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开局？农家小厨娘养家福满仓》 第1章 死人微活 “奶奶！你快看啊！姐姐她还活着！我刚刚看到她的手动了！” 孩童的叫声像一把利剑，破开了黑雾，将程云桃从虚无中彻底拉扯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鲤鱼打挺般直坐了起来，草席上覆盖的薄土也伴随着她的动作抖落一旁。 苍白的脸，干裂的唇，凌乱的头发……站在正前方的祖孙二人见到此情此景，顿时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程云桃是一抹来自异界的游魂，因心中执念被系统选中，被派往存在于平行时空的大祁王朝，帮助这个世界的原主了却遗憾。 作为奖励，系统附赠给她与该世界身份匹配的美食技能和随身农场，以助力她在这个世界更好地生活下去。 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也叫程云桃，只不过年纪要小上不少，才十四岁，家庭情况很是复杂。 难产早死的娘，好赌成性的爹，年迈多病的奶奶，懵懂不知事的弟妹……完全是天崩开局的标准版本。 原主是昨日上山采药时被毒蛇咬死的，等被家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嘴唇乌紫，没了气息。 对方一共有三个遗愿：1给奶奶养老送终 2将弟妹抚养长大 3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 程云桃了解后，表示一点问题也没有，既然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会主动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回过神来，程云桃认真地打量起了面前的祖孙俩，这应该就是她的奶奶和弟弟了。 她还有一个妹妹，前几天被那赌狗爹拿去抵了赌债，送到隔壁村当童养媳去了，想到这里，程云桃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几分。 “云桃？乖孩子，你真的还活着？” “我还以为是你弟弟看错了，唬我老婆子的。” 现在的程云桃虽然脸色苍白，一言未发，但那一双眼却是有神得很，身侧也有明显的影子痕迹，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实打实的活人。 周秀芳扶着自己的老腰，颤巍巍地朝前走了几步，伸出了自己苍老的手掌，温柔地抚过程云桃的发顶。 站在一旁的程璟竹也立刻扑了上来，窝在程云桃的怀中，搂着她的脖子，瘪着嘴巴流眼泪。 “呜呜呜……姐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嗝……”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声音颤抖，连打了几个哭嗝。 感受到亲人对自己的关心，程云桃的眼眶微红，心中颇为动容，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泥土，一手搂着弟弟，一手牵着奶奶，认真地安慰道。 “我没事，我还活着，你们还需要我呢，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等我把妹妹带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听她提起已经离家的程月梨，祖孙俩的面上同时闪过几分落寞，奶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云桃，我知道你舍不得小梨，可……可她被你爹送到了隔壁村的恶霸家，仅凭我们几个人，如何能把她救出来呢？” 程云桃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弟弟，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妹妹小梨被掳走时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奶奶，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一定要把人给救回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在恶霸家受苦！” 周秀芳看着面前的大孙女，直觉有哪里发生了变化，可自己的孙女好不容易才死而复生，她不敢再细思下去。 “好好好，云桃大了，懂事了，有自己的打算了。” “不管你做什么，奶奶都支持你。” 这下轮到程云桃惊讶了，她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太竟然对自己的孙女如此的疼爱和包容。 “我也支持姐姐！我们一定要把妹妹救回来！”一旁的程璟竹也不甘示弱，握起自己的小拳头，一脸坚定。 此刻的程云桃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家的主心骨，祖孙俩都愿意相信她，支持她。 原本还有些胆怯的程云桃也越发自信了起来，来都来了，就算再稀烂的人生，她也有本事过好！ “奶奶，我被毒蛇咬死的事情，村里人知道吗？”程云桃放下了怀里抱着的弟弟，按着一旁结实的土埂站了起来。 “知道的呀，昨日你上山采药迟迟未归，我和你弟弟都急坏了，连忙招呼了人上山来找你。” “最后还是村里的年轻人眼尖，在山坳坳的草丛里发现了你，只可惜那时的你早已浑身冰凉，没了生气。” 回想起昨日触目惊心的画面，周秀芳仍然心有余悸，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胸口。 听到这话，程云桃心中顿时有了打算：“既然如此，那我醒来的事情就不必让大家知道了，得把这件事情捂着。” 周秀芳一脸不解，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女的算盘里究竟是在打算些什么。 “这是为什么？大家平日里对我们也算颇为照顾，昨日为了找你，也花费了不少功夫呢。” “既然你现在已经醒来，这样的好消息，理应要告诉乡亲们一声啊。” 程云桃知道奶奶的想法，但她认为，当下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奶奶，这世人多迷信，见到我这么个死而复生的奇人，想来定是害怕大于惊喜的，要是他们觉得我是个什么山野精怪，想要放火烧死我该怎么办？” “这……” 周秀芳听到这话，面上一白，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孙女被架在火堆上的样子，眼神中浮现出惊恐无措的情绪来。 “再者说了，当初我爹本来是想把我送给恶霸家抵债的，后来还是因为我年纪大，不仅能够操持家务，还能上山采药换钱，他才改变了主意，把妹妹给推了出去。” “可依着我爹那好赌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必然还会发生第二次，既然我现在已经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死人了，那何不把这身份坐实，省得让我那心怀鬼胎的爹再度胡来。” 想起自己那个好赌成性的儿子，周秀芳本就苍老的身躯又佝偻了几分。 “你说得对，你爹的秉性太差，要是被他知道了你还活着，他一定会再来折腾的。” “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程云桃在心中感慨道，幸好自家奶奶是个明事理的，不会蒙着心偏颇那个烂爹。 “对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时候，这活人的身份不见得比死人的好用……” 程云桃抬头眺望远方，看着山下起起伏伏的屋脊，感慨道。 第2章 语言艺术 “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那奶奶也不多说什么了，先回家，你都一整宿没吃过东西了，得先吃点东西垫垫。” 简单处理好现场后，周秀芳一手牵着一个往山下走，步子不大，但却走得十分坚定。 一家三口在小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化为一个看不见的小点，汇入山下。 …… 看着面前简陋的小屋子，程云桃第一次对残破不堪这个词有了深刻的理解。 外墙是由泥土和零碎的石块堆砌而成，经历了风吹雨打，现下的墙面早已是斑驳不堪，岌岌可危了。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些最基础的生活用具，破木桌的四条腿不太稳固，一碰就会发出怪叫，吓得程云桃往后蹦了好几步。 山风从头顶的破瓦钻入，呼哧呼哧地绕着她转，晴天都尚且如此，待到寒冷落雨的天气怕是更加糟糕了。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程云桃皱眉环顾一周，心中感慨这样的危房随时有倒塌的危险，得抓紧时间翻新或者搬走，不能再住下去了。 走到角落里的米缸旁，掀开一看，里头空荡荡的，只余下一层薄薄的米粒，毫不费劲的就可以看到缸底的颜色。这点余量，就算是兑成最稀的稀饭，也只够勉强吃上两三顿。 “唉，家里也快没粮了，我老了吃得少，待会把这米煮了，你和小竹一人一碗，再吃点野菜垫垫。” 周秀芳拿着锅凑上前来，弯腰把为数不多的米粒扫了起来，缸底的白色瞬间又少了一块。 转身出门后，接了点屋后顺山而流的泉水，甚至都舍不得淘洗，便直接把锅炉架上了火堆。 煮到一半时，又朝里头放了两把有些焉巴了的野菜，搅和了几下，染成绿色的米汤冒着热气，咕噜噜地朝上涌。 程云桃看着那蒸腾的雾气发呆，心中一阵酸涩与愤恨，要不然怎么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好，就只有那个赌狗爹拼命拖后腿，输光了银两不说，连几亩薄田都被人收了去，连累家里连吃口饭都犯难。 随后程云桃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随身农场还没打开瞧过呢！ 心念一动，眼前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一片巨大的农场出现在她的面前。 农田被整齐划分开来，不同的作物扎根在土地上方，红橙黄绿蓝靛紫，各色各异，简直都要叫人看花了眼。 不同于外界，在随身农场内，所有的作物都不需要考虑气候、地理位置和生长期，只要种下种子，便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茁壮成长，获得果实。 而在农田的另一侧，鸡鸭鹅在悠哉地闲逛，奶牛在吃草，小猪在睡觉，池塘里的鱼儿在畅快地游着。 这大祁王朝是不同于原世界的架空王朝，现代常见的作物和家禽，这里几乎都有，所以她现在从这随身农场里掏出个啥都不显得奇怪。 可惜现在的条件有限，缺少调料，许多精细的菜肴都做不了，只能先吃点朴实无华的了。 程云桃从地里刨出了些地瓜和土豆，这种粗粮不需要怎么调味，只要弄熟了就行，饱腹感还强，现在吃最适合不过了。 又考虑到奶奶和弟弟许久都不曾沾染荤腥了，程云桃把目光转移到了在地上跑的和在水里游地，最终还是决定先逮条鱼，方便快捷，又好处理。 最终，她带着一堆地瓜土豆，还有一条大肥鱼回到了外界。 “啊！姐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吓了我一大跳！” 程璟竹被突然现身的程云桃吓了一跳，站在原地直蹦跶，他原本是想喊姐姐去喝粥的，没想到找了半天，连影子都没看到。 正当他疑惑自家姐姐是不是出门去了的时候，程云桃又忽然凭空出现，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不小的刺激。 “嘿嘿，我去给你们找好吃的啦！”程云桃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蹦蹦跳跳地朝屋外走去。 被吓到的程璟竹这才回过神来，发出惊叹声：“姐姐，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啊？土豆和地瓜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一条鱼！” 程璟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肉了，他不是没有试过自己下河去捕，可那河里的鱼早就被村子里的人捕得差不多了，他回回去都扑空。 “我得了机缘，这是仙人送给我的。”程云桃提着东西，来到屋外的火堆旁，紧挨着奶奶周秀芳坐了下来。 看到这么多食物，周秀芳苍老的脸庞上也控制不住的浮现出惊讶之色，似乎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程云桃自然知道自己拥有随身农场的这件事，是不可能一直瞒着家人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同他们说个清楚好了。 “奶奶，这古人不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这份机缘便是我获得的福气。” “在我假死的那段时间内，我得到了仙人的点化，大彻大悟，明白了许多事理，仙人觉得和我有缘，还特地赠了我一件法器。” “我能够从法器内变出食物来，有了这法器，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了。” 程云桃举起自己手中的食物，真诚地看向对方，一丝闪躲和心虚都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自己在撒谎，在她看来无所不能的系统的确和仙人没什么差别，这随身农场的功效也同法器一般厉害。 程云桃发誓，她只是稍稍地修改润色了一下，这叫语言的艺术~ 周秀芳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再看了看孙女手中活蹦乱跳的大鱼，短暂地犹豫了三秒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 “好云桃，奶奶信你，你能够得到这份机缘真是我们程家的大幸事啊！” 难怪她觉得孙女一下有主意了不少，原来是得到了仙人的指导，开悟了！ 对于平日里就信奉神佛的周秀芳来说，没有其他的说辞会比这个更加合适了，程璟竹也变得兴奋起来，围在程云桃的身边不停地打转。 “好啦，你们就好好地坐着，我给你们弄好吃的去！” 正当程云桃准备小露一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第3章 灵机一动 程云桃起身躲到屋后，借着杂物的掩盖小心的观察着，直到看清对方的样貌后，才稍微放松了些。 来者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名唤周丽琴，程云桃一直喊她琴姨，是奶奶周秀芳的老朋友了。她身着一袭朴素整洁的衣裳，手肘处挎着一个竹篮，进门后便笑呵呵地朝周秀芳打了声招呼。 “老姐姐，吃着饭呢，我家里做了些红粑果，想着给你们也送来一点。” 说罢，周丽琴便掀开竹篮上的盖布，从里头掏出了几个用绿叶托着的红果子，递给了周秀芳。 “噢呦，真是太谢谢了你，总是挂念着我们，可惜我们家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周秀芳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红粑果，感激地俯了好几次身，又因为自己的贫苦而感到无奈。 虽说现在自己的孙女云桃得了机缘，但财不可外露的道理周秀芳还是知道的，自然不会轻易地向外人提起。 “诶，老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也没少帮衬我。” “再说了，我们还是同乡呢，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就好了，不用想其他的。” 说罢，周丽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上前两步握住了周秀芳的手，安慰道。 “老姐姐，云桃那事你也别太难过伤神了，她是个乖孩子，想来现在也投生到富贵人家享福去了。”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你身边还有璟竹陪着，他也是个懂事能干的，往后这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作为外人，周丽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稍稍言语安慰下，周秀芳自然是知晓对方的好意，连连点头应下。 “我家里还有不少活要做呢，就先走了，红耙果记得趁热吃啊。” 瞧着人逐渐走远，程云桃才从屋后走了出来。 “云桃快来，你琴姨给我们送了红耙果，一人吃一个正好。” 程云桃接过了奶奶递来的红耙果，捧在手心认真地观察起来。 这红耙果算是当地的特色点心，是用甜菜根作为染色剂制成的鲜亮果子，口感微甜，带着韧劲，男女老少都爱吃。眼下这个月份，按照习俗，家家户户都会蒸上一些当做点心。 程云桃咬了一口红耙果，清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搭配上柔韧的口感，确实不错，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隔壁村的习俗和饮食习惯与我们村大致相同，想来也正是炊制红耙果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救出小梨。” 周秀芳听了这话，只觉得乱得像一团麻绳，叫人分不清里头的头尾。 “云桃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做红耙果和救出小梨又有什么关系呢？” 程云桃三两下就把手里的红耙果吃了个干净，搓了搓指腹上残留的红色印迹，认真地解释道。 “今日下山时，我在小路旁发现了不少植株茂盛的垂序商陆，这种植物果实成熟后为紫红色，一串串地挂在枝头，非常像葡萄。” “可它却不能够拿来食用，因为它全株都有毒，尤其是根部和果实，毒性最强，一旦误食，就会令人感到恶心呕吐或是眩晕头痛。” “恰好碾碎果实后的汁液呈现的是暗红色，要是我把这汁液加入到正在炊制的红耙果中，再被恶霸一家吃下，就能够花费最少的力气控制住他们，从而趁机救出小梨。” 周秀芳不知道什么叫垂序商陆，只觉得这东西听起来就不简单。 “这……这东西既然有毒，那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周秀芳本本分分了一辈子，从来都没想过害人，更别提惹出人命这样的大事了。 “奶奶你别担心，这垂序商陆虽然有毒，但也得达到一定的剂量才行。我要是一口气加入太多，那红耙果的口感和味道势必会变得古怪，从而被他们所发现。再加上蒸煮时的高温，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分解毒素，顶多就是让他们昏昏欲睡罢了。” “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把小梨救出来以后该如何掩藏踪迹，等那恶霸一家回过神来，定会上门来闹事，届时我们就不能够继续呆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屋子，程云桃更加坚定了转移的念头。 “可这是我们唯一的屋子了，虽然是破了些，但好歹还算有个容身之处，现在要是搬走，又能够搬到哪里去呢？”周秀芳不舍地抚过开裂的木门，这是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现在突然要叫她离开，她真有些舍不得。 程云桃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她记得她在山中采药时，曾经发现过一处隐秘的洞穴，那时胆子小，害怕里头有吃人的野兽，便没有进去仔细查看过。 现在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不如回去探探，说不定能够成为他们暂时的避风所。 “奶奶，我在山中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待我明日去山中查探一番，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先转移到山洞里去。” 作为家里的主心骨，她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而是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有利的一条路。 不破不立，要是阻碍了向前走，该丢掉的东西就丢掉。 “好，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奶奶也不多说什么了，明日上山的时候记得带上璟竹，多个人也多个照应，要是没找到也别着急，太阳落山了就回家，别叫奶奶担心。” 程云桃舀了碗野菜粥递到了奶奶的手中，连连承诺道：“知道啦，奶奶你别担心，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孙女去给你杀鱼吃。” “诶诶，好，奶奶坐在这里等着。”周秀芳捧着热乎乎的瓷碗，小心地避开摔坏了的边缘处，慢悠悠地喝起了粥。 程璟竹也端起了自己的野菜粥，乖巧地坐在奶奶的身旁，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在不远处杀鱼的程云桃，里头满是期待之色。 只见程云桃左手紧握鱼头，右手短刀如电，精准刺入鱼鳃下方，沿鱼骨一划至尾，把鱼一分为二，翻开鱼腹，将内脏剔除干净。 接着从鱼尾开始，将刀锋沿着鱼身轻轻刮过，鱼鳞便如细雨般纷纷落下，鱼身逐渐变得光滑细腻，闪烁着健康的银白色。 布一抹，血渍与粘液尽去，用泉水冲洗后，内外皆净。 程璟竹眼中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好奇，转变为浓浓的惊叹和崇拜。 第4章 柠檬烤鱼 晾干鱼表面的水分后，程云桃寻来了一根大小适宜的树枝，穿过鱼的首尾两端，制成了一个简易的烤架。 将鱼架在火堆的上方，慢慢地旋转烘烤，交代给程璟竹在原地守着后，她又到随身农场内摘了个柠檬出来。 柠檬汁具有天然的香气和酸味，能够有效去除鱼肉的腥味，使烤鱼的味道更加鲜美。 其独特的果香还能为烤鱼增添一抹清新的风味，使鱼肉带有水果的气息，更加解腻。 家里现在连米都快要吃不上了，更别提像样的调料了，程云桃在屋子里翻找一通后，也只在罐子底部刮出了一些粗盐。 但有总比没有要来的强一些，她将柠檬和粗盐均匀地涂抹在鱼肉上，内外兼顾，力求去腥提味。 墙角的砖缝中有几株倔强的野葱，程云桃也打算没放过，一起薅了来，用石臼捣碎了，打算最后搭配着鱼肉一起吃。 一转眼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阵阵香味飘散而出，引得程璟竹的口水都快要淌到地上了。 “姐姐，这鱼熟了没啊？好香啊，我闻着都快要馋死了。” 程云桃把鱼从火堆上撤了回来，认真地检查了一下鱼肉的状态：“差不多可以吃了，就是有点烫，得凉凉，不然一嘴啃下去，保准要起个大泡。” 程璟竹自然也是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只好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烤鱼看。 又过了一会，鱼肉已经没有那么烫嘴了，程云桃率先分出了一大块，递给身侧的奶奶，再扯了一大块，递给期盼已久的弟弟。这条鱼很大，分给三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喏，大家一人一块，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搭配着野葱一起吃，滋味想来是不会太差的。” 程璟竹早就迫不及待了，一口咬了下去，没一会脸颊就变得鼓鼓囊囊了起来：“太好吃了！香得不行！鱼皮酥酥脆脆的，但里面的鱼肉却一点都不柴！” 周秀芳慈爱地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璟竹，慢点吃，小心着刺，又没人和你抢。”随后自己也慢慢的吃了起来，只不过这越吃，眼中的惊艳越是掩盖不住，使得她不由得追问道。 “云桃啊，我看你刚刚也没放什么特殊的调料啊，这鱼肉的滋味怎么会如此鲜美，我之前从未吃到过这样的鱼。” 程云桃没着急回答，而是自己先尝了一口，待美妙的滋味在舌尖彻底绽放后，不由得幸福地眯起了眼。 这烤鱼实在是妙哉，鱼皮经过烤制变得酥脆金黄，与鱼肉的柔嫩形成鲜明对比，口感丰富。 加入野葱后，其清新辛辣的味道与鱼肉完美融合，既提升了风味，又增添了口感的层次感。 “一道菜的好坏受到多方因素的影响，不论是食材本身，还是烹饪方法，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有时候微小的变化都可能引起口味上的差异。” “反正你们爱吃的话，以后我就常做，包准让你们都吃得饱饱的！” 程璟竹一边啃鱼，一边连连点头，显然是对这件事很赞成。 ……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程云桃便带着程璟竹上山去了，顺道把昨日从随身农场里带出来的地瓜烤熟了一些，边走边吃。 程璟竹还是头一回吃这么甜的地瓜，外层烤得微微焦黄，轻轻一掰，内里绵软如丝，细腻的薯肉在指间冒着热气。 每一口都是满满的甜蜜滋味，像细腻的糖沙在舌尖缓缓融化，让人回味无穷。 程云桃在前头带路，程璟竹捧着香喷喷的烤地瓜，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蹦蹦跳跳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到了，就是这里。” 程璟竹都不记得自己是跟着翻过了多少个草堆，才找到了这个隐秘的角落。 “姐姐，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程璟竹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程云桃挥了挥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在生存压力面前，人总是会发挥出自己百分之一百的潜力来的。 山洞外，古木参天，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斑驳陆离地洒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包裹着，使得内部幽暗无比，仿佛在引诱游人踏入不见天日的深渊。 程云桃俯下身子，从周围捡起了几块大小均匀的石块，打算先探探路。 “小竹，你先后退些，要是待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不要犹豫，马上就跑，记住了吗？” 看着姐姐认真严肃的表情，程璟竹丝毫不敢大意，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烤地瓜，紧绷着神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深呼吸过后，程云桃朝山洞里连着投了三块石头，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想以此来判断洞穴的深度，以及里面是否有野兽的踪迹。 第一块石头没滚两下就停下没了动静，另外两块石头滚得稍微远了些，但也很快地停了下来。 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但程云桃并没有着急进入，而是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程璟竹凑近了些，好奇地探头张望着。 “你在洞口负责望风，我进去看看。”程云桃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举着自己平日里采药用的小锄头，谨慎地朝里移动身形。 “诶，姐姐！”程璟竹想阻止，无奈程云桃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撩起洞口垂落的藤蔓，程云桃将手中的火折子朝前伸了伸，火光驱散了黑暗，让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了不少。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原本狭窄的走道一下子就变得宽敞了起来，山洞内的面积不小，能够满足多人共同生活的需求。 令程云桃意外的是，这山洞内竟然留有明显的生活痕迹。 简陋的家具透露出一种原始而质朴的气息，两张用稻草铺展的大床位于山洞的两侧，稻草略显杂乱，显然已许久未曾打理。 上头散落着一堆动物的皮毛，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程云桃捂着鼻子，大胆上前翻看。 第5章 别有洞天 发现了最大的两张是棕熊皮，其他稍小一些的是狼皮、狐皮，还有麂皮。 麂皮纤维紧密、坚韧，具有很高的抗磨损能力，使用寿命较长，适合制作袄裤袜靴，甚至还具有防御蝎子的功效。 面对这份意外的收获，程云桃很高兴，只要把这些动物皮毛重新清理散味，就能够拿来缝制成过冬的衣袍，帮助她们更好地抵御外界的寒冷，度过漫长的冬天。 放下手中暖和的皮毛后，程云桃举着火折子又走到了另外一个角落里。 那处有两具枯骨，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纠缠在一处，骨骼间错落的裂痕和地上掉落的兵器不难看出，他们之前因为某件事产生了矛盾，从而爆发了激烈的对抗。 按照程云桃的猜测，这山洞应该是这两个猎人上山打猎时的临时休息点，他们把捕来的猎物处理干净后，暂时存放在这个山洞内，等达到一定数量时，再拿下山去售卖。 他们很可能是在某一次的猎物分配过程中产生了矛盾，为了确保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而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够走出这个山洞。 直到被程云桃再次发现，从而捡了漏。 程云桃把他们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捡起，归置到了角落里，在这大山里，捕猎的工具也是必不可少的，既然眼下有现成的，自然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至于这两位前辈……既然她已经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就不能不管，待找块好地方挖个坑，把他们两个都好好的安葬下去。 不过这两个人生前如此不对付，还是得多费点力气，挖两个坑分开埋，免得他们在底下还要吵架。 心中有了安排后，程云桃起身，举着火折子继续往里头走。 这似乎地个纵向的山洞，除了前面的宽阔区域，还有一条小道连接着后头。 越往里走，道路就越狭窄，程云桃有一种在寻找桃花源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合适才能寻到源头。 人处在黑暗的环境中，会逐渐模糊对时间的感知。 即使她现在有足够明亮的光源，为她照亮前进的路，可黑暗依旧像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将她围捕，密不透风，让人感到不安。 程云桃突然有些后悔了起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莽撞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一个人独自闯了进来。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贴壁而行，或许无意中拐了几个弯也不是不可能，万一她返回的时候找不到原来的那条路，迷失在这当中又该怎么办？ 因紧张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发出了明显的咚咚声，程云桃吞咽口水划过有些干涩的喉头，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壮着胆子向前走。 已经前进了九十九步，万一在就差那临门一脚了，那该有多可惜啊。 走着走着，程云桃的心反而越安定了下来，因为她直觉自己应该是快要寻到源头了。 在这狭窄的石道内，除去她如擂鼓的心跳，还有着一道若有若无的水流声。 越往前走，这水流声就越明显，说明在这山洞的另一端很有可能存在着流动的水源。 石壁内虽然有些沉闷，但她却依旧能够保持顺畅的呼吸，这说明这山洞的另一端并不是封死的，只有两侧打通，才能够有足够的氧气流动。 结合实际认真分析后，程云桃擦去自己手心内沁出的汗水，加快了脚步，继续贴着石壁向深处走去。 伴随着程云桃的深入，原本狭窄的石壁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昏暗的视野中也出现了一抹光亮。 程云桃的面上扬起一抹激动的笑容，加快速度小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直到抵达那光亮的最强处。 “哗啦啦——”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乎了程云桃之前的设想，给她带来了极致的震撼。 一道壮观的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如同银河倒挂，水声轰鸣，气势磅礴。阳光穿透水雾，形成道道彩虹，美得令人窒息。 瀑布之下，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谷，整体呈现凹陷状，青翠欲滴的草色在山谷中铺展开来。 所有的疲惫与迷茫都随着这清新的空气飘散而去，程云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喜悦。 有了这片山谷，她们能够活动的区域又进一步得到了扩大，山洞虽好，但长期居住的话，也难免会感到乏味苦闷。 人需要定期地在没有天花板的地方活动，才能舒缓心情，维持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 若是离开山洞，在外活动的话，又需要注意掩盖自己的踪迹，而这处山谷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是独属于她们的秘密基地。 再者说，此处水草丰茂，适合不少作物的生长需求，说不定寻觅一番后，还能够有些意外的收获呢。 想起被留在洞口望风的弟弟，程云桃不敢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连忙转身沿着来路撤了回去。 回程相较之于刚刚探索时要快上了不少，她很快的就回到最初的山洞之内。 在确定了内部没危险后，程云桃回到了洞口处，用小锄头把藤蔓一次性除了个干净。 “小竹，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快进来瞧瞧！” 见姐姐一切顺利，在洞外望风的程璟竹瞬间松了一口气，激动地凑上前去。 “啥好东西啊，我看看！我看看！” 将洞口的藤蔓清理掉以后，原本幽暗的山洞瞬间变得明亮了不少，虽然比不上在外头，但至少也能够正常的视物了。 “哇，这山洞真大啊，比我们家的小屋子要大多了，这里面竟然还有家具！难道以前有人住在这里吗？” 程璟竹对周边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但又不敢乱摸，只敢站在原地探头探脑。 “诺，以前的主人就在那。” 看着弟弟可爱的小模样，程云桃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指向角落，程璟竹不明所以，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到了两具森森白骨。 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东西，当即就被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惊恐地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有死人啊啊啊啊啊！” 第6章 埋骨填坑 因为缺乏安全感，程璟竹慌不择路地转身抱住了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程云桃，眼睛闭得死死的。 “没事啦，只是一堆骨头罢了，没有什么很恐怖的画面。” “再说了这片土地上，哪个地方没死过人啊，他们又不是我们害死的，怕啥。” “待会我还要你给我帮忙呢，得挖两个坑，把这两位前辈好生埋了。” 听到程云桃的安慰，程璟竹冷静了些，而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小男子汉不能够这么胆小，便害羞地松开了手。 “我……我不怕！我可以给姐姐帮忙！” 程云桃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脑瓜，对他的勇气表示肯定。 “好样的，那现在我们开始分工合作，我在这山洞里打扫卫生，你拿着我的小锄头去外头挖坑，等待会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再一块把这些骨头给转移出去。”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程璟竹接过了姐姐递来的小锄头，斗志满满地往外头小跑去。 程云桃也出去扯了一把野生的芦苇，扎成简易的扫把，认真地清扫了起来。 这山洞长年累月的无人踏足，早就落了不少灰尘和土块，几个动作间，程云桃便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痒 想打喷嚏，酝酿了半天，到了最后关头又泄气了。 程云桃有些不高兴的揉了揉鼻子，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围在脸上，做了个简易的口罩。 有了遮盖，鼻子顿时就好多了，她也加快了速度，把垃圾汇聚到一处，扫出了山洞内。 接着她又重新规划了一下山洞里的布局，划分了不同的生活区域，将原有的两张稻草床拆开，给稻草里头添了些干燥的芦苇做底垫，分为了四张小床。 程云桃打算等将来有时间了，再做几个屏风，将其隔开，确保大家都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 万事开头难，现在是简陋了一些，等安顿下来，再慢慢的改造。 程云桃双手叉腰，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时，弟弟小竹举着小锄头兴奋地跑了进来。 “姐姐，坑我挖好了，现在就移嘛？” 眼见自己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展开了两块布，打算把尸骨分别收殓好，再包起来，挪到已经挖好的坑里。 在搬动的过程中，尸骨源于外界的推力而开始东倒西歪，啪嗒一声，从怀里掉下来了一个陈旧的荷包。 “嗯？这是啥？” 程云桃暂时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把掉在地上的荷包拾了起来，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是几块不规则的碎银子和一块小巧的长命锁。 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但长命锁的样式依旧精致，看得出来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打造的，上面还镌刻着“巧巧”“岁岁平安”等字样。 程璟竹站在一旁，由衷地羡慕道：“好漂亮的长命锁啊。” 看着手中的长命锁，程云桃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位前辈生前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出事的时候，家里应该有个年幼的孩子。 用打猎挣的钱给自己的孩子定制了个精巧的长命锁，只可惜没能够亲手送出去。 这俗世的金银对方已经用不上了，程云桃便取了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如今身无分文，留点银子傍身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这长命锁，里面所寄托的情感太深了，她不能动，还是随着尸骨一起下葬好了，好歹给人家留个念想。 “前辈，你的银子算我向你借的，将来必定买等量的纸钱给你烧过去，你的长命锁我不动，给你好好地放回去了。” 程云桃说完后，又认真地鞠了一躬，把长命锁妥当地放了回去。打包妥当后，双手捧着布包，转移到了山洞后的土坑内。 “落坑，填土！” 填土踏平后，程云桃特意在周围寻了几块体积不小的石块，将它们垒在一块，算是做了一个记号。有了这记号提醒，来日烧金元宝的时候，也不至于找错了地方。 “这里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去收拾一下，争取今天晚上就搬过来。” 程璟竹被这话吓了一跳，虽然家里穷得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那些鸡零狗碎的瓶瓶罐罐要是收拾起来，也是有些工作量的。 更别提他们这几个，不是老人就是小孩的，力气也没那么大，想要把东西运上山来的话，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姐姐你确定吗？这山洞的位置那么难找，我们的人手也不够，今晚就搬家的话，感觉不太可能啊。” “要不然我们一天搬一点，连续搬个几天，应该能够搬得完。” 程璟竹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没有外力的帮助的话，光凭她们这几个老弱妇孺，想要搬家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你忘啦？姐姐身上是有宝贝的，不管有多少东西，姐姐都有办法打包带走。” “这时间不能够继续拖延了，今夜把大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明早我就出发，去把小梨给救回来。” “这日子越拖，我心里就越是不安稳，我晚一秒，小梨就得多受一秒的苦。” 提起被带走的妹妹，程璟竹脸上的表情也低落了起来。 “姐姐你说得对，我们得快些把家里给安顿好，然后接妹妹回家。”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回家收拾去！” …… “奶奶！我们回来了！”刚踏进院子，程璟竹便兴奋地嚷嚷着，扑进了周秀芳的怀中。 “诶诶，好孩子，回来了，平安回家就好。”周秀芳怜爱地摸了摸程璟竹的小脸蛋，接着抬头问道：“云桃啊，找到你说的那个山洞了吗？要是没找到也没事，我们这屋子也能凑合地先住着，往后再想办法。” 程云桃神秘一笑：“自然是找到了！不仅找到了山洞，还在里面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啊？”听到找到了宝贝，周秀芳也来了精神追问了起来。 “有什么好东西，您老人家上山一看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去收拾一下咱们家还要的东西。” “不管是啥，反正只要觉得还用得上，就全部打包在一起，我待会一块带走。” “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得赶在夜幕来临之前上山。” 第7章 红糖炖蛋 说话间，程云桃便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了起来，程璟竹也没闲着，来回跑动，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聚集到一处。 见到这场面，周秀芳也赶忙加入其中，经过三人不断的努力，屋子也逐渐变得空荡起来。 程云桃来回跑了几趟，把行李全都挪到了随身农场的角落里，这农场不能进除了她以外的人，放些死物倒是没问题的。 周秀芳和程璟竹看着一扫而空的屋子，脸上惊叹的神情怎么都控制不住。 “姐姐你太厉害了！有了你的宝贝，我们就不用自己运行李了，也太方便了！” “是啊，云桃，有了你这宝贝，往后我们想去哪里安家都方便得很呐。” 程云桃有些得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收拾得差不多了，肚子也饿了，我弄点东西给你们吃，吃饱了我们就赶路上山。” 正当她打算钻回随时农场里先挖点粗粮先烤熟充个饥的时候，周秀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双手一拍，指了指房顶。 “云桃，奶奶突然想起来了，这房梁上头还有一小包红糖来着。” “当初本来想留着你阿娘坐月子的时候吃的，你爹是个浑的，嘴巴也馋得厉害，有事没事就爱偷吃一两块。” “我怕都被他吃了个干净，你娘就没得吃了，就找东西垫着脚，把红糖藏到房梁上去了。” “可惜你阿娘那一胎没能保住，她……也没挺过来，家里又稀里糊涂地发生了一大堆事，那包红糖都被我给忘了，要不是现在要走了，我怕还是想不起来。” “那玩意应该不容易坏，你和小竹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下来。” 程云桃后退了几步，大概目测了一下自己与房梁的距离，因为屋子较为低矮，房梁也不算太高，想要把东西拿下来应该不难。 她支使着程璟竹把屋外那些零碎的砖块抱了一些进来，垒在一块，搭成了一个小台子，接着二人合力，一个托着另一个，成功地把那一小包红糖给摸了下来。 吹去表面依附着的灰尘后，程云桃打开了外面的那层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小块红糖。形状整齐，糖块表面也没有融化的迹象，看起来保存得还不错。 “既然得了这红糖，那我干脆去掏几枚鸡蛋出来，我们一人吃上一碗红糖炖蛋好了。” “不用见油烟，只需要用小火慢慢炖着就行了，吃点甜的，心情会更好。” 程璟竹都好久没尝过甜味了，看到红糖后嘴巴里的口水开始控制不住地分泌起来，连着咽了好几下。 瞧见弟弟眼巴巴的模样后，程云桃笑着地摇了摇头，掰下了一小块，先塞到了他的嘴里。 感受到甜味在舌尖绽放的滋味后，程璟竹幸福地眯了眯眼。 “真甜！” 程云桃从随身农场里拿了鸡蛋，还拔了一颗嫩姜，可惜没有红枣干，不然滋味会更好。 支起锅炉后，加入清澈的泉水，投入切好的姜丝，慢火烹煮，水面上泛起层层细腻的泡沫，姜丝的香气开始渐渐升腾。 待姜水煮沸，将火候转为文火，再加入老红糖，红糖块在水中缓缓融化，化作一缕缕琥珀色的丝线，交织在姜丝的香气之中。 瞅着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将鸡蛋挨个轻敲入锅，与姜红水彼此交融。 时间不用太久，等待表面凝固，内里呈现溏心的状态时就可以吃了，如果喜欢更熟一些，还可以多等一会。 程云桃拿起碗，给每个人都舀了两颗蛋，热腾腾的红糖炖蛋端在手里，感觉心口也跟着热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低头喝汤，一时间安静极了，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细微的吞咽声。 姜红汤甜中带辛，辛中带甘，几口下肚，从喉咙一路热到了肚子里，脸颊也腾起了一抹红晕，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程璟竹脸上的红晕最明显，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看着喜气极了。 一口气喝了半碗汤之后，程云桃才开始舀凝固成型的鸡蛋吃，红糖炖蛋的口感，是朴实无华的细腻与柔滑。 鸡蛋经过慢炖，外皮带点韧劲，内里却异常柔软，轻轻一抿就能化开。 红糖的颗粒感与鸡蛋的细腻相互交融，带来了一种温和而持续的甜味，既不过分浓烈，也不失其独特的风味。 柔和且顺滑，每一口都让人感到舒适与满足。 一整碗炖蛋下肚，每个毛孔都舒爽极了，要不是待会还得忙着搬家，程云桃真想找个舒服的角落里窝着，像只猫似的团着睡一觉。 填饱肚子之后，程云桃又做了些善后的工作，甚至连角落零散的砖块都带上了，到时候到了山洞里，可以用这些砖块砌一个简易版的灶台，方便她做饭。 将所有东西都清空后，三人便踏着逐渐下沉的日头上了山，赶在彻底昏黑前，抵达了山洞。 周秀芳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一路上靠着姐弟俩轮流搀扶，好不容易才折腾到了目的地。 这一路上的奔波，程云桃都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周秀芳见了，反倒还安慰她，搞得程云桃又笑又哭的，表情丰富极了。 从外头看，山洞里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提早来探过路，一般人还真不敢往里头走。 程云桃先钻了进去，生好火以后，才把奶奶给搀扶了进去。 看着这敞亮的新家，周秀芳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赶路的辛苦在此时瞬间都消散了个干净。 “奶奶，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好东西，瞧着不错。” 程云桃把角落里堆积的皮毛抱在怀里，递到了周秀芳的面前，示意她上手摸摸质地。 “等过一阵子，我就把这给做成冬衣，奶奶穿在身上保准能暖和。” 周秀芳捧着手里的皮毛，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喜欢了不得了。 “哦呦，乖乖，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皮毛，这下好了，大家冬天都不用挨冻了。” 将家人平安送达，东西安置妥当后，程云桃便马不停蹄地打算准备下山去了，吓得周秀芳把她一把拉住。 “云桃啊，这么晚了，我们好不容易搬到山洞里了，你怎么又要下山去啊？” 第8章 放火烧屋 程云桃知道奶奶是担心她，便笑着安抚道。 “奶奶你别担心，这上山下山的路我早就摸熟了，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我也可以躲到我的宝贝法器里，不会出事的。” “现在我们一家子都搬到了这山洞里来，山下的屋子需要处理掉，我得去善后。” “等把屋子处理好之后，我还得连夜赶路，去隔壁村，争取早些把小梨给带回来。” “我留了些食物在山洞里，您和小竹待在一块，别出这个门就行。” 程云桃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周秀芳见她神色坚定，便知道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也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你是个办事周全的，奶奶相信你。” “那你自己个路上小心些，遇到事别硬抗，不行就快跑。” “老话都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救小梨固然要紧，但奶奶也不想看到你出现一点意外。” “至于我和小竹，你就放心，我们就老实的待在山洞里，哪也不去，等你们回家。” 程璟竹站在二人中间，一脸认真地补充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奶奶的，永远做你最坚固的后盾！” 程云桃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笑着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夜幕低垂，银色的月光如细纱般轻轻覆盖在蜿蜒的山峦之上，程云桃犹如林间精灵，在这幽深的山林中轻盈穿梭。 她的步伐轻快而有力，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落在松软的落叶与裸露的岩石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只偶尔有衣袂随微风轻轻摆动的细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交织成一首夜曲。 眼神明亮而坚定，依赖着对这条山路的熟悉，借着皎洁的月光，灵活地避开了错落有致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丛。 偶尔也会遇上些夜晚活跃的动物，但程云桃动静小、速度快，寻常的动物也只是稍稍分神瞧了一眼，并没有费力追逐的想法。 夜半时分，程云桃又回到了山脚下的旧屋，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拉长，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取出自己的小锄头，开始铲除房屋周围所蔓延的杂草，这屋子的后半部分与山相连，如果不挖出一条隔离带的话，待会很容易牵连到后头的植被。 四周静悄悄的，程云桃像只小鼹鼠似的，卖力地在四周除草挖土，忙了大半宿之后，总算是把这个隐患给排除了。 她有些乏力地伸出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站在原地喘息休息了片刻。 看着夜色逐渐淡去的天空，程云桃加快了手头上的动作，进到院子里转了两圈，从角落里拾起了些零散的干柴，捆在一处，制成了个简易的火把。 跃动的火焰将暗沉的天空化开了一个角，在一声轻柔却决绝的叹息后，程云桃将火把向前一抛，扔到了屋内。 点点火星，如同初生的星辰，在接触的瞬间迸发开来，它们轻盈地跳跃、旋转，逐渐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火蛇，沿着古老的木梁缓缓爬行，所到之处，黑暗被光明吞噬，寂静被热烈取代。 火势迅速蔓延，整座屋子逐渐被一片绚烂的火海所包围，在程云桃的面前挥洒着最炽热的色彩。 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将夜色染成了橘红色，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又震撼的美。 在这片火海之中，程云桃的身影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个坚毅而孤独的轮廓，仿佛已与这熊熊燃烧的火焰融为一体。 程云桃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找了处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她得亲眼看着这一切化为焦炭，将她们的存在彻底抹除后，才能放心离去。 因为程家位置较偏，现在又正处深夜，寻常的村民都各自在家休息，这火势一时半会还没能够被人发现。 程云桃耐心地等待着，看着那火势由大转小，烧焦的房屋彻底失去了能够依靠的支柱，轰隆一声，倒塌在地。 许是这倒塌的动静太大，将远处的人家给吓着了，这才有人搓着眼，出门来瞧了一眼。 “哦呦！那不是老程家吗？怎么屋子都被烧没了？” “当家的！当家的别睡了！快起来瞧瞧！村尾老程家出事了！” “屋头都给烧没了，黑黢黢的一大片呢，快起来过去瞧一眼。” “真作孽了，云桃那丫头刚没了，这周老太又遇上了这种事……” 村里不少热心肠的人，在听到动静后，都起身出门，想过来看看什么情况，需不需要搭把手。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屋子门前开始聚集起了一批人，程云桃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的老天爷，烧得啥也不剩了都，这要是人没逃出来，百分百是没得救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着起火来了呢？又是大晚上的，搁着烧了大半宿了，村里也没啥人能够发现，要是早点发现的话，说不定还有救呢。” “这木头都被烧得黢黑，人哪能有木头扛烧，怕是也……” 这话虽然还没说完，但言外之意，在场的大家都能够明白，现场顿时嘘声一片，大家都在感慨程家老小的遭遇。 “那现在咋办？这程峰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找个人都找不到。” “他那个人我都不想说，鬼心思特别多，要不是周婆婆人好，我都懒得搭理他家的事。” “那程峰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我们擅自动了这里头的一砖一瓦，保不齐他到时候还要赖到我们的头上。” “大家还是先别轻举妄动了，明早派个人去喊村长过来再做定夺。” …… 原本聚集起的人群，纷纷又摇着头散开了，他们也都只是些普通人，害怕惹上麻烦事，不敢插手太多。 程云桃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她那品行不端的赌狗爹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粘上了可就不容易甩开了。 一辈子都靠着吸别人的血过活，为了摆脱他，程云桃也算是废了大力气了。 待四周重归安静后，程云桃才从后头溜了出来，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烟灰，一身轻松地沿着小路离开了。 第9章 前往营救 因为体力有限，程云桃一路上走走停停，中途还停下来烤了两个土豆吃，终于赶在日落前，抵达了恶霸徐家附近。 徐家不愧是隔壁村数一数二的大户，连带的这小院都足足比其他家要大了好几倍，大门看起来也要显得更气派几分。 只不过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靠着欺压旁人掠夺来的，浸满了不少血汗。 因为害怕打草惊蛇，程云桃便借着草丛的掩护，爬上了徐家屋侧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猫着身子向下看去。 打算先简单地打探一下情况，却不想，一眼就看到了令自己痛彻心扉的景象。 只见年仅八岁，身形瘦小的程月梨双膝跪地，纤细的胳膊支撑在地上，晃晃悠悠，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而肥硕的徐家痴儿正跨坐在她拱起的脊背上，口中兴奋地大声叫嚷着。 “驾——你快跑啊！大马快跑！” “跑起来！你再不动，我就喊我阿娘来，叫她打死你！” 徐家的痴儿徐天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可这说话行事的样子却同个七八岁的刁蛮孩子无异。 一听到要挨打，程月梨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努力地向前爬行，只不过背上可怕的重量就像是一座五指山，压得她连喘气都难。 “天赐，我……我真的爬不动了，你下来好不好，我陪你玩其他游戏。” 程月梨低声地啜泣着，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落在了地面上，扩散为点点水渍浸润土地。 “你哭什么哭，听得烦死了！我是大将军，就要骑大马，你怎么这么没用，连马都演不好。” 徐天赐因为自己的要求没能够得到及时的满足，暴力地一把揪起了程月梨的头发，像勒马的缰绳一般，重重撕扯。 头发牵扯着头皮，迫使着程月梨抬起脑袋，摆出了一个极其痛苦扭曲的姿势。 “天赐，你快放手，我的头好疼啊，我求求你了，快放松！” 程月梨越是痛苦，徐天赐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兴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反复的拉扯着程月梨的头发。 每当她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将她踹入更痛苦的地狱中去，几番折腾下去，程月梨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见程月梨瘫倒在原地一动不动，徐天赐不高兴地站起身来，朝着程月梨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脚，双手叉腰高声说道。 “我阿娘说了，你是我的童养媳，就是要一直伺候我的人，我要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要是让我不高兴了，就要狠狠地罚，现在我打累了，我喊我阿娘来教训你。” “阿娘，你快来啊！她不听话！” 徐母吴艳秋正在厨房做饭，院中的动静她早就听见了，但她却置身事外，完全不管程月梨的死活。 在她看来，程月梨就是白捡来的丫头片子，命贱得很，再说了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又整不出什么大事来，什么都比不上她宝贝儿子高兴。 直到现在听到徐天赐喊她，她才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活计，慢悠悠地走出门看了一眼。 “好了，天赐，别玩了，快去洗手，马上就要吃饭了，阿娘中午给你煮了好吃的。” “也别老折腾这死丫头了，阿娘还要让她干活呢，打死了，以后谁伺候你啊？” 吴艳秋朝着徐天赐慈爱的笑了笑，面上一片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如同毒蛇般的阴冷。 路过程月梨身边时，还踹了她一脚。 “少装死啊，快点起来，还有不少活要干呢。” “要是我待会发现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别怪我拿火钳夹你的嫩皮！” 程月梨不敢反抗，只能努力的坐起身子，默默地点头。 在徐天赐母子二人转身离开后，程月梨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整理自己已经变得一团糟的头发。 程云桃躲在树上，将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徐家所有人都除个干净，一泄心头之恨。 “小梨，等着姐姐来救你！” 程云桃饱含歉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院里的瘦小身影，顺着树干爬了下来，随后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来到了厨房的窗外。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徐家的蒸笼里正朝外冒着热气，托徐天赐的福，吴艳秋现在正被他缠着，程云桃得以趁着这个间隙进来动作。 掀开蒸笼一看，里头赫然摆放着一盘红粑果，程云桃将事先采来的商陆碾碎，均匀地涂抹在红粑果的底部，确保每一个都吸收均匀后，迅速闪身撤离了厨房。 虽说高温能够稍微分解一些商陆的毒素，但并不能完全去除，程云桃本来也没指望这点剂量能够完全把徐家给搞死。 她只想借着这商陆的特性，让徐家人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或是眩晕头痛。 微量更不容易被发现，或许徐家人只会简单地觉得是劳作太过疲惫，从而早早歇下，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程云桃动手的时候。 撤离厨房后，程云桃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棵大树上，隐藏其间，观察着徐家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盘红粑果就被端上了餐桌，徐家的男女老少一人一个，除了程月梨。 程月梨站在外头的台阶上，渴望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不时地吞咽着口水。 “看什么看，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得站在旁边伺候，等我们吃完了，才轮到你吃剩菜。” “两个眼珠子再乱瞟，看我揍不揍你！” 被呵斥了一通，程月梨再也不敢抬头往里头看了，像是鹌鹑似的，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程云桃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这样的好东西，徐家自然是不舍得给程月梨吃，所以她也不用害怕自己会误伤到妹妹。 红粑果下肚没多久，徐家便有人感到眩晕乏力。 “哎呀，今天怎么这么累，我先回去睡觉了。” “我也是，脑袋晕乎乎的，看来明天得歇一天了。” 程云桃在树上冷笑，明天？等你们明天清醒过来，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你们呢！ 第10章 姐妹相见 徐家的男女老少一个个都挺着腰，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迷糊地朝屋子走去。 吴艳秋朝站在门外的程月梨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程月梨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迈着小碎步，挪了进去。 可能是觉得她的手脚不够利索，吴艳秋毫不客气地朝程月梨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掌。 “喊你进来也这么磨磨蹭蹭！把你买来，是让你来做事的，不是让你在这扭扭捏捏，摆什么娇小姐谱的。” “把这些碗筷都端到厨房里洗干净，除了碗底剩的这一口白粥你能喝，其余的菜你都不许偷吃！” “要是被我发现你手脚不干净，会有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吴艳秋一脸尖酸刻薄，最后两句简直是瞪着眼睛说出来的，程月梨很怕她，连正眼瞧她都不敢，只低着脑袋磕磕绊绊地应道。 “我……我知道的，偷吃会……会被打死。” 看着程月梨乖顺胆小的模样，吴艳秋才满意地笑了笑，起身朝外头走去。 空荡的堂屋内，只余程月梨孤独的身影静静伫立，她不自觉地伸长脖颈，目光紧紧追随吴艳秋。 直至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完全融入门外的暮色之中，她才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与渴望，双手颤抖着把那盛着白粥的瓷碗端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将那碗底残留的白粥吞了个干净。 粥已见底，但程月梨仍不满足，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对食物近乎贪婪的光芒。 她仔细地用舌头舔着碗底，不放过任何一粒残留的米粒，认真而又执着的模样，仿佛是在品尝着世间最珍贵的佳肴。 程云桃在看到这一幕后，心疼极了，自己的妹妹在这里饱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甚至连吃上一顿像样的饱饭都成了奢望。 [小梨，再等等，等天一黑，等这家畜生彻底昏死过去，姐姐就带你回家！] 程云桃躲在树上，看着下方的那一抹娇小身影，在心底默默说道。 将白粥舔食干净后，程月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的红耙果，小手缓慢地伸了出去。 但很快，她又想起了挨打的滋味，吓得一哆嗦，连忙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有些惊恐地左顾右盼，生怕刚刚那一幕被人给发现了去。 见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人会突然出现时，才松了一口气。 程月梨踮着脚，把桌面上脏的碗筷全都垒叠到了一块，再分批次搬到厨房里清洗。 她个子不高，身子又瘦小，不敢一口气搬太多个瓷碗，这瓷碗的价钱也不便宜，要是被她打碎了，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程月梨在厨房里将碗筷都洗净后，又自觉地拿起了扫把，把院子里的落叶给扫了个干净，零零碎碎的活都干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推开了柴房的门，顺着小缝钻了进去。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程云桃才从树上爬了下来，翻墙进了徐家，悄咪咪地摸到了柴房门口。 小梨就在里面！一想到马上就能够看到分离许久的妹妹，程云桃的心中便是一阵激动。 但她又害怕贸然进去会吓到小梨，只好先推开了一道小缝，轻声唤道。 “小梨！快过来开门！是姐姐来了！” 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程月梨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姐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的双目依旧紧闭，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小梨！是姐姐啊！快睁开眼瞧瞧！” 程云桃见妹妹没反应，稍微再加大了些音量，程月梨的一双眼唰得睁开了，她又听到姐姐在唤自己了！ 她有些慌张的四周张望着，抬眸时对上了门外的一双含笑的眼。 是姐姐！真的是姐姐来了！ 程月梨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起得身，怎么开得门了，她只记得心脏在心口咚咚直跳，她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姐姐没了踪影。 “姐姐！小梨好想你！” 将柴房的门打开后，程月梨便张开了双臂，扑到了程云桃的怀中。 程云桃心疼坏了，抬手轻抚小梨的脑袋，将人先抱了回去，把柴房的门重新虚掩起来。 柴房由粗糙的青石砌成墙基，黄土与稻草混合而成的土坯砖堆砌而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光线透过稀疏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步入柴房，一股混合着干草与泥土的质朴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仅靠着那几束顽强穿透屋顶的光线和偶尔飘进的微风，才不至于显得过于压抑。 不知道垂序商陆的毒性是否已经彻底发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程云桃抱着妹妹小梨，来到了角落里，低声交谈着。 “姐姐，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程月梨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着程云桃的衣襟，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哽咽着说道。 “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在想你，还想奶奶和小竹哥哥，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坏，动不动就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要是你被他们发现了，就死定了！” 她是见识过徐家人的狠辣手段的，自然明白暴露踪迹的下场，顾不上其他，连忙拉起程云桃，想要叫她先离开，免得也陷入其中。 程云桃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便张开双臂把小梨紧紧地搂在怀里，想要以此给她带来安全感。 “小梨，你别担心，你听姐姐说。” “姐姐既然敢一个人来救你，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徐家人已经中了我给他们下的毒，现在正是昏沉虚弱的时候，不用害怕。” “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等回去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听到这些，程月梨紧绷的神经逐渐有所松懈，但眉宇间的那一丝焦躁不安却依旧存在，这段日子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阴影。 程云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皮肉之伤可靠药医，但内心之痛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抹除的。 徐家人对小梨做了如此多过分的事，她这个做姐姐的都找上了门，自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第11章 零元购物 程云桃的视线朝周边看去，四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柴，有的已经被劈得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有的则枝桠横生，还保留着原始的形态。 在柴堆的一角，摆放着一些劳动的工具，锄头、斧头、竹篓…… 而小梨则是窝在这间柴房的角落里，她身下是一堆杂乱的稻草，身旁是一条旧得看不清花色的破棉被，棉絮已经外露，显得格外寒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现已深秋，再过两个月，便是寒冷的冬季，程云桃很难想象，若她没有来救小梨，仅仅凭借这些东西来御寒，小梨该如何捱过这个冬天。 在这片稻草堆的四周，时不时还会有几只胆大的老鼠窜出来，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 这些老鼠的尾巴细长，身上覆盖着稀疏的灰色毛发，在稻草堆中穿梭自如。 小梨从前是最怕这些东西的了，但她现在见了老鼠，竟然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并没有起身闪躲，可见这么多个夜晚，她都是这样默默忍受着。 看着程云桃担忧的眼神，小梨扬起了一抹牵强的笑容。 “姐姐，小梨现在很厉害，都不怕老鼠了。” “我刚来的时候，其实可害怕了，老鼠在我的脚下窜，我忍不住地叫了出来，被他们听到了，又拉出去打了一顿。” “他们还说，要是我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在那瞎叫唤的话，她们就会把老鼠抓来，塞到我的嘴巴里。” “比起普通的老鼠，我更害怕吃活的老鼠，所以我现在即使再害怕，也不会发出动静来的。” 看着面前妹妹故作轻松地说出这些话，程云桃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或许是她的拥抱太过用力，程月梨的伤口受到牵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到这声音，程云桃有些紧张地松开了手。 “小梨，是姐姐不小心碰到了你的伤口吗？在那里，你把衣服掀开，给姐姐看看。” 程月梨委屈的瘪了瘪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在程云桃的注视下，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底下纤细的手臂。 借着月光看清伤口的那一刻，程云桃的怒火值达到了顶峰。 她那细嫩的皮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与淤青，有的已经结痂，留下暗紫色的疤痕，有的则是新鲜的，红肿着，带着清晰的指印或是鞭打的痕迹，无声地控诉着徐家人的暴行。 最为醒目的还要属一道烫伤，因为没有及时的上药处理，隐约已经有溃烂化脓的趋势。 察觉到姐姐停留的目光后，程月梨低声说道。 “这是徐夫人拿火钳烫的，至于是因为什么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因为被殴打的次数太多，程月梨甚至都开始记不清挨打的理由，反正她在徐家的每一天，就没有不挨打的。 程云桃颤抖着手，又将小梨腿上的布料向上推了推，膝盖上几块大面积的淤青显得格外刺眼，那是无数次推搡、踢打后留下的证据。 “小梨，你放心，你受过的委屈，姐姐都会帮你讨回来的！” 程云桃猛地起身，用手背抹去眼角沁出的泪水。 “你就在这等着我！姐姐帮你报仇去！” 听到这话，程月梨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对方，她不想姐姐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姐姐，我们还是快跑！趁着天黑，趁着他们昏迷了，我们跑得远远的。” 程云桃不认可地摇了摇头：“我们可不能这么随便走了，你在这里受了那么多苦，我们高低也得收些利息。还没给你看看姐姐的宝贝，你瞧好了。” 只见她随意地将手搭在一处柴堆上，一眨眼的功夫，那一大捆柴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月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哇，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么一大捆柴火，怎么会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程云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重复了几次方才的操作，原本狭窄拥挤的柴房一下子就变得空荡了起来。 “厉害？这是姐姐得来的机缘，还有更厉害的呢，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总之，你别害怕，在这乖乖等姐姐就行了。” 程月梨明显还沉浸在方才神奇的一幕中，有些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伸手触摸空气，试图找到那些与她夜夜相伴的柴火和农具，程云桃也趁着这个时候，迈步走出了柴房。 此刻的徐家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各个小屋的烛火都熄灭了，看来是垂序商陆的毒性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程云桃冷着一张脸走到院子里，并没有着急去找徐家人，而是率先打开了库房，开启了零元购活动。 崭新的棉被和衣裳？拿！ 各类熏制好的干货？拿！ 分类齐全的调料和香料？拿！ …… 程云桃也不挑，看到啥就拿啥，反正一股脑全都塞到随身农场里，等回山洞以后慢慢整理就是了。 一转眼的功夫，除了拆不走的房子主体，其余的东西都被程云桃给搬空了，库房空的讲话都有回声，老鼠来了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知道等这徐家人清醒过来，看到了这空荡的库房后，会有何反应呢？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 程云桃又连续辗转了几个屋子，搜刮出了不少好东西，甚至连厨房都没放过，把灶台上的铁锅都撬走了。 扫荡程度堪比抄家，只不过鸡蛋不用把蛋黄给摇散。 徐家老小全都歪着脑袋眯着眼，陷入在天旋地转的梦境中，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拿完了屋内的，再拿点屋外的，徐家养了不少家禽，程云桃全都抓到随身农场里，去给自己原有的小动物作伴。 看着扫荡一空的徐家院子，程云桃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子妥了，出门一趟顺道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不是镇子太远去不起，而是徐家更有性价比。 零元购！就是香！ 第12章 血腥赠礼 东西都拿完了，是时候开始处理人了。 程云桃逮了一只鸡，手腕一抖，菜刀便如闪电般划过鸡的脖颈，啼鸣声瞬间被切断，只剩下微弱的扑腾，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滑落，滴入早已准备好的碗中。 她端着碗走进了屋子里，将鸡血作为颜料，开始在四周的墙壁和窗户上肆意发挥，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这些手印轻重不一，错落有致，好似无数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挣扎、呼喊，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之中。 余下的鸡血也没有浪费，全都抛洒在徐家人的身上了，将他们装点成为了这场诡异仪式的祭品。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月光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影子，让人心生寒意。 遇到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时，鬼神之事便是最好的遮羞布，程云桃相信徐家人会自己想象并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其余的人她可以不再继续针对，但徐天赐和吴艳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 她将二人单独拖了出来，背靠背地捆在了一处，许是搬移的过程中，颠簸太过明显，吴艳秋有些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两句。 “要死啊？大晚上不睡觉的……干甚啊……” 吴艳秋微眯着眼，想要看清捣乱的人，可由于视线太过朦胧，她压根没能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浮上了一抹不安。 程云桃没有出声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头便抓起了装苞谷的麻袋，朝吴艳秋的头上套去。 眼前彻底一片昏黑后，吴艳秋清醒了不少，脸上也浮现了惊恐的神情，猛地一挣扎，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她想张嘴喊人，可声音才刚从喉咙里发出来，脖颈处便受到了明显的外力压迫，耳畔传来了一道飘忽的嗓音。 “你要是敢叫出声来，我不介意先拿你的宝贝儿子开刀。” 吴艳秋背着手，摸到了徐天赐肉嘟嘟的小手，心中一惊，顿觉不妙，按这架势来看，自己是一家子都被绑了的节奏啊！ 顾及到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安危，吴艳秋不敢继续造次了，颇为懂事地低声呜咽了两声，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可程云桃却信不过她，松手后立刻找了块破布条，把她的嘴巴堵了个严实。 有口难言，那股昏沉无力感再度袭来，吴艳秋有些无力地瘫软了身子，又开始陷入到半梦半醒的迷糊中。 程云桃加快了动作，手持一根烧火钳在火上来回烘烤着，不一会火钳顶端就冒出了些许暗红的光芒。 随后她高举通红的火钳，毫不犹豫地夹向了吴艳秋的胳膊，被烧得通红的铁块将高温透过衣裳，传递到了肌肤之上。 浓烟升起，吴艳秋的身体也因疼痛而拱起，扭曲成了一个狰狞的弧度，她想要破口大骂，却因为被封住的唇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臭与肉香交织的诡异气息，那是高温与肌肤接触后产生的独特味道，叫人作呕，程云桃强忍下心中的恶心。 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受过和别人一样的苦，才能明白那钻心的滋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曾经吴艳秋施加在小梨身上的痛苦，终于在今夜也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 程云桃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吴艳秋的挣扎而有所停留，反而越来越快，在她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在剧烈的疼痛以后，吴艳秋的双手被麻绳磨出了血痕，绷紧了身子，彻底昏死了过去，程云桃呼出了一口气，将视线转移到了徐天赐的身上。 呵，自己的儿子就是天赐的宝贝，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贱皮子，明明是个傻子，偏要当皇上供着。 程云桃撩起袖子，使出浑身解数给徐天赐来了套组合拳，将他揍了个鼻青脸肿，结束前不忘朝他的命根子补了一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把他的根给断了，徐家的念想就不会断，往后还不知道要继续折磨多少个小姑娘呢，这一脚程云桃使出了百分百的力气，为的就是保证一步到位。 处理完这一切，程云桃回到了柴房中，将蜷缩在角落里安静等待的小梨唤醒。 “小梨，一切都结束了，姐姐这就带你回家，我们走。” 程云桃牵起了小梨的手，迈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 直到第二日晌午，头痛欲裂的徐家人才悠悠转醒，当他们睁开眼后，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 浑身的血迹，满屋的血手印，被搜刮一空的库房，还有被捆在院中，不知死活的母子俩。 “见鬼了！见鬼了啊！” 徐家老太太哆嗦着自己干枯的手，朝四周无措地比画着，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 “作孽哦！真的是作孽哦！我都说了平时少做缺德事，这下好了，仇家找上门来了！” 徐老太太上了年纪，平日里最喜欢烧香拜佛，对于自己大儿子做的那些事，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劝说不听，就自己吃斋念经，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他的罪孽。 可因果报应哪里是念两句佛经就可以轻易抵消的呢？ “绝对是撞鬼了，否则怎么可能有人在一夜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搬空？” “还有院子里养的鸡鸭，连窝里的蛋都给摸走了！” 徐家的二媳妇看着空空如也的家有些崩溃，她当初嫁来徐家就是贪图条件好，谁知道这才嫁过来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 除了房子还在，其他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了！家徒四壁莫过于此！ “到底是谁要对付我们徐家！”当家人徐虎怒了，握起拳头重捶桌面，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徐家二媳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说道：“对了！那拿来抵债的小丫头呢？怎么没影子了？” 等徐家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程云桃早就连夜带着小梨翻过了一座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13章 斜坡采菌 于暗夜深沉之时，姐妹俩便在小道上奋力奔逃。 程云桃眉宇间尽显坚毅与果敢，紧握小梨之手，步伐虽急却未曾有丝毫踉跄。小梨虽年幼，但也明白眼下情况之危急，紧紧跟着她，不叫苦叫累，更不敢有片刻松懈。 夜色如墨，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借着微弱的星光与月光和手中点燃的火把，摸索着前行。 终于，在无尽的奔跑与等待中，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夜色，洒在了她们疲惫却坚定的脸上。 回看来时路，她们已经远离了最危险的地段，拉开了距离，就算徐家人此刻奋起直追，也难以赶上。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身体微微颤抖，大口喘息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释然。 奔波了一晚，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感到了极度的疲乏，得坐下休息一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程云桃寻了片挨着溪水的平坦的草地，拉着小梨坐下了。 看到涓涓流淌的溪水，小梨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想要低头捧水喝，却在伸手的时候被程云桃拦下了。 众多小溪与河流，表面清澈透明，给人以纯净之感，实则潜藏着多种有害的病原微生物。 一旦这些微小却致命的病原体侵入人体，就可能引发诸如痢疾、疟疾、肝炎、霍乱及伤寒等一系列严重疾病。 在医疗技术相对落后的古代，若不幸感染这些疾病，又没有及时获得有效的治疗，就可能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甚至威胁生命。 为了避免这种意外情况的出现，应当从一开始就采取预防措施，杜绝直接饮用未经处理的野外水源。 在小梨困惑的眼神中，程云桃从随身农场里掏出了锅具和柴火，舀了些溪水，用柴火煮沸。 “这溪水直接喝不干净，你等等，姐姐给你烧个热水喝。” 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程月梨小小的脸上满是惊奇的神色。 “姐姐！你是从哪里掏出这些东西来的？” “对了，你昨天不是和我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吗？现在我们应该安全了，你说给我听。” 现在的程云桃在小梨的眼中，就是个行走的大问号，在她的身上实在是有太多想要知道的问题了。 “可以啊，让我想想先从那个开始说起。” “喏，比如你刚刚看到的，就是姐姐新得的机缘，前些日子我上山采药，被毒蛇给咬了，九死一生的时候遇到了仙人，它救了我的性命，还送了我法器。有了这个宝贝，我们家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还有就是，咱们搬家了，从前的老屋实在是太破旧了，再加上我们那不着调的爹隔三岔五的就回来找事，我索性就找了个新住处。奶奶和小竹已经在新家等我们了，要是顺利的话，我们在傍晚前就能够赶回去。” “我一把家里安顿好就出来找你了，你在徐家多呆一天，我的心就难安一天，好在我去得还不算太迟，还能将你顺利的给带回来。” 一说起这事，程云桃的心中还是有些愧疚，要是她能更快一些赶来，或许小梨就可以少吃一些苦头了。 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程月梨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轻声说道。 “谢谢姐姐来救我，谢谢姐姐来带我回家。” 在徐家饱受折磨的时候，程月梨做梦都想回家，如今不仅美梦成真了，姐姐还获得了厉害的机缘，她更高兴了，又怎么会有抱怨呢。 “傻孩子，说什么谢谢，这些是姐姐应该做的呀。” “我们一家人得好好地生活在一起，谁都不能少。” 程云桃心中也颇为动容，眼眶含泪，伸手环抱住了怀中瘦小的妹妹。 “咕噜噜——” 程月梨的肚子里突然传出了咕噜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 “小梨是肚子饿了吗？赶了这么久的路，的确该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了。” “正巧我刚刚在上头的斜坡看到了不少菌子，我去采些来，同在徐家宰的那只鸡一起炖了吃。” “先放两个土豆在底下烤着，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水已烧沸，程云桃先盛了一碗出来，递给了小梨让她解渴，安排妥当后，便朝斜坡一路爬了上去，直到被一丛掩映在落叶与野草间的菌菇所吸引。 她轻轻靠近，拨开覆盖其上的杂草。 是鸡枞菌，菌盖呈伞形，边缘微微内卷，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灰褐色鳞片，菌柄粗壮而洁白，肉质厚实，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鸡枞菌的口感鲜美滑嫩，带着淡淡的鸡肉香味，无论是炒食还是炖汤，都很适合。还可以拿来炼油，也别有一番风味。 紧接着程云桃又发现了奶浆菌的踪迹，这种菌的菌盖呈现半球形，表面光滑湿润，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泽，轻轻触碰时，菌盖边缘会渗出奶白色的汁液，这也是它得名的由来。 奶浆菌的口感细腻柔滑，带有一种独特的奶香和淡淡的甜味，炖煮成汤后，汤色清澈而香味浓郁。 程云桃每种都采了一些，不一会就装了一兜子，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发现了松茸。 松茸的菌盖厚实而圆润，表面覆盖着细腻的褐色鳞片，菌柄粗壮，色泽由深至浅渐变，底部略显白色，凑近些能够闻到淡淡松香，口感紧实而富有弹性。 见品相甚好，程云桃索性又采了一些，满载而归。 “小梨你快瞧，好多菌子，待会全都一锅炖了，杂菌煨鸡，肯定特别鲜！” 程云桃蹲在溪水边，将采来的菌菇一次性淘洗了个干净，转身又掏出了先前宰杀的鸡。 方才因为时间忙着跑路，自然是顾不上这么多，现在拉开了距离，可借着休息的间隙将鸡肉认真的处理干净。 至于剩下的鸡杂就先收掇起来，到时候大火爆炒着吃。 鸡的每个部位都有着不同的风味，需要搭配不同的调料和烹饪手段，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 第14章 杂菌煨鸡 这吃鸡也是有学问在里头的，无论是公鸡还是母鸡，都需要注意鸡的大小，过轻的鸡可能肉质不够紧实，炖出的汤味道不够浓郁；而过重的鸡则可能肉质过于粗糙，影响口感。 在饲养小鸡的时候，若是以熟面或米糠拌入芝麻喂养半个月，鸡肉将更加肥美且香气扑鼻。 鸡的品种众多，黄脚鸡属于山鸡品种，其骨骼坚硬，肉质粗糙，不宜食用；芦花鸡生长快，肉质好，易肥育，产蛋较多，皮下脂肪较少，肌肉结实，属于瘦肉型鸡；乌鸡体型较小，头骨呈黑色，药用价值和营养价值高，是传统的滋补佳品…… 程云桃在徐家取血时所杀的鸡是当地最常见的河田鸡，以稻谷、玉米等农作物为食，适合在果园、竹山、松林等纯天然的环境中放养，肉质鲜嫩多汁。 在处理鸡、鹅、鸭时，宰杀后应立即剖腹去除内脏和杂物，随后放入热水中短暂浸泡以褪除细毛。 这样不仅能彻底清除肠道污秽，还能使禽肉更加洁净，相比之下，那些已经宰杀并处理好的现成汤鸡，则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不宜选用。 在烹煮老鸡时，可加入山楂或白梅一同炖煮，或者采用桑木火慢煨，亦可用冷水不断浇淋其表面，这些方法都能使老鸡更易炖烂。 而在农历五、六、七月这三个月份，由于天气炎热，鸡、鸭往往较为消瘦，此时可将它们去骨后，用油、酱翻炒食用，或者用来制作羹汤、炖豆、煮粥等，同样美味可口。 眼下的河田鸡正是肥美的时候，倒剩了些时间和步骤。 将杂菌和鸡肉都清理干净后，放置在一旁备用，接着架锅烧热，取两勺菜油，将处理好的杂菌放入其中，用猛火快速炸透，再烹入适量的酒，以增添香气。 随后将切成块状的鸡肉放入另一口锅中，加入清水煮至沸腾，以去除血沫和杂质，倒入适量的酒和清酱，用文火慢炖至鸡肉八分熟。 当鸡肉即将炖熟之际，把炸好的杂菌加入锅中，继续用文火煨炖片刻，让杂菌的鲜美与鸡肉的醇厚相互渗透。 最后，加入切好葱段和花椒，快速翻炒几下，即可起锅装盘。 整个烹饪过程中，无需额外添加水分，因为杂菌和鸡肉本身所含的水分以及加入的酒和清酱已经足够使这道菜味道浓郁、鲜美无比。 出锅后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口感润而不腻。 “好香啊！” 程月梨看着锅里色泽鲜亮的鸡肉，都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在徐家的这些日子里，别说鸡肉了，她连像样的饭菜都没能吃上两顿，只能捡着徐家人剩下的边角料吃。 如今不仅逃了出来，还能吃得上香喷喷的鸡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程云桃用洗净的树枝将烤熟的土豆从柴火堆里叉了出来，递给了坐在原地乖巧等待的小梨。 “小梨，拿着，把皮剥了蘸着浓稠的汤汁吃正好。” 托了徐家的福，程云桃没费什么力气就搜罗了一大堆调料，再加上她随身农场里的那些作物和家禽，在山洞里猫过一个冬天，完全没啥问题。 “嗯！” 程月梨伸出双手将冒着热气的土豆接了过来，经过炭火的精心烘烤，土豆的外皮变得金黄而焦脆，散发着淡淡的炭火香与土豆特有的香甜气息，轻轻触碰，外皮咔嚓作响，酥脆极了。 小心翼翼地剥开这层焦香的外衣，内里却截然不同，软糯温热的土豆肉，细腻绵密，轻柔地融化在舌尖，每一口都饱含了土豆原有的甘甜与烘烤后的焦脆。 光是这小小的土豆，便给程月梨带来了极大的幸福感，她眼睛微眯，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 “小梨，别光吃土豆呀，快尝尝鸡肉！” 程月梨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将自己口中的土豆咽下了肚，而后夹起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 鸡肉经过煨煮，变得极为嫩滑，几乎无需用力即可轻松脱骨。 肉质饱满多汁，充满了浓郁的鸡肉香味，又因为长时间的煨制，鸡肉充分吸收了菌菇的精华，使得味道更加鲜美悠长。 杂菌的口感各异，为这道菜增添了更多的层次感。 鸡枞菌，口感脆嫩，鲜味四溢，唤醒味蕾的无限遐想；奶浆菌，滑而不腻，鲜美异常；松茸以肥厚细腻的肉质，浓郁松香与淡淡甘甜，赋予非凡风味。 每一口都充满了鸡肉和菌菇的精华，汤汁浓郁而不腻，味道鲜美入口即化。 “太好吃了！姐姐你现在……怎么连做饭都……这么厉害了？！” 程月梨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中，一双筷子不停地穿梭于锅炉间，忙着将一块块诱人的肉食送入口中。 她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咀嚼的动作使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欢快进食的小松鼠。 随着口中食物的增多，程月梨的话语也变得有些含糊不清起来，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断断续续、含糊其辞的音节。 “别着急，慢点吃，剩下这些都是你的，等回家了，姐姐还会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程云桃怜爱地摸了摸小梨的脑袋瓜，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对了姐姐，奶奶和小竹哥哥他们有鸡肉吃吗？” “我差不多已经吃饱了，还是把剩下的鸡肉带回去给他们吃。” 想起许久未见的亲人后，程月梨的眉目间闪过了一丝忧虑，进食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程云桃知道她乖巧懂事，心中时刻记挂着家里人，嘴巴上说着自己吃饱了，实际上只是想把好东西省下来，带回去分享罢了。 “家里有可多好吃的，不用特地带回去，你接着吃，等你吃饱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真的吗？”程月梨有些迟疑。 程云桃夹起一块鸡肉送到了小梨的嘴边，宠溺的说道：“自然是真的，快吃。” “嗯！” 零散的鸡骨头层层叠加，直到成了一座小山，程月梨才吐掉最后一块鸡骨头，打了个悠长的饱嗝。 “姐姐……嗝……我……吃饱了，我们接着赶路。” 第15章 一家团聚 程云桃就地挖了个坑，把吃剩下的鸡骨头填埋入土，再将锅具借着溪水漂洗干净，收进了空间里。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牵起了程月梨的手，再度沿着小路出发。 经过一下午的长途跋涉，总算赶在黄昏前回到了山洞外，看着眼前隐秘的洞穴，程月梨一脸兴奋。 “姐姐，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吗？奶奶和小竹哥哥就在里面？” 程云桃站在原地呼了一口气，拍了拍攀爬时蹭脏的膝盖。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住在这里，再也不用担心被分开。” “太好喽！！！”程月梨高兴极了，时隔多日，她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许是外头的交谈声太过明显，程璟竹闻声从山洞里钻了出来，看到平安归来的姊妹二人，激动地扑上前来。 “姐姐！小梨！你们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两个晚上我和奶奶都急坏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望你们能快点回来。” 程璟竹和程月梨是一前一后出生的龙凤胎，在分离的这段日子里，虽然物理上相隔甚远，但那份龙凤间难以言喻的心灵感应，却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紧紧相连。 让程璟竹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萦绕，时而忧郁，时而牵挂。 此时此刻，在看到妹妹平安归来后，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哗啦啦地往外流，搞得他又羞又躁，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急忙抬手去擦拭，却越擦越多，这泪水成了他此刻唯一的语言，诉说着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挂念。 这份血脉相连的情感，比任何言语都要来得更加真挚与深刻。 “哥哥不哭，小梨没事，小梨回来了。” 兄妹俩紧紧搂在一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淌湿了衣裳。 周秀芳闻声后，也紧赶慢赶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在洞口处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大家别站在外头了，快晚上了，这山风凉，进来里面说。” 程云桃一手搂着一个，将弟弟妹妹向里头推去。 “奶奶说得对，夜里山风凉，别站在外面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去慢慢说。” “这一趟出门我还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呢，待会还需要大家一起帮忙清点，装饰我们的新家。” 伤感的情绪得到了缓冲，孩子们的小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一家人簇拥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往里头走。 “哇，这里面好大啊！” 程月梨一进山洞，就被这里头明亮宽敞的景象给惊呆了，这里和以往破旧漏风的老房子截然不同。 “小梨，你快来看，这张小床是姐姐专门给你准备的。” 程云桃拉着小梨走了过去，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小床对她说道。 “你长大了，是时候要自己睡了，以前没那个条件，我们一家人只能挤在一块，现在好起来了，每个人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小床现在看起来还有些简陋，等一下把厚实的被褥垫上，保准又暖和又舒服。” 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小梨和小竹都已经十岁了，早就应该要分开睡了。 从前迫于条件有限，无法做到这些，现在有能力了，自然也要注重起来。 “好耶！小梨也有自己的小床了！” 程月梨满心欢喜地凝视着这张小巧而温馨、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小床，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过去的岁月里，由于家境贫寒，家中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件物品都需与其他的家庭成员共享，无论是破旧的衣物，还是简陋的家具，都未曾有过“专属”于她的概念。 年幼的程月梨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迫不及待地扑倒在床上，身体随着心中的欢愉来回翻滚，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程云桃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而是任由她自己嬉闹，转身来到了山洞相对空旷的区域，将零元购来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小竹，你过来搭把手，把这些柴火挪到对面的角落里，还有这些瓶瓶罐罐，都找个合适的地方妥当地安置下来。” “我打算把这片区域划为厨房，相关的食材和调料都可以先放在这边，等明天起来砌一个灶台，方便我做饭。” “对了，我估摸这还得在这里凿个洞，优化一下内部的采光和通风，我观察过了，这一片朝外的石壁厚度适中，应该行得通。” “总之这些活交给你来干了，我和奶奶互相搭把手，先把床给铺上。” 给小竹安排好任务后，程云桃把杂物堆里的被褥给拾了出来，打算丢到稻草床上进行分类。 没一会床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丘”，把奶奶周秀芳给包围得严严实实，看着周围崭新的棉被，周秀芳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云桃，你从哪里整来这么多的被褥啊，还有地上的那些东西，你是顺路去镇子上采买了吗？你哪来的钱啊？” 周秀芳动手翻了翻，发现这些被褥大多是崭新的，其中还混着几床清洗干净，但稍显陈旧的。 程云桃一边埋头分类整理，一边头也不抬地随性解释道：“这些东西不是我买的，没花钱。” “没花钱？那是哪里来的？你的宝贝法器里，还有会长被褥的树？” 听到奶奶这可爱迷糊的问话，程云桃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还真不是，我的宝贝法器里只会结果子，可不会结被褥。” “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徐家带来的，他们天天苛待我们小梨，在村子里也没少做坏事，我拿他们点东西又怎么了。” “小梨吃了那么多苦头，这些就算是精神损失费了，我没那么高尚，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正巧遇上我们搬家的时候，啥都缺，出门一趟还顺道把那些零碎的东西都给备全了，整挺好。” 程云桃将棉被分为了两类，稍显陈旧的就作为垫被，铺在稻草床之上，崭新的棉被就直接拿来贴身盖着。 至于还有几床多余被子就先收纳起来，等来日冬季，天气更寒凉的时候再拿出来加盖。 原本寒酸简陋的稻草床，瞬间变得柔软温馨了起来，程月梨撒欢得更厉害了，在几个床铺上来回蹦跶。 第16章 食疗驱寒 原本空荡的山洞被逐渐填满，变得越来越有家的模样了。 托了徐家库房的福，现在米多得连原本的米缸都放不下了，程云桃只好先把一部分给收了起来，减少占地面积。 储存粮食的底板，应离地一尺高，并在其上铺设砻糠、草席或芦席，之后再将米贮存于上，这样才可以有效隔绝潮气。 程云桃在米缸底下垫了几块砖石，架高了些，顺手用干燥的稻草编制了一个简易的盖板，将米缸罩了起来。 “姐姐，我好像又饿了。” 程璟竹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凑了过来。 虽然他一早就和奶奶吃上了晚饭，可这吃得早，自然也饿得快，再加上他刚刚又来回跑，消耗了不少体力。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饿得快是再正常不过了。” “刚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煮些夜宵，大家一起吃点。” 听到要煮夜宵吃，原本窝在床铺上已经昏昏欲睡的程月梨也来了精神，连鞋子都没穿好便小跑了过来。 “姐姐，你又要煮什么好吃的呀！” 下午的那一锅杂菌煨鸡已经彻底的征服了程月梨的味蕾，现在在她的眼中，程云桃就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胆量过人。 “你呀你，不管煮什么都不会忘记你的那一份啊，跑得那么着急做什么，快点把鞋子给穿好。” 程云桃有些无奈，俯下身子帮小梨把鞋子给穿好。 “嘿嘿，我这不是馋了嘛。”小梨趁机搂上了程云桃的脖颈，窝在她怀里撒娇。 周秀芳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们，过了片刻，忽觉喉头发痒，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巴，轻咳了两声。 她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再加上这段日子疲于奔波，一不小心让寒气入了体，着了凉。 程云桃听到这咳嗽声后，有些紧张地凑上前来。 “奶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除了咳嗽之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秀芳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稍微有些着凉，浑身乏力罢了，没什么大事，不必担忧。” “小竹和小梨肚子都饿了，你快给她们煮点东西吃，我就不用了，没有什么胃口。” 程云桃略微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奶奶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让你快些好起来，你先休息会。” “如今这灶台还没砌好，小锅做不了太复杂的菜，只能拿来炖煮，我煮锅粥，再配上一碟小菜，让大家稍微垫垫肚子。” 程璟竹和程月梨都对她所做的粥品很感兴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观察着她的动作。 “姐姐，你打算做什么粥啊？”程璟竹看着她淘米的动作，有些好奇的问道。 说起这粥，倒还真有些故事在里面，程云桃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我要煮的这道粥可不是一般的粥，它名唤神仙粥。” “神仙粥？！难道是天上的神仙喝的粥吗？”程月梨歪着脑袋，微微惊呼出声。 程云桃一边淘洗着糯米，一边应答着：“非也非也，之所以叫它神仙粥呢，是因为它的功效很神奇，好像被神仙施展了术法一样，我还记得一首打油诗呢，你想听吗？” “想听！想听！”程璟竹也凑到了右侧，同程月梨挤在一处。 “听好了哈，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对入半杯醋，伤风治感冒保安康。” “这神仙粥专治由风寒引起的头痛、浑身酸懒、乏力等症状，及时服用的话，效果不比吃药差噢。” “我刚刚就发现了，除了奶奶以外，你们偶尔也会咳嗽两声，跟着吃点，也算是预防了。” 程璟竹和程月梨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喝粥也可以治病，太神奇了！ “好了，你们过去陪奶奶说说话，别让她老人家打瞌睡了，这边有我就行。” 将弟弟妹妹支开后，程云桃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先取糯米半合，搭配生姜五大片，加入水两碗，一同放入砂锅中。 在煮粥的过程中，她在另外一侧又重新支起了口小锅，打算做道小菜来配粥。 水灵灵的萝卜先去其外皮，再细致地切成小块，放入清水中煮至软烂，而后舍弃原有的煮萝卜水后，捞出备用。 往捏干水分的萝卜块里加入一点猪油，轻轻地在锅中翻炒至香气四溢，同时将虾米细细研碎，再用滚水充分泡发，使其充分吸水膨胀并释放出浓郁的鲜味。 将泡好的虾米碎末加入锅中，与萝卜一同翻炒，根据口味适量加入酱油，让醇厚的酱香与虾米的鲜甜完美融合，缓缓地渗入到萝卜的每一寸。 待萝卜充分吸收了虾汤与酱油的精华后，再稍稍加入一些豆粉勾芡，使得整道菜肴的口感更加浓郁顺滑。 小菜端出来以后，粥也煮得差不多了，要再用文火再煮沸一两次，待水滚沸后，加入七八个带须的葱头，直至糯米软烂，加入小半杯香醋。 程云桃趁热舀出，端着瓷碗走到了周秀芳面前：“奶奶，小心些烫，慢慢吹着吃。” “诶，好，辛苦云桃了。”周秀芳睁开了自己有些困倦的双眼，用手臂支撑着酸软的身子坐了起来，接过了面前的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小竹，小梨，你们也快过来吃！” 两个孩子早就等得不仅了，一唤便扑了上去，只不过这粥的滋味属实有些古怪，又辣又酸的，叫人忍不住吐舌。 好在萝卜小菜的味道很是不错，两者互相搭配，倒也把那股怪味给压了下去。 这神仙粥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一碗粥下肚后，身上发出了不少的汗，很是畅爽，周秀芳当即就觉得自己好了不少。 “云桃啊，你这粥也太厉害了，明明都只是些普通的食材，竟然还有这种妙用。” 程云桃起身收拾着碗筷，没抬头，只缓声答道。 “葱能发散风寒，醋能收敛固涩，糯米则能滋养补益，三者相辅相成。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大有乾坤，这个呢就叫做食疗。” “大家待会都早些歇下，明天得把砌灶的事提上日程了。” “好嘞！” 第17章 搭建新灶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温柔地洒在山间，为空幽的山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新的一天，开始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好！小梨和小竹负责搅拌黄泥，我负责垒砖块，奶奶负责在山洞门口晒太阳。” “各就各位！开干！” 随着程云桃一声令下，两个孩子便如同被春风吹动的风筝，瞬间充满了活力与兴奋，迫不及待地朝前扑去。 没一会的功夫，小脸蛋就因用力而微微泛红，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这些都丝毫没有减少他们的热情。 “嘿嘿，我更快！” “瞎说，明明是我更快！我不但搅拌得快，还搅得匀呢！” 程璟竹和程月梨手脚并用，一边搅拌，一边还不忘嬉笑打闹，偶尔还会因为谁搅得更快、更均匀而争论不休。 动作中带着几分稚拙却又异常协调，纯真的快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见弟弟妹妹们玩得正欢，程云桃也没有扫兴打断，只朝着两个泥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转头忙起自己手头上的事了。 周秀芳背靠着洞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偶尔抬头望向忙碌的孩子们，嘴角挂着慈爱的微笑。 说起这灶台，能追溯的时期可久远了。 起初人们是用石块简单地围拢起来，以此作为支撑，放置陶器进行烹饪。 这种简陋的灶台显然无法满足全部的需求，人们便开始探索更适合室内使用的灶台形式，拥地灶应运而生。 利用泥土迅速堆砌而成的灶台，虽在建造上省时省力、简便快捷，但也有诸多局限。 其不耐高温的特性导致灶体易受损、开裂，加之缺乏必要的挡火结构，烹饪时热量四溢，令人汗流浃背，舒适度大打折扣。 相比之下，采用石块或砖头精心垒砌的灶台则展现出了更高的耐用性和效能。 结构更为坚固，灶体紧密，密封性能优越，能够有效减少热量散失，提升燃烧效率，从而节省燃料，延长使用寿命。 既有水锅以备随时取用，又有案台以供食材准备，实用性大大提升。 程云桃大概在脑中构思了一下，画了个简单的图纸后，便撩起袖子开干了起来。 灶台的方位通常利东南，忌朝北，因为北方为壬癸水，水克火，被认为不吉利。 程云桃在山洞东南方的空地上，用细沙圈出了一片空地，再从之前带回来的砖块中进行挑选，选出相对平整，利于垒砌的砖块，铺设一个坚实的基座，以确保灶台的稳定性。 灶有固定的尺寸，一般灶长五尺为“象眼”，灶宽三尺为“三才”，灶高二尺四寸为一年“二十四个节气”，灶门高一尺二寸合一天“十二个时辰”，宽八寸合“八卦”。 锅三口，二大一小，为“日月星”，前面的大锅是做饭之用，后面的大锅是煮猪食用，小锅为热水之用。 有了随身农场的加持，并不需要再额外的圈养家禽，程云桃索性就偷了个懒，只留了两个灶眼，前锅用来烹饪，后锅用来烧热水。 灶面要平整，以便放置炊具；灶膛要深广适中，以保证燃烧充分；烟囱要设计得合理，以便顺畅排烟。 凿石壁通烟囱的时候，利用的是岩石的热胀冷缩原理，通过火烧和水激的方式使岩石开裂，这种方法被称为“火烧水激”法。 只不过在操作的时候需要格外的小心，注意划定的范围，要是面积太大，会有坍塌的风险。 程云桃还顺道在石壁的上方再开凿了一个用来通风照明的孔洞，虽说门口的杂草去除后山洞里亮了不少，但多少还是有些幽暗，多了些光亮山洞里看着也更敞亮了。 这段日子再抓紧时间做个可遮盖的“窗户”，等寒冷的冬季来临之时，就能帮忙抵御些外来的风雪了。 灶台快要落成时，程云桃还往里头放置了些五谷种子，希望将来可以五谷丰登、家运红火。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日落前将灶台给砌好了，虽然看起来简陋了些，但不影响使用。 一般新灶落成后，都要举行些仪式来庆祝，虽说现在条件简陋，但这该有的步骤还是得给安排上。 在民间传说中，月亮属阴，灶君属阳，故而流传下来一句俗语，说是“男不祭月，女不祭灶”。 可在程云桃看来，整日待在厨房内时间最久，最操劳的分明是女子，为何到了祈福之时，偏要让那男子上？ 苦活累活女子干，烟熏火燎眼泪淌，偏偏是那男儿郎，撒手甩锅把福揽。 真是荒谬。 现在家中是她管事，若要祭灶，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程云桃也不想搞得太繁杂，索性就沏几碗新灶茶来吃，这新灶茶就是芝麻茶。 先将芝麻去皮后炒香并磨成细末，再取大约一酒杯的芝麻末放入碗中，加入少量清水，接着用筷子沿着同一方向不停搅拌，直至芝麻糊变得浓稠且不易散开。 随后再慢慢加入盐水，继续沿同一方向搅拌，直至芝麻糊的稠度适中，大约达到半碗的量。 最后将红茶放入壶中，用沸水熬煮至茶汁变得浓郁，待红茶稍微冷却后，将其缓缓倒入之前准备好的芝麻糊中，边倒边搅拌，使两者充分融合。 “大家快过来喝新灶茶！” “来啦！” 程璟竹和程月梨玩了大半日的黄泥，早就成了两个不折不扣泥猴，只露出一双眼，里头透着机灵。 刚洗过的小手透着白净，手掌和手腕处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割线，乖巧地接过了茶碗。 芝麻糊的稠度适中，既不过于稀薄，也不过于浓稠，丝滑细腻。 在口中轻轻咀嚼，能感受到芝麻颗粒的微微颗粒感，与茶液完美融合，带来一种独特的口感体验。 红茶的微苦与芝麻的甘甜相互平衡，使得整道茶更加和谐。 周秀芳年纪大了，就喜欢吃这种吞咽不费力的糊糊，更别提这炒过的芝麻格外的香，很快一茶碗便见了底，程云桃见状，又给添上了些。 山洞里一片和谐，可这山脚下却起了风波。 第18章 恶霸上门 垂序商陆的毒素导致徐家人昏昏沉沉的，毫无精气神，连说话喘气都嫌累。 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中邪了，周转了一些钱来，请了道士来家里做法驱魔，烧了不少符纸，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直到徐家二媳妇实在是受不了，跑去医馆看了大夫，才知道自己不是中邪，而是中毒！ 开了解毒的药剂带回家熬制喝下后，身体顿时就利索了不少，头脑也不发昏了。 其余人只是中毒，吴艳秋和徐天赐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吴艳秋浑身多处烫伤，伤口附近还起了不少水泡，轻轻一碰，便有破裂的危险。 皮肤因为高温而失去了原有的弹性，变得紧绷而脆弱。 有些地方，表皮甚至已经脱落，暴露出下面鲜嫩的肉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血管和神经末梢，每一次触碰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在上药时发出了阵阵哀嚎，挣扎的幅度巨大，好几个上前压制都差点没按住。 徐天赐被打得浑身青紫，特别是他的脸庞，已经肿胀得失去了原有的轮廓，犹如被过度充气的皮球，显得格外突兀和怪异，活脱脱一个大猪头。 眼睛被挤成了两条细小的缝隙，几乎难以睁开，嘴角也因为受到重击而微微开裂，渗出血丝，与周围的青紫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令徐家所不能够接受的，还要属徐天赐下体挨的那一脚，力道之大，直接一脚踩碎了他们老徐家大房的香火梦。 当家人徐虎也回过神了，这哪里是什么鬼怪作祟，这分明是有人寻仇！ 他第一个怀疑的目标就是桃源村的程家，为什么他们全家人都出了事，唯有那个从程家带来的小丫头片子没了影子。 无论如何，都得找上门去，打探个情况。 徐虎领了几个道上的兄弟，赶往桃源村，直到日头渐沉时，才瞥见村子的轮廓。 程家他是去过的，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重走旧路，倒还有了几分轻车熟路。 只不过眼前的景象，怎么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前日烈火的肆虐早已平息，留下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景象。 焦黑的木桩突兀地刺破残破的瓦砾，瓦片散落一地，有的粉碎成渣，有的虽保持半完整形态，却也覆满了厚厚的烟灰，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焦味虽不似当日那般浓烈，却仍能隐约嗅到一丝丝余烬的气息，与湿润的泥土味混杂在一起。 徐虎心中纳闷，连忙抓了个过路的村民问话。 “喂，我问你，这里可是程峰的家？” 徐虎身材高大，长得又格外的凶狠，被他拦下的村民一下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心中害怕，打着哆嗦答道。 “没错……此处……此处就是程峰的家。” 听到这话，徐虎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处，既然没找错的，那为何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了。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程峰的家中分明还有个年迈的老母和剩下的两个孩子。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何时起的火？” 村民顺着徐虎比画的方向看了过去，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 “这火是前些天夜里着的，烧得可大了，等被发现的时候，早就成焦炭了。” “可怜那一家老小啊，怕是都没能够逃出来，全都葬身于这火海之中了。” “本想着找来程峰后，再安排处理后事，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连程峰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不晓得他是又跑到哪里鬼混了。” 前些天夜里着的火？徐虎心中咯噔一声，松开了钳制住村民的大手，那人见他分神，连忙脚底抹油溜走了。 都说死无对证，现在别说是人了，就连尸体都凑不出个完整的来，那小丫头片子究竟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徐虎面色铁青，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又抓不到源头，这样的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非常不悦。 “大哥，现在咋办？” “这程家都被烧干净了，更别提值钱的东西了，咱们要不然去找程峰去？” “刚刚那人不是说了嘛，这发大火的时候程峰不在家，想必定是在那镇上的赌坊内鬼混。” “他还欠着咱们兄弟几个的钱呢，如今他无牵无挂的，要是也跑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兄弟的话提醒了徐虎，原先他也只想要回自己放出的贷款，是那程峰再三恳求，他才答应了以人抵债。 可这人才到手上几天就没了影子，还凭空引出了好些风波。 谁知道是不是这个程峰在暗中使绊子，剩下的欠款必须抓紧收回来，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原本富庶的家中荒芜一片，再不周转些回来，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徐虎顶了顶后槽牙，面色不虞的转身低声道。 “走！逮人去！” …… 热闹非凡、烛火通明的赌坊之中，人声鼎沸，银钱交织，各路赌客或喜或悲，各显神通。 在这喧嚣之中，衣衫褴褛、面颊凹陷的程峰，正兴奋地将手中仅有的几枚铜钱掷向赌桌，沉浸在欢愉与期待之中。 正当他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赌局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嘈杂。 徐虎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赌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赌坊内的每一个角落。 周围赌客见状，纷纷投来好奇与担忧的目光，有的更是悄悄后退，生怕被卷入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之中。 “好小子，找到你了！” 徐虎低声说道，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程峰的肩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程峰身形一僵，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但他仍强作镇定，试图与之周旋。 “哎呦，这不是我虎哥嘛，好久不见哈，最近又到哪里发财去了？” “那个……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嘛，用我小女儿抵一半的债，剩下的债你宽限我一个月，让我抓紧时间再凑凑。” “这还没到时间呢，怎么就……” 程峰说着说着，就觉得口干舌燥得很，有些底气不足的咽了咽口水，看着徐虎暴戾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给活剥了。 第19章 渣爹被惩 “你还有脸提！你那小女儿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丧门星！” “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种运气差的衰人，家里的风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收了你家的人，等于把坏风水带到我家里去了。” “我现在懒得和你废话那么多，你马上把剩下的钱给我还了！” 徐虎胸膛起伏，粗气如牛，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突，宛如铁铸，显然已怒至极点，欲将满腔怒火倾泻于眼前程峰那瑟缩的身影之上。 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手中拿着棍棒在半空中挥舞，发出破空声，眼神中透露着威胁的意味。 “虎哥，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啊，我是一点也听不懂啊！” “是不是我家小梨哪里不听话，惹你生气了，这样，实在不行，我把我大女儿也抵给你。” “她年纪更大，手脚也更利索，能够帮忙干不少活呢。” 程峰上前趴卧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徐虎的小腿，抬起头祈求着，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滚一边去！” 徐虎不耐烦地将其一脚踢开，看到扶腰哀嚎满地打滚的程峰，居高临下的奚落道。 “程峰，你但凡还有点骨气和本事，也沦落不到用女儿抵债的地步。” “我想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老子要钱！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当初给你放贷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说自己在一个月内就会还上，你现在自己看看，都拖了多久了！嗯？” “你要是再不把钱还给我，我就把你的手脚都给剁了，拿去喂狗吃！” 徐虎的声音如同雷鸣，震得赌坊内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虎哥，我……我现在身上没钱啊。” “你不愿意直接收人，那我就把人卖了，换成银子给你，我大女儿长得漂亮，卖到花楼绝对能换个好价钱。” “你就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回家周旋周旋，只要一凑到钱，我保准马上给你送来，行不？” 程峰被吓得不轻，说话磕磕绊绊的，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看着眼前一脸窝囊的程峰，徐虎冷笑了一声。 “回家周旋？看来你这些天在外头玩得很是痛快啊，连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都不知道。” “你哪还有什么家啊，老子就是从你家那找来的，那破屋早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鬼影都没一个！” “你的老母和你的一双儿女，早就葬身火海了，要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她们第一个找上门的就是你！” “还卖女儿，有本事你联系联系阴曹地府，看看底下有没有花楼可以收。” 程峰霎时面色惨白，犹如寒霜覆盖，双瞳骤张，似欲破眶而出，唇齿间微颤，竟半晌无言，唯余心间惊涛骇浪，翻涌不息。 “你……你说什么？全都烧死了？” “虎哥，你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这笑话可当真一点都不好笑。” 徐虎一言不发，但脸上认真的表情却是明晃晃地告诉着程峰，这个消息绝不会有误。 “全没了……人没了，老房子也没了……”程峰的眼神复归空洞，长久以来赌性消磨了人情冷暖，比起伤痛，更多的是迷茫。 一直以来，他都靠着吸血家人来维持着自己的生活，如今被他吸血的血包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程峰有些无措了起来。 看着程峰呆若木鸡的模样，徐虎思索了片刻后，忽然改了口风。 “我改变主意了，不砍断你的手脚。” 听到这话，程峰还以为是事情出现了转机，立刻抖擞了精神，瞪大了双眼。 “留着你的胳膊和腿，还有更大的用处。” “我有个兄弟在矿上做管事，我把你送到他那去干活，至于这工钱嘛，就直接交到我手上。” “等你什么时候还清了欠款，我就什么时候放你离开，在彻底还清之前，你别想再整什么幺蛾子！” 程峰双腿一软，又跌回到了地上，谁不知道下矿是极其辛苦的体力活，整日摸黑不说，危险性还大，万一遇上矿洞塌方，就甭想再活着出来了。 他好吃懒做了这么多年，连饭都没有自己煮过一顿，现在却要被压着下矿洞干苦力活。 况且这矿山一旦开采，便耗时多年，这摆明是要把他的年华全耗在里头啊！ 程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与抗拒，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复一日的在暗无天日的矿洞中劳作，直到被活活的累死的场景。 刚想再为自己争取一番，可徐虎压根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一挥手，两个手下就直接上前来把人给架了起来，朝赌坊外拖去。 “别啊！虎哥！你再给我个机会！” “我会赢的！等我赢了钱，我就拿来还你！再给我个机会！” 面对程峰的求饶，徐虎视而不见，他在这灰色地带游走了这么多年，十分清楚赌鬼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他又不是搞慈善的，怎么会花时间力气等一个赌鬼回本，更别提在赌博这件事上，从来就没有真正赢家。 赢了一时之利，或许能换来片刻的欢愉与虚荣，但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难以持久。 在变幻莫测的赌桌上，总有人被欲望驱使，不断轮回，最终输光家财，失却本心。 要不是最近家里遇上了事不太平，不然徐虎还真瞧不上程峰的三瓜两枣，直接一刀砍了得了，看着都心烦。 因为吵吵嚷嚷个不停惹人厌烦，程峰还没出赌坊便被人一拳打晕，犹如死狗一般丢上板车运走。 徐虎环视周围一圈，咧嘴笑了笑，抬手示意大家接着玩，随后转身领着自己的手下朝外走去，接着去讨下一笔债款。 众人观罢此场闹剧，喧嚣复起，犹如潮水退去后，海滩重归喧闹。 赌徒们或笑或骂，或喜或悲，皆沉浸于各自之赌局，仿佛方才之事，不过一缕轻烟，随风而散。 骰子声、叫喊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人间百态的交响乐。 赌坊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切如常，好似那片刻的惊扰，从未存在过一般。 第20章 爆炒鸡杂 “嗞啦——” 往被旺火烧透的铁锅中勺下一瓢清水，瞬间迸发出了清晰的声响，程云桃拿筅帚来回刷洗了一下，去除上头附着的浮尘，舀出了废水。 起了新灶后，按理是得蒸上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的，吃在新灶上做的第一顿饭被称为“涨锅饭”。 回想自己来到这里以后，好像还没有认真的吃上一回米饭，不是粗粮就是熬粥的，程云桃真有点怀念米饭那弹牙的滋味了。 煮米之时，一碗米配以两碗水，乃是基本定则。 然而，米的干湿程度或有不同，故需灵活调整水量，增减相宜。 需要注意的是，煮饭不可全程猛火急攻，应待水沸腾后，转文火慢炖，适时停歇复燃，如此方能成就米饭的熟软可口。 否则若火候不当，易致米饭内夹生而外熟，不是生硬难咽，就是焦糊不堪。 好的大米蒸煮之时香气四溢，入口则甘甜软糯，富有弹性，滑而不腻，诸般美妙口感，汇于一味。 蒸饭的同时，程云桃将上回处理剩下的鸡杂从随身农场内取出。 有了这个外挂，就等于背了个可行走的保鲜柜，不管什么食物储藏在里面，都能保存在最佳的状态，不用害怕因为腐败而浪费食物。 先将鸡杂细细处理，鸡心、鸡肝、鸡胗逐一洗净，切成薄片或条状，再将切好的鸡杂置于碗中备用。 灶台上炉火正旺，铁锅已热，程云桃挖下一块猪油，投入锅中，瞬间升腾起一股诱人的香气。 待油温适中，迅速将腌制好的鸡杂倒入锅中，热油与鸡杂相遇，爆发出激烈的交响。 程云桃手持锅铲，手腕轻翻，鸡杂在锅中跳跃翻滚，受热均匀，色泽逐渐转为金黄，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适时加入切好的酸萝卜、辣椒以及一系列的调味料，调料一遇热油，瞬间被激发出层次更加分明的香气，与鸡杂的鲜美交织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烈火烹油，疾速翻炒之间，鸡杂之脆爽得以极致留存。 辣椒烈火烹煎，辣意盎然，腥膻尽除；酸萝卜酸甜交织，生津开胃，别有洞天。 酸辣鲜爽，四味调和，鸡杂于爆炒中尽显风华，一时之间，满室飘香，风味绽放，令人食指大动。 爆炒鸡杂整体的风味偏辛辣，顾及到奶奶的年纪大了，得吃点清淡的东西，程云桃又额外蒸了个蛋，炒了盘时蔬。 将鸡蛋去壳后置于碗中，用筷子持续搅拌上百次，这样蒸出来的蛋羹会异常细腻滑嫩。 相比之下，直接煮制的鸡蛋口感会偏老，但若是长时间慢煮，鸡蛋的口感反而会变得嫩滑。 此外，加入茶叶一同煮制也别有一番风味，或是添加酱料慢煨亦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其他烹饪方法，无论是煎还是炒，鸡蛋都能很好地适应，呈现出多样的美味。 程云桃只在淋面上浇了一层酱油，酱油的咸香与蒸蛋的清淡相互融合，为这道菜增加了几分色泽的诱惑。 至于炒时蔬，程云桃打算做一道瓦口白菜。 精心挑选嫩白菜，横切成片，烫煮后整齐地摆放在盘中，再以香油、酱油和醋调和的滚热酱汁，反复浇淋两到三次，口感尤为清脆爽口，别具一格。 “洗完澡了嘛？快过来吃饭啦。” 程云桃将饭菜挨个摆上桌，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的水渍，朗声唤众人来吃晚饭。 由于山洞内都是打通的，各个区域并没有明显的分割开来，这洗漱也颇有不便，好在从徐家搜罗来的东西里，有一扇颇为宽大的竹制屏风，能够将其隔离开来，遮挡视线。 程云桃将澡盆放在角落里，再以竹屏风作为遮挡，勉强算是分割出了一块卫生区域。 她打算这两天从山谷里多砍些竹子来，劈成细细的竹丝，全家一起上阵，多编几个。 山洞的面积很大，有了这些屏风做隔离，大家也算是有了各自的房间。 “来啦！来啦！” 兄妹俩刚刚前后脚洗完澡，头发还挂着点点水珠，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脸蛋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透出健康的色泽。原本沾满泥浆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整洁的衣裳，看起来清清爽爽。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兄妹俩立刻被这股香气深深吸引，眼神变得异常明亮，闪烁着对美食的渴望，小鼻子微微翕动，努力地捕捉着这股香气的每一个细节。 周秀芳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餐桌旁坐下。 程云桃拿起瓷碗，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大碗的白米饭，忙了一天了，大家都饿得不行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 爆炒鸡杂，色泽金黄泛红，香气四溢，融合了辣椒的辛辣、姜蒜的芳香、酸萝卜的爽口以及鸡杂本身的鲜美。 鸡杂被切割得薄厚均匀，外皮经过高温烹制变得酥脆，内里肉质保持了细腻与多汁，口感丰富多变。 辣椒的加入，增添了显着的辛辣味，姜蒜则提供了另外的香味，两者与鸡杂的味道相互渗透，形成了整体的和谐。 一口米饭一口鸡杂，越吃越上头，觉得辣了，就舀起一勺蒸蛋放入口中压一压。 蒸蛋一入口，首先感受到的是酱油的浓郁香气，随后是蒸蛋那细腻嫩滑的质地，两者在口中交织。 酱油的微咸与蒸蛋的柔和相得益彰，既不会过于咸重，也不会显得单调。 蒸蛋本身保持了极高的水分含量，使得其口感异常柔嫩，几乎无需咀嚼便能感受到那份细腻与滑顺，稍不注意便从舌尖滑向了喉头，再咕咚一声咽下肚。 至于那瓦口白菜，烫煮得恰到好处，既去除了生涩，又保留了蔬菜本身的清脆，摆放在盘中，白菜片宛如碧绿的水晶，整齐而诱人。 当以香油、酱油和醋调和的滚热酱汁反复浇淋两到三次后，酱汁的香气与热度充分渗透到了每一片白菜之中，使得原本清新的白菜味道层次更加丰富。 香油带来了浓郁的香气，酱油赋予了深沉的咸鲜，而醋的加入则巧妙地提升了整道菜的清爽度，三者完美融合，互不抢味，共同构建出了一种别具一格的风味。 一顿饭吃下来，酣畅淋漓，爽快得很。 第21章 五香八珍 爆炒鸡杂实在是太过下饭，好在程云桃煮饭的时候放够了米，能够满足大家的食量。 吃饱之后，一家四口都不约而同地摸着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每次吃饱饭以后，程云桃的心中都会产生一种浓浓的幸福感，这是因为食物满足了人体的基本生理需求，提升了血糖水平，触发了大脑中的奖赏机制，释放了愉悦感相关的神经递质。 在满足了生理需求的基础上，吃到美食就显得更加幸福了。 煎炒烹炸，蒸煮炖烤，诸般烹调之法，各具千秋之韵，将鲜、香、嫩、滑、酥、脆之味，演绎的入木三分，淋漓尽致。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人间至味皆在舌尖绽放。 “大家每天想吃啥？提早和我说，我好先备下。”程云桃挑了挑眉，示意弟弟妹妹们点菜。 程璟竹和程月梨相视一眼，小脑袋挨在一处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转头说道。 “姐姐，明天咱们煮面吃！” 程云桃微微颔首：“想要吃面条？没问题，我明天给你们做。” “刚吃饱，先消消食，然后你们两个自己分工，一个洗碗，一个扫地。” 程云桃还挺喜欢做饭的，但不喜欢处理这烹饪后的琐碎事宜，刚好有两个弟妹，是时候安排他们上了。 听到姐姐的安排，程璟竹和程月梨一点异议都没有，休息了一会后便猜拳分工。 “赢的人选任务，三局两胜。” “好！” 两小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后以程璟竹惜败收尾，程月梨兴高采烈地拿起扫把扫地去了。 其实这两个工作都很简单，只不过赢的人可以自己选择，总觉得是占了便宜，更高兴些。 程璟竹也没抱怨，麻利地起身收碗筷，端起来就往灶台走去。 看着忙碌的两个小孩和自己懂事能干的大孙女，周秀芳眼中的笑意再度浮现，自从不用担心温饱以后，她这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也松开了，这几日吃得好睡得香，感觉身子骨都更硬朗了些。 …… 第二日，程云桃早起洗漱后，便扎好围裙，撩起袖子开始和面，她今日要做的面与寻常地面有些不同。 寻常人家在食用切面时，通常习惯将油、盐、酱、醋等调味料加入面汤中，以浓汤着以白面，面条本身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风味的。 而有位饕客却发明出了另外一种吃法，反其道而行之，将调料融入面条之中，让面条饱含五味，而汤则保持清澈。 “以调和诸物尽归于面，面具五味而汤独清，如此方是食面而非饮汤也。” 针对这种面条，有两种相对常见的做法，分别被称为五香面和八珍面，五香面更适合日常食用，八珍面则更适合在重要的场合下拿来宴请宾客。 五香面中的五香分别是指酱油、醋、椒末、芝麻屑，以及焯过的笋或煮虾时留下的鲜美汤汁。 在制作时，需将椒末和芝麻屑拌入干面中，再将酱油、醋和鲜汁混合，作为拌面的水分，如果不够，可以再加些清水。 拌面时要非常均匀，擀面时要擀得极薄，切面则要切得极细，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地体现出面的风味。 在这之后，将面条放入滚水中煮熟，所有的味道便会渗透进面条里，无需额外的浇头，只需细细咀嚼，便能品味到面条的鲜美。 这八珍面中的八珍，则是指晒干的鸡肉、鱼肉、虾肉，以及笋片、芝麻、花椒、香蕈四物共同磨成的细末。 将这些细末和入干面与鲜汁中，便构成了八珍面，制作时，同样需要加入酱油、醋来和面切面。 需要注意的是，鸡肉、鱼肉、虾肉中的肥腻部分一定要去除干净，只取精肉，因为面条遇到油就会散开，无法擀成片，也无法切成丝。 此外，鲜汁最好不用煮肉的汤，而是用笋汁或虾汁，这也是为了避免油腻，在这三种肉中，虾肉最为方便，可以多准备一些虾米，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即便是日常食用的五香面，也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增加第六种香料，和面时还可以加入少许的盐和蜜，这样制作出来的面条不仅口感更佳，营养也更加丰富。 程云桃今天打算做的是五香面，更加方便快捷些。 将各类所需调料加入后，反复揉按面团二三十次，直至其变得柔韧光滑。 随后再用湿布或盖子轻轻覆盖面团，让其静置醒发一段时间。 待面团稍作松弛后，再次重复揉按的步骤，如此反复四次，确保面团达到最佳的口感与弹性。 擀面的时候，需要在案板上均匀撒上一层细腻的淀粉，避免粘黏，而后将醒好的面团擀成薄片，再细心切成细长的面条。 锅中的水烧至沸腾后，用器具轻轻搅动水面，形成漩涡状，再轻轻放入面条。 待水再次完全沸腾后，立即熄火并盖上锅盖，让面条在余温中继续受热。 片刻之后，重新点燃炉火，待水略微翻滚，即可迅速将面条捞出，直接投入事先备好的碗碟中。 “是哪位客官点的面条啊，出锅喽，可以吃啦！” “是我们点的！”程璟竹和程月梨异口同声道。 原本还在山洞口玩翻花绳的二人听到了动静，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花绳，迈步朝里头奔来。 “喏，一人一碗，小心些烫。”程云桃将面盛出来后，朝不远处唤道：“奶奶，你也快过来吃。” “好，这就来了。” 山洞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吃面时偶尔发出的吸溜声。 酱香浓郁，醋酸开胃，佐以花椒末之麻辣，再撒以芝麻屑之馥郁，诸味相融，层次分明，口感醇厚而不腻，鲜美开胃。 滋味颇多，却不显杂乱，初尝无感，但随着唇齿间的咀嚼，这风味便开始在舌尖绽放开来。 顾及到孩子和老人的口味都偏淡，程云桃特地控制了调料的放量，恰到好处，并不刺口。 “姐姐！这个面真的好不一样啊！味道都在面条里，越嚼越有味诶。” 程璟竹是男孩子，食量大，吃得也快，没一会面碗便见了底，因为太美味，直到快吃完的时候，才有时间抽空说话。 “这面叫五香面，吃的就是这面中滋味。”程云桃将自己口中的面条咽下后，指了指还在冒着蒸气的灶台：“锅里还有些，你要是不够吃的话，自己起身去添一点。” “我这就去！”程璟竹将最后一口吞吃入腹后，捧着碗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第22章 淡瘢良药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谁想和我去。” 程云桃单手轻轻托腮，眸光流转于两个孩子之间，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温婉中带着几分俏皮。 “我想去！” “我也！” 程璟竹和程月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争先恐后地举手示意，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他们正处在活泼好动的年纪，对于任何新鲜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 “好，那待会记得跟紧姐姐的步伐，不要掉队了哈。” 为了确保安全无虞，程云桃特意取来一根结实耐用的麻绳，将它系在每个人的腰间，彼此相连，方便在遇到问题的时候相互扶持。 “嘿嘿，姐姐，我们这样连在一起好像糖葫芦啊。” 程璟竹扯着腰上的麻绳，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红彤彤的糖葫芦串，那山楂一个一个地挨在一块，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确实有点像呢，待会要是寻得到野山楂的话，我就采回来给你们做冰糖葫芦吃。” 被程璟竹这么一提，程云桃的口中也开始泛起了口水，想念起那股酸甜的滋味了。 “冰糖葫芦！我爱吃！姐姐我们快出发！” 程月梨的兴致也瞬间变得更高涨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站在山楂树下摘果子。 “好嘞，那我们出发。” 程云桃拽了拽腰上的麻绳，确定系好了以后，举着照明的火把，率先迈步钻入了石壁通道之内。 刚踏入狭窄幽深的石壁通道时，程璟竹与程月梨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忐忑与紧张，四周的石壁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随着步伐的逐渐深入，他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通道内微弱的光线，心中的恐惧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的好奇与向往。 他们紧紧跟随在程云桃身后，她手中的光源成为了前行的唯一指引。 当程璟竹和程月梨穿过那漫长的通道，抵达出口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瞬间点亮了他们的世界。 清新的山谷展现在他们面前，绿意盎然，鸟语花香，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光影，壮观的瀑布飞流直下，溅起阵阵水花。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惊叹之声在山谷间回荡。 “好美啊——” 惊叹后，相互对望了一眼，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兴奋与喜悦。 “山洞后面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山谷，太神奇了！” “真的好大啊，我说话还有回音呢。” 成功通过石壁通道后，程云桃便将腰间的麻绳解开了，任由程璟竹和程月梨在草地上撒欢玩耍。 微风轻拂，携带着草木之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程璟竹犹如脱缰之驹，欢腾跃于茵茵绿草之上，程月梨紧随其后，步履轻盈，二人于草丛间嬉戏追逐，时而远隔数丈，时而近在咫尺。 欢声笑语，在山谷间袅袅回旋，与山峦共鸣，每至一处，笑声便如涟漪般荡漾开去，久久不息。 等二人跑了个痛快，便齐齐倒在草地之上，枕着胳膊，望着碧蓝天空。 在他们玩闹的时候，程云桃也没闲着，背着竹篓在四周漫步徘徊，观察周边的植物，搜罗着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的。 积雪草？程云桃忽然眼前一亮，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认真判断了一番。 这积雪草也被称为马蹄草或雷公根，茎匍匐细长，节上生根，无毛或稍有毛，叶片呈马蹄形，边缘有粗钝齿。 喜生于喜阴湿的草地或水沟边，耐热性和耐寒性都比较强，冬天枯根不死，春时复活萌芽，全草似薄荷又如芹菜，亦为可食可药的野蔬。 积雪草具有清热利湿、活血止血、解毒消肿的功效，拿来熬煮可以治疗发热、咳喘、咽喉肿痛、肠炎、痢疾等。 不仅如此，积雪草提取物对创伤和溃疡的愈合具有显着作用，可以促进皮肤修复和减少瘢痕形成。 小梨胳膊上的烫伤虽然已经愈合了，但却留下了一道暗沉的伤疤，小女孩正是爱美的时候，程云桃不想她看着自己的伤疤难过。 更何况那伤疤上还承载着许多不好的回忆，抹去伤疤，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抹去那些不美好的过往。 将鲜嫩的草叶捣碎后直接敷在皮肤上，能有效缓解热肿和丹毒的症状；若将其与水沟中的泥巴混合捣烂，再填充到左右耳内，则可治疗牙齿的肿痛问题。 积雪草自萌芽后逐渐蔓延成片，有风时，其脆嫩鲜绿的茎叶仿佛水波轻轻摇曳，还不时飘散出清新的香气。 因为药效主要集中在茎叶部分，在采摘时，应从主枝根部近土处剪摘，避免连根拔起，以保护其生长环境。 如果需要连根拔起，也应尽量保留部分根茎和土壤，以便其能够重新生长。 若作为野蔬的话，主要是吃叶片部分，这是因为茎枝口感不够柔和且苦味较重，食用时会有渣滓感。 最佳的采摘时间是在每年的八、九月份，现已十月，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再加上随身农场内食物充足，程云桃暂时没有想要采摘食用的想法。 积雪草属于性寒的植物，不仅口感清爽，还能帮助清除人体内积聚的热毒。 作为食材，最佳的食用方法是凉拌生吃，做法也很简单，先将积雪草清洗干净，然后加入适量的醋、盐和香油，拌匀后即可享用。 程云桃采了外敷所需要的量之后，便起身离开，回去喊两个孩子朝山谷内继续探索。 许是今天的天气太好，阳光柔和，晒得人暖融融的，程璟竹和程月梨逐渐开始神思迷离，嘴角含笑，渐渐沉入梦乡之中。 程云桃见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上前轻轻推搡，唤醒困倦的两个孩子。 “别睡着了呀，我们还要去找山楂树呢，不想吃冰糖葫芦了吗？” 听到关键词，程璟竹咂巴咂巴嘴，揉着惺忪的睡眼，努力地爬起身来，还不忘推了推身旁的程月梨。 “小梨，快起来，要去找山楂树了，别睡了。” 程月梨微微伸长手臂，伸了一个懒腰，眯着眼跟着爬了起来。 “没……没睡着，我们……走！” 第23章 冰糖葫芦 其实程云桃也不确定此处能不能遇得到山楂树，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她的随身农场里作物种类繁多，水果也不例外。 她带着弟弟妹妹来到这山谷，也是看在他们每日活动的区域有限，怕他们觉得无聊烦闷出来透口气罢了。 