就是了,大不了再和离。 只是这世间上,束缚女子的枷锁总是有那么多。 娘家的脸面与利益需要顾及,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舍不得,外面的流言蜚语叫人心寒。 更甚至是,连同自己都不知道将来如何,该去往何方。 所以一味地忍忍忍,让对方得寸进尺。 闵家也自以为是为了闵思月将来谋划,只能放弃好的亲事,给她选一个有缺的,将来不敢嫌弃她的。 “快了”秦宜真张张嘴,“总会好的那一天了,或许到了那时,拨开云雾,终见光明。” 也不知道石锦葵那边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能从方始心嘴里套出话来了吗? 实在是不行,她在想要不要去找程太后,以程太后的名义,问一问方始心,尽管方始心可能会狮子大开口,但若不是太离谱,她也认下了。 尽管尽管她一时半会的,并不能改变一切,将女子的处境拔高得和男子一样,但她希望能帮助那些受了欺负的人,让她们在这个世道过得好一些。 辞别了闵夫人,秦宜真从闵家离开,然后转道去了朱雀楼。 说起来,今日也是西梁质子和使臣抵达秦都的日子,听说大约是午时进城,从朱雀大街经过,于是她便让人在朱雀大街的朱雀楼上定了一个临窗的雅阁,准备去看热闹。 说起来,这朱雀楼听说还是户部开的,这厨子请的还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做出来的东西没一个差的,只是奇怪的是,这生意委实是平平,客人除了几个特别馋的,也没几个人。 官员和家眷知晓内里的,不敢来,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被人听了去,然后被记一笔,转头就被参一本,普通人手里钱财不多,也不可能时常来。 于是朱雀楼的生意就变成这样了 现在不生不死的,生意做不起来,关门也觉得亏,实在是令人头疼。 不过,偶尔有热闹看的时候,这人也是挺多的,比如是大军还朝,再比如是现在质子入城的时候。 可这多久才一次,等到黄花菜凉了都等不到。 秦宜真来的时候,朱雀楼的管事还到她面前诉苦生意艰难,户部那边商议过后,可能打算将朱雀楼关门大吉,从此不做了。 “不做了?”秦宜真愣住。 “不做了,您也知晓我们这一年到头就没几个人来,这生意怎么做得下去,还不如去忙别的事情,您还不知道,这朱雀楼还不如个别卖杂货的挣钱。” 秦宜真咳了一下道:“户部开酒楼确实没人来,但卖杂货肯定很多人买。” 试想,来这里用膳,都得小心谨慎,而且很多官员一起出来用饭的时候,总会聊些什么,谁知道这朱雀楼里藏了什么人,会不会被听了去。 至于买杂货,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买了带回家就了事,很多人愿意卖户部面子的。 “要不,你们让这朱雀楼换个东家,不要让人知道和户部有关系再试试?” 管事摇头:“只要还是户部的,总有人会知晓的,这私底下传来传去,无需多久,大概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对于生意上的事情,秦宜真实在是不了解,于是便问他:“户部这边没有找懂得这方面的人来看过吗?” 就算是户部这边没有人懂,那也该会找懂的人来看看啊,毕竟户部的人对赚钱那么热衷,这开的酒楼丢在一边不管,不应该啊。 “倒是请过几个人来过,都觉得与户部牵扯上关系生意不好做,便是与人合作,那也要彻底改头换面,户部安排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了。” “可若是如此,户部分利太少,户部不乐意,分利太多,户部也没做什么事,人家也不乐意,于是就这样耽搁着” 管事大概是太愁了,难得遇见一位公主驾临,还是个好脾气的愿意听他说,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秦宜真安静地听着,偶尔也问几句,等到大街上有喧闹声传来,西梁质子和使臣进城了,这才将人打发走了。 闵大人身着官服,带领几名鸿胪寺官员将人迎了进来。 有军队在前开道,仪仗队随后而行,紧接着便是两辆一前一后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西梁的皇子淮王梁西淮,以及公主梁西语。 马车从朱雀大街经过的时候,后面那辆马车侧边的帘子被撩起,露出了一张明媚姝色的脸,眉心一点桃花妆衬得她脸色更为红润俏丽。 她细细地打量着街市边上的房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马车从路上经过的时候,坐在窗前的秦宜真也看见了她的脸。 “这便是西梁的那位公主?” “大约就是她。”绿翘点头,然后评道,“模样生得不错,只是与公主相比也差远了。” “嘴倒是会说。”秦宜真无奈摇头,有些想笑。 若是换作以往,她定然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毕竟这质子进城,也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她听闻这位西梁公主来东秦是想嫁给程堰,就算程太后说根本不可能成,她也想看看这西梁公主究竟长什么样子。 “行了,看完热闹,让人将午膳送来,用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使臣仪仗队一走,大街上的热闹就开始散了,眼下离开人太多太挤,等用了午膳,过了半个时辰再走,也就刚刚好。 她离开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暗沉沉的,风也很冷,待走到半路的时候,天上已经有几片雪花飘落。 绿翘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高兴地同秦宜真道:“公主,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仿佛比去年的来得早一些。 秦宜真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半空中寒风吹拂,卷着片片雪花飘落人间 第265章 西梁皇子求娶 下午,随着西梁质子与使臣的抵达,今年的第一场雪飘落。 秦宜真回到家中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零落了好些雪花,或许到了傍晚,便能积攒一层。 这两日特别冷,屋子里的地龙早就烧了起来,见外面都下雪了,桂嬷嬷还让人将偏厅书房的炕烧热了。 秦宜真回来之后,坐在垫着褥子的炕上,阵阵暖意浸染,冰冷的脚渐渐回暖。 桂嬷嬷给她送来了一碗姜茶,还说她:“公主也真是,这样冷的天,还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 “嬷嬷,我好多了。”她休养了半年,身体比往年要健朗一些,往年九月,天气转凉,她睡觉的时候便觉得脚冷,等入冬了,更是天天躲在屋里连门都不出。 但今日都下雪了,她也只是觉得有点冷,并未觉得有多难受。 “好多了也要注意,这天儿最容易受寒,受寒了也难受,得注意一些。” 秦宜真见她唠唠叨叨的,也不恼,嗯嗯嗯地点头应下。 喝了姜茶,又坐在暖和的地方,坐了一会儿秦宜真便觉得有些困了,便让绿翘拿了枕头与被子过来,她要在炕上睡一会儿。 待她这一觉睡醒,便到了傍晚,绿翘给她送了一盏热茶,同她说慧真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这么冷的天,跑来平西侯府做什么? “请她进来。” 自家姐妹,如今算是混熟一些了,秦宜真也不讲究,让桂嬷嬷来给自己梳发,便让绿翘去将慧真公主请来。 掀开屋子厚重的帘子,一身火红冬装,外披红色狐毛斗篷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她脚步匆匆,似乎有些着急。 “今日西梁质子和使臣进宫了,你可知道?” “知道,我先前还去朱雀楼看了他们进城呢。” 慧真公主咬唇:“那西梁来的皇子和公主,你知道吗?那公主想嫁给小舅呢!” 秦宜真点点头:“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母后和陛下不会同意的,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程堰已经掌管了东秦近一半的军队,让他娶一个外邦公主算什么事,是给他在添一些造反的底气吗? 如今朝堂还算是安稳,不说秦氏皇族不想自己被拉下来,便是文武百官,也不想换一个帝王。 “西梁公主便是要嫁,也只能是进陛下的后宫。” 慧真公主眨眨眼:“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小舅是什么人我难不成不知道,难不成你还不信你小舅了?” 便是程太后与景安帝逼他娶这个西梁公主,他都不会乐意的,他那个人,其实没那么多的野心,心里也只有他在乎的亲人,若是逼急了他,他估计都能撂担子不干了。 “我和你小舅你不必担心,该担心的应该是你?” 慧真公主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宜真只道:“猜的。” 慧真公主气得脸色涨红,又有些着急:“你说那西梁皇子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宫婢所生的皇子,竟然还敢妄想娶本公主?” “皇姐,慎言。”秦宜真脸色微敛,“宫中之人,最不能放在嘴边的,便是出身,有些人如日中天,也会日薄西山,有些人身在浅滩,他日蛟龙入海,也能化龙一飞冲天。” 所以,千万不要瞧不起人。 宫婢生的又如何,怎知他日后不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在宫里的生存之道,便是不能在言语上瞧不起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还给自己留下祸根。 而且慧真公主忘了,程太后当初入宫的时候,不过只是一个才人,后来怀了慧真公主升了婕妤,生了公主才是昭仪(嫔)。 再后来,生了景安帝,她才是贤妃。 太宗身体不好,想立景安帝为太子,让她参政,这才册封的皇后。 慧真公主张口闭口就是瞧不起人家母亲的出身,也不想想程太后听到这话,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程太后也是从低位走来的。 便是秦宜真的生母,昔日也不过是地方进献的美人,因为貌美温柔,这才得了宠信,但她胆子不大,行事做事都小心翼翼,所以太宗也不大宠爱她。 生了女儿才是修容(嫔),为救景安帝而亡故,这才追封的妃位,景安帝继位之后,称平太妃。 她们二人的母亲也算不得高门贵女,瞧不起旁人,是不是同样瞧不起自己母亲呢? 慧真公主嘟囔了一句:“就你事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这也慎言那也慎言,你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我吃得好穿的好,夏日凉了有冰可用,冬日冷了,有地龙烧着,我没有什么不知足,也觉得很有意思。” 慧真公主烦了:“好了好了,我不与你扯这些,我说的是西梁皇子的事情,那个梁什么来着居然在太极殿上求娶公主,关键是关键是母后没有当时拒绝。” “你说,他不会想娶我?” “他说了是哪位公主吗?” “这倒是没。”慧真公主咬唇,心里急得不行,也有些后悔,“你说,母后该不会想答应?” “我听人说,朝堂上有几人十分赞同。” 嫁公主给质子,生西梁皇族血脉,有朝一日,东秦就可以携这西梁皇嗣,出兵往西。 朝堂之上,聪明人向来都不少。 “那你呢?”秦宜真问慧真公主。 “我?”慧真公主被她问得有些发懵,“本宫如何?” “你赞同还是不赞同?” “自然是不赞同的。”慧真公主有些恼了,“便是要打仗,那也是男人的事情,牺牲女子做什么?” 秦宜真顿了顿,又问她:“那倘若嫁的不是你,是淑真或是寻真呢?更或者是其她女子,你会赞同吗?” 慧真公主顿住,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良久,她烦躁地将斗篷解了下来,丢在炕上:“你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是觉得,若是母后还有朝堂要我嫁给那西梁皇子,我就真的要嫁?” 秦宜真道:“我这不是在问皇姐的心吗?” “若是皇姐觉得事情落在淑真寻真身上,当嫁,那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第266章 程堰,今日下雪了 慧真公主闻言脸色一僵,有些气愤地在炕座的另一头坐下:“我可是你皇姐,你怎么就不能偏心一些我呢?” “我当然偏心皇姐了,毕竟母后护佑我诸多,陛下也待我极好,还有你小舅,我多少也得看一下他的面上,他在意你,我自然也在意。” “只是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劝说皇姐早点嫁人吗?” 他们让慧真公主早点嫁人,为的就是让她避开这些事,这难道不算偏心? 难道非得是亲事落在她头上,他们心疼她,不愿她嫁,让别人替她,才算偏心? 慧真公主额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你们当时又不说会有这事发生?” 他们当时只说,希望她的早点嫁人,免得时局变动,需要公主和亲,到时候落在她头上,不好拒绝。 可他们都说可能,没有说一定啊! 秦宜真又是一阵无语。 好家伙,谁能确定事情会发生? 上一世,倒是没有慧真公主和亲的事情的,她一直都没嫁人,一直潇潇洒洒的,养着她的小白脸,腻了就换。 可这一世,只是因为小小的一点改变,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秦宜真出了门,梁西泽调戏了她,被泼了茶水,还被打了两顿,关了刑部大狱,他怀恨在心,就谋划了芳华阁纵火案。 芳华阁纵火案真相大白,东秦要求西梁换质子各地赔钱。 于是就有了现在梁西淮与梁西语来至秦都 秦宜真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可能是她害了慧真公主的罪恶感。 不过也是一瞬,毕竟她也不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也不是她的错。 秦宜真叹了一口气,问慧真公主:“那你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或是说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秦宜真觉得和慧真公主说道理是说不通的,直接说要干什么,她斟酌一下能不能干最合适。 真的说到要做什么,慧真公主又像是卡壳了一样,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了。 秦宜真见她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约是她得知了太极殿上梁西淮求娶的事情,便急匆匆地来了平西府,除了心里十分的抗拒,不想嫁之外,也没多想别的。 秦宜真想了想,同她道:“要不,你先去春和院歇一歇,好好想一想,等你小舅回来了,你在和他说去。” 秦宜真也不知该如何管这事,想了想,只能把事情丢回去给程堰和程太后,谁让这两人是舅舅和母亲呢,让他们愁去。 “我不和他说。”慧真公主一听这话,皮都绷紧了。 上一次因为她和卢扬玉笙的事情,程堰最后一次找过她,见她就是不肯成亲,要过风流潇洒的日子,直接了当地说不管她了。 慧真公主现在有些怕见到他。 秦宜真无语:“你不和他说,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管朝堂的事情。” 慧真公主压了压嘴角:“我就是担心嘛,又不知道和谁说,只能来找你了,你替我想一想,若是真的要我嫁,我该怎么脱身呢?” 秦宜真直接捂耳朵:“没办法没办法,我也没办法,你要走赶紧走,要不你小舅就要回来了。” 慧真公主一听程堰要回来了,也不敢留,但她实在是不想嫁什么西梁皇子,于是便道:“那你和小舅说一说,让他替我想想法子,对了,你多哄哄他,你的话他肯定会听的。” “那我就先走了,记住,小舅有什么建议你派人来告诉我,要不请我过来也行,千万别让小舅来找我!” 慧真公主说罢这些话,就生怕撞见程堰,赶紧跑了,她的侍女上前拿起她的斗篷,行礼之后也赶紧跟上。 秦宜真伸手拧了拧眉心:“我就知道有麻烦了。” 当初程太后与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无力改变,只能看程太后怎么选择了。 绿翘给她送上了一盏热水,劝她道:“公主也不必多想,便是真的要慧真公主嫁,那也是慧真公主的责任,再说了,也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一定要做夫妻。” 秦宜真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绿翘疑惑:“婢子说公主不要多想。” “最后面那句。” “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一定要做夫妻?是这一句?” “就是这一句!”秦宜真豁然开朗。 嫁人而已,又不是一定要做夫妻,若是只要夫妻名分,成亲之后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慧真公主爱养面首就养面首。 若是要个孩子,那就先生个孩子,到时候再各过各的,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就是了。 这里可是东秦,梁西淮才是质子,慧真公主又不用远嫁他国和亲。 秦宜真这么一想,好像是好像这事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嗯,至少慧真公主肯定是不会离开东秦的,只要在东秦,她就是个无人敢欺的嫡公主。 秦宜真当下就把心放了回去,然后便吩咐人将热水烧好,又去将程堰的新衣裳拿出来。 程堰换洗的衣裳就没多少,九月的时候,秦宜真便让绣娘多做了几套,这冬日三个月,都有了五种厚薄不一的冬衣。 下雪了,他身上的那一身也该换新的了。 程堰回到家中的时候,天上的雪花还在飘着,雪不大,就是偶尔几片雪花都夹在了风中,地面上也落了薄薄一层雪。 他脚步踏过薄雪,大步流星往前走去,刚刚走到廊下,便见秦宜真披着斗篷从里面走出来。 “程堰,今日下雪了。”秦宜真上前便要去牵他的手。 程堰微微避开,然后手按在了她的手臂上,不让她靠近,就这样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秦宜真奇怪地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下雪了,我身上冷。” 秦宜真这才想起他平日里是早上骑马出去,晚上骑马归来,回来的时候还吹了一路的风雪。 “那你如何了?你冷不冷?”秦宜真皱起眉头,提议道,“要不你还是换了马车,挡风,再往马车里放个炉子,就没那么冷了。” “若是实在不成,你便在营地里住一段日子也行。” 第267章 那我只能祝愿娘子如愿了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 “那倒也不是,只是天冷了,你天天这么跑,也不好。” 秦宜真让他坐在炭盆边上烤火,再让人端一盆热水过来,让他净手洗脸,最后再泡一泡脚。 程堰泡着脚喝着热茶,感觉身体最后一点凉意散去,只觉得身心一片舒泰,安稳且温暖,好像要将他溺在其中,让他失去了爬出去的勇气。 人在这个时候往往感触最深。 他在外面忙忙碌碌,回到家了,有娇妻在侧,有热水热茶热饭,房舍宽敞,衣裳宽松暖和,令他身心舒适。 这样的日子,他又怎么舍不得不回来呢?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同她道:“若是雪太大,路上不好行走,我便留在营地,若是能回来,我便回来陪你。” 营地里有什么好呆的,不如回来陪娘子,便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他心满意足,觉得人生无憾。 秦宜真想了想问他:“营地之外可有房舍?要不,我便去陪你?” 程堰一愣,茶也不喝了:“你去陪我?” “是啊,你既然舍不得我,我又不想你天天冒着那么冷的风雪来回奔波,再加上我在秦都确实也没什么大事,去陪你也行。” 程堰闻言很是心动,但最终还是摇了头:“营地那边的房舍不多,而且营地都是男子,你去了不大方便,再说了,营地可没平西侯这样安适,又冷又吃的不好,我舍不得你吃这苦,还是在家中呆着。” “还有你母后那边,你逢一逢五都要去她跟前,难不成你就不管了?” 程堰确实是很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样子,温柔小意,眼里心里都是他,这让他心中有极大的满足和愉悦,但他又不想她全然依赖他。 他是武将,若是太平年岁也就罢了,如今这世道,不知何时上战场,他更希望她能坚韧一些,眼界开阔一些,若是真的到了最差的结果,她也能安稳地活下去。 他可不想她那么早来陪他。 他提起程太后这边的事情,秦宜真果然拧眉,最终叹了一口气:“确实,我差点忘了这事了,那是真的陪不了你。” “要是不风雪不大,我都回来的。”程堰泡了脚,身上暖和了便去洗浴室泡澡,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寒风吹来,廊下的灯笼微晃,映照得院子里的雪一片白皑皑,新换上的窗纸将寒风挡在了外头,屋里温暖如春。 灯架上的宫灯安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柔和的光。 秦宜真坐在罗汉椅上看账本,她脚边不远处还放着一盆炭火,在明亮的宫灯映照下,她的身形婀娜有致,侧脸瑰丽明媚。 见他走了过来,她放下手中的账本,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甫一坐下,伸出手便能喝上热茶,他喝着茶水的时候,她又赶紧唤人摆饭。 “怎么看起账本了?”他握着她有些微凉的指尖,问她。 这个时候还不是查账的时候。 “是抚幼司的账本。”秦宜真笑了笑,“我给了那么多钱银,总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干了什么,这钱都花在哪里了。” “说起来,这些花销看着不多,但是加起来数目也不少。” 这一个月下来,发的工钱,买东西的钱,再加上去寻人路上的花销,没有七八十两银子就过不去了,花的多的时候,得一百两。 “可有什么进展?” “有倒是有,找到了两人,都与家人团聚了。” 秦宜真办抚幼司的初衷,便是为了寻找那些与家人离散的孩子,至今两三个月过去了,也就找到了两个。 “那就值得。”程堰笑了笑,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发丝挽在耳后,“有两个家庭团聚了,都是娘子的功德。” “确实是值得。”秦宜真也高兴,“若是能让世间的家人再无离散,花再多的钱,我都是愿意的。” “那我只能祝愿娘子如愿了。” 秦宜真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轻叹:“娘子可真是个善心人。” 夫妻俩一同用了晚膳,待用完了晚膳,外面的雪大了一些,两人便想去看雪。 平西侯府的花园之中,便有一处梅林,不多,便种了七八棵梅树,彼时初雪刚至,梅花未开,唯有枝头微微吐出一点红蕊。 梅树林立在风雪之中,天是黑漆漆的天,地面是白皑皑的雪,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舒展着枝桠,沐浴着寒风和白雪。 “世人爱梅之高洁,爱她‘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爱她‘不与桃李争春色’,程堰,你最喜爱梅花什么呢?” “我?”程堰见她伸手抖了抖一支梅枝,笑了,“我觉得梅花也好,桃李也罢,皆不如海棠盈盈俏美,瞧它削肩瘦腰,袅娜风流,盈盈绽放在枝头。” 秦宜真脸色微红,拍了他的手臂一下:“我同你说正经的。” “我也同你说正经的,我说的是海棠花,又不是你,不过海棠花娇,需得好生娇养这才行,太冷不开花,太热了也不开花嘶娘子手轻些。” 他说到一半,秦宜真便使劲地拧他的手臂,轻哼了一声:“我们在说梅花,你休要再胡扯,再胡扯我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拿雪来砸你!”秦宜真说着就伸手抓了一把枯草上的积雪,就要砸他。 程堰提着灯笼微微避开,无奈道:“你小心些,雪冷,小心冻伤手。” “我戴了手套子呢。” 所谓的手套子,就是方始心上一世捣鼓出来的,叫手袜,可以每一根指头都套起来,冬日戴的时候很暖和。 天冷了,秦宜真想起这一茬,便让人做了一些,这会儿天冷了用着刚好。 程堰见她玩得开心,也不阻止,躲着让她追着跑。 没一会儿,秦宜真便脸都红了,程堰见此,这才不许她再跑了,免得一会儿出了汗,汗冷了湿冷湿冷的,到时候着凉了。 “梅花没开,没什么好看了,我给你折几枝梅花放在屋里,用花瓶放水泡着,过几天就开花了,如何?” 第268章 闵家求助 十月十九,一夜白雪初停,地上白皑皑的雪,天气空清。 这一日,便到了闵思月出嫁的时候了。 下雪了,秦宜真更不想出门,程堰走了之后,她觉得被窝渐冷,便换去了偏厅书房的炕上,继续再睡。 等人清醒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绿翘也早早地去了一趟闵家回来。 秦宜真一醒,绿翘便叽里呱啦地将闵家发生的事情往外吐。 “什么?他去抢亲了?还让闵姑娘同他私奔?”秦宜真听得人都傻了,“之前闵夫人不是说,请长阳伯将他关起来了吗?” “是关起来了,不过长阳伯都不能时刻在家,今日长阳伯出门之后,长阳伯夫人偷偷去看裴世子,裴世子以死相逼,长阳伯夫人就就于心不忍,便将他给放出来了!” 秦宜真脸都有些绿了:“长阳伯夫人这蠢妇!” 竟然把裴玉堂这祸害给放出来了! “那现在如何了?” “现在还在闹着。”绿翘也是一脸无语,“裴世子去了闵家,就守在闵家门口,他还拿了一把匕首,说要是谁敢上前来,他就自杀。” 秦宜真:“” 绿翘叹气:“婢子看他,像是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可不是疯癫吗? 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这些事来,以前是负荆请罪,天天往闵家跑,玩的就是一个深情世子追前妻,追妻火葬场玩得利索得很。 眼下闵思月要另嫁了,他来找闵思月私奔,闵思月和闵家不愿意,他就直接守在门口,不让新娘子出门,谁敢动他他就死在那里。 “去找长阳伯了没?长阳伯夫人呢?” “长阳伯今日也去大营了,已经派人去找了,至于长阳伯夫人,闵家把她请来之后,她先是为儿子求情,哭哭啼啼的,见闵家不同意,就开始大骂闵姑娘,说闵姑娘之前嫁入裴家是何等不好。” “对了,还出嫁多年不曾生育,是不生蛋的母鸡。” “把闵家人差点没气炸了。” “那她人呢?” “闵夫人带着人出来将她打了一顿,然后绑着带回长阳伯府去了,就是裴世子还一直守在门口。”绿翘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公主,您说,闵姑娘今日还能顺利出嫁吗?” 眼瞧着裴玉堂现在疯疯癫癫的,劝也不行,将人绑了带走也不行,若是他真的存了死志,强行动手,他真的自杀死在闵家门口,事情更不好收场了。 “那司马家的人到了吗?” “婢子回来的时候还没到,闵家这边说,让司马家迟一些再来迎亲,先把裴世子这事情给解决了。” “那如何解决?” “这这闵家现在也没办法” 秦宜真赶紧起身,让绿翘将自己的外出的衣裳拿来,她要亲自去一趟。 “公主亲自去?”桂嬷嬷一听就摇头,“这可万万不成,听说那裴世子还拿着匕首呢,怪吓人的,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公主怎么办?” 绿翘也连连点头:“就是啊,公主,您管闵家和司马家的亲事呢,还是您的安危要紧,若是受了伤,可疼了,再说了,侯爷若是知晓了,也会心疼的。” 桂嬷嬷点头:“就是就是。” 正在这会儿,有人来报,说是长亭伯夫人来了。 秦宜真赶紧让人将她请进来,而她一来,刚刚行礼,便快速地道明来意:“公主,其实是闵夫人让我前来,请公主相助的。” “那裴世子瞧着已经疯了,谁要是敢上前,他还真敢对自己动刀子,闵家虽然怒极,但又心有顾忌。” “若是今日他真的死在那里,见了血死了人,闵姑娘如何出嫁,再加上这裴世子为情如此,不说外面的人觉得闵姑娘绝情绝义,便是司马家,恐怕也对闵姑娘有意见。” “再有,裴世子是长阳伯独子,若是他真的为了闵姑娘死了,长阳伯指不定就记恨上闵家了,这杀子之仇,可不同其它。” “如此,闵家现在也拿裴世子没办法,只好请我跑一趟,请公主相助。” 秦宜真脸色眉心微蹙:“若是能帮忙,本宫自然是愿意的,不瞒夫人说,本宫原本也打算走一趟,只是该如何相助,本宫却是不知。” 长亭伯夫人道:“这简单,请公主亲至,公主驾临,众人拜首,谁人敢动刀,便让公主身边的人问一问他是不是想被诛九族。” “到了那时,闵家人见他愣神,便借机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下。” 秦宜真有些的担忧:“可能成吗?” 长亭伯夫人摇头:“臣妇也不知,只是总不能让裴世子一直拦在那里,拖着不让新娘子出门,若是今日闵姑娘嫁不成,之后就难再嫁了。” 这前头的事情还纠缠不清,谁人还敢娶闵思月? 秦宜真想到此处,自然同意了闵家的建议:“也罢,为了闵姑娘,本宫也愿意一试。” “谢过公主。”长亭伯夫人一喜,然后又让人送上了一个刻着贝壳的漆盒打开,盒子甫一打开,便有一道清光倾斜而出。 清光泠泠,宛若月之清霜,清月皎洁无双。 “这是?” “这是闵家给公主的谢礼,今日公主去了,不管成与不成,这都是闵家给公主的谢礼。”长亭伯夫人笑了笑, “此物名曰南海夜明珠,宫中便有一颗,宛若拳头般大小,这一颗小一些,只有鸡卵大小,是昔日闵大人出使南齐的时候,救了一名外商的性命,那外商为了感激他,便送了他这一颗夜明珠作为谢礼。” 闵家人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既然是请人相助,也不可能嘴皮子一碰,就说请人,这礼也给的足够重。 秦宜真看了一眼,也觉得这物件有些意思,不过最终还是伸手将盒子合了起来:“你且拿回去还给闵家,今日本宫答应走这一遭,只是为了闵姑娘。” “闵姑娘在裴家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有的新的开始,本宫自然愿意帮她,断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裴世子拉入泥沼的道理。” “请夫人稍后,待本宫去更衣洗漱,便与夫人同去闵家。” 第269章 见了公主,为何不来拜见? 秦宜真做事,向来便是如此,一切本承内心愿与不愿,愿就去做,不愿就不做,绝不会收别人的礼,哪怕是礼再贵再好,这都是不属于她的。 而她请别人帮忙,倒也不会让人白白帮忙,也会给应有的好处。 长亭伯夫人深知她的性子,见她如此说了,也没有再劝,只得遗憾地将盒子合起来,到时候还给闵家,至于公主的恩情,就让闵家记在心里,日后再还报了。 秦宜真洗漱了一番,梳发绾鬓,换好了衣裳,披好了暖和的斗篷,这才与长亭伯夫人一同乘坐马车去往闵家。 路上的时候,闵夫人也将闵家大致情况说了说,说到最后,直感慨闵思月倒霉,唾骂裴玉堂无耻。 “你说说,以前做夫妻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养外室,在外面孩子都快两了,还给她下药让她不孕,又害得她没了孩子,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若是真的知晓是自己错的,既然人家不愿回头,那就不该纠缠,放手让她开心快乐不好吗?” “怎么非得是逼得她回头,逼得她接受自己,接受自己有个庶长子,接受自己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秦宜真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破破烂烂缝缝补补,倒是个形象的好词。 裴玉堂可不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吗! 秦宜真道:“要说这夫妻,真的论真情,那真情便沾污不得,一旦是沾污了,那就十分的恶心,再难接受,若是论利益、尊重,那也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裴玉堂对闵思月,最开始的有情的,或是说,其实一直都有情,可他这感情却又不干净,他瞒着妻子,养了外室,孩子差点都生了两了,委实是太恶心人了。 论尊重,好似也没多尊重。 真情好似那酒掺水,寡淡无味,尊重好似那画中花,瞧得见,但全然是假。 “如此上演的情深意重,感动了他自己,感动了那些外人,倒是将自己所在意的人伤害了个透彻,闵姑娘见了他大约都觉得恶心。” 马车匆匆压过道路,偶尔还压在了一小片没有清理的积雪,雪初停,但风未止,在人间肆意吹拂,卷起片片白雪。 马车抵达闵家大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大门前里里外外围着几层的人,对着大门口指指点点,闵家的人想赶都赶不走,看过去乌鸦鸦的都是人头。 “我不走,要走就让思月跟我走,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裴玉堂的声音嘶哑破音,仿佛都有些癫狂了。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 “可怜啊,都是为了自己的娘子。” “这闵家也是糊涂啊,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裴世子对闵家姑娘如此痴情,竟然要另嫁他人。” “真真是一腔痴心错付,一个痴心人,痴心尽给了无情妇。” “裴世子可真可怜。” 呸! 这恶心人的玩意有什么可怜的! 秦宜真听了觉得是万分的刺耳,分明是闵姑娘遇见裴玉堂这样的人可怜。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唱念,闵家门口众人先是一静,然后见有手中持刀的亲卫上前开道,快速地往道路的两边退去,很快便空出一条可通行的道路来。 公主车驾驶过,然后在闵家门前停下。 众人跪拜行礼,口称‘公主千岁’。 这也是为什么秦宜真不大爱出门的缘故,走到哪儿拜到哪儿,麻烦,甚至一举一动都得端着她公主的仪态,半点都不敢松快,免得失了皇家公主的威仪。 长亭伯夫人率先下了马车,而后便是绿翘掀起车幔,伸手扶着秦宜真出来。 闵家诸人匆匆赶来迎接:“拜见公主,公主千岁。” 长亭伯夫人目光一扫,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裴玉堂。 他身着一身红色的新郎袍服,头上的发冠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去,头发散落下来,手中还握着一把见了血的刀,一双眼睛眼眶通红,眼珠里满布血丝,模样也有些疯癫。 秦宜真抬眼看了过去。 闵大人见此,大声呵斥:“大胆,见了公主,为何不来拜见?” “裴世子,对着公主手持利器,你是想造反吗?是想被诛九族吗?” ‘造反’和‘诛九族’这两个词杀伤力极强,裴玉堂当即脸色大变,从疯癫之中稍稍回神。 见自己手持匕首在公主面前,当即手一抖,连匕首都有些握不稳了。 就在这一刻,闵家安排好跪在裴玉堂身边的两个护卫,突然暴起,一人摁住他,一人按住了匕首的那只手,然后反手就将他手中的匕首夺过,另一人将他按住。 裴玉堂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闵家人又上来两个护卫,两人按住他,将他双手反剪,另一人拿着绳子将他捆起来。 裴玉堂大约是知晓今日是守不住了,挣扎得面目狰狞,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 “闵家你不讲道理!” “思月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你们怎么能将她嫁给别人!” “思月,你是我的妻子!你出来好不好!我带你走!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们走得远远的,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 “思月,你不能嫁给别人!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后悔了,你要是容不下他们,我将他们送走好不好?” “不不不,我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我杀了他们,思月你就原谅我了好不好?!”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 在场的人听着顿感心理不适。 他要杀谁? 他们? 哪个他们? 他的妾室和庶长子吗?! 就算是他的妾室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孩子的存在也不是那么光明,可他张口就要杀妾杀子,未免太过可怕。 闵家大公子闵思竹上前就是连连踹了他好几脚:“狗东西,给我闭嘴!” “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严加看管!” “既然长阳伯府关不住你,那就让闵家来关!” “这么有力气闹事,那就不许给他饭吃,不许给他水喝,我倒是要看看,能硬气几天!” 第270章 都怪那王八蛋,早该扒了他的皮! 说着,闵思竹便命人将裴玉堂带下去。 “惊扰公主了。”闵大人与闵夫人上前来请罪。 “无妨,闵家将事情处理好就好,今日本宫前来,也是为了送闵姑娘出门,过往前尘,并且是闵姑娘的错,既已和离,闵姑娘又要再嫁,裴世子如此纠缠,确实是不该。” 秦宜真三两句,便断了‘闵思月无错,是裴玉堂不该纠缠’的定论。 闵夫人顺势哭诉:“我家女儿确实是无辜啊,原本的那桩姻缘,本来就是他裴玉堂的错,是裴家没有好好对待我家女儿,如今我家女儿和离再嫁他人,这原本啊,一切也顺意。” “只是没想到裴世子竟然如此卑鄙无耻,硬是在我家女儿出嫁当日闹事,闹得我家女儿出不了门,便是能顺利出了门,这夫家未免也有意见,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我女儿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这个煞星。” “他若是真有良心,既知他以前是对不住我家女儿,为何不成全我家女儿呢?如此演得一往情深,也不知是他真的情深,还是见不得前妻嫁予旁人。” “如此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简直是荒唐无耻之至。” 这话瞧着是说给秦宜真听的,但实际上是说给在场那么多人听的,也算是为了闵思月正名,一切都是裴玉堂在纠缠不休,闵思月无辜是无辜的。 