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一章 震碎三观啊 “啊~” 一声娇俏惊呼在花丛中乍起。 不远处有人闻声而来。 “可是要紧?” 灼目的日头之下,矜贵少年俊美的面庞雕琢如玉。 摔倒在地的小女郎扬袖挡住半张面孔:“你是谁?这是我家花苑。” 少年笑道:“寻常外人哪里进得了镇国公府,我是你兄长至交,听闻国公府花苑姹紫嫣红娇俏明亮,却不想瞧见受伤的小兔,如何,可还能行走?” 小女郎脸更红:“不必劳烦世兄。”咬唇拧眉的就要起身。 “啊~” 小女郎口中低呼,身子一歪再度倾斜,少年一手扶到小女郎的腰上。 虽旋即离开,小女郎的面孔还是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果子。 花苑里花香蝶舞,只可见不远处少年的仆从,镇国公府的下人侍婢竟没见到一个。 少年道:“看来是难以行路,不如先暂且到那边的亭子歇息,不然若只瞧着不顾,倒是枉为适才那一声‘世兄’了。” 小女郎脸上的红晕几乎泛到了脖颈上,垂首躬身:“多谢世兄。” “得罪。” 隔着长袖衣衫,少年一手扶着小女郎的手臂,一手轻触腰肢。 “怎得不见侍婢?”少年问。 “路过花苑,见到有蝶儿,一时兴起,便叫回返取扇了。”小女郎道。 “却也是巧了,令兄稍时方至,我也不喜多有侍奉在侧,不然也不必得罪小女郎。” “世兄言重了,若非世兄,此番才真是丢了脸面。” “小女郎至诚,不愧为镇国公之后。” “……” 光影下,两道身影越来越远,也好像越来越近。 就在小女郎跌倒的数十步外,假山嶙峋,高树枝丫笼罩之下,冯云趴在枝丫上嘴巴都差点儿合不上。 震碎三观啊!! 如果不是她好奇的跟上来,她还真看不到这一幕。 那位比她早出生几秒的同胞小姐姐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在府里简直就是家中典范,说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家,却是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更是礼仪周到的连宫里的嬷嬷都挑不出毛病来,而她这个除了舞刀弄枪其他什么都不会就是爱吃爱睡觉的同胞妹妹,简直就是丢尽了那位同胞小姐姐的脸。当然她也从没想过比什么,前世她就是工作太累累死的,这回一睁眼发现吃穿不愁,干嘛还要拼命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好?如果不是家里顶着“镇国”两个字,又正巧了她觉得身为女子必须要会点儿防身术,她都不会对棍棒感兴趣! 却不想她那位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的小姐姐竟是朵小白花? 她亲眼看着那位小姐姐一边盯着滴漏壶一边说累了要歇息,然后转头直奔花苑,又支走了晓兰,似乎是有目的的寻了个角落摔到了地上。 啧啧,她都觉得这一跤摔的疼。 只是她这个角度还真没看清过来的矜贵少年长得什么模样。 ……不过看身形就不会差。 小姐姐眼光高的嘞。 可这位小姐姐是怎么知道花苑里有这么一位小哥哥的? 大乾朝立朝三十七年,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也不过才十五年,冯家早先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从龙之功甚伟,“镇国公府”便可见一斑,府中上下也多有规矩,前院的人甚少跟后院的女眷们走动,更何况她和小姐姐还是垂髫之年,身边伺候的更是家中的老人儿,若非亲近相熟之人哪里近的了墙角三丈,而眼下不止是近了,更是连一墙之隔的她都不知道。 难道有人要害小姐姐? 冯云猛地挺直了身子,却忘了自己正趴在枝丫上,枝丫晃荡,眼看着就要把她甩下来,也就在这时候,树下又突然的冒出一声:“哈!” 冯云手一哆嗦,“砰——”摔下来。 就在冯云眼前发黑的一瞬,听到脑袋里传来的声音。 “——系统升级——” 阳光洒入轻薄的床帘,微风轻拂,吹动起床上人儿细密的睫毛。 “女郎醒了!” 惊喜声起,有侍婢急忙的去外面招呼。 冯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帘,昏昏沉沉的想到自己是被树下的那声呼喝吓得摔下来的,还模模糊糊的听到“系统升级”的提示。 嗯哼,她的系统升级了。 一出生她就有一个据说是系统的存在,只是这十二年来除了日积月累增加的数字,其他的什么功能变化都没有,她也早已经习惯了,没想到还有升级的一天。不过这会儿她先还顾不上……耳边上嘈嘈杂杂的都是人。 “女郎,太好了,您总算是醒了。” “郎中就在外面候着呢,还有二小姐。” “……” 小白花姐姐也在?正好,她很想知道是谁在树下呼喝的她。 在她这一亩三分地上吓唬她?还真是觉得没人管的了了? 冯云扶着额头起身,身边的侍婢忙扶枕靠背,端水送食,候在外间的郎中也过来搭脉诊断。人影绰绰间,冯云一眼就看到了跟着走进来的小白花姐姐冯清。 美眸清亮,唇角含笑,身姿摇曳,已堪美人。 小姐姐本来就长得好看,今儿更好看。 “二姐姐。”冯云咧嘴笑的天真。 “你又爬树做什么?”冯清嗔怪。 “抓鸟。”冯云道。 “这回涨记性了!” “那也是有人吓唬我,不然我才摔不下来。”冯云问,“二姐姐,可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在国公府下此狠手?” “勿要胡说。”冯清小脸儿一板。 这会儿郎中已经看诊完毕,涩声晦语的说了好几句,总归是说她没什么事儿,养几天就好的意思,又侧身对冯清说了一番类似的话,同样的休养几日,勿要辛劳。 “二姐姐怎得也伤了?可要紧?”冯云惊问。 郎中道:“三小姐放心,二小姐并无大碍,只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那便好。” 郎中告退,同外面等候的母亲身边的李嬷嬷一起离开。 丫鬟们也识趣的退下,内室中只有姐妹两个。 冯云伸手去拉冯清:“二姐姐,让我看看伤的如何。” 在冯云的执意下,冯清也不得不上了榻,脱了小袜,露出了已经上了药但仍红肿的脚踝。 第二章 你还真想教训? “这是在哪里伤到的?” “晓兰就是这么伺候姐姐的?” 冯云惊呼。 小白花姐姐对自己够狠啊! “不怪晓兰,早些时候从你这边离开,看到园子里花开锦蔟,就想着画个纸鸢给你玩儿,想着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样,一时不小心跌了。”冯清道。 这谎话说起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啊~ 冯云懊恼状:“都怪我,若是早先不说想要玩儿的事儿,二姐姐就不会分心。” “我都说了是我不小心。”冯清小腿缩进了被褥里,“往日里你伤的不是更严重些?” 冯云理所当然的回道:“那怎么能一样,我练枪,二姐姐又不练!” “对对,你总是有理。” 冯清探头看了眼外面,冲冯云招了招手,待冯云凑到跟前,低声轻语:“是五皇子。” 冯云愣了愣,也压低了声音,“五皇子伤了二姐姐?” 冯清:“……” 冯云眨巴着眼睛,一双眼睛里清亮无邪。 冯清叹气:“我是说你摔下来——” 冯云瞪大了眼睛:“二姐姐是说五皇子吓的我?五皇子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来的吗?” “听兄长说,五皇子是随同三皇子殿下一同来的。”冯清盯着冯云。 冯云不可置信:“三皇子也不管的?就让五皇子吓我?不对,大兄呢?咱家里的仆从都哪儿去了?堂堂皇子殿下来咱府里竟也不让人小心伺候,兄长就是这般待客的?” 冯云越说越怒,冯清却是掩唇一笑,看冯云看过来,冯清立刻正色:“这就要问大兄了。” “啊,那就算了。”冯云目光闪烁,但还是不死心,“我,我没砸到他身上?” 不是冯云吹牛,以她现在体型,被砸一下足够好受。 似乎是知道冯云为什么这么问,冯清低笑:“或是五皇子身手矫健?” 冯云咬牙:“可惜,没能当场报仇。不过如果是三皇子就好了,听兄长说三皇子气力不凡,弓马娴熟,若是三皇子,我定能安然无恙。” 冯清微笑,只是嘴角牵扯的很有些僵硬。 就好像是数年前冯清摆弄琴筝的时候她好奇的过去拨弄了几下,冯清也扬着唇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别扭,直到她表示对琴筝没有兴趣更喜欢棍棒,冯清才笑的灿若春花。 冯云话锋又转:“我也就是想想,三皇子定然是与兄长同行,若是三皇子看到了,兄长也肯定看到了,那时别说救我,怕不是先会训斥我一番。” 冯清失笑,抬手在冯云的额头上点了点:“你啊,知道就好。” 小姐姐笑的温柔似水,冯云眼睛也眯成了缝儿。 ……呵呵,那个英雄救美的必然三皇子无疑。 难怪都说小姑娘长得快,才十二岁就喜欢小哥哥了~ 两小姐妹又在床上聊了会儿子,在冯云喝了药后,冯清方离开。 从冯云的青竹小院出来,拐个门就是青兰小院,但虽只是一墙之隔,却一个嘈杂热闹,一个安静如幽兰。 冯清在晓兰的搀扶下坐到院中的亭廊内,隔着树影看向墙垣的另一边,眸光微晃, 早些时候她才坐到亭中,就听说了冯云从树上跌落晕倒。 若是在旁处也无妨,偏偏和她一样都在花苑里,跌落之地还和先前她摔倒的地方不远。 她出现在那里,是巧合。 三皇子看到她,也是巧合。 可冯云在那里,她怕不是巧合。 毕竟即便她瞒着冯云,可冯云还是出现在那里。 不过刚才看她的样子应该没有说谎。 爬树抓鸟也做了不止一次,而且树上也确是有鸟儿窝。 最好她说的实话。 毕竟现在的冯云正是她喜欢的妹妹的样子。 就这样让她喜欢下去,是最好的了…… 一墙之隔,冯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原来是五皇子吓唬的她。 皇上膝下六位皇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还有二皇子已经娶妻生子,其他几位皇子尚未婚配,而五皇子和三皇子都是贵妃所出,三皇子比老大哥小一岁,五皇子年岁跟她应该差不多,不然也不会跑到别人的树底下吓唬。 这孩子太调皮了。 但有大兄在,也不用她费心。 至于小姐姐嘛,人家既是皇子,又有大兄在,也不是她要操心的啦。 这就是有哥哥有姐姐的好处了,什么都不用管,只管躺平。 嘿嘿,现在总算是可以看看升级后的系统了。 冯云暗暗高呼一声“系统” —— 咦?不是升级了吗?幻听了? 怎么连原本的数字都没了? “系统?系统?” 冯云呼唤了七八遍,终于再次看到熟悉的数字。 咦,原本的红色数字后面增加了一个蓝色数字。 \/。 很明显,是升级线。 从她出生以来,躺床上一小时,数字增加1,短短十二年,个小时,在她上辈子是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人生。 现在升级了,躺一小时增加10。 然并卵,这些数有什么用? 冯云上下左右,连犄角旮旯度没有放过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所以,系统升级就是这? 呵呵~ 冯云闭眼,躺平。 很快,冯云睡着了。 “三小姐,三小姐。” 轻呼在耳边回响,冯云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床头两张俏丽的小脸儿,冯云咧嘴,伸手捏过去。 床上的小姑娘脸上还透着刚刚醒来的迷糊混沌,可那双小手已经不安分了。 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每次醒来都这么可爱的春晴忍不住提醒:“大郎君等着小姐呢。” 老大哥? 冯云几乎是一个激灵,立刻起身,旁边冬怜春晴忍着笑连忙服侍。 不过半刻钟,冯云跑出了来。 稍短的裙摆正使得冯云的小腿儿跑的飞快而没有丝毫牵绊,泛红的小脸儿上如同镶嵌的一双黑漉漉的眼睛,两排白如贝齿的小牙露着就像是年画上的金童。 等在外堂原本还有些火大的冯暮雨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这丫头没有冯清的闺秀,却胜在可爱。 冯暮雨抬手在冯云的额头上弹了下:“以后还偷懒吗?” “啊,什么嘛~”冯云吃痛。 “说是喜欢练功,还练了六年,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凡是你练出点儿东西,也不至于摔下来。”冯暮雨。 噢,还以为来看她的,结果是数落! “哼,不喜欢大兄了。”冯云扭身背对。 “不想听?”冯暮雨笑,“好,我问你,你爬树做什么?” “抓鸟。”冯云。 “如果母亲知道的话……” 冯云立马转身,拉着冯暮雨的袖子瞪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大兄玉树兰芝,倜傥潇洒,是我最最崇拜的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兄了!” 冯暮雨啼笑皆非:“马屁张口就来!你才该是跟清儿换一换,若是你有清儿一半的勤勉,今儿别说那位五皇子吓不到你,你教训他一番都是轻而易举。” 冯云瞠目结舌:“真能教训?” “你还真想教训?”冯暮雨挑眉。 冯云:“……” 第三章 过分了! “嘣~” “啊——”冯云额头又被冯暮雨弹了下。 “大兄你——” “我告诉母亲说你是为了救幼鸟方不惜犯险,母亲当是信了。五皇子殿下性子脱跳,和你倒也有几分相似,原本候在前院等郎中诊断,不想宫中传信,只能先回去,待明后日再来赔罪。” 赔罪? 敢情先前不是哄妹妹,是说真的呢? 可凭她以往的经验,堂堂皇子去给臣子家的孩儿赔罪,这根本是祸不是福,好! “大兄,咱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冯云仰着头一脸天真。 冯暮雨睇过来:“小小年纪,整日里有半日都躺在床上,倒也懂得居安思危,月满则亏的道理~” 冯云懵懂状:“大兄,在说什么?” 冯暮雨弯唇眯眼抬手。 冯云错步后仰委屈。 “嘣” 又一个脑瓜崩。 啊啊啊,太欺负人了! 欺负她的系统啥本事也没有,是不是? “这都躲不开?明日起,我来教你。”冯暮雨道。 冯云眼皮子都快跳起来,“不用,我每日——” “练了六年,竟还从矮树上摔下来,若是传出去,我镇国公府的颜面何在?”冯暮雨鄙睨。 “我只是小女子……”冯云讪讪。 冯暮雨牵唇:“三个月后,父亲就要回来了,若是知道你如此,怕是日后不会再允你习武。” 冯云闭了嘴,脑袋里一时都有点儿空白。 三个月?还有三个月? 混日子的时间过的这么快的吗? 她还记得三年前父亲出征边塞时家中年迈祖父强忍泪水,母亲身颤如抖糠,家中上下众人轻啜不舍,额角挂着一道刀痕的父亲亦是叩首数次欲言又止,那时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当时就站出来大声呼喝日后她也要当女将军,替父亲长护大乾,父亲大笑,抱着她狠狠的让她品尝了一番胡茬子的威力,父亲走后的转天她的脸上还有胡子印儿,但也就是她的那番话,母亲才没有强硬的逼她学女红女则,所以现在她要还债了吗? “这才三年,父亲就想要个女将军?”冯云嘴里发苦。 冯暮雨扬眉。 这丫头倒还记得。 “想多了。”冯暮雨说着,上下扫量了眼冯云,抬腿走了。 冯云愣愣。 大兄什么意思? 又想到冯暮雨的眼神,也低头看自己。 是嫌她胖?还是个头矮啊? 她觉得她挺好的啊! 不是,父亲是想要还是不想要?给个话啊~ 上辈子的领导常说的就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可也要知道想要什么结果才能把握过程掌握度啊! “大兄,大兄——” “我明日再来——” “……” 老大哥溜的快,冯云只能趴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把系统扒拉出来。 这会儿系统前面的红色数字已经变成了,后面还是。 系统,系统,给个面子~ 升级了,是不是? 如果能继续混吃等死,她绝没有二话,可眼看着这种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啊~ 好歹相依为命了十二年,呜呜…… 或许冯云的期盼真的感动了系统,蓝色忽然闪动了几下,就在冯云的惊喜交加中,数道云雾缭绕到了最上面,很快幻化出四个字。 “躺平系统” 然后,再没了然后。 …… …… 好好好,这是让她躺平了接受命运,是? 呵,她这系统,绝了!! 床帘之外,屏风另一侧,春晴看了好一会儿:“女郎这是,又睡着了?” 冬怜也探头看了眼,低笑:“应该是。” 春晴冲冬怜竖起大拇指。 女郎这本事厉害了。 冬怜敛了笑,低声:“不可妄言主子。” 春晴吐了吐舌头,连忙去忙了。 暮色降临,又逢初十,冯云换了衣裳和往常一样往翠逸园给老母亲请安。 翠逸园内松柏常青,梅兰竹菊各有一处,无论春夏秋冬都有花清淡雅,今月里更是蝶舞莺飞。 冯云到的时候,小姐姐冯清,大兄冯暮雨已经在了,且不只是自家的哥哥姐姐,叔母也带着冯暮尘,冯暮修兄弟和女儿冯妙来了。 祖父爵镇国公,父亲为长兄,便是妥妥的镇国公世子,母亲世子夫人,亦是郡主,皇亲国戚,只是母亲这位郡主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姐妹扶持,能仰仗的也只有身为皇帝的表兄。叔叔在朝中任吏部侍郎,叔母是商贾之女,据说当初叔母看中的是父亲,还因此为国出军资,可父亲早已经成亲,索性就选了叔叔,本以为是退而求其次,结果却是嫁对了郎,夫妻恩爱数十年,据说从没有红过脸。 以往初一十五的时候叔母也常往母亲这边来,可今儿还不到日子。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叔母。”冯云行礼。 “好了,都是自家人。”世子夫人道。 “是。” 冯云还没起身,二夫人先过来拉起冯云,关心的问:“怎么样了?” “没事儿的。”冯云扬起大大的笑脸儿。 二夫人还是上下看了一番,才松了口气:“这便好,每日里习武练功就辛苦着了,还心怀悯意,连个鸟儿啊都可怜呢,日后若是还有这种登爬上高的就去唤三郎,说是比你还小上两岁,可总归是皮糙肉厚。” “母亲,说我就够了,不要连大兄二兄也一起骂了。”冯暮修嚷。 “我哪里骂了,你们兄弟三个,就你皮糙肉厚。”二夫人冷笑。 冯暮修气结,可转头再看冯暮雨冯暮尘两位哥哥,也只能认了。 亲哥冯暮尘是个书呆子,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大兄冯暮雨身手不凡,可偏偏生得一副俊逸飘逸的气质,跟大伯根本就不像,更像大伯母,而他,下盘稳健,简直就是为练武而生…… “叔母,三弟身健耐久,比三妹更适合练武一途。”冯暮雨道。 看看,大兄也这么说。 冯暮修向冯暮雨激动一瞥。 “真的啊?”二夫人惊讶。 “小侄所言无虚。”冯暮雨微垂视线。 不想看。 “那日后暮雨可是要多提点些,这小子懒的很。”二夫人道。 “叔母言重了。”冯暮雨道,眼角有意无意的扫过冯云。 不止是冯暮雨,屋内的众人都似乎瞧向冯云。 冯云:“……” 过分了。 第四章 其实把她都安排了? 二夫人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掩唇一笑:“瞧瞧,倒是忘了正经的,嫂嫂,这是昨儿个在胭脂铺瞧见的绢花,虽没有宫里的精巧,却胜在别致,就想着咱家里的小女郎们个个生的漂亮,就拿了来添添颜色。。” “难为弟妹有心了。”世子夫人道,冲冯清冯云微微颔首,只是目光落在冯云身上,似有嫌弃。 “……” 冯云瞪向冯暮雨。 叔母转移话题倒是顺溜,可谁听不出来老大哥的意思,连带老妈都拉仇恨了! 冯暮雨恍若未觉,转头和旁边的冯暮尘说上了话儿。 嘶—— 冯云手心发痒,就这时候,熟悉的吊耳当啷的公鸭嗓儿在耳边冒出来。 “小懒猪,听到没,我比你适合练武!” 比冯云还要矮还要胖的冯暮修挪到她身边,挤眉弄眼,幸灾乐祸。 冯云瞥过去。 这小子欠揍! 冯暮修见她没说话,更来劲:“哎呀,我怎么看你又胖了?哟,我好像比你高了哦~” “……” 忍不了了! 冯云撸袖子就要上。 就在这时候,脑海里忽然有异样传来,冯云定神一瞅,高兴的牙花子差点儿咧出来。 终于冒出新东西来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哈哈,虽然六个选项,也不知道飞刀是怎么出来的,可她好几万的存货,岂不是想怎么升就怎么升? 欧耶!她的系统虽然反应慢一点,但还是她的最爱!!! …… 冯暮修懵然摸不着头脑。 冯云低着头,双肩轻颤,看上去像是气急了,可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根儿了。 怎么好像还挺高兴? 难道说她喜欢? “以后就叫我哥,哥罩着你——”冯暮修直往某条路上一去不回。 冯云微笑:“一会儿别急着走。” 看上去是在笑,可眼里“回头切磋切磋”的意思根本就没掩饰。 冯暮修瞪圆了眼睛。 来真的? 他比冯云小两岁,刚练武的时候没少被冯云欺负,但没奈何冯云懒啊,他也深信勤能补拙,所以这两年他找过她几次,她都不理,他觉得是冯云知道打不过他主动退避,可这回是怎么的了? 冯暮修突然心生不妙。 “你们两个倒是姐弟情深,云丫头,快来,看有没有中意的。”二夫人笑盈盈。 冯云笑的比叔母甜:“叔母眼光好,能让叔母看得上眼儿的必然都是最好的。” “呦呦呦,这小嘴儿甜的。”二夫人合不拢嘴,拿了一支给冯云,“瞧瞧这支。” 一支白兰花的精巧小绢花,金丝缠绕,细致无暇。 “好看。”冯云赞。 冯清微微皱眉,看到冯妙正瞧着她,又笑意轻轻:“叔母还真是偏心云儿,这支绢花看上去不起眼,却是深谙精细巧夺之意,倒是显得我这里的茉莉都差了些。” “那没法子了,叔母给我的,我才不换。”冯云连忙的插到了头上。 戴上了就是我的,别抢。 冯妙也笑:“我就知道三妹妹喜欢,这是我特意留给三妹妹的。” “谢谢大姐姐。”冯云立刻道谢。 冯妙笑意嫣然,冯清神色不变,旁边的冯云却只觉风雨欲来。 “母亲,您有看中的花儿吗?我给您挑一个。”冯云窜到前面去拿桌上的绢花。 世子夫人没想到她突然跳出来,差点儿摸向被吓到的心口,道:“稳重些。” “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世子夫人瞪过去,“适才你叔母不说我也要说你的,日后安稳些,闲暇了多跟你两位姐姐学学。” “哦。”冯云盯着桌上的绢花。 ……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不管看多少年都惊叹。 世子夫人看出来冯云的心不在焉:“不要听不进去,日后你们姐妹总要嫁人的。” 嫁人? 冯云瞪大了眼睛看向母亲:“我才不嫁,我要侍奉母亲。”她现在未成年呢! 二夫人喷笑:“这孩子,怎么嫁人就不能侍奉了?” “不嫁人才会全心全意嘛。”冯云一本正经。 世子夫人也忍不住笑了。 “好,你嫁不嫁的不管了,你两个姐姐总要嫁的。”世子夫人道。 “母亲。” “伯母。” 冯清冯妙娇羞唤声。 “瞧瞧这两个丫头,都害羞了呢。”二夫人轻笑,忽的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嫂嫂,听说今儿个三皇子也来了府上。” “不错。”世子夫人笑道,“三皇子可是清风梳月般的人物。” “哎呀,真是可惜了。”二夫人不掩遗憾。 话到这儿,冯云悟了。 她总算知道为啥叔母今儿个过来了。 自家同辈六人,老大哥冯暮雨排老大,年十八,冯暮尘老二,年十六,冯妙为大姐,年十四,冯清冯云其次年芳十二,最后就是冯暮修了。 冯妙冯清两位姐姐都是熟习琴棋书画,而妙儿姐更长两岁,在别府中十四便可定亲。 瞧瞧,妙儿姐的耳朵尖儿都红了。 …… “有何可惜的。”世子夫人道,“皇家子嗣都是赐婚的。” “哎呀,赐婚不就是皇上一句话嘛。”二夫人道,“咱家可是最能配得上皇家的啊,要功劳有功劳,要亲戚有亲戚啊~” 叔母冲着母亲挤眉弄眼。 这话,直白! 在座的冯暮尘转过头不忍直视,冯暮雨端杯喝茶,冯暮修一脸好奇,冯妙低着头只看到耳朵尖儿,冯清却正对上冯云四处瞧的眼神。 冯清眼中似乎有什么划过,还没等冯云再看,冯清也转过了眸光。 小白花姐姐是有话和她说? “这里是镇国公府,你也是朝中三品大员之妻,便是内宅私语,法度也不可费。”世子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二夫人有些不自在:“都是自家人,没甚要紧。” “孩子们还小,日后无论是为官还是为掌家主母,都需秉持自身,更不可行差踏错,不然就是镇国公府教导无方。即便来日名震一方,众可所见也是镇国公府的好歹。” 二夫人最不喜的就是这位嫂嫂的说教,可眼下的几个孩儿们都一副老实恭听的样子,也只能低头应了。 好在世子夫人也没有多说便转了话儿,“自然,为子女计,急一些无可厚非,只是夫妻本是一体,若有思处,还是先问问二弟方好。” “是。”二夫人应了,还是不死心,“嫂嫂怎么想?” “过些时日,世子就要回来了,到时皇上自有封赏,那时再论子女婚事不迟。”世子夫人抚着额头,意思是嫂嫂我也什么都不想。 二夫人还想问几句,冯暮雨低声道:“孩儿还有些课业尚未完成,先行告退。” “好,去。” 见冯暮雨告退,冯清冯云也这般开口。 人家这边孩子们都知道进退,二夫人也只能告辞离开。 世子夫人没有挽留,只是唤住了冯云。 “这三年我是随着你,但那些不嫁人的混账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你父亲回来后,必要看你这几年如何,若是不成,就好好跟清儿妙儿学些女红,也免得耽误了。还有,五皇子乖巧,今儿也是无意之举,来日再见五皇子,还是要客气些。”世子夫人叮嘱。 前面说她还是要嫁人,后面就要她对五皇子好一点。 啥意思? 老母亲嘴里说什么不着急,其实把她都安排了? 第五章 只管躺平 冯云表面乖巧,实则暗搓搓的退出来,却在翠逸园门外的长廊看到了冯清冯妙两个小姐姐。 两个小姐姐都梳着垂鬟分肖髻,身后各有丫鬟侍婢侧立,轻风拂面,蝶儿飞舞,彼此浅笑盈盈,冯清如母亲优雅华美,冯妙亦有清新脱俗之感,娇美的面容各有千秋,再有艳阳倾洒在外,实则是美图一幅。 冯云正要打招呼,眼光扫过,刚张开的嘴又闭上。 这两位小姐姐看似微笑和气,可妙儿姐姐袖下的丝绢已经略有变形。 如果不是她好歹练了些年,都差点儿没看出来。 冯云脚步一缩,就要拐到旁边的树荫下。 从这边的小林子穿过去,就能到老父亲曾经练功的地方,她去那边练几下,还能显得她努力奋进。 可脚下刚动弹,那边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竟先后往她这边转过头来。 六目相对。 冯清冯妙:“……” 冯云:“……” 冯云拎着裙角的小手一抬,小跑着过去。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冯清道:“跑什么,若是母亲看到,少不得又要责备。” “哦。”冯云乖乖的。 冯妙笑道:“还是姐妹情深呢,若是换做小修儿,我说一句,指不定有多少话等着呢。” “大姐姐言重了,我也只是狐假虎威,云儿怕的是母亲。”冯清道。 “这么说是我没找到小修儿怕的。”冯妙沉吟。 冯清掩唇:“或者大姐姐提及祖父,就不怕修儿弟弟张狂。” 冯妙也笑了:“二妹妹说的是,回头我就去试试。” “……” 短短的几句话,听着像是闲聊,可根本就是拿她当筏子,两人还在上面舞刀弄剑。 冯云赶忙问冯妙:“大姐姐,三郎呢,我跟他说等我的。” “是吗?”冯妙疑惑,随后嫣然一笑,“难怪适才说是有课业要忙,早早的走了。” “我去找他。”冯云气咻咻。 “明儿个。”冯妙拦住,“这会儿天不早了,眼见着就暗了,再说今儿你也是伤到了。” “是啊,郎中虽是夸诞了些,你也不能太过恣意。”冯清道。 数落她倒是一致。 冯云乖巧的点头应了。 没一会儿,冯妙走了,冯云见状,也撤。 冯清唤住她:“母亲可是说了什么?” 冯云道:“说五皇子若过来,让我乖一点。” 冯清叹气:“母亲也太不放心你了,今儿个若非五皇子调皮,你也不用遭这罪,要我说,五皇子来时,你啊,你能躲着就躲着。” “知道了。”冯云又问,“刚才我来时,二姐姐和大姐姐说什么呢?” “琴谱。”冯清问,“你想学?” “不,不用了。”冯云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冯清笑着摇头,正要回转时忍不住扭头又看了眼冯妙离开的方向。 原来她怎么就没感觉到冯妙对那位三皇子也有想法? 只是上一回冯妙没有机会,这一回也一样没有。 冯妙堪堪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 手中的丝绢早已经被攥的变了形。 心头更是汹涌着一股子的火。 刚才出门就拉着她说什么琴谱,呵,倒是显得她冯清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了~ 她冯妙可不是冯云那个懒怠的,哪里看不出来她冯清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早先就听二兄说过三皇子风光霁月,没想到今儿竟是一墙之隔。 母亲话糙理不糙,她也是镇国公骨脉,又逢豆蔻之年,自是再适合不过。 她冯清却是急什么。 就凭她冯清的父亲是世子,母亲是郡主? 这可未必。 父亲早就说过,镇国公府是勋爵之首,为免帝王顾忌,父亲才弃武修文,如今太子嫡长,又早已成婚,三皇子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大伯父那一脉。 所以,就算她冯清是琴艺卓绝又怎样,最后还不知道谁高谁低。 走着瞧—— 翠逸园。 鸟语花香随着清风淡入,半掩着的窗内,李嬷嬷正与饮茶的世子夫人说着小话儿。 “二夫人也是有趣,整日里银钱阿堵物的说不停,却是听着皇子殿下过来,紧赶着来打听,唯恐错过了。”李嬷嬷笑道。 “身在其中,还是要急一急的。”世子夫人道。 “大爷袭爵,二爷如今能有三品的高位也是因着镇国公爷,若是二爷想要再进一步,除非立下大功,不然也只有和皇家再亲近些这一条路了,只是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李嬷嬷道。 世子夫人眸子低敛:“皇家争斗,历来都是危险重重,若是世子不曾出征,我倒是盼着她能得偿所愿。” “夫人,您也不用太过劳神,世子回来了就好。”李嬷嬷劝道。 “是啊,且只等老爷回来了。”世子夫人展颜,看向窗外翩翩飞舞的蝶儿。 三年未见,她几乎夜夜入梦,恨不得相伴左右,如今终于等到他功成归来。 不知这三年可瘦了几分,又多了多少白发,亦是又添了多少伤处。 先皇过世后,老公爷主动交了兵权,可偏偏朝廷里其他的武勋都是吃干饭的,连打了几场败仗,老公爷不得不领着世子爷再度上了战场,再后来世子爷袭了兵权,也是数次上交,可偏偏外族还是不消停,直到这一次世子爷镇守边塞三年,彻底打服了他们,世子爷这才能回转。 如此大功,皇帝不得不赏。 可镇国公府已经功高到无法再赏,皇帝只能笼络。 皇帝膝下公主或年幼或年长均非正妃所出,唯有皇子堪可匹配。 二叔的女儿亦是闺中典范,可终归隔着一堵门墙。 她的女儿啊,一门双姝,她哪个都舍不得。 清儿太过昳丽。 云儿那性子若是嫁入皇家…… 世子夫人扶额叹气。 冯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真的已经在考虑她这个未成年的女儿的终身大事,只一门心思扑在她的系统上。 原本想让冯暮修那小子尝尝鲜,既然他没这个机缘,她就好好研究下。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躺平系统。 你只管躺平,系统帮你升级!! 第六章 不试,行吗 冯云站在自己院子里的小校场里,看着兵器架上的枪和刀,犹豫了下,选择了刀。 其实她更喜欢枪,也觉得自己的枪法比刀法厉害,可系统里却是同级。 那就先让她看看,刀法升级后会是怎么样的凌厉! 意念转动,的数字变幻为,刀,熟练度变成2,几乎同时,冯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突然好像有一股气流窜,最后落到执刀的右手上。 手中的长刀没有变化,可好像又变得完全不一样。 冯云挥舞起熟悉的刀法,只觉得畅快淋漓。 刀锋所至,皆是所属。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美! 冯云索性扔下刀,拎起长枪,脑海中的枪直接变成3。 只见长枪在冯云眼前仿佛幻化成一道水泼不进的影墙,横扫,直刺,旋转,枪随意动,意至枪到。 瞧着自家女郎舞刀的春晴冬怜两个目瞪口呆。 跟在女郎身边多年从没有见过女郎耍枪如此厉害! 昨儿女郎的枪法还一板一眼呢~ 冯云眼角所落看到了这两个的神情,嘴角一勾,脚步猛地往前一窜,枪尖直冲春晴冬怜而去。 春晴冬怜看到枪尖突然直奔过来,想要躲,可腿脚根本就不听使唤。 “啊——” 惊呼乍起。 ……凉风袭过。 花瓣翩然。 夜色下,冯云手执长枪而立。 数步之遥,春晴冬怜目光呆滞。 ……刚才像是幻觉,可枪尖又仿佛就在耳朵边上。 “怎么样?”冯云问。 “女郎好厉害。”春晴冬怜声音发颤。 “我也知道我厉害,好了,不练了,饿了,吃饭吃饭。”冯云摆手。 “是,女郎。” 春晴逃也似的去准备,冬怜颤颤的往前挪了几步,奉上早就备好的棉巾,冯云放下长枪,拿过棉巾擦拭了面上的汗湿,大踏步的往里屋去换衣裳。 “啪”的关上房门。 门外,侍婢仆从们低声惊叹,女郎好厉害。 门内,冯云差点儿坐地下。 自两年前,她就不用春晴冬怜伺候更衣,也就不怕丢脸。 刚才,她差点儿吓死。 就像是你明明是才懂怎么拿枪,突然间这枪在你的手上如臂挥使,你会不会生出自己一下子就变得很厉害,甚至天下无敌的想法? 当然,冯云没这个想法,可她想到了老父亲曾经在她跟前表演的那一手执枪取物…… 她就冒昧的试了试。 春晴和冬怜果然被她吓得没敢动弹。 可她委实也是冒昧了。 手中的长枪是飞出去了,根本收不回来,顺着她的力道直往春晴和冬怜的小脸上刺过去,吓得冯云急忙给枪法点到了4。 莫名的力道流转,手中的长枪回来了,更是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不羁。 厉害大发了! 虽然是啥也没取到,可万一她没能及时给枪升级,那就玩儿大了!! 本来想开玩笑,结果弄出人命? 呼呼,以后可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冯云再看脑海中的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从1级升2,只要500,从2往3就是1000,从3到4是2000,以此倍数增长…… 嘶—— 冯云霍得拉开房门,守在外面的冬怜应声:“女郎。” “我要睡觉。”冯云。 几乎同时,冯云的肚子里传出来“咕噜”的声音。 冬怜:“……” 冯云轻咳:“我还是先吃完再睡。” 这肚子,不争气啊~ 天蒙蒙亮。 大乾朝京都如庞大的巨兽沉睡在雾霭之中。 镇国公府长青阁内,五丈见方的小校场内,一道黑色的身影辗转腾挪,手中银枪如游龙又似流星划过,枪尖凌厉所过花叶飞舞,校场之内竟没有一片完整的。 终,风声渐熄,枪落人停。 黑衣长身,额角微湿,剑眉若锋,墨发净面,朗目如星。 正是冯暮雨。 “什么时辰了?”冯暮雨擦过汗湿问。 “卯时三刻。”随从方和道。 “走,去找小三儿。”冯暮雨随手扔下棉巾。 方和一把接过,又扔给身后的随从,紧跟上自家郎君的脚步。 “郎君是去蹭女郎的膳食?”方和问。 冯暮雨额角微微跳了下,瞥过:“你不想吃,就留下。” 方和正色:“属下誓与主子同甘共苦。” “呵。” 青竹小院。 比起长青阁要小上一半儿的小校场里,穿着短打衫,只扎着一个马尾的冯云拄着枪,瞪着前面神色湛湛的冯暮雨,咬牙切齿:“大兄,你是不是故意的?教我就教,来这么早干嘛!” 她要睡觉,睡觉,睡觉!! 冯暮雨仿佛没看到冯云的怨气,唇角含笑,手中长枪转出枪花:“日出,阴阳交替之时,阴气尽衰而阳气渐盛,亦谓,正气内存,邪不可生。这个道理,不懂?” 随着话音落地,泛着寒光的枪尖直直的对着冯云。 也不知道是不是枪术提升的缘故,冯云后脖颈的汗毛立刻发抖,曾经几度被老大哥拿捏的记忆瞬间涌上。 冯云嘴角一咧,眼角一眯:“嘿嘿,懂,我懂。可也没必要这么早。”颇有谄媚。 冯暮雨轻眉睇过去。 今儿刚来的时候小三儿还没起床,只听院子里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昨儿小三儿那飞来一枪,还以为是在给小三造势,倒没想小三儿还真有长进。 “为兄就这么早。”冯暮雨手中枪尖微挪,“听闻你昨夜枪法大成,来,让为兄见识见识。” “不用~”冯云脚下后撤。 “看枪。”冯暮雨才不管,手中长枪一挺,直刺。 “……” 冯云咬牙,举枪, 昨儿就知道躲不过,今儿也只能硬上! 不然还真以为她好欺负!! 数十招后,冯暮雨停了手:“不错。” “承蒙大兄夸奖。”冯云喘着气。 大意了啊! 原来她枪法勉勉强强的时候,老大哥就比她强一点,现在她枪法已经很不错了,老大哥还是比她强一点。 总结:老大哥枪法比她强的绝对不是一点点。 这时,只见老大哥手中长枪一甩,身后方和一手接住,另一手扔过来一把刀,稳稳的落到老大哥的手上。 冯云顿生不妙。 “试试这个。”冯暮雨道。 果然。 冯云手发紧:“不试,行吗?” 冯暮雨笑的如沐春风:“不行。” 身形如影,冲着冯云压过来。 冯云咬牙,瞄了眼脑海里好不容易升到的的数字,心痛的拨了1000给刀。 遂,挺身冲过去。 第七章 很快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 冯云发丝湿濡的坐在凳上,呆呆的看着跟前桌上摆着的她平日里最爱的早膳。 鸡蛋葱花卷,千层蒸糕,花生猪骨粥,皮蛋瘦肉粥,糖醋藕片,火腿杏仁蛋…… 原本府里的膳食没有这么服帖她的胃,不是蒸就是煮要么就是炖,食材丰富口味简单,是她借着自己还小,脑袋里胡思乱想但府中上下还要听命的由头把她想吃的东西大都弄了出来,她也大方,每次都人人有份,由此她贪吃的爱好镇国公府内人尽皆知,时不时的有各个院子的厨子来她这边偷师,她也公开传授,绝不徇私,但即便如此,她院子里的膳食也是最好吃的——正所谓正宗发源地。 今儿是这一年里最累的一天,换做往常她早就开始狼吞虎咽了,可现在她皮疼肉疼心更疼。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好几千没了! 老大哥试了她的枪,又看了她的刀,剑,弓箭,吓得她连骑术都点了上。结果老大哥竟说除了枪法还算凑合,其他的都要好好的操练一番!! 呵呵,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十二年! 怎么办? 花钱如流水啊~ 只靠躺平都养不活她自己了!! “好好吃饭。”冯暮雨端着碗嫌弃。 “……” 冯云心口更疼。 桌上她喜欢的饭菜竟然摆的琳琅满目,足足十六道,几乎铺满了整张桌子。 可,没人跟她说老大哥练了她,还吃她的啊! “你家女郎这个月的月银还够用吗?”冯云问旁边伺候的春晴。 “咳咳!”冯暮雨差点儿把嘴里的饭菜咳出来。 春晴赶忙的退了下去。 冯云也不管春晴,认真的看向老大哥:“大兄,可要吃好啊,这都是小妹最喜欢的。” 从冯云坐下就瞧了遍这小脸儿的变幻,冯暮雨只觉愉悦万分,笑道:“自然不会辜负,明儿为兄再来教你。” 冯云心下一跳,立刻笑颜如花:“大兄,你喜欢吃哪个?回头我就叫人教给你院里的小厨房,再改良一下,大兄定然爱不释口。” 冯暮雨讶然:“这么乖?” “当然。”冯云一本正经,“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兄了。” 冯暮雨失笑。 冯云眨着眼睛:“看,大兄也是清楚的~” 冯暮雨握拳在嘴上掩了下掩去笑意:“不想我明日来也可以……” 冯云惊愕打断:“想,大兄每日来才好呢~只是祖父父亲不在,大兄就是镇国公府的脊梁,堂堂八尺男儿,藏武非凡,文武不辍,每日里忙得紧,怎么能常往后宅走动的道理!即便不为外人得知,母亲也会怪我不懂事的,今儿大兄也见了我的技艺,可见我也没有虚度光阴,对?大兄放心,待父亲来时,小妹定不会叫父亲恼火。” 一番话,连恭维带拍马屁,最后的保证都连推带消。 冯暮雨似笑非笑:“恼火?怎么着,你还想着父亲回来先打你个百十军棍的?” 冯云惊恐的捂住小嘴儿:“在大兄眼里,父亲这么凶的?” “嘣~” 冯暮雨忍无可忍给了冯云一个脑瓜崩。 “啊——”冯云痛呼。 “叫你耍心眼。”冯暮雨道。 冯云没好气,又是训她又是吃她,还不兴她说几句了啦。 胖乎乎的小脸儿看在冯暮雨的眼里就像是养肥的猫儿,“好了。即便你不说,明儿我也过不来。” 冯暮雨打了一下也给颗糖,冯云眼中一亮。 冯暮雨只当没看到,道:“父亲信中很是挂念你,我来看你修习如何也是不想你太不像样,好在尚可。” 哦哦哦,这是说老大哥以后都不过来催她啦! 只要不来催她,她的基数涨起来也容易些。 冯暮雨看冯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恨不得再给这丫头一个脑瓜崩。 傻的~ 冯云突然觉得老大哥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就好像是看傻子? 冯云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眼角扫过,旋即,脑门上的小青筋直蹦。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先前桌上还摆着整整齐齐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贼!!! 冯云立刻俯身张臂,老鹰护崽子一样护住自己跟前的饭菜。 特种兵啊! 老贼! …… 老贼吃饱喝足,终于走了。 老贼走在前面,后面的随从紧跟着。 乖巧送客的冯云眼尖的看到那随从竟也是肚滚腰圆。 呵! 冯云瞥了眼老贼随从走出的屋门,那边春晴正看着院门外目不转睛。 哈! “女郎可要用茶?”随在冯云身后的冬怜低声。 冯云哼哼:“今儿你就歇着,让春晴伺候。” 冬怜:“……” 日头渐渐高升,青竹小院里时不时的传出女郎的呼声。 “春晴——” “春晴。” “春晴……” 或急或缓,或促或慢。 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平静下来。 …… 早晨起的太早,和老大哥打了一架,又吃的有点儿撑,冯云足足睡了两个时辰。但冯云没起,继续躺着。 躺平系统的好处就是只要躺着就能涨分。 但总躺着也渴。 冯云掀开了床帘:“春晴,水。” 春晴奉上水,还有一本书。 冯云瞄了眼,封面《孙子兵法》。 ??? “这是刚才大郎君送来的,说是要女郎多看看。”春晴道。 她看? 冯云拿起来翻了翻。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冬怜继续道:“半个时辰前,二小姐过了来,听闻大郎君一早与女郎练了些时候便不让奴婢唤女郎,二小姐还说要女郎好生歇着。” “二姐姐呢?”冯云问。 “习画。”冬怜道。 哦,对了,今儿个初七,也是到了二姐姐习画的日子。 从六岁伊始,二姐姐就把所有的日子排的满满的,琴棋书画女红女则,仪表仪容刺绣女红。一月只有一日休憩。 她也是服了卷姐。 但想想当初她也是从六岁一直上学到二十二的高龄。 冯云心安理得的躺下,翻开《孙子兵法》开看…… 很快,睡着了。 第八章 正中红心 未时末。 冯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迈出青竹小院的门。 《孙子兵法》太有用了。 一翻就困,一困就睡。 冯云穿过偏堂,跨过府中花苑,走过偏角的圆拱门,拐到一条甬道,甬道另一边就是和镇国公府相邻的三品吏部侍郎的府邸。 临门的仆从看到冯云躬身行礼。 “小三呢?”冯云问。 “三郎君在校场。”仆从道。 冯云眉眼弯弯。 直奔。 侍郎府校场。 说是校场,比冯云院中的练功场也大不了多少,但其中摆放的都是枪,棍,长斧等又粗又壮的玩意儿,尽显威武霸气。 “嗖,嗖,嗖。” 三道破风声过。 三只飞刀落到木靶子上,更还有一只正中红心。 “好!” “郎君威武!” “郎君厉害!” 随从高呼。 被簇拥在正中胖乎乎像个球儿的冯暮修得意洋洋。 青葱草绿之后正看到这一幕的冯云一口血差点儿没吐出来。 冯暮修这小子居然偷偷练飞刀! 这卷的有点儿过分!! ……要不然等过几天再让小三儿见识~ 冯云扭身就要走。 “三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冯暮修发现了冯云,几步跑过来,圆乎乎的小脸儿笑的憨厚淳朴,“怎么样?我这飞刀不错。看三姐姐的样子就知道三姐姐也是个中高手,干脆咱们就比试比试,嗳,三姐姐,我记得你有一柄匕首,是三年前三姐姐生辰的时候伯父送的,干脆就拿那柄匕首为赌注怎么样?” 字句连贯一口气都不带喘。 冯云还是头一回见这小胖子这么干净利落既偶遇又要下赌。 “你的赌注呢?”冯云也笑的天真。 “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冯暮修挠着后脑勺更憨厚。 冯云咧嘴,露出小白牙:“听说我爹爹也送过你一把长虹刀,就以那把刀为赌注啊。” 冯暮修摇头:“那不行,我最欢的就是长虹刀。” “哦,那我也不行。”冯云遗憾叹气。 “可……” “要不然咱比别的?”冯云歪着头,圆润的小脸儿满是天真,“比如枪?” “好,长虹刀就长虹刀。”冯暮修立刻道,“也就是三姐姐,换别人我才舍不得。” “一样,也就是你,换别人,我也舍不得啊!” 冯云拍着冯暮修的肩膀,比冯暮修还诚恳真挚。 她突然有点儿明白她的系统为什么会有飞刀这个选项了。 冯云直接升飞刀到5。 级别低了都对不起系统!! …… 国公府小女郎和侍郎府小郎君的比试,很快就有了人围观。 冯妙冯清款款走来。 衣带若风,翩然婀娜。 美人儿如画。 乍一看还以为她们才是双胞姐妹。 而她和冯暮修…… 呵呵。 冯妙冯清坐在不远处的亭廊中,遥遥相望。 “都小心些。”冯妙唤道。 “放心。”冯云拍着小胸脯保证。 看着冯云满不在乎的样子,冯暮修心里突然有点儿打鼓,就像是昨儿在翠逸园的时候小三姐姐说叫他别急着走一样。 不会其实小三姐姐也偷摸的练飞刀了? 不,不可能。听说今儿大兄去了青竹小院,小三姐姐根本就没有展露出飞刀的本事。 嗯,定然是他想太多了。 冯暮修挺直了胸膛,目光鄙睨。 冯云看着冯暮修小脸上的坚毅,笑的更是纯真无邪。 两个木靶子立在十丈开外。 射中中心者为胜。 冯云,冯暮修手中各执三支飞刀。刀尖尖锐如锋,刀柄缠红缨,中有圆孔以便借力。 “三姐姐,你先来?”冯暮修客气。 “客随主便,你先。”冯云也客气。 冯暮修嘴角一咧,右手猛地一甩。 “嗖——”破风起。 飞刀甩了出去。 几乎就在正中红心。 冯云颔首,飞刀在手中上下左右打着圈的晃了晃,随后以与冯暮修几乎一样的姿势,射出。 “嗖——” 冯云对面的木靶子上,飞刀的位置竟然和冯暮修的那支飞刀一样。 冯暮修目瞪口呆。 冯云皱眉。 ……冯暮修的手法有问题。 “继续。”冯云道。 冯暮修拎着飞刀,不淡定了。 这飞刀是他惯用的,三姐姐头一次用就能到这个水准…… 她一定偷偷练了! 她怎么知道他一直在偷偷练? 他身边有奸细! “想什么呢?”冯云瞪圆眼睛。 冯暮修被冯云看的一哆嗦,下意识的一甩。 “砰。”飞刀扎到木靶子上。 “哈哈,中了中了!”片刻呆滞之后,冯暮修开心的跳起来。 飞刀歪歪斜斜,却正中在靶子的最中红心。 冯云:“……” 这是走了狗屎运了? 冯云抿唇,闭上眼睛,不再模仿冯暮修,身上气息流转,手中飞刀仿佛延伸出去的手臂,唯随意动。 “嗖。” 不同冯暮修的歪歪斜斜,冯云的飞刀结结实实的正中红心。 嘶—— 冯暮修僵住。 “还有一刀。”冯云提醒。 “……” 冯暮修呼气吸气再呼气,手中的飞刀比划了好几次。 没有甩出去。 冯云瞥:“干什么呢?” “三姐姐,看我。”冯暮修。 哈? 冯云露出小白牙,上一次她看他让他中了,这回还想故技重施? 冯云只看着木靶子,眼角都不带瞥一下。 一丁点儿的机会都不给他! 冯暮修没看到刺激他的眼神,只能憋着一口气,回想今儿三姐姐刚来的时候那巅峰一刀。 他的长虹刀,只能是他的!! “嗖!” 终于,飞刀飞出。 “咣当。” 先前插在正中间的飞刀被撞下来,而第三刀距离正中红心,只差一点点。 “啊啊啊!”冯暮修又是跺脚又是挠头。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冯云的小白牙在日头下亮的耀眼,好奇的问:“谁留在靶子上的飞刀多,谁胜?” 冯暮修一个激灵:“不是,谁射中的中心多,谁胜。”嗓门高的公鸭嗓都没了。 冯云很是遗憾:“早知道就定这个了,我这一刀随随便便都赢。” “定好的就不能改。”冯暮修急忙道。 “哦~”冯云点头,手中飞刀看似随意一甩。 “砰!” 正中红心。 第九章 她又怎么喜欢得起来 锐利的刀锋足有三尺长,两寸宽的刀面银光闪烁,刀面周边遍布精致花纹,刀柄外沿嵌有七色宝石,挥舞之中似有彩虹划过,正所谓长虹刀。 冯云拿在手上眉飞色舞,她的揽月匕首是很好看,夜色下挥舞和月光同辉,可还是太小,拿着玩玩儿就得了,这长虹刀才是正经的,绝对的利器。 “好啊,真好。”冯云耍着刀花。 冯暮修痴痴的看着,眼中含泪。 “哭了?”冯云惊讶。 冯暮修一抹眼泪:“才没有。” “我就觉得你没哭。”冯云一本正经,还点了点冯暮修红了的眼睛。 冯暮修一梗,转身跑向后面的亭廊:“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欺负我……” 冯云:“……” 虽隔着十多丈远,亭廊内的冯妙冯清从头到尾都瞧见了。 冯暮修差一点就赢了,但还是认输的拿了长虹刀出来,就是不知道又和冯云说了什么,转头来告状了。 “不哭不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冯妙轻声的劝。 冯清对冯云道:“怡情而已,你还真要呀。难不成还真要当个女将军?” 冯云看着冯暮修嘻嘻的笑:“那是当不了,大兄说我差的远了。” “啊——”冯暮修鼻头一酸,又要哭。 冯妙滞住,冯清嗔道:“那就把刀还给小弟,本就是父亲送给小弟的。” 冯云把刀藏到身后:“这可不行,输就输,再说又不是我要打赌的。” 冯暮修摇晃着冯清的胳膊哽咽:“二姐姐——” 冯妙眸光轻转,道:“我觉得三妹妹说的没错。这回是三妹妹赢了,若是三郎赢了,怕是怎么样都要三妹妹的那柄匕首的。” 冯暮修没想到自己亲姐竟然不向着自己:“大姐姐,你——” “我说错了?”冯妙扬眉。 “……” 冯清冯云从侍郎府离开,原路返回。 冯云拿着入鞘的长虹刀,爱不释手。 长虹刀终于落到她的手里了。 老父亲也太一碗水端平,这长虹刀看上去就霸气。 冯清看冯云的眼里都快冒出光来,忍不住问:“你就这么喜欢?” “这可是父亲送的。”冯云一本正经。 冯清目光落在那几颗泛着七色光芒的宝石上,眼前恍惚的转过冯云手中的飞刀像是长着眼睛射到木靶子上的情景。 “我竟也不知道你的飞刀竟如此厉害。”冯清笑道。 “我也没想到。”冯云笑眼成缝儿。 “何时练的?”冯清问。 冯云不能说系统的事儿,而一墙之隔,小姐姐又时常的过来,说是不喜习武,但她平日里练什么,小姐姐也大抵清楚。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冯云吐着小舌。 冯清莞尔,伸指点了点她的面颊,“如你这般天赋异禀,大兄都说你当不了女将军,那为何执意要取回这柄刀?三郎习武不久,已有昂扬之势,想来此刀日后在三郎手中总比在你手中要有用些。”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 冯清又道:“三郎还小,何必为了此刀惹得咱家里平生龃龉,若是母亲知道,少不得又要训斥你一番。” 这就听着很不对了! 冯云停下脚步,看向冯清。 此时已经走到了花苑门口,隔着一道围栏青草茵茵,花坛锦绣,就是昨儿那位二姐姐跌倒的地方,再稍稍远一些,就是那棵郁葱大树。 这边冯清青丝缆发,柔眉清眸,轻灵之气环绕。 而她冯云,自觉比不上十之一二。 “二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冯云问。 冯清一怔,似是没想到冯云会这么问:“你在说什么?” “二姐姐句句都在说要还刀给三郎,可刀是我赢的啊!即便如二姐姐所说,刀在三郎那里有用,可三郎没有护住啊。还有,母亲为何要训斥我?原本这刀就是父亲的,又是三郎亲手给我,怎么说都是我把父亲的东西又要了回来,为何在二姐姐口中,竟全是我的过错?”冯云问的无辜。 冯清微微垂眸:“原来妹妹竟是这么想我的……”话语哀切,余音勾缠。 冯云心口一窒。 美人儿哀怨这场面,她真看不得! “二姐姐,我读书少,可能哪里说的不对了,二姐姐别难过。”冯云赶紧的拉扯着冯清的袖摆习惯的低头认错。 冯清抬眸,泛红的眼里浅浅盈光:“不怪你,都怪我。” “怪我在母亲要你多读些书的时候没有督促,怪我平日里跟你说的少了些。”冯清执起冯云的手,似有哽咽,“可总归也不过是六个字,爱之深,责之切。” “咱们同胞而生,论起来不要说大姊三郎,就是大兄也没有咱们亲近,平日里母亲总是夸我多一些,可我也是念着你也好的,母亲不喜你习武,兄长说你成不了女将军,也就说你日后不要再舞刀弄棍的了。我知道你喜欢,可喜欢没有用,不是你的,即便抢来了也不是你的。我们是镇国公府女儿,生来锦衣玉食,如今也该有镇国公府女儿的担当,你懂吗?” 冯清字句如泣,说到最后泪水在眼中几若欲滴。 冯云的心都在抽搐。 ……好像她还真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傻子。 “二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惹二姐姐难过了。”冯云道。 冯清看着冯云,浅浅的笑:“好,我知道,我家云儿是最乖的。” “今儿个你也是累了,快回去歇息。” “二姐姐也回。”冯云拉冯清。 冯清袖摆轻避,含唇浅吟,温润若水:“我屋里还缺几支花,我采过就回。” “那好,晚些时候二姐姐来我院子里,咱们一起吃晚膳,我新研究出几道菜色,可好吃了。” “好。”冯清应。 “那我先走了。” “去。” 冯云一行人消失在花苑,冯清嘴角的浅笑也缓缓落下。 ……冯云聪明了。 竟也能看出来,她不喜欢她。 呵,她倒是忘了,原本的冯云就是最聪明的,诗书典籍,书画琴棋,无一不精,若不然那个人也不会那么的喜爱她,登基之后就立刻以冯云为皇后,更还因为她相似的面容生生的就——毁了她。 银色的刀锋刺破她的面,鲜血淹没了视线,刀尖在她的脸上划过,痛入骨髓。 冯清闭上眼睛,咬住舌尖压下心中澎湃而出的痛苦,以痛止痛。 曾经的那一幕,已经隔了一世,可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痛的让她几乎克制不住如今澧兰沅芷之称。 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是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她,她又怎么喜欢得起来~ 第十章 多了一行字 冯清不喜欢她。 冯云能感觉到。 小白花姐姐漂亮,又是最为招人喜欢的兰心蕙性,即便有些事儿瞒着她,也有些小自私,她也不觉得什么,在她经历的那一世都是再正常不过,自己老大人了也不用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可在昨儿初次见识了这位小姐姐的能耐之后,她不得不对小姐姐另眼相看。 爱之深,责之切,如果真这么想,那卷姐在卷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让她也卷一卷,要不然这突然间的就让她承担重任,不就是赶鸭子上架? 还说什么同胞姐妹,比大兄还亲近,老大兄都知道说要那位五皇子道歉,这位二姐姐却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了半天还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冯妙习惯了和这位二姐姐对着,这刀说不准还真还回去了。 可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冯云挠破头也想不起来。 难道说要从睁开眼睛开始回想? 哎,冯云还真想起来当初她和冯清都在襁褓中,冯清使劲的蹬着腿儿伸着胳膊咿咿呀呀的往她这边挪,而她只是“哇——”的扯开嗓子一嚎,冯清就老实不动弹了。当时老父亲还说冯清胳膊腿儿有力气,可以练武来着。 ……所以其实这位二姐姐骨子里还是喜欢舞刀弄枪? 冯云看向桌上的长虹刀,长虹刀刀柄上的宝石在日头下绚丽明亮。 是夜,冯清来到青竹小院和冯云一起吃过晚膳后,冯云拿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通体银色,状如弯月,把柄处嵌着一颗剔透明亮的宝石。 “二姐姐,送你。”冯云交给冯清。 “这不是你的揽月匕首?送我做什么?”冯清惊愕。 “我有了长虹刀,揽月匕首自然就要给二姐姐啦。”冯云道。 冯清推拒:“我哪里会这些。” “这个不用会。”冯云点着上面的宝石,小声说着,“听大兄说这一颗就价值千金。” “你想做什么?”冯清盯着她。 匕首所利在锋,冯云的重点却在宝石上。 冯云腆然:“二姐姐既然猜到了,还是二姐姐收着,免得日后我一时冲动——” 冯清吸气,忙不迭的拿过揽月匕首:“也好。” “我就知道二姐姐最好了。”冯云腆笑。 冯清没好气的白了冯云一眼:“我知道你是怕我还恼你,才拿了这宝贝堵我的嘴。先儿个在园子里我也想了,是我往日里待你太过宽厚才纵的你诸事不成,既大兄说了你再喜好那些棍棒也无用,不如就从明儿起随我习字刺绣,也免得来日母亲又是一番恼火。” 冯云瞪大了眼睛:“只是大兄说无用啊,父亲才不会和大兄一般想!再说,我才没有恼二姐姐呢,二姐姐也说我们是最亲的,既是最亲的,二姐姐又是为了我好,我为何要恼?” 冯清瞧着冯云,疑问:“你当真这样想?” “当然!”冯云重重点头,圆润的小脸儿红彤彤的如同熟了的果子。 “那就先学女红。”冯清道。 冯云立刻抓住冯清的袖摆:“我自是想学二姐姐的本事,母亲也是提过的,只是二姐姐自小就学的厉害,没有一位女夫子不夸姐姐的,我就不行了,就有大兄的教导也总教大兄恼火。二姐姐也说了,父亲不日就回来了,我这边总归是不如大兄的意,二姐姐就不一样了,所以若是这些时日二姐姐能更上一层楼,那父亲欢喜之下对我必然会宽纵几分……” 冯云眉眼生动,嘴角的谄媚都溢了出来,冯清轻笑一声,抬手往冯云的额头熟稔的点过去:“还是不学,是不是?” “哎呀,我学了也不如二姐姐啊!”冯云又晃袖摆。 冯清轻哼着,最后还是由了冯云。 姐妹两个又是说了会儿话,眼瞧着滴漏已经过了戌时三刻,冯云才依依不舍的送冯清出青竹小院,待到门口,冯云一拍脑门,连声唤着:“春晴,把今儿新做的糕点给二姐姐取一些,还有栗子羹的食谱也给备上。” “晚上我见二姐姐多吃了几口栗子羹,便想着给二姐姐也准备上,若是二姐姐还想吃,就不用跑过来了。”冯云又对冯清道。 冯清拉着冯云的手,笑道:“三妹妹这样用心,倒是显得我才是妹妹了。” “这才是姐妹同心嘛。”冯云笑的眼睛都弯成了缝儿。 长虹刀是她新得的,就不给小姐姐了,但她的揽月匕首给了小姐姐,也是你有我也有了,还送了小姐姐好吃的,这回小姐姐应该就不恼了~ …… 冯清走了,青竹小院内也就只有自家人了。 “跟我过来。” 冯云小手一勾,唤春晴去了小书房。 冬怜默默的跟了过去。 小书房一角布置着琴棋书画,其他三角都摆着大小不一的软榻,墙上挂着的也都是弓箭匕首长刀盔甲之类。 简单一句,不伦不类。 但冯云觉得舒服。 床多,适合躺。 冯云坐到了最舒服的软塌上,歪头瞧着杵在跟前的春晴。 一整日她只使唤春晴,说是小院儿里的活儿不多,但这会儿春晴显然老实了不少。 “今儿可是累了?”冯云问。 春晴忙不迭的摇头:“奴婢不累。” 冯云颔首:“有什么要说的吗?” 春晴“噗通”的跪倒在地:“奴婢错了。” “嗯?”冯云。 “奴婢错在不管女郎还是另几位主子说了什么,奴婢都不该擅自退下,奴婢自在青竹院里,便是女郎的奴婢。”春晴道。 “哦~”冯云幽幽的瞧了眼后面的冬怜。 冬怜脑袋垂的比春晴还低。 冯云没有什么言语,春晴一动也不敢动。 “还有呢?”冯云问。 春晴慌了。 女郎性子宽厚,从没有发过火儿,往日里她也多有恣纵,今儿女郎独独叫她伺候,一开始她还没觉出什么,是冬怜点醒了她,女郎是主子,若是女郎不喜,她这个贴身大丫鬟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变成粗使婆子,甚是被打发了出去。果然冬怜说对了,听女郎的意思她是真的错了。可还有别的什么错处吗? 哪些?还有哪些? 春晴胡乱想着,说的就更乱胡:“奴婢不该私下里言及女郎,不该把女郎赐给奴婢的镯子典当了,不该偷吃女郎的点心,不该把女郎赏赐下来的吃食拿回家里,不该少浇了院子里的竹花……” “停停停~”冯云连忙打住。 多亏了这小书房里没有第四个人,不然再说下去,不罚都不行。 “女郎……”春晴眼泪流了出来,泣不成声,“奴婢错了。” “以后还再犯吗?”冯云问。 “奴婢不敢了。” 春晴“砰”的磕在地上。 “好,我可是听到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可是必不会饶了的。”冯云道。 “谢女郎,奴婢谢女郎。” “起来!” “是。” 额头上红了一片的春晴摇晃着起身,冬怜也过了来,塞给春晴手帕,长袖下春晴捏了捏冬怜的手,感激之意隔着袖子,冯云都能感觉到。 她就知道是冬怜提醒的春晴。 “不过么……”冯云拖长了声儿,春晴冬怜两个立刻垂首而立,老实的听着。 冯云托着腮,皱着小鼻头:“若非今儿只叫春晴伺候,我都不知道冬怜更周全一些,所以,春晴啊,若是日后想要你家女郎看重你,你可还是要聪明一些哦~” 春晴看看冬怜,又看看自家女郎,仍然泛红的眼里闪过些什么,遂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了。” 冯云笑的露出小白牙,一脸的天真可爱。 她是不想卷,可身边的可以啊! 卷起来,才能更优秀嘛~ 月色笼罩大地。 鸟儿归巢,花儿轻蜷。 青兰小院,寥寥灯火,暗香静谧。 书房中,娇俏隽美的女郎身姿秀丽,笔下如勾,正勾勒出一副黑白的画卷,画卷上只有一柄银色的匕首。 书案不远,揽月匕首静静的躺着,似乎亦在遥望。 终,冯清住笔,起身。 长裙潋滟,纤纤玉手,握住了刀柄。 下一刻,匕首脱鞘,随着冯清长袖扬起,银亮的锋刃犹如天上弯月的弧度,在屋内带起阵阵寒意。 一墙之隔的青竹小院,寝室内,床帘之中,冯云早已经沉入梦乡,也就没有察觉到系统中悄然的多了一行字。 ……7,匕首,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第十一章 凭什么和她争 青天,白云。 青竹小院,琴声缭绕。 正对着小校场的长廊中,石桌上燃起清香,冯清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如飞似舞,琴声亦如筝鼓,校场中冯云手执长枪,枪尖颤抖着舞出点点星芒。 一动一静,一琴一武。 正是神怡。 当琴声停下,余音寥寥时,冯云手中的长枪也横放身前,练功毕。 “啊啊,累死了。” 高呼乍起,惊乱隐隐缥缈之意,冯清微微皱眉,看着冯云一边擦汗一边扔下枪,直奔长廊,“咕咚,咕咚”几口就干了一大碗凉茶。 冯清扯唇:“慢一些。” 冯云应着,连喝两碗。 等喝完了茶喘气的工夫才发现石桌上的琴筝已经挪开,冯清跟前摆上了绣架。 嗯,又开始了。 卷呗。 冯云的心神往自家系统上的“匕首”打了个转,问冯清:“二姐姐,要不你也学学枪术?” 冯清用心在绣架上,眼皮都不抬:“除非你学女红。” “咳,要不然二姐姐学一下匕首?”冯云又问。 冯清瞥了她一眼:“你学女红?” “那算了。” 冯云投降,又喝了一碗。 三碗下肚,觉得肚子又有些空,冯云捏起桌上的糕点放到嘴里。 绵密细致,淡淡的花香充斥,唇齿生香。 冯云闭着眼睛细品。 “里面再加糖一分,奶也加一分。”冯云道。 “是。”冬怜应声去嘱咐小厨房。 冯清看了眼冯云,摇头,继续绣织。 针针绵密,好似在作画。 冯云一边吃一边看,待吃完了第三块儿糕点,才终于看出来冯清这副刺绣的厉害。 “哇,双面绣!!” 冯云看看绣品一面,又看看绣品另一面。 一边是含羞待放的牡丹花,另一边是绽放热烈的牡丹花。 花色相似,花瓣相同。 显然是同一朵花儿。 “姐姐的技艺堪称大家!”冯云竖起大拇指。 冯清眸光微动,刺绣的针脚也停了下,“你可知我这副刺绣所为何?” “不知。”冯云茫然的理所当然。 冯清道:“过几日便是望东伯夫人的寿辰,你可备了礼?” 望东伯夫人,太子妃的亲娘,望东伯和自己老爹年岁差不多,望东伯曾和老爹一起并肩作战,关系一直不错,只是自己祖父镇国公还在西山寺参禅,父亲到现在也只能是镇国公世子,望东伯夫人寿辰,自家老母亲也是要去的,她们身为子女随同而行本不用备礼,但关系亲近就不能一概而论,小姐姐冯清和望东伯的嫡次女邱盈儿自幼就相交莫逆,她虽然不熟,但也是同龄的小姐妹。 冯云面不改色,打了个响指:“冬怜。” 冬怜上前,“我家女郎备的是奶糕。” “奶糕?”冯清愕然。 “二姐姐,你尝过的啊!就是昨儿晚上我叫春晴给二姐姐送去的,黄澄澄,软软的,入口即化,奶味十足。”冯云道。 “就这?”冯清不可置信。 “礼轻情意重。”冯云道。 冯清失笑:“你这聪明都在吃上了~” 冯云立刻正色,捋着下巴上并没有的胡子,煞有介事:“民以食为天,二姐姐不要小看。” “噗!”冯清忍俊不禁。 冯云趁机给冯清嘴里塞进去一块儿糕点。 冯清嗔然的瞪了她一眼,慢慢咀嚼。 姐妹两个正吃着,春晴从外面跑进来,小脸儿红扑扑的,鼻头还有些微汗湿。 “见过二小姐,见过女郎。”春晴行礼。 “这是哪里去了?”冯清惊讶。 冯云眨眨眼:“二姐姐听着就是了。” 冯清不置可否。 得了冯云所允,春晴道:“大郎君得知小郎君于飞刀上输给了女郎,便亲自教导了小郎君,这几日小郎君辛苦的紧,大小姐勤于画作,明儿亦是要随夫人,二夫人往西山寺。” 明儿是十五,是家里每个月往西山寺的日子,镇国公爷爷就在西山寺参禅,身为儿媳总要尽孝,西山寺中又不能有家眷常驻,只有借十五往寺里上香见过公公,又因着自家老父亲是世子,母亲月月不落,叔母一家则是隔月前往,上个月叔母一家才去了,这个月又要去? 啊~前几日三皇子来了。 不对,这个月的十五…… “明儿不是晏师父教二姐姐作画的日子吗?”冯云问。 晏师父,画作大家,冯清跟随晏师父习画之事,冯妙可是毫不知情。 冯清针尖微动,抬眸浅笑:“好大的胆子,竟还养了耳报神。” 冯云惊愕:“二姐姐不在意?” 冯清笑了。 当然在意! 原本那位晏师父教的是她啊! 只是眼下还有更为在意的, 乾历,五月十五。 七辆带着镇国公府标识的车马停在二道门前,前面四辆是供人乘坐的车辆,后面三辆正摆放着各式的物事,锦缎琳琅,屏风摆件,绣笼木箱。 镇国公府侍郎府的小辈们已经等候在门口,只等着两位夫人从里面出来。 冯暮雨站在最前面,靠后半步是冯暮尘,冯清冯妙并肩而立,最后面是冯云和冯暮修。 冯云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戴着前几日叔母送的白兰花的绢花簪子,再有几只并不张扬的发钗,娇俏可爱。 旁边冯暮修短衫束袖,虽然矮胖了些,却是眉目有神,身姿挺拔,很有些小英雄的范儿,就是头上的发髻是金冠,腰上左右还各佩着一枚玉佩…… “干嘛?”冯暮修察觉到冯云盯着自己,小脸儿一绷,仰脖的鼻孔朝天。 冯云笑的亲切:“富贵!” “哼,用你说。”冯暮修白眼扭头,随即觉得冯云这话哪里不对,转头又咬牙,“你什么意思——” “噤声。”前面的冯妙微微侧目。 冯暮修一滞,脚步往后退了半步,扭头不搭不理。 冯云笑的憨厚:“大姐姐,别气,我也这么不听话过。” 冯清抿唇不语,冯妙弯了弯嘴角:“还是三妹妹最懂事。” 看似不理不睬,实际上都听在耳朵里的冯暮修气的小嘴儿直抖,指着冯云气道:“你,奸诈!” 冯云怔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绝无半句虚言。” “三妹妹,不要欺负三郎。”冯清似有不悦。 冯暮修眼睛一亮:“还是二姐姐最好。” 冯妙脸上的笑意微凝,正待开口,后面婆子低声:“夫人们到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相携而来,世子夫人戴了半副头面,端庄雍容,侍郎夫人头上佩饰不多,但胜在精致奢贵,亦不逞多让。 晚辈们行礼,两位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先后上了车。 冯暮雨冯暮修骑马,冯清冯妙还不待抬步,冯暮修先窜到了冯清身侧:“二姐姐,我和你同车,可好?” “呵。”冯清还没说话,冯妙已经拉扯了冯云上了另一架车。 冯云怔怔的丢给冯清一个眼神。 这么容易的? 冯清抿着唇压住嘴角的弧度。 原本就是要冯妙和冯云同车,结果没说几句就成了。 如此这般,冯妙又是凭什么和她争! 第十二章 他的眼前开了一扇窗 西山寺,位于京都西郊二十里外,巳时出发,酉时回京,不过一日往返。 寻常人家背个包袱就能走一趟,国公府侍郎府两府出行浩浩荡荡竟近五十余人。 冯云上辈子只是平凡老百姓,这回已经躺平了十二年,但从车窗内往外看时,仍会心生出来关于享福这种事儿,她还是要多适应。 “三妹妹喜欢这市井烟火?” 车内,冯妙问道。 冯云放下车帘,转身隔着一张小桌和冯妙对坐,奇问:“大姐姐如何会这样想?” “可不是我说的。”冯妙道,“母亲说三妹妹喜欢折腾吃食,必是喜欢烟火之气,而若是说起烟火,还是市井烟火最为美妙。” “我却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但既是叔母说的,必有道理。”冯云立刻竖起大拇指。 冯妙愣愣的看着冯云,不管长辈说什么,也不管听懂听不懂,都赞同都有道理,谁看到不欢颜? “难怪母亲喜欢三妹妹,换做我,也是喜欢的。”冯妙道,“可为什么二妹妹会对三妹妹那般严厉~” 哇,大姐姐也厉害啊! 一上来就挑拨。 冯云挠头,圆润的小脸儿颇有些憨厚:“也不是严厉,二姐姐说爱之深责之切。” 冯妙轻嗤,“若是当真爱护至深,就该督促你学学习作女红,每日里与你同院数个时辰,却是连这点儿口舌也懒得,瞧瞧大兄,得知三郎输给你,可是好生的教训了三郎,又是教导你,又是教习三郎,本就课业繁重却还惦记着咱们这些弟弟妹妹,这才是爱之深责之切。” 看看这样的对比,戳的真见血。 冯云憨笑:“嘿嘿,我喜欢大兄,也喜欢大姐姐。” 冯妙笑道:“瞧你胆子小的,这车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了什么,我还能说给旁人听不成。” 听听,还在下套呢! 冯云笑着奉上桌上的清茶:“大姐姐喝茶。” 冯妙接过,冯云却没有松手。 冯妙:“……” “妹妹有疑,想请大姐姐解惑。”冯云道。 冯妙扬唇。 她就知道不管她怎么说,人家双胞之情还是更深厚,即便冯云心思清澄些,冯清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恐怕这回冯云上了她的车也不是碰巧。 “何事?”冯妙问。 冯云腆然一笑:“一会儿等到了西山寺,三郎打算去哪里玩儿?” 冯妙没想到冯云问的是这个,想了想:“去东峰爬山。” “到了山上还爬山?”冯云回想西山寺东峰山上所见所景,噗嗤的笑了,“大姐姐,三郎是这样说的?” 冯妙眸光微凝:“难道不是?” “我去过东峰,东峰险峻,去往之人不多,但确是有让人流连不去之地。”冯云眨眨眼。 冯妙往冯云这边倾过身子,冯云低声:“东峰有一条小路,小路穿过林子,能到皇家猎苑。” 皇家猎苑? 冯妙眼中一亮,旋嘴角绷起:“三郎这是想去偷猎?” “可能~”冯云轻咳。 冯妙一拍桌子:“幸好三妹妹告知于我,不然还真就是被三郎给骗了。三郎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定饶不了他。” “小惩,小惩便可。”冯云连忙劝。 冯妙瞅着冯云,乐不可支:“你啊,还真是小性儿。” 冯云才不承认,“我才没有,是三郎做错了嘛。嘿嘿——” 女儿家的笑声从车中飘出。 近处骑马而行的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对视。 “如此开心?”冯暮尘奇怪。 冯暮雨摇头:“有三妹妹在,必是有趣。” 冯暮尘也想到了当初在后宅和几位妹妹们玩耍的时候,那时三妹妹憨憨的就是开心果。 “如今,唯有三妹妹一如往顾。”冯暮尘道。 冯暮雨拍了拍冯暮尘的肩膀:“身为长兄,总要多辛劳一些。” 冯暮尘道:“暮尘知道了,多谢大兄提点。” 冯暮雨一甩缰绳:“走,咱们前面去。” “好。” 冯暮尘应,遂马蹄翻飞,两骑奔腾而去。 尘土飞扬,恣意。 后面车内,冯暮修听着另一辆车子里飘出来的笑声,小拳头就紧紧的攥到一起,再看到车外大兄二兄都骑马跑了,眼里瞬间就滚上了盈光。 “据我所知,三妹妹也只是在马上摔不下来而已。”车厢内,冯清淡声道。 冯暮修眼里的盈光瞬间消散,转头一脸兴奋:“真的?” 冯清弯唇:“骗你做什么?” 冯暮修嘿嘿的笑:“我就知道二姐姐对我最好了。” “当然。”冯清道,“大兄二兄都是家中长兄,忙的紧,家里姐妹们最能依靠的也只有三郎了,三郎日后可是要对二姐姐好哦。” 冯暮修一拍胸口:“没问题。” 冯清看着他,眼底盈光浅动。 终是经历了一世,所见所识已非寻常女郎,上一世三郎就是待她最好的,当初她眼瞎看上了那个姓韩的,家中只有三郎反对,在她被关在后院的日子里,也是三郎几次偷摸的送吃食银两给她,不然她怕是早已经命丧黄泉。 “那就先跟二姐姐说说,此番往西山寺可有游玩之所?”冯清似有好奇。 “那当然是——”冯暮修话音一转,反问冯清,“三姐姐去哪里?” 冯清沉吟:“她说先去斋堂,然后就歇着。” 冯暮修呵呵:“真是不管到什么地方不是吃就是睡!” “你还想和她较量不成?”冯清莞尔。 冯暮修忙不迭的摇头:“才不,堂堂男儿,岂是她那般的懒怠之徒!我啊,打算去东峰。” 冯清心头咯噔一声。 她记得彼时的那日,冯云满面娇羞的回转,说起和三皇子在自家花苑的初识;她也记得彼时的今日,冯云在见祖父之前,和她往东峰作画时与三皇子的偶遇。 那次不见三郎,这次三郎又怎么能去! “东峰有何有趣之处?”冯清问。 冯暮修憨然:“看山水。” 冯清摇头:“你另有所图。” 冯暮修头皮发麻,二姐姐哪儿都好,就是太聪明了。 “二姐姐~” 冯暮修挪到冯清身边去抓冯清的袖摆。 冯清垂眸,三郎竟和冯云一个毛病。 “我并非是阻你往东峰去,而是今儿你还有更要紧的。”冯清叹道。 “什么?”冯暮修不解。 冯清招手,冯暮修倾身过去,冯清低语:“今儿大兄二兄都在,你莫不趁着这个机会向你大兄二兄讨教些什么?你要知晓大兄最喜勤奋之人,而那时候三妹妹还睡呢~” 轻声细语中仿若蛊惑,冯暮修的眼珠子登时瞪的滚圆。 这一刻,他的眼前好像开了一扇门。 第十三章 这热闹得看啊 西山寺,大乾国寺。 除却国朝重大节日,西山寺大开善门。 上山的有皇亲亦有寻常百姓。 寺中禅房有数,故而想要宿在西山寺,都要提前预约。 西山寺前门108台阶,不管是谁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西山寺后有车马前行的缓坡,但有车马都是从后门上山。 镇国公众人在山下下车,一众贵眷仆从拾阶而上。 西山寺住持相迎,于正中大殿和几处偏殿祭拜后,镇国公贵眷往西山寺后山。 西山寺中檀香缭绕,佛音阵阵。西山寺后山,桃树梨树相载而生,溪水潺潺,卵石铺路,鸟鸣山青,静谧清幽。明明是同一座山,更是同一寺,却仿佛隔着山水结界。 原本就面色虔诚的镇国公世子妃此刻连脚步都轻了。 身后的一众贵眷,包括冯云在内,更是垂首肃穆。 当走到最里面的一处木屋外,镇国公上下众人停下脚步。 “儿媳给父亲请安。” “孙儿(孙女)给祖父请安。” 长袍敛起,俯身跪倒,轰然整齐矮下一片。 “咯吱——” 木屋的窗子打开。 “今儿个来的倒是齐。怎么,出事儿了?” 苍老的声音似有调侃,和冯云以往每次来见祖父的时候一样,又不一样,原来冯云只觉得老人声音慈祥,这回冯云却感觉到了头顶上莫名而来的压力,像是在职场上面对领导的紧张又好像是在庄严肃穆的场合看到大佬的畏怯发憷。 冯云忍不住抬头。 窗内的老人白发皓首,布衣长衫,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竹为簪,面上皱纹如沟壑,双目炯炯有神。 爷爷和上个月见时一样啊! “父亲笑话儿媳,府内安然无恙。”世子夫人道。 “是,前几日相公略有不适,儿媳想着若非是儿媳心中孝念浅淡不成,是以这次又来叨扰父亲,还请父亲莫要见怪。”侍郎夫人道。 镇国公捋须听着,也看到了下面跪拜的一众孙儿当中那张明亮圆润的小脸儿。 镇国公笑了。 “好了,都起来。”镇国公道。 “是。” 世子夫人等众人起身。 镇国公道:“你们两个进来,孩子都去玩儿!” “是。” 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进去木屋。 后面的晚辈们退步离开。 爷爷说让玩儿,晚辈们也不能真的玩儿,冯暮雨冯暮尘两个留在树木之外,冯妙冯清各自的回去盯着下面的侍婢收拾各自的禅院禅房,冯云也要跟着冯清离开时,冯暮雨唤住她,对冯云勾了勾手指。 冯云皱着眉靠近。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她很不喜欢这个动作。 “想不想独自见祖父?”冯暮雨问。 冯云瞳孔泛亮,她可以? 冯暮雨看冯云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抬手“砰”的在冯云的脑门上弹了下。 “啊——” 冯云吃痛捂住。 “噗” 瞧着这一幕的冯暮修笑出声,冯妙冯清哑然摇头。 冯暮雨只瞥着冯云,依然低声:“祖父是咱们的祖父,不是旁人的,怎么不能见了?” 冯云双手合十,十分诚恳:“我错了。” “哼,知道就好,待祖父有了空闲,我去唤你。”冯暮雨道。 “好嘞。”冯云。 “别忘了带上吃食。”冯暮雨又叮嘱了句。 冯云警惕的盯过去:“不会是你想吃?” 冯暮雨挑眉:“我想吃就不带了?” 冯云立刻憨笑:“带,必须的,还要双份。” “呵,乖——”冯暮雨摸了摸冯云的头。 冯云笑的质朴天真。 哼,老大哥这个老狐狸!!! 镇国公府侍郎府的禅院挨着,待冯云回去,身边的侍婢都出去忙活着布置安排,冯云附到冯清耳边低声:“……大姐姐说三郎要去东峰,多亏了早先我去过,我就跟大姐姐说三郎恐怕是要溜到皇家猎苑去狩猎,大姐姐说要亲自去抓三郎回去,那时我就跟在大姐姐身边,二姐姐尽可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大姐姐搅扰了二姐姐习画的。” 听着冯云的这番话,冯清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勉强扯着嘴角:“我倒也记得你提起过东峰之险,听三郎说要前往时,我就跟三郎说不要他去。” “啊?”冯云有点儿愣。 东峰远离冯清习画之地,冯妙和小三儿都在那里,还有她监督,任谁也不会扰了冯清习画,这回三郎不去,又怎么让冯妙避开? “我也是怕三郎不小心。”冯清脸色不自在。 “我知道二姐姐是好意,可这样一来……”冯云没说下去。姐姐关心弟弟正常,冯妙也关心冯暮修,冯暮修不去,冯妙还能去?可冯妙不去东峰,万一亲眼撞破了冯清在偷偷卷,啧啧,她都能想象出冯妙的表情~ “我知道。”冯清咬唇,拉住冯云的手,“大姐姐这边,就辛苦云儿了。等过几日,我给妹妹画一幅小像,如何?” “好。”冯云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日这位小白花姐姐往花苑去的情形。 没多一会儿,母亲回来了。 母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冯清没有问,冯云也没问。 待母亲卸下了诰命头面荣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富户夫人,一家人才往斋堂去。 西山寺的斋饭很有名,尤其是近几年更是声名远播,京都附近的饭馆大厨来偷师不说,各家府邸内更不知道多少偷学了招数回去。 西山寺僧众都识得镇国公府一家,双手合十,口称佛号相迎。 叔母一行人也已经到了,彼此寒暄了几句,同在斋堂用饭。 冯云一边吃一边点评,后面还有小沙弥在仔细记录。 自从四年前就是这样,两府贵眷都已经习惯了。 若非有冯云的挑剔指点,西山寺的斋饭不可能这么红火。 冯云也愿意默默做好事。 每个月都要来,每个月都吃难吃的,对不起她的胃!! 再说西山寺的斋饭好吃,祖父也能吃的好。 …… 用过了斋饭,两位母亲去佛堂念经祈福。 冯云径往冯妙处。 “三郎说不往东峰去。”冯妙道。 冯清还真劝走了小三啊! 冯云面露急色:“那他去——” “但我没有信。”冯妙打断,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冯云,“你还不知道三郎,尽是口是心非,早先执意要去,只是这一路上就改了主意不去了?怕是哄骗于我。二妹妹,你与我同去,如何?若是看到他,定让你先揍他一顿。” “好,听大姐姐的!”冯云笑的憨憨。 这热闹得看啊! 第十四章 她也是怕追账 西山寺,位于京西郊山麓下。寺后依青山,青山绕碧水,碧水之上有江河,碧水之下则藏着皇家猎苑。 青山东峰,并不高,树木茂密,草丛几乎到小腿,不利于行。 好在镇国公府的女儿们多少都有些身手,冯妙换了袄子裳,冯云更是穿着轻便,身后也不再是侍婢,换了府中的仆从护卫。 “大姐姐的人断后,我的人前面哨探,若发现有人,三长两短鸟鸣为号。”冯云喝令。 冯妙失笑:“三妹妹这是当行军了?” “耍着玩儿。”冯云道。其实她是以防万一,不过感觉还挺好。 穿着黑衫的是侍郎府的侍卫,穿着黑衫银边的是镇国公府的侍卫,以冯云为令,身手矫健,跃过草丛,借力飞速前行。 冯云冯妙在身边两位护卫的护卫下,慢慢往里面走。 “啊——” “这是什么?” “……” 即便有护卫在打草惊蛇,冯妙的低呼还是时不时显溢出来,冯云也第三次相劝:“大姐姐,要不然我们回?” 冯妙左右为难,她自是知晓三郎不在东峰,先前三郎说了,就是要趁着冯妙牵扯住冯云的工夫好好的给冯云上眼药,更还说不定从两位兄长那里学点儿什么。冯妙嘴上再说喜欢冯云,在自家弟弟和冯云之间还是选择三郎。她来东峰是为了帮三郎更是为了东峰后的皇家猎苑。若不是三妹妹,她都不知道东峰就能看到皇家猎苑,上次没能见到三皇子,这回能远远的看一眼皇家猎苑,也当是满足了一份小心思。可这才走了多一会儿,就见到了两条蛇,还有草丛中窸窸窣窣好似游走的什么东西……她已经手脚发麻,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若是能见到三皇子,她也甘心,可这只是看一眼皇家猎苑而已—— “要不……”冯妙面有退意。 “等一下。”冯云忽道,就在这个时候,她好像听到了鸟儿鸣,三长两短。 前面有人。 冯云使了个眼色,身边镇国公府护卫快步循着鸟儿鸣过去。 冯妙也闭了嘴。 她也还记得先前三妹妹的吩咐。 这个地方会是谁? 嘶——不会是三皇子? 冯妙念及此,呼吸都在抖。 冯云感觉到冯妙异样,问:“大姐姐,怎么了?” “无事。”冯妙魂不守舍,遂又道,“我只是奇怪谁会在这林中。” 冯云道:“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很快护卫回转:“禀女郎,是二小姐。” 冯妙瞪大眼睛。 冯云吐气。 果然是小白花姐姐~ 果然是花苑事件重演。 不过就是个能远远看到皇家猎苑的东峰,弱不禁风的大姐姐都勇敢的追过来,而回想这些时日和皇家沾上边儿的也就是她从树上摔下那天,小白花姐姐聪明的呢,能看不出来冯妙冯暮修姐弟在东峰的妙处?可人家偏偏就是姐弟情爆发了!只是小白花姐姐大概没想到大姐姐竟这样勇敢! “她怎么会在这里?”冯妙脱口而出。 冯云也问:“二姐姐在做什么?” “二小姐在作画。”护卫道。 冯云沉吟:“二姐姐在东峰作画,想来那边山景应如大姐姐所说,山景秀丽,确是个好地方。” 冯妙眸光微转,笑道:“早就知道二妹妹的画作不同凡响,我也去瞧瞧,二妹妹再来此作画,不就有人相陪了?” 冯云笑着应:“好啊!” 她就说这热闹得看! 东峰峭壁,山风粼粼。 裙摆随风,笔墨若游鱼。 远处的山峰层峦叠嶂,树木郁郁葱葱,随风中似波起伏,呼吸间大地苍翠尽在。 忽的,空中一声鹰鸣,长鹰飞空斜掠,似笼罩大地。 冯清面色泛红,红唇微张,似是因这景色着迷。 没错,就是这个时候。 上一次,她就是在惊叹这只鹰过后,那位三皇子就来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淡然安宁。 “什么人?”数丈之外的护卫突兀呵声。 冯清似是吓了一跳,忙喝声:“何人在此,我乃镇国公之后——” 高冠粗木之后传来一声温润浅笑。 “不想在这里又碰到女郎,还真是与镇国公府的缘分呢~” 三道人影出现,两人护卫在侧,为首蓝袍锦带,玉冠束发,面如冠玉,却正是冯清心心念念了数十年的三皇子殿下。 “见过皇子殿下!”护卫也认出来人,叩首行礼。 “殿下?”冯清先是一惊后又喜再又怯,脚下进退间踉跄了下,侍婢晓兰连忙相扶:“女郎,小心。” “小心。”几乎同时,三皇子殿下呼道。 冯清面红耳赤,轻轻挣开晓兰,闺门之姿盈盈施礼:“小女见过殿下。” 三皇子垂眸弯唇:“女郎免礼。” “谢殿下。”冯清起身。 三皇子道:“既在外,女郎不必多礼。” “是。”冯清应。 说话间,三皇子已经走到了近前,冯清几乎都能嗅到三皇子身上淡淡熏香。 “女郎在作画?”三皇子看到了冯清跟前的画架。 冯清羞腆道:“小女拙作,不堪入殿下之眼。” “不不,这画颇有意境,尤其此处,更有飘逸之美。”三皇子抬手点出画中精髓。 冯清惊喜难抑,似是见到了同道中人:“殿下也爱作画?” 三皇子笑道:“虽偶有所得,却绝无女郎之手段。” “若女郎不嫌,可否允本殿于此观摩一二?” 冯清羞涩,还是红着脸点头:“可。” 三皇子瞧着眼前小脸儿上的红晕几乎都快蔓延到脖颈的女郎,笑的越发柔和。 山林之中,往东峰所在的路上,有护卫再度快速飞奔而至。 这回冯云使了个眼色,护卫附耳低声。 “……三皇子殿下正观二小姐作画……” 冯妙虽然没有听清楚到底说的什么,但隐约的好似听到有“殿下”的字眼。 冯妙咬唇,殿下真的在~ 冯云眼角瞄到冯妙的神色就知道这位姐姐在激动。 她也有点儿激动。 这回总算是能看到那个三皇子什么模样了。 冯云道:“刚才护卫说二姐姐正在点霞于作,想必是快画完了,大姐姐,咱们还去吗?要不就先回……” 冯妙打断:“已经到这里了,再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便是画完了,也好瞧瞧是不是与景相似。” “好,可我还是要先跟大姐姐说一下,一会儿不管看到二姐姐画作如何,大姐姐也不要太过意气用事哦。”冯云道。 冯妙掩唇:“用你说……” 冯云笑的憨厚。 当然不用她说,她也是怕追账。 第十五章 和她不一样 青山东峰,飞鹰远去。 美人儿身前的画作已然成形,与眼前的青山重叠相得益彰,隐约间还能看到藏在高树之后的嶙瓦屋脊。 “好。”三皇子赞道。 眼前女郎的笔尖微微颤抖,遂又轻动自如。 三皇子嘴角笑意更深。 忽的有三皇子护卫悄无声息靠近,附耳低语。 三皇子眸光微动,轻轻颔首,那人再度闪身离去。 从头至尾,冯清浑然不觉。 冯云和冯妙慢慢走着,眼瞧着林子到了尽头,冯云忽的心生出一阵不安,但紧跟着又没了影儿。 是错觉? 镇国公府的护卫在远处,她这边应该是安全无虞才对。 冯云还是左右张望了眼。 下回不出门了,在家里多安全自在啊! 就在冯云冯妙距离林外十多步之遥,忽的听到有人低喝。 “什么人?” “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冯云冯妙身边护卫回。 “……” 很快,林尽鸟轻,眼前也豁然开朗。 东峰重重林木之后,有一处不大的方台,立于方台之上,东峰之后的重重景色一览无余。 青山碧空,角宫潜藏,风吹林动。 正就是如诗如画中,俊逸翩然的少年,面色微红的娇俏女儿,再有身后那一幅正把他们身后的景色画的栩栩如生的画作,恍惚的竟有种超现代的画中画之感。 冯云怔了下神,目光就落到了那位三皇子身上。 俊眉星眸,唇角含笑,温润如玉,只是站在那里,其他人就全都成了陪衬。 不愧皇家气势。 “小女见过三皇子殿下。” 冯妙先一步行礼,冯云连忙跟上,声音自然慢了一拍。 于是行礼声虽不整齐,却也莺声有致。 “哈哈,两位女郎免礼。”三皇子笑着上前几步,抬手虚扶。 “谢殿下。” “城外野处,两位女郎不必多礼。本殿也是偶经此地,竟不想如此巧遇。”三皇子殿下温文尔雅。 此刻的冯清也绝对是冯云见过的最为端庄优雅的神色,浅笑盈盈的先对冯云点了下头,然后径直的走向冯妙,拉住冯妙的手:“我来这里是兴会神到,大姐姐怎得也来了?” 冯妙轻叹:“都是三郎,三妹妹说三郎可能在这边,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三郎性子跳脱,若是一时兴起,犯了错,回去怕不是要被罚跪祠堂了。” 冯清惊讶掩唇,转眸看向冯云:“三妹妹是从何处得知三郎在这边的?” 冯云道:“是三郎说的,我也不知道二姐姐在这里。” 这两位姐姐瞎话张嘴就来,她跟她们不一样,说的全是实话。 说罢,冯云几步跳到三皇子跟前不远,问:“今日是殿下一人来此吗?” 三皇子眉角稍挑,笑道:“你想见谁?” 冯云皱着鼻头。 这位殿下可不是看上去的谦谦君子,绝对比老大哥还黑。 “我连二姐姐在这边都不知道,只是见到三皇子殿下,就想着先前殿下在镇国公府的时候,身边没有护卫也没关系,我大兄可是厉害着呢,我家里也不会让殿下出事,可这边城外野处,殿下身边怎么只能就这么几个护卫呢。”冯云一副很为殿下安危上心的样子。 冯清神色变了变,眼里立刻滚上泪光,盈盈施礼:“是小女思虑不周,还请殿下降罪。” 冯妙原本一直偷偷的瞧着三皇子,只觉得三皇子比她想象的还要俊逸出尘太多,若是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夫君,哪怕不是皇子殿下,她都愿意啊!一时间连冯云说的什么都没怎么听,突然的看到冯清行礼,也连忙的随之施礼。 “与两位女郎无关,是本殿疏忽。”三皇子很是体贴的自认了错误,笑着问冯云,“小女郎以为我身边该有多少护卫?” 冯云道:“东峰后就是皇家猎苑,勉强也不算险地,可总要有十多人的护卫才能安保无恙。” “那女郎可知贵在精不在多?”三皇子问。 “略知一二。” 三皇子手臂抬起,一道人影从林中跃出,那人也是护卫打扮,可给冯云的感觉和其他护卫完全不一样,更还有些熟悉,很快冯云想起来了,就是先前她在林中感觉到的莫名其妙的危险感。 “他就是殿下的杀手锏?”冯云问。 “不错。”三皇子道。 “那他厉害还是我大兄厉害?”冯云奇问。 “三妹妹。”冯清哭笑不得。 冯妙掩唇低笑:“三妹妹真是有趣。” 三皇子也笑了:“令兄习得镇国公真传,自当是以一敌十开疆扩土的大将军,本殿身边的不过护卫,岂能相比。” “那就是大兄厉害。”冯云眉眼弯弯。 “女郎也厉害啊!”三皇子亦是笑的和煦亲切,“本殿早就听闻镇国公府三位女郎不同寻常,或风姿卓绝,或水木清华,却是不想小女郎更还有见微知着之能。” 三皇子说“风姿卓绝,水木清华”的时候看的是冯妙冯清,“见微知着”说的竟是她。 这夸的过分了! 冯妙被三皇子夸赞,笑的眉眼就险些飞起来了。 冯清也羞腆浅笑,只是三皇子夸冯云的时候袖下的手微微一紧。 “我吗?”冯云指着自己鼻子。 三皇子不答只说:“早听说小女郎日后要做女将军,今儿见小女郎前派探哨,鸟鸣为号,已颇有章法。来日定可得偿所愿。” “那就先谢过殿下。”冯云笑嘻嘻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 “若非殿下,我还不知三妹妹这一手这么有门道。”冯妙不明白,但并不妨碍冯妙顺着三皇子的话夸赞。 冯清笑不出来。 轻风丛林之中,已经作好的画作尚在不远,那个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儿含唇浅笑,只看着面对那个圆润娇俏的女郎。 此刻的冯云不是彼时那个一颦一笑都让人嫉妒的要发狂,连她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同胞姐姐多少次见到都心腾翻滚静不下来的冯云,此刻的冯云根本就没法子和她相提并论,可为什么,为什么殿下还会和她说这么多话?当初也是在这个地方,她还有着和冯云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殿下却连三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恍惚的,冯清眼前的画面好像变了,殿下还是殿下,而那个圆润娇俏的面孔却是浑然变了个模样,和她一样,又和她不一样…… 不—— 第十六章 不愧是大兄 “三妹妹。”冯清上前几步,笑语晏晏,“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回了。若是稍许大兄瞧不见你,说不得你又要被收拾了。” “对哦。”冯云一敲脑门,好像才想起来。 “殿下,画作已成,小女告退。”冯清谦谦有礼。 三皇子又看向冯妙。 这边冯清冯云两姐妹都要回转,冯妙总不能还在这里,冯妙亦行退礼。 三皇子颔首:“既如此,本殿也不便唐突佳人,小武,替本殿护送几位女郎。” “是。” 应声之人正是后来出现的高手。 冯清忙道:“我们姐妹亦有护卫,殿下贵重,还是更要爱惜己身才是。” “是啊。”冯妙道。 她才不能让冯清自己出风头。 三皇子看向冯妙冯清,眉目间更柔和了几分,道:“本殿自不会立于险地,女郎请安心。” 冯清觉得三皇子看似对她和冯妙并无二致,但目光明显在她身上停留的更久。 冯清低垂下头,红晕透过面颊蔓延到脖颈。 小武护送冯妙冯清冯云姐妹三人出了东峰密林就回去了,三女身边护卫众多,安安稳稳的回到了西山寺。 冯妙回转自家的院子,冯清进入禅房后,脸色就沉下来。 “你为何会同她往东峰来?”冯清问。 “是大姐姐执意要来的。”冯云乖乖的把自己去找冯暮修,冯妙说了什么,还有往东峰去的路上她也劝冯妙回去都说了,末了一脸好奇:“今儿晏大师没来吗?二姐姐是早就想去东峰作画吗?二姐姐早跟我说嘛,我陪二姐姐去呀。” 彼时就是她陪着冯云去的,这回她又怎么能还带着冯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冯清勉强笑道:“我也是一时兴起,都怪你总说东峰如何,却是叫我也有了心思。” 一时兴起就比她到东峰要早那么早?连画都画好了? 冯云想笑,面上连连点头:“多亏了二姐姐一时兴起,不然还碰不上皇子殿下呢。” 冯清面上笑意微凝。 冯云好像没有察觉,托腮凝眸的回忆:“皇子殿下俊逸潇洒,翩翩君子,还真是比大兄还要好上几分,二姐姐,你说呢?” 冯清扯唇:“你不是说大兄才是最好吗?” “当然大兄最好,可二姐姐你说,三皇子殿下如何?”冯云拽着冯清的袖摆摇晃撒娇。 看着眼前胖憨憨的冯云,冯清只觉得胸口翻滚涌荡着的戾气就要控制不住。 她怎么能问!! “你又不嫁人,问这些做什么!”冯清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善,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三皇子殿下自是不同寻常男子,怎么?你动心了?” 冯云忙不迭的摇头。 小白花姐姐掩藏的快,可她一直就盯着呢。 她只是问了三皇子几句,小白花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若是她再“动心”,怕是大姐姐就会对她“动爪子”了。 “我才不会,现在我只想好好练武。”冯云煞有介事的摆出了个架势。 冯清歪头看着她:就凭你? 冯云打了个哈哈。 先前她还口口声声请冯清帮她嘞。 她是为了偷懒儿才说躺平,现在又要勤奋,这是自相矛盾了啊! “那个,大兄怎么还不来,我还是去找大兄~”冯云退步的就要撤。 就在这时,门外春晴唤道:“大郎君到了。” “啊,说曹操曹操到,大兄——” 冯云一脸欢喜的冲出去。 屋内,冯清看着冯云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怨毒。 …… 屋外, 一身软缎短打,乍然看去就像是寻常富家郎君的冯暮雨正要进屋,就先瞧着冯云风儿一般的冲出来:“大兄!” 冯暮雨脚下不自觉的顿住,拽住冯云。 “跑这么快做什么?”冯暮雨往屋里瞧了眼。 冯清幽幽从禅房内走出,唇角含笑:“三妹妹正想着大兄呢。” “哈,那我来的可是好时候。”冯暮雨笑了,问,“东西呢?” 冯云转头四顾,冬怜适时站出来,手中拎着一个大号食盒。 隐隐的还有香气从食盒里泄出来。 冯暮雨深吸了口气:“嗯,是我喜欢的。” “大兄要不要先尝尝?”冯云眨着眼睛。 冯暮雨笑,随即一个脑瓜崩弹到冯云头上。 “啊——”冯云捂住脑门。 冯暮雨背着手,垂首斜睇着冯云:“这是你给祖父的,我焉能先吃了?不过祖父也吃不了多少,至少半数也是要给我的,早晚都是我的,我又何必着急,嗯?” 冯云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兄最奸诈!” 冯暮雨又要抬手,冯云跳步躲到了冯清身后。 冯暮雨只能收了手,看着冯清颇有些无奈:“二妹妹,每次都护着这丫头,可不好!” 她哪里护着了? 但此刻冯清也只能道:“大兄,三妹妹只是调皮了些。” 冯暮雨轻嗤:“哪里是调皮,就是欠收拾。” “还是二妹妹不用我这个当大兄的操劳辛苦,听说去习画了,想来这会儿正累着,早些休息,若是累病了就不好了。”冯暮雨道。 “是,谢大兄。”冯清道。 冯暮雨颔首,又对冯云勾了勾手指:“走了。” “哼。”冯云嘴里不服气,还是从冯清身后出来,对冯清道,“二姐姐,我走了,早些休息哦。” 冯云跟在冯暮雨身后出了院子。 冯清看着长身如玉的大兄垂首似是又和冯云说着什么,冯云圆润的小脸儿灿烂的像是林间的花儿摇曳生姿,大兄的眼中也流露出她鲜少见到的宠溺欢喜。 从大兄进来到离开只和她说了两句话,还有一句话和她无关。 彼时她也习武时大兄都没有对她这么好。 哈,真是,她的妹妹竟是连习武都这么惹人喜欢!!! 冯清看着外面,毫不觉袖下的手心已经被掐出了印痕。 走出禅院门外,冯暮雨回头瞧了眼已经看不到冯清身影的禅房,低声问冯云:“今儿个你们在东峰碰到殿下,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说三郎在东峰,就说要去寻他,我陪大姐姐,没想到二姐姐也在,二姐姐说是突发奇想去作画。”冯云道。 “你去的时候,二妹妹的画可作好了?”冯暮雨问。 果然不愧是大兄! 第十七章 不会真看出什么来了 如今的镇国公府公爷在西山寺,世子在边塞未归,家里头能主事的就是大兄,大抵上也就没有大兄不知道的。 “不记得了。”冯云道。 冯暮雨嫌弃:“你可以不学作画,但总要多看,免得日后落个不学无术。” “哦哦,知道了。”冯云敷衍。 冯暮雨差点儿忍不住再戳一指头,吐了口气,又问:“你看三皇子对二妹妹如何?” 冯云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冯暮雨。 冯暮雨立刻醒悟,懊恼道:“我就不该问你。” 冯云憋住笑,天真的问:“大兄两次问我二姐姐,那我也问大兄一次二姐姐。” “你问。”冯暮雨也好说话。 冯云问:“我从树上摔下来那天,二姐姐也摔到了,还知道吓我的是五皇子,二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冯暮雨停下脚步,偏头看冯云:“你不知?” 冯云摇头。 冯暮雨皱了皱眉,道:“那日你二姐姐也在花苑,摔到了脚,我正巧不在,是三皇子帮了你二姐姐。” “正巧啊~”冯云恍然。 冯暮雨实在是忍不住,手指头往冯云的脑门上戳过去:“你这什么语气?你大兄是卖妹求荣之徒不成?皇家再尊贵,若是要我家妹妹嫁过去,也是要看我家妹妹愿意不愿意。即便是愿意,你家大兄也是懂诗书礼仪的,焉能叫旁人沾了咱家的便宜。” “啊啊啊!知道了!”冯云吃痛的捂着脑门,低垂下眼睑掩下异色。 原本她不想问,可这些时日小白花姐姐对她的隐瞒和警惕简直是一波接着一波,小白花喜欢三皇子,冯妙也喜欢三皇子,她不喜欢啊!还早早就说了不嫁人,再说她这不谙琴棋书画的怎么能嫁入皇家呢?冯妙都清楚明白的对她好,小白花明明和她是同胞姐妹,对她反而戒备森严,就好像她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刚才大兄说的很清楚,他应该没有告诉府内三皇子要来的消息,而小白花却先知道了。这回在东峰也是如此,她只知道东峰距皇家猎苑不远,可小白花姐姐藏着瞒着的,似乎就是为了巧遇三皇子。 先前在府内,她还能说小白花的耳报神比她的还早,现在呢?还是说小白花早就和三皇子相识了? 可小白花姐姐有机会? “当——当——当——” 西山寺的钟鼓悠远悠长,如洗涤尘埃,清凉万物。 铺着琉璃瓦的宝殿相隔重重院墙,恍惚的好似高座在中的佛祖慈眉善目,拈花而笑。 隐约的冯云觉得似乎有一层淡淡的薄膜就在她眼前,只要她戳一下就能破…… “巧合?对,就是巧合。” 兄长的话打破了耳际头颅的那声声钟鼓,冯云回神,看到大兄望着天边,口中喃喃。 大兄他,是在说小白花? “大兄,你要相信自己。”冯云开口。 冯暮雨眼中破复清明,看着冯云咧嘴一笑。 “砰。”一个脑瓜崩落下。 “啊!”冯云捂住额头。 刚才好像已经有点儿明白脑袋再次混沌起来。 “大兄!”冯云气疯了。 冯暮雨呵呵:“为兄还用你开解?为兄当是信自己,也更信我镇国公之后磊落坦荡。” 冯云呲牙。 就不怕你信错了? 冯暮雨眯起眼睛瞧着她:“你想说什么?” 冯云一指前面:“到了!” 还是西山寺后院,还是那片林子,亦还是那间小屋。 小时候冯云也跟着长辈们进来过屋子,那时候长辈们没说几句话就撤了,当时她只觉得屋内简陋,一如禅房,这回就看的仔细了些,屋内虽一如记忆中的简朴,但藏书也有数百,就在桌案后,桌上还摆着一本易催眠的《孙子兵法》。 屋内有侧门,侧门后是后院,后院里落错种着林木,桃儿杏儿之余,香气隐隐。林木左右有碎石铺路,若小径,小径左右也有兵器架还有练功的木人桩子。 爷爷年岁大了,身体还挺好! “这糕点香软绵密,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还真是不错,何名?” 石桌旁的软椅上,镇国公吃下糕点,举茶相询。 冯云脆生生道:“奶糕。” “奶糕?”镇国公问,“何解?” “咳咳。”冯暮雨轻咳了声。 冯云嘴角动了动:“就是奶糕。” 镇国公瞅着眼前这个圆乎乎的小丫头,大笑:“哈哈,好,好!” 旋即又沉了脸:“若是不说出个什么来,回去后就叫你母亲好好的给你补一补。” 冯云骇然瞪大眼睛看向冯暮雨,冯暮雨一副和我毫不相干的模样。 塔喵的,她就知道老狐狸不是好东西。 冯云只能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奶,是这糕点中必不可少,而之所以取名有‘奶’字,乃是为乳,为母亲之意,胎儿于怀,必不可少,奶糕也是如此,糕,养身,无害,温食,软食,初生之婴孩,耄耋之老人,皆可食用,亦是可口,亦可饱腹。故而称奶糕。” 勉勉强强,磕磕绊绊,也总算是编出来了。 镇国公皱眉:“不成章法,但也算有理有据。日后就叫奶糕!” “是。”冯云抹了把额头上没有的汗湿,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 镇国公瞧着冯云,道:“听你大兄说,你性子脱跳,不甚乖巧,可我怎么觉得恰恰相反?” 冯云眼中泛亮,连连点头:“爷爷,您眼光神了!” 冯暮雨紧绷着嘴角才没有让自己爆笑出声。 镇国公捋着胡子,轻哼:“爷爷我好歹是吃过七十多年的饭,还能看不清你这个娃子?” “嗯嗯嗯。”冯云点头如捣蒜。 爷爷,我还有个系统呢,您能看出来吗? 镇国公瞥了冯云一眼,看似浑浊的眸子平波微痕,似乎是在打量。 冯云心头一跳。 不会真能看出来? 原来随同长辈见到镇国公爷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爷爷的厉害,现在近在咫尺又是被爷爷单独照顾,连骨头缝里都好像能感受到瑟瑟发抖。可又好像没那么可怕。 这位老爷子,是镇国公,也是她的爷爷。 冯云露出乖巧灿烂的笑容。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微顿,眼中划过一抹锐芒。 冯云心跳如雷。 不会真看出什么来了? 第十八章 可得好好学学 “娃子。”镇国公爷爷道。 “嗯,爷爷。”冯云老实道。 “来,跟爷爷玩儿两手。”镇国公爷爷笑了,笑的和煦温暖。 冯云:“……” 玩儿什么? 推手,是两人徒手对抗的一种游戏,以上肢躯干为攻击部位,使得对方失去平衡的一种娱乐性的节目。 冯云个子矮一些,镇国公年岁大一些,为了表示爱幼,镇国公还只用一只手。 可就算是这般,冯云玩了三回,输了三回。 第一回上手就输了。 第三回坚持时间最长,也就是一口茶的工夫。 “原来没学过?”镇国公问。 “没。”冯云。 “你大兄就是个棒槌,这么好的东西都不教。”镇国公瞪向冯暮雨。 冯暮雨垂首认错。 冯云暗暗窃喜。 镇国公长长的吐了口气,对冯云招手:“来,爷爷教你。” 慈祥温和的目光伴随着老人循循善诱的话语,冯云不自觉的按照镇国公的说法开始演练起来。掤,捋,挤,按,肘,靠,等,或四两拨千斤,或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和她曾惊鸿一瞥过的太极有点儿像,又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还挺有意思。 镇国公教了一遍,重头来过,到了第五回,冯云勉强撑到了半盏茶。 “好,不错。” 第九回,镇国公松了手,回去软椅上躺着,冯暮雨给镇国公倒茶,镇国公慢慢喝着,冯云还在细细回味。 难怪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推手看上去是老人家玩儿的,来回就是几手翻转,可想要赢还真难呢~ “下个月再来时,至少也要在我这边坚持一盏茶。”镇国公瞧着冯云,“说是女娃子,可我也年岁大了,若是这都坚持不了,爷爷还怎么帮你说话?” 冯云这会儿再听不出来,就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谢谢爷爷。”冯云笑的灿烂无比,谄媚的捧着食盒给镇国公,“爷爷,吃。” “行,爷爷知道你的孝心。”镇国公也笑的胡子轻颤,“爷爷也不白吃你的奶糕。” “暮雨啊,把我床头最下面柜子里的盒子拿出来。” “是,爷爷。”冯暮雨进去了屋内。 没一会儿,冯暮雨出来,把手中捧着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镇国公打开,里面摆放着九枚飞刀。 飞刀和冯暮修玩儿的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刀柄更圆润,刀锋更锋利,冯云都感觉到了刀锋上的尖锐之感。 “听你大兄说你在飞刀上好像别有天分,这是我往日里把玩的,现下里也用不上,就给你了。”镇国公把盒子推向冯云。 冯云听着脸红,悄咪咪的瞄向大兄,见冯暮雨面色平和,没有不高兴的模样,就躬身行礼收下:“谢谢爷爷。” “好,好。”镇国公看看冯暮雨,又看看冯云,笑的更开怀。 冯暮雨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对冯云道:“你先回,我和爷爷还有话说。” 冯云又看向镇国公,镇国公点了头,冯云这才告退。 “吱呀” 小屋的门关上,冯云捧着盒子没有离开,站在门口怔怔的出神。 就在刚刚她发现她脑海中的系统变了。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 她的飞刀是因为冯暮修出现,匕首是冯清,推手是爷爷。 简言之就是冯暮修会飞刀,冯清会匕首,爷爷会推手。 至于一开始的刀枪剑弓箭骑术,是她本来就会。 可大兄明明会的更多,她怎么就没有添上几个?还是说添加项目需要特定条件? 当然她现在的存货也用不上这么多的项目,可她也不能稀里糊涂啊! “系统,需要什么条件,提一句?”冯云沉心自问。 “……” 系统没有反应。 冯云看向前面的庙宇深寺,深深拧眉。 ……被镇压了? “胡说什么!” 屋后的小院内,镇国公看着垂首立在跟前的冯暮雨,轻轻皱眉,“幼时,你就是我最为得意的孙儿,如今镇国公府更是系于你身,三年来毫无差错,此不过是小娃懒怠,却是叫你连自己都不信了?” 冯暮雨勉强道:“祖父,孙儿也是信自己的,可我教的,三妹妹不过学了皮毛,却是不曾教过的飞刀,三妹妹的技艺竟是不差。” 镇国公道:“子曰,有教无类,门下七十二学子,也未必人人有名,人人有成,你又教了几个?云丫头跳脱,又聪慧,就不是个困于宅内的性子。多带她游玩游玩,待她沉下心神,自当是知道该如何做。” “是,孙儿知道了。” 冯暮雨心悦诚服,祖父还是祖父,只是跟小三儿说了这么会儿就看出来这许多。 可见,他要学的更多。 冯云觉得她要学的也不少。 从西山寺后院回转到偏门,就能看到西山寺外泾渭分明的规制,远处里是整齐的小民住处,有鸡鸭鱼犬,商铺买卖,可玩耍嬉戏,也可看尽京都内外百里商物之风流,西山寺内的贵眷们少不得玩耍一番,另一边稍近一点林木重重,也有烟尘不断,上山祈福的贵人们车马上山必经之路,也是不少少年子弟玩耍之所。 原本冯云从爷爷那边回转就想回禅院休息躺平,可好巧不巧的扭头往林木尘土那边扫了眼,就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在策马,有二哥冯暮尘还有小三儿。 原本冯云瞧见了也没关系,可好巧不巧正听到小三儿在狂妄大喊:“冯云,我要你跪在我面前!!” 嗳?刚才她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这距离有点儿远,她没听清楚。 然后,冯云如愿的又听了一声——“冯云,我要你哭着喊我‘哥’!” 哈,哈哈! 冯云不回了,直奔林木尘土之地。 你偷偷卷没关系,可一边卷还一边骂是什么意思? 能让你卷的痛快?还是说已经卷出幻觉了? 这可得好好学学!! 第十九章 直接升级 西山寺专门开辟出来的跑马玩耍之地,尘土飞扬,数名少年郎都在玩儿马,有的在仆从的牵策之下,骑在马背上歪歪扭扭,有的坐在马背上悠闲的小跑遛弯儿,还有的已经策马到了远处,口出狂言。 “哈哈,来日我定是镇压一方的大将军。” 好,这话还算人话。 可为什么这句声音不大,先前那两句,她在寺里都能听到? 冯云双手抱臂,目光不善的盯着那边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状似叱咤的小东西。 “见过女郎。” 春晴寻来了最近处的国公府护卫。 冯云弯唇:“牵马来。” “是。” 很快,一匹马牵来。 那边冯暮修在马上晃荡着回来,旁边还有三三两两同年龄的少年在捧。 “修哥,好厉害!” “修哥,教教我们。” “对,尤其是那一手飞刀之术,简直神了!” “……” 冯暮修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放心放心,我家绝技众多,本郎君也必不会徇私,都教给你们,至于飞刀,那可是我研习多年。” “嗯嗯,再跟我们说说你家那个叫冯云的远亲呗。”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殷切问道。 冯暮修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 他喜欢听这些少年们的夸赞,更喜欢被问他口中那个远亲的故事。 “先前你们也知道,那个冯云啊膀大腰圆,力大无穷,别看年纪比我小,可那块儿头真不比我家二哥差多少……” “咳咳。”后面不远处策马过来的冯暮尘咳了声,“三弟,走了。” “二哥,等一会儿,我再说两句。”冯暮修扭头继续,“都是自家人,二哥不想我说太多,可事实如此,家中上下只要是比他弱的,他就欺负,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的,没曾想那个冯云啊,就是个样子货,他他……” “他”了几句,冯暮修说不下去了。 “修哥?”旁边的少年们纳闷。 后面的冯暮尘扶额。 冯暮修呆呆的看着前面,嘴角发抖。 “哒,哒,哒——” 对面,马蹄声声,黑色的骏马驮着一个少女缓缓而来。 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笑容满面,灿烂春光。 “三郎,怎么不说了?继续啊?”女郎清脆声如铃。 旁边的少年郎们都呆了一呆。 众家里的姊妹们都是长裙慵行,迤逦美妙,却是哪里有这样恣然倜傥,鲜衣怒马之感。 “修哥,是谁啊?” 有少年郎问冯暮修。 冯暮修听不到,此刻他只看到了冯云的小白牙。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听了多少? 冯暮修去看冯暮尘,冯暮尘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冯暮修只能干笑:“哈,哈哈,三姐姐。” “三郎乖。”冯云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冯暮修身边的几位少年郎,“几位郎君如何称呼?” “三姐姐,我,王文远,兵部侍郎之子。” “李云飞,镇卫将军之子,见过女郎。” “陈风华,虎威将军之子,见过女郎。” “三姐姐,我叫胡锦文,礼部侍郎之子。” “女郎,我是祭酒远亲,方子墨。” “……” 一众少年当中,冒出来一个不太一样的自我介绍。 冯云瞧了几眼,正是先前她过来就留意到的那个唇红齿白,长得还挺好看的小郎君。 难怪对冯暮修口中的“远亲”感兴趣,他也是远亲。 “诸位郎君有礼,我家三郎蒙诸位郎君抬举,我这个做姐姐的多谢诸位。”冯云爽朗道。 一众少年纷纷拱手回。 “三姐姐客气了,我等与三郎是多年好友。” “对对,三郎高绝,正是我等之典范。” “……” 冯暮修听着身边这些朋友的夸奖,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咧开。 平日里不过就是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却是不想在他们眼中,他还是“典范”!! 冯暮尘挑了下眉角,策马远离了些许。 好像有戏看。 冯暮修看到亲哥跑了,突然觉得不对劲。 “原来如此!”冯云恍然,手中缰绳一抖,马儿乖乖的走到冯暮修旁边,冯云顺手牵住了冯暮修身下青马的缰绳,笑眯眯的问:“刚才你们玩儿什么了?” 不用冯暮修开口,旁边几位郎君再次嘴替。 “赛马,飞刀。” “对对,三郎的骑术一流。” “三郎的刀法更是厉害,刀刀即中。” “……” “真的啊!”冯云欣喜状,拽着青马的缰绳笑逐颜开,“三郎,前几日你不是答应了要和我比试的吗?不如就今儿?” 冯暮修嘴角轻抖。 他怎么不知道有比试啊? “没有——” “我知道我大你一些,并不甚公平。”冯云了然打断,“但你英武不凡啊,若是我不说,旁人当你是我兄长也是成的,怎么样?正好还有这几位郎君见证。” 见证啥?见证他在外面牛气哄哄却不如自家的小姐姐? 冯暮修求救的看向冯暮尘。 远处的冯暮尘扭头四顾的像是在看风景。 “当真?我等还有幸见此盛景?” “难怪三郎如此高绝,竟是家风使然,连女郎也不输男儿。” “三姐姐也是如此厉害?我等可是翘首以待。” “……” 围在旁边的少年郎君们绝了冯暮修最后一丝想要跑的念头。 她比试完了,拍拍屁股走了。他呢?他们都是他的熟人,刚还捧他“高绝”呢,结果他连比都不比,那不是丢人丢到祖父跟前了!! 冯暮修抬起下巴,很是倨傲:“好啊,比什么?” “比……” “刀光剑影之余太过凶险,飞刀也是我拿手,不如就小试骑术,点到为止,如何?”冯暮修一副很为冯云着想的样子。 “好。”冯云应下。 系统在手,她怕什么! 很快,纵马玩耍之地就有了安排。 足可并排的双乘之地,前面几乎到了尽头多了两根旗子,策马到旗子处,扯下旗子且先把旗子带回来的为胜。 冯暮修冯云策马停在起始之地,少年郎君们在边上看着各为自己支持的人加油。 “三郎,必胜。” “女郎,万胜。” “……” “旗子先回者为胜,也就是说不用到那边,对?”那位祭酒的远亲方子墨好奇的问了句。 “自然。”回应者点头,随即似有所悟。 冯暮修也听到了,心下一动,赶忙的招呼了身边的仆从,低语了几声。 冯云没有理会冯暮修做什么,心神下沉,直接给骑术升到了4。 第二十章 这是要干嘛 “当-当-当--” 西山寺钟声回荡天际。 在冯暮尘的低喝下,冯云冯暮修二马几乎一起奔出。 高大俊美的马儿足有一人多高,即便是寻常人站在马前都要仰头举目,更不要说马背上只是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就像是小孩子偷着大人的马儿,可在此时此地又是无比的和美。 锦衣华缎,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少男少女随着马儿奔跑而起伏。 优美至极。 “好!” “……” 观看的少年郎君们大呼小叫,也惹得附近的香客们过来观望。 马背上,冯暮修听着呼声,眼角余光看着丝毫不落下风的冯云,脑门上都快冒出汗来。 他不是不想比别的,他会的,冯云都会,他不会的,冯云也会。也就是骑术他还有点儿根,可二姐姐明明说冯云的骑术只是摔不下来而已,这怎么看也不像啊!还眼看着就要超过他了! 不是说她在院儿里不是吃就是睡吗?哪儿有工夫练骑术? 国公府里也没有能纵马驰骋的地界儿,只有每年皇家秋猎的时候能在马背上玩儿一会儿,他是男儿,骑马的时候还长一些,更何况今儿他还是听了二姐姐的话,趁工夫来找大兄二兄临时抱了佛脚,要不然岂不是一开始就被甩后面? 冯暮修急了,身下的青马也感觉到了,低低嘶鸣。 冯云就在旁边,不急不缓,噗嗤一笑:“三郎,急了?” “才没有。”冯暮修嘴硬。 “急也没用。”冯云笑,小白牙在冯暮修的眼中亮的刺目,“下回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坏话,就不是让你丢脸这么简单了!” 冯云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鼻子里白气喷出,强健有力的腿儿频率加快。 “驾——” 很快,黑马超出。 “嚯——” “三姐姐厉害!” 围观的少年郎君们低呼拍膝。 冯暮修眼看着他就要落下一个马身,咬牙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长索,长索前有金属重坠,冯暮修摇臂转动。 冯云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到长索,就意识到冯暮修要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冯暮修手中的长索如同长着眼睛直奔前面的旗子。 旗子被长索锁住,冯暮修再用力,旗子顺着长索的力道飞向冯暮修。 围观的郎君有的惊起,后又坐下。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冯云扬了下眉角。 既然有人先不规矩,那她就不客气了。 冯云手臂一扬。 飞刀闪过。 长索断。 旗子落地。 …… 在飞奔的马上就能一击即中! 冯暮修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至少他做不到! 而紧跟着,冯云也消失了。 围观的郎君刚坐下又蹦起来。 旗子好像落了下来。 还有,人呢?消失了? …… 冯云翻身侧伏在马侧,随着马儿的快速奔跑,探臂伸手捞到了落到地上的旗子。 黑马嘶鸣,脚步急转。 再定睛,冯云已经安然坐回了马背,手中的旗子故意的从冯暮修面前挥过,遂策马回转。 冯暮修呲牙裂齿。 先前被大兄打的屁股又疼了,还疼的彻骨。 冯云,你你欺人太甚!!! 高大的黑马上,娇俏的女儿举着旗子策马而来。 尘土飞扬中,马上的女儿好似天上的仙子。 红润的面庞,灿亮如同星辰的眸子,圆润的面庞如玉似珠,长裙发带随风飘舞,似梦如幻。 围观少年郎君们的呼吸都滞了片刻。 他们也有姐妹,自以为自家的姐妹当是这大乾最美好的女子,或天真或端庄或优雅或贤淑,但今儿见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漂亮的女子。 她或许并不可称绝色,也不见世家大族的优雅,但却能驾驭着高头大马,以他们都匪夷所思的骑术,赢了自家的兄弟,亦他们的同伴。 “女郎威武!” “女郎厉害!” 在一众少年郎君们的欢呼声中,冯暮修也策马跑了回来,他的手中同样拿着一面旗子。 虽然取巧输了,还是完成了比赛。 “三姐姐,我输了。”冯暮修道。 冯云策马过去,拍了拍冯暮修的肩膀:“你也不错,若你我同龄,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好在没有白长你些年岁。” “好了,今儿心愿已成,就不打扰了。” 冯暮修勉强扯着笑。 什么“心愿已成”,就是来戏耍他,耍完就走呗。 冯云在马上又对几位郎君行礼:“今日结识诸位郎君,亦是我之幸事,回京后我请客,三郎出面,定请诸位郎君小聚,一结永好。” “承女郎所言,一结永好。” “一结永好。” 少年郎君们满面笑容,眼中闪着冯云能看懂一些又看不懂的神色,冯云也没有多纠结,原本她就是来和冯暮修说道说道。 冯云拨转马头,离开。 冯暮修看着冯云离开的身影,手中的缰绳都快拧成了结。 走,走,他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子。 正暗暗念叨着,远离的马蹄突然停下,冯云转头。 冯暮修陡然僵硬。 “三三姐姐。”冯暮修嘴抖。 冯云扬了扬嘴角,道:“我想起来先前听你说你收拾那位远亲的事儿,我觉得日后再有如此事情,三郎还是要告诉我,我们姐弟一起,必能好好教训了那个样子货。”说道最后,冯云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女郎心怀豪气。” “对对,三郎有三姐姐相助,定能马到功成。” “……” 耳边上同伴们呼声赞同,冯暮修只觉得眼前发花,全身上下都莫名的发疼。 她骂他,还在打他。 他还不能说—— 呜呜—— 他想回家!! 冯云到了除了主持比赛,基本上没说什么话的冯暮尘跟前,背对着那边轻轻吐着小舌:“二哥哥,不气我?” 冯暮尘摇头浅笑:“恰到好处。” 冯云眉飞色舞:“原来二哥哥也想收拾三郎了呀!” 冯暮尘实在是绷不住的笑了。 正如大兄所言,三妹妹还真是把心思都写到了脸上,当真是难以让人生出恶意。 “咦,二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冯云目光真挚。 冯暮尘轻咳掩下笑意:“好了,勿要把你对付大兄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我才没有。”冯云哪里能认。 冯暮尘抬手止住:“大兄说前些时候给了你些书册,当中若有不解之处,尽可请教于我。” 啊? 冯云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冯暮尘说什么大兄给的书册,就那本适合催眠的《孙子兵法》呗。 大兄把书给她就不管了,现在又给她找了个师傅? 大兄负责武。 二哥哥负责文。 这是要干嘛? 冯云打了个颤。 第二十一章 我觉得一定不一样 申时,浩浩荡荡的车马从西山寺回转。 回城路上,冯云和冯清同车。 车窗侧,冯清如镶雕的玉美人儿捧书泛读。 另一侧,冯云舒舒服服的躺着似睡非睡。 离开二哥哥之后她就回去禅房休息了,直到上车前才看到大兄,大兄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所以要她向二哥哥请教之余可能就是大兄顺口和二哥哥说的,完全没有算计在里面。 可如果是算计呢? 就像是她现在旁边的小姐姐,原来她完全是可以大大咧咧的在小姐姐跟前睡的死死的,可现在她根本就睡不着。 唉,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都傻傻的,知道啥啊! 越长大懂的越多就越害怕。 好在别的不说,在面对被算计这点上,她还是有点儿心得。 算计就算计呗,只要她保持本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她的本心,就是躺着,涨分。 以下是她的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 要么说不能出门呢,这一出门就得用项目,这一用项目就得花分儿。 原本她不想给匕首升级的,可小姐姐在旁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升了。 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不过可能是因为系统项目升级了的缘故,虽然是半睡半醒,冯云还是感觉到冯清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是有话说,可最后冯清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应该也不重要。 …… 车队安安稳稳的回了镇国公府,府内一如往常,似是没有区别。 就好像她们姐妹三人不曾在东峰遇到过那位三皇子,她也没有在西山寺外和三郎一起骑了会儿马。 只有青竹小院的厨娘可是比前几日都忙了,忙着给三位郎君做吃食,大郎君的最多,食盒也最大,二郎君的中间,三郎君的最少,食盒也最小。 “以往不是只给大兄吗?”和往常一样常来青竹小院的冯清问冯云。 冯云无奈叹息:“是啊,可大兄说我厚此薄彼,没法子,我只能都送了。” 冯清掩唇笑道:“难道这就不是厚此薄彼了?” 冯清指的是大小不一的食盒。 冯云摊手:“没法子,长幼有序,我也是懂礼的。” 冯清瞧着她:“那大姐姐呢?” 冯云神色肃然:“我听闻这几日大姐姐要辟谷,我就不打扰了。” 冯清笑着摇头,继续绣制。 冯云在旁吃着糕点,喃喃自语:“大姐姐可是舍不得吃苦的,这突然间的怎么就想起来辟谷了?是为了瘦?嗯,太瘦了不好,病恹恹的……” 冯清手中的捻针微颤,眼底也划过冷光,口中淡淡:“许是为了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风姿卓绝。” “啊?”冯云发愣,“望东伯夫人的寿诞,理应是望东伯家的女儿们最漂亮才是。” 冯清弯了弯唇,继续绣制:“三妹妹都懂得的道理呢。” 冯清的语气颇为无奈。 冯云放下糕点:“我这就去跟大姐姐说。” “大姐姐会听你的?” “那怎么办?” 冯清停下绣制,明亮动人的眸子看向冯云:“那日,三妹妹陪在大姐姐身边就好了。” 冯云恍然:“这是个好法子,我盯着大姐姐……”顿了顿,冯云忍不住看向冯清。 冯清掩唇一笑:“这回又不是西山寺。” 冯云憨憨挠了挠头:“对哦,这回即便二姐姐不在母亲身边,还有邱姐姐呢。” 冯清斜眉,轻笑:“怎么,你也想来?” “不,不用。”冯云忙不迭的摇头,“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还是盯着大姐姐最好。” 冯清莞尔,握住冯云的手,诚挚道:“原本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此次你我姐妹都陪在母亲身边,虽说于你是拘谨了些,但总归多些书气自华文墨典藏也是好的。若是大姐姐无事,你便可寻来……” 冯云也郑重其事:“我觉得大姐姐性子顽劣,我还是要多看顾一些。” 冯清哭笑不得的抬手杵着冯云的额头:“你才是性子顽劣。” 冯云笑的没心没肺。 小白花啊小白花,只是少吃东西辟谷就被说成是想要“风姿卓绝”,这要是瘦一点就能,那世上的美人儿岂不是多如过江之卿了? 根本就是故技重施,不想让她和大姐姐碍事。 她还不想参合呢! 但只怕万一和东山寺那次一样,就有意思了! 望东伯夫人寿诞当日。 冯云早晨没有练功,迷迷糊糊的被春晴冬怜拉到镜子前面仔细的装扮了好一会儿,等冯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女娃,都差点儿没认出来是自己。 头上顶着两个小包子头的双平髻,齐眉的刘海露出两只亮亮的眼睛,本就圆润的小脸儿更圆,粉蓝色的衣裙点缀,又有几分娇俏。 小姑娘就是好看,稍稍打扮就漂亮的得竖大拇指。 “好看吗?”冯云问春晴冬怜。 “女郎是最好看的女郎。”春晴冬怜异口同声。 冯云觉得她们在没有底线的吹捧,但没有证据。 这时候屋外有侍婢禀报。 “女郎,二小姐到了。” 冯云出了门,看到院外等候的冯清,就看到了证据。 冯清亦是穿着粉色长裙,垂鬟分肖髻露出饱满额头,眉目细致如画,眼角带情,唇边含笑,头上白玉镶金的桃花簪,鬓角还别着一朵粉色绢花,纤腰细柳,婀娜多姿。 若非脚下没有云霞,冯云都要以为是仙女下凡。 这是双胞胎吗? 明明就是天壤之别。 “二姐姐,你好漂亮。”冯云惊叹。 冯清云淡轻风:“你也一样。” 哎呦,这淡漠也太明显。 冯云一脸好奇:“二姐姐,若是我瘦下来,是不是就能和二姐姐一样漂亮?” 冯清面上微凝,牵唇:“你我本就是同胞而生,自是一样的。” 冯云摇头,露出小白牙:“我觉得一定不一样。” 冯清定定的看着冯云:“为何?” “因为我不想瘦啊,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冯云嘻嘻一笑。 冯清吐了口气,状似无奈:“那你可记住了你说的。” “当然。”冯云牵住冯清的袖摆,眸光灿亮。 小白花好像并不想她们长的一样。 第二十二章 杀人于无形 十岁。 ——“三妹妹可是要多吃一些,这样方有力气练武。” ——“三妹妹院子里的糕点可是越发的好吃了,只是姐姐练舞多年,实是吃不了多少,不如三妹妹替我吃了,也就当是我吃了。” 八岁。 ——“三妹妹,这是我特意从坊里买来的新鲜吃食,咱府里可是没有的,瞧瞧,可是能叫三妹妹灵光一闪,再想出几个好点心的方子来?” ——“三妹妹累了?多歇歇。无妨,我在这边,父亲必不会以为三妹妹偷懒儿。” 六岁。 ——“三妹妹,练武可是累呢,一定要多吃多睡,父亲吃的就多也爱睡觉。” ——“三妹妹,以后高高壮壮,就能保护姐姐了。” 四岁 ——“三妹妹,这是我偷偷给你留的红糖糍粑,下次再给你别的。” ——“三妹妹,肉好吃,吃饱睡觉,壮壮的。” 两岁。 ——“妹妹,多吃,壮壮的!” …… 停! 不能再回忆了! 再想下去,她都要以为她是被小白花养成这样的了。 靠在车中的软背上看似闭目小憩的冯云睁开眼睛。 “怎么了?”对面坐着的冯清问,“做梦了?” 冯云点头:“梦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冯清温温一笑,眉眼间也浮动起浓浓的笑意。 这笑容很美。 美的好像回到了她回忆中两岁的时候。 许是冯云看的太久,冯清嗔然瞪过去:“看什么?” “姐姐好看啊。”冯云道,遂又感慨,“如果姐姐一直这么笑就好了。” 冯清道:“又在胡思乱想。” “怎么是胡思乱想呢,二姐姐就没想过如果能永远的停在某一时?”冯云问。 冯清目光微滞。 永远的停在某一时吗? 若是能,她还真想—— 冯清看向面前一脸天真看着自己的冯云,脑中回闪过那张酷似她的脸被刀子划的鲜血四溅的画面。 “你想停留在哪一时?”冯清问。 冯清的语气飘忽,冯云后脖颈上的汗毛却突的抖了下。 她这是刺激到小白花姐姐了? 冯云眨了眨眼睛:“我想永远二岁。” “为何?”冯清问。 冯云竖起两只手指:“两岁,吃吃喝喝,什么都不想,多好啊!” 冯清弯唇。 她还真是会想。 若是往日,她倒也不会计较,可今儿,她还真不想她这么的如意。 “为何要停在某一时某一岁?年年岁岁不同,才叫人欢喜嘛。”冯清道。 “可,不累吗?”冯云拧眉。 “累?”冯清像是听到了笑话,掩唇笑了会儿,抬手示意冯云靠近。 待冯云到了近前,冯清附耳低声:“人死了,才不会累。” 轻轻淡淡,却又冷意寒凉。 这一刻冯云的后脖颈都凉了下。 ……小白花恨她? 十二岁的冯云浑然不觉,抬头怔怔的看向冯清:“二姐姐,你很累吗?”很想死吗? 冯清像是被逗笑了:“不喜欢才累,若是喜欢,只会乐此不疲。” 冯云想了想,道:“虽然还是不懂,但既然二姐姐说了,那就必有道理,我也不要两岁了,我和二姐姐一样,年年岁岁不同。” 冯清看着她缓缓浅笑,眸子里似有烟云翻滚:“好啊,正当如此。” 冯云憨憨的笑。 心口却重重的跳了下。 冯清明明在看着她,却又好像是在看别人。 这感觉,太怪了。 不容冯云多想,平稳而行的车子缓缓慢下来,车外有声音传来:“女郎,伯府到了。” …… 望东伯夫人寿诞,前来拜祝者数不胜数,镇国公府朝中之首勋,车马直接驶入二道门,车马停下。 车帘掀开。 杌子摆放,冯清冯云姐妹两个下了车。 相邻的车外,冯妙也刚刚下车。 淡红的长裙金丝内嵌,头上金簪步摇,只显得富丽堂皇,看到冯清,冯妙得意的抬了抬手臂:“二妹妹,三妹妹。”衣裙随之在光影下似有银光闪动。 嚯—— 冯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冯清温声:“大姐姐是否张扬了些?” 冯妙故意的看了眼冯清,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这只是寻常衣物,怎么?二妹妹没有?都怪母亲,总说一视同仁的,却还是偏心了些,二妹妹喜欢吗?若是喜欢,明儿个我叫母亲给二妹妹送去。” 冯清盈盈一笑:“那就有劳大姐姐了。” 冯妙也忍不住多看了冯清几眼。 这里可已经是望东伯府了,她倒是不怕在这边丢人!? 随后三姐妹也没再说什么,望东伯府相迎的人已经在了。 望东伯嫡长子,如今的中书舍人邱云飞,望东伯嫡次子,工部主事邱云起正候在二道门口。 能在皇帝跟前行走的邱云飞年轻俊逸,堪称翘楚,邱云起亦是相差无几,与镇国公世子夫人,自家大兄冯暮雨拱手行礼后,前请入内。 一路上假山花苑,小桥流水,堪称精致,也不乏匆匆一见等候的各府夫人女郎。 京都的诸位官员贵戚贺望东伯夫人寿辰,礼品早就堆满了侧门,有不能进府的,有能进府的,进府的也未必能见到望东伯夫人,镇国公一家自是不在其中。 内院门口等候的是望东伯夫人的嫡次女邱盈儿,粉色的金丝裙清雅低奢,虽有珠翠但面容娇俏可爱,盈盈施礼后,前领入正堂。 望东伯夫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暗绿色的万字锦服端庄高贵。 “倒是没想到世子夫人来的如此早。”望东伯夫人道。 “早些来,也和你多说些话儿。” 镇国公世子夫人握住望东伯夫人的手,两人双双的往主位上过去。 待屋中最为尊贵的两位坐稳,下面的晚辈躬身行礼。 “好好。” 望东伯夫人笑着虚扶,在仔细的看过了下面的晚辈们后,望东伯夫人笑逐颜开。 “还是镇国公府会生养,看看,儿郎们都俊逸挺拔,文武双全,哪里像是我家的几个,除了动动笔杆子,是什么都不会。”望东伯夫人道。 “你家的云飞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御前的重臣,这还不够?我家的儿郎即便日后也能到御前听差,也只能步其后尘,我这可不要好好的巴结巴结?”镇国公世子夫人道。 “哎呦,这话可不敢说。”望东伯夫人道,随即话锋一转,“怎么巴结?” 下面的晚辈们低着头上身微颤。 都在闷笑。 “哈哈!”镇国公世子夫人故意道,“这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说。” “哦哦哦~”望东伯夫人笑着指点指点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又点点自家的嫡次女。 “轰”声莫名。 冯云眼睁睁的看着屋内多出三张大红脸。 厉害! 杀人于无形!! 第二十三章 比小白花姐姐更可爱呢 望东伯夫人看在眼里,几乎没有什么皱纹的眼角都笑出了褶子,又道:“清丫头和盈儿还真是自小玩儿到大的,若不是今儿个一早我让盈儿换了衣裳,都不曾想这两个竟是穿的如此贴合。” 邱盈儿和冯清都是粉色的裙子,连发髻都相似的紧,虽然是冯云冯妙冯清邱盈儿四女坐在一起,当中还有冯云这个同胞妹妹,可怎么看冯清和邱盈儿才像是亲姐妹。 听到望东伯夫人这般说,面颊还粉红着的邱盈儿与冯清相视,一起起身盈盈施礼。 姿态一样的端庄,更像是亲姐妹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也笑着点头。 刚才见到邱盈儿,镇国公世子夫人就看到了两个女儿家相似的打扮,先还以为是这两个小女郎早先商量好的,不想竟是早有默契。 镇国公世子夫人瞧到笑的傻乎乎的冯云,忍不住皱眉,收回视线。 ……这个傻丫头。 “这位小女郎就是云丫头。”望东伯夫人也瞧见了冯云,招手,“来,让我仔细瞧瞧。” 冯云起身,到了堂正前,施礼:“冯云见过夫人,愿夫人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遥叩芳辰,生辰吉乐;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福无尽,寿俱远;一年一上一千龄。” 听着冯云这不伦不类的贺词,镇国公世子夫人扶额。 这丫头是从哪儿抄来的这一句一句的。 下面的晚辈们也不知道是谁闷笑出声,而这一笑也就叫人忍不下去了,哄堂大笑。 “哈哈,好,好。”望东伯夫人也是笑的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不少。 “……” 冯云略有尴尬。 她没想耍宝。 原本她以为是姐妹几个一起贺祝,说一两句就完了,哪儿想到这突然间的点出她一个来,望东伯夫人又不是自家长辈,说点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就混过去了,只能东拼西凑的多说几句。 好在还有后手。 “夫人,我还带了我亲手做的奶糕贺夫人寿辰。”冯云道。 “奶糕?”望东伯夫人头一次听说。 “祖父起的名字,祖父说奶为母亲之意,胎儿于怀,必不可少,糕,养身,温食,软食,初生之婴孩,耄耋之老人,皆可食用,亦是可口,故而称奶糕。”冯云圆润的小脸儿肃然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眸亦是郑重。 晚辈座儿中的冯暮雨手心发痒。 把自己现编的一套说给祖父听还不够,转头还变成祖父说的了!! 好,好好。 听到是镇国公老人家亲自赐名,望东伯夫人肃然起敬:“那我可是要尝尝。” 很快奶糕奉上。 奶糕并不大,看着就软,吃下去更是入口即化。 望东伯夫人本想尝半块儿,结果不自觉的一块儿就吃下去了。 “嗯,真不错。”望东伯夫人称赞,“不甚香甜,却有淡淡奶香,正如镇国公所言,名副其实。” “这当真是云丫头做的?”望东伯夫人低声问镇国公世子夫人。 “这确是真的,这丫头就是爱做吃食。”镇国公世子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冯云亲手做的,但既是冯云说了,她这个当母亲的也要这么说。 “也是好的呢。”望东伯夫人意有所指。 镇国公世子夫人微微颔首。 这丫头不通女红女则琴棋书画,但能亲手做汤羹也算是能入眼。 看着就在自己几步远的两位夫人低声说着自己的小话儿,冯云深深的提着颧肌才没有让自己眉头拧成绳。 两位夫人,你们这样好吗? 远些的邱家晚辈们听不到两位夫人低声说着什么,视线只不由的落向桌上的糕点。 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们还是知道的,一向挑剔的很。 所以,真的好吃? 望东伯夫人许是感觉到桌上的糕点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无形分割了,笑着问冯云:“云丫头,世伯母分给他们可好?” “这是云儿送给世伯母的,就是世伯母的。”冯云道。 “好,都尝尝。” 望东伯夫人示意分下去。 不管是吃过奶糕的镇国公府晚辈还是没吃过的望东伯府晚辈,都拿到了一块儿。 邱盈儿也吃了,当奶糕淡淡的香气在口中绵密的散开又转眼的消失,邱盈儿惊艳极了,拉着冯清袖摆低声:“好吃呢。” 冯清微微点头:“是,我也是极喜欢的。” 邱盈儿看着那边正和自己母亲说着话儿的冯云,晶亮的眼中好奇极了:“以前听你提起你的同胞妹妹,总觉得她不听教诲,颇有些粗鲁无礼,即便也瞧过几次,也以为不堪交往,今儿方觉得你这个妹妹很有趣。” 冯清面上的笑意不变:“哪里有趣了?” “你说,总爱舞刀弄棒的,怎么会喜好做糕点吃食?还做得如此好吃?”邱盈儿道。 冯清看着和自己说着话,眼睛还是一直盯在另一边的邱盈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彼时邱盈儿就和冯云形影不离,那时她看着好生羡慕,现在冯云不过就是个又懒又馋不通诗书的小胖子,即便是做过吃食,也是馋呢~又是哪里有趣了? 冯清看向那边正舔着脸笑的发傻的冯云。 “世伯母不知我也是在读书的,只是更喜好刀枪,两位姐姐恭谦有礼,母亲也总是称赞,我就想着好好学学,在母亲跟前多多尽孝,多叫母亲高兴。” “呦呦,瞧瞧,可是叫我都羡慕呢。”望东伯夫人称赞。 “别听这丫头说的,就是哄着我呢。”镇国公世子夫人这样说,脸上还是有着压不下的愉色。 望东伯夫人看破不说破,瞧下面的晚辈们吃的差不多了,看向邱盈儿:“盈儿觉得如何啊?” 邱盈儿起身,道:“软而不腻,绵而不黏,唇齿生香。” 冯云开心的露出小白牙:“盈儿姐姐喜欢,明儿我再送些过来。” “那就先谢谢云妹妹了。”邱盈儿眉开眼笑。 冯云更是笑的天真烂漫。 哎呀呀,小白花姐姐脸色僵的都快面无表情了哦。 就这么不喜欢邱盈儿和她说话吗? 那可怎么办?她怎么就觉得邱盈儿比小白花姐姐更可爱呢!! 第二十四章 她可要好好瞧瞧 冯云的座位在冯清邱盈儿身后,面见望东伯夫人的时候冯云从最后面转过去的,回来的时候冯云特意从冯清邱盈儿身前路过。 邱盈儿看着冯云微笑颔首。 冯清也在笑。 可冯清邱盈儿坐在一处,两张漂亮的笑脸儿相映,冯清的笑容就像是雕刻一般生硬。 冯云憨笑。 …… “跟云丫头说话儿的时候就瞧见了这边亮的闪眼,妙丫头,来来,让世伯母瞧瞧。” 望东伯夫人招呼了冯妙过去。 镇国公府的女儿家冯妙年岁最长,可毕竟袭爵世子是冯清冯云那边,眼看着冯清和望东伯家的嫡次女形影不离,爱吃贪睡的冯云也因为一块儿糕点就被望东伯夫人夸了又夸,说冯妙丝毫不放在心上根本不可能,突然间的听到望东伯夫人招呼自己,冯妙笑的像是绽放灿烂的花儿一样走了过去,泛着银光的长裙随着步履间的风流秀曼,仪态万千。 望东伯夫人夸冯妙大方雅致,芳兰竟体。又问了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几句,虽只是问问寻常学的如何,爱好如何,可望东伯夫人眼角眉梢的往邱盈儿那边瞧过去,少不得屋内的红脸不断,直到望东伯夫人大发慈悲的让小辈儿们各玩各的,晚辈们告退离开,某些位晚辈才算是松下气来。 冯云看的兴致勃勃,就差把瓜子。 晚辈们出了后堂,回转中院。 隔着一道河湾和丛丛假山林木,一边是投壶摔跤刷刀吟诗的热闹,另一边是娇声琴筝,人比花娇。 显然看似是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但说是一场官宦贵族少年少女们的默契见面也说不定。 长廊亭中,大大小小四五桌,早有其他府邸的女郎们在玩闹,俱都是锦衣华服,长裙潋滟旖旎,还不待近前就已经可闻香气袭人,眼瞧着望东伯府的正经小女郎和镇国公府名震整个京都的小女郎相携而来,都纷纷的过来招呼。 镇国公老爷子与先皇称兄道弟,望东伯又是如今太子殿下的老丈人,可以说眼前就是如今大乾朝最顶尖儿的勋爵家的女郎,谁敢不敬。 眼看着邱盈儿冯清就要被众星捧月,邱盈儿先拉了和冯妙走在后面的冯云过来。 众女郎们略显诧异,都知道冯清和邱盈儿相交最为亲近,这个看上去和她们都不太一样的女郎是何人?看上去又似乎在哪里见过。其中有认出来冯云的女郎,悄悄的看向冯清。 冯清掩唇浅笑。 邱盈儿只觉得冯云的手和其他女郎的手都不一样,她们还有她自己的手都柔滑细腻,只有指节因为长期握笔或有些硬茧,可冯云的手却是布满了茧子。 这就是舞刀弄枪吗? 可她又这么可爱,还会做好吃的奶糕呢。 邱盈儿握着冯云的手不自觉的发紧,冯云看向邱盈儿,邱盈儿对冯云扬起笑容,叫人莫名心安。 冯清眼底微凉。 “这是云妹妹,你们可不要欺负了去。”邱盈儿瞧着四周围的一众女郎,仰着头宣布。 冯清微微颔首:“我家妹妹虽不擅往来,但若是被欺负了,我和盈儿可是不会客气。” “不错。”邱盈儿道。 立刻,周围的女郎们纷纷道。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就是,云妹妹这么娇柔可爱。” “对对。” “……” 冯云回以憨笑。 邱盈儿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口软的就像是先前吃过的那块儿奶糕,“云妹妹,来。”拉着冯云往正中的台子过去,“先前我作了一幅画,看看如何?” 冯云忍不住看向邱盈儿,她就这么相信她能看出来? 桌上铺着的纸上赫然一朵茕茕孑立的荷花,但见水波荡漾,花开如莲座。再抬眼,亭外水池中绽放的荷花络绎,却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邱盈儿画的是哪一朵。 她还真看出来了。 “好看,和真的一样。”冯云道。 冯清颔首:“不错,比你三天前的那幅栀子花更好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邱盈儿欢喜不已。 “不过,我以为还可以再好一些。”冯清道。 “如何?”邱盈儿问。 “盈儿可允我添上几笔?”冯清神情恬然。 “自无不可。”邱盈儿道。 冯清执起桌上摆着的墨笔,自然的从邱盈儿和冯云之间横笔而下,把邱盈儿和冯云相隔开。 邱盈儿盯着画作,丝毫没有察觉。 冯云紧抿着唇角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小白花姐姐失态了。 冯清眼眸深凝,手下笔墨勾勒成型,很快一抹游鱼出现,在荷花下的水中若隐若现。 本就生动的荷花图更是栩栩如生。 “动静相宜,明暗有致,果然更胜一筹。”邱盈儿赞叹。 周围的女郎们也纷纷道:“此画浑然一体,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会想到竟非一人所作!” “是啊!当可印章。” “……” 女郎们或研磨或恭维,原本在桌案一旁的冯云一眨眼的工夫就被挤出去了。 冯云看着前面几乎尽是娇香柔软,巧笑盼兮的桌案,恍惚的好似看到了某位穿着西装革履的大佬安坐办公桌后,四周围全是恭维的下属马仔。 冯云打了个哆嗦。 好可怕! “三妹妹。” 冯云的手袖被抓住,冯妙不知道何时到了她身侧,拉着她去了不远处的另一桌台,“陪我下棋。” “我不会。”冯云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冯妙没好气,遂不容分说的拉她坐下,低声附耳:“我是为你不值,同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更是一母同胞,你那个姐姐人中瞩目,你呢,无人问津。” 冯云嘻嘻的笑:“二姐姐琴棋书画都懂啊,我又不懂,再说我原本就不喜欢。” 冯妙嗤声:“朽木不可雕。” …… 被一众女郎围着的冯清瞧见那边坐在一起说话的冯妙冯云,嘴角轻轻的勾起来。 彼时冯妙就是穿着这身衣裳,惹得贵人不喜,偏偏她还浑然不觉,当时是她去解围,结果还被殃及鱼池,最后做好人的却是冯云。 这回,她可要好好瞧瞧。 第二十五章 她有点儿慌呢 冯云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凉,就像是有人在算计她。 冯云沉下心神看了眼系统。 系统项目没有变化。 再左右一瞧,冯云看出来了。 邱盈儿冯清周围最是热闹,附近旁处四围的女郎们也各自的请教诗词,画作,有拿着绣帕请教针脚,抑或在琴筝上寥寥划过,便有山泉叮咚,空谷幽兰之意,别有情趣,自也有围绕在她和冯妙身侧的女郎。 “云妹妹,可喜作画?”女郎问她。 “不喜。” “云妹妹,琴筝如何?”女郎再问。 “不懂。” “那,下棋呢?”女郎不死心再问。 “我只会看。” …… 在听了冯云简短的回答之后,冯云身侧的女郎们所剩无几,冯妙身畔还是有女郎环绕,但大都问的是:“这衣料可是新作?” “可不是嘛,一月才有一匹,女郎若是喜欢,我可匀出半价。”冯妙。 “岂可如此,你我父辈同朝为官,自当一视同仁。” “……” 有过来说话的,也有远处往这边瞧的,羡慕嫉妒之色,溢于言表。 啧,树大招风呢~ 冯云一边吃着望东伯家备上的点心,一边看冯妙状似不经意的张扬。 趁着冯妙手谈半局棋子终了,冯云道:“大姐姐,陪我喂鱼呀。” 冯妙欣然:“好。” 冯云冯妙到了水湾栏杆一侧,侍奉左右的侍婢奉上调制好的鱼食,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水里的锦鲤。 “有话说?”冯妙问。 冯云对着远处的锦鲤扔出几颗鱼食:“今儿那位邱女郎穿着都没有大姐姐富贵。” 冯妙扭头往邱盈儿那边看过去。 冯云忍不住把手中碗里的鱼食扔出去大半儿。 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是在偷偷说坏话啊。 …… 稍许,仔细瞧清楚,已经了然的冯妙回头对冯云道,“她是不想穿的太富贵。早先世伯母不是说了么,叫她换了衣裳,若是不换,说不定那位邱女郎才是最富贵的。不过也亏得是换了,不然我岂不是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 “啊?” 冯妙瞧着冯云茫然的神色,也是怒其不争:“这都不懂?咱们镇国公府在咱们大乾朝可是独一无二,自当体面,我母家虽是商户,当初立朝时也是不惜家财万贯相助,如今更是不输当年,如此有权有钱,理当锦衣华服,不然就是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也就是丢了大乾朝的脸面。” 咦? 还能这么解释呢! 冯妙又上下打量着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冯云,摇头:“你那二姐姐自诩才华横溢,瞧见了我这身不也是羡慕嘛,只有你傻乎乎的跟她一样素净,你这样岂不是一直要被你二姐姐压着?等回去我多送你些,保准你比她好看。” 还时刻不忘给小白花上眼药。 “先谢过大姐姐。”冯云道,“可既如大姐姐所说,为何世伯母还要自家女儿换衣裳呢?” 冯妙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今儿个是世伯母的寿辰啦,自家女儿太漂亮了不就是喧宾夺主?” 冯云竖起大拇指。 你锦衣华服是为了自家不丢脸,人家母亲寿诞之日就不用给自家挣脸面了?人家可是皇帝的亲家! “叔母呢?”冯云问冯妙。 叔父就别指望了,朝中大臣还要坐班,叔母可是一同来了,只是早先望东伯夫人只见了镇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她们这些镇国公府的晚辈,并未曾见叔母。 冯妙不以为意:“不用管,母亲攀交情去了。” 又怕冯云听不懂,解释道:“前来赴宴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夫人们,家中资财众多,总也是要有采购安排,交给外人总不如找咱家,有镇国公府的名望在,安心。” 冯云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闭上。 一时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只能说,叔母才是真的卷! 就在这时候,有侍婢红着小脸儿疾步走来。 冯云眼角余光看到邱盈儿面带喜色,冯清亦是唇角轻弯。 侍婢在邱盈儿耳边低语,邱盈儿脸上喜色越甚,起身道:“我家姐姐与公主殿下来了,请女郎们随我相迎。” 众女郎们纷纷起身,更还在各家的侍婢下稍整妆容。 冬怜也在旁为冯云收拾。 冯云低着头,脑中回转过冯清亦是欢喜的神色。 邱盈儿姐姐来了,冯清作为闺中密友,因而欢喜也正常,可冯清还往她这边扫了眼。 何意? 怕她丢人? 随着几道鼓乐齐鸣,一行人缓缓步入亭中。 隔着一条溪角,另一边的少年郎君们纷纷施礼。 亭廊中更是娇柔轻呼,香溢四野。 前有四婢,执香炉团扇,器具物十,亭正中的桌案已经焕然一新,新的檀香燃起,后面自有长榻席卧,帘帐轻摇。 太子妃雍容尔雅,眸光流转间可见和邱盈儿的几分相似,周身珠环碧翠琳琅,墨发云鬓,朱雀笼冠,金丝流转的长袖迤逦蜿蜒,行走间华光流盏。 如今的大乾朝,太子妃仅在皇后一人之下。 太子妃身后便是同行来的平公主殿下,长裙袍服,金丝镶坠,虽不及太子妃华贵,也相差无几,头上宝玉毕钗,云鬓别珠,面貌美丽,眉目张扬。 太子妃走到桌案之后,长袖微抬。 “免礼。” “谢太子妃殿下,谢公主殿下。” 一众女郎少年郎君们回声。 冯云抬眸,看到太子妃侧身坐到后面的长榻上,随着太子妃缓缓落座,冯云突然发现太子妃腹部微鼓,邱盈儿和那位平公主殿下更是小心的瞧着。 太子妃这是怀孕了! 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冯清。 冯清也在看太子妃的肚子,遂冯清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眸向她看来。 冯云憨笑。 冯清微微垂首掩唇,不辨神色。 太子妃安稳落座,转眸看向四周。 虽只是淡淡扫过,却只教人觉得太子妃是哪个都留意到了,更还对着她们浅浅一笑。 “三妹妹,太子妃好美啊。”冯妙激动的低声微颤。 冯云缓缓点头,美是美,可她怎么就有点儿慌呢~ 这时候,那位平公主也瞧过来,目光明显的在她身上停下了。 第二十六章 我也想尝尝 冯云憨憨一笑。 平公主皱了皱眉,目光转过她,却又一次停下。 这回,平公主看的是冯妙。 随后平公主又转过视线,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 正桌案后,太子妃浅笑盈盈,虽身着繁华,却端庄清雅的如琨玉秋霜一般,问询着今儿个一众的小女郎们玩儿了什么,可有什么好的诗词习作画作之类,邱盈儿随即奉上几幅。 太子妃一一点评,虽不乏评判,然诗词习作画作的女郎们也少不得夸赞赏赐,尤其邱盈儿冯清合作的那幅鱼戏莲图,太子妃更是赞不绝口。 “盈儿的笔墨越发的浑然天成,清儿的这几笔亦是有画龙点睛之力,本宫早就听闻清儿琴棋书画皆有所精,不想这书画更是比盈儿还要强上几分。”太子妃道。 “姐姐若是说旁人我是不服的,但若是说清儿的话,我无话可说。”邱盈儿皱着小鼻头,认了。 太子妃忍俊不禁。 冯清红着面颊,谢太子妃美誉。 “倒也不用谢本宫。”太子妃看了眼一旁的平公主,“本宫还有事儿要烦劳清儿妹妹。” “何事?”邱盈儿不解。 冯清亦是茫然。 袖下的手却在此刻微微发紧。 这一刻,果然来了。 平公主嫣然一笑:“说来也是本公主唐突,早些时候就听闻清女郎之才绝,只是身在深宫不得一见,今儿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妃回府,又恰巧听闻清女郎也在此,便想着听一曲清女郎的琴瑟之声,不知清女郎可否屈尊?” “公主言重了,公主金枝玉叶,龙血凤髓之尊,臣女理应献技,还请公主殿下,太子妃殿下品鉴一二才是。” 冯清浅笑轻盈,缓步到亭中。 亭中早有案桌备上,渺渺檀香燃起。 周围的女郎们也都放缓了呼吸。 随着冯清手指落在琴筝之上,琴曲在冯清手中缓缓回响。 如泉水,如溪流,如清风,如细雨,亦如轻声细雨,小女郎的巧笑玩闹…… 溪亭外的喧嚣慢慢不见了,似乎清风中都带着跳跃的欢快。 冯妙袖下的手帕都快拧成了团。 这老二,弹的也太好了! 冯云心下跳的更快。 这首曲子,这几日她可是听了不少遍。 她还问过小白花为什么只弹这一首,小白花说她心血来潮,当时她只觉得这首曲子有趣,今儿她才发现这首曲子可是适合极了今儿的场面。 小白花是早就知道今儿要弹琴? ……就像是那天在西山寺一样。 冯云脑中突的跳了下。 隔在眼前的重重烟雾消散,眼前蓦然清朗。 小白花一定是知道今儿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早早的练了琴筝,就为了此刻。 而从今儿小白花的表现来看,还会有别的事儿。 冯云看向首案的太子妃平公主还有邱盈儿,她们似乎都在认真的听着冯清奏曲,亭中的其他女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冯云沉下心神,她的系统也毫无变化。 嗯,她忘了,她的系统是躺平的。 …… 琴筝曲声渐落,平公主抚掌而笑:“好,好曲。” 太子妃亦是满意,“曲声轻快,还好似听到女郎们嬉笑玩闹之语,当真如梦似幻,风华绝代。” 冯清羞涩:“清儿愧不敢受‘绝代’之称。” “受得起。”太子妃道,“今儿个本宫还在母亲那边看到了你的寿礼,牡丹双面绣,本宫极其喜欢,已经向母亲讨要了去,在本宫眼里就是绝代。” “姐姐说的没错。”邱盈儿附声。 冯清满面通红,激动的心跳都快要蹦出来。 彼时,冯云就凭着那一曲得了太子妃的称赞,今日,她也做到了。 彼时,冯云亦是凭着一副牡丹图的刺绣得了望东伯夫人的青睐,今日她以双面绣再得太子妃的欢喜。 今日的她远比彼时的冯云做的更好。 冯清沉浸在欢喜中,丝毫没有察觉一旁的平公主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 太子妃听了曲儿,遂唤着小女郎们各自玩儿。 各家的小女郎紧绷着的心神也松快了些。 参加望东伯夫人的寿诞未尝不是带着能在在太子妃面前露脸的念头,可也未免胆怯心颤,若是哪里做的错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太子妃不再理会各家的小女郎们,只拉着邱盈儿问这阵子身体如何,吃的如何,可又识得了几个好友,邱盈儿立刻想到了今儿方相识的冯云。 “清儿的妹妹,云儿有趣的紧。”邱盈儿道。 “是吗?”太子妃看向一旁的冯清。 冯清腆然:“许是臣女平日里见的惯了,倒是不如盈儿看的明白。” 太子妃点了点头:“早先盈儿初见你就结为闺中至友,今儿个又是喜欢上了令妹,听说你们姐妹还是同胞而生,说不得还真是我家和镇国公府的缘分,这我可得好好瞧瞧。” 遂有侍婢去唤冯云。 冯云抬头,先看到那边邱盈儿盛满笑意的眼睛。 冯云也咧开了嘴。 …… 待到了近前,冯云行过礼,太子妃问:“听闻奶糕是你做的?” 冯云还没回话,邱盈儿先惊问:“姐姐也尝了?是不是很好吃?” 太子妃笑道:“是,好吃的,我问了母亲才知道竟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亲手做的,可是叫我都嫉妒呢。” “可不是,本公主在宫里也没吃到过,还是镇国公府有福呢。”平公主说的就有些阴阳了。 冯云小脸儿泛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有福啦,就是我贪吃了些,其实这法子也简单的很,若是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不弃,我可以把法子告知厨娘,到时候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而且宫中御厨必是心灵手巧,说不定没两天就琢磨出新的点心口味样式呢,只是那时候我就有个小小的请求……” 一开始冯云还有些羞涩,说着说着冯云的眼里就开始冒光。 太子妃抿唇忍着笑,问:“什么请求?” “就是若是有了新的方子,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觉得还好,可否给小女一份,我也想尝尝——” 第二十七章 香囊的主人 “噗。” “哈哈哈!” 太子妃,平公主乐不可支,平公主更是拍着手:“别说盈儿,就是本公主也喜欢你。” “嗯,本宫也喜欢。”太子妃道。 邱盈儿跺着脚羞恼的去拉冯云,低声道:“你怎么什么都说,想尝宫里的点心跟我说一声就好,这么绕弯子平白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太子妃平公主冯清就在旁边,邱盈儿再压低了声音,也听得到,但冯云也还是压低了嗓儿回:“我直白说了,也是丢脸。” 邱盈儿愣了愣,哭笑不得。 太子妃平公主笑的声音更大。 远处的女郎们都瞧过来,好奇怎么这么热闹。 冯清掩唇也在笑。 只在不为人所见手心里已经掐出了指甲印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邱盈儿喜欢她,太子妃喜欢她,现在连这位平公主殿下也喜欢她。 明明她奏出的曲子就是彼时太子妃要冯云弹奏的那一曲,她也深信自己弹奏的比冯云还要好,可为什么她只是寥寥几句话又是让她们喜欢了?莫不是她们喜欢的就是她现在的这副傻馋的样儿? 冯云憨笑着看向冯清,冯清微微颔首。 一旁平公主看到,嘴角一勾,缓缓道:“你们镇国公府三姐妹,本公主喜欢你们姐妹两个,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商户之女,商贾之气太重。” 冯云眨着明亮的眼睛:“公主殿下说的是大姐姐吗?今儿个二姐姐说大姐姐穿的张扬了些,大姐姐就说给二姐姐备一些,当时我就后悔极了。” “为何?”邱盈儿问。 冯云道:“若是我早些说了,大姐姐就给我备了。” “噗。” “哈哈。” 太子妃平公主忍不住又笑,冯清也拉了拉冯云,低声:“慎言。” “现下提醒也晚了。”平公主摆着手笑:“看看,这也是个市侩的。” 冯云不解:“怎么是市侩呢,大姐姐给我,我当然要收了。” “不错,太子妃姐姐给我的,我也是要收着的。”邱盈儿附声。 平公主止了笑,问冯云:“那本公主若是给你呢?” 冯云立刻行礼:“谢公主赏,回去我就告诉母亲,母亲也定会欣喜。” 太子妃低笑:“看到了,已经在讨要了,还不快赏?” 平公主瞠然,左右瞧了眼,只能拽下了腰间的玉环,递过去。 冯云双手接捧。 冯清面上笑意微凝。 就在玉环要落到冯云手上的霎时间,平公主又停下,倾身低语:“若是本公主悄悄与你,你就不用告知旁人。” 冯云收回手,小脸上更不明白:“皇上赏赐我家的时候都是颁布圣旨的,为什么公主殿下的赏赐要悄悄给?是不能告诉旁人吗?” 冯云问一句,平公主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一分,到最后平公主面无表情。 冯清忙上前施礼:“公主殿下恕罪,妹妹她性憨……” “罢了。”太子妃浅笑道:“这丫头,真是个憨的。” 太子妃开口,平公主只轻哼了声不再多言。 冯清连忙示意冯云离开。 邱盈儿嬉笑的去讨好姐姐和公主。 冯云一副茫茫然的回转。 看到冯清冯云都在那边,心里正一阵阵泛着嫉妒的冯妙忍不住问:“怎么了?刚才你过去那边不是还笑的热火朝天的?转脸就闷着回来了?” 冯云低声:“公主说赏赐,可要悄悄的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悄悄的,公主就不高兴了,也没赏我。” 冯妙无语:“你是真不明白?那肯定是不想旁人嫉妒才要悄悄给你啊!” “可旁人都看到了呀,又怎么是悄悄?”冯云好似有些不高兴,“反正我觉得那位公主小心眼。” 冯妙啼笑皆非。 她是吃了什么东西嫉妒她呢? 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啊! 冯妙只能提醒:“小点儿声,别被人听到了。” “哦。”冯云应声,也瞅了眼冯妙。 她说的夸张了些,但也跟冯妙说了,那位公主不是好的。 一见面就阴阳怪气,转头又好像喜欢的不得了,还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悄悄赏赐”,在她拒绝之后赏赐又没了,转变之丝滑,还无人觉得有半点儿不对。 或许皇家贵胄都是这样,但据她所知,这位平公主母妃并不受宠…… 太子妃公主殿下到来,桌上的点心茶水换了一拨,味道比先前更好一些,冯云完成任务,正准备再大快朵颐,身后的冬怜悄悄上前,递过来一个香囊。 香囊是碧绿的山竹刺绣,还有隐隐的药草味。 是男儿佩戴的。 “这是兵部侍郎长子郎君递来的。”冬怜低声。 冯云睁圆了眼睛。 什么东西?什么意思?这是有人看上她了? 冯妙也看到了,掩唇一笑,“这位郎君可是谦谦君子,年方十六,长得俊朗翩端,今年科举大试,说不得就要拔得头筹,哎呀,王家郎君的眼光真好。” 冬怜只说了名儿,大姐姐就把人家扒了个精光。 “他,看上我什么了?”冯云更茫然。 她没见过这位郎君,也没听说过啊! 冯妙摇头,上下打量着冯云,猜测:“可能是看上你圆润,能打,能吃?” 冯云:“……” 这什么话! 冯云问冬怜:“那位郎君在哪里?” 冬怜扭头望向亭廊外的春晴,春晴正站在围栏那边探头探脑,看到冬怜和自家女郎瞧过来,忙小动作示意。 就在河湾对面假山附近。 冯云起身过去。 她是不想成亲,可她真好奇那位没见过面居然还看上她的郎君长什么样子。 人家看上她了,她还没见过人家啊!! 这亏不能吃! 冯妙也跟过去。 她的心思自然不在侍郎家郎君的身上,可她也不明白那位郎君是怎么长的眼睛。 冯云冯妙所在虽不怎么惹眼,可冯清一直瞧着,看到冯云冯妙先后离开,冯清的视线也忍不住转过去。 她们是要去哪里? 邱盈儿看到冯清看过去,也瞧几眼。 …… 冯云手中团扇微挡日头,身后冬怜捧着鱼食,缓步到了河湾树下。 长柳枝绦绦,轻风徐徐,河湾对面假山附近竟站着四五位少年郎。 冯云瞅了几眼就认了出来。 那几位少年郎当中,只有一个个头最矮,看到她还立刻兴奋的挥手。 冯云脑中稍转就想起了这个少年。 西山寺,和冯暮修一起玩耍的几个少年之一,不是那个最好看的祭酒家的远亲,是最先亲亲热热唤她“三姐姐”的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远。 王文远身侧站着一位长身如玉的秀丽郎君,对她长长一揖。 这位,才是香囊的主人。 第二十八章 都不当好人啊 虽隔着一道河湾,头顶上日头也不小,冯云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眉目如画,温润儒雅,端庄有礼。 这位吏部侍郎家的大郎君比冯妙说的好看多了。 冯云亦回礼。 王文远看着,忽的捂着嘴直笑。 冯云眯起眼。 难怪这孩子能和冯暮修是至交! 不过也不等冯云有什么动作,那边的大郎君先抬手在王文远往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王文远捂着脑门跳脚。 冯云:“……” 这一刻,共情。 王文远老实了,也规规矩矩的向冯云行了一礼,随后举手划脚的比划了会儿。 冯云看明白了。 王文远先看见了她,很想和她打招呼,可又怕她不理会,就先拿了自家兄长的香囊递了过来,才再告知的兄长,兄长带他来赔罪,还请见谅。 冯云微笑颔首。 她就知道没人能透过她的外表看到她内在有趣的灵魂。 冯云示意自己不会介怀,遂转身离开。 后面跟过来的冯妙才认出来河溪对面那位少年郎君就看到冯云回头。 “这就回来了?那位郎君一表人才呢~”冯妙依依不舍的又看了几眼。 她之前也见过这位王家大郎君,只是不曾想不过半年没见,这位大郎君越发的俊逸倜傥。 冯云出主意:“要不大姐姐也送出香囊?” 冯妙哼声:“人家要见的是你,我给人家香囊算什么,姐妹两个抢一个?我才不屑。” “哦”冯云点头。 好有道理。 …… 晓兰无声的靠近冯清低语,冯清脱口而出:“当真?” 一旁邱盈儿问:“何事?可是和云妹妹有关?” 那边正悠闲的太子妃和平公主也看过来。 冯清面上微红:“不错,妹妹适才收了一个香囊,是吏部侍郎家王大郎君所赠。” 邱盈儿惊讶:“听说那位王家大郎君可是才学横溢,说不得今年的秋闱能高中榜首的。” “不错,本宫也听闻过此人。”太子妃颔首,眼角似是无意的看了眼平公主。 平公主掩唇喝下一杯温茶,眼角稍抬:“这位云妹妹还真是惹人喜欢呢~” 听似夸奖,话里的凉意是如何的也遮掩不住。 邱盈儿微微一怔,意识到什么,看向冯清。 冯清面上也有些为难,微微摇头。 心下却是乐开了花。 想不到啊,冯云竟是因此恶了公主殿下。 …… 待冯云回去座位,才发觉来此的女郎们不少都得到了对面郎君的物件,或香囊或帕子,女郎们有的回以物件,有的和她一样不回不退。 回以物件的就是你有情我有意,不回不退的就是虽无情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待来日私下里退还便可,不伤面子也不伤感情,万一没能退还说不定私下里成了呢! 冯云大叹自己往日里为啥就不主动参加这种宴会,虽然少不得了勾心斗角,可这看着青春洋溢的小女郎们和少年郎君们的丝丝妾意,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年轻了。 正就是冯云在一边吃点心一边瞧小女郎们的各种脸红的时候,对面有了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到了,邀郎君们射箭比试,前三甲可获太子殿下赏赐的玉珏。 郎君们比试的场所就在对面的空地上,这边靠近河湾边上的栏杆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去瞧瞧,即便不为了旁人,为了自家的兄弟也该去助威的。”太子妃笑道。 女郎们纷纷去了。 冯云和冯妙也在其中。 亭后有小山,蜿蜒几步就能居高临下看到那边射箭的一举一动,太子妃和平公主自当在最高处,冯清陪在身畔,邱盈儿犹豫了下没有喊冯云。 河湾对面空出来的场地上早已经摆上了靶子。 四周多了森严护卫,即便这边的少年郎君们长身而立,俊朗风流,正中被簇拥的几位男子亦如鹤立鸡群一般,为首的是太子,玉冠锦衣,俊逸不凡,陪在左首的是二皇子,在一众穿着华丽的少年郎君中,二皇子一袭浅蓝色衣袍低调温润,三皇子在右首,目光清和,深蓝色的锦缎流光溢彩,端得不凡。 “那位就是三皇子。”冯妙喃喃,眼中神色迷离。 冯云默默扶额。 原来大姐姐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就是嘴里说说,自西山寺见了三皇子,大姐姐的心里都是那位了。 有那么好看吗? 冯云觉得那位王家大郎君除了稚嫩一点,其他的也不比那位三皇子差。 …… 假山之上,亭廊之中,平公主居高临下,望着那边的少年郎君,眼中悦色流转,只是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这边河溪围栏之侧在阳光下潋滟盈溢的银光色泽。 先前在亭内看到就烦的很,这回看着就更燥。 平公主微微抬手,有侍婢过来。 平公主轻声吩咐了几句。 侍婢退下。 平公主挺胸抬眸,继续看向前面的热闹处。 站在最外围的冯清也看着那边,浑然不觉。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 冯妙看着桥上风姿各异的女郎,忍不住提议:“三妹妹,咱们去桥上。” “不安全。”冯云道。 冯妙被冯云的话惊的侧目:“何以见得?” 冯云沉吟:“万一桥断了……” “好,咱不去。”冯妙打断,左右瞧着四周没有几个女郎靠近,低声道,“别乱说,这可不是咱们府上。” “就因为不在咱府上我才说。”冯云道,“你说,平日里世伯母府中哪里会有这么多人在桥上。” 冯妙看着那边也缓缓点头:“是啊,小心无大错。” 虽说在桥上能更容易让三皇子看到自己,可这会儿桥上的女郎们也太多了点儿,万一真的如三妹妹所说……罢了,还是这边,有三妹妹在。 “大姐姐,大兄二兄。”冯云看到了那边的冯暮雨冯暮尘两人。 冯妙也连忙的挥手。 冯暮雨冯暮尘也看到了冯妙冯云。 冯暮尘微笑颔首,冯暮雨眉头微皱,在假山上的亭廊看到冯清之后,冯暮雨的眉心方平缓下来,随后上前向太子行礼。 这边看到这一幕的冯妙不免激动:“大兄要第一个射箭吗?” 冯云点头:“应该是……不过大姐姐,你说若是大兄赢了,那玉珏能分给咱们。” “呵,你少说几句,你还用惦着大兄的玉珏?”冯妙不屑。 冯云正色:“大姐姐,你这是嫉妒。” 冯妙睇着她:“你才知道?” 冯云:“……” 好,好好。 都不想当好人了啊! 第二十九章 是想气死我不成 一众少年郎君之中,冯暮雨阚若挺拔青松,箭矢在他的手中宛如玩具,随着长臂抬起,箭矢飞驰而去。 冯云所在的地方看不到大兄射到了靶子的何处,只能凭四周围传来赞誉呼声猜测大兄射的不错。 这怎么行! 冯云沉下心神瞄了眼系统,给弓箭升一级。 很快,大兄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箭,冯云明显感觉到箭上仿佛带着风儿,模糊的好像还听到了箭矢射到靶子上的声音。 只是升了一级,差距就这么大? 如果升到满级,该是什么样儿? 冯云看了眼仅有的两万出头基数,悻悻放弃。 那边太子殿下拍了拍大兄的肩膀,似是赞许,随后大兄站到一侧,又有其他人献技。 没几个郎君射过,冯云就看到了王家的那位大郎君上前执弓。 他的身形比大兄瘦弱多了,也能射箭? 但见王家大郎君沉气呼息,手臂执弓而起。 长弓没有大兄挽起的弧度饱满,但也还是很稳。 不错…… 王家大郎君松手,箭矢飞出。 中! 赞誉呼声起,大兄也在夸。 不知第二箭如何呢? 冯云看的兴起。 一旁冯妙似懂非懂,也瞧着热闹。 这个不就是先前给三妹妹香囊的那位?三妹妹看的这么仔细,怕不是真的上心了? 冯妙正也是兴致勃勃,忽然的身后大力袭来。 冯妙惊呼一声,就往前面的围栏撞过去。 “女郎!” 冯妙的侍婢香兰低呼着连忙去拉冯妙,好在冯妙在撞到围栏上的时候,抓住了香兰。 冯妙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围栏晃了下。 “咔嚓~” 围栏断裂。 “啊——” 四周围的女郎们惊呼。 冯妙更是猝不及防,拉着香兰就要一起跌到河湾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香兰似乎是被抓住。 “不要放手。”呼声传来。 冯妙也不知道是谁喊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抓着香兰不放手。 随后冯妙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等再回神,眼前是冯云焦急的神色。 “怎么样?可还好?”冯云急着问。 “啊~”冯妙脑袋里懵懵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抓着冯云的手抖个不停,“没,没事。”话说出口也才发现嗓子都哑了。 冯云也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香兰抓住冯妙就是万幸,哪儿想到突然间的围栏竟断裂了,幸好她就在旁边,也幸好她去抓香兰的时候突然的感觉到了熟悉感,而脑袋里也立刻的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正是前几日在西山寺从爷爷那边学来的推手,冯云想都没想,直接升到5,借着推搡揉转,把香兰拉上来的同时,一把拽住了冯妙。 看似只是转眼,实则是一下子花了好几千。 现在冯云都不敢去看系统。 ……其实冯妙掉水里也没什么。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河湾对面的比试。 听到动静发现是自家妹妹的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跑到了河湾边,小短腿的冯暮修也呼哧呼哧的小脸儿通红。 “可还好?”冯暮雨呼问。 “没事。”冯云回。 隔着河湾看到自己的兄长弟弟,只觉得劫后余生的冯妙心口发闷眼眶发酸的也想喊,可抬眼看到河湾对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少年郎君,其中穿着深蓝锦缎衣袍的三皇子也看过来,冯妙蓦的面红耳赤的往冯云身后躲。 她刚才竟然在三皇子面前如此丢脸。 对面的冯暮修看到,悄悄的拉了拉冯暮雨:“二哥哥,大姐姐是自己掉下去的?” “勿要胡说。”冯暮尘低斥。 “那她躲什么啊?以往只有大姐姐犯了错才躲着呢?”冯暮修道。 半响,冯暮尘道:“待回去问问你三姐姐。” 冯暮修连连点头:“对,三姐姐傻傻的,也不会说谎话。” 不远处听着这边兄弟二人说话的三皇子眉目微扬。 那个小女郎,傻? …… 不多时,河湾女郎们所在,有侍婢过来,正是先前请冯云往太子妃处的侍婢。 “太子妃殿下问询,可还好?”侍婢问。 “我……”冯妙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比刚才还哑。 冯云只能嘴替:“有劳殿下关怀,姐姐无碍,只是我和姐姐扰了比试,还请殿下恕罪。” 侍婢道:“太子殿下宽宏,应是无碍,殿下吩咐先请两位女郎歇息,稍缓心神,待查明缘由,定会给两位女郎交代。” 此刻后面已经有望东伯府的侍婢恭请冯妙冯云。 清雅的厢房,檀香渺渺,虚掩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垂首侍立的望东伯府的侍婢。 冯妙在喝茶,茶水是望东伯府特配的润喉香茶,连喝了两盏,冯妙的声音才总算是恢复了些,四周没了旁人,冯妙也回想起刚才在围栏边上的惊悚一幕,面色泛白。 “只差一点儿,好在三妹妹在,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我岂不是丢尽了镇国公府的脸面!只是最可恶的还是那个推我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女郎,即使不小心也要说一声啊,气死了……” 说到最后,冯妙气不打一处,桌上的茶盏都被她拍的跳了几跳,好在还有理智知道这不是自家的物件儿,咬着牙忍了。 一旁的冯云在吃点心。 桌上的点心是外面亭廊里没吃到的样式,但口味略有相似,也并无惊艳,但她还是在吃。 不吃不行啊! 心疼。 因为她还是看了眼系统。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 没了没了,马上她就弹尽粮绝了。 冯云左顾右盼,看到窗边摆着的软榻,过去躺下。 冯妙看到冯云这腻歪歪的样子,再也忍不住。 “你还躺着?” “这点心好吃。”冯云递过去。 冯妙眼里都快冒火了。 “还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冯妙气的往冯云的脑门上杵过去:“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春晴轻呼:“女郎,是奴婢。” 冬怜去开门,春晴进来,泛红的小脸儿上冒着汗,脸上还有些惊恐惧怕。 第三十章 眼皮子太浅 冯云心下微沉,坐起来。 “怎么了?”冯云问。 冯妙也看过去。 好像从进来这里就没看到春晴。 是三妹妹唤她做什么了? 冬怜给春晴端上一碗茶,春晴一口气喝了,才道:“回女郎,奴婢去了围栏那边,断裂的围栏被砍了,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回来时有女侍被杖责,奴婢去问,说正是冲撞了咱家女郎的罪魁,奴婢问询时,那女侍已经是满身的血,上气不接下气的了,行罚的说还有二十棍。” 冯妙吸了口凉气:“这还能活?” 春晴摇头不语,眼里只快掉下泪来。 春晴被吓到。 没有亲眼瞧见的冬怜香兰等人的小脸儿也吓得发白。 冯云的心口更像是有石头堵着。 她是因为小白花才对这事儿格外注意,本来以为是意外,不放心才唤春晴去打听,不想竟是听到了这个结果。 围栏有没有被动手脚,不知。 但果然是有人撞的。 一个不知名的侍婢,且这会儿怕已经身陨。 到底是不是那名侍婢撞的? 不知道。 是杀人灭口,还是随意指了个人背锅,无从得知。 只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冯妙喃喃:“不愧是太子妃殿下,还有平公主殿下,实是雷厉风行,似如此作恶之人也是罪有应得。” 冯云看着冯妙:“可大姐姐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那又如何?”冯妙脱口,看冯云的神色不太对,斟酌了下,道,“其实我也觉得殿下处置过重了些,可你想啊,幸而是我,也幸而你在旁,若是来这边的是太子妃殿下?世伯母?那又该如何?” “咱家的人啊,都是软心肠,我也是最看不得那些动辄打骂的,可你来日是要当女将军的,这等事儿还是要早些适应。” 女将军? 是啊,府里人人都知道她要当女将军的! 若是她真当了女将军,日后命丧在她枪下的就不知数以几几。 她可以说那些人都是敌国之人,可也都是人命呢呀! “女郎,晓兰来了。” 春晴禀告。 …… “女郎担心两位主子,特令奴婢前来探望,女郎说两位殿下虽处置了犯错之辈,仍雷霆大怒,太子妃殿下怀有龙子,信赖女郎,女郎也只得在旁看顾,女郎说有三妹妹在,女郎也是放心的,也请大姐姐安心,有女郎在,想必两位殿下亦不会迁怒。”晓兰传完了话。 “这什么意思?是说殿下还怪罪我了?我差点儿掉下去还是我的错?” 冯妙越说越生气,“腾”的站起来冲着晓兰就要甩巴掌。 冯云眼疾手快的拉住:“大姐姐,晓兰还要回去的。” 冯妙一滞。 若是晓兰带着巴掌印回去,那两位殿下该怎么看她? 见冯妙神色稍缓,冯云转头问晓兰:“二姐姐是这么说的?” 晓兰吓的恨不得缩成团儿:“奴婢绝无半字虚言。” 冯妙脸色发青,刚缓下去的火气再度冒上来:“三妹妹,你可听到了,真是气死我——” 冯云退开。 “那你打,打了就名副其实了。”冯云道。 冯妙梗住,原地吐了几口气,转身回到座上:“等回去再找她算账。” “那时你若是帮着她,就别怪我了。” 冯云立刻摇头:“不帮,大姐姐也在帮我出气呢!” 冯妙胸口更梗塞,一拍桌子。 “还愣着做什么,倒茶!” “是。” 被殃及鱼池的香兰战战兢兢,险些把茶水溢出杯子。 冯妙又狠狠的瞪过去。 冯云见冯妙不说话了,对晓兰道:“你回去告知二姐姐,我这边没事儿,大姐姐也没事儿,今儿个我们姐妹可是全靠着二姐姐了。” 话音未落,就听着身后冯妙嗤声:“你这个不争气的。” 冯云扭头,身后冯妙一边喝茶一边睇着她。 ……她确定,是在骂她!!! 又过了一刻钟,望东伯府的侍婢来报,说寿宴就要开始了。 早已准备妥当的冯妙冯云在望东伯府侍婢的引领下前往内宅。 走过几道亭廊,拐过拱门,幽香由远及近,由疏到密,花团锦簇,女郎们娇声渐深,长裙飘逸之下几乎连花儿的美都可视而不见。 看到冯妙冯云两姐妹前来,女郎们含笑上前,彼此有礼后进入右侧馆堂。 正中馆阁堂内是各家的夫人,还有前来贺寿的朝中大人。 隔着假山高木,少年郎君们如谪仙长袖飘扬,由左侧进入。 进入馆堂之前,冯云看到了假山高木之后探头张望的三郎身边的小厮小扇子,冯云近前和冯妙说了,冯妙扭头望了眼,微微颔首,小扇子躬身离去。 冯妙微微错步等冯云近前,偏眸轻睇:“看,这才是血浓于水。” 冯云眨了眨眼:“我告诉大姐姐,大姐姐才看到的。” “你——” “端庄。” 冯云笑的眉眼弯弯,天真可爱。 冯妙缓缓吐息,抿唇含笑,淑女闺范。 其他女郎见了,只以为是姐妹情深。 馆堂内,左右各十多位座,分餐而食,各有望东伯府的侍婢引领入座。 尚不待落座,冯云已经知道射箭比赛的前三名分别是自家大兄,王家大郎君,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刘家郎君。 正中主位上宽敞舒适,正是先前在外所见的太子妃软座,左首座位稍窄一些,也是尊贵之位。 不用想必是太子妃殿下与平公主殿下,右首下想来就是那位邱盈儿。 冯云冯妙落座,之间相隔一位。 冯妙瞥冯云,又睇了眼中间的空位。 冯云不解状。 冯妙轻嗤。 这丫头,还真憨。 稍许,幽香缓缓,冯清走了过来,还是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只是头顶上多了一枚金簪,簪角含玉,绝非凡品。 冯清唇角含笑,端庄雅致的坐到了冯云冯妙之间。 “大姐姐,三妹妹。”冯清温雅持重。 “二姐姐。”冯云扬唇。 冯妙唇角轻掀:“二妹妹莫不是坐错了地方?” 冯清讶然:“大姐姐何意?我们姐妹三人自当坐在一处。” “呵,这会儿想起来坐在一处了?早先不是自己在那边美着呢?”冯妙眼皮子往尚且空着的主座掀了下,不言而喻。 冯清眼角微红:“大姐姐忘了我与盈儿妹妹自小就是玩在一处的?太子妃殿下是待我亲厚,可今儿三妹妹也是过去了,大姐姐又何必只挑我的不是?大姐姐危急时也是万幸三妹妹在侧,可我也绝非袖手旁观,围栏忽断,太子妃殿下险些动了胎气,平公主更是责罚了数人,若非是我与盈儿劝解,平公主怕是会告知太子殿下,那时世伯母的寿诞怕是都要出变故,若彼时再追究下去,难免不会怪到大姐姐身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能去看望大姐姐,不然又何必担这罪责……” 冯清说着泪水就要落下来。 冯妙满面愧色,只道是自己眼皮子太浅。 第三十一章 真好 “二姐姐,万不可哭哦,要不然旁人会以为大姐姐欺负你呢。” 一旁的冯云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 冯妙脸色一变,刚想因安慰伸出去的手倏地收回来。 “二妹妹,你不会就是这么想的?” “我我从不曾这般想过。”冯清瞠目看向冯云,“三妹妹,你怎么能——” 冯云赶紧摆手:“不是我,是大姐姐。” “什么?”冯妙莫名其妙。 冯云低声,但也足以让稍远一点儿的冯妙听到:“二姐姐不知,今儿大姐姐骂我好几次,我都不敢还嘴。” 冯妙险些跳起来:“你,我是骂你吗?我是跟你讲原委。” “大姐姐,无论如何,你也不当如此对三妹妹。”冯清正色。 冯妙瞪着这两个,气的无语:“好,你们才是亲姐妹,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妙拿起桌上的杯盏,一饮而尽。 真是恨铁不成钢! …… 随着钟鼓鸣乐。 太子妃殿下,平公主殿下缓缓走进。 众女郎起身行礼。 镇国公府为朝中众臣之尊,冯妙冯清冯云三女的座位也在前排,太子妃殿下平公主殿下迤逦而行,待到了主位上,太子妃殿下免礼请坐,众女郎谢过,遂缓缓落座。 冯云坐下的时候往前面瞧了几眼,太子妃殿下端庄持稳,邱盈儿关心的看她,冯云回以憨然一笑,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睇了她一眼,似是不屑。 冯云收回视线,不经意的看过冯清,冯清垂眸整理衣裳,像是完全不在意。 随着清幽鼓磬,望东伯府的侍婢一一奉上饭菜。 细碎的声响在殿内回转,大都是称赞饭菜好看必然也是好味道云云。 冯云也向冯清倾身:“二姐姐,邱姐姐人真好,刚才还问我来着?” 冯清偏眸:“我怎么没听到?” 冯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 冯清颔首,垂下眼帘:“好,日后你们多走动走动。” 听着冯清的语气似乎并无不妥,可“日后”这两个字又好像尤其的重音。 “日后”也就是“今日之后”。 何意? 今儿还有故事? 不会~ 冯云揉了揉额头。 以后这种局儿,她还是少来。 太累。 饭菜终于布满。 琳琅满目,色泽鲜明,看上去就像是毒药。 这是寿宴必须的配置。 好不好吃放一边,先必须要好看。 香不香就不要说了,都是放在一起上的,若是赶上冬天吃一口绝对透心凉。 太子妃殿下举杯。 众女郎共饮。 冯清也吃的端庄雅致。 这会儿应该没毛病。 冯云也痛痛快快的吃了十多口。 直到首位太子妃殿下唤了冯妙上前,冯云再看冯清,冯清眸光微动,唇角似有若无的挑了下。 “可好些了?”太子妃问。 冯妙盈盈施礼,彰显贤淑:“小女已然无恙,只是小女唐突,还请太子妃殿下恕罪。” “哦,这因何而起?”太子妃问。 冯妙道:“世伯母寿诞,太子太子妃殿下相携而至,本是我等女郎之幸事,殿下宽容,太子持比试之举,亦是为国选材,却是小女疏忽,险些落水,扰了太子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兴致,是小女之误。” 太子妃掩唇一笑:“这是怎么说的,本宫虽已是皇家之人,但这里也是本宫母家,本就是本宫母家的疏忽,却是令你这般小心,也是本宫的不是了。来人——” “赐玉珏一枚,以表本宫歉意。” 冯妙本是听冯清那番话这这么说的,没想到太子妃殿下竟然还要向她致歉,冯妙忙跪倒:“小女不敢。” 太子妃笑道:“快起来,本宫说了,是赏赐,收着便是。” “是,谢太子妃殿下,谢公主殿下。” 冯妙双手捧接过圆润的白玉玉珏,缓缓退下。 “云妹妹,来!” 太子妃又向冯云招手。 冯云过去行礼。 太子妃笑道:“你大姐姐二姐姐都有赏赐,没有你的怕是盈儿妹妹会找本宫的麻烦……” “大姐姐~”邱盈儿小脸儿泛红。 “谢谢盈姐姐。”冯云立刻道。 邱盈儿羞着的脸儿立刻板正:“和我无关,你本就有功。” 太子妃点头:“可不是嘛,本宫可是瞧的明明白白,若非是你,你那个大姐姐免不得要落水,若如此,怕是太子殿下的比试就要无疾而终了,你也是全了太子殿下的念想,自当要赏。” 太子妃从旁边侍婢的手中拿出一枚簪子。 簪子也是金玉镶嵌,不同冯清的是正儿八经的簪子,她的这个像是两只蝶儿飞舞在一起,戴在头上并不显眼,但只要一动就能看到蝶翅飞舞。 “这是盈儿特意给你留的,可喜欢?”太子妃问。 “喜欢。”冯云是真的喜欢。 太有童趣了。 “嗤。” 一旁的平公主轻嗤了声,太子妃笑着给冯云戴上。 冯云回去座位,冯妙看了看手中的玉珏,又看向冯清冯云两姐妹头上的金玉簪,默默吐息两息,总归平稳了下来。 一个本来就被太子妃待见,另一个今儿还帮了她。 这次,就算了。 随后太子妃又唤了几人去近前,皆是夸赞,一一赏了玉珏。 冯妙仔细看了几眼收回目光。 虽都是玉珏,但她的玉珏品次最高。 …… 得到了赏赐的女郎们欣喜不已,没得到赏赐的女郎难掩失落。 平公主瞧着,忽的一笑。 “太子妃殿下都赏赐了,若是本公主也不赏点儿什么,怕也不好看。” “诸位女郎们,可有什么技艺要献啊!” “若是好,本公主大大的有赏。” 听着平公主的话,在场的女郎们面带喜色。 随后有女郎上前献艺,或琴曲鸣奏,或轻舞一曲,平公主均一一有赏。 冯清专心欣赏。 冯云也渐渐看的入神。 忽的,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小女亦有一舞。” 随着衣裙撩动,银色的光泽轻舞涟漪。 正是大姐姐冯妙。 平公主微微坐直了身形,扬袖:“允!” 冯妙缓缓步入正中,随曲乐腰肢如柳枝摇曳,柔美轻灵。长裙随光映出银色七彩,渺渺然若仙子临世。 先前的几位女郎琴曲不凡,舞姿卓绝,但比起冯妙还是略逊一筹。 冯清眼中光润轻泽,嘴角也扬起来。 “真好。”冯清喃喃。 第三十二章 她成了 冯清记得清清楚楚。 彼时太子殿下设比试时,她和冯妙站在桥上,并没有河湾那一幕,但那时平公主就已经厌了冯妙,后来就在这里,平公主以赏赐为由观献艺,冯妙跳了一曲,和眼前的冯妙跳的一模一样,结果平公主不止没有赏赐,还言辞羞辱,她上前争辩了几句,也被平公主厌恶,是冯云劝解了下来,由此,太子妃对冯云越发的看重,而她,因为平公主的厌恶,即便三皇子殿下也曾对她多有照顾,三皇子殿下还是娶了冯云,后来哪怕她嫁给了一个穷进士,远远的逃离了宫廷,还是被毁了脸,最后困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自生自灭,直到死—— 纤细柔嫩的手微微的抖着,最终抚上了她的面。 柔滑细腻,年轻而滋润。 冯清想到她陪在太子妃身边时,太子殿下前来探望,随行的三皇子看她的神色。 温润,柔和又暖煦。 无论是彼时还是现在,三皇子看中的都是她才是。 终,曲乐渺渺,只余余音。 场中的冯妙也停下了身形,袖摆缓落。 冯清唇角笑意更深。 “好。”太子妃殿下道。 冯妙面颊潮红,轻喘着盈盈施礼。 这回她两样赏赐,总该不会比冯清冯云差了~ 平公主皱着眉,还是示意把赏的玉环赐下去。 冯妙双手正要碰到白玉的玉环,平公主忽道:“今儿镇国公府得的赏可不少了,若是我啊,总不会太出风头,不过嘛,商户之女,倒也是直率的性子。” 轻佻戏谑的语气似乎分不清是夸还是贬。 冯妙微滞,伸着的双手不知道是该收回去还是把玉环拿走。 平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不妥,掩唇轻笑了几声:“哎呀,这是说的什么啊,本公主可没有说镇国公府的意思,可不要误会了,只是商户之女,还真不配本公主的赏赐。” 平公主话里只是些微的寒意,却已徒令整个馆堂的温度都降了数分。 冯妙面色惨白。 她只是想得个赏赐,哪里想到会受到如此折辱。 冯清似乎也被惊住。 先前还有些热络低语的女郎们闭口噤声,一时竟是针落可闻。 “我觉得公主说的不对。”清朗圆润的嗓音在堂内突起。 众女郎转眸。 冯妙更是心头一荡,鼻尖陡然酸胀起来。 前排的座位上,冯云起身,离座。 一众女郎眼中,初见时只觉得有些憨傻有些天真的镇国公府中的小女郎突然间好像长大了,恍惚的又变成一棵青松,一方砚台,一抹幽兰。 冯云走到冯妙身侧停下,清眸亮目看向冷下脸来的平公主。 平公主嗤声:“你——” “大姐姐敬重公主殿下。”冯云朗声打断。 平公主微顿。 冯云咧嘴露出小白牙,笑的清甜:“大姐姐说正是因为有太子妃殿下和公主殿下在,今日之罪魁方如斯之快罪有应得,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姐姐明明已经得了太子妃殿下的赏赐还想得公主殿下之笑颜,若是换做我,大姐姐才不理会呢,只会说——” 冯云姿态一变,俨然就是缩小的冯妙,仰头垂眉的不屑状,“你有什么好东西啊,自己拿着玩儿去~”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噗噗。” 右手之座的邱盈儿笑出声。 主位上的太子妃也失笑摇头。 见主位上的太子妃笑了,堂内的一众女郎们也才掩住唇角轻笑。 座位上的冯清面色微凝。 平公主的脸色更是沉下来。 冯云却仍好似不知,只望向太子妃:“小女也以为商户之女挺好,穿的好吃的也好,叔母就带我吃过好多好吃的,在家里我最羡慕的也是大姐姐,我做梦都想当商户之女呢~” “哈哈!”平公主像是听到极好笑的,“镇国公爷就在西山寺,若是老人家听到你这番放肆之言,怕不是——” 平公主还没说完,太子妃抬手止住:“好了!” 平公主面带不忿。 太子妃缓声:“本宫知道你性子倔强,云妹妹说的不错,先前是你说错了,还不容云妹妹提了?” “没听云妹妹说吗?妙妹妹手中的好东西可是多着呢,若非是公主所赐,焉会如此不顾体面~” 冯云瞳孔放大。 嚯,她哪句话是太子妃的意思了? 太子妃骂的好凶! 遂冯云侧身向平公主行礼。 “云儿明白了。”冯云道,“公主是说赏赐只是寻常物,却是吓到了大姐姐。既如此,公主殿下赏赐给我。” 平公主刚皱起来眉心因着冯云的这番话紧跟着眉角都要跳起来,原本姣好俏丽的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你说什么?”平公主再问一遍。 冯云肃然正色:“赏赐给云儿!云儿不怕,云儿也喜欢公主殿下的赏赐!” 平公主瞠目。 她不是没见过脸皮厚的,可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小女郎。 说什么喜欢?若是真喜欢,先前为何不要她的赏?这会儿倒是来讨了。 至于太子妃所言,哈,她又是哪里说错了? 她就是厌恶极了这个商户之女。 穿着如此华丽,又是置她这个公主于何地? 使她去歇息,又是何尝不是给她更衣的机会,可偏偏不通世故的还在她眼前执手而舞。 舞姿再妙曼又是如何? 她不喜就是不喜。 镇国公府又如何? 没有皇家,又哪里来的镇国公府! 若非此地是望东伯府,若非还有太子妃……她定要叫镇国公府明白,什么是公主之尊。 “请殿下恕罪,三妹妹性直率真,并无半点不敬之意。” 冯清走来,盈盈施礼。 端庄蕙质,楚楚动人。 平公主的眉目不自觉的柔软了几分:“旁人说这话,本公主是不信的,但你说嘛,本公主倒也能信上几分,那就由你来说,本宫该把这赏给谁?” 冯清浅笑轻吟:“此不过只在公主一念之间。只是若臣女而言,臣女以为不论是三妹还是大姐姐,公主都不必赐。” “哦?” “公主言献艺者有赏,此本就与三妹妹无关,大姐姐虽倾心公主赏赐,可却不解公主之意,由此相抵,不赏不罚。”冯清道。 平公主看着冯清,蓦的大笑。 “不错,你很不错!本公主是真的很喜欢你!” 冯清晏晏而笑,和柔温顺。 心下已是狂跳。 终于,她成了。 第三十三章 挣的谁的 镇国公府一墙之隔的侍郎府内。 微微露出缝隙的窗内飘出低低的哭泣声。 桌旁,穿着华贵的女子捧脸垂泪,蓄着短须,仍可见年轻时俊美的吏部侍郎冯志呈一会儿绕到这边一会儿绕到另一边好声好气的哄着。 “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回头叫那几个小东西看到,说不得又要笑话你,那时你这个当娘的威严何在?” “好了,不要哭了,我又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要我这个三品大员去参一个身在后宫不理政事的公主?” 捂着脸哭的侍郎夫人霍得抬头,眼眶泛红的低喊:“怎么就不能参了?她骂咱们妙儿,她瞧不起商户之女,就是瞧不起你,瞧不起咱们镇国公府,瞧不起咱们镇国公府就是瞧不起……反正怎么就不能参了?” “哎呀,那日听到这话的都是小女郎,其中有几分真假,你也不知道,对不对?”冯志呈眼看夫人要变脸,赶忙道,“只当全是真的,太子妃不是也替那公主圆了吗?说是误会,再说那公主也是小女郎,口无遮拦,说什么商户之女,真仔细说起来你才是真正的商户之女嘛,可望东伯夫人的寿宴上可是有人待你不好?” 侍郎夫人吸了吸鼻子:“没有。” “那不就得了。”冯志呈道,“不过是小女郎之间的争执……” 什么? “砰!” 侍郎夫人一拍桌子,火气上涌,“你说的倒是轻巧,咱家女儿被公主这么一说,名声还要不要了?” 冯志呈哄着:“咱镇国公府还怕这个?” “那名声就不要了?”侍郎夫人横眉,“好,那你的也别要了!” 冯志呈吓了一跳,赶忙的抓住侍郎夫人。 这话听着好怕! “要,当然要了啊!”冯志呈立刻改口。 侍郎夫人:“那你说怎么办?” 冯志呈原地转了圈,沉吟:“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侍郎夫人盯着他。 冯志呈看着夫人。 四目相对。 片刻,侍郎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你说啊!” 冯志呈赶忙应,他也是糊涂了,他家里的这个哪里会动脑子。 “那位公主殿下不是以势欺人吗?”冯志呈问。 “对。” “那咱们也以势欺人。”冯志呈道。 侍郎夫人疑惑:“还是上折子参——” “不是。”冯志呈解释,“那位公主只敢说咱们,不就是因为为夫不是世子吗?同样,她是公主,可别人就未必了。” 侍郎夫人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侍郎夫人起身就往外走。 冯志呈在后面张了张嘴:“你就别动手了,这只是小女郎的争执——” “行了,我懂。” 侍郎夫人的声音远远的飘回来。 冯志呈暗暗松了口气。 成婚多年,他还是深谙自家夫人的性子,既说了就会言而有信。 哎,刚才夫人说了吗? 嗯,说了,肯定说了。 他还听到了。 冯云从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回来就昏天黑地的躺了七天,直到了给母亲请安的日子才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了出门。 刚到了翠逸园,就听到里面叔母爽快的笑声。 这是捡到钱了? 门帘掀开。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叔母。”冯云行礼。 “起来。”世子夫人道。 “是。” 还不待冯云起身,叔母就先拉起冯云,笑的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道,“哎呀,好些时日没见云儿了,真的越长越漂亮,嫂嫂,您说是不是?” 世子夫人噙着笑:“也是你眼神好。” 冯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好像胖了。” 不是好像,是她出门的时候瞄了眼镜子,是真胖了。 叔母嗔然拍着冯云的手背:“你这孩子,胖就不漂亮了?别看你和清儿是双胞姐妹,可脸庞骨相不同,你清儿姐姐是瘦点儿好,你啊,是越胖越有福气。” “哎呀,差点儿忘了,来看看叔母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叔母拉着冯云就拐到了身后的桌旁。 桌上各式的盒子,琳琅满目,有珠宝翡翠,有布匹绣制,有美食糕点…… “这是叔母特意给你准备的。”叔母道。 果然叔母是捡到钱了。 “都是给云儿的?”世子夫人惊愕。 先个使人拿了这些来,也不说什么,还以为和往日一样分给孩子们的,哪儿成想竟都是给云儿的。 一旁冯清嘴角的弧度轻凝。 叔母似是没想到世子夫人为何要这样问:“不然呢?” 冯清眼底微红。 冯云惊讶:“二姐姐没有吗?” 叔母这才仿佛明白过来,掩唇一笑:“哦,这个啊,是我感谢云儿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救了妙丫头,原本想着悄悄给云儿拿过去就是了,可又念着倒是显得我鬼鬼祟祟,索性就摆到嫂嫂您跟前来,我可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回来转天我就送了有趣的给几位小女郎小郎君,这个就是一码归一码了。” 叔母这样说,世子夫人也只能对冯云颔首:“收下。” 冯云应声,又对叔母行礼:“谢谢叔母。” “哎呀,好孩子,以后你还想要什么就跟叔母说,不好意思跟叔母说,跟三郎妙儿他们说都一样。”叔母满脸笑容的看着冯云,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冯云呵呵笑着,趁世子夫人和叔母说话的工夫退到了后面,悄悄的拉了拉冯清的袖摆,看冯清回头,往那边桌上的各色礼物盒子瞧了眼又看向冯清。 不发一言,却心知肚明。 好东西,我分享。 “这可是我特意给三姐姐挑的。” 一直在冯云眼中就是隐形人的冯暮修突然的冒出来一句。 胖乎乎的身影抱臂更圆更滚的像是护食的小熊。 冯清看着冯暮修,视线有些恍惚。 她可以不在意那些死物,可没法子不在意三郎如何对她。 当初三郎可是不管怎么都是帮她的。 冯暮修莫名的看懂了冯清眼中的神色,心头登时发虚。 当初二姐姐在车里可是帮了他,虽然最后还是让冯云占了上风,那也是他技不如人。 这回也是冯云帮了大姐姐,不然他才不给冯云好脸色。 可好像这样一来,又背叛了二姐姐。 冯暮修不由看向旁边喝茶的大姐姐。 冯妙扫了眼冯清,落在冯云身上,道:“你也不用太感激,若非是这几日母亲挣了一笔,才不会给你破费这么多呢。” 冯云心思微动:“挣谁的?” 冯妙一笑,有种扬眉吐气的愉悦:“你说呢?” 冯清心生不妙。 第三十四章 自是不能输给她 小女郎在一旁窃窃私语。 正位软榻上,侍郎夫人笑颜如花:“嫂嫂,这事儿说起来可是有意思了,有人家也不知道怎么瞧着我家里不顺眼,有事儿没事儿的欺负我,我可是国公府的儿媳,欺负我就是欺负国公府,怎么着我也不能白白的被欺负不是?不然可就是丢了咱家老爷子的脸,话说咱家老爷子还在西山寺待着呢。碰巧了,人家还撞到了咱最拿手的,在商言商,既是商户出身,总也不能叫人看低了去。” “说起来买卖,无非就是一买一卖,看眼力看魄力,眼拙看差了,赔了也没法子,魄力不够,赔了挣了的就是反复的事儿,对家的眼力差,正巧了咱魄力也够,不过三四天的事儿,结了。只好笑的是那边竟还找人家想来无赖的,咱可是守法之民,岂会怕了?这不,不止安然无事,这会儿我给云丫头的物事也只是尔尔,嫂嫂万可不必放在心上。” 原本在世子夫人跟前唯唯诺诺的侍郎夫人今儿个别样的顾盼生辉,姿颜昳丽。 世子夫人摸着袖上的绣制,缓缓道:“这些年确是委屈了你。” 侍郎夫人一滞,隐约的是猜到嫂嫂大抵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强笑道:“嫂嫂,这怎么说来着,我觉得挺好的。” 世子夫人看着她,只是微笑:“那我问你,可痛快了?” 侍郎夫人:“痛快。” “那便好。”世子夫人端起茶盏轻抿,在侍郎夫人的提心吊胆中,徐徐道,“镇国公府世子之位是老爷的,咱们都是镇国公的子女,平日里绝不违犯国法,但若是有人欺负到我镇国公府的头上,公爷可以宽宥,我却是不愿意的。这回的事儿,你做的很好。” 世子夫人最后一句话犹如石破,侍郎夫人紧攥着手帕才没有激动的站起来。 妙儿在望东伯府里被欺负,整个侍郎府中就她这个当娘的最气不过,老爷身在朝堂不便多言,嫂嫂好歹是皇室的人却也不帮她一二,她心知肚明自己一贯是被看不顺眼的,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也要为自家争口气,今儿说是来谢云丫头,何尝又不是给她这位嫂嫂看,谁知嫂嫂竟这般说了。 世子夫人见状,唇角轻启:“昨儿晚上宫里来了信儿,说是今儿个三皇子会携平公主,五皇子来给女郎们赔罪。” “什么?”侍郎夫人险些跳起来,“可说了什么时辰?” 冯妙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脸色也僵住,小脸儿欣喜懊恼羞涩情绪交织,一时冯云也形容不上来,不过五皇子……是来给她赔罪? 冯云看向母亲,正对上世子夫人瞥过她的视线。 呵,确定了,母亲不说她都要忘了。 “这我也不知晓。”世子夫人回道。 “哎呀,这怎么可好……” 转眼侍郎夫人急的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上回她只是懊恼没瞧见三皇子殿下,前些日子在望东伯府远远的看到,实在是欢喜的紧,只念着自家女儿的眼光真好,可何曾想这么快就能再见。 三皇子殿下天潢贵胄,她总不能怠慢,可这突然间的府里上下都还没收拾好啊,自家老爷也不在,她实是心里没底—— “你们来这边就好,不用麻烦。” 世子夫人的话如救命稻草,侍郎夫人恍悟,看她这糊涂的。 “多谢嫂嫂,还是嫂嫂想的周到,时候不早,我们就先回了。”侍郎夫人行了礼,急匆匆的拉着冯妙回去,被落下的冯暮修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自己。 他呢?老娘真是心里没他这个儿子! 世子夫人摆手,冯暮修急忙忙的追过去。 “母亲,大姐姐,你们把我忘了——” “噗!” 世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笑出了声。 世子夫人冯清冯云也忍不住笑。 “都这会儿了,还是跟小女郎一样。”世子夫人轻叹。 李嬷嬷笑道:“待世子爷回来,夫人怕不是比那位还要小上几岁?” 世子夫人眼底微红,转眼瞧见还没有离开冯清冯云,唇角的笑意凝住:“你们怎么还没走?” 冯清,冯云:“……” 翠逸园外,花香渐渐清淡,冯云很是郁闷。 她就是好奇多看了几眼就被老母亲给赶出来。 为毛? 成了亲,夫妻在一处,就能变成小女郎了? 被宠的? 怎么宠的? 买珠宝首饰?叔母自己就有啊! 那种事儿?食髓知味,就能变成小女郎? 还是情绪共鸣?不是说爱情的生命周期就十八个月? 还是说这边的生命周期跟她所知道的不一样,更绵长更悠远? “三妹妹,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吗?”一旁同行的冯清突道。 “什么话?”冯云。 “离五皇子远一点。”冯清道。 冯云重重点头:“嗯,我记下了。” 冯清弯唇:“我知道你此时不解,日后你便明白了。” 冯清往自己的院子回转,脚步在冯云看来略显急匆。 冯云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要来了,大姐姐急忙忙的回去装扮,二姐姐也不能太过马虎了嘛。 不过为什么要离五皇子远一点? 先前她听就听了,这回听着,实在是好奇啊~ 半个时辰后,镇国公府得到消息,三皇子殿下协同平公主五皇子殿下正往镇国公府来的路上。 此非游玩,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还有冯妙冯清冯云三姐妹均在二道门相迎。 冯清蓝裙锦带,头上珠翠微叠,却并未戴那日太子妃赏赐的金玉簪,冯妙则仍是那日里同样的锦衣华缎,青翠亚绿的衣裙轻动间便可瞧光泽熠熠,清香徐徐。 “我给你的衣裙为何不穿?” 看到冯云仍是简单到朴素的打扮,冯妙轻斥。 冯云压低了声音:“这是那日我摔下去的时候穿的。” 冯妙瞪着冯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要不要也回去换了? 只是旋即又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三皇子殿下,冯妙瞄了眼冯清,挺胸抬眸。 她自是不能输给她的。 冯清扫了眼冯妙腰间佩戴的太子妃赏赐的玉珏,神色清浅,嘴角轻嘲。 第三十五章 她的王霸之气 三架青色的车马毫不起眼,缓缓驶入二道门。 随着车门掀开,三位贵人下了车。 儒雅清秀三皇子殿下,稚嫩调皮五皇子,平淡幽静平公主。 冯云多看了几眼平公主,好似和先前在望东伯夫人寿诞上似有不同。 镇国公府众人行礼,三皇子殿下上前免礼,满面笑容拍着大兄冯暮雨的肩膀以示亲近。 “那日射箭,暮雨兄拔得头筹,太子殿下称赞有加,我也是佩服的紧。” 冯暮雨谦逊:“殿下言重,本当份内耳。” 三皇子坦言:“照你这么说,旁家的勋爵子弟又该如何?” “人各有志,暮雨不通经史,亦是立志要承父业,自当有所成,何况那日原是夫人寿诞,若是因为一时意气惹得乱了次序也是不堪。”冯暮雨道。 三皇子颔首,眼中赞叹更甚:“这就更是暮雨兄之力,正因有暮雨兄头筹,那些勋爵子弟即又有几个敢放肆恣意的?太子殿下也是因为如此才更看重暮雨兄,我大乾朝更是要有暮雨兄这般卓越出众之能臣,方可蒸蒸日上。” 冯暮雨拱手:“蒙殿下赞誉。” “我可不是赞誉,字句肺腑。”三皇子又看向一旁的冯暮尘,“那日二郎没上手,但当是不会逊色暮雨兄太多。” 冯暮尘也见过三皇子,可却是第一次被三皇子亲切的称为“二郎”,冯暮尘忙行礼:“小臣惶恐。” 三皇子失笑:“为何惶恐?你亲伯母是我的姑姑,别说唤你二郎,唤你二弟,本殿下都不会唤错,那日你的诗词,我看了,歌以咏志,亦是大才。” 冯暮尘听闻,不由面露喜色。 三皇子笑了笑,再看向旁边已然挺胸抬头等着被夸的冯暮修,刮了下冯暮修的鼻头,又捏了捏冯暮修的肩膀:“有力,日后必然是我大乾的大将军。” “我以后就是要当大将军的。”冯暮修得意的看了眼冯云,胸膛挺的更高。 冯云:“……” 挺再高,也当不了女将军! …… 三皇子和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寒暄完毕,看向冯妙冯清冯云三女,三女行万福之礼。 三皇子虚扶。 “平公主上次见了几位妹妹就一直想要再见,这不就随着我一同来了,几位妹妹莫不要见怪才是。”三皇子笑意盈盈。 自三皇子下了车,一颗心神就都放在三皇子身上的冯妙微怔,不是说赔罪? 冯清温声软语:“殿下言重,我三姐妹也是倾羡平公主之风姿,自是欢喜之极。” “那就再好不过。”三皇子看着冯清,笑意浮动。 冯妙也顾不得心头的那点儿不痛快,忙露出笑容。 冯云只盯着那位个头跟她差不多的五皇子,讶然疑问:“那,五皇子殿下呢?” 五皇子一抖一退,退到了三皇子身后。 三皇子偏头。 五皇子悄悄的指着冯云,在场的众人都能瞧见这小动作。 “她,她穿的是那天的……” 三皇子了悟,手一拽,把五皇子拽到身前。 “他是来赔罪的。”言词利落干净。 冯云呲牙一笑,天真可爱。 五皇子肩膀一抖,莫名冷。 “殿下?”冯云。 “啊~”五皇子声儿抖。 冯云笑的更明亮,往前一步,小手一伸。 五皇子看着她。 干嘛? “我带你玩儿啊!”冯云依然无害。 五皇子不敢信:“真的?” “嗯。”冯云。 五皇子又忍不住看冯云的衣裳,那天他摸到假山下面看到树上趴着的小女郎,当时是真的是随口喊了声,哪儿知道她突然的就掉下来了呀!当时他吓了一跳,后来知道小女郎无恙,他就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结果父皇说他要道歉,可镇国公府一直没提,他也想着人家可能忘了,哪儿知道老哥突然的拉着他过来了呀!偏偏她还穿着这身衣服…… 当时他是吓的没看清她长的什么样子,这回他是看清了。 镇国公府的小女郎还记恨他呢!! 冯清轻轻的拉了拉冯云:“云儿,勿要无礼。”你忘了我跟你说的? 冯云憨状:“我没有无礼,只是想带五皇子殿下游玩咱家的花苑,五皇子,你不愿意?” 五皇子默默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挑眉。 五皇子肩膀耷拉下来,伸手握住冯云的手;“我愿意。” 冯云嘴角的笑意微凝。 什么语气? 又不是逼婚!! …… 镇国公府郎君女郎陪同宫里的三位贵人一起进入花苑。 侍婢护卫在侧。 冯云拉着五皇子走在最前面。 冯云笑的春光灿烂,五皇子脸上却有点儿恍惚。 他知道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与他同年,也知道这位小女郎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当女将军,可他就是吓唬一下,这位小女郎就从树上掉下来,他就以为什么信誓旦旦就是说着玩儿,哪儿想到握住小女郎的手,感受到她手心里的茧子还有她比起寻常护卫都好似还要厚实些的手掌才意识到或许她说的并不是假的? “想什么呢?”冯云问他。 牵着他的女郎眉目含笑,嘴角扬起,雪白的小牙亮的晃眼。 五皇子愣愣的回:“没想什么。” 冯云嘿嘿,蓦的敛去笑意。 五皇子一颤,遂就见冯云松了手,一手掐腰,一手往后一指。 “认得这地儿吗?” 五皇子:“……” 花苑之中,高大的假山之侧,郁郁葱葱的大树挺拔,探出的枝丫蜿蜒而出。 五皇子:“……” 后面跟着的一众人等:“……” 冯云只当是没看到后面那些人的神色迥异,问:“会爬树吗?” 五皇子倏地往后一退,就在冯云往前逼过来一步的同时,拍打锦袍,整衣肃立,而后长长一稽。 后面的三皇子眉角高抬。 这小子,就是在父皇跟前行礼也不过如此。 平公主惊讶,冯暮雨淡然,冯暮尘冯暮修冯妙冯清不可置信。 低着头的五皇子沉声:“先前是我的错,还请女郎见谅。”而后,一动不动。 冯云都有点儿整不会。 先前看这位五皇子的意思是不想道歉啊,她才想着让他爬一回树,她也吓唬一回,一报还一报,怎么这还没爬树呢,就道歉这么干净利落? 是他看到了她的王霸之气? 第三十六章 是何原委 冯云看冯暮雨:怎么办? 冯暮雨看她:看我干嘛? 三皇子看看冯云又看看冯暮雨:你们这样,好吗? 冯云险些跟着冯暮修学会了挠头,最后只能轻咳了声,站到五皇子跟前,学着三皇子扶大兄的姿势,扶起五皇子。 “我接受了。”冯云道,“下不为例。” 五皇子抬头,咧开嘴。 原本就很有些唇红齿白的小脸儿霎时间的变的艳丽起来,颇有些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姿容似雪。 三皇子和五皇子是亲兄弟,眉目之间很相似,可显然年幼的五皇子更可爱。 “会爬树吗?”冯云突然又问。 还爬树?还想吓唬他? 五皇子一慌,下意识的往后撤。 冯云一把拉住。 还能让他跑了? 转头招呼冯暮修:“投壶吗?五皇子替我跟你比。” 五皇子滞住,不是爬树啊? 冯暮修也不知道怎么前面还说爬树后面就要投壶,可投壶这个事儿,他熟啊!更何况还是和五皇子。 ——“你和五皇子年岁相仿,就和五皇子多玩些时候,若是你大姐姐不济,你也能和五皇子交好。” 临来前母亲的话转在耳边。 “好啊!”冯暮修答应的干净利落。 冯云这才问五皇子:“会投壶吗?” “会。”五皇子。 “能赢?”冯云问。 五皇子脸色有点儿僵硬,问就问,干嘛还往树上看? “能。”五皇子挤出一个字。 冯云拍着五皇子的肩膀:“我信你。” 转头笑嘻嘻的望向几位兄长姐姐三皇子还有平公主:“咱们去那边亭子里投壶啊?” 这一幕幕看在旁人眼中已然是芥蒂全消,可又是恣意任性,冯暮雨面向三皇子,歉然道,“三妹就是这性子,殿下以为如何?” 三皇子也是好脾气,指向花苑中两处亭子的某处,“就去那处。” “好哦~” 冯暮修欢快的去准备投壶的事宜。 冯云转眸看向冯清,冯清面色微微泛红。 那处亭子就是上次小白花假装摔倒,三皇子扶着前往的那个。 一行人往亭子那边走,却是走了没几步,三皇子停下脚步,一指四周正在盛开的花团锦簇:“这边风景独好。” 冯暮雨等人看去,虽并未觉得有什么别样不同,还是应着点头。 冯妙身姿娇柔,衣裙银光潋滟,更显绝伦。 三皇子眸光微转落向冯清。 冯清的脖颈都泛起了红晕。 冯云:“……” 这是当着她的面儿眉目传情啊! 这里左右数步之差,就是上次小白花摔倒的地儿。 啧啧,就是不知道这“眉目传情”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看什么呢?”同冯云一起走在后面的五皇子问。 冯云:“看风景。” “风景?”五皇子看看前面,又转头看了眼身后不远的假山高树。 冯云瞪着他这动作,嘴角一弯:“你看到什么了?” 五皇子看她:“明明是你看到什么才对。” 冯云觉得如果不是现在这么多人,她都想灭口。 冯云诧异:“我看到什么,不就是你看到什么吗?” 听着像是不解,可五皇子莫名的感觉到了熟悉的危险感,就像是先前冯云问他会不会爬树一样。 五皇子唯恐冯云不相信的重重点头,稚嫩的小脸儿肃然道:“对,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 冯云:“……” 这不灭口都说不过去! 镇国公府的护卫侍婢都退到了花苑角落。 亭中早已经摆满了各色的茶点,旁边的长廊中投壶已经备好,冯暮修兴致勃勃的伸胳膊伸腿儿的必须要一展雄风,五皇子也升起了好胜心,毫不示弱,冯云端着点心在旁边坐着,看的津津有味。 亭中,冯暮雨冯暮尘三皇子相邻而坐,平公主冯妙冯清坐在另一边。 面对着三皇子,冯妙不免激动,可在看到五皇子都正正经经的对冯云道歉之后,冯妙就忍不住往平公主身上瞥。 不是说她也是来道歉的吗? 先前在二道门,人多口杂,殿下也在帮衬着,这回可是没有旁人了,连侍婢都被打发的远远的。 “此云雾茶,千丈高山采撷而来,品相好的自当是送进宫中,此若非殿下前来,怕是母亲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冯妙面有羞意,掩唇低语,“母亲说毕竟商户之女,总也免不了小家子气。” 冯妙点的很清楚了。 冯暮雨冯暮尘没有开口。 三皇子敛了笑意,肃声道:“女郎此言有误,不说‘诚信’二字就是因商而来,只说若没有商,百姓之物又是如何的能摆到眼下?若商户只小家之气,先祖起兵之时也是有商户慷慨解囊,令外祖也是其中之一,忠义之商,更甚言若商户当真不妥,我大乾朝的那位吏部侍郎又怎么会与夫人相知多年,只娶一妻,未曾纳妾?” 三皇子目光清润若水,冯妙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最后竟是恍惚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殿下他怎么能提及她的父母恩爱?还是说殿下意有所指? 三皇子眼底微光滑动,敛眉,抬盏品茶。 一旁衣衫窸窣,平公主站起来。 冯妙顾不上再想什么,抬眼看过去。 平公主看着冯妙身上丝毫不比在望东伯府逊色的衣裙,强压下心头的不虞,低眉启唇:“那日在望东伯府是本宫思虑不周,任性了些,回宫之后父皇也斥责了本宫,太子哥哥还有三哥哥不乏教诲,本宫当会引以为戒,日后必不会再犯,今日随同三哥哥前来,以示诚意。” 言罢,平公主看着冯妙。 完了? 冯妙瞳孔微圆,这就是道歉了? 冯妙看向冯暮雨冯暮尘。 不等冯暮雨冯暮尘有什么反应,三皇子低斥:“没有了?” 平公主叹道:“原本还有的,只是这两日听闻母妃兄弟的商铺损失了数千两,一问方知原委……” 平公主刻意的拖长了声音,三皇子幽幽问道:“是何原委?” “这个嘛——”平公主看向冯妙。 冯妙心头发紧,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也说过——” “叔母说过,就是商家眼力魄力之差,方有商户做大,也有商户亏损殆尽,乃至最后只能变卖家财。” 冯云捧着点心盒子步入亭中,圆润的小脸儿娇俏美丽,光影交错之间竟有几分迤逦之色。 冯妙看到冯云,突然心安。 第三十七章 还是老母亲牛 平公主看到冯云,眼中就不由浮起厌色。 在望东伯府刚见这位镇国公府小女郎时,还觉得有趣,待这个小女郎几次出面,平公主就只觉得这个小女郎在装疯卖傻。 冯清低声:“三妹妹……” 一声呼唤,旁人听不出冯清的意思,冯云明明白白。 ——你来这边干什么? 冯云回头看了眼亭廊中的冯暮修和五皇子,对冯清一笑。 ——你说不让我跟五皇子走的太近啊,我这可是主动远离。 冯清微滞。 三皇子瞧着这边三姐妹视线纠缠,虽不解,但兴致盎然。 “小女郎这番话,发人深省。”三皇子道。 冯云面上一红,颇有些羞涩:“这是叔母说的,我也不明白何意,不过今儿个母亲训斥了叔母,叔母自认太任性了,也有些小孩子脾气才行事偏颇,叔母还说以后一定会记住的,不会再犯,还必要引以为戒。” 嗳,这话—— “咦?这话好像公主姐姐刚才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五皇子冒出来一句。 平公主险些跳过去给五皇子一巴掌。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三皇子仿佛没听到,诧异:“当真?” 冯暮雨颔首:“不错,我也听到了。” 冯暮尘点头:“是。” 冯妙微微咬唇,亦是点头。 同五皇子一起回到亭子的冯暮修也听到了冯云的话,今儿伯母训斥母亲了?他怎么没听到?私下里说的? 冯暮修对上三皇子的视线,也重重点头。 哥哥姐姐们都说是,那就肯定是。 三皇子扫过垂首的冯清,笑意晏晏:“这倒是巧了,难怪是一家人。” “殿下说的对极了。”冯云连连点头,“我叔母是商户,公主母舅家也是商户,说不得言词行径类似呢~大姐姐,日后叔母理当同公主母舅家多走动才是,都是亲戚,做买卖都挣钱才对嘛。” 冯妙瞧瞧三皇子,含笑应声:“三妹妹说的不错。” 冯妙此刻就像是怀里头揣着七八只小鹿那样的欢快,本就是平公主的不是,母亲也不过是帮她出口气,这回也是平公主来道歉,可结果不止没有半个字的歉意,还想要指责母亲的不是,好在有三妹妹在,既觉得没错,那我家也没错,既不道歉,那我家也不道歉,最后公主又怎样,若非是三皇子在,她家里才不会跟什么母舅家走动呢,还亲戚……谁家里没有几个打死不往来的亲戚? 平公主只恨不得把这张看上去软乎乎的小脸儿给掐的没了形儿,她是堂堂天潢贵胄,一朝公主,这丫头的叔母家就是个商贾,哪里的行径类似!还亲戚?呸—— “好,好。”三皇子抚掌浅笑,“本殿下今儿可是涨了见识。” 冯云憨笑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到冯暮修和五皇子,又过去拉住他们。 “不是说投壶吗?你们投完了?” “没啊,你不是——”冯暮修。 “没我在,你们就不投了?走走,我们投壶去。” 冯云拉着冯暮修和五皇子离开了亭子。 亭内,冯暮雨无奈:“殿下恕罪,三妹妹被我宠坏了,” “稚子性情,难能可贵。”三皇子道。 冯暮雨沉声:“有殿下这句话,待回去就少收拾她两次。” 三皇子大笑。 …… “当啷。” 平口的箭矢落到双耳壶中。 亭子里三皇子的笑声也传过来。 “好。”冯云高喝。 冯暮修紧皱着眉头,这五皇子的投壶之技很是不错啊~ 冯暮修扭头歪脖的决定必须要露一露绝技。 冯云和五皇子站在一处,看着五皇子白皙稚嫩到精致漂亮的小脸儿,又想到先前冯清的那番话,冯云问:“殿下和平公主常来往?” 五皇子睇她:“你想问什么?” “平公主和娘舅家很不和?”冯云问。 五皇子惊讶:“你怎么知道?” “公主自己说的。”冯云道。 五皇子更惊讶了:“说的什么?”那天他没去,他也不知道。 冯云扭头看向身后那边的亭子。 亭内笑语嫣然,轻风徐徐,美人儿娇柔,郎君倜傥。 如果她来时,冯妙还在假意应承,这会儿冯妙脸上的笑容已经真诚了很多,平公主也是巧笑盼兮,两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冯妙都顾不上看三皇子了,三皇子看似是和大兄二兄说着话,眼角眉梢时不时的往冯清那边扫过,冯清低眉垂首,一派安宁的在点茶分茶。 啧啧…… 她看的也太清楚了。 “说的什么?”五皇子还在追问。 冯云还没回答,冯暮修大笑传来。 “哈哈,我中了!” 冯暮修的箭投到了双耳上。 五皇子跳起来。 “不能输。”五皇子冲过去誓要扳回一局。 冯云背对着那边,看着这边的热闹,笑意缓缓散去。 那位平公主说什么商户之女不配她的赏赐,她还以为这位品性高洁不与商贾为伍,结果自家的娘舅就是商贾,换做她是公主,自家的娘舅被算计赔了数千两,她总要让那边知道知道天高地厚,可这位公主言语间却并没见有多少的恼火愤怒,要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可不是温婉贤淑,所以只有平公主和娘舅家不合才是唯一的解释。 果然也不出她所料。 借着镇国公府,收拾娘舅家,使得娘舅家知晓厉害,自己还落个弱势,博得同情。 今儿这位平公主头上就戴着一枚望东伯夫人寿诞上都没有戴着的翡翠琉璃流苏,类似的款式她在母亲那边见过,母亲说是宫中都不多见…… 唔,不能再想了。 阴谋诡计太多。 她还是个孩子。 …… 不多时,三皇子五皇子平公主去了翠逸园。 穿着诰命服的母亲受了三位殿下的礼,问询了皇帝身体如何,他们的母妃如何之后,唤了平公主到了近前。 “我不知道那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平之气,又是什么让你以为镇国公府的子女可以受你的欺辱,我也不知道这几日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我只告诉你,我出身皇室,我的公公是先皇的手足兄弟,此时就在西山寺;我的夫君和皇上是幼时至交,如今正领兵归来,镇国公府说是大乾的脊梁也不为过,而你,一介公主,无事生非,若非是看在望东伯夫人,太子的面上,我说不得要往宫里一趟。” “今日若不是儿郎们已无芥蒂,我是不会见你们,但即便见了你们,我也要再说一句,若是还有下次,镇国公府必回之。” 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话里没有丁点儿的火气,甚至还有一些平和,可平公主脸色已然泛白,三皇子五皇子也是不敢言一语。 ……还是老母亲牛!! 第三十八章 真正见到人间烟火 镇国公府,二道门。 三辆青色的车子缓缓驶离。 冯云同镇国公府一众儿郎们相送,虽眼前是远离的车马,脑海中却是坐在翠逸园中略显富态,平静祥和的犹如观世音菩萨的老母亲。 看似是在说平公主,根本就是在说其他的想要瞧瞧镇国公府成色的家伙们。 说什么阴谋诡计,说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有老母亲当面锣对面鼓的敲出来。 不要以为老母亲没发火脾气好,有本事就来试试能不能流血呗。 哎呀,以往老母亲待她真是太柔软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站在最前面的大兄喃喃。 冯云心神一动,转到冯暮雨身侧,拉了拉衣袖:“父亲和母亲谁更厉害?” 冯暮雨额角微抽。 敢问出这个问题,你最厉害! “你想做什么?”冯暮雨问。 此话一出,连冯暮尘都看过来。 冯云一脸天真:“我就是随口问问。” “砰” 冯云脑门上挨了个脑瓜崩。 “祖父最大。”冯暮雨道。 冯云捂着脑袋,嘻嘻笑:“还是大兄知道我。” 冯暮雨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就知道吃和偷懒的小女郎,俨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个在皇子面前侃侃而谈的女郎重叠在一起。 冯暮雨双手按到冯云的肩膀上,冷眉沉声:“家里还有兄长,何时轮的到你出头!下次若是再有如此之事,看我不收拾你!” 冯暮尘亦是颔首:“不错,若凡事都需你方行,要我和大兄何用!” 两位俊秀倜傥的兄长居高临下,听似训斥,四目中唯有关切忧心。 冯云嘴角大大的扬起来,老实乖巧:“知道了。” 冯暮尘欣然微笑。 冯暮雨睇着她,显然不相信。 冯云立刻掩嘴打着哈欠:“啊,好困,睡觉去。” …… 马蹄声起,停靠的青色车马再度启程。 微微掀开的车帘放下,车内的五皇子撇了撇嘴,盯着手里的投箭目光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镇国公府的三郎赢了投壶就罢了,可原本他是替小女郎投的,结果最后一投,小女郎随便一投就投中了双耳。 这岂不是说他最差? 不行,输给三郎也就罢了,怎么能连投壶都输给小女郎! 莫名的好胜心升起,五皇子决意必要雪耻。 前面的青蓬车内。 平公主缓缓的坐直了身形,抬袖端茶,倒盏,分茶,俨若侍婢。 三皇子静静的看着她,待手中杯盏茶水倾入,道:“满意了?” 平公主气不过:“我哪里想到——” “你哪里想到根本不用郎君出手,一个小女郎就让你说不出话来。”三皇子虽还是俊逸之色,但周身冷意已寒。 平公主咬唇,眼中含泪:“是妹妹错了。” “你也并非一事无成。”三皇子喝茶,淡淡道,“总归也知道了咱们的那位姑姑并非传言所说那般柔弱。” “是。”平公主道,“也可知咱们那位姑姑已经不是咱们的姑姑了。”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我也不好太过苛责,不过既姑姑摆明了态度,父皇也该知道。”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平公主道,“不止是父皇,太子殿下也该知道。” 三皇子端详着手中的杯盏,忽问:“你觉得哪位女郎尚好?” “自然是那位小女郎,不管吃憨是真是假,总是最聪颖的,只是那位清儿妹妹,好似更倾慕三哥哥。”平公主思衬道。 三皇子放下茶盏,若有所思:“初相逢时就是在今儿的花苑之中,那日只觉得是天作之合,今儿却觉得似乎别有内情。” 平公主靠近了些许:“三哥哥的意思是?” 三皇子转眸,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本殿下可容不得欺诈之辈。” 平公主哽着鼻息,毫无躲闪:“自从四年前三哥哥救了妹妹和母妃,妹妹心中就只有三哥哥一人,三哥哥要妹妹做什么,妹妹就做什么,至死不渝,更无半点欺诈之心。” “我又没有说你。”三皇子浅叹,伸手拂过平公主的发,平公主抽着鼻子泪中带笑又贴近了些许,只愿三皇子摸的更顺手一些,三皇子轻笑摇头,终揽在平公主的肩膀上:“为兄自是知道妹妹的心意,只是为兄既有意那个位置就不免小心再小心,你在太子妃身边,更要谨慎行事。” “嗯,妹妹知道。”平公主破涕为笑,笑靥如花。 “哄了你几句就这么高兴?别回头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呢!” 醉香楼二楼,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君冯暮修鼻孔朝天,双手叉腰的百般不屑,后面圆桌旁边也是少年郎君的王文远同样脖颈一抬,嗤之以鼻:“那又怎么样?我就问你一句,你比三姐姐强吗?” “你,你这个——” 冯暮修跳起来,转身指着王文远半天也说不完这一句。 无他,三姐姐就在呢! 同样一身男装的冯云坐在圆桌另一边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兴致勃勃。 就算是她的注意没在他这边,冯暮修也不敢说难听的,最后憋出半句“——我总会强的。”然后坐到旁边一口气一杯茶。 王文远嘿嘿一笑,端起一杯茶奉到冯云的手边。 “以后我不听他的,就听三姐姐的,三姐姐,喝茶。” 舔着脸笑的少年郎君虽没有冯暮修结实,可别有一番意气,冯云以示鼓励的拍了拍王文远的肩膀:“好,孺子可教,下次见面想学什么,跟姐姐说。” “好的,三姐姐。”王文远笑的眼角都瞧不见。 冯暮修暗嗤了声,就说被骗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冯云是真没留意她说了什么,如果不是老大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她都差点儿忘了同样喜欢弹人脑瓜崩的王大郎君! 她手里还有那位王大郎君的香囊呢! 早就说要还给人家,结果回家之后就只想能多躺一会儿就躺一会儿,这好几天过去了,人家不会以为她想霸着不给? 于是她赶紧的去找了冯暮修,冯暮修倒爽快,二话不说,拉着她换了一身男子的衣服就出门了。 原来她还真没想到冯暮修这么痛快,这么善解人意! 她也是懒的脑袋都懒得转,来这里十二年了,知道官宦女子出门坐轿坐车,一年到头也难得出门几次,她除了躺吃也没怎么出过门,就从没想过穿上男装出门逛吃逛吃! 小发一束,发冠一戴,上身再包裹的虎背熊腰一点儿,像是她现在的发育状况根本看不出是女郎! 吃食点心虽不惊艳,但都是最新鲜的,跟带回府后再尝过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街面上人来人往,有大摇大摆的富户,有谨小慎微的仆从,有恣意的大汉,有娇柔的娇娘,更还有不知道何处飘来的香气。 这才是人间烟火。 大姐姐说她喜欢人间烟火,哪曾想她今儿才是真正见到了人间烟火。 “大哥,这里这里——”王文远高声喊着。 楼下的街面上几个穿着国子监服的男子抬头,其中一人俊眉朗目,风姿潇洒,众人当中一眼可辨,正是王文远的兄长王大郎君。 王大郎君先是皱眉,随后不掩惊讶,转头跟身侧的人说了几句,独自一人快步上楼。 第三十九章 快要哭了 “砰” 王家大郎君王文至一进门就给了王文远一个脑瓜崩,训斥道:“胆子太大了,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带着小女郎!” 王文远吃痛之下忍不住低呼:“大兄怎么看出来的?” “是啊,怎么看出来的?”冯暮修也是一头雾水。 他看到三姐姐换上男装之后他都吓一跳,简直就跟小郎君一样啊! 是哪里有破绽? 王文至目光微不可微的闪了下,又给了王文远一个脑瓜崩。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遂对冯云微微垂首:“此地人多嘴杂,三教九流,怕有污女郎闺誉,还是请女郎早些回转为好。” “哈~”冯暮修刚想说咱家女郎什么时候担心过闺誉这东西,抬眼看冯云瞧过来,立刻闭嘴不言。 冯云看向王文至,又是笑的清润:“郎君过虑,我本就是因郎君而来。” 王文至惊住,额角突然的冒出汗来。 冯云脸上的笑容也险些僵住。 早先在望东伯夫人家花苑的河湾畔,她果然猜对了王文远的那番指手画脚,这位俊俏郎君果然没有透过外表看到她内里有趣的灵魂。 可惜了—— 当熟悉的香囊落到王文至手中,王文至额角汗湿尚在。 “女郎遣侍婢送还便好。”王文至道。 “不可。”冯云道,“夫人寿诞那日只有郎君相赠,不论何由,总是要亲自相谢……顺带还能看一看这烟火之气。” 男装的冯云眸光闪动,灵动的宛如脱跳俊美少年郎。 王文至心头的不安陡然的安宁下来。 相送香囊物件乃是惯例,小弟拿了他的物件本就令他恼火,镇国公府的小女郎更是岂能玩笑!这几日未曾见香囊回转,不免忧心,今日突然见到,只想素不相识为好,何料女郎竟坦言为他而来! 现下方觉这位小女郎还是女娃性情。 王文至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正和冯暮修乐呵呵说着话的王文远,道:“既如此,不如就由在下请小郎君尝一尝这醉香楼的美食。” “固所愿也。”冯云点头。 这称呼改的很快嘛。 …… 不多时饭菜摆上来。 色泽鲜亮,香气扑鼻,冯暮修王文远是大口吃菜大口吃肉,王文至则在旁一一介绍。 “此乃红烧狮子头,肉质鲜嫩,汤汁鲜美,入口即化。” “八宝鸭,整鸭去骨,内填八种食材,肉质酥烂,口味极妙。” “白切鸡,只是煮熟的鸡肉,但好在蘸料上,别具一格。” “……” 这些菜名都不陌生,更还有些亲切感,但味道又是别有不同,也是新鲜,再有王文至一时口快做出来一两句诗词,当可谓色香味俱全。 “郎君出口成章,弓射亦是卓绝,当真文武双全。”冯云赞道。 王文远眼睛泛亮。 冯暮修嘴角抖了下:“又没夸你,你高兴什么。” “你懂什么。”王文远瞥他。 冯暮修咬牙,狠狠吃了一大口,盯向王文至。 同桌上这两活宝的低语,王文至恍若未觉,道:“此乃小技,令兄诗词在国子监中亦有传颂,弓射更是名副其实魁首之姿,虽太子定下三甲,在下也屈居第三,但若是说起来,也只敢与那位刘家郎君相较。” 这位郎君显然谦虚,但大兄的厉害她还是认可的。 冯云心生了好奇;“那位刘家郎君……” 却是话刚开了个头,就听着下面传来喧闹声。 “哎呦,跑什么?” 吊儿郎当的语气,还带着混不吝的调调,尖锐到像极了噪音的声响,即便是闭着门都能想象到外面说这话的是个怎么样的纨绔子弟。 欧呦,出门就有故事! 诚不欺我! “看看——” 冯云刚开口,房门就开了。 冯暮修王文远两个兔子一样的窜出去。 冯云“……” …… 醉香楼,通往一楼的楼梯上。 两个明显一主一仆的少年郎君被拦住,拦截的穿着光鲜亮丽,不比冯暮修差多少,年岁正是十四五岁,身后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簇拥,四周围还有仆从抱臂。 楼上楼下也有的槅门打开,显然不少人因为刚才的那句吆喝探头探脑。 冯云正要打量那主仆二人,立在她身后的王文至呼吸微顿。 “认识?”冯云问。 王文至还没说话,就看那边的少年纨绔往前面的少年郎君脸上伸过去。被护在身后的仆从就要冲出来,前面的少年郎君咬着牙,红着眼角伸臂挡开:“自重!” “哎呦~” 少年纨绔装模作样的往后跌,后面的郎君笑嘻嘻的扶住,少年纨绔捧住被挡的那支胳膊,大呼小叫:“断了断了,小女娘好大的力气啊!” “住口!” 被护在后面的仆从忍不住高呼,小女娘的娇声回荡在醉香楼。 果然是小女郎。 冯云不可置信。 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冯暮修王文远也看向王文至,大哥看出来就算了,随便一个家伙也能看出来? 王文至扶额:“耳洞,面嫩无痕。” 冯暮修王文远恍然。 冯云也忍不住捏捏耳朵。 这么细微的差别都能看出来,眼神得有五点零~ 冯暮修忽的扭头瞪向王文至:“你从什么时候就盯着我三姐看了?” 王文至怔然:“不曾。” “那你怎么刚进门就认出来了?”冯暮修质问。 “舍弟和三郎在此,某前几日也见过令姐。”王文至道。 冯暮修松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 王文远瞪向冯暮修:“跟我大兄说话客气点。” 冯暮修毫不示弱:“你也老实点儿。” “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个,是谁家的?”冯云不想理会莫名争吵的两个,只问。 王文远冯暮修两个不约而同的住了嘴,对视。 这,要闹大? …… “我家老爷是大理寺少卿,你们最好让开。” 楼梯上,已然暴露了女子身份的仆从娇声高呼。 闻言,楼上楼下有些人缩回头,更多的还在看热闹。 “哎呦,大理寺少卿呢,好大的官儿,几品啊?”为首的纨绔捧着心口问身后的几个,身后的几个哈哈的笑。 “四品呢,好大的官儿。” “京城里一块儿砖头扔下去,就能砸死好几个!” “不会,怎么也得两块儿砖才能砸死一个。” “……” 肆无忌惮的哄笑惹得看热闹的人群也有的在笑。 被围困的主仆二人却是快要哭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尖锐的高声大笑突兀闯了进来。 第四十章 嘿,有意思 尖锐的就像是公鸡打鸣的声音突然的从醉香楼冒出来,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来捣乱的。 为首的纨绔子弟气急败坏:“谁啊,不想活——” 后面的音儿戛然而止。 看热闹的众人也循声看去。 二楼楼围栏之侧靠着两个少年,一个胖乎乎的,一个瘦高个,胖乎乎的少年锦衣华服,瘦高的少年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都是一副笑呵呵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不用看就知道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东西。 “哪家的?”纨绔子弟。 冯暮修:“管的着吗?” 嘿,明明他们大上几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楼上一个楼梯上的区别,莫名的就好像矮上一头。 为首的纨绔子弟张嘴就骂:“哪家的孙子裤腰带没系好把你——” 后面的还没骂出来,有人拉住了他,低声说了几句。 纨绔子弟听到,再仔细一看冯暮修王文远身边站着的黑衫银边的护卫,脑袋瓜子“嗡”一声。 这是镇国公府的护卫! 冯暮修看那家伙变脸就知道他看出来了,当即嘴角扬的更高:“你刚才骂什么呢?再骂一遍,没听清楚。” 纨绔子弟咧嘴。 “不知道是镇国公府的郎君,误会,误会,家父平南侯。”平南侯府小郎君提南兴道出出身。 冯暮修牙花子咧开,如果不是王家大郎君在雅室里说了这个家伙的来历,他还真不知道平南侯一家子进京了。 “知道,干嘛呢?”冯暮修。 “小事儿。”提南兴。 “要我帮忙吗?”冯暮修。 提南兴眼珠子一转,难不成同道中人? 提南兴咳嗽了声,肃然正色:“小郎君不知,这家的小女娘偷拿了我的东西——” “胡说,我家女郎与你毫不相识。”扮成男子的小女仆争辩。 提南兴才不理会,继续道:“我也是找了好几天,这不巧了今儿在这边看到了,哦,刚才小郎君也听到了,别信这小女娘的,满口谎话,大理寺少卿家的女娘焉能扮作郎君出门。” “胡说,你胡说。”小女仆急的眼泪花花。 “我和那位郎君祖上都是开国勋爵,还会说谎话不成?”提南兴一脸正派。 男装的女郎面露苦涩,小女仆气的眼泪直流。 冯暮修的嘴角都抖了下。 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会不会说谎话和是不是开国勋爵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好东西,带上他干嘛! “她拿你什么东西了?”冯暮修问。 提南兴:“玉佩,值百两。” 嚯~ 酒楼里低呼声起。 百两银子,可是寻常百姓家里几年都挣不到的银钱,即便是在醉香楼也得吃上几个月。 “血口喷人!”男装的女郎强自镇定斥声,“你身边随从爪牙众多,我又怎近的了你的身,又怎会拿你之物!” “有道理。”冯暮修道。 提南兴啼笑皆非,这小女娘莫不是以为有人站出来就能帮她? “本郎君喜好女色,你当是以女子之身假装亲近才叫我少了防备,别说取我之物,就是取我的性命怕也是反掌。” “哈哈,没错,就是如此。” “我等亲眼所见。” “……” 后面的几人哈哈大笑。 男装女郎的脸色惨白起来。 王家大郎君再也忍不住,冯云连忙拦住,还不等冯云说话,冯暮修哈哈大笑:“平南侯家的不怎么样啊!连个女娘都防不住!还要自家郎君亲自动手,换做我家,早就打出去了!” 提南兴变脸,怎么说他都行,就是不能说他家里。 可说这话的又是镇国公府家的。 “小郎君说的是,只是那玉佩在我家里就是寻常之物,不然又岂会让一小女娘得逞!”提南兴道。 “哦,那跟我一样。”冯暮修插着腰居高临下,“这样,咱也算是相识了,赌一场,你赢了,我给你五百两,我赢了,玉佩之事就算了。” 提南兴咧着的嘴角缓缓合上,看着冯暮修的眼神也冷下来。 敢情人家还真是来帮忙的。 “小郎君当真要与我作对?”提南兴质问。 这回都不用冯暮修,王文远哈哈了几声:“跟你赌就是作对了?不会不行?” “哈哈!” 醉香楼上下也哄笑起来。 是男人就不能不行,小郎君更是如此。 提南兴火冒三丈,纵起提剑:“好,你说赌什么!” “飞刀!” …… 醉香楼一楼让开了一长条的空地儿,空地儿这头是提南兴和冯暮修,另一头是两个木靶子。 两人手中飞刀不同,但看两人把玩的模样,都是玩儿的不错。 四周围着不少人,楼上楼下叫卖不绝,更还有的设下赌盘另赌的,好不热闹。 这会儿也没人顾上男装的主仆二人,但也绝不容许主仆离开,王文远请主仆到了自家雅室,就去给冯暮修助威了。 待主仆二人到了近前,冯云就知道难怪平南侯家郎君忍不住。 小女仆娇俏可爱,主子就更明显了,虽是男装的打扮,可眉目娇柔,面柔和美,即便没有发饰妆容,也好似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清新脱俗,一见难忘。 别说她现在已经知道如何分辨男装女郎,就是不知道,看到她也能确定她不是男儿。 “刘氏婉柔多谢郎君相助。”刘家女郎对在场的王文至冯云行礼道谢。 冯云摆手:“与我无关,是世兄出手相助。” 冯云侧身避让。 刘家女郎瞬间红了脸,王文至的面颊也浮动晕色。 冯云露出姨母微笑。 看到这位王家大郎君几次要出面,她就知道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王文至也知道瞒不下去,索性长袖撩起,一稽:“多谢女郎相助。” “女郎?”刘家女郎愣住。 眼前这位和气的小郎君竟是女郎? 冯云笑道:“不错,我正是镇国公府的女郎。” “好——” 下面的热闹哄声起,还有王文远的高呼:“赢了——” 刘家女郎喜不自胜。 王家大郎君松了口气。 冯云也默默点头,总算没有丢脸。 只是紧跟着就听那边高喊:“两局三胜,这才一局而已,算不得输赢。” “你耍诈!”王文远。 “什么耍诈,在我那边,赌局向来如此!” “……” 冯云转头出去了。 嘿,有意思! 第四十一章 可见少年英雄 冯云立在二楼围栏之侧。 楼下冯暮修脸上恼羞气愤复杂之极。 每次跟三姐姐比试之前,规则都讲的清清楚楚,就怕吃亏,他也以为自己已经炉火纯青,哪儿想到这家伙竟然也玩儿这套!! “你——” “镇国公府的郎君不会言而无信?”提南兴笑眯眯的话中带刃。 冯暮修咬牙切齿:“好,还比什么?” “投壶!”提南兴得意洋洋。 冯暮修略有犹豫,应了:“好。” 哼,他的投壶可是厉害着呢! 眼看着两位郎君再比,醉香楼的赌盘也跟着换。 冯云唤了身侧的护卫,低声说了几声,护卫应诺下楼。 刘婉柔愧色难掩:“若非因我,小郎君也不必比试,是我的过错……” 冯云道拉住刘婉柔的手,神色认真:“和你无关,即便没有你,他也会欺凌旁人,本就是作恶者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婉柔怔然,王文至若有所思,只是眼角似乎一直在往冯云和刘婉柔交叠的手上看过去。 冯云故意晃了晃,如同小女儿家的玩闹。 刘婉柔知道冯云是女郎,可毕竟冯云穿着男装,此刻又是在楼阁之上,不乏有旁人瞧着,面上还是流露羞色。 “女郎……”刘婉柔讷讷。 “怕什么,别说拉着手,就是我们睡在一起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冯云刻意问王文至,“世兄以为呢?” 王文至梗住,左右环顾,又忽的像是看到了什么要紧的,“是要赢了吗?”王文至。 刘婉柔抿唇。 冯云翻了个白眼,也只能向楼下看去。 随着一根根的投箭入壶,四周的欢呼一声接着一声,提南兴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的投壶已经难逢对手,可这个小子竟然也不差。 眼看着冯暮修手里的箭就像是长着眼睛一样落到了壶里,提南兴怒气填胸。 “郎君。”身后有护卫低声附耳。 提南兴先是惊愕,而后咧开嘴,笑了。 冯暮修正好看到,熟悉的不安开始滚动。 却是抬头看到冯云站在围栏之侧,冯暮修立刻神清气爽。 也不知道为什么,啥也不怕了! 提南兴拿箭,随意的看了眼,投出。 箭矢落到壶里。 四周惊呼大起。 不是提南兴投的太厉害,而是以现在提南兴的分数,冯暮修不用投都能赢。 冯暮修也没投,道:“我赢了。” “不,你输了。”提南兴不以为然。 王文远急了:“你什么意思?这都是明摆着的。” “你又想耍诈?”冯暮修也压不住火儿了。 提南兴连忙摇头,装腔作势的退让:“不敢不敢,怎么敢呢,镇国公府家的威名岂是我等可以轻慢的,只是这位小郎君,你当真是镇国公府的?别是欺负我家新入京,扯了虎皮做大旗,我可是听说镇国公府只有一位年纪与小郎君相仿的小女郎啊!” “你——” “既你不是镇国公府的,那这比试也就无用!”提南兴一摊手,环顾四周,看到四周遭设下赌盘看热闹的那些人恼火气愤,颇为无奈,“我也没办法,是他们耍赖在先。” “你胡说,我自当是镇国公府的儿郎!”冯暮修冲上去就要动手,王文远赶忙跟上。 打架就要一起上。 见状,提南兴往后一跳,躲到了后面,嘴里嚷嚷着:“你说你是没有用,族谱上不是。” 冯暮修往前冲的身形忽的顿住,王文远差点儿先冲出去交上手。 冯暮修冷眼盯过去,稍许,抱臂斜视。“你的意思是,只要和你比试的是镇国公府族谱上的就行呗?” “当然。” 提南兴差点儿脱口而出,忽的想到这位小郎君出现时是在二楼。 那时他在做什么?不会楼上真有镇国公府的郎君们? 提南兴连忙抬头看去,楼上围栏站着不少人往下看,不是国子监的文弱书生就是二三十岁的家伙,要么就是年纪尚幼的小郎君,还有那个小女郎也在…… 提南兴在刘婉柔身上多看了几眼,眼里的垂涎一目了然。 刘婉柔露出嫌色,撇过脸不予相视。 提南兴意得志满的笑了笑,又瞧了一圈。 没有料想到的英姿勃发的人物,也没有值得他多看几眼的家伙。 所以,这个是在狐假虎威? 提南兴眼珠子一转,嗤声:“怎么?镇国公府还要以大欺小不成?” 以大欺小? 冯暮修恨不得暴揍这家伙一顿。 这家伙一看就比他大,还有脸说他镇国公府以大欺小? “那请问这位郎君年齿若干啊?” “本郎君正是舞勺之年。” 提南兴说完,方意识到说这话的不是在场的几个,周围有人寻声看去,楼梯上正缓缓走下来一个小郎君。 面如皎月,目若星河,嘴角含笑,初露锋芒。 提南兴认得,正是先前站在小女娘身边的小郎君。 他谁啊? 冯云微微抬起下巴,站在楼梯上俯瞰提南兴:“我家三郎尚在幼学,你,岂不是以大欺小?” “不错!”冯暮修仰头抬脖。 撑腰的来了! “是他要跟我比的,与我何干!” 提南兴高声,脑袋里飞快的转,他听出来了,先前就是眼前的小郎君在问话,可“我家三郎”是何意?他也是镇国公府的?不是说镇国公府只是小女娘? 提南兴盯向冯云,已经走下楼梯的冯云毫不理会,随手的拿起一只箭,看向提南兴,轻笑着露出小白牙。 “不错,可见郎君也是讲理的,既如此,我与你同龄,又是镇国公府的,刚好与你一试。” 冯云抬手一甩,箭飞起,落入。 “当啷。” 正入壶中。 而此中冯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提南兴打了个颤。 他这是踢到铁板上了! 这投壶之技比他大兄都不逞多让! 四周更是一片轰然,平南侯刚入京不久,他们可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双胞小女郎名震京都,其中一位小女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备受赞誉,听说更是长得国色天香,漂亮的紧,另一位小女郎在三年前镇国公世子离京时就信誓旦旦说要当女将军,而这些年也没听说这位小女郎有什么行径,只旁边的侍郎府中时不时传出来的消息说小女郎喜吃好睡,也有人远远的瞧见过小女郎的身影,并不见出奇,却不想竟是出现在这里。 虽着男装,却是英姿飒爽,锐气初逢,可见少年英雄。 第四十二章 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提南兴可不想试。 试什么? 人家随便一手就比他强! 再说什么不是镇国公府的? 仔细说起来先前的小郎君也是镇国公府的,更何况这位面柔无痕,耳际有痕,就是小女郎啊!八成就是镇国公府传言的那位小女郎! 他能躲吗? 就是为了平南侯的名声他也不能躲啊! “不不比这个。”提南兴梗着脖子,可话已经不自觉的结巴。 冯云风轻云淡:“我镇国公府勋爵之首,自当雅量,请郎君任选。” 嘴上不能输,心里也难免突突。 就这个纨绔德行的不会擅长琴棋书画之类? 提南兴想到传言中的这位镇国公府女郎,咬着牙很想说比试诗词歌赋之类,可他是真不会啊!! 提南兴心下转了几转,一甩头:“比推手!” “放肆!”冯暮修喝斥。 他不会推手,可他见爷爷玩儿过,是要两个人对面对抗,手臂肩膀甚至双腿都可能会碰触到,三姐姐是女郎,这个平南侯府的又是什么东西! 冯云拦住冯暮修,看着提南兴微微皱眉:“当真?” 提南兴咧嘴:“当真。” 四周围观众人轰然。 “你——” 冯暮修眼眶几欲崩裂。 冯云再次止住,脸色难看,全无了先前的淡然自若,只问:“一局定胜负?” “一局定胜负!”提南兴道。 “好。”冯云应了。 提南兴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 看镇国公府的小郎君急的脑袋上都快冒汗的样儿,他就知道这小女郎是在佯装镇定。 空城计,攻心计啦。 他家里也是武勋世家,焉能中计? 比别的是肯定不比,这小女郎投箭的时候他就看到手上的茧子了。 就比推手! 别管体面不体面,赢了就成。 就算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会推手,他是男儿,天生就比女子强硬! 提南兴眼睛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看似是在找弱点,就是想要冯云知难而退。 四周的轰然声更甚,斥责声,叹息声不绝,“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云云,连赌盘都少了。 二楼之上,王家大郎君王文至盯着下面的场景,双拳紧紧的攥在一起,仍没有冲下去。 他记得那位小女郎下楼前说的那番话。 “虽然你应当出面,但你不能出面,现在是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的事情,若是你出面只会把事儿闹大!于你于刘家女郎令尊都不好,再说我也想看看我镇国公府在京城还有没有说话的地儿。” 一个不过金钗之年的小女郎一席话若戳破阴霾。 适才婉柔已经说过之前因为当街看到平南侯身后其一人欺凌民女,她看不过遣小慧前去使了银两,今日醉香楼小厮奉茶的时候门帘打开,正巧看到平南侯一行人,婉柔隐约察觉不善,及时退避,却还是如此境遇。 不过相遇两面,平南侯就识破了婉柔女郎之身,怕是早有所图。 京都之地,天子脚下,有几人敢冒认官宦之女,平南侯既是初入京都又识得几人官宦之子女,又怎得信誓旦旦言婉柔是假冒?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隐约有所猜测,但还是要回去告知父亲方能断定,现在也只能如镇国公府的小女郎所说,看着,只看着。 一楼场侧,冯暮修紧绷着小脸儿瞪着提南兴,完全就是只要提南兴有所异动就上去动手的架势。 王文远瞅了瞅四周,压低了声音,只有冯暮修听得见。 “你刚才打他一顿不就没事了吗?”还用得着现在还忍着? 冯暮修咧着嘴巴不动,声音冒出来:“不行。” “为什么?”王文远都急了。 冯暮修瞥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告诉你,想都别想。” “你说什么?”王文远假装听不懂。 冯暮修哼哼:“我家的三姐姐。” “我也喊三姐姐,三姐姐也答应了。”王文远摇头晃脑。 冯暮修冲着王文远扬了扬拳头:“别逼我在这里打你。” 王文远看着冯暮修的拳头,缩脖不说了。 他的身板还真扛不住。 不过这会儿都不重要,要紧的是三姐姐要吃亏啊! “你说现在怎么办?”王文远追问。 不管王文远到底怎么想,冯暮修也看出来他是真的担心,道:“现在开始,你跟我就看着,绝对不能让旁人打扰比试。” 不能打扰? 王文远忽的瞪大眼珠子:“你的意思是——” “不可说。”冯暮修看王文远猜出来了,也就不理他,只盯向提南兴。 多年的经验早就告诉他,如果没有把握,三姐姐才不会出头比试!如果没有把握,三姐姐才不会犹豫迟疑! 今儿这两样,三姐姐都占了! 这个平南侯府的东西,竟说他不是镇国公府的? 好,那就让镇国公府的教教他,镇国公府的出手是什么样! 冯暮修看向冯云,一脸担忧,袖下的手却是攥了再攥。 冯云看到了。 嗯,不愧是耳濡目睹多年。 甚得朕心。 冯云看着面前已经摆开架势的提南兴,面色紧绷着靠前,双臂虚抵。 既然要比试,那她自当全力以赴。 在四周的喧闹渐渐平息之时,冯云心神微沉。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 毫不犹豫,升推手,6。 耳边戏谑调笑之声:“小女郎,我来了!” 眼前提南兴面色戏谑,手臂歪着就往胸前拍来。 冯云手脚四肢百骸涌动熟悉的韵律气息,仿佛不用看就能感受到提南兴的手臂所到之处更甚是力道几何。 冯云手肘上抬,粘黏住提南兴压他俯身,而后抬肘一推,提南兴整个人摔出去。 提南兴只觉得自己眼看着就要得逞,却突然的眼前一花,莫名力道顺着手肘就延到他的胸口,而后整个人往后跌出去。 怎么回事! “啊——” 提南兴吓得想要高喊,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只恍惚滑过那个镇国公府小女郎圆润微笑的面庞。 第四十三章 藏私了 提南兴没有跌出去。 在提南兴整个人就要甩出去的时候,冯云忽的上前几步架住了提南兴另一只胳膊,手臂横挡之间,提南兴又被揉回来,原地打了个转,再往另一边甩过去…… 醉香楼内围观众人轰然。 这是看到了什么? 冯暮修眼珠子滚圆。 怎么说呢,就像是看三姐姐在玩儿大球。 跟在提南兴身后的几个面面相觑,这怎么也不像是他们看到的“推手”啊?可这手法又是“推手”没错。 可这,这又明摆着输了呀! 平南侯的仆从更是急了,上去就要抢下自家郎君,镇国公府的护卫上前拦住,冯暮修更是往前一窜:“干嘛?这才刚开始,再说,你们郎君还没认输呢!” …… 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喊都喊不出来的提南兴难受的只想吐。 这会儿不用想,提南兴就知道这位小女郎的推手根本不是他能比划的。 比教他推手的老爹还要强! 现在他就像是个轱辘被这个小女郎耍弄。 尼玛的看不出来他被耍吗?他的人呢?都死了?看不见吗? 提南兴又气又急,好不容易模糊的听到那个镇国公府的小郎君喊什么:“你们郎君还没认输呢~”,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 啊啊啊! 他认输啊! 可他喊不出来啊啊!! 随着气血上涌,提南兴脑袋更迷糊,五脏六腑被团弄的挤在一起,吃下去的东西也开始在喉咙里翻滚。 呕,呕,呕—— …… 冯云第一次体会到了推手的快乐。 难怪老人家都喜欢。 不用太多算计,只用巧劲就能把对手掌控在尺寸之间,挣扎不得,逃脱不得,更是连求救都不得。 她是不知道这位平南侯的郎君在自家是怎么个骄纵跋扈,可初入京都,就在天子脚下欺凌民女,就能想到这东西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平南侯家的……冯云正想着要不要手下留情,眼尖的看到在她手里挣扎不开的提南兴的喉结上下滚动,嘴巴里也鼓胀起来—— 冯云立刻松手。 如同球儿一样滚动的提南兴突然的被松开,站立不稳的往前冲过去。 “郎君!” 同伴仆从连忙的迎上去。 突然停下来自然往前冲去的惯性,再加上前面扑来的仆从同伴,提南兴身上胸口被撞了下,已经汹涌澎湃到嘴里的再也在控制不住喷了出来。 “呕——” 浓重的酸臭在醉香楼里弥漫。 冯云先一步的捂住鼻子。 冯暮修王文远也跳离了开。 “咦~~”恶心之意,不言而喻。 渐渐的,醉香楼中从少到多,从里到外,几乎人人避之。 地上的污秽映在提南兴的眼里,恶心的污秽的味道环绕四周,尽管耳边全是担忧宽慰感同身受的誓报此仇,提南兴还是神色恍惚耳朵“嗡嗡”的全靠仆从撑着才能不失态的站着。 他竟然,他竟然当街吐逆。 是她,都是她! 如果不是她,他又怎么会丢人! 他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提南兴狠狠的瞪过去,只恨不得捅死那个女人。 却不料那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忽的冒出来一句:“你哭了?” 哭?兔崽子才哭!! 提南兴一抹脸,手上有湿,定睛再看,果然是泪。 啊啊啊啊—— …… 醉香楼众人眼看着平南侯府的郎君扒开众人,冲了出去,其后仆从同伴也一起跟着追了出去,热闹的中堂转眼间没了人儿。 “这怎么说的?” “输赢还没定呢~” “……” 醉香楼片刻的喧闹后,忽的大声起:“镇国公府胜!恭喜!” “赢了!赢了!!” “唉,怎么就……早知道……” “……” 既有赌盘,输赢之数自在。 冯云拱手而礼,撩袍抬步回转雅室,身后冯暮修王文远如同两个童子跟在后面雄赳赳气昂昂。 “三姐姐真厉害。”王文远。 “那当然。”冯暮修。 他也不知道三姐姐会推手,还这么厉害。 但厉害就够了。 三人回转雅室,雅室内,王文至刘婉柔行礼。 王文远看到兄长行礼,也赶紧的跑到兄长身后跟着行礼。 “多谢女郎!” “客气什么,既相逢就是有缘。”冯云避过行礼,转身拉过刘婉柔一起坐下,“身为女郎若是看到女郎受辱而不出手相助才是不齿,可见我和刘姐姐也是一样的菩萨心肠。” 刘婉柔眸光清润:“早就听闻过女郎传言,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信。” “那是自然。”冯云点头,遂又对冯暮修伸手,“给我。” “什么啊?”冯暮修茫然状。 冯云瞥他:“赢的银钱。” “我没有——”冯暮修说不下去了。 王文远一副“我就说三姐姐会知道”的神色立刻离他远远的,雅室中镇国公府的护卫也扭头看向旁处。 冯暮修:“……” 奸细如此之多! “不用看他们!”冯云哼哼,“既然你知道我要赢,不投钱的话岂不是愧对叔母?” 冯暮修瞪着冯云,久久,竟没法子生气! 这是夸他? 刘婉柔掩唇。 王文至轻咳。 王文远看着自己兄长和这位男装打扮的女郎,只觉晴天霹雳!! 冯云从醉香楼离开的时候,楼下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地上还铺了一层香灰,淡淡的香气正合了“醉香楼”之意。 醉香楼的老板是个富态的,不止免了单还说下次来了也不收费。 不用冯云开口,冯暮修问了原委,才知道赌盘竟是这位老板开的,庄家全是镇国公府的赢。换言之,冯暮修赢了,醉香楼赢的更多。 “你就不怕那边听说了,找你的麻烦?”冯暮修问。 醉香楼老板哈哈笑着,摸着大肚子:“小郎君见笑了,在京都之地谁家上头还没个人儿~” 冯暮修竖起大拇指。 相对冯暮修赢了钱赢了面儿的喜气洋洋,王文远垂头丧气,一边看着自家兄长雇了车送刘婉柔主仆,一边叹气。 “他这是怎么了?”冯云不解。 冯暮修嘿嘿一笑:“别管他,他就这样。” 镇国公府的车马缓缓离开。 车帘放下的一瞬,冯云就躺下了。 冯暮修的嫌弃险些浮于表面,好在脑中一闪就想到了被团成球的平南侯郎君。 冯暮修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问:“三姐姐,想吃什么?” 冯云睁开眼睛看着小胖子。 ……刚才分钱的时候,藏私了? 第四十四章 晴天霹雳 “爹啊,是不是藏私了?” “一个小女郎居然会推手,爹啊,你是没看到,比你都厉害!” “儿子可是丢死人了~” “……” 京都平南侯府内,提南兴哭的眼泪鼻涕一齐流。 平南侯一脸嫌弃的高坐在上,看看桌上的藤条又看看下头换了身衣服就跑过来身上还带着酸腐气的小儿子,伸了几次手最后还是摸上了藤条。 “混账!老子还没死呢,要你这么嚎!” “连力气都没有小女郎大,还推手,还藏私?老子藏私了,怎么的了!!跟你一样被当成球啊!” “镇国公老爷子还在呢,你就敢这么放肆!你丢人?老子才丢人呢啊!” “……” 提南兴看老爹拎起藤条,也不哭了,起身就跑。 “啊,救命!” “打死人了啊!” “大兄,大兄,救我,爹要打死我——” 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嫡亲兄长平南侯世子过来,提南兴窜的比兔子还快。后面原本就是做做样子的平南侯胡子一抖,拎起藤条再追上去。 “老子今儿就打死你这个兔崽子了!” 平南侯世子提南甄连忙拦住:“爹,不要打了。小弟这回也是错有错着。” “就是!”提南兴躲在大兄身后连连点头,不经意又被自己老爹打了一下,“哎呀。”提南兴跳起来。 平南侯又抽了几下,这才扔下藤条:“走,书房说话。” “是。”提南甄应。 提南兴蹑手蹑脚就要溜。 “你也来!”平南侯喝斥。 “哦。”提南兴耷拉下来。 …… “父亲原本是想要皇上看到我平南侯府一如当初‘粗莽’,又治家不严,这才让小弟找上大理寺少卿之女,以便‘文武不和’之象,今儿小弟却是误打误撞惹了镇国公府的郎君,还有女郎,不吝之相众所周知,虽不成文武,然‘武勋不合’也能使皇上和太子殿下放心。”提南甄道。 平南侯沉吟:“先皇不在,镇国公力压众勋,皇上忌惮镇国公,本候与镇国公不合,自当得皇上信任,只是又与太子何干?” 提南甄道:“三皇子殿下似有意镇国公府女郎为妃。” 平南侯面色微变:“太子殿下为储君多年,皇上偏爱贵妃之子,若是三皇子有镇国公府女郎为妃,那储君之位所属未有可知……” 提南甄颔首,又道:“父亲莫要忘了,父亲此次进京也是因为镇国公世子要回来了。” 平南侯望着前方茫茫,喃喃而叹:“是啊,世子就要回来了。” 提南甄沉声不语。 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忽的,提南兴冒出来一句:“是不是站对了就有从龙之功啊?” 平南侯双目一睁,左右就要找藤条。 提南兴熟练的往提南甄身后躲。 “大兄,救命!” 这次提南甄没拦着,更是冷了脸盯过去:“不要再说这种话,父亲是‘莽侯’,不擅诡计,只会忠于皇上,你,必须要记住!!” 提南兴被提南甄脸上的狠厉之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的点头。 “莽侯?”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冯云茫然。 冯暮雨看着冯云边吃边喝,只能摇着头坐到旁边,“不错,平南侯就是皇上御口亲封的‘莽侯’,平南侯年少时曾在祖父麾下为将,与父亲兄弟相称,战时奋勇,受伤多处,家中无妾室,夫人早逝,膝下二子,长子继世子,次子纨绔成性,少管教,皇上训斥,平南侯说孩子还小,随他去,反正也不想让次子入朝堂,是以皇上称为‘莽侯’。” 冯云恍悟了。 “原本我还不知平南侯是何等模样,大兄一说,简直跃然纸上。”冯云道。 冯暮雨睇着她,给她递过去一块儿糕点。 冯云笑嘻嘻的接过来,刚到手上,就听冯暮雨道:“今儿碰到平南侯家的纨绔二郎了?” 冯云脸上笑容一收。 她可是刚换回衣裳从冯暮修那边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 “大兄,你耳目太多了。” 冯暮雨眉角稍挑,抬手。 冯云偏头,作势就避。 冯暮雨失笑,袍修一扬,拿起桌上的茶盏,幽幽道:“你从三郎那边回来,来你这里之前为兄正好听说三郎出了趟门。再者,又是你问我平南侯何许人,为兄还不知道你这个懒怠性子?平白无故的又哪里会打听什么人,而今儿我正巧遇到了平南侯世子,世子说平南侯入宫面圣,如此种种,我还能猜不到?” 冯云无语。 证据链也太足。 冯云就把醉香楼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暮修赌钱的事儿没说,在提起“香囊”就看到大兄看她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样之后,冯云着重讲了王家大郎君和刘家女郎的面红耳赤,情投意合,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大兄对她的嫌弃,冯云忍不住中断一下:“大兄,是想要我横刀夺爱?” 冯暮雨摇头:“你不行,二妹妹还可以。” 冯云差点儿暴走:“大兄是不想听了?” “听,继续。”冯暮雨肃然庄重。 冯云吐了口气,继续讲述,言罢,道:“先前我只是好奇,听了大兄这番话,才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冯暮雨瞧着她,语气怪异:“的确没这么简单。” 冯云眨巴着眼睛,嬉笑憨傻状:“大兄——” 冯暮雨一把甩开她伸过来的小手,脸色也沉下来:“你说你的推手是怎么回事?祖父不过教你些皮毛,你就能耍着同齿郎君如玩物,我教你这些年的刀剑弓射,有哪个可与我一较高下?” 冯云要哭了。 大兄的关注点能正常一点儿吗? 她的推手是系统升的,和她无关! 真的,她练大兄教的刀剑弓射才勤快呢! 可这真话她不能说啊! 都怪那个平南侯府的小子非要比推手!! 可她也不能瞒着啊,如果大兄从旁人那里知道,她更惨! 冯云勉强扯着嘴巴,干巴巴的:“可能我在这个上面,有天赋?”这话说着她自己都不信。 冯暮雨幽幽的看着她,终叹息:“日后我不再教你了。” 啊? 冯云瞠目。 这算是好事? 紧跟着就听冯暮雨道:“父亲归京之前,你就去西山寺,祖父教你。” 话音落地。 “轰隆”一声。 犹如晴天霹雳。 第四十五章 故技重施 “每月去三次,最好住上一日。” 冯暮雨轻飘飘。 冯云沉重重。 父亲还有两个多月才回来,也就是说她最少要去六次,还要住上一日。 在青竹小院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在西山寺,能吗? 显然不能啊! 从老爷子教她推手她就能看出来,老爷子认真着呢。 这要是她多待上些时日,岂不是她的项目就要打水漂? 可想要争辩讨价还价的念头在大兄冷着脸说了那句“勿要再议”后也只能随风散去。 啊啊啊! 那个平南侯府的小子,别让她再看见!! “……若当真如那位刘家女郎所言,初识并无言谈,再遇便上前纠缠,并言词凿凿为男装女郎,确是有所疑。京都之内有颜色的小郎君,为兄也多有所见,可又是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女郎的?哪怕有着识人秘术,刘家女郎已经言明大理寺少卿之女,却仍纠缠不清……若你并未出手,刘家女郎若有羞辱,大理寺少卿及众朝中官员必然弹劾,届时少不得一番风波。可结果是你出手了,如此,朝中官员仍会弹劾,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之间也会有嫌隙。” 老大兄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憋着火儿的冯云听的云里雾里。 “大兄的意思是,早就盯上刘家女郎了?”冯云问。 冯暮雨颔首:“必当如此。” “为何?为了给自家脸上抹黑?”冯云问。 冯暮雨:“不,是为自保,为立于不败之地。” 啥? 冯云不明白。 冯暮雨看着茫乎乎的小丫头,叹道:“我给你的书可看了?” 冯云心下一慌,脸上镇定的一批。 “看了。”冯云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可书上没写啊!” 冯暮雨手心发痒,手指揉了揉才没有弹过去。 “兵法有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已’。又云‘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一件事情有好处也有坏处,成功了会如何,失败了又会如何,只有尽在把握,方可百战百胜。”冯暮雨道,“平南侯世子说此番父子进京是南方战乱已结,进京受赏,皇上有意要平南侯父子在京都待上一段时候,平南侯手握兵权,入京后又怎会不生波澜,而平南侯想要安安稳稳,最要紧的就是要靠住大乾最大的靠山——” 冯暮雨没往下说,就看着冯云。 冯云只能顺着往下:“大乾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 “如此,你可明白了?” 冯暮雨眼中的质询就像是当初她初学字时的循循善诱,如果她学的不入眼,那抄上百十遍就少不了。 冯云只能明白。 不止明白,还要解释。 冯云轻咳了声,正襟危坐一边想一边认真回:“平南侯想要靠住皇帝,就要让皇帝高兴,可怎么让皇帝高兴呢?就是除了皇帝,平南侯眼里没有任何人。” “一开始平南侯是想让自家那个纨绔小子惹大理寺少卿家的女儿,就算是我不出手,刘家女郎也有惊无险,可大理寺少卿知道之后一定会找平南侯的麻烦,京都里的其他官员就会想了,平南侯家的小子刚进京就这么无法无天?子不教父之过,这样平南侯就难受了,平南侯就只能求皇帝,说自己就是莽,自家的小子错了,认打认罚,平南侯手里有兵权,还听话,皇帝肯定高兴。” “结果我出手了,就成了咱家里和平南侯的事儿了,平南侯原来是在爷爷麾下当将官的,现在是侯爷了,可居然不把镇国公当回事,那肯定咱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没完啊!平南侯眼里连镇国公都没有,那皇帝更高兴啊——嘿!皇帝真不是个东——” “住嘴!”冯暮雨喝声。 冯云气的脸儿都红了。 一开始她还真没想这么多,就是顺着老大哥的说法往下想,可越说越不对劲!越想越生气! 合着镇国公府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呗! 难怪爷爷常住在西山寺! 难怪先前是别人打了败仗,朝中没人了,才叫自己老爹领兵打仗! 难怪这段时间三皇子老往自家跑,冯妙冯清都喜欢三皇子,都想当三皇子妃…… 皇子娶了镇国公府的女儿,皇帝对镇国公府的掌控就更有把握了。 嘶—— 冯妙冯清都是傻的啊! 冯云抬头,对上冯暮雨深凝的眸子。 “不要说,你自己明白就好。”冯暮雨叮咛。 冯云点头,只忙着问:“姐姐,一定要嫁给皇子吗?” 冯云没说是哪个姐姐,可冯暮雨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说了不算,等父亲回来自有定夺。”冯暮雨。 “爷爷怎么说?”冯云问。 冯暮雨道:“祖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冯云只觉好笑:“如果爷爷不在,这么说就对了,可爷爷在啊,怎么能这么说呢?” 冯暮雨正色:“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让你多去祖父那边,祖父喜欢你,你多和祖父说说,说不定祖父就会改了主意。” 嗳? 冯云觉得好像有陷阱,可好像也有机会~ “不是,什么时候爷爷说喜欢我了?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里谁不知道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大兄了?”冯云茫然状。 冯暮雨笑着按住冯云的肩膀,力道大的只叫冯云动弹不得,冯暮雨道:“你不知道,咱家里只有你唤‘爷爷’,祖父说最喜欢你这称呼。所以祖父喜欢你啊!!” ??? 这么生硬的解释吗? 冯云不能上当,转头去找母亲。 却不想母亲比大兄态度更明朗。 “好啊,既是公爷之言,明儿就去西山寺,这些时日不见,你祖父定是想你的,再把你新做的吃食带上,你祖父夸你好几次呢,说你心灵手巧。”世子夫人道。 不是,“心灵手巧”这词还能夸她呢? “母亲——” 世子夫人又道:“明儿你妙儿姐姐去西山寺不远的清池游玩,你们可同行。” 冯云心神微动:“二姐姐呢?” “明日晏师父入府。”世子夫人看了她一眼。 冯云明白了。 故技重施! 第四十六章 捏成粉末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唤来春晴一问,才知道今儿她在外面忙的热闹,府里头也热闹呢。 冯暮修和她出门之后,宫里就来了帖子,平公主邀镇国公府的三位女郎往清池游玩,当即冯妙就来找冯清,冯清以习画为名婉拒,还要冯妙不要去,冯妙一气之下就出门了,说是去自家铺子里逛一逛。 自来就是冯清劝冯妙不要去,冯妙就一定要去。 冯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冯妙肯定是去“购物”了。 老母亲说让她同行,怕就是要她跟着一起去。 冯云脑中转过小白花姐姐在望东伯夫人寿诞那日的一曲琴筝,直奔小厨房:“有什么好吃的点心?” …… 半炷香后,冯云迈入青兰小院,身后紧跟着春晴拎着一盒点心。 “二姐姐,我最喜欢的点心哦~” “好,知道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定是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冯清渺渺而出。 长裙飘逸,钗发若云,唇边含笑,宛若仙子。 冯云的眼神都不由滞了滞。 今儿见到的刘家女郎是很好看,可相比之下,自家的小白花才更好看。 简单说就是刘家女郎还是人,小白花已经是仙儿了。 “二姐姐,你不要住青兰小院了,跟我一起住,我想天天看着二姐姐。”冯云道。 冯清唇角扬起,如果不是看到冯云脸上的惊羡,她险些以为她看出了什么。 冯清掩唇:“若是母亲同意,我也自无不可,来——” 冯清拉着冯云进了内室。 侍婢奉上茶。 春晴摆上点心。 姐妹两人相坐品茗。 和往常冯云找冯清的时候一样。 “你这糕点与奶糕味道相似,却又不同,像是加了花儿。”冯清点评。 “嗯,加了蔷薇花瓣,特意的磨碎了。”冯云就差靠到冯清身畔,“老人家喜欢软软的,咱们女儿家更喜欢带着香味的点心。好吃?” “嗯,好吃,真是唇齿留香。”冯清睇过去,不着痕迹的避开:“说,有什么要求我的?” 冯云一副被戳穿了小心思的模样,笑嘻嘻道:“明儿母亲要我陪大姐姐去清池,听说那位公主殿下也给二姐姐下了帖子,二姐姐一起去嘛~” 冯清摇头:“不可,明儿晏师父要来。” 冯云惊讶:“晏师父不是不往官勋之宅来往的吗?难不成晏师父要收二姐姐为入室弟子?” 冯云颔首,眼中自得流露无疑。 这必须捧场! 晏师父可是京都的绘画大家,宫中大家也不过是晏师父的弟子,皇帝也想要晏师父入宫,晏师父说他的画在民间,不在高墙之内,皇帝也只有作罢。原来晏师父每个月只在西山寺指导小白花一次,这回能得晏师父为亲师,小白花的闺名只会更盛。 冯云张开嘴睁大眼睛,羡慕的不得了:“那明儿我也不去了,我要陪着二姐姐。” 冯清笑道:“明儿晏师父只是来与母亲言明,过几日才可行礼,彼时你定要在的。” 冯清眼中流转笑意,淡淡的寒潜藏深处。 她当然要在。 彼时晏师父收的最后关门弟子是冯云,这回收她为关门弟子,冯云又怎么能不在。 就在此刻,冯云心头莫名震动。 因为就在刚刚,她的系统深处又加了一个项目。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什么意思? 除了舞刀弄枪,她连琴棋书画也要学? 冯云怔然,冯清诧异问道:“怎么了?” 冯云回神,眼中映着冯清关心的模样,冯云拉住了冯清的手:“二姐姐,你有没有有些时候觉得身边好像发生的事情是早就发生过的?就好像是梦里见到过这样的情形?” 冯清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不信。”冯云立刻道,“那天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二姐姐的那曲琴筝一鸣惊人,可我记得早先几天二姐姐在院子里常弹的就是这一首,定是二姐姐迷迷糊糊的见到过自己弹过那一曲才早早练习了,而果然也如二姐姐所料。” 冯清失笑。 她早就知道冯云会问,只是没想到拖了这么久才想起来,不止想起来还给了她一个如此之有趣的解释。 她倒是可以这么应下去,可她又如何的甘心~ 冯清看着冯云那张光华润泽的小脸儿,笑道:“实是巧合。琴艺一道只是随心而行,那几日看院中你们玩儿的欢快,我也就一时感触,只是你也听的不甚明了,那日的琴曲当真一模一样?” 冯云语塞。 当真一模一样,可她这个贪吃爱睡的小女郎又怎么听得懂? 只是冯清否认了她说的那个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冯清是真的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这些,莫不是想要我在清池也如此一番?”冯清问。 冯云勉强笑了笑:“还是二姐姐的事儿要紧,要不然我陪大姐姐到了清池就去西山寺。” 冯清讶然:“去西山寺做什么?” “去找祖父,大兄说了,要我常去侍奉祖父。”冯云垂头丧气。 冯清惊的瞳孔发圆,捏着杯盏的手指都紧了下。 冯云看在眼里,状似泄愤的一口一块儿糕点。 小白花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 冯清眸色微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祖父学究天人,无一不知,你不是想当女将军么?祖父随便教你些什么,待父亲归时,你必已大成,彼时便不用我的帮衬也足以叫父亲欢喜。” 冯云一脸苦涩:“大兄说了,是侍奉,祖父也未必教我什么,再说我喜欢吃糕点,喜欢睡觉嘛,到了那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想去。” 冯清笑问:“可要我去求情?” “不要,大兄若看到二姐姐求情,恐怕我就不是待上几日了。” “噗嗤。”冯清看冯云俨若是吃了黄连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直到看到冯云鼓起小脸儿,才敛了笑意,哄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我去清池,是不是?这样,待晏师父离开,有暇了我就去,可好?” 冯云喜不自胜:“当真?” “当然。”冯清点头。 “那我就等着二姐姐了。”冯云道。 “好。”冯清摸了摸冯云的小脸儿,“这回总没事了,早些回去歇着,要不然现在就要睡不好了~” 冯云豁然惊醒:“对哦,还要去西山寺,我回去了,二姐姐,明天一定要去啊!” 话还没说完,人儿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冯清笑着看着冯云出了院门,手中的糕点捏成了粉末。 第四十七章 对她撒娇 “咣当!” 绣架倒地。 晓兰晓青急忙跪倒:“女郎恕罪。” “与你们无关,是我绣错了,一时起火。”冯清抬手,“收了。” “是。”晓兰晓青上前小心的收拾。 地上的狼藉转眼干净了,可冯清还是觉得胸口的戾气在沸腾,压抑不下。 彼时冯云在成为三皇子妃之前被祖父叫去教了几日,那时她羡慕的很。她也自认习武得当,可祖父竟是对她视若无睹,后来她知道是她学的太过皮毛,花拳绣腿而已。可冯云呢?不是睡就是吃,又学出了什么?现在她才是要成为三皇子妃的那个,冯云她怎么能比她还要早? 说什么侍奉,祖父年纪大了,说不得几句好话就哄的摸不到北,什么都教授出来! 说到底,还是大兄偏心! 大兄看不到她,只看得到冯云!! 冯清霍得站起来,吩咐:“去长青阁!” 青竹小院,春晴悄悄的进到内室。 床帘轻动,冯云躺在床上举着双手正在看书。 书的封面正是《孙子兵法》。 春晴瞄了眼,低声道:“女郎,二小姐去长青阁了。” 冯云放下书,咂摸了下嘴巴。 她刚回来,那边就去找大兄了! 不出所料就是因为她去西山寺的事儿。 毕竟她说的时候小白花也不知道啊~ 小白花会问什么? 劝大兄不让她去西山寺? 以大兄的性子,肯定会让她在西山寺多待些时候。 劝大兄让她去西山寺? 大兄肯定会觉得这个妹妹颇得己心,心有灵犀,然后一样让她在西山寺多待些时候。 小白花去不去找大兄,对她都不妙。 而且小白花不喜欢她。 以今儿大兄教的来看,留在西山寺肯定对她不好。 可既然只能去西山寺,那她就死死的抱住爷爷,爷爷是亲的,总不会害她! 只是小白花执意不去清池会,那就可以确定清池会没好事。 对大姐姐不好,对她也不好。 冯云从床上跳下来。 她也不能干等着! “走,去找大姐姐!” 冯云熟门熟路的穿过镇国公府和侍郎府的甬道小门,守在门口的护卫恭谨非常,比她上一次来这边要客气恭敬的多,前面领路的护卫弯腰躬身,笑的牙花子都快咧出来。 “你矮了?”冯云一脸诧异。 “蒙女郎记得小的,小的哪里是矮了,是女郎又高了。”护卫认真的比划着,以示自己说的是真话。 恰巧了量了身高的冯云没有挑破,拍了拍护卫的肩膀,感叹:“你很好。” 她清楚的记得这名护卫就是上回冯暮修玩飞刀的时候起哄恭维最大声的。 “你叫什么?”冯云问。 “小的张鸣。”护卫喜形于色。 “我记住了。”冯云道。 侍郎府中自有随从侍婢通报,冯云刚到冯妙的院子外,就看到外面站着的冯暮修,冯暮修看到冯云使劲的挥胳膊,待冯云到了近前,冯暮修已经笑的看不到眼睛了。 “三姐姐,我和大姐姐正说你呢!” 立在内门,俨已经被自己这个弟弟挡了身形的冯妙也笑的灿若春花。 “好妹妹,今儿好在有你,要不然三郎可是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冯妙拉着冯云,眸光清莹,声似轻栗,“三妹妹虽是女郎,却是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这话哪儿来的? 还不等冯云说什么,冯妙又补上一句:“三妹妹可也是收到了平公主的帖子?明儿个咱们姐妹一起去。” 虽然话锋转的快,可这才是重点。 冯云笑的憨然:“我来就是和大姐姐商量的。” “那感情好,走,里面说。” 冯妙拉着冯云进去,看到冯暮修也要跟着,当即瞪眼:“你走。” “我不。”冯暮修一梗脖子。 “三郎一起也无妨。”冯云。 “好。”冯妙瞪了眼冯暮修。 冯暮修哼哼,旋即看向冯云,一脸憨笑。 冯云莫名的打了个颤。 这笑容,真不好看。 入了正室,侍婢奉上茶水,点心。 在冯妙的催促下,冯云每样都尝了下。 口味不一,各有妙处。 冯妙看冯云露出“这很不错”“这个也好”的神色,冯妙不乏自得。 喜欢做各种吃食哪里比得上家里有钱,想要什么样的吃食都有? 不过三妹妹这小身板儿是怎么把那个大个子团成球儿玩的? 真是可惜了没能亲眼所见。 冯妙上下打量着冯云,那目光好似能在冯云的身上戳出几个洞。 冯云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索性放下糕点,说正事儿。 “我回来后听说二姐姐不去……”冯云道。 冯妙一摆手:“我们去也一样。” “平公主是给咱们三姐妹下的帖子,二姐姐不去,公主殿下不会生气?”冯云问。 冯妙看着冯云,惊愕道:“莫非你没看帖子?” 啥?她看了呀! 冯妙招手,身后的侍婢奉上金边帖子。 冯云打开,里面和她收到的帖子大体相同,不同的是多了一行话——女郎之至,为吾心所盼,他人之来去,非吾所计也。 女郎来是我所期盼的,其他人来不来无所谓。 冯妙看冯云目光落在这行字上,眼睛一亮,嘴角一弯:“你的帖子上没有这句?” 说着,冯妙的身形更加挺直如笔,眉眼间妙目如飞。 旋即,冯妙又想到了些什么,笑若弯月:“无妨,有大姐姐在,必护着你。” 冯云笑的质朴。 大姐姐也知道那位平公主和她彼此看不顺眼啊! 可平公主更看不顺眼大姐姐啊! 再有这句话,明显是有局! “哼,说什么护着三姐姐,怕最后莫不是三姐姐护着你呢~”一旁冯暮修嘟囔。 冯云眼中一亮,这句话说的对啊! “大姐姐,三郎说的——” “要你多说话!” 冯妙一巴掌拍过去,转头对着她笑语吟吟,娇声细语,“上一回就是有三妹妹在,我才安然无恙,这回三妹妹必然也是要去的,三妹妹,没有你,大姐姐可是去哪里都不安心呢!”说着,还拉了拉冯云。 冯云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在对她撒娇,没错? 第四十八章 这诅咒太可怕 日暮西斜。 镇国公府的花苑内清风徐徐,护卫立在暗影中几不可见。 缓缓脚步从两侧的拱门靠近,一边是冯云,另一边是冯清。 当两人四目相对,冯清略显惊讶,冯云十分尴尬。 长裙迤逦的冯清身后只有晓兰晓青两侍婢,手中空空如也。 袖袍紧束的冯云身后足有七八侍婢,各人手中都捧着不一的物什,有丝绸,有锦缎,有食盒,有妆盒等等。 “这是……”冯清疑惑。 冯云讪笑:“这是大姐姐给我的,说是为明日的清池会。” “好啊,不知姐姐我可否一观?” “当然可以。”冯云忙不迭点头。 待回到了青竹小院,各种物事放下,侍郎府的侍婢退去,冯清一一看过。 “流光溢彩,触手柔滑,甚好。” “簪首为金,末为玉,金玉之色,妙极。” “青竹雅致,淡绿配色,又有柔红嵌边,娇俏可爱。” “……” 冯清从头看到尾,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嫉妒怨气,唯美清淡的和冯云以往记忆里的二姐姐几乎无差。 二姐姐去大兄那里修炼去了? 简直脱胎换骨! “虽说明日的清池会要紧,可也不过一身衣服一套首饰即可,这……大姐姐就是要看我们姐妹内起嫌隙。”冯清缓缓道。 冯云重重点头:“二姐姐放心,东西我收下,但还是最喜欢二姐姐。” 冯清莞尔:“我知道三妹妹聪明呢。” 随后拉起冯云的手,姐妹一起坐下。 “我虽去不了清池会,但也听闻过几次,清池会所宴大都是少年郎君女郎,自是少不得红线牵连,只是太子妃一力为持,你啊,就少不得留意一些,不得显得太过奢华,也不能太过素净了。” “平公主虽是来过咱们府上,也是诚心致歉,帖子更是平公主所下,但多小心一分总是好的,大姐姐性子率真,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可要保护好大姐姐。” “……” 冯清殷殷嘱托。 冯云心跳如雷。 感觉怪怪的。 直到冯清笑着离开,冯云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或许这局其实和大姐姐无关,就是冲着她来的? 冯云看着屋内摆放的各种琳琅满目的物件儿,细细沉吟。 她能反悔不去吗? …… 青兰小院。 冯清回到屋内,径直走向绣架。 绣架上的绣品虽有瑕疵,但几针之下即可修复,一如当初。 她以为大兄变了,直到她找到了大兄,才知道竟是她杞人忧天。 ——“祖父可是有什么要交代三妹妹?” ——“哈哈,二妹妹这是如何想的?即便祖父有所交代也不会给三妹妹,只是我觉得三妹妹太过懒怠,这才叫她去祖父身边侍奉,有祖父盯着,总会好一点,待父亲回来,三妹妹再跟你学些女红刺绣,也乖一点。” ——“大兄对三妹妹,严苛了些。” ——“若是她有一半儿如你一般,我才是真放心,不过你此来也好,我正要去寻你,你可是心慕三皇子殿下?” ——“大兄~” ——“害羞了?好,我知道了,我会跟母亲说的,二妹妹尽可放心。” 彼时在府中最疼她的就是大兄,现在大兄虽不善言辞,但还是在看着她。 冯清回眸,看向镜中的她。 镜中的她灿若梨花,娇柔似水,仪态万千,即便是公主又有她几分姿容? 脑海翻滚,三皇子俊逸翩然的面容浮现眼前。 眸光轻敛间情意绵绵,无需言语已心神摇曳。 这一世,三皇子是她的。 镇国公府的二道门,停靠两行车马,三辆马车。 一辆木箱行李,往西山寺去。 两辆车子去清池会。 老母亲没有出面,侍郎夫人一直送到门口,冯清也在门外相送。 莹莹孑立,娇柔若芙蓉,虽不过寻常锦缎软裙,却更娉娉袅袅,端庄雅然。 哪怕冯妙穿着一身如今京都最为奢贵的金丝锦缎柔光裙,头上戴着珠玉翡翠梨花流苏簪,亦是容貌不输半分,却也不痛快。 “三妹妹,与我同车。”冯妙笑盈盈的牵起冯云的手,一起上车。 冯清温婉浅笑,对冯云微微颔首。 冯妙不经意瞧见,肉眼可见的不悦。 待车马缓缓驶出镇国公府的侧门,冯妙嗤声:“多尊贵一样,好像现在已经是……” 冯妙没说完,冯云陡然的明白了。 就说昨儿感觉到的怪异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小白花身上多出来的矜贵自持。 小白花去见大兄之前还没事儿,见了大兄就变了。 大兄这是给小白花吃了什么药了? 很好奇呢~ 车马出了镇国公府,和那日往西山寺的路程一样,一路上人烟红尘喧闹,各种食物的香气冲鼻而来,冯云还是忍不住的掀开帘子,看了又看。 头上戴着繁重饰品,身上的衣裙繁复精致。 总不好躺着。 待车马离京,京都的热闹喧嚣渐渐消弭在耳后,冯云放下车帘,车内早已经泡好了香茶。 “知道你喜欢看烟火,来,这会儿总有工夫尝尝你大姐姐的手艺了?”冯妙笑盈盈。 “谢谢大姐姐。”冯云嬉笑拿起来。 冯妙上下瞧着冯云,对冯云的打扮还是不满意:“你倒是聪明,知道把我送你的穿戴上,可这搭配起来也还是太素净了,上回望东伯夫人寿诞,你素净些也无妨,今儿可是小女郎们的相聚之日,你还这样素净,岂不是低了咱们镇国公府的气势?” 冯云看看冯妙,再看看自己,虽然这回她连那支太子妃送的蝶翅飞舞的簪子都戴上了,可相比更加富丽堂皇的大姐姐,也只能承认她是素净。 “大姐姐,过犹不及……” “哎呀。”冯妙打断,“莫不是你二姐姐又耳提面命的跟你说了什么?不要理她,她和咱们可不一样,她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腹有诗书气自华,自是不需要什么打扮,就是穿着粗布衣裳,人家也能瞧到,咱们可不一样,没有这身衣服,谁又知道咱们是谁家女儿,谁家脸面?再说,你才玩耍了几次,听大姐姐就好。” “茶水香不香?不香,下回你来。” “香!”冯云立刻重重点头,“大姐姐的茶水最香。” 冯妙得意的笑:“看,懒得你,还想这么多!也不怕掉发~” 冯云杏目圆睁。 这诅咒太可怕! 退!退!退!! 第四十九章 涨姿势 清池。 距离西山寺十里之外,据说是前朝皇家的避暑之地,山水缭绕,假山嶙石,还有温泉小曲。 镇国公府的车子还有半里之遥,就瞧见了各府的车子在前面缓缓而行,车侧或车顶多少都有各府或家族的标徽,冯妙一一给冯云科普。 “这是侍郎家的。” “这是将军家的。” “这是王府家的。” “……” 冯云不得不服,这有些族徽家徽相差不大,大姐姐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她可是连最简单的车标都分不清! 车子缓缓前行,距离清池外还有些距离,已经有侍从前来相迎。 冯妙瞧了眼冯云,看,镇国公府自然不同寻常官员。 镇国公府的车马不同其他排队的车马,正行进间,忽的听到前面传来嘈乱。 “怎么着,我就这么走了,不服?忍着?” “我等正欲下车,你这突然的闯过来,若是谁家女郎郎君因而跌落伤了,你就是罪魁!” “怎么不说你们弱不禁风?下个车还能摔着?” “若车马坚稳,何人会摔落受伤?可若是有人故意惊马,就说不定了,即便是大将军常年驰骋纵横马上,也难免不为惊马所伤,哦,若是我所读诗书不差,我朝先皇帝就曾因惊马而受伤,你此话可也是在隐喻?” “胡说,放肆!我朝朗朗乾坤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口舌狡辩之辈才扰的乌烟瘴气。” “不才所言字句在理,而以我所见,我朝正是因有尔等视朝廷法度规则于无物之辈方才如此蹒跚。” “你,无礼!” “你放肆!” “……” 两厢对话,几句话的工夫先前还得意放肆浪荡儿就被皎皎君子驳斥的气急败坏。 冯妙好奇的掀开车帘往外看。 冯云这边看不到,她也不看,安安稳稳的吃喝。 争辩的那两位她听声音就能听出来。 昨儿才近距离交流过。 一位平南侯次子,一位兵部侍郎长子郎君。 提南兴,王文至。 “平南侯府!”冯妙吐气,怒气勃起。 冯云愣了愣:“大姐姐见过?” 冯妙瞥她一眼:“车上有标识。” 冯云赶忙的凑过去盯了眼,一个黑三角。 简单,好认! 冯妙敲了下车厢壁,车子停下。 遂车帘掀开,冯妙出了车子。 “小女虽女郎,亦未预见适才发生何事,可眼前也是清楚呢,各府的车马都照规而行,只有这位郎君的车马横出一头,显是越次不序。颇有横行之举。当然,若是旁府别家,小女也不敢恣意而言,但平南侯府么,小女家中确是有几分相熟。” 冯妙立在车上,奢华繁复的长裙随风轻动映出五彩光影,头上金簪步摇轻动,端得高门贵女之姿。 冯云在车内没看到,但听外面陡然清静下来的动静就知道大姐姐这一出场就镇住了。 “嘿,你是哪家——” 提南兴手指着大踏步的过来,在看到车侧四周穿着的黑衫银边的护卫,提南兴的声音微滞,紧跟着又嚷起来,“哈,本郎君以为是谁,又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女郎啊!” “哼,昨儿就听闻了平南侯府的霸道,今儿一见还真是名副其实!尚劳烦诸位郎君女郎把所见所闻传呈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以免得好好的清池会被什么人搅了。”冯云。 “呦,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就是不知道身上又有几分本事?” 随着提南兴话音落地,四周有低笑声起。 “嘿嘿!” 亦有愤恼不忍之郎君呵斥:“实乃污浊!” “如此腌臜之人,怎能入清池。” “……” 冯妙更是气的娇躯轻颤。 就在这时,冯妙身后的车内传出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谁在外面大放厥词?” 车外笑声顿滞。 提南兴的脸上陡然变色。 这声音—— 车帘掀开,娇俏的小脸儿露出来,眸光清亮,唇角绽开,雪白的小牙在阳光下亮的刺眼。 提南兴面色慌乱,脚步连退。 她,她怎么会在车上? 他镇国公府太不地道了,两女郎怎么能坐在一辆车里? “呦,熟人啊。”冯云笑吟吟,“你身上的本事厉害?来,我见识一下!” 提南兴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冯妙看在眼里,说不出的得意:“啧啧,小心点儿。” 提南兴脸上忽青忽白。 “哈哈。”四周的小郎君不乏笑声,有些车内也隐隐飘出女郎隐忍轻笑。 “郎君——” 提南兴旁边跟随的仆从连忙去扶。 提南兴气急败坏的甩开,一溜烟的跑了。 “哈哈!痛快!” 冯妙握着冯云的手,高兴的面容绯红,娇艳似水。 四周的郎君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冯云也看了好几眼,她还真很少见到大姐姐这么恣意张狂的模样。 “是不是有点儿太张扬?”冯云低声。 冯妙好笑:“这叫什么张扬,像是平南侯府仗势欺人的才叫张扬。” 嗯~这三观,正上了。 冯云惊讶的看着好似才头一天认得的大姐姐。 冯妙又冲冯云悄悄勾了勾手指,冯云靠近,冯妙低声:“也让平南侯府知道咱们镇国公府才不惯着他们,回去别忘了告诉三郎,大姐姐可是给他出气了!” 咳咳。 冯云正色点头。 还是她熟悉的大姐姐呀! “多谢女郎,女郎高义,在下等人铭感五内。” 几位郎君于车前致谢。 长衫锦袍,俊逸风流,朗目倜傥。 冯妙唇角轻扬,万福还礼。 “郎君客气,小女虽为女郎,但也知是非,遇不平理当出力,何况家风使然,当是不敢违的。” 短短一席,又是叫一众郎君赞叹。 其中王文至对冯云拱手行谢。 看似是冯妙先站出来,但若非冯云在场,恐怕那个提南兴不会轻易作罢! 众郎君散去,冯妙面带红晕,妙目含羞。 冯云忍不住问:“大姐姐,你不是心慕三皇子吗?” “那又如何?”冯妙道,“若是殿下于我无意,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若无郎君心慕,殿下又怎么会高看我一眼?” 最后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你呀,好好学~” 冯云:“……” 嗯,涨姿势! 第五十章 似笑非笑 清池内亭台楼阁,溪水潺潺,青竹郁郁,树木丛丛,翠绿的草地上各有搁置的青石,沿着细细的溪水蜿蜒而行。 再远处歌舞曲筝,心境也随之荡漾舒缓。 女郎和郎君们因溪水左右分隔,虽是三个一群,几个一伍,又是各自说的愉悦,可眼角眉梢难免往对面瞧过去,郎情妾意亦近在咫尺之间。 “那边绿衫的女郎上回接了侍郎家郎君的荷包,这回必是要坐到对面的。” “瞧到了吗?已经坐下来的那两个,我看啊,就差上门提亲了。” “……” 冯妙手执团扇掩住唇角,曲水之侧竟是近有半数人在冯妙口中变得津津有味。 冯云也见过几位,就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 换言之,上回是情意初显,这回是推波助澜? 人家古代的相亲大会就是不一样,都是太子妃公主在主持~ 涨姿势啊,真涨姿势。 冯云正静静感慨,冯妙忽的拍了拍她:“你看,王家大郎君往你这边看呢~” 溪水另一侧王文至正往这边看,看到她们姐妹注意到自己,王文至还冲着她们这边一稽。 “适才在清池外就是这位王家大郎君和平南侯府的争执,真是字句铿锵,人家还来道谢呢,别以为我没瞧见,王家大郎君可是看了你好几眼,这会儿进来又一直盯着你瞧,嘻嘻,我就说嘛,小丫头红鸾星动了。”冯妙语气暧昧,眉飞色舞。 冯云觉得如果不是隔着一道小溪,冯妙都要把她推过去了。 “可能是看旁人。”冯云左顾右盼。 刘家女郎怎么没来? 冯妙只以为是冯云害羞,笑道:“羞涩什么,虽说口口声声不嫁人,可女子嘛,总是免不得这一遭。” 冯云看着冯妙,总觉得她嘴角再多上一颗黑色大痦子,就能化身成为大乾朝的第一媒婆。 “咦?” 冯妙忽的惊疑。 冯云顺着目光看去,连忙道:“看,他走了,人家就是顺道和我们打招呼。” 冯妙也有点儿不确定了,眼瞅着那位王家大郎君转身走远,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 是她误会了? 很快,王家大郎君坐了下来。 冯妙看到王家大郎君所坐的位置,恍悟:“看,就在平南侯府那位旁边呢,这还不明白?” 冯妙冲着冯云笑的意味。 冯云也默默点头。 这还真是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映入冯云眼帘。 镇国公府。 正堂之内,檀香渺渺。 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正和一袭浅白长袍的晏师父交谈。 世子夫人雍容间气势自成。 晏师父虽不过白衣,亦是从容不迫,淡然处之。 冯清锦衣华缎,不失富贵,眉眼平和乖顺的坐在下首,眼角悄然往墙角的滴漏瞄过去。 这个时辰,清池会已经开始了。 于古琴琵琶声中,曲水流觞,好一番情趣,却是要诗词佳作,随口而来。 彼时的清池会,她在。 但若非冯云,那时她不知道会多么的自唾其面。 这次,她不在。 她却是很好奇她们又该如何面对? 冯清嘴角轻弯,背脊如松,烟岚云岫之态。 “云妹妹。” 娇柔美丽,如繁花绚烂的邱盈儿笑盈盈走过来。 柔美的面容似秋水芙蓉,盈盈间如春风下杨柳幽兰。 “盈儿姐姐。”冯云惊讶。 冯妙也没想到,往日里邱盈儿和冯清总是一同出入,莫不是冯清过会儿就来? 邱盈儿到了近前,对冯妙行了礼,转手拉着冯云亲热道:“听说今儿个你会来,我也就来了。” 冯妙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冯云,抬扇掩唇:“好了,你们小姐妹说着话儿,我去那边坐了。” 冯妙去到了另一处青石,娉婷袅娜的坐下。 邱盈儿面色微红:“我是不是不该来?” 冯云摇头:“大姐姐就是这个性子,盈儿姐姐来之前,她还嫌我什么都不懂,要我多学呢。” 邱盈儿连连点头:“对对,我家姐姐也是这样。” “那盈儿姐姐是如何应对的?”冯云问。 “我当是听的呀。”邱盈儿眨了眨眼睛,“只是学不学就说不定了。” 冯云连连点头,彼此惺惺相惜仿佛多年相识的好友。 随着钟鼓声起,冯云和邱盈儿自然的坐到了一起。 邱盈儿坐在冯云身侧,团扇轻遮面似是无意的瞧了眼对面溪泉的郎君。 冯云灵光一闪,托腮轻叹:“可惜公主只送了三个帖子,没有大兄的,不然若是大兄来了,他们还真不行。” 邱盈儿垂首,团扇遮面看不到脸上的神色,却肉眼可见邱盈儿的耳垂红透了。 嗳~ 冯云突然有点儿冯妙上身。 “盈儿姐姐,你知道吗?我大兄啊,可凶了!”冯云煞有介事。 邱盈儿抬眸,双目微湿的看向她:“哪里凶?” “你看看,我这里,被大兄弹的都肿了!”冯云指着自己平滑无痕的脑门。 邱盈儿忍俊不禁:“怕不是你就是奶糕做的,不知道要弹上多久才会有点儿痕迹呢~” “哎呀,被盈儿姐姐看出来了呢~”冯云也掩着唇笑。 正在此时,清脆钟鼓声起。 平公主在一众侍婢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头上琳琅珠翠,身上珠光大红的长裙迤逦,云鬓插展翅步摇,随着步履间轻轻摆动,红唇莹润,艳若桃李。 众女郎郎君行礼。 “今儿的清池会本是太子妃殿下之仪,只是今儿个太子妃殿下身有微恙,便由本公主持,众郎君女郎都我大乾才俊,今日设此曲水流觞之宴,愿与诸君共赏,同赋雅诗,畅叙幽情。”平公主幽声远扬。 众女郎郎君应诺。 遂各自落座。 稍许,有侍婢奉上糕点吃食。 味美而精致。 众女郎郎君致谢,不多时,又只见清泉潺潺,有酒盏随波而下。 “今日之宴,以流水为序,觞至谁前,便请举杯畅饮,并赋诗一首,以展诗华。”曲水流觞之终,平公主声又起。 冯云抬眸。 正看到那边若艳红牡丹而坐的平公主低眉睇着她,红唇挑起,眉眼轻弯,似笑非笑。 第五十一章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冯云再抬眼,平公主怡然端庄,浅笑温柔。 就好像刚才她看到的是幻觉。 “云妹妹。”一旁邱盈儿低唤。 冯云转眸。 邱盈儿眨眨眼:“可要帮忙?” 冯云忙不迭点头。 邱盈儿眨眨眼。 虽然是和邱盈儿刚刚熟络,可冯云就是明白了邱盈儿的意思——看她的! 溪中酒盏随波,两岸女郎郎君眉目传情,眼睛看着溪中随波逐流的杯盏,心神都飘在对方身上。 当曲乐停,杯盏流转间,早有郎君先行执起,口中清风明月,郎朗乾坤一首春花秋月之词。 心慕的女郎眸光流转,心荡神摇。 旁侧的女郎郎君倾慕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于是也都期望着再次的酒盏随波,当然也有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几乎看不到的阴影之中,但因着平公主就在上位,只能硬挺着淡然自若。 酒盏缓缓随波,就在冯云面前的时候,耳畔曲乐突停。 冯云:“……” 她就知道。 “公主姐姐怎么知道盈儿正想卖弄一番?”邱盈儿长袖扬起,杯盏落入手中。 平公主含笑道:“本公主自是要允了盈儿妹妹所愿。” 邱盈儿起身,娇柔的身姿如花儿一般。 周遭女郎不乏嫉色。 原本原本邱盈儿和冯清两个形影不离也就罢了,如今另一位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也和望东伯府的小女郎亲近,连诗词都替作。 远处一直缩着头的提南兴直愣愣的看着,手中杯盏里的酒倾泻而不知。 忽的一声轻嗤传来。 提南兴循声,坐在他身前据说是兵部侍郎之子的家伙手肘撑膝,正冲着他轻佻讥笑。 哈,先前在外面就找他的麻烦,他刚坐下,他也过了来。 当时他就觉得怪异,现在看果然是特意来寻他的! 真是当他平南侯府好欺负? 提南兴冷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必要他好看! 暗处里的涌动无人得知,众目之下,邱盈儿瞧了眼冯云,清声朗润:“曲水悠悠绕香径,翠叶轻摇鸟语清。举杯邀梦入晴空,笑语随风醉轻盈。” “好,此诗如清风拂面,令人神往。”平公主赞叹。 “不错。” “不愧诗词绝伦,名扬京都。” 四周的郎君女郎们也都纷纷赞誉。 这诗确是好诗。 冯云公然竖起大拇指,邱盈儿掩唇回座。 平公主看在眼中,眼底冷色滑过。 随后酒盏流转,曲水荡漾,又是一番的情意缠绵。 曲乐悠扬飘荡,恍惚间正好似见鸟儿飞舞缠绵,忽的,曲停。 片刻寂静后,只听一声高呼。 “你,你耍诈!” 平公主沉下脸来。 紧跟着又听另一道呵斥声:“这位郎君,慎言!” 提南兴瞪着说这话的王文至,气的眼珠子都差点儿冒出来。 他明明看到这酒盏停在他跟前,可他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拨弄了下溪水,杯盏顺着就奔他来了! 这就算了,竟然还站出来指责他!! 公然颠倒黑白! “明明适才这杯盏在你处!”提南兴道。 王文至轻嘲:“所以你是说我不想赋诗,有意为之?” “当然!”提南兴脱口而出,突的意识到不对劲。 王文至霍得起身,袍袖翻飞,对上首平公主长长一礼。 “小子不才,蒙公主下帖,以诗会友,不料想在外遇不礼不法之辈,内则平白诬告,小子愿作诗二首,以辩赤诚。” 平公主看着王文至,眼中波光粼粼,轻声:“可!” “还请公主出题。”王文至再道。 此言出,众女郎郎君皆震。 先前随意吟诗一首,可以是早些时候自己作过的,但临时出题,就是真本事了! 不愧是今年科举大试有望拔得头筹之人,果然魄力出众! 平公主眼中几乎荡漾波痕,道:“好,那本公主就以‘相思’为题,观郎君大才。” 王文至应诺,沉吟几许,言词妙句出口。 “寒窗孤影夜沉沉,秋风送爽入梦频。仰首星河渺无际,心潮随云逐月轮。” 诗词中并无“相思”却字句都是相思。 众女郎郎君面色绯红。 为首之上的平公主更是眼角含花,面颊似桃。 …… 从头看到尾,几乎一直就盯着平公主的冯云目瞪口呆。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突然间的冯云好似明白了当初在望东伯夫人寿宴上这位平公主为什么突然对她态度恶劣。 那日,这位王家大郎君可是送了她一枚香囊。 啧啧—— “云妹妹。”邱盈儿低声。 冯云回神,顺着邱盈儿的示意瞧去,冯妙手举团扇欲盖弥彰的正冲着她使眼色——莫不是为你而作? 冯云打了个寒颤。 大姐姐做不了媒婆! 忽的,冯云摸向自己嘴角。 平滑无痕。 幸好,幸好!! …… 两首诗词,转眼即作。 在场众郎君纷纷赞誉后,王文至道:“这位郎君,请了——” “对啊,先前王兄已经作罢,也该这位郎君了!” “不错!” “……” 提南兴瞪着眼前这些起哄的各家郎君,觉得他们就是先前在门外纠缠自己的家伙。 如果不是那个丫头,他们现在又哪里有这个胆子! 提南兴瞪向冯云。 冯云被提南兴脸上的狠意惊的花容失色。 “公主殿下在此,你意欲何为?” 娇嫩的小女郎语气惊惧,小脸儿更是吓的发白。 先前不曾见过门外某一幕的郎君们愤然而起,女郎们的眼中也浮上了躲避之意。 “你要做什么?” “曲水流觞之宴,岂可无礼!” “公主在上,你却视皇家于何地?” “……” 提南兴眼前发红,胸口发闷,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啊啊啊! 他要杀了她!!! 终,在理智要冲破樊笼的那一刻,提南兴软了。 不软不行! 这不是在他家! 这是在京都! 这里还有一位公主! 提南兴颓下脸,面向平公主,躬身,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 “公主殿下恕罪,是小郎一时糊涂无状,小郎并无郎君之才,此局,小郎输的心服口服。”提南兴老实恭谨的和先前仿佛换了个人儿。 平公主看到王文至面上仍有怒意,沉眉欲言却又闭上,抿了口茶,道:“罢了,你平南侯府亦是初入京都,少识礼仪也是难免,只是若有下次,就莫要怪本公主不给令尊颜面。” “是,多谢公主。” 提南兴撩袍坐下。 长身挺拔,又成了一个端方小郎君。 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一众郎君也只能作罢。 随后曲乐再起,仍是先前鸟蝶飞舞情趣,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曲水上的酒盏在冯妙跟前缓缓停靠。 曲,又终。 第五十二章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冯妙端盏,正要开口,就先听着有人道:“久闻镇国公府望重京都,镇国公府的女郎更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而此曲水流觞之宴更是以诗会友,小郎不才,靠着平南侯府的名头才在这里添一席位,女郎却是名副其实的显赫之后,更是不输男儿。而既前有这位郎君金玉在前,想来女郎也必不会堕了镇国公府的名头。” 提南兴大顶大顶的帽子扣上来,王文至脸色微变,冯妙面上的笑容更是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在王家大郎君跟前丢了面子,又跑到她跟前来找补? 觉得镇国公府好欺负? 可她早先预备的诗词还真没法跟那位王家大郎君相比。 ……冯清在就好了。 要不然三妹妹再把这个家伙揍一顿也成! 冯妙看了眼后面的冯云,转向提南兴,温温一笑:“我本就是女郎,当是不如郎君气势!” “哈哈!”提南兴大笑,“原来镇国公府的女郎也不过如此。” “自是比有些人身上的本事强一些。”冯妙笑的更温软。 提南兴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捏碎,却是故意的往自己身上的某处瞧了几眼,咧嘴歪眼笑的意味深长:“女郎却是从何得知的?” 冯妙脸色发青:“你——” “好了。” 平公主缓缓开口,“平南侯府郎君虽是无状了些,却也不乏道理,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都是大乾武勋之名,本就是一家,刚才平南侯府落了面子,可不是想着镇国公府能稍雪前耻?但王氏郎君才学敏捷,也非我等女郎所能比拟,便是下策了。” “是,公主所言极是,是小郎的错。”提南兴连忙认错。 冯妙看着这个转眼就老实乖巧的家伙,直气血上涌。 当真如公主所说? 她怎么就听着明明字句都是在挑衅,更是侮弄之意。 “听闻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在清池外就已经相识,想来彼此性情如何亦知一二。本公主也并无偏袒之意。” 平公主的话如清风拂过,冯妙心神微动。 公主的意思是先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公主都知道? 冯妙看向冯云。 冯云憨憨一笑。 首座之上,又听着平公主开口:“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都是武勋之家,如此,本公主就以‘战’为题,但有征战之意,不论作者为何,皆可。” 此言一出,即便是有心为镇国公府说上几句的王文至也没了话说。 此时出题是难了些,可武勋之家哪里没有几首征战之诗词。 如果说先前公主偏袒平南侯府,现在公主又是在给镇国公府递梯子。 冯妙咬咬唇,只能熄下了胸中火气。 只是还不待她吟背出来,就听着冯云突然道:“大姐姐,上回去西山寺,祖父新作了一首词。” 闻言,四周轰声大起。 说起如今朝堂上下,最为德高望重的无非是老镇国公。 他们很少听说镇国公老爷子的诗词,但现在就有这么一首,还是新作,又何人不激动?何人不以为震撼? 冯妙也不比在场的一众郎君女郎强上多少。 什么诗词?她不知道啊! 但既是三妹妹说的,那就必然是真的。 “那诗词……” “那诗词豪迈,岂是我等小女儿能吟诵的?”冯云道,遂向平公主一礼,“还请公主殿下允盈儿姐姐代笔,王家郎君亲诵。” 被冯云点名的邱盈儿,王文至面色激动难抑。 能亲笔(亲读)老镇国公新作诗词,何其光彩! 平公主看了眼邱盈儿王文至,面上也流露出急切之色:“可。” 清池会的侍婢们很快搬来了桌子,笔墨伺候。 冯云冯妙在旁,邱盈儿执笔,王文至默立等候。 随着冯云一句句低声在邱盈儿耳边,邱盈儿面色渐渐涨红,笔下的字也是越写越若游龙。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邱盈儿长长的吐了口气,似是此时才能喘过气来。 其他的郎君们远远的看着,看到邱盈儿的神色变化只恨不得化身成那笔那墨。 不知那诗词是何等之震荡穹宇? 而后他们又看到那位今科必然榜上有名,名列前茅的王家大郎君看着那张写满了诗词的纸张,呼吸急促,眼中泛红,双臂发抖,俨若癫狂。 “王家大郎君,快念啊!” “是啊,快念!” “我等已经等不及了!” “……” 真真的催促不停。 王文至也总算是恢复了镇定,长吸气息,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四周的人声渐渐熄落,远不知何为“战”的女郎们也都没了声音。 不过寥寥数十字,她们好像看到了一幅幅她们此生从没有看到过的画面。 有惨烈,有豪情,有英勇,也有白发生的不甘。 在场的郎君们更是只觉热血沸腾,一个个的面色涨红,口中吟诵。 连提南兴都恍惚的双目失神,像是失了魂儿。 王文至更是忍不住再诵一遍。 …… 一旁的冯妙脸上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柿子,拉着冯云,连呼吸都快冒出烟儿来,只喃喃道:“祖父威武。” 冯云唇角轻弯,浅笑盈盈。 同一首诗词,作者不同,感受自当不同。 如今作这诗的不是那个临到身死仍壮志难酬的辛某,而是她的祖父! 虽然当初她背这首诗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为了拿分…… 但现在证明,曾经的努力值得! “云妹妹,国公爷这首诗极好。”邱盈儿压低了声音,激动的声音还在颤,“虽已耄耋之年,却仍意为君舍身不惜。若此诗传出,必可传扬天下。” 似乎就是在印证邱盈儿所说不差,王文至大声呼喊:“有此诗词在,文先前所作不过鸡肋。” “不错,有此诗在,百年内论战诗,再无可出其右者。” “国公爷虽年迈,豪情尚在,不愧为国之基石。” “……” 一时群情激烈,恍惚的好像这里不是清池会,而是少年郎君们所在的诗会。 西山寺上。 老镇国公忽的身上一冷。 窗外空无一物,可就是好像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往他这边飘过来。 第五十三章 弯弓搭箭 接下来的清池会就有点儿怪怪的。 平公主不再出题,可曲乐所至,郎君们所作的诗词竟几乎都无了风花雪月。 女郎们神色迥异,有的欢喜,有的幽怨。 提南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王文至也不再理会,口中无声喃喃,似还沉浸在诗词中不能自拔。 半个时辰后,清池会散了。 比以往的清池会要早上半个时辰。 冯妙冯云没有离开,平公主先唤住了她们,还有邱盈儿。 没了旁人,平公主不再正襟危坐,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幽幽长叹:“若是太子妃殿下知道清池会如此匆匆,怕本公主免不得又要挨数落。” “公主姐姐放心,我会跟姐姐解释的。”邱盈儿道。 “我是知道盈儿妹妹是最好的。”平公主拉着邱盈儿坐到旁边,这方看向冯妙冯云两姐妹,“原以为上次镇国公府一行,两位妹妹已经放下芥蒂,不想竟还是心有怨由。” 话音未落,冯云先摇头摆手:“公主殿下,我是不知道大姐姐如何想,我对公主殿下绝无半分不敬不重。” 冯妙瞪了眼冯云,对平公主行礼:“小女对公主殿下亦是敬重,请公主殿下明鉴,只是不知公主所言从何而来?” 平公主哑然失笑:“镇国公爷的诗词自是上乘,可这清池会上尽是郎君女郎,情意绵绵,这一次沙场梦入的,却是全无了玩乐之心了。” “可这是公主姐姐出的题啊~”邱盈儿道。 平公主似是被气笑了:“你啊,果然是胳膊肘外拐的,还怪我了?” “公主姐姐~”邱盈儿羞腆。 “怪平南侯府的郎君。”冯云落地有声。 平公主瞧了眼冯云,嘴角轻勾:“云妹妹说的不错,是提家的小郎,可本公主又能如何?提家携战功入京,身为皇家总要多给几分颜面,今儿个本公主是有些偏袒,然先前在清池外,你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不也已经做过一场了?就不许人家想要找回颜面?可结果这首诗一出,提家就别说了,就是本公主也要受埋怨,毕竟本公主是为太子妃殿下而来。” 冯妙有些慌,她能感觉到公主说的是真话。 太子妃向来颇受太子殿下宠爱,更何况如今太子妃殿下还怀有身孕。 得罪了太子妃,就是得罪了太子,得罪了太子,那—— 冯妙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冯云仍是一脸憨憨的茫然:“可公主得了这首诗啊?” 平公主瞧着冯云:“那又如何?” “公主真的不知道吗?”冯云看了眼已经有些明白的邱盈儿,“这首诗是我祖父所作,难不成还不如提家的一个小郎?” 平公主这方恍然大悟般的拍着脑门:“瞧瞧,若不是云妹妹提醒,本公主竟是都没想到此节,可不是么,平南侯府又哪里比得上镇国公府厚重!如此,本公主也放心了,总不会被数落。” 平公主笑的如释重负。 冯妙也松了口气。 冯云默默的转过脸。 她真不想看。 …… 平公主了了心结,冯妙冯云总算可以告辞离开。 走出了清池数里之外,冯妙冯云方分道而行。 一个回京,一个往西山寺。 回到车上,冯云摘下繁复头饰,立躺。 可也就是躺下连半刻钟都没有,就听到车外护卫禀告:“女郎,大小姐那边有人埋伏。” 茂密的树林,林中停靠着车马,窸窸窣窣声中,十二位高大的护卫脸上蒙上面巾,为首的提南兴满意,也蒙上。 镇国公府的车马就要到了。 极好。 不是梦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 咱诗词是比不过,动手是绝不差! 现在他身边护卫众多,就不信人多势众还能输了去。 “叮当~” 车马铃声缓缓靠近,镇国公府的车马近在眼前。 “小郎君,镇国公府的车马少一架,护卫也少了半数。”有护卫禀告。 “分兵了?”提南兴疑惑,随后一摆手,“无妨,正好以多胜少!” “记住,不要杀人!” “是!”护卫应诺。 …… 车内的冯妙正在闭目养神,忽的听到车外突然传来厮杀声。 这是怎么了? 因为祖父的诗,做梦了? “女郎小心!” 车侧护卫的高呼惊的冯妙打了个激灵。 冯妙骇然瞪大了双眼。 京都之外,竟有歹徒拦截镇国公府的车马? “咣!” 车厢被狠狠的撞了下。 冯妙惊叫。 “走,带女郎走!” 外面又有护卫呼喊。 伴随着护卫痛声呼喊,马儿嘶鸣,车子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 “啊——” 冯妙措手不及,在车内翻了个滚儿。 “咱们就是劫财,不欲杀人性命!”外面歹人高喊,“识相的留下钱财,保你们离去!” 车内转眼已经泪流满面,妆容彻底花了的冯妙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有钱财,给你们钱财!” 提南兴听到车里的呼喊,得意的大笑。 镇国公府又如何? 不是一样贪生怕死? “郎君,不好了。”断后的护卫来报,“来人了!” 提南兴扭头往后看去,身后数里之外,尘土飞扬,有人骑马快速过来,隐约间穿着黑衫。 是另一拨镇国公府的护卫! 先前他数过,两队护卫加在一起也才八个人。 何况现在这边的几个已经快废了。 “嗖——嗖——砰!” 青天之上,忽起鸣哨。 “援兵来了啊——” 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几无还手之力的镇国公府护卫像是打了鸡血,再次奋起反抗。 车内先前的呼救也没了声音。 “随我迎敌!” 提南兴咬牙,拨转马头,领着身后的八名护卫冲过去。 他就不信,二打一,还能打不过? …… “驾——” 冯云伏在马背上,遥遥可见那边苦苦支撑的镇国公府的护卫,还有策马过来的提南兴。 除了脸上多了一张面巾,别的什么都没换! 眼前一幕幕划过,醉香楼中肆意挑弄女郎的张狂,清池会上佯装的乖巧,潜藏怒意的眼睛……还有,现在得意的势在必得! 冯云眼底渐冷,取下马背上的弓箭。 弯弓,搭箭。 第五十四章 你们以为本殿下什么都不知道 弯弓寒凉。 胸口却有一股怒意如同火儿在燎原。 冯云微微闭目,系统仅存的6840,抹去。 躺平系统。 284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弓箭离弦,射出。 提南兴一眼就看出了马背上那个娇小的身影正是冯云。 嚯,这小丫头,也不怕马儿把她给踢飞了! 当看到冯云弯弓射箭,就更想笑。 高头大马就算了,手里的弓箭怕是比她本人还大!别再把小脸儿给崩了~ 正就是提南兴暗搓搓肺腑的时候,忽的听到身边的护卫大喊:“郎君小心!” 一股力道从旁边撞过来,提南兴摔下马。 提南兴正要发火,先看到了扑倒他的侍卫肩膀上插着一根箭。 是她射的? 提南兴骇然。 …… 看到一箭没有射到提南兴,冯云又是一箭。 又一护卫应声倒地。 提南兴脸色发白。 此刻,镇国公府护卫已经和平南侯府的护卫交上了手。 刀刀见血,刀刀不见要害。 而镇国公府来人只有冯云在射箭。 她知道他的用心——他就是要吓唬她! 所以现在她在吓唬他! 他原以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在看到冯云身边跟着的八名镇国公府护卫后,他才知道他错了。再加上她先伤了他这边两个人,她已是优势! “啊!” 又有平南侯府的护卫受伤,鲜血四溅。 “哒,哒,哒。” 马蹄声缓缓靠近。 马背上,冯云一袭长裙,只是简单的束发,淡抹胭脂的面容隐带煞气。 地上的提南兴突然想到了在醉香楼他被她轻而易举玩弄于鼓掌的情形,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扯开面巾,笑的谄媚趋奉:“误会,误会,我错了,我认打认罚!” 冯云咧开小白牙,冲着提南兴张弓抬箭。 闪着寒光的箭矢近在咫尺,提南兴吓得躲到马后面:“我都说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闹着玩儿嘛,你看,一个人不也没死嘛,对,你姐姐也好好的。真的,我连车子我都没靠近。” 提南兴苦着脸又是鞠躬又是弯腰,如果不是见过了这张脸上的跋扈骄纵,都几乎要以为这个少年郎君当真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冯云弯唇:“好。” 遂松手。 箭矢射出。 “啊——” 提南兴惨呼倒地。 ……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只有后背摔到地上的钝痛。 提南兴这才意识到箭矢没有射到他身上,只透过他的衣裳,把他钉到了地上。 提南兴松了口气,可紧跟着那口气又悬起来。 眼睁睁的冯云又抽出一根箭,搭到弓上。 “干干嘛?”提南兴头皮发麻。 旁边有护卫想要冲过来,冯云弓箭一转,射出。 护卫中箭倒地。 冯云再次弯弓搭箭。 “别,别过来!”提南兴连忙喊。 护卫没有再过来,冯云看着提南兴,又是一箭。 “啊——” 提南兴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惨。 箭杆就在提南兴的身下颤抖,提南兴一低头都能看到顶上的白羽,甚至不低头就能感觉到身下某个最要紧的地方瑟瑟发抖。 太过分了! 眼角瞅着冯云还在搭箭,提南兴抖着嘴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鼻涕也冒了出来。 “我错了,呜呜,我真错了!” 冯云缓缓拉弓。 “女郎,有人来了。”有护卫靠过来禀告。 提南兴哭泣一滞。 冯云继续拉弓。 “呜呜——”提南兴。 冯云这才问:“何人?” “三皇子殿下。”护卫道。 冯云:“速战速决。” “是!” 冯云身侧的护卫冲上去。 这名护卫是冯暮雨特意给冯云安排的,岂是寻常镇国公府护卫可比,还在负隅顽抗的平南侯府护卫很快没了反抗之力。 “三皇子殿下到——” 呼喊声由远及近,有侍卫奔马而来。 “三皇子殿下令,镇国公府平南侯府切勿冲动,切勿因小失大!” 冯云碰巧的认识,正是在西山寺东峰,护卫在三皇子身边暗处的那名叫小武的高手。 冯云松手。 搭在弓上的箭矢离弦射出。 小武护卫近在咫尺也没来得及拦下。 “啊——” 提南兴又是一声惨叫。 还是那个关系着子孙后代的要紧之地,还是几乎凉到尾巴根儿的寒意。 入目所见,轻轻颤抖的白羽和先前的白羽紧挨着,就像是两只翅膀。 没有刻骨铭心的痛楚,恍惚的好像飞舞在云层里,飘飘然的全无了知觉。 “郎君?郎君?” 耳边飘忽而来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千重万重的山雾缭绕,又仿佛是从天的另一边递过来。 提南兴眼睛发直的看着扶起自己的护卫。 他认得,是三皇子身边的。 还听到那侍卫扭头质问:“女郎这是做什么?”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闹着玩儿嘛,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一个人都没死,你看,他一点儿血都没流,我离他多远啊!我连马都没下。” “……” 提南兴喉咙发梗。 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整齐的马蹄由远及近,三皇子殿下到。 冯妙颤颤巍巍,脸色惨白,头发略显凌乱的下了车。 镇国公府,平南侯府受伤的护卫在各府护卫相助下行礼。 地上是断刃,还有溅出的鲜血,一片凌乱。 只有两个人毫发无伤。 冯云,提南兴。 “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沉声:“怎么回事?” 冯云看向提南兴,提南兴只能上前一步:“回殿下,原本只是玩闹,就是武将嘛,殿下也知道,粗鲁的紧,一时没个轻重。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瞅着他:“你,这是被欺负惨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提南兴想要挺直身子,可眼角一瞥旁边的冯云,又颓下来,“殿下,小郎虽粗鲁了些,却也懂得谦让。” 冯云连连点头:“殿下,提家郎君所言极是。” 三皇子看着他们,大笑。 就在提南兴冯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三皇子倏地面沉如水:“你们以为本殿下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十五章 三皇子好像有意 “请殿下恕罪!” 冯云提南兴连忙认罪。 三皇子冷哼:“本殿从西山寺来,知道平公主在清池,特意过来一观,却没想看到这一出戏。” “提家小郎,设计算筹,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冯家女郎,早有防备,虽是意外,也能扭转败事,却是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 两个都是训斥,一个是能力不行,另一个不听话。 听上去好像头一个丢人,可实则是后一个更危险。 “小郎错了,还请殿下恕罪。”提南兴老实恭谨,不为三皇子所见的地方,嘴角忍不住上扬。 冯云:“……” 这五十步笑百步的,有什么得意? “殿下,我也是跟提家小郎学的。”冯云绷着脸儿肃然道。 提南兴嘴角抽搐。 三皇子看向提南兴:“是吗?” 提南兴垂首,脑袋就快要缩到脖子下面:“回殿下,玩闹是跟我学的。”不听殿下所命,可不关他的事儿。 “你说呢?”三皇子问冯云。 冯云诚恳道:“小女只学了点儿皮毛。” 三皇子都有些绷不住。 这小女郎,穿着深衣长裙,头上只扎了一个马尾,不伦不类,但心念着自家族姐,亦是可爱,尤其是这个狡辩的样儿,像极了母妃养的那只犯了错就是不认的狸花儿。 突的三皇子很想看到狸花儿乖巧温顺的情形。 三皇子轻笑,看过眼前这两个。 “醉香楼的事儿,本殿已然知晓。”三皇子道。 冯云眼睛霍的睁大。 提南兴的头皮也麻了下。 本就忐忑的冯妙身子一软,差点儿跌倒。 三皇子示意,有护卫往冯妙处,低声告知冯妙可以先去车内歇着,冯妙看三皇子微笑颔首,这才撑起身子退到了稍远处。 三皇子转眸,眼见这两个比刚才老实了,道:“你们啊,真是不省心!一个刚入京,就无法无天,连少卿的女郎都敢冒犯!若非是镇国公府出面,本殿也要找平南侯好好说道说道。” “你也是,小小女郎出这个头!告知你大兄不也是一样?不就不会出现今儿这玩闹?” 最后二字语气冷沉,提南兴的额头都冒出汗来。 殿下这是怪罪他。 冯云也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恍惚的三皇子好像瞧到了这小女郎后面摇晃的尾巴。 三皇子嘴角一勾,站到冯云跟前:“你熟读兵书,不像是小女郎,可你大姐姐是,若是因此有所伤,你会不会悔矣?” 冯云咬唇,眼圈泛红:“会。” “那下次就记得。”三皇子沉声,“君子亦知不立危墙之下,你又焉敢置家人于险境?” “我记住了。”冯云点头。 看冯云乖巧的不得了,三皇子眼中笑意划过,不自禁的抬手,却还是放了下来。 一旁的提南兴目瞪口呆。 三皇子侧眸。 提南兴忙垂首,看向脚面。 三皇子袖袍甩过,转身:“好了,都各自散了!” “本殿还要去清池,若是本殿再听到如此之事,就别怪本殿不客气!” “是!” 提南兴冯云应诺。 三皇子上马,拨转马头,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小女郎急匆匆往自家大姐姐身边跑去。 三皇子笑了,手中缰绳一抖,马儿奔腾离去。 另一边,冯云急着问:“大姐姐,可还好?” 冯妙盯着三皇子远去的身影,过了会儿好像才听到冯云说的什么,回了神道:“我没事。” 急忙过来看顾冯妙是不是有恙的冯云:“……” 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冯妙看到冯云脸上的神色,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连忙抓住冯云的手,“这回多亏了三妹妹,若非是三妹妹及时赶到,我真不知道……” 冯妙说着,先前的恐惧也再次涌上,就要哭了。 冯云连忙安慰:“殿下不是也说了嘛,说起来也还是要怪我……” “关你什么事儿,就是平南侯府。”冯妙哽咽,忽的又想起来,“是姐姐无能,先前竟然还答应拿钱财给给——” “大姐姐,你没错,生死关头,能拖延一时是一时,这不,我就及时来了嘛。” “嗯,大姐姐记住了,你也要听殿下的话,以后可不许这么冒险了。” “我知道。” “……” 在冯云的宽慰下,冯妙的脸色终于缓下来。 待三姐姐的情绪和缓,冯云也确定了受伤的护卫并不伤及性命,这才安排了冯妙回京,自己这边除了安排两个护卫同行,其他的都给了冯妙。 冯妙得知,担心道:“你还是同我一起回京,若是万一平南侯府贼心不死……” “大姐姐放心,殿下都说了,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冯云道,“再说今日平南侯府如此,我更应该去见祖父!” 冯妙也明白了过来,柔软的小脸儿上现出怒意:“不错,必当要祖父知晓,不然平南侯府还以为咱们镇国公府好欺负。” 冯妙一行缓缓离开。 而此时入目所见,早已经不见了平南侯府一众。 “女郎,他们是跟在三皇子身后走的。”护卫禀告。 冯云点头。 在和冯妙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提南兴偷偷摸摸的领着人跑了。 上回在东峰感受了前后哨探的好处,这回出京她就安排了,却哪里想到撞破了平南侯府的谋划。 京都之地,竟敢设下厮杀之局!! 她急匆匆的赶来,生怕误了。 现在她已经说不清当时在想什么,只记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看到镇国公府的护卫还护卫在车侧,虽身上伤痕累累,却无一人毙命,她的箭才留了手!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可也正如三皇子所说,若是有什么万一,她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此,必引以为鉴! 决不能发生第二次! “驾——” 提南兴骑在马背上,紧盯着前面三皇子殿下的旌旗,生怕被抛下一点点。 身后的护卫禀告说镇国公府没有跟上来。 可他还是怕! 被弓射穿的袖口露着洞,风儿吹进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凉,尤其是身下那个最要紧的地儿…… 啊啊啊! 他要告诉老爹,告诉大哥。 还有,三皇子好像对那个小丫头有意~ 啊啊啊啊! 要死了啊!! 第五十六章 就是他了 西山寺近在眼前。 上次来时,冯云坐在马车上,这次她的车马让给了受伤的护卫,眼看着西山寺在眼前慢慢变得威武绵延庞大,自然升起豪气。 凭着尚算不错的方位感,冯云很快看到了东峰所在。 第一次见到那位三皇子殿下,就是在东峰。 那位殿下和煦,性情温和,在不及皇家的时候,还是不偏不倚,很讲道理。 难怪冯清冯妙都喜欢。 就是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冯云和护卫从后山上,直达爷爷的小屋。 曲径之深,爷爷的小屋更静寂。 冯云敲了门。 小屋开了。 开门的不是爷爷,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手上有茧,脚下如钟,长袍笼身仍隐约可见手臂上绷起的肌肉。 “小女郎来了,公爷在院子里。”男人躬身让开。 冯云道谢直奔后院。 男人看着冯云的身影,笑了笑。 院子里,香气仍在,头发花白的爷爷靠在斜椅上,手指轻叩,口中有曲子传出,似乎正在自娱自乐。 “孙女见过爷爷!”冯云恭敬行礼。 镇国公微微抬起眼,看到冯云的这身打扮。 头上扎了个马尾,深衣长裙。 “何事?”镇国公语气平和的就像是在问她是乘车来还是骑马来。 冯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当即把出了清池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镇国公听着。 一直到冯云说完,镇国公才问:“可有所得?” “未雨绸缪,先发制人,先机制敌,消弭于无形。”冯云道。 镇国公眼中划过一抹幽光。 这小女娃,怕是这一路上一直在想啊~ “去把我桌上的书拿过来。”镇国公道。 “是。” 冯云应声去拿。 桌上一如上次冯云来的时候所见的简陋,只是和原来不一样的是平铺着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还写着字。 冯云凑过去。 看上纸上的内容,冯云头皮上的汗都快冒出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笔下刚劲有力,龙凤飞舞,岂是首次抄录下这首诗词的邱盈儿可比!!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才多久,这诗词就到这里了—— 冯云眼前发黑,嗓子发干。 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冯云咬牙拿了书桌上唯一的一本书《孙子兵法》,出了屋子,弯腰躬身双手递送给镇国公爷爷。 镇国公没取。 “给你的。”镇国公道。 “谢谢爷爷。”冯云道。 “先回。”镇国公道。 “是。” 冯云捧着书,恭谨退出院子,出了小屋。 屋门口的中年男人对冯云笑了笑,关上门。 紧闭的屋门就像是巨兽闭上了双眼,冯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湿了。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是告诉她什么都知道了? 冯云看着手里的兵书。 ……还是说,孙子,你玩儿的都是孙子的兵法? 啊啊啊—— 上次镇国公府居住的禅房里,早已经到了的春晴冬怜收拾妥当,冯云换了衣裳,简单的清洗了下就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手中的《孙子兵法》翻了一遍。 和大兄给她的那本一样——没有注解。 半个时辰后,冯云起身。 再次前往爷爷的屋子。 只是这回,她还没敲门,屋门就打了开。 还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中年高手。 “女郎,公爷正等着。”他说。 冯云额角发紧。 爷爷果然是爷爷。 她也难怪只能是孙子辈儿。 冯云仰头嘻嘻的笑了笑,进去了里面。 爷爷没有在屋子里。 冯云去了院子。 院子里,镇国公站在一处木架子旁,伸展拳脚。 木架子有点儿像练习咏春的那种,冯云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是推手。 “来,试一下。”镇国公让开位置。 冯云只能站到架子前面,吐气,开臂。 连今儿发生了什么,爷爷都知道。 她的推手也就别藏着了! 都怪提南兴,不然她又何必把推手升那么高~ 冯云略有怨气,出手时不自觉的带上。 看在镇国公的眼里就是流畅自如,行云流水,招式连绵。 嗯~这就是大孙儿口中那个学了数年仍不过学了皮毛,又贪吃又爱睡的小女娃? 也许,可能,大概大孙儿确是不适合教导~ …… 一刻钟后,冯云停下。 院子里的桌上已经备上热茶。 是那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就在院中的角落,冲她笑。 “风行,风流人物的‘风’。”镇国公爷爷道。 冯云立刻称呼:“风叔叔!” 风叔叔合不拢嘴:转身去了屋内,没一会儿,又给冯云端了一碗茶。 意思是,随便喝,管够? …… 冯云乖乖的喝了两大碗,坐下。 镇国公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红尘凡世沉浸了几十年的眼睛如同能看透红粉骷髅的锐利。 这小女娃,美的嘞。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镇国公忽道。 冯云记得,虽然每次都是把《孙子兵法》当成催眠的书,但这句最熟,毕竟每次都能读到。 “书中始言,更是总纲!”镇国公道,“懂得这句,《孙子兵法》通矣。” 咦? 冯云发愣,真的懵然不懂。 这么简单? 真这么简单,她那个时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战略大师,军事家了! 镇国公看冯云的样子,笑的白须轻颤。 “好了,你回去,今日就教到这里。” “明日再来!” …… 冯云立在屋子外面,脑袋懵懵的,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还以为要受到什么折磨呢~ 结果,这就教完了? 也太快了! 嗯嗯,这样说起来,爷爷教的是比大兄教的好!! 冯云裂开嘴,开心的回去了。 吃饭,睡觉去了喽~ 镇国公府,长青阁。 青松在侧,青竹在内,桌上点点檀香,如烟似雾。 “阿嚏——” 忽的一声喷嚏。 束发青袍的冯暮雨抖了下。 刚才像是有什么从他的后脖颈飞过去。 冯暮雨左右打量。 “郎君?”隐在墙角几乎看不到行藏的方和诧异。 冯暮雨迟疑:“刚才像是有虫子飞过去……” 方和想了想,道:“郎君确定不是有人在骂你?” 话音刚落,方和抓住一支笔,笔尖上还有墨。 空着手的冯暮雨眯起眼睛:“你骂我?” 方和正色:“郎君能听到?” 冯暮雨霍得站起来,往外走:“走,咱们比划比划!” “好嘞!”方和跟上。 前面走的冯暮雨笑着摇头。 这家伙,无聊了呀! 稍许,演武场上,手执长枪的冯暮雨莫名的就想到了冯云。 这丫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西山寺。 有祖父严加管教,想必收获颇多。 ……不过,当真有人骂他? “郎君,小心了!”方和冲上来。 冯暮雨呵呵。 先收拾他! 第五十七章 现在晕倒来不来得及 镇国公府,花苑。 彩蝶翻飞,画架摆在亭中。 冯清看着眼前的花儿,手中的笔若有神,寥寥几笔,便可见花儿绽放。 不曾妖冶,不曾艳丽,却是卓尔不群。 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正是一身锦衣华服的冯妙。 冯清起身,盈盈施礼。 “大姐姐。” 从翠逸园出来,原本还绷着脸儿眼角泛红的冯妙脸色微变,扯了扯嘴角,施施然走进亭子。 “二妹妹竟在这里作画?”看到画作,冯妙惊讶不已,“二妹妹这画儿可是越发的精湛了,倒是可惜了今儿没能前往清池会,不然可是不知要羡煞多少女郎呢~” 冯清弯唇,正要开口,冯妙又是懊恼:“哎呀,瞧我这记性,今儿个清池会饶是二妹妹再惊艳,怕也是比不了三妹妹的那首词~” 冯清心头一震,扯唇:“大姐姐在说什么?” 冯妙掩唇惊讶:“二妹妹竟然不知道三妹妹有首惊艳之词?哎呀呀,真是原来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嘛!” 冯清面上似乎常年带着的笑意敛去:“大姐姐,慎言。” “好,我不说就是。”冯妙叹道,“只是即便我不说,二妹妹也总会知道。那首诗词啊,可是连公主殿下都称赞不已,更说不定还会呈于御前呢~” 冯清脑袋里乱糟糟的。 彼时冯云就凭着一首诗词叫众人惊艳,如今还是她? “不知是何诗词?”冯清咬着牙,声音都几若僵硬。 “我可记不住,不过啊~”冯妙眉目轻扬,刻意拖长的余音里婉转悠软,“今儿二妹妹没来,可实在是遗憾呢,二妹妹不知,三皇子殿下都到了呢~” “怎么可能——”冯清脱口而出。 冯妙轻哼:“怎么不可能,三皇子惦念公主殿下啊,结果……你是不知道殿下与我说了什么,我也才不会跟你说。” “谁让你不去的!!” 冯妙掩唇笑着,又瞧了眼架上的画儿,啧啧的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走了。 深衣长裙带起香风,随着日头映出炫色,犹如展翅的鸟雀。 冯清看着冯妙的背影,气的几乎要喘不上气。 背对着冯清的冯妙嘴角一撇,几近要翻出眼白。 她去翠逸园的时候,还没见冯清在这边作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冯清就已经作上画了? 这么巧? 明明就是没能去成清池会,想着从她这边探听消息! 好啊,她可是善解人意呢! 三妹妹是拿出诗词,她也没说是三妹妹作的。 三皇子殿下是来了,虽说不曾和她说过话,只是关切的看了她几眼,可眼波流转间自有千言万语。 她可不曾有半句谎言! 她就是要气她! 她和三妹妹险死还生,她倒是安安稳稳!还假装乖柔? 呵,她可不是三妹妹,惯的你!! …… “哗啦——” 青兰小院,绣架再次摔到地上。 看着惶恐跪倒在地的晓兰晓青,冯清再也忍不住,寒光笼面。 “去,问清楚清池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晓兰晓青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冯清轻喘着气息看着地上凌乱的绣架,第一次生出悔意。 难道说这些年她苦学琴棋书画,苦练女红绣工都错了? 为什么她已经努力的想要和彼时的冯云一样,可还是不如她? 冯妙所言或是不实,可也没必要骗她。 清池会上女郎众多,即便冯妙不说,她也会知道。 冯云是哪里得的诗词? 上一次殿下没有出现在清池会,这一次殿下怎么会在? 难道说她本就不该学她,而是她就不应存在这个世上? 冯清转眸看向床头,枕下。 隐约露出的一角,银色的亮纹似月光揽怀。 冯清眼中阴晴不定。 西山寺。 暮鼓晨钟,悠悠扬扬。 冯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才不情不愿的在春晴冬怜的催促下起身。 净面,更衣,出了门,再看外面也才泛起鱼肚白。 连鸟雀声都听不到,入耳尽是佛家僧众的早读晨课的梵声。 从禅房到镇国公爷爷所处的一路上,冯云都能背上几句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淡淡的香气从爷爷的小屋方向传来,鸟儿声也渐渐听的清晰悦耳。 风行大叔在门外,看到冯云,笑道:“公爷还担心女郎起不了身,要我看公爷是想多了。” “爷爷想的没错。”冯云道,“若不是爷爷,这会儿我真还没起呢!” 风行低笑,打开房门,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谢谢风叔叔!” 冯云道谢进去。 屋内没有人,墙边的书架上摆放着的书好像少了许多,敞开的侧门可见爷爷正在院子里。 冯云进到院中,发现除了爷爷还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少年郎看到她,讶色划过。 “孙女见过祖父!”冯云行礼。 镇国公看了眼墙角溪水而筑的滴漏,老脸很有些惊讶:“这么早?” 冯云看看显然是早就起身的镇国公,又看看旁边这个手中的书都翻了一半儿的小郎君。 ……老爷子太阴阳! 冯云羞愧的低下头,过了会儿,试探的问:“那我下回晚点儿?” “咳咳!” 少年郎君掩唇咳嗽了几声。 镇国公瞪了眼冯云,一指少年郎君旁边的小板凳。 冯云老实坐下。 镇国公手指虚抬:“我孙女,云丫头,方家子墨。” 冯云,方子墨彼此对视拱手。 都认出了对方。 祭酒远亲嘛! 三郎的三姐姐啊! 可她冯云是镇国公的孙女,在自己爷爷家正常,祭酒家远亲为什么在爷爷家? 冯云忍不住瞧了方家子墨几眼。 肌肤透亮的就像是剥了皮的鸡蛋,软软嫩嫩的,比冯清都不差,睫毛又密又长,看书的时候轻轻忽闪,就像是蝶儿的翅膀,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檀香又好像不是…… 忽的,冯云眼前冒出来一本书。 封面的两个字,就叫冯云眼前直冒金星。 《六韬》 这什么东西? 冯云捧着,茫然抬头。 镇国公爷爷冲着她温温一笑:“今儿开始读这个。” 冯云倒吸了口凉气。 她,她现在晕倒还来不来得及? 第五十八章 不怕你受伤 冯云强自镇定,笑着翻开。 ……字词晦涩难懂。 果然是只配在大兄的书架上出现的书。 冯云看看旁边认真读书的方子墨,犹犹豫豫的看向镇国公:“祖父,我不懂……” 镇国公颔首:“祖父要你懂了?” 冯云豁然开朗,是哦,爷爷只是让她读! “孙女明白了!”冯云埋头开读。 …… 清净的小院儿,花甲的老人,少年郎君,小女郎都在读书。 细碎的声音传出,空气中都好似带着隐隐墨香。 鸟儿的鸣叫声小了,连西山寺内的早课佛语也几乎听不到。 或许是太过安宁,又或许是有人在旁边陪着读? 冯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前还觉得晦涩难懂的字词在从她的口中读出来的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一些,待整段文字读完,莫名的豁然开朗之感。 这是本能觉醒? 冯云默默的看了眼旁边仍在翻书的方子墨。 她这是被卷了呀! 上辈子一出生就在卷,上学卷,放学卷,学习卷,上班卷,下班卷,一直卷到死。 这辈子好不容易不用卷了呀! 为什么还要卷? 冯云强忍住想要看镇国公爷爷的冲动。 没得说,有个同龄小娃陪着,还长得好看,确实让人不好意思站起来就走。 当然她也不敢! 不过,可以偷懒啊~ 冯云越念越慢,想着若是爷爷问,她就说她想记住,所以读的慢了些,这样在爷爷的眼里她还是很勤快的呢~ 只是念了没几句,就见镇国公爷爷起身。 “祖父?”冯云抬头,一脸疑惑。 镇国公道:“你们读着,我去寻主持说禅。” 啥? 冯云莫名就觉得是爷爷看破了她的伎俩,让她“自习”。 不是,您老人家去说禅,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结束? 冯云看向方子墨,方子墨应声后,又翻开书。 冯云:“……” 这小郎君是辟谷了哦~ “砰——” “啊——” 冯云脑门上挨了一脑瓜崩,冯云痛呼。 镇国公收回手,哭笑不得:“你啊,饿了就去斋堂,渴了就喝水,祖父还能拘着你不成?不过有一样,等子墨读完了,今儿才可以歇着!” 啊? 合着她今儿的死活就在这个少年郎君的身上了!! 爷爷走了。 房门关上,冯云立刻坐回,拉着板凳挨到了方子墨身旁。 方子墨恍若未觉,一页一页的翻着。 嗯嗯嗯,翻的比她快。 “今儿还要读多少书?”冯云问。 方子墨眼睛不抬,空出的手指向旁边桌上的两本。 冯云思衬,看这厚度,看方子墨的速度,一个时辰也就完事了。 “饿了吗?先去斋堂吃饭啊?”冯云提议。 方子墨手中的书页翻不下去了,似乎在犹豫。 冯云眨眼:“你不知道西山寺的斋饭闻名吗?还有今儿的斋饭,肯定比往常的都好吃。” 方子墨不相信:“真的吗?” “当然!走!” 冯云前面带路。 方子墨跟在后面。 也就是方子墨站起身,冯云才发现方子墨竟比她还要高上一些。 只是可惜太瘦。 冯云捏了捏方子墨的胳膊:“你要多吃点儿。” 怀着一颗老母亲的心的冯云完全没有察觉到方子墨的耳朵泛红,小身板也跟着颤了下。 …… 昨儿就知道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到来的斋堂僧众早早的就预备好了斋饭,看到冯云到来,热腾腾的斋饭如同流水的搬上来也不为过。 有自行改版过的,有按照冯云的说法改正的,还有的自主创新。 冯云一一尝了,各自的点出味道的差异变化,再有如何能让香客们吃的更舒服,更自觉有佛性的常来常往。 方子墨一边听一边吃,今儿的斋饭果然如小女郎所说,好吃,可本来就好吃的斋饭怎么在小女郎的口中尽是毛病?可按照小女郎的来听,果然还是有问题…… 不知不觉,方子墨吃多了。 肚子发胀,连长长的喘口气都觉得恶心,身子也好像变重了。 从出生到现在十三年,还从没有吃成这个样子。 方子墨默默抬头,正对上笑的满面春风的冯云,“吃饱了吗?”冯云问。 方子墨:“……” 吃饱的两人返回镇国公的小屋。 屋里没人,镇国公好像没回来,风行大叔也不在。 冯云和方子墨坐在原来的地方开始看书。 冯云也不偷懒了,不过就是一个时辰,好熬~ 于是弹指之间,窗间过马。 方子墨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页。 冯云几乎跳起来。 好好好,还不到一个时辰。 太好了! 回去之后她就躺,躺到下午,她再走。 当然,走的时候还要来看看爷爷。 好爷爷啊! 以后就照着这样来! 至于这本《六韬》还是留在爷爷这里,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再读…… 冯云正美美的计划着,却眼瞧着方子墨又拿了六本书过来,再次坐到原来的凳子上。 除了他手中的那一本,另外五本书册仍放在先前那两本书的位置上。 瞬间,冯云只觉晴天霹雳。 “你不是说就那两本吗?”冯云。 “我没说过。”方子墨。 方子墨指了指那五本书。 和先前冯云问他的时候,动作几乎一样。 瞬间,冯云明白了。 他是说“看完摆在那个位置的书”。 只要往那个位置上放书,就要看。 哪怕天荒地老??? 冯云低头看着这个长得白白净净,比起女郎还要漂亮上几分的少年郎君,弯唇,露出了小白牙。 方子墨仰头看着她,明亮如同黑曜石珠子的眼睛划开笑意,清澈的又仿佛是清幽的潭水,整张脸都更生动了。 冯云那几乎就要冲到胸口的恼意,不可思议的没了。 冯云叹气,坐下来。 和方子墨平视。 “子墨,你能看的快一点儿吗?”冯云问。 “能。”方子墨回。 “我怎么做你能看的快一点儿?”冯云问。 “你能教我骑马吗?”方子墨问。 冯云眼睛微睁。 回答的好快! 这是早有蓄谋! “你家没人教你?”冯云问。 “他们怕我受伤。”方子墨回。 冯云微笑。 所以你是说我不怕你受伤,对? 第五十九章 不能强人所难 “好!”冯云答应的干脆利落。 人家把命交给她了,她还能犹豫? 方子墨眼睛一亮,腾的站起来。 “我读完了。” 冯云:“……” …… 冯云和方子墨出了镇国公爷爷的屋子。 外面没有人阻拦。 别说爷爷,就是风行大叔也没出现。 所以她这读书读多久,就是方子墨一句话的事儿? “你真读完了?”冯云还是不敢相信。 方子墨:“我说的,镇国公爷信。” 冯云:“……” 什么意思? 她说的她爷爷不信? 好好好! 冯云转身往自己禅房走:“我去睡觉了!” 方子墨连忙伸手,就要抓住冯云裙摆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你说教我骑马的。”方子墨站在原地唤。 “我又没说今儿教你。”冯云头也不回。 方子墨看着冯云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哀伤。 或许,他就是这样…… 方子墨落寞转身。 前行的冯云停下了脚步。 就在刚刚,她的那个寻常没有动静的系统突然有了变化。 “躺平系统 294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4000。” 真命天子? 什么意思? 未来的皇帝?还是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还“之一”? 未来的皇帝只有一个,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好几个? 系统太渣了!!! 冯云真不想管! 可,4000啊,她每天躺十二个小时,也要她一个多月才能攒够。 这让她如何拒绝!! 只能说……真香。 冯云转身。 “我教你!” 女郎的声音清脆,仿佛黄莺出谷,悦耳动听。 方子墨霍得回头,原本就漂亮的小脸儿惊喜万分,一时间仿佛最明亮的日头也不过只是寻常背景。 冯云看着。 回头一定要冯暮修减肥! 瘦瘦的少年郎多漂亮啊! …… 西山寺,方丈的禅房。 窗边,隔着一方桌,老方丈和镇国公正在对弈。 黑白棋子之间,方寸天地,又似穹庐。 “公爷。”窗外传来低声,正是风行。 镇国公颔首,手中捻着的棋子,落子。 风行低声几句。 镇国公听着哭笑不得。 老方丈听而不闻,跟着落子。 “随他们去。” 镇国公摆手,紧跟着落下一子:“老主持,我可不会让你占了先机。” 老方丈口呼一声佛号,道:“施主棋局如战局,已然胜了半筹。” 镇国公看着棋盘:“即便如此,胜负也有未可知。” “一切尽在天意。”老方丈道。 镇国公叹道:“不过尽人事耳……” 西山寺外。 上次冯云和冯暮修比试骑马之地。 熟悉的地儿,熟悉的人(方子墨),甚至熟悉的马。 高大的黑马喷着热气,在冯云的头顶上嗅了嗅,前腿微微弯曲的让冯云上马。 和冯暮修比试,她就是骑的这匹,今儿又是这匹马儿带着她去救冯妙。 还这么乖! 护卫也惊讶。 女郎郎君尚幼,出乘所骑骏马也都是性情乖顺,可乖顺成这样还是头一次见。 冯云翻身上马,问护卫:“它叫什么?” 护卫答:“黑旋风。” 冯云震惊了,这是马的名字? 傻乎乎的容易吃亏上当啊! “以后它就是我的了,叫墨玉。”冯云道。 “走,墨玉。” 墨玉显然也喜欢这个名字,长嘶一声,带着冯云驰骋而去。 方子墨羡慕不已。 镇国公府的护卫上前:“小郎君,请——” 方子墨在护卫的帮助下上了马。 当冯云骑了一圈回来,方子墨已经能骑在马背上小跑了。 冯云对护卫竖起大拇指。 比大兄教的好。 当初大兄教她骑马的时候,她愣是学了两天还不敢小跑呢。 不过已经会小跑了,那应该算是教会了~ 冯云心神微沉,自家的躺平系统没有动静。 咦,难道说是因为帮他的是府里护卫,不是她? 冯云策马上前指点了几句。 虽然她的骑术是一路升级上去,可骑了这一路上多少也有点儿所得。 方子墨听了,马儿小跑的速度又高了些。 啧啧,不愧是祭酒家的远亲,聪明啊! 可为啥系统还没变化? 冯云冲方子墨伸出手:“来我这里!” 方子墨看着冯云,明显有些恍惚。 冯云:“晕马?” 虽然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话,方子墨还是能明白什么意思,忙摇头:“没有。”说着,方子墨伸手握住冯云的。 …… 方子墨坐到了冯云身前。 马鞍也换成了壮年男子的马鞍,两人完全可以坐下。 “放轻松,有我在了,万一墨玉不听话,也有我给你垫背。摔不坏你的。”冯云先安慰的拍了拍全身僵硬的方子墨,“来,先前怎么骑现在就怎么骑,很快的。” 不知道是冯云在后面护持的原因也不知道是方子墨本就聪明,在简单的骑乘了两圈过后,冯云的系统变了。 6940\/ 任务完成! 哈哈,她又多了一点点资本。 兴奋之余,冯云忍不住问:“你还有别的想要做的事儿吗?” 方子墨被冯云问的一愣。 冯云看方子墨正要沉思,赶紧又道,“不急,你想到再说。” ……说不定仔细深思过后的愿望,系统给的奖励还高。 “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冯云先以防万一。 …… 不管怎么说,今儿的任务完成。 冯云去向镇国公爷爷辞行。 果然爷爷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回了。 嚯,方子墨说的还真没错。 冯云细细回忆方子墨的面孔,嗯,很好看,也好像有点儿熟悉,是不是哪里和祖父长得一样?咳咳,想的有点儿过分了~~ 马车晃晃悠悠从西山寺回转京都。 冯云在车上睡的迷迷糊糊。 忽的车子停下,还以为到家的冯云正要起身,车帘猛地掀开,一人几乎是跳着闯进来。 第六十章 恨意越发的深 “可还好?” 车内,面容俊逸翩然,此刻却是板着面孔一副问罪模样的冯暮雨睇着正襟危坐老实的冯云,嘴里吐出三个字。 冯云不敢说她“从西山寺回来怎么可能不好”之类的话,刚才大兄进来的脸色都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大兄可安心,妹妹无恙。”冯云乖乖巧巧。 冯暮雨瞪她:“可错了?” 冯云点头,坐直了身子:“若有下次,出手时必以雷霆之势叫敌不敢贸然出手,平日除了护卫己身,还要防备敌对的动势,如果有可能就要削弱敌对,叫他无法威胁,实在不行就想法子让他自作孽,惹得众怒,群起而攻之,我就可以……啊——” 冯云没说完,脑门上挨了一脑瓜崩。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些是小女郎该想的?” “昨儿你大姐姐去了翠逸园告知了母亲,可那是你大姐姐说的,你呢?连封家书都没有,小白眼儿狼一个,你是忘了在家里吃吃喝喝躺了十二年了,是不是?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呢?我,母亲,还有你二姐姐,你都忘了是不是?” 冯暮雨越说越生气,杵着冯云的脑门只恨不得把这丫头杵到车底下去。 “啊,我错了。” “以后不敢了。” “只要我出了家门,就写家书。” “……” 冯云连连讨饶。 再不服她就真被按到车底下了。 最后,冯云觉得自己的脑门就要被戳出个洞来。 当车子再次停下,冯暮雨押着冯云出了车子,冯云才知道竟是刚到家。 冯云愣愣:“大兄是在何处……” “城外十里。”冯暮雨冷哼。 冯云:“……” 难怪大兄在车里欺负她这么久! “大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冯云小脸儿上诚恳的盈盈闪动。 冯暮雨颔首:“我知道。” 遂深衣长袍轻敛,又是翩然俊逸,“走,母亲等你许久了。” 啊? 冯云眼睛瞪的大大的。 冯暮雨轻轻一笑:“怎么?你回家不先向母亲请安?” 冯云:“……” 翠逸园中。 镇国公世子夫人坐在主位高座之上,脸色微沉,旁边的冯暮雨神色淡淡,另一边冯清面带担忧之色。 正中,冯云跪在蒲团上,老实的低眉垂首。 “可有疏漏?”镇国公世子夫人问道。 “没有。”冯云道。 刚才冯云把昨儿在清池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都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一个字也没提,比如那首诗词是怎么来的。 她也明白母亲的意思,虽然昨儿冯妙已经说了,但所言者不同,总会有哪里说的不甚清楚明了。 “你祖父怎么说?”镇国公世子夫人问。 “祖父没说。”冯云道。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向冯暮雨:“知道该如何了?” “是,祖父的意思是晚辈之间的玩闹,此事儿子必当处理妥当。”冯暮雨道。 镇国公世子夫人长长吐气,也似是将胸口的闷气泄了出去,“如今你父亲虽还未曾归京,但镇国公府仍是朝中脊顶。” “是,儿子明白!”冯暮雨面色冷肃。 镇国公世子夫人欣然,也对冯云摆了摆手:“你也起来!” 李嬷嬷过来扶起冯云。 “夫人也是关心女郎。”李嬷嬷道。 冯云低声应着,向世子夫人行礼:“是,女儿知道了,女儿谢谢母亲。” 藏在脑袋里的小人儿更是泪流满面。 终于她不再是犯人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乖巧的冯云,往日里一直颦着的眉头也不由得缓了几分。 夫君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自家的儿郎习武,哪怕是冯暮尘冯暮修两兄弟也勤练枪骑之术,她也觉得无可厚非,可一小女郎平日里如清儿一般习画琴棋才是世家女儿之途,若非是念着夫君辛苦,她才不会任她妄为,平日里冷眼看着,也是想着这丫头能早些明白,哪里想到竟有昨日之事。 若非这丫头一力揽起,今儿个京都内外就是镇国公府的笑话。 夫君归来在即,若是生出事端,岂不是道镇国公府无人?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镇国公世子夫人喃喃。 低着头的冯云心头一跳,连眼角都不敢动。 好,在她弄出这首词之前她就该想到这首词会传唱。 幸好爷爷什么话也没说。 应该是默认了~ “三妹妹。”冯清抓住冯云的手,眼里泪光闪动。 “二姐姐,我没事。”冯云道。 “那就好。”冯清连连点头,抓着冯云的手不松。 冯云也没挣扎,只觉得小白花的手有些凉。 “昨儿在西山寺待了一夜,你可学了什么?”镇国公世子夫人问冯云。 冯云道:“祖父要我读诵‘六韬’。” “什么?” 镇国公世子夫人呼吸微紧。 六韬,是公爷最为看重的兵书,竟然也叫这丫头读了? 冯暮雨眉梢扬起,笑意含在眼中,袖下的手指不由捻了又捻。 当初他也是十二岁方读六韬,祖父说《孙子兵法》是总纲,六韬才是大略,祖父一生征战,从无败绩,就是因熟读六韬。 如今祖父亲自教导,可见云丫头也是当真入了祖父的眼。 “啊~”冯云低呼。 冯清连忙松开手。 看到母亲兄长都看向自己,冯清愧然羞涩:“是女儿太过激动难抑,祖父通儒硕学,有祖父教导,三妹妹必然一日千里。” 镇国公世子夫人失笑:“你呀,莫不是嫉妒了?” 冯清咬唇不语。 镇国公世子夫人笑得更是愉悦。 “往日里瞧你们姐妹连小脸儿都没红过,倒是叫我都以为小时候跟姐妹之间争吵是我的不是,今儿个总算是看到了,兄弟姐妹之间难免了谁多一点少一点的,论在父母是无意,论在你们不过是小取舍。” “你们祖父所授当是好运气,可若不仔细学习,也未必能学出什么来,昨儿个晏师父也夸清儿聪慧,可承衣钵,何尝不也是光彩,若是落到云儿身上,云丫头怕是早就躲着跑了。正是彼之蜜糖,此之砒霜。” “你们都是我镇国公府的儿女,自当以我镇国公府为念,其他的都不过如此。” 听着母亲的话,冯暮雨冯云冯清都口称应诺。 只有冯清的眼底的恨意越发的深了。 第六十一章 真相只有一个 花苑。 冯清看着冯云手心里清晰的指甲印痕,懊恼不已:“我真是真是被冲昏了头,三妹妹,姐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冯云收回手,点头:“我知道的,二姐姐一向待我是最好的。” “三妹妹能这样想再好不过。”冯清看向一旁的冯暮雨,“大兄是知道的,我一向最仰慕的就是祖父,前儿个三妹妹说要往西山寺时,我特意的去寻了大兄,大兄也说或祖父会教一些给三妹妹,却是我也没想到竟是这么突然。” 冯暮雨微微颔首,向冯云表示冯清所言不差。 冯清这才看向冯云:“昨儿三妹妹的事儿,姐姐也是打听过,好在有三妹妹在,大姐姐才能安然回返,你在祖父身边,我也是能放心的,昨儿大姐姐来寻我,只含糊的说了几句,可我也觉察出了不对,唤了晓兰晓青去问了才大抵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妹妹,我真的好悔。” 冯清吸着鼻子,泪光剔透,“若是昨儿我去了,或许就会好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生昨儿的事儿,怪我,都是怪我。” 冯云看着转眼就要梨花带雨的冯清,脑门上都要冒出汗来。 冯暮雨微微皱眉:“二妹妹,和你无关,即便你去了,平南侯府也未必老实,外有新雀,既不知分寸,总要有所教训,才知轻重。” 冯清微垂蜷首,拭去眼角泪光:“大兄说的是,是我一时失措,三妹妹,我是真的愿意你顶好的。” 冯云重重点头,唯恐冯清不相信。 “我知道,大兄也说了,二姐姐可担心我了,要不然就这么点儿小伤,连伤都算不上,一点儿血都没流,二姐姐就说了这么多,真的,我都要以为我是御赐的瓷娃娃了,只能看,摸都不能摸。” “哈。”冯暮雨冷声。 冯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亲兄妹总算解除了误会,大兄冯暮雨先走了。 冯清和冯云在院门口分开,冯云刚回来就直奔翠逸园,也要收拾一番。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 小院里是她熟悉了十二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冯云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把这隔了一天的陌生尽数消弭。 在家里宅着,多好啊! “沐浴,更衣,吃饭,睡觉!!!” 冯云双臂伸展,仰头闭目,沉浸。 “噗~哈哈——” 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冯云:“……” 略显僵硬的放下双臂。 回头,转身。 身后,青竹小院门外,大姐姐冯妙笑的前仰后合。 锦衣华服,头上金玉佩饰步摇琳琅生怕不知道“富贵”二字如何写。 身后还有数名侍婢,手中捧着各色的丝绸锦缎,还有隐约飘出香气的食物。 简单沐浴过后的冯云一边擦着长发一边往外走,笑眯眯的和等候在外正喝茶的冯妙打了个招呼,眼睛就盯在桌上摆着的小零食点心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冯妙眼中流露出来的惊艳。 小小的人儿,剔透的如雨后荷叶上的露珠,圆润的小脸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显露出了尖滑的下巴,正是美色堪显,眼睛灵动有趣,当吃到了好吃的,眯着眼睛享受的模样,和被捋顺了毛儿的猫儿有什么两样? 冯妙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撞上冯云的眼睛。 “大姐姐,不会就买了这一份,我可不分你啊——”冯云双手往前一笼就是护食的样子。 冯妙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团扇虚虚的拍过去。 “难怪大兄要打你,换我也想打!” “这些都是你大姐姐我给你买的,我要想吃,想吃多少没有!” 冯云扬起憨笑:“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 “哼,当然是最好了呀。”冯妙得意,“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你该去翠逸园向夫人请安,我就叫人盯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来,却没想你倒是才回,瞧瞧,又是好吃,又是好穿的,难为我还惦念你。” “是是是。”冯云连声的应,嘴里也没闲着。 大姐姐在搜罗吃食上,手底下是真有能人。 看冯云吃的愉悦,冯妙也是自得,道:“说来你大姐姐我可也不止靠这些来谢你呢。” “还给我准备什么了吗?”冯云问。 冯妙哼了声,纤细的脖颈抬起,如同骄傲的孔雀。 “昨儿我可是好好的报了仇。”冯妙道。 报仇? 冯云头顶忽然有种不妙在浮动。 “报什么仇?”冯云问。 冯妙眉眼弯弯:“当然是把你二姐姐气的要死,听说回头她就叫晓青晓兰去打听清池会的事儿了。” 紧跟着冯妙就说了一遍从翠逸园出来在花苑遇到冯清的事由经过。 冯云目瞪口呆。 总算知道为什么今儿小白花把她的手掐出了印儿。 “我看啊,她就不是真的担心咱们,如果是真担心,大可以问啊,她倒是好,假装的在园子里作画,还有我说遇到殿下的时候,她可是不相信的呢,好像知道殿下不会出现似的……” 冯妙越说越恼。 冯云却是眼前突然的像是爆开了烟花,炸出了一片清明。 先前冯清显然是知道清池会出事,所以她没有去。 可若是她知道三皇子也去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不去? 再结合之前种种,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冯清她,是重生的!!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所以知道那天那刻,三皇子会出现在镇国公府的花苑。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所以知道望东伯夫人寿宴上的那一曲琴筝。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所以知道三皇子会出现在西山寺的东峰。 …… 冯清不喜欢她,不是因为现在,而是因为上一世。 冯清喜欢三皇子,不是现在才喜欢,而是上一世就有不得不喜欢的理由。 冯清习琴棋书画,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上一世习琴棋书画更好,极有可能上一世习琴棋书画的就是她,冯清最惯常的是匕首之术,甚至她的揽月匕首都可能是冯清的,所以在她给了冯清揽月匕首之后,她的系统里才会莫名的出现匕首一项…… “三妹妹,你怎么了?” 冯云回神,冯妙正担心的看着她。 冯云弯了弯似乎已经有些僵硬的嘴角,问道:“大姐姐,如果你能重活一世,你会怎么做?” 冯妙只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我为什么要重活一世?” 冯云:“……” 第六十二章 黑化了 “重活一世,总要先有一世才能重活?” “不过,大抵也是不顺心不如意才会想着重活一世,若是锦衣玉食无忧,嫁得良人,子女恭敬,干嘛要重活?嗯嗯,也或许还是想重活一回,舒服的日子谁不想过?若是左拥右抱……咳,咱家里也就是你会胡思乱想。还重活一世……”冯妙嘀嘀咕咕,忽的眼中一亮,“怎么?不想和清丫头做双胞姐妹了?好啊,若是重活一世,你就来当我家三郎,现在的三郎太差,都比不上三妹妹的手指头,三妹妹,你说,如何?” 看冯妙眼中精芒闪烁,冯云的小心脏直跳。 她说的是重活一世的小白花,不是换成别人再活一回的她! 难道是她什么时候暴露了她最大的秘密而不自知? 冯云正色道:“大姐姐说的对,重活,本就是妄言,与其想着我下一世成为三郎,不如现在让三郎脱胎换骨,这样还更快一些。” “那怎么让三郎脱胎换骨?”冯妙问。 “交给大哥哥。”冯云道,“大哥哥这阵子可是有要紧事儿,让三郎跟在大兄身边涨涨见识。” “有道理!”冯妙重重点头。 …… 好不容易送走了冯妙,冯云宣布休息睡觉。 帘帐轻落,角落里的小扇在外头伺候的侍婢手中的线条里一拉一扯,轻轻的风儿随之浮动,闭着眼睛的冯云脑海中也犹如走马灯一般翻转。 襁褓中时,小白花好像还真是打过她几次,她哭喊嘶嚎的惹来父母的注意,当时父亲说或许长大了以后可以让小白花学武,结果自从那日之后,小白花就再也没有打过她。 再后来小白花越发的乖巧听话,母亲也就越喜欢她,而她……就想着吃吃喝喝,睡觉睡觉睡觉…… 天平扭转,小白花成了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而她就是现在这样。 重活一世,不再走老路,因为老路不好走,但在老路上看到的美丽风景,这一回绝对不能放过。 三皇子就是好风景。 ……难道说日后当上皇帝的不是太子,是三皇子? 小白花不喜欢她。 ……难道说上一世,她才是三皇子妃,不,极有可能的皇后? 哎呀,还有点儿小激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掌权六宫,鄙睨天下。 宫中各种的阴谋诡计,阿谀奉承尽管来。 我高居凤位之上,笑看风云。 论《别人争抢大佬,我吃瓜》 冯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说话声飘进来。 是小白花…… 冯云立刻屏气倾听。 “……睡了?我去看看,不会搅了三妹妹歇着的……” 随后,轻轻的脚步迈入内室。 冯云闭上眼睛。 …… 床帘轻轻掀开一角。 浅浅的呼吸在床头流转。 稍许,床榻轻动。 冯清坐到床上,看着熟睡的冯云。 和之前她来时一样,她睡的可当真香呢。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轻轻吟喃从冯清的口中吐出,似彷徨,又仿佛恍惚。 “诗词还真像是祖父所作……可,可妹妹你怎么都不说呢?” 冯清低语,“那日就看到了,竟一直藏着,什么时候连二姐姐都不相信了?……为何?瞒着我?” 冯云继续佯装睡觉。 别说这首诗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就算是她故意瞒着,那又如何?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冯清所在的方向传来轻叹。 随后似是有什么缓缓靠近。 冯云强忍着没有动。 冯清看向自己袖中的揽月匕首,银光乍现中,虽有鞘,却好似仍能看到冷光寒凉,伸向冯云的手指微微发紧,修剪的圆滑的指甲上好似也尖锐了几分。 冯清咬唇,眼底冰冷涌动。 …… …… 冯云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 这会儿冯清已经走了。 可先前冯清摸在她面上的冰凉手指间仿佛还如在眼前。 试想在睡梦中突然有人用冰凉的手指轻抚你的面,耳边还听到一声轻吟:“三妹妹,我哪里待你不好?” 怎么不叫人心惊胆颤。 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掐死,或者被捅死! “二姐姐,我一事,不吐不快。” 翌日,在冯清惯常来冯云这边的时候,冯云肃然正色,上下比划了下自己,“我长大了。” 冯清道:“你我同年,自当如此。” 冯云嬉笑,去拉冯清的手,冯清手指微顿,旋即又握上冯云的。 冯云仿佛没有察觉,道:“以往二姐姐休息的时候我不曾往二姐姐内室去,以后我睡着的时候二姐姐也不要往我内室来。” 冯清目光微动,转瞬眼中就浮动上了泪痕:“是昨儿我扰了妹妹?” 冯云摇头,“就是我突然觉得二姐姐好像是母亲哦,幼时,母亲生怕我们冻到热到,总进出来往,只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想要这般小心照顾。” 冯云目光清澄,好像她就是这样想的。 冯清“噗嗤”的笑了:“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是我疏忽了,总把你当成孩童。” 冯云晃着冯清的手,道:“我已经不是孩童了,前日我助了大姐姐,待日后我习得祖父的功法,必然能当得起家中的女中豪杰!!” 冯云挺起胸膛,眉眼中的光彩亮人夺目。 冯清看着笑着,袖中的手指已然不自觉地掐到了手心里。 ……真是,野心勃勃呢! 好像也在防备着她了呀!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冯清和往常一样,对她并无异样,冯云也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总归先杜绝了死在床上的可能。 只是冯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隐秘,可当听了春晴口中的趣事儿,冯云才发现自己竟是差的远。 “女郎,有些事由,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春晴。 “说你的。”冯云。 “今儿个您休憩时,望东伯府的邱家女郎来了。”春晴。 “哦,应该是找二姐姐的。”冯云。 “其实也是找您的,只是听闻您在休憩,便未曾打扰。”春晴。 “这就是你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冯云。 “邱家女郎走后,二小姐的绣架摔了。”春晴。 “???” “奴婢打听到青兰院中这些时日绣架摔过三回,一回是女郎告知二小姐往西山寺那日,一回是二小姐在花苑遇到大小姐之后,还有一回就是这次。”春晴。 “哦,是二姐姐不小心,你又有什么该不该说的。”冯云。 “是,奴婢知道了。”春晴。 “不过二姐姐那边再有什么,也是要告诉我,毕竟是我二姐姐嘛,不过一定要记得,别叫二姐姐知道,不然你可就惨了。”冯云。 “是。”春晴。 冯云默默擦了把头上不存在的汗珠。 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黑化了。 第六十三章 果然如此 两日后。 青竹小院外出现一不速之客。 “奉家中长兄之命,前来送帖。” 略显公鸭的嗓子铿锵有力。 院中护卫仆从女婢目光怪异的看着某人在冬怜相邀之下进入院中。 屋内,冯云托腮斜睇着进来的人。 某人目光闪动,但仍仰首挺胸,冲冯云抱了抱拳,从怀内掏出一份帖子。 “本月初五,东郊校场,敬请莅临。” “啪!” 一颗花生砸到某人的脑门上。 “啊~”某人。 “拿过来!”冯云哼声。 冯暮修不敢摸被砸到的地儿,苦着脸,双手捧着帖子递过去:“不是我故意的,是大兄说要正经送。” 冯云呵呵,敲着冯暮修的脑门:“你这是正经送?嗯?我是谁?说,我是谁?” “姐,姐,是我三姐姐。”冯暮修也不敢躲,只能一点一点的缩着脖,差点儿缩到胸口。 “哎呦,原来知道呀!”冯云抱臂,“下回再给我装模作样,小心我团了你!” 冯暮修吓得小脸儿变色,别人没看到,他可是亲眼看到三姐姐是怎么把提南兴给团成团玩儿的。 大姐姐说过三姐姐在清池会后逼迫提南兴的事儿,可大姐姐没亲眼见到,他也只从护卫的口中听到那么几句场景,于是在冯暮修的眼里,三姐姐还是那个抬手能团的三姐姐。 “不敢了,下回我绝对不敢了。”冯暮修赶忙保证。 “噗” 屋子外头传来闷笑,也不知道是春晴还是冬怜,冯暮修也只敢扭头狠狠的瞪上一眼,转头面对冯云又是老实样儿。 冯云满意,一边问一边打开帖子。 “先去过二姐姐那里了?” “嗯,二姐姐也问我是不是先来的三姐姐这边,我说应该先二姐姐这边,哦,二姐姐还给了我一个香囊。” 冯暮修拍了拍腰间,只见腰间一香囊,香囊上绣着一棵青翠葱郁的竹子,和前几日来她这边惯常和她比试的大兄腰间佩戴的香囊一样,只是一棵大一棵小。 “好好戴着。” 冯云低眉,帖子上字迹刚劲有力,却是几多俊逸风情, “敬启者: 日前有我镇国公府子弟与平南侯府郎君于醉香楼以武相会,后有清池之纠,蒙皇子殿下看顾,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言归于好,今日吾等仰慕先贤之道,欲以君子六艺之御射为题,以期两府肝胆相照,风雨同舟,特发此帖,诚邀四方君子,共观此举。” 这字是二兄冯暮尘的字。 可这气势,是大兄的! “今月初五,大兄和平南侯世子比试‘御射’,共发帖十二,均是京都内勋爵子弟,家中女郎郎君亦可前往,大兄说就是要告诉平南侯府,虽然我镇国公府的郎君并未曾亲入战场,但也丝毫不惧。” 冯暮修在旁边仰头挺胸,慨而言之。 恍惚的冯云好像看到大兄背负双手,仰头轻笑的神色。 这就是大兄的处置。 无论帖子上说的怎么样的客气冠冕,事由都写的明明白白,有心人自然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与不对,自有公断。镇国公府不以势压,不以强权,以未及冠之龄,直视之,只因,既为武勋,自有武勋之荣耀。 平南侯立功归来,犹如回归的猛虎,镇国公府的小郎君们却好似从不曾见过风霜的乳虎,但却浑然不怕,以劣比优,就是要平南侯府,要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乾都知道镇国公府之磊落。 堂而皇之,光明正大。 甚至连说这话的冯暮修身上都有了以往冯云不曾留意到的气势。 “帖子都是你送的?”冯云忍不住问。 “当然!”冯暮修理所当然撇嘴,紧跟着看到冯云轻轻弯起来的嘴角,立刻又是肃然正色,“三郎还是要多谢三姐姐,大姐姐说了,是三姐姐提议要我去跟随大兄,要不然这活计还落不到我身上,三姐姐你是没看到,我拿着帖子到了平南侯府,那个姓提的小子看到我,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我才不怕,我就是咱家里最不成器的,所以才轮到我送帖子,不然随便换个什么人,都能把姓提的小子收拾的老老实实,三姐姐你不知道,大姐姐也清了平南侯府的一个铺子,就是让平南侯府知道,咱们镇国公府没有一个好欺负的!” 冯云服气。 上回那位公主,叔母亲自出手。 这回轮到小提,大姐姐上。 简直学的飞起。 这么说,他们兄弟姐妹都有点儿天分在。 …… 冯暮修走了,走之前特意嘱咐了初五那日咱们镇国公府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冯云深以为然。 于是初三那日,冯妙就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各种的佩饰首饰,各种的锦缎绫罗,翡翠珠玉,就是要一个光芒万丈。 冯云前后两辈子都不懂,老老实实的当木偶。 冯清也难得的没有反抗,大抵都是顺着冯妙,但偶尔的提点,也让冯妙茅塞顿开,打扮起来也更有精致之感,索性冯云就由着她们,她只等着初五那日穿戴就好。 可当初五那日到来,冯妙冯清竟相携着一起走,亲亲密密的说着话,仿佛她们才是亲姐妹。 冯云停下脚步。 前行的两个毫无察觉,还是冯妙身边的侍婢香兰提醒,冯妙才回头,一脸诧异:“三妹妹,怎么不走啊?” 冯云看看她们,又低头看看自己,嘴角一扬:“大姐姐以为呢?” 冯妙掩唇。 冯清浅笑。 两女桃粉红的深衣长裙,再有相似的佩饰,更甚是几若相近的仪态,真活脱脱亲姐妹。 而她,一袭青绿长裙,流光溢彩,虽也是娇俏可爱中不乏高贵,却显然迥异。 “三妹妹与我们不同,当是不一样才是。”冯妙道。 “哪里不同?”冯云问。 冯清道:“若非三妹妹赢下第一局,又何来今日之试?” “三妹妹可是最要紧的。”冯妙道。 “所以,红花配绿叶?”冯云皱眉。 冯清低头忍笑,冯妙也有些不自在,顾不得头上的流苏佩饰,返到冯云跟前,低声:“你大姐姐只有穿红色衣裙好看,你就不一样了,穿什么都好看,就当是为了大姐姐,好不好?” 冯云叹气,瞧了眼稍远些似乎是忍着笑意不得不背对着她们的冯清,低声问:“可是二姐姐说我穿绿色最好看的?” “你果然知道。”冯妙惊讶。 冯云笑了。 果然如此啊! 第六十四章 半路夭折 三架车马缓缓驶出镇国公府。 大乾的京都,仍是人来人往,叫卖不绝,各种的吃食香气尽数飘荡。 可和往常好像有些不一样。 车子越往东郊行走,越挤,甚至还有些堵。 十二家要往东郊而行,车马多一点正常,可寻常百姓也多了。 出了京都,道路两边莫名的多出来小吃茶水玩耍摊子,最靠近京都的摊子简单的扎了个架子,容易开也容易拆,越是靠近东郊校场,那摊子就越是气派,最后在东郊校场外数百步,冯云竟看到了“醉香阁”的牌匾。 这牌匾明显是最新做出来的,比京都“醉香阁”的牌匾还要大上两三倍。 冯云想到帖子上的内容,对醉香阁背后的老板越发的钦佩。 广告意识! 强! 醉香阁四周里里外外三层三层又三层的人群就可见一斑。 熟悉的“开盘”的声响似有若无飘入车内,隐约间好像看到了冯暮修身边叫张鸣的护卫也挤了进去。 车子再行一段,又看到一块儿大牌子。 “醉香阁在此开盘,所盈半数以赊粥,为贺我大乾万代!” 冯云目瞪口呆。 她还是眼界小了呀! 车马驶入东郊校场。 冯妙冯清冯云下了车,早有护卫等候。 冯云先去寻了冯妙:“大姐姐,叔母家可在?” 此虽盛事,却是郎君为持,镇国公府世子夫人侍郎夫人均都未出面,冯云又何曾问到了叔母家? 冯妙不解,冯清也是茫然,冯云低声:“我看到醉香楼了。” 冯妙立刻明白,笑道:“没想到三妹妹竟对商贾之道有兴趣,此是我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的比试,母亲大人焉能丢了脸面?商贾之事是不会做的,但——” 冯妙指了指校场之内。 “这些都是出在自家。” 校场内早已经安排好了十二处贵人观望之地,各色不同的棚顶,宽大的椅背,还有桌上早已备好的吃食茶水,侍婢随从,便可见不同寻常。 冯妙侃侃而谈:“各府郎君女郎自是会预备自家用的惯的,可既是咱镇国公府出面,多少也会给点儿面子,尝一尝就会知晓其中滋味,哪怕十有其一也是机会,下面的仆人随从也是各有安排,绝对的物超所值,又有大兄还有三妹妹的名头在,哪怕是没这个念头,也会往咱家的铺子里转一转。” “醉香楼要的是外面零碎散家,咱们才是大头儿。” 锦衣华服的冯妙如同堆砌的美人儿珠玉,原本已经有些不甚显眼的面容此刻却突然的如同太阳下最璀璨的钻石般耀眼,眼睛散发着亮芒,嘴角扬起灿烂,面容也生动飞舞如蝶。 冯云脑中只转过五个字。 自信,放光芒!! …… 当冯云坐到安排好的座位上,左右打量,才发现十二家已经来了不少人,且远不止十二家的自家郎君女郎,还有其他一些武官子弟,更还有文官家的子弟,比如冯云就认识好几位:礼部侍郎之子胡锦文,西山寺跟在冯暮修身后喊她“三姐姐”的;李云飞,镇威将军之子,陈风华,虎威将军之子;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王文远兄弟二人,还有大理寺少卿之女刘婉柔。 刘婉柔跟在望东伯邱盈儿身边同行,在冯云打量的时候,邱盈儿也瞧到了冯云,邱盈儿微微晃了晃手中的团扇当是打招呼,冯云也颔首示意,刘婉柔却是起身,向冯云盈盈一礼。 “她是谁?”冯妙忽问。 冯云也才发现冯妙和冯清都在顺着她的目光看。 “大理寺少卿家的女郎刘氏。”冯云道。 冯妙知道醉香楼的事儿,赞道:“竟敢来此,可惜了不是咱们武勋家的女儿。” 冯清掩唇笑道:“扮作男儿,已然不同寻常,不过我却是瞧着盈儿待三妹妹可是真好呢。” 冯妙诧异,邱家女郎不是和冯清更亲近吗? 冯云笑了笑,吩咐春晴去唤三郎。 没一会儿,冯暮修过了来。 “三郎,祭酒大人家的郎君叫方子墨的,如何?”冯云问。 “啊,他啊,瘦的一阵儿风都能吹走,听说家里头管的严呢,整天不是吃药就是针灸的,身体太弱,大兄也认得。”冯暮修吐槽,而后又一脸茫然,“三姐姐,你问他做什么?三姐姐见过?” 冯云看着冯暮修一脸懵懂的小脸儿,轻叹:“三郎,往日里我以为你自不量力,今儿我才知道三郎是自知者明啊!” “?”冯暮修。 冯妙迷惑:“三妹妹,是在夸他?” 冯云正色:“那日三郎送帖子,自称是家里头最不成器的,我委实是不认同,可今儿我觉得三郎说的对。” 冯云虚点了下自己的额头:“三郎他这里有点儿问题。” 冯暮修还有些摸不着头。 冯妙已经明白,一把掐住冯暮修胳膊内侧,拧的冯暮修呲牙咧嘴。 “好好想想,你三姐姐会问没见过的人吗?去去,别在这边碍眼。” 冯暮修连蹦带跳的逃开,直到下了台子,看到校场内的马儿,才猛地想起来。 哎呀,怎么就忘了! 不就是西山寺三姐姐赢了他那天遇到的方子墨他们嘛~ 可他怎么会忘呢? 嗯嗯,一定是不想输给三姐姐,所以就忘了。 所以他还是要苦练骑射,必须要让三姐姐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冯暮修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冯妙实是没眼看,轻咳着问冯云:“方子墨是何人?” 冯云:“曾在西山寺见过的小郎君,长相颇为俊秀。” 冯妙美目圆睁:“能叫三妹妹这样说,那必然是不差的。” 冯云:“……” 什么意思? 她喜欢吃和睡,对美色可就这么回事! 可别诬陷! 冯清掩唇低笑,只是团扇后的面上似在琢磨思索。 冯云留意到,托腮看向场内。 看小白花的样子,方子墨似乎也是要紧的人…… 可又是体弱,又是多病的。 一般这种人在剧集里都是半路夭折。 “阿嚏!” 西山寺,方子墨打了个喷嚏。 “有人惦念呢。”一旁的镇国公道。 方子墨黯然:“怎么可能……” “怎么不肯能,至少也有人在咒你。”镇国公肃然。 方子墨面带讶色:“公爷被咒过?”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微微一顿,哼了声,继续看书。 这小子,越来越不可爱了! 第六十五章 自不量力 “轰轰——” 随着几声炮响,热闹的校场即刻清寂。 校场高台之上,兵甲执戟,肃穆冷然。 太子殿下章服华美,执两人之手上台。 左手平南侯世子,御赐将军衔提南甄,右手镇国公府郎君,国子监学子,九品散官衔冯暮雨。 平南侯世子提南甄和镇国公府郎君冯暮雨各穿着本府之佩饰,面带微笑,彼此对视恍若好友。 两人一左一右错后太子殿下身后半步。 两人身后也各有两人相随。 提南甄身后是望东伯嫡次子邱云起,昭信校尉何尝;冯暮雨身后是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大理寺少卿之子刘素言。 冯云不认得何尝,还有刘素言,侍奉在左右的侍婢介绍方知,何尝,军中武艺超群,被太子发现并提拔,如今任京都四门之宣武门副守;刘素言,正是望东伯夫人寿诞那日得太子殿下所彰的平平无奇刘家郎君。 大乾朝就一位大理寺刘少卿,也就是说这位刘素言和刘婉柔是亲兄妹! 冯云看着刘素言和王文至彼此对视,看向另一边提南甄的眼里都带着的不忿之意,冯云忍不住抓了把瓜子。 “糟了呀。”冯妙抓住冯云的衣袖,担忧道,“望东伯府和平南侯府一处,岂不是要欺负大兄?” 冯云默默把瓜子掩到袖下,看向冯清:“二姐姐,怎么办?” 冯清看到冯云的小动作,按捏着手心才勉强扬起笑脸儿:“有大兄在,我们看着就好。” 彼时根本就没有这场比试。 平南侯府入京后被文官弹劾,却被皇帝宠信,后有太子拉拢,结果虽说也是投靠了殿下,可到头来也不过是兔死狗烹。 现在平南侯府正是被皇帝宠信太子拉拢的时候,镇国公府却偏偏和平南侯府势同水火。 前日接到帖子,她去问过大兄,大兄说事关镇国公府,事关父亲祖父,唯有如此。 而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 可如此下去,殿下岂不是平白损一臂膀? 更勿论若是因此母亲父亲不喜殿下,那镇国公府又该如何应对数年后之大变局! 这个始作俑者,竟还有心看热闹!! “咱们必是愿着大兄能赢,可太子殿下的颜面该如何~”冯妙喃喃。 望东伯府是太子妃的颜面,太子妃的颜面就是太子的颜面啊! 冯清看向校场高台上的大兄,唇瓣轻咬。 ——还不如商户之女! 冯云点着头,小脸儿上似懂非懂,悄悄的含了颗瓜子在嘴里。 这会儿校场高台上,太子已经落座,提南甄冯暮雨分作两侧,校场之上自有兵士策马展旗行演武之猎猎。 正中主座,太子俊朗,颇有君颜,连大兄也逊色几分老成稳重,只是可惜啊~ 望东伯夫人寿诞之日,小白花对那位平公主都颇有恭谨之意,今儿更是连冯妙都有担忧,可小白花只清清淡淡说“大兄在即可”,那就可见后事如何了! 冯云略有怜悯。 …… 校场高台之上,太子殿下环顾四周,镇国公府三位妆容娇艳的小女郎自然惹得太子殿下多看几眼。 两道桃红身影相簇一翠绿女郎,虽各有风采却仍不能遮掩中间那小女郎的明媚。 “妹妹,那穿着绿衣的小女郎是何人?”太子殿下问。 坐在后侧座位上几乎遮掩了半个身形的平公主回道:“正如太子哥哥心中所想,就是她,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云妹妹。” 太子殿下倾听时,正巧撞上冯云看过来的视线,冯云连忙转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太子哑然一笑:“果然名不虚传。” 平公主扯了扯嘴角。 若说她最厌恶的,非镇国公府的这个小女郎不可。 “哎,传闻中那位贤淑聪慧的女郎是哪位?”太子殿下又问。 平公主指向冯清。 “那位云妹妹左侧,手中拿着银丝团扇的就是!” 太子殿下看了几眼。 果然姿色出众。 太子殿下没有再看,肃目看向台下校场。 …… 转回目光的冯云后怕的拍了拍小胸脯。 刚才太子殿下应该没有看到她的小眼神~ 好好的,看她做什么? 冯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难道说是大人物看惯了红花,就喜欢看绿叶? “啊!” “来了,来了!” “……” 校场看台上忽然冒出女郎的娇声。 冯云连忙看向校场。 校场内,两队人马缓缓入场。 一边是劲装薄盔的望东伯嫡次子邱云起,昭信校尉何尝,另一边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平平无奇刘素言,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 两队人马在校场策马一圈,所到之处皆有欢呼,但听声潮就知道王家郎君王文至的风采。 手帕香囊不断掷出,瓜果也不在少数。 冯妙都喊了好几声。 冯清也团扇遮面瞧了几眼。 冯云顾不得吃瓜子了。 掷果盈车。 她不得不信! 可讲真的,这姿色比起西山寺的方家小郎君可是差太远啊! …… 不过冯云肺腑几句,高大的骏马停下。 四人两队开始比骑射。 西山寺冯云和冯暮修的比试在这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校场内用巨盾设下两道骑射之地,之外则是放进来了数十只兔子,从这一头到另一头策马骑过,两人交替,直到兔子射完为止。以不同箭矢判胜负,若同时射中一只,则以要害为准。 王文至刘素言虽也是望东伯夫人寿诞时太子所定的前三甲,可这是活物,又是马上骑射,绝非步射所能比。 似乎只是听着规则,就已经觉得王文至刘素言输定了。 王文至刘素言神色不变,彼此手背相抵,战意正盛。 随着校场高台上太子殿下大手一挥,骑射开始。 只见校场之上,战马飞奔,两道身影策马,几乎同时弯弓搭箭。 箭矢飞出去,有的正射到兔子身上,有的落空,然四周欢呼之人不绝。 冯云也在认真的看着,她仅有两次骑射,都射在静物上,(提南兴没动,和静物一样)并没有此骑射来的激烈,可突然间冯云就恍惚的觉得自己好似就骑着墨玉站在校场之上,箭矢出,猎物中,绝无失手。 “我比他们强多了。”冯云喃喃。 冯妙瞠然,犹豫道:“三妹妹,你才是自不量力……” 冯云:“……” 第六十六章 嫉妒? 兔子射尽。 校场内,问询声不断。 “谁赢了?” “差几只?” “……” 冯暮修的嗓门都高的很。 很快,校场裁者断出结果,邱云起何尝一队以五只兔子的优势赢得此赛。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多时,太子殿下定下了第二场。 以“沙场”为题,各写下诗词,以定优劣。 “这就是偏心!”冯妙恼火。 王文至刘素言两人都是读书种子,哪里去过沙场,怕是来校场都没几次。 冯清看了眼冯云,道:“应是祖父那一首诗词的缘故。” 冯妙不说话了,也看向冯云。 冯云磕着瓜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左右两边看过来的视线。 校场高台上,太子殿下身后半隐着的平公主团扇遮面仍不掩红晕的看向校场内的王文至,王文至则是偏头看向邱盈儿身边的刘婉柔,刘婉柔也是激动,眼眸却不住流转,只因王文至旁边的刘素言也在看自己的亲妹妹,可不经意间就会留意到旁边的邱盈儿,刘素言目光微滞,憨厚的笑意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 平公主留意到王文至的目光,也看到刘素言所视,平公主顺着看去,面色略有不善,还是强自微笑。而邱盈儿正看向校场高台之上,目光所落正是自家大兄。 ……嚯,此处至少三万五千字。 太精彩! “大兄好像在看你。”冯妙团扇掩唇提醒。 冯云回神,发现大兄果然在瞪着她。 冯云忙低下头,连嗑十颗瓜子。 没看到,她什么都没看到。 校场内,兵士撤了盾道,扑土掩去兔血。 正中四张桌案摆上,一支高大的檀香缓缓燃起。 一炷香内,先出诗者,诗者为优者胜。 评判者为望东伯,国子监祭酒大人。 在太子殿下宣布之后,冯云才发现高台后面的阴凉处多了两个席位。 一个穿着武勋章服,笑的和和气气,一脸络腮胡子;另一个则是麻衣长衫,头上只有一支木簪,白发皓首。 络腮胡子是望东伯,麻衣长衫是祭酒方大人。 冯云多看了几眼祭酒大人,虽已然白发,但眉眼之间和方子墨还真有些相似。 锣声响起,四人各自落笔。 虽书写姿势不同,但无论长衫还是薄甲,都可见少年意气之风发。 檀香尚未燃尽,四首诗词已然作好。 侍卫奉上高台,由望东伯和祭酒方大人评断,另也有人高呼诗词以传颂,以便校场内众人听到诗词内容。 冯云以有限的修为听着,和先前清池会中的诗词相比,这四首诗词显然高出不止一筹,至少王文至的“沙场”诗就比在清池会上写的那首还要好,仿佛都让她看到了沙场的黄沙遍地,厮杀征战。 “我就是粗人,不懂那些仄平的调调,就是能让我感觉到沙场,就是好诗!”望东伯大大咧咧,“我以为这四首诗词都好,都让我有种年轻时驰骋沙场之感,但相比之下,还是王家郎君的诗词更胜一筹。” 祭酒方大人颔首:“大道至简,不过就是舒服,顺意,既是沙场诗词,就要有意境,有共鸣,至于能为后人所传颂,怕也是这短短一柱香之下,未曾真亲历沙场斩杀百人之上者作不出来的。” 祭酒方大人点到为止,但都听得出来是赞同望东伯的意思。 冯云还看到方大人往她这边看过来。 方子墨都在镇国公爷爷身边读书,这位祭酒大人肯定也少不得和爷爷玩耍,恐怕这首诗词是不是爷爷作的,除了她和爷爷,就是这位祭酒大人知道了。 冯云扬唇,憨笑。 “咳咳!”方大人咳了几声。 “怎么了?风大?”望东伯问。 方大人瞪着伸臂作势要挡住他跟前风势的望东伯:“你晃到我眼了!” 望东伯嘿嘿一笑,手臂一抖,偌大的镶着琉璃玛瑙的金色护腕整个的露出来。 “要么说还是祭酒大人的眼神好呢!瞧瞧,开过光的!”望东伯道。 方大人呵呵:“最好去西山寺开。” 望东伯老脸一抽,护腕收起来,没声好气:“就会说丧气话!” 方大人不理望东伯。 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站起来,公布了结果。 一胜一负。 双方平! 太子殿下道:“我大乾立国三十七年,如今战事方歇,其自有我朝武勋在外不惜此身,以命相薄,更有我朝士大夫为民呕心为国沥血,正如父皇所言‘文以载道,武以安邦’‘文武双济,国祚永驻’。” 在场一众郎君兵士大呼:“文武双济,国祚永驻!” 太子殿下脸上的笑意更深:“今日,我朝最卓绝的少年郎君们尽数在此,今日本殿也有幸在此,欣然之余,但望诸位日后可为国不惜身,为民不惜命,本太子在此谢诸位!” 太子遥遥行礼。 校场内兵士齐刷刷铿锵跪倒。 在场众郎君女郎也都起身还礼。 望东伯祭酒方大人亦是如此。 一时间旌旗飞扬,本就灼热的日头,越发的滚烫。 冯云却是突的打了个颤,有些冷。 原本是镇国公府堂堂正正向平南侯府要个说法,大势而去,不论输赢都是平南侯府没了脸面,可结果,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还没对上,先来的热身赛就成了“文武之道,相辅相成”,太子殿下给自己刷足了分儿。 冯云看向校场高台上的冯暮雨,冯暮雨面色沉静,双目迥然。 除了沉静自如,冯云什么都没看出来。 ……好,有大兄在。 校场内众人再度落座。 提南甄冯暮雨走下高台,各自骑马。 冯云磕着瓜子,看着邱盈儿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大兄身上,若非是手中团扇还挡着面孔,怕是整个校场的人都能看得见。 不知道看了多久,邱盈儿总算发现了一旁冯云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脸庞顿时红只叫冯云再次看到熟透的柿子。 “嘿嘿……” “大兄看你了。”冯妙道。 冯云立刻扔下瓜子,扭头向大兄的方向,憨憨的笑。 冯妙瞧着冯云立刻老实乖巧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你是做了什么坏事?”先前她以为是错觉,现在确定今儿大兄一直就在盯着三妹妹。 冯云憨笑对着冯暮雨,嘴型不变,出声:“嫉妒?” 冯妙一梗,扭头翻了个白眼。 哼! ……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第六十七章 眼睛都红了 校场上。 高大的马背上,提南甄冯暮尘身穿盔甲。 一人执长刀,一人执长枪。 胯下的骏马鼻子里喷着热气,沉静不语,正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各有风华,伯仲之间。 “其实,没有必要。”提南甄苦笑。 “的确。”冯暮雨微笑。 “可身为平南侯世子,我不能输。”提南甄道。 “我也一样。”冯暮雨想到台上那个绿衫的小女郎,嘴角一扬,“要不然让南兴上?我也换成我家三妹?” 提南甄嘴角一抽,那日从清池会回来,一提起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南兴就脸色发白,府里恳请太医,太医说差一点就伤到了。 “你家三妹,下手太狠。”提南甄摇头叹气。 冯暮雨盯着提南甄,并未在提南甄的眼中看到幽光深沉。 “那丫头性子调皮些,却也有分寸。”冯暮雨道。 提南甄被冯暮雨口中的“调皮”“分寸”弄得哭笑不得。 “难怪……”提南甄喃喃。 “什么?”冯暮雨问。 提南甄抬眸,眼中含笑:“无妨,如此,得罪了!” “请——” 冯暮雨亦是拱手。 遂,二马错开。 各自退离二十步。 …… 高台上,冯云目测相距五十多米的距离,提南甄冯暮雨两人策马而立。 就在高台上一声鼓鸣后,二马相向而奔。 手中长刀长枪挥舞,杀意凛然。 前一刻还说着话,好似老友,下一刻已然对立,刀光寒凉。 亦可知,刀剑无眼? “砰砰砰” 连续的刀剑相撞,你来我往,马儿也是马蹄翻飞,撕咬踢踹。 枪如狂风暴雨,攻势连绵不绝。 刀似寒风彻骨,锐利难挡。 看台上的众郎君女郎不由屏住呼吸。 冯云更是目眩神迷。 这还不是战场上的厮杀,只是对决! 若是战场之上,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很帅! “吓死了。”冯妙道。 “一定会赢的。”冯清也紧张的双目泛红。 冯云看向冯清。 冯清也看了冯云一眼。 “就要赢了。”冯云道。 话音刚落,四周看台上惊呼一片。 一片血痕飞溅。 冯暮雨的腰侧被刀锋划过。 冯妙惊的站了起来。 “你个乌鸦嘴。”冯清恨恨道,也急着站起来。 冯云:“……” 就在这时,稍远些的狂呼也飘过来。 “好!” “大兄!” 冯云抬头盯过去。 对面看台上,提南兴正在看台边上兴奋的手舞足蹈。 冯云缓缓起身,遥遥盯着那个欢快的身影。 她打不过平南侯府的世子,还收拾不了他? 好,多喊几声。 她喜欢听~ 提南兴忽的有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感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正看到那边站起来的两红一绿的身影。 两道桃红色的身影窈窕秀美,那道绿色的身影看似不起眼,却是直叫他的后背发凉,额头冒汗。 他刚才干什么了? 提南兴手脚登时发木,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有点儿发黑。 “郎君,怎么了?”护卫察觉到提南兴的异样。 “茶。”提南兴。 护卫连忙扶着提南兴退到了座位之上,温茶端过来,提南兴一饮而尽,这才恢复了点儿知觉。 刚才,太危险了! “啪,啪!” 提南兴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他冲动干嘛呀!只要大兄赢了,不就连他的仇都一起报了嘛~~ 就在这时候,又听着一片惊呼。 鲜血溅起。 这一次是提南甄。 提南甄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粗喘着气的冯暮雨。 他没想到冯暮雨受了伤,反而攻势更猛。 一时不察,他竟也受了伤! 怎么可能! 他可是跟随着父亲一起上过战场厮杀,镇国公府的小郎君自小生活在这一片的声色犬马之中,又哪里经历过。 可此刻他的眼里红的像是藏了血。 父亲说过,这是煞气。 有些人杀百人生煞,有些人杀千人生煞,有些人不杀人亦怀煞气。 这个镇国公府的小郎君理应就是后者。 若是后者,不成雄则成贼! 难道说这又是一个镇国公! 冯暮雨看到提南甄失神,咬牙再次策马冲上去。 他看不到自己眼里的神色,只知道此战不能输! 提南甄也没有退。 两人手中的刀剑仿佛长着眼睛,又好像全然没了招式。 鲜血在马蹄四周迸溅。 厮杀仍在继续。 两人谁也没有下马,谁也没有举手叫停。 两人都没有伤到对方要害,只看谁最先坚持不住。 看台上的惊呼担忧渐渐没了声音,唯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数日前镇国公的那首诗词不自觉的在心头浮起,口中喃喃,胸中更是激荡,火热。 “当啷~” 终于,长刀落地。 几乎同时,长枪落地。 刀上是血。 枪上也是血。 提南甄和冯暮雨盯着对方,原本俊逸的面容此刻已经被血污染成了另一副模样。 英勇,惨烈。 两人谁也没动。 校场看台上,太子殿下也站了起来。 邱盈儿捂着嘴,眼中流下泪水。 冯云盯着那边,双手双脚几乎麻木,胸口更是传来像是溺水般的疼痛,冯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知道多久没有呼吸。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来,她看出来大兄已然尽力。 提世子大大兄五岁,正是壮年,又是沙场征战过。 若是他如大兄一般,定然不如大兄! 大兄,不行就先认输~ 以后还有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我输了!” 校场之上,突的有人出声。 说话的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而后说完,提南甄摇晃着从马上下来。 有兵甲快速上前扶住,提南甄身体的大半儿都靠在兵甲身上。 校场上仍是一片寂静。 提南甄看向仍骑在马上的冯暮雨:“若是同岁,我不及你,所以,我输了。” 冯暮雨艰难的抬起双手,合在一起微拱,又落下,最后扶紧了缰绳,下马。 虽艰辛,却落地如山,毫不见摇晃。 校场上顿起击节喝彩。 “好!” “平南侯世子慷慨豪迈!镇国公府小郎君凛然不羁。都是我大乾的好儿郎!” “……” 一众的欢呼声中,冯云又哭又笑。 “呜呜,我都哭了。”旁边的冯妙指着自己红着眼睛对冯云道。 “我也哭了。”冯云吸了吸鼻子。 “骗人,你眼睛都没红。”冯妙不信。 冯云:“……” 这就太过分了! 第六十八章 解释清楚 校场内人散曲终。 太子殿下走了,祭酒方大人望东伯走了,各府的郎君女郎也都乘车回转,今日校场之比试,虽早已经随着盘口的热闹传的京都附近人尽皆知,但所谓文武之济,太子殿下所言是不是暗合皇上之圣意都要尽快传回家中长辈定夺,尤其镇国公府郎君竟胜过平南候世子一事,更是要尽快。 平南候世子怎么可能会输,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平南候世子手下留情,虽镇国公府郎君确是坚毅,可输了就是输了,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交易?又或许就是做给众人看的? 只是不管旁人怎么想,平南候府,镇国公府上下女郎郎君都没有回转。 因为校场内侧的营房内室中,平南候世子提南甄和镇国公府郎君冯暮雨正在谈笑风生。 营房内室,除却给两人诊治的医者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说什么呢?”外面的冯妙问冯云。 冯云沉吟:“应该是开心的事儿。” 冯妙瞠然,如果没记错,一刻钟之前,这个营房里进进出出端出来的都是一盆一盆的血水。 医者说伤的不重,但失血过多。 所以失血过多就会敌我不分? “以后定不可再叫大兄受伤如此之重。”冯妙道,转头张目,正看到稍远处正要悄悄退开的提南兴。 冯妙哼了声,拽了下冯云的长袖。 “看他。”冯妙。 提南兴看到冯妙的动作就止住了动作,老老实实的肃立,看到冯云看过来,立刻露出憨笑。 冯云:“……” 冯妙笑的得意。舒服。 “大姐姐,二兄在安排回府事宜,三郎去哪里了?”冯云问。 冯妙这才意识到好像除了大兄被安置进营房的时候冯慕修露了下脸儿,后面就没看到他了。 这小子,去哪里了? “我看到他去醉香楼了。”提南兴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 冯妙脸色骤变:“混账!”转身去寻冯慕修。 提南兴咧嘴。舒服。 冯云道:“你以为我大姐姐是在骂谁?” 提南兴快意的嘴角一僵。 冯云没理会提南兴怎么想,刚才冯妙没看到冯慕修,她也没看到冯清还有以她的判断此时也该出现在这里的邱盈儿。 …… 隔了三四排的营房,一处原本安排的望东伯府女郎休憩的营帐内,隐隐有话音传出。 “……清儿,我也没想到兄长竟与平南候府世子相熟。”是邱盈儿。 “我知道与盈儿无关,可盈儿也看到了我家大兄受伤之重,我真的,真的……犹如刀割一般。”冯清哽咽。 “是,我知道清儿你与长兄兄妹情深,今日我也亲眼所见,所以才想要见一见令兄,以表歉意。”邱盈儿。 “罢了,今日盈儿还是早些回去,大兄即便心有所怨,也不会说的。“冯清。 “……“ 细碎轻微的脚步几分踌躇几分犹豫,终究还是靠近了营帐门外, 但在掀开营帐帘门时,忽的一震。 营帐外,冯云眨着明亮的眼睛看过来。 冯清因着邱盈儿的动静,也走到了门外,看到冯云,冯清面色微凉。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冯云道,“不过既听到了,我还是要说一句,大兄磊落,必不会怨盈儿姐姐。” 邱盈儿惊喜之色滑过眼帘。 冯云趁势的拉过邱盈儿:“盈儿姐姐,可与我一起去看望大兄。” “当真?”邱盈儿的话音里都透着欢喜。 “三妹妹!”冯清沉声。 “二姐姐,放心,有我了!” 冯云扔下这句话拉着邱盈儿就走,冯清伸手去抓都落了空。 邱盈儿回头看到冯清咬唇,面带哀怨。 “云妹妹,你二姐姐她……”邱盈儿迟疑道。 “盈儿姐姐饱读诗书,想必也知道有些人可能会读的……嗯,执拗了些。”冯云仿佛在斟酌。 执拗吗? 邱盈儿想到上次她去镇国公府想去见一见这位云妹妹,清儿的脸色似乎就有些不太好。 或许,当真如此。 当冯云和邱盈儿回返大兄所在营帐,却发现提南兴竟不在里面候着,跑到了外头来。 “你大兄凶你了?”冯云问。 提南兴梗了下,退开两步离开门口,抱臂不理不睬。 邱盈儿看向冯云:这什么意思? 冯云噘嘴:不用理他。 邱盈儿忍俊不禁。 两女进了营帐,提南兴眼里都快要冒火。 太过分了! 连太子妃殿下最宠爱的望东伯府的小女郎都和镇国公府相交莫逆,别说大兄主动认输,就是大兄赢了,也亏大了呀!! 镇国公府,欺人太甚!! …… 冯云带邱盈儿进了去,才知道为什么提南兴跑到外面。 二兄冯慕尘在,王文至,刘素言两人也在。 都是镇国公府的人,他势单力薄啊。 看到冯云邱盈儿,王文至,刘素言两人上前行礼。 “见过女郎。” “见过郎君。” 冯云邱盈儿还礼。 王文至神色自然,刘素言的视线在落向邱盈儿时,不自觉地躲闪。 冯慕尘看到冯云和邱盈儿一起进来,下意识的往冯云身后看过去。 邱盈儿来了,那二妹妹可也是来了? “我带盈儿姐姐来的。”冯云似乎知道冯慕尘想什么。 冯慕尘拧眉:“三妹妹,你太过唐突了。” “盈儿姐姐自小就和二姐姐相熟,我也喜欢盈儿姐姐,就如同亲姐妹一般,如今大兄受伤,妹妹来看望大兄有何不可?”冯云道。 冯慕尘叹气,三妹妹说的还真自有一番道理。 “好,我去问问大兄。”冯慕尘进去了营房内室。 营帐外侧一时只有王文至刘素言冯云邱盈儿四人。 王文至若有所思,刘素言的神色也淡定了许多, 身侧的邱盈儿退后数步,望着内室的帘帐眼中似有莹光闪动。 一时间,竟寂静的针落可闻。 冯云轻咳:“怎不见——” 话刚开头就听到外面冯妙的痛斥:“赌,还赌,赌有什么好?你忘了若非是你这性子,醉香楼又怎么会要你三姐姐出面?若非你三姐姐出面,又怎么会使得今日大兄躺在里面?” 冯妙拉扯着冯慕修的耳朵进来。 屋内众人:“……” 冯妙也没想到屋内这么多人,神色微僵。 冯云笑露小白牙:“大姐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最好解释清楚!! 第六十九章 不枉姐妹一场 冯妙连忙松开手,长袖轻风随起,温柔浅笑,眸光轻颤,娇柔的面庞如娇花绚烂:“三妹妹怎可如此失礼,若是姐姐早知道有诸位郎君在此,焉能失态;今日大兄受伤,委实是太过担心,三郎亦是不省心的,竟还贪图恶道,如此种种,失礼之处,还请诸位郎君见谅。” 盈盈间行礼,即便是宫中的嬷嬷也挑不出毛病。 冯慕修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耳朵这会儿还疼着,险些都以为看到的是假的大姐姐。 王文至刘素言口称不敢。 冯妙这才笑颜如花的看向冯云:“三妹妹,大姐姐别无它意,不要和大姐姐计较,可好?” 冯云也有点儿目瞪口呆,合着进门的粗鲁是因为她这个三妹妹没有提前说屋里有外人,失态的原因也是因为大兄受伤,其中也有三郎“贪图恶道”,纠结在一起才有了刚才众人看到的情形了呗。 和她冯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呗。 她若是再有计较再纠结刚才她进门说的那些,就是小心眼失礼呗。 好好好。 冯云敛了笑意。 面对着冯云的冯妙脸上的如花笑颜也开始僵硬。 好像三妹妹生气了。 冯云道:“大姐姐……” 就在这个时候,内室的帘帐掀开,冯慕尘从里面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冯妙冯慕修。 冯妙看到冯慕尘,连忙过去执礼。 “二兄。”冯妙。 在靠近二兄身边的瞬间,冯妙莫名安全倍增。 冯慕尘微微颔首,偏头对冯慕修招手。 冯慕修比冯妙还要老实乖巧的过去。 “二兄……哎呦——” 冯慕修哀嚎,脑袋上挨了一个脑瓜崩。 嘶—— 冯云的脑门上也莫名疼了下。 这是家族习俗? “做什么去了?”冯慕尘冷着脸。 “我错了。”冯慕修乖巧老实。 “赢了多少?”冯清。 冯慕修脱口而出:“三百两……”才意识到问话的不是兄长,而是冯云。 一旁的冯妙默默摇头,冯慕尘咬牙切齿:“好啊!”又是连着几个脑瓜崩过去。 冯慕修连窜带跳也不敢跑出这边,只往王文至刘素言身后躲,王文至刘素言也不好挡着,退到角落,冯慕修没了躲避,只能硬挨。 其间冯云还在问:“本金多少?” “一百两。”冯慕修下意识的回。 闻言,冯慕尘打的更响。 “二兄还是要打的更狠一些才是。”冯云慢悠悠的补充。 这回,冯慕尘都愣了愣:“何意?” 冯慕修小脸儿一变。 冯云道:“我替大兄买了五十两的,但凡比试都赌大兄赢,这都赢了三百两。”一百两的本金又怎么会才赢了三百两,必然是赌了不该赢的输了呀! “啪!” “嗷——” 王文至和刘素言的眉角都抖了下。 冯慕修的脑门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冯慕尘看在眼里,有些心疼。 毕竟是亲的。 冯慕尘收回手,对冯云道:“三妹妹,大兄要你进去,还有邱家女郎。” 闻言,邱盈儿的小脸儿瞬间如莹。 内室。 隔着两道帘帐,一边是躺在床上,身上包扎的密密麻麻的平南候世子提南甄,另一边也是躺在床上被包扎的密密麻麻的冯暮雨。 两人身边各有医者在顾看。 近处看到的提南甄和先前冯云在看台上看到的一样,虽也称英武,但也要看和谁比。 “噗,咳咳……” 提南甄突的咳嗽了几声。 医者道:“不要笑,伤口容易崩开。” “抱歉,抱歉。”提南甄。 冯云莫名其妙。 好好的笑什么? 然,下一刻,冯云知道了。 外面传来冯慕修愤然不解的声音:“凭什么三姐姐,还有邱家姐姐能去见大兄?我也要去见大兄。” “你去做什么?”冯慕尘问。 “我也关心大兄啊!”冯慕修道,紧跟着又是冯慕修的鬼哭狼嚎,“啊……打我做什么?啊……我就是关心大兄啊……啊,我错了……” 帘帐另一侧的冯云:“……” 邱盈儿美目圆睁,看向冯云。 原来外面的动静竟是听的这么清楚! 冯云嘴角抽搐。 难怪姓提的看到她就笑,感情听了半天戏! 冯云拉着邱盈儿探头向大兄那边,轻声细语:“大兄,我给你挣钱了。” 冯暮雨哼了声,看向跟在冯云身后的邱盈儿。 许也是受了伤的缘故,冯暮雨比往日里更柔和温润:“盈妹妹放心,我与提家郎君公平相决,虽有伤却也无碍,三妹妹不懂事,原本转告盈妹妹便可……” “我想过来。”话音未落,邱盈儿上前一步打断。 冯云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 邱盈儿浑然未觉,眼中滚动湿濡,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泪来。 冯暮雨恍惚了下,快的若非冯云一直盯着几乎都要察觉不到。 “盈妹妹思虑过重了些,妹妹还未及笄之年,家中诸事与盈妹妹并无相关。”冯暮雨道。 “可和云妹妹有关!”邱盈儿盯着冯暮雨,眼中湿濡尚在,但往日里柔润的面庞却突然的变得坚毅起来,她看着冯暮雨,眼睛一眨不眨,“和大姐姐也有关,所以我也不想与我无关。” 随着邱盈儿话音落地,营帐的这一边突然的灼热起来。 另一侧的提南甄抬手挡到眼睛上,摇头轻叹。 可惜了—— 京都东郊校场,终于清静了下来。 包扎好的两位两府郎君被各自的车马接回,各府的郎君小姐妹也都各自回转。 邱盈儿随同兄长离开。 冯云也不得不面对冯清。 两姐妹一起乘车,冯清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冯云。 冯云不得不先开口:“我带盈儿姐姐见了大兄,果然如二姐姐所言,大兄数落了我,我也知道错了,哦,这也比三郎好的多,二姐姐是不知道三郎竟买了醉香楼的赌盘,还买了大兄输,啧啧,二兄可是结结实实的收拾了三郎一番,我看着都可怜。还有,我比三郎强多了,不止帮大兄赢了三百两,还帮二姐姐赢了一百两~” 冯清终于弯唇:“烦劳三妹妹惦念着我。” “应该的。”冯云道。 “那三妹妹最喜欢什么?”冯清问。 冯云怔然:“二姐姐为何如此问?” “身为同胞姐姐,总要为你做些什么才是。”冯清道。 “当真?”冯云惊喜。 冯清点头,按下袖中的那一抹银光。 当然,有想要的,也就不枉姐妹一场。 第七十章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 有人平白无故的给你好处,你都要小心是陷阱,更不要说是本来就不喜欢你的人,突然要为你做些什么…… 是良心发现? 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冯云更倾向后者。 听了小白花的话,冯云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系统。 7840\/ 原来觉得勉强凑合,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是在贫困线上。 “二姐姐,我一定会好好想一想要什么。”冯云郑重其事。 冯清笑道:“那可要尽快,三天内一定要告诉我哦,不然我可就只当没说过了。” 三天? 冯云的脑门上突然红光直闪。 她问过医者,医者说大兄至少要卧床三天!!! 危险危险危险! 镇国公府的车马进了二道门停下,只有镇国公府大郎君冯暮雨的车马直接驶入三道门,府内早有软床候着,待冯暮雨从车里出来就送到了床上,由着护卫直接送入长青阁。 冯暮雨想拒绝,可车帘刚掀开就看到了候在外面的母亲大人,叔父叔母。 冯暮雨只好作罢。 冯云下了车,随同冯妙冯清一起往长青阁时,正看到大兄半掩着面被抬进去。 “大兄这是害羞了吗?”冯暮修冒出来一句。 “砰!” 冯暮修脑门上挨了一下。 冯暮尘瞪过去。 冯妙冯清冯云:“……” 这孩子也是没治了。 …… “大人,夫人,尽可放心,大郎君只是失血过多,补养上几日便可恢复如常。”府中的郎中再次看过了,世子夫人叔父叔母也才总算松了口气。但眼看着床上浑身包裹着伤处还在对几人露出“尽可安心”神色的冯暮雨,世子夫人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处置妥当?若是早知如此,绝不会允了你这般胡作非为。”世子夫人哽咽,看着这不孝子身上的伤处,紧紧的抓着扶手才强忍着没有动手。 叔母也红了眼:“早些时候我还问尘儿,尘儿说大兄都安排妥当,我也不必杞人忧天,结果倒是好,你弄得全身是伤,你父亲就要回来了,若是知道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是叫人怎么安心!你就不想想你父母,你叔父叔母,还有西山寺的祖父?一时的输赢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叔父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想说的都被嫂夫人和自家夫人说完了,只能道:“日后再有此等事还是要跟长辈商量一下,若是怕嫂夫人担心,就和叔父说一说,叔父总会……帮衬一二,一二。” 叔父避过上首嫂夫人看过来的淡淡目光,退后三步开外。 冯暮雨嘴角一抖,“嘶——”了声。 “怎么回事?”世子夫人急问。 “无妨,只是扯到伤处。”冯暮雨道。 “这怎么可以!今日起,不可再妄动了。” 世子夫人沉声,转头吩咐旁边的李嬷嬷,“把他们都唤进来。” …… 稍许,冯暮尘冯妙冯清冯云冯暮修几人进了来。 世子夫人看着几人,道:“你们长兄身受重伤,太医说至少要躺上三日,从今日起,你们就要担起你们的担子。” “是。” 几人应诺。 世子夫人看向冯暮尘:“尘儿,这几日两府外事就交给你,若有不决可向你父亲问询。” “是。”冯暮尘应声。 “妙儿,国公府的铺子农庄就交给你了。”世子夫人道。 “是。”冯妙喏。 “清儿,府内中馈交予你。” “是。”冯清道。 “三郎,府中上下护卫布置就由你来定。” “是!”冯暮修兴奋的嗓门震耳。 侍郎夫人瞪过去,冯暮修才嘿嘿的退到一边。 “母亲——” 冯暮雨还想说些什么,世子夫人冷着脸道:“现在你还不是世子,府中我说了算。” 冯暮雨只得点头:“全听母亲吩咐。” “母亲~” 冯云实在是忍不住,连小三郎都有了活计,她呢? “怎么?你也以为我说错了?”世子夫人愤而拍案。 冯云似是被吓了一跳,忙摇头:“女儿绝无此意,女儿只是想问能帮母亲做些什么。”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胸口也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攥着扭着的难过,她知道此事和这丫头无关,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对她发火。 侍郎夫人看不下去,上前抓住冯云的手:“云丫头能做的必是最多,这边都围着你大兄,云丫头就来叔母这边,叔母这边——” “好了。”世子夫人叹声打断,“你也说都围着她的大兄,连妙儿三郎都在,她又焉能不在。” “你最擅吃食,这几日你大兄的吃食就交给你了。”世子夫人道。 “是,母亲。”冯云温顺的低垂下头。 冯清眼眸淡淡扫过,嘴角微不可微的勾了勾。 镇国公府侍郎府忙成一团。 稍许时候过后,宫内有旨意传来,皇帝得知平南侯世子与镇国公府郎君两厢比试,英勇无畏,帝心甚慰,特封正八品给事郎中。待问过的传旨内侍,得知但凡是参加比试的众人都被赏赐,至少也是加官进爵二等。 刘素言和王文至封从九品文林郎,邱云起升到了八品,何尝升为忠勇校尉。平南侯府世子提南甄还被皇帝赏了可直入宫的腰牌。 看上去就像是皇帝在招揽各路少年英雄。 “不止,前日西山寺祖父那边先得了旨意,皇帝有感祖父那首诗词,赐祖父骏马一匹,白玉棋子一副。”冯暮雨靠在床头淡声道。 “又是赐马又是给棋子的,皇帝是什么意思?”冯云问。 冯暮雨瞥着冯云,道:“今儿平南侯往西山寺礼佛。” 冯云眼睛一亮:“去找祖父?祖父见了吗?” 冯暮雨摇头。 冯云:“没见啊。”也就是说祖父没选棋子。 “消息尚未传回。”冯暮雨道,“不过我以为祖父大抵是不会见。” 冯云默默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 “大兄,给。”冯云给冯暮雨递上削好了皮的果子。 冯暮雨示意她放下,又拍了拍床边。 冯云坐过来。 冯暮雨看着她,道:“不要怪母亲。” 冯云笑道:“不会。” 若是别的女郎被母亲这样对待,或许会对母亲心怀愤恨,但她不会。 自出生起母亲对她如何,她都记得。 原来的母亲待她很好,不止一次的夸她聪明,对她比对冯清都要好,自从她开始偷懒,开始不喜琴棋书画,只喜欢舞枪弄棒之后,母亲才渐渐待她冷淡。 说到底她才是自私的那个。 冯暮雨眼看着小丫头的小脸儿清澄透亮的没有半点儿阴晦,更还有些愧色,心念着也难怪祖父会传授给她《六韬》。 “三妹妹,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冯暮雨突问。 “……” 冯云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第七十一章 迫不及待 前一刻冯云还清清爽爽,转头就小脸儿大变几带惊恐。 冯暮雨吓的伤口都抽搐了下。 “怎么了?”冯暮雨问。 冯云道:“大兄不知,昨儿个二姐姐也这样说。” 冯暮雨眸色微深,问道:“怎么回事?” 冯云便把车上两姐妹的对话说了。 “和大兄一样,也是突然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呢。”冯云道。 “狮子大开口?”冯暮雨提议。 冯云惊喜:“大兄是想我多多的要?” “哼哼,我就怕你只想要好吃的。”冯暮雨。 冯云双手叉腰:“大兄看不起我?” 冯暮雨忍不住想要笑。 母亲也是怎么能要这丫头顾看他?别说三天,就是五天,恐怕他也下不了床。 “去把糕点拿过来。”冯暮雨打发冯云离自己远一点。 冯云起身去拿。 冯暮雨吐了口气,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是说向你二姐姐要。” “不知道。”冯云拿过来糕点。 “那我说一个?”冯暮雨道。 冯云点头,随手的拿起一块儿糕点塞到嘴里,含糊的问:“什么?” “三皇子!”冯暮雨道。 “噗——” 冯云嘴里的糕点喷了一地。 瞳孔都快迸出来。 大兄这话一句比一句虎狼!! “大兄,你是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冯云不可置信,三皇子是皇室贵胄,怎么在大兄嘴里像是物件一般。 冯暮雨还一本正经的解释:“二妹妹问你,或就是有了退避之心。” 冯云:“……” 大兄发烧了,还烧的不轻! “大兄,朋友之妻都不可欺,更不要说是姐妹了。”冯云道。 冯暮雨压着腰腹的伤口,咧唇:“你又是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 冯云:“……” “大兄,吃糕点。”冯云往冯暮雨嘴里塞糕点。 不要说了,再说翻脸啦!! 不过虽说是向小白花要什么没想到,向大兄要什么,冯云还是很快就想到了。 “大兄给配墨玉一套适合我的鞍鞯~”冯云道。 冯暮雨颔首:“可,既墨玉归你,理应如此,鞍鞯辔头,给你配一整套。” “多谢大兄。”冯云道。 冯暮雨道:“谢我什么,这本就不是给你的,说,你还想要什么?” 冯云双手竖起大拇指。 还是大兄豪气。 “大兄,你知道祭酒方大人的远亲方子墨吗?”冯云问。 冯暮雨一怔,看向她:“你,是在祖父那里见过的?” 冯云点头。 冯暮雨喃喃:“也难怪,你们年岁差不多。” 一听大兄这样说,冯云知道必是比冯暮修知道的多。 “他多大?”冯云问。 “比你长一岁。”冯暮雨。 冯云惊愕,她还以为和冯暮修同年呢! “他那么弱的吗?太医也治不了?”冯云问。 “胎里的毛病,并非药石可医。”冯暮雨道。 “所以在西山寺很多年?”冯云问。 “为何这样问?”冯暮雨问。 冯云道:“初见时,三郎也在,可三郎对方子墨并没有多少印象,也就是说其实三郎很少见到他,后来再见是在祖父院中,祖父往日与我们姊妹都很少亲近,却和他相处自然,可见是熟识久了。故而我才如此猜测。” “不错,子墨在西山寺确是待了许多年。”冯暮雨道,“初见子墨时还是在三年前,父亲带我一同往西山寺探望祖父,那时只觉他乖巧,后来知道他竟是过目不忘,所见经史子集皆有所解,虽有稚嫩却叫我也会偶有所得。” “我也疑惑为何方祭酒大人不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但经祖父告知方晓子墨身有顽疾,太医曾言年不过十八,又有宿慧,更是早夭之相。唯有佛法普度方可有一线生机,不得已子墨才久居寺中。” “三年来我只见过方祭酒大人五次,或许是错觉,每次见方大人都觉得方大人像是老了许多。” “原来如此。”冯云道,忽的又问,“方大人可有女儿?” 冯慕雨皱眉:“有。怎么,你怀疑……” 冯云点头。 冯慕雨失笑:“怎么可能,方大人膝下只有一女,被陛下纳为明妃,因难产身殒,四皇子自幼体弱多病,长居深宫……”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也陡然的消失不见。 冯云看大兄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长居深宫,久不见人,谁知道到底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 她的系统到现在还晃着季(方)子墨的字眼儿,两个姓氏,明摆着一父一母,一开始她还真没想这么多,直到校场上看到太子才想到皇家好像就姓“季”。 三皇子五皇子,她熟,四皇子就没怎么听说过,不过听位次就知道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一点点。再一问大兄,果然八九不离十。 她就说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郎君。 “不可能!”冯慕雨乍呼,紧跟着又是痛呼。刚才又扯动了伤口。 “小心。”冯云连忙道。 “没事。”冯慕雨道,又盯向冯云,肃声,“不要和别人说。” “知道。”冯云道。 冯慕雨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云什么也没说,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过目不忘,宿慧自生。 难怪祖父说方子墨看完书就能歇着,人家看完书是真懂,她看完书就真只是看看。 她以为方子墨骑术进步飞速是因为她教授之术出奇,哪里曾想人家根本就是不管谁教都主打一个学的快,连经史子集之类,大兄都要赞叹呢。 就是……系统的真命天子怎么就不长命呢?她才帮着完成了一个愿望啊。 冯云眼前浮现出方子墨那张惹人怜惜漂亮到精致的小脸,长长叹息,如果她会医术就好了。 ……片刻后,她的系统,毫无变化。 好,躺平这事儿,就是系统认定的“真命天子”都只能认命。 看来,她还是尽快要去一趟西山寺。 走出长青阁的冯云正想着,冬怜面色泛白的冲过来:“女郎,不好了,春晴被杖责了。” 冯云面色发凉。 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第七十二章 能不能换个说词 翠逸园外,候着各院中的侍婢仆从。 翠逸园内,围栏中,摆着两张长凳,春晴和另一名冯云不识的侍婢被压在长凳上,左右各有侍婢手执长板打下去。 “啪,啪,啪!” 四周各院的侍婢仆从数十人看着,一时竟是几乎呼吸可闻。 待冯云赶到,春晴的背脊腰臀已经被打的渗出了血。 数丈开外的长廊内的冯清看到冯云,敛眉低垂,往日里的温润娇柔丁点儿不见,只看到清冷:“三妹妹,母亲与我主持中馈之责,府中上下百余身家,姐姐不敢不小心……你求情也是无用。” “我不求情。”冯云道,“来时我听冬怜说了,是春晴太过脱跳,不识府中状况,若是以往大兄安然,春晴所行倒也称不上什么要紧,可怪就怪在大兄受伤,春晴实是不该横行内外之交,坏了规矩,也是我只顾着顾看兄长,一时疏忽致使春晴犯了过错,二姐姐本就该责罚,只是二姐姐之罚也未免太过宽松,依妹妹所见,二姐姐理应逐春晴出府才是。” 随着冯云言罢,四周仆从侍婢哗然。 冯清都略显怔忪。 前面明明是在给春晴求情,甚至连罪责都拐到了自己身上,转头却是要罪加一等,甚至赶出府去。 冯云却还嫌不够,继续道:“我以为应请大兄长青阁的护卫为督察,若府中再有如此之事,当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听到冯云的这句话,冯清眉眼轻挑。 原来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这一句,她没了耳目,旁人也别想有? 只是真可惜了,她还真不需要。 …… 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眼见着冯云从长青阁出来火急火燎的往夫人的翠逸园去,原还想着莫不是为了救回春晴,结果却是不止没带回春晴,反而一力要把春晴逐出镇国公府。 春晴还是女郎的贴身侍婢都被如此对待,若是换做他们,又该如何? 转眼之间,青竹小院人心惶惶。 一直到冯清进到青竹小院。 青竹小院才算是安稳了些。 毕竟人人都知道冯清冯云姐妹最是情深。 不多时,侍婢都被遣到了门外,屋内只有冯清冯云两姐妹。 “三妹妹,翠逸园中尽是母亲的人,我也不好徇私,只是你也太过严苛了。”冯清叹道。 “二姐姐这是什么话。”冯云道,“既是母亲要二姐姐主持中馈,那我本就该随着二姐姐,春晴既犯了错,就更应该严惩,这样别人才能更信服二姐姐。” 冯清眼中湿润,“可这样岂不是委屈了三妹妹?” “我和二姐姐本就是一体,谈什么委屈。”冯云回应。 冯清喉咙发哽,深吸了几口气,低声道:“其实若三妹妹实在不舍,可还记得前几日我说可以帮三妹妹做些什么……” “二姐姐。”冯云肃了小脸儿,“我宁可二姐姐什么都不帮我,也不愿二姐姐为了我坏了规矩。” 不等冯清说什么,冯云去到门边打开了门,吩咐冬怜。 “唤院子里的都出来。” “是。” 很快,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被叫到了门前。 冯云看着眼前的一众侍婢随从,道:“今儿个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我本不想说,但二姐姐来寻了我,又担心我,我就不得不说上几句,平日里我待你们比旁人都要宽厚几分,连二姐姐都提醒了我好几次,我只想着手有余香,想着你们与我自小一起的情分,可这并不是你们在要紧的时候坏了规矩的事由。” “二姐姐不忍心,我却不能知道你们错了却还是睁一眼闭一眼,所以,若再有错处,这些时日就莫要怪我严惩了,春晴就是例子。” 青竹小院的众人白了脸,冯清鼻尖发红的离开。 …… 春晴走了,青竹小院和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各处的侍婢仆从忙着,冯云懒懒的靠在床头吃着点心,手中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孙子兵法》,只有伺候在旁边的是冬怜一个。 “女郎,已经妥当了。”冬怜低语。 冯云点头。 “只是春晴的伤处总要两三日才会好,倒也委屈了些。”冬怜道。 委屈? 冯云瞥冬怜。 她听到冬怜说春晴被罚,立刻就回去找了大兄才急忙忙地往翠逸园赶。 说什么赶春晴出府,不过就是为了方便春晴,小白花已经知道春晴是她的耳目,春晴再在府中待着,就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天高任鸟飞。还什么长青阁的护卫监督,那监督的还能是谁?春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个吗?怎么到冬怜嘴里就委屈了? 冬怜被冯云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脑袋垂的都快要埋到已然起伏的胸脯里。 “要不然换你?”冯云问。 冬怜忙不迭地摇头:“奴婢怕疼。” 冯云点了点春晴的小脑门:“就你个机灵的,放心,既春晴出了院子,你总是要留下的,若是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是。”冬怜这才如是安了心,只是也不免疑惑,“女郎,莫不是立威总要从最亲近的人身边开始?” 冯云托腮笑:“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从哪里开始烧啊!” 她没有对春晴冬怜说过小白花如何,可似乎小白花的念头已经掩不住了呢! 翌日,冯云就发现守在青竹小院外的护卫少了,一问才知道是冯慕修安排的,说是她每日里都要往长青阁,而因为大兄受伤,长青阁内外的护卫自然多了些,所以长青阁的护卫多了,也就相当于她身边的护卫多了。 “谁教你的?”冯云揪住冯慕修问。 冯慕修梗着脖子:“没人。” “没人提示?”冯云微笑。 冯慕修头皮发麻:“有。” “谁?” “大姐姐。” 哎呦,还真是意料之外。 …… 在大兄终于可以下地走几步之后,冯云去找冯妙。 早在冯慕修的告密下知道冯云此来为何的冯妙遣走了左右侍婢,道:“我知道你赶走春晴,是为了春晴好,可若非你二姐姐,也不至于如此,我就想着,你那个二姐姐刚执中馈就找你的麻烦,怕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就叫三郎遣走了你身边的护卫,这样清丫头看到你身边没了人,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冯云惊愕,小白花的心思竟是连大姐姐都察觉到了? 冯妙看到冯云的神色,问:“你不相信?” “大姐姐,你还是说真话~”冯云道。 冯妙张了张嘴,最后轻咳了声,略有尴尬:“那日清池会外的事故,你也知道,这几日我整理镇国公府内外上下,觉得有些账目比对不上,我想去铺子看看,就想着多些护卫也安全些。” 所以就把她身边的护卫调走? 冯妙拉着冯云的袖摆,轻轻的晃了晃,“你院里的护卫少了,必会寻三郎,三郎又是藏不住话的,也就会叫三妹妹来这边,既三妹妹来了,那三妹妹陪我一起去,如何?” “必不会叫三妹妹白走这一趟,三妹妹最想要什么,尽管说。” 冯云:“……” 我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能不能换个说辞? 她害怕! 第七十三章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三妹妹不知,半年前我经过镇国公府北郊外皇家赐田之侧,正逢丰收,有幸听到亩产几何,心念着伯母果然有方,这回中府田产店铺初交我手,我就想着查看往年收成,却发现账上的和我看到的大不相同。” 摇晃的车内,冯妙不同以往的锦衣华服,华丽配饰,素淡雅致的犹如清丽兰花,“且不止是田产,京都内的铺子在数上也不对。我说的数不对,不是说账面上有不妥,而是进出帐的数儿不顺眼。” 说到此处,冯妙掩唇一笑,“或许我还真就是商户之女,如琴棋书画之余,我学起来可是辛苦的呢,却是九章算术算筹一般,连二兄都要甘拜下风,一年前我就是从账本上看出了端倪,才有了自己的铺子。” 冯云静静的听着,完全没有插嘴的想法。 大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大姐姐的艳丽无双。 不要说大姐姐话里有几分自满自夸,只大姐姐已经有了自己的铺子,就足够她现在目不斜视。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大姐姐现在已经有了。 冯妙眼眸微亮:“三妹妹不嫌大姐姐所言尽是商贾铜臭?” “大姐姐这是什么话,没有商贾哪里有如今的大乾朝,没有铜臭,哪来的锦衣华服?大姐姐,继续说,后来呢?”冯云催促,眼里亮晶晶的,宛若冯妙曾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等待说书人继续说下去的迫切期盼。 冯妙莞尔,默默的念叨了一遍“没有铜臭,哪来的锦衣华服”,下巴微微抬起,继续道:“我问了伯母,伯母说京都掌管铺子的都是老人,既是老人,在账目未曾清楚之前,我不便动手,就想着先从北郊外的田庄查起,但我毕竟并非镇国公府的女郎,若是你去了,当真查出了什么,有你在,就只如定海神针。” 冯云脸上的笑容微僵。 许下让她害怕的愿不算,还把她当成泼猴了!! “大姐姐为何不等大兄?”冯云问。 冯妙瞥她:“现在是我掌管,若是还要等到大兄,岂不是显得我无能?” 冯云点头。 对,所以就把她往死里用! 冯妙妙目一转,殷殷的给冯云推近糕点奉上茶水,“在大姐姐眼里,即便是大兄无恙,三妹妹也是咱们府上仅次于大兄的高手。” 闻言,冯云也忍不住挺胸抬头。 嗯,这一点她也是很有自信的,当然,她也是对她的系统更自信。 最重要的是这回出城的护卫配备比上次往清池会还要多。 她也安心。 镇国公府的车架在前后护卫下往北郊而行。 护卫策马,呈箭矢之阵。 田地里的农户看到镇国公府的车架,纷纷起身观望。 以往这时候并非是镇国公府来人的日子。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车内的冯云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接着抬目四顾,镇国公府御赐农庄八百亩,一眼望去尽是翠绿麦苗,远处里落错的房屋,有茅草有砖石,大都是混杂。 明显比不得京都内的百姓房屋,但听闻冬日里也并无一人冻死。 这也已经是最好的农庄了。 这是她从冯妙的口中听来的。 换言之,就是每年冬日连京都之内都有冻死的百姓。 京都都这样,京都之外呢? 冯云思绪翻飞,在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庞大山庄之后停了视线。 青石砖的山庄如同庞大的巨兽卧在农田之中,四周绿树葱葱,还没有到达就好似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凉意,门前的巨大石狮子高耸大门,大门上“镇国农庄”四个字,宏大,巍峨。 山庄外早已经有山庄的管事在等候。 一胖一瘦。 胖的姓董,名阳,是原本镇国公身边的护卫。 瘦的叫裴平,是皇家赐田时安置过来的,按照规矩,自此地为镇国公府的皇家赐田之后,裴平就是震国公府的仆从。 车子缓缓停下,车帘掀开。 冯妙冯云先后从车里下来。 董阳裴平行礼。 “见过女郎。” “免礼。”冯妙轻抬芊手,“想来两位管事已然知晓近些日子田庄事宜皆交予我手,小女虽尚未及笄,但也久闻山庄在两位管事执掌下井井有条,故而此来是为尽责,更是为讨教一二。” 说的好听,其实简单一句话就是来查账的。 两位管事面上不见异样,口称不敢,恭请冯妙冯云入内。 冯云没说话,只看那位曾经的祖父身边护卫董阳手上老茧尚在,手脚亦孔武有力,可见平日里也常有锤炼,裴平年岁更轻一些,脚步虽有虚浮,可又似乎有某种玄妙意味。 冯云多看了几眼。 因为没有掩藏视线,裴平察觉到,冲着冯云温温笑道:“女郎可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好吃的吗?”冯云问。 “女郎尽可放心,已经准备妥当。”裴平道。 “有劳。”冯云道。 “本就是应当之责。”裴平道。 不多时,冯妙冯云行到了正堂偏厅,厅内有冰鉴,桌上摆着点心,正是往日里冯云常吃的,冯云看了眼冯妙,冯妙的注意则在桌上摆着的那串沉香珠链上。 “前些日子咱们农庄救助了一家百姓,其实不过是一碗粥的事儿,临行时那家执意要谢,最后竟是偷偷的留了这串沉香珠链,咱们有心还回去,却已然没了那户人家的踪迹,就好像他们是平白而来,突然而去,公爷在西山寺礼佛多年,咱们也不乏多有敬意,这串珠链一直敬奉在堂前,今日听闻两位女郎到来,特意请了出来,烦请两位女郎转给夫人,聊表我等愿公爷,世子,夫人安康之意。”已然花白头发的董阳道。 “多谢两位管事,此链定然送到,必不负两位管事之心意。”冯妙道,随后小心翼翼的收拢了,并吩咐香兰小心顾看。 见状,董阳裴平两人脸上的笑容更深。 冯云想要吃糕点的小手都收了回来。 人家都念着自己的祖父爹娘,她还能只顾着吃? …… 收了沉香珠链,又喝了几口水,冯妙开始查账。 早先已经交了账册,今日所见就是理应和账册一致的备用帐。 冯云看冯妙的脸色渐渐深凝。好奇的问:“有问题?” 冯妙看向她,摇头。 冯云心下微沉。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第七十四章 就因为她想玩儿 冯妙继续看账册。 冯云打着哈欠出来,去找董阳。 董阳正在山庄后面收拾农具,看到冯云找来,起身相迎。 “女郎。” “没事儿,你忙你的。”冯云道。 董阳看看收拾的差不多的农具,又看看冯云,还是决定先放下农具,可这农具还没从手头上落下来,就听冯云问:“这是什么?” “犁,耕地用的。”董阳道。 “坏了?”冯云问。 “小毛病,差不多快好了。” 看着小女郎双眼亮晶晶的样子,董阳也只能再拿起来,一边收拾一边解释,“把这边往牲口上一套,后面赶着鞭子,这边再往地里一压,以往要半天的活儿,一个时辰就能弄完。” “哇哦,好厉害啊!”冯云一脸茫然的赞。 原谅她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真是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董阳毫无察觉,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 直到冯云眼角看到护卫在对她微微颔首,冯云笑嘻嘻道:“董管事,你知道我的推手其实是很厉害的?” 京都附近随便一个农庄的管事或许会不知道镇国公最小的女郎推手如何,镇国农庄的管事不可能不知道。 董管事道:“知道,小女郎可是给咱们镇国公府涨了脸,也让他们知道咱们镇国公府的女郎都不比郎君们差。” “可我今儿有点儿无聊啊~”冯云。 “啊?” 董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冯云又道:“董管事,我看你手上功夫厉害呢,玩玩推手啊。” 董管事看着瘦小的冯云,尤其对上冯云的那双眼睛,董管事嘴巴一咧:“那我可就不让着女郎了!” “当然不能让!”冯云道,扭头看到刚拐过来的裴平,笑着扬起手,“裴管事,你来裁定胜负。” …… 很快,来庄子上的镇国公府的女郎要和董管事比试推手的消息就传的整个镇国农庄的人们尽数得知。 差不多整个农庄的下人们都来过来围观,在一点点查看账目的冯妙也摇头叹了声,“三妹妹就是这个性子,随她。”随后把房门关的紧紧的,护卫内外的护卫纹丝不动,只好似里外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实际上,冯妙看着账册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记得冯云离开前说的:“既然大姐姐这边查不出什么来,就让我另辟蹊径试试。” 若是原来冯妙才不相信冯云说什么,可冯妙自己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三妹妹说的话或是对的,甚至有些事儿做的比她还要好。 …… 庄子上的小校场,大小和冯慕修院中的校场差不多,董阳和冯云站在校场中间,就像是巨象和小鹿。 “女郎,我可真不留手。”董阳道。 “我就希望董管事不留手。” 冯云看向同样在场中充当裁定的裴平,裴平只得道:“开始。” 董阳冯云双手搭到一起。 随着裴平一声喝,两人同时发力。 冯云在感受到董阳手上力道的一刻就察觉到了自己和董阳的差距,她精在技巧,董阳是力大无比。 如果董阳真的不放水,想要赢,她还真要费些功夫。 董管事在碰触到冯云的那一刻就觉得冯云就像是柔软的水,似是没什么力气,可又仿佛无力可着落无处不在,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恍惚的站在面前和他推手的不是一个小女郎,而是那位长居西山寺的镇国公爷。 冯云察觉到董管事失神,手臂忽摆往前斜推。 董管事感觉到突然袭过来的力道,连忙错身拧腰,手臂转了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冯云的这次攻击,遂反击过去。 在场的众人有的能看懂,有的看不懂,但不管怎样都是好看,最近处的裴管事感受的更直接,就好像看到两处战场在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彼此厮杀,尽在无声之中。 冯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董管事心头激荡的简直就要仰天长啸。 原本他就是镇国公爷身边的亲兵,他的推手就是学自镇国公,年轻时不知道和镇国公比试过多少回,回回都是他输。 那时候他觉得正常。 可现在面对的是镇国公的孙女,听说这位镇国公府最小的小女郎还不到十三岁,前些时日在醉香楼以推手赢了平南候府的郎君,他就知道小女郎的推手不错,哪里曾想人家竟已经习得了镇国公的真传。 可惜这些年他从没有一日放弃过推手,现在他赢,可以。 但小女郎为何要找他推手? 董管事心思转闪,脸上讶然惊色一闪而过。 裴管事看的最清楚。 很快,裴平就见董管事越来越急,而对面的小女郎却是纹丝不动,终于在冯云突然使出一连串的推搡揉切的手段后,董管事身形晃了下,往另一侧被退了数步。 农庄内片刻的寂静过后,尽是欢呼称颂“女郎厉害”的词眼。 董管事懊恼不已,也只能认输。 冯云兴高采烈,转头就看到了裴管事:“裴管事,也来玩一玩啊!” 裴管事苦笑:“女郎太会说笑了,小的不会。” “玩一玩嘛。”冯云道。 董管事也佯装不悦:“我输给了小女郎,你却是连比都不比,叫我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彰显厉害?” 裴管事没好气:“我若是比了,岂不是连最后压着他们的人也没了?再说我真的一窍不通。” “还请女郎恕罪。” 裴管事对冯云躬身行礼。 董管事看出来裴管事是真的不想比试,只能看向冯云。 冯云很是遗憾的摆摆小手:“好了,这算是什么罪,不比就不比,今儿我已经很高兴了。” 不错,她是真的很高兴。 就在裴管事向她行礼的时候,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81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已完成。” 从她的系统项目莫名出现的缘由来看,裴管事对她至少也是心生厌恶。 就因为她想要玩推手? 呵呵,结果显而易见。 第七十五章 哪里有后怕? 镇国公府,青兰小院。 镇国公府各处的琐事繁杂一一的呈到冯清手边,冯清安坐如松,或繁或简,或细致交代,或置之不理,桌边上的檀香燃尽不过一支,她已经处理完全。 主持中馈的第一日还有李嬷嬷在旁边指点,第二日已是她全权肃理,今日第三日,府中已没有能让她觉得是麻烦的事儿。 彼时,她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彼时,这些东西都是冯云她信手拈来的呢~ 而如今皆是她尽在掌握。 冯清转眸看向围墙另一边的青竹小院,但即便是身边的晓兰晓青也只会以为她是在看着树叶发呆。 三天已过。 冯云她什么都没有提。 是她自己不要的,连她主动提及的法子也不用,不过想来也是寻常,现在的她又哪里知道日后的春晴可是她的左膀右臂,如今不过一个丫头,又何必搅了她们的“姐妹情谊”。 唔,她还真想看到她惊慌失措,满面泪水看着她连声唤着“怎么可能”“你是我二姐姐啊”这样的话呢~ 冯云的嘴角轻轻溢出一丝浅弧。 侍奉在侧的晓兰晓青不知道自家女郎为何突然愉悦,但这些时日女郎时常如此,她们也已经习惯了。 或许女郎是真的欢喜。 京都,北郊,镇国农庄。 七八骑从农庄的大门口飞奔而出,为首的正是冯云。 头上一条马尾,只束着一道发箍,精练短打上衣,下身锦缎马面长裙,随着墨玉的马蹄翻飞欢快的如同入海游鱼。 在和董阳比试推手,又被裴平拒绝后,冯云在农庄里设下了赏银比试,最后还是没有几个人上来应战,冯云嚷嚷着无聊,唤了几名护卫策马出了农庄。 大乾有令,骑士策马不得踩踏农田,近些年已然没多少人遵从,农庄里的农户看到镇国公农庄里策马出来的骑士从农田间奔驰而过,自是担心自家的农田会被踩踏,当骑士骑过,再过去查探时,发现自己的农田安然无恙。 冯云身上有热风吹过,心口却在泛凉,墨玉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绪,跑的更稳。 悬赏下与她推手之人,有的确是毫无根基,有的也还是有些身手,甚至下盘之间和裴平还有些熟悉,原来她不知道看到的那位裴管事的玄妙意味着什么,当系统提示后,她就知道了是传说中的轻功,也就是说那些人也会轻功,和裴管事还是一脉相承。 但当她随口一问,那几位一脉相承的人家说自己就是普通汉子,甚至在董阳的口中裴管事也只会一些粗浅功夫。 镇国农庄里有对她恶意之人,有隐藏之人,包括一位管事。 他们想做什么?或者说现在在做什么? 冯妙在账册上看不出异样,也就是说对他们并无威胁…… 没有威胁的人总会长命。 可总不能寄托在恶人的慈悲上。 她突然出了镇国农庄,于人意料之外,就会惹人注意,冯妙就会更安全。 田园庄稼井然有序,没有一片空地儿,总可见农家辛勤。 此时日头已经过了正当午,已经在郁郁葱葱成长之际,农田里已不见农民在忙碌,只瞧着几个儿童或在蹦跳玩耍,或在好奇的遥望着他们这一行人。 安长沛就是和冯云推手,又说自己只会些粗浅功夫的农庄中人,冯云出庄,特指了他为向导。 “女郎,那边的林子里有几只小鹿,女郎可以一行。”安长沛建议。 “我好奇农家器社,想去看看。”冯云道。 “也好,咱们庄子上除了董管事,还有一位姓方的农户手艺精湛,庄子上的器具大都出自他手,这会儿也必在家中。”安长沛道。 “那边是什么?”半路上,冯云指着远处有几个六七岁孩童聚集的小台子问。 “庄里的水井,已经败破。”安长沛道。 “去瞧瞧。” 一行人去到井边。 远远的看到高头大马的众人过来,附近玩儿的孩童们吓得退到了远处,小的孩童躲在个子高的孩童身后,好奇的看着这边的众人。 冯云翻身下马时冲着他们灿烂一笑。 原本就好奇的孩童更好奇。 这个小女郎好像不比他们大多少。 冯云没有再往孩童那边看,探头看向井里,果然杂草丛生,但有小孩子在,也是乐园。 冯云从腰间的香囊兜里拿出几颗麦芽糖,往那边的孩童那边过去。 护卫没有动。 冯云走到那边的孩童要退后避开的安全距离停下脚步。 “谁告诉我,你们刚才在玩儿什么,这麦芽糖就是谁的。”冯云问。 那边的孩童片刻迟疑过后,有孩童回答:“石子。” “小木偶。” “……” 冯云把麦芽糖递过去。 回答的孩童壮着胆子上前,接过。 “尝尝看,很好吃的。”冯云剥了一个放到嘴里。 孩童学着冯云的举动,吃进嘴里。 瞬间眉眼都弯起来。 好吃。 没能拿到麦芽糖的孩童眼巴巴的看着她。 “怎么玩儿啊?”冯云又问。 这回回答的孩童更多,不止争先恐后还在查缺补漏。 冯云点着头,一一给了。 石子就是石子,玩法好像是棋盘游戏,小木偶就是稍显不同的小树枝弄成角色扮演。 没有硬件,就自己创造。 真厉害! 创造能力远非她那个时候的寻常孩童可比。 拿到麦芽糖的孩童们都尝到了甜味,胆子大的还凑到了冯云身边。 冯云笑弯着眼睛,就像是寺庙里的金童玉女。 就是这边的孩子防备心太低,就不怕拐了他们。 冯云身边的护卫觉得女郎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可女郎毕竟也是孩童。 冯云也果真孩童一般,和几个孩童玩了一会儿。 见冯云玩儿的开心,安长沛也只能候着,心念着这样也挺好。 可突然间就听女郎问:“你们谁带我去家里玩儿啊?” “我,我——” 有孩童立刻高声。 哎?? 紧跟着就听到镇国公府的小女郎高声:“好!我这里还有十颗麦芽糖。都给你!”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孩童后怕?全都是孩童们后悔不迭的小脸儿。 安长沛嘴角抽搐。 第七十六章 太乱 错落的农户大抵十几家聚在一起。 冯云一行人还没有到近前,就先听到了犬吠。 房屋茅舍有高有低,茅舍外还有栅栏,稀松围着的栅栏可清晰的瞧见院里的正屋草堂,有的茅舍里有牛棚,有的茅舍里堆着柴垛,还有的茅舍前面空荡荡的,后面隐约的有臭味传出。 马停在农户的茅舍之外,几个孩童前面领着路,冯云在后面东张西望,满是好奇。 农舍里有人出来,显然是认得镇国公府护卫的衣衫,很快,农舍中就有年老之人出来,老人是断臂,走路还一瘸一拐。 前面领路的孩童冲过去唤:“爷爷。” 老人诧异,看向安长沛。 安长沛过去行了个礼,道:“这位小女郎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老人脸上既惊又喜,急急上前,却因为走的太快,身子踉跄了下,孩童急忙去扶:“爷爷。” 冯云也快步过去,扶住了老人的另一只胳膊。 也就是直到这时,冯云才发现这位老人的左脚缺了一半儿。 …… 还真是巧合,拿了冯云十块儿麦芽糖的孩童正是这位老人的孙子,老人也是这个农庄里的村老。 老人叫许大山,五十六岁,曾是镇国公麾下的兵士,因作战勇猛也曾几转军功,后来受伤不能再战,家里头也没了亲人,好在有一手好的种田本事,就到了农庄种田。 两个儿子,一个儿子跟在世子身边去打仗,另一个儿子许田留在身边种田,在村头玩儿的孩童许七斤就是许田的小子,许田还有一个女儿,许苹苹,才三四岁,躲在娘亲身后咕哝着小嘴儿怯怯的看着冯云。 冯云看到许七斤把麦芽糖分给了许苹苹。 茅屋正堂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两侧的屋子开着门,冯云扫了眼,也就看到了床和一个木箱子,简陋的让冯云想到了四个字“家徒四壁”,院子里的大缸大概就是这个家里最贵重的物件儿。 不,墙上还挂着一张弓。 至少也两石之重。 看冯云的目光停在那张弓上,许大山嘴角咧了咧:“这是俺最常用的,两石之弓。” “厉害。” 冯云赞叹。 一石相当于现在的60公斤左右,两石也就是说最少要有120公斤的臂力才能拉开,大兄说过军中一石就能入弓箭队,两石必是其中的佼佼者,弓骑队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冯云强忍着不去看许大山的断臂,许大山自己说出来:“当年俺在军中可是不差,弓骑队里有咱一号,可惜了运道差上一些,被断了臂又伤了脚,不得已退下来,不过现在也挺好,两个儿子,既能在身边孝顺还能随军出征,听说世子就要回来了,说不得还能混个品级的官儿呢。” 冯云笑的明润:“必能如您所愿。” 许大山呵呵笑着:“其实什么官儿就是说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已经是漫天神佛保佑。” 冯云看着许大山的断臂残脚,默默点头。 这个时代没有断肢重生也没有替代之物。 将军百战死,一将功成万骨枯。 能活着,是万幸。 能全须全尾的活着,万幸中的万幸。 功名利禄不过锦上添花。 “您老家里平日里都吃什么啊?” “什么时候能吃到肉啊?” “七斤多大?可上学读书了?” “……” 冯云一连几句问过去,许大山愣了愣,安长沛吓了一跳:“女郎,您这是?” “我不知道所以问一问,怎么,不能问?”冯云诧异,又看向许大山,“不能说?” “怎么可能,农庄本来就是国公爷的,国公爷的女郎来问,最寻常不过。”许大山道:“只是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日里吃的就是寻常人家吃的嘛,一年里也能吃上几次肉,七斤今年八岁,庄子里有私塾,待世子回来,七斤就去读书,也当是沾点儿世子爷的福气。” 许大山说了,说的还挺仔细,可再一想,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冯云想了想,问:“您会推手吗?” 许大山:“……” …… 许大山断脚断臂,就是原来会现在也不会,但对于镇国公府小女郎的提议,许大山还是很快唤了人过来和冯云比试。 来人都是附近农舍的农人,一开始年纪小一点,在冯云基本不费吹灰之力后换成了年岁大一点儿的农人。 冯云依旧赢得很快。 许大山惊得老眼都揉了好几回,生怕把眼前的女郎认错。 其实这位不是小女郎,而是镇国公府的郎君? 安长沛道:“这位小女郎就是喜欢玩儿推手,来之前已经赢遍农庄了。” 在冯云连着赢了七次之后,许大山连忙叫停。 “女郎莫不是已经得了公爷的真传?”许大山问。 冯云谦逊:“也没有,祖父还没有认可。” 许大山肃然:“公爷在军中一贯严厉,常挂在嘴边上的就是‘平日多练,战时多命’,我能活下来就是靠公爷之严谨。女郎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是,是。” “……” 但凡和冯云交过手的农户还有安长沛都在点头。 冯云似乎也很得意。 她的系统这么多项目,只有推手级别最高。 也正是因为级别高,她才常用。 许大山叫来了农户,她才看到周遭的农户年岁比许大山小一些的,大都是身有残疾,和她比试过的年轻一点儿的农户身上也有些根底。 以大乾立国,自家祖父放下兵权到现在的年头来算,差不多身上有残疾的应该都是祖父麾下的兵士,所谓镇国农庄怕不就是祖父的私兵? 虽说都身有残疾,可祖父一声令下,恐怕很快就能成军。 京都郊外,镇国公的私兵,皇帝不怕吗? 裴管事原本就是皇帝的人,在农庄这些年能不知道? 难道说皇帝睁一眼闭一眼? 这边的镇国农庄?那边西山寺的四皇子? 又或者裴管事已经不是皇帝的人了,而是别人的耳目? 嘶—— 太乱。 冯云不想了,准备离开农庄,这时候许田媳妇奉上一碗水,冯云尝了,甘甜可口。 “这是咱们镇国农庄的井水,最是甘甜。”许大山道。 “烧开过吗?”冯云问。 许大山残留的手拍着胸脯:“军中人,当守军规。” 镇国公麾下都必须牢记的军规之一:行走所在之地,必喝烧开之水。 只是这个时候送上井水,是啥意思? 还是说“军规”? 第七十七章 她,久等矣 镇国山庄。 屋外护卫肃立。 紧闭的房门内,冯云低声的把这一路上所见和冯妙说了。 冯妙又问了几个原本冯云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的问题。 比如:“他们穿着如何?气色如何?可看到农舍中犬儿如何?农舍中可有耕牛之类?” 冯妙一一答了。 冯妙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 很快,算盘声停下。 冯妙长长吐气:“不对。” “来时我说我看到的比账面上看到的好一些,可你看到的比账面上的还要差一些。” 冯云瞠目,她看到什么了? “人总是逃不过吃穿住行,他们虽有力气和你推手,但面有菜色,农舍中有牛,却是十多农户只有一头耕种,有犬吠,却毛发凌乱,可见吃不到什么,许大山是村老,屋中仍家徒四壁,其余农舍中恐怕更加不及,还有草鞋补衫,勉强遮体。种种均可算出帐来,再算出农庄中农户户数,并以概论之,与账册上所说的数据对比,自可算出。”冯妙道。 冯云点头,她大概明白。可真算出来并不是这么简单,要了解京都物价,百姓购买之数使用之数种种,最重要的是用算盘在这么短的时间算出来。 她搞不定。 果然大姐姐厉害! 冯妙看冯云一脸敬佩,忍不住戳了戳冯云的脑门:“你还看什么?农庄之中,有人中饱私囊。” 冯云一凛:“走,立刻就走。” 冯妙怔然:“为何?” “我这一逛,就看到了账册上看不到的,大姐姐能算出来,人家算不出来?万一恶向胆边生……”冯云幽幽。 冯妙小脸儿煞时泛白:“三妹妹,不要吓我。”这可是镇国公府的农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三皇子殿下说的。”冯云。 “走,立刻走。”冯妙。 话音落地,就听外面的护卫传禀。 “女郎,两位管事求见。” 冯妙冯云对视。 莫名都有些危险在心头浮动。 “庄子里已经备好了膳食,两位女郎可先用过。” 董阳裴平俱在。 两人立在外面,一个笑的憨厚,一个笑得温和。 相得益彰。 冯妙浅笑盈盈:“却是不巧,我们姐妹原本安排的就是要回转,是早先三妹妹一时兴起才耽误了些时候,这会儿的膳食就先不用了,有劳两位管事用心,此行我们姐妹也必告知两位管事之用心。” 冯妙款款微礼。 冯云在旁亦礼。 董阳裴平两人连称不敢。 而既冯妙冯云两位女郎要走,镇国农庄上下也忙碌起来,各色的物件搬到车上,有新下的蔬果,也有编织好的器具,尽数都是往日的惯例。 冯妙也送出一封银两。 比市价只高不低。 …… 镇国公的车队离开。 来时一架车马,走时两架车马。 四周护卫策马肃立,门外董阳裴平相送。 和睦的如同京都郊外各处农庄与各府宅一般无二。 车马启动,冯云看着董阳裴平的身影渐渐远去,偏头问冯妙:“大姐姐,会骑马吗?” “不会。”冯妙摇头,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脸儿再次白了,“不会真要出什么事儿?”上次清池会就是和三妹妹一起出的事儿。 “不会的,我们走的急。”冯云道。 “对,对。”冯妙连连点头,还冲着冯云笑了笑,可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攥的变了形。 冯云默默看向车窗另一侧。 哨探早已派出。 这次也没有分兵自添劣势。 若有恶人前来,定叫他们有来无还。 可或许大姐姐是真妨人啊! 因为大姐姐她和那位公主交恶,清池会上也因为大姐姐,平南候的郎君才疯了一般,这回又是因为大姐姐…… 下次去西山寺一定要大姐姐多上几炷香。 日头微斜。 风吹稻田,波浪起伏。 有农人在田间忙碌,路边上也有行人在默然行走。 像是海中的小礁,又仿佛游荡的小舟。 忽然间远处有庞大的身影缓缓靠近。 十数匹的高头大马呈圆形走在正中的官道上,中间簇拥着两架车马,前面的车马正前方,穿着墨色马面裙的女郎策马而行,黑色如玉的骏马按着银色的鞍鞯辔头,流畅的如同缎子的皮肤隐隐渗出汗湿,弓,箭搭在左右,侧手执缰的女郎右手一把银色长枪在光影下熠熠泛着寒光。 路边上的行人,田间耕种的农人都看过去。 这位小女郎好生不同。 冯云面无表情,扫过眼前看似平静的田地。 上次她的哨探分散到数里之外,这次她的哨探分成明暗两探。 就在前方五十丈,哨探已经探查出暗处有蒙面人潜藏。 手执利刃,暗怀杀心。 所为何来,她不想知道。 上一次她没有杀人,是因为平南候府同是勋爵。 这一回她倒是希望她也能尝一尝血的滋味,就如同校场中大兄和平南候世子提南甄的厮杀。 冯云手中长枪横架在前。 翻手执弓搭箭。 心神微动,系统中久久不动的弓箭,升一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在弓箭升级的瞬间,冯云的双臂就像是能突然扛起万斤重物,双耳仿佛骤然间能听到数里之外的细微响动,眼前明亮清晰的更是连藏在田中的身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冯云松手。 身后的镇国公府护卫眼看着白羽长箭飞入稻田,几同时痛呼起。 “保护女郎!” “冲——” 镇国公府护卫纵马奔入田地。 田地里立刻飞窜出数十道蒙面身影,各自逃离。 却不知冯云在第一支箭飞出的霎时就搭弓上了第二支。 嗖—— 箭飞去。 逃得最快最远的蒙面人应声倒地。 此箭直中后心。 此蒙面人必死无疑。 有蒙面人彼此对视,返身向内冲来,直奔向冲着他们冲过来的镇国公护卫们身后的车子。 此刻,那车子四周围只有冯云一人。 冯云手执长枪,看着那些往她这边冲过来的蒙面人死在护卫们的刀剑之下,七人中只有一人冲了过来。 中军空虚,引敌而入。 一举歼之。 她,久等矣。 第七十八章 绝对不是三妹妹 蒙面人眼里的兴奋隔着数丈落在冯云的眼中。 冯云没有动,然手中的长枪已在轻轻颤抖。 她的眼中不是蒙面人,而是她的青竹小院里的木靶子。 枪尖所落,数个要害,哪个能更快更迅捷更顺手。 不知道是不是蒙面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中的神色骤变。 就在这一霎那,冯云枪尖掠出。 蒙面人手中横刀斜起架住,顺势直奔马下。 