若是寻不到，等回到山洞里，她照样有办法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 只不过在看到程月梨迷糊的小表情时，程云桃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柔软，充满了无尽的宠溺与疼爱。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妹妹太可爱了，好想揉揉小脸蛋。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程云桃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程月梨的小脸蛋，和她想象中一样软软糯糯的，就是有些瘦了，得多吃些补补。 程月梨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呆愣了一瞬，有些本能地想要躲避，但很快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已经不在徐家了，是安全的。 她毫不犹豫地撒娇着，像一只小猫般紧紧抱住了程云桃，将头埋进她的怀里，享受着这份来自姐姐的温暖与安全感。 “姐姐，你竹篓里装着的是什么呀？野菜吗？” 程月梨好奇地朝程云桃身后探了探身，指着她竹篓里的积雪草问道。 “噢，这个啊，这个是我给你采的草药，回去敷在伤口上，可以淡化伤疤。”程云桃一边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一边慢慢地解释道。 程月梨没有想到，姐姐竟然还记挂着她已经愈合了的伤口，知道她爱漂亮，特地给她采了草药，不由得心头一阵感动。 “姐姐你真好……”这边还没感动完呢，就听到程璟竹在后头大喊：“诶！还有我呀！等等我！” 等程璟竹困意散去，恢复精神后，却发现自己的姐姐妹妹早就手牵手地向前走去了。 “快跟上！ 程云桃朝后挥了挥手，示意程璟竹加快速度跟上。 “这就来——” …… 山谷深处的秋色要较为明显些，溪流于谷中潺潺而过，水清如镜，几片落叶悠然其上，随波逐流。 溪畔野花，不如方才草的繁茂，但那淡淡之色，幽幽之香，却更添几分古朴与雅致。 “姐姐！你看！真的有山楂树！”程璟竹兴奋极了，指着不远处的山楂树大喊道。 程云桃抬眸望去，果真瞧见了一株颇为硕大的山楂树，其干苍劲有力，树皮表面斑驳陆离，似龙鳞覆盖。 枝叶繁茂，绿中带黄，黄中透红，恰似文人墨客笔下之秋意，浓淡相宜，韵味悠长。 山楂果颗颗圆润饱满，色泽红艳，宛如点点繁星镶嵌于绿叶之间，又似佳人面颊上之胭脂，娇艳欲滴。 秋风轻摇，果香四溢，引得蜂蝶纷飞，绕树而舞，一派生机勃勃之景。 程璟竹像只小猴，灵活地攀上树干，伸手抓住一根枝杈，用力一拽，红彤彤的山楂果就像雨滴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程云桃和程月梨在下方拾果子，几个人齐齐上阵，分工有序，没一会就摘了好些山楂果子，除了冰糖葫芦外，还能做成其他的美味。 山楂又被称为山里红，民间有偏方，若采摘了大量的山楂，短时间内又食用不了的话，可以将山楂与浮炭水一同装入瓷瓶中。 即使过了很长时间，颜色也不会发生改变，果肉也依旧能够保持新鲜度。 冰糖葫芦的制作过程很简单，挑选新鲜、饱满的山楂，经过清洗后去除表面的尘土与杂质，去除里面的果核，放置一旁备用。 以中小火慢慢加热熬煮糖浆，期间需不断搅拌，以防糖浆糊底。 随着温度的升高，糖浆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由浅转深，直至达到理想的浓度和色泽，便可以动手裹山楂了。 将处理好的山楂穿成串，每串的数量根据个人喜好而定。 山楂串浸入温热的糖浆中，快速旋转以确保每一面都能均匀裹上一层薄薄的糖衣，而后迅速将裹好糖浆的山楂串移至干净的平面上，等待糖衣冷却凝固。 冷却过程中，糖浆会逐渐形成一层晶莹剔透、口感脆甜的糖壳，紧紧包裹着山楂。 “冰糖葫芦好喽！快来尝尝！” 程云桃拿起竹签尾部，将做好的冰糖葫芦递给期盼已久的程璟竹和程月梨，两个小孩眼巴巴地盼了好久，就等这一口了。 一口咬下，最先感受到的是外层糖壳的脆爽与甜蜜，糖壳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甜味在口中绽放。 紧接着山楂的酸甜滋味得以释放，与糖壳的甜形成鲜明对比，既中和了糖的腻，又增添了口感的层次。 甜而不腻，酸甜适中，不愧是是众多孩子童年最喜欢的零嘴之一。 周秀芳怕酸，但这野山楂长得特别好，本身的酸度就不太强，再裹了一层糖浆，慢慢含着吃，倒也能够接受的了。 程云桃又将一批山楂蒸熟，去皮去核后捣至极烂，根据其重量与砂糖进行配比，打算做成山楂糕。 若觉得颜色不够红，还可以加入红花浓汁搅拌均匀，待其色泽明亮如琥珀时，再加入一钱檀香屑，则香气更加扑鼻，美味更加持久。 如果水分未完全收干，可以将炉灰铺平，再隔着纸将糕点摊在上面，用纸覆盖一两天，待水分收干后便可食用。 山楂吃多了不好，可能会反酸、烧心，所以程云桃冰糖葫芦做得也不多，只想着给她们解解馋，尝个味。 至于这山楂糕，也是每人一小块，剩下的全都收起来了，改天再吃。 程璟竹捧着自己手里小小的山楂糕，掰下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山楂糕不同于过于滑嫩的果冻，也非干硬的糕点，而是一种软糯中带着微妙纤维感的完美平衡。 细腻的糕体在口中化开，同时展现出其独特的酸甜风味。 酸，是那种清新提神、不过分刺激的果酸，恰到好处地唤醒味蕾；甜，则是温和而持久的甘甜，与酸味和谐相融，带来层次分明的味觉享受。 此外山楂糕还保留了山楂原有的自然香气，满口生津，十分开胃。 一块山楂糕下肚，程璟竹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变得更饿了。 第24章 葱炖番鸭 好在他都不用开口，程云桃便知道了他们的心中所想，利落的转身回到了灶台，开始准备午饭。 要烹饪就要先备菜，进入随身农场后，程云桃看着眼前的家禽，开始有些犯愁。 体积较小的家禽，例如鸡鸭鹅兔子之类的，捕捉和宰杀的难度较小，她一人尚可以解决，可那猪牛羊，体积庞大，仅凭她自己，想要宰杀并清理干净，着实有些难度。 正当程云桃一脸苦闷时，不知道是不是随身农场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竟然凭空弹出一个选项按钮。 【是否需要无痕宰杀？】 程云桃：？！Σ(っ°Д°;)っ这是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她按下确认按钮，随后光幕滚动，出现了不同的动物名称，以及推进下一步的选项按钮。 【请选择需要无痕宰杀的动物】 程云桃考虑到前些日子吃了不少的鸡肉，是时候该换个肉类食材了，打算先杀只鸭子来试试。 选定后，按下了确认按钮，等待了片刻，一只处理干净的鸭子便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吓得程云桃后退了几步。 鸭子被处理得极为干净，羽毛被细心地拔除，鸭身被整齐地剖开，内脏已彻底清除，单独放在一边，腹腔内干净无物，没有留下任何杂质。 无论是颈部、翅膀还是腿部，都被仔细地修剪过，去除了多余的脂肪和结缔组织，色泽鲜亮，肉质紧实而富有弹性，透露出一种新鲜诱人的光泽。 “太牛了……” 程云桃发自内心地发出感慨，这宰杀的速度和质量，简直是无可挑剔啊！ 有了这个辅助，她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程云桃兴冲冲地拎着鸭子和配菜回到了山洞之中，照例先蒸上一锅饭，再开始捣鼓其他的。 在众多禽类中，人们通常偏爱雌性，唯独对鸭子却更钟情于雄性；在挑选禽肉时，人们往往偏好幼嫩，而唯独鸭子，却是越老越受推崇。 饲养鸭子时，若以芝麻、松仁或是洋糖拌食，仅仅喂养半个月，鸭子便能迅速增肥，肉质饱满而丰腴。 程云桃中午想做一份葱炖番鸭，先将鸭子再次用清水冲洗，随后用干净的棉布擦除鸭子内外多余的水分。 接着取大葱切成片状，去掉须根和尖端后捣碎，把其中大部分碎葱塞入鸭腹内，剩下的一小部分则铺在锅底。 还需准备一大碗酱油和一中碗黄酒，将一小杯量的水加入其中调和均匀，再倒入鸭腹内，确保鸭身外部也被这种混合汁液浸没至相同高度。 在鸭子表面再均匀铺上一层碎葱，并将四枚稍微敲碎的整胡桃仁排列在葱上，注意不要让胡桃完全浸入汁液中。 接下来，用棉纸紧紧封住锅口，先用文火后用武火交替煮炖三次，直至鸭子完全炖烂入味。 这种方法同样适用于制作葱烧鹅，不过在处理鹅时，需要额外加入装有大料的袋子一同入锅炖煮。 此外，还可以尝试制作五香粉炖菜鸭，其烹饪方法与上述相似，只是在调味上加入了五香粉等香料，以增添独特的风味。 老鸭的肉质相对紧实，炖煮后口感鲜美，且有一定的滋补功效，尤其适合秋冬季节食用。 由于老鸭的肉质较老，需要相对较长的时间来炖煮，以便使鸭肉更加酥烂入味。 在等待美味的间隙，程云桃也没闲着，起身到角落里劈起了柴火。 上次从徐家带回来的柴火数量不少，但有一部分是还没有劈开整理的，要想方便日后使用，还得自己先动手。 柴火堆旁放着一把略显笨重的斧头，斧柄因长期使用而泛着油亮的光泽，斧刃则显得有些钝涩。 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想柴火劈得利索，一把好的斧头是至关重要的。 程云桃找来了磨刀石，不紧不慢地坐下，双手开始有节奏地前后移动。 金属与石面摩擦，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铁锈与石粉混合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斧头磨好后，她起身先找来了一个截面光滑、表面相对浑圆，没有凹陷或突出的木桩放平作为底座。 再将需要劈的木桩斜靠在上方，与地面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 固定好了之后，高举手中锋利的斧头，朝着斜靠木桩的中心处劈了下去，一击即中，圆柱形的木桩瞬间裂成了两瓣。 而后她俯身将木材拾起，把劈开的平面朝下，圆弧面朝上，再次劈了下去，使得原先的圆柱型变得了均等的四等分。 之所以不直接在地面上直立劈柴，是因为不停地敲击会使得地面凹陷，同时在定点的过程中，木桩可能会产生位移。 若木桩倒下，还要不停地弯腰扶起，相当的浪费精力。 而采用木桩躺倒支撑的方法，还能够在劈裂木材的瞬间，及时地控制住斧头向后摆动的冲击力，避免对自身造成伤害，可谓是一举多得。 依靠着这个方法，程云桃劈柴的速度可以说得上是极快，不一会的功夫就在脚旁垒起了一座小山。 直到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香气，她才反应过来，美味差不多要出锅了。 番鸭的肉质厚实而饱满，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鸭肉变得酥烂，表面的油脂与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层金黄微焦的表皮。 葱的鲜甜与黄酒的醇厚相互交织，为这道菜奠定了基调，而酱油的咸香则为整体风味增添了深度，胡桃的干果香味则作为点睛之笔，让整道菜的风味更加立体。 这些味道在长时间的炖煮过程中逐渐融合，彼此渗透，最终形成了葱炖番鸭那复杂而和谐、令人难以抗拒的风味体系。 每一口都能感受到葱香的清新、酒香的悠长、酱香的浓郁以及胡桃香的微妙。 酥软的鸭肉入口即化，肉质中的丰富汁水与浓郁香味在口中完美释放，带来极致的享受。 程云桃给弟弟妹妹一人掰了一只鸭腿，两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很快便将山楂糕所带来的饥饿感给赶跑了。 第25章 虾仁馄饨 消食之后，大家都躺下午休了，程云桃闲不住，又独自一人钻回到了山谷之内。 先前她在找山楂树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片竹林，打算砍些竹子劈成薄薄的竹片，编制屏风和一些有用的小竹具。 对于竹编，选材乃是重中之重。 一般来说二到三年的壮年原竹最适合用来制作竹编产品，因为这些竹子的材质坚硬且具有韧性，不易发霉、虫蛀和开裂。 同时，在选择竹子时还需要注意竹子的生长环境，山阴面的原竹生长环境适宜，节更长更粗，有利于后期的制作。 竹杆需挺直如松，无节无痕，竹皮则需光滑细腻，唯有质地坚韧、色泽温润之竹，方为上选。 今天天气不错，程云桃在竹林里转了一圈，选定了自己想要的竹子后，便抬手开干。 采伐要掌握“三砍三留”的原则，即砍小留大、砍密留稀、砍劣留优的原则，不砍边缘竹、不砍空膛竹，这样才有利用竹林的长远发展。 竹子较为底部的位置，即靠近地面的部分，通常比较坚硬且竹节较少，砍伐起来相对容易，也更有利于后续的加工和使用。 斜砍可以使得砍伐面更大，更容易将竹子砍断，同时还可以减少砍伐时对竹子的冲击，降低竹子开裂或破损的风险。 在砍伐时，应将刀具斜向竹子，用力砍下，确保砍伐动作稳准快，一次性将竹子砍断。 程云桃一连砍了好几根竹子，直至手臂酸痛才停下休息了会。 休息好了以后，再次振奋，动作愈加熟练，一刀接一刀，竹子纷纷倒下，直至捆成一扎，整齐码放，程云桃脸上才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她将捆扎好的竹子拖到山谷里蜿蜒的溪水旁，推入水中，借着水的浮力送至下游，而自己则加快脚步，早早跑到平坦的草地上进行拦截。 将竹子拖上岸后，程云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喊大家起来，一块帮忙杀青劈竹。 破竹为丝之技艺，亦是考验功力的关键，需得手持利刃，轻启竹节之痕，手法娴熟而有力，力道精准而不伤竹质。 屏风乃是大件，不需要太过窄细的竹丝，只需劈成竹片即可。 若是需要制作更加精巧的竹编，还可在薄竹片的基础上继续推进，好的竹丝细若发丝，韧如琴弦，光泽动人。 奶奶周秀芳从前就是编织的好手，程云桃便把这件事安排给她老人家，也算是找了个手工活做，不至于太无聊。 而她则和弟弟妹妹在一旁辅助着劈竹片，一家人分工有序，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将薄竹片劈好后，便需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手中上下翻飞，或横或纵，或交或错，经纬交织，不断调整着编织的节奏与力度，力求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极致。 细节之处，如边框之加固，要选用更为粗壮的竹条，精心打磨，使其与屏风整体融为一体，既牢固了形，又增添了韵。 等待编织完毕之后，屏风雏形便能够得以显现，还需以砂纸轻磨屏风表面，去除竹丝之毛刺，使其光滑如镜，触感温润如玉。 这个过程很是漫长，就算是熟练的工匠也要一连赶制上好些日子，方可有所得。 程云桃并不心急，眼瞅着天色渐晚，便将已经处理好的材料收整了起来，藏在了突出的岩石下，打算明早再来继续做。 忙了一整日，她现在只想吃些清淡鲜甜的食物，思索了片刻后，打算一人来上一碗虾仁馄饨。 精心挑选些鲜活的河虾，剥壳去肠线后，细细剁碎，与弹嫩的鸡肉混合，调入盐、姜丝、葱末及少许料酒，用以去腥增香。 和面擀皮，将面团揉至光滑，再擀成薄如蝉翼的馄饨皮，每张皮上轻轻一抹馅料，对折捏紧，边角一旋，便成就了一只只小巧精致的馄饨。 随在大锅中烧沸水，再将馄饨逐一投入，待其浮起，翻滚片刻，直至皮薄馅熟。 她拿了几只宽大的海碗，细心地将紫菜和虾皮铺于碗底，随后舀入一勺滚烫的热汤，紫菜迅速吸水泡发，瞬间释放出浓郁的鲜味。 接着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加入适量的盐和少许白胡椒粉，用以提味，再滴入一两滴香油，香气立刻四溢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制作完成的虾仁馄饨，汤底清澈透亮，虾皮与紫菜在汤中轻轻摇曳，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清油，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而那翠绿的香葱，如同点点翠玉，散落其间。 看着虽然清淡，但那若隐若现的香味却勾人得很，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一口鲜香滚烫的美味。 大家都扎扎实实的干了一下午的活了，期间没吃过什么点心，这肚子自然也是饿得厉害。 轻舀起一个馄饨，只见那馄饨皮薄如蝉翼，经过沸水的洗礼后更显晶莹剔透，柔软地包裹着内里饱满的馅料，隐约间可见肉馅与鲜虾仁交织其中，诱人无比。 程璟竹最为心急，也顾不上烫，便急忙把馄饨往口中塞去。 一口咬下，馅料中的鲜香汁水在口腔中瞬间迸溅开来，越嚼越能感受到那层层递进的鲜味，仿佛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味蕾。 是真的鲜甜，也是真的烫人，可程璟竹却不舍得把这馄饨给吐出口，硬是哈着气，在嘴巴里来回滚动馄饨，试图快速降低它的热度。 这副滑稽的模样，逗得一旁的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程云桃适时的出声提醒道。 “小竹，你慢点吃，吃烫食对喉咙和胃都不好，以后你得改掉这个坏习惯。” 程璟竹张着嘴巴，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有了这被烫着的前车之鉴，其他人吃馄饨的动作就要来得斯文不少了。 程云桃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又吹，直到不烫了，才缓缓送入口中，感受其中滋味。 虾仁并未剁得过于细碎，保留了恰到好处的颗粒感，咀嚼时带着一丝微妙的韧劲。 馄饨的咸鲜与清汤的淡雅相互映衬，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细腻温婉，两者相得益彰。 大口喝下那清爽鲜美的汤底，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胃中暖洋洋的，仿佛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包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满足。 山洞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响起调羹碰撞碗壁的细响。 第26章 竹林挖笋 翌日一大早，一家人又回到了山谷内，继续着昨日未完成的工作。 奶奶周秀芳奶熟练地编织着屏风框架，其余人则在一旁辅助着，虽然动作有些许生疏，但都干劲十足。 正劈着竹片呢，程云桃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这里有成片的竹林，那这竹林下自然藏有还没冒头的冬笋。 冬笋口感脆爽，可以拿来烹调不少美味，想到此处，她将手中的活计暂时交给了弟弟妹妹们。 “你们先忙着，我再去山谷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挖些新鲜的食材来。” 程璟竹本就耐不住性子，一听这话便立即起身，想要程云桃带上他一起去。 “姐姐，你也带上我呗，我可以帮你背竹篓！” 程月梨也不想落于人后，丢下了手中的竹片挤了上来。 “还有我，我也想去！” 程云桃伸出手指，分别在二人的额头上戳了戳，随后竖直手指，左右轻摇了一下，表示拒绝。 “不行，你们两个得待在这里帮奶奶的忙，怎么能都跑走，只留奶奶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只是想去逛逛碰个运气，要是没有的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周秀芳笑眯眯地开口解围：“没事的云桃，他们要是实在想去，就把他们也给带上呗。” 有了奶奶的开口发话，程璟竹和程月梨瞬间感觉有人撑腰，扑闪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程云桃，只可惜程云桃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不行噢，这劈竹片的进度本来就慢了，你们得留下来帮忙。” “等这些屏风都做好了以后，我再单独抽时间带你们去玩，行不行？” 两个孩子也并非不懂事的，看着一旁还未被处理的竹子和奶奶辛劳的身影，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改天再带上我们一起！” 程云桃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承诺道：“那是自然，我先去探探路，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自然会带上你们一起的。” 安抚好弟弟妹妹们的情绪以后，程云桃背起竹篓，朝山谷深处的竹林走去。 随着她一步步深入，竹林渐渐映入眼帘，阳光透过密集的竹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静。 有些冬笋长势较快，地面泥土会产生松动和裂缝，且踩踏感松软，若遇到此种情况，可利用锄头开挖，进行寻找。 程云桃还没走几步，身形便踉跄了一下，垂眸一看，地上赫然是一处微小的突起。 看来她今天的运气不错，一来就遇上了。 果不其然，几锄头下去以后，程云桃便瞥见了那土层底下掩盖着的冬笋，使了些巧劲，将冬笋给翘了出来。 冬笋通常是好几个挨挨挤挤的生在一块，若是发现一个，再往下翻翻土，便能找到其余的几个。 采摘冬笋时应避开露水，深入土层挖掘，一旦挖出便立即放入随身携带的容器中，并以细草覆盖。 程云桃顺手从一旁掰扯了些杂草，覆盖在方才挖起的冬笋上。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冬笋若受风吹，其外壳会变得更加坚硬，内里的肉质也会变得硬实，影响口感。 摆放的时候也要注意，将冬笋逐层叠放，重要的是要将它们分开摆放，避免混杂。 如果将冬笋的尖部相互挤压，受损的冬笋很容易腐烂，进而可能导致整批冬笋都变质腐烂，影响新鲜度。 放置妥当后，程云桃继续寻找潜藏在别处的冬笋。 她略微压低了些视线，在孕笋竹株的周围仔细观察，枝叶茂密且叶色深绿的孕笋竹周围通常更可能含有冬笋。 依据第一盘枝的生长方向，可大致推测去鞭的方向，二者往往一致或相近。 “这个……好像……” 程云桃自言自语着，掏出了竹篓里的小锄头，在竹株基部周围轻挖了一番。 目的是寻找到黄色或棕黄色的健壮竹鞭，一旦定位成功，便可以沿鞭翻土，直捣黄龙。 将土层彻底翻开后，又是几个抱团的冬笋映入眼帘，程云桃面上一喜，小心地将冬笋转移到了背篓里。 这找冬笋也是个细致活，需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一定的体力，程云桃连着挖了好几窝后，觉得肩膀上的重量有些承受不住了，便及时地收了手。 反正这竹林也不远，往后若是想吃的话，再来就是了。 程璟竹和程月梨在忙碌的间隙，抬起头休息了片刻，大老远就看到了背着竹篓，满载而归的程云桃。 “是姐姐回来了！” “姐姐又找到什么好吃的了？” 二人齐齐欢呼道，手忙脚乱地冲了上去，想要帮忙分担竹篓里的重量，程云桃正好卸下了肩膀上的竹篓，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 “我挖了不少冬笋，中午炒来吃。” 听到冬笋，程璟竹和程月梨的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毛。 “啊……是冬笋啊。” “以前有一年，奶奶也挖了好多的冬笋，我们连着吃了好久，都有些吃怕了。” “姐姐，要不然你再考虑做个别的菜呗。” 周秀芳编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在一旁打趣道。 “当初的确是挖了不少，变着花样地做来吃，吃到后面，这嘴巴都麻得不行了。” “小竹还和我抱怨，说他做梦的时候都有冬笋在追他，哈哈哈。” 被点到了名，程璟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声嘟囔道。 “我是真的梦到了，那冬笋可大了，说要把我一口吃掉！” “当初姐姐不也说以后再也不吃冬笋了嘛，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程璟竹有些困惑，歪着脑袋盯着程云桃瞧。 程云桃呆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正好遇到了，觉着新鲜，不挖来吃多少有点可惜了嘛。” “再说了，上回吃冬笋都过了好几年了，凭借我现在的手艺，保准能让你们重新爱上。”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做午饭，待会喊你们来好好品鉴一番！” 程云桃已经想好这些个冬笋要如何安排了，兴致勃勃地起了身，朝山洞里走去。 留下程璟竹和程月梨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眼神之中有一丝退缩之意。 第27章 冬笋风味 冬笋的烹饪用途广泛，无论是生炒还是炖汤，都能展现出其鲜美爽脆的口感。 在准备食用前，先煮沸于清水中，再转至冷水中浸泡，此步骤有助于去除苦涩味，提升整体风味。 对于那些本身带有特殊味道的苔毛笋和龙须笋，只需加入少许薄荷，便能化解其异味，增添一份清新。 冬笋可以与肉类一同烹煮，或是搭配素食菜肴，在冬春季节食用尤为适宜。 到了夏季，冬笋的风味便会大打折扣，变得索然无味，至于存放过久的陈年冬笋，更是不宜食用。 将竹笋与荤食搭配，牛、羊、鸡、鸭等肉类都不是最佳选择，唯独与猪肉相配最为适宜，而且最好是肥一些的猪肉。 因为肥猪肉的甘甜能够与竹笋完美融合，使人在品尝时只见其鲜，而不见甘甜之味。 程云桃要做的第一道菜是脂油煨冬笋，先将冬笋切成滚刀块，放入一个大砂罐中，加入鸡汤和适量的清水，直至罐满，再加少许的盐和酒进行调味。 随后取一块与罐口大小相当的猪油，盖在罐口上，并用盖碗压在猪油上，确保它不会移动，用炭火慢慢煨炖一个时辰。 在这个过程中，猪油会逐渐融化，而冬笋则会呈现莹润的色泽，口感也变得极为酥嫩，入口即化。 要做的第二道菜是冬笋炒腊肉，选取新鲜的冬笋，去皮后切成薄片，以保留其脆嫩的口感，同时准备一块烟熏腊肉，将其切成薄片，以便更好地入味。 此外，还需准备适量的蒜片、姜片以及青红辣椒段，用以增添菜肴的香气和色彩。 热锅凉油，待油温升至五成热时，放入切好的腊肉片，小火煸炒出油脂和香味，腊肉在煸炒过程中会逐渐变得透明，释放出浓郁的烟熏香气。 当腊肉炒至微卷时，加入蒜片、姜片继续翻炒，使调料与腊肉充分融合，再放入青红辣椒段，增添菜肴的色彩和辣味。 在炒制过程中，可适量加入生抽、老抽、盐等调味料，最后将焯水后的冬笋片加入锅中，大火快速翻炒，使冬笋与腊肉、调料充分混合。 待冬笋炒至断生，腊肉香味浓郁时，关火出锅装盘，撒上葱花或香菜点缀即可。 顾及到先前弟弟妹妹的要求，程云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再多做了道鱼香茄子，待所有菜肴都摆上桌后，便跑回山谷里，吆喝人来吃饭。 “午饭做好喽！大家先回来吃饭，下午再接着忙。” 一想到今天中午要吃冬笋，程璟竹和程月梨的脚步都变得慢了起来，没有往日那么积极了。 上桌之后，发现还有一道额外的鱼香茄子，两个孩子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喜色，率先伸出筷子去夹。 茄子的内里绵软滚烫，而表皮则带着一丝嚼劲，经过油炸的外皮仿佛是一个小小的海绵，充分吸纳了糖醋汁的精华，变得柔软而饱满。 一口咬下，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瞬间绽放，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咸味，完美地唤醒了食欲，尤其适合搭配米饭享用。 程璟竹原本因为困倦而微眯的双眼，在感受到舌尖的那抹滋味后，猛得瞪大了。 他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大口米饭送入口中，浓郁的芡汁与软香弹牙的米饭交织在一起，在咀嚼中释放出更加诱人的风味。 除了糖醋汁的酸甜咸香，切成厚块的茄子还保留了其本身的清新香气。 暗红色的芡汁渗透进米饭之中，只需轻轻拌匀，浓稠咸香的汤汁便紧紧包裹着每一粒白皙晶莹的大米。 每一口都让人感受到唇颊生香的美妙，咸淡适中，酸甜微辣，仅仅是用这汤汁拌饭，就已经足够令人陶醉其中，回味无穷。 “姐姐！这个……这个茄子太好吃了……好下饭！” 程璟竹的脸颊圆鼓鼓的，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而程月梨压根都没空开口说话，眼睛幸福的弯了弯。 “这冬笋也好吃的呀，你们快尝一尝！” 程云桃往弟弟妹妹的碗里各夹了一筷子冬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绝对不麻嘴！我保证！” “要是你们尝了觉得不好吃，姐姐绝对不会逼你们再吃的，就尝试一下嘛。” 听到这话，程璟竹有些犹豫地伸出了筷子，虽然他对冬笋的印象不太好，可姐姐做的饭菜是一等一的香，品质多少还是有保障的。 就在他筷子即将触及到碗里的笋片时，耳畔却传来了妹妹小梨的惊呼声。 “好好吃！小竹哥哥你快尝尝，姐姐炒的笋一点都不麻！香香脆脆的可好吃了！” 有了妹妹的鼓舞，程璟竹的眼神坚定了不少，将笋片和腊肉一起丢入了口中。 腊肉的表皮带有轻微的焦香，酥脆而不过分干燥，与牙齿接触瞬间碎裂，释放出烟熏的浓郁香气。 与此同时，冬笋的脆嫩感受非常突出，纤维细腻，轻轻一咬即断，释放出自然的清甜与新鲜，与腊肉的口感形成鲜明对比，增添了一份轻盈与活力。 咀嚼过程中，腊肉与冬笋的味道逐渐交融，腊肉的咸香与冬笋的清甜在口中相互渗透，创造出一种独特而和谐的风味。 青红辣椒的加入，带来了一丝微辣与清新的刺激，使整道菜的风味更加饱满，层次分明。 程璟竹紧闭的眉头渐渐松开了，眼神中充满了惊讶，这个冬笋怎么和他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了呢？ 见状，程云桃忍着笑意，又给他添了一筷子：“再尝尝这道。” 当脂油煨冬笋送入口中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冬笋表面那层被猪脂油浸润后的柔滑与温润。 这层薄薄的油脂膜不仅为冬笋增添了一层光泽，更在舌尖上缓缓化开，释放出浓郁的油脂香气。 随着咀嚼的深入，冬笋的清甜逐渐被释放出来，与脂油的荤香完美交织。 脂油的丰腴在齿间缓缓化开，如丝般柔滑地包裹着每一丝笋肉，却丝毫不觉油腻，反倒凸显出冬笋的清新雅致。 “诶，真的都不麻嘴了，好吃的！” 程璟竹显然没有最初那么抗拒了，又一连吃了好几筷子，不断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第28章 不速之客 用完午饭后，一家人照常回到了山谷内，闲聊忙活着。 经过了两天的磨合，大家的默契上升了，程云桃也学会了编织的规律和顺序，加入了编织的队伍中，速度提升了不少。 看着逐渐成型，有了明显轮廓的屏风，程云桃心中满是期待与欢喜，一抹明媚的笑意缓缓在她的面容上晕染开来。 正当所有人专注沉浸之时，一阵高亢而尖锐的嘶鸣声从遥远的山巅上传来，如利箭般跃过了重重叠叠的瀑布水帘，击碎了訇然的落水轰鸣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仿若流星般从瀑布之顶急坠而下，在阳光的映照下，那黑影周身似被镶上了一层金边，轮廓愈发分明。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飞溅声，那黑影如巨石入水，狠狠地砸进了瀑布底下那幽碧深邃的水潭之中。 如银瓶乍破，水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随后又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水潭表面泛起一圈圈不断荡漾开去的涟漪。 这一突发情况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程月梨胆子最小，第一时间就缩进了程云桃的怀中，浑身打着哆嗦。 程璟竹的脸色一白，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地挡在姐姐和妹妹的身前，想要抵御这不知来历的怪物。 事发突然，程云桃也有些慌乱，一手搂着怀里的妹妹，一手扶住了身形踉跄的奶奶。 本以为一家人避世而居，至少能够安稳地生活一段日子，却没想到这不速之客竟然会从天而降。 也不知道是人还是怪…… 待那水潭中的风波彻底停息后，程云桃眯着眼朝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看得清楚些。 “云桃！别去了！我们还是赶紧躲回山洞里！” 周秀芳昏花的视野中只能瞥见一抹幽深的黑影，她心中害怕，不愿见到自己的孙女去冒险，便连忙上前将人给拉住。 “那石壁通道狭窄，我们只要躲回山洞里，再把通道堵上，这奇怪的东西应该就进不来了。” 程云桃前进的脚步也有些犹豫了起来，在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物种的情况下，的确不适合贸然前去。 她现在又不是孤家寡人，奶奶和弟弟妹妹都需要她来照顾，那没必要的好奇心还是收一收比较好。 “好，我们慢慢退回去。” 作为一家的主心骨，程云桃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因为害怕太大的动作会引起注意，她带领着众人，脚步轻缓地朝后挪动着。 忽然，窝在她怀中的程月梨开口说道：“姐姐，那水潭里好像是个人，我刚刚看到他的脸了。” 人？相较于武力值不明的黑影怪物，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的危险值瞬间降低了不少。 程云桃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小梨，你确定吗？真的是人？” 程月梨松开了搂在程云桃腰间的手，再次认真的打量了片刻。 “真的是人，我没看错！” “姐姐，我们要不要救他啊，他好像受伤了。” 稳定心神后，程云桃才发现，那黑影的周身晕开了一层血雾，被水流冲刷着朝四周飘散而去，形成了一张血色的大网，本就苍白的面色在这血水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死气沉沉了。 她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顺着瀑布磅礴而下的水流逐渐上移，山巅隐匿于云雾之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从这般高耸入云的地方垂直坠落，中间又毫无缓冲，巨大的冲击力足以摧毁一切。更何况那黑影的身上本就有伤，按常理来说，生还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 若放任不管的话，等过些时日尸体腐败，定会对水潭的水质和周边的环境产生影响，更可怕的是，还有可能会引来食腐的动物，增加额外的风险。 届时，她们要还想在山谷内活动，难度就变得更大了。 程云桃打算先把尸体给捞上来，再在山谷里找块合适的地方，把人给埋了。 虽然她也不认识这个人，更不晓得他的过往和死亡的原因，但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程云桃在心中默默想到。 “奶奶，你带着小竹和小梨先回山洞里去，我把这里处理一下。” “这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本来又有伤，绝对活不了，不能放任他就这么泡在水潭里，要是后面腐烂了，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事的。” 程云桃一边说着，一边在周围找合适的工具，黑影已经快要被冲刷到水潭边缘处了，她不想下水，打算找根粗壮的棍子把人给扒拉过来。 她这番话可把周秀芳给吓坏了，连忙上前拉住了程云桃的袖子。 “云桃啊，这件事咱们非管不可吗？这可是死人！多吓人啊！” 这也不怪周秀芳，寻常人对于这些事向来都是十分忌讳的，没有几个像程云桃一样，敢亲手处理。 可能是程云桃已经死过一回的原因，现在的她胆子大了不少，再说了这人也不是她杀的，她不心虚。 “奶奶，没事的，你别担心我。” “这尸体绝对不能不管，要是现在不处理，等将来发烂发臭的时候就更难处理了。” “我知道你们害怕，你先带着小竹和小梨回去，我处理好了再回去找你们。” 周秀芳也知道程云桃不是乱来的人，是出于实际的考量才做出这个选择和举动，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颤巍巍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好，那我就先带他们回到山洞里面去，你处理好了就早些回来。” 周秀芳搂着孩子们往回走去，若是放在寻常小事上，此刻的程璟竹和程月梨早就冲上来帮忙了，可面前要处理的是死尸，他们实在害怕。 只能一步三回头，用敬佩的眼神看着站在水潭旁的姐姐。 程云桃一开始也没打算让家人掺和到这件事里来，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用担心她。 直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石壁通道后，程云桃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化为了凝重的神情，看向了水潭里的黑影。 第29章 命真硬啊 刚好手头边还有几根尚未处理的竹棍，也省得舍近求远了，程云桃抄起一根竹棍就朝水潭边缘走去。 她面不改色，冷静地将竹棍探入湍急的潭水之中，向中心处延伸，在轻触到那黑衣人之后，手腕轻转，竹棍便如灵动蛟龙，稳稳抵在黑衣人身上。 瀑布向下的冲击力不断在一旁干扰，潭水也愈发汹涌，想要打捞浑身都被浸湿的黑衣人显得更加吃力了。 程云桃不断调整着呼吸，稳固下盘，腰肢微微使力，巧妙地提拉着竹棍，在这湍急水流中将黑衣人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缓缓拉动。 边缘处的潭水被黑衣人靠近的身形搅动，涟漪交错纵横，额间渐渐渗出细密汗珠，有些乏力。 好在人已经被拉过来了大半，再使些力，就能彻底拉上岸了。 程云桃甩了甩自己有些酸胀的手腕，猛地向身前一拽，黑衣人便抵在了水潭边湿润的洼地上。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他肤色白皙胜雪，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眉若远黛，细长且微微上挑，犹如寒峰上凝结的霜棱，带着丝丝冷峻。 双眸轻阖，然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却遮不住从骨子里散发的疏离，犹如寒星被薄雾笼罩，朦胧却又清冷。 唇色浅淡，微薄且紧紧抿着，毫无一丝温度。 下颚线条柔美流畅，不见丝毫烟火气息，整副面容精致绝伦，恰似寒潭深处的月影，清冷、孤寂，令人难以靠近。 而此刻，他左肩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其间，犹如破冰之痕，正丝丝缕缕地朝外渗着鲜血，瞧着颇为可怖。 在幽碧的水潭映衬下，那抹刺目的红显得格外惊心动魄，与他清俊的面容形成了一种凄美而又壮烈的对比。 “长得还挺俊的，可惜没气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云桃感慨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迟缓，俯下身子就打算把对方往岸上拽。 挖坑埋人可需要不少时间呢，她得快些，不能耽误她晚上回去烧饭。程云桃的思维有些开始发散，思索起晚上该煮点啥好吃的。 却不曾料到，在她俯身靠近时，对方紧闭的双眸却毫无征兆地地突然睁开了，嘴唇微启，声音微弱地呓语了一句。 “救……救我……” 黑衣人说完这句话后，眼神再度涣散，彻底昏死了过去，只留水面微微泛起的涟漪，见证着这短暂的苏醒时刻。 程云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朝后方蹦跳了好几步。 “恁爹的，诈尸啊！” “不是，身上本来就有伤口，再加上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还没有死，命也太硬了！” 程云桃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那隐藏在云雾间的山巅，再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人比人气死人，有人喝口水都会被呛死，有人的生命力却强如蟑螂，这么折腾都还有一口气。” “这家伙不会是什么气运之子？” 程云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站在原地暗自思忖着，不然她很难从科学的角度说服自己。 不过按照她的经验来看，在野外随便捡男人通常没有好下场，轻则掏心掏肺被骗身骗爱，重则伤害家人赔上全族。 程云桃有些后怕地摇了摇脑袋，她就想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照顾好奶奶和弟弟妹妹们，可不想被掺和到什么复杂的事情里。 男女体力悬殊，虽然眼前这男子受了伤，但难保他将来恢复了不会对她们痛下杀手，毁尸灭迹。 既然这个人还没死，那她索性等他死透了再来收尸好了。 不说其他的，没有及时地转移到干燥温暖的环境里，光是失温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这人本来就是必死的结局，只不过是恰好碰上了程云桃，才有了生还的可能，就算她不救人，也只不过是按照原先的轨道运行罢了。 想到这里，程云桃也没了什么心理负担，正打算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却瞥见了有些古怪的画面。 “这是什么？” 她有些好奇地凑上前去，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在黑衣人的脖颈喉结处，泛起了一层褶皱，整体的皮肤看起来有些古怪，像……像是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了。 犹豫片刻后，程云桃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那翘起的一小部分，轻微的“嘶啦”声后，一层假皮便被完整地撕了下来。 在假皮脱离的瞬间，程云桃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人平滑的脖颈处，眼中满是惊讶。 竟是伪装的喉结？！难道眼前这人，是个男扮女装的女子？ 仅凭借这个来判断似乎有些武断了，程云桃迅速起身，跑过去把黑衣人的鞋子给脱了。 在相同身高条件下，男性的鞋码通常比女性大。 这是因为男性和女性的身体结构存在差异，男性的骨骼和肌肉相对更为粗壮，脚部也更为宽大。 眼前的黑衣人身形纤长高挑，若是男子，鞋码绝对小不到哪里去。 “好家伙！增高鞋啊！” 程云桃提溜着手中至少增高五厘米的鞋子，有些哭笑不得。 再定睛一看，那双裸露的脚，最多也不超过现代40的鞋码，是女子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程云桃又溜达回了黑衣人的身侧，在心中默默说了句抱歉，随后伸手扒开了对方的衣裳，直到看到胸口处的裹胸布后，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没有猜错，眼前这黑衣人的确是个女子。 原本打算置之不理的程云桃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在这世道，若是寻常的女子，是犯不着特意伪装自己的身份。 眼前这人定是有什么难处，不得不这样，她开始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和来历。 “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但愿我把你救醒以后，不会恩将仇报……要是敢乱来的话，我做一桌食性相克的菜，分分钟把你送走。” 嘟嘟囔囔的低声抱怨了几句以后，程云桃还是打算救人，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把人给架回了山洞里。 第30章 暖身姜汤 程云桃扶着黑衣人进入山洞的时候，属实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 “这人还没死，还有气呢！大家别害怕！” “快上来搭把手，我扛了一路了，快要没力气了。” 听到是活人后，周秀芳凝重惊疑的面色瞬间淡化了不少，连忙支使着两个孩子上前帮忙。 “小竹，小梨，快去帮你姐姐扶一把。”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把人稳妥的转移到了进来，程云桃也跌坐在一旁大口喘气着。 “大家先撤开，这边交给我就行，等我把她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再和你们说具体的情况。” 时间不等人，再晚一会怕是这人真要死在这里了，她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程云桃将屏风移来，暂时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浸湿的衣服换下。 擦干身子后，简单地给伤口敷了些草药。 紫花地丁和蒲公英都是她刚才回来的时候顺手薅的，这两种草药都多生长在山坡草丛、林缘，很常见，采集也方便。 一起捣烂后混合均匀后敷在伤口处，再用纱布包裹缠绕，避免汁液沾染到干净的衣物上。 紫花地丁和蒲公英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对于受伤后伤口出现的红肿热痛、炎症反应等有很好的协同治疗作用，可以避免伤口的进一步恶化。 她也没有什么系统的医疗知识，只能凭借着原主采摘草药的经验尽力而为了，能不能扛过去还得看个人的造化。 将伤口处理好之后，程云桃又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对方换上，再将厚实的棉被盖上，祈祷能够快些回温醒过来。 忙活一通后，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一抬头便看到了三个人直勾勾的眼神。 “暂时没事了，就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了。” 程云桃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心中感慨这么邪门的事情都能被她给遇上。 “云桃啊，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就这样贸然地把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救起，留在身边，是不是不太好啊。” “虽说我们现在住在这山洞里，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可奶奶……可奶奶这心里还是过不去啊。” “等他醒来，就赶紧让他走了。” 程云桃知道奶奶周秀芳心中的顾虑，挥了挥手洒脱一笑。 “哎呀，奶奶你别担心，我已经确定过了，我救的人是个女子，等她醒来恢复体力后，自然会让她离开的。”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还是先熬些姜汤温着，等她起来好歹能喝些暖暖身子。”程云桃说着说着就往灶台所在的位置拐了过去。 周秀芳有些反应不过来，探头探脑的朝里头看了好几眼，盯着那张俊俏的脸蛋瞧了好一会，才勉强接受了这个消息冲击。 现在这么一看，好像长得确实是挺秀气的，但怎么会有姑娘家穿的黑黢黢地从山崖上掉下来呢。 周秀芳摇了摇脑袋，默默地移动身形，罢了罢了，总归云桃心里是有主意的，自己还是少操心好了。 程璟竹和程月梨也趴在屏风后，不时地探出小脑袋偷看，眼神中满是好奇之色。 …… 生姜性温，具有温中散寒的功效。 当人泡水受寒后，寒邪容易侵入人体，导致身体出现怕冷、寒战等症状。 此时喝姜汤，其中的姜辣素等成分可以促使血管扩张，加快血液循环，让身体产生温热感，从而有效地驱散寒邪，缓解因受寒引起的不适。 程云桃从随身农场里挖了些新鲜的生姜来，将其洗净后切成片状，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用大火将其烧开。 待水沸腾后，再转至小火慢慢熬煮，并在这个过程中，适合时的动手搅拌，好让生姜的味道能充分融入水中。 这姜也是个非常神奇的食材，它能够消解诸多毒素，调和各种味道。 有的人想要姜的性能，却又接受不了它的口味，但其实想要去除辣味并不难。 可以用炒过的盐与姜拌揉，或者放入滚水中焯水，但不宜进行日晒，否则会导致姜多筋且有渣，若将姜加料浸泡后再晒，就没有问题。 此外，将两个核桃捶碎放置在装姜的瓮底，姜就不会太辣；用半熟的粟米粉末撒在瓮口，姜便不会有渣；放入数片蝉蜕置于瓮底，即便使用老姜也不会有筋。 以上皆是前人所流传下来的经验之谈，至于是否真实有效，还有待实践。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的色泽发生了改变，并散发出了浓郁的姜香，程云桃朝里头加入了适量的红糖，再度搅拌。 直至红糖完全溶解，便可以关火，但这时不必着急出锅，可以稍稍等一会，冷却一下，再盛到碗中。 “姐姐！人醒了！” 正当姜汤快要熬制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小竹惊喜的叫声。 这么快？程云桃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顺势将熬好的姜汤盛出来，端着走了过去。 绕过屏风后，便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冷光，眉如远黛，微微上扬的眼角下，是一双深邃而幽冷的眼眸，宛如寒星坠入了静谧的深潭，清澈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散开的长发柔和了她眉眼中的冷淡，多了几分烟火气。 “醒了？先喝碗姜汤。” 沈书澜在迟疑了一瞬后，便顺从地伸手接了过去，这反倒叫程云桃有些意外了，她设想了多种画面，却没料到会这么和谐顺利。 姜汤入口，浓郁的姜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姜的辛辣味道刺激着味蕾，舌尖微微发麻，但并不尖锐，而是一种温和且富有层次的刺激。 随着姜汤在口腔内流转，红糖或冰糖带来的丝丝甘甜逐渐浮现，巧妙地中和了姜的辣味，使得口感更为平衡与醇厚。 咽下姜汤后，喉咙处仿佛被一股暖流轻轻包裹，那股热意持续在体内蔓延，身体原本因受寒而产生的丝丝寒意渐渐消散，四肢也慢慢泛起温暖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舒缓放松起来。 沈书澜不自觉地多喝了几口，让这份温暖与惬意持续萦绕。 第31章 田七乳鸽 将姜汤一饮而尽后，沈书澜将手中的空碗递交回了程云桃的手上。 “多谢。” 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程云桃挑了挑眉，有些打趣的说道。 “喝得这么干净，不怕我下毒？” 喝了姜汤后的沈书澜，面色稍微恢复了些许红润，嘴唇也染上了一层莹润的水光，瞧着没那么虚弱憔悴了。 她神色不变，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我昏迷的时候还泡在水潭里，你要是想要害我的话，大可以在那时候结果了我，或者直接扭头离开。” “可你非但没有，还废了不少功夫将我带回来，为我处理伤口，熬制姜汤。” “我若是还恶意揣测你，岂不是太过伤人了？” 沈书澜微微仰头，视线落于身前的程云桃身上，嘴角轻扬，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在她的视角中，少女身着一袭淡青色的粗布衣衫，肌肤细腻，在洞内光线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眉如新月，眼似清泉，澄澈而灵动，偶尔转动间，流露出好奇与纯真。 一头秀发被扎成最简单的马尾，垂落在身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缕发丝俏皮地散落在脸颊两侧，瞧着不过十四五岁。 对方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年纪还比自己小上不少，所以当沈书澜面对程云桃时，警戒心有所降低，语气也要来得更加柔和些。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我刚刚都在心里想好了，要是你醒来咄咄逼人的话，就马上把你给丢出去。” “现在看来，你是个脑子正常拎得清的，先躺下休息，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需要补充一点营养。” 沈书澜方才的那抹浅笑，宛如春日薄雾，虽缥缈却有着化去隔阂的力量，丝丝缕缕间，令两人之间的疏离之感悄然消散。 不等沈书澜回答，程云桃便脚步轻快地端着空碗，朝灶台处走去了。 两个孩子对这个陌生的外来客很是好奇，但又有些怕生，只敢在远处偷看，这炙热的目光沈书澜想要装作视而不见也很难。 可当她抬眸看去之时，程璟竹和程月梨却又犹如惊弓之鸟，迅速跑走了，这让沈书澜有些许无奈。 在挑选食材的时候，程云桃突然想起牛羊肉是发物，身体较为虚弱时，不宜食用，现在只适合炖些鸡鸭之类的。 “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味同而功亦等，故人称人参三七，为中药之最珍贵者”。 结合这药性后，程云桃打算炖一锅田七乳鸽汤。 田七具有化瘀止血、消肿定痛的功效，此汤适合受伤初期，有化瘀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田七要三年到七年之间的才能够拿来入药，并且需要进一步的炮制才能保证药效的稳定性，但现在条件有限，程云桃来不及炮制了，只能采新鲜的凑合用一下。 将鲜活的乳鸽处理干净后切成大小适中的块状，放入沸水中焯水去除血水与杂质，捞出备用。 接着将把处理好的田七碎末、红枣以及枸杞一同放入炖盅内，加入适量清水，再放入姜片去腥增香。 一切准备就绪后，盖上炖盅盖，置于小火上慢炖，让食材的精华充分融合。出锅的时候不需要加入什么复杂的调料，只需要一点适量的盐巴调味就可以了。 炖汤这事需要时间的辅佐，急不得，趁着炖汤的间隙，程云桃也没闲着，动手将山洞里从头到尾地认真打扫了一番。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洞里也算是来客人了，得收拾得更利索些才行。 在她打扫的时候，沈书澜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山洞里的环境。 山洞内部空间颇为宽敞，穹顶呈自然的弧形，岩石的纹理在岁月的侵蚀下，似一幅天然的画卷，蔓延至洞壁四周。 洞壁之上开凿出了一扇小窗，窗棂以简易的木条横竖交织而成，窗下砌着一座灶台，灶台边整齐地码放着成堆的柴火。 有些区域被竹制的屏风给遮挡住了，沈书澜无法窥见里头的景象，但也能大概推测得出是休息的地方。 这山洞内的布置如此精细，足以看出主人家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在里头。 一个老人，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沈书澜有些意外，她们竟然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一处避世之地，实在是令人钦佩。 感慨过后，沈书澜又想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眉宇间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忧虑。 可她现在身上还有伤，浑身无力，就算想走，怕是还没离去多久，便会昏倒在路旁，成了山中野兽的盘中餐。 沈书澜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躺下身来，合上眼眸闭目养神，许是太累了，她再次陷入了无边的梦境中。 ……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尖锐得如同夜枭的啼鸣。 沈书澜骑在一匹矫健的骏马之上，单手紧握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前倾，在未知的山路上亡命飞奔。 古道两旁的树木在疾风的吹拂下扭曲变形，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想要将她从马背上拉扯下来。 沈书澜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凭借着本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梦境中一路狂奔，试图挣脱这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 直到……“是做噩梦了吗？快醒醒！汤炖好了，你起来喝一碗。” 沈书澜从噩梦中挣脱，猛地睁开了眼，入目之处便是程云桃那带着担忧的小脸。 “你额头上流了好多冷汗，是做噩梦了吗？” “不用害怕，你现在很安全，没人会找到这里的。” “你先把田七乳鸽汤给喝了，我去给你找块干净的帕子来擦擦汗。” 程云桃说完后便将沈书澜扶了起来，不容拒绝地将手中的汤碗塞了过去。 “趁热喝噢。” 沈书澜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有点游离，只凭借本能地舀起了一勺汤送入口中。 舌尖首先触碰到的是一股温润而醇厚的滋味，乳鸽的肉质经过长时间炖煮，早已变得鲜嫩酥软，入口即化，释放出浓郁的肉香，那香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甘甜，回味悠长。 田七的存在则赋予了汤品独特的韵味，微苦中透着丝丝清凉，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口腔之中，伴随着轻微的苦味，又能品出一缕淡淡的草木清香。 在沈书澜的印象中药材都是苦涩无比的，没想到这汤却恰到好处，以一种温和的姿态，让人不再抗拒那份苦涩。 第32章 灌汤笼包 一碗汤下肚，再佐以几块软烂的鸽子肉，沈书澜的魂一下子就被拽了回来，有了实感。 她捧着汤碗，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喏，拿去擦擦汗。” 程云桃见她有所好转，在接过汤碗的同时递来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示意她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 “谢谢。”沈书澜张口，低声道谢。 程云桃张开口本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沈书澜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闭上了嘴，不去追问更多。 “先坐着消化一下，等肚子不涨了再躺下休息。” 沈书澜本都做好会被盘问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却并没有过问太多，这反倒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或是眼下的气氛太过于宁静安逸，又或是温热的汤羹抚慰了空乏的脾胃，沈书澜渐渐平复下来，再度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整晚，待她再次醒来时，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甚至都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昨日湿漉漉的衣裳早已被程云桃洗净烘干，被整齐地叠放在枕头旁。 沈书澜起身，将衣物穿戴整齐后，迈步走出了屏风，一抬头便瞧见了程云桃正在做早饭。 “醒了？早上吃灌汤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稍微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程云桃听到动静后，只转身瞥了一眼，交代了一句，随后便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了。 “我……” 沈书澜本觉着自己已经恢复了不少，不应该继续麻烦别人，是时候该自请离开了，但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的食物香气，却勾住了她的脚步。 吃个早饭再走，应该也行？想到这里，她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寻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制作小笼包是一门精细的手艺，和面时需精准控制水与面粉的比例，醒面时则要给予面团足够的时间舒展，揉面更是讲究力道与手法，多方配合之下才能确保面皮兼具韧性与绝佳口感。 馅料的制作更是严苛，猪腿肉务必肥瘦相间，比例严丝合缝。姜末与葱花需剁至极细，如泥般细腻，与肉馅搅拌时，始终沿同一方向旋转，方能成就那细腻滑嫩、入口即化的美妙口感。 而小笼包的精髓，当属皮冻的熬制。精选的猪皮经反复捶打、细细剁烂，与特制调料充分腌制入味，随后与慢火细炖的鸡汤同煮。 在时光的慢熬中猪皮与鸡汤交融，直至冷却凝固成晶莹剔透的皮冻，再将其切成均匀小丁，与肉馅充分融合拌匀。 蒸制之际，皮冻受热缓缓融化，化为小笼包中鲜美醇厚的汤汁。 沈书澜起来的时候，早饭的制作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不一会，程云桃便将小蒸笼端上了桌。 “吃早饭喽！大家快来！” 两个孩子跑得最快，乖巧的坐到了自己平日的位置上，周秀芳则慢悠悠的跟在后头，挨着孩子们坐了下来。 沈书澜似乎也被这温馨热闹的一幕给感染了，不自觉地起身，来到了餐桌旁。 恢复了一身黑衣的沈书澜，看起来格外的清冷无情，她一靠近，气氛就开始变得凝固了起来。 程云桃却丝毫不受影响，抬手掀开了小蒸笼，一股洁白的雾气袅袅升起，待雾气悠悠散去，一排排小巧玲珑、精致可人的小笼包跃入眼帘。 个头虽小，却形态曼妙，晶莹剔透的外皮薄得近乎无形，隐约能够瞧见内里饱满的肉馅与轻轻晃动的汤汁。 “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吃的时候小心烫，先咬开一个小口，等晾凉些，再吸里头的汤汁。” 这皮儿，薄而不破，夹起时，柔软中带着令人称奇的韧性，即便只是轻轻一晃，那包裹其中的汤汁也会随之微微荡漾。 程云桃拉着沈书澜坐了下来，递给她一个干净的空碗，朝里头夹了几个小笼包。 沈书澜从前只吃过普通的包子，并没有尝试过这灌汤小笼包，觉得颇为新奇，入口前还夹起来左右端详了一番，最后才学着程云桃的样子品尝了起来。 先用筷子轻戳那薄如蝉翼的外皮，打开一个小口，让香气得以顺着缺口朝外溢出。 稍稍耐心等待一会，再将小笼包送至唇边，滚烫鲜美的汤汁瞬间如浪潮般在口腔中迸发，伴随而来的是那恰到好处、撩动味蕾的鲜美滋味。 带着肉香、骨香以及各种香料精心熬制后的复合浓香，咸香中透着微微的甘甜，浓郁得恰到好处，丝毫不觉油腻。 撩动舌尖的丝丝麻意，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还是有些太烫了，沈书澜的大脑在这突如其来的美味冲击下瞬间空白，原本准备好细细品味的节奏被彻底打乱，只能本能地连连吹气，试图缓解那滚烫带来的刺激。 同时又小心翼翼地吮吸着这诱人汤汁，仿佛稍一分神，这美妙的滋味就会从舌尖溜走。 她向来细嚼慢咽，还从来没有在用餐礼仪上出过这么大的洋相，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后颈，蔓延至耳垂。 程月梨本来是很害怕她的，但却在看到这一幕后，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学着沈书澜的样子，用力的吹着小笼包。 沈书澜见了倒也没有生气，只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小笼包彻底的送入口中，吞吃入腹。 掌握了技巧后，沈书澜又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直到一蒸笼的小笼包被大家杀了个片甲不留之后，才略带遗憾的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如果还有的话，她觉得自己一个人还能再吃一笼。 沈书澜身量比一般的女子高上不少，再加上平日里有习武的习惯，体力消耗大，食量自然也更大。 程云桃也没有想到自己早上蒸了好几笼的包子，竟然还不够分的，看来下次得多准备一些了。 坐在沈书澜对面的程璟竹举着筷子，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幽怨。 本来以为这个黑衣姐姐是个清冷孤傲的冷面仙女，没想到吃起灌汤小笼包的时候，速度可比他们快多了。 沈书澜高冷的人设在灌汤小笼包的攻势下，呈现出了崩塌趋势。 第33章 皮蛋肉粥 “姐姐，我没吃饱……” 程璟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向程云桃投去了渴望的目光。 “别着急，锅里还有皮蛋瘦肉粥呢，我这就端上来哈。” “刚刚是想着多闷一会，更软乎些，现在估摸着是差不多了。” 程云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温着的砂锅走去，揭开盖子一瞧，果然如自己所料，成色极好。 砂锅煲制的粥相较于普通方式煮出的粥，其口感更为香软。 这是因为砂锅多由陶土制成，其含微小孔隙，加热时能吸收与储存热量并缓慢均匀释放，使粥在稳定温度环境下炖煮，让每粒米充分吸收热量与水分以达更佳的效果。 砂锅导热虽慢但却十分均匀，煮粥时可避免因局部过热致部分米粒焦糊而其他部分未熟的状况，能将热量均匀传至粥各部分，让每粒米在相同温度下炖煮至熟烂，使整锅粥口感更一致。 沈书澜本想着自己先前已经吃了不少灌汤小笼包，也有个七八分饱了，这粥不喝也没什么所谓。 可当她看到被程云桃端上来的皮蛋瘦肉粥时，咕咚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又腾出了空地，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粥也绰绰有余。 大米在砂锅中被慢慢熬煮至晶莹软烂，粥面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瘦肉丁巧妙地融入米粒之间，而棕绿色的皮蛋丁则格外引人注目，为整碗粥增添了鲜明的色彩。 大家挨个把空碗递了过去，盛上了满满一碗，再拿着调羹，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喝着。 一勺皮蛋瘦肉粥入口，软糯程度几乎是一抿则化，释放出浓郁的米香，在唇齿间悠悠散开。 每一口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浓稠度，既不会过于稀薄而显得寡淡，也不会太过浓稠而糊口。 瘦肉鲜美且略带嚼劲，由于加入了姜丝和葱花，丝毫没有腥味。 皮蛋所带来的奇异醇香，为粥增添了一抹淡淡的厚重口感，使得大米也呈现出更加柔滑且鲜香的风味。 相较于一般的肉粥，这碗粥多了几分醇厚悠长的碱香味。 越喝越上头，程璟竹也没空抱怨了，捧着碗喝得飞快，一张小脸几乎都要埋到大碗里去了。 尽管皮蛋的味道并非人人都能接受，但在皮蛋瘦肉粥中，米粥有效地淡化了皮蛋原本的刺激甘涩味，仅留下鸭蛋自身的绵长蛋香。 蛋白弹牙，蛋心稀软，与清淡香甜的白米粥搭配得恰到好处。 皮蛋瘦肉粥不仅口感丰富，还具有润肺养胃的功效，一碗下肚，胃部感到暖融融的，全身也随之舒畅起来。 沈书澜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空碗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从前，也并不是有多么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啊？ 怎么现在…… 程云桃做的食物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勾得人想不了太多，直到吃了个酣畅淋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小竹，小梨，你们两把碗筷收拾一下，拿去洗了。” 吃饱以后，那股怠惰劲又涌了上来，程云桃懒得动弹，挥了挥手，支使着弟弟妹妹把收尾的清洁工作做了。 正当她微眯着眼放空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 “方便移步，去旁边聊聊吗？”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程云桃原本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波动，顿时精神了不少。 “聊聊？和我吗？” 程云桃伸出手，指向了自己，神情中还带有些小迷糊。 其实在沈书澜刚醒的时候，程云桃便想过追问有关于她的身份，以及为何会坠落山崖的缘由。 但是后来转念一想，两个人萍水相逢，对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想必定是戒备多余信任的，就算她问了，也很有可能得到一个不真实的答案。 与其耗费精力周旋，不如省些力气，要是对方愿意说的话，自然会主动开口。 看来眼下，是时机到了。 沈书澜友善地笑了笑，再次肯定地回答道。 “没错，是你。” “真是抱歉，在你这白吃了两顿饭，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程云桃忽然意识到她们二人还没有来得及交换名字，便大大方方地起了身，向站在面前的沈书澜递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程云桃，云朵的云，桃子的桃。” 沈书澜从未见过这种交朋友的方式，有些意外的微怔了两秒，随后很快的反应过来，也学着程云桃的样子伸出了手，轻轻握了上去。 “在下沈书澜，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书，波澜起伏的澜。” 刹那间，似有灵犀相通，二人同时微微抿唇，绽出一抹轻柔的笑容。 沈书澜发现，眼前的程云桃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十分的沉着老练，行事作风也不似寻常少女那般随意跳脱。 所以在相处交流的过程中，她也不自觉地将对方置于一个同等的地位上，不敢轻视。 “来这边坐。” 程云桃将沈书澜朝休息区引去，端了些山楂糕，沏了壶茶，也算是待客之道了。 “你想和我聊些什么？” 程云桃坐在沈书澜的对面，双手托腮，眼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些新鲜事了。 待在山洞里的日子的确十分安稳，但因为离群索居，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多少还是有些无聊的。 再加上原主也只不过是小山村里的小丫头，每天都忙于生计，只想着该如何填饱肚子，所以到目前为止，程云桃对这个世界的背景开发程度还不太高。 面对程云桃灼热的眼神，沈书澜的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面前的山楂糕上。 “这个是什么糕点？” 程云桃一怔，随后热情的介绍了起来。 “噢，这是我前几天带着弟弟妹妹们，用摘来的野山楂做成的山楂糕，酸甜开胃，你可以尝尝。” 沈书澜接过了程云桃递来的山楂糕，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糕体细腻而略带弹性，绵密的触感瞬间在齿间蔓延开来。 随着咀嚼，酸味率先刺激着味蕾，令人不禁微微眯眼，唾液也在酸意的刺激下大量分泌。 紧接着，甜味悠悠地浮现，恰似涓涓细流，柔和地中和着酸味，二者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酸甜平衡。 沈书澜很喜欢这个味道，又一连吃了好几块，最后还是程云桃怕她吃多了不好，才开口劝阻她停下。 “山楂糕虽好，但也不可贪嘴噢。” 短短两日，沈书澜便颠覆了程云桃对她的第一印象，本以为是个高冷御姐，没想到却是个隐藏吃货。 第34章 敞开心扉 “实在抱歉，你这糕点酸甜可口，很是对我的胃口，我一时没管住嘴，吃得有些多了。” “云桃姑娘你放心，我身上有带银两，你说个价格，我会支付这两日的饭钱的。” 正说着，沈书澜便要摘下悬挂于腰间的钱袋。 “哎哎哎，没事没事，就几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不需要特意掏钱。” “咱们还是先别扯远了，你刚刚到底想和我说啥，我可在这等着呢。” 程云桃起身，将沈书澜解钱袋的手给按下了，对于拥有随身农场的她来说，这些食物压根算不上什么。 “哦哦，回归正题。” 沈书澜也反应过来了，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上面。 “首先，我想向云桃姑娘表达我的感谢，要不是你将我救起，我想我现在定是没命了。” “其次，我想云桃姑娘已经识破了我女扮男装的身份，只不过我有些意外，你竟然没有主动提及。” “若是你以此事作为把柄要挟的话，可以向我讨要不少好处。” 沈书澜有些紧张的看向程云桃，向来冷静自持的眼眸中，也多了些忐忑不安。 这些年她为了隐藏自己的女儿身，耗费了不少功夫，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意外被人发现。 其实沈书澜刚恢复意识的时候，有想过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虽说她现在受伤了，但想要解决她们，也并非什么难事。 可当沈书澜看到程云桃神色如常地为她熬煮汤羹，并没有提及此事时，她心中的恻隐之心动了。 再加上连续的美食投喂，更让她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直到现在坐下，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姐姐，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女儿身。” 对方虽然瞧着清冷，不好接触，但实际上也不过十七八岁，程云桃觉得喊声姐姐刚好，能显得更亲近些。 沈书澜听到这话，一时间不太理解其中的含义。 前面的十八年，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做女子并不好，就连她的母亲都刻意地掩藏着她的身份。 唯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对她说，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女子。 “云桃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云桃将桌子上的碟子用食指勾了过来，拿起了盘中最后一块山楂糕，在沈书澜的注视下掰了一小块，丢入口中，而后慢悠悠的解释道。 “我刚发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想着做个好人好事，把你捞上岸给埋了，没有想到把你捞起来以后，竟还有一口气。” “你一身黑衣，身上又有伤，瞧着颇为唬人，为了我奶奶和弟弟妹妹的安全，我自然不可能引狼入室。” “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发觉到了你身上的异样，又折返了回去。” “确认了你的女儿身后，出于同性相惜，我想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忍你就这般草率地死去，这才将你救起，带了回来。” “简而言之就是，因为你是女人，我才救你的。” 沈书澜如羽扇般的眼睫微微颤动，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在此之前，她还在心中多方揣测，设想了许多可能性，没有想到，对方救起她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并没有掺杂其他的利益成分。 片刻后，沈书澜叹了一口气，真诚开口道。 “云桃姑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得向你道歉。” “不管怎么说，依旧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我向你许下一诺，今后你若是有需要，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完成一件事。” 程云桃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虽然她一开始做好事的时候，没想过要回报，但对方既然都主动说了，那不要白不要啊。 “有沈姐姐这番话，我心中很是感动。” 程云桃双手抱拳捧于胸前，一脸感动非常的模样，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沈书澜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了眼。 “对了，你为什么会坠入山崖？要不是底下有水流，你昨日必死无疑。” “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咱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你不必感到为难。” 程云桃觉得自己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虽然想听八卦，但却不想伤害对方，说也行，不说也行。 沈书澜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有些事埋在心里太久了，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如今在这个山洞里，在远离钧华城的偏远地界，或许她可以试着把这些说出来。 “这一切……说起来有些复杂……” 而后的时间中，程云桃从沈书澜的讲述中，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有所了解。 如今是大祁王朝，大祁算是个小国，周边还有着其他的国家虎视眈眈。 祁京作为王都，不仅是政治权力的中心，也是文化与经济的交汇点，那里宫殿巍峨，官署林立，是王朝决策与法令发布的源头。 而在祁京之下，还有着数座并行管理的城池，这些城池各自承担着不同的角色，负责维持王朝的稳定发展。 沈书澜来自钧华城，那里以其繁荣的商业贸易而闻名遐迩。 市场广阔，商贾云集，不仅有来自大祁各地的商品，还有来自别国的奇珍异宝。 钧华城的商人精明能干，善于把握商机，使得这座城市成为了大祁王朝的重要经济支柱。 沈书澜的父亲就是钧华城的城主——沈傲穹。 沈傲穹是个性格强势且极具野心之人，同时也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人，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和发展事业。 他有五个儿子，和一群女儿，在他眼中女儿就是用来交易的筹码，养到合适的年纪，便可以通过姻亲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所需的利益。 由于女儿实在是太多，沈傲穹甚至都懒得去记住她们的姓名，只在偶尔有兴致的时候，前去后院看望一下。 沈书澜是钧华城的五公子，也是沈傲穹的小儿子，这是她对外的身份。 第35章 红酱炙肉 沈书澜的娘亲杜秋原是沈府内一个寻常的姬妾，在怀孕后，才稍稍得到些重视。 她深知只有生下儿子，才能提高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但偏天不随人愿，她生了个女儿。 杜秋的娘家是来自边塞的一个部落，族中人多有研习巫术，其中便有一术法能够暂时迷惑人的心智，在潜移默化中改变想法。 此术法成功的概率极低，杜秋也是舍命一搏，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和自己一样，沦为兑换利益，供人取乐的玩意。 幸而此次老天垂怜，这次还真叫她成功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杜秋还买通了当时在现场往来密切的人员，再加上所施展的巫术，成功地将沈书澜的真实性别给隐瞒了过去。 沈傲穹又添了个儿子，心中很是高兴，便将杜秋的位份升高，成了府内的小夫人。 由于厌恶后宅勾心斗角，沈傲穹一直都将各院分开，除了需要共同出席的宴会，大家实际上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 大夫人住在主院，生了儿子的小夫人可以单独居住在别院，至于那些只生了女儿和没诞下子嗣的姬妾就只能几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不管在哪里都存在着阶级分化，要想过上舒服些的日子，就只能拼命往上爬。 这一点也无疑给杜秋提供了不少便利，升了位份之后，她便得以居住在别院，避开不少目光。 自此以后，杜秋便将沈书澜当作一个真正的男孩子来教养，除了身下没有那二两肉之外，其余各处都伪装得与男子分毫不差。 虽然皮囊秀丽了些，但儿子肖母，杜秋容貌出众，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沈书澜因此获得了和哥哥们一起上学堂，一起学习骑射武艺的机会，不用像其他姐妹一样，困于内宅，整日只能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发呆。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沈书澜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杜秋这才将实情与她说明白。 沈书澜自然能够明白母亲的不容易，于是便更加小心的保护自己的身份秘密，平日里也低调行事，尽量不去惹兄弟们的妒恨。 所以在五个兄弟间，她是表面上看起来最游手好闲的一个，整日只喜欢看书采风，不怎么参与城中的事务，再加上性子冷淡，不好交际，存在感也相对较低。 在几个兄弟间，除了大哥沈君策之外，其余的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 大哥沈君策性格沉稳内敛，心思缜密，本是最合适的城主继承人，但却在不久之前被人毒杀。 这件事对于沈傲穹的打击很大，因为他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在培养大儿子身上，再加上又是大夫人诞下的嫡子，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沈书澜认为最有嫌疑的人，是自己的二哥沈凛风，此人为人狡黠奸诈、自私自利。 表面上豪爽不羁，喜好结交各方豪杰，对江湖之事兴趣浓厚，实则利用这些江湖人脉为自己谋取私利，暗中策划各种阴谋诡计，妄图夺取城主之位。 暗地里不知吞了多少私利，从往来商客身上剥削来的钱，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为了调查杀害大哥的凶手，也为了调查二哥贪污的证据，沈书澜假意出城游玩，想着过两日再潜回城中。 却没想到不等她回程动身，便有一队暗卫前来追杀她，仓皇逃窜之下，她肩膀受了伤，跌入了悬崖之下的水潭中，再到后来侥幸被程云桃救起。 在沈书澜讲述的过程中，程云桃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时而惊疑，时而震撼，情绪价值反馈给的足足的。 说得久了，沈书澜觉得口干舌燥得很，端起茶杯便将内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程云桃缓缓点头，神色认真的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不愧是大家族，这隐藏的小秘密就是多。 而后她在沈书澜的认真注视下，开口说道：“说了这么老半天，肚子饿了？不着急走哈，吃个午饭先。” 面对这个要求，沈书澜很难说不，顿时双眼一亮，点头如捣蒜。 “好！” …… 程云桃中午想做一道红酱炙肉，也就是常说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正是烹饪红烧肉上佳之选。 将五花肉切割成方方正正的麻将牌大小，这尺寸极为讲究，大了则难以入味，且不易炖至酥烂；小了则失了那种一口下去，满嘴肉香的酣畅淋漓。 切好的肉块，经过腌制去腥，肉质更加鲜美。 接着热锅烧油，把姜片、大蒜、花椒、八角爆香，再将五花肉倒入锅中，翻炒至香气四溢。 随后将这美味的肉块转入砂锅中，加入白酒、酱油、冰糖，慢火细炖半个时辰。 时间悄然流逝，当砂锅的盖子被揭开时，满屋子都弥漫着香浓的肉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沈书澜这回都不用人叫了，自己就循着味跟了过来。 刚出锅的红烧肉，极酥极嫩，码放得整齐方正，每一个都晶莹剔透，如玉般色泽莹润，诱人至极。 五花肉之嫩，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方正的肉块，在筷子间轻轻摇曳，闪烁着诱人的油光，引得人口水直流。 送入口中，便如丝般滑顺地融化开来，留下一抹香甜与松软，肥美而不觉油腻，肉香在口腔中缓缓铺展，悠长而醇厚。 红烧肉的皮，实为精华所在，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它全然不似常见的猪皮那般坚韧，反而如同半融的胶质，既软糯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弹性，比那酥烂的肥肉更添一份实在感。 在品尝了两块红烧肉后，沈书澜依样画葫芦，学着程云桃的样子，舀起一勺浓稠的酱汁，轻轻浇在白米饭上。 酱汁棕红诱人，鲜香扑鼻，与白米饭交织在一起，瞬间披上了一层油亮的外衣。 五花肉的香醇完全融入了酱汁之中，尽管带着浓郁的肥肉香气，却丝毫不见油腻，咸甜适中，美味至极。 这份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直到碗底见空，方才觉得心满意足。 沈书澜觉得自己心口处郁结的那口气，以及过去那么多年的烦闷和憋屈，都在方才的倾述和眼前这碗红烧肉拌饭中悄然消散了许多。 第36章 拔丝地瓜 又是一顿美味佳肴，沈书澜发自内心地对程云桃发出夸赞。 “云桃姑娘，你的手艺真的很好，完全不逊于酒家掌勺，甚至比城主府内的名厨还要来得厉害。” “好些菜色我之前都不曾见到过，比如那个灌汤小笼包，就非常美味可口，放到酒楼当早点的话，定会大受欢迎。” “还有刚刚的那一碗红烧肉，这道菜会做的人不少，可是却很少有人能达到恰到好处的软糯酥烂，唇齿留香。” “你若是在钧华城摆摊开店，绝对会大受欢迎，赚个盆满钵满。” 沈书澜这话倒是提醒了程云桃，她之前就有想过，等过完这个冬天，来年开春，天气转暖之后便下山。 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摆摊赚钱。 钧华城无疑是上佳之选，其作为商贸枢纽，联通各地，商客川流不息，饮食住店需求极为旺盛。 在此庞大客流支撑下，酸甜苦辣咸各种口味皆有受众，于餐饮等领域可开拓的空间广袤无垠。 无论是创新菜品风格还是丰富服务类型，都能大展拳脚，收获无限可能。 只不过这个计划还差关键的一步，在放火烧屋后，想必村子里已经认定了她们葬身于火海，现在怕是连户籍都已经被注销了。 她们这几个人等同于黑户，已经没有了正规的身份，要想要入城生活，并没有那么简单。 程云桃正为此事发愁呢，在没遇到沈书澜之前，她有想过多种方法，最后还是觉得花些钱去办个假身份好了。 这事情虽然麻烦了些，但自古以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至于这钱从哪里来……她那么大的一个农场，薅些东西来变卖，也不是不行。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 但现在沈书澜出现了，作为钧华城五公子的她，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实力在身上的，高低也算个人脉？ 程云桃眼睛亮了几分，看向沈书澜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炙热了起来。 有了这个香馍馍，不知道能够省下多少麻烦事呢！ “你先前的承诺应该还作数？就是说你会尽全力帮我解决一件事。” “我现在就想兑换这个承诺，行不行？” 沈书澜没有想到程云桃这么快就要兑现这个承诺，但她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自然不会变卦。 “当然作数，云桃姑娘需要在下帮什么忙？在下定会全力以赴去做的。” 程云桃很高兴地起身，凑得更近了些。 “我将来想要去钧华城生活，但是我没有相关的材料，你能帮我们一家人安排个合适的身份吗？” 沈书澜原本还担心对方会提出什么很过分的要求，没有想到只是需要可以一份合规的材料，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不难，我回去将事情处理之后，便着手去办。” 听到对方如此干脆地答应自己的要求后，程云桃顿时眉飞色舞，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小竹和小梨离得远，并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看到姐姐笑得如此灿烂后，有些好奇地粘了上来，一人一边搂住了程云桃的手臂。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这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程云桃索性不细细解释了，还是待尘埃落定时再说。 “没啥，刚刚吃了咸的，想不想吃点甜甜的东西？” 一听到有好吃的，孩子们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过去，欢呼雀跃道。 “想！” 程云桃哼着小曲，系上围裙，又朝灶台处走了过去。 心情不好想吃点好吃的安慰自己，心情好也想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做美食已经成为了程云桃的情绪宣泄口。 沈书澜站在原地有些纳闷，怎么又要吃上了？心中虽然疑惑，但身体却很老实，乖巧地在原地等着吃。 程云桃思考了一下，打算做盘拔丝地瓜。 做拔丝地瓜需要挑选红心地瓜，这种地瓜甜度高、质地软糯，是拔丝地瓜的灵魂食材。 将地瓜洗净，削去外皮，再切成大小均匀的滚刀块，放入清水中浸泡片刻，去除表面的淀粉，捞出沥干水分，这样炸制时能减少油的迸溅且口感更酥脆。 锅中倒入足量的豆油，烧至六成热时，轻轻放入地瓜块，刚入锅时，地瓜会迅速被热油包裹，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随着炸制时间的推移，地瓜块逐渐由白色变为金黄色，不时翻动，确保受热均匀。 当地瓜块表面呈现出诱人的金黄，且能用筷子轻松插入时，表明已炸至熟透，便可捞出控油。 另取一口干净的锅，加入适量的白砂糖和清水，小火慢慢熬制糖浆。 糖在水中慢慢溶解，随着温度升高，糖液逐渐变得浓稠，气泡也由大变小，颜色由透明转为浅黄，再到金黄。 这个过程格外的需要耐心，切记不可急躁，火候与时间都需要把握在一个精妙的点上。 待糖浆熬至金黄且微微泛起焦糖色时，迅速将炸好的地瓜块倒入锅中，快速翻炒均匀，让每一块地瓜都裹上那如丝般的糖浆。 趁热将拔丝地瓜装盘，盘中提前抹上一层薄油以防粘连。 拔丝地瓜外观晶莹剔透，糖丝细密绵长，宛如金色的丝线缠绕在色泽橙红的地瓜块上，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来尝尝！” 沈书澜的筷子宛若游龙，迅猛出击，其余人紧随其后。 拔丝地瓜外脆里绵，地瓜块经油炸后形成一层酥脆的外皮，咬下去有些许的韧劲，而内部的地瓜软糯香甜，绵密的质感在口中散开。 舌尖在感受到那一抹甜味后，心中的愉悦值噌的一下往上疯狂飙升。 一块接着一块，一连吃了好几块之后，这速度才缓缓降了下来。 古人以五行配五味，认为甜属土，而脾胃在五行中亦属土，甜食入于脾胃，可滋养脾胃之气。 “谷入于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 甜食作为五谷之一类的转化，能够通过滋养脾胃，促进气血运行，从而影响人的情绪状态。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之气健旺，则人体气血充盈，精神自然爽利，心情亦随之愉悦。 第37章 锅块酥饼 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度，甜食吃多了，容易造成“甜蜜”的负担。 “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是故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 过多食用甘味食物，会使心气烦闷气喘，还会影响肾气的平衡，导致面色发黑等问题。 所以程云桃平日里做甜食的分量也不多，主要就是起到一个解解馋的作用。 一盘拔丝地瓜，每个人吃个几筷子也就差不多没了，沈书澜举着筷子，一脸的意犹未尽，显然是还没有吃够。 世间美食与尘世之人，大抵有着相似的境遇。 那些朝夕相伴、每餐必现的食物，犹如熟悉到无需多言的老友，日子久了，难免会在平淡的重复中渐渐失色，寡淡了那份曾经可能存在的期待与惊喜。 反而是那些仿若流星般偶然划过生命夜空的美味，仅仅惊鸿一现，或是仅能浅尝一二，恰似蜻蜓点水般点到为止，却在时光的长河里留下了最为深刻且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悠悠岁月的长河之中，人的回忆会在不经意间，将那最初的惊鸿一瞥、浅尝一口的瞬间，反复雕琢、精心润色。 成为了美好的瞬间后，无论何时回首，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晕，让人为之魂牵梦萦，念念难忘。 沈书澜现在就觉得，在这山洞内吃的每一顿饭都要比从前来得香得多，一想到回到钧华城后就吃不到这些美味了，心情一下就有些低落了起来。 先前她总是想找着机会向程云桃辞行，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可钧华城内还有太多的谜团等待着她解开，城主府内也还有她的母亲，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沈书澜收起了心中的那一抹不舍，恢复了从前的冷静自持，放下手中的筷子，郑重的程云桃说道。 “云桃姑娘，多谢你这两日的照拂，多亏了有你帮我处理伤口，炖煮汤品，我才能这么快的恢复过来。” “我现在伤口已经结痂，体力也恢复了不少，是时候该赶回去了，我害怕我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城内的变故就越多。” “至于你交待我的事情，你放心，我回去会帮你办妥的，等我把城中的事情处理完后，便亲自护送来。到时候，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又来蹭饭吃才好。”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程云桃还挺喜欢沈书澜的，再加上对方又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更是轻松了不少，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她。 “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从那么高的山崖上坠下都没事。我只懂些简单的药理，太复杂的伤压根都处理不了，幸好你那肩膀上只是简单的皮外伤，没有毒，不然我也无力回天呀。” “至于蹭饭这种小事，好说好说，你要是喜欢我做的菜，下回你再来的时候，我保准给你做更多的美味。” “待会我就给你指明下山的路，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这处离着那钧华城应该也不算太远，你脚程快的话，说不定明日就到了。” “哦哦，对了！你要赶路，身上不能没有干粮啊！你再坐一会，我给你做几块饼子，你路上吃。” 程云桃一拍脑袋，想起了这个关键的问题，火急火燎地又跑回灶台忙活去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已经帮了那么多的忙了，也不差这一下的功夫了。 再者说了，沈书澜现在身上还有伤，要是饿着肚子赶路，半路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该怎么办。 沈书澜张了张嘴，瞧着程云桃忙碌的背影低声说了句谢谢。 天不亡她，让她到这绝路上又遇到了贵人，现在的程云桃在沈书澜的心中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闪光点。 人善良，做饭又好吃，还特别的心思缜密，再加上一番推心置腹，沈书澜早就把程云桃当作了一个重要的朋友。 而在程云桃也从沈书澜的口中了解到了更丰富多彩的世界，知晓了在这山洞之外，还有着广阔天地等着她去探索。 二人相识相知，情谊渐深。 …… 这赶路最方便携带的干粮应该就是大饼了，但是干巴巴的大饼不好吃，没滋没味的，赶路都没力气了。 程云桃打算给沈书澜做个锅块酥饼，先取适量的白面，加入冷水进行调和，其间稍微添加一点盐。 若想要饼口感酥脆就加入猪油，若偏好甜味则加入白糖，程云桃觉得沈书澜挺爱吃甜的，就往里头多搁了些糖。 接着反复揉面数十次，直至面团光滑劲道后，将面团擀制成约半指厚度的面饼，随后采用子母火进行烘烤直至熟透，再切成块状。 所谓子母火，是先在炉灶底部铺放红炭，然后覆盖上一层热灰，在其上架锅，锅内铺满炭块，上方再放置一口锅，锅中同样添加无烟的红炭进行烘烤加热。 饼子出锅后，程云桃留了一部分现吃，其余的趁热盛了出来，用油纸打包好。 “喏，这些你拿好，路上饿了拿出来啃一口。” “这冷了的饼子绝对没有热乎的好吃，但赶路嘛，为了图个方便快捷，也没得办法。” “不过在走之前，你可以先尝一口，记住这最佳的风味。” 说罢，程云桃先递了一块热乎锅块酥饼给沈书澜，又给其余的人挨个来上了一块。 锅块酥饼的饼皮层次分明，外层酥脆可口，轻轻一咬便碎落满口，而里层则保持着难得的柔软与韧性，两者相得益彰，口感丰富多变。 当牙齿穿透饼皮的瞬间，猪肥膘那独特的油香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入鼻腔。 五花肉中的肥油在烤制过程中被完全炼出，渗透到了饼皮之中，使得饼皮也沾染上了那股诱人的油气香味。 这种独特的香气，与饼皮的酥脆、肉馅的香嫩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让人欲罢不能。 肉馅处理得极为讲究，没有丝毫腥味，只保留了肉质最为香嫩的一面，胡椒面与花椒面的用量恰到好处，带来了一抹淡淡的麻味，既提味又解腻。 “好吃！” 一口下去酥香盈满，沈书澜毫不掩饰地直白夸奖道。 第38章 甜蜜蔗糖 “觉得好吃就行，这一包你都拿着，路上吃。” “对了，你不是喜欢吃那个山楂糕嘛，还剩下最后几块也都给你了，觉得太咸了就拿出来压一压，咸甜搭配滋味更香。” 沈书澜惊喜地接过一大一小两个油纸包，感受着锅块酥饼散发出的热度，心里也暖融融的。 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山楂糕被赠与他人，程璟竹和程月梨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哀怨了起来，咀嚼锅块酥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眼神粘在了那小袋的油纸包上。 程云桃察觉到了他们的不舍的情绪，笑着捏了捏两个小孩的小脸蛋。 “哎呀，你们要是喜欢吃，姐姐过两天还能给你们做呀。” “人家沈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让让她嘛。” 程璟竹和程月梨对视一眼，也觉得程云桃说得有道理，只要有姐姐在，只要山谷里的山楂树还结着果子，想要再吃山楂糕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好，那姐姐你过两天再带我们去采野山楂。” 程云桃当即点头，表示这点小事一点难度都没有。 看着两个小孩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沈书澜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舍不得已经到手的山楂糕。 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取下了随身携带的钱袋，从中摸出一些银两，递给了程云桃。 “我身上带的银两不多，只能用这些来聊表谢意了。” “云桃姑娘可千万别推辞，快些收下，你来日要想去钧华城内生活，多少还是需要一些钱财来筹措准备的。” “等你们来了以后，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的。” 程云桃瞧着沈书澜一脸诚恳，也不好继续推拒了，便大大方方地将银两接过，放入怀中。 “沈姐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也没有不依的道理，那这钱我就收下了。”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山路难行，我早些给你指路下山，别到时候天黑了，更不好走了。” 沈书澜见她干脆利落的收下了答谢，心中也轻松了不少，笑着跟上了程云桃的脚步。 出了山洞以后，程云桃领着她走了一小段，路上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座山，以及周边村落的情况，好叫沈书澜心中更有着落些。 灵活地绕过几处障碍物后，下山的路变得清晰了不少，程云桃便打算在此处与沈书澜告别。 “沈姐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只要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下走就可以了。” “山高路远，我在这期待与你来日再会。” 沈书澜连连点头应下，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程云桃才折返回去。 回到山洞里以后，她挨个检查了调料罐子，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做了不少甜口的食物，白糖的消耗速度很快，已经快要用掉一半了。 这白糖价贵，就算是徐家，也并没有一口气采买很多，程云桃觉得是时候该自己制糖了。 不仅仅是糖，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就包含了多种调料，要想菜肴的风味香，就少不了调料的加持。 程云桃打算从糖开始，着手将各类调料都自己酿造起来，这样就不怕调料用完，没有补给了。 …… 糖霜的制作过程精细而考究，共包含四个主要步骤。 其一为冶蔗。 程云桃从随身农场内砍出了一批甘蔗，满满当当地把山洞中央处的空地全都占满了。 全家一起总动员，每个人都上手帮忙，先将甘蔗的外皮仔细削去，去除那些可能影响糖汁纯度与口感的粗糙表皮。 再把甘蔗剁碎成适宜的小段，放入有重量的碾具之中，通过碾压使其中蕴含的丰富糖汁能够得以渗出，为后续的提取工序做好充分准备。 一家人从白天削到了黑夜，一开始程璟竹和程月梨还有功夫啃甘蔗，到了后来削皮削到手脚酸软时，看到甘蔗都开始直摇头。 其二是蒸泊。 把经过碾轧处理后的甘蔗原料，放入蒸锅之中进行蒸制。在蒸制过程中，要精准地掌控火候与时间，确保甘蔗原料能够被蒸透。 因为灶台上只有两个铁锅，所以程云桃只能不断地重复蒸制的动作，反复好几次才将所有的甘蔗都蒸熟。 每一滴原料都很珍贵，尽量不要产生浪费。蒸透后的甘蔗，其内部的纤维结构进一步软化，糖分也更易于被榨取出来。 在强大的压力作用下，甘蔗中的糖汁源源不断地被榨出，形成较为纯净的甘蔗汁，这些甘蔗汁便是制作糖霜的基础原料。 其三为煎糖水。 将榨取出的甘蔗汁倒入大锅中，开始进行煎熬工序。 此过程需用中小火慢慢熬煮，且要不断搅拌，以防止糖汁粘锅烧焦，影响糖霜的品质与风味。 这一步最为折磨人，手中的锅铲几乎是一刻都不得停，大家轮流上，谁手酸了就换下一个人。 程璟竹和程月梨从前就特别爱吃甜的，待自己亲自制糖，明白了里头的不易后，对甜食便更加宝贝了起来。 因为制糖真是太不容易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锅中的甘蔗汁会逐渐变得浓稠起来，水分不断蒸发，糖分浓度持续升高。 当糖汁浓稠到一定程度时，便将准备好的竹片均匀地插满在瓮中，然后把熬制好的稠糖水缓缓灌入瓮中。 这些竹片在后续的结霜过程中起着关键的结晶核心作用，有助于糖霜的形成。 制糖的体力活到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不过想要吃到真正的蔗糖，还没有那么容易，需要长时间的等待。 其四是结霜。 当浓稠的糖水灌入插满竹片的瓮中后，由于瓮内环境的变化以及竹片的诱导作用，糖水中的糖分开始逐渐聚集、结晶，慢慢地形成小块状的糖霜。 这一过程较为缓慢，从糖水入瓮开始，期间得等待好几个月的时间，这糖霜才会彻底结完。 待结霜完成后，需要先将瓮中的糖水戽出，然后再小心地取出瓮中的糖霜，放置在特定的容器或工具上沥干剩余的水分，最终得到纯净、洁白且口感独特的糖霜成品。 不过若是着急使用的话，可以取部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以加速其中水分的蒸发。 口感上有些许差别，但添加在菜肴中，其实就没那么明显了。 第39章 板栗马栗 先前答应了小竹和小梨，要再做些山楂糕，程云桃瞧着这几日的天气都不错，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山谷内。 十月之末，山谷中的秋色更浓了些，转眼间，她们搬到这里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秋风穿梭于谷间，所经之处，层林浸染。 槭树燃起火红，似烈烈旌旗飘扬；银杏摇落金黄，若点点星子坠地；枫叶经霜愈艳，其色赤如朱砂，在风中瑟瑟舞动。 谷中溪流潺潺，水色清冽，似玉带蜿蜒，水面飘着残叶，仿若扁舟逐流，与水底斑斓卵石相映成趣。 远处山峦，于薄暮霭霭中隐现，山尖云雾缭绕，恍若仙袂飘拂，欲遮还羞，林鸟数只，啁啾盘旋。 几人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深处走去，谷内小径，落叶堆积，踏足于其上，不时响起轻微的沙沙声，扰动这静谧秋境。 太阳穿过密集的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程云桃背着竹篓走在最前头，小竹和小梨紧随其后，身上各自斜挎着一个小布袋。 于这片广阔的山林而言，她们是何其的渺小，又是何等的安逸，一切皆在朦胧中透着幽远诗意，宛如世外桃源，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这些日子以来，程云桃那颗纷乱的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她已经适应并喜欢上了这个世界，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 找到上次的那棵山楂树后，瞧着果子已经大熟了，程云桃便将垂挂在枝头的野山楂一口气都采了个干净，装满了大半个竹篓。 这日子过得快，天气也日渐寒凉了起来，待到晚些时候，想要再采摘山谷里的野果，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上次之所以没有全采光，一方面是她们就几张嘴巴，吃不了这么多，另一方面是想着给林中的鸟雀留上一些，免得它们饿肚子。 现在看来，顶端还有朝阳处的红果都已经被啄了个干净，剩下果子的鸟雀们也瞧不上了，与其烂在地里，不如都带回去加工得了。 快要过冬免不了要吃些大鱼大肉的来贴贴秋膘，腻了的时候来个山楂脯子解腻也是极好的。 本来打算采完山楂就回山洞里去，但弟弟妹妹却提议再往里头走一走，程云桃抬头观察了一下，觉得现在的天色的确尚早，便答应了。 行至一处，程月梨忽然惊喜的喊道：“姐姐你快看！那边有栗子树诶！” 几人闻声往去，见一棵栗子树矗立在角落，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栗子藏于带刺栗苞之中。 程云桃瞧见栗子树，眼睛一亮，拉着弟弟妹妹快步奔去。 程璟竹更心急些，马上脱下了身上带着的斜挎包，蹲下身子就想将地上散落的栗子往自己的包里塞。 见此情况，吓得程云桃急急叫停。 “小竹你等等！要先检查一下是不是没有毒的板栗，万一是有毒的马栗，吃了可是会出事的！” 被她这么一呵斥，程璟竹吓得一哆嗦，马上将手中握着的栗子给丢开了。 “啊……什么？还……还会有毒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啊，我感觉这栗子都长的差不多，还以为就是以前吃过的那一种呢。” “姐姐，我刚刚已经碰了，会不会中毒啊？我还小呢，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们，呜哇——” 小孩子不经吓，当即脑海中的思绪便如同天马行空，跑到了九霄云外。 有些滑稽的表情逗得程云桃差点笑出声来，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强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给压了下去，伸手捂住了程璟竹哭嚎的嘴巴。 “好了小竹，别嚷嚷的这么大声，待会把危险的野兽给招呼来了怎么办？” 程璟竹哽咽在了原地，嘴巴依旧大张这着，却不敢发出声音来了。 “板栗与马栗的在外观上虽然相似，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少差距的。” “比如这个板栗的果苞相对较小，多为扁圆形，外壳呈深褐色或红褐色，表面刺状凸起短且密，内里通常有两到三颗褐色种子，一侧平一侧弧。” “而马栗果实较大，近似球形或略扁球形，外壳硬且颜色深棕至黑褐，刺状凸起稀疏、硬长，内里通常只有一到两颗淡棕色或米色的光滑扁球形种子。” “好了，现在你们来瞧瞧，我手里拿的究竟是板栗还是马栗？” 程云桃话音落下，程璟竹闭上了嘴巴，睁大了眼睛凑了上来，一旁的程月梨也捏着自己的小包，好奇的探头。 认真观察后，二人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这个是板栗！没毒的！” 知道自己没中毒之后，程璟竹精神头瞬间好了不少，又恢复到最初活泼机灵的状态了。 “太好了，没毒就好，吓坏我了。” 程云桃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 “马栗含有大量皂角苷，误食后往往会出现恶心、呕吐、腹泻、头痛、眩晕等不适症状。” “但若只是不小心误食了微量，快些想办法催吐就能够削减毒性的强度，只有大量食用的情况下才会对生命安全产生威胁。” “它的毒性还没有那么可怕，只是用手触摸的话，一点事都没有，别害怕。” “刚刚也是我太着急了，想着万一是马栗，带回去可就麻烦了，这才大声了些，吓到小竹了，不好意思呀。” 程云桃伸出了手，摸了摸小竹的发顶，稍作安慰。 程璟竹自然是知道自己姐姐的用意，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闹脾气呢。 “没事的姐姐，幸亏有你，不然我和小梨才不懂这么多东西呢，万一真捡了有毒的马栗，还带回去给奶奶吃了，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既然是没毒的板栗，那我们还是快些捡点回去，可以拿来做糖炒板栗吃。” “从前阿娘还在的时候，她带我去镇上赶大集的时候我吃过，软软糯糯的可好吃了！” 程云桃的脑海中随之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面容温柔的妇人正在记忆深处朝她微笑。 安静了片刻后，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回去就给你们做糖炒栗子吃，快点捡栗子，把你们的小布兜装得满满的！” “太好喽！” 程璟竹和程月梨欢呼了一声，兴冲冲地向栗子树下冲去。 第40章 酸菜鱼片 板栗树下有不少已经落地了的果苞，不费什么力气便能捡到里头的板栗。 三个人花了些时间，将里头没有损坏的板栗全都扒拉出来了，但更多的果苞依旧垂挂在枝头之上，需要借助些工具才能将其打落。 程云桃起身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些断裂的枯枝，捡起来一看，这长度正合适，便把枯枝上多余的小枝条都给折断了，成了一根光秃秃的木棍。 还真别说，这木棍还挺笔直的，程云桃打算打完板栗后顺手把这棍子也给带回去，毕竟谁能拒绝一根天然的笔直木棍呢？ “都退开些，我要开始打板栗了，小心被砸到头，会很疼的噢。” 出声提醒过后，程璟竹和程月梨连忙小跑到一旁的空地上。 见已清场，程云桃微微踮脚，将木棍高高扬起，朝着板栗密集处挥去，木棍划破空气，击中栗苞，“噼里啪啦”一阵响，栗苞和叶子纷纷落下。 一击得手，程云桃瞬间信心倍增，继续用手中木棍不停挥舞，左旋右转，所到之处栗子不断坠落。 程璟竹和程月梨满脸兴奋，在稍远处蹦蹦跳跳，双眼紧盯栗子，嘴里不时高呼道。 “又打中了！姐姐你也太厉害了！” “好多板栗啊，天上下栗子雨喽！” 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程云桃便没有继续再打了，站在原地喘了口粗气，挥了挥手示意弟弟妹妹上前来捡板栗。 程璟竹和程月梨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飞快地冲上前来，小心地避开栗苞上的尖刺，拨弄出栗子，放入怀中布袋。 一转眼的功夫，就装了满满两布袋，甚至连竹篓里剩下的空隙都被填满了。 “差不多了，这天色也渐晚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 程云桃背起竹篓，催促着弟弟妹妹跟上自己的脚步，一行人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因着板栗的重量不轻，这回程的时候可就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了，走走停停耗费了不少时间，直到天色彻底昏暗后，才平安的回到山洞里。 因为之前还从未有过如此迟归的情况，可把在山洞里等待着的周秀芳给吓坏了，一直担心着几个孩子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 可她一个老人家，也不敢贸然前去寻找，要是孙孙们平安回来，而她自己在外头出了事，那不是徒增麻烦嘛。 好在几人都平安抵达，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周秀芳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关心则乱，周秀芳的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些许的责怪。 “云桃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不是说就去采些山楂果吗？怎么一去就去了一下午，你看看，现在天都黑成什么样了？” “我在这山洞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可把我担心坏了。你是做姐姐的，还带着弟弟妹妹的，怎么能这样在外面胡闹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奶奶该怎么办。” 周秀芳说完便捂着心口，一脸哀愁的模样，吓得姐妹几人赶忙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围了上来。 程云桃也知道，今日的确有些回来晚了，便甜笑着上前来，搂住了奶奶周秀芳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撒娇。 “奶奶，我们错啦，折腾得太晚，让你担心了。” “本来采完山楂果是打算回来的，但那时候时间还早，就在附近再逛了逛。” “你瞧，我们打了不少板栗回来呢，改明做糖炒栗子吃。” “这些板栗太重了，我们慢慢挪着回来的，这才晚了些，我向你保证，下回绝对不这么晚了，别生气嘛，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程璟竹和程月梨也很机灵，一人一边环绕着周秀芳，用小小的胳膊搂着奶奶的腰，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奶奶，我们错了，以后保证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嘛。” 在这样的轮番攻势下，周秀芳哪里还生得了气，本来也只是忧大于怒，瞬间便破了功，无奈地点了点程云桃的小脑瓜。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哟——” 程云桃一听就知道奶奶不生气了，乐呵呵地松开了手。 “好啦，小竹、小梨，你们陪奶奶说说话解解闷，奶奶一个人在山洞里待了一下午，怕是无聊透了，姐姐去弄晚饭吃去。” “好~” …… 程云桃将捡来的板栗先归置到了随身农场里，现在天色已晚，该做正餐了，至于糖炒栗子这样的小零嘴，还是留到明天再来做。 安置妥当后，程云桃顺道检查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辅料，掀开一个坛子后，便闻到了扑鼻的酸味。 程云桃看到坛底腌制的酸菜后，顿时口齿生津，要不晚上整道酸菜鱼片来吃？ 心动不如行动，程云桃立刻逮了条鱼来，就着酸菜一顿操作后，将一个大盆摆上了餐桌。 这股香味最先引来的人不是程璟竹和程月梨，而是奶奶周秀芳。 在她看来宝贝孙女得了机缘，每日都有各类上好的食材，为何还会重新烹饪起这酸菜来？ 她过去没少腌酸菜，更没少吃酸菜，在她眼中，这酸菜是无菜可吃时的救济，不至于让稀粥那么乏味。 周秀芳心中不解，可令她更加困惑的是这酸菜味，怎么和以前闻起来的不太一样了？ 不同于以往的直接与尖锐，来得更为温和许多。 “奶奶，你快坐下尝尝味道。” 程云桃看出看了奶奶的好奇，连忙递过碗筷，让其坐下好好品尝。 “诶，好，好。” 酸菜的口感脆爽，咸鲜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酸，伴随着咀嚼的动作，温和适口的酸味缓缓绽放在口腔内。 这滋味使得周秀芳眼前一亮，又夹起了一块鱼片入口，鱼片被切得厚薄均匀，每一片都鲜嫩无比，滑而不腻，弹性十足。 鱼的鲜味在微酸的汤底中得到了完美的释放，没有丝毫腥味，只有纯粹的鲜美与酸香交织。 接着，周秀芳又急不可耐地舀起一大勺汤底，酸香微辣的汤液从舌尖滑向舌根，酸得恰到好处，酸劲过后，鲜味愈发醇厚。 良久，周秀芳才喃喃自语道：“酸菜……竟然还能有这般滋味……” 第41章 糖炒栗子 程云桃的这一道酸菜鱼颠覆了周秀芳之前对酸菜的印象。 从前她觉得一道好菜必然少不了好的食材，没有想到她吃怕了，吃腻的酸菜，竟然也能这么美味。 见奶奶喜欢，程云桃又赶忙舀了些酸菜和鱼片，填入空碗中。 “奶奶，这鱼片有些小刺，你吃的时候得注意些。” 周秀芳飘散的思绪被重新拉扯回现实，看着眼前洁白的鱼片，心中万分感慨。 “云桃啊，你现在的手艺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将来下山，去热闹的地方摆摊开店，让更多的人尝到你的手艺啊？” “你们几个都还是娃娃的年纪，想来必是向往外头的世界的，也喜欢新奇的玩意，困在这山洞里蹉跎岁月，未免也有些太可惜了。” “不像我，年过半百，许多该经历的事情早就经历过了，能够习惯得了这样单调重复的日子。” “你若是顾及我的话，可千万别担心，不管你做啥，奶奶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一家人待在一块，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没问题。” 程云桃眼前一亮，她没有想到奶奶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先前和沈书澜商讨此事的时候，是两个人单独说的，程云桃觉得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没必要那么早的告知家人。 万一途中出了什么岔子，没能够顺利实现的话，也只会让大家徒增烦恼，惊喜落空。 还不如等过段时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来商量，这样才更稳妥些。 没想到现在祖孙俩竟然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一块去了，程云桃惊喜的开口说道。 “不愧是最疼我，对我最好的奶奶，咱们祖孙俩可太有默契啦！” “我之前就有想过这件事，只不过其中还有不少麻烦事没解决，一时急不得。” “之前我们不是借着大火假死脱身了嘛，怕是这会子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黑户了，想要下山进城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好在老天爷冥冥之中也推了我一把，让我遇到了沈书澜，我已经请她帮忙了，让她帮我们重新安排个正经的身份，到时候方便我们进城做生意。” 周秀芳面露惊讶，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早已将这些事情都提上了日程。 “没想到云桃你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是奶奶小瞧了你了。” “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那奶奶也不操心这些事了，到时候都听你的。” “别看奶奶年纪大了，你若是支摊的话，奶奶也能帮忙干不少活呢。” 程云桃自然明白奶奶对自己的关怀和支持，嘴角挂着浅笑，从身后轻轻地搂住了奶奶的脖子，依偎在她的左肩上。 灶膛里的未燃尽的柴火还在冒着零星的火点，小竹与小梨嬉笑着凑近，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聚在一起。 程云桃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一个安全温暖的居所，每日美味的三餐，团结友爱的家人们。 “太幸福了！我今天晚上要吃一大碗米饭！” “我要吃两碗！” “我能吃三碗！” “那可不行，吃太多肚皮圆滚滚，会变小猪的。” “哈哈哈哈——” 渐凉的秋风在山谷中回荡，却被隔绝在山洞之外，悦动的烛火盈满了四周，余下暖色的光辉。 …… 第二天一大早，程云桃都还没睡够呢，两个小孩就跟小蜜蜂似的，一直在她耳朵旁边念叨着糖炒栗子。 被催得没办法了，程云桃只好打着哈欠爬了起来，简单吃过早饭后，便开始着手做糖炒栗子。 说起这栗子，若大量采摘后，来不及食用又害怕栗子坏掉，可以先用木甑将其蒸熟，然后悬挂在通风的地方。 数天之后，栗子中的水汽完全散失，接着就可以转移到坛子或者木桶里，来盛装贮存。 到了春夏季节取出，放入水中煮透，去掉外壳，其色泽与味道就如同新鲜的栗子一样。 在晾晒栗子通风的时候，往里头放些其他的食物，还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说把栗子与龙眼或荸荠混合后悬挂在通风之处，龙眼能够借助栗子的潮气变得日益饱满肥厚，而栗子壳则渐渐变干，里面那层皮也容易去除，栗子肉也会逐渐变得甜软。 同时还有一种去壳去皮的偏方，说是挑选两枚平底的栗子，一枚用香油涂抹底部，另一枚用白水涂抹底部，将它们组合成一对，放置在锅底中心位置。 其余的栗子堆放在上面，把锅盖严密封闭，烧煮大概一顿饭的时间，栗子就会全部熟透，并且不会粘连外壳。 前人的经验总是五花八门的，至于是否有效，仍需亲自实践方才得知，好在程云桃有外挂傍身，不需要整这么多的麻烦事，随存随取就是了。 制作这糖炒栗子，首先得选取中等大小的栗子，太大或者太小都不好。 这是因为太大的栗子受热不均匀，内部难以熟透，可能外皮已焦糊而内里仍生硬；太小的栗子则容易在炒制过程中因水分流失过快而干瘪，口感变差，难以达到糖炒栗子应有的香糯甜润、外酥里嫩的绝佳口感，所以中等大小的栗子最为适宜。 放入水中漂洗干净后，把漂浮在水面上的栗子挑拣出来丢弃，然后将栗子晾干。 正常的栗子相对密度较大，会沉入水底，而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栗子，很可能是内部已经变质或被虫蛀，导致其重量变轻，密度变小，从而浮于水面。 如果不将这些坏栗子挑出，会影响整锅糖炒栗子的品质和口感，甚至可能会有异味。 为了确保入口的每一颗栗子都软糯香甜，就得在选材环节认真把关。 接下来的步骤其实也不怎么复杂，只要把开了口的栗子倒入锅中，加入油和砂糖不断炒制，让栗子均匀受热，使砂糖的甜味慢慢渗透进栗子内部。 火候需控制得当，以中火为宜，避免栗子外皮炒焦而影响口感和美观。 随着翻炒的持续进行，栗子会逐渐变得油亮，表面裹上一层诱人的糖衣，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当栗子呈现出金黄色且熟透时，便可将其从锅中盛出，晾凉后即可享用那香甜可口、软糯绵密的糖炒板栗了。 第42章 金栗煨羊 在程云桃炒栗子的时候，程璟竹和程月梨一直都围在灶台旁边盯着瞧，闻到那香甜的味道后，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就是这个甜甜的味道，和我当初在庙会上闻到的一样！好像还更香些。”又闻到这股来自童年记忆深处的香味，程璟竹兴奋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好啦好啦，别着急，马上就能出锅了。” 程云桃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开些，几大铲子下去，将锅里的栗子全都盛了上来。 “有些烫，自己小心些哈，别烫到舌头了。” 程璟竹先下手为强，捉起了一枚板栗，内里还未消散的热度顺着薄薄的外壳传递到他的手指上，烫得他不得不撒开手，用嘴轻呼。 “哈哈哈，小竹哥哥笨蛋。”程月梨在一旁毫不掩饰地捂嘴笑道。 被妹妹嘲笑了以后，程璟竹还有些不服气，但无奈刚刚才领教过那火热的温度，这下可不敢轻易的造次了。 只能瘪着嘴，瞪着眼，不服气地在一旁等待着。 “都说了别着急，小心烫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然也吃不了烫板栗。” 程云桃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转头认真的清洗起锅灶，因为方才用了糖，若不及时清理的话，后期冷硬下来，更难清洁了。 又等待了一会，程璟竹试探性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碗中的板栗，发现不烫人了以后，便乐呵呵地剥开一个，丢入口中。 栗肉起初给人紧实且有弹性的感受，但随着牙齿缓缓用力，开始逐渐变得软糯起来，呈现出绵密的质感。 在咀嚼时，栗肉质地细腻，均匀地分布于口腔之中，与唾液充分交融，其天然的香甜味道得以尽情释放，甜味恰到好处，毫无甜腻之感。 随着咀嚼的持续，栗肉愈发细碎，形成细腻均匀的状态，顺滑地在口腔内活动，浓郁醇厚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味蕾。 糖炒栗子本就是打发时间，解嘴馋的零嘴，吃起来自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完全停不下来。 程月梨吃了几个后，剥了一个，屁颠颠地送到了周秀芳的口中。 “奶奶，你也来尝尝。” “好，谢谢小梨。” 周秀芳牙口不太好，本想着这栗子的外皮有韧劲，她浅尝几个就行，没有想到这一吃就上了头。 后来干脆搬了把小板凳坐了过去，加入了吃栗子的大军，一盆刚出锅不久的糖炒栗子，很快就被分吃了大半。 “大家别一口气吃太多了，待会中午还有好吃的呢。” “这次采的栗子太多了，我打算做道金栗煨羊，刚好到秋冬天了，适合滋补一下。” 听到程云桃所说后，众人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打算留点肚子，中午吃羊肉。 “姐姐，羊肉是什么味道啊？” 程璟竹歪了歪脑袋，一脸好奇地追问到，从前家里条件最好的时候，他们也只吃过寻常的猪肉。 至于这羊肉，也只停留在知道的阶段，不甚了解。 “这个嘛……” 这食物本就是千人千味的，叫她来口头描述，她还真有些说不清楚。 “光听我说肯定不如你亲自尝尝来得好，待会你就知道了。” “我能够保证的就是，这滋味绝对不会差，嘿嘿。” …… 栗子的特性可克制羊肉的膻味，如今正好得了这么多的板栗，不拿来煮羊肉，多少有些可惜了。 这羊肉折耗颇为严重，通常一只活羊重一百斤，宰杀后约剩五十斤，煮熟后大概三十五斤。 不过羊肉同其他的肉食比起来，更容易使人有饱胀感，每次吃羊肉时，起初不觉得，吃完后渐渐就会感到饱胀。 凡是要赶半天路程，或者事情繁忙担心没时间吃饭的人，吃羊肉最为适宜。 若是沈书澜此时还不曾离开，程云桃高低地再留她吃顿羊肉，好叫她肚子饱饱地再出发。 也不知道她现在回到钧华城了没有，有没有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不知不觉的，程云桃有些担心起了她。 但无奈自己现在所距甚远，就算真有什么事，也帮不上忙，只能祈祷她一切顺利。 回过神来，程云桃继续忙活起手边的事。 羊肉，性温热，可御风寒、补气血，是秋冬滋补的上佳之选。 羊肉当以鲜嫩的羊腩或羊腱子肉为佳，其肉质紧实，纹理清晰，蕴含着浓郁的羊脂香气，栗子则要选取外壳光亮、果实饱满的。 食材备好后，先将羊肉洗净，切成大小适中的块状，冷水下锅，加入姜片、葱段与料酒，焯水去腥。 凡是烹煮肉类，都免不了这一步，没有去腥的肉吃起来甚是恶心，无法品尝到肉类的鲜美风味。 待水煮沸，撇去浮沫，捞出羊肉，用热水冲洗干净，沥干水分备用。 此时的羊肉，已初步褪去血水的膻腥，只待在后续的烹制中释放出醇厚的本味。 锅中倒入适量的食用油，油热后放入葱段、姜片、蒜瓣、八角、桂皮等香料，小火煸炒出香味。 接着将羊肉块倒入锅中，转大火翻炒，让每一块羊肉都均匀地裹上香料的气息。随后加入生抽、老抽、冰糖、少许醋，翻炒上色，使羊肉呈现出诱人的焦糖色泽。 醋的加入不仅能去腥解腻，还能使羊肉更加鲜嫩易烂，但需注意，不可多放，少许即可。 翻炒均匀后，加入足量的热水，没过羊肉，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炖煮的过程是一场耐心的等待，也是羊肉与各种调料相互交融、蜕变升华的过程。 大约炖煮半个时辰左右，至羊肉七八成熟时，放入脱壳去皮的栗子继续炖煮。 栗子在羊肉的汤汁中慢慢煨煮，吸收了羊肉的鲜美与香料的醇厚，自身的甘甜也融入到汤汁之中，使得整道菜的味道愈发浓郁和谐。 再炖煮些时候，直至羊肉软烂，栗子糯香，汤汁浓稠，再加入少许食盐便可起锅食用。 “小竹，羊肉出锅了，你先来尝一口。” 程云桃夹起一块软烂的羊肉，投喂到跃跃欲试的程璟竹口中，等待着他的反馈。 “同寻常的鸡鸭比起来，这羊肉的风味如何？” 第43章 毒蛇惊魂 初尝是羊肉的鲜嫩质感，炖煮得恰到好处。 既保持了一定的嚼劲，又在牙齿的轻微按压下轻松散开，羊肉的鲜美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其原本的膻味已被巧妙地中和，只余下浓郁醇厚的肉香。 细细品味，能察觉到栗子的清甜在其中若隐若现，那股甜意并非浓烈直白，而是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流淌，为羊肉的醇厚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清新与柔和。 香料的味道也恰到好处地融入其中，赋予了整道菜更为丰富的层次与深度，各种味道相互呼应。 再尝一颗栗子，栗子炖煮后变得绵软细腻，入口即化。 独有的香甜在口腔中瞬间绽放，同时又吸收了羊肉的鲜美与香料的韵味，甜而不腻，香而不俗，与羊肉搭配得相得益彰。 两者的结合堪称天作之合，羊肉的醇厚因栗子的清甜而更显柔和，栗子的香甜又因羊肉的鲜美而更具深度。 程璟竹一边思索着，一边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将口中羊肉的滋味细细品来。 “好吃！一点怪味都没有，但具体的口感差异，我也说不来，就只知道好吃。” 犹豫了半天，程璟竹还是说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有些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哈哈哈，没事，这吃东西，重点在吃，不在评，只要你喜欢吃就行。” 程云桃笑着摸了摸程璟竹的脑袋，转身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正当大家伙大快朵颐的时候，程月梨忽然瞪大了双眼，哆嗦着伸出了手，比画着不远处的空地，结结巴巴的说道。 “姐姐……后……后面有蛇！” “它……正在地上慢慢地爬……现在团成一团……不动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特别是程云桃，身子一僵，浑身都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蠕动着的条形生物了，爬起来的速度又快，简直能把人吓飞。 通过其余几人的表情，程云桃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可不是在开玩笑，山洞里是真进蛇了！ 想来也是，如今天气渐寒，这山中的许多动物都开始进入冬眠期了，尤其是这蛇。 她们这山洞内的温度高，面积也宽敞，的确很容易吸引来一些“小动物”。 虽然程云桃早早的就制作好了竹编屏风门，用以阻挡山洞内外，但这蛇的身形纤细，只要有个缝都能往里头钻。 今天若来的是什么体型小的毛茸茸，说不定程云桃还能直接给人家收编了，留着过个冬也未尝不可。 可偏偏来的是条蛇，保不齐还是条毒蛇，被这玩意咬上一口，那小命可就堪忧了。 这山坳坳地，等把人送到山下的医馆时，尸体估计都硬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后，程云桃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开口小声的安抚道。 “大家先别着急，保持冷静，避免惊慌尖叫或做出突然的大幅度动作，以免刺激毒蛇，使其发动攻击。” “蛇类的爬行速度很快，若它展开追逐的话，我们根本跑不过它。” 程月梨乖巧地连连点头，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控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众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以后，程云桃缓缓转身，朝地面上看去。 一抹翠绿映入眼帘，竟是一条竹叶青蛇，其身体整体呈翠绿色，颜色鲜亮且均匀分布。 身体两侧各有一条白色纵线，线条清晰笔直，头部明显呈三角形，棱角分明，眼睛呈现出红色，眼窝深陷，眼神中透着冷峻与警觉。 此时的竹叶青，因冬季的寒冷，行动较平日迟缓了许多，但其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仍未减半分。 它那细长的身躯盘曲在地面上，翠绿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中透着冰冷的光泽，唯有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程云桃。 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嘶”声，叫人脊背发凉。 程云桃心中一惊，知晓这竹叶青虽行动缓慢却依旧剧毒无比，稍有不慎便会命丧蛇口。 她的目光在山洞内打转，最终落在了一根细长的竹棍上。 “大家听我说，你们现在慢慢起身，退到后头去，与这毒蛇拉开些距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来对付它。” 即使程云桃心中也很害怕，但必须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将这条毒蛇驱除。 其他人也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纷纷配合地向后移动，保持现场的安静。 程云桃缓步上前，手中紧紧握住了冰凉的竹棍。 就在她转身时，竹叶青蛇率先发动攻击，它微微抬起扁平的头颅，身体如同一道僵滞却仍具威慑的绿影，缓缓朝着程云桃滑来。 “姐姐小心！”程璟竹和程月梨异口同声的小声提醒道。 程云桃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竹叶青的动向，待它靠近时，猛地向旁边一闪。 竹叶青蛇扑了个空，随后迅速扭转蛇身，再次张牙舞爪地袭来，程云桃瞅准时机，双手用力挥动长竹棍，朝着蛇身狠狠打去。 竹棍带着呼呼风声落下，“啪”的一声击中蛇身，竹叶青蛇被打得偏离了方向，但它的鳞片坚硬，这一击并未对其造成重伤。 程云桃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竹叶青，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竹叶青蛇似乎被彻底激怒，不顾身体的不便，加快速度，将蛇身高高弓起，随后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程云桃的腿部咬来。 程云桃眼疾手快，用力将长竹棍竖着插入地面，蛇嘴正好咬在竹棍上，发出“嘎吱”一声。 她趁机往后一跃，与竹叶青蛇拉开距离。 竹叶青蛇在地上蜿蜒盘旋，试图寻找着程云桃的破绽。 程云桃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便双手紧握竹棍，主动朝着竹叶青蛇冲了过去。 在靠近蛇的瞬间，她高高举起竹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竹叶青蛇的七寸之处猛戳下去。 竹棍的尖端直直地抵住了蛇身要害，竹叶青蛇疯狂地扭动起来，蛇尾在地上剧烈地抽打，溅起一片尘土与碎石。 程云桃咬紧牙关，死死抵住竹棍，不让它有丝毫松动。 第44章 驱蛇药粉 经过一番激烈的较量，竹叶青蛇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终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程云桃长舒一口气，虽然裙摆早已被尘土弄脏，手臂也因用力而酸痛不已，可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避免这毒蛇没死透，再度诈尸，程云桃又一连着打了好多下。 直到蛇身都被捶得有些血肉模糊时，再也没有了生还的可能性时，程云桃才将手中的竹棍丢弃，劫后余生的瘫倒在地上。 躲在后头的众人见危机解除，也赶忙跑了上来。 “姐姐，你没事？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里痛痛？” “姐姐，你太厉害了，你都不知道，你刚刚和那个蛇搏斗的时候，可帅了！” “哦呦，真是太吓人了，好端端的爬条蛇进来，幸好不是大蟒蛇，不然可就危险了。” …… 一群人围着程云桃，叽叽喳喳地说了不少话，可她压根都腾不出心神来回应。 家人们一下子也发现了程云桃不对劲的地方，眼神担忧地注视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奶奶周秀芳轻柔地摸了摸程云桃的脸蛋，试图将她起伏的心绪安抚下来。 程云桃的额头和脖颈上都出了不少汗，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和脖子上，湿漉漉的。 眼神中还残留着刚才与蛇对峙时的惊恐与紧张，呆呆地望着眼前那不再有威胁的蛇尸，脑海里不断地回闪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幕。 突然弹出的头颅、闪烁着寒光的毒牙、冰冷滑腻的身躯缠绕过来的触感…… 程云桃的心仍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是要冲破胸膛一般，那“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能量，肌肉酸痛而无力，她试图站起身来，可双腿却不听使唤地打着哆嗦。 试了几次才勉强撑起身体，却又因一阵眩晕而不得不倚靠在一旁，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涌上心头。 “我……我没事……” “就是有点太慌了，休息一会就好。” 大家连忙将她搀扶到了一旁的位置上，一杯温水下肚，程云桃的心绪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她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毒蛇，虽然蛇肉也可以拿来制作成汤羹，但程云桃向来对这种有些猎奇的食材不感兴趣。 待她彻底恢复过来后，便迅速将毒蛇的尸体挑起丢了出去，为了避免引来更多的麻烦，还特意将尸体丢得远了些。 回到山洞里之后，程云桃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往后还很有可能会再度发生，必须得采取些措施规避才行。 若要想制作驱蛇药粉的话，最常见的配方应该是雄黄了，但雄黄作为一种挥发性很强的矿物，想要获取的话，并没有那么容易。 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一些较为常见的草本植物，互相调配，以达到驱蛇的目的。 在草本植物中，最为有效的应当要属七叶一枝花和蛇灭门了。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事不宜迟，程云桃没过多的犹豫，立即背起了竹篓，拿起了小锄头，独自前往山谷之内。 …… 这两种植物生长的海拔都比较高，山路曲折而又漫长，道路两旁的杂草上挂满了剔透的露珠，程云桃每走一步都极为小心，竭力避免让露珠沾湿自己的鞋袜。 背上的竹篓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不时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在空寂是山林间发出细微的动静。 当行至山林深处，光线变得愈发昏暗，四周静谧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程云桃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开始全神贯注地在周围寻找草药的踪影，终于在一处背阴的山坡之下，发现了几株七叶一枝花的身影。 这种植物其茎干直立，表面光滑且呈现出独特的色泽，叶子呈齿轮状整齐地排列于茎顶，叶子形状为长圆形，长度适中，宽度均匀。 叶片质地较为厚实，颜色深绿且富有生机，上面的叶脉清晰可见，纹理分明。 花朵独自生长在茎顶，被片分为两轮，外轮花被片呈绿色，形状为狭卵状披针形，内轮花被片则是黄绿色，呈丝状，微微下垂。 “七叶”只是名称，并非代表植株上只有七片叶子，多的情况下，甚至有十几片。 程云桃在看到七叶一枝花后，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随后蹲下身子，动作轻柔舒缓地开始挖掘，时刻留意着不损伤到植株的根茎。 在成功采得后，她稍作休息，便又马不停蹄地在山林中继续寻找蛇灭门。 蛇灭门整体呈现出灌木状草本的形态，植株高度也较为可观。 其叶片为羽状复叶，小叶呈卵状披针形，数量较多且两两相对而生，叶片表面平整光滑，颜色为鲜绿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亮。 此刻正值花期，茎顶的伞形总状花序上，金黄色的花朵竞相绽放，花朵形状较为规整，花瓣质地柔软，花蕊清晰可见，散发着浓郁而独特的香气。 程云桃松了一口气，幸好现在还没有彻底过了花期，也算是赶上末班车了。她动手将挖好的蛇灭门轻轻放入竹篓，使其与七叶一枝花相互依偎。 所需的草药都采集到了之后，程云桃也不过多逗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便沿着来时的山路缓缓下山。 回到山洞之后，更是不敢耽误时间，生怕那小蛇的七大姑八大姨找来，火速的处理起了药材。 经过烘烤，草药开始慢慢失去水分，七叶一枝花的叶片逐渐变得卷曲，颜色也由鲜绿转为深绿，花朵的色泽略显黯淡，而蛇灭门的花朵开始萎缩，叶片变得更加脆硬。 待到完全干燥后，程云桃用石臼将药材统一研磨成了粉末，混合在一起，撒在山洞的入口处。 有了这药粉的加持，山洞周边就像无形之中设立起了一片屏障，感知到刺激性的气味后，蛇类便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规避，也不会再主动的钻进来了。 第45章 寒冬分衣 寒冬腊月，凛冽的朔风如长刀横扫，连绵的山峦皆着素白锦袍，往日那或青葱或斑斓的秀色，全然被这无边无际的霜雪掩埋。 峰岭之上，冰棱倒垂，似利剑悬于天际，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然在山谷一侧的山洞之中，却是另一番天地，洞内燃着熊熊篝火，那跳跃的火苗驱散了洞中的阴冷。 洞壁被火光映照的橙黄暖亮，给这方小天地披上了一层金纱，一家老小围聚于此。 周秀芳身着一件用熊皮改制的长袄，熊皮的毛长而浓密，在领口与袖口处，那蓬松的毛发簇拥着，好似天然的围脖与护手，抵御着严寒。 长袄的下摆拖至脚踝，走起路来，微微摆动，带着一种古朴而厚重的质感。 在先前所得的几种皮毛内，最为保暖的还要属熊皮，程云桃便将熊皮制作成长袄，穿在奶奶身上。 “奶奶，你觉得怎么样？试着抬抬胳膊，看看衣服合不合身？”程云桃一边摸着那光滑的皮毛，一边围着周秀芳打转。 周秀芳对自己身上的这件长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简直是满意的不得了，衣服一穿上身，就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以往的冬天，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财购置保暖性能良好的衣物，只能往粗布麻衣的夹层里填充一些芦花、柳絮等较为廉价的材料。 可这些材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保暖的效果，压根无法抵御寒冷的天气。再加上吃不上什么像样的荤腥，人干瘦得不行，连多余的脂肪都没有。 更别提居住的老屋格外的破旧，密封性和保暖性都很差，冬天的寒风能够轻易地从缝隙中钻入屋内，室内温度极低。 冬天就是穷人最难熬的季节，每年被冻死的人不计其数，能够顺利活下来的人都是死里逃生的。 周秀芳摸着身上暖和的大衣，别提多高兴了：“云桃，多亏了你，咱们家的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 “要是从前我都不敢想，我这乡下的老农妇，还能穿上这样像样的冬衣嘞！” 见奶奶高兴，程云桃心中也甚是喜悦。 “奶奶喜欢就好，这日子总是一日比一日好的，往后等云桃下了山，挣了钱，还要给奶奶买更多的好东西。” “到时候城里的老太太穿啥吃啥玩啥，我统统都给你老人家安排上，好不好？” 周秀芳自然是明白程云桃的孝心的，当即就笑弯了眼：“好好好，那可太好了，奶奶往后就跟着云桃享福喽。” “姐姐，姐姐，你快来看看我，这样穿可不可爱？” 程月梨小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程云桃的腰肢，抬起了脑袋，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她，程璟竹紧随其后也凑了过来。 “特别的！可爱！” 程云桃腾出手，揉了揉程云桃的小脸蛋，姐妹俩欢欢喜喜地搂在一块。 程璟竹和程月梨穿的都是由狼皮制成的外袄，狼皮的质地坚韧，虽然稍显粗糙，但保暖效果却仅次于熊皮。 为了更保暖些，程云桃还处理了些兔皮，制成柔软的小围脖，弟弟妹妹们一人一条，围在脖颈间，衬得脸蛋都更白净了几分。 这狼皮的数量相对多些，程云桃在放量上也没吝啬，特意腾出了空间，就算程璟竹和程月梨长大了，只要身形没有太夸张，也都能再穿得下。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滋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胖了一些起来，特别是两个孩子，变化最为明显，瞧着更加讨喜了。 可能是即将大一岁，程璟竹更加明白了自己小男子汉的身份，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和姐姐妹妹们那么亲热了，站在旁边有些犹豫，别别扭扭的。 程云桃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大大方方地伸手将他揽了过来，摸了摸脑袋夸奖道。 “小竹也特别的可爱，不仅可爱，还很俊俏呢。” 得到夸奖的小竹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小脸蛋上已经飞上了两抹红晕，也依旧有些小傲娇的扭过头，小声的嘟囔道。 “我长大了，自然是……是会更俊些了，哼哼。” 程云桃看破不说破，和怀里的程月梨相视而笑。 至于程云桃自己，则是制了一件样式精致些的狐皮小袄，狐皮的色泽光亮，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红光芒。 小袄的剪裁合身，紧紧地包裹着她纤细的身躯，腰间束着一条鹿皮腰带，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狐皮帽子俏皮地戴在头上，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垂落在脸颊两侧，更衬得她面容明媚动人。 这狐皮的保暖性能要来得更低些，主要是因为狐皮的毛发的直径较细，且长度相对较短，使得其形成的保暖层在抵御寒冷方面不如熊皮和狼皮。 脚上所穿的鞋靴，倒统一由麂皮制成的，只不过在款式上稍微有些差异。 奶奶周秀芳的麂皮靴，靴筒高及小腿肚，厚实的麂皮经过鞣制后柔软而坚韧，靴面上有着细密的纹理。 靴底则用多层兽皮叠加缝制，增加了鞋底的耐磨性与防滑性，保证了在行走的时候，不容易打滑摔倒。 其余人的鞋靴都要来得相对简单些，但依旧十分轻便，便于行走。 要想要让皮毛变得柔软耐用，便于造型，就需要进行鞣制，鞣制并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完成了，而是需要投入许多的时间和心血。 为了赶在风雪来临之前，顺利地穿上这些保暖装备，就需要事先准备。 常用的鞣制方法有植物鞣制和矿物鞣制两种，植物鞣制是利用植物中的单宁酸等成分与皮毛中的蛋白质发生反应，使皮毛变得柔软且不易腐烂，橡树、柳树、漆树等的树皮或果实都可以拿来鞣制。 而矿物鞣制则是使用明矾、铬盐等矿物质来鞣制皮毛，这种方法鞣制的皮毛颜色较浅，且具有较好的防水性能。 在现在的这个条件背景下，想要获得矿物属实是困难重重，自然是选择更加容易上手的植物鞣制。 程云桃选择了柳树的树皮作为鞣制的原材料，这柳树在众多地域均能生长，常依傍溪流、河岸或遍布于平原之上，山谷内也不难寻到。 第46章 筒骨火锅 柳树的树皮相对其他的树皮而言，要较为平滑一些，不像一些树木那般粗糙且布满沟壑，在采集时也相对更容易操作些。 起初程云桃切割树皮的时候，吓了周秀芳一大跳，她以为是仙人赐予的机缘失效了，全家要重新开始啃树皮了。 还特地敢上前来纠正，说柳树皮入口苦涩，不如榆树皮来得好吃。 把程云桃弄得哭笑不得，连连安慰，说自己只是想要取些柳树皮来当原材料，并非没有食物到需要啃树皮的地步。 解释清楚后，周秀芳才松了口气，毕竟好不容易才不用挨饿了，没有人想要回到过去那样饥寒交迫的日子里。 割取下来的柳树皮，需得摊放在通风良好且阳光充足的地方进行晾晒，持续数日，直至树皮变得干燥时才能进行下一步。 彻底柳树皮干燥后，程云桃便将其用工具切碎，分成大小均匀的碎片。 可别小瞧了这个步骤，合适的大小才能确保在后续配制鞣制溶液时，树皮中的单宁成分能够更加充分地溶出。 在配制鞣制溶液时，将切碎的树皮放置于大缸中，按照一定的比例加入清水，清水的用量要足以浸没即将被鞣制的皮毛。 接着使用木棍或搅拌工具，对容器中的树皮与水进行长时间的搅拌与浸泡，在浸泡过程中，树皮中的单宁成分会逐渐溶解于水中。 当鞣制溶液配制完成后，便可将准备好的皮毛小心地放入其中，在溶液的浸泡与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地改变着皮毛的结构。 皮毛原本较为僵硬的纤维，在单宁的作用下，开始变得松散且富有弹性，更加舒适柔软。 当初得的那些皮毛料子，程云桃全都拿来鞣制了，一块都没落下，也幸亏有了这些，才能让她们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待冬天过去以后，再将这些衣服妥善地收整起来，穿个十年八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就算哪天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手头的资金一时间周转不过来，也可以把这些袄子拿去典当，毕竟都是上好的皮毛料子，多少还是有些价值在身上的。 至于山洞内，程云桃也做了不少准备，不仅将拿来生火取暖的柴火垒得高高的，还将被褥全都加厚了。 今年这个冬天，于她们而言，便不再难熬了。 …… 身上暖了，这肚子里自然也不能落下。 程云桃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将筒子骨置入锅中炖煮。 待水沸腾后，仔细撇去血沫，随后加入葱姜蒜与黄酒稍作调味以提鲜，继而转至大火持续炖煮。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筒子骨已炖煮得恰到好处，锅中的清水已然化为浮着油花的淡白色汤汁，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大气泡。 她舀出一勺尝其咸淡，那鲜美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开，舌头都要鲜化了，全身的毛孔也随之舒张开来。 见她尝鲜，两小孩也按捺不住肚里的馋虫，纷纷挤了上来。 “姐姐，也分我们尝一口呗。” 