秦宜真自然是帮着闵家的,闻言便点头:“正是这个理儿,既然已经和离,这男婚女嫁早已不相关,裴世子如此纠缠,是他的不是。” “诸位也别杵在这里看热闹了,赶紧散去。” 公主既然开了口,再加上裴玉堂也被制服,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众人行礼之后,也就纷纷散去。 很快,门前的这一片地方便空了。 闵大人与闵夫人请秦宜真入内,然后便派人去告知司马家,说可以前来迎亲了。 既然人都已经到门口了,自然是要进去坐坐喝一盏茶,或是顺道送闵思月出嫁。 一行人进了闵家,去到正房明厅坐下,秦宜真喝了一口茶,便问闵夫人:“司马家那边怎么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司马家估计也是憋着一肚子气了。 闵夫人摇头:“意见肯定是有的,可如今都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嫁过去了,之后的事情,慢慢理就是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秦宜真心中叹气,事到如今,也只能祝愿闵姑娘顺利了,至于这日子怎么过,那就不该她操心了。 “还是多谢公主,若不是公主前来,今日这事情还不知该怎么解决,闵家上下感激不尽。” “只是顺道罢了。” 秦宜真与闵夫人聊了一会儿,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司马家的迎亲队伍前来,不免的有些坐立难安。 长亭伯夫人见此,便请了秦宜真去边上的暖阁坐一会儿,要要与她下两盘棋。 秦宜真点头应下,与长亭伯夫人去了暖阁。 “司马家那边的人还没来吗?”秦宜真一走,闵夫人便去找了闵大人,询问此事。 闵大人脸色也有些不好:“已经派人去问了。” 闵夫人一脸担忧:“要是司马家不来迎亲怎么办?” 虽说先前双方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满意的,司马无虚身子虚弱了一些,但闵思月是再嫁,这桩亲事谁也不挑谁的不好了。 只是成亲当日,闵家便闹出这样的事情,司马家一气之下,不来迎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闵大人想了想,便喊来了闵思竹:“你亲自去司马家一趟,看看是什么原因耽搁了?” “亲自去?”闵思竹皱眉。 “对了,去了之后提一句,说宜真公主今日亲临闵家,要为思月送嫁。” 既然是公主等着,便是司马家再不情愿,也不敢再拖延下去。 闵思竹脸色有些不好:“父亲,如此不情愿,这桩亲事还有结的必要吗?便是小妹嫁了过去,这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说到这里,闵思竹真的恨极了裴玉堂:“都怪那王八蛋,早该扒了他的皮!” 闵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事到如今,闹成这个样子,若是不出嫁,今后也没有人敢娶思月,既如此,便让她先嫁过去,若是过得好就过,过得不好,再和离就是了。” 闵大人将利弊分析得透彻,经过裴玉堂这么一闹,这秦都之中估计都没有人敢娶闵思月,如此,倒不如先嫁过去看看,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和离归家而已。 闵思竹闻言,恍惚了一瞬,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虽说再嫁之事,也不算太过丢人,只是眼下世人就是这样,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退而求其次,除非是真的很喜欢。 “那儿子就去一趟。” 闵思竹下了决定,便匆匆往外走去,可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有下人来报,说司马家前来迎亲了。 “果真,是司马家人来了?”闵思竹大喜。 “千真万确,是司马家的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是愿意来迎娶,想来也还愿意结这门亲,“快让人准备准备,安排出阁事宜。” 既然是司马家的人来了,闵思竹不用再跑一趟,便转身去告诉父亲母亲,再差遣一个侍女去告诉闵思月。 闵夫人得知此事之后,松了一大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她还特意来见了秦宜真一面:“司马家的人前来迎亲了,公主可要去明厅?” “自然是要去的,既然来了闵家,就没躲着的道理。”她又不是见不得人,虽然她原本并不打算来给闵思月送嫁的,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就好人做到底了。 “也好,既然司马家已经来娶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若是本宫在的话,他们若是敢对闵姑娘不好,也有些顾忌,不敢做的太过了。” 若是做的太过了,焉知闵思月不会向这位公主告状,到时候公主怪罪。 闵夫人闻言大喜:“臣妇谢过公主,也替思月谢过公主大恩。” 第271章 真的那么想要孩子? 司马家前来迎娶,这亲事自然是能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了。 而后也没什么意外。 秦宜真坐在了堂中一个特意安排的位置上,受了新人的礼,然后又取了绿翘送上的一对金镯给了新人。 “有人两情相许,成亲之后吵吵闹闹,终成怨偶,有人不过是不曾见过的陌路人,成亲之后,也举案齐眉,夫妻和睦美满。” “如何开始不重要,有些坎坷也不重要,重要的事,你们要走一同携手往下走的心,夫妻之间,要多宽容体谅,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要好好说,勿要一直憋在心里,却又怨对方不体贴不明白自己。” “谢公主教诲。” 两人行了礼,待辞别之后,新娘子便由着兄长背出大门,坐上了花车一路敲敲打打离开。 闵思月顺顺利利地出了门,闵家的热闹也散了,秦宜真便要离开。 “公主请留步。”闵夫人匆匆赶来,又将一个盒子送上。 秦宜真一看那盒子,便知是今日长亭伯夫人给她的那个,对了,这里头是一个夜明珠。 秦宜真摇头:“闵夫人收回去,此物本宫不能收。” 闵夫人却是不肯:“打扰公主多时,又劳累公主亲自跑一趟,若是公主不收,臣妇心中难安,再说了,加上今日这礼,思月成亲,公主已经送出去三份礼了。” 是了,送了三份礼了,昨日添妆一份,是一对玉如意,今日送嫁一份,是一对玉镯,再加上送去司马家,贺新婚之喜的,已经是三份礼了。 说起来,她确实是亏死了。 不过收礼是不能收的,若是她收了礼,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方设法的想给她送礼,这一点,她是一定要稳得住。 想到这里,秦宜真道:“既然是心中难安,日后便好好过日子,将日子过好了,便算是对得住本宫了,也不必不心安。” 闵夫人点头:“公主放心,思月定然会好好过日子的。” 秦宜真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这话过了,又道:“能过下去便过,过不下,那也不必因为本宫的缘故忍着,本宫是公主,自然都希望你们过得都好。” “谢公主。” “行了,礼别送了,本宫回去了。” “那臣妇送公主出去。” 闵夫人亲自将秦宜真送上了马车,待到马车都离去了,她还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深叹了一口气。 秦宜真这边,马车往回走的时候,绿翘还有些遗憾:“真的是好大一颗夜明珠啊,若是公主真的想要,不如花一笔钱银向闵家买了也行,想来闵家不会拒绝,公主也不必心里不安。” 秦宜真自知自己的身份,若是她收了礼,变着法给她送礼的人就多了,所以无论什么原因,除非是家中有大喜,其余一概是不收的。 秦宜真瞥了她一眼。 绿翘捂了捂嘴,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要不,公主你早些生个小主子呗,等小主子满月了,指不定闵家就将这夜明珠当成贺礼送过来,到了那个时候,就合情合理了。” 这倒是。 秦宜真确实是有些喜欢那夜明珠,不过她又立刻摇头,她生孩子是为了孩子,又不是为了夜明珠。 而且,这生孩子的事情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想到这里,秦宜真咬唇,心想着要怎样才能让程堰同意这事。 于是当天夜里,秦宜真便格外的热情主动,闹得程堰是十分的意外和激动。 两人一直胡闹到下半夜,才重新洗漱睡下,金嬷嬷给屋里咩吹灯离开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程堰将人抱在怀里,伸手勾着她的一缕秀发,问她:“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不喜欢?” “喜欢。”程堰立刻就答,他这娘子,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害羞的,需得他哄了又哄才肯,后来稍稍放开了一些,夫妻和谐融洽,也会主动,但从未有过这般热情。 他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男子嘛,都喜欢娘子下了床端庄贤惠,或是善解人意,但在床榻上的时候,就喜欢她热情一些,身心贴合,如登云端。 可是他总觉得这里头有事,方才她虽然热情,但还是有些羞的,但他没有心思去细想细问,眼下得好好盘问盘问。 秦宜真伸出手指,点戳了戳他的胸口,试图和他商量:“你那药,可以不吃了吗?” 药?什么药? 他吃的只有一个药。 程堰顿了顿,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见她鬓角还有些未散的汗意,有些怜爱地俯首亲了亲。 “真的那么想要孩子?”他问她。 秦宜真‘嗯’了一声,伸手勾他的领口,试图让他心软,“你平日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我又是公主,不好天天往外面跑,有个孩子陪我多好。” “你就答应我了好不好?” 上一次谈崩了,秦宜真后知后觉发觉有些事情是不能讲道理的,她得让他心软,让他心疼,这样他才会退让。 道理?你有理他更有理! 哼! 要是他还不同意,下一次就不让他上榻,让他自个睡书房去! 程堰果然受不了她这副撒娇的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无奈:“你安分些。” “那你就答应我。” 程堰犹豫:“可是你的身体” “我身体好多了,若是不信,你便问问胡先生,胡先生一个月给我诊脉两次,他最是清楚。” “你答应我好不好,眼下西梁那边不安稳,母后的图谋你心知肚明,若是真的要动武,你便要西征了。” “若是打仗,也不知道要打几年,你不在家陪我,还不留给孩子给我,也不怕我深闺寂寞,学这皇姐养几个小白脸。” “宜真!”程堰生气了,“不许说这种话。” 他在这方面上向来是自私霸道,连一个谢湛的醋都要打翻好几次,若是她真的有了别人,他真的是要气死了。 “那你答应我好不好?” 程堰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我明日去问问胡先生,这样总行了?” 第272章 那就请公主和侯爷多努力了 秦宜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有些昏蒙蒙的,程堰正靠在床头处看书,见她醒来,伸手捂了捂她的眼睛。 “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 难道她是醒早了? “今日大朝会。”程堰拿书敲了敲她的脑袋,伸手抓了一旁的衣裳让她穿,“快午时了,赶紧起来用膳。” 秦宜真心中暗暗吐槽,催催催什么催,她睡得那么晚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他太过分了吗? 不过说起大朝会,秦宜真打了激灵,豁然坐了起来:“那朝会上可有提西梁淮王求娶公主之事?还有,西梁泽王火烧芳华阁的事情又如何解决?” 程堰拿着衣裳便往她身上套:“你先别急,先把衣裳穿好了。” 冬日里确实挺冷的,秦宜真麻利的将他套上来的衣裳系好,这才起身,待两人洗漱了一番,去了偏厅的炕上用早膳,程堰才将事情说来。 “朝堂上论的事情,如今还未有定论,提倒是提了,有人反对,怕是养虎为患,有人赞同,希望日后携西梁皇室血脉出兵西梁,若是要嫁,嫁哪位公主更没有定论,慧真的事情你不必太担心。” 秦宜真点头:“其实我现在也不担心她,她也不想好好地嫁人,只想养小白脸,坐享齐人之福,若是她嫁的话,生一个孩子,以后随便她如何都行,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与梁西淮成亲一段时间,生个孩子,就当是嫁过一回,也尽了她公主的职责,日后实在是过不下去就和离,到时候她想如何就如何。 所以秦宜真现在也并不担心慧真公主。 “那梁西泽的事情呢?赔偿多少?” “鸿胪寺那边说,若是西梁使臣想将梁西泽带走,那就给百万两银子,要临近东秦的五座城邑。” 秦宜真倒吸一口凉气。 这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梁西泽值吗?”百万两银子也就罢了,可这五座城邑,恐怕就难了。 “未必。”程堰笑了笑,“梁西泽的母妃是当朝贵妃,也是西梁皇帝最宠爱的后妃,盛宠多年不改,对于这个儿子,也是十分的在乎。” “若不是当初东秦点名要梁西泽来做质子,如今这西梁太子之位还不知是谁呢,且看鸿胪寺的人怎么与西梁使臣掰扯。” 尽量利益最大化,实在是谈不拢也可以稍微退让,毕竟梁西泽回了西梁,西梁才能乱起来。 “快吃,待你吃好了,便让胡先生过来看看。”他突然道。 秦宜真手一顿,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答应了?” 其实秦宜真心里也是有些没底的,他先前一直不同意,昨夜虽然说松了口,但她也担心他今日突然反悔。 程堰无奈,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你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既然是想要,我岂有不同意之理,先前不同意,更多是担心你的身体。” “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了,若是胡先生说不成,那我是不答应的。” 秦宜真连连点头:“你放心,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她还期待着与他白头到老,怎么可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秦宜真是真心期待与他有个孩子,长得像他也像她,他们会陪伴孩子长大,孩子也陪着他们一起变老,这多好啊。 秦宜真觉得今日这饭菜仿佛都比往日的香多了。 程堰看着她用饭,自己倒是没用多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拧眉的,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许多。 其实他私心,是觉得他们二人相守一生便足够了,他有那样的父亲,对于自己的血脉香火是否传下去其实并不在意,实在是不行,将来过继一个也行。 可她说多了,见她那么期待,对于有一个他们两人的孩子,他似乎又觉得不错。 而且,白日里他除了休沐和假日,几乎是日日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呆着,或许也觉得孤单,有个孩子陪着似乎也挺好的。 等年岁大一些了,又有儿子儿媳,甚至是孙辈,个个都在她跟前陪着,她或许更开心。 他若是此时坚持,等到她年纪大了,或许会有遗憾,又觉得日子冷冷凄凄的,过得不开心。 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她不开心,觉得遗憾,求而不得。 罢了罢了。 若这是她的愿望,若是她的身体好了,那就生。 至于他自己,便是不懂得如何做一个父亲,那就慢慢学,他也是头一次做父亲,就请孩子多体谅了。 秦宜真用完了膳食,让人将东西撤下去收拾好,然后立刻便让人请了胡先生前来给她诊脉。 胡先生眼下是每月初二和十六都过来一趟,而今日是十九,前两日还来过,听了传报,还以为公主身子不适,匆匆赶来。 听到秦宜真的询问,胡先生嘴角微微一抽,看向程堰。 “你看他做什么?”秦宜真无语,“别以为我没看见,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究竟如何,你仔细说清楚了。” 胡先生无奈,只得回话:“回公主的话,公主将养了半年,身子确实是好了许多,若是要怀孕生子,其实也使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眼下不是好时机。”胡先生同她分析,“怀胎十月,母亲最是辛苦,若是公主此时有孕,需得寒冬与暑热,生育之时,大概是在七八月。” “不若公主再等等,等过了今年冬日再说,到时候天气回暖,夏日的时候,孩子还不算大,没那么辛苦,等到生育的时候是九月十月,也刚刚好。” “初春时候怀,九月十月的时候生,正好屋里也有地龙,关着门窗坐月子,也不算太冷,孩子躺在襁褓里养几个月,等冬日过去了,也刚好能舒展手脚。” “等到了夏日,天气热了,孩子也七八个月大了,也没那么难受。” 胡先生分析得条条是道,谁听了都觉得妙。 但有个问题。 秦宜真问他:“你说的有道理,可初春能不能怀上,这也说不准啊?” 对于这个问题,胡先生也有回答:“那就请公主和侯爷多努力了。” 第273章 我不想骗她 下午,程堰借口有事务要处理,去了一趟外院春辉苑,然后又去见了一次胡先生。 “你先前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虽说先前胡先生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也有忽悠人的嫌疑。 胡先生摸了摸短短的一茬胡子,道:“侯爷认为是真,那就是真的。” “你认真一些,公主的身体。” “公主的身体自然没什么大问题,先前身子不好,是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心,郁郁寡欢,郁结于心,吃不好也睡不好,原本身子就差一些。” “梦魇的那些日子,更是大悲大喜,颇为伤身伤神。” “不过如今也养了半年了,侯爷没发现公主稍稍长了一些吗?” 程堰没说话,自然是发现了的,以前的她纤瘦婀娜,确实是瘦弱了一些,如今人长了一些,摸上去也有肉了,便是那一头长的秀发,更乌黑顺滑了。 “可便是好一些,若是要生孩子,我还是有些担心。” 胡先生啧了一声:“属下这不是给侯爷寻了借口了吗?这孩子的事情,还是得靠一些机缘,这缘分来了,孩子自然就到了,又不是真的努努力就能有了。” “侯爷您稍稍做一些手脚,嗯,到了那时候,这药也别停了,等日子过了没有,便可以推到下一年了。” “若是再养一年,想来侯爷应该是彻底放心了。” 程堰下颚的线条紧绷:“我不想骗她。” 既然她满怀期待,他若是暗地里做手脚,这心里就过不去,更见不得她希望落空的失落。 再说了,若是她知晓他面上哄着她,私底下却做手脚骗她,她估计是要生气了,到时候指不定要与他吵一架,将他赶出去。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欺骗蒙蔽。 “那侯爷想如何?”胡先生摊手,“公主的具体情况,在下也如实说了,这退路也给侯爷您留了,您要是真的不想骗公主,也不想让公主希望落空,那就如她所愿呗。” 胡先生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同他细聊:“其实说的再多,侯爷最担心的便是公主的身体,在您心中,公主是那样娇的一个人,吃不得这苦。” “这孕育孩子,确实是苦,可有时候,您也要稍微相信一些一个母亲的坚强是不是?” 胡先生真的是很头疼,这些话原本他就不该说的,他先前劝说程堰,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的罪过就大了。 可程堰自己纠结来去,确实也不好,而且一对正常的夫妻,一个想要孩子,一个不想要,长久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再或是程堰有一天想法变了呢,他二十多岁三十多岁不想要孩子,可等他四十多五十多了,他或是就觉得膝下空虚,有个孩子好。 到了那个时候,公主已经不能再给他生一个了,他若是找了别人,这大半辈子恩爱夫妻,就这样散了啊! 胡先生好也过了半辈子,少见有那么恩爱的夫妻,自然也舍不得他们就这样散了。 “这样,我开一副药,让公主调理身体,先吃一个月,正好如今天气冷了,公主往年畏寒又不肯吃药,也该调理调理。” “这药呢,属下就说,是为了调理她的身体,让她之后有孕身体能好些,孩子也好些,药呢,有些苦,若是公主坚持吃了,您就如她所愿。” “若是公主嫌苦不肯吃,那您就再拖拖,看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 程堰听了,又不乐意了:“你便不能换一个没那么苦的药吗?” “侯爷。”胡先生不想搭理他了,“这药哪里有不苦的,良药苦口,您懂不懂啊!” 您打仗的时候,要是这个样子,东秦迟早都得完了您明白吗? 程堰想了想,到底是同意了这个决定,让她调理一下身体也是极好的,若是她连这么苦的药都肯吃,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就这样了,还有,不要告诉公主我来找过你的事情。” “属下知道了。”胡先生说罢,又提醒程堰,“待公主吃完了药,属下到时候也给侯爷开几副,您先前吃的那些药丸子,总归有些不好,要是到时候没怀上” 程堰斜眼扫了他一眼。 “侯爷,到时候您要是觉得丢人,属下给您熬好,您来属下这里吃就行了。” 胡先生说罢这些,便立刻端茶送客,赶紧将这祖宗送走。 真是的,早知道这两位主儿也那么难伺候,他就不来这平西侯府了。 养老嘛,哪里不好,非要找这多事的东家。 胡先生也不是爱拖延的人,等到了第二日,便去见了秦宜真,说若是她想怀孕生子,可以趁着眼下这个时候调理一下身子。 秦宜真听了这话,自然是同意了,便让他开药。 再过了两日,程堰见她真的喝药了,欲言又止,最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只能是认了。 待回头了,他便去寻来松年,让他给自己寻几本书来。 “什么书?话本子吗?”松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如何教养孩子的书。” “什么?教养孩子?”松年又惊又喜,“是不是公主有喜了?侯爷您要做父亲了?” 这可是喜事啊! 程堰瞥了他一眼:“还没,就先看看书,你平日里不是喜欢看话本子吗?去买的时候就替本侯找找,本侯先看看。” 若是照顾有孕的妻子,他大可以问大夫与稳婆,书上所写的浅薄了一些,倒是这如何教养孩子,他或是得看看了。 程堰想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对程太后一直不错,对他也不错,论起来,他在战场上的本事,还是太宗皇帝亲自指点的。太宗于他而言,也是亦师亦父。 太宗皇帝对自己的后妃还有孩子向来宽容温和,还是个极有耐心之人。 嗯他也该有耐心宽容一些,真要惹急了,能讲道理不能动手。 不过,也要有一定的底线,不能将孩子宠成慧真那个样子,也不能让孩子跟母亲学,尽想着别人委屈自个 第274章 我还没娶上娘子,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松年虽然觉得孩子都还没影,就想着如何去做一个父亲,未免太过着急了,而且现在说的再多,其实都没用,等孩子生下来了,自然而然便知道了。 不过侯爷向来也深谋远虑,他想早些了解,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便遵从吩咐,寻了一些古今之人写的家书或是教子之类的书册回来。 刚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类书册难找,可仔细去寻了,发现还真不少,松年得了空闲去见红缨,然后与她吐槽。 “你说,我现在都还没娶上娘子,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侯爷好似也没那么期待有个孩子,因为他过往的经历,又不知晓该如何去做好一个父亲,可公主想要生,于是他便操心着将来如何将孩子教好。 他爱护妻子,对妻子宽容有耐心,还偏爱纵容非常,他也总觉得,自己比妻子大好些年,总要对她宽容一点,甚至都做好了一辈子给妻子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红缨喝了一口酒,瞥了他一眼:“你还想娶娘子?” “我这不是想娶你吗?”松年笑哈哈,自从捅破了这层纸,他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这些日子两人时常在一起喝酒,来了兴致还比划两下,也算是相处融洽。 “怎么样?你要是嫁了我,咱们天天可以一起喝酒。” “不怎样,天天喝酒,这都抛在酒缸里了,再说了,你不用当值吗?哪能天天喝酒?” 这还是程堰在平西侯府,不用他跟随,他这才有空闲往外走,而且天天喝酒一身酒气,还要去营地,总归是不合适。 彼时两人正坐在屋顶上喝酒,夕阳已经落尽,明月爬上体制天边,松年靠躺在屋脊上,看着明月长长地叹气。 “侯爷说了,我也到了成亲的年岁了,这两年若是有空缺,便让调遣我过去,他身边则是另外寻人。” 做侯爷的随侍,得时刻在侯爷身边,安排诸多事宜,自然是不适合成亲的人。 “侯爷要调遣你去哪?兵部侍郎?” 松年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哪能啊,我这小年轻,哪里能做得了正三品兵部侍郎的位置,大约还是在侯爷麾下军中,就是不用天天跟在侯爷身边了。” 若是之后真的对西梁开战,他到时候攒点军功,往上升一升,这三品的将军估计是跑不掉了,再加上这些年他也能独当一面,到时候便是做一个镇守一方的将军,也是完全够格了。 他今年才二十二啊,堪称一句前途无量。 “那还好。”红缨松了一口气,“就你这脑子,这嘴皮子,怎么能守得住兵部,到时候侯爷在外面打仗,需要什么军需你都讨不到手,那就麻烦了。” “喂,我也不至于这样差劲?” “差劲倒是不至于,不过那些朝堂的风浪,大概是不适合你,你啊,好好当一个将军就行,对了,若是你做了将军,记得寻一个能管着军需的人。” 管着军需? 松年忽然心思一动,豁然坐了起来,看向红缨:“要不你来?” “我?”红缨愣住了。 “是啊,日后我若是做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你便是我的军徐官,就是我的军师,你我一同平定山河,守卫边疆。” “红缨,手持红缨枪,在战场上走一走,你觉得如何?” 红缨捏紧了手中的酒壶,心中有些心动。 她不愿嫁人其实也有这么一个原因,嫁了人之后,很多女子都被困在后院之中,相夫教子,一辈子只看得见这一亩三分地。 松年对她有心,而且还一直追着她跑了那么久,她也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也不会半点感觉都没有的。 只是她有太多重要的东西,相比在公主身边呆着,她更喜欢现在的日子,除了将公主的陪嫁打理好,余下的便是她自由随性的时间。 她不想将自己关进内院之中,也不想失去如今所拥有的权势和地位。 若是去做军需官的话,或许她将会有另一番天地。 平定天下,守卫边关,一听便令人心中澎湃不已。 若是有幸,她指不定还能当一个女将军。 要知道如今太后当政,军中巾帼女将也不是没有 若是她有心,求一求公主,若是公主知晓这是她的心愿,想来还是会成全她的。 “我还需得想想。”她如是道。 “那你想,若是我们日后夫妻携手,哈哈哈” 松年想到那个场面,也觉得开心得不行。 冬日的日子寒冷又漫长,程堰与松年等人依旧往返秦都与营地之间,不过回来天太冷了,也不像以前每天都回来,大概隔两三天回来一次,若是遇上了大雪,还会耽搁一些时间。 秦宜真在家中吃着胡先生开的药。 说起来,那药真的是十分的苦,三天喝一次,前几次凭着自己的勇气她无所畏惧,但多喝几次之后。闻到味她就有些想吐。 好几次端到嘴边都想放下来,不过她想了想自己,又想了想将来,只好忍耐下来。 药苦罢了,若是能治病,能让她的身体彻底养好了,那她忍受忍受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药的效果确实也明显,一连喝了大半个月,她觉得自己手脚都没那么冷,连脸都红润了许多。 这药好是好,温补养身,就是有两味药特别苦,胡先生以前就开过给她,她闻到味儿就不想喝,宁愿慢慢将养着,花长久的时间温补食补。 冬日一天一天得过去,朝堂上还就着西梁的事情争辩不休,转眼这日子便到了十二月。 秦都的第三场雪飘落人间,鹅毛大雪纷纷不停,院子里的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若不是每天有下人来铲雪,踩下去都能到膝盖去了。 秦宜真裹着斗篷,手里还拿着个汤婆子,站在廊下对雪叹气:“这雪已经下了三日了,也不见停。” “公主是想侯爷了。” 秦都大雪,路上满是积雪,不说马车难行,骑马也难行,自下雪那日晨早程堰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来,瞧着得等雪融了,或许路上的积雪铲去了才能回来。 这估计得十天半个才行,而且还是得雪停了。 “他这次回来,应该是年后再去了,天太冷,就算是练兵也不是现在了。” 第275章 雪夜归来 这一场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六日,这才有了停下的趋势。 外面到处都是积雪,连出个门都困难。 这些日子秦宜真虽然觉得身体好了一些,没有往年那么怕冷可以出去走走,但眼下也只能安分地待在家里。 闲着无事,便让红缨将他她私产的账本送过来,她想看看。 大雪天的,也没有什么事外出,红缨干脆便将账本都搬了过来,教导秦宜真看账本的时候要注意哪些。 秦宜真觉得她这行为有些奇怪,忍不住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往年红缨也会将账本送过来让她过一过,但只是简单地和她说一说,今日倒像是要将每一处要注意的地方都告知秦宜真了。 红缨咳了一声道:“公主,实不相瞒,属下可能要与松年成亲了。” “什么?”秦宜真惊得不轻。 要知道这些日子,红缨一直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并没有嫁人的想法。 她在意公主,在意自己,或许她对松年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松年的存在,肯定都得排在绿翘后面了。 要她点头同意嫁人,是挺难的。 “你怎么突然突然就想通了呢?就想嫁人了呢?” “就是啊,你怎么突然就想嫁人了呢?”绿翘也十分的好奇,要知道公主的性子是倔,但红缨多不承让,就是个死心眼的。 红缨握着手中取暖的手炉,暖意从里面散出,将她手上的冷意一点点地驱散。 “其实我是想去过新的人生了。”红缨笑了笑,“这件事我也想了一个月了,觉得若是那样,也不是不可以。” “松年同我说,他估计很快就会从侯爷身边调离,若是西梁的战事起,那他便跟着侯爷一同去挣的军功升职,等这一战打完了,他应该往上升不少,到了那时候,他便是可以镇守一方的将军了。” “他啊,说要请我做他的军需官,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秦宜真听得一愣一愣的。 绿翘问她:“那你是为了嫁他,还是为了能做军需官,能上战场?” 红缨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其实都有,我这人这些日子在外面野惯了,也不想将自己关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里,所以先前一直觉得,嫁予他好似也没多好。” “可若是他答应带我去做这些事,我又觉得那样的日子好像是我想要的。” “只是有些对不住公主,若是我嫁了人,公主这些私产,恐怕得另外找人来管了。” “有什么对不住的。”秦宜真倒是不在意这些,虽说有红缨在,她确实省心不少,但红缨要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她也总不能拦着? “本宫虽然没想过往外跑,可也听说外面的世界天地广阔,既然你想去,那本宫也希望你如愿,不过刀剑无眼,你也要小心才是。” 秦宜真这一生愿望有三,一愿天下太平,东秦一统天下,二愿程堰与她能夫妻相守一世,三愿,便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随心而活,过得开开心心没有遗憾。 秦宜真忽然又想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她一直过得不好,程堰没了之后,她更是浑浑噩噩的,红缨一直帮她管理私产,一直都没嫁人。 至于松年,好似也和程堰一起,死在战场上了。 又是一对生离死别。 今生若是他们能在一起,那自然是极好的。 就算是红缨点头愿意嫁,也不全然是想嫁给这个人,有一半是基于她对人生的选择,可日后相处久了,松年好好对她,这感情定然也会越发深厚的。 就好似她与程堰。 “你要什么时候出嫁?不对不对,是松年什么时候来向你提亲,本宫要给你准备嫁妆呢。” 红缨笑道:“公主不必操心这些,嫁妆我自己给自己准备了,公主若是有心,给些添妆就是了。” “那好,那本宫给你准备。” 冬日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屋中却是一派欢喜快活。 秦宜真也觉得今年的冬日,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冷。 整整看了三天的账本,秦宜真才是将账本看了一半,看到后面,自己都看得眼花缭乱,夜里睡觉梦里都是在看账本。 这一天夜里,她又做了一直不停看账本的梦,眼前是一堆一堆比她头还高的账本,她坐在账本堆里不停地看不停地看,看了一本又一本,好像是没完没了。 看着看着,她心生煎熬和绝望。 “不要看不要看我不要看了” 太难了,看那么多账本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醒醒!” 正在这会儿,她的脸被人拍了拍,她慢悠悠地醒来,只见自己躺在炕上,眼前的男子正坐在边上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沁出的眼泪。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秦宜真从炕上坐起来,伸手便去揽着他的脖子,委委屈屈地埋首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诉苦:“看账本好难啊!” 程堰忍笑,看来是真的挺难的,这都做噩梦哭了。 “好了好了,不想看就不看了。”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又伸手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我身上冷,别蹭了。” 秦宜真这才发觉他身上还带着不少风雪的寒气,想来是刚刚归家。 她眨了眨眼,目光扫过四周,看向了炕边不远处灯架上还在静静燃烧\/散发柔黄灯光的宫灯 嗯,外面的天是黑的。 她没记错啊,这是她躺下睡了,这眼下,应该是半夜了。 好像临睡之前,外面又飘了一些雪花,她心里还在想,又下雪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想到这里,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还有些凉凉的。 “我难道是在做梦?” 程堰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将衣裳稍稍解开,让她将手贴在自己的胸膛心口处:“你再感觉感觉,是不是做梦?” 秦宜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手指触碰到他的心口,像是麻了一下,她快速地收了回来:“你你不要脸啊” 程堰抓住她的手,又重新按了回去。 “娘子,你想我了没?” 第276章 娘子,我们生个孩子吧 第276章 娘子,我们生个孩子 秦宜真很想的答他一句‘不想’。 但感受着掌心处温热的心跳,以及他冒雪而归的行为,再瞧着这一双看向她的眼睛,终究是连那矫情故意的‘不想’都说不出来。 她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靠在他怀里:“想了,你好些日子没回来,我便日日想着,想着什么时候雪停了,想着路上的积雪多不多,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程堰闻言,心软得一塌糊涂,仿佛觉得便是自己是外面天地之间的雪,也被她所融化成水。 见她这般靠在自己怀里,他也是很喜欢,可又想起自己身上冷,又只能将她推开:“一会让你抱,我身上冷。” 正在这会儿,绿翘在门口处敲门:“侯爷,热水已经让人送到洗浴室了。” “好。”程堰将衣袍重新整理好,然后便摸了摸秦宜真的秀发,“我先去洗一洗。” 外面那么冷,他在营地里也已经是好几日没洗澡了,这会儿回来了,是该好好洗洗自己。 秦宜真也觉得他浑身都冷,点点头,让他赶紧去。 待他起身迈着步子离开,秦宜真便喊来了绿翘:“看看灶上还有人吗?给侯爷熬一碗姜汤送来。” 绿翘点头:“有的有的,侯爷估计还没用饭呢,方才见侯爷回来了,我便让人去将茵娘喊起来,让她做几个饭菜,姜汤也有在熬了,一会儿就送过来。” “那就好,对了,你送一盆炭火到过来,再用几个汤婆子放到寝室的被窝里,晚些要睡那边。” 程堰不在家,秦宜真夜里都是在偏厅书房的炕上睡,那炕烧着,浑身都暖洋洋的。 可程堰回来了,这里便不合适了。 他气血足,这屋里已经烧了地龙了,再睡炕上,他就有些出汗,睡得也不舒坦。 安排好这些,秦宜真还在炕上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才穿上了暖和的衣裳起来。 很快,炭火烧得极旺的火盆也送了过来,绿翘收拾了一下炕上的被子,将炕桌重新放回上面,待程堰洗完澡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时候,做好的饭菜已经送上来了。 秦宜真让他喝一碗姜汤,然后才让他坐下来吃饭,自己则是坐在他对面,喝着热茶看他吃饭。 “你什么时候吃饭的?” “午时。” “午时?”秦宜真皱眉,“营地吃不上饭了吗?” “也不是,冬日下雪,营地早就准备好了到春日回暖的粮食。”