冯云手腕一抖,枪身如簧,压得蒙面人身形微顿,遂冯云后手猛抽,长枪缩回,再刺。 不过是最寻常的枪术,不过迅雷不及掩耳。 一眨眼,又仿佛只是一个呼吸。 蒙面人倒地。 眼看着蒙面人冲到自家小女郎跟前的护卫只看到小女郎高骑马背上,长枪似电,蒙面人就倒在了地上。 骑在墨玉背上的冯云脑袋里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刺中了眼前这个靶子的要害。 鲜血迸出。 枪身染血。 血,丝毫没有溅射到冯云的身上,冯云却好似感觉到了鲜血的温热。 他是人,不是靶子。 可也该死。 因为他不死,就是她死。 她偏偏不想死。 冯云收了长枪,再次执弓。 随着白色的羽箭飞射而出,一个接着一个的蒙面人倒地。 身死。 车厢内,车帘抖的厉害,拨弄着算盘的销小手苍白的没有丁点儿的血色。 冯妙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上一次清池会外,就是三妹妹救了她,当时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听护卫说三妹妹是如何的英勇,后来三郎询问她时,她竟有些说不出的懊恼。 这一次,当她看到三妹妹手执长枪跨马拦在她的车架前,她再也没法子像上一次闭着眼睛躲在后面。 她要和三妹妹一起面对。 可她哪里想到她面对的是三妹妹杀人如麻。 白色的羽箭像是拨弄出的琴弦,长枪犹如长着眼睛,轻易地刺杀了一个蒙面人,而后一箭又一箭,一个又一个的蒙面人倒地。 三妹妹她,竟是这么厉害!! 恍惚的,冯妙车前马背上的身影好像变成了大兄那般的高大英武。 埋伏在麦田里的蒙面人,三十五人尽数灭杀。 镇国公府护卫二十八人,仅有五人受伤。 三十五蒙面人,身上无半分标识,不知出身来历。 冯云命护卫携镇国公府标识前往京都府尹处报案。 京都捕快快马赶来,只见三十五具蒙面尸体摆在路上,惊的路人避让三舍。 待查探死因,半数被刀剑伤到要害,还有半数是被硬弓所杀。 捕快结案,有歹人意欲伤镇国公府女郎,不料被镇国公府护卫发现反灭杀之,三十五歹人尽数身死,其中镇国公府有箭手在暗处护卫,杀灭半数。 当这份结案陈词落在京都府尹桌上的时候,冯云冯妙早已经回了镇国公府,并把镇国农庄还有路上遇到的事情告知了翠逸园的镇国公世子夫人。 “哈,还真是敢欺我镇国公府无人不成!”镇国公世子夫人面罩寒霜。 冯妙看向冯云,冯云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云儿,可受伤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问。 “母亲,女儿无事。”冯云道。 镇国公世子夫人道:“若是再遇到如此事,就和妙儿一起躲起来,你祖父教你六韬,不是教你冲杀。” “是,女儿知道了。”冯云听话的就像是一只猫儿。 冯妙:“……” 伯母是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样的三妹妹~ “妙儿。”世子夫人唤。 冯妙忙敛了心神:“伯母。” 世子夫人道:“今儿个辛苦你了,我都知道了,不管那些亡命之徒和镇国农庄有没有关系,农庄的事儿我必会严查。” “早些回去歇着。嬷嬷,把前些时候皇上御赐的血参给妙儿,妙儿受了惊吓理当好好调养。” 什么?血参? 冯妙觉得这才是吓了一跳。 血参只有皇家才有,传说人快死了只要拿出一点来就能起死回生,寻常百姓家中哪怕是如自己父亲这般的三品大员都是只听闻没有见过。 她这是做了什么,伯母就把血参给她? “伯母,妙儿不敢受。”冯妙道。 “拿着。”世子夫人道,“本就是镇国公府的事情,却是要你这般的小女郎操心劳力,你母亲说你颇有天赋,可也是辛劳的紧,若非是正巧了这回云儿也在,还不知道会如何,你母亲若是知道了怕不是会找我拼命?只当是取一份安心。” 世子夫人这么说,冯妙也只能愧受。 世子夫人又叮嘱了冯云几句,要她不要以身犯险,这才放冯妙冯云离开。 走出翠逸园,冯妙问冯云:“为何不言明?” 冯云轻叹:“我是女郎。” 冯妙瞪大双眼:“你还知道你是女郎?” 她亲眼看到冯云一箭一人的时候,她可没觉得冯云是女郎。 冯云看着冯妙,这大姐姐,不可爱了哦~ “我觉得不舒服。”冯云道。 闻言,冯妙的眼前也黑了下。 不说也罢,一说她也不舒服了。 在冯云射箭的时候,她眼见着那个冲到她们身前的蒙面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这才知道三妹妹是杀了人。 当她察觉到时,她差点儿喊出声来。 何况她只是在后面看着,前面真正动手的是三妹妹。 大兄曾经说过,第一次杀人时手是抖的,甚至可能好几天都会缓不过神来,还会做噩梦。 冯妙忙拉住冯云,急着问:“怎么办?要不要去大兄那边?” “不可。”冯云小脸儿泛白,“若是大兄知道,怕伤处又要拖延几日。” “对对,这会儿可不能让大兄辛苦。”冯妙连声应。 还是大兄赶紧的好起来,三妹妹还是小女郎。 冯妙没有回去,陪同冯云一起回转青竹小院。 经过花苑时正瞧见冯清急匆匆的过来。 “大姐姐,三妹妹,听说回来的路上出了事儿?可有什么要紧?是我的不是,若非是府中上下杂事太多,我也早就去到了翠逸园。”冯清道。 冯清这话听着不怎么中听,可看她脸上的焦色也不似作伪。 冯妙道:“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碰到一伙儿的歹人,好在三,三郎早有防备,安排了不少护卫,这才有惊无险,三妹妹也很厉害,还射了几个歹人呢。” 冯云忍不住多看了冯妙几眼。 大姐姐这回答竟然天衣无缝。 “当真?”冯清惊呼,“何人明知是我镇国公府的车架竟还敢动手?母亲可说了什么?” 后一句,冯清问的是冯云,冯云道:“母亲说会严查。” 冯清颔首:“既母亲这般说,就总不会教自家人受了委屈。” 冯妙颇有同感,她还收到了一份连自己母亲都没见过的血参呢。 忽地冯云挣开了冯妙,双手去攀冯清。 “二姐姐不知道,我看到那些歹人的时候,我想的是若护卫拦不住他们,我就没法子回来见到二姐姐了,我见不到二姐姐,就没法子跟二姐姐说二姐姐待我的好,我都记得,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二姐姐的。”冯云眼中含泪,声似哽咽。 冯妙:“?” 这是谁? 这绝对不是刚才的三妹妹。 冯清突然被冯云抓住,眼中惊讶错愕一闪而过。 冯云恍若未觉,抓着冯清更紧, 转眼间冯清眼中滚上泪水,“三妹妹,我,我……”遂抽噎不停。 冯妙:“???” 这又是谁? 她又是在哪里? 第七十九章 谁挨打 花苑中,冯清冯云执手含泪,哽咽抽泣。 冯妙抚着额头:“好了,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又都是哭什么。” 冯清冯云这才是终于止住了,两个红着眼睛,向冯妙道谢。 “让大姐姐见笑了。” 冯妙连连摆手。 不见笑,不见笑,她可是长了见识了。 冯云眼中湿润,眉眼弯弯。 冯妙忙轻咳道:“今儿三妹妹见了死伤之人,心惊胆寒,可是吓到了,这会儿的正要好生歇着。” 冯清惊呼:“这怎么可好?” “多谢大姐姐提醒。” 冯清连忙唤着使人一起往青竹小院回转。 青竹小院内,冬怜招呼着预备各种的清神镇宁,檀香,参茶等等。 自也有小院里的旁的侍婢忙着端送茶点给冯清冯妙。 冯清尚未如何,冯妙先发了火:“你们这是做什么!你家女郎受了惊吓,不先急着顾看你家女郎,顾着我们做什么,我们是没得吃喝不成!用你们殷勤!莫不是以为春晴出了府,青竹小院就没了前程了?你家女郎可是在大兄身边照顾的,大兄来日一句话,就是都赶了你们出府也是寻常。” “奴婢不敢。” 一众的侍婢仆从吓得跪在地上。 冯清脸色也难看起来。 冯妙这还不够,转头又问冯清:“二妹妹就是这样执掌中馈的?主不主仆不仆,若是三妹妹不能早些好转,我必是要禀告伯母的。” “大姐姐,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冯清沉声,走到门外,肃声道,“尔等身为青竹小院仆从,自当为主忧为主虑,昔春晴出府是违了规矩,今儿尔等不奉主子,也是违了规矩,念在此时三妹妹身边尚且有人顾看,今日便不予责罚,但若有下次,尔等也无需多言,直接逐出府去。” 众仆从不敢言语,忙躬身应命。 冯妙哼了声,这才算是作罢。 屋内,躺在床上的冯云瞄向冬怜,冬怜微微点头。 她已经记下了所有向冯妙冯清两位女郎献殷勤的侍婢仆从。 …… 被冯清训斥了一番,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们老实了许多,冯妙冯清先后离开,青竹小院内也仍安静素常。 冯云在床上生生的躺了一整日。 似睡非睡。 似梦非梦。 好像梦到了那个死在她枪下的蒙面人,又好像看到了她死在那个蒙面人的刀下。 恍惚的像是到了漫漫黄沙下的沙场,有败破的大乾旌旗,有倒地的将士,还有断裂的刀剑弓矢,她好像在其中,又好像不在,悲切雄壮又宏伟无匹,亦或者有白发的将军,骑在满是鲜血污渍的马背上,蹒跚而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 冯云惊醒。 脑海中系统也再次变化。 “躺平系统: 22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冯云:“?” 除却躺平的正常涨幅,第一次杀人竟2000。 好大手笔!! 这系统躺平的挺好呢~ 冯云正念叨着,听到外面冬怜轻声禀告:“女郎,长青阁来人。” 冯云小脸儿一垮。 长青阁。 冯云一袭青衣马面裙轻盈盈乖巧巧的站在长榻前,冯暮雨斜靠在长榻上淡淡瞧着。 “大兄~”冯云。 “如何?”冯暮雨。 “挺好的。”冯云。 “挺好的?”冯暮雨。 “刚睡醒,挺好的。”冯云。 “好。”冯暮雨颔首,瞥向屋中角落恍若隐形人的方和,“去和我家三妹妹比划比划。” “是。”方和。 冯云退却摇头:“大兄,我不是对手。” “无妨,挨打就是。”冯暮雨。 冯云:“……” 长青阁,校场。 冯云站在其中,手中的长枪像极了那日她杀人的那杆。 对面的方和冷面素颜,冷的像是冰块儿。 “春晴还好?”冯云问。 方和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晕,道:“伤已痊愈,现盘下一家商铺,正欲改成酒楼。” 冯云点头,动作这么快! 果然是如鱼得水~ “啪” 长青阁校场外,坐在长椅上的冯暮雨盖上盏盖。 冯云一颤。 方和嘴角立刻绷起:“请女郎赐教!” 遂,长枪抖起,直刺。 冯云连连退步,架住,反击。 提,拿,翻,缠,两道长枪你来我往。 冯云第一次和方和对拼枪术,方和的枪术和大兄的不同,大兄的枪法力道技巧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而方和的枪法力道更强。 不多时,冯云汗流浃背。 但尚能握紧她的枪。 眼前枪尖上的寒光凌冽,恍惚的好似回到了梦里,但梦中的她亦是强呢! 冯云面上的神色渐渐寒凝,手中的长枪也越来越快。 长椅上,冯暮雨渐渐屏住了呼吸。 在冯妙冯云前往翠逸园时,与她们同行的护卫已经在他跟前。 在冯云睡觉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冯云做了什么。 弓箭射杀已是惊了他。 偏偏还亲手枪杀一人。 杀人,不同伤人。 她说无妨,他也不会信。 只有亲眼看到,他才能放心。 这丫头,才十二岁。 可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枪术凌厉,甚至带着丝丝的血光。 这种感觉,他在曾陪同祖父征战的风行大叔身上看到过。 现在这丫头身上的气息还很淡很薄。 可这血光无差! 冯暮雨想到西山寺中那位祖父,想到祖父亲手教她六韬,心神忽动。 ……难不成,冯家真要出个女将军? 冯云不知道大兄想什么,只觉得长枪在她的手中流转越来越顺畅,似乎都能在有意识地寻找方和的破绽。 嘿嘿,谁挨打还真说不定! 冯云嘴角一咧。 已然感觉压力越来越强的方和心头一颤,某种不妙瞬间浮上。 第八十章 哪里更妙一些 “好了。”冯暮雨忽道。 方和应声收枪。 “啪!” 方和后背上挨了一下。 冯云低呼:“哎呀,没收住。” 方和:“……” 冯暮雨冷哼:“今日起,每日刺枪一千。” 冯云瞪大眼睛:“……” 冯暮雨勾唇:“每日狂草书法五篇。” “什么!!”冯云忍不住惊呼。 没完了? “嫌少?”冯暮雨问。 冯云忙不迭摇头。 她再说,还要涨篇数! “可为什么?”冯云问。 “狂草连绵不断,狂放不羁,最适枪法。”冯暮雨道。 冯云呵呵。 原来她枪法不行的时候要练,现在枪法已经好了很多了,还要练。 还不止练枪法,还要练毛笔字。 冯暮雨看冯云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呵呵:“也可要方和每日往你青竹小院陪你练上两个时辰。” “那我还是练刺枪。”冯云果断选择前者。 先前她觉得她说不定可以扭转劣势,可方和守的简直水泼不进。 方和是和大兄对练的。 今儿是在长青阁,换在青竹小院跟她练,还能留手? 八成挨打的是她。 嗯嗯,小命要紧。 练枪两个时辰,她还怎么躺平? 从长青阁回来,冯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躺平就是乖乖练枪练字。 不练不行,每天方和都来盯着她刺枪,练狂草五篇! 在青竹小院,她还没法子提春晴。 一直到邱家女郎前来,方和才没了影儿。 看到邱家女郎精致小巧的面庞,冯云激动的双目含泪:“盈儿姐姐,我好想你。” 邱盈儿被冯云弄得小脸儿泛红,讷讷声中仍端庄清雅:“听闻三妹妹在京郊遇险,心有所念,特来探望。” “多谢盈儿姐姐,有劳盈儿姐姐。”冯云拉着邱盈儿坐下,又是忙声的吩咐,“快,奉茶,还有糕点,上我最喜欢的,还有奶糕。” 侍婢们一阵的忙碌。 邱盈儿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比二姐姐那边如何?”冯云问。 邱盈儿道:“清儿那边自是雅致些,但说起自然惬意还是云儿妹妹更懂得。” “那盈儿姐姐更喜欢哪边呢?”冯云问。 “自是云儿妹妹这边更舒服些。”邱盈儿道,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云儿妹妹为何这般问?” 冯云眨眨眼:“若是二姐姐也这样问,盈儿姐姐最好说各有千秋。” 邱盈儿张了张嘴,又闭上。 想到今儿清儿听闻她要往青竹小院看望云儿时,脸上流露出来的些许异样,她也不敢言之凿凿。 邱盈儿询问起冯云那日京郊之事,冯云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自然没提她射杀的事儿,可她不说,邱盈儿问的可是仔细。 “听闻那日护卫当中有擅射之人?”邱盈儿问。 “盈儿姐姐怎么知道?”冯云。 “京都府尹的查案之果已列在各府桌案上,我也瞧了。”邱盈儿道,“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父亲还说多亏是镇国公府的护卫,若是旁府,说不定死伤多少。” “原来如此。”冯云道。 “当日可是吓到了,这几日可好了些?”邱盈儿问。 “嗯,大兄说要我多练字。”冯云道。 “既是令兄所言,必是对的。”邱盈儿道。 冯云重重点头,拉着邱盈儿去到了桌案之侧,给邱盈儿看自己练的字狂草。 “好字,笔锋间变化多端,足可卸去心绪之杂乱,当真是好法子。”邱盈儿神色肃然,还唯恐冯云不信,特意执笔也写了几个狂草。 “我也是有狂草之念,这才淡然若素,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邱盈儿道。 若非是冯云早先就听大兄说过为何要她练狂草,且这几日也有了点儿感觉,她还真信了邱盈儿这套说辞。 “嗯,以后我一定勤加苦练。”冯云道,又拿起邱盈儿的字,“还是盈儿姐姐的字好看,明儿个我就拿给大兄,看大兄能不能认出来不是我写的。” 邱盈儿面颊浮动晕色,“这怎么可以。” “对,这是不可以。”冯云拉着邱盈儿,又把笔递过去,“大兄要我写五篇,盈儿姐姐总要替我写一篇才好蒙混蒙混。” “这……” 邱盈儿看看笔又看看桌上的白纸,犹豫着想写又不想写。 她的狂草必然比冯云写的好,可若是这样,冯家大兄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云儿写的?可若是她有意写的马虎,若是日后冯家大兄知道了,岂不是会以为她不过如此? 邱盈儿咬唇,最终还是接过了笔。 “不要说是我写的。”邱盈儿提醒。 冯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定不会。” 邱盈儿落笔,冯云在旁边看的认真。 她一定不说。 可大兄看不出来才怪!! …… 书房小窗外影晃动。 侍奉在侧的冬怜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另一侧。 冯云微微点头。 正在落笔的邱盈儿注意到旁边冯云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许是二姐姐想你了。”冯云轻描淡写。 邱盈儿手中笔尖微颤,墨汁几欲滴落时笔横而起,一笔狂草,浑然天成。随后又是收敛锋芒一如先前的藏拙模仿。 不多时,一纸狂草毕。 邱盈儿落下笔,转头对冯云笑的轻盈美好。 “云儿妹妹好生歇养,待过些时日,我再来看望。”邱盈儿。 “好。”冯云。 邱盈儿款款离开,冯云看着她转向一旁的青兰小院。 “即便女郎不提醒,那边也会这般,女郎也只是想邱家女郎早日耳清目明。”冬怜轻声。 冯云颔首。 在望东伯夫人寿诞上,初见到邱盈儿就喜欢,在知道冯清是重生之后,她就更觉邱盈儿亲近。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变不成真的。 青兰小院内。 正中的堂屋内正中一个散发着淡淡凉意的冰鉴,不远处的长桌后,冯清正在翻看账册。 看到邱盈儿进来,冯清温婉浅笑:“盈儿可总算是放心了?” 邱盈儿望着儿时最亲密的好友,道:“清儿可也放心了?” 邱盈儿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冯清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盈儿是说我遣人去青竹小院之事?”冯清疑问,“那也是三妹妹一向懒散,我也是怕招待不周,才遣人去瞧瞧,没想着盈儿和三妹妹倒是相谈甚欢,却是显得我多余了些。” 冯清面带嗔然,似在玩笑。 邱盈儿兀的一笑,霎时间的如花美颜:“可不是你多余了么,你家三妹妹向我讨教如何运笔,我可是兴起呢,虽说院里多的是家里头郎君儿郎们才喜欢的器物,可也是别有意味呢。” 冯清嫣然:“我便是知道盈儿眼精着呢,不过倒也是叫我好奇了起来,盈儿觉得我这里和三妹妹那边哪里更妙一些?” 邱盈儿眉峰稍挑,还真是如云妹妹所言。 ……清儿还真的问了呢。 第八十一章 砸的自己好疼 青竹小院。 内室。 窗帘轻动,冯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冬怜与冯清的低语。 “我家女郎已睡了。” “请女郎恕罪。” “……” 冯清终于离开。 冯云听着冯清脚步远去,竟还有些失落。 假如小白花进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暴起。 毕竟邱盈儿从她的青竹小院回到小白花的青兰小院没一会儿,邱盈儿就走了。 毕竟邱盈儿走了没一会儿,小白花就来了。 冯云又等了一会儿,冬怜进来,低声附耳。 “噗” 冯云喷笑。 青兰小院的绣架子又双叒叕的倒了。 哎呦呦,这么生气? 小白花和邱盈儿吵架了? 没听到动静啊! 不对,是小白花没有见到她才这么生气的。 冯云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上次她已经说的很清楚,小白花知道她改了规矩。 自从她“受惊”后,小白花也不过才来过两次,虽看似关心,可敷衍之色也似有若无的流露一二。 小白花已经装不下去了。 可又是什么让小白花没了耐心? 十二年都忍下来了。 是事事没有如她的意,还是事事都和她记忆中的不同? 翌日,冯云就知道了。 平公主得知冯妙被袭杀,派人去探望了冯妙,冯妙特意的来她这边显摆,冯清的脸色都隐隐有些发青,冯云才知道平公主派人往侍郎府探望的时辰就在邱盈儿离开之后,也就是冯清来她青竹小院前后。 显然,冯清郁闷了。 且与那位平公主息息相关。 难不成上辈子平公主探望的是她? 又或者她想要的不是平公主,而是平公主代表的……三皇子? 嘶—— 冯云脑中忽然的清明开来。 难怪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小白花很是讨好平公主。 小白花喜欢三皇子嘛。 讨好平公主正常。 可平公主还和太子妃那么亲近。 上回东郊校场,平公主就在太子殿下身后。 邱盈儿在来了她的府上之后,平公主就派人探望冯妙。 是有意,还是凑巧? 咦~ 好乱! 冯云打了个颤。 “你还忍不了了?” 一声轻呵,熟悉的脑瓜崩熟悉的疼。 冯云“啊”的跳开,赶紧的把自己手里的那份儿狂草字篇递上。 “我我拿错了呀,你看啊,我写了!” 冯暮雨瞥了眼,冷笑,又抬手。 冯云跳的远远的。 冯暮雨就在座位上,对她招手:“过来。” 冯云摇头。 “过来。”冯暮雨微笑。 俊朗的面容如春风拂面,皎月平润。 但冯云看到的是淡淡寒意。 方和盯着她练完了一千刺,她就把五张字帖送过去,其中就夹杂着邱盈儿的那篇。 她真的一个字也没说是谁写的。 你眼神好还能怪她了? 可她一个字也不敢辩驳。 大兄太了解她。 冯云讪讪,只能挪过去。 闭着眼睛,视死如归。 冯暮雨看着她,抬起的手指蜷起来重重的压下去…… 冯云的鼻头被刮了下。 料想的疼痛没有,只有耳边大兄的斥声:“就你调皮。” “不许有下次。” 劫后余生的冯云立刻乖巧无比:“知道了。” 冯暮雨轻哧,抬起下巴点了点一旁早就备好的盒子。 “明儿去西山寺,把这个给方子墨,就说是我送给他,让他对我家三妹妹手下留情的贿赂。” “大兄放心,我定然带到。” 冯云眼中几乎冒出绿光。 终于要去西山寺了。 终于能去刷分了!! 镇国公府的车子穿过京都之内,隔着车窗,冯云明显感觉到了车外的不同。 之前在车里偶尔会听到街面上飘进来的污言秽语,当街咒骂,这回连敞怀的流浪儿都很少见到,行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巡逻的兵士捕快,偶尔还看到结队的兵甲从西门出城,街边上有百姓议论。 “又有匪人要剿?” “听说是因为镇国公府,我家有亲戚在衙门,说看的清清楚楚,那些歹人全都死了,还是镇国公府厉害。” “是镇国公府要查?” “这谁知道,反正不管是哪儿的匪,这几天咱半夜也敢出门了。” “对对,这阵子行脚商多了不少,东西都便宜了。” “前天晚上我家那娘们竟自己一个回了十里外的娘家,昨儿老丈人找了来我才知道,可是挨了好一顿打……” “哈哈,你小子欠收拾,都不知道去哪里风流了。” “……” 车子驶出城外,远处里尘土飞扬。 有兵甲骑士由远及近,旌旗之上有平南候府的旌标,还有“提”“何”两字在风中飘扬。 冯云看了眼,落下车帘。 兵甲骑士很快到了城门外,为首的将士勒马停下,身后的兵甲也都勒马不前。 遥遥看去,另一侧镇国公府的护卫策护一辆车马缓缓往西山寺的方向行去。 为首的将士抬起面甲,面甲下是一张硬朗的英俊面孔。 他抬头看了眼身后的“何”字旌旗,再次策马飞奔入城。 西山寺。 阵阵佛音仿佛能驱逐心神上的阴霾灰尘,暮鼓晨钟悠扬不绝,大雄宝殿正中的佛祖拈花垂首,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在佛祖眼前,毫无隐瞒。 冯云跪坐当中,静听佛音。 不是她想听,而是刚到山脚下,风行大叔就拦住她,带着她直接往这边来了。 说,镇国公要她静听佛法。 虽说她不想出家,可既然是祖父之命,她就先听着。 佛祖是真的,只是看她可怜,所以哪怕她鸠占鹊巢,佛祖也给她躺平的机会,让她能再来一次。 感谢佛祖。 感谢家人。 感谢所有她爱的,还有爱她的人。 …… …… 要不然,她再感谢一次? 半个时辰后,冯云对周遭念转佛经的高僧千恩万谢,这才往镇国公的院子去。 风行大叔仍在院外。 院内只有镇国公老人家。 没有方子墨。 “你找谁呢?” 镇国公捋着胡子看着自家这个看似憨憨实则精的像是小狐狸的小丫头。 冯云瞪大着眼睛,无辜的很:“大兄说有东西要给方子墨,我就是来找爷爷学‘六韬’的。” “哈哈哈!”镇国公仰头大笑,“好,今儿爷爷就正式教你‘六韬’。” 冯云咧嘴:“……” 她搬起的这块儿石头砸的自己好疼。 第八十二章 恐怖的游戏 静谧的西山寺后, 绿树茂密笼罩,清风徐徐。 年迈的老人躺在摇椅上口中说着什么,跟前圆润娇俏的小女郎托腮听着,偶尔提起几句疑问,老人或随手点拨,小女郎恍然大悟,抑或眼底微讶,与小女郎相谈细致,彼此印证。任清风之下,时光荏苒。 方子墨踏入镇国公小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方子墨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直到镇国公转头看到他,对他招手。 “子墨来了,瞧瞧,这是暮雨要云丫头给你带来的。”镇国公道。 冯云赶紧的点头:“我没看。” “多谢冯爷爷。”方子墨行礼,“多谢暮雨兄长,多谢云妹妹。” 冯云弯唇,露出八颗漂亮的小白牙。 方子墨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套银色的九九重连环,还有九九八十一个小方格的华容道。 方子墨眼中瞬间灿亮。 “我很喜欢。” 冯云继续笑。 这种聪明的小孩儿只配玩儿这种恐怖的游戏。 …… 不知道是镇国公爷爷累了,还是方子墨来了,镇国公爷爷没有再继续讲“六韬”,依旧和上一次一样,让冯云读“六韬”,又给方子墨拿了八本书,以方子墨读完为限。 上一回冯云以为方子墨和她一样是读,这一回她留意了——方子墨就是和她一样在读。 院子里仍旧只有冯云和方子墨,冯云忽地扣住方子墨的书。 方子墨:“……” 冯云眨眨眼:“这一页你读过了吗?” 方子墨点头。 冯云立刻拿到自己眼前,往前翻三页:“第五行是何句?” 方子墨诵出。 一字不差。 冯云不信邪,又换了一本刚才眼看着方子墨读过的。 “第四页,第三句?” 方子墨略微沉吟,诵出。 一字不差。 冯云吐了口气,合上书,双手奉还。 “得罪了,大神!”冯云。 方子墨不知道冯云口中的“大神”是何意,但稍稍一想也能猜出一二。 方子墨漂亮的小脸儿微红:“我不是……” “在我眼里,你就是。”冯云肃声。 开玩笑!! 她上了十多年的学,就听说过有过目不忘的人,从没有亲眼见过,现在她眼前就有一个,还是她亲眼验证。 聪明就算了,长得还好看,出身还高贵。 这种不是“大神”是什么? “我……” 方子墨还想说什么,冯云连忙打断:“大神,您先看您的,等看完了再说。” 她在西山寺的幸福生活就靠大神了! 方子墨没再说什么,拿起书认真看。 冯云也开始翻看“六韬”。 爷爷给她讲的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就像是大学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上课根本不按课本来,想到哪里就讲哪里,你还稀里糊涂的时候,人家已经把一整本讲完了,主打就是一个融会贯通。而你不把书看一遍,就是一个棒槌。 或许是镇国公爷爷已经讲过的原因,这回冯云再翻看“六韬”多少就有点儿感悟,一边感悟一边看,直到耳边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冯云才发现方子墨已经在玩儿九九重连环了。 嘶—— 冯云偷偷看到盒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九九重连环就已经被吓到,八十一个环儿团在一起,密密麻麻,现在看到被翻的更是一团乱麻的九连环,冯云只头晕眼花。 这东西真能解开? 就像是印证冯云所想,“当啷”,一只圆环落下。 冯云目光呆滞。 方子墨看她:“怎么了?” “啊,没事儿啊,你看完书了?太好了,走,去斋堂。”冯云拉起方子墨就走。 太可怕了! 必须吃点儿东西压压惊。 斋堂的饭菜一如既往,在香客的驱使下,冯云深刻的认为西山寺负责膳食的僧人们还俗后都能有上一份不错的活计——大厨。 吃过了饭菜,冯云回到了自己的禅院,也终于看到了春晴。 春晴比离开前长开了些,或许是养伤的缘故,脸庞和她都有些像了。 看自家主子盯着自己的脸,春晴尴尬:“蒙女郎爱护,奴婢才有今日,奴婢给女郎请安。” 接下来就是“砰砰砰”三个硬生生的响头。 然后也不等冯云问,事无巨细的把出了府后的事儿说了一遍。 早先在镇国公府小白花故意找茬,冯云借机就把春晴弄出了府,在方和的帮助下,春晴很快就养好了伤,凭着冯云给的菜谱,在京都开了一家酒楼。酒楼的价钱不低也不高,正合着京都大部分百姓官吏都能吃得起也觉得好吃的样儿。 京都之内几乎没有秘密,哪怕是朝廷中的隐秘,因为办这些事儿的都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员,大都是下面的官吏,短短几日,春晴就得到了不少消息,比如镇国公府女郎受袭,皇帝大怒,命平南候世子提南甄和新提拔上来的何尝校尉领兵剿匪,京都内外风气随之大变。百姓们一时欢喜。可敢袭杀镇国公之女,那伙蒙面人当真是匪?有官员上折子要彻查,镇国公府世子妃也上了折子,结果就是皇帝把彻查之事交给了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两位殿下查探,可见皇帝之看重。 东郊校场比试时,太子殿下待平南候世子亲厚,又有何尝校尉是太子殿下提拔,众人都以为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现在看太子殿下查的轰轰烈烈,三皇子殿下几无声息。 据说先前平南候往西山寺见镇国公时,镇国公拒而不见,大都猜测怕不是镇国公不待见平南候?毕竟平南候世子伤了镇国公府的郎君呢,而这回镇国公女郎又是从自家的农庄出来就遇到的歹人,说不定就会查到镇国农庄。 镇国农庄啊~ 冯云想到那个深藏不漏的裴平,挠头。 “大兄知道吗?”冯云问。 春晴眼波流转,垂首道:“咱们酒楼的消息,大郎君大都是知晓的……” 冯云睇过去:“哦~你还想当我嫂子?” “奴婢不敢,奴婢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春晴吓得连忙跪倒,小脸儿都白了。 冯云扑哧笑出声。 “哈哈,我逗你的,我知道你心悦方和。” 冯云不说也就罢了,这一说春晴的小脸儿转眼又变得通红,咬着小嘴唇,都要哭了:“女郎戏弄奴婢。” “谁戏弄你了?我看方和也心悦你呢?”冯云道。 “当真?”春晴欣喜脱口。 冯云眨眨眼。 春晴跺脚,羞得面红耳赤:“女郎~” “哈哈哈哈哈!” 冯云乐不可支。 也不怪她凑趣。 母亲,大兄都知道,还有西山寺的爷爷在,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呀! 女郎快活的笑声从禅院里传出来。 立在禅院围墙外的方子墨听着听着,抬起自己的手。 白皙纤薄的手指总是凉的,可在今儿她拉他的时候,很暖,很暖。 第八十三章 一层冷汗 纤弱的少年郎君立在禅院门口,日头从身后映射过来,好似能穿透少年郎君的身躯,墨发柔的像是缎子,面容白皙若玉,双眸清润的好似含着春水。 冯云都恍惚了下。 如果不是耳边还有佛音,眼前的少年郎君周身也没有云雾飘渺,她都险些以为是谪仙降世了。 “女郎,奴婢告退。” 春晴的声音冒出来。 冯云忙摆手,过去拉方子墨:“子墨怎么来了?快进来。” 春晴向方子墨行礼,垂首离开。 方子墨回头看了眼春晴。 “她是谁?”方子墨问。 冯云:“原来是我的侍婢,现在出府了。” “开了酒楼?”方子墨问。 冯云惊的差点儿把方子墨甩开。 “你怎么知道的?”冯云脱口而出。 方子墨道:“她身上有斋堂师傅的气息,可又没有檀香沁染,脚上沾着西山寺没有的黄尘,身上的料子也是这阵子上香的香客们身上惯常穿戴的,极不惹人注意。” 冯云抱臂。 够了,说的很详细了。 尤其是后面那句“极不惹人注意”。 方子墨问:“你很看重她?” “对。”冯云道。 “为何要开酒楼?”方子墨问。 “有趣。”冯云。 “酒楼之地汇集三教九流,除却能挣些钱财,各种消息也是流传最广。”方子墨。 冯云奇问:“你也有酒楼?” 方子墨摇头,清润的小脸上划过丝丝失落:“我连西山寺都出不去。” 呵,连西山寺都出不去还懂这些不该懂的,是不是很不应该? 冯云略显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开的酒楼可是用光了我的钱,我还想大挣一笔呢,要不然你加个名字也成~” “我有钱。”方子墨。 “多少?”冯云。 方子墨举手:“五千两。” 冯云眼珠子差点儿变成银锭子。 京都的普通百姓每年能挣到三十两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五千两,够挣一百六十六年。 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连下赌盘都没能挣到一千两。 “你能加多少?先说好啊,最多也就给你留个名儿,挣了钱分你红利。”冯云道。 “都给你。”方子墨。 冯云的呼吸都窒了下。 都给她啊~ “那也是只给红利。”冯云。 “好。”方子墨。 冯云盯着他:“你知道五千两是多少吗?” “五千两。”方子墨。 冯云对他竖起大拇指:“好!拿钱!” …… 不到一盏茶,五千两的银票摆在了冯云的桌上。 方子墨面色不变,就好像拿出来的只是五十两。 可冯云已经有点儿不淡定了。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摆在跟前。 可刚见了几次面就拿出来这么多的银钱,就不怕她卷了跑? “冬怜,收起来。”冯云道。 冬怜收起来。 方子墨从头到尾都没看桌上的银票半眼。 冯云看着方子墨,问:“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方子墨摇头。 “那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冯云又问。 方子墨扯了扯嘴角:“没事就不能来吗?” “不是……” “那我先走了。” 方子墨起身就要走。 虽落寞却毫不迟疑。 冯云赶紧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子墨露出笑容,却是怎么看都叫人心疼。 “我知道,我也委实没什么事儿。” 方子墨仍要离开。 冯云也只能松开。 在佛门西山寺的禅院里,她总不能硬拉着少年郎不松手,不是? 只是背对着她的少年渐渐走远,唯觉凄凉清冷。 这时,有护卫近前附耳:“女郎,三皇子来了。” 冯云心头一跳,连忙紧跑了几步,拉住就要出院子的方子墨:“我有事要你帮忙。” 方子墨:“……” 禅房幽静。 外面是镇国公府的护卫,内侧院中,三皇子的护卫小武立在阴影之地,仿佛不存在,敞开的禅房门内,冯云和一身寻常衣袍的三皇子相对而坐。 不得不说三皇子的皮囊还是很好的,至少比那位太子殿下要好,虽然只是寻常的锦衣常服,却是丰神俊朗,和煦温润。甚至有些时候比大兄还要温和宽厚几分。 “今日路过西山寺,便上山来祈福,不想倒是瞧见了镇国公府的护卫,先还以为是暮雨在这里,没想竟是小女郎。”三皇子笑的温文尔雅,“想着前几日小女郎受惊,特来探望。” “有劳殿下,我已无碍,倒是大姐姐惊惧了些。”冯云端庄雅坐,显得恬静优雅。 三皇子眉角稍挑,笑道:“小女郎怎得和往日在镇国公府全然不同?难道是因为……” 三皇子没说下去,只抬手往西山寺后山方向指了指。 冯云正色:“殿下,我祖父温和慈善,可是最好的祖父。” “咳咳。”三皇子掩唇咳了几声,正色,“不错,镇国公德高望重,前些日子那首诗词更是为京都众所称颂,父皇也说镇国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朝有镇国公在,自是基石永铸。” “殿下,这话应该当着我祖父的面说。”冯云肃然。 “哈哈。”三皇子忍俊不禁,“女郎不知,本殿已先求见令祖父,令祖父和往常一样,一概不见,故而这番话就烦劳女郎转告了。” 冯云拱手,沉声:“必会转达。” 三皇子看着眼前佯装稳重的小女郎,笑的眉眼若春:“既女郎帮了我,我也总该投桃换李。” “女郎可听闻太子殿下与本殿协查数日前京郊外歹人袭杀镇国公府车驾一案?” 冯云点头:“今日方听闻。” 三皇子道:“太子殿下协平南候世子以此案为由,剿灭京郊众匪为明,暗里则是在探寻当日镇国公府两位女郎前往镇国农庄之事由,毕竟是镇国农庄,关系体面,但已然查到了农庄两位管事的身上。” 冯云双目茫然:“殿下是何意?” 三皇子看着冯云,淡淡一笑:“我以为大略太子殿下会查到私怨。” “私怨?”冯云。 “听闻京郊赛事之后,令兄受伤,夫人便把府中各事物交由几位郎君女郎,镇国农庄应正在女郎之大姐姐手中,镇国公府率众往镇国农庄,还有擅射的小女郎,怕也是做足了准备,虽不知是否查出了什么,但正就在回转的路上碰到了歹人,免不得被有心人牵连到一起。”三皇子缓缓道。 冯云急忙道:“殿下不知,大姐姐是那次清池会后平南候小郎君所为吓到了才特意的唤了我前往,护卫也是三郎加派,只唯恐大姐姐出事,这怎么就和镇国农庄牵扯到一起了?大姐姐亲口与我说,镇国农庄无碍。” 三皇子颔首:“清池会那日,本殿也在,本殿知小女郎所言不差,可旁人不知,若是硬被扯到一起,大事化小不说,还会使人以为镇国公府治下不严,尊卑无序,恐怕连公爷安置在农庄下的伤残老兵都免不得受到牵连。” 闻言,冯云后背激灵灵的出了一层冷汗。 第八十四章 三皇子一番话,就像是大冬天的被冰雪兜了满头满脸的冰寒刺骨。 若是真的如三皇子所说,京都百官虚惊一场不说,还会说镇国农庄内竟有歹人胆大包天,仅仅私怨就敢对镇国公府动手,那又会不会造反?祖父农庄里的残兵又会是什么结果?会不会打破祖父和皇室的某些平衡?亦或者还有其他她想不到不知道的事情。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竟还为她能射杀那些蒙面人,而免了护卫们的伤残心生庆幸,全然没想这些。 这几日大兄没说什么,母亲没说什么,哪怕是爷爷,在她到了西山寺后先给她去杀念为佛法普度,后就是“六韬”教授,(“六韬”还是她自找的)半句都没提那天的事情。 是他们想不到? 母亲可能想不到,大兄不可能啊!爷爷就更不可能了! ……还是说三皇子说的不可能发生? 不,很有可能发生。 毕竟镇国农庄的裴管事就给了她一个项目。 正所谓,家贼难防。 “那怎么办?”冯云有些急。 三皇子无奈:“太子殿下是我兄长。” 这会儿想到是兄长了?有本事别惦记你兄长的太子之位。 “我明白了。”冯云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之色,“殿下告知我,就是要我祖父知晓。更甚是殿下也并非路过,而是特意来此。” 三皇子看着冯云,更觉这个小女郎合眼。 虽不甚美,然心思清明。 一点就透。 三皇子面带讶色:“小女郎何出此言?本殿确是路过,就像是案卷上所言众多歹人身中羽箭,而正巧小女郎箭法卓绝一般。” 冯云也登时瞪大眼睛:“殿下说错了,真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何时说有关了?”三皇子讶然。 冯云鼓着小脸儿:“反正是没关系。” 三皇子捏着手指,压住想要杵一杵的冲动,宠溺一笑:“不错,小女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云看到三皇子的笑容,心下忽的一抖。 三皇子弯唇,起身:“时候不早,本殿也该走了。” “送殿下。”冯云道。 “不必多礼。”三皇子道,忽地抬头看向另一边合着帘子的内室,“里面可有人?” 冯云心下抖的更厉害。 “有。”冯云道。 “本殿可识得?”三皇子问。 冯云略显窘迫:“殿下,他,他有点儿不好见人。” 冯云指了指自己的脸。 三皇子明白了。 怕吓到人。 “本殿并非以貌取人,不过,今日既女郎说了,也罢,若是下次再见到,女郎可万不要如此了。”三皇子眼中轻泄凉意。 “一定。”冯云道。 三皇子颔首,这才出了禅房。 立在阴影中的小武如影随形跟在身后。 出了禅院,三皇子目视前方,淡声道:“去查一查房中的是谁。” 小武低声:“皇上有旨不可探查西山寺。” 三皇子停下脚步,睇过去:“那是数年前的旨意,再说,我查的是西山寺?” “若是你做不到,本殿自会派旁人。” “是,属下领命。” 小武应诺。 …… 禅院内目送三皇子离开的冯云暗暗吐了口气。 若非是她怕三皇子在路上碰到方子墨,她才不会把方子墨留下来。 可却是没想到三皇子还真有些功夫在身上,竟感觉到屋内有人。 屋帘掀开,方子墨走出来,或许是禅房阴暗的缘故,方子墨的脸色更白几分。 “他是哪位殿下?”方子墨看向早已经空无一人的禅院门口,淡声问。 “三皇子殿下。”冯云道。 方子墨微微点头,转眸看向冯云:“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说案子?”冯云问。 “不错。”方子墨道。 “我不知道,我还是先去告诉祖父。”冯云急着就要出门,在与方子墨擦身而过时,方子墨抓住她的手腕。 “你现在不能去。”方子墨道。 “为什么?”冯云。 “国公爷为何教你六韬?”方子墨不答反问。 冯云骇然:“难不成是要我……” 方子墨摇头:“那位三皇子不是说了么,关系伤残老兵,而国公爷既安置了伤残老兵于庄子上,便不会不顾,只是你既学了六韬,焉能没有一二法子?” 冯云吸气。 啥就她学了“六韬”了?就是上一次来的时候读了一会儿,这回爷爷又云山雾罩的说了一会儿,她又看了一会儿书,还哪儿都不挨着哪儿了,哪里又学了? 还法子?什么法子? 她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好? “以德为本,以武为辅。”方子墨道。 冯云深吸了口气。 这八个字,她懂。 祖父在跟她说的时候,重点就是这八个字。 大神都没怎么听,就总结出来了。 她可不能太差劲。 所谓“卷”,就是这么来的! 冯云推开方子墨,直奔内室,然后整个人往床上一躺。 方子墨:“……” …… …… 一刻钟后。 冯云和方子墨到了镇国公的屋子。 冯云把三皇子到了禅院和她说的那番话转述。 镇国公听着,也看着她。 待冯云说完,镇国公一指方子墨:“他也听到了?” 冯云点头。 镇国公颔首:“好,那丫头就说说。” 冯云咧嘴,或许方子墨不在,她也不用想这么多。 冯云道:“我以为当坦言镇国农庄之事宜,公布于众,言,虽有不法,但一经查实,绝无宽纵,毕竟圣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更不要说是我们寻常人,爷爷怜惜伤残老兵绝无差错,我大乾立朝三十七年,兵甲未寒,理应为伤残兵士多谋些生路。至于歹人,既敢谋主,那无论是谁,也唯有一死。” 冯云面容倾诉冷然。 镇国公微微恍惚。 这是他家里十二岁的小女郎? 不止动手利落干净,说话也冷的可以啊。 不会是先前的佛法诵经没能把这丫头身上的血色给驱逐干净? 冯云看镇国公心不在焉,只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差,爷爷也连听的心思都没有。连忙问:“爷爷,您如何想?” 镇国公回神,道:“来,跟爷爷玩会儿推手。” 冯云:“???” 她说的太差,爷爷只想着玩儿了? 第八十五章 突然好想 冯云没有二话,当即搭手。 六韬,她还不行。 但,推手,她真不含糊。 冯云和镇国公彼此手肘腿侧,相交纠葛,流畅圆润之极。 “很好。”镇国公赞。 一旁默默看着的方子墨也笑的宛如清泉。 冯云得意。 推手和弓箭一样,都是她系统里头级别最高的。 大神是厉害。 但大神不会的,她会。 半柱香后,镇国公停了,道:“就按你说的办。” 欸? 冯云又惊又喜:“真的?” “当然,爷爷还能骗你?”镇国公道。 冯云就差蹦起来了。 她想的真成了? 真的可以吗? 这可不是关系着什么薪酬,什么交情的,而是关系着一家的荣辱生死! “交给你大兄去办,不过爷爷可不会动笔,怎么说就看你的了。”镇国公又给出了一道难题。 冯云看向一旁的方子墨。 …… 在方子墨操刀下,很快一封以镇国公的意思传达出去的信件送出去,当然字还是她写的,文略内容全是方子墨的话术。 风行大叔拿着信出门,怎么送出去,送给谁,和冯云无关。 任务结束,爷爷这边也没让她再看书。 冯云开开心心的回去自己的禅院。 睡一觉,睡到自然醒再回家。 “刚才你问我可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一直默不作声地方子墨突然道。 刚才? 冯云回想,大神说的“刚才”莫不是当时拿出那五千两的时候? 这都过去好几章了,才想起来? 但五千两呢,刚才还帮了她。 “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冯云道。 方子墨说了。 半响,冯云的下巴差点儿没合上。 车子摇摇晃晃的出了西山寺。 车内。冯云看着车厢顶目光迷离。 “躺平系统 31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告知方祭酒外公,+8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西山寺上,方子墨要她帮忙的就是告知方祭酒方大人,说西山寺有墨儿想念。 就是邮差的事儿,用得着她? 大兄去岂不是更方便? 可,8000呢呀! 上次4000,这次8000,下次呢?下下次呢? 如果说五千两银子很馋人,那这些数字就是让她不得不上瘾的罂粟。 干了! 必须得干!!~ 冯云猛地从车里坐起来,掀开车帘:“尽快回京。” “是。” 车外几声呼哨,车马加快了速度。 行走间,马蹄带起阵阵飞扬尘土。 京都四城门,西边的宣武门飞快的奔驰出十多匹骏马,各个矫健嘶鸣声声,其中还夹杂着少年郎君们的纵情呼喝。 “李云飞,你有什么可张狂的?不过就是跟在提家二郎的身后玩耍,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全忘了当初跟在三郎身后一口一句‘兄长’的唤着了?” “你知道什么,我家是武勋,跟在二郎身后玩耍正是恰如其分,哪里像是你这样文不文,武不武的只顾着玩耍,全然丢了你兄长脸面的家伙?” “哈,可惜我是丢兄长的脸,你是丢了你家祖宗的脸。” “王文远,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李云飞,你不来你是孙子!” “好了,既出了京,就和和气气,吵什么,平白的让那些庶民看了笑话,走,去东郊校场比划,五郎觉得如何?”喊这话的是提南兴。 被称为五郎的俊美少年郎君看向脸色难看的冯暮修,问:“三郎想去吗?” 冯暮修咬牙,高喝:“有何不敢!走!” 十多骑风驰电掣的往东郊校场奔过去。 其后不多远,有马蹄轻落,遂一声嘶鸣,骏马拨转马头往另一边跑回去,马背上的人头戴斗笠看不到模样,只是从衣袖角落露出银边黑衫。 …… 东郊校场。 没有闻讯来的百姓商贾,也没有各家的仆从侍婢,看台上更是空无一人,东郊校场宽敞的犹如跑马场。 马儿兴奋,少年郎君们更升起了争胜之心,先策马跑了一圈。 漂亮的五郎在高台上喝彩,跑在最前面的提南兴又策马奔了一圈,少年的身影在马背上辗转腾挪,惹来阵阵欢呼,尤其李云飞的呼喊声更是尖锐刺耳。 脸色发青的冯暮修在后面紧追,从腰间摸出飞蝗石,高喝一声:“看石。”冲着提南兴甩过去。 提南兴痛呼了声从马背上掉下去。 等提南兴再起身翻开衣裳,腰间青了一块儿。 “你耍诈!”李云飞高喊。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陈风华也默默点了点头。 王文远:“什么耍诈!三郎投掷之前特意喊了,是这位提家二郎没有反应过来才中了招,再说你知道三郎最擅飞刀,若此番是飞刀,这位提家二郎才是惨了。” 旁边胡锦文也跟着点头。 往日里常在一起的四位小郎君,今日两人对两人针锋相对。 冯暮修昂首挺胸,一脸冷笑。 提南兴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只盯着冯暮修似笑非笑:“三郎好本事啊,这回只当是叫三郎先胜一筹,后面三郎可有什么能比试的?我提南兴尽数接下了,也免得被人说我提家儿郎是个只凭祖上蒙阴的小子,更也省的他们几个以为三郎这些年的名不副实。 冯暮修面上有些绷不住。 提南兴在逼他! 早先在看台上的五郎看到提南兴摔下马来,急忙的赶过来,正巧了听到这番话,五郎连忙道,“三郎不同二郎,二郎多少也是见过刀锋凌厉,三郎和我一般,哦,我知道三郎还有一样极好,投壶。” 冯暮修知道五郎是在帮他说话,可怎么听都别扭。 提南兴哈哈一笑:“好,就比投壶。” 王文远看着眼前这豪气干云,和那日醉香楼所见好似完全就是两个人儿的提南兴,心生不安。 这一刻,突然好想三姐姐。 第八十六章 我才正对路 “好想三姐姐。”冯暮修喃喃。 “难不成这里面有猫腻?”王文远问。 胡锦文也连连追问,那日冯三郎在醉香楼和这位提二郎对上的时候他没在,可也听说三郎在投壶上赢了提二郎。 这回又比投壶,理应不会有问题才对。 说不定是提二郎故作镇定。 冯暮修摇头:“我也不知,但总觉得不对。” …… 偌大的校场上,护卫骏马立在一侧。 少年郎君们聚在一起,一道横线之前,十丈开外置一壶。 看到壶的位置,王文远胡锦文就后退数步,对冯暮修露出以期鼓舞振奋之色。 果然有猫腻! 但他们也只能在边上敲敲边鼓。 距离太远,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投中。 帮不了丝毫。 五郎也目瞪口呆:“二郎,你们家里投壶都这么远?” 提南兴惊讶:“难道京都不是这样?” 五郎摇头,看向冯暮修。 冯暮修捏着箭的手也在抖。 他想到提南兴会在这投壶上做文章,可没想到做成这样! 这哪里是投壶? 根本就是投箭! 可看到五郎看过来,还是咧嘴一笑:“提家二郎不知道京都之俗,虽我不过顶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常也有人说我什么名不副实,文不文武不武,可既然提家二郎摆出了阵势,我也总要对上一场,不然不就叫人以为未战先怯?” 五郎君,五皇子点头,肃着小脸儿看向提南兴。 提南兴虚应的拱了拱手:“佩服,不过三郎这番勇气倒也是叫我想起当初父侯灭杀一匪患时,那匪头子说的话,匪头子说反正也打不过,可既是只有死路一条,也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冯暮修硬生生刚拔起来的气势被压下。 偏偏五皇子还好奇的问了句:“侯爷说了什么?” 提南兴盯着冯暮修,咧嘴露出尖牙:“我父侯说,自作孽。” 五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问了什么,闭上嘴往后退了两步。 冯暮修气的脸色发青。 王文远梗着脖子道:“提二郎这话就不对了,三郎本就年少,有此勇者,已是不俗。” “对。”胡锦文道。 提南兴打了个哈哈:“当然,毕竟来这边,也是三郎应了的。” 如果不是同意了比划,还能来这里?来了这里又说年岁小,不就是怂了嘛~ 王文远胡锦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都一起看向冯暮修。 他们尽力了! 冯暮修吐了口气,上前一步,站到了横线之前。 提南兴绝对不是故作玄虚。 甚至说不定醉香楼的投壶,他是故意输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站到了这里,就像是那日大兄在这校场上血染一般,既是他应下了,就要受着,哪怕是输了,也不能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就是怕一个也进不去,那就是不想丢也得丢了。 冯暮修越想脸越白。 提南兴盯着冯暮修的神色,嘴巴就快要咧到耳朵根。 京都里的投壶他还真不擅长,可这个,却是他自小玩儿到大的。 此是他平南侯府受辱之地,今儿他就要把这辱还回来。 不然还以为他平南侯府无人! “三郎,请——”提南兴呼。 冯暮修咬牙,扔出去。 投箭飞出,过而不入。 “好。”五皇子鼓掌,“三郎力气真大。” 冯暮修:“……” 王文远胡锦文两人对视一眼,三郎不是说和五皇子相交不错吗?怎么听着不太像? “如五郎所言,冯三郎力气极大。”提南兴道,“可惜,投壶嘛,力气大没有用。” 提南兴拾起一箭,抬起箭头高高一投。 “当啷”一声。 投箭轻飘飘的落到了壶里。 和提南兴一样,轻松恣意。 冯暮修脸色更白。 “冯三郎,再来啊!”提南兴又唤。 冯暮修拎着手里的箭,犹豫几番,几乎就要甩下不投。 提南兴的投壶太强。 他真比不过。 可当真要他就这么认输? 这里是校场,先前他还心念着不能丢脸呢! 对,不能丢脸!! 冯暮修吐气吸气,来回往复几次,心绪终渐平。 他是家里头最没出息的,可也总要人知道家里最没出息的会是什么样子。 冯暮修手中投箭渐稳,回想提南兴投壶的举动,投出一箭。 投箭沿着投壶边缘落下。 冯暮修眼中一亮。 有门。 提南兴嗤笑,现在学不怕晚了点儿? 遂提南兴又一箭,再中。 冯暮修紧跟着一箭。 这一箭差点儿落到投壶里面。 “好!”王文远胡锦文。 提南兴神色不变,投,中。 冯暮修再一箭。 “当啷——” 这一箭,终于投中。 投箭入壶的声音竟是无比的好听。 “好!”五皇子高呼。 提南兴皱了皱眉,再一次,中。 冯暮修再投。 两人交替,各自投了二十箭,提南兴每箭必中,共入二十只,计二十五分。其中提南兴投入双耳五次,可双倍分。冯暮修中十只,其中一只入双耳,计十一分。 “提二郎胜。”五皇子道,“但冯三郎初次投壶就能中双耳,可见也是技艺不凡,好,很好。” 五皇子学着太子殿下的语气,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腰身上挂着的玉佩,犹豫了下没有取下来。 这是父皇给他十二岁的生辰礼,听说价值千金,他可不能给出去。 就这会儿,五皇子听到下面提南兴和冯暮修说话:“三郎,我还有一局,不知三郎可否答应?” 冯暮修脸色虽还有些难看,但眼里却是比先前还要清亮。 冯暮修坦然应对:“请提二郎明言。” “适才三郎露了一手飞刀之术,正巧了我也是会几手飞刀,不然咱们就对射一番?早些时候咱们两位兄长也在这里切磋了一二,如今我家世子老哥可是对令兄赞不绝口,若是你我再次对决,说不得又是一番佳话。”提南兴道。 闻言,冯暮修刚平复下去的小心心差点儿蹦出来。 王文远胡锦文也变了脸。 早先在醉香楼,三郎就在飞刀上输给了提二郎,这回再比?还是打定了要你死我活的那种? 结果可想而知。 “三郎不行,我才正对路!” 忽的,一道清幽的声音缓缓飘来,像是天边的浮云,又好似霹雳的雷霆。 在场众人面色大变。 第八十七章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哒”“哒”“哒” 马蹄踢踏响在校场上。 黑色的骏马如同墨色突兀的在纸卷上晕染开来,随着声响靠近,才赫然发现马背上还有一位少年郎君。 只见少年郎君头扎马尾,身穿短打衫罩,又是明眸皓齿,浅笑盈盈。 原本小小的身影在马背上毫不出奇,可偏偏就让校场中的所有人都没法子转移目光。 不认识冯云的郎君们惊叹前来的少年郎君虽从未见过,但风姿卓越已然不凡。 认识冯云的少年郎君们心思各异,有惊讶,有欣喜,还有的想要跑。 “提家二郎,别动。”冯云呵道。 在看到冯云出现,就已经在悄然后撤的提南兴一滞。 王文远胡锦文这才发现提南兴已经比刚才退离了十一二步之遥。 原来杵在提南兴身后的李云飞,陈风华两个站在王文远胡锦文跟前,脸色尴尬。 冯暮修才顾不上看提南兴如何,在看到冯云的刹那,眼里就只有冯云了。 满心的苦楚瞬间弥漫,眼泪也不知道怎么涌出来,什么身份雅致都顾不上,只想着自己好委屈好难过。 冯暮修跑到墨玉跟前,一股脑的憋屈屈辱:“三姐姐,姓提的他欺负我,欺负我就是欺负三姐姐,欺负三姐姐就是欺负镇国公府。” 骑在墨玉高大的马背上,盯着那边偷跑却被她唤住不得不停下来的提南兴,冯云的耳边正响着某种气势浑宏的bg,突然的就被冯暮修这番话弄得什么都听不到了。 冯云看着墨玉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冯暮修。 ……这种连带被欺负的套话确定是叔母家一脉相承。 三姐姐? 其他不认识冯云的郎君们闻声惊讶。 这位就是传闻中惹得镇国公府平南侯府两府交恶,更叫提家二郎闻之变色的镇国公府小女郎? 再看现在提家二郎脸上似哭非哭的神色…… 确定了,没错。 “有三姐姐在,定然不会叫你被欺负了去。”冯云淡声道。 冯暮修重重点头,一抹脸转身仰首挺胸的往后看。 这一刻好像他旁边的不是墨玉的马腿,而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大腿。 “三姐姐。” 王文远胡锦文也跑过来行礼躬身,两张脸上也欢快的几乎冒出光来。 王文远是见过了三姐姐的本事,胡锦文只见过一次三姐姐收拾三郎的场面,但听过太多次。 冯云微微颔首,看向那边的李云飞,陈风华,还有其他一众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郎君。 虽然她的身高并不高,但此刻只有她在马上,一时间竟有些居高临下的鄙睨挥斥。 “你们都是少年郎君,自当有自己的是非爱恶,若是关系家门生死以利为先,也无可厚非,怕就是怕不过玩耍,就让你们违逆了你们自己的清明是非,那日后即便是你们踏上了朝堂,成为了你们眼中的父辈兄长,所想所念所思的除却你们家的利益好处,怕是什么都不剩。” 清扬的声音回响在东郊的校场,校场内的少年郎君们若有所思,在高台上看到冯云正高兴的跑下来的五皇子听到这席话,小脸儿也深凝起来。 自己的是非爱恶吗? 李云飞陈风华两个面红耳赤,自觉没法子再待在前面,往后退去,却是退到半路,李云飞发现陈风华悄悄往胡锦文那边挪过去,李云飞瞠目,陈风华见被发现,也不藏着掖着了,冲着李云飞一稽,转头往胡锦文那边跑的更快。 胡锦文笑的像是小弥勒,和陈风华说了没几句,陈风华就笑的咧开嘴。 李云飞咬着牙,只能自己走向提南兴。 提南兴根本就没留意这边,眼巴巴的看向正过来的五皇子。 “五郎。”提南兴。 “放心,本本郎君会帮你。”五皇子小大人儿般的拍了拍提南兴的胳膊,转脸一脸兴奋的冲着冯云跑过去。 提南兴:“……” 这是能帮他的样儿? 现在他把自己一拳打晕,成吗? “你怎么来了?你兄长知道吗?” “你怎么来了?你兄长知道吗?” 五皇子和冯云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一怔,随后对视彼此。 但冯云在马上,五皇子在马下。 冯云轻轻松松碾压。 冯云一指远处里被护卫牵着,明显比其他马儿乖顺,马背上的鞍鞯又别有佩饰的马儿,问道:“那是五郎的马?” “不错。”五皇子道。 “那马儿太小了。殿下骑着定然不痛快,不如与我同乘?”冯云建议。 嗳? 五皇子眼中霎时亮的像是星星:“真的?” 冯云点头:“我还骗殿下做什么?” 冯云自马上对五皇子伸出手。 …… 护卫五皇子的护卫们看到五皇子站在马下,冯云坐在马上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脸色正都有些冷时,突然又看到那位小女郎对殿下伸手。 护卫们登时瞠目。 她要干嘛? 紧跟着就看到旁边站着的冯家三郎托住殿下的腰,殿下就被那位小女郎给带到了马背上。 嗳? …… 身下浑身墨黑的高头大马俊逸威猛,身后的小女郎又柔软又安全,五皇子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高兴。 浑身上下都在高兴。 “啊啊啊——” 五皇子张开双臂欢呼。 冯云扬唇,缰绳微抖,墨玉在校场上跑起来。 众郎君:“……” 提南兴咬着牙悄悄后撤。 “提二郎哪儿去?”冯暮修王文远胡锦文等人追上,“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不定等殿下回来就罢手言和呢!” 呵呵,这话我都不信,你们说的会信? 提南兴也只能站住不动。 这里是京都,他能跑哪儿去?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是,这冯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她不在京都嘛! 回来了?这么巧的啊啊啊! …… 墨玉喜欢这校场,跑的畅快。 五皇子在马背上高兴的就没合上嘴儿。 “殿下,高兴吗?”冯云在五皇子身后问。 “高兴。”五皇子。 “殿下怎么和他们在一起?”冯云问。 “三皇兄说要我多和提家二郎走动走动,我就出来了,正巧了碰到了冯三郎,就一起来耍。”五皇子道,又回头瞅了眼冯云,“我更喜欢和三郎一起耍。” 冯云挑眉,跟前宛如在她怀里的小郎君比头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可爱。 忽的,冯云问:“殿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五皇子疑惑转头。 冯云眉眼弯弯。 第八十八章 在找人? “没有。”五皇子道。 冯云心神微动,她的系统没有变化。 ……或许五皇子和真命天子无关。 “为什么这么问?”五皇子还在问。 冯云道:“我以为都说不得什么时候要人帮忙呀,就像是三郎,若非我正好在这里,他怕不是危险了?” 五皇子连忙摇头就像是拨浪鼓:“我是不会允的。” 吓死,说的话好好的,可突然间的他的后脖颈好凉。 冯云笑眯眯:“有五郎在,我还是相信的。” 五皇子重重点头:“必须相信。” 冯云看向前面越来越近的提南兴等人,道:“但最值得相信的还是自己。” 五皇子看向那边也往这边看的提南兴。 就像是提二郎相信自己一样。 本以为可以一雪前耻,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冯三娘! 所以最相信的除了自己,还有运道。 …… 墨玉缓缓停下,就停在提南兴冯暮修几人跟前。 其他的郎君退避三舍。 远观。 提南兴看到冯云下马,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冯暮修眼角瞥着提南兴的举动,小胸膛挺的更高。 提南兴咬了咬牙,后退的那一脚想要抬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可眼看着冯云径直的冲着他过来……提南兴都想整个人往后再退百步。 一时姿势诡异。 冯云只当是没看到,就在提南兴跟前站定。 冯云比提南兴矮一些,两人对面,也是提南兴低头俯视,但提南兴就是心虚胆颤,生怕冯云开口…… “刚才也耽误了不少时候,来,对砍啊!”冯云道。 提南兴一哆嗦,整个人往后飞退七八步。 果然,这一开口就能吓死人! “什么什么对砍!!我我就是跟三郎说着玩儿的,我都已经赢了,干嘛还再比一场,输了岂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再说,我根本就没说对砍,上回就在这里,我大兄跟你大兄对砍,现在还静养呢,我又不傻,干嘛自讨苦吃。”提南兴大吼。 五皇子道:“提二郎言之有理。” 提南兴对五皇子感激一瞥。 五皇子言而有信。 冯云不以为意,温声劝道:“跟随前人风流,自当勇气可嘉。” “我没有勇气,也不嘉。”提南兴干脆利落,“我认输!” 王文远忍不住了:“久听闻平南侯爷擅征战,若是听闻自家二郎未战先怯,不知会如何想。” “我老爹只会说我做的好,做的对,早知道赢不了还战,不是勇,是傻!”提南兴仰首挺胸,就好像不是在说输,而是在说赢。 王文远:“……” 冯云也想咬牙。 失策。 应该一上来就收拾他。 提南兴瞄到冯云的神色,下面某些地方熟悉的凉意袭来,脚丫子毫不犹豫的又往后退了三步,向着五皇子一拱手:“五郎此行不是正要寻冯家郎君嘛,既冯家郎君已至,我也当功成身退!诸位,告辞,告辞!” 言罢,不等五皇子说话,溜了。 提南兴身后的几人也连忙对五皇子行礼,跟着提南兴跑了,李云飞也在其中。 五皇子:“……” 冯云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立马道:“提家二郎善始不善终,连皇子都敢虚应,回去我就跟兄长告状。” “几位兄长都告状,还要告诉父皇。” 冯云竖起大拇指:“殿下至诚。” 五皇子咧嘴:“那接下来,我们去哪玩儿?” 冯云眨眨眼:“国子监?” 嗳? 众人:“……” 国子监,大乾朝为国举才之地,自科考以来,但有优异者皆可入国子监,虽历来科考中举便可为官,但若在国子监中得师长看重,也未必科考同样也可为官,朝中官宦子弟也多有在国子监学习,皇子也不例外,比如冯暮雨就在国子监就读,王文远之兄王文至亦是国子监今年科考大比中极有可能博得魁首之才。 金水桥上,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红门倚靠。 冯云立在国子监门外,看了好一会儿。 回神时,发现同行的小郎君们都瞧着她,包括冯暮修和五皇子。 “你在想什么?”五皇子问,冯暮修点头,他也想问。 冯云道:“我在想这里比我想的还要恢弘,我大乾的国子监理应如此。” “没了?”冯暮修问。 “不然?”冯云问。 “难道不应该有那种自觉渺小,忍不住就会不敢造次,行事务必谨慎小心吗?”冯暮修说着,周遭的几位小郎君连连点头。 冯云,五皇子:“为何要有?” 两人几乎同声,随后彼此对视,又看向他们。 “国子监乃上进求学之地,本就不该造次啊!”五皇子道。 “为何要自觉渺小?勤奋苦读,书中自有乾坤,若是尽在掌握,当是以为最舒适才对。”冯云道。 冯暮修嘴角抽搐。 啥勤奋苦读?还书中的乾坤尽在掌握? 三姐姐说这话就一点儿也不脸红脖子粗的? 冯云看向冯暮修:“你以为呢?” “三,不,云郎君说的对!”冯暮修赶忙道。 国子监不待女郎,临来之前,众少年郎君们已经商量了唤冯云为“云郎君”。 冯云微笑。 “众位小郎君已经到了!倒是我来的晚了些。” 声色清朗,从国子监门口传来。 青白袍的国子监服俊逸潇洒,头上发髻只有一根朴素的青玉簪,眉目俊朗,风神俊秀。 “大兄。”王文远兴奋唤道。 其他一众小郎君一起行礼。 王文至微笑虚扶,又对五皇子颔首以礼。 “国子监为众求学之地,不拒来访,只是监中有讲堂,还请诸位郎君切勿高声。”王文至说了规矩,遂请这一行数人的少年郎君们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内青砖铺地,四周有松柏常青。 饶是外面炎热,进到里面也霎时觉得凉爽数倍。 然亭廊,甬道,偶传来的诵读声,静谧雅然,只叫人不敢高声。 当中也有来往的学子,见到王文至匆匆行礼后又匆匆离去,王文至解释:“各处教习不同,所学不同,又有心所念,就要急着赶路了,不然怕是师者不予时,推拒门外。” 众少年郎君们心下惶惶。 冯云默默,大学风范,一脉相承。 走班制嘛! 不过也不知道国子监祭酒在哪里教授…… 正就是冯云左顾右盼之时,五皇子在她旁边冒出头,问:“云郎君是在找人?” 第八十九章 真的好可惜 听到五皇子这样问,王文至也看过来。 “若是云郎君寻人,文至可襄助一二。”王文至道。 冯云摇头:“不寻人,就是好奇国子监六艺之中,骑射在哪里修习。” 冯暮修恍然,扭头跟王文远几个知交好友对了个眼神。 他就说三姐姐在国子监门口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所谓“尽在掌握”……骑射这科,三姐姐简直再掌握不过。 王文至看向其他几位小郎君:“诸位小郎君亦同往?” “同往。” “对对。” “……” 冯暮修等人连连点头。 此等读书肃穆之地真让他们不适应,也不知道家里头长兄们是怎么挨下来的。 王文至了然微笑。 “请——” 遂引领着几位小郎君往骑射之地过去。 五皇子看看冯云,没说话。 冯云只当没看到。 ……也不得不说这皇家的孩子就是聪明。 走过鹅软石铺成的小径,再行过一大段的树林幽密,渐有喧嚣声逐渐清晰热闹,忽的眼前明亮,那热闹呼喝声也清晰入耳, 国子监骑射之地,亦是一处堪比东郊校场之地,比不过校场之大,但也有四分之一大小,这会儿正有学子在校场上演练。 不是对砍,不是射靶子,而是马球。 马球的好处不用言明,骑术不佳者,难;无众志成城者,难;臂力不够者,难,四肢不协者,难。 但有马球强者,若从军,无一不是好手。 六艺之骑射,更是不在话下。 十六七岁的郎君们纵马骑行,手中马竿挥舞,自是一番恣意。 小郎君们脸上不由流露羡慕,抑或不屑。 他们现在个头太矮,骑在马上没这么好看。 可待他们也有这些学子们年岁,定是比他们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王师兄来了,比一场?” 有学子骑马过来邀请,看到旁边在侧的数位小郎君,笑道:“这几位小郎君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玩耍。” 王文至还没开口,冯暮修兴奋问道:“当真?” “自是当真。”那学子道,旋即又瞥了瞥冯暮修的身高,“就是你们可以骑小马……” 啥? 小郎君们顺着那名学子的目光看过去,校场角落里还真有几匹小马,有刚刚开始学御马的学子正在马上练习。 嘿,我个—— 他们六七岁时已经不屑那等小马了! 冯暮修几人忍住骂人的冲动,先前骨子里对国子监的敬重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儿。 王文至脸色沉下来:“赵宣,慎言!” 赵宣恍然的点头:“啊,我知道了,这几位小郎君如王师兄一般都是豪门贵子,自当是看不上咱们国子监的小马,宣,先前所言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小郎君们见谅见谅。” 赵宣的嗓门不小,旁边的几位国子监学子都听到了,看向这边的目光多有不善。 冯暮修等几人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冯云。 冯云笑的憨然天真:“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王文至抿唇忍笑。 赵宣咬牙,旁边几个国子监的学子呲目欲裂。 冯暮修等几人嘿嘿的笑出声。 这时候五皇子幽然道:“先不说我看得上看不上这几匹小马,且说若是与诸位比试,是不是只能骑这样的?” 五皇子指向其他的高头大马。 “那是自然。”赵宣道。 五皇子点头,看向冯暮修等几个:“听到了?想要比试必须要大马,可人家说你们只配骑小马,也就是说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们,根本没兴趣同你们玩耍。” 冯暮修等少年郎君登时火冒三丈。 “不过游戏而已,我们虽年少,马上玩闹的年头比你们也不逞多让。” “就你们这三脚猫的马术还敢逞能!” “比读书写字我们不成,比这个,你们就是这个……” “……” 陈风华竖起小拇指往下一转。 但凡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的学子们都忍不了。 “好啊,比一场!” “看谁是英豪!” “……” 眼看着校场内的学子们就要和冯暮修等人大打出手,王文至看向五皇子,发现五皇子只看冯云,王文至也看向冯云。 “好了!”冯云高喝。 冯暮修等人住了嘴。 学子们也都渐渐停下来,看得出这位年岁不大,个头也不高,长得俊秀的少年郎君似是领头的。 “说什么没有用,不过口舌之争,不如就比一场,手底下见真章。”冯云道。 “好!”冯暮修等人同意。 赵宣等人有些犹豫。 虽说一开始是因为看到这群小郎君眼里的不屑这才一时气愤的讽刺了几句,可真没想和这群小郎君们比试。 不管输赢,他们都称不上赢。 王文至低低一笑:“莫不是众位师弟怕输了,被教习责罚?” “王师兄,言过了。” “王师兄为何帮着他们,我们才都是国子监的学子。” “……” 众学子纷纷指责王文至。 王文至勾唇,面色清冷:“你们还记得我们同为国子监学子?他们与我同行,你们争执之时可想过我?既彼时不曾念我之为难,现在却要我念及你们是否为难?你们年岁几何?” 赵宣等人脸色涨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比不比?不比的话,认输也行啊!”五皇子又冒出来一句。 赵宣等人咬牙。 “比!” 事已至此,认输更丢人! 只能比! 马球赛事,场上六人或四人。 冯云选择四人,毕竟众位郎君们年岁尙小,冯云自己必是要上场的,冯暮修,陈风华,还有一人。 冯云环顾四周, 五皇子已退到了最远处,高举小手:“云郎君!我看好你!” 冯云:“……” 这比试一半儿是这位挑起来的,现在跑的倒是快。 “你们上马跑一圈,我看谁更适合。”冯云道。 众小郎君正要应,王文至道:“不必了,我来。” 冯暮修摇头:“那不行,你若上场,赢了算谁的?” 这口气好像一定赢似的。 王文至道:“自然算咱们的,刚才我说的很清楚了,这回,我和诸位一边。” 冯暮修看向冯云,冯云颔首:“好。” 冯云点头,众小郎君们自不反对。 王文远托腮看着自家兄长和三姐姐说着话,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好可惜啊! 第九十章 也想见识一下 “可惜什么?” 冯暮修不知道什么凑过来问,王文远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把想的说了出来。 “啊,我是说可惜了提二郎不在,不然他的马球定然不错。”王文远道。 冯暮修皱眉,可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马球赛在军中更盛行。 虽说提家二郎跟自家三姐姐没法比,可总归比他们几个强。 但若是提二郎和他们在一队? 冯暮修摇头:“算了,他看到三姐姐就害怕,别到时候反水。” 王文远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忽的,王文远想到一件事,问:“三姐姐会马球吗?” 冯暮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王文远:“这世上还有我三姐姐不会的?” 王文远怔怔:“好像,也是。” …… 另一边详细的给冯云介绍了马球规则的王文至眼角都在抖。 “云郎君不会从没有玩儿过?”王文至问。 冯云正色:“虽然没玩儿过,但现在已经懂不少了。” 王文至扶额。 大意了。 他加入进来是看不惯赵宣等人所为,也是觉得这边稍弱,有他在也当是多个保证。 自家小弟和冯家三郎等人整日玩耍在一起,常说冯三郎马球不错,又看今儿冯三郎只以冯家女郎马首是瞻,就想着冯家女郎的马球应是更胜一筹,哪里想到这位根本就不会。 “赵宣他们出言不逊,可马球之术也确是不错,虽不及我,但他们四个也是国子监一流。”王文至提醒。 这马球赛主要还是看携手而进。 冯云点头,遥指赛场。 “其实,也是作战。” 就如同楚汉争霸,说是象棋,其实也是阵法一样,马球赛更明显。 “诸位,我有一阵。”冯云道。 冯暮修陈风华策马过去,四人聚在一起。 校场上,马球两队,各有四。 冯云,冯暮修,陈风华,王文至。 另一边是赵宣还有另三位国子监学子。 只是整马更衣的工夫,校场内的比试已经传遍了半个国子监。 场中裁定者为教授骑射的师长。 师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深知师长秉性的学子们已然知道赵宣等人即便是赢了也没好果子吃。 “咱们不能输,若是输了……”赵宣和其他三位学子道,话没说完,但都知道未尽之意。 若是输了,更惨! 高大的马背上身材娇小的少年郎。 意气风发的国子监学子纵马轻骑。 不一样的风情。 围观的学子们喝彩鼓舞,有的为同窗,也有的为同在赛场上的小郎君们。 看穿衣打扮就知道这群小郎君都是富贵子弟,虽一开始不知道为何同窗会跟小郎君们比起来,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随着轻锣响。 立在中场的裁定者向上高高击打马球,相对的四匹马冲了过去。 按照规则,先碰到马球者得先机,而同样的高头大马,冯云等人的身材自处劣势。同样的距离,国子监队能够到马球,他们只能望洋兴叹。 墨玉快如疾风,冯云一马当前冲到最前面,就在众人的眼前,冯云脚下猛地一踩马背,整个人如同鸟儿一般向着半空中的马球飞过去。 “嚯——” “这,这什么?” 看台上众人惊呼。 五皇子惊愕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什么时候她这么厉害了!? 几个月前他吓唬一下,她还从树上掉下来呢! 场内的冯暮修更是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三姐姐会飞? 冯云如同鸟儿,比对面国子监的学子要高的多,高高扬起的马杖更是早先的碰到了马球。再用力,马球飞速直落。 “砰——” 赵宣等人惊愕之余顺着马球所落看过去,发现王文至正在马球所落的方向,随着王文至手中马杖一甩,马球入。 “胜——” 裁定挥动旗子。 冯云一队,干净利落先下一城。 “哦哦哦!” 王文远高兴的蹦起来。 简直不可思议! 太快了! 赵宣等人脸色难看。 谁能想到竟这么快! 对面那个小郎君竟然还能从马背上飞起来!! 规则上也没说不让飞! “怎么办?” “无妨。”赵宣看向校场台上刚刚燃起没一会儿的香火,“他们先声夺人,我们也有了防备,下一局必不会如他们所愿。” …… 冯暮修陈风华两人高兴的策马跑向冯云,嘴巴都是要咧到耳朵根的样子。 王文至也是笑的俊朗。 先前云郎君说给他球,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给。 “云郎君,下一局他们有了防备,就不会这么容易。”王文至提醒。 冯云道:“无妨,下一局你们就只管向自己进球最顺的方向跑过去,我会见机行事,若中,一切好说,若不中,就按我先前所说行事。” “好。” 众人应声。 …… 锣声再起。 冯云策马,再次马背上飞身而起,赵宣等人早有防备,拦这位云郎君拦不住,但可以拦别人。 赵宣等人拦到了王文至跟前,却不想冯云根本就没有把马球打到王文至跟前,马杖一拐到了另一边陈风华身边,陈风华眼疾手快,手中马杖像是长着眼睛砸到了马球上。 马球划过一道弧线,躲过了拦截而来的国子监队,落到了冯暮修跟前,冯暮修顺势一甩。 “砰——” 马球再入。 冯云等人再胜一筹。 “好嘞!” 冯暮修激动和陈风华马杖相撞。 陈风华眼里晃动了下,也咧开嘴大大的笑了。 王文至也笑了笑。 …… 第三局,开始。 马球意料之中落到赵宣手中,赵宣击球,球如飞箭,在马蹄下翻滚。 八马交错,少年郎君们的弱势就呈现了出来。 明明球就在眼前,可还没碰到,就先被对方拿到了。 拦截时,也是横杖阻截,但对方的力道更强, “砰——” 赵宣队进球。 四周有欢呼声,但倒喝声也不少。 五皇子等人不免担忧。 球场上,冯云神色淡然,看向王文至冯暮修陈风华三人。 “这回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水平了?下一场,就让他们瞧瞧咱们的战阵。” “好。” 冯暮修等人欢呼。 王文至的眼中也闪动幽芒。 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云郎君的战阵如何。 第九十一章 老头子不地道 冯暮修冯云陈风华王文至四人,驷马。 王文至冯云在最前,冯暮修陈风华在两翼。 对面赵宣看到全然不同先前的阵势,冷笑道:“这是要王师兄为主,那位云郎君在旁策应,另外两人见机行事,适才你们也看到了那位云郎君轻身如燕,但论起马球之术恐怕不如另两人,故而我们只要盯住其他三人就好,尤其是王师兄。” “好。”另三人应声。 轻锣再响。 八马对冲。 墨玉冲在前,冯云伏在马背上,虽没有夺头球的意思,也是打了想要搅扰对方的意图,赵宣等人见状也是两马来争抢,但终还是王文至拿了头球,顺杆甩向最远处的陈风华,陈风华马杖拦下,再高高扬起,马球往冯暮修那边飞过去。 冯暮修跟前早有国子监队相拦,马杖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打到马球上,突然另一杆打来,马球被打飞。 拦截的赫然正是冯云。 马球在她跟前打了个转,往前方飞去。 而在冯云前面,空无一人。 赵宣等人连忙来拦,却已经是晚了。 冯云再次从马上跳起,马球在她的马杖下化作一道飞弧入网。 “再一筹。”裁者高呼。 …… 赵宣等人停下来,看着被众人围绕欢呼的云郎君,脸色难看。 这位云郎君不是不懂,而是根本大敌。 他们还没碰到球,她能先碰到。 且出手凌厉,马球在她的杖下就像是长着眼睛。 遂,战术调整,两人拦截冯云,势必要冯云四周不得有马球的踪影。 却不想冯云这回就跑到了马场边沿,硬是要带走赵宣队的两人,待赵宣队的国子监学子要策马回身时,冯云身形一矮,从马上没了影儿,黑色的骏马四个蹄子飞奔,竟是一股脑的往球门方向跑,再抬眼发现马球后发先至,正往球门的方向飞过去。 高高飞起的马球,本以为是谁也碰不到,可偏偏冯云又从马上现身,纵身一跃。 “砰——” 马球再入。 最终,赵宣队只能留下两人硬控冯云,另外两人对王文至冯暮修陈风华三人。 二对三。 就看实力了。 以绝对实力牵扯对方,让对方不敢分心,冯暮修陈风华两人合为一,王文至一人为一,与对方二对二之势。牵扯行进。 观战的国子监众学子还有王文远五皇子等一众小郎君只看得心神摇曳。 马球赛还能这么玩儿? 咱们几个还能跟国子监的学子们有来有往?他们也不过如此嘛! 得意之余也知道若非没有云郎君,也万不可能有如此欢愉。 可云郎君怎么什么都会? 推手,投壶,骑马,纵箭,还有飞身如燕,太厉害了! 国子监的学子们则是脸色又青又红。 想着若是换做他们下去会是怎样局面? 比赵宣他们又强上多少? 可只是跟着群小郎君比试就用上国子监的最强队,那岂不是打国子监的脸? 归根到底都怪赵宣他们,废话什么!! 外面急急把国子监司业请来的司丞松了口气,上面有人来了,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国子监司业看着场中和国子监队你来我往的那群少年郎君们气的胡子直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此我国子监学教之地,这群无所事事的小郎们焉敢如此视为无物,我要知道他们的父亲长辈,定要个说法。” 司丞忍不住提醒:“好像,好像里面有镇国公家的郎君……” 司业嘴角一抖,喉咙里冒出几声咳嗽:“镇国公府的郎君也无能如此无礼。” “在哪里?” 司丞赶紧的指过去。 司业顺着看去。 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啊! 司业往前走。 旁边经过的国子监学子连忙让路。 司业挥了挥手,又往前。 直到看到在赛场上策马奔跑的冯暮修,又看向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小郎君,至于冯云,司业不认识,一眼掠过。 “还有这边——”司丞又指向看台上的少年。 司业张目再望。 嗯,有王文至的小弟,曾经来过国子监的,什么时候这小子也跟镇国公府的小郎君混在一起了?嗳嗳,这又是谁? 司业看到了五皇子。 揉了揉眼睛。 再看。 没错,就是五皇子。 嘶—— 司业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口中指点呵斥:“好好,胆大妄为了呀!哼——” 转身就走。 司丞:“……” 哎嗳?啥意思?不管了? 国子监内,重重小径杉树之后,赫然一幽静小阁。 阁中窗扇四开,外面虽有热意袭来,但阁内仍凉意习习。 正中一幅“禅”字高高悬挂。 前面正摆着一方黑白棋的棋盘。 另一边桌上燃起檀香,渺渺下,方祭酒大人正捧着一卷书,捋须读诵。 屋外,脚步由远及近,老迈焦灼。 方祭酒大人皱了皱眉,也只得放下了书。 “祭酒大人,祭酒大人。”司业气喘吁吁的在外呼唤。 “进——”方祭酒道。 司业连忙推开门。 天气灼热,老人家又是跑着过来,衣襟都湿了层。 “发生何事如此焦急?”方祭酒问。 司业抹着脖子上汗,四下踅摸了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了才算是喘了口气。 “五皇子,五皇子来了。”司业道。 方祭酒呵呵:“五皇子来就来了,值得你这般?” 司业摆了摆手,坐下:“不止是五皇子,还有镇国公府的小郎君,几位将军的子嗣。” “哦,不过是一群闲暇无事的小郎君罢了。”方祭酒不以为意。 “若真是闲暇无事就好了。”司业道,“他们他们跟咱们的学子打马球呢。” 方祭酒看着司业焦急的神色,缓缓放下书:“难不成他们还赢了?” “大胜!”司业苦了脸。 方祭酒不由起了兴致,起身:“这老夫倒是要去瞧瞧,他们怎么会赢?” 司业:“对,这事儿就得您出面啊!” 方祭酒点头,出门。 司业缓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喝,方祭酒忽的又转过头,问:“他们为何要比?” 司业胡子抖动:“这说来就话长了。” 方祭酒走回来,坐下:“你慢慢说?” 司业:“……” 老头子你不地道啊! 第九十二章 祭酒大人的威力 国子监。 马场之上。 “咣——” 长长的锣声响起。 冯云王文至四人以十筹对四筹,胜!大胜!! 场上有欢呼者,更有唉声叹气者。 而少年郎君们的振奋欢呼更是声震欢喜到仿佛整个马场之上都是他们。 以年不过十一二之龄,胜过他们这群自诩为国之栋梁的国子监学子,堪称堪称……哎,就是自家老子来看到了也要拍着脑门喊一声:“我家小子牛掰!” 冯云亦是得意。 忽的听到五皇子喊:“云郎君!” 紧跟着冯暮修等人也一起高呼:“云郎君——” “云郎君——” 少年郎君们兴奋的红着眼睛,蜂拥的冲过来,一起抓起冯云。 冯云能躲开的,可看着这群少年郎君们脸上的欢呼欢喜,她没有躲。 少年们高高的把冯云抛起,又接住,再抛起,循而往复。 冯云全身虚浮,没有半点儿力气支撑,只眼见着头顶上的云忽高忽低。 她相信少年们能抓住她,相信少年郎君们在她的身后。 突然间的她好像明白了男儿们在特别高兴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 彼此相信,彼此信任。 更是彼此前行。 王文至抱臂靠在树下,看着自己的弟弟也在其中高兴的样子,也弯起了嘴角。 这位云郎君啊…… “王师兄,没办法收场了呀。”同窗方文轩低声。 王文至道:“为何?” 方文轩看向那边欢呼的少年郎君们,唇角含笑:“我问过了赵宣,知道事由他起,若非他偏激了些,也就不会有这场比试,可既比了,就不再是他和那几位的事情,而是咱们国子监之事。国子监的学子输给了这群少年,这传出去不好听。” “所以方兄想出手?”王文至挑眉。 方文轩正是国子监马球队中球技最卓绝之人。方文轩所在马球队才是国子监最强球队。 “我才不会。”方文轩道,“里面有镇国公府的小郎君,若是暮尘知道了,怕不是要找我的麻烦。” “所以……”王文至往后瞧了几眼:“你这是给谁做说客?” “事关咱们国子监的颜面,我又岂是给谁当说客?”方文轩偷偷杵王文至,挤眉弄眼,“你以为他们会比吗?” 王文至抬了抬下巴:“你问。” 方文轩向王文至拱了拱手,长袖一扬,对着那边欢呼的少年郎君们呼唤:“哎,云郎君,要不要再比一场?” 冯云身在半空中,那边某国子监学子和王文至嘀嘀咕咕的小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郎君们闻声停下,冯云也从人群中走出去,看向眼前这个风流姿色并不比王文至差的国子监郎君。 “你是何人?”冯云问。 “在下方文轩,国子监学子。”方文轩道。 冯云点头:“你和方祭酒什么关系?” 方文轩惊愕:“小郎君不会以为姓方就和祭酒大人有什么关系?” “哦,没关系的话,我不想和你搭话。”冯云。 王文至忍笑。 方文轩额角一抽。 他好想好想说实话啊! “云郎。”五皇子唤住冯云,指了指方文轩,“他和祭酒大人有关系。” 哎? 方文轩:“……” “祭酒大人擅刻章,非亲近之人不可有,他腰间玉珏上的刻章就是祭酒大人刻的。”五皇子道。 冯云惊讶,往五皇子身上瞄:“你也有?” 五皇子道:“我见过。” 方文轩不认识五皇子,可早先就感觉到这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小郎君不同一般,再听这番话,只觉头大。 “这个不重要,不重要。”方文轩连忙道,“云郎君,我只问,可否再比一次?” “不比。”冯云道。 冯暮修等郎君纷纷点头。 这回赢在他们猝不及防,下回他们都知道了自己这边的杀手锏,八成要输。 “若是祭酒大人相邀呢?”方文轩问。 冯云呵呵露出小白牙:“祭酒老人家训斥尔等都来不及,怎么会再比?” 方文轩咬着牙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着马场外面唤:“祭酒大人来了!” “方祭酒到了!” “……” 众学子们纷纷退避。 脸上的恼怒,愤恨,懊悔,兴奋等等神色渐次敛去,只余恭敬。 冯云曾经在东郊校场见过的方祭酒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发皓首,青玉簪挽发,青白长衫之上一层金丝沿边方辨不同。 一众学子们垂首行礼。 包括王文至方文轩。 冯云五皇子等人也连忙行礼,老实乖巧的比家中更甚。 “见过方祭酒。” “免礼,免礼。” 方祭酒笑着走到了冯云等人跟前,“让老夫瞧瞧,咱们大乾的少年英雄们。”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冯暮修等人立刻生动起来,仰首挺胸气宇轩扬。 冯云看冯暮修的样子,眼角狠狠跳动。 不过就是被这位老头子群夸了句,就这么高兴?你们老子看到会怎么想? 嗯嗯,不愧是老子的种? “五郎也在。”方祭酒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老老实实的行礼:“见过祭酒大人,我是陪云郎来的。” 方祭酒顺着五皇子的目光看了过来。 冯云也赶紧再行一礼:“镇国公门下,见过方祭酒。” 方祭酒看着她,捋须颔首:“骨相偏美,又有凌云之姿,不错,很不错。” 冯云仰脸,憨笑。 总觉得方祭酒什么都看出来了。 她,不得不乖。 方祭酒也没有再看她,转头唤道:“赵宣。” “学生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前面来的赵宣出列,行礼。 “怎么回事?”方祭酒问。 赵宣愧疚难当,双手高高抬起,稽首,叩拜:“学生原本在马场练习马球,看到这几位小郎君前来,他们指点嬉笑,学生只是察言观色,以为他们略显不屑,这才一时气愤上前,言辞间有失妥当,几位小郎君被学生激,方有此赛,是学生的错,不该不听王师兄所言,不该自持年长自欺,不明礼让,请祭酒大人责罚。” 方祭酒微微颔首,转而向冯云:“他说的,可属实?” 冯云点头。 属实啊! 属实的让她都不敢相信。 这就是祭酒大人的威力啊~ 第九十三章 不是为了我 只是显然祭酒大人的威力还不止于此。 方祭酒又问五皇子:“五郎,他说的可对?” “也不全对。”五皇子乖顺柔巧,“如果不是我言语之间多有挑拨,我们也争斗不起来,五郎孟浪,还请祭酒大人恕罪。” 冯云:“……” “云郎,他们说的可对?”方祭酒又问她。 冯云还能怎么回答? “句句肺腑,都是至诚君子。”冯云道。 “哈哈哈!”祭酒大人捋须大笑。 “好,好一个至诚君子。你们呢?又如何以为?” 祭酒大人问在场的一众学子。 国子监学子们脸色忽青忽红。 国子监的马球输了! 始作俑者还是国子监的学子! 里子面子都木有啊! “尽听从祭酒大人所命。”众学子道。 祭酒大人环顾周遭学子,缓缓点头:“明礼让,务正本,息诬告,能明此三者,若日后为官,已是不错的。今日之事,是国子监的过错,然经此事,能懂此三味,实乃幸事。” “只是错就是错,错必有罚,赵宣,罚你抄《大学》,可认?” “学生认。”赵宣。 祭酒看五皇子:“五郎,罚你禁足一月,可认?” 五皇子垂首:“若家中长辈要五郎出门,五郎只请他们与祭酒大人言明。” “可。”祭酒大人道。 “五郎认罚。”五皇子乖觉。 祭酒大人看向四周国子监学子,看过众学子前面的王文至方文轩,道:“尔等各写一篇论,交于司业手中,今月结考以此论为才。” “是。”众学子应诺。 冯云听懂了。 也就是说这回国子监的月考有着落了。 都免得教习们出题。 祭酒大人看向冯暮修等一众小郎君,小郎君们忐忑。 五皇子都罚了! 他们能幸免? 悬~ 祭酒大人道:“若非尔等小郎,国子监必不会有此试,然若非尔等,此三味却也不知多少时候方可体味一二,故而若日后尔等有意往国子监求学,尽可来。” 诶? 他们没被罚,还被赏了? 国子监除却收录大乾各处优异者,豪门子弟若有才学不凡者也会被邀入国子监,现在祭酒大人说了,他们也能去国子监求学! 咳,这到底是不是赏还不好说,可至少不是罚! 冯暮修等小郎君的欢喜刚洋溢到脸上,就听祭酒大人又问:“你们都读过什么书?” 冯暮修等小郎君:“……” 祭酒大人笑呵呵的望着他们。 四周的国子监学子默不作声,稍远处有些学子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冯云叹气。 “正在读《论语》。”冯暮修道。 “刚读完《论语》。”王文远道。 “也也是《论语》。”陈风华道。 “我我已经读完了‘弟子规’。” “……” 小郎君们一一回答,终于轮到冯云。 冯云坦言:“正在看《六韬》。” “哦?” 祭酒大人惊疑。 王文至方文轩等国子监学子面露惊讶。 六韬,兵书之一,当中从军治兵谋国种种,覆盖之广堪称宏伟,言词之晦涩亦是难懂。 她能读懂? “你能读懂?”祭酒大人问。 冯云摇头。 她又不是方子墨。 “大兄说我现在不用读懂,先看过背过,日后该懂时自然就懂了。”冯云道。 祭酒大人颔首:“不错,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你们骑术精湛,马球精绝,想来多有涉猎,可这文略也太生疏了些,三日,把你们所读之书写一遍转给老夫。” 啥? “为什么还有罚?”冯暮修忍不住。 祭酒大人捋须,看向冯云。 冯云瞪他们:“你们还没入国子监,大人就有教授之恩,还不多谢大人!” 冯暮修等人反应过来,连忙欢喜的跪下叩头。 “谢谢祭酒爷爷!” 祭酒大人的胡子差点儿被自己拽下来一把。 五皇子紧绷着嘴巴忍着笑,也在躬身行礼。 不管祭酒大人原本到底是不是想罚一罚挽回些国子监的颜面,现在反正是赏了,还是天大的赏。 祭酒大人笑眯眯的看着行礼的冯云。 这学了六韬的,就是不一样啊~ 冯云笑的更憨然清甜:“爷爷说过,祭酒大人最是宽厚。” 嘶—— 祭酒大人的胡子真被拽下来一根。 他不信镇国公那老头还夸他宽厚~ “哈哈,云郎何时见过的镇国公?”祭酒大人问。 “今日方见。”冯云。 “是吗,老夫也许久未见镇国公了,来,陪老夫说说话。” “是。” 祭酒大人前面走,后面冯云连忙跟上。 至于其他人,祭酒大人没唤,也就不好跟上,包括五皇子。 在场众人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剩下的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五皇子看向跟在祭酒身后的冯云,小大人儿一般摸着下巴。 云郎君找的人,不会就是祭酒大人? “五郎,在看什么?”方文轩问。 五皇子仰脸对上方文轩的探寻,问:“祭酒大人和镇国公是不是很好?” 方文轩想了想:“如今大乾年岁最长者莫过于祭酒大人和镇国公,即便往日不好,这些年也是该好的。” 五皇子捂着小嘴惊呼:“哦,你竟然嫌祭酒大人活的长。” “……” 方文轩脸黑。 国子监祭酒大人长袖翩飞,行走悠然,白发飘飘,宛若仙人临世。 所行之处,国子监学子们纷纷行礼,教授亦然,只是看到祭酒大人身旁的小郎君都免不得多看几眼。 冯云一副乖巧的模样,只是好奇的左右看顾。 一直到了祭酒大人的屋子,冯云看到了正中挂着的“禅”字。 祭酒大人看到冯云注意的方向,呵呵一笑:“教你的六韬的,莫不是你的祖父。” 冯云诺:“祭酒爷爷明鉴,正是家祖。” 祭酒大人捋须,他就知道。 祭酒大人坐下,冯云眼尖的给祭酒大人倒上茶,祭酒大人瞧着她:“小女郎装作少儿郎来我这国子监,纵然说是有五皇子挑唆,若非你丫头以弱胜强,老夫也不会出面,而后又是六韬,又是爷爷的,可见你是有求而来,说,意欲何为?” 冯云抿唇:“祭酒爷爷什么都猜到了,那云儿也就直言,云儿不为我,而是为……方家子墨。” “当啷!” 祭酒大人端茶的手一滑。 第九十四章 真的去祈福? 冯云很欣慰。 “躺平系统: 91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给系统的“轻功”升了级,马球比赛大获成功。 见到了祭酒大人。 转达季(方)子墨的愿望,任务完成。 总算有了点儿底气。 冯云随同一众小郎君从国子监出来就碰到了三皇子身边的小武护卫,顺手把五皇子安全转交,冯云就上了车。 躺着。 还是要多休息。 真是,现在基数是越来越不够用~ 待车马行回到镇国公府,从车里出来的仍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冯云向翠逸园里的母亲请了安,就回到青竹小院大睡大躺。 大兄没有找她。 二兄没有找她。 破天荒的连小白花也没有找她。 直到冯云躺了一天一夜,才听说小白花的绣架,第四次摔了,而小白花的绣架第四次摔之前,平公主来见过了小白花。 难不成是平公主说了什么让小白花生气的话? “这倒是极有可能。”冯妙娇躯微转,托腮瞧着冯云似笑非笑的模样,“三妹妹想不想知道那位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冯云摇头:“不想。” “哈,那我就得告诉你了。”冯妙掩唇低声,“平公主不止来见过了你二姐姐,也见了我,不过来我这边远不及往你二姐姐那边长久,唉,平公主还是偏心啊~” 冯妙语气里遗憾的不得了,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冯云。 冯云眼皮一跳:“不会平公主跟大姐姐说的与我有关?” 冯妙点头,头上的步摇跟着狠狠的晃了下。 “平公主说三皇子殿下特意的往西山寺去了,那时你正好在那里。”冯妙道。 话里左一个“特意”右一个“正好”。 “哈?所以?” “还用说?”冯妙盯着冯云脸上的神色,“三皇子殿下或许对你有意?” 冯云跳起来:“大姐姐,可不要胡乱说哦。” “公主殿下说的。”冯妙道。 “三皇子亲口说的?”冯云问。 “公主殿下倒是没说。”冯妙道。 可是吓死她了。 “不过是平公主的猜测。”冯云道,“可平公主为何要告诉大姐姐呢?” “不止是告诉了我,还有你二姐姐呢。”冯妙道。 冯云轻咳:“不可能,二姐姐都没来说。” “那她的绣架为何摔了?”冯妙问道。 “可能是不小心?”冯云迟疑。 “哈哈,不小心,不小心?” 冯妙娇笑,凹凸有致的身形只若花枝乱颤。 这时候,门外的冬怜过来:“女郎,清儿小姐到了。” 冯妙止住笑:“瞧瞧,人家来了,我倒是要听听,是不是不小心。” …… 琳琅佩珏,浅色的流苏裙行走间银光闪动似有珠玉嫣色,红唇轻点,眉目如画,唇角轻弯,仪态端雅。 冯妙的眼中闪过一丝嫉色。 冯云也有些愣神。 明明才几天没见到小白花,却又好像好几个月没见到。 还是熟悉的眉眼,却已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生疏冷意。 冯清穿的是冯妙给的银光羽衣裁制深衣长裙,可同样的衣料,冯妙穿在身上富贵荣华多张扬,冯清穿在身上却是清雅姿容别有端庄气度。 高下立判。 “这些时日二妹妹执掌中馈,还真是越发的像掌家娘子了呢~”冯妙笑道。 冯清弯唇:“大姐姐的气势也是越发的足呢,听说今儿个大兄亲自往镇国农庄,府中半数的护卫都随着去了,可见那日大姐姐收获颇多。” 冯妙眉眼轻掀:“说来也是三妹妹的功劳,若非是三妹妹,怕那日我也是回不来了。” 冯清看向冯云,眼底流转过一丝暗色,却又是很快消失,再看时笑的温柔软和:“仔细说来不止是农庄一行,上次的清池会也是三妹妹,叫我都羡慕了呢。” 冯云面有豫色:“其实我以为是大姐姐运道不妙,连累的我。” 冯清微怔,转向冯妙。 “呸!”冯妙啐了口,“当真是远近亲疏不同啊,这见到了亲姐姐,可不是先前跟我蜜里调油的样儿了~” 冯云哼哼:“我就不信大姐姐对我比对三郎好。” 冯妙咬牙,抬手虚点着冯云:“你这丫头,甚是饶舌。” 冯清笑道:“大姐姐却也是跟三妹妹计较,可别是惹急了三妹妹,下回再也不跟大姐姐出门呢~” “好好好,我不说总可以了。”冯妙恼意的唤着,“人呢,上茶!” “是。” 侍婢们赶忙上茶,上吃食点心,好是一通忙。 待侍婢们退了去,冯清对冯云道:“这几日也不知道怎的,甚是心绪不明,思虑难辨,就想着去上香祈福,三妹妹陪我一同,可好?” 冯云还没说什么,喝着茶的冯妙先开口:“过几日就是十五了。” 十五那日,镇国公府都要要往西山寺,西山寺乃皇家寺院,上香祈福都是顺手的事儿。 冯清颔首:“不错,只是听平公主殿下说南郊新建庙宇,祈福清神也甚有妙处,我便想着多拜拜神佛总也不会有错,三妹妹,以为如何?” 冯清唇含浅笑,眸光深深,缓缓伸手握住了冯云的手。 冯云弯着唇,憨笑依旧。 以往小白花早就拉着她的手表示亲密了,才不会等说完了才想起来。 以往小白花在她这边恣意轻快,这回从进来开始背脊就生挺着。 真的是去上香祈福吗? 冯云点头:“好。” 冯清嫣然灿笑。 瞬时间的如同夜里的花儿缓缓的绽放,香气暗袭,娇嫩摇曳,洁白清丽,又美的叫人窒息。 第九十五章 一样可怜 冯妙只看的火起。 当即不客气的放下茶盏。 “二妹妹,听闻你的绣架摔了,这是怎么回事?” 冯清神色淡淡:“不小心。” 冯妙睇了眼冯云。 这是肚子里的蛔虫? 冯云没看冯妙,只道:“是二姐姐思虑难辨才会如此的吗?” 冯清柔弱点头。 冯云面露急色:“那可是要早些去拜拜,神佛早些保佑,二姐姐也能早日痊愈。” 冯清沉吟:“三妹妹说的是,寻常都是上午去最好,只是明儿府内的事情多一些,待处置罢,总要下午……” “为何不告知伯母?”冯妙问。 冯清腆道:“也是我不想母亲为此分神。” 冯妙不说话了,得,人家孝顺。 冯云道:“听二姐姐的。” 冯清看着冯云,笑的温柔可人。 冯妙看着这姐妹情深,差点儿翻白眼:“二妹妹可知你来之前,我和三妹妹正说什么呢?” 冯清略显好奇:“说什么?” 冯妙:“正说三皇子往西山寺碰巧遇到三妹妹的事儿。” 冯清亦是刚想起来的模样:“是,那日平公主亲来,也是提起此事,我说只是碰巧而已,不必多言。” 冯云看向冯妙:“听到了?二姐姐才不会像是大姐姐这般胡思乱想。” 冯妙呵呵,索性低头喝茶。 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冯清似是不解:“大姐姐如何以为?” 冯妙喝茶。 冯清眼中微谙,看向冯云,冯云立刻:“大姐姐是说三皇子不是凑巧去的西山寺,是特意去的。” 冯清眸光微动:“这么说,倒也不无可能,毕竟祖父就在西山寺。” “我就说二姐姐是最聪明了,三皇子也是这么跟我说,三皇子找祖父,祖父未见,正巧了又看到了镇国公府的护卫,还以为是大兄,结果却是我。”冯云道。 “三皇子殿下是有要事,还是与我镇国公府相关?”冯清问。 耳朵里听着是三皇子,冯妙忍不住看向冯云。 冯云双手对着冯清竖起大拇指:“二姐姐说的对极了。” 冯清嫣然浅笑。 冯妙问:“关系镇国公府?何事?” “镇国农庄之事。”冯云。 “哦,难怪大兄今儿去呢。”冯妙恍然,旋嘴角扬起,脸上也是柔情浮动,喃喃道,“我就说三皇子殿下温润如玉,风清俊雅,果然呢~” 冯云:“……” 冯清弯唇,垂眸品茶,眼底暗色一片。 镇国农庄啊~ 彼时,父亲已经回来了,冯妙奉母亲之命前往查账,回来的路上被惊吓,后来得知是农庄内有人中饱私囊,生怕冯妙查出什么铤而走险,后来父亲虽然处置了,但也因此冯妙和她们姐妹之间生疏了不少,后来冯妙出嫁外地,就极少见面。 这次听说冯妙和冯云一起去镇国农庄,她就想到或许就是此事,只是有些事情已经和她那时候不一样,她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当然若冯云出了什么事儿,她就一劳永逸了,但可惜了……她的绣架。 只是如此,镇国农庄还能有什么要紧事,使得三皇子殿下要往西山寺告知祖父?还误以为是大兄?大兄如今仍行走不便,又怎么可能去西山寺!祖父在西山寺数年,谁也不见,三皇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例外! 三皇子往西山寺,就是冲着她冯云去的。 平公主告知她此事,意在何为? 她懂。 可又哪里用得到~ 她原本,就很不喜欢她这个亲妹妹呢~ 至于冯妙,呵,她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是不是从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侍郎府中,冯妙托腮瞧着跟前桌上的娇艳花朵,眼前久久不散的却是冯清微微仰头目光清淡的神色。 就算是公主殿下怎么说,她也知道三妹妹没那个心思,终究皇子妃又怎么可能如三妹妹那般舞刀弄枪的呢? 越来越让她不爽的是冯清。 她说冯清越来越像掌家娘子,可是没有玩笑。 今儿个就算是她看着,也觉得冯清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 这怎么行!! “啪!”冯妙一巴掌拍向桌子,“三郎,明儿你二姐姐去祈福,你也去,保护你的三姐姐。” 一旁大口大口吃着点心的冯暮修差点儿喷出一口点心渣子。 啥玩意? 保护三姐姐? 三姐姐保护他? 忽的,冯暮修想起来:“不对,三姐姐不是刚从西山寺回来吗?怎么又去祈福?” 冯妙轻嗤:“还不是你那二姐姐,说是南郊新建庙宇,想要见佛就拜,真是,说不得你二姐姐上辈子是个出家的僧尼。” 冯暮修只当是没听到自家亲姐的坏话,嘀咕:“哦,三姐姐是陪二姐姐出门啊,这是要多带些护卫。” 冯妙瞥着三郎:“若是你大姐姐出门呢?” 冯暮修立刻挺胸抬头:“不用大姐姐提醒,我自当是要挡在大姐姐前头,不管是谁,想要动大姐姐,除非先杀了我!” 冯妙噗嗤的笑了:“这还差不多。” “当然,我还能分不清亲疏远近?”冯暮修哼哼。 “好了,我当然知道我家三郎是最好的。”冯妙舒服了,转过眼帘眼前又是冯清那张脸,道,“这回啊,你就直说了是保护你三姐姐才去的,我就是要气一气清丫头。” “我听大姐姐的。”冯暮修道。 冯妙嘴角弯起:“你啊,总听我的也没甚意思,不如多跟你三姐姐学学本事,才是第一要紧的。” “嗯,一定。”冯暮修重重点头,看冯妙又看起桌上的花儿,这才偷偷抹了把汗。 家里有姐姐,好可怕。 ……三姐姐跟他一样,可怜。 九重高天之上,一只灰色羽鸽目光锐利,忽的振翅下掠,划过麦田,直飞入一处农庄。 农庄之外的大门上赫然“镇国农庄”四字。 农庄内外,黑衫银边的镇国公府护卫林立。 曾经冯妙查账的屋子里,冯暮雨靠坐在软榻上,长发翩然,俊秀无双。 “郎君。”方和从屋外进来,递过一封刚从鸽腿上取下的纸卷。 冯暮雨打开。 片刻,道:“去查一查南郊可有什么新建的庙宇。” “是。” 方和应诺退下。 冯暮雨把那卷纸捻成团,碾碎,看着成了碎末的纸屑随风散去。 久久不动。 第九十六章 她怎么觉得一清二楚呢 日头微斜高照。 镇国公府的车驾缓缓行驶在出京的路上。 冯云冯清坐在车内相视而笑。 冯暮修在车马侧昂首扬鞭。 少年的意气风发。 四周围的护卫远近各有护卫。 有黑衫,也有黑衫银边。 两府侍卫护送,冯暮修都觉得自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车内隐隐传出来的对话声,只叫冯暮修连大声呼喊都不敢。 “又是咱们府里的护卫,又是叔父家的护卫,这回可是防范周全。”冯清笑道。 “那也是以防万一。”冯云道。 “大姐姐不是说了么,若非是因为三妹妹,三郎又怎么会陪同。”冯清道。 “我觉得就是三郎想出城玩儿。”冯云道。 “可适才三郎待三妹妹很是亲近呢。”冯清道。 “那或许是因为我们打打闹闹的,能玩到一起。”冯云。 “所以三郎待我疏离,是因为我没能和三郎玩到一起?”冯清。 冯云眨眨眼:“这,就要问三郎了。” 下一刻,车帘掀开。 冯暮修对上冯云冯清两双含笑的眸子。 霎时间,冯暮修心跳如雷。 “三郎,二姐姐说你偏心我呢?”冯云笑嘻嘻。 冯清嗔恼的瞪了眼冯云:“胡说什么,我哪里说偏心,我是说若是我也同你们一样习武就好了。” 冯暮修立刻摇头:“这怎么行,若是二姐姐也习武,那大姐姐不就更跋扈了?想着家里头没能治得了她了!” 冯清眼中泛起清光:“三郎是说我能治得了大姐姐?” “必须。”冯暮修重重点头。 冯云笑出声:“你可小声点儿,若是旁人听到说给大姐姐听……” “我只跟两位姐姐说,若是大姐姐知道,就是两位姐姐害我。”冯暮修道。 “哈哈——”冯云在车里笑的直打跌。 冯清恼火的拍了下冯云,对冯暮修道:“我相信三郎。” “嗯,我也相信二姐姐。”冯暮修道。 少年郎君小脸儿圆乎乎的,和冯清记忆中那个长大的少年略有不同,可明明就是同一个。 冯清温软浅笑的放下车帘。 待车帘放下,冯暮修驾着马儿悄悄的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后面车内有可能看到他脸色的角落。 呼呼—— 他比三姐姐可怜多了。 清心寺。 不管规模还是香火都远不及西山寺,但也有不少的百姓信众前来,西山寺太远,又高,连皇室中人都常来常往,更多的百姓还是愿意往清心寺。 镇国公府的车马在清心寺门外停下,寺内早有知客僧前来。 口中高呼佛号,称主持稍后便来。 冯云打量了一番。 清心寺有松柏相隔,虽不及西山寺凉爽,也是清幽雅地。 早就安排出去的哨探没有发出信号。 不是安然无恙,就是出事了……京都之内,不可能有后者。 所以是真的来上香? 很快,冯云就不疑惑了。 随同主持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她和冯清都再熟悉不过的人。 方和。 冯暮修揉了揉眼睛才相信自己没看错,连忙问。“方大哥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也是来上香的?” 方和名义上是仆,但自小与冯暮雨一起练武,冯暮修也以“大哥”称呼。 方和分别向冯清冯云冯暮修行礼,遂道:“郎君几近痊愈,心念神佛保佑,特要我在京都四郊转一转,多拜拜佛,总不算失礼。” “哎呀,这哪里用方大哥亲自来,告诉我就成,我替大兄拜拜。”冯暮修道。 “心诚则灵。”方和颔首,看向冯云冯清两女,“这段时候有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彻查京都内外,清除匪患,但也还是要小心一些。” 冯云点头:“还请转告大兄,我听话呢。” 方和抿着嘴角,又向冯清拱手,离开。 冯云看着方和上了马,很快身后聚集了三名镇国公府的护卫,随同方和一起策马离开。 忽的,身侧的冯清身形微晃。 冯云连忙扶住:“二姐姐,没事?” “没,没事。” 冯清声音轻颤,待冯清抬头,冯云发现冯清脸色惨白,唇角都几乎没了颜色。 方丈也是吓了一跳:“施主还是先歇息一番,再行礼佛。” “有劳方丈。”冯清垂首低眉。 …… 清净的禅房内,冯清闭目小憩。 一旁的桌前,冯云托腮静静的看着。 刚下车的时候冯清的脸色还和先前并无不同,见到方和之后突然间的变色。 就像是被吓到。 微有缝隙的禅房外映出冬怜的身影,冯云走到门口。 床上躺着的冯清慢慢睁开眼睛,听着冯云出了屋子,关上房门。 方和为大兄祈福? 哪里会这么巧。 莫不是大兄知道了什么…… 门外,冬怜低语。 冯云面露恍然。 她属下前哨到达清心寺,就见到了方和一行人,方和几人看似和寻常并无不同,可身上有血迹。 镇国公府都是黑衫银边,轻易看不到血色,可随同冯云一起杀过人的护卫还是能轻易辨认出来。 方和也认出了冯云派出的前哨,就随同他们一起等在清心寺,直到她们到来。 暗哨消息是附近有个匪窝被剿,当冯云冯清她们到达的时候,官府正有人在那边,暗哨也就没有去查探。 这么巧……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方和他们处理的那个匪窝。 匪窝就在清心寺不远。 而今儿她们正巧要来清心寺。 真不是一般的巧合。 一炷香后,冯清恢复了过来,入宝殿,经方丈诵经,祈福。 待冯清再出来,脸色一如往常。 “二姐姐,如何?”冯云问。 “已然好了许多。”冯清道。 冯云惊讶:“这般灵验,那日后二姐姐可是要常来呢~” 冯清垂眸:“心绪之情,外无不可持,一时可寻心宁,但也不能总是指盼。” 也就是说以后可能就不来了? 冯云憨笑:“那以后二姐姐想来尽可唤我。” 冯清看向她,牵唇:“好。” 冯云望着渐渐远去的清心寺,忽道:“也不知道方和来这边求的什么,二姐姐知道吗?” 冯清心头一跳,摇头:“不知。” 冯云瞧着冯清,微笑。 她怎么觉得小白花一清二楚呢~ 第九十七章 是不是你干的 “啪——” 清亮的巴掌声响彻。 平公主季容跌倒在软榻上,金翠的步摇晃动,娇美白皙的面容上清晰可见几个手指印。 “疼吗?” 一道声音清和温雅,随着金丝绣纹的鞋子缓缓靠近,三皇子季昭出现在季容的眼中。 “不疼。” 季容轻轻摇头,撑着身子站起来。 季昭看着她,霍得抬手。 季容一颤,紧紧的闭上双眼。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耳边三皇子季昭沉声:“看着我。” 季容轻颤着掀开眼帘。 面前的三哥哥轻轻弯唇。 英俊,儒雅,翩然。 “是你说的清心寺?”就好像刚才那一巴掌和他毫无关系。 但季容的心下已然发寒。 三哥哥越是生气就越是淡然。 她怕。 季容涩声:“是,我说清心寺可宁神安心,只是附近有潜藏的歹人,还是不要去的好。” “今儿她带着云儿一起去了。”季昭道。 “我不知她会如此。” 季昭轻笑,周身的冷意更凉。 “你该记得,我说过,本殿容不得欺诈之辈。” 季容哽道:“妹妹绝无半分欺诈三哥哥之意,早先她有意与三哥哥熟悉,妹妹以为是她慕三哥哥之名,而既三哥哥意欲与镇国公府亲近,那日三哥哥也去了西山寺,妹妹便以为总要与那位清儿多走动方好,那日也是她说身有不适,不想往西山寺使得家中亲人忧心,妹妹以为三哥哥想要的三嫂嫂定然应是胸有沟壑,不同凡俗,妹妹这才自作主张,我也没想到那位清儿竟如此果决。” 季昭抬起季容的下巴,盯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好一番说辞,字句都是为了本殿着想,你以为本殿不知道你对云儿的心思?清池会上,提家郎君的所为,若不是你挑唆,他敢?” 季容咬着唇,周身轻颤。 季昭看了她好一会儿,手指拂过季容面上的手指印,细微的痛带着蚀骨的麻从季容的面颊侵入心口四肢。 “妹妹,我怜惜你,但你也要知道分寸。若是你之所为惹恼了镇国公府,就是我也护不住你。” “是,容儿知道了。” 季容闭上眼睛,轻声应诺,乖的就像是此刻趴在窗边上的猫儿。 季昭瞥了眼。 终究不是母妃的狸花儿。 外面有侍从垂首快步的过来,低声道:“镇国公府连夜递了折子,现正摆在圣案上。” 季昭挑眉:“够快啊!” 季昭转身大步离去,季容早已经习惯了的,在原地跪倒相送。 没一会儿,与季容有几分相似,面上隐隐还些许惧怕之意的宫妇扶起季容,看着季容面上的手指印,心疼的想要去碰一碰,可还没碰到就被季容拦住。 “母妃,没事的,不疼。”季容。 宫妇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你又是做了什么惹怒了你三哥哥,你你怎么就忘了没有你三哥哥,我们母女早就在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 “母亲,我记得。”季容红着眼睛笑道,“三哥哥也是吓唬我,他才舍不得呢。” “那刚才你三哥哥还说护不住你……” “母亲,不是三哥哥护不住,而是想不想。”季容看向早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的门外,似悲似泣的弯起红唇。 三哥哥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三哥哥中意的是谁? 可那个中意的,真的不是三哥哥的良缘。 大乾,皇宫,御书房。 龙位之上,大乾皇帝目光幽深。 龙位之下,太子看着手中的折子,面色青白交加。 已经不用问,皇帝便知折子上所言句句属实。 “啪——” 圣案上的镇纸被皇帝扔到太子脚边,太子慌忙跪倒:“父皇。” “胆大妄为!”皇帝叱骂。 “父皇,儿臣也是为了父皇……” “为了朕?”皇帝大笑,“是为了你自己!皇家派去的管事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当街截杀?是把镇国公府当成了什么?朕还把京都内外的禁卫交给你,三天,三天呀,你做了什么?剿匪,安民,收了民心,是不是?可这,是你一个太子该干的?能干的?若非是老三压着,弹劾你的折子都堆成山了!” 皇帝怒而拍案。 “儿臣思虑不周,请父皇恕罪。”太子死死的低着头,眼底通红。 老三,又是老三。 “思虑不周?好,你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思虑的?”头顶上,皇帝再问。 太子不敢抬头,道:“儿臣收拢裴平,原本是为父皇添耳目,镇国农庄大都是伤残老兵,说是如今务农为生,可怕是镇国公振臂一挥就是一支大军,京都之内,怕是文武百官都是寝食难安。只是没想到镇国公的账簿每每都对不上,裴平以为是另一个管事在中饱私囊,就告知了儿臣。” “儿臣查了那名管事,得知那名管事曾是镇国公的心腹,不论是不是镇国公授意,但此等事也不妨与光同尘,不想镇国公府突然查账,裴平也是一时心急才私自做主截杀,儿臣得到消息时也吓了一跳,可转念又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如今镇国公府风头正盛,若因此折了镇国公府的颜面,岂不是大好?” “前些时日,儿臣主持了东郊校场平南侯世子与镇国公府郎君比试之举,儿臣以为平南侯府最为得力,故而儿臣请奏平南侯世子协同查案……顺理成章查到了镇国农庄,镇国农庄亦如儿臣所料跋扈嚣张不把府衙放在眼里,儿臣原本想着就这几日亲自往镇国农庄彻查,可没想到他他竟自曝其辱……” “自曝其辱?”皇帝冷笑,“人家这是将军。” 太子一怔,也反应了过来。 刚才的折子上写的清清楚楚,镇国农庄两名管事,其中一人听从镇国公之命分散粮财于伤残兵士家眷,另一人则是心怀叵测,查实后证据确凿,已交付有司彻查,言因镇国农庄之私务,搅扰京都治安,是镇国公府之责,自请责罚,另那名管事身后必还有幕后,不然寻常人等焉敢与镇国公府作乱,也请皇帝圣裁。 京都之内,谁敢对镇国公府不善? 明眼人都知道除了皇帝,谁也不敢! 所以这根本就是摊到了明面上。 皇帝,是不是你干的? 第九十八章 心悦怎么样的郎君 “镇国公府大胆!”太子怒火中烧。 “你大胆!”皇帝大骂,“镇国公是我大乾肱骨,是先皇至交更是朕的太保,你想做什么?” “父皇……” 太子浑身一颤,再度叩头。 “朕知道你为何想要折镇国公府的颜面,朕也知道你携平南侯府的私心,朕都允你。你是太子,理应多想一些。可你不该谋臣子的私财,镇国农庄,是先皇赐给镇国公的,牌匾是朕亲题,是谓镇国,连镇国农庄你都敢觊觎,朝中文武百官呢?若是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这个太子?” “你是太子,看的应是社稷之兴衰,而不该在黄白之物上,朕知道,你怪朕偏心老三,可你在上蹿下跳的时候,老三去了西山寺,若非是老三,你以为今日摆在朕案上的是这样的折子?别忘了,老国公还在西山寺!” 年过四旬正值壮年的皇帝看着下面的太子,眼里划过一抹失望。 “凡事要么做,要么不做,做就做到底,不做就什么都不做,你呢?凡事都做一点,又都做的不够,如此下去,处处是漏洞,处处是破绽。” “儿臣错了,儿臣一定改。”太子连声道。 皇帝扶额:“知道错了就好,此,定要引以为戒。” “去!” “是。” 太子战战兢兢,直到出了御书房才转身,可刚转身就看到了候在外面的三皇子季昭。 “太子兄长。”季昭行礼。 太子勉强扯了扯嘴角:“三弟来的早啊!” “听说镇国公府上了折子,特来父皇这边问一问。”季昭道。 “老三对镇国公府还真是上心。” 季昭笑:“这,太子兄长就明知故问了。” 太子亦是一笑:“好了,孤不说了,父皇应会见你……” 太子话音刚落,御书房外的大监恭声:“三皇子殿下,皇上允见。” “有劳。”季昭道,又向太子行礼,遂大步走入御书房。 御书房的房门关合,太子隐隐听到季昭清朗的声音:“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弯唇,对四周的太监护卫们笑了笑,转身背对御书房,离开皇宫。 翌日,镇国农庄被封。 再一日,朝中传出消息,镇国公府女郎查出农庄发生弄虚作假之事,管事裴平勾结匪人意图截杀,后经镇国公郎君彻查证据确凿,移交法司,经判斩立决,相关人等一并斩杀,相助引荐之徒判流放三十七人不等。镇国公府御下不严,帝斥,念自请在先,罚俸一年,以儆。 朝中官员勋爵高门免不得暗骂,经过京郊外的那场伏杀,这些时日进出门多了十二分的小心,哪里想到竟是镇国公府自家闹出来的! 可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摆到了明面上,连皇上都知道了! 这就过分了! 谁自家没有点儿私事儿,都摆到明面上,还让他们怎么弄? 以至于除了偷偷的骂上几句,当着面儿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朝中官员和往常一样,对镇国公府还更客气了几分,包括侍郎大人都有点儿像是被吏部众官员捧着的错觉,想了想也就归咎于自己兄长快回来的念头上。 还有一个多月,大兄就回来了呀~ 冯云和往常一样,吃饭睡觉,然后十五那日和家中众人一起往西山寺看望镇国公爷爷。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往西山寺,镇国公府带去的祭祀之物足有两车。 只因今月七月十五,中元节。 为祭祀,为安魂。 为冯家列祖列宗,亦为逝去的同袍。 镇国公爷爷带着他们叩拜,往常嬉笑不羁的冯暮修这回也老老实实的不敢有半分的嬉皮笑脸。 祭祀毕,各自行事,或上香或祈福或休息还有的被唤出了门。 “你说,大兄唤二姐姐出了门?”冯云问。 冬怜应诺:“是。” “去了哪里?” “好像是后面。” 冬怜说着,奉上刚刚从斋堂拿来的一箱子糖果。 糖果是她和春晴约好的,每月一次往西山寺送来,权当是出府的侍婢送给原来主子的念想,只是明面上的念想是糖果,实则是箱子内夹层的小道消息。 冯云看着冬怜掀开内夹层,脑袋里想的是冬怜所指的后面的方向,大抵是镇国公爷爷的院子。 哼,这回不见她,见小白花呢! 嫉妒~ 也难怪小白花得知她去西山寺侍奉祖父,摔绣架了。 换做她,说不定也摔。 咦? 冯云顾不上胡思乱想,看起消息来。 身在内宅,外面的很多消息都知道的马马虎虎,只知皇帝下旨彻查,裴平肯定是死了,连带还有几十个人跟着受累,她问大兄要了名单,没有发现那个叫安长沛的,大兄说会去问询,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而这回的小道消息虽没有这些,但事关宫中。 据说皇帝训斥了太子,还说皇帝夸了三皇子,还问三皇子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女郎,皇帝有意赐婚。 呵呵,这是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公开喊话了? 冯云脑中灵光一闪。 难不成是因为这,祖父才要见小白花的? …… 西山寺后侧,木屋,清寂的院中,鸟儿鸣,蝉语。 冯清抿唇低眉乖巧柔顺。 靠在门边的冯暮雨神色复杂的敛了眉角。 隔着一张棋盘,镇国公颔首:“不错,行进有度,张弛有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也是清儿取巧,知道祖父擅下棋,就多练了些时候。”冯清轻声道。 “嗯,难为你还惦念着我这老头子喜欢什么。”镇国公瞥了眼一旁的冯暮雨,冯暮雨梗窒,垂首:“是孙儿的错。” 冯清掩唇低笑,娇柔的面庞如玉,更是娇俏。 镇国公幽幽长叹:“瞧瞧,云丫头跟清儿是同胞姐妹,怎么就差这么多?” 冯暮雨:“三妹妹贪吃。” “清儿以为呢?”镇国公问。 冯清道:“清儿以为是三妹妹喜武的缘故,擅武者若是跟清儿一般,岂不是花拳绣腿?又哪里会如三妹妹箭法卓绝。” 镇国公指着冯清对冯暮雨道:“看看,清儿眼光好。” 冯暮雨扯唇:“您的孙儿女总不差的。” “嗯,听出来了,你在夸自己。”镇国公道,扭头又盯向冯清,“清儿,说说看,你心悦怎样的郎君?” 第九十九章 也不是个老实的 冯清安坐在侧,长袖涟漪之中几乎把自己的手掌心掐出印子才压住悸动不已上扬的唇角。 彼时的镇国公祖父就见过了冯云,这回终于见了她,且问的就是她早就想过的。 她就知道,只有她才是最堪与皇家联姻的女郎。 冯清面上腆红划过,羞涩道:“祖父和三妹妹也是这样说的吗?” “云丫头?”镇国公摆摆手,“她就知道吃,清儿和她不一样,清儿才最乖柔。” 冯清面上更红:“祖父,清儿还小呢。” “哦~”镇国公看向冯暮雨。 “清儿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冯暮雨。 冯清心头一跳,娇声道:“三妹妹不在,大兄倒也欺负我来了。” “哎呦,原来你常欺负云丫头?” 镇国公瞥向冯暮雨。 冯暮雨立刻站直了身子:“孙儿没有。” 冯清掩唇:“请祖父恕罪,是清儿玩笑罢了。” 镇国公哼:“我看不像。” 冯暮雨立刻道:“清儿所言属实。” 镇国公没理会冯暮雨,转向冯清,什么也不问,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她,冯清似是受不住,低垂蜷首,轻声细语:“清儿自是欢喜两情相悦,相濡以沫,若情投意合当是最好,可身在镇国公府,容不得小女儿家的恣意,然清儿私以为祖父父母又是爱护子女,定然不会委屈了我们,故清儿谨遵父母之命。” 姿容娇俏的小女郎温顺娴静,镇国公不由轻叹。 “这样的好女儿啊!” “好,祖父知道了,放心,有祖父在,定不容委屈了你!” 冯清起身,盈盈而礼。 “孙女谢过祖父。” 镇国公点头:“好了,时候不早,先回去歇着,我和你大兄再下一盘。” “是。” 冯清应诺,又向镇国公,冯暮雨行了礼。 冯暮雨送到门外,看着冯清离去。 今儿二妹妹比往常警醒许多。 他都已然提点了,竟还是未曾把心悦三皇子之事说出来。 祖父不喜三皇子。 若是祖父知晓,必不会应允。 可偏偏二妹妹说了那般话,不要说是祖父,即便是他,都要想法子要二妹妹好一些,再好一些,哪里又舍得被受了委屈,更何况又是这般的纤柔娴静。 冯暮雨闭了闭眼。 ……二妹妹是真的纤柔娴静才好。 佛语钟鼓,独有的清心凝神。 冯清步履摇曳,贵女雍容。 她不得不走的慢一些。 因为稍稍一快,就生怕自己会欢喜跳跃起来。 她的这番话是彼时冯云说的,当初冯云回来后就都告诉了她,那时她就后悔,不然也不会记了这么久,但也好在她后悔,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说的分毫不差。 大兄要她想清楚了再说,想必是母亲不愿,大兄才不得不请祖父相助,而祖父又是最不屑与皇家姻亲,听闻若非母亲是皇室远亲,祖父未必应允母亲与父亲的这段姻缘,是以她这番话说出来,祖父果然如她所想的欢喜。 一如彼时冯云所说。 如此这般,想必日后她也会如冯云一样,嫁入皇家。 冯清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碧空如洗,天晴白日。 大乾是季家的大乾,若非与皇家联姻又怎能安稳若素? 彼时是冯云得了利,成了皇后,可结果她被毁了容关在了后院不见天日整整四年,一开始还有三郎接济,后来三郎也不见了,到最后那个姓韩的更是前脚娶着新妇后脚毒杀了她。 据说在她死的那年姓韩的已经官至四品,而即便那时的冯云再不喜她,她也还是皇后的姐姐,姓韩的前娶后杀……显然冯云那个皇后做的也是不堪。 冯清抬手,头顶上的日头照在身上是暖的,也是热的。 如今她还活着。 如今她才是镇国公府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贤淑温良的小女郎。 “可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在前?”清脆纯净的嗓音突起。 冯清转眸,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郎君站在不远处行礼。 少年郎君面容俊美,像是精挑细选的玉石,透着一股子的清冷光华,皮肤白皙的像是雪,又像是天边的云朵,发髻轻挽,又有几缕青丝垂落,随风轻舞,飘逸翩然的像是从天上临世的谪仙人。 若非冯清转眸就看到了少年身后的影子,冯清都险些以为她是眼花在西山寺碰到了什么精怪。 “你是何人?”冯清问道。 能出现在她面前,至少是镇国公府护卫允可的。 “在下方子墨。”方子墨道。 冯清想起来,正是先前在东郊校场冯云与冯暮修提及的那个据说病恹恹的方子墨,她那时候并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就多念叨了几遍,今日一见果然如冯云所说俊逸无双。 这样俊美的小郎君,彼时她怎么就从未听闻? 难道真的命不久矣? 冯清多看了几眼,侧身行礼。 “之前在三妹妹口中听说过小郎君,小郎君有礼。” 方子墨眉目微垂:“女郎有礼。” “郎君是在等三郎?”冯清问。 方子墨摇头:“小子欲请女郎转告三娘,就说子墨在此等候。” 冯清眸光微动。 莫不是这位小郎君瞧上了冯云? 冯云还真是好福气! 可这怎么成呢~ “小郎君莫是不知高门贵女自有规矩?我与小郎君相遇便已是唐突,转达之事更是不可言之。还请小郎君自重。” 冯清施然,转身离去。 方子墨看着冯清离去的背影,眸光幽深若潭。 双生姐妹差别如此之大。 就更不要说寻常兄弟之间,亦或红墙之内。 “前日老祭酒来了。” 院中,镇国公下着棋,状似随意说着。 冯暮雨心神转念:“祖父是说这个时候老祭酒不该来?”手中棋子稳稳的往棋盘上落下去。 “你家的三妹妹没跟你说些什么?”镇国公道。 “啪。” 棋子险些没能放到原有的位置上,冯暮雨吐了口气,放下棋子,正襟危坐。 “三妹妹似乎猜到了子墨和老祭酒的关系。”冯暮雨道。 镇国公也放下了棋子,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叹气:“这么说,子墨那孩子也知道了。” “不会是三妹妹说的。”冯暮雨道。 “当然不是云丫头。”镇国公道。 冯暮雨安坐。 镇国公睇着冯暮雨的神色:“怎么,一听和你的三妹妹无关,你就没事儿了?” 冯暮雨讶然:“难道祖父不这样想?” 镇国公差点儿拽下一根胡子。 这小子,也不是个老实的。 第一百章 还是更自在些好 冯云很老实。 在冯清满面笑容,嘴角抑不住的扬着回来之后就更老实。 听说祭酒老人家前几日来了西山寺还和祖父下了棋。 ……也不知道方子墨有没有问出什么来,或者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出身。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她最要紧的就是,苟着。 祖父在西山寺,她想要见什么人,或者什么人想要见她,根本不用她操心。 她要操心的就是涨分!! 先定个小目标,升到。 现在9700,还要三天啊~ 好久~ 要不然连续躺个两天两夜?这样还能超了呢~ 冯云嘴巴轻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好吃吗?” 旁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桌边上摆着的点心就被他拿走了,冯暮雨一边吃一边点头。 冯云:“……” 吃的这么开心,还问她干嘛? 身侧冯清掩唇,明眸清丽,看着前面主座上的镇国公世子夫人。 镇国公世子夫人瞥了眼这边,继续说着这些时日府内的事务。 自大兄受伤后,母亲老人家就雷厉风行的把府中的各项事务交给了小女郎小郎君,看似是一下子把大兄架空了,实际上是让大兄好好休养,更还锻炼了府中儿女,三郎冯暮修负责两府护卫,这些时日丁点儿差错都没有,二兄冯暮尘和侍郎叔父的关系更亲近了,从大兄的长青阁里每日都有叔母送来的各种补品就可见一斑,冯清执掌中馈更是没的说,里里外外的清了一批人,规矩也严谨了许多,比如内外府分隔明显,再也不会有小女郎在院中而碰巧遇到外男的情形,冯妙就更不要说了,几乎每次她在翠逸园都能听到老母亲在夸她。 “……妙儿可是帮了我大忙,若非是妙儿,农庄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也就不会有朝廷下旨严惩。”世子夫人道。 看看,还在夸。 侍郎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儿:“嫂嫂这话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妙儿都是应该的。” 虽说被夸了太多次,冯妙还是有些羞涩:“是,那日若非是三妹妹,妙儿怕也要在床上躺上些时日。” “可不是嘛,大姐姐可不像大兄,说不定这会儿还起不了身呢。”冯暮修道。 冯妙瞪过去。 冯暮修茫然。 他说的都是真话,干嘛生气?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笑道:“云儿也是厉害的,这些时日生生的把暮雨给养胖了,瞧瞧,这会儿的还跟云丫头偷吃呢。” 世子夫人指过去,在场众人看去,冯暮雨嘴巴有些鼓,显然在吃东西,冯云就更明显了,嘴边上还有糕点沫子。 “哈哈,哈哈!” 一时屋内轻笑连连。 冯暮雨连忙喝了口茶,压下,又拍了下冯云,冯云也赶紧的依葫芦画瓢,喝茶压下,还擦去了嘴边的痕迹。 “请母亲叔母大人恕罪,适才是我孟浪,还请诸位弟妹不要学了去,日后若我,三妹妹还有如此冒失轻浮之举,请母亲叔母大人还有诸位弟妹尽可责罚。”冯暮雨道。 世子夫人还没说话,冯暮修先跳出来:“真的?”兴奋的小脸儿都泛光。 冯云默默看过去:“……” 冯暮修轻咳,转头,嘟囔:“这是大兄说的,我就听大兄的。” 冯妙掩唇:“我也听大兄的。” 冯暮尘看看冯暮修冯妙,也点头:“弟,谨遵兄长之命。” 冯清面上微绷,道:“兄长之命,清儿莫敢不从。” 世子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角都盈润了几分。 侍郎夫人在旁边咧嘴笑着。 冯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恨的牙痒痒。 好好好。 这是为了不让她吃东西,把自己都当成饵了,对? 真是,好大兄啊!!~ 冯暮雨似有所觉,看向冯云,对冯云温润一笑。 俊朗飘逸,淡若清风。 冯云:“……” 下回给你的点心里下药。 让你笑!! 翠逸园中,笑声暂歇,世子夫人也道出了这回的用意:“暮雨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虽说这阵子咱们两府内外也都安稳着,可毕竟是长兄,该担的还是要担起来。” 侍郎夫人道:“理应如此,过些时日就是秋闱科考,尘儿虽不济,但也可试一试,万一得中岂不是省了几年苦读。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二郎呢?”世子夫人问道。 冯暮尘道:“我也想试一试。” 世子夫人颔首,看向冯暮雨:“原本就是你的事儿,你来安排!” “是!” 冯暮雨应诺,走到世子夫人侍郎夫人身前,先对母亲和叔母一礼,方转向在场的一众弟妹。 冯暮尘冯暮修冯妙冯清冯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各个正襟危坐。 见状,冯暮雨微笑颔首。 “前几日,我受伤,是诸位弟妹撑起了镇国公府,于此,为兄多谢!” 冯暮雨对弟妹们行礼。 登时,窸窣声起,弟妹们就要起身回礼。 “不要动,不然就是诸位弟妹想要为兄多谢几次。”冯暮雨。 五位弟妹只能坐回去,受了。 青墨长衫的郎君俊逸翩然,当长袖掀起时潋滟生风。 冯云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反正她是觉得下回给大兄的点心里放的药或许可以改一改。 冯暮雨道:“诸位弟妹之功,母亲早有言,为兄不再一一赘述,这些时日我常在长青阁,诸位弟妹所行所为,总也知晓一二,或许在别府中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为兄以为在我镇国公府却是自家事理当由自家人来衬。” “二弟专注备考是大事,但闲暇之时还请顾看一二。”冯暮雨看向冯暮尘,话语铿锵不容拒绝。 “是。”冯暮尘应声。 “妙儿妹妹主持有度,若无他事,先前诸事还是交由妙儿妹妹。”冯暮雨道。 “嗯。”冯妙眉飞色舞。 侍郎夫人摇头,对世子夫人低声:“这丫头可是上瘾了。” 世子夫人轻声:“还不怪你不给妙儿试手。” 侍郎夫人翻了个白眼:“我还想过瘾呢~” “当母亲的还跟女儿抢?”世子夫人失笑。 侍郎夫人道:“哪里比得了嫂嫂,给了清儿诸多手段,却是可怜了云丫头。” 世子夫人嗔道:“你倒是为云儿鸣不平!我还能亏待了不成?” 侍郎夫人弯唇:“这可说不好。” 世子夫人看向那边正望着自家大兄,似乎正念着什么小心思的冯云,喃喃:“云儿啊,还是更自在些好。” 侍郎夫人点头。 ……很有道理。 第一百零一章 什么都不怕 两位夫人说话的工夫,冯暮雨已经安排好了冯暮修。 “三郎跟在为兄身边即可。”冯暮雨道。 冯暮修眼角抽搐,立刻想到了早先被大兄支配的恐怖。 “我……” “要听大兄的。”冯云。 冯暮修咬牙,低头:“是。” 冯暮雨看向冯云,冯云憨憨一笑。 冯暮雨弯唇,侧头看向冯清:“二妹妹主持中馈有道,只是膳食一方可否交给三妹妹?三妹妹贪吃,西山寺斋堂也受三妹妹所益,说不得在自家,三妹妹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诶? 冯云立刻看向冯清,摇头。 冯清弯唇:“妹妹听大兄的。” 冯云:“……” 冯暮雨对冯云微笑:“这回可满意了?” 冯云呵呵。 “满意!” 大兄,你的点心绝对让你满意。 侍郎夫人还有一众郎君女郎们离开了翠逸园。 隔着青纱小帐的窗子,世子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 李嬷嬷见状,道:“二夫人总是说‘丢了她的脸面,就是丢镇国公府的脸面’,这一回可是没再听她说了。” 世子夫人莞尔:“你啊,就是揶揄的紧。” 李嬷嬷见世子夫人笑了,又道:“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二夫人不止是不说了,还可劲儿的送物件儿来,别的不说,只说这点香盏,不就是二夫人送来的?还生怕您不收,就说是给大郎君的,大郎君又是哪里用得上?这不,大郎君转手就给您送来了,您也是当着二夫人的面儿用上了,可是叫二夫人欢喜呢。” “她也是谢我看重妙儿。却不知我也是后怕。原本她就以为我看不上她,那日若是妙儿真有什么,她怕是真当是要和咱们生疏了,镇国公府声势太重,如此更是独木难支,为了咱们这上上下下,说不得最后,免不得要清儿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世子夫人又如何听不出来李嬷嬷是在宽慰自己,可说着仍是心有戚戚。 李嬷嬷连忙道:“主子多虑了,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嘛,瞧瞧女郎郎君们全都以大郎君马首是瞻,再有先前主子的那番安排,也是个个都能撑起来的,二夫人欢喜,不也是因为这般嘛!再说,有主子有世子爷在,还有国公爷,咱们府上定能定然无恙。” 世子夫人也是笑出了声:“是啊,不会有事的。” 她也是心有余悸,以往的三年里国公府都是安安稳稳,鲜少出什么事儿,这月余来简直让她喘不上气,好在还有月余世子爷就回来了。 真的,快回来…… 似乎印证着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期盼,随后的一日一日过的很快。 但对冯云来说根本就是痛并痛着。 从翠逸园出来,冯清就把有关膳食的册子给了她。 小厨房的人员多少,各司其职,工钱种种事无巨细,最要命的是厨房的大厨厨娘们知道是由小女郎掌握,都过来问询她怎么安排膳食。 怎么?连每天吃什么都要她来定? 太好了呀! 她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大兄的点心里加料? 冯云很不客气的加了点儿味道独特的巴豆。 可那日大兄竟还笑呵呵的往她的青竹小院转了一圈,逼着她整整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术,还和他对练了半个时辰。 啊啊啊! 身体好了,了不起吗? 第二日,冯云再下。 不止是点心,连早膳也加了。 结果,大兄又来转了一圈。 等大兄离开,冯云就像是摊在地上喘息的鱼。 冯清过来看了眼,摇着头走了。 “三妹妹,好可怜。” 冯云:“……” 第三日,冯云没下。 大兄没来。 第四日,冯云再下。 大兄又来。 这回冯云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四天了,她的小目标才刚完成。 可就算是升级,硬碰大兄还是输啊!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 躺在床上的冯云抬起手臂。 外面的冬怜连忙过来:“女郎?” “吩咐下去,明天启程西山寺。”冯云。 …… 翌日,长青阁。 浓浓的饭菜香弥漫。 桌上摆着的有春饼,各色的配菜,还有香糯的米粥。 桌旁冯暮雨托腮看着,面色沉凝。 一旁的方和看看饭菜又看看冯暮雨,咽了口吐沫。 细微的声响。 冯暮雨皱眉抬眸。 方和脖颈一梗:“我也是没办法,太香了呀。” “到底能不能吃?”方和问。 冯暮雨睇向屋檐下的八哥鸟。 方和猛地站起来,拦到八哥鸟前面。 “别折腾它们了,已经躺下两只啦。” 冯暮雨轻咳。 如果不是头一天方和偷偷喂给了八哥,他都想不到那小丫头胆子这么大,竟敢在点心里给他下药! 还想着收拾她一下,就能老实,没想到第二天还再接再厉了! 弄得他这几日吃饭就像是传说中皇宫里皇帝吃饭一样,先都要有个试毒的! 今儿她去了西山寺。 饭菜也一如往常一样丰盛。 “要不,我先吃?”方和建议。 冯暮雨呵呵,小丫头没下药的那天就是方和先吃的,结果啥事都没有,他落个吃剩的!! 西山寺有祖父在。 她就是犯了错也有恃无恐。 可她总要回来,若是临走之前还惹了他,她是不想舒服了? 冯暮雨心思转念,拿起筷子。 方和见状,也赶忙起箸。 饭好吃,菜也好吃。 还是小女郎执掌膳食最好。 郎君也是为了小女郎,小女郎怎么就不懂郎君的一番苦心~ 很快,盘干碗净。 更还意犹未尽。 “好吃吗?”冯暮雨问。 方和连连点头:“好吃。”他还想再来一份。 冯暮雨笑。 可方和却觉得郎君好像在忍着怒气咬牙。 这么难吃吗? “好!”冯暮雨起身就走。 直奔雪隐之地。 方和惊愕。 ……这是,有药?他怎么没感觉? “郎君!”方和急忙追过去。 “干什么!”听着里面大郎君恼羞成怒。 方和在外面自然没敢进去,只问:“我与郎君共食啊!可怎么……”他没事? “她知道我喜食甜食,定是在红豆饼里加了料。”冯暮雨。 方和打了个颤。 饭菜里五个豆饼,他吃了一个,其他四个都是郎君吃的。 嘶—— 小女郎真的什么也不怕啊! 第一百零二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阿嚏——” 前往西山寺的路上,标识着镇国公府的车里,冯云莫名打了个喷嚏。 有人骂她! “定是府里的女郎郎君们舍不得女郎走呢。”冬怜道。 冯云想了想:“还真有个可能。” 府里的饭菜都是合口为上,轻易的不换样子,除非主子提。 她就是觉得府里的饭菜不好吃才单独给自己弄了个小厨房,现在大厨房归她了,当然要做的满意。 每日的膳食怎么能重复呢? 荤素搭配,饭菜的颜色必须色香味俱全。 鸡鸭鱼肉各色不等,做法也要不一样。 不会做?那在厨房待着干什么! 会做?就动起来! 各处的女郎郎君们吃过了,必须要等评价哪道菜最好吃,哪道菜最难吃,做的好吃的厨子,在她这边有赏,做的不好吃的,有罚。 每个月总结做的最好吃的饭菜数量最多的,有大赏,反之,则罚! 这几天厨房的反馈很好,按照冬怜的话说他们更有干劲了。还说春晴知道了,也打算模仿。 嗯,躺平什么的是她的事儿,别人要卷啊! 应该的! 想她也是应该的! 至于给大兄下药嘛,无他,习惯了。 大兄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上当! 必然也不是大兄骂她! 自然,这回也是该到了往西山寺看望爷爷的时候,可不是她避祸!!! “女郎,前面有人拦路。” 这时,车外的护卫忽道。 冯云起身扶案,抓起身旁的长枪。 大兄派人来堵了? 太小心眼了! …… “我想云郎君了,嘿嘿!” 穿着锦缎长袍,板着小脸儿的五皇子进到车厢里就眉开眼笑宛若稚子。 冯云咬牙强忍着没把他一枪挑飞。 “想云郎君,拦我的车驾作甚?”冯云面色不善。 五皇子立刻改口:“五郎正要去西山寺祈福,路上遇到女郎,不知可否同行?” 五皇子敛了嬉笑,一本正经,恭恭敬敬。 立刻,冯云满腔的火气都没处撒。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这么老实。 冯云只能吐了口气,道:“可以。” 一旁的冬怜低头抿唇,奉上茶水点心。 五皇子也没理会为啥冯云同意了,他才有点心茶水吃,道了谢,拿起来就吃喝。 他车上也有,可就是觉得冯云车上的好吃。 冯云看着五皇子吃的愉快,问:“你兄长没有陪同?” “哪位兄长?”五皇子看她。 冯云眯起眼睛。 五皇子立刻低头:“没有,除了二哥整日里吟诗作画,大哥三哥都不知道忙什么。” “你四哥呢?”冯云问。 五皇子喝茶的动作一顿:“三哥前几日也跟我说四哥的事儿,问我这段时日有没有见过四哥,我说没有。” 冯云表示讶然:“你的意思是之前见过你四哥?” “当然了。”五皇子道,“每逢年节总能见到四哥的,只是四哥身子不好,怕风怕寒暑,每次见四哥的时候,四哥总是蒙头盖脸,不是咳嗽就是吐血,啧,可怜呢~” 心念至此,五皇子也吃不下去了,“这回往西山寺,我也是想为四哥祈福。” 冯云拍着五皇子的肩膀:“佛祖一定会听到的。” “我觉得也是能听到。”五皇子道,“听说四哥这阵子身子好了些,能透透气了。” “能透气了,你不去瞧瞧?”冯云问。 五皇子道,“三哥也这么问,可父皇没有太过欣喜,不去也罢。” 冯云了然。 也就是说不算好转,说不定还是回光返照。 …… 西山寺后山的小院里。 绿荫之下,方子墨正捧着书在看,一旁的摇椅上,镇国公躺着似乎是在小憩。 “阿嚏!” 方子墨打了个喷嚏。 镇国公睁开眼睛,偏头看过去。 方子墨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些痒。” “又被咒了。”镇国公点了下头,躺回去。 方子墨沉吟:“说不定是有人惦念?” 镇国公刚闭上的眼睛睁开,再一次盯过去,虽然没说话,但显然就是:再说一遍!? 方子墨弯唇,软软的笑:“国公,今儿您孙女会不会来啊?” “不来!” 镇国公硬邦邦的甩下一句话。 这小子不怀好意! 西山寺的山门近在眼前。 和上次一样,冯云的车驾往后侧门行驶。 “好热闹啊!” 和冯云坐在同一辆车上的五皇子嘟囔。 冯云目光一动,发现了不对劲。 以前往后门的路上可没有这么多的路人商贩,这回不止有,而且这些路人商贩个个都不像是好招惹的。 是自己人还是过来监督祖父的? 冯云看了眼五皇子,五皇子的注意还在那些商贩的摊子上。 “卖这些不成啊~” “不挣钱~” “……” 罢了。 冯云下了车,还没有前行几步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风叔叔。”冯云行礼。 一同下车的五皇子也跟随行礼。 风行避过两人的礼数,回道:“见过皇子殿下。” “风叔叔认得我?”五皇子惊讶。 风行笑道:“殿下龙凤之姿,自是不同寻常。”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发僵。 这种熟悉的恭维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冯云轻咳:“风叔叔,外面是怎么回事?” 风行长袖一甩,不以为意:“前阵子有宵小闯入西山寺,虽安然无恙,但西山寺终是皇家寺院,不得有失,故而安排了些护卫在此。” 冯云了然。 原本还懵懂的五皇子也明白过来,登时大怒。 “胆大包天,什么人竟敢打西山寺的主意,这是不给皇家脸面,更是不把我大乾放在眼里!” 冯云沉吟:“五郎这阵子见过三郎了?” “三姐姐怎么知道?”五皇子惊愕。 冯云微笑。 她必然知道啊~ 只是五皇子还跟在她身边作甚? “五郎不去歇息?”冯云问。 五皇子道:“三姐姐来见祖父,我也来拜见老人家。” “我祖父未必见。”冯云道。 “那我也该来。”五皇子道,低垂的脸上有些诡异的红晕。 冯云没有注意。 当初三皇子也来求见了祖父,只是祖父没见。 冯云对一旁的风行叔叔使了个眼色。 风行叔叔微微点头。 搞定~ 不撞南墙不回头嘛! 她懂! 第一百零三章 不让他来西山寺怎么办 “五郎,请——” 风行站在门口,恭请。 五皇子欣喜的几乎原地跳起。 冯云惊愣的半响没回过神。 祖父要见他? 为什么? “三姐姐,走啊——”五皇子唤她。 “哦。” 屋内,意料中没有祖父的身影。 屋外,祖父在,就在她最熟悉不过的摇椅上舒服的躺着,旁边还有个少年郎君,昳丽无双。 五皇子愣了下,才想起来给镇国公行礼。 “五郎见过镇国公。”五皇子。 冯云料想到方子墨也许在这里,没想到真的在。 祖父这是干嘛? 让人家亲兄弟在自家见面? 冯云先冲着方子墨笑了笑,也向镇国公行礼。 “云儿见过爷爷。” 镇国公摆了摆手,五皇子和冯云起身。 方子墨对冯云颔首示意,遂面向五皇子,拱手:“方子墨见过五郎。” 五皇子连忙还礼:“子墨……你多大?” “数日前刚过十四。”方子墨。 “我十二,五郎见过子墨兄。”五皇子道。 方子墨笑的清甜无害:“这么说咱们三个之间,我最大?” 冯云微笑。 五皇子连连点头。 “我很高兴。”方子墨道。 五皇子低低的对冯云说:“他还挺好的。” 冯云呵呵。 亲兄弟嘛。 这时候,镇国公问:“五郎,怎么来了西山寺?” “回国公爷,是为了给四哥祈福。”五皇子道。 镇国公问:“你四哥如何了?” “听说已经好了些。”五皇子。 “这就好。”镇国公道,忽的又问,“五郎可是急着去祈福?” 五皇子犹豫。 着急吗?不着急? 听国公的意思好像事儿需要他去做。 五皇子看向冯云,冯云眨眨眼,也在等着他回答。 五皇子憨笑道:“既是祈福自当净手焚香,更衣气定,这会儿还真是不急。” 镇国公瞧着五皇子的笑脸儿,更烦。 学谁不好? 学云丫头! “好。”镇国公捋须点头,“既如此,你们三个一道看会儿书?” 诶? …… 三个人跟前各有书本,冯云还是看“六韬”,方子墨跟前摆着的书最多,至少六本,五皇子跟前也摆着两本书。 “子墨为长,他看完了,你们再走。”镇国公道。 “是。”五皇子乖巧应。 “好。” 待镇国公离开,方子墨和冯云习惯的拿起书看,五皇子左看看右看看,也只能拿起书,可……真看不下去啊! 五皇子忍不住悄声对冯云道:“国公怎么这么像方祭酒啊?” 冯云沉吟:“可能是方祭酒常和祖父下棋。” “哦,志趣相投!”五皇子道。 忽的,五皇子想到什么,又去问方子墨:“方祭酒姓方,子墨兄也姓方,是不是……嗯?” 方子墨在五皇子问冯云的时候就不再翻书页,听到五皇子的问话,笑道:“是。” “哈!我就说怎么刚见子墨兄就觉得亲近呢。”五皇子一拍巴掌,“我家和方祭酒大人也沾点儿关系,说起来咱们还是远亲呢。” 方子墨扬唇,笑容如若皎月。 五皇子看着方子墨恍了下神,忙的又反应过来再看冯云,发现冯云也在看方子墨。 五皇子激灵一下,拿起书看。 方子墨冯云看到五皇子在看书,也都各自低头看书。 方子墨一如先前看的行云流水,冯云则是逐字逐字的猜想。 以上一次镇国公爷爷教她的流程来看,以后都要她自己挖掘了。 冯云正看着,旁边有人挤过来。 “子墨兄,这句话何意?”五皇子举着书向方子墨问询。 方子墨轻声解释,五皇子点头,又指向下一处:“这个呢?” …… 冯云无奈,只能往旁边挪了下。 原本因为冯云和方子墨靠的太近只能斜着身子相问的五皇子松快下来,五皇子冲冯云咧嘴:“三姐姐,你真好。”拉过凳子坐到了方子墨身旁。 方子墨:“……” 冯云:“……” 不会是他蓄谋已久? 这兄弟之情来了,还真是挡不住! 冯云摇头,低头继续看六韬。 方子墨看着冯云的举动,嘴角扬起,看在五皇子的眼里,只觉得眼前方祭酒家的小郎君笑起来更好看了。 “子墨兄?”五皇子。 方子墨温声:“五郎可还有不懂之处?” “啊,有,这里。”五皇子又问了几个问题。 紧闭的院门外,立在阴影里的风行无声无息,院中细微的动静随风飘出,风行仰头看向天穹。 少年,真好啊~ ………… 五皇子绞尽脑汁想到的几个问题问完,也只能挠着头坐下看书。 书很好。 就像是没人翻过一样。 子墨兄看书很认真。 三姐姐也在凝神看书。 五皇子使劲的睁圆了眼睛,也埋下头。 他可不能太差! 或许书中真的有什么让人忍不住喜欢忍不住探究的东西,很快五皇子沉浸了下去。 院中清静下来,除了翻书声叶落可闻。 “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本合上的细微声起。 六本书,季子墨看完了。 几乎同时,冯云也合上书。 季子墨:你看完了? 冯云:怎么?不可以? 季子墨点头,看向旁边的五皇子。 五皇子还在看。 “五郎。”冯云唤。 五皇子回神,这才发现冯云和方子墨已经站起来,手里的书也重新放回到了书案上。 “你们看完了?”五皇子惊讶。 “嗯。”冯云。 “这么快!”五皇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书,他还有半本没看呢。 “要不你先看着?”方子墨小声问。 什么意思?他在这边看书,子墨兄和三姐姐要出去? 五皇子也顾不上书了:“你们要去哪里?” 原本在冯云的眼里还称得上很漂亮的小脸儿在方子墨的衬托下就像是稚童的小郎君一脸慌张,好像就要被抛弃了一样。 冯云莫名其妙:“还能去哪里,看完了书当然要活动活动了,比如去斋堂用饭,又比如去外面骑骑马转一转……” “我也想去。”五皇子。 “那你这书,不看了?”冯云挑眉。 五皇子咬唇,他本来就不想看,可这又是镇国公的吩咐,如果他不听,镇国公生气,不让他再来西山寺,怎么办? 第一百零四章 怪怪的 左右犹豫半响,五皇子哭丧了脸。 “那,那你们去,我我就……” “好了。”方子墨拉住五皇子的手,笑道,“你三姐姐是逗你的,以往都是我看完了就可以出门,你来了也是如此。” 诶? 五皇子回想,镇国公还真是只说让他们读书,没说一定要他读完。 五皇子看冯云忍着笑的模样,相信方子墨所言无差。 五皇子抓住方子墨的手,感动的就要哭了。 呜呜,子墨兄就是子墨兄。 “你会骑马吗?”季子墨问。 五皇子连连的点头:“会。” “那太好了,我刚学会骑马,我们一起?” “好啊!” “……” 两人转眼亲密无间。 冯云抱臂。 还真挡不住~ …… 从祖父的院子里出来,除了两家的护卫,并无旁人。 三人说笑的往先前冯云教季子墨骑术的场儿去。 五皇子拉着季子墨兴致勃勃的说着一些骑术的窍门。 季子墨点着头应和着,五皇子小脸上的喜色越发的明显。 一开始五皇子还知道时不时的看向冯云,后来五皇子的眼里就只有季子墨了。 只有季子墨回头看向冯云,对冯云露出歉色。 冯云摆手示意她无所谓啦。 两个俊俏的小郎君在前面亲亲密密,还是很养眼。 稍许,马儿被牵了过来,五皇子先上马跑了一圈,得意洋洋的像是胜利的小将军:“哈哈,看到没,我骑了两年呢,虽说是不如三姐姐随心所欲,可也是厉害着呢,子墨兄刚学会还是要小心,这马可不是寻常小马,那摔下来可就……”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五皇子眼看着季子墨翻身上马,明显比他要柔弱的身子熟稔的操控着缰绳,高大的马儿听话的起跑飞奔。 马儿在季子墨的控制下,乖顺的很。 冯云都看的一愣一愣。 她的骑术是靠系统,人家季子墨靠的是自己。 ……学霸了不起啊! 待季子墨跑完了一圈,额头微微泛湿的回来,五皇子惊呼:“子墨兄的骑术是谁教的?刚学?莫不是骗我?这比我学了两年的还厉害。” 方子墨腆然道:“我确是刚学的。” 五皇子策马过去:“谁教的?” “你三姐姐。”方子墨。 五皇子霍得转头看向冯云。 冯云轻咳,仰头一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厉害”的神色。 五皇子万分委屈,他和三姐姐相识的最早,为什么不教他? “为什么不教我?”五皇子憋屈。 “你不是已经会了嘛。”冯云。 “可我别的不会。”五皇子。 “什么?” “弓箭,飞刀,推手,还有投壶,投壶我连三郎都比不过。”五皇子道。 冯云嘴角抽搐:“你想学的还挺多。” “技多不压身。”五皇子。 “呵呵,我压。”冯云扯唇:“不教。” 五皇子吐气,翻身下马,径直的走到冯云身畔,伸手,拉住冯云的袖摆。 “三姐姐~” 袖摆在五皇子的手里左摇右晃。 稚嫩漂亮的小脸儿也红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冯云头皮瞬间发麻。 马背上的季子墨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冯云没有注意,只顾着躲:“不要这样哦,我可不吃这一套。你想学什么,你家里不给你安排啊,找我做什么,我是真的不会教,子墨兄学的好也是人家天赋异禀,跟我真没关系的,哎呀……” 总之就是冯云退几步,五皇子就进几步,不管旁边的护卫怎么看怎么想,就是赖着冯云不走了。 冯云也没法发飙,还有人家五皇子的护卫在呢!若是回头告她一状,别说五皇子的亲爹了,就是她亲爷爷也得生气。 “云妹妹,不如教教他。正巧,我也不会。”清润的嗓音从后面飘来,季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马,笑盈盈的看着她。 冯云看着这张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面孔,迟疑:“你想学什么?” 季子墨缓缓笑开,如明艳的花儿绽放。 季子墨偏头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立刻:“飞刀。” “飞刀。”季子墨道。 冯云心神微动,她的系统一点儿也没变。 冯云微笑:“不教。” 季子墨一怔。 五皇子莫名愉悦,咧开小嘴:“那我学射箭!” 冯云冷笑:“不……” 刚开口,心神里的系统轻震。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4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诶? 冯云闭了嘴,看着眼前这个五皇子季洛,突感陌生。 她记得之前问过他,系统没反应。 所以现在是真命天子成长了? 不对,这两个真命天子都姓“季”,不会最后就是他们两个你死我活的要那个位置? “教不教嘛~” 季洛又开始拽她的袖摆。 冯云抽开,吐出一个字:“教。” 季洛一怔,完全没想到冯云这么快答应,先前不是连子墨兄说话都不当回事儿吗? “不学了?”冯云转身就走。 “学!”季洛连忙抓住冯云,却因为太过着急,一把抓到了冯云的手腕上。 瞬间肌肤细致柔软的感触传到他的手心,季洛的脸就像是烫红了一般。 他应该松开的,可他又舍不得。 “五郎。”方子墨的声音传来。 季洛忙松开手,转身笑嘻嘻道:“云儿同意了。子墨兄也可以学射箭。” 季子墨笑着点头,看向冯云。 “多谢云妹妹。” 冯云不置可否,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季子墨的笑容怪怪的。 第一百零五章 好像是他时常会梦到的她 射箭,级别6。 是冯云系统里级别最高的。 所以冯云教授的技巧是连冯云自己都想不到针对性。 季洛,方子墨学的很快。 冯云也看得出季洛和方子墨都没有基础,可结果还不到用膳的时候,两个人都能射中靶心。 一个是三丈开外,另一个是五丈开外。 三丈开外的是方子墨,五丈开外的是季洛。 方子墨学的最快,季洛还没有射到一丈的时候,方子墨就已经到三丈了,可也只能到三丈。 “慢慢休养,待身子大好了,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冯云对坐在旁边休息的方子墨说道。 “云妹妹是在安慰我?”方子墨笑着擦去汗湿,明明应是洒脱的,可因为苍白的面容就是叫人看着心疼。 “什么安慰啊,我教你们,我还能不清楚日后谁最厉害?”冯云道。 “那云妹妹觉得日后谁最厉害?”方子墨问。 额…… 冯云默默的感受了下系统下已经成为第二个的“已完成”,道:“我最厉害!” 随后起身,招手。 “走了,咱们去用斋饭。” “好!” 兴致勃勃射完箭的季洛回头就看到冯云和方子墨站在一起,额角一抖,险些扔了手里的弓箭。 斋堂的饭菜好吃的出乎季洛的意料,没有宫里的繁杂和丰盛,可胜在热乎,味道也难得的挑不出毛病。 “以后我可要常来。”季洛道,“云儿也常来?” “嗯。”冯云。 “那以后我,云儿,五郎弟弟可是会常见面的。”方子墨道。 季洛正点着头,冯云忽的看向季洛:“你怎么唤我‘云儿’,不喊‘姐姐’了?” “这这不是显得亲近嘛。”季洛脸色有些不自在。 不是喊“姐姐”“弟弟”才亲近吗? 冯云下沉心神看了眼系统。 继续吃饭。 随他~ 反正她吃饱了就去睡觉。 待冯云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听冬怜的话说是她先离开后,方子墨还想拉着季洛说会儿话,季洛说他要去给兄长祈福,方子墨只能作罢。 “那位祭酒家的小郎君倒是热心,往日里女郎在时,他都没有这么热诚。”冬怜嘟囔。 “他故意的。”冯云。 “为何?”冬怜不解。 “想看看五郎可否深交。”冯云。 “五郎为兄长祈福,可见弟恭,祭酒家的小郎君想来是看的顺眼的。”冬怜若有所思。 冯云看冬怜:“你对祭酒家的小郎君很用心啊?” 冬怜理所当然:“为女郎分忧是奴婢应当之事,祭酒家的小郎君品貌非凡,奴婢自当要为女郎留意一二。再说……” 冬怜后面的话没说,只晃了晃手。 冯云看到那五只纤纤手指头,抬盏喝茶。 五千两呢~ 她这视金钱为粪土的,差点儿忘了。 上回跟家人来这边,春晴就说已经用五千两又拿下两个铺子,又是酒楼又是客栈,目的就是按照冯云的意思弄个吃喝玩一条龙。 这回春晴说秋闱将至,酒楼客栈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还向她问询除了赌盘还有什么更容易挣钱的法子。 这丫头简直是钻钱眼里了。 不过她还真有法子。 彩票啊! 把热门的举子弄成榜单,榜单上以数字命名,隔个天来一次完全靠运气的抽奖,整个公开透明,数字顺序全对的头名大奖,差一个的次奖,一直安排到五等奖,赌盘是只有有钱人才玩着开心的,这彩票就要一个三教九流全民参与。 自从有了彩票,盼着一夜暴富的比比皆是,哪怕是知道里面有内幕,买的人也有的是。 大奖不可能,混个小奖呢? 她都买过。 当然事关秋闱决不能用“彩票”,起名这事儿她就不管了。 但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方子墨给她的五千两,她还铺不起来这个摊子。 她也就别说坏话了~ 冯云喝了茶,醒了神,往宝殿祈福。 这回的科考,自家的二哥也在其中。 诚如小白花所言,多拜拜佛,佛祖不会怪罪。 鹅黄色的长裙软衫,再有娇俏的发饰簪缨,身边只有两名看似不起眼的护卫还有一名小女侍,只像是寻常人家小女郎的冯云在人群中祈福上香。 浓浓的檀香香气弥漫,四周是来往的虔诚香客,威严肃穆的大殿内吟喃自语中不知道多少的悲欢离合阴晴阳缺。 “……保佑我家生个大胖小子。” “保佑我爹娘身体康健,我愿减寿二十年……” “保佑我林生此次秋闱一雪前耻,榜上有名。” …… 冯云出了殿门跟随在方丈身后往后殿过去,眼角瞥到有几个学子簇拥而来。 有的年过四旬,有的正是壮年,也有的年轻俊朗意气风发,长袍随风涟漪起波,恣意横生。 “你们别不信,我家兄长上回就是来西山寺祈福才没有白走这一遭,今儿个咱们也来一趟,此次秋闱定然满载而归。”神采飞扬的年轻学子振臂低呼。 “你说的颇有道理,但也要胸有沟壑,若是脑中空空,也是水中望月。”沉稳的学子规劝。 “不必这般慎重,咱们也埋头苦读了这些年,也该轻松一下,若是这会儿还绷着那根弦,怕是考场上会断。”有和气者劝慰。 “就是,就是,听闻这西山寺还有一面墙可供咱们学子吟诗作画,还有贵人常往来往……” “哦,其实来此的本意莫不是就冲着那面墙?” “嘿嘿,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 “哎,韩兄,看什么呢?” “……” 几人看向立在大殿门口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的年轻学子,那名韩姓学子连忙回头:“无事,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韩兄不是说在京都并无亲眷吗?谁啊?”最年轻的士子探头看去,几人也都回身,先前韩学子所看的方向只有几个前来上香的布衣白丁。 “哪个?”几人目光在其中探寻。 “无妨,早已经走了。”韩学子拉着他们离开,脑中仍闪过先前的惊鸿一瞥。 好像这些年梦里他时常会梦到的她…… 第一百零六章 梦里常见 冯云回头看了眼。 “主子?”身侧冬怜低声。 冯云想了想:“好像有人在看我。” “回女郎,有几名士子在女郎其后进了大殿。”身侧的护卫道。 冯云点头,她的客栈都快客满了,士子来西山寺也正常。 “云儿。” 欢喜的呼声传来。 五皇子季洛跑过来:“我发现了一处有趣的地儿。” “哪里有趣?” “跟我来。” 季洛带着冯云到了一处长墙之地。 冯云记得这处长墙月前还是青色的,这会儿不止被刷成了白色,上面还有不同笔迹的诗词,长墙绵延,足有百米长。 “这面墙每三年一刷,白墙以底,墨笔为画,尽是参加秋闱的士子所留墨宝,亦是一展才华。写诗作画,各有才能,历届科考入围者大都墙上有名!实在不行也会被某些高门看上,当个门客也比科考不中返乡强。”季洛滔滔不绝。 “所以你这是想为自己招揽门客?”冯云问。 季洛摇头:“我还小,哪里需要门客,当然是给哥哥找啊!” “你?” 季洛被冯云眼中的质疑弄得小脸儿泛红,“我也是熟读诗书的,你想啊,这里留下墨宝的士子,不是扬名就是想被大人物看到,可别人能常来,我三哥哥不能常来啊,我来就正好。三哥哥说了,只要是我觉得好的,那必然是好的。” 冯云很是服气季洛这莫名其妙的自信:“那你说说现在哪几位好?” 季洛兴致勃勃的指向某个诗词:“这个,这个叫王达的。” 冯云也看过去,是一首附带简画的诗词,诗词署名江州王达。 画是一柄长剑,上面还有一轮圆月。 诗词为:“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酒问青天,明朝挥毫定乾坤。” 好诗词。 “不会是夺魁首的热门?”冯云沉吟。 季洛肃了小脸儿:“热门是王家哥哥。” 冯云幽幽的看了眼季洛,对他竖起大拇指。 她实在是不明白身为皇家子嗣这拍马屁的本事是哪儿来的。 …… 长长的白墙还有很多地方空着,冯云和季洛走马观花的看,季洛觉得好的就让身后的护卫记下名字,就当两个人就要看完的时候,几名士子过了来,对着先前的诗词品头论足。有的说颇有意境,有的说不过尔尔,还有的索性要僧众拿出笔墨,也要挥毫。 季洛起了兴趣,拉着冯云坐到距离白墙不远的亭子里。 “说不定能看到不错的呢。”季洛道。 “再推荐给你三哥哥?”冯云。 “当然了。” “那大兄呢?”冯云。 季洛轻咳:“三哥哥待我最好。” 冯云了然:“亲兄弟嘛。” 季洛听出来了冯云的语气,急忙道:“我还给四哥哥祈福呢。” “那你今儿来西山寺是给你四哥哥祈福还是给你三哥哥搜罗大才?”冯云问。 季洛目光躲闪:“都有。” “哪个更要紧些?”冯云又问。 季洛似是被问的恼羞成怒:“哎呀,问这些做什么,我又不让你白白看着。”季洛扭头招呼了下,立刻有护卫过来奉上两个食盒。 “这是我专门给你的。”季洛说着,打开。 一个食盒里是各色的点心,另一个食盒里放着冰块儿,最里面是酸梅汤。 “这,是给我的?”冯云不由讶然。 “当然了!”季洛说,“这盒点心是昨儿我特意要御厨做的,绝对是你先前没吃过的,这边的酸梅汤也是熬煮了几个时辰,太医院的配方,解暑降火,精心凝神。还不会伤身。正适合你喝。” 五皇子兴致勃勃,眼里泛着星光,连推带搡的把点心和酸梅汤往冯云跟前送,那架势就差喂她了。 冯云心头直跳。 这这五皇子的架势很像是她上学的时候遇到的某些男生…… “你……”冯云迟疑。 季洛诧异:“什么?” 冯云盯着季洛。 季洛被冯云看的面上泛红:“你干嘛这么看我?” 冯云不放过季洛脸上的细微变化,半响,犹豫的问:“你是不是……” 季洛忽的心跳的厉害,小脸儿更是热的烫手。 “什么人!” 忽的,护卫斥声响起。 季洛连忙回神,冯云也转头看过去。 一名年轻的士子站在亭廊外面,正在连声致歉:“抱歉,抱歉,在下一时唐突,还请见谅!” 原本聚集在白墙那边的几位士子看到这边突起争执,连忙的过来。 虽是刚入京没多久,但看这边两个年岁并不大的小郎君小女郎身边有侍女护卫相随,也知道非富即贵。 韩士子怎么就惹了贵人! “两位小贵人见谅,韩士子并非有意。” “误会,全是误会。” “……” 几位士子连声求情。 原本有些恼火的季洛神情微动,他们是进京赶考的士子?说不定其中有三哥哥看得上眼的。 季洛面容微绷,抬手,护卫躬身退下。 最前面的韩士子瞳孔微微一缩,先前他竟没有发觉这位小郎君竟是威势自生。 “女郎。”冯云身后的护卫近前低声,“先前就是他们后进的大殿。” 冯云也看向这位韩士子。 刚才她和季洛说着话,这位韩士子就过来了,虽然她的注意并不在四周,可系统在,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位韩士子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说,先前在大殿她感觉到的像是看她的人就是他? 看上去年岁与大兄相差无几,圆襟长袍,俊逸潇洒,虽然比不了大兄,但比二兄也不差。 “你找我?”冯云问。 韩士子忙道:“请小女郎见谅,是我看错了。” “把我看成谁了?”冯云又问。 娇俏的小女郎眸光清亮的像是天边的星辰,四周的士子们也都看向韩士子,韩士子面上微微泛红,轻咳道:“数年间,我总是做着一个梦,梦里常出现一女郎,助我良多,……” 韩士子没说下去,但懂的都懂。 不是被看添香,就是锦上添花。 一众士子看韩士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季洛额角更隐隐流露出不悦。 回头知道他是谁,就是考中了也让三哥哥罢黜了。 第一百零七章 真不知道妖孽怎么个妖孽法 “这回你看清楚了,像吗?”冯云问。 韩士子退后数步,没再看冯云:“请女郎见谅,女郎冰雪聪明,仪态万方,我梦中所见女郎远不及矣。” 季洛脸色好了些,还当是什么人都能梦到镇国公府的小女郎的。 冯云有些失望,先是她,后是重生的小白花,再遇到一个有梦境的都不意外,只可惜人家梦到的和她无关。 “你叫什么名字?”季洛问。 “在下姓韩。”韩士子道,遂又对冯云季洛行了礼,和其他的一众士子们退去。 学子们退去,季洛冯云这边的亭廊恢复清净,白墙那边也再度热闹起来,就好像刚才只是一段小插曲,季洛也赶忙的把糕点酸梅汤再往冯云跟前推过去:“快,先喝汤,一会儿就不凉了。” 冯云端起来,喝了几口。 “好喝。”冯云。 “点心也好吃。”季洛献宝一般。 冯云也拿起来吃。 …… 不远处的亭廊内小女郎小郎君说着悄悄话,白墙那边的士子们恣意纵情泼墨,韩士子忍不住的回头看。 那位小女郎和他梦里的女郎不太一样,可又是真的很相似。 旁边有士子顺着韩士子的目光看过去,感慨:“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还是他们好啊,无忧无虑。” 韩士子点头,手中长笔一横,也在墙上挥毫起来。 另一边冯云吃着点心和季洛一起往白墙那边看。 “云儿觉得谁写的好?”季洛问。 “五郎觉得呢?”冯云问。 “那个穿着青衫的。”季洛说的是那位韩士子旁边的士子,“年岁二十多,正是端庄识礼之年岁,嘿嘿,这是三哥教我的。” “你不看好那位韩士子?”冯云问。 季洛皱眉:“我也没说他不好,适才我问他叫什么,他只提了姓氏,按三哥哥的话说就是知进退,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嗯,一会儿咱不看他的诗词。”冯云附和。 “那不行,不能因为我不喜欢就不理会,万一因此缺了一员良才可怎么好。”季洛还是摇头。 冯云感叹:“下回看到你三哥哥,我一定要替你多说几句好话,令兄有你,是令兄的福气。” “那当然。”季洛得意洋洋的抱臂。 冯云扫了眼桌上的糕点酸梅汤,了然的拍拍季洛的肩膀。 季洛没想到冯云会突然这么亲近,小脸儿微微红:“你干嘛!” 冯云靠近季洛,笑逐颜开:“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懂,以后想要我替你说好话,直接说就行。” 什么? 季洛诧异。 冯云挑眉睇向桌上的点心,酸梅汤。 季洛小脸儿忽青忽红,忽的扭头转身气咻咻的不理她了。 冯云:“……” 小孩子,脾气还不小。 …… 但毕竟也是小孩子,那群士子刚离开,季洛就拉着冯云去白墙那边看。 墨迹还湿着,诗词中的意也崭新。 单看字面和其他的诗词区别并不大,可或许是因为先见过的人儿的缘故,总觉得这些诗词灵动许多。 都说见字如面,但还是见到了人再看字感触才更深。 季洛就是例子,当即记下了几个人名,冯云看到其中一个名字:韩休杰。 鸟儿在枝头跳着叫了几声,展翅飞走。 青兰小院里,侍婢脚步细碎,几乎没有声音。 轻轻落下的床帘内,已然有了美人儿色的冯清闭目小憩,只是眉目间隐约可见丝丝惧意愤怒挣扎…… 忽的,冯清睁开眼睛,像是被噩梦吓到,瞳孔剧烈的晃动片刻似乎才意识到这里是她的住处。 冯清缓缓坐起来,侍奉在外的晓兰奉上茶盏,冯清喝了半盏眸光才再度清明。 侍婢上前披上薄纱,冯清坐到镜前梳妆,镜子里的面容精致美丽,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冯清的嘴角轻轻的弯起来,镜中的她越发的漂亮。 这一世的她绝对不会如上一世那般的凄惨。 这一世的她也势必有仇报仇。 “去客栈查一查有没有从江阴来的韩姓士子。”冯清淡淡开口。 “是!。” 晓青应诺退出。 冯清看着镜中面容姣好的自己,眼底缓缓的泄出一抹冷意。 西山寺。 冯云再次前往祖父院中时,意外发现方子墨也在。 “子墨都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怎么才来?”镇国公眉头皱起,似是不悦。 “我和五郎在白墙处待了会儿。”冯云道。 方子墨露出明了神色:“还有一月就要秋闱,那边正是热闹时候。” 镇国公轻哼:“你们能看出什么来~” 冯云有点儿想咬牙。 这是亲爷爷呗~ 方子墨柔弱的笑了笑:“国公是想和云妹妹多说说话。” 冯云憨笑。 看看人家说的多中听。 镇国公瞥了眼方子墨,似笑非笑:“多说说话倒也未必,来,耍一套枪来瞧瞧。” 祖父开口,冯云也只有听话的份儿。 冯云拿起枪,老老实实的耍了一通。 镇国公看着直皱眉头:“怎么还跟之前一样?” 冯云略显尴尬:“这段时日练的少了些。” “刀来。”镇国公。 冯云只能再拿起刀,耍。 镇国公眉头皱的更深:“刀也没练?剑。” 冯云求救的看向侍奉在侧的风行大叔,风行大叔微不可微的动了动嘴角,还是把剑递给她。 冯云只能再耍。 方子墨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镇国公扶额:“你这些时日练了什么?” “轻功。”冯云。 “轻功?” 府里头请了师父教? 镇国公看风行,风行摇头。 那这丫头是从哪儿学的? “让祖父看看。”镇国公道。 冯云应诺,站到了场地当中,随着气息在体内流转,脚下一蹬,拔地而起,在空中又翻了个身,抓住头顶上的树枝,轻轻一荡,整个人就飞到了数丈开外,脚下又在树干上跺了几下,如同飘摇的花儿又飞上了树梢,随后又从树梢上落下来。 眨眼收功。 镇国公的胡子差点儿拽下来几根,连忙看向风行。 这要学多久才能到这样的水准? 比镇国公还要惊愕的风行只能摇头。 他是一般人,真不知道妖孽是怎么个妖孽法啊~ 第一百零八章 不想抄 风行眼角余光看到了正不可思议盯着冯云的方子墨,轻咳:“女郎天资卓绝。” 镇国公嘴角一抽。 他差点儿忘了跟前的这位“方子墨”。 方子墨看着冯云,眼中亮的几乎闪烁起了星星。 他不知道别人看到现在的冯云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她就像是小仙女从天上飘落下来。 长裙如花儿涟漪,面容娇笑清丽,透过叶子的日光在她的身后透出五彩的晕色。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子墨,看看我家云儿,厉害?”耳边响起镇国公的声音。 方子墨吟喃:“厉害。” “哈哈,本公也这般觉得。”镇国公笑着冲冯云招手,“来来,云儿,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这会儿又是亲爷爷了? “爷爷。”冯云憨笑。 看着冯云的笑容,镇国公差点儿一个脑瓜崩打过去。 又开始装傻! 可旁边还有个方家郎君。 镇国公嘴角抽了抽:“好了,歇会儿,一起吃点儿点心。” 镇国公招手。 风行奉上点心。 冯云看了几眼点心的样子,又拿起一只吃了口。 确定就是今儿五皇子说的特意给她做的宫中的点心。 冯云看向镇国公,镇国公喝着茶偏头不看她。 “这点心很好吃。”方子墨道。 “你若是想吃,可以天天吃。”冯云悄悄的看了几眼镇国公。 “当真?”方子墨也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佯怒的放下茶盏:“子墨才不会像是你,除了吃就是睡。” “好了,一会儿爷爷教你六韬,子墨也听着。” “多谢镇国公。”方子墨道。 冯云也只能赶紧的咽下嘴里的点心。 她还以为是皇宫里每天都给爷爷的特殊待遇呢,敢情是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五皇子的点心。 小五郎也是傻乎乎的,点心少了都不知道。 “点心怎么少了?” “你们怎么回事?不都是大内侍卫吗?连点心都护不住,这还是在西山寺,若是在外面,恐怕我丢了你们都不知道!” 季洛气的脸色发青。 盒子里的点心是他一块儿一块儿放进去的,一共二十块儿,等真正拿到云家姐姐手里竟只有十四块儿。另外六块儿哪去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身边的人偷嘴吃了,后来才知道他身边的人根本就没动。 既然没动,点心是怎么少的? 他在往西山寺的路上看到镇国公府的车驾之前还特意数过的。 “殿下,这禅院不大,何况还有镇国公在此……”有护卫面色为难。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镇国公?……”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季洛不可思议瞪圆了双眼。 刚来的时候就遇到了镇国公府的人,还说前些时日西山寺进了不该进的人,这会儿又有秋闱的士子前来,此刻西山寺的防护应该是最严密的。 所以可能还真是镇国公。可镇国公为啥会拿他的点心? 难道说,也想吃? 那也用不到偷偷拿啊~ 啊啊~ 镇国公欺负小孩子~ 西山寺后的小院内。 镇国公揉了揉鼻头,问前面的冯云方子墨:“可懂了?” 方子墨若有所思。 冯云脑袋涨的疼。 一开始她还奇怪为什么祖父当着方子墨的面教她“六韬”,但后来听着祖父教的内容就明白了,这会儿教的政治经济篇,确切来说就是如何治国。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君以举贤为常,官以任贤为常,士以敬贤为常。 杀一惩万,赏一劝众。 …… 这道理浅显易懂,可治国这么简单? 祖父又说治国如烹小鲜。 可真如果这么简单,为什么又有这么多的朝代更迭?六韬一书传承数千年,难不成只有祖父看过,旁人没看过?皇帝也没看过?可怎么还是会灭亡呢?短的二代而亡,长的也不过三四百年? 祖父说“皇权会让人头晕”,可也有不头晕的呀,还有直接把自己弄死的。 祖父又说“上行下效”,可不管哪个朝代哪个皇帝都有清官有贪官。 所以说是学治国,其实就是学人性。 可人性,好难啊~ 她学不会。 “你懂了吗?”冯云问方子墨。 方子墨摇头,又慢慢点头:“好像懂了些,又好像不懂。” “呵呵,若是轻易就懂了,还要老夫做什么!”镇国公捋须,“学而时习之,总有所获。” “是!” …… 一刻钟后,冯云回头看了好几眼小屋。 祖父说让她先回去休息,只留下了方子墨。 祖父什么时候跟方子墨这么好了? 当着她的面儿开小灶。 “云儿。” 欢喜的呼声传来,前面季洛高兴的跑过来。 “五郎。”冯云。 “镇国公唤我,正巧碰到云儿。”季洛道。 冯云恍然,这是给他们兄弟多相处的机会啊~ “快去,祖父等你呢。”冯云道。 季洛应声,跑了几步,又退回来,“你下山的时候唤我,我们一起走。” “好。” 翌日,清空万里,车驾缓缓驶离西山寺。 一直往后瞧的冬怜放下车帘,小心的瞧着自家正在小憩的女郎:“殿下还没来,莫不是惹公爷生气了?” 冯云睁开眼睛,她把要走的时辰告知了五皇子,可结果五皇子没来,只来了个护卫,说是镇国公临时想要和五皇子说会儿话。 冯云等了会儿,五皇子没来,来的是风行,风行大叔说镇国公让她先走。 冯云只能先走。 这一路上慢悠悠的,五皇子还没来。 指定是惹了祖父。 能把祖父惹到如此程度,五郎也是未来可期~ …… 西山寺,镇国公爷的小院里。 五皇子季洛苦着脸对着面色泛白仍浅笑盈盈的方子墨。 “有必要吗?”季洛。 “有。”方子墨。 “一定要现在抄吗?”季洛。 “也可以不抄。”方子墨道。 季洛偷偷瞧了眼摇椅上躺着的镇国公,只能认命的继续抄佛经。 都要准备走了,国公爷突然唤他过来,结果说了没几句就说他诚心可嘉,若是抄写一本,请大师诵读祈福,就更可见诚。 他当然知道亲手抄经书好啊,可他不想抄,要不然早抄了。 可国公爷说了,他能不抄? 啊啊啊。 好不容易能和云儿一起走呢~ 季洛想哭。 第一百零九章 最好如你所言 “就是这样,我才回来这么晚。” 季洛不敢对镇国公露出半分不满,回头就一五一十的向三哥告了状。 季昭轻轻敲着额头:“也就是说方祭酒家的远亲也在西山寺,体弱多病,国公代为看顾?” “差不多。”季洛想了想。 “品行如何?”季昭问。 季洛想了想,吐出这几个字:“风光霁月,甚美。” 季昭瞥过去。 季洛完全没留意,只顾着问:“兄长,你说国公为什么拿我的糕点?还有啊,为什么临走想起来要我抄经书啊?” “那位甚美之人怎么说?” 季洛:“我没跟他说,他也抄经书。” 季昭道:“那为兄告诉你,是国公爷防着你。” “防着我作甚……” 季洛脱口,又忽的明白过来什么,小脸儿立刻涨的通红。 “我我才没有怎么样呢~” 季昭打量着季洛的神色,道:“最好如此。” 季洛听出来三哥哥话里的意思,眼里委屈的滚动泪光:“可可——” “可什么?” “没什么。”季洛梗着脖子没说下去,他才不会说他才能去西山寺几次?西山寺里那个整日待着的祭酒家的远亲才是最值得防备的呢~ 季昭笑着拍了拍季洛的肩膀:“不管是谁,那位国公爷都会防着。” 季洛一喜,紧跟着又是不解:“为何?” “嗯,你还太小。” “我不小了,兄长欺负我。” “……” 内清润笑声和着气恼飘出。 一盏茶后,满面笑容的季昭走出殿门,身后的侍卫小武如影随形。 随着走出大殿阴影,日头高悬,季昭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那日屋内的就是那个方子墨了。”季昭吟喃。 “请殿下恕罪,咱们的人进不去,按照五皇子殿下的说法,应该没错。”小武道。 “祭酒家的远亲?若非是五郎,本殿竟都不知道。祭酒,镇国公……老四如何了?”季昭忽问。 “看样子像是好了些。”小武道。 季昭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去看看老四。” “是。” 季昭忽的又想到了一件事:“五郎给的那几个士子的名字都记下来。” “是。” 从西山寺归来,冯云就过着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快乐日子。 大兄重新执掌镇国公府内外,方和不再来找她陪练,除了每天练练刀枪剑免得生疏,再坚持的写上几篇大字,冯云惬意的很。 邱盈儿来找过她一次,没有经由冯清,只是来找她。 冯清有没有再摔一副绣架她不知道,邱盈儿给她画了一幅画。 青松独立,小雨淅沥。 独有意境。 比她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看到的那幅荷花还要好看,可见邱盈儿的画技提升很快,顺手的她把这幅画转给了大兄,让大兄借鉴借鉴,这回大兄没有丁点儿的反驳,因为这回画上表明了是送给她的。 “听说那位邱家女郎送给了你一幅画?别说我怎么知道的,那画在大兄那边,正巧了二兄找大兄的时候瞧见大兄急匆匆的收起来,还告诉二兄不要多言,我才知道的。放心,只有我知道,三郎是不知道的。我就是好奇,你二姐姐没说什么?亦或者邱家女郎也送了什么给你二姐姐?”越发娇艳的冯妙一脸好奇八卦。 冯云默默叹气。 这位大姐姐是真恨不得她和冯清打起来才算了事。 “二姐姐还不知道。”冯云道。 “哎呀,这可怎么说的。不过,三妹妹放心,我定是不会多言,咱们姐妹共患难这几回,大姐姐是最知三妹妹的。”难得冯妙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金边的帖子,“过两日就是她的生辰,人家父亲是吏部尚书,正是我父亲也就是你叔父的上司,往年里她生辰时各家的小女郎可是去的不少,邱家女郎也会去呢,只是不是吟诗就是作画,很是无趣,这回的三妹妹陪我一同往,如何?” 敢情在这里等着她。 冯云拒绝:“吟诗作画,我都不会啊!” “我知道,有我在,哪里用你吟诗~” “那为何要我去?” 冯妙目光闪烁,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拉住冯云的手,一双黑瞳定定的看着她:“我怕。” “三郎说是我阵子运数不妙,上回的我特意往西山寺祈了福,回来后好了不少,往铺子里去也没事了,可一想着往这里……”冯妙指着帖子,“就又慌起来。可又不能不去,如今的我就指着三妹妹了,若是三妹妹陪着我,想来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冯云神色复杂。 这是把她当成镇邪的了? 冯妙看冯云的神色,又连忙道:“伯父就要回来了,先前咱们府里发生了这许多事就是要咱们姐妹同心,是不是?你二姐姐也有帖子,焉能只你不去?所以三妹妹陪我也是为了咱们镇国公府啊~” 得,大帽子都扣下来了。 “可这诗词……” 冯妙见冯云意动,手袖一抖,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几页纸,纸上工整的几行几字,“这是我早就备好的诗词,你背一背,就好。” “……” “三妹妹尽可放心,绝对不是大家名作,也无人见过,更非抄袭,若是这诗词上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丢的咱们镇国公府的颜面?再说有我还有你二姐姐在呢,怎么也不会要你吟诗的。”冯妙胸有成竹。 冯云没说话,默默把这张诗词收起来。 最好如你所言。 也就是冯云刚收起来,就听着外面有护卫禀告:“二小姐到了。” 冯妙轻嗤:“又是来的这么及时,定是知道我来了。” 冯云正色:“大姐姐,要厚道。” “是,就你厚道!” 冯妙翻了个白眼。 冯清进来正看到冯妙眼白落下,冯妙也知道冯清看到了,嘴角一撇,“今儿个二妹妹来的晚了些,我可是要走了。” 随后起身,高挑窈窕的身姿已见风姿绰约。 “大姐姐慢走。”冯清微微行礼。 冯妙嗤声,手里拿着帖子晃了晃:“看到了?我已经邀三妹妹同行,可是为你省了心。” 待走到门口,冯妙又停下,“哎,瞧见没,三妹妹这边护卫比侍婢多呢。你说是不是大兄对你前些时日主持中馈不满啊~” 冯清面上笑意不变:“是大兄说三妹妹喜好练武,身边多些护卫也无妨。” “那就好。”冯妙对冯云摆摆手,“三妹妹,我走了,稍些时候给你送点儿首饰来,人家及笄之日,总不能寒酸了。” 冯妙睇了眼穿着明显比冯云华丽的冯清,施施然走了。 冯清脸色渐渐冷下来,待冯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冯清看向冯云:“大姐姐提醒的不错,你这边的护卫也是太多了些,我还是给你安排些侍婢。” 呵呵,她这边护卫多还不是因为你的人太多? 冯云腆然:“大兄同意,我就同意,毕竟二姐姐也要听大兄的。” 冯清看着冯云,嘴角缓缓的溢出笑意。 “三妹妹,说的不错呢~” 第一百一十章 怼上几句 青竹小院最终没有调换人手。 而转眼也就是那位吏部尚书高大人之幺女高雯高女郎的及笄日。 及笄,意味着成年,也是身为女子最重要的生辰。 一大早吏部尚书门前车马往来,不论是相送贺礼还是拜访,又或是在外的儿子女儿都纷纷回来,为贺高雯及笄。 镇国公府不止是冯家三姐妹,二兄冯暮尘,小弟冯暮修,侍郎夫人也去了。 待下了车,看着园子里来往的各府夫人,往来的年轻俊逸的贵府郎君,还有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府邸,侍郎夫人的眼底泛红,招手过来冯妙冯清冯云三女,道:“待你们及笄时,咱们定是要比他们还要风光。” 遂,挺胸含笑,宛若诰命之态。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就瞧见了雍容华贵的吏部尚书高夫人,高夫人嘴角含笑,身上制式的诰命服只叫侍郎夫人的嘴角狠狠的抖了下,遂身子不自觉的矮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满满的几乎能溢出来。 “高夫人,有礼,今儿个夫人实是光彩照人,宛如皎皎明月,仪态端雅,真是只怕我这半辈子也学不来夫人十之一二。” “哈哈,还是冯夫人能说会道,快进去,一会儿还有贵人要来。”高夫人道。 “既是贵人,妾身也自当随同高夫人相迎才是。”侍郎冯夫人站到了高夫人身后。 高夫人缓缓颔首,这才像是刚看到随同高夫人前来的几位郎君女郎。 “这位可是你家二郎?果然俊逸出众,听闻此番秋闱也是要一展才华,万不可负了府中上下之夙愿。” “是。”冯暮尘。 “三郎又是威武了几分,可见日后必是统军的将军。” “嘿嘿。”冯暮修。 “妙儿可是最伶俐娇俏的,自小我就喜欢,过些时日也是妙儿及笄了,我来时雯丫头还念叨着你呢,快去凑个热闹。” “是。”冯妙。 “清儿端庄,听闻晏大师过几日就要收清儿为徒,届时我也去瞧瞧。” “是,小女定会转告母亲。”冯清。 “这是云儿,早就听闻,这还是头一回见,果真,有镇国公的风采,呵呵,咱们府里也大有各色的点心,小女郎尽可品一品。” “多谢夫人。”冯云。 郎君小女郎们进去,冯云回头看也有其他的夫人进府,那位高夫人笑着说了几句,那位夫人并未同自家叔母那般随在身后。 “大姐姐,那位高夫人等的贵人会是谁?”冯云问。 “能得高夫人以诰命服相候,不是朝中大人,就是公主,要么太子妃?” 一开始冯妙还无所谓,但说到最后,冯妙停下脚步,脸色有些不好看。冯清亦是微敛笑意,道:“若是太子妃亲至,高家女郎可又要贵重一分。” “那又如何,若是自己虚有其表,即便金玉满身,也不过如此。”冯妙道。 冯清看过去。 冯云也忍不住多瞄了冯妙几眼。 冯妙一身的锦衣华锻,金碧步摇,堪称华贵,说是“金玉满身”也绝不为过。 冯妙恼怒:“你们看我作甚,我可是比她强多了。” “对,大姐姐说的都对。”冯云立刻。 冯清神色淡淡:“但愿如此。” 前面侍婢领路,很快就到了高家幺女的院子。 今日的院中花红柳绿,大红的灯笼高悬,各处的锦瑟琳琅,外面的侍婢们来去匆匆,院子的亭廊中,小桥边,已然有了不少小女郎的娇声,其中有几人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见过。 看到冯家三位女郎联袂而来,外面的小女郎们纷纷行礼,冯清冯妙颔首回礼,冯云也跟着照葫芦画瓢。 又有侍婢相迎,三女进了内室。 内室里大都是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所见过的女郎,见到三女,纷纷微笑示意,在看到冯云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初识这位小女郎,当时或有记忆也不深,可现在没有一人不识她,听说射箭很厉害呢,若非是她,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也不会如此的山雨欲来呢~ “妙儿妹妹,你来了!” “快来看,今日,我如何?” 娇柔的声音像是拐着三四个弯儿的飘出来,冯云的骨头都软了半截,被簇拥的高家幺女拐过正中的屏风,也显在了冯云面前,已然沐浴过的女郎头上梳着双环髻,明媚的眸光熠熠,扬起的双唇华光溢彩,身上最内里是精心准备的采衣,金丝软光华锦丝的淡绿色深衣,细致的花纹银光闪烁,既端庄又典雅,更不失少女的美丽动人,一如其名。 冯妙嘴角微动:“雯姐姐今日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当真是让妹妹我羡慕。” 高雯挑眉娇笑:“往日里妙儿妹妹就不羡慕了?” “今日是雯姐姐的及笄日,怕不止我,旁人也都羡慕,只是不说。”冯妙道。 高雯掩唇,轻笑间已可见花枝乱颤之美色。 “妙儿妹妹口齿伶俐,你们呀,都比不上~”高雯妙目转向四周,四周的女郎们纷纷应和。 冯清面带浅笑看不出想什么,冯云直勾勾的盯着高雯。 高雯没见过冯云,可看冯清和冯云相似的面容,自然猜出几分:“这位就是云妹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冯云眨眼:“我在想雯姐姐及笄之后会穿什么样的礼服,那时定是华贵端庄,仪态万方,就不能同现在这般嬉笑玩闹了。” 高雯脸上的笑意微凝。 什么意思?是嘲讽她在嬉笑玩闹? 这小女郎身形比她矮,面容也是寻常,可那双眼里恍惚间仿佛划过冷光,待高雯再看去,又是清清亮亮的小女郎的明澈。 四周的小女郎们似乎也听出来了异样,声音渐小。 冯妙浅浅吸气,袖下双手握到一起。 她就说唤三妹妹前来是最对的。 冯清微微弯唇。 彼时这位高家女郎的及笄之礼她并没有来,也不曾听说今儿有什么趣事,不过日后这位高家女郎亦是三皇子的侧妃,说是侧妃,但不痛快还是不痛快,有冯云怼上几句也不错。 高雯轻笑,眉目如画的面上掠过一丝冷寒。 “你可真是——” “你们在做什么?” 高雯刚开口,就听门外有小女郎声音传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当嫂嫂 门外娇小的身影背后仿佛笼罩着浅浅的光晕。 刚刚进来,四周就已经有小女郎在满面笑容的招呼。 “小女郎来了!” “邱家妹妹越发的光彩照人。” “……” 高雯脸上转瞬浮上笑意,对冯云高声:“——可爱。”两字。 冯云眉开眼笑:“我大姐姐二姐姐都这么说。” 此时,邱盈儿正走过中间的屏风,闻声脚下更是快了几分,待看到冯云,邱盈儿面上灿亮无比,伸手就拉住她:“云妹妹也在,真是太好了。” 待说完,方才看向高雯。 “高家姐姐今日当真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若是阿姊看到,定是欢喜。” “盈儿妹妹才是亭亭玉立,太子妃殿下可是到了?”高雯问道。 冯云三姐妹彼此对了个眼神。 果然那位高夫人等候的贵人是太子妃。 邱盈儿点头:“这会儿的正和母亲,高夫人在一处聊天,若是高姐姐过去,一盏茶之后最好。” 高雯笑道:“盈儿妹妹最委婉,我知道了啦。” “来人,给盈儿妹妹上茶,就是姐夫从江南带来的。” “诸位姐妹们可不要说我厚此薄彼哦,今儿个我可是指望着盈儿妹妹通风报信呢,来日,待来日姐夫再送来茶叶,我定要好好招待诸位姐妹,以谢今日观礼之情。” 众女郎有的推辞有的应下,仍是其乐融融。 只有冯妙意味的瞧了眼冯清。 冯清神色不变,视若无睹。 邱盈儿似有所觉,与冯清说了几句话,才又转到了冯云身前,问:“云妹妹想吃茶吗?” “高姐姐说了,来日还要招待呢,那时候再吃不迟,何况有这些就够了。”冯云指着各处椅子上摆着的点心。 邱盈儿掩唇:“你不要后悔才好。” 稍许,茶盏端了上来。 即便盖着盖子仍能闻到浓浓的茶香,随着茶盏盖子掀开,浓稠的香气瞬间铺满了整间屋子,清新的沁人心脾,再细看,清澄碧绿的茶叶浅浅浮动,如同美人儿好似翩翩起舞。 真真的色香味俱全。 连冯云这个一贯不怎么喝茶的人都有了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旁侧的女郎们近前有看到的,远处有只能闻其味不能见其形的女郎们不免倾羡,高雯环顾一周,雪白纤细的脖颈抬起,意得志满。 冯云则是拿心。 吃了一块儿,冯云放下了。 这味道,委实不敢恭维。 而也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就有侍婢来禀告,说是太子妃召见,除却高雯,侍婢又点了几位女郎候召,其中就有冯家三姐妹。 …… 偌大的正室,檀香悠悠。 正中坐着的是太子妃,左右两边分别是望东伯夫人和高夫人。 望东伯夫人和高夫人都穿着诰服,太子妃的穿着也比上回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看到的还要庄重,更已经可以看到隆起的肚子。 太子妃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平公主。 平公主唇角含笑,柔软温和,站在太子妃身后就好像是一个影子,可偏偏,进到内室的冯云一眼就看到了。 冯家三女郎行礼后,望东伯夫人抬手招呼冯云。 “可是瞧瞧咱们这位小女郎,不声不响的,可是闻名京都内外呢~”望东伯夫人笑容可掬。 “夫人,云儿错了,大兄可是狠狠的教训我了呢。”冯云小脸儿涨红。 “哎呦呦,这可不得了,赶回头我就去跟你母亲好好说说,这样好的小女郎若是在我家里啊,我可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好好哄着。哦,倒是你母亲,怎得不见她啊?”望东伯夫人问。 “母亲不甚喜出门。”冯云憋出这句话,回头看冯清。 冯清上前道:“禀夫人,许是父亲就要回来的缘故,母亲总也难以安眠,这几日正在休养。” “瞧瞧我的脑子,这事儿还真要问清儿,听说清儿执掌中馈有模有样的,盈儿都羡慕呢。” “是母亲吩咐下来的,清儿只是学着罢了。” “嗯,我也不管是学着还是无师自通,明儿个我亲自去问问。”望东伯夫人笑道。 “母亲定会欢喜。”冯清道。 高夫人看了眼冯清,笑道:“早就听闻夫人与世子夫人情谊深厚,今儿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太子妃笑道:“夫人倒也不必羡慕,情谊嘛靠的是长久,就像是美酒,越是年头长,滋味就越是醇厚。” 高夫人颔首:“殿下所言极是。” “嫂嫂,今日可万不可沾酒。”平公主幽幽开口。 太子妃哑然无奈:“你啊,可是最听你兄长的话。” “那是当然。”平公主笑道,又看向面前的几位小女郎,“你们也不要喝哦。” “是。” 冯家三位小女郎齐齐应声。 只惹得望东伯夫人高夫人笑起来。 “有公主的殿下在,夫人可是放心了?”高夫人道。 望东伯夫人连连点头:“何止放心,是安心。” “两位夫人可是折煞我了,我也是为了自家子侄。” “公主过谦了,任凭是谁家里有公主这样的小姑子,也是欢喜都来不及。”高夫人道。 “高夫人说的是,如今啊,我可是一步也离不开呢。”太子妃笑语吟吟。 “……” 冯云看着那边被两位夫人还有太子妃称赞的平公主,只觉得头顶发麻。 清池会上是平公主主持,提南兴自找麻烦的时候碰巧遇到的是三皇子。而三皇子在西山寺遇到她的时候,又是平公主亲自往镇国公府行挑拨之事。 她是不知道平公主究竟是偏向谁,可能叫小白花那般讨好的必然和三皇子亲近。 而现在,怀有身孕的太子妃竟浑然不觉。 冯云看不下去了,转过目光,却忽的发觉邱盈儿的面色微红,而似乎因为她正巧的看过来,又匆忙的别过头。 ……邱盈儿一直看她作甚? 冯云目不转睛盯向邱盈儿。 邱盈儿的面色却慢慢平复下来,直到冯云三姐妹出了屋子,两位夫人太子妃又见其他女郎时,冯云仍是摸不着头脑。 邱盈儿在里面不出来,没法追问呀。 “若是来日我也是小姑子,也定不会差。”走在身侧的冯妙嘟囔。 冯云激灵了下。 小姑子,她? 邱盈儿野心颇大啊!现在就想当她嫂嫂了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奇制胜 高尚书之女的及笄礼在众乐之声中缓缓拉开。 随着半染白须的高尚书和雍容的高夫人起身恭请,太子妃与望东伯夫人落座主宾,主宾位上还有平公主,三皇子五皇子,其他一众夫人官员随从落座客宾。 冯云三姐妹来时只瞧见了各府夫人,这会儿各府的官老爷们也都到了不少,自家叔父就和叔母坐在一处。 高尚书高呼“及笄启”,曲乐再起,盛装的高雯缓缓步入正堂。 高雯穿着先前她们见过的衣裙,外面又多罩了一层薄衫,更显出几分庄肃。 团扇在前,挡着面容,眉眼间已然有羞红色晕。 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冯清。 冯清嘴角轻勾,似在冷笑。 冯云又看向主宾位上的三皇子,三皇子眉目一如俊逸,虽然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显然是正看向缓缓走来的高雯。 冯云:“……” 高雯叩拜,行礼。 由正宾太子妃亲自为高雯笼发加笄,望东伯夫人在侧相助。 先有罗帕发笄。 后高雯回转,换了深衣襦裙。 大红色的曲裾深衣,衣摆宽大,袖口绣着金丝,华贵庄重。头上戴着精致的钗冠,上面镶嵌着宝石,熠熠生辉。 一拜,二加,二拜,三加…… 随着曲乐声润,一举一动自有韵律。 冯云是开了眼了。 当最后高雯立在一众女郎跟前时,已然和先前完全换了个模样。 大袖礼服笼身,长长的曲裾足有丈长,深红的金色缎袍在光影中闪烁金光,大袖飘飘,绣制的百朵芍药绚丽又内敛,钗冠上太子妃殿下的加钗珠光宝气,贵重非常。 太子妃微笑颔首。 高尚书尚书夫人眼中含泪。 三皇子殿下目露惊艳。 冯清眼底的冷意几乎就要化成了实质。 冯云幽幽的看向高雯。 已然真正成为一娇娇女郎的高雯犹如骄傲的孔雀振翅昂首。 啧啧啧…… 在后座虽看不到前面具体如何,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及笄后的高雯的样子的一众小女郎们艳羡不已。 “我也好想及笄哦~” “好漂亮。” “……” 冯妙眼里几乎就要冒出星星。 “云妹妹想什么?”好像先前在那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邱盈儿好奇的问。 冯云没有戳破,也没有追问,只道:“不想长大。” “什么?”邱盈儿怔愣。 冯云叹气,看着那边仍还骄傲着的高雯:“看似是漂亮了,聘婷袅袅,国色天香,可也就意味着能嫁人,我不想嫁人。” “噗”冯妙喷笑。 冯清也抚着额头,道:“盈儿,你现下问她,未免早了些。” 邱盈儿笑道:“那清儿可有意中人?” 冯清神色微顿。 邱盈儿又看向冯妙,冯妙轻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邱盈儿又看冯清,冯清咬唇:“自当如是。” 邱盈儿弯唇:“云儿是不想嫁人,妙儿姐姐和清儿也不知会嫁于何人,不是一般无二?” 冯清笑道:“那盈儿意欲何人?” 邱盈儿小脸儿忽的泛红,刚才的振振有词转眼就成了哑口无言。 冯清眉目微扬。 冯妙也神色怪异的瞧着邱盈儿。 莫不是邱盈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冯妙正想要再好奇问几句,冯云一把拉住邱盈儿:“走啦,咱们去那边赏花。”冲着冯妙冯清做了个鬼脸,抬脚就跑。 邱盈儿面红交加,跟着冯云跑了。 徒留下原地跺脚的冯妙,意味深长的冯清。 …… 冯云真的拉着邱盈儿去赏花。 吏部尚书,当朝一品,朝中二品以下官员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为六部尚书之首。园子当是锦绣,更因为今儿个是府中幺女的及笄大礼之日,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花苑里都是争奇斗艳,花香浓郁,时不时的还能见蝶儿在花中飞舞。 “蝶儿喜静,这会儿还有,定然香呢。” 冯云过去把蝶儿扇了走,深深的嗅了口,果然香气浓郁,又忙的招呼了邱盈儿过来。 邱盈儿嗅着,亦是连连点头。 花丛之中,两个小女郎相携而行,惹得远处里的郎君们侧目相望。 “那是谁?” “望东伯府的小女郎,没见与太子妃殿下眉目相似么?” “当真如秋菊春兰之色,于百花争艳中也毫不逊色。” “旁边莫不是镇国公府那位琴棋书画皆精的女郎?” “呵呵,琴棋书画精不精不知道,刀枪剑戟想来不差。” “什么?难道是那位……” “听说是想要当女将军的。” “……” 一众郎君们似有退避三舍之意。 “怎么的?你们是怕了?” “肯定是了,女将军太厉害,有些人啊,怕挨打。” “谁怕挨打啊!我可不怕!” 几道公鸭嗓子牛气哄哄的冒出来,王文远陈风华冯暮修几个怒目相视。 说云郎君,就是与他们不对付。 在场的郎君们大都认得这几位小郎君,更何况其中还混着一个穿着寻常,可适才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和三皇子混在一处的小郎君,其中还有几位在国子监学习,正巧了看到这几位小郎君在马球场上的英姿,那位五郎君可不就是五皇子? “几位小郎君,我等并无此意。” “就是,小郎君误会了。” “……” 冯暮修他们才不管,刚才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说的好像你们多厉害似的,要不然比一比?” “就是,刀枪剑戟,你们随便挑!” “诗词歌赋也不怕,虽说我们年岁小一些,然我们文至兄长今年秋闱必定榜上有名,若是你们名次在文至兄长之前,也算你们赢。” “……” 一众郎君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说了什么怎么就突然转到比一比上面去了? “张兄,不是说还有局棋未下?” “啊,对对,走,咱们去下棋。” “……” “高兄唤我,告退告退。” …… “咦,那边是什么?” …… 眨眼间,四周就没了人,几个小郎君彼此对视,颇有马球场上大胜之傲娇。 “走,咱们去投壶。” “好。” 季洛跟在冯暮修陈风华一众小郎君身侧,回头看了眼那边浑然不觉的冯云,咧开嘴。 兵法有云:出奇制胜。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从未识得 花团锦簇之中,小女郎们已经热闹了起来。 邱盈儿身边更是娇声不断。 高雯去换衣裳,这会儿的只有邱家女郎最为贵重,镇国公府的女郎自然也是不同寻常。 邱盈儿笑盈盈的应对,得体周到,进退有度,但不管行走哪里都会唤着冯云。 也有女郎怪异邱盈儿身畔的女郎怎么不是冯清,却又瞧着冯清袅袅而来。 “三妹妹,大姐姐唤你。”冯清道。 “好。” 待冯云到了冯妙身侧,冯妙一脸诧异:“你来做什么?” 冯云脸上的惊愕比冯妙还大:“不是大姐姐唤我?” 冯妙也想起来:“我是想问给你的诗词你背下来没有,后来见你和盈儿形影不离,我就没有——是清丫头说的?” 冯妙往邱盈儿那边看去,果然冯清就在邱盈儿身侧,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哈,她还真是——” 冯妙抬脚就要过去,冯云一把拉住:“既她喜欢就随她去,那边太热闹,我怕那几首诗词早早的就被掏出来。” 冯妙一听,也连忙点头:“对对,你还是跟在我旁边~” 只是很快冯妙就顾不上冯云了,冯妙身侧也有着不少女郎。 冯云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稍许时候,更衣过后的高雯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平公主。 高雯还是及笄礼的发式,头上的簪子少了些,也褪去了那身繁华锦缎,少了些端庄肃严多了娇俏国色,含笑温软,也更添了几分蕙质兰心。 平公主仍是眸光微敛,唇角含笑,淡然高孤。 “见过公主殿下。” 一众女郎们纷纷行礼。 “不用多礼,尽可玩儿着才好。”平公主抬手虚扶,一旁的高雯纤细的脖颈高高抬起,更像是骄傲的雀儿。 似只是转眼,众女郎纷纷簇拥。 …… “三妹妹,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冯妙低声。 冯云点头,又问冯妙:“大姐姐怎么不过去?” “我就不去了。”冯妙团扇掩唇,低声道,“她们往日里少见公主殿下,此番能在公主跟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冯家三姐妹来的早,彼时各府的小女郎只来了些许,这会儿已然齐全,冯云也发现众多女郎从未见过,远比上次在望东伯夫人寿诞上所见的女郎要多,再看衣裙头饰也可见身家几何,公主殿下久在宫内,各家女郎哪里有机会相见?更勿论或家中再有交代? “虽说我也想着与公主亲近,可太过巴着,也未免失了身份。”冯妙轻哼,目光盯着公主所在。 冯云也看到这会儿冯清正和公主说着话,却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平公主笑的花枝乱颤,一旁的高雯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有些僵硬。 “其实二姐姐也当是为大姐姐出了气。”冯云道。 冯妙托腮:“现下也只能这般了。” 她不喜冯清,可见着冯清气着她不喜的…… 只当是看热闹了。 冯妙嘴角噙起笑意,却是紧跟着听冯云一声低呼:“大姐姐,我去那边。” 话音还在冯妙的耳边回转,冯云已经去到了另一位小女郎处。 那位女郎年岁看上去与她相差无几,面容娇美,竟是比她还好。 冯妙撇撇嘴,心情瞬间变差。 …… “刘姐姐。” 冯云拉住刘氏婉柔的手,眼中是久违的欣然。 大理寺少卿之女刘婉柔看着冯云,更是惊讶欢喜。 仔细算来她与这位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也不过见了两面,一次是醉香阁彼此都是男儿打扮,另一次就是在校场匆匆一瞥,未曾深交,可这位小女郎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久违之密友。 醉香阁初见情形到如今也是历历在目,而平南侯府与镇国公府交恶更是因为她的缘故,兄长和他,还有冯家小女郎都说与她无关,可她又怎么安得下心来,心下愧疚难当,即便是今儿难得的见了她,她也几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不论是门第之别还是其他种种皆都是牵绊着腿脚,却不想她竟过了来。 心头的彷徨阴霾在见到她的笑容的霎时间消散的干净,刘婉柔起身款款施礼:“多谢云妹妹。” “谢我做什么,这是怎么说的。”冯云吓了一跳,连忙去扶。 “云妹妹不放在心上,我却是难以自抑,这些时日夜不能寐,食难知味,今日见到云妹妹方知是我心愧,却是几番彷徨不定,只自觉羞惭,若云妹妹不受我这一拜,怕是日后我也难以面对云妹妹。” 刘婉柔面色诚恳,眼波滚动。 冯云只能收回双手。 她看得出来刘婉柔是真这么想。 刘婉柔眼中划过薄光,盈盈而礼。 虽然刘婉柔只是穿着寻常衣裙,更是看不出多少贵重,可在冯云眼里比那位今日刚及笄礼的女郎还要端庄肃雅。 四周也有女郎看过来,窃窃私语中,刘婉柔仪态端方如常。 待刘婉柔抬眸,眼波明亮流转,恍惚间几乎又是当日醉香楼冯云初见她的样子。 冯云刘婉柔相视而笑,蓦的更亲近了几分。 冯妙瞧见了,咬着牙没有凑过去。 被一众小女郎围绕的平公主睇着那边掩唇低笑:“盈儿,瞧瞧你那位云妹妹,可又寻到了好姐姐呢~” 邱盈儿遥遥看着那边,道:“待对诗赋时,我定是要结识一番。” “哎呀,清儿妹妹,你的那位三妹妹竟也是诗赋高手不成?”高雯惊呼。 冯清弯唇:“高姐姐可不要欺负我三妹妹才是。” 高雯失笑:“今儿我可是头一次见你家三妹妹。不过你都这么说了,若是不欺负倒是显得我未曾尽地主之谊了。” 平公主笑道:“雯儿也调皮,罢了,那位三妹妹可不是个中高手。” “公主殿下说的是,我当是记得呢。” 高雯瞥了眼冯清。 冯清笑意盈盈,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不喜高雯,可见着高雯与冯云之间热闹些,她也是愿意看的。 邱盈儿看着冯清,心头泛凉。 好似她从未识得她的这位幼年好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快传过去 院子里的小女郎足有三四十,随今日尚书府小主人之请移居亭廊之内,点心茶水招待,侍婢侍奉,再有高雯笑吟吟道:“今日风和日丽,咱们以‘花’为题,来一局飞花令如何?” “好。” “自当如此。 “……” 听着一众女郎欣喜,坐在刘婉柔身侧的冯云就知道躲不过去。 一旁冯妙对着她眨眨眼:看,我早就料想到了~ 刘婉柔玲珑剔透,低声:“我也可以相助一二。” 近在平公主身侧的邱盈儿冲着她微笑。 虽不言语,冯云已心领神会,眼角掠过似是不经意看向她的高雯,冯云咧嘴一笑,低声:“大姐姐往日里和那位莫不是针尖对麦芒?” 冯妙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笑着对刘婉柔示意,声音从牙缝里飘出来:“别胡说。” “若她不针对我,我就相信大姐姐与那位相亲相爱。”冯云。 冯妙咬牙切齿,这死丫头明明早就看出来她和高雯不对付了,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冯清气的高雯脸色难看的时候说那番话,也是她当时只想着看热闹忘了跟这丫头说,现在倒是要被摆一道。 “还不是他高家仗着官位比我父亲高上一级,便想处心积虑的挤压我,别说是我了,母亲也少不得被那位高夫人呼来喝去,说来道去的不就是想要看咱们镇国公府的笑话?我又哪里能忍得了,仗着年幼少不得争执几番,也就彼此看不顺眼,这回她及笄之日必然变本加厉,我要三妹妹来,就是要告诉她,我不怕。” 冯妙义正言辞,冯云也再次清晰了她的身份,就是驱邪。 但这个邪,她乐意驱。 一众女郎娇声蝶语间,各有带“花”字的诗词出口,有“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也有“愿似绣中花不老,年年岁岁共春朝。” 虽只是半首诗词,但水准完全不逊于当日的清池会。 轮到冯云,冯云也能吟诵一句。 “翠影扶疏映日斜,花前小立倚朱栏。” “这句不错。”平公主道。 高雯笑道:“我倒是还以为云妹妹会说‘寒风花残’之类,不想竟也是小女儿的盈盈之姿。” 冯云笑道:“也是大姐姐在花苑中小立时,正巧了心生灵思,又一直记得,这回高姐姐出这首小令,也是天作之合。” “噗。”高雯掩唇,“云妹妹倒是会说话,‘天作之合’呢?” 一边说着一边瞧向旁边平公主冯清邱盈儿。 四周落座的小女郎们也有的低笑出声。 天作之合用在此处,委实是有些不伦不类。 平公主弯着唇没说话。 邱盈儿眨眨眼:“高姐姐不是应该说那句诗正是道出了妙姐姐的风采?” “难得三妹妹如此佳句,却正应上了高姐姐的飞花令,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冯清笑道。 高雯脸上原本的的笑意微不可微的凝了下,快的四周的女郎们都没有察觉。 “哈哈,还真是的……” 高雯随口的敷衍了过去,飞花令继续。 很快飞花令转了一圈,小女郎们也都在平公主的眼前露了下脸,平公主就称赞了好几位女郎,还有的得了平公主的赏赐。 这回冯妙没有半分不悦,实在是她也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诗词就那么回事儿,连新结识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之女都比不上。 随后就是传花,有新摘下来的花儿传到哪位小女郎的手中,正逢击鼓停下,就由哪位小女郎吟诗一首,和在清池差不多。 冯妙看冯云的目光更亮,一副全然在她掌握之中的神色。 她给了六首诗词,哪怕三妹妹背上两首都能以防万一。 随着击鼓声起声落。 随着三四圈传下去,竟没有一次停在冯云跟前,连冯妙都没有接到过。 冯妙一脸诧异。 是那位高家女郎及笄了,突然长大了? …… 邱盈儿眼角余光亦是往高雯身上瞄去,她原是要往冯云那边去,可看到高雯和她的幼年好友,她还是留下来,直到现在邱盈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头有感,可眼见着高家女郎似乎对云儿并无他意。 是她想多了? 邱盈儿心思正转,就瞧着平公主的侍婢手中拿着一摞纸笺过来,低声道:“这是前面的郎君们所作诗词。” 平公主挑眉,随手的拿起来看。 平公主看的很快,似乎是只看了个开头就看下一篇,于是很快邱盈儿手中也拿了几篇诗词。 诗词笔记不同,后面还有署名。 有的工整,有的华丽,有的看到署名就不免想要细细品读,有的好奇这人还能写出如此诗词?比如赫然署名“冯暮修”的诗词。 邱盈儿心神一动,拿起那封诗词道:“清儿,你瞧,你家三郎的诗词。” 冯清看了几眼,掩唇:“我也不知三郎竟还有如此锦绣。” 这是连她的好友都不相信此诗词出自“冯暮修”之手。 邱盈儿一笑:“那可要同喜呢~” 遂吩咐了身边的侍婢把这封诗词给冯妙冯云递过去。 …… “我家女郎说这是令弟所作诗词。”侍婢只留下这句话,无声离开。 冯妙看着手中的纸笺,只觉得脑门青筋直蹦。 冯云看到冯妙的神色,也探头看过去,看到上面的诗词,冯云也抽了下嘴角。 这首诗词就是冯妙交给她的那六首诗词当中的一首。 “大姐姐给我的诗词,是三郎弄来的?” 冯妙僵硬的点头。 这还只是冯暮修的一首。 那小子狐朋狗友众多,谁知道有没有旁人也用了那六首诗词? 臭小子,真想用诗词,去用那六首之外的呀!!! 用这六首做什么!!! 不知道她有大用啊!!! 冯妙面带苦涩的看向冯云:“三妹妹,我……” “妙姐姐……” 刘婉柔的声音回转。 冯妙回头,正看到刘婉柔的手里捧着那朵娇花。 冯妙打了个颤。 这花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冯妙连忙的接过来,传给冯云:“快,快,传出去。” 冯云刚接到手里。 耳边鼓声停。 冯云:“……” 冯妙面色呆滞。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这么好,他怎么办 手中拎着鼓槌的高雯扬唇轻笑:“好巧啊~” “那位冯家妹妹,请作诗一首,不然就要罚酒三杯。” “即便是旁人代你,也是要罚哦~” 邱盈儿就在她旁边,传递诗词的小动作又怎么瞒得住她? 再见冯妙的神色,高雯就已经猜出了几分。 莫不是冯妙也备了抄手? 再看现下这成色,八九不离十呢~ 她倒要看看,能抄出个什么来? 高雯旁边的邱盈儿眸光发冷。 刘婉柔嘴角也抿起来。 冯妙更是直视高雯,毫不掩饰眼里的恼意。 冯云轻叹,她是真不明白,为什么都喜欢欺负她呢?是看她小,觉得好欺负? 冯云愣了愣,忽的一笑,露出小白牙:“高姐姐,适才我家二姐姐说的对极了,这会儿我也觉得我和高姐姐是天作之合。” 高雯脸上的得意一滞,忽的有点儿不安。 “云妹妹何意?” 冯云道:“今年里元夕节,我和大姐姐二姐姐一起去街上玩耍,正巧了看到有车子行过差点儿撞到一小顽童,我就出手帮了下,原本仗义出手,我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可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里头有位白胡子老爷爷,夸我人美心善,怀瑜握瑾,还送了我一首诗,我当时就醒了,还把诗记下来。” “高姐姐也听说我的诗词寻常,我也不知道梦里那位老爷爷给我留的那首是好是坏,嘿嘿,也就心虚胆颤的没有告知过父母兄姊,今儿个高姐姐可是给了我机会,既是逢高姐姐及笄之日,又是大喜,这首诗词应该也应景。” “云,在此献丑了,还请诸位姐妹们品鉴。” 冯云似是玩笑又是讽刺的说了一番,随后神色肃然,清亮的嗓音回响在亭廊之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上阕的语调明快、热闹,更还有女郎的娇俏,下阕又是柔和温软,惊喜期盼。 只是短短几十个字,只叫小女郎们恍惚的仿佛回到了元夕那夜。 那夜,真的好美。 这样的诗词,更美。 虽说她们都只是十岁多的小女郎,可即便是再长上一二十年,她们也自认做不出这样的诗词。更不要说是她们,即便是这首诗词拿到那些就要参加秋闱的士子当中去,恐怕也没有几个能望其项背。 梦里的老爷爷给的?还真的有可能。 小女郎们窃窃私语,看冯云的眼神都透着怪异。 高雯美目圆睁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抄出来的? 冯妙兴奋的合不拢嘴。 她就说她的三妹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刘婉柔眉目弯弯。 自从在醉香阁相识,她就打听这位小女郎的传闻,只说是喜好吃喝,不学无术,可偏偏醉香阁中她才更像是镇国公府的郎君,后来小女郎的传闻不断,还有清池会上那首据说是镇国公亲笔的诗词。 谁都不知道镇国公爷的这首诗词,只有这位小女郎知晓,若非是镇国公喜爱她,就是这首诗词根本就是小女郎所作,父亲看了那首诗词说若非当真在沙场上征战过,是绝对写不出这样的诗词。 如今,小女郎又诵出了这一首,她不知道梦里是不是真的有白胡子的老爷爷,但她知道她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诗词,而偏偏这样的诗词就从小女郎的口中诵出。 原本她以为或许她还能帮上些忙,却又哪里想到小女郎不止不需要,更还震惊四座。 镇国公喜爱的小女郎又岂是寻常! 邱盈儿的眼中已然有些迷离。 知道高雯算计她,邱盈儿懊恼不已,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应对,却不想云儿妹妹竟是吟诵了此诗。 此诗一出,云妹妹必然会如清池会那日,一鸣惊人。 高雯定也不会再生出旁的念头。 这一首诗词震惊世人就够了,万一那位白胡子老爷爷给云妹妹留下的不止是一首词怎么办? 可这一首词就已经如此的美轮美奂了呀。 那般的元夕夜,她好似没有见过,可又好似见过。 蓦然回首,他就在灯火阑珊处…… 冯清瞳孔震动。 她怎么会吟诵出这样的诗词? 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冯云从没有跟她说过她做过什么梦。 哈~ 也是她糊涂。 她这个三妹妹根本就不是个憨的。 冯云眼底的狠意越发的深了。 平公主盯着冯云,也有些恍惚。 她的手指间捏着的都是前面那些郎君们作的诗词,有鱼目混珠更有真才实学,她自认是作不出惊艳之词,可也能听得出非凡之音。 不是说这位三女郎身手不凡?哪里还能作出如此诗词? 难道三哥哥早就知道她的不同,所以才那般执意? …… 一首诗词惊艳卓绝,还在小女郎们惊愣没回神的时候,早有擅记者把这首诗词传到了前面。 “好词啊!妙,妙不可言。” “谁家小女郎做出如此沉思翰藻之词。” “……” “什么?” 听闻作词者是何人的大人们惊愕不已,原本就是来给上司捧场的吏部侍郎叔父看着四周怪异的目光,亦是错愕无奈:“这,这我也不知……来人可说当真是我家那小女郎所作?” …… “白胡子爷爷?我怎么就没梦到过啊?” “我倒是梦到过白胡子爷爷,可那位爷爷什么也没给我留。” “嘿嘿,倒是给我留了,可惜我没记住。” “我是没梦到,可我三姐姐梦到了,哈哈——” “……” 几位小郎君们嘻嘻哈哈,冯暮修骄傲的挺起胸膛,完全没有先前抄写诗词的时候畏畏缩缩的模样。王文远陈风华几个小郎君纷纷对冯暮修投以鄙视目光。 五皇子季洛嘴里念叨着那首诗词,又是欢喜又是懊恼。 她这么好。 他怎么办啊~ …… 三皇子季昭看着手中的诗词,眼前仿佛就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郎正在仰头含笑轻吟诵出。 这诗词好。 人更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照着爷爷编的 吏部尚书高大人幺女的及笄礼惊动了大半个京都。 上至太子妃,三皇子五皇子殿下,下到四品官员子女均来庆贺,太子妃殿下更是主宾之礼。本应该是沸沸扬扬热热闹闹,结果却因为镇国公府小女郎的一首诗词盖没了半数的风头。 无论长幼,无论宅子内外,都能吟诵几句。 甚至歌舞嬉戏之地也成了最受吹捧的曲子之一。 来参加科考春闱的士子们听闻之后更是发出悲呼:“此诗一出,这让我们在考场上还怎么考?” 没几把刷子的连西山寺都没脸去,更不要说往白墙上再写点儿什么了。 听闻是镇国公府那位发誓要做女将军的小女郎所作。 听闻那位小女郎最擅长的还是推手…… 莫名其妙的平南侯府的二郎也火了一把。 但提南兴宁可不火,此诗之后的月余内他在街上看四周围的人瞧他的眼神都怪异的叫他犹如芒刺在背。 最后提南兴生生的在府里憋了半个月。 外面的热闹冯云毫不知情,待从高府回来,冯云就被唤到了翠逸园。 母亲拿着抄录的“元夕”诗词,口中喃喃,神色复杂。 这首诗词,当真是云儿吟诵? 同样没有去看高府热闹,以至于家中众人从高府回来之后才得知此诗词的冯暮雨盯着冯云,一字一句的问:“真的有白胡子爷爷?” 冯云正色:“嗯,千真万确。”世上的白胡子爷爷多的是,自家爷爷也是这个模样。 “元夕之夜,我怎么不记得你救了小顽童?”冯清问。 冯云憨笑:“这个缘由,当然是我编出来啦,因有善行故有神眷,不然怎么叫人信服啊~” 冯清面色微变。 这丫头是在骂她。 冯暮雨没有留意,只想着这丫头除了吃就是睡,这些年他亲自教授各种技法都学的勉勉强强,书房里的书更是没翻几页,哪里能做出什么诗词来? 至于白胡子老爷爷,必是借口。 ……难不成是祖父在西山寺教授? 可这才教了几次? 他当真是没有半分的教授之才~ 冯暮雨瞳孔晃动,心境大跌。 偏偏这时候侍郎叔母兴奋道:“咱家的小女郎啊,可是天上的武仙子下凡,骑射就不提了,是咱家最像极了公爷的大郎君教授,这随便的一出门,就是“挡者皆退,不退则死”的气魄,如今的京都上下又有几个不知我家有个小女将军?可何曾想咱家小女郎的文采也一般出众,别管是不是老爷爷梦中相授,若非是小女郎心善,又有哪位神佛会入梦的?说来说去还是咱家小女郎有本事。” “云儿,过几日就是你大姐姐的及笄之日,叔母可就是指望着云儿能为咱家出出头了,也让那些往日里揣着袖子高高在上的短目之辈见识见识咱们家女郎的风采。” 叔母兴奋的眼中眉飞色舞,眼冒金光,整个人都透着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的精气十足。 “来来,妙儿,给云儿看看。” “好。” 冯妙也是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欢喜的取出了七八张的大纸。 “这可是我想了两个月呢。” 纸上有图有字。 图里是侍郎府的大小规模,有庭院有楼阁甚至角落细微处,字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写着布置彩绸,摆放花束,游戏玩耍之地,更还标注了某个时辰做什么。 “你看,仔细,连三郎都能看懂……我的意思是原本我想与二妹妹一起照应别府的姐妹,三妹妹帮衬着大局,这回三妹妹在,咱们三个就一起,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民俗百家也没有差的,再有三妹妹这首诗词在,即便是国子监的学子们也会老老实实,这样二兄也能镇住场子,大兄就能抽出身来帮衬我父亲。” “我呢,怎么大姐姐没说我?”冯暮修不乐意。 “哎呀呀,你也是最要紧的,定要你安抚住别府的小郎君,不然可是容易出大事。” “这还差不多。” 浑然不觉冯妙敷衍的冯暮修立刻高兴了。 冯妙转头看向冯云,眼巴巴的就像是可怜的小狗儿。 “三妹妹,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缮之处?及笄嘛,我可不想被旁人比下去,咱们也不能输了脸面。” 冯云哪里不知道冯妙说的“旁人”是谁,若是今日之前,她大概会拒绝,可今日之后,她只能说:“好。” “太好了。”冯妙欢喜不已,拉着冯云埋头在她辛苦画过的画卷上,过了会儿又拉过了冯清。 冯暮修见状,偷偷的抽了一张和冯暮尘看:“二哥哥,我觉得投壶换的更小一点儿好,不然也显不出我的本事……” “这倒无妨,只是投箭是不是也要改一些?还有距离长短……” “啊~”冯暮修愁眉苦脸。 冯暮尘眼角一扫,又瞧到了别的地方似有不太妥当之处,又拿着去问冯暮雨:“大兄,你看这边……” 恍惚失神的冯暮雨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起勘阅。 侍郎夫人更是早就拿了一张,送到世子夫人跟前:“我总觉得这边是蓝色会更显尊贵。” “我瞧瞧。”世子夫人接过来用心查看。 …… 翠逸园内,年纪相仿的小女郎聚在一起低声细语,一旁年轻的郎君们看着图纸指指点点,两位夫人亦是若有所思。 一旁侍奉的李嬷嬷看着这一幕,笑了。 若是世子在,就更好了。 西山寺。 镇国公的小院中。 墨香弥漫,一笔狂草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游龙狂若惊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镇国公口中轻诵,迷蒙朦胧。 “公爷,山下的元夕夜,当真如此繁花似锦?”一旁的方子墨问。 镇国公微顿,道:“我也是三年不曾见元夕节是何等模样,不过,当没有如此锦绣,那丫头不是说了嘛,白胡子爷爷梦中传授。” “云儿说的莫不是公爷?”方子墨问。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一抖,差点儿又揪下几根胡须。 ……不会,真照着她爷爷编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云台 “不是,没有,是真的梦见的白胡子爷爷!” “爷爷,我是真的梦到了。” “……” 西山寺镇国公的小院里,冯云脸上的憨笑就要维持不住了。 闭目躺在摇椅上的镇国公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没一会儿连鼾声都传了过来。 冯云只能扬头压下眼眶里努力充满的泪水。 这会儿哭,爷爷也看不到~ “站好。” 忽的,一声呵斥。 冯云赶忙扎好马步,扭头泪眼朦胧的看过去。 爷爷,我知道错了。 镇国公捋须的手一颤。 一根胡须缓缓飘落。 镇国公轻咳,一手举书,一手扶到摇椅上。 “你那老爷爷,给你留了几首诗词?” “就两首。” “是不是还有一首‘醉里挑灯看剑’?” “嗯~” “以后还有吗?” 冯云眼泪滑落:“爷爷……” 以往只是憨笑的小丫头突然间的泪水滂沱,明知道是装的,镇国公还是没法子再硬下心肠。 “好了。”镇国公冷着脸摆手。 冯云一喜,几乎是跳起来,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刚站了一个时辰,决不能这么轻轻松松,又赶忙的假装腿酸腰疼,走了几步,抬头,正对上自家爷爷意味深长的目光。 “……” 冯云嘴角一咧,憨笑着收腿提腰,和往常一样过去。 “爷爷!啊呀——” 冯云捂着脑门。 不意外又挨了一个脑瓜崩。 眼瞧着这丫头捂着头痛呼的样子,镇国公胸口的郁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你奸猾!”镇国公瞪她。 冯云憨笑。 镇国公摇头,叹道:“你啊,日后多练练枪术刀剑。” “为何?” “你大兄教你数年,也绝非定是要教一个女将军出来,可总也要有所长,结果你倒是诗词,轻功,都颇有一绝,岂不是说你大兄并无教授之才?”镇国公瞥她。 “大兄跟爷爷说的?”冯云迟疑。 “呵,你以为你是如何来我这里的?”镇国公抬手捋须,在摸到自己似乎已经薄了许多的胡须之后又落下去,“我老人家只教了你那么会儿推手,你就已经能大杀四方了。” 说大兄呢,您老人家这么得意做什么? “听到了?”镇国公沉声。 冯云立刻肃然:“知道了,回去之后定要多练枪术刀剑,决不能叫大兄道心破碎。” “道心破碎?什么乱七八糟的。” “……” 日笼幽林。 一个靶子立在林中。 四丈之遥,方子墨举弓射箭。 “啪” 弓箭射中红心。 “厉害啊!”冯云称赞,上回方子墨才能射到三丈,这回就已经四丈了。 可见这些时日练习勤勉。 方子墨含笑,也是很满意的样子。 “看我的。” 冯云也搭弓,弓箭离弦。 弓箭射到树上,正中一绿叶。 方子墨不言,对冯云竖起大拇指。 冯云摆摆手。 这算什么,不过尔尔。 “那首诗词,真不是公爷所作?”方子墨忽问。 冯云摇头:“不是,真的是梦中所见。” 方子墨诧异不解:“可我以为诗词意境仿若一人。” 冯云惊讶:“一个是沙场,一个是元夕盛景,怎么会是一人?” 方子墨看了冯云好一会儿,最终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 “应该是。”冯云附和,“该你了。” 方子墨颔首,再度射箭。 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矢射到靶子的最中心。 没有一支射偏。 直到冯云听到身边的少年郎君呼吸渐渐发沉,看到他眼中慢慢浮上湿盈,双颊也渐次泛红。 冯云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看着。 原本上次来她就该问的,可因为五皇子在侧,她也只好压下好奇。 祭酒大人来过了,方子墨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会怎么想? 这又过去了好些时日,他又会怎么想? 回忆之前认识的方子墨,和眼前的方子墨,好像不同,又好似没什么不一样。 反正换做她,是绝不可能和先前一样。 “想问我什么?” 旁边的少年郎君停下了射箭,扭头望向她。 原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孔因为射了二十三箭而红的绚丽,双目含着光,更是有些勾魂夺魄之感。 幸而是郎君打扮,若是换做女儿装,恐怕她见过的所有女郎都比不上。 冯云转眸四周掩饰了下适才的失神,再看向方子墨,已然和以往一样:“你想说,我就听。” 方子墨嘴角弯了弯。 转身搭弓再射一箭。 再中红心。 “幼时我就在这里,没有见过父母,不知家世,只知道祭酒大人为我启蒙,后来我知我应当出身不凡,但身弱多病,常年服药,再后来我知我姓方,一直到公爷到了西山寺。” “三郎很好,不嫌弃我这个祭酒家远亲,公爷教我调息之法,虽医者未言,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子渐好。” “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尚在。只是他有别的子女,而我身有疾,只有父亲。” 少年郎君撑弓吟喃。 微微仰天的眼里滚动湿盈。 冯云脱口而出:“你,想见父亲吗?” 说完,冯云就后悔了。 万一他说想见,她可咋办? 系统的积分肯定没得说,可她办不到啊~ 方子墨愣了愣,没想到冯云会这么说,只是随后他笑了,再度执弓搭箭,盯向前面的靶子。 “砰!” 射中红心。 摇晃的车内,冯云回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西山寺。 方子墨什么也没说。 系统也没显示。 应该是不用她操心。 