眼瞅着这汤已经大滚了，程云桃便将火力减小，改为小火，再煨上一会，转身取了几个空碗，盛了些骨汤出来，让大家先尝尝鲜味。 “小心些烫，慢慢喝。” 有了之前舌头被烫的经历，这回的程璟竹老实安分了不少，捧着汤碗吹了又吹，觉得没那么烫的时候，再沿着碗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筒骨汤入口，温热之感率先袭来。 鲜味浓郁醇厚，是筒骨经长时间炖煮后所释放的纯粹肉香，由于并没有添加什么多余的佐料，味道浓郁且单一纯粹，无杂味干扰。 汤汁质地浓稠，在口腔流转时有着明显的绵密触感，咽下时，鲜香与清甜顺喉而下，留下温热与满足感。 待口腔适应了这股温度之后，程璟竹吞咽的速度变得更快了起来。 “哈——” 一碗热腾腾的筒骨汤下肚后，程璟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满足的喂叹声，相较起来，程月梨的吃相要来的斯文不少，但一碗汤也很快就见了底。 “好喝！” “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手指头都变得热热的了。”程月梨伸出自己的小手，像小猫踩奶一样，张开又合上。 程云桃笑了笑，将盛好的汤碗端了过去，递到奶奶周秀芳的手中。 “奶奶，先拿着暖一暖手，等不烫了再慢慢喝。” “诶，好，好。” 周秀芳捧着汤碗，坐在火堆旁取暖，汤面升腾的热气在她眼前散开，氤氲中她的面容更显柔和。 待热气散开后，抿了一口汤，喉咙轻轻滚动，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加深了许多。 程云桃回到灶台旁，发现筒骨内的白色的骨髓已经被煮出，正随着水泡悠悠浮动，她眼前一亮，这可是难得的美味。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舀起，送入口中，用舌尖轻卷着，让骨髓在口腔中打了几个转后才缓缓咽下，只觉口感黏滑且香气四溢。 天气寒冷，涮锅子最为适宜，既能大快朵颐地吃肉，又能畅饮鲜美热汤，实乃惬意至极。 程云桃先前早已备好了各式肉卷内脏用来烫煮，但光有荤也不够，还需得一些水灵灵的蔬菜，荤素结合才能吃得更畅快。 她便又回到了随身农场内，采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要说这涮火锅，除去绿叶菜以外，土豆、萝卜还有各类菌菇也是必不可少的。 将食材都准备妥当后，整张桌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别提多美了。 这筒子骨熬制的骨头汤，若量大，仅熬制一回便可长久保存作为老汤使用，平日里煮面、泡饭皆为佳品。 今日涮锅子，只需舀出几勺，剩余的则原封不动地继续熬煮。 程云桃在炖煮筒骨汤的时候，顺手往灶台底下塞了几只大红薯，无需另行添加柴火，仅依靠余烬慢慢焖烤，待时候到了，红薯便会变得软烂，香甜可口，寒冬的深夜来上这么一下，别提有多幸福了。 当程云桃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的时候，忽然从洞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桃姑娘！” 第47章 故人来访 程云桃愣了愣，举起筷子的手又放下了，这声音，是沈书澜吗？ “云桃姑娘，你在吗？” 正当程云桃犹豫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山洞外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她连忙起身，赶去洞口相迎。 推开抵御寒风的竹编屏风，程云桃一抬头便瞧见了站在风雪中的沈书澜。 两个多月不见，沈书澜瞧着要比上回更清瘦了些。 她静静伫立于山洞门口，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男装长袍，衣袂在狂风中肆意飞舞，猎猎作响。 一头如墨的长发被高高束起，藏于帽内，仅有几缕碎发从帽檐边逸出，在风中凌乱地飘动，更衬得她面容清冷，如霜似雪。 不知是不是天气寒凉的原因，她的脸更白了几分，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眉如远黛，幽黑的眼眸中藏着心事，冷漠地注视着漫天的风雪。 高挺的鼻梁下，那淡粉色的嘴唇微微抿着，没有丝毫的笑意或情绪的波动。 狂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向她扑来，她却仿若未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同一棵在风雪中坚守的寒松。 直到看到程云桃后，她的神情才出现了松动，眼底冒出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 “沈姐姐？！真的是你啊！” “快进来快进来，外头风雪大，别冻坏了。” 程云桃也顾不得思考太多，赶忙侧着身子向沈书澜招手，示意她快些进山洞里来取暖。 沈书澜也没有过多的推拒，微微颔首后，便大步走来，闪身进入了山洞之内。 待她彻底进来以后，程云桃赶忙移动屏风，将洞口堵上，还额外在屏风底部多加了几块大石头，以免风雪将其吹倒。 拐过一小节石壁通道后，便来到了山洞内，经过了上一遭，众人也算得相互认识了，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沈姐姐，你快把你的披风脱下来抖一抖，这里头温度高，要是雪水融化了，打湿了里料可就不好了。” 沈书澜闻言，顺从地脱下屏风，将上头沾染的碎雪给抖落了下来，顺手搁置在了一旁。 “你这里头可真暖和啊，我不穿披风也不觉得冷。” 程云桃拉着她，向餐桌旁走去：“那当然了，这洞里除了留了些透气的缝隙，其他能钻冷气的地方基本上都给我挡上了，再加上这火堆一直烧着，自然是暖和不少。” “你来的正是好时候，我们打算涮火锅来着，你冒着风雪远道而来，也坐下和我们一起吃些。” 程云桃先转身多取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来，盛了一碗汤，递到沈书澜的面前。 “多谢。” 看着眼前的汤，沈书澜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动容，眼眶也有些发红，程云桃敏锐地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便试探性的问道。 “沈姐姐，你怎么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上山来呢？这山路本就难行，更别提现在的天气还如此恶劣，我本以为你最快也得开春才能来呢。” “如此着急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若是你不方便帮忙的话，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到时候我们自己再想办法就好了，无需太过自责。” 程云桃还以为是沈书澜在暗中帮助处理资料的时候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还想着宽慰她，没办成也无碍。 可沈书澜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非因为此事而感到伤神，随后她从怀中掏出了几张薄纸，递给了程云桃。 “事情我已经办成了，东西你拿着，到时候直接入城，若遇到盘查，出示给对方即可。” “你放心，这些材料都是我亲手去办的，不会出现问题的。” 程云桃双手接过，面露惊喜之色，她没有想到一切竟然都这么顺利。展开后，稍稍打量了两眼，便将材料给妥当地收整了起来。 “多谢沈姐姐，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等我们到钧华城里安了家，支了摊，你可得多来我们这走动走动。” “到时候你喜欢吃啥就直接告诉我，我都给你安排上！” 得知来年可以顺利进城生活了以后，程璟竹和程月梨的眼眸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兴奋。 在这山洞里呆久了，他们还真有些想念山下的繁华生活了。 “小沈啊，多亏有你了啊。”周秀芳也为此感到高兴，感激地拉起了沈书澜的手。 瞧着周围环绕着的笑脸，沈书澜低迷的情绪也稍微好转了些，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大家说的什么话，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当初要不是你们救了我，我哪还有机会在这里活蹦乱跳的，更别提回城办事了。” 程云桃知道沈书澜心中有事，但她知道现在并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天大地方，吃饭最大，还是不要辜负了这一桌的美味才好啊。 锅底的炭火正熊熊燃烧，映红了周围人的脸庞。锅内的筒骨火锅翻滚着，奶白色的汤汁浓稠如脂，炖得酥烂的筒骨半沉半浮，骨上的肉筋在汤汁的涌动下微微颤抖。 “沈姐姐，你先尝尝汤。” 程云桃将方才盛好的汤又往沈书澜的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已经不烫了。 沈书澜回过神来，连忙端起汤碗，咕咚一口，她的脸上立刻显现出惊讶的神情来，先前的惆怅和失落瞬间淡化了不少。 “这汤！真鲜啊！” 不用程云桃再提醒第二遍，沈书澜便将碗里面剩余的骨汤一饮而尽。 “沈姐姐，你再来块肉。” 程云桃将筷子探入锅中轻轻翻动，夹起一块肉多的筒骨，放入沈书澜的碗中，丝丝热气在她面前散开，带着浓郁的肉香。 看着眼前的骨头，沈书澜犹豫了片刻后，也顾不上平常的那些礼仪，直接撂下筷子，上手去抓。 用手指捏住骨头的两端，上嘴咬住鲜嫩的肉，微微使劲，那嫩肉便脱离骨头，被舌头卷入了口中。 慢慢咀嚼过后，鲜嫩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偶尔会咬到骨头上的筋，口感变得更有嚼劲，需要加大力度去撕扯。 那筋在齿间顽强抵抗，却又在持续的咀嚼中慢慢被驯服，释放出独特的胶质口感，混合着肉香，让人欲罢不能。 第48章 烫肉涮菜 “唔……这个肉……当真是……绝了啊！” 热气从撕扯下的缝隙边缘逸出，沈书澜的牙齿有些发软，可她依旧舍不得松口。 从前她吃的都是府内大厨精心烹制的菜肴，名字花哨，摆盘更是花哨，有的食物没吃到口中甚至都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可她觉得，那些“美味佳肴”竟然全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一根炖到酥烂的大骨，这样大口吃肉的感觉属实是十分畅快！ 为了顾及老人和小孩的胃口，这涮锅的汤底鲜美清淡，但程云桃自个是喜欢吃些辣的，故而又调制了几份蘸料端上了桌子。 “大家可以往锅里下自己想要吃的菜品了，先荤后素，牛羊肉片不需要煮太久，稍微烫个十几秒，变色了就可以吃了。” 其他人之前都没有尝试过这种吃法，感到新奇不已，都不敢率先动作，而是认真的盯着程云桃手中的动作，打算依葫芦画瓢。 程云桃心里也明白，便率先夹起了几片羊肉卷，放入锅中烫煮，待羊肉表面的颜色发生变化之后，迅速捞起，给每个人的碗里挨个夹上了一片。 “很简单的，就像我刚刚那样就行了，这羊肉卷我切的极薄，想来口感不错。” “大家先尝尝，若是觉得太清淡了，也可以来沾点蘸料试试。” 程家的老小早就领略过这羊肉的鲜美，都不约而同的垂下了脑袋，将羊肉卷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而沈书澜则盯着自己碗中的羊肉，迟迟难以下筷，她从前吃过这羊肉，可她总觉得这羊肉膻味太重，难以入口。 往常要是家宴上有用羊肉制成的菜肴，她总是绕过的，还因此被阿娘训斥，说她挑食。 程云桃发觉了沈书澜的抵触情绪，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沈姐姐，你是不喜欢吃羊肉吗？抱歉啊，我方才也忘记多问一嘴了。” “若你是因为羊肉的膻味而不喜它，那我建议你可以试试我这烫煮的羊肉，绝对没有怪味，好吃的很。” “当然，你要是不想尝试的话也没事，还有很多其他的肉，要不然我给你涮点牛肉卷或者猪肉卷吃吃？” 听到这话，沈书澜有些慌乱，她不想因为自己而麻烦别人，破坏了好心情。 再者她对程云桃的厨艺很是信赖，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呢？ “不用那么麻烦，我先尝一尝。” 她夹起羊肉卷，稍稍犹豫了片刻后，在程云桃期待的目光下放入口中。 羊肉卷一入口，沈书澜便本能的眉头紧皱迅速咀嚼，想要杜绝那股膻味在自己的舌尖上迅速的蔓延开来。 但随着她的咀嚼，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抹惊喜之色，紧缩的眉头也渐渐的松开了。 “这……这羊肉真的一点怪味都没有，好神奇啊？！” “为何我从前所吃的羊肉，与之差别这么大呢……” 沈书澜实在是太过惊讶了，又自己动筷夹了一些羊肉卷放入锅中烫煮，这还是她头一回尝试这个吃法，感觉既新鲜又茫然。 “云桃，这样可以吃了吗？” 沈书澜隔着升腾的雾气，举着筷子上的羊肉片向程云桃询问着。 “可以了，已经熟了，放心大胆地吃。” 得到肯定后，沈书澜再次将羊肉卷放入口中，这一回她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羊肉卷真的不一样！ 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蘸料，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羊肉卷放置进去，滚了一圈，裹满了丰富的调料。 张开嘴，一口吞了进去。 谁能告诉她，这羊肉卷是怎么做到如此的鲜嫩，如此的爽口，一点膻味也没有？ 再加上芝麻面、花生碎、辣椒粉……咀嚼的过程中能够感受得到明显的颗粒感，但这种感觉却不引得人厌烦，反倒越嚼越有趣味。 观之神色，程云桃便知晓沈书澜喜欢这干碟蘸料，连忙伸手，将一旁的油碟也推了上去。 “沈姐姐，你再试试这个？” 有了先前的成功经验，沈书澜这回不再犹豫，果断地夹起羊肉卷投入油碟之内。 一放一裹两个简单的动作，瞬间便将油碟内所沉浸的调料搅起，抬筷的瞬间，还顺带将其表面漂浮着的葱花香菜给夹带了出去。 羊肉于香油中轻蘸，口感更显软嫩，且不失嚼劲。轻咬一口，香油仿若甘醇的琼浆，自羊肉的纹理缝隙间缓缓溢出，那股子鲜甜滑润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所到之处，鲜香满溢。 “咋样？” 程云桃笑盈盈地朝沈书澜抬了抬下巴，眼神中是满满的自信。 “一个字，好！” “两个字，很好！” “三个字，非常好！” 沈书澜的冷冰冰的小脸在蒸汽的熏陶下也逐渐开始泛红，展露出了与外在形象截然不同的的活泼与兴奋。 要不是这桌上真的没酒，否则程云桃还真以为沈书澜是喝了酒，微醺了呢。 “哈哈哈，觉得好就行，敞开肚皮吃！” 大家都忙活起来了，筷子像在锅里打架似的上下纷飞。 “诶，我刚刚放的牛肉卷呢？” “好像被我吃了，嘿嘿。” “等等，这个是我放的，马上要熟了，你要吃自己下啊！” “盘子怎么空了啊？我感觉我也没吃几片啊啊啊。” “姐姐！补货！我们还要吃这个！” …… 吃完肉片后，程云桃便开始着手下内脏了，沈书澜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这类食材甚是脏污，寻常的达官贵人们并不喜欢吃。 可她已经有了先前的经历，这次便没有多嘴，反正跟着大家一块吃就对了！ 毛肚呈现爽脆之感，表面小刺挺立，咀嚼时嘎吱作响；鸭肠在翻滚汤汁里轻涮几下，微卷捞出，入口嫩滑并伴有脆弹；猪肝质感细腻，品尝时鲜嫩绵密，有着肝脏特有的醇厚味道…… 程云桃又将青菜、萝卜、菌菇等蔬菜放入锅中，青菜在锅中上下翻腾，翠绿的叶片逐渐变得油亮，萝卜块则慢慢软化，吸饱了汤汁的鲜美。 一筷接着一筷，压制已久的闷烦顺势宣泄而出，沈书澜吃得浑身冒汗，暂时忘却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第49章 凉虾解腻 众人于山洞之中，围坐于热气腾腾的火锅旁，酣畅淋漓地享受着眼前的美味佳肴。 一时间，洞中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待这一顿火锅宴罢，碗筷停歇，众人兴致仍浓，便顺势移动，围坐在火堆旁烤火。 火光闪烁，映照在每个人的面庞之上，光影交错间，眉眼的细微之处渐趋朦胧，只余下一片暖橙色的光晕勾勒出脸庞的轮廓。 满满的饱腹感催生出了困倦之意，在烤火消化过后，周秀芳率先支撑不住，起身前去休息。 程璟竹和程月梨也打起了盹，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安静地睡着了。 他们的呼吸轻柔而均匀，在静谧的山洞里清晰可闻，与那火堆中柴火偶尔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安宁的旋律。 微弱的火光洒落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映出淡淡的金红光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唯有那火焰的光影在洞壁上摇曳。 程云桃起身，沈书澜也上前搭了把手，将兄妹俩抱到各自的小床上去，褪去了外衣和鞋袜，塞到了暖融融的被窝里。 待再次回到火堆旁时，只余下她们交错的身影。 沈书澜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看着程云桃的侧脸，她心中涌动起了一股倾述的欲望，想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与之述说。 可当她将要开口之时，又害怕自己太过没有分寸，惹来别人厌烦。 正当沈书澜犹豫时，程云桃看出了她心之所向，便顺势开口说道：“沈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沈书澜缓缓的点了点头：“我……” “你想说什么便说，我旁的忙帮不上你，听听心事，为你排忧解难还是没问题的。” “我早已把你当作是我的朋友了，朋友之间便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可不要过分拘束了自己。” “或者说……你想不想吃碗爽口解腻的凉虾，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程云桃侧过身子，直勾勾地看向了沈书澜，如墨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狐皮小袄之上，几缕发丝被火光染上了淡淡的金红。 她的脸庞在这光影交错间透着淡淡的粉色，双眸明亮而灵动，恰似深山中清澈的幽泉，嘴唇轻轻上扬，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沈书澜怔愣了片刻，有些疑惑：“凉虾？何为凉虾？” “待会你就知道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吃点清甜的？”程云桃挑了挑眉。 沈书澜咂巴咂巴了嘴，方才吃了不少咸味调料，眼下的确是有些口干舌燥了。 于是她便遵从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老实地点了点头：“想。” “好，我这就去做，你且等着。” 程云桃的行动力向来是一级，打定主意后，便立即起身，倒腾材料去了。 沈书澜盯着她的背影，默默盘算着待会要如何说自己的那些事。 …… 这凉虾是指大米经过精心制浆煮熟后，通过漏勺巧妙过滤，漏入清凉的水中定型的食物。 这些短小而圆润、头尾尖尖的小吃，仿佛一群在水中悠然自得的小虾，因其形似虾且口感独特，故而得名凉虾。 程云桃站在灶台边，开始制作红糖凉虾。 要先的按照比例称出大米粉、玉米粉和豌豆淀粉，统一倒入一个大碗中，倒入清水搅拌，直至粉水混合均匀毫无颗粒存在。 随后再往锅中添加清水，塞柴进炉灶加热，在水即将烧开之际，程云桃迅速将搅拌好的淀粉水倒入锅中，同时手中的搅拌棒快速地搅动起来。 锅里的液体在大火的作用下逐渐变得浓稠，约两分钟后，形成了半透明的粘稠质地的液体，此时便要果断关火。 程云桃一早便备好一盆冰水在旁边，拿起漏勺，舀起一勺淀粉糊，稳稳地举在冰水上空，让淀粉糊从漏勺的孔洞中缓缓漏下，落入冰水中，在低温的作用下，卷曲成可爱的凉虾模样。 顺便用上前段日子自己熬制的红糖做糖水，再撒上些山楂碎和花生碎，一份酸甜可口的凉虾便算大功告成了。 白嫩的凉虾在清透浓郁的红糖水中游弋，看上去既清凉解渴，又充满了趣味。 “喏，拿着。” “你一边说一边吃，我听着。” 话音刚落下，程云桃便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凉虾送入口中，清凉之感瞬间袭来，口感细腻而酸甜适中，十分解腻，致使着她幸福的弯了弯眼， 沈书澜也舀了一勺尝了尝，凉虾作为大米制品，自然带着大米的米香味，虽然外皮滑溜溜的，但内里却软糯无比、筋道柔韧。 当牙齿终于捕捉到这些滑腻的凉虾时，轻轻咬上几口，糯糯凉凉的米香味便在嘴里散开，顺着清甜的红糖水滑入腹中。 一路荡漾开来的凉意瞬间消散了先前的体内的燥热，让人神清气爽。 沈书澜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便也不再踌躇，在低缓的声音中将自己的心事缓缓道来。 “那日我与你挥手告别后，便沿着山路下了山，一路上都颇为顺利，耗费了一宿的时间便赶回了钧华城附近。” “由于我身份特殊，不能直接进城，便先去购置的宅院里收拾了一番，确定无碍后，才进城回府。” “当我回到府内后，众人皆面露惊讶之色，询问之下我才得知，他们一早得了消息，说我在外游玩时，不慎跌落山崖，已经没命了。” “我父亲听闻这个消息后，还先后派出了好几队人马出城寻我，却一无所获，见我毫发无伤地回来，活生生的站在众人的面前时，他甚是喜悦，还直夸我是有福之人。” 程云桃不时地点头，表示着自己一直在认真地旁听：“然后呢？” 沈书澜叹了一口气，眉间的郁色加重了几分，继续说道。 “这件事便暂时地被搁置下来了，我二哥明面上也没展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知道大哥出事和我遇袭都同他脱不了干系，便开始暗中调查……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阴损！使出了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第50章 述说心事 “他害死了我的阿娘！” 此言一出，程云桃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口中还含着凉虾，一时都忘记吞下肚了。 沈书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脯微微起伏，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似在极力压抑着内心如潮水般涌起的情绪。 星眸之中泛起了一层微红，盈盈的泪光在眼眶里倔强地打着转。 她仰起头，试图不让泪水落下，然而那紧咬的下唇以及微微颤抖的下颌，却将她内心的脆弱暴露无遗。 从缝隙中钻入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她周身弥漫的哀伤与愤懑之气。 “我刚回到府内还没两天，阿娘的身体便开始变得虚弱了起来，起初我还以为她只是生病了，只要及时的医治便能够平安无事。” “可前前后后来了不少的大夫和医师，竟然都无法找出她的病症所在，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阿娘一日日的憔悴下去。” 沈书澜一脸颓然，每每回忆起阿娘苍白的脸色，她都觉得心口抽痛。 那种至亲在面前痛苦不堪，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叫人感到懊恼。 “我父亲对我阿娘本就算不得有多么宠爱，只是因为她生下了儿子，才抬了她的位份。眼下药石无医，他竟然也懒得再费功夫，直接下令封锁了我阿娘所在的别院，打算让她在里面活生生的等死！” “更可笑的是，他还不允许我贴身侍奉阿娘，说是会把病气传给我，勒令我远离她，我只能每晚趁着夜色浓重时，偷偷潜进去看一眼。” “阿娘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差，最后更是形如枯槁……我忽然意识到这绝非是偶然的病症，而是更像中了某种特殊的毒药。” 那凉虾爽滑，自己往喉咙里滚，程云桃这才匀出了空档，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那……可有及时发现解毒之法。” 程云桃话音刚落下便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沈书澜已经告知她自己阿娘离世的消息了，自己竟然还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若真有解药的话，又怎么会闹得最后这般凄惨的结局。 “找到解药了。” 程云桃眨了眨眼，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 “可惜太迟了。” 短短两句话，又将所有的希望尽数扑灭了。 “当我意识到阿娘很可能是中毒了以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下毒手的人，像这样狠厉的做法，除了我二哥沈凛风之外，怕也挑不出第二个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胆大妄为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敢直接在府内下手！而且还这般无耻，牵连无辜的妇人！”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敲打，他知道我没有表面上这么安分，想要威慑我，让我乖乖地龟缩在一旁，不要试图去调查与他相关的事。” “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沈凛风便转移目标，用我阿娘的性命来教训我。” 沈书澜抬起碗，将里头余下的凉虾一饮而尽，似乎这样才能够勉强地扑灭她此时内心的焦躁。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还要装作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着实是伪善极了！” “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与我阿娘中毒的事情有关，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他，让他出手帮忙，救救我阿娘。” “他先是虚情假意地宽慰了我一番，再为我引荐了一个大夫，最后在我即将离开前讲了一个故事。” “你知道他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吗？” 听到正关键的时候，程云桃的脊背也不由得挺直了几分，正襟危坐地注视着沈书澜，神色紧张。 “什么故事？” 沈书澜伸出手，身子也凑得离火堆更近了些，似乎这样就能够驱散开她心底的那一抹寒意。 “他同我说，父亲的兽园很有趣，既有残暴凶狠的老虎，也有孱弱纯良的小鹿。” “在兽园里，老虎吃不吃鹿全凭心情，若哪天小鹿不长眼，非要往老虎的跟前凑，那被咬断喉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聪明的小鹿应该要懂得找块偏僻的草地认真吃草，老虎来了，就乖乖躲起来。” 程云桃咬了咬唇，这个故事的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我当时着急着回去救阿娘，便没有同他多说，带着大夫匆匆离去了。” “他引荐的那个大夫开了几副药给我阿娘服下后，阿娘的身体情况的确是好了不少。” “正当我以为这件事能够被挽回的时候，阿娘却在一个深夜里突然暴毙身亡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发僵了。” 程云桃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默默地伸出手，抚上了沈书澜的手背。 沈书澜的嘴角绽出一抹笑意，带着一丝苦涩与自嘲，笑声从她喉间逸出，轻轻的，如夜风中摇曳的残铃，似要将满心的悲戚都倾吐于这轻笑之中。 而那眼眶，也在这笑声里愈发红了，恰似被晚霞浸染的秋水，盈盈的泪在眼角凝聚，随着笑声的颤动，终是滑落脸颊。 泪水与笑容交织在她的脸上，她的双肩微微颤抖，最后有些崩溃地垂下了脑袋。 程云桃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上前，将沈书澜揽入怀中：“沈姐姐，难过的话就哭，不要忍着，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低声啜泣过后，沈书澜沉默了片刻后，便迅速的调整了状态，坐直了身子：“谢谢你，云桃。” 程云桃顺势搂着沈书澜的手臂坐了下来，两个人肩靠肩地依偎在一块，更暖和了。 沈书澜并没有抗拒她的接近，而是不自觉地蜷缩起了手指。 “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思考，难道我将来真的要如沈凛风所说的一般，自觉地偏居一隅，窝囊度日吗？” “不！我偏不叫他如愿！” “沈凛风他耗费精力最想要得到的不就是城主之位吗？他自以为害死了大哥，又敲打了其他的兄弟，自己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了，便能够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 “我曾经并不热衷于争夺城主之位，但现如今，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阿娘，我都得振作起来，争上一争！” “云桃，你是否会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第51章 一起包饺 沈书澜侧身望向程云桃，眼眸中闪现出一丝迷茫之色。 “不，我不认为你在痴人说梦。” “按你所说的，你的二哥沈凛风是一个擅长算计，玩弄心术之辈，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把人逼到绝境，再欣赏别人绝望的姿态。” “你越是软弱，越是退缩，他就越是得意。” “我知道你心中愤懑，绝不可能轻易放下的，与其折磨自己，为何不奋起搏一把？” “乾坤未定，谁又能够知晓其中不会出现新的变故呢？” 沈书澜闻言微怔，此时在她的眼中，程云桃的双眸中正满溢着惊喜与鼓励，恰似星子落入幽湖，泛起璀璨光芒。 她微微仰头，眉梢轻轻挑起，眼波流转间尽是灵动之色，朱唇轻抿，嘴角却带着一抹上扬的弧度，笑意盈盈直达眼底。 “从心所欲，奋袂而争，勿有畏葸，勿使志馁。” 这句话使得沈书澜的内心激荡，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双眸之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逐渐明晰的光亮。 二人相视而笑，沈书澜一扫之前的颓唐之色。 “我一个人郁郁寡欢了许久，待在府中左右都难以宽解心中的郁闷，索性就出了府，上山找你来了。” “现在看来，我应该更早些来找你才对，同你倾述一番后，我这心里好多了。” “只可惜，我明日就要启程，回到那冷冰冰的家里去。”提及归程，沈书澜心头有所不舍。 程云桃沉下眼眸，略微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 “要不然你再晚一日回去？明天我带着你一起包饺子好不好？” “眼下也快要到过年的时候了，我想着你那个时候定然是不能够随意离家的，不如现在带着你一起包趟饺子，热闹热闹。” 听到这个提议，沈书澜眼前一亮，心中顿时充满了向往之情。 沈府的家教甚严，别说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了，就连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离得远远的，界限分明。 父子之间，兄弟之间，感情淡薄得很，更多的是互相比较，明争暗斗。 “好啊！临近年关，府内琐事颇多，他们也腾不出什么时间来关注我，我晚一些归家也无事。” “那便说好了，明日我们大家一起包饺子。” ……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程云桃便开始准备起包饺子所需要的肉馅了。 这肉馅需得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置于案板之上，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双手持刀，有节奏地反复剁切，使其逐渐成为细腻的肉馅。 剁馅期间，顺手将少许葱姜一同纳入其中剁制，让葱姜独特的香味充分渗透进猪肉纤维之间。 待肉馅开始变得细碎细腻的时候，再依次加入适量的调料，用筷子沿着同一方向不停搅拌。 沈书澜觉得有意思，便凑了过来，盯着程云桃手中的动作。 搅拌均匀后，还需要分数次徐徐倒入少量清水，每次加水后均持续沿同一方向搅拌，直至肉馅变得黏稠且富有劲道。 “沈姐姐，帮我把那边的白菜递给我。” “好嘞，拿着。” 程云桃接过脆嫩的白菜，剥去外叶，只取新鲜的菜心剁碎，挤去多余水分后，再放入已腌制好的肉馅之中，一起搅拌。 “诶，云桃，为什么要把白菜捏出汁液来啊。” 程云桃手上动作不停：“主要是因为两点，一是为了防止馅料松散，不好定型；二是水分太多的话，包饺子的时候饺子皮也会烂掉。” 将肉馅和白菜碎末搅拌均匀后，再添入适量香油与食用油，这馅料便算大功告成了。 馅做好了，自然便要着手开始准备擀制面皮了。 程云桃将已经充分醒发的面团置于案板之上，双手反复揉动，面团在她手掌的按压与推挤之下，逐渐变得光滑且富有弹性。 为防止粘连，她抬手在面团的表面均匀地撒下面粉，捏搓成长条形状后，操起刀具将其切成一个个小巧的滚刀块。 这些面块形态各异，却都透着股子可爱劲儿。 程云桃伸出手掌，轻轻在面块上一拨一按，面块便似是有了灵性一般，顺从地变成了厚实的小饼子，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之上。 “哇，云桃，你也太厉害了，这面团怎么在你手中如此听话！” 沈书澜的这双手，能执笔能持剑，但却拿这些小面团没办法。 “这就叫做术业有专攻，你喊我擀个饼，扯个面那都是小意思，可你若是叫我去舞刀弄枪，那我也束手无策的呀。” 程云桃转身取出光滑的擀面杖，右手紧握使其在案板上快速地咕噜咕噜来回滚动，左手则极为灵巧地拎起小面饼的边缘，配合着右手的擀动节奏不断转动面饼。 在这左右手的默契协作之下，就如同神奇的魔术表演一般，一张张饺子皮便应运而生。 这些饺子皮质地均匀，薄厚恰到好处，随着上抛的潇洒动作，如同白色的蝴蝶在空中优雅地翩然飞舞，最终轻盈地落到案板的角落里。 “材料都准备好了，大家快过来帮忙包饺子！” 众人闻声而动，纷纷凑了过来，程璟竹和程月梨最积极，都不愿意落于人后。 程云桃拿起一方擀得薄厚均匀的面皮，置于掌心，另一只手用竹筷轻巧地夹起一团调制好的馅料，那馅料饱满圆润，稳稳落于面皮中央。 随后手指如抚弦般熟练地将面皮对折，沿着边缘一褶一褶地捏合起来，细密的褶纹均匀排列。 不多时，一只精巧如月牙般的饺子便成型了，立在案板之上，展示其优雅身姿。 周秀芳也是熟练的不得了，手指轻轻蘸水，在饺子皮边缘勾勒一圈，然后轻轻一捏，手指翻飞间，一颗饱满的饺子就成型了。 至于这剩下的几个人嘛……包的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 程璟竹满脸紧张，双手紧紧攥着面皮，像怕它飞走似的，好不容易放上馅料，却不知如何捏合，只是胡乱地将面皮往中间凑，那饺子包得歪扭扁平，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沈书澜看着程云桃轻松包出的饺子，满脸艳羡，手中面皮在指间盘桓许久，犹犹豫豫地学着样子夹馅，却不小心弄破了面皮，馅料险些漏出，顿时手忙脚乱，引得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第52章 包饺闲聊 “事先可说好了啊，谁包的饺子待会就得负责解决掉，特别是这些歪歪扭扭、造型千奇百怪的饺子！” 程云桃憋着笑，朝那一团又一团惨不忍睹的“饺子”努了努嘴，示意罪魁祸首们得对饺子负责。 程璟竹估摸着自己的胃口，伸出手指头数了数桌案上摆放的饺子，在心里想着自己还能够再失败几个。 而沈书澜则动作更轻缓了些，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程云桃手里的动作，想要偷师学艺，免得待会只能吃这些不成形的饺子。 同他们相比，程月梨的手艺明显要精巧不少，虽然速度不如自己的姐姐和奶奶快，但至少在造型上，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小梨，你包得不错，你腾出个空，教教你小竹哥哥，不然我怕他的那一碟饺子里，怕是很难有一个好的了。” 听到程云桃的安排后，程璟竹嬉笑着凑到妹妹小梨的身侧去，讨好地说道。 “小梨妹妹，你快教教我，你怎么就包得这么好？我怎么就不行呀。” 从前在家里，因为程月梨的年纪和辈分都是最小的，故而大家都最为照顾她，遇到什么事，也都是叫她躲在最后头。 好不容易有个表现自己的机会，程月梨自然不愿意错过，她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脯，拿起了一张新饺子皮。 “那好，就让我来教教你，如何包出一个漂亮的饺子来。” “你可瞧好了！我当老师也是很严格的，你要是开小差，我可是会批评你的。” 程璟竹也很是配合，装出了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还颇为正经地拱了拱手：“我定会跟着小梨老师好好学习的！” 兄妹俩脸上挂着笑，嘻嘻哈哈地扮起了家家酒，程云桃却在听到这话后，稍微凝了凝神，在心中暗自琢磨了起来。 如今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算小了，但却都没有正经地上过一天学堂。 虽说不指望着他们能够寒窗苦读十几载去考取功名，但基本的识文断字，通晓事理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现代社会有九年义务教育，为的就是给偏远地区和穷苦人家的孩子扫盲，免遭目不识丁的蒙昧境遇，得以明辨是非善恶，知晓古今变迁。 看来等将来到了钧华城，一家人安顿下来以后，也得找个机会，安排孩子们去学堂里学习了。 小竹还比较好说，他是男子，这历朝历代以来，从不拘束男子去学堂学习，只要交满足够的束修即可。 可这小梨是女子，若想要去正经系统的接受学习，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程云桃认为接受教育一事，自始至终皆非为某一特殊群体或单性之专属特权。本应如那泽润苍生之甘雨，无论男女，出身贵贱，皆应得受其惠泽才对。 …… “云桃……云桃？你在想些什么呢？怎么开始发起呆了啊？” 因为手上沾染着面粉，沈书澜不好直接触摸提醒程云桃，便只好曲着胳膊，用肘部轻轻撞了撞。 程云桃被这么一动，也瞬间回过神来，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只不过是想到弟弟妹妹们的年纪都不算小了，换做其他略有家底的家庭，早就带孩子去开蒙学习了。” “而她们却被耽误了不少好时光，心中有所感慨，有所愧疚，打算将来下山的时候，弥补回来。” 沈书澜看向不远处正在嬉闹的兄妹两，开口宽慰道。 “虽说较之同龄的孩子进度是晚了不少，但若是想要学习知识的话，何时都不晚。” “你将来要是打算送小竹去学堂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个更好些的学堂，至于小梨的话，恐怕只能你自己在家中教导了……学堂里不招收女学生。” “另外，钧华城内虽然重商，但大多数的女子也都安于内宅，只有部分女子会主动出门谋生。同寻常的男子相比，女子行商所面对的流言蜚语也会相对更多些，没那么轻松。” “不过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城中还是有不少厉害的女商人的，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或许真的能够让女子也走入学堂呢。” 她这番话令程云桃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在这大祁王朝的钧华城内，女子的身份同其余的封建时期并没有什么显着的差别。 程云桃有些纳闷，一般按照常理来说的话，这经济越是繁荣，这自由开放的程度应该越高才对。 这钧华城位于贸易枢纽处，不仅本国的商人汇聚于此，更有不少外域来客，在文化交融和冲击的情况下，怎么还会如此顽固和保守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想通了，这钧华城依旧被沈傲穹管理多年，他个人的喜好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能够影响一城之状态。 女子只有相对的自由，在许多方面依旧受到牵制。 程云桃明白，这是大环境的原因，就算是沈书澜也帮不上什么忙，更别提给予什么帮助了，她自己都深陷其中，所以程云桃及时的岔开了话题。 “没事，这不是还没下山嘛，等到时候进了城再考虑。” “你瞧瞧你，说话说着说着，这手里的饺子都变形了，给我来拯救一下。” 程云桃顺手接过沈书澜手中被拉扯的薄厚不均的饺子皮，将原先粘黏在一块的部分分开，重新捏了起来，几下子就将变形的饺子“起死回生”了起来。 “云桃，你还真的是心灵手巧啊，我都包成那样了，你都还有法子挽救回来。” “当真是佩服啊！”沈书澜一手捧着被重新恢复的饺子，另一只手忍不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玩了，把包好的饺子全都放到托盘里去，我拿去上锅蒸。” 程云桃吆喝着，端着大托盘，示意大家将包好的饺子转移上来。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饺子被摆得整整齐齐，只待经过蒸汽的熏陶，蜕变为唇齿间的美味。 第53章 唇齿留香 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出锅时，模样煞是喜人。 好似半月悬于空中，色泽就像莹润的美玉一般，皮薄馅大，隐约能瞧见里面馅料的丰腴。 仔细看，饺子褶子又细又整齐，如同精心绣制的花纹，一圈圈环绕更显得精巧别致。 当然，在这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瞧着没那么完美的，或褶子歪扭，或形状略有走样，却也别有一番质朴之美。 “饺子出锅喽！快坐下尝尝！我去弄点蘸料来！” 饺子的蘸料因人而异，各有千秋。 有的人偏爱单纯的醋，有的人则喜欢加入各类调料，口味重的还会额外加上一勺油辣子。 沈书澜早就等不及了，从前都是吃现成的美食，她只是个纯粹的食客，可如今这些饺子中，也有着她的杰作。 倾注了心血和努力在其中以后，这饺子的滋味似乎也变得更加诱人了起来。 她率先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嘴边，轻咬一口，那鲜美的汤汁立马就流了出来。 嘴唇和牙齿稍微一碰触，鲜香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散开，细细咀嚼，饺子皮的劲道和馅料的醇厚味道混合在一起，越嚼越有味。 再夹起一个饺子，那滑溜溜的表面差点让筷子失手，幸好饺子馅饱满而有弹性，一夹就稳稳当当地卡住了。 这回沈书澜打算尝一尝蘸着调料吃，将饺子轻轻滚入其中，表皮瞬间裹上了一层浅浅的棕色酱汁，泛起了斑驳的光泽。 为了防止圆滚滚的饺子烫到嘴角，沈书澜特地将嘴巴张得稍微大了些，热气在口中弥漫开来，鲜香四溢，既有猪肉的醇厚，又有白菜的清新。 剁出的肉馅口感厚实而细腻，咀嚼间能感受到热烫鲜香的水汁在口中迸溅，是白菜汁与肉汁的完美融合。 而这蘸饺的料汁咸香可口，酱油的咸香中带着鲜甜，蒜泥的辛辣恰到好处，麻油虽味淡，却极大地提升了肉馅的鲜味。 沈书澜咽下饺子后，只觉得嘴里那股水润的鲜味久久不散，舌尖微麻，仿佛被热气与麻油共同作用着，唇齿留香。 一时间餐桌上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细细地品味着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饺子皮吃起来特别滑溜且富有嚼劲，程云桃觉着即便是光吃皮也是一种享受。 将饺子停在嘴边多吹一会儿，然后一口咬开，热气汹涌而出，饱含水分的饺子鲜香细腻，肉馅厚实而有嚼头。 因肥瘦得当且剁得用力，又显得十分细腻柔滑，她在心中对自己的刀工默默点了个赞。 随着热饺不断下肚，大家进食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周秀芳最先放下碗筷，脸上的皱纹像是被这饺子的热气熨平了一般，舒展开来，每一道纹路里仿佛都藏着满足与欣慰。 她微微仰起头，双眼轻轻闭合，像是在回味那饺子的余香，喉咙处微微滚动，吞咽着最后一丝美味。 良久，她才睁开眼，目光中带着餍足的慵懒，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肚腹，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这饺子，可真的太好了。” “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像模像样地操持一顿饭菜，而这饺子作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也象征个彩头。” “从前挨饿的时候，总是会想着，再熬一熬，等过年了，就能吃上热饺子，就能碰着荤腥了。” “现在的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不用过年，不用熬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这心里可真是太舒坦了。” 搬入山洞后的这一段时间，周秀芳再也不用忧心每日的吃食，也不用考虑操持家务，这人的精神头也自然跟着好了起来，瞧着比以前还要来的年轻呢。 沈书澜其实对程云桃也有颇多好奇，比如她的来历，这一身好手艺究竟是师承何人，以及如何在这寒冬腊月的恶劣天气里，获得如此多新鲜的食材…… 可当她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却被程云桃抢先了一步。 “对了沈姐姐，这么久以来，你还没和我好好的说一说这钧华城呢。” “先前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在脑子里有那么个模糊笼统的印象，可要再深究下去，那可真是一无所知了。” “正好趁着现在气氛正好，大家也如此轻松融洽，不如你就给我们讲一讲钧华城里的大小事。” “这样一来，等我将来下山进城找你的时候，心中也好多些底啊。” 若说对钧华城的了解，没人比沈书澜更加清楚了，她自小在那里长大，不仅熟悉城中的环境，更熟悉城中的风俗和各项条例。 先从沈书澜这里打听打听，也省得将来浪费多余的力气。 闻言，其余众人手中的动作也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她们一直住在这山洞里，对繁华的地方自然是充满着向往的。 在得知将来有机会去城中生活时，早已不知道暗中兴奋过多少回了。眼下虽然还不能够立刻进城，但能够听别人描述一二，也是极好的呀。 “是呀是呀，沈姐姐你就和我们说说。”程月梨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沈书澜瞧。 这里除了程云桃之外，沈书澜最喜欢的就是程月梨的，不仅性子讨巧，模样也很可爱，面对她的撒娇，沈书澜压根无法拒绝。 再说了，这随口介绍介绍钧华城又不是什么难事，她自然乐意。 “既然你们都好奇，那我便为你们来简单介绍一二，只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可能没那么完善。” “钧华城面积不小，城内所涉及涵盖的方面也有许多，不知道你们对哪一部分更感兴趣呢？” 程云桃结合如今所需，略微思索了一会后，抬头说道。 “既然我将来打算在这钧华城内做吃食谋生，自然是要对城中的坊市布局，以及居民的口味喜好最为了解才对。” “那就麻烦沈姐姐，先给我们讲讲这一部分。” 沈书澜微微颔首，表示了解：“好！那我便先为大家介绍一下钧华城的城中布局。” 第54章 有关钧华 接下来，在沈书澜的描述中，众人的脑海中逐渐朦胧地绘画出了钧华城的模样。 这钧华城被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坊市，其中的分布规律大概可以归纳为：东城贵西城富，南城贱北城穷。 东坊市主要为高端商业交易区与文化交流中心，这里汇聚了来自各地的珍稀古玩、名人字画、精美珠宝等奢侈品。 同时，也是文人墨客、达官贵人进行文化雅集、社交应酬的场所。众多知名的书院、画舫、茶楼分布于此，时常举办各种诗会、琴会、书法品鉴会等活动。 此坊市为富人区，居住者多为城中富商、高级官员以及有名望的文人雅士。 他们在此修建了豪华的府邸与精致的园林，享受着东坊市的高雅氛围与优质资源。 按照沈书澜所说，她的四哥沈星瀚喜好诗书，便经常混迹于这东坊市内，成了诸多自诩名人雅士者竞相追逐结交的目标人物。 实际上，这沈星瀚腹中才学不过尔尔，其所谓的吟诗弄墨之能，也仅仅是略通皮毛罢了。 那些围聚在他身旁之人，哪里是真心钦佩他的才华，不过是忌惮他背后的身份地位，妄图借由攀附于他，从而为自己谋取些许利益、捞得几分好处。 只不过他本人却不曾察觉，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文曲星再现，得意得很，沈书澜觉得他蠢钝，平日里也不喜与之来往。 西坊市作为大型的综合性贸易区，处于交通脉络汇聚之处。 在这里，无论是来自遥远山区的珍稀药材，还是沿海地带的精美海产、特色织物，都能高效地进行展示与交换，交易流程顺畅无阻，极大地减少了中间环节的时间与成本消耗。 中等收入的商人、手工业者以及一些小官皆居住于此，算是城中的小康区域。这里的房屋建筑相对较为整齐，居住条件较为舒适，但与东坊市的奢华相比仍有差距。 西坊市更是成为外地商客的聚集中心，在钧华城的商业布局里占据着极为关键的位置。 形形色色的旅客穿梭于大街小巷，如此旺盛的人气，自然催生了与之相匹配的服务产业。客栈酒楼多得数不胜数，规模各异、风格多样，能够满足不同层次商客的需求。 沈书澜的二哥沈凛风最近颇得重用，负责协商城中商贸之事，与本地商会和外地大商客之间的来往都极为密切。 可以说，这西坊市便是他沈凛风如鱼得水，大展身手的地方。 南坊市是娱乐休闲的集中地，充满了各种声色场所与民间技艺表演场地。 这里有热闹的戏园子、杂技场、赌场、青楼等，昼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与喧闹嘈杂交织在一起，是人们放松娱乐、寻求刺激的去处。 这一块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聚居于此。 大部分为在娱乐场所工作的服务人员，如戏子、歌姬、杂役等，以及一些从事底层商业活动的小商贩和劳工。 房屋密集且简陋，街道狭窄拥挤，治安状况相对较差，是不折不扣的穷人区。 沈书澜的家教甚严，对这南坊市的印象大多也都是从他人口中听说的，不曾实际去过。心中虽然也颇为好奇，但碍于各个方面的约束，也只暂放心底。 北坊市主要服务于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需求，以售卖平价的生活用品、食品为主，同时也是各种基础服务业的集中地，如理发店、澡堂、裁缝店等。 此外，北坊市还有一个小型的集市，供周边的农民售卖自家种植的新鲜蔬菜和水果。 这里主要就是些普通的城市居民，居住环境较为朴素简单，也是钧华城人口最为密集之处。 这个区域相较于其余的几个区域而言，要来的平凡不少，没那么多热闹可寻，都是些平凡的老百姓在认真努力地生活着。 …… “以上便是钧华城中的大致分布了，虽然可能会有些许的出入，但大致上绝对是不会出错的。” “这钧华城在我父亲的管理之下，也算得上是井井有条，城中大部分百姓的生活也还算富足。” 提起自己的父亲，沈书澜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撇去他作为人父的那些值得诟病的地方，他作为一城之主，的确是保障了百姓们的生活和安定，日常勤于政务，也能称得上一句兢兢业业。 “咕咚——” 说了这老半天，沈书澜的口早就干了，端起桌面上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程云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经过了解以后，她发现这钧华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繁华。 “沈姐姐，多亏你了，给我们讲述得这般详细。” “不过……可能还得要麻烦你，同我们说说，这钧华城内的百姓们的口味究竟是怎么样的呀？” “不同地区的百姓，口味也不尽相同，像有些气候湿润的地方，百姓们就喜欢吃辣，有些气候寒凉的地方，百姓就喜欢吃甜……” “酸甜苦辣咸，不知这钧华城内的百姓偏好哪一口啊？” 面对程云桃新抛出的这个问题，沈书澜思索了片刻后，斟酌着开了口。 “云桃，在遇到你之前，我基本上都是在府内用饭的，就算偶有外出用餐，那也都是参加宴会。寻常百姓的口味……我不甚了解，也不太好发言。” “不过你若是问我东西坊市之人的口味，我倒是能为你说上一二。我吃过的菜品不少，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味道极淡。” “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有些食材珍贵，得之不易，大厨在烹饪的时候想着保留本味，便不怎么使用调料。但到了后面，上层阶级开始吹捧推崇之后，就有些过度了，不论什么菜品都淡，久而久之，这菜品的味道都开始变得单调统一起来了。” “淡到什么地步的，大概就是鱼是鱼味，肉是肉味，多余的是一点都没有了。如果有人提出疑议，就会被人扣上不懂品味，不明白食之本味，凡夫俗子的名头。” “为了不被嘲笑，大家都缄默不语，接受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实在是怪哉。” 第55章 飘香打卤 程云桃也面露不解，这样的风潮着实是叫人觉得奇怪。 品尝食物的本味固然好，可这世间有如此之多的调料，能够烹饪出千般滋味的菜肴，一味地去追求本味，不是多少有些舍本逐末了嘛？ “我也是在品尝过你烹饪的菜品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美味。” “好些菜色我之前都没见识过呢，还有些菜品外头也有，可这吃到嘴里以后，压根是两模两样，滋味天差地别。” “本地的酒楼大部分都是如此，只有那些专做外地客商的酒楼才会稍有些不同，但那些外乡客所喜爱的又是另外一个极端了，味道极重，一般人压根都受不了。” 沈书澜一想起城中的那些菜品，便觉得头大，真是苦了她这张嘴了啊！ “多谢沈姐姐告知，经过你这么一介绍，我心中也有了些想法。”程云桃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 沈书澜面露好奇，不由得追问道：“有了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也帮你筹谋一二。” “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手中既无大量银钱，也没有足够响亮的名声，自然是不能往那东西二坊市去的。” “那里最不缺的就是高档的酒楼，我这么一个小喽啰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寻，更别提做生意了。” 听到程云桃的分析，沈书澜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要想在东西二坊市立足，没有足够的资金和贵人的扶持的确很难。” “按你这么说的话，是打算在北坊市大展身手了？”沈书澜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这样想到。 可令她意外的是，程云桃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不，我打算去南坊市。” 此话一出，不仅是沈书澜，一旁的众人也都露出了惊疑之色。 “云桃啊，方才这沈姑娘不是才刚说过嘛，这南坊市乱得很呐，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在那里。” 周秀芳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向来乖巧懂事的孙女，怎么会突然起了去南坊市这种杂乱之地的念头。 “是啊，云桃，这南坊市可不是什么安宁的地界，钧华城内就数这处最为混乱，打架斗殴之事也是此处最多。” “你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又带着长辈和弟妹，怎么会想去那种地方呢？” 沈书澜连忙出声解释里头的利害关系，希望让程云桃明白，及时的更改想法。 面对众人的纷乱之色，程云桃微微一笑，显然是有着自己的主意在里头。 “好了，聊了大半日了，这转眼天色都渐晚了，我有些馋了，想吃点有滋有味的。” “不如我去给大家做几碗打卤面，待吃完这面，我再来解释也不迟啊。” 大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听到要吃打卤面以后，都默契地闭上了嘴，乖巧的点了点脑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点再聊，的确不晚！ 程云桃抿嘴笑了笑，轻快地起了身，小跑过去忙碌了起来。 她不论是做饭还是做事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其他人也不太能够插得上手，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打卤面的做法丰富多样，其风味也各有不同，主要分为清卤与混卤这两种类型，其中清卤也被称作氽儿卤，而混卤又叫做勾芡卤。 由于制作方式的区别，食用时的口感滋味也截然不同。 无论是清卤还是混卤，都极为注重汤料的品质，像清鸡汤、白肉汤、羊肉汤都能够用来制作，而用口蘑丁熬制的汤则属于汤料中的上品。 氽儿卤在制作时，除了把白肉或羊肉香菇酱、口蘑、干虾米、摊鸡蛋、鲜笋等食材统一切成丁状之外，还可以加入鹿角菜，再撒上一些新研磨的白胡椒以及新鲜的香菜，这样调制出来的佐料，味道香辣且透着鲜味。 氽儿卤的口味必须要比普通汤水更浓郁厚重些，不然当与面条混合后，就会让人感觉味道寡淡。毕竟名为卤，只有呈现出浓稠的质地才算是名副其实，因此经过勾芡的卤才是正宗的做法。 相较于氽儿卤，勾芡的混卤制作工序更为复杂一些，其佐料大体与氽儿卤相似，只是将鹿角菜替换成木耳与黄花。 制作时要把鸡蛋搅匀后甩在卤汁之上，如果再添加火腿、鸡片、海参等食材，就成了三鲜卤，且这些配料都需切成片状。 在即将起锅之际，用铁勺炸制花椒油，并趁着油热浇在卤面上，椒香瞬间弥漫开来。 打卤面做好以后，程云桃兴冲冲地招呼大家过来端面碗。 眼前的卤色呈现出诱人的棕红，鲜亮而润泽，面条洁白如玉，卤汁浓稠，搭配着黄色的鸡蛋皮、黑色的木耳与香菇、红色的胡萝卜以及嫩白的豆腐丁，色彩斑斓，令人食欲大增。 用筷子轻轻搅拌，卤子依旧保持稠而不散的状态，紧紧包裹着粗细均匀的面条，每一根都裹满了浓郁的卤汁。 品尝一口，立刻就能感受到稠卤的妙处。 卤子鲜香扑鼻，与面条的咸淡相得益彰，鲜香浑厚而不腻口。打卤面的精髓在于好汤，慢熬的鸡汤搭配上口蘑丁，鲜美得让人陶醉，仿佛要吞下自己的舌头。 蛋花散落在卤中，薄而柔韧，蛋香醇厚，在棕红色的卤中格外醒目。 由于蛋花足够薄，因此更加入味，一嚼之下，咸香的卤汤从蛋花中溢出，与劲道爽口的面条交织在一起，越嚼越有滋味。 面条的制作也颇为讲究，虽然没有汤汁，却毫不粘黏，柔韧滑爽，根根分明。将浓稠的卤汤和面条包裹在口中，那种又烫又鲜的感觉令人陶醉。 卤汤中撒上的白胡椒，让烫意中激发出胡椒的麻香，辣中带鲜，鲜中透醇。再滴上几滴香醋，一口接一口，吃得嘴角沾满了卤汁，完全停不下来。 这面条上浇的汤汁真是妙不可言，香菇和口蘑的鲜香、鸡蛋皮的醇香、香鲜笋和木耳的清香，以及隐隐的肉汤的肉香，这些平常的食材在巧妙的搭配下，竟然呈现出了不平常的味道。 第56章 南北二市 这么一碗打卤面下了肚，浑身上下都变得畅快了起来。 不过大家可都还记挂着先前的事呢，吃完打卤面以后难得的没各自瘫倒，而是一脸认真的盯着程云桃。 面对大家炙热的眼神，程云桃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缓缓道来。 “你们说的那些我都明白，这南坊市不是什么太平的地界，我们在那边多少会遇到些麻烦或者危险，但有风险的同时，也兼顾着机遇。” “机遇……？”沈书澜默默念叨了一下这两个字，她还是想不通，那样糟糕的地方究竟能有什么机遇？ “云桃，你还是别兜圈子了，直接说。为何要抛弃更加安稳的北坊市，转而选择去南坊市呢？” 耳朵捕捉到关键词以后，程云桃不赞同地伸出手指摇了摇：“我可没有说要彻底放弃北坊市噢，只不过是先从南坊市下手罢了。” “北坊市居住的都是寻常的老百姓，大多数人的生活都很简朴，一般也都是自己在家中做饭食吃。就算偶尔在外头的小摊上用餐，也都尽量挑些便宜实惠的，故而在北坊市想要赚钱，只能薄利多销，徐徐渐进。” “那样赚钱不仅赚得慢，还特别累人，讨不到什么好处，再加上那的街坊邻居彼此之间早就熟悉了，口味也早已互相磨合，我这么个生面孔，想要起家更是难上加难喽。” “更别提美味佳肴必少不了好与之匹配的食材和调料，这些可都是本钱呐。卖得便宜了我亏本，卖得贵了又没人愿意来光顾生意，实在是进退两难，与其这般，还不如换个方向呢。” 听着程云桃这么一解释，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觉得她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的确是存在着这么些个弊端。 “是啊，这寻常人家若无什么要紧事，自然是自己开灶烧菜的，一个月能出去吃个两三顿的，已经算是口袋里有余钱的了。” “先前我带着你们去镇上卖编好的竹篓，刚得了钱，就瞧着你们都盯着那馄饨摊流口水，这才摸出了一些钱来，买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一碗馄饨里面有十二只，我们每个人都吃了三只，刚放到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尝味呢，就滑到喉咙里面去了。那摊主精打细算得很，馄饨里的肉不管多少年都只有那么一点。” 周秀芳眯着眼回忆起了从前的景象，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没人比她更清楚，寻常百姓的一分一厘都来自不易，花销的时候也会格外上心些。 程璟竹和程月梨一左一右地靠在周秀芳的臂弯里，似乎也跟着想起了之前的生活。 “说完了这北坊市，再来说一说这南坊市，这北坊市是薄利了些，但胜在安稳，可这南坊市的机遇又体现在何处呢？” 沈书澜眼中的趣味更浓了些，好奇着程云桃带来的答案。 程云桃起身，顺手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空碗，在走动的间隙开口说话，那声音在山洞中悠悠传开。 “南坊市表面上看着乱了些，但抛去居住在此处的谋生之人，每日还有不少其他坊市的人来此消遣，他们的口袋里自然是有钱的。不说旁的，光是那赌坊和青楼，就是不折不扣的吞金窟。” “有实力去消遣玩乐之人，在吃食上自然是不会吝啬的，我只需要做到卖相好，味道妙，至于这个价格嘛……略微虚高一些也没什么问题。说不定遇上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多给一些小费也并非不可能。” “我打算把摊子就设在这南坊市的入口处，一来是因为进出的客人都会路过此处，人流量最为密集，二来是这处离那些纷乱之地也有着一段距离，免得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等我在南坊市打响了名声，赚足了本金，就去好的地段盘个铺子，安稳下来。不过这些都是我暂时的想法，更加具体的计划，还需要我实地观察后才能继续推进” 经过她这么一分析，众人也算是明白了里头的缘由，只不过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还尚未解决呢。 看着奶奶眉宇之间的担忧，以及沈书澜欲言又止的模样，程云桃洒脱地笑了笑，接着补充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南坊市鱼龙混杂，不适合长期生活，更别提我身边还有小竹和小梨，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 “待进城后，我会用身上已经有的银钱在北坊市里租赁一套宅子，平日里我们一家人就住在那里。剩下的钱则用来购置开摊所需的各种东西，准备妥当后，我便去南坊市设摊。” “简单来说，大家日常都在北坊市生活，而我独自一人前往南坊市摆摊。” 听到她要独自一人承担起生计的重担，程璟竹和程月梨都有些着急了，小跑上前，拉住程云桃的衣袖。 “不行！我们也要跟姐姐一块去！给你帮忙去！” 程云桃将清洗干净的碗筷归置到了原位，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摸了摸弟弟妹妹的小脑袋。 “自然会让你们帮忙的呀，在家中清洗食材，烧水煮饭，可都需要你们的帮忙。” “到时候可不要嫌弃辛苦，闹小脾气哦。” 程璟竹和程月梨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才不会抱怨呢。 “至于安全问题嘛，大家也不用那么担心，钧华城内治安还算不错，我就是个卖吃食，能招惹上谁呢？” “我打算每日黄昏时分开始出摊，就赚那晚上一餐，卖完就走，不会过多逗留。” “再说了，不是还有沈姐姐嘛，就算遇上什么事，也不算无人可依呀。” 程云桃说完后，朝沈书澜俏皮地眨了眨眼。 沈书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见程云桃主意已定，便也没有再多说阻挠的话，她知道程云桃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情。 “云桃说得不错，也无需过度忧虑，这南坊市虽说更乱些，但到底也是在钧华城的管理下，治安也并未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若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也大可以去城主府来寻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沈府的五公子，也是能够为你们出上几分力的。” 周秀芳心里也明白，自己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所能够做的就是不给晚辈添乱，见程云桃主意已定，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57章 馍饼夹肉 上回赶路回城，程云桃给沈书澜做了几个锅块酥饼，这回她打算换个花样，做几个肉夹馍。 说起这肉夹馍，也甚是有意思。 从前程云桃不理解，明明是这馍饼夹着肉，而非肉饼夹着馍，那为什么不叫馍夹肉，而要叫肉夹馍呢？ 后来她才得知，这肉夹馍其实是一种口头省略的叫法，人们在语言习惯上，更倾向于将重要的、主要的成分放在前面，“肉夹馍”其实就是“肉夹于馍”的意思。 或者换一种方式来解释会更通俗易懂些。 在肉夹馍这个美食中，肉是核心食材，是人们重点关注的部分，当人们提到这个食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肉，然后才是盛放肉的馍。 就像我们说“蛋炒饭”，重点在蛋，虽然是饭包裹着蛋，但名称突出了蛋；还有“鱼香肉丝”，重点是鱼香味型的肉丝，而不是其他配菜。 经过长期的使用和传承，“肉夹馍”这个名字就固定下来，成为大家都认可的叫法。 还有一种说法是，以前的人们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叫“肉夹馍”为“馍夹肉”，但若是带上口音说话说得快了，听起来便极像“没夹肉”。 这心急的食客听了馍饼里没夹肉还卖得这样贵，心里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拂袖而去。摆摊的老板为了留住这急性子的客人，便只好换个说法，大喊肉夹馍，这才将人留住。 还真别说，肉夹馍听着的确是要比馍夹肉来得更实惠有料些。 面团醒好后变得滑溜溜的，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擀成圆饼再烙熟，这样就两面金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程云桃揉馍的功夫十分到位，火候的把控也精准恰当，制好的馍表皮薄且松脆，内里则柔软绵密。 至于这肉夹馍的内馅，也不是随便哪一种肉都可以的，得用腊汁肉，风味才最为正宗美味。 腊汁肉的做法和卤肉不一样，腊汁肉突出肉香，主要使用几味中草药及香料，如丁香、蔻仁、良姜、花椒、桂皮、茴香等，通常不加姜葱、料酒，也不用加糖来调色。 腊汁肉的颜色一般为深棕色，黑里透红，煮熟后肉质紧实，口感软烂醇香，肥肉不腻，瘦肉不柴，入口即化，并且带有独特的中草药香味。 而卤肉的颜色较为红亮，质地适口，口感软嫩，肉入味且味道层次丰富，香味浓郁，偏香料味。 腊汁肉需得用小火慢慢炖，一直炖到药材的香味都进到肉里，直到肥肉变得软软烂烂的才行。 许多人原本并不喜欢吃肥肉，然而这腊汁肉却与众不同，即便肥却丝毫不觉油腻，瘦肉部分也不会有干柴之感，故而深受食客们的青睐。 肉夹馍所选用的肉有三种类型，分别是纯瘦肉、肥瘦相间以及肥皮。 其中大有门道，卖家只需看顾客点名要哪一种肉，便能大致知晓其吃肉夹馍的经历与品鉴水平。 通常，年轻人尤其是身姿纤细的女子，大多偏爱纯瘦肉；而那些有着多年吃馍经验的食客，则会选择肥瘦相间的，毕竟这种搭配才能让肉夹馍的香味充分散发出来。 至于骨灰级的老饕们，往往会指定要肥皮，也就是肉皮及其下方少许的脂肪部分，其口感肥而不腻，胶糯香滑，堪称腊汁肉中的精品。 腊汁肉色泽鲜亮红润，口感软烂醇香，肥肉不腻口，瘦肉不干柴，放入口中即刻融化，而且长时间存放也不会变质，将其与腊汁豆腐干、鸡蛋细细切碎后拼盘，更是一道绝佳的佐酒好菜。 程云桃从陶瓮里捞出炖的烂乎乎的腊汁肉，拿着刀快速地剁，肉糜四处飞溅，肉汁也特别浓郁，和烂肉混在一起，像胶一样黏糊糊的。 接着拿个刚出锅的馍，在中间轻轻划一刀，把腊汁肉糜夹进去，再舀上一勺又咸又香的汤汁浇在馍里面，这肉夹馍就做好啦。 馍酥酥的，肉烂烂的，汤汁香浓得很。 她预留了几个肉夹馍之后，将剩下的肉夹馍都打包了起来，递给了沈书澜。 “沈姐姐久等了，给你的肉夹馍做好了，这东西得趁热吃滋味最佳，你先尝一个，剩下的老规矩，你留着路上填肚子。” 沈书澜一脸期待的接过了程云桃递来的肉夹馍，先前她在忙碌的时候，那阵阵肉香便一直往自个的鼻腔里钻，现在可总算是要吃到了，馋得不行了都。 沈书澜用手拿着馍饼，轻轻咬下去，肉汁“噗”地一下喷出来，顺着刀口流得到处都是，把馍皮都浸湿了。 这肉夹馍的外皮酥脆得很，咬一口“咔嚓”响，可内里却因为肉汁的浸泡变得湿软咸，腊汁肉都被剁得碎碎的，夹进馍里后，馍的香气和肉的酥脆完美结合，每一口都香得不得了。 白吉馍的外皮酥脆，光是这馍就已经很好吃了，腊汁肉被炖得超级烂，汤汁浓郁得很。 瘦肉吃起来软嫩还不柴，肥肉更是酥烂，带着草药的清新味道，一点也不腻，放进嘴里一下子就化了，黏黏糯糯、香香滑滑的。 沈书澜慢慢品尝着，只觉得满嘴都是香味，吃完了一个还一直在回味。 她垂下脑袋，看了看怀里的热馍，咽了咽口水，看架势，这一个非但不顶饱，还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云桃啊，这肉夹馍的滋味实在是太妙了，那肉虽然瞧起来肥，但吃到口中却无半分令人不适的油腻之感。” “正相反，有了那软糯的口感，反而引得人一口接着一口，压根停不下来。” “从前我在钧华城中，似乎也有见到过这种类似的吃食，可它们却没有此刻我手中的馍饼一半香。” “这玩意便携好带，滋味又足，不然你到时候就摆摊卖这个肉夹馍，我觉得生意定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沈书澜没忍住，又打开了一个肉夹馍啃了起来，听到她的建议后，程云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姐姐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会认真考虑的，时候也不早了，如今风雪已停，还是快些赶路。” “等来年春暖花开时，我们钧华城中相见。” 沈书澜眸光闪动：“一言为定！”而后便转身出了山洞，独自一人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第58章 除夕家宴 除夜，家庭举宴，长幼咸集，多作吉利语、名年夜饭，俗呼合家欢。 …… 秋去冬临，宛如白驹过隙，寒意在悄然间浸满了天地四方，山下的大街小巷，百姓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集市之中。 鲜润的果蔬泛着迷人的光泽，恰似待选的珍宝；肥硕的年猪已被悉心分割，肉块错落有致地悬于肉铺架上；还有那色彩绚丽、精巧绝伦的糖人儿，引得一众孩童围聚其旁。 家宅的庭院，早已被清扫得一尘不染，门扉处换上了簇新的桃符，炊烟袅袅升腾而起，锅中炖煮的年菜散发着醇厚浓郁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撩拨着人们的心弦。 远处的庙宇，传来阵阵悠扬的钟鸣，清越的声响在凛冽的寒空中悠悠回荡，召唤着羁旅在外的游子加快归乡的步伐。 骑乘瘦马者，在蜿蜒崎岖的山径上缓辔徐行，马嘶声在山谷间回荡；亦有徒步者，迈着坚定的步伐，跋涉于山川旷野，不顾双脚的酸痛与疲惫，只因心中装着对家人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 山上虽然孤寂了些，但毕竟是要过年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重视起来。 晨曦初现，山洞中便有了些许动静。 程云桃率先起身，走到山洞一侧，轻轻拨弄着山洞角落里那堆还未燃尽的炭火，添加了些许干柴，火星子噼里啪啦地闪烁起来，暖意渐渐在洞中弥漫。 弟弟妹妹们被她起身的动静唤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穿戴整齐后凑到她的身边。程云桃拧去多余的水分，顺手用温热的帕子将二人的小脸蛋擦拭干净。 今日的天气不错，洞外积雪渐融，雪落枝间簌簌有声，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寒意消散不少。 程云桃仰着脑袋，看着山洞外晴朗的好天气，身上也更有干劲了。 今日是除夕，为了晚上的除夕家宴，得耗费上一整日的时间来准备和处理食材。 这顿年夜饭，程云桃打算准备三碟冷盘，六道热菜，一份汤品和两份点心，若不是顾及着做太多吃不完，她还能准备得更丰盛些。 三碟冷盘分别是五香熏鱼、糟香鸭舌、松仁小肚。 五香熏鱼选用新鲜鱼肉，经腌制后炸制，再用五香调料熏制入味，鱼肉外酥里嫩，香味浓郁；糟香鸭舌需得先卤后泡，口感鲜嫩，糟香四溢；松仁小肚是将猪肉等馅料灌入猪小肚，加入松仁等配料，煮熟后切片，肉质紧实，松仁的清香与肉香完美融合。 六道热菜分别是八宝鸭、东坡肉、芙蓉虾仁、蟹粉狮子头、红烧鲤鱼、素什锦 八宝鸭是将整鸭脱骨后填入糯米、莲子、火腿、香菇等八宝馅料，蒸制数小时，鸭肉酥烂，馅料软糯香甜；东坡肉则许精选五花肉，焯水去腥，后用酱油、酒、冰糖等调料慢火炖煮，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芙蓉虾仁先将虾仁洗净上浆，与蛋清同炒，成菜虾仁鲜嫩，芙蓉滑软，色泽洁白如雪。 蟹粉狮子头取肥瘦相间的猪肉手工剁成肉末，加入蟹粉、葱姜等调料，制成大肉丸，小火慢炖，肉丸入口松软，蟹粉的鲜美充分融入其中。 红烧鲤鱼主要是讨个好彩头，鲤鱼寓意“年年有余”，鲤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加入酱油、糖、醋等红烧，鱼肉鲜嫩，味道醇厚。 最后一道素什锦，是吃腻了大鱼大肉后的解腻菜品。选用多种新鲜蔬菜如香菇、木耳、腐竹、芹菜等，经炒、煮、拌等工序制作而成，营养丰富，清爽可口。 汤品只有一道，那便是竹荪鸽蛋汤，是竹荪泡发后与鸽蛋同煮，加入火腿片、鸡汤等调味，汤鲜味美，竹荪脆嫩，鸽蛋滑嫩。 这鸽子还是前段时间在洞口捡到的，那时的程云桃正在山洞前轻扫积雪，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雪堆中有一抹异样的色泽在微微颤动。 心中好奇，便赶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处走去，待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只白鸽卧于雪中。 羽毛被雪水浸湿，身子瑟瑟发抖，灵动的眼眸也满是疲惫与惊恐，翅膀无力地耷拉着，似是受了伤。 这天寒地冻地，她便起了恻隐之心，将鸽子挪回了山洞里，随意搭了个窝，没想到养了一段日子，倒还下了不少鸽子蛋。 没受精的鸽子蛋是孵不出小鸽子的，程云桃索性一窝端了，拿来做成了竹荪鸽蛋汤。 至于饭后的点心，程云桃准备了枣泥山药糕和豆沙佛手酥。 枣泥山药糕是将山药蒸熟后压成泥，与枣泥混合制成糕点，口感细腻，甜而不腻，有健脾益胃的功效。 而豆沙佛手酥则是用油皮和油酥精心擀制后包制而成，经烘焙至色泽金黄，外形宛如佛手，豆沙的香甜浓郁与酥皮的淡雅麦香相互交织，甜而不腻。 除此之外，程云桃还打算煮些饺子和汤圆，数量不多，每人吃上一些，意思一下即可。 一整日下来，她都在忙着处理各类食材，而奶奶周秀芳则负责坐在灶膛前把控火候，弟弟妹妹们帮忙跑腿，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一家人相互帮衬着，忙到了晚上，这除夕家宴终于等到了开席的时刻。 大家围坐在一块，身上穿着不久前才制成的新衣，脸上眉梢皆是喜色，彼此相望后，还是由着程云桃先开了头。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大家！新年快乐！” 家中并无酿酒，在无酒水的情况下，程云桃说完祝词以后，只好端起了自己的汤碗，咕咚喝了一大口。 鲜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程云桃满意地眯了眯眼，这滋味对得起她那柴火漫长的炖煨。 程璟竹和程月梨同时站起身来，对视一眼后，笑着说道。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程云桃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疑惑地追问道：“小竹、小梨，你们何时都懂这些的？” “是上回请教沈姐姐的！我们一直记到现在呢。”两个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挺起了胸膛，瞧着很是骄傲。 “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快过来拿你们的压岁钱。” 周秀芳一声招呼下，孩子们都围了过去，每个人的手里都被塞了一个小红纸包，里面藏着一枚铜钱。 “没多少钱，主要是讨个彩头。” 孩子们自然是明白奶奶的心意的，又哪里会嫌少呢。 “谢谢奶奶！祝奶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三人齐齐开口，声音嘹亮，逗得周秀芳直乐呵。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聚在一块，没有什么比这来得更幸福了，新年胜旧年，来年定会更好的。 第59章 米粉菜包 寒冬渐远，残冰于暖阳之下碎作涓涓细流，往昔凛冽朔风，如今也失了劲道，仅余丝丝凉意，仿若在与旧岁在依依惜别。 田野间，皑皑白雪渐次消融，袒露的大地犹带几分湿润；田埂之上，枯草仍在风中瑟瑟，然其根部已隐隐透出一抹新绿。 古村之中，冬日的寂静亦被悄然打破。 屋舍烟囱升腾的炊烟，较往日多了几分轻柔与灵动，与渐暖的东风应和。柴扉半掩之处，几株早梅已绽开花蕾，寒香幽微，引得蜂蝶在残寒中开始初探。 街巷间，行人的脚步不再匆匆，棉衣渐薄，眉眼间有了舒展之意。远处集市，亦有了鲜活气象，新采的野菜、初绽的春花，皆被置于篮筐，待价而沽。 到处都充斥着春的生机和希望。 经过了一个雪白的冬，好不容易迎来了翠绿的春，程云桃本想着这几日便收拾收拾，就带着家人前往钧华地，可不巧，紧接着春雨又来了。 雨天路滑，山路难行，再加上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寒，程云桃便只好将这计划又暂时地搁置了一阵子。 只等着这连绵的雨季结束后，再动身前往。 程云桃不太喜欢下雨天，因为许多事都做不了，既不能去山谷里搜寻草药野果，也无法晾晒干货。 为数不多的活动，恐怕就是站在山谷入口处，盯着远处的雨幕发呆了。 润润春雨，连绵不绝地洒落，打在谷中积年的落叶之上，残叶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谷中的溪流，本是潺潺细流，此刻因春雨的不断注入，水面渐渐升高，水流也湍急了些。 雨水落入溪流，溅起的水花相互交织，化作一片迷蒙的水雾，氤氲在水面之上。 山岩在雨中岿然不动，可那雨丝沿着岩缝沁入，岩上的青苔，久旱逢雨，愈发鲜亮，绿意仿佛要流淌开来。 这连绵的春雨，无休无止。 终于，在程云桃快要感觉自己要发霉的时候，漫长的雨季总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 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随身农场里的蔬果和家畜也被消耗了不少，地需要下山采购些新的种子和幼崽补充进去。 随身农场虽好，但里头的物产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也是促使着程云桃下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能够帮着全家度过这最难的冬天，她已经很满意了。 一如几个月之前上山时的景象，程云桃把山洞里能用的东西都给带上了，四周一下空荡了不少。 将来到了钧华城里购置了新的宅院后，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具定是短缺的，与其到时候再花钱采买，不如一开始就带齐全些。反正这些东西又不用自己背着，只需挪到随身农场内即可。 出发前，程云桃做了些米粉菜包，当作半路上补给的干粮。 原先的灶台旁搁置着不少瓶瓶罐罐，程云桃天天在这里来回打转，现在一下子变得如此空荡了起来，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制作米粉菜包需要取极为洁白的饭米，仔细淘洗干净后滤干水分，将其研磨成粉并筛出细粉，放置于大盆之中，留出一碗备用。 先于锅中倒入冷水，煮至沸腾后，把预留的那一碗米粉均匀地撒入锅内，煮成稀糊后盛出，倾入大盆里，搅拌调和均匀，直至成块状。 随后将其置于极为洁净的热锅中，用力反复拌揉，揉好后取出适量，捻制成菜包的面皮，其质地优良，即便擀得薄厚相宜也不会轻易破裂。 要想制作出薄透的面皮，调制米粉团时需偏硬一些，切不可过于稀软。 倘若未能一次性制作完成，只需用湿布紧密覆盖，放置一夜，依然能够保持良好品质而不会腐坏。 再者，可把米粉分成若干次进行微微炒制，过程中务必留意，切勿炒至颜色过黄。 馅料的制作可选用芥菜、萝卜、青蒜，搭配肉皮、白肉丝一起翻炒至半熟状态，荠菜需要先切碎，再用盐加以揉搓，随后挤去汁液。 这种馅料只适宜添加食盐进行调味，切不可使用香油，否则会致使面皮颜色变黑。 米粉菜包瞧着朴实，实际上做起来也颇为废功夫，稍不注意的话，品相就没那么好看了。 菜包出锅后，程云桃冒着热气捏起一个，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首先触碰到的是一层微微弹牙却又不失柔软的表层，这是米粉在热水中煮制、锅中揉制后所形成的独特韧性，带着淡淡的米香。 荠菜既保留了自身独特的草本清香，又因盐的作用增添了一抹咸鲜，其口感略带纤维感，在咀嚼时能感受到它的韧性与独特的植物质地，微微的苦味与咸香相互交织。 萝卜切成碎末后，带来了清甜与脆爽，青蒜则以其独有的辛香和辛辣味道为馅料注入了一股活力，肉皮经过翻炒后变得软糯q弹，白肉丝的肉质紧实有嚼劲…… 小小的一个包子里囊括了不少馅料，口感丰富，再加上面皮比较柔软，就算是凉了也比饼子来得更柔嫩些，适合老人和孩子吃。 将包子都打包好了以后，程云桃做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将山洞里的卫生简单的清理了一下。 家人们早已收拾妥当，在洞口前等待着。 “出发！” 程云桃最后看了一眼山洞中的内景，便转身离去，如敏捷的小鹿，率先踏上那蜿蜒的下山小径，为一家人开辟前行的道路。 弟弟妹妹则一左一右搀扶着奶奶，缓缓跟在身后。 过了一年，程璟竹长高了不少，跨的步子也跟着大了不少，为了照顾奶奶的步伐，他特地放慢了速度。 程月梨也贴心地留意着奶奶的每一步，轻声提醒着脚下的路况，脑袋上扎着的两个小啾啾也随着她脑袋的晃动来回颤抖着。 山路曲折，兄妹俩小心翼翼地护着奶奶绕过凸起的石块与横生的树根。 行至一处陡坡，周秀芳脚下打滑，身子后仰差点打滑摔倒，程云桃闻声赶忙折返，合力稳住身形。 好在众人反应迅速，虚惊一场后便接着赶路了。 一行人脚程不快，紧赶慢赶在天黑前也才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 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在一座破庙里暂作休整，待明日天亮了再继续出发赶路。 第60章 破庙烧烤 刚踏入庙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月光如水银泻地，从缝隙间斑驳地洒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勾勒出光影。 程月梨的胆子比较小，一进门就紧紧的捏住了程云桃的衣角，躲在她的身侧。 “别怕。”程云桃伸出手，揽住了程月梨的肩膀，轻抚两下以示安慰。 地面坑洼不平，散落着一些碎石和枯枝，众人落脚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在这寂静的破庙内回荡，更添几分萧瑟。 四周风声呼啸而过，吹得庙门“嘎吱嘎吱”作响，似是有什么不甘寂寞的魂魄在这暗夜中低吟。 程云桃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庙宇的屋顶破败不堪，数不清的瓦片残缺断裂，几处地方甚至已经露天，透过那大小不一的窟窿，隐约可见夜空里闪烁的寒星。 庙内的墙壁爬满了斑驳的青苔与裂痕，角落里蛛网横七竖八地交织着，蛛丝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细微的银光。 神龛破旧，神像的面容也已模糊不清，身上的彩绘剥落大半，只留下黯淡的底色与些许残痕，在幽暗中透着一股凄凉与落寞。 神像前的供桌歪歪斜斜地摆放着，一条桌腿已然断裂，仅靠着几块碎石勉强支撑，桌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与杂物，有落叶、枯草，还有不知何时被风吹进来的鸟羽。 程云桃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供台上残留的蜡烛，四周顿时明亮了不少。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坏了” “稍微休息会，我去捡些能够充当燃料的废木材过来，生火取暖，顺便煮点东西吃。” 程云桃选了一块相对干净些的地方，招呼着弟弟妹妹们扶着奶奶坐下休息，自己则又转身忙碌了起来。 不停地来回打转，搜寻着可用的燃料，发丝因一路奔波而略显凌乱，几缕碎发贴在她那白皙却透着疲惫的脸颊上。 不一会，程云桃便抱着一堆木材回到了家人的身侧。 将木材堆叠在一块，再次取出火折子，将火星凑近最下面较为干燥的木屑与干草，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程云桃轻轻吹着气，那火苗缓缓蔓延开来，开始舔舐着上面的木材，火焰由小变大，光影在她的脸上来回地摇曳着。 温暖的橙色火光逐渐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与寒冷，众人的双手都不自觉地靠近火源，轻轻搓动着，感受着火苗带来的丝丝暖意。 虽然寒冬已过，但这春日的夜晚仍然有些寒凉。 “白日赶路还剩下几个菜包，待会我热一下，每人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然后我再整些烧烤吃，咋样？” 前段日子程云桃刚磨了些烧烤粉，还没来得及尝尝味道呢，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好呀！我们来帮姐姐的忙！” 休息了一会以后，程璟竹和程月梨也恢复了原先的活力，争相前来帮忙。 数串肉串整齐地排列在自制的简易烤架上，肉串刚一接触火焰，便发出轻微的“嗞啦”声。 油脂迅速在表面凝结成晶莹的小珠，继而顺着肉串的纹理缓缓滑落，滴入火中，瞬间爆起一朵朵绚烂的火星。 程云桃纤细的手指稳稳地握着串肉的树枝，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让每一寸肉都能均匀受热。 随着时间的推移，肉串的表皮渐渐泛起金黄的色泽，变得微微酥脆，肉香四溢开来，浓郁醇厚的香味中带着一丝焦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令人垂涎欲滴。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程云桃便取出了一小包秘制烧烤料。 原本就浓郁的肉香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而诱人的风味，香料的独特气息与肉香完美融合。 一口咬下，牙齿陷入柔软多汁的肉中，肉香在口腔中瞬间绽放，鲜嫩的口感伴随着油脂的滋润。 先是辣椒的微微火辣，随后孜然的独特香气弥漫开来，伴随着八角、花椒等香料的醇厚韵味，咸香的滋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每咀嚼一下，肉香便更浓郁一分，令人欲罢不能。 除了肉串之外，程云桃还烤了些蔬菜。 玉米粒由生涩变得饱满，颜色逐渐金黄灿烂，入口先是玉米皮的韧性，随后清甜的玉米汁与软糯；香菇的菇盖微微蜷缩，口感鲜嫩爽滑，带着微微的弹性，汁水在口中爆开，浓郁的菌香瞬间弥漫整个口腔；茄子表皮逐渐起皱、变黑，内部却变得绵软，用刀划开，将蒜蓉等调料嵌入其中，送入口中，茄子的糯香与调料的辛香相互渗透…… 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左右手都拿着烤串，不一会一旁的空地上就叠起了一堆废弃的签子。 见大家都喜欢，程云桃又赶忙补了些新的烧烤，一边吃一边烤，还颇有乐趣。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道声音，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程云桃率先发问。 所有人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中获取到了同样的一个信息，方才有陌生人问话！ “姐……姐姐，到底是谁在说话啊？这里不会有鬼。” 程月梨慌慌张张地将口中的肉串咽下了肚，都顾不上擦去嘴角沾染的烧烤料，有些结巴地开口说道。 “小梨别胡说！这世界上才没有鬼呢！”程璟竹虽然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还是第一时间出口否决了。 程云桃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双眼却在四周不停地搜寻着，希望找到那道可疑声音的来源。 方才捡柴火的时候，她已经在周边都检查过一边了，没有什么可以的人啊，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道声音来。 不过那人也只说了一句话，再也没了动静，难道是她们听错了？ 可这也不对啊，一个人听错还说得过去，可是刚刚明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道问话声。 “你们在下面嘀嘀咕咕什么呢？来个人告诉我一下，在吃啥呢这么香？！”心中正忐忑不安之际，问话声再次出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第61章 少年侠客 少年如一只灵猫般，身姿矫健，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双脚落地稳稳落地，没有丝毫的踉跄。 可在底下烤火吃烧烤的一家人却被这从天而降的少年给吓了一大跳，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程云桃壮着胆子挡在最前头。 待看清了以后，目光却在第一时间被少年背上的大刀给吸引了过去。 那大刀的刀身宽阔厚重，约有半臂之长，刀鞘呈古铜色，其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刀柄以黑色鲨鱼皮包裹，紧密而扎实，纹理清晰可感，一看便知晓是把神兵利器。 少年顺着程云桃的视线微侧了脑袋，眼中的惺忪之意瞬间被锐利的警觉所取代，如寒星般的目光迅速扫视着四周，手握住了背上大刀的刀柄，整个人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战神。 “怎么，对我的大刀感兴趣？” “还是说，你在江湖上也听说过我的名号？” 听到这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嗓音过后，程云桃才猛地回过神来，将视线转移到了少年本人身上。 一袭湛蓝锦缎长袍裹身，那布料在火光的轻抚下，泛出如深海幽波般的光泽，领口与袖口处，精致地绣着银线勾勒的云纹图案，似有祥云中仙鹤欲飞之势。 腰间束着一条宽约三寸的黑色牛皮腰带，其上镶嵌着一枚血红色的宝石，璀璨夺目，不仅为他增添了几分华贵之气，更显其腰身的劲瘦有力。 少年郎生得面如美玉，剑眉斜插入鬓，恰似两片墨羽，为星眸更添几分英气，薄唇不点而朱，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不羁的浅笑。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用一根羊脂玉簪高高束起，剩余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后背，随着他的行动而轻轻晃动，尽显潇洒之态。 程云桃立刻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乎的，摆了摆手说道：“抱歉，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如有冒犯还请原谅，并非有意之举。” “我瞧着你一身英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想来必定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的胆识和魄力，实在是叫人佩服不已啊！”其实程云桃也有些拿捏不准，只能凭借直觉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少年郎瞧着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眉宇之间也并无奸妄之色，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听到有人夸自己，江钰的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放下了紧握刀柄的右手，轻咳了一声后开口说道。 “算你眼光不错！小爷我叫江钰，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我背后的大刀名叫破风，是我随身携带的武器，江湖人也因此称呼我为背刀客。” 江钰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微微抬起下巴，打量起了眼前的一家人。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日子，对于识人看相也是有些自己的心得在里头的，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心中的戒备自然也减少了许多。 “我看你们几人皆是老弱妇孺，想来应该是赶路途经此处，进来稍作休整，打算过了夜再继续赶路的？” 江钰倒也是自来熟，在她们的火堆旁，随意的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了，背上的大刀也被他顺手放在身侧，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见他已经卸下了最初的戾气，程云桃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马屁拍对了，这人应该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主。 “是啊是啊，江少侠当真是好眼力啊！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程云桃双眸凝视着对面之人，那眼睛仿若澄澈的秋水，波光盈盈之中满是真挚，毫无半分矫揉造作。 声音清脆悦耳，恰似山间清泉流淌，言辞恳切而自然，神色间唯有纯粹的欣赏与敬重。 程云桃给家人们递了个眼神，示意大家不必太过提心吊胆，众人微微颔首，都安分地坐回了原位。 坐下后，程云桃便发现了，江钰盯着眼前的肉串，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蠢蠢欲动，再结合之前对方所说的话语，她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在江钰开口前，主动邀请道。 “这是我们刚刚烤的肉串，味道还不错，少侠要不要尝一尝？” 程云桃伸手拿起了几根已经烤熟的肉串，将调料洒均匀后，递给了江钰，一脸热情。 “我就说嘛，什么东西那么香，我在房梁上躺着，都被这香味给勾到了，原来是你做的烤串啊。” “不过……你这个烤串应该是请我吃的？我先说好啊，小爷现在手头有点紧，你叫我掏钱的话，我可是没有的啊。” 瞧着眼前少年郎有些警惕的模样，程云桃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还真有些可爱，倘若他用武力胁迫的话，别说这些烤串了，恐怕连她们随身携带的财物都会被搜刮去。 这样看来，这人本性良善，又武艺过人，颇具江湖之气，若能与之结交的话，当个朋友想来也是不错的。 “当然是请你吃的，不过几个小串，谈什么钱不钱的事。” “我这里还有几个米粉菜包，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拿去吃。”程云桃将刚刚热好，还剩下的几个菜包也顺手递了过去。 江钰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了过来。 往常他行走江湖，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刚刚他也是随便啃了点馍，喝了些凉水，就跃到房梁上小憩了。 以往的时候，他可做不出这主动讨食的窝囊事，要怪只能怪这肉串实在是太香了，扰得他无法安稳入眠。 不过这姑娘既然这么热情，他自然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那……那就多谢了。” 江钰本也不是什么矫揉造作的性子，道谢之后便大口吃了起来。 一入口，先是触碰到略微酥脆的外皮，随着咀嚼的动作，释放出一股浓郁的焦香，紧接着牙齿切入内部鲜嫩的肉层，肉质紧实却不失嫩滑，汁水四溢，香在口腔中迅速弥漫开来，咸香、鲜香以及独特的辛香相互交织。 江钰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解决一串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着方才口中的滋味。 第62章 暗影来袭 见他喜欢，程云桃又塞了好几串到他手中：“江少侠，敞开了肚子吃，烤串管够！” 江钰看着手中的一把肉串，咽了咽口水，连和程云桃搭话的时间都没有，继续猛吃了起来。 这肉串味道虽美，但到底分量较少，再加上他胃口向来都大，江钰一连吃了十几串，其中顺道还吃了些蔬菜串子，都还没有半饱。 可新的串子正架在火堆上，还得需要时间来烤，无奈之下，江钰只好拿起手边的米粉菜包啃起来。 原先他想着，这就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包子，味道再好，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可当江钰真的啃起这粉条菜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如此好吃的包子！ 包子的外皮软糯而有弹性，似是将云朵揉进了面里，却又带着微微的劲道，牙齿轻触，先是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紧接着是微微的回弹，仿佛在与舌尖嬉戏。内馅则是鲜嫩多汁，每咀嚼一下，丰富的汁水便如泉涌般溢出。 江钰的动作瞬间停滞，手中还握着咬了一口的包子，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又迅速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微微鼓起，边吃边喃喃道。 “这小小的包子竟有如此美味，我之前从未在他处尝过这般滋味。”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美食彻底征服的少年，眼神中满是对这美食的惊叹与沉醉。 江钰将手中剩下的包子举起，有些激动地追问道：“姑娘，这包子也是你做的？！” 接受过不少人夸奖的程云桃，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已经能够做到波澜不惊了：“是我做的，江少侠觉得味道如何？可还喜欢？” “喜欢！可太喜欢了！这包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 “我原先吃那肉串便已经觉得十分惊艳，没想到连一个普通的包子都能有这般风味，实在是叫人意外啊！” “吃了姑娘这么多的东西，还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不知可否告知芳名？交个朋友？”江钰神情激动，一脸期待的看向程云桃。 程云桃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回答道：“江少侠客气了，我叫程云桃，若能与少侠结交，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原来是云桃姑娘，你可当真是好手艺啊！” 江钰向来佩服有本事的人，这大千世界，能人层出不穷，他一路与不少武林高手，绝命毒师都打过交道，但能把这寻常的食物都做得如此美味的，程云桃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 程云桃刚想开口与之交谈，却突然听到破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谈话声。 “大哥，那破庙里有光亮，想来应该是有来此处落脚的行人，不如派几个兄弟进去查探一番？” “若是囊中有物的客商，就夺其钱财，若是水灵灵的小娘子，就……” 江钰脸上的神情微变，嘴角的笑意也带上了些许嘲讽的意味：“有烦人的苍蝇来闹事了。” 冷哼一声后，他好意提醒道：“云桃姑娘，快带着你的家人到神像后头暂作躲避，免得待会的景象污了你们的眼。” “待我解决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小喽啰，再邀你出来相谈。” 程云桃立即反应了过来，是有不怀好心的盗匪盯上了这破庙之中，便迅速起身，按照江钰的安排，带着家人往后头转移而去。 临走时，不忘转身答谢：“多谢江少侠相助。” 江钰扭了扭脖子，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在意，这样的场面，在他的生活里经常发生。若是几日没有打上这么一架，他还觉得浑身上下有些不舒坦呢。 待程云桃一行人躲入神像之后时，一群黑影也如鬼魅般悄然潜入破庙，个个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透着狡黠与凶狠的眼睛。 见黑影涌入，江钰不慌不忙手握大刀站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暗影盗啊，如今是没落了吗？怎么还沦落到破庙打劫了？” 黑衣人没想到江钰竟然能够一眼就认出他们，有些意外，但当他们看清江钰手中紧握的大刀时，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 “你是背刀客江钰？” 江钰挑了挑眉，显然对自己的名号很是满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江小爷，江钰在此！” 见他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几个黑衣人的心中顿时产生了几分胆怯。 这江钰是个拼命的，在江湖上更是有疯刀的称号，若是惹到他，必然会遭受到十倍百倍的反击。 他们只是今晚在完成任务返回的途中路过此处，见到里头的火光，想着顺道再捞一笔，没有想到竟然遇上这么一个煞神，实在是倒霉。 “不知江少侠在此歇脚，多有打扰，我们这就速速离去，井水不犯河水。” 为首的黑衣人应该算是个小头目，有一定的话语权，脑袋也最为机灵，为了减少麻烦，便打算直接离开。 他们想走，江钰可不想放人，这伙贼人在江湖中恶行累累，专干那杀人越货、抢夺财宝的勾当，正道之人视之为耻。 再加上近来钧华城中不少富商家都频繁遭窃，官府里也张贴出了不少嫌疑人的画像，若是他大刀砍下的人头里，有能够对得上号的，他还能去官府里领一份赏钱呢。 江钰出身于富贵人家，一身好刀法都是和云游的师傅学的，他一直都向往着师傅口中的江湖，就想着学成之后，好好出去闯一闯。 可家人却希望他能够安稳地呆在家中，继承财富，不要游荡在外。 此次他出门闯荡江湖，还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上压根就没带多少钱，这一路走来，都是靠着击杀悬赏犯人，拿着人头去官府换钱为生。 如今正愁着钱袋空空呢，这些不长眼的就自个凑上来了，那可就别怪他了！ 眼瞧着江钰一言不发，眼神中却冒出灼热之色，黑衣人心中顿时警觉，转身就想往外逃。 “来都来了，还跑什么啊！” 江钰身形一跃而起，顺手抄起破风刀向前砍去。 第63章 激烈打斗 见他来势汹汹，毫无迂回的余地，那黑衣人也来了几分血性，转身攻了回来，正面迎战。 其余的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折返，便也停下了外逃的脚步，扭身加入了战局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人挥舞着长刀，率先冲了上来，刀光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冽的光。 江钰不慌不忙，手中破风刀一横，“当”的一声巨响，恰似洪钟鸣响，硬生生挡住了这凌厉一击。 那黑衣人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虎口震得发麻，心中暗惊这年纪不大的少年竟有这般神力。 紧接着，又有几名黑衣人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他们配合默契，妄图一举将江钰拿下。 江钰却毫无惧色，舞动破风刀上前迎敌，刀身瞬间化作一道银龙，在破庙中盘旋飞舞。每一刀挥出，都带起一阵强劲的刀风，吹得地上的落叶与尘土漫天飞扬。 只见他左劈右砍，破风刀在他手中好似轻若无物，却又蕴含着千钧之力。 一名黑衣人试图从背后偷袭，江钰仿佛脑后生眼，一个转身，破风刀反手一挥，刀刃划过那黑衣人的咽喉，鲜血如喷泉般涌出，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地身亡。 这血腥的一幕并未让江钰有丝毫迟疑，他的眼神愈发坚定，继续与剩下的黑衣人激战。 破庙里的黑衣人见局势不妙，连忙小跑几步，朝庙外的不远处放声大喝道：“大哥！快来相助！” 暗影盗的分首领见手下死伤惨重，心中大怒，亲自加入战团，他手持一对狼牙棒，棒上的尖刺在月光下闪烁着狰狞的光。 “年轻人，莫要太狂妄！先前我兄弟们本已准备退去，可你却咄咄逼人！” “今天我非要教训教训你！拿命来！” 只见他挥舞着狼牙棒，如狂风暴雨般向江钰砸来，每一击都带着呼呼风声，似乎要将江钰砸成肉酱。 江钰却身姿矫健，他脚下轻点地面，如同飞燕掠水，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攻击，一边闪躲还不忘开口奚落。 “狂点又怎么了？我有这个实力啊。” “就凭你，还想要拿我的命，简直可笑！” 江钰看准时机，高高跃起，将大刀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破风斩！”刀光如匹练般斩下，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分首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破风刀直直地劈在他的狼牙棒上。 只听“咔嚓”一声，狼牙棒应声而断，破风刀去势不减，继续向下，刀锋一斜竟直接将分首领的头颅砍下。 头颅瞬间飞离身躯，在半空之中，分首领的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错愕，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似是想要发出最后的呼喊却已来不及。 颈部断口处，鲜血如汹涌的喷泉一般猛地喷射而出，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噗噗”的喷血声犹如沉闷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血雾弥漫开来，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味，周围的地面迅速被鲜血浸染，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血泊。 剩下的黑衣人见分首领已死，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江钰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他如猎豹般追了上去，破风刀在他手中不停挥舞，所过之处，血光四溅。 不一会儿，这伙暗影盗便被江钰杀得片甲不留。 江钰站在满是鲜血与尸体的破庙中，缓缓收起破风刀，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他掏出怀中的那张悬赏单，仔细核对了面容后，将那分首领的头颅用黑布包裹好，放在角落里，打算明日带进城去换赏钱。 这人虽然不是暗影盗的组织老大，但也是分支中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了，想来赏金应该不会太低。 在收尸的过程中，江钰还从这分首领的怀中搜出了一块玉佩。 玉质温润细腻，仿若凝脂，触手生温，其色泽洁白无瑕，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周边精心雕琢着细密的云纹，那云纹线条流畅婉转，似有云雾缭绕其上，灵动飘逸，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飘散。 就算是不懂玉的外行人见了这玉佩，也能够明白这玉佩价值不菲。 原来这就是这群暗影盗今夜的任务啊，没想到竟然便宜了他，江钰倒也不客气，直接将玉佩收入怀中。 至于其他的尸体，都被江钰拉出了屋外，直接丢到了草丛中，过不了多久便会有食腐的动物来，将这些杀人越货的人渣给叼走。 江钰还顺手将角落里的稻草给扫了出来，将血迹给大概的掩饰了一下，瞧着没那么吓人了，他才开口唤道。 “云桃姑娘，危险已经被我给解决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江钰垂眸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见并未沾染一丝血迹，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喜洁，最讨厌其他的人血沾染到他的衣裳上，更别提这一身是他前不久刚买的新衣裳，弄脏了岂不可惜。 听到江钰的呼唤声，程云桃略微松了一口气，带着家人小心翼翼地从神像的身后绕了出来。 虽然江钰已经将现场处理得差不多了，但程云桃的嗅觉灵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地面上的斑斑血迹，也透过蓬松的稻草缝隙向外透出。 这还是程云桃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直面如此残酷的景象。 她有些不适，但她很清楚，这个世界同她原来的世界不同，这里更讲究弱肉强食，律法所能够约束的地方也相对有限。 方才若不是有江钰出手相助的话，恐怕现在饱受欺凌的人便会是她们了。 所有程云桃在短暂的震撼过后，便迅速的调整呼吸，稳定心神，以求更快的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其他人虽然也害怕，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呼吸稍稍急促了些，神色有些畏缩。 江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映出一丝意外，这家人远比他想象的要来的镇定不少。 寻常人见到这样的场景，恐怕早就被吓破胆了，可她们依旧能够沉得住气，实属难得。 江钰视线最终定格在程云桃的身上，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第64章 劫后余生 “烦人的苍蝇已经解决了，幸好刚刚没碰到这火堆，不然我的烤串就得跌上去了，那多可惜啊。” “又烤了好一会了，云桃姑娘，你快来帮忙瞧瞧，这肉串到底熟了没？” 江钰大大咧咧的坐回了原位，拿起一串正在滋滋冒油的烤串，一脸疑惑地询问程云桃。 “江少侠身手过人，三两下就将歹人给驱逐了，这前后的时间压根还没过多久呢，这烤串还得再等上一会。”程云桃顺手将烤串接了回来，重新放回火上来回烘烤。 没法立即吃上烤串的江钰有些不高兴的瘪了瘪嘴，方才杀人不眨眼的背刀客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有些幼稚的孩子气。 从前的时候，江钰觉得吃饭只不过是为了补充体力而已，只要有吃点东西垫垫底就行。 可方才他才晓得，原来那么小小的一块肉上，竟然能够一下子尝出如此丰富鲜美的滋味来。 这下好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没能够一口气吃个尽兴，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了。 “诶！云桃姑娘，你会做兔子肉吗？”江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便来了精神，挺起脊背，双眼放光的盯着程云桃。 程云桃原先正在盯着跃动的火焰放空发呆，被猛的这么一问，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能凭借本能，呆呆地回应了一句。 “啊？会啊。” 得到肯定答案后，江钰兴奋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出去打头野兔子回来！” 还不等程云桃再开口多说些什么，江钰便如一阵风一般朝外飞去。 “诶……”见对方来去匆匆，程云桃有些哭笑不得。 江钰离去后，破庙内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下来不少，程云桃这才腾出些空档出来：“大家还好吗？刚刚那番景象如此惊险，想必都吓坏了。” “呜呜呜——”程月梨忍了好久，现下安全了，她终于得以发泄出来。 听到她的啜泣声，程云桃顿时心疼极了，连忙将人给揽到了怀里，小声安慰道：“小梨想哭就哭出来，姐姐在这呢。” 程月梨窝在程云桃的怀中，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而后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不过在眼泪落下后，她又迅速的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去了自己的泪花，有些哽咽道。 “我……我没事的，小梨可以不害怕的，只是……只是有些忍不住。” “小梨知道大哭会惹人讨厌的，刚刚就……一直憋着，没有发出声音来，姐姐，小梨是不是表现得很好？” 这话说得程云桃更是心疼了，小梨小小年纪却能够如此懂事，深怕哭声惹来厌烦，就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一直隐忍不发。 “小梨很棒，非常勇敢！” 得到夸奖的程月梨破涕而笑，冒出了个大鼻涕泡，程云桃连忙拿出手巾将她哭花的小脸温柔擦拭。 而后程云桃抬起头，朝程璟竹关切的看去，察觉到姐姐的目光后，程璟竹先是点了点头，又很快的摇了摇头。 程云桃一时有些迷糊，这孩子不会被吓傻了？ “小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程璟竹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动身形，凑到程云桃的身侧，小声的开口道：“刚刚我挺害怕的……” 那样的情景就算是经历过颇多风浪的成年人都会感到胆颤的，更别提是普通的小孩子了。 “没事的小竹，恐惧是正常的情绪，每个人都一样，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得到姐姐的宽慰后，程璟竹也没有原先那么局促了。 “我刚开始的确挺害怕的，主要是感觉那坏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害怕江大哥打不过他们，但后来江大哥一出手，就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刚刚偷偷看了一眼，江大哥还会轻功呢！一下子飞得老高了，拿着那把大刀就朝前挥去！像这样，咻咻咻——” 程璟竹一边说着还一边模仿着比画了起来，学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要是我也会武功就好了，我就能够保护你们，也把那些坏人给教训一顿！” 说起这个，程璟竹顿时有些泄气，要是今晚没有遇上江钰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遇上大麻烦了。 这还只是他们下山的第一晚，往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自己强大才行。 “姐姐，我能不能拜江大哥为师傅啊？我想跟着他学习武艺！等我将来学会了，我就可以保护你和妹妹，还有奶奶了！” 提及此事，程璟竹的眼中满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了大侠一般。 “这个嘛……你得自己去问问江少侠，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收你为徒弟。”程璟竹有这个想法，程云桃还是蛮支持的，不过还是得看看江钰的意思。 作为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想来这江钰应该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长久呆着的。明日一早，他们便要继续起程前往钧华城，至于这江钰将要走向何方，她们尚且都还不知晓呢。 若是同行，或许还能再相处一段时间，若是不同行，恐怕明日一早就要分道扬镳了。 不过程云桃也不想过早地说出这番推测来打击程璟竹的积极性，少年人难得有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还是先让他兴奋一会。 “好！待会江大哥回来我就去问他！” 见弟弟妹妹的情绪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程云桃赶忙来到了周秀芳的身侧：“奶奶，你感觉还好吗？” 周秀芳伸出手抚了抚程云桃的面颊，朝着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 “云桃别担心，奶奶的胆子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小，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块，没有人受伤，奶奶就不害怕。” “不过还真的要多谢刚刚那个小伙子，要是没有他，我们真是要遭殃了。” 再次提及方才的事，程云桃的心中也是一阵感慨，幸好她们的运气还不算太糟。 作为报答，她有必要把人家捉来的野兔子煮得好吃些，想到这里，她赶忙将烤好的烧烤串子撤下，将锅具支了上去。 第65章 打只野兔 夜幕笼罩，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唯有风声穿梭于林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钰宛如暗夜幽灵，悄然潜入这片山林之中。 他的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四周，察觉到微小的响动后，他立刻警觉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片灌木丛后，野兔正在探头觅食。 “看来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嘛……” 江钰喃喃自语着，将右手伸向背后的大刀，手指轻轻搭在刀柄上，极其缓慢的速度向野兔靠近。 脚掌先着地，转移重心，避免踩到枯枝落叶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身体微微前倾，膝盖微微弯曲，使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低矮，减少在月光下的投影面积。 当距离野兔仅有数步之遥时，江钰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紧接着，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瞬间爆发，右脚用力蹬地，身体向前飞扑而出，同时右手迅速拔刀出鞘。 察觉到危险临近，野兔惊恐地想要逃窜，但无奈江钰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在空中一个侧身，大刀顺势横扫而下。 野兔拼命地向旁边闪躲，然而江钰早有预判，他的左脚在落地的瞬间轻点地面，身体借力一转，大刀由横斩变为下劈，带着千钧之力朝着野兔的方向直直落下。 这一刀精准地劈在野兔身旁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野兔被吓得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江钰一个箭步上前，左手迅速伸出，一把抓住野兔的后颈，将其提了起来。 “大刀杀人倒是挺方便的，逮兔子就要麻烦些了，要是有弓箭就好了，不用费那么多功夫，远远地就能把目标给击中。” “有兔子肉吃了，哼哼~” 江钰此刻的心情很是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往破庙里赶。 …… “野兔来了——” 江钰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条小溪，还特地将兔子给处理好了再带回来。 “交给我，你坐在那休息会。”程云桃连忙上前，将野兔接过。 这只野兔的品质很是不错，身躯修长，四条腿笔直地伸展着，腿部的肌肉紧实而富有弹性。 即使在静止状态下，也让人不难想象它生前在草丛间飞奔跳跃的敏捷身姿。 最叫人啧啧称奇的还要数这屠宰野兔的技术，野兔被剥皮处理得极为干净，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粉嫩而富有光泽的色泽，肌肉纹理清晰可见，丝丝分明。 腹部平坦而光滑，没有一丝残留的皮毛或杂质，脏器早已被小心地剔除，只留下这纯粹的肉体和骨架。 程云桃有理由怀疑这江钰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迫症，做事喜欢一丝不苟。 “云桃姑娘，你觉着这野兔咋样？够不够肥？”江钰显然也对自己打到的猎物很是满意，有些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诋毁的话需要三思而行，夸奖的话倒是可以多多益善，再者说了这野兔的确很是不错，程云桃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夸奖的话语。 “这野兔极好，肉质细嫩，腿部又因为经常跑跳，格外的紧致，更难能可贵的是表面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想来江少侠应该是直接活捉的？” 江钰打了个响指，眼中对程云桃的欣赏更甚了几分：“云桃姑娘果然是行家啊！眼力过人！” “好了，你先坐下歇会，我这就给你煮兔子去。”程云桃笑了笑，提着兔子腿就折返回已经安置好的锅具旁。 忙活了半天，江钰的确有些累了，卸下大刀，正打算靠墙歇会，眼睛还没彻底闭上呢，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向自己缓慢地靠近着。 他的脚步轻盈且迟疑，每走一步都似乎在心里犹豫再三，那模样像是生怕惊扰了自己一般。 眼睛不时偷偷抬起来瞧一瞧，又很快羞涩地垂下，嘴唇微微抿着，终于在离人还有几步之遥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局促不安，似乎在心中酝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孩，找我？”江钰睁开了双眼，微仰脑袋，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 他默默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程璟竹，在心中感慨，这姐弟妹几个长得倒还真是像啊。 尤其是眉眼间，眼眸清澈明亮，恰似星子落入秋水，眼波流转间，神韵尽显，顾盼生辉之态毫无二致。 他也有兄弟姐妹，只不过那些人和他不是一个母亲，自然也长得没那么像。想起自己家中那些糟心的人和事，江钰身上的气压不由得降低了一些。 程璟竹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内心不由得更加忐忑了，原本都快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囫囵，又咽回到了肚子里面去。 “别害怕，有啥事你说啊。” 可能江钰也意识到了自己一言不发的时候气势有些唬人，便放软了语调，颇为和气的开口。 他喜欢好看的东西，也喜欢好看的人，这小孩长得乖，他自然也多了些耐性。 瞧着江钰的心情稍好了些，程璟竹再次鼓起了勇气，朝前走了几步，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架势把江钰吓了一跳，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你……你这是干啥啊？” “江大哥，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程璟竹双眼一闭，垂下脑袋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江钰行了个大礼。 “收徒？！”江钰的确没往这上头想去，顿时有些惊讶的出了声。 “没错！可以收我做徒弟吗？” “刚刚我偷偷看到了，江大哥的武功很厉害的，几招便把坏人都赶走了。” “我也想学习武功，将来就可以保护我的家人了！” 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后，程璟竹一改原先的腼腆，语气也跟着激动了不少。 “你说，你想学习武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江钰一改从前不羁的模样，神情中也带上了几分严肃。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程璟竹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他的想法却丝毫眉眼动摇，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是！我想学习武功，保护家人！求江大哥收下我！” 第66章 检查根骨 行走江湖这几年，江钰不是没有遇到过想要向他拜师学艺的人。 可那些大多数都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凶狠之徒，在听到了他疯刀的名号后，才想学习他那一身狠厉的刀法。 还从未有过像这样半大的孩子想要拜他为师，所谓的理由也仅仅只是想要保护家人罢了。 心术不正之人，盖因其所求非正道之伸张，乃私欲之填壑，妄图以武之威逆乾坤之序，此等行径，实与武道背道而驰。 若贸然传之，无异于启潘多拉之盒，祸端无穷。 而眼前这孩子，所求武艺，并非为争强斗狠，而是想以稚嫩之肩，承担起佑亲之责，其志可嘉，其情可悯。 江钰的内心有所触动，收个徒弟，貌似也还不错？可他这些年一个人肆意妄为惯了，他真的能够当一个好师傅吗？ 程璟竹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内心十分忐忑，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被拒绝，但仍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被拒绝没有什么关系，但倘若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机会错失在自己的面前，那才是最可惜的事。 江钰上前两步，绕着程璟竹的周身缓缓踱步，步伐沉稳且均匀，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程璟竹不自觉的站得更笔直了些。 他的手指顺着臂膀的骨骼缓缓按压、摩挲，感受着肱骨的形状与质地，从肩头直至手肘，仔细探查是否有足够的韧性与强度。 接着双手移至程璟竹的双腿，沿着股骨、胫骨一路向下，或轻捏，或轻敲，时而微微用力，以探测骨骼的密度与弹性。 江钰的这一番动作，目的就是为了检验程璟竹是否具备练武的基本条件。 在武学的世界里，根骨犹如大厦之基石，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根骨不佳者，即便心怀对武学的炽热向往，倾尽全力、耗尽心血，恐也难以在这一领域铸就辉煌。 当他人凭借优良根骨，在修炼内功心法时能迅速感知并引导真气运行，如鱼得水般顺畅，根骨不佳者或许连真气的微弱脉络都难以捕捉，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费力不讨好。 而于招式修习，根骨好的人可轻松驾驭凌厉刚猛、变化多端的动作，身体的协调性与力量的爆发浑然天成；可根骨差的，或许连基本的起势、收势都显得笨拙生硬，更勿论在实战中灵活施展、克敌制胜。 每一次发力，都似强弩之末，难以达到预期效果；每一次应变，都因身体的局限而迟缓滞后。 长此以往，即便耗费无数光阴与精力，在武学造诣上的提升也极为有限，终难突破自身瓶颈，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只能在武学的浩瀚海洋中，无奈地徘徊于浅滩，望洋兴叹。 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但根骨尚可，倘若能够静下心来，愿意吃苦，假以时日也能有所小成。 不提登峰造极，但完成心中所愿，保护家人的话，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江钰微微颔首，算是对眼下的情况有了了解，也算是对心中的问题有了答案。 “做我的徒弟，可要吃不少苦头，你能坚持着住吗？” “倘若你在训练的时候喊苦喊累，嚷嚷着要放弃，那可是会被我揍的！” 程璟竹猛地抬起头来，神情激动，就算他再蠢笨也听出了这话中的言外之意了，江大哥有收他为徒的打算！ “我……我能坚持得住！我会刻苦练功，绝不喊苦喊累，绝不懈怠！” 因为太激动，程璟竹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开始变得有些结巴了起来，可语气却十分坚定，透露出了自己的决心。 江钰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只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解决几个问题。 想到这里，他提起搁置在地上的大刀，重新背回背上，迈开大步，朝程云桃所在的方向走去。 程璟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江钰为何一言不发地朝自家姐姐走去，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迈开脚步，紧紧地跟在江钰的身后。 “云桃姑娘，你弟弟想要拜我为师的事情，你应该知情？” 程云桃正蹲在地上拨弄柴火呢，听到江钰的问话，连忙起身应答：“我知道的，小竹方才与我说过，他十分仰慕你，希望能够拜你为师。我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便鼓励他前去一试。” “眼下看来，江少侠的意思是……？” 破庙拢共也就这么大，方才的那一番对话，程云桃也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在她看来，江钰是有想要收下小竹的打算的。 “那个，小竹他……” 江钰本想顺着话头接着往下说，可锅盖缝隙里飘出的香气却叫他的肚子没出息地叫了一声，他捂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试图掩盖尴尬。 双颊像是被无形的手轻抚，热度渐升，他眼神闪躲游移，视线只是在地面与周围的虚空交替转换。 少年郎的面庞原本白皙洁净，一抹红晕却悄然自脖颈处缓缓升起，蔓延至脸颊。 表面上毫无表情，实则内心却在止不住地哀嚎：这肚子发出的破动静，实在是有损他大侠的风范！白装半天高人姿态了！ 程云桃有些想笑，但她不敢笑，害怕因为这一笑，把自家弟弟的武侠梦给葬送了。她也知道江钰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想来也是有些尴尬的，便刻意不与之对视。 只不过这嘴角着实是有些难压，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抿了抿嘴，故作镇定地开口说道：“这兔肉嫩，只需再闷一会就可以吃了。” 见对方没有想要笑话自己的意思，江钰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继续维系着自己绝世大侠的风范，颇为严肃的开口说道。 “嗯，我是想告诉你，我刚刚已经检查过小竹的根骨了，有些天赋，可以迈入学武之路。” “只不过这条路很是辛苦，你们作为家人的话，愿意全力支持吗？” 闻言，程云桃侧身看了一眼小竹，在见到对方真挚迫切的眼神后，掷地有声地回复道。 “只要是小竹喜欢的，且未悖逆公序良俗、伦理道德与世间法理，我便会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给予他毫无保留的支持与鼓励。” “还请江少侠，收小竹为徒！” 第67章 拜师学艺 程璟竹站在原地，听到这番话后，心中感动极了，不由得眼眶微红，隐忍的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江钰心中亦是有所感触，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 倘若当初也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那他的求武之路，不知是否会走的更坦荡些？ “有了云桃姑娘这番话，那我心中也算有数了，今日便将他收为徒弟，认真教习武艺。” “只愿他将来能够有所收获，有所成长，早日成为能够独挡一面的好儿郎！” 程璟竹兴奋地蹦跳起来，破庙的砖地上扬起些许微尘，上下飞舞：“太好了！我有师傅了！我能学习武艺了！” 嚷嚷过后，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江钰的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双膝跪地，膝盖与地面的石板相触，发出轻微的沉闷声响。 双手规规矩矩地举过头顶，掌心向上，那姿势虽略显稚嫩，却带着十足的虔诚。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程璟竹一拜。” 程璟竹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破庙中回荡，清脆而坚定，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说罢，他深深的低下头去，额头几乎触碰到地面，身子也随之微微前倾，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师大礼。 江钰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他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与期许，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程璟竹。 “既入我门下，当持正心，矢志不渝，精研武艺，勤勉不辍。”江钰刻意压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空旷的破庙中更显威严。 程璟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又满是欢喜：“徒儿谨遵师傅教诲，绝不让师傅失望！” “起来。”江钰伸手，将程璟竹扶了起来。 “按常理来说，拜师得准备些仪式，至少得为师傅奉上一杯拜师茶才对，但无奈眼下这条件简陋，许多仪式都置办不了，只能一切从简了。” “不过好在，这红烧兔肉已经闷得软烂，就以此来暂代，走个过场。” 程云桃笑盈盈地掀开了锅盖，肉香味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弥漫开来，浓郁得化不开。 其中既有兔肉被炙烤后的焦香，又有多种香料交织而成的复合香味，还有冰糖融化后带来的丝丝甜香。 江钰压根不在乎那些俗礼，更别提他早已饥肠辘辘，早就等不及了。 “无事无事，这样就甚好。” 江钰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丢入口中，兔肉的触感极为嫩滑，没有丝毫的粗糙与纤维的阻滞感。鲜嫩多汁的兔肉裹着浓郁的酱汁，咸甜适中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绽放。 起初是兔肉本身的鲜美，随后是香料的味道层层递进，八角的浓郁、桂皮的醇厚、香叶的清新依次在味蕾上散开，与兔肉的鲜美相互映衬。 最后是冰糖带来的微微甜意，如同点睛之笔，巧妙地中和了各种味道，使口感更加丰富和谐。 江钰从前也打过不少野兔，但都是拿火烤熟后撒点盐巴就直接吃了的，舌尖何时尝过如此丰富的香料滋味。 一时间流连忘返，风卷残云般把一整头兔子都给解决了个干净。 这一锅本就是专门为他而准备的，江钰一口气吃了个痛快，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更愉悦不少。 “可惜没有美酒佳酿，否则定将更畅快！”江钰解下自己腰间的小酒壶，上下摇动，可惜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声响都没有。 程云桃见此情形，便开口轻声问道：“不知江少侠平日里都喜欢喝些什么酒？” “云桃姑娘对酒水也有所了解？”江钰挑了挑眉，神情有些意外。 “相较于各类酒水，我本人更偏爱饮子，只不过将来做生意，有考虑涉猎此方面，便多少也做了些功课。” 程云桃并不爱饮酒，但很明白酒水在百姓的餐桌上却占据着不小的地位，也不失为一条谋财的路子。 “我这人不太喜欢喝酒味太重，口感太过辛辣的，更偏爱些带着淡淡酒味，喝着爽口的，各类果酒或是米酒都不错。” “既然都谈论到这酒水了，不知云桃姑娘是否能够介绍上一二，也好叫我也理一理这酒的门道。” 江钰向来好奇心颇盛，走南闯北遇到些有意思的事情时，总喜欢刨根问底地再多问上这么几句。 “自然没问题，不过这也只是个人的拙见，比不上那些常年喝酒的老酒仙。” 开口前，程云桃照例先客气一番。 “这酒水的好坏，通常可以从观色、嗅香、品酒，这三步得出。” “观酒之色，上乘酒液，或清澈透明，宛如纯净冰泉，毫无杂质与浑浊；或温润有泽，恰似精美琥珀，烛照之下，幽光隐现。反之，若酒色昏黄暗淡，又有悬浮物，其品质定然欠佳。” 才刚说到这第一步，江钰就猛的一拍手：“我就说嘛，上次那老头是唬我的，那酒水都飘满了棉絮，一瞧就是坏了的，他还睁着眼说瞎话，说他能活这么大岁数，全是靠那缸子酒。” “糟老头子坏得很，还想坑我钱，等我老了，我也仗着年纪大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程璟竹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得到了师傅一记眼刀后，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跟温柔的阿姐比起来，师傅可要来的严厉可怕多了。 “有棉絮状的漂浮物，很可能是在制作或者是存储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导致酒水被污染变质了，这样的情况下，不建议继续饮用了。” 程云桃针对方才所提出的情况稍微分析解释了一下，见到江钰已经了然的神情后，便接着方才中断的部分讲了下去。 “嗅酒之香，优质佳酿，初闻香气清幽淡雅，再细嗅，便能察觉其香层次丰富多样。既有粮食发酵而成的醇厚谷香，又有花果孕育出的馥郁芬芳，更因岁月沉淀而散发深邃陈香。” “劣质之酒，其香要么淡薄无味，要么刺鼻呛人，全然没有韵味与层次的美妙。” 对于这一点，江钰也表示很是认同。 第68章 包吃包住 “说得不错，虽然我现在酒瓶子空了，但打开盖子来这么一闻，依旧是香得很，不枉我先前花了整整一两银子来买这酒。” 江钰未曾离家时，家产丰厚，出手也颇为阔绰，一两银子一壶的酒，他压根瞧不上，漱口都嫌喇嘴。 现在人搁江湖飘，这消费水平也开始直线下降了起来，大概这就是潇洒自由的代价。 想到这里，江钰不由得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继续发问：“云桃姑娘，最后一个品酒，又有什么说道啊？” “品酒之味，需得先用舌尖轻触酒液，甜度适宜时，就像蜂蜜那般甘润柔和，若甜度过高，口感就会过于甜腻。再用舌侧感受酸度，恰到好处的酸，好似青梅之酸，清爽且富有活力，酸度过量，口感就会酸涩难咽。” “先前江少侠说自己喜欢果酒，好的果酒应该是酸甜适中的，既不会产生强烈的酸涩感让人难以接受，也不会甜的过分而使人感觉腻味。” “舌根处品鉴苦味，若苦味太浓，必然破坏各味之间的和谐。酒的辣味，应是刺激却不失爽口，若是过辣，便如烈火灼烧喉咙，难以入口。唯有各种味道相互协调融合，方能尽显醇厚绵柔之感，且饮后余味悠长，此即为美酒的特质所在。” “云桃姑娘说得甚是详细啊，听了这么一回，下次再遇到无良的酒商可就坑不到我了。”江钰爽朗一笑，还十分捧场地鼓了一会掌。 程云桃心中明白，江钰出身不错，对酒水自然也是有见识在里头的，方才的反应大概也只是为了配合她而已。 江钰将小酒壶重新系回腰带上，随后开口问道：“对了，先前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呢，你们明日是继续向南走，前去那钧华城吗？” 提到钧华城，程云桃的眼神更亮了几分，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此行就是奔着钧华城去的，不知江少侠是否顺路？” 程云桃心中有些犯难，若是顺路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可倘若不顺路的话……可就有些难办了。 这小竹刚拜的师傅，定然是在兴头上的，要是江钰与她们是反方向的话，小竹该如何抉择呢？ “巧了，我也是去钧华城的。” “我一路从北向南而来，已经走过了好几座城了，这钧华城便是我的下一站，我打算在那呆上一段日子，领会一下这座贸易之城的魅力。” “更重要的是，我听说这段日子钧华城的官府挂出了不少悬赏令，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赚点盘缠，方便将来接着赶路。” 闻言，程云桃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目的地一致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诶，对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云桃姑娘能否答应。”江钰灵光一现，开口问道。 程云桃不知他所谓何事，微微睁大眼睛，一脸认真：“江少侠但说无妨，若方便的话，定会答应的。” “你看哈，既然现在我们的目的地一致，小竹又刚拜我为师傅，不如我便直接跟着你们，一路随行。” “等到了钧华城中，你只需给我提供一个能够落脚休息的地方，外加包了我的一日三餐，我在教习小竹武艺的同时，顺便给你们看家护院，做个保镖，怎么样？” “方才我的实力你也是看到了的，虽然不敢说以一敌百，但以一敌十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这个买卖应该还是很划算的？我没额外再要工钱。” 程云桃柳眉轻扬，那澄澈的双眸瞬间睁大了些许，眼波中似有一丝涟漪轻轻泛起，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见她迟疑，江钰还以为她是不愿意，有些结巴地为自己找补。 “额……那个……那个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也没事的，是我有些唐突了。” 江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原本淡然的目光有了些许游移，嘴角那惯有的自信浅笑也微微一滞。 “我这个人，向来如此，嘴巴比脑子快，刚想到点什么，一秃噜就全说出去了。” “刚刚我再认真地想了想，你是未成婚的女子，又带着家人，我跟着好像的确是不太像话，实在抱歉。” 虽然努力维持着镇定，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下意识地轻咳一声，抬起手想要整理一下衣衫，却在半途略显慌乱地放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一旁的刀柄。 “我之所以会提出这么个想法来，主要是觉得云桃姑娘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若是能够每日吃上，实乃一大幸事啊。” 江钰不得不没出息地承认，他的确是馋那么一口好吃的了。 “不不不，我不是说不愿意！” “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这个提议可真是太好了！” 兴奋之情使得程云桃的双颊染上了两片绚丽的霞红，仿若春日盛绽的桃花，娇艳欲滴而又散发着勃勃生机。 “啊？”现在轮到江钰愣神了，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江少侠此番提议甚好，既方便了小竹学习武艺，也为我们提供了保护，不过是包个吃住，小事小事。” “往后你喜欢吃什么，直接同我说就行，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弄到食材，我都能做给你吃。” 原先程云桃还在担心呢，她们这一群人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钧华城内，可能会遇上不少麻烦事。 现在好了，新添了这么一员猛将，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江钰不仅武功高强，更见识广阔，有了他，应该能够更快的了解并融入钧华。 更别提她过段日子还打算去南坊市开摊呢，有了江钰保护的话，她可以延长摆摊的时间，好多挣些钱。 “至于其他的，江少侠不必过多在意，大家彼此间坦坦荡荡的，没那么多需要顾及的虚礼。” “说得难听些，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最关心的不过是如何吃饱穿暖，若我那般顾忌所谓的名声，也就不可能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带着家人迁居钧华了。” 她言语爽利，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洒脱与豁达。 第69章 葱油拌面 闻言，江钰的眼中浮现出些许钦佩来，暗自思忖，这般女子，定是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驰骋惯了，方能养就这般令人折服的豪气。 “既然云桃姑娘同意在下的提议，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往后就……多麻烦你了。” “不过我在钧华城内所停留的时间，想来也并不会太久，少则几月，多则半年，我便会再次起程，前往下一个都城。“ “在这段时间内，我也会尽量多传授一些经验给小竹，让他早日有所提升。” 江钰简单地告知了一下行程计划，表明自己不会长时间的打扰。 “江少侠不必如此生分，往后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同住，也算得上是彼此亲近之人了。” “只要江少侠愿意，呆多久都是无事的，不过江少侠若是想走，我们自然也不能强加挽留，一切全凭少侠心意。” 被程云桃这么一口一个少侠叫着，江钰越发的不好意思了起来，连连摆手：“既然云桃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也别一直喊我江少侠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即可。” “好嘞，江钰！”程云桃倒是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 “那你也可直接唤我的名讳，喊我云桃便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江钰的嘴角微微翘起，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程云桃不明所以，程璟竹也搞不懂自己的师傅在笑些什么，弯下腰将脑袋凑过去瞧了一眼。 江钰一睁眼就瞧见了“放大”版的程璟竹，顿时吓了一跳，毫不客气的在他的屁股上来了一下：“你这小兔崽子，突然凑那么近干嘛！吓你师傅一跳！” “哎哟喂——”程璟竹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嘟囔着：“明明是师傅先莫名其妙的笑了嘛……” “咳咳，不好意思啊，刚刚我突然想笑，是因为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了小神厨三个字。” “不过按我看来，云桃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厨艺却出神入化，假以时日的话，必定能够名扬天下，成为受到大家认可的神厨。” 江钰轻咳一声后，立即调整神色，一脸真诚地解释道。 “多谢夸奖，云桃将来定会好好努力，不负江钰所望。”程云桃洒脱一笑，起身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不过这称呼喊着还是叫人怪有压力的，你还是直接喊我的名字。” “哈哈哈，好！”江钰爽朗一笑：“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安排大家歇下，明日天亮后起程，有我在此处照看着，不必担忧，放心休息就行。” 江钰说完后，便提着大刀，双脚借力，重新跃上了房梁，程璟竹站在底下，看着他利落的身手，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 “小竹，别傻站着了，快过来休息。” “这就来！” 听到了程云桃招呼的声音，程璟竹不敢耽搁，匆匆转身离去，只不过方才那一幕却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难以挥去。 虽然过了寒冬，但这春夜里仍带着些许寒凉。 程云桃将保暖的被褥掏出，裹在身上后，有些担忧地瞧了一眼隐蔽在房梁之上的江钰，想着要不要也分他一件。 可转念一想，冷暖之事人人自知，人家或许已经习惯了，现已躺下休息，再打扰恐怕更是不好，便没有开口了。 …… 破晓时分，古旧的破庙一片寂静，庙顶残瓦间，微光乍现。 东方天色渐明，先是泛起一片素白，不久后一道强烈金光穿透云层，落于破庙残壁，令其灰暗石块蒙上一层亮色。 庙前枯草挂满晨露，在光线下闪烁，远处山峦轮廓于晨辉里清晰起来。 随后，红日冉冉升起，光辉洒遍大地，一行人也被这亮眼的光线所扰，缓缓睁开了眼。 程云桃最先起身，到前头空地，在昨夜已经燃尽的火堆基础上，重新支起了锅炉，她今早准备做个葱油拌面。 下山前，她便已经做好了一些素面带在身上，现在只需将面捞熟，再调个酱汁就行。 江钰也被瓦片间渗入的晃眼日光给照醒了，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翻身跃下房梁，揉着惺忪的睡眼，到外头的小溪洗了把脸。 回来时便瞧见程云桃正在专心致志地忙碌着，便也好奇的凑上前去，在一旁围观了起来。 酱油与白糖被细致地调和成酱汁，葱段被整齐地切段，蒜末也被剁得细碎，一切准备就绪。 