程堰一边吃一边认真地回答,“我午时用了午膳,看路上的积雪清了一些,便想着回来。” 秦宜真眉头又是一皱:“所以你午时出发,现在才到家?” 现在什么时候了,子时了好嘛! 程堰有些尴尬:“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路上的雪就没清,我便带着人走回来的。” 大雪天,路上的雪很深,还带着马,走的极慢,而且都走到半路了,他又急着回来,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进城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若不是守门的人见他深夜归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他估计连城门都进不了。 明日一早,估计他还得被传召,还得挨骂。 秦宜真脸都黑了:“所以你是带着人走回来了?你是不是疯了?” 大冷天走那么久,他真的当自己是铁打的,难怪身上那么冷,衣裳都是冰冰凉凉的。 “我想你了。”程堰突然道,“都走到半道了,而且这路上的雪清出来少不得得五六天,就走了一会儿,也没多久。” 秦宜真气恼:“没多久就是四五个时辰是不是?” 程堰夹了一颗豆子给她,堵住她的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好好地回来与你团聚,难不成你不想我,不想见我?” 秦宜真被塞了个豆子,懊恼地哼了哼:“我方才漱口了。” “一会儿再漱。”程堰又夹了一筷子豆芽给她,“这一口好吃,你吃吃。” 冬日里天寒地冻,没什么青菜,平西侯府的暖房也不大,大半放着花草,只留了小小的一块地种菜,故而,这清爽可口的豆芽,倒是极为好吃。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方始心。 她那人她讨厌着恨着,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拿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东西,比如这冬日种青菜和发豆芽养蘑菇等等,都是她赚钱的手段。 “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回来。”秦宜真扁了扁嘴,“就是你那么冷的天走回来,我是真的担心,如此,更情愿你晚些再回来。” “我知晓了,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 “没,下次下雪,若是路还不通,我就等等再回来。” “这还差不多。”秦宜真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让他赶紧用饭。 天冷饭菜就容易冷,稍微用的慢一些,吃到后面就全是冷的了。 待用了膳食,夫妻俩重新漱口净脸回房。 下人们熄灯离去,程堰便将人按在了床榻上,不停地亲。 先前两人一直腻在一起,如今突然隔了十日不见,小别胜新婚,自然都格外的热情。 “你身子好些了吗?” “嗯?”秦宜真听得迷迷糊糊的,不明白为何他这个时候还问这些。 “胡先生说你身子好了吗?药还有在吃吗?” 药? 秦宜真有些迟钝地想起了这事:“没没在吃了,胡先生说好了。” 她吃了一个月的药,身体确实健朗了不少,脸色红润了许多,人也没那么微寒了,若不是那药太苦了,她高低得奉承胡先生一声‘神医’。 “我也不吃了。”程堰轻咬下她微红的耳垂,声音有些含含糊糊,“娘子,我们生个孩子。” 他这些日子被大雪困在营地的时候,也有在想这个问题,他总以为他能与她相守一生,永远不分开,可实际上,只需一场大雪,便能将他困住,让他回不到她的身边。 而她则是孤零零地在家里,今日盼明日盼,盼着他回来。 若是有个孩子陪她,好似真的也挺好的。 故而这些日子在营地,他也没有再吃那些药丸子了。 “什么?”秦宜真原本便被他亲得迷迷糊糊,他说得含糊,她有些听不清。 “我们生个孩子” 第277章 新年 第277章 新年 “徒步而归,半夜进城!”程太后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气得险些没打人,“我看你是疯了!” 到了第二日晨早,便有宫中人前来请程堰入宫。 他也没猜错,回来就得挨一通骂。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命也是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吗?” 秦都的城门一关,无大事便不开,他一个手握重兵的侯爷半夜回城,怎么,是嫌他的名声太好听吗?还是嫌眼下日子太过安稳,想闹得人心惶惶。 “怎么,你敢做就不敢说了吗?说话啊!” 程太后伸手拧了拧眉心,真的要被他给气死了。 程堰有些尴尬,但他也不想骗程太后,想了想道:“这一次的风雪有些大,一连堵了好些日子了,回来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已经清理了一半,我见又没多远,便回来了。” “你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 程堰咳了一声,更尴尬了:“我离开之前,胡先生给宜真开了一些补身的药,那药效果不错,就是特别苦,我一直惦记着,生怕她不肯喝。”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秦宜真。 程太后头疼,她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也太过痴情。 人有情有义是好,可世间之事,最怕就是太过了,慧极必伤,并非好事。 程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忍住了没继续说教,只是问他:“宜真身体如何了?她往年冬日畏寒,连门都出不得。” “如今好多了。”往年蔫巴巴的,连话都不想说,今年倒是活蹦乱跳的,脸色红润,便是身体也健朗了许多。” “那就好,行了,好生照顾好她,回去。” 冬日太冷,并非是练兵的好时机,程堰这一次回来秦都,等到明年春日雪融才会再去。 闲着没事,他便天天和娘子腻在一起,陪着她一起看书,看年底的账本,再清算一下这一年的收成,将其归入库房。 十二月悄然而过,很快便到了除夕,除夕祭祖,平西侯府又准备了一场热闹的晚宴,与众人同乐。 年初一,夫妻俩难得的起了一个大早,坐着马车去宫中朝贺。 这大约是每一年公主可以登上朝堂的机会了。 “你便是宜真公主?”朝会散了之后,程堰有些要事要处理,便留着秦宜真在偏殿等候,秦宜真没等多久,便见有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宜真远远地看过她一眼,记得她:“西梁公主。” “是我。”梁西语笑了笑,上下将秦宜真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也难怪平西侯有了你,就看不上别人了,连府里的侍妾,也一个一个都走了。” “不过你要知晓,这男人啊,贪好美色,乃是本能,他如今只有你一个,也不代表日后只有你一个。” 这话说得几乎是明示。 这位西梁公主想嫁程堰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 最开始的时候便时常来平西侯府求见,但程堰与秦宜真禀不见她,最近这些日子,程堰日日在家,她几乎是隔一日两日就来。 看起来也是格外固执。 秦宜真含笑:“公主说的是,侯爷如今只有我一个,将来就未必,不过,只要侯爷开心就好。” “哦?平西侯要纳妾,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我在乎侯爷,自然是侯爷开心就好,若是侯爷喜欢,不说什么女子,便是公主你,本宫还是能准许入门的。” “你”梁西语微恼,“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秦宜真挑眉,“不知本宫是哪里欺人太甚了?” “你竟然想让我做妾!”梁西语咬唇,“我乃是一国公主,岂会做妾。” “西梁公主。”秦宜真语气微顿,“这里是东秦,本宫乃是东秦公主,而你是西梁公主,便是你真的进了门,也没有本宫退而让之的道理。” 还有,你一个西梁公主,可进不了一个手握重兵侯爷的后院。 正在这会儿,程堰便来接秦宜真,他仿佛是没有看到殿中的梁西语,匆匆上前,“等急了?冷不?” 秦宜真由着他扶着起身,微微摇了摇头:“我穿得暖和,不冷。” 程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她的手方才一直握着手炉,也不冷,他心中稍稍满意,便要带她归家。 “平西侯!”梁西语见自己被无视,咬唇跺脚,“你便是这般不待见我吗?” “原来是西梁公主,某失礼了。”程堰自然不可能眼瞎,没注意到殿里还有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只是这西梁公主,他并不是很想理会。 最开始的时候,她上前来寻他,说要嫁她,他已经同她讲得很清楚了,他已经有妻子,对一个异国公主更是无意。 可这位公主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在路上拦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平西侯,今日是” 梁西语话还未说完,程堰便出声打断,“还请公主海涵,某与娘子要归家了。” 程堰说罢这句话,便不再理会这位异国公主,拉着秦宜真往外走去,夫妻双双把家还。 待是上了马车,秦宜真挑眉问他:“你当真是一点都不心动,这西梁公主生得可好看了?” 程堰捏了捏她的手指:“公主莫不是醋了?旁人生得再好看,哪里有公主好看?” 他这人向来不爱唤她公主的,平日里口口声声‘娘子’,他将她当作妻子,而并非是公主。 生气的时候喊她名字,再或是,惹了她生气,哄她的时候,偷偷唤她‘小海棠’。 ‘公主’这个称呼,只有用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逗她,才会这么说的。 秦宜真下意识地伸手去捂他的嘴,免得他再说出什么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不过她的手还没碰到他便被抓住捏在手心里,然后亲了亲:“待今晚,我便让公主看看,公主是如何好看,是旁人千万分都不能及的。” 果然。 她就知道他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 今晚看看,怎么看? 秦宜真挣脱了他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你闭嘴!再说我就让你今晚睡书房!” 第278章 不如就唤作秦红缨吧 第278章 不如就唤作秦红缨 秦都的冬天来的早,春天来的也早,新年刚过没多久,冬雪便有了消融的迹象。 不过雪未融化,也不是练兵的好时机,所以程堰仍旧赋闲在家,陪着妻子一同赏雪赏梅,一同煮茶煮酒,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偶尔入宫一趟,和程太后还有景安帝商议政事。 翻了年,景安帝便已经十三了,在年初一的朝贺上,程太后便宣告朝臣,让景安帝开始处理政事,尽快成长起来。 十二岁之前的少年可以说他还年幼无知,但十二岁之后的少年,就可以当半个大人用了。 他是一国之君,需要快速地成长起来,没有人能等他太久。 程太后还悄悄和秦宜真说过,她已经在看几家姑娘,等到了明年,便要给景安帝娶皇后,娶了皇后,纵然还不能圆房,但已经算是大人了。 关于西梁交换质子的事情也在这个时候定了下来。 西梁也不是蠢人,死咬着不放,就是不肯割让城池。 打仗输了割让城池是没有本事,但为了一个回去割让城池,百姓的唾沫都要往朝廷身上吐。 众人商议之后,没有办法,便将赎金提高到了八百万两银子。 西梁使臣商议来去,想到来时西梁帝王的交代,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下来,最后商议着由东秦人将梁西泽送到边境,待西梁那边将银子送来,就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程堰一力推举了松年护送梁西泽到边境,再护送银子回秦都。 程太后思虑片刻,便准了。 刚过元宵,松年便要领军启程,临走之前,他还来跟秦宜真辞行。 “虽说是护送,但西梁终究是外邦之国,不得不防,你千万要小心了。”秦宜真叮嘱他。 “请公主放心,属下会万分小心谨慎的,待属下顺利归来,还要请侯爷和公主为属下与红缨主持婚仪。” “一定。”秦宜真含笑应下。 松年与红缨没有长辈,他们二人主持婚仪,也是极为妥当的。 “等你回来了,本宫便为你们定下婚期。” “属下谢过公主。” 没过两日,松年便领军出发了,秦宜真怕红缨担忧,还将她喊来了平西侯住几日,让绿翘多陪陪她。 不过红缨却看得开,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顺道再绣绣嫁衣。 “你当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红缨仿佛毫不在乎,“有担心的时间,还不如多绣几针嫁衣,他不是想娶我吗?在他回来之前将嫁衣绣好,他估计会很开心。” 桂嬷嬷换了一个汤婆子给秦宜真抱着,闻言直摇头:“你倒是个心大的,不过这样也好,便是日日担心,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等着。” “公主,还冷不?” “冷。”这几日雪开始化了,秦宜真便觉得特别冷,出门吹一下风都觉得手脚要打颤,这会儿只能躺在炕上裹着被子和大家说话。 桂嬷嬷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不烫也不冷:“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这么冷了?” 今年冬天,秦宜真的身体好了许多,没有往年那么畏寒,这两日倒是极为反常。 “或许是雪化了的缘故。” “可雪化了,奴婢也觉得有多冷啊。” “桂嬷嬷。”红缨喊了她一句,“您实在不放心,不如去请胡先生来看看,若是病了尽早知晓,若是无事,那也安心。” “胡先生这两日得了风寒,还挺严重的。”桂嬷嬷叹气,原本这两日也是该看诊的日子,但胡先生得了风寒,这两日还咳,怕是传染给了公主,便没有过来。 红缨又道:“嬷嬷,您糊涂了,胡先生得了风寒,难不成不会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吗?” 桂嬷嬷愣住了,然后与绿翘面面相觑。 是啊,她们糊涂了,既然是公主不适,胡先生感染了风寒不好过来给公主看诊,那就去请太医啊。 “怪我,府上一直有胡先生在,竟然忘了可以去请太医这事,绿翘,你立刻安排个人拿着府上的牌子去请一位太医过来。” 绿翘赶紧应下,然后搁下手里的线团,匆匆去了。 秦宜真摇头:“她啊,还是那么咋呼咋呼的,也不知晓日后嫁给什么样的人?” 红缨笑笑:“在公主身边,嫁与不嫁都好,待遇见想嫁的,或是有自己想过的日子,那也不迟。” 秦宜真想到红缨这桩一波三折的姻缘,想想也是:“那就随她去。” 姻缘之事,总是要自己想通了,才是真的圆满幸福。 “这一次松年立功回来,指不定还能给你争一个诰命夫人,所幸啊,到底是肥水没流外人田,若不然多可惜啊。” 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他挣来算什么,得我自己挣的才最高兴,我可是要做女将军的人。” “是是是,红缨女将军。”秦宜真说到这里,想到一茬,便问她,“这几日要给你办新的户籍,你想姓什么?” 先前红缨与绿翘都是官女子,是奴籍,如今要成亲了,秦宜真自然要放她自由,给她另立户籍,从此之后便是清白良家女子。 红缨顿了顿,一时间竟然像是哑巴了。 秦宜真想了想道:“不如就唤作秦红缨。” 红缨手抖了一下:“这会不会不太妥当” 秦,若单单只是秦宜真的姓,她用了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秦宜真是公主,这秦字还国姓,秦宜真将姓氏赐给她,怕是会遭人议论。 “没什么不妥,天底下姓秦的又不是只有皇族一家,再说了,我可是公主,任性一点怎么了?” 她又不是仗势欺人伤天害理,怎么就不能任性了? 而且若是这点事还瞻前顾后,觉得这不妥那也不妥,但她这公主也别做了。 “就这么办了,而且这个名字真好听,秦红缨秦红缨,真的跟一个女将军似的,也希望你达成所愿,真的做一个女将军。” 红缨闻言,自然没了再拒绝的理由,忙是拜谢:“谢公主,红缨定然不负公主期待。” 第279章 有喜 第279章 有喜 绿翘回来听说了这事,也为红缨高兴。 得了公主一个‘秦’的赐姓,纵然不可能成为皇亲,但也代表着公主的看重和偏爱,将来外面行走,但凡是知道这事的,要欺负她都要掂量一二。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太医登门看诊,这一次前来的太医秦宜真还见过一面,是当初请去长阳伯府给闵思月看诊的卢太医。 “臣拜见公主,公主金安。” “卢太医,有劳你走一趟了。”秦宜真让人送上了一盏热茶,让他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如今在太医署当差,可是还好?” “谢公主,一切都好,冬日里冷了一些,风寒的人也多,虽说太医署里的人都要时常往外跑,但也备上了马车,马车里放着一盆炭火热水,也不冷。” “眼下感染风寒的人多吗?” “也不少,往年的冬日也差不多,眼下雪化更寒凉,公主这几日也勿要在外面吹风。” 卢太医虽不是善谈之人,但见公主询问秦都的情况,自然也得说几句。 说起来,在百官的心里眼里,这位公主的印象都是极好的,性格温和,体恤官员百姓,甚少去挑剔别人的错,百官也敬重她。 卢太医喝了一盏热茶,又烤了烤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这才净手给秦宜真诊脉,不过他诊脉的时间有些长,一连诊了三次,眉头又是皱紧又是松开。 当即屋里的人心都提起来了。 待到第三次诊完,桂嬷嬷便着急地问:“卢太医,如何了?公主怎样了?” 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这 “嬷嬷不必太过担忧。”卢太医赶紧道,“下官瞧着公主的脉象,像是像是有喜了。” 什么? 有喜了? 众人一愣,转而狂喜。 桂嬷嬷最为激动:“卢太医,你说真的,公主这是有喜了?哎哟,谢天谢地可算是有了。” 桂嬷嬷想小主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是早也盼晚也盼,盼星星盼月亮的,如今可算是有了。 秦宜真闻言,倒是愣了好些时候没能回神。 倒是红缨微微蹙眉:“什么是好像?” 这怀了就是怀了,没怀就是没怀,怎么还有好像? 秦宜真闻言脸色微变,也忙是问:“是啊,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卢太医道:“兴许是怀了,就是月份实在是太浅,脉象也是时显时无,或许再过几日,便明显了。” 秦宜真一听,心都提起来了:“那要是没怀怎么办?” 没怀怎么办? 这个问题没法答啊。 卢太医心道,这还能怎么办,要不您和侯爷多努力努力。 秦宜真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问了蠢话,又问:“若是出现这等脉象,到底是怀了多,还是没怀的多。” “大多数都是怀了的。”卢太医答道,“公主不必太过忧心,这几日便如同寻常一样吃用就行了,过几日一切明了。” “不过公主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受凉,若是有吃药,也不可再吃了,寒凉的膳食也少碰,最重要的是,动作也小心一些,万不可磕着碰着了。” 桂嬷嬷着急地问:“这两日公主都觉得冷,这不会有什么事?” “是啊,卢太医,公主这两日都觉得特别冷。” “这倒是没什么事,公主觉得冷,便待在屋中暂且不要出门,也多穿一些衣裳,万不可着凉了。” 秦宜真连连记下,待卢太医要走了,她还让绿翘去送一送。 人走了之后,秦宜真还坐在椅子上发愣,红缨连连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回神。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了。”秦宜真回过神来,垂了垂眼帘,“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真实。” 红缨笑了:“待过些日子,您就觉得真实了,听说女子怀孕生子可辛苦了。” “我倒是不怕吃苦,不过,若是孩子安分些,让我少吃些苦,那就最好了。” “肯定会的,公主,厅里凉了些,咱们回偏厅去。” 秦宜真回了偏厅炕上坐着,有些凉的脚也很快暖和了,院子里伺候的人也忙碌了起来,桂嬷嬷带着陈茵娘去找胡先生,让陈茵娘记下公主不能吃的食物。 绿翘在库房翻出了毯子,拿去清洗烘干。 等秦宜真睡了一觉,傍晚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铺上了毯子。 春寒的风吹过枝头,积雪消融成水,融入大地。 屋子里还放着一个火盆,安静地烧着炭火。 绿翘见她醒了,便送了温水给她漱口洗脸净手,也正是这个时候,程堰从外面回来了。 他就着铜盆里的水净手,又拿着她的巾布洗脸擦脸。 秦宜真嫌弃他:“你就不能用你自己的吗?” “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他说的理所当然。 “有区别。”秦宜真哼哼,他往日里从外面回来,手和脸都脏,夏日还出汗,用的巾布久了都黑了有味了,她的都是香香的,雪白的。 “那这个给我用,让人给你换新的。”程堰擦干了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娘子,今晚给你暖脚。” 程堰以前觉得夏天与冬天一样让人头疼,他这娘子娇气得很,嫌热又嫌冷,不过他眼下觉得冬日委实比夏日好多了。 夏天嫌他热,恨不得将他赶去睡书房,冬日倒是夜夜往他怀里钻,让他给暖暖。 秦宜真脸色微红,想了想,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是谁又招惹你了吗?” “没。”秦宜真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紧张,磕磕绊绊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嗯,我可能是怀上了。” 程堰:“” 秦宜真见他愣住,又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说话啊,就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似有些懵,瞧着还是没反应过来。 秦宜真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清醒了许多:“娘子,你轻些。” 秦宜真哼了哼,仔细地同他说了一遍:“我这两日不是总觉得冷吗?胡先生又感染了风寒不便前来,今日府上便请了卢太医过来一趟。” “卢太医所言,我可能是怀上了,只是月份太浅,脉象也时显时无” 第280章 他要是敢做错事,她就敢咬死他! 第280章 他要是敢做错事,她就敢咬死他! “时有时无?”程堰听到这里,顿时紧张了,“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卢太医说没什么问题,只是月份浅了一些,脉象还未显现。”秦宜真摇了摇头,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这个样子,大约是想要他抱,要他哄两句了。 程堰亲了亲她:“我身上冷,一会再抱你。” 秦宜真脸色微红:“我又没说让你抱。” “是是是,娘子没说,是我想。” 夫妻做久了,两人都有一定的感悟。 秦宜真觉得有时候不能和他讲道理,因为你有理他比你更有理,得让他心疼,他才会退让。 程堰也觉得夫妻之间不能以道理去论事,有时候她就是想让你哄一哄顺一顺,这个时候,就不要管脸面这个东西,张口就是‘是是是’‘对对对’就好。 哄娘子嘛,又不是什么搁不下脸面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可能心里有点尬,但次数多了,反而成了夫妻两人之间的乐趣。 “我去洗个澡去。”程堰有些心急,嘱咐灶房里的人快一些,然后让她坐好,这才匆匆离去。 程堰一走,桂嬷嬷就来了:“公主和侯爷说了没?” 秦宜真小声地‘嗯’了一声。 桂嬷嬷搓了搓手,又问:“那侯爷什么反应?” 秦宜真想了想:“好似也没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这不应该啊!”这真的是奇怪了,谁家第一次要当爹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宜真又想了想道:“他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 “嗯或许是” 程堰他,是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用膳的时候,他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等到夜里躺下了,也睡不着,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时不时亲她一下。 秦宜真开始的时候还是挺喜欢的,但时间久了,她有些困了,他还没完没了,实在是有些烦了,就不肯让他抱。 他不抱了,就在那里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搞得秦宜真也睡不着,气得伸脚将他往外推:“你到底是睡不睡了?你要是实在睡不着,那就去书房躺着去。” 程堰坐了起来,伸手摇了摇她道:“你醒醒,咱们有孩子了。” 感情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秦宜真心中无语,但瞧着他这样,今天似乎睡不着了,于是拉着他躺下,又靠进了他怀里,问他:“那你高兴吗?” “高兴。”程堰点了点头。 “真的?”秦宜真挑眉,似乎是有些不信,“你先前不是觉得没有孩子也挺好的吗?” 程堰想了想道:“我先前是觉得没有孩子挺好的,因为我不晓得该如何去做一个父亲,怕自己做的不好,让他一辈子都过得不好,这是何苦。” “不过最重要的,是害怕你的安危,也不想你受这些苦。” 他说的认真坦然,这也是他内心的想法。 “不过真的有了,又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何奇怪?” “嗯就是想到将来这孩子将来长得像我也像你,是你我的骨血,仿佛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都在快速流淌。”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他遵从内心,知晓自己是期待和喜欢的,也很高兴。 不过想到生这孩子,妻子要受苦,他心里又十分的纠结复杂,期待和高兴不曾稍减,但又与担忧一起纠缠在一起。 “就是要辛苦你了。” 这个时候,秦宜真自然不会说什么‘我不觉得辛苦’、‘这是我心甘情愿’之类的话,孩子是她生的,这生育之苦是她一个人受,但孩子却是两个人的。 “知道我辛苦,那你得对我好些。” “一定。” 秦宜真哼了哼,伸手卷了卷他的寝衣系带:“那旁人送你美人,你肯定是会拒绝的?” 程堰这样的身份地位,纵然娶了公主为正室,但想给他做妾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无名无份愿意跟着他的人也不知凡几。 明里暗里想送他美人这种事,那也是常见得很。 如今她怀了孩子,不能与他同房,虽然她觉得他这个人还是很有自己底线的,也不会轻易就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眼,但她态度就摆在这里,她不同意。 她现在与以前不同了,以前她没有这些想法,觉得只要他高兴就好,甚至连对他感情至深的王仙容,她都敢往他身边推。 但现在做了夫妻,他又是对她一心一意,她贪心得很,就想一个人独占他,别人休想沾染。 他既然许了她没有别人,就不能反悔。 心是他养大的,他要是敢做错事,她就敢咬死他! “肯定会,旁人哪能与公主相比,公主在我心中如明月,旁人都是尘埃。”程堰赶紧安抚她,“你放心,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因为上一辈人的缘故,他将家人看得极重,更心疼母亲的遭遇,痛恨承恩侯,所以他不会让自己成为承恩侯那样的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像母亲一样被伤透心,遭遇种种不幸。 “很晚了,你睡。”程堰抚了抚她的头发,他自己睡不着也就罢了,倒是不能累得她也陪他睡不着,“明日我便去告诉你母后,她知晓了肯定也高兴。” 程太后也一直希望他们有孩子。 香火继承是其次,但夫妻之间若是没有孩子,总是缺了点什么,就算是如今感情再深,等年纪大了,指不定有变故。 夫妻和谐,膝下孩子,至少是一个,最好还是个能留在身边的儿子,等年纪大了,有儿孙在跟前,那就一生没有遗憾了。 秦宜真连连摇头:“要不等几日,万一没有呢,那母后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再等几日。” 程堰自然是答应下来:“那就听你的,快睡。” 把妻子哄睡了,程堰还是睡不着,不过又不敢乱动再把人吵醒,只得这样躺着,等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很快也要起来去朝会了。 春日渐渐回归人间,积雪消融,枝头微微吐出一点青绿,在寒冷的初春风中招摇。 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一切将会有全新的开始。 第281章 陛下很快就要做舅舅了 第281章 陛下很快就要做舅舅了 接下来几日里,大地冰雪消融,枝头探出了绿芽红花,连同地面上,也是茵茵绿草一片片。 这几日秦宜真都不敢出门,生怕冷着冻着了,好不容易熬过了五六日,胡先生的风寒也好了,便前来给她诊脉。 这一日程堰正好休沐在家,也在陪着她,见她手里的汤婆子不够热了,又让桂嬷嬷换一个给她。 胡先生用热水净手,擦干之后便给秦宜真诊脉,两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 待胡先生把搭在脉搏上的手收回,程堰便问他:“如何?” “是有了。” 屋里的人一听,都十分的高兴,秦宜真伸手拍了拍心口,松了一口气,这两日她实在是有些怕是空欢喜一场,如今一颗心落到实处,她是真的高兴。 程堰点了点头,又问:“可她怕冷是什么道理?” 他仔细查阅过书籍,得知女子有孕之后,喜好和性格都会有些变化,或是敏感多思、易怒、易哭、头晕、害喜、嗜睡、喜酸、喜辣、喜甜都有。 可就没见过她这般,分明穿得厚实,还是总觉得冷。 胡先生道:“应是这几日雪化的缘故,有孕的女子,有些对于天气变化也有些敏感,而且公主这两日刚刚怀上,也算是正常。” “可她总觉得冷,该是如何?”程堰皱紧了眉头,一时间也是十分担忧。 “这些日子先不要出门,炕上的火也不要熄了,不过得垫得厚实一些,太热了也不好,待再过几日,春风暖了,应该是好多了。” “不用吃药吗?”秦宜真还是有些担心,“要不胡先生给本宫开两副保胎药。” “不用不用。”胡先生连连摇头,“能不吃药,最好是不要吃药,那些要吃药的,都是有些不妥,不得已此开的药。” “公主好好的,孩子也健康,实在是不必,公主和侯爷也不必太过担忧,属下一直在府上,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公主只管派人来喊就是了。” 胡先生虽然是厌烦了做太医,跑来平西侯府养老,但这端着人家的饭碗,主母有孕,他也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看顾着。 想到这里,胡先生也提醒一句:“对了,最好是给公主寻一个懂些医术的医女在身边伺候,最好是擅长女子怀孕生产这类的。” 说起医女侍从,许久之前也说过要找,只是一直没有将人选出来。 秦宜真看向桂嬷嬷:“你去问问金嬷嬷,之前这事好像是她在管的。” 桂嬷嬷点头:“奴婢一会便去问。” 胡先生也道:“最好是安排一个。” 男女有别,胡先生虽为大夫,但照料孕妇确实有诸多不便,有一个懂行的人在,能更好的照顾公主和孩子,将来顺利生产。 胡先生把脉完,很快就离开了,秦宜真催促程堰进宫,将消息告知程太后与景安帝。 程堰见下人退了出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就这么想让我走?” “你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秦宜真白了他一眼,“你去去就回,快些回来,我和孩子都想你陪。” 还‘我和孩子’,这孩子才堪堪一个月,懂什么呢。 不过这个词确实是很触动人心,他有了家人,也有了家了。 幼年艰苦,失去许多,如今上天好似在一点点补给他,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将来孩子又有孩子,爱他的人,他爱的人更多了。 程堰有些舍不得走,又被秦宜真催了两次,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是骑着马走的,无需多时,便到了皇城。 程太后正在教导景安帝处理奏折,听闻他来了有些诧异,让人将人请进来,便问他:“怎么突然前来?” “拜见陛下,拜见太后。”程堰拱手行礼,然后同二人道,“宜真有喜了。” 程太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也是一喜:“真的?” 程堰道:“自然是真的。” “那可真的是好极了。”程太后盼着这个孩子也是盼了许久了,如今总算是有了,这一颗心都踏实了。 从此之后,她这个弟弟,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宜真,可别再惹她生气了,女子怀孕生子,可辛苦了,你这做夫君的,需得体谅爱护,凡事也多顺着她一些。” 程堰心道,我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 不过眼下不是该争辩这个的时候,他笑着点头应下。 景安帝恍恍惚惚,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所以宜真阿姐是有孩子了?小舅要做父亲了?” “是的,你小舅啊,就要做父亲了。”程太后脸上满是笑容,“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 景安帝闻言立刻就道:“母后,儿臣还小呢。” 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少年,就算他是帝王,都等不了他慢慢长大,但他在母后和小舅面前做个孩子总行? “是是是,你还小呢。”程太后也不与他计较,立刻喊来德公公,“你去库房里看看,给宜真挑拣一些补药,对了,布料也多挑选一个,给宜真和孩子做衣裳。” 德公公立刻应下,然后便去准备。 故而,等程堰从宫中回来的时候,还拉了两个马车的东西回来,顺带还带来了一个长高了些许的少年。 景安帝到了平西侯府,便等不及了,让人带着他去看秦宜真。 秦宜真见他来了,实在是诧异:“陛下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景安帝的眼珠子在秦宜真身上看来看去,似乎是十分的好奇:“宜真阿姐,你真的有孩子了吗?” “是啊。”说起这个,秦宜真眉眼含笑,十分的高兴,“陛下很快就要做舅舅了。” “真的吗?那他是不是可以像朕以前跟在小舅身边一样,一直跟在朕的身边呢?” 秦宜真捂嘴笑:“孩子太小了不行,等大一些,让孩子时常进宫去找你。” “好啊好啊。” 程堰赶回来的时候,这姐弟二人就着孩子聊得正欢,景安帝还道,带孩子进宫去和他一起读书。 有时候新的生命就是那么神奇,让人充满了期待和欢喜。 就连他也一样,期待着他的到来。 第282章 他敢不孝顺,我就敢打断他的腿 第282章 他敢不孝顺,我就敢打断他的腿 景安帝大约是对秦宜真怀孕的事情十分的惊奇,叽叽喳喳地秦宜真说了许多,最后还在平西侯府用了晚膳,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宫。 程堰将他送回了宫中,这才归家。 待回到家中,他便见秦宜真正坐在炕上看一本册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她身前的炕桌上点了一盏宫灯,散发着白皙的柔光。 “天要黑了,看什么?仔细伤眼睛。” 秦宜真将册子递给他:“你将母后的私库都洗劫了?” 程堰闻言轻笑,伸手随意翻看了一下,然后道:“也不至于是洗劫了,太后娘娘的私库还是可以的,再说了,还有不少是陛下添的。” 他今日从宫里拉回来的两车,有大半是药材补药还有布料这些,还有一些摆件和首饰,甚至景安帝还将他小时候玩的小木马都送过来了,可见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 “这孩子可真幸运娘子喜欢他,太后也喜欢他,陛下也喜欢他,将来一出生,怕是谁也比不过自。” 真好啊,他的孩子,不像他。 当年没有一个人期待他的到来,便是他的母亲,也未必见得是真心喜欢的,但因为有了,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爱惜,这才将他留下,将他生下来。 便是程太后也如此,她在意他护着他,是因为他是她弟弟,在他出生之前也并不期待他的到来。 而现在这个孩子才一个月,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 秦宜真嗔了他一声:“怎么,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程堰笑了笑。 “那那你是嫉妒了?” “不,我是开心。”程堰在她对面坐下,又翻了几页册子,最后又递给他,“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些理解长阳伯了。” 长阳伯,就是裴玉堂的父亲嘛。 说起裴玉堂,当日闵思月出嫁的时候大闹闵家,险些让闵思月不能出嫁,后来长阳伯赶来,将他带了回去,据说是丢到军营里去了。 长阳伯便是少年不幸,父亲无能风流,败了这偌大的家业,还死得早,母亲只知道日日以泪洗面,他打滚着长大,保住了眼下的长阳伯府。 母亲不曾得到的爱护,他都给了妻子,自己不曾得到的父爱,他也全给了独子。 原本一切都是好的,他也是人人夸赞的好夫君好父亲,只是可惜,将裴玉堂养成这般愚昧愚蠢,害了人家姑娘,又没有担当,失去之后疯疯癫癫。 秦宜真听到他这话,心头一跳:“你可不能学他的,爱护孩子,也要教导他明白道理,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今日的程堰与她,何尝不是当年的长阳伯与长阳伯夫人。 