也轮不到她操心。 可毕竟相识一场…… “冬怜,先不回府,去风云台。”冯云道。 “是。” 风云楼。 京都这月余刚刚兴起的酒楼,物美价廉,货真价实,寻常少有身家的百姓们都能来风云楼尝尝味道,京都官吏就更是常来常往,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风云楼解决。结果却是没多久就有装饰相同,名字不同的风云阁,风云台显在京都。 风云阁,住宿。 风云台,耍玩。 镇国公府的车子从西山寺入京,直接行驶到风云台门外。 车帘掀开。 风吹帷帘,隐约的露出些许颜色。 有路过的士子不经意的看到,停下脚步。 那位进去的女郎,好似哪里见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颓然失魂 风云。 冯云。 简单易懂。 风云台,冯云设计的玩耍之地,分内外两处。 内是赌博盘口,外是寻常人家的玩耍之地。 外,各种的珠宝首饰,衣裳布料,琴棋书画,笔墨纸砚。 内,各种的赌博盘口,只是和旁家的赌博不同的是,风云台分甲乙丙三处,各有赌资不同,还有每日限额赌资,更还有一幅大字横挂: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耳目灵光之辈知道这是镇国公府的产业,还是说冲着这八个字,总之内里的赌博之地每日都热闹的紧。 早有护卫通知了春晴,冯云直接被请到了最深处的雅间。 上好的茶水,各色的小食,还有隐隐冒着热气的点心摆在桌上。 冯云看着叩拜行礼的春晴,嘴角抽搐。 “你,越发圆润了。” 春晴很有些不好意思,讪笑:“奴婢这般,也少些麻烦。” 冯云拧眉。 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能在她身边侍奉的丫头姿色哪里会差,虽说风云背后是镇国公府,但春晴不过是府中派出来的一个女管事,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麻烦。 “若是有人欺负你,尽可告诉我。”冯云叮嘱道。 “是。” 春晴笑的咧开嘴。 冯云眯眼。 怎么觉得她这笑容跟她有点儿像? “噗。”冬怜忍笑。 冯云瞪过去:“笑什么!” 冬怜忙摇头:“奴婢就是觉得春晴颇得主子真传。” 嘿,找打!! 冯云扔了几块儿点心过去。 冬怜伶俐的接住:“谢主子赏。” 春晴笑的前仰后合。 她羡慕冬怜能跟随在主子身边,可她更喜欢成为主子的耳目,为主子办事。 …… 春晴奉上了这些时日风云台的账目。 冯云翻阅。 风云楼是收集消息情报,风云阁是亦是如此,可说到挣钱只有风云台。 方子墨给她的银钱大都也放到了这里。 她总要为金主负责。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内里的赌场就不要说了,即便是有那么警示的大牌子在,收益也仍是百倍。 难怪她那个时候赌博和毒品一样都是被禁止的。 外面也挣钱,如今正是各处的士子进京,穷人家的士子或许就靠着千里迢迢带来的笔墨进考场,富贵人家的士子怎么也要来几套充充场面要么人情往来。 果然做生意挣钱,当老板更挣钱。 可惜了上辈子她勤勤恳恳一辈子都是打工的命,也没有资本开店,要不然何至于年纪轻轻的又重来一世? “去取一套小女郎喜爱的砚台,清丽一些。”冯云吩咐。 “是。” 稍许,春晴就取来了一套冯云所说的砚台。 清莲浮动,飘逸动人。 冯云点头,这个砚台,小白花见了一定喜欢。 “女郎可是要送与二小姐?”春晴问。 “不错。” “女郎,奴婢前几日见到了二小姐院里的下人寻人。”春晴道。 “寻谁?” “说是姓韩的士子,出自江阴。” 冯云沉眉。 江阴,韩姓士子。 小白花上辈子认识的很重要的人? “可寻到了?”冯云问。 春晴道:“是,今儿个告知的二小姐,就住在咱们风云阁丙字号,四人一铺,家中略有贫寒。这几日似乎有贵人看中,家资丰厚了些,适才奴婢看到他也进了风云台。” 冯云起身,冬怜连忙的掀开窗帘。 这间雅室是春晴平日里办公所用,从窗户往外看,风云台大多的铺面都能看得到。 “主子,那边穿着青月白衫年纪不大,头上缠着青色头巾的郎君就是。” 随着春晴的指点,冯云很快见到了那个韩姓士子。 韩姓士子在风云台探头探脑,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这人,好像见过…… 冯云一拍脑门。 韩姓士子,韩休杰。 “是他?”冬怜也认了出来。 “认得?” “那日在西山寺,他就唐突冒失说咱家女郎像极了他梦中之人。” “什么?竟是如此无耻之辈!” 春晴恼火。 冯云失笑:“我又不是倾国倾城,说不定人家梦里真的有绝色美人儿呢。” “主子就是国色天香,不成,奴婢把他从风云楼赶出去。”春晴道。 “不必,二姐姐也不是寻他吗?总不能叫二姐姐寻而不得。” …… 窗下的江阴士子韩休杰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经落入冯云的眼中,四下张望着找寻那酷似梦里的人儿。 这几日,他越发的相信曾经梦里的女子就是她。 今日,他又看到了。 不会看错,定然是她。 可这据说是京都内最繁华之地的风云台之外,他已经转了两圈,可怎么还是没有寻到? 韩休杰看向通往内里的那条人满为患的长道,道上的八个字显眼又无用。 她会在里面吗? 韩休杰往长道走去,就在要踏上长道的前一刻,韩休杰眼角看到了左侧楼上下来一行人,被围在其中的赫然就是头戴着帷帽的小女郎。 是她。 韩休杰急忙的跑过去。 在侧的护卫拦住。 京都之内,还鲜少瞧见这么不顾死活的家伙。 “止步!” “女郎,是我,在西山寺,偶有得见。”韩休杰低呼。 四周的人闻声侧目。 不少人都认得镇国公府的护卫衣衫。 冯云唤过冬怜低语。 冬怜应诺,走到护卫近前,隔着护卫问道:“何事?” 韩休杰窘迫不已,整了衣衫行礼:“寒生见过女郎,那日幸得女郎,寒生方得贵人看中,不知何以为谢,此乃寒生亲自雕刻而成,还请女郎收下。” 一个包装简单但明显看得出认真仔细收拾了的盒子出现在韩休杰的手上。 韩休杰雕刻的东西定然是在盒子里。 冬怜回转,冯云又低声说了什么。 冬怜再上前:“我家女郎说了,汝勿要辜负切身之才,若有幸为国效力,方是幸事。” 遂转身示意。 四周的护卫上前,请韩休杰退离。 韩休杰只得退。 冯云一行人离开,韩休杰仍久久遥望。 冯云头戴帽围,远远的似有劝声起:“这位士子,人家是镇国公府的女郎,不要想了。” “什么?镇国公府?” 惊愕之言,颓然失魂。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别人家的事儿 “女郎,那位韩士子好像颇受打击呢。”上车后,冬怜道。 已然摘下了帷帽的冯云迟疑:“要不你去给他点儿银两?” 冬怜摇头:“这可万万使不得,说是话本子上有富贵小姐看中寒门士子的故事,可那位士子当街阻拦,若是收下什么,可是对女郎不好。再说人家已经有贵人看中,女郎再送,算是什么?虽说咱们也不惧什么贵人,可总归不妥。” 冯云笑道:“还是我们冬怜聪明。” “是女郎教导有方。”冬怜扬唇。 眼见着今儿的冬怜比往日里都要活泼几分,冯云托腮:“要不要把你也放出去?” 冬怜吓了一跳,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女郎,奴婢不走,奴婢已经在练枪了。” “?” “女郎要做女将军,奴婢就做女护卫,跟在女郎身边护卫女郎。” 她用她护卫? 可虽年长她几岁,但一副坚决会为她去死的丫头信誓旦旦,冯云还能说什么? 只是能说她的运气真好。 青兰小院。 冯云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二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跟在祖父身边的病秧子方子墨可是把我折磨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你说说,都是读书嘛,为什么祖父一问他,他什么都知道,一问我,我就一问三不知?就是他太喜欢看书了。可他整日里不是咳嗽就是气喘的,这身子骨不是应该好好歇着吗?就因为是祭酒家的远亲,死也要祭酒家的文采横溢?” 冯清轻笑:“你不是有那首诗词吗?” “多亏了那首老爷爷的诗词,不然这回我还是被欺负,可下回怎么办啊?老爷爷也没给我别的诗啊!” “哎,二姐姐,你说三皇子要不要门客啊?” 冯云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的眼冒精光。 冯清哑然:“你是想把那个病秧子推到殿下身边?” “这样三皇子身边有人辅佐,我也能少个对手。一举两得。”冯云道。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冯清道。 “那下回遇到三皇子,我去说。”冯云道。 冯清笑道:“殿下是不会收的。先不说他是祭酒大人家的郎君,只说他体弱多病,若是真在殿下身边出了意外,祭酒大人岂不是要寻殿下的不是?” 冯云无奈:“有道理。” 原来她先前猜错了。 小白花不是觉得方子墨要紧,而是完全不晓得方子墨的存在。 不然凭她说的这么厉害,怎么不会想要推荐给三皇子。 “不过,为什么祭酒大人家的郎君,三皇子不收啊?”冯云问。 冯清讶然:“殿下不曾与你说过?” 冯云茫然:“殿下为何与我说?” 冯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叹道:“殿下说,其实祭酒大人一直误会贵妃与明妃身死有关。” 冯云瞪大了眼睛:“那有没有关啊?” “我又哪里知道。”冯清睇了眼冯云,“只是皇上说无关。” “皇上金口玉言,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是啊,明妃在时,皇上可是偏宠明妃一人,若非明妃难产而亡,四皇子又怎么会长年卧病在床……” “四皇子,病的很严重?” 冯清奇怪冯云的好奇,但也不妨多说几句:“据说命不久矣。” 冯云压下心头的剧颤,问:“没几天好活了?” 冯清嘴角一勾,道:“殿下说,也就只有半年。” 嘶—— 霎时间,冯云的心口瞬间麻木的几乎没了知觉。 三皇子不可能对小白花说四皇子还能活多久。 连日夜陪在方子墨身边的祖父都不知道。 所以,是说在小白花的那一世,半年后四皇子就身死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 还是被害死的? 她想问,可不能问。 冯云眼前仿佛浮现出方子墨那张昳丽的面容,前一刻还在冲着她笑,面颊泛红,双目盈光,下一刻突然的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双唇泛青。 这样的少年郎,怎么能真的夭折身死? “三妹妹?你怎么了?” 小白花的声音像是隔着万重山之外飘忽而来。 冯云缓缓抬眸。 模糊的视线中,是小白花一脸的诧异。 ……不行,她不能叫小白花看出什么来。 就在这个时候,冯云感觉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4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从西山寺回来的路上,她给枪升了一级。 就在刚刚,她的系统又加了一行——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也就是说方子墨半年后不会死。 因为有她在。 气力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霎时间身上又恢复了力气,心口不疼了,还能听到心跳声,比先前还要强壮有力。 “女郎或是太累了。”冬怜的声音传来。 冯云抬手扶住冬怜。 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也好在冬怜知机过来帮她缓了些时候。 “累虽是累了些,可我也是难过,那位四皇子年岁应该与我们差不多。”冯云道,“自小失去母亲,又是病痛缠身这么多年,若是换做我,恐怕我还挨不到这么久。” 冯清看了冯云好几眼,最后还是信了冯云的话。 毕竟按照冯云的说法,若是换做自己,她恐怕也挨不久。 何况这会儿冯云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不止如此,还嚷嚷着:“哎呀,不想他了,反正是别人家的事儿。” “二姐姐,这是我特意买来的,瞧瞧如何。” 待冯清看清冯云买来的物件,眼角忍不住微微发抖。 第一百二十章 女郎习惯就好 冯云买来的是一幅画卷。 画卷上尽是各色的美人儿,色调雅俗交汇,隐隐的还有媚态隐在其中。 “这,这……”冯清瞠目。 “我问过了,这画上的都是江阴美人儿,听闻江阴尽美人儿。”冯云嬉笑。 连着几句的“江阴”,冯清神色微变。 “不过一隅偏地,又有几番气运。” 果然冯清对“江阴”很是不喜。 冯云继续道:“不见得呢,来时我见过大兄,大兄说江阴之地倒也出了几个不错的士子,说不得榜上有名。” 冯清嘴角牵扯的越发僵硬:“或是如是。” “不过,你就知道玩耍,可是给大姐姐准备了及笄之礼?” 冯云流露愧色:“忘记了。” “我也没想到什么心怡之物,不若明日我们一同去东市瞧一瞧,可好?” “好啊!” 冯云笑着应下。 风云阁就在东市。 …… 风云阁左右两边皆有青松柏树。 来往士子络绎。 门外的小摊上摆着女郎的玩意,男儿的佩饰,说是劣质,可若是不仔细瞧,远远的看去也仿若真的。 至于各色的笔墨纸砚,话本子书册子都在附近的书屋里。 月余来书屋的生意很好,掌柜脸上的笑容最少也能再洋溢两个月。 绸缎金饰玉器铺子外一如既往的停靠着各家的车马,女郎夫人们最喜爱的皆在此,虽有皇家的内务织造精致,可京都官员众多,又有几家有幸能得皇家赏赐,当镇国公府的车马停靠,两位小女郎下了车,掌柜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两位女郎,楼上请。” 精致好物件都在楼上。 楼上的雅室内,冯云冯清摘下帷帽,跟前摆放的都是店铺里自以为最精致的好东西。 玉搔头,点缀头花,玉梳贝…… 桌上备好了茶水点心,冯云尝了口,味道很合。 “不错。”冯云称赞。 “女郎喜欢就好。”掌柜听到这声称赞,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冯清眼角扫去,淡声道:“掌柜对我这三妹妹格外讨好。” 掌柜忙着躬身向冯清:“女郎说的是,来咱这铺子的都是贵人,小民哪里敢有丁点儿招待不周,女郎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 “两日后,我家大姐姐及笄之日,可有好物件?”冯清问道。 掌柜思衬片刻,遂一拳砸到手掌上:“还当真有适合的,请两位女郎稍候。” 掌柜转身去取。 冯云诧异:“二姐姐常来琳琅阁?” 冯清掩唇:“称不上常来,只是每年来一回,总也有八年。” 能让小白花常来常往,这琳琅阁莫不是三皇子的产业? “二姐姐,待有了合适的物件,咱们去醉香阁用饭?”冯云问。 “那里可是有叫三妹妹念念不忘之物?”冯清问。 看来醉香阁与三皇子无关,至少小白花不知道。 冯云思索状:“仔细想来倒也没有……” 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有脚步缓缓清晰。 侍婢前行,后有香气袭来。 高鬓挽发的高雯施施然走进来,眉光潋滟,娇艳欲滴。 “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倒是两位妹妹也在此啊。”娇声柔语的又叫冯云升起了熟悉的酥麻感。 冯清的脸色更难看:“高姐姐怎么会来这里?” “两位妹妹又怎么来呢?”高雯娇声。 不待冯清开口,先前离开的掌柜双手托着一个盖着红绸子的托盘进来。 “哎呦呦,贵女郎盈门,失迎失迎。” “女郎请稍候。” 掌柜的放下托盘,取了红绸子锦缎,请冯清冯云一观,又冲着高雯行礼作揖。 “女郎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小的尽刻安排了。” 高雯手中团扇轻摇,眉目往冯清冯云那边睇过去:“那是什么?” “贵女郎有礼,小店虽是在京都谋生,也有着先来后到。”掌柜恭声。 高雯掩唇轻笑:“这是自然,但若是人家自己不要的,也不算违了规矩。”说着,妙步轻移。 …… 当红绸子锦缎掀开,冯清冯云的眼中顿时一亮。 果然是被珍藏的好东西。 景泰蓝的花朵镶嵌,盘丝金扣的绿宝石点缀,还有金珠摇曳。 宛若孔雀羽毛点缀的耳坠子,嵌着三圈的细碎珍珠。 珠花琉丝的蝶翼轻巧柔和青翠点缀,下面还点着五道流苏,下缀着五颗粉红色的珍珠,等等。 每一样都别有特色。 别说送给冯妙,就是对这些珠玉首饰没什么兴趣的冯云都觉得好看。 这技艺…… 要么说女人的钱好挣呢,这道理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冯清抬手探向那枚珠花琉丝的流苏簪子,却是还没碰到,先被旁人得了手。 “真是雅致的很。”高雯拿在手上把玩,“我只是瞧瞧,清儿妹妹当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冯清弯唇:“自然不会,只是适才掌柜刚说的规矩,想来高姐姐是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高雯眉头一皱:“我只是瞧瞧,又没说要买。” “可我未必。”冯清。 高雯盯着冯清,似是全然没想到冯清竟是如此反应,忽的,高雯笑了,笑声像是能揉进骨头里的魅色。 “原来清儿妹妹才是深藏不露。” 冯清眉目微动:“哪里比得上高姐姐恣意,妄顾规矩。” 冯清看向冯云,冯云立刻伸手。 高雯有心不给,可想到冯云的传闻,还有那日及笄礼上,这丫头的那首传颂至今的诗词,高雯还是不得不松了手,软笑着放到冯云的手上。 “云妹妹,我是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千万最后不要只为人做了嫁衣。” “这就不劳高姐姐费心了。”冯清冷声,转眸对一旁的掌柜道,“包起来。” “好嘞。”掌柜上前包裹。 高雯盯着冯清面色越来越冷。 冯清也毫不示弱。 一旁小透明状的冯云只觉得小小的屋内突然的电闪雷鸣。 冯云左右瞧了眼,拿起那对孔雀耳坠儿。 “这个也包起来。”冯云小声的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来,冲着她无声的笑了笑:“女郎习惯就好。” 冯云呵呵。 这还只是那位三皇子的产业,若是在那位的府里——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她真习惯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煞星 珠花琉丝流苏簪子。 孔雀珍珠耳坠儿。 百两纹银。 不用问,世上仅此一个,别无二家。 所以,想要挣钱还是有钱人的钱好挣~ 果然还是她之前的眼界太窄,这么明显的路子,她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从琳琅阁出来上了车就在懊恼的冯云感觉到车子停下来,掀开车帘,外面赫然正是风云楼。 “听闻此间菜色口味不错,特意为你寻的。”冯清道。 “有劳二姐姐了。”冯云笑的天真无邪。 …… 风云楼和风云阁隔着一条街。 风云楼左右也有青松苍柏,和另一条街上的风云阁相映成趣。 风云楼楼下早已经人满为患,楼上还有雅室空着,敞开的窗子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笑声,还有吟诵诗词的朗润之色。 冯云冯清在座,冬怜晓青在旁侍奉。 桌上的饭菜称不上珍馐,都是寻常百姓家里大都能吃到的菜色,可偏偏做出来的味道极有好感,色泽鲜艳的配饭吃只觉畅快,色泽浅淡的菜色入口清香,还有鸡鸭鱼肉甚至只有猪肉也做的没有分毫土腥气。 原本冯清只是浅浅尝上几口,待品过了味道,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风云楼如这般热闹,怎么彼时她竟从没有听说过? 或许亦如昙花一现? 冯清心思稍转就从风云楼上移开,毕竟此来与风云楼也没什么关系。 冯云没管冯清想什么,这些菜色都是她给春晴单子,又经过了些许改良,味道不止好,成本还低了呢,总之除却收拢情报,风云楼也在挣钱。 “……虽说是泥腿子的道儿,可这菜色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郎君说的是,若有唱曲儿的就更好了。” “别,这些时日全都是‘一夜龙鱼舞’,可是恶心透了。” “郎君不喜欢,咱就不听。” “说不得像是那日那家的三郎一样,不知道从谁那里高价买来的。” “秋闱在即,士子众多,谁知道哪个贪财的东西干的蠢事,这种,就是上了榜,也不是什么好鸟。” “……”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冯清看向冯云。 冯云憨笑:“狗嘴长在狗头上,没法子一般见识。” 冯清失笑:“狭促鬼。” 冯云咧嘴,只是小白牙还没露出来,就先听到另一边的隔壁传出昂扬之音。 “雨后山光绿尚浓,晚晴风定翠烟重。 蝉鸣高树报新凉,燕舞低檐觅旧踪。 荷香十里清人骨,柳色一溪静客容。 最爱此中消暑气,诗成把酒对长空。” …… “好诗!” “妙。” 一众称赞声中,冯清面露惊讶沉浸之色。 “这首诗好像不错呢。”冯云道。 “自然。”冯清。 冯云忽的想到什么,问:“他们是士子?” 冯清点头:“应是不差。” 两人正窃窃私语,外面轰响一声。 先前还在另一边的声音突兀的冒出在另一边。 “你们这些土包子,不去背什么四书五经,吟什么诗!” “就是,会拽几句诗词的了不起啊!怎么着,没得挣钱路子,开始自卖自夸了?” “……” 另一边人大怒:“骄狂之徒!” “有辱斯文!尔等没有王法吗?” “……” 这一边,大笑:“哈哈,老子几个就是王法!” “揍他们!” “奶奶的——” “……” 另一边士子立刻痛呼,也有高呼:“彼娘之!” “……” 还击声起。 乒乒乓乓,桌椅碗碟摔地上,人也倒地痛喊的热闹。 冯清目露惊慌。 冯云安抚:“无妨,有我在呢。” 突然间的变成全武行,她还真一点儿都不意外。 “三妹妹,你,不管管吗?”冯清轻声问道。 冯云沉吟间,听着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上来。 “还请贵客稍安勿躁,若是惹来了京畿巡司总归不好。” “呸!滚——” “嗷哟——” 如似老迈痛呼声传进来。 冯云站起来。 他们自己打没关系,打了她风云楼的人,就不行。 …… 风云楼三楼某间雅室之外已经乱成一团,倒地的桌椅,摔坏的碗碟,流了一地的饭菜残羹,年纪不大的贵气郎君追着文人衣冠的士子们打的稀里哗啦,也有的文人在还手,但虽人高但瘦弱根本不是那些自小在马上玩耍的郎君们的对手。 远处里看热闹的开了门指指点点,有的摇头有的嬉笑,还有的认出来了另一拨人,似有若无的说了“醉香阁”的字眼,只是两间敞开了门的雅室之间还隔着一间雅室,这间雅室里竟是半响也没出来个瞧个热闹。 正就是人们好奇亦或者交头接耳的时候,中间的雅室缓缓开门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女郎,小女郎的手中还拿着一只棍子,仔细一看那棍子不就是雅室中搁置外衫的衣架? 这这小女郎要做什么? 一众惊愕之余,眼看着这位小女郎走到了那间被打的一塌糊涂的雅室。 雅室外面的郎君捋着袖子气喘吁吁的回头:“哪家的小女郎——” 话音未落,戴着帷帽的小女郎扬起棍子。 干净利落的一人倒地。 “嚯——” 四周惊呼。 里面打架的两拨人也闻声回望。 其中一个穿着华丽的贵人郎君看到那个看不到模样的小女郎,眼角狠狠一抖。 “我,我觉得可能是误会——”话音出口,发现嗓子都发干。 冯云微笑,帽围下露出的小白牙闪亮:“那也要打过才知道!”紧跟着手中棍棒扬起。 …… 雅室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只瞧着里面一阵的鸡飞狗跳,“啊”“嗷”的痛呼不断。 有的郎君想往外跑,还没到门口,一棍子打过来,倒在了地上。 还有的郎君还手,结果被打的更狠。 “你知道我是谁吗?” 忍着疼的质问刚冒出来就戛然而止,再也听不到声音。 …… 外面有人惊叹:这小女郎,好凶~ 哪怕是没怎么挨打的士子们,也都吓得脸色发白的蜷缩在角落里。 眼前只有那个立在桌上手里拎着棍子戴着帷帽的小女郎。 适才小女郎的翻腾动作中,帽围掀开,已经露出了小女郎的面容。 灿若春华,姣如秋月。 却正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女煞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是姐姐开口 早先就感觉到不对的平南侯府郎君提南兴确定是冯云之后,不止是身下的某个地儿发凉,全身上下都冷的打颤。 原来出门带着护卫挨打,这回出门想着不带护卫不惹人注意,就算是打这群士子一顿,也不会传的沸沸扬扬,哪儿想到又碰上了镇国公府的女煞星!! 他还有点儿脑子,记得他在雅室里还说过那首“一夜鱼龙舞”不好。 冯云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揍他。 “哈哈,女郎也在这里用饭,哈哈,我就说是误会……”提南兴点头哈腰的全无了半分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 跟着提南兴的郎君们一哆嗦,也都赶忙的低垂下脑袋。 能叫这位平南侯府郎君畏缩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先前见识过的不敢再见识,先前没有见识过的今儿也见识到了。 这位女煞星进来之后,不管是谁,只要是动手的都挨了打,连那些士子都没放过,只是打他们更凶一点,可他们不敢说。 冯云目光环顾四周,落到提南兴身上。 “误会?刚才我好像听到你在那边说什么……” 不用冯云说完,提南兴立刻正色:“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要不你问问他们——” 左右的几位郎君立刻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没听到。” 跌坐在地上的士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这些跋扈的纨绔郎君子弟害怕小女郎害怕到这种程度,只有其中一人目露欣喜惊讶。 是她,竟是她。 冯云早在听这边屋子里诗词歌颂的时候就听出来了这人的声音。 江阴士子,韩休杰。 冯云扫了眼仍看向提南兴:“你们常来这边吃喝打砸?” 提南兴吓一跳,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没有,头一次头一次。” “对对对。” 另几位郎君连忙应声。 提南兴更是扭头冲着外面喊:“掌柜的,掌柜的进来,多少银钱,老子,不是,本郎君赔给你。” 掌柜颤颤的进来,颤颤的说了个数儿,立刻有郎君掏腰包,原本要扔过去,好在脑子快一步,把几乎要丢出手去的银两收回来,递到了掌柜手里。 “太多了。”掌柜。 “当是赏,当是你的医药费。” 说这话的郎君差点儿一巴掌扇自己嘴上。 怎么就不会说话。 冯云弯起嘴角,从桌上跳下来。 长裙翩飞涟漪,虽只是短短一瞬,已似若仙女下凡。 走到这边开着门的雅室门口的冯清正看到这一幕。 冯清心神剧颤,袖下的手死死的攥着,手背发青,几乎下意识的就抓住了藏在袖口里的那抹银光。 她曾想过要亲自动手。 可即便她真的得手,又该怎么善后? 她想不到,只能忍着。 她也想过借刀旁人,可不管是镇国农庄,还是清心寺,都功亏一篑。 她只能再忍。 现在那个姓韩的来了。 以往听着打斗,她只觉烦躁,可今日,她尤为痛快。 想着此刻正能瞧见姓韩的狼狈,抑或还有冯云的力不从心,何曾想竟是现在这般。 虽然只是从桌上跃下来,可这般从容飘逸,又有几人? 冯云何时学得如此身法! “二姐姐?” 冯云看到冯清,走过去。 从察觉到门外来人,再到这位女煞星唤着走过去,提南兴一众纨绔郎君还是那群士子都没有人敢动。 无他,这小女郎太凶。 冯云抬手要扶冯清,冯清手袖微避,另一手握住冯云的。 “没事?”冯清关心的问。 “没事。” 听到对话的提南兴嘴角抽搐。 这明摆着的看不出来嘛,还问有没有事? 但眼下绝对不是纠结这个时候,提南兴赶紧的上前:“女郎,我们赔也赔了……” 心神从冯清似是不经意躲避的手臂之间移开,冯云问提南兴:“为什么打他们?” 提南兴立刻肃穆:“因口角擅自动手,更是不对。” “啊,对对,女郎说的对。” 提南兴身后的几位郎君立刻奉上银两摆到桌上。 “几位,不打不相识,诸位也没什么大碍,这些银两就先留着,当是赔罪,还有给诸位的医药费。” 桌上白花花的银两,绝没有“若是不够去哪里寻……”之余。 几位士子脸色各异,其中有人站起来,怒斥:“我等为朝廷选拔之才,岂能受此之辱!” “不错。” 有士子跟着喊了声。 几位郎君脸色难看,提南兴更是火大,转头窜过去喝问:“怎么着。还不乐意了!那你们说,想怎么得?” “你们没还手啊?你们也打了!就是告到衙门,又能怎么样?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平南侯府的。这银子,要么收下,要么我就等着。” “你——” 先前站出来的士子恼羞成怒要冲过去,后面的几位士子连忙拉住他。 “王兄,切勿因小失大。” “是啊王兄,三思而后行。” “……” 提南兴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向冯云,又是弯腰嘿嘿憨笑:“这回,我能走了?时候不早了,我兄长还有我爹瞧不见我,会担心。” “女郎,看在咱们两府都是功勋世家的面儿上,说说好话。” 后面提南兴又求到了冯清身上。 冯清稍退数步,俨若名门淑女之姿。 提南兴脸色微僵。 …… “想走就走,不过,千万别有下次。” 冯云轻轻淡淡,提南兴只如蒙大赦:“一定,一定不会。” 提南兴一个眼神,后面的一众郎君跟着他就跑。 楼梯“踏踏踏”声快速窜到了外头。 不管旁人,反正提南兴是打定了主意一个月不出门。 外面看热闹的众人收回了视线, 冯云冯清正要走,那几位士子前来道谢。 “多谢女郎出手。” 虽身上仍有狼藉,可仍叫人感觉心旷神怡。 小郎君们即便好看有趣,可这些士子们才是栋梁啊! 不得不说个个样貌端庄,就没有长得难看的。 冯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冯清,摆手退后半步:“你们也不用谢我,是我家姐姐开口,我才相帮。” 闻言,冯清身形微颤。 众士子们不觉,再向冯清行礼。 “多谢女郎。” 众士子之中的韩休杰瞳孔剧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妹妹眼光很好 狼藉的雅室内。 韩休杰的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 数年来梦中浮现的女郎总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直到他入京之前才突然清明。 眉目如画,端庄温软,国色天香,婀娜多姿。 正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是以西山寺中,明知道那位女郎身份尊贵,仍忍不住冒昧的过了去。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相似,可昨夜风云台的惊鸿一瞥,他以为或许就是她梦中的女郎。 不然他不过一贫寒士子,何曾有缘与这位贵女郎数次相逢? 镇国公府的女郎,与他,天壤之别! 今日再见,他更是难掩激动。 若非看到女郎正出手教训那些贵府郎君,生怕自己出声会搅扰了女郎,他几乎就要脱口疾呼。 短短数日之间,数次相遇。 佛曰:万法皆生,皆系缘分。 若非是女郎听出了他的声音这才出手相助?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来出现的这位女郎才更像极了他梦中的女郎。 哪怕帽围之下的面容,他还无缘得见,可声音,仪态,还有混沌中给他的感觉都和梦中的女郎别无二致。 他怎么能忘记在初见镇国公府的女郎之后就打听过的镇国公府的事务——镇国公府的女郎是双胞姐妹。 这么说,他梦中的女郎是她。 冯云一直在看着韩休杰的神色,看到他脸上的震惊惊喜激动,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冯清。 …… 帷帽之下,冯清眼底透着火光,袖下的手不自觉的又摸向了她的揽月匕首。 果然她恨极了他! 哪怕隔了十二年再见,她还是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看似温润和善,实则一股子的阴险狡诈。 都是他,她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都是他,她才死的不明不白。 这次,她又焉能饶了他! 只是他为何这般看着她? 难道认出了她? 难不成他也和她一样,重活了一回? 不,即便他也重活了一回,看中的不应该是身怀武艺的冯云么? 冯清微不可微的瞥了眼同样看不到此刻是什么神情的冯云,退后一步,轻柔还礼:“诸位大人有礼。” “吾姐妹只是恰逢其会,当不得重谢。” 言罢转身便走。 救了士子们的女郎如此谦逊,士子们不免心生懊恼愧疚感激等等情绪纠缠,然礼数尚在,也只有原地行礼相送。 “多谢女郎相救,若来日榜上有名,必登门拜谢!” 忽的一人高呼。 士子们惊愕,唤出此声的正是江阴士子韩休杰。 帷帽下冯清眉角稍扬,冯云回头,发现韩休杰看的不是冯清,而是她。 冯云嘴角挑起来,问:“你叫什么?” 韩休杰面带喜色:“江阴,韩休杰。” 一语出,惊整个风云楼。 车马摇晃着往镇国公府行驶。 车上,冯清托腮看着冯云,状似好奇:“你为何要问他姓氏?” 冯云似乎想了想:“他说榜上有名来着。” 冯清好笑:“他说,你就信?” 冯云也迟疑了,凑近冯清:“二姐姐也喜读书,那二姐姐以为他会有名吗?” 冯清眼底微动,弯了弯唇:“适才他唤你,我也就多看了几眼,他明堂饱满,应该会……” “那就好了。”冯云道,“说不定还会和二兄一争长短。” “不过,江阴呢,不止出美人儿,饱读之才也是尽显。” 冯清掩唇笑的促狭:“怎么?想结识一番?” 言语神情之间好似在问她,你才多大就心生了这些心思? 冯云哑然。 她这个二姐姐,可是许久没有和她开这种亲密的玩笑了。 倏地,冯云的脸色又泛红,目光也躲闪起来:“二姐姐,莫要乱说了~” “好,我不说。” 冯清莞尔,而后倒还真的没有再说,也如冯云一般看向窗外。 彼时她初见那个狗东西,冯云就是这样调侃。 她原本没那个心思,就是因为冯云的话才心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更以至于她落得那般下场。 这会儿眼瞧着,还真是比用刀子来的痛快舒畅。 冯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冯云眼底划过淡光。 …… 夜色笼罩。 镇国公府与隔壁的侍郎府灯火通明。 图纸已经妥当,两府上下都在忙着给侍郎府的女郎准备及笄之礼。 于是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人留意冬怜匆匆出府,又匆匆回来。 灯火下,冯云把一卷纸放到火苗中。 倏地,火苗在纸上燃起。 纸笺化成了飞灰。 上面的字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阴,韩休杰,家寒,上有一母,下有一妹,母于乡里乖张,众不敢惹也。妹贪享。” 还有另一行字,也是让冯云看了后眉头直皱的内容。 “数日间,众学子时聚于风云楼三层拾房。” 今儿,她收拾那些纨绔的雅室就是拾房。 也就是说今儿这场戏是小白花安排的。 即便没有提南兴,小白花也会想法子叫韩休杰和她见面。 只是小白花不知道她早就见过韩休杰。 她倒要看看,小白花想要做什么。 转日就是冯妙的及笄之礼。 侍郎府早已经不似往常,大红的灯笼,各色的绸缎,还有门前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大鱼缸,无不是和早先商量好的图纸上所画一模一样。 仆从护卫侍婢虽面带累色,但有条不紊,各有处置。 冯妙的屋子更是典雅出奇,没了早先冯妙最喜欢的大红烟色,而是清爽淡雅如菊,说是镇国公世子夫人指点,但按照冯妙的话说就是及笄之后她就长大了,自不同尔等小童。 冯妙说这话的时候仰首挺胸,像极了孔雀。 于是当冯云拿出两枚孔雀毛的耳坠子给第六次试衣的冯妙时,冯妙看冯云的目光怪异:“你在骂我?” 冯云:“……” “哈哈!”冯清前仰后合,“大姐姐,三妹妹是在夸大姐姐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是吗?”冯妙问冯云。 冯云连连点头:“必须是,这可是花了大价钱,难不成我就是来找骂的?” “这还差不多。”冯妙戴上。 对镜一看,果然比先前的那套耳坠更妙。 “三妹妹眼光很好啊~”冯妙夸赞。 冯清笑的意味:“自然,大姐姐及笄之礼,三妹妹也是相差无几呢。” 冯妙眯起眼睛看向冯云。 “三妹妹~” 冯云看着冯清,扬唇。 果然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人啊,太好了 冯云面色微红,似有忸怩状:“大姐姐,二姐姐就是在打趣我。” 冯妙更有兴趣了:“你做了什么要你二姐姐打趣你?” 冯云无奈的把风云楼帮了一伙子士子,又再一次收拾了提家二郎的事儿说了出来。 冯妙听说收拾提家二郎,自然高兴,在听说冯云救了一伙子士子,其中还有士子说待榜上有名后还要上门感谢后,冯妙的眼神几乎和冯清一般无二。 “长得如何?哪里人士?” 冯清眉眼弯弯:“怎么,大姐姐也想瞧瞧?” “人家知恩图报,怎么就不能瞧了?再说上回三妹妹说的那个俊秀的少年郎,我就没见到,这会儿能有让三妹妹脸红的人物,当然好奇。” 冯清睇向冯云,揶揄道:“这就要等人家榜上有名了。” “啊啊啊!明儿就是大姐姐的及笄日,说我做什么,再说我生气了!”冯云面红高呼。 冯妙大笑,后面也没再提,只是冯清借口秋闱士子尽是俊朗之辈,各个才学饱腹,不比二兄差上多少,更说不得更还有厉害之人,恐怕国子监中最以为能拔得头筹的王文至也只能垂首之类。 似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吃着点心的冯云清楚的看到冯妙眼里闪烁不定,果然下一刻就听冯妙问:“那二妹妹以为何处的士子最为不同寻常?” 冯清轻咳:“三妹妹说是江阴。” “啊~” 冯妙又是恍然的看向冯云。 冯云放下点心,正色道:“我该去练枪了。” 转身就走,徒留下身后冯清冯妙笑成一团。 …… 微红面庞的冯云在拐过甬道之后就淡然自若,走过水池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冯云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现在变脸的本事也颇有功力。 镇国公府与侍郎府相邻的甬道布置的锦绣,拐了弯儿没一会儿,冯云就看到了长青阁,冯云稍稍放缓了步子,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守在门廊内的方和看到了冯云的举动,回身告知了冯暮雨。 冯暮雨问:“她从哪儿过来?” “侍郎府。” 冯暮雨点头:“恐怕是有犹豫之事,不过既然没有找我,那就是她自己有法子。” 冯暮雨看了眼桌上的黄历。 明日是冯妙的及笄日。 再过五日,也是那小丫头的生辰。 小丫头,十三了。 ……这两个多月似乎比之前的十二年过的都慢一些。 八月初五。 吏部侍郎之女冯妙及笄日。 早在两日前侍郎府中就已经热闹成一团,这回更是锣鼓喧天,鞭炮不断。 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门外相迎。 侍郎夫人内庭相迎,还有镇国公世子夫人盛装相候。 大乾勋爵均遣送礼,望东伯夫人也到了。 原本来的官员贺礼都是早先两府预想的,或许有二品以上朱袍官员,但不会太多,但宫中送来贺礼之后,满朝朱袍几乎都来了。 自然这威风不止是宫中赏赐,而是宫中赏赐到达府中没多久,西山寺也下来了一辆车马。 莫不是镇国公老爷子亲自来了? …… 深紫色的团花锦袍,锦袍上绣着金丝织的云海龙腾图案,随着衣衫摆动,宛如云雾缭绕。 腰间一条镶玉革带,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缎面的靴子,靴面同样绣有金丝图案。 帽顶嵌着宝石,白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用一根玉簪固定,玉簪的尾端雕琢着精细的花纹。 双目含光,不怒自威,却又是温润,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刻有龙凤呈祥的图案,杖头镶嵌着一块上好的翡翠,翠绿欲滴。 冯云揉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眼前的不是哪家来的富贵老爷,而是自家的祖父,镇国公。 祖父看到冯云的眼神,瞪过去。 冯云这才笑了笑,去做自己该做的。 镇邪。 平南侯世子提南甄硬拉着提南兴前来,提南兴看到冯云,正襟危坐的简直和在街头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望东伯府的几位郎君也到了,邱盈儿和冯清一起应和前来的各府女郎。 吏部尚书之女高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微笑颔首间仍进退有度。 在镇国公的身影出现在侍郎府中不到半个时辰,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也到了。 冯云上次见到二皇子还是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 这回再见二皇子和上次没多少区别,可太子和三皇子区别就大了些。 上回太子自信从容,这回太子眼神多少有些跳跃,三皇子上次只是三皇子,这回三皇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的冯清一眼,而后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又对着她微微一笑。 冯云自是要还礼。 只是同时脖颈后浅浅有凉意飘荡。 冯云状似不经意的左顾右盼,瞟到冯清正和邱盈儿说着话,好像毫无察觉。 …… 冯云没有看到另一道身影,正坐在假山高处居高临下的环顾着四下里可有什么碍眼惹事的时候,五皇子也爬了上来。 “云儿姐姐。” “今儿怎么唤‘姐姐’了?” “三哥在。”五皇子撇撇嘴,忽的又想到什么,“那我以后偷偷唤云儿,可好?” 冯云弯唇:“是你的愿望吗?” 五皇子正要点头,突心生怪异之感,问:“为什么要是愿望?” 冯云露出小白牙。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积分喽。 “原本我就比你大,为什么要满足你?”冯云问。 五皇子一滞。 冯云眨眨眼:“怎么?不乐意?” 原本在五皇子季洛眼中就是飒爽英姿的冯云,此刻盛装浓抹,浅浅女娇郎的模样,季洛的心神都恍惚了下。 以往他觉得宫里的娘娘漂亮,后来觉得平公主姐姐也不错,再后来又看到了各样漂亮的娘娘女郎,可眼下都没有此刻的她漂亮。 “愿望能有很多个吗?”季洛问。 冯云摇头:“或许。” 季洛咬了咬牙,点头:“好,那就是愿望。” 随着季洛话音落地,冯云心神中的系统再次变化。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 冯云眼中几乎就要浮上盈光。 好人啊! 呜,太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听着都像是夸 季洛险些从假山上跌下去。 刚才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呢,怎么突然间的要哭了? 明明是他的愿望…… “云儿,你也愿意我这般唤你,是不是?”季洛兴奋起来。 冯云额角微抖,抬手给了季洛一个脑瓜崩。 “啊~” 季洛捂住脑门。 “你忘了我先前说的?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唤我‘姐姐’天经地义!但因为是你的愿望,我才答应。”冯云道。 “可你刚刚……” 季洛指向自己的眼。 冯云瞪眼,嗓门直高八度:“我刚刚什么啊,你看错了!” 季洛看向冯云。 冯云也看向季洛。 最后季洛先败下阵来,避过目光。 不认就算了,反正他刚才看到了。 冯云也撇撇嘴。 反正她就是不认。 “五郎,来投壶啊!”跑到假山下冯暮修唤道。 “我一会儿去。” 冯暮修看看自家三姐姐,走了。 稍远处王文远看着假山上三姐姐和五郎,哼了声,扭头给了个后脑勺。 一旁的王文至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张望过去,眼中期盼浓稠似蜜。 假山上,冯云正在探听消息。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呢?”冯云问。 “挨训呢~”季洛。 冯云瞳孔微微睁圆。 是挨爷爷的训? 季洛好像知道冯云想什么,有意无意的凑近冯云,在看到冯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之后,又退后了一步,一本正经道:“云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刚进去,国公爷爷是什么都没说,可我还是吓了一跳,国公爷爷穿的那一身可真是华贵……” 冯云鼻子里哼出声来。 季洛轻咳,又道:“后来太子哥哥替父皇问国公爷身体如何,请国公爷保重身体,月后世子归来,正是一家团聚,父皇也会亲自来贺祝的时候,国公爷突然就发火了,国公爷问太子哥哥,镇国农庄是怎么回事。” “太子哥哥说虽然朝中早有定论,但也是他疏忽,国公爷又问这些时日有人往西山寺偷偷摸摸,太子哥哥说与太子哥哥无关,但公爷提了,太子哥哥必会彻查。” “国公爷又问那些人和三哥哥有没有关系,三哥哥说没有,国公爷说镇国农庄之事就是三哥哥去西山寺言明厉害,国公爷承三哥哥的情,但若是三哥哥有胆子在西山寺玩儿心眼,也是三哥哥胆子大。” “我是听不出来公爷的意思,就看着太子哥哥和三哥哥的脸色一个青一个红,一个红一个青,公爷就把我赶出来了。” 冯云缓缓点头。 她听出来了。 爷爷是确认了镇国农庄的事儿是太子干的。 她也这么想。 这些时日偷偷摸摸往西山寺去,致使风行大叔守在外头的是三皇子。 她也这么以为。 “云儿,你说我三哥哥怎么可能胆子这么大?”季洛还在为自己三哥哥抱不平。 冯云睇他:“三皇子有没有问你方子墨?” “没有。”季洛道,“但我跟三哥哥说了。” “你说方子墨做什么?” “就就是好友啊!又是一起看书一起练箭的,我四哥也生病,他年岁与我四哥相仿,也身体不好,就怎么不是好友了?啊,刚刚三郎唤我来着,云儿,我先下去了啦!” 话还没说完,季洛已经往山下溜了。 待抬头也看不到冯云,季洛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湿。 他怎么就这么笨!! …… 最后,几乎整个京都的女郎们都到了。 钟鼓鸣中,冯妙的及笄礼开始。 赞礼是镇国公。 笄礼主宾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侍郎夫人。 主位上太子三皇子五皇子。 左右相陪又是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冯清冯云两姐妹。 三兄弟各有千秋,有文学鼎盛,有文武双修,也有稚嫩憨气。 两姐妹又是同胞风华,典雅端庄,别有飒爽。 更都是年少英气,俊逸潇洒。 连正经侍郎府的侍郎大人都只有退到后面的份儿。 尚书夫人嫉妒。 高雯更是气的面颊泛红。 她气,若是冯妙的及笄日与她差别上个月都好,可偏偏这么近! 有谁不比较? 戴着帷帽的邱盈儿面红轻颤,目光不自觉的往冯暮雨的身上瞄过去,又急匆匆的避开,待看到四周的帷帘才想起来这会儿不管她看什么,都没人会发现,又涨红着脸索性看的直接干脆。 冯暮雨察觉到身上落下的目光,眼角一瞥就看到了另一边戴着帷帽的女郎。 冯暮雨看冯云,眉角稍挑。 冯云微微摇头,眼眶微红。 冯暮雨拧眉,扭头对方和使了个眼色。 方和无声退下。 冯清瞧到冯暮雨冯云的神色,嘴角一弯,眼底晦涩转闪而过。 冯云回眸时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微的弯了下。 冯暮尘若有所思。 冯暮修眼里只有换上盛装的大姐姐,从没有见过大姐姐这么漂亮,更没见过大姐姐这么温婉。 以后大姐姐都会这么漂亮,这么温婉~ 只是可惜冯妙不知道冯暮修想什么,但若是知道冯妙也只会说:白日做梦。 ……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置醴。 穿着盛装的冯妙此刻谁也想不到,想的只有敬,敬她自己的及笄之礼。 及笄之前,还是懵懂的小女郎,可以恣意妄为。 及笄之后,就是家中的一份子,家中的荣辱切切相关。 她以为及笄之前这些道理她已然懂得,可当厚重的笄冠在头上,听着祖父口中悠长的“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冯妙才知道,她才刚刚开始懂。 冯妙起身,面对众人。 昂首,抬眸。 及笄礼后,又是小女郎们的玩耍处。 换了衣裳的冯妙和煦亲近,温婉柔美。 腰间细碎点缀,清丽脱俗,头上却只有一枚珠花琉丝流苏簪子,耳边孔雀珍珠耳坠儿。 即便高雯刚及笄,又是刻意打扮过,还是不及。 一众女郎们谁也不会做恶人,笑盈盈的全是恭维。 邱盈儿嘴角含笑,托腮看看冯妙,又看看高雯,道:“前些日子在高姐姐的及笄礼上看高姐姐,只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儿见冯姐姐才知,何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似都是夸,可稍有所学便知夸的更是冯妙。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么巧 冯妙笑盈盈的谦逊模样:“那我可是沾了高姐姐的光了,若非是眼见着高姐姐的及笄礼如斯的庄重素雅,今日又焉能如此叫盈儿妹妹都夸了的,我可是要多谢高姐姐呢!” 说着,冯妙还对高雯举杯相谢。 原本听了邱盈儿的话,脸色就已经不好看的高雯更是气的面皮都泛青。 明知道她家品秩高,即便是身后有镇国公府在牌匾又何堪敢比她高雯的及笄礼还要大的排场,这是不把她高家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来了又如何?主礼的还不是你们自家人,哪里像是她,需得太子妃殿下加礼呢?可饶是高雯告诉自己她的及笄礼比冯妙要好的多,在听了邱盈儿的话之后,高雯还是气的火气上头,更不要说冯妙还不依不饶的撩拨她。 高雯扯着嘴角:“这有什么好谢的,说来还不是冯妹妹的本事?” 言外就是你家的本事,跟你有什么了? 冯妙惊讶:“高姐姐怎么知道?这边的布置安排可都是我一手安排,甚至咱们这桌上的糕点茶水也都是我挨个的尝过点了头的,母亲说她当年还都没有我这本事呢。” 高雯脸色青白交加。 邱盈儿一众女郎脸上的惊羡之色更重。 “冯姐姐好生厉害。” “难怪不论是点心茶都这么合口味呢。” “若是我等也有冯姐姐的本事就好了。” “……” 如果说之前恭维多一些,这回更多的是佩服。 冯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来的。 或许就是因为她及笄了? 冯妙笑的花枝乱颤:“这事儿啊,也是急不来的,咱们女子最要紧的也就是及笄和成婚,成婚之礼自有序,又是关系家宅门楣,哪里容得来咱们玩耍,也就是及笄之礼能顺心顺意一些,待你们及笄时尽心尽力就够了,哪怕是一处花坛,一方器物,待过后想起来也是欢喜的。” 众女郎若有所思。 只有高雯死死捏着杯盏,坐在近处的女郎都能听到高雯咬着后槽牙的声音,女郎不自觉的往另一侧歪过身子。 冯云看在眼里,一杯一杯的桃花酿喝的痛痛快快。 真是用桃花酿出来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小女郎们都能尝一尝。 按照冯云的酒量,至少一坛子才会发晕。 这会儿看大姐姐大杀高雯,感觉还不错。 突然有另一盏杯子横过来,眼前邱盈儿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冯云立刻肃然还礼,碰杯。 可邱盈儿杯中的竟不是桃花酿。 “不喜欢?”冯云问。 邱盈儿摇头,面颊点点红晕:“我不能喝。” 冯云眉眼轻飞舞,好奇问:“为何?” “哎呀~”邱盈儿面上红成一片,低敛眉角,唇红娇艳,“伤身。” “怎么会,我大兄说过,杏子酒少喝是对的,但小女郎喝些桃花酿养身呢~”冯云低呼。 邱盈儿咬唇:“你大兄……不要喝的……” 冯云愤色:“他凭什么管这么多,我去找他算账!” 邱盈儿连忙拉住作势要起身的冯云,小脸儿更红,压低着声音只有她和冯云能听到:“早些时候我不是戴着帷帽嘛,冯哥哥以为我哪里伤到了,就不要我喝酒,还……” 后面邱盈儿不说了,冯云哪里能干,拉着她问:“还有什么?” “哎呀,还有要养身。”邱盈儿说完,已经羞的抬不起头来。 冯云紧绷着嘴角,点头:“大兄既然这样说了,就有大兄的道理。” “盈儿姐姐听大兄的就是。” “我们,还有冯姐姐都要听大兄的呢。” “不过盈儿姐姐没有伤到啊,所以知道这个道理就成,咱们偷偷喝,没关系的。这会儿大兄看不到。” 听着冯云倒数第二句话,邱盈儿脸上的红晕散了些,待听完冯云最后一句话,邱盈儿小脸儿都绷起来,伸手盖住自己的茶盏盏口。 “不喝。” “……” 冯云也只好作罢。 默默摇头。 大兄能力太强了! 还没怎么样呢,就把小媳妇管的死死的。 另一边的冯清没有仔细去听冯云和邱盈儿说了什么,但隐约的听到“大兄”,就已然猜到了些,冯清暗暗拧眉。 闲话聊天之外,游戏必不可少。 和上回高雯及笄礼一样,先是一局飞花令。 “我来!” 冯云自告奋勇鼓槌,走到这方小主人冯妙身侧时还特意的看了眼高雯。 高雯脸色略沉,但并不怕。 早先冯妙跟她争执的时候各种手段就都防备着,她及笄时算计了人家,人家及笄时算计她也无妨,她准备的诗词可是比冯妙准备的多。 “先说好哦。”冯妙开口,“到了谁,都要来凑个热闹,琴棋书画歌舞等等都可以,但若是有幸数次,可不能总以某个最长处来讨了便宜去,咱们可不依。” “好。” “这才是最公正,往日里总是作诗也乏闷。”邱盈儿道。 高雯心生不妙,忍不住看向冯云,却发现冯云还在看着她,看到她的视线,冯云冲着她嫣然一笑:“高姐姐放心,不会这么巧的。” 高雯:“……” 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巧呢? 只是随后,她也觉得不会这么巧。 因为冯云叫人蒙上眼睛,还背对着她们一众小女郎。 这是最早的飞花令规矩,鼓槌的女郎什么都看不到,只凭感觉随意传令,只是各府小姐妹玩儿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了,总是主人家占便宜,更不免看人下菜碟的样儿,而现在明显公平。 小女郎们欢呼起来,高雯也暗暗松了口气。 众多女郎在侧,找她一次就够了,还能找她数次? 随着冯云手中鼓槌敲打,飞花在一众小女郎手中传递,随着节奏紧缓有度,鼓槌停下,正是刘婉柔,刘婉柔起身,一首诗词诵出,众女郎纷纷喝彩,即便是挑剔的高雯也挑不出什么来。 而后鼓槌再动,这次落停高雯。 高雯看了眼冯云,冯云和上次一样,摘下蒙眼纱,好奇的看过来,在看到是高雯时,惊讶的捂了下嘴巴,似乎在说,这么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郎君们都有 高雯有些怀疑,但一首诗词而已。 高雯袅袅起身,柔声轻语。 诗词落。 鼓槌又起。 然,鼓槌再停,又是高雯。 高雯扭头瞪向冯云。 正摘下眼罩的冯云惊愕:“怎么又是高姐姐?” 高雯扯唇:“不是云妹妹想要见识?” 冯云眨眨眼:“我刚见到呀!” 冯妙笑道:“莫不是高姐姐以为我家三妹妹是有意如此?” “那我可就厉害了。”冯云道。 高雯咬牙。 冯云背对着她们,还蒙着眼睛,怎么可能知道飞花在何处? 何况,就是冯云故意,又怎样? 高雯只能强笑道:“冯妹妹却也是为难了我,除却诗词,我也是真再无所长,也罢,只好献丑了。冯妹妹可有琴筝?” “自当。”冯妙。 稍许,场内摆上琴筝,高雯缓缓而坐,如仙女下凡,曲乐动人。 竟是高雯之前从没有展示过的。 冯清嘴角的笑意有些冷。 难怪日后能成为那位殿下的人,除了这副皮囊,还是有些好处。 …… 鼓槌再动,这回是旁家女郎。 只是没两回,又是高雯。 “高姐姐真是鸿运当头。”还不等高雯发火,冯云来了句。 冯妙语气幽幽:“只怕高姐姐……” 后面的话犹豫在嘴边徘徊不出,高雯只觉头顶上快冒烟了。 “哈,本是冯妹妹的及笄之日,却恐怕要被我抢了风头。”高雯咬牙,转头对身后的侍婢唤,“去把我的笛子取来。” …… 一曲笛声渺渺。 冯妙面色微凝。 冯清的脸色更不好看。 冯云也在暗暗皱眉。 她来鼓槌是姐妹三人早就定下的,就是告诉高雯,你做初一,她们就能做十五。 当初你的及笄礼上让冯家不好看,冯家的及笄礼上也叫你不好看。 先前定下的不能以某样所长,也是为了防备高雯一连好几首诗词蒙混过去,可哪儿想到人家卷的这么厉害! 这怎么办? 万一真如高雯所说,后面全是给她涨了颜面,岂不是就像高雯及笄礼上她那首“元夕”一样,平白看着高雯牛气哄哄了? 失策—— “女郎……” 冬怜悄然过来,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冯云打开,纸条是刘婉柔所写:曲声有涩,已技穷矣。 冯云眼睛一亮,看向刘婉柔。 刘婉柔温温一笑。 …… 笛声停,小女郎们赞叹不已。 高雯更是嘴角轻扬,鄙睨而过,故意的看过冯氏三姐妹。 冯妙最忐忑,强忍着没有看向冯云。 高雯袅袅坐下,目中无人:“若是再找到我,这飞花令可是玩儿不下去了哦。” 冯清轻笑:“我怎么觉得才更有意思。” 高雯脖颈扬起,冷眼看过去:“那就拭目以待~” “好啊。”冯清毫不示弱。 长廊中的热闹比先前清净了些,可仍是热闹。 都是高门贵女,不要说家中长辈亲疏,就是同宗里小女郎之间还有争执呢,更不要说原本就不对付的冯家姐姐和高家姐姐了。 冯云瞧着高雯微微晃动的眸子,蒙上眼睛。 随着鼓声响起,高雯的视线不自觉的随着鼓声移转。 眼看着飞花渐渐靠近,高雯忍不住回头看向冯云。 为什么还不停? 可偏偏,就是没有停,一直到飞花再次落到高雯的手里。 鼓槌停。 四周惊呼低起。 小女郎们虽已有猜测,可哪儿想到竟又找到了高家女郎?明明冯家小女郎什么都没看呀! 高雯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甩飞花,扭着身子娇嗔恼火:“这运气太大了些,我可不干了。” “连着找我这几次,我哪里还有什么供你们取乐的?输了输了,我自罚一杯可好?” 说是娇嗔柔弱,可已然是认输了。 冯妙高兴的大笑:“一杯可不行,至少三杯。” 高雯咬牙切齿:“三杯就三杯。” 众目之下,高雯整整喝了三大杯酒酿,顿时面色泛红,醉眼朦胧。 众女郎们笑着起哄。 冯妙只觉得畅快。 这些年跟高雯的争斗中输赢五五之间,可在高雯的及笄礼还有她的及笄礼上,她都赢了。 日后高雯就是输给了她。 冯清睇了眼得意的冯妙,无声嗤笑。 不过小小争锋就得意成这样。 真是不堪…… 内宅里的小女郎们热热闹闹,外头的郎君们客气风流,在听说里面小女郎们的飞花令是镇国公府三位女郎中的小女郎蒙面锤鼓,结果却是几次三番找到高家女郎后,都惊讶不已。 若非不是身手卓绝,哪里有这样听声辩位的本事。 冯暮雨说是巧合。 他教了三妹妹数年,也不过教了个马马虎虎,连自己的妹妹都教不出来,大概也是没法子教人子弟。 祖父虽有教导,但教的都是咱们都不愿学的推手之余,三妹妹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冯暮雨的话半真半假,但也没人再追问下去了。 若非是这位小女郎的推手厉害,当初在醉香阁也不会和平南侯府对上,而结果说是武勋之间的争斗,可也牵扯着文臣,不过这一说下去就说多了。 镇国公直到及笄礼散了才离开。 太子还不到及笄礼毕就急匆匆跑了,三皇子却是送镇国公到了城门外才回转。 回到车上,三皇子看着手上得来的消息,眉角轻轻弯起。 全然没有先前恭送镇国公离开时灰头土脸的样子,反而更是精神抖擞。 内宅小女郎的故事,他不必去问。 自有事无巨细的禀报上来。 三皇子敲了下车厢壁:“三日内,挑两样小东西,一琴筝,一弓箭,弓箭要两石。” 外面无声无息,就好像毫无人声。 西山寺。 吃饱喝足红光满面的镇国公远远的就看到了守在自己院子门前的方子墨。 方子墨嘴角含笑,和往常来他这里一样,可莫名的镇国公就觉得亏欠点儿什么。 “今儿个我家那丫头的及笄之日,回来的晚了些。”镇国公招手,风行奉上一个红木盒子。 “小郎君们都有,这是你的。” 方子墨躬身接过:“多谢公爷。” “谢什么,若是若是你身子好些,也是可去的。”镇国公道。 方子墨扬起嘴角:“子墨也这般以为。” 明亮的日头下,原本漂亮的面庞似乎闪过红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没有命中注定 冯妙很高兴。 只是很快又高兴不起来。 闻名京都的晏师父收冯清为关门弟子,就在冯妙及笄日后的第二日,也就是八月初七。 镇国公府只请了望东伯夫人,高尚书夫人观礼。 高尚书夫人还是在高家嫡女及笄那日主动提及方才相邀。 于是高雯也来了。 “我还以为高姐姐来不了呢。”冯妙皮笑肉不笑。 高雯假笑连连:“我是不想来,可又不是你的好日子。” 冯妙:“……” “和气,和气生财。”冯云和事佬。 冯妙扭头不理高雯。 高雯很不喜这句的铜臭,但看到冯云,又笑的意味深长:“怎么晏师父不收云妹妹?云妹妹就不生气?” 闻言,冯妙也悄悄的转过头。 冯云笑的憨然:“我没学过。” “那又如何?”高雯不以为意,“你和清妹妹是双胞姐妹,即便不曾习得,但早有灵意流转,我觉得以云妹妹的本事,不习则以,但若作画,定不会差。” “盈儿妹妹,你觉得呢?” 随同望东伯夫人一同前来的邱盈儿点头:“我见过云妹妹的画作,虽不称大家之作,也别有趣意。” 冯云直眨眼:别说了。 邱盈儿闻言,忙捂住嘴巴。 只是这动作明晃晃的,谁又看不到? “当真?”冯妙惊讶。 “我就说云妹妹藏拙。”高雯似是早有所料。 冯云仍是憨憨的模样:“我就是画着玩儿。” “去拿来,我看看。” 清润嗓音在后,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大兄冯暮雨双手背后看着她。 冯云看向邱盈儿,邱盈儿好像没看到,凑到冯妙身边低声说话。 冯云无奈,只能对冬怜点了点头。 很快,冬怜回来,拿了几张纸来。 纸上是人物小像,看打扮是小郎君,从外貌上看不出像什么人,可看表情就知道画的是谁。 两个小郎君,一个捧着书,一个捂着头。 捧着书的郎君看上去俊逸非凡,可腰上挂着一个金算盘,捂着头的小郎君呲牙咧嘴,腰间还挂着几枚飞刀。 高雯不可置信。 她就是想挑拨一下,即便邱盈儿夸赞,她也以为是一叶障目而已,哪里想到这粗鲁不堪的云儿妹妹还真有几分本事。 “这是二哥?”冯暮修低呼。 冯暮尘怔怔的点着头,一指旁边面容明显比自己猥琐几分的小郎君。 “啊,这是三郎~”冯妙道。 “……” 冯暮修呲牙,却不敢冲着冯云,只对冯妙道,“没大姐姐的。” 冯妙面色一滞。 冯云连忙道:“大姐姐及笄之后容颜更胜一筹,我还要斟酌斟酌。” 冯妙这才满意。 冯暮修看了眼冯云,把这几张画纸收起来,迈步入正堂内室。 冯云疾走数步,就被冯妙拦下来。 “急什么,听大兄的,这回我觉得高姐姐说的不错,若是晏师父也能收下你,那咱家里就两位晏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再说,即便是大师不收也无妨,晏师父见识见识我家三妹妹之才也好。” “不错。”邱盈儿道,“这会儿清儿还没到,能得大师指点一二也好。” …… 也不知道冯暮雨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冯云就被唤了进去。 正堂内室镇国公世子夫人,望东伯夫人和高尚书夫人,还有一穿着青衫长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色俊雅,头上只有一枚白玉簪,唇角含笑,两鬓斑白,但也足可见年轻的时候定是潇洒风流之辈。 冯云规规矩矩行礼,见过了自家母亲还有两位夫人,又唤:“晏师父。” 从冯云进来,晏师父就看着她,待她行礼后,晏师父笑道:“好个漂亮的小女娃。” 镇国公世子夫人闻言微讶。 望东伯夫人高夫人也都仔细打量起冯云。 旁人说冯云漂亮,可能没几个人会当真,但晏师父说漂亮,那就是真漂亮。 你说不漂亮?那就是你没看出来。 冯云面颊微红。 晏师父夸赞只是顺口,要紧的还是在这几张画卷上。 “作画一途,倒也不难,形神兼备足矣,你这画笔下简单了些,却也不乏灵动,听你大兄说你并未习过画?”晏师父问。 冯云腆色:“是,并未习过,只是闲暇之余多有涂鸦。” “可喜作画?”晏师父问。 冯云看向镇国公世子夫人。 镇国公世子夫人道:“说就是。” “喜欢。”冯云道。 …… 正堂之外,特意打扮后的冯清缓缓走来,长裙裾随风,如同初绽的嫩叶,娇柔的面容剔透无暇,唇角含笑,眸光流转华光,即便是刚过完自己的及笄之礼,以为自己的容貌已然是无双的高雯冯妙两人也不由心生不及黯然。 若是她也如她们这般年华,怕是把她们都比了下去。 “清儿,光彩照人,当可倾人城。”邱盈儿夸赞。 “不错。” 冯暮雨兄弟几人也都纷纷夸赞。 冯清嫣然一笑,更是艳丽,只是眼角一扫就发现少了个人。 “三妹妹呢?”冯清问。 “在里面。”冯暮雨道。 什么? 冯清脸色微变,急忙进去。 却是还没进到里面,就见李嬷嬷出了来。 冯清停下脚步。 李嬷嬷看到最近门口的冯清,笑道:“女郎到的正是时候,吉时将近,诸位郎君女郎请——” …… 正堂正中挂着画仙之图。 左右各有两名小童。 晏师父长身而立在正首,左右的座位上坐着镇国公世子夫人,望东伯夫人和高夫人。 冯云也在一旁。 冯清目光恭谨,先是向晏师父行礼,随后向几位夫人,最后落到冯云身上,问询为何在此。 冯云憨笑。 而也不等冯清再问什么,冯暮雨以礼为呼。 “吾家有女,端庄贤敬……是为弟子,以恭师首。” 听着耳边大兄那一声声的礼颂,冯清端庄恭敬,随着礼仪跪拜行礼的顶帖拜师,三叩大礼。 她并不喜作画,可此刻,冯云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她拜师,看着她成为晏大师的关门弟子,她只有压抑不住的欣喜,愉悦。 看,并非是有什么命中注定。 以后,她有的只会越来越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 知错,改之 晏师父领冯清向画仙叩拜后,冯清终于成为了晏师父的关门弟子。 堂内母亲,诸位夫人,来观礼的众姐妹兄弟,连冯云都是一脸羡慕。 冯清很满意。 眼中噙动泪光。 晏师父缓缓颔首,也是被感动。 只是随后晏师父又正了脸色,看向冯清右侧。 “吾家有女,云……”身后冯暮雨的清朗声起。 “吾家有女”四字出,冯清眼中盈光滞住,后面“云”一字更是叫冯清变了脸色。 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冯清霍得转头。 只是冯云站到了她身后,恭恭敬敬的一如她先前那般,拜倒行礼。 她,她也拜师? 不可能,怎么可能! 除了舞刀弄枪,她什么都不会。 怎么就能成为晏师父的弟子? 她才是晏师父的弟子,只有她才是! 上一世是她冯云,这一世明明是她!! 冯清的唇角轻颤,脑袋里就像是有什么在搅着,眼前发晕,脚下也几乎要站立不住。 不知不觉,手心被掐的出了血。 疼的钻心。 可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 礼毕。 冯清神色稍缓。 她还是关门弟子,冯云只是被收为了记名弟子。 可她冯云又何德何能? 冯清环顾过四周面上欢喜之色完全不逊于刚才她成为晏师关门弟子的众人,嘴角轻颤扬起:“晏师,能收三妹妹为弟子,清儿感激不尽,可三妹妹画技生涩,若伴在晏师身前,清儿怕有陨晏师之清名。” 晏师看向冯清,问:“那清儿以为该如何?” 冯清目光幽亮:“清儿以为可由弟子代师传授,待晏师觉得尚可,三妹妹再伴左右不迟。” 晏师看着面前这两张相似的面孔,剥皮看骨,已然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风景。 晏师点头,就在冯清以为晏师同意了的时候,晏师道:“为师并未看到云儿之才情,既清儿已是为师的关门弟子,那今儿就由清儿作画一幅,云儿临摹,但看有几分意境,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那敢情好啊。”望东伯夫人道,“常听盈儿说清儿丫头的画作一绝,今儿个又见清儿拜晏师,若是不能眼瞧着几分,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是啊,是啊。”高夫人应和。 镇国公世子夫人眉心微敛,也还是应着:“听晏师的。” 三位夫人没有反对,一旁观礼的几位女郎郎君们也没有做声。 高雯眸光在冯清冯云两女身上流转,弯唇轻笑。 冯妙瞪了眼冯清,更厌恶高雯。 邱盈儿看着冯清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暮修偷偷扯了扯二兄冯暮尘的袖子,瞥瞥冯清,冯暮尘微微摇头,冯暮修偷偷看向大兄,发现大兄看着二姐姐三姐姐,沉静如水。 冯云神色淡定,只是心神沉下,默默的把系统中那个不管她如何练习,始终都级别在最低的那一项升了。 “……9,画作,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两张画纸摆放。 前面以为一小松盆栽为图。 冯清冯云分别执笔。 冯清看向立在自己身侧的冯云,浅笑安抚道:“云儿不急,看着我如何做,便好。” 冯云扬起笑脸。 冯清扭头,看向面前画作时,已是嘴角已然抿起。 她不想冯云成为晏师的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也不许。 冯清抬笔,笔尖落纸,犹如梅花很快的绽放,又仿若流光影舞转瞬流逝。 如果是升级之前,冯云看小白花落笔只觉得好看,现在脑中多了莫名其妙的绘画之力,再看,才看出小白花的开笔称得上上佳。 如果她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根本没法照着小白花的手法临摹,只能按着涂鸦,而涂鸦之后的结果也只能“惨不忍睹”。 她的小白花姐姐啊,说是“不急”,却直接给她来个下马威~ 但,这又是早在她意料之中。 冯云抬笔,敛了心神,认真在作画上。 刚升的系统,虽然脑中已经有了雏形,还是要认真对待。 手中的笔墨没有像冯清那般游走,但字痕缓慢,毫不见趔趄。 刚看到冯清落笔时,晏师微微皱眉,但看到冯云落笔后,晏师的眉角缓缓轻散开来。 “夫人,令女郎,颇有才情。” 晏师没有指点是谁。 但几位夫人都听得出来。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跟随在冯清身后默默执笔的冯云,恍惚失神。 晏师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走到了冯云身后。 冯云察觉到身后晏师在,临摹的更加小心。 冯清神色专注,可那句话也听的清清楚楚。 晏师说的是冯云。 不过是看冯云临摹了几笔,怎么就看出来冯云的才情了? 冯清作势吐息,侧眸看向冯云跟前的画作。 即便先看到了晏师,冯清也没有晃动失神。 冯云是临摹,她画什么,冯云就画什么,画的越像她的画,才算是好。 冯清想过冯云会画成什么样子,可没想到亲眼所见,冯清手中所执之笔险些不稳。 冯云画的很慢,可有些花枝骨结之处峥嵘之色已见。 笔墨柔细粗滞,虽笔法和她所画不同,可细致处竟也深得妙处。 乍然看去似已经有了她画作三年之模样。 她什么时候学的? 她从没有见过她画过! “清儿。”晏师开口,如钟鼓。 冯清回神,转头继续画作。 不可以,不可以被冯云所乱。 母亲在这里,高雯,冯妙,邱盈儿他们都在这里。 她不能叫她们看了笑话。 冯清敛了心神,继续作画。 时光缓缓,四周的人静静的看着。 很快,冯清收笔。 “好。” “不错,真好。” “……” 几位夫人夸赞。 冯清却已经咬了唇。 她自以为静心,自以为这幅画和以往一样。 可事实上—— “清儿以为如何?”晏师问。 冯清羞愧:“弟子不才。” 晏师颔首,静静的看着她:“心神意乱,未成之作。” “是,弟子知错。” “弟子再练此画三遍。” 晏师摇头:“不必大有执念,知错,改之,大焉。” 冯清隐约觉得晏师这话似有旁的意思,但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多想,冯清应诺:“是。” 冯清画完了,冯云还没有画完。 第一百三十章 气死了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候,冯云终于画完了。 两幅画摆在一起。 图画一般,大小一般,色润一般。 “好像啊!” “三姐姐好厉害!” 冯暮修夸赞。 毕竟乍看之下几无区别。 若是换做他,就是临摹这画上的十分之一处,他也来不了。 至于先前晏师说二姐姐的画儿似乎画的不太好,他就更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熟谙画作的镇国公世子夫人等在听闻晏师说话之前还觉得冯清画的很不错,在听了晏师的话后方察觉到细微之处的恍惚波动。 而再看冯云的画,就更不免惊讶。 冯清画上的波动恍惚之处,冯云的画上竟然几乎没有。 这是说冯云在临摹的时候,不止临摹的画,还临摹了画者的心境? 这岂不是说即便冯云自己的画作也有了自己的意境? 这样的话,冯云岂不是天才? 要知道冯云可从没有习画! “这丫头,还真是不可貌相。”望东伯夫人吟喃。 “好在犹时未晚。”高夫人说道。 听似安慰,实则却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的锤到了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胸口上,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脸上转瞬泛白,虽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可旁边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到,只是都默契的不做声。 冯清更是身形微晃。 晏师没有看旁人的神色,只问冯云:“云儿以为如何?” “已然尽了全力。”冯云。 “可以为哪里不妥?”晏师又问。 冯云摇头:“看不出。” 晏师手指向几个地方,随后又看她。 冯云看看盆栽,又看看冯清的画,再看自己。 “此处泼墨多一些,那里积墨少一些更好。” 只是简单两处,可见灵光。 “好。” 晏师欣然,遂转身对镇国公世子夫人,“今日晏某亦收云儿为弟子,还请世子夫人应允。” “好,好。” 镇国公世子夫人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当初是她糊涂,没能看到自家小丫头的画作之姿,这回若非是暮雨早那么一刻给晏师看到,她的云儿岂不是就没了这个机会?原本云儿就已经被晏师收为记名弟子,这次晏师又说“弟子”,那就定然不是“记名”,而是和清儿一样的正室弟子。 听闻晏师膝下还有两名弟子,一个是宫中画师,另一个也是大家,年岁最少也过了二八之龄,若只有清儿,难免会被欺负,可有了云儿就不同了。 她们同胞姐妹,云儿又厉害着,总能帮衬着清儿。 不管对清儿还是对云儿都是好事儿。 晏师颔首,又问冯云:“可愿和清儿一起,为我关门弟子。” “弟子愿意。” 冯云躬身,叩首。 冯清在一旁,手心里再次溢出血来。 …… 原本晏师在镇国公府收一名关门弟子,结果走时又添了一名。 冯云拜师改口。 镇国公府中只准备了一份拜师礼,只有等后来再行奉上。 晏师也只准备了一份回礼,晏师道不日叫弟子亲自上门送上。 不管怎么样,也是双喜临门。 侍郎夫人原本别着性子,可听说冯云也被收为弟子,脸色立刻阴转晴,吩咐着回头就送好东西过去。 虽说最后得利的全都是镇国公府,可有那三丫头就不一样啦。 冯暮修向两位姐姐道喜,收了冯清早就备好的红包,冯云这边只能先欠着,冯暮修也不嫌弃,只说回头给他画一幅,要画的比二兄的好看。 冯云应了,冯暮修就高兴。 冯暮尘不偏不倚,对两位妹妹都道喜。 冯妙就明显的多,对冯清不咸不淡,对冯云笑的脸上仿佛开了花儿。 邱盈儿浅笑盈盈,先是恭贺冯清,而后就在冯云身侧低声道贺。 两府的女郎郎君数人,还有没有离开的邱盈儿,已然鲜明亲疏。 冯清淡淡笑着,忽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喜欢作画?若是三妹妹告诉我,我也会告知晏师的,晏师早知道三妹妹的才情,或许早就收我们为弟子,也就不至于今儿先是记名弟子,然后又因着我的错手,才叫你有幸也得了弟子的名头。说是一啄一饮,可总归不算圆满。” 冯清的声音不大,说着,眼里渐渐的含上泪光,又是委屈,又是无奈。 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按照冯清的话说,也有道理。 冯暮修挠着头,看向冯云。 冯云叹气。 也不待冯云开口,冯暮雨先站到了冯清面前。 “不关三妹妹的事儿,是我告诉晏师的。”冯暮雨。 “是我提的云儿会作画之事。”邱盈儿道。 冯清看着哪怕是站在一起都恍若璧人的两人,似是茫然。 邱盈儿说了她见过冯云作画,冯暮雨也说当时只是想请晏师看一眼云儿是不是有作画之姿,却不想晏师一眼就相中了云儿。 再后面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冯暮修也知道并非是大兄能主的了。 冯清扯着嘴角:“是我错了,错怪了三妹妹。” 冯云咬着唇,缓缓上前,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其实,也是我不好,总想着胡乱画着玩儿,可画着画着就觉得有趣了,偏偏又怕惹二姐姐生气,就不敢给二姐姐瞧,若是我给二姐姐瞧了,就不用盈儿姐姐和大兄说什么。” “二姐姐,我也喜欢作画,现在和二姐姐都是晏师门下,二姐姐不气?” 冯云眨巴着眼睛,清清亮亮的眼眸里清晰的只有冯清的身影。 冯清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死死的掐着手心,受着手心的疼痛才没有挥手一巴掌过去。 她不气吗? 大概,只有她死了,她才不气! 冯清勉强点头,道:“不气。” “那就太好了。”冯云笑逐颜开。 别人看不到,她可是清清楚楚。 小白花,怕是气死了。 …… 那厢几位夫人告辞,家里只有几位小女郎,郎君们早已经各去忙碌,冯云送别了邱盈儿也回去了自己的青竹小院。 只是还没坐下一会儿,方和就过来,说是大兄唤她。 “大兄心境如何?”冯云问。 方和微笑:“来时,大郎君说了曾腹泻一事。” 冯云按着肚子:“我也有点儿不舒服,要不……” “要不,大郎君过来?”方和问。 冯云正色:“这怎么可以。” 大兄过来? 那她就真起不了床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苍天大树 长青阁。 内外两进的书房。 宽大的桌案摆在最里,案后左右是一排排的书架,外面则有刀枪剑戟等兵器,兵刃上闪着寒光,更还有一副盔甲被擦的亮湛湛。 冯云很少来大兄的书房,但每次来都不由自主的被盔甲上的亮光所吸引。 这盔甲,夏天热,冬天,更冷。 这回,冯云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乖乖的立在案前。 案后,冯暮雨靠在椅背上,还是先前的那身锦衣,只是看着她,就让冯云觉得压力十足。 桌上檀香袅袅,依稀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倒也没有半分危险气息。 都是方和胡说,大兄根本就没有找她算账的意思。 正想着,案后飘来大兄的一句问话:“还有什么想学的?” “?” 冯暮雨也不管冯云的反应,手指头扳起来的数。 “刀,枪,剑,弓箭,骑术,飞刀,匕首,推手,画作,轻功,还有诗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想学的?” 冯云下意识的瞄了眼系统。 大兄说的次序和她的系统一样,如果不是多了个她抄袭的“诗词”,她都险些以为她的系统外挂是大兄。 “没有,这些就不少了。”冯云由衷道。 “是不少,我这不数不知道,一数也是吓了一跳,我家三妹妹竟也这么辛劳。”冯暮雨道。 冯云耳朵有点儿烫。 “只是为兄委实不知我家三妹妹到底是何时学来的?”冯暮雨盯着冯云。 冯云干笑:“……梦里有个老爷爷。” “一个够吗?” “够,老爷爷学究天人。” 冯暮雨瞧着冯云一本正经的模样,险些又是一个脑瓜崩打过去。 原来他就问过,小丫头遮遮掩掩的不说,这回,还是不想说。可便是不说,又有什么能藏着掖着的?无非是这丫头聪明的很,就是懒。 “罢了,这倒也不要紧。”冯暮雨轻声摆手,再次看向冯云,直到冯云一脸诧异的看过来,才问:“清儿待你如何?” 冯云看着大兄突然肃然起来的面孔,想到前些日子和冯清一起前往的清心寺,笑道:“大兄不是很清楚吗?” 冯暮雨微微垂眸,眼底黯然深沉。 他不想清楚。 甚至恨不得一点儿也不知道。 可他又怎么能什么都看不到? 从一开始清儿有意接近那位殿下,到后来殿下前来府中那次,似有若无的亲近,还有清儿直白坦言心之所向,又到那位几次与云儿的巧遇,还有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人的平公主碰巧的到访,叫他不忧心忡忡都难。 清心,恬静,纯正。 清心寺,却是让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 只是,原来云丫头也看到了…… “你呢?你待她,如何?”冯暮雨问。 冯云吐了口气。 她想过大兄可能会问她。 可没想到大兄会问的这么急。 “我看的书没有大兄多,可从书上我知道人生降世能成为一家人就是缘分,不管是父母兄弟姐妹,都要遵循着规矩才能安安稳稳,往大里说是遵国法,往小里说是遵家规,再不济了就是仁爱礼智信。” “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么多,但一家人和和美美是最基本的,不管二姐姐怎么想,在我眼里二姐姐就是二姐姐,是这一生的缘分,小时候学孔融让梨,我就让着二姐姐,二姐姐喜欢什么,我就不喜欢什么,当然也是我懒,不想那么辛苦。”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从这两个月,二姐姐待我与之前不同了,许是二姐姐想要快点儿长大,而我是不想长大的,可为什么想要快点儿长大,就觉得我不好呢?是我连累了二姐姐想要长大的心愿?若是真的,我也不得不长大一点,也向二姐姐学学,女郎该怎么长大。” “只是刚开始学,大兄就盯着了,我觉得很好,就像是一棵小树想要长大,总要有端正之人修修剪剪才不至于那棵树越长越歪。” 冯云所答尽数出自真心。 字句没提冯清,又字句都提了。 她是一直恭恭敬敬,可冯清变了,她也就跟着学,但有大兄在,她也学不坏。 “所以,今儿是你有意的?”冯暮雨问道。 冯云微微点头:“也是大兄帮我。” 冯暮雨瞥她:“这是自然,若是没有我去交给晏师,晏师都不知道你是谁。” “嗯。”冯云正色,“所以我学的不好,还要大兄多多帮衬。” 冯暮雨弯唇,遥遥做了个给她脑瓜崩的手势。 冯云才不会凑过去,嘻嘻的还往后退了几步。 冯暮雨失笑,去了手势,还是对冯云招了招手。 这回,冯云过去了。 冯暮雨也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尚且还算是孩童的小女郎。 “如云儿所说,你们总要长大的,但长大也绝非容易。” “有我在,我会盯着她。” “你想做什么,我也由着你,只是要记得,我们都是冯氏儿女。” …… 青竹小院内。 冯云躺在软榻上,脑中回转的还是冯暮雨的那番话。 说什么大兄不会教授,其实大兄是最会教授了。 先由着她说,然后为她说的定下条条框框。 这样既随合了个性,也不会过分。 最后或许会出错,但不会出格。 可大兄不知道小白花和她早已经长大。 早已经是苍天大树了。 …… 翠逸园。 冯清乖顺柔软,亭亭玉立,唯有眼角含着泪光,却也足以叫镇国公世子夫人心头疼软的一塌糊涂。 “今儿也是清儿委屈了,若非是清儿这些年辛辛苦苦习画,晏师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有此番拜师之礼,你三妹妹又怎么能有这机会拜入晏师门下,说来道去的也是你三妹妹得了便宜,是不是?” 冯清眼中的泪光再也抑不住的流了下来。 “母亲,清儿只是委屈了些,可三妹妹能和我一起拜入晏师门下,清儿也是欢喜的。” “母亲知道清儿最是明事理,也是母亲糊涂,你和云儿双胞姐妹,清儿才情斐然,云儿又能差上几分?早些时候就该叫你们姐妹两个各自都学着些,也免得这会儿云儿那丫头除了舞刀弄枪的也只有作画上有几分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自责叹息。 全然没有察觉到冯清紧攥着的手心里渗出血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妹妹最清楚 翌日。 八月初八。 晏师派弟子送来师礼。 冯云的师礼和冯清的一样,都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 只是前来送还师礼的是晏师之大弟子,如今的宫廷御用画师,位三品,名裴仁,三十多岁,留着一撮漂亮的小胡子,眉目泛桃花,可见年轻时的俊逸潇洒。 冯清曾经见过裴仁,恭敬行礼。 裴仁连忙相扶:“往日不提,既入师门,咱们师兄妹之间就没有这般多的礼数,若是晏师知道,怕我也是要挨板子了!” “这位就是晏师收下的另一位小小师妹,啧啧,还是晏师的眼光好,同胞姐妹都收入门中,方显得繁花似锦。” 冯清微微皱眉。 冯云憨笑:“有大师兄在,即便门中全是繁花也没有大师兄的风采卓然。” 裴仁眼中一亮:“哎,还是小小师妹眼光好。” “咳,小师妹也是厉害的,要不然晏师怎么还会给小师妹收个小小师妹呢。” 冯清勉强弯了弯唇。 裴仁松了口气,又拿出了两个盒子。 “此番说是替晏师前行,可也是身为大师兄的给两位小师妹一点点小心意,门中还有一位师姐,只是你们师姐游历在外,待回头见到了你们师姐,你们再向你们师姐要见面礼,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裴仁说着,把两个盒子分别交给了冯清冯云。 小的盒子给了冯清。 大的盒子给了冯云。 冯清打开,盒子里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环。 拿出白玉环,可见玉环上日光折叠闪烁,如同笼罩五色光晕。 “玉环,意味圆满,愿小师妹圆圆满满。”裴仁道。 “多谢大师兄。”冯清。 冯云打开自己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本册子。 册子中是大大小小的绘画。 线条虽简单,但每幅画都别有不同韵味。 “晏师说你尚要习得精妙,我这些勉强称是,是我在习画时所得妙处,一一留住下来的,现在也用不上了,你这位小师姐也用不上,就送给小小师妹了。” “谢谢大师兄。”冯云。 裴仁点着头,又往冯云跟前偏了偏,低声道:“久闻小小师妹厉害,却是不知道小小师妹可也有什么名震京都内外的绰号?日后若是大师兄被欺负了,也好搬出小小师妹的名头,让那些自以为是的郎君们知道我背后也是有人的。” 冯清嘴角噙笑,脚下微微的往远处避开稍许。 冯云看着裴仁,由衷佩服:“还是大师兄想的周到,我还真没有绰号,要不然大师兄给起一个?” 裴仁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好啊,我可是最会起名字了,铁血银枪,如何?” “好。” …… 裴仁送了礼,也告辞离去。 冯清冯云,冯暮雨送到门外。 裴仁离开前,又念叨着冯云别忘了“铁血银枪”的绰号,不然回头他喊出来,结果旁人没听过就会让他太过难看了些。 冯云自当是应着。 裴仁这才心满意足的上了车。 待车子缓缓驶离,冯清语气戏谑:“虽说大师兄是头一次见云儿,却还是更喜欢云儿呢。” “大师兄是想要我当靠山呢,嗳,看来习武也不能偷懒啊~”冯云叹息。 冯清恍然:“那小师妹就不得不能者多劳啦。” “小师姐吩咐,怎敢不从。”冯云应声。 姐妹两个笑着回去。 冯暮雨摇了摇头,看向那驾早已经离去的车马。 铁血银枪…… 京都东市。 人来人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随着秋闱将近,京都街上大都是前来京都的士子,更还有声名大噪者早已经成了某些权贵府中的常客,抑或醉香阁,风云楼等公举盘口榜上有名之盛,走在街上常听的就是“京都王氏子弟”“江州王氏”之余。 街道两旁都是行人摊贩,有巡逻的兵甲护卫京畿。 正中的车马行道有牛车,马车,时不时也有快马飞驰传讯。 忽的,有惊呼起,一辆车马忽的快速飞奔起来,车夫面露惊慌,大喊着:“躲开,小心——” 正前面的路上正有一孩童蹲在那边玩耍。 这时候,一道青色身影快速的奔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把孩子从马蹄下救出。 车马又往前冲了数步才停下来。 孩子的父母脸色煞白的过来,千恩万谢。 出手相救的年轻男子也是后怕的全身都湿透了一层。 但也是惹来了四周一片的欢呼赞叹声。 年轻男子定了定神,向着四周道谢。 这会儿,车夫也擦着汗下了车:“郎君,无碍?” 年轻男子点着头,正要走,车夫又拦下,说着这回多谢这位公子出手,不然他可是惹了大祸,正就是感谢的时候,车里下来一名侍婢,侍婢说自家女郎听闻了外头的事儿,想要谢谢郎君。 年轻男子不得不前往,站在车窗外行礼:“江阴士子韩休杰见过女郎。” “江阴,韩休杰?”车内,淡淡讶然声。 随后,关合的车窗帘掀开。 里面露出半张面容,眉若秋水,唇角含笑。 “原来是韩士子。” 韩休杰惊讶,迟疑问道:“女郎是……” “什么眼神,这是镇国公府的车驾。”一旁的侍婢轻斥。 韩休杰连忙行礼:“江阴韩休杰,见过女郎。” “……” 车内,冯清掩下眼底的薄凉,唇角弧度更深。 “二姐姐又见到那位江阴韩士子了?韩士子还救了孩童?怎么救的?不是士子吗?难道也精通弓马骑射?” 青竹小院内,听闻冯清在给她买糕点的回转路上发生的意外之事后,冯云惊讶不已,就只怕是追着冯清问询了。 冯清莞尔一笑:“是不是精通弓马骑射,倒也看不出来,只是眼瞧着那位韩士子颇有侠义之气。” 冯云深以为然:“那可是呢,若是万一咱家的马蹄子没长眼落到他手胳膊上,这回的秋闱可就没戏了。” “是啊。”冯清轻叹,又望着冯云:“所以我想感谢一二。” 冯云眼中光润流转:“二姐姐想如何感谢?” “如斯侠义之辈,想来三妹妹最为清楚。” 冯云咧开嘴角,露出小白牙,越发清甜。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模一样的生辰礼 “可虽说那位韩士子颇为侠义,可韩士子是士子啊,这样的文武双全,又是有什么能看得上眼的呢?”冯云忽的想到什么,“大兄文武双全,可以问大兄啊!” 冯云说着就要动身。 冯清连忙唤道:“不可。” “为何?” “若是大兄知道,说不得要追问一二,今儿的车夫护卫被责罚事小,怕是整个府中上下都免不得被大兄敲打一通。” “啊,大兄也不成啊,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一二了。”冯云无奈。 冯清提议:“不然我们商量一下?” 冯云拍手:“对啊,我武,二姐姐文,咱们在一起不就是文武双全嘛。” 冯清弯唇,颔首。 于是姐妹两个凑在一起,笔墨纸砚,刀枪剑戟的商量了遍,最后决定还是设计一个小东西方显得敬重诚意。 文武相嵌。 还不显眼。 “不如把武嵌入笔墨纸砚之中?”冯清建议。 “嗯,纸是不行,墨,研磨之后就无了,也只有砚台和笔。”冯云沉吟。 “砚台太重,总不能拿着砸人。”冯清。 “那就只有笔了。”冯云。 “笔之用,在笔毫之末,是以只能在笔杆上做手段。”冯清。 “这么细,能做什么?”冯云。 “我听闻有作弊者,笔杆中另有乾坤。”冯清。 “是哦,笔杆中放置细刃。”冯云。 “好法子。”冯清。 “……” 不多时,一张画纸呈现。 一只狼毫笔,笔筒中空,筒中有细刃,笔末有雕刻松柏,需要用的时候握住松柏左右各转半圈就能抽出细刃。 既可写字,还能自保。 当落下最后一笔,看着纸上的图画,冯清眼中浮动缅怀之色。 当初这刀笔刃就是她细细琢磨,由冯云画出。 这回却是她画的。 “二姐姐画的真好。”冯云赞道。 只画废了一张图纸,又是大小细致如发。 俨若反复梦里摩挲了多少次…… 冯清垂眸掩去眼底神色,把画纸交给冯云。 “你去给大姐姐,就说是你画的。”冯清道。 冯云犹豫:“可若是大姐姐问……” “随你意,但不可说那位士子相助之事,不然免不得又被大姐姐调笑,那时,怕是大兄也知道了。”冯清道,遂又道,“罢了,我随你一同去。” “好啊。” …… 侍郎府,冯妙瞧着画上的刀笔刃,惊讶万分:“这可当真精妙,三妹妹所画?” 冯云点头:“如何?” “莫不是晏师门下自有玄妙?这才刚拜师几日啊,三妹妹就能画出这样精巧的物件儿,三妹妹,待送过了所送之人,这样儿便与了姐姐我,可好?” “刀笔刃,给大姐姐无妨,但样式,大姐姐还是换个最好。”冯云道。 “这个大姐姐懂得,唯有独一无二,才能卖上价嘛。”冯妙爱不释手,最后竟是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下来,说是三天内便可好。 离开的时候冯清似是卸下了什么,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冯云却很是遗憾。 大姐姐还真是见钱眼开,连八卦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这个时候,不八卦也挺好。 八月初十那日,怕少不得热闹。 因为八月初十,是冯云冯清的生辰。 一大早,青竹青兰小院就收到了李嬷嬷送来的生辰礼,各有六件的首饰佩饰,还有两身衣裙,原来每年里也都会收到,但大都是她这边的佩饰简单清秀一些,按照李嬷嬷的说法是她喜武,总是飞腾跳跃,服侍佩饰越是简单越好。冯云也深以为然。 今年的佩饰首饰就繁琐些,且有春华秋实之美。 李嬷嬷说,今年里青竹青兰两院子的生辰礼一模一样。 回想往年里最后一次的一模一样,还是在六年前。 “女郎是不知道这几日夫人可是后悔的紧,总念叨着若是当日里强着女郎去习画作诗,恐怕这会儿女郎定然也是能和清儿女郎齐名,这样夫人也就不会总忧心着女郎来日婚配之缘,好在如今女郎也是拜入晏师门下,有晏师在,女郎日后定然也会众所周知,说不得作画一途比清儿女郎还要更胜一筹……”李嬷嬷一如老嬷念叨着。 冯云认真道:“嬷嬷,我本就喜欢习武,作画也是灵光乍现,我总以为若非当日母亲没有逼着我去苦习琴棋书画,我也不会好奇在作画上,前日里大师兄来时也说了,我的底子差的很,不然也不会给我画本册子先行练着了,这几日练习的时候才觉得我差的极多。所以嬷嬷可不要说什么日后比二姐姐还要好,我都不信呢。呵呵,说到底也是晏师收徒的眼光与众不同,不然以我的作画之道,旁的大师才不会收我。” 李嬷嬷越听越心疼。 她虽是奴婢,可鉴赏之能也是有一二的。 晏师收徒眼光再与众不同,若是才情乏善,晏师又岂会多看一眼。 而叫小女郎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夫人! “这话也就是老奴私下与女郎说说,世上无不是之父母,父母不论如何初心也是为了儿女着想,或有时不尽人意,有时也难免偏颇,但总归也是盼着儿女们能好好的。” 冯云颔首:“我懂的。” 李嬷嬷宽慰着,又说了些旁的,比如又是习武又是作画的太过辛苦,还是要明朗主次之分,但不管怎么样,总归要好好休养,身子好了,再说其他,别太劳累等等方才离去。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冬怜神色怪异。 冯云瞥过去:“想什么呢?” 冬怜脑袋一个劲儿的摇:“奴婢什么都没想。” “说。”冯云呵呵。 冬怜轻咳:“奴婢以为主子说喜欢习武是真的,可若是说女郎好奇作画,奴婢就以为女郎在说假话,至于辛苦就更没有了,女郎今儿还睡了足足五个时辰呢……” “呔,找打。” 冯云作势扑过去。 冬怜连忙逃离,佯装的惊呼哀求:“女郎,饶命啊……” …… 隔着围墙,另一边的热闹传到青兰小院。 立在屋檐下的冯清睇了眼屋内摆着的那几样佩饰,眸光寒凉。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殿下送的什么 半个时辰后,冯妙来了青竹小院。 金丝缎的衣裙潋滟如花,头上左右各有步摇点缀,纤纤玉指薄细黛蔻,娇柔艳光。 “大姐姐美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呢。”冯云夸赞。 冯妙眉眼弯弯,轻轻的一手指点到冯云的额头上:“就你这么会说话,今儿个的生辰礼必少不了你的。” 随在后面抱着各种物件儿的侍婢们把贺礼送上来。 冯妙一边说着各自贺礼的名头,一边道:“我是先去了你二姐姐那边才过来,总归你最小不是?不过听闻今年里你这边和那边的生辰礼都是一样的?” 冯云点头:“嗯。” 冯妙眨眼:“难不成是因为你也是晏师弟子的缘故?” 冯云道:“嬷嬷说,并非如此。” 冯妙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不这么觉得?” 冯云无奈:“大姐姐,今儿个我生辰。”就别挑拨啦。 冯妙噗嗤的笑了。 “好了,就你聪明。” 冯妙拿出一个盒子给冯云。 “旁人偏不偏心的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今儿个我是偏心了,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瞧瞧,喜不喜欢?” 冯云也只能打开,但一打开就喜欢了。 里面是两只护腕,软皮精致,拿起来很轻,可摸着也可见坚韧。 “生辰礼嘛,就是要个投其所好,说是西疆一种长毛牛的皮子所制,寻常的弓箭都射不穿,里面还搁置了一层药粉,有护体之效。” “多谢大姐姐。” 冯云立刻戴上,拿起桌上的镇纸甩了几下。 比她寻常练武时戴的护腕要舒服很多。 冯妙也笑意盈盈:“三妹妹,日后我再出门,定要陪着我。” 冯云看看护腕,又看看冯妙。 冯妙面色忽的一敛:“这是生辰礼,绝非贿赂。” 冯云嬉笑:“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 冯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冬怜低笑。 冯妙冯云一起瞥过去。 冬怜连忙躬身退去。 “哈,还是三妹妹调教有方,这是知道我有悄悄话说呢。”冯妙打了个趣,招手过来冯云说着小话,“这几日三妹妹窝在院儿里,怕是不知道外面可是热闹成什么样了。” “那首‘元夕’惊了京都上下就不说了,我的及笄礼上,三妹妹耳聪目明,可是坐实了女将军一说,紧接着又成了晏师的关门弟子,啧啧,我看啊,连镇国公府的名头都比不上三妹妹了。” “有说你是因着镇国公府才叫晏师收为弟子,还有说是你二姐姐出力不小,当着晏师的面儿放了水,可你想啊,除了当场瞧见的还能有谁知道的这么清楚?盈儿是不会说了,必然是高雯那丫头,恨不得咱府里热闹起来才好。” “不过也都是小女郎小丫头不懂事,晏师若是能轻易被谁贿赂了去,又怎么会是晏师?只是免不得有不服气的,怕是来日花会游会少不得你的场子,三妹妹可要小心为上。” 冯云连连点头。 冯妙说的这些,她早已经知晓,且还知道冯妙不知道的,北边被打的服气的蛮夷派了和谈的队伍过来,说是要和亲,据说蛮夷之辈每个都是马上高手,皇家为了不输颜面,大概要有一场马球赛,马球赛上会派遣此次秋闱上榜之英才,还会有一些京都闻名之辈,听闻“云郎”的名字也在候选中。 她已经对冯暮修说了,要他去告诉五皇子千万不要把她是“云郎”的事儿说出去,可就算是五皇子不说,也隐瞒不了多久,只能说拖一天是一天。 只是外面的小话儿说完了,冯妙也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就靠在软榻上一边吃着青竹小院独有的点心,一边瞧着冯云在外面惯常练枪。 “大姐姐不回吗?”冯云问。 冯妙摇头:“我那边哪里有三妹妹这边热闹。” 冯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外面有禀告,说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生辰贺礼。 冯妙立刻嘴角扬起,眼中闪烁炯炯有神。 冯云默默。 敢情不是大姐姐不八卦,而是跑到她这里八卦来了。 “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请进来,在外面待的时候长了可就更不好了。”冯妙美目微睁。 冯云只能示意请人进来。 来人其貌不扬,就是站在人堆里丝毫不显的那种。 但衣衫下隐约可见膀大腰圆,定是军中好手。 那人先冲着冯云冯妙拱手,随后把背后背着的盒子奉上。 “这是殿下送予女郎的,为贺女郎生辰。” “多谢殿下。”冯云。 那人拱手,正要告退,冯妙唤住,“殿下可还送了生辰礼给我家二妹妹?” 那人看冯云,见冯云没有阻止的意思,道:“两位女郎均有生辰礼。” 冯妙柔软温笑:“殿下还真是不偏不倚,两全其美呢。” 那人板着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再度告退。 冯云颔首,示意冬怜。 冬怜送到门口,从香囊里掏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人推拒几番,还是收了。 …… 屋内,冯妙点点冯云:“猜猜是什么?” 冯云沉吟:“应该不轻。” “兵器?”冯妙问。 “不知。”冯云摇头。 “那就打开看看啊。”冯妙又是点点点。 冯云只得打开。 “哇哦……”冯妙。 冯云的呼吸亦是一滞。 紫衫柘木牛筋长弓。 弓角有红漆飞弧, 弓把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握上去颇有上瘾的冲动。 “射几箭,试试?”冯妙提议。 “……” “砰。” 五十步远的靶子,直接射透。 冯云瞳孔剧震。 弓箭从手中射出,咫尺之间的细微变化,刻骨铭心。 这样的弓箭,是杀人用的! 而那位殿下,竟只当做生辰礼! ……出手真大方。 一旁的冯云喃喃失神:“我与殿下当真心有灵犀啊,殿下送三妹妹长弓,我送护腕,三妹妹只如虎添翼。” 冯云咳嗽了几声,放下长弓,就那么杵在地上。 “大姐姐及笄之日,那位殿下可送了生辰礼?”冯云状似随意问道。 冯妙额角一抖,遂狠狠的瞪了眼冯云。 冯云茫然状,又问:“殿下送的什么?” 冯妙再也忍不住,提裙咬牙:“别跑!” “啊,救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满满的惊慌 青竹小院内。 “咕咚,咕咚……” 冯妙面颊潮红,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冯云坐在一旁,淡然自若,小口喝茶。 眼见着自己这厢全无了淑女之端庄优雅,那边浑然不吝的小女郎竟比她还要闺秀之姿,冯妙气的咳嗽不已,也顾不得什么气度,喝道,“你再这样子,我就把生辰礼收回。” 冯云立刻放下茶盏,宛若郎君般的行了一礼。 “女郎有礼,适才是我不是,还请女郎恕罪。” “不是在何处?”冯妙冷哼。 “不该言辞不当,惹大姐姐恼怒。”冯云正色。 冯妙目视冯云,也知道冯云说的真话,可还是生气。 冯妙皮笑肉不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是。”冯云恭声。 俨然小学子面对先生的老老实实。 冯妙弯唇,立刻神采飞扬。 此时,侍婢香兰从外面进来,低声附耳。 冯妙眸光微动,一时竟没有了言语。 屋外上空已然回转了一阵儿的琴筝之瑟也趁机飘入,悠悠扬扬,宛若清泉石上滴,又仿佛娇俏的小女童在林间游玩,鸟语花香,清风徐徐。 这是冯清在弹琴。 “你可知殿下送了什么给二妹妹?”冯妙问冯云。 冯云摇头。 “琴筝。”冯妙听着琴瑟之曲,神情飘忽,“殿下知道三妹妹喜欢弓箭,就送了三妹妹长弓。知道二妹妹琴筝之曲悠远卓绝,就送了二妹妹琴筝,一弓一琴瑟,虽不知价几何,可也都是你们的心头好。” 冯云:“……” 这会儿不说话最好。 “噗。”冯妙瞧着冯云的神色,笑出了声,“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要不然就不是看热闹了。” 冯妙离开。 冯云送到门口,看着冯妙的背影,冯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姐姐的心头好是什么?” 冯妙微微的停了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 镇国公府花苑的花儿,姹紫嫣红。 有蝶儿轻轻落下,随着风儿,和着花香起舞。 软风缠绕青丝,冯妙看着花苑中的那处亭子,眼前恍惚的浮现出那日坐在亭中笑意清浅,俊朗君子的殿下。 四周没有大兄,没有那个冯清,只有她,和殿下。 彼此四目相对,无言,却再无他人。 可一转眼,只余那座亭子。 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 侍郎府。 侍郎夫人急问:“那两个丫头都收到了殿下的生辰礼,可是真的?” 冯妙点头,坐到自己的梳妆桌前。 “你怎么就不急?咱们得想个法子啊~”侍郎夫人焦急忧虑,“若是这会儿不成,那……” “那日后就没机会了。”冯妙接口。 “是啊。” “可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 侍郎夫人有些回不过神:“妙儿,你不是一直心悦殿下?” 冯妙点头,抚摸着她最喜欢的那块儿犹如手掌大的白玉玉佩,吟喃自语:“我心悦之,可他不是我的心头好啊。” “什么心头好?” 侍郎夫人彻底懵圈。 冯妙“噗”的一笑,仿佛一下子卸去了什么,双肩轻松若无物,放下玉佩,转身拉过母亲的双手:“母亲可知殿下送清儿和云儿的生辰礼都是她们的心头好,可我的心头好,只有母亲才给我。殿下看重她们,母亲看重我,为什么我要去讨不看重我的殿下的欢喜呢?” 侍郎夫人心里又酸又软,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妇人,怎么会听不出来女儿的心意。 她的女儿,怎么又这么委屈。 “可殿下……” “母亲。”冯妙起身,转而看向对面那扇几乎和她一般大的镜子,镜子里她的面容衣衫纤毫可见。 冯妙抬起双臂,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要母亲看清楚,也要自己看的更清楚。 “三妹妹总说我是最好的,今儿个还说我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我也觉得如此,我这般的美娇娘,有富可敌国的母亲,有位居三品高位的父亲,还有祖父镇国公,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富贵人家没有?” “殿下是很好,我现在回想,殿下也还是好,可三妹妹和殿下之间让我选,我当然要选三妹妹。” 冯妙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脑海中深深镌刻不去的是那日她躲在车里看到的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虽纤柔,虽瘦小,却如磐石,不退。 “好看吗?” 冯云对着镜子,问冬怜。 冬怜连连点头:“好看,咱家女郎是最好看的了。” “走了。” 冯云起身。 往年里冯清冯云生辰时都是两家人一起在翠逸园过,今年也不例外。 冯云出了房门,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护卫们愣了下。 待出了院子,外面行走的侍婢仆从恭敬行礼,和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偶尔有几个目光似有恍惚。 走过时,冯云听到她们低声道:“二小姐不是刚过去吗?” “可能又回来了~” “……” 待到了翠逸园门口,门外的侍婢眼神明显晃动,过了片刻才连忙躬身:“见过小女郎,小女郎到了——” 里面的侍婢们轻声唤着,很快,李嬷嬷出了来。 李嬷嬷见到冯云,又是在原地站了一个呼吸。 “嬷嬷?”冯云低声,面上浅红的晕色浮动,“是不是不好?” 此时,正是日落西斜。 园内早早的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花草树木上头也各有烛火点映。 火烛轻轻晃动,原本圆润的面容突然间的娇艳起来,眉目晴朗,唇边含笑,又是清透的无暇,犹如流云的淡蓝色长裙,腰间丝带袅袅轻缠在身后,丝带两侧的挂着的玉坠子小铃儿琳琅轻响,簪头是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几缕青丝垂于耳畔,又是娇俏三分。 或是晚霞映照,又或者灯火朦胧,这丫头的身后,头顶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薄纱,等再看去,那些薄纱又都消失不见,又好像只是幻象。 李嬷嬷笑弯了眼睛:“小女郎早就该这般打扮了,好看,真好看。” 说着,李嬷嬷掀开门帘,冲着里面唤。 “瞧瞧,咱家的小女郎,可是清水出芙蓉的娇俏呢。” 冯云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冯清。 冯清眼中满满的惊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有个老爷爷 冯云微一错目,就好像那一眼只是无意中一瞥。 虽是看了个满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哎呀,咱家的小女郎这般俊俏娇美呢。”侍郎夫人惊呼。 “啧啧啧……”冯妙。 “这是谁?三姐姐?”冯暮修。 “……” 冯云似是羞涩,垂首过来,到了镇国公世子夫人跟前,盈盈跪倒:“云儿向母亲大人请安,愿母亲大人长乐安康。” 比往日里迟了片刻,镇国公世子夫人才开口:“起来。” “谢母亲。” 冯云起身。 “来,叫母亲好好看看你。”镇国公世子夫人道。 冯云莲步走到世子夫人跟前,又是惹得冯暮修惊呼阵阵。 三姐姐还能这样走路呢~ “啊~” 冯暮修闷哼传来,不知道是挨了谁的一记脑瓜崩。 ……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冯云,又伸手拉过冯清。 两女站在一处。 一个纤柔,一个圆润。 一个温婉端庄,一个眉宇间有英气。 彷徨恍惚间,宛若回到了数年前,还是两个小小女童簇拥在她膝前,娇声嫩气的唤着“母亲”。 蓦的,镇国公世子夫人眼中浮动泪光。 “可喜欢?”她问。 冯清点头:“喜欢。” 冯云重重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镇国公世子夫人转头吩咐,“嬷嬷,明儿个给清儿云儿再裁剪几套衣裳,就照着早先我珍藏的那几个图样子做出来,还有佩饰,也去库房里挑一挑,但凡是成双成对的都拿出来,我再瞧瞧。” “是。”李嬷嬷笑着应。 侍郎叔父冯志呈摇头叹道:“嫂嫂可是要动库底子了呀。清儿云儿,可是要多谢母亲。” “清儿(云儿)多谢母亲。”冯清冯云道。 “谢什么,我是你们母亲,自当是把最好的都给你们。”世子夫人道,又对冯志呈佯恼,“你也别以为我不懂,放心,既是有清儿云儿的,也有妙儿的。” “妙儿多谢伯母。”冯妙立刻行礼。 “好好。”世子夫人笑道。 “伯母,我呢?”冯暮修又冒出头。 “什么也有你,这是你姐姐们的。”侍郎夫人轻斥。 冯暮修讷讷缩回头。 世子夫人忍俊不禁:“有你的,也有你两位兄长的,见者有份。” “多谢伯母(母亲)。” 府中三位郎君道谢,冯暮修对着两位兄长挤眉弄眼。 没有他,你们啥也拿不到。 “三郎!”冯志呈喝道。 冯暮修立刻耷拉了脑袋,缩到一角。 “哈哈哈。” 屋内登时热闹起来。 其乐融融中,冯云冯清彼此对视。 刚才进屋那一眼,她看的不太清楚。 这回距离这么近,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和冯清太像。 只是她看到的是和她长得相像的小女郎。 而冯清看到的则是另一世的那个冯云。 “二姐姐,原来我都不知道我们长得这么像。”冯云轻声。 “是啊,我也没想到。”冯清强忍着眼底的颤意,温软笑道。 “那回头我们就能像是小时候那样互相换着玩儿了。”冯云道。 冯清眼中闪动,微微点头:“是啊。” “你们可是玩不了了。”一直在看着自己这两个女儿的世子夫人笑道,“云儿比清儿要高一些,清儿更显纤瘦,面上更是不同。” “还是母亲见微知着。”冯清。 “那怎么办?”冯云。 世子夫人出主意:“可以待你们父亲回来时,玩耍一番。” 冯清惊喜问道:“父亲可是近日要回了?” 冯云也是欢喜之色。 世子夫人点头。 “就这天了。”冯志呈道,“兄长原本是想着赶在你们姐妹生辰之日回来,可路途到底还是远了些,你们小姐妹可不要生气。” “不气,只要父亲回来就好。”冯云道,冯清点头。 冯志呈也是感怀:“是啊,兄长早些回来,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 世子夫人睇过去。 冯志呈轻咳,侧头对夫人使了个眼色,侍郎夫人摇头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这是我搜罗到的两封前朝画本,虽是拓本,但也都是名家所留,你们查阅一二,也有查缺补漏之效。”冯志呈。 “谢叔父。”冯清冯云两人道谢。 “你们叔父啊就只顾着这些,我往里面又加了两枚书签,当个添头。”侍郎夫人挤挤眼。 冯云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一看就年代久远的书册,旁边两枚金灿灿的书签。 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比那本书册也毫不逊色,至少在冯云这里,她更喜欢书签。 “谢叔母。”冯云冯清道谢,声响比上回还大。 侍郎夫人得意的瞥了眼冯志呈。 冯志呈无奈摇头。 世子夫人笑着,招呼着准备入席。 …… 冯清冯云的生辰宴摆在翠逸园的院子里。 此时院中已然灯火通明,浅浅的草香炉子分布四周,淡雅清新的避过蚊虫。 镇国公府各房的厨子早已经备好了各色的饭菜,随着两府的大人夫人郎君女郎们入座,冷热寒凉的菜色纷纷搬上了桌儿。 正中的空地上有杂耍小曲儿,瓜果零食的也供品尝。 冯清冯云的桌上和旁人不同的是各有一碗长面。 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也送上贺礼。 冯清冯云连声道谢。 冯暮尘各送了一封字帖,冯清的繁复些,冯云的简单。 冯暮修送冯云十枚飞刀,送冯清兰花佩饰。 冯暮雨则是分别送了两人百两银票。说是想送的被旁人送了,他这个当兄长的只能送银子,你们自己个想买什么买什么去。 冯暮雨说的轻轻松松,可话里的幽怨只让冯云觉得自己欠了百两银票,只多不少。 毕竟大兄口中的旁人是谁,该知道的都知道。 “大兄,要不然……” “要不然送大兄一首词,让大兄也开心开心?”冯暮雨问。 冯云立刻拼命摇头:“送不了,白胡子老爷爷就给了一首。” “要不然你争取早点儿跟老爷爷见一面?”冯暮雨问。 “?” 冯云怔楞。 冯暮雨冲冯云微微挑眉。 忽的冯云灵光一闪。 对哦,她怎么忘了还真有个老爷爷呢~ …… 西山寺上,正准备休息的某位老爷爷莫名打了个喷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年后就死 “爷爷,原本初十那日我就想来的,可那日是二姐姐和云儿的生辰,母亲叔父叔母兄弟姐姐们都在,云儿就没来向爷爷请安,还请爷爷见谅。” “云儿知道爷爷在西山寺静心养神,山下世俗也鲜有关心,这不,转天云儿就来了,还特意带来了云儿专门给爷爷准备的糕点,爷爷,尝尝看,味道如何?比之前可有长进?” “嘿嘿,我就知道爷爷喜欢,爷爷,昨儿个云儿可是收到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心头好呢,有大姐姐送的护腕,有足有两石的弓箭,有飞刀,还有书签画册,哦,大兄还给了我百两纹银,说要我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可家中安乐,又有什么好添置的小物件?” “不过,就看爷爷送云儿什么生辰礼了,说不定云儿灵光一闪,就叫大兄的一番苦心有了着落呢?爷爷,爷爷送云儿什么生辰礼啊?爷爷?” 比起往日那几次过来都打扮的精致娇俏的小女郎伏在膝前眨巴着眼睛,小声音娇气柔柔的绕着圈儿的转,镇国公想要板起脸的嘴角微微抽搐,眼角也紧绷着才没有往上挑。 “噗,咳咳……” 稍远处正在走桩的方子墨忍不住的停下来,自顾的笑弯腰。 冯云扭头瞪过去:“笑什么笑?你给我准备了生辰礼没有?” “啪~” “啊!” 冯云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 “哼哼,从我这边还没要到生辰礼了,就又想着讹别人?”镇国公哼声。 冯云立刻堆笑:“我这不是知道爷爷肯定准备了,子墨那边就是有枣没枣的打三竿嘛。” “啧啧,还有枣没枣打三竿,你这土话是跟谁学的!” 镇国公摇着头,也没管顾冯云,对风行使了个眼色。 方子墨也过了来,颇为好奇。 风行笑呵呵的转去了屋子里,没一会儿捧出一个长盒子。 看到盒子的形状,冯云心下一喜:“枪?” 风行冲冯云点了点头,打开盒子。 盒子刚打开就泛出一股凉气,但见盒中正是一只银色长枪,长枪有纹,似蟒非龙,有鳞盘踞,枪尖冷然,似有血色笼罩其上。 “试试看。”镇国公道。 冯云取出。 抬手重量就不轻。 落在手掌心,更是有冷意寒凉。 好枪。 冯云双臂一震,枪尖抖动,随着冯云身形翻转,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仿佛蛟龙出水。 随着冯云舞动,银枪在她手中如同活物,时如灵蛇,时如猛虎,只见寒光凌冽,气势逼人。 待一套枪法使毕,冯云面颊含湿,面容更娇艳如花,偏偏头上的琳琅佩饰并无多少移转。 “好,不动如山,举重若轻。”镇国公颔首,“这银枪也不算是埋没。” 风行道:“女郎不知,这是令尊使用的第一支枪,公爷一直存留着,连大郎君都是只瞧了几眼没机会拿到手呢,今儿个公爷可是给了女郎。” 即便是没有风行说的这番话冯云都欢喜不已,更不要说听了这番话后,冯云更是激动的手指头都在发颤。 “多谢爷爷。” “嗯。” 镇国公淡淡捋须,似是不以为意,只是眼角瞧着快要蹦起来的冯云心里都快乐成了花。 就知道这丫头喜欢,却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喜欢。 冯云握紧手中长枪,扭头看向方子墨,不用说话,只把长枪又往地上重重一戳。 你就干看着? 方子墨轻咳,缓缓道:“我也是七八日前方知你生辰之日,虽也准备了,但终究不是我亲手所作,也没有家中所传,故而若有不妥失当之处,还请云儿万不要怪罪才是,正可谓心有所念,必有精诚所至……” “没有也没关系。”冯云微笑打断。 “有。”方子墨立刻铿声。 “咳咳。”不远处,镇国公似是喝茶呛到了。 “公爷,小心。”一旁的风行连忙轻轻抚拍镇国公后背。 “爷爷?”冯云关心问道。 镇国公摆摆手:“你们说你们的。” 方子墨耳朵根儿默默红了下,在冯云转头过来后,扬起唇角,灿然一笑。 冯云目光微动,即便是再怎么想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长的好看就会让人十分的火气发出七分来就不错。 “哪儿了?”冯云问。 方子墨走到墙角堆放的一处毡布前,用力掀开。 毡布下,摆放着两捆箭。 一捆五十支,两捆一百支。 不是,送她的是箭? 冯云抽出一支,箭身重量和她往日用的似有差池。 这时,眼前冒出来一张弓。 是方子墨递给她的。 冯云执弓射箭。 箭矢飞出,仿佛长着眼睛,轻而易举的就射到了中心靶上。 这,这简直就是射箭不中者的作弊神器啊! “我稍稍改良了一下,风大叔说很好用,只是用料繁复了些,公爷说可惜不能用于军中,但给你用足矣。”方子墨道。 冯云嘴角扬起:“多谢。” “不谢。”方子墨笑意盈盈。 小院里,清风徐徐,树木之下,娇俏的女郎,绮丽的郎君,相对而笑,平白的就已有淡淡幽香浮动。 “不练了?”突的,镇国公明显不悦的声音传来。 方子墨连忙退后数步,摆开架势,走桩。 冯云回头。 镇国公瞪她:“看什么,那小子每日都要走桩半个时辰的。” 走桩?原来每次来她都只看到方子墨读书啊? 系统中“半年后身殒”的字眼闯入,冯云一惊:“病又重了?” 身后方子墨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既是无奈又是无力。 “哈哈!”镇国公拍腿大笑。 冯云羞恼:“爷爷。” “好好,爷爷不笑,不笑。”镇国公忍住笑,强行板了脸:“也是我家孙女担心你这小子,来来,赶紧说清楚。” 已经起身的方子墨拍了身上的泥土,道:“女郎不知,我练习走桩已经三年有余,医者说我的病已可见好转,想来不久便可大好。” “听到了?以后可不要以为这小子动不动就是非死即伤的了。”镇国公道。 冯云扯了扯嘴角:“那就好。” 原来他的病已然见好,可她的系统告诉她,半年后他身殒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像是捡了一条命 系统不会出错。 他的病快好了,可半年后还是难逃殒命。 是三皇子,太子,还是真的意外? 冯云捧着六韬,脑中思绪纷乱,半分也没有落在书本上。 “怎么了?”方子墨问。 冯云沉吟:“我在想你还有什么愿望没有。” “?” 方子墨诧异茫然。 冯云睁圆着眼睛亮晶晶,道:“不是那些很难,我做不到的那种,就是简单的,比如,想吃我做的糕点?” “可以吗?”方子墨问,眼里也灿亮起来。 冯云点头:“嗯。” “那我的愿望就是想吃云儿亲手做的糕点。”方子墨道。 冯云:“……” 欸,系统没有丝毫变化。 看来是循循善诱的不行啊! 冯云沉眉,半响,感觉到旁边气氛不对。 抬眸再看,方子墨静静的看着她。 “咳。”冯云点头,“行,我下回再来西山寺的时候带来。” 方子墨失笑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冯云又看了会儿六韬。 还是看不下去。 索性,冯云放下书:“子墨,你何时生辰?” 方子墨也察觉到了冯云的异样,合上书放到了一边。 “你要送我什么?”方子墨问。 “反正不是那什么箭。”冯云道。 “我所送也不是只有百支,日后但有云儿所用,我这边应有尽有。”方子墨道。 也就是专属供应商了? “这还差不多。”冯云撇撇嘴。 见冯云满意,方子墨笑了。 低低的笑声似流转的轻灵,煽动着心田的涟漪,冯云晃了下神,直到听到方子墨的话:“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已然是半年之后。 黄花菜都凉了。 冯云斟酌问道:“你可知京都有个风云台?” “略有耳闻。” 冯云挑眉:“风云,风云,可明白?” 方子墨惊呼:“云儿的产业?” 冯云点头,孺子可教的样儿的拍着方子墨的肩膀:“现在是我的产业,以后就是你的产业。” “等你回家,风云台就送你。不许拒绝,拒绝就是不把我当成朋友,我就跟你绝交!” 娇嫩的小脸儿刻意的板着,一副隐着怒意警告的神色,大有若有可能反驳就立刻翻脸的架势,可这何尝不是对他的关切忧心。 方子墨起身,长袖敛去身上的尘土,又收拢了衣袖,以君子之礼回之。 “谢礼。”方子墨道。 冯云点着头,扬唇,受了。 他给不了她积分,她能给他的现在也只有风云台。 只愿他,一遇风云化作龙—— 车子驶离西山寺。 冯云躺在车厢里,闭着眼睛越想越皱眉。 原本是想整理一下今年的生辰礼究竟收到了什么物件儿,结果——弓箭,护腕,长枪,飞刀……还有早些时候就给她的墨玉配齐的鞍鞯辔头。 细数起来,她就差一套盔甲就能上战场立战功了~ 正经的女将军。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只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女郎啊! 冯云坐起来,拿起车内的小镜子左看右看。 今儿她的打扮很好看啊~ “驾——” “快快,这回定要收拾了他们。” “誓报此仇!” “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 车队外侧快马加鞭的跑过去一些人,张狂恣意的全然不把她的车驾放在眼里。 冯云掀开车帘,只看到车对面扬尘快马离去的一行人的背影。 “是提家?”冯云问。 车队旁边的护卫策马上前:“是,提家二郎。” “似是丢了面儿,要讨回来。” 冯云扬了扬下巴:“他们是往校场去?” “属下这就去往查探。” 东郊校场。 两队人马隔着百步,遥遥相对。 一边是衣衫华丽面容俊秀略施薄粉的京都各家的小郎君,另一边是穿着长袍面色倨傲几显风霜的外族勇士。 当中还有穿着绿袍的小官在一众小郎君马前小声的苦苦恳求。 “郎君,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他们都是外邦使臣,蛮夷尔,不通咱们大乾风俗,也不是有意跟咱们争执,再说不过是一场游戏玩耍,郎君何必放在心上。” “呵,你说的倒是好听,还说是鸿胪寺的官员,适才难道你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说咱们大乾子弟不过如此,也就是仗着有父母撑腰才这般的趾高气昂,还说即便是武勋世家排得上名儿的几个也多有名不副实。”有郎君怒斥,又转向提南兴,气愤道,“他们还笑说平南候的儿郎更是好笑,连娇滴滴的女郎都比不过。” “够了!” 提南兴喝断,脸色发青的策马上前,大喊:“你们谁说平南候家的?” “我说的。” 另一边蛮夷中有一勇士策马上前,年岁比提南兴大上几岁,虎背熊腰,目光如电,歪着头瞅着提南兴,喊道:“你,不会就是提家那个被小女郎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家伙。” “哈哈哈!” 一众蛮夷大笑。 京都一众郎君们脸色难看,偏偏就在此刻,一阵狂笑大起,“哈哈哈。”提南兴比他们笑的更大声。 蛮夷们神色怪异,止了笑。 提南兴又笑了几声,才收了笑,盯着那个策马上前的勇士:“你亲眼看到了?还是说你就趴在我屁股后面闻了?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放屁。” “噗,哈哈!” 京都一众郎君们爆笑。 蛮夷们脸色难看,策马在最前面的勇士更是冷了脸,反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从马背侧囊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弩箭,瞄上提南兴。 提南兴神色大变:“你大胆!” 绿衣小官儿更是吓得腿都软了,“戈蓝德,住手!” 戈蓝德眯眼,手中的弩箭离弦而出。 数十步的距离,近在咫尺。 提南兴想要躲,可全身冰凉僵硬的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弩箭射过来。 “嗖——” 凉意乍起,寒风挟滚。 弩箭擦着提南兴的头顶过去。 射掉了提南兴一缕头发。 脑中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提南兴只觉得像是捡了一条命。 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着身后一众惊呼,马嘶。 提南兴回头看去,脸色只又青又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弩箭射来。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们有的吓得紧勒住马儿的缰绳,马儿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于是措手不及的摔倒在地;有的郎君正脸色发白,听到旁边的动静吓得惊呼大叫;原本还镇定的郎君被旁边突乎其来的混乱弄得错愕紧绷;还有的想要冲上前去相助提南兴,又眼看着旁边的热闹进退两难。 一时竟人仰马翻。 “哈哈哈。”戈蓝德,一众蛮夷勇士大笑,更纷纷作势拿出精弩假装射箭。 就好像提南兴等郎君只是待宰的羔羊。 回过神来的郎君们咬牙切齿,提南兴更是恼羞成怒大吼:“奸猾狡诈之辈,勿要张狂,有本事比试一场。” “好啊,比什么?”戈蓝德手中的精弩杵在马头上,不屑嘲讽:“是弓马骑射,还是马球?随你挑,哎,不会是比琴棋书画,听说那些可都是你们大乾女娘们的玩意~” “哈哈哈!”一众蛮夷又是仰头大笑,或目露挑衅,抑或垂涎得意。 绿衣的小官儿浑身发抖:“戈蓝德,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戈蓝德嗤笑,“你可是亲耳听到是他先辱骂我等,身为使臣,焉能受如此欺凌。” 一众郎君包括提南兴脸色难看。 如果说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偶然碰上的巧合,现在已然心知肚明是这些蛮夷有意为之。 一众郎君们不由看向提南兴,他们当中也有武将子弟,亦如李云飞,可提南兴的老父亲爵位最高。 提南兴这会儿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好好的在家里闷头缩着不好么?怎么就一时意气冲出来了? 而眼下也容不得他退。 “是你说随便比什么?”提南兴喝问。 戈蓝德双手抱胸:“不错。” “好,先前的马球是你们仗着人高马大的欺负我家的小儿郎,这回还是马球,虽说马球也是我最不擅长之事,可总不能视若无睹——”提南兴一副无奈的神色。 李云飞等人彼此对视,眼底都划过亮芒。 若是二郎当真不成,他们又怎么会找二郎来救场? 戈蓝德哈哈大笑:“好啊,那就马球。” “不过,我可不相信你马球最不擅长。” 戈蓝德瞥了眼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转头跟身后的那些蛮族人说着什么。那些蛮族勇士哈哈大笑。 提南兴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已然面如锅底。 他本来以为以自己最擅长的马球来对付他们,总能揽回些颜面,现在看他们的马球之术恐怕只高不低。 怎么办。 若是输了,岂不是更丢脸! 还丢尽了他平南候府的颜面。 就在此刻,“嗖——”一声响箭冲天而起。 在场两方都吓了一跳。 提南兴等人以为是蛮夷之辈故技重施,纷纷怒向蛮夷之众,却发现蛮夷之众也凛然了神色,看向他们身后。 提南兴心下一喜,难不成是家里来了人? 提南兴和一众郎君回头。 但见旌旗肃杀的校场上,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缓缓行来,马背上横放着一只长弓,长弓后,鹅黄色轻绸衣裙的小女郎宛如干涸沙漠中的春色,头上的珠玉配饰随着马儿的走动轻轻晃动,裙摆在马背上随起涟漪,精致漂亮的面庞巧笑盼嫣,贝齿明眸,灿烂的仿佛是轻盈起舞的蝶儿。 提南兴恍惚了下。 另一边的蛮夷之众更是几乎摒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方听着戈蓝德高呼:“那边的小女子,叫什么名字?你很美丽,像是我们大草原上的紫锥花。我是蛮族的勇士戈蓝德。” 马背上的小女郎好像没听到,就这么任由马儿踢踏行着走到提南兴不远的地方。 随着小女郎的近前,提南兴的脸色越来越白。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也都默不作声,其中李云飞的额角更是冒出粒粒汗珠。 绿衣小官原本讶异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女郎是何人,但看到一众郎君的神色,知趣的退到一边。 戈蓝德见状,若有所思。 冯云看着目光躲闪的提南兴,笑意盈盈:“提家二郎,焉不知来者是客?人家蛮族勇士千里迢迢前来求和,我大乾理应彰显气度,岂能以己之长攻其之短,这若是传到外邦,岂不是说咱们大乾小气?” 提南兴咬着牙,瞥了眼那边的蛮族众人,试图显出自己并不怕冯云的架势,可话说出来还是底气全无:“那你说怎么弄。” 冯云扬起嘴角,露出小白牙:“当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那不还是和他说的一样? 提南兴鼻子里刚要哼出声,就听着冯云后面的话:“他用弩箭射你,你也射他,生死赌约,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女郎的声音柔和清脆,更还带着一丝纯真,可就是叫提南兴的后脖颈生生的冒出一层冷汗,紧跟着这层冷汗又沿着背脊一直蔓延到四肢,手脚发麻,全都不听使唤。 先前那个蛮族人的一箭让他害怕,可她只是说话,就让他心悸。 “你,你才死!我为什么要跟他赌!”提南兴声音抖得发颤。 “他骂了你啊!他先射你的呀!” “可,为什么要生死……” “他骂你就是在骂平南候府,骂平南候府就是在骂大乾,骂大乾,难道不应该生死相对?” 提南兴一滞,他竟然没法反驳。 身为武勋子弟,为了大乾,本应死不足惜。 绿衣小官擦着汗,连忙上前:“女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原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女郎,哪儿曾想竟是个小疯子,一来就恨不得生死相搏。 这是跟平南候府有仇! 提南兴不知道绿衣小官想什么,若是知道,必要拉着绿衣小官痛哭流涕。 呜呜,是真有仇啊! …… 那边听的清清楚楚的戈蓝德面色几变,连忙喊道:“这位小女郎,我没有骂大乾。” 冯云对绿衣小官笑了笑,仍是对戈蓝德不理不睬,只问提南兴:“不敢?” 提南兴对上冯云那张比他以往每次看到都娇俏明媚的面容,心里慌乱的只想逃。 “我,我不敢,有本事,你来。”提南兴。 “好。” 冯云应声,紧跟着抽出一根箭矢搭到弓上,瞄准了提南兴。 第一百四十章 天降横财 阴森寒凉的箭矢就在眼前对面,提南兴吓得一哆嗦。 身下的马儿感觉到主人的惊惧,嘶鸣着扬起前蹄。 “啊!” 众目睽睽之下,提南兴从马上跌下来。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骇然。 片刻的寂静过后,戈蓝德等蛮夷之众也是哄然大笑。 “哈哈哈!” 就在此刻,冯云倏地扭身向戈蓝德,手中的羽箭离弦而出。 “嗖——” 前一刻戈蓝德还在得意,下一刻阴森的箭矢冲着他扑面袭来。 数十步的距离,近在咫尺。 戈蓝德根本来不及反应。 寒风裹挟,霎时间仿佛回到了草原上最阴冷的寒冬腊日,自己身无寸缕随时都会死去。 心尖冰凉刺骨。 全身僵硬。 原来他也会死。 “戈蓝德,戈蓝德。”耳际的呼唤仿佛从雪山上飘下来。 戈蓝德回神。 身后的一众族人唤醒了他。 他没有死。 弓箭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 带走了他的帽子。 戈蓝德盯向那个正冲着他盈盈浅笑的小女郎。 “你想要杀死我?”戈蓝德大喊。 身后的一众族人亦对冯云怒目相对。 提南兴等一众郎君只以为自己眼花,要么就是看错了。 明明前一刻还对着提家二郎,还把提家二郎吓得跌下马,可随后那一箭就冲着对面射了过去,光天化日,众目昭彰的射飞了那什么戈蓝德的帽子。 大乾和蛮夷征战多年,身为武勋子弟都明白蛮族的帽子就相当于他们的命。 提南兴呆呆的站在地上。 对面的蛮族人射他,让他丢了平南侯府的颜面。 是她射了回去,挽回了平南侯府的颜面,甚至大乾的颜面。 绿袍小官只觉得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连忙上前两边拱手,作稽:“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戈蓝德等族人根本不理会。 早已经把弓箭放置到先前的位置,就好像从没有弯弓搭箭的冯云一指还愣在地上的提南兴,一副天真模样:“你刚才想要杀死他吗?” 戈蓝德听懂了。 这小女郎的意思是他刚才想要杀死提南兴,她就想要杀死他。正是因为他只是吓一吓提南兴,所以她也只是吓一吓他? “你可知道我蛮族的帽子代表着什么?”戈蓝德喝问。 “不知。但你的帽子,比我们大乾的颜面还重要?”冯云反问。 “你射了我的帽子,就是杀了我。”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死了,那现在你是什么东西?” “……” 有听懂冯云的话的蛮族人大怒,用蛮语骂起来。 提南兴等人虽然听不懂,可看表情就知道他们在骂人,也都骂起来,提南兴连马都顾不得再上,骂的最欢。 “有失体统,实在是有失体统。”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绿袍小官一会儿这边跑,一会儿那边跑的两边劝着。 只是跑到提南兴这边的时候,嘴里低声说了几句蛮族话,然后又说“彼之娘。”“彼之祖上”等等。 提南兴等人心有灵犀,学着绿袍小官的蛮语大骂。 蛮夷等人脸色越骂越难看。 提南兴等人越骂越兴奋。 都是骂人,可你们骂的,我们听不懂,我们骂的,你们听的真真的。 冯云忍着笑,低声问绿袍小官:“不知大人贵姓。” “不敢称大人,小吏汪通,见过女郎。” 冯云拱手:“镇国公府,冯云。” 汪通眼中泛起一抹亮芒。 原来这位小女郎就是传闻中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果然名不虚传。 …… 戈蓝德看着冯云那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喊了声,身后的蛮族众人住了口。 “女郎,他可不简单。” 汪通嘴巴不动,喉咙里溢出这句话。 冯云微微颔首,策马往前几步。 戈蓝德也策马上前。 蛮族众人跟随在戈蓝德身后,如阵仗随行。 …… “郎君。”李云飞在提南兴耳边低声。 提南兴看着孤身一人的冯云,一咬牙,翻身上马,领着众郎君跟上。 马儿轻轻踢踏,校场内凭空起风。 两马对立,鼻息都喷到对方的脸上。 马背上,戈蓝德高大威武。 对面的冯云娇小柔软。 戈蓝德目光锐利如电。 冯云笑盈盈,明眸皓齿。 可莫名的,就是不输分毫气势。 “小女郎见过血?”戈蓝德状似疑问,实则是肯定。 冯云不以为意:“刚才还有人说我杀了人呢。” 既杀了人,怎么可能没见过血。 提南兴在冯云身后,明明只是听到了两句对话,可就是感觉到了刀光剑影。 就像是看自家大兄和有些人说话的时候一样。 叫他心惊胆战。 可又莫名安心。 欸? 提南兴被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偏偏又在此刻看到对面的戈蓝德看向他。 提南兴登时咬牙切齿的瞪过去。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冯云,他就一口咬过去。 戈蓝德嗤笑,对冯云道:“看来小女娘是想要与我生死赌约了?” 冯云瞳孔微圆。 这是做什么梦呢…… 念头刚在脑中泛起,已经许久没有怎么动弹的系统突的动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见识你的魄力。+4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嚯,嚯嚯,还真是意外之喜,天降横财!! 冯云弯唇,皓齿明眸,皎皎动人。 只看的戈蓝德都愣了下。 而后就听冯云断然道:“当然。” 戈蓝德(葛兰)眉心皱起。 冯云脑中的系统再次变化。 积分加4000,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向阳花生 一个娇小的,甚至在那些蛮夷族的眼中甚至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的小女娘是怎么敢说出来“当然”这两个字的? 可这小女娘身后的一众少年郎君竟是没有一个流露出不忍难为情的神色,尤其是那个先前从马上被吓掉的提家二郎更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要知道可是“生死赌约”,就不怕这小女娘死在当场? 还是说他们笃定了这小女娘根本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这个小女娘是谁? 莫不是就是那个传言中收拾了提家二郎的小女娘? 蛮夷中有人面露凝重。 葛兰抱臂盯着冯云。 先前这小女娘的一箭,犹如芒刺在背。 正如他所言,这小女娘恐怕是见过杀人血。 “我愿与小女娘比试一番,生死勿论!”有人从葛兰身后上前。 提南兴捏着缰绳的手一紧。 他是相信冯云的箭术,可生死相拼啊,他们还真敢! “不可!”葛兰伸臂拦住,对冯云道,“恐怕我是不能如小女娘的意了,我等随使团前来,是谓两国相交,先前不过是与众位郎君玩闹,又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何必又是生死相搏!” “哦,这回又玩闹了?” “还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 提南兴这边嘲讽不已,葛兰只当没听到,看着冯云,目光深深:“不知小女郎姓甚名谁,是哪家女儿?” 冯云还没说话,提南兴心口提起来,喊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大乾从不问女郎姓名,只要是问的,就没有好东西。” “就是,我们还没问你是谁,你凭什么先问我大乾女郎?” “没错,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们纷纷上前。 俨若护花君子。 冯云在马上微笑,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哈哈!”葛兰大笑,“今日我总算见到了你大乾少年儿郎们的风范!” 此言一出,提南兴等人脸色忽青忽白。 冯云却是惊讶道: “还是这位使者提醒了我,我虽是女郎,往日里也和他们打过几次,彼此看不顺眼的,可此时此刻,他们仍在为我争辩辩驳,嗯,果然是我大乾少年儿郎们的风范。” 闻言,原本背脊都有些塌下来的提南兴等人立刻挺胸抬头,再次字句铿锵有力。 葛兰没再说什么,只看向了一旁这会儿一直以为自己是隐形人的绿袍小官。 “时候不早,回驿馆了。” 汪通如蒙大赦,往冯云提南兴这边问询。 提南兴看冯云。 冯云:“看我做什么?” 提南兴想了想,冲着葛兰等人摆摆手:“得了,我大乾少年儿郎们宽宏大量,就不与你们计较,但战利品得给我们。” 提南兴一指葛兰头上刚戴回的帽子。 “放肆!” “……” 众蛮族大骂,提南兴等人也毫不示弱,刚消停下来的校场再次热闹起来。 冯云也从祖父口中大略知道缘由,于蛮族人来说,头上的狼毛帽子不止相当于他们的性命,更关乎荣耀,他们缔结盟约时也会彼此交换帽子以作诚意,双方交战时,大乾将士常以收缴多少狼毛帽子来炫耀夸功,这回是冯云射掉了帽子,说那帽子是战利品也没错。 “好了!” 葛兰抬手。 众蛮族不再说话。 葛兰看着冯云,摘下头上的帽子,又看向提南兴:“是这位小女郎所射,即便要给,我也只能给她。” 冯云挑眉。 提南兴冷哼:“我原也就不是为我要的。” 冯云不由看向提南兴。 提南兴被冯云看的恼羞成怒:“看什么,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得来的狼毛帽子。” 葛兰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瞥向提南兴。 提南兴察觉到,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葛兰却已经不再看他,只看向冯云。 “这位女郎,请收下你的战利品。” 没有了毛茸茸的帽子的遮挡,葛兰的面容犹如刀削斧刻般的硬朗,双目透着摄人的光芒。薄唇冷冽似寒。 冯云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同时,也收下了帽子。 于这一众蛮夷来说,葛兰相貌上乘,但在冯云看来,就很一般。 …… 葛兰等众离开。 冯云也驳马回转。 提南兴催马拦到冯云跟前。 冯云弯唇,扬了扬手中的帽子:“后悔了?” 提南兴摇头,目光左右闪避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这帽子也是军功,至少一转。” 军功?一转? 冯云茫然。 祖父没跟她说过。 提南兴看出来冯云不懂,咬牙道:“你大兄肯定知道,你去问就行。还有,这这回只当是我欠你的,要是有什么,你尽管说,我我尽力。” “驾,驾——” 话音还没落地,提南兴策马就跑。 马跑的飞快,转眼就没了影儿。 身后的一众郎君连忙跟上。 人群中李云飞偷偷回头看了眼。 娇俏的小女郎骑在马背上,日头高落轻洒,好似向阳花生。 …… “为什么不比试?我未必会输,即便是输了,为戈蓝德而死,我也痛快。” 回转驿馆的路上,先前要替葛兰比试的蛮族勇士仍是愤愤不平,其他蛮族人亦有不解。 葛兰停下,控马回身面对着他们。 葛兰先对那名蛮族勇士道:“我知道你的忠心,如果是和平南侯府的郎君比试,我不会拦着,可那个小女娘,即便是偷袭于我,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箭法很强!” 葛兰又面对其他众蛮族:“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更不想你们因为我出事,所以请原谅我这次的错误!但我向你们保证,以后这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 说着,葛兰对着他们重重捶胸,以蛮族的最高礼节来致歉。 随行的蛮族众人呼吸急促,先前的那名勇士更是眼眶发红。 “戈蓝德,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戈蓝德是为了保护我。” “戈蓝德,我们誓死效忠!” “……” 听着身边一众蛮族勇士的呼声,葛兰咧开嘴笑了,灿烂的就像是草原上的阳光男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父亲要回来了 “女郎出手就已经是帮了平南侯府了,怎么还敢答应比试?好在那些蛮族人没敢应下,不然若真的比试起来……女郎若又是有了什么万一,岂不是逼着奴婢去死。” 车厢里,冬怜呜呜咽咽,眼中垂泪。 冯云总不能说是因为系统喜欢,只能耐着心思去哄。 “好了,不哭了。” “我原本的也没想答应,不不就是因为都是大乾勋爵子女嘛,再说,我也笃定了他们蛮族不敢的。” 冬怜抽噎:“又是怎么不敢?若是那些蛮族说是被女郎逼的不得不生死相搏呢,若是他们死了,只说是咱们大乾仗势欺人,若是女郎有什么……那岂不是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可就说错了。”冯云道,“他们是战败了不得不前来求和,此番也是他们有意挑拨在前,为的就是折辱我大乾儿郎,是我挽回了我大乾儿郎的颜面。” “假如他们应了这场生死相搏,那就不是他们试图折辱我大乾儿郎的颜面了,而是把大乾的颜面往地上踩,一边是蛮族勇士,一边只是大乾的小小女郎,你以为这场和谈还有谈下去的必要?” 冬怜听着恍惚。 是哦,她都忘了自家女郎还是小小女郎。 别说是生死相搏,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赢了。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自家女郎只是小小女郎的呢? “想什么呢?”冯云伸手在冬怜的眼前晃了晃,“和我说着话还走神,想来是知道自己哭错了。” 冬怜顿时又羞又气:“女郎女郎就不怕他们莽撞无礼,什么都不懂么?” “可显然,他们懂啊!” “……” 冬怜说不出话来,只能板着小脸儿不言不语,打定了主意日后不管什么都必须跟在女郎身边,寸步不离。 冯云不知道冬怜想什么,眼角不由瞥向手边上的狼毛帽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个葛兰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回到镇国公府,冯云先去翠逸园报了平安就往长青阁去了。 冯云一边拿出狼毛帽子,一边给大兄讲述自己从西山寺回来的路上碰到提南兴去校场像是去报复什么人,她原本是想着万一找三郎的麻烦才跟过去的,没想到竟是碰到了前来议和的蛮族随行,于是又发生了一些小事情的事情,冯云必然没提生死相搏那一趴,只说到她用弓箭射飞了帽子的主人,后面就全是提南兴他们还有那个叫汪通的绿袍小官的功劳。 冯暮雨听着,目光尽数落在这狼毛帽子上。 冯云刚说完,冯暮雨问:“提家二郎把帽子给你的?” “不是,是那边给我的。”冯云道。 冯暮雨点头:“难怪了……” 冯云听出了大兄的意味深长。 “何意?”冯云问。 冯暮雨指着狼毛帽子:“看,这帽子边缘有金边,蛮族寻常人家可没有这样好的帽子,那人叫什么?” “他说他叫戈蓝德。”冯云。 “戈蓝德?”冯暮雨道,“蛮族并没有这样的贵族姓氏,但有‘葛’之姓,葛氏可是蛮族八大姓氏中仅次于大汗的部落,听闻此行就有葛氏勇士前来。这个戈蓝德八成就是葛氏的人。” “你说狼毛帽子是提家二郎说要留下,结果他却是给了你,我看他就是想要咱们两家因为这个帽子争执一番,虽不是什么要紧,却也是恶心咱们。” “大兄是说军功?”冯云问。 冯暮雨颔首:“不错,一转军功,从一个大头兵升为什长,二转百夫长,如提家二郎这样的勋爵儿郎若是有二转军功,初上战场就可领两千人马,不然就只有亲兵营五百之众。这帽子至少二转军功!” 冯云失神。 至少领两千人马啊~ “大兄,这军功会给我?”冯云连忙问。 冯暮雨道:“当然会,有提家二郎为证,必是你的。” 冯云忍不住笑。 冯暮雨瞧着冯云这笑的发憨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 这丫头,还真是想当女将军上瘾了。 “还有个好消息。”冯暮雨道。 “什么?” “后日,父亲就要到了,圣上有旨,京中百官迎京郊十里,太子殿下还有几位皇子殿下随行在侧。” 大兄后面说的什么,冯云几乎没有听到,只听到前面说的半句。 离开三年的父亲快回来了。 她清楚的记得父亲脸上的疤痕,清楚的记得父亲看着她,笑的慈祥的面容。 上一世她也有爱她的父母亲人,可这一世毫无疑问最爱的就是父亲了。 什么骑大马,什么飞飞…… 上一世她没玩儿过的全都在这一世的父亲身上玩了个遍。 什么心理上的别扭什么的完全不存在,每天“爹爹”的喊着,爹爹做牛做马不就是理所应当? 要不然就她这个恨不得天天躺着就能活到一百岁的,怎么会神经病一样说要当女将军? 太好了,她爹要回来了! “醒醒,口水流出来了。” 冯云连忙擦嘴,发现手上嘴上干干净净。 冯云瞪向一旁笑的眼睛都弯成两道缝儿的冯暮雨。 “这还不是最好的消息。”冯暮雨又道。 这还不是? 冯云连忙问:“那最好的消息是什么?” “在你院里,你回去就知道了。” 冯云点了点头,行礼:“若大兄无事,云儿就告退了。”不等冯暮雨说话,转身就走。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冯暮雨:“……” 冯云站在青竹小院门外。 里面的侍婢仆从和往常一样,似乎并无变化。 难道是大兄给她的惊喜? 冯云进到院子。 院中的侍婢仆从连忙上前相迎。 在侍婢侍奉下,冯云更衣换裳,冬怜则是应着她离开院子之后的种种事宜。 当冯云更衣后出了来,就见着冬怜一脸喜色的迎上。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冯云问。 “晏师传信来了。”冬怜奉上信笺。 冯云打量冬怜身侧四周,并没有发现旁的物件儿。 不会这就是大兄说的最好的消息? 冯云打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冯云的脸色渐渐僵硬。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信你的梦 镇国公府花苑,亭中有侍婢侍奉,长廊处也有长桌摆放。 冯云在长廊,冯清在亭中。 各自桌上铺着宣纸,笔墨挥毫。 冯清唇角含笑,神情怡然。 冯云沉眉凝思,下笔仔细。 冯清抬眼看到冯云的神色,嘴角轻勾,在身边的侍婢置上自己的印鉴后,方施施然的走到冯云身侧。 冯云画上与自己所画一样都是百花绚烂,只是她的是春风习习,冯云的是一抹嫣红,画前一穿着盔甲的将军,手执长弓长枪,凛然而立。 冯清眼底清凉。 如果说拜师那日冯云只是临摹,她看的不甚清晰,现在已然清清楚楚。 冯云的画不如她,但相差亦不远。 “二姐姐,我这画可能入晏师的眼?”冯云话里忐忑。 “晏师要你所作何画?”冯清不答反问。 冯云立刻苦了脸,放下笔,唉声叹气:“昨儿大兄说我院里有好消息,我可是跑着回来,结果,只晏师的信笺,要我作画,听闻父亲要归来之心境,之前我就是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哪里会画什么心境!今儿若不是见二姐姐来园子里作画,我怕是挠破了头也不知道要画什么。” 冯清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没想到竟是她教了冯云作画。 “今日我所作亦是如此。”冯清道。 “真的?那我能抄吗?”冯云欢喜状。 “你说呢?”冯清声音有些冷。 冯云无奈:“早知道就拜别家大师为师了,这样就是抄了,也看不出来。” 冯清袖下的手发紧。 她数年辛苦才能拜晏师为师,而她,若非是她一时难以自抑,她又怎么可能再拜晏师,偏偏现在还是一副委屈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德行。 冯云眼角瞧着冯清脸色发青,轻咳一声。 小白花这么容易生气可怎么行~ “二姐姐,我看看你的画,可好?”冯云又问。 “自无不可。”冯清一字一顿。 冯云浑然未觉,雀跃的过去亭中。 但见冯清的画上亦是花草,画中朵朵花枝似在风中摇曳,欣喜之色几溢画卷。 “画的太好了。”冯云惊叹,“晏师明知道二姐姐画作比我要好那么多,偏偏要画一样的画作,晏师就是偏心呀。” 闻言,冯清的额角都在颤。 什么偏心她,明明晏师是偏心她冯云! 她习了几年画作?她冯云才画了多久? 正如先前的画作临摹,同样的画作才更可见她的劣处,她冯云的好处! 冯清的目光落在正在看画的冯云的后脖颈上,幻作恍惚的似有锐利的刀锋划过,鲜血淋漓。 冯云低头看着画,只感觉到后脖颈似有凉意划过。 小白花姐姐就在她身后呢~ “见过女郎,这是我家女郎要呈送给两位女郎之物。” 远处有侍郎府的侍婢缓缓近前,呈上一个盒子。 冬怜接过来,冯云打开,盒子里正是做好的刀笔刃。 和冯清画卷上所画一模一样。 更因为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更显精致。 “好漂亮。”冯云惊叹,回头问冯清,“二姐姐还真舍得送人?” 在冯云打开盒子的时候,后脖颈的凉意就已经消失不见,冯云只看到冯清神色微腆:“相救之义,总不能不报。” “好。”冯云不舍的摩挲了会儿,刀笔刃放回到盒子里,推向冯清。 冯清嫣然一笑,又推给冯云。 “三妹妹送去,可好?” “为何?这是二姐姐的谢意啊?” “那位韩士子可是救了一顽童,再说,刀笔刃是我所画,又是大姐姐所制,如今三妹妹亲去,才对。” 冯云面带扭捏:“不如二姐姐假装我去?” “三妹妹!” 冯清嗔然。 冯清无奈:“好,去就去,可先说好,我会说这是二姐姐相谢之意。” “那是自然。”冯清笑意盈盈。 冯云微微抬眉。 小白花这是恨不得她和那位韩士子多见面才好。 只是小白花怕是不知道,她也想和那位韩士子见一见呢~ 京都,风云楼。 素净的车马缓缓停下,冬怜从车中下来,随后下车的是一戴着帷帽的女郎。 女郎行走大步,直入风云楼三楼。 三楼某雅室房门打开。 冬怜在前,帷帽女子在后。 屋内,等候的江阴士子韩休杰连忙起身行礼:“士子韩休杰,见过女郎。” “久违了,韩士子。”冯云摘下帷帽。 这回她不是这几日在府中几乎和冯清一样的装扮,而是穿回了自己最惯常的衣裳。 韩休杰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冯云身后瞄了眼,连忙躬身:“不知女郎相召,是有何要事。” 冯云弯唇:“也不是什么要紧,只是听闻前几日士子于我镇国公府的马蹄下救了一小童,二姐姐回府之后就常说韩士子虽是文人学子,却颇有侠义之心,想来日后入仕定是国之栋梁,总是全是夸士子的,这不,又做了个小玩意给世子,说是感谢士子相救之恩……” 冯云拿出盒子。 听着冯云那番话眼底就已经有些泛红的韩士子双手颤颤的打开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刀笔刃,韩士子的双手抖的更厉害。 随后就在冯云的视线中,韩士子颤抖的拿起来,拧了拧,拧开了。 “你怎么知道怎么用?我还什么都没说。”冯云惊愕。 韩士子苦涩的张了张嘴,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道:“若是我说是我做梦梦到的,女郎可信?” 冯云愣愣:“你是说你原来常做的那个梦?” 韩士子低下头,没说话。 却更显出了几分脆弱不堪。 冯云想到早些时候她接到的关于江阴韩的纸条上所写,缓缓道:“我信你说的梦!” “再说,这不就是证据?” 韩休杰惊喜抬头,眼中满含泪水。 “女郎,当真信我所说?” 她刚才都说她信了,怎么还要她再说一遍? 冯云暗暗摇头,道:“我信。” 韩休杰激动难抑,终于道出了他的那个梦。 冯云对韩休杰的这个梦早有所料,早先在西山寺也听了几句,可当亲耳听到详细版才知道竟是比她猜想的要精彩的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心呢 “我是从六年前开始做那个梦的,一开始只梦到人影,什么都看不清,后面就梦到的多一些。有山水,有城池,有铺子,还有彼此说话的人,以往我从没有见过,只以为是梦中所见,待来了京城,才发现竟是和梦中一般。” “梦中的女郎端庄娴雅,虽不曾所见容貌,如今也犹如轻纱笼罩,朦朦胧胧,可周身气质如华,宛如天上谪仙,正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又似女郎曾有诗‘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不容直视——” “还请女郎恕罪,上次在西山寺是韩某唐突,风云台那日也是当真自承有罪,所雕之物也是日日戴在身上,后又几次与女郎巧遇,实是韩某之幸,若非得遇女郎,韩某绝无可能有贵人看中。” “上回遇马匹惊慌,说是什么侠义,韩某以为换做其他士子看到亦会同韩某一般,虽是小儿,然性命又有何高低之分?却不曾想女郎竟是记在心上,还有谢礼相送,韩某汗颜不敢受。” “佛曰,一啄一饮自有定数,若是韩某心怀攀附,怕也不会有这数年梦境,于韩某而言,梦中之女郎,仙也罢,神也好,哪怕是魔,亦是韩某所经所受。若非今日见到这刀笔刃,又有女郎相询,韩某不会再多言。” “韩某不知女郎如何称呼这刀笔刃,那位女郎就是如此称呼,也是她亲手所画,相送与我,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怎么用,在梦里,这刀笔刃救了我一次。具体因何,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夜火光漫天,有歹人持利刃冲进我房中,幸而我有刀笔刃,才借机反杀了歹人,保全性命。” 韩休杰看着桌上的刀笔刃,面上仍是心有余悸,却已经不再言语。 冯云怔怔失神,半响,道:“如此惊险,那这刀笔刃,你还是务必要收下,万一梦境成真呢?” “可……”韩休杰迟疑。 “收下。”冯云道不容拒绝,“你这边只是早拿到而已,日后说不得每个士子都会有呢。” 韩休杰面有愧色,起身行礼:“既如此,韩某愧受。” “不愧受不愧受,若非是你,还没有这刀笔刃呢。”冯云摆摆手,又一副好奇的神色,“梦中也有风云楼吗?” “有。” “我和姐姐是双胞姐妹,韩士子以为我和姐姐谁更像是梦中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女郎?” “这……” “我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是,是令姊。” “哇,好神奇!就像我梦中的白胡子爷爷一样。”冯云惊叹不已,却已然断定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江阴士子说的不尽不实。 韩士子说梦中所见刀笔刃,是真的。 不然也不会一语道破。 韩士子在看到冯清的时候脸上的讶异之色比见到她时还要激动。 所以所说冯清更像是梦中的女郎,是真的。 可他说的梦里看不清模样,是假的。 不然又怎么会辨认出她和冯清的区别?凭气质?京都之名门女郎数不胜数,他才见过几个,就敢如此笃定? 而冯清认得这位第一次入京参加秋闱的江阴士子,设计出了人家梦中的刀笔刃,更想要她和那位韩士子相熟。 是以,她判断冯清所在的那一世,和韩士子很熟,但绝对是恨意深重的熟,不然也不会把这位韩士子介绍给她。 若是喜欢,留在身边还来不及,何况那日风云楼初见,她就感觉到了冯清身上熟悉的寒凉气息。 冯清恨这位韩士子。 只是冯清不知道这位韩士子竟然做了六年的梦。 她的白胡子老爷爷是假的。 韩士子的梦却大概是真的。 毕竟连冯清都又重来了一回呢。 冯清恨韩士子,韩士子的梦里却是梦了六年。 能使国公府女郎对一男子恨之深,而那男子却是在另一世仍一梦六年,会是何原委? 大概唯有“情”之一字了。 其中的恩怨纠葛,她猜不到,但韩士子说,一啄一饮,必有定数。 就如同彼时她才是晏师弟子,这回小白花替了她成为晏师弟子,可又因为小白花屡次的算计她,逼得她又一次成为晏师弟子。 原本她只是知道有个叫韩休杰的秋闱士子,却因为小白花意外发现了韩休杰和小白花如斯熟稔,更察觉到了小白花的用心良苦。 “难怪二姐姐总说你来日可期,还设计了刀笔刃,敢情也不是无缘无故。” 冯云吟喃,随后又仿若名门大户家里爱读某些才子佳人话本子的女郎一般,双眼兴致盎然,更还是有着某些期盼的瞧着韩休杰,“这回秋闱可定要榜上有名哦,我家兄长也参加呢,若是韩士子比不上我家兄长,恐怕韩士子还真登不上我家的门。” 韩休杰面上微红,口中却还是坚定刚毅。 “江阴韩休杰,必不负女郎所念。” …… 冯云走了。 出门上了车,车子缓缓驶离。 韩休杰没有送到门口,只在楼上看着车子离开。 那位小女郎离开前说虽车子没有标识,但为了防止有心人看到,还是不要相送的好。 只是这小女郎莫不是忘了这里是风云楼,虽说他的梦里没有风云楼,可凭如今风云楼的名声,岂是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 他能感觉到那位小女郎信了他的那番说辞。 极好! 即便是传闻中的女郎,也只是小女郎耳。 韩休杰重重握拳。 此番科考,他必要上榜! …… 车内,冯云看向冬怜,冬怜道:“女郎安心,必不会有传言流出。” 冯云颔首,闭上眼睛。 冬怜看女郎又要小憩,连忙问道:“女郎以为那位韩士子所言可有几分真假?” “冬怜以为呢?” 冬怜思衬:“有女郎所梦,奴婢也以为那位韩士子所言还是有几分真的。” 冯云睁开眼睛。 说他的真就真呗,干嘛还扯上她的白胡子爷爷? 冬怜还在沉吟:“那位韩士子说梦中女郎更像二小姐,可奴婢觉得更像是女郎才是。” “哪里像我?” “韩士子不是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还说了女郎的那首诗词,里里外外可不就是在说女郎嘛~” “这是人家的抬举夸赞,你还当真了?”冯云没好气,刚才差点儿吓一跳。 冬怜仰头一笑:“女郎看的明白,奴婢就安心了。” 冯云也笑了。 有这样的奴婢,她也安心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在这边看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冯清并没有急着来问,但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满是关心。 “三妹妹怎么这许久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与那位韩士子多说了几句话。” 冯云避重就轻,目光躲闪。 冯清唇角微扬,先前园子里火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又是说了什么,叫三妹妹都如此好奇?”冯清笑问。 说了极有可能就是关于你的梦的事情。 冯云叹气:“我是不怎么好奇的,只是他讲了一个话本子,很是有趣。” “原来如此。”冯清不以为意。 冯云好奇:“二姐姐也常听话本子吗?” 冯清眸光微转,掩唇道:“才子佳人,精怪狐媚,判案故事,当然有趣的很,倒是三妹妹看的少了些。” “哦,那以后我得多看看。” 冯清嘴角的弧度更深:“那位韩士子可不就是才子么~” 冯云作势娇羞:“二姐姐~” “三妹妹害羞了?” 冯清又是调笑了几句,方离开,离开的时候,还有轻笑徐徐。 只是屋内,早已经寂静无声。 红着脸的冬怜悄悄看向冯云。 冯云瞪过去:“看什么看,想笑就笑。” “噗噗!”冬怜忍不住捂着嘴闷笑。 冯云看着镜子,想到自己先前那副娇羞的模样,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有些技能学会不难,可就是用出来太羞耻。 呕—— 阳光明媚,桂花香飘。 整个镇国公府却好似春日相邻,往日里严苛的管事笑的咧着嘴,侍婢仆从脚步轻快,连护卫手里牵着的狗尾巴都摇的比往日里剧烈。 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要回来了,就在今日。 府中上下一早就打扫整齐,屋内亭廊都是撒了水清洁如新。 叔父冯志呈也早出了门,随同百官前往城门外十里相迎。 大兄也不在,说是身上有正八品的给事郎中衔,也在品阶之内,虽不能近距离看到,可也能远远观望。 西山寺来了消息,祖父说不过是征战归来,不必这样隆重。 世子夫人面有憾色,还是恭谨的应了。 家中余众聚在翠逸园内,等着门外仆从的呼声。 世子到了三道巷子外,就会有仆从跑进来呼喊,也免得他们在门外等候太久,待世子到来时已没了精神。 “嬷嬷,再看看。”世子夫人张臂左右转。 李嬷嬷看了又看,“夫人已经很是得体了,比起上次面圣还要仔细呢。” “嬷嬷。”世子夫人面色微红,又问一旁的侍郎夫人,“你看呢?” “我看嫂嫂也是极好的,嫂嫂,看看我,如何?”侍郎夫人也要世子夫人帮忙查看一二,世子夫人顿时也顾不上自己了,忙着看侍郎夫人的装扮。 侍郎夫人对李嬷嬷眨了眨眼。 李嬷嬷微微躬身。 冯妙也正在要冯清帮忙查看一番。 冯暮修没有再玩闹,昂首挺胸的绝对不要身上的衣袍有半分的褶皱。 冯暮尘笑了笑,手执书卷在角落默默背诵。 “咦?三妹妹呢?” 冯妙妥帖后,忽的发现屋内少了个人。 众人亦是左右环顾。 果然冯云不在这里。 李嬷嬷连忙出去,没一会儿,李嬷嬷回来:“女郎不在园子里。” 世子夫人大怒:“这丫头,去哪儿了!” 京都内,通往北城门的大路正中空无一人,两侧每隔十丈都有兵士手握腰刀,百姓们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但也不止是被这些兵士所吓,而是也都听闻了镇国公世子大胜归来。 蛮夷的求和队伍早些日就到了,京都的百姓消息灵通,也都记得三年前一匹又一匹的快马从北边的城门跑进来,而后京都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粮价飞涨,连街面上的混混纨绔都不见了身影,后来听说镇国公世子出征,再后来京都又变回了以往轻松的样子,粮价降了下来,这几个月连平南侯家的郎君都开始在街面上混了。 今日镇国公世子大胜归来,百姓们都聚集在街道两边想要看一看那位传闻中从无败绩的镇国公世子是何等的英武。 “听闻和老镇国公一模一样。” “不一样,这位世子脸上有道疤,是早些年前和敌人对砍留下来的。” “哎呀,现在的那些侯爷爵爷的,谁像是这位世子在前面冲啊!” “就凭镇国农庄里的农人都是伤残兵士,咱就得给镇国公竖这个。” “……” 有人举起大拇指,有人连连点头。 站在前面的民众身后有两个矮小的人影挤不进去,只能退到后面。 “云郎,不成。”小仆从打扮的冬怜满头是汗。 冯云也双手叉腰,她是能把这些人打到给她们两个让地方,可万一被认出来,老爹还没进门,她就给老爹抹黑了。 冯云扶额:“看来,只有用那个法子了!” 冬怜重重点头。 …… “两位客官,楼上请——” 店家小二脸皮上的褶子都快笑到了耳朵后面,手里刚落下的一小锭碎银子就像是变戏法没了影儿,店家掌柜笑呵呵看冯云冬怜两个就像是在看财神爷。 冯云冬怜两个上了楼,但见楼上原本能摆八张的桌子的地儿已经摆上了十二桌,桌桌都是各色零食小吃酒水,上楼的时候店家小二已经介绍了,上楼费五两,小吃酒水零食不限量。 听着是自助,可五两银子,够寻常百姓不吃不喝挣两个月的了! 即便如此,楼上有了冯云和冬怜,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座。 可见今儿的财神爷很多。 有的穿着富贵,有的就是豪门贵公子领着仆从过来看热闹,也还有只是寻常布衣百姓,还是踮起脚尖努力探头的往外张望。 众财神爷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一瞧竟是个小郎君,身边还有个也装作男儿打扮的小女婢。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郎君偷偷跑出来了? 冯云没理会四周看过来的各色目光,就在那名布衣百姓的身边挤了个位置。 “这位仁兄,我在这边看,不碍事?”冯云学着大兄拱手行礼。 那名布衣百姓连连摆手:“无碍无碍。”不自觉的退后数步。 一旁,有轻嗤传来。 那名布衣百姓的脸色涨的通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安归来 冯云寻声看去。 众财神爷们有的目光清淡,有的神色怪异,也有的面露惊讶,但先前那个嗤笑的人,还是落在了冯云的眼里。 那人也察觉到了,晃着手中的折扇不在乎的看向冯云。 毕竟冯云在他眼里也只是不知道谁家的小郎君。 冯云瞥了眼,就看向冬怜。 冬怜喊道:“店家!” 店家小二忙着上来:“小客官,点儿什么?” 冯云也仰着头鼻孔朝天:“咱们花这么多银钱就是为了能一观世子爷还有咱们大乾将士的威风,咱就说这要是还没看到世子爷,这边的诸位大爷公子郎君们因为一点儿小事争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你这店家是管还是不管?” 店家小二脑袋里有点儿乱,这会儿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还是说这位小郎君要挑什么事儿? 楼上的几位几位爷们郎君公子们脸色有些怪异。 “小郎君说笑了,做生意就是讲究个和气生财,今儿又是咱们京都难得的大好日子,满个京城也只有咱们这条街上的酒肆店家能看着大军入城,各位爷们郎君公子们能来咱们店里也是咱们店里的福气不是?”店家掌柜急忙上楼,笑呵呵的对着楼上的一众爷们作稽行礼,“若是各位爷们郎君公子们有什么纠葛争执的,还请看在镇国公世子爷还有咱们得胜归来的大乾军士的面儿上退后半寸,退后半寸。不然若真的正赶上大军入城,咱家的小店亏了不说,诸位爷们郎君公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也是平白的招惹了笑话不是?” 听了店家掌柜的一番话,楼上的诸位财神爷神色各异,但也都缓和了不少,冯云也在点头。 掌柜下了楼,很快,店家小二又端上了几碟子凉菜,有肉有菜。 原本冯云所处的那地儿,又放上来一个小竖桌,小竖桌探头在外,并不占二楼地界,桌上摆着凉菜,店家小二对那名布衣百姓招呼着“请用。” 那名布衣百姓红着眼睛,连声道谢。 待店家小二走了之后,又对冯云行礼:“多谢小郎君。” 比起冯云要高大威猛的男人躬身行礼,又是惹得楼上的财神爷们轻笑,可这回这位布衣脸上没有丁点儿异色。 “我没做什么。”冯云笑,又问,“不知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我姓刘,行大,都唤我刘大有。”刘大有的脸又红了。 冯云惊呼:“好名字啊,有容乃大,大有,刘兄你心怀博大,不知刘兄做什么行当?” “就就是小买卖,混口饭吃。” “那跟刘兄做生意的定然都称赞刘兄是老实人!” “诶,还真是。” “……” 几句话刘大有就眉开眼笑。 冬怜在旁边看着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这是自家女郎? 冯云眼角一瞥冬怜,抬抬手。 冬怜连忙奉上茶盏,冯云对刘大有举杯:“来来,敬大有兄一杯。” 穿着华贵的小郎君对着他这样一个寻常百姓举杯敬酒,而先前又是这位小郎君帮了他,刘大有只觉得热血上头,仰头把杯中的酒喝了。 一杯酒下肚,立刻面红耳赤。 心里话根本不用冯云多问几句,自己就都吐露了出来。 “五两银子啊,我心都疼,可又不能不花,不止是因为世子爷,还有我弟。” “三年前,应该是我去军中的,可那会儿我在外行商,我弟就替我去了。我弟啊,可是童生,学塾里都说我弟有大才,那年还要考秀才呢,若是我弟不去,那年就是秀才,这回秋闱说不定还能考个官儿来当当。” 楼里有低笑声出,刘大有充耳不闻,继续说:“就晚了半个月啊,若是晚半个月,我回来了,就不用我弟去了。不过去也就去了,如若能得军功,咱家里也能宽裕一点,是不是?谁想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我弟就寄回一封信,信上说平安,可后面就再也没收到。” “还什么官儿,什么军功,咱也不指望,是死是活的总要来个信儿,郎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娘年岁大了,天天盼着,眼睛都要瞎了,好在,好在三年,世子回来了,我那二弟也该回来了,不是?” 刘大有擦了把泪,咧着嘴又喝了一杯冯云递过来的酒,“原本我是想在城外看的,可城外那么多人,哪里能看得出哪个是我弟?城内就不一样了,就这么一条路,好认!是不是,郎君?” 冯云点着头,眼里也带着泪光:“我就说怎么和刘大哥一见如故呢,我也是来看我爹爹的。” “爹爹?”刘大有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小郎君,一时无语。 楼里的低语笑声也几乎消失不见。 冯云站起来,如同喝高了一般,挥舞着胳膊:“我爹爹可是厉害呢,还不止我爹爹,我阿爷也是咱大乾的兵呢,我阿爷说谁也不想打仗,可有人要打咱们,咱们也不得不打,不然受苦的就是咱们的家人亲眷。我阿爷还说,咱们大乾立国,封了不少勋爵,也有不少人当了官,可更多的人死在了战场上,活着的人都要感谢死了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真勇士。” “我阿爷就是命大,被封了爵,我阿爷要我爹爹也习武,参军,这次我爹爹就去了。我还有大兄,我大兄日后也要参军,我阿爷说,日后也要我当将军。” “原来我怕,可听了刘大哥的这些话后,我不怕了。” “为何?”刘大有颤颤的问。 楼中的一众爷们郎君公子们也看向这个小郎君。 楼下一直侧耳听着楼上动静的店家掌柜也屏住了呼吸,脚尖都踮起来,生怕差一点儿就听不到。 冯云道:“刘大哥盼着二弟平安归来,这里,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家都盼着自己的家人能平安,他们应该和刘大哥一样,想着只要平安,什么军功什么荣华都无所谓,可不可能人人都平安。” “我阿爷平安回来了,还享了福,到现在我也在享受荣华,我家的荣华是那些没办法平安回来的真勇士给的,那么我爹爹,我大兄,我,甚至我家的后辈也理应为真勇士做些什么,或许再上战场,或许能带更多的人平安归来。” 闻言,刘大有泪奔而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家爹爹呢 楼上的各位爷们公子郎君们沉默无言。 只听着刘大有哽咽:“你家里得的爵位是你阿爷在战场上拼命挣来的,你阿爷能回来,也是命大,怎么就不能富贵了?那些个从没有上过战场的富贵人家不也是荣华富贵?你这小郎君,才几岁?那种地方,什么时候要你这小郎君去了?” 冯云嘬牙花子。 她也不想说的这么感性,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么! “对对,我是说以后,以后嘛~” 冯云连忙服软。 刘大有却更横:“以后不打才对。” “对,没错,不打才对!” 刘大有喝多了,可这话说的对极了。 听冯云应声,刘大有醉眼迷离的瞅着冯云傻乐。 冯云也忍不住笑。 明晰灿亮的面庞如同天上掉落下来的太阳,照的刘大有的眼前发晕,楼上的一众爷们郎君也都不由愣了下。 原来这小郎君竟是这般无暇美玉。 “今日听闻小郎君一席话,实是叫吾汗颜,冒昧请问小郎君府上何处?”有郎君朗声问道。 那位郎君身侧三四随从,手执摇扇,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看这架势就是这酒楼上最大的财神爷。 “唤我云郎就好。”冯云道。 郎君身侧的仆从面色不悦,正要呵斥这小郎君不通事故,就见那小郎君身边随行男儿打扮的女侍面色惊慌的低呼:“云郎~” 冯云连忙看向楼下。 楼上其他爷们郎君也顺着冯云的目光看过去。 原本通往北城门的道路两边就有兵士林立,这回此酒楼楼下都站了两名兵士。 店家掌柜面带慌色过去说着什么,兵士冷然不言,兵士前方一位穿着盔甲的男子抬头看过来。 头盔挡住多半的容貌,楼上的爷们郎君们只能认出是年轻男子,还有那双灼灼的眼睛,可见定是俊逸儿郎。 冯云嘴角咧开,憨笑的打招呼:“大兄,我是云郎。” 云郎? 冯暮雨嘴角一抽,斥声:“早些回去!” “哦~”冯云蔫了。 二楼的一众爷们郎君哄笑,刘大有也嘿嘿的笑。 果然是偷跑出来的~ 冯暮雨拧眉,还想说什么,旁边同样穿着盔甲的男人一拳头捶过来,冯暮雨横拦,几个横劈推挡的眼花缭乱,再定睛两人竟是勾肩搭背在一起。 “哎呦,轻点,谁啊?” “管这么多干什么。” 冯暮雨扯着那个男人离开。 冯云靠在围栏上,听到大兄对那人警告:“别打主意,是我家……”嗯,后面的听不到了,也不知道大兄是怎么说的。 冯云正想着,就见那位仁兄忽的挣开大兄的钳制,跑过来对她喊:“云郎,我叫罗平,你大兄的铁杆兄弟!若是有人欺负你,就说我‘玉面飞狐’的名头——” “不要理他!”后面的话被冯暮雨掐住戛然而止,冯暮雨拉着罗平就走,不忘回头点她,“不可说他的诨号。” “哦。”冯云只能闷闷的回了声。 这诨号,很有名? 楼上,先前问询冯云府上的郎君手中摇扇轻甩,“想来云郎是不知道‘玉面飞狐’的名头,五六年前可是红遍半个京都,秦楼楚馆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欠钱了?”冯云问。 “……” “哈哈。” 楼上众人忍不住笑声一片,刘大有也笑出了声。 那位郎君笑的意味深长:“玉面飞狐怎么可能欠钱,而是挣了太多女儿家的心……” 冯云连忙转身又往下看,只是再也瞧不到那位玉面飞狐的身影。 “看什么呢?”刘大有问。 “我看他长得如何?怎么就这么厉害?” “……” “哈哈!” 楼上众人又是大笑。 楼下的店家掌柜也忍不住笑,店家小二一头雾水的指了指楼上:“掌柜的,没闹起来?” “行了,忙你的。” 店家掌柜摇头回到自己的柜台前面拨弄着算盘。 得,今儿稳了。 “大军进城了——” 楼下轰然声大起。 百姓们纷纷探头观望,通往北城门一路上的客栈小楼迎街处瞬间尽数都是人。 有寻常百姓,有富户,有贵族郎君爷们,也有冯云。 旌旗高高飘扬,鼓钲鸣起,马蹄声渐渐清晰,马背上的大乾将士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身上的盔甲没有街道两边兵士身上的盔甲那样整齐明亮,他们的盔甲上有着刀痕,有着洞孔,更被劈砍的残缺,面甲上也一样,可他们的目光坚毅,手中的长枪锋利,背上的弓箭泛着寒光,马侧挂着的横刀更是凌冽,仿佛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闯过去。 通往北城门路上的欢呼声渐渐停下来,很快竟有些寂静无声。 冯云双手合在嘴边,以喇叭的姿态高呼:“大乾威武,大乾万胜!” 清润的声音响彻,冯云身侧的刘大有也跟着大喊:“大乾威武,大乾万胜!” 一高一低的两道声音像是点燃了整条街上的炮竹。 “大乾威武!” “大乾万胜!” “……” 一时欢呼四起,楼上更还飘落下来早早就准备好的花绢。 当大乾的将士从冯云楼下经过时,伤痕累累的盔甲上沾满了花瓣纸绢,原本刚毅的面容也温软了几分。 “好看?”冯云杵了杵身畔的刘大有。 刘大有只匆匆瞥了眼:“好看好看。”他一直在找着他的弟弟。 不止是刘大有,围观的很多百姓中都踮起脚尖努力的看向马背上的人,试图找出来自己最熟悉的人影。 有的没有找到,哭了。 有的找到了,也在哭。 冯云看着,眼眶也酸胀起来。 “云郎,二弟,二弟,是我家二弟!” 刘大有终于看到了他魂牵梦绕了三年的身影,兴奋的拍向冯云,眼角瞅到冯云身后那名侍婢不善的眼神又连忙的缩回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欢喜兴奋,只能又跳又叫的喜极而泣。 “哪儿了?哪儿了?”冯云连忙张望。 “那里,那个,那个扛着旌旗的那个。” 冯云顺着刘大有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即便是扛着旌旗也并不显得雄壮的身影。 或许刘大有的嗓门很高,也或许是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那人也看向这边。 那人愣了下,随后使劲的冲着这边挥手。 “看,我二弟也看到我了!”刘大有更是拼命的挥手,拼命的高喊,“二弟,二弟——” 楼下四周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又有人哭出声。 看得出,他找到了他的亲人,可他们的亲人还没看到。 刘大有也看到了,手臂缩回去,讷讷看向冯云。 “云郎,我二弟平安归来了,你家爹爹呢?可看到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酸死 不止是刘大有,楼上的一众郎君们也都看向她。 刚才她的大兄已经露了头,证明冯云先前所言不差,人家家人真的是在从军。先前这位小郎君还说是在等她爹爹,那她家爹爹必然也在军中。 冯云干笑:“我还没看到。” “那可能在后面。”刘大有连忙道,“你爹爹什么模样,我帮你找。” “云郎,我们亦可帮忙。”那位手执摇扇的郎君道。 冯云看了眼街头对面根本就没走远的大兄还有那位玉面狐狸,拱手道:“多谢郎君,不必烦劳。” 原本她想着随便找个军士喊声“爹”,可大兄在,她也只能灭了这个念头。 “我再等一会儿,若是没看到,也或许我爹爹未曾在入京的军伍之中,待回家见到爹爹也一样,就是晚一些。” 冯云这样说了,楼上的诸位也没有多说话。 冯云继续趴在围栏往下看,刘大有也在盯着下面路过的兵士里面看有没有年岁差不多大概像是冯云爹爹的人,不对,至少还要能生出那位小将军的年岁的汉子。 可都戴着头盔,真不好找。 “云郎,你爹爹什么模样?或者有什么明显的……” “三年未见,我怕就是见到了,也认不得。”冯云道。 刘大有住了嘴,不再说话,但仍陪着冯云等。 “刘兄先回,你二弟平安归来,这好消息应该赶紧的告诉家里人。”冯云道。 “不过就是早一点儿晚一点儿而已,三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会儿。”刘大有打定了主意要陪着。 冯云拍了拍刘大有的胸脯,也不再说什么,只盯向后面缓缓行进来的大乾勋爵之众。 兵士在前,各将领勋爵在后,再后是随同太子一起往京郊外相迎镇国公世子的文武官员,有官员坐轿,更多的都是骑马。 冯云远远就看到了马背上的叔父,叔父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左顾右盼颇有顾盼生辉之态。 冯云悄悄的往后仰了下身形,但直到叔父走过楼下也没有抬头看半眼。 ……虚惊一场。 再后面是各位迎接的勋爵皇子之众,冯云看到了望东伯,平南侯还有平南侯世子,另有其他的几位将军,他们都没有穿盔甲,勋爵的朝服在日头下熠熠。 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也是骑马而行。 上次见到二皇子还是在大姐姐的及笄礼上,这回没隔几日却觉得二皇子好似又富态了,三皇子在旁边只显得越发俊逸潇洒。 三皇子所到之处,女子们的娇呼更盛。 二皇子笑呵呵的驳马,距离三皇子远了些,意思是你们欢呼你们的,我就不占这便宜了。 三皇子无奈一笑,又是惹得一阵娇声。 只是冯云还是察觉到三皇子的笑容并不是那么痛快。 难道是在城门外迎接的时候有故事? 冯云拧眉,多盯了三皇子几眼,发现三皇子偶尔会看向身后的那辆车马。 车马上有皇家标志,车里的人定然是皇家人。 车里是谁? 平公主? 平公主应该没这个胆子。 可也说不准~ 冯云又看向那辆封的严严实实的车马。 行驶中,车帘像是掀了开。 冯云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看到里面有人往外瞧。 直到行驶过她所在的酒楼,车帘才落下。 冯云扫了眼没有放在心上,后面跟着过来的就是太子殿下和她爹的车子了。 随着越来越近的欢呼,四匹的车架稳稳行驶过来。 不像先前行驶过的那辆皇家车架遮挡的严严实实,这辆车架四面立着四根柱子,上有薄席遮挡,就是为了叫百姓们能看到这位镇国公世子,镇国公世子也能看到百姓。 太子殿下一袭四爪金龙服端庄肃严,一旁的镇国公世子一身墨色的盔甲稳如泰山。 “是世子!” “世子爷威武!” “……” 百姓们欢呼。 楼上的一众爷们公子郎君们也都往外倾身看过去。 三年前,这位世子离开时,他们大都不知,只知道是镇国公世子临危受命,三年后,这位世子回来了,携大胜之姿使得蛮夷不得不求和,若是没有意外,大乾从此应再无战事。 今日皇帝以大礼相迎,他们来此亦是为瞻仰这位世子之风采。 冯云也在看。 三年前,她摸过父亲的这身盔甲。 冰凉嶙峋,到现在也仿佛在手心中回淌。 现在这身盔甲已经没有三年前的峥嵘,可这才是镇国公世子该穿的盔甲~ 滚烫,一如她心下所念。 冯云不再看盔甲,只看向盔甲下离开了三年的爹爹。 目光锐利,一如当年。 儒雅俊逸,一如当年。 那道疤,也一如当年。 只是面上多了皱纹,想必额角也多了白发。 “你长大了,你爹爹定然也会老一些。”一旁刘大有说了句,“你看,连世子都老了。” 冯云连忙止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哽咽,嘿嘿笑了笑:“是呢,我也是太想念爹爹。” …… 进城之后,镇国公世子冯志昇就没有再和太子寒暄,只看着京都的这条通北大道。 有的酒楼客栈,似曾相识,更多的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可四周围人们的目光还是和原来一样,灼热,热烈。 冯志昇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才没有起身向京都的百姓行礼知罪。 今日已是皇家天大的恩典。 冯志昇只能一一看过沿街的百姓,一一的记下他们的面容。 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并不起眼的酒楼二楼外檐时,目光突然微凝。 那边的小郎君,明明是小女郎。 那小女郎看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烈,那么的澄,那么的熟悉…… 冯志昇霍得站起来,扭头看向身后。 同坐的太子的吓了一跳:“怎么了?世子?” 冯志昇充耳不闻,只看向那个眼中瞬间灿亮,使劲的向他挥手的小女郎。 “哈哈,哈哈哈——” 冯志昇忽的大笑,而后坐回到座位上。 一路上板着的面孔忽然就笑的像是换了个人儿。 太子回头看去。 可看到的只有茫茫的人影。 适才这位世子看到了什么? …… 大路另一边,冯暮雨觉得自己像是泡到了醋缸子里——酸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叔母的偏心太明显了 “世子爷推辞了皇帝设宴,正往府里来呢。” …… “世子爷到长门大街了。” …… 随着镇国公府的仆从奔跑呼喊,镇国公府内一众急匆匆的往外相迎。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一众儿女,包括冯暮雨和冯云。 世子夫人又要李嬷嬷整理了一番,转眼瞥到努力往角落里缩的冯云,怒目瞪过去。 “母亲。” 冯暮雨拦到冯云身前。 世子夫人神色一滞:“你啊!” 转头不再理会。 冯云悄悄扯冯暮雨的衣摆:“多谢大兄。”张嘴无声。 冯暮雨把衣摆从冯云手中扯出,作势弹她脑瓜崩的样子,低声呵斥:“下次再这样偷跑出来,看我不收拾你。” “嘿嘿,知道知道,绝对不会有下次。” 冯云就差发誓,可偏偏旁边冒出来一句:“早知道我也偷跑出去了。” “三姐姐,热闹吗?伯父威风吗?” 冯云咬牙,可随后又不由扬起脸,哼了声:“当然威风。” 冯暮修一脸憧憬,问:“伯父认出三姐姐了吗?” 认出了吗? 冯云回想父亲在车上回头张望,又忽然大笑,觉得应该是认出来了。 冯云看了眼冯暮修,嘿了声:“那么多人,哪里会认出来。” “所以还是不要偷跑出去。”冯暮雨拧着冯暮修的头站到另一边,“这回正巧我看到了,若是没看到,你这三姐姐恐怕就回不来了。” “怎么了?” “人多,拐子也多,就冲小童下手……” “……” 低声渐落。 冯云吐了口气,也让冬怜帮看自己哪里有不妥当之处。 好在父亲进京后要先往宫城门外阅兵,不然她还赶不回来,更好在大兄陪她一起回来,要不然母亲这边也绝不可能这样轻易过关。 “三妹妹竟不与我说一声。”冯清低声。 冯云也压低了嗓儿:“若是二姐姐与我一起,那我也出不去。” 冯云往世子夫人那边睇了个眼神。 冯清嘴角微抬。 这话,倒也不差。 过了长门大街,再行走三个路口就是镇国公府所在街巷。 “恭迎世子爷。” “恭迎世子爷。” “……” 一道道的呼声由远及近,远处的马蹄声也渐渐清晰。 立在镇国公府门外的一众女眷们抬眸张望,世子夫人更是激动的全身发抖。 巷口忽起旌旗,穿戴盔甲的将士们如同洪流从巷口席卷而来。 相隔十丈之余,洪流分成两侧,正中一身黑甲而来的正是镇国公世子。 黑甲笼身,背脊挺直,目光肃穆,不怒而威。 “妾身恭迎世子爷……” 世子夫人领着府中上下行礼,镇国公世子冯志昇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个箭步扶住,“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数。” 众人起身,冯志昇转身看向身后一众兵士,嘴角一咧,笑意浮动:“到家了,都各自回去!我这里可不管饭!” 麾下众兵士立刻哄笑,高呼应诺,各自领着旗下的军伍离开。 冯暮雨看着雷厉风行的兵甲面露倾色。 冯云也在笑。 老爹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很快,门前一片清净,待一众兵甲消失在巷子里,冯志昇才低眉看向眼前的世子夫人:“三年未见,让我好好看看你。” “嗯。”世子夫人眼中含泪,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后面侍郎夫人掩着唇笑。 忽的,世子夫人一声低呼。 就在镇国公府门外,冯志昇一把横抱起了世子夫人,面上几乎透过眉骨的疤痕显得原本俊逸儒雅的面容上多出了几分狠厉,可此刻只有柔情。 “走,咱们也回家!” …… 镇国公世子就这么抱着世子夫人从门口走到翠逸园。 一路上的仆从侍婢纷纷行礼。 世子夫人羞的埋头入怀。 “啧啧,若是我,恨不得都看到才好。”侍郎夫人摇头轻叹。 “父亲也抱不起来啊~”冯暮修嘟囔。 “嘿,要你多言。”侍郎夫人瞪过去。 “哎呀。”冯暮修捂住脑门。 冯妙轻嗤一声收回手。 冯暮尘扬起的手也缩了回去。 冯暮修打了个颤,躲到冯云身后。 “三姐姐救我。” 冯云往前紧走几步避开。 冯暮修脸色一垮。 冯暮雨摇着头又给了冯暮修一下:“你三姐姐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哦~”冯暮修恍然。 冯云咬牙也瞪过去。 冯暮修缩脖,躲到了冯清身后。 冯清掩唇一笑:“现在想起我来了?” “嘿嘿,二姐姐最好啦。”冯暮修涎着脸。 翠逸园。 从自家男人怀里下来的世子夫人已经恢复了以往雍容华贵,冯志昇仍是一身盔甲坐在主位上。 待一众郎君女郎行礼叩拜后,冯志昇对侍郎夫人道:“适才我已经见到了二弟,这些年辛苦二弟还有弟妹了。” “大伯不在,他辛苦些是应当的,府中有嫂嫂在,我也是没帮上什么忙。”叔母道。 “弟妹惯来谦逊,这些年我不在家,但也常有书信来往,暮雨事无巨细,说的清清明明,我都心里有数。” 叔母忙推辞不敢,心里头只乐呵呵的。 她一时没想起来究竟做了什么,但既然大伯说她做了那就是做了。 “大伯可是不知道,暮雨才是辛苦呢,我家这两个崽子,若非是暮雨盯着,早不知道该是怎么个没个懂事,前些日子妙儿的及笄礼,暮雨也是最费心。清儿倒是叫嫂嫂教的文文雅雅,就这云丫头现在看着乖巧,可是没少让暮雨操心。”叔母挨个的指过在场的小郎君小女郎,最后只把冯云往前面推。 冯云的脸被臊的有些红。 叔母嘴里字句都在夸大兄,可实际上只推她。 这偏心也太明显了。 冯志昇笑看着冯云,一摆手:“云丫头,清丫头,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冯清盈盈走上前。 与冯云一起行礼。 冯清冯云穿着一样的彩衣绸,头饰都是一般模样。 冯志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比划着笑道:“当初你们才这么点,现在已经这么高了~” “你们叔母生怕我认不出你们这两个丫头,才先提醒了我,可我是你们的生父,又怎么会分不出我的两个小棉袄~” 第一百五十章 看到她了 “清儿乖觉,不谙武艺,定然要瘦弱一些。云儿常年练枪,暮雨说已有所成,必然要更壮实一些。”冯志昇道。 冯清弯唇,笑的更加温软。 冯云嘴角抽了下。 “嘿嘿,壮实。”冯暮修小声嘀咕。 “啪。” “啊呀。” 冯暮雨瞪过去,冯暮修闭嘴,噤声。 “哈哈!” 冯志昇笑着,又唤过冯暮修,拍了拍冯暮修的肩膀:“不错,这才是壮实。” 冯暮修仰首挺胸,扭头看了眼冯云。 冯云:“……” “听说暮尘要参加这回的秋闱?”冯志昇又问冯暮尘。 “是,伯父。”冯暮尘应声。 “好好考,这回你伯父护卫秋闱,定会护你安然。”冯志昇道。 冯暮尘欣喜:“这可是太好了,有大伯在,今年秋闱定是最为公平公正之试。” 冯志昇笑道:“你这孩子,可是你把父亲的嘴脸学了个通透,大伯只是护卫,想要公平公正还是要看监考官员。” “有大伯在,监考官员也定然不会徇私枉法。”冯暮尘道。 冯云悄悄的看了眼冯清。 冯清也在微微点头。 ……看来二兄说的没错。 “哈哈,你再夸大伯,大伯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 “大伯能安然回来,就是最好。” 冯志昇点了头,又唤了冯妙前来:“妙儿及笄大礼,大伯没能及时赶来,遗憾的很,只是大伯是个军伍汉子,不知道女儿家的玩意,来的路上瞧见这个,也不知道妙儿喜不喜欢。” 冯志昇拿出一个盒子。 冯妙打开,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冯妙的眼睛睁的滚圆,一旁的侍郎夫人也骇然失色:“这怎么可以,大哥,这太贵重了。” “还请大伯收回。”冯妙也推回去。 冯志昇道:“只说喜不喜欢?” 冯妙看向侍郎夫人,侍郎夫人连忙看向世子夫人:“嫂嫂,你说句话啊,这东西怎么能给小女郎啊!” 世子夫人笑道:“这是志昇这个做大伯的心意,我怎敢违了?” “收下,也就是妙儿及笄大礼,若是寻常生辰,我可送不起。”冯志昇笑道。 侍郎夫人看出来世子不会收回,只能道:“既如此,那就谢过大兄。” “多谢大伯。”冯妙亦施礼。 冯妙拿着盒子回去。 冯暮雨最后一个走上前去。 冯志昇看着自己的长子,问世子夫人:“夫人,你看,暮雨是不是更像我一些?” “嗯,像世子爷。”世子夫人看着冯志昇,道。 冯志昇眉眼舒展,握住世子夫人的手:“像我们两个。” 世子夫人点头,面上飞快的红润起来。 冯暮雨在前面,看的最清楚,冯暮雨额角狠狠的抽了抽:“父亲刚回来,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啊,对,大伯早些歇息才是。”侍郎夫人立刻附声。 一众女郎郎君也都起身。 冯志昇面带憾色:“也好,待二弟回来再说,明儿还要去西山寺见父亲。” “是!” 一众女郎郎君离开。 出了屋子,冯暮修先忍不住跑到冯妙身畔:“大姐姐,什么啊?” 冯妙得意的把盒子拿出来,亮在众人眼前。 盒子里赫然是一枚足有一指大小的红宝石。 红宝石并不圆滑,看上去还有些粗糙,可更见这颗宝石的纯粹。 侍郎夫人家里有工匠,只要稍稍打磨必然珍贵无比。 “这得多少银钱?”冯暮修惊叹。 “至少这个数。”冯妙竖起五根手指。 “哇哦!”冯暮修惊叹。 冯妙看向冯清冯云,笑道:“你们姐妹两个可不要羡慕哦,待你们及笄,还不知大伯会是怎么的殚精竭虑呢。” “这是必然。”冯清道。 “父亲自当不同大伯。”冯云道。 冯妙愣了愣,哑然失笑。 …… 窗外的声音渐远。 翠逸园内,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黑色的盔甲缓缓拆开,落地。 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随着褪下,男人雄壮的身躯呈现在眼前。 前胸三道伤疤,后背四道伤疤,还有几处箭孔的伤处。 世子夫人红着眼睛,摩挲着其中一道伤口。 冯志昇按住夫人的手,沉声:“这是我到北方边塞的第三个月,蛮夷以千人精兵为诱饵,我料想到必有伏兵,却没想到他们竟是倾巢而出,后来蛮夷退去,我受了伤,战死了八千三百四十一位同袍,只堪惨胜。” “由此,我深知蛮夷之狠,若想边塞不再起战事,只有把蛮夷打怕,打的他们不敢再抬头才是上策,这才打了三年之久。” 世子夫人流着泪,点头:“我知道,父亲说过,他是有运气才能活着,而既被封‘镇国’,自当承镇国之重,死了那么多的人,不就是为了以后少死人吗?我懂的,不要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不怨。” 冯志昇压下泛红的眼眶,拥夫人入怀:“我知道赢儿最知我心。” 世子夫人靠在冯志昇的怀中,搂住男人,亦是不松手。 血气的刚硬纠缠上柔软的细腻,即便是初尝味道的青涩男儿也会抑制不住,何况又是久知滋味,却于三年刀光剑影生死之后再见心心念念的人儿。 冯志昇再次横起抱起夫人,大步的往后面走去。 帘帐落下,不可言述。 李嬷嬷关上房门,把守在门口的侍婢们赶的远了些。 青竹小院。 冯云看着跟前的杯盏,神色恍惚。 从翠逸园出来,大兄在她这里坐了一会儿,问了她结识了什么人,又说了一句话。 “今儿京郊外十里相迎父亲,五位皇子殿下都到了,四皇子殿下第一次显于人前,人都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四皇子,方子墨,他回宫了…… 在西山寺穿着毫不起眼的衣服都显得不同寻常,这换上了皇家蟒袍,想来更不同凡响。 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早先他就有要回去的想法。 不对,他回去了,她的风云台不就不再是她的风云台了? 风云台日进斗金,他就不能让她再多挣些时日的银钱? 她留意到的皇家车驾里坐着的就是他。 大兄说五位皇子,五皇子也在车里。 难怪三皇子不悦又无奈。 只是他是不是也看到她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是杀敌,不是不怕死 夕阳西下,侍郎冯志呈回来了。 三年未见,兄弟二人有不少话说,家中上下聚在一起吃了顿晚膳。 一般来说,家人聚餐的时候,孩童是最辛苦的。 要表演节目,还要搞怪,最好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才算功成身退。 从古至今,这个惯例就没变。 冯妙先站起来。 “妙儿得伯父大礼,自当先以贺伯父归来之喜。” 四位长辈颔首。 冯妙起身,立在场中,场外有侍婢执鼓,又见冯妙往身上加了两道长袖。 世子夫人道:“妙儿可是要轻舞一曲?” “是。”冯妙道。 “清儿说想要弹筝一首,不若以清儿曲和,如何?”世子夫人问。 侍郎和夫人亦是点头。 冯清笑的温婉清润:“自无不可。” 冯妙睇着冯清,扯了下嘴角:“求之不得。” 冯云在旁边看看冯清,又看看冯妙,抓向桌上的瓜子。 冯妙瞥过来。 冯云松手,正襟危坐,表示她会好好看。 冯妙这才笑开。 正位之上,冯志昇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夫人望着场内已经摆开架势的两女,满目欢喜。 冯志昇伸手握住了夫人的手。 夫人面上微红,娇嗔的瞥过去,桌下的手毫无退避。 …… 随筝曲起,冯妙身姿妖娆,如天上蟾宫女仙入世,冯清的筝曲亦是附和而起。 虽是世子夫人一时强合,仍相映成趣。 可见博才。 冯云看到侍郎和夫人隐晦的彼此对视了眼。 冯暮修冯暮尘看的入迷。 冯暮雨瞪了她一眼。 冯云不再打量,也赶忙的看起来。 嗯,好看。 …… 一曲罢。 众人喝彩。 冯清冯妙各自回座。 “妙儿这舞曲,当真如天女下凡,步步生莲。”冯志昇道。 “清儿这曲子才是精妙,正是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冯志呈道。 “清儿才学了几年,哪里得二弟这般夸赞。”世子夫人道。 侍郎夫人笑:“瞧瞧,咱们都是瞧不到自家女儿的好处,只顾着夸旁家女儿,等回去了,少不得被埋怨呢。” “母亲。”冯妙娇嗔。 “好好,不说了。”侍郎夫人道,“要我说啊,只要是今儿个献礼,就都好。” “不错。” 几位长辈纷纷赞同。 冯暮修眼珠子一转,跳起来:“那我就来第二个!” “我年岁最小,也不会什么,就会耍几把飞刀,请大伯斧正。” 几乎是不容拒绝,冯暮修就跳到了中间的空地上,下一刻小厮小扇子就搬上靶子。 冯暮修简单的做了几个舒展动作,手中的飞刀“嗖嗖嗖”的射了出去。 “砰砰砰。” 每把飞刀都在靶子的正中心。 无一失误。 看似从一开始匆匆忙忙迅雷不及掩耳,实则都在冯暮修的把控之中。 “好!”冯志昇赞道,“以势而来,更是技艺不俗,颇有大将之风。” “三郎能得你大伯这般夸奖,可是高兴了?”侍郎夫人笑得开怀。 冯暮修连连点头。 高兴。 冯志呈摇头笑了:“好了,还不下去。” “我还有个请求。” 冯暮修高声,定定的看向三年未见的伯父:“伯父,我想从军。” 一声起,惊了整个庭院。 这几年冯暮修也常说要从军之言,可哪儿想到说的这么突然。 冯志昇看了眼自己弟弟,道:“你祖父说过,我镇国公家的儿郎不论从商从军还是入朝堂,都是为国耳,只要你父亲同意,我这边没问题。” 冯志呈苦笑:“大兄这样说了,倒是叫我怎么拒绝?” “你还想拒绝?”冯志昇笑问。 “有大兄在,我就心安理得的窝在家里,这小子也有大兄,可偏偏喜欢往外跑。”冯志呈无奈。 “或许三郎也想和你我一般。”冯志昇道。 冯志呈微怔,看向冯暮修。 “我不会读书,就有点儿力气,又喜欢舞刀弄枪,就想和大伯一样去打仗,大兄说过,刚上战场要从小兵做起,有可能会战死,可旁人家的儿郎都不怕,我镇国公府的儿郎又怎么能怕!” 冯暮修一开始还有些腆然,后面仰首挺胸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个大将军。 侍郎夫人的眼睛泛红,冯志呈也在轻颤,嘴角抖着:“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冯暮修不服。 “好了,不要再说了。”冯暮雨阻止冯暮修再说下去。 冯暮修只得讷讷的退了下去。 只是冯暮修虽退下去,场内仍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就在这时,冯云站出来:“我也有一套枪法,还请父亲指正。” 冯妙轻笑:“刚才三郎才说了‘斧正’,你这又是‘指正’,莫不是就对着三郎来的?” 冯云瞥了眼冯暮修,憨笑:“大姐姐看过就知道了。” “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冯妙说着,抓起瓜子。 冯云:“……” “噗!”冯清掩唇低笑。 三小女郎几句玩笑对话,场内立刻轻松了下来。 冯志昇也笑着应声:“好!” …… 冯云执枪立在场中,随着起势,长枪舞动起来。 只见身影矫健如狐,比冯云还要高的长枪银光闪动,舞出水泼不进的流光。 先前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冯暮修不说话了,眼睛发直。 他知道三姐姐的飞刀,箭法很厉害,骑术也强的很。三姐姐的枪术,原来他也见过,最近是四个月之前,那时候三姐姐的枪术跟他差距也不大,这怎么突然间的不像是三姐姐了? 太厉害了! 三姐姐还有什么不会的? “看到了?上了战场是要杀敌,不是不怕死。”冯暮雨低声。 冯暮修连连点头。 看到了。 若他和三姐姐对敌,他死十次,三姐姐也毫发无伤。 冯暮雨看着冯暮修:“……即便你不怕死,也不能在父母跟前说。” 冯暮修也反应过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冯暮雨没有阻止,看了眼旁边的冯暮尘。 冯暮尘拍了拍冯暮修的肩膀:“回去之后,如何做?” “向父亲道歉,请母亲原谅。”冯暮修支支吾吾。 “甚好。”冯暮尘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八月十五 冯云一套枪法练完,头饰不坠,气息未变。 “好,不错。”冯志昇道。 “大兄这就偏颇了,我家三郎那几下子大兄都夸有大将之风,这位女将军如此厉害,大兄竟只说三字。”冯志呈笑道。 “二弟也说是女将军了,以女将军之姿,也不过得‘不错’。”冯志昇道。 世子夫人微笑。 侍郎夫人瞧了眼,笑道:“听听,云丫头,这回你可知道府里哪个做主了?” “可不是,若是三妹妹今儿作上一幅画,怕是伯父才会狠狠的夸呢。”冯妙瞥着冯云。 冯云也是一脸惊愕:“那我现在换,可还来得及?” “那不成。你们这一个个的都炫耀过了,我和你们二兄还都眼巴巴的瞧着呢。”冯暮雨道。 冯云只能不情不愿的回到座位,闷闷不乐。 冯志昇看着冯云,哈哈大笑。 冯云看向冯志昇。 留意到女儿的目光,冯志昇的笑声没有丝毫收敛。 冯云嘴角抽搐。 她就这么好笑? 身旁冯清也浅浅的笑出声:“三妹妹,父亲很是喜欢你呢。” 冯云微笑。 如果不是知道冯清是怎么看她的,她就信了。 “我觉得也更喜欢我。”冯云有意加重了“更”的读音。 冯清脸上的笑意微凝,低头敛眉掩住神色。 冯云扭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冯暮尘。 好歹老父亲看到她就笑,看到冯清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 “原本孩儿想诵诗一首,但有祖父那首词在前,又有三妹妹梦中那首‘元夕’,孩儿不得不出此下策。” 冯暮尘招手,身后的人奉上两张大纸。 纸上分别写了冯云抄袭的那位辛老大的两首诗词。 但见字迹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笔走游龙。 两首诗词各用不同字体,《破阵子》以狂草,《元夕》以行书,只见字,已有其意。 四位长辈赞叹。 冯暮雨连连点头。 冯云也能看出来这位二兄不愧是常年案牍,秋闱登堂之才,字比大兄写的好看。 可冯云看了几眼就没法再面对。 “来时路上我听说了父亲这首破阵子,实是震撼军心,我也是感慨良多,为了我们两个,父亲居山多年,我以为父亲总会心生怨念,这些年即便是我,也难以说是没有抱怨的,可父亲心念的却不是我们这个小家,而是天下百姓,父亲如此胸怀,实使我汗颜。明日上山,定要向父亲赔罪。”冯志昇道。 “大兄所言极是,还有你家云丫头整日里也是贪吃喜睡,哪里知道这梦里竟还有如此境遇,可见云丫头也是诗书文气所汇之钟灵,就是自己懒惰了些。”冯志呈道。 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虽然没有说话,可转头看向冯云的目光已然在告知着什么。 冯云觉得再看下去,今儿晚上就得被加码学习。 最要紧的是如果明儿父亲看到祖父,真真的下跪赔罪,祖父会不会一股脑的把那首诗词的由来告诉了自己的亲儿子?那时她这个亲孙女又要面临什么? 不敢想! 简直不敢想!! 冯云看向冯暮雨。 求救。 冯暮雨摇了摇头,上前几步,站到父亲叔父面前:“这回,可轮到孩儿了?” …… 一地图竖立,家中众人在前,冯暮雨于侧侃侃而谈。 说的是一强军过河征战,另一方如何以弱胜强。 由世子和侍郎大人两兄弟一方,冯暮雨为另一方。 当中有战术语,更多的是寻常话,一开始冯清冯妙也能听得懂,世子夫人侍郎夫人也跟着点头,但很快眼中就流露出茫然混沌之色。 听不懂了。 虽有地图,可连行军方向兵数兵种天气气候都是信口开河,还要联系前后兵种所在,策略方向,稍不注意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稍后是冯暮修,而后冯暮尘。 再而后就是冯云。 冯云脑中乱的像是一盘浆糊,只看到兄长还在说着,叔父已经不说话了,只有父亲还在和兄长针锋相对。 打个仗这么麻烦吗? 因为曾经所处的那个时代经历过近乎漆黑的苦难,虽已然岁月静好,但学过的历史书上多少也讲过些战争史料,什么以少胜多,千里突袭,围魏救赵啦,闭着眼都能说出一二来,来了这里总归也看了几页孙子兵法,还跟着祖父学了六韬,怎么也会更上一层楼啊,怎么还是迷迷糊糊呢? 古代打仗就是麻烦,哨兵骑兵弓兵步兵枪兵盾兵厢兵补给,少一个环节就有可能被钻空子,这算起来,还是古代的名将才是真名将。 冯云迷迷糊糊的看到最后父亲拍着大兄的肩膀既欣慰又喜悦,大兄还是面露愧色,冯云就知道大兄输了,但输的有光彩。 而这场家宴,也以这样的皆大欢喜落幕。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一直到临睡前也没听到翠逸园有什么指令传下,躺在床上的冯云终于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好似梦到了那个俊逸的少年郎似乎在冲着她笑,冯云摆了摆手,对他说明儿去西山寺给他带好吃的,再后面是不是又梦到了什么,冯云就记不得了。 翌日,镇国公府全家都往西山寺去。 比起以往的车队相差无几。 只是车马行驶在街上比之前都慢了些。 掀开车帘,但见人来人往,有的街头两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女郎,今儿个是十五。”冬怜在旁道。 十五,八月十五!中秋节! 对哦,她差点儿忘了,她还给风云楼风云阁风云台准备了十五这一日的节目呢~ 只是她是没机会去看了。 还记得以往每年中秋节,皇帝祭月,朝中百官都能收到撤下来的祭品,京都之内灯火通明,正谓“树中秋”,赏桂花品花酿,还是小孩子的她就玩儿兔爷,也就是白兔的灯笼,精致的工艺栩栩如生,随着她的走动,手中的白兔灯笼一跳一跳,其他的姐妹兄弟有玩螃蟹玩鸟儿的,总之是欢快热闹。 后来父亲出征,每年八月十五全家都是在西山寺过。 今年父亲也回来了,难得的齐聚一堂。 “女郎,世子爷唤女郎过去。”车外有护卫低声道。 冯云一凛。 总算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怎么鬼迷心窍? 车驾停靠稍许。 冯云上了车。 车内,父亲和母亲同车。 昨夜父亲穿着家常便服,和叔父坐在一起,冯云只觉得两兄弟长得还真像。今儿父亲穿着富贵的圆襟锦袍,腰间白玉带,隐藏的暗纹潜在流云锦缎之中,头上圆顶直脚幞头稳重泰然,目光沉静,没了嶙峋盔甲,也没了面盔遮挡,面颊上的那道疤清晰刺目,却又是端正肃穆。 旁边母亲亦是同样色调的衣裙,虽纹路不同,但端庄优雅眉目恬然,不同的是原本母亲眼角眉梢还能看到稍许的怨色,现在只看到春风得意。 原来冯云还以为这怨色和她有关,现在她确定和她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云儿见过父亲,母亲。” 冯云恭谨行礼。 “过来,坐这里。”父亲拍了拍中间小桌的另一侧。 冯云坐过去,对面就是母亲。 冯云冲着母亲憨憨一笑。 母亲微微沉眉:“你父亲唤你。” 冯云立刻转眸看向父亲,同样憨笑。 “哈哈。哈哈哈!”父亲大笑几声。 这丫头倒是怎么了叫自家夫君如此失态? 母亲略带薄怒对冯云:“老实回话。” “哦。” 冯云闷闷的应了声,敛了笑意,一本正经。 父亲看冯云这样子,紧抿了嘴角才没让自己再笑起来,抬手把桌上的糕点往冯云身前推了推。 “多谢父亲。”冯云道谢,“多谢母亲。” 母亲扭过头不予理会,冯云弯了弯唇,拿起一块儿糕点放到嘴里。 冯志昇看着眼前乖乖坐在桌前吃糕点的漂亮小女郎,简直没法子跟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满眼兴奋毫无顾忌的小郎君交叠在一起,可偏偏当时他就看出来那小郎君铁定就是他家的小女郎。 那个小郎君有趣,这个小女郎也有趣。 “昨儿为父看到你了。”冯志昇道。 冯云抬头,双目晶亮亮的看向老父亲。 旁边老母亲的神色告诉她,老父亲早先就向老母亲坦白了。 呜呜,她的这位父亲总算是回应了她的一腔爱父之心。 只是下一刻,冯云的心凉飕飕。 “说,这样出门几回了?是不是已经有了诨号?”父亲问。 母亲也板了面孔,仿佛下一刻就能抽出家法。 冯云忙不迭的摇头:“没有,大兄看到我了,还给我安排了护卫,哦,大兄都没有走远,就在对面盯着我了。” “暮雨也在?”世子夫人看向自家夫君。 冯志昇脸色一呆,暮雨也在吗? 世子夫人见夫君的神色就猜了出来,桌下的手掐向夫君腿侧。 长袖摆宽,冯云看不到桌子下面的小动作,但能看到老父亲脸上瞬间变化微绷的嘴角。 冯云眨巴着眼睛,问:“父亲没看到吗?” 冯志昇缓缓看向这个一脸憨样儿的丫头,扯唇:“是啊,父亲当时委实是没想到我家女郎竟扮的如此之像。” “嘿嘿,是大兄教我的。” 察觉到对面母亲向自己投过来的不善目光,冯云笑的更憨,“大兄还说既然我早在父亲离京时就决心要做女将军,那不管是什么都要学一学的。” 还想要再添点儿火的冯志昇哑然无声,三年已逝,临行前家中众人的关心嘱托历历在目,这小丫头的话,他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冯志昇长袖敛起,道:“既你说都要学一学,那为父问你,可曾想过要学一学诗词歌赋?” 冯云骇然:“云儿不成,学不会!” “梦里头那位白胡子老爷爷说我毫无天赋,那首诗词只说是相识之缘,除非是被逼到了绝境,不然不可用之。” “绝境?”世子夫人问。 冯云连忙点头:“那位高家姐姐明知道我不善此道,还故意的挑唆要我丢脸,若是寻常时日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及笄礼上,而过些时日又是大姐姐的及笄礼,如果当时让她得了逞,大姐姐的及笄礼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这可不就是绝境?” “母亲常说两府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原本我想着待我及笄礼那日诵出这首诗词定然语惊四座,若不是为了大姐姐,我才不会给了大姐姐呢。” 冯云很是心疼的模样。 “这回你的杀手锏没了,待你及笄日可要怎么好?”冯志昇问。 “有晏师啊!”冯云嘻嘻一笑,“也不知道怎么晏师收了二姐姐还收了我,待我及笄日时定然已经学有所成,想来也不会给父亲母亲丢脸的。”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冯志昇看了眼夫人,道:“不止你没有想到,为父也没想到,不过这或许就是殊途同归。” “是。”冯云应诺。 “好了,你们父女两个三年未见,倒是都学会了推手。”世子夫人实在忍不住,目视冯云,“昨夜我与你父亲说过了,今儿你也说了一荣俱荣,如此,身为国公府女郎焉能如此得过且过?你二姐姐已然是京都贵女典范,你,也玩闹了这些年,虽说公爷怜你,也教你许多,可女儿家总也不过嫁人一途,相夫教子,执掌中馈,尊荣彰显,即便晏师也收你为弟子,也远远不够,琴棋,歌赋,女红,必要学上一些。”世子夫人断然。 冯云看向世子父亲,世子父亲望着她:“云儿可还有什么旁的愿望?” 问她有没有想要的愿望? 她有啊! 可为什么是“旁的”愿望?也就是说父亲也没用呗~ 冯云撇着嘴,就要用幼时最无赖的做法,忽的外面有护卫声起:“世子,夫人,二小姐到了。” “停车。”世子夫人道。 车子停下,车帘掀开,冯清进了来。 冯清看到冯云在车内,脸上没有丝毫异样,还对冯清微微颔首,这才向父亲母亲行礼。 车马缓缓行驶中,车厢内冯清的叩拜行礼没有一丝摇晃。 她是凭着系统加持,冯清就是完全靠自己。 由此也难怪被称为是京都贵女典范。 冯云抬眸,看向父亲正看着自己微微摇头。 冯云:“……” 很不舒服。 比大兄看她的时候还不舒服。 果然老爹就是老爹啊! 当初她是怎么鬼迷心窍了,非要当女将军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胜归家 车厢内的桌上摆着六个盒子。 两长,两短,两圆。 “三年,为父虽在外,却也没有忘记我这两个宝贝女儿的生辰。”父亲抬手示意。 冯云打开放在跟前的三个盒子。 一个是青碧玉石雕刻的蟋蟀,一个是竹刻的笛子,还有一个是分不清是什么的小铁片。 蟋蟀和笛子,冯云冯清的都一样。 小铁片形状不同,大概有手掌大小,感觉又比寻常铁片要重。 这是什么? 冯云看到冯清掠过蟋蟀和笛子,目光只落在小铁片上,眼中泪痕闪动。 “这个……”冯云开口。 父母看过去,冯清也转过目光,看到冯云也拿起了那块儿小铁片,冯清立刻抬头,眼里的泪水也顷刻而下。 “父亲。”冯清。 父母又看向冯清,冯清红着眼睛,捧起铁片:“这是什么?” “清儿,怎么了?哭什么?”母亲连忙问。 父亲也被冯清脸上的泪水弄得手足无措,已经三年不曾感受到女儿在眼前哭泣的心悸感一下子汹涌的喷发上来,父亲连忙的握住冯清的手安抚。 “没事,没事,这个为父在战场上用捡到的小物件重新融合的小东西,想着防御强大,就留给了你和云儿一人一个。” 听着父亲的回答,冯云的额角抖了下。 “不!”冯清摇头,头上的步摇剧烈晃动,“绝不是父亲说的这样简单,父亲来时,女儿看的清楚,父亲盔甲上数道箭孔,女儿能想得到父亲身为主帅是如何的不惜身,正如祖父诗中所言,而如斯艰辛危险,父亲又哪里有闲暇捡什么物件……” “世子爷!”母亲瞳孔震动,沉声低喝。 冯云心头一震。 冯志昇只能道:“清儿还真是心细如发,这两个物件是从盔甲上取下的战利品,我就想着留给两个丫头做个护身符。” 盔甲上哪里会有什么战利品,无非是射穿了盔甲留下的箭矢头。 沾染着父亲鲜血的箭矢本就是最为贵重的护身符,又被父亲重新融合。 血,铁,火,还有父亲那厚重如山的爱,又怎么不动容? 冯云眼中模糊,泪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冯清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冯云,埋头哭的梨花带雨。 彼时就是冯云先看出了这枚铁片的珍贵,后来这枚铁片也是真救了她一回,这回她看到这枚铁片一时恍惚,竟险些又叫冯云占了先。 车内女儿低泣,夫人也红了眼睛,冯志昇只能嗔恼:“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再说,都说是护身符了,难不成是不想要?” “要的。”冯清顾不上哭,连忙拿起捂在胸前。 冯云更早就把铁片攥在手心里,擦着泪水挤出笑容:“这是父亲给的生辰礼,就是不想要,父亲也收不回去。” “嘿,拿回来,我还就真不给你了。”冯志昇伸手要。 冯云往后躲:“不给,父亲也不给,母亲——” 前一刻车内还是哀色,转头又要热闹起来。 “好了。”夫人喝声着擦去眼角的湿润,“这又是你们父女的小心思,清儿,好好收着就是。” 被道破了心思的父女两人回座各位。 “是,母亲。”冯清应声,又向冯志昇行礼,“谢过父亲。” 冯云也乖乖的向冯志昇行礼:“谢过父亲。” 冯志昇看着眼前乖乖的两个女儿,突然心生出为何这三年射在他身上的弓箭竟才这么点儿的遗憾之意。 若是能给两个女儿打造出护甲……额,还是算了。 冯清冯云收好了三年的生辰礼,母亲也道出了要她们来车上的用意。 “如今你们父亲也回来了,日后大抵你们及笄之前,朝中不会再有战事,你们也该学一些要紧之物。” “清儿,不用为母多说什么,若有相学,但言即可。云儿还是要学一学,诗词歌赋,女红,总要有一样。” 冯云看向父亲,父亲自然而然的移过视线,只看向冯清。 冯清弯唇,看向冯志昇,笑的贤淑温婉。 冯云咬牙。 看来是必须要学了。 相比先前,老母亲已经让步很多了,早先琴棋书画都要跟上呢,现在诗词歌赋和女红相比,她宁可学诗词歌赋。 “母亲,清儿以为既有梦中那位老人家,三妹妹还是易学诗词。”冯清道。 诶? 冯云连忙摇头。 冯清只浅浅笑道:“昨儿三妹妹无意向学,清儿以为三妹妹是未遇名师,过些时日就是秋闱,秋闱之后自有榜上有名者,父亲为护卫之首,目光锐利,若有才高者定难逃父亲法眼,父亲请来教授三郎,我和三妹妹也能获益匪浅。” 世子夫人眼中微亮。 世子抚掌赞叹:“好主意。” 冯云看了眼冯清。 她知道为什么上一世那位江阴韩士子能和镇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冯云看向父亲。 冯志昇察觉到,问:“云儿觉得如何?” 冯云扬唇:“二姐姐想的最周到了。” “那就按清儿说的办。”冯志昇摩拳擦掌,势必要从今年的士子中找出来顺眼的才高者。 “或许还能给妙儿寻得一夫家呢。”世子夫人道。 冯志昇点头。 那他还要多找几个。 镇国公府的车队上了西山寺。 和往日镇国公府来时一样从侧门入。 西山寺的僧侣们相迎而出,镇国公世子先往大雄宝殿上香,随后往后殿向以往阵亡的将士参拜祈福,这才往镇国公处。 不同以往镇国公府众人来时,镇国公都在院内,这次,世子携一众前来,镇国公就站在院外。 镇国公也不同以往布衣布鞋像是个寻常老人,这回镇国公锦衣长袍,头戴束冠,白须如雪,身上隐暗流纹的三爪龙纹衣袍正是大乾镇国公才有的殊荣。 “儿子拜见父亲!” 镇国公侍郎兄弟两人上前叩拜行礼。 镇国公先扶起二子。 二子冯志呈退到一边。 镇国公这方站到大子跟前,已见暗黄的眼眸仍是灼灼幽亮。 跪在地上的镇国公世子抬头,双目滚动莹光,哽咽大喝:“儿,冯志昇今大胜归家!” “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采葡萄的小郎君 随着镇国公一声高喝,一袭黑衫银边镇国公府护卫穿着的风行大叔站出来,双手捧一长鞭奉到镇国公手中。 镇国公世子身后一众立刻屏住呼吸。 只见最前面站着的镇国公双脚与肩同宽,目光肃穆。 周身凌冽,长衫角摆,无风自动,虽只一人,却恍惚间仿佛身后有大军数万。 再出声,犹如雷鸣。 “我问你,此战可有失策之处。” “有。”世子道。 “啪——”一声。 鞭声响彻,长鞭落到世子后背上。 崭新的锦袍破碎,立刻渗出红晕。 世子夫人往前疾冲了一步,又生生的停下,即便苍白着脸,仍挺直着背脊,一眨不眨的看着。 侍郎夫人娇躯轻颤,紧紧抓住自家夫君的手。 冯志呈也紧握住自家夫人的手,身形如松的站在原地。 冯暮雨面色沉重。 冯暮尘脸色发白。 冯暮修吓得身板儿颤抖。 冯妙闭上眼睛不敢看。 冯清咬着唇,手指尖发白。 冯云的后槽牙也咬到了一起。 前方,父亲所在,祖父仍在质问。 “我问你,可有兵士因而枉死。”镇国公问。 “有。”世子道。 “啪——”一声。 锦袍再碎一片,鲜血迸出。 “我问你,在外征战,可有不公?”镇国公问。 “有。”世子道。 “啪——”一声。 锦袍三碎,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我问你,可有镇抚之策?”镇国公问。 “有。”世子道。 终,再没鞭响。 众人方松了口气。 世子夫人眼中倾泻出泪水,又急急的擦了去。 侍郎夫人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侍郎连忙扶住,眼睛仍看着前面。 冯暮雨眼底泛红。 冯暮尘身形微晃。 冯暮修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冯妙悄悄的睁开眼睛。 冯清上前一步,又下意识的看了眼冯云。 冯云看着那边,神色恍惚。 她幼年时,祖父和父亲一起出征归来,她也曾见过祖父和父亲对着挥鞭子,彼此问候的也是这四句。 当时她觉得太过迂腐。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又是谁敢说策略方针一点儿错都没有?如果她家太祖在世,都不敢保证。 但现在她明白了,这是责任,是担当。 身为后辈,如果也要遵循这个传统,那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周围所有国都灭掉。 不再打仗,也就不用挨打! 冯云偏眸,看向冯暮雨。 大兄,任重而道远啊~ …… 方圆数丈,肃杀之气散去,镇国公把手中的长鞭递给了风行。 风行退下。 镇国公这才上前,双手扶起世子。 苍老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肃穆凛然,只有对从远方归来的孩儿的深深疼顾。 “走,咱们爷俩说说话。”镇国公道。 “是。” 世子惨白的脸上满是濡慕,跟在父亲身后,进了院子。 府中其他人都没有进去,就在外面守着。 风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钻出来,向众人行礼:“想来公爷有不少话要说,稍许的祭祀礼还要烦劳夫人,大人安排。” “是,我等会安排妥当。” 侍郎看了眼仍站在门前的嫂嫂,拉着自家夫人先回去。 冯暮雨冯暮尘跟在后面去帮忙。 冯暮修恍恍惚惚的跟在后面。 冯妙冯清义不容辞的去查看府中上下在西山寺的安排布置,按照带来的这些物件儿,至少要住上一晚。 冯云被风行唤住。 “这是那位曾和女郎相交的友人留给女郎的。”风行交给冯云一封信笺。 信笺上熟悉的字迹正是方子墨的。 …… “弓骑术师父收。” 冯云看着桌上摆着的信笺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丝毫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冬怜不解,也知趣的不言不语。 “想说什么?”忽的,女郎问道。 “奴婢谨听女郎吩咐。”冬怜道。 冯云瞥了眼冬怜,默默的打开信笺。 “小师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往年吾不知亲,唯有得小师一友,今既得亲眷之信,又有小师之愿,焉能自怨自艾,避之,非男儿之向,迎之,如离弦之箭,方显英雄,墨以为亦是小师教授之意。 书不尽言,情深意长。盼小师安康,亦盼早日重逢,把酒言欢,共叙别后。” 呵呵,还“把酒言欢”? 不知道自己身体几斤几两了? 还她的教授之意?弓箭不是你自己想学的? 下山连招呼都不打,还是大兄告诉她,她才知道人家已经改头换面,今非昔比! 还只留了一封信!! 她可是要把风云台换出去的! 也不给她点儿补偿? 男人啊,哪怕是长得漂亮的小郎君也都是白眼狼! “女郎说的对。”冬怜道。 冯云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骂出了声。 “有没有可能你说的,与我说的不是一个人?”冯云问。 “不管女郎所言何人,白眼狼是没错。”冬怜道。 嗯,这话足够马屁! 冯云收起信笺:“你说说,你的白眼狼是哪个?” “当然是春晴。”冬怜理所应当,“以往女郎上山,总有消息传来,这回竟是丁点儿讯息都没有。” 冯云道:“这回和以往不同,父亲回京第一次上山,总要防范机要,怎么可能给旁人可趁之机……” 冯云神色一动,起身:“走,去找主持。” 主持禅房。 慈眉善目的主持取出一枚钥匙。 “这是那位小郎君留下来的,说若是女郎相问,便交与女郎。” 冯云憨笑:“若是我不问呢?” 主持温和笑道:“施主问了。” 冯云:“……” 前一句“女郎”,后一句“施主”,这话没毛病! …… 一处禅院。 在西山寺最里面,外有两道墙相隔,相通的只有一道小门。 走过小门,听到有溪水潺潺,再有密林围绕,当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一侧种着一根葡萄藤,藤下有架子,此刻葡萄藤上已经结满了葡萄,红彤彤的,葡萄的香气飘然入鼻。 冯云站在禅院门口,仿佛看到那架子下面正笑盈盈摘采葡萄的少年郎君。 “方郎君走时说了,今年的葡萄就送与女施主,还说女施主定然喜欢,小僧绝无半句虚言,往年里小僧也有幸尝过,是真的好吃。”同行来的小沙弥道。 哼,她是贪吃的人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给自己留一些 “冬怜。”冯云道,“收葡萄。” “是。” 冬怜应声。 冯云走过葡萄架,和冯云年岁差不多的小沙弥在前面推开房门。 房门打开,里面的摆设映入眼帘。 正对着一排书架,书架前的书桌两角弯起,桌角有痕,可见常年案牍,桌上摆着一个盒子,盒上有锁。 冯云转过目光,左首有矮桌,墙上有钉扣,几个大小不一的柜子靠墙。 一叶而知秋。 矮桌略方,必是棋盘,钉扣长度大抵是山河地理图,柜子大小可放画卷卷轴,还有窗边上的扣子,亦可遮挡日头寒风。 另一边空荡荡,可见地上的痕迹就知道只摆着一张拔步床。 比她的还要大。 冯云走过去,还能闻到淡淡的紫檀香气。 紫檀木的拔步床。 想来即便是皇家,也没这么奢侈能随意的扔在寺庙里。 冯云绕了一圈,才最后走到桌前,开锁。 盒子里一封信笺,还有两盒黑白棋子。 信笺说,那两盒黑白棋子是用黑白暖玉所作,常年把玩有祛毒养身之效,他现在身体大好,已经用不上,就送给她。 冯云撇撇嘴,打开一盒棋子,正是黑色的。 黑色的棋子捏在手心里,微凉,却又是舒服的润滑。 冯云对着镜子照了照,黑的一点儿杂质都没有。 黑白两盒棋子,应该值不少钱。 冯云继续看下去。 后面说他离开前在西山寺见到了她身边叫春晴的女掌柜,女掌柜的防备心很强,他说了你家女郎把风云台给了他,女掌柜也说女郎也提过此事,但女郎不在,她不会听他的,他说她有这样的女掌柜很好。 他还说原本他不想收下风云台,在得知风云台的大小之后,还是决定收下来,虽有偷懒之嫌,还是会以利息还她损失的收益,又列了还利息的条款,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详谈。 他又说他身边都是父亲还有外祖父的人,他的人只有一个,是前些年他在西山寺不经意帮了一个小忙的江湖人,那人执意要报答,现在在京都靠卖力气为生,在他离开前两天,那名江湖人来了一趟西山寺,在西山寺外救回了一个险些被拐卖的小女娃,方丈说既是缘法,不可推却,那江湖人现在在醉香阁任拳手,实则他最擅长的是刀剑。 他又写了和那江湖人彼此相识的暗号,说是那汉子好似多年不见的远亲,那远亲父母双亡,靠外公养活长大,后来离家远去养家糊口,腰间有痣可辨真伪。 冯云摇头。 这哪里是暗号,根本就是自己的番外小传。 尤其后面他还加了句,他腰间也有痣。 …… 冯云的视线连忙跳过。 这种隐秘之事怎么能写在纸上,就不怕被有心人看去? 虽说钥匙在方丈手里,可方丈真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即便方丈不偷看,旁人偷偷看了也说不定啊~ 也不写清楚这痣是红的黑的还是旁的颜色,又或是多大多小,又是腰间的哪个位置……咳咳,她想什么呢! 如斯俊美的小郎君腰间的痣必然是红的才会勾魂夺魄嘛!! “嘿嘿,嘿嘿。” 冯云听到屋内回响起自己的笑声,连忙的闭上嘴巴。 佛门清净地,不要想不该想的。 冯云继续看下去,后面他说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思来想去还是唯有一首词可代。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所以最后是把辛大佬的诗词又抄了一遍? 但不得不说最后抄的这一遍笔下很不错,比昨儿二兄的笔走游龙也相差无几。且年岁比二兄还小呢。 冯云收起手中的八张纸,放回信笺,又转头看了眼已然空荡荡的屋子,走了出来。 门外,青竹小院的仆从已经把葡萄树上的葡萄采摘的差不多了。 小沙弥也在帮忙采摘。 “小师父,往年方郎君都送与寺中多少?”冯云问。 “往年若是方郎君收下两筐,总能给寺里留下一筐。” “往年只有方郎君一人,今年却是我这一大家子……” 小沙弥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暗淡。 下一刻,冯云话锋一转:“还是留下一筐!” 小沙弥暗淡的眼睛立刻灿亮起来,忙对冯云一礼:“多谢女施主!” “要谢还是要谢方郎君,我也只是萧规曹随。”冯云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啊——” 冯云双手背后,正要做出一副好友人的怀念之色,小沙弥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说错了,华严经有云,一念起,天涯若比邻。” “女施主心念与方郎君一般,想来不日就会重逢。” 