油锅被加热至炽热，火力全开，葱段与蒜末被一同投入其中，“唰啦”一声，霎时间一股霸道而浓烈的葱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随着葱段边缘逐渐泛起诱人的微焦金黄，备好的酱汁被缓缓倒入锅中。 酱汁与葱油在锅中交融，香气愈发浓郁，经过约一分钟的精心熬煮，葱油的味道已完全渗透并融入了酱汁之中，形成了独特的风味。 紧接着这精心熬制的葱油被均匀地淋在已经过凉水处理、沥干水分的面条上，面条迅速吸收了葱油的香气，变得油亮而诱人。 筷子在锅中轻轻翻动，每一根面条都充分裹上了浓郁的葱油，一碗简单却美味无比的葱油面便完美呈现。 为了贪图方便，程云桃支使着江钰去外面采了些质地厚实，叶面又够宽阔的叶子，洗干净后充当面碗。 这样一来，吃完便能够直接丢弃，省去清理的麻烦。 酱汁调和得恰到好处，既增鲜又提味，与葱香相得益彰，面条筋道爽滑，入口既有嚼劲又不失细腻。 所有人都在大口嗦面，一时间破庙里都是此起彼伏的嗦面声。 为了能够吃得尽兴，便不那么顾得上文雅了，待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一眼，就会发现嘴边一圈淡淡的葱油印记，咧嘴一笑，更添滑稽。 嗦完面，简单地清理好现场后，所有人都背起了包袱，准备再次起程。 江钰除了背上的那把大刀之外，手里只拎着一个黑漆漆的包袱，大小和形状皆与寻常的包袱有所不同。 程璟竹并不知道，里头装的是昨夜那群歹人首领的头颅，还以为是师傅随身携带的什么宝贝，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心中好奇，凑到了江钰的身侧，小声问道：“师傅，你这个小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啊？” 第70章 一起进城 听到乖徒儿问话，江钰的心中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猜猜看？” 程璟竹一时间犯起了难，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都没能够想到与之对应的东西，便老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想不出来。 见他一脸懵懂无知，江钰索性也不继续和他绕弯子了，便直接大剌剌地说了出来：“这里面放的是……人头！” “人……人头……？！” 程璟竹一下子连话都差点说不清了，结结巴巴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去，手指头隔着虚空，上下哆嗦的比画了好几下。 江钰一脸淡然：“没错，这就是昨晚歹人首领的人头，有了这个人头，我便可以向官府讨要赏钱。” “喏，就是这画上所画的通缉要犯，我这叫为民除害。”江钰把怀中的通缉令画像掏了出来，递给程璟竹看。 程璟竹接过通缉令一看，上头画着一个凶狠的男人画像，底下还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小字。 “官府悬赏，凡提供其行踪线索者，赏银十两；助擒获者，赏银五十两；诛之者，赏银一百两且免其罪。窝藏包庇者，与盗同罪。望诸民侠士协力，速报官府，共靖地方。” 认真地端详半晌后，程璟竹抬起头来，一脸真诚：“师傅，我不怎么识字。” “不过既然师傅说了，他是坏人，咱们这是在为民除害，小竹就不那么害怕了。” “小竹长大以后，也要像师傅一样，为民除害！” 江钰有些无奈的扶额，这识文断字的扫盲行动刻不容缓，不然将来要是踏上了江湖，连正经混口饭吃都难。别一不小心给人骗了，还帮别人家数钱呢。 “好好好，你当务之急就是等进了钧华城以后，让你姐姐给你找个学堂，上学去。” “这武艺我们要学，文化也不能落下，文武并进，好？”江钰发自内心的诚恳建议。 “好！”程璟竹一脸崇拜地看着江钰，现在除了程云桃之外，他最听的就是江钰的话了。 既然姐姐和师傅都让他去上学堂，那他将来一定要认真学，不能给他们丢人！ “不过你也别太害怕，这人头我已经用布裹了好几层，中间还夹了些草木灰，血水早就干了，渗不出来的。才不会血淋淋地流一路呢，你就当它是个普通的黑色包裹就行。” 虽然这个安慰有些干巴巴的，但聊胜于无，程璟竹的心境勉强稳定了些。 日头渐升，程云桃适时开口催促：“时间不早了，大家快些出发，咱们争取赶在日落前抵达钧华。” “好，这就来！”程璟竹一下子便回过神来，拉着江钰朝前头跑去。 …… 春日的阳光洒在路面上，暖意融融，道路两旁，柳树新抽出的枝条低垂着，嫩绿的柳叶在微风中摆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偶尔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夫挥舞着马鞭，口中吆喝着，马车掀起一阵尘土。 随着前进的步伐，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增多，大家都朝着钧华城的方向有序地前进着。 直到夕阳垂落，天幕渐次变色，余晖所及，穹庐皆笼于淡金之下。 抵达钧华城下时，众人皆被眼前的盛景所震撼。 城门之上，塔楼巍峨耸立，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精美的图案与绚丽的彩绘交相辉映，尽显古朴典雅与大气磅礴。 “哇——这就是钧华城吗？好气派啊！”程璟竹和程月梨呆愣在原地，异口同声的说道。 眼睛瞪得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震撼与新奇，原本灵动的眼珠子此刻像是定住了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雕梁画栋的楼阁、车水马龙的长街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 周秀芳也是一脸感慨，她活了大半辈子，最远也只去过村子前头的小镇，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繁华的地界。 同这座雄伟的都城比起来，她们这一群人是如此的渺小。 “总算是在落日前赶到钧华了！大家也别傻站着了，快些进城，找家客栈歇脚。” “赶了两天路，我浑身上下都疲乏得厉害，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程云桃歪着脑袋，伸手锤了锤自己有些酸痛的肩颈。 昨夜在那破庙之内，她只是勉强合眼，压根没能睡着，一路上都不晓得打了多少个哈欠了。 大家的精神状态多少都有些萎靡，唯有江钰与众不同，依旧神采奕奕，让人好生羡慕。 程云桃忍不住开口打趣道：“江钰，你的睡眠质量未免也有些太好了，昨夜挂在那房梁之上，竟然也能够睡熟，不像我们几个，休息了一夜，黑眼圈反而更深了。” 说罢，她伸出了手指点了点自己眼下淡淡的乌青，带着几分哀怨。 “嗨呀，昨夜那休息条件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还有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若是遇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破庙都无一间的情况下，我连挂在树上直接睡的情况都有。” “软榻睡得香，房梁也无妨，实在无处去，树上看月亮~~~” 江钰随口胡诌的打油诗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群人开开心心地朝钧华城内走去。 宽阔的街道由大块的青石板铺就而成，平坦而整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一家挨着一家，连绵不绝。 人头攒动，叫卖声、吆喝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远远瞧着便觉得十分热闹。 小商贩们推着摆满货物的小车，热情地向过往的行人兜售着自家的商品，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精美的陶瓷、古朴的木雕、细腻的竹编…… 酒肆中，酒香扑鼻，行商走卒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豪迈的笑声与划拳声回荡在店内，尽显江湖的豪爽与洒脱。 远处的运河码头，一艘艘货船满载着货物往来穿梭，船上的水手们忙碌地搬运着货物，喊着响亮的号子。 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物，有来自北方的毛皮、药材，有来自南方的茶叶、瓷器，还有来自海外的香料、珠宝等，这些货物在这里汇聚、中转，然后又被运往四面八方。 见到此番盛景，程云桃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钧华城不愧为贸易枢纽，其昌盛与富饶尽显无遗。 第71章 当街抓贼 正当大家都沉浸在这钧华城的繁华和热闹中时，程月梨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听到动静后，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纷纷关切地望向程月梨。 “小梨，怎么了？”程云桃眉头蹙起，最先开口发问。 “刚刚有个小乞丐，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拿肩膀撞我，把我撞疼了。” 程月梨一手捂着自己的左肩，一手指着不远处跑开的灰色身影，委屈地控诉着：“就是他！” 江钰眉毛微挑，一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嗤笑一声后，将手中包袱丢给了程璟竹，自己则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小贼，哪里跑！” 江钰脚下轻点地面，如离弦之箭般穿梭在人群中，衣袂随风飘动，却丝毫没有阻碍他的速度。 猛然接住包裹的程璟竹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将这个当作是江钰交代给他的任务，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虽然心里害怕极了，但表面上依旧在强撑着。 事发突然，为了避免多生事端，程云桃赶忙先安排着奶奶和弟弟妹妹坐在一旁的茶摊上等候。 “小竹，这是一些散钱，你拿着给大家买几碗茶吃。” “姐姐去前面看看具体的情况，你在此处照看着奶奶和妹妹，别乱跑，知道了吗？” 程璟竹虽然也想跟着去，但无奈自己手里还拿着这么个“烫手山芋”，便只好老实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守护着。 “姐姐你放心，这里有我，你快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云桃加快了脚步，飞奔上前。 小乞丐像一只狡黠的小兽，手里紧紧攥着刚得手的荷包，脚下步伐飞快，还不时回头张望，眼中有着得逞之后的窃喜。 “再跑！打断你的腿！”江钰一声呵斥，声音清脆响亮，在街道上空回荡，可小乞丐哪里肯听，反而加快了速度。 小乞丐虽身形瘦小，却机灵非常，在人群缝隙里左躲右闪。 然而江钰的脚步却更快，几个箭步便伸手擒住了小乞丐的后衣领，将其一把拎住：“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着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小乞丐双脚离地，仍在空中挥舞着手臂，试图挣脱，嘴里还叫嚷着：“放开我，你凭啥抓我！我又没偷你东西！” 江钰本就脾气火爆，此刻见这小乞丐被抓了现行，非但毫无悔过之意，还如此嘴硬，心中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他冷冷地盯着小乞丐，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捏得小乞丐生疼：“你这小贼，做了错事还敢嘴硬，当真不知悔改？” 小乞丐被这阵仗吓得身子微微发抖，但仍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肯服软，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惧，却依旧强撑着与江钰对视。 程云桃也在此时追了上来，见小乞丐被提溜在半空中一脸害怕的模样，便拉了拉江钰的袖子，示意他先把人给放下来。 面对她的求情，江钰稍显动容，这才勉强将小乞丐放了下来，但依旧钳制着他的身形，避免他突然逃走。 程云桃这才看清楚小乞丐的样子，乱如鸟巢的头发，纠结成一团，不知多久未曾梳理，其间还夹杂着草屑与尘土。 皮肤因长期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粗糙，脸颊凹陷，显露出营养不良的迹象。 身上的衣服破了又补，补了又破，补丁层层叠叠，颜色各异，早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裤子短了一大截，露出纤细且满是泥污的小腿，脚踝处还系着一根破旧的麻绳，当作简易的鞋带，趿拉着一双破了洞的布鞋，鞋尖处隐约可见冻得通红的脚趾。 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唯有那双眼睛，在污垢之下仍透着灵动的光，滴溜溜地转着，满是对周遭世界的警惕。 对于此处所发生的一系列动静，周围的百姓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又各自忙活起来。 卖香囊的老妇人咂嘴道：“又是这小乞丐偷东西，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整日在这街上乱窜。” 卖胡饼的小贩随之附和着：“这孩子没个管教，怕是以后要闯出大祸嘞。” 众人的话语里虽有几分无奈，却也见怪不怪，仿佛这小乞丐行窃已是这市井街头司空见惯之事，只当作是平常的小插曲。 片刻后，街头又恢复了往日的嘈杂与喧嚣，只有那小乞丐一脸倔强，像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还敢说没偷东西！拿来你！” 江钰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是小乞丐被抓住后，立刻就求饶道歉的话，他或许还能放对方一马。 可这小乞丐的性子也是犟得很，都被人当场逮着了，还依旧这般桀骜不驯。 江钰掰开小乞丐的手掌，将他手中紧握的荷包给抢了出来，侧身递给了程云桃。 “云桃，检查一下这荷包里的东西，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有些惯偷在东西得手的第一秒便会开始转移，这荷包很有可能依旧被他给翻动过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东西，程云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小梨挂在腰间的荷包被这小乞丐偷了。 这个荷包是她之前在山洞里闲暇时给小梨做的，没有刺绣，采用的是植物拓染的方法，瞧着跟寻常的荷包不太一样，再加上荷包里塞了不少小玩意，鼓鼓囊囊的，这才引起了小乞丐的注意。 程云桃连忙接过荷包，打开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便如实说道：“没，东西都没少。” “我还没打开看呢！当然不会少东西了！” “现在你们也把荷包拿回去了，可以放我走了！” 见程云桃没有借机发难，小乞丐的嗓门更大了些，扭动着身子就要往外跑，活像条泥鳅似的，怎么都抓不紧。 江钰有些恼火了，语气也变得更加急躁：“诶！我说你这个死小孩！给我站好了！有说让你走了吗？” “我行走江湖这么久，不要脸的见过，像你年纪这么小，还这么不要脸的，当真是有些少见了。” 第72章 问其缘由 小乞丐知道江钰有武力在身上，怕真的挨揍，就没有继续拱火，只不过嘴巴依旧撅着，很是不服气。 江钰顶了顶后槽牙，想要揍人的心情更加迫切了，要不顾忌着这是来往行人太多，他以大欺小，面子上不太好看，恐怕他早就出手了。 程云桃上前两步，一脸认真地盯着小乞丐：“我方才听周边的人议论你，说你之前就经常偷东西？” “是啊！我是乞丐嘛，没爹没娘的，靠乞讨又吃不饱，不得自己想办法搞钱来花？”小乞丐没好气地白了程云桃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在没事找事。 “臭小子！管好你的眼珠子，再斜着试试？！”江钰戳了戳小乞丐的额头，示意他放端正态度。 程云桃并没有同他置气，她看得出，这个小乞丐长期混迹在街巷里，为了保护自己，生出了许多利刺。在为人处世上，总是会摆出最无理取闹的一副模样，好逼迫对方退却。 若被他的脾气带着走，这节奏就乱了。 程云桃解开荷包，递到小乞丐面前，示意他朝里头看。 “既然你经常偷盗，并以此作为自己谋生的手段之一，那你应该很懂得察言观色，判断下手对象的身份实力才对啊。” “那你又为何会偷我妹妹的荷包？你瞧这荷包里，压根没有银钱，只有一些竹编的小玩意。” 江钰也顺着荷包敞开的口子朝里头看去，果然是一些竹编的小蟋蟀，小蝴蝶，都是哄孩子高兴的小玩意。 “嗬，你这小子栽了？不仅被我们逮了个正着，这偷来的荷包里也没有值钱的物件。” 本以为小乞丐会因此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却是神色淡淡，一点都不惊讶，似乎一早就知道了。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程云桃疑惑不解地追问：“看你的反应，你早就知道这荷包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是啊！你们一行人风尘仆仆，除了这个大高个穿得贵气些，其余的几个都穿着普通的衣裳，你头上连朵像样的珠花都没有，只能折路边的野花稍加装饰，实在是寒酸得很！” 小乞丐瞥了一眼程云桃发髻间一朵已经有些焉巴了的小花，不屑地晃了晃脑袋：“我要是图钱的话，才不会对这个荷包下手呢。” 程云桃伸手，将发髻间簪着的小花取了下来，原本饱满还挂着露珠的花瓣，此刻正无精打采地低垂着，不复有清晨时的鲜妍。 这朵小花还是今早赶路的时候，小梨给她戴的呢，程云桃抬手轻抚残花，眼神中唯有怜惜，并没有丝毫的窘迫。 江钰身量高，站在程云桃身侧，只能看到她低垂着的螓首，瞧不见她脸上的神态。 一头乌发如墨般散在身后，扎了个简单的发髻，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衬得肌肤赛雪。身形纤细但却不显柔弱，一袭裙衫虽已陈旧却难掩淡雅气质，裙角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见程云桃一言未发，江钰还以为她是受到小乞丐话语的影响，心情不好。 于是，江钰看向小乞丐的眼神愈加的不友善了起来。 程云桃重新将野花簪回发间，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没有华贵的珠钗又如何？野花也有野花的美，虽无珠翠之价，却有自然之韵。” 江钰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心中有所触动，眨眼的速度在不经意间加快，像是试图掩饰内心深处正悄然涌起的波澜。 “既然你都瞧不上我们，又为何要费这么一番功夫？” 程云桃想不通，既然知道这荷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何还要花费力气来忙活这么一场。 “我高兴不行嘛！” 很显然，小乞丐并不打算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随口搪塞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程云桃并没有被她的态度给激怒，而是突然调转了话头。 小乞丐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竟然会问自己的名字。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 “我今天高兴就叫张三，明天不高兴就叫二狗，我一天一个名字！” 小乞丐不仅不愿意如实告知，反而不断地扮作鬼脸，十分顽劣的模样。 江钰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云桃，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小子嘴巴毒得很，别人说一句，他能呛三句。” “对付这种人，还是拳头最好用，别管他叫什么了，要不然我直接打他一顿，先出出气！” 正说着，江钰便一手揪起了小乞丐的衣领，一手握起了拳头，作势就想朝他挥去。 小乞丐瘦弱的身躯猛地一震，双肩下意识地高高耸起，脏兮兮的小手用力揪住破旧的衣衫，整个人像是一只受惊的幼兽。 江钰的本事程云桃是知道的，这一拳下去可不得了，他们今日才初到钧华城，没必要因为这么一桩小事就惹出风波，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想到这里，程云桃赶忙伸手试图阻止他的动作，搭上手臂时手指微微收拢，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开来。 江钰的身体微微一僵，扭头便看到了程云桃关切的目光，她摇摇头示意别冲动，乌发也随之轻晃，双眸盈盈叫人不忍拒绝。 见她求情，江钰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冷哼一声后，将小乞丐推到程云桃面前，示意他好好回答问题。 见自己脱离了危险，小乞丐紧绷的身躯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些程云桃都看在眼里，这个小乞丐压根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不怕死，一切都只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你别害怕，我问你姓名，只不过是想知道该如何称呼你而已，你也不想别人一直喊你小乞丐？” “你若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代号也可以啊。” 程云桃一脸真诚地看向小乞丐，期待着他的回答。 小乞丐低垂着脑袋，声音细如蚊蝇，几不可闻地说道：“烧饼……” 那声音怯生生的，像是一片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轻羽，又似涓涓细流被巨石所阻，只能艰难地从石缝间渗出点滴。 程云桃有些没太听清，还特意压低了一些身子：“你说什么？烧饼？你是肚子饿了，想吃烧饼了吗？” 第73章 究其过往 “什么啊！我是说我叫烧饼！”小乞丐似乎是恼羞成怒了，跺了跺脚，大喊了出来。 程云桃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朝后踉跄了两步，后背抵上了一股推力，扭头一看，原来是江钰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 见她站稳后，江钰便撤开了手，退至一旁，拉开了些距离。 “无事。” 站稳身形后，程云桃神色如常：“好的，烧饼，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见程云桃没有出声嘲笑自己的名字，烧饼有些意外，态度也比从前要来的端正了一些，至少不再斜眼看人了。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叫烧饼？” “如果你想分享的话，我也很愿意倾听。” “……” 对方的态度出乎了烧饼原先的预料，他不仅没有受到嘲笑，也没有受到恶意的追问，这叫他有些不习惯。 他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揉了揉鼻子，目光游移，不敢与旁人对视，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羞赧与不安。 犹豫片刻后开口，将其中的缘由缓缓道来：“我是被抛弃的小孩。”短短的一句话，便涵盖了极大的信息量。 “那天，阿娘给我买了一整张烧饼，我现在还记得那烧饼的滋味，酥酥脆脆的，里头还带着肉渣呢，可好吃了！” 小乞丐在回忆的时候，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笑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阿娘同我说，她得去办点事，不方便带着我，就叫我站在烧饼摊子旁等她，等烧饼差不多吃完了，她就回来了。” 话锋一转，小乞丐的情绪也开始逐渐低落了起来。 “我头一回吃到那么好吃的烧饼，心里想着要留一半，等阿娘回来了，给她也尝尝。可是我站在烧饼摊子旁，等啊，等啊，等得太阳都下山了，等得烧饼摊的老板都收摊回家了，我阿娘都没有回来。” 渐渐地，小乞丐的语气中也染上了几分焦灼。 透过这句话，程云桃仿佛看见了一个孩子，手里紧紧握着剩下的早已凉透的半张烧饼，站在烧饼摊子旁，在来往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母亲的身影。 他仰着小脸，脖子尽力伸长，双眼睁得极大，眸中满是焦虑与期盼。 每一个路过之人都会让他的眼神瞬间亮起，旋即又黯淡下去，如此往复，失望与希望在他稚嫩的面容上交相更替。 可他的双脚却如生了根一般，牢牢地定在原地，未曾有半分挪动，手中的烧饼也被攥得更紧了。 “我想起来，阿娘说烧饼吃完了，她就回来了，刚好我等了一天肚子也饿了，就把剩下的饼也吃了，可是饼吃完了，阿娘却还是没有出现。” “阿娘没了，烧饼也没了，我也没人要了……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流浪，中间还被人拐卖过，最后流落到了这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记忆也开始模糊，我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只记得那天握在手里的烧饼。我害怕连这个也会被忘记，索性名字就叫烧饼了。” 听完这段过往后，就算是先前极为不喜他的江钰，神情也有所松动，不像一开始那般嫌弃厌恶了。 “少摆出那么一副同情我的样子！你这个凶巴巴的怪人！” 这温情的时刻都还没持续三秒，烧饼便开口呛声，把江钰心中那为数不多的愧疚感都驱除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这臭小子！就是个欠揍的！” “今天要不是云桃拦着我，我就把你揍得屁股开花了！”江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无语地将脑袋扭到一边去。 “烧饼，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也受了很多的委屈。”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偷这个不值钱的荷包吗？” 程云桃举起了手中的荷包，轻声问道，她总觉着这里头，应该还有着其他的原因。 “这个荷包很特别，跟市面上卖的不一样，在我的印象里，我阿娘也有一个类似的，所以我……” 烧饼接下来的话没说完，但是程云桃已经能够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我明白了，但是这不能够成为你偷盗他人财物的理由。” “人处于困境，挣扎于温饱之时，或许会不小心走错路。偷取食物是为了果腹，偷取衣物是为了保暖，出于求生本能下的劣行，尚且能够理解，可超出了这个范畴，就是心中的欲念在作祟了。” 这话说得烧饼一愣一愣的，抬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竟然没有向之前那边伶牙俐齿的反驳。 江钰觉得有些稀奇，不由得多盯着他看了两眼，结果再次得到了烧饼的一记眼刀，气得他无话可说，深觉彼此之间不对付。 “我妹妹很喜欢这个荷包，你将它偷走，她会难过的，更别提方才你故意撞击她，让她身体受痛。你必须跟我回去，亲自把荷包还给她，并向她道歉。” “她若肯原谅你，那我也就不过多计较，自会放你离开；她若不肯原谅你，那我们就要将你扭送去官府，好叫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往后不可随意盗取他人财物。” 程云桃俯下身子，凑得近了些，一脸认真地盯着烧饼说道。 “什么？还要亲自过去跟她道歉？” 不知是觉得麻烦，还是不好意思，烧饼站在原地扭捏着，不愿意挪动脚步。 可程云桃却丝毫不放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的话，还是直接送去官府。” 烧饼其实并不害怕去官府，因为他知道，那里的人都很忙，压根没空管他这种偷鸡摸狗的小喽啰。 可当他瞥见程云桃认真的神情后，却又在心里不自觉地冒出个念头来，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辜负别人的期待。 “我跟你去……” “什么？” “我说我跟你去道歉。” 说完后，烧饼便将脑袋扭到一旁，似乎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程云桃欣慰地笑了笑，竟没有嫌弃他，主动的牵起了他的手，将他领着朝茶摊走去。 “事不宜迟，这就走。” 这下不仅是烧饼感到意外，江钰更是一脸愕然。 “你知不知道，我是这一带的老大诶，要是被我的那些兄弟看到了，我今后还要怎么混？！” 烧饼的手只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嘴里却是叫嚷个不停。 程云桃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在心里偷笑。 这小孩，死鸭子嘴硬。 第74章 有些意外 程月梨坐在茶摊的一隅，小脸之上满是忧愁。 眉头微微蹙起，灵动的双眸失了光彩，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晶莹，似是在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小手无力地搭在腿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摆，平整的裙摆被揉得皱巴巴的，原本应该系着心爱的荷包的腰间，此刻却空空如也。 “那荷包是姐姐亲手给我做的，里头还放着我最喜欢的小蜻蜓和小蝴蝶呢！” “那个小偷实在是太坏了！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程月梨埋怨的声音中夹带着些许的哭腔，在喧闹的茶摊中显得格外惹人怜。 从前家里穷，连吃顿饱饭都难，更别提给她买什么好玩时兴的小玩意了。后来上了山，在山洞里的日子虽然不愁吃喝，但也接触不到什么有趣的玩意。 就那一小荷包东西，还都是程云桃为了哄她高兴，特地抽时间做的，每一个都承载了姐妹间的美好回忆。 那些东西本身不值什么钱，可在程月梨这，就是无价之宝。 见自己妹妹情绪低落，程璟竹赶忙在一旁安慰着：“小梨别伤心了，刚刚那小偷一出手，就被我师傅发现了！” “现在他们肯定已经把那个小偷给抓住了，荷包一定能够被找回来的！” 看着哥哥笃定的神情，程月梨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些，吸了吸鼻子，捧着茶碗，喝了两口热茶。 周秀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程月梨的脑袋。 也真是的，怎么才刚到这钧华城，就遇上了贼了呢？也不晓得往后的日子，究竟是太平，还是不太平…… 安抚好妹妹的情绪后，程璟竹坐在茶摊之中，双手稳稳地捧着那尚冒着热气的茶碗，目光随意地在街道上逡巡着。 忽然，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光亮，只见在那远远的道路尽头，程云桃与江钰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匆匆，衣袂在微风之中轻轻摆动，逐渐向着茶摊的方向走来。 程璟竹的面上掠过一丝喜色，坐直了身子，嘴角上扬了些许，眼神紧紧地锁定在那越来越近的二人身上。 可当他的视线向下转移的时候，却呆住了，姐姐为什么会牵着那个小乞丐？ 正当程璟竹愣神的时候，程云桃已经带着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他顾不得太多，连忙起身喊人。 “姐姐！师傅！你们回来了！” 程璟竹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瞧见那小乞丐非但没有被胖揍一顿，还被自家姐姐牵着手，心里头那股子不舒服劲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狐疑的眼神在烧饼的身上来回打转，很是排斥的模样，烧饼也同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你！” 程璟竹咬着牙，上前两步将烧饼推开，伸手将程云桃护在身后。 “离我姐姐远一点！” 程云桃没料到这么一个小动作竟然还掀起了这样一番风雨，赶忙上前阻止，将小竹和小梨拉到身后，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了解之后，程璟竹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嚣张跋扈了。 “小梨，这是你的荷包，收好了。” 程云桃将先前拿回来的荷包递给程月梨，示意她将东西安置妥当。 见自己的荷包完好归来，程月梨高兴极了，打开荷包一看，里头的竹编小玩意也都在，原先低落的情绪顿时好了不少。 烧饼站在程云桃的身侧，瞧着程月梨“由阴转晴”的全过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垂着脑袋，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梨，烧饼他已经意识到拿了你的荷包是不对的事情，想要来和你道歉，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 程云桃瞧见了烧饼的小动作，帮着先开了个口，而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 烧饼有些扭捏的走上前来，一抬头便瞧见了程月梨认真的双眸，短暂的挣扎过后，以极快的速度说道。 “抱歉，我不应该偷拿你的荷包，希望你能够原谅我。”说完后便双目紧闭，将脑袋扭到一旁去，似乎是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答案。 周遭一下安静了下来，沿街的叫卖声也变得飘忽了起来，烧饼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从前他被人逮住快要被打个半死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头一回在犯错之后，所面对的不是沙包大的拳头，而是对方认真的眼神。可偏偏是这没什么重量的眼神，却差点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烧饼原先觉得，自己已经坏透了，哪里还有什么狗屁良心。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该死的良心又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驱使着他跟来，做了这些蠢事。 半晌没能够等到回答，烧饼还以为是对方不想搭理他，自嘲一笑后，自暴自弃地说道。 “要干啥麻利点行不？实在不行揍我一顿也行，总之别在这继续浪费我的时间了。” “我一天干两份活，待会还得去有要饭吃呢！” 正当他抱怨出声后，他的手中忽然被塞进了一个什么物件，低头一看，竟然是原先的那个荷包，只不过荷包里的东西已经被取了出来。 烧饼有些愕然的抬头，却见到程月梨一脸认真的向他解释道。 “我刚刚听我姐姐说了，你说这个荷包和你阿娘做得很像，你很喜欢。既然这样，那我就把这个荷包送给你，改天我求姐姐再给我做一个。” “不过里头的小玩意我不能送给你，你可不能再打它们的主意了！” 不仅是烧饼，程云桃也有些意外，此举并非她授意，而是小梨自己的选择。 “你……你真的愿意把这个荷包送给我？” 烧饼捏着手中的荷包，看着上头颇为熟悉的款式和图样，因为太过激动，双手甚至都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嗯，送给你，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去偷东西了，这是不对的。”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到了烧饼，他捏着荷包，头也不回地就跑开了。 “嘿！这小子！真没良心，这就跑了？！” 第75章 打尖住店 见他跑走，程云桃倒是不生气。 只不过她原先本打算留他下来吃顿饱饭的，没想到一转眼人竟然直接跑了。 罢了罢了，随缘，若有缘分，往后自会相见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找个客栈，吃饭休息。” 都忙活了一天了，众人对这个提议毫无异议，纷纷积极主动地背上了行囊，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经过一番比较和抉择后，一行人迈入了一家简约大方的客栈之内，进门时掌柜的正于柜台之内专注拨弄算盘，算珠在其指尖下噼啪作响。 有客临门，可他手头账目尚未理清，实难分身，便微微侧过脑袋，扬声朝着店内那正闲站着的跑堂喊道。 “有客到，速去招呼！” 那跑堂闻得掌柜召唤，赶忙撂下手中抹布，笑意盈盈，疾步迎上前来：“诸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程云桃并未立即答话，而是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跑堂的心中透亮：“客官您就放心好了，咱这客栈在钧华城也是有口皆碑的，绝对物超所值！” 客栈规模适中，布局合理，堂内桌椅摆放规整，跑堂的手脚勤快，这些桌椅虽非崭新却擦拭得一尘不染，泛着淡淡的光泽。 地面由平整的方砖铺就，干净整洁，仅有几处轻微磨损，梁柱粗壮结实，虽无华丽雕饰，却也结实可靠。 整体而言，此店虽装修简约却不失格调，设施完备，属中等水平，想来这价格应该也不会过高，应该消费得起。 程云桃微微颔首，还算满意，决定今夜先落宿于此：“先吃饭，吃饱喝足后，再安排着住店。” “好嘞！贵客五位，这边请！”跑堂伸手侧身，引导着一行人去里头的位置落座。 此时正是饭点，这客栈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粗略一打量，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都有食客。 小店之中，百态尽显。 邻桌几个行商打扮的人正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高声谈论着各地的奇闻轶事，笑声朗朗；靠窗的位置，坐着几位江湖侠客，虽只是安静用餐，可那腰间佩着的刀剑却透着一股别样的英气；大部分则是普通百姓，携带着二三家眷，坐在自己位置上小声的交谈着。 伙计们在桌椅间来回穿梭，手脚麻利地端菜送酒，应和着食客们的各种需求，瞧这热闹劲儿，足见这客栈的生意着实不错。 “小二，你们家可有什么推荐的菜品啊？” 程云桃将随身携带的包袱卸下后，转头询问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跑堂伙计。 大家都是头一回来到这钧华城，不太了解这客栈之内都有些什么菜品，与其自己瞎点，还不如让主家推荐推荐，给些个选择。 跑堂一听，眉眼更添笑意，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咱们这整体的口味都偏清淡，讲究的是个原汁原味。” “首推这清蒸鲈鱼，鱼是每日清晨从附近鲜鱼湖中捕捞而来，肉质鲜嫩爽滑，最大程度保留了鱼的鲜味，那滋味，鲜得直咂嘴。” “再有就是拿手的豆腐煲，豆腐嫩滑，汤汁醇厚，泡着米饭吃，能让客官多添好几碗饭哩。” “还可以来道翡翠虾仁，鲜润饱满的虾仁，与脆嫩的豌豆一同烹制，虾仁莹润如玉，豌豆碧绿似翠。” …… 跑堂一口气介绍了好些菜品，而后一脸期待的看着程云桃，期待着她的答复。 程云桃与众人稍稍商议了一番后，开口说道：“方才你说的那几道菜都上，顺便再炒两盘时蔬，上五碗米饭。” “好嘞！各位客官稍等片刻，待会就给你们上菜！”话语落下，跑堂伙计便迅速转身，脚下生风般朝着后厨奔去。 没过多久，先前点的菜品就挨个地被端上了桌。 程云桃尝了尝，发现这些菜品都如沈书澜先前所说，味道极淡，看来这寻常的客栈也受到了上层权贵的影响，整个钧华城的口味趋于统一。 毕竟能开店，这滋味绝对算不上太差，能入口，能下饭。 偶尔来上这么一顿倒也还不错，可若是日日如此的话，就多少有些……乏味了。 同桌的其他人早已吃习惯了程云桃所烹饪的菜肴，酸甜苦辣咸都不晓得在舌尖滚过多少遍了，猛的吃到这么平淡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程璟竹和程月梨托着下巴，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哀怨，吃饭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了不少。 周秀芳过了大半辈子的苦日子了，虽说有些落差，但她调节的很好，这些菜肴也吃的蛮香的。 而江钰则是一种不上不下的心情，有种过了两天好日子，又被打回原型的滋味。 这一顿饭，大家各怀心事，兴致缺缺。 …… 吃完晚饭后，众人移步柜台，打算订房休息。 “掌柜的，你们这都有什么房型啊？可否介绍一二？”程云桃侧身倚靠在柜台便，视线沿着左侧的楼梯向楼上看去。 “既然客官都开口问了，那我便来大致的介绍一下”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自己拨弄算盘的动作。 “先说说这上房，房间颇为敞亮，采光极佳，睡榻宽敞且质地柔软，配以锦缎床帏。桌椅齐全，皆是木质坚实、打磨光滑之作，桌旁还设有一个小巧的暖炉，可供冬日驱寒，一晚要价一百文。” “中等房呢，空间稍小些，不过也干净利落，虽无过多装饰，却也整洁如新。有张稳当的床铺，铺着素色的被褥，厚实而温暖。住上一晚只需六十文。” “若是诸位不介意挤一挤，大通铺是个省钱的好去处。屋里大通铺能睡不少人，沿着墙边一溜排开，木质床板虽略显粗糙，但牢固耐用。被褥虽薄却也干净，且定期有人清洗晾晒，无甚异味，每人只要三十文钱。对于结伴同行的诸位而言，倒也经济实惠。” 掌柜的每介绍一种房型，就会摆出价格相对应的数字手势。 虽然语速极快，但却吐字清晰，介绍详实，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几种房型的区别。 “不知道这几位客官是打算住哪种房型啊？”掌柜地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须，笑眯眯地等着回复。 第76章 食之无味 听完掌柜的介绍后，程云桃略微思索了一番。 这几日大家忙着赶路，旅途奔波，早已疲惫不堪，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一晚，这大通铺自然不能作为选择，得排除在外。 这中等房和上等房，最显着的差异应该在这卧房的面积大小上，干脆要上两间上等房，安排着其余人住进去，她自己单住一间中等房好了，也能稍稍节省个几十文钱。 想到这里，程云桃立即转身，同大家商量了起来：“不如这样，我要两间上房，小梨和奶奶一间，江钰和小竹一间，然后再要一间中房，我住。” “江钰，你如果不愿意和小竹一间屋子的话，那我便改成一间上房，三间中房。” 听到这话，江钰当即便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和小竹一间屋子就行。” “以前在外头风餐露宿的时候，树上都睡过，现在能有上房住，已经是相当舒坦的事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再说了，这小竹才这么屁点大，还没开始长个子呢，可占不了多大的地。” 被打趣到的程璟竹有些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哀怨地看着自己投射在地面上短短的小影子。 “哼！我会长高的，到时候要长得比师傅还要高！” 江钰嘴角含笑，伸手拍了拍小竹的脑瓜：“那你可得加把劲了，想要长得比你师傅高，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哈哈哈——” 众人看了一眼，江钰那挺拔的身姿，默默地投给了程璟竹一个鼓励的目光。 短暂的欢笑过后，程云桃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众人的反应一致，表示皆听她安排。 程云桃默默颔首，转身对掌柜的说道：“那就麻烦掌柜的给我们开两间上房，一间中房，另外再各自送些热水到房间内，方便我们洗漱。” “好嘞，两间上房，一间中房，我这就喊伙计来给各位带路！” 说罢，掌柜的转身朝着一旁正在擦拭桌椅的伙计喊道：“莫要磨蹭，快些领诸位客官上楼歇息。” 伙计放下手中抹布，快步来到程云桃一行人面前，恭敬地作了一揖：“客官，请随小的来。” 一行人跟随着伙计的指引上了楼，踏上楼梯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回廊两侧挂着的灯笼洒下昏黄的光，映照着墙壁上的水墨字画。 程云桃的中房在二楼，便先一步离开，其余人则被带着上了三楼。 才进屋坐下休息了一会，热水便被送了上来，洗漱过后，程云桃吹灭了烛火，打着哈欠慢慢踱步到了床边，掀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床铺柔软而舒适，温暖厚实的被子包裹在身上，程云桃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 或许是旅途的劳累，不一会儿，她的呼吸便渐渐均匀，沉沉睡去，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 晨曦初破，阳光轻柔地拂过客栈的飞檐斗拱，客栈内渐渐有了动静，几扇房门相继打开，旅人陆续从各自的客房中走出。 又过了好一阵，直到门外有人拍门相叫时，程云桃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姐姐！姐姐？快些起来，下楼吃早饭了。” “大家都起了，就差你了，快些哈！” 喊话过后，便是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程云桃从被窝里伸出手背来揉了揉眼，而后才勉强睁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好，这才爬起身来。 等到她下楼的时候，大家早就围桌而坐了，留出了个空位，只等她来。 “诶，大家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 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加快了脚步，本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没想到凑近了些，却瞥见大家难以言喻的眼神。 程云桃顺着几人的眼神向桌面上瞧去，这才看清今早的菜色。 桌上摆着的，是毫不起眼的小菜与清粥。 “姐姐，我好想吃你做的肉夹馍啊……”程璟竹枕着手臂，歪着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吃姐姐熬的皮蛋瘦肉粥，不想喝这个稀饭……”程月梨双手支撑在桌面上，捧着脸颊，看着面前寡淡的稀饭发呆。 江钰没吃过肉夹馍，也没喝过皮蛋瘦肉粥，只能依靠想象力，在脑海中简单勾勒出这两种食物的模样，再不甘心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顿时觉得更加乏味了。 最后还是周秀芳开口安抚道：“等过两日，云桃找到了合适了屋子，我们就能自己开火做饭了。” “这两天大家还是稍微忍一忍，将就着先吃点，总不能饿肚子？” 大家心里也都知道这个道理，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便也只能拿起手中的筷子，吃起了自己的早饭。 粥水稀薄，不见多少米粒，近乎米汤，色泽寡淡，在粗瓷碗中微微晃动，毫无生气。 那几碟小菜，一碟是清炒豆芽，豆芽纤细，根根分明，却因少油无盐，吃起来只有一股淡淡的豆腥气，毫无爽脆清甜之感。 一碟腌萝卜，切得大小不均，萝卜原本的水嫩已失，颜色半黄不白，入口只有些许酸涩，咸味也未入地几分，全然没有腌渍小菜应有的咸香浓郁。 还有一碟水煮青菜，菜叶被煮得软烂，失了翠绿的色泽与鲜嫩的口感，仿佛只是为了填充盘子而存在，吃在嘴里如同嚼蜡，平淡乏味至极。 程云桃在心中暗自思量，看来这找房子的速度的加快了，再这么下去，大家干啥都没劲。 用过早饭之后，江钰同程云桃只会了一声，便拎着那黑色的包裹，朝官府所在的位置前去了。 这东西本该一进城的时候便移交，但无奈昨日抵达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再被那小乞丐的事情一耽误，那官府的人都散衙了，只能拖到今天再去。 程云桃给了奶奶周秀芳一些银钱，让她带着程璟竹和程月梨今日在城内好好逛逛，体验一下这大都城的魅力。 将众人都安排好了之后，程云桃起身朝柜台的方向走去，她打算先向客栈的掌柜地打听一番，问问这城中，该如何租赁房屋才比较靠谱。 第77章 牙人李福 “掌柜的，可否叨扰片刻，我想向您打听一些事。” 掌柜的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情，抬眼打量程云桃，见她礼数周全，言语温和，便笑着回道：“不知姑娘想打听何事？” “是这样的，我与家人初到钧华城，觉得此地甚是繁华，欲长住些时日，不知城中何处可租赁房屋？”程云桃一脸期待地看向对方。 客栈掌柜略微低头思索了片刻后，再度抬头说道。 “姑娘，这城中租房之事，若是想靠谱些，可寻那口碑好的牙人。他们专做房屋租赁买卖之事，对城中房源较为熟悉，且一般会有契约文书，能保些许公正。” “亦或问问本地的老住户，他们知晓哪家有空房出租，邻里间相互介绍，也多几分信赖。只是莫要轻信街头那些随意招揽的闲杂人等，以防受骗。” 牙人是市场中为买卖双方说合交易并抽取佣金的中间商人，他们活跃于各种商业领域，发挥类似的中介作用。 名称的由来有多种说法，一说可能源于“互人”，原本起互相沟通交易作用，后因读音相近或笔误等讹传为“牙人”；还有说法称早期鸟兽交易盛行，牙人需查看鸟兽口齿判断其状况，故而得名，后来业务拓展至众多领域；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与牙旗有关，一些有势力的中间人在集市等场所立像牙齿形状的牙旗以显地位信誉，人们便称其为牙人。 总而言之，古代的牙人便等同于现代社会里的中介。 程云桃微微点头，轻抿朱唇道：“多谢掌柜的告知，不知掌柜的可有推荐的牙人？” “我瞧着掌柜的做事井井有条，客栈也打理得这般好，您推荐的人，多少也来得更靠谱些。” 受到客人真心实意的夸奖，客栈老板的脸上也显出几分喜色，颇为和蔼地继续说道。 “你若是要我推荐的话，我这还真有这么一位，名叫李福，在我们钧华城中，名声颇为响亮。此人人脉极广，无论是达官贵人闲置的宅院，还是寻常百姓家的空屋，都能知晓一二。” “最为重要的是，他做事仔细公道，会依据房屋的大小、地段、修缮情况等，为租客与屋主妥善商议租金，只要把需求同他讲清楚，便能挑选出符合要求的房源，看完房若有满意的，当即就能签下契约，顺利入住。” 听到这番描述，程云桃的眼睛顿时一亮，赶忙继续追问：“竟有如此厉害之人，不知我该去何处寻他呢？” 客栈掌柜的看程云桃满脸期冀也不想开口泼她的冷水，只不过有些丑话得先说在前头，免得最后失望。 “这李福啊，平日里没活的时候，最喜欢躲在西街那家靠北面的老茶楼里喝茶，一壶茶喝大半日是常有的事情。” “这两年不知道是年纪上来了，还是钱赚够了，脾气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一般人喊他，他还不愿意接单，得看运气。”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是最好的牙人之一，有口皆碑，从他手头上租赁到房子的客人，没有一个不满意的，他酬金也要得合理，算是性价比极高了。” “姑娘你可以去碰碰运气，若他不愿意接这活的话，你可以到牙行里去瞧一瞧，找个有经验的牙人带着，也不是不行。” 经过这么一番沟通交流，程云桃也算对这个牙人李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够对这偌大的钧华城的房源分布都掌握得如此透彻，也算是这中介中的翘楚人物了。 “多谢掌柜的告知。” “客气，客气。” 既然已经打探到了消息，自然得前去试上一试，程云桃礼貌道谢后，当下便决定亲自动身，前往老茶楼去寻找这牙人李福。 穿过喧闹的街角，程云桃一路畅通的来到了老茶楼。 屋顶的青瓦排列得整整齐齐，宛如鱼鳞般紧密相连，瓦片的缝隙间偶尔探出几株嫩绿的小草，更添加几分生机。 尚未踏入茶楼，喧闹的声浪便已扑面而来。 程云桃抬腿迈进其中，一抬头便瞧见了中央的小台上，说书先生身着一身鲜亮的绸缎长衫，手中的折扇开合自如，将话本上的故事缓缓道来。 台下，密密麻麻的桌椅杂乱地摆放着，形形色色的茶客们济济一堂，时不时小声交谈，传出几阵爽朗的笑声。 一旁的小火炉上，水壶正欢快地冒着热气，袅袅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抬头向二楼看去，与下面的喧闹不同，二楼要来得安静不少，想来是单独的雅间。 在她打量的间隙，有跑堂的伙计凑上前来招呼着：“里面有空座，姑娘若是想喝茶的话，随我往里头走便是。” 程云桃收回视线，微微颔首，跟着伙计的脚步朝更深处走去。 落座后，她小声地朝跑堂的伙计打听道：“小二，你可否认识牙人李福？我今日来此，便是想来寻他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讳，跑堂的露出了然的神色，朝一处角落里指了指，示意道：“姑娘朝那处看，那个低着脑袋剥花生吃茶的人，就是李福。” 程云桃顺着跑堂伙计指向的地方看了过去，一眼便瞧到了人：“多谢，我先上前搭句话，稍后若有需要，再喊你来上茶。” 说罢，程云桃便欲起身，不料却被跑堂伙计急急拦下了：“诶，姑娘，我猜你也是来找李福帮忙找屋子的？我可先提醒你一句啊，这李福已经许久不揽活了。” “从前也有不少人专程来找他，可最后都闹得不怎么愉快，若是事情没谈妥，姑娘还是麻溜地离开，反正这钧华城这么大，又不是找不到其他靠谱的牙人。” 提醒过后，跑堂伙计便不再逗留，举着自己的托盘，继续忙活去了。 程云桃凝视着那个散漫的背影，不经有些好奇，这人的脾气究竟是有多臭啊？ 心底的好奇蠢蠢欲动，程云桃利落起身，朝角落里走去。 第78章 君山银针 从后面看，李福的身形略显清瘦，一袭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衣摆随意地搭在腿边。 李福此刻的眼睛正半眯着，像是还未从昨夜的梦境中完全清醒，又似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太多兴致，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茶楼内的景致。 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香茗和一碟花生米。 李福发着呆，偶尔捏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咀嚼的动作不疾不徐，眼神空洞，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周围人来人往、喧闹嘈杂，他却仿若置身事外，时间于他而言，不过是可以肆意挥霍的流水。 程云桃站在他不远处，观察了片刻后，才缓缓靠近。 正发着呆呢，面前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人，挡着自己的视线，李福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来，瞥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后，神色稍微和缓了些，但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 “去去去，旁边有空座，别站在我面前挡道。” 听到这逐客令以后，程云桃非但没离开，反而拉开了一旁的桌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呦呵？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 “叫你别挡道，你倒好，直接不请自来的坐下了，我们认识吗？” 程云桃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指着李福面前的茶杯，惜字如金地说了句：“你的茶不错。” “哦？你也懂茶？”李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看向程云桃的目光中也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在李福面前，程云桃没有刻意拿乔，而是摆出了晚辈的谦虚：“略懂一些皮毛，能聊上几句罢了。” 程云桃落落大方的回复着，笑语盈盈的模样，叫人发不了什么脾气。 若是一上来就摆出自己的意图，想来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先从对方感兴趣的角度切入，循循善诱，等搭上话了，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既然李福爱茶，那她便与之论茶。 “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我这茶好在哪里。” 李福现下的心情还算不错，单独沏了一杯茶，推到了程云桃的面前，期待着她的答案。 “你这茶叶外形芽头肥壮挺直，匀齐，满披茸毛，色泽金黄光亮，瞧着像是君山银针。” 程云桃端起茶杯，更为仔细地观察一番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呦，有点眼力，不错，这的确是君山银针。” 见程云桃一下便说出了这茶的品类，李福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肯定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丫头没唬人，平日里想来也没少喝茶。 “可惜了。” 将杯中的茶水饮下后，程云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李福不解，这可是他心尖上的宝贝茶叶，今日难得大方，与之分享，竟然得到了个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叫人心情有些不悦。 “你这丫头，说些什么呢？我这样好的茶叶，有何可惜的？！你到底懂不懂茶啊？不懂就起开，别浪费我的茶水。” 难得掀起的些许兴致都在这声叹息中被消磨了不少，李福好不容易和缓了一些的面色又重新的耷拉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程云桃快些离开。 “想喝茶自己找小二点单，别在这蹭我的茶水。” 李福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要是寻常人，此刻恐怕早就躁得跑开了，断然不会继续留下，惹人不快。 可程云桃却不是什么普通人，她今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才不会就这般轻易离开。 见她依旧安然自若地坐在原地，李福不由得也感到有些稀奇。 “你这是哪家的小女娃啊？瞎跑出来玩闹也就不说了，还这般随意地同陌生人搭话，要是被家中长辈知晓了，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如此顽劣，小心受家法！” 据李福观察，程云桃虽然衣着简单朴素，但神态自若，胆量过人，又一眼就判断出了他的茶叶品种，想来家中也是有些家底在的。 只不过是性子跳脱，忙着家人偷跑出来，见他茶水不错，想上来蹭茶而已。 说了这么好些话，李福又有些倦怠了，不愿过多纠缠，只希望这小姑娘能够有些眼力见，自己离开，别让他继续撵了。 见李福打了个哈欠，不再搭理人后，程云桃主动开口说道。 “如此精品的茶叶，想来是前辈的私藏之物，今日晚辈也是运气好，能够品鉴一二。” “晚辈也并非刻意扫兴，方才这君山银针初闻有淡淡的毫香，入口则感鲜爽，甘醇亦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只不过在冲泡的手法上，并未将这茶叶的风味全然激发出来，美中不足，犹如宝玉有瑕，叫人惋惜。” 听到这话，李福微眯的双眼猛地睁开，看向程云桃的眼神也变得更加不一样了起来。 “你说什么？手法有问题？” “听你这语气，你似乎有更加高明的手法？” 程云桃不惧打量，面上满是诚恳：“若前辈愿意相信在下，晚辈愿当场沏一壶新茶，待前辈品尝后，便能明白晚辈口中的差异，具体是存在于何处了。” 李福年轻的时候靠着当牙人，挣了不少钱，年纪大了，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便把所有的钱财都投入到了这茶叶上。 这君山银针价贵，一两茶叶便需要二两银子，李福将它当作琼浆玉液来饮。 现在突然冒出了个黄毛丫头来，说他这茶泡得不好，没能够真正泡出君山银针的风味来，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李福的第一反应是恼怒，是被戏耍的不悦，可他瞧着对方一脸诚恳，并无丝毫的戏弄之色，心中一时间也有些摇摆了起来。 难道他之前，真的泡错了？ 李福的脸色算不上太好看，下移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那袅袅升起的茶香白雾上。 这茶叶如此昂贵，若是没能品到最妙的滋味，那他可不就亏大发了？ 想到这里，李福缓缓开口：“好，那你来泡。” 程云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算是找到自己表现的机会了，正当她打算上手的时候，李福又出声提醒道。 “你来泡，要是泡毁了，你得赔我茶叶钱。” 第79章 沏茶品茶 程云桃有信心能够泡好，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出声承诺道：“前辈放心，若有造成损失，晚辈定会承担。” 见她如此的信誓旦旦，李福也将信将疑的坐直了身子，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程云桃手上的动作，想要从她的步骤中，看出不同之处。 常言道：“三分茶，七分泡。” 此语意为，泡茶技艺精湛之人，即便茶叶平平，亦能使其滋味别具几分风采。反之，若不懂泡茶之道，步骤错乱无序，纵是极品茶叶，亦难品出绝佳风味。 程云桃唤小二取来一个新的茗壶，待水煮沸后，便让小二撤去火炉，桌面顿时开阔许多。 随后将汤瓶中的沸水倾入茗壶，并不加盖，以便散热降温。 趁晾汤之际，程云桃从茶盒中取出茶叶仔细端详，只见茶梗粗壮挺直，枝叶莹白，嫩芽金黄，无疑是品质上佳之茶。 赏罢，她又将茶叶置于鼻尖轻嗅。 待时机成熟，程云桃便提起汤瓶中的热水，把另一茗壶细细温过，控干拭净后，取适量君山银针投入壶中，加盖焖泡片刻。 揭开壶盖，一股淡雅清香扑鼻而来，其味虽淡，然扩散迅猛，范围甚广。 刹那间，茶馆内正闲谈的客人皆循香转头望向此处。 原本在各桌间穿梭的店小二，亦好奇驻足，使劲嗅着那空气中稍纵即逝的茶香，他在茶馆帮工多年，还从未闻过如此诱人之香。 待水温渐凉，程云桃高举茶壶，将壶中不再滚烫的水巧妙地旋转冲入茗壶，随即盖上壶盖。 望着那细白的茗壶，她心中忽生一丝惋惜，若是有一只造型精巧的玻璃杯，便尽情观赏君山银针在水中上下舞动的美妙姿态。 可如今受条件所限，无法目睹银针茶簇立、沉浮的盛景，着实有些遗憾。 揭开壶盖，只见一根根嫩芽破水而出，高高挺立，仿若破土而出的竹笋，又似寒光闪闪的银剑。 待其缓缓下沉后，程云桃才将茶汤倾入茶杯，茶水呈淡黄色，清香袅袅，她轻抿一口，只觉甘甜在口，滋味悠长。 “前辈，请喝茶。” 程云桃伸手将沏好的茶水推到了李福面前，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品茶了。 方才香味逸出时，李福也大吃一惊，他想不通，为何看起来也只是些简单的动作，竟然就能激发出这样不同的香味来。 不过这喝茶，最重要的还是这茶水饮入口中的滋味，若只是闻起来香，那也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他没说话，只端起了茶杯，细细品味其中的茶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滋味，的确有所不同。” “相较我之前所泡的，现下的口感更为甘醇绵滑，鲜甜爽口，且茶汤色泽鲜亮，香气清雅幽长。” 无需过多的言语，亲自品尝后，李福便分辨出了其中的差异，也明白了程云桃先前为何会叹那一句可惜。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我之前究竟是差在哪一步了？” 面对李福求知若渴的眼神，程云桃放下手中的茶杯，将其中需要注意的关窍细细说来。 “这君山银针采摘之时极为严苛，需在茶树初冒芽头之际采撷，原料娇嫩，层层筛选下，才得有限的茶叶。” “如此柔嫩的茶叶，冲泡时若用沸水，易将茶叶烫损，致使茶汤鲜爽之感锐减。故而在沏泡之时，理应采用温热之水，且加盖焖上片刻，如此既能达成茶叶上下浮沉之效，亦不损茶汤滋味。” “方才我用沸水洗壶与杯，为的提升壶杯温度，以防注入热水时温差过大，影响茶汤口感。泡茶之时，将茶壶高高举起，朝同一方向转动，如此可使茶水充分交融，激发茶香，让茶香在茶水中萦绕不散。” 李福从前知晓这君山银针乃好茶，却未料冲泡之中竟有这般诸多讲究。 如此看来，他往昔饮茶，恰似猪八戒吃人参果般囫囵吞枣，实在是浪费得很。 其实这也不怪他，平日里能来茶馆品茗消遣之人本就寥寥，市井百姓鲜少有机会如达官显贵那般，悠然坐定，耗费大量时光探究不同茶叶之特性。 这君山银针也是先于上层权贵间风行开来，平常百姓若能有幸品尝，便以此引以为傲，甚少去深究其他的东西。 “受教了。” 经过这么一遭，李福早已是心服口服，再也不敢看轻程云桃了，连带着语气都和善了不少。 “条件有限，也只能采用简单的技巧提高风味，若是层层把关，这君山银针的口感，还能再上一个高度。”程云桃将空出的茶杯重新满上，言语间依旧潜藏着几分遗憾。 李福本以为眼下已是最优，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茶的滋味竟然还能更好？！ “这煎茶有四要，分别是择水、洗茶、候汤、择品。” “好水才能出好茶，不同的水在水质、口感等方面会对茶的风味产生显着影响，水质清澈、甘冽的山泉水为上佳之选，能够更好地激发出茶的香气与滋味。” “洗茶算是这几步中最为简单的一步了，目的在于去除茶叶表面可能沾染的灰尘杂质，使后续煎出的茶汤更为纯净，同时也可在一定程度上润茶，让茶叶初步舒展，为更好地释放风味做准备。步骤虽然简单，但却不能随意忽略。” “候汤便是我方才所说的那几步，不同的茶叶需要不同温度的水来冲泡，水温过高可能破坏茶叶的营养成分与风味，水温过低则难以充分激发茶叶的韵味。精准把控煮水的火候与水温，才能更好地激发出茶叶的风味。” “至于这择品，虽然同茶叶风味的关联最小，但茶具的材质、造型等会影响茶的冲泡效果与品饮体验，如紫砂壶能较好地吸附茶香、保持温度，瓷壶则可展现茶叶冲泡时的汤色之美等，根据茶叶的种类与个人喜好挑选恰当的茶具对于呈现一杯好茶至关重要。” 托了技能的福，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程云桃都能涉猎掌握，在不同的时候派上用场。 经过这么一番介绍交谈，李福受到不小的启发，神色也愈发尊敬了起来，主动与之攀附。 “方才是我怠慢了，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将来可否结为茶友，闲暇时共同饮茶，我也好向你多学习些这茶中妙法。” 程云桃微微一笑，很好，这鱼儿已经开始自己咬饵了。 第80章 肝郁脾虚 “自然是可以，晚辈姓程，名云桃，能与前辈这种爱茶之人结为茶友，是晚辈的幸事。”程云桃礼貌周全的回复道，是年长人最为欣赏的谦卑姿态。 那李福见她没有仗着自己的见识飞扬跋扈，反而态度如常，心中也不由得多了些欣赏和认同。 “程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见识却不少，方才是我怠慢了，我在这道一声抱歉。” “鄙人姓李，单名一个福字，我年岁长你不少，若你不介意，也可直接喊我一句李叔。” 二人言笑晏晏，彼此之间的气氛也瞬间融洽了不少。 程云桃心中清楚，这李福的脾气也并非外界所传的那般难以相处，只要能够获得他的认可，便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与那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笑面虎比起来，程云桃反而还更欣赏这种直率快意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虚与委蛇。 就在此时，程云桃发现，自从她落座以来，这李福就时不时地眯眼打哈，神情很是倦怠的模样。 好奇之下，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李叔，你是近来未曾休息好吗？这茶水分明是提神之物，为何你饮茶后，反而还哈欠连连啊？” 李福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打哈欠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后，有些无奈地倾吐着自己心中的苦水。 “程姑娘观察得可真细致，不瞒你说，这件事也困扰了我许久。” “刚开始只是有些疲惫，睡上一觉，或者喝两杯茶水，就又能够提起精神来了，可到了后来，这身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管喝多少茶水都不顶用。” “等我真躺到榻上去睡觉，又偏偏睡不着了，这破毛病可折腾人了！” “睡又睡不着，动又没力气，我索性就往这茶馆里一坐，泡上一壶茶吊着，好消磨时光。” 一提起这件事，李福的心中就来气，将空掉的茶杯重新续上茶水，一饮而下，好浇灭心中的郁闷之火。 程云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李叔可曾有去医馆看过？” “自然是有的，可怪就怪在，那大夫给我把了脉之后，说我身体好得很，没什么大毛病，只给我简单地开了些调理的药方，就打发我回家了。” “熬了几副苦不堪言的药水下肚后，一点用都没有，白瞎了我的银子。我觉得那大夫是个庸医，便又去重新找了个大夫看，这个大夫比上一个来得靠谱一些，他说我这是肝郁气滞和脾胃虚弱双重原因的影响下造成的。” “他又给我开了些药方，我带回家煎服后，感觉人稍微的精神了一些，可还没高兴两天，就又恢复原样了。来来回回忙活了几次后，我索性也不浪费这个钱了，病也不算大病，死不了人，只不过叫我不痛快，浑身软绵绵的，干啥都没劲。” “我想着，大概是我年轻的时候忙着挣钱，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三餐也不好好吃，身体亏损的太厉害。早些年还没感觉，到现在才慢慢的体现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减少了跑单的频率，早早的就过起了闲散的日子。” 李福说完后，又顺手剥了粒花生，向上一抛，丢进了嘴里，满不在乎地咀嚼着，似乎已经对此事不再执着了。 经过这么一番话后，程云桃才明白，为何这李福在事业正红火的时候慢下了脚步，原来是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有心无力。 肝脏在情绪调节和气血运行中都占有很重要的作用，当肝脏的疏泄功能失常，就会出现肝郁气滞的情况。 肝郁会引起身体的多种不适，其中最为外显的一种症状便是身体倦怠。这是因为肝气不舒，气血不能正常地在体内周流，会让人感觉身体沉重、疲倦。 而且肝郁容易化火，扰及心神，使得人心情郁闷，难以入睡，在这种情况下，想通过喝茶来提神，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至于脾胃问题，许多人身上都有，但却很难得到及时重视。 有句话叫做：“内伤脾胃，百病由生。” 脾胃是人体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过度饮食生冷、油腻食物，或者长期饮食不规律，就会损伤脾胃。 脾胃虚弱时，一方面不能为身体提供充足的能量，另一方面会导致水湿内停，湿气困脾，进一步加重身体的倦怠感。 而且脾胃虚弱也会影响心神，因为脾胃运化失常，会导致气血生成不足，不能养心安神，从而出现失眠、郁闷等情绪问题。 想来是李福年轻的时候过于拼命，作息不规律，饮食也不规律，外加压力过大，重压之下，才造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程云桃看着眼前这个不折不扣的“古人”，竟然也患上了现代上班族的通有病症，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内卷伤身啊！ 肝郁气滞和脾胃虚弱这两种病症都需要长期的缓慢治疗，很难一下就斩除病根，李福这人性子又比较着急，没能够接受持续的治疗，也难怪到现在也不见得好。 日日服药，既耗财，又磨人…… 程云桃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更轻松的法子，能够帮助李福来调理身体。 “李叔，今日我还有事，得先行离开了，明日还是这个时间，我再来这茶楼找你一同饮茶。” 程云桃心中有了主意，但尚未实践，不晓得具体是否可行，便想着先行离开，准备一番，待明日出了成果，再来定论也不迟。 她要走，李福自然不会拦着，坐在原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打过招呼后，程云桃便没有再继续耽搁时间，而是加快了脚步，朝着客栈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茶楼的跑堂小二见她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有些稀罕的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李福神情如常的坐在原位，不由得嘀咕了两句。 “这姑娘有些本事啊，竟然能够受得了李福那臭脾气，也不知道事情办成了没……”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找宅子的事情非但没办成，程云桃甚至连提起都还不曾提起。 在她看来，李福此人手上有资源有人脉，若能与之搞好关系，不仅是对于眼下找屋宅，甚至对未来找铺面都有颇多助益。 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能急于一时。 第81章 秘密悬赏 虽说当个茶友，已然是拉近了双方的关系，但这毕竟也只是点到为止的泛泛之交，若是她能够治好李福的倦怠之症，那便是有了恩情。 借着这份恩情，届时再说出自己的困扰之处，想来对方将会更加上心，所找的宅子和铺面也会更加的物美价廉。 程云桃心中的算盘打得好，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快，可能是因为低头想事的缘故，快要迎面撞上人了才突然反应过来。 “啊！” 她惊呼出声，身体瞬间僵住，脸上满是惊慌和无措，想要后退却因慌乱而脚步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江钰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伸出有力的臂膀揽住程云桃的纤腰。 入手之处一片温软，江钰的脸微微一热，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原本洒脱的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小心！” 反应过来以后，程云桃有些不好意思的挣脱了出来，看清对方面容后，慌乱的神色瞬间退散了不少。 “江钰？！怎么是你？” 她又垂眸看了一眼江钰空荡荡的双手和鼓鼓囊囊的钱袋，便瞬间明白了过来，江钰已经去官府领完了赏钱。 “噢，我刚把事情处理完，正往回走呢，远远就瞧见了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你，就想着站在这等一会，好同你一起回到客栈里去。” “倒是你，今天去了哪里？走路的时候想什么呢，那么专心，连前头站了人都不知道。” 江钰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之前洒脱自然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程云桃的来时路，有些不解的问道。 两人并肩而行，程云桃一边漫步，一边有些兴奋的解释道。 “我今早同我们客栈的掌柜的打听了，他说在这钧华城之中，想要租赁房屋，最好找个有经验的牙人带着，其中最有口碑的一个牙人叫做李福，他人脉广资源多，若是能从他手中租房，必然是最合适的。” “我打听过后，便出门去这李福经常光顾的茶楼寻他，方才经过一番交涉，已经小有突破，算是搭上了这条线。只不过光有这些还不太够，我觉得他为人还算不错，打算把关系再拉近些。” 虽然说得有些笼统，但江钰也大概地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了，你方才去官府领赏金还顺利吗？里面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程云桃对于哪些地方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脑海里也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她担心里头的人会以权压人，故意为难江钰。 “顺利得很，这钧华城最不差的就是钱了，我给他们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他们给钱的速度可快了。里头的人又给我塞了不少悬赏令，就等着我帮助他们完成任务。一直抓不到人他们也不好交差，里头的草包多，只能靠我们这些在外晃荡的人帮着拉一把了。” “还真别说，方才我在那领赏处还见到了不少江湖上的老熟人，潇洒闯天涯也需要不少钱，当赏金猎人算是正经路子来钱最快的了。” 程云桃看着江钰从怀里掏出的一沓悬赏令，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看来这钧华城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界。 “对了，这里头还有一个是秘密任务来着，只在我们这些专业的赏金猎人中发布。” “瞧着白白净净的书生样，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啊，也不晓得是犯了什么罪，竟然值得上面出这么多钱来杀他。” 江钰一边说着，一边从那中间抽出了一张悬赏令，程云桃好奇地侧身瞥了一眼，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等等！” 程云桃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连忙把那张悬赏令接了过来，上头所画之人，赫然就是前段日子才分别的沈书澜。 她赶忙阅读了一下画像下的几行小字，上头说得很清楚，见到画像上的人，无需多问，直接猎杀即可，拿人头可换黄金千两。 要知道江钰先前斩杀了的那个暗影盗的分首领，也只不过是领了一百两银子，可眼下沈书澜的人头却值黄金千两，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巨额的赏金诱惑下，不知道有多少赏金猎人会倾巢而出，前去追杀沈书澜。 程云桃没有想到，只几月不见，沈书澜的处境竟然已经都恶劣到了这种情况。 她本想着等在钧华城中彻底安定下来后，再着手想办法去联系沈书澜，可眼下这情况，别说找人了，就连对方是否安好都是个未知数。 既然能够这么大范围的追杀，想来这城主府中的势力应该全都被沈凛风给控制了，这钧华城在暗地里已经开始重新洗牌了。 虽说心中担忧，可程云桃在这里并无依仗，所能够得到的消息也很有限，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帮得上沈书澜，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她一切平安。 “云桃，你这是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吗？” 江钰不明白为何程云桃看到这幅画像后就瞬间变了脸色，直觉告诉他，这画上之人的身份应该不太简单。 “江钰你答应我，若你日后真的见到了这画上之人，千万不要对她痛下杀手，要保住她的性命，将她带来我面前。”程云桃迅速地镇定了下来，左右打量了一眼后，压低了声音，紧张的交代道。 程云桃这么一说，江钰心中的好奇更甚了几分，但他也清楚，这街头闹市并不是什么适合谈论事情的好地方，当即便微微颔首，应承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若是有他的消息，我会带给你的。” 江钰不认识沈书澜，同她之间也并无仇怨，作为程云桃的朋友，这点小事他自然是会全力配合的。 得到承诺后，程云桃松了一口气，二人也加快了脚步，临近客栈时，又遇上了逛街回来的祖孙三人。 “姐姐！江哥哥！” “阿姐！师傅！” 两个孩子在瞅见他们的第一秒，眼睛就亮了起来，一边叫嚷着，一边欢快地扑了上来。 周秀芳敲了敲自己有些酸胀的后腰，站在原地含笑地摇了摇头。 程云桃和江钰站在原地，伸出手接过了飞扑过来的身影，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朝客栈内走去。 第82章 山药垒饼 听到李福述说病症困扰后，程云桃的脑海中第一时间便蹦出了好些个可以改善的食疗方子。 经过简单的斟酌和筛选后，她打算做一道山药垒饼，因为山药具有益肾气，健脾胃的作用，对脾胃虚弱引起的倦怠也具有调理功效。 山药垒饼操作起来也较为简单，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调料或者工具，正符合当下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程云桃同客栈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后，花了点小钱，借用了一下后厨的器具，打算亲自下厨。 先取新鲜山药半斤，以锋锐小刀仔细剔除外皮，使其莹润洁白之质全然展露。 在削皮处理的时候，需要格外的注意些，因为这山药中所含的皂角素和植物碱能够使不少人过敏。 在没有手套隔绝的情况下，可以握住最尾端抵在案上，避免手部皮肤直接接触山药的黏液。 待削皮完成后直接舍弃尾端，虽然有些浪费，但是同那过敏的折磨劲比起来，倒也算不上什么。 如果不小心接触山药黏液后出现瘙痒症状，千万不要用手大力抓挠，因为挠抓可能会导致皮肤破损，引起更严重的过敏反应或感染。 可以用大量的清水冲洗接触部位，在瘙痒处涂抹一些醋，这里是运用了酸碱中和的原理，有助于缓解瘙痒。 在程云桃处理山药的时候，江钰便大大咧咧地冲上来想要帮忙。 “诶！别乱碰！” 程云桃紧张地伸出手，急急拦下了，还要她发现得及时，不然江钰可就要痒成猴了。 “这里我来就行了，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主动喊人的。” 江钰没下过厨房，自然也不明白处理山药的时候容易过敏，但见程云桃语气急促，便知道不方便自己掺和在内，老实地退到一旁去了。 “好，我不动，我就在旁边呆着。” 江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认真地关注起了程云桃手上的动作，他很好奇那些美味的食物究竟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 山药削皮处理干净后，程云桃将其放入器具中蒸熟，随后捣成泥状。 刚开始的山药块尚显粗粝，但随着研磨动作的持续，逐渐变得细腻柔滑起来，偶见细微山药纤维，但却不会影响到口感。 在这个过程里，可以逐步加入一些糖来调味，准备妥当后取一洁净煎盘置于炉火之上，倾入少许清澈食油，以竹筷轻巧拨弄，令油均匀润及盘底。 再用小勺舀取适量山药泥，小心翼翼置于煎盘中心，以匙背徐徐按压，山药泥便顺从地向四周延展，化作一张薄厚均匀的山药饼雏形。 待第一块山药饼于锅中与温热锅底悄然相拥，开始微微泛白、边缘稍显凝固之际，便要马不停蹄地准备第二块。 将生山药泥缓缓倾入煎盘，与此同时，迅速操起竹片，此竹片薄厚宽窄皆恰到好处，以其轻盈地在盘上拨弄。同时需要注意降低温度，以小火慢煎，多一分则焦糊，少一分则生涩。 程云桃把控着火候，依照相同步骤与手法，周而复始，精心摊制十余饼，层层垒叠起来，便成了山药垒饼。 直至大功告成，满室皆被那浓郁醇厚的山药香所萦绕，香气似有形之质，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撩拨着味蕾。 趁着这热乎劲，程云桃赶忙切下一小块递给江钰，示意他先来尝尝味。 “来试试。” 江钰微微俯下些身子，歪着脑袋张开嘴，直接将山药饼叼了过来，而后直起身子，认真品尝了起来。 初触只觉其外皮微微酥脆，恰似薄脆饼干轻触齿间的美妙触感，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随着牙齿的缓缓切入，内里那软糯绵密的山药泥如云朵般在口腔中化开，细腻无比，与酥脆外皮形成鲜明对比。 其味甘甜淡雅，不会过于浓烈直白，而是如涓涓细流，在味蕾间缓缓流淌，清甜之意逐渐弥漫整个口腔。 “好吃，甜而不腻，外酥里糯，感觉还挺适合老人和孩子的，我这就端上去给他们也尝尝。” 程云桃还没来得及同江钰细说此事，故而江钰还以为这山药垒饼是程云桃打算做给他们的点心。 “先别着急！” 程云桃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江钰，从他手中将山药垒饼给端了回来。 “等我们找到合适的宅子安顿下来以后，这样的点心想吃多少有多少，只不过现在还不太行，这碟点心我还有着别的用处呢。” 江钰看着离自己远去的点心，有些遗憾地哀嚎了一声：“原来不是给我们吃的啊，那是要送给谁啊？” 将山药垒饼打包妥当后，程云桃拎着油纸包，站在原地解释道。 “你还记得我昨日同你说过的那个牙人李福吗？这山药垒饼就是打算拿去送给他吃的，他脾胃不好，又不喜欢吃那些苦涩的汤药，我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打算让他感受一下食疗的魅力。” “顺便借着这个机会，托他帮我们找找合适宅院，这客栈小住个几日还行，长久呆下去，我这钱袋子可是会撑不住的，就指望着人家能给我们找个物美价廉的好宅子呢，这样也能多剩点钱去做生意。” “这个嘛，就叫做花小钱办大事！对了，我现在正打算去老茶楼找他呢，你要和我一起去嘛？” 程云桃提着油纸包经过江钰身侧时，停下来多问了一句。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情需要自己来干，闲着也是闲着，江钰便想着陪同着程云桃一块去老茶楼，也好见识见识这位厉害的牙人。 “好啊，我也去蹭杯茶喝喝。” 二人结伴而行，没多久就来到了老茶楼，有了昨日的经验，程云桃一进门就朝那角落中看去。 果不其然，一眼便瞧见了隐藏在人堆里的李福，程云桃伸手拉住了江钰的手腕，引着人往前走。 还不等他们彻底走近，李福的面上就挂起了喜色，主动站起身来迎接：“程姑娘来了啊！我今日泡了新茶，快坐下品鉴一番！” “诶，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得很呐，是程姑娘带来的朋友吗？” 瞧着江钰气度不凡，背上的武器又那般唬人，李福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 第83章 再聚茶楼 程云桃落座后，扯了扯江钰的衣袍，示意他也快坐下，江钰顺从的坐在了她的身侧，而后程云桃眉眼带笑地朝李福解释道。 “是的呀，李叔，这位是同我一起来到这钧华城的好友，对茶道也颇为感兴趣。” “初来乍到的，他在这钧华城也没有什么旁地认识的人，我心想今日既然要来找李叔喝茶，不如将他也带上，大家共同品茶，也更热闹有趣些不是？” 了解情况后，李福主动多添了一杯茶，递到了江钰的面前。 “好说好说，既然是程姑娘带来的朋友，那我李某人自然也是要热情相待。” “再者说了，我看这位小友身姿挺拔，英姿飒爽，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儿郎，能与之结识自然是好事一桩。” “不说旁的了，程姑娘快试试我今日泡的茶。” 李福伸手示意，眼神中隐隐暗含期待。 他都开口说了，程云桃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再加上方才一路走来，早已经是口干舌燥，正想着润润喉呢。 茶水入口后，程云桃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悠悠道：“今日这茶，是上好的金骏眉呀！” 李福兴奋地一拍手，直呼道：“是了，是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茶呢！程姑娘的眼光果然毒辣！” “不知道程姑娘对这金骏眉可否有所了解，我今日所冲泡的手法又是否恰当啊？若有不足之处，还望程姑娘帮我指出。” 李福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求知若渴，在面对自己所有所不足的领域时，也不会倚老卖老，而是虚心求教，对于这样的人，程云桃是很乐意与之探讨的。 “金骏眉属于红茶，炒制有萎凋、揉捻、发酵、干燥四大步骤。” “萎凋旨在适当蒸发茶叶水分，让茶叶柔软易揉成条，提升茶浓度，减少青草气、增加清香鲜爽度；揉捻意在破坏茶叶内在结构以促发酵，为色香味打基础，使叶片紧凑塑形，利于冲泡时成分迅速浸出、增加茶汤浓度。” “发酵最为关键，极其依赖制茶师傅经验与工序把控，细微差别便会极大影响茶叶风味；干燥作为最后工序，能利用高温终止发酵、固定有效成分，蒸发多余水分利于储藏，还有助于酝酿茶香。” 李福对制茶的过程有所了解，但并未知道得如此透彻，经过这么一通介绍，频频点头，若有所思。 “金骏眉干茶细小紧秀，呈金、黄、黑三色相间。汤色金黄，香气滋味呈现果、蜜、花、薯等综合香型，馥郁迷人。” “口感鲜活甘爽，喉韵悠长，经十余次冲泡后，口感依旧饱满甘甜，叶底展开，芽尖鲜活秀挺，舒展亮丽。” “整体适口性强，口味能迎合大多数人喜好，我也很喜欢。” 听得程云桃介绍得天花乱坠的，江钰也有些好奇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这茶的确不错。茶汤顺滑入喉，唇齿间即刻漾起如熟透水果般清甜的滋味，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相较常见的正山小种红茶，它这一泡的汤水仿若被细腻地柔化过，绵软之感在舌尖轻触的瞬间便能清晰感知。 与此同时，馥郁果香汹涌袭来，直沁心脾。 呼吸之间，那清甜气息肆意穿梭，不知不觉，眼前竟似浮现出一片硕果压枝、果香四溢的果园盛景，人也仿若悠然漫步其间了。 “看来我今日这金骏眉颇得程姑娘的认可啊，若是喜欢便多饮些。”李福拎起茶壶，又帮他们把空着的茶杯给添上了。 “对了李叔，我带来了一些山药垒饼，你快来尝尝。” 正说着，程云桃便打开了事先打包好的油纸包，里头的山药垒饼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看着颇为诱人。 李福没想太多，还以为只是寻常的茶点，便笑着接过，尝了一口，便出声赞叹道：“嗯！这山药饼可真不错啊。” “我平日里其实并不喜欢吃甜味的糕点，就连饮茶也只是剥点花生米，没想到这山药饼的甜度恰到好处，吃得很是爽口嘛。” “程姑娘费心了，来喝茶竟然还自带茶点，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直接喊小二点单就行了。” “就是不知这山药饼是哪家铺子的新品啊？能否告知地址，也方便我改日自己去买。” 李福还以为这是程云桃从外头买来的，正打算打听位置呢，却听到程云桃笑着说道。 “李叔，这不是外头卖的点心，这是我自己早上头做的，若是你喜欢的话，就多吃点，来日我还可以给你带。” “其实这山药垒饼的做法也很是简单，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将这做法交予你，方便你自己在家中尝试。” 李福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程云桃竟然会亲自下厨制作点心。 “没想到程姑娘的手艺竟然这么好啊，今日我是有口福了，得多吃点。” 这山药垒饼的滋味的确不错，再加上为了捧场，李福一口气吃了不少，江钰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伸手拿饼，也暗戳戳地吃了好些。 程云桃自然是发现了江钰的小动作，递了个无奈的眼神过去，便也任由着他了。 没多久的功夫，桌案上的山药垒饼便被消灭一空，程云桃将残留的油纸包揉皱，丢弃到渣斗里。 李福揉了揉自己略微起伏些许的肚皮，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新奇地感慨道。 “还真别说，我许久没有一口气吃这么多点心了，感觉真不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浑身上下都更有劲了些。” 程云桃没有刻意卖弄，而是如同唠家常般随意说道。 “李叔昨儿个不是跟我提过，说近两年身体状况不太好，干啥都提不起精神嘛。我就想着，若是日日喝那黑漆漆的苦汤药，既耗财，又难咽，不如试着食疗的法子呢？” “于是我今日便做了这山药垒饼，送来给李叔试试，这山药具有益肾气，健脾胃的作用，对脾胃虚弱所引起的身体倦怠具有一定的调理功效。” “你若觉得有效，往后可以试着经常做来吃，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食疗方子呢，保准美味又健康。” 第84章 顺水推舟 听到这番话，李福有些呆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昨日谈话时的无心之语，竟然被人记挂在心间。 他孑然一身，如今年岁渐长，心中更觉孤寂，面对这样的关怀之举，顿时颇为感动。 其实他隐隐能够猜测到，这程云桃与他结识，应该是另有所求，但面对这样真挚的举动，他无法狠心拒绝。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论对方心中是有何盘算，至少在这行动上，是切实的对他好。 “程姑娘真是有心了，你这山药垒饼我很喜欢。” “方才听你们提起，是近日才到这钧华城，想来应该还不曾找到合适的居所？” “我从事牙人这个行当一转眼也有二十来年了，对这钧华城内的住宅铺面很是了解，若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帮着寻一处满意的宅院。” “即为茶友，进一步也算是朋友，我很是欣赏程姑娘，再加上我早已有了家底，并不差这一两单的酬金，便权当送个人情，帮你们一回。” 不等对方开口提及此事，李福便主动说了出来。 程云桃侧身同江钰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眼眸中都闪过了同样的惊喜之色。 “李叔真的心细如发，我们昨儿个还正在为这件事困扰来着。” “钧华城这样大，里头的屋宅小院又是那般的多，想要从中找到妥帖合适的，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有了李叔相助，顿时变得轻松了不少。” 一抹笑意自嘴角绽放开来以后，便在脸颊上晕染开去，明眸也因这笑意而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宛如春日暖阳，瞧着讨喜得很。 程云桃没有想到，李福竟然会愿意主动出手相助，本以为还需自己再费些口舌铺垫呢。 不过这倒是好事，既如此，她便顺水推舟，承了这份好意。 “这挑宅看院的需耗费不少时间，今日的时辰也早已过了大半，是不太来得及了。” “不如你先将自己大概的预算范围和所需宅院的条件告知于我，我今晚回去整理联系一番，明日好带你们前去看房。” 程云桃摸着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会，接着扭头和江钰嘀嘀咕咕了几句，随后将自己的要求大致提了出来。 “李叔，是这样的，现在我家中加上我，一共有这么五口人，希望那屋宅里能够多带些厢房，方便安置。最好再带个大些点的院子才好，日常晾晒、休憩皆能有个敞亮地儿。” “位置也不能太过偏僻，我这一家子，有老有小，老人腿脚不便，孩童要读书求学，自是盼着周边市井热闹，出行便利。” “买个柴米油盐，能几步路就走到铺子；孩子去学堂，也莫要耗费太多脚程。要是能够临近那医馆、茶肆，便再好不过，有个头疼脑热能速速寻医，闲时也能去茶肆坐坐，听听坊间趣事。” “只不过……我现在手头上的现银不算充裕，只求租金能在我力所能及之数，平实合用便足矣。我也知道，这样样都好的宅院难寻，若不能都全，可适时地舍弃一些。” “李叔在这行当是行家，人脉广、眼力精，此事还得多多仰仗你了。” 提及手头的现钱，程云桃的音调也有些心虚的降低了些，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你所需要求我都记下了，暂且宽心，我会尽力去搜寻匹配的房源的。” “若是我李福寻不少你满意的宅院的话，恐怕这钧华城里便再也没有其他的牙人能够胜任了。” 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使李福有着这份信心，更不必说是朋友相托，他自是会更加上心。 “明早辰时，在这茶楼前碰面，我领你们前去看房子。”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后，又喝了两盏茶，程云桃便带着江钰起身离开了。 …… 翌日一早，程云桃拎着热乎的八珍糕，兴冲冲地出了客栈，江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加快了脚步，三两下追上了前头的倩影。 “你要是困的话，就留在客栈里休息呗。”程云桃看着一脸困倦的江钰，好心地开口劝说着。 江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不用，先前都说好了，你管我吃住，我保护你们的安全。” “虽说现在是青天白日，这钧华城中也热闹得很，但你一个姑娘家的，自己出门去，还得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看房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全，我还是陪着一起比较好。” “要不是昨天晚上临时发现了个小盗贼，东逃西窜地花了我一些时间追捕，我也不会睡不饱觉。” 一想起昨夜那不安生的盗贼，江钰的眼里就闪过几分幽怨，不过也没办法，那些个鸡鸣狗盗的勾当，大多都是深夜作案，他想赚钱，也只能那个时间出门逮人。 今日一早，衙门才刚开，他就把人提溜着丢了过去，幸好没耽误今天的正事。 见江钰坚持着要陪同，程云桃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 “那好，希望我们今天一切顺利，快些找到合适的宅院，也能够快些回来休息。” “对了，你早饭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块八珍糕？” 有东西吃，江钰可就来精神了，瞬间点头如捣蒜，伸手讨糕点吃。 “要！我食量大着呢！” 程云桃就料到他胃口大，早就单独准备了一份，从怀里掏了出来，塞到了江钰的手中。 这八珍糕用了党参、茯苓、白术、薏米、芡实、扁豆、莲子、山药八味食材制成，除此之外，还加入了糯米粉、蜂蜜等，用于调和口感，让糕点既能保留药材的特性，又美味可口。 “喏，拿着路上吃，吃不完还可以重新包起来，等饿的时候继续做点心。” “嘿嘿，好！”江钰乐呵呵的接了过来，拆开油纸包拾起一块就往自己的嘴里丢，这段日子以来，他吃糕点的频率大大上升。 八珍糕口感软糯，入口即化，细嚼之下药材的清香在舌尖缓缓散开，却不叫人反感。 从养生功效看，堪称一绝，长期食用，能有效健脾益胃，助力身体元气恢复，缓解身体倦怠、乏力，提升精气神。 就是吃多了，没有茶水相搭，多少有些噎，江钰也没有太贪嘴，吃了两块以后，便收整到了怀中。 第85章 街尾臊子 二人抵达茶楼外时，李福已经站在原地等候了。 “不好意思啊李叔，让你久等了，昨日见你挺喜欢我做的山药垒饼的，今日便又做了些八珍糕，给你带回家尝尝。” 程云桃将手中打包好的糕点塞进了李福的怀里，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好好好，费心了，那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李福收下糕点，带头走在前头，领着二人朝北坊市走去。 行至北市，只见店铺林立，人流如织，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他们先来到一处三进的宅院前，李福上前叩响门环，门房出来后，李福递上自己的名帖，说明来意，门房便引着他们入内。 李福边走边介绍道：“程姑娘，此宅位于北市中心，交通便利，周边商铺众多，日常采买极为方便。占地约一亩有余，正堂宽敞明亮，可用于会客宴请，后院有花园，房主侍弄了不少花草。” 程云桃微微颔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观察了一下，觉得确实这庭院确实不错，便有些心动，低声询问了一下一年的租金。 “这地段好，价格自然也稍微高一些，租一年的话，大约需要十五两。若是能够和房主稍微杀杀价的话，或许还能够再便宜一些。” 听到这个价格程云桃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从古至今这繁华地段的房价就没有低过，就算是相对较为普通的北坊市，也不能够例外。 她现在手头上的资金有限，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和沈书澜酬谢的所有的银两加起来，也只有个三十两左右。 接下来不仅要采买一些摆摊所需的东西，还得顾及到一家子的方方面面，手头上得多留些余钱，才能够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这三十两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对于刚来钧华城闯荡的她们来说，还远远不够。 考虑到这些，程云桃的脸上适时的浮现出了一些为难的神情。 “李叔，这庭院是不错，地段也好，但是这个价格……略微还是高了那么一些。” “有没有更便宜一些的，最好……不超过十两。” 听到她这么说，李福也感到有些为难，迅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适配的房源。 “程姑娘，这低于十两的屋子的确也有不少，可那地段和屋子的质量可就远不如你眼下所看到的了。” “再加上你昨日可与我说了，你想找个有多间厢房，能够同时容纳五口人居住的地方，最好还带前后院，这么一筛选，能够选择的空间可就更少了。” 程云桃也明白，好屋子势必不便宜的道理，犹豫片刻后，她稍微拉高了一些预算。 “这样，麻烦李叔再多带我瞧几套，年租金大概在十两到十五两之间浮动的。” 江钰见她为难，便主动开口：“云桃，我瞧着这间宅子挺好的，你还差多少同我说，我直接补上就行了。” 前日刚得了赏钱，江钰手头较为宽裕，负担个房租还是绰绰有余。 “这可不行，当初都说好给你包吃住了！” “再者说了，小竹拜你为师，还没给你交过什么学费呢，没道理再让你来破费。” “这才刚看了一家呢，时间还早，我们多逛逛，保不齐就遇到更合适的呢？” 见程云桃坚持，江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无事，我再带你们去别处瞧一瞧。” 接着李福又带着他们沿着巷子看了好几间宅子，但程云桃都没有什么比较满意的。 大多数宅子租金价格基本上都与先前所了解的那一套不相上下，甚至还更贵些；也有些十分便宜的，可那些宅子破败不堪，杂草丛生，修缮起来怕是要耗费诸多心力与钱财。 一转眼一上午的时间都快要过去了，瞧着李福满脸疲惫的模样，程云桃的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提议先请他吃个午饭。待填饱肚子以后，再继续去看宅子。 逛了一上午，李福的肚子的确是饿了，也不过多谦让客气，扭头带着程云桃和江钰来到了北坊市内的一家小面馆。 在这北坊市的街巷中穿梭忙碌的皆是些寻常百姓，他们每日迎着破晓晨曦起身，奔赴各自谋生的行当。或肩挑重担穿梭于市井贩货，或手持工具在工坊里挥汗如雨，桩桩件件无不是靠着浑身蛮力咬牙支撑。 故而，这里的口味自是迥异于那东西二坊市，没有精致摆盘，不见素雅羹汤，反倒是满目的浓郁厚重。街头食肆，大锅里炖煮的菜肴，倾入大瓢咸香酱汁焖煮，出锅时菜叶都泛着晶亮油光，入口咸鲜得紧。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看房，一行人也不想走得太远，便就近找了个卖臊子面的摊位，要了三碗面。 落座后没多久，这臊子面便被端了上来，乍一看倒是热气腾腾，颇具几分烟火气。 面条根根分明，粗细均匀，利落地窝在碗底，上头盖着一层臊子，汤汁色泽红亮，浓稠地裹着面条，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与细碎的香菜，单从卖相来说，确实还不错。 可刚把面端到鼻下，嗅觉稍灵些的人便能捕捉到一丝异样。 那臊子散出的气味，隐隐透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像是肉存放久了些，在腌制过程中没能完全祛除的那种不新鲜的气息，即便被浓酱味强行压盖，却仍如倔强的线头般，时不时冒出头来。 李福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江钰稍显迟疑，但由于肚子太饿，便也顾不上太多，扒拉了几大口，囫囵吞枣般咽下了肚。 程云桃压下鼻尖的些许不适，挑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臊子随着面条一同咀嚼，起初是调料的咸香、辣味率先冲击味蕾，试图主导整个味觉感受。 不过须臾，那股被深埋的怪味就像是潜伏已久的暗哨，悄然现身，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它并不浓烈到让人难以下咽，却恰似喉咙里卡着的一根极细的鱼刺，存在感微弱却又挥之不去。 不断干扰着进食的顺畅感，使得每一口吞咽都变得有些纠结，全然没了品尝一碗美味臊子面该有的爽利劲儿，只剩满心的悻悻然。 程云桃的味觉要比寻常人敏锐太多，无法接受这样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只吃了一口便停下了筷子。 第86章 心仪小院 见到她的动作，李福当即便关切出声：“怎么，可是不合口味？” 程云桃不想多增事端，含笑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今早糕点吃多了，现在不太饿。” 李福害怕她久等，便加快了吃面的速度，三两下解决后，便抹了抹嘴，站起身来。 “走，我再领你们去看看别的宅院。” 李福在前头带路，程云桃和江钰紧随其后，绕过了几个小巷后，在一户宅院前停下了脚步，李福照旧打好了招呼后，便带她进门看房。 庭院中的桃花开得正盛，娇艳欲滴的桃花花瓣随风飘落，为这荒芜之地铺上了一层绚烂的花毯，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气。 这庭院虽说不算十分宽敞，却也颇为规整，庭院中铺着青石板路，两侧有矮墙，墙上爬着些藤蔓植物。 中堂居于庭院正前方，屋梁高高挑起，仰头望去，还能看到梁上的木雕花纹，虽已被些许灰尘所覆盖，但仍难掩其昔日的精致与考究。 东西厢房分列两侧，门窗虽已显陈旧，却并无大的破损，窗棂上的雕花还隐约可见。 见她感兴趣，李福连忙开口介绍道：“此宅较为幽静，正房与厢房之间有回廊相连，若是雨天，行走也不会沾湿衣裳。且这周边邻里多是读书人家，颇为安静。” 程云桃一边仔细打量着宅子的布局与陈设，一边在心中暗自思量。这宅子的格局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只需稍加修葺，来日定能成为一处舒适的居所。 “辛苦李叔了，这套宅子的确不错，屋主给的租金大概是多少。” 说起这件宅子的租金问题，李福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无奈。 “这个价格问题不好说，这间宅子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手里头不缺钱。从前也有不少痛快人出价，但与她交谈后，都被她以不合眼缘，没有缘分为借口，被拒绝掉了。这座宅子也因为缺少人气，即使经常打理，依旧阻止不了日渐衰败。” “我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便带你来看这座宅子，便是顾及到了这一点，担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方才看了不少屋宅，都难以寻觅到你所满意的，我这才想起这处，便带你过来瞧了。” “按我想来，只要你能够得到房主老太太的认可，这价钱问题应该好商量，不如我先带着你们同她见上一面，你们当面聊聊这些个问题？或许你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要是最后没谈妥也并无大碍，实在不行，我们再折返回去，我帮着你磨一磨前头的屋主，争取好价拿下。” 听了这番解释过后，程云桃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老太太有钱任性，不讲钱，只讲缘。 既然如此，那便由她来会一会这个有意思的老太太。 “行，那就麻烦李叔前去沟通一下，看看那老太太是否愿意同我们见上一面。” “好，那你们暂且在此处候着，我去去就来。”李福示意他们坐在庭院的石椅上稍作休息，自己则出了院门，朝对门的一座宅子走了过去。 程云桃有些好奇的探了探脑袋，她没有想到这屋主老太太竟然就住在这座宅子的对面。 “还真是稀奇，头一回见到租赁房屋看重的竟然不是财力，而是缘分。” 江钰随手从杂草堆里拔下了一根狗尾巴草，择去了根茎的尾部，捏着指尖摆弄着，小声嘟囔。 程云桃的心中也有着些许的忐忑，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好不好相处，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挺想租下这间宅子的。 没过多久，李福便面露喜色地小跑了回来。 “咱们今日的运气还算不错，那老太太正巧在家，让我们稍等片刻，马上就过来。” 不多时，一位老妇人便出现在了门前，身着一袭深褐色的缎面夹袄，袄面上用同色丝线绣着简约的缠枝暗纹，虽不张扬，却也透着几分讲究。 发间插着一根银质的簪子，簪头是一朵小巧的梅花造型，耳朵上戴着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钉，珍珠圆润，光晕柔和，静静隐匿于发间，只在偶尔的晃动中才会露出一丝温润的光泽。 手腕上是一串檀木佛珠，珠子颗颗圆润，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不经意间轻轻摩挲。 午后，阳光稍斜，众人坐定后，李福开始主持商议：“苏老太太，这姑娘有意租住您这宅子一年，相邀您商讨一下其中的事宜。” 苏若韫坐在主位上，眼眸宛如幽潭，深邃中透着沉静，此刻正抬眸，目光缓缓在程云桃和江钰的身上流转。 江钰正好奇地打量着厅内陈设，在触到苏若韫目光时，下意识收敛了几分，挺直腰杆，双手规矩地垂于两侧。 程云桃眉眼舒展，不见丝毫忸怩胆怯，坦然迎上苏若韫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举止守节有礼，进退有度。 厅内静谧无声，苏若韫的目光仿若无形重负，两个年轻人被看得愈发拘谨，却又因那份与生俱来的朝气，在原地强撑着。 “你们二人，是何关系啊？” 江钰一怔，他搞不懂他们明明只是来租个宅子，怎么还被这老太太给盘问上了。 他平日里最讨厌被人拉着个脸问话了，这场景总是会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在家中被长辈训斥的瞬间。 江钰心中不快，正欲发作，却被程云桃急急拦住，用眼神示意他莫要冲动，随后自己向前踏了一步，开口解释道。 “晚辈名叫云桃，家中还有弟妹和祖母，一家人初到钧华城，着急寻一处合适的宅院，方便将来留在此处生活。” “弟妹年幼，扛不起重担，祖母年老，受不起奔波，故而找房一事，便只能由我来代劳了。” “我身旁站着的这位公子乃是我的好友，今日得闲，便陪同我前来一块看房。” 程云桃所说句句属实，一方面是觉得在这种小事上没必要扯谎，另一方面是觉得，面前的这个老太太应该格外讨厌有人对她撒谎。 苏若韫的视线又来回徘徊了一下，在程云桃的身上停留的时间要来得更长些。 第87章 谈妥立契 她之所以多问这一句，是因为她见过不懂事的少男少女背着父母从家中出逃。 自以为真爱能够排除万难，实则真心瞬息万变，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中，很快便相看两相厌，徒留一地鸡毛。 许是触景生情，苏若韫眼神开始飘忽，陷入了回忆当中。 …… 少女自小家境优渥，性子也带着几分娇嗔与傲气。 少年虽家境寻常，然生得眉眼清朗，自幼便痴迷读书，心怀登科入仕的壮志，出口成章，写得一手好字，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才情。 在机缘巧合下，二人相识相知，情愫暗生。 春日里，少年会为少女攀上桃枝，折下最娇艳的花朵，别在她乌发间，笑言人面桃花相映红；少女则悄悄用攒下的零嘴糕点，塞满少年的书囊，满心期许他读书时也能甜在心头。 二人情窦初开，只觉世间唯彼此最为珍贵，那些门第之差、父母期许，全然不放在心上。 怎奈少女的爹娘一心盼她嫁入高门，日后尽享荣华，对女儿与少年的情意视若无睹，屡屡劝诫阻拦，安排她与诸多富家公子相看。 可这对恋人满心满眼皆是炽热爱意，哪肯依从长辈安排，只认定相爱便能踏平所有坎坷。 一个月色迷蒙的夜，少女趁家人熟睡，怀揣着私藏的细软首饰，蹑手蹑脚溜出家门。少年早已怀揣着几本破旧书卷，候在巷口，瞧见少女身影，忙迎上去牵住她手，那掌心满是紧张的汗水，却烫得灼人。 两人一路奔至他乡，租下了一间宅院。 初至小院，日子仿若蜜里调油。 清晨，少年伴着第一缕晨光诵读诗书，少女在旁静静聆听，时而为他添茶研磨，望向他的眸光满是倾慕；少女下厨时，少年也会笨手笨脚帮忙生火添柴，烟火缭绕间，两人嬉笑打趣，哪怕粥饭清寡，亦觉美味无比。 夜幕低垂，躺在吱呀作响的旧榻上，少年为少女讲古论今，描绘祁京繁华、科举盛景，少女依偎在怀，满心憧憬日后伴他衣锦还乡。 可时光无情，柴米油盐很快化作尖锐利刃，割碎了情爱的幻纱。 夏日暴雨如注，冲垮了小院的灶房，修缮需钱，少女翻遍包裹，才惊觉首饰有限，而平日生活用度远超想象；少年望着残垣断壁，心急如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模样，此时尽显窘迫，往昔一心只读圣贤书，哪懂挣钱门道？ 两人为此口角不断，少女怨少年四体不勤，不懂营生；少年怪少女花钱随性，不知节俭，往昔甜蜜呢喃化作声声指责，字字诛心。 秋意渐浓时，少女洗衣不慎染坏了少年仅有一件能见客的长衫，那墨渍洇开，仿若狰狞鬼脸，嘲笑着二人的困窘。 少年顿时怒火中烧，言语间没了往日温柔，少女满心委屈，针锋相对，屋内物件乒乓作响，摔碎的何止是茶碗，更是那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全的爱意。 寒冬降临，大雪封门，屋里冷似冰窖，炭火稀缺。 少女裹着破旧棉被，手脚冻得红肿，怀念家中暖阁香衾；少年呵着手，望着暗淡烛火，惦记起爹娘热炕头的粗茶淡饭。 此刻，曾经鄙夷的“世俗安稳”，成了心底最热切的渴望。 开春之际，少女的爹娘寻来，望着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女儿，心疼落泪。 少女归家途中，频频回望，泪湿襟袖，满心悲戚；少年则呆立院中，残花飘落肩头，恰似那逝去的韶华与美梦。 此次变故让少年心灰意冷，可在家消沉数月后，想着日益憔悴的爹娘，少年重拾笔墨，日夜苦读，终于在又一年春闱踏上赴京之路。 待他金榜题名、身着华服归来时，身旁已有高门贵女相伴，往昔与少年的爱恨嗔痴，历经岁月磨砺、现实磋磨，已化作心头一点朱砂痣，微痛却不再鲜活。 他路过桃花小院，门扉紧闭，铜锁锈迹斑斑，仿若锁住了那段以为爱可抵御千难万险，却终究败给烟火凡尘的青涩旧梦。 唯余春风拂过，桃枝轻颤，似幽幽叹息，诉说着往昔情深缘浅的故事，消散在岁月长河里，再难寻踪迹。 …… 这样的桥段，苏若韫不希望继续在桃花小院中上演了，听到程云桃说，她将来要与家人一块生活，苏若韫严肃的神色这才略微松动了一些。 “我愿意将宅子租给你们，只不过有个要求，希望你们可以做到。” 程云桃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能够这么顺利，当即便迅速反应过来：“您请讲，若是可以，晚辈一定尽力完成。” “等搬进来以后，要爱护好这屋子的每个角落，包括一草一木，特别是院中的桃花树，我希望你们可以照顾好它。” 面对这样合情合理又十分简单的要求，程云桃自然是不会说一个不字，当即便应承了下来。 “若有幸能够租到这间宅院，晚辈定然会好好爱护，就是不知……这一年的租金，您打算要多少啊？” 苏老太太站起身来，慢慢朝院中踱步而去，盯着那棵繁茂的桃花树发愣：“我年纪大了，早就不贪图那些身外之物了，就图个吉利的数字，一年给个六两银子。” 这个地段加上这宅院的大小，一年的租金才六两银子，远远低于外面的市场价，程云桃内心激动极了，赶忙眼神示意李福，生怕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李福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拿出早已备好的租房契约，让双方签字画押，契约上写明了宅院的位置、大小、屋内大致陈设，租赁期限为一年，在末尾添上了商议好的租金。 契约一式三份，其中两份由宅子的主人和租客各自收着，另外一份由李福代理，交到官府留作备份，将来若是起了纠纷，也好按照契约上的内容来进行评判。 直到签好的契约拿到手上后，程云桃心中的那块大石才彻底落了地，回到客栈最后休整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她便领着一家人搬进了这桃花小院中。 第88章 乔迁之宴 所有人齐上阵，各自操起家伙什，笤帚、簸箕、抹布，人手一样，分散到宅院各处。 程璟竹和程月梨负责清扫院子里的落叶枯枝，把角角落落的杂物往一处归拢；程云桃裹着头巾，爬上凳子擦拭门窗，陈年积灰簌簌往下落，呛得人直咳嗽，却也不停手，把那窗框窗台擦得能映出人影才罢休。 江钰则轻轻一跃，跳到屋顶上去，仔细检查可有破损需要更换的瓦片，顺便把上头腐败的枯叶也朝底下扫扫。 堂屋那扇嘎吱作响的门轴，滴上几滴菜油，反复开合，直到声响渐消；墙上脱落的泥坯，和着泥仔细补上，再用抹子抹平，手艺虽然比不上工匠，却也弄得有模有样。 花了整整三日，才将这宅院的里里外外都给清扫了个干净，老旧破损的地方也都挨个修缮清楚，还添置了不少新家具。 这一通忙活下来，钱袋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程云桃捏着钱袋心疼不已，可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又觉着这辛苦与花销值当了。 乔迁新居乃是阖家的头等要事，沿袭着代代相承的旧俗，自是要操办一场乔迁宴来庆贺一番。 这房子虽然是租来的，可日子却实打实是自己在过，也不可怠慢马虎，该有的还是得给安排上的。 再说了，保不齐她摆了摊，挣了钱，明年就能够把这间宅院给正式地买下来呢？ 除了自家人外，程云桃还特意邀请了李福和对门的苏老太太一块庆祝，毕竟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忙，可寻不少这样好的宅子。 晚宴开始前，程云桃净手洁面，怀抱着满心的虔诚，自屋内缓缓步出，手中稳稳擎着三炷香，轻移至庭院正中。 此时余晖尚未散尽，暖橙色的光轻柔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她面朝东方，眉眼低垂，双手将香高高举过头顶，深深揖拜下去，身姿弯折成一道恭敬的弧线。 那三炷香的前端轻颤，几缕青烟袅袅升腾而起，仿若无形的丝线牵连着尘世与神明。 “东方青帝神君，家宅新立，望借您初升朝气，佑护一家老小晨起迎祥瑞，朝气满盈，岁岁无灾病。” 继而转向南方，日光虽已西斜，此地却似仍留存着白日的余韵，程云桃再次庄重行礼，香雾缭绕间喃喃低语。 “南方赤帝神君在上，愿借您南明旺火，暖我新宅四季，令家中灶火长燃，仓廪常盈，丰年不断，日子红红火火。” 接着转身面向西方，晚霞绚烂如绮，恰似神女倾洒的锦缎天幕，映衬着她愈发沉静的面容。 程云桃拜倒下去，香灰簌簌落下，她的声音平和而坚定。 “西方白帝神君，劳您以暮霭清风守护，庇我家宅暮归皆平安，睡梦亦安稳，金银财帛，顺遂出入，岁岁有盈余。” 最后朝向北方，夜色渐浓，凉风悄然拂过，她发丝微动，裹紧衣衫，却无半分仓促，行礼如仪，最后一番祝祷悠悠飘散。 “北方黑帝神君，求您赐寒水之静，凝家宅根基，镇邪祟不侵，福泽厚积，代代昌盛，岁岁丰饶永固。” 待四方祈愿完毕，程云桃直起身来，那三炷香已燃去小半，她将其稳稳插于庭院角落临时设就的香案之上。 望着那徐徐上升的青烟，眸中满是期许，仿若已然瞧见未来岁月里家宅安宁、岁岁丰登的和美之景。 随后才整了整衣衫，款步迈入堂屋。 程云桃一进门便瞥见聊得正火热的一群人，最令她意外的，还要当属自个的奶奶周秀芳同对门的苏老太太。 一开始邀请苏老太太前来赴宴的时候，对方还百般推辞，说什么自己喜欢安静，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最后还是奶奶周秀芳亲自出马，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三两句就把人给拉了过来。 瞧着喜笑颜开的苏老太太，哪里还有当初那严肃古板的模样，程云桃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看来还是同龄人之间比较有话题。 不过这样也好，从前程云桃便一直担心奶奶的生活太过无趣，现在好了，奶奶也在这交上了新朋友，有聊得来的老姐妹作伴，日子也就没那么单调了。 “前菜来喽！糟油拌鸭掌、五香熏蛋、虾籽春笋，大家伙先开开胃~” 精选肥嫩鸭掌，悉心剔骨后焯水至熟，以秘制糟油细细拌匀。糟香浓郁醇厚，鸭掌脆嫩弹牙，入口咸鲜微甜，糟香率先冲击味蕾，鸭掌的爽脆随即带来奇妙口感。 五香熏蛋需得将鸡蛋以慢火煮熟，轻磕蛋壳使其裂纹细密，放入五香卤汁小火慢煮入味后，再以茶叶、糖等熏制。蛋白呈琥珀色，五香气息馥郁，蛋黄细腻沙糯，一口咬下，卤香、茶香、蛋香交织缠绵，层次丰富。 虾籽春笋是时令菜色，将春笋剥壳切段焯水后，虾籽以热油爆香，二者同炒，虾籽的鲜香为春笋注入浓郁海味，春笋鲜嫩清甜，吸附虾籽精华，脆嫩中满是春日山林与江河融合的鲜美之韵。 李福先前只知道这程云桃的糕点做得好，但并没有想到这烧菜的手艺竟然更好！ 他满怀期待地夹起一筷子嫩笋，那笋尖莹润如玉，笋身泛着微微的乳黄，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汤汁，颤颤巍巍，好似不胜娇弱。 待送入口中，牙齿刚轻轻一嗑，只觉笋肉嫩得超乎想象，一股清鲜至极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爆开。刹那间，他仿若周身的喧嚣都隐去了。 眼前恍惚真真切切浮现出那片春日竹林，晨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光斑在新笋上跳跃，周遭弥漫着泥土与竹叶混合的芬芳，耳畔是竹叶沙沙作响，微风拂过，自己就立身于那竹影摇曳、笋香四溢的清幽之境，满心满眼唯有这无尽的鲜爽。 紧接着，虾籽浓郁的咸鲜强势涌入，带着江河的蓬勃朝气与深邃底蕴，似是将滔滔江水凝练其中，那是鱼虾欢腾、暗流涌动的鲜活滋味。 山林的清新与江河的鲜美瞬间在口腔中交融碰撞，春笋的清甜与虾籽的咸鲜完美契合，不分彼此。 第89章 酣畅淋漓 每嚼一下，那股融合的鲜美之韵便愈发浓郁，仿若舌尖在山林溪涧与江河浅滩间肆意游走。 从春日破土的鲜嫩笋尖，游弋到波光粼粼下虾籽隐匿的幽深水域，味蕾沉醉在这一场山林与江河携手馈赠的绝妙盛宴之中，欲罢不能。 苏老太太年纪大了，牙口不太好，最先落筷的也是虾籽春笋，品尝过后眼中的惊艳掩盖不住。 她本以为这就是个寻常的家常小宴，没有想到竟然能吃到这般美味的菜品。这三道还只是开胃的前菜，她不由得有些开始期待起了后头的热菜和汤品。 五香熏蛋和虾籽春笋这两道菜对于李福和苏老太太来说比较好接受，二人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往嘴里塞，可到了这糟油拌鸭掌面前，却变得有些迟疑了下来。 当下的人之所以不爱吃这类食材，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是因为养殖与宰杀条件所限，家禽多为散养，整日与污秽的地面接触，沾染杂质无数，加之宰杀后清洁手段粗略，难以彻底除净污垢，让人一眼望去便觉脏污不堪。 其二是因为传统饮食观念作祟，“正味”之说深入人心，禽肉的胸脯、大腿等多肉之处被视作正统食材，鸡脚鸭掌肉少，仅存骨头、筋皮，不入主流，嫌其处理繁琐，不愿费神。 所以除了生活拮据的百姓，小康一些的家庭都不爱费心力去处理鸡鸭脚掌，更别提专门用调料来烹饪了。 桌上烛光摇曳，先前那两道佳肴的馥郁鲜香似乎还在唇齿间萦绕不散，直把人的馋虫勾得蠢蠢欲动。 二人目光交汇，短暂迟疑中，眼神里既有对未知滋味的些许犹疑，又难掩被挑起的食欲。 那鸭掌在盘中错落堆叠，莹润的表皮泛着微微的油光，上头星星点点洒落着细碎的调料，煞是诱人。 终于，好奇心与馋意占了上风，李福率先伸出筷子，筷尖精准地夹住一只鸭掌，苏老太太紧随其后，也跟着夹起了一只鸭掌。 内里软糯嫩滑的肉质便轻易地被牙齿分开，细腻得几近入口即化，舌尖轻触，能察觉那丝丝缕缕的纤维纹理。 糟油的馥郁浓香如同细密的网，全方位地将鸭掌包裹渗透，浓郁醇厚的味道中带着发酵后的独特酸香，巧妙地化解了鸭掌潜在的一丝腥气，又赋予其深邃悠长的风味底蕴，咽下之后，口腔中仍留存着久久不散的弹、糯、香、鲜交织的美妙余韵。 原本心存的那点芥蒂瞬间烟消云散，二人眼睛骤亮，对视间满是惊喜与陶醉，迫不及待的再次举筷，沉沦在这意外邂逅的绝妙滋味里，一发不可收拾。 三道前菜很快便被众人瓜分了个干净，程云桃面带笑意，从厨房里将热菜和汤品挨个端了出来。 热菜五道，分别是红烧肘子、煨海参、酒香蒸鳜鱼、宫保鸡丁、清炒豆苗。 红烧肘子是道不折不扣的硬菜，将肘子处理干净后，焯水去腥，皮面抹上蜂蜜或老抽后入热油煎至表皮金黄起皱，加葱姜、八角、桂皮、冰糖、酱油等红烧至酥烂入味。肘子色泽红亮，皮糯肉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甜交织的浓郁酱汁用来拌饭堪称一绝。 海参泡发后切段，与火腿、冬菇等食材一同入锅，加高汤慢火煨炖，海参吸饱浓郁汤汁，软糯弹牙，火腿咸香、冬菇鲜香与高汤滋味完美融合。 鲜活鳜鱼开膛处理，周身划花刀，淋上馥郁米酒，撒葱姜丝旺火蒸熟。鱼鲜在酒香烘托下愈发清甜，肉质鲜嫩爽滑，入口酒香飘散，细品鱼肉原汁原味，鲜嫩滋味萦绕舌尖。 将鸡肉切丁，上浆滑炒至熟，另起锅热油爆香花生米、干辣椒、花椒，加入炸好的鸡丁及用醋、糖、生抽、料酒、盐等调好的宫保汁翻炒均匀。鸡肉丁鲜嫩，花生米香脆，甜酸麻辣咸五味俱全。 鲜嫩豆苗择洗干净，旺火速炒出锅，保留豆苗原始清甜与脆嫩，清新鲜绿，一解荤腥油腻。 汤品一道，火腿白菜汤。 选用上乘火腿切片，与紧实白菜心慢火炖煮，火腿咸香浓郁，经炖煮化为醇厚汤底，白菜吸满鲜美汤汁，软糯清甜，汤品澄澈鲜香，暖人心扉，余味悠长。 摆盘妥当后，程云桃又将两道主食放在一侧，方便大家自行拿取。 主食分别是炒饭和鸡丝春卷，米饭粒粒分明，与火腿丁、虾仁、鸡蛋、青豆等同炒，色彩斑斓，香气扑鼻，每一勺都有惊喜，饱腹又美味。鸡丝春卷以薄面皮卷入鲜嫩鸡丝、蔬菜丝，油炸至金黄酥脆。春卷外皮酥脆作响，内里馅料鲜香多汁。 瞧着菜品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程云桃这个大厨也解下了围裙，顺势入了座，厨房里还有饭后的甜点，等到最后收尾阶段时，再端上来也不迟。 为了庆祝今日的乔迁之喜，程云桃还特意出去买了一小坛子上好的杨梅酒，这种果酒度数不高，喝起来又格外的酸甜开胃，老人小孩也能抿上那么一小杯。 程云桃端起酒杯，见此情形，所有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了手边的酒杯。 “首先，我要感谢李叔和苏奶奶，让我们能够顺利地在钧华城安家落户，拥有一个稳定的住所；其次，我还要感谢江钰，一路上给我们保驾护航，帮了不少忙；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家人们，相互扶持，互相温暖。” “现在我饮下这杯酒，祝愿大家往后的日子红红火火，顺遂无忧！” 说罢，程云桃仰头一饮而尽，众人亦是纷纷响应，屋内酒香四溢，情谊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个人都吃得酣畅淋漓，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面色绯红，席间欢声笑语不断，满足与快意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饭后甜点，程云桃选择了银耳莲子羹和豆沙山药糕。 莲子去芯泡发，与冰糖、银耳等炖煮至软糯，糖水清润甘美，冰凉爽口；细腻豆沙包裹蒸熟山药泥，制成糕状，表面撒糖桂花点缀，豆沙香甜、山药清香，桂花香幽然飘散。 用完甜点后，又畅聊了片刻，李福便起身拱手告别了，顺着石板路渐行渐远，连背影都透着轻松愉悦。 苏老太太就住在对门，由程云桃亲自送了回去，临走前，还特意多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说是打算等消食了以后再吃。 将客人们都送走后，程云桃把门一关，静谧立即取代了原来的喧嚣，月色如水漫入院落，待明日晨曦初照，便要正式开启在钧华城的生活了。 第90章 油饼烧卖 晨曦微透，厨房里，程云桃已早早忙碌开来。 她身姿轻盈，一袭利落的粗布衣衫，腰间系着洁净的围裙，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温婉干练。 程云桃站在案板前，拿起一块肥瘦相宜的五花肉置于刀板上，手中菜刀上下翻飞，刀起刀落间，五花肉瞬间化作均匀的肉粒，每一粒都大小相仿。 将切好的肉粒倒入烧热的铁锅后，手持锅铲，轻快地翻炒起来，肉粒在锅中欢快跳跃，不多时，油脂渗出，滋滋作响，肉香缓缓弥漫开来。 这边肉粒炒着，程云桃抽空转身，从水盆里捞起几枚早已泡发好的香菇，放在案上迅速切丁，切好的香菇丁随即被倒入锅中，与肉粒一同煸炒。 手腕轻抖，锅铲在锅内穿梭自如，香菇独特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与肉香相互交融。 火候恰到好处时，程云桃拿起一旁的豆豉油罐，微微倾斜，金黄色的豆豉油倾泻而下，瞬间为锅中食材注入一抹浓郁鲜香。 快速翻炒均匀后，将炒好的馅料盛出，置于一旁的大碗中。 糯米早已在前一晚就浸泡妥当，程云桃端起浸泡糯米的盆，将水沥干，双手用力把糯米拨散，倒入蒸屉，铺平后盖上锅盖。 灶火熊熊，不多时，水蒸气裹挟着米香从锅盖边缘逸出。 待糯米蒸熟，粒粒饱满晶莹，程云桃揭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微微侧了侧脑袋，躲过温热的雾气后，用勺子将糯米舀进盛着馅料的碗中，手臂挥动，大力搅拌。 随后移步至炉灶旁的汤桶处，桶中是慢火熬制了数个时辰的高汤，色泽半透明半奶白，浓郁醇厚。 程云桃手持长柄汤勺，轻轻搅动几圈，舀起满满一勺高汤，缓缓倒入馅料中，汤汁落下，如丝般顺滑，她目光专注，手中动作不停，边倒边用筷子搅拌，让糯米尽情吸纳高汤的鲜美。 最后从调料盒里捏起一撮胡椒粉，均匀撒入，又从案边的菜篮里抓了把翠绿葱花，细细撒在面上。葱香与馅料香气四溢飘散，烧麦馅料算备好了。 馅料精细，这皮的制作同样不能含糊，程云桃将面粉倒入面盆，加水后手伸进盆中，熟练地揉、搓、按，面团在她手中逐渐变得光滑柔韧。 她揪下一小团面团，置于撒满面粉的案板上，双手轻搓成条，再熟练地揪成一个个均匀的面剂。 拿起擀面杖，手法娴熟地擀起皮来，面饼在擀面杖下飞速旋转，眨眼间，边缘薄如蝉翼，透亮的能映出掌心的纹路。 取一张面皮摊于掌心，用勺子舀起满满馅料，置于面皮中央，随即手指灵动地捏褶，褶子细密均匀，收口时轻轻一提一拢，一个形如小巧包袱的烧麦便跃然指尖，圆滚滚的模样煞是喜人。 趁着烧卖上蒸笼的这段时间，程云桃也慢下了动作，倚在门边，看向正在院中传习武艺的师徒二人。 破晓的天光，洒落在开阔院子里。 江钰今日一袭利落褐衫，腰束玄带，身姿矫健，浑身散发着沉稳又凌厉的气场，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程璟竹年岁尚小，身着粗布短打，澄澈双眸中满是对习武的炽热渴望，却又难掩初次近身习练的紧张。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盯着江钰，抱拳行礼，身姿虽稚嫩，礼数却周全。 “要学就要学最实用的，时间紧，任务重，我也不整那些花架子，直接教你近身对战的窍门，你且认真听，仔细看！” 言罢，江钰双脚微分，稳稳踏地，膝盖微屈，重心下沉，整个人仿若生根的古松，坚不可摧。同时双臂微微弯曲，握拳抬至胸前，拳心向内，肘尖下垂，护住胸腹要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般站定，下盘扎实，敌人难撼，上身灵活，攻防皆便，可千万别小瞧了这起手式。” 程璟竹眨眨眼睛，依葫芦画瓢，费力调整身姿，双脚却似不听使唤，摇晃几下才勉强站稳。 江钰见状，几步上前，轻抬脚掌轻点程璟竹的脚踝外侧，微调间距，又轻按住他的肩头，助其沉肩。 “别心急，练武非朝夕之功。站稳脚跟时，肌肉不可紧绷如弦，要似绵里藏针，松中有劲，方能持久应对。” “再者，眼目犀利如鹰隼，紧盯敌手周身。” 江钰眸中精芒一闪，抬手虚晃，动作迅疾，程璟竹眼神慌乱，仓促扭头应对。 “这时候千万别慌！目光要锁定对手双肩与胯部，此处动向最能泄其进击之意，预判出招方能先机在握。” 说罢，江钰放慢动作示范，程璟竹紧蹙眉头，目不转睛，努力模仿。 “近身搏击，时机如金。敌手出招，不可莽撞迎击，瞅准破绽，恰似猎豹伺鹿，待其力竭、旧招将收新招未发之际，果断出手。” “像这般，借腰腹拧转之力灌于拳臂，短促迅猛，一击制敌。” 江钰侧身出拳，拳风呼啸，却在距程璟竹面门寸许戛然而止，吓得小家伙缩脖闭眼。 待程璟竹稍作消化，二人摆开架势对练。 初时，程璟竹畏畏缩缩，出招绵软，躲避慌乱，江钰攻势徐疾有度，不时以掌代拳，轻拍他肩头、手臂，提点应对之法。 几个回合下来，竟也渐入佳境，程璟竹小脸涨红，眼神坚毅，出拳果敢几分，脚步挪移也灵活些许。 一番练习作罢，师徒二人收势立定，程璟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却咧嘴露出憨笑：“师父！我感觉我已经有些开窍了！” “很好！那再来！”江钰咧嘴一笑，握紧了拳头，再次摆出招式冲了过来。 “啊？还来啊？！” 程璟竹本以为今日的训练强度已经达标，万万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开始，哀嚎一声后，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来。他嘴上虽嘟囔，可身子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认真摆好架势，目光灼灼紧盯江钰的手中动作。 倚在门边的程云桃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厨房，掀开蒸笼瞧了一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忙活起炸油饼。 第91章 清甜豆浆 揭开面盆上的湿布，昨夜发酵好的面团蓬松饱满，散发着微微的酸香。 双手伸进盆中，将面团捧出放在案板上，开始揉压排气，面团在程云桃的手下温顺听话，很快恢复紧实。 抓起面团一端，手腕使力，快速擀动，面团延展成碗口大小、厚薄均匀的圆形饼皮。 热锅烧油，程云桃目不转睛盯着油温，待油温升至六成热，她弯腰俯身，双手稳稳托起饼皮，轻轻放入锅中。 瞬间，热油欢腾，噼里啪啦作响，饼皮迅速膨胀鼓起，她手持长筷，适时翻面，确保两面金黄酥脆。 不多时，一张色泽诱人的油饼出锅，热气腾腾。 油饼出锅后，顾不上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趁其热气未散，用刀迅速在侧面划开一道口子，形成宽敞的空腔，随后用筷子夹起热气腾腾的烧麦，依次小心塞进油饼空腔，动作迅速又稳当，让烧麦与油饼紧密贴合。 洗净双手后，程云桃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瞧了眼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打算去喊大家来吃早餐。 “先练到这里，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听到程云桃的声音，程璟竹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了激动的神色。 终于！今早的锻炼终于要结束了！他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在程璟竹以往的印象中，这练习武艺一般不是应该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学起嘛？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可把他给折腾坏了。不过他也不敢抱怨，苦苦坚持了良久，总算是熬到头了。 江钰的肚子早就开始饿得咕咕叫了，听到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哪里还顾得上程璟竹，立马就暂停收手。 可还不等程璟竹坐下来喘口气，程云桃便笑眯眯的把一个大水壶和几个铜板塞进了他的手中。 “辛苦我们小竹了，去外头的卖豆浆的摊子上，买一壶豆浆回来。” 程璟竹刚挺起来的脊背瞬间又弯了下去，有些可怜的瘪了瘪嘴，睁着大眼睛看向程云桃，想要以此撒娇，蒙混过关。 “多出来的一文钱给你当作跑腿费。” 听到有跑腿费，程璟竹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立马站起身来，朝门外小跑去。 “这件事就交给我——” 声音越飘越远，人也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了小巷的街口。 待程璟竹将豆浆买回来后，所有人都已经洗漱好，坐到餐桌旁等候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程璟竹一路小跑，有些喘，咽了口唾沫后，将手中的大水壶递了过去，程云桃接过，按照顺序，给每个人盛上了一碗。 豆浆倾泻入粗陶大碗，汁液碰撞碗壁，溅起细微浮沫，轻抿一口，温度恰到好处，暖融融的。 清甜之感首当其冲，在味蕾间悠然绽露，恰似古巷旧院墙头探出的第一枝杏花，芬芳幽淡却直沁心脾。 这甜，不似蜜饯那般馥郁浓烈，而是清清浅浅，轻啜即化，丝丝甜意与醇厚豆香水乳交融，难解难分。 缓缓吞咽，豆浆顺滑下行，仿若柔滑锦缎滑过咽喉，毫无阻滞，唯留一路清爽凉意与馥郁豆香在唇齿间缠绵萦绕，回味悠长。 几口入腹，暖意自胃脘徐徐扩散，驱散晨间微寒，慰藉辘辘饥肠。 程云桃的眉间闪过一丝惊喜，这豆浆应该算是她来到钧华城后，入口最为满意的食物了。 这磨豆浆是个繁琐的活计，需起得格外的早，得跟破晓的天光抢时辰。 时节不同，水温有别，浸泡时长与用水量皆无定数。少一分则豆子硬结难磨，多一分又怕软烂失形，全凭经验揣测，时刻不敢懈怠。 磨豆更是苦力煎熬，石磨敦实厚重，先得费力洗刷，涤净磨盘缝隙里日积月累的残渣，稍有残留，豆浆便会混进杂质。 每推一轮，还得紧盯磨缝，若流速减缓，便知豆渣堵塞，需即刻停手清理，稍有耽搁，豆浆出浆不畅，耽误不少时间。 机械劳作，周而复始，直至整桶黄豆化为浆液，方能稍歇，却已精疲力竭。 后续尚有煮浆难关，简陋土灶火势难驯，柴薪添减全凭眼力。 煮豆浆时，火大则瞬间沸溢，乳白琼浆漫出锅沿，泼洒一地，白费心血；可若误判假沸之象，豆浆未熟透，毒素残留，危及家人安康。因而需目不转睛盯着锅釜，须臾不敢分神，谨慎调节火候，个中煎熬，唯有亲为者深知。 末了，滤渣工序亦不可草率。 粗布兜起滚烫豆浆，双手挤压需力道均匀，轻了豆渣残留，豆浆糙口；重了布破浆泄，功亏一篑。滤完还得洗净布巾，以待下次复用，琐碎细节，不胜其烦。 磨豆浆，工序繁琐，实乃麻烦至极，程云桃不愿意费这好些个功夫，还不如直接出去买个现成的来得方便。 从这一碗豆浆中，程云桃便能感受到，摊主的手艺老道，耐性细致，是个热爱生活的妙人。 豆浆暖胃后，众人纷纷伸出手，去够那盘中的油饼烧卖。 烧麦晶莹剔透，透过薄皮能清晰瞧见里面饱满的馅料，油饼的香气与烧麦的清甜相互交融，袅袅升腾的热气氤氲在鼻尖，暖烘烘的气息瞬间驱散清晨的微寒，丝毫没有油腻之感。 咬上一口，先是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油饼酥脆的外皮应声而碎，咀嚼间发出连绵的轻响。紧接着，软糯的烧麦被咬破，鲜甜醇厚的高汤溢出，热度恰到好处，烫口却又让人舍不得停下。 烧麦的嫩滑、糯米的湿软绵密、肉丁的紧实丰腴以及胡椒味的浓郁辛香，与高汤的鲜美清甜交织融合，完美去除油饼残留的油腻，只留下淡淡的油香在唇齿间萦绕。 油饼外皮酥脆，内里因吸收了烧麦的高汤而略带韧劲；烧麦软糯，被油饼包裹后又沾染了一丝焦香。糯软、韧劲与酥脆三种口感在口中碰撞、交融，每一口都层次丰富，滋味悠长。 早晨吃清粥素菜固然不错，但油饼包烧麦带来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满足。大口咬下，油饼的香气与烧麦的丰盈口感在口中交织在一起，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让人大呼过瘾。 第92章 旭食厚养 “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 朝则为春，是人体经过一夜休息后的生发之时，需要丰富的营养来启动身体机能，就像春季万物复苏需要充足的养分一样。所以早餐要吃好，是为了给身体提供足够的能量和营养，以应对一天的活动。 日中为夏，一天中的午餐时间，是人体阳气最盛的时候，消化功能处于旺盛阶段。此时适当吃饱，能够更好地利用身体的阳气来消化食物，将食物转化为气血等营养物质。 日入为秋，夜晚人体的阳气逐渐收敛，消化功能也相对减弱。晚餐吃得过多，会加重肠胃负担，导致食物不能很好地消化吸收。胃不和则卧不安，晚餐过饱可能会引起脾胃不和，影响睡眠。 夜半为冬，在夜间，人体的新陈代谢速度减缓，各个脏腑器官都处于休息和自我修复的状态。在这个时候吃宵夜，身体就不得不重新启动消化功能来处理食物，会扰乱身体的自然节律。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从养生的角度来看，可是人生才短短几十载，若是连基本的口腹之欲都不能够得到满足，那未免也有些太憋屈了。 在这烟火人间，珍馐美馔缤纷琳琅，各地风味独具风姿，或鲜香麻辣撩拨味蕾，或清甜软糯润泽心田，从街巷小馆的家常小炒，到高堂雅座的精致佳肴…… 功成名就常需历经波折、知音相伴亦难觅机缘，相较尘世中诸多求难得的欢愉，大快朵颐品尝美食，无疑是通往快乐最简捷的通途。 无需复杂门道，不论贫富贵贱，一碟小菜、一碗热汤，便能在唇齿触碰瞬间，激活满心欢悦，熨帖灵魂褶皱。 故而在程云桃看来，每一顿饭都很重要，都要认真吃，每一天也都不平凡，都要认真过。 当然，长时间的吃宵夜的确是个不好的习惯，偶尔来上那么几次解解馋就行~ …… 程云桃昨日晚宴闲聊的时候，已经向李福给打听清楚了，在这附近的不远处便有间私塾，乃是本地一位致仕归乡的老举人所办，人称林学究。 林学究年少时家境贫寒，幸得族中长辈资助，方能一心向学，数度赴京赶考，历经坎坷，终在不惑之年中举。 仕途奔波数载后，倦意渐生，又念及桑梓之地孩童求学艰难，便毅然辞官归乡，倾囊以授学识。 林学究对待教学一事颇为严苛，晨起，总是手持戒尺，早早端坐于书案前。 待学童鱼贯而入，必先检查功课，诵读之声朗朗而起，但凡有偷懒或背诵不熟者，戒尺轻落掌心，疼在手上，却也让学童们不敢再有懈怠。 授课时，林学究博古通今，讲解深入浅出，能从先贤之言联系到日常为人处世。 逢晴日午后，他还常带学童至庭院，以天地万物为教具，指认花草树木之名，讲解自然四时之变，使得书本知识鲜活生动起来。 周边邻里的贫寒子弟，纵无厚礼奉上，只要心怀向学之志，林学究皆一视同仁收入门下。 多年来，从这小小私塾走出的学子，不少都成了当地知书达理、能文能算的人才，私塾自然也就成了北坊市人人传颂的文脉传承之地。 林学究不贪图名利，生活也过得很是简朴，所收的束修的形式多样，不局限于金银，亦可是粮食、布匹等实物。 眼下既然已经安置妥当，也算是正式在钧华城站稳了脚跟，这送孩子上学的事情，自然也要着手开始安排起来了。 毕竟老话怎么说来着，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嘛，也是时候让程璟竹去接受一下知识的洗礼了。 程云桃还打听到了，那私塾里没有女学生，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依旧有些无奈，背景局限下，也只好先把小竹送去，让他每日回来在家中辅助小梨学习。 等到她将来挣了足够多的钱，兴许就能自己出资建起一座女子学堂，让更多的女子都能够识文断字，进入更广阔的天地。 想到这里，程云桃将手中的烧卖塞进了嘴巴，几口咽下肚后，朝着对面还在埋头苦吃的程璟竹开口发话道。 “小竹，待会你吃完跟姐姐出趟门去，姐姐带你去私塾里拜先生，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你明日起就要按时去私塾里上课了。” 程璟竹有些懵，虽说他从前也想过这件事，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还是未知的，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会兼具好奇和恐惧的情绪，不过程璟竹知道，自古以来读书人都更受尊敬，所以心中的好奇顿时胜过了恐惧，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 “去私塾？好啊！好啊！我马上就吃完了。”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腮帮子也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慢点吃，别噎着，总归也不差那一时半刻的。”程云桃赶忙伸手拍了拍。 坐在程云桃身侧的程月梨，情绪有些低落了起来，她年纪虽然不大，但许多事情也早已经明白了。 平日里在家中，姐姐待她和小竹哥哥是一视同仁，衣食住行每个方面都是一样的妥帖，甚至还更宠她一些。可离开了家门，到了外头的世界，许多哥哥能做的事情她却不能做，这不由得叫她感觉有些憋屈。 程云桃暂时还没发现小梨的情绪，朝着程璟竹认真的交代道：“你得认真听讲，等回家后，再把你所学的知识仔细地教给小梨，知道了吗？” “嗯嗯！我晓得！我一定会认真听讲的！”程璟竹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丝毫没有糊弄的意思。 见他态度端正，程云桃也放心不少。 程月梨眨了眨眼睛，稍微高兴了一些，但心中的郁闷依旧没能散去，吃完早饭后，她帮着程云桃将碗筷收拾起来，端到了厨房里。 只有姐妹二人在的时候，程月梨的胆子变得更大了些，主动凑了过来，挨着程云桃小声地问道：“姐姐，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可以出门上学堂，而我却不行呢？” 第93章 拒之门外 梳着双丫髻的小妹，仰着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与疑惑，小手紧紧拽着姐姐的衣角，轻轻晃着，那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心疼。 “从前我也问过奶奶这个问题，可她只是叹了口气，说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程月梨像是鼓足了勇气，脆生生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倔强，清亮的嗓音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回荡，似是要冲破这既定的规矩枷锁。 听到这番话，程云桃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她略微思索了一瞬便开口说道。 “世人惯常以为，女子一生便应如那井中死水，波澜不惊，只需安守内闱，操持家计，精擅女红，待年华及笄，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了此余生。” “咱现下身处的这世道，诸多陈规陋习死死缠绕，好似女子一旦沾染学识，便如同脱缰野马，失了温婉恭顺之态，乱了乾坤伦常之序。” “这自然是不对的，可要想改变这个局面，也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够实现。我们改变不了别人，就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姐姐想等赚了足够多的钱后，便自己开办一家私塾，专收女学生，到时候小梨也可以向哥哥一样，真正地进入学堂了。” “只不过在那之前，只能先委屈小梨在家中自学了，姐姐相信小梨，即使是自学，也会拿出最认真的态度来对待的，对吗？” 随着程云桃的解释，程月梨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她知道姐姐向来言而有信，她将来真的有机会能够像小竹哥哥一样，踏入学堂的大门。 “嗯！小梨会的！姐姐放心！” 许是解开了心结，程月梨整个人瞧着活泼了不少，语气里也有藏不住的雀跃。 “好了小梨，你先去自己玩会，等姐姐下午回来，会给你也买上一份学习用品的。” 得到了承诺，程月梨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而程云桃也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厨房里琐碎事务做了个收尾。 刚出厨房，便瞧见程璟竹已经收拾妥当，站在院子的中央，笑脸盈盈地看着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姐姐，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 姐弟俩稳步穿行在小巷错综复杂的石板路上，脚下的石板因岁月打磨而光滑，缝隙间偶有几缕顽强的青苔探出。 不多时，那间私塾便出现在眼前。 私塾藏于小巷深处，墙体上攀爬着几缕枯藤，门扉由厚实的榆木制成，门环铜绿斑驳，日光轻抚下，散发古朴幽光。 程云桃上前，抬手扣响门环。 须臾，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藏青长衫、须眉皆白的老先生现身，目光自上而下端详二人，眼神犀利如鹰隼。 未等对方先开口，程云桃微微欠身：“冒昧叨扰，请问您是林学究吗？” 林学究微微颔首，认下了自个的身份：“正是老夫，姑娘寻老夫所为何事？” 程云桃闻言，忙拉着程璟竹躬身行礼，礼数周全，语气不卑不亢。 “林学究，久仰您学识渊博、育人不倦之名。” “家弟自幼对学识满心向往，奈何往昔家中诸事繁杂，耽搁了入学启蒙，如今十一岁，心智已然成熟，求学之心愈发炽热。” “今日特意将他带来拜见您，希望您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入学的机会。” 言罢，程云桃动作麻利地从腰间解下钱袋，将事先准备好的银钱给取了出来，递交到林学究的面前。 “此为束修，略表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林学究并未第一时间伸手接过，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神情紧张的程璟竹。 “别的孩童都已念了数年书，基础牢固，他从头追赶，怕是不易。” “我私塾内同他这般大的孩子，早已将那些启蒙经书嚼得烂熟，字也识得不少，行文断句都有了几分规矩。更莫说四书五经，人家都通读过几轮，名家批注也能略说一二，诗词格律更是早早入门，平日里吟诗赋词虽稚嫩，也有了些模样。” “十一岁才至，恰似迟发之苗，起步便落了人家一大截，这后头要补的功课，堆起来如山高。别人玩耍休憩之时，他都得埋头书卷，没有半分懈怠的余地。” 林学究微微皱眉，眼神锐利如鹰，看得程璟竹心里直打鼓。 “再者，老夫治学向来讲究严苛，最见不得半途而废、偷懒耍滑。功课若有拖欠、背诵不熟、解析不明，戒尺伺候绝不手软。” “若是哪天犯了懒筋，起了退缩之意，老夫定会加倍督促，板子打在手心，疼的可不只是皮肉，更是警醒你不可荒废学业。” 林学究说到此处，声调微微扬起，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这往后的日子，满是苦熬，若没有一颗能吃苦、耐得住寂寞的心，莫说学有所成，怕是连数月都撑不过去，到时莫怪老夫不近人情，直接打发了你，平白浪费彼此光阴。” “我看你们姐弟俩还是先回家去，同家中长辈好好商议一番，若想清楚了，还是铁了心要来，三日后清晨，携着束修再来此处见老夫。” 交代清楚后，林学究也不再继续浪费口舌，转身走回了院内。 “诶，林学究……” “砰——” 不等程云桃把话说完，厚重的门板便在眼前迅速合拢，截断了她的视线，也让她后面的话语生生憋回了嗓子眼儿。 门环随着关门的动作来回晃荡，敲击在门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程云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手给收了回来。 周遭一时间安静了不少，只留下姐弟二人站在私塾的门前，大眼瞪小眼，略微有几分滑稽。 “姐姐……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一直搁这站着，也不太像样啊。”程璟竹垂下脑袋，盯着自己脚下青石板边缝处附着的青苔小声嘟囔着。 这个年纪的少年，早已有了自己的骄傲，被这样毫不客气地教育一番后，也生出了几分抵触的情绪来。 “那……好。”程云桃叹了口气，带着程璟竹往回走。 第94章 心中酸涩 今日这番，倒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从此也可以看出，这林学究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学生都十分负责，能够在他的私塾留下来继续学习的，也都是认真上进的孩子，换句话说，他这不欢迎浑水摸鱼的人。 仔细想来也是，这市井巷陌，聚居的都是些底层的老百姓。 他们终年累月在这烟火凡尘里苦苦奔波，晨曦未露便起身，直至夜色深沉才拖着疲惫身躯归家。