先例在前,需得引以为鉴。 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她乌发乌黑秀丽,摸上去如同公上等的绸缎一般,一张瑰丽的脸,那也是白里透红,十分的健康。 “你放心,便是他再怎么愚蠢,怎么不懂事,我也必然会教导他孝顺母亲,不能惹母亲生气,毕竟母亲为了生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他敢不孝顺,我就敢打断他的腿。” 这话说得,秦宜真都笑出声来:“到时候你舍得?” “怎么舍不得,难不成他还能比他母亲更重要?”程堰轻呵了一声,“我都不敢让娘子伤心,他要是敢,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 秦宜真为这未出世的孩子心疼了一瞬,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 可不是爱听嘛,她的夫君对她如此关心爱护,她哪里是不爱听的。 “爱听我就多说。” 秦宜真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少说些,待孩子大一些了,指不定他就能听懂了,出生之后惦记着你要打断他的腿,与你不亲,那你就自个憋闷着。” “行了,今日都跑了两趟了,快去洗洗。”说罢,秦宜真又喊来绿翘,“将上面的药材补品列一个单子,到时候送到胡先生那边。” 对于如何养好孩子,秦宜真没有经验,也不懂,如此,自然是该听大夫的,如此才能在将孩子养好之余,尽量让自己少受些苦。 绿翘领命而去。 因着秦宜真突然怀孕,原先一直没定下来的医女也定了下来,她正是太医署卢太医的一位同门师妹,名唤徐半夏,专于妇女之病,又擅长照顾有孕妇人,助女子生产。 身世清白,名声甚佳,平西侯府花了一百金,也是一千两银子请她过来,照料秦宜真到顺利生产。 至于近身伺候的贴身侍女,便从院子里原来伺候的挑选提了两个上来,后续再添两个打下手的。 这两人秦宜真都面熟,但不怎么记得名字,样貌中等,胖瘦中等,人也十分老实,手脚麻利,秦宜真也觉得满意,也为她们赐了新的名字。 一个唤作青丝,一个唤作紫苑,续的是红缨绿翘的名字,是她身边的一等侍女。 这两人得了提拔,激动了几日,但过着与之前无二的日子,也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接下来这些日子,天气渐暖,程堰便又开始往返秦都与大营之间,秦宜真安心地在家里养孩子,也不再去程太后跟前随侍。 红缨这些日子也时常来平西侯府,给秦宜真和孩子带来一些布料补品或是孩子的玩具。 一月底,一直在忙于风雅闲居的宋屏屏来了一趟平西侯府给秦宜真送钱,得知秦宜真怀孕,也是震惊得不行,还埋怨秦宜真不告诉她。 末了,还咬牙切齿:“真的是便宜了侯爷了,可惜我不是男子,若不然还能同侯爷争一争。” 然后她这话刚好被回家的程堰听见了,险些没被丢出平西侯府门外去。 被赶走的时候她还嘀嘀咕咕,很不开心:“侯爷真是小气,我不过是说两句而已,又不能真的和侯爷争,您这样小气,实在是小心眼。” 秦宜真赶紧给程堰顺毛:“好了好了,她就是嘴上胡说,你同她计较什么?再说了,我是你娘子还是她娘子。” 程堰咬牙:“她就是没存好心。” 第283章 又是一年三月春,谢湛归来 第283章 又是一年三月春,谢湛归来 “哪里有人总惦记别人娘子的,就算是她是女子也不行。” 程堰真的是觉得这宋屏屏十分碍眼,和谢湛一样讨厌。 “她送来都不许用,她送的,将单子给一份周管家,让他重新备一份。” 秦宜真好笑地应下:“好好好,我不用,就用你买的,这样总行了。” 虽然他也没空亲力亲为,但出钱了,那就足够了。 至于宋屏屏的心意嗯,那只能对不起了,毕竟在她心里,宋屏屏远不能与程堰相比的。 到了第二日,宋屏屏果然再次登门,也带了不少东西。 而送给孕妇的东西,也都是这样,布料、药材、补品这三样。 宋屏屏有钱,也舍得,再加上经营着风雅闲居,来往的一些女客也有好些有身份地位的,确实也弄了不少好东西。 秦宜真真诚地谢过,然后让绿翘将东西仔细地收起来,然后坐在软垫上同绣娘一起做给孩子穿包被。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大概是九月,很快就要就要入冬了,趁着现在闲着无事,都可以准备起来,还有她穿的衣裳也要重新准备,日后肚子越来越大,平日里穿的衣裳都不能穿了。 宋屏屏在一旁看着,不时也问两句,似乎对一切也觉得新奇。 秦宜真笑她:“这么喜欢,不如寻个男子嫁了,也好生一个。” 宋屏屏连连拒绝:“我一个女子,既无需继承香火,也不怕它日做无所归处的孤魂野鬼,何必呢,再说了臭男人有什么好的,若是再遇见了像林远生这样的人,岂不是自掘坟墓。” 她能逃过林远生这个劫难,已经是大幸,指不定第二次就这个运气了。 “这叫什么?”绿翘问了一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宜真答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绿翘笑得开心,“这事其实也不急,这缘分到了,或许就能遇见一个想嫁的人了,就好似红缨,先前她不是一直不愿嫁松年吗?纠结来纠结去,现在不还是松了口。” 有些姻缘,或许突然到了某个点,然后就成了。 宋屏屏笑了笑,没有答话。 大概是她实在是怕了,对那些男子委实是不敢有什么想法,有这个空闲,她还不如多来看看公主,多与那些香香的姐妹们呆在一起。 别说,这些日子在风雅闲居,与诸位喝茶吃酒,闲聊献技,当真是好生潇洒自在。 男人,这辈子都别想了。 “对了,我与思月约了一同喝茶,我便走了,改日再来看望公主。” 闵思月成亲之后,闲着无事,倒是时常去风雅闲居,倒是与宋屏屏走得近,两人的交情也算是不错。 秦宜真见她去得匆匆,摇头轻笑,心觉得她这风雅闲居是开对了,既然不喜男子,但开了这家店,只要一直经营下去,便能一直热闹。 时间如流水一般往下走,转眼又到了三月初,又是春暖花开,百花盛开的时节,院子里的这棵海棠树再次盛开。 去岁的这个时候,她在这海棠树下醒来,而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海棠树下给孩子做小衣裳。 再回想,好似那些不好的都远去了,唯有当下最真实。 眼下她便坐在这里,几个侍女便围着她叽叽喳喳,树上的鸟雀也在叽叽喳喳,听着有些吵闹,若是换做以前的她,肯定是受不了了,但如今却觉得热闹喜庆。 她心想,这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格外的喜欢热闹。 这会儿众人正在说着外头春闱放榜的事情,说谁谁谁拔得头筹,成为本届的会元,又说谁谁谁有探花郎之姿,状元又当属谁。 秦宜真听得津津有味,若不是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恨不得亲自去看一看这未来的探花郎长什么样子。 夜里说起此事的时候,程堰还有些醋,伸手捧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难道我不好看?” “好看。”秦宜真张口就答。 “既然好看,看我就成了,为何还想去看别人?怎么,公主这是看腻了我,打算移情别恋吗?” “误会误会。”秦宜真坚决不承认,“也不是我想看,我就喜欢夫君你了,不管你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就是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估计是个喜好美色的,哎呀,真的不是我想的。” 程堰轻哼了一声:“不要什么都推在孩子身上,他才多大,就给你背黑锅。” 秦宜真:“哦。” “哦?” “听说这些日子谢湛要回来了,要不我不想什么探花郎,去看看谢湛去。” “秦宜真。”程堰脸都黑了,“别逼我打人。” “什么?你还要打人?你是要打我吗?” “打谢湛。” 谢湛:“” 不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情能不能别来沾我了? 我招谁惹谁了,无缘无故就要挨一顿打? 临近秦都的谢湛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总觉得头盖骨都有些发凉。 “谢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此时正值午时,赶了半天路的人停下马车下车松一松筋骨,也做一些午膳,谢湛正坐在一个铺着垫子的石头上,面前的随侍正在烤一只刚抓回来的山鸡。 问话的是一个身着粉衫青裙的年轻姑娘,她模样高挑,一双眼睛明亮如同星辰,看向谢湛的时候,眼里似乎是落了一片光。 “无事。”对于这样的目光,谢湛看的太多太多了,自然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明日,便能抵达帝城了,到时候便送你去平西侯府。” 那姑娘有些担心地抓了抓袖口,问谢湛:“谢大人,我表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极为讨厌的人。”谢湛如此评价。 “啊?!”那姑娘都惊了,转瞬小脸也有些发白,难不成她千里迢迢前来投亲,竟然遇见这么一个人。 “吓着你了?”谢湛缓了缓神,同她道,“你别担心,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我讨厌他,指不定他还想打我一顿呢。” “打打你一顿?”那姑娘更懵了,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这明家姑奶奶生的表叔,这么凶吗? 第284章 明家来人,明念雪 第284章 明家来人,明念雪 昔日程堰与秦宜真听闻程二姑与程三婶说起了明国夫人曾是澜州人。 正巧谢湛被派遣去往澜州剿匪,于是便去信一封,请他帮忙找找明家人是不是回到了澜州了。 别看程堰与谢湛互相看不顺眼,每次面对对方的时候都十分的警惕仇视,但在正经事的时候,还是都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程堰去了信给谢湛,谢湛自然也认真给他找了,这不,还真的给他找到了。 明国夫人当年与明家人失散之后,明家人也辗转许多地方,后来澜州归入东秦疆土,太平了几年,归于安稳,他们又折返回了故土。 明国夫人的父母早已不在,连兄嫂也都不在了,唯一剩下的,也只有这个名为明念雪的孙女。 据说这些年明家也一直在找明国夫人,只是人海茫茫,明家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单靠自己,在乱世之中找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谢湛眼见明家就剩下这个一个人,办完差事回秦都的时候,便将人带上,准备送到平西侯府去。 谢湛让随侍分了一个鸡腿给她:“吃,免得到时候到了平西侯府,平西侯说我欺负你。” 明念雪刚想摇头,听到他这样说,也不敢再拒绝。 用了午饭,又歇了一会儿,一行人便重新启程,到了傍晚便在驿站住下,第二日又重新出发,到了第二天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秦都。 谢湛先将明念雪送到平西侯府。 程堰今日还未归来,周管家听闻有此事,还是谢湛亲自送来了,自己先去将人请进来,又安排了一个侍女去告知秦宜真。 “谢公子送来了明家人?” 这是真的找到人了吗? 想到这里,秦宜真一喜,问来人:“有几人?” “听说只有一个姑娘。” 只有一位姑娘? 秦宜真皱起眉头,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怎么会只是一个人,是只有一人来,还是剩下一个人了。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请谢公子与明姑娘稍等片刻,本宫这就来了。” 秦宜真换上会客的衣裙,便由绿翘扶着往外院正院走去,待是进了门,她也一眼见到坐在厅中的两人。 “谢公子。” “拜见公主。”谢湛起身行礼,明念雪后知后觉才跟着行了一个礼。 “无需多礼,都坐。”秦宜真将目光落在明念雪身上,大约是十六岁的姑娘,生得虽然不算太过出彩,却也是眉眼秀丽,小家碧玉。 大概是头一次来到侯府这样的地方,有些拘谨,也有些好奇,她抬眼看了看秦宜真,然后又将目光收回,过了会又看。 “这位便是明家姑娘了?”秦宜真笑了笑,问她,“你是明家哪一个,我夫君是明家的外孙,他母亲姓名讳及雪。” 明念雪立刻就道:“明及雪便是我的姑祖母,我祖父乃是她的兄长,祖父在世的时候,一直念着找她,后来我出生,便为我取名念雪。” 秦宜真点头:“若是如此,按照辈分,我夫君是你表叔,你唤本宫一声表婶就是了。” “表婶。”明念雪立刻就喊了一声,可谓是十分的听话。 谢湛静静地看着秦宜真坐在那里,眉眼温柔明媚,宛若春风吹过,处处繁花盛开。 她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脸色更好了一些,眼里也都是笑意,似乎是真的过得很好,程堰也将她照顾得极好。 “谢公子。” “公主有何吩咐?”谢湛回过神来,然后问。 秦宜真道:“哪里有什么吩咐,这一次的事情多谢你了,也辛苦你将人带回来,改日本宫让侯爷携礼登门道谢。” 登门拜谢? 谢湛心中冷笑,还是别了谢了,他怕程堰一生气就要打他一顿消气。 “谢就不必了,在下也没帮上什么忙,先前在澜州,不过是派遣几个人去找一找,回秦都也是顺道,若是真的要谢,便请程侯下一次见到在下,莫要再横眉冷对。” 秦宜真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忍不住道:“他那人心眼小,也没什么坏心思,还请谢公子勿要与他一般计较。” 谢湛听了她这话,心里更憋闷了。 也罢,到底人家才是她的夫君,他不过是个外人。 他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放下,只是这会儿还有些回不了神来。 或许他确实是该成亲了,等他定下亲事,便可以真的将什么都放下了。 “只求程侯不与在下一般计较就好了,公主,既然人已经送到,在下还要入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嗯,好,慢走。” 秦宜真让周管家替她送客,然后便见谢湛喝了一盏茶,起身一礼,转身便匆匆走了。 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谢湛一走,明念雪原本也想走的,但好在想起了自己要来的是这平西侯府,这才停下了脚步。 不过先前唯一认识的人离开了,她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这心里就越发忐忑了起来。 “念雪是。”秦宜真笑了笑,“不必紧张,这是你表叔家里,来了就当自家一样,眼下你表叔还未回来,若是他见到了你,定然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 “真的。”秦宜真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唤他叔父也行,他如今尊的是母亲的姓氏,唤作明堰或是明程堰。” “唤我婶婶就行。” “婶婶。”这么喊,明念雪突然便觉得亲近了不少,也安心了不少。 秦宜真点点头:“你叔父大概是还要一会儿才回来,他人有些面冷,不怎么爱笑,不过你也不必怕他。” 面冷不爱笑,还想打人? 明念雪心中构想处一个人高马大面相凶狠的男子,当下就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来秦都了。 “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歇一会儿,等你叔父回来了,本宫再让人请你过来,青丝,现将姑娘安置在兰芳院,在安排两个侍女过去伺候。” 明念雪一听就着急了:“不不用了,我不用人伺候。” 秦宜真见她不习惯,也不勉强:“那就让她们给你送热水过去,你自己收拾收拾。” 第285章 英雄美人,甚是相配 第285章 英雄美人,甚是相配 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程堰才从外面回来。 他与往常一样,一回来就往春歇院走,见到人,便问她今日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其实秦宜真自从怀上了这个孩子,除了雪化那几日有些怕冷,还有些喜欢热闹之外,一切正常,吃好喝好,不知有多贴心爱护母亲。 倒是程堰,比她这个怀孕的人还紧张,夜里有时还睡不着觉,吃也吃不好。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的是他呢。 不过他这样紧张她,她却也十分的受用,一点也不嫌烦,每日重复和他说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待说完了,她才想起今日的事情,便同他道:“今日谢公子来过了。” “谢公子?谢湛?”程堰最是听不懂从她嘴里说出这个人,脸色当即就沉下来了,“他来做什么?怎么,是怕我对你不好吗?” “哼,有这些闲工夫,还不如想想自己,自己一把年纪了,都没个着落。” 秦宜真嘴角微抽,心道你还比人家大四年呢,你说人家一把年纪,那自己难不成是个糟老头子? 不过这话她就是心里吐槽,可没敢真的说给他听,若不然,指不定又要炸了。 “你管人家有没有着落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你着急个什么劲儿,我是说今日谢公子回秦都,来了一趟,将明家人带来了。” “这还是你自己写信去拜托他帮忙找的,他还将人带来了,没得你的一句谢,还挨了一通计较。” 真的是活见鬼了,唤作她是谢湛,这事就没下回,理都不想理他。 程堰一愣:“明家人找到了?” 秦宜真‘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只有一人来了,是个姑娘,唤作明念雪,我看她舟车劳顿,便让她去梳洗休息了,待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再请她过来,你好生问问。” 程堰点点头:“也行,那她如今住哪?” “安排在当初赵如芳住过的兰芳院” 另一边,明念雪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藕合色的交领齐腰衣裙,青丝亲自给她梳理了头发,便让她先歇一会儿。 明念雪也觉得很累,但却也不敢去睡,她问青丝:“这位姐姐,敢问,一会儿见了侯爷和公主,我该注意些什么?” 青丝道:“当不得姑娘一声姐姐,姑娘唤我一声青丝就是了。” 不管这明念雪以前是什么人,但她是姓明,是明家人,便是程太后与程堰的亲戚。 秦宜真还说让她喊程堰叔父,喊她婶婶,如此一来,便要将人当成府里的主子看待。 “姑娘来了这里,这福气都在后头呢,不过在这府里还是得注意一点,那就是听侯爷和公主的话,万不可倔着和公主对着干。” 明念雪点头:“我一定会听话的。” 青丝道:“还有就是,公主眼下有孕了,你在公主面前万不可冲撞了公主。” 明念雪一惊:“婶婶有孕了?” 青丝点头:“是的啊,这是侯爷和公主第一个孩子,侯爷和公主都万分期待爱惜,我们这些在公主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都格外小心。” 明念雪连连点头在,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青丝道:“还有就是,侯爷除了公主,对其他人都面冷不爱笑,看起来并不好亲近,但也并非是生气了。” 青丝和紫苑也是在春歇院伺候了多年的人了,对于这夫妻俩的性情也有一些了解。 在她看来,只要这位名明姑娘安安分分地不作妖,将来侯爷和公主定然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明念雪拉着青丝说了好一会儿话,青丝也偶尔吐露一些让明念雪要注意的事,其它的便不多说。 等到了黄昏将暮,春歇院那边便有人来请明念雪过去。 明念雪深呼吸了一口气,便跟着青丝一同前往。 待是进了院子,却见有一男一女正坐在亭中说话。 男子一身苍青圆领长袍,头戴金镶玉冠子束发,那一张冷沉的脸上带着一些笑意,仿若是那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 女子一袭海棠红衣裙,宛若这院中盛开到了极致的海棠花,瑰丽倾城美,娇俏婀娜。 英雄美人,甚是相配。 叫人看着都移不开眼,仿佛只有在那话本子里头,或是在那些古时传说里,才有这样的人。 听到脚步声,程堰转头看了过来,见她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便招手让她过来:“过来坐。” 明念雪有些忐忑地上前,然后想起青丝教导她要行礼,便行礼问安:“念雪拜见表叔,拜见表婶。” 程堰道:“无需多礼,坐下,公主也说了,我如今从了明姓,你唤我一声叔父便好。” 明念雪听话地改口:“叔父,婶婶。” 程堰让她坐下,然后便让人上菜:“先用膳,等吃好了,再和我说说明家的事情。” 今日他回来比往常晚了一些,妻子都饿了,又怀着孕,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吃饱了再说。 “是。”明念雪应下。 程家的膳食依旧是荤素分明,明念雪坐在那里有些拘谨,不怎么敢夹菜,就着面前的那一碟子青菜一连夹了好几次。 秦宜真喝着鲜美的鱼汤,见她如此拘谨,便让人给她也盛一碗:“这鱼汤好喝,就是稍微有些淡了,你试试,若是淡了自己加一些盐。” 秦宜真怀孕之后,吃的食物比以往更淡的,她的饭菜程堰实在是吃不下,就会在桌上备上一个小盐罐,觉得不够咸便加点。 没办法,到底是孕妇为大。 明念雪尝了尝,觉得确实是鲜美,但也确实寡淡,她给自己加了一些盐,味道就好多了,喝得她眼睛都眯起来了。 鲜香! “好喝。”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简单,吃得舒坦了,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了。 秦宜真笑了:“喜欢就多吃一些,对了,明儿个让金嬷嬷将府里的侍女喊来,给你挑两个近身伺候的侍女。” 明念雪刚想拒绝,程堰给秦宜真夹了一筷子鲜笋,便道:“不必推辞,公主如今身子重了一些,你身边有人伺候着,她才放心。” 第286章 明家旧事 这夫妻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念雪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用膳之后,天色已经昏黑,侍女将院中的灯一盏盏点亮,收拾了桌子,又给主子送上热茶。 到了这个时候,明念雪才说起了明家的事情。 当年澜州陷入战乱,明家一家从澜州北上,中途明国夫人与明家人失散,与其他人继续往北走,最后被程家收养,做了程家的童养媳。 而明家人在失散之地寻了许久,最后是往东走,在临海的一个村落定居。 往后二十年,当时澜州已经是东秦的天下,明家父母年迈,再加上思念故土和女儿,一家人又从那里出发,打算一路人回找澜州。 只是可惜,失散了二十年,没有那天大的机缘,确实很难再找到。 明家人辗转几年,没有找到人,倒是回到了故乡澜州重新定居了下来,没过两年,明国夫人的父母便去世了。 又过了七八年,明国夫人的兄嫂也相继过世,只余下明念雪与父母一家三口。 明念雪说起往事,眼眶通红:“那些年流亡的路上真苦,阿爷阿婆也吃尽了苦头,再加上后来日子也艰苦,早早地伤了身,过世的时候,也不过是四十出头。” 程堰与秦宜真听到这里,程堰便问:“那你父母呢?” 曾祖曾祖母、祖父祖母过世了,但她父母应该在,怎么可能就独她一人前来秦都。 而且哪家父母能让一个女儿独自出远门。 “爹娘爹娘也不在了。”明念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三年前那年冬日,娘病得厉害,家里的钱都花光了。 爹为了赚钱,便跟人一同去凿冰,不小心染了风寒,他为了省钱,硬生生地熬着,后来太严重了,就就没救回来。” 凿冰。 那些权贵、世家之中大多设有地窖冰库,每年冬日水冻结之时,便让人凿冰,凿成一块块冰砖,放入地窖冰库之中,等来年夏日,便取用纳凉。 不说别人家,便是这平西侯府也有,每年用冰的钱银,便是很大一笔。 凿冰是个苦活,有些良心的人家给的工钱都不低。 若是实在急需要钱,确实也可以一试,就是很冷很伤身,这一天下来,身体都快僵了。 “若是叔父三年前就找到我们了该多好” 三年前的程太后早已是太后,程堰已经是平西侯,娶了东秦尊贵的帝姬为妻,权势富贵滔天。 可作为亲戚的明家,却贫寒困苦,落得去做凿冰这种苦活,最后还葬送了性命。 后来的事情不必言说,明念雪没了父亲,母亲应该没多久就过世了,明家至此,只留下她一人。 若是三年之前找到,明家大概就没有后来的悲剧了,不说明念雪的父亲能免于一难,便是明念雪的母亲,也能得到救治。 只是世间之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不凑巧。 程堰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根本不知明家事,而程太后早年太苦,一个人打滚着求生,也早已忘记了明家。 若不是这一次程二姑与程三婶来了秦都拜祭明国夫人提起,这姐弟二人甚至都不会想起去找一找明家人。 程堰听明念雪哭得这般可怜,也沉默了一瞬,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宜真想劝一劝,但她看了一眼程堰,见他摇头,最终也没开口,任由明念雪坐在那里哭,大约是哭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睛都有些疼了,她才擦了擦眼泪。 秦宜真让侍女递一张帕子给她。 “让让你们看笑话了,我我只是太难过了。”明念雪有些尴尬。 “都是人之常情。”秦宜真摇摇头。 明念雪的心理他们大概能明白,其实她也不是怨怪程堰没有出现,但她父母遭遇这样的劫难,原本有人能救,却没来得及,她伤心遗憾。 “你今日哭了这一场,日后便坚强起来,好好地过下去,相信你父母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好好的。”秦宜真劝了她一句,然后道,“来了叔父和婶婶这里,这里便是你家了。” 明念雪已无父母,孤身一人,既然来了平西侯府,平西侯府自然也会收留她。 “若是有什么不自在会开心的,便与我们说,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开口,你叔父在这个世间上的亲人不多了,你算是一个。” 程家的那些人,程堰几乎都不认了,亲人唯有亲近的这几人,余下的,只有这明家最后的血脉了。 可以说只要她不作妖,念在明国夫人的份上,平西侯府都可以为她安排好一切。 双方又聊了一会儿,秦宜真便让明念雪回去歇着了,在路上奔波了那么久,也早就累了。 等人走了,秦宜真便同程堰道:“你什么时候进宫去的话,将这事与母后也说一说。” 相比程堰,程太后和母亲的关系更深厚,既然是明家人,那确实该和她说一说,至于要不要见,那就让她自己做决定。 程堰点头:“明日便是朝会,我明日便说。” “还有谢公子。”秦宜真提醒他,“谢公子帮了忙,你也该送一份礼去道谢,听见没有?” 程堰听她提起谢湛还是不大乐意,但还是点了头:“好。” 当初他请谢湛帮忙,也没碍于两人的‘恩怨’,如今人家把事情办妥了,他也不能因为‘恩怨’都不去道谢,这显得他太过小气性。 再说了,他若是不去,秦宜真指不定就亲自去了。 秦宜真见他还有些不情不愿的,伸脚用脚背踢了一下他的腿:“你这人,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都嫁给他多久了,眼下孩子都要生了,他还捏着那点事不放。 程堰伸手捏住她的脚,也不嫌她穿着绣鞋,还踩过地上,伸手捏了捏:“别乱踢,小心摔着了。” 末了,他又妥协:“好,是我错了,我去给谢湛道谢的时候,定然给他个笑脸,这样总可以了?娘子?” 秦宜真得了这话,总算是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第287章 和亲事定 第287章 和亲事定 第二日朝会过后,程堰便去上书房同程太后说了此事,不久之后,便折返回来带明念雪入宫。 秦宜真思来想去,也想跟着一起入宫。 程堰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想想她许久都没见过程太后了,眼下过了三个月,能安稳一些,而且之后肚子大了更不敢出门,也只得同意下来。 不过她一跟着去,行程便慢了许多,原本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的路程,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待是到了宫中,程堰带着明念雪去和程太后说话,秦宜真便与景安帝去了偏殿说话。 没一会儿,慧真公主也来了。 “听说你怀孕了?”慧真公主上下打量秦宜真,嘴角微抽。 秦宜真嗯了一声:“听说你逃过一劫,怎么,现在和你的玉郎如何了?” 先前梁西淮求娶东秦公主,慧真公主差点就要嫁了,但她公然带着自己养的小白脸横行街市,又与卢扬玉笙纠缠不清。 梁西淮虽然是质子,也想借东秦之手为自己和母亲报仇,但也不想委屈自己娶这么一个名声狼藉的公主。 最终定下了淑真公主,过几天就要成亲了。 为了此事,淑真公主都哭了好几次了,心里也怨怪慧真公主。 程太后与景安帝也有些恼了她,让她日后少进宫。 秦宜真与程堰也不大想见到她。 说起来这事,先前大家都提醒过她,让她早日成亲,可她就是拖着不肯,现在事情要落在自己头上了,也怪不了谁,但她耍赖皮把事情推给了妹妹,就做得很过分了。 她自己是风流潇洒自在了,可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还好,本宫还没腻。”慧真公主微微抬起下巴,答了这么一句,然后在秦宜真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便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慧真公主有些丧气道:“难道是我错了吗?什么该是我的责任该是谁的责任,这种事情难不成不是该各凭本事?” “百官和梁西淮都觉得淑真比我更合适,这关我什么事?凭什么都怪我,觉得我耍手段,既为公主,却不肯担起公主的责任。” “宜真,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 “而且你也是最讲道理的,好东西人人抢,那都是凭本事抢,坏东西人人躲,也是凭本事躲,总不能我没有站着不动躲开了,就是错了。” 秦宜真‘嗯嗯嗯’,表示不想多说。 慧真公主见她这个样子,险些一口气在憋死。 “你说话啊!” 大概是被指责的太多,慧真公主一肚子气,见秦宜真也这样,实在是有些恼了,这话也颇为大声。 秦宜真吓了一跳,险些没站起来。 绿翘和金嬷嬷赶紧扶住她。 金嬷嬷脸色都变了:“慧真公主,您便是再生气,可也不关我们公主的事情,她如今身子重,经不得您这样吓她。” 慧真公主脸色一僵,有些恼怒,又有些惊慌。 大约是恼怒于自己有气发不出来,又害怕真的出事。 秦宜真拍了拍心口,缓了一口气,这才摇摇头道:“我没事,不必太过担忧。” 慧真公主咬了咬唇角,没有吭声。 秦宜真道:“皇姐说的确实也不错,这好东西人人争抢,争到抢到就是自己的本事,坏东西人人避之惟恐不及,能避开了,也是自己的本事。” 慧真公主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认可我的。” 是的,她没错,只能是她机敏,只能是淑真没能躲得过她,有本事淑真公主也学她自污名声啊! 秦宜真又摇头:“我并不是认可你。” 慧真公主刚刚到嘴边的笑容僵住。 秦宜真道:“都说皇家无亲情,可母后却不曾教导过我们互相算计推攘,我以为,我们是不同的,所以我们对你实在是有些失望。” 他们早早地为慧真公主安排了路,嫁了人,便可以避开一切,一直做她最尊贵的公主,可她自己不走。 “不过你说的确实也有理,都是淑真没有斗过你,你也没有错,只是自己你既然这样做了,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就别怪别人不赞同不理解你了。” 既然做了,别人不苟同,那就不必再说了,免得双方都不痛快。 嗯,自己开心就好。 慧真公主被噎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扭头就出宫了。 景安帝对秦宜真说:“你别管她,她最近就是这样子,说起来,要嫁的人也不是她了,她可以继续潇潇洒洒养她的小郎君,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难不成还要淑真阿姐对她感激涕零,我们还要体谅她,安慰她,告诉她没有人怪她,她这样做是最好的吗?” “算了算了,别管她了,她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着,别让母后再操心,也算她孝顺了。” 秦宜真点点头,却想起另一件事:“谢湛回来了,就是怕她继续纠缠谢湛。” “不会的。”景安帝神色淡淡,“谢家已经为谢湛说好了亲事,如今谢湛回来了,挑个好日子便要走礼了。” “谢湛要定亲了?”秦宜真微讶,“是哪家姑娘?” “礼部尚书陈尚书的幺女。”景安帝见她困惑,便同她道,“其实你不知晓,这位陈姑娘是年后才回到秦都的。” “前头,陈尚书确实有个幺女,不过在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但是年后这位陈姑娘便找上门来,说她才是陈家亲生的,原来那个早逝的姑娘,是稳婆所生的女儿,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秦宜真当时就惊了:“还有这事,这外面怎么没有听说?” 景安帝道:“朕听说,陈尚书家中以前尤其疼爱原先的那个,现在还不愿对外承认陈姑娘的身份,怕是对不起原来的那个。” “宜真阿姐,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亲生的在外面受苦多年不疼,反倒是对那冒牌货掏心掏肺,连人都死了还怕她伤心。” “那这桩亲事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陈姑娘意外救了谢夫人,谢夫人十分喜欢她,想要她做自己儿媳” 第288章 福福公主 陈姑娘名为陈颂一,为礼部尚书陈尚书家中的真千金。 只是她这真千金不是一般的倒霉,假千金早死了,全家人对假千金念念不忘,甚至都不愿承认她的身份,生怕死去的那个心里不高兴。 故而,除了个别知晓真相的几人,根本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陈家对外所言,她不过是陈夫人娘家亲戚。 原本是亲生女儿,却被说成了上门借住打秋风的亲戚,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秦宜真初见这位陈姑娘,是在淑真公主出嫁的宫宴上,为了昭示两国结亲之喜,程太后命人举办了这一场宫宴,秦宜真也去了。 待是大礼完毕,她有些累了,回玉章宫去休息,半路上遇见了她。 陈颂一大约是十六七的年岁,生得容色美丽,仿佛是那二月枝头的杏花,柔媚干净,笑容纯粹,又像是地里长出来的野草,青青绿绿的,又极为柔韧坚韧。 不过,好像与她的经历似乎有些矛盾。 “福福公主。”她看着她的时候,一双明媚的眼睛亮晶晶的。 “福福公主?”秦宜真挑眉,“这是怎么称呼?” “这是我们对你的爱称啦。”她笑得像是枝头上的花,花枝乱颤。 秦宜真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红杏枝头春意闹。 “爱称?我们?”秦宜真更困惑了。 “就是就是我们挺多人的,都喜欢你,很羡慕你呢。”陈颂一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臂,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只手捂着嘴巴,好似好开心的样子。 金嬷嬷上上前阻止,又被秦宜真用摇头。 “为什么是福福公主呢?” 她可不记得她有这个小名。 “自然是因为你有福气了。” 可不是有福气嘛,年轻时候便遇见了一生所爱,少年夫妻相守到老,夫君对她一生体贴爱护,宠了她一辈子,将一生所有的真情和耐心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她又是尊贵的公主,父亲在世,她是千娇百贵的公主殿下,景安帝当政,她又是尊贵的皇姐长公主殿下。 等到了景安帝过世了,她又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姑大长公主。 孩子也个个孝顺可爱,大的孝顺懂事,小的陪她玩儿,等到了年纪大了一些,她也越活越年轻简单,还能做出和孙女偷偷跑出去玩的事情。 她活得也长久。 父母、夫君、儿女,她一生圆满,地位尊贵受人敬重,寿数也长,寿终正寝,无憾无忧。 所以后世人为她取了个爱称,叫‘福福公主’。 “有福气?” “是啊,世间上最有福气的就是你了,夫妻恩爱一生,儿女孝顺,无忧无虑,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有福气的人了。” 秦宜真一路往玉章宫走去,陈颂一也说了一路,等到了玉章宫,她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又继续说。 “你认识方始心吗?”秦宜真突然问她。 “当然认得。”陈颂一脸色突然一冷,“都是老朋友了,公主与她关系好吗?” “以前好,现在不好。” “那就别管她,她其实就是羡慕你嫉妒你恨你,想要成为你,想要夺走属于你的一切,她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秦宜真愣了愣,方始心的奇异之处已经被许多人看在眼里,陈颂一说这话,岂不是将自己置于那不好的境地吗? “为何和本宫说这些?这么相信本宫?”这可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这么信任她? 陈颂一‘哦’了一声,并未将事情放在心上:“可你是福福啊,你那么善良那么讲道理,只要我不害人害己,你肯定会护着我的啊!” 秦宜真:“” 夸耀了,不敢当。 你要是敢威胁到我的亲人,或是国家,我也能立刻拔剑送你上西天的。 不过她想到这里,心头一动,问她:“知道绒花怎么做的吗?” “这简单,就用蚕丝剪一剪,搓了搓。” “那那要是我觉得世间女子被欺压得太可怜,想为她们主持公道,要做什么?” “这个嘛”陈颂一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成立妇联会啊!” “妇联会?” “维护妇女权益的一个地方,嗯,就有点像公主的抚幼司,要是换个说法,可以叫妇女司。” 秦宜真眼睛一亮,然后笑了:“很好。” 你很好真的。 而方始心也终于可以死了。 