诶? 这马屁拍的不同一般。 冯云认真的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面庞圆润,眉清目秀,竟长得也很不错。 “小师父可有法号?” “小僧,智礼。” 冯云回到自己禅院,除却自己留下一些,其他的葡萄全都分了出去。 李嬷嬷先过来,问她这葡萄是哪里来的? 冯云说是这些时日常往祖父这边学习,认识的人相送。 “夫人也是不想女郎失了礼数。”李嬷嬷道。 “嬷嬷,我懂的。”冯云道,“再说还有祖父。” 李嬷嬷点头,又低声说道,“其实夫人还是很喜欢,说这刚西山寺的葡萄就是鲜美,也是因着女郎才有口福。” 冯云也和李嬷嬷一样低声:“嬷嬷,我偷偷再给你一些,不要告诉母亲啊,我这边也没多少了。” 李嬷嬷笑的眉眼都弯成了缝儿:“老奴虽也贪嘴,却又哪里非要女郎的?再说,女郎也要多点儿心思,别好的都往外给,也要多给自己留一些。” “知道了,嬷嬷。”冯云扬唇,笑的清甜。 李嬷嬷离去没一会儿,冯妙冯清几乎一起进来。 “还以为是大兄二兄送来的,不想却是三妹妹,倒是显得大姐姐不中用。”冯妙笑着,脸色还有些白。 冯清道:“三妹妹与大姐姐志向不同,当是不同。” 冯妙脸色一僵,看向冯云的眼中尽是怜悯。 冯云:“……”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妙也察觉到自己的神色太明显,手中团扇抬起露出为难的双眸。 “三妹妹不会还要做女将军?” “适才可是……” 不用冯妙说完,懂的都懂。 冯清的眼皮都抖了下。 彼时她也曾好笑的冒出过这般的念头,好在当年就是看到这一幕她才庆幸自己并不曾用心在这粗鲁之事上,而现在的冯云和当初的她可是不一样~ 冯云她,更像。 冯清看向冯云:“三妹妹怕了?” 冯云看了眼冯清,点头。 冯妙连忙道:“这可是太好了,沙场征战哪里是女郎该去的……” “噗。” 冯清轻笑,笑声打断了冯妙后面的话,冯清道,“大姐姐有所不知,既父亲回归,三年内绝无战事,这些时日尽可容三妹妹思量,再说今儿来时路上,母亲已经说了来日会请有能之士为三妹妹解惑。” 冯妙惊讶,昨儿云儿这丫头不是死活还不要学么? “三妹妹真要习文?”冯妙问。 冯云点头,看向冯清。 冯清微微皱眉,还是把来时车上世子夫人的意思说了。 冯妙一开始听的心不在焉,后面眼中渐渐亮起来,最后眉眼柔的仿佛沁着水。 “士子秋闱更进一步是进士,进士之才,天子门生,若是能得教导,可是大好事呢,姐姐我可是要跟着两位妹妹沾沾光呢。” “父亲说是以教授三郎为名。”冯云道。 “那也是姐姐沾着两位妹妹的光。”冯妙道,又倾身托腮的看着冯清,“只是我还真没想到二妹妹会想出这样绝妙的法子。” 冯清嫣然一笑,似是全没听出来冯妙话里的意味:“大姐姐说笑了,三妹妹与我同胞骨血,我自当要为三妹妹思量一二。” “呵。”冯妙笑出声。 现在想起来同胞骨血了? 冯妙瞥了眼冯云,示意冯云可别被骗了,随后又道,“三妹妹,葡萄是哪儿来的?看着像是新摘下来的,难不成是西山寺下的农庄采办?”毕竟这才是她来这边的缘由。 “是早先来祖父这边结识的友人所赠。”冯云道。 “友人?”冯妙。 冯清看了眼冯云。 “啊,不会就是那个三妹妹常挂在嘴边上长得俊俏的小郎君?”冯妙想到了正主身上。 冯清也轻轻的勾了勾唇。 冯云有点儿羞恼:“是他没错,可我才没有常挂在嘴边上!” “好好,只当是我常挂在嘴边上,这些时日来这边都没瞧见那位友人,这回三妹妹可该要叫咱们瞧瞧了?”冯妙眼中 “他回家了。”冯云道。 “回家了?”冯妙低呼。 冯清也皱了眉。 冯云看两人的眼神就知道她们想什么,道:“是有所好转,不是病入膏肓。” “那就好。” 冯妙拍了拍胸口,虽未曾见过那位小郎君,可人总活着不是。 后面说了没几句,冯妙先走了。 窈窕的身影离开。 冯清面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大姐姐如今与三妹妹一般也是喜好吃食了呢。” 冯云煞有介事点头:“我可是费了好大心思。” 冯清不解:“何意?” “二姐姐没看到大姐姐现在胖了吗?”冯云问。 冯清:“……” 见冯清不明白,冯云索性用手在身前两侧虚虚的比划了两道弧度:“这不就是胖了嘛!” “回头二姐姐不就是咱们两府最优雅的小女郎了?” 冯清额角微抖,死死的盯着冯云。 她是真的不明白? “二姐姐,怎么了?”冯云眨巴着眼睛,看看冯清胸前,又看看自己,“哎呀,我都比二姐姐胖好多呢~” 冯清:“……” 啊啊啊—— 她好想现在就弄死她! …… 冯清出了禅房门口,往外走去。 屋内,冯云一口一颗葡萄,看着冯清在院子门口稍停,低头看了什么,才又离开。 冯云也低头以冯清的姿势看了看自己。 嗯,还是小了些。 冯云吃了十三颗葡萄,颗颗饱满,颗颗香甜,遂心满意足,上床躺平。 意外的好入睡。 无梦。 一直到冬怜说斋堂的饭菜送了来。 冯云吃了饭菜,接着入睡。 只是刚躺下没一会儿,冯清过来了来。 “三日后咱们就要去晏师家中识习,往日里每日我都要做一篇画作,以供晏师点评,许是三妹妹不知,晏师最恶懒怠之辈,三妹妹方得晏师青眼,还是要乖觉些的好。” “自当三妹妹有不熟悉之处也可向我问询一二,只是三妹妹画风与我多有不同,以姐姐之见,三妹妹最好是向晏师问询,方得真髓。” “这几日怕是母亲也会多看顾你一些,三妹妹聪慧,可是知道该如何做了。” 既给她安排了作业,还把辅导的事儿推了个四五六。 更是情真意切全然为她着想。 “多谢二姐姐,我记住了。” 她还不得不谢。 那位晏师和大师兄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道晏师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回想晏师的样子,她还真不想惹晏师厌恶。 所以,这现世报来的就是这么快呢? “三姐姐,骑马去啊?” 冬怜刚把纸张铺上,冯暮修探头探脑摸了过来。 冯云都怀疑三郎和冯清勾搭在了一起,她这边刚要忙,那边就要拉着她去玩儿。 把她当什么? “不去。”冯云指了指跟前的纸,“没看我要忙吗?” “可三姐姐你不去不行啊~”冯暮修话里都带着哭腔。 “为何?” “提南兴来了。” 冯云皱眉:“他点名要我去?” 冯暮修摇头:“没有,他哪儿敢啊!可三姐姐不去,我怕……” 嘿,倒是诚实。 “无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有,你三姐姐加倍从他身上拿回来。”冯云打了包票。 冯暮修欢喜:“好嘞。” “提家都来了?”冯云忽问。 “嗯,用饭的时候来的。这会儿正和大伯说话。”冯暮修道。 …… 冯暮修走了。 冯云一边作画,一边思衬。 上回提家来西山寺,祖父未见,这回来找父亲通融? 总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终于,画作成,冯云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前面的消息,说是祖父唤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听母亲的,理当如此 祖父的院中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摇椅,桌子,几方矮凳,角落里的木人靶,林间的碎石小路。 祖父也换下了那身镇国公的华服,冯云进门的时候,祖父和以往一样布衣布鞋的躺在摇椅上。 “见过祖父。”冯云行礼。 祖父抬抬手。 冯云起身。 “想学诗词?”祖父问。 “技多不压身。”冯云回。 祖父瞟着她:“不想学,祖父可以帮你。” 冯云想了想:“学,说不定日后真能做出上佳之作。” “嗯~”祖父捋着胡子,“到时候不用梦里的白胡子爷爷帮忙了。” “嘿嘿。”冯云憨笑。 祖父看她这样子,也咧了咧嘴:“嘿嘿。” “行了,别用这套来糊弄老头子。” “把上回教你的诵背一遍。” 冯云立刻老实背诵了她学的那截六韬。 听过冯云所诵六韬无误,祖父接着教。 冯云坐在小矮凳上,认真听着,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枝,时不时的在地上拨弄一二。 看似随意拨弄,实则是用最简单之言记录一些她不甚清明所处。 祖父看了眼,嘴角微微弯起。 …… 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在门外的风行换了人,镇国公世子看着坐在矮凳上的小女郎,神色恍惚。 当年他就这么坐在父亲身边听着父亲循循善诱的告知他六韬,告知他兵法。 当年他就这般年幼时,在父亲的鞭策下学枪,学刀,学战场上的保命之术。 听说这小丫头很得父亲喜欢,更甚过大郎。 今儿瞧见,也觉得父亲合该喜欢这小丫头。 实在是聪明。 他如这小女郎年岁时,父亲说起六韬,他大多时候都是头晕脑胀,能对答几句就不错了,这小丫头竟然还能反问。 大郎也比他强之,可大郎终究是儿郎! …… 一个时辰后。 冯云从祖父的院子里出来。 一同回转的还有偷偷看了她多半个时辰的父亲。 冯云悄悄看向和自己同行的老父亲,却发现老父亲竟然也在看着她。 额,这又偷看她多久了? 冯云立刻拧眉嘟嘴。 “哈哈!”老父亲大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儿,“小丫头,还气呢?” “父亲说什么,女儿听不懂。”冯云别过头。 老父亲也不恼,只问:“我的枪,在你那里?” 冯云立刻扭回头,警惕道:“祖父给我的。” “好好,为父没有取回的意思,只是想说,好好练。”老父亲道。 “好说。”冯云拱拱手。 冯志昇看着自家丫头这儿郎样儿的行径,神色古怪。 冯云一眼就瞄到了,心下一跳,连忙关切的扶住老父亲的手臂。 “父亲,还疼吗?” 这才想起来问? 冯志昇摆摆手:“这算什么,战场之上生死一线,可是比这几鞭子险的多,也疼的多。” 冯志昇不由想到了死去的将士们,神色黯然。 冯云想要说的话几乎就要被压下去了,可念到日后哪怕是万一,冯云还是咳嗽了声,道:“父亲,祖父教我六韬,我也看了些史书,纵观数千年来,成名的大将犹如天上的星辰数不胜数,可若是说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就是用手指头也数的过来。” 冯志昇扬眉:“你想说什么?” 冯云正色:“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凡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有运气的如祖父,如父亲,没有运气的都化作了英灵护卫我朝,我想祖父传我六韬,也是想万一我真能为将,总能把我大乾的儿郎多带回家一些。所以我学的认真,不是因为祖父教我,而是我也想学。” “只是学了我才知道,打几场胜仗或许不难,可若是如父亲这样打上三年,还能一次错也没有,那就是天上武曲星君下凡也做不到,同样我也不觉得祖父能做到。” 前面小丫头说的云里雾里,后面小丫头的话很窝心。 冯志昇低斥:“勿要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父亲知道,祖父也知道。”冯云仍字字铿锵,“可既都知道为何还要有鞭责,我以为是祖父意在要父亲记得死去的将士,记得曾有的失措之举,意在要父亲记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以为若是大乾所有功勋世家都有祖父这样的鞭责,我大乾定然不会再有败仗,是以祖父之镇国,名副其实。” 冯志昇露出笑意,只是下一刻就听冯云话锋一转:“只是父亲和祖父一样惜兵甲,爱子弟,不然咱家里也不会年年都来西山寺祭祀死去的将士,哪怕父亲不在,母亲都岁岁不忘,如此这般,实在是不应这般严苛。所以我以为父亲不该受这鞭责。” 冯志昇眯着眼睛,瞧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小丫头。 “这是替为父抱屈?” 冯云重重点头:“是。” 冯志昇抬手就要敲过去,冯云身子一蹲。 矮的冯志昇竟然没够到。 “我去告诉母亲,爹爹打我。”冯云一溜烟的就跑。 “站住!”冯志昇呵斥。 “爹爹不打我,我就站住。”冯云。 “不打你。”冯志昇。 冯云立刻停下,扭头看向冯志昇。 冯志昇瞪着转眼就跑到七八步之外的小丫头,想到父亲与他说过这小丫头的轻身之术已然登堂。 这丫头从哪儿学来的? 冯志昇脑中晃了下就把这疑惑扇到了另一边,道:“你这是为自己未雨绸缪啊?” 冯云摇头:“来日接替父亲的必是我大兄,我这可是为了父亲最喜爱的儿子着想。” 冯志昇额角微动:“为何你不与祖父说?” 当然是怕祖父看破了她的险恶用心啦! 她就是为了不挨打才说的。 “祖父看到父亲,整个人都年轻了数载,就如同父亲看到我们,也觉得脚步轻快了,不是?”冯云郑重其事。 冯志昇扯了下嘴角,道破:“你祖父定下的规矩不会改。” 冯云眨眨眼:“那以后父母若有吩咐,我先听母亲的,才会听父亲的。” 冯志昇嘴角一沉,正要张嘴,倏地神色又是一缓,施然道:“理当如此。” 冯云鼻尖轻嗅。 母亲身上的幽香之气渐渐飘近。 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必须要管 “你们父女两个又在玩闹什么。” 世子夫人从拐角处走出。 娇嗔微恼,面上带红晕,却又是端庄优雅,无可挑剔。 冯志昇笑着过去,顺势的扶住自家夫人的手:“哪里有什么玩闹,这丫头说不听我的,只听夫人的,为夫深以为然。” 听到父亲明晃晃的歪曲原话,冯云啧啧的摇头:“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都要打我来着……” 冯志昇瞪眼:“那也是你不听话在先。” “母亲,您听听……” “好了。”世子夫人扶额,自家郎君回来才几日,这父女二人又开始打闹起来,也不看看都是什么年岁了。 “云儿,你那两个姐姐都去山下的庄子玩了,你也去,待祭月时回来便好。” “是。” 冯云应诺,不等父亲说话,转身跑了。 冯志昇在后面咬牙切齿。 …… 西山寺下有村庄环绕,村人都是佃农,以耕种西山寺的粮食为生,又因西山寺是皇家寺院,农人们的负担少一些,时不时也有因西山寺上禅房不余而借住山下农家,故而每逢节日,西山寺下的农庄也热闹点。 当冯云换了最寻常的衣裳到了山下村庄,村庄里已可见热闹。 村子里仅有的一条大路两侧,十多的摊子,有小玩意,当地吃食,面具,灯笼,麦芽糖,画糖画的,,还有从京都内运贩来的各种玩意,还不到夜色下,各个摊子前面已经有客在流连不去。 镇国公府的众人在一处大树下旁搭出来的遮阴处小憩。 冯清冯妙吃着自家带来的小食饮品,说着小话儿,指点着不远处顽童们玩耍的翻花绳,跳格子。 镇国公府不想惹眼,自家的女郎穿着只是寻常富贵人家模样,护卫们也是打手,三三两两环绕四周,也免得有不识趣的过来,但有些人也没法子赶,比如提南兴。 冯云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向冯妙冯清献殷勤的提南兴,待冯云到了近前,冯妙冯清还没说什么,提南兴先跳起来过来:“见过小女郎。” 看着眼前如此热情洋溢的提南兴,冯云额角微微抖了下,还礼:“见过郎君。” 提南兴不着痕迹的避开,手下的仆从更是眼明手快的给冯云安排了座位,就在冯妙冯清身侧。 冯妙笑的意味深长。 冯清眉眼似有不悦。 冯云顺势的坐下来,看到小桌上摆着的都是自家的吃食,刚唤道“冬怜。” 那边就听提南兴喊:“村正呢,村正——” 不多时,村正一脸赔笑的过来:“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听女郎的。”提南兴示意。 村正眼尖,几步到了冯云身侧:“贵女郎,可是咱们这边哪里不够周到?” 冯云看了眼提南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村中可有有趣的吃食,先前在寺中斋堂可是听大师傅说过村中也有美味。” 村正一拍脑门:“瞧老朽这记性,还真有些小吃食,可也是寺中的大师抬举,又是哪里称得上美味。” “哎呀,既然女郎说了,你就拿上来,美味不美味的,女郎自有评断。”提南兴不耐烦道。 “好好,小老儿这就去。”村正连忙去了。 冯云瞧着提南兴:“你家里人都走了?” 提南兴眉眼划过欢色。 她知道他早就来了!! “一个时辰前走的。”提南兴道。 “那你怎么——”冯云原本想问“你怎么不走”,话到嘴边上换了个词儿,“——在这里?” 提南兴咧开嘴:“父亲说这边也别有生趣,其实是我知道你家郎君这会儿都在山上为祈福事宜,山下只有你们姐妹,虽说小女郎在,也是无恙,可总归有个男儿在这边也少些麻烦,不是?” 嗯,这话听着也有点儿道理。 万一有不开眼的过来,自家护卫动手总不如这位提家二郎动手的好。 很快,村正拿来了吃食。 灰蒙蒙的小圆球样的硬物搁在碟子里,有淡淡烘烤的香气,拿起来手指上还沾着一层灰。 品相委实一般,吃在嘴里酥脆还香甜。 冯云递给冯清冯妙,两人尝了一颗就不再吃,冯妙说不好看。 冯云只得分给冬怜还有其他女婢们分食。 提南兴也皱眉,但看冯云吃着随意,试探的拿起一颗放到嘴里,嚼嚼。 诶?越嚼越想嚼呀! 提南兴对冯云竖起大拇指。 还是小女郎会吃! 冯云看着吃的眉飞色舞的提南兴,道:“有件事我以为你还是知道的好。” 提南兴手中一颗小圆球正要扔到嘴里,闻言,不得不停下。 “何事?”提南兴问。 “你还记得狼毛帽子?”冯云问。 提南兴脸上有些僵,还是点头:“记得。” 冯云弯唇:“当时你说是军功一转,回到家我才知道是军功二转。” “啪。” 提南兴手中的小圆球捏成了末。 冯妙冯清都闻声看过来。 怎么了? 提南兴生硬的扯着嘴角:“无无妨。” “怎么着我提家二郎,还能不值吗?” 冯云点头:“有理。” 冯妙问:“三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冯云看向提南兴,提南兴呵呵:“没,没什么,我先去那边转转。” 提南兴扭头就走。 冯云摊手。 冯妙了然,人家不想说。 冯妙没有再问。 冯清看了眼提南兴的背影,便收回目光。 彼时的提家能帮上殿下,可也不是现在。 何况,她也不记得提家二郎做过什么。 …… 日头西下,晚霞漫天。 山村里的小摊子热闹起来,高高悬挂的灯笼多起来,孩童们也玩起了花灯。 正就是欢声正热闹的时候,前面忽的听着一阵儿的喧哗。 有护卫禀告,说是有一纨绔执意要来此游玩的女娘陪他喝一杯,不然就要动手打女娘随行的家人。 “那纨绔,谁啊?”冯妙眼中泛起星光,看向冯云。 冯云挑眉,不会是熟人? “回女郎,不是提家二郎,看腰间纹路,应是三品侍郎家眷。”护卫道。 冯妙失望,眼里也没了神儿:“没劲。” 冯云瞥过去。 冯妙立刻绷了嘴角:“这事儿咱们必须要管!” 第一百六十章 跑不了庙 冯云刚站起来,那边又有消息传来,纨绔已经被收拾了。 “西山寺下还是义正之辈多矣。”冯妙感慨,又追问,“是谁?是何方英杰?” 护卫讷讷:“是提家二郎。” 诶? 冯妙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因为三妹妹在这里,镇住了?” 冯云:“……” 若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咱可以不说。 冯清掩唇笑道:“待那位郎君来时,不就知道了?” 却也是很快,提南兴就回来了。 眼见着提南兴的脸上还有些戾气未散,本想试探问一问的冯妙扭头不多言。 冯清看向冯云。 冯云只能开口,说实话,她也好奇。 “那边,适才——” 冯云刚开口,提南兴已经怒不可遏的低吼:“真是气死我了,什么时候想玩儿不行,非得在这日子,在这地儿,还让我看见!我还以为那什么整天读四书五经还破五关斩六将才能有身袍子的大官儿好的呢,敢情也是道貌岸然,家里的养的还不如我!” “有本事找有钱有权的人家麻烦啊,欺负穷兮兮的是个屁啊!要什么没什么,是没见过女娘不成!实在不行去青楼楚馆,花点儿银子又怎么了,那来的能是这些可比的,还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呢……耻,文官之耻!回去我就要父亲参他家里一本。” 提南兴气呼呼,都有些口不择言。 冯妙冯清面色微红的退后几步。 这哪里是女儿家能入耳的。 冯云神色不变,抱臂在前:“可痛快了?” “啊?” “你不是正有股子火儿,巧了那人撞过来?” “什么啊,没有的事儿!”提南兴否认。 打死他也不能承认他就是后悔的想撞墙啊! 南方因为他老爹,没什么事儿了,这边镇国公打的更是大胜仗。 军功二转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啊啊! 心头在滴血。 可那又怎么办? 他是男儿,是提家的好儿郎。 怎么能言而无信!! 那个帽子,那个戈什么蓝的,定然是条大鱼。 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再挣到他的两转呢! 提南兴眼中忽冒金光。 冯云看的清清楚楚。 这模样很熟悉。 三郎每次在想不可能成功的谋划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提家郎君。”冯云道。 提南兴回神,好像她从没有这般唤过他,除了那回清池外,三皇子在的时候她好像说了一回…… “今日,我们姐妹三人,很是钦佩你。”冯云道。 冯妙冯清听到冯云这样说,也都微微点头。 倏地,提南兴的脑门有些充血。 “我,我……” “不论郎君是恼火还是不忿,那家的女郎因提郎君而获救,恣意张狂之辈也因提郎君心生胆怯,或许日后那位文官家的败类还会故态萌生,但行径之时总会想到今日的皮肉之苦,而女郎们再遇此等事时也不会以为没有见义勇为英雄之辈。旁的围观之人也会看到我勋爵家的子弟虽有纨绔但也绝不齿此等欺压百姓之举。” “平南侯爷入京,阖府之名在朝靠的是侯爷和世子,在野靠的可就是提家郎君了!” “今日提家郎君就叫我刮目相看。” 眼前的小女郎和那日在校场上的小女郎一模一样,可此刻嘴角含笑,双目盈盈,只如同花儿一样娇美动人。 提南兴呼吸一紧,鼻子里瞬间滚热。 “唔。”提南兴捂住口鼻。 冯云奇怪:“怎么了?” “我,我想哭。”提南兴捂着口鼻闷闷吐出几个字,扭头又跑了。 冯云一脸茫然。 冯妙站过来,摇头轻叹:“真是可怜的,从小到大是没被人夸过吗?” 冯云嘴角抽搐:“不至于~” “这可说不准。”冯妙草草的说了句,双眼就盯到了冯云身上,“三妹妹,厉害啊,这说教的话有理有情,我都要险些不认得三妹妹了。” 冯云憨笑:“是祖父教我的。” 冯妙眸光微转:“也不知祖父此番会不会下山。” “不知。”冯云。 “唉,还想着若是祖父下山,我和二妹妹也能求祖父垂怜一二呢。”冯妙碰了下冯清的肩膀。 冯清勉强没有躲开,笑道:“要不三妹妹问一问?或许祖父就想看你有没有姐妹情深之谊呢。” “哎,这话极是。”冯妙道。 冯云也肃了神色:“今儿祭月之后就问!” “好啊!” 冯妙欣喜。 冯清亦是欢喜之色。 祖父性情刚直,若是想要教授她和冯妙,又哪里需要冯云开口? 只是冯云开口,才有趣。 …… 提南兴又又回来,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冯暮修骑着马从山上下来。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咱们回了。”冯暮修抹着汗,一边瞥着提南兴一边说。 三位女郎告辞离开。 提南兴执意送到山下,才上马离开。 冯暮修瞪着提南兴离开的身影,拉过冯妙身边的护卫询问三位姐姐在山下时提南兴做了什么。 “什么?他还打了调戏人家女郎的混账?”冯暮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当初他就是因为在醉香楼动手动脚才和咱家结了仇,这回他竟然还成了好人了? 这明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 “三姐姐夸了他几句,他还哭了?哈,这出息!”冯暮修嗤声,紧跑了几步到了冯云身边,“三姐姐,今儿我诵经的遍数和二兄一样,可是一点儿也没偷懒。” “嗯,不错。”冯云点头。 “三姐姐,我还练了十遍枪法呢,大兄都说我技艺大进。”冯暮修又道。 冯云睇着他。 冯暮修咧嘴:“伯父也说我勇武有加,还教我了几招飞刀绝技。” 呵呵! 冯云咬牙:“今儿我没诵经,枪法什么的也没练,更没人教我什么绝技,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冯暮修面色一变,急急的往后跑了几步,转身大喊:“大兄,二兄,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回来了,可以祭月啦——” 话还在耳边回转,人已经跑的没了影儿。 “哈哈!”冯妙乐不可支。 冯清也轻声失笑。 冯云咬牙。 小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里有这闲心 “佛门清净地,焉能如此喧哗!” …… 待三姐妹进到后面的祭月之地,就看到冯暮修的脑门上多出了两道红印。 冯云惊讶:“这是怎么的了?” 冯暮修嘟着嘴,缩到了一角,蹲到地上画圈圈。 祭月之礼,大同小异。 家家户户除却月饼再加以当季水果为贡,苹果,葡萄,梨子还有刚刚摘下还隐隐带着香气的桂花,再有香炉红烛为映。 全家以镇国公为尊,后冯志昇冯志呈兄弟及夫人,再后面府内一众女郎郎君,行礼叩拜。 各有祈福。 冯云愿“全家安康。” 待香燃尽,孔明灯起,笔落心愿,随风盈盈而上。 此时除却镇国公府一家,西山寺上僧众也点起孔明灯,先后缓缓升空。 明月高悬,映照一片幽光。 地上村落,灯火摇曳升起。 远处,京都,更是一片的亮芒。 分不清星辰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冯云见过整夜亮着的灯火霓虹,也从飞机上遥遥下望那一片的人间烟火,可现在,站在此地,看着望着,又吃着甜甜的月饼,忽然觉得这里的人间更真实。 “三妹妹。”冯妙悄悄过来。 冯清也在一旁笑意盈腮。 冯云了悟。 …… “见过祖父。” 冯云见叔父刚离开祖父身边,身形晃动,犹如轻烟就窜到了镇国公跟前。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都抖了三抖。 大晚上的这么快是要做什么? 但自家的晚辈都在这里,镇国公还是沉声问道:“何事?” 冯云行了一礼,把今儿在山下村落中提家二郎收拾了纨绔子弟,她又夸了一顿的事儿说了遍。 冯云的声音并不大,但看冯云和镇国公说了好一会儿,字句里还有“提家”的字眼,世子和侍郎也都顺其自然的靠了过来。 冯云继续说两位姐姐惊讶她的才学,她说是祖父所教,大姐姐说若是祖父下山,她也想请祖父垂怜一二,二姐姐说要她问一问,或许祖父教她这么多也是想看她有没有姐妹情深之谊。 听着冯云的这番话,世子和侍郎的脸色都有些黑。 这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镇国公问。 冯云笑嘻嘻:“我是说祖父教的好啊。” “祖父才教我多久,我就这么厉害,连大姐姐二姐姐都羡慕,可不就是祖父教的好?父亲不在家,大姐姐可是叔父叔母教的呢……” “云儿,你夸祖父就夸祖父,不用把你叔父叔母往地上踩。”冯志呈嘴角抽搐。 冯志昇也险些没忍住往自家夫人那边看去。 镇国公看了眼长子,问冯云:“你觉得你二姐姐所言可有道理?” “有道理。”冯云道,“可我觉得若是祖父想教就教了,哪里还用我问!自家人不必这么弯弯绕的。” “哈哈!”镇国公大笑。 世子和侍郎也笑起来。 旁处早就看到这边父子三人还有冯云莫名其妙参合在一起正说话,突然间的听到祖父大笑,也都不再偷摸的瞧了。 冯妙和冯清站在一处,心头都不免有些揣揣。 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说的。 镇国公视若无睹,只对冯云啐了口:“我看你才是最会弯弯绕的。” 冯云摇头晃脑:“祖父教的好啊!” “滚!” 夜色渐深。 府中众人各自回院。 西山寺的寻常禅房都是油灯,镇国公府上下所用都是大小不一的宫灯。 世子靠在床头,看着明亮转动的宫灯,微微失神。 一旁世子夫人靠近,世子伸手揽夫人入怀。 “夫君不必多虑,父亲的意思,妾身明白,云儿只学诗词先且应着,若是再教旁的,务必先告知父亲,若是父亲不允,妾身就不教了。”世子夫人道。 冯志昇叹了声:“清儿是真的说了那句话,本意许是要云儿知道多思多虑,可正如云儿所说都是自家人,未免就迂回了些。” “夫君所言不错,只是咱家的女郎来日都是要嫁人的。”世子夫人坐起身,眸光定定的看向夫郎,“咱们府里头大都是直抒胸臆,坦荡率成,可来日呢?若是夫家日后有妾,有不堪亲朋,不善姑嫂,焉能还是如云儿那般直来直去?自然有夫君有公公在,即便是有什么委屈也不会让咱家的女郎受着,可终究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总不能待云儿的孩儿都及笄之后,云儿受了委屈也来咱们跟前哭?” 冯志昇听着,神色有些古怪。 云儿,受了委屈,哭? 夫人看到夫君的神色,额角也微微抖了下,恼道:“我是说总不能凡事都靠打过去!” “对对,夫人说的对。”冯志昇连忙道,“打,只能解决一时,想要长治久安,还是要以理服人。” 夫人这方是满意,再次的躺回去,又道,“清儿所言也有不妥,待回府后,妾身自会好好教导。” 冯志昇点着头,在旁看着自己夫人慢慢睡过去。 佛门清净地,当是以礼敬之。 只是夫人在侧,自己这老汉只能在旁边看着,冯志昇一时也睡不下。 他说了清儿的那番话,可云儿后面说的,还有父亲说云儿的,他没说给夫人听。 这小丫头是当着面儿给那两个姐姐上药啊!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觉得那小丫头和清儿一般聪明。 如今父亲又最知道她。 可父亲才教了那丫头多久? 冯志昇忽的一震,瞳孔晃动。 暮雨那小子比他这老子强。 都是父亲所授啊—— 难道说,他是父亲头一个教授的。 所以,他最差? …… 镇国公世子半夜无眠。 翌日往殿内祈福,强撑着精神挨过了两个时辰。 镇国公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世子把昨夜的猜想说了。 镇国公听着,也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云丫头怎么就聪明呢,敢情他还真会教授! 目光所及,远处里正和冯暮修说着话的那丫头也更顺眼了几分。 “请父亲重教孩儿六韬。” “教什么教,为父哪里有这闲心。”镇国公疾步离开,直奔向冯云。 世子在后面看着,神色更郁。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贡院开考 冯云觉得头顶上似乎有阴云笼罩。 而不管她怎么跑,阴云都笼罩不去,更还越来越黑,越来越低,忽的阴云上乍起雷霆。 “轰隆——” 冯云猛地坐起来。 眼前是她寝室的床帘。 外面还燃着烛火。 虚掩的窗子透过风儿,床帘轻动。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下来。 “女郎可是醒了。”冬怜过来撩起床帘,身后跟随的另几名侍婢在旁侍奉净手,喝茶。 冯云昏昏沉沉的任冬怜她们侍奉,直到喝了半盏茶才终于清醒。 她们下山了。 从西山寺下山了。 祖父没有同她们一起回来,说是待秋闱过后再回。 听到祖父当面告知父亲,冯云差点儿当面松口气。 今儿祈福过后,祖父也不知道在那些英灵跟前受到了什么感怀,对她简直就是变本加厉的严苛。 刀枪剑弓,还有她往常没练过的都让她上手耍了一遍,还一边耍一边要她背诵《六韬》。 她这已经十三年没干过这种一心二用的事儿了。 干嘛呀!! 冯云想耍赖,可祖父拎着棒子就在旁边看着。 外面是镇国公两府,若是她的哭喊声传出去,肯定还没到家半个京都就都知道了。 冯云只能绞尽脑汁苦心应对。 然后上了车她就真睡了。 一直睡到现在。 “下车时,你好像说什么来着?”冯云恍惚的想到冬怜似乎和她说了什么。 冬怜心疼不已,自家女郎什么时候一连学过一个时辰的?这回竟是一口气学了两个多时辰。 “回女郎,回府路上女郎的两位阿姊遣人问询,听闻女郎未醒,言之明日再谈。”冬怜道。 哦,还是昨儿的事儿? 难不成父亲和叔父没告她的状? …… 翌日,冯云往翠逸园请安。 冯妙冯清都在,还有冯暮修,冯暮雨随从世子父亲上衙,冯暮尘在苦读诗书,还有两日就要秋闱,现在正是最磨枪的时候。 世子夫人没说什么,侍郎夫人笑的眉眼都弯成了两道缝儿向嫂嫂感谢这回秋闱后,府里头请进士来教授自家儿郎之恩,不意外的又拿了丝绸锦缎说要给冯清冯云裁制衣裳。 “日后可不要这般破费。”世子夫人道,“妙儿及笄,可是少不得你费心呢。” 侍郎夫人连连点头:“是是,嫂嫂说的是,来日可也是少不得麻烦嫂嫂。”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不约看向冯妙,冯妙的面颊绯红一片。 冯云在一旁看着,都想嗑瓜子。 只是母亲根本就没给她机会,没一会儿就把三姐妹还有冯暮修打发出来。 冯暮修老老实实的走在最后面,连脚步都轻的几乎没有声音。 冯云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是也想练轻功? 冯暮修连忙挤出憨笑。 “三妹妹。”冯妙唤。 冯云弯唇,转头。 “大姐姐?” “前儿个你怎么说的?”冯妙问。 冯清也看向冯云。 冯云道:“我就说那位提家郎君有心变善,我夸了几句,两位姐姐夸我言词厉害,还羡慕我。” “然后呢?”冯妙又问。 冯云苦了脸:“然后祖父和父亲叔父都笑了,再然后就是昨儿祖父差点儿把我练死,我看祖父也是信了,恨不得我再厉害一点儿,可我是小女郎,又不是大兄三郎,难不成一日之间就想着把我练成文武双全的女进士女将军?” 冯云瞟向后面一直在偷听的冯暮修。 冯暮修跳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做,不是,我得回去练练飞刀了!” 冯暮修逃也似的跑了。 冯妙冯清彼此对视。 她们都记得昨儿下车的时候,冯云迷迷糊糊的模样。 什么时候从西山寺回来,三妹妹也没这么辛劳过啊!昨儿却累成那个样子。 “大姐姐,二姐姐,上回是父亲叔父都在,下回再见到祖父,我一定跟祖父说,若是祖父不答应,我就是撒泼打滚儿也要祖父……” “三妹妹。”冯妙打断,笑的无比温柔,“其实也不急的,早先大姐姐只顾着羡慕,回来之后才想到我也是忙的紧,这阵子兄长秋闱,难免受苦,大姐姐总要准备一二,母亲那边还要学习中馈之道,更还有伯母安排的课业,实在是难以为继。” “对哦,若是再有祖父那般的教法……”冯云打了个颤,有些后怕的点头,又转向冯清。 冯清后退半步:“我这边就更忙了,三妹妹可不要忘了晏师的课业。” 冯云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就忘了呢~” “大姐姐,二姐姐,我先回去了。晏师的课业我还没画完呢。”冯云行了礼,忙不迭的走了。 身后冯妙松了口气。 冯清也蓦然轻松了些。 彼时的冯云只是跟在祖父身边听训一二,哪里又如现在这般。 她要学的可是多的很,哪里有时日如此挥霍。 回去青竹小院的冯云直接躺到床上。 姜还是老的辣。 祖父厉害! 一句话不用说,只把她收拾一顿,那两位小姐姐就主动退避。 秋闱,为国选士。 每三年一科,每科只录取四百多名,入选后除却一甲可入职为官,二甲进士都要在翰林院学些时候,少则半年才可下放为官。 中秋节前公布了此次秋闱之护卫大员,正是镇国公世子。 任考主官吏部尚书,大理寺少卿。 众士子欢喜不已。 主官可见朝中对此次秋闱之重,再有镇国公世子携大胜而归,一众士子只需全力一搏。 秋闱科考当日。 贡院外,众多士子在门外等候进场。 直待贡院大门打开,士子们络绎进门,各家的官宦子弟才从各府的车马中或附近的酒楼内出来。 冯暮尘也拿着冯妙备好的盒子准备入考场。 此行关系大事,不止冯妙,冯清冯云冯暮修都来相送。 三女戴着帷帽,外人看不到模样,但旁边车子上的标识明白,再有黑衣银衫护卫在侧,大都心知是镇国公府,远远退避开。 “二兄,必胜!”冯云握起小拳头。 冯暮尘笑道:“好,必胜!” 又对另几位女郎郎君点了点头,转身往贡院大门走去。 冯云等人在原地等候没有离开。 眼看着冯暮尘就要走到贡院门外,有人过去和冯暮尘打招呼。 再看,打招呼人正是江阴韩士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巧不成书 贡院门外数千士子。 有垂垂老矣,有满面风霜,有斑白头发,也有年轻俊朗。 贫寒者,不过布衣,孤身而行。 富裕者,华服锦缎,仆从众多。 各府郎君公子更是俊逸风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冯暮尘出身镇国公府,父亲又是三品大员,自更当不凡,可当那位江阴韩士子靠近之后,竟不觉得那位韩士子有多少莽撞之处。 眉目相仿,诚挚含笑,仿若故交。 冯妙眸光微微一顿。 “是他啊~”冯清浅浅道了句。 冯妙问:“那人是谁?” “江阴,韩士子。”冯清道。 冯妙心思微转,就想到了听过这个名字。 冯妙对身边的侍婢说了几句,很快有护卫近前。 “女郎。” “我兄长是如何与那位士子相识的?”冯妙问。 “回女郎,半月前郎君与那位韩士子相识在国子监举办的诗会上,韩士子谦逊温恭,才学出众,言辞间推崇文内武外,郎君对韩士子多有好感,于是相交,再谈论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后来街头又偶遇过两次。”护卫道。 “也就是说不过才见了三次面?”冯妙问。 “是,郎君并未言谈身份,那位韩士子也未曾相询。”护卫道。 冯妙点头:“半月前,国子监偶然相逢,想来当真是巧合。” 冯妙掀开帷帽一角,对冯云挤挤眼。 冯云瞧了眼冯清,嘿嘿一笑:“无巧不成书。” 帷帽下看不到冯清的神色,只看到冯清长袖笼手,握在身前。 说不得的端庄雅然。 “三姐姐。”冯暮修呼唤。 冯云偏头,另一边冯暮修正和王文远说着话,王文远身侧还有一人,同样手执食盒,正是王文至。 冯云过去。 冯妙也往那边走近几步。 “三姐姐。”王文远也和冯暮修一样欢快唤着。 冯云掀起帷帽一角,眨眨眼。 “见过女郎。”王文至对冯云行礼。 “郎君有礼。”冯云道,“此番秋闱祝愿郎君独占鳌头。” 王文至还礼:“自当尽力而为。” 王文远杵了杵冯暮修:“还是三姐姐会说话。” 冯暮修瞪眼。 王文远毫不示弱。 冯云不理旁边这两个看着人高马大实则还是小孩子的家伙,只看向王文至:“王士子可是有要紧事?” 王文至点头:“女郎请望日头所在之处。” 冯云这会儿正背对着太阳,听闻,把帷帽帘落下,转头看向日头所在之处。 只一眼,冯云就看到了。 日头下,除却往贡院门口行走的士子,还有几个人奇装异服很显眼。 蛮夷人。 冯云认得。 中间被簇拥的那个正是上回在校场上被冯云射下帽子的葛兰。 “前几日在醉香楼,我就看到了他们,当时只以为他们是新奇我大乾美食,后来有士子高谈阔论,他们在旁倾听,甚至有些士子对蛮夷的辱骂,他们也都耐着性子听完。听父亲说他们刚来时,张扬跋扈,还曾约京都官宦子弟马球,虽说后来是输了的,可气势之凶也让不少子弟闻而色变,若只在马球之赛,我倒也不以为意,但此为大乾选才之地,距鸿胪寺一南一北之遥,偏生他们来的比大多士子还要早一些。” “我本想明日出了考场再与世子大人分说,可若当真有万一,怕是晚了。”王文至道。 冯云缓缓点了点头。 那个葛兰的帽子就军功两转,葛兰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这样的人来到秋闱贡院外头,只是好奇? “郎君先去科考,我会告知父亲。”冯云道。 王文至拱手,又对王文远说记得告诉自家父亲,这才往贡院去。 王文远也意识到要紧,连忙告辞离开。 “我送你。”冯云道。 冯暮修见状,也连忙附和:“我也送。” “你送什么,还不赶紧去告诉父亲。”冯云低斥。 “为什么我要告诉父亲?” “你是府中儿郎,当然是要你去,有我在,王家小郎君更无碍。” “哦。”冯暮修蔫蔫的去了。 王文远欣喜不已。 待快到了负责护卫贡院的父亲跟前,冯暮修突然意识到先前三姐姐说的那番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 “哪里不对劲吗?” 车里,王文远兴奋的摩拳擦掌,恨不得拳拳到肉的打一架。 摘下帷帽的冯云无奈道:“这里是京都,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动手?” 王文远瞄了眼冯云,只往车帘外瞅。 冯云眯起眼睛,抱胸。 这时,车外有护卫低声:“女郎,有人跟从。” 王文远精神一震。 果然不对劲! 冯云凉声:“抓了,先揍一顿。” “是。” 护卫远去。 “三姐姐。”王文远。 “你先回家,待你也能有左右护卫之时,我才能教你。”冯云道。 “好!” …… 车子在兵部侍郎府门前稍停,离开。 车驾夫拐了弯儿,往回走。 明暗哨相隔,很快车子行驶到哨探卫所言抓获之地。 一处并不显眼的巷子,巷子里没有百姓路过。 待车马行驶过去,诡异寂静。 巷子里,多个人在,自家的护卫被围在中间,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的犹如一滩烂泥的混人。 围着自家护卫的人当中还有一人,风度翩翩,儒雅俊逸。 “殿下?”冯云道。 三皇子季昭神色惊讶,旋又了然一笑:“我道是谁家护卫动手干净利落,即便被围,但询问究竟为何时,仍拒不回答,好在我还有些耐性,若是不然真动了手,岂不是要女郎怪罪。” 冯云从车上下来,行礼垂首:“还请殿下恕罪,也是他不曾见过殿下。” 三皇子瞥了眼此刻已经下跪的镇国公府护卫,笑道:“不知者不罪,我又岂是严苛之辈,只是此人何罪?” 三皇子指向此刻已然昏迷不醒的混人。 “回殿下。”那名跪倒的护卫回禀,“女郎从贡院门外回转,此人于后跟随,意图不轨。” 三皇子脸色阴沉:“岂有此理。我堂堂京都之地,贡院之外,国公女眷车架之后,竟敢有如此狂妄之徒!” 三皇子再看向冯云,已有愧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的店 “身为皇子,竟令重臣女眷受此险地,是我之疏忽。” “理应交代大理寺,彻查到底。” 翩翩俊逸的少年郎君长身如玉,神色郑重,言词恳切。 独立在风中,自有清风环绕。 冯云几乎都要被感动了。 大乾有皇帝,有太子,还有众多的臣子,和您这位三皇子委实是没关系。 可仔细说起来又有关系,这是季家的天下,这里又是天子脚下,简单说就是你的脚下如果有个恶心的虫子,你也想碾死它,恶人就是恶心的虫子,身为季氏皇子为此恼火愧色也是应当。 冯云听从了季昭的意思,季昭的手下拖着那个应该还有口气的混子走了。 顺势冯云把王文至告诉她的,又转告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听着,神色微变:“原有朝臣禀告过此事,我正好在场,太子兄长说是蛮夷羡慕我大乾风华,才会倾听随从。我觉得是狼子野心,心生觊觎,父皇说如今和谈在即,先暂且不论,待和谈时再看不迟。但今儿听闻王卿所言,我以为还是要更谨慎一二,今儿回去我就写折子。” 王文至王士子成了“王卿”不说,更还要立马写折子上奏。 雷厉风行也不为过。 “有殿下这番话,我也是不负所托。”冯云道。 三皇子颔首,忽的脸色微冷:“此地人多眼杂,为何不予你家女郎执帷帽?” 冬怜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自家女郎。 冯云:“……” 她下车的时候故意把帷帽落在车里,就是想说几句话就走啊! 不过眼下大概是走不了了。 冯云示意,冬怜这才急忙回去车上,拿了帷帽下来,又小心的给冯云戴上。 三皇子唇角含笑:“常听闻三妹妹不善管教,今儿一见颇有方。” 虽戴上帷帽,但前帘还是没有落下,原本娇俏的面容更显清甜,冯云道:“冬怜跟在我身边久了,才这般听话。” “那也是教导有方,有些人的身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听话。”三皇子道。 “殿下身边有这样的人?” “不告诉你。” “……” 只容一架车马的巷子,左右都是威武的护卫,偶有想要路过此地的百姓见状都绕路走,僻静安然,好似某家的花苑处,淡然静谧。 三皇子看着冯云娇憨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又问:“你说贡院门外,是送你家二哥哥秋闱科考?” 冯云点头:“嗯。” “我留意过他的策论,必能榜上有名。” “谢殿下吉言。” “伯父身体可好?父皇有命,不得搅扰伯父,我这才没能上门探望,却不想父皇却是言而无信,伯父刚回来几日就又托以重任,说是看重,可对伯父而言未免太过辛劳。”三皇子道。 冯云摇头:“父亲说这回秋闱有二哥哥在,他这个当伯父的能帮上忙很欣慰,说不定是皇上想到父亲所想,才会这般安排。” “这么说,也不无可能。”三皇子沉吟。 “还不止如此呢,父亲还说待秋闱过后,要拐几位进士来我家府上教授三郎课业,那时我们三姐妹也能偷偷学些经要。”冯云压低了声音。 三皇子瞧着冯云,笑道:“恐怕不止如此,你家大姐姐前些日子及笄,今年的新科进士又是正热乎着。” 冯云哑然失笑。 她之所以说父亲的安排,是因为即便她不说三皇子也能知道,可三皇子能想到后宅女子们的想法,也是体贴入微。 也难怪小白花会喜欢三皇子了。 “殿下,为何来这边?”冯云问。 三皇子也才像是想起来,道:“险些忘了,我来这边是要给母妃买些小玩意儿。” “宫中不是更为精细?”冯云问。 三皇子道:“宫中采办多按时节,虽说母妃在宫中自在些,可也并非随心所欲,再说若有孩儿们相送才是不同。” 冯云点头:“殿下说的对,我也要给我母亲父亲买些他们喜欢的……”所以咱们就此别过,可好? “云妹妹要买些什么?”三皇子问。 冯云心头微跳:“我想着……” “世子夫人和我母妃相交甚好,想来喜好之物颇有相似,我正巧知晓一处,还算入眼。”三皇子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不去? “若是我不喜欢……” “哈哈,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好!” …… 冯云坐回车上。 随在三皇子的车子往街头驶去。 不多时,车马停下。 冯云下了车,映入眼帘的牌匾上赫然三个字“翡翠阁”。 嗯,这街面似有相识。 冯云回眸,街对面正是“琳琅阁”。 诶? 冯云在门口停下,已经走到里面的三皇子回头:“怎么了?” “对面,琳琅阁,我和二姐姐去过,当时还遇到了高家姐姐。”冯云道。 “可有争执?”三皇子问。 “怎么可能!”冯云道,“我二姐姐是高门闺秀典范,哪里会有争执,再说掌柜也是明事理呢。” “哈。”三皇子失笑,“云儿,我们现在可是在对面,你句句都说那边好,难不成你想去那边?也好——” 三皇子作势就要出来。 “别!”冯云忙阻止,“二姐姐最喜欢去琳琅阁,听说已经去过八年,掌柜早已熟悉,若是我与殿下去了那边,岂不是泄了殿下行踪?” 三皇子瞧着冯云:“那,可不要再说那边的好了,不然这边的掌柜会不高兴。” “好,我绝不再说一个字。”冯云保证。 …… 翡翠阁,一如其名。 里面所有的摆件首饰玩意儿都是翡翠。 冰种,紫罗兰,飘花,飘色…… 镶金,嵌玉。 头饰,挂件,佛珠,印鉴,玩物…… 冯云直上二楼,只看着端出来的珍稀物件儿,眼睛就有些花。 还真好! 要么说古人有钱人是真有钱,人家东西就是她后面年代用机器也弄不出来的精细细致的独一无二。 “喜欢什么?我送你。”三皇子道。 冯云忙摇头:“不可,太过贵重。” “这有何妨,这家店就是我的。”三皇子道。 冯云惊讶,下意识的看向虚掩着窗子的街对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小心碰到 小白花去了琳琅阁八年,结果琳琅阁不是三皇子的产业,翡翠阁才是? 三皇子看到冯云的神色,莞尔:“还是想去对面?” 冯云摇头:“我是想如果琳琅阁也是殿下的就好了。” 三皇子面带讶色:“为何?” “同是珠宝器具,又是同一街上,对面而邻,说是各有所长并不相同,可我喜欢琳琅阁的佩饰,也爱翡翠阁之美,与我一般的女郎定也不在少数,若是两家都是殿下的,偶尔再有彼此两家掌柜看不顺眼,竞相竞价几个,那岂不是很快就要被踏破门槛?嘿嘿,这是大姐姐教我的。”冯云扬起脸,一副憨然之色。 三皇子看着冯云,称赞:“这法子很好。” “你大姐姐很有些商贾之心,可能因为琳琅阁翡翠阁就能有此之念,也是云儿聪颖。” 三皇子也看向对面,似乎也想有要盘下来的意思。 冯云正想要鼓励几句,忽的发现对面琳琅阁外停下了一辆车马。车马上的标志是高家,很快,同样戴着帷帽的高雯从车上下来。 “高家姐姐?”冯云喃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嗓门太高了,高雯环顾一周,抬眼就看到了对面翡翠阁外停着的镇国公府的车子。 高雯戴着帷帽,看不到神色,只看到高雯在原地停顿稍许,就往对面的翡翠阁过来。 冯云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 翡翠阁掌柜热络的前往相迎。 随后娇声几几,细微的脚步缓缓上楼。 正在埋头看满眼翡翠的冯云闻声回头,身后长裙迤逦,娇艳如花正是高雯。 “高姐姐。” “云妹妹啊!” 高雯先是看了眼冬怜,这方惊讶掩唇,“三妹妹竟也喜好这般珠光玉色?” 冯云脸色有点儿黑:“高姐姐,我可是小女郎。” 高雯娇笑,娇躯轻颤,只若花儿在风中摇曳:“好好,高姐姐说错了。” 人也到了冯云跟前。 “哎呦呦,云妹妹眼光倒是好的呢,个个的水头丰润。” “云妹妹,姐姐我可能瞧瞧?” 高雯指向冯云跟前的几个翡翠玉饰当中一个剔透晶亮的镯子。 冯云点头,把跟前摆着的佩饰往高雯跟前推了下。 “高姐姐尽可瞧。” 高雯瞧着冯云,笑道:“云妹妹就不怕我都喜欢?” 冯云也笑:“高姐姐喜欢就尽可都买了去啊!” “那云妹妹可怎么办?”高雯为冯云担忧的神情。 冯云低声:“或许店家日后还有更好的呢。” 高雯又是笑个不停:“还是云妹妹聪明,又叫我花了银钱,又叫掌柜欢喜,下回若是再有了好物件儿,怕不是掌柜先要给云妹妹送去?” 高雯瞧向翡翠阁掌柜,翡翠阁掌柜笑呵呵:“要么贵女郎都买了?” “啐。”高雯哼声,只拿起自己先前看中的镯子,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下。“除非是我喜欢,不然我才不要旁的,就像是你大姐姐常说的,我可不当冤大头。” 哎呦,冤大头都知道。 冯云笑道:“高姐姐都亲眼来瞧了,怎么可能是冤大头。” 高雯眉眼扬起,看向冯云。 青翠点点的长裙缓起香宜,头上的佩饰也精致小巧,竟是比起那位几乎一同模样的小女郎也相差无几。 “上回我就瞧着你们姐妹越来越相似,这回你家二姐姐可是越发的像云妹妹了。” 冯云眼睛微睁:“高姐姐,二姐姐怎么可能像我?” 高雯轻笑,把手中的镯子递到掌柜跟前:“包起来。” “好嘞。”掌柜双手捧起,转身去忙。 高雯这才抬起玉指,纤纤之上豆蔻红润的指了指冯云。 “傻丫头,你家二姐姐像你才好。” 遂,高雯下了楼。 在掌柜的声声恭贺,愿下回再来的呼声中,高雯戴上帷帽又往琳琅阁去了。 冯云站在先前看到高雯来时的窗子前,看着高雯步入琳琅阁。 不知道何时出来的三皇子站在冯云身侧吟喃:“琳琅阁还是要拿下来啊~” 冯云点头。 即便现在的琳琅阁不是三皇子的,那以后也定然是三皇子的。 “殿下可看到了高姐姐,比起及笄那日,高姐姐又是漂亮了呢!”冯云道。 三皇子垂眸,瞥着身侧的小女郎,道:“其美,不自知。” …… 冯云认真的挑了一个手指粗的翠绿翠绿的翡翠,掌柜说这是正经的老绿翡翠,堪比帝王绿。冯云又挑了六个大小不一的弧形翡翠,翠绿不同,价格不同,冯云再三比较,六个翡翠换成了三个。又向掌柜说清楚这三个翡翠做成戒指,戒环以银为首,可大小调节,并亲笔画下戒指镶嵌银环之型。 三皇子没有半点不耐,只在旁静静地看着。 直到冯云亲笔所画时问他是不是喜欢,三皇子这才面露讶色:“为何要问我?莫不是……” “就是给殿下的。”冯云指着那三个大小不一的翡翠当中最大的那个,“听大兄说父亲来时,殿下四皇子五皇子都前往相迎,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应当是不屑我这小小女郎相送之物,殿下定然不会,不然也不会说要送我,当然这个不要送,我还买得起。五皇子应当也不会,听闻四皇子身患重病,却还能相迎我父,我总该表示表示,即便不收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三皇子看着三块儿翡翠当中最大的那块儿,再以画上的外环之状,仿佛已经看到那块儿翡翠落在他手上的情形。 很有几分细致精巧。 他也很喜欢。 “云儿在我店里买,又是送给我,我总不能宰杀一番,老五是我亲弟弟,受了也就受了,可老四长居在深宫,也就是这些时日才见到,难免叫我有些不忿。”三皇子戏言。 冯云皱眉:“我也是听说四皇子自幼丧母,但若是殿下不喜,那就不给。” 冯云就要把那块儿翡翠推开,三皇子伸手按下。 冯云连忙缩回,但手指还是碰到了三皇子的手指腹。 霎时间女郎的柔软相抵,虽只是短短一瞬,仍不免心神摇动。 三皇子笑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心点儿 冯云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弯唇浅笑:“是云儿的心意,我又怎能推拒?老四收不收是他的事儿,我却不能不转交。” 冯云也扬起笑脸儿,把画上的图递给掌柜:“烦劳了。” “这是小的该做的。”掌柜收下,连带那三枚翡翠。 冯云这才又拿起最先的那枚堪称帝王绿的玉,郑重道:“殿下,并非我舍不得,而是这枚是要给父亲的,必是要最好的才成。” 三皇子颔首,也拿起另一枚更好更大的:“我学到了。” 冯云看看自己的,又看看三皇子手中那枚。 呵呵,整家店都是人家的。 回头再加工之余,她就去风云台。 一文钱都不会教别人挣走。 …… 店家端了茶水过来,还没到近前,浅浅茶香已然萦绕。 好茶,定非寻常。 冯云浅尝。 入口微苦,后甜,再醇,入喉润滑清爽,整个肺腑都似乎洗涤了一遍。 “好茶。”冯云赞叹。 “这可是西山寺中唯一的一棵百年老树上采摘而来,我也是从母妃那边偷偷取了些许,云儿就没在国公爷那边尝尝?”三皇子道。 “想来祖父自己喝都不够。” “父皇说公爷更喜饮酒啊,即便是在西山寺也是照饮不误。” “许是年岁大了。”冯云沉吟。 “哈哈!”三皇子笑道,“这倒是,年长者善授,也难怪公爷有了教授之意,老五说虽只是一回,就受益匪浅。” 冯云眸光闪动,笑的露出小白牙:“那还是我教的多一些。” 三皇子颔首:“不错,听老五说,骑术,弓箭都有所学,均是云儿所授,云儿也毫不藏私,连宫中侍卫都夸老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那是。我也是很厉害的。”冯云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不止教五殿下,还有另一位郎君呢。” “哦?”三皇子似有好奇。 冯云道:“那位郎君据说是祭酒大人家的远亲,来西山寺养伤,在祖父那边我见过几次,病恹恹的,其是若非是五殿下,我还不想教呢。” “现如今仍在寺中?”三皇子问。 冯云摇头:“中秋夜不在,应是往祭酒家去过节了~” “我又哪里能问。教授五殿下时,祖父就不喜。殿下可知是为何?” 娇俏的小女郎双眸闪动茫色,既是有趣又是天真。 三皇子的手指指腹又痒。 “我也不知为何。”三皇子道,“但或许就如同原本属你之物,可却又有旁人觊觎之时的防备之意。” 冯云怔神,她是真不明白才问的,原以为是因为五殿下是皇子,祖父不想她和皇家走动太近,结果却是三皇子说的这个缘由吗? 可方子墨那边……祖父好像更厌恶方子墨。 对了,方子墨也是皇子。 这回方子墨还去相迎了父亲。 只是五皇子认得方子墨,却是没跟他的亲兄长说? 不然三皇子又为何问她,那寺中之人是否还在寺中? 冯云似有好奇:“殿下为何问寺中那小郎君?是因为那小郎君也是重病缠身?” 三皇子眼底微暗,嘴角却是勾起来:“云儿当真敏锐,不错,那小郎君与老四一样,难免有些叫人挂怀。尤其是老五,自从老四能出门之后,老五就死缠着老四,倒是教我都不免拈酸。” “哈哈。”冯云笑道,“所以殿下定然不喜四皇子。” 三皇子嘴角弧度微凝:“云儿为何如此说?” “殿下不是刚说了吗?原本属你之物,可却又有旁人觊觎之时的防备之意。” “哈哈,有理。” 三皇子笑的温润。 冯云也笑的越发甜美。 不喜老四,哪里是因为疑似老四觊觎老五?是怕老四觊觎更要紧的东西~ 只是越好的东西,觊觎的人就越多呢。 近乎日中,冯云回了镇国公府。 刚下车,就有侍婢近前,说是大姐姐二姐姐在等她。 “原本我们是想要告知家中长辈,但伯父说此事还是不要告知的好,我们才没有多言。”冯妙道,又是担心,“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冯清也是关切之意。 冯云抹了把并没有的汗,道:“原本我也是不想说的,可大姐姐问了,我还是说一些的好,送王小郎君回转路上真是遇到了歹人——” “大胆!”冯妙喝呼,“京郊就罢了,京都之内竟还有如此歹人。” 冯云点头。 冯清更是惊色。 彼时她并未听说秋闱之时有要紧事儿,这回怎么和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 ……而且不止是这件事,似乎不一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冯云看了眼冯清,道:“大姐姐,二姐姐,这些时日再出府可是要小心一些了。” 冯妙连连点头,额角都在冒汗。 她也意识到了,京郊可以说有百姓不识镇国公府的车标,京都之内几乎无人不知,可即便如此仍有如此胆大之人,背后必有依仗。 那依仗又会是谁? “我去告知大兄。” 冯云转身直奔长青阁。 除了给那三位殿下送手戒之事没说,其他的事情冯云说的完完全全,还把给父亲准备的近乎帝王玉的碧绿玉取了出来。 “你这是要我开开眼?”冯暮雨瞥冯云。 冯云:“只是想要大兄看看我的孝心。” 冯暮雨作势抬手,冯云立刻退到三步开外。 冯暮雨摇头,心思回转先前冯云所言。 “即便是蛮夷之辈,入京这些时日,也应识得镇国公府之名,那歹人未必是因镇国公府,或许是由王家而起。” “不过虽有猜测,也要看实证,既有父亲在,父亲又更深知蛮夷之诡谲,大可不必忧虑。” “只是不要说你大姐姐二姐姐,你也要小心些,毕竟善泳者溺于水。” 冯云应诺。 “好了,你也忙了半日,回去歇着。”冯暮雨明显打发。 “好,大兄辛苦了。” 冯云应声,退的毫无犹豫。 而也就是她回到青竹小院刚换了衣裳,就听冯暮修跟前的小扇子过来传递消息,说是大兄更衣出了门。 只是出门时脸上并无喜色。 “是往大理寺方向吗?”冯云问。 小扇子想了想:“是。” 冯云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还要贵重 大乾京都。 皇宫为中,东南西北各有不同。 六部衙门依靠皇宫而建,若有皇帝召见,官员们可最快入宫。 贡院外,护卫林立。 日头虽刚升上来不久,外面已经有各府的仆从下人在等候各家的郎君。 青色布蓬的车子缓缓行驶,除却一个车夫,并无旁的侍卫女婢随行,但当车马行驶过去,街头两边隐约有人跟上,彼此对视一眼,遂又湮灭于众。 青色布蓬的车子停在一处青砖小巷之内。 巷子不大,只有两户人家。 青色布蓬的车子直到最里的那户人家。 车夫从车上下来,敲开院门。 又从前面搬下车凳,车帘掀开,两个小女郎从车里下来。 一青裙一粉润。 不同的衣裙,相似的面容。 正是冯清冯云。 两女进了门,院门关上,连同车夫一起关到了门外。 院子里青色碎石铺路,两侧有花有草,还有一小小的假山,又有青竹以影壁,拐过青竹之侧,里面赫然一棵足有两人才能环抱的大树。 大树下,一侧石桌石凳,另一边青席长铺。 青席上,又有三个软垫。 晏师已经坐在其中一个软垫上,对面两张软垫空荡荡。 “见过晏师。” 冯清冯云行礼。 晏师微微颔首,示意。 冯清冯云坐下,奉上画作。 先前开门的仆从奉上暖茶,退到了一边。 暖茶有清香,饮之暖腹。 晏师打开两女画作,缓缓阅之。 一盏茶喝完,晏师也看过了画卷,称一声:“好。” 随后不出冯云意外的开始一一点评。 说冯清的画“略显匠作,又有匠心。”“笔下生辉。” 说冯云的画“光影之间稍显拙涩。”“然意境深远,别有妙笔。” 随后晏师起身,在石桌前作画。 冯云在后观看,叹为观止。 晏师作画前随意指的一只在树上跳跃的鸟儿,待晏师画完,那鸟儿早已经不见身影,可偏偏不过数笔之间,那鸟儿就呈现在晏师笔下。 丹青妙手,画龙点睛。 当晏师给鸟儿点睛之后,鸟儿仿佛活了过来。 “好厉害。”冯云称赞。 “晏师之作传神,弟子望之不及。”冯清道。 “我沉浸画道多年,又焉是你们两个小女郎可比的?”晏师笑道,放下笔墨,又问,“适才我所画,可看仔细了?” 冯清冯云点头。 “如此,你们随心画作。”晏师道。 “是。” 冯清应诺,开始作画。 冯云在旁,脑袋有点儿麻。 晏师教徒和祖父一样,完全看悟! 冯云默默叹气,不得不动了下她那许久未动的系统。 “……9,画作,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从她辛苦练枪,枪法却没有半点儿进步,她就知道她这系统的“躺平”系——靠系统升级的本事,只能靠系统升级,你自己就别白费功夫了。 果然就在系统点通的刹那,原本她脑中那股死死被堵在水渠另一边的“悟”字曲水一下子就汹涌的奔腾了过来。 手臂手肘笔端笔尖仿佛和她融入一体,原本就熟稔之念,更是如鱼得水。 冯云画的畅快。 晏师不由立在她身侧观看。 冯清眼角所见,笔端微微一顿,遂又静下心神。 上回就是因此乱了心境,她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静谧的小院中只有画笔落在纸上的细微声。 很快,冯清冯云的画作完成。 …… 晏师再次点评。 以优有拙。 取先前两小姐妹奉上的画作为例来对比,看此次的画作是否有所得。 冯清有所进步。 冯云的进步更大。 “三妹妹天资聪颖,姐姐自愧不如。”冯清眼睛微红,却又似真心实意为冯云而高兴。 冯云嘿嘿笑了笑,只看向晏师。 晏师微微颔首:“云儿方习画少时,自当如此,而清儿若能摒弃执念,亦能得更上一层。” “是。”冯清应诺,神情和以往晏师教导时一般无二。 冯云若有所思。 这好像是晏师第二次提醒小白花“去执”。 冯云抬头,正看到晏师看着她,看到冯云看过来,晏师微笑,一时间轻风拂面,说不出的写意诗情。 ……也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晏师是如何的恣意潇洒。 “老爷!” 年岁看上去比晏师还要大些的仆从匆匆进了来,脸上很有些难色,“那位夫人执意要见老爷。” 晏师无奈摇头,看向这两个小弟子:“稍许有友人来与为师相见,你们勿惊。” “是。” 冯清冯云应声。 能让这位儒雅的师者说出这话,也不知道来的友人是谁。 冯云看冯清,冯清也是好奇之色。 …… “我就说你家老爷会见我,就你这老丈推三阻四。” 娇声如莺,又是风韵浓稠,听着声音骨头都酥软了数分,几乎同时又是香风从外飘进,热烈跋扈的叫人心悸。 长裙旖旎而显,腰间缠着琳琅黑丝,乌黑如云的发盘在脑后,随意的步摇挂在头上,虽不惹眼,但价值不菲,眉眼若黛,红唇轻启,亦是惊讶之色。 “哎呦呦,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小女郎?真是娇俏的紧,快来与我说说,你们两个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香风遂起,美丽的女子已经到了近前。 一双妙目看看冯清,又看看冯云,最后落在冯云身上看了又看。 晏师一步拦到冯云身前,也把冯清挡到了身后,“仪态,端方。”晏师道。 美丽女子略显无趣:“好不容易来你这里可以无视那些,你又在提。” 晏师没说话,娇美的女子嫣然一笑,又移身到晏师身侧,看向冯云冯清:“刚才问你们的,还没回呢?” 冯清见晏师没有再阻之意,道:“回夫人,我是姐姐,出自冯氏。我姐妹均是晏师弟子。” 女子掩唇轻笑,妙目微转下又是倾城之色。 “既如此,我也是长辈了,初次见面,总不好空手。” 女子往身后唤道:“嬷嬷。” 年岁与世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几乎相差无几的老妇人进了来,颇有些无奈。 “夫人要送人,总要先说一声,现下里也就只有这两块儿玉环了。”嬷嬷道。 两枚一样的玉环在日头下熠熠晶亮。 竟是比冯云送给那三位皇子的手戒还要贵重。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父亲可喜欢 冯云偷偷看向晏师,晏师神色不动,全是不以为意。 也就是说她们能收? “好险,我还以为没有了呢,无妨,回头就去找兄长要。” 女子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却是转头又笑盈盈的把这两枚玉环放到冯云冯清手里。 “你们晏师没说不让收,你们就收着。” 冯清冯云看向晏师。 晏师微微颔首。 “谢夫人。” 冯清冯云行礼。 女子笑的开怀,忽的美目一转:“你们姐妹两人在府中是不是常玩换人儿的游戏?下回来你们晏师这里,你们也可以互换姓名,你们晏师大度,定然不会与你们小女郎计较。” 诶? 冯云看向晏师,晏师摇头,对冯清冯云道:“时候不早,回。” “是。” 冯清冯云行礼。 女子在旁兴致盎然的盯着她们,还与身边的嬷嬷低语:“好可爱啊,可惜了我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的……” 晏师转身回去青席上,女子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急急的跟上去。 “晏师,可是气了?” “……” 冯云拐过青竹影壁时回头瞧见女子满面娇笑的在晏师跟前,只若是花儿一般。 院外除却冯清冯云的青布蓬车子,还有另一架雅致的车子,车夫目光冷峻,看她们的眼神就好像她们是死物。 冯清冯云上了车,冯清低声问:“那车夫可是军中?” “不知,但也绝非咱们府上的护卫那般。”冯云道。 冯清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掀开车帘往后看去。 拧眉深思间甚是凝重。 见状,冯云就知道冯清也不认得这位娇艳漂亮的女子。 可这女子一眼就知绝非寻常。 还这么漂亮。 ……她就觉得眼熟。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 冬怜举着那枚玉环在日头下缓缓转动。 但见清莹剔透,还有浅浅的莹光在屋内回转而过。 “女郎,这玉环可是贵重呢。”冬怜道。 冯云也是啧啧:“那位长辈还说身边就只有这个,若是仔细挑一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那位长辈莫不是皇家?”冬怜惊呼。 冯云一个激灵。 难怪她觉得那女子眼熟。 那女子的神色模样和三皇子太子他们似有相似。 再见年龄还有那已婚寡居之态,若真是皇家,那应该就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 听说当时大乾势弱,若是公主和亲就能免得数十万军士性命,那位小公主毅然答应和亲,结果却是镇国公大败敌军,也免了小公主和亲之举,只是后来小公主所嫁非人,婚嫁没多久,夫家就死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就成了寡妇。 当时她也就是听八卦似的听了几耳朵,没想到今儿竟是见着了。 那位公主与晏师似有不同寻常啊~ 冯云吃着糕点,笑的眉眼弯弯。 冬怜看到自家女郎的神色,问:“女郎?” 冯云立刻敛了神色:“什么?” 冬怜把玉环放到妆奁中,道:“奴婢看女郎日后还是每日都出府一趟的好。” “哪里好?” “女郎只要出府就有收获。”冬怜举了举手中的妆奁。 一时冯云还真没法反驳。 今儿收到的玉环,昨儿三皇子带她去了翡翠阁,她还在翡翠阁里消费了一把,三皇子说什么也送了她一枚簪子,再往前数,好像还真是每次出府都有所获。 可她出门就为了这些? 冯云正色:“冬怜,你家女郎是要躺着的,可不是卷。” 遂,起身伸了个懒腰。 “睡觉去了。” 冬怜懵然的似懂非懂。 女郎说“躺”,她知道,可“卷”是什么?不躺?可不躺和卷又怎么会一样? …… 日落西山。 冯云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说秋闱已经结束,二兄回了家。还说也好在镇国公府没有去接二兄,不然二兄怕是没脸见人。 一天一夜没有洗漱,秋闱科考之地也睡不安稳,临座有的睡觉打呼噜,有的不小心点了卷子不得不退出考场,还有的脱鞋写文,那汩汩的臭味简直难以描述,至于放臭屁那就更不值一提。 说是二兄出了贡院,三郎险些都没认出来。 “没别的了?”冯云问。 冬怜知道女郎问什么,道:“没有,说是平安无事。” “那就好。” “不止呢,听说过几日皇家大宴,说是为贺世子爷回京。” …… 当天晚上,冯云就知道这消息不是传言,是真的。 五日后,皇帝以贺镇国公世子大胜归京为名,宴请百官及四方使臣。 镇国公府上下,还有侍郎府上下都可入宴。 以往皇帝宴请,众官员膝下没有功名的儿郎还有众女郎们都是去不了的,这回却是全家人都能参宴。 “皇恩浩荡。”叔父道。 叔母激动的面颊泛红,全身都在抖。 许多年前去过一次皇宫,当时只顾着激动,所行所见一点儿也不记得,这回一定要看的清清楚楚还要细致打扮,既不能遮了皇家风范也要旁人知道她这个商户之女的风范。 “明儿个宫里就会派嬷嬷还有侍从来教规矩,你们好生学着就是。”镇国公世子道。 “万勿丢了脸面。”世子夫人看向冯云。 冯云摸摸鼻头,对父亲悄悄使了个眼色。 世子微微点头,对夫人说:“我与二弟还有些事儿。” “夫君尽管去忙。”世子夫人道。 世子招呼了侍郎离开。 世子夫人也没说几句,就吩咐散了。 冯云先回自己的青竹小院转了圈,抬脚就往长青阁去。 父亲正和大兄在长青阁中说话。 “父亲,大兄。” 冯云虚虚行了礼,进了来就把手中的盒子推向父亲。 “这是女儿给父亲选的,父亲可喜欢。” 父亲打开,里面那个拇指粗已近似与帝王绿的宝石在夜色中晃动翠光。 “这,这多少银钱?你哪儿来的银钱?”父亲惊呼,看向冯暮雨。 冯暮雨摊手:“我没给一文钱。” “啊?”父亲瞪圆了眼珠子。 冯云眯眼:“父亲可喜欢?” 一字一句,暗藏杀机。 冯暮雨身子往后靠了靠。 被杀机笼罩的父亲一咧嘴:“哈哈,喜欢,最喜欢不过。” 冯云倏地一笑,如花儿绽放。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是告状来的 “什么?风云楼风云阁都是你的?” 在得知了冯云的本钱是从哪里来的之后,冯志昇眼珠子比刚才瞪的还圆。 “嗯。”冯云矜持点头。 “哪儿来的本钱?” “借的,一分一厘都写的清清楚楚。” “谁借给你的?” “我不说,父亲问了也没人会说。” “……” 冯志昇看冯暮雨。 冯暮雨微微点头。 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他没问过就是。 冯志昇抹了把发凉的额头。 他这是出京三年,不是十三年,这丫头—— “不对,还有个风云台,那是不是……” “父亲,看破不说破。”冯云装腔作势。 冯志昇长长吐了口气,立刻把翡翠收起来,握在掌心:“明儿我就做成印章,随身携带。” “父亲还是偏心云丫头啊。”冯暮雨在旁边阴阳。 冯志昇更怪气:“有本事你也给我来块儿更好的呀!” 冯暮雨摇头:“有三妹妹这块儿就够了,若是我再给父亲,我怕父亲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 冯志昇瞪向冯暮雨。 这小子—— 冯云仿佛没看到,连忙点头:“对,母亲若是知道风云楼风云阁是我的,定会收走。” “那不行。”冯志昇沉声,“放心,有父亲在。” 冯云和冯暮雨对了个眼神。 搞定! “好困啊!父亲,兄长,我回了。” 冯云行礼告退。 待冯云的身影消失在长青阁,冯志昇方收回视线:“我还以为这三年,丫头被她母亲管教的太过严苛,好在有你这个兄长在。” 冯暮雨愧然:“孩儿身在外宅,也并未做多少,想起来还是愧对云儿,若非孩儿放纵,外面也不会有那般传言,倒是云儿大大咧咧从不放在心上,还自以为是好事儿,更是明目张胆的懒怠,只是这三个月才天翻地覆。” 冯暮雨憾色难掩。 冯志昇哑然失笑:“怎么?你还真想要那丫头当个女将军不成?” 冯暮雨怔愣:“那为何祖父要教授六韬?” 冯志昇看自己儿子这傻样,无奈:“你祖父就是想把六韬传下去。咱家里可没有什么传儿不传女的话头。再说,镇国公府有我父子二人,什么战场还需要云儿?” 冯暮雨凛然:“孩儿受教。” “嗯。”冯志昇又把那枚翡翠拿出来看,真是越看越喜欢。 冯暮雨暗暗摇头,母亲确是有些偏心清儿,可他这老父亲也是偏心。 “父亲,我去了大理寺,说那人被吓死了,什么也没说。” “不用理会,不过是小毛贼。京都之地,天子脚下,口舌争执难免,可若真的有人想要对咱们国公府不利就是真的不想活了。”冯志昇道,“为父已经派人去护着王侍郎一家了。” “至于其他,更不用管。” 冯暮雨灵光一闪:“父亲是说皇上有心易储?” 冯志昇看着冯暮雨点头:“不错啊。” “这不是数年前就都心知肚明嘛。”冯暮雨腆然。 “皇上一日未明言就一日没有此事,身为臣下最忌揣摩圣意。”冯志昇道,随后话锋一转,“你祖父的意思是咱不主动参合,届时听命就是。” “我是不乐意动脑子,你还小,如今府上有你祖父在,咱们爷俩多看多学些。” “是。”冯暮雨应诺。 冯云从青竹小院回去也是躺下就睡。 第二日醒来,正吃早饭的时候,宫里的嬷嬷就已经到了。 三姐妹各有一位嬷嬷教授。 入宫礼仪,宫中身为女郎所能经历之处各有细致说法,每日一个时辰学习,学三日。后两日就是看衣裳打扮,均要得体。 只是虽然教授的时间不长,可嬷嬷看她的目光中似有审视。 虽然藏的很隐秘,可又怎么能逃得过她的法眼。 冯云乖巧老实的过了第一日,第二日冯云就在院子里练枪。 宫中嬷嬷来时,正见冯云在练枪。 枪尖锐利,枪影寒凉,身影更是跳跃翻腾。 “女郎,嬷嬷到了。”冬怜禀声。 冯云转眸看了眼,忽的一笑,手中长枪冲着嬷嬷甩过去。 嬷嬷吓得后退数步。 “噗”长枪插到地上。 距离原来嬷嬷站立的地方还有一丈之遥。 “哎呀,嬷嬷可是伤到了?”冬怜连忙上前相扶。 嬷嬷忙摇头:“没有,是婢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冬怜忍着笑,道:“还请嬷嬷恕罪,我家女郎每日若有闲暇总会舞刀弄枪一番,老爷郎君们常说我家女郎不过是花拳绣腿。” 这叫花拳绣腿? 嬷嬷保养得体的脸上苍白无血。 翌日,嬷嬷再来,冯云耍刀,这回冯云没有把刀扔过来,可看这刀光闪闪,嬷嬷的后背都湿透了一层。 教授之后,嬷嬷埋头近乎跑着出了青竹小院。 却也是没多久,冯清就进了来,看着冯云很是无奈。 “可是那嬷嬷不开眼的得罪了二姐姐?”冯云立刻义愤填膺。 冯清忙道:“与我有什么干系,是你。” “我?” “你啊,可是把嬷嬷吓到了,今儿个我这边教授的嬷嬷都恳我来与你说些好话儿,我也知道你喜好棍棒,却又是何必嬷嬷来时耍弄?”冯清嗔声。 冯云惊讶的不可置信:“我原还以为宫里的嬷嬷守规矩的呢,没想到也是背里告状的。” 冯清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许是怕了你,不敢说。” “刚才见我几次就怕我?我还能怎么样宫里的嬷嬷?根本就是想要二姐姐告诉母亲,母亲再来训斥我。”冯云撇嘴。 冯清莞尔:“所以我才过来直接与你说。” “嘻嘻,我就知道二姐姐最好了。” “冬怜,把刚做好的糕点拿上来。” 冯云正招呼着,外面禀告说是冯妙也来了。 冯妙进了来,瞧见冯清也在,眸光一转,笑了:“不会也是来告状的?” 冯云哼了声:“这么说,大姐姐是来告状的了?” 冯妙笑着坐到了冯云身侧另一边:“我是来劝三妹妹的。” “三妹妹的厉害,宫里的嬷嬷已经领教了,后面两日三妹妹再温言几句,嬷嬷回到宫里,只需说上些,三妹妹的声名定然不同以往。” 另一侧,冯清袖下的手微微一紧。 第一百七十章 老头子不是好东西 冯云并无察觉,只听冯妙的话就知道宫里的嬷嬷也向冯妙说了。 这是双管齐下,以免有错漏啊! “还是宫里的嬷嬷歹毒。”冯云。 冯妙喷笑:“管他们又作甚,咱们是贵女,又不是要被选入宫的妃嫔,哪里用看她们的脸色,只是和气点儿就够了。” 虽说时不时的把商户之女挂在嘴边上,可实则贵女无疑。 冯云憨笑,问:“我的名声会影响父亲?” 冯妙看着冯云,莞尔:“自然不会影响,可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的婚姻大事怕也是皇家点头的。” “我?”冯云似是不相信。 冯妙没好气:“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想有三妹妹这般殊荣呢,可惜了,我爹不是世子。” 冯云看看冯清,对冯妙道:“我和二姐姐还小呢。” 意思是现在想的太早? 冯妙恨铁不成钢,一手指头杵到冯云的额头:“只你小而已。” 冯妙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法子,这丫头不听话。 …… 后面两日,冯云和原来一样,直到最后一日,嬷嬷先忍不住了,道:“女郎的宫中礼仪规矩学的极好,若是入宫后能收敛一二,便可堪当典范。” “多谢嬷嬷。” 冯云回以笑脸儿。 嬷嬷忙不迭的告退。 “她好像很是怕女郎。”冬怜道。 “我是小女郎,怕我作甚?”冯云不解,回头再问冯暮雨,冯暮雨呵呵,“就是怕了你了,妙儿和清儿的嬷嬷可是什么都没说。” “莫不是我学的极差?” 冯暮雨扬了扬手,冯云往后扬了扬身子。 冯暮雨道:“若是教的不好,头一个倒霉的是她们。” “行了,你也别想这些了,祖父下山了,明儿跟我们一起进宫入宴,你想想怎么跟祖父说你给父亲制了带勾,却没给祖父准备。” 冯云惊了,父亲把那块儿翡翠做成了带勾?这么快?祖父也知道了?莫不是父亲跑去跟祖父显摆啦? 冯暮雨微微点头。 冯云吐了口气,问:“大兄,父亲在战场上就没人背刺?” “啪!” “啊——” 冯暮雨一个脑瓜崩弹到冯云脑袋上:“不要做这种假设。” 冯云捂着脑袋哼声:“我会让父亲知道什么是背刺的!” 冯暮雨抱臂:“为兄拭目以待。” 镇国公府。 沿着正门走过三道门,再往里就是各家的小院子,长青阁在外,青竹青兰小院在内,另一边是翠逸园,而最里面正中处是丰和园。 镇国公在府中时,就住在丰和园。 每日里丰和园都有仆从收拾,今夜里丰和园亦是灯火明亮,院中只有护卫仆从,偏室内点点灯火,正坐着四人。 靠在太师椅上的镇国公,左手镇国公世子,右手冯暮雨,对面正是冯云。 冯云小脸儿上肃然正色,周围没有镜子,冯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神情,但明儿入宫时,她应该就是这样的表情。 “父亲离家三年,为国辛劳,身上数多伤处,身为儿女恨不得为父分忧,只是年岁尙小,只能遥祝父亲平安顺遂,这回父亲好不容易回来,总要为父亲做些什么,可母亲也是盼了父亲这些年,思来想去,云儿就想到了身外之物。” “早些时候云儿意外得了些钱财,恐母亲说我不知节俭,就求了兄长,这才有了铺面,也挣了些钱财,以翡翠愿阖家安康,吉祥如意,父亲当日说是不喜,但我知道父亲必然还是喜欢的,大兄都说不如我孝顺。” “可我没想到父亲竟还告诉了祖父,祖父,您可是千万不要生气,祖父是一家之主,若非祖父,焉能有镇国公府?焉能有我等儿女静心享受之福?当年祖父为国征战为家舍业时,父亲尚且年幼,也没有什么铺面产业,自然也没有云儿这般仔细,孝顺父母本就是子女应尽之务,虽不止是一带勾,但也是细微之处可见昭彰。” 原本还有些兴致盎然的镇国公脸上渐渐沉下来,落在冯云身上的视线转到世子身上。 世子本来就有点儿心虚,再听了冯云的话,眼珠子再次瞪起来,嘴巴都在抖。 冯暮雨紧绷着嘴角,放在膝上的手狠攥着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 子女孝顺父母是应该的,祖父您的儿子不孝顺不是她这个小女郎能置喙的。 她这个小女郎已经做得很好了。 哦,还顺带的点了他这个大兄虽然做得不够,可细微之处也还是能看出来他这个大兄很孝顺。 至于旁人,她这个小女郎真的无能为力。 “祖父知道了。”镇国公颔首,“暮雨,云儿,你们先回。” “是。” 冯暮雨冯云起身行礼告退。 冯志昇也站起来:“父亲,明儿还要准备入宫事宜,儿子……” “你留下。”镇国公沉声。 “是。”冯志昇扭头瞪了眼冯云。 冯云冲冯志昇憨笑,嘴里无声吐出四个字:父亲放心。 放心?你这小丫头—— 冯志昇咬牙切齿。 冯暮雨冯云退离了丰和园。 丰和园外,轻风吹拂,一片平和。 冯云回头看向“丰和园”的大门,似乎想要透过影壁看到后面。 “后悔了?”冯暮雨睇她。 冯云点头:“刚才我就应该脸皮厚一点。” “怎么说?” 冯云嘻嘻一笑:“大兄,你说这会儿祖父会不会……” 后面的话冯云没说,只抬起自己的手指做了个弹脑瓜崩的动作。 冯暮雨嘴角抖了抖,迅雷不及掩耳的敲到了冯云的脑门上,抓着冯云就走:“不可背后妄论长辈。” “父亲回来之后,你可是要翻天了……” “啊~” 冯志昇捂着脑门,哀怨的瞅了眼老父亲。 “儿子已不惑之年,还这般,丢人~” 镇国公捋着胡子,呵呵:“老子看你就很适合。” 冯志昇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是笑逐颜开:“父亲,您看云丫头是不是越看越喜欢?” 镇国公睇着他:“怎么?背刺你,老子就开心?” 冯志昇:“……” 老头子不是好东西。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宫宴 冯志昇偷偷腹诽老子几句。 还是要说正经事儿。 “儿子也不想和皇家联姻,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与赢儿成亲。这回回京,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听说了这三个月之间的事儿,儿子想着皇上还有此念。” “儿子出征既是为国,也是为自家,清儿云儿还小,儿子总要为她们多念想几分,不管是哪家的郎君,只要这两个丫头喜欢,就随她们去,赢儿也是这般想。” “只是清儿太过懂事,自小就读那些诗书,学什么琴棋书画,可咱们国公府又哪里需要什么高门贵女的典范,赢儿不免偏心那丫头。” “我也是心疼,可清儿是真的喜欢,连晏师都收了她为弟子,儿子也不知道为何晏师还收了云儿,但既收了为弟子,云儿应当也是极好的。” “儿子离京前想的是自家女郎有个强横一点儿的,来日哪怕妙儿受了委屈,咱家也有能撑起来的女郎,儿子回来才发现咱家的女郎不止是能撑起来,说不定还能驰骋疆场了。” 提到冯云,冯志昇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镇国公冷笑:“驰骋?还疆场?” 冯志昇赶忙换了话头,笑呵呵的凑过去:“儿子的意思是云儿睚眦必报的性子像极了父亲,定当吃不了亏。” 镇国公皱眉,听着这小子在骂他老子,可若说云丫头像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见父亲脸色没什么异样,冯志昇继续道:“所谓阴阳相合,刚柔并济,清儿云儿双胞姐妹,同心之情,有父亲在,想来日后也定是无虞。” 镇国公冷笑更甚:“自己这老子不干事儿,就折腾老子的老子?” 冯志昇赔笑:“那不是儿子知道自己道行差嘛。” 镇国公拂袖,长须捋过,又是端庄肃然之态。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安排,由着你就是,那两个丫头如何想,为父也管不到,只是稍事转圜一二。” “是,有父亲这句话,儿子就放心了。”冯志昇道,转头又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大块血红的宝石,“这是儿子早就给父亲带回的。” 镇国公哼声:“若不是云丫头,恐怕我也瞧不到。”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给父亲的。”冯志昇正色。 镇国公拿过来,看着血红的宝石,眼中恍惚失色:“老了,刀剑也用不上,总会想起以往……” 镇国公没有说下去,可冯志昇懂。 他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就如同这颗宝石一样,血红一片。 青兰小院。 冯清靠坐在床头,看着床帘外旋转的宫灯魂不守舍。 明日就是宫宴。 她记得清清楚楚,彼时宫宴请了众多官员还有外邦使臣,皇帝点名了她和冯云两姐妹,冯云说听从父母之命,她也这么说,宫宴过后,圣旨下,冯云就成了三皇子妃,那时她也才意识到她也心悦三皇子,可已然晚了。 这一次,她会如冯云那般说辞,而冯云即便也学了她的说法,可早已经名声在外,恣意妄为,皇家又怎么可能会允了这样的皇子妃? 哪怕冯云也拜了晏师,哪怕邱盈儿还是和冯云交好,哪怕大兄偏心冯云……这次的三皇子妃必然是她的,也定然只得是她的! 冯清偏眸看了眼枕头下的那一抹银光,深深的吸了口气,躺到床上。 闭目,安眠。 明儿,她必然最是端庄,雅致,最是雍容。 冯云睡的很香,早晨精神饱满的吃了早饭,又在冬怜等侍婢的帮衬下开始穿衣打扮。 衣裳佩饰都是冯妙亲自来一一指点的,也不用她费心思。 宫宴在下午,她们上午就要过去。 宫宴上有歌舞有献词,再吃点儿喝点儿,听说外邦使臣也都在,如果蛮夷老老实实,可能天色刚入夜宫宴就能结束,就怕半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宫宴就真会月上柳梢头那么久。 说不好听的,皇家宴会,就是折腾人。 祖父那么大的岁数,如果不是身子骨硬朗,宫宴回来就能去半条命。 啊呸呸呸!~ 她这是胡说什么呢!! 冯云连忙啐了几口。 冬怜见怪不怪。 必然是女郎适才又想了不该想的。 但不管女郎怎么想,今儿把女郎打扮的最漂亮就对了。 “女郎,晓兰来了,说是送今儿个刚做出来的点心。”门外有侍婢道。 冯云不置可否。 稍许,晓兰捧着食盒过来。 “这是我家女郎特意嘱咐的,说今儿个宫宴,恐女郎饥,予女郎以备不时。” 冯云打开食盒,食盒里的点心还冒着热气,正是“奶糕”。 今儿个自家的小厨房也准备了些点心,独独没有准备这个。 “多谢姐姐了。”冯云道。 晓兰告退。 冬怜继续给冯云打扮,忽的低声:“适才奴婢看晓兰可是偷摸的瞧了女郎好几眼。” 冯云心神一动,看看镜子里富贵如花的自己,又从妆奁里挑出几样首饰。 “戴上。” 冬怜张了张嘴,也只能给自家女郎戴上。 当冯清冯云往翠逸园见了也已经穿戴整齐的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若是只看冯云也无妨,可偏偏旁边是同样模样的清儿。 虽也是富贵荣华,可姿态端庄,眉目清点含黛,端得可人。 “你这是把你匣子里的首饰都戴上了不成?” “没有,还有很多没戴。”冯云仿佛没听懂。 世子夫人示意李嬷嬷,李嬷嬷上前取下了几支,世子夫人也才勉强看过眼:“入宫后,务必记得嬷嬷教的规矩。” “母亲放心。”冯云憨笑。 世子夫人拧眉。 这丫头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没法子放心呢。 但眼下也只能信了。 “走,入宫。” …… 镇国公府大门打开,镇国公府的车驾缓缓驶离往皇宫行驶而去。 车侧黑衫银边的护卫行走之处,百姓们自然退避,或羡慕或狂热的盯向行驶过去的车驾。 镇国公府的车驾有标识,镇国公乘坐的车子亦有标识。 今日他们见到了。 镇国公回京入宫。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想赶快长大 红墙碧瓦,金碧辉煌。 长长的宫墙,高大的宫门似是分隔开了两片天地。 镇国公的车队进入宫中。 在宫外的时候冯云还能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到了宫内,只有正襟危坐。 车子停下,车帘掀开。 众人下车。 镇国公穿着衮服,如泰山屹立。 身后镇国公世子,侍郎大人一文一武左右两手。 而后世子妃,侍郎夫人,都穿着诰命之服,肃穆端庄,雍容华贵。 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位郎君各自穿着,冯暮雨穿着官袍,凛凛而立,君子之态,冯暮尘亦是士子华服,圆襟的袍子已非寻常,冯暮修自是儿郎般恣意,华服锦缎,半截的长袍显英武姿。 最后面是冯妙冯清冯云三姐妹。 冯妙广仙琉梳髻,长裙迤逦,步摇发髻琳琅,珠玉轻动间娇柔美丽眉目如画。 冯清虽还是小女郎,淡黄色的长裙亭亭玉立水木清华之感。 一旁和冯清一般模样的冯云锦衣华服比越冯清,却又是眸光灵动,娇俏可人。 …… “看到了吗?四哥。” 宫墙之后,重重大殿之上的楼阁之中,宫中的侍从护卫立在左右,两个穿着三爪龙袍的少年郎凑在一起,一个似是高一些,却披着一层斗篷,另一个伸手想要从披斗篷的郎君手中抢什么,可又碍着什么不敢用力抢。 只是披着斗篷的郎君也知道旁边的少年顾及什么,很快把手中的物件儿递了过去。 “给你瞧。” “嘿嘿。”五皇子咧着嘴接过来,往外看,“是镇国公,厉害,公爷就该穿这么威风,哦哦,哪个是云儿啊?哦,是了,这也看的太不清楚了。” 五皇子一边埋怨另一边还靠在手中的长镜往外看。 季子墨看着季洛,浅浅的笑。 这长镜是跨海得来的,此番南夷进贡的贡品,听闻已经下旨仿造,可以把遥远之人看的仿佛就在眼前,只是看的不甚清楚。 模模糊糊的竟是比梦里还要粗糙。 他已经知道西山寺他院子里的葡萄已经被采摘的一干二净,寺中的主持沙弥也都分到了,没有当年他分出去的多,可好在人家没有连根挖起,只要西山寺照顾得当,明年还能吃到,那时候应该也有他的份儿了。 葡萄被采摘的当夜,他安置在醉香阁的人就从醉香阁出来,去了风云台。 她,还真快。 已然有了二转的军功。 听说京都之内还有一“云郎”之名。 “四哥,四哥,你看的清楚吗?”镜中的人已经走到了门下,高大的宫墙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到,季洛只能丧气的垂下长镜试图从四哥这边寻点安慰。 “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季子墨道。 “唉。” 季洛叹气,随手把长镜又给了季子墨,“四哥,父皇那么多赏赐,你为何要这个?” “看的远。”季子墨。 “宫墙太高了,也看不到多远。” “远一点总是好事。” 季洛瞅着季子墨:“可看的远,就不想出去吗?” 原本就白皙的面庞因为额头上绑着的翠红珠翠抹额,季洛更显出了几分稚嫩之感,可剔透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来的却是只有季子墨能看懂的意思——看的多了,还会想在宫里待着吗? 他当然不想被困在宫中。 可现在他必须在宫中。 “所以你才没有向父皇讨要?”季子墨指了指长镜。 季洛张张嘴,哪里是他不想讨要,而是三哥要了,他就不能要。 季洛落寞的看向地面;“我想出去,可我还小。” 季子墨揉了揉季洛的头。 “咱们总会长大的。” 季洛点头,忽的又想到了先前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她。 季洛忽的跳起来:“我有愿望,我想赶快长大!” 冯云刚随同两位姐姐一起迈过宫门,脚下微微一晃。 一旁冯清察觉到,偏眸看过来。 冯云挤出笑容,又继续往前走。 哪怕高大巍峨的宫殿她也见过不少,可这四周围护卫林立,风声瑟瑟,还有处处泛着寒光的兵刃之冷,都让冯云紧绷着小心的回忆着嬷嬷教授的宫规。 步履有距,行间有距,身形如松。 还要默默比较有人住宿的皇宫就是和观赏盛地的皇宫全然不是一个等级的时候,她的系统突然的变化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他想快点儿长大,+。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什么东西? 系统这是冒出来什么了? 五皇子向她许愿了? 她又不是菩萨,没当着面儿许愿也算? 不是,这愿望怎么说?他想快点儿长大?怎么长大?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这过分了! 系统过分了呀!! 算是这个积分……高,也没这么玩儿的呀! 五皇子是受什么刺激了? 等冯云再清醒过来,她和冯妙冯清已经到了宫中偏殿等候皇后或是宫中其他贵人们召见。 三姐妹到时,偏殿已有侍婢在候。 三姐妹都认得那侍婢,正是邱盈儿的侍婢。 这次宫宴勋爵的子女尽数在邀,二品之上官员的未婚女儿家也在列。 只有侍婢没有主子,一问果然是已经被太子妃召走了。 有宫婢奉上茶水点心,香茶袅袅,冯云刚喝了一口,就见坐在她身侧的冯妙对她使眼色,点点她又点点另一边的冯云。 看看,风头都被人家抢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本宫瞧瞧 长衣绯红,珠光玉砌,娇艳富贵如花。 若是在宫外,冯妙必然叫人侧目,可宫中本就是富丽堂皇,平白的褪色几分,再看还未曾及笄的小冯云更觉得过了些。 冯妙恼火:“你就没去你二姐姐那边瞧瞧?” 冯云低声:“二姐姐遣人送了糕点给我。” “送什么糕点……” 冯妙嗤声,忽的明悟过来,瞪了眼冯云。 傻丫头,人家这是来你这边探听消息来了。 看你是什么打扮,人家再完全不同,不就区别鲜明了?瞧瞧,现在冯清这样素净,在这深宫里简直犹如一朵幽莲。 “大姐姐生气也好看呢。”冯云看着冯妙摇头晃脑。 冯妙气笑了:“滚——” 再也不理这傻丫头。 宫婢立在远处,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没一会儿,偏殿又进来了人,赫然正是高雯。 高雯亦是高头飞仙髻,金玉镶嵌的步摇晃动,额间一抹嫣红,鬓角大红的绢花儿既艳丽又明亮,更还隐隐带着香气。 ……她高雯竟然打扮的如此明艳又是恰到好处的张扬。 冯妙嘴角都快绷不住。 可在宫中还是要秉持礼数,三姐妹起身行礼:“高家姐姐。” “冯家妹妹。” 高雯还礼。 随后自然的坐到了另外一侧,正对着冯妙。 高雯冲着冯妙笑了笑,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冯妙的身上打量。 冯妙强撑着扯了扯嘴角:“高姐姐今日当真出尘脱俗。” 高雯弯唇:“妙儿妹妹却好似另有心事?” 冯妙:“……” 这要不是在宫里,她跟高雯这丫头没完! 高雯妙目微转,对冯清轻轻点头,又看向冯云。 “云妹妹最后可是选到了心仪之物?”高雯问。 冯妙冯清几乎一起看向冯云。 什么时候她们还见过面了? 冯云笑的清甜,点头:“嗯。” “那便好。”高雯道,“我可是生怕抢了云妹妹的。” 冯云还没说什么,冯妙笑道:“能教高姐姐这般说,可是咱们云妹妹的面子大呢。” 高雯亦笑:“云妹妹乖巧,我又怎么忍心抢?” “也就是说若不乖巧,高姐姐就可能抢喽?”冯妙轻笑。 高雯面上笑意微凝。 “适才高姐姐说了‘抢’,可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是不是,高姐姐?”冯清看似劝和,可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高雯撇了下嘴,无奈道:“还是家中姐妹众多的好,我这才说了几句,就要被口诛笔伐了。” 冯云笑出声:“这还是要怪高姐姐,是高姐姐先说‘抢’的。” 高雯怔了怔,也笑了:“还真是,下回我可是要小心了。” 高雯冲冯云使了眼色。 冯云只看着娇媚横生,花姿妖冶。 这位高姐姐的资本很强啊~ 冯妙看在眼里,恼火乍起,问冯云:“三妹妹是在哪儿遇上高姐姐的?” “五六日前,翡翠阁。”冯云凛然,立刻回答。 “翡翠阁?”冯清疑问。 “琳琅阁对面。”冯云道。 冯妙看看冯云又看看冯清:“哪天我也去瞧瞧。”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大姐姐,我也只是图个新鲜。”冯云忙道,又悄悄的往对面高雯处使了个眼色。 冯妙压下眼里的不悦,弯唇浅笑看向高雯。 她是不喜冯清冯云两个另有去处,可眼下更要紧的是对面。 高雯眉眼浅笑,仿佛根本就没发觉,低头品茗,微微点头,似是在说,好茶。 这时,有宫婢前来。 “皇后娘娘召见镇国公府三位女郎。” …… 冯家三姐妹在宫婢引领下从偏殿往后,走过宫门,穿过一郁郁葱葱花盛之地。 模糊的听到有孩童玩耍之声,但因宫规不得张望,冯云只用眼角瞧着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御花园一角。 三女又前行了百十步,再走过亭廊方看到玉坤宫宫门。 宫门外又有宫婢服侍,见穿着就比前面的宫婢更高一级,宫婢行礼,再带路。 进入玉坤宫,门外再有宫婢,里面隐约有唤声,随后殿门打开,三女进入宫内。 随着门帘掀开,厚重的熏香扑面而来,差点儿熏冯云一个跟斗。 待拐过影照,熏香就浅淡了些,宽大的大殿内,正位主座隐约是皇后娘娘,左右还有贵人坐着。 宫规,不可无礼直视。 冯家三姐妹行礼叩拜。 皇后唤起身。 冯云这才抬眸看去,正位主座正是皇后娘娘,头戴凤冠,雍容华贵,面色上却有些白,左手偏上的位置坐着另一华服的贵人,头上金碧摇曳,面容娇媚,虽已年过三旬却仍如二八之面庞,后宫中仅在皇后之下,又是如此繁复华丽除却贵妃娘娘再无旁人。右手是太子妃,太子妃的肚子已经高高耸起,面上也有些苍白之色,身侧还有一女郎,正是邱盈儿。 “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太子妃殿下。” 冯家三姐妹再次行礼。 “免礼。”贵妃娘娘开口。 太子妃殿下亦道。 …… “早先本宫见过了世子夫人与侍郎夫人,闲聊了几句,虽还没见你们,却也好似瞧见了,这回见到了,还真如本宫所想的那般端庄秀丽,林下之风气。”皇后道。 “谢皇后娘娘夸赞,小女愧不敢当。”三女道。 “本宫说了就是你们当得。”皇后道,“京中官员百姓数以万计,高门世家也是众数,各有来历所念,数十年前总也少不得耕田种地,行商走路,可还是总免不得瞧着自己好,只看旁人错处的,既有皇恩赏赐,就是皇上赞许,万不可因为旁人的议论而小瞧了自己。” 皇后是看着冯妙说这话的,冯妙听得心潮澎湃:“小女记下了。” 皇后颔首,又看冯清冯云。 “你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不止皇后好奇,旁边贵妃也是目露探究之色。 冯清微微上前半步:“臣女是姐姐,云儿是妹妹。” 皇后点头,贵妃也弯了嘴角。 皇后瞥了眼贵妃,对冯清招了招手:“来,叫本宫好好瞧瞧你。” 冯清垂首,缓缓上前。 仪态之范,无丝毫不逾。 贵妃嘴角弯的弧度更大。 只是随后皇后冲着冯清伸出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过河拆桥也太快了 冯云看的清清楚楚,一旁贵妃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就在这时候,冯清却先撩起衣摆,缓缓跪下,行礼。 看似更加恭敬,可实则冯清没有迎上皇后递过来的手。 贵妃眼角微抬,转瞬弯起。 皇后的脸色更白了些。 冯云好像瞬间就看了好几集的宫斗剧。 若是换做她,在确定了自己的倾向之后,能做的也只有旗帜鲜明的表达立场。 ——墙头草总活不了几集。 转瞬皇后的神色又是淡然庄重。 “这仔细看来,还真像本宫所想的模样,高门典范,漂亮,聪慧,识大体,知机识变。”皇后道。 冯妙都听出来了皇后话里的不对劲。 “皇后这是不喜欢?”贵妃在旁插了一嘴。 皇后张嘴正要说话,贵妃不客气的打断:“也是,越是聪明漂亮,识规矩懂礼仪,就越是得季家男儿的喜欢,这些年里京都里的典雅闺秀是越来越多,不就是明白的么~可真得了季家男儿的喜欢也未必是多好的事儿,就说咱们太子妃,腹中皇嗣就要临盆了,却又纳了良媛,昭训……” 皇后右手的太子妃垂首,不自觉的扶住腹部。 一旁邱盈儿也忙握住太子妃的手。 贵妃弯了弯唇,目光落在冯清身上:“季家的男儿啊,委实是没几个专情的,思来想去,妾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最适得季家男儿。” 皇后看着贵妃,最后只说道:“妹妹所言未免偏颇。” 随后示意冯清退去,唤来了冯云。 这回皇后没有伸出手。 冯云颇以为憾。 若是皇后冲着她伸手,她一定接上。 “你们姐妹还真是颇有不同之处。”皇后道。 冯云憨笑。 看头饰穿着就能看出来,真是难为皇后了。 一旁贵妃看着冯云也饶有兴致。 皇后道:“都说老幺更被宠着些,想来在家中你过的最是恣意,看看这眼神,饶是活泼灵动。” 冯云颇有些羞愧:“母亲总说臣女太过灵动了些,这回入宫臣女想着好生打扮一番,总要不失礼数才好,结果入了宫才发觉竟是弄巧成拙了。” 皇后面露怒色:“是哪个胆大的奴婢敢冒犯重臣之女?” “不是,没人冒犯。”冯云连忙道,“是臣女自己看到的。” “适才皇后娘娘不是也说二姐姐漂亮聪慧嘛。” “我也是觉得二姐姐好看。” 看着冯云脸上的称赞之色没有半分虚假,皇后哑然。 一旁贵妃噗嗤的笑出声:“倒是妾眼拙了,这位小女郎才合着我季家的儿郎呢。” 诶? 冯云的小脸儿差点儿变白。 不是你们夸小白花的吗?她也就顺嘴夸了一句,咋她就适合了? 还不等冯云再说什么,贵妃还往冯云这边斜了些身子,问:“我家三郎五郎都是好儿郎哦,小丫头可喜欢?” 话音落地,皇后惊愕,太子妃抬眸,邱盈儿冯妙震惊,冯清微微咬唇,袖下的手已然紧紧的攥到了一起。 她记得彼时入宫觐见时贵妃娘娘也说过类似对她说的话,她以为这会儿和那时候一样,可何曾想贵妃娘娘竟还问她冯云这样的话! 冯云会如何回答? 贵妃娘娘又会是如何想? …… 听到贵妃的话,冯云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系统里新冒出来选项,难不成这位贵妃还真想她如何?随后就意识到此刻她已然成了殿内瞩目所在,冯云看向皇后,皇后并没有阻止她回答的意思,冯云这才转向贵妃,睁圆着眼睛,状似天真:“臣女想问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随口戏言还是心有所念?” 贵妃一怔,忽的也意识到眼前的小女郎不是一般官宦家的小女郎,而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贵妃笑道:“本宫倒是想能驷马难追呢。” “贵妃是瞧着你这丫头可爱,说笑罢了。”皇后也为贵妃填补,“这会儿殿内也没有旁人,当是说着玩儿,事后也不传出去。” “是。”众宫婢应诺。 贵妃听得出来皇后是在挽回皇家颜面,勉强笑了笑,道:“不错,皇后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 冯云也看出来了贵妃此时的窘意。 今日大宴是因镇国公世子大胜而设,皇后亲自召见,可见皇家之看重,贵妃刚才那一问就很唐突。 以这位贵妃在皇帝眼前的要紧看,果然这次大宴皇帝暗藏心思。 冯云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其实若是父母问我喜欢哪家儿郎,臣女也会说喜欢心悦之儿郎,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只要心悦之,就愿意白首共度。” 别说是贵妃问她,就是她自己父母问她,她也会这么回答。 也就是说小女郎说的是心里话。 这回贵妃的神色掩饰的好,冯云没看出什么来,随后也下了去。 皇后又召了冯妙上前,说了几句。 冯妙感动的连连应声。 贵妃在旁只是看了眼就收回视线,自顾把玩自己的朱红黛蔻。 冯妙被皇后召见的工夫,冯云看了邱盈儿好几眼,邱盈儿冲着冯云笑了笑,虽还是一如先前冯云所见的那样明亮,可那双眼睛上已然蒙上了一层薄雾。 …… 三姐妹先后被皇后勉励了一番,告退离开玉坤宫。 行走到理应是御花园时,前行的侍婢被拦住。 “请女郎留步,公主殿下召见。” 三姐妹只能移步十多丈往御花园另一边的亭廊所在。 宫婢随侍在侧,华服锦衣的平公主坐在亭廊中,侧面的面庞如剥了皮的鸡蛋剔透明亮,长髻翻飞,犹如天仙下凡,可先前在玉坤宫中见了皇后和贵妃,再看平公主就觉得寻常了些。 三姐妹行礼。 平公主也是客气,毫无先前的倨傲之色,笑眯眯的邀她们小坐。 稍许,指向不远处的桌上摆着的一幅字,对冯清道:“久闻清儿妹妹独有造诣,可是随我瞧瞧有什么可取之处?” “固所愿也。”冯清道。 平公主和冯清一起往那副字过去,冯妙冯云正要跟随,这时候平公主转眸看向她们:“你们先回。” ……过河拆桥也太快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理她了 “你是没看到,你那二姐姐可是欢喜的都合不拢嘴了。”冯妙愤愤然。 冯云扯唇。 她当然看到了。 不止看到了,还看到小白花冲着她笑。 那笑容似是踌躇满志。 从今儿冯清派晓兰带着奶糕去找她,她就意识到今儿有故事,可思来想去也只有事关那位三皇子,就想着自己如了冯清的愿,这看到平公主只要冯清留下,冯云更确定。 平公主这是给三殿下大开方便之门。 冯云冯妙回到先前的偏殿,偏殿内除却高雯,还来了几位女郎。 都是朝中二品大员中尚未婚配的小女郎。 彼此相熟的打了招呼,就都各自端庄舒雅的坐在座位上吃茶品茗,或轻声碎语。 冯云并无几位相熟的女郎,老实的坐在座位上。 随侍冬怜没有随同入玉坤宫,却也把偏殿查看了个明明白白,有补妆容之所,也有方便之地,若是在殿内憋得不舒服,也可往另一边外面散散心。 冬怜正低声说着,宫外有宫婢来:“皇后娘娘召见吏部尚书之女。” 高雯应声,随着宫婢离开。 冯云见冯妙正和其他几位女郎说话,对冬怜使了个眼色,也避了开。 走过偏殿后面的长廊,发现又是一处鸟语花香之地。 冯云联想记下来的皇宫地图,分辨出这里也是皇宫御花园的一角。 啧,皇宫真大。 冯云沿着宫人们所能给女郎们休憩的范围大概的走了一圈,放弃了去找寻大兄的念头。 皇宫太大! 冯云正要往回走,忽的眼前多出来一名宫侍,宫侍对冯云遥遥行礼。 冯云心头一跳。 眼看着那名宫侍小碎步到了近前:“五殿下请女郎。” 原来是五皇子…… 冯云问:“殿下在哪里?” “就在前面。” “……” “假山后。” 冯云跟在宫侍身后过去,先前守在这边的宫婢垂首护立,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走了二十多步就到了假山近前,再行二十多步就到了假山后。 穿过一条几乎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甬道,拐角就看到了两位小郎君。 这里是假山之内,除却嶙峋的石头连护卫都没有,可即便如此,冯云还是有些移不开眼。 盛装后的五皇子宛如金童一般明亮灼灼。 另一位披着斗篷的季子墨虽没有五皇子的眸光明亮剔透,面上还带着病色,即便此刻笑盈盈的看着她,神情也和当初在西山寺几乎一样,原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孔在皇家贵重的威仪下,也隐约已有威势。 突然间冯云就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她系统里的真命天子是这两个了。 真吸引眼球。 至于另一个,已经被冯云自动无视。 “见过五殿下。” 冯云行礼。 季洛正咧着嘴笑,却没听到冯云后面应该有的话。 季洛看看身侧面色微僵的季子墨,又看对面的冯云。 冯云行礼不动。 季洛只得搓搓手:“免礼。” “这是我四哥。” “见过四殿下。”冯云再行礼。 季洛:“……” 季子墨面色更苍白,微微抬手:“免礼。” 冯云抬眸,视线从季子墨脸上扫过去,再度落到五皇子身上:“殿下可是有要紧事?” “啊?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找你?”季洛问。 冯云转身就走。 季洛忙拦住:“别别走,这个,这个给你。” 季洛伸手从季子墨那边抢走了长镜塞到冯云的手里。 冯云拿着这个做工考究,一眼看去就是望远镜的所谓“长镜”,放在眼前看了看。 看的远度还是有一些,就是不太清楚。 不过这会儿就已经有这东西了? “这长镜是从南夷渡海而来?”冯云问。 季洛惊讶:“是南夷来的不假,可云儿怎么知道是渡海?” 季子墨看了眼季洛,季洛只盯着冯云问。 冯云含糊道:“从书上看来的,哪本书我也忘了。不过,莫不是我进宫的时候,偷看我了?” “没有,怎么会。”季洛否认。 季子墨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冯云没有刻意去看,眼角也瞄到了。 冯云弯唇:“不止看了,还想我帮你忙,是不是?” 季洛更吓了一跳,忙着摆手:“没,没有。”天啊,云儿怎么知道的? 冯云看表情就知道她猜的没错,更何况她还有系统呢。 不过既然不承认,她也不强求。 积分固然可喜,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挣。 “多谢殿下。” 冯云为白得的长镜道谢,转身就要走。 “别走。” 季洛连忙唤住,再扭头看季子墨,四哥,再不说话,他可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了呀。 “咳咳。” 几道咳声,季子墨走上前,先对冯云一礼。 冯云站着,没动,受了。 一旁季洛默默的松了口气。 季子墨抬头,见冯云还是那副平波无痕的面庞,苦笑:“我知道我不该不辞而别,寺中留下的信中也说的不清楚,只是我有不得不回的苦衷……父皇他,病了。” 冯云神色微变。 一旁季洛忙点头,低声:“这事儿都瞒着了,可能国公爷知道。” 冯云脸色也凝下来。 太医院太医众多,皇帝什么病会瞒着? 她还记得冯清说过半年后眼前的少年就会死,她已经猜到或有阴谋诡计,可没想到现在皇帝的身体就出了大事。 “没有骗我?”冯云问。 “我和四哥绝无半句虚言。”季洛忙道。 “三殿下也知道?”冯云问。 季洛点头:“当然了,太子哥哥也知道。” 冯云吐了口气,看向头顶。 看似晴空万里一派安宁,可突然间好像已经看到了藏在高处的阴云诡谲。 “云儿?”季洛唤她。 冯云回神,抬起手中的长镜,道:“只有这个,没有用啊!” 季子墨眸光闪动。 “还要什么?”季洛问。 “我喜欢什么?”冯云反问。 季洛一拍脑门,指着长镜,道:“这个是四哥送你的,我送你的,待宴会过后,我再给你。早就备好了。” “那就多谢殿下了。”冯云道。 “这算什么。”季洛摆摆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小脸儿有些红的吞吞吐吐的憋出一句,“若宴上父皇问你什么,你就说听公爷的就好。” 冯云眨眼:“皇上问我什么?” “哎呀,我怎么知道。”季洛气呼呼的扭头转身,不理她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是几万字剧情 冯云再看季子墨,季子墨正色:“所言不差。” ……好。 正事说完,冯云从原路返回,还是先前离开的地儿,还是先前的宫婢在侧,看到她的身影,和刚才来时一样低垂蜷首回转,就好像先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冯云乐得如此。 回到偏殿内,高雯和冯清都已经回来了,冯清垂首喝茶,神色清淡,嘴角却已经不经意的扬起,面颊含笑,似春含怀。 两人自是不知道她的行踪,连冯妙都没发现她出去了好一会儿。 只是冯云知道,她和两位皇子见面的事儿肯定有人知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 宫婢禀告:“诸位小女郎可入席。” 在座的诸位小女郎起身,优美之姿,随在宫婢身后入殿。 皇宫大宴,正中高大的御座左右有座,台下又分主次两首。 一边是众官员,子弟,前来相贺的外邦使臣。 另一边众官眷,女郎。 官眷女郎之前座位自有屏风阻挡。 各官眷夫人座位在前,女郎在后。 镇国公世子夫人在前,后面是冯清冯云。 侍郎夫人和冯妙安排在了次后一位。 待女郎们都落座后,对面众官员方入场。 都是二品之上的朝中重臣,还有朝中闻名武勋。 除却早就认识的望东伯,冯云也见到了平南侯。 平南侯比望东伯年轻一些,身形魁梧,仍可见行伍之厉。 当然比起自家老爹来还是差一筹。 望东伯先对平南侯一礼,平南侯又对望东伯还礼。 论爵位,望东伯不及平南侯,但望东伯军伍之行比平南侯久远,后进为前者行礼亦是合理。 镇国公世子随后,世子先为望东伯平南侯行礼,随后三人又彼此行礼,这才落座。 只是望东伯平南侯座位在前,世子座位在后。 没法子,前面是镇国公的座位。 后面各家的郎君们纷纷入座。 望东伯府的邱云飞邱云起,平南侯府的世子提南甄提南兴,镇国公府的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等。 冯暮雨落座前先看向对面,遥遥对官眷之处行礼,这才坐下。 隔着屏风,冯云只能多看几眼。 即便她眼神里有什么,大兄也看不到。 冯暮尘坐下,四周已有郎君纷纷拱手。 冯云耳朵尖,再刻意倾听,隐约听到“秋闱”之言。 冯暮修坐下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可左右看去周围并没有什么相识的小郎君,当即小脸儿一垮。 望东伯府的郎君自是端庄肃静。 平南侯府世子亦是如此,提南兴往对面瞧了几眼,很快目光落到冯云冯清跟前。 虽然隔着屏风看不清楚面容,可隐约的也还能看到轮廓。 提南兴认出了冯云,眼珠子微定,又忙着躲开。 …… 正就在众官员落座时,外邦使臣也进了殿。 蛮族,南夷,西戎。 各有不同穿着,有的光着半截膀子,有的头戴狼帽,有的光着头,有的只梳着一只金钱尾辫,奇装异服不提,正可称“蛮”。 对面女眷众多有扭头无视之意。 冯云也不太想看,可只瞧了几眼就看到了她的军功二转。 蛮族葛兰大大咧咧的坐到座位上,歪头斜眼往对面瞅过去。 虽有屏风,可仍见对面大乾官宦家女儿郎的身姿。 这些女郎还真比他们在边境在京都内瞧见的女子们俊俏多了…… 葛兰眼角一瞥,四周围蛮族众人无不是往对面女眷那边看过去,各自眼中嘴角流露出来的神色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 这样的女子若是在身下该是何等的滋味? 只是没奈何大乾的男儿还真有几分本事…… 葛兰目光游弋,忽的一顿。 虽只是模糊的面容,可就是让他的头顶蓦的一凉。 从葛兰一出现就盯着的提南兴嘴角一咧,在膝盖上拍了下。 提南甄扭头瞪过去。 提南兴示意,提南甄也看过去,视线也不由转到冯云那边。 冯云见军功二转也看到了她,当即嘴角一弯,轻轻抬手指了下头上佩饰。 后面侍奉的冬怜上前。 不明所以之人以为是侍婢给女郎整理头饰。 葛兰的目光瞬间深谙。 他知道,这小女郎是在示意他的帽子。 前几日大乾把他的帽子还了回来。 那个绿袍小官还说要他小心保护,免得回头又给他们挣个二转军功。 呵,镇国公府的女郎,还真是不同一般。 葛兰视线转向冯云身侧。 冯清原本并没有留意,看到对面平南侯世子看向冯云这才往对面多看了几眼,也看到了对面视线往她这边游移过来的外邦蛮族之人。 冯清心下忽的一跳。 彼时她并不曾留意到蛮族还有此等不遵礼法之辈。 这回为何那人看了冯云又看她? 适才三皇子殿下说大宴之上或有和亲……她也记得彼时大宴之后有和亲之事,可当时说的是平公主,而最后平公主也没嫁过去,而是召了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为驸马。 彼时却是没有这般的狂徒这样明目张胆的看过来。 冯清侧眸,看向对面最前面的空位。 殿下,快来啊…… 这时,殿内微静。 三位老人进入殿内。 一位蟒袍银发,正是镇国公,一位紫袍白发,正是大乾丞相,还有一位头冠束发,同是紫袍,正是方祭酒。 三位国朝老人,联袂而来。 不论是官宦郎君还是官眷夫人女郎都纷纷起身。 “见过镇国公。” “见过丞相大人。” “见过祭酒大人。” …… 外邦使臣也都起身。 不管各自此刻是什么心情,身为使臣,为国计,此大宴之上,总要有所敬。 冯清蓦的松了口气。 冯云目光微沉。 三位国朝老人入座,太子殿下等几位皇子殿下也都入了殿内,另一侧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也进了来,邱盈儿仍在太子妃身边。 待太子妃落座,邱盈儿也在旁边坐下,却是落座后,先往对面看去。 隔着屏风,却几乎精准的看到了冯暮雨所在。 冯云看看同样也看过去的大兄,又看看面颊泛红的邱盈儿,嘴角一弯。 ……可惜了王文至和刘婉柔不在,不然这又是几万字的剧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 储君之位,不得轻动 冯云意犹未尽。 冯清已经不再看祖父,而是看向了三皇子。 虽相隔甚远,三皇子还是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抬首往冯清这边看过来。 俊逸的少年郎君只是唇角含笑就已经让人失了魂儿,更不要说此刻威严肃穆的大乾皇宫殿内,皇子之尊昭彰鲜明。 冯清面颊登时微红。 三皇子看不到冯清面上的神色,但看她微微偏头就可见此刻这小女郎定是如先前在御花园中一般娇柔细嫩,乖巧顺从。 三皇子眸光微转,只见冯云似乎在留意旁处。 三皇子眼底略有不悦。 眼角所落,旁边老五也往那边看,应该也是看到那边没理会自己,老五很有些无奈,又和旁边老四说话。 穿着比寻常人都要厚一些的老四微笑应着,那张叫他只看着都不免会生出几分不喜之色的面孔温润和气,低低的说着劝和的话,在看到他看过来时,又是自若泰然:“三哥。” 三皇子点了点头,道:“小心身子,不要喝酒。” “是。”四皇子道。 “三哥,我会盯着四哥的。”五皇子道。 三皇子瞥了眼五皇子:“就是你盯着,我才不放心。” 五皇子吐了吐舌头,缩了脖子不说话。 四皇子莞尔。 三皇子不再理会这边,侧头去和二皇子,太子殿下说上几句。 冯云察觉到了三皇子的视线,过了会儿才旁若无人的转过去,就好像只是随意一瞥,随后自然的看向了季子墨。 宫内富丽堂皇,金玉镶满。 有些美色会因而湮灭,有些却是更显眼。 这位就是后者。 不止是她,连外邦使臣也都纷纷看向这位先前并没怎么露出过头,传闻中病重的四皇子。 忽的,冯云打了个激灵,忙看向冯暮修。 差点儿忘了,冯暮修认得季子墨。 ……冯暮修的座位空荡荡。 人呢? 再一看,冯暮修正在祭酒大人身边,祭酒大人也不知道和他说着什么,冯暮修老实乖巧的头都不敢抬。 等冯暮修回去,也是低着头一副乖觉模样。 冯云下意识的拿起跟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 “呜呜——” 鼓钲鸣起,殿内骤起编钟曲乐。 众人起身,恭迎。 大乾皇帝步入大殿。 身穿九龙盘绕的金丝龙袍,头戴皇冠,鬓角隐见灰白,虽有倦色,却是面容冷峻,目光深邃,只是轻轻环视就好像能看破人心。 皇后和贵妃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更是端庄华美。 皇帝落座。 众人行礼叩拜。 “陛下万岁。” 殿内犹如山呼。 “众爱卿,众使臣,平身。”高坐在龙位上的皇帝道。 “谢陛下。” 殿内再如海浪,遂众人落座。 …… 皇帝上座,宫宴正式开始。 皇帝大手一招:“高德。” 皇帝洪亮的嗓音突兀响彻在殿内,冯云下意识的抬头。 这名字熟啊! 同行? 却见一名穿着大红内侍监衣裳的大监走出来,手捧一份圣旨:“镇国公府,接旨。” 镇国公府上下包括镇国公走出,在正中的红毯上叩拜接旨。 繁复的圣旨尽是褒扬,没有详细描写功劳,只极尽溢美之词。 毕竟人家蛮夷就在旁边。 冯云只听懂了最后的赏赐:禄田,五百亩,锦缎,千匹,银,五千两,金,五千两,各种画卷,百幅,珠玉,百匣。 可谓丰厚。 却还不止,又封镇国公为太傅加太保。 朝中太师太傅太保“三太”,独镇国公一人独占其二。 众官员心思回转,皇帝这是没有丝毫疑心镇国公的意思? 不止是众官员,一众皇子们也都各怀心思。 镇国公府上下接旨,回到座位。 高德大监再读旨意,平南侯一家上前接旨,平南有功,剿匪有力,赏赐,比镇国公府的少,但加封平南侯世子提南甄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虽然只是七品之位,但可是关系京都安全防卫,可见重要。 众官员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平南侯一家回座。 皇帝环顾大殿,高高的龙位之上,大殿内众人的神色模样看的清清楚楚。 皇帝高举酒杯。 “今日,朕为镇国公世子大胜回京,为我朝众卿辛劳为国,为诸位外邦使臣不远千里,举杯,同乐!” “陛下万岁!” 下众一起举杯。 女眷们也都捧杯相迎。 杯中都是甜酒,几乎没有度数,冯云觉得她就是喝一坛子也没事儿人一样。 皇帝落下酒杯,也就意味着大宴开始。 高德大监拍手,立刻就有歌舞声起,两排美人儿拖裙迤逦如仙子飘飘的上前来,长袖歌舞。 曲乐声声,歌舞升平。 冯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宫廷歌舞。 既妖娆动人,又有大气磅礴之意,既心旷神怡,又叫人不忍遐思。 女眷们神态寻常,对面的官员郎君们一边看一边品酒吃菜,外邦使臣们就是看的目不转睛了。 此歌舞过后,又是穿着长裙的女子上场,不同的是手中都执着系长绸的短棍,腰间有鼓。 随着四周围曲乐声停,女子们的腰间鼓声乍起,随着舞姿摇曳,鼓声亦是起伏有致,交错呼应。 外邦使臣们显然更喜欢这个舞蹈,有的都跟着摇摆起来。 官员郎君们就矜持的多,虽也看的目不转睛,有些视线还不着痕迹的落在某些地方,可还是一触即离,仍是正人君子。 虽如此,也都在留意着龙位之上的皇帝,先有三位白发白须的老人迈上高台,就在龙案之后向皇帝敬酒,再有太子殿下,几位皇子先后先皇帝敬酒,最后其他官员在高台之下遥遥相敬。 老丞相深居简出,虽无丞相之实,可朝中百官大都受过丞相教导,丞相之女又是备受皇帝宠爱,膝下三皇子五皇子,一个俊逸不凡,在朝中已有建树,另一个乖巧灵动,祭酒大人也曾夸赞。 祭酒大人之外孙,又是这位俊美昳丽非常的四皇子,只是身体有恙,多年来又是头一次显在众人眼前,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后的家人在立朝时就已经所剩无几,唯能依靠的也只有太子妃望东伯一家,还有老丞相之言——储君之位,不得轻动。 第一百七十八章 蛇舞 官场上混的久了大都叫“官油子”。 不管自己的活儿能不能做好,逢迎拍马是绝对寻常人比不上,那察言观色之能更是佼佼。 大殿之上的二品官员当中有多少官油子不知道,但大都是察言观色之辈。 三位大乾朝的基石肱骨敬酒,几位皇子敬酒,皆是被看在眼里。 尤其是几位皇子敬酒时,更是恨不得眼睛都黏在那边。 太子殿下恭谨之态一如往常。 三皇子仍是兄友弟谦,五皇子天真烂漫。 唯有这位头一回露面的四皇子惹得皇帝多问了几句。 皇帝问的什么,他们听不到,只看到皇帝的脸上多有怜惜之色。 当中立刻有人看向了贵妃,只是相隔屏风,又无能看到贵妃的神色,只看到那几位皇子包括太子殿下神态一如先前。 “你身子弱,不要喝酒了。”皇帝。 “儿臣知道,先前三哥也这般叮嘱。”四皇子。 “你三哥说了,就嫌弃朕了?”皇帝。 “儿臣不敢。”四皇子。 “也是你这身病症所累,太老成了些,日后多和你五弟待一处的好。”皇帝。 “五弟也想为父皇分忧。”四皇子。 皇帝看五皇子。 一旁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也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挺胸抬头:“儿臣想快点儿长大。” 二皇子嘴角一抽,差点儿笑出来,忙敛了神色,却发现五皇子正瞥着他。 二皇子:“……” 五皇子皱了皱鼻子,又看向皇帝:“父皇,儿臣能做到的。” “好,你觉得能做什么,想好了告诉朕。”皇帝道。 “是。”五皇子欣喜。 皇帝又看向二皇子:“你也懒怠了这些年,是不是也该做点儿什么了?” 二皇子面有苦色,但还是应诺:“儿臣领命。” …… 几位皇子离去,高台之上,皇帝望着下面的歌舞,似乎意在欣赏。 而众官员的心神都牵挂在了几位皇子身上。 冯云也不例外。 一直以为自己是没人疼的小孩儿,突然间的知道了那位据说是远亲的祭酒大人竟是自己的亲外公,皇帝是自己老爹,而他身为皇子竟然不能待在宫里,偏偏他又知晓母亲难产而亡,这样的故事就是她都能编出来数万字的宫斗权谋。 母亲都难产而亡,他这样的小子能安然在宫里长大? 宫里的皇子是假的,说死就能死。 而他身边有镇国公在,有谁敢动他分毫? 哪天宫里的皇子死了,他不就想是谁就是谁? 可他偏偏要回去! 若是冯云不认识,最多不过多看几眼这张昳丽的面孔,即便听说了日后身死,也就是遗憾些。 可冯云认识。 且不只是认识。 只是隔着远,她也不知道人家说的什么,看着父子相处的还不错,皇帝对他也没显得太过看重。 这是对的,儿子病重多年,皇帝也没有常往探望,此番不过是因病又因为老祭酒也在场的缘故才被皇帝多问了几句。 但五皇子好像很高兴,那位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据说背景平平早就躺平状态的二皇子有些不情不愿……五皇子怕是得什么好了。 几位皇子走下来的时候,五皇子看到了冯云,冲着她挥了挥手,虽不显眼可也明显。 冯云连忙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老五!”三皇子轻斥。 五皇子也回了神,看到台下面四周看过来的目光,五皇子脚下一退,避到了方子墨身畔,神色诚挚:“四哥,我扶你。” 方子墨:“……” 此刻下面的歌舞已经结束了第三场。 歌舞退去空隙,南蛮使臣起身:“大乾皇帝陛下,我王听闻贵朝以歌舞为娱,也准备了一场歌舞奉上,还请陛下恩准献上。” 皇帝颔首。 高德大监高声:“允。” 南蛮使臣拍手,殿外有南蛮女子男子各一入场。 女子身缠长绸,却是只遮挡了主要部位,其他地方大都裸露,长发编了几个辫子,散在头上,男子长衣长裤穿的只露出脸和手脚,进殿时一手拿一竹笛,另一手拎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竹筐,竹筐里隐约有声音传来。 南蛮男女子在先前大乾女子们舞蹈的地方停下,男子放下竹筐,坐在竹筐对面,吹奏起曲,女子在旁应曲随着高低起伏不停妖娆起舞。 原本就丰满的胸口,翘起妖娆的臀随着舞动越发的引人遐思。 女子身上似乎还洒了什么,随着舞姿快速,汗湿轻盈,香气也开始在殿内浮动。 而几乎同时,盖着盖子的竹筐也开始动起来。 冯云心头顿生警惕,坐直了身子。 “三妹妹,怎么了?”一旁冯清问她。 这个时候小白花还在盯着她? 定然是小白花知道这筐里有什么,想要看她会不会出丑。 此时,场中的妖娆女子正要随着曲舞掀开盖子。 冯云道:“这里面不是好东西。” 冯云的声音没有收敛,旁边的女郎女眷大都听到了。 冯清怔然。 “二姐姐看就知道了。”冯云道。 场中,筐盖掀开。 里面缓缓的探出一颗头。 蛇头。 “啊~” 女眷们惊呼传来。 只有冯云四周围的女郎女眷们或被吓得身形有所晃动,却没有惊呼失态。 众官员郎君所在也有轻呼传出,随后又是怒目向南蛮使臣。 南蛮使臣好似没看到,只盯着歌舞看。 众官员看向高台上的皇帝,皇帝看的兴致盎然。 众官员也只得再次盯向场中。 …… 身材妖娆的女子绕着竹筐在舞蹈,竹筐内的蛇也缓缓的越来越高。 是眼镜蛇。 冯云没有亲眼见过,可影视剧上没少见,而且不用看她也能猜出来是眼镜蛇。 阿三家的蛇舞嘛! 原来也是这边南蛮的拿手戏。 随着笛声的节奏摇摆,蛇的身体开始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笛声越来越急促,眼镜蛇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一旁女子的身姿更是激烈妖娆,场中都能听到女子的轻喘气息。 有女郎别过眼不看。 冯清面色微红,仍执拗的盯着。 冯云心头一动,悄悄往高台上看去。 赫然,皇帝正看向女眷所在。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请另赐赏 冯云好巧不巧的和皇帝对上视线。 冯云眨巴了下眼睛,随后憨憨一笑,转头又往周遭看去。 就好像刚才和她对视眼神的只是寻常人? 皇帝的目光都凝了下。 ……这小女郎,还真比传闻中的还有生趣。 冯云心中飞传。 眼中也清楚的看到四周遭和冯清一样往蛇女那边看去的女郎……只有高雯。 邱盈儿正护着太子妃,根本就没怎么留意。 回想小白花对高雯的警惕冷意,恐怕高雯今后是小白花的劲敌。 再加上今儿小白花和五皇子的反应……难道是从今日开始? 冯云恍若无人。 对面的官员郎君也意识到了什么,官员们个个冷然沉面,郎君们即便心头悸动也都强压着镇定自若。唯有三位白发老人看着频频点头。 场中已到最后,竹筐中的眼镜蛇头颅两侧忽的展出扁平兜帽形,冲着在旁舞蹈的女子冲过去…… 对面郎君官员们也发出惊呼。 那蛇竟如游龙绕着那舞女玲珑有致的身形转了一圈,最后绕到了舞女的脖子上,仿若护卫冲着四周呵气。 而此时,曲终。 殿内寂静片刻。 有官员起身,上禀。 “启禀陛下,臣参南蛮使臣于我大乾宫宴大殿之上,驱蛇以乱我朝重臣之仪,吓我朝官眷之态,意在贬我大乾之威仪,臣请陛下治罪。” 上禀官员正是吏部高尚书。 吏部侍郎冯志呈亦起身:“臣附议。” 其他一众陆陆续续的二品文官也起身应和。 亦有朝臣指出那蛇是毒蛇。 闻言,高台上高德立刻往前几步,站到了高台之边侧。 南蛮使臣慌了,忙道:“陛下,小邦所奉之舞确是我南蛮历代大王方可赏之舞,更还有祭祀之礼,为贺为庆,那蛇也早已经拔了毒牙,和寻常蛇一般,还请大乾皇帝陛下明鉴。” 大殿内,几呼吸可闻。 龙位之上,皇帝道:“朕知道众卿意在我大乾之仪,若有番邦犯我大乾,不要说众卿,朕也绝不容其肆意,少不得大兵讨伐,问个清楚。” 高声从龙位传下,南蛮使臣脑门上瞬间淌汗。 原本就吓得跪倒在场中的竹笛人和舞娘更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然随后,又听皇帝道:“然今日南夷之舞虽是不解我大乾之风流,却也别有风情。” 皇帝对高德示意。 高德高呼:“赏。” 有宫侍上前给南蛮使臣奉上红布笼罩之礼。 南蛮使臣双手接过,退回到座位上。 场中的舞娘竹笛人也在宫侍的催促下,面色苍白,脚步踉跄,勉勉强强的退了下去,得了一众官员郎君们的哄笑。 南蛮使臣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更不敢看大乾皇帝的赏赐,正襟而坐,面对大乾皇帝越发恭敬。 屏风之后,冯云的神色也肃然起来。 献舞之前,南蛮使臣还很有些自得,这会儿只剩恭谨。 而不管是这大殿内官员郎君被蛇舞惊动时还是高尚书上言参奏,那边的三位老人家都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怡然自得。 再回想先前皇帝看戏的模样…… 冯云是一点儿也不敢放松精神。 这哪里是宫宴,简直就是老狐狸聚头。 她这不小心说不定就渣都不剩。 接下来又是几场舞蹈,其中有各处外邦所献,也还有杂耍。 桌上的吃食也有更换。 除了时不时的往冯清那边看上几眼,冯云吃的很痛快。 一直到蛮夷的使者站起来,表示他们也有节目奉上。 皇帝允。 冯云看到冯清神色微凝。 蛮夷所在的葛兰神色更是不羁。 很快,两名穿着紧身牛皮所制的短衣,腰上系着外有银钉的腰带,裤腿松松垮垮的魁梧汉子进入大殿。 彼此鞠躬,随后开始摔跤。 是谓“搏克”。 大乾官员们看着不过尔尔,郎君少年们瞧着兴致勃勃。 一个把另一个翻起来摔,另一个又是把对手重重的压在地上,呲牙裂齿的是真用力气。 女眷女郎们没几个正眼去看,包括冯清。 冯清正悄悄的看向前面的平公主。 …… 场中摔跤的两人很快就鼻青脸肿,一个看着没了什么力气,另一个如泰山压顶从上往下扑,没力气的壮汉只能打滚儿逃开,可却是滚的太快,直接滚向另一边女眷前面的屏风。 “啊!” 女眷惊呼传来。 屏风被掀倒。 屏风后面的女眷面容显在外。 正是某位大官的家眷。 家眷还没来得及委屈惊惧,两个蛮夷壮汉先吓坏了,忙跪倒叩首,嘴里说着大乾人听不懂的蛮夷话。 殿内的金甲执利刃上前。 皇帝面色冷沉。 蛮夷那边葛兰站起来,怒气冲冲到了那两个汉子跟前,一脚一个踹翻了不说还又补上了好几脚,直到那两个壮汉口吐鲜血,葛兰才跪倒,对皇帝叩头行礼。 “他们也是想要在陛下面前全力展示才会不小心冲撞贵重臣官眷,还请陛下恕罪!” 比起其他外邦使臣都要年轻英俊的面庞诚挚恳切,话中也道明了原委,更还亲自惩戒了自己人。 这使臣比先前的南蛮使臣还会做人。 三位白须老者都看了眼葛兰。 皇帝嘴角也噙出一抹弧度。 此刻殿内已经有太医进入,先给那位受到惊吓的大官女眷查看无恙,大官也放了心,屏风等才再次摆放归位。 金甲侍卫退出殿外。 葛兰仍跪在原地,一动未动。 皇帝看着这位蛮夷使者,更满意。 众郎君之中提南兴撇了下嘴。 先前在京郊校场这家伙才不是这个样子。 皇帝道:“本就是无意之举,哪里称得上怪罪,快带他们下去诊治,若是因给朕贺,而伤了自己,反而不好。” “谢大乾陛下,陛下之恩荣如当空之日普照大地,大乾有陛下您,当可荣盛万代。”葛兰道。 “哈哈,哪里有万代不灭的国朝。”皇帝笑道。 高德上前高呼:“赏!” 宫中宫侍上前,奉上和南蛮一般的红绸笼罩之礼。 却不料葛兰并不受,不止如此,原本位置上的另一位蛮夷使臣也出了来,和葛兰一起跪下来。 “请陛下另赐赏。” 第一百八十章 朕当然要说 外邦使臣主动求取赏赐还是头一次。 “哦,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笑意微动。 “外臣早就听闻大乾之丰饶,此次随同使团来此多日,亲眼见大乾京都之繁华,见大乾之物美人丰,外臣心慕甚深,外臣有意为我家大汗求娶联姻,请大乾皇帝陛下恩准。”葛兰高喝,叩拜,另一位蛮夷使臣同拜。 殿内短暂寂静。 高台上皇帝道:“朕知道了。朕会考虑。” “谢陛下!” 葛兰蛮夷使臣回到座位。 …… 殿内歌舞继续。 冯清神色已经恢复了恬静自然,只是偶尔用膳吃酒越发稳重优雅。 不多时,高台之上,皇帝宣召见冯清冯云两女。 镇国公世子夫人眼中多有叮咛。 侍郎夫人示意冯云小心说话。 邱盈儿也投以关切目光。 高雯视线意味不明。 冯妙意思是不要丢人。 对面老爹微笑颔首,全然放心。 祖父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喝的开开心心。 冯云一下子就没了顾虑。 皇帝,自己老爹的直属上司而已。 “臣女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 两小女叩拜。 皇帝看看冯云又看看冯清,忽的一笑,对身侧不远的皇后与贵妃道:“简直一模一样。” “臣妾初见时也和皇上一样。”皇后道。 贵妃笑道:“小女郎更灵动些,大一点儿的稳重,臣妾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皇帝如贵妃所言又看了几眼,认可道:“好好,你是最聪慧的。” 皇帝这才问冯清冯云两姐妹,“多大了?”“可读了什么书?” 在听闻冯清读的书之后,又随意的点出来一段让冯清解释,冯清解释的清晰明朗,皇帝脸上欣然。 皇帝问到冯云,冯云说没读过什么书,但说起手上功夫很不错。 “朕早有所闻。”皇帝道,“尤其是弓箭之术,更是一绝。” 冯云道:“是大兄教的好。” “还想要朕赏赐你大兄?”皇帝笑道。 “多谢陛下。”冯云立刻行礼。 皇帝失笑。 一旁皇后贵妃也是莞尔。 这小女郎还真是自来熟。 “好,赏。”皇帝找来旁边忍着笑的高德,吩咐道,“给朕的给事郎中赏银百两。” “是。”高德正要下台亲自去送。 冯云认真道:“其实我家不缺银子。” “哈哈!”皇帝大笑。 这小女郎果然有趣。 一旁的冯清袖下再次掐入手心。 台下众人也看到皇帝笑的开怀。 三皇子面有讶色,五皇子跃跃欲试也想往那边去看看怎么回事,四皇子看了眼就收回视线,斗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高台上,皇帝总算是止住了笑声。 “小女郎是得了你父亲的真传啊!”皇帝道。 “谢陛下夸奖。”冯云。 皇帝突然不想和冯云说话了,转头又和冯清问了几句,冯清一一对答如流。 皇帝笑的越发温和,只道:“都是好女儿啊!委实是叫朕羡慕!” 忽的又是关心的询问:“你们可有心仪之郎君?告诉朕,借着你们老父之功劳,朕定允了你们,谅你们父母亲,即便是国公也没法子拒绝。” 冯云心跳都快了一拍。 这话可是诱饵啊! 若是换做冯妙在这里,定然立刻就说出来。 皇帝扫了眼冯云目光落到冯清身上,冯清盈盈,面颊泛红浅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只愿从父母之命。” 皇帝再看冯云,冯云立刻道:“我听祖父的。” 皇帝:“……” 一直听着的贵妃几乎又要忍不住笑。 皇帝哑然,忍了忍还是问:“为何要听国公的?” “祖父年岁大,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家里头祖父最大,自然要听祖父的。”冯云振振有词,“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陛下最厉害了,家里有三老,就是三宝。” 娇俏的小女郎眸光清亮,好像真就是这么想的。 皇帝到底还是忍不住:“哈哈!” 又一次大笑。 台下众人侧目,镇国公也忍不住拧眉。 这丫头太会哄了! “这是你家里哪位小女郎?”方祭酒问。 “老了,老眼昏花,也看不清。”镇国公道。 老丞相道:“我看是最小的。” 镇国公瞥向老丞相。 方祭酒好像没看到镇国公脸上的不悦,问老丞相:“为何是最小的?” 老丞相笑道:“虽然我才真是老眼昏花,可只有最小的才这么肆无忌惮。” 镇国公哼哼。 也就只有这老头子敢骂他! …… 冯清冯云回到座位,后面陆续也有旁家的女郎唤了上去,比如高雯。 自然还有各家的小郎君。 一派君臣和睦之色。 一直到宫宴结束。 待镇国公府上下众人回到府上,天色已然暗下来。 冯清冯云换了衣裳,又去了翠逸园把今儿皇帝皇后召见她们问了什么尽数禀告,随后就各自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事实上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 宫中。 贵妃娘娘的坤祥宫。 灯火明亮。 褪去了一身龙袍的皇帝靠在床头看着书。 卸下了厚重的头饰仍娇艳的贵妃奉上一盏睡前清饮。 皇帝接过来,贵妃却仍不撒手。 “皇上,您说,臣妾说的可是有理?” “国公家的小女郎皇上不也是喜欢的吗?一样的模样可不是都嫁入皇家的好?若是有一个在外面,那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臣妾都看得出来三郎有意沉稳,五郎更喜伶俐,就不信皇上您看不出来?若是来日她们两个成了妯娌,也能互相照应不是?” “何况都是在京都之内,国公府若是想念了,都随时可以回去的。” “于公于私都是双好,两全。” 贵妃晃着皇帝的手,丝毫不管这盏清饮洒了多少。 皇帝无奈,只能放下清饮,抓住贵妃的手:“朕无妨,只要丞相允了。” 贵妃脸色一变,扭身坐到皇帝怀里:“皇上就拿老头子压臣妾。” 皇帝看着皇帝后脑的黑发,嘴角扬起,笑的温和柔软:“只有丞相,才能让你乖顺些,朕当然要说。” “皇上……” 贵妃面色娇润,回头看到皇帝亦是一脸宠溺的望着自己。 贵妃如鸟儿整个的钻入皇帝怀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看她做什么 镇国公府。 翠逸园。 冯清面色娇羞红润似树上熟透了的樱桃,轻垂蜷首,声如蚊蚋。 “女儿心悦三殿下。” 世子夫人和世子冯志昇惊愣。 “你,你见过三殿下几次?”世子夫人问道。 “初见是在园中,女儿崴了脚,也就是三妹妹从树上摔下来。”冯清。 “云儿还从树上摔下来?什么时候?”冯志昇惊呼。 世子夫人瞪过去,冯志昇轻咳:“后来呢?” 冯清道:“第二次是殿下同平公主上门致歉,还有一次是在西山寺,女儿在东峰采风作画,当时大姐姐三妹妹都在。其他女儿只是远远的瞧见过……” 也不过是寥寥数面。 “清儿,你可知何是心悦?”冯志昇问。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冯清轻声,“抑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着往日里娇柔纤弱,知书达理,端庄素雅的女儿面颊泛红,双目盈盈,世子夫人眼中不由微红:“清儿,你可知日后那位三殿下身边或还会有其他女子?” 冯清脸色微白,却还是应声:“女儿知道,女儿在得知心意时就已知来日。” 世子夫人冯志昇对视,心下喟叹。 …… 镇国公府。 翠逸园。 “你,你是真没有心悦之人?” 世子夫人看着眼前同样面容的女儿,问的神色复杂。 冯云无奈:“母亲执意要我编出来?” “你——” “咳。”冯志昇轻咳,“你母亲的意思是那日宫宴后,明明那位五皇子当众送了你一个大盒子。” 冯志昇还特意比划了下从外面看当真不小的盒子。 “父亲也说是当众相送了,既是当众相送,就无不可对人言。”冯云道,“再说,若真的有什么,就偷偷摸摸的送了。” 冯云脑中突然闪过她的风云台,转头肃了小脸儿看向冯志昇:再逼我,我就告诉祖父。 冯志昇瞧了眼自家夫人,“我是说你是不是还说了什么,我看那位宫侍走的时候还挺快。”像是急着向主子回禀。 冯云无力吐槽,只能感叹自家老爹对她是真关心,连靠近的小宫侍的小动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冯云道:“是五殿下想要长大,问我该如何做。” “什么?”世子夫人和冯志昇一起惊呼。 想要长大?成亲不就是最直接? 清儿心悦三殿下,五殿下竟对云儿有意? 冯云对老父母两个的惊问毫无色变,道:“我说向皇上要点儿活儿干,比如这回和蛮夷的马球赛就可以揽在身上嘛。” “什么?”世子夫人和冯志昇再是惊呼,遂又释怀。 早就该想到这丫头会这么说。 也难怪五皇子突然的多了总览马球赛的差事,四皇子也去了礼部见事。 看似是和朝政大事没有多少关系,可实则却也是关系邦交大事。 ……从这个方向看,那位殿下还真长大了。 可咱家的小丫头也还真是没长大。 夫妻两个看冯云的目光都有些深邃。 冯云恍若未觉,还问:“五殿下可得了活儿?” “这就和你无干了!”冯志昇道,“听说晏师要你们画日出之景,今儿你起的也早,赶紧的回去睡一觉,要不然待会儿妙儿拉你去看秋闱告示,你又没精神了。” “是哦,多谢父亲提醒,母亲,我回了。” 冯云也才像是想起来连忙往回转。 老父母是不想她打听嘛,她懂。 今儿秋闱告示张贴不假,可咱家里还用去贡院门口去看告示?怕是这会儿大姐姐已经得了信了。 至于五皇子,不用打听她也知道成了。 她的系统已经告诉了她。 “躺平系统 \/……,已完成。” 平添一万六,再度回到三万多。 天可怜见啊!! 说起来她也是在宫宴上看到那几位皇子都在皇帝跟前,才突然想到在皇宫里长大还不容易?只要表示为父皇分忧,立刻就长大! 不管皇帝允不允,其他的哥哥们就都知道他长大了! 更何况现在皇帝身体不妙,八成皇帝会答应。 事实证明,果然! ……就是可惜了她没来得及对季子墨说可以许愿的事儿。 人家五殿下后来者居上都已经完成三项任务了。 难道是她对自己太不上心? 躺在床上的冯云拧眉沉思。 忽的,冬怜跑来,满面欢喜:“女郎,大好事儿,您的二兄,得秋闱十七名!” 秋闱之试,有欢喜雀跃,有失落颓唐,但终究圆满。 状元,江州王达。 榜眼,京都王文至。 探花,江阴韩休杰。 榜上前三名,冯云都知道,甚至有些还相熟。 至于其他人,除了自家二兄,冯云一个也没记住。 没法子,历来除了第一名,其他全是尔尔。 如果不是当朝有前三名夸街之举,她又恰巧认识后两名,她都不会对状元以外的有印象! 秋闱榜单定下,翌日皇帝召见,当日跨马游街。 京都之内,热闹非常。 香闺彩楼,莺歌燕舞,红绸花朵漫天飞。 酒香弥漫在整个京都,虽是秋日,却好似春日当头。 风云楼上,冯云艳羡不已。 长街一头,衙役护卫敲锣打鼓,仪仗之后,三人红衣跨马,原本就俊逸的面孔因为此刻的威仪越发卓越超群,虽身无官衔,却已超朝中大多官员,虽并无失职,却已是从七品伊始。 她家的老哥现在还不是七品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酒问青天,明朝挥毫定乾坤。” 五皇子季洛一副某富贵员外家儿郎的打扮,摇头晃脑的吟诵,看到冯云看过来,季洛解释,“这是他亲手所提,昨儿父皇都知道了。” 冯云当然知道,季洛抄录下来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三殿下又被皇上称赞了?”冯云道,视线微微往身后坐在座位上的四皇子季子墨瞟了眼。 只是原本想看看那位是什么表情,没想到季子墨竟然在看着她。 看她做什么? 又不是她把这首诗抄录下来,结果却是被三皇子拿来邀功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叔叔送嫂嫂回去 季洛完全没有察觉,仍看着下面街道上缓缓走近的此刻牵扯了整个京都视线的那三人。 “父皇更喜欢他,听父皇的意思过几日会给他一个县令实缺。”季洛道。 冯云立刻顾不上季子墨了。 不止比大兄强,更还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冯云目光落到最前面那个王达的身上,眉眼鼻子不放过的仔细打量。 听说今科一甲三人年岁是历年来最年轻,状元的年岁在三人当中还是最长,旁边榜眼探花长得都好看,她也就一时没注意,这回一打量才发现这位状元也别有风采,眉目如锋,面色刚毅,文质彬彬之余也有一股利气在怀。 是个正直的! “我问他了,他已经成亲了。”耳边季洛的声音幽幽传来。 冯云瞥他。 季洛肃着小脸儿:“真的!” 冯云扭头看季子墨。 还没说话,一旁一直盯着下面默不作声的王文远突的冒出一句:“唉,我大兄也快了。” “咳咳。”季子墨忍着笑咳。 冯云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现在楼下人满为患,她就把这两个打下去。 真没法子跟他们这些人聚在一屋。 “来了来了!” 这时,王文远低喊。 冯云只能暂且压下恼火,拿起几颗花生粒,瞧向越来越近的三位风流人物。 季子墨也走了过来,往外张望。 随着三人到来,耳边的呼声也越发的热闹,楼上楼下的锦缎绢花香囊络绎不绝,当就要行到楼下,原本只是左右行礼的榜眼王文至忽的抬头。 原本就俊逸的面容在大红袍子的映衬下本就潇洒翩然,这回抬头,更叫人一眼忘怀。 “啊啊!” “我家郎君。” “……” 有大胆的女子惊呼。 其他的女子不言,只有绢花香囊比刚才还要多的砸下来。 旁边的护卫咋舌。 听说前朝有掷果盈车之故事,原来觉得是笑话,今儿一见诚不欺我。 只是有的绢花香囊就要砸到那位榜眼的头上,偏偏不知道为何歪了,落到了旁处,还有的就是眼看着被人给打到了别处。 正当有好事的想要看看是谁在作怪时,那位榜眼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枚香囊。 那枚香囊毫不起眼,榜眼却紧紧的抓着,眼中似透着耀眼的光亮,嘴角扬起,灿烂若骄阳。再看榜眼目光所落,虽是楼上,仍是只见众人,不见有何绝色之美。 只有几个眼尖之人,看到了一戴着帷帽的女子投下了那枚香囊,在榜眼抓到了香囊之后,那位帷帽女子就已经被簇拥着退了下去,再也不见身影。 榜眼把香囊收起来,也不抬头张望,直往前看。 ……这是当众传情啊! 众人轰然。 连带状元探花两人看向榜眼的目光都是艳羡。 风云楼楼上,冯云两手空空,王文远兴奋的原地蹦起。 “哈哈,成了!”转身冲着冯云,五皇子,四皇子稽首,“多谢三姐姐,多谢四郎,多谢五郎,我先去护我嫂嫂去了。” “去。”冯云。 “诺。” 王文远激动的跑了出去。 门外有护卫关上门。 季洛看着外面远去的众人,听着渐渐散去的热闹,亦是欢喜。 “还是他们胆子大啊,先在整个京城人的眼前弄出一出‘郎有情妾有意’,就是父母老子不同意也不得不念着京都最高的那位会怎么想,何况两家早有和亲的想法,这就像是干柴烈火上浇上一桶油,不仅快,还不用旁人什么事儿。” “这法子,我可得学。” 季子墨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冯云和季洛之间,微微偏头看向冯云:“大理寺少卿为主考之一,榜眼是学生又是佳婿,若有心想要他们不成,也不是没法子。” 刚才还因为街头的郎有情妾有意而感动的冯云扯了扯嘴角:“你想的多了些。” 季子墨摇头:“不是我,而是榜眼自己有所觉。” 冯云张了张嘴。 前面的季洛似乎有些愣神:“我好像,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平公——” 季洛回头,发现身后的竟是四哥。 冯云从季子墨身后转过来,问:“你是说看到了平公主的人?”平公主出门不可能没什么动静。 季洛点头。 冯云心头“咯噔”一声。 平公主可不是好人。 “你说平公主为何遣人来此?”冯云问季洛。 季洛下意识的看季子墨。 季子墨笑笑不语。 季洛只能答:“我不知道。”毕竟昨儿这三位一甲入宫时,平公主也已经看到过了。 冯云又问:“平公主是不是对,嗯,有意?” 这回季洛听懂了。 “不会,状元成亲了,榜眼,今儿也很明显啊……至于那位探花就更是不可能,平公主最不喜贫寒人家。”季洛说着,忽的小脸儿一变。 显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这这可怎么好!”季洛喃喃。 “好,好好,都办好了,我回来了!” 门外喊着,房门推了开。 冯暮修气喘吁吁的进来,看到屋内两位殿下和自家三姐姐,愣了愣,转头把门一关,对两位殿下行礼。 “见过四郎,五郎。”冯暮修。 “免了。”季子墨。 冯暮修这才坐到桌前给自己倒茶,连喝两碗。 就他喝茶的工夫,两位殿下和自家三姐姐什么都没说。 冯暮修这才意识到似乎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说商谈马球赛吗?”冯暮修还是问。 “现在怕是顾不上。”季洛道。 “为何?”冯暮修问,五殿下亲口说这是头一个差事,必须办好,这又不急了? 冯云几步到了冯暮修跟前,质问:“你怎么回来了?” 冯暮修一脸茫然:“我不是说我都办好了嘛,先护卫着刘姐姐在对面给见了王家大兄,事后又悄悄的送刘姐姐回去,半路上王文远那小子过来了,说是他的嫂嫂,不用我作甚,我就回来了。” “可给安排了护卫?”季子墨问道。 若不是心知肚明现在屋子里自己地位最低,冯暮修差点儿瞪过去,这位四皇子才是闷不做声的差点儿没叫他在宫宴上失态。 冯暮修哼了声:“人家小叔叔送嫂嫂回去,我派什么护卫啊!” 季子墨看向冯云。 冯云一个脑瓜崩弹到了冯暮修脑门上。 “走,带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压力一下子给到了 冯云带着冯暮修还没追上刘家女郎,先碰上了王文远派过来求救的小厮,说是刘家姐姐还没到家,突然晕倒。 王文远也不敢送回刘家,请了最近的大夫,大夫也不知为何原因,王文远又去请了别家大夫,还叫小厮来这边告知。 “怎么会查不出来?这大夫也太差劲了。”冯暮修急了,吩咐小扇子,“去,把咱府上的大夫请过去。” “恐怕咱府上的大夫也未必能诊治。” 冯云看向因为担心跟过来的五皇子,五皇子点头,对身边的随从道:“去太医院唤常给我请平安脉的太医去。” “怎么还用得上太医——”冯暮修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小脸儿也一下子白了。 家里没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可总归听旁人说过,还看过类似的话本子。 “怎么可能……” “先前是咱家护卫还有我,刘姐姐吃的我也吃了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连他也要跟着倒霉? “三姐姐,怎么办?” 冯暮修的小脸儿顿时惨白。 “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就是刘家姐姐身有顽疾呢。”冯云安慰,下意识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季子墨。 季子墨沉吟:“我和五郎应该回宫了。” 五皇子也连连点头:“对,我和四哥告诉父皇。” “有劳两位殿下。”冯云道。 “举手之劳。”五皇子又对冯暮修道,“你说的马球赛的事儿回头本殿再找你,放心,少不得你的。” 冯暮修:“……” 这会儿他还哪儿顾得上什么马球赛啊! 季洛和季子墨离开,冯云冯暮修先赶到刘婉柔所在的医馆。 王文远请的第三位医者已经诊脉,坦言说不知何症,不敢下药。 “可是中毒?”冯云道。 医者脑门上瞬间流下几滴汗。 早先见王文远那一身富贵郎君的打扮心里头就在抖,这会儿见后来的几位又是随从又是护卫的,甚至还有最熟悉的黑衫银边,若是多说了话怕是会死? 医者没说话,冯云已经知道她说中了。 急的团团转的王文远脸色一白:“三姐姐。” 他也意识到了。 冯云吐了口气,现在她想缩头也缩不了了。 “我陪你送你嫂嫂回家,三郎等太医他们过来,叫人去告知父亲,叔父,大兄,说清楚原委,也说皇上那边这会儿也知道了,祖父那边就不要惊动。” 冯云吩咐,又低声对冯暮修叮嘱,“吩咐护卫暗里过来,看谁可疑,盯住。” “再原路回去想想去了哪里,又吃喝了什么,仔细些。” “是。”冯暮修应声去安排。 看到冯云安排有序,先前还慌乱的王文远一抹脸,也镇定下来,吩咐着好生送刘姐姐回去。 冯云不免刮目。 王文远比三郎还镇定。 王文远看到冯云的目光,嘿嘿笑了笑:“往日里有大兄在,我也就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三姐姐和大兄一样厉害。” 冯云:“……” 她就当是夸奖了。 众人还往大理寺少卿府上去的路上,先碰到了刘家郎君。 此番刘家郎君也参加了秋闱,却是毫不显眼,若非是冯暮修提了一句,王文远又说了一遍,冯云都险些忘了她还真在秋闱的布告上看到了刘家郎君刘素言的名字,二甲一百零三名。 这名次,湮灭于众,毫不起眼。 刘家郎君是听了刘婉柔身边侍婢的话急忙找来的,听到自家妹妹就在车里,随行还有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刘家郎君二话不说回了家。 刘婉柔回到了自己的寝室里。 刘家郎君先把了脉,脸色越来越冷,道:“是中毒。” 冯云心头一沉。 王文远忙把事由,还有冯云的安排说了。 刘家郎君刘素言对冯云行礼:“多谢女郎相助。” 冯云道:“郎君客气了,说不得是冲着我镇国公府来的。” 刘素言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妹妹,摇头,道:“若是冲着镇国公府,中毒的是我父亲还差不多。” 冯云:“……” 的确,一名朝中大员才能显出重量。 可好歹也是老爹,这样咒,是不是不太好? 大理寺少卿回到家中,刘婉柔已经在太医的诊断下醒了过来,但身体虚弱,仍是起不了身,但太医还是告知了所中之毒并非大乾所有,而是来自蛮夷。 跨马游街当日鹿鸣宴上,榜眼得知自己心爱之女子病重,冒违龙颜之罪早一步回了家中。 大理寺少卿上折子,只是折子刚呈上中书,就听说皇帝已经遣内监往鸿胪寺蛮夷驿馆问责。蛮夷众特遣了蛮夷的医者去了大理寺少卿之所,查看了刘家女郎的病症,坦言之并不全是他们蛮夷的药物所致,好在有蛮夷和太医两方协助之下,刘家女郎的身体渐渐好转。 但既惊动了皇帝,务必严查。 于是刘家女郎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同行又是何人,尽数在册。 也就得知了当时镇国公府的人竟和刘家女郎一处,而镇国公府的小郎君无碍,刘家女郎却险些命丧。 可若非是镇国公府先遣了自家的大夫前去诊治,又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请四皇子五皇子请宫中太医,刘家女郎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自当也有怀疑是不是针对镇国公府而来,可若是针对镇国公府,又何必找小女郎为筏子?当日大理寺少卿府中上下也查了,并无半分毒物痕迹,也排除了在家中意外中毒的可能。 压力一下子给到了京兆府。 刘家女郎和新科榜眼在跨马游街之上公然的两情相悦,结果当日刘家女郎晕倒,又牵扯到镇国公府,还有刚被镇国公府打过的蛮夷,而这会儿蛮夷又是特意来咱这边和谈,再有皇上,还有朝中的各位,哪里处理不妥就容易出事儿啊! 京兆府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然众人之悲喜,并不相通。 就在京兆府尹以为自己这位置就要做到头的时候,另一边当事的两位苦主儿兵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两家就要走六礼了。 六礼过后,就是通家之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不瞑目 大乾,京都。 夜色笼罩,星光点点,头顶上月亮露出一弯羞涩的弧度。 南市仍可见热闹,北处街坊已然清净的路上几无行人。 微微虚掩的窗子隐约的露出街对面的清净。 门宅下的灯光晃动,可见“刘宅”字样。 “三姐姐,看的好清楚啊!” “回头也给我一个呗。” 冯暮修锦衣束身,头发挽起,甚至身上都还穿上了皮甲,躲在窗户后面惊叹连连。 另一扇窗子旁边,冯云亦是一样的紧身束衣,薄甲笼身,躺在软榻上睇着冯暮修:“我也就这一个。” “等这回的事儿过去,我看看有没有法子。” “嘿嘿,还是三姐姐最好。”冯暮修习惯的拍着马屁,眼睛还真是没从长镜跟前挪开。 冯云则是继续躺着。 躺着挣积分。 过了好一会儿,冯暮修揉了下眼睛,把长镜递给身后的侍卫张鸣。 张鸣趴在窗口继续盯着看。 “三姐姐,你说咱们在这边辛辛苦苦的盯着,万一不来人怎么办?”冯暮修问。 已经熟悉了夜色的冯云看着冯暮修一脸担忧,道:“你说咱们府上这几日如何?” “先是有伯父大胜归来,后来宫宴上陛下大肆赏赐,后又有我二哥秋闱榜上有名,这几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冯暮修正色,“然咱家里是绝不会收半分恭贺之礼。” “你说连叔母都要咱家的铺子买卖小心,务必要公平买卖,万不可教有心人送了礼。”冯云道,“如此的小心谨慎,忙忙碌碌,又哪里顾得上旁人。” 冯暮修明白了:“他们会觉得咱们顾不上刘家姐姐,就会动手。” “王家兄长要和刘家姐姐六礼定亲,也是在逼他们。” “他们之所以不对王家兄长动手,是因为王家是兵部侍郎,王家兄长又是新科榜眼,若是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刘家姐姐这边就不一样了,刘大郎也是新科进士,可名次太低,而且大理寺少卿得罪的人也太多,说不定是谁动手呢!若事发就可随意的找个替罪羊,幕后之人仍是安然无恙。” “嘿,就看看是谁有耐性了。” 明白过来的冯暮修摩拳擦掌,让张鸣退到一边,自己继续盯着。 冯云透过窗户缝隙看了眼外面略有些沉的天色,目光冷暗。 那日刘婉柔没有安排在风云楼,而是安排到了风云楼的对面,她就是担心有心人怀疑到她,不曾想却是让心恶之人有了下手的机会。 五皇子看到了平公主的人,紧跟着刘家女郎就昏迷不醒。 所中之毒还是蛮夷之毒,偏偏她镇国公府和蛮夷深入交流了三年,最有可能拿到。而她当日要冯暮修重走一遍所路过之地,冯暮修就想到刘姐姐在对面喝了几盏茶,冯暮修以镇国公府的名头彻查,发现果然丢了一套茶盏,还有一名店家小二面色慌张仓促逃离,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却是刚带回京兆府人就没了,是被活活闷死的。 虽然没有物证,人证也死了,可明摆着是冲着刘家女郎来的。 就像是那个跟在她车后,被镇国公府的护卫打成一滩烂泥,后来被三皇子弄到大理寺去的家伙一样,虽然人家也死了,招不招的区别也不大,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可京都内的混混在秋闱这两日被彻底的扫了一遍,还有数名官员落马。 顺藤摸瓜,总能摸出一二? 比如刘家女郎死了,谁最得利? 可偏偏这位京兆府尹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没法查下去!! 既然该管的不管,那总有人管。 牵扯到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又焉能置身事外! 父亲叔父大兄都同意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几位不方便。 正好换她来! 她已经问过了钦天监,过几日都是晴天,所以若是那边想要动手,今儿最合适。 不用等太久。 而就像是应着冯云所念,冯暮修忽的低呼:“来了!” 冯云坐起来。 来的好快。 …… 夜色下,数道黑衣黑巾蒙面人从屋顶上翻身而下,又是几个起落就到了“刘宅”外。 外面有鸟儿声猫叫,好似最寻常夜色。 “刘宅”中,几处点着灯光。 仍在病中的刘婉柔屋中灯光最为明亮。 隔着窗纱,可见有侍女在给灯光调暗,趴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彼此做了手势,翻身进入院内。 院内寂静无声。 远处里刘宅的仆从举着灯笼从院中的道上走了一圈,灯火明亮昏暗间并无异样,待仆从离开,立刻有几道身影飞速穿过。 刘宅的仆从毫无察觉,从宅子这一头转到另一头,就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隐在暗处里的黑衣人扑到刘婉柔屋子的窗下,彼此做了手势,有一黑衣人先悄悄探身,随后在窗户上点出一个小洞。 正就在黑衣人要从怀里掏出来一物时,忽的一道破风声起。 一支箭从黑衣人的喉咙插入。 黑衣人嗓子咕哝了声,倒地无声。 四周的黑衣人顺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对面屋脊上,一个身材并不高却穿薄甲的黑衣蒙面人手执弓箭望着他们,四周屋脊上黑影起伏,还有人冲下来。 这厢的黑衣人目露凶光,扑向刘婉柔的屋子。 “啊——” 刘婉柔屋内顿时女子惊呼声起,几乎同时机关爆射声起。 “噗噗噗——” 数名黑衣人被轰出窗外,还有一名黑衣人是被人从里面打了出来。 紧跟着从屋内跳出来的女子侍婢打扮,手执双刀,目光冷然,二话不说冲着他们扑过去。 而此刻,又有箭矢从背后射来。 “啊——” 黑衣人应声倒地。 被砸开的房门内,咳嗽着的女郎在身边侍婢的搀扶下走到灯光下,虽面色苍白仍目光坚毅的看着外面的狼藉。 其他几名黑衣人再次冲向那名女郎。 弓箭再次袭来。 又有黑衣人中箭倒地。 感觉到生命快速流逝的黑衣人倒地前用力掷出手中长刀,直奔向那名女郎。 眼看着那名女郎在他渐渐暗下去视线中骇然的瞪大双眼。 “当啷——” 他的长刀落在那女郎脚下。 长刀旁边还有一支羽箭。 ……黑衣人死不瞑目。 第一百八十五章 “啪!” 清亮的巴掌声响彻。 平公主季容跌倒在软榻上,娇美白皙的面容上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本殿的妹妹,怎么就记不住?” 随着金丝绣纹的鞋子缓缓靠近,三皇子季昭出现在季容的眼中,面容温润,唇角还带着一丝丝的弧度。 “给你人,要帮着你做大事,这就是你的大事?不娶,就杀人?不会想法子?你是公主,不是匪人!” 泪水淌下,平公主娇弱的身子颤抖不止:“三哥哥,我错了。” 季昭眉眼轻凉,把平公主扶起来,打量了几眼平公主面颊上的巴掌印。 “就这样,去见父皇。”季昭道。 平公主浑身一颤,不可置信。 季昭微微牵唇:“人都死了。” 平公主急声:“是谁?” 季昭长袍微扬,凉目冷睇:“背后之人总要有所担当。父皇见了,也会高看你几分。” 三哥哥不说,平公主心下已猜测了几分,平公主苦笑:“可父皇还是会下旨要我和亲……我不想。” 季昭盯着她,沉声冷言:“圣命不可违!” 平公主瞳孔震动,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父皇坐在那里,父皇所言就是“圣命”。 若是来日三哥哥坐上那个位置,三哥哥说的也是“圣命”。 平公主跪倒,双手抵额:“妹妹知道了。” 季昭看着下面乖顺如猫儿的平公主,伸手拂过平公主的发:“妹妹,为兄一贯怜惜你,可千万不要叫为兄失望。” “是,容儿记下了。” 国子监。 秋闱之试后,国子监也有不少学子前来相投。 有的是此次秋闱未曾入榜的士子,有的则是慕名而来。 入榜四百三十名士子,国子监学子占两成,更是高居榜眼之位。 一时趋之若鹜,只是国子监内更是热闹。 除却今年秋闱入榜之外,老祭酒大人先说了一件要紧事儿,就是国子监学子可与蛮夷番邦来一场马球赛。 说是以球会友,意两邦之好,但在国子监学子中却是一展全才之机。 蛮夷之众必然马上功夫了得,然马球赛比的可不止是骑术更还有战术,若国子监学子得胜,蛮夷之邦还有何颜面在我朝大摇大摆! 国子监的小校场内已经有学子在争球驰骋。 看台处特意搭起的台子一侧,五皇子季洛正和冯暮修王文远等人忙着记录哪位学子的技术更强,一旁国子监的马球教习和军中马球教习也在商讨队列方针,最后一起皱眉面向五皇子。 “殿下,只凭国子监怕不能及。” 季洛:“为何?” “国子监马球最高明之人如方文轩王文至已有进士之名,不得入场。其他不过尔尔。” “那我也可以上了?”早就盼着能在马球赛上一展风采的冯暮修兴奋道。 “三郎以为有几人比三郎更强?”教习问。 冯暮修张嘴还没说话,一旁王文远道:“那就多了,比如提家二郎,陈小子……” 冯暮修怒目而视,跳起来追着王文远打。 季洛笑的前仰后合。 台子另一侧,三皇子看着那边的热闹,笑着摇头坐到身后的软凳上。 “三郎稚气,何曾想到竟也有手刃歹人之力。”三皇子道。 桌侧,同样郎君打扮的冯云也有些失神。 那夜里,她居高临下,除了射几箭,几乎什么都没做,三郎却是奋不顾身的往前冲,虽然等他冲到院内,黑衣人已大都倒在地上,但还是有一名黑衣人佯死,趁乱险些伤了刘婉柔,是冯暮修往那名黑衣人身后刺了一刀,那名黑衣人才未能得逞。 事发所经自当上奏,三皇子也就知道了冯暮修亲自动手之事。 别说是旁人就是她,看着这个和往日里一般无二的三郎都觉得难以想象。 事后,冯暮修吐了一晚,翌日就又恢复如常,按照大兄的话说,三郎还真有点儿天赋在身上。 另一边披着斗篷在看书的季子墨听到三皇子这番话,放下书,问道:“三哥,父皇怎么说?” 季昭看了眼冯云:“还能如何?父皇下令彻查。可那些黑衣人身上既无标识,也无活口,定是死士无疑。” “这阵子我大乾京都正是防备最为严密之时,还有此等死士在京都内活动,可见绝非寻常人,怕是最后也查不出什么来。” 冯云道:“父亲也这么说,不过父皇还说,人在做,天在看。” 季昭讶然:“世子信佛?” 冯云正色:“祖父信。” 季昭也正了神色:“此言有理。” 季子墨看看冯云,又看看季昭,忽的一笑,却因为身子弱,连着咳了几声。 身旁的侍从端上茶水,季子墨喝了几口,抬眼发现冯云和季昭正看着他。 “刚才咳嗽什么?”冯云。 “怕不是想说笑?”季昭。 季子墨放下杯盏,笑道:“其实我是想说三哥像极了想要上门求娶的郎婿,自己是何想不要紧,要紧的是女郎家里头如何想,即便不同自己想的,也定然不说半句不是。” “四弟,乱说什么!” 季昭嗔恼,偏眸看向冯云。 冯云睁圆着湿漉漉的眼睛,很想揪着季子墨的脖子问一问,他这么说对他有什么好处! 人家三皇子看中的是冯清。 和她何干? 季子墨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又道:“许是我说错了,抱歉。”明白的欲盖弥彰。 “听闻四殿下常在宫中,这是从哪儿听说的?”冯云忽问。 季昭眉梢挑起,也看过去。 季子墨面上划过一抹绯红,手中书悄悄往怀里伸了伸:“书中常有闻。” 季昭微笑,伸手把季子墨的书抓过来。 季子墨想要抢回来,可抓了个空,小脸儿更红。 季昭翻开看了几眼,又摇着头还给了季子墨:“少看这些话本子,大都是落魄读书人所写,没得好的。” “看个趣事罢。”季子墨说着,也还是把书收了起来。 季昭看季子墨不再看书,冯云似还有气恼,季昭沉吟道:“我来时听父皇的意思,是要平公主和亲蛮夷。” “她愿意吗?”季子墨问。 季昭看着季子墨:“圣命难违!”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可心悦我 好一句“圣命难违!” 知道自己喜欢的郎君要娶旁人,就让他娶不成! 这回不得不和亲番邦,还不知道这位公主会做出什么来! 不会是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那种? 冯云幽幽长叹:“也不知道平公主有没有心仪的郎君,若是有,可就真叫人心疼了。” 季子墨:“此情可待成追忆。” 季昭迟疑:“这个,我还真没问过,不过太子应该知道。” 冯云又是叹息:“说到底还是我大乾没打下去,父亲没把这场仗打好,若不然蛮夷也不敢有要我大乾公主和亲的念头。” “不错,正当如此!”季昭欣然道。 季子墨看看冯云又看看季昭,轻咳着起身:“我去看看五郎他们——” 却是话还没说完,那边季洛已经跑过来。 “云郎,让他们见识见识厉害!” 季洛所指身后一个穿着国子监袍服的男子骑在马背上正抱臂看着这边,冯云没见过,但见那男子的袍服就知道他是国子监最厉害的马球队员之一。 上回来国子监,曾经的国子监马球队员之一方文轩就已经说了国子监最强的马球队的厉害,只是上回没见到的,这回正好彼此切磋指教。 冯云站起来,手指放在口中一个唿哨。 马儿嘶鸣声起,墨玉跑了过来。 冯云几步跨过栏杆,飞身上马。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另一边的马球队员目光一凝,抱臂的双手不自觉的放下来。 虽是少年郎君,可已然是劲敌。 季昭季子墨望着已经纵马离开的冯云,两人的眼中光彩连连。 …… 一对一的对决。 一边是身材高大,年岁已然及冠的男子,另一边是身形矮小瘦弱,气势却丝毫不弱的小郎君。 两马两人隔着十丈远,中间的裁定者把马球扔了出去。 国子监马球高手没有因为冯云是小郎君有半分放水,当即冲了出去,冯云也没有示弱,人比马快先截到了球。 众人眼看着冯云从马背上跳起,马球落到了冯云的马球上,冯云一个挑起,马球就往冯云身后飞过去。 墨玉嘶鸣着跑到了冯云身下,冯云落在马背上,一抖缰绳,竟是比那位国子监马球高手还要快的挨到了马球边缘。 马球高手没有气馁,提前预知了马球落地之处,半路截断,冯云手中马球杆没有停顿,冲着马球高手打过去。 马球高手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打马球了,马球杆拦在跟前,却没想到冯云是虚晃一下,马球落到了冯云的球杆下面。 冯云的球杆再一甩,马球应声落袋。 简短交锋,没有半点儿拖沓。 两边加油鼓劲的众人刚看出点儿什么来,结束了!! “好!” “云郎!” 冯暮修季洛大喊大叫。 另一边赵宣他们目瞪口呆,这位云郎君比上回在国子监见到时还厉害! 马球高手愣了会儿,瞪着冯云脸色不善:“你可知若是真打到了,会是什么后果?” “你可知你的对手不是我,是蛮夷。”冯云一指那边高兴的季洛,“我们要的是大胜!” 马球高手明白过来,愧声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马伯俞。” 冯云拱手还礼:“唤我云郎就好。” …… 冯云露了一手,马球高手马伯俞自愧不如,其他人都老实了。 两位教习松了口气,埋头凑在一起商量,原本想露个头的冯云也不得不跟着练习。 马球技巧方略配合等等比起她所知道的足球规则简单的多。 马球,在马,马儿操控得当,就已经成了一半儿。 冯云在马球场上驰骋,享受着风儿吹拂在身,墨玉快速如电的感觉。 她很喜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校场外季洛高呼:“云郎,先歇会儿。” 校场上,钟鼓鸣起。 马球暂告一段落。 冯云策马到了季洛旁边,小扇子及时奉上温茶。冯云一口气喝了,再一抹额头,一手汗。 “我三哥好像有事儿与你商量。”季洛低声,“我还以为三哥早走了,可能是要紧事。” 冯云点头,又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季洛站到一起的季子墨。 季子墨嘴角扬起:“可惜了没见云郎游街,不然必是‘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 季洛睁圆了眼睛看向季子墨。 难怪总看书,这夸人的话就是不一般。 冯云眯着眼睛展望了下那两首诗中所写。 别说,感觉还挺好。 冯暮修瞥着季子墨,又看看自家三姐姐,偷偷杵了杵王文远,低声:“有没有觉得眼熟?” 王文远同样低声:“当初我大兄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嫂嫂。” 冯暮修咬牙:“果然——” “现在差远了,着什么急啊!”王文远。 冯暮修怔怔:“是哦。” 又偷偷再看自家三姐姐和季子墨。 ……不是他自夸,比王文远他大兄和刘家姐姐强多了。 就是这位四殿下还得多学习才是。 因为季子墨的那两句诗,冯云到三皇子所在处时仍意气风发。 三皇子笑着给冯云倒茶。 冯云喝了,颇有豪迈。 季昭失笑,戏谑道,“云郎君,可欢喜?” 冯云自然听得出来,当即敛了神色,正经回答:“很有趣。” “既喜欢,尽可耍着。”季昭道,“马球赛上并未分男女,云郎参赛也无妨,再有五郎在,更是无虞了,只是蛮夷无礼,又因着世子的缘故,云儿可是要小心,不可意气用事,但也绝不能受了委屈。” “记下了。”冯云道。 “那便好。”季洛又往冯云跟前推了推刚摆上的点心,自然坐到了冯云身侧。 少年郎君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一时竟是叫冯云没能闻到点心上的香气,冯云抬眸,直直的望入了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那双眸子里含着光,深的似乎要把她紧紧的攥住。 突然的,冯云的心跳有些快。 几乎同时,耳边传来清润的声音:“云儿,可心悦我?” 冯云瞳孔霍得睁大。 眼前三皇子的面庞晃动心田。 三皇子是在问她?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给她,也不要 一个年轻帅气身价亿万的总裁问你“喜欢他吗?” 你是傻了才说不喜欢。 一个日后极有可能登上帝位,掌控整个王朝,年轻英俊又温柔体贴的皇子问你“喜欢他吗?” 你是傻疯了才说不喜欢。 冯云觉得她可能就是傻疯了。 可能小白花的上一世,她是喜欢三皇子的。 但这一世,她是真不喜欢。 冯云鼓着小脸儿,像是想了好一阵儿,一旁季昭也由着她想。 终于冯云开口,晶亮的眼睛没有半分的阴晦:“母亲说,心悦是想念是关心,父亲说,心悦是恨不得把最好的给她,大姐姐说心悦是嫉妒还有见到他就紧张欢喜。我见殿下,就如见到兄长,敬重不敢逾矩。” 季昭面色一黯,流露出几分憾色:“确是本殿心急了,身为皇子,婚姻大事焉能是随了我意的,无非是父皇金口玉言,本殿以为这些时日与云儿相交莫逆,颇有志趣相投,心有灵犀之念,来日总也不负举案齐眉,落得佳话,何曾想竟是本殿奢望……” 季昭举杯,盏茶入口。 英俊的面容于光影中平添几分忧郁。 冯云深刻怀疑季昭是不是请教过专家,这光影交错感研究的太深。 她都心生了不忍,觉得自己先前说的那都是什么狗屁话。 现在不心悦,以后可能就心悦了呀! 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呀! 幸好理智尚在。 冯云抿着小嘴儿,一副应该是自己犯了错,却全无了解的神色,给季昭倒了茶,又把自己跟前的点心往季昭眼前推过去。 季昭眼底微凉,唇角清淡含笑:“好了,与你无关。” “这点心是本殿特意为你准备的,自己吃着。” 季昭把点心复推回去,冯云接过来,拿起一块儿,却又是几番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一口吃了还是别的什么的神情。 季昭莞尔,摸了摸冯云的发,起身走了。 季昭刚走,那边看似正忙着实际上一直在盯着这边的季洛拉着季子墨就过了来。 “三哥跟你说什么了啊?” “我看三哥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不高兴吗? 冯云回想季昭离去嘴角含着的浅笑,下意识的把点心往外推了下,季子墨伸手一拦,点心就到了季洛跟前。 季洛:“干嘛?不吃?” 冯云弯唇:“给你吃。” 季洛又给冯云推回去:“这是我三哥要宫里的御厨特意做的,就是给你的,我才不吃。” 冯云默默松了口气,既然五皇子都知道这是特意给她做的,那应该没问题,毕竟当时三皇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这点心也应当没加料。 冯云正要拿起来一块儿吃,一个人影几乎带着一身臭汗扑过来:“饿死了,你们推什么呢?不喜欢就给我,我吃。” 冯暮修拿起一块儿塞到嘴里,快的迅雷不及掩耳。 跟在冯暮修身后的王文远看到冯暮修吃了,王文远也拿了一块塞到嘴里,眼中瞬间一亮:“好吃。” 还不等王文远再拿第二块儿,冯暮修已经抱住了碟子。 “这是我的。” “一块儿,三郎,再给我来一块儿。” “不给,除非下回你别再废话。” “……” 冯暮修和王文远抢着,后面跟过来的陈风华嘿嘿的笑。 好一阵热闹。 一旁季洛欲言又止。 季子墨没理会那边,只看着冯云。 冯云扯唇,扭头去看校场。 校场上国子监学子们仍在驰骋,练习马球。 势必是要打出国子监的威风。 国子监外。 青绿色的车子毫不显眼。 季昭在车内,双目微闭。 过了会儿,有人从国子监匆匆出了来,附在车厢外低声:“主子走后,女郎胆怯不敢食,五殿下说是主子特意准备,女郎正要食用之际,冯家三郎过了来,与一众分食,女郎未再言。” 季昭睁开眼睛,嘴角溢出冷笑。 小丫头不懂,他可谅。 然明知他的心意,仍不知爱惜,就是错了。 “公主呢?”季昭问。 车前的车夫回道:“在琳琅阁。” 季昭“嗯”了声,车子行驶,直奔向琳琅阁。 冯云回到镇国公府。 冬怜低声:“今儿公主殿下给青兰小院下了帖子,一个时辰前出府,半个时辰前去了琳琅阁。” 半个时辰? 那位三皇子离开国子监时,大概也是半个时辰之前。 这么巧? “待二姐姐回来时,看二姐姐心情如何。”冯云吩咐。 “是。” …… 又过了半个时辰,冯清回来了。 如冯云所料,冯清唇角含笑,眉眼含春,整个人像是泡了蜜罐子一般。 “二姐姐这般欢喜?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冯云惊讶的仿佛全然不知。 冯清唇角一扬,小手一翻,身后的晓青就奉上了一个盒子。 冯清打开盒子,盒子里赫然一枚比手掌要大上两圈的白玉玉佩。 “太好看了,比大姐姐的那枚还要好看。”冯云捧场。 冯清面上更是得意。 就是因为冯妙有一枚总是拿在手上把玩的玉佩,她才特意留下的这枚。 “三妹妹可知这是何处来的?”冯清问。 “何处?”冯云问。 “琳琅阁。”冯清道。 冯云眨巴着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冯清面色娇红的站在高大英俊的三皇子跟前讷讷不能言,三皇子轻轻抬手,冯清就依偎到了三皇子怀中的画面。 “只有三姐姐常往才能碰到这样好的物件儿。”冯云感慨。 冯清道:“其实大姐姐昨儿也去了,只是这物件儿今儿才来。” “这就是运气。”冯云道。 冯清弯唇:“不,是命数。” 哈? 冯云扬眉:“这回没有碰到如上回高姐姐那般的?” 冯清微微垂眸:“自也是遇到了,只是她不识好物,且我也是一眼就看中了,如今此物在我手上,岂不正是命数?” 冯云道:“那姐姐可是要好好珍惜。” 冯清笑看着她:“那是自然。” “不过,若是三妹妹喜欢,我也可以送给三妹妹。” “当真?”冯云眼中泛亮。 冯清轻笑了声,就要递向冯云跟前的玉佩又收了回去:“当然是假的,有些可以给,有些却是绝不会给的。” 冯云也笑。 就是给她,她也不要。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个荷花印章 日夕阳西落时,宫中传来消息,平公主与蛮夷和亲。 另外,太子亲自往大理寺少卿府上传旨,升大理寺少卿为大理寺卿,正三品,一举越过了四品官员的门槛,来日不可限量。 朝中也裁撤了下来几名官员,更有几名官员因为受贿渎职被查,有的贬斥,有的罢官。 看似是真的查出来了,实则耳目清明的都知道八成跟大理寺少卿府上前几日晚上忽传嘶喊兵器相撞声有关,据说是那几名官员中的某位女儿对王家郎君有意,又见人家两情相悦便一时心生怨愤,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寻得了江湖门派上的胆大妄为之辈,一开始想要下毒谋害,结果因为镇国公府的介入,没能成,后来索性就月黑风高夜,结果还是功亏一篑,最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冯暮修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把从外面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通,小胸脯高高挺起,与有荣焉,“这会儿平南侯世子和提家老二正满大街的收拾那些街边混混地痞,想来咱们京都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差不多了。” 冯云也听到了街面上的传言。 虽然明白着是朝廷习惯的大事化小,可百姓能从中获利也好。 尤其是三郎的嘴里还能听到“百姓”这两个字,真是稀奇。 冯云的眼神太明显,冯暮修被看的腆然,轻咳着红着脸:“其实要说我咱趁夜灭了那些歹人,后面的事儿也该是咱们镇国公府来才对,可大兄说一家吃了肉总要让别人家喝点儿汤,这样不至于让人红了眼,看在平南侯府这阵子跟咱们河水不犯井水的,也就随他了。” 冯暮修晃着胳膊,颇有些指点江山之意。 嗯,听话里头的意思,是大兄教的。 短短几日,三郎就有脱胎换骨之感,还是大兄会教。 …… 大理寺卿和兵部侍郎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镇国公府旁边的侍郎府再次的热闹起来。 说再次是因为某些碰巧怎么就是镇国公府在的时候刘家的女郎晕倒的传闻之后,侍郎府门口清净了几天,如今可见是镇国公府出手相助,新科榜眼也亲自上门致谢,侍郎府门口自然再次热闹。 这回不止是榜眼王文至一人到来,状元王达,探花韩休杰还有其他几名士子也都来了侍郎府。 一是相熟,前来拜访,二就是为了感谢。 当初在风云楼就是镇国公府的两位女郎相助,他们才免于受难,原本就说好了待榜上有名后登门致谢,可即便如今已经都是官身,突然上门造访未及笄的小女郎也不妥,只能从侍郎府中辗转。 镇国公世子很高兴的替代自家的两个小女郎见过了众位新科进士,回头又和侍郎弟弟一合计,很快定下了教授自家儿郎的人选。 “江阴韩休杰!”冯暮修道破教授来人。 冯云没有丝毫意外。 冯清脸上也是云淡风轻。 冯妙看看冯清又看看冯云,道:“你们这是何意?我也是舍了脸面向父亲求来的,既是相识,又是相救,总比旁人多几分香火,更要紧的是尚未成亲。” 冯妙故意的拖长了声音,冯暮修都看着冯云冯清嘿嘿的笑。 冯清掩唇低笑:“三郎,大姐姐为先。” 冯暮修一个激灵,看向冯妙。 冯妙无力:“我才不会远嫁。” 冯云险些笑出声。 听这话头定然是想过~ “听闻那位江阴韩大人家贫,一母,一妹,若大姐姐身负万贯,怕不是会把大姐姐供起来?”冯清笑着调侃。 冯妙轻嗤,那小门小户的她才看不上。 翌日。 江阴韩休杰到了侍郎府,教授侍郎府三郎。 冯暮修身侧,隔着三道帘子,后面又有三位女郎在坐。 新科一甲探花韩休杰早已经没有了冯云初见时候的窘迫素然,换了一身锦衣长袍的他越发的俊逸非凡,据说一甲前三如今都在翰林院,已然都是初步知道了什么是“官”。 韩休杰很快讲到正题,深入浅出,娓娓道来。 冯暮修听的如痴如醉。 冯云也感慨人家的寒窗苦读了十多年跟她那时候的寒窗苦读大不一样,她的寒窗苦读念的太杂,人家专注之下,已入骨髓。 冯妙一边听一边看,眉眼间已见流转。 冯清看在眼里,唇角轻弯。 …… 授课一个时辰,转眼即逝。 一旁听了些许的冯暮尘连声赞叹:“夫子说学习不难,难的是教授他人。韩大人不愧一甲之才。” 冯暮雨也是点头。 看自家三妹妹全然听进去的模样,说他不心生怨气也不可能,可人家就是讲的好。 只是讲完了课程,韩休杰执意要当面致谢。 冯暮尘犹豫了下,冯暮雨拉着冯暮尘离开,嘴上一喊,冯暮修也跟着跑了。 冯妙扬唇,也离开。 宽敞的讲堂内,只有三人。 连侍婢仆从都远远的避在外。 原本镇定的韩休杰面上突的一红,紧抿着唇在冯云冯清两女前数步之遥行礼。 “今终榜上有名,故而不负所言,亲来致谢。” “早些时候女郎所送刀笔刃,更是救了韩某一命。” 韩休杰从随身的布包里拿住两个小袋子。 两个小袋子一样,上面都绣着一只荷花,看袋子的样子,里面有个小物件儿。 “这是韩某考前亲自雕刻,值不得几个钱,只当诠谢救命之恩。” 冯云看向冯清。 冯清微笑还礼:“多谢韩大人。” 冯清接过。 冯云也接过来,先打开。 袋子里面是一枚青色的印章,印章上一朵荷花。 看到里面的印章,冯清嘴角微动。 还真是和彼时一样。 “二姐姐,你的呢?”冯云问。 冯清也只得打开自己手中的袋子。 袋子里同样一枚青色印章,乍然看去也是一朵一模一样的荷花。 只是冯清手指腹划过就察觉到了她的这枚与冯云手中的那枚的不同。 冯云的那枚方方正正。 她的这枚则是凹凸有致,手指握上去最舒适不过。 冯清抬眸,正对上韩休杰的视线。 被撞破了的韩休杰面红耳赤的避过目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的系统没反应 他韩休杰害羞了? 莫不是心悦她? 韩休杰给她的印章比给冯云的还要用心。 彼时让她刻骨铭心的记忆里,韩休杰何时这般看过她? 这回又怎么如此? 如今的她是和当初的冯云一样,端庄舒雅。 如今的冯云才更是合着他的喜好才是。 ……难道说彼时的他喜欢的其实也是冯云? 只是那时的冯云已经是皇子妃,所以娶她,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 所以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毁了容,才会把她困在后宅多年不闻不问,才会毫不手软的杀了她!? “哈哈,哈哈!” 回到青兰小院的冯清笑着笑着,猛地掀翻了跟前的绣架。 倒在地上的绣架之上,淡雅的荷花红的刺目,红的几乎要叫她疯。 冯清拿起一旁的剪刀就要扎过去,可当剪刀落在荷花上的霎时,她又停了下来。 她辛苦了这么久,怎么舍得~ 冯清把剪刀扔到了一边,面色转瞬又是清雅静娴。 “晓兰。”她唤道。 …… 青竹小院。 冯云正躺在床上攒积分。 冬怜过来,低声:“主子,晓兰从韩大人居处回来不到一刻钟,二小姐出门了,刚才外面的消息,说是韩大人也出门了。” 冯云坐起来。 这是碰面去了? 不是上午才在侍郎府见了面吗? 这么迫不及待? 不对,小白花可是最喜欢三皇子。 “告知春晴。”冯云吩咐。 如今除却风云楼风云阁,春晴手下已经有一批人,能力不容小觑。 “是。”冬怜应诺。 “还有,风云台也知会一声。”冯云道,风云台虽还在她的名下,可有些人已经划给了方子墨。 “是。”冬怜应声退去。 冯云还是有感不安。 她没告知父亲兄长,毕竟盯着小白花这事儿说出去,她的面子也不好。 只能等后面的消息如何。 可就怕万一晚一步…… 床头桌上,那张大红的帖子映入冯云眼帘。 是邱盈儿的生辰帖。 过两日就是邱盈儿的生辰。 冯云捏着邱盈儿的帖子,总觉得要出事儿,而且很快…… 一个时辰后,冯清回来了。 没有来青竹小院,也没有去长青阁,只在青兰小院里绣花女红。 和往常并无二致。 冯云也没心情去探听消息,因为在冯清回来之前,冯暮修先告诉了她,明儿蛮夷和大乾的马球赛在京郊外的校场上开比。 “这么急?”冯云问。 “蛮夷来了好一阵,再不回去就大雪封山了,如今咱们也同意了和亲,当然是早点儿回去,这是外头的说法,实际上是谈判有些僵局,打算用马球赛缓和一下,这是五皇子殿下说的,太子殿下吩咐,太子殿下说最好不赢。”冯暮修道。 冯云呵呵:“若是不想赢,的确得早点儿打。” 气的脸红的冯暮修问:“三姐姐,你会上的?” 冯云笑:“这要看五殿下的意思了。”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京郊外的校场上,人头攒动。 比起上一回平南侯府和镇国公府两位郎君的比试,这回更是人满为患。 半个京都的百姓都往这边拥,校场内的看台上,各官员富户商贾百姓,能有几个钱的都恨不得买下观看的位置。 以往校场有比试,座位也是有官府售卖,只是这回的售卖和以往不同,以往是东南西北,按照方向售卖位置,这回是按前后售卖,前面的位置宽敞,也价高,后面的位置紧凑一些,但也便宜。 除了正北看台上的几位殿下和参赛两边的马球队队员,无论百姓官员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要按照规矩乖乖掏钱买卖。 于是校场上可见前面旌旗飘扬,后面的座位上富户官员混着坐。 这边正觉得这位置有点儿偏,可转头一看旁边的这位不正是直管着他们这一片的官儿嘛,于是赶紧的热络说上几句好话,官儿不想理也不行,座位就在这里,只能硬着头皮说上几句。 镇国公府有钱,当然是前面的位置,冯妙摇曳身姿,帷帽笼头,众所瞩目,冯清在一旁静静而坐,虽也看不到模样,却是莫名叫人不敢心生觊觎。 男子装扮的冯云骑在马背上趁着热身的工夫,在冯暮修的贴身护卫张鸣的指引下很快看到了一众官员当中的江阴韩大人,韩大人看着赛场,目光时不时的往镇国公府的方向看过去。 马背上的冯云没有蒙面,众多人也看到了她。 病色褪去不少的刘婉柔看到冯云,起身行礼。 王文至也对冯云遥遥一礼。 旁边有看到王文至刘婉柔举动的,也都看向场中这个骑在马背上俊逸的小郎君。 原本冯云还想转上两圈,见状,正打算只跑了一圈就回去,却看到了后面追上来的人。 蛮夷的袍子赫然醒目,那张俊逸英气的面庞噙着笑望着她。 “云郎君,巧啊~!” 不止是认出了她,还打听到了她的名字。 冯云没有刻意避开,任凭葛兰近到墨玉身前。 “上次就是在这里与云郎君一别,这些日子我可是念念不忘。今儿能再遇,实是天赐幸事。”葛兰大嗓门,还是用的大乾话,旁边附近的人仔细听都能听到。 冯云扯了下嘴角,倒也没有刻意的大嗓门:“我也没想到上回就是军功二转,葛兰,这回你又想要什么?” 葛兰嘴角的笑意微凝。 军功二转之言,还真是让他恼火,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他的真名的? 冯云恍若未觉,仍笑的温和无害:“你我友邦,理应互助,不知葛大人此番马球赛上有何所愿?” 葛兰哈哈一笑:“自当是要拔得头筹。” 冯云勒马停下墨玉,摇头:“葛大人所愿并非如此。” 葛兰又是大笑,却也勒了马,问:“何以见得?” 冯云笑,当然是因为她的系统没反应啊。 这边冯云和葛兰停下,那边各自在校场上和马儿亲近贴合的队员们也纷纷策马过来,同在校场上的提南兴的脸色更是难看。 很快,两厢对峙。 秋风吹拂,却已有肃杀之意。 第一百九十章 听着好像怪怪的 看台座位上的众人顾不上寒暄,尤其是能听到大乾的小郎君和蛮夷骑士对话的看台上更是噤声侧耳。 还是校场,还是冯云和葛兰相对。 冯云身后有提南兴。 葛兰身后的蛮夷勇士当中也有那日的熟悉身影。 莫名的竟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 葛兰的双臂都在激动的颤抖。 “怎么?现在过一场?”葛兰像是在玩笑语。 冯云扬唇:“好啊!” “从这里,到朱台之下,先到者为胜,如何?” “好!”葛兰大笑。 提南兴急了:“云郎君,不可。” 比什么都好,比骑术,岂不是正撞人家下怀? 冯云扬唇,笑的明媚灿烂:“若是我赢了,岂不是先得一筹?” 提南兴看着冯云的笑容,恍惚了一瞬,很快又清醒过来。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输了,岂不是先失一筹? 可就这恍惚的片刻,冯云和葛兰已经并排站到了马道上。 冯云看了眼身侧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的葛兰,回神向她的系统。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现在做过一场,+8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冯云毫不犹豫的给骑术,轻功各升一级。 瞬间,冯云觉得她和墨玉之间仿佛更亲近,墨玉也嘶鸣了声,似乎在疑惑自己马背上的小主人好像又轻了?仿若无物? 葛兰睇了眼冯云的墨玉:“你的坐骑,似乎与你不熟。” 冯云点头,刚升级,他俩都要适应下。 “若是这样,我还赢了,那就……” 冯云没说完,葛兰呵呵:“拭目以待。” …… 随着鼓声乍起,两人两骑飞奔而去,直奔朱台。 后面提南兴还有两边的骑士拍马赶上。 都生怕对方有暗中手段。 冯云还真暗中耍了手段,提气轻身,恍若无物,可又在马腹之下给了墨玉压力,时不时的还给墨玉的屁股上几鞭子。 墨玉窜的飞快。 葛兰措手不及,竟一时被冯云占了先。 并不长的马道之上,待到了朱台下,冯云竟是比葛兰提前半个马身。 “云郎!” “哦哦!云郎威武!” 提南兴等马球队员们欢呼。 看台上的众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自家人在蛮夷人前面,马球队员们也都在欢呼就知道必然是好事,也大呼小叫起来。 葛兰看着四周的欢呼声,眼中晦涩难辨。 被簇拥在马球队员当中的冯云更是乐的小白牙都露了出来——愿望已完成。 除却支出,仍有两千入账! 冯云转头,正看到葛兰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 冯云笑眯眯。 葛兰也策马过来,面色清冷幽亮,全无刚才的阴晦。 朱台之上,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俱在。 轻风微拂,葛兰的声音飘过来。 “可惜并非是我求娶。” 台上,几位殿下神色微变。 稍许,下面冯云的声音也缓缓落至。 “可惜不是我大乾男儿。” …… 马球队各自回位。 提南兴跟在冯云的身后,脸上五颜六色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表情。 “刚才什么意思?那个什么兰的,是大乾男儿就成?” 冯云点头:“对啊!” “你没看到他的骑术很厉害吗?我也就是仗着短途,若是跑个两圈,定然比不上,咱们大乾男儿如若都和他一般,那咱们的骑兵定然是这个。” 冯云竖起大拇指。 提南兴看着冯云振振有词,莫名的松了口气。 “啊,原来是这个啊。” “对,云郎说的对。” …… 马球赛开始。 五皇子亲自安排首发阵容,还特意的来这边鼓励了一番。 冯云被安排进了首发阵容。 “适才云郎大涨了咱们的威风,必须出战。”五皇子睁圆着眼睛,认真道,“云郎骑术精湛,蛮夷那边也瞧见了,所以定然会盯紧云郎,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还是以云郎为主,马伯俞,陈风华策应,提家二郎也上场,我看蛮夷对提二郎也很看重……” 不得不说,五皇子说的很有一套。 “郎君。” 护卫张鸣在冯云身后低声,冯云转头,循着张鸣示意看到了不远处的季子墨,季子墨冲冯云招了招手,冯云过去。 “何事?” “补气丹。” 季子墨递给冯云一个小瓶子,冯云接过来,打开,瓶口溢出一抹药香,很有提神凛气之效。 “这阵子蛮夷之众出手阔绰,前日五弟还见太子和蛮夷使者见了面。”季子墨近乎无声低喃。 若是旁人会听不到,冯云听的清清楚楚。 “赢还是输?”冯云问。 季子墨望着她:“三哥想赢。” “你呢?”冯云问。 季子墨弯唇:“我是大乾男儿。” 冯云挑眉。 也就是说不想输呗 可听着好像怪怪的。 …… 钟鼓齐鸣。 马球赛开始。 看台上大乾百姓精神振奋,叫喝声不断,原本官员们自持身份沉默观看,可旁边的人大呼小叫,也忍不住喊了一嗓子,却发觉这感觉怪异的舒爽,于是再度呼喊起来,很快沉浸其中。 马球赛上的队员们只觉得四周的呼喊声近乎震耳欲聋,胸口也莫名澎湃,马儿嘶鸣声中,手中原本有些重量的马球杆也仿佛轻飘飘的,好像马球落到跟前,一杆子就能打到对方的球洞里。 虽是幻觉,但气势已然冲穹。 冯云策马冲在最面前,好似引领着千军万马。 第一百九十一章 长大了,还怕什么 大乾和蛮夷的马球队如同两波洪流撞到了一起。 一颗小小的马球就像是战场上最耀眼的军功。 你争我抢。 有的从马背上摔下来。 有的马球杆直直的往对方身上打过去。 更还有人仰马翻。 看台上的官员百姓们看的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上场。 短短一炷香,有的只觉度日如年,有的唯感转眼即逝。 冯云绷着小脸儿看向策马向她缓缓而来的葛兰。 “云郎很厉害啊!”葛兰道。 冯云看向校场外插着的筹段。 大乾三,蛮夷二。 冯云忽的一笑,手中的马球杆横到跟前。 “你希望我退场吗?”冯云问。 葛兰扬唇:“你会退?” “先说你是不是愿意我退场?”冯云又问。 葛兰觉得冯云这话问的有问题,想了想,还是颔首。 冯云在场上真的很碍事。 身手灵敏不说,动起手来也一点儿顾忌也没有,可他们却不得不顾忌她身后的镇国公府。 冯云嘴角扬起,小白牙再度冒出来。 因为,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退出后半场+。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冯云立刻高高抬手,对场中的裁者道:“我下场!” 众人:“……” 葛兰不解。 提南兴也一身是汗的过来:“怎么了?” “累了!”冯云道。 简短两个字,没人敢拦。 场中她时常冲在最前面,可场中她的年岁最小,又是小女郎。 待冯云策马到了场边,她的系统应声而变。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哈哈!哈哈哈!! 冯云差点儿带着墨玉一同原地起飞。 这波羊毛薅的血赚! 五皇子忍不住跑到看台下,问:“怎么了?”难不成真想蛮夷赢? 冯云轻咳:“歇歇脚。” 歇歇,脚? 五皇子下意识的看向冯云旁边墨玉的脚。 墨玉被季洛看的抬起蹄子原地踢踏了几下,鼻子里冒出白气。 看什么看? 冯云:“……” “云郎,你什么时候骑术这么厉害,都知道歇歇,脚?”季洛指着墨玉讷讷问道。 冯云瞥着季洛。 突然很想给季洛的脑门上几个脑瓜崩~ 冯云哼了声,给自己吃了一颗补气丹。 药丸入口,立时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身体里缓缓流动。 几乎同时,冯云给系统里的骑术再升一级。 先前升了一级,可在适才的马球赛场上还是感觉到了吃力,还是要再升一级才有点儿底气啊~ 冯云转头看向季洛,扬唇:“你愿意我上场吗?” “当然愿意了。”季洛道。 冯云眯起眼睛。 她的系统没变化~ “你不愿意。”冯云道。 季洛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话?” “或许你也愿意我上场,但我不上场也无妨。”冯云道。 季洛目光躲闪,面颊上微微泛红:“云郎累了,当然要歇息。” 虽然赢很要紧,可若是因此累倒了可不行。 冯云默叹。 想从季洛这边薅羊毛是没戏了。 冯云又瞄了眼看台上的季子墨,披着斗篷的四皇子正捂着唇,仿佛在压抑着咳嗽,一旁三皇子瞥了眼,似乎关切的说着几句,前面的二皇子太子殿下好像没听到后面的动静,仍盯着前面的热闹看。 罢了,也指望不上。 冯云翻身上马,到了裁定者身畔,示意自己要上场。 场上的葛兰看到冯云,眼中狠厉一闪而过。 冯云上了场,葛兰拦到了冯云面前。 “怎么又上来了?”葛兰。 “我没说不上来。”冯云。 葛兰笑的眼睛弯成两道缝儿,“那就得罪了!” 冯云也扬起笑脸儿:“拭目以待。” …… 仍是争夺激烈的马球赛,可突然间的变得更激烈。 场中自有规则,不可打人,可若是马球所到,也难免有失误。 接连国子监马球队员被打下马,包括赵宣,陈文华为了救马伯俞也被人从马背上打下来。 作为替补的冯暮修刚上场就挨了一杖。 大乾的马球队也不甘示弱,提南兴马伯俞也打下了数名蛮夷汉子。 冯云所在更见危险。 葛兰还有一名蛮族人前后包抄。 马球杆挥舞声中带风,冯云翻身躲到了马腹之侧,另一边的蛮族人正要一马球杆打过去,冯云脚下一蹬,一拉一拽马球杆,身形如燕的跃到那名蛮族人的马上,靠着惯性拉着蛮族人和她一起摔下马,趁着翻滚空隙,冯云在蛮族人的手腕上点了几下,蛮族人手腕一麻,马球杆落地,冯云翻身而起再度落到马背上。 说是电光火石之间,却只叫高台上的众人看的心惊胆战。 “三哥哥。”五皇子季洛脱口而出,“我让她退场。” 季昭睇了眼季洛抓住的他的袖摆,笑着握住季洛的手,“忘了规矩了?只能返场一次,放心,若是她没有把握也不会如此。” “可万一……” 季洛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对上了季昭的目光。 目光幽深,深不见底。 季洛不自觉的松开手。 季昭也收回了袖摆。 季洛神色恍惚,过了会儿,扭头看向一旁的季子墨,眼中仍是茫然失神。 都看在眼里的季子墨伸手握住季洛的手。 季洛的手冰凉,凉的彻骨。 “怕了?”季子墨问。 季洛点头。 季子墨失笑,低低的咳了几声:“你长大了,还怕什么。” 长大了,长大了…… 季洛眼中忽的再度清明。 转瞬亮的像是夜色里最亮的那颗星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下一哆嗦 冯云不知道看台上发生了什么,系统也没反应。 她只知道多亏下场之前她的骑术升了一级,不然她就真丢人了。 那名蛮夷人被她干净利落的收拾,再收拾旁人就没那么容易,何况葛兰就盯在她跟前。 葛兰力气大,即便她的骑术也全然不同今日刚进马球场之时,可近处的辗转腾挪,还是大多以身形矮小灵巧应对,直到提南兴冲过来,硬挨了葛兰一马球杆,冯云这才见机上了一筹。 而后冯云再也没有机会。 直到蛮族又连上两筹,马伯俞才在胸口挨了一下之后,再上一筹。 此时,蛮族和大乾已经是六比六,平。 而标定时辰的香火就要灭了。 决不能平(输)。 冯云咬牙,手中的马球杆舞出阵阵枪影,直冲向前面的葛兰。 葛兰目光一凝,手中的马球杆都跟着停滞了片刻。 霎时间他好像回到了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当初他远远的在战场最外围,遥遥看到的那个万军之中提枪跨马冲在最前面的身影——镇国公世子。 他的父汗说,当初镇国公就镇压了他们蛮族数十年,现在又有镇国公世子。 而如今,他眼前的还只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冯云跨马从葛兰的眼前一跃而过,眼角所掠清楚的看到了葛兰眼底的暗色。 冯云来不及多想,冲向马球。 葛兰没有动,遥遥的对蛮族众人做了个手势。 蛮族众人策马勒缰,靠近了冯云。 场上提南兴马伯俞冯暮修看到了快速跑过来的冯云,也看到了后面突然围聚向冯云的蛮族骑士。 马球不在云郎那边。 他们要做什么? 马伯俞策马冲向马球,冯暮修冲向冯云。 他记得下场前大兄对他的叮嘱,必要保护好三姐姐。 提南兴犹豫了下,还是冲向了马球。 冯云也察觉到了不对。 四周隐隐靠近的气息熟悉的让她心悸。 那是杀意。 她的系统也乱起来,原来的“……10,轻功,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后面好像要加什么,又消失,来来回回的变化不停。 他们想要杀她! 裁定者没有动静,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动。 冯云握紧手中的马球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好似没有察觉,只有墨玉跑的更快。 马球在前方飞过。 墨玉纵身从包围冲穿过,有蛮族人佯做自己的马儿跑的太快,一时没能勒住直直的往冯云这边撞过来,冯云眼角余光瞥过,手中的马球杆也当做是作势去抓马球,狠狠的抡起来。 “呜——” 风声袭来,力道之大,直接把那蛮族人打下马去。 近处的蛮族人也不再藏着,再冲过去。 冯云从马背上跃起,如同鸟儿飞过蛮族人的头顶,手中的马球杆轮圆了打过去。 一蛮族人避开,另一个被打了个正着,冯云借力一脚踩在其中一蛮族人的马头上,借势再飞出几丈,正落到墨玉的背上。 马球赛场上哪里见过有人从马背上飞起的? 顿时看台上哄声如雷。 却不料早有蛮族人守在一边,冯云刚坐下,对着冯云背后就是一杆。 马球杆和马球杆相撞。 拦在蛮族马球杆前的是冯暮修,冯暮修及时赶了过来。 裁者也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只是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另一边马伯俞抢过马球,甩给了提南兴,提南兴高高扬起马球杆,马球应声先入。 “大乾,再胜一筹。”裁者高呼。 大乾的旗子再上一杆。 几乎同时,燃香到了尽头。 比赛结束。 七比六。 大乾胜! 看台上的欢呼声几乎震破穹宇。 还在马背上的大乾马球队员们兴奋的策马在校场上跑起来。 被打下场的马球队员们喜极而泣。 这里不是战场,又是战场。 他们没能往边塞,但在这里赢了,也足矣! 冯暮修抱着身边的队员兴奋的原地蹦起。 只是身边的队员好像比他还要兴奋。 冯暮修定睛一看。 提南兴? 提南兴也认出了眼前抱着他的人,提南兴嘴角一抽。 两人互相一推,各自退后三步。 遂转身只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旁瞧见的王文远捂着嘴直乐。 因为早先被打下马来,腿脚受伤的陈风华拄着拐也看到了提南兴身边的李云飞,两人彼此微微颔首,又各自别过头。 冯云撑着双臂发麻,双手也在颤。 她不是累,而是激动。 以马球杆为枪,打到蛮族人的身上还是差一点儿,若是用父亲用的那支长枪,只会更好。 朱台之上,太子殿下勉强扯出笑意,在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冯云时,眼中泄出一道冷光。 三皇子看着太子殿下,微微垂眸。 镇国公府上下更是欢喜。 冯暮雨长吁了口气,最后看到冯云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明明是马球赛,偏就因为这丫头,弄得跟厮杀战场竟也差不多。 冯暮尘瞠目哑然。 他竟从不知道三妹妹竟这般凌厉。 帷帽下,冯妙双目泛光:“三妹妹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虽然只懂得一点儿马球规则,可厉害与否她还是看得出来。 冯清沉吟:“我看太子殿下不是太高兴。” 冯妙毫不以为意:“马球赛是五皇子殿下主持,关太子殿下什么事儿!” “回去之后必要熬煮补药补汤,好好给三妹妹三郎补一补。” …… 校场内,看台四周议论纷纷。 “云郎君,那个在马背上飞起的是云郎君。” “在国子监他就有此手段,此次看来,比上次在国子监更有过之。” “听闻是镇国公府的人。” “镇国公府?莫不是传闻中的那位女郎?” “对哦,马球赛上禀未禁女郎参赛。” “……” “镇国公府”的字句声音越来越大。 校场之内,提南兴正乐呵着,后脑勺被揍了一巴掌。 提南兴恼火转头,看到来人,顿时没了脾气。 动手的是他老哥,平南侯府世子。 “远远的就看你在傻笑。”提南兴瞪了眼提南兴,望向那边已然从马上下来,正在喝水的冯云。 提南兴心下一哆嗦,拦到了老哥眼前。 提南甄瞥着他,似笑非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将计就计 “太子说了,不要赢。结果呢?”提南甄就差把手指头点到提南兴的脑门上。 结果最后一球还是这小子给弄进去的。 提南兴转着眼珠子,讷讷:“到了场上真的就顾不上了。” “原来你不是想胜几筹就几筹?怎么?来了京都,就不成了?”提南甄。 “京都风水宝地,容不得我放肆呗~”提南兴舔着脸。 提南甄冷笑:“太子那边,就先依着你这话去说。” 提南兴知趣:“还是兄长——” “我什么,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才是。”提南甄看着提南兴,神色复杂,适才在看台上,他看到这小子身上挨了好几下。 “你是真的想赢,还是因为别的?”提南甄问,眼角又往冯云那边瞥过去。 提南兴心下更打鼓,可也老实的回想。 最终还是醒悟。 “我是真的想赢。”提南兴道。 虽然他没有听从太子的话,可当看到那些蛮族人冲向冯云的时候,他还是冲向了马球—— 提南甄看提南兴并无说谎话的样子,满意颔首。 这小子,还不算傻! …… 校场内,五皇子季洛狠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到了空处。 他怕输,可当赢了他才知道自己多么兴奋。 “今儿晚上醉香楼,本殿请诸位开怀畅饮。”季洛。 “多谢五殿下。”下面一众马球队员们呼声。 季洛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三姐姐也要去。”冯暮修在旁边小声的劝着冯云。 真不想去的冯云睇着冯暮修:“你想去?” “殿下说了,畅饮。”冯暮修嘿嘿的道明了他的小心思。 冯云想到冯暮修冲过来替她挨了一下的情形,点头:“下不为例。” “三姐姐最好了。”冯暮修脱口。 正往这边过来想要因为最后一球表示歉意的马伯俞听了个满耳。 什么三姐姐? 冯暮修看到马伯俞,笑的天真无邪。 冯云也对马伯俞微微颔首。 马伯俞看着往日里只觉得异常俊俏的面庞,忽的心生了不安。 难道说云郎君,是女郎? 还不待马伯俞再说什么,镇国公府的两位郎君两位女郎过了来,马伯俞恭谦退下,只是不自觉的往那边看。 他看到三郎和云郎与镇国公府的郎君女郎说着话。 三郎老老实实,云郎则是恣意的多,还去拉了镇国公府女郎的手,那两位郎君视若无睹,还在训斥三郎。 他听闻云郎是镇国公府的远亲,原本他就纳闷镇国公府的哪家远亲竟有如此精湛之技,但见如今这状况,突然想到好像来此镇国公府女郎少了一位。 传闻中那位当众收拾了提家二郎的小女郎? 据说那位小女郎在镇国公府排行为三。 马伯俞看了眼那边得意洋洋的提南兴,犹豫了下,还是过去行礼:“提郎君,那位云郎君可是镇国公府女郎?” 提南兴眼角一抖,瞥了眼容貌身姿比自己就差那么一点儿的马伯俞,又看向那边正相谈甚欢的镇国公府众人,吐了一句:“别想不该想的。” 马伯俞愣了下才明白过来提家郎君的意思。 什么该想不该想。 他什么也没想啊! 只是,那位云郎,当真是女郎? 马伯俞愣怔原地。 …… 醉香楼。 灯火通明。 京郊校场外大胜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边塞之外的胜利远在千里,京郊之外就在眼前咫尺,花楼中靡靡之声不断,女娇娘们都比往日里便宜了几分,各家的酒楼客栈更是大有贵客请客包场,醉香楼中当夜更是全场半价。 五皇子包下了楼上雅室中最大的一间,往日里中间隔断的屏风撤了,两桌的马球队员们聚在一起,举杯交错,好不热闹。 冯暮修提南兴陈风华李云飞马伯俞一众马球队员们都在。 或高歌或起舞,亦或者偷偷喝酒不停。 更多的是向此番马球赛中最大的功臣云郎君敬酒。 若非云郎,此番绝不可能胜! 马伯骞也去敬酒了,但是为了道歉,二话不说自己就先干了三杯,然后脸红头晕的趴到了桌上。 眯着眼睛佯装醉酒时也发现马球队中除了他,还有几人也没有敬酒,看向云郎君的目光似乎和他一样,是不可置信的佩服。 冯云没喝多少,都被冯暮修挡了。 冯云也没想喝多少,只是品了酒的滋味。 甘甜有韵。 比起后世的酒好喝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难怪人人都喜欢喝酒。 窗子打开,冯云就立在窗口前,轻风所至,隐隐的也有寒风刺骨。 冯云好似没有察觉,扭头看着雅室内已经喝的七扭八歪的众人。 也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提南兴看到冯云站在窗边上,雅室内灯火摇曳,窗边上的人虽是男装,可眉眼间却是蓦的惊艳。 提南兴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诗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不觉,手中的酒杯歪斜,酒水洒了一地。 忽的一道寒光从夜色中闯入,直冲向冯云的脑后。 提南兴一个激灵,正要大喊,只见冯云微微偏头,那道寒光直奔着他过来。 提南兴喝下的酒立刻变成了冷汗从身上冒出来,他认出来朝他射过来的是弓箭。 是冯云想要杀他? 不对,是他站的地方不对。 若是换个地方,未必对上他。 所以是他倒霉? 提南兴想躲,可腿脚无力,根本躲不开。 提南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冲着他射过来。 “砰!” 一声轻嗤声后。 提南兴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痛,只看到了一支断裂的箭在他脚下,一旁还有一柄飞刀。 提南兴看到冯云扭头,意识到是冯云救了自己。 下一刻,提南兴跳起来冲到了窗边。 窗外,数道人影起落,像是在逃。 “混蛋——”提南兴就要冲下去。 “不必。”冯云阻拦。 啊? 提南兴懵。 “咱们赢了,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今儿晚上月黑风高,又是自得之时,正是小惩大诫之机。”冯云道。 提南兴更懵:“所以,将计就计?” 冯云一脸纯真:“不是啊,是五殿下四殿下安排的护卫正好碰上了想要对马球队不利的歹人,故而护住你我众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怕是不够啊 提南兴想到那位年幼的五皇子,还有虽然面容俊美但总是蒙在斗篷里咳嗽的四皇子,问:“那三殿下……” 冯云挑眉:“提郎君很是信任三皇子?” 提南兴嘴角一绷:“并非如此,而是三殿下是五殿下同胞兄长,所以方有此一问。” “哦。”冯云点头,“这我倒是不知。” 随后看向外面再度安静下来的夜色。 就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提南兴默默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浑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仍在恣意热闹的众人。 提南兴皱眉。 他这边生死一线,他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 数条街道之外的风云楼亦是灯火通明。 敞开的窗子内,长镜之下,远处里的情景几乎就在眼前。 “暗度陈仓?还是欲擒故纵?” 大乾人打扮的葛兰放下长镜,摇头坐到桌前,拿起酒杯看了眼扔到了一边,拎起酒壶对着壶嘴一口气喝了半壶。 “这样喝酒才痛快!”葛兰擦嘴。 一旁的蛮族使者道:“小可汗,他们早有防备,咱们留在这里会不会太——” “太显眼?”葛兰哈哈一笑,“就是要显眼!” “咱们不喜欢镇国公府,他们大乾人也不喜欢。” 蛮族使者眼中一亮:“可汗是说,有人会来?” 葛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望着屋顶幽幽道:“都看到我来了风云楼,如若没有人来,我倒是要怀疑他们的决心了。” 话音落地,就听着门外有敲门声,三长一短。 葛兰和蛮族使者对视。 来人了。 …… 房门打开,头上戴着帷帽的女子盈盈而至。 葛兰和蛮族使者行礼,女子施施然坐下,摘下帷帽。 赫然正是平公主。 “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何吩咐?”蛮族使者问道。 平公主视线扫过使者,看向葛兰:“本公主知道,你才是主事之人。” 葛兰呵呵一笑,微微弯着的背脊挺直,倏然间如同草原上的狼露出身形,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生畏。 “大乾皇帝虽然同意和亲,可公主还不是我蛮族的女人。”葛兰道。 平公主轻笑:“今日马球赛后,本公主并不以为你蛮族能带走本公主。” 蛮族使者脸色难看,葛兰的目光也冷下来:“公主何意?若是公主不欲和亲,大可请大乾皇帝收回圣命。” 平公主牵着嘴角:“我大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父皇之言,又是圣命难违,本公主并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听闻你入京之后,少不得见识冯家小女郎之力,而正好,本公主也是很不喜她。” 葛兰盯着平公主漂亮的面庞,道:“公主久居深宫,知道的还挺多。” 平公主微微垂眸:“本公主与太子妃姐姐,情同姐妹。” “原来如此。” 听着葛兰不以为意的语气,平公主微微皱眉:“太子哥哥与你说了什么,本公主不问,只是若太子哥哥没有言明不可之事,应也是无妨。” 葛兰似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兴致。 “不知公主想要我蛮族如何做?” 平公主弯唇:“毕竟是在我大乾,你蛮族区区数人又能做什么?” 葛兰抬手:“洗耳恭听。” …… 一刻钟后。 风云楼门前一辆车马缓缓驶离。 虚掩的窗子里,葛兰盯着外面离开的车子,仰头把剩下的半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小可汗,真的听那个公主的?”使者问。 葛兰轻嗤:“他们玩儿他们的,咱们就是看热闹。” “大乾的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使者应诺。 葛兰目光稍转,又看向醉香楼的方向:“不过,顺水推舟的事儿嘛……” 醉香楼,冯云并没有等夜色中传回来什么消息,待打更人二更天,便各自回去。 沿途有兵士暗中护送众人。 一路无事。 翌日,邱盈儿生辰。 冯云正要往望东伯府前,冬怜病了。 不到一个时辰,冬怜就泄的没了人形儿,大夫给了药,这才止住,可也没法子陪同冯云一起去望东伯府。 “盈儿的生辰,必是妥当。”冯清道,“有晓青晓兰,也就是了。” “若三妹妹不喜,唤上香兰就是。” “哪里用得上大姐姐的侍婢。”冯云道,“若是母亲知道,少不得说我教导无方。” 冯云指唤了院子里自从春晴走后用着还算是顺手的一名侍婢:“竹香,今儿个随我去望东伯府。” “是。”姿容几乎堪比冬怜的竹香欣喜不已。 冯清瞥了眼,她倒也隐约记得这名侍婢,彼时好似陪同冯云入宫来着。 …… 邱盈儿的生辰并非及笄礼,没有高雯冯妙那般热闹,小院子里却也布置的别有风情。 望东伯府园子里的各色花儿大都摆过来,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春意盎然,只是那棵高大的桂花树,在日光下桂香飘动。 待冯妙冯清冯云三姐妹到的时候,高雯,刘婉柔还有几位女郎已经先到了。 比起那日宫宴上的邱盈儿,装扮自是素雅了些,可即便春风满面,眼底的倦意疲惫还是遮掩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冯云问。 冯清亦是关切之色。 邱盈儿道:“大姐姐就要生了,宫里头伺候的人多,可总还是我更安心些,家里头也是这么想的,这回好不容易我的生辰宴,咱们聚在一起高兴,大姐姐也能愉悦些。” “太子妃殿下也在?”冯云惊问。 邱盈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姐姐若是露了面又没得欢喜了。” 冯清低笑:“若是殿下知道盈儿这般的小话,怕也欢喜不起来。” “清儿不说,大姐姐就不会知道。”邱盈儿微笑。 “我自是不会说的。” 冯清看向冯云,冯云沉默片刻,问道:“平公主是不是也在?” 邱盈儿点头:“不错。” 冯清看向冯云。 冯云扬唇,笑的明媚灿烂:“既平公主也在,盈儿就能和我们多玩闹一阵子。” 邱盈儿也笑的娇柔:“这是自然,只是今儿是我生辰,云儿也别偷懒,必要给我一首诗词才算。” 冯云:“……” 只给一首诗词,怕是不够。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块儿也没尝 冯妙见冯清冯云和邱盈儿说着话,眸光一转就看到了那边扬着头说话的高雯,冯妙嘴角一扬,坐了过去。 “昨儿的马球赛,高姐姐可瞧了?” 高雯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凝。 她没有看,家中的姐夫兄长却是看了。 大乾险胜,而叫大乾胜利的不是旁人,正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就是那位云妹妹,据说还有了诨号——云郎君。 高雯瞧了眼那边的冯云,笑的摇曳生姿:“难为妙儿妹妹今日如此端庄雅致,倒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冯妙一笑,背脊越发挺直。 只是随后又听高雯道:“听闻太子妃殿下生产在即,太子殿下为看顾太子妃,特意的也来了望东伯府,今儿个还请了秋闱的几位才学卓着的大人前来谈诗论政。” 冯妙看高雯。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高雯妙目微转:“前来的大人当中就有今科的榜眼哦~” 冯妙轻笑:“那又如何?” 高雯掩唇低语:“听闻那几位大人都尚未婚配,长得也是周正,尤其是那位榜眼大人更是俊逸翩然,而今儿偏逢盈儿妹妹的生辰呢。” 冯妙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仍和冯清冯云笑语吟吟的邱盈儿。 难道说太子殿下有意许邱盈儿婚配? 望东伯会同意?还有那位江阴韩大人,可是家中贫寒…… 高雯瞧着冯妙的神色,嘴角一弯,又道:“听闻那位榜眼大人也常往妙儿妹妹府上呢?” “是伯父请那位大人教授三郎一两日而已。”冯妙心生警惕。 “哦~” 高雯不再说什么,冯妙却越发的坐不住。 惯来她就在高雯这边讨不得什么好,今儿更是如此。 而这会儿邱盈儿虽去照应旁的女郎,冯清也去了旁人处,冯云更是转到了刘家那个病女郎身边。 …… 刘婉柔的面色还有些苍白,看到冯云过来,紧紧地抓着冯云的手,全身都在颤。 冯云吓了一跳。 “刘姐姐,这是怎么了?”冯云问,“刘姐姐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 “不。”刘婉柔拒绝,定定的看着冯云,“原本今儿我也是来不了的,想必是邱家女郎因着云妹妹的面子才给了我帖子,但也好在有这个帖子,我才能见到云妹妹。” 冯云听出来了:“刘姐姐有要紧事儿?” 刘婉柔点头:“这几日我也是闲来无事才想的多了些,虽说已有了结果,家中也是认了的,可我和阿郎还是怀疑,平公主。” 冯云神色凝重:“为何?” 刘婉柔看着冯云:“云妹妹必然也是这般想,不然那夜也不会亲自守着我,阿郎说平公主曾有意于他,而他也曾亲眼看到平公主杖杀仆从,在阿郎出面阻止时,当着阿郎的面儿把那名仆从沉了塘。原来阿郎并没有深思,直到我出了事儿,阿郎才想到依着平公主的性子,对我下手是意料之中。” “只是云妹妹救了我,怕是已经妨了平公主,我怕她会对云妹妹不利。” 冯云心头突突,面上还是笑的无邪:“我祖父是镇国公,不会有事的。” 刘婉柔盯着冯云,忽的一笑:“云妹妹有所防备就好。” 冯云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儿维持不住。 聪明的小女郎咋这么多! 刘婉柔柔柔的笑着,抬眸看向冯云身后。 冯云转头,看到冯妙略显焦急的过来。 冯妙和刘婉柔打了招呼,低声道:“高雯说,那位韩大人也来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啥? 韩休杰来了?太子殿下也到了? 冯云好似只是随意转眸,看到那边正和女郎们说着话的冯清似是在看着她这边。 冯云顿觉头疼。 平公主,太子殿下,韩休杰,冯清,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来。 太多危险聚在一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刘姐姐,若是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冯云突然开口。 刘婉柔面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点头:“也好。” 冯妙看看刘婉柔又看看冯云,总觉得自己三妹妹对人家刘家女郎太过分了。 …… 清亮的茶汤微微荡漾。 平公主端着茶汤送到太子妃手中。 太子妃浅浅的喝着,门外有侍婢无声走近。 “禀公主,那位女郎与刘家女郎说了会儿话,刘家女郎言身子不适,回了。”侍婢道。 平公主眉角稍挑。 跑的还挺快。 “叫人看看是不是真的不适。”平公主道。 “是。”侍婢退下。 太子妃轻叹:“何必这般小心。” 平公主弯唇:“嫂嫂,关系那个位置,可是丁点儿马虎都不能有。” 太子妃没有再说什么,只顾着喝汤,只是面色更白了些。 …… 离了望东伯府的车马直奔向常往刘府上看顾的医馆。 刘婉柔下了车,医者请到了最里面。 医者诊脉,查看,有条不紊。 刘婉柔坐了会儿,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待医者去配药时,侍婢轻轻附耳:“女郎,外面有人盯着。” 刘婉柔咬唇,放下笔。 “罢了,咱们回。” “是。” …… 望东伯府。 平公主听罢了侍婢回禀。 “这么说她们主仆二人一路回去,半路上也没有再下车了?”平公主问。 “是。” “那医馆里的医者小厮呢?” “也并未出门,只是忙着。” 平公主颔首。 今儿个原本也是顾不上刘氏女的,只要刘氏女不添乱,容她恣意几日倒也无妨。 邱盈儿的院子中有个小戏台。 这会儿女郎们正在看折子戏。 台上的才子佳人相聚,唱腔优厚,总惹得女郎们目不转睛。 只有冯云心不在焉。 “怎么了?”冯清问。 冯云叹气:“我是心疼刘姐姐。” “有何可心疼的?现在你那位刘姐姐无事,来日必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平公主就要和亲万里之外,才是最可怜呢。” 冯清似是感怀叹息,随手就把自己手边上的点心放到了冯云跟前:“呐,这是望东伯府在三妹妹的奶糕上又新做出来的桂花奶糕,尝尝看。” 看着码放整齐的糕点,冯云面露惊讶。 这奶糕离着小白花那么近,小白花竟一块儿也没尝?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发生了什么事儿 “二姐姐觉得如何?”冯云问。 冯清皱了下眉:“你知道我惯来不喜这些甜食。” 又往冯云跟前推了下。 冯云拿起一块儿放到嘴边,犹豫着没有入口。 冯清哑然,摇着头把茶盏往她这边推过来。 冯云弯唇,抬袖在嘴前一掩。 待放下袖子,冯云已经在吃了。 冯清失笑:“何时这么规矩了?” 冯云嘿嘿的笑:“长大了啊!” 随后拿起冯清跟前的茶水喝了。 冯清:“……” 冯云眯起眼睛:“总觉得二姐姐的茶水更好喝。” 冯清眼底划过暗色,弯了下嘴角:“若只是茶水,倒也无妨。” “嘿嘿,当然是茶水了。”冯云道,“糕点,二姐姐不是已经给我了么。” 冯云晃了晃糕点,又和刚才一样扬起袖子掩着吃下去。 …… 不远处二楼的窗帘后,平公主把冯云喝茶水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轻勾。 还真是小心谨慎。 太子妃抚着肚子,看着外面戏台上的折子戏,口中喃喃,似是在随曲吟唱。 平公主眉目轻扬,转身到了外面,走上楼梯。 三楼的围栏背对着那边的戏台子,却正好能看全了半个园子。 遥遥可见着太子殿下在前,蛮族使臣和葛兰在后,缓缓迈入。 平公主唇角含笑,静静的看着。 高处里的目光清晰灼灼。 葛兰和蛮族使臣抬头看去,太子殿下察觉到,也看过去,看到是平公主,太子殿下摇着头嗔声:“顽皮。” 葛兰和蛮族使臣遥遥拱手行礼。 大乾皇帝有旨,这位平公主已经不止是大乾的公主。 高楼之上,平公主缓缓行礼,尽显大乾淑雅闺范。 ……她还以为蛮族老实呢,敢情也是唯恐不乱。 邱盈儿生辰,各家的小女郎各自奉上贺礼。 冯云也早早的送了过去。 邱盈儿笑容满面,虽没有刻意可也明显的叫人看出来她此刻的不同。 邱盈儿右手总是不经意的抬起,手臂微绷,袖摆盈盈间隐约可见褐色的皮缎子。 “放轻松,就当做不存在。” “这是暗器,所谓暗器,就是越不显眼才越能出其不意。”冯云低声叮咛。 邱盈儿连连应声,努力的叫自己和往常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让冯云表示尚可。 “也是前几日刘家姐姐之事叫我担心,才觉得咱们都要小心些。”冯云道出送袖箭的原委。 邱盈儿重重点头。 昨儿的马球赛她没有去,可她听说了云儿的飒爽英姿。 虽有镇国公府在后,云儿还是以一己之力叫人惊叹。 她所行之处皆有望东伯府上下护卫,倒也不虞出什么事儿,可如今她也有了防身利器,就更无虞。 她不会武功,可有了这个,应当也是高手了! 邱盈儿嘴角扬起,笑意盈动。 而就这会儿,冯云忽的打了个哈欠。 邱盈儿哑然失笑:“这是昨儿没睡好?” 一旁的冯清低声:“怕是又困了。” “盈儿不知,云儿啊就是好睡,一天最少要睡上五个时辰,昨儿晚上回来的晚,今儿个怕是没睡够。” 邱盈儿问冯云:“要不要歇歇?待用膳时唤你可好?” 冯云点头:“也好。” 冯云离开,正看着戏折子的冯妙也瞧到了,一问之下,冯妙也是无奈:“上回夫人寿诞时,就躺了会儿,这回又偷懒。” “竹香,好好侍奉你家女郎。” “是。”竹香应诺。 …… 邱盈儿领冯云到了一间厢房,厢房临湖靠栏,还有一处小林子,正挡着北风。 “我懒得回房歇息时就在这边小憩。” “盈儿姐姐最好了。” “好了,歇着。” 邱盈儿离开。 竹香在外侍候。 冯云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外面的堂屋里,香炉寥寥升烟。 “大人,大人?” 有侍从扶着韩休杰沿着林荫路往厢房走去。 韩休杰脑袋里昏昏沉沉,只觉得眼前的路都在晃动。 “这是,去哪里?” “大人累了,太子殿下说请大人稍事歇息。” 韩休杰点着头,似是听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没听到。 厢房的门打开。 韩休杰只觉得头更晕。 “这是,什么香……” “大人,这是上好的檀香,静心凝神。” 侍从扶着韩休杰往里面走。 韩休杰似是清醒了稍许,转身推开侍从。 “你,你们走,我不需要侍奉。” “是。” 侍从听命没有进去。 韩休杰摇摇晃晃的推开内室的门,进了去。 外面的侍从听到里面传出来倒在床上的声音,悄然退去。 …… 戏台上的折子戏,终了。 众女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意识到好像少了个主家。 “盈儿呢?” “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 众女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冯清。 往日里冯清和邱盈儿最亲近。 冯清莞尔:“怕是被咱们累到了,也不知道哪里躲清闲呢。看我不把她找出来好好的调笑一番。” 冯清笑着转身,就是去寻邱盈儿的架势,眼角已然盯向了一旁望东伯府侍婢。 侍婢跟在冯清身后,低声:“主子送云女郎回来没一会儿,主子就要奴婢去拿先前备好的茶点,奴婢拿了茶点回来,就不见了主子。” 冯清眉角稍挑:“莫不是去了三妹妹那边?” “走,去瞧瞧。” 冯清神色匆匆,高雯眸光一转,起身跟过去。 冯妙看到高雯的举动,也忙追上。 “你做什么?”冯妙问。 高雯道:“你跟着就是。” 冯妙梗住,却还是寸步不离。 既不说原委,她也只有跟着。 其他也有女郎看到这边的几位,犹豫片刻,也跟上。 冯清眼角瞅着身后越来越多的众女郎,嘴角轻轻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快,众女郎就到了邱盈儿给冯云安排的休憩偏殿。 “三妹妹,盈儿,你们可在里面?”冯清在外面唤了声,随后目光示意,跟在冯清身边的侍婢晓青晓兰上前推开房门。 房内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桌椅倒地,窗帘凌乱,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床上,空无一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藏着这一手 “什么?盈儿不见了?” 太子妃原本苍白的脸上越发的没有血色,“这是望东伯府,盈儿还能去哪儿?” 太子妃撑着肚子,径直往外走。 侍婢连忙搀扶。 “嫂嫂急什么,嫂嫂也说是望东伯府了,盈儿又是伯爷的掌上明珠,又哪里会出什么事儿。”平公主在后面徐徐道。 太子妃霍得停下,扭头冷眼向平公主:“本宫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可若是盈儿有什么闪失,就是太子也护不住你。” 平公主看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 …… 空荡荡的屋内,冯清高雯冯妙等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高雯问。 冯妙低呼:“来这里做什么?盈儿和三妹妹不在这里。” 冯清看着里面随风翻飞的床帘,有意想要近前查探一二,可身后的人终究太多了。 冯清转身看向引路而来的侍婢,正要发难,又有侍婢前来,众女郎包括冯清都敛了神色,微微垂眸。 来人正是太子妃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婢。 “众位女郎,太子妃殿下说,盈儿与那位云女郎正与殿下说着话儿,若是搅扰了各位女郎的兴致,尚请抱歉。” “请众位女郎移步前庭,太子妃殿下特意点了折子戏请诸位女郎观赏。” 即便众女郎还有不解,但此刻也只有听从。 “莫不是三妹妹出了什么事儿?”冯妙跟到冯清身后低声问询。 冯清勉强扯了下嘴角:“有盈儿在,三妹妹定当无碍。” “盈儿?你怎么在这里?”冯云惊呼。 邱盈儿倒在床上,衣衫凌乱,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目光迷离呼吸急促。 见邱盈儿全无视她的呼唤,冯云忙唤:“竹香,快看看她。” 竹香手刀打晕了床上同样衣衫不整的韩休杰,三指点到邱盈儿的脉搏上,很快抬眸:“幻情香。” 这屋内香炉里的香气和先前盈儿给她安排的屋子里的香气一样,冯云就猜到应该是一样的东西。 “解药。”冯云道。 竹香从腰间香囊里掏出一枚,放到邱盈儿的口中,又去了桌上查看了茶水,倒了一杯过来。冯云接过来,喂给邱盈儿喝了。 “他呢?”冯云问被竹香打倒的韩休杰。 竹香道:“他身上的伤处应是自残,当是察觉到了不对,只是药效太猛,好在这位女郎并无恙。” 听到竹香这样说,冯云也松了口气。 盈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岂不是要懊恼死。 “还有解药吗?”冯云问。 竹香懂冯云的意思,又去给韩休杰喂解药。 