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全凭这双手在风霜雨雪里挣来，每一文钱都浸透着血汗，来之不易。 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够咬着牙、勒紧腰带，从牙缝里省下银钱，将孩子送来私塾学习的人家，必是怀揣着满腔热望，心存几分改变家境、盼儿成龙凤的志向与抱负。 他们满心期许着，孩子能在这私塾之中识文断字，习得满腹经纶，日后谋个好出路，不再受这劳碌命的牵绊，能将家族的脊梁挺直几分。 可倘若那些孩子不懂得珍惜这珍贵机遇，拿着父母于烈日下、寒风中挣来的辛苦钱，却在私塾里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对着圣贤书昏昏欲睡，该背的文章敷衍了事，该解的经义一知半解，整日只想着与同窗嬉戏打闹，打发时日。 那真真是枉费了爹娘的一番苦心，也亵渎了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还不如早些停下，也好让家中父母能松快些许，少些负担。 毕竟，家中尚有柴米油盐诸多琐事等着银钱去周转，与其毫无成效地耗在学堂，不如归家帮衬一二，总强过在这私塾里做那扶不起的阿斗，空惹旁人叹息。 自打吃了个闭门羹以后，程璟竹一路上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来时蹦蹦跳跳的满心期许，回来时垂头叹气的，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全然没了出发时的精气神。 程云桃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能顺利入学而感到难过，便稍微放慢了些脚步，轻声安慰道。 “小竹，你也别太失落了，方才那林学究也没说不愿意收你啊，只不过要想留下来在私塾里学习，就得沉下心来，不怕吃苦。” “咱们回去沉淀几日，想想措辞，等三日后让林学究看到你的决心和毅力，不就没事了吗？” 谁料程璟竹忽然站定了身子，面色有些为难的看向程云桃，犹豫了片刻，小声的开口说道。 “不是的，姐姐……我……” 话都快要说到嘴边了，可程璟竹瞥见自家姐姐这么认真的神色，又开始忐忑起来，生怕这话说出口后，会伤了姐姐的心，惹来训斥。 “怎么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呀。” 弟弟妹妹向来同自己都很是亲近的，鲜少有这样为难的时候，程云桃怔愣了一瞬后，大约觉察到了些什么，便用鼓励的目光看向程璟竹，希望他能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 从前程璟竹懵懵懂懂，好多事都是旁人怎么安排着，他便这么做了，因为他知道，奶奶和姐姐所做出的选择，必然是为了他好的。 就拿前往私塾上学这件事儿来说，于他而言，心底里其实跟明镜似的，深知读书学习那可是关乎前程、改变命运的大事，因而一开始也是鼓足了劲儿，满心愿意去大胆一试。 可方才在林学究跟前，亲耳聆听了那一番语重心长又透着严苛劲儿的话语后，那字字句句就像沉甸甸的石头，一股脑儿地砸进了他那原本满是憧憬的心湖，激荡起层层不安的涟漪。 当下的程璟竹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质问当中。 瞧自己这平日里闲散惯了的性子，真能受得了那日复一日、从早到晚的苦读？真能咬着牙做到天天都勤勉向学、不敢有一丝懈怠吗？ 凭心而论，相比起那些枯燥的文字，厚厚的书本，他更喜欢跟着江大哥早起练武。 挥舞拳脚，练到浑身大汗淋漓，热气腾腾的汗珠顺着脸颊、脖颈一个劲儿地滚落，畅快之感便会汹涌袭来，身体里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欢呼雀跃，透着说不出的舒坦劲儿。 练武也苦，但苦得有趣，他嘴巴上虽然也难免抱怨几句，但第二日却依旧愿意早起练习。 可如今，脑袋里一旦冒出私塾里的事儿，忧虑就如同疯长的野草，怎么都压不住。 要是自己在私塾里跟不上教学的进度，别家孩子都能出口成章、对答如流，自己却还磕磕绊绊，毫无建树，那姐姐满心期许的目光，会不会就此黯淡下去？ 姐姐向来对他关怀备至、寄予厚望，要是知晓他这般没出息的模样，该多伤心呐。 程璟竹年纪毕竟还小，心智尚不成熟，光是在脑海里设想那个令人沮丧的场面，心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难受得厉害，眼眶也不自觉地泛起微红，里头湿漉漉的，满是酸涩。 程云桃瞧着弟弟瘪着嘴一言不发，眼眶却不自觉红了起来，心中不由得一惊，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了方才的种种，有些纳闷起来，她貌似也没干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哭起鼻子来了？ “好了好了，你要是现在暂时不想说的话，咱们就不说了，先回家去。” “回家了，姐姐给你做个好吃的，等你心情平复了以后，要是愿意说的话，再说，好不好？” 虽然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弟弟的情绪先给安抚下来，程云桃没有咄咄逼人的非要讨个答案，而是笑着摸了摸程璟竹的脑袋，主动牵起他的手，沿着来时路，缓缓走了回去。 程璟竹哽咽了两声后，也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快速地用手背将眼角的泪花抹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偷看了程云桃一眼。 见姐姐神色如常，并没有不耐烦，程璟竹的心绪顿时平稳了不少，只不过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已经长大了不少，爱哭的话，可不像个称职的男子汉。 二人踏进院子里的时候，只有程月梨一人在家，正背对着大门，清扫院中的落叶，嘴巴里不知道再哼着些什么，语调很是轻松愉悦。 第95章 香脆米花 待程云桃凑近了，方才听出了个大概。 “深山幽谷觅灵苗，本草千方岁月迢。半夏牵牛迎晓露，忍冬鸢尾守昏朝。黄芩根下藏奇效，苍术丛中隐妙韶……” 这顺口溜怎么听得如此耳熟？ 程云桃的脚步微顿，站在原地思索，一旁的程璟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姐姐的神色如此认真，便也不敢出声打扰，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对了！她想起来了，这是头一日来到钧华城时，他们一群人路过一间医馆时，那医馆内正在磨药的小药童嘴巴里唱着的顺口溜。 想来是师父布置了功课，要求他们熟记药材，为了更快地记忆，而采取了这种顺口溜的方式。 程云桃还是根据这里头具体的词句才勉强回忆了起来，可他们只是从那匆匆经过，只听过一遍的东西，小梨竟然都能够完整的复述出来。 这未免也有些太神奇了？！ 难道自己的妹妹，是个过目不忘，过耳即明的天才吗？就算没有到那般厉害的地步，也是个记忆力绝佳的好苗子！ 想到这里，程云桃的内心就涌动起一股激动的情绪，要真同她所推断的一般，那万万不可埋没了这种才能，否则就太可惜了。 “小梨，怎么就你一人在家啊？奶奶还有江钰哥哥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梨拿着扫把惊喜地转过身来：“姐姐！小竹哥哥！你们回来了啊！” “奶奶去找对门的苏奶奶聊天去了，江钰哥哥说他有点事要出门处理一趟，会赶在晚饭前回来的。” “我一个人有些无聊，看到院子里的落叶有点多，就想着扫一扫。”小梨举起自己手中的扫把，面带笑意，瞧着乖巧极了。 作为不扫兴的家长，自然要及时的表扬鼓励，程云桃笑着开口说道：“小梨真棒，院子扫得很干净噢。” “你先和哥哥在院子里玩会，姐姐去给你们做个零嘴来解解馋，好不好。” “好！” 小梨心思单纯，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听到有零嘴可以吃了，高兴地将扫把往角落里一扔，转身便拉着程璟竹要玩游戏。 见姐姐回来以后，并没有主动提及方才所发生的事，程璟竹索性也不再纠结了，同妹妹小梨很快便玩闹在一处，院子里满是孩童互相追逐的笑声。 程云桃走进厨房，从储藏粮食的陶罐里舀出半碗玉米粒，稍微筛选一番后，将颗粒饱满，成色俱佳的留存下来。 接着往灶膛里添上柴火，引燃后不多时，火焰就呼呼地往上蹿，均匀地烘烤着锅底。 待铁锅受热到一定程度后，再将玉米粒缓缓倒入锅中，与此同时，依据口味放入足量的蔗糖，随后立马拿起木铲快速地搅拌起来，玉米粒在锅铲的翻动下不停地翻滚、受热，确保每颗玉米粒都能裹上糖浆。 持续搅拌一阵子后，感觉温度差不多了，就迅速盖上锅盖，并把灶火调小一些，让火势保持在一种较为平稳、持续加热的状态。 过不了多久，锅里便开始传出声响，一开始只是偶尔有轻微的“砰砰”动静，随着时间推移，这声音愈发频繁，间隔越来越短。 待那锅中的动静彻底平息下来之后，程云桃掀开锅盖一瞧，一锅金灿灿的爆米花呈现在眼前。 玉米粒在高温的催化下全然爆开，颗颗饱满蓬松，体积胀大了数倍，相互堆叠簇拥着，将铁锅填得满满当当。热气氤氲升腾，裹挟着浓郁醇厚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直往鼻腔里钻。 闻到香气后，程云桃满意的点点头，拿起锅铲，把锅里的爆米花给盛到了碗里。 “爆米花出锅喽！快来尝尝！” 程云桃将爆米花搁置在院落中央的石桌上，在一旁坐下后，招呼着不远处在跑跳的弟弟妹妹。 “这就来！” 程月梨跑得有些气喘吁吁，额间也略微出了些汗，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旁，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紧贴着她那粉嫩的肌肤。 “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 程月梨刚坐下，程云桃便将手边的爆米花朝她所在的方向推了推，程璟竹紧随其后，也挨着坐了下来。 刚炸好的爆米花，捧在手中还带着些许温热，触手干燥而轻盈。 两个孩子捧着手中的爆米花，有些新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便塞入了口中。 起初触碰到的是那微微鼓起、薄脆如纸的表层，毫不费力地被咬破后，从内部释放出一股浓郁醇厚的谷物香气。 酥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硬硌牙，也不会绵软无力，玉米粒内部蓬松多孔的质地，像是在齿间触碰一团细密的云，绵密又松软。 伴随着咀嚼，先前裹在玉米粒上的糖霜渐渐化开，丝丝甜意悠悠渗出，甜味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地烘托出玉米本身的清甜。 让人一颗接一颗，欲罢不能。 “好吃好吃！”程璟竹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唔，太香啦！这酥脆劲儿，还有这甜味，绝了！” 两孩子正是爱吃甜食的年纪，外加这爆米花的口感与寻常的糕点又格外的不同，一时间觉得新奇，不由得多吃了一些。 一口气吃了个痛快后，速度也慢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丢。 程云桃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开口问道：“小梨啊，刚刚姐姐回来的时候，听到你在一边扫地一边念顺口溜，姐姐觉得还蛮有意思的，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程月梨鼓着腮帮子，嚼了嚼嘴巴里含着的爆米花：“噢，那个呀！我们那天不是经过一个医馆嘛，我听里面的小药童在念叨，就学来了，说实在的，其实我不太懂的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是和药材有关的。” 听到这个答案，程云桃的眼中划过一道了然，果然同她猜测的一样。 妹妹小梨记忆力好，并且对这些新鲜事物都抱有足够的热情，外加性子安静，坐得住，简直是天生的学习圣体啊！ 只是可惜…… 程云桃心中刚发出感叹，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程璟竹突然开口说话了。 第96章 女扮男装 “姐姐，我不想去学堂了。”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安静了不少，程月梨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一脸惊讶地盯着程璟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光明正大地去上学堂可是她求之不得的美梦呢！哥哥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程云桃也有些讶异，但她并没有立刻出声责备，而是真切地问道：“小竹，能告诉姐姐，是因为什么吗？” 她知道程璟竹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定然不是在胡乱置气，而是有自己的想法在里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程璟竹不再像之前那般犹豫和怯弱，而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姐姐，原先我想着去上学堂，就是在里头跟着夫子念一念课本，晃一晃脑袋，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可是方才我听完那林学究的一番话后，我发现我错了，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读书这件事是一辈子的大事，林学究又格外的严厉，自然是见不得自己学生偷懒的，可是我性子闹腾，又静不下来，记性还不咋好，要是我真进了那私塾，怕是没两天就会笨地把林学究给气着，再被赶出来。” “我……我承认我没用，我受不了整日坐在一处，去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更害怕看到你们失望的眼神，相比于去上学堂，我更想追随着师傅，每天练习武艺，强身健体。” 程璟竹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想倾倒而出，说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瞧着轻松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的内心再度忐忑了起来，偷偷地观察起程云桃的神情。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他却不懂得珍惜，要是因此而寒了姐姐的心，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程云桃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出了声：“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小竹，你早说就好了啊，姐姐不会骂你的。” “真的不骂我？”程璟竹眨眼的速度变得更快了，耷拉着的嘴角也开始往上翘。 “每个人的志向都不一样，你虽然不喜欢念书，可你也有自己所喜好的事物和方向。” “术业有专攻，善商贾之人，于四方奔波间运筹帷幄，通货物之有无；妙手神医，借杏林妙术得以祛病除灾、起死回生；舌辩之士，靠利口巧言能够纵横捭阖、化解纷争；侠义剑客，以高强武艺方可除暴安良、护佑苍生……” “人贵有一技之长，只要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着你师傅勤修苦练，将自己的武艺提升，那便也足够了。” 程云桃朱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程璟竹的耳中，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又似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嗯！我记着了！” 程云桃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小梨身上，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小梨，你之前便同姐姐说过，你想要去学堂读书，倘若这其间颇为辛苦，你是否能够坚持得住？” 程月梨眼前一亮，顿时点头如捣蒜。 “我能坚持得住！夫子若是严厉，我便乖乖听话，课业若是繁重，我便慢慢做，左右不过多花些时辰，等我读了书，长了本事，日后也能帮着姐姐！” “可是我是女子啊……姐姐不是说那些私塾都不收女子做学生的吗？” 刚刚还洋溢着喜悦的小脸，此刻满是忧愁与失落，仿佛一朵娇艳的花朵遭受了暴风雨的侵袭，迅速地萎靡了下去。 程云桃将弟妹拉到自己的跟前，端详着这两张小脸。 像！真是太像了！不愧是龙凤胎，虽分男女，但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相像的两个人。 他们一家人才搬来这里不久，虽也同周边的邻居都打过了招呼，但寻常时候，彼此间基本上互不打扰，更别提关注别家孩子了。 再加上小梨和小竹现在的年纪还不算太大，身量瞧着也差不了太多，若是妹妹小梨女扮男装的话，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会被糊弄过去。 程云桃越想越觉得那法子可行，既然小竹不想去上学堂，那为何不把这机会给小梨呢？ 就算将来被发现了，那又有什么损失呢？该学的都学来了，大不了剩下的搁家自学。 反正她向来不惧怕什么所谓的闲言碎语，只要不违背公良秩序，不伤害旁人，便只依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去行事。 在这悠悠尘世之中，众人的口舌总是繁杂而多事，今儿个对这家评头论足，明儿个又对那户说长道短。 若是事事在意，那岂不是要被这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给束缚住了手脚，失了自己的本心，再没了前行的勇气与洒脱？ 倒不如放宽了心，如此方能活得自在畅快呀。 程云桃心头一阵火热，立即将想法说了出来：“小梨，姐姐想要你女扮男装，扮作你哥哥去上学堂，你敢不敢？” 此话一出，两个小孩都被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地开口说道：“什么？！” 还是程月梨最先反应过来，短暂的犹豫过后，果断地握住了程云桃的手。 “姐姐！我敢！” 程云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不愧是她妹妹！果然有魄力！ “你跟我到屋子里来，我找两身小竹的衣裳给你穿上试试。” “嗯嗯！” 姐妹俩手牵着手，迈开步子朝屋子里走去，徒留程璟竹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过很快的，他也接受了这件事。 他从小就跟着自家的女性长辈生活在一块，受到他们的教导，对女子的偏见要比寻常的男子要少上不少。 程云桃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独挑大梁，将家中经营得井井有条，早已成为了这个家里的主心骨，程璟竹对她很是崇拜，故而她所做出的一切决定，都会下意识地尽力拥护。 外加程璟竹与程月梨朝夕相处，一直都知晓自己的这个妹妹记性好，对读书写字也颇有兴趣，如今这一遭，倒也算是阴差阳错下促成了一桩好事。 第97章 真假难辨 换上男装，改变发型后，程云桃看着眼前的妹妹小梨，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饶是身为亲姐姐的她，在看到的第一眼时，也出现了短暂的恍惚，更别提旁人了。 “姐姐，我……” 小梨一开口说话，却又将程云桃拽回了现实，瞧着像，可这一出声就露馅了。 好在她之前在同沈书澜闲谈时，曾经聊过这个话题。 一般来说，男性声带较长、较厚，振动频率较低，发出的声音比较低沉；女性声带较短、较薄，振动频率较高，声音比较尖细。 所以女生要伪装成男声，关键是要降低声带振动频率。 程璟竹还没到变声的年纪，二人都是稚嫩的童声，只不过小梨要更甜一些，只要稍微压低声音，改掉上扬的语调，听起来就没那么明显了。 那林学究说三日后再去找他，程云桃打算趁着这个间隙，帮着小梨把各个方向都完善一下，力求伪装得更好些。 “小竹，你过来瞧瞧。” 程云桃牵着妹妹小梨走出了房门，朝坐在院子里发呆的程璟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程璟竹远远地便瞧见她们了，嘴巴大张着，半天合不拢，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从镜子里走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满心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 “这……这和我也太像了！” 程璟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兴奋地小跑了过来，围着程月梨打转。这张脸明明天天见，怎么换了身衣服，改了个发型给人的感觉就这么不一样了？ 原来平日里，别人看见的他，就长是这个样子的吗？ 突然之间换了装束，程月梨还真有些不习惯，面对程璟竹打量的目光时，下意识的就想要躲避。 下巴微微内收，双肩也不由自主地向内瑟缩起来，试图用这小小的动作寻得一丝安全感，可又在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如此胆小怯懦。 “小梨，抬起头来！” “穿上这身衣服，出了这个门，你可就是程璟竹了，你要学着适应这个身份。要是你到了那学堂之中，依旧恐惧别人对你投来目光的话，就更别提静下心来认真学习了。” 听到这番话，程月梨立刻挺直了脊背，将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原本的闪躲慌乱瞬间被一抹坚定所取代，恰似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曙光，熠熠生辉。 “我……我会努力的，我做得到！” 熊熊燃烧的野心将先前的懦弱焚烧殆尽，程月梨的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眼下的机会。 “诶？怎么会有两个小竹？” 恰逢此刻，江钰从外头办事回来，原本轻快的脚步却在看到院中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萝卜时，来了个急刹，踉跄了两下。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疑惑地嘟囔道。 “奇怪，这青天白日的，我也没喝酒啊？怎么还出现幻觉了？难道现在是在做梦不成……” 程云桃给弟弟妹妹们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别开口说话，憋着笑，把两孩子推到了江钰的面前。 “你瞧瞧，哪个才是你的小徒弟？” 江钰面露狐疑，俯下身子，左瞧瞧右看看，稍微迟疑了片刻后，笃定地指向了右边的一个：“这个！” “你确定？”程云桃笑意盈盈地反问了一句。 江钰哽了一下，但还是坚持原来的选择：“百分百确定，这个绝对就是小竹。” “哇！师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认得我的！”程璟竹大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抱住了江钰的腰。 “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啊？”程璟竹仰着脑袋，星星眼看向了江钰。 江钰有些傲娇地把环抱在腰间的小手给扒拉开：“虽然第一眼看上去的确很像，但你的皮肤可没有小梨那么细腻，她比你白一个度呢。” “对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给小梨穿上男装了？” “咋的？！是有仇家找上门来了吗？准备乔装打扮后跑路？” 想到这，江钰立刻便警觉了起来，神色也严肃了不少，不断地朝四周张望，试图找出可疑之处。在他的固有印象中，只有遇到了危险性命的时候，才会掩盖性别，方便逃跑。 “没这回事，别想太多。” 程云桃想要拍拍江钰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些，却不料手还没挨到一片衣料，却反被对方利落地伸手擒住。 那双手劲大得惊人，手指如铁钳一般紧紧锁住她，瞬间让她动弹不得。 程云桃惊愕的瞪大双眼，与江钰四目相对，从他眼中看到的是如临大敌的紧张和难以言说的戒备。 一时间，空气仿若凝固，静谧的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微风轻轻拂过，却吹不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与紧张气氛。 “有点疼……能先松开不？” “额，抱歉！抱歉！” 江钰像是陡然惊醒，迅速松开了紧扣程云桃手腕的手，五指瞬间松开，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紧绷只是错觉。 可即便手已松开，上头却依旧残留着温热，指尖也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目光闪躲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往日的锐利，江钰轻咳一声，挺直脊背，像是要把那股莫名涌起的慌乱硬生生压回心底。 可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那抹不寻常的红晕，一路从耳后烧到了脸颊，在他肌肤上晕染开来，像极了天边偷跑出来的晚霞。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佯装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庭院的花草树木。 “早些时候我不是带着小竹去私塾那边，想要让他入学，跟着其他孩子一块读书写字嘛。可那林学究教学严谨，不愿意收不求上进的学生，希望我们考虑好了，再将孩子送过去。” “回来后，小竹同我说，他觉着那读书之事不及跟着你练习武艺来得有趣，不愿意去学堂吃那苦头。我心想这机会难得，不如让小梨，女扮男装，用他的身份去私塾。” “既然有了这打算，自然也要先实践一番，这不就有了你方才见到的景象。”程云桃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朝着四处乱看、不知所措的江钰解释道。 第98章 鸡蛋汤面 听了解释后，江钰抬手摸了摸下巴，微微颔首表示肯定：“虽然这法子有些跳脱，但也不是不行。” 傍晚同苏老太太畅聊了一下午的周秀芳也回到了家中，听闻此事后，也只略微迟疑了一瞬，便点头表示支持。 “太过复杂的事情，奶奶并不懂，但奶奶知道，这读书是好事，既然现在有办法送小梨去读书，那试试也无妨。” 获得全家人的肯定和支持后，程云桃的内心也越发笃定了起来。 晚风从半开的窗扉间挤入，带着街巷野花的馥郁香气，在屋内缓缓萦绕，暖黄的烛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映在墙壁上。 “小梨，从今日起，咱们日夜不辍，定要让你在三日之内初通文墨，顺利入那学堂。” 程云桃目光坚定，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微微倾身向前，手指轻点书卷开篇。 “这些都是孩童启蒙的书籍，你先跟着我念读，等有了大概的印象后，我再给你解释。” 程月梨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脆生生应了一声，随即挺直腰板，扬起脑袋，目光聚焦书卷，跟着念了起来。 她声音软糯又清晰，别的孩子初读时总是磕磕绊绊，她却天赋异禀，几遍之后便流畅自如，还能品出几分韵味。 起初程月梨心中也有困惑，从前爹娘也并未送姐姐去上过学堂，那姐姐又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知识呢？ 只不过这些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她给压回了心底。 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稀罕事还少吗？她不由得开始自圆其说，兴许这也是姐姐从仙人那所获得的机缘。 程月梨没有开口询问，程云桃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姐妹俩竟然都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倒也省了些口角功夫。 学至深夜，倦意悄然爬上程月梨的小脸，脑袋一点一点，像春日被细雨打蔫的嫩苗。 程云桃心疼，却不得不取过湿布为她擦脸醒神：“小梨，再忍忍，那林学究选材严苛，要想获得他的认可，还得多加练习。” “本身我们便已经落后于别人了，若不自己抓把劲赶快追上，那差距就被拉得更大了。” 程月梨心中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机会难得，得让林学究看到自己的恒心和毅力，看到自己的闪光点，来证明即使她起步晚，也依旧具备赶超的潜力。 她紧闭着眼睛，甩了甩脑袋，再扭头看了眼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姐姐，坚定地说道：“姐姐，我不困，我们继续！” 窗外夜色渐深，星子隐于墨云之后。 程云桃轻轻翻过几页，手指沿书页文字缓缓滑动，逐字讲解，程月梨强撑精神，口中喃喃，片刻就将新内容牢记于心，时不时微微点头。 至破晓时分，微光透进窗棂，姐妹二人早已互相依偎着枕在桌边睡着了。 程云桃先一步从睡梦中苏醒，她缓缓抬起头，睡眼惺忪，额前的几缕发丝凌乱地散着，手臂被压得久了，传来一阵酸麻之感。 轻轻活动了几下胳膊，试图驱散这恼人的酸痛，而后眯着眼，透过窗户的一角瞧了瞧外头逐渐放亮的天色。 程云桃起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抱起，小梨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她赶忙停住动作，待妹妹重新安稳下来，才继续朝着床榻走去。 将小梨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后，又细心地拉过被子仔细盖好，连边角都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后，程云桃直起身，抬手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肩头，深吸一口气，提步朝着厨房走去。 路过院子时，发现江钰已经带着程璟竹开始晨练了，瞧状态很是沉浸，她便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选择快步绕了过去。 进了厨房后，将紧闭的窗户推开，室内一下子就亮堂了不少。 程云桃揭开木质缸盖，舀出白面置于陶盆，接着倒入适量的清水，待水与面粉融合，便挽起袖子，开始揉面。 今早不想做太复杂的吃食，干脆煮几碗鸡蛋面好了。 面团初时有些松散，在程云桃双手的反复按压、推揉之下，渐渐变得光滑柔韧，恰似一块温润白玉。 程云桃将面团静置一旁，以湿布覆之，让它“醒醒神”。 趁着面团醒面的工夫，转身走向院子边角处的鸡窝，几只母鸡正悠闲踱步，自从安家了以后，程云桃便接着采购的名头，将随身农场内的家禽转移了一些出来。 这样表面上瞧着，比较不引人注意，否则她也不好向江钰解释凭空出现的家禽来源。 她从鸡窝里摸出几枚温热的鸡蛋，这都是母鸡一大清早刚下的鸡蛋，甭提多新鲜了。 回到灶房后，程云桃将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金黄蛋液顺势流入碗中，拿起筷子，快速搅拌，蛋液在筷间翻腾，不多时便均匀融合。 此时面团已然醒好，程云桃揭开湿布，将面团置于案板，拿起擀面杖，双手用力均匀地擀动。 面饼在擀面杖下逐渐延展变薄，变成一张厚薄适中的面皮，再将面皮折叠，手起刀落，切成宽窄一致的面条，根根分明。 添柴生火，待锅烧热后，挖入一块凝固的猪油，油热后发出轻微“滋滋”声，程云桃迅速将蛋液倒入锅中。 蛋液遇热油，瞬间膨胀，金黄灿烂，程云桃快速翻炒几下后，将鸡蛋盛出备用，锅中留底油，放入葱姜爆香，香味瞬间弥漫灶房。 再加入适量清水，盖上锅盖，静候水沸。 水开后，程云桃揭开锅盖，锅中水花翻滚，她抓起面条，轻轻抖散，放入锅中，并用筷子轻轻拨散，防止粘连。 面条在沸水中上下翻腾，不一会儿，原本清澈的水变得浓稠，面条也逐渐变得透明。接下来只需要把炒好的鸡蛋倒入锅中，再加入少许盐、生抽调味，撒上一把葱花即可。 瞬间，香气四溢。 程云桃挨个将盛好的鸡蛋面端上了餐桌，吆喝众人来吃完，端起了自己和小梨的两碗，朝程月梨的厢房走去。 “小梨，起来洗把脸，吃面了。”程云桃将面搁置在桌面上，上前摇醒了还沉浸在睡梦中的程月梨。 第99章 再次登门 听到轻柔的呼唤声，榻上的程月梨悠悠转醒，她先是轻轻动了动小巧的鼻尖，似在捕捉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香气。 眼眸初睁，还带着几分朦胧的水汽，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周遭。 程月梨的小手从锦被中探出，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粉嫩的掌心轻柔地触碰着眼睑，将那残留的困意一并擦去。 “好……这就起。” 程月梨洗漱好后，乖巧地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面条根根分明，粗细均匀，在筷子间微微颤动，弹性十足。爽滑劲道的口感，恰到好处，带着微微的糯性，越嚼越有滋味，充分释放出面粉质朴的香气。 伴随着面条一同入口的，还有鲜嫩的鸡蛋块。鸡蛋经过炒制，外表金黄微焦，内部却依旧嫩滑多汁，咬下去的刹那，蛋液在口中爆开，浓郁的蛋香迅速弥漫整个口腔。 再喝上一口面汤，汤汁浓稠却不失清爽，咸淡适中，融合了鸡蛋、面条以及调料的精华，面汤顺着喉咙滑下，暖意一路蔓延至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整个人像被春日暖阳照着，所有的疲惫都被驱散，程月梨的小脸也变得红润了不少，主动开口说道。 “姐姐，我们继续！” 经过昨夜的努力，程月梨已经能将所学的熟读成诵，程云桃见状，连忙铺上宣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开始教妹妹写字。 “来，先从基础笔画学起……”程月梨目不转睛盯着笔尖，感受姐姐手上传来的力量，一笔一划认真学。 起初笔下笔画歪歪扭扭，像蚯蚓乱爬，可她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练习，不多时，纸上字渐渐也有了模样，虽稚嫩却工整许多，能入眼瞧了。 最后一日，程月梨晨起背诵，毫无遗忘，还能举一反三，将相关知识串联讲述，声音清脆有力，回荡屋内。 程云桃眉头舒展，满心欢喜，眼下所掌握的这些，虽然只是一些最基础的知识，但也总比前两日丝毫不知的状态好上了不少。 “很好！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姐姐便带你去拜访那林学究。” “这回，一定能成功！” ……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林学究正手持书卷，在庭院中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沉浸于圣贤之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眸望去，只见程家姐弟二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微微顿住脚步，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上次相见，他言辞恳切，将私塾的严苛规矩、求学的艰辛之路毫无保留地道出，意在劝退那些心志不坚之人，但凡心有犹疑、毅力不足者，自然就会打消入学的念头，不再前来叨扰这方求学净土。 然而，今日姐弟俩竟依约准时出现在这私塾门前，身姿挺拔，目光坚定。 林学究凝视着他们，心中暗自思忖，能在此时此地现身，想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念及此处，林学究一贯古板冷峻的面色也悄然缓和了不少，他一生育人无数，秉持着独特的师者理念，从不嫌弃资质愚笨的学生。 在他看来，笨鸟尚可先飞，只要肯下苦功，终能有所进益，但他唯独容不下那些毫无上进心、浑浑噩噩度日的学子，因那是对知识的亵渎，对师道的辜负。 如今程家姐弟的这份执着，不由得让他多了几分期许。 程云桃神色未改，将早已女扮男装，收整妥当的程月梨推上前去，朗声道：“上次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同先生多说两句话，着实可惜。” “先生给了我们三日时间，希望我们考虑好了，再将孩子送来此处，并未直接拒绝我们姐弟俩，我在心中也颇为感激。” “如今三日之期限已到，我携弟弟前来，便是想告诉您，孩子想念书，不惧吃苦。” “虽错过启蒙年岁，却自学不辍，也背了些诗，识了些字，先生可以先行考问一番，便知真假。” 话音落下，程月梨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袖，生怕待会表现不好，不能够让林学究满意。 林学究听闻后，轻捋胡须，目光中隐有赞赏：“不必问了，往后在课堂上，多的是考问的机会。” “既然你们已经考虑好了，那便留下，只是私塾规矩森严，他若有半分懈怠违纪，莫怪老夫呵斥训导。” 程云桃同程月梨对视了一眼，均面露喜色，随后赶忙掏出了早些时候便准备好的束修，递交到了林学究的手中。 这次林学究没有拒绝，而是客气收下，并告知她们准备好学习用具后，明日便可以来入学了。 又连连道了几句谢后，程云桃才带着程月梨离开。 回去的路上，程月梨高兴的不得了，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松地就获得了入学的资格。 不过已学的知识早已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对于她往后也是多有益处，也不算是白费功夫。 “小梨，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私塾里上学了，这还是你头一回独自离开家里，要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回来要及时跟我们讲，知道了吗？” “每日下堂了就早些回家，切莫在外过多逗留，明早我再送你一回，往后你可得记着路，自己上下学了。” “还有啊，同别的同窗相处时，胆子大些，多交些朋友……” 程云桃看着天真无邪的妹妹，不由得担心起来，絮絮叨叨地多交代了两句。 听着她的唠叨，程月梨丝毫不觉得烦，一个劲地认真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对了，往后你回家做完功课后，记得也教教你小竹哥哥。” “虽然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但也不能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基本的听说读写，口算心算，还是要会的，这个任务可就交给你了。” 程月梨笑着点头，表示这件事一点问题都没有，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回了家。 在家中等待的老小瞧见她们那喜气洋洋的模样，便知晓这件事已经成了，不由得面露喜色，开怀大笑。 趁着天色还早，程云桃又带着程月梨，前去文房肆将所需的文具一口气采买了个齐全。 深夜临睡前，程月梨将自己的文具摸了好几遍，才肯钻入被窝，含着甜甜的笑意睡去。 第100章 神奇黄豆 曙光初绽，恰似银练划开墨幕，天地渐明，市井烟火随之缓缓升腾。 又过了些许时候，不同的小巷的不同宅院内皆传出了些细碎的动静来。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一家小院里传出的咳嗽声，想来是早起的老汉被清晨的凉意激了嗓子，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擤鼻涕声。 随后“吱呀”一声，门被拉开，老汉身披一件旧棉袄，手中握着旱烟袋，慢悠悠地跨出门槛，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嗒嗒抽起烟来，烟雾在晨光中缓缓缭绕。 紧邻着的院子里，传来了孩童的哭闹声，“哇”的一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想必是不愿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不多时，一位妇人的声音响起，轻声哄着：“乖宝儿，快起床，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饼。” 哭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小声的抽噎，随后便是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 妇人打开房门，手中拿着个木盆，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打水，辘轳转动，“吱扭吱扭”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水桶碰撞井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中闪烁。 斜对面的年轻的书生早已端坐在窗前，诵读着圣贤之书，声音清朗，透过窗户飘向小巷。 窗台上，一支蜡烛还在燃着，烛泪堆积，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多余。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巷里的人越来越多，妇人们互相打着招呼，相约去买菜；孩子们在巷子里奔跑嬉戏，你追我赶；老人们坐在门口晒太阳，唠着家常。 程云桃也准时出现在了厨房里，围着围裙，来回打转。 今早她打算蒸一锅茯苓糕，茯苓有助于利水渗湿与健脾补中，口感又格外的松软，适合老人和小孩食用。 要先将那早已准备好的茯苓细细研磨成粉，而后再过筛一遍，直到粉末如霜般细腻方可取用。 接着取来适量的糯米粉与粳米粉，按比例与之混合，一同倒入木盆之中，加水缓缓搅拌，待粉与水便渐渐融合，捏起可成团时，便可以了。 用干净的湿布仔细地擦拭蒸笼，确保每一处都洁净无垢后，将粉团揉碎过筛，倒入模具之中，轻轻震动模具，使表面平整均匀。 撒入白糖、桂花干、炒熟的白芝麻和猪油制成的内馅，再在其表面撒上一层薄粉，将内馅尽数覆盖。 蒸笼上锅，盖上锅盖，燃起炉灶中的柴火。 趁着蒸糕点的空档，程云桃打算自己出门去买壶豆浆回来，好搭着茯苓糕一块吃。 她解下围裙，拎起水壶，出门前交待了一嘴，让奶奶帮忙盯着点灶台下的火候，便加快了脚步，匆匆向巷子外走去了。 晨雾尚未散尽，集市便已人声鼎沸。 租的宅子地段好，一出巷子便到了集市上，蔬果摊无疑是最为鲜亮惹眼的，当季的新鲜果蔬琳琅满目，摊主们手脚麻利地码放整齐，不时吆喝几声，招揽过往行人。 紧挨着的是肉铺，挂着的猪肉、羊肉色泽红润，案台上摆放着的内脏处理得干干净净，屠夫手起刀落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北坊市的清晨，可能是钧华城最有人气的地方了。 程云桃快速浏览着周遭的景象，脚下的步伐也丝毫没有停歇，不一会便找到了支在街角处的豆浆小摊。 小摊被薄雾包裹，隔得远了，有些迷迷蒙蒙地瞧不真切。 待程云桃走进了一看才发现，摊主是个年轻的妇人，身形略显单薄，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衫裹在身上，乌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 她的背上厚实的碎花襁褓里有个个年幼的孩子，孩子许是被这喧闹集市的嘈杂声惊扰，又或是饿了、困了，时不时发出几声啼哭。 妇人听着哭声，心疼不已，手头虽正忙碌着，却立刻停下手中搅拌豆浆的动作，微微侧过脑袋，将脸贴近孩子，嘴里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一只手还不忘轻轻拍抚孩子的后背，眼中满是宠溺与焦急。 摊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整洁。 一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稳稳架在简易的炉灶之上，锅里正煮着的，便是那香浓醇厚的豆浆。雪白的豆浆在锅中翻滚涌动，热气氤氲间，豆香四溢，迅速弥漫在周遭空气中，勾动着路人的馋虫。 摊子前方摆放着几个木质的托盘，其上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各类豆制品。 豆腐色泽温润，如羊脂白玉一般，颤颤巍巍，足见其鲜嫩；旁边的浅碟中，是切成细条的豆皮，豆皮金黄透亮，纹理清晰；还有用豆干制成的各种小食，卤香四溢，引人垂涎…… 黄豆，堪称食中奇珍。 区区豆粒，变幻无穷，既能成豆浆醒人脾胃，又可化作豆皮、豆腐、豆花、豆干等诸般美味。 豆皮质地轻薄，柔韧性强，卷入各类蔬菜、肉丁，成就风味各异的卷饼；豆腐软嫩细腻，凉拌清爽可口，红烧入味醇厚，煲汤鲜美嫩滑，烹饪方式多样；豆花嫩滑爽口，搭配白糖清甜润心，浇上卤汁咸鲜开胃，满足不同口味需求；豆干紧实方正，富有嚼劲，闲时当作零食细嚼慢咽，品尝豆香，入菜烹饪能吸收汤汁精华，为菜肴增香添色。 程云桃盯着这些由黄豆变幻而成的食物，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它的神奇之处。 摊主窦巧慧手脚麻利，一边照看着锅里的豆浆，谨防溢出锅沿，一边微笑着招呼过往的客人。 发现了站在摊子前发呆的程云桃后，她主动开口搭话：“妹子，你要点啥？” 程云桃突然反应了过来，赶忙递过了手中的水壶，又顺势将铜板丢进了钱篓里。 “麻烦姐姐了，帮我打一壶豆浆。” 兴许是觉得程云桃嘴甜，又或许是觉得她面生，窦巧慧打完豆浆后，朝她的手中塞了块自己卤煮的豆干。 “妹子，你的豆浆，有点沉，拿稳了。” “这豆干在卤汁内浸泡了整整一夜，可入味了！送你点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下回来买哈。” 第101章 茯苓软糕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程云桃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笑着应下：“谢谢姐姐。” 回去的路上，她怀中抱着沉甸甸的水壶，嘴里嚼着卤香十足的豆干，迈的步子越发的大了起来。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得快些回去把蒸好的茯苓糕给端出来晾凉，水汽太多的话，口感会变差的。 该说不说，这卤豆干的味道的确不错，既扎实又嫩滑的口感在齿间碰撞，卤汁的馥郁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咸香的滋味调配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咸让人发渴，也没有寡淡之感，反而是越嚼越有味儿，叫人停不下来。 程云桃打算明早去多买些回来，切成细丝搭着白粥吃应该不错。 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便听到了奶奶提醒的声音。 “云桃啊，我瞧着那茯苓糕差不多行了，赶快从蒸笼里头腾出来。” “诶！晓得了！我这就去。” 厨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茯苓清香在鼻尖弥漫开来，程云桃深嗅一口后，揭开锅盖，瞧着已经大功告成的茯苓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着用布巾垫手，将蒸好的茯苓糕从模具中脱出，均匀地切割成小块。 今日她还特地将这茯苓糕多做了一些，打算打包起来，让程月梨带些去学堂里当点心。 “快来吃早饭！” 分割成小块的茯苓糕垒在碟子里，一碗碗豆浆被递上了桌。不管手里头在忙什么，只要一开饭，大家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坐到餐桌旁。 “这就来！” 程璟竹一个闪身，堪堪避开江钰裹挟劲风、扑面而来的拳头。 紧接着，他脚下步伐轻点，巧妙地转了个急弯，向着吃饭的堂屋疾奔而去，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吹乱了衣裳。 江钰单手叉腰，望着程璟竹远去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嘴里念叨着：“这臭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话虽如此，他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与纵容。 程璟竹前脚刚踏入堂屋，还没来得及站稳，便瞧见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碟精致的茯苓糕，色泽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米香。旁边是热气腾腾的豆浆，表面凝结着一层如薄沙般的豆皮，袅袅热气升腾而起。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迫不及待地伸手就想去抓一块茯苓糕。 “啪！”一声脆响，程云桃不知何时已跟了进来，手中的筷子精准地打在程璟竹的手背上，笑骂道。 “洗手去，瞧你这猴急样，一大早的不讲卫生。” 程璟竹立马缩回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却也不敢反驳，笑嘻嘻地应了句：“姐姐，我这不是太馋了嘛，这茯苓糕看着就好吃得紧。” “我这就去洗手哈！”程璟竹讨好的笑了笑，一溜烟跑了出去，哗啦啦的水声紧跟着传了过来。 不一会便甩着手上的水珠，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在桌前坐定后，程璟竹拿起一块茯苓糕，先是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大口咬下，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在口腔中绽放。 “练了一早上了，可把我给饿坏了！” 程云桃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豆浆轻轻抿了一口：“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一边说着，顺势把豆浆往程璟竹面前推了推。 “你们慢慢吃着，我先送小梨去学堂了。” “小梨，我们走。” 说罢，程云桃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来。 她身着一袭素色罗裙，裙摆随着起身的动作如水般滑落，柔顺地贴合在脚踝边。 右手顺势将搭在椅背上的布袱拿起，检查后，搭在左臂弯处，这布袱里装着小梨今日要用的笔墨纸砚，可不能落下东西了。 一旁的程月梨听到姐姐的呼唤后，“嗖”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差点带翻了凳子，足见心情十分迫切。 “小梨，这包茯苓糕你带着，课间休息的时候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垫垫肚子。” 程云桃将温热的茯苓糕塞入程月梨的小包袱中，又交代了两句，便牵着她往私塾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去求学的孩童，他们三两成群，叽叽喳喳个不停。 有的兴奋地分享着家中新的的玩物，有的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昨日先生所授的课业，眉头微皱，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程月梨跟在他们的身后，眼神中满是向往之色。 连着拐过两个巷口，便到了私塾外。 直到今日，程云桃才算彻底看清了私塾内的景象，庭院方正，青石板路蜿蜒其间，路侧翠柏挺立，枝叶轻摇。 庭院中心设有石桌石凳，以供课间休憩，正前方的瓦房数间，屋顶青瓦排列有序，门窗木质坚实，屋内采光良好。 “小梨，姐姐就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了。” 程云桃微微弯下腰，目光中满是关切与不舍，仔细地帮妹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肩头，掸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回家的路应该记清楚了？要是还记不得的话，姐姐待会再来接你一回？” 她直起身，眉头依旧微微皱着，眼中的担忧未曾褪去分毫。 这私塾离家虽说不算太远，可一路上也有几个岔路口，妹妹年纪尚小，万一迷了路可如何是好。 “没事的姐姐，我可以的，下学了我会懂得自己回家的。” 程月梨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向里走了两步，小小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坚定。 “姐姐你快回去，我进去了！” 程云桃站在门口，直至程月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离去。 周遭的一切都陌生的很，刚开始的时候，程月梨还有些不习惯，好在程云桃事先带着她突击学了几日，也不算完全的脑袋空空。外加她记性好，上课的时候又额外的认真，不多时倒也沉下心来，没有那么慌乱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程月梨刚一掏出怀中的点心，便引来不少孩子的注意。 第102章 争糕风波 私塾里是允许孩子们带点心的，他们年纪都不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爱跑跳，体力消耗得格外的快，若不及时吃些点心来补充能量，上课的时候也没精神。 林学究也并非呆板之人，只要求不能在课上偷偷吃，课间休息的时候吃，并不会被责骂。 因此，许多家长都会往自家孩子的怀里塞点能够饱腹的东西，但大多数也都是些饼子、馒头之类的东西，放得久了，又硬又难啃，只有真的饿极了，才会拿起来哼哧哼哧地咬上两口。 此刻的茯苓糕还带着些许的温热，打开油纸包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米香与茯苓香相融。 入口松软，轻咬即散，药香不苦反添风味，米香相伴更觉清新，甜度恰似清泉花蜜，清甜爽口。 瞧着她吃的这般香，周边围着的孩子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月梨手中的美食，小鼻子时不时地使劲嗅一嗅，喉咙里像是有只小手在挠，都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那渴望的眼神，仿佛程月梨手中捧着的不是一块糕点，而是能开启神秘宝藏的钥匙。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饼子，硬邦邦的，试着咬上一口，牙齿刚嵌入，就“咯嘣”一声，碎屑簌簌而落，舌尖触碰到的只有干涩与粗糙，全然没有一丝软糯的口感，更甭提有啥滋味了。 那饼子在嘴里反复咀嚼，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好似一团干涩的棉花堵在嗓子眼，直叫人难受。 有的孩子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小手悄悄往嘴边伸，又赶忙缩回去，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有的孩子脚尖不停地踮动，身子前倾，恨不得马上就能分到一口。 察觉到这一点后，程月梨主动递出了手中的茯苓糕，同周边的孩子们分享：“你们……想要尝尝吗？” “这是我姐姐早上刚蒸的茯苓糕，可好吃了。” 说罢，她还细心地将茯苓糕掰成几小块，挨个递到孩子们的手中。 离得程月梨最近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名叫董弦，率先将一小角茯苓糕送入口中，刚一触碰舌尖，他便浑身一震，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更是满是震惊。 接着下意识地闭紧双眼，细细品味，仿佛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茯苓糕的软糯香甜之中。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惊喜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嚷道：“好松软啊！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他手中还紧紧攥着剩下的半块茯苓糕，似乎生怕别人抢走。 “夸张了？就一块糕点，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还有个稍大些的孩子名叫王庭瑜，平日里最是沉稳懂事，见此情形，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 可当他将自己手上分得到的那一小块茯苓糕送入口中后，也不由得一惊，吃到最后，竟不舍得咽下，将那一点点残渣含在口中，久久回味。 “这！这糕点竟然比我阿娘从酥香阁买的还要好吃！” “璟竹，你姐姐的手艺未免也有些太好了！” “真羡慕你啊，竟然能够吃得到这么好吃的糕点，而我们只能啃这硬邦邦的大饼。” 王庭瑜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半块饼子，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 “你们要是都喜欢吃的话，往后我可以让我姐姐多给我准备些，到时候带来分给你们吃。” 程月梨心想着刚到这学堂内，自己也没什么朋友，既然他们都这么喜欢姐姐做的糕点，那不如便趁着这个机会搞好关系。 果不其然，一听到将来还有机会吃上此等美味，一众孩子们的眼睛都更亮了几分，七嘴八舌地叫嚷道。 “真的吗？！璟竹你人也太好了！” “你放心，我们不能白吃你姐姐做的糕点，往后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请教我。” “得了你！上回小测你可不如我呢，璟竹就算要请教，也得先来找我才对！” “你长得那么胖，一口能吃两个人的量，找你才不划算呢，得找我！” “找我！” “我！” …… 不知怎么的，为了能够多吃一口糕点，双方还互相争论了起来，吵得面红耳赤，话题也越来越偏，把往日里的旧账都一块翻了出来。 真程月梨假程璟竹，看着眼前的一切瞠目结舌，她也没想到姐姐做的糕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呢？！这里是学堂！是读书的地方！有那闲功夫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多花些时间来温习一下课本！” “今日还有新来的同窗呢！你们这个样子，如何做榜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林某所教的学生，都是这种浮躁的秉性，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上节课教的文章都会背了？倘若我现在随机点几个人名，有谁能够完完整整地背下来？” 原本在后堂喝茶休息的林学究，听到前头的吵闹声，不由得紧张皱眉头赶了过来。看着围拢在一块，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的小孩，他就觉得头痛得很，当即便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 挨骂后，吵闹的学生们也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火上身。 “再这般胡闹，往后我可就不给你们这么多课间休息的时间了。” “这原本是我体恤你们学习辛苦，特地留给你们休息放风的时间，就想让你们走出屋子，到外头感受和煦微风，体悟自然之妙，不是让你们化为雀鸟，叽叽喳喳叫嚷个没完！” 学生们自然也是明白林学究的苦心的，更是羞愧得紧，赶紧抿着唇频频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错，往后必不会再犯。 “程璟竹，你来告诉夫子，他们到底是为何争论？” 方才林学究出来的时候，便瞧见程月梨单独站在一侧，神情虽然慌张，但并未掺和在闹剧中。 外加她也是刚来学堂，同其他人事先没怎么交往过，更是不会包庇才对。 程月梨没想到话头一下子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素来不会撒谎，更不愿意连累旁人，便老实交代道。 “夫子，着实是抱歉，方才那事，大概是也因我而起的。” 第103章 搭建烤炉 林学究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因为程月梨的这么一番话，又隐隐有了破裂的趋势，胡须微微抽搐了一下，语调低沉了些。 “哦？因你而起？此话怎讲？” 程月梨生的讨巧，林学究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孩子，万万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惹出了麻烦事来。 听到林学究问话，程月梨神色尴尬，隔着油纸包，将最后一块茯苓糕递到了他的面前。 “只因我课间吃点心，引来同窗好奇，才导致喧闹声乍起，夫子你若是要罚，就罚我，莫要再怪罪其他同窗们了。” 虽说今日这番也算是无妄之灾，可要追根究底，也的确是她手中的茯苓糕所导致的。程月梨心想着，若是连累着大家一块受罚，倒不如自己将这错误给揽下得了。 站在她身后的一群孩子们，见到她一人将罪责揽下，心中过意不去，但又没人敢做出头鸟，与其一块担责。 只能躲在后头，在心中暗暗赞了句兄弟有义气。 林学究垂下眼眸，只见一方旧油纸之上，静卧着最后一块茯苓糕。 它形如羊脂白玉，质地温润，边角圆润，透着几分憨态，表面平整，细微气孔仿若星子隐现，零星几朵桂花干，依附于其上。 见林学究沉默不语，程月梨不知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捧着油纸包朝前又朝前踏了两步，主动说道。 “夫子，要不，您也尝尝？” 按照常理来说，林学究应该果断地拒绝，可他也不知道今日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将那最后一方茯苓糕捏了起来。 手指触碰到茯苓糕的瞬间，只觉那触感软糯细腻，恰似春日里最轻柔的云朵，带着微微的弹性，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在指尖化开。 张嘴后，小心翼翼地将茯苓糕送入口中，那糕体如预想中的一样，松软可口，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上肆意蔓延，米香率先释放出谷物特有的醇厚，紧接着茯苓的药香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甘甜跟进。 林学究不由得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突如其来的美味，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小的茯苓糕，竟然如此美味，难怪那群孩子方才闹得不可开交。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 吃了这茯苓糕之后，林学究也不好意思再拉下脸去训斥程月梨了，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后说道。 “这糕点是不错，可你们也不能因为一块糕点就伤了彼此间的和气，今日便罢了，往后切记不可再这般大声喧哗，争得面红耳赤了。” “好了，休息的也差不多了，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接着上节课的内容继续往下听讲。” 林学究一本正经地又回到了讲堂之上，底下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心照不宣地笑了。 下学后，出了私塾，一群人又将程月梨给围住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林学究今日的反应。 “要我说，林学究也爱吃这茯苓糕，只不过他不好意思直说！” “嘿嘿，我也觉得是，不然按他平日里的脾气高低还得再训我们几句。” “璟竹，今日你可太义气了，一个人就把事情给抗下了，我董弦认你这个兄弟了！” “我也是！我也是！往后有好吃的可别把我给落下了啊！” 面对同窗们的热情，程月梨也很快的适应了过来，抵达巷口后，同大家挥了挥手后，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兴冲冲地朝家中跑去，她都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今早的见闻统统都分享给姐姐了。 “姐姐！我回来了！” 彼时程云桃正在厨房里操持着午饭，听到程月梨的声音后应声道。 “小梨回来啦？去洗个手，马上就可以吃午饭了！” 这私塾的午休时间宽裕，一般距离较近的孩子都会回家吃午饭，只有少部分往返时间较长，不愿来回奔波的孩子，才会自带干粮，留在私塾内用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学习较为刻苦的，不愿意浪费上一丝一毫宝贵的时间，自愿留下温书。 自家的宅子不过拐两条巷便到了，程月梨一下学就飞快地溜回来了。 “好嘞！” 吃午饭的时候，程月梨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今早的场景。 “姐姐你都没瞧见，今早我刚把那茯苓糕掏出来，还没吃两口呢，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我心想着，你前些日子同我反复交代了，在学堂里要与人为善，最好能够多交些朋友，我就把那茯苓糕掰成了小块，每个人都分了一些，他们吃过之后都说好吃，可羡慕我了呢！甚至连林学究都夸赞了呢！” “我很快就和同窗们熟络了起来，他们还邀请我下午一起下棋……” 因为这茯苓糕的缘故，程月梨得以迅速破冰，交到了一群热情的朋友。 程云桃也有些意外，不过自己做的糕点能够获得这么多人的肯定，她自然也是打从心底高兴的。 “既然大家都喜欢的话，那我往后就多给你准备一些点心，你也好带去与同窗们分享。” 有了这打算后，程云桃瞅了一眼院子的空地，冒出了个新想法，不如在院子的角落里砌一座烤炉，有了这烤炉便能做更多好吃的酥点，还可以做烤鸭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点子可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的日头不错，适合开工。 在正式开工之前，程云桃还特地去对门询问了一下苏老太太的意见，毕竟这宅院只是她们租住的，像这样动砖动土的大事，必须得有屋主的同意才行。 苏老太太知道她是打算搭烤炉，方便日后做更多的美食后，二话不说便点头同意了，只提了一句，说是日后记得分她尝尝鲜就行。 程云桃向来不吝啬于分享，立刻乐呵呵的应承了下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便领着江钰出去采购了一堆原材料。 制作烤炉，要事先准备好砖石、泥土、沙子、铁条…… 砖石作为垒筑烤炉主体框架，泥土与沙子混合，用于填补缝隙、筑牢炉壁，铁条能打造炉门框架或充作支撑架构，陶片若用来铺衬炉底或镶于炉壁内侧，保温之效更佳。 第104章 紫苏饮子 因着她所要的量也不算少，交付好银钱后，店家特意派了两个伙计，将这些材料送货上门。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程云桃带着江钰和程璟竹，撸起袖子开启了搭建流程。 第一步得先挖地基，向下深挖约两尺，挖成圆形或方形均可，直径或边长视所需烤炉尺寸而定，通常直径三尺左右便足以满足家常烤制之需，挖掘时务求坑底齐整。 程云桃觉得圆的比方的瞧起来更讨喜，便拍板打算做个外观圆形的烤炉，这地基自然也得挖成圆的。 圈出了大概的范围后，江钰俯身将树枝插入泥土，固定圆心，程云桃用丝线固定了另外的一根树枝，双臂使力绷直细线，迈出碎步，绕着江钰转了一周，树枝的底端事先涂好了炭粉在地面上划出弧线与痕迹，一个圆润的圆形渐渐浮现。 画好圆后，这挖地基的体力活便交给了江钰和程璟竹，师徒二人拿起铲子埋头苦干。 江钰忙活了半晌后，出了不少汗，上身的衣料紧紧贴合着身躯，将紧实的胸膛、线条流畅的臂膀勾勒得一览无余，程云桃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兴许是感到到落在自个身上的目光，江钰侧身回眸，程云桃有些慌不择路的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的折返回厨房内。 江钰紧盯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炉灶里，炭火正烧得微红，程云桃微微俯身，将紫苏叶隔着油纸悬空于炭火上方，隔纸烘焙。 她的目光专注，手中的动作不紧不慢，时不时轻轻翻动紫苏叶，让它们受热均匀。随着温度的升高，紫苏叶渐渐散发出一股独特而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不多时，紫苏叶的颜色微微变深，程云桃知晓火候已到，便迅速将烘焙好的紫苏叶从油纸上取下，放入茶壶之中，提起烧得滚烫的铜壶，壶嘴中热气腾腾，将开水缓缓倒入茶壶，滚烫的开水瞬间激发出紫苏叶更深层的香气，袅袅升腾。 盖上壶盖，让紫苏叶在热水中浸泡片刻，待时间差不多了揭开壶盖，带着清甜气息的紫苏清香立刻扑面而来，程云桃又朝里添了些蜂蜜后，便端着饮子走了出去。 此刻外头的地基也挖得差不多了，江钰将铲子竖插在地里，曲臂搁在上头，稍作休息。 一旁的程璟竹则眼尖得很，见程云桃端出茶水来，立刻扑了上去。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渴啦！” 程云桃将茶壶搁置在院中的石桌上后，赶忙沏了一杯递了过去：“辛苦小竹啦，刚冲的紫苏饮子，快喝。” 接过饮子后，程璟竹沿着杯子的边缘先嘬了一口，温热的触感率先传来，紧接着紫苏叶清新馥郁的香气迅速在口腔中散开，驱散了心中的燥热。 轻抿时，能尝到淡淡的甘甜，紫苏叶烘焙冲泡后的焦香，夹带着清凉的口感，整体温润、爽口，让人身心舒畅。 “好喝！师傅你也快来尝尝。” 程璟竹一口饮尽杯中的紫苏饮子，咂巴咂巴嘴回味片刻后，立刻手脚麻利地重新沏了一杯。 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朝江钰所在的位置小跑了过去，生怕洒出半滴，可速度却不慢，几步路的距离，脚下生风，带起一小撮尘土。 跑到江钰面前时，还特意顿了顿，将身子挺得笔直，双手郑重地把杯子递向江钰，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 “师傅，您请~~~”他故意拖长了音，声音里透着股子亲昵与讨好。 江钰正好也口渴了，懒得同他计较这副顽童模样，伸出手接过杯子，一缕紫苏的清香悠悠飘散开来，萦绕在鼻端。 仰头将饮子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清爽之感。 舌尖率先捕捉到那股独特的紫苏香气，清新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甘甜，以及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辛味，几种滋味相互交融。 咽下后，口腔和咽喉仿佛被一场细密的春雨润泽过，干涩与燥热瞬间消散。 “舒坦！” 短暂的休息过后，几人又重新投入到忙碌之中。 将地基挖好后，需要在坑底平铺一层砖石，令其紧密排列，这便是烤炉根基，承载全炉重量。紧接着的围绕坑边以砖石砌墙，采用交错叠放之法，仿如建房般层层垒砌，每一层砖石皆确保横平竖直。 砌墙之际，将泥土和沙子混合的泥料涂抹于缝隙间，强化密封性，炉壁高度在两尺至三尺为宜，以便于观察炉内、放置食物。 炉壁砌至一定高度，想要热量分布均匀，可着手制作炉箅子，也就是用铁条按一定间距平行排列，固定于炉壁，搭建出类似架子的构造，专为放置食物而设。 与此同时，在炉壁底部或侧面靠近底部之处，预留一两个直径三寸左右的通风口，用砖石或陶片构筑小通道，借此掌控进入烤炉的空气流量，进而调节火势与温度。 待炉壁大功告成，便要搭建炉顶。 可选用砖石以逐渐向内收窄之法构建拱形炉顶，炉顶与炉壁衔接处，需用泥料悉心涂抹，填实缝隙，这个步骤中务必保证炉顶密封，杜绝热量散失。 程云桃手持刮刀，在表面反反复复地刮泥，时不时停下手中动作，歪着头，从不同角度审视自己的“作品”。 若发现稍有不平整之处，便立刻重新返工，直至那炉顶与炉壁的衔接堪称完美，密不透风，才满意点了点头。 炉顶就绪后，在炉壁正面恰当位置开出炉门，其大小以便于放入、取出烤盘为佳。 用铁条打造炉门框架，再择陶片或薄木板作面板，于炉门与炉壁间安上合叶或简易转轴，使其开关自如，为求更好密封，可在炉门边缘裹一层布条或涂抹泥料。 至此这烤炉也算是大致完成了，只不过刚搭建完毕，不能马上投入使用。 需先行烘烤炉壁，于炉内点燃小火，徐徐烘烤，耗时约一日，在这段时间内留意炉壁是否会出现裂缝等异常情况。 如果有的话，就说明先前没做好，得及时返工修补。 烘烤完成后，得再进行一回简单的温度测试，于炉内点燃柴火，借调节通风口大小观测炉内温度变化，熟悉烤炉性能。 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个两三日也是完不成的，颇为费神。 第105章 挂炉烤鸭 待烤炉可以正式投入使用后，程云桃第一炉便烤了一盘核桃酥。 要想制作出好吃的核桃酥，挑选优质的核桃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好的核桃必是体态饱满圆润，恰似珠玉盈手，沉甸甸有分量，外壳不仅光滑，纹理还细密均匀，完整无破损，但凡外壳粗糙、坑洼不平抑或出现裂缝，内部果仁大概率会受影响，滋味与质地皆会大打折扣。 其次还得细察色泽，外皮呈自然的淡褐色或浅棕色者，多为新鲜采摘所得，若颜色过深近乎黑色，又或是出现异样斑点，极有可能是存放时日过久，甚至已遭虫害霉变。 轻摇核桃，以两指捏之，置于耳畔倾听，上好的核桃内果仁紧实，摇时几无声响，反之，若听闻果仁在壳内晃动碰撞，便知此核桃要么果仁干瘪，要么壳仁之间有空隙，决然算不得上品。 最后凑近嗅闻，理应散发淡淡木香气，一旦出现霉味、腐味或刺鼻异味，那定是受潮、变质之物，万万不可选用。 程云桃精拣饱满核桃仁，倒入锅中，以微火翻炒，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桃仁由浅黄渐转金黄，馥郁之气四溢。 火候达到之后，得迅速用勺子将核桃仁舀出，手持杵臼细细研磨，捣成碎末后，搁置在一旁备用。 取过筛中筋面粉，倾入陶盆，再添猪油，若猪油凝固，移盆近火，待其稍融，再执竹筷疾搅，至糖粒渐消、混合物微膨时方可停下。 接着打入鸡蛋，待搅匀后，便将方才研磨好的桃仁碎末加入其中，继续搅拌，最后加面粉双手轻揉，不多时面团软硬得宜。 将面团分成小团，搓圆压扁，取毛刷，蘸蛋液，在面坯表面再轻刷上一层。 最后只要将其转入烤炉中烘烤，待温度渐升，约莫一炷香工夫，核桃酥的色泽开始由浅黄转金黄，香气透炉，便算大功告成了。 轻轻一咬，外皮应声而碎，发出干脆利落的声响，碎屑簌簌地直往下掉。 仔细品咂那股气息，谷物经烘烤后特有的浓郁麦香率先袭来，烘焙时油脂渗出所散发的醇厚香味也弥漫开来。 人在儿童时期，味蕾对甜味格外敏感，这促使着孩子们热衷于甜食。 而随着年龄增长，味觉逐渐退化，咸、苦、酸等味道的感知能力下滑得更为明显，相比之下，甜食的味道在已衰退的味觉体验中愈发突出。 甜食带来的愉悦感还可以填补因味觉衰退所丧失的部分饮食乐趣，让年长者在有限的味觉感受中，对甜食多了几分眷恋。 故而人在童年时期和老年时期，总会格外的嗜甜些，青年阶段和中年阶段反倒是不那么爱吃甜食。 依据着这大概的习性，程云桃特地烤制了两份不同甜度的核桃酥，稍甜一些的，让小梨带去私塾，没那么甜的，留着给自个吃。 程月梨将这些核桃酥打包带去学堂后，立刻收获了一众好评，就连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林学究，都忍不住抖着花白的胡子多吃了几块。 这核桃酥出炉了，程云桃自然没忘记对门的苏老太太，特地挑了品相最好的送了过去，苏老太太尝了亦是赞不绝口。 …… 有了新工具，程云桃手痒痒，在烤完核桃酥后，立刻往烤炉里塞了只鸭子。 挂炉烤鸭采用明火烤制，所用果木燃烧时不仅无烟，还底火旺盛，这为烤鸭独特风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果木燃烧产生的高温能迅速锁住鸭肉的水分，使烤出的鸭子皮脆肉嫩，无烟的特性则避免了烤鸭沾染烟熏味，让鸭肉原本的鲜美得以充分展现。 肥嫩的鸭子被稳稳挂在铁钩之上，果木柴燃烧得热烈，炉内一片橙红，映照的鸭皮愈发油亮反光。 鸭子皮下脂肪丰厚，在明火的炙烤下，肥脂渐渐融化，油水“滴滴答答”地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抗拒的烤肉香气。 新鲜出炉的鸭子，色泽枣红诱人，外皮凝了一层蜜汁，油光通透，令人垂涎欲滴。 程云桃手法利落，刀光闪烁间，红艳油亮的烤鸭便化作精致薄片，整齐地码放在白瓷盘中。 鸭肉细嫩，橙红色的鸭皮极薄，紧紧贴着白肉，再配上各式配菜，薄而柔软的荷叶饼、葱白的细丝、浓稠的甜面酱、清脆的黄瓜条、爽口的萝卜条…… 烤鸭的鸭皮焦香薄脆，肉质柔嫩滋润，皮下脂肪被烤得酥嫩饱满，轻轻一咬便在口中化开，鸭油四溢，更添一份浓郁绵长的醇香。 每一片烤鸭都包含了肥、瘦、皮三种口感，香醇酥润，油汁香气浸透唇齿间的每一寸，丰腴肥香中还隐约带着一股清新的果木幽香。 程云桃精心挑选一片荷叶饼，饼烙得柔软薄嫩，散发着淡淡的面香，抹上甜面酱，加入三四片烤鸭，再放入葱白，将荷叶饼卷起。 甜面酱的咸甜为烤鸭增添了一抹鲜味，咬开饼皮后，外皮酥脆内里湿嫩的烤鸭与甜脆的白葱段交织出丰富的口感。 挂炉烤鸭的独特之处，在于烤制前需往鸭腔内灌水，炉火一烤，蒸汽便将鸭膛撑鼓起来，如此烤出的鸭肉暄嫩饱满，肉汁充盈。 鸭膛灌水不仅锁住了鸭肉的鲜嫩汁液，更用蒸汽撑开了鸭皮，使其变得异常薄透，明火一烤，鸭油溢出，将鸭皮酥得又脆又香，这正是烤鸭的精华所在。 鸭皮酥脆可口，油汁完全浸透其中，明明酥脆薄透却带着一丝柔软的韧劲，相较于丰腴的鸭肉，程云桃其实更偏好于吃这脆韧的鸭皮。 程璟竹和程月梨对于这种精细的吃法很感兴趣，一个劲地给大家伙包烤鸭卷，只不过一头鸭的分量对于众人来说也不算太多，三两下就瓜分完了，餐盘里只剩下些零散的鸭骨。 “姐姐，这烤鸭真好吃，你什么时候能够再做啊？” 程云桃啃着手里的鸭腿，朝烤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想吃随时都能做，吃到腻都行！” 听到这话，程璟竹顿时觉得自己前两日干的苦力活一点都不累人了，立刻欢呼起来。 程云桃将骨头丢到骨碟中，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心里寻思着，这段日子以来，已将琐事解决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维持生计的正经事了。 今晚，便去南坊市，市场调查一番。 第106章 南市调研 暮霭沉沉，掩去白日的喧嚣。 华灯初上，盏盏明灯错落有致地镶嵌于街巷之间，晕染出一片如梦似幻的光影天地，程云桃与江钰并肩而行，迈入了这片热闹喧嚣之中。 自打在钧华城安居下来后，江钰就很少再背着自己的大刀招摇过市了。 一来是因为城中治安尚可，在夜市尚未结束之前，巡街的衙役往来频繁，宵小之徒自是不敢轻易造次，平日里更是鲜少出现需要拔刀相向的危急情况。 二来是因为江钰初来乍到时，习惯性地将大刀负于背上，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些过于扎眼了。 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既然打算在这里好好生活一段日子，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江钰背刀客的名声在江湖中过于响亮，他也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给程云桃惹来麻烦。 相较于初见时的锋芒毕露，现在的江钰要内敛了不少，不相熟的人见了，只觉得是个有朝气的年轻人罢了。 他身形挺拔，行走在钧华城的街巷之中，偶尔与人擦肩而过，眼神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曾是那个背着大刀、令江湖宵小闻风丧胆的侠客。 虽然最趁手的武器并没有随身携带，可江钰的拳脚功夫依旧不容小觑，有他在身侧相护，程云桃心中很是安定。 戏园子门口，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悬起，微风拂过，灯影摇曳生姿，翩跹于古朴的门扉之上。 张贴于门侧的戏报，在暖红的光晕里，墨痕愈发清晰，工笔勾勒的戏中人物仿若即将破纸而出，诉说着一段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程云桃在戏园外略微停留了片刻，几位公子哥款步而来，为首的那位一袭月白锦袍，衣袂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瞧得出颇有家底。 “昨夜那《牡丹亭》，当真是精彩绝伦！”他率先开口，嗓音清朗，带着几分陶醉，“尤其是那杜丽娘游园惊梦一段，演员的身段、唱腔，无一不让人拍案叫绝。” 旁边一位身着宝蓝锦缎的公子忙不迭地点头应和：“正是，正是！那水袖轻飏，宛如行云流水，唱腔婉转，恰似黄莺出谷，我等真是大饱眼福。”说着，他还模仿起剧中人的姿态，轻轻甩了甩衣袖，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又一位身着绛紫华服的公子哥也加入了讨论，他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佩，在朦胧光线的照耀下，温润生辉。 “依我看，那柳梦梅的扮相才是最为出彩，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与杜丽娘的柔美娇羞相互映衬……” 众人边走边聊，兴致高昂，脚下的步子愈发轻快，程云桃摸着下巴，看着几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怎么了？”江钰站在程云桃的身侧，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停留在此地。 “没事，我只是在考虑咱们的食摊支在哪个地方才最好。” “方才那几位公子，从穿着到谈吐都不难看出家庭条件颇为优渥。” “寻常人可没闲情逸致经常来戏园子消遣，他们不仅来了，而且一看就是常客，经常光顾。” “另外像牡丹亭这样有名的剧名，戏票的价格定然比寻常的时候要来得更贵些，要是遇上名角表演，翻个十倍百倍也并非不可能。” 程云桃越分析眼睛越亮，脑海里的念头如同算盘珠子般噼里啪啦地拨个不停。 她一早就想好了，她来这就是打算从有钱人的钱袋子掏钱的，目前看来，这戏园子周边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时间还早，外加她们远道而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地体会钧华城夜间的繁华呢，再逛一逛也无妨，保不齐还会有更合适的地段。 听了程云桃一通分析，江钰也颇为认可，薄唇微张，正准备开口附和，话语都已到了嘴边，却冷不丁被程云桃一把拽住了手腕，往另一侧跑了过去。 “江钰！那边有表演诶！我们过去瞧瞧！” 江钰身形一晃，仓促间提步跟上，任由程云桃拉着自己在人群缝隙中穿梭，所过之处，带起一阵微风，发丝随风飘舞，无意中拂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阵淡淡的馨香。 相邻处的杂技场，数支火把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似是夜的鼓点，火光跳跃，将场内艺人的每一个惊险动作都映照得淋漓尽致。 身姿矫健的青年，在空中翻腾、旋转，如鹞子入云，又似蛟龙出海，引得围观的路人惊呼声此起彼伏，喝彩声不绝于耳。 只可惜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程云桃被挤到后头，眼前尽是攒动的人头，想看清楚场中精彩的表演，简直难如登天，急得她站在原地直蹦跶。 江钰见状，上前两步，竟直接将人给抱了起来，这一下动作太过突然，惊得程云桃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啊——” 江钰微微仰头，看着她笑道：“别乱动，摔着可就不好了。” 周围的百姓投来各异的目光，有惊讶，有艳羡，还有几声善意的打趣。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摇着头，脸上却带着笑，轻声嘟囔：“现在的年轻人哟，可比咱当年大胆多了。” 几个年轻后生则是吹起了口哨，朝江钰喊道：“兄台好魄力，这是疼媳妇的典范呐！” 周遭的议论声、打趣声纷纷扬扬地钻进耳朵，可江钰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洒脱，心思全放在了程云桃身上，压根没搭理旁人。 他微微仰头，目光带着几分忐忑与期待，望向程云桃，害怕自己方才太过唐突，惹得佳人心中不悦，就此与他生了嫌隙。 程云桃佯装镇定，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眼神飘忽，随后便假装自己全身心沉浸在精彩绝伦的表演之中。 只是，她悄悄攥紧的双手，还有那手心中不知不觉沁出的细密汗水，却将她心底的紧张暴露无遗，程云桃在心里暗自嗔怪自己没出息。 江钰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见她并未真的动怒，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悄然放下。 他低下头，抿唇笑了笑。 第107章 情愫渐生 程云桃担心时间太久会累着江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给放下来。 “放我下来，别累着你了。” 江钰却仿若未闻，反而手臂微微收紧，将她往上掂了掂：“一点也不重，就像抱着一团云似的。” 程云桃脸颊愈发滚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坚持道：“不行，快放我下来，旁人都看着呢。”说话间，眼神慌乱地扫向周围，瞧见几个路人投来善意的目光，更着急了几分。 江钰见她这般模样，知道她是脸皮薄，也不再坚持，依言缓缓将她放下，动作轻柔又小心。 双脚落地，程云桃整理好裙摆后，抬眸看向眼前人，目光交汇，眼波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头无声地流转。 短暂的对视后，二人都匆匆移开了视线。 “额……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瞧瞧。” 程云桃率先打破僵局，迈开脚步朝头走去，江钰紧随其后。 怡红院的雕花窗棂内透出暧昧的粉红灯光，丝竹弦乐悠悠扬扬地飘出，轻缠慢绕，撩拨着每一颗路过的心。 鸨母身姿丰腴，身着一袭艳丽的石榴红长裙，脸上堆满谄媚笑容，扭动着腰肢在门口招揽行人。 “各位大爷，快进来瞧瞧，咱们这儿的姑娘啊，个顶个的才艺双绝，保您今夜乐不思蜀！” 楼内的歌姬们轻启朱唇，婉转的歌声伴着琴弦的轻抚，悠悠传出，勾得行人不由自主的调转方向，往这温柔乡中扎去。 路过此处时，江钰目不斜视，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甚至反超了走在前头的程云桃。 瞥见从自己身侧掠过的熟悉身影，再瞧了瞧身后热情的老鸨，程云桃心下了然，快步追了上去，二人与那温柔乡渐行渐远，只留那袅袅歌声还在身后的空气中飘荡。 江钰一路疾行，脚步匆匆，就这么走出了好一段路。 直到那原本萦绕在耳边、撩拨人心的琴声彻底消散，他脚下的步伐才渐渐慢了下来。 程云桃压根没注意到前头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只顾着闷头赶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收住脚步，“砰”的一声，竟直接撞在了江钰的后背上。 这一下撞得她鼻尖生疼，眼眶里瞬间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她捂着鼻子，带着些许委屈与懊恼，小声嘟囔着。 “你这人，怎么说停就停呀，疼死了！” 江钰遭此突袭，身子猛地往前一个趔趄，好在他下盘稳，迅速稳住身形，听到程云桃带着哭腔的埋怨后，急忙转过身来。 “没事？都怪我！应该提前招呼一声的。” 江钰微微弯腰，与程云桃平视，眉头紧锁，脸上瞬间被懊悔与心疼填满。 他双手轻柔地捧起程云桃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鼻子，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没事，缓缓就好了。”程云桃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声音有些闷。 她也明白这事也不能怪江钰，要不是她低着脑袋只顾着赶路，也不会撞上。幸好今日撞上的只是江钰，这南坊市鱼龙混杂，要是撞上些不好惹的人，那可真的麻烦了。 想起方才那番景象，程云桃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唇边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歪着头打趣道。 “难道江少侠之前从未去过此类烟花之地？瞧你刚刚那目不斜视、疾步快走的模样，好似里头藏着洪水猛兽一般，倒叫我十分好奇。”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着轻盈的步子，慢悠悠地绕到江钰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他，目光里闪烁着探寻与玩味。 江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连忙摆手否认。 “自然不曾去过，那种地方……”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眼神也变得格外认真，“那种地方，看似繁华热闹，实则暗藏腌臜，我既志在江湖，又怎会沉迷其中，荒废自身。” 他挺直了腰背，眼神清明，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程云桃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那抹促狭的笑意渐渐化作了温柔的浅笑，守男德什么的……的确挺拉好感度的。 赌场之内，喧嚣鼎沸，骰子在赌桌上疯狂滚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程云桃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他们二人不知何时竟走到了赌坊之外，赌坊的大门大敞着，里面灯火通明，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 赌徒们面色涨红，眼中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赌桌，或因赢钱而狂喜高呼，或因输钱而懊恼捶胸，情绪被输赢的浪潮无情地牵动着。 桌上的烛光在这狂热的氛围中瑟瑟发抖，映照着金银珠宝的璀璨光芒，也映照着人性深处的贪婪与挣扎。 “快快快！下注了啊！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一位年轻书生模样的人，眉头紧锁，手中紧攥着仅有的几枚铜板，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一丝决绝。 “我压大！” 骰盅在庄家手中剧烈摇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片刻之后，庄家猛地将骰盅扣在桌上，周遭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缓缓揭开的骰盅。 “一、二、三，小！”庄家扯着嗓子高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书生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那几枚铜板被庄家的长杆迅速扫走，他的双手还维持着下注后的姿势，却已是空空如也。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摇摇欲坠。 “再来！我还有机会！” 书生突然瞪大双眼，眼眸中血丝密布，他疯狂地翻找着自己的衣袖、胸襟，试图找出哪怕一枚遗漏的铜板，却一无所获。 周围赌徒的哄笑、嘲讽声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可他仿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赌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翻本。 “没钱还玩什么？滚一边儿去！” 庄家不耐烦地推搡了他一把，书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爬起身，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却不管不顾地冲着庄家嘶吼：“你作弊！这局不算，我明明该赢的！” 第108章 赌坊遇事 庄家冷笑一声，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摩拳擦掌，面露凶光，书生见势不妙，想要抽身逃离，却被他们一把揪住。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书生身上，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嘴里依旧念叨着：“我该赢的……” 此刻的他已全然没了读书人的儒雅与矜持，只剩癫狂与绝望，而那赌坊内的喧嚣依旧在继续，无人在意这个落魄书生的悲惨境遇。 因为挑衅，书生被打了一顿，如同死狗一般被丢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巧丢到了程云桃和江钰的跟前。 书生此刻的模样惨不忍睹，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几缕发丝被血水黏糊在一起，顺着脸颊耷拉下来。 衣衫破碎不堪，露出一道道青紫交加的伤痕，有的地方皮开肉绽，鲜血正汩汩往外冒，洇红了身下的土地。 他的一只眼睛肿得老高，只能眯成一条缝，透出微弱的光芒，嘴唇也破裂开，肿得不成样子，牙齿被血染得通红，进气少、出气多，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发出微弱的呻吟。 程云桃瞧见书生这般惨状，柳眉瞬间紧蹙，眼眸之中却并未流露出半分同情之色。 往昔那些如噩梦般的回忆，如鬼魅一般缠上了她。 在原主的记忆中，那不像话的赌鬼爹总是彻夜不归，流连于赌坊之间，将家中的积蓄一点点输得精光，为了偿还赌债，竟直接舍弃了自己的小女儿，当真是一点良心都无。 赌徒们在输赢之间迷失自我，财富在赌桌上如流水般消逝，他们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的运气，却不知每一次掷骰、每一次下注，都是在向绝望靠近，这般执迷不悟，怎配得上他人的怜悯？ 程云桃的双眸之中盈满了冷漠与厌恶，书上肿胀的脸幻化为渣爹无赖的嘴脸，她撇过头去，不愿再多瞧一眼。 江钰剑眉紧锁，目光冷峻地扫过书生的惨状，高大的身形上前一步，瞬间将程云桃护在身后。 赌坊伙计迈着大步走了出来，瞅了瞅地上的书生，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奚落。 “哼，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没钱还想在里面充大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管不好自己的嘴巴乱吠，挨顿打算是便宜你了。” 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江钰，他眼珠一转，立马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地朝着江钰拱手作揖，那谄媚劲儿就差没写在脸上。 “哟，这位公子，瞧您这气度不凡，定是哪家的贵人。咱这赌坊里啊，可热闹着呢，每晚都有人手气爆棚，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今日您头一遭光临，咱们店里有规矩，初次来的贵客，都送点儿赌资，让您先试试手气，赢了全归您，就当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 赌坊伙计侧身作出邀请状，想要引江钰入赌坊。 程云桃面上神色不变，却站在后头悄悄伸手扯了扯江钰的衣袖，示意他别上当。 江钰恢复了从前吊儿郎当的洒脱样，他微微扬起下巴，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羁，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我说哥们，你这热脸可算是贴错了地儿，我对以小博大，走捷径的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再加上……” 话音未落，江钰抬起脚尖怼了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书生。 “这前车之鉴可明晃晃地摆在这儿呢，我还想多活几年，逍遥自在些，犯不着把自个儿往火坑里推。” 那伙计哽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反驳，江钰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抢先说道。 “我只是瞧着胆子大，实际上家里管得可严了，我要是真进了这赌坊，我家里的老爷子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到时候你负责给我接上？” 言罢，他还故意做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逗得一旁的程云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赌坊的伙计一听，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冷哼了一声，撇撇嘴道。 “哼，你这人可真是不识抬举，多少人求着我带他们进去发财，你倒好，送上门的好事儿都不要。” “瞧着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没想到竟然是个没用的窝囊废，浪费我们时间。”言语间满是恼羞成怒后的尖酸刻薄，可江钰丝毫不为所动。 见讨不到什么好处，那几个伙计也歇了心思，最后踹了一脚书生，示意他滚远些后，便领着人回去了。 书生向前爬了两步，颤巍巍地伸出手，手在空中毫无方向地胡乱抓着，仿若溺水之人在拼命抓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程云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想要躲避开来，却不想巧合之下，书生竟伸手抓住了她扬起的裙摆。 他像是抓住了生的希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扬起头，浑浊的双眼满是哀求，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求面前的人救救自己。 “救救我……我再也不赌了……求求你们……救救我……” 江钰眉峰瞬间蹙起，毫不犹豫地掏出腰侧随身携带的短刀，动作利落地割掉了那截染血的裙布。 随着裙布飘落，书生的手也无力的垂落在地上，江钰的神色愈发冷峻，开口奚落道。 “你今日落得这般田地，皆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平日里若能洁身自好，不沉迷赌博，何至于此？莫要再来纠缠我们这无辜的过路之人。” 话音落下，他紧紧牵起程云桃的手，像是害怕被这晦气沾染上，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程云桃任由江钰牵着自己远去。 书生瘫倒在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还无力地伸着，却无人理会，周遭只有赌坊内的喧闹声持续的传来。 江钰走出几步后，脚下的步子忽然一顿，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猛地转过身来，疾步朝着书生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书生还瘫倒在地，眼神空洞绝望，手中兀自紧紧攥着那截被江钰割下的染血碎布片，江钰几步跨到书生跟前，二话不说，俯下身子，伸手便将书生手中的碎布片给夺了过来。 第109章 辩其弊端 这突兀的举动让一旁的程云桃不禁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地看向江钰，轻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钰直起身，拍了拍衣角，看向书生的神色间透着几分嫌弃，随后状似随意地将碎布片塞进自己怀中，解释道。 “我可不想让这种人拿着你的物件，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片布。” 说罢，他再度牵起程云桃的手，领着她重新走向热闹的街市中。 程云桃微微垂首，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心里恰似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往昔的种种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现，从初遇时江钰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到后来相处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关怀，点点滴滴汇聚起来，让她原本紧闭的心门悄然松动。 远离了青楼和赌坊的聚集地后，小商贩们也逐渐多了起来。 卖糖画的手艺人正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糖稀，晶莹剔透的糖液在他指尖流转，须臾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便跃然而出，引得周围孩童欢呼雀跃，纷纷攥着铜板叫嚷着要买。 隔壁卖炙肉的摊主手持铁钎，串着滋滋冒油的羊肉，在炭火上不停翻转，火星四溅，油脂滴落，燃起一阵诱人的烟火，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醇厚的肉香，引得周围食客垂涎三尺，纷纷递上铜钱，急着品尝这热辣鲜香的美味。 不远处，卖藕粉的老翁守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铜锅，细腻的藕粉在锅里翻滚，他手法娴熟地加入一勺糖桂花，再撒上些许白芝麻，一碗香气扑鼻、软糯香甜的藕粉便成了，不少路人被这清甜的味道吸引，停下脚步买上一碗，暖手又暖胃。 不同于东西二坊市的清淡，也不同于北坊市的重油盐，这南坊市更多的是一些口味丰富的小吃。 瞧着的确很矛盾，但也确实存在在同一座城市中，不同经济水平的人口味偏好也各自不同，几个坊市间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给隔绝开来。 二人漫步其间，感受着这烟火人间的热闹。 街巷中，人来人往，喧闹非凡，江钰仿若迷失在一场旖旎的梦境里，脚步虚浮地随着人流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似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春雷惊醒，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正与程云桃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他慌乱地动了动手指，下意识就想抽回手，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程云桃，却见她面容恬淡，对他的窘迫浑然未觉，更不见丝毫的不悦之色。 江钰原本想要抽离的手，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又缓缓收紧了几分，怀揣着满心的忐忑，贪恋这掌心的温热。 他微微垂首，像是要将心底那如乱麻般的情愫藏进垂下的发梢里。思绪仿若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心中暗自呢喃，究竟是何时起，自己这颗心便悄然遗落在她的身上了呢？ 是初见那会儿吗？ 彼时，佳肴入口，鲜香在味蕾上绽放，层层递进，汹涌澎湃，他生平头一回知晓，食物中竟能蕴藏这般令人欲罢不能的魅力。 亦或是瞧见她能言善辩，机智过人，在钧华城这片土地上顽强扎根、撑起一个家的时候？ 家中无长辈扶持，外有生计重压，她却从未有过一丝抱怨、半点退缩，将家中操持得井井有条。 还是她有眼界有胸怀，不愿拘束自己的妹妹在内宅中，送她去求学的时候？ 迂腐世道里，诸多规矩将众人紧紧束缚，稍有挣扎，便会被勒得遍体鳞伤，可她偏生不信这个邪，更无惧世人的侧目与诟病。 有太多个令他心头为之一颤的瞬间了，这些零碎却又珍贵的瞬间，如同拼图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让江钰愈发确定，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程云桃率先打破了这暧昧的僵局，轻轻抽回了手，江钰心头一紧，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头，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依照我们方才所看到的，这青楼和赌坊周边，最不适合摆摊卖吃食。” “青楼客人多是为了寻欢作乐，沉迷于声色之中，注意力集中在饮酒、与美人相伴。赌坊的客人则一心扑在牌局、骰子等赌博活动上，心思全在输赢之间。这些人在消费过程中，对食物的需求往往是次要的，甚至可能会忽略。” “青楼的营业时间通常较晚，而且客人的停留时间不确定。赌坊更是如此，一场赌局可能持续很长时间，客人进出时间没有规律。对于小商贩来说，很难根据这样不固定的客流来安排出摊时间和准备适量的食材。” “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是，青楼和赌坊周边容易聚集一些品行不端的人，这些人可能会因为输钱或者酒后闹事，带来安全隐患。更别提这些场所是世俗眼中的堕落之地，普通人压根不想与之扯上关系。” 江钰见程云桃分析的头头是道，显然已经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便不好再提及方才的事情，只好先将自己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给按下。 “这样看来，还是我最初考虑的夜市入口和戏园周边最好。”程云桃一边走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夜市入口人流量大，来来往往的都是刚踏入这片热闹之地的人，兴致正浓，肚子也多半饿着，不愁没有生意。戏园周边亦是如此，每场戏散场，观众们谈笑着鱼贯而出，总想着寻些吃食垫垫肚子，那便是咱们的好机会。” 她微微蹙起眉头，面露难色：“只不过这夜市入口的位置已经被其余的摊主给占得差不多了，恐怕很难有我们的落脚之处啊。” 程云桃顿了顿，目光投向不远处几个忙碌的摊主，继续喃喃自语：“也不晓得这里有没有组织统一管理，要不要缴摊位费。” “若是稀里糊涂地摆了摊，坏了人家的规矩，怕是会惹上麻烦。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那可如何是好？” 程云桃盯着两侧的食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第110章 再遇窦娘 “那戏园周边呢？”江钰开口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试图在这困境中寻出一条新路。 “既然这夜市入口已经没合适的位置了，那我们便将其舍弃，选择戏园也不是不行啊？”他微微侧身，面向程云桃，目光紧紧锁住她，期待着她的答复。 程云桃却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洞悉世事的清醒，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江钰看向戏园的方向。 “没那么简单，难道你没发现吗？戏园前头的空地上，莫要说正经支摊的商贩了，连个跑活的人都没有。” 她向前快走几步，拉着江钰靠近戏园些许，伸手指了指那片空旷之地。 “很显然是早就有人交代过了，不想戏园的门前杂乱无章，影响戏客的感官。” “你想想，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太太们前来看戏，谁愿意一出门就撞见乱糟糟的摊位，闻着混杂的食物香气和烟火味？人家戏院自然是要维护好这片门面，确保戏客们能有个清爽雅致的进出环境。” “这南坊市从事各类营生的人被划分为低贱之人，遭到他人轻视，可来此处消遣的人，却又是城中其他坊市的闲散富贵之人，自然不能怠慢。”程云桃收回手，再次叹了口气，显然是在为此而苦恼。 江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得不承认程云桃所言极是。 “若是能拿下这戏园跟前的位置摆摊，不愁没钱赚，只不过现在还找不到门路，只能先搁置着。” “不如这样，我们先去找夜市入口处的摊贩们打听打听，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程云桃骨子里就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短暂的消沉如同春日里的薄雪，转瞬即逝，她很快便再次打起了精神，兴冲冲地朝不远处小跑而去。 江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赶忙也抬脚追了上去。 离得近了，那喧闹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越发清晰地传入耳中。 先前走得急，一个劲地往里头钻，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过这入口处呢，程云桃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形形色色的摊贩，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让她不禁微微一怔，每日清晨在拐角处卖豆浆的那位妇人竟然也在此处！ 窦巧慧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朴素简单的衣裳，粗布的衣衫洗得有些发白，却干净整洁，透着一股质朴劲儿。背上的娃娃已经睡熟，小脸蛋红扑扑的，脑袋歪向一侧，紧紧靠着母亲瘦弱的脊背。 程云桃的目光又移向窦巧慧的摊位，发现夜里的摊子和清晨的大不一样，精简了许多。 清晨那会儿，总是摆着大大的豆浆桶，热气腾腾，散发着浓浓的豆香，吸引着过往的行人，此刻不见了那标志性的大桶豆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卤制好的豆制品，卤豆干、卤豆泡、卤豆皮等等， 它们依照种类，整整齐齐地挨个排开，每一样都摆放得规规矩矩，虽只是个小小的摊位，却被妇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程云桃越过其他的摊子，径直走到了窦巧慧的面前：“姐姐，你还记得我不？” 此时并没有太多食客来买吃食，眼下正是空闲的时候，听到有人问话，窦巧慧打起精神，抬眼瞧去。 “诶，我好些有些印象，你早些天貌似有来我这买过豆浆，临走前我还给你塞了块豆干，是？” “真巧呀！又碰上了，觉得豆干味道咋样？是要再买些吗？” 见对方还记得自己，程云桃心中一喜，连连应和道：“豆干很好吃，给我称上一些，我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 说罢，程云桃便掏出些铜钱递了过去。 “好嘞！” 有生意上门，窦巧慧自然是求之不得，拿起夹子夹了小半斤的豆干，动作麻利地打包好后，递给程云桃。 这周边的小摊实在是太多了，同那些五花八门的小吃比起来，窦巧慧售卖的豆干虽然也是精心卤制，可在外观上太过普通，很难在第一时间吸引过往行人的目光。 她这摊位前的生意显得颇为冷清，稀稀拉拉的几个顾客，和周围那些热闹非凡的小吃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不过这虾米再小也是海鲜，虽然是少赚了些，但也聊胜于无，能够贴补些家用。 “不知道姐姐该如何称呼呀？” 程云桃接过豆干后，顺手递给了站在身侧的江钰，自己则上前两步，拉近了窦巧慧的距离。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窦巧慧也很乐意聊会天，消磨一下无聊的时光。 “我呀，姓窦，名巧慧，我这个窦不是豆浆的豆，是一个笔画很多，很难写的窦。” “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识得什么大字，可我老爹说，人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学会写这个窦字。” “小时候我还问我老爹呢，说咱们为什么不能改个姓，直接姓豆浆的豆不就得了，刚好自家就是以这个为营生的，方便又好记。这话把我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说我对祖先大不敬，要是个男娃的话，高低地来一顿家法伺候。” “我才懒得搭理他呢，就一个卖豆浆的小门小户，哪有什么劳什子家法呀！” 谈及自己童年时的趣事，窦巧慧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鲜活了，她微微仰起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陷入了一场美好的旧梦之中。 程云桃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浅笑：“那我往后便唤你一句巧慧姐了。” 窦巧慧笑脸盈盈地正要开口应下话茬，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那声音起初还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人在激烈争吵，又夹杂着些混乱的呼喊声，可眨眼间，就变得越发清晰响亮，如同汹涌的浪潮般朝着这边滚滚而来。 窦巧慧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方才还满是笑意的脸庞，一下子被惊恐所笼罩，血色尽褪，变得煞白。 第111章 出手相助 她的眼神中满是慌张，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原先被摆放得整齐的卤味豆制品，被她慌乱地往筐子里扒拉着，掉到了地上也来不及捡，只想着赶紧收拾好东西拔腿跑。 “不好意思啊妹子！现在情况紧急，我得先走了！”窦巧慧一边收拾，一边焦急地朝程云桃喊道，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不止是她，周边的不少摊贩也都和她一般模样，一个个神色紧张，动作急促地开始转移自家的摊子。 有的摊主手忙脚乱地把货品往袋子里塞，有的则直接扛起摊位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冲，全然顾不上眼前正在询价或是准备购买的客人了。 嘈杂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器物破碎的声响，一伙凶神恶煞的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他们一个个横眉竖目，面露狰狞之色，气势汹汹地朝着此处快速逼近，所过之处的摊主都被控制了起来，原本热闹有序的夜市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那原本静谧酣睡的孩子，被这周遭突如其来的混乱声响猛地惊到，一下子从甜美的梦乡中被拽了出来。 小小的脸蛋憋得通红，小嘴一张，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哭声，哭声在这嘈杂混乱的夜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窦巧慧听到孩子的哭声，心急如焚，心疼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她恨不得立刻停下手中慌乱收拾的动作，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可眼下形势危急，耽搁不得。 所以她只能咬着牙，一边继续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一边焦急地朝孩子喊着：“乖乖，莫哭，莫哭呀”。 程云桃和江钰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瞬间达成了默契。 二人身形如电，迅速弯下腰，伸手就去拎窦巧慧摆摊用的那些琐碎物件，什么装着卤味豆制品的筐子、摆放货品的木板，还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一股脑儿地抓在手里，接着便拔腿往外头跑去。 在窦巧慧惊诧的眼神中，程云桃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声喊道：“巧慧姐，东西我们帮你拿，快带着孩子跟我们走！” 窦巧慧反应过来后，伸手扶好背上仍在大哭的孩子，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朝着程云桃和江钰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们的脚步在慌乱中不停地交替，一刻也不敢停歇，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程云桃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肺部也火烧火燎地疼。周围的景象在快速后退，喧嚣声也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散，三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一时间，只余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啼哭的孩子似乎也被这一路的狂奔给吓住了，哭声渐渐止住，只是偶尔还会抽噎两下，小手紧紧揪着母亲的衣裳，一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恐的泪花，怯生生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窦巧慧心疼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一边安抚着，一边抬起头，看向程云桃和江钰，眼中满是感激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谢……谢谢你们……” 突然卸了力，窦巧慧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膝盖一弯，整个人就往前倾去，眼看就要直直地跌坐在地上了。 程云桃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紧紧拉住了窦巧慧的胳膊，用力往回拽了拽，这才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巧慧姐！小心些！”程云桃急切地喊道，声音里满是关切。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担忧，一边扶着窦巧慧，一边仔细打量着她，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了。 江钰也赶忙凑了过来，看着窦巧慧惊魂未定的模样，说道：“先到旁边坐着歇会，喘口气再说话也不迟。”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前头有个让人纳凉的亭子，亭中有石凳，便示意程云桃扶着窦巧慧过去坐下。 窦巧慧此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虚弱地点了点头，在程云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那块石凳挪去，待坐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可多亏了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出手相助，我现在定是跑不脱了！”回忆起方才的一切，窦巧慧仍是惊魂未定。 “妹子，你叫啥呀？方才跑得急，还没来得及问呢。”窦巧慧感激的牵起了程云桃的手，同时目光真诚地看向了江钰：“还有这位小兄弟，要咋称呼你？” “巧慧姐，你喊我云桃就行，我身旁的这位叫江钰。”程云桃抽出手来，拍了拍窦巧慧的手背，想要以此给她带来些许安慰。 “今日多亏了云桃妹子和江钰小兄弟了，你们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窦巧慧也没有想到，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姑娘，竟然会选择出手相助。 程云桃回想起方才那伙人肆意打砸、嚣张跋扈的劲头，心里满是疑惑，不由得好奇追问道。 “巧慧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这么一群跟强盗似的人？” “我瞧其他摊主的反应，类似的情况以前难道经常发生吗？这官府巡查的人都不管的？” 窦巧慧听到程云桃的问话，原本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这南坊夜市啊，原来的规矩很是宽松，谁都能来摆摊，只要不把摊位支到主干道上挡了通行，收摊之后也不遗留垃圾就行。占位置也全凭个人出摊时间的早晚，大家伙儿都本本分分的，就想着趁夜里这点空闲，赚些碎银子补贴家用。” “可谁能想到啊，就在前两年，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这么一伙恶煞，对外号称敛金盟。”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满肚子坏水，没憋好屁。”提起这个敛金盟，窦巧慧就恨得牙痒痒，怨恨的眼神是一点都藏不住。 第112章 讳莫如深 “他们跟那阴魂不散的鬼魅似的，冷不丁就冒出来，只要瞅见有人摆摊，立马围上去，二话不说就索要天价的摊位费。” “咱小老百姓，起早贪黑能挣几个子儿啊，好多人根本掏不出那钱。” “但凡拿不出来的，他们可不会手软，最轻的就是把你辛苦摆出来的货物一股脑儿全收缴了，让你白忙活。要是惹得他们不高兴了，那下手可狠着呢，断胳膊断腿的事儿都不是没发生过。” 忽然，她的眼神变得更黯淡了些。 “刚开始大家咽不下这口气，都纷纷跑去官府告状，想着青天大老爷能给咱做主。” “可谁知道呢，官府那些人敷衍得很，随便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走了，压根没人愿意真心搭理这些苦事儿。” “时间一长啊，大家伙心里也都明白了，这背后的水太深，那些人暗地里依附的势力强得很，咱就是普通老百姓，根本斗不过人家。” 随着窦巧慧的解释，程云桃和江钰的面色也变得愈发的凝重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南坊夜市，竟然还卧虎藏龙，藏着不少蛀虫。 “真是可恶！”江钰气愤不已，握起拳头，狠狠砸在了身侧。 “钧华城繁荣的美名在外，我每次走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商铺林立，还满心以为此处的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享受这太平盛世的恩泽。” “哪晓得那些酒囊饭袋，只顾着自己潇洒快活，却对百姓们水深火热的苦楚视而不见。他们的心，莫不是被猪油蒙了？” 江钰气得站起身来，在亭中来回踱步，衣袂随之翻飞。 既然那南坊夜市的情况都如此危险了，又为何要继续铤而走险呢？程云桃有些不理解地继续追问着：“巧慧姐，按你所说的，那敛金盟如此可恶，所到之处一片混乱，那大家为何还要坚持去那南坊夜市摆摊？” 窦巧慧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敛金盟出现的频率其实并不高，有时一两个月都不见会来一趟，大家穷怕了，舍不得这摆摊的营生，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继续出摊。心里就盼着运气好点，别碰上他们，万一遇上了，那也只能撒腿就跑，保住性命要紧呐。” “原来如此……”程云桃垂下眼眸，喃喃自语道。 与那未知的恐惧相较而言，现实的窘迫才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子、卧病在床的双亲，还有那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桩桩件件都急需这每日出摊挣得的碎银几两来填补。 哪怕敛金盟的阴影如影随形，为了活下去，为了家人能有一口饱饭，小商贩们也只能咬着牙，在烟火与危险之间，艰难求存。 “对了，巧慧姐，你是否知道那戏园周围为何一个摊贩都没有？同入口处相比要来的冷清不少。” 直觉告诉程云桃，那戏园绝对不简单，或者说是那背后的老板不简单。 “这……这是比敛金盟还要早之前的事情了。”窦巧慧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程云桃和江钰，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似是在斟酌这番话该不该说出口。 片刻之后，她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往事，都尽数告知给了程云桃。 “那戏园原先可没有现在瞧着这么气派，”窦巧慧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望向某个方向，“戏目单调得很，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出，翻来覆去地演，也没什么有名气的角儿撑台面，戏票自然卖得便宜，基本上人人都看得起。” “只是这般经营入不敷出，效益差得都快要倒闭了。有一回我路过，亲眼见着那常驻的戏班子灰头土脸地收拾了东西，在戏园门前唉声叹气地散了伙，那场景，别提多凄凉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戏园好像被一个外地来的老板买走了。那老板财大气粗，一接手，立马大刀阔斧地重新装潢，把个老旧的戏园子拾掇得金碧辉煌，跟换了个地儿似的。” “接着又花重金请了新戏班，一水儿的新鲜面孔，唱念做打，那叫一个精彩。戏票价格嘛，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专供那些有钱人消遣了。没成想，这一招还真奏效，捧出了名角之后，戏园的生意变得更好了，有时候甚至一票难求，就这么硬生生的起死回生了过来。” 程云桃随着窦巧慧的叙述回忆起方才的戏园，的确是装潢的十分气派，兜里没有足够的底气，怕是都不敢迈进槛里去。 “戏园门前人来人往的，又都是些出手阔绰的有钱人，自然就成了块‘肥肉’。不少摊贩瞅见商机，为了那门前的方寸之地都不惜大打出手，争得脸红脖子粗。” “可还没等他们争出个胜负来，那戏园里面就派出了打手，个个凶神恶煞，二话不说就将门前的摊子全掀翻了。不仅如此，还立下了霸道至极的规矩，说戏园周围任何人都不许摆摊，如有冒犯者，拳头伺候。” “有些人脾气犟，心里不服气，偏要故意挑衅，结果竟然直接被打死了。其余人见了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造次，纷纷退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打那以后，戏园周边就冷清了下来。” 窦巧慧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对往昔的感慨和对不公的愤懑。 “那些人霸道得很，我们平日里是万万不敢议论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听了去，给自己惹来麻烦事。要不是因为我们现在早就出了南坊夜市，我也是不敢说这些的。” 瞧着窦巧慧这讳莫如深的模样，就知道曾经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多么深的心理阴影。 程云桃的双眸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对那戏园背后神秘莫测的老板愈发好奇起来。 她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揣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有如此翻云覆雨的手段，将一个濒临倒闭的戏园盘活，还能以雷霆之势肃清周边，立下这般霸道的规矩。 只可惜，窦巧慧也只是个局外人，她从未有幸见过这位手段厉害的新老板庐山真面目，所知晓、所目睹的一切，仅仅停留在了戏园外那场混乱喧嚣的闹剧中。 第113章 麻绳细断 “巧慧姐，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时候不早了，我们送你回家。”程云桃走上前，轻轻拉住窦巧慧的手，眼中满是真诚与关切。 因为跑得匆忙，摆摊的东西都零零散散的，等窦巧慧一个人全都收拾好，怕是要不少时间。 俗话说得好，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之前已经帮着窦巧慧解了围，那这会儿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了。多帮衬一把，也算是尽了朋友的情谊。 “哎哟，那可就太谢谢你们了。 窦巧慧刚刚还在为此事苦恼呢，见程云桃愿意主动出手帮她，脸上的忧愁之色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夜色如墨，程云桃和江钰陪着窦巧慧，在蜿蜒曲折的小巷中缓缓穿行。 不多时，一座低矮破旧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漏出些许，窦巧慧轻轻推开院门，程云桃和江钰拿着东西跟在后头。 一位身形略显单薄消瘦男子，半躺在院子里的一张简易竹椅上，双腿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已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他面容清癯，脸色透着些许蜡黄，双眼虽不复明亮有神，却依旧透着温和友善。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衫，补丁摞补丁，却干净整洁，不难看出他即便深陷困境，仍保有对生活的尊重与体面。 “巧慧，你回来了，这两位是……？” 男子的声音温和而沙哑，透着几分疲惫，却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看向妻子的眼神里满是宠溺与牵挂。 程云桃和江钰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瘫痪的男子竟是窦巧慧的丈夫。 窦巧慧快步走到自家丈夫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解释道：“今儿个在夜市上遇到点事儿，多亏了这两位朋友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向程云桃和江钰投去感激的目光。 趁着窦巧慧和冯远山交谈的间隙，江钰凑近程云桃，满心惋惜地说道：“这大哥看着面相和善，怎么就遭了这等磨难……” 程云桃微微点头，眼中同样满是疑惑。 许是看出了两人的心思，窦巧慧起身，眼眶微红，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冯远山。” “他原先是负责城中巡逻的小兵，为人老实本分，每日里兢兢业业，就盼着能多攒些钱，让家里过得好点儿。” “有一回他当值的时候，街面上有个小孩与同伴嬉闹的时候跑到了路中央，眼看就要被当街纵马的贵人撞上，他啥也没想，飞身扑了过去，救下了小孩，可自己却……却被硬生生地踩断了腿。” 窦巧慧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夺眶而出。 “被救的孩子一眨眼就跑不见了，那纵马之人还倒打一耙地辱骂我丈夫，说是远山不长眼惊吓到了他坐骑，废了也是活该。” “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穷人就是蝼蚁，是尘埃，根本不值一提，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可远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他这一倒下，这天就塌了！” “因为伤的太狠了，即使把家里的积蓄都掏出来，也没什么希望治好。我那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远山说什么都不肯再治了，说是要把这笔钱留给孩子用。” 许是平日里的压力太大，压得窦巧慧快要喘不过气来，又或是方才二人的帮助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窦巧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心中那些难过的事情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 程云桃罕见的语塞，她张了张嘴，试图从牙缝中挤出几句安慰的话，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格外的苍白。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生活于窦巧慧一家而言，似是一场望不到尽头的暴风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窦巧慧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越说越心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冯远山瞧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起身，将妻子揽入怀中好好安抚，可双腿的残疾却让他只能干着急。 “巧慧，巧慧，别哭了，你哭得我这心里……像刀绞一样。” 冯远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透着满满的心疼与无力，他倾身向前，努力伸长手臂，想要够到妻子。 窦巧慧抽噎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泪眼朦胧中望向丈夫。 冯远山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虽因生活的磨砺略显苦涩，却饱含深情：“咱这日子是苦，可你看看，今儿个不是遇到两个好心人了嘛。这就是老天爷给咱的转机，说不定以后的路啊，就好走了。” 窦巧慧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走到冯远山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哭也没用，这日子总得过下去。” “孩子现在还小，离不开我，等孩子再大些，我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到时候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更好的。” 看着夫妻二人重新振作起来，程云桃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在这个世界上，纵情享乐的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是像窦巧慧一家这样，不断被打倒，又不断挣扎站起来的普通人。 “巧慧姐，这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单凭你豆浆做得那样好，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忱的人，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你都没有敷衍了事。” “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精心挑选豆子，耐心研磨、熬煮，这份执着，可不是谁都有的。” 得到夸奖的窦巧慧嘴角微微上扬，却下意识的开始贬低自己：“这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为了生计，不想让家人饿着罢了。” “这做豆浆，工序繁杂得很，从泡豆的时长、水温，到磨豆的细腻程度，再到煮豆浆时火候的精准把控，差一点儿，味道就天差地别。” “你能把每一个环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足以证明你做事认真严谨，有耐心，还肯钻研。” 窦巧慧听着程云桃的话，微微愣神，似乎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审视自己。 “我……原来也有这么多优点啊。” 第114章 鲜润肠粉 从窦巧慧家那扇破旧的院门迈出后，程云桃和江钰并肩走在昏暗幽深的小巷之中，仿若被一层沉沉的阴霾笼罩，显得格外沉默。 夜色沉甸甸地覆压下来，将整座钧华城裹得严严实实，几颗星子无力地闪烁着，试图穿透这浓稠的黑暗，却只是徒劳。 街巷两旁的屋舍大多已熄了灯火，偶有几扇窗户透出昏黄如豆的微光，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摇曳不定。风在狭窄的小巷中穿梭呼啸，带着丝丝寒意，撩动着两人的衣角。 今夜的种种遭遇，相较前段日子而言，实在要来的复杂诡谲得多。 本以为会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闲夜，却未曾料到，在不经意间竟闯入了一团迷雾，知晓了诸多平日里被隐匿在繁华表象之下的真相。 那南坊夜市看似热闹非凡，实则暗潮汹涌，敛金盟的恶行令人发指，肆意搜刮着小商贩们的血汗钱；戏园从低廉的百娱之所，摇身一变成了专供有钱人消遣的地方，周边摊贩被无情驱赶，甚至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唉——” 程云桃轻叹了一声，叹息声微不可闻，很快便随着夜风消散。 虽心怀悲悯，却深感无力。 大抵是看出了程云桃的困扰之处，江钰的脚步一顿，抬起手想要为她捋一捋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却又在半空中顿住，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开口安慰道。 “我们也只是普通人，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莫要因别人的因果而苛责自己无能。”江钰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锁着程云桃满是愁绪的双眸，声音轻柔却字字掷地有声。 程云桃看着眼前这双明亮的双眸，覆盖在心间的乌云也开始渐渐散去，语气中多了几分洒脱。 “你说得没错，当下咱们最关键的是先顾好自己的生活。” “毕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咱们力量尚浅，一味冲动行事，非但帮不了他人，还会让自身也陷入困境之中。” 江钰瞧着程云桃一扫颓态、容光焕发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走，回家去！”程云桃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她扭头看向江钰，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问道：“想吃夜宵吗？” “自然想！” …… 回到家中已经是戌时了，奶奶年纪大了睡得早，程璟竹和程月梨一个练武一个习文，早就被折腾得累得不行了，也歇下了。 程云桃和江钰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惊扰了家人的好梦。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都显得格外刺耳，两人赶忙停下动作，等没有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活像两只做贼心虚的猫，每一步都放得极轻极缓，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几分。 路过庭院时，月光洒在地上，映出他们长长的影子，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处。 程云桃快一步钻入厨房之中，厨房里黑黢黢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息和食材的混合味道。 她凭着记忆摸到放蜡烛的地方，熟练的用火折子轻轻一点，小小的火苗瞬间跳跃起来，舔舐着烛芯，昏黄的烛光缓缓亮起，原本昏暗的厨房一下子就变得亮堂了起来。 肠粉原本是程云桃打算明早拿来做早餐吃的，食材早已备下，不过现在馋了，先捣鼓两份吃也不碍事，总归量还是够的。 程云桃洗净双手，将浸泡了许久已吸饱水分的大米从盆中取出，沥干表面的水渍后，放置在小石磨旁。 “江钰，你来帮忙。”她朝江钰招了招手，示意他快过来。 江钰挽起衣袖，双手握住小石磨的推杆，微微弓着身子，发力推动起来，随着石磨缓缓转动，洁白的大米被一点点碾碎，乳白的粉浆顺着磨盘边缘缓缓淌下，汇聚在下方的容器之中。 看着初磨出的米浆略显粗糙，程云桃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满意。 她快步走到一旁，拿起一块干净的滤布，将米浆倒入滤布中，双手紧紧攥住滤布的四角，轻轻晃动、挤压，滤去其中的粗粒杂质。过滤后的米浆重新流回石磨之上，江钰再次推动石磨，直至米浆逐渐变得细腻，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加入适量的盐巴和油后，程云桃拿起筷子，沿着容器内壁缓缓搅动，手腕轻盈地翻转，动作不疾不徐，确保它们能够与米浆完美融合。 准备就绪，她一只手拿起一个底部平坦的盘子，另一只手拿起一把刷子，蘸了蘸油罐里的油，均匀细致地在盘子内涂抹开来，确保每一处角落都沾上油光。 江钰端起调好的米浆，微微倾斜，让适量的米浆平稳地流入盘中，形成一层薄而均匀的底色。接着只需依次在米浆上加入自己喜欢吃的食材，比如鸡蛋、碎肉末、青菜、虾仁等等。 蒸气袅袅升腾，米浆在高温下逐渐发生奇妙的变化，慢慢变得凝实，剔透细薄米皮完美诞生。 米皮蒸制的同时，程云桃也没闲着，转身开始制作调料汁。她拿起一个小碗，依次放入适量的酱油、一小撮糖，又用小勺舀出一小勺蚝油，放入碗中用以提鲜，最后加入少许温水，拿起筷子快速搅拌起来。 待肠粉蒸好，程云桃迅速来到蒸笼前，揭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她微微侧身躲避，待热气稍散，便拿起一把平刀，刀刃紧贴盘沿，轻轻插入米皮下方，手腕微微用力，将蒸好的肠粉从盘子的一端轻轻推起。 调好的酱汁均匀地浇在肠粉上，酱汁流淌之处，肠粉瞬间被赋予了鲜活的色彩，红棕色的痕迹与雪白的肠粉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刚出锅的肠粉热气腾腾，雾气氤氲中裹挟着料汁那纯粹而浓郁的鲜香味，程云桃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 “快来！可以吃了！” 二人坐在灶台后的小板凳上，捧着手里的肠粉认真地品尝着。 温暖的肠粉裹着鲜美的酱汁，轻轻一咬便在齿间破裂开来，质地极为娇嫩，带着一丝弹牙的感觉，还有着细微的韧劲。内里的肉馅和蛋液适时地释放出香气，滑弹而不失软糯，咬起来既不会粘牙，又能充分感受到酱汁的纯粹鲜味。 第115章 酥香流芯 睡到一半，程璟竹在睡梦中被尿意扰醒，迷迷糊糊起夜。正揉着眼睛，趿拉着鞋朝茅房里走去，途经厨房时，却瞥见一抹昏黄的光亮透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困意瞬间散去大半，心下好奇，轻手轻脚地凑到厨房门缝处，扒着门框，眯着眼往里瞧。竟发现了自家姐姐正和师傅猫在灶台后头，不知正埋头吃着什么美食呢，闻着可香了。 程璟竹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瞌睡虫也瞬间消失不见了，那股子被落下的委屈劲儿“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猛地推开门，猴似的蹦了进去，双手叉腰地大声嚷嚷道：“好啊！你们俩可真不够意思，偷偷躲在这儿吃夜宵，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带我一起！”说罢，还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像是要把满屋子的香味都吸进肚里。 程云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抖，筷子差点掉了，抬眼看到是程璟竹，又好气又好笑，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你这小鬼，大半夜不睡觉，瞎咋呼什么呢！” “小声些！别把大家都给吵醒了！” 江钰则不慌不忙地咽下嘴里的肠粉，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角眉梢都藏着笑意。 “你这鼻子，可比狗还灵，我们这刚坐下没多会儿，你就闻着味儿来了。” 程璟竹才不理会他们的调侃，径直走到灶前，嘴里嘟囔着：“我不管，既然被我发现了，那可得有我一份。” “好好好，我给你做还不成嘛。”程云桃无奈地搁下筷子，看着弟弟那眼巴巴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先前她也只不过是觉得夜色已深，大家伙白日里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实在不好搅人美梦，这才悄没声息地和江钰溜到厨房，没招呼大家一起来吃夜宵。 本想着速战速决，吃完就各自回房歇息，哪晓得程璟竹竟然半途醒了过来。 他想吃，程云桃自然不会不肯。 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把旁边的凳子往外拉了拉，示意程璟竹坐下：“坐着等一会，我给你再做一份去。” 说话间，程云桃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一份新的肠粉下锅，白色的米浆在特制的蒸盘里迅速摊开，热气腾腾地往上冒。 不一会儿，一份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肠粉就出锅了，程云桃熟练地浇上酱汁，端到程璟竹面前：“喏，吃。” 程璟竹用筷子挑起一绺，肠粉白得透亮，薄如蝉翼，细腻得能透出光来，送入口中，酱汁咸鲜微甜，瞬间激活了整个口腔的味觉神经。 “嘿嘿，真好吃。” 一碟肠粉被扫荡一空后，程璟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很是惬意。 “等等……我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哎呀！茅房还没上呢！” 程璟竹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椅子在身后被撞得“哐当”一响，他顾不上收拾碗筷，脚下生风般朝着外头茅房所在的方向快步跑去。 “这孩子……”程云桃看着自家弟弟冒冒失失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多时，碗筷洗净，各归其位，厨房被拾掇得整洁如初。 程云桃抬手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意已悄然爬上眼皮：“早些休息，明早我打算去拜访一下李叔，看看他那有没有戏园老板更详细些的消息。” “嗯，早点休息，明早我陪你一块去。”江钰微微颔首，吹灭了厨房的烛火。 …… 程云桃一直记着，李福对她所做的各类糕点都颇为喜爱，今日不仅是去拜访，更是有求于人，这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不能空着手去。 思索片刻后，她打算做一些蛋黄酥给人家带去。 按比例将面粉、猪油、白砂糖、水倒入盆，先慢搅让面粉抱团，而后慢慢加速，光滑面团即成后，盖上湿布让它静置松弛。 随后再拿起几个圆润饱满、色泽橙红的咸鸭蛋，稳稳当当放在碗边，手中的筷子一敲，蛋壳应声而裂，蛋黄完整脱出，放入白酒中轻轻一滚，去除腥味。红豆沙也是她亲手熬制的，色泽暗红，细腻绵密，用小勺挖出一团放在掌心，轻轻揉搓，准备就绪。 时间一到，揭开湿布，面团松弛正好。程云桃麻利地将面团分成小份，拿起一份放案板上，双手握擀面杖，快速擀成薄片，再放上处理好的咸蛋黄，手指轻柔裹好、搓圆。组装时手指从四周灵巧地向上裹，褶皱捏得细密均匀，收口用力捏紧，再合掌滚圆一圈。 包好的蛋黄酥雏形整整齐齐排列在烤盘上，程云桃拿起刷子，蘸了蘸蛋液，在蛋黄酥表面轻轻一扫，蛋液均匀铺展，再拈起一小撮黑芝麻，手指微微一捻，黑芝麻纷纷扬扬落下。 最后只需将蛋黄酥放入烤炉，随着时间的流逝，烤炉内便会香气弥漫，蛋黄酥也会慢慢变得金黄酥脆、层层分明。 自打院中垒了烤炉，这糕点的香气隔三岔五的就要从院子里飘出去，引得四周的邻居都垂涎欲滴。 隔壁的王婶，正坐在自家门口择菜，那香味悠悠地钻进鼻子里，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满脸艳羡地朝着程云桃家的院子方向张望，嘴里念叨着：“隔壁丫头的手艺可真是越发精湛了，每次这味儿一飘出来，我这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得直闹腾，也不知道今儿个做的啥好吃的，咋就这么香呢！” 斜对门的张伯，平日里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可闻到这香气，也忍不住站在门口，咂巴咂巴嘴。脸上虽没什么大的表情波动，但跟旁人唠嗑时还忍不住插一句：“这糕点香的哟，我闻着都觉得比咱街角那老字号点心铺做得还诱人。” 程云桃一口气烤了不少蛋黄酥，将打算送给李福的那一份打包好了以后，余下的都交代给了程璟竹，让他给周边的街坊邻居都分着尝尝。 “江钰，我们走。” 程云桃拎着油纸包走在了前头，江钰将手里捏着的蛋黄酥一口塞了进去，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来……来了！” 第116章 打探底细 红豆沙细腻绵密到极致，豆子历经熬煮、研磨后凝练出的醇厚香甜便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最让人惊艳的，当属藏在馅料中心的咸蛋黄。 这咸蛋黄经过精心挑选、去腥处理，又在烘烤过程中被热力催生出丰腴的油脂。 咬下去的瞬间，油润咸香的滋味如汹涌浪潮般奔涌而出，恰到好处地冲破了外层馅料的甜腻，咸与甜两种风味激烈碰撞、完美交融。 