秦宜真想要方始心的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又碍于方始心确实能拿出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和妙思来,只能隐忍了。 而今的话 终于可以报前世今生的仇了。 秦宜真有些激动,拉着她问:“你是唤作陈颂一是吗?那礼部尚书陈尚书是你父亲?” 陈颂一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福福,你说这世间的事情多神奇啊,我一直以为来到过去是话本子里写的,结果真的发生了,我也一直以为这真假千金的故事只在话本子里,不曾想原来竟然是现实啊。” “而且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真唏嘘啊,穿越千年之前,我竟然是真假千金里的真千金。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假千金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爱她爱她,恨我恨我,恨不得将我踩在脚底下百般羞辱,才像是对得起她一样。 “那你可是受了委屈了?” 陈颂一摇头:“委屈倒是挺委屈的,不过我和他们没有感情,我心如磐石,他们伤不着我的心,要是敢动手我也不会傻乎乎地站着挨打。” “你不必担心我,我有手有脚,要是日子过得不好,我自己会跑的。” 秦宜真被她这话逗笑了,之前她觉得方始心的那个世界虽然很好,但也没什么好感,如今想来,哪里是世界不好,只是她倒霉,遇见的人不好。 “你今年多大了?” “多大?十五。” “那方始心和你一样大?” “嗯,大两岁,十七。”陈颂一说到这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搓了搓手,一脸的期待,“福福公主,让我抱一抱可不可以,让我沾点福气哈哈哈。” “你要抱谁?” 一道冷声从殿门外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沉着一张脸的程堰从外面走了进来,那脸色,沉沉的吓人,跟锅底似的。 陈颂一啧了一声。 第289章 方始心必死 “侯爷,臣女知晓你小心眼,但臣女只是个女子,不至于?”陈颂一双手抱胸,一脸啧啧啧的揶揄。 程堰瞥了她一眼:“至于,牡丹花开倾国色,男子想摘,女子更想摘。” 陈颂一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男子要防,女子也要防?” “那不是正常。” “什么正常,还不是因为你不正常!”陈颂一吐槽,“也就是公主能受得了你,换个人来,那都是懒得理你。” “巧得很,本侯也不需要换个人来。” “喂,你” “好了好了。”秦宜真生怕这两人能吵起来,忙是劝和,“陈姑娘,多谢你,以后得了空闲,便来平西侯府坐坐。” 陈颂一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先前也往平西侯府递过拜帖,就是没能见到。” “那是因为当时不认得你。” 平西侯府每日的拜帖就没有少过,秦宜真虽说对这位陈家真千金有些好奇,但她怀着孕,自然不会随意见不相识不相干之人。 如今瞧陈颂一,对她确实没恶意,也十分的喜欢她,而她对陈颂一也好奇,日后见见还行。 “好。”陈颂一勉强接受了这一说法,见秦宜真似乎有些累了,似乎有些舍不得,但也很有眼色的告辞离开。 程堰扶着秦宜真坐下,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先是宋屏屏,现在又来了一个陈颂一,若不是知晓公主殿下是十分喜欢我这个夫君的,我还以为公主喜欢的是女子呢。” 旁人都是男子喜欢女子,女子喜欢男子,她倒好,真的是男得得防着,女的也得防着。 秦宜真无语:“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就许你有几个可以一起喝酒侃大山的友人,我就不成吗?我们姐妹喝喝茶聊聊天,难不成还不行了?” “你别胡说八道,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什么醋都乱吃,你干脆别做什么平西侯,家里卖醋好了。” 秦宜真摸了摸肚子,小声道:“你可千万别学你爹,他这样迟早要被人打一顿的。” 程堰心道,谁还能打我了? 不过见她垂眸轻笑,眉眼温柔,他又觉得好笑,也不与她计较这点,过去将她扶起,让她回寝宫歇一歇。 “你好生歇一歇,也别在出去乱跑了,等晚些我忙完了,便来接你回家。” 秦宜真连连点头:“那你早点来。” 住在玉章宫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眼下一切都觉得陌生,唯有平西侯府,才是她安心自在的地方。 程堰连连答应:“嗯,我一定早点来。” 眼见侍女送上温水和换洗的衣裳,服侍她洗手净脸换衣躺下,程堰才匆匆离去。 再醒来,已经是夕阳偏斜,他来接她归家。 在他扶着她上马车的时候,秦宜真忽然想到陈颂一所说的话,说她是世间上最有福气的女子,一生圆满幸福,被许多人羡慕或是嫉妒。 他会像现在一样,陪着她过一辈子,一生恩爱长久,寿终正寝。 儿女孝顺出色,子孙满堂。 “怎么了?”他见她上了马车就不动了,皱眉,“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宜真回神,摇了摇头,然后拉着他的手,与他一同往车厢里走去。 待坐下,马车慢慢往前驶去,他见她不时地抬头看他,见他看过去又将目光移开,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不知道光明正大地看我吗?” 秦宜真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眉眼带笑:“程堰。” “嗯。” “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若是陈颂一说的是真的,那她与程堰,定然是有与她上辈子不一样的结局的。 他会与她白头到老,寿终正寝,不会早早的就离她而去的。 “噩梦?你最近还做噩梦吗?”他轻抚她的秀发,语气柔和,十分的享受她的依赖和喜欢。 “很久都没有了。” 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忘了,上一世不幸,可这一世一直有他在身边日日相伴,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若不是陈颂一突然出现,她大概也不会再去回想。 “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陈姑娘”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想起陈颂一对她的信任,她又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你知道方始心现在在做什么吗?” 这些日子方始心像是消失了一样,之前她还请石锦葵接近方始心,问方始心关于如何处理女子被欺压之事。 只是可惜,石锦葵也不是日日有空闲去找她,而且她不知道在做什么,甚少见面,石锦葵见了她两三次,但也是敷衍随意,没到点上,也就一直没问出来。 “方始心?”程堰挑眉,这人他倒是知道的不少。 想到她弄出来的东西,程堰眼底有暗芒划过,他捏了捏秦宜真的手,对她道:“你也别太在意方始心,很快,就见不到她了。” 很快,应该就是个死人了。 方始心这些日子都在钻研炸药和火铳,他与程太后亲眼看到过效果,而眼下,他们在方始心什么时候死犹豫不决。 程堰觉得方始心现在就该死了,不该让炸药好火铳出现在这个世间上。 眼下四国,东秦虽说不如南齐富裕,但养军练兵多年,再加上一直在培养将才,若是真的动武,东秦随时有横扫四国之力。 眼下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若是什么炸药火铳出现了,在东秦手里还好,若是落在他国手里,东秦原本的优势转瞬可能就会改变。 所以程堰觉得不应该让这些东西被做出来,方始心现在就要死。 而程太后则是觉得,就算是不该出现,也要让方始心将东西弄出来,至少在东秦将来有危机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 姐弟二人在方始心什么时候死有点分歧,但死是必须死的。 秦宜真心头一跳,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提醒他:“我瞧着她邪门得很,你若是要对付她,需得万分小心才行,免得失了手,适得其反。” “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289章 方始心必死 “侯爷,臣女知晓你小心眼,但臣女只是个女子,不至于?”陈颂一双手抱胸,一脸啧啧啧的揶揄。 程堰瞥了她一眼:“至于,牡丹花开倾国色,男子想摘,女子更想摘。” 陈颂一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男子要防,女子也要防?” “那不是正常。” “什么正常,还不是因为你不正常!”陈颂一吐槽,“也就是公主能受得了你,换个人来,那都是懒得理你。” “巧得很,本侯也不需要换个人来。” “喂,你” “好了好了。”秦宜真生怕这两人能吵起来,忙是劝和,“陈姑娘,多谢你,以后得了空闲,便来平西侯府坐坐。” 陈颂一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先前也往平西侯府递过拜帖,就是没能见到。” “那是因为当时不认得你。” 平西侯府每日的拜帖就没有少过,秦宜真虽说对这位陈家真千金有些好奇,但她怀着孕,自然不会随意见不相识不相干之人。 如今瞧陈颂一,对她确实没恶意,也十分的喜欢她,而她对陈颂一也好奇,日后见见还行。 “好。”陈颂一勉强接受了这一说法,见秦宜真似乎有些累了,似乎有些舍不得,但也很有眼色的告辞离开。 程堰扶着秦宜真坐下,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先是宋屏屏,现在又来了一个陈颂一,若不是知晓公主殿下是十分喜欢我这个夫君的,我还以为公主喜欢的是女子呢。” 旁人都是男子喜欢女子,女子喜欢男子,她倒好,真的是男得得防着,女的也得防着。 秦宜真无语:“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就许你有几个可以一起喝酒侃大山的友人,我就不成吗?我们姐妹喝喝茶聊聊天,难不成还不行了?” “你别胡说八道,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什么醋都乱吃,你干脆别做什么平西侯,家里卖醋好了。” 秦宜真摸了摸肚子,小声道:“你可千万别学你爹,他这样迟早要被人打一顿的。” 程堰心道,谁还能打我了? 不过见她垂眸轻笑,眉眼温柔,他又觉得好笑,也不与她计较这点,过去将她扶起,让她回寝宫歇一歇。 “你好生歇一歇,也别在出去乱跑了,等晚些我忙完了,便来接你回家。” 秦宜真连连点头:“那你早点来。” 住在玉章宫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眼下一切都觉得陌生,唯有平西侯府,才是她安心自在的地方。 程堰连连答应:“嗯,我一定早点来。” 眼见侍女送上温水和换洗的衣裳,服侍她洗手净脸换衣躺下,程堰才匆匆离去。 再醒来,已经是夕阳偏斜,他来接她归家。 在他扶着她上马车的时候,秦宜真忽然想到陈颂一所说的话,说她是世间上最有福气的女子,一生圆满幸福,被许多人羡慕或是嫉妒。 他会像现在一样,陪着她过一辈子,一生恩爱长久,寿终正寝。 儿女孝顺出色,子孙满堂。 “怎么了?”他见她上了马车就不动了,皱眉,“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宜真回神,摇了摇头,然后拉着他的手,与他一同往车厢里走去。 待坐下,马车慢慢往前驶去,他见她不时地抬头看他,见他看过去又将目光移开,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不知道光明正大地看我吗?” 秦宜真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眉眼带笑:“程堰。” “嗯。” “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若是陈颂一说的是真的,那她与程堰,定然是有与她上辈子不一样的结局的。 他会与她白头到老,寿终正寝,不会早早的就离她而去的。 “噩梦?你最近还做噩梦吗?”他轻抚她的秀发,语气柔和,十分的享受她的依赖和喜欢。 “很久都没有了。” 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忘了,上一世不幸,可这一世一直有他在身边日日相伴,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若不是陈颂一突然出现,她大概也不会再去回想。 “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陈姑娘”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想起陈颂一对她的信任,她又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你知道方始心现在在做什么吗?” 这些日子方始心像是消失了一样,之前她还请石锦葵接近方始心,问方始心关于如何处理女子被欺压之事。 只是可惜,石锦葵也不是日日有空闲去找她,而且她不知道在做什么,甚少见面,石锦葵见了她两三次,但也是敷衍随意,没到点上,也就一直没问出来。 “方始心?”程堰挑眉,这人他倒是知道的不少。 想到她弄出来的东西,程堰眼底有暗芒划过,他捏了捏秦宜真的手,对她道:“你也别太在意方始心,很快,就见不到她了。” 很快,应该就是个死人了。 方始心这些日子都在钻研炸药和火铳,他与程太后亲眼看到过效果,而眼下,他们在方始心什么时候死犹豫不决。 程堰觉得方始心现在就该死了,不该让炸药好火铳出现在这个世间上。 眼下四国,东秦虽说不如南齐富裕,但养军练兵多年,再加上一直在培养将才,若是真的动武,东秦随时有横扫四国之力。 眼下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若是什么炸药火铳出现了,在东秦手里还好,若是落在他国手里,东秦原本的优势转瞬可能就会改变。 所以程堰觉得不应该让这些东西被做出来,方始心现在就要死。 而程太后则是觉得,就算是不该出现,也要让方始心将东西弄出来,至少在东秦将来有危机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 姐弟二人在方始心什么时候死有点分歧,但死是必须死的。 秦宜真心头一跳,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提醒他:“我瞧着她邪门得很,你若是要对付她,需得万分小心才行,免得失了手,适得其反。” “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290章 方始心要见你 秦宜真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但如今方始心如何,都被程太后与程堰掌控着,她自认为没有多大的能耐,自然是不敢去添乱。 再说了,程堰又不是没有脑子,她还是相信他的。 上一世里,大概是方始心与梁西泽勾结,程堰担心火药火铳的做法落入西梁之手,故而,明知危险,他还是走了这一趟。 这一世,因为芳华阁纵火一案,方始心与梁西泽早已反目成仇,再加上松年已经送了梁西泽回西梁,这一切很大可能是不会发生了。 秦宜真这么想着,也心安了不少。 接下来这些日子,程堰照常去营地,秦宜真则是在家中安心养胎,平日里闲着没事,便教明念雪读书练字,教她世家贵女的礼节。 长亭伯夫人与女儿陆蒹葭、闵夫人与女儿闵思月、还有宋屏屏、红缨等人,再加上新结识的陈颂一时常来陪她,让她养胎的日子没有那么无聊。 陈颂一是个善良聪慧的姑娘,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是真的很喜欢秦宜真,对于秦宜真更是十分的信任,有什么问题,但凡是秦宜真问了,她都说了。 不过秦宜真问出口的问题也会仔细斟酌,只会和她说事情,然后请教她该如何解决,并没有过多打听她与方始心的关系和来历。 陈颂一信任她,她也得对得起人家的这份信任才是。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快要六月了,秦宜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颂一如此信任她,或许便是知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陈颂一给了她那么多帮助的情况下,只要陈颂一不去害人害己,她非但不会去算计伤害陈颂一,反而在陈颂一遇见危险的时候,还会出手保她。 陈颂一喜欢她是真,信任她也是真,但最近在陈家,仗着她撑腰将陈家上下收拾了个遍也是真。 六月暑热,府里已经开始用冰,明念雪想起自己的父亲是为了挣钱去凿冰才病逝的,便不愿意用,天气热就呆在院子里不怎么出门。 陈颂一倒是时常来,秦宜真与她说起许多事,说着说着便说起了王仙容。 王仙容是何人,历史上没有记载,便是连平西侯府有过妾室,历史上同样也没有记载,当初陈颂一来到秦都,打听平西侯府的事情,听到这些险些都要幻灭了。 还以为这历史上被人承认的爱情故事居然还不双洁,不过后来在秦宜真嘴里知晓了那三个妾室的由来,对程堰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我不知道她,不过公主若是有心,我可以去见见她。” 秦宜真挑眉:“你要劝她吗?她似乎也挺固执的,可能劝不动。” “我劝她做什么啊!”陈颂一摇头,“我们常说,要学会尊重祝福,尊重他人命运,管她是上青云也好,烂成泥也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公主不是在和我说妇女司的事情吗?虽然这事情准备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她既然有本事的话,我就去试试请她出山啦~” “请她做妇女司的事情?”秦宜真挑眉,“那你就去试试。” 虽然她不知王仙容有没有想通,但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辛苦你走一趟了。” “客气什么,都是小事。” 陈颂一在平西侯府蹭吃蹭喝,等秦宜真累了,她便适当地告辞离开,并不会不识趣让人觉得她烦。 秦宜真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被热醒,天气黑沉沉的,屋里还点了灯,程堰正坐在床榻边上给她扇风。 秦宜真接过他给自己擦汗的帕子,自己擦了擦,让他扶自己起来。 “天黑了吗?我睡了很久吗?”她记得自己睡的也没多久啊。 “才下午,天黑了要下暴雨了。”程堰答了一句,给她穿绣鞋下床,“太闷热了,出来走走。” 秦宜真‘嗯’了一声,后知后觉问他:“下午你怎么回来了?” “方始心要见你。”程堰突然道。 秦宜真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什么。 “方始心要见我?” “嗯。”程堰脸色有些不好,“最后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太后命人给她准备了毒酒,她说她要见你。” “你要不要见她一面?” 原本他是不赞同这事的,觉得方始心是绝对没安好心,而且秦宜真眼下怀孕都六个月了,又是那么热的天,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程太后觉得虽然这方始心留不得,但她所作所为确实有功绩,若这是方始心临终遗愿,也不是不能成全,不过,程太后也同样担心秦宜真和肚子里的孩子。 两人犹豫不决了许久,最后一合计,便决定回来问秦宜真。 秦宜真若是想见那就去,秦宜真若是不想见,那就不去。 秦宜真面露纠结,伸手摸了摸已经大起来的肚子,这孩子确实是个孝顺的,在她肚子里乖得很,没怎么让她吃苦头,偶尔就是有些喜欢热闹。 她伸手摸的时候,才会动一动,伸一伸不知道是小脚还是小手。 “算了,还是去。”秦宜真咬唇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不过她想到了方始心对程堰的觊觎,还妄图取代她,心里十分的警惕。 “便安排一个地方,好好检查检查,方始心带过来的时候也要检查,对了,中间竖起一个矮屏风,我要坐着与她谈话,但她也不能瞧见我的肚子。” “她应该不知道我怀孕了?” “应该不知道。” “那就好。”秦宜真松了一口气,若是方始心知晓她已经怀孕,指不定要发疯呢。 “她为何就这般想不开呢?” 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人,你看陈颂一多聪慧可爱啊,男人再好,但有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天下男儿千千万,总不至于只有一个是好的啊。 对此,程堰这样评价方始心:“愚蠢、贪婪、自私,无耻。” 或许见识和才学确实将她衬托得很美好,但内心的不堪,却是永远遮盖不住的。 “宜真,不必为她怜惜。” 第290章 方始心要见你 秦宜真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但如今方始心如何,都被程太后与程堰掌控着,她自认为没有多大的能耐,自然是不敢去添乱。 再说了,程堰又不是没有脑子,她还是相信他的。 上一世里,大概是方始心与梁西泽勾结,程堰担心火药火铳的做法落入西梁之手,故而,明知危险,他还是走了这一趟。 这一世,因为芳华阁纵火一案,方始心与梁西泽早已反目成仇,再加上松年已经送了梁西泽回西梁,这一切很大可能是不会发生了。 秦宜真这么想着,也心安了不少。 接下来这些日子,程堰照常去营地,秦宜真则是在家中安心养胎,平日里闲着没事,便教明念雪读书练字,教她世家贵女的礼节。 长亭伯夫人与女儿陆蒹葭、闵夫人与女儿闵思月、还有宋屏屏、红缨等人,再加上新结识的陈颂一时常来陪她,让她养胎的日子没有那么无聊。 陈颂一是个善良聪慧的姑娘,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是真的很喜欢秦宜真,对于秦宜真更是十分的信任,有什么问题,但凡是秦宜真问了,她都说了。 不过秦宜真问出口的问题也会仔细斟酌,只会和她说事情,然后请教她该如何解决,并没有过多打听她与方始心的关系和来历。 陈颂一信任她,她也得对得起人家的这份信任才是。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快要六月了,秦宜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颂一如此信任她,或许便是知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陈颂一给了她那么多帮助的情况下,只要陈颂一不去害人害己,她非但不会去算计伤害陈颂一,反而在陈颂一遇见危险的时候,还会出手保她。 陈颂一喜欢她是真,信任她也是真,但最近在陈家,仗着她撑腰将陈家上下收拾了个遍也是真。 六月暑热,府里已经开始用冰,明念雪想起自己的父亲是为了挣钱去凿冰才病逝的,便不愿意用,天气热就呆在院子里不怎么出门。 陈颂一倒是时常来,秦宜真与她说起许多事,说着说着便说起了王仙容。 王仙容是何人,历史上没有记载,便是连平西侯府有过妾室,历史上同样也没有记载,当初陈颂一来到秦都,打听平西侯府的事情,听到这些险些都要幻灭了。 还以为这历史上被人承认的爱情故事居然还不双洁,不过后来在秦宜真嘴里知晓了那三个妾室的由来,对程堰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我不知道她,不过公主若是有心,我可以去见见她。” 秦宜真挑眉:“你要劝她吗?她似乎也挺固执的,可能劝不动。” “我劝她做什么啊!”陈颂一摇头,“我们常说,要学会尊重祝福,尊重他人命运,管她是上青云也好,烂成泥也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公主不是在和我说妇女司的事情吗?虽然这事情准备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她既然有本事的话,我就去试试请她出山啦~” “请她做妇女司的事情?”秦宜真挑眉,“那你就去试试。” 虽然她不知王仙容有没有想通,但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辛苦你走一趟了。” “客气什么,都是小事。” 陈颂一在平西侯府蹭吃蹭喝,等秦宜真累了,她便适当地告辞离开,并不会不识趣让人觉得她烦。 秦宜真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被热醒,天气黑沉沉的,屋里还点了灯,程堰正坐在床榻边上给她扇风。 秦宜真接过他给自己擦汗的帕子,自己擦了擦,让他扶自己起来。 “天黑了吗?我睡了很久吗?”她记得自己睡的也没多久啊。 “才下午,天黑了要下暴雨了。”程堰答了一句,给她穿绣鞋下床,“太闷热了,出来走走。” 秦宜真‘嗯’了一声,后知后觉问他:“下午你怎么回来了?” “方始心要见你。”程堰突然道。 秦宜真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什么。 “方始心要见我?” “嗯。”程堰脸色有些不好,“最后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太后命人给她准备了毒酒,她说她要见你。” “你要不要见她一面?” 原本他是不赞同这事的,觉得方始心是绝对没安好心,而且秦宜真眼下怀孕都六个月了,又是那么热的天,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程太后觉得虽然这方始心留不得,但她所作所为确实有功绩,若这是方始心临终遗愿,也不是不能成全,不过,程太后也同样担心秦宜真和肚子里的孩子。 两人犹豫不决了许久,最后一合计,便决定回来问秦宜真。 秦宜真若是想见那就去,秦宜真若是不想见,那就不去。 秦宜真面露纠结,伸手摸了摸已经大起来的肚子,这孩子确实是个孝顺的,在她肚子里乖得很,没怎么让她吃苦头,偶尔就是有些喜欢热闹。 她伸手摸的时候,才会动一动,伸一伸不知道是小脚还是小手。 “算了,还是去。”秦宜真咬唇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不过她想到了方始心对程堰的觊觎,还妄图取代她,心里十分的警惕。 “便安排一个地方,好好检查检查,方始心带过来的时候也要检查,对了,中间竖起一个矮屏风,我要坐着与她谈话,但她也不能瞧见我的肚子。” “她应该不知道我怀孕了?” “应该不知道。” “那就好。”秦宜真松了一口气,若是方始心知晓她已经怀孕,指不定要发疯呢。 “她为何就这般想不开呢?” 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人,你看陈颂一多聪慧可爱啊,男人再好,但有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天下男儿千千万,总不至于只有一个是好的啊。 对此,程堰这样评价方始心:“愚蠢、贪婪、自私,无耻。” 或许见识和才学确实将她衬托得很美好,但内心的不堪,却是永远遮盖不住的。 “宜真,不必为她怜惜。” 第291章 你喜欢程堰吗?爱他吗? 眼下秦宜真不适合奔波劳累,程堰便将秦宜真见方始心的地方直接安排在平西侯一个空置的院子。 人是夜间来的,秦宜真被程堰喊醒之后,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外衫,便去了。 双方是隔着屏风相见的,秦宜真坐在里面,方始心是坐在外面,坐在外面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脸。 在等候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似是不安地动了动,秦宜真伸手摸了摸,又归于平静安稳。 程堰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是不舒服吗?” 大概是身体好了许多,今年入夏她也没那么怕热,但怀着孩子也不轻松。 秦宜真摇摇头:“孩子动了一下。” 程堰伸手要摸,秦宜真连连拒绝:“你别动他了,再动他又以为你要陪他玩儿。” 程堰只好作罢,然后在一旁屏风外面看不见的角落里等候。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始心便到了。 她身着一身丁香色的衣裙,人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仿佛是雨中摇曳的丁香花。 她见到秦宜真便坐在隔着屏风的另一边,自己被按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她张了张嘴,竟然笑了出来:“这样好像是在坐牢,有人来探监一样。” 秦宜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始心手指握成拳,咬了咬唇,一脸的不甘心怨恨:“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哪里比你差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懂得那么多,为什么他就只喜欢你呢?!” 方始心实在是想不通,她这样奇特的女子,为什么程堰眼里只有秦宜真呢? “你今日要见我,便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是。” 秦宜真点点头,然后同她道:“我知道你懂得很多,甚至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东西,你很优秀,你很出彩。” 就算这些东西在方始心原来的世界是人人都知道的,可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再或者是,方始心确实懂得多,至少不少东西陈颂一就不会。 所以秦宜真承认方始心优秀,只是也如同程堰评价的那样,她又愚蠢自私,贪婪无耻。 若是她将这些本事用到正道上,东秦少不得奉她为国之栋梁,但凡她想要的,东秦能做到的,都会让她如愿。 眼下程太后与程堰为什么要她的命,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搞出来的东西杀伤力太大了,而且对东秦并没有什么忠心,她的存在对东秦而言太过危险。 如此,也只好请她去死一死了。 “只是你要清楚,人并非是优秀出彩便能让人喜欢的,她的性情如何,她与人相处给人的感觉如何,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再则,最重要的,还是感情。” 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我与他幼年相识,一同走过了很多欢喜或是难过的日子,他如此坚定不移,一心只在乎我,对我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 “他将我当作妻子,也将我当作至亲,是他生命之中不可缺。” 男子只要手握权势,外面便有乱花渐欲迷人眼,很难做到真的坚定不移,程堰权势滔天,却能对她好一辈子,与她相守到老,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将她当作不可失去的亲人。 “还有,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你了,妄图去拆散别人的姻缘,自己取而代之,这等行为委实很下作,若是有下一世,希望你能好好做人。” “我下作?”方始心脸皮微抽,眼中恶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永远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世间上最好的东西旁人都送到你手上?” “我为自己争取,我想得到世间上最好的东西,能有什么错?有什么下作?” “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若是换做你是我,你难不成就甘心了?” “有什么不甘心的?”秦宜真想笑,“若是我的东西,我该是寸步不让,可若不是我的东西,甚至已经有了拥有它的主人,那有什么值得我不甘心?” “方始心,你太过自大了,这个世界上,并非是什么东西都属于你的。” 方始心脸色难看。 秦宜真又问她:“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若是有要问的,那就一并问了,下一次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方始心张了张嘴,想了想,她问秦宜真:“你喜欢程堰吗?爱他吗?” 秦宜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顿了顿,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爱是?”方始心冷笑,“说起来真可笑,他对你如此深情深爱,你却不在乎他,总想将他推给别人,你这样对他,他这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哈哈哈” 秦宜真垂了垂眼睑,伸手摸摸已经不小的肚子,孩子伸出了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轻轻触碰她的手心。 “你说错了,我很在乎他。”秦宜真语气轻轻, “我先前一直将他当作亲人,甚至是长辈,心里迈不过这个坎,但因为太在意他了,所以才会将他推给别人。” “我希望若是我们就那样分不开,他也有关心他喜欢他的人在身边,与他相伴一生。”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明白了他的情义,也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 “我们两心相悦,长相厮守,他现在或是将来,那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我们将会白首偕老,儿孙满堂,一生恩爱尤觉不足,百年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再相聚再相守。” 方始心气得脸皮扭曲,然后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 血溅在屏风之上,一点点晕染开,像是雪地里梅花一点点盛开。 秦宜真脸色微变,惊得连忙起身往后退去。 程堰见此,连忙上前去扶住她:“没吓着?” 秦宜真摇摇头。 方始心抬头见到这两人,眼见她都吐血了,程堰却也只关心秦宜真有没有吓到,当下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该死,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第291章 你喜欢程堰吗?爱他吗? 眼下秦宜真不适合奔波劳累,程堰便将秦宜真见方始心的地方直接安排在平西侯一个空置的院子。 人是夜间来的,秦宜真被程堰喊醒之后,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外衫,便去了。 双方是隔着屏风相见的,秦宜真坐在里面,方始心是坐在外面,坐在外面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脸。 在等候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似是不安地动了动,秦宜真伸手摸了摸,又归于平静安稳。 程堰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是不舒服吗?” 大概是身体好了许多,今年入夏她也没那么怕热,但怀着孩子也不轻松。 秦宜真摇摇头:“孩子动了一下。” 程堰伸手要摸,秦宜真连连拒绝:“你别动他了,再动他又以为你要陪他玩儿。” 程堰只好作罢,然后在一旁屏风外面看不见的角落里等候。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始心便到了。 她身着一身丁香色的衣裙,人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仿佛是雨中摇曳的丁香花。 她见到秦宜真便坐在隔着屏风的另一边,自己被按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她张了张嘴,竟然笑了出来:“这样好像是在坐牢,有人来探监一样。” 秦宜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始心手指握成拳,咬了咬唇,一脸的不甘心怨恨:“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哪里比你差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懂得那么多,为什么他就只喜欢你呢?!” 方始心实在是想不通,她这样奇特的女子,为什么程堰眼里只有秦宜真呢? “你今日要见我,便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是。” 秦宜真点点头,然后同她道:“我知道你懂得很多,甚至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东西,你很优秀,你很出彩。” 就算这些东西在方始心原来的世界是人人都知道的,可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再或者是,方始心确实懂得多,至少不少东西陈颂一就不会。 所以秦宜真承认方始心优秀,只是也如同程堰评价的那样,她又愚蠢自私,贪婪无耻。 若是她将这些本事用到正道上,东秦少不得奉她为国之栋梁,但凡她想要的,东秦能做到的,都会让她如愿。 眼下程太后与程堰为什么要她的命,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搞出来的东西杀伤力太大了,而且对东秦并没有什么忠心,她的存在对东秦而言太过危险。 如此,也只好请她去死一死了。 “只是你要清楚,人并非是优秀出彩便能让人喜欢的,她的性情如何,她与人相处给人的感觉如何,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再则,最重要的,还是感情。” 