此刻邱盈儿缓缓转醒,半睁半合的眼睛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邱盈儿全身发抖往后躲:“走开,走开~”恐惧,惶恐。 冯云心头一疼,抓住邱盈儿的双手,在邱盈儿的耳边低喝。 “别怕,是我,盈儿,是我。” 邱盈儿一震,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看到冯云,邱盈儿的泪水顷刻喷出,抱住冯云埋头痛哭。 “云儿,我好怕!” “不怕,我在,我在这里,诸邪避退。” 邱盈儿听得懂冯云是在安慰她,可想到发生的事儿,她只哭的更凶。 冯云看到邱盈儿的样子,更是心有余悸。 早在春晴出府,大兄就安排了竹香在她的院子里。 大兄说竹香手脚粗鄙,但胜在一手出神入化的识毒辨毒之术。 她的系统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毒。 冯云留下了竹香。 今日带竹香入望东伯府也是她想到了数日前的莫名不安,还有冬怜突然而来的腹泻。 糕点,她没有吃。 后来竹香辨出糕点里有使人昏沉之药。 冯清没吃,只给她。 若说冯清不知道糕点里有药,她是绝不会信。 今日在望东伯府中,小白花要做什么?又或者他们要做什么? 冯云假意昏沉,进了燃起了幻情香的屋中。 若是她真的昏沉,又中了幻情香,后续的发展她在一些小说电视剧里可是没少见。 她私下相信邱盈儿和此事无关,可偏偏又是邱盈儿亲自带她去的。 冯云服下幻情香的解药,很快门外来了人。 冯云制住了来人,在竹香相助之下,问出了他们意欲带她往何处的消息。 一间偏殿。 偏殿内早有人等候。 冯云气急,亲自来看,没想到竟看到了邱盈儿。 而殿内的另一人竟是韩休杰。 韩休杰和邱盈儿? 韩休杰和她? 冯云吐出胸口的浊气,紧拥住邱盈儿,沉声:“盈儿,这里是望东伯府,你想一想,你遇到了谁?你衣裳有血,可是伤到了?你——” 邱盈儿埋在冯云胸前的哭声一滞,道:“是蛮族的……” “葛兰?”冯云脱口,又道,“戈蓝德?” 邱盈儿红着眼,道:“他叫葛兰?是他,我回去时觉得你不应突感昏沉,叫人去取先前备好的点心,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那个葛兰出现,支走了我身边的侍婢,我察觉到不对,用你给我的手弩伤了他,然后我就,就被带到了这里……” 邱盈儿娇小的身影仍在颤抖,却还是道出了原委。 “女郎,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贪杯……” 床头传来男子怯懦慌张的声音。 刚刚醒来,正听到邱盈儿这番话的韩休杰强撑着起身跪在床头恳求。 邱盈儿下意识的缩到冯云的怀里。 冯云扭头看向顾不得收拢衣裳自遮的韩休杰。 “我二姐姐找你说了什么?”冯云的话中寒凉。 韩休杰心口冰冷,一头磕到了床头上,砰然作响。 “只说要我今日应太子殿下之邀,别无它话。” “你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对的?”冯云问。 “入府之后,太子殿下要我等几人饮酒,往日里我虽是不善饮,但我自知酒量不差,可这回两杯就晕了头。” 也就是说韩休杰一直藏着酒量,也好在他有这么一手。 这时候冯云的手臂被狠狠抓住。 邱盈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死死的咬着唇,泪流满面。 冯云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门外忽的传来声音。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看太子的笑话 偏殿外。 太子妃携平公主站在一边。 太子殿下和其他几名翰林院学士站在另一边。 “芳菲,你怎么在这里?”太子殿下惊问。 太子妃抚着肚子,扯唇:“殿下又怎么会来?” “本宫是听闻……”太子殿下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问,“小盈儿呢?” 太子妃眸光微冷:“臣妾就是在找盈儿。” 望东伯府是太子妃的娘家,今儿又是盈儿的生辰,找盈儿做什么? 疑问在太子殿下的脑中打了个转,太子看向前面紧闭着门的偏殿。 不可能!! 太子妃已然往殿门走去。 太子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殿下可是有要紧事?”太子妃问,扶着肚子的腰腹往前挺了挺。 太子摇头,向前的一步退回。 “本宫也担心小盈儿。”太子道。 太子妃眼中冷意扫过,也瞥了眼跟在太子身后的众人,除了新任的翰林院学士,蛮族的使臣也在。 太子妃浅浅吐了口气,站到殿门口。 身边有侍婢推开殿门。 和上一间殿内一样的熏香扑面而来。 太子妃瞬间红了眼。 上一间殿内没见到人,她以为是万幸。 当在殿外看到太子,她只恨不得上一回见到了才好。 可现在已经晚了。 殿内,和上一间一样凌乱。 可上一间没有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佩饰,更没有角落里今日她亲自给盈儿戴上的琳琅玛瑙坠子。 盈儿她真在这里。 “这是怎么了?” 平公主低呼,快步的迈入殿内,直奔里面的内室。 太子妃回过神,在侍婢的搀扶下连忙追过去。 待太子妃到了内室,平公主已经掀开了落下的床帘。 “啊——” 里面传出惊呼。 太子妃听出了盈儿的声音,“盈儿。”太子妃惊呼,走的更急,险些摔倒。 “殿下。”身旁侍婢忍不住低呼。 “姐姐。” 听到外面动静的邱盈儿冲了出来。 穿着里衣,长衫散发,小脸儿微红的邱盈儿看似和寻常并无不同,可屋内那种让人恶心的香气还没有散去,盈儿她又是如何这般—— 太子妃往床里看去。 床里头,冯云慢悠悠的穿上外衫,随手的给自己扎了个马尾。 “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你们有要紧事儿?” 冯云一脸诧异,好似完全没看到此刻已经扭曲了面孔的平公主,还有同样脸色不好看的太子妃。 今日是盈儿的生辰,你们这两个小女郎竟这般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是为哪般? 太子妃察觉到手臂上的微痛,忽的清明。 “你们这两个丫头,就知道玩耍,却是忘了还有众多女郎在等着呢。”太子妃拍着邱盈儿的手背,压着眼底的湿润佯嗔。 邱盈儿也是双目莹莹:“是,云儿说我也能练武的,我也是久闻云儿之飒爽,才会一时忍不住要云儿帮我调理经脉,这也是快好了的。至于外面,盈儿想着有大姐姐在,自当能安排无恙。” “你这丫头,也还记得有大姐姐呢!”太子妃眼中的泪水险些溢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太子妃屏神,吩咐:“告诉太子殿下,就说我们姐妹在这里说会儿话,还有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也在这里。” “是。”侍婢出了去。 另有侍婢打开门窗,屋内异味如烟云散去。 很快,外面没了动静。 太子殿下和一众人等离开了。 一直待在一旁静静看着,只是微微掩鼻的平公主这才问询:“怎么回事?” 冯云笑道:“公主殿下,太子妃殿下说是姐妹在这里说会儿话,公主殿下是不是该回避?” 平公主脸色微凉:“你呢?” 冯云弯唇:“我陪公主殿下。” 平公主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就好像没有听到冯云在说什么。 平公主轻呵,转身出殿。 “云儿。” 看到冯云跟着出去,邱盈儿连忙抓住。 “没事。”冯云张口无声安抚。 邱盈儿蓦的心安,松了手。 太子妃看在眼里,心头微拧。 冯云又对太子妃行礼,这才走了出去。 …… 殿外,虽仍是在望东伯府,但空气已然清新。 冯云深吸了口气,道:“殿下也觉得里面熏人?” 平公主瞥过去:“你不觉得?” 冯云沉吟:“还好啦,我从小就百毒不侵。” 平公主霍得睁大双眸。 她从没听说过镇国公府还有此等本事。 冯云看平公主的神色,忽的一笑:“殿下不会信了?若真如此,我的血不就成了补药了?我才没这么傻!” 平公主抿唇,气的眼角微红。 冯云弯唇,又靠近平公主。 平公主身侧的宫婢正要呵斥,就听着冯云轻飘飘道:“殿下是不是很失望?” 平公主微微抬眉,宫婢退下。 “何意?”平公主问的漫不经心。 冯云回的随意:“刚才是公主殿下掀开的床帘,公主这么着急,是想看谁的热闹?” 平公主面色微变,斥声:“胡言乱语。” 冯云笑道:“若是旁人看到了不该看的,必是灭口,咱们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若是公主殿下看到了,那事儿就大了。” 平公主心头剧跳,恨不得砍碎了这个小丫头。 “有什么大不大的,本宫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是。”冯云道,“今儿这事儿,都心知肚明,回头望东伯府,镇国公府,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都少不得乱上些,倒是不知道谁稳坐钓鱼台呢。” 小丫头的脸上笑意横生,可平公主就是感觉到了这丫头身上的寒凉之气。 “你在胡说些什么——” “哪里是胡说?”冯云笑的更灿烂,“比如三皇子……” 平公主呼吸顿滞。 随后又听冯云道:“四皇子,五皇子,哦,还有二皇子。” 平公主悄悄的松了口气,却发现冯云那丫头正盯着自己,平公主冷笑:“若真如你所言,岂不是都在看太子殿下的笑话?” 冯云笑的更无辜:“殿下怎么知道是看太子殿下的笑话,而不是看镇国公府或望东伯府的笑话?果然殿下是知道的。” 平公主袖下的手倏地发紧。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会水 “殿下不会真知道?我说笑的!”冯云惊讶。 “冯,云。”平公主咬牙。 冯云睁圆着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 殿下? 平公主唇角轻抖:“你若不是镇国公府的女郎,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冯云吐了吐舌头:“殿下若只是等闲寻常,恐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冯云手臂一扬。 平公主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 “砰” 一枚飞刀剁到树上,飞刀之下还有一朵桂花。 “殿下,看,是不是很准?”冯云笑的灿烂如花。 平公主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的瞪了一眼冯云,遂甩袖,离开。 冯云看着平公主的背影,只觉神清气爽。 只是眸光刚转了几圈,就瞧到了远处林荫石子路上冒出来的另一个身影。 穿着大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着帽子,一副大乾人的打扮。 冯云眯起眼睛,走了过去。 “啪啪啪!” 随着冯云走近,那人抚掌:“云郎君,厉害。” “你才是厉害。”冯云目光落到那人的左肩上。 葛兰看到冯云的视线,已经包扎好的肩膀又有些痛。 葛兰叹道:“一个小女娘怎么可能有那杀伤之物,怕不是云郎君送的?” “不过今儿我可是帮了云郎君。” “帮我?恐怕是火上浇油,煽风点火~”冯云呵呵。 “云郎君,怎可这般诬陷好人。”葛兰一本正经。 “若是我被算计了,正中你下怀,可若是我棋高一着,又该如何?绑了盈儿过去,以防万一不说,也能叫大乾朝堂乱起来,只要大乾乱,你们蛮族不就高兴?” 葛兰目露精光,看着冯云就像是在看珍贵的珠宝:“当日请大乾皇帝陛下和亲时就该找云郎君!” 冯云双手背后,好奇道:“怕不是有些人嫌活的太长?” 转身,冯云离开。 葛兰盯着冯云的背影,眼中阴晦不定。 冯云拐出葛兰的视线,竹香如同影子跟到冯云身后,冯云低声:“回去告诉大兄,这个葛兰在蛮族定然尊贵。” 身为使者,处处为蛮族思虑也是应当。 可张口闭口的好似能把控和亲就不是寻常了。 这葛兰,绝不是军功二转这么简单。 冯云和邱盈儿一起回去了前面的园子。 冯云的头饰换了,邱盈儿更是换了一袭新衣。 两人的神色和先前没有不同,众女郎等候的时候也有太子妃殿下各自给了赏赐,可还是不乏关心。 “怎么回事?”冯妙问。 “秘密。”冯云轻声。 冯妙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先前不见了这丫头还挺担心,这回觉得就是活该。 冯云嬉笑,转头又对冯清道:“二姐姐,我告诉你。” 冯清:“既是秘密,还是不要说的好。” “我和二姐姐不同旁人。”冯云。 冯妙咬牙。 当着她的面儿说她是“旁人”? 冯清强自扯出笑意:“大姐姐该气了。” “大姐姐雍容大度,才不会放在心上。”冯云道。 冯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气了呢! 冯云执起冯清的手,指向那边正和太子妃侍婢说着话的邱盈儿:“走,咱们说话去。” 冯清手指微抖,有心要拒绝,却正看到邱盈儿扭头看过来。 太子妃的侍婢也在…… 冯清弯唇,随着冯云过去。 冯妙瞥了眼那边相携而去的姐妹两人,撇了撇嘴。 …… “云儿,清儿。” 站在园子里池塘边上的邱盈儿看到冯清冯云相携过来,轻轻的招了下手。 太子妃侍婢退下,邱盈儿拉住冯清。 冯清手中一沉,手心里多了一个小纸包。 小纸包上浅浅的香甜味道传出。 冯清心头忽跳。 “盈儿,这是什么?”冯清扯唇,抬手要打开时,手腕一颤,纸包就要掉下。 “小心。” 冯云眼疾手快的接住,纸包落到冯云的手心里。 “盈儿这是给二姐姐什么好东西,我都没有。”冯云打开,里面赫然正是一枚桂花奶糕。 “哎呀,这不是先前二姐姐给我的吗?二姐姐说不喜甜,一颗也没吃就都给了我啦。”冯云拿起来,在冯清的眼前晃了晃。 冯清眸光微晃,笑道:“是啊,盈儿为何——” “为何给你,是吗?”邱盈儿笑了笑,“我以为清儿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 “这上面有不该有的东西。”邱盈儿看着冯清。 冯清眼前闪过先前太子妃侍婢离开的一幕,这块儿糕点莫不是太子妃侍婢拿过来的?她已经叫晓兰去处理了,怎么还会有。 “这是盈儿准备的糕点,上面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呢?”冯清牵笑。 邱盈儿脸上的笑意散去,她知道她的这个好友不是她曾经以为的好友,可她没想到她的好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啊,有了不该有的,便是我的过错,可为何偏偏只有清儿跟前的糕点有恙,而这糕点,清儿只给云儿呢?”邱盈儿问。 冯清神色怔然:“盈儿,你在说什么?” 邱盈儿叹声,看向冯云。 冯云摇了摇头,站到冯清对面,正背对着另一边的一众女郎。 冯清察觉到不对。 就在这时,冯清看到冯云从手袖中掏出一枚匕首。 寒光闪烁的匕首,陡然叫冯清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冯云似乎知道冯清的举动,手中的匕首霍得往前一探,直刺冯清胸前。 冯清退后更快,口中大呼:“救命——” 却是几乎同时,只听着冯云也惊叫一声:“二姐姐——” 一旁的邱盈儿似是被吓到了,也高喊了声:“啊——” 小池塘旁边的惊呼乍然惊动那边的一众小女郎。 冯妙先转头看过去。 只见那边人影绰动中,“噗通”一声。 似乎有人落了水。 池塘边上邱盈儿和冯云似乎惊呆了。 “二妹妹!”冯妙惊呼。 “快救人!”邱盈儿回过神大喊。 冯云也想要跳下去。 邱盈儿连忙抓住:“不要,你又不会水。” 冯妙诧异邱盈儿怎么知道冯云不会水的念头刚转过,就听到池塘边上又有“噗通”声传来,有人下了水,朝着冯清落水之处游过去。 第二百章 回去就知道了 冰凉的水没顶,冯清眼前发黑,一阵阵的喘不上气。 冯云,是冯云把她逼到了水里! 她要杀她!! 她疯了!!! 她不要死!! 冯清使劲挣扎。 恍惚中她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冯清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死死的抓着不放。 终于她能喘上气,也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有人救了她。 是谁? 冯清使劲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救她的人。 终于,她看清了。 湿漉的眉眼,坚毅的面庞……甚是熟悉的梦里梦了多年的那张脸。 是韩休杰! 怎么会是韩休杰救她! 不,她不要他救! 冯清忽的挣扎起来。 …… 小池塘边上,冯云看着水中渐渐清醒过来的冯清开始挣扎。 一直在旁边抓着她的手的邱盈儿怔然:“她这是做什么?是在救她啊~” “可能她不想被救。”冯云。 邱盈儿小脸儿泛白:“我们是不是……”后面的话,邱盈儿终究没有说出来。 如果没有冯云,她不知道此刻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何况,刚才冯清她并没有否认。 殿内,冯云问这位韩大人的话,她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正如云儿所说,既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 冯清的挣扎没有用。 在后来跳下水的望东伯府护卫的协助下,冯清还是被救了上来。 岸上的侍婢连忙的给冯清裹上毯子。 冯妙冯云邱盈儿更是神色焦急。 “二妹妹,怎么样?”冯妙。 “清儿,不要吓我。”邱盈儿。 “二姐姐,还好!都怪我,竟不善泳!”冯云更是自责。 冯清浑身一抖,恨恨的盯向那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是你,是你推我下去的。”冯清质声。 众女郎惊。 冯妙不可置信的看着冯清。 冯云身子一晃,像是完全没想到冯清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眼中倏地浮上泪光:“二姐姐,你这是……” “清儿,定是湖水太冷,才一时糊了心神,是不是?快,送女郎去偏殿。”邱盈儿在旁作势遮掩。 众女郎神色各异。 侍婢们忙拥着冯清往偏殿过去。 冯清眼看着邱盈儿和冯云狼狈为奸,旁人又都不分青红皂白,只觉得血涌上头,眼前发黑。 “是她,就是她,是她……” 冯清哭泣呜咽,只是已无人再听。 太子妃扶着肚子出现在了当场,正听了个满耳。 太子妃闭了闭眼,清冷目光扫过一众女郎,最后落到冯妙身上。 “好好照看令妹。” 冯妙心下惶惶,连忙应声:“是。” 冯妙去了。 众女郎退避,眼角余光看到太子妃转向另一边先上了岸,身上虽裹着毯子,却因为冯清的那番话一时没能更衣退离的韩大人。 “韩大人怎么在这里?”太子妃问道。 “一时饮酒昏沉,便找了个阴凉之地小憩,不想正碰到此事。”韩大人恭敬垂首。 太子妃颔首:“大人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太子殿下还叫人寻你。” “是,烦劳太子妃殿下。” 韩大人躬身退下,垂首行礼,恭谨之至,连眼角都没有瞅邱盈儿冯云半眼。 另一边众女郎彼此目光交错,虽没有说什么,可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高雯噗嗤的笑,道:“你们怎么想我是不知道,我只亲眼看到那位小女娘似是不想被救的挣扎了好一阵儿。” 众女郎暗暗点头。 虽说她们也是想信那位连皇后娘娘都称赞过的镇国公府女郎,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何况若真的那位最小的女郎动的手,盈儿又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或许是真的被冷水糊了心神…… 后面邱盈儿的生辰宴上,冯清冯妙没有再出现,全程只有冯云陪在身边。 众女郎们欢声笑语,仿佛先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邱盈儿看着一众欢喜的娇俏面容,眼中有着片刻恍惚,很快又再次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不远处的楼上,太子殿下看着下面一众欢快的小女郎们,视线在其中几位女郎身上转了圈,又不着痕迹的收回。 “好,挺好。”太子殿下道。 太子妃靠在软榻上,抚着肚子,不言片语。 太子殿下坐到太子妃身侧,温声道:“好了,不气了,对咱们的孩儿不好。” “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盈儿无事,不过虚惊一场。” 太子妃瞥了眼门外的平公主,扯唇:“我知道殿下有所安排,特意遣了府中侍卫,以方便殿下行事,可结果?殿下,蛮族窥伺我大乾野心不死,与他们相商就是与虎谋皮。” 早先已经从太子妃口中得知邱盈儿如何出现在那间偏殿的太子殿下脸色几变,语气也沉下来:“本宫又何尝不知?可老三越来越强,老五因着昨儿的马球赛,也得了父皇看重,听父皇的意思,怕是过几日就会叫老五他们往六部观政,这样一来,老三岂不是要骑到本宫头上?” “攘外必先安内,老三有意联姻镇国公府,今日一过,父皇总要犹豫几分。” 太子妃心头发苦。 她早该知道嫁给这个男人,就不该奢望寻常夫妻的恩爱缱绻。 这个男人最看重的只是那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只有一个。 哪怕现在这个男人距离那个位置最近,不过咫尺,可也说不定眨眼间就是天涯之遥。 她,身为妻子,再多不满,再多不忿,也只能忍下来。 因为在嫁给他的那一刻,她和他已然一体。 邱盈儿的生辰终于圆满结束。 各家的小女郎分别离去,冯云去了偏殿去看冯妙冯清。 换了一身衣裙的冯清已然又是那个端庄秀雅的女郎,目光清淡的从冯云身上扫过,见到邱盈儿仍和以往一般,亲切腆然优雅。 “水冷冰寒,还真是教我一时糊涂了,盈儿不要怪罪才好。” “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自小玩儿到大的,饶是云儿也是比不了咱们姐妹情深,若是怪你,不就是在怪我了?” 邱盈儿也是欢喜盎然,热切的和冯清说了好一会儿话。 一旁的冯妙啧啧赞叹,悄悄的看向冯云:到底是怎么了? 冯云:回去就知道了。 冯妙又翻了个白眼。 诶? 怎么说“又”? 第二百零一章 没想到这么热闹 长街两侧,一边是镇国公府的车驾,另一边是镇国公府的护卫列队。 护卫列队前面骑在马背上的年轻郎君俊逸翩然,长袍束身尽显欣长华贵。 正是镇国公府的大郎君冯暮雨。 对面车驾内,轻掀车帘的冯妙大气也不敢喘。 忐忑,紧张又是莫名安心。 她自小就知道自家镇国公府的厉害,可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 原来回府从没有一次有家人半路相迎。 今儿这是头一次。 还护卫列队,刀剑横腰。 ……家里头已经知道望东伯府的事儿了? 冯暮雨晃了下缰绳,马儿踢踏着走过最前面冯妙的车马。 车内,冯妙正襟危坐,纤柔乖顺。 后面车内,冯清咬唇抬眸,双眼含泪泛红。 最后面,冯云笑的憨然。 冯暮雨绷着的面孔险些维持不住。 冯暮雨瞥了眼冯云,手臂一挥,镇国公府的车架和护卫列队合二为一,一起往镇国公府行驶。 路上的行人在镇国公府的车队离开后,立刻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儿了? 车队从望东伯府回来,不会是望东伯府出了什么事儿? …… 京都的八卦正在蔓延的时候,镇国公府翠逸园中,静寂。 冯妙冯清冯云跪在地上。 对面镇国公世子冯志昇面色冷沉:“怎么回事?”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先看向冯妙。 冯妙苦涩,虽然她最为年长,可今儿的事儿,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冯妙只得把今儿所见所闻说了:“三妹妹困顿,盈儿妹妹安排了休憩之处,后来盈儿妹妹不见了踪影,二妹妹说或许知道盈儿妹妹在何处,却是没见到盈儿和三妹妹,后太子妃殿下遣人过来,说盈儿和三妹妹与殿下一处。” “盈儿和三妹妹回来后,招呼了二妹妹去池塘边上说了会儿话,二妹妹突然落水,韩大人跳水相救,二妹妹似是不愿,二妹妹出水后说是三妹妹所为,再后来二妹妹说是冷水寒凉激了心神,再也不提。”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神色大变,都看向冯云。 这丫头怎么敢的? 冯云垂首低眉,全无反应。 冯志昇看了眼冯云,又看向冯清,道:“你说。” 冯清先叩首一拜,才缓缓抬头。 清润秀美的小脸儿此刻满含泪水,哽咽难忍。 “大姐姐说的没错,女儿落水确是三妹妹所执匕首逼迫,盈儿也亲眼所见,女儿不知盈儿为何不阻止。” “父亲,母亲,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在望东伯府指摘三妹妹所为,失了镇国公府的清名。” “清儿!” 世子夫人险些忍不住要去扶起这般乖巧的女儿。 三丫头惯来就是恣意,竟还在望东伯府耍着性子,而清儿还要顾着国公府的颜面。 侍郎夫人亦是面露惊愕怜惜。 若是换做妙儿,可是做不来这些。 还真是叫人心疼。 “你说,是怎么回事!”世子夫人看向冯云,一拍桌案,怒意难忍,“若是今日你说不出个什么来,也就别想着再出门,日后更是少不得青灯古佛的陪着。” 屋内守在门口的冯暮雨眉头拧起,看向里面影影绰绰的母亲。 冯云看了眼母亲,目光直视父亲,道:“临行前,冬怜腹痛,女儿就带了竹香,竹香善辨毒,我们姐妹三人到了望东伯府,二姐姐先给了我一份糕点,说是好吃的,竹香识破糕点中有致人昏迷之物。” 什么? 冯云只开了个头,在场两位夫人包括冯妙都瞠目看着她。 怎么云儿说的好似是另一个事情。 冯清亦是惊讶之色。 冯志昇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的攥了起来。 冯云继续道:“我见二姐姐没有吃,也是松了口气,便假装吃下,佯装头晕,盈儿带我去了偏殿,偏殿内却早已点了幻情香。” 幻情香?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虽不知道幻情香是什么,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冯妙倒吸了口凉气。 “女儿等到了后来者,好在女儿还有些手段,得知他们想要带女儿往另一殿,女儿以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想女儿竟又碰到了同样中了幻情香的盈儿。” 随着冯云话落,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冯云抬高了声音。 “盈儿说,送我入殿后,方想到我绝不会如此失礼,正要叫人去查看我吃食过的东西时,被人打晕,待醒来就到了殿内。好在殿内除却盈儿并无他人。” “后来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到了,彼时女儿方知今日除却盈儿生辰,太子殿下也请了数位大人来此,还有蛮族使臣。” “女儿与盈儿回转,听闻是二姐姐唤女郎们往那边去,女儿便想着解开二姐姐之疑,才带二姐姐私下说话,大姐姐当时应看到太子妃的侍婢也在场。” 冯妙点头:“确是如三妹妹所言。” 冯云继续道:“我并未执匕首,盈儿看的清清楚楚,二姐姐也不知道怎么跌到了湖里,幸而韩大人下水救了二姐姐,二姐姐出水后就说是女儿的过错,盈儿说或是湖水寒凉,太子妃殿下令大姐姐顾看二姐姐,来时我问大姐姐,大姐姐说二姐姐不再提女儿之错。” 冯清不语,心头已掀起巨浪。 冯云还真是和彼时一样聪明,编撰之言竟毫无破绽。 虽说是各执一词,可冯云口中有太子妃的侍婢,还有盈儿。 若是父亲母亲想,自是也能见到。 只是冯云莫不是忘了人言有虚,而她却是当了十三年的乖乖女。 冯清咬的唇角几乎渗出了血,眼中泪水淌落。 世子夫人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狠狠的揪住。 “夫君……” 冯志昇按下世子夫人,道:“为夫这就去望东伯府。” 他知道望东伯府今儿热闹,哪里想到竟是热闹至此! 世子夫人也知道轻重:“小心。” 冯志昇点头,对冯妙冯清冯云三女道:“你们也累了,先回去歇着,记得不要多言。” “是。” 冯妙忐忑,打定了主意就是面对自己老母亲也不多说半句话。 至于三郎,就更是连见都不会见。 …… 三女各自回去,冯云打了个转就去了丰和园。 第二百零二章 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丰和园。 年迈的老头儿头上插着一根树枝子,正在风行的帮助下爬梯上高的摘柿子。 火红的柿子落下来,风行拿着篮子一接一个准。 看到冯云过来,老头儿还招呼着:“来的正巧,刚熟的,一会儿洗洗就能吃。” 说着,“咔嚓”又剪下来一只柿子。 冯云仰头看着,嘴巴都差点儿合不上。 梯子上的爷爷穿着草鞋,脚上泥泞一片,一身的尘土,就和冯云在镇国农庄看到的农人一样。 难不成这就是返璞归真? 镇国公还是没有继续剪下去,下了梯子,洗了手,坐回到舒服的摇椅上,风行奉上香茶。 冯云接过来,奉到镇国公跟前。 镇国公睇了眼冯云。 冯云笑的更憨。 镇国公撇撇嘴,接过香茶,不紧不慢的喝着。 冯云在旁边不言不语静静的看。 一盏茶喝完,风行又奉上第二盏。 冯云还是没说话。 “想说什么就说,跟老人家比什么耐性。”镇国公没声好气。 冯云嘿嘿:“原本是有些事儿没想明白,但看到爷爷就明白了。” “哦?说来听听。” 冯云道:“就是做人,不能弱。弱就会叫人想对你动手,可强就不怕了?不,别人不想你太强,也会想方设法的让你弱,原来我觉得立于不败之地不难,可今儿才知道很难,说不定一时没留意就是进退失据,万劫不复。” 镇国公问:“所以,你如何做?” 冯云长叹:“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自己变强,强到跟祖父一样。” …… 冯云走了,步伐坚定,背影如松。 镇国公看着冯云消失在视线中,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风行应诺,又笑道,“或许小女郎这么说就是想要公爷您出手呢。” “呵呵,这就是你不懂了,小丫头若是想要我老人家出手,早就开口求了,还用说这些。” “我就是奇怪这丫头怎么就突然知道要勤奋了。”镇国公眉毛胡子一挑,眼前好似浮现出这丫头辛勤操练的样子。 哎哟哟,这样勤奋,他老人家还不适应呢。 冯云回去就好好的睡了一觉。 不睡不行。 她想要变强就只有躺。 睡之前冯云狠狠的懊恼了自己怎么当时就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明明应该在那个蛮子的身上再狠狠的薅一把羊毛的。 待冯云醒来天色已暗。 床头,红着眼睛的冬怜连忙起身去端茶,却因为腿脚发僵险些摔倒。 “守了多久?”冯云问。 “没一会儿。”冬怜低声。 冯云不问了。 且不说守了多久,冬怜嗓子都哑了,眼睛更是肿的像是小核桃。 外面的侍婢奉上晚膳。 冬怜轻声的说着青竹小院里的安排。 她睡了两个多时辰,冬怜把院子里的侍婢仆从又拆散出去了半数。 方和又带了新的侍婢仆从过来。 动作快的就像是早有准备。 “世子和大郎君从望东伯府回来,主子醒来之前,青兰小院的那位刚刚被唤去翠逸园。”冬怜道。 因为吃饱喝足,冯云的脑袋里也逐渐清醒。 “你是说大兄也去了?”冯云问。 冬怜肿肿的眼睛里散出惊愕。 似乎在问女郎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偏? 但还是回道:“是。” 冯云点了下头,三下五除二的吃了饭菜。 也就是她刚吃完,翠逸园来人唤她。 …… 守在翠逸园门外的是冯暮雨。 冯暮雨看着她,眼中透着冯云一眼没看懂的神色。 “大兄见过盈儿了?”冯云问。 冯暮雨扬了扬手,又收回去,道:“唤阿姊。” “哦哦哦?”冯云口中的三个“哦”各有音调。 冯暮雨又气又恼:“快进去,别叫父亲母亲大人久等。” “是,大兄。” 冯云恭谦行礼,进了门。 抬眼就看到对着她直摇头的父亲大人。 冯云抿了唇,恭敬行礼。 世子夫人默然不语。 世子轻咳,问:“现在只有我们三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意思是这是秘密小会。 冯云道:“只有一事。我送了盈儿手弩为生辰礼,盈儿用手弩伤了蛮族使臣,我也从那蛮族人的口中确认无误。” “蛮族?太子真是……”世子夫人咬牙,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冯志昇的脸色更难看。 这事儿,望东伯还真没说。 不过也情有可原,太子殿下带了蛮族使臣过来,蛮族使臣转头就险些真真的伤到了自家的小女儿,可因为太子殿下还不能翻脸。 若是告知了外人,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知道了。” 冯志昇正要冯云回去,冯云像是忽的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父亲母亲,可知二姐姐心慕三皇子殿下?” “什么?”世子夫人惊呼。 …… 冯云走了。 翠逸园内,世子夫人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夫君,是真的吗?” 世子夫人哽咽。 冯志昇拥住夫人,低声:“赢儿已经有所猜测了,不是吗?” 世子夫人娇躯微抖,抓住身前的男人。 她宁可没有猜到。 听闻太子如此寡情,那位三皇子又能强到哪里去? 不行,她要去劝—— “既是韩大人救了咱们清儿,咱们总要感谢一二。”身边夫郎这般道。 世子夫人擦去眼角湿濡,道:“夫君说的极是,明日那位韩大人就要来了,不如日后叫清儿云儿他们与韩大人兄妹相称?” 冯志昇看着自家夫人点了点头。 夫人还是看不上那位韩大人啊~ …… 冯云回去时,冯暮雨在旁边相送。 “伯爷说的和你几无差别,盈儿和咱们镇国公府的两位女郎受到惊吓,伯爷惶恐,却也难掩怒意,府中上下处理了不少。只是太子妃生产在即,怕也只能不了了之。” 冯云点着头,忽问:“陛下会赐婚吗?” “你说什么?”冯暮雨停下,脸色也冷下来。 冯云憨憨一笑:“我就是随口问问。” “这回马球赛五殿下必得陛下欢喜,说不定有什么赏赐,大兄帮我多看顾些,身为朋友,我总要去恭贺一二。” 冯暮雨盯着她:“朋友?” 冯云看着冯暮雨的眼神,叹道:“就是赐婚也轮不到他啊!” 这嫌弃的语气…… 冯暮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是喜还是忧。 第二百零三章 太好,被逐出师门 幽暗的天色,窗外似乎透着诡异的暗红。 温柔美丽的母亲脸上再也不是笃定坚信,而是犹豫怀疑。 “清儿,告诉母亲,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因为殿内的幻情香,叫你害怕,想岔了才会以为是云儿逼你落水的?”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不信我?” “母亲信的,可你父亲回来后说的和云儿一样,难不成太子妃殿下的侍婢,望东伯府的女儿都在说谎话?她们为何要说谎话?” “母亲是说我在说谎?” “不,清儿不会说谎,可清儿去了那间殿,或许因为殿内幻情香的缘故?” “或许,或许,母亲所言极是,就是因为那幻情香……” —— 冯清霍得睁开眼睛,夜色下,双眸盈盈闪动,很快泪水流下。 她以为最终母亲会信她,结果却是怀疑。 父亲,父亲更是偏心的都没有出现。 是顾及她的颜面? 或许原来她说过谎话,可这次她说的是真的。 父亲也就罢了,母亲为什么不信她?却信满口谎话的冯云?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姐姐是太子妃的邱盈儿,甚是那个太子妃的侍婢?而她只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呵呵,呵呵。” 夜色里,冯清口中溢出轻笑。 寒凉的让夜色都清冷了几分。 守在外面的晓青揽了揽身上的薄被,把自己笼的严严实实。 翌日的翠逸园的晨省。 镇国公不在。 镇国公世子直接说明了昨儿的情由。 望东伯府出事了,府中的下人们被处置了一批,很快整个京都都会知道。 自家的女郎受了委屈,世子亲自去望东伯府问罪,望东伯诚心道歉,也说明了昨儿冯云说的是真的,冯清被幻情香才会有错觉,但即便如此,清儿也仍顾着镇国公府的清名没有多言,在得知了自己可能是因为幻情香才导致看错了之后,也很快就接受了。 镇国公府和侍郎府两府上下都在,该明白的都明白,不该明白的比如三郎冯暮修也知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奇点也在“幻情香”是什么东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上。 冯清微微垂眸,从面上看不出什么,世子夫人还是感觉到了清儿的难过。 世子夫人知道清儿还是没有接受,可云儿和盈儿那丫头又为何说谎?难不成逼清儿落水就是要那位韩大人去救? 云儿说清儿心慕三皇子,若是韩大人救了清儿,就能搅了? 她倒是也想着若成,也是好事。 可若云儿真是存了这个心思,又何必昨儿说出来清儿心慕三皇子之言? “清儿今日就好好歇着。”世子夫人道,“晏师那边,我会去说。” 冯清扯唇,泛白的脸上柔弱不堪,却仍如蒲草坚韧:“女儿可以的。” 世子夫人见冯清坚持,只能对冯云道,“好生照顾你二姐姐。” “母亲放心。”冯云一如从前答应的利落。 冯妙看着这两个相貌几乎一般的小女郎,微微皱眉。 总觉得怪怪的。 “哎呀,真是……”侍郎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真是叫我羡慕,怎么当初就没给妙儿一个妹妹,如此的姐妹情深,实是感动。” 一旁的冯暮修瞪大了眼睛瞪着自己老母亲。 这是后悔了? 世子和世子夫人看向冯暮修,侍郎夫人也察觉到,看到自己儿子的神色,侍郎夫人毫不掩饰的给了个嫌弃的眼神。 冯暮修伤心的看向自己老父亲。 侍郎轻咳,盯着旁边的雕饰看的入神。 …… 从翠逸园出来,冯云和冯清相伴而行。 身后有侍郎府的众人,两女看似和往常一样。 过了花苑,侍郎府众人离开。 直到走到两院外,冯清才停下脚步。 冯云也停下,转头看向冯清。 冯清轻嗤:“真是错觉?” “当然。”冯云道,“就像是二姐姐一心想把桂花奶糕给我吃一样。” 冯清冷笑,迈入青兰小院的门。 冯云也回到了自己的青竹小院。 这次,应该是翻脸了~ 青色布蓬的车子停到了晏师的院子门外。 还是那位老仆从开门。 院内和上次冯云来时别无二致,晏师也仍是潇洒俊逸,可冯云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心头正转念,发现晏师轻飘飘的睇了眼她。 冯云忙正襟危坐。 冯云冯清各自作了画。 晏师各自看过,点评。 冯清淡然如闲菊的神色在听到晏师对冯云的画作评判之后,立时深沉难辨。 晏师说:“画作之才,平生仅见。” “短短数次,已有脱胎换骨之意。” 也就是说从晏师第一次见到冯云的画作到现在也才不过见了三次,冯云的画就已经像是换了个人儿。 冯云腆然,每次为了见晏师,她都给画作升一级,能不厉害嘛! 现在她的画作熟练度比她的枪法还高呢!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 9,画作,熟练度6(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其实我也就是比往日更用心些。”冯云道。 晏师摇头:“不止。” 随后,晏师执笔,再画。 晏师的画卷之上还有一幅画,就是上回冯清冯云来时,晏师所画的鸟雀。 此时,晏师画的还是鸟雀。 可又是完全不同。 如果说上回晏师画的鸟雀是活生生的好似那只鸟雀仍在,这回晏师画的鸟雀就已然垂垂老矣。 明显是年岁不同的同一只鸟雀。 “若能画到如此,你便可出师。”晏师放下笔,道。 冯云瞠目。 啥玩意? 她表现得太好了,以至于这才上了几节课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第二百零四章 和彼时一样 “晏师,如何才能学得一二?” 冯云还没开口,冯清先问。 晏师微笑:“先学易经。” 冯清颔首,看神情就是要学的意思。 冯云有点儿想死。 她看过易经,根本看不懂。 除非逼着晏师萌出杀她的想法? 算了,还不知道到时候掉出来什么项目呢~ 有系统傍身,只要有积分,想要达到晏师的水准,也不难。 晏师点出了未来进步的法子之后就不再说话,冯清冯云和之前一样,当场作画。 各自挥毫泼墨,尽展所长。 晏师在冯清身边站了会儿,什么都没说,就到了冯云身边。 翩然倜傥的中年男人站在身边,目光虽然落在画纸上,还是免不了让冯云心生出曾经某种老板在旁边盯着她干活作业的画面,冯云呼吸都有点儿紧张。 上回都没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画作能力提高,感觉到师者威严了? “这几天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晏师忽问。 冯云就要放下画笔。 “继续画。”晏师道。 冯云只能继续画。 “画的很好。”晏师道,“那件事对你也很好。” 冯云微怔。 一旁一直在作画实则偷偷听着这边说话的冯清也停下了画笔。 晏师这是什么意思? 晏师好似看出来了冯云的茫然,笑着摸了摸冯云的头:“长大了,很好。” 遂,晏师转身离开。 冯云更懵。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晏师又忽的停下,回头看向冯云:“听闻镇国公最擅枪法,你学了几成?” 冯云立刻挺胸抬头:“六七成总有的。” 晏师笑着点头,温润如玉,湛湛君子。 “很好。” 晏师坐到石凳旁,拿起桌上的书,翻看。 再也没理会她还有冯清。 冯云不知道冯清怎么想,反正她很失落。 因为在她回答的时候,她就下意识的把系统里的枪法提升了一级。 结果人家丝毫没有瞧瞧的想法。 就是随口一问? 呵,下回来晏师这边一定要稳重。 一下子砸出去一万六的积分,心口疼。 …… 从晏师处回来,冯云就听竹香说韩大人来了,还和父亲大人说了会儿话。 至于说的什么,不知道。 只知道韩大人来时小心,走时轻松。 这会儿父亲大人收到宫中的旨意,进宫去了。 皇帝找老父亲说什么?昨儿的事儿?还是别的? 冯云不知道,但那位韩大人来说什么,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昨儿她点破了韩大人和小白花私下见面的事情,又早早地要他去池塘边等候小白花,结果他等到了,且她用匕首逼冯清下水,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不管他之前什么心思,在她堪破他的行踪之后,他就该知道他早就在镇国公府的耳目当中。而后又是一夜无恙。 能参加秋闱的士子都不是寻常人,能位居榜眼更不一般。 为了小命,前程,总要来镇国公府一趟。 既然走的时候很高兴,就是说老父亲待他很好。 冯云慢悠悠的喝着茶。 很快就得到了旁边青兰小院的消息。 冯清出门了。 冯云放下茶,道:“走,去丰和园。” …… 枪风凌厉,枪影如疾风。 冯云的一套枪法耍的虎虎生威。 镇国公捋须点头。 枪法更进一层。 “爷爷,怎么样?”冯云收枪,求夸奖。 镇国公呵呵:“听说这阵子小丫头忙的很啊,还有工夫练枪?” “枪术是我镇国公府至宝,必要时刻不忘。”冯云振振有词。 镇国公立刻红光满面。 这话说的,满意,上头。 “想不想出去转转?”镇国公问。 “祖父要出门?”冯云问。 “有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想要见一见。”镇国公道。 “?” “你去请来。” 她去请? 赫然间冯云心跳加速,小脸儿也肉眼可见的泛红。 什么时候爷爷的老友,竟然要她一个小女郎去请? “在哪里?”冯云问。 “榕城。”镇国公道。 榕城? 没听说过。 也就意味着远!! 冯云更激动。 她在大乾的这前十二年多的岁月里,她最远就是西山寺。 “什么时候出发?” 镇国公瞧着眼前这张激动的小脸儿,笑了:“三天后。” “三天后,是黄道吉日,还是利于出行?”冯云转身跑进镇国公的堂屋里,正中桌上摆着一份只有大乾重臣家中才会有的黄历。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镇国公听着冯云的话,目光微动,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了去。 终于冯云在第四天上看到了“利于出行”的字眼,正要向镇国公确定,却发现躺在摇椅上的镇国公神色落寞,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这时候,风行突然出现,无声相送。 冯云悄悄退离了丰和园。 “祖父他……” “女郎放心,公爷无事。” 冯云放了心,小心思也悄悄的转。 祖父想要她去接的人不会是差点儿成了祖母的老人家~ 呸呸! 她在乱想什么。 冯云唾弃了自己一番,去了长青阁。 却被告知大兄不在。 冯云只能回自家院子躺去。 现在变强最重要。 风云楼。 三楼雅室。 头戴帷帽的冯清行礼:“冯清多谢大人相救之恩。” 隔着长桌,韩休杰韩大人连忙还礼:“女郎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大人举手,却是冯清之幸,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何种结果。”冯清语中略有哀色。 韩大人道:“女郎过虑,望东伯府护卫众多,绝不会叫女郎出事。” 冯清看着韩大人:“大人为何在那里?” 韩大人苦笑:“太子殿下盛情,下官一时贪杯,昏沉之下也不知道怎得就到了那里,正迷迷糊糊之间见有人落水,便也下了水,直到上岸才知是女郎。” 也就是说并没有看到她是怎么落水的? 可哪里怎么巧。 冯云逼她下水,救她的竟是他。 冯清往前一步。 韩休杰仍在原地,一副恭谦之意。 冯清唇角轻弯,又上前一步,道:“父亲很是看重韩大人。” 韩休杰道:“今日韩某往贵府见过了世子大人,世子大人有意许韩某与贵府郎君兄弟相称,韩某自知不才,已再三婉拒。” 韩休杰说的含蓄,冯清又怎么会听不懂,父亲这是想要她和冯云多个兄长。 哈,还真是和彼时一样呢。 第二百零五章 大郎啊 那时候冯清久在内宅,又是知道谁见过谁? 不就是这位韩大人和侍郎府走的近,父亲大人又称赞有加才关注一二? 后来这位韩大人更和大兄称兄道弟,她又怎不会以为亲近? 结果以为是两情相悦,殊不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清目光微凉。 这时韩休杰犹豫片刻,还是微微上前半步:“韩某冒昧,当时好似是听女郎说是令妹做了什么……” 冯清疑问:“韩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韩某后来就离开了,殿下也并未多言。”韩休杰更茫然。 冯清轻声:“殿下不言也是为大人着想,有歹人闯入偏殿,险些害了盈儿,我也被波及,当时落水也是一时错觉。” “什么?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辈。”韩休杰低呼。 冯清道:“树大招风,总少不得蝇营狗苟,若是来日韩大人身居高位,怕是也少不得。” “女郎这般说,倒叫我怕了。”韩休杰道。 冯清无声冷笑,也懒得再花心思。 冯清轻轻掀开帷帽帽帘,露出半张娇嫩白皙的面庞,唇角轻弯,粉红的面颊越发的红润美丽。 韩休杰连忙垂下眼眸,只有呼吸变得沉重。 冯清唇角扬的更深,帽帘落下,挡住了面容。 帷帽之下,声音也更柔软:“原本以为那日韩大人去了,或能相见,不想竟是几遇险境,今日习画归来,听闻韩大人见过了父亲,这方匆匆赶来……亲眼见韩大人无事,也才安心。” 冯清没有等韩休杰说什么,对他盈盈一礼,转身离去。 房门关合,韩休杰坐到桌前。 桌上的茶水已凉,韩休杰一口喝了下去。 微微迷蒙的眼中唯有清明。 一盏茶过后。 房门被敲。 韩休杰打开房门。 门外高大精壮的护卫道:“我家郎君有请。” “有劳。”韩休杰。 护卫侧身避过,打开隔壁房门。 房中,年轻俊逸的郎君坐在桌前,正是镇国公府郎君冯暮雨。 冯暮雨看到韩休杰,朗然一笑。 “韩大人早就知道是我?” 韩休杰进入房中,苦笑道:“韩某宁可愿意是多心。” 房门关上。 护卫守护在外。 夜色笼罩。 京都之内,灯火明亮。 各家屋檐下各自挂着气死风灯,还有商家小铺的油灯火亮,街上人来人往,青布蓬的车马在路上更是多的叫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左右两边屋檐下各有小铺,吆喝的,买卖的,各种的香气亦是扑鼻而来。 云郎君就坐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难掩欢喜,可抬头就看到一脸宠溺看着她的大兄,冯云的心头不免揣揣。 这还是头一次大晚上带她出府。 “大兄有什么好事?”冯云问。 冯暮雨:“祖父说你枪术又厉害了,改日较量一番?” 事关积分八千,冯云必然昂首挺胸:“今儿还想找大兄切磋呢,可惜大兄不在。” “还不是应了某个小丫头所请?”冯暮雨眼睛往外瞟。 冯云愣了愣,想到什么,喜色涌上:“大兄是说……” “哼,那两位殿下得了陛下欢心,陛下下旨两位殿下可往六部观政。明儿就要过去,两位殿下欢喜的很,这会儿正在宫外。” 现在她也在外头啊! 冯云忍不住扑向冯暮雨:“大兄,太好了。” 冯暮雨抬手在冯云的脑门上敲了敲:“朋友?” 轻的犹如羽毛,一点儿也不疼。 冯云笑的更灿烂:“今日就让大兄亲眼看看是不是朋友。” “你也知道你大兄不走。”冯暮雨呵呵。 冯云:“嘿嘿。” 冯暮雨笑道:“那就先告诉大兄,你是何时知道韩大人心慕清儿的?” 冯云小脸儿一凝。 这话题转的有点儿快! “大兄何时知道的?”冯云讷讷。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冯暮雨抱臂斜睇。 冯云只能坐直了,道:“上次韩大人送了我与二姐姐一人一枚荷花印鉴,说是为谢救命之恩,但二姐姐的那枚印鉴比我的好。大兄或不知道那位韩大人还曾做过累年之梦,在西山寺时那位韩大人错认是我,五皇子也亲眼所见。” “不要乱说,免得害人性命。”冯暮雨轻斥。 冯云点头,忽的意识到什么:“大兄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冯暮雨看了眼窗外,“到了。” …… 冯云下了车,看着前面的庞然大物,视线都有些恍惚。 “这是……” “风云台。”冯暮雨看着她微微一笑,“怎么?忘了?” 眼前赫然“风云台”三个字在目。 冯云怎么可能会忘! 只是一个多月没来,从春晴的消息当中也知道风云台现在声名赫赫,可没想到风云台把四周的小铺子都收拢了过来,已然真正成了一个吃喝玩乐一体的大型综合商城。 原本一道大门,现在大门两边多了两扇侧门,里面灯火明亮,外面车马有序,走到门口,没想进去的也想进去瞅一瞅。 刚进去的大堂内,买卖的大都是富户郎君千金所用,珠宝翡翠,书香笔墨泾渭分明,二楼之上,能进去的只有郎君大人,左右还有娇美动人的娇儿在含羞抛媚的瞧着,纤细的白臂一伸,即便是路过的人儿也忍不住跟着娇娘往楼上走。 “两位殿下在这里?” “这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冯云气势汹汹。 结果往里冲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 冯云回头,冯暮雨步履轻快潇洒的走过来,一路上惹得不少女郎执扇颜面瞧着,楼上的娇娘更是看的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大兄,要不然你先走?”冯云提议。 冯暮雨睇着她:“朋友?” 冯云正色,退到冯暮雨身后:“大兄,先。” 冯暮雨揉了下冯云的脑袋,偏头看向另一侧。 冯云顺着大兄的目光看去,对上了一双隐晦幽暗的眸子。 那人发现自己被看到,嘴角一咧,转眼又像是个清朗俊逸的年轻人。 “云郎君,久违啊!” “这位想必就是大郎了!” 冯暮雨弯唇,笑的如沐春风:“虽未曾打过招呼,想来就是在我家云郎君手下吃了数次亏的葛兰大人了。” 第二百零六章 现在你死我活吧 葛兰脸色一冷:“没想到镇国公府的郎君都是擅长口舌之辈?” 冯暮雨微笑,“这位大人想要比划几手?不如生死之约?” 葛兰脸色难看。 说你能说会道,转头你就拼生死是? “会有机会。”葛兰道。 “不如明儿?”冯暮雨建议。 葛兰冷哼:“我蛮族勇士来此为两国和谈,当然也是不惧挑战,只是我蛮族的血不会轻易洒在这无关紧要的比试之上。” 冯暮雨点头,缓缓露出了然的笑意:“了解。” 看似是让了一步,可这张脸上的神情,怎么就让人看的直冒火星子。 要不就现在你死我活! 葛兰吐了口气:“不愧是大郎君,本使见识了。” “本使”二字咬牙切齿。 冯暮雨眉头微动,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冯云开口了:“使者是要走了吗?” 葛兰咧嘴:“镇国公府倒是国事家事不分,区区云郎君倒是连朝中大臣都不知晓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冯暮雨抿唇。 冯云轻笑:“这有什么难猜的?昨儿望东伯府的事情,使者忘了?若是还留着你们在京都,那就是我大乾皇帝陛下想看戏了。” 葛兰脸色骤变。 他还真是最厌恶这位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哈哈,本使还真是舍不得走。”葛兰打了个哈哈,盯着冯云,笑的像是咧嘴的狼,“不知可许了人家?” 冯暮雨向前一步,站到葛兰跟前,冷声:“贵使所言过甚!” 葛兰耸肩,一如京都的某些混混纨绔。 冯云拉了拉冯暮雨的袖子,从冯暮雨的身后走出来站到了前面,仰头看着葛兰,问:“真想知道?” “当然。”葛兰。 冯云摇头:“你不想。” 葛兰恍惚了下,某种似乎发生过的情形在眼前一闪而过。 冯云弯了弯唇,笑的灿烂明亮:“是不是奇怪我怎么就知道你在骗我?” 葛兰嘴角一勾,似是好笑她这问话。 可此刻冯云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6(满)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6(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解决他的疑惑。+。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奇怪就问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冯云的嘴巴咧的差点儿脱臼,随后低低的说了句:“因为你是真命天子。” 随着冯云话音落地,葛兰的眼睛瞪的滚圆。 冯云更是乐开了花。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哈哈,哈哈! 她的系统基数积分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冯云拉着冯暮雨就走。 冯暮雨只瞥着自家的小女郎:“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冯云。 “这倒是叫为兄都不想放他走了。”冯暮雨回头看了眼,身后早已经没了那道身影。 溜的还挺快。 冯云松开手。 冯暮雨:“……” 冯云眨眨眼。 冯暮雨轻咳:“今夜为兄又不是为他而来。” 冯云道:“我问过祖父,祖父说如今的蛮族可汗有三子,葛兰是最小的,却不是蛮族可汗最宠爱的,偏偏使团上下都听这位小三子之命,待回去之后,必少不得一场争斗。” 冯暮雨颔首。 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才没理会。 可祖父才教了多久,这小丫头就这么精明了。 “请女娘不要过来,他有我就够了。” 耳边小丫头义正言辞的声音传来,冯暮雨看着冯云如同张开了翅膀的小母鸡请靠近过来的女娘离开。 娇媚的女娘们掩唇笑着,摇摆着腰肢远去。 冯暮雨嘴角扬起,笑的清润如月。 刚到了楼上,已经有人相迎。 “四郎五郎得知两位郎君来此,特遣小的相迎。” “请带路。”冯暮雨。 侍从前面领路。 楼上的热闹也呈现在眼前, 还是冯云亲自设计的赌博的各种玩法。 一边是牌九,比大小,猜骰子。 另一边是六博,纸牌,麻将。 六博纸牌麻将不用说,想要玩儿的只能自己上。 另一边就完全可以有人代手。 高高的雅座,可以清楚的看到赌桌上庄家的局势。 各位公子郎君大人们坐在雅座上就能指点乾坤。 四皇子五皇子就在雅座上。 珠帘放下,雅座内说什么外面都听不到,更不要说高大威猛的护卫在侧,即便两位小郎君面容俊美,一副懵懂茫然之色,雅座四周都没有人行走经过。 京都之内都是高门大户,除非是眼瞎才不知道退避。 冯云和冯暮雨过来,随行而来又是几名护卫,即便有偷偷往这边瞧的,也都收回了视线。 “云郎!” 五郎高兴的从雅座上跑了过来,到了冯云跟前才对冯暮雨一礼:“大郎君。” “见过五郎。”冯暮雨侧身避过。 “五郎。”冯云也唤道,又对后面过来的季子墨招手,“四郎。” 季子墨扬唇,灯火下面容显得越发的俊美,“大郎君,云郎。” 冯暮雨眉角轻动。 第二百零七章 就她不知道是饵 “想来大郎君已经对你说了,我和四哥可是给父皇露了脸,父皇给了我和四哥正经差事,这不,高兴嘛,就出宫玩玩,一时好奇才来这里的。不过说起来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不过尔尔。”季洛避重就轻。 冯云一脸好奇:“是吗?我去瞧瞧。” “没什么好瞧的。”季洛。 “你说没好瞧的,我也要瞧了之后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好瞧的。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冯云仍要过去。 “大郎君。”季洛转头求冯暮雨。 冯暮雨:“我只是陪她来。” “四哥。”季洛去看季子墨。 季子墨揽了下身上的斗篷,对冯云道:“倒也有些趣味,但对心志不坚者害处颇大。” “那我更要玩玩了。”冯云继续往里面挤。 季洛只能摆手。 身后的护卫们上前,把原本桌旁的空地儿又挤大了些。 冯云就要走到桌前的时候,忽的停下,转头看季洛。 “五郎很不想我玩儿这个?”冯云问。 “当然。”季洛理所当然。 冯云心下的系统应声变化。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不上桌赌,+。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冯云笑的眉眼弯起,灿烂明亮的叫季洛恍惚了下,连冯云说的什么都没注意,直到看到冯云转身去了雅座才意识到冯云应了。 季洛连忙的跟过去,眼睛弯成了缝儿。 冯云更高兴。 系统已经到了\/ 这基数积分是真飞起。 冯云转头看向季子墨,问:“四郎是不是也不想我玩儿?” 季子墨点头:“是。” 冯云嘴角一撇。 这小子,心不诚。 季子墨微微一怔,摩挲着手中的小暖炉,道:“适才听闻云郎看到了蛮族使臣?” “戈蓝德。”冯云道,“他已经走了。” “父皇命蛮族使臣近日离开,我和五郎才出来游玩。”季子墨道。 冯云听出来了:“诱饵?” 季子墨笑的温和:“云郎也来了。” 哈? 她也是其中一个? 冯云看向大兄,冯暮雨神色不变,就好像没听到季子墨说的。 冯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今儿晏师才问她枪法怎么样,她还想着莫不是必然熟读易经的晏师看出来她有血光之灾才对她的提醒。 不对,若人家真想动手,连大兄都在这里,岂不是一箭双雕? 冯云打了个哆嗦,一股脑的给自己的系统全都升到了熟练度6。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6(满)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6(满)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6(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6(满)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随着系统变幻,冯云脑中登时有些乱,手脚也在这一瞬间好似不属于自己,胸腹五脏之间突然一下子强壮了数倍,各种力量灵巧延伸到身体的各个角落,甚至手指尖都感觉到了差别。 基数积分转变成力量最直接。 就在这时候,有侍婢过来送茶水点心。 “还不错。”五郎看到点心的样子,道。 冯云面上也撑起弧度,不只是风云台,风云楼风云阁的点心吃食也大都是冯云喜欢的样式口味。 只是当侍婢就要放下茶点的时候,冯云脸上的神色微凝。 风云台的侍婢即便没有二楼之上的娇娘美丽撩人,也都是手上没干过粗活的女娘,而这侍婢虎口处有薄薄的茧子。 “小心——” 冯云惊呼。 一旁的四郎五郎吓了一跳,紧跟着下意识的躲避。 而那名侍婢却在冯云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动了。 双手霍得从盛放着茶点的托盘下撤出,两枚小巧的峨眉刺一左一右的向冯云身边两侧坐着的季洛季子墨身上刺过去。 那名侍婢正对着她中门大开,根本就不顾自己死活。 冯云也不客气,抬臂一脚踹出。 那名侍婢被踹了出去,而就在她被踹出去的同时,外面早已经乱了起来。 赌桌上前一刻还在热闹赌博的家伙们有的翻身冲着雅室冲过来,有的惊呼着乱跑,紧接着就被人从后面一刀劈倒。 “保护好两位郎君。”冯云喝声冲了出去。 有护卫应声。 “小心!”季子墨喊道。 冯云敏锐的发现系统动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请小心自己的安全,+。 ……” “我会的。”冯云回答。 紧跟着冯云拽下了雅座前面的珠帘,如同天女散花般把珠子甩了出去。 歹人纷纷倒地。 冯暮雨也冲到了冯云身侧,扔给了冯云一把长剑。 “护好自己。”冯暮雨手执另一把长剑和歹人打在一起。 冯云甩了下手中柔软锋利的长剑,忽的发现手柄跟今晚上大兄腰间的腰带一样。 冯云:“……” 合着就是她不知道她是饵! 冯云咬牙切齿,手中长剑霍得笔直,刺向冲过来的一名歹人,歹人被刺了个偷心凉。 缩在后面躲着的季洛季子墨打了个哆嗦。 好可怕! 第二百零八章 总归能安全些 一个久居深宫。 一个被困在西山寺多年。 又是哪里亲眼见过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 鲜血迸出。 生机全无。 马球赛上见到了鼻青脸肿,惨呼连连,这才几日就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的死在面前。 季洛和季子墨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一起。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勇敢。 “我好像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我们出宫了。”季洛喃喃。 “怕吗?”季子墨问。 “不能怕。”季洛道。 他总在说自己要长大,他也以为自己长大了,可好像还不够,明显父皇想要看到的更多。 “云儿不会有事的,对。”季洛目光追随在冯云身后,看着她剑下死去一个又一个。 季子墨的视线也跟在冯云身后,道:“不会。” 是她亲口答应的。 他记得只要她答应,就会做到。 两位殿下的视线落在冯云身上,在侧的护卫小心的盯着四周,以防有人偷袭,却没有注意到护卫当中有一人悄悄的靠近了两位殿下。 面前就是那位披着斗篷的四皇子,那名护卫刚扬起手,后面忽的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察觉到被发现的护卫没有犹豫,飞快的亮出手中短刃,朝季子墨的背后刺过去。 然,短刃未至。 长剑已穿胸而过。 生命飞快流逝,护卫刺客坚持着把短刃刺到了季子墨的身上。 季子墨应声而倒。 “四哥——” 季洛的惊呼传到前面冯云的耳中,冯云霍得回头。 身后那个雅座上重重护卫身后只看到季洛那张焦急的脸。 季子墨出事了? “小心!”不远处大兄高喊。 冯云知道大兄是冲着她喊的,她也察觉到有人趁机对她砍过来,可她还想多看几眼,她还没看到季子墨,季子墨到底怎么样,他说要她小心,可他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耳边风声起。 冯云头都没回,反手一剑刺穿了偷袭而来的人脖颈。 一剑穿喉。 来人手中的刀落下,刀刃落下的方向正是冯云的肩膀。 冯云手中长剑拔出,抬手一挡就把那柄刀拨到了一边,随后跑向了雅座。 正要过来解围的冯暮雨看着冯云的身影,手中长剑犹如长着眼睛打向冲向自己身边的家伙,很快,一剑穿心。 那人死在冯暮雨脚下。 冯暮雨视若无睹。 这丫头的剑术和两个月之前简直天壤之别。 什么时候练的? 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早晨的京都。 稀稀落落的打扫声响在黎明的天色里。 “哗啦——” 有水倾洒到街面上,轻轻扬起的尘土落下,再不起涟漪。 街头已经开始有香气在飘荡。 但很快,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马蹄声。 街面上偶尔行走的百姓退避到两侧,随着马蹄声近,举着旌旗,手执长枪长刀背着弓箭的兵士过了来,很快冲向另一边打开的城门。 足足半柱香,兵甲才全部过去。 有懂的百姓说是五城兵马司的兵马。 这一大早的又是去做什么? 还有更眼尖的看到了前面为首的将官,说是平南侯府的世子,上回就是这位世子奉命剿匪,这回难不成又是要剿匪? …… 日头渐渐高升,京都内外都热闹起来。 做生意的,卖吃食的,人来人往,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差别。 随着两架绣着龙凤的车马从宫门出来,沿着大路行驶,又分行两处,路上的行人百姓都知道又是皇帝赐婚了,且至少两家。 镇国公府。 冯云和家中父母双亲姐妹兄弟跪在地上,根本就是急忙从被窝里被挖出来还迷迷糊糊的脑袋被皇帝陛下的两封圣旨劈的混混沌沌直接成了浆糊。 两封圣旨,竟都是赐婚。 一封是冯清的。什么“德容兼备,温良贤淑,堪为良配。”直接赐婚给了三皇子。 这封圣旨是意料之中。 接旨的时候,小白花激动的眼中都溢出了泪光,传旨的高德公公看小白花的眼神比水还柔。 不知道父母亲是怎么想的,但看小白花和那边,应该就是双向奔赴了。 另一封竟是给大兄的,“才德兼备,忠孝两全,堪为佳婿。”另一边竟是望东伯府的邱盈儿。 接旨的时候大兄神色淡然,像是不太重视,可大兄对邱盈儿的心思,不是,邱盈儿对大兄的心思,她最清楚啊! 这,这怎么说来着? 上回她见到邱盈儿的时候,邱盈儿都没提大兄,怎么这么突然? 老父母亲对小白花的婚事都是小白花喜欢就成,大兄这边应该不是强制? 冯云的视线忍不住往冯暮雨身上瞄。 冯暮雨察觉到,对她使了个眼色。 冯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老母亲神色不善的瞥过来。 冯云连忙老实的低下头,头顶上高德公公略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 “云郎君啊!” 皇帝身边的大监都在唤她这个名字,岂不是说她的诨号都传到了宫内。 冯云连忙抬头,憨笑:“大监。” 高德笑的眉眼弯弯。 “陛下知道云郎君救了两位皇子殿下,很是欣慰,这回虽没有圣旨,但有口谕。” 冯云忙垂首:“臣女接旨。” 高德大监道:“皇上口谕,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可是厉害呢,原本朕还想着要她当个儿媳妇,可已经求娶了一个了,若是再惦念着小云郎,恐怕镇国公就要闯到宫里了,朕只能给个小赏赐,小女郎可不要嫌弃。” “臣女不敢。” 高德大监拿出一个像是香囊一样的东西,冯云双手接过。 “这是银鱼袋,云郎君若有急事,可凭银鱼袋入宫,见执银鱼袋者,七品以下官员皆要行礼听命。” 冯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意思是大兄看到她,也要行礼了? 冯云收回险些看向大兄的目光,叩首行礼。 “臣女谢陛下!” …… 圣旨传毕,高德大监向镇国公表达了皇帝的关切之意,也说了昨儿多亏了镇国公府的两位郎君在,两位殿下方无恙。 冯云和冯暮雨对了个眼神。 季子墨是真的受了伤,但既然皇帝这么说,那就是说回宫之后伤势没有恶化,皇帝也有心隐瞒。 不管皇帝怎么想,这样一来,季子墨总归能安全一些。 冯云正沉吟间,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冯云抬眸,对上冯清的视线,扬唇笑的清甜。 第二百零九章 现在就切磋 冯清捧着圣旨的手指微微紧了紧,随后亦是扬起与冯云相似的笑容。 冯云微怔,似乎有一刻她好像在照镜子。 冯暮雨从冯云身侧走过,背在身后的手微微示意,冯云跟在冯暮雨身后走向冯清。 “二妹妹,恭喜。”冯暮雨道。 冯清腆然羞涩:“大兄,同喜。” 冯暮雨看着冯清脸上掩不住的红晕,轻笑:“这回得偿所愿,自当珍惜。” “嗯,清儿懂的。”冯清更羞。 冯暮雨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冯云:“可惜了这丫头浑然不知。” 冯清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看着冯云笑道:“三妹妹天性纯净,自当更有良缘。” “蒙二姐姐吉言。”冯云笑嘻嘻。 这边兄妹寒暄,另一边和世子说着话的高德大监也告辞离开。 镇国公自行回了丰和园,摆明了不参合儿孙辈的事儿,众人也都回到了翠逸园。 冯暮雨神色淡然。 冯清面上红晕未散。 冯妙看着冯清神色微妙,冯暮修偷偷拉扯了下自家大姐,冯妙睇了眼冯暮修,扭头看向冯云。 冯云冲着冯妙憨憨一笑。 冯妙翻了个白眼。 冯暮修捂着嘴偷乐。 侍郎还在衙门,冯暮尘也还在翰林院,侍郎夫人盯着世子,只想着问清楚这圣旨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昨日陛下宣我入宫就是问赐婚一事。”世子道,“国公府已是富贵滔天,父亲不理俗世,在我看来,孩儿能顺遂便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孩子们喜欢,才可放纵。” 侍郎夫人懂了。 “兄长说的可是对极了,他们才几个岁数,又是知道什么,还是要咱们做长辈的照看一二,咱们国公府受陛下恩宠,理应是有位皇子妃的,只是可惜了原来我还以为会是云儿这丫头……” 侍郎夫人掩唇笑的毫无心机,“哈哈,清儿端庄舒雅,德容兼备,当然更胜一筹了。应当的,应当的。云儿,回头你和你大姐姐多走动些,咱们大乾的好男儿可是多不胜数呢。” “那是自然。”冯云亦是挺胸抬头。 众目睽睽之下冯妙险些再翻个白眼。 这丫头傻乎乎的,知道什么! 不过大兄和那位邱家盈儿是怎么回事? 冯妙瞧向冯暮雨,且不只是冯妙,冯暮修侍郎夫人都看向冯暮雨,冯云也光明正大的看。 冯暮雨神色不变,只有在看到冯云的目光时才对冯云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神色。 冯云立刻转过目光,低垂下头。 老实着呢。 冯清看在眼里,弯着的嘴角微微僵硬。 昨日她回来稍时,父亲就从宫中归来,父母亲问她可愿嫁,初时她说随父母之意,父母亲却是说不嫁才好,后来她又是红着脸又是吞吞吐吐,父母才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现在她是这样才终于成全了自己。 彼时冯云必然也和她相差无几。 还说什么听从父母之命,其实还不是说自己心慕殿下? 果然那个冯云就骗了她。 幸好她重来了一次。 幸好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为什么大兄还和冯云这般亲近,为什么大兄也有了赐婚旨意? 那时候只有冯云被赐婚三皇子,邱盈儿是被赐婚平南侯世子的呀! 虽是重来一回,可有些事儿和当初已然天壤之别。 世子没有解释冯暮雨和望东伯府小女儿的赐婚如何来,便以早些歇着为由,散去众人。 冯暮修跟在冯妙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不会二姐姐的赐婚旨意是大兄牺牲了自己得来的?” 冯妙险些给冯暮修一巴掌。 可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别乱说。”冯妙道,又嘱咐了句,“以后对大兄好一点儿。” 冯暮修点头,看着大兄的神色更怜悯。 大兄好可怜啊~ 一旁的侍郎夫人听到了,心里头的忿忿不平也按了下来。 她知道自家女儿没机会,当然这丫头也早没了那个想法,可凭什么是那丫头不是自家丫头的忿然还是不免,可若是要自家大郎的婚姻大事去换,那她还是宁可不要。 “母亲和父亲可会用二哥的婚事来换女儿来日的夫君前程似锦?”冯妙问。 侍郎夫人轻嗤:“傻丫头,你二哥厉害了,你夫君才不敢小觑你。” 冯妙恍然,笑着揽住侍郎夫人的手臂:“还是母亲最好。” “那是。”侍郎夫人笑眯眯,可忽的觉得这句话听着好熟悉。 …… 冯暮雨不知道身后侍郎一家的悄悄的说什么,此刻冯清鲜少的与他走在一起。 “有事儿?”冯暮雨问。 “大兄和盈儿情投意合?”冯清问。 “凤友鸾交。”冯暮雨道。 冯清站到冯暮雨跟前,拦住他:“大兄,望东伯府嫡女是太子妃,你的亲妹妹又是来日的三皇子妃。”大兄可想过日后该如何? “大兄可知你在做什么?”冯清质问。 冯暮雨看着冯清,眼前浮现出那位韩大人。 “二妹妹,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冯暮雨问。 “当然。”冯清道。 冯暮雨颔首:“二妹妹记得为兄说过,珍惜。” 冯清点头:“自然。” “那便好。”冯暮雨在冯清的肩膀上拍了拍,离去。 冯云跟在冯暮雨身后,寸步不离。 冯清看到大兄瞥了眼冯云,冯云仰头笑嘻嘻的好似就像是个开心的白痴。 哈! 冯云到底有什么好! …… 冯云跟在冯暮雨身边,咧着嘴扬着脸儿,笑的眉飞色舞。 眼看着就要到长青阁,冯云还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冯暮雨不得不停下脚步,无奈:“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可以?”冯云眨着眼,天真可爱的就像是萌萌的小兔子。 冯暮雨睇过去。 冯云轻咳:“大兄给什么都要。” “给你一套内甲,如何?”冯暮雨道。 “真的?”冯云欣喜,紧跟着又有些为难,“听祖父说内甲和盔甲都是成套的……” “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别,内甲就挺好,多谢大兄。”冯云连忙低头。 见好就收。 冯暮雨看着原地不动的她,幽幽道:“怎么?今儿就想和我切磋切磋?” 冯云忙摇头:“不不,大兄早些休息,我先回了。” 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 冯暮雨摇头,这丫头,把他当成她了? 不到半个时辰,冯暮雨得到消息,冯云出府了。 第二百一十章 碰上占卜摊子就出事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几日不见明显瘦了些,却又是满面通红,连脖颈都冒着红光的邱盈儿低眉垂首,目光羞腆晃动就像是正被人欺负的小女娘,而一旁笑嘻嘻的冯云就是动手动脚的纨绔混混儿。 “那日,大姐姐带他来,他问我怎么回事,我当是以咱们先前说的那般,我晕倒,你救了我,结果他他就说要不要嫁他。我,你知道我我怎么会说不嫁呢。” 邱盈儿说着,好似全身都要红了,“他说他会想法子,可可哪里知道会是这样快。” 冯云拉着邱盈儿的手,只觉得邱盈儿的手热的滚烫。 当时在想怎么描述这段情节的时候就想过该怎么叫大兄感受到她的感受,得知大兄跟着老父亲一起去望东伯府就知道大兄对盈儿也是关心的。 当日定是盈儿不适的很,不然太子妃又怎么会带大兄来见,而若非大兄那般说,怕盈儿不是要病上好一阵儿。 看小白花的神情就知道上辈子没有大兄和邱盈儿赐婚这一项。 也不知道上辈子的大嫂是谁,但这回是邱盈儿,她觉得挺好。 “今儿接到圣旨,虽然大兄没说什么,可大兄比往日里都要大方,我还什么都没说,就送我一套内甲。”冯云小声道。 邱盈儿转动的眸子微凝:“我听父亲说,内甲和盔甲都是成套的。” 望东伯是武勋伯爷,盈儿知道这种事儿也不为奇。 冯云叹道:“我只是小女郎,大兄送我内甲已经很不错了。” 邱盈儿抓住冯云的双手,急声:“父亲负责工部盔甲督造,不如把你的内甲拿来,我求父亲给你造一身盔甲,如何?” “这,不太好~” “怎么,你不收啊~” 邱盈儿晃了晃冯云的手,冯云嘻嘻一笑:“那好。” “那你明儿过来,我把咱们大乾盔甲的款式图样拿来,你喜欢哪种咱们就要哪种。”邱盈儿道。 “好啊!”冯云喜不自胜。 她就说她这小嫂嫂最好了~ 车马摇晃着就要到镇国公府,忽的停下。 车外的护卫道:“三皇子殿下在外,要见女郎。” 车内传来冯云的声音:“可。” 清净的茶楼之上。 僻静简陋的雅间只有一盏清茶,再无其他。 冯云坐在一边。 另一边是三皇子。 比起她在树上第一次见到这位三皇子时,眼前的三皇子更温润,更翩然俊逸。 “不曾想会此时见到殿下,那枚佩饰,来日定还予殿下。”冯云轻声。 “不必,既是送予云儿,就是云儿的。”三皇子道。 “殿下如今和二姐姐……” “云儿也知道,圣命不可违。” “嗯,云儿懂的,云儿祝殿下与二姐姐百年好合。”冯云笑的腆然。 三皇子颔首:“你二姐姐听了,必会欢喜。” 这话说得的好像您听了不欢喜一样? 冯云扬起笑脸儿。 季昭忽的一笑,道:“今日往府上是去看望国公,世子大人,也见了你姐姐,正奇怪怎么没见到云儿,不想竟是半路上遇到了,老五在宫里照顾老四没能出来,还特意要我感谢云郎君。” 冯云瞠目:“四皇子殿下伤的很重?” “看似是皮外伤,实则伤及肺腑。”季昭看着冯云道。 冯云心头一跳。 昨儿她亲眼所见,就是皮外伤,季子墨还对着她笑。 怎么竟这么重了? “五皇子殿下如何?没事?”冯云问。 “他无事。” “那就好。”冯云状似松了口气,“听闻四皇子殿下早些年就身染重病,这回……” “云儿,老四也是我的弟弟。”季昭无奈道。 冯云略显尴尬:“昨儿我和大兄在,四皇子殿下都还受了伤,一早接到圣旨可是吓了我一跳,好在是赐婚圣旨,我二姐姐聪慧温婉,三殿下多见几次就知道了。” “我是说如果四殿下是外伤还好,可若是重伤,我和大兄怕会被陛下责罚。” “父皇圣明,不会随性而为,何况昨儿若非云儿和大郎君,那两个恐怕都回不来。”季昭道。 “殿下言重了,两位殿下的护卫才是勇武有加。”冯云道。 季昭道:“云儿心善。” “二姐姐教的好。”冯云憨憨。 季昭看着冯云,忽问:“云儿可是心悦老五?” 诶? 冯云抬头,一脸茫然。 季昭脸上划过落寞之色,对她笑了笑:“既有圣命,我也只能应命,若云儿有意他人,尽可与我直言,若能相助,定鼎力相助,怎么说也是你姐夫。” 冯云仰脸,再度憨笑:“多谢姐夫。” 季昭在前,冯云在后从茶楼里出来。 楼外对面有个占卜摊子。 季昭抬眼看了个满眼。 “去瞧瞧?”季昭道。 “不必,我要回了。”冯云。 “也用不了多久。来——”季昭唤,人已经先走过去。 冯云只能在后面跟上。 占卜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慈眉善目,看上去就像是有两把刷子的。 季昭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老人掐指就算,一边说,冯云一边瞠目结舌。 “贵人出身高门,家中虽有兄弟姐妹数人,然贵人却是备受父母双亲之关爱,胸有沟壑,前途无量,这几日家中人有血光,但不过小事,已然化解。” “世人所求无非福禄寿喜,喜字,贵人今日当红,福不必说,贵人福气冲天,禄更是就在眼前,贵人只需多行善事,自当长命百岁。” 看看八字就能看出这么多? 肯定没少看易经。 季昭神色淡然:“说一说,禄。” 老人瞧了眼季昭,又看向冯云。 戴着帷帽的冯云下意识的扭头,却偏偏有风儿来,正掀开了半扇帽帘。 占卜的老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老人掐指的手微快,最后一拍桌案,红光满面:“好啊,贵人有这位女郎相助,必是福禄冲天!” 季昭扭头看向冯云。 冯云默默吸了口凉气。 她就知道只要碰上占卜摊子就出事儿! 冯云勉强扯出抹笑,问:“老人家是说长得与我一般的女子?” 占卜老人掐指的手顿住。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的不以为意 “女郎可否说下生辰八字?”占卜老人问。 冯云掩唇一笑:“刚才没要生辰八字,大师都能说的煞有介事,这回却又要了?莫不是棍子~” 占卜老人胡子直抖:“这位小女郎,怎得这样胡说。你说出来,让我算算就知真假。” “不要。”冯云。 占卜老人一梗,脸都气白了。 季昭忍俊不禁,他也只是心血来潮,倒是没想这般有趣,问冯云:“说一说?” 冯云摇头。 必须不能给。 这时,远处里有人快马过来。 季昭神色微沉,冯云也看了过去。 那人穿着丞相府的护卫衣裳,看到季昭,勒了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 季昭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迎上。 丞相府护卫低声附耳。 冯云没有动,只看到季昭的脸色越发的冷。 很快,季昭吩咐:“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是。” 那人再次上马,拨转马头回返。 季昭看向冯云:“本想送云儿回府……” “姐夫去忙。”冯云道。 季昭颔首,上了车。 自有护卫给那位占卜大师卜金。 车马很快驶离。 冯云也上了车离开。 …… 车马行走很快,眨眼就到了丞相府。 季昭从车上下来,看着里面忙忙碌碌的众人,还有闻声迎出来的大舅,目光微动,低声道:“去找那位大师。” “是。” 护卫应声离去。 …… 冯云进了镇国公府,眼看着就要到自家院子,忽的停下,招来冬怜:“去请那位占卜大师。” “女郎不是不信?”冬怜问。 “给二姐姐算算。”冯云道。 “是。” 冬怜应声。 很快,冬怜回转:“那位大师不在了。” “不在了?”冯云问。 “是,奴婢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倾倒的桌子,奴婢问了旁人,说是先前也有人来找那位大师,好像是没找到,那位大师先跑了,都说是大师言出无忌,得罪的人太多。” 冯云略显惊讶。 原来她还以为是专门哄人开心的骗子,没想到似乎还真有些本事。 毕竟若得罪人,还怎么骗人? 冯云看向镜中的自己,脑中转闪过那位占卜大师说过的话——有这位女郎相助,必是福禄冲天! 不过匆匆一瞥,那位大师又是能看出几分不同…… 冯云起身。 “去丰和园。” …… 丰和园中,靠在摇椅上的镇国公听着冯云说的占卜之事,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几句寥寥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冯云道。 镇国公嗤了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所谓相术,相面,相手,相字,相八字。说是那位三皇子看的多一点儿,倒也有可能,你嘛,匆匆一眼,又能看得几分?若真有几分本事,不用八字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若你还是忧心,这几日就准备准备,我那位老友行踪已定,你去寻了他来。” 冯云欣喜:“我自己去?” 镇国公上下打量着冯云:“你可是京都赫赫有名的云郎君,怎么,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陪着?” “不不,不用。”冯云摇头,快步到镇国公身后小心仔细的给镇国公揉肩拍背,小脸儿笑的更像是一朵花,“那爷爷说,云郎君带多少人才能彰显咱们镇国公府的排面?” 镇国公晃了一个手指头。 冯云眼冒金光:“一千人?” “咳咳,咳咳!”镇国公猛地咳嗽起来,扭头瞪着冯云,“你想干嘛?冲镇还是占山为王?” 冯云难掩失落:“哦,才一百人啊~” 镇国公瞪过去:“十人!” 冯云结舌,学着镇国公举起一个手指头:“十人,您举个一?” 镇国公咧嘴:“要不,一人?” “别别。”冯云赶紧又是揉肩又是拍背,看到镇国公手边上的茶水不多,又赶忙去续水,一旁风行大叔哑然失笑。 …… 最终,冯云走的时候心满意足。 镇国公看着冯云忍不住雀跃的身影,扬着的嘴角渐渐敛去。 “老骗子跑了?”镇国公问。 “是。”风行道。 “哼,算他聪明。”镇国公恼火,“早就说了要他离开京都,离开京都,就是懒得动,季家的老三是好相与的?还说这么明白。跑的慢点儿,我都要找他算账!” 风行忧心道:“小女郎那边……” “给她安排护卫暗中相护。”镇国公道。 “是。” 风行去安排。 镇国公躺在摇椅上,想到那老骗子最后一次见他说的那些话。 “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生的几个孙女还挺不错,看看这八字,老大就不提了,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双胞的两个就有意思多了,大的这个,若是学武,最后必遭横祸,可若是做个闺秀,当是得凤巢在穴;小的这个,就更厉害了,学文,凤翅展翼,学你冯家的本事,也差不多是个女魔头,不过坎坷颇多,更还有性命之忧,要不然让我看看什么模样,给你出个化解的法子?” “你别不当回事啊!现在镇国公府有你镇着,等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说不定就要映在你这两个孙女的身上。” 当时他是恨不得抽那个老骗子几巴掌,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没一个好!!还想看他孙女?做梦! 想来当时就应该让那老骗子看,今儿也不会废话连篇! ……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就收到了大兄给她的内甲。 皮革所制,拿在手中柔软适度,最重要的是有一定的柔韧性,而且还很结实,不是街面上的样子货。 冯云高兴的穿上。 合身。 很舒服。 大兄出品,没有残次。 冯云脱下来:“给小嫂嫂送去。” 冬怜忍着笑应声。 冯云目光一转,直奔长青阁。 …… 一旁的青兰小院内,冯清听着侍婢传回的消息,嘴角显出轻笑。 先往望东伯府,回来又是丰和园,长青阁。 倒是玩儿的开心。 是真的不以为意呢~ 冯清放下绣针,坐到了镜子前面。 镜子前面的面容娇柔雍容,眸光幽深灿亮,恍惚中冯清好似看到一双凤翅在她的身后徐徐展开。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向菩萨拜拜 长青阁。 “若是我没猜错,你还要去父亲那边。”冯暮雨看着冯云,搓着手指头想着要不要给她一个脑瓜崩。 冯云看到冯暮雨的举动,主动退离到一个安全距离。 “要么说是大兄呢,大兄最怜惜爱护弟妹了,虽说别人都唤我一声云郎君,可我总归还是咱镇国公府的小女郎,总归是大兄最小的妹妹不是?祖父膝下又是孙子又是孙女的,可能一时恍惚就把我当成郎君来使唤,大兄不一样!大兄,你家小妹第一次出远门,大兄不给点儿护卫护甲的,哪里说得过去啊~” 冯云嘟着嘴,拽着冯暮雨的衣袖撒娇。 冯暮雨哼声:“什么小妹,简直就是个小松鼠,恨不得什么东西都往自己怀里塞。” “大兄~” 冯云撒娇更顺溜。 冯暮雨摇头,正要开口,方和轻步走来。 冯暮雨神色一动,拨开冯云的手,远离了数步侧耳倾听方和禀告。 冯云微微拧眉。 什么时候大兄当着她的面儿也鬼鬼祟祟了? 冯云拿起大兄桌上的点心吃着,一块儿没吃完,冯暮雨过了来,方和已经离开。 “除了护卫护甲,还有什么想要的?”冯暮雨问。 诶? 冯云手中的糕点差点儿掉地上。 这么大方? 必定有事! …… 冯云还不知道大兄有什么事儿,夕阳西下时,另一则消息先震惊了整个京都。 老丞相过世了。 镇国公府得到消息,镇国公府上下一齐前往祭拜。 冯云在更衣时,也得知了那位老丞相生平。 若说镇国公是大乾之矛,老丞相就是大乾之盾,大乾初年,朝中政务要事几乎全都出自老丞相之手,老丞相不同镇国公,出身百年豪门世家,不贪财不贪色,兢兢业业,更不揽群党,在感觉到自己的学生几乎遍布半个朝堂时,老丞相断然请辞,先皇再三挽留不得,只得同意,陛下也曾想要老丞相之子继丞相位,老丞相说能者居之,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个本事,请陛下不要予此重任,陛下只能应允,如今老丞相的两个儿子,一个任户部尚书,一个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膝下幼女则是如今皇帝宠妃,三皇子五皇子皆是所出。 冯云总结的是人家老丞相比自家祖父会生。 家中男女老少各自着黑白素色衣裳到了丞相府。 府外已经有不少人排队吊唁。 镇国公府直接进到二道门,如同其他女郎一样戴着帷帽的冯云从车上下来,自当看到了不少熟人,高尚书家中众人,平南侯爷,王文至携扶老泪纵横之父,刘婉柔之父大理寺卿等等,还有宫中侍卫。 三步一岗九步一哨。 当看到那位高德大监,冯云就确定皇帝也在。 冯云跟在家人身后,恭恭敬敬向逝去的老丞相行礼,老丞相家人还礼。 父亲扶着老镇国公去了后面,据说老祭酒已经先到了。 家中众人则在前堂侧殿静候。 冯云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侍婢近前低声:“女郎,五殿下有请。” …… 丞相府很大。 冯云走了一会儿才到了后面的园子,园子里有护卫,还有御医在旁随侍。 五皇子和四皇子在屋檐下坐着。 “见过四皇子,四皇子殿下。”冯云先行礼。 “免礼,坐。”五皇子道。 冯云坐到他们旁边的空座上。 “云姐姐。”季洛道。 冯云看了五皇子好几眼。 突然间的尊称怪怪的。 季洛一脸笑容:“刚才就看到云姐姐和三嫂嫂,特意的请了云姐姐来,云姐姐可知道我是如何辨出来的?” 冯云神色古怪,看了眼一旁面色仍和之前一样白皙透着病色的季子墨,道:“不知。” 季洛道:“三嫂嫂稳妥端庄,云姐姐就脱跳些,还有云姐姐不喜欢头饰太多。” 冯云似乎听懂了。 “五殿下所言极是,回头我就跟二姐姐说,我把流苏步摇都给二姐姐,二姐姐把簪子发髻多给我一些。” 季洛惊呼:“我可没这样说,云姐姐想多了。” “殿下没说,是我不喜欢那些。”冯云道。 季洛叹了声,按在桌上的手悄悄的对冯云竖了个大拇指,冯云心下暗晦荡漾。 小白花成了来日的三嫂嫂,她的佩饰就要自动自觉地低下去。 那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又该如何? 小白花那一世,她是三皇子妃,作为三皇子妃的姐姐,小白花又是怎么过的? 似乎突然间的冯云就明白了小白花对她的恶意。 可这又与她何干? 不是更应该厌恶朱家吗? 季子墨看着冯云神色微变,心头蓦的一悸,道:“昨夜多谢云儿了。” 冯云扭头向四皇子:“殿下言重,今儿遇到三皇子殿下,殿下说四殿下伤及肺腑,臣女委实忧心。” “三哥言重了,不过是老毛病。”季子墨看了眼后面随侍的太医,“何况有太医在,无碍。” “听殿下这般说,臣女就放心了。”冯云道。 季洛看看季子墨又看看冯云,道:“三哥哥也是说的言重了些,不过原本今儿我和四哥就要往六部观政的,只能推到明日。明儿也是点个卯,还要过来。” “丞相大人怀瑜握瑾,高山仰止,殿下多来几趟也是应该。”冯云道。 季洛点着头,看着屋檐下摆着的菊花,眼里恍恍的滚动泪光。 “我还记得外祖父最喜抱着我,带我习字,教我作画,外祖父说学无止境,说天道酬勤,那时我不以为意,身为皇子,要什么天道酬勤?又是哪里用学?现在我后悔了,若是我能早些听了外祖父的话,外祖父可能会走的欣慰些……” 季子墨道:“五弟如今这样想,若是丞相听到了,也定会欣慰。” “老人家最盼望的不过是子女平安顺遂,我祖父常这样说,想来丞相也是这般想的。”冯云道,“过几日,我会同祖父一起往西山寺祈福,殿下有什么想说的,我代殿下向菩萨拜拜。” 季洛擦去眼角的泪湿:“我自己去。” “我陪四哥。”季子墨道。 冯云道:“西山寺风清水秀,也或许对四殿下伤势有益。” 季子墨眸光微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开始鼓励不躺平了 冯云走了。 季洛打发了四周的护卫,连医者也都打发去了外头。 屋内只有兄弟两人。 “云儿说西山寺风清水秀什么意思?是要你去西山寺常住?”季洛问。 “或许。”季子墨笑笑,“回宫问父皇……” “四哥,以后我就住你那里。”季洛打断。 季子墨怔然:“你说什么?” 季洛莹莹的双目亮的耀眼:“外祖父还教我兄友弟恭。有我陪着四哥,谁也别想作乱。” 季子墨看着季洛,笑了。 “好。”他道。 …… 冯云回去就后悔。 那两个能攒超高积分的家伙在,她怎么就忘了满足他们愿望来着。 现在也不能回去了。 冯云勉强撑着浅笑应对在场的一众女眷,暗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去哪儿了?” 刚刚坐下的冯清幽声问道。 冯云眨巴着眼睛:“二姐姐去哪儿了?” 冯清斜睇了她一眼,“适才与殿下见了府中众人,母亲还问你去了哪里。” “我的错。”冯云。 “自然是你的错。”冯清道,“好在丞相府中,也不虞你会出什么事儿,但你也大了些,还是不要给家中添乱的好。” “是。”冯云乖顺。 “冯家女郎还真是严苛。”一旁坐着的高雯低声道,“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叫自家妹妹挨了数落不说还自觉规矩,倒是教我开了眼。” 冯清淡笑:“高姐姐也是雅致的人儿,平白挑拨他人姐妹,怕不是心有不虞?” 高雯额角跳了下,起身走到了旁处。 冯清唇角轻弯,端起跟前的茶盏。 还真是,痛快。 只是茶盏中的茶水尚在唇边,冯清就察觉到了旁边冯云直勾勾的盯着她。 冯清轻轻扯唇:“看什么?” “我看难怪姐夫最喜二姐姐,二姐姐与我虽是同胞,可二姐姐比我要漂亮许多呢。”冯云道。 冯清看着眼前这张面孔,仿佛又看到镜子里曾经那张长刀疤痕的面孔。 即便她已经是注定的三皇子妃,可她还是不甘心。 “三妹妹,陛下赐婚从不以容貌为上,这种话三妹妹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触怒圣颜还懵然不知。”冯清冷声。 冯云状似羞愧的低下头。 刚才小白花看她的眼中透着隐隐的惧意和不甘。 果然如她所念,当年她也是吃了不少苦。 这时,一双柔嫩的手探过来,娇柔纤瘦的女郎握住冯云的手。 看到来人,冯清微微瞠然。 邱盈儿对冯清笑了笑,拉着冯云就去了另一边。 冯清转头看去,另一边高雯正冲着冯清轻轻地笑。 …… 待到了屋檐角落,左右两侧都是邱盈儿的侍婢,冯云才低声道:“嫂嫂都听到了?” “不要这般。”邱盈儿瞬间又是红了脸。 冯云忙改口:“是,盈儿。” 邱盈儿这才娇嗔的瞪了眼冯云:“你呀,以后也乖一点,她看不到你,也就挑不了你什么。” “是,我知道,以后还有盈儿呢。”冯云摇头晃脑。 邱盈儿的小脸儿又是险些红了,却是到底没说什么,从身边侍婢的手中拿出了一叠小册子。 “来看看。”邱盈儿。 打开册子,冯云才发现里面竟是画了各种的盔甲样式。 什么红铜甲,凤翅甲,锁子金甲,大叶紫金甲……只有冯云没见过的,绝对没有冯云想象不到的。 至少也有数十种。 “这……”冯云有点儿结舌。 嫂嫂动作太快,快的她都要吐槽她亲大兄是假的。 “我去父亲书房去找,却得知父亲正要给朝廷制作一批,正好把你的喜欢的样式拿来,一起做了。”邱盈儿道。 “那敢情好。”冯云拉住邱盈儿,“盈儿帮我挑一挑。” “来时我已经看过了,这几种适合你。”邱盈儿和冯云低声议论。 早有邱盈儿的筛选,再挑就容易很多。 因为丞相过世,丞相府上空抑郁昏暗,有的悲切难抑,有的哭晕在灵堂之中惹得一旁的太医连忙上前施救,还有的长叹一声,目光就落到来往的众官员家眷身上,亦还有角落中窃窃私语之人。 很快,冯云挑好。 邱盈儿道:“明儿把内甲给你,已经量好了尺寸,想来也不用太久。” “盈儿,我可不是要好看的。”冯云道。 “我知道。”邱盈儿道。 冯云和邱盈儿没说几句话,就见镇国公出了来。 镇国公府上下随之离开了丞相府。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丞相府四周白布缟素,进得去的官员祭拜,进不去的官员百姓各自行缟,悼念这位大乾的老丞相。 路上看到镇国公府的车驾,有百姓官员低声说话。 冯云隐隐的听到说“镇国公年岁也不小了”之余。 冯云胸口揪了下。 回到青竹小院,院中内外也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冯云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着床外的灯火,久久难以入眠。 索性坐了起来。 “冬怜,孙子兵法。” 很快,冬怜拿着“孙子兵法”过来。 冯云拿起书,翻看。 灯火晃动,幽幽的火光映在冯云的面孔上,仿佛透着深邃的清光。 窗棂微动,轻风拂过。 夜色中,月光皎洁明亮。 白日的青竹小院和往日里一样忙碌,侍婢随从各自清扫,打理。 不同的是今日里的女郎醒的格外的早。 听说昨儿女郎很晚才睡。 自从他们来了青竹小院伺候,还是头一次。 这是怎么得了? 冬怜小心的给自家女郎梳洗打扮,看到自家女郎眼下的微青又吩咐了下面的侍婢去准备茶汤。 冯云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凝滞。 “女郎许是太累了,今儿早些歇息?”冬怜轻声。 冯云摇了摇头。 她可不是太累。 她是被震惊了。 一早她就发现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第一次不躺平,已完成。” 基数积分平白涨了2000,她很高兴。 可这什么意思? 躺平系统开始鼓励不躺平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帮你得偿所愿 冯云迷迷糊糊。 青竹小院外有护卫求见,是父亲的人,给冯云呈上一本册子。 册子上是相应的补给人员,事无巨细。 这是不用她去找求老父亲了。 可这给的有点儿超多。 “父亲可在府中?”冯云问。 “世子一早去了丞相府。” “祖父呢?” “公爷去了祭酒处。” “父亲可留下什么话?”冯云问。 “世子说,但听女郎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尤放。” 冯云看了眼册子,册子上头一个护卫就是尤放。 “可认得祭酒家?”冯云问。 “属下认得。” …… 方祭酒并未住在方府,而是住在国子监专门给方祭酒安排的小院里,院子四周有绿荫丛丛,隐约的还能听到前堂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院子后面有一道小门,穿过小门就到了国子监。 冯云到方祭酒的小院中时,正看到自家祖父和方祭酒在下棋。 两位白发老人在树下对弈,风行还有几位仆从在旁伺候,点点檀香燃起,颇有静谧之意。 冯云还看到了另一个年轻俊朗的郎君,曾经在国子监见过的据说是马球队中的高手,但因为亦有官身,此次马球赛没能参加的方文轩。 数月不见,方文轩更显沉稳。 方文轩看到冯云,先是一愣,随后像是认了出来,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嘴角也高高扬起,尽显风流。 冯云目光淡淡扫过,就好像不认识,恭恭敬敬向两位老人家行礼。 “孙女见过祖父。” “见过祭酒大人。” “好好。”老祭酒大人连声应着,慈祥和善的和上回冯云看到的严肃平静的老祭酒大人像是两个人。 镇国公冲冯云抬抬手。 “不必多礼,不是也早就见过了?” “孙女不敢逾矩。”冯云道。 老祭酒大人捋着胡子没说话。 镇国公问冯云:“怎么找到这里来?” “父亲说祖父最知我大乾地理,人文。”冯云道。 镇国公瞥了眼老祭酒,嘴角微不可微的一勾:“你父亲啊,就是顾着你祖父的颜面,在老祭酒大人跟前,我所知也不过尔尔。” 老祭酒大人状似惊愕:“哎呦,你还有谦虚的时候?” “事实而已。”镇国公道。 老祭酒笑了笑,对冯云道:“你祖父说的倒也没错,文轩,去!” “是。” 方文轩躬身应诺,又对冯云道,“女郎请随我来。” “多谢。” …… 窗机明亮的屋内工工整整的几个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各式书籍。 方文轩一边取书籍图册,一边道:“老祭酒大人胸有百万书,而这些大都是人文地理图册。并非是祭酒大人记不得,而是祭酒大人说历来着作都是后人在前人所言当中添添补补,或为私利,或为争斗,原本前人并无此意,后人添了就有了那层意思,但人文地理不同,都是前朝传下来的习俗,不论是口口相传还是约定俗成,都有据可循,地理水文就更是如此,随天灾人祸各有变动,要随时关注抵报才能确定我大乾之地为何。” 冯云闻言,只道老祭酒大人厉害。 很快方文轩就把书记图册摆到了屋中的桌上。 冯云看着桌上的地理人文名录,额角微微一动,转眸看向方文轩。 方文轩扬唇:“看出来了?” “你……” “我怎么知道你要往榕城?”方文轩问。 “你与我同行?”冯云问。 “云郎君不愧是云郎君,我虽也在翰林院,但因为祭酒大人的缘故,可不用在翰林院当差,昨儿祭酒大人说要我陪同一女郎往榕城一行,我还想是谁家女儿竟不惜前往如斯遥远之地,原本还担心那位高门女郎或有什么刁蛮任性之举,今儿见到云郎君方恍然大悟。” 方文轩对冯云深深一稽,“此番千里,还请女郎不吝看顾一二,方某感激不尽。” “你去榕城作甚?”冯云问。 “当然和女郎所行一样,寻人,那位既是国公老友,也是祭酒大人之友。”方文轩道。 冯云明白了。 “若当真如方大人所言,自当同心协力。”冯云道。 “有劳。”方文轩道。 冯云埋头看方文轩找出来的人文地理之图册,但见图册的整齐全面,可见方文轩也早有准备。 “方大人都记住了?”冯云问。 “女郎可带走,回京都后交还给祭酒大人即可。”方文轩道。 冯云就等着这句话,立刻动手收拾,一边收拾,冯云一边问:“方大人所行几人。” “一名仆从,几件行李。”方文轩。 冯云看着他。 方文轩笑的温文尔雅:“有云郎君在,方某不虞担心。” 冯云:“……” 这人很有些无耻,可又让她没法反驳。 “你是祭酒大人的远亲?”冯云问。 “正是,上次在国子监若非人多眼杂,方某便告知云郎君了。”方文轩谦逊。 “那你也能见到四殿下了?” 方文轩眸光幽亮:“一个时辰后,我就要入宫。” 冯云忍不住笑了。 皇宫。 重重宫墙之内,姹紫嫣红,红墙碧瓦。 偌大的宫殿一座连着一座,是厚重富贵尊严,亦是寒凉清寂。 裹着斗篷的季子墨看着屋檐下的菊花,双手交握着感受着手心里的暖意。 “她还说什么?”季子墨问。 穿着官袍的方文轩道:“还说五殿下赤子之心。” “还有就是我也不懂,说要殿下时不时的多些妄念,或许她在遥远之地也能感受一二,也或许她能帮殿下得偿所愿。” 季子墨面颊渐渐红润,双眸也灿若星光:“她当真这样说?” “是。”方文轩。 季子墨轻轻的笑了。 方文轩不解,却也未问。 殿下能高兴,就好。 只是方文轩不问,季子墨还是忍不住道:“你可知她既这样说了,当是她也会想起我,不然她又怎么会知道我想什么,又怎么帮我得偿所愿?” “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会小心,也会记得常和五郎走动,形影不离,韬光养晦。也要她,一路平安顺遂。” 窗棂轻洒微光,季子墨立在光影之中,如切如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过分了啊 冯清也要去西山寺祈福 冯云知道这个消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祖父要她一个小女郎去寻友人,为的不就是对那位友人的看重和对旁人的掩人耳目 她看过从京都往榕城一路上的山川地理图形,知道父亲给她那么多的护卫护具,是因为一路上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那位占卜大师说的云山雾罩,她也没入耳 “自然是为你准备的,要不要随便穿一套我看看贴身衣服我都已经给你洗过了,直接穿就行。”林宇浩走近储凝俯首道。声音带着魅惑,似摄人心魄般。 “爸爸,我不想知道上一代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想知道,您又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什么角色呢”沈蓉蓉想起了沈延康刚才的迟疑,遂好奇地问道。 裘永思在一旁静静看着,鸿俊先前怕的只是在塔里拖长了,与李景珑天人永隔,但只要李景珑进来了,两人时间对上,自然能碰面,现在已不太担心。 “真的是这样的吗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为啥我总觉得你在忽悠我呢”徐阳摸着下巴想到。 “头儿,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操作!”大家都盯着自己的主管。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外,以防万一,她还是施法再给纪莞尔加了一道法术,同时又加了一道保护结界,能让她继续沉睡从而不被任何动静所影响。 共弥国皇宫,梦雨尘他们收到消息,冷月不仅找回了梦星晨,还带着他在回来的路上,最迟明天就会到达荣城。 史密斯忐忑不安,他坐镇公司总部,一边等着沃什的消息,一边关注着市场上的变化。 冷月却被他那副欲羞还迎的神情弄得有些心神荡漾,要不是场合不适宜,她一定狠狠惩罚他一番。 两名侍卫一听这大牢大人的说话声,也就都停止了对那大颠国使者的抽打了。 “这是50颗黄金初级的兽丹,市面价远超5000金币,若猛大师同意赌约,我家公子将以此为彩头,不知大师意下如何”梦伊香在一旁附和道。 如果真的是冲着暴乱沧海来的,那这批原始之城的强者,其身份,怕是昭然若揭。除了安家,韩非都想不出还会有哪家 “把车停下,去看看后面那人是谁”楼晚歌听到叫喊,对云落吩咐着。 王天心里确实很担心,可他心里更多的是兴奋,他现在就想搞清楚棒子的招数。 对此,紫正卿也是表示赞同的。可是现在也可以用普通人的思维去试试看呀。 刚好是正午,陆野正在吃饭。屋里除了他还有两个丫鬟,一个丫鬟捧着红漆盘,盘子上有粥有菜。陆野右手摔的比较严重,左手伤势轻一点儿,就用左手拿着勺子吃饭,一口一口。 已经确定奶瓶里有药这事还不能说出去,还得等着公安局那边检测结果,他们现在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 这个地方,陈淼还是第一次进,这可是人家的保密部门,不是说想进就能进的,得有许可才行。 诸位大臣议论纷纷,旁人见了定是会觉得此情此景怪异无比,若是皇上想要赐予大臣千金福分陪伴几位殿下左右,大臣们应当是开心才是,怎么都会如此担忧急躁 一张俊俏飘逸的脸庞,展现在了云逸天的面前,更是展现在了所有正密切关注这里的修士面前。 第二百一十六章 管吗 “哒哒哒哒……” 官道上黄土扬起,飞奔而过的马蹄不停,从路边上的摊子旁边飞驰而过。 地上燃尽的灰烬被带起,摊子边上的行人连忙的扬起袖子挡在脸上或者桌上刚摆好的饭菜上。 “好险。” “艹,——” 有的没挡住,当即跳脚。 骑者早已经远去,只有摊子的老掌柜赔笑着,又给奉 杨剑措手不及,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就这么一瞬间,就已经受了一定的内伤。 “喂!没有什么办法引开它们吗!”伏见举着手电筒跑在前面,根本不顾身后两人的死活,一心只打算让自己先活下来。 陈锋确实是真的不知道,他之前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最是天真活动,无忧无虑的日子。谁没事,回去记谁是神武司的创始人 清晨,樱间从睡梦中醒来,虽然距离充足睡眠的时间还远远不够,但是指挥官的工作必须从现在开始,并且还有一件需要去确认的事情。 “咯咯咯,却没想到,秦圣主魄力、决心如此之大,竟然还有如此决断,竟是让一个分魂,不仅携带了一部分本体精肉心血。 赵铭感受着电弧越来越强,心神一动,光棱镜再次闪现在他的手中,用手轻轻转动,随后向前一抛,电弧正中光棱镜之上,光棱镜镜面转动中将电弧吞噬掉,毫不外溢。 “醒来!所有人等停止修炼。”寂静的空间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使得正在修炼的人全部惊醒。 “父亲,”钟谨担心婉儿,也过不上自己的正在流血的伤口,将婉儿抱住。 “咚咚咚!”赵铭两人没有言语,重重的磕着头,声音在空洞的殿宇中回荡。 他穿着一身紫袍,腰缠玉带,如论款式还是面料都是她见所未见的。 而也唯有走上天梯,取得仙人传承,那才能打开两座大山的封印,因此此刻所有之前曾获得雕像印记的修士,他们都踏上了天梯。 正在太后看到纸张中的白纸亮字后,忽然间虚空中响起了声声委婉慈祥,大有深意的清纯妙语,又仿若警钟声声高昂的敲进了陈太后的心房中。 张宁郁闷了几十息,干脆看开,他一个正三品指挥使拉得下脸来为难自己,自己当然也拉得下脸让他难堪。总之张宁的为人准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管你什么身份地位,一样想办法回击就是。 自己和斗罗大陆结下了因果,吸取的本源之力越多,那么未来将要付出的也就越多,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让杨动微微蹙眉。 “姑娘,且慢,本官还有一言要说,姑娘听后如还不肯实言相告,本官便不再打扰你了。”柳云鹤看出了苏多娇的用意故而说之。 “不好打,难道我们就要投降了吗草原神族,绝不投降!”察可洛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么说,大魏帝国要增兵两百万,是真的了”越迦挑了挑眉,神情布满凝重之色。 男人用自己的魅力赢得姑娘家的芳心才是本事,靠作弊器算什么 一路上坐着车苏蕊也不安静,嘴巴嘀嘀咕咕的碎碎念,钟凌羽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出现在虚空之中的这些阵法,足足有百余个,全部都是雷霆灭世阵,此刻引动紫雷降落,一下子就造成数千里范围的伤害。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在宛城,我刘大善人就是王法 “他们若是惹到我,就管。”冯云道。 方文轩笑笑,给冯云夹菜。 “我看这个你吃的多一些。” 方文轩给她夹的菜是宛城的本地特色,清淡爽口,却又有暖腹之效,冯云没吃过,还是方文轩问了掌柜才知道这就是路边上采摘的地黄,又是经过几番精细的调配才制成的菜色。宛城本地人都爱吃。 冯云看了眼 王靖的话让原本心怀戒心的慕仓梧不由得一愣,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家伙竟然能够说出如此有高度的语言。 “你还有机会成为屠龙之士,你血管中流淌着铁灰色的血,你的先祖阿尔斯楞是最伟大龙战士,可他也是一位最强大的屠龙之士。”威尔逊沉声开口说道。 幽羽看着高台上的一行人,她的目光在苏哈几人身上逡巡而过,无措的哭出声来,她低着头,转身跑出广场。 当天罡气息笼罩皇宫,这一刻,大内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那一个个大内高手,无论是在入定修行,还是在四处巡视,亦或者是吃东西的,全都停止了当前所做之事,下意识的抬头,感应。 还有,他体内的雷霆之力经历数次最强天劫洗练,很容易模拟其中的气息,也混杂在其中。 他们刚好走累了,在此歇息,唤了年轻掌柜的要了点茶水。他们的打扮自然受到了周围人士的关注,不过等他们走近,大家闻到孙玲一身上那很浓的药草味,只以为是哪家公子哥身子虚,带了个丫鬟出来而已罢了。 苏律眼前一片通红,但是将隐藏在法术之下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典当行还在。 这金色的光辉似乎钻进了墙壁、地板、众人的身体。所有人都变成了黄金人像的模样。这金色太真实了,所有人都在不停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跟身体。 二人稍事休息一会,便乔装步行进城了。秦天赐与潘夫子穿的是粗布麻衣,挑着两根担子,一前一后来到益州城门口。的确,这样不是那么显眼。 初瑟刚刚踹的那一脚根本就没有留情,再加上威压的压制,酆矢现在连说话都困难,但在看到初瑟亲了青黎这一幕以后,还是挣扎着发出了一声疑问。 地面的剧烈震动引发了四周山峰的不断抖动,山石滚落,场面吓人。 “危险倒算不上,不过还是会吃点苦头的。你放心之前的786人没有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左思城解释道。 瞧了好半响,他缓缓的落回绿洲上,那六头阴尸也学着他的模样落到地面,一字排开,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她向语诗身后的男人使了个颜色,男人抬起手臂朝着语诗的后颈重重地劈下,语诗眼前一黑,身体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鄂崇山起先是有些愕然,接着猜有些明白鄂顺的用意,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人间有上界仙人布局,若站错队的话,不仅自己身死道消,连道统都有可能湮灭。 商容对他怒目而视,你特娘的瓜怂的时候还暗戳戳地踩老子一脚,有病你。 黄天化话音刚落,哪吒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一抹狠色,提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行人只觉得一股风飘过,就被爆炸般的嘶吼声震得双耳嗡嗡作响。 听他话里意思有些不对,兰姨娘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给他捏着脚。 【那你还拒绝老子!】白夏真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不过还是耐心地听下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跑了 宛城。 面山背水。 虽然只是一条不大的溪流,但仍带动了宛城的经贸,冯云坐在宛城唯一的三层楼的楼上雅间,居高临下看着楼下街道上南来北往的人们。 有蛮族人,有南夷人,有西戎人,就像是曾经在大宴上看到的各国外邦,虽然街面上更多的是大乾百姓,可显然蛮族人和西戎人在这边更显气势。 原本身材就高大魁梧,又因为穿着厚实更显得如熊一样,身后的骆驼或马背上驮着的不同宛城的货物,更有些趾高气昂。 冯云就是要在宛城化成商队前往榕城。 既然祖父抱着不惹人注意的念头,她就要低调。 京都内知道她要在镇国农庄待上五日,五日后她回返西山寺,继续跟随祖父在西山寺学习,一直到她寻人回来。 看过了地理图册,安排好了每日行程,第五日如她所料到达了宛城。 在她出京的前两日,她就已经安排了前哨,如今最前哨已经在往榕城的路上,也还有留下来的置办好了货物,只要休息两个时辰,她就可以以商人的身份行走。 现在她已经休息了一个时辰。 就在此刻,有护卫上楼,低声:“郎君,楼下有人在盯着咱们。” 冯云扬唇,总算是来了。 “盯紧了他们。”冯云道。 “是。” …… 楼下四季客栈的角落,和旁边众人几乎没有差别的路人一边吃着果仁一边跟旁边的人打岔说着笑话,眼角偷偷的往楼上盯着。 外头对面街上的小摊子上,瘦小如猴的矮个子吆喝着走过路过的行人来看看他这边的小玩意儿。 “家里头有急事,就是想卖了赶紧的回去。” 矮个子说的诚恳,却没几个人过来看。 “怎么回事?”有人问, “两天前他就是这套说辞,可一点儿都不便宜,买他的干嘛。” 被人叫破了行藏,矮个子嘿嘿笑着,一点儿也不脸红,只有眼角有意无意的往那边客栈的某个角落掠过。 …… “什么?商人?商队都拉起来了?”刘大善人面露异色。 难不成还真是某个强龙的子嗣? “这几日可听闻有什么强买强卖的?”刘大善人问管家。 管家躬身道:“确是没听到外来人有这等事。” 刘大善人沉吟道:“若是官家子弟,少不得狐假虎威,咱们宛城又不大,就更是瞧不上了,这家的却没这么干,也就是说家里头即便是有当官的也不敢怎么样。” “如此一来就只有有钱了,小小年纪出门,有马有护卫,必是钱财不少啊!” 刘大善人的眼珠子再次红起来。 管家也忍不住喘了口粗气。 只那几匹马就值钱,更不要说还有货物。 “老爷,动手吗?”管家问。 刘大善人道:“当然要动手,到口的肥肉怎么能便宜旁人。” “还记得这小子在那老不死的摊子跟前说的话吗?” “记得。”管家道。 “若非是有几分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又怎么说得出那番话,所以既然不是世家子弟,那必然就是——” “匪人!”管家灵光乍现。 “不错!” 刘大善人拳掌相撞,双眼越发的亮了,“新来的县令没几天就盯上了老子,老子在这宛城打滚儿挣家业的时候,这县令还不知道在哪儿活尿泥呢。” “我刘大善人的名头是平白来的?找良民百姓的麻烦,放着匪徒不管不顾,这县令也是当到头了。” “找几个人,坐实了他们匪人的身份,再弄点儿盔甲兵器,来个歹人想要冲城的架势,如果那位小郎君老老实实,县令严查的时候,我刘大善人施以援手,那货物钱财怎么不得给我咬下来一大口?若是不老实,县令就麻烦了,鹬蚌相争,我刘大善人也不怕当个渔翁,说不定上奏知府,我刘大善人也能弄个富贵乡绅的名头。” “老爷,高啊!”管家心服口服。 刘大善人洋洋得意。 “可老爷,好像那位郎君待不久,怕是来不及准备。”管家小心提醒。 “那就让他们待久。”刘大善人脸色大变,跳脚大骂。 …… “不用刻意,该走就走。”冯云道,“我倒要看看,那位刘大善人能想出什么法子要咱们停下。” 整齐的车队缓缓往城门口行走。 冯云坐在车内,神色淡然的看着手中的《孙子兵法》。 对面方文轩一副听命的神色,眼角忍不住往贵公子打扮的冯云身上瞟。 传闻中这位小女郎只是个爱吃贪睡的憨憨,却不想初见就让他险些自戳双目。 如果说在京都方文轩见到的云郎君只是一众小郎君当中最为出色的那个,那现在他看到的云郎君可就稳重的好像比他都成熟几岁。可偏偏又是长着这样一张娇俏稚嫩的脸蛋儿。 “看什么呢?”冯云察觉到方文轩的目光。 方文轩往车窗外看去。 “怎么还不来,我都想他们了。” 冯云忍不住放下兵书,问:“祭酒大人可知道方大人的毒舌?” 方文轩咧嘴:“子墨知道。” 冯云瞥他,目露杀机。 方文轩立刻正色:“绝无半字虚言。” 冯云冷哼。 还没等再拿起书,方文轩又往冯云这边靠近了些,低声:“其实我真的很好奇那日云郎君要我转给子墨的话是什么——” “你不好奇。”冯云道。 方文轩顿觉心口被堵。 谁毒舌来着? 就在此刻,车子停下。 车队被阻拦检查。 外面隐约的听着城门口的校尉喊着:“现在怀疑有匪人闯入宛城,一应车辆人马仔细详查,谁都不许放过。” 方文轩和冯云对视一眼。 来了! 微微掀开的车帘可见外面的护卫和守城的校尉说着什么,袖口隐蔽下有银钱送了过去,校尉毫不客气的收了,随后转头吩咐:“好好查。” 下面的兵士应诺,仔细检查。 整整三车都是货物,兵士们用刀鞘枪柄敲敲打打,并无异样,当查到最后一车,一名兵士眼珠子拿起长枪就要往货物上刺。 “住手!”一直在盯着的护卫眼疾手快阻止。 守城校尉脸色一变,抽出腰间的朴刀指向护卫。 “干嘛,想造反!” “来人,别放他们跑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靠山来了 宛城城门口先前还热闹如常,突然间的寂静无声,好似风儿都冷了。 百姓们躲的远远的。 城门口只有被围堵的一队商人还有守城的兵士。 护卫们面色冷窒。 车内的方文轩摇头轻叹:“这罪名不错,哎,说起来这地儿还真是造反的好地方,兵甲没几只,又有水路,顺流而上就是南夷,翻山过去离蛮族不远,无论成不与不成,跑路都没问题。” 冯云看着他。 方文轩回以不解,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忽的有人高呼。 守城校尉陡然大怒:“何人在胡言乱语,大胆!” “胡言乱语的是你,大胆的也是你!” 那人拨开百姓站出来。 背着书筐的书生坦然面对,义正言辞:“此商队货物大都是布匹丝绸,适才我亲眼所见,这名兵士意欲用长枪刺透货物,这才为商队所阻,我没做过生意,可也用过,若是多出个洞,又如何买卖?又如何交易?” “我行走大乾十多城,见过校尉兵士无数,或也有兵士如这位一般粗鲁,却从不曾见过如这位校尉大人一般张口闭口诬人造反之罪,你可知这罪名一旦坐实就是满门不在,而若是查出你有意诬陷,也是不免斩立决之罚?” 校尉眼珠子一晃:“你你胡说。”嗓门也低了几分。 书生声音更高:“是我胡说还是校尉大人从不曾熟读大乾律法?身为官吏不明其职,罪加一等!” “好!”车门打开。 车里的人终于露出了头。 一位长衫锦袍的男子下了车。 书生一愣,这位不就是跟在那位贵郎君身边的? 方文轩在书生和善走出人群时就已经认了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又是一番的义正言辞。 面对他,书生的话没用。 可对旁人,这话决计攻心。 校尉被这书生几句话说的满头包,看到商队里有人出来,也顾不上书生,转头冲着方文轩过去。 看到方文轩露面,和善脑中快速回转,转身对四周众人大声道:“诸位父老,进城前,我在城外喝了一碗茶,看到有人和这位校尉说了什么,又对这商队指点,原本查进城的校尉大人转头去查出城,放走了一队商队后拦到这队商队前,又说查匪人。” “诸位,若真是衙门查处,前来禀告之人绝非寻常人,也必然不会放过前面的商队,所以我以为这位校尉大人必是有意为难这队商户,其心可究。” 四周百姓众人窃窃私语,看向校尉的目光多少都有些不善。 方文轩扬眉,这位书生还真是会。 校尉恼羞成怒:“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书生给绑了,骂了比德,妖言惑众,无事生非,聚众闹事,先打三十板子——” “我有书院荐书,解试功名,按律以九品待之,你无权如此。”和善梗着脖子大喊。 应声过去要抓和善的兵士不由停下。 校尉忍不住冲着和善一巴掌扇过去。 和善被打倒在地,一边的脸上突兀的五个手印。 四周的声音也安寂下来。 校尉看着倒在地上的书生,又瞥了眼静下来的四周,嘴角咧开:“马的,不教训教训你这自以为是的书生,还真以为是无所不能了!” “殴打解试功名者,责四十。” 幽幽的声音传来,校尉的脑门上陡然冒出一层汗。 啥?有这律法? 方文轩摆弄着手里头的扇子,神色慵懒的睇着校尉。 校尉瞪着这个同样书生打扮的家伙,只觉得火气更大。 在宛城这些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些个不给脸的东西。 校尉扬起腰间的刀鞘就要打下去。 方文轩瞪大眼睛:“你这要打下来,罪过可就大了。” 校尉眼中发狠,砸下。 却是还没碰到方文轩的头发丝,半路被人拦住,正是商队护卫。 护卫冷眼而视,校尉心里哆嗦了下,这怕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明面上却是嘴角一咧,顺势收了刀鞘,大喊:“阻挠官差办案,都抓了!” “是。” 兵士一拥而上。 商队的护卫自然站出防备之势。 眼看着冲突就要一触即发,远处里另有兵士拥着官员急匆匆赶来,被围在中间的官员穿着七品官袍,正是宛城县令。 “慢!住手!” “怎么回事?” 宛城县令几乎是从马上跳下来到了近前。 校尉大喊:“大人,这队商户是匪人假扮。” 和善在商队护卫的搀扶下到了宛城县令跟前:“大人,这是我的荐书,还有解试之证。”又指着自己的脸,“是这位校尉大人打的。” 和善又把自己亲眼看到的说了一遍。 书生和校尉两套说辞,不知真假,但在场百姓能证明书生说的是真的,至于书生猜测,百姓们就不知道真假了。 宛城县令沉吟,问和善:“你说的有传递消息之人,是何人?可记得模样?” 和善还没开口,一旁方文轩道:“大人,我知道。” 诶? 宛城县令看过来,问道:“这位先生是从京都而来?” 方文轩扬眉,他已经刻意改了声调,还是被这位县令听了出来。 这位县令也不是寻常人物。 方文轩脸上多了几分郑重,拱手而礼:“初进宛城,我家郎君就发现了有人暗中跟随,到出城时已经知道了跟脚,不过我家郎君说了,只要不惹到我家郎君,我家郎君当可不理会他们,可偏偏他们惹了,如此,我家郎君就不得不动手。” 方文轩示意,几个人被扭着捆绑过来。 宛城县令惊愕,百姓们瞪大了眼睛,校尉更是不可置信,手里握着的朴刀也几乎握不住。 “没错,就是他。” 和善指向其中一人。 那人正是向校尉附耳告密之人,只是随同那人一起被捆绑的几人当中还有一人正是刘大善人的管家。 推搡过来的护卫一一道破被捆绑的几人身份。 当得知其中一人竟是刘大善人家的管家后,周遭的百姓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宛城县令眼中突的划过精光。 “大人,县令大人,不要被这些匪人哄骗了呀,他们是早就查知了我等身份,故意混淆视听,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管家大喊。 “不,你认识。”宛城县令喝道,“你不止认识,他们还都是你和你家主人的走狗!” 管家浑身一颤。 这还是那个被自家老爷敲打了一番就老老实实连个屁都不敢放的新任县令吗? “县令大人,不要忘了流水的县令,铁打的乡绅。”管家警声。 宛城县令冷笑:“本官受皇恩来此任一方父母官,又焉能是尔等可要挟的,你以为本官这些时日是随波逐流,却不知本官早已经暗中搜集到了你和你家主子的罪证,今日就在此地,本官要为地方好好的惩处你们主仆二人。” “来人,去传唤咱们宛城的刘大善人前来!” 宛城县令高喝。 立刻有衙役高声应和:“是!” 衙役跑着去了。 四周似乎停顿了片刻,忽的百姓们欢呼声乍起。 原本被捆绑的管家浑身一软,骨头在这一瞬间都好似被抽离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那个县令背后的靠山来了? …… 车内,冯云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人在偷偷说她。 第二百二十章 踢到铁板上了 宛城城门口,百姓们越来越多。 县令没有走,有知机的衙役给摆上桌椅,更还有的把衙门的“明镜高悬”抬了过来。 这是要公然审案? 这位新来的县令来了之后也没少弄这些花里胡哨的,或在街头巷尾或在田间地头,动不动的就开始审。 别说审的怎么样,百姓们只当是看个笑话。 可今儿刚才这位县令大人的话说出来,百姓们都听到了,是要拿那位刘大善人开刀? 两边街道上围满了人,连客栈酒楼上都是人。 店家掌柜在一旁猫着,时不时的给旁边几位穿着不错的行人兜售他们店里的豆子。 纸包一裹,香气喷喷,从头到尾能吃上两刻钟,只需要八文钱。 方文轩闻到了香味,目光示意。 护卫过去买。 县令看到方文轩的举动,眉头皱起来:“这位先生,可知我大乾律法,寻常百姓不得私自缉拿,更不得严刑逼供。” 方文轩揉揉耳朵,大乾律法多了,若是条条都照着办,大乾官员岂不是有半数都要关起来? “大人也说是寻常百姓了,我可不是,我家郎君更不是。” 方文轩靠近县令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玉珏刻章奉上。 县令双手接过,看了几眼,眼中划过惊色,后又双手递还。 旁边的县尉看了几眼刻章,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显然这户商人不同一般。 只是随后眼角一瞥,正看到那位去买豆子的护卫去了车子那边,随后车门打开,里面有人接过。 县尉眼中恍了下。 车里还有人呢? …… 车内,冯云吃着豆子,隔着车帘往外看去。 车帘如蜂巢,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看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桌子后面,惊堂木一拍,县令开始审案。 拦车的校尉,被除去衣裳,卸了兵器,如同寻常百姓跪倒在县令桌案之前,假传上命,收受贿赂,污蔑正经商人,殴打解试官身,一桩桩一件件,就在眼前,更不要说早些时候就被这位县令大人掌握的证据也都一一摆出,更甚是当初的状告者就在围观人群当中。 眼看着县令大人是真的要惩处这个校尉,眼看着这名校尉的脸色越来越白,状告者再也忍不住站出来伸冤。 县令大人当场判决,数罪并罚:杖一百五,三次行刑,刺配流放千里。 随后县令又盯着校尉,一字一句:可将功折罪,戴罪立功。 不管校尉怎么想,县令把校尉捆绑到一边,继续审讯。 几乎所有被方文轩叫人捆绑过来的假货都被审了。 包括早些时候在宛城外威胁老丈摊子的六个混混。 鱼肉乡里,为非作歹,抢占他人财物。 各杖一百。 六人当中有胆子小怕疼的,当即大呼要将功折罪,一指旁边的一个看似老老实实的家伙:“县官老爷,我亲眼看到他杀人埋尸,不止我看到了,王六也看到了。” “王六?”县令问。 “就是他,他就是王六。” 胆子小的家伙把人群中正要躲的王六叫出来,衙役们上前,王六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老爷,他说的是真的,草民亲眼所见。” …… 不止亲眼看到,还记得埋尸地方,衙门里的衙役一挖就是人证物证俱在,根本没法抵赖。 当即,一个秋后斩立决,一个减成了劳役罚半个月。 前面有了例子,后面就热闹了。 这厢刚给自己减了,那边立刻又给戴罪立功的加了个罪名,这厢急了,索性又招出来了几个…… 坐在一旁凳子上的方文轩啧啧称叹。 车中的冯云更是叹为观止。 县城不大,人不多。 真抓住一个就能拖出来一大串。 找证据,去访人,县尉都被调了出去,四周的衙役也不够用。 方文轩大手一挥,自家的护卫也去帮忙。 当刘大善人赶来,看到的就是百姓们欢天喜地,天地好似化成的衙门中,那位好像头一次见到的县令冷眼看着他。 刘大善人乐呵呵的拱手,就像是个最寻常不过最和气不过的地主老财。 “刘善才,你可知罪!”县令喝道。 刘善才愕然:“大人,冤枉啊!” “冤枉?”县令一拍惊堂木,“你的管家已经招供,就是你意欲侵夺商队之货物,还要给予通匪之名!” “没有的事儿!”刘善才道,“大人,他是我家的管家不错,可并非所有事都听我的。” 县令转头看向管家:“听到了?意图谋夺官家家眷财产,更还有意想要诬陷为匪,这罪名足够你家上下全都吃上官司,再有先前的那些,呵呵,你应该也会算账。” 管家被吓住了,一旁的县尉呵斥:“你就是个跑腿的,能有多大罪名?那位刘大善人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你死了,你以为你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管家浑身哆嗦,全身发白的摇摇欲坠。 方文轩摇着头站起来,对县令拱手:“大人,我家郎君可在宛城待不了多久,等不了多少时候,还请大人亲自与我家郎君解释一二。” 县令略微沉吟,点头:“好。” 方文轩领着县令往车队中那辆车子过去。 县尉还有一众百姓人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 除了县尉还有围观的有数几人,谁也没想到车内还有人,包括县令。 但当车门打开,县令看到里面的人时,县令眼中先是划过一抹惊讶惊喜又或是不可置信,随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称:“见过郎君。” 车内是谁? 能叫县令大人这般恭敬? 车内的人什么也没说,车门关上。 县令转身,却只见背脊更挺拔。 刘大善人脸上的惬意徒然不见,管家犹如寻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管家大喊:“大人,我招!” …… 日落,西陲。 宛城外的小摊子已经没什么人,老掌柜和儿子正在收拾,忽的有人从远处跑过来,满面通红气喘吁吁的像是要说要紧的事儿。 掌柜儿子连忙给端上温水:“别急,慢点儿慢点儿。” 那人猛地喘了几口,又喝了几口水,总算是缓了些。 “你们,摊子不用卖了。” “怎么回事?”老掌柜连忙问。 “就是刘大善人被关起来了。县令大人说等再搜集了刘大善人欺凌的证据,再数罪并罚,现在县令大人张贴了布告,要咱们想要报官的赶紧去。” 老掌柜父子惊喜万分。 苍天有眼啊! 那人看出来父子两个想什么,道:“说起来还是老掌柜手艺好啊,可是得了那位贵郎君的喜欢,刘大善人就栽在了那位贵郎君手上,你们是没去,没看到县令大人当众对那位贵郎君行礼呢,那位贵郎君根本就没下车,你就想那位郎君家中会是怎么个权势?刘大善人踢到铁板上,不死也得死了。” 真的是那位郎君? “那位郎君呢?”掌柜儿子忙问。 “刘大善人被抓,贵郎君就走了。”那人道,“哎呀,别想了,那位郎君不是说了嘛,还回来呢,现在赶紧去衙门报案啊!” “对对!走走,报案去——” 还没收拾完的摊子也顾不上,老掌柜父子相携着往宛城内奔去。 与此同时,宛城内外,不知多少百姓欢呼奔走,纷纷往衙门。 夕阳,灿烂如朝霞。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是真是假 夕阳下,一行车队正缓缓而行。 车队上蒙着毡布,看不到里面的货物,但车队护卫魁梧,路边上偶有人抬头看上几眼也都不由转过视线看向旁处。 微掀的车帘内,方文轩正给冯云倒茶:“若非是云郎君,宛城那条地头蛇还不知道要盘踞多久。” “我也只是提前了些许时日,君不见那位大人已经查证了不少证据?”冯云道。 “查证了也没用,身在狼居之地,若只有那位县令,前边证据确凿后面就能让你查无实据。”方文轩摇头,“人啊,都是趋利避害之辈,那位县尉就是如此,早早的看出来了咱们这行人的不同,早早的站了队,不然今儿只要县尉少说几句,这案子就不会审的这么轻快。想必咱们走后,那位县令大人也能狐假虎威一阵儿。” 冯云点着头,也在学。 一路上方文轩说了很多原来她没有想过的道理,祖父教她的六韬之中最后一些晦涩之地也好似渐渐清晰明了。 “只要吏治有明,被当做恣意张扬权宦之后也无妨。”冯云道。 方文轩嘿然一笑,靠近冯云:“那位县令大人调来不过十多日,听闻早先是在鸿胪寺当差,曾侍过蛮族使臣,或正因如此见过云郎君?” 冯云道:“不错。” 那位县令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冯云在校场上获得二转军功时遇到的绿袍小官汪通。当初在看到宛城县令名字的时候她还险些以为是同名同姓,在看到汪通履历时,她就只能说无巧不成书。 “云郎君是做了什么叫那位县令大人如此——” 后面的话,方文轩没说出来,还不得不也冲着冯云拱手行礼。 对面的冯云正举着银鱼袋,冲着他微微的笑。 七品官员见之行礼,县令是七品,方文轩这个翰林院编修也是七品。 “方大人放心,这是陛下赐给我的。” 冯云收起了银鱼袋,方文轩也满面笑容道:“我自是相信云郎君。” 冯云笑笑,没挑破其实方文轩更信的是镇国公府。 方文轩也没说白了他看到的那位汪通大人的恭敬绝非只是对银鱼袋。 …… 天色暗下来,车队在野外扎营住宿。 寒风凌冽,有帐篷有早些时候在宛城备好的吃食,冯云亲自动手熬了一锅菜肉粥,方文轩等在简陋的火灶旁直直吃了两大碗。 随行的护卫也是乐得嘴角都合不上。 他们也会也在野外做吃食,只是他们做出来的跟云郎君做出来的一比,就是猪食。 云郎君不愧是传言中的云郎君。 吃饱喝足的冯云坐在帐篷外的草堆上,痴迷的看着夜空上的星星。 青竹小院看不到多少星星,西山寺有家人规矩,只有在野外,才能体会什么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更不要说漫天的星辰从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漫天看不到尽处。 “郎君又在看星宿?”方文轩问。 冯云没说话。 方文轩自来熟往天上某处一指:“云郎君可见那边三角相连的三颗星辰?” “嗯。”冯云点了头。 “那是玄武七宿之一……” 方文轩滔滔不绝,冯云一一记在心里。 从她第一次晚上看星辰,方文轩好像就知道她是个星宿白痴。 人家没讽刺,还传授一二,她当然不学白不学。 只是突然间有点儿后悔她怎么还真就躺平了这些年,没事儿的时候学点儿星宿知识也免得还要被人家照顾自尊心的教授,不是? 正胡思乱想着,忽的听到方文轩喃喃:“也不知道四郎如何……” “应该不错。”冯云道。 方文轩扭头,看向冯云的目光在夜色里都亮的诡异。 “云郎君,何以知晓?” “我可是整日与云郎君一处,云郎君又是何时收到的消息?” 冯云眨了下眼,一指头顶上的星宿。 “感应到的。” 方文轩额角一抽:“……” 这是把他当白痴? 呸呸!子不语怪力乱神! “云郎君果然天赋异禀,不过数日就得知了真谛,不知云郎君可还感应到了什么?”方文轩正色问道。 冯云抿唇,一本正经:“感应到,我会很厉害。” 方文轩吐了口气,对冯云竖起大拇指。 敬你,厉害! 方文轩待不下去了,回去自己帐篷去睡。 冯云咧嘴一笑,沉心看向自己的系统。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6(满)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6(满)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6(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6(满)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第一次不躺平,已完成。 第一次见义勇为,已完成。” 她从那位老掌柜摊子出来的时候,她的系统就有了“……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路上为民除害,+”的提示。 基数积分多,就不说了。 那位四郎身在宫中,还能想着她路上为民除害……只能说是他舒服的很,不然自顾不暇也想不到她这边的闲杂事。 为了基数积分,她也要办啊! 就是那位刘大善人不找她,她也要找他! 好在诸事顺遂。 顺带的还点亮了一份成就“第一次见义勇为”。 如此积分在手,她不厉害,谁厉害? 额,有时候还是躺平了好,尤其是有躺平系统的时候,不躺平还是亏! 六日后。 商队行到悍城。 过了悍城就是榕城。 就在商队于城门口排队准备入城时,忽的听闻前面传来的消息说有匪人混入商队中,要严查来往商队。 车内,冯云和方文轩对视。 在宛城遇到的这一出,是假的。 这回又是真是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就说不是好东西 突然要严查过往商队,进城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 方文轩扮作寻常书生先入了城。 商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排着队。 “郎君,要不要下车舒展下身子?”冬怜问道。 冯云看着冬怜笑意盈盈的面孔,只能点头。 三天前,冬怜和竹香在数名护卫的随护之下赶了上来,两个丫头的腿都磨出来了水泡,竹香还好,就是主子要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冬怜就是一副打死也要跟着主子的神情,就这样,冬怜和竹香留了下来,她这位贵郎君也就更名副其实。 正经商队谁家带女婢啊,还一带就两个。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风范,就是寻常富户家的小姐恐怕都没有这两个小女婢的范儿。 冯云下了车。 只是风沙太大,冯云头上还是戴着帷帽。 商队静静的等着,对面有百姓从悍城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神情好像城里没出什么事儿。 冯云伸展了几下腰腿,顺手的耍了一套简单的剑法。 一旁冬怜和竹香鼓掌,护卫们也大呼着:“好!” 任谁看来都是来玩耍的小郎君在舒展尾翅。 “云郎君!巧啊!” 有人过来打招呼。 冯云认了出来,笑着招呼:“何管事。” 来人姓何,两日前同行商队的管事,只有两辆车货,随行个人,就是一路上所遇到的小商队之一。说话和和气气,还带着六七岁的小女郎。同行了一日,小女郎一直躲在车里没出来,待分别时露了头才知道还有个小丫头。 现在何管事还带着小女郎出来,溜达悠闲的看样子也和他们一样。 “没能进城?”冯云问。 “我们就在那边。”何管事往后指了指。 隔着冯云的车队前面的一个车队,正是两日前瞧见的并不陌生的商队护卫。 商队护卫冲这边拱手。 “听说悍城的入城费交的可是高,不过云郎君自是不放在眼里。”何管事道。 “话可不是这样说,钱财还是少给旁人一些,自己用的就多一些。”冯云道。 “云郎君说的在理,就像是我家这姑娘,可不就是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何管事拉紧着小女郎的手。 冯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女郎长得很漂亮,睫毛浓密纤长,小脸儿白皙通透,小嘴唇抿着,缩在何管事身后半个小身子好奇的盯着她,瞳孔里有淡淡的蓝色,不像是大乾人。 “她母亲是南夷人,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我也是个不像话的爹,只能带着她东跑西颠的没个稳定。”何管事叹息。 小女郎似乎是听懂了,不再看冯云,黯然的低下头。 冯云冲小女郎勾了勾手:“喜欢吃什么?大哥哥这里可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像是哄骗幼童的什么人。 小女郎果然被吓到,这回整个人都躲到了父亲身后。 何管事:“……” “小姑娘,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哦。”冬怜已经去到车上把蜜饯取了出来,递到小女郎跟前。 小孩子都是喜欢好吃的,小女郎偷偷探出半截身子,看了眼冯云,又缩回去。 冬怜笑着拿起一块儿放到小女郎手上。 “尝尝看。” 小女郎吃到嘴里,顿时眯起了眼睛。 小女郎满足的神色,叫冯云觉得眼前的天空都明亮了几分。 何管事笑笑,又问冯云:“那位先生入城了?” 冯云道:“先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也好找家客栈。” “若是云郎君不弃,咱家在悍城有相熟的人家,决计能便宜不少。” “那敢情好。”冯云欣然,又有些迟疑,“只是无功不受禄。” 何管事面有愧色:“虽说我何成与云郎君不过相识一日,但看得出来云郎君出身不凡,为人更是爽快,我也不瞒着云郎君,确是有事想要烦劳云郎君一二。” “哦?” 何管事看了眼小女郎:“就是这丫头。” “云郎不知,悍城的县尉大人是从军伍上退下来的,恨极了南夷人,云郎君想来也看出来我家这丫头长得不像咱们大乾人,若是寻常时候,我家这丫头也不碍事,不过就是多交点儿银钱了事,可现在说是有匪人混入商队,我就怕出什么意外,我也就是个管事,真出了事儿怕是主家也不会为我多说半句,更何况是这丫头。” “当然若是云郎君觉得麻烦就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何成也是懂的。” 冯云笑了:“何管事这是说的什么话,既是遇上,就是缘分,这个忙,我帮了。” 何管事大喜过望:“多谢,多谢云郎君!” “待入了城,云郎君所住客栈的银钱,我何成包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冯云道。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何管事连连道谢,随即蹲下来与小女郎说着要她暂时在这边待一会儿,爹爹很快就来接她的话。 小女郎乖乖的应了。 只是看着冯云还是有些胆怯。 冬怜和竹香哄着小女郎,何管事苦笑。 冯云无奈摊手。 很快,冬怜和竹香哄好了小女郎,此时,车队也往前缓缓行驶。 一切就好像计划好的。 “云郎君,我以为那位何管事说的不尽不实。” 虽然不会武功,可仍好似隐形人的和善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低声道。 冯云对这位何子美的韧性很佩服。 从宛城离开的第二日,和善竟然靠着一双脚追上了她的商队,并不顾方文轩的冷嘲热讽,死活也要跟上车队同行。 冯云没有反对。 而这一路上除却不用走路,何子美吃饭都是只吃自己的,其他时间不是看书,就是趁着方文轩空闲的时间和他谈论,全无刻意巴结她的意思。 听着何子美和方文轩谈话,冯云不觉明厉。 这回也难得和善主动开口。 “那该如何?”冯云问。 “既心怀叵测,必有疏漏之处,子美以为那位小女郎口中或可知一二。” ……果然能和方文轩说上几天的人,也不是好东西。 “只是我看那位小女郎不喜云郎君,恐怕还是要有劳云郎君的两位侍婢。”和善又道。 激将法? 就说不是好东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客栈有趣 车内。 竹香和冬怜抿唇而笑。 小女郎瞪着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摘下了帷帽的冯云。 摘下帷帽的冯云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面庞,眉目清润,目光清亮,面容白皙如玉,若说小女郎是漂亮的瓷娃娃,冯云就是饱满圆润的玉碟,两厢一比,自见高下。 “大姐姐。”小女郎脱口而出。 冯云挑眉。 冬怜道:“要唤云郎君。” “云郎君。”小女郎乖巧道。 对冯云明显没了抵触。 冯云托腮,这年头还是要靠脸啊! “小女郎,叫什么?”冯云问。 “何芸芸。” “知道你母亲是南夷人吗?”冯云问。 小女郎点头。 “好聪明!”冯云赞叹,“芸芸,可还有旁的名字?听说南夷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卓玛。”何芸芸道。 “什么意思?” “神女。” 冯云连连点头,眼中的倾羡更明显,“你爹爹定然喜欢极了卓玛的娘亲,不然也不会给卓玛起‘神女’的名字,在你爹爹的眼里,你娘亲定然就像是神女一样。” 何芸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冯云,连冬怜递过来的点心也不吃了。 “爹爹说,卓玛像娘。”何芸芸道。 冯云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原本还有一些试探的心思也淡了。 自小没了娘,又跟着爹爹东奔西跑的。 刚才冬怜给何芸芸看书,何芸芸还不认字。 “大哥哥送你一幅画,可好?” 何芸芸点头。 冯云抬手示意,竹香给车内的桌上铺上纸。 冯云执笔,默默的给自己的系统升了个级。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 …… 9,画作,熟练度7(满)可升级 …… ……” 满屏都是6,只有画作是7。 为了这个小女郎,她也拼了。 正好看看她有没有学到晏师的本事。 冯云看着何芸芸,手中笔下如神,很快一幅画成了。 画上的美人儿穿着南夷的服饰,温柔的看着前面,前面一个小女孩儿,笑的如花儿一样,正是何芸芸的模样,手中执着纸鸢,正在开心的玩耍,后面还有个男子,男子很年轻,亦是英俊潇洒,满目含情的看着前面的母女两人。 画作未成,何芸芸的小脸儿已经红了,眼中也含上了泪光。 “这是,娘?” “那是爹?” “这是,我?” 何芸芸说着,泪水流了下来。 冬怜也捂住了嘴。 明明主子画的是一家三口的画面,可怎么就是叫她看着想哭…… “不哭了,待一会儿拿给爹爹看,看看像不像娘,或许大哥哥画的不好呢?”冯云道。 “好,大哥哥画的好。” 何芸芸说着,把画抱在怀里,泪水簌簌的流。 …… 冯云的车队先进了悍城。 检查的兵士很认真,还打开车门瞅了眼。 冯云把帷帽给了何芸芸戴,兵士看到车内两名漂亮的侍婢,一位英俊潇洒的小郎君,即便还有个戴着帷帽的小女郎,也下意识的退避了目光,告罪退离。 士族官宦子弟和匪人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多问就是故意惹事儿。 冯云的车队停靠在城门不远,很快,何管事的车队也进了悍城。 帷帽重新回到了冯云的头上,何芸芸看到何管事几乎是冲着过去:“爹爹,我有娘了。” 何管事瞪大了眼睛。 帷帽下冯云的嘴角猛地抽了下。 小丫头,好好说话! “芸芸,说什么呢?” 何管事轻斥,正要向冯云道歉,何芸芸把画亮到了何管事跟前:“爹爹,我娘。” 何管事看到画卷,浑身一震。 笑容犹在,音容宛存。 他的妻啊! 竟好似又活了过来。 几乎瞬间,何管事的眼中浮上泪光。 “这,这是……” 何管事看向冯云。 冯云道:“令嫒说母亲与她长得一般,这才冒昧画下此画,本想解令嫒相思之意,却不想见何管事这般模样,不会真的像极了?” “是,像极了,跟她母亲几乎一模一样。”何管事哽咽。 “这倒是意外之喜。”冯云感慨,“若是叫我再画一幅,怕也不及十之一二。” “所谓情意之存,境地之别,我好似明白了。” 此时此刻,冯云像极了因为作画有感似有所悟的氏族子弟。 何管事脸色几番微变:“云郎君,这画……” “哦,说好的是送给小芸芸的,自当言而有信,这感悟待回去或也能再现。”冯云不以为意。 何管事却更愧疚,感悟这等事都是可遇不可求。 “郎君,早先说好的客栈……” “那必是要烦劳了。”冯云也不客气。 闻言,何管事脸上的笑容更浓烈:“我来带路。” 何管事带着小芸芸离开,小何芸芸依依不舍。 两厢车队再次启程,冯云的车队跟在何管事车队的后面,在悍城中缓缓行驶。 冯云在车上再次作画。 画上还是小何芸芸的娘亲,只是笔力之下更清晰了几分。 “这副更好。”冬怜道。 冯云微微颔首。 她自是知道这幅画更好。 画罢。 车队也停下来。 到达了早先何管事说的客栈。 透过车窗往外看了几眼,果然很宽敞。 冯云把画卷交给竹香:“暗中打探她在南夷是何身份。” “是。” 竹香应诺下了车。 冬怜也肃了小脸儿:“郎君,可是危险?” 冯云微微点了下头。 刚才在何管事看到她所画的女子时,她的系统动了,第十一个项目闪了下,又灭。 要知道她的十个项目,除却一开始是大兄教授她所得之外,其他全都是对她心怀叵测而生。 近处的人只有何管事,而她刚刚帮何管事,还解了何管事的相思之情,何管事却对她生出恶意。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画的太像。 难产而逝的南夷女子。 绝非寻常。 商队停靠,卸货安定。 当冯云下车是,屋内都已经安置妥当,有冬怜竹香在,冯云舒适的很。 不多时,方文轩也来了。 看到冯云的头一句就是:“这家客栈可是有趣。”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就知道云郎君不会有事 “何意?”冯云。 “匪人已经入城了。”方文轩。 冯云额角一跳:“不会落脚在这里?” 方文轩对冯云拱手。 云郎君英明。 “县尉大人意欲一网打尽。”方文轩解释。 冯云扶额,不解释她也知道。 就是不知道现在走还来不及来得及。 冯云走到窗口。 窗子下面是客栈的内院。 内院一角,是自家的商队车架,另一边是何管事的商队,旁边附近还有其他几家商队,内院里各家商队的护卫都在忙碌着,偶有客栈的女侍经过,那些粗犷的汉子们挤眉弄眼的爆出戏谑之言,唬的女侍面红耳赤的避开。 “郎君,他们不会轻易出门。”方文轩道。 外面正传着匪人侵入,好不容易混进来的匪人还不老实的藏起来? 冯云正要点头,有两个人从后院马厩方向过来,身材魁梧,大摇大摆,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胡子拉碴的就像是蛮子。 冯云多看了几眼。 或许是冯云的目光直接的没有掩饰,那两个几乎先后抬头看过来,看到敞开的窗子里面看向他们的冯云。 窗子里的郎君年轻俊美,长衣翩然,一眼看去就是身份不凡的贵郎君。 两个汉子咧嘴憨憨一笑。 一嘴大黄牙。 方文轩嫌弃:“蛮子。” 冯云意味一笑,问:“这边的匪人大抵都是如何模样?” 方文轩看了眼那两个汉子。 “这边山地较多,匪人大都是身材矮小精炼,善翻山越岭。” “你看他们两个,像不像兵士?”冯云问。 这会儿那两人已经进到了楼下,从窗子这边什么都看不到,方文轩只能回想刚才看到的。 “大乾军中很少能有这样的兵士,除非——” “盾兵,或善使重兵器。”冯云接口,“比如,善使锤法。” 就在刚才那两个汉子看似傻乎乎看过来的时候,冯云的系统终于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6(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6(满)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6(满)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7(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6(满)可升级 11,锤法,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4),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第一次不躺平,已完成。 第一次见义勇为,已完成。” 满眼的熟练度6或7,突然冒出来一个0。 简直是触目惊心。 听到冯云似乎已经断定的语气,方文轩心头一跳。 这么快的吗? 他都没来得及跑啊! 就在这时候,楼下忽的传来小女童的惊呼。 这声音—— “芸芸!”冬怜惊呼。 冯云立刻往楼下冲。 竹香和冬怜也连忙跟上。 不明所以的方文轩只能抓住后面的竹香:“怎么回事?芸芸是谁?” …… 楼下,何管事搂着小脸儿泛白的女儿,面色惊慌的看向面前的两个粗犷汉子。 四周围也有闻声过来的各家商户护卫,还有冯云麾下的护卫。 看到冯云过来,稍远处的护卫也过了来。 那两人环顾一周,大抵也是知道没法子。 “高原上的花儿只有在高原才能茁壮的成长,不然只会成为温室里的花朵,稍稍一碰就碎了,何成,你护不住卓玛,早些让她回去该回去的地方才是你该做的。” 虽然是正经的大乾话,可又是高原又是卓玛的,脑袋稍微一转就知道大抵是牵扯进了高原上的某位高门大户和大乾的这位寻常男子的什么事情里。 前些年南夷大乱,不少人跑到大乾隐姓埋名,这几年有的南夷人回去了,有的仍藏身在大乾,但这样的事情也有不少。 当地不少人都知道。 何管事商队的护卫都悄悄的往后退了半步。 何管事眼尖的看到,喊道:“我的女儿,你们谁也别想带走!” “你——” 一个汉子咬牙切齿的就要动手,另一个连忙压住。 “好,就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放下狠话就要走。 “别急着走啊!”冯云幽幽开口。 护卫立刻拦住。 两个汉子神色不善。 “好像我们兄弟并未得罪郎君!” 冯云弯唇。 要不是她的系统反应,她也会以为他们两个没得罪自己。 冯云身侧的方文轩微笑:“你是没得罪我家郎君,可你得罪了我家的小先生。” 躲在人后面的和善愣了下,“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腰眼。 “没错,他们进来的时候甩了我一下,当时就扭了腰,我这一直忍着。我可是解试官身。告诉你们,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可是要坐牢的。” 两个汉子瞪目如牛。 这谁? 什么时候碰到这人了? 糟了!他们被盯上了! 两人骤然醒悟,最魁梧的汉子猛地大喝一声,声大如雷。 最近处的几名护卫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趁着他们退后的机会,大汉冲身向前,把前面的几个护卫掀飞,抓起一旁还没有卸下多少货物的车辕又是一声大呼,但见臂膀上青筋鼓胀如扭筋,车子竟被这汉子给举了起来。 汉子又是一声大喝,双臂狠狠一甩,车子直奔着冯云飞过来。 “呜——” 风声乍起! “郎君,小心——” 护卫惊呼,就要凭肉身为冯云抵挡。 冯云脸色难看,乍声清冽:“不得放跑一个!” 随后一手一个,拎起下意识挡到自己身前的冬怜竹香,身形如叶,往后飘去。 “砰!” 车子摔到原来冯云站立的地方,散落地上。 数步之外,冯云睇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角落的方文轩。 方文轩嘿嘿一笑,笑的毫无愧疚:“我就知道云郎君不会有事!云郎君威武!” 冯云:“……” 第二百二十五章 着火了 深谙军阵的护卫们早已经把客栈门口四周围住。 冯云安然无恙。 护卫们一拥而上把那两个汉子抓住。 待再到冯云跟前,这两个汉子已经被捆成粽子一般。 “你想要怎得?” 冲着冯云扔车子的汉子梗着脖子大喊。 冯云云淡风轻,上下打量着这两个汉子。 这两个汉子只觉得被冯云看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刀子刮过。 先前顾着四周的那些护卫,也不知道这个娘们一样的小郎君是怎么躲过去的,现在看这个小郎君只觉得很危险,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只能硬挺着瞪过去。 “云郎君……” 一旁仍搂着自家女儿的何管事讷讷开口。 冯云抬起手止住,看也不看何管事,只瞥着那两个:“伤了我家的小先生,被识破却还不知悔改,更还意图谋害本郎君,现在摆在你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报官,该怎么惩处就怎么惩处,要么赔钱!”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赔钱!” “纹银五百两!”冯云。 啊? 四周众人瞠目结舌。 和善嘴角也狠狠的抽了下。 这到底是要赔钱还是赔命? 两汉子脑门上立刻冒出汗,显然也是知道五百两是多少。 “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哈!这是耍无赖了!” 冯云失笑,迈着四六不像的步子环顾一周,“你们都看到了!可不是本郎君仗势欺人!本郎君要这两个蛮子的命作甚!” “就在本郎君跟前伺候几天,一直到本郎君离开悍城。” 诶? 众人惊愣,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跟什么? …… 那两个汉子被护卫们轰着去干活,趁着四周没人时,冯云见了何成父女两个。 “现在何管事也看到了,不管他们说的多好听,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来,也不是能叫芸芸过上好日子的家业,让他们在这边伺候几天,也让他们亲眼看看就是咱们大乾的管事也比他们南夷的贵族过的还要好。” 冯云说的就是叫人无法反驳。 何芸芸看着冯云笑的像是花儿。 何成父女离开,方文轩沉吟:“郎君是要他们为饵?” 冯云微笑:“那位县尉大人不是说匪人也在这里?那看到我这位有钱有势的小郎君如此恣意妄为,还胆敢把那两个蛮子留下,你说他们要不要做点儿什么?” 方文轩骇声:“云郎君是以身为饵?不行,这若是四郎知道……” “谁知道?”冯云挑眉。 “咳!”方文轩忙道,“我是说这样太危险。” “现在想起来了?”冯云问。 方文轩的脸皮一点儿也没红,正色道:“为了何氏父女,云郎君不值得因而冒险。” 果然都是聪明人。 冯云道:“你也看到那两个蛮子是想要杀我。南夷人,还是来找自家的亲眷,竟然敢在大乾的地界对大乾贵郎君心怀恶意,可见背后之人也绝非善类。” “再有,寻常的南夷女子,又哪能如此出众?我倒要瞧瞧后面的剧目是一箭双雕,还是狼狈为奸。” …… 两个蛮汉子一边干活一边咬牙切齿。 那位贵郎君的人倒是没有捆绑他们,只说你们既是那位芸小娘的亲眷之人,想来也不会言而无信,若连点儿应承下来的小事都做不到,芸小娘又是凭什么跟你们走? 他们两个也只能干了! 可明明就是来接人的,怎么就沦落到干活了? 两个汉子扭头瞪向屋檐下躺在摇椅上看书的和善,和善打了个颤,摸腰:“哎呦呦……” 嘶—— 大乾没好人! …… 从悍城县衙出来的冯云一行人行走在悍城街上。 和经过的其他县城一样,两条大十字路通向悍城的四道城门,街头穿插若干街道,各有商铺买卖小贩。 巡城的兵甲比宛城的兵甲要魁梧英武,隐隐的还能从他们的身上看到血色。 而街头巷尾看向他们这一行人的视线更多,所经之处吆喝叫卖声几乎震耳。 冯云好吃,没有放过任何排队的摊子。 竹香和冬怜也吃的美滋滋。 方文轩扶额。 云郎君太狠! 这是真要把悍城上下一锅端啊! …… 夜色笼罩。 悍城内外安静若斯。 县衙内,烛光摇曳。 烛光下年过三旬,身形魁梧的县尉大人正一下一下磨着长刀。 长刀锋刃划过,发丝可断。 “大人,咱们真就等着?”旁边有校尉低声问。 “听命行事。”县尉大人道。 “是。”校尉应诺,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大人,您不怕有个万一。” 县尉大人瞪过去。 校尉闭了嘴,缩头。 县尉大人继续磨刀,只是埋头时,还是忍不住嘬了下牙花子。 当时他还真没想那么多,有贵公子哥主动为饵,他高兴还来不及,等人家都走了再一想才觉得不对劲,万一那位公子哥的人吸引不了那些鱼虫,反而被吃了可咋办? 啊啊啊,还是在军队里痛快。 只管埋头厮杀就好,想这么多干什么! …… 月色笼罩,隐隐的光亮中,几道黑影从悍城各处窜出,沿着高低不平的屋脊快速跑过。 有些人在路上遇到,只是稍许停顿继续各行其路,在发现竟然是同行时,当即交手。 彼此克制的交手中,胜的继续前行,败的要么回返,要么跟在其后,几个手势过后,无声中已有了分配。 月挂树梢,客栈四周默然多了数十道身影。 客栈内。 安静如斯。 冯云躺在床上睡着。 旁边软榻上陪着冬怜,外屋里竹香亦是睡的香甜,屋内点点檀香,透过窗子的缝隙飘逸散出。 忽的一道惊呼乍起。 “着火了——” 飘逸而出的檀香香气都似乎晃了下。 安静的客栈登时一团乱,各家的窗户亮起来,惊呼尖叫随之而起。 “快救火!” “快抢货啊!” “……” 院子里已经燃起了几处火苗,行商的货物也在其中。 各家的护卫纷纷下了楼,往自家的货物方向奔去。 也有的看着自家的货物没事儿,松了口气之余也都跑出来,生怕自家的货物被人偷偷摸了走。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收获满满 “郎君,不好了!” 方文轩急着敲门。 房门打开,是竹香,里面冯云披着斗篷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束,散发之下,惊艳一现。 方文轩目光微顿。 “怎么回事?”冯云问。 方文轩回神,道:“郎君,快下楼,这边不安稳。” “好!” 方文轩在前,冯云主仆三人在后,正要下楼。 忽的,一道寒光划过。 逼得方文轩往后退了数步,身后的冯云被撞到,猝不及防的往后跌过去。 “云郎君。” 竹香冬怜娇呼连连。 “何人?”方文轩大怒。 前后左右各出现数名黑衣人,话也不说冲着方文轩冯云几人砍过来。 方文轩心头火起。 砍他的人是只想弄死他,砍冯云冬怜竹香的人用的是刀背。 过分! 他也是翩翩好男儿! 方文轩腰间一转,一柄软剑从腰间溢出,砍向方文轩的人手臂一痛,已被软剑缠破了皮肤,筋骨可露。 “啊——” 痛呼声中,后跌而倒。 几乎同时攻向冯云左右的人也发出了惨呼。 竹香身侧的人被药迷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冬怜身侧的人被一脚踢飞,冬怜手执双刃护卫在侧。 “咣当!” 楼上的窗棂摔到下面。 楼下传来何芸芸的惊呼:“云郎君!” “我没事!”冯云回了声,接着又是一句咒骂。 似乎身在困境之中。 几乎同时,“唰唰唰”又是数道黑衣人冲进了楼上。 “云郎君!” 护卫们惊呼着就要冲上楼护卫。 偏偏就在此时,又有一波黑衣人出现拦住。 楼下的火势也一下子汹涌起来。 眼看着客栈就要沉灭在一片火焰当中,一个壮硕的汉子顶着火焰冲上楼。 “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嘶喊声惊的方文轩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抬眼就看到闯上楼的正是举起车架子要砸冯云的那位,这会儿那位的帽子不见了,梳着南夷特有的光着大半个脑袋的头发,呲牙瞪目的冲上来,也不管旁边黑衣人往他身上砍过来的两刀,亮着鲜血直流的两个粗胳膊,一手一个把两个黑衣人甩下去。 “云郎君呢,我来救他!” 大汉冲着方文轩大喊。 气喘吁吁,身上已经有了数道伤处的方文轩指向身后。 不远处数名黑人一层一层的把主仆三人围住。 但显然已经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外围的黑衣人举刀面向大汉。 “啊啊啊——” 大汉脚下不停,红着眼睛冲过去。 方文轩眼看着黑衣人几刀砍在大汉身上,大汉仍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又是一手一个的甩下去。 方文轩瞳孔一缩,书上描写的盾兵在眼前赫然显现。 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刀背转过,刀尖亮出。 双手抱着一个长盒子躲来躲去的冯云见状,手臂一扬,盒子甩出,砸中数名黑衣人,盒子里一条银色长枪亮出。 长枪有纹,似蟒非龙,有鳞盘踞,枪尖冷然,似有血色笼罩其上。 …… “轰——” 楼上的围栏被撞破。 黑衣人从楼上被打下来。 口吐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从楼下往露出的大洞里看去,但见那位弱不禁风的俊美小郎君手中竟然执着一根长枪。 这这是什么? 众人还没回过神,忽的听到何芸芸的惊叫。 “爹——” 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冯云听的清楚,隔空看去,但见何芸芸正被几名黑衣人背挟着出去。 “啊啊啊——” 就要闯到冯云面前的大汉也看到了,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扭头转身就往楼下跑。 冯云手中长枪轮起一圈劲风,轰飞了四周的黑衣人,随力而起,长枪飞了出去。 …… 火光中,银色的长枪如同游龙飞出。 一道身影化作轻风,又如同翩蝶随着长枪而起。 方文轩一时恍惚,险些被黑衣人砍伤。 “噗!” 长枪落地,正插到黑衣人前面。 黑衣人还没回过神,又是劲风袭来,冯云翩然而至,手握枪杆为撑,踹向黑衣人。 护卫在左右的黑衣人散开,露出被护在中间背挟着何芸芸的黑衣人。 冯云手中长枪一抖,刺中那名黑衣人胸口。 何芸芸从黑衣人手中落下。 冯云又是一抄手,何芸芸落到了冯云怀里。 一连串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 生怕自己救助不及时从楼上跳下来的大汉双脚落地,看到的就是何芸芸落到冯云手中的一幕。 大汉抬头看看头顶上的二楼,又看看前面的冯云。 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 黑衣人冲向冯云,试图夺回何芸芸。 就在此刻,一道鸣镝突然响彻客栈上空。 众人惊愣间,镇国公府护卫一改先前各自为战的架势,聚集到了一处,三人一队,攻守有序。 有见识的扭身就要从屋顶逃走,却不料早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弓箭射中,于是更多的冲向冯云所在。 “不要怕,有我在!” 冯云立在何芸芸身前,手中长枪如龙,黑衣人挨着就伤,碰到就倒,根本靠近不得。 火光中,小何芸芸看着挡在眼前那道身影。 像是呆住了。 …… “冲啊!” “一个也不放过!” 客栈外面再起喊声。 悍城的兵士在县尉大人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黑衣人再无抵挡之力,纷纷缴械。 原来的客栈被烧的不剩下什么了,冯云一行人住在县衙,待翌日冯云醒来,忙碌了一夜的悍城县尉红着眼眶青着眼底乐的合不拢嘴儿。 昨夜闯入客栈的黑衣人尽数抓捕,翻查过死去受伤和被抓获的黑衣人,其中当地悍城的歹人几乎清空了七八成,附近山头的匪人也入网八人,比县尉预计的还要多,简直就是大丰收,更还有南夷人。 出手相助的那两个南夷汉子显然不是寻常人,但因为在场的众人都亲眼所见和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也就暂且不予计较。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两个明明身上都是伤,可说什么都要守在冯云休息的屋子外面,即便有镇国公府的护卫护卫左右,他们也不走,口口声声说是昨儿冯云护住了卓玛,他们就要保护冯云。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在榕城 “见过云郎君!” “多谢云郎君。” 两个大汉跪倒在冯云面前。 “咚咚”两个大响头过去,两人的额头红了一片。 方文轩看着都疼,扭头问和善:“看出什么来了?” 和善扶着腰,道:“那位小芸芸的娘,不是寻常人。”要不然怎么会磕头磕的这么结实。 两个大汉对和善投以愤怒视线。 和善仰头瞪目的双手扶腰。 他这回可不是装。 昨儿晚上在躲避的时候,他是真的伤到腰了。 方文轩拍了拍和善的肩膀:“我和你可不一样,我看到了敬重。” 诶? 和善瞠然。 两名大汉对方文轩还以感激之色,扭头再度看向冯云。 “若非是为了救我,你们的卓玛也不会有事。”冯云道。 昨夜里没有去救冯云而是护在小何芸芸身边的汉子道:“我们打不过他们,是云郎君救了我们,更救了卓玛。” 冯云总不好说留下他们,也是为了留下两个打手的意图,道:“好,我知道了。” “我这边有人伺候,你们还是去做你们觉得最要紧的事儿去!” 冯云把两个大汉打发走。 方文轩过来,禀告自家一晚上的损失。 昨儿晚上冯云休息之前就知道自家的护卫有伤无殒,今儿方文轩盘点了货物,虽有损伤,但在县尉大人查抄了不少人家之后,自家货物的损伤还是能弥补上,一晚上没露面的县令露头了,想要见冯云,被方文轩阻挡。 “那位县令大有问题。”方文轩拿出几本账册摆到冯云跟前,“这是县尉大人从一户人家中查抄出来的,我和子美算过,若当真属实,那位县令在悍城的五年任期间已是挣下了三十年花不完的钱财。” 和善看了眼方文轩没说话,他觉得至少有三辈子花不完的钱财。 冯云没算,按照大乾律,很明显县令离死不远。 “昨儿听闻军阵乍现,就想要来打听一下是哪位贵勋在此,我可是没给他脸,他也决计想不到郎君身上。” 方文轩得意洋洋。 冯云弯唇。 县令是想不到她的身上,也没见过她,可有人见过她啊!万一再有擅长绘画的呢? “当然也不能小觑,京都距离悍城,飞鸽传书也用不了多久,县尉大人问我可有法子。”方文轩目光灼灼,盯着冯云就好像盯着上好的美味佳肴。 冯云心生警惕:“人家问你,你看我干嘛?” 方文轩嘻嘻一笑:“郎君有上奏之权啊!” 和善没有退避,也听到了方文轩说的话,看向冯云的目光惊愕难抑。 这位小郎君当真权贵! 冯云神色一动。 她可不是被方文轩说的什么“上奏之权”忽悠了,而是就在刚刚她的系统晃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7(满)可升级 …… …… 9,画作,熟练度7(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7(满)可升级 11,锤法,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 …… 第一次见义勇为,已完成。 第一次上奏,+2000。” 昨儿为了应对众人围攻,她惜命的又给枪,轻功升了级,连锤法都升到了4,不然她那一枪也不会扔的那么远,只是这一下子基数积分也用了不少,还想着不知道再怎么挣,项目就出来了。 上奏,必须上奏! “你来写,我来润色。”冯云道。 方文轩抚掌:“没问题。” 方文轩转身对仍一脸震惊的和善说:“我也给你个机会……” 不管方文轩与和善怎么编写,最后冯云以自己的语言总结描述,又用了镇国公府的密封,交给了暗中的护卫,快马送回京都。 这边刚收拾好,冯云也看着自己的系统基数积分刚变成“\/”,小何芸芸进了来,一双小手里还端着热乎乎的奶糕。 “怎么能叫小芸儿端着。”方文轩佯怒的就要把奶糕从小何芸芸的手中拿过来,小何芸芸侧过身避过。 方文轩尬在原地。 冯云摸了摸小何芸芸的头,取过奶糕。 和善忍着笑,退了出去。 “小芸儿怎么来了?”冯云温声问道。 小何芸芸扬起漂亮的小脸儿,脆生生道:“两位姐姐说云郎君这会儿不忙,芸儿才过来,这是芸儿亲手做的点心。” 冯云看看奶糕,又看看跟在小何芸芸身后过来的冬怜竹香, “是小芸儿想要学,奴婢便教了。”冬怜道。 小何芸芸咬唇:“是芸儿不能学吗?” “不是,只是你还小,做这些太累。”冯云道。 “云郎君救了芸儿,芸儿只是想谢谢云郎君。”小何芸芸道。 冯云看向小何芸芸的手指,刚才虽然只是接过来,她还是看到了小何芸芸的手指烫的通红。 这小丫头不知道做了多久。 冯云吃了一块儿。 没有冬怜做的合口味。 可是小女郎一片心意…… “好吃。”冯云道。 小何芸芸欢喜的小脸儿通红:“太好了,以后我做给云郎君吃。” 冯云扯唇。 真没必—— 偏偏这时候系统又动了。 “第一次吃到感恩之心的馈赠,+2000。” 这这系统不是为难小姑娘嘛! 冯云弯唇,笑的温软:“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小何芸芸只觉得眼前像是闪耀着自己曾经看到的最亮眼的星星,小嘴儿咧开,笑的像是最漂亮的小花儿。 一旁的方文轩只觉得自己站在这边很多余。 “云郎君,我先告退。”方文轩道。 冯云讶然:“你还在这里?” 方文轩:“……” …… 小何芸芸笑的花儿一样,老爹何成的脸上就是愁云密布。 昨儿晚上是那两位大汉护住了自家的商队,又是为了保护他,小芸儿才差点儿被歹人捉了去,好在冯云出手救下了小芸儿,可这份恩情已然难以偿还。小芸儿除却给冯云做奶糕,就是去看望那两个大汉,那两大汉虽然没说什么,可何成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想要带走小芸儿的心比先前更坚定。 “经过昨儿晚上,何管事应该知道只凭他们两个恐怕带不走小芸儿。”冯云道。 何管事也是心有余悸,道:“我也试探问过,他们说同行的还有旁人,只是不在这里。” “在哪里?” “榕城。” 冯云拧眉。 这么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半路狩猎 冯云的手指轻轻的叩在桌上。 因为那张面容太过卓绝,何管事没敢多看,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桌上的手指。 手指腹有薄茧,手指却纤细的像是小女郎。 何管事眼前闪过昨夜里那道火光当中飞出的身影,又赶忙的摇头把那个诡异的念头扫灭。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何管事。”冯云不知道何管事在想什么,问,“何管事的商队原本打算在哪里交易?” “榕城。”何管事道,“掌柜说若是可能也可往南夷一行,但出行时我就说不往南夷。” “何管事想躲,可显然躲不开。”冯云道,“恐怕那边早知道何管事要往榕城去。” “是啊。”何管事叹气,“适才我想若不成就在悍城交易了,直接回返。” “不可。”冯云道,“何管事以为昨儿晚上的事儿结了?” 何管事脸色大变。 “云郎君是说还有歹人?” 冯云点头:“想必经过昨晚,何管事对我的身份也有所猜测,即便朝中知道此事,叫人来处理一二也绝非数日之功,而何管事还有其他一众同住客栈之人,就是证人。” 何管事的脸登时泛白。 若是还有歹人,那他们这些证人的性命可就在旦夕之间。 “这该如何是好。”何管事求助的看向冯云。 冯云笑了笑:“也是巧了,我正要往榕城一行。” 何管事登时大喜。 …… 车队在悍城休整一日。 县令大人终究没有亲眼见到那位贵郎君。 车队驶出悍城县城。 待车队离开悍城外十里,车队后面陆陆续续又多了四个车队。 都是早先一同在那间客栈休息的商队。 不论是原本想要在哪里交易,这会儿都跟在了冯云的车队后面。 何管事告知了几位商队主事,不管是已经有所猜测还是茫然不懂,为了自家性命都要跟在这位贵郎君身后。 为谁挣钱也没有自己性命来的要紧。 冯云也没惯着他们,所有商队的护卫在镇国公府护卫的安排下各有守夜前后哨位。 各商队的护卫们大长见识,在不经意间看到镇国公府护卫的兵器护具之后更相信他们或许能活过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火光之灾。 只是不管是护卫们还是各家的主事掌柜也都亲眼见到了这位贵郎君的奢侈生活。 行路慢悠悠,夜色降临就安营扎寨,饭菜都是有厨子当场做,有荤有素,摆放也好看,贵郎君身畔两位女婢侍奉,吃过了饭,洗了手,还有两位先生在旁解读诗书,抑或下棋,这位贵郎君就在旁边懒洋洋的看着。 总之不管去哪儿,身畔总有人侍奉。 倒是贵郎君起的早,耍上一通枪法。 他们也叹为观止。 可人家的女婢先生护卫的欢呼声更是高昂,好似他们的郎君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 这位贵郎君用早膳的时候,那两名大汉过来和郎君的护卫比试摔跤。 那位何管事的女儿做了奶糕侍奉过来,贵郎君边看边吃,津津有味。 不要说这位贵郎君每日的穿着都不同,更甚是所行之处,自有香气缓缓飘逸。 这位郎君在郊游~ 京都。 红墙碧瓦的宫墙之内。 重重的宫殿一重接着一重,恍若世上最大的迷宫。 外头的日头透过窗棂,洒落在软榻上。 软榻上的人儿如熠熠生光的珠宝玉润明耀,一旁捧着地图过来的季洛在原地愣了会儿才过来。 “四哥,你要多晒晒。要不然也未免显得太弱不禁风了些。” 季子墨笑道:“正是要这般才惹得五郎常来啊!” 季洛哼了声,遂又欢喜难抑的趴到旁边的桌上。 “四哥,这是我搜罗到的西南边最周全的地图了。”季洛献宝一般打开,“快说说,云儿她现在去了哪里?” “榕城。”季子墨道,“我也是从外祖父偶尔提过一句。” “榕城,榕城,在这里。”季洛碎碎念,很快找到了,“哎呀,榕城前面还有一片林子,这个季节,会不会有猛兽啊!太危险了!” 季子墨托腮:“你是在说猛兽?” 季洛点头:“是啊,四哥没见过云儿的箭术吗?再有镇国公府的护卫左右,多少猛兽也不够云儿收拾的呀。好羡慕!” “咳咳。”季子墨轻咳,“五郎可记得云儿走之前留下的话?” 季洛沉吟:“四哥是说要我们多念叨她?” “大抵是这个意思。”季子墨道,“我们是吃不到了,不如盼着云儿替我们尝尝野味?” 季洛瞠目:“四哥也未免太顾着云儿了!还不如盼着云儿打些猎物,待回来的时候带给咱们尝尝。” 季子墨失笑:“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 季洛得意:“云儿游历玩耍,咱们兄弟只能困在宫里,若是不给咱们带点儿趣物,咱们也未免太亏了。” …… 千里之外。 临近榕城的某个林子外面。 冯云一袭干练劲装,看着幽深的林子,几乎能听到林子里那些不知名兽的哀嚎。 不是她突然想要捕猎,也不是这个季节原本就适合捕猎,而是她的那两位真命天子太给力!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7(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5),替他品尝狩猎猎物美味,+。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5),给他带回猎物尝尝,+。 …… …… 第一次上奏,已完成。 第一次吃到感恩之心的馈赠,已完成。” 哈哈,哈哈哈!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毛细孔不是在欢呼雀跃的。 正巧了商队行走在这片林子边上。 正巧了有人在林中被猛兽惊吓。 正巧了么,不是? 不管是为了那两位殿下心心念念的愿望,还是为了帮受伤的人讨个公道,亦或者是因为她的那个系统。 她必须要狩猎一次啊! “驾——” 冯云高喝,驾着墨玉随同一众护卫进到了林子里。 林子外面的商队众人纷纷惊叹。 要么说是贵郎君呢! 半路上还狩猎!! 第二百二十九章 坐下等 “嗷嗷嗷~” “……” 林中传来猛兽的嘶吼。 像是虎又好似豹,要么就是熊? 众所猜测之时,不多久,林中有人策马奔出。 “备热水,备大灶。郎君猎豹一只,鹿两头,得熊崽子一只。” 护卫高喝。 众人欢呼。 …… 憨憨的小熊“嗷嗷”叫着想要逃脱小何芸芸的怀抱,小何芸芸紧紧的抱着怎么也不撒手。大人们也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们有见过熊,可没见过萌嘟嘟的小熊。 整个营地弥漫着肉香,每个人都分到了肉。 靠在虎皮上的冯云吃着肉,也喝了酒。 酒肉混合,香气浓郁,脑袋里昏呼呼的,冯云只想仰天大笑。 小熊得来是意外。 林子里正碰到老虎和大熊在你死我活,她恰巧了渔翁得利。 老虎死了,大熊也没了命。 小熊也能换个环境继续成长。 最重要的是,“躺平系统:\/” 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基数积分。 系统也没有再升级。 可见是最终形态,到了头。 有了这么多的积分,就是再有什么事儿了,她也什么都不怕。 可能是太过兴奋,冯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千里之外,京都,皇宫。 寝宫内幽暗清寂。 偌大的床上,季洛闷闷的声音传来:“四哥,睡了吗?” “没有。”季子墨。 “晚上好像没吃饱。” “想吃什么?” “不用了,太麻烦。嘿嘿,这是在四哥这里,若是在我那边,至少也要一碗面。”季洛翻了个身,夜色里看着季子墨的眼里仿若映光,“四哥,你说今儿云儿吃饱了吗?” “你不是叫她带猎物回来?”季子墨问。 “那也要她先到了那片林子再说。”季洛道,“谁知道现在她到了哪里。哎,四哥,你说云儿为什么要我们多念叨她?好像她能听到似的。” 季子墨笑了笑:“五郎知道我在西山寺多年,那时主持常说的话就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主持说禅意并非固执,而是因人不同各有不同,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常常以为旁人听不到,看不到的,或许冥冥中就知道了,更顺应着去做了,这才有这么多的惊喜,巧合,若是我们念叨的多了,或许她真的能感应到……” “所以不是没办法不得不去做,而是他本来就想,是不是?”季洛突然冒出来一句。 季子墨顿了顿,问:“五郎,你在说什么?” 季洛摇头,过了会儿,被子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季洛钻到了季子墨的被子里。 季子墨:“……” “四哥,不要赶我走。”季洛紧紧抓住季子墨的胳膊。 季子墨另一手摸了摸季洛的头。 “不会的,你是我五弟。” 似乎得到了安慰,季洛很快睡着了。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季子墨看着窗外,目光幽深。 …… 冯云早晨醒来,脑袋昏沉沉,觉得好像是做了什么梦,可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收拾了一番,继续赶路。 只是之前赶路时,车队后面远远的还有人跟着,这回却是没见到什么人了。 护卫说大概是被郎君入林中收获颇丰吓到。 冯云不置可否,只叫人反跟上去,查清跟脚。 榕城。 较之宛城,悍城,榕城更近南夷,榕城内的外邦人也更多。 不过比之悍城,榕城的商铺叫卖声更热闹,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看到这么多的商队一起进城除了好奇就在问询买卖什么,弄得原本计划要去别处买卖的商队主事也有了在这边交易的心思,而原本到了榕城就完成了任务的冯云一众也和他们分了开。 “小芸芸自小没见过娘,见见娘亲家里人,或许就知道你娘亲是什么样的人了,是不是?” 冯云哄着小芸芸,小芸芸点头应了,守在后面的两个大汉心里头直打鼓。 总觉得这位云郎君的话里头有坑。 万一咱家里来的人入不了小卓玛的眼,是不是小卓玛就不回去了? …… 何管事一行人走了。 不同以往每次到达某个城镇,冯云和方文轩都要在城中逛上一圈的惯例,当日冯云和方文轩都没有出门,且各自沐浴更衣。 和善听闻,亦是仔细收拾了一番。 翌日。 冯云和方文轩出了门,穿着和榕城百姓几无二致。 护卫们也没有像是往常一样聚拢在冯云和方文轩身侧,各自散开,就像是寻常的百姓一样。 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只有街边上的小贩叫卖声大了些。 今儿街上的人好像比往常多。 …… 回春堂。 若非是街面上飘散着的药香,乍然来到这里都要险些以为是哪家客满为患的铺面。 门口排着的队几乎一直到街头,排队的大都是穿着布衣的百姓,脚下着草鞋,身上打着补丁,或扶着老人,或苦着脸,或面色发青,或满额虚汗。 这边的门进,另一边门出。 却也井然有序。 “这,真要老老实实的排队?”方文轩忍不住执绢捂住口鼻。 “不然呢?” 方文轩咬牙,也只能从了冯云,和病患一样,排在其中。 只是刚站到队伍里,鼻端似有若无的各种病恹的气息就叫方文轩险些呕出来。 冯云也有些难受。 但只要去过医院,又怎么会没经历过? 挂号排队,看诊排队,输液排队,住院也要排队。 不一样的是医院有消毒水的味道,这边没有。 虽然在这里,她是高高在上的什么贵郎君,可在那里不管什么身份,至少明面上都是老百姓。 或许有钱有势能让你舒服一些,晚一些和阎王见面,但早晚都要见,谁都没有例外。 正就在冯云深思缥缈的时候,前面的病患许是等的久了,眼前一晕,险些摔倒,冯云伸手扶住:“小心。” 病患被冯云扶住,忙挣着起来,连声道谢:“多谢,多谢。” 冯云看看前面,又默数了下按照现有的速度至少还要至少一炷香的时辰才能轮到这位患者,开口:“凳子。” 不多时,有人递上一个凳子。 “坐下等。”冯云对那名患者道。 第二百三十章 中毒 “这,这怎么使得。”患者不敢坐。 “若是你晕了过去,又该如何诊治?难不成还要再来一趟?” 患者犹豫了会儿,看到旁人眼盯着凳子,还是道谢坐了下去,可即便是坐着,也只是坐了一小点地儿。 “多谢郎君。”患者道谢。 冯云点头应了。 “从哪里来?”冯云问。 患者说了个地方,冯云记得,距离榕城有些距离。 “走着来的?”冯云问。 患者下意识的缩了缩脚,患者脚上是草鞋,露出来的脚指头上有血痕,布满了灰尘的脸上扯出笑:“郎君可是说笑了,才不过一个时辰的路,近的呢。” 在冯云身后捂着口鼻的方文轩默然收回绢帕。 冯云问:“这位神医,灵吗?” “灵,可是灵呢。俺们村来找神医的都治好了,俺也是第二次来,郎君不知道,上回俺来的时候就半口气,还是俺们村的扛着门板把俺送过来才捡了一条命。”患者道。 “哇,厉害。” “郎君也是厉害,知道神医给俺们看病不要钱。” 这什么意思? “我是——” 冯云刚开口,患者已然小了声音:“待神医给俺看诊的时候,俺就说郎君是俺远亲,神医应该也不收郎君的钱。” 前面有闷笑声,很快又没了。 患者也住了嘴,低着头半响没敢抬头。 冯云道:“医者仁心,不收钱,是因为知道这些药费是压倒你的稻草,可我,显然不必担心,神医必定也看得出来。” “是,郎君说的是。”患者讷讷的应了。 直到队伍又往前,患者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坐了。 冯云也没叫人取走,就放在那边。 后面又过来患者,有的没有坐,有的忍不住坐了下。 后来坐在凳子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已经在前面的冯云没有理会,一会儿看看满面感激之色拿着药从医馆离开的患者,一会儿又看看后面仍越来越多的患者,正胡思乱想着,队伍挨到了医馆门口,隐约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形。 医馆不大,没有丝毫装饰之物,一边是药柜,另一边一道屏风相隔,只有一名患者坐在那位神医面前。 神医头发雪白,却只是简单的梳笼了下,用一根木簪子挽起。 许是忙了许久的缘故,前额发角的头发有些凌乱。 正是冯云意料之中的模样,也正是祖父和祭酒大人两位老人要她和方文轩前来寻找的友人,胡一指。 凭名字,冯云就知道必定是神医。 果然名不虚传。 但在榕城这里,老人家叫伊知神医。 来之前冯云就已经知道这位神医白天为穷人治病,晚上为富人治病,别说为什么富人不挑,说就是医术高明。 在冯云看到那位伊知神医时候,神医抬眼也瞥到了她。随后就像是看到平常人一样,又转过视线。 方文轩啧啧低声:“老人家看过的美人儿多如过江之卿。” 冯云瞥他:“还是你高明,一句话夸了两人。” “云郎君太自谦了。”方文轩。 …… 轮到了冯云前面的那位患者。患者没说几句,基本上就是神医在问,患者在点头,不多时,神医开了药,患者去拿药之前,跪在地上重重的给神医磕头。 神医没有躲,受了。 患者离开,也轮到了冯云。 伊知神医看了眼她,冯云毫不嫌弃跟前早就被不知道多少病患坐过的软椅,请神医诊脉。 伊知神医一指搭脉。 冯云开口:“小子姓冯,单名云,与那位方兄都是胡爷爷友人之孙……” “孙?”伊知神医瞥她。 冯云面不改色:“在祖父眼中,小子就是最正经的孙子之一。” 冯云身后的方文轩暗暗竖起大拇指。 伊知神医哼了声,一手捋须另一手又搭上一指。 冯云看在眼里,眼角狠狠的一抽。 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眉眼底。 她这是—— 伊知神医自然看到了她的神色,收回了手。 “嗯,想的没错,你,中毒了!” 什么? 冯云骇然。 在冯云身后的方文轩连忙往前几步,冲着神医伸出手。 “神医,我呢?” …… 医馆中。 伊知神医跟前的病患来了一个又走了一个。 隔间的小屋里,冯云和方文轩坐在里面,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她中毒了。 方文轩也中毒了。 “会是谁?我随身的也就是一个小书童,云郎君身边的人,不是,镇国公府的护卫也有沙子啊!” “中毒,无非是吃穿,你我穿着不同,侍奉不同,可你我都中了毒,也就是说和穿无关,就是在吃上。” “云郎君的吃食都是冬怜和竹香负责,若是她们两个都不能信,我可就——” 往日里很有几分急智的方文轩此刻脑袋里一头雾水,只能看向冯云。 冯云吐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中毒。 只是在知道中毒之后,她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季子墨。 他小时候也是中毒。 当时照顾在他身边的应该都是皇帝又或是他过世的母亲以为最值得相信的人,结果最后还是逼得皇帝不得不把他送到西山寺。 现在他又回去了。 原来只是佩服他的勇气。 可当她也真正无缘无故中了毒之后,她才感受到那种迫人的惧意。 “无妨,有胡爷爷在,总不会看着我们出事。”冯云道。 方文轩一拍脑门。 他也是糊涂了。 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诶?不对,不会他和冯云中毒就是那两位老爷子安排,叫胡爷爷不管不成? 方文轩打了个颤。 如果真是这样,那两个老狐狸也太不是东西了! “你想什么呢?”冯云问。 方文轩忙摇头:“没有,我是想好在咱们是来找胡爷爷的。” 冯云点头,忽的心头也冒出一道诡异的念头。 不会,不可能! 爷爷怎么会不理她的死活~ 冯云从小屋里出来,当即有护卫近前。 “唤她们来。”冯云道。 护卫应声。 很快,竹香和冬怜过了来,在医馆帮忙。 两女既会称量,也会寻药,冬怜也能看诊一二。 很明显外面排队的队伍越来越短。 空暇时,神医瞧了眼冯云,眼中似有意味。 冯云莫名心悸。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识破了诡计 患者走了。 胡爷爷也终于松快下来。 吃了冬怜做的点心,又喝了竹香泡的茶。 歪着眼睛看冯云和医馆的小二说话。 冯云问的无非是“哪里人?”“多大?”“跟在神医身边多久了?”“可学了些什么?”即便是偶尔经过的病患都会问上几句的寻常话而已。 早就应该稀松平常见怪不怪的小二子却是讷讷腆然抓耳挠腮,结结巴巴的不敢直视。 就像是榕城的县令大人来的时候一样。 丢脸! 他还没说这小郎君实则是个小女娘呢~ “走了!” 胡爷爷扔下这句话,站起来。 冯云对药铺小二微微颔首:“烦劳照顾神医。” “应该的,应该的。”药铺小二连声应着,背上药箱跟在后面。 …… 客栈被冯云包了下来。 胡爷爷到了客栈,客栈内的护卫早已经列队相迎,同时相迎的还有一只熊崽子。 “这小东西不错。”胡爷爷撸了两把。 “神医爷爷,这可是云郎君亲手所猎。”方文轩道。 跟在后面的药铺小二瞪大了眼珠子。 他没见过狩猎,可也知道能得这样的小熊,那大熊肯定是已经没了的。 胡爷爷瞅了眼虽然在女子当中算是有些强健,可在男子当中根本就是瘦弱的冯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冯云道。 “那也是云郎君所猎。”方文轩道。 胡爷爷点了下头:“敢过去捡漏,也是本事。” 方文轩重重点头。 反正当时他是离的远远的,所以自愧不如。 回客栈之前,冯云这些时日的吃穿用具都摆了出来。 小熊嘤嘤的跟在胡爷爷的脚边上跑,胡爷爷抬脚轻轻的踹出去,边走边看:“你那两个婢女,一个略知医理,一个精通毒物,但你这事儿,和她们无关,手法不对。” “……” 看了个遍,胡爷爷的眉头轻轻皱起来。 “没问题?”方文轩问。 胡爷爷看向冯云。 冯云沉吟:“只有车子了。” “哪里?”胡爷爷。 …… 车子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车子空荡荡的。 胡爷爷上了车,在车里转了一圈,坐下。 “关门关窗。”胡爷爷。 车门车窗应声关上。 车内敲敲打打声断续传来。 冯云的脸色越来越紧张。 半盏茶后,车门从里面敲响。 冯云忙拉开车门。 车内,胡爷爷还是先前坐在车里的姿势,只是用手指了指车脚四壁。 “这四块儿有问题。” 冯云示意。 护卫快速把胡爷爷指出的车脚四壁的四块儿木头拆下来。 竹香抱着其中一块儿木头使劲了闻了许久,面色微变。 若非神医指点,她竟几乎没有闻到。 “说说看。”胡爷爷问竹香。 竹香声音发颤:“是七夜醉。犹如酒液,喝下去可有酒醉之感,昏沉之中死去。气味亦可杀人,只是于寻常人无碍,却是习武者之大敌,闻的多了,一开始或会以为力大无穷,但时候长了就会觉得力不从心,重者或可猝死。” 方文轩脸色发白。 冯云也倒吸了口凉气。 “这木头可是泡了十年之久,就是用也用了七八年了。”胡爷爷问冯云,“谁常坐这车子?” 冯云胸口发闷,艰难吐息:“大兄。” 京都,镇国公府。 长青阁。 医者正在诊脉。 一旁,冯清紧张的捏着手袖:“如何,太医,我大兄到底怎么样?” 太医收回手,起身:“回女郎,大郎君这段时候心神俱疲,多加休养便无大碍。臣开一贴养身药剂,大郎君连服三日,便可无虞。” “看,我就说我没事。”冯暮雨靠在床头道,又对太医道谢,“有劳太医。” “大郎君客气。” 太医退了下去。 冯清眼眶微红:“大兄也知道三妹妹不知为何恼了我,这段时日不管我怎么想要见三妹妹,三妹妹就是不见,祖父也偏心她。家中兄妹三人,我也就只有大兄了,今儿个大兄突然晕倒,我又怎么不怕!这太医说不定是个庸医,明儿个我去请京都最好的大夫来,我就不信……” “不信给你大兄诊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冯暮雨笑道。 “大兄!” “好了,先暂听太医的,若是我好生休养仍不见好,再请别家大夫,可好?”冯暮雨商量。 冯清终于还是点了头。 从长青阁出来,外面三皇子正在等候。 “如何?”三皇子问冯清。 冯清擦拭着眼角的湿润,勉强撑出笑意,却是越发显得娇柔多姿。 “多谢殿下。” “令兄无碍便好。”三皇子松了口气,又道,“好在当时韩大人也在,不然令兄却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叫人发现了,待回去定要想法子赏他才是。” 冯清微微讶然:“竟是韩大人?当日在望东伯府也是韩大人救了清儿。” “是,本殿记得。”三皇子拉过冯清的手,望进冯清的眼眸,“本殿还知道韩大人与你们姐妹相交都不错。” 冯清羞腆:“殿下这是在逗清儿,那位韩大人与三妹妹才更亲近一些呢。” 三皇子笑了:“本殿这倒是头一回听说,哦,听闻你那三妹妹如今还在西山寺?怎么,国公是真想把你那三妹妹当成嫡传了?” 三皇子他还在惦念着冯云? 冯清唇角轻扯,道:“三妹妹早就不在西山寺了。” “哦?” 冯清左右瞧了眼,轻声道:“祖父瞒着所有人,可瞒不过我,三妹妹与我姐妹情深,怎么可能这么久不与我相见,上回我见祖父,看到祖父墙上挂着西南的地图,大兄说是祖父忧心南夷,我却是觉得八成三妹妹就在那边。” “南夷?”三皇子失笑,“如此之遥?怎么可能。” 冯清轻叹:“在祖父眼中,或许三妹妹早已经不是小女郎呢。” 三皇子脸上的笑意微凝,却也是点头:“清儿说的倒是颇有道理。” “好了,时候不早,令兄既已无碍,我也好回去向父皇回禀。” “是。” 冯清目送着三皇子离开,嘴角噙出一抹淡笑。 冯云是在西山寺还是在哪里,和她并无关系。 也是因为大兄突然晕倒,她才突然意识到大兄不能有事。 有大兄在,镇国公府早晚是大兄的。 至于祖父,她记得就在这个寒衣节过去没多久,西南边陲的什么城被南夷攻破,城中百姓被屠杀殆尽,祖父悲愤之下,身子一下子就不成了。 不止是祖父,听闻皇帝也因为此事吐了血。 再后来,太子谋反,三殿下平反,三殿下也由此成了太子,刚当上三皇子妃没多久的冯云也就成了太子妃,而后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 如今,却是她。 殿下聪明卓绝,必能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若是殿下能堪破南夷的诡计,原本就意属殿下的皇帝说不定立马就把太子位传给殿下呢~ 冯清想着,轻轻的笑出了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头皮发麻的兴奋 摇晃的车内,三皇子目光冷沉,全无刚才面对冯清时的温柔似水。 姐妹情深? 倒是个会骗人的! 不过,南夷……还真是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飞鸽传书,要他们快一些,迟则生变。”三皇子道。 “是。” 天边黑沉沉的,像是有魔兵在侵入天宫的领地。 飞鸽从城中飞出,在上空盘旋了两圈往京都飞去。 冯云放下长镜。 她已经把大兄的车子里有七日醉的事情告知了祖父,祖父父亲大兄派给她的护卫也都被她尽数的散了开来,护卫周边,可还是觉得不安。 是哪里有什么疏漏? “云郎君!” 方文轩在楼下高喊,看到冯云垂首,指着客栈外:“小芸芸来了。” 何管事和何芸芸来了,不止是他们,还有一行穿着大乾衣服,可稍微打量就能看出来绝非是大乾人的南夷人。 为首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嬷嬷,老嬷嬷满脸皱纹,眼中却是温软慈祥,看到冯云,恭恭敬敬的冲着冯云行了大礼。 冯云连忙扶起:“老人家,太过礼重,晚辈承受不起。” “不,郎君受得起。”老嬷嬷道,“听阿达兄弟说郎君救了卓玛,还救了他们,就受得我这老婆子的礼。” “原本我以为小卓玛过的不好,可我看到郎君画的画,我才知道小卓玛和她的父亲母亲在一起,很好。”老嬷嬷看着冯云,眼中盈满了泪水,“我听说大乾有名师,能画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我以为是妄言,可郎君的画,让我看到了小主子,若是小主子在,恐怕也希望她的女儿远离那些纷争,能过的幸福。” “小卓玛说想留在这里,那就是小主子的意思,我陪着小卓玛待了两天,就好像陪着小主子,今日,我特来见过郎君,也是辞行。” 闻言,冯云面露愧色:“这几日我也忙了些,原本是想要去看望小芸芸的。” 老嬷嬷摇头:“郎君不去看小芸芸才是最好的。” 嗯? 冯云不解。 而老嬷嬷也没有解释,对冯云再行一礼,告辞离开。 冯云也只得相送。 …… 冯云送到客栈门口,老嬷嬷就拒绝了再送。 何管事和小何芸芸送到城门口,也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当夜护卫在何管事身边的那名汉子,那个冲上楼救她的汉子走了。 小何芸芸说他们是兄弟两个,都叫阿达,一个大阿达,一个小阿达,留下来的叫大阿达。 小何芸芸说当时他们见到那位嬷嬷的时候,嬷嬷脾气大的很,如果不是正巧她一直抱着的大哥哥画的画卷,爹爹就要被赶了出去。 小何芸芸还说,嬷嬷抱着大哥哥的画卷哭了好久好久,后来嬷嬷又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虽然那个嬷嬷身上的味道她不喜欢,可当嬷嬷抱着她哭,小何芸芸就知道她和爹爹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后来何管事的解释也证明小何芸芸说的没错。 可冯云心头的不安还是越发的强烈。 “云郎君!” 急促脚步由远及近,尤放推开门,奉上一封密信,“南夷来的。” 冯云打开,但见密信上寥寥数字:“画中女,南夷公主,十年前,宫变失踪,今南夷皇室已无后继。” 无后继……不就是没有后代子孙? 不,有。 小芸芸就是。 南夷和大乾不同,公主也可称帝。 冯云霍得站起来。 “来人!” “去把何管事父女请到客栈来。” “快马告知老嬷嬷他们,要他们一路小心。” …… 何管事父女很快到了客栈。 何管事神情紧张,小何芸芸浑然不知,高高兴兴的和冬怜一起去做糕点,小熊嘤嘤的滚在两人脚边蹭吃蹭喝。 “云郎君,可是出了什么事?”何管事问。 “无事,只是以防万一。”冯云道。 俊美的郎君微笑翩然,再想到这位郎君那夜里的手段,何管事还是安心的。 虚掩的窗子内,另一间屋子里的和善看着何管事,默默的把书筐里头藏着的一把匕首取了出来。 刚才他想要告辞,云郎君没有同意,还好像看了眼墙角那个放着长枪的盒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可最后能靠得住的也只有这柄匕首了。 …… 香喷喷的奶糕摆在跟前,笑的娇花一样的小何芸芸一脸期盼。 何管事在后面讪讪的笑。 方文轩舔着嘴角,念叨着这份奶糕还是要有他一块儿。 冬怜和竹香却是眼中湿润盈盈。 冯云知道她们两个是愧疚没有照顾好她。 可大兄都没有察觉到,她又是坐了几天的车,又是哪里这么容易知道的? 冯云冲着冬怜和竹香笑了笑,这才拿起奶糕吃下去。 “好吃。”冯云,“已经比冬怜做的还好吃了。” “太好了。”小何芸芸跳起来,也拿起一块儿想要尝尝。 就在这时,门外几乎是跑着上楼的脚步骤然近前,紧跟着房门敲响。 竹香一个箭步冲过去,开门。 门外护卫禀告:“禀郎君,跟从那位嬷嬷离开的人当中有人回来了,身受重伤,我们的人已经接应上,正在路上。” “啪嗒。”奶糕掉到地上。 小何芸芸瞬间红了眼睛,浑身发抖。 “不怕!” 冯云把小何芸芸抱在怀里。 何管事都晚了一步。 冯云抬眸,沉了脸色:“送到胡爷爷那边。” “是!” 护卫应诺。 护卫正要离开,又有人快步上楼。 “郎君,西南方发现南夷兵马前哨。” “什么!”方文轩猛地站起来。 镇国公府的护卫说是前哨,那就意味着南夷的兵马紧随其后。 这,这榕城不是最挨近南夷的城啊! 冯云的胸口也“咚咚”作响。 在知道小芸儿身份的时候,她就料想过这个可能,可没料想过来的这么快! 冯云轻轻的吐了口气,拍了拍怀里抖的更厉害的小芸芸,扭头向方文轩:“明言身份,告知府君。” 方文轩点头,起身快步离开。 “告诉子美,记好物资多少。”冯云道。 “是。” “备好兵甲,严守客栈。” “是。” “……” 随着一道道的命令下发下去,渐渐的冯云一点儿也不怕了,更还有些头皮发麻的兴奋。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可以参我 半柱香,回春堂的胡爷爷得知了城外的消息,客栈内的所有药材尽数搬到了客栈内。 两刻钟后,冯云在城内最高处看到了城外燃起的烽火。 三刻钟后,冯云得知是自家的哨探通知的城外的戍堡,戍堡的兵士没有随同撤退,而是坚守在戍堡之内。 半个时辰后,榕城城门四门紧闭。 一个时辰后,城内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呼喝声。 …… 小阿达身上七八道伤口,悲痛欲绝:“他们埋伏在山林里,突然出现,是宫侍大人给了我最快的马,要我回来告诉卓玛,要她好好的活着。” “宫侍大人说不要卓玛报仇,可我看到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的眼前,就像是十年前宫变那夜,我躲在地窖里才躲了过去,我以为我现在能报仇了,可结果他们还是死了,救了我的宫侍大人也死了,我忘不了,我要报仇!” “卓玛,你也要报仇,你一定要为宫侍大人报仇!” 小何芸芸听不懂,可听到那位老嬷嬷死了,她也哭的抽噎。 这几日那位嬷嬷待她很好,还跟她讲娘亲小时候的故事,就像是她的长辈。 “云郎君!” 小何芸芸转身扑到了冯云的怀里。 冯云揽着小何芸芸,轻轻拍着肩膀安慰。 何管事几次伸手都只能尴尬的收回来。 女儿好像根本就没看到他。 知道冯云没有在客栈而是在回春堂的方文轩急匆匆赶来,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方文轩额角抖了下,若是往常少不得多说几句眼下男女授受不亲,可现在也顾不得,方文轩急道:“我问过了,城中兵士三千五百人,算上团练还有一些大户的护卫勉强四千人。” 榕城的最高官员是从五品知州,负责一地文政吏治,而主管兵治的是陈总兵,而不巧前日陈总兵往边塞去巡视,带走了两千人马。 “可求援了?”冯云问。 方文轩点头:“我表明身份及时,知州大人已派出了援兵,但最快也要十日才可能有援兵前来。” “怎么办?”何管事脱口而出。 方文轩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冯云。 何管事闭了嘴,也看向冯云。 冯云问守在一旁的尤放:“若你是我,你怎么做?” 尤放拱手:“回郎君,先前郎君的安排已尽数周全。” 周全吗?不,远远不够。 冯云又问:“若你是知州呢?” 尤放犹豫了下,道:“属下会先取了城池的守护之权,防止有内乱滋生,巨木,滚石,金汁,弓弩,尽数准备周全,紧要之时水和粮食也要按需分配,做好坚守一个月的准备。” 冯云点头,看向方文轩:“榕城并非边塞之城,南夷来的人马也不会太多,问清楚他们要什么,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方文轩应诺,转身都走了出去,又回来,倒了一杯茶喝了,还不忘对一旁打着哈欠的神医爷爷竖了个大拇指。 “喝了神医爷爷的药茶,精神百倍。” 这都不忘拍马屁! 神医胡一指看看方文轩又看看冯云,忽的开口:“他真不是冯家的?” 冯云正色:“我家里向来都是动手。” “神医爷爷,跟知州大人有交情不?” 胡一指:“意欲何为?” “我家护卫给我出了主意,我总要试试。”冯云道。 胡一指撇嘴,什么你家护卫出的主意,不是你要你家护卫说的? “你不是说你家都动手吗?”胡一指哼哼。 “先礼后兵。”冯云。 胡一指冲着冯云竖起一个大拇指。 …… 还没等冯云去找知州,知州先找到了冯云,随同而来的还有方文轩。 从轿子里下来的知州只见客栈内外防护如铁桶一般,护卫也是个个魁梧,一眼看去就是军中好手。 原本底气就虚的知州更虚。 当冯云出现在眼前,更只看见风华绝代,俊逸翩然。 这样的姿态,绝非是寻常武勋人家能养出来的。 来之前脑中就已经念想过京都的哪几位武勋子弟是如此这般年纪,现在又想着又该是如此风华的又是有哪几位,可真想不起来。 也是他离京太久…… 顾不得心头的落寞,知州连忙拱手:“云郎君!” “知州大人!”冯云。 “久仰久仰。”知州。 “得见大人,亦是三生有幸。”冯云侧身请知州进入房中。 …… 两厢坐下,茶水端上。 知州还要谦虚几句,一旁的方文轩道:“大人,眼下不是客套的时候。” “这……” 方文轩也不用知州说什么,道:“外头的南夷兵马至少六千之众,还说只是先头兵马,后面至少还有五万人,南夷首领说此来不为征战,只为要几个人。” 冯云拧眉,知州神色尴尬。 方文轩继续道:“他们要榕城所有的南夷人,还要云郎君。” “我我并未应允。”知州连忙道。 方文轩颔首:“知州大人说云郎君是大乾人,绝不会交予南夷。南夷首领退而只要榕城所有的南夷人,这回知州大人没有拒绝。” “我我也未应允。”知州讷讷。 方文轩嗤声:“大人,我乃翰林院官员,在祭酒大人身边也是学识了多年,这种春秋说法就不必说了。” 知州心头恼火,但也没法子。 虽然品级他是高,可京都的官员只要出京就比外头官员高两等,更不要说是日后能入部堂高官的翰林院清贵。 知州耐着性子向冯云解释:“云郎君,不过是南夷之人,交出去就交出去了,再说南夷派重兵压进,只是为那些南夷人,可见南夷内也是出了大事的,咱们只要束手不管,不就可以隔岸观火嘛。” 冯云微笑:“大人所言颇有远见,可大人有没有想过万一南夷不退兵呢?” 知州脸色微变:“不,不会!他说退兵的。” “他说?”冯云笑的温雅,“我只相信我家中长辈所言,还有陛下口谕!” 知州腾的站起来,脸色发青:“云郎君,你,你这是在污蔑朝中大臣!” “你可以参我。” 冯云站起来,并不比知州矮上多少的身形如松柏挺拔。 手袖微抖,亮出了银鱼袋。 “就看看你我谁的折子先到陛下面前。”冯云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此一事,足矣 银鱼袋,并不足以叫知州大人心生畏惧,但可直达圣前。 即便是京都内有这银鱼袋的官员都不多,更不要说地方官员。 知州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可能有个银鱼袋,现在人家这位少年郎君自己就有。 知州当即打了个哈哈:“哈哈,说笑说笑呢!云郎君!这说什么参不参的,如今榕城被围,想出去也出不去不是?身为一府知州,范某身当守土之责,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一府百姓,他说要南夷人,我榕城如此之大,想要找遍南夷人总要些时候,何况找寻这事情也未必只是南夷人,或许还能搜到一些意图对我榕城不利之歹人,以防里应外合。” 方文轩哼道:“这是那位县令的意思。” “方大人,王县令也是本府下属官员。”知州沉声。 冯云弯了弯唇:“那范大人也该知道王县令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陛下可是对这位新科状元期望颇高,不然也不会把王大人安置在榕城。” 范知州心头一颤,脑门上差点儿冒出汗来。 人家现在是下属官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上官,到时候再在陛下跟前一禀告,那这任期数年间的点点滴滴,还用得着吏部考核? “云郎君说的是,陛下对我范某信重,范某又怎么能上负皇恩下负百姓。”范知州神色肃然,“只是榕城总兵往边塞巡视未归,范某也不通军务,如今外有数万南夷军伍围城,范某实在是力有未逮,云郎君出身将门,又有陛下信重。若有云郎君领我边军上下,我榕城必能固若金汤。” 说着,范知州就要对冯云行礼。 冯云连忙托住范知州双臂,阻止他行礼。 “大人这样相信我?”冯云问。 范知州理所当然:“虽范某是第一次见到云郎君,但方大人多次称赞云郎君,王县令也说云郎君之名京都内早已经传开。范某又如何不信?” “其实范大人更信的是我身后的父辈。”冯云道破。 范知州哈哈一笑:“云郎君这话不就是玩笑了?若非云郎君的父辈,又焉有云郎君这般的风流人物!” “云郎君也知道边塞的兵啊,都是骄兵悍将,这若没有厉害的压着,根本没法子管制!” “我懂了。”冯云道,又问,“大人以为我何时出面最好?” 范知州迟疑:“范某不懂军务!” 方文轩冷笑:“范大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胜了,定然少不得范大人识人之明,若是败了,范大人也无过错。” “方大人,本官也是为了榕城的百姓。”范知州怒道。 “哈,你——” “方兄。”冯云开口。 方文轩闭了嘴,扭头不想多看范知州一眼。 冯云则看向范知州:“我只有一个条件。” “云郎君但言无妨,只要为这场干系榕城上下安危之局,不要说一个条件,十个八个的范某都能应允。”范知州利落道。 “不管来日如何,我身边的南夷人,范大人一个也不能带走。”冯云道。 范知州略显尴尬,连连应声:“不会,绝对不会。” …… 客栈内,范知州率众等在外院。 原本范知州是在外院雅舍之内等候那位云郎君更衣,却没想到下面的一众护卫也在更换衣甲。 偌大的客栈,几无人声。 只看到高大魁梧的护卫们在脱衣,换衣,上甲。 甲胄佩戴完毕,就列队在院前,刀剑粼粼,弓箭如林,直面向那位云郎君所在的房间。 沉默肃杀。 久在边塞的范知州又哪里坐得住。 即便眼看到那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南夷人,也只匆匆瞥了眼就顾不上了。 这井然肃意凛然,即便是那位陈总兵的亲兵也做不到! 这就是勋爵世家! 而兵士如此,那位郎君又该是何等的英姿勃发! 范知州的呼吸渐渐紧促,全身微微颤抖。 旁边跟随的衙门兵士也都肃然而立,不敢有半分懈怠。 看到院子里众多的大乾精锐,大小阿达也在抖。 他们从嬷嬷的口中知道这位云郎君定然是大乾高门,可没想到这么高! 何管事早已经腿脚发软的靠在围栏边。 小何芸芸的小脸儿也微微发白,可眼中却是溢着盈光。 她就知道她的云哥哥厉害! “吱呀!” 房门打开。 是冯云旁边的房间。 方文轩走出来。 一身红色官袍,衣摆袖口有白色云纹正是翰林院学士在外的尊荣,长冠凛然,立在那里就是浩然正气。 范知州不免哀叹自己年华不再。 这时,又一扇门打开。 银色的盔甲乍然映入。 白羽为盔顶饰,两肩盔上雕刻花纹,胸甲护心镜精致明亮,臂甲护腕,战裙战靴,尽是贴合,没有一处不稳妥,没有一处不合身。 原本堪称俊美的面容因为那身盔甲显得越发俊秀,却又是带着飘逸之美,英武之姿。 腰有横刀,手执长枪,枪刃朝上,枪尖随着她走下楼梯,在空中好似划过道道锐痕。 一声马儿嘶鸣。 高大的黑色骏马早已经整装待发,只等着主人上马。 冯云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上的盔甲丝丝贴合在身上的微妙。 她没想到家中给她配置的这一整套这么快就用上了。 或许又是早就想到她会用上。 护腕,内甲,盔甲,弓箭,长枪。 每一样都是对她的爱护。 还有墨玉。 冯云拍了拍墨玉的脖颈,翻身上马。 遂,拨转马头,目视面前的一众护卫,不,镇国公府的精锐之兵。 “亮旗!”冯云高喝。 身着墨色盔甲的尤放赫然展开手中的大旗。 旗子随风飘扬,那鲜亮的色泽图案也展现在众人眼中。 虽然冯云的声音仍有些清润,虽然冯云的面容仍太过稚嫩,可当旗子展现出来的刹那,一众兵士的呼吸仍像是灼热的夏日滚烫了认得这面旗帜的所有人。 这,是镇国公府的旗帜! …… 范知州嘴角咧开,眼中几乎都要滚下泪水。 大小阿达怔怔的失神。 客栈中的小二掌柜不认识这面旗子,可看到知州大人的神色,也都对那位被簇拥在中间的小郎君行礼。 方文轩嘴角高高的扬起。 此生,有此一事,足矣!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冯云,请教 榕城城外。 高大宽敞的帐篷里,满脸络腮胡子的南夷男人敞着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脚下衣衫凌乱的大乾女子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帐篷掀开,光头的南夷男人闯进来,大喊:“大将军,为何不攻城!” “攻城死的是我南夷的好汉子!”大将军捋着胡子,又是大口的酒喝下去,“好酒,还是大乾的酒喝着痛快!” “大将军,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这场仗就能不死人!”大将军扔下酒碗,“大乾酒好,书更好,早就叫你多看看书了,就是不看。” 大将军指着榕城,“榕城的大官胆子小,逼他拿人,他就会乖乖拿人,可咱们南夷人是这么好拿的?等里面乱起来,咱们的暗手就能动,这一动,城门一开,一弓一箭都不用发,这榕城就是咱们的掌中物。到时候想要多少女人没有?” 光头男人嘿嘿的挠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的女人直咧嘴。 “听大将军的!” 大将军一手搭到光头男人的肩膀上:“这才对,等进了榕城,本将军好好的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杀人!” 光头男人嘴巴咧开,露出渗黄的牙。 “哎!” 听大将军的没错! “大将军,不好了!” 门帘还没掀开,惊呼声先至。 大将军脸色骤然难看,瞪向闯进来的亲兵。 “找死!” 大将军拔刀就要砍过去。 “将军,将军,城楼上多了旗子。”亲兵连忙高呼。 大将军的刀在亲兵的头顶上停下,大喝一声,冲出帐篷,光头男人紧跟着跑了出去。 但见榕城的城门楼子上兵甲林立。 比他们来时还要森严。 哈哈,那个胆小的官儿竟然还敢—— 大将军心头冷笑还未凝散,瞳孔猛地一缩。 那座原本矮小的好似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的城门楼子上竟然多出了一个旗子。 红底黑字。 一个大大的“镇”。 恍惚间,眼前好似浮现出当年他还年幼时看到的那个高大雄伟的身影,当那道身影出现在南夷时,南夷无人不惊无人不慌! 镇国公! 镇国公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将军红着眼睛大吼,牵过帐篷前面的马翻身上去。 后面光头汉子还有一众南夷兵士也都跟着跑过去。 …… 高大的城楼上,冯云也看到了那边纵马而来的一行人。 “就是他!”范知州低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冯云冷眉,伸手向一旁。 尤放奉上弓箭。 冯云拉开。 满弦。 “嗖——” “大将军,小心!” 南夷将军的亲兵高呼。 南夷将军骤然感觉到脑门上寒意森然,猛地勒马。 马儿前蹄高高扬起长长悲鸣。 南夷将军睁大了眼睛,马儿的脖颈上插着一支箭,已然射穿。 战马倒地。 南夷将军狼狈不已。 城楼上哄笑一片。 城楼下,南夷将军怒目而视。 那支箭险些射穿的就是他! “大乾蛮人放肆!我家大将军是问你们搜寻的如何,你们却敢暗中偷袭,是不怕我南夷大军铲平了你们这座小小榕城,要你们你们榕城内片甲不留!”亲卫大喊。 城楼上,方文轩冷笑:“你们大将军莫不是弄错了一件事,这是我大乾,不是你南夷。身为南夷的大将军在我大乾之地动辄说要铲我大乾城池,怎么,是觉得你们南夷承平太久,想要我大乾举国征伐,以平无道?” 南夷将军看到了穿着大红袍子的方文轩:“你是什么人?” “本官翰林院学士,奉命来此!以我大乾之文治,命尔南夷所属尽数退离我大乾境内,不然将视尔意欲挑起两国国战。” “哈哈!”南夷将军扬天大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大乾就是耍嘴皮子的多,真正能动手的,五个手指都数的过来,还国战?怎么,弄个镇国公的旗子在这边,镇国公就在了?那老头子早就离入土不远啦!” “就是,那旗子不会就是狗皮膏药,哪里有事儿贴哪里!” 一众亲兵狂妄哄笑。 “放肆!”方文轩大喝。 城楼上众人色变,范知州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云轻笑:“看来还是我的错了。” “击鼓!” “是!” 尤放走到城楼上的大鼓跟前,起鼓。 城楼下,南夷人听到鼓声一惊。 榕城竟然还有人敢出城! “将军!攻城吗?”光头汉子问。 “屁!”南夷将军啐道,“咱们这点儿人是送人头?去,叫他们整备,等大乾人出了城,就叫他们回不去,而后趁机冲城!” “是。” …… 城门,缓缓打开。 列队骑兵从城门缓缓而出。 长枪,横刀,弓箭,深盔。 那如墨的黑色盔甲直叫南夷将军的眼皮直抖。 这还真像是镇国公府的兵! 可镇国公府的兵怎么会在这里! 他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六十骑,分列两队。 正中一面“镇”字旗亮出城外。 城外,南夷将军不由自主的勒住了缰绳。 城楼上只看到对面南夷百人的骑兵面对大乾的六十骑兵,纷纷后退。 哄声喝彩,掀起城墙之后。 榕城守兵的士气在看到“镇”字旗之后,再次高涨。 冯云听着,便知军心可用。 在城门下,方文轩想拦她,不要她冒险。 可这哪里又是冒险! 城楼下的角落里,被征集而来的百姓惶恐的缩成一团,他们身后是为守城之战准备好的滚石,滚木,金汁等等,他们的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甲,甚至有的都还没有甲。 如果南夷攻城,他们就要把城下的这些运送上去,那时刀剑无眼,他们会死。 不是她曾经看到的那些影视中的死,而是真的死! 他们是城中的壮丁,更是父亲,儿子,丈夫。 城中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亲眷。 祖父说,将帅无情,人命在将帅的眼中只是数字。 她还不是将帅,她看到的还是人命。 所以当她穿上盔甲之后,她就不再是云郎君,而是镇国公府的云将军! 黑马银甲的小将走出城门,手中长枪划出一道风痕,长声一喝。 “镇国公府,冯云,请教!”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形大怪兽 “镇国公府,冯云,请教!” 清脆的声音回响榕城内外。 榕城城楼之上,范知州,县令王达,方文轩紧紧的抓住城墙,连呼吸都几乎屏住,生怕错过一眼。 城外,南夷将军愣了下随后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 “镇国公府?乾朝无人,竟派女娇上场,这是送上门来要本将好好怜惜的吗?” 南夷将军一语,震惊榕城内外。 什么? 云郎君是女娇? 城楼上兵士们惊疑不定。 有的高声咒骂南夷人奸险狡诈,胡言乱语,乱榕城军心,也有的偷偷瞥向城楼正中的几位上官。 范知州看方文轩王达沉默不语,心头登时“咯噔”一下。 女郎? 还真是女郎? “王大人,方大人,你们这是视榕城百姓于不顾!”范知州强压着声低斥 方文轩悠哉:“你又没问。” 王达拱手:“是大人把城防之事尽数托付。” 范知州:“……” 看范知州又要踌躇,方文轩一甩袍袖:“大人不要忘了,这面旗子!” 范知州梗住,抬头看到插在城墙最高处的“镇”字旗。 范知州吐了口气,不再言语。 方文轩看范知州不说话,这才咬牙瞪向城外的那个南夷将军。 “那个混账,眼神还挺好!” 王达沉声:“云郎君想必不会反驳。” 方文轩想到冯云出城时的凛然,眼中波澜微起,道:“她从来不在意这些。” …… 冯云微微挑眉。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南夷人的眼神竟和提家二郎一样锐利。 只是,又如何? 冯云看着对面南夷所众张狂大笑,神色不变,只稍稍抬手。 身后六十骑几乎一起往前走了两步。 那边南夷众顿时顾不得肆意大笑,连连的收拢缰绳拔出刀剑防备。 …… 城楼上居高临下,清楚看到城外两军一方整然有序,另一方忙乱慌张。 “哈哈!孬种!” “这就吓成这样,快滚回南夷!” “……” 城楼上哄笑声声。 南夷将军脸色难看。 他不觉得自己怕了什么镇国公府,可就是觉得气势生生被夺。 “哈哈!” 忽的,冯云笑出了声。 南夷将军暴喝:“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蛮夷之辈,不通诗书,不知我大乾天宝风华,人杰地灵。”冯云手中枪尖直指,“我一女郎,对付尔等,足矣!” 什么? 云郎君,云将军,真的是女郎? 城楼上的欢呼哄笑声登时弱下来。 范知州的双股都在颤抖。 南夷人说就说了,干嘛自己还承认! 军伍之列,哪里容得女子! 哪怕是镇国公府也不能破这个例! …… 城楼下南夷将军根本就听不到城楼上的动静,完全就被冯云的这句话气的七窍生烟。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将军,我去会会那个小娘皮!”一旁的光头汉子大喊。 “好,去取了那小娘皮的头颅来!” “是!” 光头大汉应诺,大喊着冲冯云冲过去。 高大魁梧的汉子没有骑马,只凭将近两米的身高就比寻常马儿还要高,脚下如风,手持着两个大锤子抡出阵阵风声,冲着冯云扑过来。 看那大锤子的重量,只要挨到非死即残。 冯云恍若未觉,拍马,手中长枪如蛇吐信,冲杀。 …… 城楼上原本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要么正就是被震惊的恍惚的时候,突然看到下面打了起来,全都顾不上的盯过去。 但见人马相撞,长枪和重锤交叠之声尖锐刺耳。 冯云策马而过,光头大汉也往前冲了几步。 冯云拨转马头,光头大汉却是倒在了地上。 冯云毫发未损,光头大汉身下鲜血汩汩流出。 城楼上,城楼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冯云的枪尖上亮洁如新,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的横刀上血痕如线。 她什么时候抽出来的? 刚才他们看到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又好像看到那个光头南夷人冲着自家将军的长刀上扑过去。 找死! 南夷将军的额头隐隐冒汗。 他看到了。 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打钱的小女娇抽出了她的腰刀,腰刀划过了南夷勇士的脖颈。 当时人就死了。 南夷将军看着旗子上的那个“镇”字,只觉得那个字像是大山压在他的心口。 “将军,我要杀了她,为阿塔报仇!” “将军,我去!” “……” 南夷将军身边众将怒目圆睁,暴跳如雷。 再看那边的小女娇,手中长枪轻飘飘划出半圆,看着这边似笑非笑。 南夷将军裂目,一指身边一人:“你去。” “是!” …… 冯云看到策马过来的那名南夷人,嘴角轻轻勾起。 上一个身材魁梧,这一个体型瘦干,随着马儿的走动,身形微微随之起伏。 如果说上一个的优势是力道,那这一个就是灵巧,恐怕她想要走暗手的法子不能用了。 只是她也没想用。 因为她的系统已经大变样。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7(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8(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8(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8(满)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6(满)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6(满)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7(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7(满)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7(满)可升级 11,锤法,熟练度7(满)可升级 …… …… 第一次吃到感恩之心的馈赠,已完成。 第一次对阵,已完成。 第一次上战场,已完成。 第一次杀敌,已完成。 第一次冲锋,+2000。 第一次守城,+2000。” 原来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那么大方,给了她那么多的基数积分,在她穿上盔甲的那一刻,她明白了。 只是为了榕城,这些基数积分还远远不够。 她能做的就是把积分全都用在枪,骑术,弓箭,锤法上。 所谓锤法,自是锤法圆润,可添补最多的是力气。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刚入榕城的她了。 现在的她,就是人形大怪兽。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一次守城 榕城外。 风声瑟瑟。 城楼上的大乾官兵,城楼下的南夷诸将,皆瞠目结舌。 第一次两马交错对冲。 银色长枪和长刀撞到一起。 长刀刀柄几乎立刻回弹撞到南夷将军的胸甲上。 第二次对冲。 南夷将军被长枪砸的吐血。 第三次对冲。 只见南夷将军从马背上直接往后跌了数丈落地。 胸甲陷入。 生死不知。 三次对冲,完全没有花里胡哨的躲避,完全就是硬碰硬。 在远处都能听到大乾的银甲小将手中的长枪舞的呼呼作响。 明白的知道是长枪,不知道的还以为挥舞的是大铁锤。 这是小女娇? 大乾的女娇都这样? 城楼上,范知州更是忍不住揉了好几下眼睛。 从马背上摔下来生死不知的是南夷将军。 气定神闲的咱大乾的小将军!! 方文轩和王达面面相觑。 云郎君这么厉害的? 不知道啊! 方文轩更是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这不是梦! 之前也没听说云郎君力气这么大啊! 这一路上他还好几次要和云郎君较量,云郎君都没有同意,原来他还以为是云郎君谦逊,现在看…… 多谢云郎君不杀之恩。 城楼下南夷众将默然一静,而后大吼:“将军,灭了他们,为两位将军报仇!” “将军,攻下此城,为两位将军报仇!” “将军,屠城——” “……” 南夷将军抬手止住身后一众将军喧嚣。 前面,冯云的脸色早已经沉下来,手中长枪一指那名刚喊了“屠城”的某南夷统领。 “来,与我一战!” “……” 某南夷统领下意识的看向南夷将军,眼中惶恐躲闪。 南夷将军狠狠的瞪过去。 蠢货!! 随后面向冯云哈哈大笑几声。 “冯将军,我军此行只为寻人,若当真有那等念头,一个时辰之前就动手了,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念着我南夷与你大乾乃友邦,冯将军,只要榕城交出南夷之众,我必退军。” 冯云冷声:“我大乾文治武功,文治一途,与我无关。” 南夷将军惊讶:“这怎么可以!” “镇国公府三代英杰,老镇国公又是你们大乾的肱骨,怎么这朝堂之上还说不得半句话了?要我说就是你们大乾的吏治不成,像是我南夷,若是有如镇国公般的人物,别说镇国公老人家了,就是如冯将军这样的女中豪杰,在我南夷也定然是一言九鼎,到时我扎西顿珠说不得还要给冯将军牵马呢!” 对面的南夷将军面容粗犷,目光诚恳,一本正经的好像说的还真是肺腑之言。 冯云冷然:“我大乾吏治不必你南夷置喙。至于我的马,自有牵马的马夫。” 扎西顿珠嘴角一咧,脸色登时狰狞。 “这么说,是要战了?” 冯云手中长枪遥指不动,高喝:“守我国土,护我子民!死战不退!” 随着冯云话音落地,身后六十兵甲一起举枪。 沉声高喝:“守我国土,护我子民!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 风声凄凄,城楼上,城楼下的大乾官兵近乎齐声高呼。 “守我国土,护我子民!” “死战不退!” 震耳欲聋,震荡天际。 城墙内的青壮听到,脸上的茫然失措张皇消失,往掌心啐了口,继续干活。 城内的百姓听到,纷纷探出头来张望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城内的富户听到,长长吐了口气。 小何芸芸听到,跑到仿佛神游的胡一指神医身边问:“爷爷,是云哥哥为了保护我吗?” 胡神医看着小何芸芸的眼睛,道:“不止是为了你。” 小何芸芸哽咽:“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到云哥哥……” “很快就能帮上。”胡神医从摇椅上站起来,扶着老腰念叨,“老头子想要偷懒也偷不了啊……” “去,告诉榕城医馆的大夫,老夫传手艺了!” “是。” 面色发青的扎西顿珠离开。 冯云率众回城。 城内欢呼震动。 城中的将官们跪倒在冯云马前行礼:“见过云将军!” 冯云下马,一一双手扶起。 随后笑的灿烂:“诸将,我等一起守城!” 祖父跟她说过,只要镇国公府的旗子往军营里一插,即便是再骄纵再放肆的兵士也会立刻老实了听命。只是她太年轻,又太敏感,感觉到了榕城诸位将官眼底的不服,偏偏榕城外又有数万兵甲围困,于此,她必须立威! 城头一箭,两场单挑。 即便是女子又如何? 