江钰从前没那么爱吃甜食的，市面上售卖的那些糕点，大多都是甜得发腻，吃上几口喉咙都发紧，就像被糖浆给糊住了嘴，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可程云桃所做的糕点却打破了他从前的固有印象，甜而不腻，叫人吃了还想再吃。 走到半道，江钰盯着程云桃拎在手里随着步伐小幅度晃动的油纸包，突然开始有些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多拿两个蛋黄酥了。 刚踏入茶楼，喧闹声便如潮水般涌来，混合着袅袅茶香与点心散发的甜香，瞬间将二人包裹。 程云桃微微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茶客们或高谈阔论，或低头品茶，一片热闹景象。 二人的目光在各个茶座间仔细梭巡，很快便在茶楼靠里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李福正悠闲地坐在那儿看着窗外的风景，面前的茶杯中升腾着热气，茶香悠悠飘散。 “李叔！”程云桃瞧见了，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忙不迭地上前打招呼。 李福闻声抬头，见是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相迎：“哟，这不是云桃和江钰嘛，今儿个什么风把你们两个给吹来了？” “这不是早上做了些蛋黄酥，想着李叔可能爱吃，便带了些过来给您尝尝嘛。”程云桃将打包好的油纸包展开，推到了李福面前。 李福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只见那油纸包上整齐排列着几个圆滚滚、金黄油亮的蛋黄酥，外皮层层叠叠，泛着诱人的光泽，馥郁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云桃你有心了，这瞧着就好吃，我可得好好尝尝。” 李福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蛋黄酥，轻轻咬了一口，酥皮瞬间在齿间崩裂，碎屑簌簌而落，软糯的豆沙裹挟着咸香流油的蛋黄内馅一同在口腔中散开，丰富的口感让他含糊不清地夸赞着。 “真不错啊，咸甜正好，云桃啊，你这手艺可真是越发精湛了，不去开个糕点铺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多谢李叔夸奖，您要是喜欢的话，我改日还给你送。”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程云桃也不继续兜圈子，转而向李福打听起有关戏园老板的消息。 “李叔，您在这城里人脉广，消息灵通，我们这次来，是想跟您打听个人。” “南坊市里那家戏园的老板，您可了解？” 李福微微皱眉，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思索片刻后说道。 “这戏园老板啊，可真是个神秘人物，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平日里大多是由他的手下出面处理各类杂事。” “我只知道他姓季，外人都喊他一声季老板。” “有人说他是个老头，上了年纪，整天没啥事儿就喜欢泡壶茶，坐在戏园子里头听戏，悠悠哉哉地打发时光；还有人传言，他是个从外地来的年轻富商，手底下投资的产业五花八门，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更有甚者，说他是个貌美妖娆的女子，手段狠厉，在这行里翻云覆雨。” “总之啊，众说纷纭，没个准信儿。” 说到这儿，李福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接着道：“不过呢，我倒是知道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 程云桃瞬间来了精神，期待着李福的答案。 “此人是个饕客，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品尝过的美食更是数不胜数，寻常菜品入不了他的眼，嘴刁得很，脾气嘛，也不太好伺候。” “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我朋友同我讲的，说是自打他来这钧华城以后，府上的厨子换得特别勤，貌似没有一个满意的。” “诶，话说你们打听他做什么？” 李福有些想不通，这两个小年轻同那戏园老板又能扯上些什么关系，不过出于朋友的角度，李福还是好心的开口提醒道。 “这戏园老板可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手段特别狠厉，能不招惹就尽量别招惹。” 李福顿了顿，神色愈发凝重，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扫，又接着说：“我看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要是遇上啥难处，就跟你李叔直接说，李叔虽然没多大本事，但在这地儿混了这么久，总能帮着出出主意，比你们瞎着急要来得强些。” 程云桃见他误会了，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有的事，我们一直都安安分分的，能惹上什么麻烦。” “主要是昨夜去南坊夜市闲逛的时候，发现那戏园门前是块摆摊的风水宝地，这才动了些心思。” “不过我们也从其他人那边打听到了，知道这戏园老板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所以才想着来问问见多识广的李叔，看看有没有什么更详细的消息。” 李福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原来如此，只不过你这路子怕是行不通了。” “从前也有不少人眼馋那戏园前的客流，可那季老板最讨厌有人搞乱他的门面，早就下了死命令，胆敢挑衅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的手艺那么好，随便找个地方摆摊，生意都不会差的，何必执着于这戏园跟前呢？” 程云桃自然是明白李福的好意的，起身微笑道：“多谢李叔提醒，云桃晓得了。” “改日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家中坐坐，我定准备拿手好菜招待，只不过今日还有其他事，就不过多叨扰了，先行一步离开。” 程云桃说完，朝江钰使了个眼色，示意差不多该走了。 “好好好，改日再聚，你们先忙自己的事去。” 李福再次伸手捏起一块蛋黄酥，笑眯眯地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第117章 应聘厨子 “这李叔所知道的消息也很是有限啊，到现在我们连那戏园的老板具体叫啥都还不知道，云桃，不然我们换个地方摆摊。”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的手艺是大家伙都有目共睹的，就算摊子支在犄角旮旯里，香味也会把客人给吸引来的。” 出了茶楼后，程云桃便一声不吭的走在前头，江钰还以为她是受到了打击心灰意冷，一边追着前头的人，一边出声安慰，希望能够让她心里好受些。 谁料走到半道，程云桃忽然一个急刹站在了原地，转过身来，柳眉一挑，双眸瞬间迸射出熠熠光芒，哪里有半分沮丧难过之态，反倒透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毅。 “不！”她朱唇轻启，语气斩钉截铁，“戏园前头那块宝地，我一定要拿下！” “这戏园老板藏头露尾，神秘莫测，旁人都无缘得见真容，我们又何苦干等着，不如主动出击，直捣黄龙，前去探他一探。” 江钰没想到程云桃竟然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既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说其他扫兴的话：“好！反正你有啥需要我干的，尽管安排就是了！” “先前李叔说了，那季老板是个饕客，嘴刁得很，府上每个月都在招揽新的厨师。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混进季府里去，若我做的菜能够让他满意，那他自然就会想要召见我。” “不管最后成不成，至少都要先搭上话才有希望。”程云桃摸着下巴，小声嘀咕了几句。 江钰闻言，眉头微皱，面露担忧之色，上前一步劝阻道：“云桃，这季府可不是寻常地方，你孤身一人深入虎穴，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再者，那季老板如此挑剔，万一你的菜不合他口味……” “哎呀，我就是去应聘当个厨子。”程云桃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意，“就做个菜的那点工夫，还能平白无故地惹出什么麻烦？” “再说了，那季老板就算在外面传得再霸道、再厉害，可他还能真把自个儿当皇帝，一言不合就把我拖下去砍了头？没这道理！” “我心里有数，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我的厨艺入不了他的眼，人家大手一挥，把我赶出来了呗，问题不大。” 程云桃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江钰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示意他别太担心。 “那……好。总之你多留些个心眼准是没错的。不管怎么说，季府不是寻常的地方，那季老板的脾性又阴晴不定。你此去应聘厨子，虽说只是做个菜，可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江钰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继续说道：“反正我就在那季府周围埋伏着，只要你察觉到有危险，大声唤我，我绝对第一时间出现来救你！” 程云桃满不在乎的神情有所收敛，继而展颜一笑：“有你保护我，我当然放心啦！” …… 季老板的身份虽然神秘，但季府占据了东坊市里最好的地段之一，想要保持低调着实很有难度。 程云桃花了些功夫，打听到了三日后季府又要招一批厨子进府筛选，当即斗志满满，只等着到时大展身手。 进府当日，她早早就来到了季府侧门候着，就想趁着这等待的空档，从旁人的口中多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与此同时，江钰为了不引人瞩目，特意乔装打扮一番，扮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 他身姿修长，一袭月白色儒衫衬得他气质儒雅出尘，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走进季府附近最热闹的茶楼，选了个视野极佳的雅间坐下，点上一壶香茗。 看似正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可一双深邃的眼眸却始终紧紧地望向楼下不远处的程云桃，目光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程云桃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知晓江钰就在那茶楼二楼关注着自己，微微扬起脑袋，朝着茶楼的方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示意他别担心。 不远处，几个厨子正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神色间满是忧虑与无奈，程云桃连忙挪动着脚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这季老板啊，口味挑得，简直能把人愁死！”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厨子皱着眉头，边说边把手中的布袋子紧了紧，里头装着他的秘制调料，此刻却没了往日的自信。 “钧华城那些大酒楼的主厨，哪个不是在厨艺上浸淫多年、独当一面的高手？为了进季府，使尽浑身解数，结果呢，没一个能让老板满意到留用一个月的，全悻悻而归。”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矮胖厨子接茬，他圆滚滚的肚皮随着说话的节奏微微起伏，“就连街头摆摊的小贩，瞅见这难得的机会，也想来攀高枝。” “那些个小吃手艺，虽说上不得大雅之堂，可也是人家的看家本领，为了迎合老板口味，加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料，费了多少心思，旁人根本想象不到。”说着，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手，眼里的不安愈发明显，“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扫地出门，这季府的门槛，咋就这么高呢！” 众人一阵唏嘘，气氛愈发凝重。 这时，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厨子压低声音道：“咱们几个可是这最后一批来碰运气的了，心里实在是没底啊。我之前在个小饭庄干活，虽说没多少油水，可图个安稳。架不住旁人一通劝，说进了季府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脑子一热就来了。现在看看，这路费大概是白花了。” “唉，话糙理不糙。”老厨子望了望季府高耸的围墙，眼神里透着几分忌惮。 “季老板在咱钧华城，那可是跺跺脚的都要抖三抖的主儿，财大气粗不说，人脉还广，那些被他挑三拣四的厨子，就算心里再有怨言，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敬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 程云桃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偷听几个厨子的交谈，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影已悄然映入他人眼帘。 第118章 舌战群儒 “诶，那是谁？” 山羊胡老厨子最先察觉异样，他眼角余光扫到程云桃的衣角，警觉地转过头，其他厨子也随之纷纷投来目光。 待看清程云桃模样，众人脸上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些许轻蔑之色。 “哟，这哪儿来的小娘子？”矮胖厨子率先发难，他肥厚的嘴唇一撇，上下打量着程云桃，“瞧这年纪轻轻、模样生得倒是不错，可这儿是季府，又不是什么绣花阁，你来凑啥热闹？” 年轻白净的厨子也跟着附和：“就是，这厨艺一道，没个十年八载的沉淀，哪能入得了季老板的眼。看你这样子，怕还没怎么摸过锅碗瓢盆，莫不是来错地方了，趁早回，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众人一阵哄笑，程云桃不服气，刚想开口辩解，却被一道更为尖酸的声音打断。 “哼，我看她呀，指不定打的什么歪主意呢！”一个三角眼厨子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说不定是想借着当厨子的由头，勾引季老板，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此言一出，众人笑得更大声，几个厨子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暧昧与嘲讽。 程云桃只觉天雷滚滚，她还一句话都没说过呢，这些人就给她泼了这么多的脏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她一言不发，三角眼厨子更是跨前一步，装作好心地提醒：“小娘子，劝你识相点。咱这季老板，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 “以前有不知死活的女人想耍心眼勾引他，你猜怎么着？通通被毫不客气地弄死，丢出了府外，那可是真真切切的辣手摧花啊！你要是还想保住小命，就赶紧走。” 程云桃本来只想隐匿身形听那么一嘴消息，却未曾想竟平白遭了这般羞辱，心头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但这怒火并未冲昏她的头脑，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情绪，眼神冷冽得如同寒夜霜星，直直地逼视着那几个仍在哄笑的厨子。 “哼，你们几个，有这闲工夫在这儿嚼舌根、肆意编排他人，不如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程云桃柳眉倒竖，声音清脆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道，“我虽说年纪尚轻，可见识过的菜式、琢磨过的口味，多到你们难以想象。就凭这点，我哪比不上你们，有何不敢来这季府一试？” “煎、炒、烹、炸、蒸、煮、烤、炖、焗、烩、溜、扒、塌、汆、涮，这十五种常见烹饪方式，外加像蜜汁、挂霜、琉璃这些特色技法，我全都不在话下。” “山野间的野生菌菇，我知晓其与山鸡该如何炖煮才能释放极致鲜味；边陲原始森林中的奇花异果，我懂得用其入馔能增添独特风味；每日清晨渔港刚上岸的生猛海鲜，我深谙不同种类海鲜最适配的烹饪秒数；广袤草原上风干的牛羊肉，我熟稔如何处理让其重焕鲜嫩。” “我了解食材在不同季节、不同地域的细微差别，你们呢？守着陈旧菜谱，局限于本地食材，做的饭菜毫无新意，还有脸来质疑我？不如趁早回去，重新苦练技艺，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见这几人面露惊愕，似是被镇住，程云桃趁热打铁，往前跨了一步，继续说道：“还有，别拿你们那龌龊心思来揣测我！” “我来这只为凭真本事谋个差事，什么勾引季老板之类的腌臜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也不嫌丢人现眼。你们自个儿没能耐在季府站稳脚跟，反倒污蔑他人，是想掩盖自己的无能吗？” 一众厨子被怼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三角眼梗着脖子还想强辩：“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说得好听，真到做菜时，保不准就露馅了！” 程云桃轻蔑一笑，不紧不慢地回道：“露馅？我看未必！你们口口声声说季老板口味刁钻，可你们谁又真正用心去了解过他喜好什么、厌恶什么？不过是盲目跟风，胡乱拼凑些菜品，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想想自己该怎么过这一关，别到时候被淘汰了，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厨子们面面相觑，愣是被怼得哑口无言，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熄灭，只能灰溜溜地干瞪眼。 正说着，季府的侧门缓缓晃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众人瞬间噤了声，不敢继续议论了。 府内的侍卫隐于暗处，不动声色地将府外的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一个年轻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他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腰带，身姿挺拔，眼神冷峻，让人望而生畏。 “都听好了，我是季府的管事，姓牧，你们可以唤我牧管事。”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现在起，你们乖乖跟着我走，莫要自作主张乱走动。这季府深宅大院，要是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他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众人，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厨子们顿时噤若寒蝉。 众人跟在牧青锋身后，一路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路平整光滑，两旁的绿植修剪得整整齐齐，时不时能看到几株珍稀花卉，娇艳欲滴，惹人注目。 厨子们按捺不住好奇心，私下里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这管事看着也太年轻了？这般年纪就能在季府当家管事，背后定是有什么来头。”一个年长些的厨子压低声音说道，眼中满是疑惑。 “说不定是季老板的亲信呢，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另一个厨子附和道，边说边紧张地搓着手。 程云桃一言不发，安静地跟在队伍后头，看似乖巧，实则一双灵动的眼睛正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庭院里分布着几方池塘，池水清澈，能看见底部的沙石，锦鲤在水中游弋，五彩斑斓，偶尔跃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绿植环绕在假山周围，有冬青、翠竹等，枝叶繁茂，绿意盎然，整个庭院布局精巧，环境清幽雅致，彰显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程云桃本以为季老板家财万贯，应该喜好奢华之物，今日一见，反倒与她事先料想的有所不同。 第119章 现场选拔 书房之中，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交织出一片片光影。 季晏川身着一袭深色锦袍，锦袍上的暗纹好似流动的水波，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愈发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不凡。他正端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书页边缘，似在漫不经心地翻阅，实则眼神深邃，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精明。 程云桃与一众厨子的唇枪舌战被暗卫如实上报，季晏川手中动作微顿，一抹微笑转瞬即逝。 “有点意思。”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目光仿若能穿越墙壁，直直地锁定在外面那个在众人质疑声中据理力争、毫不退缩的少女身上。 在这钧华城，众人对他季老板的名号敬畏有加，大多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鲜少有这般大胆又别样的女子，竟敢直面他人的嘲讽，还言辞凿凿地予以回击，这份勇气与聪慧，着实令他心生好奇。 季晏川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古籍，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少顷，他微微坐直身躯，神色平静地对暗卫吩咐道：“稍加留意，瞧瞧这位胆大的姑娘待会儿还能整出些什么花样来。不知她是真的有本事在身上，还是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是！”暗卫得到命令后，很快便退了下去。 …… 牧青锋引领着众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处宽敞的近乎夸张的厨房。 刚踏入其中，一众厨子便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食材惊得合不拢嘴，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从深海的珍稀鱼虾，到高山的名贵菌菇，从异域的奇香香料，到本地的鲜嫩蔬果，应有尽有，品类之繁杂、品质之精良，令人咋舌。 牧青锋面无表情，声音冷硬地宣布规则：“你们自行挑选食材，使出浑身解数，用你们最拿手的烹饪方法，做出一道能让季老板满意的菜肴。这一批里表现最优者，方可留下，其余人领了赏钱就走人。”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明白，季老板这是在众多平庸之辈里勉强挑个相对出众的，毕竟此前那么多能人都铩羽而归。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较为机灵的年轻厨子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地凑到牧青锋跟前，微微弓着身子，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牧管事，您天天在季老板身边伺候着，肯定知道他老人家喜好啥口味，您给咱透露透露呗。” “是偏爱甜口，还是咸鲜口，咱心里有个数，做出来的菜也好贴合季老板心意，您说是？”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厨子们纷纷点头如捣蒜，眼神里满是期待，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牧管事您就行行好，给指条明路。” “咱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全仰仗您指点一二啦。” 牧青锋却仿若未闻，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酷的表情，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不带一丝波澜，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其余的厨子见他如此高傲，心有不满，可一想到这是季府，牧青锋背后是季老板撑腰，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暗自咬牙，在心里腹诽几句，脸上却还得强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好了，不要在这里废话了，快些开始。”牧青锋的指令一下，原本还秩序井然的厨房瞬间乱成一锅粥。 为了争抢那些珍贵稀奇的食材，厨子们瞬间抛开了平日里佯装的斯文，个个涨红了脸，撸起袖子，大打出手，吆喝声、叫骂声交织一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同行情谊、老幼尊卑。 “这深海鲍鱼是我的，你们都别抢！”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厨子大吼一声，如饿虎扑食般朝着摆放海鲜的区域冲了过去，粗壮的手臂蛮横地一挥，将旁边几个瘦弱些的厨子撞得东倒西歪。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几只肥美的鲍鱼，嘴里不停嘟囔着：“我要是拿这鲍鱼做个鲍汁捞饭，季老板准喜欢，到时候这季府主厨的活儿还不手到擒来。” “想得美，你个粗人懂什么！这上等的燕窝才是王道。”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灵活地从人群缝隙中钻了过去，身手敏捷地一把抓住燕窝匣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挑衅地瞥了一眼周围的人。 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厨子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为了一捆新鲜的虫草较上了劲。 “老弟，你都这把年纪了，就别跟我争了，回家抱抱孙子去。”其中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厨子，虽然语气还算客气，但手上的动作可一点不含糊，紧紧拽着虫草不撒手，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老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还想着再干几年，给家里多挣点钱呢，这虫草我势在必得。”另一个老厨子也涨红了脸，使出全身力气往回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嘴里却还不依不饶：“我做的虫草炖鸡，那滋味，季老板尝过肯定赞不绝口。” 年轻厨子们更是疯狂，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青筋暴露的小伙子，为了一块顶级牛肉，和别人扭打在了一起。 他边打边骂：“你们这些菜鸟，也敢跟我抢，这牛肉到我手里才能发挥最大价值，识相的赶紧放手！”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周围的厨具被撞得叮当作响。 在这一片杂乱之中，程云桃却置身事外，她柳眉微蹙，站在角落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她深知季老板见多识广，什么珍馐美馔没尝过？若是一味追求新奇、剑走偏锋，做些花里胡哨、只重形式的考究菜肴，也未必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且听闻季老板是外地人，口味大概率不像钧华城本地权贵那般偏好清淡，或许更加嗜甜、嗜辣也说不准呢？ 不过哪有人点菜一点口味偏好都不透露的，这当真是有些为难厨子了，程云桃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比做好菜更难的是揣测出季老板的口味。 第120章 各显神通 程云桃正想得入神，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静静躺着一筐野菜。 此刻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山间野菜疯长，可这种寻常贫苦人家用以果腹的食物，怎会无端出现在这富贵奢华的季府厨房？ 程云桃心思一转，季老板如今虽出身富贵、喜好雅致，可过往经历说不定并非如此，童年或许也有过食不果腹的艰难岁月。 一念及此，程云桃脑中灵光一闪，当即便决定做一道野菜窝窝，她刚要伸手去拿那筐野菜，周围便响起一片刺耳的嘲笑声。 “哟呵，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三角眼的厨子率先发难，他撇着嘴，脸上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迈着大步凑过来，眼神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程云桃。 “在这季府厨房，山珍海味任你挑，你居然放着金山银山不要，去捡那没人要的野菜？你怕是脑子进水了！”说罢，还夸张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旁边一个矮胖厨子也跟着起哄，他肥厚的手掌用力拍在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笑得前仰后合：“我当是什么高手呢，闹了半天，是个不懂行情的愣头青！” “野菜？这是啥玩意儿，咱季老板是什么身份，平日里吃的哪样不是珍馐美馔，能稀罕你这穷酸东西？”他边说边摇头，肚子上的赘肉跟着抖动，似乎觉得程云桃的举动荒谬至极。 “就是就是，刚才还在外面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厨艺多么了得，现在看来，纯粹是吹牛不打草稿！”瘦高个厨子也伸长了脖子，加入嘲笑的阵营。 他用手比画出一个小圆圈，对着程云桃比画着，“我看你这本事啊，也就够给我们擦擦鞋，还想在季老板这儿露一手，做梦去！” 留着山羊胡的老厨子，捋着胡须，故作高深地冷哼一声：“哼，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随便弄点东西就能糊弄过去。这野菜，莫说是季老板，就是我这把老骨头，都看不上眼。”言罢，还背过手去，摆出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 外界的喧闹、奚落全然无法干扰程云桃分毫，面对他们的嘲讽，她微微垂首，双手轻柔且迅速地挑拣着野菜，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烹饪世界里。 牧青锋冷眼旁观这场闹剧，见众人愈发肆无忌惮，不禁皱起眉头，面色一沉，高声呵斥道。 “都给我消停会儿！这是季府厨房，不是市井街头，谁要是再敢只顾耍嘴皮子、不务正业，立马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牧青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宽敞的厨房内回荡，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那些忘乎所以的厨子。 被呵斥后，其余的厨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可眼神中却依旧透着掩饰不住的不屑。 他们一边佯装专注地摆弄着各自抢夺来的食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瞟向程云桃，似乎在等着看她待会儿如何收场，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隐匿在暗处的冷箭，带着满满的质疑与轻视。 程云桃将挑好的野菜整齐码放，转身走向水槽，嫩绿的野菜在水中舒展摇曳，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水中翻动着野菜，仔细去除上面的泥沙与杂质。 洗净后的野菜被捞起，沥干水分，整齐地码放在案板上。程云桃手持锋利的菜刀，手起刀落，野菜在案板上迅速被切成细碎均匀的小段，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节奏明快而又充满韵律，野菜独有的清新香气朝四周弥漫开来。 取适量面粉倒入盆中，再加入少许温水，开始用手缓缓搅拌，程云桃的手指熟练地穿梭在面粉与水之间，不一会儿，面粉便被搅成了絮状。 再把切好的野菜碎末倒入面絮中，再加入一小勺盐、几滴香油，程云桃的双手深入盆中，开始用力揉搓面团，面团在她的揉搓下逐渐变得光滑而富有韧性。 待面团达到最佳状态，她揪下一小团，放在掌心，双手快速转动，眨眼间，一个圆润精巧的野菜窝窝雏形便在她手中诞生。她手法娴熟地将一个个窝窝整齐排列在蒸笼上，每一个之间都留有恰到好处的间隙，确保受热均匀。 最后盖上锅盖，燃起炉灶，调整火候，随着锅内温度逐渐升高，蒸气袅袅升腾，野菜窝窝的香气也愈发浓郁。 其余的厨子，也都各自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满脸横肉的魁梧厨子，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制作他心心念念的鲍汁捞饭。他双手稳稳地握住一只肥硕的鲍鱼，锋利的厨刀在手中上下翻飞，眨眼间，鲍鱼就被切成了薄厚均匀的片状，每一片都晶莹剔透，泛着诱人的光泽。 接着，他将切好的鲍鱼放入一个精致的砂锅中，加入提前熬制好带来的浓郁鲍汁，那鲍汁色泽金黄，浓稠得如同琥珀，是他用老母鸡、干贝、火腿等食材精心熬煮了数个小时才成的，鲜香之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把砂锅置于小火上慢慢炖煮，时不时用勺子轻轻搅动，确保鲍鱼充分吸收鲍汁的醇厚滋味。炖煮的间隙，他又手脚麻利地蒸好了一锅软糯的米饭，颗颗饱满，粒粒分明。 待鲍鱼煮至恰到好处的软嫩时，他迅速将米饭盛入一个精美的瓷碗中，再把鲍汁鲍鱼满满地浇盖其上，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鲍汁捞饭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那馥郁的香气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那位，仔细地挑选出几支品相上乘的虫草，用软毛刷轻轻刷去上面的浮尘后，把虫草放入炖盅里，又从一旁的竹篮中抓出一只鲜嫩的三黄鸡，熟练地处理干净，剁成大小均匀的块状，也一并放入炖盅。 随后，加入适量的清水、姜片、葱段，以及一小勺花雕酒去腥增香。做完这些，他盖上炖盅的盖子，用浸湿的棉纸封住盅口，再将炖盅放入一个大蒸锅中，隔水蒸炖。 随着蒸气不断升腾，炖盅内渐渐飘出诱人的香气，那是虫草的独特清香与鸡肉的醇厚香味相互交融的味道。 第121章 野菜窝窝 脑门上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正在大展身手做沙茶牛肉。 他将一块纹理清晰、色泽红润的牛肉切成薄片，放入碗中，加入生抽、料酒、淀粉等调料，双手用力抓匀，给牛肉充分的上浆，让每一片牛肉都能在后续的烹饪中保持嫩滑。 接着，他把炒锅烧热，倒入宽油，待油温升至六成热时，迅速将上浆的牛肉片倒入锅中，牛肉片一下锅便迅速变色，他眼疾手快，用铲子快速翻炒几下，牛肉片就被盛出锅备用。 另起锅，倒入少许底油，放入蒜末、姜末爆香，接着加入一勺浓郁醇厚的沙茶酱，小火煸炒出香味后，再把炒过的牛肉片回锅，加入青椒、红椒等配菜一同翻炒均匀，出锅前撒上一把葱花。一份香气四溢、色泽诱人的沙茶牛肉就此诞生。光头厨子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程云桃当然知道，仅凭借朴实无华的野菜窝窝，的确少了些看点，可若是这搭配着一起吃的内馅足够优秀，便能将这道菜的风味提升好几个等级。 她再次回到食材区，目光迅速地在琳琅满目的食材上搜寻着。 这一举动自然没能逃过其他厨子的眼睛，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眼中闪烁起恶意的光芒。 “哟，瞧瞧这是谁啊？”脸上坑坑洼洼、长着一对招风耳的厨子扯着嗓子喊起来，他那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嘴角歪斜地上扬着，迈着外八字步就凑了过来，“刚才还嘴硬得很，非做什么野菜窝窝，现在知道后悔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程云桃，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旁边那个身材圆滚滚、脖子短得几乎看不见的矮胖厨子也跟着起哄：“现在知道山珍海味的好了？可惜啊，来不及咯！”他边说边摇头，脸上的得意劲儿溢于言表，显然是在为自己之前抢到了珍贵食材而庆幸不已。 “就是就是，别挣扎了，赶紧捧着你那寒酸的野菜窝窝回家去，这儿可不是你能瞎折腾的地儿。”身形瘦高、颧骨高耸突出，活像一根竹竿的厨子也伸长了脖子，加入嘲笑的阵营，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云桃，眼中满是轻蔑，“季老板是什么人，能看得上你那玩意儿？趁早死心，别耽误大家时间。” 程云桃懒得和这些人再浪费口舌，径直上前去拿起了一把鲜嫩的韭菜，韭菜独特的辛香瞬间扑鼻而来，这股香气既能中和野菜的青涩，又可为内馅增添一抹别样的风味。 紧接着又挑选了几枚饱满圆润的鸡蛋，鸡蛋富含的蛋白质，不仅营养丰富，炒熟后的嫩滑口感更是百搭。还有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加热过程中，肥肉的油脂渗出，滋润着野菜与其他食材，让内馅的滋味更加醇厚香浓。 回到灶台，程云桃迅速将韭菜洗净、切末，把鸡蛋打入碗中，顺时针搅拌均匀，蛋液在碗中流转，金黄透亮。接着点燃炉灶，锅中倒入少许底油，待油温稍热，倒入蛋液，随着“滋滋”声响，蛋液迅速膨胀、凝固，形成金黄诱人的炒蛋，她用铲子快速将炒蛋划散，盛出备用。 再将五花肉切成细碎的小丁，下锅煸炒，随着火势的加大，五花肉逐渐变色，油脂滋滋冒出，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诱人的肉香。 程云桃将切好的韭菜末、炒蛋、五花肉丁依次放入一个大碗中，又加入适量的盐、生抽、少许胡椒粉，以及随身携带的秘制五香粉，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每一种调料都是她斟酌再三后选用的，只为调出最完美的风味。 她拿起筷子，快速而精准地搅拌着，各种食材在调料的融合下，渐渐散发出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复合香气。最后，只需将调制好的内馅包入野菜窝窝中，这道菜便大功告成了。 牧青锋在厨房中来回踱步，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正忙碌着的厨子们，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提高了声音提醒道：“各位，该上菜了，都抓紧时间对自己的菜进行最后的摆盘，务必弄得精致些，这可是要呈到季老板面前的，别失了体面。” 此话一出，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紧绷了，一众厨子们赶忙加快了自己手里的动作。 程云桃则不慌不忙地将蒸好的野菜窝窝从蒸笼里取出，放在一个素净的粗陶盘中，那陶盘带着手工打磨的质朴质感，与野菜窝窝的风格相得益彰。窝窝们热气腾腾，散发着野菜特有的清香。程云桃又拿起一把洗净的野菜嫩叶，精心挑选出形状最为完整、色泽最为鲜亮的几片，错落有致地摆在窝窝周围，增添了几分自然的生气。 待所有人都将各自的菜品准备好，交由下人们依次端着，往季老板所在的厅堂走去，厨房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厨子们没了手头的忙碌，紧绷的神经却并未松弛下来，反而在这短暂的空闲里，开始互相恭维起来，试图缓解等待结果的焦虑。 “张师傅，您那鲍汁捞饭做得可真是绝了，光看那摆盘，就知道是下了大功夫，鲍鱼切得薄厚均匀，鲍汁浓郁得能黏住人的目光，季老板肯定爱吃。”那个瘦高个厨子满脸堆笑，朝着做鲍汁捞饭的魁梧张师傅拱手说道，眼睛里透着几分讨好。 “哪里哪里，李老弟，你那沙茶牛肉也不遑多让啊！色泽红亮，牛肉嫩滑，配菜搭配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行家手艺，我都忍不住想再尝几口。”张师傅爽朗的大笑，回敬着对方的恭维，脸上的得意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位面容和善、眼角带着细纹的中年厨子也被众人围了起来，他做的是一道松鼠鳜鱼。 “陈师傅，您这松鼠鳜鱼堪称一绝啊！鱼身被炸得金黄酥脆，根根分明，再浇上您独家秘制的糖醋汁，酸甜可口，闻着就让人直咽口水，季老板要是尝了，指定赞不绝口。”资历浅些的年轻厨子们皆是眼睛放光，不住地夸赞着。 第122章 获得赏识 陈师傅笑着摆摆手，眼中却满是自豪：“雕虫小技罢了，不过这鱼啊，可得讲究选料新鲜，刀工精细，再加上对火候的精准把控，稍有差池，味道可就天差地别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看似热络，实则暗流涌动，每个人都盼着自己能脱颖而出，又对他人心怀戒备。而在这一片阿谀奉承之中，他们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都轻巧地绕过程云桃，仿佛她只是个透明人。 偶尔有人眼神扫向她，也是带着几分不屑与怜悯，显然在他们心底，都认定了程云桃那道野菜窝窝太过寒酸，根本入不了季老板的眼，上不了这季府的台面，就连句敷衍的夸赞都懒得给予。 眼下程云桃见这些厨子互相恭维，只觉得虚伪至极，明明方才还在为自己想要的食材而大打出手，结果一转头却都装成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堪称变脸大师。她站在厨房一角，双手抱胸，神色平静，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心中默默思量着野菜窝窝的滋味，以及季老板品尝后的种种可能。 …… 季晏川坐在宽敞明亮的厅堂之中，桌上摆满了一道道摆盘精致、香气四溢的菜肴，那些厨子们倾尽心力所做的拿手好菜，此刻在他眼中却不过尔尔。他手持银筷，逐一品尝，然而每一口下去，眉头便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心中倍感失望。 这些菜色，与之前来应征的厨子所做的如出一辙，要么是山珍海味的奢华堆砌，要么是流行菜式的机械复刻，毫无新意可言，根本无法触动他早已被美食喂刁了的味蕾。 牧青锋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暗自叹气，他早知会是这般结果。 季晏川放下筷子，转头看向牧青锋，眼中带着一丝不耐：“就这些了？还有没有别的菜？我听闻今日来了个性子泼辣的厨娘，她又做了什么菜？可已经呈上来了？” 听得季晏川这般问，牧青锋赶忙上前一步，微微弓着身子，脸上带着些许惶恐和谦卑，连忙应道：“回主子的话，还有一道菜，只是这道菜……食材普通，卖相粗鄙，小的想着恐难入您法眼，便没敢立刻呈上来。” 牧青锋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瞟了瞟季晏川的脸色，心中暗自揣测老板会不会怪罪自己的擅作主张。 他先前只觉得程云桃所做的野菜窝窝，菜色朴实无华，与这满桌的珍馐相比，实在是太过寒酸简陋，便没打算呈上来，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会主动过问。 季晏川听闻此言，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呈上来。”他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疑。牧青锋不敢再有耽搁，连忙示意下人去将程云桃做的野菜窝窝端上桌。 当那盛着野菜窝窝的粗陶盘终于被端上桌时，季晏川原本有些倦怠的眼神忽然亮了几分，倍感新奇。目光落在那质朴的窝窝上，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忆起自己还未发家前的穷苦日子。 那时家境贫寒食不果腹，能吃上一个热气腾腾的野菜窝窝，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那种在困境中对食物的渴望与得到后的满足感，至今仍让他刻骨铭心。 怀着些许期待，季晏川夹起一个野菜窝窝，送入口中，牙齿刚一咬下，味蕾瞬间被激活，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入口先是野菜独有的清新香气弥漫开来，继而内馅的丰富滋味层层递进，韭菜的辛香、鸡蛋的嫩滑、五花肉的醇厚相互交融，搭配着野菜的质朴，竟蕴含着极其美味的滋味。那口感既有着山野间的粗犷，又有着精心调配后的细腻，瞬间将他拉回到往昔岁月，却又给予他全新的味觉震撼。 季晏川忍不住又夹起一个，细细品味，不知不觉中竟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牧青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差点惊掉下来。在他的印象里，自家主子平日里对着满桌珍馐，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兴致缺缺，已然许久都不曾对一道菜这般狼吞虎咽，吃得如此酣畅淋漓了。 他不禁暗自思忖，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野菜窝窝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口味刁钻、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季老板如此着迷。 牧青锋悄悄凑近几步，目光紧紧锁定在那还冒着热气的野菜窝窝上，试图从这质朴的外表中探寻出个中奥秘。可瞧来瞧去，它依旧是那普普通通的模样，无非是用野菜混合着面粉捏就，再搭配些家常馅料，实在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 可自家主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又做不得假，牧青锋心中满是疑惑，又带着几分对程云桃的好奇与钦佩。在这季府后厨，各地名厨怀揣绝技前来一展身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季老板青睐，大多却都铩羽而归，没想到今日这不起眼的野菜窝窝，竟能脱颖而出，一鸣惊人。 一盘野菜窝窝被扫荡一空后，季晏川才放下了筷子，心满意足地靠向椅背，微微眯起眼睛，似还沉浸在那野菜窝窝带来的美妙滋味中。过了片刻，他缓过神来，察觉到牧青锋那探究的目光，嘴角不禁上扬，带着几分回味说道：“这野菜窝窝，看似简单，实则内藏乾坤。” “你去把做菜的人给带上来，我想亲眼见一见她。”季晏川的声音里透着难掩的兴致与期待，牧青锋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疾步向后厨走去。 此时的厨房内，一众厨子们表面上佯装镇定，实则内心波澜起伏，皆在心中暗暗期待着哪个能脱颖而出、获得季老板赏识的幸运儿能够是自己。 当牧青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众人瞬间打起了精神，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牧青锋面色冷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随后抬高了声音：“方才做野菜窝窝的，出来一下。”此话一出，厨房内仿若炸开了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什么？野菜窝窝？怎么可能！” 第123章 屏风相隔 那个做鲍汁捞饭的魁梧厨子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愕，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精心烹制、志在必得的鲍汁捞饭都未能入得了季老板法眼之时，一道不起眼的野菜窝窝居然能拔得头筹。 “这……这不是开玩笑？”做沙茶牛肉的光头小伙子挠了挠头，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满心以为凭借自己精湛的手艺，这留下来的名额必定是囊中之物，此刻却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造型那般精美的松鼠鳜鱼都入不了季老板的眼？”做松鼠鳜鱼的陈师傅一脸不可置信，在制作过程中，为了让鱼身的造型更加逼真，像一只灵动的松鼠，他甚至不惜花费双倍的时间精心雕琢，那独特的糖醋汁也是他多年来反复改良的秘方，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被一道野菜窝窝抢了风头，这叫他一时接受不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 “野菜窝窝是我做的！” 在这一片哗然声中，程云桃神色平静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身姿挺拔，步伐从容，与周围那些或惊愕、或沮丧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牧青锋此时此刻才正眼瞧了一回程云桃，回想起初见她时，只当她是个不知深浅、来瞎凑数的黄毛丫头，毕竟在这一众争抢山珍海味、使出浑身解数炫技的厨子当中，她却一门心思扑在毫不起眼的野菜上，实在是有些另类。 可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平凡的姑娘竟是潜藏的高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牧青锋跟着自家主子那么多年了，季晏川的细微喜好、情绪变化他都尽收眼底，此刻自然是明白主子对于这个厨娘是有多么的满意。主子向来对美食有着极高的品鉴力，寻常菜肴很难入得了他的法眼，今日却对这野菜窝窝青睐有加，还特意要人带上来一见，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般想着，牧青锋看向程云桃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重与讨好，侧身微微弓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季老板可等着您呢。” 程云桃微微点头，予以回应，没再有理会众人投来的复杂目光，跟着牧青锋稳步离开了厨房。 沿着悠长而曲折的廊道缓缓前行，二人一前一后地经过许多屋舍，程云桃谨记着牧青锋一开始的交代，低眉垂目，没有四处张望。牧青锋见状，觉得她是个有分寸的，在心中对程云桃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一路上牧青锋有意无意地开口提醒道：“姑娘，咱季府可不比寻常人家，规矩多些，您要是能够留下，往后行事可得多留意。”程云桃点头轻声应道：“多谢牧管事提点，我记下了。”她心里明白，初来乍到，谨言慎行才是上策。 不多时，二人便进到一间装潢雅致的屋子，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让人的心不自觉地沉静下来。一道精美的屏风将内外隔开，程云桃站在外侧，只能看到屏风上绘着的山水花鸟，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对面的情况。 越是遮掩，才越叫人好奇，这季老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程云桃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许多种可能性。 会是大腹便便的富态中年人吗？这类人在商界并不少见，整日浸淫在酒池肉林之中，被财富滋养出一身赘肉，出入皆是高头大马、前呼后拥，举手投足间尽是傲慢之气。他们谈生意时，往往靠在太师椅上，轻抚着圆滚滚的肚皮，用精明又世故的眼神打量对手，稍有不满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手下人去处理麻烦事。 又或许是个尖酸刻薄的奸商模样？在这竞争激烈、风云变幻的商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不在少数。也许季老板就是如此，与人合作时，锱铢必较，想尽办法占尽便宜，签合同时更是咬文嚼字，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让自己吃亏的细节。平日里，对待下属想必也极为严苛，员工稍有差池，便会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亦或是一位风姿绰约、娇媚无比的女子？毕竟在江湖传闻里，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时有发生。若季老板真是女子，那定是凭借着八面玲珑的手腕，穿梭于权贵之间，眼眸流转间便能洞察人心，笑语盈盈时已悄然达成合作。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程云桃心中满是好奇与疑惑，可眼下只能对着这屏风干瞪眼，静静等候季老板的下一步指示。 “你就是做野菜窝窝的厨娘？叫程云桃是？不久前才带着家人从外地搬来钧华城。”季晏川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寂静。 程云桃听到季晏川的声音后，整个人瞬间怔愣在原地，这声音低沉醇厚，如玉石相击，与她原先所料想的那些形象都不符合。没想到大名鼎鼎，一手缔造无数财富的季老板，竟然如此年轻。 “是我。” 更让程云桃心惊的是，自己的信息这么快就被季晏川的下人给搜罗呈报了上去，看来在这钧华城内，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寒意，意识到自己此刻站在了一个怎样深不可测的人物面前。 “你给这道菜取了什么名字，不会就叫野菜窝窝？”季晏川微微挑起一侧的眉梢，语调微微上扬，尾音稍稍拖长，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让人感觉既像是在打趣，又像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程云桃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屏风，想要透过那精美的屏障，看清这位季老板此刻的神情。 虽说只能瞧见屏风上绘着的山水花鸟，可她却能想象到，季晏川正微微倾身向前，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透过屏风的缝隙，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回应。 程云桃微微欠身，恭敬答道：“回季老板，我给这道菜取名为忆苦思甜。” 第124章 不愿留下 她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 “虽说大伙日子都比早些年好过了些，可咱底层百姓，谁还没经历过挨饿受冻的苦日子呢。这野菜窝窝，用的是最普通不过的野菜，搁以前青黄不接的时候，野菜就是救命粮，那滋味，又苦又涩，可吃着它，心里就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现如今，日子富足了，食材也丰富多样，可再尝这野菜窝窝，却品出了不一样的甜。这甜，是苦尽甘来的甜，也是对过去咬牙坚持的慰藉。”程云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忆苦思甜……”季晏川轻声呢喃着，似在回味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 片刻后，他的声音再度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探究：“为何今日周围人都在抢夺珍稀的食材，唯独你却选择了这其貌不扬的野菜？” “回季老板，我这般选择，有几重考量。”程云桃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开口答道，“其一，厨房既备着野菜，便说明它定有可用之处，哪怕看似寻常，却也是后厨食材储备中的一环，既在列，就不该被忽视。” “其二，在我心中，食材本就不分高低贵贱。无论是鲍参翅肚，还是这田间野菜，只要烹饪之人用心、用巧思，便能激发出它们独有的美味。珍贵食材固有其奢华口感，可野菜亦有质朴本真之味，各有千秋，全看如何烹制拿捏。”程云桃的声音清脆，在屋内轻轻回响，透着一股自信。 “其三，”程云桃微微扬起下颌，目光中闪过一丝慧黠，语气中添了几分大胆揣度的果敢，“我听闻季老板久经商海，见多识广，平日里定是吃惯了各类山珍海味，寻常珍馐怕是难以入眼。我便想着剑走偏锋，以这道野菜窝窝，给季老板带来别样的味觉体验。如今看来，算是我侥幸押对了。” 屏风后的季晏川沉默了一瞬，继而传来一声低笑，笑声中饱含着赞赏：“好一个心思玲珑的丫头，你这见解，倒是独树一帜。”程云桃闻言，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忙又欠身谢过。 屋内短暂陷入沉默，片刻后，季晏川再度开口：“我有意留你在季府，做我的专属厨娘，薪资丰厚，衣食无忧自不必说，你家人我也会妥善安置。但既拿了我的钱，就得一心一意为我做事，不得有二心，你可愿意？” 程云桃心里明镜似的，季晏川这看似征求她意见的举动，实则暗藏玄机，像他这般长期位居上位、掌控一切的人物，又怎会真的将一个普通厨娘的想法放在心上？那些承诺帮忙照顾家人的话，听起来暖心，实则是绵里藏针，暗含威胁。 她清楚，一旦拒绝，以季晏川的手段和实力，要找她们一家人的麻烦，简直易如反掌。可程云桃所向往的是外面的广阔天地，而不是一辈子被困在这季府内，只为一人烹饪。 牧青锋站在一旁，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他目光急切地在程云桃和屏风之间来回扫视，见程云桃面露犹豫之色，忙不迭地给她使眼色。 “程姑娘，你可别糊涂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能跟在季老板身边做事，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求之不得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一旦入了季老板的眼，往后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一人得了好处，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他心里门儿清，自家主子既已开口要人，那便是十有八九定下了这事，他可不想程云桃因一时执拗把好事给搅黄了，到时主子怪罪下来，他也被迁怒，跟着没好果子吃。 屏风后的季晏川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为难，适时地开口问道：“怎么？莫不是不愿？还是有什么隐情？不妨直言。” 牧青锋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感叹程云桃的好运气。自家主子平日里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对待下人虽说不上严苛，却也总是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何曾这般和颜悦色过？ 如今这般情景，从中也足以见得这个程姑娘的手艺的确颇得主子的心意，才让主子如此破例。他瞧着程云桃，眼神里既有焦急，又有一丝羡慕，恨不得替她应下这份差事，可又明白此事终究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程云桃心一横，咬了咬牙，直视着屏风的方向，鼓起勇气说道：“季老板，我不愿一辈子都留在府内。” 此言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温度也似乎骤降了几分。 牧青锋只觉头皮发麻，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程云桃，疯狂地给她使眼色，心中哀嚎道：这实心眼的姑娘可别再说疯话了，主子平日里说一不二，多少人想巴结都没门路，她倒好，当面就给拒绝了，这不是等同于把主子的脸面压在地上摩擦嘛！ 他心里清楚，自家主子平日里看着不动声色，可一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 季晏川坐在屏风后，原本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陡然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脸上的笑容也瞬间隐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哦？看来是程姑娘另有高就，觉得我这季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那声音透过屏风传来，刮得人心里发颤。 程云桃言辞恳切解释道：“并非如此，能够得到季老板的赏识，云桃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不过得一人之认可固然好，却敌不过让更多的食客品尝到美味时所展开的笑颜。” 季晏川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质疑：“你既没有想要留下做事的心思，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参加考核？莫不是消遣我来的？” 程云桃微微摇头，不卑不亢地回应：“季老板误会了，我参加考核，为的是一个机会。” 季晏川眉头一皱，越发好奇，声音里的冷意褪去些许，追问道：“哦？是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程云桃再次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目光中闪过一丝果敢：“季老板，外界关于您的传闻如潮水般涌来，可真正见过您真容、能与您交谈几句的人却少之又少。我有事相求，唯有先通过考核，引起您的注意，才能有机会与您搭上话。”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怕彻底激怒季晏川，又盼着他能听自己把话说完。 第125章 别出心裁 季晏川沉默良久，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倒是大胆，说，所求何事？”程云桃心中一喜，知道季晏川至少没有立刻回绝，她定了定神，正准备开口道出心中所求，却又听季晏川道：“但你要清楚，我季晏川可不是轻易施恩之人，你所求之事，最好值得我出手。” 程云抬眸看向屏风，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试探：“季老板，您在南坊市的戏园声名远扬，周边的地段更是人潮往来最多的地段，我斗胆想求您个事儿，能不能允许我在戏园前支个摊，卖些自己做的吃食。” 季晏川坐在屏风后，原本闲适的把玩着手中玉扳指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哼，没想到程姑娘费了这么大周折，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他微微坐直身子，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与不耐，“你既是有备而来，就该清楚，我早在许久之前，便定下了规矩，戏园前，什么摊子都不许有。” “你也知道，如今来我戏园看戏的，那可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我何苦要答应你这事，平白拉低了自家戏园的档次？”言罢，他重重地靠回椅背，似是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牧青锋站在一旁，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缝插针，忙不迭地开口帮腔道：“姑娘，您可真是太不识抬举了！能入咱们季府，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肥差啊，多少人眼巴巴地盼着，您倒好，竟然不愿意，非要自己出去折腾着摆摊。” “摆摊抛头露面的，起早贪黑，又能挣几个钱呢？还不如踏踏实实在这儿，只需照顾我主子一人的口味，后半辈子就都不用发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止不住地摇头，眼神里满是对程云桃“执迷不悟”的惋惜。 程云桃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她不想就此放弃，继而语气诚恳又急切地说道：“季老板，您先别急着拒绝。” “我明白您的顾虑，可你想想，那些贵客们看戏看得久了，难免腹中饥饿，若是有个近在咫尺的小摊，卖些精致可口又独具风味的吃食，既能解了他们的馋，又能为您的戏园增添几分烟火气，说不定还能吸引更多的客人呢。这对咱们来说，岂不是双赢之举？”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微光，试图用自己的理由说服季晏川。 季晏川却依旧不为所动，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是个商人，自然是不会做赔本的生意，你得让我得到实际的好处，这件事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啊？否则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话语虽冷，却也似带着一丝考量，让程云桃看到了一丝转机：“季老板，您所说的我都明白，我既然会主动找上您，自是早就在心中有了计划，我所售卖的吃食形式别具一格，定能让众人耳目一新。” 程云桃的眼眸愈发明亮，语速不自觉加快：“我打算结合每日在戏园上演的具体曲目，来推出限定美食。” “比如说，当日上演的是清幽典雅的《玉簪记》，那我便会精心烹制一道‘玉簪素点’，外观仿照玉簪花的模样，用剔透的山药泥塑形，再以翠嫩的薄荷叶点缀，宛如一朵绽放在盘中的玉簪，清新脱俗。内馅选取当季最新鲜的莲子，细细研磨成泥，调入少许清甜的桂花蜜，入口软糯，莲香与桂香交织，恰似剧中潘必正与陈妙常月下琴音传递的丝丝情愫，淡雅悠长。” “若是上演凄美动人的《白蛇传》，我就推出‘断桥酥’，取用上好的面粉，反复揉搓至面团劲道，再擀成薄如蝉翼的面皮，包入精心调配的馅料。这馅料以鲜美的蟹肉为基底，混合着当季的嫩笋丁，蟹肉的鲜香与笋丁的清甜相互映衬，再加入少许去腥增香的紫苏叶碎，口感层次丰富至极。将其精心捏制成断桥的形状，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酥脆，恰似许仙与白娘子在断桥上相遇时，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心动与震撼。” “曲目变更，吃食也随之变换，每日都能给客人带来全新的惊喜与新鲜感。”程云桃微微喘了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屏风，语气愈发自信。 “而且，我售卖的这些限定美食，参杂了我诸多的创意与心血，用料精细，制作工序繁杂，耗时费力，唯有那些真正有闲钱、懂品味的有钱人才消费得起。” “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摊子前会被穷人围堵，影响戏客们的观感，反倒能吸引更多贵客流连忘返，成为旁人眼中独树一帜的存在！”程云桃紧张地抿着嘴唇，心脏砰砰直跳，满心期盼着季晏川能被自己说动。 牧青锋在一旁听着，虽仍有些疑虑，但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下意识地看向屏风后的季晏川，似是在等他的决断。 季晏川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宛如春日里穿过竹林的微风，轻柔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紧接着，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程姑娘，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但厨艺高超，脑袋更是转得快。” “照你说的这么做，的确有些意思。”他的声音透过屏风悠悠传来，让程云桃原本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松。可还没等程云桃沉浸在这难得的夸赞中多久，季晏川却话锋一转，微微停顿了一下：“只不过……” 这短暂的停顿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程云桃的心再度悬起，忍不住追问道：“只不过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眼神紧紧地盯着屏风，试图洞悉季晏川的心思。 季晏川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名下产业众多，区区一个戏园所能给我带来的收益还不足一成，我也不稀罕你那些巧思所带来的客源。要想让我松口答应，就必须拿出真正令我心动的条件来。”他的语调平稳，却透着商人独有的精明与决断，不动声色地掂量着一切利弊。 程云桃闻言，迟疑了一瞬，大脑飞速运转着。 第126章 以退为进 “季老板，若是您能够应允此事，每日出摊的第一份吃食定会被最先送到您的手上，由您第一时间品尝。” “无论何时，在我这里，您都是最值得重视的客人。”程云桃的语气诚恳而坚定，目光中闪烁着期许，希望这额外的“甜头”能打动季晏川的心。 她心里透亮，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在季老板这样只手遮天的权贵面前，谈钱简直是自不量力。哪怕倾家荡产，说不定连他日常穿戴的一件衣裳都抵不上。好在自己精心烹制的菜肴能博得季晏川的青睐，那何不以美食为“敲门砖”，试试能否叩开对方的心门呢？ 位高权重者，往往格外享受那种凌驾众人之上的独特感。方才她字斟句酌、娓娓道来，就是要让季晏川真切感知到，在她这儿，他绝非普通的达官显贵，而是被尊崇有加、独一无二的座上宾。兴许他一高兴，这事便能定下来了。 季晏川听了这话后，有些犹豫，手指不自觉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一时间屋内静谧的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程云桃的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掌心，她微微仰头，透过屏风的缝隙，竭力捕捉季晏川哪怕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可除了偶尔传来的衣物窸窣声之外，仍旧一无所获。 面对季晏川的故意拖延，程云桃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恼怒。 她暗自思忖，就算不能在这戏园前摆摊，凭借自己的一手好厨艺，在哪儿不能过得风生水起？既然对方这般拿捏，不肯轻易松口，她又何苦在这儿继续折腾，热脸贴冷屁股。念头及此，她便起了离开的心思，脚下不自觉地挪动了些许。 程云桃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又反应过来，季晏川身边来来去去不知换了多少厨子，难得遇上一个能入他眼、合他口味的，他会那么容易就放手吗？ 两相对比之下，此刻的她才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想到这儿，程云桃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打算来一招以退为进。 程云桃整了整衣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平和且不失礼貌地说道：“季老板，此事关乎重大，我知晓您事务繁忙，需要些时间细细斟酌。那便劳烦您再考虑一下，过几日我再来府上诚心拜会。”说罢，她轻轻福了一福，仪态优雅地转身，稳步朝着门口走去，步伐轻盈又透着几分决然。 一旁的牧青锋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傻眼了。以他跟随自家主子多年的经验，主子明明都已经心软，眼看着就要松口答应，结果这姑娘倒好，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他瞪大了眼睛，目送程云桃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扭头看向季晏川，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主子，要不要将这姑娘给扣下？” 季晏川原本靠在椅背上，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程云桃离去的方向，听到牧青锋的话，像是被什么逗乐了一般，嘴角上扬，笑了笑道：“不必，随她去。她不是说了吗？过几日再来拜会，我就在府中等她。” 言罢，季晏川缓缓起身，身姿挺拔如松，一袭墨色锦袍妥帖地垂落，流畅的衣褶似是被精心勾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更衬得他气宇轩昂，他迈着沉稳且从容的步伐，从屏风后款步走出。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细碎地洒落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仿若神只降世。他身形高大却不显粗犷，宽肩窄腰，行走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散发开来。墨发整齐束起，仅用一根羊脂玉簪固定，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白皙的颈侧，添了几分慵懒随性。 季晏川微微仰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似是能穿透重重楼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思量些什么。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继续迈步朝外头走去，衣袂轻拂，带起一阵微风，所经之处，侍从皆垂首敛息，恭敬行礼，无人敢直视其锋芒。 牧青锋听到季晏川说的话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 待季晏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转角，他才微微皱起眉头，独自轻声嘀咕起来：“这姑娘可真稀奇，跟往常见的那些莺莺燕燕、唯唯诺诺的女子全然不同，胆子大得很，敢跟主子这么周旋，想法还一套一套的。”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咱们主子平日里那可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今儿个碰上这程姑娘，态度竟也和平时大不一样，多了几分耐心，还由着她在这儿软磨硬泡。这事儿，实在是透着些古怪啊。” 他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像是要把这些纷杂的思绪从脑袋里甩出去。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挺直了腰杆，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我就是个听吩咐办事的下人，主子心里自有盘算，我跟着跑腿就是，管这么多做什么。”说罢，他整了整衣衫，快步朝着后院走去，准备去料理那些还未完成的杂务。 因为季晏川没有下令阻拦，程云桃一路顺畅，刚走到府门口，便瞧见先前一同切磋厨艺的那些厨子正成群地聚在一块儿，手中紧紧攥着刚领来的赏钱，正准备一同出府。 眼尖的厨子率先发现了程云桃，瞬间，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她身上，眼神里交织着羡慕、嫉妒与不甘。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冷哼，接着便像捅了马蜂窝一般，议论声此起彼伏。 “哼，这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凭啥她就能入得了季老板的眼，咱们在厨房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也没见季老板多高看一眼。”胖厨子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看啊，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才哄得季老板开心。”瘦高个厨子赶忙附和，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斜眼瞟了瞟程云桃，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第127章 忆苦思甜 程云桃本不欲理会，脚下步子加快，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这些风言风语却像恼人的苍蝇，嗡嗡地直往她耳朵里钻，她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直直地扫过众人。 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程云桃这才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地说道：“人不行别怪路不平！自己菜就多练！”她双手一摊，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副坦然又略带调侃的模样，气得那些厨子们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厨子反应过来，跳着脚大骂：“你……你这黄毛丫头，太狂妄了！” 可程云桃却仿若未闻，潇洒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江钰在季府外的茶楼上焦急等待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季府的大门，一刻也未曾松懈。 一看见程云桃出来，江钰便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快地迎了上去，还未等站稳脚跟，一连串的问题便脱口而出：“云桃，你在府中可还顺利？那季老板待你如何？有没有为难你？”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细细地打量着程云桃，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寻出一丝不妥。 程云桃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说道：“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自然是镇住了场子，只不过那季老板没有立即答应我在戏园前摆摊的请求。” 她轻轻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不成也没事，只不过有些可惜了，我原以为这个法子是最周全、最好的，能一举打动他呢。” 江钰见状，赶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程云桃的肩膀，温言安慰：“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再另寻他法便是。”程云桃点了点头，二人并肩，一起相伴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走远些，避开了人流，江钰微微侧身，凑近程云桃，压低声音说道：“云桃，我趁你进府后，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季府的布防极严，府内巡逻的侍卫个个目光如炬、身姿矫健，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凡，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看来这个季老板真的来头不小，颇有实力。”江钰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忧虑。 程云桃听闻，脚步微微一顿，轻声应道：“我在府中与季老板交谈，也能隐隐感觉到他的气场不凡。对了，江钰，你猜猜我做了一道什么菜才从一众厨子中脱颖而出的？” 江钰挠了挠头，老实巴交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实在猜不到。 程云桃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的耳边，悄声道：“野菜窝窝。” 江钰顿时面露惊讶之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野菜窝窝？这怎么可能，季老板如此有钱有势，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竟稀罕这野菜窝窝？” 程云桃先是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打趣一笑，随后认真地分析起来：“我琢磨着，季老板大抵是幼时贫苦，后面才靠着自己的本事慢慢拼搏富贵起来的。” “像他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手段绝对不是一般的狠辣，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化作了如今的精明与果决，咱们往后与他周旋，可得小心再小心。”说着，程云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懊悔。 她皱起眉头，有些懊恼地自责道：“哎呀，我刚刚真是糊涂了，早知道就不该拿乔。人家季老板不愿意就不愿意呗，我还非要玩什么以退为进，这下可好，我的家庭住址对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万一他心眼小，记恨我今日的举动，要报复该怎么办？”程云桃越想越心慌，眼神中满是担忧。 江钰见状，赶忙上前一步，神色坚定地安慰她：“云桃，你别担心，有我在呢。就算他们真敢上门找麻烦，我也会拼死保护大家！”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程云桃心中颇受感动，展颜笑道：“江钰，多亏有你！走！回家做好吃的去！”江钰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好啊！那我可有口福了！” 两人的心情这才稍稍平复，有说有笑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程云桃径直走向厨房，准备做晚饭，可站在灶台前，却有些纠结该做什么菜。 忽然，她脑海中回想起今日在季府做的野菜窝窝，自己都还没正经地尝过一个呢，不如复刻一下，让家人也都“忆苦思甜”一番。说做就做，程云桃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野菜窝窝就端上了餐桌。 拿筷子的众人看到野菜窝窝的瞬间，都有些呆住了。 特别是程璟竹，他眨巴眨巴眼睛，满是疑惑地开口：“姐，现在日子不是一天天好起来了吗？为啥咱们还要吃野菜呀？”程云桃笑而不语，拿起一个野菜窝窝咬下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他：“这叫忆苦思甜，让咱们别忘了过去受过的苦，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程月梨在一旁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刚学的关于忆苦思甜的古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姐姐，我说得对不？”程云桃十分惊讶，眼中满是欣喜，连连夸赞：“小梨真厉害，这古文用在这儿正合适！” 程璟竹一听，立马不服气了，把筷子一放，胸脯一挺：“哼，我最近的武功也有很大的进步呢，吃完饭我要打一套拳给大家看！”程云桃看着弟弟这副较真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连连应下：“好，好，吃完饭你就尽情展示，咱们先吃饭。” 等大家真正把野菜窝窝送进口以后，原本的疑虑瞬间消散，都被这特殊的风味给征服了。野菜独有的清香在齿间散开，混合着粗粮的质朴口感，越嚼越有滋味。 一时间，餐桌上热闹非凡，大家都抢着吃，你一个我一个，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内。程云桃看着家人吃得开心，心里满是欣慰，暂时忘却了季府的烦心事。 第128章 端午安康 日头渐高，暖煦的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直直地洒进这烟火氤氲的寻常小巷。青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此刻映照着日光，泛出温润的色泽，一路延伸向小巷深处。 巷子里不少人家的门口早已悬挂起了艾草与菖蒲，细长的叶片随风轻拂，辛香弥漫，织就了一道天然的馥郁帘幕。 几个孩童嬉笑奔跑，腕上系着五彩丝线，手中攥着新编就的纸鸢，叫嚷着欲往空旷处放飞。一旁的阿婆坐在竹椅上，眯着眼，手中不紧不慢地编织着端午特有的小玩意儿，准备分发给家中晚辈。 巷口卖货郎的担子歇在一旁，担子上摆满了端午的应景物什，有画着天师符的黄纸、绘有五毒图案的香囊，引得几个年轻姑娘驻足挑选。 桃花小院里，一早也都忙活起来了。 摆摊那事还没得个准信，这端午便到了，程云桃心想着，左右也不差那两日，还是先把节给过好再说。 “奶奶，今儿端午，我去集市采买些应节的物件儿。”程云桃来到奶奶周秀芳的房门前，轻声说道。 屋内传来奶奶温和的回应：“好，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程云桃出了门，直奔集市。 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五彩的丝线、新鲜的艾草、娇艳的石榴花琳琅满目。她精心挑选着，不一会儿就买齐了蜀葵、石榴、蒲蓬等物。回到家中，程云桃看到弟弟程璟竹正在院子里比划着拳脚，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小竹，快来帮姐姐布置院子。”程云桃笑着招呼道。 程璟竹收了拳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姐姐，我来了！”姐弟俩一起动手，将蜀葵、石榴、蒲蓬一一插在瓶中，摆在院子的正中央。 这时，妹妹程月梨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头发还未梳拢，睡眼惺忪的模样甚是可爱。程云桃走上前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小梨，快去洗漱，一会儿咱们还要插艾叶、石榴花呢。”程月梨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进屋去了。 不多时，一家人都收拾妥当。 程云桃从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艾叶和石榴花，亲手为奶奶周秀芳戴上，嘴里念叨着：“奶奶，这艾叶和石榴花一插，保您一整年都健健康康的。”周秀芳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还是我云桃贴心。” 很快，程云桃又帮妹妹梳好了头，戴上花，程小梨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开心地直转圈。自打她去私塾上学以后，便许久都不曾穿过女装了，今日过节，私塾放假，她才有机会再穿回自己的漂亮衣裳。 程璟竹在一旁看着，急得直嚷嚷：“姐姐，还有我呢，我也要。”程云桃笑着走过去，把艾叶固定在弟弟的发间，程璟竹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院子里走起了正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正热闹着，江钰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药铺赠送的雄黄、白芷、酒糟等物，这些都是程云桃一早吩咐他去买的。 程璟竹眼尖，一眼瞧见江钰进门，立马起哄道：“姐姐，今儿端午，你也给江钰哥头上插点儿艾叶，保平安呀！”说着，还冲程云桃挤眉弄眼，一脸促狭的笑。 程云桃倒是落落大方，取来几株鲜嫩的艾叶，款步走到江钰面前，微微踮起脚尖，抬手将艾叶插进江钰的发间，动作轻柔又细致。 “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她的声音温柔如水，仿若微风，轻拂过江钰的心间。 江钰喉结滚动，低声应道：“多……多谢云桃。” 程璟竹在一旁瞧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江钰哥，你脸咋这么红啊？热着了？”江钰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抬手摸了摸脸颊，狡辩道：“没……没啥，许是刚进门，屋里热。” “还有你小子，现在怎么都不喊师傅了？是觉着自己已经学得差不多，可以出师了不成？”江钰看出程璟竹这小子是在故意打趣他，便揉着拳头追了上去：“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不如让我来检验一番！” “啊——今天过节呢！小梨学堂都放假了，凭啥我还要再加练啊！我不干！我不干！”日子久了，程璟竹和江钰的感情也越发的好了，他心里知道江钰舍不得对他下狠手，性子也变得越来越顽皮了。 “好了，别瞎折腾了，快回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程云桃站在原地，双手叉腰，一脸无奈地看着院中互相追逐着的两个身影。 江钰听到程云桃的呼喊，脚下步子一顿，目光转向程璟竹，微微挑眉，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臭小子，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敢故意拿我开玩笑，可绝对不轻饶你。” 程璟竹却仿若未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早就瞧出江钰对自家姐姐不一样的情愫：“江钰哥，我可不怕你，你才舍不得对我怎么样呢，你要真恼了我，姐姐可该心疼了。”说罢，还故意朝江钰挤了挤眼睛，那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江钰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些许窘迫，闷声道：“你……少胡说八道。”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程璟竹所言非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程云桃懒得再掺和他们俩的打闹了，自个动手，截取了菖蒲的叶子作剑，飞蓬的梗作鞭，再加上桃枝、蒜头，悬挂在床头、门上。程月梨追随在她身侧，眼睛亮晶晶地追问：“姐姐，这些真的能驱鬼吗？”程云桃摸摸她的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信则有，不信则无，图个安心罢了。” “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程云桃一边解释着，一边给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系上了五彩丝。 挨个全都系好之后，她拍了拍手：“这端午的习俗总算是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那就是……” “包粽子！”大家异口同声地应和道。 第129章 咸甜粽子 “姐姐，我要包个最大的粽子！”程璟竹挽起袖子，一脸兴奋，拿起一片粽叶就把糯米往里放，可还没包几下，粽叶就散开了，糯米撒了一桌。 程月梨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哥哥，你这哪是包粽子，分明是撒米玩呢。”程璟竹不服气，可越着急就越慌乱，怎么包都包不好。 程云桃笑着走过去帮忙：“我来教你们，看，先把粽叶卷成一个漏斗状，再把糯米和馅料放进去，压实，最后把粽叶包起来，用绳子系紧就成了。” 两个孩子凑在一块，捣鼓了半天，越整越泄气，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参差不齐的粽子往程云桃的手中一塞：“姐姐，这个包粽子的任务还是交给你，我们……不太行。” 程云桃看着他俩那一脸挫败又带着些小委屈的模样，轻轻摸了摸程璟竹的脑袋，又捏了捏程月梨的脸蛋，柔声安慰道：“你们俩这才刚开始学，能包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 她拿起一个形状怪异的粽子，左右端详，眼中满是笑意，“这个粽子多有个性，说不定煮熟了吃起来更香。” 经她这么一打趣，两个孩子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些，程璟竹挠挠头，嘿嘿一笑：“姐姐，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它长得像个怪物。”程月梨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包的这个也不好看，都立不起来。” 程云桃笑着把粽子放在桌上，拍了拍他俩的肩膀：“好了，你们去院子里玩会儿，这儿交给姐姐。” 两个孩子如获大赦，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向院子。程云桃随即起身，系上围裙，开始着手准备馅料。 咸甜粽子各有各的风味，程云桃今日打算做红豆沙粽子、咸蛋黄粽子，鲜肉粽子，还有什么馅料都不加的碱水粽子。 将精心挑选的红豆洗净，放入锅中，加入足量的清水，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慢慢炖煮。随着时间的推移，锅里的红豆逐渐变得软糯，汤汁也变得浓稠。程云桃时不时用勺子轻轻搅拌，确保受热均匀。 待红豆煮烂到可以轻易碾碎的程度，便将其捞起，沥干水分，拿起木勺用力捣压。不一会儿，红豆就变成了细腻柔滑的豆沙。为了让豆沙的口感更加丰富，可以加入适量的蜂蜜和猪油，继续搅拌。猪油的醇厚与蜂蜜的清甜完美融合，使得豆沙馅不仅有着绵密的质地，还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尝上一口，浓郁的豆香在舌尖散开，甜味恰到好处，丝毫不觉腻人。 紧接着拿起几个圆润饱满的咸鸭蛋，轻轻敲破蛋壳，将蛋清慢慢倒出，只留下那橙红透亮的咸蛋黄。接着把咸蛋黄放入白酒中浸泡片刻，白酒的香醇迅速渗透进蛋黄里，不仅去腥，还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风味。浸泡完成后，再将蛋黄放入烤箱稍微烘烤一下，使其表面微微出油，变得更加紧实。 此时的咸蛋黄，散发出浓郁的咸香气息，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包进粽子里，煮熟后的咸蛋黄粽，一口咬下去，首先感受到的是糯米的软糯，紧接着，咸蛋黄那醇厚的咸香在口腔中爆开，沙沙的口感与糯米相互映衬，咸淡适中，回味无穷。 程云桃手法娴熟地拿起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将其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每一块肉都纹理清晰，红白相间，看着就十分诱人。接着，把切好的肉放入碗中，加入生抽、老抽、料酒、姜蒜末、盐、糖等调料，用手反复抓匀，确保每一块肉都充分吸收调料的味道。 腌制过程中，肉的颜色逐渐变得红亮，散发着浓郁的酱香。程云桃时不时翻动一下肉块，让它们腌制得更加入味。当热气腾腾的鲜肉粽出锅，咬上一口，鲜嫩多汁的肉块裹挟着软糯的糯米，肉香四溢，咸甜的味道恰到好处，每一口都充满了满足感。 碱水粽的口味独特，没有过多的馅料修饰，全靠糯米本身的清香与碱水带来的特殊风味。煮熟后的碱水粽，口感紧实有嚼劲，吃的时候蘸上一点白糖，糯米的清香与白糖的清甜相互交融，简单却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程云桃将包好的粽子挨个放入蒸笼，添足了水，盖上锅盖，不一会儿，厨房里便蒸气氤氲，弥漫着粽子的清香。她时不时地查看火势，确保火候恰到好处，让每一个粽子都能受热均匀，熟透入味。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又充满期待，程月梨和程璟竹在院子里玩耍的间隙，总会跑回厨房，眼巴巴地瞅着蒸笼，不停地问：“姐姐，粽子什么时候好呀？”程云桃总是笑着安抚他们：“快了快了，再耐心等等，心急可吃不了热粽子哦。” 待厨房里飘出了浓郁的化不开的粽香，宣告着粽子已然熟透，程云桃才熄了火，小心翼翼地揭开锅盖。 瞬间，热气裹挟着香气扑面而来，满屋子都是那令人陶醉的味道。她用筷子轻轻夹出一个粽子，放在盘子里，解开缠在上面的细绳，粽叶缓缓展开，露出里面饱满紧实的糯米和诱人馅料。红豆沙粽色泽温润，咸蛋黄粽油润金黄，鲜肉粽鲜香四溢，碱水粽则透着质朴的米香。 程云桃先拿起一个红豆沙粽，将粽子分成小块，递给奶奶，笑着说：“奶奶，您尝尝这个红豆沙粽，软糯香甜，您肯定爱吃。”周秀芳接过，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不住地点头：“嗯，好吃，云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程月梨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碱水粽，好奇地问：“姐姐，这个粽子是什么馅的呀？”程云桃笑着解释：“这是碱水粽，虽然没有馅料，但是吃起来有一股特别的清香，你尝尝。” 程月梨伸手拿起一个碱水粽，蘸了点白糖，咬了一口，米香混合着白糖的清甜在口中散开，她眼睛一亮：“哇，这个也好吃！” 第130章 再次登门 程云桃心中记挂着季府那边，想着送几个粽子过去，一来是正值端午，很是应景，二来是想让季老板再尝尝自己的手艺，说不定对方心情一好便愿意松口了。 礼轻情意重……伸手不打笑脸人……程云桃在心中默默琢磨了一阵子，想不出季老板会借此发难的理由，便打定了主意想要去季府走一趟。 她出门前将这件事同江钰知会了一声，江钰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不放心她独自前往，赶忙提议：“云桃，我陪你一块去，季府那地方，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程云桃见他一脸关切，心中一软，便点头应允。 两人回到屋内，程云桃将每种口味的粽子都精心挑了好几个，码放整齐后装在食篮里，再用一块素净的碎花布盖好，这才跨在手臂上，和江钰一道朝季府走去。 季府门前守卫森严，程云桃也有些犯怵，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才款步上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轻声说道：“我想找牧管事，可否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那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色间透着几分熟悉，略一思索，便记起她正是前几日在府中大展厨艺、引得主子另眼相看的那位姑娘，态度立马好了不少，微微躬身应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说罢，转身快步朝府内走去。 程云桃站在原地，轻轻抚了抚挎在臂弯的食篮，里面的粽子还温热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心里清楚，像季老板那样高高在上、日理万机的人物，哪是她这种市井小民轻易能见的。若是贸然开口就要给季老板送粽子，没准儿会被当作不懂规矩的狂徒，毫不客气地驱逐出去。 相较而言，还是找牧管事确实更稳妥些，毕竟牧青锋操持着府中上下的大小琐碎事情，时常在外走动，打交道的人多，也更通些人情世故。 牧青锋正在后院清点物件，听闻守卫来报，不敢有丝毫耽搁，第一时间赶到书房请示季晏川。 季晏川坐在书桌后，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玉佩，听闻此言，抬眸思索了一瞬，开口道：“让她进来见我。” 牧青锋犹豫了一下，又多嘴提醒了一句：“主子，和程姑娘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子。” 季晏川手指轻抚着玉佩，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淡地说：“只见她一个人。” 牧青锋心领神会，应了一声“是”，便快步出去接人了。 程云桃见了牧青锋，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正欲告诉对方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却被牧青锋快一步打断：“程姑娘，我家主子愿意见你，劳烦跟我来。”程云桃知道，这或许是有转机的好征兆，便抬脚欲跟他进府。 江钰一直跟在程云桃身后，见状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牧青锋伸手拦下：“这位公子，对不住了，我家主子只说要见程姑娘一人。”江钰心中不爽，眉头紧皱，他既担心程云桃独自进府会吃亏，又对季晏川这做派有些恼火。 刚要开口争辩，程云桃赶忙转身，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柔声安慰道：“江钰，你别担心，我就是送个粽子，进去说几句话，很快就会出来的。” 江钰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与信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我就在季府外等你，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喊我。” 程云桃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放心。”说罢，便随着牧青锋走进了季府。 江钰站在季府门外，望着那朱漆大门缓缓关闭，心中满是忧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暗暗祈祷程云桃此行顺利，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而程云桃跟在牧青锋身后，穿过回廊，绕过花园，心中既忐忑又期待，不知此番面见季晏川，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行至一处回廊，牧青锋停下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程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牧管事，今日冒昧前来，是想托您帮个忙。”程云桃将食篮放在一旁石桌上，揭开碎花布，露出里面码放整齐、色泽诱人的粽子，“这是我亲手包的粽子，想着端午佳节，给季老板尝尝鲜，略表心意，还望牧管事代为转交，感激不尽。” 程云桃其实也有些压力，虽说季老板让牧管事领她进府，可她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倘若对方没了逗趣的心思，直接将她给扣下了，那她的麻烦可就不小了。 此处是季府，不比他处，在这里，季老板拥有全面的控制权，上次的言语交锋已经叫程云桃颇感心力交瘁，她下意识地有些抗拒再次见面。 本想着今日能够将粽子送出去已然是不错的结果了，万万没有想到，这季老板竟然会特意吩咐牧管事，将她领进府来。 牧青锋目光扫过粽子，心中了然：“既是程姑娘的心意，何必转手他人，还是随我去见主子，直接交予他才比较妥当。” 程云桃心下知晓，自己此刻确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亲自送便亲自送。 她暗自咬了咬牙，心想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性把话问清楚。若是那季老板依旧不松口，那她往后便也不再想这档子事了。总归只要自己有这一身厨艺，到哪儿还不能混口饭吃，照样能够发光发亮。 牧青锋引着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几道回廊，又绕过几处精致的庭院，再次将她带到了上次那间屋子，一样熟悉的屏风映入眼帘。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程云桃确实没那么局促了，甚至还分出了些心神，细细观察起周围的装潢和摆件。 屋内檀木雕花的桌椅散发着古朴而典雅的气息，桌上摆放的茶具皆是细腻温润的上等瓷器，绘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在透过窗棂洒下的细碎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墙上挂着的字画，笔触苍劲有力，想来出自名家之手。墙角摆放着的博古架，其上陈列的各类古玩珍宝，更是琳琅满目。 程云桃目不暇接，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也太安逸了些！ 第131章 得到令牌 “程姑娘，别来无恙。” 正出神间，季晏川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打断了程云桃的思绪。 她迅速敛下心神，欠身行礼，恭敬答道：“劳季老板挂怀，云桃一切安好。此番前来，一是端午佳节，略备薄礼，以表心意；二是想问问那日提及在戏园前摆摊之事，不知季老板考虑得如何了？” 季晏川并未立刻作答，短暂的沉默后，屋内只听得见轻微的衣料摩挲声。 “程姑娘，不先介绍一下自己带来的粽子吗？”季晏川的声音悠悠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程云桃微微一怔，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容，忙不迭地介绍：“有红豆沙粽，甜润细腻，入口即化；咸蛋黄粽，咸香浓郁，沙糯可口；鲜肉粽，肉质鲜嫩，汁水饱满；还有碱水粽，清香纯粹，别具风味。” 季晏川听着，嘴角微微上扬：“程姑娘倒是用心。”说罢，他看向牧青锋：“去拿进来，让我尝尝程姑娘的手艺。” 牧青锋应了一声，快步走到程云桃身旁，将食篮小心地拎起，送进屏风内。 不多时，屏风内传来细微的咀嚼声，程云桃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屏风，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身前。 片刻后，季晏川的声音再次响起：“程姑娘，你这手艺，确实精湛。”言语间满是赞赏之意。 程云桃闻言，心中一喜，刚要开口道谢，就听季晏川又说道：“罢了，你先前所求的事，我允了。”说着，他从屏风后递出一块令牌，“这是季府的令牌，你拿着，日后凭借此令牌，不仅是戏园那边的人不敢为难你，包括季府，你都能自由进出。” 站在一旁的牧青锋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敢相信，这可是季府的令牌啊！主子说给就给了？！ 有了这块令牌，不仅是戏园，凡是季晏川名下产业，都能畅通无阻，那些伙计绝对不敢有分毫的造次。在牧青锋的认知里，季晏川向来行事谨慎，极少将如此重要的信物轻易予人，看来这次是真的认定了程云桃做的菜了。 程云桃亦是微微一怔，显然也没料到季晏川竟会如此慷慨，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那精致的纹理、独特的雕饰无不彰显着它的不凡。令牌正面刻着一个醒目的“季”字，周围环绕着繁复的云纹，背面则是一串神秘的符号。 “不过，我有个条件。” 程云桃赶忙接过令牌，连声道谢，又听闻有条件，忙恭敬地说道：“季老板请讲，只要是云桃力所能及之事，定当遵从。” 季晏川不紧不慢地说道：“除去每日开摊的第一份吃食要送来给我，每月十五号，你需专门来季府，为我做一顿晚宴。” 程云桃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季老板放心，云桃一定准时赴约。” 季晏川微微颔首，随即淡声道：“送客。” 程云桃心愿已然达成，此刻满心欢喜，也不愿过多纠缠，冲着屏风方向盈盈一拜，脆声道：“多谢季老板成全，云桃告退。”说罢，她利落转身，脚步轻快地朝屋外走去。 快要出府的时候，程云桃脚步忽然一顿，她心中暗自思忖，季老板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却没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可以拿来感谢人家。念头一转，她手摸向怀中，触碰到早些时候备下的艾草荷包，眼睛一亮，忙将其掏了出来，塞到牧青锋手里，恳切说道。 “牧管事，这是我亲手做的艾草荷包，端午佳节，图个吉利，麻烦你转交给季老板，聊表心意。”不等牧青锋反应，她便展颜一笑，挥了挥手，快步离开了。 牧青锋下意识地接过，有些稀奇地瞧了瞧，这荷包上面竟然没有绣花，只有几个古朴自然的植物叶脉图案。他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到屋内，向屏风后的季晏川请示：“主子，这是方才程姑娘临走时让我转交的……您看怎么处置比较妥当？” 牧青锋猜测，按照主子从前的性子，定会毫不犹豫地叫他丢掉。毕竟这荷包的款式如此简单，里面装的也只不过是些便宜的艾草，主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么会稀罕这个小玩意呢？府里逢年过节收到的各类奇珍异宝、精美物件数不胜数，哪一件不比这不起眼的荷包贵重。 季晏川微微抬眸，目光从手中书卷移开，看向牧青锋手中的荷包。他并未立刻作答，而是伸出手，示意牧青锋拿近一些，牧青锋赶忙上前，将荷包轻轻放在季晏川摊开的掌心。 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荷包的布料，粗糙的质感与他平日里接触的绫罗绸缎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他心中一动。季晏川轻轻捏了捏荷包，艾草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萦绕在鼻尖，那股清新自然的味道，如同程云桃当日在府中做菜时展现出的利落与洒脱，毫不做作，直抵人心。 一时间，季晏川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程云桃递出荷包时真诚的笑脸，还有她眼中闪烁的希冀之光。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道：“留下。” 牧青锋不禁瞪大了眼睛，满心的诧异。他原以为主子会如以往那般，对这类“俗物”不屑一顾，没想到竟会一反常态，但他也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主子。” 季晏川将荷包放在书案一角，目光又落回书卷上，可思绪却已飘远。 走出季府大门，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程云桃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江钰早已在门外焦急等候，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前去，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关切地问道：“云桃，你没事？里面情况如何？” 程云桃笑着举起手中的令牌，在江钰面前晃了晃：“江钰，季老板答应让我在戏园前摆摊了，还把这季府的令牌给了我！有了这令牌，那戏园里的伙计绝对不敢为难我们，我的计划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第132章 夜市开摊 见程云桃如此开怀，江钰也为她高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可他的心中却隐隐总有些担忧。 凭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识，他很清楚，这季府的令牌应该是没那么容易得到的，可这季老板却愿意给只有几面之缘的程云桃，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外加方才明明是他们一同前来，但凡有些礼貌的主家，为了顾及颜面都会将二人一同请进去，可那季老板却将他挡在门外，这分明是刻意为之。 江钰暗自皱眉，他不知道这季老板在打些什么主意，只知道此人看起来狂妄，不把寻常人放在眼中。可眼下他并未对程云桃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江钰也只能先按兵不动，暗中观察。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是来日出了什么异动，他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程云桃似是看出了江钰的些许心思，她轻轻拍了拍江钰的肩膀，安抚道：“江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季老板既然答应了我，还给了我这么大的支持，咱们就先往好处想。我会小心行事的，你别太操心啦。” 江钰微微点头，挤出一丝笑容：“嗯，我相信你，只是你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说。” 两人并肩往家走去，一路上，程云桃叽叽喳喳地描述着季府内的富贵，说等自己将来赚了钱，也要给家中多添置些精巧的物件，江钰在一旁静静聆听，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两道长长的剪影。 前路一片光明，充满了无限可能。 …… 程云桃耗费了两日的时间，才将摆摊所需的器物全给采办齐全，夜幕降临后，江钰陪着她来到了南坊夜市，在戏园外的空地上支起了摊子。 她带来的那张木质小桌擦拭得一尘不染，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桌上铺着一块绣着淡雅碎花的蓝布，布纹细密，触感柔软，为整个小摊增添了几分雅致的气息。 桌角摆放着一只小巧的青花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新摘的野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清新的芬芳，与周围喧闹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摊位上方，悬挂着一盏手工制作的灯笼，上头绘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烛光透过薄纸洒下，晕染出一片柔和的光影，照亮了桌上摆放整齐的各类餐具和新鲜食物。 程云桃的这一番举动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余的摊贩都对她议论纷纷。 “嘿，你们瞧，这姑娘胆子可真够大的！”烤红薯的中年汉子瞪大了眼睛，停下手中翻动红薯的动作，指着程云桃的摊位，一脸不可思议地跟周围人说道。 “咱都知道，这戏园外的地盘哪是那么好占的，之前也有不长眼的想来摆摊，可没一个有好下场，早就被打得半死不活，灰溜溜地滚蛋了。她倒好，不但敢来，还把摊子布置得这么花哨，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汉子身旁的妻子面露担忧之色，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劝道：“你少说两句，别惹麻烦。”可汉子却像是被点着的炮仗，脖子一梗，继续高声嚷嚷：“我怕啥？我说的是实话！这姑娘，唉，但愿她别吃大亏。” 卖馄饨的老头用油腻腻的手抹了一把嘴，操着沙哑的嗓音嚷道：“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好好待着，跑这儿来摆摊，还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卖出什么名堂？” “我在这儿卖馄饨多年了，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手艺和本分，哪像她，净整些虚头巴脑的。”他边说边用勺子敲打着锅沿，发出刺耳的声响，馄饨汤溅出几滴，落在地上。 卖糖画的老者也跟着摇头叹息，手中糖勺里的糖稀都快滴下来了却浑然不觉，仍自顾自地说着：“这地儿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她一个年轻姑娘，孤身一人，能有啥依仗？这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怕是哭都没地儿哭。” …… 窦巧慧今夜来得晚了，没抢到夜市入口处的位置，只好移到了这戏园前面的一段位置，远远地瞧见程云桃后觉得有点眼熟，凑近一看还真的是她，顿时感到不可思议。 她没有想到才几天不见，对方竟然也来这南坊夜市摆摊，可她去哪里摆摊不好，偏偏来这戏园外头。她不是早就同她们说了吗？那处不允许有人擅自摆摊，会惹大麻烦的！ 窦巧慧心急如焚，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 她瞧了瞧周围，那些摊贩们依旧在对程云桃的摊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程云桃却似浑然不觉，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桌上的餐具。窦巧慧心中暗忖，自己如今生意也才刚有起色，要是贸然上前与程云桃搭话，被旁人误以为是一伙的，万一牵连到自己可如何是好？ 可一想到前几日自己遭难，是程云桃和江钰仗义出手，帮她解了围，这份恩情让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犹豫再三，窦巧慧还是咬着牙冲了上去。 她快步走到程云桃的摊位前，神色慌张，压低声音说道：“云桃妹子，你怎么在这儿摆摊呀？我不是早就同你们说过的吗？这戏园外头不许随便摆摊的，之前有人试过，被打得很惨，连摊铺家伙什都给砸了个稀巴烂，你赶紧收了摊走，别惹祸上身。” 程云桃正将一摞精致的青花瓷小碗摆放整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窦巧慧，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巧慧姐，是你呀！”待听清她所言，程云桃神色安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巧慧姐，谢谢你的提醒，我心里有数。” 看着程云桃坚定的眼神，窦巧慧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劝，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说道：“那好，你自己小心点。” 窦巧慧转身快步离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将来要再闹出什么事，她也帮不上其他的忙了。 江钰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冷冽地扫过那些嘲讽程云桃的人，心中暗忖，若是自己此刻动手，那些人恐怕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他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但那些人实在是太聒噪了，他的耐心正一点点地被消磨。 第133章 玫瑰酥酪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江钰突然提高了声音，冲着周围的摊贩们说道。 “我们既然敢在这里摆摊，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你们要是识趣，就别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地瞎起哄。”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慑力。 原本还在嘲讽的人听到江钰的话，纷纷转过头看向他，只见江钰虽然年轻，面容清俊，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戾气，很是不好惹的样子。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原本想要说的话也都不由自主的憋了回去，纷纷低下头，假装忙碌地捣鼓起手中的活计。 江钰目光扫过众人，看到大家都安分了下来，才满意地微微颔首。 不多时，程云桃便将今日摆摊所需的餐具和食物都准备好了，估摸再过半个时辰，戏园内的好戏就要开锣了。待会这看戏的戏客会陆陆续续地进场，她的生意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戏园每日演出的曲目都会在前一日粘贴出来，方便感兴趣的戏客买票，也方便了程云桃提前得知了曲目，更好地准备自己摆摊所需的食材。 在市井街巷、坊市之间，常可见售卖牛乳制品的店家。其中有一种，质地浓稠绵密，待其凝固之后，恰似膏脂般细腻温润，此即为古人口中的“酪”。有些手艺精巧的匠人，还会别出心裁地加以妆点，用瓜子之类的食材细细点缀，称作八宝酪。 倘若将这酪置于火上，小火慢慢加热，使其渐渐融化，不多时，它便化为一泓如汤汁般的液体，色泽洁白无瑕，仿若饧糖一般晶莹剔透，轻轻搅动，那翻滚的模样好似春日里消融的白雪，这便是众人所说的“奶茶”了。 牛乳置于火上烘烤，火候的拿捏全凭匠人经验，待牛乳熟透，趁热将其卷制成片状。依据外皮所呈现出的不同质感与色泽，便有了“酥皮”“火皮”这般饶有趣味的名目。若在里面精心填充上山楂、核桃，再杂以各类精选干果，把两端巧妙双卷，制成紧实饱满的长条，最后切成一寸长短的小段，便是备受青睐的“奶卷”了，一口咬下去，既有干果的香脆，又有牛乳的醇厚。 其余的制作花样亦是精彩纷呈，有的趁着牛乳刚刚凝固，用特制模具精心塑形，使之变成如同棋子大小、模样规整的块状，当作饼来售卖；有的则是把凝固的牛乳细细研磨成粉末状，权当面粉使用，再包上精心调配的馅料，制成形如包子却又独具风味的“饽饽”。实际上，这些林林总总的制品，无论形态如何、名目怎样，归根结底，都脱不开“酥酪”这一古老而宽泛的范畴罢了。 程云桃今日的限定美食便是玫瑰糖蒸酥酪，玫瑰酱乃以玫瑰花瓣与糖相制而成，需选取完全绽放且香气馥郁者，经洗净、晾干后，与糖按比例混合，以手揉搓，使花瓣与糖充分交融。此过程中，花瓣逐渐渗出汁液，糖亦慢慢融化，最终形成浓稠的酱状。 开摊第一日，她需要给往来的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食物的口味固然重要，但外观和摆盘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许多食物味美，但造型却太过质朴，不适合来做这“附庸风雅”的小食。 玫瑰酱甘美异常，其色艳而气香，不论是从观赏度还是风味性都极佳，淋在雪白的酥酪之上，让人望之生津。 就在此时，突然从戏园里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人名为齐仲虎，他面色阴沉，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劲儿。他听到手下报告说有人在戏园前头空地摆摊，很是不悦。 这么多年，有谁不知道他齐仲虎的名头？又有谁不知道他齐仲虎的手段？敢在他管辖的地段折腾，他看对方是皮太痒，想让自己来松一松了。 出了戏园后，齐仲虎一眼便瞧见了前头精致的小摊，当即便大踏步，朝着程云桃和江钰所在的位置走去。 周围的摊贩们见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交头接耳起来。 有的摇着头，脸上满是担忧，叹气道：“小姑娘真的要倒霉了，齐仲虎可不好惹。” 另一个人撇了撇嘴，幸灾乐祸地说：“我就说这地方不能随便摆摊，她不听劝，这下可好了。” 还有人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齐仲虎向来横行霸道，谁碰上他都得遭殃，这两个愣头青怕是要被欺负惨了。” 齐仲虎来到程云桃和江钰面前，双手叉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坑坑洼洼的大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粗短的身材，再看看江钰挺拔的身姿，心中酸溜溜的。 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吼道：“别以为长的好看老子就会手下留情！限你们在三秒内给老子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钰最讨厌有人对他大呼小叫的，不悦的瞥了齐仲虎一眼，将他的怒火激的更甚了几分，程云桃则不慌不慌，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上头的人允许我们在这里摆摊。” 齐仲虎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不屑地说：“就凭你？一个需要靠在夜市摆摊赚银子的小姑娘？你晓得我上头是谁吗？那样的大人物，也是你想认识就能够认识的吗？” “既然你们没眼力见，把握不住我留给你们的机会，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齐仲虎怒目圆睁，大喝一声，猛地挥拳朝江钰面门砸去。 江钰反应迅速，头微微一偏，那拳头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趁着齐仲虎攻击落空，江钰身体一侧，猛地一个侧踢，正中齐仲虎的腰侧，齐仲虎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发出惊呼声。 齐仲虎稳住身形，再次冲了上来，他张开双臂，试图抱住江钰。江钰身形灵活，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齐仲虎的攻击。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向前，挥拳直击齐仲虎的腹部，齐仲虎来不及躲避，被这一拳打得弯下了腰。 第134章 众人皆惊 江钰得势不饶人，趁着齐仲虎弯腰之际，他猛地一个膝撞，顶在齐仲虎的下巴上，齐仲虎被撞得向后仰去，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江钰却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怒声说道：“还想来？” 齐仲虎躺在地上，脸色涨红，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不甘，他的手下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攻击江钰。 江钰丝毫不惧，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们，大声说道：“谁想再试试！” 那些手下犹豫了一下，却无人再敢上前。 齐仲虎见手下如此窝囊，顿时怒不可遏，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叫骂道：“一群废物！平日里都跟老子耀武扬威，关键时刻却连个毛都不敢动！你们都瞎了眼吗？给我上，把这小子给老子狠狠教训一顿！” 他一边骂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挥舞着拳头，朝着江钰冲过去。手下们见老大动了怒，不敢再迟疑，硬着头皮纷纷围了上来。齐仲虎率先冲至江钰面前，挥拳猛击江钰的胸口。 江钰身形一闪，轻松避开了这一击，随后迅速出手，一把抓住齐仲虎的手腕，用力一扭，齐仲虎吃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再次吃瘪，齐仲虎更加恼怒，对着手下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把这小子给我打趴下！”手下们纷纷冲上前，将江钰围在中间。 江钰出手毫不犹豫，对着冲上来的人一顿拳打脚踢，才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走上几步的齐仲虎被江钰再次踩在脚下，这一次江钰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差点压得齐仲虎喘不上气来。 眼瞅着事态愈发严重了起来，程云桃赶忙上前拉了拉江钰的衣袖，轻声说道：“还是先放开他。” 听到程云桃的阻拦，江钰脚上的力道顿时收敛了不少，沉声应下后便抬腿收手，给齐仲虎腾出了个喘息的时间出来。 程云桃镇定地从江钰身后走出，手中举着季晏川给的令牌，俯身蹲下，将令牌直接怼到了齐仲虎的面前。 齐仲虎看到令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得滚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 “季府的令牌？！你怎么会有季府的令牌？！” 齐仲虎明白这块令牌的含金量，也知晓自家主子的狠辣手段，只不过他实在想不通，这季府的令牌，怎么会到一个小姑娘的手上。 程云桃神色从容，目光坚定地直视齐仲虎，语气平和却掷地有声：“这令牌便是季府允许我们在此摆摊的凭证，有许可在手，为何不能摆？” 齐仲虎听到这话，心中满是惊惶，却仍在强装镇定，嘴硬道：“哼，谁知道这令牌是真是假，别拿个假玩意儿来蒙我。” 他内心深处依旧不太敢相信，这仅存在于传闻中的令牌，竟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江钰上前一步，怒目而视，冷声道：“这令牌真与假，你心中自有判断。若还不信，我们可一同去季府问个明白。” 闻言，齐仲虎打了个哆嗦，若真去季府，自己绝讨不了好，神情顿时谄媚了起来：“误会，都是误会，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 能够在这鱼龙混杂的地界做事，齐仲虎的变脸速度自然是一等一的快，只见他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原本凶神恶煞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弓着腰，双手搓个不停，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二位啊，以后在这一片，但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齐仲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他还偷偷瞥了一眼程云桃手中的令牌，眼神里满是敬畏。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见到这一幕，顿时沸腾了起来。 “我勒个乖乖，这还是齐仲虎吗？从前在这南坊夜市谁不知道他的嘴脸，最是蛮横无理，向来只有别人给他道歉，难得还能瞧见他给别人道歉啊。” “可不是嘛，那小姑娘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厉害的东西，给那齐仲虎吓得背都挺不直了，本来个子就不高，再这么佝偻一下，瞧着更矮了。” “那年轻人的身手真是了不得啊，一个人打一群人都那么轻松！要知道齐仲虎那一伙人可都是练家子，平日里没少磨炼筋骨，今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如今看来，这小姑娘是真有些手段，这戏园前的地段说拿下就拿下了，来看戏的戏客可都是有钱人啊，不得给她赚翻了！” “那可不一定，那些人挑得很，甚少会在我们这块买吃食，我觉得她即使能摆摊，也不见得一定就能赚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这件新奇事看法各异，都伸长了脑袋打算看程云桃接下来的动作。 窦巧慧站在人群中，看到被重新扭转的局势，一直纠着的心才渐渐放松了下来，随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太好了，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正好，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个忙。”面对齐仲虎的谄媚，程云桃懒得多给什么好脸色，只将已经打包好的玫瑰糖蒸酥酪递了过去。 “你亲自跑一趟，将这份甜点送到季府去，路上务必小心，切勿剧烈颠簸，若把我布置好的造型给弄乱了，影响了季老板的心情，后果得你自己担着。” 要说原先齐仲虎的心中还隐隐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怀疑，那么此时此刻顿时消散了个干净，程云桃既然敢主动喊他做事，还是去季府做事，便是无惧他前去打听调查。 想到自己今日捅下的娄子，再想想自家主子狠厉的手法，齐仲虎便控制不住的浑身哆嗦了一下，恐怕此时消息都已经被暗卫给传进季府了，自己这个时候上门去，不就是去找死吗？！ 齐仲虎的脸上挂起一抹笑，只不过这笑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他夹着嗓子，干巴巴地哀求道：“姑娘，您能换个人干这份差事吗？我是个大老粗，毛手毛脚的怕糟蹋了您的好手艺啊。” 在齐仲虎饱含期待的目光下，程云桃甜甜地笑了笑，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第135章 同城闪送 无奈之下，齐仲虎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到季府走了一遭。 一路上，他双手紧紧护着装有玫瑰糖蒸酥酪的食盒，仿若稀世珍宝，时不时低头查看，眼睛瞪得滚圆，生怕有一丝颠簸。 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遇到路上有坑洼之处，便夸张地踮起脚尖，身体扭曲着绕过，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心，小心，可千万别洒了。”活像一只滑稽的大螃蟹。 到了季府，通报了一声后，齐仲虎被下人领进正厅。 隔着屏风，齐仲虎连大气都不敢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地咚咚响：“主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那位姑娘，实在罪该万死！” 虽说程云桃的确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她现在手握着季府的令牌，那便等同是季晏川的人。 齐仲虎害怕季晏川发难，只好先承认自个的错误，好让处罚能够更轻些。 站在一旁的牧青锋有些幸灾乐祸地撇了撇嘴，他就知道这莽夫迟早要闯祸，平日里做事横冲直撞，一点都不稳重，哪里配得上替主子办事。偏偏在那南坊夜市又需要这种无赖货色，这次可好，毛毛躁躁地踢到铁板了 季晏川抬眸，眼神冰冷，语气中满是训斥：“你做事也太急躁了！也不探听个清楚便意气用事，若不是看你平日还算卖力，定不会轻饶！” 齐仲虎忙不迭地叩头：“是，是，小的以后一定小心谨慎，再也不敢了。” 季晏川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念你在戏园做了不少时日，对那处的事务也最为熟悉，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往后多留意情况，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汇报。” 齐仲虎如获大赦，忙双手高高举起食盒，身子前倾，毕恭毕敬地说道：“多谢季公子开恩，小的一定办好！这是那位姑娘做的玫瑰糖蒸酥酪，小的一路小心翼翼护送来的。” 牧青锋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上前一步接过食盒，故意用力颠了一下，吓得齐仲虎差点叫出声，牧青锋这才慢悠悠地站到一旁。 齐仲虎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看向牧青锋，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咬着牙，低声道：“牧青锋，你这是何意？故意刁难我？” 牧青锋轻哼一声，不屑地瞥了齐仲虎一眼，嘲讽道：“哟，怎么，就颠一下，你就心疼成这样？难不成这酥酪比你命还金贵？” 齐仲虎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心中哀嚎道：可不是嘛！他都护了一路了！今夜做错了事本就危险了，要是连酥酪都送不好，他可不见得能够完完整整的走出季府的大门了。 “青锋，勿要胡闹，把酥酪呈上来。” 听到季晏川唤自己，牧青锋不敢大意，连忙收敛神色，绕过屏风，将手中装着玫瑰糖蒸酥酪的食盒递了上来。 打开食盒，将酥酪取出，搁置在桌案之上，盘中的酥酪，色泽洁白如雪，细腻嫩滑，点缀着殷红的玫瑰花瓣碎，馥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 酥酪是发酵制品，过度发酵会使其口感改变，品质下降，低温保存的话能够稍微延长一些食用期限，但一般来说，还是越快食用越好，以保证其新鲜度和风味。 程云桃刚把酥酪做好不久，便安排齐仲虎送到季府，前后加起来的时间也没过多久，故而季晏川所品尝到的自然是酥酪的最佳风味。 此乃，古代版同城闪送。 不枉齐仲虎一路小心谨慎，这酥酪保存得极好，连花瓣的位置都不曾移动过分毫。季晏川抬眸瞧了一眼，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怒气值有所消减。 他拿起小勺，轻轻挖起一小勺酥酪，放入口中，甜美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奶香、玫瑰香与微微的甜意完美交融，恰似春日暖阳下的微风，轻柔而又美妙。 “好了，你可以滚了。” 听到季晏川说这话，齐仲虎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麻溜地起身，连滚带爬地跑了，慌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季府的长廊尽头。 齐仲虎很清楚，方才主子没处置自己并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纯粹就是觉得他这块垫脚石还有那么些许的用途，没丢掉而已。毕竟他亲眼见过做错事的兄弟是如何惨死的，在主子手底下做事，随时都要打足精神，今日是他马虎了，往后这种错误他可千万不能犯了。 他虽然做事虎了些，但并不代表他一点心眼都没有，齐仲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甩着膀子离开了。 …… 戏快开场了，戏客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一辆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身着华丽绫罗绸缎的公子们，身姿挺拔地从马车上下来，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的墨宝与精致扇骨相得益彰，彰显着他们的高雅品味。 与姐妹相伴而行的小姐们更是仪态万千，身着锦绣华服，裙摆绣着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衣袂飘飘间散发出阵阵淡雅的香气。她们手持着绣工精美的锦帕，轻轻掩着嘴角，眉眼含笑，不时地与身旁的好友轻声交谈。 很快，这些公子小姐便发现了程云桃的摊位。 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袍的公子微微皱眉，疑惑道：“这戏园老板不是说了这附近不允许摆摊，糟蹋了他的门面吗？怎么还会有人摆？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与他相伴而来的白衣公子轻笑道：“说不定是不知规矩的乡野之人，误打误撞在此设摊，只等戏园的人来驱赶便是。”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位身着浅粉色罗裙的小姐轻摇着手中的团扇，不太认同地反驳道：“我瞧这摊位挺有意思的，说不定卖的东西也好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程云桃见状，赶忙笑着介绍道：“各位公子小姐，这是今日特供——玫瑰糖蒸酥酪。” “为何称作今日特供？难不成你这摊子就摆一日？明儿就不来了？”围观的人皆是疑惑不解，犯起了嘀咕。 第136章 生意兴隆 程云桃面上笑意盈盈，她微微顿了顿，先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后清脆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明日我依旧在此处摆摊，只不过所售吃食会有所变动。” 她目光清澈，缓缓扫过面前好奇的众人，接着耐心解释道：“我每日所售卖的吃食，皆与当日戏园所表演的曲目紧密相关。主要是想让各位在欣赏精彩戏曲的同时，也能通过舌尖上的美味，更真切地感受戏曲中的韵味。” “噢？那你给我们大家讲讲，你所做的玫瑰糖蒸酥酪又和今日上演的《西厢记》有什么关系？”先前出声质疑的湖蓝色锦袍的公子名唤冯沐霖，他对程云桃的摊子颇感兴趣，不由得追问道。 程云桃微微颔首，语速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既然诸位好奇，那我便将其中的缘由细细道来。‘相见时红雨纷纷点绿苔，别离后黄叶萧萧凝暮霭’，乃是《西厢记》中的唱词。” “这蒸酥酪色白似雪，纯净无瑕，恰似张生、崔莺莺初见之际，彼此心间萌动的那份毫无尘滓的悸动，待二人相见，‘红雨纷纷点绿苔’，此‘红雨’，恰似这酥酪之上所点缀的玫瑰花瓣。” “玫瑰娇艳欲滴之态，不仅赋予这甜品以绚丽色泽，更添几分旖旎浪漫。花瓣纷扬，恰如他们相见之时，爱情之火瞬间点燃，热烈盛放，将彼此的心扉照得透亮。此红雨般的花瓣，正是他们爱情中浓情蜜意、激情澎湃之具象化呈现。” “而唱词一转，‘别离后黄叶萧萧凝暮霭’，短短数字，便勾勒出二人分离之际的萧瑟凄凉、哀愁满溢。诸位品尝这玫瑰糖蒸酥酪时，自入口之甜蜜，至回味之悠长，其间滋味变幻，恰似爱情之路，并非只有花前月下的甜蜜，亦有劳燕分飞的淡淡怅惘。” “我期望借由这份甜品，能让诸位更为深切地体悟《西厢记》中那复杂多舛的百般滋味，领略其中的至情至性。”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赞，对程云桃的巧思佩服不已。 “老板，你这玫瑰糖蒸酥酪，怎么卖呀？”人群中有人开口打探价格，程云桃嘴角含笑，清脆地回应道：“一两银子一份。” 此言一出，最先炸锅的是围观的摊贩们。 卖糕点的李大妈，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嘴巴张得老大，手中正给客人包糕点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她扯着嗓子高声嚷道：“啥？一两银子一份？我的老天爷呐，这姑娘莫不是被财迷了心窍，脑袋糊涂啦？她到底晓不晓得，一两银子能买多少斤猪肉啊！在咱这地界，这可是能让一家人吃上好多天的荤腥钱呐。谁会像她想的这般疯，放着香喷喷的猪肉不买，却来吃她这一小碗酥酪，这不是瞎胡闹嘛！” 旁边卖水果的张大叔，忙不迭地点头，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秤砣，附和道：“李大妈这话可太在理了！整整一两银子呐，都能买几大筐上好的水果了。谁会花这么离谱的价钱，去买一碗普普通通的甜品。依我看呐，她这生意，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凉凉，今天怕是连本都收不回来。” 不远处卖杂货的王婶也凑了过来，一边摇头一边咂嘴：“这小姑娘看着挺机灵，怎么在这定价上犯糊涂呢。做生意不就讲究个薄利多销嘛，她这么个卖法，谁能买得起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这价格贵得离谱，纷纷唱衰。 可对于那些出身富贵之家的公子小姐们而言，这一两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压根不值一提。听闻程云桃报出的价格后，他们非但没有丝毫犹豫，反倒像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有趣，将美食与戏曲结合，如此新奇的创意配上这独特的玫瑰糖蒸酥酪，一两银子一份倒也物有所值，给我来一份尝尝。”冯沐霖的语气中满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期待。 程云桃浅笑盈盈，动作娴熟地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碗，将细腻的玫瑰糖蒸酥酪满满地盛上，又精心地在顶端点缀了些许娇艳的玫瑰花瓣，随后双手递到公子手中，轻声说道：“公子请慢用。” 冯沐霖接过碗，拿起小勺，轻轻舀起一小勺酥酪，动作优雅地放入口中，缓缓咀嚼，细细品味。刹那间，他原本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与赞叹。 “妙啊！这口感，细腻丝滑，入口即化，奶香与玫瑰的芬芳完美融合，甜而不腻，果真与众不同。”说罢，他兴致勃勃的大手一挥，对着程云桃说道：“再给我来五份，我那些好友们平日里也对新奇美食颇有兴趣，带回去给他们尝尝，保准让他们也赞不绝口。” 这一幕被在场众人看得真切，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身着粉色罗裙，头戴珠翠的富家小姐李圆圆，正与身旁的丫鬟躲在人群后小声嘀咕。 她眉头轻蹙，面露为难之色，纠结地说道：“今日出门，这零花钱已经被我花得差不多了，酥酪虽新奇，但又不是没吃过，要不然还是算了……” 丫鬟向来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当下便连忙点头，小声附和道：“小姐所言极是，咱得省着些。” 可就在这时，冯沐霖品尝完酥酪后赞不绝口，大手一挥又买几份的场景，正巧落入李圆圆的眼中，她紧盯着冯沐霖提着打包好的酥酪，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眼神顿时坚定了下来。 身旁的丫鬟敏锐地捕捉到小姐的变化，轻声问道：“小姐，要不还是买一份尝尝？” 李圆圆同冯沐霖是掐了十几年架的欢喜冤家，这冯沐霖都尝过的东西，她怎么能落后一步：“小翠！快去给你小姐买一份，我倒要看看，被冯沐霖一顿夸的酥酪究竟有多好吃。” “是！奴婢这就去！” 不少丫鬟仆从都得了自己主子的吩咐，朝程云桃所在的小摊涌去，一时间拥挤得很，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第137章 限量贩售 而那些原本在一旁信誓旦旦唱衰的摊贩们，此刻都惊得合不拢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云桃那热闹非凡的摊位。 卖糕点的李大妈，手中的糕点都忘了递给客人，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真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买啊！”卖水果的张大叔也是一脸惊愕，挠着脑袋说：“我还以为她今天得亏个底朝天，没想到这生意火成这样。”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程云桃的生意竟能如此火爆，原本笃定的判断被现实狠狠地打脸。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都对这玫瑰糖蒸酥酪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程云桃面带微笑，看着热情的众人，无奈地摊了摊手，提高音量说道：“实在对不住大家，今天的玫瑰糖蒸酥酪已经全部卖完了，我也该收摊回家了。”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表示不解，哪有人刚开摊就要收摊走人的啊？ “这就卖完了？我还想等会儿再带两份回去给家人呢，怎么就没了呀，太可惜了。” “我都还没吃够呢，早知道就多买几份了！” “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送上门的生意，说不要了就不要了。” 程云桃耐心解释道：“今日我只准备了五十份，没想到这么受欢迎，一下子就卖光了。大家若是想吃我做的吃食，明日再来，保证有不一样的惊喜。” 众人听到后，虽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无奈接受，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向了戏园。抢占先机买到酥酪的人兴高采烈，眉眼间有掩盖不住的得意神色，忍不住炫耀。 尤其是冯沐霖，他一口气买了好几份酥酪，微微仰起头，嘴角上扬，得瑟极了：“哈哈，还好我动作快，才抢到了这难得的玫瑰糖蒸酥酪。这酥酪味道真是一绝，你们没买到可太可惜了。” 