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我与他幼年相识,一同走过了很多欢喜或是难过的日子,他如此坚定不移,一心只在乎我,对我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 “他将我当作妻子,也将我当作至亲,是他生命之中不可缺。” 男子只要手握权势,外面便有乱花渐欲迷人眼,很难做到真的坚定不移,程堰权势滔天,却能对她好一辈子,与她相守到老,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将她当作不可失去的亲人。 “还有,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你了,妄图去拆散别人的姻缘,自己取而代之,这等行为委实很下作,若是有下一世,希望你能好好做人。” “我下作?”方始心脸皮微抽,眼中恶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永远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世间上最好的东西旁人都送到你手上?” “我为自己争取,我想得到世间上最好的东西,能有什么错?有什么下作?” “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若是换做你是我,你难不成就甘心了?” “有什么不甘心的?”秦宜真想笑,“若是我的东西,我该是寸步不让,可若不是我的东西,甚至已经有了拥有它的主人,那有什么值得我不甘心?” “方始心,你太过自大了,这个世界上,并非是什么东西都属于你的。” 方始心脸色难看。 秦宜真又问她:“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若是有要问的,那就一并问了,下一次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方始心张了张嘴,想了想,她问秦宜真:“你喜欢程堰吗?爱他吗?” 秦宜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顿了顿,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爱是?”方始心冷笑,“说起来真可笑,他对你如此深情深爱,你却不在乎他,总想将他推给别人,你这样对他,他这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哈哈哈” 秦宜真垂了垂眼睑,伸手摸摸已经不小的肚子,孩子伸出了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轻轻触碰她的手心。 “你说错了,我很在乎他。”秦宜真语气轻轻, “我先前一直将他当作亲人,甚至是长辈,心里迈不过这个坎,但因为太在意他了,所以才会将他推给别人。” “我希望若是我们就那样分不开,他也有关心他喜欢他的人在身边,与他相伴一生。”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明白了他的情义,也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 “我们两心相悦,长相厮守,他现在或是将来,那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我们将会白首偕老,儿孙满堂,一生恩爱尤觉不足,百年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再相聚再相守。” 方始心气得脸皮扭曲,然后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 血溅在屏风之上,一点点晕染开,像是雪地里梅花一点点盛开。 秦宜真脸色微变,惊得连忙起身往后退去。 程堰见此,连忙上前去扶住她:“没吓着?” 秦宜真摇摇头。 方始心抬头见到这两人,眼见她都吐血了,程堰却也只关心秦宜真有没有吓到,当下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该死,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第292章 方始心死了! “该死的是你才是。”程堰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本侯先前便与你说过,你要见公主可以,但莫要惹公主生气,也万不可惊吓到公主。” “你倒好,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 方始心冷笑:“我都快死了,难不成还怕你不成?” 程堰道:“这话确实有些道理,那就将人带回去,即刻动手,方姑娘,若是有来世,还请谨慎做事,善良做人。” 程堰的话音,方始心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禁卫军将她按住,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头,然后将她押走。 方始心在挣扎之间还回头看了一眼,那目光之中满是恨意和不甘。 程堰微微错身挡了挡,没让秦宜真瞧见,而后,他便让亲卫来收拾,自己则是扶着秦宜真回春歇院去。 “她的话你不必在意,不过是求而不得的一些疯言疯语罢了。” 秦宜真任由他扶着,一步步都走得极慢,每一步都是站稳了再往前走,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了。 虽然刚才方始心吐血,她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她那些日子跟在程太后身边,长进了不少,见识过的事情都不知道多少,所以也只是惊了一下而已。 而且这些日子她和陈颂一在忙妇女司的事情,查到许多女子被压迫后的凄惨下场,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便是光看文字都觉得可怕。 方始心这点,真的是仅此而已。 秦宜真甚至是回到寝室换了一身衣裳,洗了洗脸和手脚,然后便重新回床榻上睡下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倒是程堰,怕她做噩梦,不敢睡,眼见她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无奈摇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不过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上了床榻抱着她继续睡。 秦宜真迷迷糊糊的,又开始做梦,这一次她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白色屋子里,有一群人正在围着一个躺在小床上的人,嘴里还说着什么‘抢救’的话。 不知是过了多时,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那些人才终于放弃。 秦宜真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一张脸竟然莫名的有些熟悉,赫然是她今日才见过的,方始心的脸。 “36号植物人,误食毒物,七窍流血,突发死亡” 眼前的白色世界在一点点地模糊,秦宜真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离。 她仿佛身在上空之中,看着眼前的世界高楼大厦,行人身着露着大腿和胳膊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还有在奇奇怪怪的铁盒子在街道上走来走去,还有人从里面出来。 她还看到了一个人能变小住进去的小盒子,里面的人还道: “我们今日要报道的,便是在此阳挖到的墓室,现在已经初步验证,墓室主人便是大秦平西王以及他的妻子大秦帝姬” 所有的视线远去,秦宜真睁开眼,看见的是青色的纱幔帐顶,床榻外有侍女隔着冰盆打扇,将凉风送来帷帐。 深思归位,她抓住一方最被角,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只是她还没怅然若失完,堪堪起来用了一些早食,陈颂一就来了。 “方始心死了!”陈颂一有些慌乱害怕,“听说今日太后召见她入宫,请她陪同太后用膳,然后误饮毒酒死的。” “太后为了感谢她的相救,便追封她为永宁公主,赐方家万金。” 追封公主,死后殊荣,又赐方家万金,也就是十万两银子,也是做足了脸面。 而这笔钱,大约就当是买了方始心做出来的东西,以及她的小命了。 秦宜真心中复杂,但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有方始心搅局,她也程堰此生,大概能一生风顺,白首到老了。 大秦。 平西王。 大秦帝姬。 秦宜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最终还是东秦得了天下,从此去了‘东’字,是为大秦。 而她与程堰,也逃不开世间的生老病死,最终寿终正寝,被埋进了墓室里,待千百年后,还被人挖了出来 想到这里,秦宜真抖了抖,觉得让程堰找一个偏僻一些的风水宝地,免得千百年后,还有人打扰他们安眠。 “公主!公主?福福?!” “嗯?”秦宜真回神,看向陈颂一。 陈颂一问她:“公主在想什么?” 秦宜真眨了眨眼,然后摇头:“没什么,只是听你说方始心就这样死了,有些恍惚。” “可不是嘛。”陈颂一唏嘘不已,虽然说她也不喜欢方始心,但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突然没了,确实是让人唏嘘感慨,而且隐隐有些不安。 秦宜真提醒她道:“有时候人太过奇特,也很容易招来祸事,想要过得更安稳,有时候虚的适当地藏拙。” 陈颂一心头一凛,脸色微变,她还想问一问秦宜真是不是知道什么,但见她已经在低头喝水,似乎不愿多说这个问题,便识趣的不问了。 陈颂一想了想道:“那我就听公主的,旁人问我什么,我是一概不知,但公主问了,只要我能答的,便一定告知公主。” 秦宜真实在是诧异:“你就这般信任我?” 陈颂一道:“信任占了大部分,还有就是,若是有公主这个靠山,我也此生安稳。” “你倒是诚实。”秦宜真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不危害东秦,不做害人害己的事情,我呢,看着你也帮了不少忙的份上,必然保你平安。” 陈颂一忙是道谢:“谢过公主,福福公主长命百岁。” 秦宜真又笑了起来,心中真的是很感慨,若是方始心能像陈颂一,何至于此。 若是方始心野心大一些,向程太后投诚,她那么有本事,程太后也会保她一世平安的。 可惜了 “真的感谢我,便多勤劳一些,妇女司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说了要去请王仙容下山又如何了?” 陈颂一闻言哀嚎了一声,一阵头大:“这就去做了,这就去做了” 第292章 方始心死了! “该死的是你才是。”程堰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本侯先前便与你说过,你要见公主可以,但莫要惹公主生气,也万不可惊吓到公主。” “你倒好,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 方始心冷笑:“我都快死了,难不成还怕你不成?” 程堰道:“这话确实有些道理,那就将人带回去,即刻动手,方姑娘,若是有来世,还请谨慎做事,善良做人。” 程堰的话音,方始心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禁卫军将她按住,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头,然后将她押走。 方始心在挣扎之间还回头看了一眼,那目光之中满是恨意和不甘。 程堰微微错身挡了挡,没让秦宜真瞧见,而后,他便让亲卫来收拾,自己则是扶着秦宜真回春歇院去。 “她的话你不必在意,不过是求而不得的一些疯言疯语罢了。” 秦宜真任由他扶着,一步步都走得极慢,每一步都是站稳了再往前走,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了。 虽然刚才方始心吐血,她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她那些日子跟在程太后身边,长进了不少,见识过的事情都不知道多少,所以也只是惊了一下而已。 而且这些日子她和陈颂一在忙妇女司的事情,查到许多女子被压迫后的凄惨下场,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便是光看文字都觉得可怕。 方始心这点,真的是仅此而已。 秦宜真甚至是回到寝室换了一身衣裳,洗了洗脸和手脚,然后便重新回床榻上睡下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倒是程堰,怕她做噩梦,不敢睡,眼见她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无奈摇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不过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上了床榻抱着她继续睡。 秦宜真迷迷糊糊的,又开始做梦,这一次她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白色屋子里,有一群人正在围着一个躺在小床上的人,嘴里还说着什么‘抢救’的话。 不知是过了多时,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那些人才终于放弃。 秦宜真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一张脸竟然莫名的有些熟悉,赫然是她今日才见过的,方始心的脸。 “36号植物人,误食毒物,七窍流血,突发死亡” 眼前的白色世界在一点点地模糊,秦宜真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离。 她仿佛身在上空之中,看着眼前的世界高楼大厦,行人身着露着大腿和胳膊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还有在奇奇怪怪的铁盒子在街道上走来走去,还有人从里面出来。 她还看到了一个人能变小住进去的小盒子,里面的人还道: “我们今日要报道的,便是在此阳挖到的墓室,现在已经初步验证,墓室主人便是大秦平西王以及他的妻子大秦帝姬” 所有的视线远去,秦宜真睁开眼,看见的是青色的纱幔帐顶,床榻外有侍女隔着冰盆打扇,将凉风送来帷帐。 深思归位,她抓住一方最被角,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只是她还没怅然若失完,堪堪起来用了一些早食,陈颂一就来了。 “方始心死了!”陈颂一有些慌乱害怕,“听说今日太后召见她入宫,请她陪同太后用膳,然后误饮毒酒死的。” “太后为了感谢她的相救,便追封她为永宁公主,赐方家万金。” 追封公主,死后殊荣,又赐方家万金,也就是十万两银子,也是做足了脸面。 而这笔钱,大约就当是买了方始心做出来的东西,以及她的小命了。 秦宜真心中复杂,但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有方始心搅局,她也程堰此生,大概能一生风顺,白首到老了。 大秦。 平西王。 大秦帝姬。 秦宜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最终还是东秦得了天下,从此去了‘东’字,是为大秦。 而她与程堰,也逃不开世间的生老病死,最终寿终正寝,被埋进了墓室里,待千百年后,还被人挖了出来 想到这里,秦宜真抖了抖,觉得让程堰找一个偏僻一些的风水宝地,免得千百年后,还有人打扰他们安眠。 “公主!公主?福福?!” “嗯?”秦宜真回神,看向陈颂一。 陈颂一问她:“公主在想什么?” 秦宜真眨了眨眼,然后摇头:“没什么,只是听你说方始心就这样死了,有些恍惚。” “可不是嘛。”陈颂一唏嘘不已,虽然说她也不喜欢方始心,但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突然没了,确实是让人唏嘘感慨,而且隐隐有些不安。 秦宜真提醒她道:“有时候人太过奇特,也很容易招来祸事,想要过得更安稳,有时候虚的适当地藏拙。” 陈颂一心头一凛,脸色微变,她还想问一问秦宜真是不是知道什么,但见她已经在低头喝水,似乎不愿多说这个问题,便识趣的不问了。 陈颂一想了想道:“那我就听公主的,旁人问我什么,我是一概不知,但公主问了,只要我能答的,便一定告知公主。” 秦宜真实在是诧异:“你就这般信任我?” 陈颂一道:“信任占了大部分,还有就是,若是有公主这个靠山,我也此生安稳。” “你倒是诚实。”秦宜真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不危害东秦,不做害人害己的事情,我呢,看着你也帮了不少忙的份上,必然保你平安。” 陈颂一忙是道谢:“谢过公主,福福公主长命百岁。” 秦宜真又笑了起来,心中真的是很感慨,若是方始心能像陈颂一,何至于此。 若是方始心野心大一些,向程太后投诚,她那么有本事,程太后也会保她一世平安的。 可惜了 “真的感谢我,便多勤劳一些,妇女司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说了要去请王仙容下山又如何了?” 陈颂一闻言哀嚎了一声,一阵头大:“这就去做了,这就去做了” 第293章 母子平安(上) 没有了方始心的存在,秦宜真心中隐隐有些遗憾,却也彻底松了一口气,一颗有些不安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暑热的六月一天天地过去,转瞬已经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进了九月,秦宜真已经进入了要待产的日子,平西侯府上下都忙活了起来,早已看好的稳婆、奶娘已经安置在府中,便是宫中的太医都来了几位,只等着日子到了,孩子顺利出生。 程堰干脆告了假,在家中陪着她,她除了肚子大了,生活有些不便利,其余的都是吃好喝好睡得好。 倒是程堰,着急得夜夜睡不安稳,不过是几天时间,眼底都有了一些青黑。 秦宜真扶着肚子,让侍女扶着她在屋里走几圈,还对着正在拿熟鸡蛋滚眼圈的他嘀嘀咕咕:“我瞧着要生的不是我,而是你。” 程堰也有话要说:“听太医和稳婆说就这两天了,他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不早点出来,存心折腾他爹娘是不是? “再不出来,天气就要冷了,你的月子就不好坐了。” 这孩子虽然心疼母亲,她没吃太多的苦,不像是旁人又是孕吐又是脚肿,肚子也不算太大,生的时候也更顺利一些。 只是他一直待着不出来,大着个肚子也累人啊。 秦宜真伸手摸了摸肚子,哄他:“你快些出来,你爹他想你了。” “我想难道你不想?” “想想想,都想都想。” 肚子里的孩子伸展小手小脚,轻轻触碰她的手。 秦宜真眼睛一亮,继续道:“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别待下去了,母亲挺辛苦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效果,等到了夜间,睡到半夜,秦宜真便觉得肚子有些沉甸甸的,有些疼还有些湿漉漉的。 秦宜真早听稳婆说过要生了是什么情况,清醒一些便推了推身边的人:“快起来,我快要生了。” 程堰原本就没熟睡,察觉到她动了动便有些醒了,见她推自己,还想问她是不是要起夜,听到这话,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如何了?” “肚子沉甸甸的疼。”秦宜真咬了咬唇,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裳,“程堰,我有些害怕。” “莫怕莫怕。”程堰来不及去想别的,赶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这孩子向来乖顺不折腾人,生产也会平平顺顺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加把劲儿把他生出来,就可以看到他了。” “你别怕” 程堰拿着枕边的帕子给她擦汗,手都在不停哆嗦。 秦宜真咬唇,又推了他一下:“快去喊人啊!” 到底是她怕还是他怕了,人都傻了。 “哦哦哦!”程堰回过神来,赶紧起身下床,连鞋子都没穿便去喊人。 “快去请胡先生和几位太医还有稳婆过来,公主就要生了——” 院子里守夜的侍女闻声赶紧忙活起来,没一会儿,前几日便留在院中西厢住下的徐半夏以及两位稳婆便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程堰匆匆忙忙穿了一件圆领长衫,便开门让人进来,桂嬷嬷和绿翘进来收拾床铺,徐半夏和两个稳婆随之而至。 徐半夏给秦宜真把脉,两位稳婆则是查看情况。 其中一位稳婆见秦宜真有些害怕,便劝她:“公主莫要害怕,老婆子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一个个都顺利康健,公主怀孕期间养的好,身体也健康,定然能平平安安的。” 程堰正在床榻外面等候,闻言也道:“正是,你莫怕,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说罢,他又问稳婆:“如何?公主是要生了吗?” 稳婆答道:“回侯爷的话,是要生了,只是时候尚早,还要等一等,眼下叫灶房准备好热水,还有一些吃食,让公主吃一些。” “绿翘,你去将公主的衣裳拿来,扶公主起来走走,走动走动,一会儿生的时候更顺利。” 程堰道:“绿翘你去拿衣裳来,我来扶。” 绿翘连连点头,快速地取了秦宜真要穿的衣裳过来,然后交给程堰给秦宜真披上,然后扶着她在屋里走一走。 疼得厉害的时候便坐下来歇一歇,不疼了便继续走。 时间很长,也十分的磨人。 期间秦宜真用了一些膳食,喝了半碗鸡汤,肚子疼心也着急,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大约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要生了,程堰才将她抱去早早布置好的东厢产房里,等候着孩子的降生。 程堰想陪着她一同,却被赶出门外。 稳婆觉得女子生子要见血,男子在不吉利。 而秦宜真则是不愿将他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也不肯让他留下。 程堰无奈,只好与胡先生还有几位太医在厅中等候,胡先生与几位太医坐在椅子上说话,程堰却是坐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眼见里面没有声音,他便开始着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胡先生道:“侯爷勿着急,这还没开始生呢。” 等到里面开始生了,他就更着急了,好几日都想破门而入。 “不许进来——你不许进来——你要是敢进来我跟你没完——”秦宜真气得不行,到底是她生孩子还是他生,她这边忙着生孩子,还得管着他别乱闯。 桂嬷嬷塞了一块叠好的布给她咬着。 稳婆也喊道:“公主,再加把劲,孩子就快生了。” 秦宜真定了定心神,胡乱地点了点头,再也没心思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天光破晓之际,孩子降生在这个世间上,响亮的哭声从产房里传出,程堰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位稳婆赶紧出来报信:“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公主生了一位小公子。” 胡先生与几位太医也起身恭贺。 “公主如何了?”程堰问道。 “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顺顺利利,没有难产,也没有意外。 程堰握在袖子里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一颗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 “好,你们都辛苦了,今日都有赏。” 第293章 母子平安(上) 没有了方始心的存在,秦宜真心中隐隐有些遗憾,却也彻底松了一口气,一颗有些不安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暑热的六月一天天地过去,转瞬已经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进了九月,秦宜真已经进入了要待产的日子,平西侯府上下都忙活了起来,早已看好的稳婆、奶娘已经安置在府中,便是宫中的太医都来了几位,只等着日子到了,孩子顺利出生。 程堰干脆告了假,在家中陪着她,她除了肚子大了,生活有些不便利,其余的都是吃好喝好睡得好。 倒是程堰,着急得夜夜睡不安稳,不过是几天时间,眼底都有了一些青黑。 秦宜真扶着肚子,让侍女扶着她在屋里走几圈,还对着正在拿熟鸡蛋滚眼圈的他嘀嘀咕咕:“我瞧着要生的不是我,而是你。” 程堰也有话要说:“听太医和稳婆说就这两天了,他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不早点出来,存心折腾他爹娘是不是? “再不出来,天气就要冷了,你的月子就不好坐了。” 这孩子虽然心疼母亲,她没吃太多的苦,不像是旁人又是孕吐又是脚肿,肚子也不算太大,生的时候也更顺利一些。 只是他一直待着不出来,大着个肚子也累人啊。 秦宜真伸手摸了摸肚子,哄他:“你快些出来,你爹他想你了。” “我想难道你不想?” “想想想,都想都想。” 肚子里的孩子伸展小手小脚,轻轻触碰她的手。 秦宜真眼睛一亮,继续道:“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别待下去了,母亲挺辛苦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效果,等到了夜间,睡到半夜,秦宜真便觉得肚子有些沉甸甸的,有些疼还有些湿漉漉的。 秦宜真早听稳婆说过要生了是什么情况,清醒一些便推了推身边的人:“快起来,我快要生了。” 程堰原本就没熟睡,察觉到她动了动便有些醒了,见她推自己,还想问她是不是要起夜,听到这话,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如何了?” “肚子沉甸甸的疼。”秦宜真咬了咬唇,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裳,“程堰,我有些害怕。” “莫怕莫怕。”程堰来不及去想别的,赶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这孩子向来乖顺不折腾人,生产也会平平顺顺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加把劲儿把他生出来,就可以看到他了。” “你别怕” 程堰拿着枕边的帕子给她擦汗,手都在不停哆嗦。 秦宜真咬唇,又推了他一下:“快去喊人啊!” 到底是她怕还是他怕了,人都傻了。 “哦哦哦!”程堰回过神来,赶紧起身下床,连鞋子都没穿便去喊人。 “快去请胡先生和几位太医还有稳婆过来,公主就要生了——” 院子里守夜的侍女闻声赶紧忙活起来,没一会儿,前几日便留在院中西厢住下的徐半夏以及两位稳婆便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程堰匆匆忙忙穿了一件圆领长衫,便开门让人进来,桂嬷嬷和绿翘进来收拾床铺,徐半夏和两个稳婆随之而至。 徐半夏给秦宜真把脉,两位稳婆则是查看情况。 其中一位稳婆见秦宜真有些害怕,便劝她:“公主莫要害怕,老婆子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一个个都顺利康健,公主怀孕期间养的好,身体也健康,定然能平平安安的。” 程堰正在床榻外面等候,闻言也道:“正是,你莫怕,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说罢,他又问稳婆:“如何?公主是要生了吗?” 稳婆答道:“回侯爷的话,是要生了,只是时候尚早,还要等一等,眼下叫灶房准备好热水,还有一些吃食,让公主吃一些。” “绿翘,你去将公主的衣裳拿来,扶公主起来走走,走动走动,一会儿生的时候更顺利。” 程堰道:“绿翘你去拿衣裳来,我来扶。” 绿翘连连点头,快速地取了秦宜真要穿的衣裳过来,然后交给程堰给秦宜真披上,然后扶着她在屋里走一走。 疼得厉害的时候便坐下来歇一歇,不疼了便继续走。 时间很长,也十分的磨人。 期间秦宜真用了一些膳食,喝了半碗鸡汤,肚子疼心也着急,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大约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要生了,程堰才将她抱去早早布置好的东厢产房里,等候着孩子的降生。 程堰想陪着她一同,却被赶出门外。 稳婆觉得女子生子要见血,男子在不吉利。 而秦宜真则是不愿将他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也不肯让他留下。 程堰无奈,只好与胡先生还有几位太医在厅中等候,胡先生与几位太医坐在椅子上说话,程堰却是坐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眼见里面没有声音,他便开始着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胡先生道:“侯爷勿着急,这还没开始生呢。” 等到里面开始生了,他就更着急了,好几日都想破门而入。 “不许进来——你不许进来——你要是敢进来我跟你没完——”秦宜真气得不行,到底是她生孩子还是他生,她这边忙着生孩子,还得管着他别乱闯。 桂嬷嬷塞了一块叠好的布给她咬着。 稳婆也喊道:“公主,再加把劲,孩子就快生了。” 秦宜真定了定心神,胡乱地点了点头,再也没心思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天光破晓之际,孩子降生在这个世间上,响亮的哭声从产房里传出,程堰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位稳婆赶紧出来报信:“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公主生了一位小公子。” 胡先生与几位太医也起身恭贺。 “公主如何了?”程堰问道。 “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顺顺利利,没有难产,也没有意外。 程堰握在袖子里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一颗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 “好,你们都辛苦了,今日都有赏。” 第294章 母子平安(下) 程堰搁下这句话,便要往产房走去。 稳婆赶紧拦他:“请侯爷稍候,一会儿清理干净了再进去。” 说罢,见程堰面露不悦,稳婆又补了一句,“公主眼下定然不想让您见到她,您若是硬闯进去了,公主必然是要生气的。” 程堰一听秦宜真要生气,果然又忍了下来。 她辛辛苦苦生孩子,若是他再惹她不快,就过分了。 “那公主如何?” “公主累了,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 几句话的时间里,桂嬷嬷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出来给程堰看:“侯爷,您看,这就是您和公主的孩子呢,你看看你这小鼻子小眼睛的,像您。” 程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刚刚出生,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不不点儿,实在是看不出哪儿像了。 而且露出的小脸还红通通的,嗯跟一只小老鼠似的。 不过这话他不敢在心里嘀咕一次,之后不敢再想。 桂嬷嬷满脸欢喜,见程堰没吭声,便问他:“侯爷,您要不要抱抱?” 程堰盯着这小不点几息,果断摇头:“不了,你抱好,别让他吹风,我先去看公主去。” 桂嬷嬷见他眼中只有对秦宜真的担忧,对有了孩子做了父亲这件事似乎是感触不深,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桂嬷嬷又将孩子抱回了产房之中,又等了一会儿,里面收拾妥当了,才让程堰进去。 程堰刚刚踏入里面,便闻到了一股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他心头一疼,眉心紧皱,等到了床榻前,便见到秦宜真脸色苍白,眉心皱得更深了。 “公主这样无碍?” 生这个孩子,不知是吃了多大的苦,流了多少血,原本好不容易养得红润的脸色都苍白了。 徐半夏道:“妇人生产便要受此苦,故而便有坐月子休养补身的说法,公主身子康健,眼下的境况已经算是好的了,之后好好补补,便能恢复了。” 程堰点点头,将事情记下。 桂嬷嬷将孩子放到秦宜真的身边,叮嘱程堰:“孩子刚刚出生,只熟悉母亲的气息,放在母亲身边最安心,不过侯爷也看着些,别让公主翻身压着孩子了。” 程堰:“”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压着孩子了? 听着就吓人! “算了,给我,我抱着。”程堰心想,这么小的一只,真的压着了还不知道怎么样,还是他抱着。 想到这里,他也暗暗庆幸,幸好现在是九月,天气虽然转凉,却还没彻底冷下来,等天气冷的时候,孩子满月了,也大一些了。 “日子挑的不错,今日是哪一日了?” 桂嬷嬷答道:“今日是九月初十三了。” 九月十三,便是这孩子的生辰。 “不错。”程堰接过孩子,小心地将人抱在怀中,那重量真的是,他拎一只鸡都要比这重了不能想不能想。 日光逐散黑夜,光明到来人间,无需多时,已然是太阳东升,天地一片亮堂堂。 等将近午时,暖和一些了,程堰便抱着秦宜真回了寝室,将孩子安置在小床边上。 程太后、景安帝得了消息悄悄出宫看望。 这个时候秦宜真刚醒,程堰正在给她喂鸡汤,程太后与景安帝坐在小床边看孩子,景安帝还忍不住伸手要碰一碰他。 “他他好小嗳!” 程太后道:“还好,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是那么小。” “真的?”景安帝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人一出生就是这么大,得养十几年二十年才算是长大了。”程太后叹息感慨,“转眼,我也到了要做祖母的年岁了。” 人生竟然那么快就过去了。 回首岁月将近四十年,她艰难过尊荣过,失去过也拥有过,有些人已经黄土埋骨,有些人远隔天涯,有些人还在身边。 程太后转过头去,见秦宜真吃了半碗鸡汤就不肯吃了,程堰拿着帕子给她擦嘴。 夫妻恩爱,有时候不必说,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叫人看清。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你们夫妻俩想好了吗?” 程堰道:“我们商量过了,若是个男孩便唤作明时景,若是个姑娘,便唤作明时月。” 平西侯府真的是从了明姓了,后代子嗣,都与程家无关了。 程太后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也觉得满意:“那这个孩子就唤作明时景了,一会儿你我去给母亲上炷香,告诉她此事。” “好。”程堰自然是应下。 秦宜真身上还疼着,但她也想看孩子,让程堰抱到她在身边来给她看看。 程太后挥挥手表示不用程堰,亲自抱了过来给秦宜真看:“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阿堰?” 秦宜真仔细看了看,然后点头:“鼻子有点像,下巴也像。” “眼睛像你。”程太后道。 程堰在一旁道:“我没看出来。” 程太后立刻赶他:“去去去,一边去,我们说像就像。” 程堰:“” 他总有一种有了孩子,他就没地位了的感觉。 秦宜真看着孩子,就觉得哪哪都好看,一颗心都要化了。 不过她实在是太累了,身上也疼,看了一会儿就要休息了。 程太后将孩子交给桂嬷嬷,让她抱去给奶娘,看看孩子要不要吃。 而后,两人便去了祠堂给明国夫人上香,将喜事告知先人。 再然后,程太后便带着景安帝回宫去了,临近傍晚,宫中的圣旨与赏赐便送到了平西侯府,为新出生的孩子册立世子之位。 此时,秦都许多不知情的人才惊觉这位公主不知何时怀上了,眼下连孩子都生了。 不过平西侯有了子嗣,确实是一桩大喜之事,祈愿这个孩子长大了与他父亲一样神勇,继续守卫东秦的天下。 孩子满月那日,平西侯府大摆宴席,宴请诸位宾客,秦都诸位世家官员纷纷携里登门,恭贺明家喜事。 待到宾客散去,秦宜真查看礼单,看着上头一个比一个贵重的贺礼惊叹一个接着一个。 待瞧见闵家送的夜明珠,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崽,看看,这都是你爹娘给你准备将来娶娘子的聘礼” 第294章 母子平安(下) 程堰搁下这句话,便要往产房走去。 稳婆赶紧拦他:“请侯爷稍候,一会儿清理干净了再进去。” 说罢,见程堰面露不悦,稳婆又补了一句,“公主眼下定然不想让您见到她,您若是硬闯进去了,公主必然是要生气的。” 程堰一听秦宜真要生气,果然又忍了下来。 她辛辛苦苦生孩子,若是他再惹她不快,就过分了。 “那公主如何?” “公主累了,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 几句话的时间里,桂嬷嬷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出来给程堰看:“侯爷,您看,这就是您和公主的孩子呢,你看看你这小鼻子小眼睛的,像您。” 程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刚刚出生,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不不点儿,实在是看不出哪儿像了。 而且露出的小脸还红通通的,嗯跟一只小老鼠似的。 不过这话他不敢在心里嘀咕一次,之后不敢再想。 