世上的男儿又有几个能赢的如此干脆利落? 镇国公府,那个“镇”字,再次镇到了诸位将官的心头上。 哪怕眼前这位银甲小将军的笑容让他们一时恍惚的好似是看到了小女儿的娇柔,可而后的那句话却又是真真实实的入到他们的耳中。 一起守城! …… 城外,南夷兵甲已经动起来,四道城墙都有兵士在冲城,云梯,投石车,楼车都出现在军阵中。 “混账!果然他们早就想要攻城!”范知州一拳打到城墙上。 王达强压下嘲讽的冲动,看向冯云。 “云将军,怎么看?” 冯云道:“原本我还想带着部下冲锋一回,他们却已经先布下了骑兵防备。” “听大小阿达说,这个扎西顿珠在南夷很有一手,看似粗犷实则小心谨慎的很,虽然名气上不如现在的南夷监国,却也是排行前三的将军了。”方文轩道,“不管他嘴上怎么说,镇国公府的旗子在这里,云将军又给他们露了一手,他们再多防备也是应当。” 冯云微微点头。 她也知道这个名字,祖父还说这个南夷人最喜欢看大乾的兵书。 而她,连一本孙子兵法还没看完。 冯云看向身侧几人,道:“请知州大人告知榕城的诸位富户官员家眷,百姓在南夷人眼中只是路边的石头和草,他们却是明晃晃的金子,若城破,他们的下场,他们应该明白的很,所以现在捐钱捐物捐粮食,尽力而为,方大人会把他们所捐之物都记下来,若是来日退敌,会上奏陛下诸位守城之功。” “城中粮食兵器药材诸事就交由王大人,务必进出有帐,账目相符。”冯云道,“弓箭器具之中,若有匠人新生守城之利器,请王大人不吝产之,若有利处,还请方大人记下,或赏银钱,或来日退敌,上奏陛下。” “方大人请转告子美,要子美去请伊知神医,还有榕城的诸位医者大夫,按照早先我说过的防护之法,立医护之所,若有医护卓越者,方大人务必记下,来日退敌,一同上奏。” 一连串所令,关系守城之银钱,粮食,器具,医者大夫,几乎面面俱到,尤其是最后一句“上奏陛下”,就是范知州听了心肝都在颤。 他想辞了官,去当医者大夫工匠,也不知道来得及不…… 众绿袍红袍的官员下去了城楼,城楼上只有穿着盔甲的大乾兵甲。 冯云望着前面汹涌而来的南夷兵士,轻轻的吐了口气。 她没有读完孙子兵法,但六韬已然熟络。 ……第一次守城,她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四目相对 城下,南夷兵士冲锋。 城上,万箭齐发,其有城弩,弩箭射出,城下的南夷兵士人仰马翻,被弩箭钉到地上,只是更多的南夷兵士还是冲到了城墙下,云梯架起,执盾抵挡,拼命的往上爬。 看到南夷人到了城下,城楼上的兵士俯射向下,有的举起滚木巨石往下砸,还有的用金汁下浇,被滚烫的金汁浇了个满头满脸的南夷兵士惨呼倒下。 这时头顶上巨石轰来,是南夷的投石机,巨石所落之处,血肉横飞,碎石乱溅。 没有人能抵挡。 王二躲在城垛后面,跟旁边的校尉一样缩着脖子护住要害,待巨石不再动,才继续执弓射箭,或时刻准备着与那些爬到城墙上的南夷人一拼死活…… 他听说军伍的饷钱多才来当兵,入伍三年,还没打过几次仗,他的父母都在榕城,他守的这道城墙后面一千步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姑娘的家,前几日他家托媒人去求亲,校尉也去说和,可那家的老爹就是不同意,还说不想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大头兵,大头兵怎么了?打仗会升官,也会死人的!他就想混到年老,哪里不对?本想着磨上几个月,说不定丈人就同意了,哪里想到突然间的南夷人过了来,还到了他家门口。 守我国土,护我子民。 他原来以为就是壮胆的呼喝,可当看到南夷人就在跟前,当回头就是他的家人,他心悦的姑娘,他好像明白这不是口头说说,他保护的就是他的家人,他心悦的姑娘。 手中弓箭射出,“嗖——” 一南夷人倒地。 王二咧开嘴。 “行啊,小子,长本事了!” 旁边的校尉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王二嘿嘿:“校尉,这第五个了,能转军功不?” “能,再杀几个,等南夷人退了,老子给你报功!” “谢校尉。” “到时候穿上老子这身衣服去求娶,就不信那家的老头子还不乐意!”校尉笑道。 “真的?王二就等校尉——”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王二欣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王二!” 校尉眼中滚上泪水。 王二的头盔被射穿,一支箭横插在脑袋上。 “噗通。” 王二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啊啊啊——” 校尉大叫着弯弓搭箭向外射去。 却是箭矢还没离弦,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校尉额头。 校尉瞪圆着双眼,倒地。 身亡! …… 城楼下,南夷射手面露鄙夷,遂又看中了城楼上的一人,正要搭箭弯弓,却先有一箭飞来,正中额头。 南夷射手无声落马。 城楼上,冯云再搭箭,射出。 再中一南夷射手。 再射。 再中。 …… 痛呼,哀嚎,拼杀。 鲜血,身残,身死。 冯云的目光越来越冷,手中的箭也越来越紧。 她知道是射箭射的太多,臂力不够了。 可她不能停。 一开始她专射战场上的首领,或武功强夯之辈。 可后来所见执弓之敌尽射。 因为她多射一人,就会有一人少死,又或者晚死一会儿。 守城的第一夜,来临。 整整半日,南夷人没能爬上城墙。 守城的兵士每两个时辰换一拨。 镇国公府的精锐三个时辰换一班。 冯云没有下城墙,就在城楼上的“镇”字旗下歇息,吃饭。 “镇”字旗早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光鲜亮丽,残破了边角,满是灰尘,可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那大红的底儿红的耀眼。 冯云大口吃着饭,同样男子打扮穿着护甲的竹香和冬怜满眼泪水,轻轻的卸下冯云身上的外甲,给冯云按揉活血。 南夷人没有上城,可城下的投石机几乎没有停,据说第一天南夷人的投石机就已经坏了三四个。冯云身上的盔甲厚重,没有外伤,可内里定然受伤不轻。 就在刚才她们看到小主子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 旁边趁着空隙上了城墙的方文轩惨白着脸说着城内的布置。 一切都按照冯云的布置在实施,王县令还叫各坊的老人家弄了巡查队,防护各坊的动静,目的是为防内乱。 小何芸芸也在神医爷爷那边帮忙,大小阿达也在干活,小芸芸还想要大小阿达上城墙上帮忙,方文轩拒绝了。 “这是我大乾和南夷之争,他们还是不要真刀真枪的好。”冯云道,“在城中找说书的艺人,要他们编一段南夷国乱,皇室被欺无人,南夷监国试图谋反不惜大兵犯邻,灭杀皇室后人的故事,还有请通南夷语的人精炼成百字,再做个机关,明儿放风筝放出去。”冯云抬头看了看天,道。 明天是东北风,正刮向西南。 方文轩若有所思:“来的这些南夷将领未必都是和那位监国一条心,若是知道了实情定然不会全力攻城,南夷的兵士中也是心向皇室,这样一来,他们自己就先乱起来。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冯云咧咧嘴,继续大口吃饭。 她不知道这什么计,只知道这样会让大乾的兵士少死一些。 闭上眼,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生了变化。 “躺平系统 1000\/ 武艺: 1,刀,熟练度7(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8(满)可升级 …… 11,锤法,熟练度8(满)可升级 …… 第一次冲锋,+2000。 杀人过百,已完成。 杀人过千,(235\/1000)+。 杀人过万,(235\/)+。” 莫名出现了一个“杀人过百”,她把奖励直接加到了锤法上。 后面的“杀人过千”,“杀人过万”,她不知道系统是不是想要她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可那奖励还真是诱人。 这倒是叫她不知道是该盼望着南夷撤兵还是继续攻城了。 …… 此时的冯云只着内甲,轻轻闭目的面上风尘沾染,血渍平添,早已无了往日颜色,可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静静的呼吸,就好像整个天穹都在这瞬间安静下来。 遍地的污血肮脏不见, 城外凶相毕露的敌人不见。 唯有眼前的青莲灼灼。 方文轩恍惚失神,直到冯云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渗出血 冯云愣了下:“有事儿?” 方文轩目光微闪:“你也累了,不然——” “先说事儿,耽误不得。”冯云打断。 “也不是什么要紧,只是今日在城楼下对阵之时,对面尽是南夷统领将帅,为何不提及监国之事?” 冯云挑眉:“你真不知道?” 方文轩正色摇头。 冯云不相信。 可毕竟方文轩是文官,或许不太懂得武人脑袋里想什么。 冯云站起来,冬怜竹香给她穿戴上盔甲。 当盔甲全数戴上,刚才还有些羸弱的冯云再次成为榕城的云将军。 冯云站在城垛前,看着城外营帐的点点火光,道:“城外数万人,连日奔袭来此,若是不沾点儿好处怎么会离开?只有让他们吃了苦,他们才会想有没有退兵的脸面。” 方文轩也站到冯云身侧,轻轻一笑:“那明日,我就把他们的脸面做的好看一些。” “有劳方大人了。”冯云。 “举手之劳。”方文轩,“哎,那是什么?” 冯云顺着方文轩所指看过去,嘴角一抽,高喝:“擂鼓!” 鼓声顿响。 冯云拎起墙边的长枪。 冲了过去。 …… 南夷大营。 隐隐听到大乾城池方向传来的鼓声。 终鼓声停歇,模糊的似有欢呼传出。 “砰!” 扎西顿珠将军猛地把手中的酒坛子扔到地上。 酒水四溅,碎瓷崩裂。 …… “将军,请将军恕罪!” 满身血污,盔甲也几乎丢了半数的南夷统领狼狈的跪在地上,强忍哽咽,“五百勇士,只回来了三十四人。” “哭什么!他们不过是比我们早一步!”扎西顿珠怒斥,“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统领抹了泪,道,“原本就要上了城墙,没想到那个云将军就在城墙上,就她一个杀了我们数十人啊!将军,她根本就不是人!若非是我的亲兄弟为我扛下了那一箭,我也没法子回来见过将军,可惜我的兄弟啊……” 统领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哭了。 “又是她,又是她!”扎西顿珠怒不可遏,“大乾,是有什么秘药?能教人一个白天一个晚上都这么精神的?去,飞鸽传书去问清楚,那个冯云到底是什么人!” “是!” 天空中的飞鸽在夜色中展翅飞翔。 没入夜色中浑不见踪影。 京都,西山寺。 夜半的灯火忽的燃起,而后有车马从西山寺急促下山,直奔京都。 车上的灯笼随风而动,车马前后数骑呼应。 马蹄声响阵阵。 忽的,车马停下。 左右护卫拔刀在手。 镪锒声不绝,已无需言语。 车内,镇国公捋须,瞥了眼放在车内的银色长枪,望向京都皇城所在。 “胆子还不小,就是不知道是想杀了老夫,还是不想老夫入宫——” …… 两个时辰后。 宫门大开。 宫中大监快马而出。 快马踩踏在京都的青石板上,临街没有睡实的人们都察觉到了紧迫。 不多时,街面上快速的车马声滚滚往皇城而去。 京都各部大员,武勋高官几乎都被惊动,被皇帝连夜召进皇宫,同时入宫的还有太医院的卞太医。 卞太医常年为皇帝陛下诊治,卞太医连夜进宫,莫不是皇帝出了什么事? 在京都一众官员心下忐忑惶恐之余,有耳目精明的从宫内传出消息,说受伤的是镇国公。 镇国公怎么会在京都之地受伤? 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人,还是敌国内奸? 前些日子老丞相刚刚故去,如今镇国公受伤,再有皇帝连夜召集官员入宫。 隐隐的已有官员察觉到大乾京都上空弥漫上了一层阴云。 “杀啊!” “杀死那些狗娘养的!” “……” 城楼上,厮杀不断。 南夷终于在白日里冲上了城墙,可迎接他们的却还是死亡。 一箭毙命,一刀封喉。 乱枪扎死。 乱刀砍死。 没有一人越过城墙五步。 如果说镇国公府的精锐守住一面城墙靠的是多年的厮杀征战,背靠同袍的默契,那冯云领着榕城的新兵同样守住另一面城墙靠的就是她的一人勇武。 手中的长枪挥舞如风,砸到刚刚爬上城墙的南夷人身上,连带南夷人身后的云梯都被掀翻了过去,云梯上的一众南夷人从梯子上摔下去,哀嚎一片。 手中的长箭就像是长着眼睛,无一箭射空,即便身上的盔甲防护的严严实实,那长箭仍然能射穿,生生的把南夷将军射下马去,纵使那名南夷将军根本就是在百步之外。 跟随在冯云身侧的尤放脑中霎时空白。 世子大人也能射出这般强弓硬箭,可明明云将军在这一箭之前已经射空了三筒箭矢,竟然还有这般的力气。 这,这就是世子大人也不及! 云郎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他在身边护卫多日,竟毫无察觉! 忽的,一道猛力袭来。 尤放下意识的卸力躲避。 一支箭从他的眼前飞过,插到了城垛上。 是南夷的神射手。 尤放一凛。 “想死?”冯云手中再射一箭,再中目标。 尤放垂首:“属下知罪。”再也不敢走神,全神护卫在冯云身侧。 冯云手中箭矢射出,看也不看,再射另一人。 心下系统变了个数字(675\/1000)。 她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必中! 系统升级在锤法上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今晚上应该就能到1000了! 可就算是锤法已经到了8,力气也是有限。 昨儿晚上她的飞鸽传书就应该已经到了西山寺,今儿宫里也该知道消息。 那两位真命天子,就不关心她的死活,顺带向她许个愿什么的? …… “五万南夷大军围住了榕城,榕城总兵去巡视边塞,知州也是个不顶事的,最后竟是云儿在领兵护城?” 听着前朝的消息,季洛跌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能,怎么是云儿啊,满朝的文武都是干什么吃的!就是云儿背靠镇国公府又怎么样,她还只是个小女郎啊!” 季子墨原本如玉的面庞没有半分血色,闭了闭眼,道:“若是她不想,没人能强逼。” 季洛吐了口气,直点头:“对,对,可怎么办?确定了是谁领兵?” “应该是先就近查看,朝中援兵统领应当不是镇国公府中人。” “怎么不应当是镇国公府?”季洛急了,“被困在城中的是云儿,若是镇国公府领兵,必会早些到达,心智手段也是一家人更熟悉,若是旁人误了战局可怎么得了。” “你知道的道理,那些朝中大佬哪里会不知道!”季子墨轻轻的笑了笑,“无非是为制衡。” “制衡?都什么时候了,还制衡!我去问三哥。”季洛就要出门。 季子墨看着他,“或许就是你三哥的提议。” 季洛咬牙:“总要试试。” 季洛奔出。 季子墨抬头望天。 天上晴朗无云,仿佛不惹尘埃。 可榕城此刻,恐怕早已经尸横遍野。 门沿之侧,浅浅血色渗出。 第二百四十章 杀人,诛心 榕城被围的第四日。 城墙上的尸体有南夷人,有大乾人,有官兵,有百姓,但没有一个老人,一个幼童,一个女子。 唯一在矗立在城墙上的只有一名女子,那就是云将军。 红底黑字的“镇”字旗仍屹立在榕城的城头,和新的一样随风而动。 冯云带来的那杆旗子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是全城的百姓又缝制了一面再次挂上。 城楼下的百姓们抬头看到那面旗子,就还有用不完的力气。 城楼上的官兵看到那面旗子,看到云将军,即便也已经没了力气,也觉得自己还能杀,还能再杀几个南夷人。 云将军从没有下过城楼,和那面旗子一样矗立在城头。 云将军的脸每天早晨都是干干净净,看着云将军的笑容,好像就有了力气,好像城下的南夷人也不过如此。 云将军的勇武,在第一日,他们就已经见识到了。 当时他们以为云将军枪法卓绝,现在他们才知道云将军最厉害的是箭。 云将军的手中的箭就像是长着眼睛,一次又一次的射中南夷人,从无落空。 城楼上的很多兵士亲眼看到城楼下的南夷统领全身的要害布甲,云将军一箭射翻。 有眼神好的官兵清楚的看到云将军的箭直中南夷统领的眼。 那么远,那么小的眼珠子啊! 云将军是如何瞄准的? 除非南夷人登上城楼才往冯云身边护卫的尤放也看到了,但尤放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几天,他见惯了! 南夷围城第一日,云将军还用铁箭射杀南夷统领,要么当胸毙命,要么射穿脑袋,这两日寻常箭矢就能弄死,甚至尤放觉得云将军射出的箭都能拐弯。 尤放曾有幸见过国公爷射箭,现在他觉得国公爷也没有云郎君的箭厉害! …… 城楼上冯云弯弓搭箭,手指轻轻松,箭矢飞逝,连系统都不用看,她就知道自己必中。 榕城被围第二日的上午,南夷攻城还和前一日一样,下午突然间的猛烈起来,冯云就知道她的面子给的十足。 南夷人被气疯了。 她也累的手脚无力。 正想着是不是她的面子给的太足,叫南夷恼羞成怒,自己反而弄巧成拙,若是榕城真的城破,她或许真的要自刎以谢天下的时候,好在及时看了眼系统,意外的发现那两位真命天子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她竟然都给完成了。 两个。 天降巨富!! 当即没多想就直接扔到了弓箭上。 弓箭满级,整个人都好像升华了。 任何的弓箭放在手里就知道能射多远,任何目标在眼前就知道哪里是必中的弱点,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不浪费。 于是轻轻松松完成了杀人过千。 直到今日她的系统已经是这个模样。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9(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0(——)满级 5,骑术,熟练度8(满)可升级 …… 1,推手,熟练度8(满)可升级 …… 11,锤法,熟练度9(满)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6),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6),已完成。 …… 第一次冲锋,+2000。 杀人过百,已完成。 杀人过千,已完成。 杀人过万,(2332\/)+。” 冯云手中弓箭射出,再中一人。 系统中变成2333\/。 可惜昨儿下午南夷人的攻势就少了,今儿更少。 不然她的杀人数必然更多,想要过万,也不是不能完成…… 南夷大营。 “咣当!” 酒坛子摔在地上,酒液四溅,残破的碎片激射四下。 “啊啊啊——” 狂吼从帐篷里传出来,帐内,扎西顿珠眼眶爆裂,手筋都要迸出来。 银色的长枪,是南夷人最为痛恨的大乾兵器。 镇国公府,是叫南夷人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的所在。 而现在他眼前那个姓冯的更不是东西! 昨日他去督战,亲眼看到城楼上的那个云将军箭箭不落空,每次弯弓都有一南夷的汉子死于箭下。 他叫神射手好生照料,哪怕射不中她,也要她没法子再射箭,可她就好像长着眼睛,不止躲过了南夷的神射手,竟还把他的神射手们杀的只余十之一二。 镇国公府的云郎君! 镇国公的亲孙女! 力气大就算了,射箭还这么准! 怪胎吗?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扎西顿珠红着眼睛,就像是发了狂的狼。 旁边的统领缩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扎西顿珠气喘吁吁的坐回到座位上,又喝了一大口水,这才讷讷开口。 “大将军,这两日那传言越来越多了,还有说就是那位云将军救了咱们南夷的小公主,还说……” “啪!” 扎西顿珠一巴掌拍到桌上,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胆有再传言者,杀无赦!” “将军,这几日咱们已经损失了不少人了,不能再杀了。”统领小声恳求。 扎西顿珠闭上眼睛,吐了口气。 他也气糊涂了。 只死在那个女人手中利箭的族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现在族人们不敢攻城,一来是大营里的传言,还有就是那个女人! “传言就是无根浮萍,他大乾借着纸鸢把那些有的没的弄到城外来,不就是想要我们军心混乱?即便是有前公主的小像,也只能说他们大乾对我南夷觊觎多年,若是前公主当真在榕城,又怎么会眼看着咱们南夷的勇士因为她而死在异国他乡?”扎西顿珠道。 “将军所言极是,可昨儿还看到了旁的小像。”统领小心翼翼的奉上一张小纸。 扎西顿珠打开,看到画上的人儿,猛地站起来。 画像上不是前公主,而是一个长相酷似了前公主的小女郎。 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南夷皇室的衣裙神色肃穆端庄,旁边还有一行南夷字。 “你们知道我在榕城,却在围城,你们是在叫南夷的勇士们送死,你们是在叫我死,是在叫南夷皇室灭绝!” 啊啊啊—— 大乾人这是在杀人,诛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说云郎君坏话 “这是什么?谁的主意?” 冯云把画着小何芸芸的纸张拍到桌上,瞪向方文轩。 她还以为脸面目的达到,南夷才没有攻城,没想到就她洗个澡的工夫,南夷那边送来了小像,说什么南夷的小公主被大乾囚禁,要见一见他们的小公主。 “小芸儿还小,你们逼她?” 方文轩见冯云精神十足,道:“小芸儿早几天就说要帮你,是她执意。” “她执意,你就允了?她才几岁?还只是个小女郎……” “你也是小女郎!”方文轩沉声,脸色也淡下来。 冯云微滞,道:“我姓冯。” “她母亲是南夷公主。”方文轩。 “你……” “我哪里有说错?” 方文轩寸步不让。 一旁王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要不然问问小芸儿?” 方文轩瞥她,不言语。 冯云扯唇:“正有此意。” 冯云转身出了屋子。 方文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动。 …… 榕城一高门院落改成了伤兵之所。 淡淡的艾草味道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待行进去,艾草香越发浓郁,各个院子房间外面挂着各处所在,穿着草药香麻布衣的妇人行走其中,为更换绷布纱绵,各家店铺的小二煮药忙碌,年岁沉稳的大夫医者开药诊断,有条不紊。 隐隐也可听到兵士的痛呼,可更多的是兵士们的笑声。 冯云听着,嘴角也扬起来。 照顾伤兵的妇人小二大夫医者不认得冯云,可看了一眼,就没法子再辗挪视线。 黑红长靴,黑红锦袍,头上金冠束发,面如冠玉,艳若秋水。 是谁家郎君? 再看这位郎君身畔陪着的是王县令,身后还有两娇美的女侍随行。 有认得那两名女侍的,前几日她们也在这边帮忙,更多的是帮衬伊知神医,更还有耳目机灵的知道这两位侍婢跟随在那位镇国公府的云将军身畔,于是眼前这位郎君的身份一呼即出。 有好奇张望,有茫然不解,更还有惊喜万分。 “云郎君。” “云将军!” “……” 随着外面的呼声渐近,房里的笑声也随之一顿,紧跟着房里的伤兵能动弹的都出了屋子。 待冯云察觉到各房里的动静已经晚了。 院中四侧屋中不知道探出来多少脑袋,又是连蹿带跳的出来了多少人都看到了她。 营中的伤将兵们大都见过穿着盔甲的云将军,又有几个见过锦衣华服的云郎君? 可也只是一时错愕怔愣,紧跟着又都认了出来。 “见过云将军!” “见过云将军!” 呼声喝高,异口同声,几乎震耳欲聋。 陪同在侧的榕城县令王达神色微晃。 范知州也常来这边走动,却从没有如此情景。 冯云眼中突然有些热。 有的兵士她见过,有的她没有丝毫印象,但守城那日他们都是身体康健,四肢俱全,而现在有的没了手,有的没了脚,还有的她再也见不到。 “榕城被围五日,冯云蒙知州大人信重,抚榕城军务,今战事稍歇,我榕城大胜,此全赖诸位奋不顾身,英勇杀敌,镇国公府在此,多谢诸位!” 冯云声似朗月,言罢,行礼。 不以寻常,只以军礼。 哪里有兵士被大人行礼看重,更还是那位军中最为尊贵的镇国公府,于是纷纷跪倒还礼,还有的手忙脚乱一股脑的趴到了地上。 冯云没有动,仍行礼之态。 “请诸位,受我一礼。” 冯云如此这般,兵士们也只有起身,看着冯云对着他们深深一揖。 四面屋子,四礼。 军士们只觉得泪水莫名,鼻孔酸胀,可又是说不出的激动。 胸膛不由挺的更直,胳膊上,腿上的伤处也好像不疼的,仿佛只要手中再拿起刀刃,他们还能拼杀。 冯云起身,眼眶同样又红又涨。 …… 从最近的一处屋子进,从最远的一处屋子出,冯云几乎每个兵士都看过,都问过,哪里有照顾不好的,再仔细些,只要早日康复。 这边的兵士都是伤残重伤,没法子再上城楼,另一处更宽敞的园子里,摆着一排排战死的兵士。 榕城早已经没有了棺椁,只能用麻布草席裹了,好在天寒地冻,尸首尚且完好,但最早的已经等不及,大概只能在城内焚烧了,待日后再埋下。 冯云从他们跟前走过,泪水淌下。 以往每年她都要随同家中长辈往西山寺为同胞祈福,为同袍上香,那时候她觉得肃穆,觉得镇国公府视人命重要,已经很不错了,可当她亲自来到这里,亲眼看到往日里活生生的人躺在这里,再也醒不过来,她才知道做的再多,也不如叫他们醒过来,可他们已经醒不过来。 冯云在一人跟前停下。 “他叫王二,找到他心念的姑娘,以他的名义,我出钱,叫那位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告诉她,找的好人家可千万不要比王二差。” “是。” 身后有人应声离去。 冯云抬步向前。 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她也只能帮一帮她看到的,知道的。 “记下来,日后有我镇国公府之参战,兵士们务必要写下遗书,以慰家人。” “是。” 身后领命之人,声已哽咽。 …… 当冯云到了胡一指神医爷爷处,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受伤将士们的伤口处置是榕城的其他医者大夫学着神医的法子再行处置,防伤口恶化的伤药也是神医主持,就是冯云能在城楼上坚持那么久也是神医根据每日竹香上城楼给冯云送饭时抽空诊脉得的脉象安排饮食,不然只是凭着系统,冯云也不可能在城楼上坚持数日。 神医在被投石机巨石砸中的将士伤营所在。 被巨石砸中,有的腿脚无恙,只是肺腑受伤颇重,若是将养得当也能很快回返战场,再不济也能叫日后伤痛少一些。 当冯云到来时,小芸芸像是鸟儿一样扑过来。 “见过神医爷爷。” 冯云行礼后,抱起小芸芸。 “云儿又瘦了。”冯云道。 小芸芸小脸儿微红的挣着从冯云的怀里下来,道:“云郎君才瘦了呢,还有他们,说云郎君坏话。” 小芸芸指向远处伤营所在之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她是真的不怕 “芸儿。”何管事忙唤道。 小芸芸不理,只看向冯云。 冯云想着先来看神医,还没有去伤营,奇怪问:“说什么坏话?” “他们说云郎君是女郎。”小芸芸愤愤然。 “咳咳。” 冯云轻咳,“芸儿,其实——” “先别说那些。”一旁胡神医冲着冯云招手,“过来,我看看你。” 小芸芸看到胡神医皱眉,也顾不上旁的,忙拉着冯云坐到胡神医跟前。 “云郎君,先看病,神医爷爷厉害着呢,现在整个榕城都要靠云郎君,云郎君可不能有事。”小何芸芸道。 “看看,小芸芸懂事呢。”胡神医道。 冯云也只有乖巧伸臂。 胡神医诊脉,先是一指,而后又是两指。 一旁竹香急问:“神医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 胡神医瞥了眼竹香:“膳食是老夫吩咐,你亲自准备,若是再出什么事儿,岂不是说榕城没好人?” 竹香忙垂首:“请神医大人恕罪。” 冯云无奈:“既然没事,那爷爷您——” 胡神医被冯云的这声“爷爷”惊的不轻,落在冯云脉门上的手指都哆嗦了下。 就跟老家伙说的一样,动不动就拍马屁。 胡神医捋须,又睇了眼冯云。 只是这脉太不正常了点儿。 这几日他也没开什么神丹妙药啊! “爷爷?” “好了!” 胡神医拂袖起身,“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你这身子骨啊……” “如何?” 冯云忍不住问。 系统是很厉害,可别是从她其他地方挪的,比如寿命之类? “呵呵,强的很。”胡神医哼道。 “能长命百岁不?” “呸,你才多大就想着长命百岁?等我也长命百岁了,我再跟你说!”胡神医瞪了眼冯云,忙不迭的走了。 冯云轻咳,一旁小何芸芸抿着嘴笑,眉眼弯弯,娇花儿一般。 冯云刮了下小何芸芸的鼻头:“看我笑话?” “嘿嘿。” …… 冯云在这边只是稍事歇息,随后往伤营中去。 早先她只是把她所知道的医院卫生院的标准按照现在能达到的水准说一下,随后她就一直在城楼上,这回也是她第一次亲自查看,排水污处分隔,各处有艾草还有醋及石灰防范,没有先前重伤处防范的严密,却也是让她满意。 “云将军,俺还从没有待过这么干净的地方。以后受伤是不是都这样?” “是云将军救了我们,那个小姑娘说了,是云将军吩咐的,上次我兄弟就跟我一样,就没闯过去,若是有云将军在,现在说不定早已经是校尉了。” “云将军,我没事了,可以去杀敌。” “云将军,外头不会退兵了?我这还没几个人头呢~” “以后云将军会领兵?听说咱们大乾都是从各处边军抽调组成新军,云将军,我最擅长刀……” “……” 外面的胡神医听着里面的热闹,捋须望天,好似回到了当年。 当年镇国公那个老家伙还只是个兵头子,就是因为对伤兵如视己出才叫兵众们信服,现在几十年过去了,这小丫头也很行。 …… 冯云看过了所有受伤将士,这才把小何芸芸唤了过来,拿出那张小像,问她:“是不是方文轩逼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的小何芸芸摇头道:“方哥哥没有逼我。” 冯云皱眉:“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难受。”小何芸芸抹了把眼泪,“神医爷爷说这边的伤者只是内伤,还有很多人被砍了手脚,以后恐怕都没法子再站起来,我不敢想如果爹爹的手脚被砍断,我会怎么办。我是盼着我们能赢的,可娘又是南夷人,大小阿达也是南夷人,那位嬷嬷她也是,我好难过。” “阿达他们说我是南夷的公主,说南夷人都是我的子民,可现在南夷人在打榕城,那边的院子里躺着很多的叔叔伯伯,神医爷爷说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家人才不惜身的,我知道南夷不对,云哥哥也杀了好多南夷人,可我我就好像看到爹爹和娘在争吵,在打架,娘在哭……我不想。” 冯云抹去小何芸芸眼中再次流出的泪水,鼻尖也酸胀起来。 如果小芸芸的母亲只是南夷的寻常百姓,她不用想这么多。 如果小芸芸没有责任担负之感,她也什么都不用想。 冯云把小像上的字念给小何芸芸听:“你知道外面的南夷人看到这些,会怎么想吗?” 小何芸芸哽咽点头:“方哥哥说了,凡事有上中下三个结果,最好是南夷退兵,最不好是他们拼命的攻城,可因为守城的是云哥哥,所以不用怕,还有,还有就是……他们想要我回去。” “你想去南夷吗?”冯云问,“若是不想去,我保护你。” 小何芸芸看着冯云,眼前仿佛再现那夜客栈的烟火中,她的云哥哥像是天神下凡一般挡在她的身前。 这几天几乎每晚她都会梦到。 有云哥哥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可云哥哥不会永远陪着她。 云哥哥有自己的家人。 “芸儿啊,你知道你云哥哥是什么人吗?就是连皇帝见到你云哥哥的爷爷,也要恭恭敬敬,等你云哥哥回了家,咱们不会再见到了。” 爹爹的话在小芸儿耳边回响,小芸儿扬起唇。 她知道爹爹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云哥哥就是这么厉害呀! “我想去。”小芸儿道,“大阿达说,娘的亲人都没了,只有我一个,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回去,南夷的皇室就没有了,大阿达还说,南夷不是监国说了算,还有很多人在盼着皇室的子嗣回归,不然也不会有宫里的老嬷嬷来大乾找我,如果我回去,南夷和大乾就不会再打仗,我也不想再死人,还有,我还想去看看娘长大的地方。” “如果回去,或许有比客栈那天晚上更危险的事情发生,这样,你还要回去?”冯云问。 小何芸芸点头:“我不怕,大小阿达说会保护我的,还说回去了,像是他们一样要保护我的人还有很多。” 还有一句话,小芸儿没有说,她想要变得和云哥哥那样厉害,以后的以后,她还想再见到云哥哥。 所以她是真的不怕! 第二百四十三章 晕倒了 冯云第一句就问的大阿达后背发凉。 “你和方文轩商量好的?”冯云问。 “回云将军,方大人说上兵伐谋,若成,既可使南夷皇室后人光明正大显于人前,可也叫如监国等反贼投鼠忌器,不可妄为,自然所有手段都要听从卓玛的心愿,卓玛是我南夷皇室之后,阿达祖上是皇室的仆人,阿达也是,阿达的后人也会是,不管卓玛是回南夷还是留在大乾,阿达都会忠心卓玛。” 大阿达垂首恭立,看似和小阿达一样的憨厚。 冯云垂眸,想到下到城楼之后的所见所闻。 自从榕城上下得知了南夷皇室惨事,南夷皇室之后可能在榕城之后,榕城内原本有些糟乱的南夷人也都安稳了下来,尤其大小阿达那异于常人的高大威猛,也让不少人留意到了小何芸芸,小何芸芸就常收到不知道是谁给的好吃的好玩儿的,有些并非是大乾所有,可小芸儿却是吃的津津有味。 “如果小芸儿回去,你会怎么做?”冯云问。 大阿达掩下眼中的欣喜,道:“卓玛回到南夷,忠心皇室的朝臣看到卓玛就会支持卓玛,监国想要掌控南夷也必须要善待卓玛,卓玛在南夷必能平安长大。” “阿达会叫南夷皇室最忠心的仆从护卫卓玛,保护卓玛,并暗中教导卓玛,如果卓玛愿意,阿达会帮助卓玛夺回原本属于南夷皇室的一切,如果卓玛只想平安,阿达也会以性命保护卓玛,忠心卓玛。” “今日阿达以南夷的雪山发誓,阿达在云将军面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冯云看着他,道:“若是我知道小芸儿有事,必会讨伐南夷。” 大阿达抬头,对上冯云的目光:“若是卓玛出事,阿达必定先一步走了,那时,南夷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冯云轻轻勾唇:“难怪那位嬷嬷拼死也要你回来榕城。” 遂离开。 看着冯云离去的背影,大阿达松了口气。 在知道这位云郎君的身份之后,小阿达怕了她。 现在他也怕了。 好在那位方大人提醒过他,他才没有在这位云郎君面前作假,不然刚才若是有半句谎话,别说卓玛能不能回到南夷,就是他也要命丧此地。 …… “芸儿自小没见过她娘,幸得云将军的画,芸儿才知道自家娘亲的模样,她想她娘,我知道,想去她娘的地方看一看,我也懂。”何管事红着眼睛,“我何尝也不是想着她,念着她。若是芸儿去,我也会陪着她,我也就这一个女儿。” 何管事对冯云深深一揖:“多谢云将军救了小女。” 冯云扶起何管事:“何管事言重了。” 既是父女两个相携,冯云也能再安心一分。 “方大人还说会派人随同,承护卫之责。”何管事道。 冯云看向方文轩,方文轩坦言:“若南夷小公主身边没有朝廷耳目,云将军以为皇帝还会信任镇国公府?若来日小公主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云将军又如何为小公主讨个公道?” “没错没错,方大人所言极是,是这个理儿。”何管事连忙道。 冯云闭上眼睛。 在她看向方文轩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 就像是当社畜的那些年,总有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不得不发生,是不可言明的规则,是利弊权衡还有驭下之术。 总而言之,还是她太弱。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给,这是刚收到的密信。”方文轩道。 冯云没解释其实她明白,只是待看到密信上所写,冯云还是忍不住脸色微变。 朝中派出了援军,平南侯父子领主力,大兄领偏军来援。 她已经把大兄中毒的消息传了回去,其中也配上了神医的解毒药方,可毕竟没有诊脉不知道大兄所中毒之深浅,大兄又怎么能长途跋涉? 冯云看向方文轩,方文轩把手中小册子递过去。 “这是这几日接到的朝中消息,我已装订成册,便你翻阅。” “多谢。” 冯云接过来,一页页翻看。 何管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 方文轩道:“祭酒大人并未提镇国公受伤之事,可见当是公爷的瞒天过海之计,京都之内,能叫陛下和公爷联手示敌以弱,必是大事!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平南侯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云将军的破敌之法,不出意外昨日已经加快行军,不过十日就能赶到。十日内,我们必要南夷退兵!而他们绝不想他们退兵!” 冯云看向方文轩。 方文轩道:“就如同南夷不会想白来一趟一样,平南侯既出兵,又怎么愿意白走这一趟?” 这时,门外脚步声快速而来。 “是知州大人。”守在门外的护卫道。 冯云把册子交还给方文轩,方文轩背后刚刚掩住,范知州冲进来。 “方大人,云将军啊。” “怎么了?”方文轩问。 “看看,这是平南侯爷发来的军令。”范知州连忙奉上。 冯云心生不妙,果然军令上明堂堂的写着要榕城上下缠住南夷所属,至少七日。 范知州急的直冒汗。 虽然有云将军一人力挽狂澜,可毕竟偌大的榕城就这么几千兵士,这几日连镇国公府的精锐都死伤数十人,还再缠七日?这是想要榕城死伤殆尽才够? “这,这不是……” “知州大人操劳数日,有没有觉得头晕眼花?”冯云问。 “啊?”范知州发愣。 方文轩挑眉,把军令收起来放回到范知州的怀里:“知州大人因为连日疲惫,难以安眠,竟是连这份军令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就晕倒了。” 范知州恍悟,一拍脑门:“对对,我晕倒了。” 然后又小心的问:“然后不管什么事儿就和我无关?” “大人都晕倒了,还能办什么事儿?”方文轩失笑。 “对对,什么事儿都办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范知州也扯出了笑容,随后又担心,“可我晕倒多久?” “两日。”冯云道,“有神医言若睡的太短,恐有损性命,两日正好。” 范知州拍手:“好,那本官就睡两日。”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中计了 榕城,城楼之上。 夕阳西落。 只着软甲的冯云看着出了榕城城门,渐行渐远的南夷将军,目光从他的身上缓缓游移到再远处的南夷大营。 比起第一日,南夷大营已经少了些,可相比榕城内的官兵,仍是庞然大物。 “还是太弱。”冯云吐出四个字。 身后脚步声靠近。 冯云头也没回,问:“你觉得如何?” “倒像是想要接回小公主的样子。”方文轩道,“一见到小芸儿就是埋头大哭,说皇室有后,还要以最隆重的仪式接公主回去,说只有这样才彰显南夷皇室的尊荣。” “大阿达说八成是个投机之辈。我已经叫和善同行,并告知我大乾援兵将至,若是他们想要安安稳稳的回去就尽快,不然我榕城也不怕再较量一番,只是这样一来,公主恐怕就要因为他们不得不留在大乾。” 冯云点头,她也想不到比方文轩更周全的法子。 “辛苦方大人了,和善他——” “云将军放心,他也是大乾男儿。”方文轩道。 冯云点头,再次看向南夷大营。 守城的兵士不知道云将军和那位京都来的翰林院大人说什么,可今日一整日几乎都没有战事,也没有同袍死在脚下的这座城池上,真是太好了。 夕阳映照,长袍翻飞,但见冯云俊美如天边云霞的面庞在光中灼灼。 …… 战场上,箭矢斜插入地,断刀断矛,败破的云梯散落,还有残败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倒。 城楼之外都是南夷兵士的尸首,一日的停战,已经收拢了不少,可还是有的没有抬回。 白衫如云,墨色的骏马行走在其中,白色的发带随风飘扬,那张远远看去就已经足够惊艳的面庞随着渐渐靠近,更是俊美的不似人间人物。 扎西顿珠看到冯云,想的就是老天真是不公平。 这么美丽的小娘子老实的待在床上不好吗?干嘛到战场上来? 可这腹诽也就只能在脑袋里转一圈,此刻他是万万不敢吐出来半个字。 榕城城池和南夷大营最中间处多了两张椅子,一边是大乾榕城的冯云,另一边则是此来的南夷大将军扎西顿珠。 两椅之间隔了三丈。 扎西顿珠是万万不敢和冯云距离太近。 冯云在得知这个安排之后也是心知肚明。 他是怕被她秒了。 可三丈……对她来说还真近。 “云将军!”扎西顿珠遥遥拱手。 冯云亦是回了:“顿珠将军。” “云将军还真是胆大。”扎西顿珠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冯云颔首,略有意味:“顿珠将军也不差。” 扎西顿珠想到数日前跟前这位身穿银甲的云将军手挑他麾下几员大将的情形,忽的头皮微麻,当即大笑一声:“小小榕城,若是我举全军之力,怕也是撑不了三日。” 冯云一笑:“小小榕城焉有多少我镇国公府子弟?不过我一人而已!而顿珠将军的全军恐怕是顿珠将军在南夷的底气,虽说顿珠将军人多势众,但有时个人勇武也当有破釜沉舟之势,顿珠将军不如打个赌,顿珠将军攻下榕城之时,就是顿珠将军败落之际。” 扎西顿珠眼底微红。 就是因为这数万人都是他的人,他才舍不得! 先前派入城中见过那位皇室小公主的统领是他的心腹,亲眼所见榕城内井井有条,几乎不像是被围了数日的样子,真打下去,别说三天,就是再加三天也未必能打下来。 “啊,我祖父尚在。”冯云又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就算是把她弄死在这里又如何? 镇国公还在呢! 老头子非要报仇咋办? 扎西顿珠头皮都开始有点儿疼了。 奶奶的,说都说不过啊! “你我虽是沙场大将,看惯了兵锋所指生死有命,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能不动兵戈岂不是好事?”扎西顿珠一咧嘴,又是憨厚直爽模样。 冯云额角微抽:“好像。” 诶?什么是好像? “云将军,我南夷皇室后人是在你榕城?”扎西顿珠问。 “不错。”冯云。 “我南夷大军兵锋正盛,为迎我皇室后人决意两军平戈,对?” “你南夷大军为何来我榕城?顿珠将军都忘了?”冯云冷笑,“若非是南夷军中上下都知道了南夷皇室公主在我榕城,顿珠将军会止戈?” “不用说什么好生之德,此地你我二人,我也正是年轻气盛,顿珠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你——”扎西顿珠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根本没法谈! “你觉得没法谈?我觉得也是。”冯云脸色更冷,“顿珠将军携大军不告而入,就是入侵我大乾。我虽不曾往顿珠将军营中,也能猜到营中必然有我大乾子民,更还有无辜身死者,是以杀我百姓,身为大乾将军,眼见如此,本就不该与你扎西顿珠罢休!” 扎西顿珠脸色发青:“云将军是说还要打?” 冯云呵:“那现在你我是拼生死?” “……” 扎西顿珠脸色忽青忽白,像是被腌了的菜缸酱紫酱紫,头皮更是疼的揪心。 “失言,失言。”扎西顿珠轻咳,“若是再拼下去,无非是让旁人捡了便宜,还要再枉死不知道多少勇士,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冯云面无表情。 这就是她在城楼上所说的,太弱! 整个榕城的精锐兵马最多不过一千,能出城野战更是寥寥数百,南夷大军想走,她还能拦得住?能护住榕城百姓已经是极限! 见冯云没说话,哪怕是心头还窝着火,扎西顿珠还是觉得头皮莫名的舒服了些,道:“按照我南夷礼数总要提前三日沐浴更衣,现在事急从权也不讲究这么多了,回去我就准备相迎公主的礼仪,明儿下午亲自相迎我南夷公主。” “有些礼仪可以省,有些不可以。”冯云幽幽。 扎西顿珠咬着后槽牙:“云将军意欲何为?” 冯云看着扎西顿珠,忽的一笑,唇角扬起,如春风拂面,娇花轻颤:“我知你南夷尚武,相迎之前,我愿与顿珠将军较量一二。” “好。” 待扎西顿珠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奶奶的,中计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坏得很 榕城城楼之上。 南夷军营之中。 两厢人马看着正中场内各家的两位主帅,目瞪口呆。 两位主帅竟然在赛马。 扎西顿珠将军的骑术在南夷首屈一指,想要赢不是轻而易举?可偏偏已骑过数里之遥仍没有甩脱那位镇国公府的女娇。 云将军气力非凡,箭法卓绝,比什么不比骑术强?怎么就迁就那南夷的将军? 城楼上的兵士们怒目切齿,转头看方大人和王大人,两位大人神色淡然,还在指指点点。 “怎么突然赛马?”王达。 “许是另有交易。”方文轩。 “这可是便宜了那边。”王达。 “你以为云郎君不成?”方文轩。 “毕竟不同马球赛事。”王达。 “打个赌?”方文轩。 “……云将军必胜!”王达。 “呵。”方文轩。 翌日。 整个榕城的百姓都知道原来前几日说书上讲的南夷故事是真的,南夷真的有一位皇室后人在榕城。 饱经风霜箭戟的榕城之下,南夷大将军扎西顿珠携一众统领叩迎南夷王室公主回转。 小公主卓玛穿着南夷的服饰,就像是缩小了南夷公主,肃穆端庄,有曾经见过南夷公主的统领顿时眼眶泛红,险些哭出来。 按照南夷礼节,小卓玛坐上软辇。 扎西顿珠奉上金银珠宝以谢大乾之情。 冯云收了。 小卓玛眼中微红,直到离去,仍保持着一朝公主的仪态。 这是冬怜连夜教她的。 待行了很远,小卓玛回头,看向身后那个目送自己的白衣胜雪的身影。 一驻经年。 …… “如果舍不得……”身后方文轩低声。 冯云道:“小芸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连小芸儿都知道,她又怎么不知道她该做什么。 冯云回头:“王大人,这些珠宝县令大人可斟酌摊用,以抚恤,以安民,尤其是城外百姓。” 王达诧异:“这按照南夷礼仪,当是谢奉我大乾……” “你可听那位将军亲口说了?”方文轩问。 王达摇头,遂明白过来,应诺:“是,下官明白。南夷礼仪仓促,未曾准备谢奉我大乾仪金,此数乃南夷将军对我大乾百姓之亏欠。” “有劳王大人。”冯云道。 “应当之事。”王达道。 …… 而后三日,南夷兵马未动。 但已不再有战事,两边兵马打扫战场,交战之地渐渐清朗。 城楼上一袭白衣常在。 城楼下南夷皇室的旗子也在风中飘扬。 病了两日的范知州醒了,冯云也总算是收到了京都抚西南边镇大都督平南侯之命,却恰好前往边塞的陈总兵回来,冯云立刻把这命令转交,陈总兵差点儿哭着拒绝。 他是听说榕城这边不打了,才鼓起勇气率军回来援助,毕竟家里头都在榕城,哪里想到迎头就是这样一份军令! 要死啊! 冯云没有勉强。 陈总兵如蒙大赦,当着冯云的面儿把为冯云请功的折子写上,快马送往京都。 早在冯云协助守城的第一日,范知州就写了折子,主军务的总兵也写上折子,才能叫朝廷信服。 榕城内,缟素一片。 往年每逢战事也少不得军民上下呜咽哭泣,但今年此时却没有太过悲痛。 抚恤没有克扣,还有上官亲自送行。 更还有几家得了那位镇国公府云将军的堂前上香。 别的不说,就是出门都觉得比旁人高上那么一两分。 “云郎君好像更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城楼高处,看着城内街面上人们脸上已然流露出来的淡淡笑意,方文轩道。 “也是碰巧。” 冯云道。 她没有说其实她也是个普通人。 第四日,大雾。 当天将黎明,雾色散去,榕城的守城官兵突然发现外面的数万南夷人撤走了。 当即遣出哨探查看,二十里之内已无南夷人身影。 南夷人走了! 欢呼之余忙向上官禀告。 知州总兵再去寻冯云,发现冯云屋中已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云将军何时走的?”范知州问王达。 王达摇头:“我也不知。” 范知州陈总兵唯有长叹。 城中百姓得知云将军早已经悄然离开,愤怒去寻守城官兵,四门的守城官兵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那位云将军是何时走的。 完全没印象啊! 城中宿老啐地:“呸!难不成是飞走的?” 就算是云将军曾设计纸鸢送画像,搅乱敌军,可那也只是纸鸢,人又不能飞出城去!!! …… “看到你飞出来,老头子都快吓死了。” “你们镇国公府有这么厉害的师父?” 缓缓行驶的车内,胡神医捋着胡子一脸质疑。 “爷爷,是我自学的。”冯云柔声轻语。 胡神医手一抖,险些拽下几根。 对面冯云没有身穿盔甲,也没有儒衫笼身,而是梳着娇俏的发髻,面施薄粉,车窗外寒风凌冽,车内的女娇儿好似三月桃花。 一朝换下戎装,眨眼间又是娇俏可人。 这丫头,变化太大,险些让老头子道心不稳。 胡神医又盯了冯云几眼,问:“你学医术如何?或也能同这般青出于蓝?” 反正他老头子是几十年没见过能从城楼上轻轻松松跳下来的人物。 冯云腆然:“或许没这个天分。” “嗯?”胡神医冷眼。 冯云咬唇:“或者爷爷您想要杀了我,试试?” “滚——” 胡神医拂袖。 这都什么跟什么! 冯云扯扯嘴角。 她真的已经很诚心诚意了。 一旁的竹香抿着唇笑,在看到车壁一角的时刻后,端出来一直热乎着的药盏:“女郎,该喝药了。” 冯云苦着脸,捧起药盏,喝下。 好苦!! 眉眼都挤到了一起。 竹香看看胡神医,没敢取出蜜饯。 胡神医哼哼:“人家女郎厉害着呢,明明知道于身体大损,为了一城的百姓,仍是生生的调了例事,就是可怜了我这个老头子,还得调回来,诶~若是再这么下去,老头子我不得又成了妇人圣手?这倒是不错,待回去京都,我可是有得吹嘘。” 胡神医冷嘲热讽,冯云笑嘻嘻的浑然不觉,直到车外传来低声。 “女郎,前有军伍。” 胡神医肃了老脸,看向冯云。 冯云笑容清甜:“云儿必能安送爷爷往京都吹嘘。” 胡神医:“……” 这丫头,坏得很。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想要盯着她?做梦 宽大的官道上,大乾的兵马飞快跑过。 官道边侧,有车马行队等候。 不等不行! 早有兵士把车马拦住检查了一番。 一老头子大冬天的带着自家的孙女回老家。 所携一些货物还有镖局的镖师护卫在侧。 有镖局的印册在,做不了假。 车帘微微掀开,露出里面小姐的眸子,似有好奇,然更多的是胆怯小心。 经过的官兵忍不住昂首挺胸,守在附近的兵士更是挺胸抬头。 待这一众兵士远离。 车队缓缓行驶,车内胡神医撇嘴:“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三日后。 车队与镇国公府大郎君冯暮雨碰面。 “收到你的传书,我就放缓了行程,四日前,平南侯下令我不用过去,我也就顺势的歇了脚,来,叫为兄好好看看,可是又瘦了?”冯暮雨对冯云招手。 冯云退后一步,把一旁的胡爷爷推过去。 “神医爷爷,这就是我大兄,快看看他,这几日他定然没有听神医爷爷的话按时吃药,这若是重病难愈,旁人定会说大夫不成——” “大郎君,可否叫小老儿诊脉一二?”胡神医脸色一淡,迈步过去。 冯暮雨:“……” …… 胡神医三指搭在冯暮雨脉上。 冯云心头一滞,恼声:“大兄怎能如此不听话?神医的药怎么能不吃?” 冯暮雨连忙面向胡神医:“神医,是我……” “旁人想要有神医诊治都没有机会,大兄却是毫不珍惜,即便是忧心着我,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对。”冯云。 胡神医瞥她。 冯暮雨的额角也抖了下:“云儿……” “大兄是不相信我?你看,现在我好好的,大兄却是险的很。”冯云打断。 胡神医叹气,收回手:“老夫就是诊个脉,都不够你左右横跳热闹的,你大兄担心你,老夫明白,既是自己不把性命放在心上,老夫也是无可奈何。” 冯云倏地红了眼睛:“神医爷爷。” “神医爷爷,但说无妨。”冯暮雨道。 胡神医瞧了眼冯云,看向冯暮雨:“大郎君这毒,比老夫想的还要厉害一些,好在也是吃了几服药,总也不至于难以医治,只是日后怕是要少用武力了。” 冯暮雨微怔,随后看向冯云,弯唇:“看来日后镇国公府就要靠云儿了!” “大兄,你这是胡说什么!” 冯云心口都绞痛起来。 身为武勋子弟,不能用武就意味着没法子在武途再走下去。 镇国公府负国柱之名,父亲又只有大兄一个儿子。 大兄文采出众,毫不比二哥逊色,却因为父亲是镇国公世子,一心扑在武艺上,大兄的勤奋辛苦,她自小就看得清清楚楚,大兄最为期盼之事是来日和父亲一样驰骋疆场,可偏偏还未成心愿,就被神医一语断言。 “神医爷爷,我知道大抵厉害的人物都有后手,神医爷爷也一定有,神医爷爷,帮帮我大兄,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看在榕城百姓的面子上,看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胡神医打断,早先在榕城看着这丫头杀伐果断的还以为真的是杀神在世,这突然间的变得哭哭啼啼的,他老人家还真受不了。 “老夫也是实话实说,不过老夫也确实还有旁的法子,只是那法子有没有用,可就因人而异。” “神医爷爷请说,不管什么法子,只要我能做到。”冯云急忙道。 胡神医看向冯暮雨。 冯暮雨看着冯云,眼中也湿盈起来。 仔细算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七日不见,或是长高了些,又或是眉宇间多了往日少有的坚毅,可还是他的那个小丫头。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这些日子在外面如何,又是怎么在榕城撑下来的,更又是怎么样面对的那些密密麻麻死在她眼前的兵士或者百姓,她却是一心只扑在他的身上。 这丫头啊—— 冯暮雨对胡神医深深一揖:“请神医大人吩咐!” 胡神医捋须,缓缓颔首。 …… 如县。 距离宛城不远。 不同大军往榕城必须经过宛城,如县却是安静的犹如偏僻小地。 如县外有一小山,山上一小庙,虽也有人烧香拜拜,可香火也不过寻常。 某日,数辆车马停在小庙外。 车马不是如县寻常人家有的,更显富贵,路过行人好奇看去,车中却没有人露头,车外的护卫高大魁梧,行人看了几眼也就散了去。 过了会儿,远处有马蹄声近。 待看到山下停着的车子,几名骑士勒了缰绳。 在远处里犹豫踌躇片刻,还是到了近前。 守在外面的护卫上前,对为首之人道:“我家女郎请郎君一叙。” “哦,好。” 为首之人下了马,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过了会儿才缓过来,捂着脸低着头上了车。 车内,冯云看着上了车的提南兴,莞尔失笑:“怎么了?不敢见我?” 提南兴放下手,看向车内的冯云。 冯云和京都内的那位钦赐的三皇子妃一样好看,可又明显不一样。 不过,精神还挺好。 提南兴连忙转脸,没再看。 只是眼前仍是晃过她的脸。 比三皇子妃好看多了。 “没有,我就是来说方文轩已经和我父亲兄长见了面,应该是说的不太对付。”提南兴道顿了顿,又补充,“方文轩说要向朝中报你九转军功,父亲说没必要,兄长说没有前例,最后方文轩说要不然就问问全城官兵百姓,我来的时候还没弄清楚,不过我觉得军功是最明白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冯云眼前闪过兄长的模样,弯唇:“我也是这么想的,英雄所见略同。” 提南兴挺了挺胸膛,点头。 没错,他也是英雄。 冯云看着他,问:“你还回去吗?” 提南兴摇头:“榕城没事儿,父亲总不能白跑一趟,我本来就没在名册上,打算回了。” “好。” “……” 冯云挑眉,既然要回去了,怎么还不走? 提南兴脸色忽青忽红,最后一咬牙:“我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既然没事,不如一起回京……” 说完,提南兴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掉一层皮。 冯云瞠目。 想要贴身盯着她? 做梦! 第二百四十七章 给你去病根 山门,小庙。 毫不起眼。 “云女郎怎么来这里?”提南兴问。 冯云:“……” 她也想知道。 神医爷爷和大兄早来一日,说是大兄的生机就在这小庙里,她因为要安置护卫哨探就晚了一日,按照神医爷爷的话说就是大兄这段时日最好什么心思都不要动,就做个……怎么说呢,就做当初她最擅长的,躺平! 话当然不是说躺平,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冯云看着庙门两侧的金甲神,原本是想先寻人,现在觉得还是先上香。 ……报应可不要来的这么及时。 庙中有道人来迎,提南兴虽然没有得到冯云的回应,也随着冯云一起上香。 “善士,小庙有善相者。”道人道。 冯云莫名的想到在京都遇到的那个占卜大家。 冯云颔首。 此间天气已凉,那位善相者就在旁边的小殿内,当冯云进去,目光立刻凝住。 桌案后,一老人,白须白发,仙风道骨。 提南兴精神一震。 这位道长看样子就是老神仙啊! “道长。” 提南兴一脸堆笑的迎上去,一屁股坐到了桌子对面。 “道长,请道长解惑。” 道长先是对冯云微笑颔首,随后看向提南兴。 “善士长途而来,可谓辛苦。” 提南兴惊喜万分:“我还什么都没说,道长就知道了,厉害!” 道长浅浅弯起嘴角:“善士出身勋爵,却是自在,此番出行也是心得圆满。” 提南兴面色微红,又是连连点头。 太准了。 冯云:“……” 提南兴风尘仆仆之色,也不是当地口音,脚上的靴子是军中贵人所用,又没有多少磨损,再看细皮嫩肉,满面红光,换做她,也能说得出来。 “善士一生平顺,只是有些事情也并非顺遂心意,退一步海阔天空,那时善士自由自在,吃喝玩乐随心所欲。” “自然,善士心念之为国征战,也有可实现之机,最迟不过三年。” 如果说上一句提南兴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后面那一句立时叫提南兴再次兴奋起来。 三年,他等得起! “多谢道长!”提南兴奉上卜金。 只多不少。 道长微笑捋须,黄橙橙的金子在桌上,似乎全不放在眼中的超脱自在。 冯云弯唇,缓缓坐到道长身前。 “上次与道长匆匆一面,道长说若有我的生辰八字便能说的更仔细些,这次道长可是看的清楚了?” 道长捋须的动作微微一顿。 想起来了…… 冯云更是笑的嫣然。 这位不正就是京都内碰见的那位? 好巧啊! 提南兴看看冯云,又看看道长:“道长见过……” “不曾。”道长道,“本道从未出过小庙,又何曾见过这位女善士,不过女善士来意,本道已知晓。” 冯云微笑。 道长道:“女善士性情直率,却有懒怠之心,然天命所至,终也难顺心境,不过女善士本就不是随波逐流之辈,此上山来,女善士为自己也是为家人,而能相助之人就在眼前。” 一旁提南兴下意识的指向自己。 我吗? 道长嘴角抖了下:“善士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不要妄费福泽的好。” 提南兴尴尬,退后一步。 道长看向冯云。 冯云起身,对道长盈盈一礼。 “请道长慈悲。” 道长点头,拂袖起身,打开殿后的一扇门,门开,是另一处院子。 道长走在前面,冯云跟随在后,提南兴想了想也跟上去。 殿内的桌上,已然空无一物。 …… 小庙后院,隔着青松苍柏,胡神医坐在屋檐下,四周淡淡药香弥漫,冯暮雨正在场中练功。 说是练功,又好似不像,看似大开大合,却比推手还要慢上数倍。 提南兴先是一怔,而后脸色也肃然起来。 “见过胡爷爷。”冯云行礼。 提南兴也在旁跟随行礼。 “这位是……”胡神医。 “见过前辈。”提南兴再一礼。 胡神医捋须颔首,冯云道:“这是父亲同僚晚辈。” 胡神医又看了几眼,微微皱眉:“这身子骨不行啊,还是要戒酒戒色。” 提南兴脸色发青,忙不迭的低头:“是,晚辈记下了。” 原本见到提南兴,脸色微有凉意的冯暮雨抿了唇,全身再次沉浸入功法之中。 道人坐到旁边,拿起胡神医身前的茶一口喝下。 “好茶。”道人。 胡神医瞥他:“怎么一起进来?骗到这丫头身上了?” “什么是骗!”道人恼火,“就是换做她家里的老头子过来,我还是这套说辞。当然,或许话术上会有所不同,但意思一样。” 道人看了眼冯云,又看向冯暮雨,“人啊,不能和命争。” “哼!”胡神医袖子一甩,“老夫就是要从阎王那里夺命!” 也是巧了,胡神医言罢,冯暮雨正好收功。 胡神医急忙问:“怎么样?” 冯暮雨细细感受:“有热气沿丹田回转。” “不错。”胡神医道,“练了半日就能有如此之效,可见还是有几分用处。” “几分用处?”道人火大,“这是道家养身功,我师父就是靠着这套功法活了一百三十八岁。” 冯云眼中顿时晶亮,问:“我能学吗?” 胡神医瞥过去。 冯云立刻左顾右盼,好像刚才自己什么都没问。 提南兴绷着嘴角,又退后几步。 这种时候不能靠前,容易殃及池鱼。 道人瞥瞥胡神医又看看冯云,咧嘴一笑:“能学,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教你。” “什么?” “现在不能说。” 冯云正要应下,冯暮雨站到冯云跟前,行礼:“若前辈强人所难,暮雨也不学了,还请胡爷爷,前辈见谅。” 胡神医咧了下嘴。 道人叹气:“原本是一件好事,我这么一说,倒像是挟人恩情。” “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回头给我家的这座小庙塑个金身,如何?” 冯暮雨松了口气。 冯云应:“是。” 道人很高兴,正要开口,忽的瞥向了提南兴。 提南兴愣了愣:“那我先出去——” “你先过来。”胡神医对提南兴招了招手,“既碰上了老夫,就是缘分,来来,老夫给你诊个脉,看看能不能去你的病根。” 提南兴仍有些懵,还是老实的坐到了胡神医对面。 道人对冯云一招手,进去了里屋。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早就知道 里屋墙壁上挂着道门八卦。 冯云看了几眼就眼花缭乱。 道人拿出一本书册面对冯云。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今本道云中子见镇国公之后辈女,冯云,天资聪颖,生性好学,故传我道门养身功,来日塑我道门金身以供。” 冯云规矩叩拜。 云中子把书册放到冯云手心,低声:“还可传授一人。” 冯云:“……” “这就看你想传给谁了。” 云中子睇了眼书册,示意冯云看看可有不解之处,就好像先前那句只是随口一说。 冯云虽有疑虑,但也没多想,现在有本能长寿的功法简直绝了。 不会是当社畜那些年也翻看过的男频的小说上说的那种能修仙的功法~ 平常人修习了会长寿,身有灵根的人修习了会成仙? 毕竟连系统都有呢! 冯云仔细翻阅,当中晦涩难懂的也立刻问询了云中子。 云中子道人详尽解答。 一个时辰后,冯云弄明白了运行方式,也原地按照法子运行了一周天。 一个周天,没什么感觉。 按照云中子的话说,至少要九九八十一个周天可见效果。 冯云再次道谢。 云中子看着她,道:“原本还想着提点你几句,但因你救人十万,必有福报,我也就不多言,总归你是福泽深厚。” “这次回京,千万不要告知旁人见过我,我也跟你大兄叮嘱过,至于那小子,也是个聪明的。只是见你那日的那位郎君可是个狠的,我也不是怕,就是方外之人最忌讳牵扯国朝,好了说能香火鼎盛,若是一着不慎可是连祖师爷都要哭了的。” 冯云连声应着,就是回想这位云中子和她说的那些,似乎更加隐晦,比先前在京都说的还要含蓄。 冯云取下手腕上的金镯,奉到云中子面前:“晚辈来时,祖父曾言虽有占卜者不过学个皮毛就沿街哄骗,但也有真本事之人,云道长与神医爷爷相识,又是救我兄长,传我道法,必是大德高人,云儿斗胆,尚请云道长指定一二,以解晚辈来日艰辛。” 云中子淡淡睇了眼金镯,道:“老道并无虚言。” 冯云又取下另一金镯。 云中子胡子一抖,双手扶起冯云手臂,笑的温和,比镇国公还慈祥:“老道与你祖父都是老相识,说来你也是自家晚辈,又何须如此多礼!你这丫头,说什么你祖父夸我是有真本事的,我却是不信,你祖父不说我是个老骗子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不过本道自是不会与你祖父计较。” 云中子长袖拂过,冯云只觉得掌心一松,再看手中的两枚镯子已没了踪影。 “其实我也不想对你说的含糊其辞,只是你这面相确是不好琢磨,说是红鸾星动,你又是恍若未觉,说是杀孽缠身,又是功德笼罩,说是好吃懒……咳,老道是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要什么,待你知道你要什么,你的面相才会稳,不过但凭心意,不问前程,便可顺遂,即便有些小意外小坎坷,也不过是平添热闹。” 冯云:“……” 送了两个金镯子,好像听到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不一样,说她好吃懒做来着!! …… 房门打开。 冯云走出来,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冯暮雨一眼就看出来好像自家这妹妹丢了什么好东西? 冯云对冯暮雨灿然一笑:没事,她挺好,就是好像遇到了老骗子。 另一边提南兴目光微滞。 胡神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看什么呢?” 提南兴连忙回神:“没有,晚辈在听。” “都记下了?”胡神医瞥他。 “是是,全都记下了。” 提南兴不敢再有半分走神。 这位前辈简直神了,只是诊脉就把他身上的毛病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还只是用一根手指诊脉。 就是为啥忌口这么多? 明明那位道人说他能随心所欲来着…… 道人看到桌上提南兴记下的东西,轻咳:“善士,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有病好了,才能随心所欲。” “哦,我明白了,多谢道长。”提南兴欣喜不已。 胡神医轻轻摇头。 两日后。 冯暮雨回到军营。 冯云一行人启程回京。 先前车队旁的镖局众人原来护送的何管事,何管事去了南夷,镖局众人也只能自行回转,一路上也多亏了他们,冯云才安然无恙,各自分别后仍是镇国公府护卫左右,同行的多了提南兴还有冯云曾经见过的李云飞,京都镇卫将军之子,当初和三郎在一起玩儿的不错,后来跟着提南兴亲近了。 只是看来比她想的还要亲近。 车队中只有两辆车,其他都是骑马,冯云也换上了男儿装,正当是俊美翩然,即便头戴帷帽,举手投足间也仍是洒脱无比。 提南兴在后面看着,嘴角扬着都落不下来。 即便她戴着帷帽,他也仿佛能看到。 这就是近水楼台。 “郎君就这么看着?”李云飞策马到提南兴身侧。 “这就很好啊!”提南兴。 李云飞左右看了眼,低声道:“郎君,这边明暗哨探差不多四十人左右。” 提南兴脸上的笑容微凝,点了头:“我知道了。” 李云飞拱手,马儿缓缓退到了后面。 …… 夜色笼罩,车队在林中宿营。 寒风萧瑟,落叶纷纷。 很快就燃起了几个火堆。 李云飞正收拾着,抬眼看到冯云过了来。 李云飞额角忽跳,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 “来,咱们说会儿话。”冯云对李云飞招手。 李云飞忍住看向提南兴的冲动,走过去。 冯云在前,李云飞在后,只有两人走到了十多丈开外的河边。 河边四周平坦无坡。 不管什么人靠近,一览无余。 冯云看着眼前这个年岁和自家三郎差不多的少年,轻轻一叹。 “我是没想到当初和三郎相交莫逆的友人中,你才是最厉害的。” 李云飞咬牙:“三姐姐才是最厉害,提二郎竟什么都告诉了三姐姐。” 冯云微笑:“神医爷爷救了提家二郎一条命,他坦言相告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你跟在他身边,却不是他的人,他为何要替你瞒着?” “你也是早知道他会告诉我,白日里才会对他说那番话,不是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全靠云郎君仁慈 果然,都小觑了她。 李云飞垂头,拱手:“是,来时平南侯世子吩咐若是女郎身侧护卫少于四十人,便可动手。云飞问过,世子所众至少百人。世子忧心二郎君,要我先把二郎君带走。” 冯云点头:“那现在提家二郎不走,你待如何?” “静观其变。”李云飞道。 静观其变? 也就是说即便平南侯世子不动手,也还会有人动手! 会是谁? 早在得知祖父要她找寻的故人是神医爷爷时,她就在想为什么突然间的去寻神医爷爷。 外传季子墨病重。 而内廷中都知道皇帝病了。 若是因为季子墨,完全没必要对付她。 直接找季子墨更容易。 而明知道她身边还有四十的镇国公府精锐还敢动手,那所图就昭然若揭。 不想神医入京,不想皇帝病愈。 而心有此念者,又会是谁? 太子,亦或者三皇子。 皇帝偏心三皇子,太子想要巩固太子之位,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更改遗诏,那皇帝之位还是太子的。 三皇子,云中子都说三皇子不是个好的,假装手下人是太子的人,太子背上黑锅,皇帝大怒,太子之位必然易主。 只是不管是谁想要过她这一关,都不是这么容易的。 冯云沉思回神,问李云飞:“你是谁的人?” “大乾人。”李云飞。 冯云哑然,又问:“除了家人,你最相信谁?” 李云飞抬头,清亮的眼睛倒映出冯云的身影:“现在最相信三姐姐。” 冯云扬眉:“那,相信我之前呢?” …… 冯云是弯着嘴角回到车内的。 车内,胡神医问道:“如何?是有人想要我这老头子的命?” “神医爷爷神机妙算。”冯云。 胡神医叹:“这就是我不愿意进京的缘故,人老了,怕死啊!” “神医爷爷在说玩笑?”冯云诧声,“谁都会死的呀!” 胡神医一怔,也笑了:“这倒是,云中子的师父学究天人又如何,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死字。说到底却是我太过胆怯。” “不一样的。”冯云道,“那位老前辈是自知寿尽,神医爷爷是知晓敬畏,再说若非是神医爷爷在榕城停留了数日,云儿也不可能碰上榕城被围,更不可能临危受命,也不会是今日的云儿。” 胡神医道:“这么说,我胆怯还是对了?” “当然。”冯云道,“因胆怯才知敬畏嘛,那些想找神医爷爷麻烦的家伙就是不知道胆怯,所以还是要有人教一教才好。” 冯云看向车厢内一角的银色长枪。 长枪,久渴矣! 冯云和李云飞聊了几句之后,车队和往常一样缓缓行驶。 只是提南兴不想和李云飞相近,每当李云飞凑过去,提南兴就转到了旁处,直到冯云对提南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提南兴这才再次和李云飞说了几句,但随后不止不再理会李云飞,更是策马在冯云身边,就是不走。 “我就要看看,我在他们眼里,是该死还是该死。”提南兴咬牙。 冯云摇头,道:“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提南兴看着冯云,眼中微红。 …… 随着冯云一声令下,一行人只骑快马,胡神医也随同众人骑马而行。 好在神医的身子骨尚有几分结实,撑得住。 随着几匹快马在前面驰骋,隔着数里之后就是冯云胡神医大队人马。 冬日将近,树叶稀松。 路边落叶窸窣而下,林中有身形魁梧之人快速掠过,对守在林外的人点头颔首,两人翻身上马,再度往前面奔去。 马蹄声音渐渐远去。 林中窸窣声再动。 数十道又或更多的人影从林子深处快速冲出来,有的上树,有的藏身在树叶之下,再无踪迹。 不多时,林外又有数骑快速奔过,前行之人手执长弓搭箭,一声鸣镝箭,声至数里之外。 这是军中常用传递消息的法子。 数骑过后,数十匹马飞快奔来,当中数人头戴帷帽,虽看不清模样,可看穿着打扮已确定无疑。 树上人影手执弓箭,射出。 “嗖嗖嗖——” 数道箭声从林中飞射而出。 外侧护卫拦下,高呼:“保护郎君!” 从林中冲出的蒙面人直奔官道上众人。 护卫呈防守之势,冯云在正中手执弓箭。 “不要让她射箭。” 有蒙面人高呼。 手中长长的锁链飞出,直奔向正中的冯云。 冯云脚下在马背上一踩,身形飞起,手中长弓同时弯。 箭矢飞出。 三名蒙面人应声倒地。 一弓三箭! 蒙面人惊骇。 听闻她弓箭厉害,可没想到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长长的锁链抖动,再次往冯云身上缠去,却不料她只好似一只鸟儿雀,借着锁链之力,长身翻出,弓箭在手,又是二人倒地。 眨眼间放翻五人。 蒙面人仍是蜂拥而至,长长的锁链没能锁住冯云,却能甩飞护卫。 冯云再弯弓两次,又有数名蒙面人倒地后,冯云从墨玉背上取下她的长枪。 远处里弓箭杀人,近处还是长枪最适手。 但见长枪如龙,疾如闪电,重若泰山。 长枪所至,那些蒙面人无不是仰头倒地,飞身而跌,仿佛是被巨石击中。 被围三十三名镇国公府护卫,还有三人护卫着胡神医没有动手,就已经叫围攻来的近百名蒙面人应对不及,甚至冯云一人就挡住了大半儿的蒙面人。 提南兴也在护卫胡神医,不是他不冲,而是他做不到。 飞刀射箭他也会,可那些蒙面人身上的要害处都戴着内甲,他根本杀不了他们,如冯云那样直接射中头颅或脖颈的本事,他没有。 眼见着摘下帷帽的冯云大杀四方,身形所过之处尽是亡人,提南兴全身僵硬。 当看到后来那些蒙面人见势不妙,开始逃窜,冯云又手执弓箭,再次一弓三箭如同长着眼睛射中三人,提南兴的身下再度发凉。 熟悉的感觉涌上。 “你们两个随我追过去,其他人护卫神医。”冯云率先冲进蒙面人撤退的林中。 “我护卫神医。”提南兴喊了声。 冯云已经冲了进去。 提南兴松了口气,险些腿软坐到地上。 现在他能活的好好的,全靠云郎君仁慈! 第二百五十章 后脖颈发凉 提南兴喘了几口气,转头发现胡神医正笑眯眯的瞧着他。 “神医……”提南兴。 “是不是没少被那位教训啊?”胡神医笑的眼睛都弯成了缝儿。 提南兴苦笑:“神医,您就别笑话晚辈了。” “哈哈。”胡神医大笑捋须,转头看着四周,“这边除却那片林子,山麓也是起伏不定,说不定藏着多少人呢。” 提南兴拍拍身上的浮土,挺胸抬头:“不管藏着多少人,看到刚才那一幕也都会老实的。” “可现在她走了啊!”胡神医道。 “余威尚在。”提南兴道。 “林子里万一有什么埋伏呢?”胡神医迟疑。 提南兴心头一跳:“神医,别说这话,吓人。” “吓人?我可是说的大实话。”胡神医杵着提南兴的胸口,“你也是武勋子弟,就不动动脑子?” “云郎君都冲进去了,哪里有什么问题!” “她就都对?没错过?先前她还跟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提南兴脸色一白:“神医,您有法子,对?” “治病有法子。” 胡神医扭头去看四周围受伤的镇国公府护卫。 提南兴再看四周,即便天色明朗,四周并无人烟,提南兴也觉得背脊发凉。 李云飞也是谨慎的盯着四周。 提南兴打了个颤。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儿。 只是似乎没人听到。 半刻钟后,又有蒙面人冲来,这回比上次林中的蒙面人还多。 “列队。”尤放大呼。 镇国公府的护卫们应声,纷纷迎敌。 蒙面人远处射箭,护卫们手中盾牌成列,把胡神医掩在身后,蒙面人手中的弓箭远不如军中弓箭凌厉,镇国公府护卫既是军中精锐,手中也是军中盾牌,又怎么会挡不住。 胡神医分毫未损,护卫们也无损伤。 见远攻收效甚微,蒙面人冲上前来。 却不想林中突然射出五道箭矢。 五人应声而倒。 提南兴赫然瞪大了眼珠子,扭头看去。 林中出来三人,正是先前进到林子里的冯云和另外两名护卫。 冯云弯弓射,每次弯弓三支箭矢应声而出。 就在冯云背后,足足挂着三只箭筒。 她不是去追先前的那波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蒙面人惊骇,提南兴惊喜。 他就知道没事! 这是诱敌之计! 冲到前面的都是短兵蒙面人,躲不开冯云的箭矢。 弓箭手都在远处,根本就射不到冯云。 如果说上次他们看到的是冯云的枪法如龙,这次他们看到的就是冯云的箭无虚发。 一地尸首。 中计了! “撤!” 蒙面人中有人高呼,蒙面人再次退去。 冯云高喝一声,墨玉奔驰而来,冯云翻身上了马背,手执强弓高高射出铁箭。 铁箭如流星坠落,正中跑在最前面的蒙面人。 箭矢从头顶射入。 最前面的蒙面人就在身后一众蒙面人的眼前无声倒地。 后面的蒙面人惊骇回头。 身后,俊美的小郎君骑在马背上,手中长枪舞出呼啸风声,枪刃朝前冲着他们刺过来。 霎时间犹如千军万马。 …… 远处,大乾的兵马骑兵奔袭而来。 马蹄声声,隐约可见雷鸣。 堪称精锐。 忽的,雷鸣散去,骑兵停下。 为首的将官看着前面不可置信。 一郎君策马舞枪追杀漫山的蒙面人,其身后的护卫急忙上马追赶,可仍被掉在后面,可即便如此,漫山的蒙面人也没有一人敢抵挡,只顾逃命。 而人腿又哪里有马跑的快,很快被郎君追上,但见长枪枪尖锐利,穿胸而过。 鲜血四溅,横尸当场。 而后又是没有丝毫迟钝,长枪抽出再刺向另一人。 那一人就像是长着眼睛直往枪尖上撞。 干净利落的就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牲畜? 将官生生的咽下一口吐沫。 这时有蒙面人看到这边的官兵,口中高呼:“救命——” 将官:“……” 寒风凌冽。 车马缓缓而行。 车队外是镇国公府护卫,再外面是精锐骑兵。 沿路的百姓富户很少看到大乾骑兵,不免多看几眼。 不愧是大乾的骑兵,就是威风凛凛。 中间被护卫的车队看似只是寻常人家,可怎么就有骑兵护卫? 但当看到中间那辆车子的车顶上插着的旗子,都不说话了。 红底黑字的“镇”。 在寒风中飒飒而响。 幼童或许不识,但年长者没有不知道的。 大乾军中,均以在镇国公麾下为将以荣。 但看镇国公府的护卫虽然身无盔甲,可那肃杀之色绝不比外面的精锐骑兵差。 为首的将官眼观六路,居高临下之余,四周路人的神色又怎么会看不到? 若是在京中,他必要恼火一番。 现在他不敢。 已经过去两日,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还是他们在清理战场时候看到的惨状。 自然是不如当初他当大头兵的时候的尸横遍野,肠肚满地。 可场中至少半数人都是死在一枪或一箭之下。 即便身穿内甲也是一枪穿胸。 即便身穿内甲也是一箭毙命。 若是换做他们,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麾下的兵士在收拾的时候就脸色发白,双股颤颤。 饶是那位英俊的郎君翩翩风度,更是知道人家骨子里其实是个小女郎,可他们还是只觉得面对的是洪水猛兽。 更别提在准备车马的时候看到了人家搬上车的熊皮豹皮还有些许风干的兽肉。 “这是我家郎君路上所猎。”镇国公府护卫道。 “熊不是我猎的。”镇国公府女郎解释。 呵呵,被枪砸中的人胸口都碎了。 你就说我们信不信! “听说还有小熊崽子,可惜送人了,我都没见到。”平南侯府的郎君一脸憾色。 嚯,还是母熊! 还祸害了熊一家子! 即便身为军中精锐,更有六品都尉之职,为首的将官对冯云也没有半分不敬。 车内,胡神医放下车帘,幽幽道:“杀鸡儆猴!” 对面,冯云缓缓吐息,收回了功法,道:“他们说他们是陛下派来护送的精兵,可只有让他们看到我的厉害,他们才会真的只是陛下的人。” 他们以为她按照以往镇国公府的惯例派出明暗哨探,却不知道她的哨探原本就多一重,再加上提南兴的警醒,她又多派了一重明哨,也正因为如此早早的就发现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歹人。 林中有,另一边还有,再远处还有官兵快速奔来。 云中子道人说世上没有巧合,只有用心。 索性她就杀个尽兴。 只要对她出手,必然不是好的。 现在她的杀人数已经到了3412。 想要过万,还有些距离。 就是算上外面的这些,也远远不够。 …… 前面的将官转了转脖子。 不知道怎么,后脖颈莫名其妙的发凉。 第二百五十一章 暖和的好似春日 京都。 十里亭。 皇帝旌旗飘扬,宫中的御林军肃然以待,随着前面探哨快马回归,亭中等候的两人连忙走出。 整齐的马蹄声如雷鸣,缓缓靠近。 随着旗帜左右二分。 青色的马车显于眼前。 穿着华贵云龙暗纹的两人又是忍不住上前几步。 车帘掀开。 一袭白衣的冯云从车内露出头,看到他们两个,冯云嘴角一扬,从马车上跳下来。 素白的发带飘扬,长袍随着身影在身后飒然而行。 摇曳间已是世间第一流。 “云儿和之前不一样了。”季洛道。 “是啊。”季子墨目光灼亮。 车内又下来一人,正是胡神医,白发皓首,德高望重。 “见过两位殿下。” “免礼。” 胡神医对两位殿下一礼,转身又回去了车内。 虽有怠慢之嫌,但此刻两位殿下也顾不上。 眼前只有冯云。 “你又高了。”季洛道。 “瘦了。”季子墨。 冯云对两人粲然一笑。 个把月不见,两人也变了不少。 “四殿下精神了些。” “五殿下也长高了。” 季子墨温软一笑,季洛翻了个白眼,嘀咕:“没诚意。” “我可不是空手回来的。”冯云道,递给两人一人一份礼单。 季洛和季子墨微怔,还是接过礼单,但在看到礼单上所写,两人的呼吸都莫名的颤了颤,礼单上各有风干的兽肉一份,还有熊皮一块儿。 “这是……”季洛声抖。 冯云笑道:“当时路过一片林子,正巧了我一时心痒就去猎了些,想着若是两位殿下在,恐怕也会想品尝一二,是以就留了些风了干带回来。” 这么巧的吗? 季洛可是记得那夜里可是嘀咕了好一阵儿,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吃了满口油,哪儿想到冯云也这么想的呀! 季洛嘴角咧开:“我正想吃呢。” 季子墨看着冯云:“我也喜欢。” 冯云道:“四殿下还是先要看过,若是身子无恙才好吃,要不然只能看着五殿下吃了。” “云儿吃了也一样。”季子墨道。 冯云:“我吃了。” “那便好。”季子墨。 “要不然礼单上的兽肉划了去,我吃了,四殿下也就吃了,再给四殿下一份,不好。”冯云。 “对对,给我。”季洛。 季子墨把礼单放到怀里:“待神医看过,我也能吃。” 短短的几句话,好似一如当初在京都时的亲近热闹。 三人没有在外面多待,季子墨口谕说是皇帝念云郎君辛劳,特遣两位皇子于十里亭相迎,赐千金,其他另有赏赐。 而后几人上了车。 冯云没有回去胡神医的车里,直接钻到了四皇子五皇子的车中。 车队回京,五皇子放下车帘,道:“那位司马都尉原来在京里可是鼻孔朝上得意的呢,出京的时候我去找他,望他走的快些,他倒是好,打着官腔说什么人力有尽,马力有时,急不来,我看他就是巴不得你出事儿,倒是没想到这回来了倒显得老实了几分。” “是吗?”冯云讶然状。 “必是云郎君教了他不少。”季子墨道。 冯云眨眨眼。 季洛眼睛一亮:“怎么教的?” “那就不方便说了。”冯云顿了顿,道,“太血腥。” 季洛想到听说的冯云的厉害,小脸儿微白。 季子墨温温一笑,道:“那位司马都尉与望东伯府交好。” 冯云明白了。 多亏她先教了那位都尉,不然还真怕是他带不回她呢~ “我与五郎在京都一切尚好。只是苦了你。”季子墨道。 咳咳!~ 冯云被季子墨这句话说的头皮发麻。 “我没觉得——” “云郎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能男儿不能之事,当是楷模,这话是父皇说的,虽寥寥夸赞,但视满朝少年俊逸,又是几个能做到的?”季子墨道,“即便云郎君身后有镇国公府,即便云郎君一心向往之,并不以为苦,可苦就是苦,与轻歌曼舞,歌舞升平而言更是苦。” 微微摇晃的车内,漂亮到耀眼的少年郎君望着她,唇角带着笑,眼里全是她。 冯云突然觉得胸口跳的像是快了些。 “给你。”他说。 冯云低头,他向她伸出的掌心里放着一枚饴糖。 “这个好吃,是四哥调出来的。”季洛道。 冯云拿过来,放到嘴里。 浅浅的甜意在口中缓缓蔓延,慢慢的充斥口腔,随着咽下,很快好似整个人都透着甜味儿。 “好吃吗?”季洛问。 冯云看向季子墨:“好吃。” 季子墨笑笑,又给了她一个如香囊大小的袋子。 冯云拿过来,袋子里全是饴糖。 “四哥偏心,我都没有。”季洛道。 冯云立刻收起来:“我一颗也不分。” 季洛翻个白眼:“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你能抢得走?”冯云问。 季洛:“……” 季子墨扬起嘴角,笑的越发温润。 浅荡盈盈,如同皎皎之月。 季子墨扬起嘴角,笑的越发温润。 浅荡盈盈,如同皎皎之月。 季洛忽道:“我和四哥这阵子观政六部,可是长了不少见识,四哥很是厉害,只要听了的就懂,还能举一反三,我就远远不及了,各部的官员都称赞四哥,还有人问四哥的亲事,四哥以在病中婉拒,我比四哥不小几岁,可偏偏没人问我,我觉得他们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冯云看季子墨。 季子墨道:“我去找了外祖父。” “有祭酒大人在,就尽可放心了。”冯云道。 季子墨颔首,还不待说话,一旁季洛微微往后退了些许,即便车内窘迫,也结结实实的对冯云行了一礼。 冯云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 冯云连忙扶住季洛,季洛再也行不下去礼。 冯云力气太大。 季洛眼珠子瞪的滚圆,片刻,还是道:“我是从四哥口中得知云儿去请神医,我不知道是祭酒大人的吩咐还是当中有父皇的安排,总之如四哥所说是云儿千辛万苦的请来了神医,我谢云儿。” 冯云看着季洛,心头又是一暖。 虽车窗外寒风瑟瑟,车内的两人却是叫她暖和的好似身在春日。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点儿良心 胡神医直接入宫。 冯云回转镇国公府。 冯云没有坐车,头上帷帽未掀,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回来。 半路上就看到了穿着黑衫银边的镇国公府护卫打马过来,远远的看到她,驳马就回。 冯云:“……” 这是干嘛! 冯云扭头尤放,尤放冲冯云行一军礼。 冯云心下一跳,急忙策马往家里赶去。 刚拐到巷子口,就看到镇国公府门口站着的家中众人。 祖父,父亲母亲,叔父叔母,兄长姐弟。 一月不见,他们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又好似不一样,尤其是三郎,瘦了,还高了。 冯云眼中突然泛红。 这时原本跟在冯云身后,甚至冯云以为已经散去的镇国公府精锐也如同两股洪流,左右位列。 激烈的马蹄声动,恍惚好似回到了当日父亲归来府中的那一日。 陡然间的冯云胸口澎湃震荡,即便天气寒凉,全身也仿佛冒出热气。 墨玉也仿佛有所感应,步伐踢踏,稳健前行。 还有十多步远,冯云下了马,大步上前。 “不孝女冯云,拜见祖父,父亲母亲,叔父叔母,兄长姐姐。” 冯云跪倒叩首。 “你这丫头。”镇国公世子冯志昇嘴角轻抖。 一旁世子夫人轻轻啜泣。 “三妹妹。” “三姐姐。” 细微的声音传来,却在祖父的那一声重咳中消失的无声无息。 “随我念。”镇国公高喝。 “是。”冯云应。 “儿,冯云今大胜归家!”镇国公喝声。 冯云心跳如雷,还是随着祖父高声:“儿,冯云今大胜归家!” “好!”镇国公好似声震天穹,右手一伸,风行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双手奉一长鞭到镇国公手中。 “抬头,看着我!”镇国公再喝。 冯云抬头。 面前,祖父虽身穿锦袍,看似一寻常富家翁,但当长鞭在手,仍是凛冽如风。 冯云眼中再红。 “我问你,此战可有失策之处。”镇国公高声。 “有。”冯云应。 “啪——”一声。 鞭声响彻,长鞭落到冯云后背。 雪白的锦袍破碎,立刻渗出红晕。 “云儿!”世子夫人就要冲过去,被世子一把抓住。 一旁侍郎夫人流下泪水,侍郎的呼吸也屏住。 后面的冯妙冯暮修冯暮尘不约而同的红了眼,冯清也吓了一跳。 而人群最前面,冯云紧抿着唇角,好似浑然不觉后背上的痛。 镇国公低头看着她,神色不变。 “我问你,可有兵士因而枉死。”镇国公问。 “有。”冯云道。 “啪——”一声。 白色的锦袍再碎一片,鲜血迸出。 跪在地上的冯云晃了下。 世子夫人眼前发黑。 前面,问询继续。 “我问你,在外征战,可有不公?”镇国公问。 “有。”冯云道。 “啪——”一声。 锦袍三碎,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我问你,可有镇抚之策?”镇国公问。 “有。”冯云道。 终,再没鞭响。 “我儿!” 镇国公世子夫人几乎是立刻扑到冯云身前。 世子也忙去搀扶:“云丫头。” “三妹妹。” “三姐姐。” 冯云只觉得眼前忽然围上来一群人,一张张的脸上红着眼含着泪,就好像她命不久矣。 她怎么会有事。 祖父的那三鞭子根本就没用力! 冯云扯唇想要笑了笑,却是眼前忽的一黑。 耳边恍惚的听到惊呼:“云儿——” “三妹妹——” “三姐姐——” …… 硝烟升腾,寒风萧瑟。 眼前残尸断骸,残刀断剑,远处有厮杀声。 冯云抬头,前面冲过来的人有南夷人,有蛮人,有被她亲手一枪穿胸的光头男,有帽子早就落到她手中给了她二转军功的葛兰,还有扎西顿珠等等。 她在做梦! 冯云还是拾起了手中的长枪,挽起了长弓,当长箭搭在弓上,冯云脑袋里莫名的想到她的弓箭好像早就不够了,这回回京必然要季子墨再多备上一些。 只是长箭在弓,还没有射出,冯云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高喊声。 “杀啊!” “守我国土,护我子民!” 冯云一震,回头。 瞬间红了眼。 身后冲锋过来的人都是她认得的。 王二,那名校尉,刘大有的兄弟,曾经祖父身边的亲兵许大山,大兄,尤放还有众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同袍。 “守我国土,护我子民!” 他们呼喊着,从她的身边奔过。 “愣什么呢?”大兄在她身边停下,抬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就等你了!” 冯云一笑,冲了上去。 只见手中长枪如龙,弓箭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个又一个的南夷人,蛮人死在她的眼前。 冯云手中的枪好似更灵活,突然间长枪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银色长龙,呼啸着直冲九天—— 冯云睁开眼睛。 银色的长龙没有了,大兄也没了,四周的同袍,对面的敌人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是熟悉的雕花,身下是柔软的绸被,周身上下的熏香熏的她只想再睡下去。 这是她的闺房。 后背的痛意叫冯云皱眉,可紧跟着冯云又忍不住扯起嘴角。 她回家了! 冯云小心翼翼的侧了下身,再闭上眼睛。 “女郎,醒了。” “太好了,吃点儿东西!” “女郎已经睡了两日了。” “……” 床帘掀开,竹香和冬怜连声道。 冯云耳朵里嗡嗡作响,不得不撑着坐起来。 睡了两日? 怎么可能!! 冯云忽的想到自己晕倒之前好像眼前发黑来着。 以她的系统,她的身体怎么可能被祖父打了几鞭子就眼前发黑! “我是不是又中了毒?”冯云问。 竹香点头:“是。” 冯云骇然。 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进城前她还和神医爷爷一辆车呢,怎么有人给她下毒的?什么时候下的毒? “什么毒?谁?”冯云问。 竹香讷讷:“是四殿下。” “什什么?” 冯云都有想把眼睛挖下来的冲动。 她这么眼瞎的? “女郎可是吃了什么?”竹香。 “不错。”她记得她吃了一块儿饴糖,当时还说好吃来着。 “确切来说也不是中毒,而是镇神丸,可叫人嗜睡,不善眠者之良药,也不乏用于左道。”竹香道,“好在女郎当时晕了过去,世子爷说若是照着公爷的意思,怕是还要女郎往祠堂一行。” 冯云眨眼。 好,还算那谁有点儿良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心头肉 祠堂。 点点檀香燃起。 正中供奉先祖牌位。 穿着素色衣裙的冯云在镇国公的引领下规规矩矩的行礼。 以往逢年过节冯云也随家人往祠堂行礼叩拜,和高门大户不同的是自家的先祖牌位上所写还有自家先祖的身份“匠人冯道”“农人冯三”…… 自家身份最高的镇国公,尚在。 冯云行礼过后,跟着镇国公走出祠堂。 祠堂外的小院里,青松环绕,比起外面来暖和了不少。 “疼吗?”镇国公问。 冯云摇头:“不疼。” 镇国公看着她。 冯云扯唇:“疼~” 镇国公微微挑眉,熟悉的矫揉造作的撒娇。 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 “家中的伤药都是胡老头子配置,好的快。”镇国公道。 “是。” 冯云也不得不承认,挨了三鞭子,她还能一睡两天,醒了之后,后背上都快结疤了。 “我冯家人出征在外,手握将士性命,归家之时都有这三鞭。”镇国公道。 冯云点头:“原来云儿不懂,但去了榕城,云儿就懂了。”就是没想到她回来也会挨鞭子,也没人告诉她,简直猝不及防。 “可委屈?”镇国公问。 冯云摇头:“我活着,他们死了。”她就不委屈。 “好啊,好啊!” 镇国公眼中隐隐泛动湿痕,“原本祖父只是要你去请胡老头子回京,那老家伙啊,拗的很,也就是你们这些晚辈能说动一二,哪曾想会遇到南夷围城。只是祖父更没想到的是我家的女儿堪当麒麟,竟是一力撑了起来。好,好啊!” “从榕城的军报入京,朝中就吵的厉害,这几日尤为,说你是女儿家,说本朝并无此例,老夫不在朝中,你父亲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这顿打,你必须要挨。” 冯云隐隐意识到什么,胸口发紧。 跟前小女郎突然变化的呼吸透在镇国公的耳中,镇国公的眼睛也热了起来。 就是想要这丫头见见外头的世面,何曾想竟是险些把他这老头子给直接吓走。 大郎中了毒,唯一能解毒的胡老头子也跟这丫头在一起。 若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即便是有那个二丫头,镇国公府也是时日不多。 幸好有惊无险。 幸好这丫头没有辜负他的教导。 “我老了,不愿意去争抢,可若本就是我的,旁人想不给,那也是妄想!”镇国公盯着冯云的双眼,“告诉祖父,你想当将军吗?” “想。”冯云毫不犹豫。 “好!”镇国公拍案,“本朝才多少年,正是因为没有才应当有,待后来者也才能有出处。女郎又如何?若是有我家麒麟儿这般本事,又如何当不了将军!!” 冯云在旁边重重点头。 祖父这马屁,不是,这好话听着就是痛快! …… 从祠堂出来,冯云就去了翠逸园。 父母亲都在,冯清也在。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冯云行礼。 世子夫人连忙的把冯云扶起来,不容分说的把冯云拉到了后面查看伤处。 冯清也跟着去了。 待看到冯云后背的伤处就快要结疤这才松了口气,可也是不看不知道,冯云身上其他伤处还是显在了众人面前。 她的枪法凌厉,冲上城楼的南夷人也不多,可终究还是有。 虽不过寥寥数道伤处,且还不在要害处,可还是叫世子夫人红了眼。 旁人都是男儿,她的可是小女儿。 “好好歇着,想吃什么告诉母亲。”世子夫人哽咽道。 “女儿定直言不讳。”冯云笑嘻嘻道。 “你还笑。”世子夫人看着冯云的笑脸儿,忍不住一指头戳过去。 原本世子夫人力气就小,这一指头的力气更是小的连蚊子叮一口都不及,冯云还是往后仰过身子,惊呼:“啊,母亲凶我。” 世子夫人忍俊不禁,在屏风外面等着听里面消息的世子哼道:“凶你?刚回来就诬陷本世子的夫人,我看你是欠收拾。” “我不敢了。”冯云立刻道,“二姐姐,快替我求求父亲。” “你少说话就好。”冯清掩下眼底的惊讶,笑道。 听闻是南夷的五万大军围困,当时大兄还说凶多吉少,怎么冯云竟然只有这寥寥数处伤口? 冯云吐了吐舌头,挽着世子夫人另一只胳膊往外面去。 冯清在后面看着那道背影,即便在得知冯云将要归来时已经告诉自己要淡然面对,可当看到那张和她一样的面孔,她还是恨不得再也看不到。 隐隐的寒气从背后传来,冯云感觉到了久违的凉意。 她已经离开了一个月。 小白花也已经得偿所愿,可看到她还是忍不住! 冯云回头,正对上冯清的目光。 冯清没想到冯云会突然回头,目光微滞。 冯云灿烂一笑:“二姐姐,可为我祈福了?” 冯清看到母亲也转过头来,点头:“待得知你离京,我可就是天天祈福,只盼着云儿能平安归来。” “必是菩萨听了二姐姐的话,我才安然无恙。” “你这丫头,眼里就只有你二姐姐。”母亲笑道。 冯云半个身子都靠在母亲身上:“母亲愿女儿平平安安是应当的嘛,日后二姐姐出嫁,我也会天天在佛前为二姐姐祈福。” 说道“祈福”时,冯云回头看了眼冯清,眼底是划过一道冷光。 冯清脚下一顿,霎时间好似有山林猛虎呼啸而出。 冯清慌乱退后两步,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身形一歪,连忙又扶屏风,屏风微动,发出声响。 世子夫人回头,冯清冲世子夫人扬唇:“母亲可是念着三妹妹,三妹妹回来了,母亲都瞧不见女儿了呢!” 世子夫人面色微僵,道:“这是什么话,清儿和云儿都是母亲的心头肉。”遂又冲冯清探手。 冯清自然上前,挽住世子夫人的另一手臂,对冯云温温一笑。 “噗。”冯云笑出声,“母亲是因为见我受了伤才对我照顾一二,二姐姐这就嫉妒了呀,母亲,平日里莫不是对二姐姐太好了,二姐姐都忘了母亲还有另一块儿心头肉了。” 冯云扯着世子夫人的袖子撒娇,世子夫人立时头如斗大。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说清楚先 这丫头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般过。 世子夫人看向外面的世子。 世子的眼睛也圆了,但很快就扯过了冯云。 “你这丫头,刚回来就唯恐天下不乱。” “你母亲平日里怎么待你们姐妹的,你母亲还能不知道?若是以往就觉得偏心,为何之前不说?我看你就是想要借着自己受了伤,了不得了,想要你母亲偏心你!” 一席话说的世子夫人面色微红,冯清脸色微僵,冯云嘴角抽搐。 论起阴阳怪气,还是老爹最牛! …… 世子拉着冯云去了书房。 书房的窗子半掩,外面也能看到里面。 “云儿那么累了,怎么还不叫云儿歇息,竟说那些有的没的。”世子夫人看里面,轻声抱怨。 冯清在世子夫人身后,道:“三妹妹与女儿不同,大兄不在,父亲更看重三妹妹一些也是应当。” 世子夫人拉过冯清的手,瞪着窗内恼道:“还说什么偏心,清儿这般懂事,就是偏心几分又如何!” “母亲~”冯清红了脸,似是没法子再听下去。 世子夫人笑道:“这般的脸皮薄,适才又是怎么说出那番玩笑之言的?” 冯清咬唇,眼前浮现出冯云冷然睇向自己的目光。 “母亲知道清儿惯是最懂事的,云儿离家久远,又是刚刚归家,总要多看顾几分。”世子夫人拍着冯清的手道。 “女儿知晓。”冯清道。 世子夫人看着冯清乖巧的模样,握着她的手又是紧了紧:“若是清儿想要什么也尽可的跟母亲说,在家里总要自在些,若是入了宫,可就只有谨慎小心了。” “是,女儿知道了。”冯清低声。 书房外尽是母亲的不舍。 书房内,世子冯志昇看着冯云,几度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不断的说:“好,好啊!” 冯云看着眼中渐渐湿润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流出泪的老父亲,只能强忍着眨巴眼睛不说话。 冯志昇看着冯云眼睛像是蝴蝶翅膀扇啊扇的,忍不住的笑了声,眼泪也没了,抬手作势的往冯云的脑门上弹。 冯云立刻就躲。 冯志昇也没追过去,哼了声,从桌案上取下一摞的纸页。 “拿着。” 冯云双手接过。 “这是我大乾要塞周边的地图。”冯志昇道。 冯云惊讶,连忙把最上面的那张纸打开。 早先为了往榕城,她看了不少地图,尤其是祭酒大人那边的地图更是清晰明朗,这地图和祭酒大人的地图笔法一样,就是大了些,很多细微之处也一览无余。 “大兄何时回来?”冯云问。 “你大兄还有六七日就能回京。”冯志昇道,“你也不用想太多,这些地图,你大兄早已经成熟在胸,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往哪里走。” “哦。”冯云这才收下。 “好了,回去好生休养,弓箭枪法也别放下,待大好了,为父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冯志昇摆手示意不留饭。 “定然不会叫父亲失望。” 冯云行礼告退。 冯志昇看着冯云的身影,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的老父亲没想到的事情,他这个老父亲更没想到。 尤放跟在他身边多年,从不曾说谎话,可听着尤放说的那些,怎么都像是谎话。 箭术出神入化。 尤其力大无穷。 他家的小丫头才多大? 小胳膊小腿儿的怎么力大无穷的? 若不亲眼所见,怎么能信! 亲女儿也一样!! ……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没一会儿,冯妙冯暮修两姐弟就到了。 身后侍婢的手中捧着各色的佩饰,衣裳料子,有青翠碧绿,有姹紫嫣红,也有黑白分明,黑白分明的是男装。 “这是大姐姐,二兄还有我亲自准备的。”冯暮修挺胸抬头,与有荣焉之状。 “多谢三郎,多谢大姐姐二兄,叔父叔母。”冯云一一道谢。 冯妙微微颔首,当是收下了冯云的谢意。 先前在镇国公府门口冯云没有打量几眼就眼前一黑,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看冯妙,一月不见,冯妙面色更是红润几分,眉目张扬颇有意气风发之态。 “大姐姐是有什么喜事?”冯云问。 “当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冯暮修哼声,“母亲给大姐姐相看了几位郎君,大姐姐都颇为中意。” 相看了几位? 还都中意? 冯云震惊了。 冯妙看冯云的神色,轻轻弯唇:“难得瞧见三妹妹这样惊怔之色,怎么,不成么?” “成!必须成!”冯云正色,“男人娶妻纳妾,咱们女子怎么就不能在成婚前好好的挑剔一二?” 冯妙眼中一亮,转眼又仿佛回到了月前和冯云的亲切熟稔。 “正是,原本我还犹豫,可听三妹妹在榕城大杀四方,我就真忍不住了。同样都是女子,三妹妹能为男儿所不能,我又怎么不成?” 冯云:“……” 这听着怪怪的。 冯妙越发激动:“三妹妹有所不知,这个把月母亲可是把家里头在京都半数的铺子都交予了我,不出三日,我便把账目理了出来,还查出了几位贪墨掌柜,母亲说我比她当年还要厉害,三妹妹不知道母亲当年可是叫外祖都夸赞的女儿家呢,外祖还说可惜了母亲不是男儿,如今我比母亲还强,那不就是说我比寻常男儿也要强的?” “既如母亲所言女儿家总要嫁人,那我就嫁,只是我有钱,背后还有镇国公府,有三妹妹,想要找个长得好看的男儿又怎样,总要愉悦欢喜,才能过得了数十年,对不对?” 冯云斟酌的问:“当初叔母也是看中了叔父的……” 冯云在脸上比划了下。 冯妙眨眨眼,点头:“母亲亲口承认的。” 冯云恍悟。 女随母,没的说。 “不可能!”冯暮修跳出来。 冯妙看了他一眼:“你是例外。” 冯暮修气鼓鼓的扭头到一边。 冯云轻咳:“三郎……” “不用理他。”冯妙轻嗤,“这些时日,三郎可是跟你二姐姐走的亲近的呢~” 哦? 冯云不得不好奇了。 冯暮修小脸儿也微微涨红:“只是二姐姐请三皇子殿下找了教我飞刀的高手,这段时日我的飞刀可是长进不少呢,大姐姐不也是认的嘛。” “长进也要知道亲疏远近。”冯妙道,“就比如那位韩大人教我算数,我又何尝待他比待郑郎好了?在我眼前,韩大人虽是大人,可也只是心仪于我的男子罢了。” 只是姐弟两个简短的一句话,冯云的脑子乱成了麻。 三郎怎么找外人教飞刀? 那位韩大人不会就是她知道的那位韩大人?还心仪大姐姐? 她是时间太赶没来得及看春晴给她的消息,可这是怎么了? 她是出京了几个月还是几年? 你们给我说清楚先—— 第二百五十五章 鬼才信 冯妙和冯暮修说的很清楚。 镇国公府的护卫都是军中精锐,行军中杀伐之术颇为高超,可若是说起其他就不成了,比如飞刀。 冯暮修觉得自家的护卫教不了自己太多,这才去找的二姐姐,二姐姐也很快的请三皇子殿下唤来了飞刀高手。 “我现在很厉害的!三姐姐,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冯暮修得意洋洋。 冯云点头,竖起大拇指。 厉害! 冯暮修更得意。 冯妙就有些含糊:“我也不知道,是母亲说的,母亲说韩大人和二兄同科,日后官场之上自当亲厚,若是再有亲,就是亲上加亲,何况韩大人才学厚重,三郎也能得益。” 冯云了解,商人看利弊。 “那位韩大人在望东伯府救过二姐姐。”冯云道。 冯妙:“正因如此,有救命之恩在,那位韩大人日后在朝堂上必然会有一席之地,至于望东伯府,大兄马上就是望东伯府的女婿了,大兄离京之前六礼已过了纳吉,好日子比二妹妹还要早几日。” 冯云无言以对,只能问:“韩大人比那位郑郎相貌如何?” “差一点。”冯妙问。“三妹妹不喜?” 冯云问:“二姐姐怎么说?” 冯妙微微皱眉,道:“你二姐姐倒是说良缘,她可是很少说的这么中听,我倒是不敢了。” “大姐姐就是看二姐姐不顺意。”冯暮修道。 “你懂什么。”冯妙轻嗤。 “我有什么不懂。”冯暮修道,“你和二姐姐自小就非要争个厉害,现在二姐姐是三皇子妃,大姐姐肯定更看不顺意,可正是因为二姐姐是皇子妃,必然是要事事想到咱们家里人,只有咱们家里人强了,二姐姐在三皇子跟前才更能站得住脚,现在的二姐姐又怎么会想大姐姐不好呢。” “这是二姐姐对你说的?”冯云问。 冯暮修挠挠头,嘿嘿笑。 冯妙咬牙点了点冯暮修。 她就知道自家这个三弟靠不住。 “明儿个我要去清池赏菊,三妹妹与我同行,如何?”冯云问。 “不是我吗?”冯暮修。 “三妹妹回来了,就不用你了。”冯妙。 冯暮修看向冯云,冯云轻咳:“我刚回来又挨了祖父几下,身子还有恙……” “啊,我还真是粗心。”冯妙懊恼,“三妹妹还是好好歇着,往日里总是习惯了三妹妹身子强健,却一时忘记了。” 冯妙没再说几句,拉着冯暮修就走了。 看到冯妙冯暮修姐弟离开,冯云立刻招呼冬怜。 “把这个月的消息拿来。” 她要紧跟时事。 …… 青兰小院。 在冯妙和冯暮修进去院子的时候,冯清就已经知晓。 他们两个还真是紧跟着冯云了。 冯清转眸看向床头挂着的揽月匕首。 眼前晃过在翠逸园冯云看向她的目光。 还真是明晃晃啊! 冯清手心摩挲,虎口处已然有了轻轻薄茧。 冯清唇角勾起浅弧。 这段时日,她可没有闲着。 自从知道冯云到了榕城,朝中的消息一日接着一日,冯云竟转眼的成了拯救榕城的女将军。 不过,倒也没差。 她也想了起来彼时外敌入侵屠灭的城池就是榕城。 一城的百姓安然无恙,冯云还真是功德无量。 可她不相信是她一人之功。 每日里她练什么,她就在一侧看着。 又是哪里的力大无穷,箭法无双? 除非她也重新活了一遍。 可看她那样子,又是怎么可能。 原还以为镇国公府和别府不同,自家祖父父亲当是勇武之辈,不想也是一样的自吹自擂。 冯清拿下匕首。 缓缓抽出。 寒凉之意在眼前掠过,面前仿佛有血色缓缓散开。 天上轻洒细丝。 车内,冯妙笼了笼斗篷。 “天又凉了呢。” 香兰奉上暖炉。 冯妙捧在手里,道:“铺子里的银丝炭降个半成,寻常炭火降一成,收拢些银钱告诉外面的矿窑里多产些银丝炭,有些钱财的寻常人家必然会赶紧的买些备着,富贵人家才不会理会外面什么天色,只是便宜些也显得咱们家并非唯利是图,还有粮食,也是少不得,大兄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什么时候吃都是第一要紧,要不然三妹妹必是头一个闹腾……” 冯妙正念叨着,车子忽的一停。 冯妙正惊怔间,听着外面冯暮修低呼:“谁——”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冯妙心慌,脑中泛白的就要起身。 车门打开,外面的寒风细雨随着灌入。 “啊——”冯妙尖叫。 紧跟着又像是被什么抓住了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 车马缓缓而行。 冯妙拍着越发茁壮的胸脯后怕的翻着白眼,娇艳的面庞仍是夺目。 “吓死我了,干嘛突然的闯进来啊!” “我还以为歹人连三郎都收拾了,这该是多大的胆子。” 冯妙往车窗外看了眼,外面披着蓑衣的冯暮修冲她憨憨一笑,冯妙瞪了眼才落下车帘。 对面坐着正在镜子前面收拾的冯云探头对冯妙一笑:“是大姐姐说要我来的呀!” “你身子又好了?” “赏菊宴上定少不得好吃的。” “……” 冯妙皱眉:“我带你去也是一样,为何要打扮成这般模样?” 冯云这会儿已经换了一套香兰的衣裳,头发也挽成了丫鬟的发髻,此刻正往脸上抹着什么,虽还看不出什么,但和原来似有不同。 “吃的随意。”冯云道。 借口,在家里岂不更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冯妙低声:“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刚回来,能有什么要紧事?”冯云惊讶。 冯妙盯过去。 冯云目光诧异。 “哼。”片刻后,冯妙拂袖扭头。 她才不信。 …… 车子驶离京都,往清池去。 在外面护卫的冯暮修靠近车窗:“三姐姐,真的没事儿?” “没事。”冯云。 冯暮修一脸憾色,嘴里嘟囔着“我才不信。” 冯云忍不住掀开车帘:“我说没事就没事,别瞎想。” 冯暮修瞪着冯云那张需要仔细打量才能看出来是冯云的面孔,嘴巴张了半响才合上。 还没事? 鬼才信!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到底想干什么 雨停了。 镇国公府的车马行入清池。 负责护卫的冯暮修只能在外面下了马再进去。 冯云在冯妙身后步入清池。 清池的亭廊之中早已经有女郎在候,另一边的郎君也到了不少人。 冯暮尘已经先到了,同行的还有韩休杰,王文至等数名今科进士。 冯云只匆匆瞥了眼就收回目光,现在她只是冯妙的一名侍婢。 冯妙挺胸抬眸,脚步轻快,眉目之间比往日里更多顾盼生辉。 轻轻娇笑声起,一道绝美的身影靠近,“今儿个妙儿妹妹神清气爽的很啊。” “我倒不觉得。”冯妙道,“不过既然高姐姐都瞧见了,那必然是如此。” 高雯嫣然:“听闻你家的三妹妹回来了?” “难为高姐姐挂念,待回去了定会转告三妹妹。”冯妙道。 “既归来,今儿个怎么没来赏菊?” “我还以为高姐姐念着我家二妹妹,没想着更是喜欢我家三妹妹。”冯妙面露惊讶。 高雯扯唇:“你家三妹妹可不同寻常女子。” 冯妙点头:“是以不来也是应当。” 高雯嗤了声,转身离开。 冯妙轻哼,坐下来,低声:“想要我嫉妒你呢,坏心眼的。” 冯云一副恭谨之态:“大姐姐喜欢我。” 冯妙抿唇轻笑:“我就知道你会说话。” 清池的侍婢端上茶水,奉上糕点。 冯妙点了几块儿,以示主子大方的分给侍婢,冯云和香兰行礼谢过,转身掩口快速的吞到嘴里。 冯云确信香兰是沾了她的光。 不过偷摸吃糕点的感觉,还真是甜。 冯云还没咽下,冯妙就在前面扯她的裙摆。 “看,那个最年轻的郎君就是郑郎。” 语气中的欣喜不觉轻溢。 冯云看去。 对面的亭廊内,正和韩休杰说话的年轻人丰神俊朗,恭谦有礼。 原本很有些俊朗的韩休杰和那个年轻人站在一处,竟也被比下去几分。 郑郎,郑钧,父亲是商户,母亲是高门大户的官宦嫡女,夫妻恩爱,知道自家儿子不喜为官也随着他,叔母祖上和郑家有缘,又逢来京做生意意外在街上见到了大姐姐,一见倾心,而后得知大姐姐竟然是故人之后就二见钟情,现在就是除却韩士子之外,叔母眼中最得意的女婿之一。 “嗯,好看。”冯云。 “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就不会说么?”冯妙气笑了,又道,“清池赏菊所邀尽是京都名士,虽郑郎商贾之家,可也是百年世家之后。” 话这么说没错,但这清池赏菊是那位据说过了年春暖花开之时就要嫁去蛮族的平公主为宴会之主,平公主最不喜商贾,偏偏这请柬又是她入京的当天到的侍郎府。 这让她没办法不多想。 “后面玩儿什么?”冯云问。 冯妙回:“不过是赏花,对诗,吟诵之类。” “不管什么,记得不要落单。”冯云道。 冯妙意识到什么,轻松的脸色微凝:“我记得了。” 冯云对冯妙使了个眼色,悄然退下。 冯妙很想说一句“小心”,可想到早先从三郎口中得知的这位三妹妹的厉害,又闭了嘴,转头吩咐香兰:“记得,可要跟紧了我。” “是。” 冯妙继续赏花。 三妹妹那边,就叫别人“小心”去。 清池内,女郎们仪态端庄,郎君们翩翩有礼,侍婢穿插在其中,送茶盏吃食,暖炉护手,炭炉在侧,耳听几道高声诗句,纷纷称赞,更有字画留传,谈笑风声。 侍婢们穿梭而过,鱼贯而入,相隔假山小溪高木,隐约的有低呼窸窣。 “……不要。” “知道知道,妹妹说不要就是要。” “嗯~” “嘿~” “……” 细微之声若隐若现。 角落里的两只全然不知有人从旁边掠过。 待彼此再取衣裳,发现原本散落在旁边的衣裳不翼而飞。 “怎么办,莫不是被发现了……” “不怕不怕,这么安静就是没人发现,我去给你拿衣裳。” “……” 不多时,两个偷摸的溜了。 就好像这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 穿着清池侍婢衣裙的冯云低头恭顺,走到几个拐口时不时见到有兵甲护卫在路口,严禁入内。 冯云应诺退离,脑中快速的和早先她记下的地图相呼应。 清池不小,也不大。 很快知道了清池中闲人免进之处。 京都的官兵不同御林军,御林军和大乾精锐更不可同日而语。 看似都是穿着公主护卫之服,隶属御林军中,可是精锐还是草包早在冯云的眼中一览无余。 她不是因为今儿的局是平公主主持才冒险,而是因为她从这个月的消息中得知平公主和那位平南侯世子见过几次面,而就在昨儿她特意安置在城外的暗哨传回消息,说是看到了平南侯世子悄悄回京,就藏身在清池。 平南侯世子怎么会比她大兄回京还要早? 怕是日夜不停,歇人不歇马。 可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平南侯世子这样? 她不在京都的一月中发生了很多事。 太子妃产下一女,长居望东伯府。 大兄和小白花都六礼都到了纳吉一步,不出意外过了年成婚。 四皇子五皇子被皇帝称赞,尤其四皇子似乎已经在兵部任职。 醉香楼的掌柜去找了风云台意欲收购,风云台的幕后老板曝光,是四皇子五皇子两位皇子,所以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风云台楼阁的老板是两位小皇子殿下,皇帝听闻,对两位殿下又是好一顿夸。 她回京前,两位殿下也能随同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听政。 西山寺下的皇家猎苑这阵子旌旗飘扬,有侍婢宫随去忙活,应当是少不得一场狩猎之事。 看似是热热闹闹,一团和气。 可前提是皇帝有重疾,等着神医治病,而神医在三日前已经入京,且入京后直接入宫,这三日根本就没露过面。 谁也不知道神医道行几许。 谁也不知道皇帝身体如何。 现在提南甄就回京了,据她适才所见,至少现在清池藏着五十名精锐。 清池赏菊,来往都是各家高门,再有人来也不会有人注意。 所以,他到底意欲何为? 第二百五十七章 剑舞 冯云没有待太久,大概知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就离开了。 清池的侍婢多,可盯着自家主子所在的侍婢没几个。 冯云悄然退离,却在经过另一处假山后时看到有侍婢领着郑郎急匆匆过来。 郑郎来后院做什么? 还好,郑郎身边还有小厮。 冯云离开。 …… “多谢。”郑钧道。 前面的侍婢躬身行礼:“郎君在不必道谢,本就是奴婢的过错,若是公主殿下看到,奴婢必少不得责罚,奴婢还要多谢郎君大度宽容,郎君,前面就到了。” 前面几处连在一起的偏殿,侍婢推开其中一扇门,对郑钧行礼。 郑钧微微颔首,进去。 身后的小厮道谢,也跟着进了去。 侍婢在门外待了会儿,退下。 殿内,郑钧脱下的沾上油渍的外裳,再一打量,里面的也透了。 “要换一身。”郑钧道。 “小的不能离开郎君。”小厮道。 “这清池是公主殿下所属,你刚才不是也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还能发生什么!快去快回。”郑钧道。 “是。”小厮出了门。 殿内空寂下来,突然间的竟还真的有点儿冷,郑钧打了个颤,在殿内转了一圈。 香炉的香气是寻常檀香,并无异味。 殿内的摆设也并非奢华贵重,郑钧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只是眼角余光还是被一扇落地的镜子吸引。 郑钧站到镜子跟前,左右看了几眼,像是愣了下,随后步伐微僵硬的转过身,扭了扭腰,口中嘟囔:“小越子怎么还不回来,怕不是迷路了?” 郑钧拿起屏风上挂着的自己的外裳,猛地拉开门往外冲。 可手刚落到门上,身后就有凉风袭来。 “救——” 口中呼喊刚起,就听着身后“咣当”一声,重物落地。 身后的凉风也陡然而散。 郑钧回头。 倒在他身后的是他先前在镜子里看到的藏在屋内房梁上穿着清池仆从衣裳的蒙面人,而那个蒙面人身后的女子也是清池侍女打扮。 郑钧满面惊慌:“这这是……” “我是镇国公府的。”冯云道。 郑钧松了口气:“多谢,多谢。” 扭头作势就要拉开门。 冯云没理会他,蹲下查看那名被他一掌打翻的蒙面人。 郑钧眼角余光看到,也不走了。 冯云从蒙面人的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匕首薄如纸,上面还泛着淡淡蓝色。 “嘶——” 郑钧吸了口凉气。 毒啊! “郑郎君认识他吗?”冯云问被扯下了面巾的蒙面人。 郑钧心头突突,这位从未见过的女郎认得他。 郑钧仔细的看了蒙面人的模样,摇头:“不认得。” “不认得就要杀你,至少是准备要杀你,手掌虎口处有茧子,身形矫健还是军中精锐。”冯云道,“令府上和军中有怨?” “没有。”郑钧摇头。 冯云看着他:“或许是因为镇国公府。” 郑钧:“……” 他刚晃过这个念头,你身为镇国公府的,怎么能说的这么明白? 冯云默叹,若非是因为大姐姐对郑钧颇有兴趣,她才不会回头看,但也好在她回头看了一眼。 “我家女郎见到了郎君,待出了门,郎君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冯云道。 “是是。” 郑钧应诺,跟在冯云身后出了偏殿。 一路上并无人阻拦。 只是眼看着就要出了内院,冯云又看到有侍婢领着韩大人往后面来。 那位侍婢却是平公主身前的丫头。 “要帮忙吗?”郑钧问冯云。 …… “韩大人!” 韩休杰听到身后有人呼唤,回头转身。 看到来人,韩休杰笑道,“原来是郑郎君。” 郑钧大步前来,本应在前面领路的清池女侍都被抛到了后面。 “韩大人这是往哪里去?前面不赏菊了?”郑钧问。 “郑郎君不是去更衣吗?”韩休杰问。 “别提了,我那小厮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正要去找他。”郑钧道,“韩大人可方便?” 韩休杰正要开口。 前面领路的女侍垂首:“公主召见韩大人。” “哦。”郑钧立刻后退一步,表示不敢多言,不经意露出了身后的冯云。 韩休杰眼角掠过,正色对女侍道:“方才不是说有绝版诗书可见,怎么却是公主相召?” “外臣不得与公主殿下私下相交,臣不敢逾矩。” 韩休杰行礼,而后转身向郑钧:“郑郎君,不如你我同行?” 郑钧神色尴尬的看了眼那位脸色已然有些难看的女侍,点头:“好啊!” “请——” 身为清池女侍,冯云领着两位郎君回转。 她在前,那两名郎君在后。 “幸好碰到了郑郎君。” “只是巧合,不过不去应召,不会有事?” “不会,若是皇子殿下就不一定了,不过郑郎君不更衣了?” “这算什么,能帮到韩大人便好。” “……” “公主殿下到——” 衣裙繁复华贵的公主殿下款款而来,唇角轻笑,看似比之前似乎和气了些,可眉眼间的冷意却是比之前还要冷。 简短的开场白,而后就是保留节目上场。 雨过天晴,女郎郎君们各守左右,中间的空地上钟鼓齐鸣,更还有女子穿着单薄盈盈起舞。 一舞毕。 纷纷称赞。 平公主仪态端庄,淡淡瞥向冯妙:“本宫听闻镇国公府小女郎回来了,以女子之身护卫城池,本宫心甚悦之,还编了一套舞,可惜了今日未曾得见小女郎呢,既镇国公府妙女郎在,不妨多看几眼,待回去也好告知她,本宫可是念着她呢。” “是,臣女必当转答。”冯妙躬身行礼,遂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已经回到了她身后的冯云。 本人来了,不用她代劳。 很快,曲舞再起。 铿锵之声当真不同之前的曲乐。 三位女子轻盈如水,手中各执一柄长剑上场。 长剑如秋水鸿光。 冯妙轻声吸了口凉气。 她虽不擅武艺,可也懂得这剑是开了刃的。 平公主要舞女执剑舞,就不怕伤到她们? 可随后冯妙就顾不上了,三名舞剑女子当中的一名女子就在她的座前舞剑。 剑尖锐利,几次都要挨到了她的桌前。 这这是要做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只是小女郎 冯妙脸色有些难看。 她很想压住,因为她知道四周定然有不少人在盯着她,可她就是忍不住。 今日是三妹妹在她身后。 她深信别说是在她跟前舞剑,还隔着桌子,就是舞剑到她眼前,她都不带眨眼的。 可若是三妹妹不在呢? 那位平公主就是故意让她出丑!! 原本还觉得平公主很好,后来隐约的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妙,现在明白的就是清清楚楚! 让她出丑就是让镇国公府出丑! 冯妙端起桌上的茶盏,稳稳的喝着,不论那支剑在她眼前如何,口中轻启低声:“走着瞧。” 冯妙的声音很低,站在冯妙身后的冯云勉强听到。 大姐姐生气了。 换做她,应该就会动手。 平公主看着冯妙神色肃然却又视若无睹的神色,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浅,待一舞罢,平公主眉眼轻弯:“如何?” “好,果然好曲。” “好舞。” “……” 不意外的赞扬不绝。 冯妙也在点头。 “妙女郎觉得如何?”平公主问。 冯妙:“声色俱佳,公主殿下费心了。” 平公主额角微抽。 声色,俱佳? “呵呵。”一声轻笑泛起,高雯掩唇笑道,“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女郎,竟是毫不怕这些,可是难为了我们,整日里不是琴棋书画就是吟诗赏花,还真没见过这寒光凌冽的,不过想来云妹妹会喜欢。” “这也是要我问问她才是。”冯妙道,又对公主行礼,“多谢殿下。” 平公主的恼火因为高雯的话平缓了不少,可怎么就听着好像这个舞专门是为了冯云? 平公主没再说什么,后面的赏菊会也不温不火,甚至连吃食也是一般。 原本就饭量小的女郎们都没有吃几口。 冯云也没兴趣。 只是环顾四周,倒是没想到那位郑郎竟是没走。 赏菊宴散。 各家郎君女眷先后离开。 冯妙也上了车,只是没一会儿,冯暮尘就上来了。 车内冯云也在,还没有清洗掉脸上的装扮。 冯暮尘看看冯云又看看冯妙,微恼:“你们这是做什么?” 冯妙知道必然是冯暮修坦白了,道:“是我求着三妹妹来的,祖父打三妹妹那几鞭子多狠啊,若是三妹妹现在就能出来,岂不是叫人以为祖父在虚张声势?对祖父对三妹妹都不好,也多亏了三妹妹在,若不然适才我就出丑了。” 冯暮尘摇头,适才赏菊宴上舞剑,他也看到了。 “委屈三妹妹了。”冯暮尘道。 “不委屈,不过今儿的饭菜委实一般。”冯云道。 “没错,回去咱们吃好的。”冯妙道。 冯暮尘扶额,若是原来他必少不得说上几句,可现在只能说:“你是长姐,稳重些。” “是。”冯妙应诺。 冯暮尘看着向来柔顺的妹妹眉眼间的锐色,也只能叹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妙儿也变得有棱有角起来。 “二哥,大姐姐,郑郎在前面。”车外,冯暮修高呼。 冯暮尘看了眼冯妙,下车。 冯妙对冯云使了个眼色,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外面郑钧和冯暮尘彼此行礼,郑钧说着什么,还往车子这边看。 “三妹妹,他是不是在说我啊?”冯妙问。 “必然是。”冯云道。 “也不知道会说什么。”冯妙的眼中柔软的仿佛清水荡漾。 “好话。”冯云道。 冯妙看冯云,冯云神色认真。 “若非我知道你是三妹妹,都险些以为你是新来的侍女了,净会说好话。”冯妙。 “不是侍女也会说好话。”冯云道,“再说我说的是实话。” 冯云把自己在里面见到郑钧的事情说了,冯妙听的俏脸发白:“好在三妹妹去了,要不然他不是危矣。” “是谁?是平公主的人?还是闯进去的歹人?想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冯云道。 冯妙咬唇,又看向窗外:“你都说要他早些离开了,他还不走,当真是不听话。” “也可以说是担心大姐姐啊!”冯云道。 冯妙嗔恼的瞪了眼冯云仍看向窗外。 不多时,冯妙收回视线。 冯暮修骑着马到了车子跟前:“大姐姐,郑郎君与我们同行。” “知道了。”冯妙道。 “大姐姐有没有话要我转达?”冯暮修挤眉弄眼。 “滚——” …… 车马再前行了没一会儿,忽的有马儿的嘶鸣声传到车内。 冯妙不以为然,冯云霍得掀开车帘。 车队前面百丈外,有人正在拦截一辆车子,车子里的人已经被扯下来。 冯云目光如炬,一眼看到被扯下来的人是韩休杰。 “怎么回事?” 冯暮修话音未落,听着里面冯云喝道,“拦截朝廷命官车马,当杀!” 冯暮修背脊一僵,紧跟着一股酥麻直奔头盖骨。 “好嘞!” 冯暮修大呼着一马鞭甩到马屁股上:“冲,杀劫匪啦!” 车内的冯妙听到冯云的声音就吓得面色发白,再听到冯暮修兴奋呼喊,冯妙的眼前直发晕,再透过车窗往外看,冯云已经几步跑到最近处的一名护卫身边,扯过长弓搭箭。 为什么每次和三妹妹出门都这么激烈。 她真有点儿受不了。 冯妙抚着胸口,眼看着冯云手中的长箭如同长着眼睛飞了出去。 那边的歹人看到了这边的车队,正要逃跑,可突然间的有长箭破空而至,一人背后中箭,倒在地上。 后面车队中的护卫策马冲过来,歹人只能狼狈而逃。 “不要让他们逃了!”冯云高喝。 前面冯暮修跟着大喊:“不要让他们逃了!” 护卫们纵马追逐。 同行车队中的郑钧抹了把汗,庆幸之余不免看向那名高喊的侍女。 妙儿的侍女。 妙儿这么厉害!? 冯暮尘看着郑钧的神色,扶额。 不多时,歹人尽数毙命。 逃到远处的尸体被拉回。 韩休杰强撑着自己辨认了尸首正是拦截他的歹人,转头大吐特吐,旁边的侍从也是脸色发白吐的站不起来。 郑钧更是远远的没敢靠近。 “嘁,这算什么。” 冯暮修不以为意的坐在马背上,手背上早被缰绳勒的一道道的红白印子。 当初三姐姐也只是个小女郎…… 第二百五十九章 礼物 虽是京都之外,也是天子脚下。 歹人伏诛,也要人证物证俱在。 韩休杰的车子上摆着那几个歹人的尸身。 原本两家的车队变成了三家。 镇国公府,郑家,韩家。 冯妙仍在车上。 车外郑钧冯暮尘韩休杰并肩骑马而行。 外面天色虽凉,但日头尚在,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想上车。 “库库,库库库。”冯暮修在冯妙车子旁边就快憋不住笑。 “冯暮修,你离远一点。”车内,冯妙红着脸低斥。 “我和三姐姐说会儿话。”冯暮修。 “你——” “三姐姐,刚才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怕。”冯暮修挺胸抬头。 “呵呵。”冯妙。 “好,我家三郎厉害了。”冯云道。 “那我以后能和三姐姐一样驰骋疆场吗?”冯暮修欣喜。 “必然能。”冯云。 “哈哈,我也这么想。”冯暮修。 “你想多了。”冯妙道,“你三姐姐回来之后可是会说话呢,十句信七句就好,夸你的三句万万不要听。” “谁把大姐姐吓得如此的心惊胆战,草木皆兵!”冯云恼声。 “哈哈,哈哈哈。” 车外,冯暮修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冯,暮,修。”杀意从车内冲窗而出。 冯暮修赶紧的止住笑,道:“大姐姐,韩大人和郑郎君过来了。” 什么? 冯妙连忙收拢发鬓,香兰也赶忙的给自家女郎梳笼些许。 车窗外,郑郎君韩大人策马靠近。 在韩大人示意下,郑郎君先靠近车窗。 “今日多谢女郎相助。”郑钧道。 “郎君客气。”冯妙轻声细语,在冯云眼中说不出的娇柔端庄,“只是当时为何不离开?” 这么说那名侍女都告诉了冯妙。 郑钧心头最后一丝悬着的担忧也放了下来,道:“在清池意外遇到了女郎身边的侍女,感激之余不免忐忑,只是遇事便逃绝非郑家男儿所为,故而冒昧。” “郎君知险而不惧,妙儿佩服。” “镇国公府女郎力挽狂澜,救满城百姓于水火,钧难忘项背。” 冯妙看了眼埋头吃糕点的冯云,道:“我冯家儿女身负皇恩,理当为国尽力,郎君才是义无旋踵。” 郑钧面红推辞,直接从车窗口退开。 冯云看到,啧啧轻叹:“脸皮还挺薄。” 冯妙睇了眼冯云:“像你的可不多。” “大姐姐你是以后用不到我了?”冯云惊讶。 冯妙忙挽住冯云,给冯云手中递茶:“喝茶喝茶……” 郑钧退开稍时,韩休杰上前:“适才多谢女郎出手。” 冯妙道:“如那般歹人,本就不得轻饶。”出城路上几次路遇贼人,冯妙也是恨透了他们。 韩休杰道:“赏菊宴上那位殿下说有诗词绝版,我以为还有其他同僚前往,不想竟是召见,本朝官员不得与后宫女眷私交,当下我便拒绝,有郑郎君为证。” 冯妙问:“大人所言为何?” “私以为那些歹人与公主殿下有关。”韩休杰道。 冯妙咬唇:“只因如此?” 韩休杰道:“女郎不知公主殿下性情清冷,不喜忤逆。” “所以派人杀你?”冯妙失声。 “应是吓我。”韩休杰道。 吓他? 可她家里直接把人都杀了。 冯妙看向冯云,冯云托腮吃着糕点。 冯妙轻笑,正要开口,韩休杰道:“但要挟官员是重罪,他们也该死,如此也好叫那位公主殿下知道她绝非可为所欲为。” 这话说的中听。 冯妙微微颔首。 而后又听韩休杰道:“多谢女郎出手。” “大人客气,即便是旁人,镇国公府既见了,也不会置之不理。” 韩休杰看着落下的车帘,笑了笑,策马离开。 车内,冯妙问冯云:“为何谢两次,不会是认出你来了?” 冯云看她。 “虽然面容不同,可咱府里能射那么老远的女子可就只有你了。”冯妙道。 冯云打了个哈欠:“困了。” 随后翻身寻了个舒服姿势,闭眼。 冯妙咬牙作势的要往冯云的身上锤。 坏丫头。 冯云闭着眼睛,心神已经沉浸到她的系统上。 回京路上她单挑那些歹人,不止惊吓了前来的都尉,也叫她的系统完成了“第一次冲阵” 回京后睡醒了老老实实的在祠堂叩礼,也是因为系统中多了“祠堂”的选项,现在她的系统总算是又有了点儿储存。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9(满)可升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0(——)满级 …… …… 第一次冲锋,已完成。 第一次单独进祠堂,已完成。 杀人过万,(3413\/)+。” 还能给一个项目升级。 只是突然有点儿可惜,刚才应该再射几箭,人头数涨得太少啊! 车队入京,各自分开。 冯暮尘和韩休杰一起往京兆尹衙门报案,女眷回府。 冯云进门就去了翠逸园,告知父亲自己在清池所探。 世子怒道:“这种事情焉是你能去的?如此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云儿知道是父亲担心我,可事出紧急,清池往来都是高门贵眷,白日里定不好探知,晚上也必然戒备森严,我也是没法子嘛。”冯云扯着父亲的袖子晃,眨着清亮亮的眼睛,“不过父亲,我这消息有没有用啊?” 世子瞪她:“还装什么傻!都已经是能抵挡数万大军的大人物了,还能不知?” “爹爹……” “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哦。” “别给我假乖巧,去去,回去歇着,待你伤好了,有的你忙。”世子拂袖。 冯云只能老老实实的回转青竹小院。 绝对不是错觉,父亲待她没有之前待她好了。 或许这就是长大之后的痛苦。 冯云刚坐下喝了两口茶,竹香就来禀告,说是四皇子五皇子送了一车礼物,要她亲自打开。 礼物,还一车? 冯云站到车前,车上蒙着一层厚重的桐油布。 谁也不知道车里装的什么。 冯云摆手。 桐油布掀开。 四周众人低呼。 冯云也瞪大了眼睛,而后又忍不住的笑了。 整整一车的箭矢。 第二百六十章 掉水里先救谁 青竹小院多了一间库房,专门放弓箭。 冯云坐在窗前,看院子里的仆从护卫们忙碌,脑中划过大兄的身影。 “还真是没有一点儿女郎的样子了。” “用着可还合手?” “若是不喜,尽可跟大兄说。” 冯云眼中微晃,想大兄了! 很快箭矢摆放好了,整整齐齐的箭矢前面是两架长弓。 一只是三皇子所送,另一只是五皇子所送。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心有灵犀,都是送的弓箭。 李嬷嬷奉命送补品,看到屋子里的箭矢弓箭,微微摇头。 “那两位殿下倒是好,就是送的东西委实锐利了些。” 冯云深深觉得嬷嬷这话才尖锐。 只是下一句更尖锐,李嬷嬷道:“听闻两位殿下颇得陛下赞赏,行事章法已然不同寻常儿郎,不过还是尚不懂女儿心思。” “嬷嬷说的对。”冯云附声。 她不敢反驳。 若是母亲知道她中意这礼物,指不定会说什么。 …… 翌日,父亲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却先见到了邱盈儿。 红色的斗篷衬着邱盈儿脸色剔透明亮,眉角淡淡的忧心颇有些黛玉之美。 “听闻你回来了,我就想过来看看,可又想着你要歇息几日,今儿才过来瞧瞧。”邱盈儿抓着冯云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唯恐哪里看的不妥,“我问过了父亲,父亲说如那般厮杀,你定然是受伤不轻,不要骗我,我看了送你的盔甲,我就知道好歹。” 内行人没法骗! 当初她回来,父母祖父也都是看了她的盔甲的! 祖父说早有胡神医传了消息回来,说她身上伤处虽然不多,但身心俱疲,回京后最好歇上几日,结果一丸镇神,不止免了她以受伤之身往祠堂,更还让她休养了身体。 冯云忽的想到她那香囊里还有几颗饴糖没吃。 香囊里的饴糖没有药,可吃一颗少一颗。 “伤处确是比父亲说的要少些,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可见也必然是伤到的。”邱盈儿看着盔甲,红了眼睛,“守城护民,都是男儿的事儿,哪里用你这般不要命的。” 冯云连忙回神,道:“这也是赶巧了,下回我就不会往前冲了。”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邱盈儿的眼泪还是流下来,本想着抬手擦了,可那只小手还是拍到了冯云的手背上。 冯云假装吃痛:“哎呦,好疼。” “呸。”邱盈儿嘴角勉强扯出弧度,“父亲说这几日陛下的旨意就会下来,少不得封官加爵,下回怕是你不想冲也要冲了,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管怎样都要先顾着自己才是。” “嗯。”冯云重重点头,“这话我定会转告大兄。” “你——”邱盈儿微红了脸,“你大兄离京时,我也是嘱咐过的,他他才不会忘。” “哦~” 冯云晃着脑袋称是,终还是惹得邱盈儿破涕为笑,“这出门一趟,越发的调皮。” “也还是嫂嫂知道我,若是大兄才看不出来……” “又这般说话。” 邱盈儿忍不住又动了手,只是落在冯云身上就像是挠痒痒。 冯云嬉笑着只说下回不敢了,邱盈儿才不再动作,但拉着冯云不愿松手。 “听说云儿被困在榕城,我每日里都问父亲如何,算着你大兄离京多久才能到榕城,后来知道榕城好好的,你也回了来,我是真的欢喜,我知道这本应该是男儿征伐之事,也知道因为你在那里,你大兄是最念着要去的,可我还是生出那么一丝念头,若是不用他去多好,现在说是遂了愿,你没事,你大兄过几日也便能回京,可因为那不该有的念头,我只觉无颜面对你,本以为能藏着不要你知晓,可见了那盔甲,听你这般心无芥蒂,还在劝和着我,我真的好难过,我怎么能这般——” 邱盈儿说着,泪水又流下来。 冯云连忙给邱盈儿擦着:“嫂嫂在说什么啊,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是嫂嫂不念着大兄只顾着我,我都要怀疑其实嫂嫂想嫁的不是大兄而是我了。” “你,你又胡说……”邱盈儿哭都没法子哭下去。 冯云笑着抓着邱盈儿的手,直面着她:“我只说一件事,若是嫂嫂和大兄一起掉到水里,我必然是先救大兄的,就像是太子妃和太子掉到水里,嫂嫂必然先救太子妃一样。所以嫂嫂不用难过,再说嫂嫂都已经告诉我了呀,下回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嫂嫂想到今日就会心生愧疚,那必然是会偏心我一回,说来还是我占便宜。” 邱盈儿看着她,破涕为笑:“就你会说话。” “没有,我不如大兄。” “你——” 又是一阵的拍打轻笑后,邱盈儿低声,脸上的笑意也散了去:“其实也并非只顾着自家人的,若是我那两位兄长,怕先救的就不是大姐姐。” 邱盈儿的大姐姐是太子妃。 早先得到的消息说太子妃产女后长居望东伯府,她就料想到太子妃和太子关系微妙,这听小嫂嫂的话,必然不止微妙。 “若连自家的亲人都不放在第一,那必然是另有旁的在他们眼里是第一。”冯云道。 邱盈儿扯唇:“女子学琴棋书画,礼仪端庄无非是来日嫁得好人家,而男子则是在名在利。可若是为了名利连家人都抛之脑后,即便日后身居高位,又有几分德行!” “嫂嫂可有法子?”冯云问。 邱盈儿摇头:“大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太子妃身居高位,是取是舍还是要早做决断。” 邱盈儿心神一动,看着冯云,目光似有恳色:云儿可是知道什么? 冯云眨眨眼:“若是嫂嫂掉水里,大兄必然会救大姐姐。” …… 邱盈儿走了,冯云送到二道门口。 回转时正看到冯清在花苑作画。 虽寒风凌冽,冯清周遭暖炉熏香斗篷可见暖意。 “适才可是盈儿来了,听着你那院子里热闹,三妹妹也定是欢喜?”冯清道。 “若是二姐姐也在,我才更欢喜呢。” “当真?”冯清微微挑眉。 冯云点头,笑的憨憨无害:“盈儿是担心我,想来二姐姐更担心我~”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云郎君厉害了 担心她? 冯清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越来越像的面孔,闪过那日在翠逸园看到的那一抹冷意,轻笑道:“那是自然。” 冯云扬起笑脸,等候。 怎么担心呢? 冯清扭头吩咐晓兰:“去把三皇子殿下送我的熏香给三妹妹拿去一些,还有胭脂。” 晓兰应声。 “我就说二姐姐待我还是好的。”冯云对左右的冬怜竹香道,却又有些茫然状的问冯清,“只是怎么二姐姐没去看我?” “想着你身子不适,也好多歇息几日。”冯清道。 “是啊,盈儿也这么说。”冯云往某个方向看过去,“可我还是想着上回我从树上落下来,二姐姐守在外头,连自己的伤处都顾不上,那时候的二姐姐比这时候更好。 那棵大树立在那边,虽已然没有了夏日的绿意茵茵,却仍是高大。 冯清也看过去,那时候她多少也是关心的,只是现在她连多看一眼也不想看。 “三妹妹这是嫌弃我了?”冯清道,“什么时候三妹妹也这么计较了?” 欧呦,还会倒打一耙了! 冯云叹气,直直的盯向冯清,“二姐姐不知道,我这出门一趟,虽也是见识了咱们大乾的人杰地灵,可看到更多的是死人,前一日还谈笑风生,后一日就已经生死相隔,二姐姐,你知道吗?我在厮杀的时候想的是若是死在我眼前的是二姐姐,我该是如何的心痛。” 听到冯云说“死人”,冯清的脸色微变,待冯云说到死的是她,冯清的嘴角都绷起来。 “我没去过,不知道会是何种心痛,只是,若是换做你,我不会眼看着你死。”冯清道。 她只会亲自动手。 冯云好像没看到冯清眼中几乎实质的寒意,道:“我更不会。” 扭头又看向冯清桌前的画作,仔细观摩了些许:“这画的意境似乎不太妥当。二姐姐觉得呢?” 冯清画的是冬日下的红梅,虽然还没有画完,可意境已显,凛然傲骨些微,更多的是花瓣中透出的寒凉。 冯清扯唇:“许是念着三妹妹,反而画的不好了。” “那我倒是想二姐姐多念着我一些,画什么的哪里有我要紧!”冯云嬉笑行礼,“二姐姐,我回了。” 冯云回去了青竹小院。 花苑中冯清看着冯云的背影,捏着画笔的手指骨泛白。 若非是想要问一问望东伯府的事情,又怎么会见她!! …… 回到青竹小院的冯云躺在床上,心情不太美好。 世上最亲近的人不应该就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同一个父母亲。 常听说一个受了伤,另一个也会痛。 可眼下不止没有感同身受,还针锋相对,甚至你死我活。 “回主子,二小姐回去了。”竹香来报。 冯云挑眉。 她送盈儿出门的时候,小白花还没出来,待她回来,小白花就在作画。 而她回到青竹小院没一会儿,小白花也回了! 所以,小白花是在等她? 不,应该是想从她口中问一问望东伯府的事情。 邱盈儿来镇国公府已经不再往小白花那边,更是许久不曾在她跟前提小白花,所以小白花想知道望东伯府发生了什么,要么从三皇子殿下口中,要么就是问她。 不然若是只为了她,早就来她这院子。 看来她离京的这段时日,小白花也尚未走到那位三皇子的心里。 只是由此可见,如今的望东伯府,也是小白花所料想不及之事。 太子妃产女,不会变。 邱盈儿有些话没说,可有些事儿她也知道。 太子偏宠一侧妃,如今那名侧妃也怀了身孕,据说那位侧妃所怀是一男嗣。 太子长子并非嫡出。 望东伯府有人只想抱太子大腿,不理会太子妃死活。 说是太子妃难以取舍,其实是望东伯。 而今儿收到的最新消息,就是望东伯去了西山寺。 西山寺,还真是好地方! 只是不管怎么样,望东伯府绝不可能会帮衬着三皇子! 小白花担心望东伯府,是担心望东伯府全力支持太子,还是担心望东伯府不管太子死活? 她觉得是后者。 如果太子太子妃安然无事,那望东伯府必然是要和太子一荣共荣,邱盈儿虽已经和大兄定了亲,可毕竟还没有成婚。 现在若是望东伯狠了心,太子可就没了望东伯府的支撑。 照理说三皇子岂不会梦里都会笑醒? 小白花又担心什么? 还是说三皇子的设计里就必须有望东伯支撑太子这一道手? 冯云打了个颤。 想到这里,她的脑子已经乱成麻了。 这活,她干不来! 一盏茶后。 丰和园。 冯云如同秋日的花儿垂首耷眼的在镇国公跟前叹气:“祖父,盈儿找我了,她说她现在难过的很,大姐姐也难过,父亲还跑去了西山寺,整日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头高照。 秋风徐徐。 镇国公府的大堂之上。 敬香燃起,御林军护卫四周,正中有大监拂尘,前面还有一穿着三爪蟒袍的皇子高读圣旨,下跪一众镇国公府上下,唯有镇国公一如往昔在旁坐听。 冯云回京数日,朝廷的赏赐终于赐下。 冯云仍是听着云里雾里。 原本之乎者也就生涩,圣旨更生涩,通篇的夸赞之语,言辞华丽,辞藻优美,没有一个字重复。 最后大文盲冯云只知道她的银鱼袋换成了金鱼袋,封职从四品骑都尉,早先她上的折子内所言求赐封赏全允,另赏赐千金。 银鱼袋可堪当七品,金鱼袋可就是四品之下都要恭敬行礼。 “云郎君,我可是算过了,如今整个大乾朝廷有这金鱼袋的人十指可数。”来传旨的是五皇子季洛,季洛啧啧的羡慕。 圣旨上也说的是“云郎君”,正所谓金口玉言,现在她这个“云郎君”,已经是名副其实。 冯云瞧了眼那边正和高德大监寒暄的祖父,问季洛:“这金鱼袋,我祖父有吗?” “咳咳。”季洛。 “云郎君厉害了,这才打了一场仗就想着超过她祖父!呵呵。”头顶上传来一道冷嘲热讽。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兄在就好了 冯云立刻换上笑脸儿:“父亲有吗?” 冯志昇嘴角一咧,如果不是五皇子在旁边,必要她这位云郎君知道什么是老父亲!! 季洛扯了下冯云的袖口:“没有。” “不过镇国公是紫金鱼袋,而现在镇国公也用不上,紫金鱼袋就给了令尊。” 不管什么鱼袋都是身份,不可冒用,而既然老父亲能用祖父的,也就是说老父亲有这个资格。 冯云崇拜之色:“我以后要和父亲一样。” 冯志昇哼了声,晃着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季洛对冯云竖起大拇指,另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熟悉的香囊。 冯云眼中微亮。 上回季子墨给她的就是这个香囊。 “这是四哥要我带给你的。”季洛给她。 冯云接过来,打开,果然里面是饴糖。 “听说你挨打,我当时可真是差点儿就来问问国公爷了。”季洛低声。 冯云取出一颗饴糖放到嘴里,问:“敢?” 季洛摇头:“不敢,四哥也这么问我,最后四哥给你做了饴糖,我就给你拿了过来。” “多谢。”冯云道。 “谢什么。”季洛摆手,“现下我也知道多亏了国公爷那几鞭子,要不然你这从四品的都尉还真不成!” “令尊战后回来都要挨鞭子,说是为克己言律,也是镇国公府的家法,镇国公亲自动手就是把你当成后辈,朝中听说了之后,再也没人敢拿你是女郎的事儿作伐。父皇这旨意也就下发的几无阻塞。” “还有,可千万不要小瞧了四品这个虚衔,有些官职若是没有虚衔可是没法子……” 冯云眸光微动:“比如护卫皇城?” 季洛点头,紧跟着怔在原地。 冯云看着他:“想到什么了?你那几位兄长谁不想我身怀虚衔?” “太子哥哥,还有我三哥。”季洛又解释,“云儿你不知道我太子哥哥就是古板,总说本朝没有先例,三哥不像太子哥哥,可云儿许是不知三哥也是顾念着你的,说你一个小女郎逢战事已经是艰难,若是再如同男儿那般就更是辛苦,三哥也是不想你太累。” “你呢?你怎么想?”冯云问。 “我?你喜欢啊,我要怎么想?”季洛懵然。 冯云弯起嘴角:“你四哥又怎么说?” “他啊,他说父皇自有圣断。”季洛撇嘴。 冯云眯起眼睛:“还有吗?” 季洛叹气:“还有就是我们现在太弱,说什么没用,我也觉得是。” “可文臣升官需要政绩,武将立功需要战绩,我该怎么才能变强啊?” “陛下必然知道。”冯云道。 “对哦,问父皇,父皇一定清楚。”季洛眼中一亮,再次打开了新大门。 …… 季洛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又兴高采烈,高德大监差点儿忍不住当时就探问咱家的五殿下与那位云郎君说了什么,怎么就这么高兴! 天使回宫,镇国公府也好似恢复了以往的清净,只是下面的侍婢仆从们又是哪里能压的下这惊喜! 府中的三姑娘被封为四品,比大郎的官衔还高! 虚衔?那也是四品!再说谁家的女郎能封四品啊! 听说早先陛下还想封县主呢,县主可是二品! 县主多没气势!都尉听着才像是镇国公府的名头! …… 翠逸园内,冯志昇也是双颊泛光。 “好,好啊!可惜你大兄三日后才能回京,若是你大兄在还不知道多高兴。” “父亲就不高兴了?”冯云笑眯眯。 世子妃低笑。 世子板了脸,他当然也高兴,可他还没忘这位云郎君嫌弃他没有金鱼袋之事。 他像是这般大时,大乾正逢多事之秋,战事不停,哪里像是现在这样容易升的? “可知为何你祖父听了圣旨就回去了?”冯志昇问。 冯云肃然:“是因为这是我应当得的。” “嗯?”冯志昇瞪圆了眼睛。 冯云立刻道:“若非祖父和父亲,我不会得陛下如此看重。” “知道就好。”冯志昇没好气。 “大兄早就告诉过我。”冯云道。 冯志昇眸光微闪,点头,遂看向在场镇国公府的一众晚辈。 “你们也都要记得。” “是。” 众晚辈应诺。 冯志昇看过众人,忽的咧开嘴:“为贺我镇国公府出了一位都尉大人,今儿晚上一起去丰和园,好好的热闹热闹!” “好哦!”冯暮修先一个跳起来。 冯暮尘抬手给了冯暮修一个脑瓜崩。 “啊!大兄……等大兄回来,叫大兄找你算账。” “噗,怂样。”冯妙轻笑。 冯云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心头难掩失落。 若是大兄在,就好了。 …… 镇国公的丰和园素来安静,哪里有晚辈敢在这里放肆。 可今儿因为那道圣旨,难得高兴,镇国公也笑的合不拢嘴儿,直到夜幕笼罩,月色高悬,丰和园仍热闹开怀。 冯暮修展示了他的飞刀之术。 的确比上一次冯云见到的时候厉害了些。 冯妙一舞,冯清一曲,交叠相映。 冯暮尘当场挥毫泼墨,字体畅意自如,比起上一次更显意气风发。 “好,不错。”冯志呈赞道,“还是父亲的诗词作的好!” 镇国公脸上的笑容微僵,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冯云。 冯云煞有介事的点头:“嗯,祖父最厉害。” 镇国公对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冯志昇唤了冯云,一起往书房去。 冯清看着冯云跟在父亲身后往丰和园祖父的书房所在去,冯清垂首喝了一杯梅子酒。 她还真是大难不死。 叫她都嫉妒啊! …… 冯云跟在父亲身后进到书房。 果然祖父早已经在了。 明晃晃的灯火下,书房各处并不明朗,只看到祖父身前一张大桌,大桌上铺着一张地图。 冯云探头看去。 第一眼,这地图看着像是一处行宫,原来没见过。 第二眼,地图边角一行字,大乾京都猎苑。 冯云缩回头,不再看第三眼。 镇国公早就盯着她的小眼神,道:“怎么不看?早晚要熟悉的。” 冯云惊得眼珠子几欲崩裂。 “这关我什么事儿,我还小!”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逼一逼 “你不是早就想护卫皇城了?”冯志昇悠然道。 冯云仰脸:“父亲,您偷听我讲话。” “再说这也不是皇城。” “你还小,怎么可能让你护卫皇城!”冯志昇道。 冯云:“……” 这是前后都堵她! “若是你大兄回来,也用不到你。”镇国公道。 “那……” “皇家要事还能等着你大兄不成?”镇国公眉眼沉下来。 “是,云儿错了。”冯云应声。 镇国公哼了声,世子轻咳:“原本陛下就是要安排文武百官往猎苑游玩,只是陛下身子不适一直未能成行,此番有神医在,陛下身子大好,五日后即往猎苑行程,御林军护卫统领何尝为护卫之责,骑都尉云郎君恪守猎苑四门。” “正如你所说,你还小,虽榕城之战名声远扬,可或许只是凑巧有幸,而护卫宫中就不尽然,是以宫中上下都以为是你祖父为你造势。” 冯云明白。 常在皇帝眼前晃,容易走红。 “可也正是因为你小,难免被人轻视,唤你过来就是要你先熟悉地图,再想个巡视规程来。” 什么?还要她想? 冯云眼里晃着圈儿:“五日后陛下就要往猎苑,现在想是不是来不及?” “错,你只有两日,三日后这规程必须呈于御前。” 冯云失神的转过视线,看向镇国公:“祖父……” 镇国公捋须颔首:“地图拿给你,好好想。” …… 书房,冯志昇看着失魂落魄离开丰和园的冯云,忧心道:“父亲,这样对云儿是不是太过分?” 镇国公呵呵:“那丫头就是懒!不逼一逼,她什么都不干!” 冯志昇回想,点头:“父亲说的对,她在榕城都能布置的妥妥当当,区区猎苑更是不在话下。” …… 冯云闷头打了个喷嚏。 眼睛红彤彤的。 明明今儿很高兴的呀。 有了连父亲都没有的金鱼袋,还有了四品之衔,以后大兄看到她,敢弹她脑门,就是冒犯上官。 可就是一顿饭的工夫,连月亮都暗了。 什么规程,用她想? 她从没干过,怎么也要告诉她类似的怎么做?什么也不说,就让她自己想!! 脑子这东西,她向来以为是越用,白头发越多。 社畜那辈子,十七岁,她就有白头发了。 她不想重蹈覆辙啊啊!! 冯云咬牙切齿,提笔写了一行小字。 “去,飞鸽传书给大兄。” …… 灰色的羽鸽飞上夜空,茫茫间很快看不到踪影。 三皇子府,高楼之上,三皇子望着头顶苍穹,道:“小武,你说本殿的皇子妃如何?” 身后犹如影子的护卫小武躬身:“对殿下忠心不二。” 三皇子轻轻扬唇:“连自家的唤鸽之术都和盘托出,倒是叫本殿措手不及。” 小武默然不语。 三皇子也没想小武能说出什么来,摩挲着手指,看着夜色,口中喃喃:“护卫猎苑,又哪里能显得出她的本事,父皇还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 一日后。 冯云呈送了章程,镇国公满意:“不错,动了脑子!” 镇国公世子看了,也松了口气。 城中护卫之术,镇国公府能找出不少前例,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草率为之,他们父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丫头的章程看似中规中矩,却是正合她的长处。 果然这丫头还是要逼一逼才行。 冯云看父亲祖父的神色,也默默擦了把汗。 多亏她没偷懒复制粘贴,不然她还真就有可能被粘贴了。 不过既然祖父父亲满意,为啥她的后脖颈还是一阵阵的发凉? 要下雪了? 父子两个当着冯云的面儿稍事修改,由镇国公世子上呈陛下。 半日后,宫中再传旨意,正如日前镇国公世子所言,陛下下旨往猎苑行猎,命骑都尉云郎君护卫猎苑四门。 这次传旨的是高德大监,高德大监说早先冯云呈上的榕城各处官员的功劳折子,皇帝已经批准。按照镇国公世子所言冯云理解,就是这次她在榕城的功劳已经尽数结算完毕。 京都之内,小校场。 一门直通宫城。 宫中御林军护卫训练检阅大都在此地,三日一操,五日一练。 今日还不到操练的时候,上头的各队队正就把御林军护卫兵士们带到这里来。 “是有什么大事儿?” “来了新上官。” “听说是镇国公府的云郎君!” “云郎君?那个小女郎?” “据说力大无穷,双臂如铜铁,年纪虽小却是身高一丈三!” “这是从哪儿听说的?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位云郎君,堪是风度翩翩,雌雄莫辨。” “不是,她怎么能来御林军呢?” “镇国公府啊,去哪儿不是轻而易举?” “……” 高大的台子上,御林军校尉统领何尝面无表情,居高临下,下面的议论声模糊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就这样乱起来! “咚咚咚!” 三声鼓响。 校场门处有马蹄声渐近。 何尝转头。 场中的兵士护卫们也都渐渐敛了声音。 随着黑色的马儿从阴影处显现,马背上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银色的盔甲笼身,英姿飒爽。 都知道这位是女郎,却毫不突兀。 手执银色长枪,马备长弓还有箭矢在后。 御林军兵士护卫有的是寻常百姓,更多的都听说过朝中抵报。 就是这位云郎君,护住了榕城一城的百姓。 …… 冯云策马进入校场,一眼就看到了高台下列队整齐的兵甲。 他们的盔甲比榕城的兵士们整齐光亮。 看上去也更孔武有力。 冯云扬唇,缰绳微抖。 墨玉心有灵犀的跑起来,很快就到了高台之下。 冯云翻身侧蹬,落地。 高台上一众校尉早已经下台相迎。 “见过上都尉!” “见过诸位同袍!” 冯云行礼,看到何尝时,冯云又是一礼:“早先在校场就见过何校尉风采,今日能与何校尉同领诸事,云心甚欢喜。” “不敢!”何尝行礼。 冯云扬唇,明亮的日头下,白皙的面庞剔透若玉。 对面的一众校尉微微失神。 何尝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顿了些许。 就是这样的女郎护住了偌大的榕城?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快走 冯云没理会他们想什么,转身,面对下面一众御林军护卫。 “我,冯云,虽是女儿身,也曾不惜险而御敌,故蒙陛下恩赐云郎君,今更有圣眷恩宠可与众位一同护卫陛下,云,不敢以往日功劳自喜,唯愿守我大乾军法,与众位护卫大乾,护卫陛下!” “来时,祖父曾言,军中讲究论资排辈,但更讲究的是本事,我冯云别的本事没有,唯有射箭堪称一绝!” 前面冯云说的那些,下面没有什么人有反应。 但凡是上了高台的校尉大人们人人都会说,说的比这位云郎君还要富丽堂皇。但后面这位云郎君可就有点儿大言不惭了,他们是听说过云郎君箭法厉害,可敢说“堪称一绝”也忒过分。 就算是背后有镇国公府的名师指点,就算是从出生就开始摸弓搭箭,还能比得过军中老手? 冯云居高临下,下面一众护卫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 冯云挑眉:“看来你们是不信!” “骑都尉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是啊,骑都尉,我们都是深信不疑。” “没错!” 高台上一众校尉劝道,何尝在旁边没说话。 冯云摇头:“你们信没有用!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冯云示意。 跟在后面的镇国公府护卫上前奉上一只长弓。 长弓有角,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铁弓。 嚯! 动真格的!! 众校尉目光顿住,何尝也是。 而一时顿滞,冯云手下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就在他们眼前张弓搭箭。 三支箭搭在铁弓上,随着弓弦拉开,众校尉包括何尝的瞳孔巨震。 想要拉开铁弓就不寻常,更不要说一弓三箭。 冯云看到了,嘴角只是微微一勾。 一弓五箭她都玩儿过。 不过现在可不是炫技的时候。 随着弓弦放空,三支箭离弦而出。 “砰砰砰”三声。 狠狠的扎到了校场内另一头的木桩子上。 一百五十之遥,三支箭矢排成一列射中。 箭矢入木射透。 力道,准头,无一不强! 场中“嘶——”声不断。 果然卓绝! …… 待冯云从校场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身后是随同她一起入御林军护卫的镇国公府护卫,其中一个凑到冯云马侧,低声:“陛下应该早叫云郎君来统领御林军,他们连我都不如。” 这是张鸣,早些时候在三郎跟前,也曾在她身边伺候,这回她往御林军中,冯暮修就叫他跟着,比起旁人自是熟络不少。 “不曾经历杀伐,自当差一些。”冯云道。 “哪里是差一些,简直就是差远了。”张鸣道,“这还是云郎君没有带着往榕城去的府中精锐,不然就他们——” 后面的话张鸣没说,冯云眼中已然凝重。 父亲说他会盯着清池那边,也不知道现在那位平南侯世子带回京多少人。 他们不会是打着想要在猎苑冒出头的念头! 心神正辗转间,眼前忽的一亮。 两人在前,一众宫随在后。 就那么明晃晃的立在宫中的马道上。 俊逸翩然,明亮多姿。 三爪的蟒袍在他们的身上不过是锦上添花。 尤其是季子墨,身上大红的斗篷映衬着他那张脸越发的娇嫩。 冯云从马背上跳下来。 “见过四殿下,见过五殿下。” “不必多礼。”季子墨道。 季洛看着冯云双眼冒光,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 他还从没有见过冯云穿着盔甲的样子。 若是原来在马球场上就已觉她英姿灼灼,现在看着她,他都几乎不相信他是她! 只看他穿着盔甲就如此,那她登城厮杀时又该如何! “明儿可还练军?我欲一观。”季洛道。 “下官不胜欢喜。”冯云道。 “云郎君不介意再加我一个。”季子墨道。 “固所愿也。”冯云道。 季子墨点头,缩在斗篷的手臂伸出,手掌心一个香囊。 隐隐的饴糖香气飘出。 季洛:“四哥这是把云郎君当成孩童?”哪有整日里送饴糖的? 季子墨另一手伸出,又是一包给季洛的饴糖。 这回连外面的香囊都没有。 季洛不客气的拿过来,剥开外面的油纸扔到嘴里。 冯云:“……” “这里面不同别的,有镇神之效,有了这个,我就能一觉到天亮。”季洛。 季子墨又把手心中的香囊往冯云跟前近了些。 “只是饴糖。”季子墨低声。 两位皇子殿下在前,后面的一众宫随远些,也就只有近前的几人听到季子墨的话。 冯云双手接过,口呼:“多谢殿下赏赐。” “我错了。”季子墨。 冯云讶然:“哪里错了?” 吃着饴糖的季洛也点头,他也不知道。 “我该先告知你可能会挨鞭子之事。”季子墨。 冯云瞠目。 季洛连连点头:“四哥这是真错了,若是当日早告诉云郎君,云郎君就会有所防备,不然也不会趴上好几日,嘶,必然是疼死了。” 嘶—— 冯云脑中都有了她趴在床上疼死的画面。 冯云看着手中的香囊,想着是把这香囊扔到季子墨的身上,还是直接甩到季洛的脑袋上。 “云郎君若是实在不喜,也可送给路边幼童。”季子墨浅声,一手捂着嘴巴轻轻咳嗽着,“总归也是我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我就说云郎君不喜。”季洛冲冯云伸手,“给我!我想吃——” 冯云塞到腰间。 季洛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只是随后就见季洛招了招手,后面的侍从上前奉上一个食盒。 季洛把食盒给冯云:“这是今儿一早我叫人准备的宫中点心,就想着今儿见到你给你的。” 冯云打开,食盒里是各色的点心,都是她离京前最喜欢吃的。 “多谢殿下。”冯云收下。 季子墨见冯云收下,道:“我们也该回了,这会儿过来就是要见你一面。”最后四个字似有悠远。 冯云心间微动,腰间的饴糖好像也一下子热了。 一旁的季洛也是无奈:“我们可是忙的呢。也是云儿你出的主意,我跟父皇说了之后可是捅了马蜂窝一般,这几日我和四哥的课业每日里差不多要到子时,好在过几日要去猎苑,那时候就没事了。” 她出的主意? 冯云瞥过去,季洛退后一步,拉住季子墨:“四哥,咱们快走啊!” 哈! 第二百六十五章 见者有份 “可是四弟,五弟?云郎君也在!” 不远处有人笑着走来。 翩翩君子,风度雅然。 正是三皇子。 “见过三哥。” “见过三殿下。” 季洛季子墨冯云行礼。 “免礼,都是自家人。” 季昭扶起季子墨,看了眼季洛,就看向冯云。 银色的盔甲在寒风中凌冽,娇柔的面孔已带肃杀之色。 季昭扬唇:“果然还是边塞之地寒风刺骨,原本娇滴滴的小女郎竟成了这般的云郎君。” “如何?听说云郎君已为骑都尉,负护卫之责,今儿当是第一日,都尉以为这御林军可堪一用?” 冯云犹豫之色:“殿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不行。”冯云道,“只是时日太紧,下官也只能尽力而为。” 季昭被冯云的这一句“下官”惹得低声一笑,一旁季洛也笑出了声。 季昭看了眼季洛,季洛忙敛了神色。 一旁季子墨对季昭行礼,季昭摇头,似在说这弟弟也是没救了。 季昭这才对冯云道:“本殿会告知父皇,一切任你施为。” “……” “即便没有成效也无妨。”季昭道,“我虽不曾于边塞辛劳,但也深知娇花难挡风寒。” “是,多谢殿下。”冯云道。 季昭点头,左右看了眼,很明显就看到了冯云身后的护卫手中捧着的食盒。 “这是……” 季昭看向季洛。 季洛抬头看天,就好像天上飞过去什么猪。 季昭摇头,对那名侍卫招了招手。 张鸣见冯云点头,这才一脸堆笑的捧着食盒过去。 季昭看了眼张鸣,示意打开。 张鸣打开食盒。 食盒里尽是糕点。 季昭抬眸,看着冯云温声道:“倒是本殿疏忽,忘了你还是小郎君!” “这些糕点只是平日里五郎喜欢吃的,宫中还有其他的样式口味,回头本殿叫人给你送去。” “这怎么可好~”冯云为难,银色的盔甲下小脸儿也有些泛红,“二姐姐她——” “她不喜欢吃这些。”季昭道。 她亲口说的? 她不喜欢吃,你还特意的给她同胞的小妹送来,啥意思? 原本小白花就恨不得她死,现在岂不是更恨不得小白花把她五马分尸? “多谢殿下。” 冯云道谢,目光比之前都要诚挚。 季昭微微错愕。 季子墨看了她好几眼。 …… “这么热闹?” 就在这时,讶然声起,十多步外停下了一辆车子。 宫中能乘车而行的只有太子。 车帘掀开,宫随奉上脚凳,二皇子太子殿下从车上下来。 季昭迎上。 季子墨季洛跟在后面。 冯云也只能过去。 “见过太子殿下(哥哥),二殿下(二哥)。” “免礼免礼!” 太子扶起三皇子,季子墨季洛就是虚扶,到冯云这边太子看了她几眼。 “云郎君?”太子。 “是。” 一身四爪龙袍的太子笑的温和,就像是春日里的阳光叫人舒服,“当日在宫宴中见到云郎君,还以为云郎君比起寻常女郎多了几分飒爽,却不想竟能立下如此功勋,早些时候父皇称赞时也以为或有夸诞,直到今日见了才深知名副其实。” “本宫只学过几手花拳绣腿,也知道经历战阵厮杀之人不同一般,现在云郎君就是不同,周身凛然之气堪比军中精锐,这样的年岁,这样的身子骨,别说是女郎,即便是男儿也是为难,镇国公却是严苛教习,早些时候国公府的消息传来,本宫听着都心疼。今儿个可是好些了?” “蒙殿下关怀。”冯云行礼,“下官已无碍。” “当真无碍了才好。”太子道,“猎苑就在西山之下,四周遭又有兵马司,能有什么不安稳的?父皇的意思,本宫懂,他们几个也都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有着什么小心思不言不语的。” 太子笑着指点季洛季子墨,似乎无意的从季昭的跟前划过,又和颜悦色对冯云道:“你啊,别傻乎乎的,先养好了伤,找太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隐疾,你还小,日子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是,下官记住了。” “什么下官,下回别说这个,听着别扭。”太子微嗔,又问身侧的二皇子,“二弟,你说呢?” “是啊。”二皇子点头,“嫂嫂的妹妹就是云郎君的嫂嫂,说起来就是一家人。” “不错。”太子颔首。 冯云也笑的腆然。 这关系,她还真没法反驳。 冯云回到家就把宫中之事告知了父亲祖父。 镇国公闭目捋须,养神之态。 世子呵笑连连:“知道你这进宫就会碰上那几位殿下,却是没想到都这么急!” “太子殿下的驭下之术是越发的熟稔了,说是要你好生休养,就是不想你在护卫之责上太过用心。” “二殿下一惯是听太子的,也说不上错,三殿下看样子是很担心陛下。” “四殿下和五殿下……” 世子看向冯云。 冯云眨巴着眼睛。 镇国公微微抬眸瞥了眼冯云,冯云立刻把从宫中带来的点心奉到祖父跟前。 “这是五殿下给的。” “还有这个,四殿下的。” 香囊里的饴糖也取了出来。 镇国公瞥了眼饴糖,嘴角微微的抖了下:“给我显摆做什么!” “两位殿下说,见者有份。” “那为父就不客气了!”冯志昇从原本就不多的饴糖中取了一颗,“我来一颗就好,给你母亲尝尝。” 冯云弯唇。 镇国公看着冯云清甜的样儿,摆手:“回去歇着。” “职责所在,尽力即可,不要什么事儿都过来禀告,你才是骑都尉,是你护卫猎苑,不是你父亲,更不是你祖父!” “没错。”拿了饴糖又分走了些许糕点的父亲附和。 冯云:“……” 冯云气鼓鼓的走了,毫不遮掩。 世子在后面看着,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看这丫头生气,还真有点儿意思。 隐在暗处的风行无声的出来,每个样式的点心取了一些尝了尝,随后微微点头。 糕点无事。 遂,再次退离。 桌上,只有那颗饴糖原处不动。 第二百六十六章 在你打生打死的时候 “女郎,宫里送点心来了。” 冯云刚回到青竹小院就接到了三皇子送来的点心。 前脚三皇子的人走,后脚冯云就吩咐把点心送到两府各处。 旁边的青兰小院,是冯云亲自送去。 “今儿出宫前遇到了三皇子殿下,殿下知道我喜欢点心,特意的吩咐了宫里的人给做的,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了过来。” “原本我是不敢要的,可殿下是君,我是臣,也只好收了,二姐姐尝尝看,虽说二姐姐不喜糕点,可总归也是殿下对咱们镇国公府的一番心意。” 冯清看着眼前那张和自己越来越像的面孔,袖下的手紧攥再紧攥,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殿下惯来体恤,云儿又是我的亲妹妹,自当不同。”冯清道。 冯云欣然:“二姐姐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冯云面色微红的和冯清寒暄了几句,回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青兰小院传来绣架不知道第几次摔倒在地的动静。 冯云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深以为自己学的茶色有点儿东西。 只是还没等来旁边青兰小院的下一步,先听说神医爷爷来了。 …… 待冯云赶到丰和园。 神医爷爷正和镇国公下棋。 世子在旁边奉茶倒水,旁边桌上摆着的就是刚才从宫里送来的点心。 冯云行礼。 镇国公父子点头叫她起身。 神医爷爷看了她好几眼,眼神明显就是“哎呦,这是小女郎啊!!” 冯云笑的明媚灿烂:“神医爷爷好。” 爷爷? 镇国公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对面的胡神医,手中的白棋落下。 胡神医转眸到棋盘上,落子。 但不过三手,胡神医的额角就开始抖。 这棋下的这么狠呢? 胡神医瞪向对面,镇国公问:“不行了?” “呵!”胡神医冷哼,再下。 又三手,额角已经开始冒汗。 再玩儿下去,就不止是输了,而是输的很难看! “咳咳!” “啪!” 胡神医手中棋子一扔,不玩儿了。 “我这是刚喘过口气就过来看你,你倒是好,先给我来个下马威!” “明明是你棋艺不精。”镇国公。 胡神医一捋须:“医术精湛就好。” “陛下安否?”镇国公问。 胡神医撇嘴:“老毛病了,我又不是神仙。” “呵呵。”镇国公。 胡神医胡子直抖:“我可是刚救了你家大郎!” “若非是云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镇国公冷嗤。 “不过是比你早走一步。”胡神医梗脖子。 世子讷讷:“要不然——” 镇国公胡神医几乎一起瞪过去。 世子闭嘴。 旁边的冯云看着他们,拿起糕点,一口一口的吃。 镇国公胡神医对视一眼,拂袖,各自喝茶。 怎么也不能让这丫头看笑话。 放下茶盏,胡神医又打量几眼冯云:“胖了?” “……” 冯云放下手中的糕点。 “胖点儿也好,太瘦了容易生病。”胡神医。 冯云:“……” 她有理由怀疑神医是故意的,一路上和神医同行一直到入京,她胖瘦,神医不知道?这才几天她就胖了? 只是随后冯云就见胡神医瞥了眼镇国公。 镇国公比老祭酒大人瘦。 冯云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父亲。 父亲神色不变,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冯云又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叹气:“好,诊脉,免得回头又编排我什么不是。” 胡神医撇撇嘴,和镇国公一起坐到了另一边,由胡神医给镇国公把脉。 冯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诊脉后,胡神医没说什么,只提笔写了个药方。 药方还没写完,世子夫人到了。 胡神医又给世子夫人诊脉。 只是一指搭上没一会儿,胡神医就开始点头:“不错,不错。” 哪怕是太医诊脉,都不敢全然相信,但神医说不错就是真不错。 世子夫人唇角轻噙,可随后笑意就抑不住了。 “有喜啊!” “还是弄璋之喜!” “真的?太好了!”世子兴奋不已,脸上的那道疤都在欢喜舞动。 镇国公先是惊讶,随后也惊喜。 他又要有孙儿了! 冯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她要有弟弟了!还是亲弟弟! “神医爷爷,他多大了?”冯云雀跃问道。 神医看着她,笑的胡子一抖一抖:“就是你找到我,马上就要打生打死的那几天。” 冯云:“……” 世子,世子夫人:“……” 镇国公:“……” 行驶的车子摇摇晃晃。 车内胡神医悠哉悠哉,一旁的冯云面色不善。 “身为医者,绝不会在此等事上有妄言。”胡神医道。 冯云抿唇。 她相信胡神医说的是真的。 可真的,就是有点儿心痛。 明明可以把日子说出来,干嘛说那时候她在干嘛! 这一说,她就委屈了。 她打生打死的时候,亲爹娘在欢天喜地的生孩子! 也不止是她委屈,胡神医也紧跟着被打包轰出了镇国公府。 拿了些吃穿用具,由冯云送回皇宫。 现在的冯云是都尉,身有护卫皇城之责。 “若非是我向陛下进言,你以为你能有这护卫之职?”胡神医哼哼。 冯云惊愕:“神医爷爷!” 她还以为是祖父向陛下要的! 胡神医瞥她:“你这丫头,坏着呢,在你祖父跟前唤我爷爷,要不然那盘棋我能输?” 冯云:“……” 她不喊就能赢了? 胡神医只当没看到冯云的眼神:“陛下怀疑榕城之围不知道是哪个小子设下的谋划,如果不是你找我这老头子,我必然是逃不了那一劫,而我若是出了事,普天之下能救陛下的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现在陛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信,只信我,而救了我的你,陛下也是信的。” “你爷爷桌上的点心是宫里的,必然今儿你也是见了几位皇子,陛下的意思是不用管他们,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胡神医双目微睁:“丫头,这条路可不好走。” “其实当那面旗子立在榕城城楼上,当我看到那些人不惜身死的时候,我就没法子再当回那个贪吃贪睡的小女郎了!” 娇美的面容带着甜甜的笑,可即便车窗外冷风吹过,仍有什么在涌动。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值吗 兵部侍郎府。 “三姐姐!三姐姐怎么这会儿过来?” “可用过膳了?” “父亲在衙门还没回来,说是要处理兵备,过两日陛下就要往猎苑去,我也会同父亲一起。” “大兄从衙门回来就歇着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好像特别的累。” “太医?没必要……” “……” 当犹如老神仙一般的胡神医一只手指搭到自己大兄手腕上之后,王文远不说话了。 他看得到冯云神色肃然,也看得到那位老神仙微微拧眉。 难道大兄真的有不治之症? 王文远胡思乱想,这边冯云看到胡神医皱眉也提着小心。 从清池赏菊宴回来,京兆尹衙门不意外的又被皇帝训斥。 官员被劫,歹人身死,查无实据,只能说是城外歹人作乱。 早几个月京都外就已经被筛子筛了好几遍,怎么还有歹人出没? 过几日皇帝百官往猎苑,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怎么得了! 五城兵马出动,再筛数遍,据说连清池也没放过。 意料之中什么也没查出来。 冯云判断,清池必有暗道。 不过也是因为在清池赏菊宴中看到了王文至,冯云自然多了个心眼,叫人一查,发现王文至这些时日好似特别累,而早就被赐婚的王刘两家现在也才走到纳吉这一步。 有些事情只要心有所疑就能大概的判断方向,何况这个疑惑早已经叫重来了一回的小白花判断正确。 原本冯云还想着明日再往宫中时想法子见见神医,没想到神医今儿就送上了门。 而且看样子,还真的有所获。 “并无大碍。”胡神医道。 王文远赶忙的奉上笔墨,胡神医写下一张药方。 冯云看着药方,瞳孔微缩。 果然! 这药方和她大兄的药方一样,只是计量有所不同,明显是中毒深浅不一。 胡神医看了她一眼,对王文至道:“连服七日,便可大好。” “多谢太医!”王文至道谢,又对王文远吩咐,“去抓药。” 王文远不情愿的离开。 王文至行礼:“多谢神医。多谢云郎。” 胡神医瞥冯云。 冯云连忙道:“这位可是今科探花,与那位王县令同科,自然不同寻常之辈。” “家父也曾请宫中太医医治,唯有卞太医为众太医之首,却从没有一指而断脉之能,云郎君又对神医恭敬有加,晚辈自方猜测一二。还请神医前辈恕罪!”王文至道。 胡神医脸上的神色缓了不少,上下打量了王文至几眼:“倒也是个正直之才。” 随后施施然的出去了。 屋内只有冯云和王文至两人。 “我中毒了?”王文至语气艰难。 冯云点头:“有神医在,无事。” 王文至涩声:“早些时日我就察觉到身子不适,找了太医,太医也说不出所以然,可我的身子我清楚。多谢云郎,若非云郎请了神医前来,只怕这次我真的要比父亲还要早先去见祖父。” 王文至行礼。 冯云连忙相扶:“客气了,神医也说了并无大碍。” “神医大人的并无大碍,于寻常人就是天人之隔。”王文至道,忽的面上又滑过苦笑,“好像我一直在谢云郎。” 冯云微怔,回想不管是最早在醉香楼相助刘家姐姐还是后来种种,好像还真是如此。 “或许是上辈子的缘分?”冯云。 “那就大恩不言谢。” “理当如此。” 王文至沉眉,回身从床头书桌后面的架子上拿了一个匣子出来。 “这是我这几个月收攒的东西,或许对云郎有用。” 冯云接过来,看到上面所写,神色渐变。 “当时虽请下圣旨赐婚,我也知道不过权宜,好在岳丈官至大理寺卿,我暗暗查访,果然找到了些许证据,原本只是蛛丝马迹,可在案卷房被烧之后,我就知道大有可为。只是她已是和亲公主,即便交予陛下,最终不过禁足,若因此打草惊蛇,以那位的秉性,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我不是怕死,而是怕即便死了也毫无用处。” “这些案卷中有些是韩大人所查,韩大人说可以交给云郎,我也相信,只是原本这些与镇国公府无关,现在云郎身负护卫宫城之责,日后总要与那几位殿下有所牵扯,或许多少能有些用处,至少若是能在云郎手中,也不虞被人偷偷取走。” 王文至的话,冯云听了,可此刻更多的注意在那些卷宗上。 都是那位平公主的罪证,府中的下人致人于死,平公主卖官鬻爵,收买商贾歹人为乱,最后更有和五城兵马将领暗有往来勾结。 她怎么就没想到翻账呢! 读书多就是想得周全。 冯云合上匣子,道:“我家大兄与王大人所中之毒一样,所以王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文至眼中寒光崩裂:“果然只是上奏陛下根本难以平述其罪。” “连镇国公府的大郎君都不放过,她又要做什么,又或者她背后的人要做什么!” 面色仍有些苍白的王文至如同青松立在冯云眼前,高大的直叫冯云无法直视。 难道这就是浩然正气? 车马往宫城缓缓行驶。 胡神医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七夜醉,可不容易制作,对你家用,我明白,可对付那小子,有必要?” “下毒之人必然觉得值。”冯云道。 值? 一个京都之内再寻常不过的官宦之家的子弟,今科榜眼,长得好看些而已啊! 胡神医吐出两个字:“猪啊!” 只是随后神色一变:“我这走一趟,人家不就知道了?” 冯云点头:“打草惊蛇,不过也要看是谁打的草。” 胡神医指着自己鼻子。 他打的。 冯云道:“陛下信神医爷爷,神医爷爷坦诚相告就好,陛下自有决断。” “然后呢?”胡神医问。 “后面就和神医爷爷无关了。”冯云道,“陛下也不会叫人伤到神医爷爷的。” “而蛇既然受了惊,就会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胡神医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丫头从那家出来好像变了。 那个榜眼说了什么? 不过这么一想,那七夜醉给的还真挺值! 第二百六十八章 保护好那小东西 镇国公府。 冯云刚坐到梳妆台旁,就听到了竹香传来的消息。 “女郎往丰和园见神医时,二姑娘出府,半个时辰前二姑娘回来了,说是去了琳琅阁。” 冯云问:“是不是回来时还很欢喜?” “是。” 冯云看了眼桌旁放着的点心。 季洛送的点心都是她喜欢的口味,三皇子送的种类繁多,若是她想要品尝多种口味,还是三皇子想的周到。 那位三皇子还真是会哄人。 以小白花的性子,不会是自家已经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 “拿笔墨来。”冯云吩咐。 一封薄信写下。 冯云看着鸽子飞离镇国公府,转身回去里屋,随手的拿起一颗饴糖,剥开。 …… 翠逸园。 世子大嘴巴咧着,脸上的疤痕在兴奋的抖动。 “酸枣子,酸角,酸梅子,还有什么酸的?赢儿,想吃什么?” 世子夫人听着,喉咙里就直冒酸水,“呕”一声,险些把吃过的饭菜呕出来。 世子一慌,赶忙的拿出一个东西放到世子夫人手中。 “吃这个。” 世子夫人低头一看,一颗饴糖。 …… 饴糖入口,清甜舒畅,淡淡的甜顺着喉咙滑下,闭上眼睛好像能感觉到春天那破冰之后的溪水缓缓而下。 不是冯云偏心,而是手工制作的总比机器制作的多出一份情感。 就好像有好吃的能感受到今儿个大厨心情是否愉悦。 她自问没到那个天人感应的程度,但还是能感觉到这回的饴糖比上回做的饴糖更用心。 嗯~ 怎么中间有个硬东西?一点儿也不甜,像是蜡? 冯云吐出来。 果然是颗小蜡丸。 冯云手指微微用力。 蜡丸碎开,里面露出一张小纸条。 呵,就不怕她囫囵的咽了? 冯云打开,纸条上细密的小字,犹如萤头。 “天晴,云空,心念西山葡萄,愧不曾与同食,幸学制糖之术,若云喜,日日做也欢喜,此记下。” 冯云挑眉,又打开一颗饴糖,雪白的小牙咬开,果然还有一蜡丸。 “微雨,云静,日前闻过宛城,犹记得三通之地,亦有红豆,念之秋来留几颗?” en,不会是其他的饴糖里也有? 冯云正要再拿起一颗,忽的脑中一闪,白日里老爹好像从她这里拿走一颗来着。 嘶—— 冯云立刻往翠逸园赶。 远远就见翠逸园灯火明亮,似是比往日里都要亮堂。 冯云犹豫片刻,还是进门。 门外的婆子刚进去禀告,冯云就看到老爹从房中出了来。 “啪!” 房门关的迅速。 冯云在翠逸园门口听的清清楚楚。 屋檐下的灯火下,老爹的脸上黢黑。 “咳!” 冯云轻咳。 老爹闻声看到门口站着的冯云,咬牙切齿几步过来:“你倒是会挑时候!” 冯云眨眼:“是母亲嫌父亲待四郎不好?” 一句“四郎”,镇国公世子登时没了脾气。 这丫头还憋着气呢! 世子示意。 冯云跟随去了书房。 …… “天阴,云厚重压顶,抬头而见,未有雷,隐雨,仿若见城楼之上烽烟无数,念,万安。” 小小的纸条摆在冯云跟前。 冯云摆弄着,眉眼不经意间流转笑意。 世子瞥着冯云的眼神,按在桌上的手紧了又紧:“你没见过?” 冯云抬头,一脸茫然:“啊?这是哪儿来的?” 世子盯着她:“饴糖,你的饴糖里头。” 冯云拧眉:“我的饴糖还没吃呢!” 紧跟着又是惊喜:“诶,父亲是说饴糖里都有这个?” “这么高兴?”世子就要挠头了,“你也是学过女则的,这是私相授受!” 冯云看着世子,忽的一笑:“父亲喝酒了?” “什么?” “没喝酒又在说什么。”冯云扬了扬小纸条,“这明显是广告。” “广告?”世子没听说过这两个字。 “父亲也知道风云楼台阁是那两位殿下的产业,既也算半个商人,总要有些出奇制胜的法子,这就是,藏秀于内,言一时感慨,来一段事情,总会让人耳目一新。四殿下倒是有趣,先来我这边试了。明儿个入宫我就告知殿下,这法子好,叫我家父亲都注意了,就是这言词还要收敛些,不然若是哪家的小女郎也拿到了这些,被称作私相授受就不好了。” 冯云一本正经的叫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冯云离开。 就这么走了? 诶,纸条呢? …… 三张纸条放在一起。 灯下,笔画间仿佛可见一笔一划勾勒着的人儿。 冯云手指轻巧,折成了三只小星星,放到了一个香囊里。 那只香囊就是回京后季子墨给她的第一只香囊,香囊里的饴糖早就吃了,正好用来放它们。 至于其他的饴糖,慢慢来。 一天一颗,也有趣。 难得有心。 “女郎,世子爷已经知道了,世子夫人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冬怜问。 “父亲说给母亲,必然是母亲看到了才把父亲轰出来的。若是真有事,这会儿我必然还在母亲那边。”冯云道。 冬怜应诺。 冯云失笑:“我知道你也是担心,但今儿大可不必。父亲母亲都心虚着呢~” 四郎,就是她的保护伞。 以后她可要保护好那小东西。 或许是饴糖好吃,也或许是那个刚成形的小东西暗搓搓的保护,总之冯云一夜安睡无梦。 翌日,宫中校场上,冯云再次展示了她的箭法。 经过昨儿两个时辰的操练,御林军护卫已经服了。 不服不行。 他们练什么,人家和他们一起练。 他们累的像是狗,人家好像刚热身。 从没想过会连日操练,若是换做旁人,护卫中的兵油子早闹开了,可这位,不敢! 把老镇国公招惹来,就是他们的老子都得低头! 更别提听说昨儿人家还送了神医回宫。 如今那位神医在陛下跟前一句话,他们的老子命都悬着! 听说昨儿半夜就有官员被拿,今儿一早平公主殿下还被唤入宫中,被皇帝训斥了一番。 不知道和那位神医有没有关系,但老实点儿总归没错。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好像在火药桶上 皇宫。 暖阁内,坐在软榻上的皇帝看着下面跪倒的平公主,沉声。 “抬起头来。” 平公主缓缓抬头。 娇柔的面庞委屈含泪,更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倔强。 不得不说即便是见惯了宫中的美人儿,皇帝也觉得这个女儿很好。 可这个女儿的所作所为,皇帝是真喜欢不来半分。 “朕记得你的母妃向来不争抢,在宫中本本分分,你怎么就学不到你母妃的丁点儿乖顺?”皇帝冷脸。 平公主茫然:“女儿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 “啪!”皇帝拍案,“你再说一遍。” 平公主慌忙叩首:“女儿还是季家女,可也已是外邦之妃,女儿知道父皇是怜惜女儿才允女儿久居在内,女儿也是兢兢战战不敢有半分错步,数日前的菊花宴中女儿未予镇国公府小女郎请柬,也是知她千里归来理应歇息,这才没有冒昧。太子兄长与嫂嫂隔阂久矣,女儿实在力不能及!” 说到最后,平公主哽咽声不断。 寂静的暖阁内,几乎能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 “只有这些?”皇帝冷声。 平公主抽泣:“女儿委实不知还有其他。” “王文至,是怎么回事?若非是神医在,你就是要害死我大乾的翰林学士。还有韩休杰,不过是没有应了你所请,你就下此杀手!望东伯府二姑娘的事情,你敢说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没有去照看太子妃时,太子和太子妃相敬如宾,现在成了如今这般,难道说没有你的功劳?”皇帝呵斥。 “父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平公主不由悲愤。 皇帝冷笑:“好,那朕就叫大理寺好好查查,若是查出来,与民同罪,如何?” 平公主浑身一震,像是没想到父皇会这么说,泪水在眼中彷徨,再次落下。 皇帝盯着她,仍面无表情。 终,平公主苦涩扯唇,俯首:“女儿知错!” “知错,又是知错。若是真的知错,又怎么会一错再错!”皇帝道,“这几日就待在自己宫里,好好想想,待往猎苑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理应有所知晓,还有朕给你选的夫婿也会来,彼时见一见,也是朕给你这个公主的体面!” 平公主垂眸:“是,女儿领命!” 先前还声带哽咽,此刻已然平静的仿佛一池秋水。 皇帝眼中微暗,看着平公主缓步出了暖阁。 暖阁后面的小门里,胡神医走出来,看着外面回头的平公主道:“公主还是念着陛下的。” “看看她的眼里,可有半分濡慕!” 胡神医说不下去了,毕竟此刻皇帝也在看着自家的女儿。 “陛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胡神医只能道。 皇帝摇头:“可朕家里的经一旦念错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陛下心念众生。”胡神医。 “不是心念众生,而是他们都是朕的子民。”皇帝叹气,“可容儿那丫头终究是朕的女儿。” 老夫就知道子民是子民,儿女是儿女。 胡神医恭谨道:“草民知道陛下也是不易。” 皇帝瞥了眼胡神医:“那位云郎君怎么说?” 胡神医一摆袖:“她那个没脑子的,知道什么。” “这是什么话。”皇帝面色微板,“朕可是听说她那练军很不错。” “总归是守了几天城,照葫芦画瓢的事儿。”胡神医不以为意。 皇帝摇头:“守城的多了,若是都会照葫芦画瓢,我大乾早已经海纳百川,一统天下了。” “还是镇国公有福啊!” “那也是陛下之幸。”胡神医道。 皇帝点了点胡神医:“神医这口舌,足可任上卿!” 胡神医直摇头:“草民这性子,注定当不了官儿!若草民真因为陛下这句话当了官儿,陛下会被人骂的!” “哈哈!” 太子宫。 “你又做了什么!”太子怒斥。 平公主仰头笑的双目泪垂:“我还能做什么,我在父皇眼中就是个棋子,就像是太子哥哥,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 太子色变,低斥:“容儿!” 平公主却是长袖一甩,狠狠的盯向太子:“我又是哪里说的错了!二哥哥是个懒怠性子,他的母家也做不了什么,可三哥哥呢?还有四郎,五郎。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让他们两个也学政务,父皇这是要做什么,不就是要逼太子哥哥吗?” 平公主抓住太子的衣袖,泪水在眼中滚动,“太子哥哥才是储君,既不想要太子哥哥日后坐上那个位置,储君之位也大可不必给太子哥哥!可既然给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太子哥哥,你还不明白吗?说是训斥我,实则是在训诫太子哥哥啊!太子哥哥,你还要这么忍下去吗?” 太子盯着双眼含泪的平公主,晃动的瞳孔慢慢变得坚定沉凝。 “当然,不!”太子道。 …… 仍是那道宫墙甬道,仍是昨日的时辰。 只是不同昨日的寥寥数骑,今日冯云身侧已经聚拢了一众校尉,包括何尝。 昨儿冯云从这条甬道上走时遇到了几位皇子殿下,今日他们必须同行。 或许不会再有巧遇到几位殿下。 可傻了才不抱着! “御林军中护卫佼佼者都得过太子殿下的赏赐。” “三皇子殿下宽厚,掌咱们御林军数月,上下也都有赏赐。” “还是陛下英明,御林军中大都是官勋子弟,操练也是寻常,好在平南侯府望东伯府多有精锐在,五城兵马司是远远不如,这回再有云都尉在此,猎苑之上和五城兵马司的比试,咱们必然大胜。” “云都尉想来已经见过了五城兵马司的司马都尉,平日里他可是眼高于顶,也就是咱们的何尝校尉不鸟那厮。” “……” 几番有意无意的攀谈,冯云知道了不少。 这位何尝校尉在御林军中名声不错。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上回大兄和平南侯世子在城外比试中,何尝是在平南侯世子一伙。 而如今的御林军中不少是平南侯府望东伯府的精锐。 她初来乍到,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 “轰——”一声,极有可能粉身碎骨。 第二百七十章 小心蛀牙 宫中的马道上,马蹄声声,喧嚣不停,正是男儿粗犷。 待行到二道宫门,当值的不当值的各自散去,冯云身边只有校尉何尝。 “何大人可是有要事?”冯云问。 “都尉目光如炬。”何尝道,“原本平南侯府郎君是要往御林军中为校尉历练,因都尉前来,郎君唯恐蝇营之行为都尉不喜,故而托我相询。” “提南兴?”冯云问。 “是。” “无妨,唤他来!”冯云道,“提郎君终归是军伍世家,比起御林军众而言,还是上佳。” “多谢郎君。”何尝道。 冯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何校尉与平南侯府关系尚好?” “幼年时曾得平南侯赏赐五两银锭。”何尝。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五两银锭,可堪救命。”冯云喃喃。 何尝拱手:“下官护卫皇城,深知职责之重,誓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冯云看着何尝那张刚毅的面孔,忽而一笑:“这话我可是记住了。” 何尝闻言,心头蓦然一抖。 明明眼前只是个小女郎,可突然间好像面对的当真是大人物。 缓缓的马蹄声忽停。 前面赫然停着一辆车马。 车马前站着一人,正是四皇子殿下。 冯云何尝下马,行礼。 “见过殿下。” “免礼。” 四皇子虚扶,看向冯云。 “殿下,都尉,下官还有事,告退!”何尝知趣退下。 …… 冯云身边的护卫和四皇子的宫随都在数丈之外。 四周宽敞,也不虞旁人偷听。 “殿下怎么在这里?”冯云问。 “等你。”季子墨道。 这么直白? 冯云压下心头诡异的异样,问:“昨儿不是说去校场?” “事有变。”季子墨道,“平公主被训斥,我和五郎去看了父皇,或许是父皇欣喜,就给了我和五郎问策之题,我也是刚出来。” 短短一句话,信息太多。 平公主的这顿训斥必是神医爷爷给的,可皇帝欣喜是怎么来的?还问策!是太子和三皇子的策不行? “陛下圣体安康否?”冯云问。 “有神医在,云郎君尽可放心。”季子墨。 “你呢?” 季子墨闻言,眉眼间像是瞬间的划开轻波。 微微荡漾,又惹人心弦。 “昨日神医往贵府看望镇国公,云郎君可在?”季子墨问。 “在。”冯云道,还是她送神医回转的。 “那昨日为何不问?” 冯云微微拧眉。 季子墨不说她还真没想到,其实照道理昨儿和神医待的时候那么长,顺口问一句轻而易举,可怎么她就忘了呢! 心神微转间,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柔软变得敏感起来。 心湖流转,似有声响。 季子墨看着她,嘴角弯起。 那一幽池水波痕更深。 冯云微微眯起眼。 ……她知道他长得好看。 就在此时,耳边清润声动:“我亦如是。” 冯云翻了个白眼,可心口某处跳动的声音都好像能听到,但看到那张笑的昳丽绝色的面庞,又有莫名的火气直往头顶上冲。 “昨儿我吃了饴糖。”冯云脱口而出。 而后肉眼可见对面的笑脸变得窘迫起来,还泛出了红晕。 “那……” “蜡丸里写的倒是有趣。”冯云又道。 对面的脸儿更红。 冯云扬唇:“我父亲也看到了!” 对面的瞳孔猝然巨震,甚至头顶上都好像能看到烟儿,张嘴半天吐不出句子:“世子世子……” 冯云唇角扬的更深:“我说是广而告之,若是如饴糖一般的吃食物件里面有这般的小东西,总也能教人好奇几分,不论是故事,谜语,贴花种种,总能大卖一番。” 季子墨抿唇,扭头晒出几分恼意:“不会用在商贾之道。” “为何?”冯云问,“莫不是只给我?” “不错。” 对面少年的回答铿锵有力,冯云心口上“咚”的发出声响。 哈,真是,眨眼间脸皮就比她厚了。 而还不待冯云再说话,季子墨又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冯云这才发现他一直拎着,只是因为他身上笼着斗篷,竟是都没有发现。 冯云接过来,打开。 盒子里面是点心。 “换个口味也好,吃多了糖,怕蛀牙。” 冯云喃喃,没有注意到对面季子墨脸色一变,转头就走。 冯云听到声音再抬头,季子墨已经走离了好几步。 冯云换了下手,还是没放下盒子,紧跟上几步:“殿下就是送点心?” “不行?”季子墨看也不看她,只看前路。 “谢殿下。”冯云。 季子墨走的更快。 车旁的宫随连忙迎上,季子墨上了车。 “回。”车内季子墨像是闷着气的吐出一个字。 车马回转。 冯云在后面看着。 待车马行驶了十多丈,冯云才回身上马。 墨玉和以往一样悠闲的往前走,盒子不大,放在马上也完全没问题。 只是刚才季子墨离开的样子,像是生气了。 不是先前还好好的吗? 冯云不得其解,就在出宫门的时候,后面有宫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冯云认得,是季子墨身边的。 “这是殿下给都尉的。”宫随奉上一个熟悉的香囊。 冯云接过来,打开。 里面还是饴糖。 冯云忽的明白了,笑着拿出一颗,当即吃着。 甜的清新,另一种味道。 …… 冯云一直扬着嘴角,直到进了丰和园,冯云才肃了神色把自己操练两日得来的信息禀告祖父父亲。 “御林军中各有军中精锐,虽有懈怠之徒,但护卫猎苑绰绰有余,除非里应外合。”冯云点出猎苑中最为险要的一道门。 神照门。 镇国公颔首,世子道:“御林军中校尉高忠就是咱家在御林军中的暗手。” 冯云点头。 她就知道平南侯府望东伯府都有军中精锐在御林军中,自家再怎么脱俗也必然有人手,而且这个人手她都没想到。 她当然认得高忠,这个高忠比何尝还对她避而远之。 哪儿想到竟是自家人。 世子看冯云的神色,默默点头。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镇国公叮嘱。 “是。”冯云应诺。 她知道,若是暴露了,高忠下场会很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落水之言 冯云从丰和园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还没到青竹小院,先看到等在院子门外的冯暮修。 “三姐姐,跟我来!” 冯暮修就差拉着冯云往旁边的侍郎府去。 “怎么了?”冯云问。 “郑郎君和韩大人求亲来了!”冯暮修急的额头上直冒汗,“就现在。” “两人,一起?”冯云瞠目。 冯暮修脑袋点的就要掉下来:“父亲兄长都在衙门,母亲心有偏颇,只能请两位还有媒人在正堂等候,去问大姐姐,大姐姐也不知道,我就来寻二姐姐和三姐姐,二姐姐刚过去,我就等三姐姐。” 好女百家求,可见大姐姐的名声正好,可若是上门提亲,就不能如原来那样犹犹豫豫摇摆不定,必须有取舍,可偏冯妙也正觉得这两位都不错。 “祖父那边……” “祖父不管啊!伯父也是这个意思。”提南兴都要哭了。 冯云急忙赶到侍郎府。 侍郎府中侍郎夫人正在冯妙旁边说着什么,冯清坐在一侧喝茶,另有随从过来说是侍郎和二郎很快就回。 “他们回来又有什么用!妙儿的婚事自当是妙儿顺心顺意才好,到底也无非是外头那两位当中挑一位,若非是他们早有心有所念,这些时日上门的又怎么会只有那头那两个!”侍郎夫人压着声音又对冯妙恼火,“你这丫头往日里不是有主意着呢,怎么这会儿竟还想不出个什么。” “母亲,这又不是小事,关系女儿日后经年!”冯妙也恼。 侍郎夫人瞪了眼冯妙,转头向冯清:“清儿觉得呢?” 冯清弯唇:“叔母,早些时候我就对大姐姐说过了,两位郎君都是良缘,而若是叔父想要在官路上更顺畅一些,必然是韩大人。” 其中的缘由不用冯清多言,侍郎夫人也能看出来。 今科的探花,虽说家境贫寒,但对自家来说最不在乎的就是钱。 侍郎夫人看向冯妙,冯妙眼中犹豫。 冯云暗暗摇头。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如叔母一般,还真以为冯清是在为冯妙着想。 毕竟冯清是未来的三皇子妃,来日朝中的助力当是越多越好。 可冯云知道韩休杰和冯清的些许故事,自然没有根据的猜测不说,眼前明晃晃的确不能不见。 望东伯府她和盈儿遇险,韩休杰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敢有妄为,为的就是活命! 而韩休杰之所以往望东伯府去,就是冯清给的韩休杰消息! 小白花想韩休杰死! 韩休杰应该也这般想,要不然为什么即便冯清已经被封为未来的三皇子妃,他也明白着站队到了三皇子,还硬着头皮往自家跑? 若是韩休杰真成了冯妙的夫婿,冯清还真会动手不成? 现在看,小白花说不定还真会动手! 毕竟冯妙和小白花向来不甚亲近。 “大姐姐。”冯云开口。 冯妙看过来。 侍郎夫人也瞧过来。 冯清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冯云却是御赐的四品骑都尉。 此刻虽是和冯清几乎并肩而坐,面容也仿佛一般,可脸上的神情神色却是郑重肃然,叫人不自觉的心生安定。 “既是关系着大姐姐日后经年,必不可马虎。大姐姐,我且问你,若韩大人和郑郎君掉到水中,你会先救谁?” 冯妙眼中忽的一亮。 落水之言早些时候冯云就说过,原来竟是此意吗? 冯妙转头看向侍郎夫人:“母亲,我知道了。” 侍郎夫人也是点头:“这便好。” …… 冯云冯清没有露面,不多时前面消息传来,冯妙辞了韩休杰,收下郑家郎君的纳采,也是好巧不巧的,韩休杰前脚刚走,后脚侍郎大人和二郎就回了来,听到冯妙选了郑家郎君,侍郎大人和二郎也并未有丝毫不满。 “郑家郎君虽商贾,然风采俊逸,不掩世家之风,确是良配。”冯志呈道。 “听说已有旨意,待大兄归来必有封赏,如今连三妹妹都赐封云郎君,护卫猎苑行宫,还有我……”冯暮尘沉吟,“大妹此间也的确不适再与朝中臣子结亲。” 冯志呈微微皱眉:“月满则亏,道理也是不错。” 冯妙不喜欢二兄和父亲最后说的那句:“女儿没想这许多,只是念着三妹妹所言落水之言。” “落水之言?”侍郎父子不解。 冯妙解释了。 侍郎父子颔首,侍郎忽问:“若是我与你母亲落水,妙儿先救谁?” 冯妙瞠目:“父亲和母亲,不会落水……” “若是落水呢?”侍郎追问。 一旁的侍郎夫人也偏头看过来。 冯妙扯唇:“当然是先救母亲。” 侍郎夫人笑弯了眼睛。 侍郎吹胡子。 冯妙笑道:“父亲会水,我亲眼所见。” “那我呢,我与三郎落水?”冯暮尘问。 他和冯暮修两人都不会水。 冯妙道:“先救三郎。” 冯暮尘没有像侍郎那般恼火,只是好奇:“为何?” “三郎小呀。”冯妙道,“我先去告诉二妹妹三妹妹。” 话音未落,冯妙一溜烟的跑了。 冯暮尘看着冯妙的背影,道:“妙儿还是要和二妹妹多亲近亲近才好。” “她们姐妹不是一直挺好吗?”侍郎夫人讶然。 冯暮尘看向母亲。 侍郎夫人一脸理所当然。 冯妙告诉了冯清冯云。 冯云不意外。 在归来途中看冯妙悄悄的盯着那位郑郎君就知道大姐姐的心在何处。 冯清面上也不显,只是冯云太过明白她,清楚的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既侍郎府无事,两姐妹也一同回转。 “三妹妹这落水之言很是有趣。”冯清道。 “二姐姐莫不是想要问我若是二姐姐与大姐姐落水,我会先救谁?”冯云笑问。 “我本没这个想法,但既然三妹妹说了,那三妹妹打算救谁呢?” 冯清笑看着冯云,那双眼里藏着的狠毒一闪即逝。 冯云笑出了声,道:“当然是大姐姐。” 冯清也低笑:“三妹妹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遮掩了。” 冯云讶然:“二姐姐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怨我不救?可就算是我救二姐姐,二姐姐就会让我救了?” 冯清抿唇。 不错,就算是她来救,她不屑。 第二百七十二章 怪异的梦 冯云眨着眼睛,天真灿漫:“我觉得呀,二姐姐不把我拖下去都是好的。” 冯清讶声:“三妹妹怎么知道?” “我和二姐姐是双胞姐妹,总归还是有些心有灵犀。”冯云。 “哈哈,心有灵犀啊~”冯清的眉眼弯到一起,娇美动人。 “当然,比如我若问二姐姐,我和大姐姐落水,二姐姐会先救谁,二姐姐也必然会救大姐姐一样。” “这倒是实话。”冯清笑语吟吟。 “咳咳!” 后面相送冯清冯云的冯暮修头如斗大,汗如雨下。 两位姐姐是完全不在乎他! 这就是让他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同胞姐妹落水了都不救,就救大姐姐? 若是没有大姐姐,是不是同胞姐妹就好了? “我我还有事,二姐姐,三姐姐,我先走了!” 不等冯云冯清说话,冯暮修一溜烟跑了。 以后可不能跟在姐姐们身后了。 太可怕! 当日镇国公府侍郎府两府皆喜。 镇国公,世子得知是冯妙亲自所选,只说自家的大姑娘也有了良配,冯云和冯清在路上关于落水的小故事丝毫没人提及。 冯云冯清不会说,冯暮修也半字未吐。 在众人眼中,她和冯清还是相亲相爱的同胞小姐妹。 直到晚上冯云听说青兰小院里又摔了什么东西,冯云才安然入睡。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落水的事儿说的多了,她竟做了个梦。 梦里她独在一条小船上。 对面向他驶来了三条船,船上各有一人。 季子墨,季洛,还有葛兰。 他们三个都冲着她笑。 忽的,船翻了。 三个人在水面上挣扎,都在唤她。 “救命!”“救命!”“救命!” 冯云打了个激灵,直接从梦中惊醒。 她这是梦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还有葛兰!! “女郎。” 睡在外头的竹香连忙进来。 冯云坐起来,喝了盏温水。 “睡。” “是。” 竹香退下。 冯云复躺下。 却不想那梦又继续。 没一会儿,冯云醒了,又在床上辗转了几次,这才最终睡去。 天蒙蒙亮。 冯云就往宫中赶去,一路上所见大街上正在铺黄土净街,路边商铺的百姓们也都在清理尘土污秽。 皇帝百官要经过此地,务必整洁。 而冯云所率兵将则是要比大队人马早些往猎苑去。 宫中的御林军护卫已经列队,数校尉与她一同前行,当中就有高忠,何尝,还有头一天到这边的提南兴。 提南兴看到她,目光兴奋,但勒马肃立,全无半分浪荡之意。 冯云也没废话,几句下来,领兵出宫。 宫中马道疾驰,转眼间过了宫中的二道门。 冯云仿佛看到路边上冒出一道身影,再一看,那道身影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冯云神色不变,墨玉甩开蹄子跑的更快,身后众护卫跟随。 整齐的兵马从宫城奔出,马蹄声声震动整个京都。 百姓们有的探头出来好奇张望,在看到那众多旗子当中红底黑字的“镇”字旗,都不由发出惊呼。 镇国公府就在京都,也常有百姓往镇国公府门口经过,可镇国公府的旗子却是很少出现在京都之内。 镇国公不可能在御林军中,世子也不可能是护卫。 难道说是那位数月前在京都外校场胜了平南侯世子的镇国公府大郎君? 有耳目机敏的知道那位大郎君还没有回京,所以这回这次在御林军中的竟是那位云郎君? “错不了,圣旨所钦赐云郎君!镇国公府能权领御林军护卫的还能有何人!” “云郎君!” 待京都内传出云郎君的名号,云郎君早已经出京数里。 必须干出一番事业来啊! 男人,狗都不稀罕!马背上的冯云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劲,秋日风凉,骏马快如闪电,风更寒,可此刻冯云却的胸腹却仿佛燃着一团火。 热腾腾的。 是因为身后整齐有序的马蹄声,亦或者这身盔甲带给她的紧促。 一瞬间好似到了千里之外的榕城,好似对面遥遥是那曾围困了她数日的南夷之兵。 当日若是她身后也有这么多的御林军,她又哪里只能缩在城楼上闭门不出! 从榕城归来的一路之上,她总在复盘当日种种。 所以祖父给她的鞭子她都受了。 若是再有机会,她必不会重蹈覆辙。 手握着缰绳,好似手执弓箭。 腰间横刀,仿佛长枪在手。 冯云有些恍惚,可能是她那个不知道在哪个时空里数千年后社畜的灵魂在作乱。 短短人生几十年怎么能躺平! 只有事业是自己的!!! 眼角余光所落,耳边余音,有路边上的行人被马蹄声动不得不退避,还有道边上的田地被后续的御林军纵马踩踏。 冯云策马不停,口中只喊道:“御林军卫列队而行,踩踏农田者,杖责四十!” 跟在身后的校尉传下去。 很快再也听不到百姓呼声,田地踩踏之响。 待御林军卫驰骋而去,远处的百姓遥遥相望,看到前面那杆红底黑字的“镇”字大旗在风中飒飒而舞。 猎苑行宫比皇宫大两倍,这还不算猎苑之处,若是连皇家猎苑之处也算上,相当于一个半榕城。 如此大的行宫只靠御林军卫绝对不能护卫,当冯云率领御林军卫到达猎苑行宫,猎苑行宫外早有五城兵马司兵士守护,不意外的冯云看到了那位接她回京的司马都尉。 “骑都尉大人。”司马都尉拱手。 冯云还一拱手:“司马都尉。” 后错马而过。 早在宫内冯云就和众校尉提点了各处安置所在,入了猎苑行宫,当即各自奔驰而去。 马蹄声中如行云流水。 外面护卫的司马都尉听声音就知道冯云早已经胸有沟壑。 不愧是镇国公之后。 冯云策马在猎苑中行走,眼中所见和图中所知交叠重合,走了三圈才算是略有掌握。 “提校尉。”冯云唤道。 提南兴眼中发亮的策马过来:“都尉有何吩咐?” “突然想起来,你大兄和父亲何时回京?”冯云问。 “父亲要晚一些,大兄可能再有天。”提南兴道。 提南兴目光透亮,清晰的犹如一望到底的小池。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兄的好友 明明眼前是七尺的汉子,可怎么看都和冯暮修大同小异。 “提二郎,你是亲生的?”冯云问。 提南兴微恼:“这是什么话!” “伤人的实话。”然后不等提南兴说什么,冯云在地图上指了那几道门,“都是武勋之后,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这几道城门你想守哪道?” 提南兴先是喜而后又是一脑门的官司,就差挠头。 “我也不知道,我听云都尉的。” 冯云眨眨眼:“要不然你跟我?” “好啊!”提南兴欣然。 安排好了提南兴,冯云策马到了猎苑外,下马走向外头正百无聊赖靠在一棵树下打盹的校尉,校尉身边亲兵看到冯云过来,连忙唤了,校尉看到是冯云,立刻咧嘴一笑:“可是云都尉当下?” “罗校尉!”冯云。 “难得都尉还记得我。”罗校尉朗声笑道。 “当日街上,罗校尉和大兄一起护卫京畿,现在我仍犹如昨日。”冯云道。 罗校尉看着冯云,嘴里一句“我也是”含糊着没说出来。 当日只觉得这位小女郎胆子大,女扮男装的跑到街上来看自己老父亲回城,哪里想到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几个月之后这丫头直接跑到榕城干起了即便是他也要双股颤颤的大事。 人不可貌相。 说的就是这丫头~ 适才他只是多看了几眼,这小女郎就找了过来。 “早就听闻罗校尉常往青楼楚馆玩耍……” 罗校尉眼皮子一抖,连忙打断:“那都是年少时不懂事,令兄何时回来?” 冯云笑,雪白的小牙在升起的日头下发亮。 “过些时日就回来,罗兄想我大兄了?” 冯云话里没提“校尉”,罗平也松快了不少,毕竟“都尉”还是大他一头。 “才不想,你大兄什么都比我强,实话跟你说就是因为你大兄我才这么辛苦。”罗平没好气,左右看了眼,低声:“家父说你大兄回来说是白跑一趟,可绝对会升职,少不得也是司马都尉的位置。” 罗平往远处司马都尉的方向指了指。 “罗兄不说别人,只点司马都尉,他得罪过罗兄?”冯云问。 罗平对冯云竖起大拇指:“精明!不止是我,还有你大兄!现在你又是御林军骑都尉,小心猎苑大赛上司马都尉找你麻烦。” “都是同朝为官,怎么可能。”冯云不相信的神色。 “你忘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是谁了?”罗平问。 冯云当然没忘,比她这个御林军骑都尉上任早半个月的正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邱云飞,望东伯嫡长子,原本邱云飞是中书舍人直面皇帝,望东伯请旨立世子,陛下一道旨意下来,任邱云飞为五城兵马指挥使,传闻是这次猎苑之行后邱云飞不止是望东伯府世子更还会升官。 “那个司马都尉原本就交好望东伯府,平南侯世子任副指挥使时司马都尉对平南侯世子都是敷衍,世子睁一眼闭一眼,现在望东伯府大郎是指挥使,司马都尉的眼睛就要翻上天了。”罗平嗤声。 “罗兄谦虚了,不是就要翻上天,而是已经翻上天了。”冯云道。 罗平圆目点头:“不错!” 只是没想到后面冯云话锋一转:“不过他对我还好。” “?” 罗平不解。 冯云豪气一笑:“要不要罗兄和我打个赌?” “好啊!”罗平冲身后的亲兵一招手,亲兵奉上一锭十两的银子。 冯云拍拍罗平的胸口,回身上马,往司马都尉那边过去。 罗平低头看着自己被冯云拍打过的地方,好笑的跟上去。 刚才那感觉好像是冯暮雨那家伙。 …… 司马都尉远远的看着冯云过来,嘴皮子莫名发麻。 先前这位云都尉进猎苑行宫时,他自当淡定,两人身后各有兵马,都是为陛下安危,可现在她就这么一个人策马晃悠悠的过来,他却还真有点儿怕。 脑袋里莫名其妙就会想到那天他亲眼所见的情形。 独自一人策马手中长枪翻滚杀人如麻。 昨儿晚上还梦到了。 现在这人就在他跟前。 司马都尉勒着缰绳转过马身。 “云都尉。”司马都尉。 “司马都尉。”冯云。 罗平微微扬眉,虽然只是简短的打了声招呼,可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司马都尉的声腔好像和往常不同。 “多日不见,司马都尉一向可好?” “蒙云都尉挂念,还算不错,云都尉如何?” “尚好。”冯云嘴角微扬,浅笑横生,“这不,就在此地和司马都尉再见了。” “呵呵,是啊!” 司马都尉嘴角抽的更厉害。 说真的,他不想在这里见。 冯云毫无察觉,自顾道:“听说往年猎苑一行总有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卫于御前比试,今年司马都尉可知比什么?战场冲杀?还是单挑?” 冯云目光清亮亮,像是真好奇。 可司马都尉一点儿也不想好奇。 “哈哈,这我不知道,今年我不上场。” 罗平眼珠子睁大。 往年没有一次他不上的,这回是咋了? 冯云一副遗憾之色:“可惜了。” 随后对司马都尉拱拱手离开。 司马都尉看着冯云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你可惜不可惜无所谓,他反正是不可惜。 吓死老子了! …… “愿赌服输!” 冯云手中一沉。 落下十两银子。 冯云也不客气,随手往后一扔,张鸣嬉笑接过,手一晃银子就没了影儿。 罗平眼中一亮:“好手艺!” 只是随后又忍不住问:“那位可不止是对云都尉好,更像是怕云都尉。” 冯云捏着下巴沉吟:“可能是真怕~” “怕什么?” 冯云茫然状:“我也不知道。” 罗平知道是从冯云这边问不出什么,咧嘴:“我去问他。” 冯云一副自便之色。 罗平拱拱手,也是真走了。 冯云看着罗平离去,手心微抬,露出一张小纸条,“单日护朱雀门,双日卫神武门。” 这是罗平借着给银子的空隙递过来的。 冯云嘴角扬起。 她在看五城兵马司各司护卫猎苑校尉名单时就看到了玉面飞狐罗平的名字,原本没想太早联络,不想大兄的好友果然靠得住。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世上最英武的男儿 浩荡的车队蜿蜒数里。 旌旗飘扬,车马遂众,大乾皇帝携文武百官往猎苑行宫一行。 猎苑行宫之外十里,五城兵马司兵士御林军卫肃然列队。 最前面,一身银甲的冯云面容稚嫩,然身形挺拔如松。一旁的望东伯嫡子邱云飞神色淡然,虽也盔甲着身但有儒雅之气。 两人策马并立,邱云飞风度更佳。 马蹄声快速近前,远处的哨兵高呼:“报,圣驾还有十里!” 邱云飞胯下的马儿往前走了几步,冯云仍在原地不动。 邱云飞眼中划过一抹不悦。 父亲曾说过逢大事不动如山,他自问在御前数年当是安之若素,可这马儿还是不听话。 邱云飞微微偏头。 后面的司马都尉上前:“大人。” 邱云飞吐出几个字张嘴无声:“比试上要用心。” 司马都尉当下后背就有点儿凉。 咋用心? 他绝对不上场。 司马都尉应诺,退后。 往身后的几位校尉身上瞄。 这要紧之事还要寻有担当之辈才可。 邱云飞就在冯云身侧,冯云视若无睹,抬眼看去前头还是一片茫茫,远处已经可见尘土。 圣驾要来了! 她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开始! …… 蜿蜒的车队姗姗来迟。 华丽的帝辇后,是太子和各位皇子的车架,再后面则是各府车马随行。 五城兵马司沿途护卫,行宫左右十丈已是御林军卫所辖。 旌旗飘扬。 道路两侧数步一骑沉静而候。 众护卫目光随帝辇而视。 车辇内的皇帝忽然想到了冯云呈上的有关护卫的折子后面的备注,大监高德也说曾去看了操练,听着很是激动。 皇帝看了眼高德。 高德心领神会,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拂尘甩过。 “陛下说,诸位将士辛苦了。” 话音未落,只见众护卫忽的抬手行军礼。 “陛下辛苦。” 整齐的声音忽的响彻震天。 守在外围的五城兵马司兵甲,指挥使各都尉校尉吓了一跳。 后面车内的太子皇子一众官员都忍不住探头出来。 怎么得了? 随后又听前面的大监似乎说了什么,御林军护卫们声响更大。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需要众朝臣的花团锦簇,只要这么简短的几句话,当由着众兵甲护卫同声响起,那骨血里自然的冒出来沸腾的火光。 车内的镇国公听着外面的呼喊,捋须轻笑:“这丫头——” …… 皇帝众皇子文武百官到了各殿内住处,再往前殿或谈政事或请面见陛下都是数个时辰之后的事情,而猎苑行宫门处的那声声惊雷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朝堂。 原来不知道或只是听了一耳朵的朝臣官员们都知道了这位猎苑行宫都尉的名号。 镇国公府的小女郎,马球赛上大胜蛮族,千里之外护卫榕城,大胜,被封为骑都尉,陛下赐名云郎君。 刚来猎苑行宫就来这么一出。 皇帝龙心大悦。 若是说望东伯府平南侯府的子弟干这事儿,他们不意外,可镇国公府的人啊!还是小女郎!怎么得呢? 背后有人支招? 镇国公还在呢! 没人敢去问镇国公,只敢问镇国公世子,世子说不知道。虽然也气这丫头,可没法子责怪!毕竟世子不当其职! 有大臣意欲怒斥,还没等到皇帝接见,先听说了皇帝下旨赏御林军卫和五城兵马司兵士。 圣旨明言,御林军卫的赏赐比五城兵马司兵士高一倍。 御林军卫们欢喜不已。 五城兵马司兵甲们都有些不痛快。 “不患寡而患不均!”邱云飞怒道,“护卫猎苑行宫本就是两方护卫,偏偏行阴暗手段,再有这不公,岂不是不把陛下的安危放在眼里。” “冯云这个冯家女,真是没有半分镇国公的磊落正气。”邱云起更是咬牙切齿,“也难怪外头有传言说镇国公府牝鸡司晨,另一个冯家女不也是三皇子妃了?都不知道使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砰!” 房门被推开,门口的邱盈儿涨红着脸愤声:“什么阴暗手段!不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都知道的道理,你们会不知!更不过就是几声万岁,又是哪里说的不对!你们每日里上朝不是也口呼万岁吗?你们能唤得,他们就唤不得了?大姐姐也是被陛下赐婚,父亲和你们也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邱盈儿!”邱云起怒斥,“我看你已经不姓邱,姓冯了!” 邱盈儿冷笑:“我姓邱,你们姓不姓邱就不一定了。” 邱盈儿转身就走。 “你——” 邱云起气的要去抓她。 邱云飞一把拽住:“不必管她。” 只是眉眼低垂,若有所思。 的确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 “没有不对,完全就是对极了。”季洛摇头晃脑,“父皇这几日不高兴,我和四哥去了也是让父皇压担子,看看,咱们云郎君简简单单就让父皇大悦,还赏赐了兵甲护卫。往常可是没有前例,虽说是有多有少,可都给了赏赐,五城兵马司全是因着云郎君的本事才沾的光,这还有什么不满的?” “至于说讨好父皇,这当官的有几个不讨好父皇的?别说父皇是皇帝,就是我,我身边的也都讨好呢。” “殿下说的是。”季洛身边的随侍附声。 季洛更自得,“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因为赏赐多少不均就护卫不当,那这护卫不要也罢!” 季子墨抚掌:“五郎这番话,当说给父皇听。” 季洛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不要,若是父皇听了,又给我加担子可怎么办,我还要长身体呢!四哥,我现在是不是比云郎还矮了?” 季子墨沉吟:“这还是要见了云郎才知道。” 季洛眼睛亮晶晶:“四哥~” 季子墨扬唇:“一起。” 待打听了冯云所在,季子墨季洛赶过去时,看到冯云正在猎苑行宫的城墙上巡视。 寒风烈烈,冯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肃沉的吩咐着。 虽女儿身,但此刻堪比世上最英武的男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看箭 “每年往猎苑行宫御林军卫和五城兵马司总有比试,这次我定要为云郎摇旗呐喊!”季洛道。 宫城城楼上,冯云不语,只是看着他。 季洛被冯云看的头皮发麻,看四周的御林军卫知趣的避离,轻咳:“那日四哥没说吗?我实在是抽不开身。” 冯云点头:“我知道殿下忙。” 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季洛就是觉得眼前的人远了。 “四哥~”季洛向季子墨求救。 季子墨笑:“云郎莫要戏耍五郎了,我和五郎是为谢云郎。” “神医说父皇身子堪好,宜愉悦欢喜,父皇今日之喜七分在云郎之礼。” “另外三分呢?”冯云问。 季子墨笑而不语,季洛得意道:“来时我和四哥见了父皇,父皇说我和四哥占二,旁人只能占一了。” “陛下说这话的时候可还有旁人?”冯云问。 季洛微怔,眼中的光亮也渐渐暗下来。 冯云好似没有察觉,仍看着他。 她使皇帝开心,是因为皇帝配合,如果不是高德大监先开口,御林军卫们根本不会主动喊呼。这两位殿下跟她可不一样,毕竟皇帝的儿子多。 皇帝这话若是当着旁人的面儿说,可就是把这两位殿下弄到风口浪尖上了。 季子墨上前一步,挡到季洛跟前:“有几位朝官在,我言父皇戏语,父皇没有否认。” 冯云点头。 季洛却是忍不住,扒开季子墨站到冯云跟前,眼中转瞬含上泪水:“你也变了。” 冯云嘴角微扯:“殿下说‘也’,是殿下也知道自己变了。” “我只是想孝敬父皇。” “我知道,四殿下知道,太子三皇子也知道,可殿下身在宫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太多时候不是你想变,而是不得不变。”冯云道,“因为殿下长大了。” 季洛瞪着她,忽的扭头跑下了城楼。 冯云有些发愣,她哪里说错了吗? 冯云看向季子墨,季子墨看着她,似有无奈的摇头:“他不想你知道他长大。” 冯云指指自己:“也不想我长大?” 季子墨被冯云不可置信的神色弄得哑然失笑。 冯云已经不用他说就知道他的意思。 肯定是不想她长大。 可她都经历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不长大! “报——蛮族使者到。” 宫城城楼上御林军卫来报。 冯云闻声向远处看去。 外面重重的五城兵马司护卫行帐如梅花纷落,当中一条笔直的甬道直通城门,遥遥的旌旗缓缓而来,两侧是五城兵马司的旗子,正当中三十多骑穿着厚重的毛毡衣袍,正是蛮族使者。 冯云手执长镜,很快就看到了当中熟悉的一人,葛兰,蛮族的小可汗,旁边一个相貌与他有些相似却明显更为粗犷的光头汉子正毫不避讳的指手画脚,那汉子脸上虽有震撼,却别有不屑。 这次蛮族前来的使臣比上次来的重量要足,那位在名单上仍不点明的葛兰小可汗,另一位赫然如今大可汗最器重的儿子众多小可汗之一,葛特尔,也正是平公主未来的夫婿。 冯云嘴里啧了声,把手中的长镜递给一旁的季子墨。 长镜上暖意微熏,季子墨在长镜上摩挲了下,举起长镜看去。 冯云留意到季子墨握着长镜所处和先前她握的位置一样。 咳,可能是巧合。 这时,季子墨吟喃:“是来送死吗?” “平公主不会让未来的夫婿活着的。”冯云道。 所以必然是送死。 “那个葛兰,离京时是太子兄长派人护送,暗中同行的还有数名落榜的士子。”季子墨道。 冯云皱眉。 这事儿她不知道,太子也肯定不会告诉他,必然是他从别的渠道知道的。 只能说太子对蛮族还真大方。 季子墨把长镜还给冯云:“我只来得及制住几户家眷。” 冯云看着季子墨有些失神。 季子墨看着她,一笑:“是嫌我的手段不堪?” “不。”冯云笑了笑,“为国计,没有不堪。我曾读过不知道哪里的野记,说是有大国科考选才,不知道出了多少的名臣璀璨,就是因为某次科考落榜士子跑到了邻国,助长邻国气焰接连的把那大国打的节节败退,不得不和谈,最后大国落得兵败渡江只能守着半壁江山虚度残年。” 季子墨沉思,他没读过。 “那本野记,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已经找不到了。”冯云又补充了句。 季子墨也没深究,道:“镇国公世子与蛮族交战数年,蛮族仍来求亲,可见蛮族国力并不逊我大乾几许,大乾科考选才绝无庸俗之辈,落榜之士也是栋梁,怎能眼看着流落异国,若是我没看到也罢了,看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冯云扬起嘴角。 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留意蛮族在贡院门口的举动。 前有所知道的历史,后有她那个时代所见的太多太多的人才外流。 若是被排挤外流另说,一时没能考中就被人薅走,她实在是不甘心。 猎苑行宫宫墙外,那行远远的人影到了近前。 为首的葛兰葛特尔兄弟也看到了猎苑行宫宫墙上高高矗立的“镇”字旗。 数年来,他们最恨的就是这面旗。 恨不得大乾所有姓“冯”的全都死绝。 恨不得大乾再也没有这个字。 上回葛兰入京后,几乎没看到这面旗子,可这回,这面旗子就在他们的眼前迎风飘展。 “¥!” 恶毒的蛮族语从口中溢出,葛特尔手中的马鞭都扬了起来,还是被旁边的兄弟止住。 葛特尔抬头,宫墙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银色盔甲的小将,另一个长长的斗篷笼罩,一眼就知道是个弱不禁风的呆子,那张脸也比他这一路上见到的娇滴滴的大乾小娘子还要秀气。 这有什么好看的。 葛特尔嗤声,却发现葛兰正盯着那员小将。 葛特尔也看过去。 多看了几眼意外发现竟是个小娘子! 小娘子,小将? 葛特尔呼吸陡然粗重,左右横扫,夺过身后护卫手中的长弓,冲着城墙上高喝一声。 “看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卷 不远处戍卫的五城兵马司兵士大惊。 宫城城墙上的御林军卫失色。 冯云看到宫墙下葛特尔目光左右扫量就察觉到不对劲,再看他伸手夺弓,想也不想站到季子墨身前。 季子墨也看到了葛特尔的举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到了冯云的身后。 如一道城墙立在季子墨的跟前。 季子墨心神恍惚。 冯云并无察觉,心下的某个念头转了下,系统稍变。 “躺平系统 990\/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 6,飞刀,熟练度7(满)可升级 …… …… 杀人过万,(3412\/)+。” 手臂一扬,一道亮芒飞逝而去。 葛兰也看到了葛特尔的举动,或许是惊愕,或许是不可置信,直到葛特尔举起长弓才反应过来,口中高呼:“兄长!” 葛兰的话音未落。 葛特尔的那声“看箭”刚开口。 却是字音还在喉咙里就听着“啪”一声。 弓弦断裂。 箭矢没有射出去。 城楼下正要举刀枪剑戟扑过去的兵士们愣住。 城楼上刚要慌乱跑动的御林军卫僵住。 葛特尔也霎时发懵。 怎么回事? 下一刻又是一道寒光。 断了弦的弓还在葛特尔的手里拿着,可葛特尔肩膀上的皮毛已经被割下去一片。 就是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葛兰震惊。 葛特尔怒目抬头。 冯云低眉俯视。 …… 半个时辰后,蛮族使臣面见陛下。 一个时辰后,冯云再接圣旨,言陛下大悦,赏赐百金。 百两金子,换算成她上辈子就是二百多万。 冯云都想抱着金子睡觉。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朝中那些还想谏言的臣子们都没了声音,暗下里已经写了一半儿的折子也都只能扔到纸篓里,重新换了。 宫墙之外,蛮族使臣意图射杀当朝皇子。 宫墙之外,蛮族使臣携私怨意图射杀我大乾骑都尉。 狼子之态复萌,请陛下严惩。 蛮族使臣觐见陛下时直言不知道那位穿着斗篷的少年郎君是皇子,只看到了那位传闻中一人抗南夷五万大军的镇国公府云郎君,一时手痒想要竞技,绝无半分想要射杀之意,众目睽睽之下都听看到听到葛特尔高喊“看箭”,结果却是被那位云郎君两刀弄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外使没想到那位云郎君小小年纪还真如传言一般厉害!” “外使听闻云郎君只是镇国公府老幺,如此看来镇国公府果然不愧是大乾铸石!” 口口声声的夸赞。 众臣子神色各异,看向场内的镇国公世子。 镇国公世子冷眼而对:“不必多言,可敢生死决斗?” 葛特尔脸色一变。 葛兰绷了嘴角。 果然是一家子。 此时有大理寺卿上奏:“想要竞技,大可禀告陛下,陛下胸怀四海,必然允诺,尔等未入行宫,未行礼数,只逞莽夫之力,而后凭几句虚言就能遮了利器刺探之意?陛下,臣请严惩!” “启禀父皇,四郎翩然君子,聪慧明睿,蛮族使臣竟口称并未留意,意在挑拨君臣之隙,请父皇明鉴。”三皇子站出,语气坚决。 众臣子附和,太子和几位皇子也都站出来。 葛特尔面色发白,不得不和葛兰一起求陛下宽恕。 …… “不止救了老四,还打压了蛮族,叫我不得不几番安抚,实在可恶。” 太子别院,太子脸色难看,吩咐邱云飞:“这次两卫比试,必要让她知道护卫之责绝非她一个小女郎能插手的。” “是。”邱云飞应诺。 …… 三皇子别院。 镜子里的三皇子俊逸非凡,三皇子站在镜前左右打量。 “去问问老四怎么在那里。” “两柄飞刀就压了蛮族的气势,太子心胸狭隘,这会儿必然是急了,两卫比试中必下痛手,正好看看还有没有咱们不知道的后手。” 三皇子说着,走出房门,嘴角含笑,正是翩然君子,“我也该去看看我那未来的皇子妃,公爷果然是公爷,一门忠勇。” …… “四哥,都怪我。”季洛一脸愧色,“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发脾气,不然四哥也不必留在那里解释,更不会碰到那些蛮夷。” “你这般说是要我谢你不成?”季子墨轻笑,“若非是你跑了,我又怎么能得见——” 季子墨眼前拂过冯云的背影,没有再说下去。 季洛看季子墨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虽然他也已经从旁人口中讲了当时的千钧一发,可未曾亲眼得见。 “我总说想要看一看,可总也看不到。”季洛叹气,“只能等两卫比试的时候了。” “她说会下场。”季子墨道。 季洛欣喜,转头去吩咐宫随做好糕点给骑都尉送去。 …… 当夜,冯云吃了糕点,把百金放在床头方才安睡。 不是她贪财,而是这财也只在她手里待上一夜。 翌日,冯云就叫冬怜把百金送到了京都春晴那边。 身为护城都尉,冯云没有回去镇国公府的院子,就住宿在上都尉之所。 比起她的青竹小院当然简陋,可比起榕城,简直奢华。 冯云早早起来练身体练枪一个时辰。 原本其他院子里还想偷懒的校尉兵士看到骑都尉都在练了,也都不得不起身,跟在冯云身后绕着猎苑行宫的城墙跑起来。 清晨雾霭晨露,不远处西山上隐隐传来钟鸣,整个人都似乎热乎轻快起来。 跑了两圈,猎苑行宫外头的五城兵马司兵士们也不得不爬起来。 无他,就是几日后的两卫比试。 卷。 随同蛮族使臣来的蛮族勇士们不知道,只是看着这一大早就操练的兵士们,突然觉得天色格外的凉。 冯云居高临下,再次把猎苑行宫宫墙附近的路院记下,尤其在跑过神照门时特意放缓了脚步好叫自己记得清楚一点。 如果是季子墨,他那个过目不忘的脑子一眼就仿佛扫描。 如果是祖父,什么地图只要看一遍就能自动换成三d立体。 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记。 躺平是想躺平,可既然没法子躺平就只能卷!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丰衣足食 冯云硬着头皮。 镇国公府惊了。 “咳咳。” 镇国公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一副见了鬼的神色:“你说她一早就去练操了?” “是。”风行笑道。 镇国公想着冯云操练的样子,直摇头:“呵呵,这当了官儿就是不一样啊!” “公爷所言极是。”风行打趣,“莫不是女郎其实原本就是云郎君?” 镇国公睇了眼风行:“你啊,也是学了她那一套,哄着我这个老头子~” “公爷说笑了。” …… “三姐姐在练功?”冯暮修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当真?” “当真。”身边的随从道,“张鸣传来的消息,哪里有假。” “不行,我也练,决不能比三姐姐差了。” 冯暮修抄起床头的飞刀就往外跑。 三姐姐都能让蛮族的什么小可汗出丑,他必然也能! …… 镜中的人儿娇柔动人,仪态端庄。 冯清弯唇,镜子里的人儿也是浅笑盈盈。 练操吗? 不过是粗鄙武人的玩意。 即便是震慑了蛮族使臣又如何?也只是给殿下造势而已。 正如殿下所言,她越是厉害,越是显得她这个三皇子妃强势。 因为她是三皇子妃的妹妹。 无法改变。 练操过后,冯云这个御林军都尉就要跟着圣驾跑了。 上午西山寺。 西山寺拜礼。 京都官员众多,只有三品以上或陛下钦点官员才有资格随同行宫一行。 各处的礼仪繁复,好在冯云只要守在一边就可。 皇帝缓步而行,身后是皇后贵妃,其他的妃子并没有随行,听说是随后再去。 皇帝居中,皇后贵妃一左一右。 皇后端庄贤淑,和冯云曾经在宫中见过的那次一样,只是数月不见面上多了几分愁容,贵妃也仍是娇美动人,眉眼间墨色更浓。 太子面色沉静,看到她就好像没看到。 后面的三皇子先是微微挑眉,随后冲她微微颔首。 季洛和季子墨没有遮掩,都对她笑了。 冯云多看了季子墨一眼。 昨日城楼上震慑了蛮族使臣,还没来得及看他如何,季子墨身后的宫侍们就一窝蜂的拥了上来,生怕这位病中的皇子出了什么意外。 晚上送糕点来的是季洛身边的人,他也没送旁的,现在看,似无恙。 祖父和老祭酒去另一处下棋,没有进殿祈福。 镇国公世子只对她点了点头。 蛮族使臣也恭敬上香,尤其是葛特尔三步一拜九步一叩,恭敬虔诚。葛兰就略显敷衍,还抽空对她颔首示意。 冯云目光淡淡移过,视若无睹。 “我看他是想挑衅。”提南兴低声。 “教训教训?”冯云低声。 提南兴兴奋。 冯云看他。 提南兴惊愕:他去教训? 冯云点头。 提南兴咬牙:试试。 提南兴走了。 冯云继续充当护卫柱子,可也忍不住问自己,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暴力了~ …… 下午猎苑行宫内的朝会。 昨日初至,皇帝召见蛮族使臣时开了小会,这回是大会,基本上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到了,包括冯云的叔父冯志呈。 冯云仍在一旁护卫。 满朝高官都在猎苑行宫,每日早晚都有快马往返于京都猎苑传递政务。 原来冯云只是在某些媒体上见过上朝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亲眼所见。 六部各禀告一两件要事,不是问行还是不行,而是要说怎么办怎么处理。 比如某地水患,从某县到某城,多远距离,受灾多少人,大概计数后就是需要多少银钱,多少粮草,从那边运过去,还要商量派什么人下地方赈灾。 还有某地发生疫病了,或某地土龙翻身等等。 大都是灾。 有吉事,但不多。 户部站出来,说银钱不够,赈灾要勒着,从款项上对半砍。 又有说既然没钱就要有生钱的法子,商人多税,农人多税。 看上去像是拆东墙补西墙。 虽也有争执,但很快就没事了。 朝臣都不愧才学八斗,上奏要事张嘴都是生涩汇词,但好在后面争执时就轻松愉快很多了,很多的比喻之词,她听了都险些笑出声。 在屏幕上看戏,哪里有当场看戏来的热闹! 如果有把瓜子就更好了…… 可惜她这个位置看不到前面的几位殿下,毕竟在场的官员当中也就那几位殿下年轻英俊,下饭。 待一天的公务完毕,冯云总算是卸下了盔甲,到镇国公院中请安。 “如何?”镇国公开头一句,就问的冯云茫然。 冯云看向老父亲。 老父亲道:“今儿朝上我看你兴致勃勃。” 冯云扬起唇:“父亲一直在关心我呢,多谢父亲。” 冯志昇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应该是娇滴滴的小女郎的女儿此刻一身少年郎君的打扮,心头又是涩又是软。 