正说着，还故意将食盒打开一条缝，让那甜香的气息飘散出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不少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李圆圆三两下就把自己手里的那一份酥酪给解决了，咂巴咂巴嘴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瞥见站在不远处嘚瑟的冯沐霖后，眼睛顿时一亮，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 “冯沐霖，你给我站住！”李圆圆气喘吁吁地跑到冯沐霖跟前，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冯沐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故意装作没听见，作势要继续往前走。李圆圆见状，手上一用力，大声道：“你别装听不见，我知道你听到了！” 冯沐霖这才慢悠悠转过身，脸上还挂着得意劲儿：“哟，李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急，莫不是被我这酥酪馋坏啦？” 李圆圆脸颊泛红，佯装生气道：“你少得意！我就是还没吃够，你买了那么多，分我一份又何妨？” 冯沐霖抱紧食盒，往后退了一步，戏谑道：“凭什么呀？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你自己没抢到，可怪不得我。” 李圆圆见他不给，眼珠子一转，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去告诉大家，小时候你被我养的大狗追得到处跑，吓得躲到树上，说什么也不敢下来的糗事！” 冯沐霖一听，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可别乱说！行，我怕了你了，就给你一份，不过你可不许把那事儿说出去。”说着，不情不愿地从食盒里拿出一份酥酪递给李圆圆。 李圆圆接过酥酪，立马喜笑颜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还差不多，放心，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保证守口如瓶。” 冯沐霖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李圆圆却一把拉住他：“诶，你别急着走啊，今儿个咱们一块看戏咋样？” 冯沐霖本想拒绝，但看着李圆圆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又有些不忍心，只好点头答应：“行，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说好了，待会儿看完戏，你可别再缠着我了。” 李圆圆哪管他说什么，拉起冯沐霖的胳膊就往戏园里跑，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戏客陆陆续续都入场后，戏台之上，大幕缓缓拉开，一阵悠扬婉转的丝竹之音飘然而出，台上身着华美古装的演员们已各就各位，身姿婀娜，仪态万千。 饰演崔莺莺的旦角儿轻移莲步，走上台前。她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眉间微微蹙起，将崔莺莺的娇羞与哀愁演绎得淋漓尽致。随着那如泣如诉的唱腔响起，“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声音婉转空灵，恰似黄莺出谷。 饰演张生的小生紧跟其后，折扇轻摇，风度翩翩。他望向崔莺莺的眼神中，满是倾慕与深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两人初次相遇时的惊鸿一瞥，被演绎得极具张力，台下观众不禁发出阵阵赞叹。 舞台一侧，乐师们全情投入。 拉二胡的师傅手臂上下舞动，琴弦在他的指尖下发出悠扬的颤音；弹琵琶的女子手指灵动，音符如珠玉般跳跃而出；敲鼓的乐手则以轻重缓急的节奏，恰到好处的把握了整体的节奏。 伴随着戏园内吹拉弹唱的曲声，戏园外的程云桃开始收整摊位，就在这时，有人发现程云桃摊位角落还放着一份酥酪。他立刻指着那碗酥酪，大声说道：“老板，你这不是还有一份吗？怎么能说卖完了呢，快卖给我！” 程云桃赶忙解释：“这位客人，实在抱歉，这一份是我特意给家中弟弟妹妹留的，不卖的。” 男子一听，顿时心生不满，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伸手便要去抢那碗酥酪，嘴里还嘟囔着：“我不管那么多，今天这酥酪，我还非得买不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齐仲虎恰好赶了回来，瞧见这一幕，立刻大步上前，厉声喝道：“住手！你在这儿干什么？” 在季府被季晏川敲打一番后，齐仲虎自然知道在他所能够活动的势力范围内，需得尽心尽力地维护那摆摊的姑娘，甭说其他的，单那一个令牌就足够吆喝他了。 眼下这才没过多久，竟然有人敢在这节骨眼上闹事，齐仲虎自然是不允的。 第138章 再遇烧饼 他是个人精，一眼便看出了耍混的那男子只不过是个偶尔来的散客，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只不过是兜里有些闲钱罢了，就算真得罪了也不碍事，这才厉声呵斥。 闹事的男子听到齐仲虎这如洪钟般的厉喝，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当看到齐仲虎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和满脸的怒容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但为了在众人面前不丢面子，他强装镇定，脸上依旧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不就是一碗破酥酪嘛，犯得着你这么大惊小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还故作潇洒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眼神却始终不敢与齐仲虎对视。 齐仲虎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男子，冷冷地说道：“你若是识相，就赶紧离开，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算我倒霉，这破地方我以后再也不来了。”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然后转身快步离开，走的时候还故意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齐仲虎冷哼一声，转身走到程云桃面前，瞬间换了一副嘴脸。 他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程姑娘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那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今天要不是我在，他还不知道能做出啥出格事儿呢。” 齐仲虎的声音刻意放软，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往后啊，您在这一片儿，就尽管放心，有我齐仲虎罩着，保准没人敢再找您麻烦。” 程云桃瞧着他这副谄媚模样，只觉得有些滑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不过还是礼貌地回应道：“多谢。” 齐仲虎忙不迭地点头，笑得愈发灿烂：“应该的，应该的，您太客气了。您要是有啥事儿，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都尽管吩咐我。我齐仲虎别的本事没有，跑腿办事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程云桃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其他的倒也没有，就是往后每日都得麻烦你去季府跑上一趟了，毕竟是给季老板送东西，其他人我不放心呐。” 齐仲虎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程云桃要收摊，他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只好说道：“行嘞，程姑娘，那您慢着点儿，我先走了哈。” 看着齐仲虎远去的背影，程云桃暗自感慨，在这鱼龙混杂的南坊夜市，能站稳脚跟且混得风生水起之人，绝非等闲之辈，齐仲虎便是个中典型，是个能屈能伸的狠角色。 方才趁着间隙，程云桃不动声色地向周围人打听了一番齐仲虎的为人，知晓了这人惯会看人下菜碟。见她有了靠山后，要多殷勤有多殷勤，丝毫看不出最初那嚣张跋扈的狠厉模样。 往后像这样的人，她还有可能遇见很多，还是得掌握些分寸，真把人给惹毛了，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程云桃在摊位前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摊子，动作熟练而利落，不经意间抬眸，目光扫向不远处的角落，就在那一瞬间，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数日前她们初到钧华城时所遇到的小乞丐——烧饼。 此时的烧饼，正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之中，目光直直地盯着程云桃的摊位，眼神中满是犹豫与渴望。小小的身子不安地扭动着，一只脚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却又很快缩了回去，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程云桃看着烧饼那副模样，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怜惜。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身旁的江钰，轻声说道：“江钰，你继续收拾，我去去就来。”江钰疑惑地抬头，顺着程云桃的目光看到了角落里的烧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程云桃端起那碗仅剩下的酥酪，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烧饼所在的角落走去。烧饼见程云桃朝自己走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好久不见呀，我记得你叫烧饼对？”程云桃的声音温柔，“我瞧你一直在往对面张望，是不是想吃这个呀？”说着，她将酥酪递到烧饼面前。 烧饼盯着那碗酥酪，喉咙忍不住上下滚动，眼神中满是渴望，但长久以来在街头流浪的经历，让他难以卸下心头的防备。 他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道：“我……我可没钱给你啊。”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似乎在极力维护着自己那脆弱的尊严，不想因为这份的食物而显得卑微。 程云桃微微俯下身子，将酥酪递了过去，笑着说：“这是姐姐送给你的，不要钱，快吃。” 烧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很快又被狐疑所取代，在流浪的日子里，他曾遭遇过不少人的戏耍，他警惕地盯着程云桃，身子微微后仰，眼神中满是审视：“真的？不是在骗我的？” 程云桃轻柔地伸出手，摸了摸烧饼的头，眼神中满是真诚：“放心吃，绝对不骗你。” 再次确认程云桃眼中的真诚后，烧饼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捧起那碗酥酪，舀了一大口塞入口中。 细腻丝滑的口感在舌尖上散开，浓郁的奶香与玫瑰的芬芳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味蕾，烧饼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惊喜，脑袋忍不住轻轻晃动，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哼声。 “怎么样，好吃吗？”程云桃问道。 烧饼用力地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太好吃了。”不一会儿，一碗酥酪便被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被他舔得锃光瓦亮。 吃完酥酪，烧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佯装不在意地把碗塞回到程云桃的手里，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 第139章 营销策略 他抬起头，看向程云桃，眼神里闪过一丝局促，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故作镇定地说道：“这东西……还……还挺好吃的。” 顿了顿，他又别扭地补充道：“不过……今天的事儿我记下了。以后你要是碰上啥麻烦，尽管找我，我……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一把。”说这话时，他微微别过头，不敢直视程云桃的眼睛，小手却紧紧攥着衣角，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期待。 程云桃瞧出他的别扭，只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嘴角含笑，温柔地应了一声：“好啊，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过了。” 见她反应平平，烧饼有些着急，转过头来，一脸傲娇地说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钧华城里的乞丐，就没有不认识我的。那些犄角旮旯里的消息，我想知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程云桃心中一动，脑海里浮现出失踪许久的沈书澜，她微微俯身，平视着烧饼的眼睛，说道：“那姐姐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哼，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一定帮你办了！”烧饼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下巴，故作潇洒地说道。 程云桃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暂时还急不得，等明日这个时辰，你来这里等。我给你带好吃的，顺便把画像交给你，你帮我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的消息。” “就这点事儿？包在我身上！”烧饼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我保证，在钧华城，只要他出现过，我就能给你打听到消息。”说完，他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不过你可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不然我可没动力。” 程云桃看着他傲娇的模样，忍俊不禁道：“那就辛苦你了，快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啦，啰嗦。”烧饼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喊道：“别忘了好吃的！”随后，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故作潇洒地消失在街角，可背影里却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劲儿。 程云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期待着烧饼真的能够为她带来沈书澜的消息。 目送烧饼离开后，程云桃转身回到自己的摊位上，此时江钰已将摊子收拾得近乎妥当，仅剩下些许零碎物件尚在整理。 瞧见她归来，江钰直起腰板，笑着搭话：“云桃，方才那个，是咱们前段日子碰到的小乞丐？” 程云桃嘴角上扬，轻点下头，回应道：“没错，就是他。” “我还记得那小子的，脾气犟得不行，也就是你脾气好，还特意过去关照他。那酥酪原先还打算留给小竹和小梨吃呢，这下好了，谁也吃不上了。”江钰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平心而论，他可不太喜欢那小乞丐。 程云桃轻轻拍了拍江钰的胳膊，温声说道：“江钰，别这么说。烧饼这孩子虽然看着有些倔强，可本质不坏。而且啊，他在钧华城里认识不少乞丐，那些乞丐遍布城中各个角落，消息可灵通了。” 江钰挑了挑眉，疑惑道：“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找他帮忙？” 程云桃微微点头，目光坚定：“没错，我正有此意，想请他帮我找一个人。” 江钰一下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大，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说的，该不会是前段日子那张悬赏令上的人？” 程云桃面色凝重，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她微微抬起头，望向那被夜色笼罩的街道，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期待，“沈书澜失踪这么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一直都没什么消息，烧饼他们在市井之中，消息来源广，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江钰皱着眉头，神色间有些担忧：“云桃，这事儿可不简单，那张悬赏令的金额高的吓人，看得出有人就是奔着他的性命去的，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这件事有风险，可书澜是我的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消失，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江钰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好，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支持你。不过，咱们可得低调行事，不能让上头的人发现了。” “嗯，我知道的。” …… 二人推着摊子，在夜色中缓缓往回走，街道两旁的灯笼散发着昏黄光芒，映照出他们前行的路。 安静了一会后，江钰按捺不住满心的疑惑，开口问道：“云桃，我实在想不明白，今晚生意如此火爆，大家争着抢着买咱们的酥酪，咱们为啥不趁机多做些、多卖一些呢？这岂不是白白浪费赚钱的好机会嘛。” 程云桃嘴角轻扬，耐心解释道：“江钰，做生意可不是简单的一买一卖，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你仔细想想，平日里那些随处可见、想买就能买的东西，咱们是不是很难对它们产生特别的兴趣？可一旦某样东西总是处于缺货状态，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咱们限量五十份酥酪，客人们看到这供不应求的场面，好奇心瞬间就被点燃了。他们心里肯定在琢磨：‘这酥酪究竟有何独特之处，为何如此抢手？’这好奇心就驱使着他们更想要了解，并尝试购买。” 江钰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程云桃见状，继续说道：“再者，人都有从众心理。你瞧今晚，大家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抢购酥酪，就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东西肯定物超所值。别人都在买，自己要是不买，就好像显得不合群。这种心理作用下，越来越多的人就会加入抢购的队伍。” “今天没买到的人，心里就会惦记着，明天早早地就来守着，就好比戏园子每次新戏开演前，大家都盼着早点知道剧情一样。这样一来，咱们的摊位每天都能保持热度，新客人被吸引过来，老客人也会持续关注。” 江钰听闻，眼中满是钦佩，不禁赞叹：“有道理啊！” 第140章 桃花映雪 “人还有逆反心理。”程云桃加重了语气。 “咱们限量供应，明确告诉客人就只有五十份，卖完即止。这时候，客人心里就会想：‘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是好东西。’于是乎，他们购买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了。” “物以稀为贵，当酥酪供应稀缺时，客人对它的价值感知也会大大提升。就好比集市上那些限量版的精美物件，即便价格不菲，可大家都觉得它们比普通商品更具价值。” 江钰听得津津有味，可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云桃，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可每天卖不一样的吃食，准备起来得耗费多少精力啊，这真的值得吗？” “表面上看，每日准备不同吃食确实劳神费力，但长远来看，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在南坊夜市，卖吃食的摊位多如牛毛，若咱们一直墨守成规，每天都卖一样的东西，客人很快就会感到厌倦。可咱们反其道而行之，每天推出不一样的美食，那不就新鲜多了嘛。” “每一次的新品推出，都能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这种未知带来的新鲜感，会让客人对咱们摊位念念不忘，总想看看明天又有啥新奇玩意儿。从更实际的角度来说，老顾客会因为这份期待而频繁光顾，新顾客也会在口口相传中被吸引而来。” 江钰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点头，似有所悟。 月光如水，倾洒在两人前行的道路上，为他们勾勒出朦胧的轮廓，二人推着小摊，脚步轻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北坊市不比南坊市热闹，不少人都已经闭门歇下了，偶尔有几只夜猫在屋顶上跳跃，发出轻微的声响。 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夜晚独有的清凉，吹在脸上，格外惬意。 …… 第二日出摊时，戏园前已然围拢了不少客人。 他们都是昨日听闻有个姑娘售卖的吃食新奇有趣，特意早早赶来排队，生怕再次错过抢购机会。 早已领略过玫瑰糖蒸酥酪美味的冯沐霖和李圆圆二人，也在那人群之中，他们都满心好奇，今日程云桃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美味吃食。 程云桃和江钰推着摊位刚一露面，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姑娘，今天卖啥好吃的呀？” “快给我们瞧瞧，大家一早就来这等着啦！” 程云桃笑意盈盈，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姑娘小姐，承蒙大家厚爱，今日我为大家准备的吃食，名为桃花映雪糕。”说着，她缓缓揭开食盒的盖子，一阵清新的果香夹杂着淡淡的花香飘散了出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就在这时，冯沐霖一拍手，高声感叹道：“这香味真是诱人啊，今日戏园里上演的是《桃花扇》，这桃花映雪糕的确与之相关。可若是仅仅因为这‘桃花’二字，就将二者联系起来，是不是略显浅薄了些？”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李圆圆在一旁脸上一红，赶忙捏了他一下，低声嗔怪道：“你呀，就会在这瞎卖弄，这桃花映雪糕看着就已经很好了，别乱说话。” 人群中，一位老者皱了皱眉头，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位公子所言，倒也有些道理。虽说这桃花映雪糕名字与《桃花扇》都有桃花二字，但若是没有更深层次的关联，确实有些流于表面。” 旁边一位年轻的书生也附和道：“是啊，不知其中是否还有别的深意呢？” 程云桃却并未生气，而是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这其中自然不止桃花二字这么简单。”她顿了顿，目光扫视着众人，继续解释道：“春风上巳天，桃瓣轻如剪，正飞绵作雪，落红成霰。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乃是《桃花扇》中的唱词。” “桃花映雪糕，用细腻的糯米粉和酸甜的桃花汁混合，揉成面团。将面团塑造成扇面的形状，再用白色的糯米粉做出扇骨的模样，点缀在淡粉色的扇面上，面团里加入用桃子果酱和蜂蜜调制的甜馅，口感软糯香甜。” “李香君对阮大铖等人的逼迫，坚决不从，以死抗争，鲜血溅到侯方域所赠的雪白宫扇上。这一溅，扇面上的桃花与殷红鲜血相互辉映，原本象征美好爱情的桃花，此刻被鲜血沾染。桃花不仅是爱情的见证，更成为了李香君坚守爱情、反抗强权的精神寄托。” “桃花映雪，也映血，一语双关，将爱情从美好瞬间拉至悲苦，强烈反差凸显出其中的曲折，这便是今日这道桃花映雪糕的灵感来源了。”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赞。 冯沐霖面露羞愧之色，拱手说道：“姑娘高见，是在下唐突了，这桃花映雪糕背后竟有如此深意，实在令人叹服。”先前附和的老者和书生亦是心服口服，拱手表示认可。 程云桃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能与大家一同探讨美食与戏曲的关联，也是一件趣事。”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姑娘，今日这桃花映雪糕，还是一两银子一份吗？是不是依旧限量五十份呐？” 程云桃环顾四周，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温和地回应道：“价格不变，还是一两银子一份。考虑到大家的热情，今日我把份数增加到一百份。不过这已是我个人能力的极限，往后为了保证质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份了。”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迫不及待地掏出银子，准备买上一份来尝尝。 程云桃让江钰顾着摊子，自己则是将第一份桃花映雪糕装入食盒之中，而后快步来到戏园外寻齐仲虎。 戏园外，几个大汉正守在门口，见程云桃朝这处走了过来，彼此之间互相传递了个眼神，神色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们昨日的时候都在场，亲眼看到自己老大被江钰揍得有多惨，也知道程云桃在掏出令牌后，齐仲虎有多么的谄媚，就连自己被踹的腰窝处都还在隐隐作痛呢。 第141章 恍如黄粱 虽然都是些底层的小喽啰，但都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其中一个胖大汉，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嘟囔道：“要不，咱先进去通报一声？让老大来和她打交道？”旁边一个瘦高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道：“慌什么慌，咱们先出去迎迎，别失了礼数。” 几人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硬着头皮快步迎向程云桃。为首的大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程……程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们一定照办。” 其他几个大汉也纷纷点头，腰弯得像虾米一样。 程云桃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神色，说道：“我找齐仲虎，你们去通报一声。” 胖大汉连忙应道：“好嘞，好嘞，姑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说罢，便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冲进了戏园。 瘦高个和剩下的几个大汉则站在程云桃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瘦高个眼睛时不时偷偷瞟向程云桃，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揣测她的心情，心里默默祈祷着齐仲虎能快点出来。 没过多久，胖大汉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齐仲虎。 齐仲虎满脸堆笑，一路小跑来到程云桃面前，殷勤地伸出双手，接过程云桃手中的食盒，十分轻车熟路的样子。 “程姑娘放心，食盒便交给我，我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吃食送到季府，交到季老板的手上。”齐仲虎胸脯拍得震天响，信誓旦旦保证道。 程云桃眉眼含笑，语气轻柔且诚挚：“齐大哥，来回奔波，着实辛苦你了。” 这般客气的寒暄，让齐仲虎心头一暖，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身子也放松了些许。此前他见识过太多仗着有靠山便趾高气昂的人，本以为程云桃也会如此，可眼前的她不仅没拿乔，还这般好说话，心中的怨气顿时也散了不少。 “哪里的话，能够为季老板跑腿是我的荣幸，程姑娘客气了。” 交待好事宜后，程云桃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才发现就她转身离去的这阵子功夫里，江钰已经将所有的糕点都卖了出去，收了整整一荷包的银子。 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还早，程云桃便兴致勃勃地提议：“江钰，难得今天这么顺利，要不咱们一起去戏园里看场戏？”江钰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欣然应下：“这等消遣的好事，当然要去了！” 程云桃给戏园的人打了个招呼，塞了点辛苦费，让他们帮着看下摊子，还特地交待了一句，要是有小乞丐在摊子周围徘徊，千万不要暴力驱逐，进来传个消息，她自会出来解决。 看守的人应下后，程云桃就和江钰屁颠屁颠地跑到戏园里看戏去了。 二人刚找好座位，坐定不久，大幕便缓缓拉开，台上的秦淮置景映入眼帘，画舫摇曳，灯笼高悬，光与影在水波间荡漾。 李香君身着绮罗，面若桃花，眉眼含情，轻移莲步，一颦一笑，尽显温婉风姿；侯方域风度翩翩，折扇轻摇，与李香君对饮，情意绵绵。 随着剧情推进气氛急转，李香君眼神决绝，血溅诗扇，杨友龙登场，手持画笔蘸血为墨，轻点扇面，顷刻间桃花绽放。 …… 在那个黑暗的时代，李香君并非孤身一人承受苦难。 她的身边，还有无数女子，同样深陷悲惨命运的泥沼，她们或被权势压迫，或被命运捉弄，心中的义烈，如同黑暗来临前的晚霞，绚烂却短暂。可惜，她们的故事，无声无息地被黑暗吞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李香君是幸运的，孔尚任将她的故事写成了《桃花扇》。从此，她的爱恨情仇、她的坚贞不屈，都被世人铭记。岁月悠悠，多少红颜在历史的长河中香消玉殒，而李香君的桃花，却在岁月的洗礼下愈发娇艳，永不凋谢。 侯方域与李香君的爱情，究其本质，与寻常男女间的情感并无二致，他们的相遇、相知、分离与重逢，看似波澜起伏，实则在人间情爱故事的范畴内，不过是平凡的一章。若说他们的故事别具一格，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那个动荡不安、光怪陆离的乱世背景。 在《桃花扇》这部鸿篇巨制里，最能触动人心深处的，是对世间离合、国家兴亡的深刻洞察与剖析。 曲目的末尾借着张道士之口，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质问：“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 紧接着，一段言辞恳切的劝诫娓娓道来：堪叹你儿女娇，不管那桑海变。艳语淫词太絮叨，将锦片前程，牵衣握手神前告。怎知道姻缘簿久已勾销；翅楞楞鸳鸯梦醒好开交，碎纷纷团圆宝镜不坚牢。羞答答当场弄丑惹的旁人笑，明荡荡大路劝你早奔逃！ 这声音，虽苍老却透着平静，恰似清晨寺庙的钟声、傍晚道观的鼓声，穿越重重时空，直抵人心。刹那间，蒙在众人眼前的那层暗红尘幕布被骤然揭开，世界变得一片雪亮；而曾经那炽热似火的春光，也在这一瞬间，化作了彻骨的冰凉。 侯方域与李香君听闻此言，犹如醍醐灌顶，瞬间豁然顿悟，毅然决然地抛却了尘世的种种羁绊，遁入空门。 长久以来，这一结局饱受争议。 不少人认为，二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重逢，长久的相思之苦尚未消解，怎能仅凭一个道士的寥寥数语，就轻易地放下了所有？ 可那些看似美满落幕的故事，便真的会一直美满下去吗？ 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楼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到老。 程云桃只道：世事恍如黄粱梦，人生几历霜华重。 第142章 烧饼遇难 戏园内，暖黄的灯光悠悠亮起，将整个戏台照得通明。 演员们身着华丽服饰，依次走到台前，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向台下观众鞠躬谢幕，台下的观众们纷纷站起身来，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交织在一起。 散场后，程云桃与江钰裹挟在人流之中，缓缓走出戏园，一阵清冷的夜风猛地袭来，吹得程云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抬眼望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正逐渐变得冷清，街边的摊贩们开始陆续收摊，路人的脚步也愈发匆忙。 江钰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低声嘟囔道：“烧饼这小子，太不靠谱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云桃，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儿傻等了，这大晚上的，还是先回家。” 程云桃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地望着街道尽头：“我总觉得烧饼不是那种会毁约的孩子，说不定他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儿，才被耽搁住了，还是再等等。” 二人并肩站在戏园门口，在瑟瑟夜风中静静等待。 又过了好一阵，望着愈发冷清的街道，程云桃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落寞：“看来今天烧饼是来不了了，咱们先回去。” 就在两人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程云桃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街道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定睛一看，正是烧饼！ 只见他一瘸一拐地朝着他们走来，脚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还没等走到他们跟前，就双腿突然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烧饼！”程云桃的心猛地一揪，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她迅速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捧起烧饼的脸颊，焦急地轻轻拍打着，嘴里不停呼唤着：“烧饼，你醒醒！快醒醒啊！” 烧饼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如纸，毫无回应。 程云桃心急如焚，转头看向江钰，急切地说道：“江钰，快，你赶紧把他背起来，咱们必须马上找家医馆救他！” 江钰二话不说，立刻将烧饼背起，转身就朝着远处的医馆跑去，程云桃则紧紧跟在一旁，神色焦急，脚步匆忙。 正准备收摊的窦巧慧恰好抬眼，瞥见二人匆匆跑过的身影。 她心中惊疑不已，刚欲张嘴问询一番，可眨眼间，两人便已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只留下她满脸疑惑的呆立原地，喃喃自语道：“这是遇上啥事了啊？跑得恁快……” 颠簸的感觉让烧饼略微恢复了些意识，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一眼就看到了程云桃那满是焦急的侧脸，她眉头紧锁，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烧饼的内心涌起一股暖流，在他被不断厌弃的前半生，这份温暖显得格外珍贵，可身体的虚弱让他无力支撑，很快他便又晕了过去。 医馆不比那些消遣玩乐的场所，大部分都关门得很早，程云桃和江钰在清冷的街道上一路狂奔，跑了好几个地方，每到一处紧闭大门的医馆前，他们的心就下沉一分。 直到在城角处发现一家还透着微光的医馆，程云桃急忙上前，用力拍打着门：“大夫，开开门！救救这孩子！” 过了片刻，屋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大夫出现在眼前。 老大夫目光敏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神色焦急的程云桃和背着烧饼的江钰，又将目光落在烧饼那毫无血色的脸上。 只见烧饼紧闭双眼，额头布满冷汗，身子软绵绵地趴在江钰背上，腿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丝，染红了他那破旧的裤腿。 老大夫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后侧身，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说道：“快进来。” 江钰和程云桃赶忙走进医馆，老大夫指了指一旁的木床，示意江钰将烧饼放在上面，江钰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烧饼，老大夫随即快步走到柜子前，熟练地取出各种工具和草药。 他一边准备，一边开口询问：“这孩子怎么回事？” 程云桃赶忙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了一遍，提到烧饼可能是被人殴打时，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老大夫听完，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而是专注地开始为烧饼检查伤势。 一番仔细检查后，老大夫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孩子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底子太差，身体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最严重的是左腿，已经骨折了。” 程云桃心中一惊，她很难想象烧饼在这一日里都经历了些什么，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要下此狠手。 老大夫一边仔细地为烧饼处理伤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程云桃：“姑娘，我瞧这小孩不过是个乞丐，如今这世道，挣钱不易，你当真愿意掏银子给他治伤？”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老大夫捣药的声音。 此时烧饼的意识已经渐渐恢复，他双眼依旧紧闭，佯装昏迷，可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耳朵竖得直直的，紧张地等待着程云桃的回答。 亲生母亲抛弃他的场景如噩梦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在心底不住地对自己说，亲娘都不要自己了，又怎能奢望旁人会为自己花钱治病呢？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起身，拖着这伤痕累累的身子默默离开，可心底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倔强地期待着，希望程云桃能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程云桃连一秒都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治！必须治！烧饼他年纪还那么小，未来的路长着呢，要是因为这次受伤落下残疾，那可就毁了他一辈子。”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一字一句都像是一道光，直直地照进烧饼黑暗的世界。 烧饼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在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冷漠的世间，还有人在意自己。 老大夫微微一怔，抬眼看向程云桃，眼中满是赞许。 他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感慨道：“姑娘，难得你有这般善良的心肠，如今这世上，像你这样不计回报的人可不多见了。” 第143章 医馆看诊 面对老大夫的夸奖，程云桃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道：“您过奖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打开荷包，掏出银两递到老大夫面前，目光中满是恳切：“大夫，这银子您收下，麻烦您一定尽力救治这孩子，千万莫要给他留下病根。” 躺在病床上的烧饼，虽紧闭双眼，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却又因不知如何回应这份厚重的好意，只能继续佯装昏迷。 老大夫接过银子，微微点头，随即将银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开始为烧饼正式治疗。 他将捣好的草药敷在烧饼腿部那处骨折的伤口周围，草药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辛香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老大夫手法娴熟且轻柔，一边敷药，一边对程云桃和江钰解释道：“这草药是我独门秘制，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功效，能助这孩子的断骨尽快愈合。” 接着，老大夫拿起一旁的夹板，小心翼翼地将烧饼骨折的左腿固定。 固定好腿部后，老大夫又开始处理烧饼身上其他的外伤，药水接触伤口时，伴随着阵阵刺痛，烧饼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痛楚太过剧烈，如同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下割在神经上，烧饼再也无法装作昏迷，疼得直抽气，“嘶——”的一声，他猛地睁开双眼。 一睁眼，便瞧见江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江钰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说道：“哟，不继续装昏迷啦？” 江钰身为江湖人，对人气息的变化十分敏锐，烧饼之前佯装昏迷时的那些细微动作，自然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烧饼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云桃快步走到他身旁，眼神中满是关切，柔声问道：“烧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和大夫讲。” 烧饼看着程云桃温柔的脸庞，心中那堵因自卑与不安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以往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在这世间受尽冷眼，面对他人的善意，总会不自觉地抵触、别扭。 但此刻，程云桃眼中纯粹的关怀，让他彻底卸下了防备。 烧饼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脸颊，声音带着哭腔，真诚地说道：“姐姐，谢谢你。” 他顿了顿，努力平复着情绪，接着说道：“其实我本来都没抱什么希望了，想着你们肯定早就走了，毕竟谁会愿意等一个小乞丐呢。可我心里一直记着和姐姐的约定，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朝着戏园那边赶了过去。” 烧饼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感激与庆幸，“我就是想着，不能食言，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还在那边等我。” 程云桃敏锐地察觉到烧饼态度的巨大变化，以前的他面对帮助总是小心翼翼，带着些许怀疑和躲闪，可现在，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眼神中透着信任与依赖，这让程云桃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她知道自己的善意没有被辜负。 等烧饼情绪稍稍平复，程云桃才接着问道：“烧饼，你能和姐姐说说，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什么人伤成这样的呀？” 烧饼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在来见你的路上，碰到了一个醉鬼，那人浑身酒气，走路都东倒西歪的，他一看到我，就像发了疯似的，不由分说就开始刁难我，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当时害怕极了，转身就想跑，可他一把就抓住了我，然后对我拳打脚踢。” 说到这儿，烧饼紧咬下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身子太瘦弱了，根本反抗不了，后来好不容易挣脱了，在逃跑的时候，又被他给抓住了。他把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还踢断了我的腿。” 烧饼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有时候，我真的好恨自己没用，要是我能再强壮一点，就不会被他欺负成这样了。” 纵使江钰之前对烧饼的印象不算太好，但在听到这件事后依旧十分气愤。 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走到烧饼身旁，急切地问：“你还记不记得那醉鬼的体貌特征？跟我细细说来，我这就去把这人揪出来给打一顿，让他也尝尝这种飞来横祸的苦头！” 江钰边说边撸起袖子，一副摩拳擦掌、即刻就要出发的模样，身上的江湖气尽显无疑，好像只要烧饼说出那醉鬼的模样，他下一秒就能将人擒来。 烧饼努力回忆着，磕磕绊绊地说道：“我记得……那人很高大，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袍，上面还有好多补丁。他的脸……脸很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嘴里的酒气隔老远就能闻到。” 听完烧饼的描述后，江钰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他攥紧拳头，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作势就要往门外冲去。 程云桃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死死拦住江钰，急切地说道：“江钰，你不能意气用事！且不说这钧华城如此之大，仅凭这寥寥几个特征，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要耗费不知多少功夫。再加上现在夜已渐深，大部分的人早就归家闭门，街上冷冷清清的，你又能去哪里寻人？” 江钰脚步一顿，脸上满是不甘，转过头来，怒目圆睁地说道：“难道就这么放过那混账东西？他把一个孩子欺负成这样，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程云桃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劝说道：“我又何尝不气愤，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烧饼的伤治好，然后带他回去安置休息。若是你现在冲动行事，耽误了烧饼的救治，又或是惹出什么乱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钰咬着牙，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无处发泄，半晌，他才闷声说道：“好，我听你的。” 老大夫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微微点头：“姑娘说得在理，这孩子的伤才是重中之重。你们放心，按照我开的方子调养，他这腿啊，不出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第144章 放下成见 程云桃和江钰谢过老大夫后，便打算将烧饼先带回家去。 烧饼的脸上写满了局促，急切说道：“云桃姐，江大哥，我真的不想给你们添乱，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还是走。” 程云桃见状，立刻上前阻拦：“烧饼，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你独自离开。” “你想想，你平常风餐露宿，住的地方不是桥洞就是破庙，一到夜里，寒风呼呼地灌，在这样的环境里伤口怎么能愈合呢？而且你每日饥一顿饱一顿，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身体没有足够的营养，骨头怎么长好呢？” 烧饼紧咬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挣扎，他深知程云桃所言句句属实，但长久以来的独立和不愿麻烦人的习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份好意。 程云桃瞧出了他的心思：“再说了，你还答应我，要我帮我找人呢，就当是提前预支工钱，这样总行了？” 烧饼愣了一下，犹豫许久后，终于点头应下：“那……那好，等我的腿一好，我马上就去帮你找人！” 见烧饼不再抗拒她们对他的帮助，程云桃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了因为事态紧急被落下的摊子。 她略一思索，便轻声对江钰说道：“江钰，咱们不能把摊子就那么扔在戏园子外头，你跑一趟，去把它推回来，我在这儿陪着烧饼，这样两边都能顾得上。” 江钰本当即爽快地表示没问题，动作干脆利落地闪身出门。 医馆内烛火摇曳，程云桃拉过一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抬手帮烧饼掖了掖被子：“烧饼，你再睡会儿，等你江大哥把摊子推来，咱们就回家。” 烧饼轻轻点了点头，眼皮却有些沉重，不一会儿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程云桃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烧饼那稚嫩又带着些伤痕的小脸，心中满是怜惜。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江钰推着摊子稳稳地停在了医馆门口。程云桃再次向老大夫道谢后，便同江钰一起，带着睡熟的烧饼趁着夜色离开了。 …… 翌日一早，程璟竹坐在自个的床上，看着厢房另一侧多出的一张小床，以及被窝里微微拱起的那一抹弧度目瞪口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把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揉散，可再定睛一看，那小床和床上的人依旧真切地存在着。 程璟竹不可置信地又掐了一下自己，手臂上传来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意识到这一切竟是真的以后，差点喊出声来。好在这段时间跟着程云桃和江钰历练，他长进了不少，知晓不能莽撞行事，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惊呼声憋了回去。 他悄咪咪地摸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趿拉着一路小跑到院子里。 此时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洒在院子里，江钰已经开始晨练，拳风呼呼作响，程璟竹见状，仿若看到救星一般，毫不犹豫地连忙扑了上去。 江钰正练得起劲儿，忽觉背后劲风袭来，下意识侧身一闪，待看清是程璟竹时，不禁笑道：“小竹，你这大清早的，是要偷袭我呢？” 程璟竹顾不上喘气，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眼睛瞪得溜圆，压低声音说道：“江钰哥，我屋里咋多了个人啊？我一觉醒来，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 江钰收了招式，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解释道：“就是咱们刚进钧华城时遇到的那个小乞丐烧饼，你还记得不？” “昨夜我和你姐姐准备收摊的时候遇上他了，你也知道，你姐姐是个心软的，见他受伤了，就带着他去看了大夫，考虑到他没地方休养，便给带了回来。家里的厢房总共也就那么几间，他又是个小男孩，就只能暂时安排到你房间里和你一起住了。” 程璟竹一听是那个偷了自己妹妹荷包的小乞丐，脸上原本的好奇瞬间转为一丝厌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虽说后来在路上，他也零星听大家讲起过烧饼悲惨的身世，可一想到自己妹妹小梨当时着急的模样，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依旧有些芥蒂，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更不用说要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了。 程璟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哼，我当然记得，就是他让小梨着急了好一阵子。” 江钰瞧出了他的心思，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竹，我知道你护短，可烧饼那孩子也可怜，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漂泊，吃了上顿没下顿。你想想，要是咱们不管他，他这伤准好不了，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程璟竹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来回划拉着，心里虽明白江钰说得有理，可一时半会儿情绪还是转不过弯来。 江钰见他不说话，又接着劝道：“我起初也不太喜欢他，觉得这小子同我不对付，可我后来发现，这孩子就是犟了些，大概也是这些年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欺负，故意竖起的尖刺。咱们就算给他个机会，试着和他做个朋友，保不齐就能帮着他往正道上走呢？” 程璟竹犹豫了许久，才抬起头轻声说道：“那……那好，我尽量试试。” 江钰笑了笑，鼓励道：“这就对了，咱们小竹将来也是要当大侠闯江湖的人，怎么能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听到当大侠这几个字，程璟竹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接着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话说，他为啥会受伤啊？” 江钰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将烧饼被醉鬼欺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程璟竹听。 程璟竹越听越气，小脸涨得通红，握紧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愤慨道：“太过分了！那坏蛋要是让我碰上，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看着程璟竹这义愤填膺的模样，江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这小身板，还是先好好练武，等你有了本事，自然能惩恶扬善。” 程璟竹暗下定决心，既然答应了江钰哥，那自己就努力放下成见，看看这个烧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厢房里的烧饼也悠悠转醒，感受着身上厚实被褥传来的温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 第145章 三鲜米粉 最近因为忙着夜市摆摊的事情，程云桃已经许久没有亲自给家里人做早餐了，今日是烧饼来的第一日，程云桃便想着亲自下厨，给烧饼做点好吃的。 一来是想让烧饼好好尝尝自己的手艺，二来也是想用这热乎乎的美食，让初来乍到的烧饼更快地融入这个家。 程云桃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干米粉在温水中浸泡大约半个时辰，便会逐渐变软，趁着米粉浸泡的时间，她走到砧板旁，拿起锋利的菜刀，将一块鲜嫩的里脊肉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放进粗陶碗，撒上些盐、生抽与淀粉，搅拌均匀，腌制一盏茶的工夫。 随后捞起几只鲜虾，洗净后剪掉虾须虾脚，挑去虾线；鲜香菇去蒂洗净，切成薄片，摆在案板上；青菜两三棵，洗净沥干水，放在一旁，葱姜蒜都切成细碎，放在碟子里。待米粉泡软了投入锅中烫煮，直到米粉没有硬芯便捞出沥干，倒入大碗搁置在一旁备用。 至此，这准备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程云桃洗净铁锅，烧热后倒油，油热至微微冒烟，放入姜蒜，爆出香味。 腌制好的瘦肉片下锅，挥动锅铲翻炒，肉片变色后盛出备用；锅中再加少许油，鲜虾下锅，煎至两面泛红，用锅铲轻压虾头，金黄的虾油流出，使汤汁更鲜美；最后鲜香菇片下锅翻炒几下，加入适量调味，再倒入炒好的瘦肉片，翻炒均匀，厨房内顿时被香味充斥着。 把备好的高汤倒入锅中，大火烧沸，青菜下锅，煮至断生，舀出高汤和三鲜配菜汇入盛放米粉的汤碗中，撒上葱花，一碗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三鲜米粉就做好了。 江钰和程璟竹早已闻香而来，围坐在桌旁，看着热气腾腾的米粉，眼中满是期待。 程云桃环顾四周，没见着烧饼的身影，便轻轻拍了拍江钰的肩膀，提醒道：“江钰，你去屋里帮忙把烧饼扶过来，他腿还伤着呢，行动不方便。我去喊奶奶，再看看小梨醒了没。” “好嘞！”江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刚拿起的筷子，起身快步向屋内走去。 见烧饼正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眼中满是对外面热闹的向往，夹杂着几分不安，江钰笑着走上前，伸出手说：“走，吃早饭去，你云桃姐做了好吃的三鲜米粉，就等你了。” 烧饼点头，想要支撑着站起来，却因腿上的伤痛闷哼了一声。 “干脆我背你过去，上来！”江钰现在一门心思着急着过去嗦粉呢，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便主动的蹲下身子，示意烧饼爬上他的背。 烧饼有些别扭，但又不好意思说，便只好顺从的趴了上去，附在江钰的耳边，小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江钰不在意的洒脱一笑，爽朗地说：“这小事没啥，只要你将来不要再跟我对着干就行了。”说罢，他双手稳稳地托住烧饼的双腿，起身朝着院子走去。 “江大哥，我之前不懂事，对不住啊。”烧饼趴在江钰背上，语气里满是愧疚。 程云桃余光瞥见江钰和烧饼，忙迎上前去，帮着江钰一起将烧饼安置在凳子上，又在他面前摆好碗筷，说道：“快尝尝，趁热吃，不够还有。” 烧饼有些拘谨地接过筷子，正准备品尝的时候，余光里却瞥见“两个”程璟竹，他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从惊慌中冷静下来，仔细辨认后，他才认出了那日将荷包让与自己，现下女扮男装的程月梨。 “云桃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烧饼满脸疑惑地望向程云桃。 程云桃顺着烧饼的视线瞧了过去，耐心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咱们这儿的学堂不收女学生，可小梨聪慧好学，我不忍心看着她的天赋被埋没，便想了这主意，让她每日女扮男装，以小竹的身份去学堂上学。” 烧饼听闻，不禁大为震惊，嘴巴微张，眼中满是诧异。 在他过往流浪漂泊的日子里，所见到的女孩皆是早早被囿于家中，操持家务，从未想过寻常人家的女孩竟也能有去学堂上课的机会，虽说这方法着实是少见了些。 “云桃姐，你可真厉害，竟然能想到这法子！”烧饼由衷地感叹道。 程云桃笑着摇头：“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是小梨自己争气，每日刻苦研读，学问不比那些男孩子差，我不过是帮她实现心愿罢了。” 程月梨赶着去上学，吃得最快，三两下咽下最后一口米粉，临出门前，脚步一顿，转身对烧饼说：“若是你想要学习读书写字，可以等我下学的时候回来教你。”说完，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烧饼微微愣神，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读书写字的机会。在过去那些风餐露宿、为一口吃食疲于奔命的日子里，学堂于他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地方，读书识字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眼神中透着些恍惚，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欣喜，喃喃自语道：“我……我也能读书识字？” 程云桃看着他这副模样，温声鼓励道：“当然能，只要你想学，小梨会认真教你的，还是先吃米粉，再不吃可要凉了。” 在程云桃的提醒下，烧饼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回面前的三鲜米粉，只见其如玉般嫩白，薄得如同蝉翼，细得堪比绢纱，汤色清澈透亮，菜码分量十足，搅拌之后，一股鲜香之气扑鼻而来。 米粉与米线虽同源于大米，却因制法不同而口感迥异。米粉通常是将大米磨成米浆，随后经过蒸煮等工序制成，质地较为柔韧，入口爽滑且带有浓郁米香；米线多以大米磨粉后直接挤压成型，其口感更为劲道弹牙。 一个追求的是滑爽与筋道，另一个则更多地展现出柔绵与软糯。 米粉极为软嫩，入口即化，吸饱了汤汁，一嚼之下，汤底的鲜咸味便在口中绽放开来，口感轻薄细滑，却能很好地挂住汤汁。鲜味达到一定程度时，便会泛起微微的甘甜，清新明爽，很好地凸显了米粉的醇香米味。一抿一嚼之间，带着无尽的鲜味与暖意滑入喉咙，也难怪有人将吃粉称为“喝粉”或“嗦粉”。 除了主打鲜味的清汤外，还有用草果、茴香、花椒、陈皮等多种草药和香料熬制的卤汤，味道丰富多变，满口都是温和而又跳跃的奇香，再加上一张油饼那更是绝配。将油饼泡入汤中后，它的外皮变得油脆可口，内里则是吸饱了汤汁后沉甸甸的柔嫩面馅，一口咬下，满是汤汁。 第146章 一蹄多吃 烧饼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米粉爽滑劲道，虾仁的鲜美、肉片的醇厚以及青菜的清甜瞬间在口腔中绽放。 他不禁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吃！云桃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米粉了！” 程云桃看着烧饼那满足的模样，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好多呢，待会要是没吃饱，再去盛一碗。” 烧饼用力地点点头，又埋头大口吃了起来，他吃得极为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品。 此刻，院子里晨光正好，微风轻拂，带着丝丝缕缕米粉的香气，所有人都在忙着嗦粉，沉浸在这美味带来的满足感之中，只有程璟竹在默默地打量着烧饼。 不经意间，他瞧见了烧饼落到汤里的泪珠，那泪珠“啪嗒”一声，溅起微小的水花，转瞬便与热汤融为一体，又目睹他仓惶抹去泪花，在努力绽开笑容时，眼角那一片因用力擦拭而泛起的红晕。 程璟竹心中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心中的抵触也开始渐渐减少。 吃完米粉后，程璟竹同江钰一块，帮烧饼洗了个澡，烧饼其实很害羞，但他也不好意思脏兮兮地呆在程云桃家。澡间里水汽蒸腾，烧饼有些扭捏，可程璟竹和江钰大大咧咧的样子，又让他渐渐放松了些。 洗干净后，程璟竹主动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烧饼穿，虽然是好意，但语气依旧有些生硬：“喂，我这衣服先借你穿，你将来可得还我一套新的啊。” 烧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知道程璟竹的好意，主动露出了友好的微笑，真诚地说：“嗯嗯，我肯定还，谢谢你啊，小竹。” 程璟竹看着烧饼的笑脸，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穿上。” 等烧饼换好衣服出来，所有人都不禁眼前一亮，没了那些污垢的遮掩，原本那个脏兮兮、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的眉眼清秀，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带着一丝羞涩和拘谨，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机灵，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微微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头上，却更显几分少年的朝气。 周秀芳忍不住赞叹道：“哎呀，我就说这孩子看着就机灵，没想到洗干净了这么俊。” 烧饼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程云桃眼尖地察觉到他的局促，便主动拿来了镜子，想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烧饼接过镜子，捧在眼前，呆愣愣地看着。 在他的记忆深处，一直觉得自己还很小，可如今镜子里映照出的面容，眉眼渐开，虽仍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然有了少年的轮廓，竟都长这么大了。 “烧饼，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今年多大了呀？” 烧饼微微抬起头，目光从镜子上移开，思索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低声道：“我应该十三岁了。” 程云桃不禁有些惊讶，微微睁大双眼，说道：“十三岁？你竟然比小竹和小梨还要大呢，可你们站在一起看上去却差不多。” 大抵是因为这些年在外漂泊，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烧饼才会显得这般瘦小，身形远远不及同龄人。 程云桃看着烧饼单薄的身子，当即决定中午给烧饼好好补补。 猪蹄是个极好的食材，其形丰腴，皮肉紧致而富有弹性，若以古法烹制，无论是鼎镬之中慢炖，还是釜甑之内蒸煮，皆能演绎出令人垂涎的美味。 于那熊熊烈火之上，以瓦罐盛之，佐以葱姜蒜等辛香料，注入清澈的井水，小火慢熬，待至汤汁浓稠如蜜，那猪蹄已被熬煮得软糯至极。外皮轻咬即破，恰似薄纸般轻盈，内里的筋肉却又不失韧性，嚼劲十足，或先炙烤至表皮金黄，再入汤慢炖，让其外皮焦香与内里鲜嫩完美融合。 除上述妙法，尚有诸多独到吃法。 锅中备好卤水，以桂皮、香叶、八角、花椒、干辣椒等香料，佐以生抽、老抽、冰糖精心调制，放入猪蹄，先用武火煮沸，再转文火慢浸。随着时间推移，卤香丝丝渗透，猪蹄渐呈酱色，捞出晾凉，切作薄片，既可当作开胃小菜，佐酒下饭皆宜，入口咸香四溢，卤味悠长。 将猪蹄仔细清理干净后，放入锅中煮熟，煮熟后把猪蹄的骨头剔除，将肉切成块状，往锅中加入少许石膏，连同鹿角、石花一同进行烹煮，冷却后能凝结成冻状，食用时切成片状，搭配糟油蘸食，风味独特。 …… 午饭时，烧饼看到了搁置在他面前的大猪蹄，不由得露出吃惊的神色，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有多久不曾吃过肉了，更别提像猪蹄这样更加味美的部位。那猪蹄色泽红亮，油光闪烁，袅袅升腾的香气直直钻进他的鼻腔，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疯狂涌动。 他的眼神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黏在猪蹄上，双手局促地在身侧握紧，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饭桌上格外清晰。一边犯馋，一边又在心中担忧，自己以后该如何偿还这份恩情。 不过中午大家没有像之前那般招呼他，而是各自忙着啃自己面前的猪蹄，烧饼反倒也跟着放松了不少，加入了大部队中。 起初，烧饼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咬一小口猪蹄，就偷瞄一眼身旁的人，生怕自己的吃相太难看，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忘却了拘谨，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刚出锅的卤猪蹄，色泽红亮诱人，凑近细嗅，馥郁醇厚的卤香瞬间扑鼻而来，香料气息与肉香完美融合，丝丝缕缕勾动着味蕾。 软糯的近乎化境的皮下筋肉，在卤制过程中吸饱了香料的风味，轻轻一抿，便如丝般散开，舌尖轻触间，细腻之感蔓延至整个口腔，咸香、五香等诸般滋味纷至沓来，浓郁得化不开。而藏于其中的少许瘦肉，依旧保留着恰到好处的韧性，每一次咀嚼，都能感受到肉纤维的拉扯，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接一口。 第147章 酥炸蘑菇 午后，程云桃开始准备晚上出摊所需的吃食。 戏园今夜所上演的戏文是《白蛇传》，她原先是打算做断桥酥的，可眼下却突然变了主意。 只因她今早外出的时候，途径菜场，见一个老人家拿了两筐蘑菇来卖，原本也没怎么在意，结果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老人家的蘑菇还没卖出去，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没有过多讨价还价，便利索地掏出钱袋，将两筐蘑菇全都买了下来，好让老人家可以早些回家去。 可眼下盯着这两大筐蘑菇，程云桃却开始犯起了难。这么多蘑菇，就算一家人连着吃上好几顿也未必能消耗完，放着不管，不出几日便会开始腐烂，那可就白白浪费了。 忽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蘑菇上，蘑菇圆润饱满的伞盖，细长而挺拔的菌柄，恰似一把把撑开在雨中的油纸伞。而《白蛇传》中，许仙与白素贞不正是因借伞这一机缘巧合，才逐渐情愫暗生，开启了那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吗？ 程云桃灵机一动，既然如此，干脆就做一道炸蘑菇！不仅巧妙地对应了戏文，还能将这些蘑菇充分地利用起来。 先打来一盆清洌的井水，将蘑菇倾入其中，手指轻柔地搓洗，去除表面的泥沙与杂质，洗净之后依次分成均匀的小块。随后取来一只粗陶大碗，拎起一袋面粉，倾入碗中，又从旁的小罐子里舀出等量的玉米淀粉，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碗中搅拌，让二者完美融合。 加入一小撮盐、适量黑胡椒粉和孜然粉，两枚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蛋液顺势滑入碗中，再注入少许清水，拿起筷子，快速地顺时针搅动，面糊逐渐成型，由稀变稠，最终呈现出恰到好处的浓稠度，能挂在筷子上而不滴落。 这边面糊刚调好，程云桃便转身走向灶台，俯身蹲下，利落地往灶膛里添了几把干柴，火星四溅，火势迅速蔓延。她起身提起油壶，往锅里倒入足量的油，待油温渐升，油面微微泛起涟漪，冒出丝丝热气，六七成热时就可以下锅炸蘑菇了。 拈起一片蘑菇，放入面糊中轻轻一蘸，确保两面都均匀裹上面糊后，手腕轻抖，将裹好面糊的蘑菇片轻轻送入热油锅中。热油欢快地翻滚起来，周围迅速鼓起金黄的气泡，发出“滋滋”的声响。 程云桃手中的筷子不停歇，在锅中轻柔地翻动着蘑菇，使其受热均匀，待蘑菇炸至通体金黄，再迅速拿起漏勺，将它们一一捞出，控油装盘。 稍作歇息，眼见油温再度攀升至八成热，果断将炸过一遍的蘑菇片再次下锅复炸，不过短短一分钟，蘑菇片表面变得更加酥脆，色泽愈发诱人，最后将复炸好的蘑菇片捞起，沥干油分，撒上一层细密的椒盐粉即可。 江钰，程璟竹和烧饼三人早早便齐聚在厨房门口，只等程云桃一声令下，便要进门来品尝，程云桃自然发现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便招手让他们进来试吃。 江钰和程璟竹跑得最快，脚下生风，烧饼只能眼巴巴地瞧着，翘着脚在后头大喊：“还有我呀！” 听到呼喊，江钰和程璟竹的脚步猛地刹住，相互对视一眼，浮现出些许懊恼之色，赶忙折返出去，一左一右将烧饼一块扶了进来。 “一时走得急，不小心把你给落下了。” 程云桃单手撑在灶台上，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取了些炸蘑菇出来，递了过去。 蘑菇刚出锅不久，还带着丝丝热气，轻薄而酥脆的外皮，鲜嫩多汁的内里，酥脆的外皮在唇齿间摩挲，带来轻微的颗粒感，随着咀嚼，蘑菇肉的柔软逐渐占据主导，汁水四溢，口感层次分明。 三人皆露出满意的神色，表示吃了还想再吃，可程云桃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再次伸过来的手。 “这可不行，”程云桃板起脸，故作严肃，“这些都是要留着晚上出摊卖的，你们要是把它们都吃光了，到时候客人来了买什么？” 见程云桃态度坚决，三人也只好抑制住肚子里正在作祟的馋虫。 …… 夜晚，华灯初上。 还未等到程云桃出摊，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便早早地聚集于此，像是一群翘首以盼的候鸟，满心期待地猜测着她今晚会变出怎样的新奇吃食。 冯沐霖折扇一合，轻点下巴，挑眉说道：“依我看呐，程姑娘今晚说不定会推出蛇羹，这《白蛇传》，白蛇可是主角，蛇羹应景得很，虽说做法繁杂了些，可凭程姑娘的手艺，定能炮制出别样风味。”此话一出，周围几位小姐吓得花容失色，后退了几步，嗔怪这公子哥的莽撞。 李圆圆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出声反驳道：“哪能是蛇羹呀，多吓人。我猜会是素锦荷香粽，你想，白娘子端午现原形，许仙以雄黄酒试探，最后落得个夫妻分离，若用这素粽，一来纪念端午，二来也盼着白娘子与许仙能早日破镜重圆，和和美美，多有意趣。” 周围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话音未落，一位青衫落拓、气质儒雅的书生从人群中踱步而出，眼神中透着几分笃定，不急不缓地开口：“诸位所言，未免落了俗套。且看程姑娘前两日所售吃食，皆是文雅非常，今日又怎会失了水准？” 众人听了，不禁陷入沉思，交头接耳间，愈发好奇程云桃的“新招”。 在众人的期待下，程云桃和江钰准时出现，眼尖的食客们瞬间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刹那间，人群如潮水般涌动，迅速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刚刚那位提出不同见解的儒雅书生景子默率先开口：“程姑娘，方才诸位对您今晚所售的吃食猜测各异，大家实在好奇，不知您今日究竟准备了何种美味。”说罢，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程云桃，眼中满是探寻与期待。 “是啊是啊，快给我们瞧瞧！”周围的公子小姐们纷纷附和，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都无一例外地饱含着对揭晓谜底的急切渴望。 第148章 雅俗共赏 按照老规矩将送到季府的那一份吃食交代给齐仲虎之后，程云桃不慌不忙地揭开了谜底。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已经被分成小份的酥炸蘑菇，相较于前两日的玫瑰糖蒸酥酪和桃花映雪糕，这酥炸蘑菇的卖相着实显得普通了许多。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期待瞬间被失望所取代，质疑声如潮水般涌来。 “程姑娘，前几日你家的吃食，那可都是精雕细琢，透着雅致，我还满心期待今日能再一品珍馐。可你瞧瞧，这普普通通的炸蘑菇又怎么能与前两日的美食相提并论？”说罢，那人还嫌弃地瞥了一眼食盒里的炸蘑菇。 旁边一位头戴珠翠、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小姐，用手中的丝帕轻轻掩住口鼻：“就是嘛，你这也太敷衍了。这炸蘑菇看着毫不起眼，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 冯沐霖在心中暗自嘟囔了一句，这其貌不扬的酥炸蘑菇都还没有他猜测的蛇羹来得有意思呢，不由得开口抱怨道。 “程姑娘，你往日的手艺和创意，我们都是极为赞赏的，可今日这道吃食，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这炸蘑菇，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怎么能作为与《白蛇传》这般经典戏文相配的美食呢？” 景子默眉头微蹙，心中满是困惑与失落，他是听说了有个颇有巧思的姑娘在戏园外卖吃食，每日的吃食皆与戏文相关，才特地赶来此处，为了便是为的便是一尝这独具匠心的美味，可眼前这普通的炸蘑菇，实在难以与他心中的期待相契合。 他向来对文雅之事极为推崇，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在他看来，能与戏文相匹配的吃食，理应如那阳春白雪般高雅，可如今…… “这就是与《白蛇传》相关的吃食？”景子默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姑娘，我听闻你之前的吃食皆精妙绝伦，可这炸蘑菇，实在是太过寻常，我实在看不出它与《白蛇传》的关联，更谈不上什么文雅之处。” 或许是景子默语气中的失望太过于明显，程云桃的视线不由得落到他的身上，多瞧了他两眼。 眼前的书生身形修长清瘦，如庭前修竹，满是文人书卷气。身着月白直裰，布料上乘、质地挺括，褶痕笔直齐整。领口、袖口以藏青色丝线滚边，绣着规整回字纹，针法严谨。腰间束素色丝绦，系得方方正正，绦穗长短一致，随风摆动都似遵循秩序。 头发乌黑浓密，整齐束于头顶，用质朴乌木簪固定，发丝纹丝不乱。整个人身姿笔挺，面容白皙温润，却又透着清冷，举手投足尽显古板守礼的书生风范，言行皆循规蹈矩，容不得一丝差错的模样。 面对众人的质疑，程云桃却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莫要以貌取食，这酥炸蘑菇虽外表普通，可内里大有乾坤。”说着，她拿起一份炸蘑菇，递到景子默的面前，“这位公子不妨尝上一尝，再做定夺。” 景子默有些犹豫，但在众人的注视下，还是接过了那份炸蘑菇。 他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刹那间，外酥里嫩的口感在口腔中绽放，蘑菇的鲜香与面糊的酥脆完美融合，独特的味道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景子默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的嫌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这……这味道竟如此美妙！” 在他的印象中，菌菇虽然鲜美，但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味”，原以为这种用粗油烹饪的食物，味道应该是极腻的，没想到竟这么好吃。 程云桃笑眯眯地看着景子默，景子默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正经地继续说道：“这酥炸蘑菇虽然味道的确不错，但依旧只是个不入流的寻常小吃，若姑娘你不能说出令大家信服的理由，想来也没有人会想要为此买单。” 周围的人听了景子默的话，原本因为美味有所松动的态度又变得迟疑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程云桃。 “前两日的吃食我主要是从‘意’入手，结合戏文中的唱词和内核推出对应的吃食，而今日我换了个角度，打算从''形''入手。诸位难道不觉得，这蘑菇圆润饱满的伞盖，挺拔修长的伞柄，像是雨天被撑开的油纸伞吗？” “众所周知，在戏文《白蛇传》之中的主角许仙和白素贞，是因为借伞而互生情愫，这伞便是他们的结缘之物，以此作为灵感，想来也不算过于牵强？” 听到程云桃的解释后，众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觉得她说得的确也有些道理，可景子默依旧觉得这并未达到他心中所想。 “程姑娘，”景子默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坚持，“虽说您的解释别出心裁，可在我看来，这炸蘑菇始终脱不了市井小吃的粗陋之感，与我所认知的雅，仍有差距。” 程云桃没有被他问倒，反而认真地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坚定而温和：“这位公子，您既提及雅俗，那咱们不妨好好探讨一番，究竟何为雅，何为俗？”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视过周围的众人：“或许在许多人眼中，那些精致昂贵、出自名厨之手，摆盘如艺术品般的佳肴，便算得上是雅。” 程云桃轻轻摇了摇头，“但我以为，雅，并非取决于食材的贵贱，或是制作工艺的繁复。真正的雅，是能触动人心，传递情感与文化的，就像《白蛇传》，它并非高高在上的阳春白雪，而是在街头巷尾、百姓口中传唱的故事。” “而且，”程云桃的声音愈发坚定，“雅与俗，并非泾渭分明。” “雅，能从平凡的生活中汲取养分，变得更加接地气；俗，若融入了真挚的情感与深刻的内涵，也能升华成雅。若我们只追求表面的华丽与精致，而忽略了美食背后的故事与情感，那即便再昂贵的食物，也不过是徒有其表，流于庸俗。” 众人听着程云桃的这番话，不禁陷入沉思，景子默也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雅俗的定义。 第149章 微微酸涩 “我认为，应该以一种包容的心态来看待这个问题。” “你眼中的雅亦有可能是他人眼中的俗，他人眼中的俗亦有可能是你心中的雅，与其耗费心神去争论个对错，不如雅俗共赏来得愉悦。” “这位公子，您觉得呢？” 景子默看着程云桃，眼中的质疑渐渐被敬佩所取代。 “程姑娘，”景子默拱手行礼，态度诚恳，“您的见解令我茅塞顿开，是我狭隘了，这酥炸蘑菇，确实如您所言，有着独特的雅意。” 程云桃微笑着颔首，欣然接受了景子默的道歉。 众人被这番对白给启发到，原本尚存的疑虑瞬间消散，纷纷掏钱，争相购买今日的酥炸蘑菇。 忽然，人群中有人抱怨了一句：“这酥炸蘑菇的寓意虽然是挺雅的，可未免卖得也太贵了些，竟然还要一两银子一份！”话语一出，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发声之人身上。 另一个人打趣道：“都说是雅了，还谈钱，真俗！”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哄笑开来。 会来光顾程云桃小摊的人本身也都不差钱，大家都当作一场笑话，气氛反而更加轻松愉悦。更别提当大家亲口吃到酥炸蘑菇后，都赞不绝口：“不亏，实在是太好吃了！” 买到自己心仪的吃食后，戏客们都心满意足地朝戏园内走去，人潮迅速散开，唯有景子默依旧站在原地。 程云桃忙着收拾摊子并没有注意到，反倒是江钰率先发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他有些不悦地站地离程云桃更近了些，企图用自己的身形隔绝对方的视线。 可对方好似要同自己作对一样，他往左，那欠揍的家伙竟然也跟着往左，气得江钰想揍人，可又顾及着程云桃在场，不能动手。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来回移动的江钰，程云桃有些疑惑地抬头问：“怎么了？” 江钰有些不高兴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景子默，努了努嘴：“那个人，一直盯着你看，也不知道想干啥。” 程云桃顺着江钰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景子默，出声询问：“可是还有什么事？” 景子默笑容热切，快步走上前，微微拱手道：“程姑娘，在下景子默，方才与您的一番对话，让我深受启发，更明白传言不虚，程姑娘是个妙人。我对您的见解和手艺深感佩服，所以想等您收摊后，再与您交流一二，不知姑娘是否应允？” 程云桃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景公子谬赞了，若公子不嫌弃，收摊后倒是可以聊聊，只是怕是要让公子久等。” 景子默连忙摆手：“无妨无妨，我愿意等，能与姑娘交流，是我的荣幸。”说罢，他退到一旁，安静等待。 江钰望着景子默退开的身影，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各种滋味翻涌。 同为男子，他敏锐地捕捉到景子默眼神里对程云桃那毫不掩饰的欣赏，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自己精心守护的稀世珍宝，突然被他人觊觎。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程云桃身上，看着她专注收拾摊位的模样，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关切。 可转瞬之间，江钰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对于程云桃而言，或许也只是个普通的朋友罢了。 江钰攥紧了拳头，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没有资格对程云桃的人际交往指手画脚，更无权干预她和景子默的往来，但这种理智的认知，并不能减轻他心中的酸涩与失落，反而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程云桃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禁关切地问道：“江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江钰强扯出一抹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没事儿，可能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程云桃虽然觉得江钰的回答有些敷衍，但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好再追问，只能叮嘱他注意休息。 江钰闷闷应了一声好，脑袋低垂，神色萎靡，活脱脱像一只遭主人冷落、满心失落的大狗。 不知怎么的，瞧见这一幕后，程云桃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怜惜，还不曾细想，便下意识抬手抚上江钰的发顶。 江钰先是一僵，头顶传来的触感太过轻柔，让他有些恍惚，他缓缓抬眸，目光直直撞进程云桃的眼眸里。 “江钰，这段日子多亏有你陪着我，忙前忙后，不辞辛劳。”程云桃轻声说道，“等过些日子不那么忙了，我一定多做些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你。” 听到这些话，江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不管怎么说，即便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相伴，可在程云桃身边，他依旧是被需要的，比旁人更亲近的存在，那便够了。 站在不远处的景子默，将这一幕完整收入眼底。 他本就心思细腻，一眼便敏锐地察觉到，程云桃与江钰之间，流淌着一种独属于他们的默契与亲密，如同无形的壁垒，将旁人隔绝在外，难以介入。 江钰似有所感，微微侧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景子默的视线。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挑衅般地瞥了景子默一眼，而后便旁若无人地哼起了小曲，转身投入手头的活计，动作轻盈敏捷，各类物件在他手中被迅速归置整齐。 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程云桃自是不知的。 见收拾得差不多了，景子默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凑上前来搭话：“程姑娘既然能够以戏文作为灵感推出美食，想来对戏文也是颇有了解，不知对今晚这出《白蛇传》有何看法呢？” 程云桃目光望向戏园的方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其实，比起《白蛇传》，我更喜欢《雷峰塔》。” 景子默有些意外：“这两部戏文的故事背景虽说相同，但剧情发展和细节却大相径庭。《白蛇传》相对美满，许仙与白素贞彼此相爱，破除万难，最终得以团聚，大多数人都偏爱它；而在《雷峰塔》中，许宣与法海里应外合镇压白蛇，甚至还担心白蛇出来寻仇，不断加固雷峰塔，薄情寡义尽显无疑。” “我实在好奇，程姑娘为何会更偏好于《雷峰塔》呢？” 第150章 雷峰塔下 程云桃目光中闪烁着思索的神采，缓缓说道：“《白蛇传》中的圆满的结局固然好，可在《雷峰塔》悲剧之外，亦有许多值得人深思和回味的地方” “一位风姿俊逸的少年，手持雨伞，从桥上走过，而那温柔妩媚的蛇妖，眼眸流转，眼波轻轻掠过少年的面庞。她本欲设下情网，将少年收入囊中，未曾料到最终深陷情网的，却是她自己。” “二人在西湖边因借伞而结识，之后白蛇借还伞的契机设宴款待许宣，一来二去之间，彼此的情感逐渐升温。” “白蛇起初小瞧了许宣，她自恃拥有千年修行，幻化成绝美佳人，还编造出显赫的家世与丰厚的身家，心想面对这样温柔木讷、一无所有且涉世未深的少年，他怎会不欣然应允与自己在一起呢？” “倘若她能多几分耐心，不过于急切，或是对人间的情爱规则多一些了解，便会明白在感情之中，主动付出的一方，往往最终会受到更为沉重的伤害。” 对于景子默来说，程云桃所切入的角度有些特别，在寻常人看来，白蛇乃是千年大妖，又有术法傍身，怎么瞧这许宣都是更弱势的一方。 “程姑娘的意思是，从表面上看，白蛇似乎洞悉了许宣的一切，而许宣对她的真实身份却一无所知，可实际上，白蛇才是真正不谙世事、单纯天真之人？” 程云桃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所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紧接着便继续说了下去。 “许宣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以贩卖药材为生，因为父母早逝，只能寄人篱下，使得他内心极度自卑。当白蛇满心欢喜地在西湖欣赏美景时，许宣却满心惆怅地走在人群之中，内心充满了对生活的抱怨以及对未来的恐惧。” “湖光山色清新如洗，春风轻柔地透过罗衣，他面对美人却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之举，并非他不动心，而是他自觉没有轻狂的资本。他身无分文，不敢在女子面前肆意妄为，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白蛇却将他的自卑与拘谨误解为君子的稳重守礼。” 听到这里，景子默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先闭嘴，等待着程云桃接着说下去。 “端午节时，白蛇饮用了雄黄酒，现出原形，险些将许宣吓死。许宣并非愚笨之人，身为药房伙计，他身上沾染了浓重的小市民的世故与精明，趋利避害，对他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本能。” “他怎会不害怕有朝一日醒来，白蛇会突然翻脸，将他一口吞掉当作早餐呢？但面对财色双收的巨大诱惑，他又难以抗拒，只能一边心怀忐忑，一边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端午节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宣一直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与痛苦之中，那条大白蟒总是在他眼前浮现，张着血盆大口，无论是幻觉还是梦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身心。他喜爱白蛇的妩媚风情，喜爱她由蛇幻化而来的身体在暗夜中如藤蔓般的缠绵与索取，喜爱她对自己的关爱，喜爱她所带来的富足生活。” “可是，他却无法接受白蛇的本来面目。” 景子默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许宣的真心中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在知晓白蛇为妖后，他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她的爱意，既怯懦又自私。” 程云桃认同道：“景公子所言极是，许宣的行为正是人性复杂的体现。他自幼受传统观念熏陶，突然面对如此颠覆认知的事情，难免会惊慌失措，正是因为许宣这种不完美的表现，才让这个故事更加真实。” “更何况《雷峰塔》中的白蛇，并非那个洞察世事、行事得体的白素贞，她的行为举止带着与生俱来的、未经驯化的野性与邪气，也犯下了诸多错事，给许宣招惹来了不少麻烦。” “在戏文的最后，许宣和法海里应外合将白蛇降伏，甚至因为害怕白蛇出来找他算账，出家为僧四处化缘，把雷峰塔砌成了七层宝塔，将其永远镇压在了塔底。” “景公子，你说，出家的许宣真的能够顿悟所谓的慈悲吗？” 看着程云桃探究的眼神，景子默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道，“白蛇虽被镇压，可他们曾相伴的日日夜夜却做不得假，我不认为许宣真的能够抛弃所有的俗念，真正地遁入佛门。” “佛门讲究的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可许宣早有心魔。”景子默眼神笃定，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每当夜深人静，那些与白蛇共度的画面必然会在他脑海中浮现，提醒着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江钰先前一直都没有开口插话，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了，语气中满是愤慨：“这许宣还真不是个东西，一边贪恋着人家给的好处，一边又把人家给算计了，不说是夫妻，就算寻常的兄弟也不带这样的！白蛇对他一片真心，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 程云桃笑着摇了摇头：“离心之时，白蛇依旧觉得西子湖同往昔别无二致。可眼前断桥，桥体完好无损，却令心中柔情寸寸断裂，曾有鱼水般亲密深情、山海般坚定盟誓，如今却被全然抛却。由此引得人紧咬银牙，埋怨起那薄情的许郎。” “那把结缘的雨伞，竟预示着最终的离散；相遇的断桥，早已埋下了悲伤的伏笔；甚至那一场雨，似乎也是她注定要为他流下的泪水。” “白蛇的故事化作了传说，被演绎成了薄薄的戏文，在人间，伴随着那西湖的湖光山色世代传唱。西子湖的风光依旧如往昔，在草长莺飞的二月天里，人间又走过了多少身着春衫的少年，多少人在目光交汇间，陷入了一生的情感纠葛。” “在白蛇的故事之前，人间便已经流传着无数凄美艳丽的爱情传说；在白蛇的故事之后，人间依旧不断涌现着这样的爱情传奇。在人生的长河中，人们不断地接踵而至，又擦肩而过，爱恨情仇最终都消散无踪。” “就像许宣和白蛇，终究还是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第151章 冲动表白 与程云桃一番交流之后，景子默感叹收获颇多，自己更深刻地感悟到了这出悲剧。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所谓的悲剧大多都脱离不了这几苦。” “白蛇是千年蛇精，早已跳脱出了凡人的生老病死，可爱别离和怨憎会却在她在遇到许宣后，贯穿了她的余生，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后悔与之相识相知相爱。” 面对景子默的困惑，程云桃也无法告知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情之一事最为变幻莫测。 “我们只是戏外客，而非戏中人，所有的一切也都只不过是我们揣测罢了。” “不过我觉得，白蛇可能不会后悔爱上许宣，而是会后悔没能早点发现他的真面目，早点看清他那木讷表象底下的并非老实，而是懦弱、凉薄、绝情。” 听了程云桃的回答后，景子默眼中闪过一抹意外：“程姑娘这番见解，倒是特别。”他郑重其事地朝程云桃行了一礼，身姿挺拔，态度诚恳。 “程姑娘，”景子默直起身子，目光中满是真诚，“这世间，知音难觅，知己更是难求。今日与姑娘畅谈，犹如拨云见日，让我对《雷峰塔》这出戏有了全新的感悟。我衷心希望往后还有诸多机会，能与姑娘一同探讨戏文，分享彼此的见解。” 程云桃没想到才聊了这么几句，竟然就上升到知己的高度了，但还是礼貌地回复道：“自是没问题，能与景公子交流，我也受益匪浅。” 站在一旁的江钰听到这话，忍不住小声嘀咕：“聊一次就得了，竟然还打算再来……”声音虽小，却还是被景子默捕捉到了。 景子默微微侧身，目光似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眼江钰，随后看向程云桃，问道：“冒昧一问，程姑娘，不知你是否婚配？” 程云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神情有些发懵，但还是如实答道：“未曾婚配。” 景子默紧接着又问：“那身旁的这位公子，可是姑娘的兄长？” 程云桃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景子默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说道：“明白了。”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把火，点燃了江钰本就不多的耐心，他向前跨出两步，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云桃见情况不太对，急忙上前两步，拦在了二人中间。 景子默却并未在意江钰的态度，他微微欠身，向程云桃告别：“程姑娘，今日就此别过。回去之后，我打算写个故事，让白蛇重生归来，报复那薄情郎许宣。” 程云桃一愣，心中默默嘀咕，看来这重生文学自古以来都兴盛不衰啊。 [我是白蛇，上一世被薄情郎所负，法海所害，压在雷峰塔下忍受无边孤寂，重活一世我要……] 回过神来以后，程云桃恭维道：“那我可真好奇景公子笔下的白蛇，又会有怎样跌宕起伏、肆意快活的人生了。” “定不负姑娘所望。”景子默拱手作别，转身离去。 看着景子默离去的背影，江钰微眯着眼，眼中满是戒备，待他回过神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已下意识地将程云桃圈在怀中。 此时程云桃正窝在他的怀里，仰着脑袋，打趣地看着他，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佳人在怀，江钰只觉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脸颊滚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后，慌乱地想要松开手。 让江钰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程云桃竟主动环上了他的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江钰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你，吃醋了？” 程云桃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发现江钰喜欢自己了，只不过对方不主动开口说，她也不好意思提，但这层窗户纸总得有一个人来捅破，不然就凭借江钰这纯情的性子，不知道得等上多久才能有所突破。 “对！我吃醋了！” “云桃，我……我心悦于你。” 江钰不知道哪里冒出一股勇气，竟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就这般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 程云桃并没有江钰想象中的羞涩或是恼怒，而是十分认真的直视着他的双眼，轻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是对方的情绪感染了他，江钰躁动的心绪也开始逐渐平复下来，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过往的点点滴滴开始在脑海中回忆闪烁，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句话。 “大概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作为一个闯江湖的侠客，江钰走过了很多地方，与形形色色的人产生过短暂的羁绊。 在大漠边陲，风沙漫天，驼铃悠悠。江钰与一位豪爽的部落勇士在篝火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畅谈着大漠的广袤与神秘。马贼来袭时，他们并肩作战，手中长刀挥舞，寒光闪烁，杀得马贼落荒而逃。 当勇士决心带领部落迁徙，去寻找水草更丰美的牧场，以守护族人的繁衍生息时，江钰明白那是勇士的使命。他虽不舍这段并肩作战的情谊，却还是整理好行囊，望着远方连绵的沙丘，踏上了新的征程。 在群山之巅，云雾缭绕，静谧清幽。江钰遇见了一位痴迷剑术的隐世高手，高手每日在悬崖边舞剑，剑影翻飞，身姿飘逸，剑意磅礴。他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对剑术的感悟传授给江钰，江钰则陪着高手在山中寻觅珍稀矿石，用以铸剑。 当高手决定闭关，潜心修炼，期望突破剑术的更高境界时，江钰理解这份对剑道的执着。他在山巅伫立良久，望着四周层峦叠嶂，最终转身，沿着蜿蜒的山路而下，奔赴未知的冒险。 在广阔大海，波涛汹涌，一望无际。江钰结识了一位怀揣航海梦想的年轻水手，水手熟知每一片海域的洋流与风向，在航行中为船只指引方向。江钰在船上凭借高强武艺，多次击退海盗，保护着整船人的安全。 当水手为了探索传说中的神秘岛屿，加入了一支远洋船队，去追寻那未知的世界时，江钰站在岸边，目送船只渐行渐远，随后登上另一艘即将启航的船，驶向大海深处，去探寻属于自己的远方。 每一次的分别，江钰心中虽有遗憾，但江湖的广阔与未知，总是让他难以停下脚步。 可这一切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自从那夜在破庙里遇见程云桃之后，江钰罕见的不想继续前进了，他想留下来，陪在她的身边。 就好比他的破风刀，遇到了一个与它相配的刀鞘，自此收敛了锋芒。 第152章 有关情爱 江钰向前一步，目光深情而炽热，牢牢锁住程云桃的眼眸。 “往昔，我一心只想着仗剑天涯，遍历这九州山河，看尽天地的广阔无垠。” “如今，我才惊觉，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心之所向的温柔乡，胜过世间万千繁华。” 他微微攥紧拳头，仿佛在积蓄勇气，而后语气愈发坚定：“云桃，让我留在你身边，一直陪伴你，照顾你，成为你可以依靠的人，好吗？” 江钰望着程云桃，目光中满是坦然与真诚。 月色如水，洒在程云桃身上，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江钰瞧见她微微低垂的眼眸，那浓密的睫毛恰似蝶翼，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暗影，叫人瞧不真切她眼底藏着的情绪。 须臾，程云桃朱唇轻启，贝齿微露，却未吐出半个字，只是微微偏过头，望向那远处灯火阑珊处。 江钰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暗自思忖，莫不是自己这番唐突告白，惹得她心生厌烦？往昔在江湖中，面对刀光剑影他都未曾有过这般惶恐，可此刻，在程云桃面前，他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罢了，两情相悦，自是欣喜，若是无意，他亦不会过多纠缠，他不愿也不想，对方因他有过任何的为难。 “云桃……” 久久没有得到应答，江钰还是忍不住再次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程云桃闻声转过头来，目光与江钰交汇。 她瞧见江钰眼底满溢的忐忑与期待，嘴角轻扬，绽出一抹温柔笑意，这笑容在月色映照下，恰似春日绽放的繁花，瞬间点亮了江钰的世界。 江钰又惊又喜，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急切，追问道：“可是愿意？” 程云桃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灵动与俏皮：“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江钰心中疑惑丛生，却又隐隐带着期待，目光紧锁。 程云桃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神色转为郑重，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江钰，缓声说道：“一个与我并肩同行、携手共赴风雨的机会。” “江钰，世人皆脚踏厚土、头顶苍穹，各有各的力量与担当。我所求的，并非一位供我依赖、为我包办一切的人，而是能与我相互扶持、彼此成就，在漫长岁月里携手前行的人。” “若你决意留在钧华城，我希望这背后的缘由，不单单是因为我，更多是因为你自己，是你打从心底眷恋这儿的生活，痴迷于这街巷间烟火缭绕的气息。倘若一味将留驻的原因全归于某一个人，这份情谊，便会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反倒成了负累。” 江钰听到这番话后，深受震撼，在此之前，他受世俗观念的桎梏，笃定男女相处之道，便是男子需如巍峨高山，独自撑起一方天地，而女子应似娇花照水，在男子的庇护下安然度日。 他对自己愿为程云桃赴汤蹈火、倾其所有的决心从未有过一丝动摇，却独独忽视了眼前之人的非凡之处。她绝非那养在深闺、柔弱不堪的娇花，而是生于旷野、坚韧不拔的劲草。 即便历经生活的狂风骤雨，依旧傲然挺立，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熠熠华光。 再抬眸，望向她坚定而明亮的双眼，其中闪烁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憧憬，江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狭隘。 “云桃，”江钰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自责与懊悔，“是我糊涂了。一直以来，我都活在自己的认知里，以为只要拼命付出，就能给你幸福，却忘了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程云桃轻轻摇了摇头，发丝随风而动：“江钰，我并不怪你，这世间大多人皆是这般想法，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只是我生性不喜如此，我更渴望平等的感情和相互扶持的生活。” “我从来都不质疑你此刻的真心，也深知你愿意倾尽所有来呵护我。只是这世间真心，最是变幻莫测的东西，好似天上流云，往来之间难以捉摸，我不愿在感情之事上过多痴缠，让自己徒增烦恼。” “咱们因缘分走到一起，若是有朝一日，这缘分尽了，那便洒脱分开。所以，我给你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彼此了解、相互陪伴的机会。即便最终没能走到修成正果那一日，也不必介怀，大方分开就好，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崭新人生。” 程云桃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并不想太早被婚嫁束缚，去过那相夫教子的日子。若你要与我在一块，可能没那么快能得到‘名分’，你可得考虑清楚。” 说完这番话后，程云桃有些紧张地盯着江钰，她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在这个时代太过离经叛道，江钰或许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份不同于俗世之人的洒脱，吸引了江钰。 “云桃，”江钰轻声开口，目光中满是欣赏与爱意，“风，从不被高墙大院所困，能自由穿梭于山川湖海，而你也如此。” 确定自己的心中所想后，江钰的神色愈发坚定：“我心甘情愿成为那个追逐风的人，哪怕风的轨迹难以捉摸，不会为我一人停留。” 程云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被感动所取代。 廊檐下一盏盏烛火仿若微小的豆粒，散发着柔和光晕，它们彼此相依，绵延成一条长长的、闪烁着微光的光带。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嘈杂的人声交织弥漫，置身于这热闹之中，叫人倍感心安。 程云桃抬眸，望向眼前的江钰。 月色如水，倾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她望着望着，一颗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弄。 心念一动，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与勇敢，程云桃微微踮脚，身子前倾，在江钰的面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短暂却满含深情，似是将心底那悄然滋生的情愫，借由这轻柔一触，传递给对方。 江钰的眼眸瞬间被点亮，惊喜与爱意在眼底肆意翻涌。 第153章 蝴蝶鱼饺 对视一眼，在得到了默许后，江钰缓缓地朝程云桃靠近。 动作中带着一丝笨拙与迟疑，每靠近一点就稍作停留，在寻找一个既不过分亲密又能感受到彼此气息的恰当距离。 而后，初涉情事的少年，十分珍重的在心爱姑娘的眉间落下一吻。 他的唇瓣轻触她光洁的肌肤，时间凝固，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吻中失了声响，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相互呼应。 …… 确认彼此心意后，程云桃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 因为在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里，情爱并非生活的全部，只不过每一次与江钰的对视，都多了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亲昵，流淌着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这两日摆摊赚了不少钱，程云桃有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现下居住的这个桃花小院给买了下来。 苏老太太因为与她们交好，给出的价格也非常的优惠，程云桃打算过一阵子开始着手翻新，把小院收拾得更精细些。 只不过这方方面面都需要足够的银两来运作，程云桃便只好撩起袖子，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小摊上。 今夜戏园所演的戏文是《梁祝》，程云桃打算拾人牙慧，借鉴一下前辈的巧思，做一道蝴蝶鱼饺。 这蝴蝶鱼饺，相传是有位名厨在观看了《梁祝》后，深受感动，回到酒楼后，便以鱼肉为皮、猪肉为馅，制成蝴蝶形状的饺子，取名“蝴蝶鱼饺”，并邀请自己的好友进行品尝，后来因为味美而逐渐流传开来。 做蝴蝶鱼饺是个细致活，得先将那活蹦乱跳的鲜鱼给拾掇干净。 若要谈论起这鱼，首要讲究在于新鲜，其次是肥美，腌制风干的鱼另当别论。若能同时兼具肥与鲜这两个特点，那么无论是用来烹饪还是炖煮，做出来的菜肴都可口美味。 对于那些仅以鲜为突出特点的鱼，适宜用清煮的方式来做汤，而对于那些以肥美为特色的鱼，则更适合用丰富的烹饪方式制成鱼脍。 烹饪的关键全在于火候把握恰到好处，火候不到，鱼肉未熟，不仅难以嚼烂，鱼刺也不容易吐出；火候太过，鱼肉就会失去鲜嫩口感，变得粗糙干硬，味道寡淡。 举办宴席时，其他菜肴可以提前准备好，只等宾客到来，但鱼一定要保证新鲜，先将鱼放在水中养着，待宾客到齐后再下锅烹制。蔬菜和鱼肉的美妙滋味就在于鲜，而鲜的最佳时刻就在刚煮熟出锅的时候。 若是提前把鱼蒸熟等着，那鱼的鲜美滋味就会在无人关注时消散；等宾客来了再回锅加热，就如同冷饭重新去煮、残酒再次加热，会完全失去原本的风味，这是烹饪鱼时的大忌。 煮鱼最好用河水，水不宜过多，以刚好能浸没鱼身就行。水多一分，鱼的味道就会淡一分；要是水不断增加，鱼的鲜味必定会越来越少。 对于不擅长烹饪鱼的人来说，蒸鱼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就不用担心火候掌握不好，也不用忧虑上菜时间过早或过晚。把鱼放在盘中，倒入几盏陈酒和酱油，再放上姜片、蕈菇、笋片等配料，用旺火蒸熟。 这样，鱼的鲜与肥的滋味都会充分释放出来，留在盘中，随时取用都不耽误时间，可谓事半功倍。 在处理鱼的时候，亦是有许多窍门。 洗鱼的时候滴入一两滴香油，鱼身上就不会有黏液。鱼的外部腥味大多集中在腮边、鳍根和鱼尾，内部腥味则多在脊血和鳃瓤。平时可以把薄荷、胡椒、紫苏、葱、香橼皮、橘皮、菊花及其叶子一起晒干，捣碎后储存起来。剖鱼后放入水中，用这些碎料擦洗，不但能去除腥味，还会让鱼的味道更加鲜美。 凡是煮河鱼，要先把水烧开，再放入鱼，这样煮出来的鱼骨是酥软的；而煮江海中的鱼，则要先把鱼放入锅中，再加水烧开，这样煮出来的鱼骨同样也会酥软。 …… 程云桃伸手从水缸里捞起一条鱼，稳稳地摁在案板上，拿起刮鳞刀，从鱼尾逆着鳞的方向，利落地刮去鳞片，这鳞片簌簌地落，没一会儿鱼身就变得光溜了起来。 紧接着顺着鱼肚划开一刀，掏出内脏，顺带把那鱼鳃也摘干净，手起刀落，剔掉鱼头和鱼尾，轻车熟路地把鱼身一剖为二，取下两片带皮的净鱼肉。 处理鱼片的时候，程云桃用直刀法，一刀断一刀连，每片都约莫一分厚，稍微挑拣一下，将不够完整的鱼片给剔除出去，剩下的鱼片撒上盐和酒翻拌均匀，好腌制入味。 趁着鱼片腌制的功夫，她着手准备起肉馅来，瘦猪肉和肥膘肉在案板上，被混合剁成细细的肉茸。虾仁和香菇被切成米粒大小，同肉茸放在一块儿，再加上精盐和湿淀粉，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拌，直到肉馅变得粘糊才方可停下。 再切点葱白和生姜切成丝，放在一旁备用。 制作鱼饺胚的时候，需得将薯粉碾碎均匀铺在案板上，拿起一片腌好的鱼片，均匀地沾上薯粉，用擀面杆轻轻敲，把鱼片敲成圆圆的薄片。接着舀上一勺肉馅放在鱼片中间，把鱼片朝内一折，包成饺形，再沿着边缘修剪，简单塑形出蝴蝶翅膀的形状。 水烧开后，程云桃依次将包好的蝴蝶鱼饺放入锅中，拿起汤勺在锅中慢慢地推动，避免鱼饺之间相互粘黏，影响最终的呈现效果。等鱼饺都浮起来的时候，迅速用漏勺捞出，放进冷水里漂一漂，这样一来口感会更好些。 这道菜还有一个环节至关重要，那便是浸润鱼饺的汤。 在锅中倒油，油热放葱姜丝快速翻炒出香，接着倒入高汤，大火把汤烧开，加上些许调味料，放上几叶新鲜的时令青菜，等青菜断生再淋上几滴香油，这道蝴蝶鱼饺，就算是成了。 程云桃将所需的材料都备好了，晚上出摊的时候只要将鱼饺简单烫煮一下，再加入调好的高汤便可以了，方便快捷，又不会影响到口感。 第154章 进退有度 夜幕如墨，缓缓铺展，将白日的喧嚣渐渐掩埋。 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枝头，与街边错落的灯火相互辉映，程云桃推着她的小摊车，来到了熟悉的街角。 袅袅雾气便从摊上悠悠飘散开来，好似一层薄纱，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是打算卖汤食吗？隐约闻到香味了，还怪馋人的嘞！”食客陆续围拢了过来，人群中有人好奇地喊道：“今夜戏园表演的不是《梁祝》吗？原以为程姑娘会做蝴蝶酥之类的点心呢！” 程云桃笑了笑，脆生生地应道：“今儿个偷了个懒，做了道前人传下来的蝴蝶鱼饺。” “蝴蝶鱼饺？好像有听说过，但并未亲自尝过，今日也是有口福了。” 人群中不乏有见识和阅历的人，一位年长的老者摸了摸自个的胡须，悠悠说道：“相传有位大厨就是在看完戏后，被梁祝二人化蝶而去的结局给感动了，便自创了这道菜。” 瞧着周围人都被他的话语吸引，他微微顿了顿，接着讲道：“那大厨以鱼肉为皮，猪肉为馅，尝试多次制出了外形神似蝴蝶的饺子。”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插话：“那味道咋样啊？”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据传闻所说，那味道鲜美绝伦，一口咬下去，都能把舌头鲜掉，至于这传言是真还是假，还需得自己尝尝才知啊。” 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人当即就掏出钱来，嚷嚷着要尝鲜。 “给我来一碗！” “也给我来一份，早就馋得不行啦！” 程云桃按着份量将鱼饺挨个下入锅，江钰则在一旁帮衬着收钱。 随着热气升腾，鱼饺渐渐变得晶莹剔透，隐约能看到里头粉嫩的肉馅，很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鱼饺就端到了食客面前。 刚出锅的蝴蝶鱼饺，模样十分诱人，饺皮轻薄如纸，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微微卷曲，恰似蝴蝶展翅欲飞的姿态，栩栩如生。 鱼饺之皮，用鲜鱼精研细制，质地细腻如凝脂，温润且有光泽，每次咀嚼都能感受到恰到好处的弹牙。馅料饱满，猪肉肥瘦相宜，虾仁弹嫩爽滑，香菇软嫩，诸般口感层次分明，彼此映衬，相辅相成。整体口感嫩软，清爽宜人，即便连吃数个，也不觉油腻。 众食客品尝过后，皆赞不绝口。 冯沐霖和李圆圆今夜来得晚了些，所幸赶上了末班车，蝴蝶鱼饺还没卖完，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鱼饺后，他们在一旁的小桌旁随意地坐下，吃了起来。 放在以前，他们是绝对无法想象自己会在街边小桌，毫无形象地吃东西，毕竟这样太过掉价。 可如今，程云桃的吃食这般美味，摊位前人声鼎沸，人气高涨，他们心里清楚，自己不吃多的是人抢着吃，来晚了可就真吃不上了。 趁着客人正多的时候，程云桃顺道说了件事：“诸位，明日我这小摊得休息一日。” 她提高音量，清脆的声音在热闹的摊位前散开，众人听闻，手里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的慢了几分。 还没等大家缓过神，程云桃接着说道：“往后呢，我可能也会依据心情出摊，不一定每天都能在这儿。” 此言一出，摊位前顿时哀嚎一片。 “别啊！这才出摊几日啊，怎么说歇就歇了？！” “我今天才凑上这热闹，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前两日就该来的。” “程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有困难和我们大家说说啊，保不齐能帮上你的忙。” 程云桃摆了摆手，正打算和大家解释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中出了个中年商人，他身着绸缎长袍，神情恳切的说道。 “程姑娘，我在东街有间店面，位置绝佳，只要你答应每日开店，那店面就归你了。你这手艺，就该有个像样的地方施展，何必要屈才在这处摆摊呢？” 周边的食客趁这热闹劲，开口附和道。 “赵老爷出手就是阔绰啊！” “程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可别错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盛情，程云桃赶忙出声拒绝：“这位老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摆这小摊，图的就是个自在随性，暂时还没开店的想法。” 那商人仍不死心，向前一步说道：“程姑娘，这样好的机会，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程云桃再次表达感谢，但还是拒绝了，对方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叹息离去。 江钰满脸疑惑，凑近程云桃，低声问道：“云桃，明日为啥非得休息一天呢？” “明日不就十五了嘛，我先前答应过季老板，每月十五日得去他府上给他做一顿晚宴，这个月我们是快月中的时候才开始摆摊，这没两日便撞上了。” “既然都答应了人家，自然是要将这件事给做好，那季老板是个挑剔的人，我估摸着想要让他满意，得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所需的各类食材，那自然是没时间再出摊了的，索性就停了呗。” 听到程云桃的解释，江钰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只不过忽然想起了前段日子被刻意拦在季府外头情景，心中依旧有些憋屈。 “原来如此，那明日我跟着，躲在暗处保护你。” 江钰是不放心程云桃一个人去季府的，可他也清楚，他无法入府，只能在附近静候着，倘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好第一时间来到程云桃的身边。 “好。” 有着江钰在暗处保护，程云桃的心中也轻松不少，她只跟那个季老板简短的打过两次交道，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按照声音来推测，最多也不过而立之年。 如此年轻的年纪，却创造出了这般多的财富，怎么瞧都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还是小心些为妙。 紧接着，江钰又好奇追问：“云桃，日后当真要随着心意出摊？不怕客人跑走吗？” “之所以随心出摊，一来是因为这摆摊本就辛苦，我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想过得轻松自在些；二来嘛，也是想让大家知道，若想要尝到我的手艺，光有钱还不行，得讲究个缘分。” 第155章 悲亦有别 程云桃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满是笃定。 “你就瞧好，要不了多久，我这小摊的名声就会从这南坊夜市中传出去，那些有钱人，最是稀罕这些。” “摆摊只能赚些小钱，想赚大钱还是逮肥的‘猪’来宰！” 江钰对于程云桃这番经商的门道，着实一窍不通，在江湖中漂泊的日子向来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谋划和考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程云桃的全力支持。 “总之，你放手去做就是了，我都听你的安排！” “好！” …… 虽然拿不定景子默今夜是否还会再来，但程云桃还是给他预留了一份蝴蝶鱼饺，毕竟对方态度那般诚恳，又将她放到了知己的高度上，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更关照些。 若是不来的话，就带回去当点心，程云桃盯着那最后一份鱼饺，在心中默默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景子默很快便出现在了程云桃的视线之中，依旧是一副克己复礼、稳重端庄的书生打扮。 “你来啦，找个地方坐，给你留了一份鱼饺，先吃了再说。” 景子默微微愣神，不过很快，他还是听话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自从彼此互通了心意之后，江钰对景子默的醋意已不像从前那般浓烈，可心里总归还是觉得有些烦闷，索性转身去忙活别的事，不再理会这边。 程云桃端着刚出锅的蝴蝶鱼饺，递到景子默的面前，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眸。 “快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景子默看着那精致的鱼饺，轻轻舀起一个放入口中，鲜美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他眼前一亮：“好吃！” 戏园里的戏早已开场，悠扬的丝竹声和婉转的唱腔悠悠传来，摊子上的其他客人早已散去，只留下他们三人，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程云桃望向景子默，目光带着一丝好奇：“你可是特意挑着这个时候来的？” 景子默微微点头，认真说道：“是啊，我知道你做生意时最忙，不想打扰到你，便想着晚一些再来。” 说罢，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轻轻挠了挠头，接着道：“本想着这样能减少些麻烦，没想到还让你贴了一碗鱼饺给我，真是过意不去。” 一边说着，景子默一边伸手去掏腰间的钱袋，程云桃眼疾手快，按住了他正在掏钱的动作。 “没事，这次就当是我请你的，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下次再来照顾生意，到时候再收你的钱。” 景子默听到这话，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听着戏园里头传出的乐声，景子默顺势开口说道：“这戏园今晚演的是《梁祝》，梁山伯与祝英台相爱却不能相守，最后化蝶双飞，这般深情，实在令人动容，不知程姑娘可否喜欢这出戏。” 程云桃略微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这些戏文，我们作为戏客尚且会为之感到惋惜，更不用说身为戏文中的主角，又是何等的悲苦与不甘。” “这《梁祝》与昨日所谈的《雷峰塔》，看似都是悲剧收场，内里却大有不同。《雷峰塔》悲剧的根源在于白蛇识人不清，倾心于许宣，却未看透他的软弱与怯懦，她的一腔孤勇，最终换来的是永镇雷峰塔下的凄凉结局。” “反观《梁祝》，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情比金坚，彼此认定，他们的爱情纯粹而真挚，本应拥有美好的结局，可外界的阻力却如泰山压顶。英台被迫出嫁，梁山伯郁郁而死，最后二人只能以化蝶的方式，在另一个世界长相厮守。这是一场因外界阻拦而酿成的悲剧，令人扼腕叹息。” 程云桃话音刚落，一段经典唱词悠悠飘来。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饰演梁山伯的伶人，嗓音清朗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将梁山伯满心的惊疑问询，直直传递到每个人的耳畔。 祝英台的回应紧随其后，“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这唱腔如黄莺出谷，不仅巧妙地化解了梁山伯的疑问，更带着一丝一闪而过的俏皮。 程云桃与景子默都不自觉地停下话语，目光被那戏园方向吸引。 面对祝英台这一番打趣，梁山伯怔愣片刻后，笑着唱出：“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彼时，梁山伯大概率已对祝英台暗生情愫。 观音大士，圣洁无垢，依礼众人在朝拜时需心若止水，目露至诚，可梁山伯的心中，却悄然埋下了对祝英台的爱慕，这份私心，与朝拜的庄重氛围格格不入。 封建礼教森严，“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观念，如同高悬的戒律，男女之间的界限划分，被视为重中之重。更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同一根根沉重的铁链，将人们紧紧束缚，稍有不慎便会触犯忌讳，让人不敢踏出礼教规定的范围分毫。 “不敢看观音”，短短几字，却精准地揭示了梁山伯内心的婉转深情，将他与祝英台之间那份尚未明朗、却已在心底悄然生长的情愫，烘托得淋漓尽致。 …… 景子默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喟叹：“不论是从前，亦或者是现在，门当户对依旧是嫁娶中最看重的一个环节。 “梁山伯与祝英台即便情深似海，可门第间的鸿沟横亘眼前，无论他们二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世俗的枷锁。”他望向戏园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遗憾。” 程云桃微微颔首，轻声附和道：“相爱容易，相守却难。” 景子默若有所思，目光从戏园方向收回，看向程云桃：“谈及这梁祝的故事，就势必绕不过一个人，那便是马文才。” 程云桃稍作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缓缓说道：“马文才在大众眼里，是导致梁祝爱情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仗着家里权势，强行介入梁祝之间，破坏他们的感情。” 景子默继续追问道：“听着程姑娘这话，似乎对马文才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第156章 哀也叹也 “在原本的故事设定里，马文才并非一个有血有肉、性格鲜明的个体，他只是一个被赋予特定意义的符号，他代表着封建士族中与祝家在门第上相当的子弟。” “即便没有马文才这个人，依照当时的社会环境，也必定会冒出其他人来充当阻碍。毕竟，梁山伯出身平凡，就其家境而言，他与祝英台的结合在封建等级森严的制度下，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梁山伯、祝英台，甚至包括马文才，在那个时代，都没有自主决定婚姻的权利。说得直白些，他们不是拥有独立意志、能自由选择人生伴侣的人，反倒更像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物品，被当作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攀附、勾结的工具。” “在封建礼教的大环境下，他们个人的情感与意愿根本无足轻重，他们的命运被世家大族牢牢掌控，一举一动都如同被丝线牵扯的木偶，身不由己。” 听到程云桃的回答，景子默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程姑娘这番见解，当真是与众不同，令我耳目一新。从前我听戏，常见那些戏客们义愤填膺，痛骂这马文才毁人姻缘，将他视作罪大恶极之人。可今日听姑娘所言，才发觉其中竟有如此深意，原来他亦是个可怜的局中人。” 景子默微微皱眉，目光深邃，似是陷入了沉思，继续说道：“在这梁祝的故事里，人人皆说马文才横刀夺爱，可谁又曾想过，他或许也是被这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前行。” “他生于世家大族，自幼便被灌输着门当户对、家族利益至上的观念，在他的认知里，追求祝英台，不过是遵循着家族的期望，履行着他应尽的责任。他以为凭借着家族的权势，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未曾料到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未能赢得祝英台的芳心，反而成为了这段凄美爱情的刽子手。” 程云桃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梁祝》这个流传千古的故事，乍看之下，似乎是在歌颂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但深入剖析，其内核讲的是有情人勇敢对抗封建压迫，奋力追求自由的现实篇章。” “梁祝二人反抗的，不仅仅是封建包办婚姻这种不合理的制度，更是背后腐朽、陈旧、污秽不堪且充满血腥的世家大族势力。他们要打破的，是‘吃人’的封建礼教枷锁，是要挣脱那个让平民百姓毫无尊严、失去基本人权的黑暗时代。”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越发沉重了起来，程云桃话锋一转：“对了，景公子，明日我不能来出摊了，得休息一日，你可别白跑一趟。” 景子默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禁追问道：“为何？如今你这摊子不正是红火的时候吗？” 程云桃想着季府的事涉及诸多隐秘，不好明说，便含糊答道：“只是一些私事罢了，处理完就好，不碍事的。” 景子默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好再追问，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起身整了整衣衫：“是在下冒犯了，感谢姑娘告知，今日相谈亦是十分畅快，改日有缘再会。” “景公子客气了。”话落，程云桃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俏皮，打趣问道，“不知那白蛇重生的故事，景公子写得如何了？” 景子默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笑了笑：“还在构思当中，这故事的架构庞大，人物情节也需细细琢磨。不过姑娘放心，若是写好了，我定会第一时间与姑娘分享。” 程云桃笑着应下，“那我便期待景公子的佳作了。”说罢，她拿起景子默用过的空碗，转身走向摊子旁的江钰。 此时的江钰正围着围裙，认真地用热水烫洗着脏碗，挽起的衣袖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几滴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起伏向下滴落，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 见程云桃走来，他甚至都没抬头，便十分自然地伸手将空碗接过，动作娴熟地继续清洗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程云桃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目光温柔，瞥见江钰鬓角垂落的一缕碎发后，抬手将其挽到耳后，动作轻柔而自然。 这一幕恰好被转身准备离开的景子默看到，他的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走上前，看着江钰说道：“这位兄台，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江钰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目光在景子默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他跟这个景子默也不熟啊，好端端地找他做甚？ 程云桃也有些意外，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觉得这景子默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贸然出声打断。 对方好声好气地相邀，江钰也做不出当众撂脸子的事，与程云桃对视一眼，通了个气后，点了点头，跟着景子默走到一旁稍显安静的地方。 他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喊我到底有啥事？我可不懂你们那些戏文、故事啥的，和你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我还得回去洗碗呢，别耽误我时间。” 景子默听出了他话语中暗藏的醋味，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解释道：“兄台，实不相瞒，我对程姑娘只有欣赏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昨日那番话也只是因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并无向兄台挑衅的意思，在此向兄台赔罪。” 说着，景子默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直起身子后，他又接着说道：“见今日景象，兄台与程姑娘的感情十分深厚，压根无需担心其他，亦可不必对我有所顾虑。” 被挑破心事后，江钰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眼神闪烁了片刻，好在夜市灯光昏黄，倒也没让人瞧得太过真切。 随即他将胸膛微微一挺，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与云桃相识许久，感情自是十分深厚。” 不过景子默将这事说清楚了之后，江钰看着他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说话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生硬了，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景子默便拱手告辞了。 程云桃站在不远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心中虽好奇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见两人神色都还算轻松，便也没多问。 最后还是江钰藏不住事，她才知道其中缘由，不由得哑然失笑。 世人皆道女子心思缜密，多愁善感，易生妒意，在她看来，男子在这方面亦毫不逊色。一旦碰上自己钟情之人或心爱之物，便会将理智抛诸脑后，在情感与欲望面前，人皆如此，哪有什么男女之分？不过是人之本性罢了。 第156章 哀也叹也 “在原本的故事设定里，马文才并非一个有血有肉、性格鲜明的个体，他只是一个被赋予特定意义的符号，他代表着封建士族中与祝家在门第上相当的子弟。” “即便没有马文才这个人，依照当时的社会环境，也必定会冒出其他人来充当阻碍。毕竟，梁山伯出身平凡，就其家境而言，他与祝英台的结合在封建等级森严的制度下，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梁山伯、祝英台，甚至包括马文才，在那个时代，都没有自主决定婚姻的权利。说得直白些，他们不是拥有独立意志、能自由选择人生伴侣的人，反倒更像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物品，被当作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攀附、勾结的工具。” “在封建礼教的大环境下，他们个人的情感与意愿根本无足轻重，他们的命运被世家大族牢牢掌控，一举一动都如同被丝线牵扯的木偶，身不由己。” 听到程云桃的回答，景子默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程姑娘这番见解，当真是与众不同，令我耳目一新。从前我听戏，常见那些戏客们义愤填膺，痛骂这马文才毁人姻缘，将他视作罪大恶极之人。可今日听姑娘所言，才发觉其中竟有如此深意，原来他亦是个可怜的局中人。” 景子默微微皱眉，目光深邃，似是陷入了沉思，继续说道：“在这梁祝的故事里，人人皆说马文才横刀夺爱，可谁又曾想过，他或许也是被这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前行。” “他生于世家大族，自幼便被灌输着门当户对、家族利益至上的观念，在他的认知里，追求祝英台，不过是遵循着家族的期望，履行着他应尽的责任。他以为凭借着家族的权势，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未曾料到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未能赢得祝英台的芳心，反而成为了这段凄美爱情的刽子手。” 程云桃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梁祝》这个流传千古的故事，乍看之下，似乎是在歌颂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但深入剖析，其内核讲的是有情人勇敢对抗封建压迫，奋力追求自由的现实篇章。” “梁祝二人反抗的，不仅仅是封建包办婚姻这种不合理的制度，更是背后腐朽、陈旧、污秽不堪且充满血腥的世家大族势力。他们要打破的，是‘吃人’的封建礼教枷锁，是要挣脱那个让平民百姓毫无尊严、失去基本人权的黑暗时代。”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越发沉重了起来，程云桃话锋一转：“对了，景公子，明日我不能来出摊了，得休息一日，你可别白跑一趟。” 景子默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禁追问道：“为何？如今你这摊子不正是红火的时候吗？” 程云桃想着季府的事涉及诸多隐秘，不好明说，便含糊答道：“只是一些私事罢了，处理完就好，不碍事的。” 景子默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好再追问，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起身整了整衣衫：“是在下冒犯了，感谢姑娘告知，今日相谈亦是十分畅快，改日有缘再会。” “景公子客气了。”话落，程云桃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俏皮，打趣问道，“不知那白蛇重生的故事，景公子写得如何了？” 景子默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笑了笑：“还在构思当中，这故事的架构庞大，人物情节也需细细琢磨。不过姑娘放心，若是写好了，我定会第一时间与姑娘分享。” 程云桃笑着应下，“那我便期待景公子的佳作了。”说罢，她拿起景子默用过的空碗，转身走向摊子旁的江钰。 此时的江钰正围着围裙，认真地用热水烫洗着脏碗，挽起的衣袖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几滴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起伏向下滴落，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 见程云桃走来，他甚至都没抬头，便十分自然地伸手将空碗接过，动作娴熟地继续清洗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程云桃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目光温柔，瞥见江钰鬓角垂落的一缕碎发后，抬手将其挽到耳后，动作轻柔而自然。 这一幕恰好被转身准备离开的景子默看到，他的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走上前，看着江钰说道：“这位兄台，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江钰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目光在景子默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他跟这个景子默也不熟啊，好端端地找他做甚？ 程云桃也有些意外，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觉得这景子默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贸然出声打断。 对方好声好气地相邀，江钰也做不出当众撂脸子的事，与程云桃对视一眼，通了个气后，点了点头，跟着景子默走到一旁稍显安静的地方。 他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喊我到底有啥事？我可不懂你们那些戏文、故事啥的，和你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我还得回去洗碗呢，别耽误我时间。” 景子默听出了他话语中暗藏的醋味，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解释道：“兄台，实不相瞒，我对程姑娘只有欣赏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昨日那番话也只是因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并无向兄台挑衅的意思，在此向兄台赔罪。” 说着，景子默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直起身子后，他又接着说道：“见今日景象，兄台与程姑娘的感情十分深厚，压根无需担心其他，亦可不必对我有所顾虑。” 被挑破心事后，江钰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眼神闪烁了片刻，好在夜市灯光昏黄，倒也没让人瞧得太过真切。 随即他将胸膛微微一挺，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与云桃相识许久，感情自是十分深厚。” 不过景子默将这事说清楚了之后，江钰看着他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说话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生硬了，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景子默便拱手告辞了。 程云桃站在不远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心中虽好奇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见两人神色都还算轻松，便也没多问。 最后还是江钰藏不住事，她才知道其中缘由，不由得哑然失笑。 世人皆道女子心思缜密，多愁善感，易生妒意，在她看来，男子在这方面亦毫不逊色。一旦碰上自己钟情之人或心爱之物，便会将理智抛诸脑后，在情感与欲望面前，人皆如此，哪有什么男女之分？不过是人之本性罢了。 第157章 无形的牢 朦胧的晨雾如轻纱般在小巷间弥漫，青石板路还带着昨夜的湿气，在微光中泛着润泽的冷光，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枝头传来，更衬出这片天地的清幽。 一辆装饰奢华至极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车身周身被漆成朱红色，车辕上每一处纹理都细腻入微，一看便知出自富贵人家。 马车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正是季府的管事牧青锋，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袍角随风轻扬，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更衬出身形挺拔。 管事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操持事物的名头而已，牧青锋是季晏川的心腹，更是他在外界的一双眼，不同于一般办事的小厮的稳中求进，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牧青锋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程云桃家门口，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程云桃出现在门口。 她早就料到了季府会派人来接她，但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早，说好的不是做晚宴吗？程云桃现在甚至怀疑这午宴也得她来操持。只不过这些话也就只敢腹诽两句，程云桃的表面上依旧是十分的恭敬，毕竟这季老板的令牌帮了她不少的忙，她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 见到人后，牧青锋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片刻的惊艳。 眼前少女的乌发被整齐地挽起，用木簪轻巧地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添灵动。 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裳，裙摆与袖口绣着淡雅的兰花，丝线在晨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领口与袖口的边缘，用细腻的白色棉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随风轻摆，宛如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百合。 