桂嬷嬷满脸欢喜,见程堰没吭声,便问他:“侯爷,您要不要抱抱?” 程堰盯着这小不点几息,果断摇头:“不了,你抱好,别让他吹风,我先去看公主去。” 桂嬷嬷见他眼中只有对秦宜真的担忧,对有了孩子做了父亲这件事似乎是感触不深,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桂嬷嬷又将孩子抱回了产房之中,又等了一会儿,里面收拾妥当了,才让程堰进去。 程堰刚刚踏入里面,便闻到了一股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他心头一疼,眉心紧皱,等到了床榻前,便见到秦宜真脸色苍白,眉心皱得更深了。 “公主这样无碍?” 生这个孩子,不知是吃了多大的苦,流了多少血,原本好不容易养得红润的脸色都苍白了。 徐半夏道:“妇人生产便要受此苦,故而便有坐月子休养补身的说法,公主身子康健,眼下的境况已经算是好的了,之后好好补补,便能恢复了。” 程堰点点头,将事情记下。 桂嬷嬷将孩子放到秦宜真的身边,叮嘱程堰:“孩子刚刚出生,只熟悉母亲的气息,放在母亲身边最安心,不过侯爷也看着些,别让公主翻身压着孩子了。” 程堰:“”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压着孩子了? 听着就吓人! “算了,给我,我抱着。”程堰心想,这么小的一只,真的压着了还不知道怎么样,还是他抱着。 想到这里,他也暗暗庆幸,幸好现在是九月,天气虽然转凉,却还没彻底冷下来,等天气冷的时候,孩子满月了,也大一些了。 “日子挑的不错,今日是哪一日了?” 桂嬷嬷答道:“今日是九月初十三了。” 九月十三,便是这孩子的生辰。 “不错。”程堰接过孩子,小心地将人抱在怀中,那重量真的是,他拎一只鸡都要比这重了不能想不能想。 日光逐散黑夜,光明到来人间,无需多时,已然是太阳东升,天地一片亮堂堂。 等将近午时,暖和一些了,程堰便抱着秦宜真回了寝室,将孩子安置在小床边上。 程太后、景安帝得了消息悄悄出宫看望。 这个时候秦宜真刚醒,程堰正在给她喂鸡汤,程太后与景安帝坐在小床边看孩子,景安帝还忍不住伸手要碰一碰他。 “他他好小嗳!” 程太后道:“还好,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是那么小。” “真的?”景安帝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人一出生就是这么大,得养十几年二十年才算是长大了。”程太后叹息感慨,“转眼,我也到了要做祖母的年岁了。” 人生竟然那么快就过去了。 回首岁月将近四十年,她艰难过尊荣过,失去过也拥有过,有些人已经黄土埋骨,有些人远隔天涯,有些人还在身边。 程太后转过头去,见秦宜真吃了半碗鸡汤就不肯吃了,程堰拿着帕子给她擦嘴。 夫妻恩爱,有时候不必说,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叫人看清。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你们夫妻俩想好了吗?” 程堰道:“我们商量过了,若是个男孩便唤作明时景,若是个姑娘,便唤作明时月。” 平西侯府真的是从了明姓了,后代子嗣,都与程家无关了。 程太后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也觉得满意:“那这个孩子就唤作明时景了,一会儿你我去给母亲上炷香,告诉她此事。” “好。”程堰自然是应下。 秦宜真身上还疼着,但她也想看孩子,让程堰抱到她在身边来给她看看。 程太后挥挥手表示不用程堰,亲自抱了过来给秦宜真看:“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阿堰?” 秦宜真仔细看了看,然后点头:“鼻子有点像,下巴也像。” “眼睛像你。”程太后道。 程堰在一旁道:“我没看出来。” 程太后立刻赶他:“去去去,一边去,我们说像就像。” 程堰:“” 他总有一种有了孩子,他就没地位了的感觉。 秦宜真看着孩子,就觉得哪哪都好看,一颗心都要化了。 不过她实在是太累了,身上也疼,看了一会儿就要休息了。 程太后将孩子交给桂嬷嬷,让她抱去给奶娘,看看孩子要不要吃。 而后,两人便去了祠堂给明国夫人上香,将喜事告知先人。 再然后,程太后便带着景安帝回宫去了,临近傍晚,宫中的圣旨与赏赐便送到了平西侯府,为新出生的孩子册立世子之位。 此时,秦都许多不知情的人才惊觉这位公主不知何时怀上了,眼下连孩子都生了。 不过平西侯有了子嗣,确实是一桩大喜之事,祈愿这个孩子长大了与他父亲一样神勇,继续守卫东秦的天下。 孩子满月那日,平西侯府大摆宴席,宴请诸位宾客,秦都诸位世家官员纷纷携里登门,恭贺明家喜事。 待到宾客散去,秦宜真查看礼单,看着上头一个比一个贵重的贺礼惊叹一个接着一个。 待瞧见闵家送的夜明珠,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崽,看看,这都是你爹娘给你准备将来娶娘子的聘礼” 第295章 世长安(上) 大世公元三百六十三年,东秦历三十八年,春,秦宜真与程堰的在儿子明时景堪堪两岁,淑真公主便诞下了与梁西淮的孩子梁敬安。 此乃东秦与西梁皇族的共同血脉。 正是那年冬日,西梁的皇位之争进入最激烈的阶段,梁西泽在老皇帝和母妃的相助下,与皇后所出的太子分庭抗衡。 第二年春,西梁老皇帝驾崩,传位于梁西泽,太子不服,领军占据西梁南部,与梁西泽这个新帝分庭抗衡。 梁西淮痛骂太子与梁西泽争斗害死老皇帝,便向已经亲政的景安帝请求,护送他回西梁,铲除谋害君父的歹人。 于是,梁西淮便领着东秦的军队西行。 平西侯府之中。 程堰送了大军出发,便回到了府中,见秦宜真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发呆,孩子在边上抱着一个蹴鞠玩,他便上前去将孩子抱起,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 秦宜真拿出帕子给孩子擦了擦汗,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了?”程堰握着她的手问她。 “你快西征了。” 程堰顿了顿,然后点头:“快了。” 说罢这句,见她眉心蹙得更紧,便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不必多虑,迟早有这么一天的,而且我们不去打他们,便是他们来打我们。” 天下分久必合,迟早有一天是会一统的。 东秦上下,从皇族到官员,这些年都过得十分简朴,国库的钱银,近乎一半是砸在了养兵之上。 今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或许一统天下的机会,便在眼前了。 镇北侯镇守北方,拦截北魏南下,南齐富裕,但军队稍差,派人去边境拦截就是了。 此番先攻下西梁,再收南齐,最后将大半疆土收归东秦所有,集全国之地对阵北魏,到时候北魏必输无疑,就看这仗怎么打好打了。 秦宜真咬了咬唇:“可是,我还是有些害怕。” “你放心,我必然会平安归来,陪你长久的。” 梁西淮领着军队进入西梁地界没多久,梁西淮便突然失踪,消息传回东秦,景安帝震怒,直接派遣使臣去往西梁,要求西梁交出梁西淮。 可西梁都不知道梁西淮在哪里,哪里来的人交出来。 使臣归来之后,将事情上禀,淑真公主抱着孩子上了太极殿,哭诉她那被人‘害死’的夫君,又哭诉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就没了父亲。 东秦武将见此,纷纷怒火中烧,请求‘带人’前往西梁给公主的孩子找爹。 最后景安帝安排了两人领兵前往西梁,进入西梁地界之后,又与西梁军队发生冲突,双方打了起来。 消息再传回秦都,景安帝又震怒,然后直接下令,命平西侯程堰西征。 待到大军将要出发,世人才恍恍惚惚猜想到东秦的最终目的,便是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攻打西梁。 程堰出征那日,秦宜真抱着孩子去送他,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抱紧了孩子,只余下一句:“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回来。” “定然。”程堰摸了摸孩子的脸,这孩子渐大,模样也与他越发相似,但又有几分像她,实在是很神奇。 而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的想法也从‘孩子有没有都无所谓’到现在的‘十分庆幸和疼爱’。 这是他与妻子的骨血,是他的至亲。 尤其是现在,他即将西征,这一场仗也不知要多久,若是她一人在家中等候,不知道有多担心,有个孩子陪在她身边,也是极好的。 “我定然会平安归来,请公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好。” 大军已经在等候,程堰也没耽搁多久,夫妻三两句话说毕,他便领军出发,直奔西梁。 奔赴这一场为天下大局,以及东秦将来的战役。 程堰出发之后,秦宜真带着孩子回到平西侯府,宋屏屏、陈颂一都过来陪伴她,生怕她伤心害怕。 宋屏屏都想直接搬到平西侯府来,但被秦宜真拒绝。 将这两人打发走了,慧真公主便来了。 这几年慧真公主还是没成亲,公主府中面首养着,与她的玉郎卢扬玉笙纠缠,分分合合。 “你来做什么?”秦宜真皱眉,她现在心情极其不好,连孩子都没心情哄,实在是不想管慧真公主的破事。 慧真公主慢吞吞的坐下来,却问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同样是公主,受着家国的供养,受万民叩首,秦宜真当初便是不愿,但为了平稳朝堂,仍旧嫁给了程堰。 淑真公主同样是不愿嫁给梁西淮,哭得眼睛都肿了,但最后还是嫁了,生了孩子,替东秦将这一场‘师出有名’的西征大戏唱完了。 而她呢身为嫡公主,分明得到的最多,可只知道玩,只会闯祸,竟然半件事情都不曾为东秦做过。 哦,甚至因为养面首,让东秦皇室一度成为世人眼中的笑柄。 她是不知羞耻,浪荡形骸的女子,是给皇族蒙羞的。 “错与对,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了,不必说给旁人听。”秦宜真懒得与她论道,她之前不是觉得‘只要自己潇洒快意就好,何必管外面洪水滔天’,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 “那淑真她” “若是天下一统,她的儿子便是大秦侯爵,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是侯府老夫人,但凡陛下念着她眼下的付出,便会保她一世长安。” 为国付出归付出,但得利也十分诱人,所以当初淑真公主嫁了,孩子也生了,今日也将她该唱的戏唱完了。 “皇姐,我也将颂一的一句话告诉你,她说,世间上让人一直在意的,唯有两类人,一是得利,二是情绪。” “得利者,便是能得权势富贵,于己获利。” “这情绪者,便是你与相处,对方觉得开心舒服,不说这夫妻之间,便是至亲之间,你若是一味索取,不会回馈,不知关怀关心,那渐渐的,至亲之间,感情也是会淡去的。” 第295章 世长安(上) 大世公元三百六十三年,东秦历三十八年,春,秦宜真与程堰的在儿子明时景堪堪两岁,淑真公主便诞下了与梁西淮的孩子梁敬安。 此乃东秦与西梁皇族的共同血脉。 正是那年冬日,西梁的皇位之争进入最激烈的阶段,梁西泽在老皇帝和母妃的相助下,与皇后所出的太子分庭抗衡。 第二年春,西梁老皇帝驾崩,传位于梁西泽,太子不服,领军占据西梁南部,与梁西泽这个新帝分庭抗衡。 梁西淮痛骂太子与梁西泽争斗害死老皇帝,便向已经亲政的景安帝请求,护送他回西梁,铲除谋害君父的歹人。 于是,梁西淮便领着东秦的军队西行。 平西侯府之中。 程堰送了大军出发,便回到了府中,见秦宜真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发呆,孩子在边上抱着一个蹴鞠玩,他便上前去将孩子抱起,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 秦宜真拿出帕子给孩子擦了擦汗,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了?”程堰握着她的手问她。 “你快西征了。” 程堰顿了顿,然后点头:“快了。” 说罢这句,见她眉心蹙得更紧,便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不必多虑,迟早有这么一天的,而且我们不去打他们,便是他们来打我们。” 天下分久必合,迟早有一天是会一统的。 东秦上下,从皇族到官员,这些年都过得十分简朴,国库的钱银,近乎一半是砸在了养兵之上。 今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或许一统天下的机会,便在眼前了。 镇北侯镇守北方,拦截北魏南下,南齐富裕,但军队稍差,派人去边境拦截就是了。 此番先攻下西梁,再收南齐,最后将大半疆土收归东秦所有,集全国之地对阵北魏,到时候北魏必输无疑,就看这仗怎么打好打了。 秦宜真咬了咬唇:“可是,我还是有些害怕。” “你放心,我必然会平安归来,陪你长久的。” 梁西淮领着军队进入西梁地界没多久,梁西淮便突然失踪,消息传回东秦,景安帝震怒,直接派遣使臣去往西梁,要求西梁交出梁西淮。 可西梁都不知道梁西淮在哪里,哪里来的人交出来。 使臣归来之后,将事情上禀,淑真公主抱着孩子上了太极殿,哭诉她那被人‘害死’的夫君,又哭诉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就没了父亲。 东秦武将见此,纷纷怒火中烧,请求‘带人’前往西梁给公主的孩子找爹。 最后景安帝安排了两人领兵前往西梁,进入西梁地界之后,又与西梁军队发生冲突,双方打了起来。 消息再传回秦都,景安帝又震怒,然后直接下令,命平西侯程堰西征。 待到大军将要出发,世人才恍恍惚惚猜想到东秦的最终目的,便是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攻打西梁。 程堰出征那日,秦宜真抱着孩子去送他,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抱紧了孩子,只余下一句:“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回来。” “定然。”程堰摸了摸孩子的脸,这孩子渐大,模样也与他越发相似,但又有几分像她,实在是很神奇。 而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的想法也从‘孩子有没有都无所谓’到现在的‘十分庆幸和疼爱’。 这是他与妻子的骨血,是他的至亲。 尤其是现在,他即将西征,这一场仗也不知要多久,若是她一人在家中等候,不知道有多担心,有个孩子陪在她身边,也是极好的。 “我定然会平安归来,请公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好。” 大军已经在等候,程堰也没耽搁多久,夫妻三两句话说毕,他便领军出发,直奔西梁。 奔赴这一场为天下大局,以及东秦将来的战役。 程堰出发之后,秦宜真带着孩子回到平西侯府,宋屏屏、陈颂一都过来陪伴她,生怕她伤心害怕。 宋屏屏都想直接搬到平西侯府来,但被秦宜真拒绝。 将这两人打发走了,慧真公主便来了。 这几年慧真公主还是没成亲,公主府中面首养着,与她的玉郎卢扬玉笙纠缠,分分合合。 “你来做什么?”秦宜真皱眉,她现在心情极其不好,连孩子都没心情哄,实在是不想管慧真公主的破事。 慧真公主慢吞吞的坐下来,却问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同样是公主,受着家国的供养,受万民叩首,秦宜真当初便是不愿,但为了平稳朝堂,仍旧嫁给了程堰。 淑真公主同样是不愿嫁给梁西淮,哭得眼睛都肿了,但最后还是嫁了,生了孩子,替东秦将这一场‘师出有名’的西征大戏唱完了。 而她呢身为嫡公主,分明得到的最多,可只知道玩,只会闯祸,竟然半件事情都不曾为东秦做过。 哦,甚至因为养面首,让东秦皇室一度成为世人眼中的笑柄。 她是不知羞耻,浪荡形骸的女子,是给皇族蒙羞的。 “错与对,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了,不必说给旁人听。”秦宜真懒得与她论道,她之前不是觉得‘只要自己潇洒快意就好,何必管外面洪水滔天’,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 “那淑真她” “若是天下一统,她的儿子便是大秦侯爵,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是侯府老夫人,但凡陛下念着她眼下的付出,便会保她一世长安。” 为国付出归付出,但得利也十分诱人,所以当初淑真公主嫁了,孩子也生了,今日也将她该唱的戏唱完了。 “皇姐,我也将颂一的一句话告诉你,她说,世间上让人一直在意的,唯有两类人,一是得利,二是情绪。” “得利者,便是能得权势富贵,于己获利。” “这情绪者,便是你与相处,对方觉得开心舒服,不说这夫妻之间,便是至亲之间,你若是一味索取,不会回馈,不知关怀关心,那渐渐的,至亲之间,感情也是会淡去的。” 第296章 世长安(中) “你若是有心,便多关心关心母后和陛下。” “陛下如今亲政,诸事烦恼,你若是能帮上他一二,他感念你这个姐姐相助。” “你若是置身事外,继续做你的潇洒公主,他或许也不会要求你什么,但与你疏远,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慧真公主发愁。 当时程堰也不是没管过她,将她放在了大理寺卿手下办事,可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理寺卿根本管不了她,再加上后来发生了要嫁梁西淮的事情,她更是叛逆胡闹,直接不去了。 眼下是一事不会,万事不懂。 对此,秦宜真也没什么好建议:“你若是有心,便自己想想,人也不是生来什么都会的,我有些累了,没有心思和你说这些。” 她的丈夫才刚刚领军出征去打仗,她带着孩子在家中牵挂担忧,宋屏屏、陈颂一尚且知道陪陪她,让她别那么担忧,唯有这个皇姐,一来就是这些破烂事。 所以,她越来越不想管慧真公主的事情,那也是情理之中。 秦宜真让绿翘送客,并且嘱咐,若是下一次慧真公主没什么大事,便将人拦住,她不想见。 。 大军出发之后,整个秦都一下子就安寂了下来。 大家不知境况如何,也不敢多言,只是真心期盼此战能胜,东秦能长久。 天下自前朝崩塌以来,便战祸不断,各地势力起起落落,一直到眼下的四国鼎立,才稍稍安稳,便是如此,那也是四国混战多年,摩擦不断。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之中,谁都想成为那个胜利者,得平安富贵长久。 故而,此战并无对错,唯有输赢。 看看那个有本事打败其他兄弟,继承祖业,天下大统。 中秋佳节前一日,秦宜真接到了程堰的家书,和明时景坐在一起看,这时候她再次有孕,已经三个多月了,是程堰出征不久前怀上的。 她怕程堰在战场上分心,至今都不敢写书信告诉他。 “时下七月初七,念起中秋将至,便书信一封遥寄”秦宜真一边念一边教明时景念。 他今年四岁了,平日里喜欢玩闹,但安静坐在那里板着脸的时候,已经有五分像程堰,只是气势实在是差远了。 这会儿读念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 秦宜真伸手捏他的小脸。 “母亲母亲!”明时景不大愿意别人捏他脸,也幸亏是亲娘,他就喊两声,要是别人早不乐意了。 “好好好,不捏你脸,你父亲让你在家里听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孩儿知道。”他连连点头,“父亲离家之前有交代孩儿,孩儿一定会听话,不让母亲生气的” 秦宜真顿了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似如陈颂一所言,她的孩子最是孝顺,这孩子自她怀孕便不怎么闹她,生产艰辛,但顺利平安,刚刚出生也不闹人,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如今大一些了,也听话懂事,体贴得让人感慨。 “那待你父亲回来了,母亲便告诉他,你最是听话乖巧。” “嗯嗯” 然而他们这一等,便等了三年。 明时景已经开始跟着请来的先生读书习武,秦宜真则是带着两岁大的老二明时玉。 老二生的还是个儿子,他生得不太像程堰和秦宜真,倒是比较像景安帝。 相比长兄的安静沉稳,他却是个活泼好动的,能走能跑了,小腿一抬就蹭蹭蹭到处走,秦宜真一个人都看不住他。 三年期间,东秦也是过得极为艰辛,程堰领军征西,镇北侯于北方一要抵御外族,二还要拦截想要南下的北魏。 另外还得派遣一位大将南下,在澜州城驻扎,防止南齐北上,南、西、北三面用军,东秦的大军已经派遣出去七成。 期间还遇见了昔日叛王死灰复燃,妄想夺权之事。 所幸国内有程太后、景安帝还有众位将士镇守,快速地平定叛乱,这才安定下来。 三年时间,程堰一路从边境打到了西梁国都西京,才打败梁西泽重新登位的原太子如今的西梁新帝迫于无奈,只得臣服称臣。 第三年中秋将至,程堰便带着西梁的降书归来秦都。 程太后与景安帝领百官亲迎诸位将士功臣归来,并在庆功宴上大肆册封,并且抚恤阵亡的将士。 于军功上,程堰自然是头等,他是征西之战的主将,是东秦一统天下的功臣,景安帝封他为平西王,是皇族之外,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其余论军功,侯爵封了两位,伯爵封了三位。 松年此次也随着程堰征西,为东秦立下军功不少,正是被封赏的三位伯爵之一,被封为临西伯,而此战,红缨也跟随前去,军功虽不如松年,却也升了几级,为四品将军。 庆功宴散场,程堰带着妻儿归家,这夫妻俩也跟着一同回平西侯府。 出宫的时候,红缨抱着明时玉,与他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松年则是逗着明时景说话,可惜了,明时景不怎么理会他,只是不时地看着他爹。 程堰对他伸手:“要我抱?” 明时景摇头,三年过去了,他眼见就要过八岁生辰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个还要父亲抱,他有些害羞。 秦宜真觉得好笑:“你平日里不是念着你父亲吗,现在他回来了,就害羞了。” “孩儿没有害羞。”明时景声音闷闷,迈着步子往前走,“孩儿是觉得父亲辛苦了,就不用抱孩儿了。” 秦宜真笑出声:“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明时景说得好大声。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程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你有理,那就不抱你了。” 明时景:“”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明时景气得跺脚。 不过程堰却蹲了下来,同他道:“那你上来,我就背你一会儿。” 他离家三年归来,转眼孩子都大了,想着这三年他不在身边,自然是愿意顺着他们一些。 “上来。”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程堰背着孩子牵着妻子归家。 边上的老二也歪在松年怀里,张口闭口二叔 第296章 世长安(中) “你若是有心,便多关心关心母后和陛下。” “陛下如今亲政,诸事烦恼,你若是能帮上他一二,他感念你这个姐姐相助。” “你若是置身事外,继续做你的潇洒公主,他或许也不会要求你什么,但与你疏远,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慧真公主发愁。 当时程堰也不是没管过她,将她放在了大理寺卿手下办事,可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理寺卿根本管不了她,再加上后来发生了要嫁梁西淮的事情,她更是叛逆胡闹,直接不去了。 眼下是一事不会,万事不懂。 对此,秦宜真也没什么好建议:“你若是有心,便自己想想,人也不是生来什么都会的,我有些累了,没有心思和你说这些。” 她的丈夫才刚刚领军出征去打仗,她带着孩子在家中牵挂担忧,宋屏屏、陈颂一尚且知道陪陪她,让她别那么担忧,唯有这个皇姐,一来就是这些破烂事。 所以,她越来越不想管慧真公主的事情,那也是情理之中。 秦宜真让绿翘送客,并且嘱咐,若是下一次慧真公主没什么大事,便将人拦住,她不想见。 。 大军出发之后,整个秦都一下子就安寂了下来。 大家不知境况如何,也不敢多言,只是真心期盼此战能胜,东秦能长久。 天下自前朝崩塌以来,便战祸不断,各地势力起起落落,一直到眼下的四国鼎立,才稍稍安稳,便是如此,那也是四国混战多年,摩擦不断。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之中,谁都想成为那个胜利者,得平安富贵长久。 故而,此战并无对错,唯有输赢。 看看那个有本事打败其他兄弟,继承祖业,天下大统。 中秋佳节前一日,秦宜真接到了程堰的家书,和明时景坐在一起看,这时候她再次有孕,已经三个多月了,是程堰出征不久前怀上的。 她怕程堰在战场上分心,至今都不敢写书信告诉他。 “时下七月初七,念起中秋将至,便书信一封遥寄”秦宜真一边念一边教明时景念。 他今年四岁了,平日里喜欢玩闹,但安静坐在那里板着脸的时候,已经有五分像程堰,只是气势实在是差远了。 这会儿读念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 秦宜真伸手捏他的小脸。 “母亲母亲!”明时景不大愿意别人捏他脸,也幸亏是亲娘,他就喊两声,要是别人早不乐意了。 “好好好,不捏你脸,你父亲让你在家里听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孩儿知道。”他连连点头,“父亲离家之前有交代孩儿,孩儿一定会听话,不让母亲生气的” 秦宜真顿了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似如陈颂一所言,她的孩子最是孝顺,这孩子自她怀孕便不怎么闹她,生产艰辛,但顺利平安,刚刚出生也不闹人,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如今大一些了,也听话懂事,体贴得让人感慨。 “那待你父亲回来了,母亲便告诉他,你最是听话乖巧。” “嗯嗯” 然而他们这一等,便等了三年。 明时景已经开始跟着请来的先生读书习武,秦宜真则是带着两岁大的老二明时玉。 老二生的还是个儿子,他生得不太像程堰和秦宜真,倒是比较像景安帝。 相比长兄的安静沉稳,他却是个活泼好动的,能走能跑了,小腿一抬就蹭蹭蹭到处走,秦宜真一个人都看不住他。 三年期间,东秦也是过得极为艰辛,程堰领军征西,镇北侯于北方一要抵御外族,二还要拦截想要南下的北魏。 另外还得派遣一位大将南下,在澜州城驻扎,防止南齐北上,南、西、北三面用军,东秦的大军已经派遣出去七成。 期间还遇见了昔日叛王死灰复燃,妄想夺权之事。 所幸国内有程太后、景安帝还有众位将士镇守,快速地平定叛乱,这才安定下来。 三年时间,程堰一路从边境打到了西梁国都西京,才打败梁西泽重新登位的原太子如今的西梁新帝迫于无奈,只得臣服称臣。 第三年中秋将至,程堰便带着西梁的降书归来秦都。 程太后与景安帝领百官亲迎诸位将士功臣归来,并在庆功宴上大肆册封,并且抚恤阵亡的将士。 于军功上,程堰自然是头等,他是征西之战的主将,是东秦一统天下的功臣,景安帝封他为平西王,是皇族之外,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其余论军功,侯爵封了两位,伯爵封了三位。 松年此次也随着程堰征西,为东秦立下军功不少,正是被封赏的三位伯爵之一,被封为临西伯,而此战,红缨也跟随前去,军功虽不如松年,却也升了几级,为四品将军。 庆功宴散场,程堰带着妻儿归家,这夫妻俩也跟着一同回平西侯府。 出宫的时候,红缨抱着明时玉,与他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松年则是逗着明时景说话,可惜了,明时景不怎么理会他,只是不时地看着他爹。 程堰对他伸手:“要我抱?” 明时景摇头,三年过去了,他眼见就要过八岁生辰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个还要父亲抱,他有些害羞。 秦宜真觉得好笑:“你平日里不是念着你父亲吗,现在他回来了,就害羞了。” “孩儿没有害羞。”明时景声音闷闷,迈着步子往前走,“孩儿是觉得父亲辛苦了,就不用抱孩儿了。” 秦宜真笑出声:“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明时景说得好大声。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程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你有理,那就不抱你了。” 明时景:“”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明时景气得跺脚。 不过程堰却蹲了下来,同他道:“那你上来,我就背你一会儿。” 他离家三年归来,转眼孩子都大了,想着这三年他不在身边,自然是愿意顺着他们一些。 “上来。”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程堰背着孩子牵着妻子归家。 边上的老二也歪在松年怀里,张口闭口二叔 第297章 世长安(下)完 回程的时候,老二哪里还记得爹是啥,直接跟着松年和红缨上了马车,程堰只得带着妻子和长子一起上马车。 秦宜真见他似有无奈,便劝他道:“他年岁太小,又不认得你,待你再待几日,熟了,那就腻着你了。” 程堰西征的时候,明时景已经三岁多快四岁了,已经记事了,自然是记得自己的亲爹的,再加上旁人一直说,纵然父子分开三年,感情也是极深的。 但明时玉不同,他是在程堰离开之后才出生的,今年才两岁多,年纪小,又加上不认得人,自然是谁和他玩得开心他就跟谁玩。 “倒不是因为这个。”马车往前行,程堰握着秦宜真的手,“你辛苦了。” 他当年离家的时候都不知她有孕,也就是后来,孩子都生了,去了信让他给孩子取名,他才知晓有这事。 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又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实在是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秦宜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眉眼舒展,仿若是一株盛开的花,叫人看痴了。 明时景在边上咳了一声:“父亲母亲,我还在这呢。” 他都大了好嘛?他们能不能避着他一些。 程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昔日的幼儿已经长成了小小少年,他道:“你也辛苦了。” 明时景一听,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忍不住翘起:“我就是一般般啦,我有在听母亲的话,有认真跟着先生读书习武,也有帮母亲照顾弟弟。” 程堰一乐:“那确实是辛苦了,父亲母亲有你这个孩子,也是三生有幸。” 这话说得,幸亏是明时景没有尾巴,若是有尾巴都要翘起来摇起来了。 秦宜真睨了他一眼。 待是回到家中,孩子都哄去睡了,秦宜真才问他:“这么会说话,是不是在外头哄别人去了?” “我哪敢啊。”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只是安静下来的时候,便时时刻刻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回来与你们见面,该说些什么。” “他如此听话懂事,都知道照顾母亲了,有他们做我们的孩子,这不是三生有幸吗?” “宜真。” “嗯?” “我活着回来了。” 秦宜真一顿,眼眶便红了,她埋首靠在他怀里,无声落泪。 这些日子她也是日日担惊受怕,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虽然她在陈颂一嘴里知晓程堰会平安,但想起上一世的结果,她心里委实是难安。 如今他平安归来,心中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不求名利富贵,不求一身功名,只求他平安归来。 程堰伸手给她擦眼泪:“西梁臣服,西梁归入东秦疆土,接下来应是派遣使臣下南齐了,若是南齐能归顺,天下大定在即。” “北魏虽勇,但若是我与镇北侯联手,定然也不足为惧。” “天下大定了,你我就永世平安了” 夫妻俩三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也有许多情要诉,一直到了过了子时,她困顿地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才安静了下来。 。 程堰被封为的平西王,景安帝便赐了一个更为宽敞的王府给他,但他以平西侯府住惯了为由拒了,只是将平西侯府的牌匾更名为了平西王府,一家人仍旧住在那里。 家不在有多大多宽,只要一家人住得下,够用,一家人住得习惯开心就好。 同年九月,东秦派遣以鸿胪寺卿闵大人为首的使臣南下南齐谈判,同行的还有驻扎在澜州的十万大军,直逼南齐边境。 十月,松年和红缨再次西行,去往西京镇守,他们夫妇并肩同行,亦是不离不弃。 十月中旬,镇北侯与北魏在北方开战。 此时程堰坐镇秦都,做好了随时南下或是北上的准备。 这两场战役也一直打到了第二年春,历时半年,东秦大军占领南齐要塞,大将带着亲卫仓惶出逃,大军即将南下。 彼时南齐帝王是有名的仁君,见东秦一统天下的大势难挡,为避免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商议之后,向东秦上交了降书。 后于南齐皇宫之中自焚而亡,殉了他的国祚。 此后,南齐也归了东秦,东秦横扫西梁、南齐两国,国势大涨,此后去了‘东’字,更名为‘秦’,称之‘大秦’。 景安帝感念南齐皇帝仁爱苍生百姓,将他以帝王之礼下葬南齐皇陵,并册封南齐太子为南安王,南齐皇族一脉皆为南安王一脉。 南齐平定,唯有北魏未除,天下尚未一统,待收复南齐之后,程堰再次整顿军队北上,与镇北侯联手,平定北魏。 北魏倒是誓死不降,后来被程堰与镇北侯一同驱赶出天绝山之外。 为此,镇北侯还上了一封奏书,愿此生镇守在此,守卫大秦边境。 程太后得知消息,失手打碎了茶盏。 秦宜真建议她道:“如今天下大定,陛下也能独当一面了,若是母后想与他” “不了。”程太后摇头拒绝,“他早有妻儿,是他此生不能丢下的负担,而本宫早已有儿有女,外孙都大了,皇后也快生了,都要做祖母了。” 这一次,景安帝成亲并不如上一世的早,是两年前弱冠之年才成的亲,娶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上一世的妻子赵玉桐。 眼下,赵玉桐也即将临产。 而程太后的发髻之间,也有了几缕花白。 她与镇北侯年轻时错过,后来各自婚嫁,一个迫于无奈娶妻,有了子嗣之后远赴北境镇守边关,一个入宫为宫妃,在权势之中翻滚,一步步爬上最高峰。 回想起,至今好似已经过了二十九个年头了。 。 次年阳春三月,春风来至人间,百花盛开,平西王府春歇院的那一株海棠花簇簇盛开。 秦宜真带着两个儿子去迎接程堰的归来。 两人坐在海棠树下赏花之时,程堰折了一枝海棠花枝,簪在妻子的云鬓之上。 “公主,太平定,世长安了” 第297章 世长安(下)完 回程的时候,老二哪里还记得爹是啥,直接跟着松年和红缨上了马车,程堰只得带着妻子和长子一起上马车。 秦宜真见他似有无奈,便劝他道:“他年岁太小,又不认得你,待你再待几日,熟了,那就腻着你了。” 程堰西征的时候,明时景已经三岁多快四岁了,已经记事了,自然是记得自己的亲爹的,再加上旁人一直说,纵然父子分开三年,感情也是极深的。 但明时玉不同,他是在程堰离开之后才出生的,今年才两岁多,年纪小,又加上不认得人,自然是谁和他玩得开心他就跟谁玩。 “倒不是因为这个。”马车往前行,程堰握着秦宜真的手,“你辛苦了。” 他当年离家的时候都不知她有孕,也就是后来,孩子都生了,去了信让他给孩子取名,他才知晓有这事。 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又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实在是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秦宜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眉眼舒展,仿若是一株盛开的花,叫人看痴了。 明时景在边上咳了一声:“父亲母亲,我还在这呢。” 他都大了好嘛?他们能不能避着他一些。 程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昔日的幼儿已经长成了小小少年,他道:“你也辛苦了。” 明时景一听,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忍不住翘起:“我就是一般般啦,我有在听母亲的话,有认真跟着先生读书习武,也有帮母亲照顾弟弟。” 程堰一乐:“那确实是辛苦了,父亲母亲有你这个孩子,也是三生有幸。” 这话说得,幸亏是明时景没有尾巴,若是有尾巴都要翘起来摇起来了。 秦宜真睨了他一眼。 待是回到家中,孩子都哄去睡了,秦宜真才问他:“这么会说话,是不是在外头哄别人去了?” “我哪敢啊。”程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只是安静下来的时候,便时时刻刻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回来与你们见面,该说些什么。” “他如此听话懂事,都知道照顾母亲了,有他们做我们的孩子,这不是三生有幸吗?” “宜真。” “嗯?” “我活着回来了。” 秦宜真一顿,眼眶便红了,她埋首靠在他怀里,无声落泪。 这些日子她也是日日担惊受怕,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虽然她在陈颂一嘴里知晓程堰会平安,但想起上一世的结果,她心里委实是难安。 如今他平安归来,心中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不求名利富贵,不求一身功名,只求他平安归来。 程堰伸手给她擦眼泪:“西梁臣服,西梁归入东秦疆土,接下来应是派遣使臣下南齐了,若是南齐能归顺,天下大定在即。” “北魏虽勇,但若是我与镇北侯联手,定然也不足为惧。” “天下大定了,你我就永世平安了” 夫妻俩三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也有许多情要诉,一直到了过了子时,她困顿地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才安静了下来。 。 程堰被封为的平西王,景安帝便赐了一个更为宽敞的王府给他,但他以平西侯府住惯了为由拒了,只是将平西侯府的牌匾更名为了平西王府,一家人仍旧住在那里。 家不在有多大多宽,只要一家人住得下,够用,一家人住得习惯开心就好。 同年九月,东秦派遣以鸿胪寺卿闵大人为首的使臣南下南齐谈判,同行的还有驻扎在澜州的十万大军,直逼南齐边境。 十月,松年和红缨再次西行,去往西京镇守,他们夫妇并肩同行,亦是不离不弃。 十月中旬,镇北侯与北魏在北方开战。 此时程堰坐镇秦都,做好了随时南下或是北上的准备。 这两场战役也一直打到了第二年春,历时半年,东秦大军占领南齐要塞,大将带着亲卫仓惶出逃,大军即将南下。 彼时南齐帝王是有名的仁君,见东秦一统天下的大势难挡,为避免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商议之后,向东秦上交了降书。 后于南齐皇宫之中自焚而亡,殉了他的国祚。 此后,南齐也归了东秦,东秦横扫西梁、南齐两国,国势大涨,此后去了‘东’字,更名为‘秦’,称之‘大秦’。 景安帝感念南齐皇帝仁爱苍生百姓,将他以帝王之礼下葬南齐皇陵,并册封南齐太子为南安王,南齐皇族一脉皆为南安王一脉。 南齐平定,唯有北魏未除,天下尚未一统,待收复南齐之后,程堰再次整顿军队北上,与镇北侯联手,平定北魏。 北魏倒是誓死不降,后来被程堰与镇北侯一同驱赶出天绝山之外。 为此,镇北侯还上了一封奏书,愿此生镇守在此,守卫大秦边境。 程太后得知消息,失手打碎了茶盏。 秦宜真建议她道:“如今天下大定,陛下也能独当一面了,若是母后想与他” “不了。”程太后摇头拒绝,“他早有妻儿,是他此生不能丢下的负担,而本宫早已有儿有女,外孙都大了,皇后也快生了,都要做祖母了。” 这一次,景安帝成亲并不如上一世的早,是两年前弱冠之年才成的亲,娶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上一世的妻子赵玉桐。 眼下,赵玉桐也即将临产。 而程太后的发髻之间,也有了几缕花白。 她与镇北侯年轻时错过,后来各自婚嫁,一个迫于无奈娶妻,有了子嗣之后远赴北境镇守边关,一个入宫为宫妃,在权势之中翻滚,一步步爬上最高峰。 回想起,至今好似已经过了二十九个年头了。 。 次年阳春三月,春风来至人间,百花盛开,平西王府春歇院的那一株海棠花簇簇盛开。 秦宜真带着两个儿子去迎接程堰的归来。 两人坐在海棠树下赏花之时,程堰折了一枝海棠花枝,簪在妻子的云鬓之上。 “公主,太平定,世长安了” 第298章 番外·程太后 程太后闺名曰程扶摇。 刚刚出生之时,家境贫寒,但父母恩爱,一家和乐,而她一出生,父亲刚好读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为她取名为‘扶摇’。 年幼安稳的日子大概是她前半生最快活的时光,而这样的日子,也在父亲一朝高中戛然而止。 父亲中了进士,就变了嘴脸,看不上原来的妻子,嫌弃她生不出儿子,要攀高枝,要休妻另娶。 后来有一日,她和母亲被送到了秦都程家。 而在程家的那几年,像是将她这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一样。 她也曾遇见过她心仪的少年郎,看着他骑马从街头走过,在山间叼着一根草靠在树边。 他如同朝阳一般升起,是人人推崇的镇北侯世子。 他也曾说过将会来娶她,她也曾等过他。 可命运到底没有眷顾他们,一切都还未开始,外敌入侵,镇北侯府部下副将杨家儿郎战死,小辈只留下一个姑娘。 那姑娘唯一的愿望就是要嫁予他为妻,他再怎么不情愿,最终还是为了大义娶了。 而她在面临张氏要将她许给一个老头做妾的情况下,为了自保,为了能和程堰活下去,巧妙地创造了与太宗皇帝的偶遇,然后顺利地进了宫。 他们各自婚嫁,从此隔着人海都不相望。 他有了子嗣,便转身北上,镇守边关,从此再也不曾归来。 她入宫从一个小小的美人做起,一直到贵妃,皇后,甚至是太后,站在权力的最巅峰。 时光如流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很少再去想他了。 只是偶然想起自己少女时期,才想起那个骑马从街市走过,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儿子渐渐地大了,能独当一面,她做着万事不管、养尊处优的皇太后。 一直到大秦一统天下,他仍旧不愿回来,自请镇守天绝山。 女儿问她要不要与他再相逢,她摇头拒了。 她有儿女有孙辈,儿女孝顺,孙辈可爱,一生富贵荣华至极,怎么会去追求年少时的那点情情爱爱呢。 再说了,她这个人一直都喜欢向前看,已经走过去的路,便不会在回头了。 而且她入宫那些年,太宗皇帝虽然也有别的妃嫔,但对她向来不错,一直护着她往前走,对她也是诸多信任。 她不敢说自己对太宗皇帝有多少男女之情,但也是真心感谢他那些年的维护的,感谢他将程堰教得那么好,也真心感谢他将这至高无上权势送到自己手里。 如此,也不愿再为已经故去的他再添笑话了。 岁月匆匆,她年近六十,嫌着宫中吵闹,干脆便搬去了平西王府住,出了宫,少了许多争斗,有程堰秦宜真夫妻陪伴,还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哦,那时候她都有曾孙辈了。 程堰和秦宜真的长孙乳名唤作啾啾,凑在她身边奶声奶气地问她:“我啾啾是要喊曾外祖母,还是喊姑姑祖” 程太后伸手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笑得开怀:“那你得问你祖父祖母了,是你祖父自降一辈喊我岳母,还是你祖母胆儿肥了,敢和我称同辈。” 秦宜真自然是不敢了:“那肯定是得喊曾外祖母了,祖母和祖父都是曾外祖母养大的。” 秦宜真与程太后不是亲母女,但那些年程太后庇护她诸多,也教导她诸多,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至于程堰,他与程太后虽为姐弟,却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是这个姐姐将他养大的。 程太后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母亲了。 “曾外祖母!”啾啾响亮地喊了一声,惹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通传,说是老镇北侯来拜访,程太后还恍惚了一阵子。 老镇北侯霍渊,也就是昔日的镇北侯,不过他今年也六十出头了,前几年因为身体不如从前,让侄子霍凌袭爵,成为新的镇北侯坐镇边关,他才回来秦都颐养天年。 程堰与秦宜真都看向程太后。 程太后笑了笑:“既然是客人来拜访,那便安排在待客苑,本宫去见见故人。” 他们年纪已经大了,之后见面的机会也不知还有几次,若是有什么心结啊,也该是解开了,省得将来没了,带到坟墓里去。 啾啾正在捱着她玩,她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找你小姑姑玩去。” 程堰与秦宜真共有两子一女,长子已经成亲,次子也已经十七八岁,倒是秦宜真在三十岁那年又怀了一次,生了个姑娘,名唤明时月,今年才八岁。 程太后只带了身边伺候的德公公和邓姑姑,便去了待客苑见霍渊,然后坐下来一同喝一杯茶。 时隔多年不曾见,曾忆起当年还年少,如今皆已垂暮时。 霍渊问她:“太后娘娘过得可是还好?” 程太后点头:“我甚好,儿女孝顺,富贵尊荣,人的一生最好就是这样了,到底听说你不太好,你那儿子惹出来的事情,本宫远在深宫也听说了不少。” 霍渊与杨氏独子,也就是昔日镇北侯府世子霍凇,被杨氏溺爱太过了,又不会领兵打仗,也不会读书考取功名,闲着无事,闹出来的事情不少。 当初霍渊将镇北侯的爵位传给侄子霍凌的时候,镇北侯府险些闹翻了天,杨氏甚至以死相逼,要带着霍凇去跳河。 可镇北侯府几代撑起的门楣,可不能毁在了霍凇的手里,霍渊自然是不肯,扬言她要是带着孩子去死他就陪他们一起。 后来才消停了。 眼下霍凌继承了爵位,霍凇就开始醉生梦死,霍渊管不了他,只能在家中好好教养孙辈。 “总会好的。”霍渊叹了一口气。 程太后笑了笑:“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多活一些年头,多看看这太平盛世。” “会的。” 霍渊也没待多久,喝完一盏茶便告辞离开。 程太后目送他离去,心中有些许感慨,还有淡淡的释然。 至少,大家都还活着,看到这太平盛世,家里安宁吵闹也罢,都儿孙满堂。 只是可惜,他们之间没有缘分而已。 不过程太后看到相携走来的程堰与秦宜真笑了笑。 不过人生嘛,也并非只有男女情爱,也有至亲至爱。 她与她所在乎的人,都平安长久,那就已经很好了。 第298章 番外·程太后 程太后闺名曰程扶摇。 刚刚出生之时,家境贫寒,但父母恩爱,一家和乐,而她一出生,父亲刚好读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为她取名为‘扶摇’。 年幼安稳的日子大概是她前半生最快活的时光,而这样的日子,也在父亲一朝高中戛然而止。 父亲中了进士,就变了嘴脸,看不上原来的妻子,嫌弃她生不出儿子,要攀高枝,要休妻另娶。 后来有一日,她和母亲被送到了秦都程家。 而在程家的那几年,像是将她这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一样。 她也曾遇见过她心仪的少年郎,看着他骑马从街头走过,在山间叼着一根草靠在树边。 他如同朝阳一般升起,是人人推崇的镇北侯世子。 他也曾说过将会来娶她,她也曾等过他。 可命运到底没有眷顾他们,一切都还未开始,外敌入侵,镇北侯府部下副将杨家儿郎战死,小辈只留下一个姑娘。 那姑娘唯一的愿望就是要嫁予他为妻,他再怎么不情愿,最终还是为了大义娶了。 而她在面临张氏要将她许给一个老头做妾的情况下,为了自保,为了能和程堰活下去,巧妙地创造了与太宗皇帝的偶遇,然后顺利地进了宫。 他们各自婚嫁,从此隔着人海都不相望。 他有了子嗣,便转身北上,镇守边关,从此再也不曾归来。 她入宫从一个小小的美人做起,一直到贵妃,皇后,甚至是太后,站在权力的最巅峰。 时光如流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很少再去想他了。 只是偶然想起自己少女时期,才想起那个骑马从街市走过,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儿子渐渐地大了,能独当一面,她做着万事不管、养尊处优的皇太后。 一直到大秦一统天下,他仍旧不愿回来,自请镇守天绝山。 女儿问她要不要与他再相逢,她摇头拒了。 她有儿女有孙辈,儿女孝顺,孙辈可爱,一生富贵荣华至极,怎么会去追求年少时的那点情情爱爱呢。 再说了,她这个人一直都喜欢向前看,已经走过去的路,便不会在回头了。 而且她入宫那些年,太宗皇帝虽然也有别的妃嫔,但对她向来不错,一直护着她往前走,对她也是诸多信任。 她不敢说自己对太宗皇帝有多少男女之情,但也是真心感谢他那些年的维护的,感谢他将程堰教得那么好,也真心感谢他将这至高无上权势送到自己手里。 如此,也不愿再为已经故去的他再添笑话了。 岁月匆匆,她年近六十,嫌着宫中吵闹,干脆便搬去了平西王府住,出了宫,少了许多争斗,有程堰秦宜真夫妻陪伴,还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哦,那时候她都有曾孙辈了。 程堰和秦宜真的长孙乳名唤作啾啾,凑在她身边奶声奶气地问她:“我啾啾是要喊曾外祖母,还是喊姑姑祖” 程太后伸手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笑得开怀:“那你得问你祖父祖母了,是你祖父自降一辈喊我岳母,还是你祖母胆儿肥了,敢和我称同辈。” 秦宜真自然是不敢了:“那肯定是得喊曾外祖母了,祖母和祖父都是曾外祖母养大的。” 秦宜真与程太后不是亲母女,但那些年程太后庇护她诸多,也教导她诸多,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至于程堰,他与程太后虽为姐弟,却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是这个姐姐将他养大的。 程太后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母亲了。 “曾外祖母!”啾啾响亮地喊了一声,惹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通传,说是老镇北侯来拜访,程太后还恍惚了一阵子。 老镇北侯霍渊,也就是昔日的镇北侯,不过他今年也六十出头了,前几年因为身体不如从前,让侄子霍凌袭爵,成为新的镇北侯坐镇边关,他才回来秦都颐养天年。 程堰与秦宜真都看向程太后。 程太后笑了笑:“既然是客人来拜访,那便安排在待客苑,本宫去见见故人。” 他们年纪已经大了,之后见面的机会也不知还有几次,若是有什么心结啊,也该是解开了,省得将来没了,带到坟墓里去。 啾啾正在捱着她玩,她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找你小姑姑玩去。” 程堰与秦宜真共有两子一女,长子已经成亲,次子也已经十七八岁,倒是秦宜真在三十岁那年又怀了一次,生了个姑娘,名唤明时月,今年才八岁。 程太后只带了身边伺候的德公公和邓姑姑,便去了待客苑见霍渊,然后坐下来一同喝一杯茶。 时隔多年不曾见,曾忆起当年还年少,如今皆已垂暮时。 霍渊问她:“太后娘娘过得可是还好?” 程太后点头:“我甚好,儿女孝顺,富贵尊荣,人的一生最好就是这样了,到底听说你不太好,你那儿子惹出来的事情,本宫远在深宫也听说了不少。” 霍渊与杨氏独子,也就是昔日镇北侯府世子霍凇,被杨氏溺爱太过了,又不会领兵打仗,也不会读书考取功名,闲着无事,闹出来的事情不少。 当初霍渊将镇北侯的爵位传给侄子霍凌的时候,镇北侯府险些闹翻了天,杨氏甚至以死相逼,要带着霍凇去跳河。 可镇北侯府几代撑起的门楣,可不能毁在了霍凇的手里,霍渊自然是不肯,扬言她要是带着孩子去死他就陪他们一起。 后来才消停了。 眼下霍凌继承了爵位,霍凇就开始醉生梦死,霍渊管不了他,只能在家中好好教养孙辈。 “总会好的。”霍渊叹了一口气。 程太后笑了笑:“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多活一些年头,多看看这太平盛世。” “会的。” 霍渊也没待多久,喝完一盏茶便告辞离开。 程太后目送他离去,心中有些许感慨,还有淡淡的释然。 至少,大家都还活着,看到这太平盛世,家里安宁吵闹也罢,都儿孙满堂。 只是可惜,他们之间没有缘分而已。 不过程太后看到相携走来的程堰与秦宜真笑了笑。 不过人生嘛,也并非只有男女情爱,也有至亲至爱。 她与她所在乎的人,都平安长久,那就已经很好了。 第299章 番外·陈颂一 陈颂一一直觉得,遇见有福气的人,一定要先和对方做朋友。 要是自己的运气变差,那就赶紧远离,要是自己的运气变好,那就立刻粘上去,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 大秦帝姬宜真公主,被誉为历史上最有福气的女子。 她生来就是尊贵的公主,母亲早逝,又遇见了将她视为亲女的嫡母,护着她在那个吃人的宫廷之中,仍旧善良美好。 她一生尊贵,受亲弟、子侄两代帝王敬重,为长公主,为大长公主。 她嫁的良人与她相守一生,白首到老,寿终正寝。 她的儿女孝顺,子孙满堂。 人的一生,似她的人生,称得上是圆满八成,剩下的两成不如意,便是父母早逝,早早地离她而去。 而在历史当中,这一对恩爱夫妻一直被人传唱,有人羡慕她,有人嫉妒她,有人想成为她。 又因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沾了一些禁忌关系,大秦之后的历史,被人正史野史翻来覆去不知道写了多少遍。 便是到了现世,也有不少人写。 方始心便是其中一员。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对程堰似乎有着某一种执念,作为邻居的陈颂一看过她写的六本书,本本男主都是程堰,女主是她自己。 有什么《穿成公主后我与平西王甜蜜日常》、《穿成小妾?不怕,我与王爷是真爱》、《我是婢女,但我也平西王心尖宠》、《平西王爱我入骨》云云 第一本是取而代之,第二、第三本就开始争宠抢夺,等到了第四本之后,直接弄死人家公主,嫁过去做正室。 总之,非常是离谱。 陈颂一有说过方始心这样不太对,可方始心当时就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口口声声说程堰应该是属于她的,秦宜真不过是程堰一生当中的污点,根本就配不上他。 看着方始心在书中写她如何运用现代的知识大肆搞事,什么绒花缠花、香皂花露都是小意思,水泥玻璃不过寻常,她甚至都把火药火铳都给弄出来了。 真的是吓死人,要知道那个是冷兵器时代,大秦是以武力强横扫三国一统天下,程堰更是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大业之中功绩卓绝,是历史上的绝代功臣。 要是什么火药、火铳落在别的国家手里了,大秦的将来就难说了。 陈颂一暗暗庆幸,幸好方始心不能真的穿到大秦。 只是她庆幸还没多久,方始心就突然在电脑前晕厥,成了植物人,而她呢,也因为得了病,早早年纪就早逝了。 再醒来到了大秦还未一统,仍旧是四国鼎立的时代,陈颂一暗暗高兴,觉得肯定是福福公主保佑她,让她获得新生。 不过当她知道有个人叫方始心,作过许多令人传唱的诗句,又弄出过许多这个时代都没见过的东西的时候,她又觉得天都要塌了。 方始心真的穿越到了这里,岂不是要将历史闹得天翻地覆? 陈颂一觉得,既然上天让她来到了这里,指不定就是想让她收拾方始心这个烂摊子,省得我大秦都没了。 不过还没等她做什么,方始心突然就死了,还说什么陪太后用膳的时候中毒而死,还被追封为公主。 陈颂一根本就不信这说法,她觉得是因为方始心弄出来的东西太大了,她又一心惦记这程堰,对当时的东秦没有多少忠心,程太后觉得她会是个对东秦不利的祸患,所以要除掉她。 为此,陈颂一恨不得死死地抱紧宜真公主的大腿,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 方始心死了或许还有在现代活过来的机会,植物人还有醒来的机会,但她得病死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或许连身体都被火化了。 所幸,公主果然如同传说中那样善良,只要是她不搞事,公主就偶尔问她一些问题,或是让她帮忙办一些事情,就真的护着她。 她仗着有公主做靠山,顶着‘我是真千金,但我回去之后假千金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爱她仇视我’的名头,非但没有倒霉,还将陈家搅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后来,她嫁给了谢湛,仍旧不改天天往平西王府跑。 惹得谢湛都大为无奈,有一回险些与她吵了起来。 “到底我是你夫君还是公主是你夫君,你前日去了平西王府昨日也去,今日还想去,明日是不是还要去?” 谢湛心里想不明白,到底公主是他所喜欢过的人,还是她陈颂一喜欢过的人。 有一次,他甚至问她:“知晓我曾喜欢过公主,你当真是不吃醋?” 陈颂一脸上笑嘻嘻:“吃什么醋,喜欢公主有什么问题?公主长得好看又善良,这有什么错处,那只能证明你眼光没有问题。” 谢湛当时都惊呆了。 不过,她最后又补了一句:“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娶了我,对公主也早该放下,不能再心心念念了” 虽然陈颂一有些遗憾谢湛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她,或许到了两人做了夫妻,他对她也未必有多少男女之情,但管他呢,只要他不总念着别人,对她这个妻子负责,对家庭负责,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反正她与谢湛做了几十年夫妻,谢湛的官越做越大,但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不变,他们之间也有了几个儿女,孩子长大了各自婚嫁,他们做了祖父祖母,甚至是曾祖父曾祖母。 陈颂一心想,她这辈子其实比秦宜真也不算差了。 人到中年的时候,陈家那些惦记着已经死去假千金的家人不知又发了哪门子的疯,突然醒悟过来,说对不起她,要求她的原谅。 陈颂一只是觉得好笑,当时谢湛已经官至尚书,而她,也早早地被程太后赐封为长安县主,又与秦宜真这位尊贵的长公主走得近。 陈尚书已经年老,陈家又没有太出彩的后代,等陈尚书告老,或是仙逝,估计便要慢慢败落下去了。 不管陈家是为了将来还是真的悔悟想求得她的原谅,她都不想去论了。 破镜不能重圆,她也不可能当作那些人当初没有排挤她辱骂她,恨不得死的人是她。 人生长路漫漫,她抱紧了这位有最有福气公主的大腿,继续往前走去。 哦,是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哦! 第299章 番外·陈颂一 陈颂一一直觉得,遇见有福气的人,一定要先和对方做朋友。 要是自己的运气变差,那就赶紧远离,要是自己的运气变好,那就立刻粘上去,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 大秦帝姬宜真公主,被誉为历史上最有福气的女子。 她生来就是尊贵的公主,母亲早逝,又遇见了将她视为亲女的嫡母,护着她在那个吃人的宫廷之中,仍旧善良美好。 她一生尊贵,受亲弟、子侄两代帝王敬重,为长公主,为大长公主。 她嫁的良人与她相守一生,白首到老,寿终正寝。 她的儿女孝顺,子孙满堂。 人的一生,似她的人生,称得上是圆满八成,剩下的两成不如意,便是父母早逝,早早地离她而去。 而在历史当中,这一对恩爱夫妻一直被人传唱,有人羡慕她,有人嫉妒她,有人想成为她。 又因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沾了一些禁忌关系,大秦之后的历史,被人正史野史翻来覆去不知道写了多少遍。 便是到了现世,也有不少人写。 方始心便是其中一员。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对程堰似乎有着某一种执念,作为邻居的陈颂一看过她写的六本书,本本男主都是程堰,女主是她自己。 有什么《穿成公主后我与平西王甜蜜日常》、《穿成小妾?不怕,我与王爷是真爱》、《我是婢女,但我也平西王心尖宠》、《平西王爱我入骨》云云 第一本是取而代之,第二、第三本就开始争宠抢夺,等到了第四本之后,直接弄死人家公主,嫁过去做正室。 总之,非常是离谱。 陈颂一有说过方始心这样不太对,可方始心当时就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口口声声说程堰应该是属于她的,秦宜真不过是程堰一生当中的污点,根本就配不上他。 看着方始心在书中写她如何运用现代的知识大肆搞事,什么绒花缠花、香皂花露都是小意思,水泥玻璃不过寻常,她甚至都把火药火铳都给弄出来了。 真的是吓死人,要知道那个是冷兵器时代,大秦是以武力强横扫三国一统天下,程堰更是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大业之中功绩卓绝,是历史上的绝代功臣。 要是什么火药、火铳落在别的国家手里了,大秦的将来就难说了。 陈颂一暗暗庆幸,幸好方始心不能真的穿到大秦。 只是她庆幸还没多久,方始心就突然在电脑前晕厥,成了植物人,而她呢,也因为得了病,早早年纪就早逝了。 再醒来到了大秦还未一统,仍旧是四国鼎立的时代,陈颂一暗暗高兴,觉得肯定是福福公主保佑她,让她获得新生。 不过当她知道有个人叫方始心,作过许多令人传唱的诗句,又弄出过许多这个时代都没见过的东西的时候,她又觉得天都要塌了。 方始心真的穿越到了这里,岂不是要将历史闹得天翻地覆? 陈颂一觉得,既然上天让她来到了这里,指不定就是想让她收拾方始心这个烂摊子,省得我大秦都没了。 不过还没等她做什么,方始心突然就死了,还说什么陪太后用膳的时候中毒而死,还被追封为公主。 陈颂一根本就不信这说法,她觉得是因为方始心弄出来的东西太大了,她又一心惦记这程堰,对当时的东秦没有多少忠心,程太后觉得她会是个对东秦不利的祸患,所以要除掉她。 为此,陈颂一恨不得死死地抱紧宜真公主的大腿,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 方始心死了或许还有在现代活过来的机会,植物人还有醒来的机会,但她得病死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或许连身体都被火化了。 所幸,公主果然如同传说中那样善良,只要是她不搞事,公主就偶尔问她一些问题,或是让她帮忙办一些事情,就真的护着她。 她仗着有公主做靠山,顶着‘我是真千金,但我回去之后假千金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爱她仇视我’的名头,非但没有倒霉,还将陈家搅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后来,她嫁给了谢湛,仍旧不改天天往平西王府跑。 惹得谢湛都大为无奈,有一回险些与她吵了起来。 “到底我是你夫君还是公主是你夫君,你前日去了平西王府昨日也去,今日还想去,明日是不是还要去?” 谢湛心里想不明白,到底公主是他所喜欢过的人,还是她陈颂一喜欢过的人。 有一次,他甚至问她:“知晓我曾喜欢过公主,你当真是不吃醋?” 陈颂一脸上笑嘻嘻:“吃什么醋,喜欢公主有什么问题?公主长得好看又善良,这有什么错处,那只能证明你眼光没有问题。” 谢湛当时都惊呆了。 不过,她最后又补了一句:“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娶了我,对公主也早该放下,不能再心心念念了” 虽然陈颂一有些遗憾谢湛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她,或许到了两人做了夫妻,他对她也未必有多少男女之情,但管他呢,只要他不总念着别人,对她这个妻子负责,对家庭负责,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反正她与谢湛做了几十年夫妻,谢湛的官越做越大,但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不变,他们之间也有了几个儿女,孩子长大了各自婚嫁,他们做了祖父祖母,甚至是曾祖父曾祖母。 陈颂一心想,她这辈子其实比秦宜真也不算差了。 人到中年的时候,陈家那些惦记着已经死去假千金的家人不知又发了哪门子的疯,突然醒悟过来,说对不起她,要求她的原谅。 陈颂一只是觉得好笑,当时谢湛已经官至尚书,而她,也早早地被程太后赐封为长安县主,又与秦宜真这位尊贵的长公主走得近。 陈尚书已经年老,陈家又没有太出彩的后代,等陈尚书告老,或是仙逝,估计便要慢慢败落下去了。 不管陈家是为了将来还是真的悔悟想求得她的原谅,她都不想去论了。 破镜不能重圆,她也不可能当作那些人当初没有排挤她辱骂她,恨不得死的人是她。 人生长路漫漫,她抱紧了这位有最有福气公主的大腿,继续往前走去。 哦,是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哦! 第300章 番外·宋屏屏(全文完) 自打下西梁,松年封了伯爵之后便与红缨一同去往西京,镇守在那里,过了三年,两人才有了孩子,是个姑娘,唤作宝樱。 景安十五年,天下早已大定,四海平宁,两人才带着孩子从西京归来秦都,与程堰秦宜真团聚。 绿翘一生不曾嫁人,秦宜真给她说过亲,但她思来想去,自己又不肯嫁,说什么嫁了人就得伺候夫君,还得伺候婆母,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大堆,她嫌烦。 倒不如留在平西王府。 秦宜真已经不用她动手伺候了,她就动动嘴皮子,闲着没事就帮忙看看孩子,日子也过得挺好的。 她一个孤女,虽说有公主撑腰,可嫁了人,指不定被人欺负了不敢吭声。 孩子大了一些,都去读书习武了,她更不做事了,闲着没事就去陪秦宜真聊天,或是去风雅闲居去找宋屏屏喝茶,日子过得自在快意。 她觉得侍女做到她这个程度,那也算是人生巅峰了,不想再换一种人生试试。 相比绿翘的自在,宋屏屏却难熬许多。 她那些年还在与林远生纠葛。 上一次状告林远生,但林远生早准备好了替死鬼,没有凭据奈何不不了林远生,只除掉了他的爪牙。 错失良机,再加上林远生后面更加谨慎,她与其她受害的人找不到新的证据。 “要不,直接杀了他。”郑月娥一脸阴郁冷厉,张口就是要杀人。 这位郑月娥不是别人,正是眼下林宅的原主人,郑家姑娘。 当年林远生在来到秦都参加会试,租住的便是郑家的客院,后来哄得郑月娥晕头转向,连地契都送给他了。这 后来,父亲被林远生活活气死,郑月娥与母亲在秦都无处容身,离开了秦都。 原本以为报仇无路,后来宋屏屏循着程堰给她留的地址派人找了过去,将她带来在秦都,共同谋划报仇大事。 除了宋屏屏和郑月娥,其实还有其她的受害者,但因为有的已经嫁人,不想搅得日子不宁,不愿出面,有的事情不大,不想掺和计较。 只是她们二人最惨,一个险些被杀,一个父亲被活活气死,自己流落他乡。 “不说杀官,就算是杀人都是死罪。”宋屏屏淡淡地抬眼。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到他白发苍苍寿终正寝,也算是报仇了?”郑月娥气得脸色通红,“听说他夫人又怀上了,都已经第二胎了。” 林远生做的这些破事,不单单只有宋屏屏这一桩,只要有心人去查,总能查出一些东西来,故而,这些年虽然拿他没办法,但也算是彻底断绝了上升的机会,只在太仆寺得了一个小官做着。 不过,周凝头一胎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如今又怀上了。 郑月娥越想越是生气,越是想杀人。 宋屏屏道:“你可还记得月下楼的悠悠姑娘?” “记得,她怎么了?”两年前,这位青楼花魁被人赎身,听说是在富贵人家做妾呢。 “她被人骗了,对方就不是个东西,说是为她赎身,不过是将她从青楼之中带出来,做那留在家中伺候人的家妓,为他的利益谋划。” “前些日子我偶遇到了她,将她救了出来,她听说过我的事情,说她身上染了那些见不得人的病,时日无多,倒是可以帮我。” 林远生这几年太谨慎太老实了,让她们完全抓不到把柄,郑家的地契是郑月娥给他的,郑家老爷子是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被活活气死的,定不了他的罪。 而宋屏屏这边,之前闹得那么大,他又早早地算计好了让林福做替死鬼,自己半点尘埃不沾,也没办法定他的罪。 大概知道自己前途无望,林远生终于是老实了。 不过,他倒是一直没放弃和宋屏屏和好,搭上平西侯府的路子。 那位姑娘的意思是,若是宋屏屏示弱,和林远生说自己的真心,希望和他春风一度,林远生肯定是十分的愿意,到时候趁着夜间,换一个人,几次之后,林远生也就完了。 郑月娥听完之后都打了一个哆嗦。 “这会不会太狠了” 都说无毒无丈夫,最毒妇人心,都在这里应验了。 “狠?他害我们的时候可不觉得自己狠,估计眼下心里还在记恨我当初将事情闹大,让他失去了上升的机会,若是找到机会,他必然不会让我活下去。” “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死,而且眼下他的那个妻子也被他骗得彻底信了他,仗着她怀孕,三天两头来风雅闲居闹事,让我的生意都不好做。” “既然她那么坚信我勾引她的夫君,那我就勾引给她看。” 那夫妻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的心狠手辣,奸诈歹毒,女的愚蠢嚣张,是使唤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做林远生手中的一把刀。 同为被骗之人,宋屏屏也不是没有点醒过周凝,但在周凝心中,林远生不染尘埃,是世间上最好的男子,说他不好的都是嫉妒他仇视他的人,都不是东西 执迷不悟,为虎作伥,那就没必要再管了。 “我也去。”郑月娥突然道,“过几日我便出城,再假扮从外地归来,无处可去,回到原来的住处求他收留,他那样‘善良温柔’,定然不会拒绝的。” “而且我原来便对他用情至深,他应该不会起疑,至于悠悠姑娘,之后再寻个机会,让我救下她,将她带去林家,至于你你这样要强的性子,若是真的回头了,他反而会心生警惕” 两人商定,等到了第二日,郑月娥便出了城,找了个农家呆了几日,将自己饿的瘦弱可怜,一身狼狈,这才跟着人一起,进了秦都,叩响林家的大门。 正好碰见林远生从里面走出来,她悲戚地唤了一声‘林郎’,然后便晕了过去。 此时林远生还不知,这世间上不一定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肯定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的恶事太多了,总会遭到报应的。 后来,听说他得了见不得人的病,求医无解,短短两年便送了命。 宋屏屏与郑月娥寻了一个风水宝地,将悠悠姑娘埋葬,请了道士和尚前来替她超度诵经,渡她来世。 希望她来世平安幸福,长久安康,再也别遇见那些负心薄幸之人 (全文完) 第300章 番外·宋屏屏(全文完) 自打下西梁,松年封了伯爵之后便与红缨一同去往西京,镇守在那里,过了三年,两人才有了孩子,是个姑娘,唤作宝樱。 景安十五年,天下早已大定,四海平宁,两人才带着孩子从西京归来秦都,与程堰秦宜真团聚。 绿翘一生不曾嫁人,秦宜真给她说过亲,但她思来想去,自己又不肯嫁,说什么嫁了人就得伺候夫君,还得伺候婆母,家里家外的事情一大堆,她嫌烦。 倒不如留在平西王府。 秦宜真已经不用她动手伺候了,她就动动嘴皮子,闲着没事就帮忙看看孩子,日子也过得挺好的。 她一个孤女,虽说有公主撑腰,可嫁了人,指不定被人欺负了不敢吭声。 孩子大了一些,都去读书习武了,她更不做事了,闲着没事就去陪秦宜真聊天,或是去风雅闲居去找宋屏屏喝茶,日子过得自在快意。 她觉得侍女做到她这个程度,那也算是人生巅峰了,不想再换一种人生试试。 相比绿翘的自在,宋屏屏却难熬许多。 她那些年还在与林远生纠葛。 上一次状告林远生,但林远生早准备好了替死鬼,没有凭据奈何不不了林远生,只除掉了他的爪牙。 错失良机,再加上林远生后面更加谨慎,她与其她受害的人找不到新的证据。 “要不,直接杀了他。”郑月娥一脸阴郁冷厉,张口就是要杀人。 这位郑月娥不是别人,正是眼下林宅的原主人,郑家姑娘。 当年林远生在来到秦都参加会试,租住的便是郑家的客院,后来哄得郑月娥晕头转向,连地契都送给他了。这 后来,父亲被林远生活活气死,郑月娥与母亲在秦都无处容身,离开了秦都。 原本以为报仇无路,后来宋屏屏循着程堰给她留的地址派人找了过去,将她带来在秦都,共同谋划报仇大事。 除了宋屏屏和郑月娥,其实还有其她的受害者,但因为有的已经嫁人,不想搅得日子不宁,不愿出面,有的事情不大,不想掺和计较。 只是她们二人最惨,一个险些被杀,一个父亲被活活气死,自己流落他乡。 “不说杀官,就算是杀人都是死罪。”宋屏屏淡淡地抬眼。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到他白发苍苍寿终正寝,也算是报仇了?”郑月娥气得脸色通红,“听说他夫人又怀上了,都已经第二胎了。” 林远生做的这些破事,不单单只有宋屏屏这一桩,只要有心人去查,总能查出一些东西来,故而,这些年虽然拿他没办法,但也算是彻底断绝了上升的机会,只在太仆寺得了一个小官做着。 不过,周凝头一胎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如今又怀上了。 郑月娥越想越是生气,越是想杀人。 宋屏屏道:“你可还记得月下楼的悠悠姑娘?” “记得,她怎么了?”两年前,这位青楼花魁被人赎身,听说是在富贵人家做妾呢。 “她被人骗了,对方就不是个东西,说是为她赎身,不过是将她从青楼之中带出来,做那留在家中伺候人的家妓,为他的利益谋划。” “前些日子我偶遇到了她,将她救了出来,她听说过我的事情,说她身上染了那些见不得人的病,时日无多,倒是可以帮我。” 林远生这几年太谨慎太老实了,让她们完全抓不到把柄,郑家的地契是郑月娥给他的,郑家老爷子是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被活活气死的,定不了他的罪。 而宋屏屏这边,之前闹得那么大,他又早早地算计好了让林福做替死鬼,自己半点尘埃不沾,也没办法定他的罪。 大概知道自己前途无望,林远生终于是老实了。 不过,他倒是一直没放弃和宋屏屏和好,搭上平西侯府的路子。 那位姑娘的意思是,若是宋屏屏示弱,和林远生说自己的真心,希望和他春风一度,林远生肯定是十分的愿意,到时候趁着夜间,换一个人,几次之后,林远生也就完了。 郑月娥听完之后都打了一个哆嗦。 “这会不会太狠了” 都说无毒无丈夫,最毒妇人心,都在这里应验了。 “狠?他害我们的时候可不觉得自己狠,估计眼下心里还在记恨我当初将事情闹大,让他失去了上升的机会,若是找到机会,他必然不会让我活下去。” “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死,而且眼下他的那个妻子也被他骗得彻底信了他,仗着她怀孕,三天两头来风雅闲居闹事,让我的生意都不好做。” “既然她那么坚信我勾引她的夫君,那我就勾引给她看。” 那夫妻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的心狠手辣,奸诈歹毒,女的愚蠢嚣张,是使唤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做林远生手中的一把刀。 同为被骗之人,宋屏屏也不是没有点醒过周凝,但在周凝心中,林远生不染尘埃,是世间上最好的男子,说他不好的都是嫉妒他仇视他的人,都不是东西 执迷不悟,为虎作伥,那就没必要再管了。 “我也去。”郑月娥突然道,“过几日我便出城,再假扮从外地归来,无处可去,回到原来的住处求他收留,他那样‘善良温柔’,定然不会拒绝的。” “而且我原来便对他用情至深,他应该不会起疑,至于悠悠姑娘,之后再寻个机会,让我救下她,将她带去林家,至于你你这样要强的性子,若是真的回头了,他反而会心生警惕” 两人商定,等到了第二日,郑月娥便出了城,找了个农家呆了几日,将自己饿的瘦弱可怜,一身狼狈,这才跟着人一起,进了秦都,叩响林家的大门。 正好碰见林远生从里面走出来,她悲戚地唤了一声‘林郎’,然后便晕了过去。 此时林远生还不知,这世间上不一定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肯定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的恶事太多了,总会遭到报应的。 后来,听说他得了见不得人的病,求医无解,短短两年便送了命。 宋屏屏与郑月娥寻了一个风水宝地,将悠悠姑娘埋葬,请了道士和尚前来替她超度诵经,渡她来世。 希望她来世平安幸福,长久安康,再也别遇见那些负心薄幸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