回过神来，牧青锋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程姑娘，我家主子派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你入府。” 程云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厨娘，这季老板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接？ 不等她多想，牧青锋便侧身示意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接着说道：“程姑娘，你有所不知，平常这类接送的琐事，我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可这次主子却特意吩咐我来接您，足以见得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心中虽满是不解，但程云桃脸上依旧挂着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轻声回应道：“那便有劳牧管事了。” 正当打算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仆从突然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旁，脊背朝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程云桃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惊愕。 牧青锋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程姑娘莫惊，这只不过是个‘马凳’罢了，方便你上马车，你只需踩着他的背上去便可。” 程云桃的目光被那突兀跪地的身影猛地吸引过去，只见这充当“马凳”的仆从，身量颇高，肩膀宽阔，显然是个强壮的汉子。 他身着季府下人统一的着装，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脑袋低垂，几乎要贴到地面，脖颈处的肌肉紧绷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犹如蜿蜒的小蛇。 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的酸痛，还是内心深处对这份差事的紧张与惶恐。 程云桃瞧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何那些权贵非得要用如此荒唐的方式来显示尊贵，仅仅是看着这仆从的模样，她便觉得一阵不忍，更别提真的踩上去了。 在她的认知里，每个人都该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像这样被当成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与怜悯，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自己能上车，无需如此。”说罢，她再次无视那跪着的仆从，从一旁借了个力，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牧青锋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程云桃会欣然接受这种季府一贯的待客“规矩”，毕竟在他看来，这对于那些渴望攀附季府的人来说，这或许还是一种荣耀，但程云桃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牧青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那跪着的仆从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那仆从如蒙大赦，微微颤抖着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程云桃坐在马车内，环顾四周，内饰奢华得令人咂舌。 车厢内的每一处角落都装饰着精美的刺绣与雕刻，就连头顶的车篷都绘制着绚丽的图案，底下的坐垫是用上等的丝绸填充，柔软得如同云朵。 可这极致的奢华却让程云桃觉得遍体生寒，她早已知晓季晏川家大业大，可亲眼见到这般张狂、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的做派，心中依旧感到震惊与不适。 方才充当马凳的奴仆和现在这四四方方的马车内部，都让她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程云桃的心愈发忐忑不安，她实在摸不透这个季老板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若是对方态度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她倒还能自我安慰一句有钱人脾气大多如此，可如今这般看似尊崇的“礼遇”，反而让她心里没底。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程云桃抬手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朝外头望去。 江钰隐没在人群之中，却又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程云桃一眼便认出了他，悬着的心也稍微落了些地。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子，最终缓缓停了下来，车轮停止转动的那一刻，程云桃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车外，牧青锋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潇洒。 他走到马车前，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厢，语气恭敬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程姑娘，季府已到，请下车。” 程云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抬手撩起了车帘，阳光猛地照进车厢，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第157章 无形的牢 朦胧的晨雾如轻纱般在小巷间弥漫，青石板路还带着昨夜的湿气，在微光中泛着润泽的冷光，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枝头传来，更衬出这片天地的清幽。 一辆装饰奢华至极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车身周身被漆成朱红色，车辕上每一处纹理都细腻入微，一看便知出自富贵人家。 马车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正是季府的管事牧青锋，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袍角随风轻扬，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更衬出身形挺拔。 管事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操持事物的名头而已，牧青锋是季晏川的心腹，更是他在外界的一双眼，不同于一般办事的小厮的稳中求进，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牧青锋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程云桃家门口，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程云桃出现在门口。 她早就料到了季府会派人来接她，但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早，说好的不是做晚宴吗？程云桃现在甚至怀疑这午宴也得她来操持。只不过这些话也就只敢腹诽两句，程云桃的表面上依旧是十分的恭敬，毕竟这季老板的令牌帮了她不少的忙，她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 见到人后，牧青锋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片刻的惊艳。 眼前少女的乌发被整齐地挽起，用木簪轻巧地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添灵动。 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裳，裙摆与袖口绣着淡雅的兰花，丝线在晨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领口与袖口的边缘，用细腻的白色棉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随风轻摆，宛如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百合。 回过神来，牧青锋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程姑娘，我家主子派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你入府。” 程云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厨娘，这季老板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接？ 不等她多想，牧青锋便侧身示意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接着说道：“程姑娘，你有所不知，平常这类接送的琐事，我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可这次主子却特意吩咐我来接您，足以见得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心中虽满是不解，但程云桃脸上依旧挂着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轻声回应道：“那便有劳牧管事了。” 正当打算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仆从突然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旁，脊背朝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程云桃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惊愕。 牧青锋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程姑娘莫惊，这只不过是个‘马凳’罢了，方便你上马车，你只需踩着他的背上去便可。” 程云桃的目光被那突兀跪地的身影猛地吸引过去，只见这充当“马凳”的仆从，身量颇高，肩膀宽阔，显然是个强壮的汉子。 他身着季府下人统一的着装，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脑袋低垂，几乎要贴到地面，脖颈处的肌肉紧绷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犹如蜿蜒的小蛇。 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的酸痛，还是内心深处对这份差事的紧张与惶恐。 程云桃瞧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何那些权贵非得要用如此荒唐的方式来显示尊贵，仅仅是看着这仆从的模样，她便觉得一阵不忍，更别提真的踩上去了。 在她的认知里，每个人都该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像这样被当成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与怜悯，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自己能上车，无需如此。”说罢，她再次无视那跪着的仆从，从一旁借了个力，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牧青锋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程云桃会欣然接受这种季府一贯的待客“规矩”，毕竟在他看来，这对于那些渴望攀附季府的人来说，这或许还是一种荣耀，但程云桃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牧青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那跪着的仆从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那仆从如蒙大赦，微微颤抖着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程云桃坐在马车内，环顾四周，内饰奢华得令人咂舌。 车厢内的每一处角落都装饰着精美的刺绣与雕刻，就连头顶的车篷都绘制着绚丽的图案，底下的坐垫是用上等的丝绸填充，柔软得如同云朵。 可这极致的奢华却让程云桃觉得遍体生寒，她早已知晓季晏川家大业大，可亲眼见到这般张狂、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的做派，心中依旧感到震惊与不适。 方才充当马凳的奴仆和现在这四四方方的马车内部，都让她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程云桃的心愈发忐忑不安，她实在摸不透这个季老板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若是对方态度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她倒还能自我安慰一句有钱人脾气大多如此，可如今这般看似尊崇的“礼遇”，反而让她心里没底。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程云桃抬手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朝外头望去。 江钰隐没在人群之中，却又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程云桃一眼便认出了他，悬着的心也稍微落了些地。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子，最终缓缓停了下来，车轮停止转动的那一刻，程云桃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车外，牧青锋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潇洒。 他走到马车前，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厢，语气恭敬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程姑娘，季府已到，请下车。” 程云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抬手撩起了车帘，阳光猛地照进车厢，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第158章 挑个帮手 季府的大门一如往昔，高耸而威严。朱红色的漆色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金色的门钉整齐排列，门檐下精美的雕花繁复华丽，却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程云桃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越发觉得这里富贵奢华却又冰冷得有些不近人情。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这繁华府邸的匆匆过客，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足够了。 念及此，她收敛了心神，轻放裙摆，抬脚迈出了马车。 牧青锋站在一旁候着，静静地看着程云桃的一举一动，见识到程云桃对“马凳”一事的抗拒后，自然不会旧事重提，只是微微侧身，示意程云桃跟上自己。 “程姑娘，请随我来。” 程云桃跟在牧青锋身后，沿着宽阔的石板路前行。 几日不见，府上已经更换了一批更加新鲜的花草，只不过这花草被修剪得极为规整，少了些自然的野趣，同人一样，被这府邸的规矩束缚住了生机。 她的目光在周围扫视着，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等会儿所要烹饪的菜色。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扇侧门前，牧青锋伸手推开了门，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程云桃鼻尖微动，瞬间回过神来。 抬眼望去，里面人影绰绰。 “程姑娘，这里的各类食材和调料你都可以任意调用，厨房里的下人们也都听从你的差遣，只需在晚宴前准备出能够令我家主子满意的菜品即可。” 牧青锋说着，指了指角落里摆放整齐的各种食材，又指了指站在一块垂着脑袋听候调动的仆从。 程云桃微微皱眉，目光在那些仆从身上扫过，随后看向牧青锋：“牧管事，我做菜的时候习惯一个人，这些人在这儿反而会让我束手束脚，还是把他们都遣走。” 牧青锋还以为程云桃是担心自己的厨艺被人偷学了去，出声安抚道：“程姑娘，你大可放心，季府的下人经过了层层筛选和严格调教，个个都守口如瓶，没有人敢胡来，一旦发现有人泄露了府中的机密或者偷学了不该学的东西，就会被迅速的处理掉。” 这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仆从们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其中有个别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打起了哆嗦。 程云桃看在眼里，心中一阵不忍。 “牧管事，并非是我害怕有人学艺，烹饪是件极为精妙的事情，不同的人就算放的调料一样，烧出来的味道也不见得能够一致。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么多人围在身边的感觉，人多了，便难以静心。” 牧青锋看了看那些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仆从，又将目光转向程云桃：“程姑娘，当真一个都不留吗？这些人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在厨房打下手很是熟练，多少能帮着分担些。” 程云桃本就不是那种喜欢给人难堪的性子，如今牧青锋这般诚恳相劝，若是再一味拒绝，似乎也不太好。再加上一些基础的备菜工作，比如洗菜、切菜之类的，交给一个手脚麻利的人去做，自己也能节省些时间和精力。 思索了片刻，程云桃的目光在一众仆从里仔细搜寻着，最后落在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乖巧的女孩子身上。 那女孩身形瘦弱，低垂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程云桃指了指她，说道：“就让她留下帮我，其他人实在是用不着。” 牧青锋见程云桃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他挥了挥手，吩咐其他仆从：“你们都退下，没什么事别过来打扰。” 那些仆从顺从地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厨房，被程云桃选中的那个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与不安，怯生生地看了程云桃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厨房内，一时间只剩下程云桃、牧青锋以及这个被选中的女孩，气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程云桃定了定神，款步上前，神色认真地看向牧青锋，开口问道：“牧管事，还得劳烦您告知，今晚的晚宴一共有几人用餐？我好确定菜品的分量。另外，季老板平日里可有什么忌口的食物？或是偏好的口味？” 牧青锋听到程云桃一连串的询问，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家主子对自己的交代，心下一动，飞快地瞧了程云桃一眼。 这一眼里，带着几分审视，也带着一丝好奇，脸上随之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短暂的沉默后，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程姑娘，今晚的晚宴是两个人用餐，准备三道冷菜、四道热菜、一道主食、一道汤品，再加上两道点心，便就足够了。” “至于忌口，我家主子并没有特别讨厌某种食材，只是他口味挑剔，倘若第一口不能让他感到满意，那这道菜剩下的，他便不会再碰了。” 上次程云桃在众多厨师中脱颖而出，牧青锋总觉得有些讨巧的嫌疑，他亦是十分好奇程云桃今晚的表现。 “多谢牧管事告知，我心中有数了。” 牧青锋离开后，程云桃转身看向那个被留下的女孩，和声细语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小声说道：“回程姑娘的话，我叫二丫。” “那你会做饭吗？刀工怎么样？”察觉到女孩的紧张，程云桃的声音变得更柔了些。 二丫连忙点头，眼中露出几分自信，脊背也悄然挺直了些：“会的，我自打拿得起锅铲的时候就开始给家里人烧饭吃了，后来被卖到季府，也经常来厨房帮忙，刀工什么的还算可以。” 感受到从程云桃身上散发出的善意，二丫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程姑娘，我早听闻您的大名了！上次您用一道野菜窝窝就打败了众多厨子，这事儿在府里下人间传得可开了。” “我当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识一下您做菜就好了，没想到这次真能在您身边打下手，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第158章 挑个帮手 季府的大门一如往昔，高耸而威严。朱红色的漆色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金色的门钉整齐排列，门檐下精美的雕花繁复华丽，却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程云桃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越发觉得这里富贵奢华却又冰冷得有些不近人情。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这繁华府邸的匆匆过客，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足够了。 念及此，她收敛了心神，轻放裙摆，抬脚迈出了马车。 牧青锋站在一旁候着，静静地看着程云桃的一举一动，见识到程云桃对“马凳”一事的抗拒后，自然不会旧事重提，只是微微侧身，示意程云桃跟上自己。 “程姑娘，请随我来。” 程云桃跟在牧青锋身后，沿着宽阔的石板路前行。 几日不见，府上已经更换了一批更加新鲜的花草，只不过这花草被修剪得极为规整，少了些自然的野趣，同人一样，被这府邸的规矩束缚住了生机。 她的目光在周围扫视着，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等会儿所要烹饪的菜色。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扇侧门前，牧青锋伸手推开了门，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程云桃鼻尖微动，瞬间回过神来。 抬眼望去，里面人影绰绰。 “程姑娘，这里的各类食材和调料你都可以任意调用，厨房里的下人们也都听从你的差遣，只需在晚宴前准备出能够令我家主子满意的菜品即可。” 牧青锋说着，指了指角落里摆放整齐的各种食材，又指了指站在一块垂着脑袋听候调动的仆从。 程云桃微微皱眉，目光在那些仆从身上扫过，随后看向牧青锋：“牧管事，我做菜的时候习惯一个人，这些人在这儿反而会让我束手束脚，还是把他们都遣走。” 牧青锋还以为程云桃是担心自己的厨艺被人偷学了去，出声安抚道：“程姑娘，你大可放心，季府的下人经过了层层筛选和严格调教，个个都守口如瓶，没有人敢胡来，一旦发现有人泄露了府中的机密或者偷学了不该学的东西，就会被迅速的处理掉。” 这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仆从们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其中有个别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打起了哆嗦。 程云桃看在眼里，心中一阵不忍。 “牧管事，并非是我害怕有人学艺，烹饪是件极为精妙的事情，不同的人就算放的调料一样，烧出来的味道也不见得能够一致。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么多人围在身边的感觉，人多了，便难以静心。” 牧青锋看了看那些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仆从，又将目光转向程云桃：“程姑娘，当真一个都不留吗？这些人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在厨房打下手很是熟练，多少能帮着分担些。” 程云桃本就不是那种喜欢给人难堪的性子，如今牧青锋这般诚恳相劝，若是再一味拒绝，似乎也不太好。再加上一些基础的备菜工作，比如洗菜、切菜之类的，交给一个手脚麻利的人去做，自己也能节省些时间和精力。 思索了片刻，程云桃的目光在一众仆从里仔细搜寻着，最后落在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乖巧的女孩子身上。 那女孩身形瘦弱，低垂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程云桃指了指她，说道：“就让她留下帮我，其他人实在是用不着。” 牧青锋见程云桃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他挥了挥手，吩咐其他仆从：“你们都退下，没什么事别过来打扰。” 那些仆从顺从地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厨房，被程云桃选中的那个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与不安，怯生生地看了程云桃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厨房内，一时间只剩下程云桃、牧青锋以及这个被选中的女孩，气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程云桃定了定神，款步上前，神色认真地看向牧青锋，开口问道：“牧管事，还得劳烦您告知，今晚的晚宴一共有几人用餐？我好确定菜品的分量。另外，季老板平日里可有什么忌口的食物？或是偏好的口味？” 牧青锋听到程云桃一连串的询问，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家主子对自己的交代，心下一动，飞快地瞧了程云桃一眼。 这一眼里，带着几分审视，也带着一丝好奇，脸上随之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短暂的沉默后，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程姑娘，今晚的晚宴是两个人用餐，准备三道冷菜、四道热菜、一道主食、一道汤品，再加上两道点心，便就足够了。” “至于忌口，我家主子并没有特别讨厌某种食材，只是他口味挑剔，倘若第一口不能让他感到满意，那这道菜剩下的，他便不会再碰了。” 上次程云桃在众多厨师中脱颖而出，牧青锋总觉得有些讨巧的嫌疑，他亦是十分好奇程云桃今晚的表现。 “多谢牧管事告知，我心中有数了。” 牧青锋离开后，程云桃转身看向那个被留下的女孩，和声细语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小声说道：“回程姑娘的话，我叫二丫。” “那你会做饭吗？刀工怎么样？”察觉到女孩的紧张，程云桃的声音变得更柔了些。 二丫连忙点头，眼中露出几分自信，脊背也悄然挺直了些：“会的，我自打拿得起锅铲的时候就开始给家里人烧饭吃了，后来被卖到季府，也经常来厨房帮忙，刀工什么的还算可以。” 感受到从程云桃身上散发出的善意，二丫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程姑娘，我早听闻您的大名了！上次您用一道野菜窝窝就打败了众多厨子，这事儿在府里下人间传得可开了。” “我当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识一下您做菜就好了，没想到这次真能在您身边打下手，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第159章 野草扎根 面对二丫充满仰慕的眼神，程云桃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摆手解释道：“那日来比试的厨子都各有自己的长处，只不过是我恰好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才从中脱颖而出。” “程姑娘，您可别谦虚了，能把最普通的野菜做出让人赞不绝口的美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二丫微微顿了顿，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程姑娘，我一直特别喜欢做菜，也特别想提升自己的厨艺。您能不能教教我一些独特的烹饪技巧呀？就比如您做野菜窝窝的时候，是不是加了什么特别的调料，才让它那么好吃？”说着，她满含期待地看着程云桃，眼神里透着一股对厨艺的热切渴望。 程云桃被二丫的热情和真诚所打动，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其实做野菜窝窝没什么特别的秘诀，关键在于对食材的了解和处理。野菜要选鲜嫩的，清洗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去除杂质和苦味。在制作过程中，把握好面粉和野菜的比例，还有蒸制的火候和时间，这些细节都做好了，味道自然就不会差。” 二丫听得十分认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程云桃，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程云桃看着二丫这副模样，心中很是欢喜，觉得这姑娘既机灵又有上进心，她接着说道：“等会儿做菜的时候，你多留意一下我的手法和步骤，有什么想问的随时都可以问。烹饪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只要你肯用心学，多练习，肯定能做出一手好菜。” 听到这话，二丫激动得差点都跳起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她过往的认知里，一般的名厨都把自己的烹饪技巧视为珍宝，哪怕是对正式拜师过的弟子，都有可能留一手，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眼前的程云桃，却如此慷慨大方，不仅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还主动提出要教导自己，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刚刚开口向程云桃请教的时候，二丫的心里还满是忐忑不安。 她深知自己不过是季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贸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无情地拒绝。更糟糕的是，万一这件事被人上报给牧管事，她甚至可能会因为冒犯了贵客而被打得半死。 可程云桃太温柔了，就像一个邻家大姐姐，让她忍不住放下心防，向对方吐露心事。 二丫在底层已经苦苦挣扎了太久，她受够了那些繁重又无趣的粗使活儿，也受够了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她心里清楚，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会的东西多一点，本事大一些。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往上爬一爬，摆脱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若是以后有机会离开季府，也能够多些傍身的本事，帮着她活得更舒坦些。 只不过，二丫有些想不通。 “程姑娘，您为什么愿意教我呢？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想学您的厨艺，难道您不觉得我没规矩、不安分吗？您是主子请来的贵客，本可以不用理会我的。” 程云桃怔愣了一瞬，随即认真的解释道：“二丫，我可不觉得你没规矩、不安分，你想要学习，想要提升自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人生来就有野心，有野心才会有动力去改变现状。” “墙角的野草看似弱不禁风，人人都能轻易踩上一脚，可它的生命力却极为顽强，要想把它彻底拔除，就会发现它的根在土里扎得又深又牢。你现在就像这野草一样，即便身处困境，也没有轻易放弃自己，而是选择努力扎根生长。” 听到程云桃说的话，二丫一下子呆住了，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肯定她，告诉她有野心、想要改变并不是错，而是一件值得鼓励的好事。 从前，她的爹娘总是在她耳边念叨，女娃娃就得乖顺懂事，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没出嫁的时候，一切都要听爹娘的，出嫁之后，就得听丈夫的，总之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能动什么“歪脑筋”。 只要她稍微表露出一点不同的意见，或者对外面的世界有一丝好奇，总少不了一顿责骂。可反观弟弟，哪怕是无理取闹的顶嘴，爹娘都会夸他聪明，说他有自己的主意，将来肯定有出息。 同样是爹娘的孩子，待遇却天差地别……想着想着，二丫的泪就流了下来，而后又飞快地抹去眼角沁出的泪花，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程云桃转个身系围裙的功夫，一扭头就看到了二丫有些红了的眼眶，她心中一揪，知道这姑娘心里必定藏着许多委屈，但她并没有多问，轻轻拍了拍二丫的肩膀，稍作安抚后，径直走向了堆放食材的区域。 程云桃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脑海中开始快速思索着今晚的菜单。可方才牧青锋在交代任务时并没有透露太多详细信息，这让她有些犯难，只能像上次一样，多少得靠点运气了。 程云桃对季晏川的了解本就十分有限，此刻更是不知从哪里入手才比较好。 二丫见她眉头紧皱，便主动凑上前来：“程姑娘，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呀？” “你来得正好，你入府应该也有段时间了，对你家的主子可否有了解？知道他平日里喜欢些什么吗？” 二丫的脸上顿时露出惶恐的神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程姑娘，我……我只是个最低等的丫鬟，每天干的都是些粗活累活，哪里会知道主子的事呀。我平日里连主子的面都没见着过，更别说了解他的喜好了。” 程云桃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再仔细想想，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行，说不定对我能有帮助。” 二丫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我只知道主子还未成婚，府上没有其他女眷，平日里一直是牧管事贴身服侍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第159章 野草扎根 面对二丫充满仰慕的眼神，程云桃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摆手解释道：“那日来比试的厨子都各有自己的长处，只不过是我恰好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才从中脱颖而出。” “程姑娘，您可别谦虚了，能把最普通的野菜做出让人赞不绝口的美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二丫微微顿了顿，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程姑娘，我一直特别喜欢做菜，也特别想提升自己的厨艺。您能不能教教我一些独特的烹饪技巧呀？就比如您做野菜窝窝的时候，是不是加了什么特别的调料，才让它那么好吃？”说着，她满含期待地看着程云桃，眼神里透着一股对厨艺的热切渴望。 程云桃被二丫的热情和真诚所打动，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其实做野菜窝窝没什么特别的秘诀，关键在于对食材的了解和处理。野菜要选鲜嫩的，清洗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去除杂质和苦味。在制作过程中，把握好面粉和野菜的比例，还有蒸制的火候和时间，这些细节都做好了，味道自然就不会差。” 二丫听得十分认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程云桃，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程云桃看着二丫这副模样，心中很是欢喜，觉得这姑娘既机灵又有上进心，她接着说道：“等会儿做菜的时候，你多留意一下我的手法和步骤，有什么想问的随时都可以问。烹饪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只要你肯用心学，多练习，肯定能做出一手好菜。” 听到这话，二丫激动得差点都跳起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她过往的认知里，一般的名厨都把自己的烹饪技巧视为珍宝，哪怕是对正式拜师过的弟子，都有可能留一手，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眼前的程云桃，却如此慷慨大方，不仅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还主动提出要教导自己，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刚刚开口向程云桃请教的时候，二丫的心里还满是忐忑不安。 她深知自己不过是季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贸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无情地拒绝。更糟糕的是，万一这件事被人上报给牧管事，她甚至可能会因为冒犯了贵客而被打得半死。 可程云桃太温柔了，就像一个邻家大姐姐，让她忍不住放下心防，向对方吐露心事。 二丫在底层已经苦苦挣扎了太久，她受够了那些繁重又无趣的粗使活儿，也受够了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她心里清楚，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会的东西多一点，本事大一些。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往上爬一爬，摆脱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若是以后有机会离开季府，也能够多些傍身的本事，帮着她活得更舒坦些。 只不过，二丫有些想不通。 “程姑娘，您为什么愿意教我呢？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想学您的厨艺，难道您不觉得我没规矩、不安分吗？您是主子请来的贵客，本可以不用理会我的。” 程云桃怔愣了一瞬，随即认真的解释道：“二丫，我可不觉得你没规矩、不安分，你想要学习，想要提升自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人生来就有野心，有野心才会有动力去改变现状。” “墙角的野草看似弱不禁风，人人都能轻易踩上一脚，可它的生命力却极为顽强，要想把它彻底拔除，就会发现它的根在土里扎得又深又牢。你现在就像这野草一样，即便身处困境，也没有轻易放弃自己，而是选择努力扎根生长。” 听到程云桃说的话，二丫一下子呆住了，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肯定她，告诉她有野心、想要改变并不是错，而是一件值得鼓励的好事。 从前，她的爹娘总是在她耳边念叨，女娃娃就得乖顺懂事，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没出嫁的时候，一切都要听爹娘的，出嫁之后，就得听丈夫的，总之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能动什么“歪脑筋”。 只要她稍微表露出一点不同的意见，或者对外面的世界有一丝好奇，总少不了一顿责骂。可反观弟弟，哪怕是无理取闹的顶嘴，爹娘都会夸他聪明，说他有自己的主意，将来肯定有出息。 同样是爹娘的孩子，待遇却天差地别……想着想着，二丫的泪就流了下来，而后又飞快地抹去眼角沁出的泪花，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程云桃转个身系围裙的功夫，一扭头就看到了二丫有些红了的眼眶，她心中一揪，知道这姑娘心里必定藏着许多委屈，但她并没有多问，轻轻拍了拍二丫的肩膀，稍作安抚后，径直走向了堆放食材的区域。 程云桃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脑海中开始快速思索着今晚的菜单。可方才牧青锋在交代任务时并没有透露太多详细信息，这让她有些犯难，只能像上次一样，多少得靠点运气了。 程云桃对季晏川的了解本就十分有限，此刻更是不知从哪里入手才比较好。 二丫见她眉头紧皱，便主动凑上前来：“程姑娘，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呀？” “你来得正好，你入府应该也有段时间了，对你家的主子可否有了解？知道他平日里喜欢些什么吗？” 二丫的脸上顿时露出惶恐的神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程姑娘，我……我只是个最低等的丫鬟，每天干的都是些粗活累活，哪里会知道主子的事呀。我平日里连主子的面都没见着过，更别说了解他的喜好了。” 程云桃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再仔细想想，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行，说不定对我能有帮助。” 二丫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我只知道主子还未成婚，府上没有其他女眷，平日里一直是牧管事贴身服侍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第160章 选材调料 见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程云桃索性也不再多想了，做一桌中规中矩的菜色便是了，不求有多出彩，只求不出错。 上回虽然是以野菜窝窝这种接地气的菜品侥幸赢了那么一回，但她可却并不认为那是长久之道。 今日这晚宴有两人用餐，明显那季老板是请了客人的，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抖机灵，投机取巧，各类菜品的取材和摆盘也得多花些心思。 现在时间还早，程云桃打算先做冷菜。 冷菜在制作完成后放置一段时间不影响口感，反而会令一些腌制的凉菜更加入味，同时也可以为后续热菜、汤品等的制作节省时间。 今晚晚宴的冷菜，她暂定水晶脍、雪霞羹、细料馉饳儿。 水晶脍，是以猪肉皮或鱼肉为主料，经长时间熬煮，使其中的胶原蛋白充分溶解，再冷却凝固成冻状。成品晶莹剔透，宛如水晶，口感滑嫩，入口即化，常搭配姜醋汁食用，清爽解腻。 雪霞羹，是以芙蓉花和豆腐为主料，芙蓉花瓣色泽淡雅，或粉或白，与洁白的豆腐相搭配，色彩清新。烹饪时，将芙蓉花与豆腐一同煮制，芙蓉花的清香融入豆腐之中，使菜品既有豆腐的嫩滑，又有花香的淡雅，别具风味。 细料馉饳儿，是一种类似馄饨的食物，但制作更为精细。将精美的馅料包入薄而劲道的面皮中，形状小巧玲珑。馅料通常选用多种肉类和香料混合而成，味道浓郁。馉饳儿做好后，可煮熟后凉拌，淋上特制的酱汁，撒上葱花、芝麻等，香气四溢。 见她开始忙活，二丫像个小尾巴似的追随左右，随时等待差遣，只要程云桃一转身，便能准确地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让人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程姑娘，现在我要干啥呀？是先洗菜，还是先烧柴？” 程云桃思考片刻后，指着一块新鲜的猪皮，对二丫说道：“你先把这块猪肉皮上的毛仔细清理干净，然后用刀把里面的肥油刮去。” 二丫连忙点头，拿起猪肉皮，全神贯注地清理起来，手上忙个不停，嘴巴也没闲着：“程姑娘，你说想要做成好吃的菜，到底是食材更重要，还是调料更重要啊？” “这食材和调料啊，就好比人的两条腿，都重要，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好的食材是基础，它本身的质地、口感和味道，决定了这道菜的下限。” 程云桃有意告诉二丫其中更多的关窍，便借着这个话题接着展开说了下去。 “世间万物，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草木花卉，皆有其独特的禀性，正如人的聪慧愚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先天的禀赋。有些人天生资质鲁钝，纵使是圣贤亲自教导，也难以让其有显着的长进，这就好比烹饪食材，若食材本身品质不佳，即便是大厨使出浑身解数，精心烹制，最终端上桌的菜肴也难掩寡淡之味。” “在日常挑选食材时，门道可不少。拿猪肉来说，皮薄的猪肉往往肉质更为鲜嫩，是烹饪的上佳之选；要是猪肉腥味浓重，那就算厨师有再高超的厨艺，也很难将其变成令人垂涎的美味。挑鸡同样有讲究，肥嫩且经过阉割的鸡堪称首选，其肉质鲜嫩多汁，口感绝佳；太老的鸡，肉纤维粗硬，嚼起来费劲；太小的鸡，肉量不足，吃起来不够过瘾，都不太适宜用来烹饪。” 二丫一边仔细地刮着猪肉皮，一边竖起耳朵认真聆听，时不时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好奇与专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鳔鱼以身形扁长、肚子洁白的品质为优；而乌背的鲫鱼，脊背骨粗壮，放在盘中形态僵硬，不仅看着不美观，吃起来口感也欠佳。鳗鱼则以生长在湖泊、溪流中的品质上乘，肉质紧实弹牙；长江里的鳗鱼，脊骨如同树杈般繁杂，口感和品质都略逊一筹。” “鸭子若用谷物精心喂养，通常会长得膘肥体壮，肉色洁白如玉，用这样的鸭肉煲汤，汤汁浓郁鲜美；做菜，肉质鲜嫩可口。在笋类里，生长于肥沃土壤中的行鞭笋堪称佼佼者，其节间短，味道甘甜鲜美，无论是清炒、炖汤还是凉拌，都能凸显出食材的本味，是烹饪的上乘之选。” “即便是同一种食材，品质也会有云泥之别。就拿火腿来说，优质的火腿肉质紧实，纹理清晰，切开后香气扑鼻，令人陶醉；而品质差的火腿，肉质松散，香气寡淡，口感更是相差甚远。还有同样产自台州的鱼蠹，品质也是参差不齐，有的鲜嫩多汁，入口即化；有的却口感粗糙，味同嚼蜡。” 说着，程云桃指了指二丫手中的猪肉皮，“你看你清理的这块猪肉皮，要是不干净，带着毛和肥油，那做出来的水晶脍肯定会有怪味。” 二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上清理猪肉皮的动作更加仔细了：“程姑娘，那调料呢？” 程云桃将备好的菜整齐码放到一旁的瓷碗中，继续说道：“调料就像是给菜肴注入灵魂，合适的调料能激发食材本身的味道，还能增添新的风味。烹饪之道，关键在于依据食材特性，灵活运用调味与烹制之法。” “食材不同，加水与酒的方式也各有巧妙。有的菜肴适合酒和水一同下锅烧煮，通过两者的融合来激发食材的香气与滋味；有的则只需用酒，借酒的醇厚来去除食材的腥味，增添独特风味；还有的仅用水就好，以保持食材原本的清爽口感。” “在使用盐和酱调味时，也有多种选择。有些菜肴适合盐和酱一起使用，让咸香与酱香相互交融，赋予菜品丰富的味觉层次；有些则只需用酱油，利用酱油的色泽和醇厚味道为菜肴增色提味；还有些只用盐来调味，突出食材的本味，让咸味恰到好处地激发食材的鲜美。” 二丫听得入了迷，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第160章 选材调料 见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程云桃索性也不再多想了，做一桌中规中矩的菜色便是了，不求有多出彩，只求不出错。 上回虽然是以野菜窝窝这种接地气的菜品侥幸赢了那么一回，但她可却并不认为那是长久之道。 今日这晚宴有两人用餐，明显那季老板是请了客人的，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抖机灵，投机取巧，各类菜品的取材和摆盘也得多花些心思。 现在时间还早，程云桃打算先做冷菜。 冷菜在制作完成后放置一段时间不影响口感，反而会令一些腌制的凉菜更加入味，同时也可以为后续热菜、汤品等的制作节省时间。 今晚晚宴的冷菜，她暂定水晶脍、雪霞羹、细料馉饳儿。 水晶脍，是以猪肉皮或鱼肉为主料，经长时间熬煮，使其中的胶原蛋白充分溶解，再冷却凝固成冻状。成品晶莹剔透，宛如水晶，口感滑嫩，入口即化，常搭配姜醋汁食用，清爽解腻。 雪霞羹，是以芙蓉花和豆腐为主料，芙蓉花瓣色泽淡雅，或粉或白，与洁白的豆腐相搭配，色彩清新。烹饪时，将芙蓉花与豆腐一同煮制，芙蓉花的清香融入豆腐之中，使菜品既有豆腐的嫩滑，又有花香的淡雅，别具风味。 细料馉饳儿，是一种类似馄饨的食物，但制作更为精细。将精美的馅料包入薄而劲道的面皮中，形状小巧玲珑。馅料通常选用多种肉类和香料混合而成，味道浓郁。馉饳儿做好后，可煮熟后凉拌，淋上特制的酱汁，撒上葱花、芝麻等，香气四溢。 见她开始忙活，二丫像个小尾巴似的追随左右，随时等待差遣，只要程云桃一转身，便能准确地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让人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程姑娘，现在我要干啥呀？是先洗菜，还是先烧柴？” 程云桃思考片刻后，指着一块新鲜的猪皮，对二丫说道：“你先把这块猪肉皮上的毛仔细清理干净，然后用刀把里面的肥油刮去。” 二丫连忙点头，拿起猪肉皮，全神贯注地清理起来，手上忙个不停，嘴巴也没闲着：“程姑娘，你说想要做成好吃的菜，到底是食材更重要，还是调料更重要啊？” “这食材和调料啊，就好比人的两条腿，都重要，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好的食材是基础，它本身的质地、口感和味道，决定了这道菜的下限。” 程云桃有意告诉二丫其中更多的关窍，便借着这个话题接着展开说了下去。 “世间万物，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草木花卉，皆有其独特的禀性，正如人的聪慧愚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先天的禀赋。有些人天生资质鲁钝，纵使是圣贤亲自教导，也难以让其有显着的长进，这就好比烹饪食材，若食材本身品质不佳，即便是大厨使出浑身解数，精心烹制，最终端上桌的菜肴也难掩寡淡之味。” “在日常挑选食材时，门道可不少。拿猪肉来说，皮薄的猪肉往往肉质更为鲜嫩，是烹饪的上佳之选；要是猪肉腥味浓重，那就算厨师有再高超的厨艺，也很难将其变成令人垂涎的美味。挑鸡同样有讲究，肥嫩且经过阉割的鸡堪称首选，其肉质鲜嫩多汁，口感绝佳；太老的鸡，肉纤维粗硬，嚼起来费劲；太小的鸡，肉量不足，吃起来不够过瘾，都不太适宜用来烹饪。” 二丫一边仔细地刮着猪肉皮，一边竖起耳朵认真聆听，时不时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好奇与专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鳔鱼以身形扁长、肚子洁白的品质为优；而乌背的鲫鱼，脊背骨粗壮，放在盘中形态僵硬，不仅看着不美观，吃起来口感也欠佳。鳗鱼则以生长在湖泊、溪流中的品质上乘，肉质紧实弹牙；长江里的鳗鱼，脊骨如同树杈般繁杂，口感和品质都略逊一筹。” “鸭子若用谷物精心喂养，通常会长得膘肥体壮，肉色洁白如玉，用这样的鸭肉煲汤，汤汁浓郁鲜美；做菜，肉质鲜嫩可口。在笋类里，生长于肥沃土壤中的行鞭笋堪称佼佼者，其节间短，味道甘甜鲜美，无论是清炒、炖汤还是凉拌，都能凸显出食材的本味，是烹饪的上乘之选。” “即便是同一种食材，品质也会有云泥之别。就拿火腿来说，优质的火腿肉质紧实，纹理清晰，切开后香气扑鼻，令人陶醉；而品质差的火腿，肉质松散，香气寡淡，口感更是相差甚远。还有同样产自台州的鱼蠹，品质也是参差不齐，有的鲜嫩多汁，入口即化；有的却口感粗糙，味同嚼蜡。” 说着，程云桃指了指二丫手中的猪肉皮，“你看你清理的这块猪肉皮，要是不干净，带着毛和肥油，那做出来的水晶脍肯定会有怪味。” 二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上清理猪肉皮的动作更加仔细了：“程姑娘，那调料呢？” 程云桃将备好的菜整齐码放到一旁的瓷碗中，继续说道：“调料就像是给菜肴注入灵魂，合适的调料能激发食材本身的味道，还能增添新的风味。烹饪之道，关键在于依据食材特性，灵活运用调味与烹制之法。” “食材不同，加水与酒的方式也各有巧妙。有的菜肴适合酒和水一同下锅烧煮，通过两者的融合来激发食材的香气与滋味；有的则只需用酒，借酒的醇厚来去除食材的腥味，增添独特风味；还有的仅用水就好，以保持食材原本的清爽口感。” “在使用盐和酱调味时，也有多种选择。有些菜肴适合盐和酱一起使用，让咸香与酱香相互交融，赋予菜品丰富的味觉层次；有些则只需用酱油，利用酱油的色泽和醇厚味道为菜肴增色提味；还有些只用盐来调味，突出食材的本味，让咸味恰到好处地激发食材的鲜美。” 二丫听得入了迷，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第161章 一颗樱桃 “对于那些较为肥腻的肉类食材，烹饪时应先用热油快速汆烫一下。” “这样既能逼出肉中的部分油脂，减少油腻感，又能锁住肉的鲜嫩，使其在后续烹饪中保持良好的口感。若是遇到鱼腥气较重的食材，可先用醋喷洒，醋的酸性能够有效中和鱼腥味，随后再进行焖烧，这样烧出来的鱼鲜香四溢，毫无腥味。” “为了提升菜肴的鲜味，有时会用到冰糖。冰糖能在烹饪过程中缓慢释放甜味，巧妙地与食材的鲜味相融合，让菜肴的味道更加浓郁醇厚。” “在煎炒类菜肴的制作中，采用干烧的方式较为合适，这种方法能让卤汁充分渗透到食材内部，使每一口都滋味十足。而对于那些期望汤汁清澈，且食材能漂浮在汤面上，同时又要让鲜味融入汤中的菜肴，则需要多放些汤，通过长时间的炖煮，让食材的精华完全融入汤里，这样煮出的汤鲜美可口，食材也鲜嫩爽滑。” 程云桃一口气说了很多，具体到方方面面，没有丝毫的藏私，二丫心中感激，干活也更卖力了些。 完成凉菜后，便可开始制作点心。 提前制作点心，一方面可以避免在晚宴临近时，因时间紧迫而导致点心制作匆忙，影响品质和口感；另一方面，点心制作完成后，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冷却、定型或回油等过程，提前制作可以让点心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些过程，从而达到最佳的口感和品质。 今日晚宴的点心，程云桃暂定樱桃饆饠和蓼花糖。 樱桃饆饠，是将樱桃洗净去核，加入适量的糖熬煮成樱桃酱，包入薄面皮中，捏成各种形状，蒸熟或烤制而成，带有浓郁的樱桃果香，让人唇齿留香。 蓼花糖，是将糯米粉和成面团后，搓成细长条并切成小段，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膨胀，再把白砂糖、麦芽糖和水熬成浓稠糖浆，倒入炸好的糯米段拌匀，最后裹上炒熟的芝麻或坚果碎，一口咬下，香甜酥脆。 程云桃特地将点心的甜度都调低了些，外观也尽量做得小巧精致些，免得客人品尝的时候影响仪态。 樱桃又叫含桃、荆桃，其果实色泽鲜艳，多为红或黄，圆润饱满，仿若玛瑙珍珠般诱人，作为春末夏初最先成熟的水果之一，又被称为“初春第一果”和“百果第一枝”。 从口感上讲，酸甜可口，汁水丰富，外加寓意也好，故而十分受到当下权贵的推崇和喜爱，价格也是一路飙涨，贵得惊人。 案上置一盆樱桃，颗颗圆润如珠玑，其色明艳若燃，赤若流丹，红韵中透着几分娇俏，恰似美人腮边晕染的胭脂，旖旎而动人。近前细瞧，樱桃表皮莹润似琉璃，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光，盈盈然透着清新之气，彼此簇拥，密密匝匝。 轻捻一颗，入手生凉，置于唇畔，未及入口，那酸甜馥郁的果香便袅袅袭来，丝丝缕缕，萦绕鼻尖，勾得人馋意顿起。 “咕咚——”一声清晰的口水吞咽声突然响起，程云桃闻声望去，对上了二丫尴尬闪躲的眼神。 “二丫，想吃的话便拿几个。” 二丫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惶恐，连忙摆手，声音带着颤抖：“不不不，程姑娘你误会了，我……我不想吃，季府的下人要是手脚不干净，会被打死的。” “没经过请示就自己吃，那才叫偷吃，现在是我让你吃，不算偷吃，刚刚牧管事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厨房里的食材任我取用，你不必害怕。” “毕竟咱们要做的樱桃饆饠，需要又甜又新鲜的樱桃做出来才好吃啊，只有尝过了，才知道这樱桃合不合适。” 正说着，程云桃自己拿起了一个樱桃，启唇轻咬，鲜嫩的果肉于齿间倏然绽裂，汁水迸溅，酸甜之味瞬间在舌尖上肆意流淌，直叫人沉醉其中，随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嗯，这樱桃味道不错，甜度刚刚好，你也尝尝？” 看着程云桃递来的樱桃，二丫犹豫了片刻后，伸出手迅速地将樱桃接了过来，塞入口中的同时，还不忘朝四周张望，生怕有人瞧见的样子。 樱桃丰盈的汁水在口中瞬间迸发开来，那甜美的味道让二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好吃！原来樱桃是这个味道。” 程云桃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心中却不由得酸涩了起来。 在季府，每日都会有最新鲜的食材被送入厨房，这些食材若是当日没有被使用，第二日便会被丢弃。 可对于穷苦的人来说，这些被丢弃的食物却是难得的美味。 自古以来，这资源的分配便是不公平的…… 世之两端，一为簪缨世族，如季府之属，钟鸣鼎食，生活奢靡至极。其于食材一道，百般挑剔，稍有不合意处，便弃之如敝屣。于彼等而言，食馔不过是彰显门第、铺陈排场之物，暴殄天物竟成寻常之事。 而另一端，则是苍生黎庶，困于饥寒，为求一饱而殚精竭虑。即便是略有腐坏之食，亦视为果腹之望，聊以续命。 此等霄壤之别，岂止存于饮食之资，更蔓延至庠序教化、杏林医药、庐舍安居等诸般生计之事。 朱门富户，坐拥膏腴，优渥之资触手可得，尽享安乐；而闾阎贫者，为糊口之资疲于奔命，困于生计之艰，不堪重负。长此以往，世风日下，人心渐戾，社会之矛盾如潜流暗涌，隐然有崩决之虞，恰似累卵之危，可畏可怖。 叹息过后，程云桃又往二丫的手中塞了好些樱桃，想让她吃个痛快，可二丫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吃了，只从中挑选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藏在怀里。 面对程云桃不解的眼神，她笑着解释道：“程姑娘，真的太谢谢您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只是一个下人，刚刚已经不守规矩吃了一颗樱桃，不能再这么放肆下去。” 她微微咬了咬嘴唇，神色间满是纠结，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说道，“我在府中有个要好的姐妹，她一直都很照顾我，像这样的樱桃，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我……有些私心，想把这颗最大最红的樱桃带给她，让她也尝尝。” 第161章 一颗樱桃 “对于那些较为肥腻的肉类食材，烹饪时应先用热油快速汆烫一下。” “这样既能逼出肉中的部分油脂，减少油腻感，又能锁住肉的鲜嫩，使其在后续烹饪中保持良好的口感。若是遇到鱼腥气较重的食材，可先用醋喷洒，醋的酸性能够有效中和鱼腥味，随后再进行焖烧，这样烧出来的鱼鲜香四溢，毫无腥味。” “为了提升菜肴的鲜味，有时会用到冰糖。冰糖能在烹饪过程中缓慢释放甜味，巧妙地与食材的鲜味相融合，让菜肴的味道更加浓郁醇厚。” “在煎炒类菜肴的制作中，采用干烧的方式较为合适，这种方法能让卤汁充分渗透到食材内部，使每一口都滋味十足。而对于那些期望汤汁清澈，且食材能漂浮在汤面上，同时又要让鲜味融入汤中的菜肴，则需要多放些汤，通过长时间的炖煮，让食材的精华完全融入汤里，这样煮出的汤鲜美可口，食材也鲜嫩爽滑。” 程云桃一口气说了很多，具体到方方面面，没有丝毫的藏私，二丫心中感激，干活也更卖力了些。 完成凉菜后，便可开始制作点心。 提前制作点心，一方面可以避免在晚宴临近时，因时间紧迫而导致点心制作匆忙，影响品质和口感；另一方面，点心制作完成后，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冷却、定型或回油等过程，提前制作可以让点心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些过程，从而达到最佳的口感和品质。 今日晚宴的点心，程云桃暂定樱桃饆饠和蓼花糖。 樱桃饆饠，是将樱桃洗净去核，加入适量的糖熬煮成樱桃酱，包入薄面皮中，捏成各种形状，蒸熟或烤制而成，带有浓郁的樱桃果香，让人唇齿留香。 蓼花糖，是将糯米粉和成面团后，搓成细长条并切成小段，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膨胀，再把白砂糖、麦芽糖和水熬成浓稠糖浆，倒入炸好的糯米段拌匀，最后裹上炒熟的芝麻或坚果碎，一口咬下，香甜酥脆。 程云桃特地将点心的甜度都调低了些，外观也尽量做得小巧精致些，免得客人品尝的时候影响仪态。 樱桃又叫含桃、荆桃，其果实色泽鲜艳，多为红或黄，圆润饱满，仿若玛瑙珍珠般诱人，作为春末夏初最先成熟的水果之一，又被称为“初春第一果”和“百果第一枝”。 从口感上讲，酸甜可口，汁水丰富，外加寓意也好，故而十分受到当下权贵的推崇和喜爱，价格也是一路飙涨，贵得惊人。 案上置一盆樱桃，颗颗圆润如珠玑，其色明艳若燃，赤若流丹，红韵中透着几分娇俏，恰似美人腮边晕染的胭脂，旖旎而动人。近前细瞧，樱桃表皮莹润似琉璃，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光，盈盈然透着清新之气，彼此簇拥，密密匝匝。 轻捻一颗，入手生凉，置于唇畔，未及入口，那酸甜馥郁的果香便袅袅袭来，丝丝缕缕，萦绕鼻尖，勾得人馋意顿起。 “咕咚——”一声清晰的口水吞咽声突然响起，程云桃闻声望去，对上了二丫尴尬闪躲的眼神。 “二丫，想吃的话便拿几个。” 二丫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惶恐，连忙摆手，声音带着颤抖：“不不不，程姑娘你误会了，我……我不想吃，季府的下人要是手脚不干净，会被打死的。” “没经过请示就自己吃，那才叫偷吃，现在是我让你吃，不算偷吃，刚刚牧管事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厨房里的食材任我取用，你不必害怕。” “毕竟咱们要做的樱桃饆饠，需要又甜又新鲜的樱桃做出来才好吃啊，只有尝过了，才知道这樱桃合不合适。” 正说着，程云桃自己拿起了一个樱桃，启唇轻咬，鲜嫩的果肉于齿间倏然绽裂，汁水迸溅，酸甜之味瞬间在舌尖上肆意流淌，直叫人沉醉其中，随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嗯，这樱桃味道不错，甜度刚刚好，你也尝尝？” 看着程云桃递来的樱桃，二丫犹豫了片刻后，伸出手迅速地将樱桃接了过来，塞入口中的同时，还不忘朝四周张望，生怕有人瞧见的样子。 樱桃丰盈的汁水在口中瞬间迸发开来，那甜美的味道让二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好吃！原来樱桃是这个味道。” 程云桃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心中却不由得酸涩了起来。 在季府，每日都会有最新鲜的食材被送入厨房，这些食材若是当日没有被使用，第二日便会被丢弃。 可对于穷苦的人来说，这些被丢弃的食物却是难得的美味。 自古以来，这资源的分配便是不公平的…… 世之两端，一为簪缨世族，如季府之属，钟鸣鼎食，生活奢靡至极。其于食材一道，百般挑剔，稍有不合意处，便弃之如敝屣。于彼等而言，食馔不过是彰显门第、铺陈排场之物，暴殄天物竟成寻常之事。 而另一端，则是苍生黎庶，困于饥寒，为求一饱而殚精竭虑。即便是略有腐坏之食，亦视为果腹之望，聊以续命。 此等霄壤之别，岂止存于饮食之资，更蔓延至庠序教化、杏林医药、庐舍安居等诸般生计之事。 朱门富户，坐拥膏腴，优渥之资触手可得，尽享安乐；而闾阎贫者，为糊口之资疲于奔命，困于生计之艰，不堪重负。长此以往，世风日下，人心渐戾，社会之矛盾如潜流暗涌，隐然有崩决之虞，恰似累卵之危，可畏可怖。 叹息过后，程云桃又往二丫的手中塞了好些樱桃，想让她吃个痛快，可二丫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吃了，只从中挑选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藏在怀里。 面对程云桃不解的眼神，她笑着解释道：“程姑娘，真的太谢谢您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只是一个下人，刚刚已经不守规矩吃了一颗樱桃，不能再这么放肆下去。” 她微微咬了咬嘴唇，神色间满是纠结，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说道，“我在府中有个要好的姐妹，她一直都很照顾我，像这样的樱桃，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我……有些私心，想把这颗最大最红的樱桃带给她，让她也尝尝。” 第162章 银刀飞面 程云桃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她原本以为二丫只是单纯出于对食物的渴望，没想到这小小的举动背后藏着如此深厚的情谊。 “那便依你，将这颗樱桃带给你的姐妹，让她也尝尝。” 二丫忙不迭地向程云桃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几分欣喜：“程姑娘，您真是个大好人，若不是您，我和小姐妹怕是这辈子都尝不到这么好吃的樱桃。” “不必多言，快些将樱桃收好，免得被人瞧见了，招惹来没有必要的祸患。”程云桃善意地提醒道。 二丫忙将藏在怀里的樱桃又往深处掖了掖，安置妥当后，轻拍了两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点心制作进行到一定阶段，可同步对热菜食材进行预处理，热菜的烹饪时间相对较短，但对食材的新鲜度和预处理要求较高。 提前对热菜食材进行预处理，一是可以确保食材在正式烹饪时能够迅速入味，保证菜品的口感和质量；二是可以合理安排时间，避免在晚宴临近时，因同时进行多项食材处理工作而导致手忙脚乱，延误上菜时间。 热菜的选择是程云桃最为纠结的部分，最后定为炙子骨头、蟹酿橙、油泼鳜鱼、荔枝肉。 炙子骨头，选用牛或羊的排骨，将其切成适当大小，用葱、姜、蒜、花椒、盐等调料腌制入味后，放在特制的炙子上烤制。烤制过程中，肉香四溢，骨头表面烤至金黄酥脆，内部的肉质鲜嫩多汁。 蟹酿橙，这道菜巧妙地将大闸蟹的鲜美与橙子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将橙子顶部切开，挖出果肉，把蟹肉和蟹黄填入其中，再加入少许调料，盖上橙子盖后上笼屉蒸熟。橙子的果香渗透到蟹肉中，使蟹肉既有浓郁的海鲜味，又带有清新的果香，别具一格。 油泼鳜鱼，将新鲜的鳜鱼处理干净后，在鱼身上划几刀，方便入味。用葱、姜、蒜、料酒等调料腌制片刻后，放入蒸锅中蒸熟。接着在鱼身上撒上葱丝、辣椒丝，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再浇上蒸鱼豉油等调料，鳜鱼肉质鲜嫩，味道鲜美。 荔枝肉，将猪瘦肉切成小块，剞上十字花刀，形似荔枝。腌制后裹上淀粉，炸至金黄色。另起锅，用番茄、白糖、醋等调料熬制酸甜汁，倒入炸好的肉块翻炒均匀，色泽红亮，酸甜可口。 忙活了一上午，到了午饭时间，程云桃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便暂时放下了手边的活计，揭开覆在盆上的湿布，取出醒发好的面团，准备揉制。 一碗香气扑鼻、口感筋道的刀削面，揉面是关键。这揉面啊，既要有把子力气，又得有十足耐心。 程云桃挽起袖子，不慌不忙地揉起面团，动作娴熟，节奏平稳，面团在她手中乖乖听话，渐渐变得柔软、均匀、光滑。 二丫拿了把小板凳，坐在不远处，被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所吸引，看得入了神。 等面团揉得恰到好处，程云桃规整好形状，拿起一把造型独特的削刀，左手稳稳托住面团，右手紧握住削刀，开始削面。 制作刀削面的要诀是：刀不离面，面不离刀，胳膊直硬手端平，手眼一条线，一棱赶一棱，平刀时扁条，弯刀是三棱。 程云桃的手腕灵活有力，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面片从刀尖轻巧滑落，恰似秋风中纷飞的落叶，划出一道道洁白的弧线，接连不断地掉进沸腾的锅里。锅中沸水翻涌，面片在水中起伏，画面好不生动。 对于在空中翻飞的刀削面，有顺口溜赞曰：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 刀削面的配料五花八门，有肉炸酱、酸汤臊子、茄子肉末等等，和打卤面不同，刀削面更讲究用汤汁做浇头。 今天，程云桃做的是最简单的肉臊子汤汁。 酱红色的汤汁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油，豆瓣酱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剁成细丁的肉末满满地堆在汤汁里。她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汤汁，浇在刚出锅的刀削面上，原本雪白的面条瞬间染上诱人的油色。汤汁浓郁却不腻人，再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香菜，端上桌，香气一下就弥漫开来。 “二丫，先过来吃碗面再接着忙。” “诶，这就来。” 听到程云桃唤自己，二丫立刻就将屁股从凳子上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移动了过来。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她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显然是被这诱人的香气和卖相勾得馋虫大动。 “程姑娘，这……一大碗都归我吗？”二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不敢置信，又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这刀削面形似柳叶，外表光滑细腻，内里厚实筋道，面条吸饱了汤汁，面香和汤香完美融合，炖煮成酱的肉末紧紧缠在面条上，搅拌时发出黏黏的声响，酱香随着热气飘散，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程云桃担心她吃不饱，特地将分量多加了些：“当然了，你坐下慢慢吃，人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 刀削面宽窄适中，挑起时自然缠绕在一起，得张大嘴巴才能一口吞下，二丫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力嗦了一口，整张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入口，浓郁的香气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豆瓣酱的咸辣、甜面酱的甜咸、汤头的鲜美，再加上面香，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陶醉。 刀削面外表滑溜，吃起来却柔软又有嚼劲，不粘牙还耐嚼，细细品味，再和同样有嚼头的瘦肉丁一起咀嚼，越嚼越香。酱香浓郁，面香清爽，吃完后齿颊留香，只要尝上第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每一筷子都得裹满汤汁和肉酱，大口吃才能过瘾。 一碗面很快见底，二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程姑娘，您这厨艺简直绝了！”二丫激动地说道，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第162章 银刀飞面 程云桃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她原本以为二丫只是单纯出于对食物的渴望，没想到这小小的举动背后藏着如此深厚的情谊。 “那便依你，将这颗樱桃带给你的姐妹，让她也尝尝。” 二丫忙不迭地向程云桃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几分欣喜：“程姑娘，您真是个大好人，若不是您，我和小姐妹怕是这辈子都尝不到这么好吃的樱桃。” “不必多言，快些将樱桃收好，免得被人瞧见了，招惹来没有必要的祸患。”程云桃善意地提醒道。 二丫忙将藏在怀里的樱桃又往深处掖了掖，安置妥当后，轻拍了两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点心制作进行到一定阶段，可同步对热菜食材进行预处理，热菜的烹饪时间相对较短，但对食材的新鲜度和预处理要求较高。 提前对热菜食材进行预处理，一是可以确保食材在正式烹饪时能够迅速入味，保证菜品的口感和质量；二是可以合理安排时间，避免在晚宴临近时，因同时进行多项食材处理工作而导致手忙脚乱，延误上菜时间。 热菜的选择是程云桃最为纠结的部分，最后定为炙子骨头、蟹酿橙、油泼鳜鱼、荔枝肉。 炙子骨头，选用牛或羊的排骨，将其切成适当大小，用葱、姜、蒜、花椒、盐等调料腌制入味后，放在特制的炙子上烤制。烤制过程中，肉香四溢，骨头表面烤至金黄酥脆，内部的肉质鲜嫩多汁。 蟹酿橙，这道菜巧妙地将大闸蟹的鲜美与橙子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将橙子顶部切开，挖出果肉，把蟹肉和蟹黄填入其中，再加入少许调料，盖上橙子盖后上笼屉蒸熟。橙子的果香渗透到蟹肉中，使蟹肉既有浓郁的海鲜味，又带有清新的果香，别具一格。 油泼鳜鱼，将新鲜的鳜鱼处理干净后，在鱼身上划几刀，方便入味。用葱、姜、蒜、料酒等调料腌制片刻后，放入蒸锅中蒸熟。接着在鱼身上撒上葱丝、辣椒丝，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再浇上蒸鱼豉油等调料，鳜鱼肉质鲜嫩，味道鲜美。 荔枝肉，将猪瘦肉切成小块，剞上十字花刀，形似荔枝。腌制后裹上淀粉，炸至金黄色。另起锅，用番茄、白糖、醋等调料熬制酸甜汁，倒入炸好的肉块翻炒均匀，色泽红亮，酸甜可口。 忙活了一上午，到了午饭时间，程云桃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便暂时放下了手边的活计，揭开覆在盆上的湿布，取出醒发好的面团，准备揉制。 一碗香气扑鼻、口感筋道的刀削面，揉面是关键。这揉面啊，既要有把子力气，又得有十足耐心。 程云桃挽起袖子，不慌不忙地揉起面团，动作娴熟，节奏平稳，面团在她手中乖乖听话，渐渐变得柔软、均匀、光滑。 二丫拿了把小板凳，坐在不远处，被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所吸引，看得入了神。 等面团揉得恰到好处，程云桃规整好形状，拿起一把造型独特的削刀，左手稳稳托住面团，右手紧握住削刀，开始削面。 制作刀削面的要诀是：刀不离面，面不离刀，胳膊直硬手端平，手眼一条线，一棱赶一棱，平刀时扁条，弯刀是三棱。 程云桃的手腕灵活有力，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面片从刀尖轻巧滑落，恰似秋风中纷飞的落叶，划出一道道洁白的弧线，接连不断地掉进沸腾的锅里。锅中沸水翻涌，面片在水中起伏，画面好不生动。 对于在空中翻飞的刀削面，有顺口溜赞曰：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 刀削面的配料五花八门，有肉炸酱、酸汤臊子、茄子肉末等等，和打卤面不同，刀削面更讲究用汤汁做浇头。 今天，程云桃做的是最简单的肉臊子汤汁。 酱红色的汤汁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油，豆瓣酱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剁成细丁的肉末满满地堆在汤汁里。她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汤汁，浇在刚出锅的刀削面上，原本雪白的面条瞬间染上诱人的油色。汤汁浓郁却不腻人，再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香菜，端上桌，香气一下就弥漫开来。 “二丫，先过来吃碗面再接着忙。” “诶，这就来。” 听到程云桃唤自己，二丫立刻就将屁股从凳子上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移动了过来。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她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显然是被这诱人的香气和卖相勾得馋虫大动。 “程姑娘，这……一大碗都归我吗？”二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不敢置信，又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这刀削面形似柳叶，外表光滑细腻，内里厚实筋道，面条吸饱了汤汁，面香和汤香完美融合，炖煮成酱的肉末紧紧缠在面条上，搅拌时发出黏黏的声响，酱香随着热气飘散，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程云桃担心她吃不饱，特地将分量多加了些：“当然了，你坐下慢慢吃，人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 刀削面宽窄适中，挑起时自然缠绕在一起，得张大嘴巴才能一口吞下，二丫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力嗦了一口，整张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入口，浓郁的香气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豆瓣酱的咸辣、甜面酱的甜咸、汤头的鲜美，再加上面香，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陶醉。 刀削面外表滑溜，吃起来却柔软又有嚼劲，不粘牙还耐嚼，细细品味，再和同样有嚼头的瘦肉丁一起咀嚼，越嚼越香。酱香浓郁，面香清爽，吃完后齿颊留香，只要尝上第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每一筷子都得裹满汤汁和肉酱，大口吃才能过瘾。 一碗面很快见底，二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程姑娘，您这厨艺简直绝了！”二丫激动地说道，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第163章 掌握火候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程云桃的钦佩与赞赏。 “我算是明白了，难怪您能从那么多厨子当中脱颖而出，就拿这碗刀削面来说，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您手里，怎么就能变成如此美味的佳肴呢？” “这面条的口感，那叫一个筋道爽滑，每一口都嚼得我停不下来。还有这汤汁，浓郁醇厚，各种味道搭配得恰到好处，鲜得我舌头都快掉下来了。我以前也吃过面条，可跟您做的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要说二丫从前是因为程云桃友善的态度和慷慨的指导对她心生感激，那么此时此刻，在这碗刀削面之后，她才是真正地为她的厨艺而感到折服。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自己亲自体验来的有说服力。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临走时把浇头的配方写下来留给你，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也能够开家小面摊，让更多的人吃到这好吃的刀削面。”程云桃将自己口中的最后一口面条咽下后，笑着说道。 二丫听了这话，眼中瞬间绽放出光芒，脑海中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以后的日子：“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就太好了！” “我只要攒够钱，便可以将卖身契赎回，自己出去讨生活了。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一个热闹的街角，支起一个小小的面摊。” 二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画着，仿佛那个面摊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我会把面摊布置得干干净净的，再摆上几张小桌子和凳子。每天清晨，我就早早地起来准备食材，把面条揉得劲道十足，把浇头熬得香气四溢。” 她闭上眼睛，陶醉地描述着：“来来往往的人闻到这香味，肯定会忍不住停下来，吃上一碗我做的刀削面！” …… 庭院深深，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地面上洒下细碎的光影。那光影随着太阳的移动，缓缓地变换着形状，从最初的明亮清晰，渐渐变得模糊而狭长。 今日晚宴的主食，程云桃准备了槐叶冷淘，汤品则是鲫鱼莼菜汤。 槐叶冷淘，是一种用槐叶汁和面粉制成的冷面。采摘鲜嫩的槐叶，洗净后榨汁，将槐叶汁与面粉混合，揉成面团，再擀成薄片，切成面条形状。煮好的面条放入冷开水中过凉，然后加入调料拌匀。槐叶冷淘色泽碧绿，口感清爽，带有淡淡的槐叶清香，特别适合在天气渐热时食用。 “……淮南地甚暖，甘菊生篱根。长芽触土膏，小叶弄晴暾。采采忽盈把，洗去朝露痕。俸面新且细，溲牢如玉墩。随万落银缕，煮投寒泉盆。杂此青青色，芳香敌兰荪……” 诗中所述“甘菊冷淘”之制法与妙处，明晰详尽，一目了然，色、香、味三者皆妙，堪称佳肴之典范。 鲫鱼莼菜汤，以新鲜的鲫鱼和鲜嫩的莼菜为主料，将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加入适量清水，用小火慢炖，炖至汤汁浓稠、呈奶白色时，放入莼菜继续煮一会儿便可出锅，鲫鱼的鲜美与莼菜的滑嫩相得益彰，汤鲜味美。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类食材逐渐被处理干净，井然有序地归置在一旁，等待最后一刻入锅翻炒，爆发出蕴含的独特滋味。 “把食物煮熟煮好，火候的掌控至关重要。像煎炒类菜肴，一定要用旺火。旺火能让食材迅速受热，快速锁住食材的水分和营养，炒出的菜口感脆嫩，富有嚼劲。要是火力不够，炒出来的菜就会软塌塌的，失去应有的劲道和口感。而煨煮的菜肴则适宜用温火慢炖。温火能让热量均匀地渗透到食材内部，使其慢慢熟透，这样煮出来的食物软烂入味。要是火太猛，食材表面的水分会迅速蒸发，导致食物变得干瘪，失去原本的鲜嫩多汁。” “对于需要收汁的食物，火候的运用得讲究个先后顺序。一开始得用旺火，让汤汁快速沸腾，加速水分蒸发，使味道更加浓郁。等汤汁收到一定程度后，再转用温火，这样既能让食材充分吸收汤汁的味道，又不会因为火力过猛而导致食物外皮焦糊，里面却还没熟透。要是心急一直用旺火烧，那就很容易出现外焦里生的情况，好好的食材就被浪费了。” 在烹饪的过程中，程云桃依旧不忘提点二丫有关于火候的窍门。 “不同的食材，对火候和烹饪时间的要求也大不一样。比如腰子和鸡蛋，它们比较耐煮，煮的时间越长，口感就越酥软。可鲜鱼、蚶蛤这类食材就很娇嫩了，稍微多煮一会儿，肉质就变老了，失去了原本的鲜嫩口感。猪肉煮熟后要及时起锅，这时的猪肉颜色红润，香气扑鼻，口感最佳。要是起锅晚了，猪肉在余热的作用下会继续受热，颜色就会变黑，不仅卖相不好，口感也会大打折扣。鱼也是同样的道理，起锅太晚，鱼肉就会碎烂，味道也会变得很差，就跟死鱼没什么两样了。” “在烹饪过程中，还有一些小细节也不能忽视。比如，频繁地打开锅盖，锅中的热气会大量散失，不仅会让菜肴产生很多浮沫，还会让香味散发出去，导致菜肴的味道大打折扣。还有，如果烹饪过程中火灭了又重新点燃，菜肴就容易走油失味，原本的美味就被破坏了。” “传闻中，道人炼丹需要经过九次反复的提炼和转变，才能炼出神奇的仙丹，儒家讲究做事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太过，也不能不足。其实烹饪也是这个道理，厨师要是能准确地掌握火候，并且在烹饪过程中认真细致，那么就基本上掌握了烹饪的精髓。” 这头话音刚落下，一道道精心烹饪的佳肴也挨个出了锅，在盘中摆放的整整齐齐，色泽鲜亮，让人垂涎欲滴。 待所有的菜品准备妥当后，厨房中弥漫着浓郁诱人的香气，牧青锋准时出现，目光迅速在摆满菜品的灶台上扫视一圈。 仔细检查了每一道菜的摆盘和成色，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便转身传唤下人来传菜。 第163章 掌握火候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程云桃的钦佩与赞赏。 “我算是明白了，难怪您能从那么多厨子当中脱颖而出，就拿这碗刀削面来说，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您手里，怎么就能变成如此美味的佳肴呢？” “这面条的口感，那叫一个筋道爽滑，每一口都嚼得我停不下来。还有这汤汁，浓郁醇厚，各种味道搭配得恰到好处，鲜得我舌头都快掉下来了。我以前也吃过面条，可跟您做的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要说二丫从前是因为程云桃友善的态度和慷慨的指导对她心生感激，那么此时此刻，在这碗刀削面之后，她才是真正地为她的厨艺而感到折服。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自己亲自体验来的有说服力。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临走时把浇头的配方写下来留给你，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也能够开家小面摊，让更多的人吃到这好吃的刀削面。”程云桃将自己口中的最后一口面条咽下后，笑着说道。 二丫听了这话，眼中瞬间绽放出光芒，脑海中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以后的日子：“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就太好了！” “我只要攒够钱，便可以将卖身契赎回，自己出去讨生活了。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一个热闹的街角，支起一个小小的面摊。” 二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画着，仿佛那个面摊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我会把面摊布置得干干净净的，再摆上几张小桌子和凳子。每天清晨，我就早早地起来准备食材，把面条揉得劲道十足，把浇头熬得香气四溢。” 她闭上眼睛，陶醉地描述着：“来来往往的人闻到这香味，肯定会忍不住停下来，吃上一碗我做的刀削面！” …… 庭院深深，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地面上洒下细碎的光影。那光影随着太阳的移动，缓缓地变换着形状，从最初的明亮清晰，渐渐变得模糊而狭长。 今日晚宴的主食，程云桃准备了槐叶冷淘，汤品则是鲫鱼莼菜汤。 槐叶冷淘，是一种用槐叶汁和面粉制成的冷面。采摘鲜嫩的槐叶，洗净后榨汁，将槐叶汁与面粉混合，揉成面团，再擀成薄片，切成面条形状。煮好的面条放入冷开水中过凉，然后加入调料拌匀。槐叶冷淘色泽碧绿，口感清爽，带有淡淡的槐叶清香，特别适合在天气渐热时食用。 “……淮南地甚暖，甘菊生篱根。长芽触土膏，小叶弄晴暾。采采忽盈把，洗去朝露痕。俸面新且细，溲牢如玉墩。随万落银缕，煮投寒泉盆。杂此青青色，芳香敌兰荪……” 诗中所述“甘菊冷淘”之制法与妙处，明晰详尽，一目了然，色、香、味三者皆妙，堪称佳肴之典范。 鲫鱼莼菜汤，以新鲜的鲫鱼和鲜嫩的莼菜为主料，将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加入适量清水，用小火慢炖，炖至汤汁浓稠、呈奶白色时，放入莼菜继续煮一会儿便可出锅，鲫鱼的鲜美与莼菜的滑嫩相得益彰，汤鲜味美。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类食材逐渐被处理干净，井然有序地归置在一旁，等待最后一刻入锅翻炒，爆发出蕴含的独特滋味。 “把食物煮熟煮好，火候的掌控至关重要。像煎炒类菜肴，一定要用旺火。旺火能让食材迅速受热，快速锁住食材的水分和营养，炒出的菜口感脆嫩，富有嚼劲。要是火力不够，炒出来的菜就会软塌塌的，失去应有的劲道和口感。而煨煮的菜肴则适宜用温火慢炖。温火能让热量均匀地渗透到食材内部，使其慢慢熟透，这样煮出来的食物软烂入味。要是火太猛，食材表面的水分会迅速蒸发，导致食物变得干瘪，失去原本的鲜嫩多汁。” “对于需要收汁的食物，火候的运用得讲究个先后顺序。一开始得用旺火，让汤汁快速沸腾，加速水分蒸发，使味道更加浓郁。等汤汁收到一定程度后，再转用温火，这样既能让食材充分吸收汤汁的味道，又不会因为火力过猛而导致食物外皮焦糊，里面却还没熟透。要是心急一直用旺火烧，那就很容易出现外焦里生的情况，好好的食材就被浪费了。” 在烹饪的过程中，程云桃依旧不忘提点二丫有关于火候的窍门。 “不同的食材，对火候和烹饪时间的要求也大不一样。比如腰子和鸡蛋，它们比较耐煮，煮的时间越长，口感就越酥软。可鲜鱼、蚶蛤这类食材就很娇嫩了，稍微多煮一会儿，肉质就变老了，失去了原本的鲜嫩口感。猪肉煮熟后要及时起锅，这时的猪肉颜色红润，香气扑鼻，口感最佳。要是起锅晚了，猪肉在余热的作用下会继续受热，颜色就会变黑，不仅卖相不好，口感也会大打折扣。鱼也是同样的道理，起锅太晚，鱼肉就会碎烂，味道也会变得很差，就跟死鱼没什么两样了。” “在烹饪过程中，还有一些小细节也不能忽视。比如，频繁地打开锅盖，锅中的热气会大量散失，不仅会让菜肴产生很多浮沫，还会让香味散发出去，导致菜肴的味道大打折扣。还有，如果烹饪过程中火灭了又重新点燃，菜肴就容易走油失味，原本的美味就被破坏了。” “传闻中，道人炼丹需要经过九次反复的提炼和转变，才能炼出神奇的仙丹，儒家讲究做事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太过，也不能不足。其实烹饪也是这个道理，厨师要是能准确地掌握火候，并且在烹饪过程中认真细致，那么就基本上掌握了烹饪的精髓。” 这头话音刚落下，一道道精心烹饪的佳肴也挨个出了锅，在盘中摆放的整整齐齐，色泽鲜亮，让人垂涎欲滴。 待所有的菜品准备妥当后，厨房中弥漫着浓郁诱人的香气，牧青锋准时出现，目光迅速在摆满菜品的灶台上扫视一圈。 仔细检查了每一道菜的摆盘和成色，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便转身传唤下人来传菜。 第164章 窥见真容 暮色悄然笼罩，厨房内的热闹景象逐渐褪去，只剩下偶尔传来的锅碗碰撞声，宣告着忙碌一天的结束。 程云桃走到牧青锋身旁，微微欠身：“牧管事，如今菜品都已传至席上，我想着时辰也不早了，若没其他吩咐，便先行告辞了。” “程姑娘，你暂时还不能离开。”牧青锋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云桃闻声，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澄澈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牧青锋，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寻找答案。 牧青锋神色平静，目光沉稳，低声解释道：“主子想要见你。” 程云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礼貌地询问道：“不知牧管事可知，季老板因为何事要召见我？” 牧青锋微微摇头，语气平和：“这是主子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具体缘由并不知晓。”说罢，却在心中暗自嘀咕，实在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为何会愿意让一个小厨娘见到自己的真容。 见从牧青锋这里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程云桃便也不再多问。她在心底自我安慰，或许只是关于今晚菜品的例行询问，比如口味是否合宜、食材选用是否恰当之类的话题。 “程姑娘，请随我来。”牧青锋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中带着一丝催促。 程云桃莲步轻移，跟随牧青锋的脚步，朝着季晏川所在的屋子走去。一路上，微风轻拂而过，撩动发丝，可她的心中却如波涛翻涌，久久难以平静。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季晏川所在的屋门外。 门口的两个侍卫身姿挺拔如松，面无表情，牧青锋快步上前，与侍卫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转过身，对着程云桃微微点头，示意她自行进去。 程云桃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本以为还是像之前一样，隔着一层屏风与季晏川交流，没想到她刚一进门，便与坐在中央处的季晏川直接对上了视线。 季晏川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绣着精致的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他剑眉星目，双眸深邃而明亮，鼻梁高挺，线条刚硬，薄唇微微上扬，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一头乌黑的长发束起，用一根玉簪固定，更衬得他气质卓然，通身散发着华贵的气息。 年纪轻轻，却难掩其举手投足间的沉稳与大气。 见她愣在门口，季晏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打趣道：“程姑娘不必拘谨，过来坐。”说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指向旁边的空位，动作优雅而自然。 “季老板，我听闻您今晚宴请了客人，我一个小厨娘出现在这里，怕是不合规矩。”程云桃神色一僵，心中暗自揣测季晏川这反常举动的原因。 同时在心中感慨，这位季老板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 季晏川放下手中的茶杯，靠在椅背上，轻轻摆了摆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今夜没有旁人，就你我二人，你便是我今晚的客人。” 见对方再次诚恳邀请，程云桃不好驳了面子，犹豫片刻后，走到空位旁落了座。她坐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低垂，不敢有丝毫的冒犯之举。 内心的小人却在焦虑的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有一种网友线下面基的尴尬感？！明明只要保持冰冷的甲乙方的关系就好了，突然冒出来是要搞哪样啊啊啊啊！ 季晏川见她格外的小心谨慎，连多瞧他两眼都不敢，不由得再次开口打趣道：“前两日隔着屏风时，我记得程姑娘很是能说会道，想法和点子也格外的多，怎么今日将屏风一撤走，反倒像是点了哑穴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程云桃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前两日多有冒犯，还望季老板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 季晏川轻轻摇头，眼中带着笑意：“我并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得很有趣。不管是你的厨艺，还是那些新奇的想法，都让我耳目一新。” “我叫季晏川，你可以喊我晏川，不必一直喊我季老板。” 程云桃察觉到季晏川没有刁难戏弄的意思，也放松了不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过还是婉拒道：“季老板，您是我的主顾，直呼您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太失礼了，于情于理，还是喊您季老板才比较合适。” 季晏川见她坚持，便不再勉强：“先动筷，待用完饭，我会吩咐青锋送你回去的。” “不用了，我不饿，我……”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程云桃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伸手按住自己发烫的面颊，满心懊恼。 季晏川并没有笑话她，只是夹起一块水晶脍送入口中，肯定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味道不错。 程云桃索性也不再纠结了，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挨个的品尝了一下。 水晶脍晶莹剔透，入口滑嫩即化，搭配姜醋汁，清爽之感瞬间在口中散开，十分解腻；雪霞羹里芙蓉花与豆腐的搭配清新脱俗，豆腐不仅保留嫩滑口感，还融入淡雅花香；细料馉饳儿小巧精致，馅料丰富浓郁，凉拌后搭配特制酱汁，葱香与芝麻香完美融合。 炙子骨头表皮金黄酥脆，内里肉质鲜嫩多汁，腌制的调料入味恰到好处；蟹酿橙，蟹肉的鲜美与橙子的清香相互渗透，每一口都别具一格；油泼鳜鱼肉质鲜嫩，热油激发出的香味与蒸鱼豉油完美结合；荔枝肉色泽红亮，酸甜可口，形似荔枝的造型更是增添趣味。 槐叶冷淘色泽碧绿，清爽的口感伴随着淡淡的槐叶清香；鲫鱼莼菜汤的汤汁奶白浓稠，鲫鱼和莼菜的鲜美相互映衬；樱桃饆饠的樱桃果香浓郁，咬下去满是甜蜜；蓼花糖香甜酥脆，糯米的酥脆与糖浆、芝麻的香甜完美融合。 程云桃越吃越畅快，最后甚至隐隐有了反客为主的趋势。 第164章 窥见真容 暮色悄然笼罩，厨房内的热闹景象逐渐褪去，只剩下偶尔传来的锅碗碰撞声，宣告着忙碌一天的结束。 程云桃走到牧青锋身旁，微微欠身：“牧管事，如今菜品都已传至席上，我想着时辰也不早了，若没其他吩咐，便先行告辞了。” “程姑娘，你暂时还不能离开。”牧青锋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云桃闻声，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澄澈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牧青锋，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寻找答案。 牧青锋神色平静，目光沉稳，低声解释道：“主子想要见你。” 程云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礼貌地询问道：“不知牧管事可知，季老板因为何事要召见我？” 牧青锋微微摇头，语气平和：“这是主子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具体缘由并不知晓。”说罢，却在心中暗自嘀咕，实在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为何会愿意让一个小厨娘见到自己的真容。 见从牧青锋这里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程云桃便也不再多问。她在心底自我安慰，或许只是关于今晚菜品的例行询问，比如口味是否合宜、食材选用是否恰当之类的话题。 “程姑娘，请随我来。”牧青锋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中带着一丝催促。 程云桃莲步轻移，跟随牧青锋的脚步，朝着季晏川所在的屋子走去。一路上，微风轻拂而过，撩动发丝，可她的心中却如波涛翻涌，久久难以平静。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季晏川所在的屋门外。 门口的两个侍卫身姿挺拔如松，面无表情，牧青锋快步上前，与侍卫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转过身，对着程云桃微微点头，示意她自行进去。 程云桃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本以为还是像之前一样，隔着一层屏风与季晏川交流，没想到她刚一进门，便与坐在中央处的季晏川直接对上了视线。 季晏川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绣着精致的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他剑眉星目，双眸深邃而明亮，鼻梁高挺，线条刚硬，薄唇微微上扬，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一头乌黑的长发束起，用一根玉簪固定，更衬得他气质卓然，通身散发着华贵的气息。 年纪轻轻，却难掩其举手投足间的沉稳与大气。 见她愣在门口，季晏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打趣道：“程姑娘不必拘谨，过来坐。”说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指向旁边的空位，动作优雅而自然。 “季老板，我听闻您今晚宴请了客人，我一个小厨娘出现在这里，怕是不合规矩。”程云桃神色一僵，心中暗自揣测季晏川这反常举动的原因。 同时在心中感慨，这位季老板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 季晏川放下手中的茶杯，靠在椅背上，轻轻摆了摆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今夜没有旁人，就你我二人，你便是我今晚的客人。” 见对方再次诚恳邀请，程云桃不好驳了面子，犹豫片刻后，走到空位旁落了座。她坐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低垂，不敢有丝毫的冒犯之举。 内心的小人却在焦虑的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有一种网友线下面基的尴尬感？！明明只要保持冰冷的甲乙方的关系就好了，突然冒出来是要搞哪样啊啊啊啊！ 季晏川见她格外的小心谨慎，连多瞧他两眼都不敢，不由得再次开口打趣道：“前两日隔着屏风时，我记得程姑娘很是能说会道，想法和点子也格外的多，怎么今日将屏风一撤走，反倒像是点了哑穴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程云桃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前两日多有冒犯，还望季老板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 季晏川轻轻摇头，眼中带着笑意：“我并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得很有趣。不管是你的厨艺，还是那些新奇的想法，都让我耳目一新。” “我叫季晏川，你可以喊我晏川，不必一直喊我季老板。” 程云桃察觉到季晏川没有刁难戏弄的意思，也放松了不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过还是婉拒道：“季老板，您是我的主顾，直呼您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太失礼了，于情于理，还是喊您季老板才比较合适。” 季晏川见她坚持，便不再勉强：“先动筷，待用完饭，我会吩咐青锋送你回去的。” “不用了，我不饿，我……”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程云桃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伸手按住自己发烫的面颊，满心懊恼。 季晏川并没有笑话她，只是夹起一块水晶脍送入口中，肯定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味道不错。 程云桃索性也不再纠结了，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挨个的品尝了一下。 水晶脍晶莹剔透，入口滑嫩即化，搭配姜醋汁，清爽之感瞬间在口中散开，十分解腻；雪霞羹里芙蓉花与豆腐的搭配清新脱俗，豆腐不仅保留嫩滑口感，还融入淡雅花香；细料馉饳儿小巧精致，馅料丰富浓郁，凉拌后搭配特制酱汁，葱香与芝麻香完美融合。 炙子骨头表皮金黄酥脆，内里肉质鲜嫩多汁，腌制的调料入味恰到好处；蟹酿橙，蟹肉的鲜美与橙子的清香相互渗透，每一口都别具一格；油泼鳜鱼肉质鲜嫩，热油激发出的香味与蒸鱼豉油完美结合；荔枝肉色泽红亮，酸甜可口，形似荔枝的造型更是增添趣味。 槐叶冷淘色泽碧绿，清爽的口感伴随着淡淡的槐叶清香；鲫鱼莼菜汤的汤汁奶白浓稠，鲫鱼和莼菜的鲜美相互映衬；樱桃饆饠的樱桃果香浓郁，咬下去满是甜蜜；蓼花糖香甜酥脆，糯米的酥脆与糖浆、芝麻的香甜完美融合。 程云桃越吃越畅快，最后甚至隐隐有了反客为主的趋势。 第165章 不速之客 直到放下筷子的瞬间，才惊觉周遭氛围有些异样。 她缓缓抬眸，只见季晏川早已停筷，侧身坐在一旁，右臂曲起，手肘稳稳地撑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额角，那深邃的目光正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灯光柔和地洒在季晏川的脸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照着他眼中那一抹饶有兴味的神色。 程云桃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子，赶忙开口问道：“季老板怎么这么早就停筷了？可是我今日做的菜色不合你的口味？”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试图借此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与不安。 “程姑娘，你所做的佳肴已经是我在钧华城中最满意的了，即使是同样的菜色，你的口味也比一般的厨子好得多。” 程云桃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嘴角上扬，认真地回答道：“身为一个厨子，爱吃自己做的菜那可是最基本的素养。一道菜，从食材的挑选，到烹饪过程中的每一道工序，都倾注了厨子的心血。如果连自己都觉得这道菜寡淡无味，或是存在这样那样的瑕疵，又怎么能期望客人会喜欢呢？” 季晏川闻言，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同程云桃这番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继续说道：“之所以停筷，是因为见你吃得太香，就像我从前养的那只小猫，它每次进食时，也是这般，吃得津津有味。” 季晏川微微眯起眼，思绪飘回到过去，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 “那是头漂亮的长毛三花猫，白色的绒毛柔软细腻，像冬日里最纯净的初雪，均匀地铺在它身上。背上的橘色和黑色斑纹，错落有致，尤其是它的尾巴，三种颜色交织环绕，特别的灵动。” “它的眼睛是碧绿色的，每次我端着食物走近，它就会瞪圆那双大眼睛，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咕噜’声……”季晏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程云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打趣道：“真没想到季老板竟然还是个猫奴。”说着，她还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追问道，“现在那猫呢？怎么没瞧见它的影子？” 季晏川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装作不经意地说：“从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连自己都顾不好，猫儿跟着我经常吃不饱饭，某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它，大概是自己离开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程云桃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 程云桃哑然，她想过季晏川是白手起家，但貌似季晏川的过去要比她想象的还要辛苦许多。 短暂的沉默后，季晏川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希望那只三花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每日都能吃得饱、睡得暖。” 程云桃静静地看着季晏川，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平日里叱咤风云、看似高高在上的男人，其实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和心酸。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怜悯或是多余的情绪，因为那是越界的举动，不论季晏川的过去有哪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都不是她所能够窥探的。 晚饭已经用完，她得抓紧些时间离开了，再拖下去，江钰该着急了，她不想江钰为她担心。 “季老板，今日多谢您的款待，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程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让青锋去准备马车。”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略显急躁的声音：“晏川，我来了！”其中还夹杂着牧青锋小心的阻拦：“沈公子，我家主子正在用晚餐，现在不方便直接见客，还请沈公子去茶室稍等片刻。” 程云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动，映照着她略显无措的面容。 她转头看向季晏川，眼中满是询问。 季晏川察觉到她的不安，微微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低声说道：“程姑娘莫要担心，来人是钧华城城主府的二公子沈凛风，有我在，你不必害怕被刁难。” 程云桃心中猛地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沈书澜的身影，她立刻反应过来，此人正是沈书澜的二哥。沈书澜的失踪，大概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程云桃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屋外的沈凛风满不在乎地回应道：“我还不知道晏川向来嘴刁？听说他最近得了个让他满意的厨娘，我来得正好，可以尝尝味道。” 牧青锋不敢得罪沈凛风，一时也没了主意，转眼的功夫，沈凛风就已经来到了屋外。 侍从连忙伸手将他拦下，沈凛风顿时不悦，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拦我？”侍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也感到压力巨大。 此时，屋内传来了季晏川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侍卫们这才收回了手，推开了门。 沈凛风冷笑一声后，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有个陌生女子坐在季晏川身侧的位置，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诧异，随后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神情，调侃道：“哟，还是头一回见到晏川身边有女人，只不过……” 他上下打量了程云桃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还真没想到，晏川你竟然会喜欢这种小白花的类型。” 沈凛风一袭月白色锦袍，衣摆绣着繁复精致的云纹，在烛火映照下，泛出淡淡的暖光。他身形修长，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公子的风流潇洒，一头乌发束于玉冠之下，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额前，更添几分不羁。 可当程云桃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时，心里不禁一凛，那看似温润的桃花眼，像幽潭一般深不可测，让人无端生出寒意。 沈凛风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带着审视与玩味。 不折不扣的笑面虎，程云桃心中暗自想到。 第165章 不速之客 直到放下筷子的瞬间，才惊觉周遭氛围有些异样。 她缓缓抬眸，只见季晏川早已停筷，侧身坐在一旁，右臂曲起，手肘稳稳地撑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额角，那深邃的目光正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灯光柔和地洒在季晏川的脸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照着他眼中那一抹饶有兴味的神色。 程云桃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子，赶忙开口问道：“季老板怎么这么早就停筷了？可是我今日做的菜色不合你的口味？”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试图借此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与不安。 “程姑娘，你所做的佳肴已经是我在钧华城中最满意的了，即使是同样的菜色，你的口味也比一般的厨子好得多。” 程云桃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嘴角上扬，认真地回答道：“身为一个厨子，爱吃自己做的菜那可是最基本的素养。一道菜，从食材的挑选，到烹饪过程中的每一道工序，都倾注了厨子的心血。如果连自己都觉得这道菜寡淡无味，或是存在这样那样的瑕疵，又怎么能期望客人会喜欢呢？” 季晏川闻言，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同程云桃这番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继续说道：“之所以停筷，是因为见你吃得太香，就像我从前养的那只小猫，它每次进食时，也是这般，吃得津津有味。” 季晏川微微眯起眼，思绪飘回到过去，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 “那是头漂亮的长毛三花猫，白色的绒毛柔软细腻，像冬日里最纯净的初雪，均匀地铺在它身上。背上的橘色和黑色斑纹，错落有致，尤其是它的尾巴，三种颜色交织环绕，特别的灵动。” “它的眼睛是碧绿色的，每次我端着食物走近，它就会瞪圆那双大眼睛，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咕噜’声……”季晏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程云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打趣道：“真没想到季老板竟然还是个猫奴。”说着，她还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追问道，“现在那猫呢？怎么没瞧见它的影子？” 季晏川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装作不经意地说：“从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连自己都顾不好，猫儿跟着我经常吃不饱饭，某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它，大概是自己离开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程云桃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 程云桃哑然，她想过季晏川是白手起家，但貌似季晏川的过去要比她想象的还要辛苦许多。 短暂的沉默后，季晏川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希望那只三花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每日都能吃得饱、睡得暖。” 程云桃静静地看着季晏川，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平日里叱咤风云、看似高高在上的男人，其实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和心酸。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怜悯或是多余的情绪，因为那是越界的举动，不论季晏川的过去有哪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都不是她所能够窥探的。 晚饭已经用完，她得抓紧些时间离开了，再拖下去，江钰该着急了，她不想江钰为她担心。 “季老板，今日多谢您的款待，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程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让青锋去准备马车。”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略显急躁的声音：“晏川，我来了！”其中还夹杂着牧青锋小心的阻拦：“沈公子，我家主子正在用晚餐，现在不方便直接见客，还请沈公子去茶室稍等片刻。” 程云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动，映照着她略显无措的面容。 她转头看向季晏川，眼中满是询问。 季晏川察觉到她的不安，微微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低声说道：“程姑娘莫要担心，来人是钧华城城主府的二公子沈凛风，有我在，你不必害怕被刁难。” 程云桃心中猛地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沈书澜的身影，她立刻反应过来，此人正是沈书澜的二哥。沈书澜的失踪，大概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程云桃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屋外的沈凛风满不在乎地回应道：“我还不知道晏川向来嘴刁？听说他最近得了个让他满意的厨娘，我来得正好，可以尝尝味道。” 牧青锋不敢得罪沈凛风，一时也没了主意，转眼的功夫，沈凛风就已经来到了屋外。 侍从连忙伸手将他拦下，沈凛风顿时不悦，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拦我？”侍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也感到压力巨大。 此时，屋内传来了季晏川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侍卫们这才收回了手，推开了门。 沈凛风冷笑一声后，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有个陌生女子坐在季晏川身侧的位置，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诧异，随后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神情，调侃道：“哟，还是头一回见到晏川身边有女人，只不过……” 他上下打量了程云桃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还真没想到，晏川你竟然会喜欢这种小白花的类型。” 沈凛风一袭月白色锦袍，衣摆绣着繁复精致的云纹，在烛火映照下，泛出淡淡的暖光。他身形修长，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公子的风流潇洒，一头乌发束于玉冠之下，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额前，更添几分不羁。 可当程云桃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时，心里不禁一凛，那看似温润的桃花眼，像幽潭一般深不可测，让人无端生出寒意。 沈凛风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带着审视与玩味。 不折不扣的笑面虎，程云桃心中暗自想到。 第166章 酸甜苦辣 从见到沈凛风的第一眼起，程云桃内心就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她能敏锐地察觉到此人心思深不可测，一旦被盯上，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只想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多生事端，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季晏川坐在一旁，将程云桃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悦。 他挺直了脊背，身姿挺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声音低沉而有力地开口解围道：“沈二少，你误会了，她只是我叫来试菜的厨娘。”说着，他微微抬起下巴，冷淡地抬了抬手，动作优雅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示意程云桃可以离开了。 程云桃忙欠身行礼，寒暄道谢后，便抬腿快步向门口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到门边，便被沈凛风伸手拦下。她心中一紧，停下脚步，脸上却强装镇定，转身看向沈凛风，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质问：“沈公子，您这是何意？” 沈凛风嘴角那抹虚假的笑意依旧挂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到程云桃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审视和玩味，像在审视一件稀奇的物件。 “姑娘为何这般着急离开？你既然是能够入了晏川眼的厨娘，手艺定然不凡，我今日来得匆忙，还没尝过你做的菜呢，你就这样走了，实在叫人觉得可惜啊。” 程云桃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沈公子谬赞了，像您这样的贵人，什么美味佳肴不曾品尝过呢？季老板只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要换换口味罢了，我只是一时走运才得了赏识，怕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她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谦卑，试图通过自贬来打消沈凛风的兴趣。 沈凛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惋惜地看着桌案上的残羹冷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只剩下了些剩菜，但从这残羹冷炙中，还是依稀可见之前的菜色很是不错，一看就知道出自高手之手。” “姑娘就不要妄自菲薄了，不妨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也好让我见识见识，究竟是怎样的美味才能让晏川如此青睐。” 这话一出，不只是程云桃对沈凛风的执着感到意外，季晏川同样也搞不清楚这沈凛风究竟要做些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沈凛风对于衣食住行的挑剔程度丝毫不亚于他，平日里甚少在不熟悉的地方用餐。以往他们二人见面用餐，大多也都是在沈凛风名下的酒楼中，今日这般反常，实在是让季晏川捉摸不透。 季晏川眉头微蹙，目光在沈凛风脸上来回打量，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寻出一丝端倪，可沈凛风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难以窥探其内心。他不透沈凛风此次前来的目的，但也不愿程云桃为此为难，便欲再度开口让程云桃离开。 不料程云桃却先一步开口，应下了：“既然沈公子如此抬举在下，那在下便献丑了。” 程云桃心中暗自思量，既然躲不过，不如迎难而上，左右不过是叫她做几道菜，总不能因为厨子烧的菜不合口味，就故意刁难？自己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犯不着这样，她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暂时划分为权贵的一时兴起。 见她愿意留下继续做几道菜，沈凛风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夸赞道：“倒是个识时务的姑娘，若能让我满意了，赏赐是少不了的。” 程云桃微微欠身，恭敬说道：“多谢沈公子，只是我得麻烦牧青锋出去递个消息，因为我的家人还在季府附近等我。” 季晏川闻言，立刻召来了牧青锋。 牧青锋快步走进屋内，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程云桃走上前，与他耳语几句，详细说了江钰所在的位置后，便拜托他出去传消息，让江钰不必担心，自己做完菜就会出府。牧青锋认真听完，微微点头，应下后转身快步出去。 牧青锋离去后，程云桃整理好心情，抬眼看向沈凛风，问道：“沈公子，不知您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沈凛风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在屋内踱步，思索片刻后说道：“酸甜苦辣各有各的妙处，叫人难以选择，难以割舍，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想吃一道同时具有酸甜苦辣几味，还能搭配得巧妙平衡的菜肴。” 此话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季晏川的脸色冷了不少，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此刻他很清楚，这沈凛风并非单纯地来品尝美食，而是来戏弄人来了。 于饮食之道造诣颇深的老饕，皆明烹饪之精妙，绝非易事，其最忌者，便是主次不分，调味无章。 每一道佳肴，皆有其独特的主调，此乃整道菜品的灵魂所在，主调既定，诸般调料的运用便需围绕其展开，用量、时机皆有讲究。 盐，可提鲜增味，但其用量需精准，多一分则咸苦，少一分则味寡；糖，能调和诸味，使口感更为醇厚，然若滥用，甜味过重，便会掩盖其他本味；醋，可增添酸香，去腥解腻，然投放时机不当，亦会破坏整体风味；辣椒，能赋予菜品热辣刺激之感，但其种类、用量皆需契合主调，若盲目加大用量，使辣味过于浓烈，菜品便只剩燥辣，失了原本的层次感。 若分不清主调，烹饪时随意添加调料，顾此失彼，菜肴便会失了和谐与平衡。 本该以鲜香为主调的清蒸鱼，若加入过多的花椒、八角等重味香料，那鱼的鲜嫩本味便会被掩盖，入口满是香料的冲味，全然没了清蒸鱼应有的清新；本应是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若是误加过多的酱油，那浓郁的酱味便会破坏甜酸的美妙融合，菜品颜色暗沉，味道也变得怪异。 如此这般，菜肴失了其应有的风味，沦为一道杂乱无章的食物，既辜负了食材的本味，也让食客难以下咽，徒留遗憾。 第166章 酸甜苦辣 从见到沈凛风的第一眼起，程云桃内心就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她能敏锐地察觉到此人心思深不可测，一旦被盯上，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只想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多生事端，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季晏川坐在一旁，将程云桃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悦。 他挺直了脊背，身姿挺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声音低沉而有力地开口解围道：“沈二少，你误会了，她只是我叫来试菜的厨娘。”说着，他微微抬起下巴，冷淡地抬了抬手，动作优雅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示意程云桃可以离开了。 程云桃忙欠身行礼，寒暄道谢后，便抬腿快步向门口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到门边，便被沈凛风伸手拦下。她心中一紧，停下脚步，脸上却强装镇定，转身看向沈凛风，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质问：“沈公子，您这是何意？” 沈凛风嘴角那抹虚假的笑意依旧挂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到程云桃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审视和玩味，像在审视一件稀奇的物件。 “姑娘为何这般着急离开？你既然是能够入了晏川眼的厨娘，手艺定然不凡，我今日来得匆忙，还没尝过你做的菜呢，你就这样走了，实在叫人觉得可惜啊。” 程云桃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沈公子谬赞了，像您这样的贵人，什么美味佳肴不曾品尝过呢？季老板只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要换换口味罢了，我只是一时走运才得了赏识，怕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她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谦卑，试图通过自贬来打消沈凛风的兴趣。 沈凛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惋惜地看着桌案上的残羹冷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只剩下了些剩菜，但从这残羹冷炙中，还是依稀可见之前的菜色很是不错，一看就知道出自高手之手。” “姑娘就不要妄自菲薄了，不妨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也好让我见识见识，究竟是怎样的美味才能让晏川如此青睐。” 这话一出，不只是程云桃对沈凛风的执着感到意外，季晏川同样也搞不清楚这沈凛风究竟要做些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沈凛风对于衣食住行的挑剔程度丝毫不亚于他，平日里甚少在不熟悉的地方用餐。以往他们二人见面用餐，大多也都是在沈凛风名下的酒楼中，今日这般反常，实在是让季晏川捉摸不透。 季晏川眉头微蹙，目光在沈凛风脸上来回打量，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寻出一丝端倪，可沈凛风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难以窥探其内心。他不透沈凛风此次前来的目的，但也不愿程云桃为此为难，便欲再度开口让程云桃离开。 不料程云桃却先一步开口，应下了：“既然沈公子如此抬举在下，那在下便献丑了。” 程云桃心中暗自思量，既然躲不过，不如迎难而上，左右不过是叫她做几道菜，总不能因为厨子烧的菜不合口味，就故意刁难？自己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犯不着这样，她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暂时划分为权贵的一时兴起。 见她愿意留下继续做几道菜，沈凛风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夸赞道：“倒是个识时务的姑娘，若能让我满意了，赏赐是少不了的。” 程云桃微微欠身，恭敬说道：“多谢沈公子，只是我得麻烦牧青锋出去递个消息，因为我的家人还在季府附近等我。” 季晏川闻言，立刻召来了牧青锋。 牧青锋快步走进屋内，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程云桃走上前，与他耳语几句，详细说了江钰所在的位置后，便拜托他出去传消息，让江钰不必担心，自己做完菜就会出府。牧青锋认真听完，微微点头，应下后转身快步出去。 牧青锋离去后，程云桃整理好心情，抬眼看向沈凛风，问道：“沈公子，不知您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沈凛风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在屋内踱步，思索片刻后说道：“酸甜苦辣各有各的妙处，叫人难以选择，难以割舍，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想吃一道同时具有酸甜苦辣几味，还能搭配得巧妙平衡的菜肴。” 此话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季晏川的脸色冷了不少，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此刻他很清楚，这沈凛风并非单纯地来品尝美食，而是来戏弄人来了。 于饮食之道造诣颇深的老饕，皆明烹饪之精妙，绝非易事，其最忌者，便是主次不分，调味无章。 每一道佳肴，皆有其独特的主调，此乃整道菜品的灵魂所在，主调既定，诸般调料的运用便需围绕其展开，用量、时机皆有讲究。 盐，可提鲜增味，但其用量需精准，多一分则咸苦，少一分则味寡；糖，能调和诸味，使口感更为醇厚，然若滥用，甜味过重，便会掩盖其他本味；醋，可增添酸香，去腥解腻，然投放时机不当，亦会破坏整体风味；辣椒，能赋予菜品热辣刺激之感，但其种类、用量皆需契合主调，若盲目加大用量，使辣味过于浓烈，菜品便只剩燥辣，失了原本的层次感。 若分不清主调，烹饪时随意添加调料，顾此失彼，菜肴便会失了和谐与平衡。 本该以鲜香为主调的清蒸鱼，若加入过多的花椒、八角等重味香料，那鱼的鲜嫩本味便会被掩盖，入口满是香料的冲味，全然没了清蒸鱼应有的清新；本应是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若是误加过多的酱油，那浓郁的酱味便会破坏甜酸的美妙融合，菜品颜色暗沉，味道也变得怪异。 如此这般，菜肴失了其应有的风味，沦为一道杂乱无章的食物，既辜负了食材的本味，也让食客难以下咽，徒留遗憾。 第167章 傣味扒菜 这季府是他季晏川的地盘，虽说他平日里为了生意上的一些事，不得不与沈凛风保持友好往来，但也不代表对方可以在他的地盘上胡来。 正当他想要为程云桃出头，呵斥沈凛风的无理要求时，程云桃却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说：“没问题。” 这轻松地回应，让沈凛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本笃定她会面露难色甚至出言拒绝，没想到她竟如此爽快地应下。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想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有多大能耐，于是提出：“我想现场观看你做菜。” 程云桃依旧神色平静，微微点头，淡然说道：“没问题，沈公子请便。”说完，她率先朝着厨房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一丝慌乱。 方才听清沈凛风所提出的要求后，程云桃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便是风味特殊的傣味酸扒菜。 酸，主要源自水腌菜酸水和西红柿丁。 水腌菜酸水是经过长时间发酵而成，那浓郁醇厚的酸味极具代表性，入口便能强烈冲击味蕾，后续悠长的酸香更是在口腔中肆意弥漫。西红柿丁的酸则清新爽口，为整体的酸味增添了活泼的层次，二者相辅相成，使酸味既浓郁又不失清新。 甜，主要是由红糖提供的。 在烹饪过程中，红糖缓慢融化，丝丝甜味融入菜肴里，与其他味道相互交融。这甜味不是直白的甜腻，而是恰到好处地平衡了酸的刺激，赋予菜品柔和的口感，让整体风味更加和谐。 苦，来自苦菜苔。 苦菜苔自带的苦味，清爽且独特，这苦味并非难以忍受，而是为菜品增添了别样的韵味，与其他味道碰撞交融，丰富了味觉层次，带来一种别样的味觉体验。 辣，由小米辣提供。 小米辣的辣度适中且香气浓郁，辣与酸相互映衬，酸让辣的回味更加悠长，辣又为酸增添了一份热辣的刺激，同时与甜和苦巧妙平衡，让酸甜苦辣在口中完美融合。 排骨则是这道菜的灵魂食材，其鲜嫩的肉质在炖煮过程中吸收了各种食材的味道，变得鲜嫩多汁又风味十足。 炖煮时排骨的肉香四溢，与其他食材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为整道菜奠定了醇厚的基调。最后撒上的香菜，不仅为菜品增添了一抹清新的色彩，还带来独特的香气，进一步丰富了菜肴的风味。 来到厨房，程云桃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她先伸手拿起排骨，利落地将其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伴随着清脆的“哒哒”声，排骨被精准地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段，每一段的厚度几乎一致，切口平整光滑。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苦菜苔的根部，将泛黄的部分掐去，再将长条的苦菜苔用手掰扯成寸段，整齐地码放在一旁备用。 相较于用刀直接切断，用手掰苦菜苔做出来的往往更好吃入味。 从纤维结构角度看，手掰是顺着纤维方向进行，能保留其完整性，而刀切会切断纤维，破坏结构，阻碍调料渗透；在接触面积方面，手掰形成的断面不规则，大大增加了与调料的接触面积，相比刀切的平整断面，更利于苦菜苔吸收调料味道；从汁液保留程度来讲，刀切时刀具的压力易使苦菜苔内部汁液大量流出，导致风味和营养损失，手掰则较为轻柔，能减少汁液流失，更好地保留原汁原味，让苦菜苔在烹饪后口感鲜美且更易入味。 不仅是苦菜苔，还有一些叶类蔬菜，如白菜、生菜等，采用手掰的方式处理也会在口感和入味程度上更胜一筹。 处理完苦菜苔，程云桃又拿起西红柿。 她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西红柿顶部划了个十字，随后将西红柿放入热水中稍烫片刻，轻松地剥去外皮，再切成均匀的小丁，切好的西红柿丁颗粒饱满，汁水欲滴，留置于瓷碗中备用。 沈凛风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程云桃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怀疑。季晏川也跟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眉头依旧紧锁，他既担心程云桃应付不来，又对沈凛风的刁难感到不满。 程云桃仿若未觉两人的目光，专注地处理着食材。 后厨之中，熊熊灶火肆意跳跃，暖红的光焰映照在程云桃的面庞，勾勒出她专注的神情。 程云桃走向墙边，双手稳稳抱起那盛着水腌菜酸水的陶制罐子，腕间微微用力，“哗啦”一声，酸水如灵动的溪流，欢快地涌入大铁锅之中。紧接着，她伸手拎起已洗净沥水的排骨，指尖轻捻，将排骨逐块放入锅中，每一块落下，都溅起小小的水花。 随着火势渐旺，火苗亲昵地舔舐着锅底，锅中先是泛起轻微的“滋滋”声，不过片刻，便化作“咕噜咕噜”的声响。 与此同时，白色的浮沫不断从锅底冒出，迅速浮上水面，程云桃见状，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旁的漏勺，手腕轻抖，漏勺精准地探入锅中，轻轻撇去浮沫。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带一丝拖沓。 浮沫撇净，程云桃转身移步至菜篮旁，双手轻柔地捧起嫩绿鲜嫩的苦菜苔，丢入锅中，苦菜苔入锅的瞬间，原本略显单调的酸水，瞬间添了几分生机。 紧接着，她又转身拿起装有切好西红柿丁的瓷碗，手腕轻旋，艳红的西红柿丁与嫩绿的苦菜苔相互映衬，色彩更加丰富了些。再依次加入掰碎的红糖块和盐巴，加盖上锅盖，将灶火调至中小火。 只消三刻时光，佳肴便可烹制完成。 等待的过程有些许的漫长和无趣，沈凛风被季晏川邀请着移步，暂作休息，只待美食出锅的那一刻，再一探究竟。二人在偏厅落座，侍从迅速奉上香茗，袅袅茶香升腾而起，却未能驱散空气中那一丝微妙的紧张氛围。 沈凛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透过缭绕的热气，落在季晏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晏川，你这府上的厨娘，还真是有趣，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大能耐。” 第167章 傣味扒菜 这季府是他季晏川的地盘，虽说他平日里为了生意上的一些事，不得不与沈凛风保持友好往来，但也不代表对方可以在他的地盘上胡来。 正当他想要为程云桃出头，呵斥沈凛风的无理要求时，程云桃却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说：“没问题。” 这轻松地回应，让沈凛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本笃定她会面露难色甚至出言拒绝，没想到她竟如此爽快地应下。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好奇，想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有多大能耐，于是提出：“我想现场观看你做菜。” 程云桃依旧神色平静，微微点头，淡然说道：“没问题，沈公子请便。”说完，她率先朝着厨房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一丝慌乱。 方才听清沈凛风所提出的要求后，程云桃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便是风味特殊的傣味酸扒菜。 酸，主要源自水腌菜酸水和西红柿丁。 水腌菜酸水是经过长时间发酵而成，那浓郁醇厚的酸味极具代表性，入口便能强烈冲击味蕾，后续悠长的酸香更是在口腔中肆意弥漫。西红柿丁的酸则清新爽口，为整体的酸味增添了活泼的层次，二者相辅相成，使酸味既浓郁又不失清新。 甜，主要是由红糖提供的。 在烹饪过程中，红糖缓慢融化，丝丝甜味融入菜肴里，与其他味道相互交融。这甜味不是直白的甜腻，而是恰到好处地平衡了酸的刺激，赋予菜品柔和的口感，让整体风味更加和谐。 苦，来自苦菜苔。 苦菜苔自带的苦味，清爽且独特，这苦味并非难以忍受，而是为菜品增添了别样的韵味，与其他味道碰撞交融，丰富了味觉层次，带来一种别样的味觉体验。 辣，由小米辣提供。 小米辣的辣度适中且香气浓郁，辣与酸相互映衬，酸让辣的回味更加悠长，辣又为酸增添了一份热辣的刺激，同时与甜和苦巧妙平衡，让酸甜苦辣在口中完美融合。 排骨则是这道菜的灵魂食材，其鲜嫩的肉质在炖煮过程中吸收了各种食材的味道，变得鲜嫩多汁又风味十足。 炖煮时排骨的肉香四溢，与其他食材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为整道菜奠定了醇厚的基调。最后撒上的香菜，不仅为菜品增添了一抹清新的色彩，还带来独特的香气，进一步丰富了菜肴的风味。 来到厨房，程云桃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她先伸手拿起排骨，利落地将其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伴随着清脆的“哒哒”声，排骨被精准地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段，每一段的厚度几乎一致，切口平整光滑。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苦菜苔的根部，将泛黄的部分掐去，再将长条的苦菜苔用手掰扯成寸段，整齐地码放在一旁备用。 相较于用刀直接切断，用手掰苦菜苔做出来的往往更好吃入味。 从纤维结构角度看，手掰是顺着纤维方向进行，能保留其完整性，而刀切会切断纤维，破坏结构，阻碍调料渗透；在接触面积方面，手掰形成的断面不规则，大大增加了与调料的接触面积，相比刀切的平整断面，更利于苦菜苔吸收调料味道；从汁液保留程度来讲，刀切时刀具的压力易使苦菜苔内部汁液大量流出，导致风味和营养损失，手掰则较为轻柔，能减少汁液流失，更好地保留原汁原味，让苦菜苔在烹饪后口感鲜美且更易入味。 不仅是苦菜苔，还有一些叶类蔬菜，如白菜、生菜等，采用手掰的方式处理也会在口感和入味程度上更胜一筹。 处理完苦菜苔，程云桃又拿起西红柿。 她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西红柿顶部划了个十字，随后将西红柿放入热水中稍烫片刻，轻松地剥去外皮，再切成均匀的小丁，切好的西红柿丁颗粒饱满，汁水欲滴，留置于瓷碗中备用。 沈凛风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程云桃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怀疑。季晏川也跟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眉头依旧紧锁，他既担心程云桃应付不来，又对沈凛风的刁难感到不满。 程云桃仿若未觉两人的目光，专注地处理着食材。 后厨之中，熊熊灶火肆意跳跃，暖红的光焰映照在程云桃的面庞，勾勒出她专注的神情。 程云桃走向墙边，双手稳稳抱起那盛着水腌菜酸水的陶制罐子，腕间微微用力，“哗啦”一声，酸水如灵动的溪流，欢快地涌入大铁锅之中。紧接着，她伸手拎起已洗净沥水的排骨，指尖轻捻，将排骨逐块放入锅中，每一块落下，都溅起小小的水花。 随着火势渐旺，火苗亲昵地舔舐着锅底，锅中先是泛起轻微的“滋滋”声，不过片刻，便化作“咕噜咕噜”的声响。 与此同时，白色的浮沫不断从锅底冒出，迅速浮上水面，程云桃见状，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旁的漏勺，手腕轻抖，漏勺精准地探入锅中，轻轻撇去浮沫。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带一丝拖沓。 浮沫撇净，程云桃转身移步至菜篮旁，双手轻柔地捧起嫩绿鲜嫩的苦菜苔，丢入锅中，苦菜苔入锅的瞬间，原本略显单调的酸水，瞬间添了几分生机。 紧接着，她又转身拿起装有切好西红柿丁的瓷碗，手腕轻旋，艳红的西红柿丁与嫩绿的苦菜苔相互映衬，色彩更加丰富了些。再依次加入掰碎的红糖块和盐巴，加盖上锅盖，将灶火调至中小火。 只消三刻时光，佳肴便可烹制完成。 等待的过程有些许的漫长和无趣，沈凛风被季晏川邀请着移步，暂作休息，只待美食出锅的那一刻，再一探究竟。二人在偏厅落座，侍从迅速奉上香茗，袅袅茶香升腾而起，却未能驱散空气中那一丝微妙的紧张氛围。 沈凛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透过缭绕的热气，落在季晏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晏川，你这府上的厨娘，还真是有趣，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