明明这丫头应该娇声软语的靠在他的怀里撒娇,可偏偏就是一身盔甲难辨雌雄的如此辛劳。 战场上见过的辛苦女儿家儿郎众多的很,可他们又哪个是自家的小女郎。 可这丫头一点儿不觉辛苦,还兴高采烈。 “可有趣?”冯志昇问。 冯云点头:“有趣。” “哪里有趣?”冯志昇呵声。 他就是向来看不惯朝堂上的这些争执。 只是随后冯云的一句话就冯志昇的眼珠子瞪圆了。 冯云道:“长见识。” 冯志昇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老父亲。 镇国公看着冯云,嘴角还如先前那般轻轻勾着,似乎早就知道又好像浑不在意。 好在,镇国公还是问了句:“今儿多了什么见识?” 冯云看到父亲和祖父的异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三个字吐出来的太草率。 看戏,可不就是长见识? 可好像父亲和祖父都误会了…… 冯云沉吟:“我大乾朝臣一心为国,都是为国为民忠心之臣,由此以往,百姓丰衣足食……” 镇国公眉头狠狠一抖,抄起桌上的一块儿点心扔过去。 冯云接住,嬉笑:“祖父,还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呢~!不可浪费!” “哈,你也知道?”镇国公瞥她,“你刚才不是还说丰衣足食?” 冯云:“……” 有必要抓住她这点儿小语病嘛!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就是比力气 冯云走后。 冯志昇一脸焦色:“父亲,咱家里已经有一个皇子妃了。” 镇国公面色微变:“你在说什么胡话!” 冯志昇神色一缓,长长松了口气:“那儿子就放心了。” 随后话锋一转,“父亲要不要教清儿长些见识?” 镇国公瞥了眼冯志昇:“皇子妃,长什么见识。” “可清儿和云儿是同胞姐妹……” “同胞姐妹?” 冯志昇耳边的声音像是疑问,可这又何需疑问! “当然。”冯志昇脱口,话刚出口又不由的顿住。 清儿云儿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恍惚的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 待他再仔细看去,不一样的地方越来越多。 怎么可能! 明明是双胞姐妹。 镇国公看着冯志昇,摇了摇头。 果然是打仗打傻了。 “云丫头离京前先去的山下农庄,清丫头连送都没有送一送。” 耳边恍惚,又是父亲的声音飘来。 夜色,微寒。 冯云苦着脸从镇国公府别院出来。 往路途中,有护卫兵甲举灯。 刚拐了一个弯儿,冯云停下脚步。 前面不远也有宫中随从手执灯笼,前后左右四盏灯笼,正是皇子的排场。 长长的斗篷下,少年皇子面如冠玉,明眸皎皎。 冯云的眉眼不自觉的弯起来。 “见过殿下。” “免礼。” 季子墨过去,双手扶起。 温热的手挨着她的胳膊,热气透过衣裳传到了她的肌肤上。 双臂忽然就暖了。 冯云看向他。 两侧的灯火下,季子墨温润有礼,正是昳丽君子。 冯云起身。 季子墨道:“早先因五郎与都尉常有相识,昨儿都尉相救,子墨铭感于怀,今日特来相谢。” “殿下客气。”冯云。 季子墨一笑。 身后的宫随奉上一个小盒子。 “五郎送糕点给都尉,我也只好另辟蹊径。” 冯云正色:“下官奉命护卫行宫,不得收受重礼。” “称不得重礼。”季子墨。 宫随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罐小蜜饯。 “闲来无事熬煮的梅子。”季子墨道。 冯云只闻了下味道,嘴里就开始冒口水。 这礼轻情意重的,让她没法拒绝。 “多谢殿下。” 冯云接下。 季子墨扬起嘴角:“都尉要往哪里去?” “正要打算回去。” “我也要回转。若是都尉不弃,可同行稍许。” “固所愿也。” 不多时,两盏灯笼在前,冯云季子墨在后,数丈外方是一众护卫宫随。 “这回我们算是熟了。”冯云低声。 “不用再帮五郎送点心了。”季子墨轻语。 “他知道会生气。”冯云。 “都不亲自送,何见诚意。”季子墨。 “嗯,还是亲手做的有诚意。”冯云。 “总算不枉一番心意。”季子墨。 诶? 冯云扭头看季子墨,季子墨偏头看她。 四目相对,各有流转。 ——先前明明说诚意,怎么就变成心意了。 ——原本就是心意。 冯云面颊渐热。 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季子墨竟还直视她,胆子大了,不怕挨揍? “都尉!” 前面呼声传来,冯云转头看向来人。 盔甲粼粼声中,提南兴跑过来。 在看到灯笼旁边的季子墨,愣了下行礼:“见过四殿下。” “免礼。”季子墨道。 提南兴起身,对冯云低声道:“妥了。” 冯云眼中一亮。 利落呀! 季子墨好奇:“何事?” “小事。”冯云。 提南兴在旁边不说话。 季子墨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旋即又消失不见,仍是温润少年郎君的淡若秋菊:“若是军事,本殿自当不可过问。” 冯云听出来了,他不高兴了。 可和他有什么关系! 靠近宫城城墙大多是御林军卫的住处,有饭堂有校场。 小校场之内另有锤炼之地。 此刻,锤炼之地附近灯火明亮。 不当值的御林军卫们正和数名蛮族使臣围在一起,时不时的哄声从中冒出。 提南兴扒开众人,冯云自然的挤进来。 有的校尉想要翻脸,转头看到是冯云,乍看之下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家的小郎君长的这般清秀,仔细一看发现竟是骑都尉,连忙唤了声,主动退让。 很快热闹的场地静下来,在场的几个蛮族使臣也看到了冯云,当中就有葛兰。 葛兰看到冯云,眼中一亮。 他见过穿着大乾女子衣裙的她,见过在球场上驰骋的她,见过穿着盔甲的她,而今夜里夜色中,她虽然是男子的打扮,可真的很美,美的就像是此刻头顶上的月亮。 “云都尉。”葛兰操着并不熟练的大乾话道。 冯云也不拆穿他其实大乾话说的很好,扫了他一眼,抱臂看向场内的石锁,还有两边摆放的各种兵器。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比力气。”提南兴道。 冯云笑了笑:“算我一个。” “云都尉可有对赌之物?”葛兰问。 冯云正要往身上摸,眼前多了一枚雕工精细的白玉玉佩。 “这是父皇送我的,绝不会堕了云都尉的身份。”后面跟着她过来的季子墨道。 旁边四周的御林军卫这才发现同行来的还有一位皇子,纷纷行礼。 季子墨连忙示意免礼。 葛兰也对季子墨行了个蛮族礼节,随后目光就落到了玉佩上。 他们蛮族最看重的是各种兵器,可这玉佩明摆着能换极好的兵器。 “多谢。”冯云接过来,淡淡的看了眼提南兴,把玉佩放到自己这边。 提南兴不敢和冯云直视。 往这边来的时候提南兴说是以比气力之由叫蛮族使臣过来,要他们出丑,结果冯云一听原本还有些轻松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现在一看,果然错了。 他去找都尉的时候,御林军卫这边还赢了不少,这才多久一会儿,先前赢的差不多都已经输光了。 艹,上当了! 提南兴狠狠的看向葛兰,葛兰却是连眼角都没给他,只看着冯云:“云都尉想怎么比?” 一旁的季子墨唇角含笑,像是只看热闹。 冯云轻嗤,原来她看葛兰就觉得像极了狼,现在更是透着一眼即见的贪婪。 “不就是比力气,来!”冯云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赌注 冯云刚挤到人群里,许久不动的系统有了反应。 “躺平系统 3070\/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6),帮他趁猎苑行宫起火打劫+。 …… …… 第一次单独进祠堂,已完成。 第一次进朝堂,已完成。 杀人过万,(3412\/)+。” 下午去朝会当柱子,系统多了个项目,“第一次进朝堂+2000”,冯云看了眼就扔到了一边。 系统变懒了,一点一点的往外吐。 好在真命天子给面子。 愿望有点儿难实现,但有积分,可以努力努力。 葛兰嘴角一咧,笑的朴实:“我以此为注,与都尉比臂力。” 葛兰指的是他跟前赢来的一堆。 冯云刚进来就看到那里面不少物件都眼熟。 “好。”冯云。 “都尉牛气!”葛兰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冯云觉得这人应该不会说的词儿,但很快,冯云就知道这话是从哪儿学的了。 这回是葛兰上场,看中场内一块足球大的石锁,随着一声低喝,石锁抬起,在两次轻轻的弧度之下,石锁如同翻飞的长鞭又好似伸长的臂膀随在葛兰身侧四周舞动,一时竟有些水泼不进的错觉。 “牛气!”御林军卫中有人低呼。 冯云扭头看过去。 那名御林军卫立刻缩头。 旁边一人顺手的给了那名御林军卫一巴掌,说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类,冯云瞥过去,正是高忠。 高忠看到冯云看过来,点头哈腰的笑。 “那玉佩并不要紧。”季子墨低声。 冯云眯起眼睛。 季子墨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退缩,还弯起唇微微的笑,那笑容在灯火映照下如昙花意欲绽开。 冯云别过眼,仍抱臂。 场内,随着葛兰一声低喝,手中的石锁高高抛飞,葛兰脚下一蹬,半空中去接,石锁沉重又怎么接得住,葛兰顺着石锁的力道往下坠,却是在落地时,石锁悄无声息,轻轻盈盈的落下来。 呦呵~ 四周惊呼声起。 冯云眼中也闪了下。 这一手有点儿意思。 但也就是有点儿。 冯云在葛兰退离后,走到了石锁跟前,拎起。 来到行宫,冯云还没摆弄行宫里原有的那些锤炼物件。 太忙,没工夫。 以她在榕城的战绩,她怕练起来吓跑一众。 却没想当真拎起来,才知道这个石锁另有乾坤。 比她料想的要重。 里面必然有铁锭,外面裹着层石头。 毕竟行宫之内,也不能摆个小山一样的石锁叫人搬来搬去。 冯云手臂一挥,足球般的石锁开始飞舞。 身怀锤法秘笈,虽没有固定招式,但脑中早有乾坤。 冯云耍了一遍。 挥锤之时似带万钧之势,夜色无风,却已有风在旋转飞舞,身形随行,脚步移动,石锁又仿佛活了,在冯云的手中吞云吐雾。 “都尉会锤!”御林军卫震惊。 葛兰瞳孔紧缩。 季子墨嘴角扬起,遂又默然一叹。 太强了些~ “砰!” 石锁落地,多半截砸到土里。 冯云直视葛兰。 明明只是娇小瘦弱的身形,可此刻在众人的眼中一下子变得魁梧高大。 御林军卫们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葛兰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儿僵硬。 马球赛上,她没露出这么大的力气啊! 所以其实她一直在相让? 这回莫不是把她给逼急了。 葛兰低头看向跟前赢的物件,怎么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比那个玉佩还要贵重的东西。 “愿赌服输。”葛兰拱手,客客气气的像大乾的文人学子。 冯云刚松下来的手忽然又有点儿紧,想要抡起石锁砸过去。 如果不是跟走的那几名落榜士子,她就不信他会这么虚伪。 “赢了赢了。” “云都尉厉害!” “牛气!” …… 四周欢呼声起,都是御林军卫。 在场的几位蛮族勇士看冯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怪物。 明明不甚魁梧,怎么能把那石锁舞的那般虎虎生风。 冯云看向葛兰,弯唇微笑:“要不要再赌一局?” “?” “可以赌别的。”冯云道。 葛兰拱手,笑的更温和,除了声音还是不太顺滑的大乾语:“不敢,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其他蛮族勇士跟从告辞。 冯云拧眉,直到葛兰一行人出了院子也没想到用什么借口和他亲近亲近。 帮他趁着行宫起火打劫,也要知道行宫什么时候起火啊! 出了院子的蛮族勇士中有人问:“小可汗,为何不比?她也就是稍强了一点。” 葛兰抬手止住,目光微凝。 他当然可以再比,可那位云女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些像是草原上狼群中饿了的小狼,盯着他手中的肉条。 他有她没有,她想要。 必是看中了他身上的什么,想抢! 在他不知道是什么之前,绝不给她机会。 院中,季子墨看到冯云盯着那边离去的身影,“有异?”季子墨问。 冯云微微点了下头:“小心烛火。” 季子墨微讶,看向四周的灯笼。 “都尉大人。” 这时,御林军卫都过了来,所有人都是一脸愧色,其中提南兴更是尴尬的抬不起头。 冯云转眼变了脸,面沉如霜:“你们是陛下的御林军卫,是陛下的颜面,不说技艺,连力气都不如那些蛮族,却是叫他们回去怎么说咱们大乾男儿都是废物?我赢了,是你们赢了吗?输的是你们,赢的也该是你们!” “是,都尉大人,我们错了。”御林军卫应诺。 高头大马的男儿垂首躬立,未着盔甲的冯云在他们眼前更矮小,可气势只浓不薄。 “错了就要改!且看你们明日!”冯云厉声。 “是。” 众御林军卫不敢不从。 旁边季子墨看着这一幕,唇角扬起。 “都尉,这些……” 提南兴指赢来的那些。 “你们分了。”冯云看也不看,“时候不早,也散了。” “谢都尉!” 众御林军卫欢喜不已。 冯云又瞪向提南兴:“你的赌注是什么?” 提南兴连忙拿出来,一把匕首,吹毛断发。 冯云接过来,转手给了季子墨。 提南兴:“……” 第二百八十章 恨朕 “若不是我赢了,你现在连看都看不到。”冯云。 提南兴无语。 其他御林军卫赶紧的把自家的收起来,一点儿也不露。 怕。 …… 季子墨回去了。 走了没一会儿,后面提南兴追过来:“殿下。” 季子墨笑,抬手把手中一直拿着的匕首给了提南兴。 “都尉只是玩笑,我用不上的。” 提南兴挠头:“其实这也并非贵重之物,只是我的生辰礼。” “提郎君以这般贵重之物为赌注,可见提郎君对都尉交代之事尽心而为。”季子墨正色。 提南兴眼中一闪,嘴角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翌日,冯云觉得猎苑行宫和昨儿没什么两样,只是雾气更重。 跑了没一会儿,就又有御林军卫跟上。 还是没人说话,但跟在她身后的脚步明显轻快。 所谓脚步随心,冯云脚下更是轻盈。 简单熟悉用饭过后,就要去猎苑准备。 偌大的行宫一侧是皇帝和各位官员的住处,隔着寒水清波才是真正的猎苑。 早有宫随往猎苑里放进去些跑兽飞禽,冯云身为都尉自不必理会这些小事,但巡视安全是必要之举,很当然的遇到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少年得志,不免轻狂。我观镇国公府儿郎必不会如此浅薄。”邱云飞。 冯云:“指挥使大人不妨直言。” “早先云郎君于马球赛上大胜蛮族,与蛮族上下多有不满,如今两邦相交,还是要以和为贵,昨夜之事当不可再有。”邱云飞肃然正气,多年御前侍奉身上沾染的气势只要寻常言语就叫人不自觉的胆怯害怕,但不包括冯云。 “昨夜?指挥使是说蛮族使臣和我御林军卫玩耍对赌输了的事故?”冯云疑惑。 邱云飞:“不然?” “愿赌服输,这可是蛮族使臣自己说的。”冯云好笑,“莫不是有人向指挥使告状了?可那又如何,我御林军卫之事还不用指挥使插手。” “云都尉。”邱云飞沉声,“并非你御林军卫之事,事关国体邦交!” 冯云笑道:“本都尉听闻蛮族勇士性情直率,从不遮掩,早先马球赛上所见也深以为然,昨夜蛮族使臣若真有不满,自会向礼部上述,再由陛下申斥,指挥使大人又是凭着什么过来斥责本都尉的不是?难道说是陛下要指挥使大人代为训斥?若真的是,本都尉回去就去写申辩折子,若不是,指挥使大人就有交勾外邦之嫌。” 冯云打马转身就走。 邱云飞神色一变:“云都尉。” 冯云不止好像没听到,还策马更快。 邱云飞伸手摸向马背上的弓箭,就要摸到时想到冯云的箭法,咬牙策马追上。 冯云听到身后快速过来的马蹄声,问:“指挥使大人也回去写折子?” 邱云飞肃着面容,淡声道:“云都尉是武勋世家,惯来直来直去,一力降十会,却不知朝中大事俱是细微着手,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或就是泼天大祸,我也并非说昨夜是错,而是落在有心人眼中怕云郎君会因而受累。” 冯云脸色微缓,迟疑道:“请指挥使大人明言。” “护卫陛下,焉能与外邦之辈多有总动。” 邱云飞睇了她一眼,策马离开。 冯云心头一跳。 她都忘了这一层。 莫不是上了提南兴的当了? 远处里正呼喝着的提南兴感觉到后脖颈发凉,缩了缩脖子,策马回转。 “都尉……” 提南兴话刚开口,手还在马背上的行囊中,就看到冯云身后的护卫给冯云披上披风。 提南兴停顿片刻,把行囊里的披风取出来,自己披上。 冯云听到了提南兴的呼声:“何事?” “就是问都尉是不是该回了。”提南兴道。 “回。”冯云道。 提南兴欣然策马在冯云身后同行。 冯云怪异的看了眼提南兴的披风:“你喜欢红色?” 提南兴咧嘴:“家里人给准备的。” 冯云颔首,又似是随意的问,“昨儿是在何处碰到葛兰一行的?” 提南兴道:“既要收拾他们,自当是盯紧了他们的行踪,咱们御林军卫耳目精明,行宫就这么大,想要知道什么还不容易,原本还想着把他们骗到某地,蒙上麻袋揍一顿,后来一想行宫里总不能有街头行径,先都尉折了他们的脸面,他们就在院子里憋了半日,许是憋得难受我就趁机提了几句,总归是外邦,也不好见血,本想着咱们御林军卫也就力气还强一些……” 后面的提南兴没说,冯云也听不下去。 丢人! 冯云回到住处,很快得到了消息,有朝臣上折子弹劾她,罪名也正如先前邱云飞所言。 身为御林军卫都尉与蛮族使臣相交太近。 不务正业。 折子还没有到御前,冯云先知道了。 冯云挥手泼墨,写下一封折子,呈上。 行宫,御前。 “来的正好,你来看。” 皇帝把一封折子递到季子墨手中。 季子墨双手接下,就在御前翻看。 季子墨先看折子署名,在看到署名后,季子墨眉目不经意划过暖意,这才从开头往后看。 “下笔未有纤柔但有铿锵之意。” 途中点评了句,一直到看完。 皇帝看着他收拢了折子双手奉回御案上。 “如何?”皇帝问。 “极好。”季子墨道。 皇帝指了指折子:“和她商量过的?” 季子墨摇头:“未曾,儿臣也不知道有相似之处。” 皇帝沉吟:“昨儿朝上未曾提及军务。”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或是她亲身入伍,有所感。”季子墨道,“儿臣只是由兵部所言总而汇之,我大乾立国初以世兵制,虽现下未见大弊,但上面所言日后之危绝非无的放矢。尤其与北蛮南夷相交之地,恐怕已见不利。儿子的风云台就有来往边塞商贾……” 季子墨侃侃而谈。 皇帝看着这张和心底的人儿那般相似的面容,神色恍惚。 当年何曾想到古板的祭酒老头竟有那样活泼生动的女子,是她叫他在初登上帝位的那些年过的不那么如履薄冰,贵妃也是因为性子像她。 十多年过去,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和她的一子。 季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听到皇帝问他:“可恨朕?” 第二百八十一章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季子墨看着御案后的皇帝,道:“恨。” 皇帝苦笑:“你倒是敢说。” 季子墨目光清亮:“孩儿未见父皇时是恨的,恨父皇对我不理不睬多年,恨虽有至亲却好似孤身一人,可当孩儿见到父皇就不恨了。” “为何?”皇帝问。 “因为父皇虽没在我身边,但父皇也一直在我身边。”季子墨道,“若非父皇,镇国公不可能常伴孩儿身畔,教授孩儿学识;若非父皇,孩儿也不能安稳过了十四年;若非父皇孩儿早已经死了。” 皇帝道:“若非朕,你可能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郎君,根本不必承受这些。” 季子墨弯唇,温润若秋水。“若非是父皇,又哪里有孩儿。” “可父皇不止有你一个孩儿。”皇帝道。 季子墨低笑了声,道:“父皇,若孩儿日后也是父亲,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儿。” “孩儿常听闻‘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当手掌握下手心无碍,以拳对敌又是手背有损,多少都有偏心,但若非手心于抵手背又怎能有力?孩儿以为无论是手心还是手背缺一不可。” …… 季子墨退下。 殿门关闭,皇帝吟喃:“大伴,你说朕可能信他?” 一直静立在后的高德无声走前几步,道:“殿下与五殿下好的就像是一个人儿。” 皇帝也笑了:“是啊。” 对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 回宫之后也想着要弥补,可哪怕因为明妃,也不免心有隔阂。 今儿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实乃欣慰。 冯云奉上折子也不管会是什么后果,只顾去忙了。 昨儿晚上老父亲祖父就给她出了这个难题,既然觉得上朝有意思,那就意思意思呗。 还想着先写出来请老父亲祖父看一看,突然间有人暗箭伤人,她也就顾不得了。 费脑子的事儿她真干不来,完成任务这种事情她可以做到。 当日下午,皇帝携百官在猎苑游玩。 皇帝每年都来猎苑,但每年猎苑都和往年不同,随同的官员也未必和往年一般无二,皇后和贵妃未同行,是以抬眼看去只见满眼朱红紫袍。 冯云护卫在侧,看到了不远处的神医爷爷,意料之中祖父和老祭酒没在这边,据说是去泡温泉了。 高德大监侍奉在皇帝身侧,太子像是孝子在另一侧小心侍奉,三皇子和旁边近前的几位大臣说着话,四皇子五皇子在旁边像是在随声附和。 一开始二皇子也在皇帝身后跟随,渐渐的就凑到了三皇子那边。 太子的眼中略有急色,皇帝似乎是察觉到,要太子唤三皇子上前。 太子唤过三皇子,三皇子站到了太子原来的位置上,太子到了后面和一众官员言谈。 待皇帝停下歇息时,太子又急匆匆赶过来侍奉。 冯云不知道旁人怎么看,反正她看着太子有点儿累。 当然她更累。 一路上就盯着皇帝,都顾不得看行宫花苑之景。 好在皇帝歇息时,朝臣们各有本事,吟诗称颂,字字不凡。 一个半时辰,皇帝才回转,冯云只能说皇帝身体不错。 入夜,高德大监前来。 冯云摒去左右,高德大监给她一份折子。 正是她呈上去的,皇帝在她所写旁边做了批注。 “陛下说云郎君很不错,虽年少但言之有物。”高德道,“四殿下在兵部任职时也曾呈上折子,所言与云郎君有些地方颇有相似,陛下圣眼,道不过巧合,且细微之处更有不同。陛下亲笔批注,云郎君不妨写的再细致些。” 高德大监笑眯眯的看着她,就像是弥勒佛。 冯云行礼:“是,多谢大监,多谢陛下!” “咱家谢不得,谢陛下就好。”高德笑的更和气,“咱家此来只为这封折子,既折子送到,咱家也就该回了。” “谢大监。”冯云道。 高德道:“云郎君不必太过拘礼了,尚且年幼不是?不过明儿的两卫比试,可是不能放水,镇国公府的威名不在京都多年,总要人记起来才是。” “懂的。”冯云扬唇一笑。 即便只是扎了个发髻仍俊美的面庞一下子就有了女儿家的娇态。 高德想到了那位三皇子妃,三殿下也是个有福的。 冯云送高德离开。 随着高德大监离去,各处耳目纷纷禀报。 “大监为何去见她,是有密旨?” “不会,陛下对那位老镇国公多有忌惮。” “别忘了那位神医是镇国公府找回来的,陛下又怎么会下狠手。何况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女郎在护卫行宫。” “即便是老狗,也能用一用。” “难不成真有密旨?” “……” 太子听着周遭低声,目露狠色。 “若是真有密旨父皇也不会是高大监。”三皇子道,“谁不知道高大监是父皇身边的,高大监往哪里去,咱们的眼睛就盯到哪里,父皇才不会行下如此事。” “那依殿下之见,是谓何?” “不是说今儿这位云郎君上了折子?”三皇子道,“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位云郎君,她可是在镇国公跟前学过东西的,大抵这份折子上有些实物,陛下勉力罢!顺带的也看看有没有人自乱阵脚。” “不错,殿下明鉴。” “四哥,云郎的折子上写的什么?”季洛问。 季子墨一字不落的背了。 季洛已经习惯了四哥不同寻常人的记忆,嘿嘿的笑:“她读书没我多,不少都是白话。” 季子墨看着他,季洛轻咳,正经了神色,“不过言之有物,比我强,父皇必然做了批注要高大监给云郎参详。” 季子墨失笑:“你倒是明白。” “嘁,咱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季洛抱臂,“不过我就是奇怪,为何父皇待云郎好,还给三哥定了国公府上的女郎,偏还有传言说父皇对镇国公府忌讳颇深?” 季子墨低头看着书册,道:“不是传言。” 季洛色变:“四哥在西山寺,若非是镇国公——” 季子墨头也不抬,打断:“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季洛抿唇,也坐到了季子墨身侧,埋头案牍。 四哥说的没错。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可不防 “怎得瘦了这许多,我早就对你父亲说过何必这样辛劳,如你大姐姐二姐姐又如何,这是要我怎么过活。”世子夫人红了眼睛。 侍郎夫人见冯云一副小郎君的打扮也是心疼,谁家的小女郎不是长裙涟漪轻声慢语,琳琅珠玉,只有咱家的小女郎明明长得这般俊美却无半分脂粉。 “公爷即便是看着云丫头好,也不必叫云丫头这么小就这般劳顿,大郎是咱家的男儿,还没有云丫头这么辛苦。” 听侍郎夫人的话,世子夫人的泪水又流下来。 冯云连忙劝:“母亲,我不辛苦的,看,我力气大,又长高了,也不见丝毫愁苦,对?可见我是喜欢的,再说大兄回来我就没事了。” “当真?” “当真。”冯云连连点头。 “是,伯母,父亲也与我说过。”冯妙旁边帮腔。 冯清轻启红唇:“我也与殿下说过,殿下说三妹妹理应松快些,想来回京后会另有安排。” 说着,还冲冯云微微颔首。 冯云扬唇,也笑的清白干净。 世子夫人听了冯清的话这才算是信了。 冯云没敢多待,镇国公和世子去了老祭酒那边,冯云借口御林军卫军规森严,抬腿就撤。 冯暮修跟过来,拉着冯云的衣摆不松手:“三姐姐,要我去跟班,把张鸣换过来。” 院子里陪同冯云回来的张鸣愣了下,很快咧嘴赔笑:“三郎,很累的。” “我不怕累。”冯暮修。 张鸣嘿嘿笑着不说话。 冯云点头:“其心可勉,但不用你。” “为什么!”冯暮修低呼。 冯云招手冯暮修近前,低声:“这几天不会安稳,你小心看顾家里人。” 怎么可能! 这可是行宫,皇帝还在呢! 可当冯暮修看到冯云的脸色,冯暮修心口一滞。 不会是真的? 冯云看他:你信不信? 冯暮修吐了口气,全身上下突然的冒出一股热流,四肢百骸都激动的微微战栗。 “三姐姐,放心。”冯暮修沉声。 冯云拍拍冯暮修的肩膀,示意家里人就靠你了。 冯云出了镇国公府的别苑,张鸣跟在冯云身后。 “都尉,今日晌午晓兰来找小的。”张鸣低声。 冯云点头,继续走。 “都尉知道小的年岁,也想有体己人,但小的从没想着外头找,原本小的以为是因为如今咱跟着都尉披上这层皮的缘故,晓兰才会低头看小的一眼,但今儿晓兰问小的这几日的巡视所在,小的不得不生个心眼,小的没敢真话也没说假话。” 冯云没问张鸣到底说的什么,只道:“不错,再有人问你什么,及时告诉我。” “机灵点。” “是。” 冯云没说晓兰如何,可也什么都说了。 冯云和冯暮修说的话,张鸣也听到了。 咱家的都尉可是杀人如麻,听话就对了。 拐了弯,冯云再见前面几盏灯笼,嘴角刚弯又落下。 前面有人等候,是蛮族的葛兰。 “听闻昨夜给云都尉添了麻烦,特来致歉。”葛兰礼如大乾人。 冯云微笑:“使者大人耳聪目明。还请贵使放心,本都尉无碍。” “那本使就放心了。”葛兰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后又颇有遗憾,“早知昨儿就和使者大人再比一场,方了无遗憾。” 冯云挑眉:“所以,贵使在此等候……” 葛兰咧嘴:“比一场?” 冯云:这是非给她添麻烦,是? “明日两卫比试之时,定如贵使所愿。”冯云。 “恭敬不如从命。”葛兰。 冯云弯唇:“才过了一夜,贵使的大乾话已经如此流利了?” “相识已久,自然坦诚相待。”葛兰。 呵~ 冯云道:“不过数月,贵使再入大乾,可是看中了什么珍宝?” 葛兰目光灼灼:“不是珍宝,是心之所向。” 冯云神色淡淡:“公主?” “兄长所爱。”葛兰道。 “令兄见过公主殿下了?”冯云保持着小女郎好奇的语态。 葛兰点头:“一见钟情。” 冯云眉梢微动。 蛮族使臣见过了陛下就要见公主,被皇帝斥责,昨天下午,大朝会,那位葛特尔在行宫里游玩时不经意看到了平公主,登时惊为天人,今儿白日正经见了一次,葛特尔大献殷勤,平公主淡然处之,看似的确是葛特尔一见钟情,平公主也没有拒嫁的意思。 “天赐良缘。”冯云道。 葛兰笑而不语。 冯云皱眉,忽的好似恍悟:“不会其实是贵使想要从这里抢走点儿什么?” 冯云轻轻的画了个圈,示意就是周遭。 葛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贵使告诉我的。”冯云,“刚刚我问贵使,贵使没否认。”也就是承认了。 不着盔甲的冯云全无凛然之态,还真像是乾朝俊俏的少年郎君。 可又有几人能想到就是这样的小郎君杀人过千。 “既是两国友邦,贵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何必抢夺?”冯云道。 葛兰的浓眉扬起来:“都尉肯给?” “我就是个守门的。”冯云。 一语双关。 葛兰哈哈大笑:“有云都尉在,我还能抢什么!” 没再说什么,葛兰离去。 冯云默默无言。 她也知道她试探不出什么。 人家趁火打劫还能跟她说了? 那位葛特尔小可汗看到她头顶上的“镇”字旗时的恨意,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如果说葛特尔毫不掩饰,葛兰就是口蜜腹剑。 不可不防。 日头明亮,旌旗飘扬。 猎苑行宫行猎,热闹非常。 早有高台备好,皇帝及大臣使臣相坐,之前几日都没怎么露头的老祭酒和镇国公也在,如基石于左右。 众女眷在搭好的棚子里看外头男儿们策马热身。 一众御林军卫五城兵马司兵士护卫周遭。 两卫自有比试,但都是在众位年轻郎君们猎狩之后。 随着一声哨响,诸位郎君们策马欢呼着冲入林中。 虽在座都是年长,更有如老祭酒镇国公白发皓首,然纵马少年总是恣意,再有蛮族勇士也身入其中,不经意的比试,正见大乾之热血沸腾。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射鹿 高台上,皇帝拿着长镜遥遥而望。 策马往林中去的人影当中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太子,三皇子直奔林深处。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在外围打转。 冯云护卫在皇帝身侧,没有过去,但她也有长镜。 长镜下季子墨精神了不少,虽身上的斗篷厚重,但长箭之下也有收获。 季洛也射中了几只兔子。 不错,没给她这个师傅丢脸。 “朕的骑都尉怎么不去玩玩?”皇帝忽然道。 冯云行礼:“臣职责所在。” 皇帝笑道:“小小年纪,老成的一塌糊涂。去!” “是,臣为陛下猎。”冯云道。 皇帝失笑。 冯云还不走,又问:“陛下所喜为何,臣便为陛下猎什么。” 皇帝挑眉,转眸看向旁边的镇国公。 镇国公瞥着冯云。 这丫头本事见涨。 “镇国公喜欢什么?”皇帝问镇国公。 镇国公微微行礼:“都尉说是为陛下猎,陛下问老臣,这是又置老臣于何地?” 皇帝轻咳:“这倒是朕的不是了。” 皇帝招手来另一旁的邱云飞,邱云飞奉上林中所有猎物之名册,皇帝随意一指:“麋鹿。” “陛下稍候。” 冯云口中一声哨。 不远处矗立的马儿嘶鸣着跑过来,引来一众低呼。 都以为那马拴着呢,哪儿想到这么自在。 冯云直接从高台上跳到马背上,接过高台下张鸣奉上的弓箭,拍马而去。 皇帝举着长镜,看到原本在林子外头转悠的四皇子五皇子都跟着追过去,再远处还有蛮族的身影。 呵,倒是热闹。 “我和四哥可不是看热闹,外围猎不到什么,若只是这些小东西,我怕丢父皇的脸。”季洛振振有词。 季子墨在旁边:“在云都尉身后,可保无虞。” 季洛无奈。 季子墨唇角含笑,昳丽君子。 冯云也不废话,向两人身后的随从各要了一支箭矢,问:“想猎什么?” 各人的箭矢都有各自标记,明显是冯云要帮他们作弊。 季洛大喜:“鹿。” 季子墨:“比他的鹿块头大点儿就可。” 季洛哼哼一声:“念在你比我大,算了。” 冯云弯唇,正扫寻着猎物,看到蛮族使臣晃悠悠的过来,葛兰和葛特尔。 季洛季子墨脸色微凝。 冯云嘴角的笑意不变,策马往前几步在侧好似护卫之余。 “见过两位殿下。” “贵使。” 双方打过了招呼,葛特尔横着眼睛瞪着冯云:“几日不见云都尉,比一比。” 利落,直白。 “不比。”冯云。 更直白。 季洛憋笑。 葛特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为何?正是狩猎,谁多谁赢,此为赌注!” 葛特尔举起一把镶嵌了五颜六色珠宝的圆刀。 “我与贵使没有赌约。”冯云看向葛兰。 后面的话没说但已经很清楚,就是和你没比的必要,和葛兰有。 葛特尔瞪向葛兰,葛兰恭敬行礼,又对冯云道:“我兄长为主使,自当听从兄长之意。” 葛特尔哈哈大笑,问冯云:“如何?” “若输了,丢的可是蛮族的脸面。”季洛幽幽。 “五郎说错了,正是因为已经丢了脸面才要找回来。”季子墨道。 “哦~”季洛拖长着声音,恍然大悟。 葛特尔咬牙瞪着冯云,冯云扯唇:“奉陛下命,为陛下射。”道出不比的缘由。 葛特尔指着冯云手中那两支明显是有所属的箭矢:“这是什么?” 冯云毫不掩饰:“私谊。” 季洛挺直了背脊,季子墨笑盈盈的看过去。 葛特尔又焉能不明白,葛兰也看了眼季洛季子墨。 原本他对这两位殿下并不在意,可这回不得不有几分留意。 “友邦是国事,你和他相识,也可以是私谊。”葛特尔指葛兰。 冯云摇头。 葛兰不语,他这私谊可是恨不得你死我活。 葛特尔急了:“你不比,我就叫你私谊也没有。”不比,就让你什么都猎不到。 葛兰大惊:“兄长,不能。” “什么不能,你不是说我才是使者,你听我的吗?再多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葛特尔大怒。 葛兰只能无奈的退到一边。 冯云皱眉,似是不得不让步:“听闻林中有一熊,猎熊者得胜,如何?” “一言为定。”葛特尔满意,策马离去。 葛兰只能跟在后面。 冯云摆弄着手中的箭矢,季洛哼声:“若不是在猎苑,就让他一箭封喉。” 冯云看他:“我没想杀人。” 季洛嘿嘿一笑:“我懂的,是故意叫他们说出来的,这回朝中就都知道蛮族是个什么东西了,可惜了世子没能再打几年,不然给他们几个胆子。” 季子墨道:“粮草不足,兵士思乡,世子也是不得不回。” “不管怎么样,和咱们无关,云都尉,别人我不管,我丢脸不丢脸就只靠云都尉了。” 季洛一本正经,在马背上如同江湖汉子一拱手。 冯云也拱手回礼:“瞧好。” “好嘞。”季洛。 季子墨仰头大笑,头顶上枝叶随之而落,飘飘然落到他的身上,仿若盛锦之下的点缀,迤逦若仙。 冯云回眸,正看到这一幕。 …… 林中射声不断,欢呼此起彼伏。 御林军卫五城兵马司兵士来回奔跑唤着哪家的郎君哪家的殿下又中了何猎物。 两只鹿射中,没有什么怀着孕的小鹿,一大一稍小,正可安排给季洛季子墨,同时冯云也发现了麋鹿的踪迹。 麋鹿是鹿又不是鹿,姜太公的四不像坐骑就是麋鹿。 “我们也去瞧瞧。”季洛道。 季子墨不语,只是看她。 冯云默默:“跟上。” …… 西山有水,蜿蜒而下,从猎苑缓缓流淌,虽已寒凉,然溪水潺潺之中仍有不少猎物在游荡。 两只麋鹿,隔河相望。 一公一母。 林中这一边是冯云季子墨季洛,另一边是太子,还有三皇子。 “还真是巧。”季子墨道。 季洛遥遥招手。 那边即便还想佯装没看到这会儿也只能看到。 彼此目光对视,季洛喃喃:“不会他们也看中了?” 冯云和季子墨对视。 显而易见。 第二百八十四章 鹿鸣 高台上皇帝没有刻意隐瞒。 冯云入林中先遇到了蛮族使臣,又给两位殿下打了猎物,现在那两位殿下知道皇帝想要什么一点儿也不奇怪。 陛下要麋鹿,冯云只要射到麋鹿就是完成任务。 那两位殿下若是也能射到,就是正合皇帝心意。 眼前一公一母,他们要射哪个? 冯云没有动手。 三皇子也没有动手。 太子嘴角咧开,看着那边仍对河低鸣的两只,缓缓抬起弓矢。 公鹿忽的抬头,转头四顾。 一声鸣叫,母鹿跳起就跑。 被发现了。 太子手中的弓矢射出。 箭矢直冲向稍远处的公鹿。 箭矢落地,没有射中。 公鹿跳了出去,逃开。 太子瞪向冯云。 冯云手中的弓缓缓放下。 冯云也射出了一箭,正中太子的箭。 “为何要射这一箭?”季洛低声问。他看了太子的箭,射不中那只鹿。 季子墨道:“这是告诫。” 季洛明白了,父皇也要鹿,若只有一公一母,父皇又怎么能要母鹿。 两鹿跳开,各有方向。 三皇子率队冲着母鹿追过去,太子则追往公鹿,经过冯云季洛季子墨跟前,太子睇睨冷然,一句话也没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追向公鹿。 季洛冲口而出:“太子哥哥昏了头了。” “怎么办?”季子墨问的是冯云。 怎么办? 当然是她自己去追了! 不过这两位肯定不同意。 …… 山林清风拂过,有鸟儿飞舞鸣叫。 马蹄嘶鸣声渐渐远去,只有细碎的草木窸窣之声越来越清晰。 冯云在前,手中长虹刀划过,草木应声砍断,几无声响。 季子墨在后,季洛紧随,在后面是其他的一众的宫随护卫。 “这里有鹿?”季洛低问。 冯云低声:“麋鹿耳聪目明,寻常不到近前就会被发现,极难捕获。早先我问过猎苑看守之人,说是见到过怀仔母鹿,昨日我与众御林军卫却未曾见到幼鹿,今日两鹿各奔一处,另一边是咱们来时,那小鹿必然在这个方向。” 众人深以为然。 又悄悄往前走了一会儿,冯云做了个手势。 季洛季子墨头一次见,可莫名的就认得,这是让他们停下。 两人停下,后面的一众护卫随从也停下来。 冯云回头打了几个手势。 季洛季子墨:“……” 两人张口无声:就在前面?你自己去? 冯云微微颔首。 季子墨:安全吗? 季洛:我也能帮忙。 冯云先是点头,而后双臂交叉拒绝。 她自己一人足矣。 一刻钟后,众人跟在冯云离去的方向过去,很快在一棵大树下的巨石下,看到了一只出生了大抵一个月的小鹿。 小鹿的嘴巴被捆住,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似乎在哭。 “父皇!我和四哥亲眼所见,骑都尉不费一弓一箭,直捣麋鹿老巢。”季洛正气凛然禀告。 高台上,皇帝低头看着那只被捆绑的小鹿,哭笑不得:“嗯,朕看到了,得小鹿一只。”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季子墨道,“麋鹿所生五月,而此鹿却不足一月,可见其不同寻常,父皇允其长,赐其福,以显宽宥,正是至圣至明。” “父皇至圣至明。”季洛也道。 皇帝哑然,指着季子墨季洛:“你们两个,就为了这东西?”一股脑的给皇帝说奉承话? 季洛嘿嘿直笑。 季子墨面有腆色。 一个清亮,一个雅韵。 皇帝又看向冯云,道:“朕的骑都尉怎么说?” “臣为陛下猎,谨听陛下吩咐。”冯云恭谨,面色肃然凛凛。 皇帝看着眼前这三个,倒也看出来了相合之意。 就在这时,林子那边突然的热闹起来,有护卫策马高呼:“禀陛下,太子殿下射猎归来!” 高台上下一众看过去。 但见太子一脸喜色的纵马而至,身后众护卫兵士都负有猎物,随着络绎扔到地上,赫然一只公麋鹿重重落地。 皇帝眼角微动。 高台上左右众臣神色各异。 老祭酒和刚才一样捋须眯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镇国公看了眼那只死去的公鹿,自顾的喝酒。 从西山寺下来的望东伯拧眉,转头看向皇帝。 “好,不错。”皇帝道。 “谢父皇!”太子高声。 却是随着话音落地,又有高呼从远处而来:“禀陛下,三皇子殿下射猎归来!” 马蹄声近,三皇子率众从林中出来。 同样是众多猎物,而后又是一只麋鹿。 见状,太子拧眉。 季洛季子墨对视了眼,就是那只母鹿。 小鹿似乎闻到了自己父母的气息,被捆住的口中发出哀鸣。 三皇子微怔,脸上浮现出懊恼之色,向高台上皇帝躬身行礼:“父皇,儿臣错了,不该一时心喜而猎鹿,使得幼鹿失母,于御前哀鸣难抑。” 季子墨神色不变,季洛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皇帝道:“与你无关,你也不知道朕的骑都尉给朕猎回来一只活的。” “是。”三皇子应诺,又对冯云竖了个大拇指,“还是骑都尉技高一筹,竟知道哪里有小鹿。” 闻言太子也看向冯云,语气更加不善:“骑都尉莫不是早知踪迹?” 冯云微笑:“臣下还是要多谢太子殿下,若非太子殿下那一箭,臣下也不知道那两只麋鹿竟有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说原来在场还有臣子不知道两位殿下为何都猎了麋鹿,现在也都知道了。 骑都尉猎物时和太子碰上了,还正好两只麋鹿,而偏偏太子和三皇子也各自猎得一只。 听到冯云的话,三皇子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生硬。 听似是对太子,实则连他也数落上了。 还真是伶牙俐齿。 …… 台下众人心思各异,台上皇帝大悦,但凡是有了猎物的各位郎君们都有赏赐。 赐太子玉如意。 赐三皇子玉珏。 赐季洛季子墨宝珠。 赐冯云强弓。 当强弓在手,冯云清楚感受到四周众臣的惊讶,镇国公也看了好几眼。 可见这弓不一般。 “骑都尉,若是拉不开,朕就不赏了。”高台上,皇帝道。 有皇帝这句话,冯云必须拉开一试。 第二百八十五章 喊他做什么 这张弓还没有三皇子给她的那弓帅气,但只是沉静的落在手中,冯云就感受到了弓中似有呼吸。 弓好像活的。 这是之前她用过的所有的弓从不曾给她的感觉。 冯云用力拉开。 气随弓流转,到弓弦上,又从弓弦回到她的手臂上。 随着强弓缓缓拉开,四周有低呼声起,眼角所掠,祖父捋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冯云没有把弓拉满,拉到了半数,停下。 “好!”高台上,皇帝大赞,当即赏给冯云。 冯云回到座位,四周落在她身上的艳羡之色几乎成实质。 这弓,不会是国宝? 冯云看向高台上的皇帝,皇帝与众谈笑风生,根本没留意她这边。 冯云目光又转向后面的胡神医,发现胡神医正瞧着皇帝,目露忧心。 狩猎各有所得,猎物自有宫中御厨打理,小鹿也另有安排。 接下来就是一年一度的两卫比试。 邱云飞冯云各自于前,身后各五十挑选出来的精锐,阵法,对阵,刀枪剑戟各有比试。 阵法,就是为了好看。 对阵,也是点到为止。 各人之间的比试才是重头戏。 十八般兵器摆上,文斗武斗不拘,但也都是不带刃的。 绝对不能让贵人看见血。 但也有意外身死。 因为没有外伤,就只有内伤。 胜者赏赐银钱五十两,为了那五十两银子,真有不要命的。 场中两卫勇士对比,场外邱云飞对司马都尉使眼色,司马都尉无声应诺,转头看向身后之人,某校尉扭身向身后亲兵,身后亲兵再看向另一校尉…… “五城兵马司周密,请骑都尉赐教。”终于,一黑脸汉子站出来,声音铿锵有力。 众人惊讶。 这小子胆子大啊! 镇国公都看了几眼。 这是被推出来受死的? 但先站出来挑战之人可挑选比试之器。 别是这丫头不会的。 “嘶——” 旁边传来抽气声。 镇国公瞪过去。 冯志昇咧咧嘴,又赶紧的把茶水放下。 还是老父亲稳如泰山。 也是他太紧张。 若是这丫头不会可该怎么办。 场内,冯云:“御林军卫,冯云。” “卑下欲比刀法。”周密道。 “可。”冯云。 有兵士奉上两柄无刃刀,冯云周密各自看过,再交给对方查验,后摆开架势。 挑战者可选兵刃,被挑战者就可先出一招。 冯云没客气,长刀在手,横劈。 虽无刀锋,可当长刀砍来,隐约可闻腥风血雨。 这就是战场上杀人之戾,即便冯云已经刻意收敛,四周围观众人大都只觉得这力道非凡,但在场上的周密却是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一刀的狠厉。 周密架住第一刀,使尽全身的力气挡住第二刀,第三刀实在是挡不住,就地打了个滚儿躲开,立刻开口:“我认输!” 冯云收回刀,赞许道:“不错。” 原本懊恼的周密憨憨挠头,黝黑的脸竟有些不好意思,待回到位列,咧着的嘴巴都没合上。 “你这么高兴干嘛!”旁边有兵士恨声。 “都尉夸我不错。”周密嘿嘿。 “……” 兵士抬头看向那边就要走下去的镇国公府云都尉,撇嘴。 ……他也想被都尉夸。 可没有拿的出手的。 “输赢不论,能跟都尉过招也不错~”周密嘟囔。 兵士眼中一亮,跳出去。 “五城兵马司周良请都尉赐教枪法。” “……” 众所哗然。 听错了? 枪法可是镇国公府最厉害的兵器,怎么还有人想挑战?疯了? 冯云想过自己可能会被五城兵马司针对,但,比枪法? 莫不是自己人? 邱云飞瞠目,扭头瞪向司马都尉,司马都尉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场内。 怎么回事! 各人比试也有规矩,一人最多不过三场。 这就两场没了! 下面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意料之中,这场枪法比试结束的痛快淋漓(干净利落)。 冯云微笑颔首,五城兵马司兵士周良一脸憨笑,即便回列时被自家都尉狠狠的瞪了眼,周良也是无所谓。 都尉对他笑了,最后还指点了他的枪法。 没白上! 高台上镇国公瞥着冯志昇冷哼。 冯志昇讪讪。 还是父亲更懂云儿。 太子嘴角紧绷,脸色越来越冷。 三皇子唇角含笑,眼角余光扫过太子,再度落到冯云身上。 高台下,邱云飞瞪向司马都尉,还有一场,怎么办? 司马都尉额头冒汗,反正他是不想—— “御林军卫冯云,请司马都尉赐教。” 场中忽的传来高喝,那穿着盔甲却仍风度翩翩如少年郎君的冯云面带微笑,司马都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忘了那个冯云也能挑战! 邱云飞也莫名的松了口气,最后一场了。 “司马都尉。”邱云飞目露微光,就靠你了。 司马都尉只能硬着头皮,拱手,转身上场。 场外呼喝彩声高昂。 场内冯云神色肃然,就好像对面不得不上来的司马都尉是生来大敌。 司马都尉感觉到对面的郑重以待,也不得不沉下心神。 “你我都是都尉,若有战事当居后,比箭法。”冯云道。 “自当从之。”司马都尉。 冯云眉头稍挑。 多亏是她先选,若是他先选,指不定是什么结果呢。 就在司马都尉周身渐渐沉凝下来之时,冯云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1270\/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 …… 11,锤法,熟练度9(满)可升级 12,双鞭,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多加一项目。 双鞭,她从没耍过。 而项目一出,冯云也确定了眼前这位司马都尉的念想。 旁人说,她不知道真假。 现在系统帮她确认无误。 冯云偏头往邱云飞所在看过去,那边聚集了五城兵马司大多校尉。 ……可惜了只能比三场,不然她就能轻松知道谁是敌人。 她的系统也能再加几个项目。 冯云就在司马都尉身前,冯云转头张望,脸上的遗憾之色一眼既见。 司马都尉脑门上突然的冒出火来。 既然不想和他打,喊他做什么! “云都尉,承让了!” 司马都尉弯弓搭箭,射出。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两幅画,鹿 箭矢没有尖。 但到了冯云和司马都尉的手中,没有尖的箭矢也能伤人。 比射的远,不行,冯云刚得了那只弓。 于是在司马都尉的要求下,由御林军卫五城兵马司两卫各派一人高高抛起铜钱,以射中者多为胜。 司马都尉和冯云弯弓搭箭,只见箭矢如电,一弓三矢,一弓四矢,此起彼落。 四周呼喝喊好。 高台上季洛眉飞色舞,季子墨眼中泛光。 第一次见如此风采。 众人一开始还能知道谁稍胜一筹,后面就只能看射箭的姿势当真挺拔矫健。 半刻钟后,停。 冯云和司马都尉都有些气喘。 高德大监亲自查看结果。 冯云比司马都尉多中十五箭矢胜。 御林军卫众欢喜高呼,五城兵马司众难免憾声。 提南兴何尝等人兴奋不已,提南兴对左右嘟囔:“我跟你们说,咱们都尉必然是放水了,不然绝对不止十五箭。” “不错,都是同僚,给个面子。” “……” 御林军卫的传言到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上下众不服气,邱云飞问:“当真放水了?” 司马都尉一脸苦色:“属下不知。”他是拼命射箭了,根本不知道旁边那位还有没有余力。 “废物!”邱云飞低喝。 司马都尉不语,看向冯云。 正在看场内比试的冯云似乎察觉到,微微颔首。 系统内双鞭升级。 如果不是司马看过来,她都差点儿忘了。 就是这点儿积分只够给双鞭升级的。 …… 不多时,场上五城兵马司御林军卫的各人比试也到了末尾。 御林军卫大胜五城兵马司。 期间听说蛮族使臣所在方向稍乱了些,说是没找到熊,那位葛特尔小可汗不高兴的闹了一阵子,还是平公主温声说了些什么,那位小可汗才又回到座位一直吃吃喝喝的到最后。 只是就在要散去时,宴上又来了两人。 一个长衫素衣,双鬓斑白,面色俊雅,可见年轻时必是潇洒男子。 一个妍丽无双,长裙迤逦,盛装华服,若再年轻几岁也定是倾国倾城。 正是晏师和那位冯云曾在晏师家中见过的娇媚女子。 但见那位女子走上高台,太子等诸位皇子纷纷行礼,皇帝也招手,笑着唤:“小妹。” 果然那位女子是陛下的亲妹妹,和昭公主。 陛下的亲妹妹来猎苑行宫实属寻常,晏师怎么也来了? 不多时高台上有宫随来传话,说和昭公主要见她。 冯云眉目轻扫,看到冯清也正起身。 冯云走到台下,冯清也到了。 随着两女上台,台上众人的目光均落在他们身上。 太子目光清凉。 三皇子俨若君子。 四皇子面色清莹如水。 五皇子眉飞色舞。 镇国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镇国公世子冯志昇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神色复杂。 两女一衣着华丽,一身披盔甲。 虽面貌相似,却已大有不同。 “之前本宫还说你们姐妹两个换装玩儿着,现在才几个月就已经没得玩儿了。便是换了装,我也一眼就能分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和昭公主托腮掩着红唇,不掩憾色,眸光流转的看向坐在后面的晏师。 晏师的神色和往常冯云所见并无异样,只是多看了她几眼。 如果不是在高台上,冯云都想要溜。 回京之后她是想去看望晏师的,可家里宫里事情太多,一时她没顾上,这回晏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就好像是逃学的学生在外头逛荡突然看到班主任,班主任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淡淡看过来,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朕倒是险些忘了这两个也是晏师高徒。”皇帝也像是突然想起来,看向另一边正在作画的宫中御用画师裴仁,“裴爱卿,画作的如何了?” 一直好似不存在的裴仁恭声:“已完成,请陛下过目。” …… 长两丈的画卷呈现在皇帝面前。 旁边的一众高官都看到了画上所表,有高台护卫,有密林狩猎,有外邦使臣狂饮,有小鹿倒在高台下呦呦鹿鸣,也有皇子请恕其性命,几位皇子虽有相隔但又是亲切和近,太子侍奉在皇帝身侧,堪孝。场中还有兵士比武,身形微矮的将士穿着厚重盔甲看不到面容,但手执弓箭,却背脊如松,射铜钱而落,不用说就是冯云,高台上众官员的面容模糊,但见举止就能猜出是谁。 四周还有青山环绕,遥遥而望西山寺隐约可见。 冯云暗暗赞叹。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一幅画就讲了好几集的故事。 “好。”皇帝满意,“赏!” “谢陛下。”裴画师。 只是而后少不得冯云冯清两个在御前画上几笔。 “以鹿为题。”皇帝出卷。 冯云冯清两人作画,还有其他官眷女郎一同作画。 若是两人的画连其他女眷都不如,可就是丢脸了。 …… 高台上冯云冯清两人作画。 冯清披着斗篷,冯云穿着盔甲。 手握画笔,纵横画卷之上。 高台下演武继续,御林军卫五城兵马司众都看到了冯云也在台上挥毫。 “云都尉在干嘛?” “作画?云都尉还会作画?” “云都尉有什么不会的吗?” “……” 众御林军卫众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些年。 他们会的,云都尉会,他们不会的,云都尉也会。 别的不说,绣工女红,他们真是丁点儿不会。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邱云飞看着高台上的情形,面色绷起。 陛下还真是抬举镇国公府。 众人心怀各思,下面的演武都没有多少人看。 很快,冯云冯清几乎同时停笔。 “不愧是同胞姊妹~”和昭公主轻叹。 两人所画都是同一只鹿。 冯清的鹿,正是在高台上呦呦鹿鸣的那只,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冯云的鹿,却是轻快活泼,自由自在的吃着草。 “不错,不错!”皇帝赞道,又问晏师,“如何?” 晏师回:“已可出师。” 皇帝欣然,再赏。 皇帝没有说喜欢哪幅,只是把冯清所画的鹿赏赐给了三皇子,冯云所画的叫高德收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找小白花找对了 陛下喜欢冯云的画。 不然不会收起来。 可为什么? 冯清不明白。 她的画才是栩栩如生,冯清的画只是臆想。 难道说陛下更喜欢假的? 好在陛下把她的画给了殿下,而殿下喜欢她的。 回到座位的冯清看着三皇子正把玩着她的那幅画,手指在画上游弋间仿佛在她的心间掠过。 冯清的面颊不自觉的红了,垂首握着手里的暖炉,脑中闪过画中被殿下轻抚之处正是鹿首。 鹿首双目盈盈,惹人怜。 一时竟是羞怯的没有再抬眸,也就没有看到三皇子把画收起,又看向太子。 虽三皇子面带微笑,却又是明白的挑衅。 太子看到三皇子看过来,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别处。 看似不以为意,额角的青筋已在迸裂。 早已经站到原本护卫之侧的冯云看的清清楚楚。 麋鹿,谓之吉祥,国之大事,在祀在戎,逐鹿以示天下。 皇帝要她猎鹿,她为皇帝猎。 太子抢就不对,所以她制止,但也就一箭的量。 多说半句都对不起早先太子对镇国公府的种种算计。 可她又不能不猎,只能猎幼兽,幼鹿不死,成长之后也仍是麋鹿。 于是不管那两位殿下怎么争夺,于她皆大欢喜。 可皇帝又让她和冯清画鹿。 死的必然不能画,也不能异想天开。 晏师还在。 她也只能尽力。 她和冯清的画卷不同,但鹿身上的纹路当是同一只。 冯清的鹿在眼前。 她的鹿在来日。 眼下的鹿,皇帝给了三皇子。 冯清所画给三皇子也挑不出毛病,可画的是鹿就不好说了。 而三皇子还故意的挑拨太子。 以太子那个性子…… 啧,真不是好东西。 三皇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又看向冯云,冯云目光平视,就好像只是寻常看到这边又转到别处去。 她是护卫,就要眼观六路。 可三皇子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 久到冯云不得不回头对上三皇子的视线,目光问询:殿下,有事儿? 三皇子只是一笑,又扭头看向别处。 冯云:“……” 她就知道姓季的不是好东西。 冯云稍转目光,就对上了季子墨,季子墨冲着她展颜一笑。 同样是笑,季子墨的笑容就像是春日里的骄阳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冯云抿唇,转过视线。 下一瞬冯云的目光再滞。 和昭公主身娇若水,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冯云险些破功。 姓季的,够了啊~ …… 狩猎大会终于结束,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卫各有赏赐,还有参加狩猎的一众郎君们也都满载而归。 一个时辰后,冯云回到了猎苑行宫的城墙上。 期间她去见了晏师。 晏师说她画的不错,也确是如晏师在高台上所说,她已出师。 即便她舍不得这位性情宽和的画道大师也只能应诺,随后她问晏师为何来行宫。 “来看看。”晏师道。 “本宫原是不想来的,是你晏师说多年不曾往猎苑行宫一行,想要瞧一瞧,本宫才不得以带晏师来。”和昭公主仍是娇柔颜色,悄悄拉过晏师的手袖,晏师拽了下没有甩开,也就由着她去。 看似是烈男怕缠女,可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冯云心生不安。 “吩咐下去,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是。” 众御林军卫应诺。 看着众神色欣喜的御林军卫背影,冯云沉吟:“我回去一趟。” …… 镇国公府。 冯清看着突然进来的冯云,神色讶然:“你怎么回来了?” 褪下了盔甲只是翩翩少年郎君打扮的冯云也讶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这是我家,姐姐是我亲姐姐啊~” 冯清险些笑出声,现在又是亲姐姐了? 只是不待冯清出言讽刺,冯清就看冯云看着她,神色怪异,冯清心头一颤,弯唇浅笑:“我也是没想到三妹妹会这个时候回来,去,叫小厨房准备三妹妹喜欢的点心吃食,三妹妹在外头定也是吃不好睡不好~” 冯云也是含笑:“还是二姐姐心念着我,只是白日里还见二姐姐珠光玉华,这会儿却又是这么素净了?” 正如冯云所说,冯清全然没有白日里的佩饰荣华,长裙飘飘,身上简衣素雅,穿着墨绿色的袄子,虽也仍是动人,可却全然不同以往冯清的喜好。 这袄子若是在大晚上的随便钻个什么地儿,可是很难被发现。 冯云眸光又落到桌角摆着的那把匕首上。 “这不是我送给二姐姐的揽月匕首吗?二姐姐怎么来行宫都带着?行宫可是我亲自护卫,怎么,是怕我护卫不利?” 冯云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揽月。 冯清先压到了揽月上,脚下回转滴溜溜一转,冯清就转到了数步之遥,揽月匕首也被她收了起来:“三妹妹可不要夺了去,既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看来二姐姐是不喜欢我,我还是先走。”冯云叹气,作势要走。 “三妹妹急什么,小厨房已经在做三妹妹喜欢的吃食了,若是三妹妹这个时候走,母亲知道定会说我待三妹妹不好。”冯清眼中湿盈晶润,仿佛她若是走了就是大逆不道。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待她好了? “好。”冯云似是无奈的坐下,又问,“二姐姐为我做了什么?” 冯清说了几个菜样。 冯云欢喜之色:“还真是我喜欢吃的,哎,对了,盈儿也喜欢,我去唤盈儿一起尝尝,如何?” 冯清像是没想到,随后也点头:“好啊!” 冯云看着冯清,冯清目光欣喜,毫无芥蒂。 先前冯清不让她走,应当是不想她去做什么。 可现在她又二话不说让她走,只因为她说要去找邱盈儿。 邱盈儿有危险。 要么就是望东伯府现在已经是虎狼之地。 她来找小白花,还真找对了。 冯云刚从冯清处出来,冯暮修就兴致勃勃的跳出来:“三姐姐,我都看到了,今儿的比试你必然是放水了……” “来行宫之后,五殿下可找你玩耍过?”冯云打断。 冯暮修下意识的回:“找过,不过四殿下找过我次数最多,说是感谢三姐姐相救之恩。” 冯清挑眉,她就知道他聪明。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时不我待 就像是守城时和南夷对阵,南夷白日里加强攻势,晚上八成就会夜袭。 冯云只是担心出事,没想到已经箭在弦上。 “一会儿你就去找四殿下。”冯云道。 “啊?” “告诉四殿下,他身边的人多一点儿最好。”冯云。不用说太多,只这一句,他就能明白。 “嗯。”冯暮修点头,又问,“五殿下呢?” “他有兄长,应该没事儿。”冯云想到她的系统,道,“还是说一声。” “好,那三姐姐你——”冯云拍着冯暮修的肩膀,“我就要靠你了。” 诶? …… 冯清透过窗子看到冯云和冯暮修说了会儿话,冯云就去了冯暮修去的屋子。 冯清去过冯暮修的屋子,简单素洁的不像是官宦之子的屋子,多的就是从民间搜罗来的无聊的东西,想来又是对冯云显摆。 无所谓三郎做什么,只要冯云还是往望东伯府所在去就好。 彼时没有那什么榕城的大胜,只有被视为陛下在位时最后一场大耻的屠城,祖父父亲没有率兵征战,平乱的是谁,冯清已经记不清,只记得彼时冯云已经是既定的三皇子妃,彼时也仍有猎苑行宫一行,那时她只听说陛下身体不适,太子妃时常去照顾陛下,冯云则是帮忙看顾太子妃的女儿,太子作乱,若非是太子妃和三皇子及时相救,冯云早就身死了。 这次去的还是冯云,只是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既定三皇子妃,而是手握御林军卫的都尉,太子又怎么能放虎归山~ 三皇子已经遣人告诉她,今夜里不安稳,若是忧心可以去寻他。 她,身为既定三皇子妃,又怎么能只娇弱如菟丝。 总要给殿下送份大礼才是。 冯清摸着手中的揽月匕首,虽难免心有憾事,可能让三殿下欢喜,也是值得。 不多时,冯清就见冯云从冯暮修处出来。 看上去冯云和之前并无两样,出了院子,往望东伯府所在方向过去了。 只是紧跟着冯暮修也出了院子。 好在,方向不同。 冯清莞尔。 三郎在这里,她倒是不好溜呢。 只是不多时,房门敲起。 门外正是冯妙。 仍是一身华服的冯妙看着冯清,眉头先是一皱,而后唇角轻扬:“二妹妹怎么穿的这么素,莫不是知道我要来找你?” 冯清唇角的笑意淡去:“若是知道大姐姐要来,我当是要把殿下送我的琳琅头面取出来才是,想来大姐姐会更喜欢。” 冯妙心下微恼,轻嗤:“我可不敢惹了咱家的皇子妃,我来是要告知二妹妹,父亲和祖父面圣未归,三郎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的看护他的二姐姐,二妹妹尽可安心,若有什么事告知我也一样,行宫太大,虽说如今的御林军卫是三妹妹的手下,可也难免有护卫不到之处。” “还是三郎最贴心,只是三郎去哪里了?”冯清问。 “好像去找王家小郎玩耍去了。” …… 冯云出了院子,守在门口的张鸣上前。 “我要往望东伯府一趟,你去叫高聪还有提南兴守住神照门。”冯云吩咐,“还有,派人照顾好晏师。” “是。” 张鸣应诺退去。 冯云直奔望东伯府所在。 行宫安排各有所矩,望东伯府在镇国公府院中不远,但猎苑中花草众多,还有假山松柏为隔,除非是大喊大叫,不然镇国公府决计听不到。 各院的护卫当是御林军卫,但各府也允许派遣自家护卫在内,按照品轶,望东伯府内的护卫最多六人,当冯云到了院子门口,里面出现的护卫不止六人。 “怎么回事?”冯云问护卫在外的御林军卫。 “回都尉,是太子殿下派人护卫太子妃还有小郡主。” “原来如此。” 冯云颔首,对里面出来的护卫道:“本都尉来见二姑娘。” “请大人稍候。”护卫道。 不多时,女婢相请。 冯云进去。 邱盈儿已经在院中等候,面有疲色,但看到冯云一身少年郎君打扮,仍是满眼笑意:“云儿怎么有闲暇过来?今儿个云儿的箭术我也是瞧着了,比我那两位兄长都要厉害,难怪陛下要云儿护卫,我也想着有云儿在才心安。” 冯云握住邱盈儿的手:“我可不心安,早先见你和太子妃先退了下来,不免有些担心,总要过来看看才好。” 邱盈儿眼中含光:“担心是假,怕不是想要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那敢情好。”冯云。 邱盈儿吩咐身边侍婢:“去安排。” “是。” 侍婢退去。 邱盈儿和冯云也进了屋。 屋内只有她们两个,邱盈儿抓着冯云的手登时一紧:“你怎么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冯云忙问。 “从猎苑大会回来,院子里就多了太子殿下的人,大兄的意思是太子为了保护姐姐和小郡主,可我看到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器还有短弩,猎苑行宫之内又哪里需要这些,我问姐姐,姐姐说不用管,可真的不用管吗?太子是储君,猎苑又有云儿你护卫,会出什么事儿?还是说其实想要出事的是太——” “太子妃呢?”冯云没让邱盈儿说出来,打断道。 邱盈儿怔怔然:“姐姐在内殿。” “我要见太子妃。”冯云道。 …… 内殿。 面容有些泛白的太子妃正抱着襁褓中的孩儿轻声哄着,邱盈儿缓步上前,低声:“姐姐,云儿来见姐姐了。” 太子妃哄着孩儿的动作微顿,抬眸看向冯云:“今儿见到云都尉风采夺目,本宫也不免心羡之,也难怪盈儿和都尉相交莫逆,即便是没有令兄,想来你们也是挚友……” 太子妃说话雍容典雅,仪态端庄,若是以往,冯云必然要多学学,但现在时不我待。 “殿下,我有要事禀告。”冯云打断。 太子妃微怔,看了眼身侧的两名侍婢:“说,她们都是我的人。” 冯云直接道:“殿下可知道被废的太子下场堪忧。” 太子妃浑身一颤,原本就发白的面孔更是白的没有丁点儿血色。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再加十六人 邱盈儿大惊失色,连忙去扶太子妃:“姐姐……” “云儿,你在说什么。” 太子妃眼睛瞬间浮上血色:“你是说你们都知道他今夜要做什么?” 冯云心头一动:“我父亲和祖父面圣未归。” 太子妃看向邱盈儿。 邱盈儿额上冒出了汗:“父亲也去面圣了。” “哈哈!”太子妃大笑流泪。 哪里有这么巧。 看来不止是他们两府的父亲,其他府中的各位高官大人此刻都在面圣。 任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却不知早早就在他人的算计里,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此刻,邱盈儿也明白了,泪水顷刻流下:“姐姐,怎么办?” 太子妃紧紧抱着孩儿的襁褓,强压下泪水看着冯云:“你来做什么?是奉皇命给我们母女一个体面?” “不,不知道我来。”冯云道。 什么? 太子妃惊愕。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太子妃心思急转,看向襁褓中正睡的香甜的女儿:“我现在还是太子妃,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做的,我总要承担,可娇儿是无辜。” 太子妃把襁褓中的女婴交给邱盈儿:“你带着她走!” “姐姐~”邱盈儿泪如雨下。 冯云咬牙,若只是太子妃,她不想多言,可小嫂嫂在这里。 “殿下也是无辜。”冯云道,“虽说太子妃与太子荣辱一体,可太子妃并不知太子所为,太子妃身为勋爵子女,深知忠君之意,太子为储君,也是臣,臣当忠君,理当如此。” “何况太子有宠妾灭妻之嫌,太子妃也总要为小郡主考虑一二。” 冯云寥寥数言,如拨云见雾。 太子妃神色几变,点头:“云都尉所言极是,盈儿也曾劝过我,父亲更是为了我才没有早做决断,如今我也该有所取舍。” 太子妃示意,身后侍婢给太子妃披上斗篷。 太子妃怀抱襁褓,原本柔美端舒的面容坚毅自持:“走,进宫,求见父皇。” …… 殿门打开。 门外赫然正是太子留下的护卫。 “太子妃殿下,太子有令,今夜太子妃殿下不得出门。” “大胆!”太子妃侍婢呵斥。 太子护卫不动。 原来望东伯府的护卫也不动。 太子妃环顾看去,已然再清楚不过。 望东伯府上的护卫早已经不姓邱。 太子妃冷笑:“若是本殿执意呢?” “那就请太子妃恕罪。”太子护卫抬手,身后众护卫举起手弩,对准的却是冯云,“也请云都尉留下。” 冯云:“……” “我们深知云都尉的厉害,但还请云都尉知道刀剑不长眼。” 又有护卫的手弩指向了太子妃和邱盈儿。 你想跑,那两位就要倒霉。 太子妃邱盈儿色变。 冯云弯唇:“我知道。” 转身,冯云面向太子妃邱盈儿:“殿下,盈儿,咱们先回去!” 她们当中冯云最厉害,她都这么说,太子妃等人也只能回转。 门外太子护卫众人不屑讥笑。 即便是众所周知最厉害的云都尉又如何,面对他们手中的箭弩也只能退避。 背对着他们的冯云敛去笑意,无声示下:“关门。” 邱盈儿瞳光颤抖,摇头。 她察觉到了冯云想要做的。 冯云冲邱盈儿安心一笑,一手摸向腰间。 她的腰间盘着一条玉带,看似华贵非常,却除了冯暮修没人知道这其实是一把软剑。 这是往望东伯府所在院子之前,冯云从冯暮修的屋中捞走的宝贝。 剑光寒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暗光。 冯云翻身如电,撤身往一人身前,长剑薄如蝉翼,穿透那名护卫的咽喉。 那名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其他护卫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手中弩箭射出。 “砰,砰,砰。” 弩箭射到窗棂门口上。 殿内传出惊呼。 殿外,冯云身形如燕,软剑再次穿透一人,又以那人为盾,独自一人攻了过来。 众人弩箭射的更快,而夜色中,冯云翻飞舞动,手中长剑挥舞,弩箭不能中。 忽见冷光飞射,有手持弩箭的护卫倒地,一个胸口插着两把飞刀,另一个喉咙处一把飞刀。 众人惊愕。 她哪儿来的飞刀。 “杀了她!” 众护卫高喝,冯云面容肃冷,手中飞刀再出。 在众人抵挡飞刀之时,手中长剑再次穿透一人喉咙。 剑太软,只能视弱点而入。 她的剑法是除却双鞭最差的,但对付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 殿内的太子妃死死的抱着怀中襁褓中的婴孩,和邱盈儿一样的面色发白。 她们是武勋家的女儿不假,可她们从没有亲自面对过一门之外的生死厮杀。 闷声惨呼,还有刀剑入肉之声。 她们不敢想外面此刻会是什么情形。 云儿可有恙否? 无事,她一定无事。 终于,殿外寂静下来。 殿内的邱盈儿太子妃还有两名婢女只能听到她们自己沉重的呼吸。 ……没事了吗? 忽的,殿门被拍响。 众人心悸。 “没事了,出来!” 殿外传来冯云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些喘,还有些喘不上气。 受伤了? 邱盈儿连忙拉开殿门。 殿外扑鼻而来一股陌生心悸的鲜血之气,幽暗的光亮下,冯云的头发缭乱,手执长刀,身上脸上全是血。 “云儿~”邱盈儿不顾冯云身上的血污扑过去,泣不成声。 冯云被邱盈儿这一扑险些站立不住。 “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冯云安慰,还是忍不住嘶了声。 邱盈儿连忙松了手。 “你……” “真的没事,小伤。” 冯云讪笑,露出了左臂上的伤口。 她还是小瞧了这些人。 他们可不是只会军阵冲杀的兵士,而是各有技艺,尤其后来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御林军卫也冲了过来,他们穿着盔甲,手执长枪利刃,她手中只有软剑,从三郎那边取来的飞刀也根本没办法伤其分毫,若非是及时扔了剑,换了刀,她身上绝对不止这点儿皮肉伤。 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大道之言。 不过也因此她的系统累计数到了3428,再添十六人。 第二百九十章 她去哪儿了 猎苑行宫,望东伯府处。 院中鲜血横流,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死去的人。 足足十六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 终再与这世间无关。 院门悄悄拉开。 外面空无一人。 再远处已可隐约听到喧杂声。 神照门。 提南兴看到远处冒出的火光,问:“ 前世里的她喜欢赖床,喜欢慵懒地蜷缩在青玉台上晒太阳,喜欢夜放摩挲着她的后背顺毛,喜欢将脑袋挤进夜放的怀里蹭。 公司里能有这样的员工,绝对是一件好事,虽然可能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最起码比碌碌无为的那些傻员工要强悍无数倍。 而披着一身黑红之袍,长着一张麻子脸的祝大,由着黑暗当中走了进来。祝大的唇角带着一屡杀机,他的眼很狭长,鼻子高耸,唇很薄,脸瘦如马,这种人在面相上来说是冷酷无情的人物。 正式进入副本模式,安子与二蛋在前,众人十丈在后紧跟,随时准备出手。 王辰双手贴在了那名帝王血族身上,大声呼和一个吸,这个吸字可不是简单说说,而是真的倾尽全力在吸收对方体内的能量。 而缘真门的山门也是在长白山之中,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那里不止有着缘真门,更是五仙的修炼之地,这也是缘真门要比其他门派强大的原因,大家都知道,青云,便是一条蛇修炼得到,才有了今日正果。 王辰追踪吸血鬼的气息,居然追踪到了厨房,短暂迟疑,他走了进去,也锁定了那名吸血鬼,只是让他哭笑不得是对方居然在烹饪,他竟然是一名厨师,而且还是一名主厨。 “你是抓不住我的。”燕真长笑一声,其实这一次的躲猫猫游戏异常的轻松。 众姨娘觉得看热闹不够,满心好奇,议论几句,就费了心思去打听始末,竟然打听出一场笑料来。 “大家不要关心这个问题了,做好本职工作再说。”田静买了外卖就急忙上楼,她自己心里都没底,说什么呀。 在和船长缠斗的劫最终看到队友全部阵亡,也是放弃继续和船长互相伤害,直接w向后撤退。 权天麒站起身,坐到还带着余温的椅子,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坐到他的腿上。 舒欣妍沉思一下,给林风去了电话,简单把白氏叫她下午去开会的事说了一遍,问林风可不可以陪她去 拿了一个一血人头,方木就非常舒服了,但是因为兵线已经上线方木也不想回去购买装备了,而是直接准备回线,至于香锅则是自己惩戒单开红bf。 “叔叔,你就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舒欣妍的,不会让人欺负她的。”华子烨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留给我自己欺负。 霍云起望着眼前的“叔叔”着实有些心虚,毕竟是隐族继承者,内心再如何挣扎,表面的风度气场还是可以保持优雅的。 “我们回到虫界中,就当做一个普通的虫子活在虫界!或许我们以后都不会在回到地球了,也不再是人类了”史丹的声音中掺杂着无奈。 但是只要方木不露面,edg也不会知道方木去针对那条线去了。 没有人见过元先生,对他的年龄,生活习性都一无所知,舒欣妍只好按照自己正常的打扮,买了水果篮打车来到b栋102室。 第二百九十一章 狭路相逢 冯云看着四名御林军卫冲破紧闭的门板,把门板后面抵着的少年郎君直接冲倒在地。 有御林军卫去放火,还有一个御林军卫挥刀冲着少年郎君的脑门上直直砍下。 少年郎君瞪着双眼,看着那把刀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夜色深邃,一道暗光击中在刀身上。 刀身微顿,几乎同时冯云从屋脊上跳下来,手中长枪横扫,把那名御林军卫逼退到丈外。 少年看到冯云,惊喜高呼:“三姐姐!”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王文远。 冯云手执长枪立到他前面,面对那名御林军卫。 那名御林军卫嘿嘿一笑,扯下头上的头盔,露出面容。 “云都尉,总算是现身了。” 冯云冷嗤:“居然知道我在盯着你。” “还请云都尉不要小看了我们草原上勇士们的直觉。”葛兰盯着冯云的眼睛,“就好像现在云都尉想要杀死我一样。” “说的好像你不想杀死我。”冯云目光冷沉。 葛兰哈哈大笑,旁边的几个御林军卫也过了来,以包围之势刀刃向冯云。 冯云眼角不动,只看向对面的葛兰。 在她闯入望东伯府时,她的系统就多了四个不起眼又让她不得不多看几眼的好东西。 “……第一次深入虎穴,+2000 第一次陷入重围,+4000 第一次突破重围,+8000 第一次以一当十,+8000……” 当那十六个人死于她的手下,她的系统积分再度到了“\/” 什么要紧的也升不了。 她只能先把太子妃邱盈儿送到晏师处,果然和昭公主也在,护卫众多。 既然皇帝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亲妹妹陷于危险之中。 冯云回头直奔蛮族使臣所在。 系统没有变化,她想要变化就只能靠这位所谓的真命天子了。 当然如果弄不到变化,她也索性一击。 少个真命天子应该也不错。 冯云手中长枪横起,随时反击。 葛兰止住身后几人的跃跃欲试:“云都尉犀利啊,我蛮族勇士当然是想要灭了镇国公府,可绝不会在今日,想来云都尉也是这般想法。” 冯云眼中映着火光,隐约听到行宫内哀嚎嘶喊不断。 皇帝把高官大员们都带入了内宫,可高官大员们的家眷还在外头,她不知道作乱的人会做什么,但拖延的时间越长就越难以约束。 看冯云没回答,葛兰以为冯云还在犹豫,道:“若是真打起来,恐怕会两败俱伤,云都尉又何苦便宜了旁人。” “有理。”冯云把长枪背于身后。 其他几个御林军卫在葛兰的示意下也收了刀。 王文远悄悄的往冯云身后缩了缩。 葛兰看了眼,并不放在心上,道:“我那位兄长真是被你们大乾的公主迷住了,这会儿正跟着你们大乾的太子不知道去做什么。” “身为外邦使臣,参合到你们大乾的储位之争真不是好事,我葛兰深以为耻,恨不得手刃之。云都尉是皇帝封的,定然也不愿看到有人违背你们大乾皇帝之命。” 葛兰语气轻飘,王文远小身子一僵,脸儿都白了。 今夜里,太子殿下要行忤逆之举!!? 冯云扯唇:“小可汗知道的还挺多。” “没法子,就像是云都尉盯着我,我也总要盯着大兄,对?”葛兰无奈。 冯云冷眉淡眼:“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趁火打劫,借着我大乾的手帮你灭了劲敌?好,我帮你。” 葛兰大喜:“这可是太好了。” 冯云嘴角清凉。 她的系统没变。 也就是说葛兰根本不相信。 呵,奸诈。 猎苑行宫,神照门前。 提南兴和高忠站在宫墙上,看着宫墙外邱云飞及其身后的五城兵马司兵士,脸色难看。 他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若是冲城,可怎么得了! 提南兴高忠对视一眼,高忠退后一步,提南兴在前。 提南兴只能硬着头皮,喊道:“我等戍卫宫城,未得陛下旨意,不可放一人进入。” 邱云飞大怒:“外面什么样子,宫里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快,开门,本官要去戍卫陛下!” 提南兴莫名火起:“指挥使大人是把我们御林军卫当死的吗?没有旨意谁都不能进,指挥使大人也不例外。” “你——” 高忠赶紧站出来小声赔笑:“大人,陛下那边没有旨意,咱们真的不能开门,这是都尉大人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 “你们都尉大人去哪儿了?”邱云飞喝问。 “我们也不知道。”高忠迟疑,“或许是另有要务?” 邱云飞气的面色发青:“好,好,你们最好护卫住这道门,不然有你们好看。” 遂拨转过马头,“我们走——” 邱云飞率队离开。 看着宫城下的五城兵马司兵士远去,宫墙上的御林军卫们都松了口气。 都是同袍,今儿还在一起竞技,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都没法下手。 提南兴一拳砸到宫墙上,再次看向火起之处。 她到底去哪儿了! …… 马蹄声踢踏作响。 冯云沉着脸骑马在前,后面是穿着御林军卫盔甲的葛兰等人,还有聚集到她身后越来越的御林军卫。 冯云的枪尖染血。 她再杀了十二人。 那十二人有的黑衣蒙面,有的就穿着御林军卫的盔甲。 她看到的时候,他们在行宫内正在砍杀官眷。 一家官眷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倒在地上,血流遍地。 即便看到她,他们也没有停手。 冯云也就没有给他们活路。 他们有的认识她,有的不认识她。 有的就像是江湖匪人,有的手里架势一看就是军中老手。 冯云根本没给葛兰他们动手的机会。 护卫行宫是她的职责。 在行宫中肆意杀害手无寸铁之人当诛。 当再有御林军卫前来,冯云照例询问。 “太子殿下呢?”冯云问。 “殿下往三皇子殿下那边过去了。”御林军卫道。 三皇子殿下所在,正是他们此行前路。 冯云正待前行,忽的听到前面一阵马蹄声靠近。 邱云飞率五城兵马司兵士到了。 正是,狭路相逢。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只有她会来 火光中,冯云衣襟见血,手中枪刃战血染红。 沉眉冷目看向对面的邱云飞。 邱云飞心头蓦的一跳。 明明眼前只是个小女郎,可刚才莫名的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跟在她的身后铺天盖地而来。 他竟有些怕。 不对,他怕什么! 她身后有兵,他也有! 邱云飞大喝:“冯云,你可知我望东伯府今夜被歹人杀了个干净,太子妃也不见了,你身为御林军卫——” “太子妃我救了,还有盈儿,已经护送到安全之地,指挥使不必担心。”冯云淡声打断。 邱云飞松了口气,紧跟着又是冷声:“你告诉我,我派人去接。” “不必。”冯云道,“现在行宫大乱,本官感激指挥使率兵入行宫内相助,适才来时我已经杀了几个不开眼的匪人,不知邱大人可有所获?” 邱云飞冷着脸:“本官也看到了,他们趁夜往三皇子处跑了。” 冯云惊怒:“竟还敢谋杀皇子!” 邱云飞压着怒气:“你怎么不说是三皇子指使!” “不管何人指使,本官听闻太子殿下也在,若是太子出了事,怕是你我难逃其咎。”冯云。 邱云飞冷哼,一摆手,身后的兵士横到往三皇子处的路上,挡住冯云前路。 “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你过去。”邱云飞道。 “为何?”冯云冷声。 “你的妹妹是三皇子妃,本官怕你与三皇子勾结。”邱云飞振振有词。 “哈,邱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刚救了太子妃?”冯云失笑。 “不把太子妃交给我,你就是想要挟太子妃为质。”邱云飞喝声。 冯云无语。 中书舍人嘴皮子之利,她领教了。 可把她挡到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她还是最要紧的那颗棋子? …… 三皇子住处所在,灯火通明,隐约可见院内暗光晃动,大门紧闭之下,外面围了众多御林军卫,三皇子立在光影之中,虽是弱势,却也仍是卓然而立。 “弟在院中都可见行宫内大乱,各有火光,太子乃储君,此刻不应该以安护百官官眷为首,灭火为次?怎么却是围到自己亲弟弟的院子?”三皇子高声道。 火光下太子的面容忽明忽暗,只听太子道:“这个就不劳三郎忧心了,本宫早已经派人去安置各府官眷,只是本宫随侍亲眼所见有黑衣人潜入三郎的院中,为三郎之清白无辜,本宫必须要亲自搜查。” “若这么说,还真有几个胆大的歹人闯到我这院子里,不过弟身边的护卫还有几分本事,四郎和五郎也在,正就把他们灭杀的干干净净。” 三皇子唇角噙笑,那笑意落在太子的眼中,刺眼灼骨。 他派去的人绝非藉藉之辈,就算加上老四老五身边的人也不是对手。 他断定派去的人反水了。 既暗中杀不得,就不要怪他心狠。 “本宫又怎么知道是被灭杀的干干净净还是早有勾结?”太子往前一步,面沉如水。 三皇子无奈:“太子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宫只信亲眼见到的,开门!”太子呵斥。 三皇子嘴角噙着的笑意敛起:“太子怕是不知道那些歹人并非都是死士,有人已然招供,说太子就是幕后之人,本殿不相信歹人所言,可以防万一,这个门,本殿不会开,若是太子执意,那就证明太子和今夜之乱脱不了干系!” “三郎只凭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为何那歹人只往你这边来,为何又只有你有活口?”太子冷声,“原本本宫只是要一查究竟,如今你倒是诬陷本宫,本宫身为储君,又是你等兄长,若是被区区一道门阻挡在外,岂不是颜面尽失!” “来人!砸了它,若是有人敢挡,则视弑杀储君之罪!” 随着太子高喝,御林军卫们呼声上前。 “砰——” 只被撞了一下,院门窸窣落碎石。 不用想,很快院门就会被撞开。 三皇子面色大变。 藏在院内的好手若是一涌而出,倒也不怕,可外面还有众多的御林军卫众目睽睽,而且若是他这么做,就只有亲自斩杀太子这一条路。 太子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待他进去院子就先杀了老三,再把老四老五也一起灭了,那皇位也就只能传给他。 躲在后面的季洛紧紧抓住季子墨的手臂,小脸儿煞白:“怎么办?若是太子大哥过来,我们恐怕都会没命。” “别怕!”季子墨抓起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的长剑,塞到季洛的手中,“拿着它,会有人来救我们。” “救我们吗?”季洛喃喃,双目失神,“对对,父皇一定会救我们,现在发生的这些,父皇都看着呢,父皇绝不会叫他的孩子兄弟相残。” 季洛说着,眼中的泪水流下来。 季子墨咧了下嘴角,把剑和他的手缠到一起。 三郎传了她的话,要他护好自己,他已经尽力,他和五郎到了三皇子这边没一会儿,就听说了他的住处已然一片狼藉,他察觉到三皇子看他的目光怪异,他只能当不知道,到现在还没有听到半点她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她有暇,一定会来。只是希望他能坚持到她来。 “砰——” 又是一声巨响。 院门已有败破痕迹。 显然再有一下,外面的那些人就会破门而入。 三皇子缓缓抬起手臂,冷目寒眉的看向外面的太子。 太子咧开嘴,好像已经看到了他杀入门内一剑砍翻了三皇子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好似穿透了夜色中的杀意凌冽。 众人惊愕,不敢再动。 “陛下有旨,住手!” 清脆的声音不同宫中的太监,却又是那么的鲜明。 众御林军卫熟悉。 太子,三皇子也都识得。 太子扭头看去,若是目光能杀人,来人定然已经被他杀死了数十次。 三皇子寻声望去,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她,可好像也只有她才会来。 随着马蹄声近,四周的火把都仿佛因为来人而安静了下来。 入目,长枪所在,冷目幽寒。 第二百九十三章 没有他 高大的马背上,那个小女郎即便身着软甲也是小的如同竹竿子,手中那把长枪怕是比这丫头还要长。 不过是父皇一时兴起,还真当自己如何了! 太子拂袖,喝问:“圣旨何在?” 马背上,冯云亦是高声:“太子以为陛下要看你们兄弟相残?” 太子看向冯云身后。 穿着软甲的冯云身后有御林军卫有五城兵马司兵士,为首的将官有邱云飞何尝等人。 太子沉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兄弟相残?倒是你大胆,竟敢假传圣旨!” “来人——” 众御林军卫呼喝刚起,冯云抬手,手中赫然正是一紫金鱼袋。 “谁敢上前!”冯云高喝。 紫金鱼袋,如朕亲临,可便宜行事。 众御林军卫五城兵马司无人敢动。 冯云身后的邱云飞看着那枚紫金鱼袋,后槽牙几乎咬碎。 他原本孤注一掷就要动手,她突然的把这个拿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若他不从,就是造反! 他不得不一时跟在她身后,只等太子所令。 太子看到邱云飞在,就知道他没能进入神照门,也正如此才敢确定冯云是假传圣旨,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拿出了紫金鱼袋。 也难怪邱云飞何尝等人不敢妄动。 可这紫金鱼袋又能奈他何? “本宫是太子!”太子道。 冯云在马背上拱了拱手,以示恭敬:“太子殿下,本官为御林军卫都尉,身负护卫行宫之责,本官还在,行宫内兵事与殿下无关!” 太子喝问:“你一路前来也看到行宫是何等模样了,这就是你护卫的行宫?” 冯云冲神照门方向行礼:“本官失职之处自当向陛下请罪,然陛下下旨之前,御林军卫五城兵马司一众人等皆尽听从本官之令。” 邱云飞色变,太子瞳孔震动。 只是一句话,冯云就要收缴了在场众人的领兵之权。 “放肆!”太子怒喝,“本宫乃储君,身有帅率之节,若你行事偏差,本宫即可免了你的职。” “殿下,太子妃与小郡主安然无恙,殿下大可放心。”冯云道。 太子眼中陡然射出寒光。 竟敢要挟他! 冯云没看太子,对四周兵士高喝:“尔等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灭火搜查,但有可疑人等即刻捉拿,若有反抗定斩不赦。” “是!” 冯云身后的御林军卫应诺离去,五城兵马司兵士下意识应诺,再看前队校尉指挥使大人似乎没有理会,正犹豫间,冯云手中紫金鱼袋再次高高举起。 “若有不听命者,以抗旨论罪!” “你……” 太子,邱云飞等人呲目。 院内,早在冯云出现就已经放下剑拿起长镜的季洛兴奋的一拍桌子。 “厉害!看他们还谁敢不听话!” 随着冯云的话音落地,陆续的兵士们离去,只有数名兵士跟在太子邱云飞等人身后。 季子墨也举着长镜在看。 镜中的她眉目那般稚嫩,却是语气铿锵浑然不惧,宛如经年老将。 即便是如太子邱云飞那般,这会儿也都忘了她只是个小女郎了…… 季子墨嘴角噙起笑意,正待要再看下去,忽然镜中的她转头往他这边看来,就好像隔着长镜看到了他。 季子墨忽的心悸。 耳边“砰,砰,砰”声如擂鼓。 冯云察觉到有人正在看她,还没等她辨出是谁,三皇子朗声高呼:“云都尉真是及时雨,若是云都尉晚来稍许,怕就只能眼看着大乾皇室之惨事了。” 太子沉声:“三弟,本宫也是不想你落人口实。” 隔着败破的院门,三皇子无奈苦笑:“云都尉……” “三皇子殿下。”冯云道,“本官也亲眼所见有人藏入你住处。” 三皇子脸上的笑意凝滞。 太子一愣,紧跟着哈哈一笑:“云都尉目光如炬啊!” 避在冯云身后仍扮作御林军卫的葛兰暗暗摇头。 等一会儿就不会这么说了。 “开门!”冯云道。 片刻,何尝过来,一脚踹开院门。 院内是几位皇子的护卫。 三皇子仍在原处。 里面季子墨季洛出来。 “见过四殿下,五殿下。”冯云道。 “不必多礼。”季洛道。 季子墨微微颔首。 太子和三皇子皱眉,刚才冯云见到他们没有行礼,倒是对这两个礼数周全。 然也不等他们多思,冯云挥手,众兵士开始搜索院子。 冯云腰间挂着紫金鱼袋,太子等几位皇子殿下只能在一旁看着。 后院院子的地上果然堆着十多人的尸首。 都是黑衣蒙面。 冯云一一看去。 看上去和先前她所斩杀的黑衣人并无不同,有匪人,更多的是军中精锐。 “就是他们闯入我院中。”三皇子道。 太子用绸锦帕子挡在脸上,似是不习惯眼前的情形。 “殿下麾下好手众多。”冯云道,偏头吩咐身边的人记下来,“这几个要害在背处,似是被人暗中袭杀而亡。” “这个虎口老茧至少十年,查一下军中可有失踪的军营老兵,绝不止数人。” “……” 随着冯云道出,太子和三皇子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后面冯云还加了句:“记好了数,还有这些尸首,交给兵部和大理寺。” “云都尉是从何处学来的这本事?”太子讥讽。 冯云道:“祖父闲来没事,教的多了些。” “镇国公当真学究天人。”三皇子轻嘲。 冯云:“祖父说远比不得老丞相老祭酒大人。” 太子和三皇子对视了眼,又彼此别过视线。 冯云视若无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葛兰。 她和葛兰早有约定,若是葛特尔在眼前的行伍之中,葛兰就上前佯装禀告,以便逼出葛特尔。若葛特尔不在,葛兰就仍藏身不动。 葛兰没有动,也就是说葛特尔不在现下的行伍之中。 堆在院子里的尸首中也没有他。 那位平公主不想嫁出去,葛兰说葛特尔力大无穷,是草原上最有耐性的狼,所以葛特尔极有可能还在院子里。 冯云看着兵士们找寻,也挪步过去。 太子似有所觉,跟着冯云走过去。 看着太子跟在冯云身后,三皇子拧眉,忽的,一股寒凉之气沿着后脖颈直冲脑颅。 第二百九十四章 查到了什么 “一定要仔细查清楚!”太子高声。 “是。” 亲自率兵来此的邱云飞何尝等人正仔细搜寻,忽的看到黑暗中突然冒出一犹如猪熊之人直冲向另一边的三皇子。 “保护殿下!” 呼声刚起,黑暗中强壮如“猪熊”之人已经一头撞到了三皇子跟前。 “轰!” 三皇子被撞飞数丈。 太子眼中欣喜一闪而过,口中惊呼:“三弟!” 众人看去,三皇子被撞飞不假,但在三皇子身前还挡着一人,正是那个一直守在三皇子身边叫小武的护卫。 “猪熊”还想再冲向三皇子,小武已死死的抓住“猪熊”之人的腿脚。 “猪熊”大吼一声,好似气吞山河之势,旁边想要去相救三皇子的兵士们都滞了一息。 而事关生死,一息之间就是天翻地覆。 “猪熊”拎起小武摔向一边,径直的往三皇子所在冲过去。 不杀死三皇子誓不罢休。 在那名“猪熊”出现的一刻,冯云就认出来是葛特尔无疑,也看到了隐在三皇子身后的护卫小武。 葛特尔的第一击,有小武。 而三皇子不能死在她眼前。 冯云正要趁着“猪熊”拎起小武中门大开之际一枪制敌,却发现小武摔向所在正是季子墨。 季子墨的小身板被这么一砸不得成了饼? 冯云手中长枪往葛特尔身前射去,自己冲向季子墨。 冯云看到季子墨看向她,却没发现前面砸过来的小武,也可能是发现了根本就没顾上,只看到她过来。 傻了! 冯云对季子墨伸出手。 季子墨刚要伸手握住她的,冯云已经到了季子墨身前,与此同时小武也被砸了过来。 “小心!” 一旁的季洛也总算是明白了,大喊。 冯云脚下如陀,双手以身为杆,一左一右推搡过去。 系统中的推手用到了极致。 季子墨被推到了季洛身上,被摔过来的小武也因为冯云的转圜力道被甩到了旁边护卫的身上,护卫们踉跄接住。 冯云没有停顿,脚下用力,往葛特尔身前冲去。 长枪如电,挡住了葛特尔片刻,葛特尔认出了冯云,但他没有停顿,仍冲向三皇子。 倒在地上的三皇子看到那个蒙着脸只露出眼睛的猪熊恶人被枪阻挡了片刻,而后还是冲着他过来,四周的护卫根本不是一拳之敌。 “啊——” 恶人又是一声暴喝,踏到了三皇子跟前,一拳砸过来。 三皇子脸上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若是被砸中,他会死…… 而就在这时,三皇子眼中划过一道银光。 几乎就要砸到他面上的拳头顿住,鲜血迸出。 枪头刺穿了拳头。 恶人痛呼大喊,却还想再抓向三皇子,冯云长枪猛地抽出,在恶人嘶吼中又是一枪杆子砸过去。 恶人后退数步。 没法子再抓三皇子。 三皇子也总算是惊醒了,连滚带爬的逃离此处。 冯云从枪身上就能感受到葛特尔力气很大,但她也不差。 长枪在手,仿佛嘶吼飞舞的银龙,娇小的身影更是如沾花蝴蝶,葛特尔根本靠近不得。 太子险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能和单手举起他身边护卫的葛特尔打的如此胶着。 “太子殿下。”邱云飞低声。 太子回神,喊道:“一起上!” 手下护卫纷纷冲上。 冯云长枪微顿,冷眼看着这些护卫看似围攻实则挡在冯云的攻势之上给葛特尔脱逃之机。 冯云高声:“不得放走了他!” 一直没有动弹的葛兰和他的心腹手下,还有随在冯云身后的张鸣等镇国公府的人一拥而上,太子的护卫很快就被挤下来。 葛特尔意识到自己眼看着就要逃不开,大吼一声正要道破身份,旁边忽的传来低呼:“兄长,千万不要!” 葛特尔红了的眼睛瞪过去,竟是葛兰。 “兄长假装不敌,我救兄长离开这里。”葛兰又唤。 葛特尔没多想,又是看似拼命的打了几下,最后被众人压倒在地,就在此时,冯云一枪杆打过去,直接把葛特尔打晕。 葛特尔睁圆着眼珠子,脸上还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原本就要假装被抓住的,打晕他做什么。 “带走。”冯云。 葛兰等人拖着人事不省的葛特尔离开。 太子愣了下,追过去:“本宫要看看是何人……” 长枪横起拦到太子跟前,冯云语气清凉:“殿下,本官主理行宫军务。” 几乎就是在印证冯云所说,随着冯云话音落地,院中的众人隐隐的听到外面的嘈乱声小了很多。 “本殿要去看看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刚缓下神,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三皇子在身侧护卫的搀扶下也要追过去。 “殿下嫌疑未清。”冯云同样不客气。 闻言,太子的脸色好了些。 三皇子强忍恼意:“本殿险些身死。” “殿下只是受到了些惊吓。”冯云下巴往某个方向点了下,“倒是那位,怕是不行了。” 小武身边聚集了几位御林军卫,那几位御林军卫脸色颇为沉重。 三皇子面露惊色,连忙往小武那边过去。 冯云的枪在手中转了个圈,心神内系统数字再变。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6),已完成。 …… …… 杀人过万,(3440\/)+。” 突然冒出来的恶人搅扰了兵士搜查。 随着恶人离开,搜查也到了终结。 “禀大人,没有。” “禀大人,没有。” “……” 众兵士来报。 太子脸色越来深沉。 三皇子守在小武护卫身侧,忧心忡忡,看似并不在意。 冯云嘴角一勾,对一直默默几乎不起眼的张鸣勾手。 “你呢?” 张鸣上前,低声附耳。 冯云眼角余光看到三皇子往她这边看过来。 冯云紧抿了唇角,抬手一招,身后众兵士跟上,冯云直奔内殿。 这是查到什么了? 太子急忙跟上。 三皇子吩咐了人照顾小武,也跟过去。 季洛也要进去,季子墨拉住他,“我们在外面就好。”季子墨道。 季洛看着季子墨,虽无言,却已颤抖。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就是她 殿内,烛火火把之下,几如白昼。 冯云在殿内走了一圈。 太子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三皇子冷脸:“云都尉,莫不是也要欲加之罪?” 冯云微微弯唇,忽的大声道:“本官御林军卫都尉冯云,镇国公乃本官祖父,本官不管你们为何来此,又因何藏身于此地,尔等擅入行宫,烧杀官眷,已是死罪,若此刻现身,本官可求陛下不祸及家人,不然就不要怪本官言之不预。” 冯云话落,并无回响。 太子脸色阴晦:“云都尉,你在勾结反贼。” “太子,我殿内有反贼?”三皇子斥驳,看了眼冯云,“还是说云都尉与本殿勾结?” 太子蓦地看向三皇子:“不管你说什么,你也逃不了干系!” 三皇子一指院内:“太子别忘了院中的那些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用来自污的。”太子拂袖。 三皇子怒极反笑:“好,即便是,他们又是怎么进的行宫?” 太子一怔,三皇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几乎一起看向冯云。 冯云失笑。 自家兄弟怎么打都无所谓,先把她这个外人收拾了呗~ 冯云恍若未觉,站到殿内的书架前,抬手。 张鸣等御林军卫上前,把书架搬开。 太子看过去。 书架后面就是一堵墙啊~ 三皇子神色微变:“骑都尉要做什么?” “砸了它!”冯云呵声。 “大胆!”三皇子怒喝。 太子眼中一亮:“来人,砸了它!” “太子,你——” “骑都尉必不会无的放矢,砸!”太子断声。 先前砸院门的小型攻城锤还在,“砰”一下,墙面巨震。 “砰”二下,墙面裂开大口子。 砸墙的兵士还没反应过来,里面轰然冲出来数名黑衣人。 “护驾!” 太子吓的连连后退。 三皇子也好似被吓了一跳,口中高呼:“不要放跑了他们!” 只是那些黑衣人全无逃跑之念,手中刀刃泛着寒光,直奔冯云。 冯云早已经练就了一双锐目,看到蒙面人露出的那双眼中的决然,就知道她只能充当刽子手。 他们的脚步凶猛,身上的冷然之气都是多年在军中厮杀出来的,如他们这般的精锐理应死在战场上。 “对不住了。” 冯云暗道一声,手中长枪直冲杀过去。 他们足有十二人。 狭小的空间并不适合太多人围攻,也不适合长兵器。 但于军中百战者并不是问题。 他们既拼死,冯云也给了他们足够的颜面。 一枪毙命。 或震破肺腑,绝不予折磨。 十二人,死在冯云枪下,足有八人。 太子三皇子震惊。 冲到殿门外的季洛季子墨看着她,怔然无语。 不待天亮。 行宫内的火灭了。 再也听不到官眷的哭喊声。 神照门在轰鸣声中打开。 冯云在前,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还有惶惶然似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二皇子于后,在提南兴高忠的怪异目光中进入行宫内门。 冯云手持紫金鱼袋面圣,把当夜里她所见所闻尽数禀告。 从猎苑大会后她打算回家看看父母,却是瞧见了自己的二姐姐开始一直到亲自灭杀了墙内的八名歹人,几无遗漏。 至于如何识破歹人藏身于中也很简单,就是以步丈量了内外尺寸,发现大有不同,故而确认当中有夹层,而那夹层也足可藏身。 当中全是事实,没有半分个人情绪在里面。 社畜了多年,心知肚明的就是别在上司跟前耍聪明。 尤其这位上司还是皇帝,人家的下属都是老狐狸,她这小鹌鹑就看到什么说什么,人家自有定断。 然后主动承认错误。 引咎辞去御林军卫都尉之职。 果然皇帝只沉吟一息,就允了。 冯云默叹,她就知道她这个官儿当不长。 皇帝允。 冯云回转途中得知行宫外已多了一队精锐护卫,为首正是大兄冯暮雨。 也难怪那位太子后来老老实实,没有如同望东伯府时对她下杀手。 五城兵马司若有异动,必就叫人包了饺子。 冯云回了家中。 行宫内不少官员也回去了,有的官员人家痛不欲生,有的官员人家劫后余生,但这些都和冯云没什么关系了。 她家里老父亲和祖父没回来,母亲叔母也知道她累了一夜,即便穿着后来张鸣带过去的软甲,胳膊上还有腿上各有伤口,只念叨着要她好好歇息。 若非是云儿昨夜里拼了命,自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不管是太子殿下要做什么,还是三皇子不甘心,都和咱们没关系,自有圣断。” “清儿,你也别苦了自己,陛下就是看在云儿昨夜那般辛苦的份儿上都不会委屈了你。” “……” 细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有细碎的呜咽声。 冯云很快就听不到了。 她太累。 大兄回来了,太好了。 她终于什么都不用管了。 …… 关合的房门缓缓推开。 镶嵌着珍珠的绣鞋迈入,白色的袄子挂着细碎的万字结长裙细腰,袖间琳琅又是无声,浅浅的丝绢笼罩着面容,只露出了一双暗晦不明的眸子。 冯清走到床头。 点点的檀香在屋内萦绕。 床上,冯云正睡的香甜。 安神助眠的香,不是毒,只会叫人舒心安睡。 即便是神医来了,也不能说错。 毕竟昨夜里,太累了,不是? 呵,原本以为她会陷落在望东伯府,哪里想到不止安然无恙,还搅了殿下的大事。 明明是太子咄咄逼人,怎么就是殿下殿中的夹层发现了潜藏的匪人? 根本就是太子等不及想要皇位,是殿下在制止,是殿下想要得了原本陛下就许给殿下的位置而已。 一眼可见,若是陛下喜欢太子,又何必百般偏宠殿下? 只是陛下不愿言而无信才让殿下想法子自取之。 昨夜里,太子就应该死的。 昨夜里,殿下理应会被百官称颂的。 都是她,就是她! 窗外有云挡住日光,屋内一时幽暗。 冯清缓缓抬手。 长袖中,银色的光亮划过,匕首缓缓出鞘。 无半点儿声音。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为什么想要杀我 “咚,咚,咚。” 眼前的一切好像离体而去。 耳边只有心跳声不断。 眼前也只有这个还在睡梦不醒的冯云。 彼时的种种犹如走马观花,或天真或欢喜,最后都只化作痛不欲生。 本以为重来一次,就能诸事随心,到头来却还是被她毁了。 冯清咬牙,手中锐利如月光的匕首狠狠刺下。 终于,不用再受干扰,人影开始全神贯注的对敌。之前已经拆了上百招,她出现疲累,而黑斗篷则连大气也没喘一口,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慢下来。 李阳从面前提起一直皮箱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里面豁然是一箱子百元大钞。 “枣花,你养的蚕,是让蚕结茧呢,还是只想让它吐丝却不愿意让它结茧呢”我问道。 “婆婆你别急,就是三十年前,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他浑身是伤跑到你这里被你救了一命,还记得吗”樱井期待的看着老人。 旁边的妖兵们也聪明,本就等着帝姬再次下命令呢,齐齐的就退开来,还顺便让了一条路出来,刚刚的那位将领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空旷的下午,一觉醒来,没有任何声音,抬起头,望向天空,寂寥无比,仿佛自己被世界所抛弃。 沈兮向来不会生他的气,哪怕是刚刚被调侃了,撅着嘴巴走过去,眸子扫过那一头随风飘荡的墨发。勾了勾唇,伸出手来,一把木梳就出现在手上。 林宇的跑车如离弦之箭在公路上狂飙一时间路上喇叭声响成一片。 可是那样的话,崔英颢应该会很看低自己不过在他的眼中,自己什么时候被他当过一回事看了 馄饨意义不明的呼噜了两声,那两眼之中绽放出一种隐隐的灼热,孙长宁不能理解,在馄饨看来,显然吃的比母猫更有吸引力。 就算是回去,也再也不会有以前兴旺的样子了,那满上遍野的圆棒树林很有可能已经化为乌有,要想恢复以前的样子已经绝不可能。 张易抑制不住自身的怒气,像武氏这等自私自利的家族,若再多存活世上几十年,恐怕当真能引起天下大乱。 这个名字,在这短短数天时间内,成为了六府狩猎战赛场上最耀眼的明星。 如今,屋里如同有了一块月亮,就在桌子上,发出极其柔和悦目的光芒。 接着黄倩再次压低机头,并且极大涡轮发动机的出力,将蜂鸟垂直起降飞机的速度提到最大,然后弹仓打开,由核融合核心制成的微型核弹依次射出,每个相距200米落在地上。 “我不入佛门,不渡众生,不求正果,只为了清净自在,不羡鸳鸯不羡仙!”许宣回应道。 这一只变异的重犀自从生下来就极为聪明显示出了非同一般的智慧而且这力量和武力也是在重犀中屈一指。自然而然的它就成为了众多重犀的领。 “嘶!”辣手仙娘毕真真倒吸一口冷气,诸葛师兄是同辈大弟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可听师父评说实为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也许只有三十年后的“三英二云”才堪匹敌。 “郑兄,还要劳烦你走一趟,和各个家族都约好,收网的时候,谁要是松口,让大鱼跑了。王崇古的报复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赵旭煞有介事说道,郑启明点头。 李克发现了周围的动静轰赶紧收回了感知金想出去解释一下让他们不要担心。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最让陛下信任的 冯清的惨呼声还在耳边回转。 冯暮修强忍着没有捂住耳朵。 床上被扎了个洞。 匕首就插在那里。 距离冯清的耳朵只有三寸。 其实冯暮修明白,若是他换成二姐姐,他也会叫。 距离太近,万一插到耳朵怎么办 没有感觉到料想中的痛意,冯清没有再喊下去,喘着气睁开眼睛。 要知道现今李密三面受敌,方今北地中唯陈锐冀北军势大,加之其下地盘郡县安稳,百姓不受乱世之扰,陈锐在百姓中贤明仁爱远扬,俨然一副圣明模样,这不正符合慈航静斋的条件 姜破甲,周青鸾见此,蓦然双目剧睁,疑惑,错愕,难以置信,浮现脸上,种种表情就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记得史上李密大败后,李渊一封信件便招降了这位,易地而处,现在陈锐未必不能招降了他,毕竟能活着可比死了好受。 反正也睡不着,孟非信步来到院子里,阵阵微风过处,葡萄架子传来淡淡的清香。孟非坐在架下,仰头看那满天的繁星,一点一点的闪闪烁烁。 “都被人救出来了,何必还要到我这里来自寻死路!”陈锐面色无波,平静如常。 “玩是玩,不过不能白玩总得有点彩头”孟非拈着一枚白子漫不经心地说。 可最后一句话彻底惹怒了高人杰,他身体更倾下来一些,几乎压到林希月身上。 说话间,陆战南在温泉池边顺手捡了一根树枝走到她的身后,修长的指节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将她湿漉漉的长发温柔的卷起来,用树枝盘在了脑后。 闻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手术还是不手术都只能在床上。 这次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造成的社会负面影响极其之大,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必定会给江越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可是江海南惊惧于刀阵玄妙莫测之中,造成心理对生命威胁负担,由不得他多加思考,也正因他无意心举,在五毒教门人帮助下迅速破掉刀阵,缩短了李安其逃走时间。 将密码箱打开,里面则是一叠一叠的红钞票,看着有十来万的样子。 这一下,底下的士兵们也有点发火,这才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回答着理仁,而且连续喊着“士兵!”直到良久,士兵们的火气消了,这才停下自己的声音。 猛地转身,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两滴清泪无声滑落,久久的,久久没有说话。 刚才被卷起的满天尘灰在他强大的剑气之下,呼的开出了一道口子,青色的剑气在尘灰之中宛若一条青龙在穿梭着,呼啸着张牙舞爪的向含笑卷去。 药炉外瞬间被一层层雪白的光芒覆盖,最外边却被一层漆黑的烟雾笼罩起来,形成一个山岳般的巨球在湖水里缓慢游荡。 “怪不得,我说这作战手法怎么会如此的专业。”陈博再次惊叹道。 十分钟后,众人在林飞舞与梦楚儿的带领下向焰鼎峰山脉深处迈进。在这一路上,众人总会离亚东大老远的地方前进,表现出一副十分憎恨的神情,仿佛亚东会偷偷的杀掉他们一样。 立刻远在后面观望的李大人心中一紧,直喊着:“糟糕!”还没等他的这两个词喊完,一声声接连的爆炸已经在军队中开花似的把一堆堆人送上天空。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教点儿好 窗外幽暗。 屋内,烛火跳动间噼啪作响。 冯暮雨缓缓问道:“你可还记得清心寺” 冯云道:“记得,和二姐姐去过,当时还看到了方和。” “我知道那时候你就有暗哨,应该知道在你和她去之前,方和处理了一股匪人。” “是。” “那个时候,我以为能警告她。”冯暮雨道。 星期六、星期天赵蕙在宿舍里休息了两天,星期一便去上课了,因为她不想耽误学习,所以没有请假,除了体育课不上外,其它的课程都上。赵蕙自己怕着凉了,穿了一件长袖衬衫。舍友们都称赞她学习精神可嘉,有毅力。 赵蕙走到了石碑旁,坐在了石碑下的动物石像上,李振国给她照了相。之后,赵蕙也给李振国照了一张手扶石碑的照片。 石子宸也握了一下苏沫沫的手,示意她不要介意,苏沫沫对她报以一个微笑,然后将她们带来的一个礼盒递给温婉茹。 就看到古兽仰天长啸,张扬就觉得两耳发鸣,可速度一点都没有减少,天玄剑还是狠狠的照着古兽脖颈斩去。 “……”金夜炫身体微微地一颤,可立马又恢复的清醒,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呐!希然,我现在有要事去做,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好么”金夜炫扶着我的肩膀,有些着急地说着,语罢,便绕过了我。 “哎!舒妮!等!等!停!”我边跑着边挣脱着她的紧握着的右手,终于在我喊了8声“停”之后,我喘着气抚摸着被她抓得深疼的左手,眼睛瞟向了她。 但是当他看到她左手手指上那枚闪亮的戒指时,他的眼神渐渐趋于一种哀痛,复杂的情绪使他无法理清他此刻对尹希然的感受,那杯又苦又涩的黑咖啡也在灯光下变得更加浑浊。 迫不及待的陈豪从船上跳到沙滩上,立即使用了回城卷轴。随着光芒一闪,他回到了驻地营帐中,稍后,杜子腾他们也赶了回来,都跟随着陈豪朝武器店赶过去。 窗外刺眼的阳光,在沉奈熙的眼中似乎更加刺眼,以至于他、连带着他的心都有点疼痛的感觉。 以往向这样的演出,石子宸一般是不参加的,即使参加,也是学校提前给他准备好前排的位置,让他舒舒服服地看演出。但是这次,演出前夕,学院曾问过他是否会去看,他拒绝了。 渺云说话的声音是从窗边传来。阿鹤没有应答,继续从容地扫着他的地。在笤帚的归一拢下,地上碎瓷片相互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 众人告退,韩余方最后出去时,目光落在了国师红着的耳尖上,眼神暗了暗。 楚涵玥看着他的笑容,目光越来越痴缠,好半晌才红着脸低下了头。 端木徳淑完全不记得:“那我怎么回来的……”端木徳淑头发散在床铺上,捶捶脑袋,她只隐约记得眼前晃着子智哥哥的脸,晃着晃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官差头子颜面扫地,怒极,正要发作,却见一队皇城禁军冲了进来。 窗外艳阳高照,花木苍翠,溢蔓如荫,鸟语花香。看天,天是蓝的,瓦蓝瓦蓝;看云,云是白的,雪白雪白;看花,花是娇的,娇嫩娇嫩。 原本那么美好,可是偏偏眉头一直皱着,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少忧跟在诫谄身后,一个大男人,不断的掉眼泪,他忍了又忍,就是忍不住,便不哭声,就是用袖子不断的擦眼睛,擦了又冒出来,又擦,又冒出来!也不知道恨什么,就不停的擦。 第二百九十九章 摔了地上 大乾皇帝百官的仪仗从猎苑行宫回京。 百姓们奇怪以往每年都是七日的猎苑行宫一行,这次竟早了几天回来,是朝中出了大事必然是,留守在京都的官员们神色匆匆,更还有数位大臣的官宅被围,内眷被抓。 这边皇帝仪仗威武入京,另一边城内哭喊呵斥。 仪仗内仍有镇国公府的旗子,为首的换了个人也没几个人 阿盈出车祸的时候,我恨他,怪他,说上一个不该的人,可我自己呢 张瞎子还带来些那边的植物。虽然张瞎子努力往好了说,但是董鄂妙伊还是明白,那地方并不适合长住。 我现在的成长,一部分取决于萧大侠的这个诱因,而另一部分,是我的身边,有她这样的朋友。 可是仔细想一想,我真的挺笨的。明明遇见的比雪儿早,相处的时间比雪儿长,可这样的自己,却从未让他上心过。 苏静卉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轩辕斌的痛嚎声,还有破骂轩辕彻的声音以及恭亲王暴怒的咆哮。 画坛上,没有成名的只能叫画手,等到了郎森这样的高度才能算艺术家,在画坛最近较活跃就是以徐子颖为首的几个青年才俊。 在说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是我相信你们四海龙宫应该可以查到,你如果不信我和太白金星,你可以让东海龙王,南海龙王,西海龙王,北海龙王四兄弟去查查。”观世音听见太白金星的话后想了想,然后也对着傲金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叶凡就一直在揣摩领悟云峰塔印,但因为没有足够能量的原因,他并没有再次突破,不过几天的修炼,倒是让叶凡化灵境初期的境界逐渐稳定下来。 他的身上看不出丝毫的急躁,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是我不懂,他怎么忽然请我们吃饭了 “姐姐,你长的真漂亮。陪我玩可以吗”看到苏茜,于童满脸堆满了笑。 凌夕的神识里一阵剧痛,人也瞬间清醒了。入眼处已经没有了王爷夫君的身影,一个飘渺虚幻的影子消失在视网膜上。 九皇子醉的深沉,凌夕也知道九天的仙露琼浆凡人饮用了,醉起来可就不是一般容易醒的,有的等了。怎么和外面的人说辞呢 云零本可以直接一枪刺死顾皛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顾皛的生死还是留给敏盈他们自己定夺。 说来有道理,可虽然宁辰不要紧,那琰儿呢他一人在太华山中,又是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厉染等人会不会因为自己一事波及琰儿 “妈!我回来了。”苏妍汐一进门就看到席母着急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妈!对不起!见了好久不见的朋友,聊的很开心!所以回来晚了,害您担心了!对不起!”苏妍汐诚恳的对席母说。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苏妍汐无比的担心了,所以苏妍汐决定去请教一下穆青青,因为苏妍汐觉得穆青青应该多多少少了解一点的,虽然苏妍汐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苏妍汐敢确定的就是肯定知道的比自己多好多。 这个孙占山也是一身横肉,个头儿大约只有165公分,但体重肯定超过160斤。挺着大肚子,腆着一个满是凶相的脸,而且还是一个肉秃秃的光头。 现在,秦南已经五十一岁,明年就要到点退休了,以他的性格来说,估计就是想顺顺利利的退休,不想再操什么心了。 第三百章 我在这里 从三楼摔下去……糕点粉碎。 人嘛,应该好很多。 至于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从城楼上摔下去呢 就算是她,也得五脏碎裂。 坐在醉香楼三楼的冯云收回看向京都城楼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夜幕下的京都。 京都内耳目聪明的都知道出了大事儿,可百姓们仍和以往一样,又或者就是想让百姓们和之前一样轻歌曼舞,歌舞升平,甚至她从晏师处往醉香楼的路上就已经见了不下四五处燃放鞭炮烟花的人家。 她驻足听了几耳朵。 说是被抓的某几个官员是贪官,可是祸害了他们家,这回贪官被抓,大快人心。 冯云叫张鸣也去买了烟花,送给他们,接着放。 然后在醉香楼一边看烟花一边想着怎么才能再见胡神医。 自残这种事儿不能做。 把张鸣推下去也不行。 要不然换老父亲 老父亲孝顺,为了祖父应该能干。 正就是冯云胡思乱想间,守在雅室外面的张鸣来报,说是平南侯世子求见。 他什么时候入京的 “大兄不在。”冯云道。 “世子求见云郎君。”张鸣道。 “有请。”冯云。 …… 桌上茶水清亮,却也是醉香楼的寻常货色。 冯云面带歉然:“来的匆忙,未曾准备些许。” “是提某唐突,得知云郎君来此,便意欲相谢一番,但若云郎君不弃,还请云郎君允我稍尽绵薄。” 高大俊雅的提南甄风度卓然,抬手示意,门外就有醉香楼的侍从奉上来一碟子一碟子原本醉香楼根本就不会有的吃食。 驴打滚,茯苓糕,冰糖葫芦,果脯蜜饯,小酥饼。 “这……” 冯云差点儿拍案而起。 她当过“风云集团”幕后老板,也享受过一些旁人享受不到的特权,可这里的特权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这是我叫人在街边上买的小吃食,听闻云郎君擅识百味,故而请云郎君一品。”提南甄道。 立时,冯云的小火气有点儿不好发。 街面上买来的小吃食。 连贿赂都称不上。 “世子心细如发。”冯云道。 “是云郎君不拘小节。”提南甄。 冯云弯唇,举杯相谢。 提南甄同举杯,杯盏轻碰。 隐约丝竹声蔓延入耳,美妙清悠。 这时楼下突有嘈乱声传出,又听得大声高喝:“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不多时,楼下又和往常一样热闹。 冯云看向提南甄。 却发现提南甄也在看她。 冯云笑的无害:“世子刚入京就没听说什么” 提南甄一笑:“正是因为刚入京,诸事与我无关。” 冯云眨巴了下眼睛:“世子和平公主殿下可相熟” 提南甄摇头:“公主之尊,哪里是我这等厮杀汉可亲近一二的云郎君为何如此相问。” “听提南兴提过几句。”冯云道。 提南甄拧眉:“那小子口无遮拦,日后必定惹祸,待回去定要告诫他一番。” “倒也不必。”冯云道,“行宫那几日常听提南兴言之想念家中长兄老父,如今世子归京,想来侯爷不日也该到了。” 提南甄点头:“两日后。” “这么快”冯云。 “陛下之令,不敢违。”提南甄向皇城方向拱手。 冯云赞叹之色:“若是大兄在,必然能和世子相交莫逆。” “不打不相识,我与令兄早已是朋友了。”提南甄。 冯云佩服,举杯相敬。 这几句话,滴水不漏啊 提南甄看着冯云,也是赞誉之色:“我家二郎承蒙云郎君关照才得了圣见,想来不日就能提拔几阶,二郎愚笨不善言辞,如今我这个当兄长的总算是回来了,总要亲自道谢才得有几分诚意。” 冯云肃然:“世子与我大兄已是朋友,不必如此多礼。” “礼多人不怪。”提南甄。 冯云笑笑。 人家都这么说了,如果她怪,不就不是人了 只是而后又听提南甄低声说了句:“唇亡齿寒,我们两家总要多走动才好。” 不用明说,冯云已经明白,望东伯府完了。 这会儿,皇城内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恐怕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盈儿……”冯云迟疑。 “有你大兄在。”提南甄道。 冯云放心了。 提南甄看着她,忽问:“只担心她,没有旁人” 冯云心念微动,抬眸:“三殿下” 提南甄似是没想到冯云会这么问,沉吟道:“云郎君从殿下所处惊出歹人,即便我不言,云郎君也猜度一二,哪怕歹人与殿下无关,殿下也要落得失察之责。” 太子纵兵,三皇子失察,这两个罪名放在一起,天壤之别。 “万幸。”冯云道。 “这回可是放心了”提南甄哄着笑道。 冯云弯唇:“若是二姐姐知道,定能吃下饭了。” 闻言,提南甄的脸色郑重了几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令姊对殿下情深义重,叫人敬佩。” 冯云不以为意道:“这算什么,我就说二姐姐太过杞人忧天,不过就是有几个藏起来的毛贼,又怎么能与太子相比何苦的忧心成疾!换做我就养好身体,养的身强体壮说不定就能帮上殿下了,是不是” 提南甄赞道:“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如云郎君这般高屋建瓴之姿。” 冯云略有腆然:“祖父教的好。” 提南甄叹道:“镇国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首‘可怜白发生’道出了我等勋爵的多少心念之处,可惜自幼时见过镇国公一面再也无缘谒见。” 冯云托腮。 果然是想亲近亲近。 可一个孙子辈的张口就要见爷爷辈儿,玩儿呢 提南甄也看出来了,笑道:“此事我定当向令兄提及,若令兄不允,我也不会再提。” 冯云扬眉。 不愧是一府世子,说话就是妥帖。 “世兄说的是,我家里还是我大兄说了算。” 冯云一句“世兄”拉近了两府之距,提南甄微微笑了。 如轻绽白花,清新脱俗,还带着一丝不羁的风流。 同样是兄弟,平南侯世子比提二郎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外面“蹬蹬蹬”脚步跑上来,还有冯云熟悉的大嗓门:“大兄,大兄,你在哪儿” 提南甄摇头,对冯云歉意一笑,起身拉开门。 “我在这里。” 门外提南兴正要咧嘴笑,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冯云。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一章 承担后果 提南兴脸上的笑容凝滞,目光慌乱犹豫踌躇,很快又是咧嘴。 “云郎君也在。” 冯云微微点头。 她看到了提南兴脸上的神色,还看到了跟在提南兴身后的高忠。 他倒是混得开。 正向提南甄行礼的高忠没想到冯云也在,连忙再施一礼。 “发生了什么”冯云忽问。 “没,没怎么。 提南兴脸上的笑容凝滞,目光慌乱犹豫踌躇,很快又是咧嘴。 “云郎君也在。” 冯云微微点头。 她看到了提南兴脸上的神色,还看到了跟在提南兴身后的高忠。 他倒是混得开。 正向提南甄行礼的高忠没想到冯云也在,连忙再施一礼。 “发生了什么”冯云忽问。 “没,没怎么。 睁开一直禁闭的双眼,柔和的圣光从瞳中倾泄而下,踏着坚定的步伐,盔甲的响动声渐渐的远去。 唐狡听到成空否决扩建时立刻又想到了海上:还是不行,这个星球海域只有陆地的一半,而且海上城市规模也很大,虽然被外星人摧毁过几座海上城市,但是人类的覆盖面积还是相当大的。 咒语急速吟唱而起,夜空之中突兀的飘起了雪白的雪花,在那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美妙,但此时,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一天地奇景。 “丫头,不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你真的,真的很厉害。”墨冥辰忍不住安慰道,厉害到,他都不忍心拿她的心去制药了。 379-397……一连串的数字瞬间从从零开始头上飘起,好在从零开始在战斗开始就进入了狂化状态,要不然这一波攻击绝对可以将他秒掉。 周围顿时发出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在这个娘娘腔的事情,估计所言不假。 听到柳如眉所说的话,落叶一怔,随后,便微微的眯起了危险的双眸。 不断的有人类被追逐分食,死亡的序曲开始高昂的唱响,这妖异的的曲目中,是德古拉在一手指挥,无视生死,只期待终结。 那掌柜的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这濮阳城里敢称将军的还有何人当即不再言语,立刻吩咐伙计开始打包,方才的首饰可是没记清楚,只能凭着印象开始整理。 东方天点点头,威尔所言不假,如果不是自己的速度太慢,刚刚那一招便足以致命。 “城主大人,我这次来是带来了尤尔斯队长的口信!”林帆看着贾尔斯特低声道。 韩子烨也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碗里的土豆丝,香脆可口,真的很好吃。 那是一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些年头的皮制卷轴,表面微微有些泛黄,看起来似乎是用什么极其稀有的皮毛制成的东西,入手极其温暖柔软,很是舒适。 杨艳红偏着头想了想,对呀,“落”字不就是带水的吗算那个死神棍打了一个擦边球。 他本就不喜男性,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能新鲜度过后,会不会离开 “爱丽丝,这位是塞茜丽夫人,你应该叫她‘二姨娘’。”伯爵夫人在伯爵身边坐下后,向月影介绍道。 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心甘情愿地跪在她的面前。是因为白门的命令吗又或者是因为她本身 纸条上写着:天鹰,看到你的衣服破了,这是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原谅我不辞而别,给我几天时间适应,我适应了,回去龙江找你。 熊孩子!韦笑笑着骂了一声,无奈的坐了下来,开始思考该如何对付唐景德。至于该如何套取唐景德那里的一手消息,他目光想到的人只有十一。 杨天老师,刚才那是什么”段刚在通讯频道里面震骇的喃喃自语。 “呵呵,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这些东西只有我们大陆中的神级人物才知晓一二,如果将来你突破极限迈进了神阶大门,那时,便会有个位面守护者找你,他会领你去光明神界、地狱等等神的领域!”东方天淡然笑道。 第三百零二章 好似是极干净的 黑色的屋脊落在飘雪的天色里。 门外雪白的灯笼幡帐,凄苦无依。 步行来的御林军卫近前,门口的帮手招呼门内的主人家,主人家一身孝服出门,看到外面推车里的粮食布匹还有白布封的银两,再次悲从中来,哭声震天。 穿着布衣长衫的冯云一身少年人的打扮,恭恭敬敬在灵前行礼。 后面随同而来的提南兴,高忠等人也一起行礼。 主人家还了礼,没说什么返身回去了。 若是第一次见到,提南兴怎么也得翻个脸,可这会儿已经是第六家,他也没了气性。 有的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的是家中独子,有的本就是富贵人家尚且还有几分客气,有的破屋烂墙的提南兴都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前面的冯云脸色更白,从这家出来身形微晃,跟着的张鸣赶紧的扶了下,冯云这才再度才平稳下来。 榕城阵亡兵士众多,她没有机会。 这回她想尽力。 她知道会挨打,只是没想到会挨的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挨了打,祖父才说世上的将军哪怕是皇帝,男人当得女人也当得,而既她想要当将军那就是将军,将军所担,她也要担,因为将军不分男女。 也就是说她别指望着因着她是女儿家会有照顾。 祖父不把她当女娃子,父亲说也不说明白。 即便她心生委屈也说不出来。 因为是她自找的。 大兄怪她,叫竹香用力抹药也是为了她。 如果不是昨夜里抹药的力道足,今儿个她还真坚持不下来。 她曾听榕城的兵头说过,一场仗下来最怕的就是往阵亡的兵士家里头送抚恤,别说抚恤不多,就是抚恤再多,人家里死了丈夫儿子老子,又是这点儿银钱能换的去五家,至少有三家指着鼻子骂,怎么死的不是你,把我家的男人还回来!可若是能还,他也是宁可自己死了还回来,可自家也有老婆孩子要养,自家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只能任打任骂,念叨着这都是命,说不定下回还真就轮到了自己。 那个兵头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含着泪的。 冯云记得他身中五箭还面不改色,可只说着就要哭了。 当时看着遍地死去的兵士,她也心痛难过,但远远没有眼下更难以言表。 可能那时候她还是高高在上,而现在她就是那个兵头。 走了六家,没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但看着家里的老人妻子,看着眼前勉强扯出来的笑容,看着躺在正堂屋里的棺椁,她真的几乎要站不住。 原来她看到的只是死去的兵士,现在她看到的是兵士身后的家人。 他们都活着。 十二条人命,十二户人家。 他们都只是当兵吃粮,养家糊口。 即便丰厚的俸禄已经是卖命钱,可还是人命一条,没得重来。 冯云缓缓扭头,看向远处里的那高大宏伟的宫城。 雪花飘落,漫漫白色笼罩京都,宫城之内更是银装素裹,好似天地间极其干净之地。 冯云转过头,看向前路。 “继续。” 提南兴还想说歇一歇,但看冯云比先前还要寒下来的脸,什么都没说,跟在后面去了。 后面的六家却不比前面的六家,其中有两家是骂着他们出的门,还有一家动了手。 提南兴本来想冲上去,被冯云止住。 冯云在前,不挡不拦,就这么受着。 还是提南兴眼尖,看到冯云后背上渗出的血,大喊:“你们干什么!这位是正四品的骑都尉,来人,都抓起来!” 后面的兵士们轰然上前。 冯云制止。 那家人也慌忙停手:“大人恕罪,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是心急,家里人都没了……” “心急就能殴打上官告诉你们,少不得关上个把月,让你们在牢里过年。” “算了!”冯云道。 “这怎么能算——”提南兴扭头看到冯云眼底的红,话在嘴边上转了圈,出来就换了模样,“告诉你们,你们就沾了躺在那里的小子的光,若是再不知道好歹,就是死人的面子也不好用。” …… 走过了十二户人家,到了外面冯云说各自分开,提南兴执意要送冯云回府。 眼看着都受伤了,若是他们看到了还当没看到,不就是上杆子找揍 “我没打算现在回去。”冯云目光游移。 提南兴又懂了。 就像是原来他在外头犯了错不敢回家一样。 这是不敢让家人知道受伤的事儿。 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任她在外面。 “你去哪儿,我陪你。”提南兴道。 四周一众人等看提南兴的目光都有些怪,张鸣更是目瞪口呆。 冯云的眼里也闪了下,她就等这句话呢。 “你真是……”冯云状似无奈的摇了下头,“去太医院,正好看看伤处。” 提南兴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 提南兴身后的高忠神色意味。 …… 太医院临着皇宫,与皇宫还有道门,若是宫里有急事,不用开大宫门,太医院的太医也能及时赶往宫内。 太医院诊治多为贵人,也有女医者,冯云进去看诊,没一会儿女医出来,说是云郎君有郁结之症,还有外伤, 外伤是提南兴亲眼所见,可郁结之症是什么 提南兴从太医院出来,还在挠头。 高忠试探了句:“太医院还能有治不好的” “对啊!”提南兴一拍手,“找神医啊!” 诶 他还没说呢! 高忠怔楞间,提南兴一手拍到高忠的肩膀上,“你先回去,我去找神医。” 提南兴兴奋的走了。 …… 冯云在太医院又重新上了药,正赖在太医院喝茶吃点心,胡神医到了,二话不说给冯云问脉,手还没从冯云的脉门上松下来,另一手就杵在冯云的脑门。 “你这丫头是不要命了!就是云郎君也扛不住你这么不爱惜自己。” 冯云捂着脑门躲:“这也不怪我,怪祖父非要那规矩!” “你不碰,那规矩还能往你身上沾”胡神医愤声。 “还是神医爷爷关心我。”冯云仰脸。 胡神医看冯云这嬉皮笑脸的样儿,当即没好气:“说,费心思的请我来作甚” 冯云立刻正色,轻声道:“我祖父到底如何”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三章 要瞒的何止他一人 雪花缓缓飘落。 冯云站在太医院外,有些恍惚。 张鸣没有跟进去,但看冯云的神情,也知趣的在一旁没说话。 冯云前面走,张鸣后面跟着,在后面是镇国公府的车子。 天寒,雪落。 京都的地面上也没有多少人在走动,行色匆匆间看到冯云,先是被这雪下俊俏的小郎君吸引了目光,看了会儿才意识到这位小郎君竟连伞也未打,再看才发现后面跟从的仆从。 京都内豪门子弟众多,谁知道又是个什么性子的。 于是又收回目光,各走各的。 街边上偶有小童跑出来,穿着厚厚的棉衣,扬着粉嫩的小脸儿吃雪玩儿,后面紧跟着追过来老爷子,老爷子火大的扬手作势要打,却是轻轻的拍到小童的屁股上,小童不疼也不装疼,抱住老爷子的腿仰着脸笑嘻嘻的如画上的童子。 老爷子却是装不下去,咧嘴抱起小童,刮着小童的鼻子称“调皮”。 扭脸看到冯云正看着这边,老爷子对冯云客气的笑笑,抱着小童回去了。 冯云看着地上凌乱的一双大一双小的脚印,半响才又往前面过去。 前面不远,就是风云楼。 风云楼的掌柜迎上,开了雅间,冯云刚坐下,各种的吃食热茶纷纷端上来。 冯云只道:“叫他们过来。” 张鸣应声去了。 没一会儿,冯暮修王文远陈风华三个站到了冯云跟前。 三个身上都是雪沫子,比她身上的雪还要多一些。 “三姐姐。”冯暮修讪讪的笑,王文远胆子还大一些,冲冯云笑的谄媚,陈风华就老老实实的在后面像是个跟班。 “担心我”冯云问。 冯暮修点头,又赶紧摇头:“不不是,就是见见世面。” 冯暮修三个早在冯云去到第三家的时候就跟在她后面了。 如果说在她进去太医院之前离开,可以说是见世面,可一直跟到现在。 冯暮修刚进来目光就往她背后的伤口上瞄,定然是知道她昨夜挨打的事儿。 冯云还是忍不住喝了口茶。 ……说好的不自残的。 茶盏轻轻落在桌上,冯云看向他们三个,弯唇一笑:“哪里有好玩儿的” 诶 三小只目瞪口呆。 刚才他们听见了什么 京都只有最大的隐秘,寻常的小事儿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从街这头传到街那头,第二天就能变个故事。 冯云在风云台和几位小郎君一掷千金。 牌九,猜骰子,六博,纸牌,麻将。 玩儿了个遍。 小郎君们玩一玩无妨,大赌伤身小赌怡情。 这位虽然也是云郎君,可骨子里就是小女郎啊! 镇国公府也不管的 就在云郎君玩儿了一个时辰之后,风云台又来了一位,大冬日里的摇着折扇,自诩风流却又是真的面如冠玉。 “这场子怎么少得了我玉面飞狐啊!” “云郎君,你这不行,看我的。” “……” 当夜色笼罩。 宫城中也听说了。 “咳咳。” 皇帝咳着放下茶盏,不相信的看向大伴伴,“当真” 高德无奈点头,又看向一旁同样震惊之色的胡神医。 皇帝也看过去。 胡神医被看的手一抖,胡子都差点儿掉几根。 “陛下,这和我无关,我可没叫她去。” “必是神医说了什么。”皇帝道。 胡神医怔了怔神:“我只是说那老家伙时日无多。” 皇帝神色一黯,又忍不住拍了桌案:“小小年纪,心思也太重了些。” 胡神医没说话,在一旁撇了下嘴。 高德看的清楚,笑道:“神医在说陛下想的多了。” 皇帝嗔怒瞪过去。 胡神医躬身行礼:“时候不早,臣也该告退了。” 皇帝点头。 胡神医退离。 出了大殿,胡神医想到今儿个太医院那丫头得知他祖父时日无多时悲切的好像那老头子眼下已经快没了的神情,做梦也想不到这丫头转头去玩了,还玩儿的挺花。 嗯,他还得庆幸这丫头没往青楼去。 怎么想的 什么算计 不管了,这些和他老头子无关。 至于那老头子……不是他要说的,是被逼的,嗯,被你自家人逼的。 胡神医走的轻松自在,殿内,皇帝看着关合的殿门出神,一旁的高德好似隐形人,直到皇帝开口:“传旨——” …… 夜色笼罩。 冯云才回到府内。 府内没人传唤她,家里人就好像不知道她去干什么。 冯暮修陪她一起玩儿。 后来大兄的至交好友也来了,半点儿没提军务,全是教她怎么玩儿。 不愧是玉面飞狐。 冯云也轻轻松松,只是正要洗漱时,宫里连夜来了旨意。 皇帝口谕。 云郎君在家里好好待着。 “待多久”冯云问。 “陛下自有圣裁。”高德道,“别说您是女郎,就是郎君,这个时候也不好玩儿这么大呢啊不过也可见陛下对云郎君的宠爱。” 高德笑眯眯的走了。 冯云转而向冯暮雨求救:“大兄,怎么办” 冯暮雨神色淡淡:“听话。” “可——” “啪!”冯暮雨一巴掌拍到桌上,怒道,“你昨儿受了伤,今儿就要毁了自己的名声,你想做什么你大兄还在呢!委实不行,你父亲还在,祖父还在!” 冯云倏地红了眼,眼泪啪啪的流下来。 冯暮雨见状吓了一跳,昨儿晚上这丫头是装的,这回是真哭。 “这是怎么了别哭了。” “是我刚才语气重了下回不说了,还不成” “……” 冯暮雨急着抹冯云脸上的泪,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净。 冯云却是再也忍不住扑到冯暮雨的怀里:“祖父,祖父他……” 冯暮雨听着冯云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丰和园中隐隐传来镇国公的咳声。 风行连忙奉上暖茶,镇国公连喝了几口压下,道:“这丫头怕是知道了。” 风行轻叹:“公爷知道也是瞒不下的。” 镇国公摇头。 原以为那丫头是聪明的,没想到还就是个憨的。 这让他又怎么忍心责备。 镇国公看向宫城方向,吟喃:“能瞒多久瞒多久。” 要瞒的何止是他一人。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四章 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雪化。 地上湿漉漉的。 青竹小院,冯云坐在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女郎轻施脂粉,眉目轻柔,唇角轻弯,仿若似笑非笑,头上佩饰簪缨琳琅,周身锦缎更是华美矜贵。 冬怜竹香在冯云身后有些恍惚,又很快的回神。 没错,眼前的还是她们的女郎。 冯云看镜子里冬怜竹香的反应就知道今儿她身装扮很得体。 冯云起身:“走。” …… 房门打开,青竹小院众侍婢仆从行礼,待看到自家女郎,一众仆从侍婢险些花眼。 这是自家女郎 再看冯云身后的冬怜竹香,也都确定,是,是自家女郎。 可女郎怎么这般打扮 心头腹诽也没有人敢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女郎走出院子。 四周的异样目光,冯云仿若未见,出了院子,外面侍婢仆从也都难掩惊愕之色,即便是镇国公府的护卫处变不惊,也怔愣片刻。 翠逸园门外众护卫林立,方和就站在门口。 看到冯云,方和瞳孔微缩,忙行礼。 冯云微微颔首,迈入园门。 方和在后面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女郎这装扮确是好看,但也一言难尽。 园子里面只有几个侍婢,李嬷嬷在门外,看到冯云不意外的恍惚片刻。 冯云浅浅弯唇,矗立在屋檐下。 屋内,冯清的呜咽声隐隐传出。 “……女儿听晓兰说清心寺香火鼎盛,景色也别有风致才与三妹妹一起去的,大兄说什么匪人,女儿丝毫不知,女儿久在青兰小院,又哪里结识外人……” “……望东伯府那日,女儿也落了水,那时女儿说什么父母大人都不信,女儿只好认了,可如今大兄从那位韩大人口中听来女儿与韩大人私相授受之言权当佐证,以为是女儿蓄意谋害三妹妹,女儿不知一外男所言,父母大人竟是信他比信女儿还要甚之。女儿知道大兄向来与三妹妹交好,可祖父常言同舟共济,大兄又怎么能如此污蔑女儿……” “……母亲父亲,女儿错了,可女儿真的是怕,祖父父亲叔父都不在,三妹妹也不在,府内只有三郎,女儿与三妹妹同胞,也是不想被比下去,便是怕女儿也不敢说,或许或许正是因为此,女儿才被什么蛊惑了……” “……陛下圣旨上所言女儿‘德容兼备,温良贤淑’,女儿又怎么会做出那等相残之事,若非女儿要自证清白,早在前几日就触壁而死……” 冯云默叹,她就知道小白花的厉害。 冯云对李嬷嬷微微颔首。 李嬷嬷仍是愣了下才回神,嘴里唤着:“小女郎到了。”手里的帘子高高抬起。 门外李嬷嬷比往日里都要高昂的呼声传来,门内众人看去。 跪在前首的冯清也扭头看过来。 随着帘子掀开,冯云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袭淡雅的云锦长裙,衣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长翅大鸟,腰间束着精致的丝绸束带,庄重矜持。头饰飞仙髻,一枚金丝步摇轻轻晃动,熠熠生辉。 眸光轻抬,淡淡扫过众人,似有疏离又含鄙睨。 众人惊愕。 镇国公世子,世子夫人没想到冯云竟如此打扮。 侍郎与侍郎夫人也满目惊讶。 冯妙咬唇,这丫头这样打扮起来竟是如此惊艳。 冯暮雨神色淡淡。 冯暮尘目光微凝。 他竟不知道这宛如假小子一样的三妹妹,竟有皇家士族风范。 躲在后面像是隐形人的冯暮修揉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是自家三姐姐。 三姐姐气势好强,有点儿像是那位平公主,又像太子妃,可比她们加起来还要厉害。 屋内,紧促的呼吸起落。 随着冯云浅浅施礼,又不等上首的镇国公世子世子夫人说什么,坐到冯清跪倒的旁边的座位上歪头轻睇的看向冯清,冯清嗓音干哑:“你,不可能,怎么会……” 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世子按住就要开口的世子夫人,摇头。 世子夫人和众人看向冯清。 自从冯云进了屋子,冯清的眼中好似就只有冯云一人。 “我怎么不会”冯云似笑非笑,向冯清微微倾过身子,“你是你,我自然也是我。” 随音落地,冯云袖中露出那把揽月匕首。 冯清惊呼,往后跌过去。 四周有惊呼,又很快压住。 冯清毫无察觉,她的眼前只有手执着匕首的冯云。 烈的刺目的光芒从她的身后笼罩而下,仿佛这世上只有她才是最耀眼的,那样的仪态,那样的华贵,还有那样高高在上的神色,只有她,对,只有那个冯云才会这样对她。 冯清倒吸了口凉气。 冯云手中还有那柄匕首。 明明那柄匕首是她的。 不,她想要做什么,不…… 冯清瞳孔一缩。 她看到冯云拿起匕首,匕尖向她。 冯清霍得扑向世子夫人,原本双目垂泪楚楚可怜,转眼惊慌失措只余恐惧:“母亲,救我,母亲,她想要毁我的容,她知道我心慕三殿下,她是故意与我抢殿下的,毁了我,三殿下就是她的了,父亲,是她毁了我们镇国公府,定是她违逆了殿下所言,殿下才会……” 世子夫人根本就没听到冯清说的是什么,看到冯清状似癫狂的扑过来口呼“救命”就已经变了色:“你你在说什么” 世子更是勃然大怒:“住口!” 什么毁容早些时候就已经听过,刚才这丫头也是口口声声说是一时被什么迷糊了,身在沙场多年,也见过有兵士被战场上的厮杀害的精神恍惚,没法子再拿兵器,那夜里也的确是危险了些,这丫头又是娇弱,他都是想要信这丫头的,何曾想刚才竟说什么“抢殿下”! 这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智! “父亲。”冯云起身,盈盈而立的身影在身后窗户透过来的光雾中宛若庙里的神佛慈悲怜惜,“二姐姐身缠孽气,应以大法力压制,以青灯禅音抚平怨念方可抚慰。” 世子看着她,缓缓点头:“好,依你所言。” 冯清只是摇头。 那是什么地方那绝对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五章 不利 “不,不,母亲,救我,母亲。”冯清扑上去抓住世子夫人的裙摆。 世子夫人双目泪垂。 她也是信她的女儿的,但一时恍惚可以辨说,眼前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如斯妄言,又让人怎么心安。 “清儿,去,待好些了,母亲就接你回来。” 真的吗她还能回来 冯清眼中惊喜滑过,可当看到冯云脸上淡淡的笑意,冯清意识到她回不来。 “不,不要,不要。”冯清哭的更加凄婉。 冯妙心生不忍。 世子夫人颤颤伸手,世子拦下,闭了闭眼:“带走。” “是。” 李嬷嬷应诺,示意门外守着的粗壮婆子拉了冯清走。 冯清又哪里肯走,哭喊着抓住世子夫人的裙摆。 “母亲,我是您辛辛苦苦生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啊,母亲,母亲……” 忽的,冯清眼前划过亮芒,冯清抓着世子夫人的裙摆被割裂。 冯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手执匕首割断了冯清的救命稻草。 冯清扔下手中的裙摆,还想再拽过去,耳边冯云轻声:“你现在还是钦定的三皇子妃,若是闹的再大,可就说不准了。” 冯清的呼叫停下。 世子夫人原本想要斥责冯云的话也落回了喉咙。 清儿她,好像更看重那个位子。 李嬷嬷的人把冯清拉了出去。 一路上冯清再也没有呼喊。 屋内,一时寂静的针落可闻。 “请父亲母亲恕罪。”冯云跪倒。 世子夫人含着泪,眼中还有些朦胧。 “这是怎么说的”冯志昇惊疑。 冯暮雨也走到了冯云身侧,一同跪下:“孩儿也请父亲母亲恕罪。” 冯暮修也要过去,冯暮尘抓住,摇了摇头。 …… “……二姐姐往日里待我极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我似有龃龉,但也不至于下此狠手,那日二姐姐说是被什么迷了,女儿是信的,必然是那个东西惹得二姐姐变了性子,这几日我问过侍奉二姐姐的侍婢,说二姐姐和往日里并无不同,似是没了那东西,可女儿心有忧虑,便和大兄商量了用这个法子。”冯云道。 “是,三妹妹所言不错。”冯暮雨道,“孩儿先找了‘证据’来证二妹妹过错,诚如父亲母亲所闻,二妹妹言词明理,毫无错处可挑,若是没有三妹妹后来这般出现,想来父亲母亲也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 冯云肃声:“按照二姐姐早先所说,女儿特意如此妆扮,果然二姐姐一看到就压不住了。这也是女儿那日见到神医,神医给的法子,只是女儿仓促未能告知父亲母亲,还请父亲母亲恕罪。” 冯暮雨冯云叩首。 世子夫人也明白了过来,呜咽不停:“什么没能告知,是怕我不信才没有说。若不是我亲眼所言,我又怎么能信……” “快起来,你们母亲不会怪你们,为父也不会。”冯志昇把冯暮雨冯云扶起来。 “是啊。”冯志呈也连声道,“也还是你们兄妹聪明,饶是我们多活了几十年竟是都没有想到。” “只是可惜了清儿。”侍郎夫人抹着眼角的泪光道。 “父亲见多识广,应该有法子。”冯志昇道。 …… “没有法子!” 丰和园,镇国公冷笑,“那两个孩子是在给镇国公府补脸面。” 冯志昇惭愧不已:“是,是孩儿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镇国公斥道,“说是离家多年,但家中如何,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夫人不错,若是旁家的世子夫人绰绰有余,可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还是差一些,太过柔弱。” “什么压胜蛊道都是拿不出手的东西,最怕的就是兵家杀伐之气,若非是心有所念,又怎么会毫无掩饰!你什么都知道,却念着你的夫人而不忍心,可却知道暮雨和云儿怎么想若非是那两个小的来了这么一出,道明了此事。来日会是个怎么样的结果,你可曾想过” 冯志昇心头猛地一跳。 若非道明此事,他还真就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一时错念,诵经抄书收敛心性而已,以如今的宫里的消息,三皇子并无大恙,说不定还是要嫁出去,以夫人的性子,又是正逢他在外,若清儿仍心生不忿,来日真怕会是一场祸事。 “儿子错了。” 冯志昇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镇国公望着前面只剩下枯枝干的柿子树,叹道,“我老了,你也会老,偌大的镇国公府还是要靠孩子们撑着。” 镇国公府的风波悄然,宫中还是知道了。 镇国公言自家女郎身有疾,请胡神医来看,虽胡神医在时并未有病症,但当日翠逸园之事镇国公府上下都亲眼所见,胡神医开了方子,说不时会痊愈,然镇国公世子还是上折子恳请陛下收回赐婚圣旨,皇帝未允。 两日后,冯云后背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大理寺也快刀斩乱麻的结案了。 太子引行宫之乱,德不配位,废太子位,暂幽宫中。 望东伯管教不严,难堪大任,夺伯爵,赐子爵,不可袭。其长子邱云飞贬为民,次子邱云起为九品吏,太子妃养育小郡主有功,仍居原望东伯府。 其下各官员各有处置。 洋洋洒洒近百的官员或罢黜或流放或斩杀,各因其罪。 冯云看着从大兄手中得来的消息。 很多官员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但有的名字竟不在其中。 “那位韩大人”冯云问。 “早就通过五殿下上了折子,事无巨细。”冯暮雨。 “坦白的倒是早。”冯云。 冯暮雨微微颔首:“不愧是探花。” “平公主呢”冯云又问。 冯暮雨看着她,意味道:“蛮族小可汗身死,小可汗身边的护卫说小可汗死前曾去见过平公主,而后就去寻了太子,虽行宫当夜未曾见小可汗的身影,但葛兰等蛮族使臣说小可汗当夜并未在院中,再有兵士以为当夜里意图杀害三殿下和你交手的就是小可汗,故怀疑是平公主说了什么,也是太子对三殿下不轨之证。” 冯云惊讶:“平公主意图对三皇子不利” 平公主和三皇子不是一伙的吗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六章 小疯婆子 冯暮雨给冯云倒了茶,又把桌上的糕点往她跟前推了推。 冯云一边喝茶一边吃。 这是长篇啊! “三皇子说平公主母女待他极好,平公主必不会有怀恨之心,平公主言只是对那位蛮族小可汗说想在家中多留些时日,并无其他,只是当时没有侍婢在侧,小可汗已死,除了平公主再无其他可证,平公主道出幼年时若非是三皇子,自己母女恐怕都要被逢高踩低的宫中恶监欺负至死,皇帝大怒,赐死了已经被三皇子借了错处罚到浣衣局等地的宫监。” “陛下真不知道后宫里的事”冯云问。 “或许知道,或许不在意。”冯暮雨。 “深宫似海啊!”冯云摇头晃脑。 冯暮雨失笑:“说的好像你很知道一样。” 冯云笑。 她当然知道。 上辈子看的宫斗电视剧可不少。 冯暮雨继续道:“三皇子所处院子的夹墙也有了缘由,是二十年前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住在那边的十弟借着修建院子,弄出来的夹墙,不曾有密道,自三皇子意外发现也封了起来,直到后来三皇子得知太子要对他不利,这才再次开启,死在三皇子院中的确是太子下属,藏在夹墙中的是三皇子的人,太子下属之所以死的干净,也是他们之功,只为护卫三皇子安全,不想竟是被你发觉。四殿下五殿下往三皇子处时并未经过那处院子,故而不知院中早有死去之人,也不知道有夹墙。” “三皇子说他的人藏在夹墙中就藏在夹墙中了都是一样的黑衣蒙面,在行宫放火的就没有他的人”冯云问。 冯暮雨道:“三皇子也知道这是错漏之处,故言及朝中有数位臣子曾交密信于他,更还有主动交代数位臣子与他相交,绝非私谊而为国事,御林军卫在三皇子处查出了那几位官员为国济世的折子,证明三皇子所言不虚,同样那几位官员也被彻查,即便毫无错处也因私自结交皇子贬斥三级,迁外为官。” 冯暮雨推过来一本薄薄的册子。 七八个人名,原本的官职还有现在被贬斥后的官职。 参议副司,通政太常,太仆寺卿,尚宝少卿…… 冯云一脑门子浆糊。 这都是什么官职 冯暮雨摇头,解释道:“这些官职看似并不起眼,但都掌握实权,如印信,军马,社庙礼乐,出入公文。” 冯云惊叹:“三皇子好一手弃车保帅。” “不错。”冯暮雨道,“这些联在一起,胆子再大一点,太子所为,三皇子足可再来一次。” “陛下怎么说”冯云好奇。 经过猎苑行宫之事,冯云肯定宫里的皇帝什么都知道。 冯暮雨道:“三皇子料到陛下知道的必然比他以为的要多,故而索性都拿给陛下,以诚示之,即便仍有罪责,相比太子也差得远,再有三皇子救助平公主之举,正是诚,悌尽数,陛下早些年更是偏宠三皇子,想必日后太子之位触手可及。” “也好在你在御林军卫,护住了内宫,平了猎苑之乱,不然以三皇子暗处的人手,太子怕是当夜里就会落得谋反的下场,此刻太子之位怕已经在三皇子囊中了。” 冯云吐了口气。 难怪小白花会气的理智全无,只恨不得杀了她。 她这是坏了人家三皇子的登天之路。 冯暮雨看了眼冯云,道:“陛下如今不允,但若三皇子当真有望太子之位,太子府中也不会有身患癔症之宫眷。” 冯云知道大兄是误会了,可大兄这话很重——太子妃怎么也不会是个有癔症的,别说小白花的癔症一时半会好不了,就算是好了,当个侧妃偏嫔也不可能。 只是她知道小白花是重来了一回,大兄不知道,在大兄的眼里,小白花还是他的亲妹妹。 大兄做出这样的决定,远比她要难捱。 冯云嬉笑,把剩下半数的糕点往冯暮雨跟前推过去,又给冯暮雨倒了茶。 冯暮雨神色怪异。 无事献殷勤 冯云眉眼轻灵:“大兄说的是这份圣旨,那同一天还有另一份圣旨呢” 冯云话音未落,冯暮雨的面颊微不可微的红了一片。 “我正要说起此事,前几日我见到盈儿了,盈儿如今与太子妃,望东伯夫妇同住在望东伯府,太子妃面见盈儿要多谢你早先所言,更要谢你那夜先过去救了太子妃,早先我没对你说起,在你们走后,望东伯府去了两拨人,其中一拨是邱大人。”另一拨不言而喻。 冯云脑袋里转过一个念头,若是当时她没去救盈儿没带走太子妃,那三皇子的罪名就多一个大头,绝对不会如现下这般好脱身。 但念头一闪而过,她还是要去的,毕竟是小嫂嫂。 冯云凑过去:“我若是不问,大兄都不说呢,可怎么办啊,这份圣旨和跟那一份一样,现在都有点儿悬了。” 正如如今身有癔症的小白花,如今的望东伯府也不是之前的望东伯府了。 冯暮雨笑道:“若你是想着两份圣旨都作废也是枉然,所以为兄才必须保住这一份。” 皇帝同一天赐下两份圣旨,可以收回其中一份,若是两份都收回,太丢面儿。 冯云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好像是刚认识冯暮雨一般:“大兄好像变了。” 冯暮雨冷笑,瞥向不远处的滴漏。 冯云看到滴漏上的时辰,大叫一声,跳起来往外跑。 “大兄不地道,都不说一声。” 话音落,人已经出了长青阁。 冯暮雨在后面大笑,眼前晃过那日翠逸园冯云那一身尊贵派头。 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么相信那日连他都被震到仿佛看到的是某家的贵人竟和眼前风风火火的小丫头是同一人。 冯云拎着裙摆一路跑,鬓发微凌,路边众护卫仆从纷纷注目。 待冯云到了丰和园,立在窗口处的镇国公嘴角直抖。 这就是传言中那日在翠逸园矜贵非凡的小贵人 小疯婆子嘛! 冯云也看到了镇国公,扬起手招呼:“爷爷。” 镇国公脸上的冷色如春融冰雪瞬间化开:“嗳。”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七章 惹不起 腊月十七。 大雪纷纷。 街面上人来人往,有的穿着锦缎绸袍,有的穿着布衣,有的穿着厚的千层底,还有的只有单薄布鞋,但不管穿着如何,人人都步履匆匆。 快过年了,就是勒紧了裤腰带,趁着年前的时候再拼一拼也要过个好年。 镇国公府,各处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各处的丫鬟婆子也是在雪中快步走着,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 大郎君今儿个纳征,早早的彩礼就搬到了镇国公府的院子,就等着吉时到了开拔。 金饼子,首饰,绸缎料子不用说,双份的鸡,鱼,糕,糖,礼担上都盖着红布,柏枝,红枣,桂圆,花生贴着红双喜,足足十八担。 镇国公世子夫人站在三道门口,看着冯暮雨从长青阁出来。 浅红的长袍绣有暗纹,白色的雪花飘飘扬落下,随着衣袖划过,正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整齐收拾过的头上插着白玉发髻,不见贵戚奢华,却又足堪飘逸。 世子满面笑容,回想当初自己也是这般英俊,何曾想转眼间自家的儿子也要给女家下聘礼了,世子夫人红着眼睛,虽眼底仍带着淡淡涩然,但还是欢喜温柔。 “父亲,母亲。”冯暮雨行礼。 “好,好。”镇国公世子颔首,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咱们走!” “嗯。” 世子夫人随同世子一同蹬车。 后面跟随的冯暮修兴奋的翻身上马,跟在冯暮雨身后,俨若小护卫。 冯暮雨也上了马,随着冯暮雨手臂落下,府内早就备好的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镇国公府内响到府外。 上门下聘,父母同行,可见敬重。 外面早有附近的百姓们围观,哪怕下着雪也要沾一沾这喜气。 侍郎夫人早就吩咐人准备了成筐的铜钱,沿街洒落。 “恭喜郎君!” “郎君夫妻和美。” “听说是望东伯府的女郎,不是,是县爵家的女郎,怎么配得上咱们镇国公府的郎君啊!” “呸,这就叫不离不弃。” “嘿嘿,咱家里的也不离。” “等你有了银钱,看你离不离。” 后面的话根本就没听,只顾着接钱,口中大喊“祝郎君夫妻和美!” “等嫁娶那日也不晚。” 另一个后面呸了声,也捡了银钱:“好话头沾好喜气。” …… 围拢的百姓随着撒钱的队伍跟着送彩礼的队伍走。 随着人头渐少,地上是凌乱遍雪夹着鞭炮碎红的青石地面,还有角落里一架毫不起眼的车子。 青布的车外毫无装饰只以为是寻常人,只有眼力高明的能看出来驾车的马儿四蹄稳健,绝非寻常的马儿。 车子就在镇国公府门外,镇国公府内又怎么会不知道车内的是谁。 只是府里面主子没说,他们也不敢去招呼。 哪怕这车子已经在门口停了三天。 直到一路上往望东伯府过去的鞭炮声都已经听不到,镇国公府内终于有声过来。 门口的忙过去相请。 驾车的汉子跳下马车,搬过来脚凳,车帘掀开,里面的郎君下了车。 身上的布衣寻常,郎君只器宇轩昂,神采奕奕,眉眼间浅淡含笑,却又是隐含冷意。 正是三皇子。 “车里还是冷了些。”三皇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带路。” 镇国农庄。 雪花散开。 镇国公府的车子驶入,农庄里的仆从们连忙上前拿取物食东西,马车外也有仆从摆上脚凳,车帘很快掀开,穿着斗篷的女郎下了车。 仆从们连忙过来,请女郎进了里屋。 屋子的门帘子掀开,一股热气扑面,斗篷也取了下来。 “就是因着是你,别说是换做三郎,就是换做二哥,看我不骂的。”冯妙扭头瞪向后面正取下斗篷的冯云,“今儿大好的日子,大兄的彩礼还是我仔细盘点过的,却是怎么得我都没看到。” “等我大喜日子的时候,那边送来的彩礼都让你点数,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冯云张口就来。 冯妙脸上惊喜一显,紧跟着又是撇嘴:“好话谁不会说就你如今在京都里的名声,我就不信有哪个敢登门的” 冯云恼怒:“大姐姐,不要听外面胡说!” “啧啧,你没有杀人如麻你没有在风云台一掷千金明明是个小女郎,怎么比当初伯父的名声还有男儿气概呢”冯妙阴阳怪调。 冯云哼声:“所以敢上门的必然是万里挑一,彩礼中的好东西也必然很多。” 诶 有道理啊! 冯妙心动了,随后又觉得是冯云在给她画大饼:“算了,等你大喜日子的时候,还不知道我在哪儿呢” “大姐姐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冯云惊讶。 冯妙眯起眼睛:“你是成功的激将到我了。” 姐妹两个说会儿话的工夫,镇国农庄的仆从侍婢们已经往屋子里摆弄上了热茶点心,屋内的火炉也见了火光。 “庄子里怎么样可有冻饿人家”冯云问。 “蒙女郎惦念,庄子里一切安好。”管事道。 冯云扭头冲着管事一笑:“既无事,回头再搭搭手” 镇国农庄的管事还是董阳,董阳忙不迭的摇头:“可不是女郎的对手。说句不好听的,怕是公爷也不愿和女郎搭手。” 冯云佯恼,冯妙在旁边乐不可支:“可不是,这汉子可是惹不起!” 冯云翻了个白眼:“不与你说了。”说着出了门。 冯妙在后面忙唤:“别出庄子。” “知道了。” 冯云扔下这句话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自从那道圣旨下了到现在这许多日子,宫里还没有传出旁的口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往街面上转一转,好在镇国农庄也是镇国公府所辖,来这里也不算违背圣意。 只是若不是那位被皇帝斥责,自罚为九品吏的三皇子连着三天在镇国公门口候着,她大概还要过几日才会来这里。 冯云弯转了几个院门,虽四周空气寒凉,头顶上也有雪花飘落纷纷,浅浅的檀香气味还是缓缓的飘了过来。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八章 心冷 单独的院门。 内里的檀香味道更浓,然隐隐也有脂粉香气。 门外有侍婢侍奉,正是晓青,晓青行礼。 “见过女郎。” 微微高昂的音腔不言而喻,冯云微微颔首:“你倒是忠心。” 晓青不敢抬头,掀开门帘。 冯云进去。 里面温暖如春。 正中有青灯,素衣披发的冯清正在案前抄经,仿若不知道冯云进来。 神医诊断过后,冯清就被送来了镇国农庄,身边除却晓青晓兰也就只有镇国农庄被的仆从,府内的事情并未瞒着外面农庄里的管事,只说自家的女郎需要休养。 屋内的摆设布置比起镇国公府是简朴了不少,但也是没有怠慢。 冯云也不说话,只在旁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她。 淡施脂粉的面容清丽秀美,眉眼间没了潜藏的戾气,手中精致的梅花小楷一丝不苟,细碎的发随着写字的举动不经意的落下,似是风情流转。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时失神竟好似觉得眼前的人是自己。 冯云很快又回过神,念着若是小白花不想着害自己,这会儿她必然已经是妥妥的三皇子妃了。又想到小白花是学着曾经的冯云,那原本的冯云又该是怎么样的惊才绝艳却是她的到来把原本华贵非常的三皇子妃,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给糟没了。 脑袋里胡乱的想着看到冯清的睫毛颤了几颤,冯云道:“祖父何时去世的” 冯清身形未动,笔尖顿了下,笔下的字已乱了形。 一张纸废了。 冯清闭了闭眼,把还没有写完的经文放到一边,继续磨墨,口中吐了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冯云悠悠然:“这些日子二姐姐不在,我可是忙得紧,每日里往丰和园一个时辰,长青阁一个时辰,练武一个时辰,往叔父叔母处一个时辰,还要往翠逸园母亲那里两个时辰。” “二姐姐知道我也是懒惯的,可是想偷懒,叔父叔母那边少去,母亲那边却是不能。没法子,二姐姐不在,我只能替二姐姐尽孝。” 提笔再写的冯清忍不住停下来,看向冯云。 冯云仿佛没有看到冯清眼底浮动的怒意,继续道:“我和二姐姐所擅不同,好在我也拜在晏师名下,如今也是出师的,与母亲画上几幅画,又是陪着母亲聊些母亲当年与父亲的趣事,母亲极是欢喜,尤其如今我的画作,可是连母亲年轻时的容貌都能描画一二,父亲都说好似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母亲呢。” 冯清咬唇,眼中怒意更深。 冯云笑容嫣然:“所以二姐姐尽可安安心心的在农庄里养护,有我在,母亲绝不会想念二姐姐半分!” “冯——云——” 冯清把桌上的笔墨都摔到了地上。 屋内侍奉的晓兰连忙跪倒。 冯云看了眼地面,脸上的笑意敛去:“二姐姐这是做什么,其实我信二姐姐说的,我擅琴棋书画,我蒙三皇子喜欢,甚至因着三皇子承储位,跃居皇后之位,而二姐姐因为我被欺凌,被迫害,才会对我心生不忿,甚至想杀了我。” “可现在和二姐姐说的全然不同,是二姐姐擅琴棋书画,是二姐姐被赐婚,既和二姐姐曾经所言全然不同,二姐姐又何必执着,被当做是癔症呢” 冯清眼眶发红,被当做癔症还不是你说的 强压下心头的恼火,冯清冷嘲:“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冯云摇头:“二姐姐忘了我先前问的是什么了” 冯清不语。 冯云直盯着冯清,再问一遍:“祖父如何” 冯清不想回答,可冯云的眼里像是藏着寒光,莫名的就让冯清心头发虚。 冯清眸光微闪,别过视线:“人老了,都会有那么一天。” “大兄呢”冯云又问。 “不知道。”冯清不耐。 “大姐姐呢”冯云还问。 “我怎么知道”冯清怒喊。 冯云起身,挪步到冯清跟前,面对冯清。 冯清也知道自己躲避不了,索性也看过去。 四目相对,两张相似又不同的面容映入彼此的眼中。 “那日二姐姐向我动手,夜里我就做了梦,梦中的我和二姐姐说的很像……” 冯云声似吟喃,冯清的神色也跟着变化。 “只是二姐姐的容貌非我所为,而是那位三皇子,那时他已经是陛下,只因着二姐姐的容貌与我相似,却偏又不学无术屡次坏了大事,才下此毒手,彼时我毫不知情。” “你被幽居,是你所嫁之人私作主张,皇帝毁了你的容貌,身为臣子怎么不会深谙帝心娶你,本就是为了平步青云,想来二姐姐也清楚。” “唯有三郎待你最好,但他年岁尚轻,彼时家中也大不如从前,也只能暗中接济,待我也倒下,他也再不能助你分毫。” 冯云一边说着,一边看冯清的脸色变得震惊懊恼愤然痛苦交杂。 她所说的都是猜测,现在看事实也相差无几。 “我刚才说了,那些都是假的,只有现在才是真的。”冯云看着冯清,“树倒弥孙散的道理,二姐姐不会不懂,不论二姐姐对我如何,我又如何看二姐姐,镇国公府不能倒,而镇国公府靠的无非是祖父,父亲,还有大兄。” “若是他们无事,二姐姐也绝非没有半点儿机会。” 冯清眼中忽的一亮,又很快的平静下来,冷讽道:“三妹妹这是在哄我” 冯云摊手:“二姐姐不信,我也没法子,我只能说如今太子倒下了,三皇子还是三皇子,陛下的旨意也还没有收回。” 冯清低头看向桌脚摆着的那一摞她抄的已经有数尺之高的纸页。 她不想再抄了。 …… 一炷香后,冯云从屋子里出来。 外面的雪更大了些,洋洋洒洒似若鹅毛。 冯云快步离开了院子,回到了先前的屋内。 屋内,冯妙正在看账册,看冯云进来直奔火炉旁,吓了一跳,冯云离开时没说话,但冯妙心知肚明冯云去哪里了。 就这么短短的路程,冻成这样 冯妙问侍婢:“外面这么冷吗” 随同在外伺候的侍婢摇头。 下雪不冷,化雪冷。 常识啊 冯云扯了下嘴角。 心冷啊。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零九章 要会看 “大姐姐从农庄回来路上遇袭,叔母一家也因此和母亲有了嫌隙,大姐姐嫁了郑家,远去江南,再也没有见过。” “二哥能力平平,在朝中还要叔父帮衬,娶了礼部侍郎胡家女儿。” “三郎从军,我最后得知的消息是三郎已经被升为七品校尉。” “我出嫁时,大兄身体不适,太医也查不出什么。彼时父亲再征蛮族,是胜是负,我也不知。” “祖父过了年就去世了,只是当时我不曾见过胡神医。” 冯清的话,让她知道如今比起冯清的上一世已经改了许多,可又无不让她心寒。 上辈子的她是独生女,最羡慕的就是自家长辈一张口就兄弟姐妹好几个,出门打架都人多势众,别人不敢欺负,这到了世家豪门家姊妹兄弟众多就更是大势。 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绝不是口头上的儿戏。 叔父叔母最宠大姐姐,大姐姐受到惊吓,叔父叔母心中难免有刺,大姐姐出嫁江南,想来日后再也没有回来。 祖父去世的早,母亲的性子又是不愿意低头,父亲又宠母亲,父亲和叔父一家的隔阂只能越来越深,不然以二哥镇国公子嗣的身份,怎么才娶了礼部侍郎胡家女儿 三郎好友礼部侍郎之子胡锦文,她已经有阵子没见到了,如果说原来她还不知道这位侍郎站位,现在已经再清楚不过,那时冯云已经是皇后,可冯暮尘竟然还只是和在朝中并无实权的礼部侍郎家结亲。 可见即便冯云是皇后,镇国公府已岌岌可危。 那个时候祖父未见胡神医,大兄身体不适,必然是毒发,父亲出征,家中再无人了。 冯清也定然是成亲之后才被毁容,而既容已毁,她就没想到镇国公府已经摇摇欲坠了 她竟然还在恨冯云。 三郎身为武勋子弟,又是镇国公府郎君,来见她又何必偷偷摸摸征战数年又怎么能还是要升七品 冯清重活一回竟然想的还是恨冯云! 她以为或许冯清是被欺负的太狠了,所以才不管不顾。 可根本就是被蒙了眼。 原来不善读书,现在冯清可是读书破万卷,竟然还是不懂。 换做她是三皇子也不会要她。 不,说不定还真会要她…… “不嫌弃还要娶” 丰和园,镇国公捋着胡子看着眼前风度翩然的三皇子,一脸讶然。 三皇子似有些腆然,道:“不瞒国公,我和清儿妹妹一见钟情,早些时候就在贵府花苑中惊鸿一瞥,我就心念上了清儿妹妹,只因礼数,并不曾多有相见,直到陛下赐婚,我当真欢喜不已,早已想着和清儿妹妹举案齐眉,行百年之好。” “只是没想到行宫数日竟有如此大变,国公高瞻,我不敢隐瞒,这回行宫是我过错,不该瞒着父皇,若是早些禀告父皇,父皇也不会如此恼怒,原本父皇就偏宠于我,于太子兄长也是不公,太子兄长做出此事,也难免不说是因为我之故。” 三皇子自称“我”,说的也坦诚至极。 不论是私心,还是对那个丫头的倾慕都展露无遗。 镇国公目光凝重几分。 三皇子坦然直视:“早先听闻清儿身有癔病,可神医在,有何病症不除即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那又如何清儿和我早已彼此心许,何况如今我也是九品的小官,公爷若能允,我季昭感激不尽。” 三皇子就要行礼。 镇国公双手扶住。 “殿下在门外等了三日,其心之诚,老头子我已经知道了,今日又是暮雨那小子的好日子,我也总不能再做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殿下莫不是忘了陛下的圣旨还在。” 季昭何尝听不懂镇国公是说他有见缝插针之嫌,只要圣旨还在,镇国公府又怎么敢违逆圣旨,这根本就是季昭怕皇帝改了主意,先来说服镇国公府。 镇国公一句话又把话口子踢了回去。 季昭只好像没听懂,笑道:“只要公爷允了,父皇这边有我。” 皇宫。 大雪纷纷飘落,随着宫门敞开直往里面飞窜。 守在两侧的宫随早已经手脚利落的关上门,并给进来殿中的殿下取了斗篷。 原本就精致秀气到美好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面容因为寒风的吹拂带上了浅浅的红晕,更剔透,只是挺拔的身姿,明耀的眼眸又可见身份尊贵。 皇帝看到季子墨进门,就已经不再看折子,再看他取下了斗篷,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整个大殿都好似暖和了起来。 “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来。” 皇帝招手。 季子墨上前,看到案上摆着的茶盏,伸手摸了下,察觉到温度正好,端起来奉到皇帝眼前。 皇帝笑着接过来几口喝完。 一旁高德大监笑道:“还是殿下有法子,奴婢都已经劝了陛下数次,陛下都忘了喝。” “父皇这是给儿臣尽孝的机会。”季子墨。 “是,是奴婢愚钝。”高德大监恍悟之色。 皇帝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摇了摇头,把手头上的折子给季子墨看。 “如何看” 季子墨接过折子,折中所言是冬日大雪压屋,百姓困苦如何处置的折子,折子上已经写了一些本县的处理法子,然有不足还请朝中指正,季子墨看了上折子的人名,王达。 “当科状元。”季子墨吟喃,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另一张面孔。 也不知道这些时日给她送去的糖果有没有吃了。 只是父皇在前,那人在季子墨的眼前一晃也就过去了,季子墨仔细看了折子,沉吟片刻,道:“榕城为位处西南,少有冰雪,今年竟见天寒,可见明年定是丰收大年。” 皇帝嘴角一扬,指了指季子墨:“看看,都会拍马屁了。” 季子墨笑了笑,继续道:“儿臣听闻王大人出身平民,必深知百姓之苦,自云郎君口中所知,王大人于民生也是尽心竭力,想来折中所言应是妥当,至于是否有不足,儿臣还要询问众官员,今冬寒凉,各处都免不得行此事。” 皇帝点头:“不错,不必什么都懂,只要会看,当大善。” 随后皇帝像是随意的说了句,“今日三郎往镇国公府去了。” 季子墨嘴角抿起。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一十章 早有预谋 皇帝看着季子墨。 季子墨看向皇帝。 父子两个你看我我看你。 一旁高德左瞧瞧右瞧瞧站到角落,权当自己隐形不在。 “父皇何意”季子墨。 “不知”皇帝简短两个字已见重色。 季子墨垂眸:“三哥是向父皇示弱。” 皇帝目光闪动:“继续说。” 季子墨道:“国公没 “真的么这不得好好见识见识,这家伙拿的出什么本事,嘿嘿嘿。”短发男一脸轻笑,事实上他并没将洛凡当回事儿,作为有钱的纨绔公子哥,平时没学到别的,倒是在捉弄人这方面颇有研究。 “别人或许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在乎什么所谓的王爷名头,但我告诉你,我和我相公都不在乎!如果七公主还有什么怀疑的,可以去查,如果一定要我死,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沙条爱歌眼神微微暗淡了一点,右手平伸,上空的黑洞突然吸力加剧!黑洞扩张加速,已经出现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 “大哥冷静,当务之急是救治雪儿。”金鳄斗罗看着情绪失控的千道流劝慰道。 俩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重叠的机会,所以张洁山对于陈嘉桦还真是开始指导。 说着,喻莘莘拿了药还有纱布,帮他消了消毒,然后缠上了纱布。 魔弹如同烟花炸裂,光芒璀璨,这些连接地脉的防御魔阵拥有不俗的防御力,伊莉雅她们这些抛弃威力只重数量的散弹攻击,是打不破这些壁障的。 巴泽特朝着城堡走去,其实心中时刻保持警惕,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巴泽特早有防备,扭身躲过箭矢。 收起竹简道谢,两人之后又聊了许久,直到傍晚,两人才暂时分开。 等两人重新穿好衣物走出浴室的时候,比比东已经准备好一桌丰盛的蛇羹晚餐。 林墨并未现身,但是冯尘觉得体内激荡着无穷的力量,卡力、精神力、肉身之力都达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高度,冯尘诧异不已。 “有什么事吗”心里一直想着剑法的吴安国睁开眼睛,冷冷地说。 自从见了杨洛,麒麟大人就对谁获得麒麟真血不重视了,和他对比起来,倪初音真差了很多。 杜母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风轻,她相信这个皇后是一个聪明人,自己想要什么,她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实力才是基础,只有自身强大,才可以无惧一切,管你阴谋阳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石川又带着静柔去练习场练习了好几次,只不过静柔一直都没有再见到中岛的身影,而且不光是在练习场,就连在店里中岛也都一直没有再出现过了。 两股气息完全相反的力量在空中对峙,彼此间互不相让,都全力的攻击与防御着。 “结界”上官子皓心中一惊,随后运足了功力,再次狠狠的劈在那结界上。 那些原本想要再喝下去的演员这下是彻底息了心思,也是,以后有的是时间。 “我感觉自己要飞升了,只要能吃到一片树叶,拿来泡茶就好。”乾老头哈什子都流下来。 蒋辰命令一下,只见三枪信号弹朝天而去,顿时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价格方面您这边还能接受吗”王龙接着问道,教官级别的出场费差不多是6万这个价。可慎这种级别的出场费可就不止,起码翻一倍,王龙决定还是得问清楚。 第三百一十一章 做贼心虚 “听说府里头来人,咱们就准备了这些,原想着送到庄子里,又说云郎君也来了,就念着等等看。这不就把云郎君等来了。” 许大山呵呵笑着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嘴里叨念着,“往常公爷在寺里,世子也不在京都,咱们农庄少不得有不开眼的过来弄些乱子,上回女郎走的时候大杀四方,庄子也清净了,后来世子回来,公爷也下了山,庄子里又好了不少,公爷威名赫赫,世子也是获功归来,连咱们都跟着沾光,如今的时不时就能吃上肉,娃儿们也有先生教,再想这辈子能跟在公爷手下当兵,不亏,有福气呢。” “就是咱府里的郎君们出门少了些,这一年到头算上这回也才见了云郎君两次,小庄子里没什么好的,就是心意,有公爷在,有世子在,有郎君们在,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冯云看着在场一众满面笑容,对来日期盼欢喜的庄户们,咧着嘴压下眼里忽的涌上来的泪光,端起一旁的酒碗,大呼:“没错,好日子在后头!” 仰头一口喝下。 许大山呆住。 这酒,可烈!! “啊啊——” “疼疼疼。” “……” 冯云捂着脑袋呲牙咧嘴。 摇晃着的车内,对面坐着的冯妙一脸嫌弃:“自找的。” “我……” 冯云吐了一字,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竹香忙奉上姜茶给冯云喝了。 冯云喝了才压下喉咙里要溢出来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什么也吐不出来。 早晨醒了就是醒酒汤,饭食也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宿醉之感尤其厚重。 据说昨儿她喝了很多,最少也有两坛子。 一开始用碗,后来用壶,如果不是许大山等农户压着,她就要直接对着酒坛子拼了。 虽然她这混不吝的全无女儿家的模样,却是很得农户人们的喜欢。 本来她就是男装出的门,又不嫌弃农人们即便是仔细打扫了自己也压不住的穷酸,不管老人年轻人还是孩子,她都过去干酒,还口口声声说“一起把日子过好。”“咱们一起奔小康。” 农人们不知道小康啥意思。 她说是家家的孩子都去上学,每个星期都有肉吃,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家家都有牲畜干活,家家门口的路通大道,家家都有果树,家家逢年过节的都有闲钱往城里玩耍,孩子们每天都有零食吃。 原来听她说这些的还只是大人,后来连小孩子都听的双眼冒光。 总之在冯妙听来就是冯云给农户们画了连镇国公都不敢想的大饼。 “喝烈酒,还胡言乱语,待回去看祖父和伯父怎么训斥你。”冯妙哼道。 若非是她亲眼见那些农人们明知道冯云身边有护卫守着,仍冒着风雪大老远的送冯云回来,她说的必然还要再严苛几分。 她是不屑和那些农人们多说话,可父亲大兄都说过镇国农庄里的农人们都是自家人,看到冯云能被这些农人们如此拥护,冯妙也不得不说当时她有几分嫉妒,但现在她真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她是官宦之女,又和那些泥腿子打什么交道。 冯云只嘿嘿的笑了笑,又趴下来。 即便有竹香配的药,头还疼。 竹香说的那些她都没有印象。 断片了! 就是酒品太好,没有吐也没有倒头就睡。 一早她仔细的问了一遍,幸好没说其他的四轮车,天上飞,ai什么的,不然以后万一问起来她还要说谎话圆。 谎话说多了,容易被拆穿。 …… 雪化,冯云冯妙回府。 刚回府意料中先得了好消息,说是纳征,却因为双方长辈都在,直接定下了婚期,二月初六。 大兄说,祖父看到这个日子,很高兴。 冯云默默松了口气,也就是说祖父足以撑到那一日。 只是福祸双临,三皇子入了府,仍要求娶冯清。 冯云目瞪口呆。 “没想到”冯暮雨。 冯云摇头,又点头。 在听冯清说的那些之前,她没想到。 在听冯清说的那些之后,她想到了这个可能。 如果早先听了冯清说的那些,她也就不会和那三小只去风云台祸害自己名声了。 “不惜求娶身患癔症的王妃,也要镇国公府相助,有魄力”冯云道,“可若是日后得了大位,又该如何” 冯暮雨看着冯云:“一国之母焉能有恙。” 卸磨杀驴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忽的,冯云心头一动,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9(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6),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已完成。 …… ……” 诶,诶诶 季子墨没事儿了! 什么时候破除了身陨的命定了发生了什么 可,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 冯云耳边响起冯暮雨的疑问。 冯云抬头,冯暮雨目光怪异:“你好像很高兴” 冯云轻咳。 竟然被看出来了。 可也真是太高兴,一时忍不住。 三万分啊!突然冒出来! 这些时日她都差点儿忘了系统存在了呢! 惊喜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冯云问。 冯暮雨摇头,脸上诧异更深。 冯云不语,只从香囊里拿出两颗糖,一颗给自己,一颗给了冯暮雨。 冯暮雨接过来,看到冯云正把自己的那颗往嘴里塞。 冯暮雨眸光微动,晃了下手中的糖。 “我也想起来在西山寺时你就与这位一同读书,他待你也是极好。” “行宫时,他还给你一块儿玉佩为赌注,那玉佩可是不得了,据说是陛下和明妃娘娘的定情之物,这位回宫之后陛下就给了他,结果还给了你——” 冯云突的站起来,一把夺回冯暮雨手中的糖,肃然正色:“大兄,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你在乱说些什么!” 扭头,冯云就走。 冯暮雨手心里空荡荡,啼笑皆非。 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 呵,做贼心虚! 喜欢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请大家收藏:(xiake)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三百一十二章 累了 “大兄必然以为是我心虚。”冯云愤愤然问冬怜,“你说,我心虚吗” 冬怜忙不迭摇头。 冯云哼了声,又问竹香:“人家给我的糖,我给他,他不谢我就算了,还试探我你说,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竹香偷偷看了眼四周,点头。 虽然是赞同的意思,可冯云还是恼火:“怕什么,现在你是我的人。” “大兄必然以为是我心虚。”冯云愤愤然问冬怜,“你说,我心虚吗” 冬怜忙不迭摇头。 冯云哼了声,又问竹香:“人家给我的糖,我给他,他不谢我就算了,还试探我你说,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竹香偷偷看了眼四周,点头。 虽然是赞同的意思,可冯云还是恼火:“怕什么,现在你是我的人。” “等一下,让d组马上准备早餐,部队稍后原地休息,早饭后继续行动。”邱云打断了行动队长的命令。 伸手又要去抓箭,可这次却只抓到四只,转头一瞧箭壶已经空了。 而奥莉安娜,此刻,也微微蹙着眉头,面带思索之色,显然,她在揣摩教皇大人的想法。 “请便,不过今日请恕不能招待了!如果再不走,我只能请保安把你们轰出去了!”经理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头的,赫然是十几只体型巨大健壮的公狼,嘴里带着一排排锋利的牙齿,从四面八方,风驰电掣一样地就扑了过来。 原本气呼呼的她,随着美食的下肚,渐渐的就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一人给我一个手榴弹!我这里炸药不够!再来个帮手!”王伟龙说道。 值此新旧交替、动荡不安之际,方临本来打算跟随米西,去往海外一行的计划,也只能推后,留下坐镇淮安。 因为过年坐火车的人不多,赵山河使了点关系,都是卧铺,不然他们一家子都坐卧铺,让别人坐硬座也不好意思。 秦若时则将目光落在了柳如烟身上,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一圈,虽然珠光宝气,可厚重的粉妆也掩盖不住她的苍老和疲惫。 琴姬确实激动了,她对于泽特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感到愤怒难当。 惠凡神情有些踌躇,说道:“这其中有缘故,我需要这法宝的力量。而且我们佛门有办法化解戾气,倒也不是很危险。”他见姜博不放心,便拿出了这件法宝出示给他看。 孔大夫微微回应,道“少侠,没事!”只要能靠近眼前这位少侠,孔大夫觉得心里就镇定得很。 将领,普通军卒的头脑可要简单得多了。当他们听说刘道容他们竟干出这等背叛所有人的举动后,顿时深信不疑,又勃然大怒起来,立刻间,叫骂声就响成了一片,差点都有人要跑上前去亲手打死这个通敌卖国的死太监了。 “要不我们去外面叫个席面来”陆缜挠了挠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齐浩被秦月哭的内心更加急躁,于是就开口训她,没想到这一句话却弄得她哭的更加凄惨。 而云尘看到杨三石没再说话后,便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只是看向驾驶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易风临不敢抱怨,也没那个精力了,他全力施为才牢牢的持拿住葫芦。费长老看他窘迫,怪笑了一声。对冯长老说,老冯,干脆点,别婆婆妈妈。 众人哄堂大笑,跟在黄永盛身后迈步上台阶,校尉急忙在前面引路,这伙人不是侯爷就是伯爷,都是军中大将,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四品,可不敢得罪。 “这就让锦衣卫……,不,由你们东厂派人前往蓟州把陆缜给朕拿回来。朕要当面问他,他到底为何竟敢干出这等祸国殃民的事情来!”皇帝随后便怒而下旨道。 对于她的叫嚣,沈馥实在是不放在心上,毕竟不过是只能依赖自己阿翁的可怜虫而已,拿什么跟她比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都看热闹 腊月二十二。 宫中来了旨意,封冯云为上骑都尉,正四品,仍领御林军卫。 而既领官职,也自然解了她憋在府里的禁令。 但冯云还是只能憋在府里。 因为随同高德大监一起来的还有两位。 四皇子,五皇子。 “两位殿下不忙”冯云问。 “各衙门过几日就要关衙,没什么事儿。” 其实这么做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要压抑住他濒临决堤的笑。他觉得实在太好玩了。 其实已经不用论真假了,若是假的,她是真的没有准备寿礼,但是能让莫家三人一起为她而说谎,只能说明,她虽然刚回家,但在莫家的地位也不是无足轻重。 白焱起完了。好像错过她一世,还要错过一世吗下一世还能遇见吗 郎家派人赶了车,拉半车绿豆糕,平丘府没反应过来,乙元芕已经走了。 五年前梁倾婵的堂姐嫁给俞炎的时候,她刚刚高二,课业忙,还要兼顾漫画,没时间打听那么多。 这种要求和寻常的求助有些区别,在某种情况下更加容易遭到别人的拒绝。 顾玺看着桌上的东西忍着笑意,认真点头,随后开始拿起刀叉,优雅的动作,每吃一块牛肉都细嚼慢咽。 说完,视死如归的神色,直接看着两人,闭上眼睛感受着传来的痛意。 不远处,井仪果不其然占领了其中一辆战车,明尧扮相类似古罗马骑士,手中架着长刀跨骑在骏马上,左泊棠手拿碧绿权杖,衣袖飘飘稳坐骏马拉扯的战车。 不过人就是这样,即使从前不大看好的东西,如果有天它变得求而不得,反而会令人对其倍加珍视。 众人慌不择路,跟随着金铃儿一同向前,前方与脚下相连的三个板块当中只有中间的一块是雪地与脚下的这块连接可行,其他的两块,一块是万丈深渊,另一块是海水。 渐行渐远。一切都模糊了起来,无论是那掩藏于云中的月,还是那浓雾弥漫的密林,或是艳丽似燃的曼珠沙华。 站在落红山庄的城头上的余雪蕊白衣飘飘,此时眼睛有些湿润,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父亲的手,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四个金色的光点,她知道,凌羽还是赶来了。余长乐也是满脸的激动看着天空。 “思铭,现在什么时辰了”陪在一旁的思铭正昏昏欲睡,听到信王这的问话,猛地坐直了身子。 龙脉的形与势有别,千尺为势,百尺为形,势是远景,形是近观。势是形之崇,形是势之积。 赵敢点点头,心中想到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老美的地盘,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整天的互相诋毁,但要是在中国,同样是两个同类品牌,就万万不能做这种事情。 “炎子,你真的要去死亡之地么”雷鸣虽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宋端午知道让宫嘉希出面协调此事,会比自己好上许多倍,所以当宫嘉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端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掏出了两根长白山和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冲河县也因此受益颇多,此地的县长一般直接归皇帝所管辖,在帝国所有的城市之中,冲河县虽然不大,但地位却非常之高。难怪民间流传说,冲河县是第二个古风。 “她算了,脾气太不好,谁要是跟着她,倒了八辈子霉。”风飞扬摇摇头,在他心里,只能梦回对他那么凶恶,其他人的凶恶他才不看好。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有手有脚 镇国公,花苑。 原本四下漏风的亭子被围的严丝合缝,只留下一道门。 丝丝热气从里面冒出来,更多的是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里面暖炉烘烤,正中桌上摆着铜火锅,下面炭火,四周围着滚烫的汤水,切的薄薄的羊肉片放进去,滚一下出来,再用调好的酱汁裹起来,放到嘴里,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再有其 甚至那些只能躲在后面的预备役,也是端起手中的蒸汽步枪,狂热而无比激动地朝着隧道里的卡巴内开始疯狂射击。 剩下的幸存者之中不知是谁大喝一声,语气中全是惊喜和不可思议之意。 南疆的商会,她们伊闪也有加入。在这边虽然也有景阳伯的庇佑,可到底离得还是远。而且,有这么个商会在前面顶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做事也方便一些。 方浪在自己的心里大吐苦水,仿佛这个世界给了他多大的冤屈一样,真是的。 覃五爷听了徐苗的陈述,心里不住的点头,而一旁的陶掌柜就不免有些心里打鼓了,按照徐苗刚才的那番陈述,换做是他自己,也会同意那个想法的。 那就是整整20亿华夏币,如果这20亿每人分的1亿的话那都足够那些平民百姓们整整过一辈子了,甚至还可以留下家产给自己后代呢。 毫无预兆的,一口红血喷了出来,全部都喷在了他面前的徐正江脸上,眼皮一翻,直接倒在了徐苗的怀里。 眼见屠夫又是一权杖挥砸过来,何锡元向旁边侧闪,他的内功点数主要用于抵御腐烂毒雾。这一闪之下,何锡元顿时皱眉,感觉就连平时运转如意的轻功身法,都变得有些滞涩了起来。 林雨的目光随后看向远处的一道白袍身影,脸上随即露出一丝笑容。 宁二子手里别说什么马克沁重机枪了,连一挺捷克式都没有,别看人数在三个排里最多,可是能远距离射击的武器一件都没有,就比如说这次布置对空射击阵地,全部都是一、二排当家,没有他们三排什么事。 “为什么”黛娜满脸泪痕,也正是这样的气氛,让林恩开始后悔为何不找个理由搪塞,从而避开丹麦这个棘手的地域。 链带逐渐编织成一个水蓝色的翅膀,像是蜻蜓的翅膀的形状,整个翅膀看上去就像是流动的水。 相对于欧美发达国家上半年以上的金融经验,在金融方面简直就是菜鸟!既然是菜鸟,那么被人家吃掉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阵阵沁人的幽香刺激着他的嗅觉,是韩韵的体香,似兰似麝。她香娇玉嫩的胴体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触手一片温软滑腻,这种销魂的感觉让刘镒华感到一阵心神荡漾。 ””当然。不擅长防御的魔兽。往往善于远程攻击。要是普通人施用复仇者发动攻击,怕没有将其击杀之前,就会被对方的魔法所轰杀。 其他200元等级以上的超级力量,智慧生命范畴的超级力量,十分遗憾,全都没有,所以就是吹牛咯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突然修剑感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回头一看,伊芙若软的身体已经靠在了他的肩上。 距离刚才的战场大约一百公里以外,希佩里布下结界,让外界无法通过魔力波动探知到他们的存在,这时众人总算能稍微休息一下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那又怎么样 “那是什么”冯云问。 “后宫亲眷们过年给宫里送的年礼。” “这是贵妃娘娘家。”提南兴道。 冯云也看到了宫门外站着的昔日丞相府衣袍的仆从。 丞相府换了门匾,只称“曹府”。 但威名显然并未逊色多少。 那边的络绎过去车子足有八车。 “何校尉,往年都这么多吗”冯 “你不要过来!”白薇双手抱着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惊恐万状的盯着叶修厉声喊道,那模样挺瘆人的。 当然吕布立即上马,和王云一样直接奔向董卓府,他现在想的不是董卓府里有多少钱财,而是想的貂蝉。 楚嫣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毕竟前边那么多人演讲,可是都没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见杨明起身,貂蝉便也跟在杨明的后面走着,当然还有那个王允老狐狸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王老汉。 “云长老动手打我在先不假,但是他为什么要动这个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人欺我三分,我还他一寸!”叶修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楼云清雅的话音刚一说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捏住了三根银针,这些银针只有头发丝粗细,但一看就是无比锋利。 或许在现在这个时候,只有张天生知道他们即将要面临的危险,他经历过太多的末世,这些丧尸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送死,除非它们有不可告人的帮手。 苏极天的目光缓缓扫动,不一会功夫,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渡空苏晨六人。 天黑时分,王辰先吩咐侍卫送来晚饭,并询问救治公主殿下进行到了哪一步。 它会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它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体内部的内脏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恢复起来。 顾晚第二天可以睡到七点半。八点准备好,下来就看见了一个顾晚不想看见的人,宫明睿。 此人的行动如风,身形犹如鬼魅,白云飞却是瞬间警惕,此人不简单。 整个怪人协会在大蛇单方面的打斗下,已经岌岌可危,这让周一不得不用土灵珠稳定住这里的地形框架,不然会发生坍塌,怪人协会建立在整个z市的下方,如果怪人协会坍塌,整个z市也就被毁了。 毕竟他曾经威胁过顾晚,要她离开,现在他还愿意跟着宫墨寒回来吗还愿意认自己这个公公吗 到时候他一个天盛集团的总裁被自己的老婆带了绿帽子,如果要是传了出去,脸上自然是无光的。 ”一个时辰我在幻境中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是现实中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沈凡不解的问道。 “好,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叫岂卓过来,你们单独谈。”姑妈说完出去了。 大汉身材魁梧,粗胳臂长腿,方头大脑袋,浑身古铜颜色,一双神色天真的大眼睛,原来还是一位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 就连徐福都没有想到,她成为血族之后能够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米诗梦知道,姑妈自犯病后,几乎白日昏迷,夜不能寐,今日能够正常入眠看来是件好事,一定是认为她安排的事即将成真,略有心安理得之兆。 米佳绕到他的前面,抓过他的手让他看着自己,问道,“要不要戴上试试看”说着话的同时嘴边始终带着那种轻轻淡淡的微笑。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名不虚传 “哈哈!”冯志昇笑了几声,“练兵一事,为父还是相信你的,有你祖父相授,想来也不会差,只是御林军卫中少不得有混上来的,他们哪里知道练兵是怎么回事儿!再有多嘴的说到陛下耳朵里就不好了。” “当然,为父也知晓云郎君不负其名,定然有所安排,今儿这宴请同僚就很不错,只是你还是小女郎,还是要保重身子为上。 因此,看见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并且还面带笑容的说着调侃的话,林毅自然是有些没晃过神来的。 许舒婷跟杨玉玲后背一凉,打了个冷颤,怎么回事衣服穿少了吗 下一刻,那老婆婆清醒过来,呻吟一声,睁开浑浊的双眼,恰好看到她照顾了十几年的姑娘,被那个男子抱在怀里,一飞冲天。 所以嘛,曹郁森等是急闪的,哪里是有石壁的,专拣那里在躲,凭借着掩体,可以让自己不至于被撞上呢。 在这空间之内有着无数个白色的泡泡,这每一个泡泡都代表着一个的寻物帮助技能。 “陪伴你,爱慕你,照顾你。”左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和霍风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闹脾气的语气。 她轻蔑一笑,打翻手中的烛火,不过须臾,草房火光通天,燃为灰烬。 虽然并不清楚,这幸存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是多一点消息总归来说也是好的。 而庄严却闷头不管不顾,心中一股想与之同归于尽的狠意让他的血气沸腾,其头顶甚至因为气血激荡而冒出了丝丝云气。 “我看你是怕不够你吃,嘛,真是的,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再买点食物储备好了,不然你这么念叨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不给你吃的呢!”庄严没好气的回应吕玲绮的话语。 果不其然,跟在老邪乎的身后,我们向前行走了五十多米后,这些枯骨已经没有了,出现的一种类似泥浆的地面,这些地面看上去如履平地,实则好似沼泽。老邪乎停步于此,让我们依靠着边缘,缓慢的向着前方移动。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颜老夫子此刻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一边得意的笑着,一边兴奋的说着。 “比法自然是对这榜上的对子,谁对的多就算谁赢!您要是输了,需要当面向我师父道歉,毕竟长着为尊!”罗淳义正言辞的说道。 她躲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只是想让自己深爱的男人一切顺利。 看了一会儿电视,时间也差不多了,若绯起身去厨房做饭,一旁的李爱丽看到,也跟了进去。 毕竟昨日还得了人家的好处,那些人自然不得不空下时间来陪若绯,隔了一辈子若绯倒是想跟人家亲热一番,可是别人却是拘束不已,根本就玩不到一处去。 “放心好了!容副主任的医术高,病人早已安然无恙了!”医生摘下口罩。 闫炎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起来之前发明家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不知觉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左卿错愕地看着紧拉着自己衣袖的少年,他这副样子跟方才可真是天壤之别,也算是让她长了见识。 且不说管然没有想到左卿会这样安排,连灵珊也没有想到,她只是想着若是左卿能找个大夫给管然医治,那便是极好的,完全没有想到左卿还会给管然换个地方养伤。 第三百一十七章 脚步轻快 腊月二十五。 身为御林军卫统领,除却护卫整个皇城,更还要各处走动一下。 和御林军卫一样,享有唯二的后宫走动权。 只是旁的御林军卫还要小心些,而冯云无所谓。 除却皇帝,后宫不是女子就是宫监。 冯云走在众御林军卫前,脑中皇宫的地图和眼前的场景相结合。再次立体三维出来,只是不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冯云来过一次的皇后宫中,以往人来人往,宫婢宫监随处可见,御林军卫也长戟林立,而现在孤寥败落,甬路上干净无痕,小池边树下还有腐败的落叶没有清理。 “请通禀,御林军卫统领冯云求见皇后娘娘。”冯云对宫门口的宫监道。 “请大人稍候。”宫监进去禀告。 没一会儿宫监出来。 “请——” 冯云进去。 随行的御林军卫在外护卫。 宫内有些凉,殿上,皇后穿着浅黄色的袄子,头上只别着几枚朴素的发簪,面容未修,数十年的皇后之尊雍容,仍彰显华贵。 皇后看着冯云,目光清淡无波。 “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冯云行礼:“臣不敢,下官被陛下封为御林军卫统领,特来向皇后娘娘问安。” 皇后弯了弯唇:“皇后娘娘?本宫在冯统领面前还是皇后吗?” “陛下并未收回皇后娘娘凤印,也未曾下旨,您仍是皇后娘娘。”冯云再道。 言词行径毫无逾矩,好似皇后还是数月前一朝之母的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她:“不骄不躁,恭谦有礼,不愧是镇国公老爷子的子孙。”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冯云懂,道:“若娘娘有所吩咐,可派人寻臣。” 皇后没说什么。 冯云告退。 皇后看着冯云离去的背影,似有恍惚。 宫中素来逢高踩低,陛下连着清出宫中宫侍,上下都颇为老实,虽然待她这位日后必然会被废的皇后轻慢疏忽,但比她以为的已经好上很多。 只是若非是她,她的儿又怎么会失败。 若是杀了老三,那皇位必然也是她的儿的。 可即便是她也料想不到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本事。 可惜了。 若是她年长些,若是她早些见到她,把她招揽到太子身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冯云出了皇后宫门。 刚行走了不到三十步,前面迎来身着锦缎的宫婢:“见过大人,贵妃娘娘有请。” 冯云:“……” 两宫相距不远,皇后宫门透着败落,贵妃的宫门则有富丽堂皇之感。 护卫在侧的御林军卫身姿挺拔,内外的宫监衣裳几乎没有褶皱,里面的小路甬道都透着淡淡的香气,花香脂粉香檀香混杂,浓烈又舒服。 殿内温暖如春,贵妃高坐,锦缎华服,姿态慵懒,头上也并未高束发饰,一头秀发温顺垂落,美若天仙。 “臣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 贵妃娘娘抬起玉臂,身形微动,冲冯云点了下下巴:“冯统领,看看本宫,美吗?” 冯云眨巴着眼睛,憋出一句话:“美!” 贵妃笑出声:“看看把你吓的,也就是你,本宫才破例见一见,换做旁的什么统领护卫啦,本宫才不屑。” “过来!” 贵妃又对冯云招手。 冯云只得上前几步,在贵妃娘娘的软榻前的毯子外站定。 贵妃面露不悦,冯云道:“娘娘,我还有公务。” “嘁。”贵妃毫不客气的白眼,“就说长大了没意思,原来三郎大了的时候这样,五郎也这样,现在你也是一样。公务?陛下也就是哄着你玩儿,你还这么放在心上!” 言词熟稔,好像冯云是自家的晚辈。 冯云正色:“陛下下的是圣旨,即便是陛下哄着玩儿,身为臣子也不可懈怠!” 贵妃一滞,无聊摆手。 “算了,也是没有上次见着好玩。” 冯云刚要后退,就见贵妃使了个眼色,有宫监捧上来一个盒子。 “送你,当是本宫的赔罪。”贵妃道。 冯云茫然。 贵妃没见过冯云大杀四方,见着小女郎穿着盔甲一本正经的站在跟前,忍不住的笑了:“早先本宫向陛下说了些不该说的,惹得我家五郎特意的往你那边一趟,想来也是本宫考虑不周,陛下也斥责本宫了,这便是本宫的赔礼。” 冯云不敢收。 贵妃执意。 冯云只能从盒子里取出一样:“臣多谢贵妃娘娘,既娘娘抬举臣,臣也冒昧,还请娘娘听臣一言。” “说。”贵妃挑眉。 冯云道:“前几日臣看到娘娘家里人送往宫内的年礼,比之前多了些,臣以为娘娘似是张扬了些。” 贵妃脸上的笑意散去,话音里的笑意也浅缓消散。 “张扬?你也是小女郎,不懂里面的弯弯绕。” “本宫告诉你,如今本宫除了没有皇后之名,已然有皇后之实,后宫之中陛下待本宫如何,你在外头也应略知一二,如此,本宫若还隐讳,岂不会是让一些人看低了?本宫的父亲若活着,本宫即便素衣布衫,也有谁敢小看本宫?就像是你,若是你祖父不在,你镇国公府若是还不言不语,又有谁会把镇国公府放在眼里?” “本宫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本宫的父亲不在了,有本宫在,我曹家仍是朝中筑石,坚不可摧!” 冯云走出贵妃宫中,眼前晃过贵妃伸展双臂,目光自上而下鄙睨看向她的神色,耳边贵妃之言震耳欲聋。 贵妃的话不可尽信,可这番话应是贵妃所想。 冯云又走了没多久,就拐到了皇子居所。 太子居在宫外,原本太子的居所就清静,现在更是空无一人。 偌大的殿内若无人所在,只余孤寂。 二皇子居所临太子,二皇子也已开府在宫外,殿内只有几名宫监宫婢在。 此次猎苑行宫,二皇子没被波及,被皇帝骂了一顿,整日里窝在翰林院看书编策,据说是要编本关于工部的书册。 三皇子居所一如贵妃所处,宫墙屋脊华光溢彩,宫监们仰首挺胸,看着就比旁处高人一等。 三皇子不在宫中,也省了冯云走一趟。 再后面就是四皇子五皇子居所了。 冯云脚步不自觉的轻快。 第三百一十八章 某长篇小说 “请通禀殿下……” “统领大人,殿下说了,若是大人前来,无需通禀。” “……” 冯云进了四皇子的居所。 四皇子的居所正中一棵大树,至少有十多年的树龄。 冯云看着大树,想到早先得知的宫中传闻,据说陛下在四皇子出生之前就已经定了此地为四皇子的住所。 “殿下在书房。”前 我曾经对顾霆琛三年的爱也是自以为是的爱而已,最终感动的不过是我自己,也是在我离开后他才说他爱我,可他爱我什么 郝意知道的娑婆界十分和平,没有外敌,一界都是佛修。佛修虽然同样存在着各种争斗,但比起唤灵星要好太多了。 夜盟和战盟以及将军府和风雨同舟,已经分别达成合作,分成了两个阵营。 格雷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走夜路,立刻都警惕了起来,将武器抽了出来,一人跑到篝火旁准备灭火,被格雷给拦了下来。 将牧一牧二喂饱之后我想带着它们在沙滩上走一走,但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间被穿着黑色泳裤在冲浪的男人震撼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而且动作那么的游刃有余。 “父皇,儿媳见毓妃娘娘今日带的簪子,似乎特别别致,不知是否可以给儿媳看看。”单漓说道。 高腾跃转过身来:“他问我你的名字是不是那个很复杂的骞和那个很复杂的霨……”他又从口袋里抽出来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我的名字。 想必,是这碗药的热气让纸鸢受热,字便显现出来了!我连忙将纸鸢拿到炉子上烤干,让那些字更清楚。我就像拿着珍宝一样,捧着那副纸鸢。终于我看清了上面的字。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方承说道,管他什么龙飞集团,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全盟沦陷,扬州君临天下接近200号人,凡是在线的人瞬间炸了。 “看来半兽也是挺厉害的,不过半兽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如果给你们实力,让你们成为半兽,你们是否愿意”陈武对着他们笑嬉嬉地说。 腐臭味可能是那对蛊虫发出来的,很多蛊虫都失败了,虫子的尸体在罐子腐烂,自然会有臭味。至于这一股焦味,很有可能是大蝎子烧焦后散出的气味。 “多谢陆远前辈。”把袋子系在身上,便钻出了山洞。阳光分外地刺眼睛,我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i雾白人常年生活在i雾山谷的内部,很少出现在除i雾山谷以外的地方,数量并不是很多,大约也就是五六百的样子,不过他们却是i雾山谷的主要构成,可以说没有他们,也就绝对没有今天的i雾山谷。 我这一瞬间知道此时我再多说什么也毫无作用了,于是赶紧了扯开了嗓子喊,喊山神,喊外面的仙家,叫他们来救我。 “那好。”九狐狸知道以后还要麻烦药宗的弟子炼丹,如果让他们给发现了,就不好了,所以自然就认同了陈武说法。 仙凌这两句话,顿时就把带我进来的天兵骇破了胆,赶紧的跟着仙凌赔罪,我现在也没有时间跟仙凌解释,问他说幽冥大帝在哪我有急事要找他。 正因为如此,苗宁心里面也是跃跃欲试,自己也想要去试一试。不过苗宁还是放弃了这番想法,一知半解可是行不通的,还是完整的观看一遍,然后在听一下刘辉对于长风的指点之后再去尝试一下才算是最佳选择。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好狠 “父皇年少时和其他兄弟一样都在军中历练,或许正当时,父皇和令尊大人相交莫逆,彼此在战场上也是生死与共,父皇回京后,在一次花会中见到了母亲,自此一见钟情,母亲也心悦父皇,曾一度外祖以为父皇和母亲会结成夫妇。” “父皇能干,被先祖父欣赏封为太子,当时先祖父知道父皇心悦母亲,只是先祖父属意太子妃为结拜兄弟之女,先祖父问父皇,父皇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彼时外祖就在偏殿,听的清清楚楚。” “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拘小情小爱,外祖并未强求,后来父皇因为太子妃,收服那位兄弟的遗泽,又因为令尊之故,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当时望东伯的父亲和那位兄弟也是生死之交,再后来父皇登位,又来求娶母亲。” “外祖问父亲,是因为外祖的祭酒之位还是因为母亲,父皇说身为天子,可有私情然更重要的是江山社稷。最终母亲还是成了父皇的妃子,父皇对母亲也颇多宠爱。外祖说,母亲曾言父皇极好。” “只是外祖饱读史书,告知母亲宫中最容不得偏宠,母亲听了,而我也并非母亲的头一个子嗣,再后来母亲去了,我也去了西山寺。” 季子墨望着炉火,眼中的光芒跳跃繁复,“这些时日,宫中清净了许多,我不知道当年是什么情形,若是现在,母亲应是无碍,我也不会避往西山寺。” 冯云缓缓点头。 她懂。 实力不济,即便是皇帝也只能忍,哪怕皇嗣被害,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季子墨转眸,又看向冯云:“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我和父皇不同。” “我心悦你,与你祖父父亲无关,你只是你。” “我不知父皇先娶太子妃时是如何的想着我的母亲,我只知道若是我,哪怕辛苦一些,难一些也不要你委屈。” 说着,季子墨又忍不住一笑,“也或许是我知道你受不得委屈,若是要你委屈了,怕是你也不会理我。” 冯云看着面前这张昳丽的面孔,只觉得像是狡猾的九尾狐在冲着她舞骚弄姿。 真真假假的分不清。 “嘁——” 冯云走出四皇子宫门。 身后御林军卫跟从。 张鸣拎着袋子走在后面。 左右两边有宫监同行。 前面和冯云并排走的还有季子墨。 浅蓝色的斗篷披在季子墨身上,已经重新整理过的身上只有浅浅的烟火味道,头上戴着金冠,全然不是先前冯云在“书房”见到的工匠打扮。 “我去见五殿下。”冯云。 “我去看五弟。”季子墨。 冯云:刚才出门的时候你说是送我到门口。 季子墨:我若不这么说,你就先走了。 冯云微笑。 季子墨还以浅浅一笑,脸上还有些落寞之色:“若是统领与五郎有私话要说,我可以先走一步。” 冯云嘴角微抽。 真有私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能认啊! 再说,真说私话,跟你说的更多! “殿下慎言,下官与诸位殿下绝无半点儿私情。”冯云咬牙,重点在最后“私情”两个字。 季子墨面上神色更凄怜:“那日宫墙之上统领相救,我铭记在心,还想着哪里能还报统领之恩,不想统领全然公心,是我想的多了,还请统领见谅。” 言罢,季子墨停下脚步,对冯云一礼。 冯云:“……” 身后众御林军卫看冯云的目光怪怪的,尤其是后面一起来的耿进校尉,看冯云的眼神更是怒其不争。 皇子殿下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么样? 咱是护卫皇家,只要必要的时候知道该怎么做就行,没必要上纲上线。 冯云瞪过去。 后面神色各异的御林军卫立刻肃了面孔,跟往常侍卫在皇帝跟前一样,不管眼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一张脸,木得变化。 冯云默默吐了口气,再向季子墨还礼:“殿下,是下官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季子墨连忙双手扶起,惊喜道:“这么说,我们还是朋友了!” 冯云:“……” 她哪句话有“朋友”两字? 季子墨双手托在她的手臂处,隔着盔甲也仍有烫感,就好像先前在那间“书房”中火炉的热度。 冯云收回手。 季子墨没放手。 冯云看他。 季子墨连忙松手,就好像刚才只是他反应的慢了点。 ……重病未愈的皇子殿下反应慢一点儿正常。 但冯云知道季子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冯云和季子墨没再说话,五皇子的殿院就在前面。 “请通禀殿下……” “奴婢给殿下请安。”宫监先对季子墨行礼,又对冯云道,“统领大人,殿下说了,若是大人前来,无需通禀。” “……” 近乎熟悉的对话。 冯云和季子墨同行,后面是跟随的御林军和宫监。 “殿下,统领大人,主子在书房。” 宫监领路。 这回的书房是在右首。 外面的宫监掀开门帘,里面季洛已经到了门口,稚嫩的脸上满是欢喜雀跃:“四哥和云都尉怎么一起来?” “正好,我刚从御膳房里取了糕点来,刚出锅,新鲜的。” 冯云弯起嘴角。 季子墨也浅浅的笑。 …… 新出锅的糕点和凉一凉再吃的糕点显然不同,冯云吃了些,也给随行的几位御林军卫分了些,冯云也到底没有在季洛这边待太久,毕竟在季子墨那边听故事的时间长了些。 临行前,季洛又给了她一个食盒:“这个烦劳都尉给我容姐姐送去。” 聪明,知道她来宫里头转一圈的目的就是见一见那位平公主。 季洛背着双手脚尖轻轻的颠。 冯云瞥了眼季子墨。 季子墨对她微笑道:“容姐姐一向不喜我,但五郎既送糕点,我也不好空手。” 随季子墨话落,身后的宫监上前,奉上一本经书。 “这是我从父皇那里得来的经书,请烦劳都尉拿给容姐姐,就说是我向父皇讨来的,以便容姐姐能早日化去戾气,早日回转。”季子墨温声。 冯云扬唇。 难怪她没发现,竟是宫监携带。 不过,好狠~ 第三百二十章 大开眼界 青庙,独处在皇宫一角。 距离青庙最近的是冷宫。 冯云遥遥看了眼冷宫方向,没有满足自己的好奇八卦之心。 她来后宫是公务,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 就是她身后的御林军卫中,也说不定有旁人的耳目。 “请通禀公主殿下,御林军卫统领冯云请见,这里还有两位殿下四殿下托我带来东西。” “请大人稍候。” 不多时,有宫婢出来,请冯云进去。 青庙在宫中,同是宫婢,青庙的宫婢就简朴的多,身穿布衣,头上朴素无华,年轻的面容上没有脂粉,却也是清丽脱俗。 冯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宫婢察觉到冯云的目光,多有自得,不过很快又想到什么,粉嫩的面庞忽的红了,脑袋低垂快要到胸脯。 冯云抿了下唇,还是道:“你很好看。” 宫婢没有抬头,只是低垂下的头抬起了些许。 在青庙外就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当进到里面,檀香香气更浓,隐隐的还有木鱼的敲打声。 冯云待在外堂,没一会儿,里面厚重的帘子掀开,平公主出来。 平公主也是素衣笼身,不同的是身上披着一件貂毛的斗篷,更显华贵。 “见过公主殿下。”冯云拱手行礼。 平公主不理不睬,只看向冯云放到桌上的东西。 一个食盒,一本经书。 看到食盒,平公主神色淡然,看到经书,平公主的脸色陡然有些白。 “他,怎么说的?”平公主强压下喉咙里的哽色,问道。 早先见平公主不理会自己,已经主动站直了的冯云莫名的就明白平公主口中的“他”是何人,但仍佯装不知,道:“这是殿下给容姐姐的,说请容姐姐别亏待了自己。” 冯云先指食盒,后指经书,“殿下说望殿下早日化去戾气,早日回转。” “戾气?戾气……哈哈,哈哈。”平公主神色几变,惨笑。 冯云静静的看着。 青庙不大,外堂更不大,平公主一眼就看到了冯云的目光,平公主狠狠的瞪过去:“你在看本宫的笑话?” 冯云道:“下官不以为是笑话。” 平公主冷冷的看着她,冯云只能继续道:“是情不自禁。” 平公主神色微变。 冯云心神暗动。 她还说对了? 平公主别过视线,面上的神色也淡然下来,就好像刚才冯云所见只是眼花。 冯云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的变脸神技。 貂毛的斗篷笼罩,墨发轻束,姣好的面容剔透明亮,低眉翻看着手中的经书,好像这是什么古籍。 “字字圆润,扉页明朗,可见是珍藏佳品。”平公主果然道。 好似这样就能遮掩先前的失态。 冯云道:“经书是殿下特意向陛下讨要而来。” 平公主捏着经书的手一紧,苦笑:“兄长当真体恤。” 冯云神色古怪:“公主莫不是以为这经书是三殿下所赐?” 平公主猛地转头看向冯云:“何意?难道不是?” “不是,是四殿下送来的。”冯云。 平公主瞠然,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而冯云就在旁边看着,更甚是造成她误会的就是她。 平公主摔下手中的经书,几步站到冯云面前, “你——” “殿下没问。”冯云打算,目光又落到那本经书上,“殿下对四殿下,三殿下如此迥异……可见殿下待三殿下更甚亲近。” 冯云神色淡淡,毫不把平公主的怒火放在眼里,平公主怒极,可看到冯云身上的盔甲,想到她刚才说的“陛下”,她又不得不多想一分。 现在她在青庙。 而青庙又与冷宫何异? 平公主勾了下嘴角:“三哥曾救过母妃和本宫,本宫自当敬重。” “来时我见过了清妃娘娘,清妃娘娘说当初入宫时,明妃娘娘也多有照顾。”冯云道。 她来青庙之前,的确去见过平公主的母妃清妃,清妃宫中简约的很,根本就不像是妃位,但她也什么都没问,只是惯例的拜见,也好认识下宫中的诸位娘娘,免得日后认错人出了笑话,可平公主不知道她问了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平公主神色微凝,明妃娘娘的子嗣就是四皇子。 而这份经书也是四皇子送来的。 “本宫不知。”平公主道。 “殿下若是有机会还是要稍尽孝心。”冯云道。 平公主瞪向冯云。 冯云目光平淡。 若是子女尽孝,父母自然会多说一些闲杂事,何况当年清妃也确是承了明妃之情,她也就是随口问了季子墨一句那位清妃如何,季子墨就说了,连季子墨都知道可见明妃是帮了不少忙。 冯云点到为止,告退,只是临走之前又忽的停下:“听闻原本四殿下宫里的宫监宫婢有些就是清妃娘娘安排进去的。” 平公主脸色猛地一白。 冯云深深的看了眼,离开。 上辈子季子墨的死,必然和这位平公主脱不开关系。 冯云没再理会平公主想什么,出了青庙往前朝方向过去。 只是后宫蜿蜒,总要经过御花园,一众御林军卫在宫中行走浩浩荡荡,刚到御花园前面有宫监前来:“殿下邀统领大人一见。” 前方不远,御花园的亭廊中,三皇子长身而立。 冯云过去行礼。 三皇子抬手虚扶。 “本殿刚从母妃那边过来,听闻统领见过了母妃,母妃也对统领称赞有加,就想见一见统领。” “请殿下吩咐。” 三皇子笑言:“哪里有什么吩咐,真论起大小来,如今你可是在本殿之上。” 冯云忙道:“殿下皇嗣,臣万不敢逾矩。” 三皇子看着冯云的样子,莞尔:“云都尉还真是有为官的风采。” 冯云板着脸一副大人模样:“祖父父亲时常耳提面命,总也能记得一些。” 三皇子微笑,眼底暗光愈深沉,也终究话入正题:“入宫一趟,觉得如何?” 冯云沉吟:“宫中很大,大开眼界,只是刚才臣去了青庙。” 三皇子嘴角的笑意敛去。 “青庙如何?” “公主殿下误会臣了。”冯云眨了下眼睛。 第三百二十一章 好想躺 “什么?”三皇子完全没想到冯云会这么说。 冯云叹了口气,把先前在青庙时和平公主的对话大概说了出来,当然最后离开前她问的那句没说。 虽然三皇子耳目众多,即便她不说三皇子也会知道,但现在三皇子还不必知道。 三皇子听着,面色几变,吐出两个字:“任性。” 冯云在旁边点头:“我也觉得公主殿下该多念念经,怎么说那本经书也是陛下的,公主这般若是传出去怕是会以为对陛下有怨气。” 三皇子嘴角一抽。 重点是经书吗? 冯云看三皇子的神色似乎也明白过来,咧了咧嘴:“是传信的宫监没说清楚,让公主殿下以为是三殿下五殿下送的物事,我又不讨公主喜欢,所以公主也是一时气愤。” 三皇子哑然。 这语气像极了朝中的佞臣。 而偏偏她还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冲他笑的明亮:“我还知道殿下在这里等我所为何?” 三皇子似是生了兴致:“所为何?” “还用说?为我二姐姐。”冯云微微扬起唇角,盔甲下的面孔也流露出了几分小女郎的娇俏。 即便三皇子没有此念,冯云这么说,三皇子也只能是因为如此。 “不错。” 三皇子笑的很爽朗,亭廊外面的众人都听到了。 这是说什么,这么高兴? 冯云也笑了笑,只是脸上还是有些为难。 三皇子疑问:“不好言明?” 冯云叹道:“祖父和父亲的折子,我也偷偷问过了大兄,折子上所言俱是实情,二姐姐的癔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小是二姐姐真的险些伤了我,说大是二姐姐口出癔言,对殿下颇有不妙。” 三皇子目光凝重。 当日他也看过镇国公府上的折子,说是自家小女身患癔症,行乱言妄。 却没想到竟是到这个地步! 连在军中出入近乎无人的她都险些伤到? 说的话对他不妙? 他不知道那位女郎是如何状况,父皇也不知道? 若是父皇知道呢? 三皇子袖下的手攥了起来。 …… 冯云也没有与这位三皇子说多久,就去见了陛下。 她这个御林军卫在宫里转了一圈,光明正大的各处拜访,若是不告知皇帝,那她就是活腻歪了,哪怕她是女郎也一样。 皇帝慈眉善目,看她的目光仍是温和,只是鬓角的白发多了,脸色也没有上次冯云在宫宴上见到的那般精神。 “今日朕忙了四个时辰,可听说了云都尉在后宫转一圈,就觉得朕也没有云都尉这么忙啊。”皇帝笑道。 若是其他臣子听到皇帝这话少不得请罪,冯云就好像没听懂,肃色回禀:“陛下年富力强,但比起上次宫宴时臣见到陛下,陛下稍显疲态,陛下还是要多歇息,臣出京一趟,又有猎苑行宫之事,臣长大了,臣在陛下的后宫转了一圈不觉得忙也不觉得累,只是臣有所惑。” 冯云口呼皇帝“疲态”就是说皇帝老了,又说自己长大了,两厢对比多少不叫人痛快,可后面又说有疑惑,皇帝心头有点儿火气,也能因为镇国公父子的缘故压下去。 “何所惑?”皇帝问。 “陛下后宫中的娘娘太少了。”冯云。 皇帝:“……” “臣早先听闻的是后宫佳丽三千,结果就几位娘娘,虽说娘娘们都是国色天香,可也太少了。” “哈哈哈!” 皇帝忍不住笑起来。 高德也在旁边低笑出声,看冯云的目光颇为怪异。 这若不是知道是谁家的种,还以为是朝中新晋的哪位佞臣呢~ “你父亲祖父可知道你这副嘴脸?”皇帝指着冯云笑骂。 冯云义正言辞:“臣只有在陛下面前才是这副嘴脸。” “咳咳,哈哈哈哈!” 这下,皇帝的笑声是一点儿也压不住了。 高德连忙给皇帝端上茶,对冯云嗔声:“都尉大人,不要再惹陛下发笑了。” “是。” 冯云立刻老实。 皇帝喝了茶,也恢复了威严之势,问冯云:“入宫一趟,觉得如何?” 这问题,和三皇子问的一样。 冯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三皇子在外面那么问她了。 是想要对她使个好,免得陛下问她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她不小心歪了楼。 先前是仗着父亲祖父,这回皇帝再问就不能恣意了。 于是冯云侃侃而谈。 宫中护卫巡视周期太长,间隔太长,日后她会多加巡视之序。 陛下后宫中的娘娘少,空置下来的宫殿就多,人迹稀少不免生乱,御林军卫也要定期查巡不得偷工减料。 即便没有先前的事儿,冯云也感觉到御林军卫的能力比不上边军,要加练等等。 无一不是“防卫”。 皇帝静静的听着。 这些措施都不陌生,当初在军营中历练时也见过,可见这小女郎是用心的,可皇帝问的不止是这个。 终于等冯云说完,皇帝道:“不错,颇有乃公之风。” 没有冯云的爹,直奔冯云的爷,夸的冒烟。 冯云推辞不敢,皇帝紧接着说的话就让冯云顾不得谦虚了。 “贵妃派人跟朕说,你是懂事的,贵妃给你的赏赐你就拿了一个不值钱的玩意,还夸你率真,后宫里也就是你这个统领去见贵妃,朕不会怪罪,日后有功夫就去瞧瞧贵妃。”皇帝道。 “是。”冯云只能应。 “老四老五和你年岁相仿,交情也深啊,还劳你给那丫头送东西。” 皇帝好似随意的说,冯云不敢随意的听,说的四皇子五皇子和平公主,包括贵妃都是她日看望的重点。 “还是臣往日和殿下在马球场上厮杀的交情。”冯云道,“四殿下为臣辛劳,五殿下和臣一样喜好吃食,不过是顺手的事儿,臣自当办妥。” 皇帝没有再问什么,也不知道是听信了她说的还是根本没理会她说的,只说让她尽职尽责,然后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了。 冯云出了大殿。 回去和御林军卫下属们交代了几句就出了宫门。 随着厚重的宫门,高大巍峨的宫城在冯云的身后越来越远,冯云绷直的双肩才慢慢的放缓。 在宫里转这一圈好累! 好想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谢什么 伴君如伴虎。 冯云之前只是听说。 不管是听父亲兄长说,还是从小白花的记忆里,这回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只是在后宫里走了这么一圈,就感触颇深。 处处有人盯着。 不管和谁说话都要小心谨慎。 在季子墨的“书房”里说的那几句,也是他先说她才敢说。 这还是她在后宫里待了那么小会儿,若是待上十天半个月,待上十几年几十年呢? 难怪说宫里的人都精明厉害,难怪说宫里也尽出疯子。 仔细想想她那个时代,也是各处都是摄像头,最终目的也都差不多,可机器和人的差别还是很大。 丰和园内,镇国公,镇国公世子,冯云冯暮修四人围坐。 三人看着冯云。 冯云眨巴着眼睛。 冯暮雨轻咳,目光移向镇国公:“祖父先说。” 镇国公捋须:“陛下万民之主,身为御林军卫统领,护卫陛下周身,最要紧的不是本领高强,而是忠是诚。后宫皆知御林军卫统领之要,或拉拢或亲近亦或怒目相视,都是做给陛下看的。” 镇国公世子,冯暮雨,冯云点头。 冯暮雨看冯云:“该你了。” 就像是大学毕业后第一份正经工作,家里人总要问一下感觉如何一样。 冯云略作思索,道:“陛下老了。” “咳咳,咳咳咳!” 一开口就惹得三人一阵咳嗽。 “这是什么话!”镇国公低喝。 镇国公世子瞪她:“就不怕隔墙有耳?” 冯暮雨点了点她。 “实话,若是在祖父这边还隔墙有耳,那我就无话可说了。”冯云道。 镇国公世子也没了脾气:“得,你说。” 冯云嬉笑了声,道:“后宫里最得宠的是贵妃,四皇子应是大好了,五殿下无惧无畏,青庙中的平公主和三皇子比想象的还要亲近。” 镇国公世子下意识的看向镇国公,镇国公闭着眼睛好似并不放在心上,镇国公世子又向冯暮雨,父子两人四目相对。 镇国公世子和冯暮雨扭头再看冯云,正看着冯云托腮看着他们。 冯暮雨神色不变,镇国公世子莫名的有些心虚,轻咳了声:“好,不错,收获颇多。当年为父也曾任御林军卫统领,却没有我儿看的仔细,不过想来也该知道何为小心谨慎了?原本陛下就是细心的主儿,又经历了猎苑行宫之事,陛下更是唯恐出什么意外,这也就是为何又让你重回御林军卫的缘由。” “不论之前如何,如今陛下相信咱们镇国公府,也相信你,先前你刚值了几日就往猎苑行宫了,这回可是正经的护卫皇宫。” 镇国公世子取出一本手札,“这是为父当年记录的纪要,你看着,说是隔了十多年,但也有可取之处。” 冯云接过来:“我会好好读的。” “好好。”镇国公世子点头,随即又仔细盯着她,盯的冯云不由看向冯暮雨。 老爹这是怎么了? 冯暮雨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仔细盯了她一会儿:“我看你眼底发黑,昨儿没睡好?” 没睡好吗? 冯云怔神,回想。 好像没有。 可——“真的很黑吗?”冯云问。 冯暮雨:“黑。” 镇国公闻声也睁开眼,看向冯云,缓缓点头。 冯云原地跳起:“那必然是累了,时候不早,孩儿回去了。” “去去!也是累了一整日。”镇国公世子摆手。 冯云又向镇国公爷爷告退,匆匆离开了丰和园。 丰和园内,只留下镇国公,镇国公世子,冯暮雨三人。 镇国公世子看着镇国公和冯暮雨,笑道:“云儿还小,还是让她开开心心的当女将军。” “是,父亲。”冯暮雨道。 镇国公瞥了眼这两个。 呵…… 冯云看了眼身后的丰和园,转脚去了翠逸园。 翠逸园中,李嬷嬷看到冯云过来,笑着迎她进了屋。 厚重的帘帐掀开,里面温暖如春。 淡淡的菊花香气萦绕中,世子夫人抚着肚子,浅笑吟吟的看向冯云。 三个月,肚子里那小子也显怀了。 每日母亲都会给这小子读书听曲,堪称科学胎教。 就是不知道她当初有没有也被这样对待过,毕竟她全无印象。 “母亲。” “回来了。”世子夫人抬手,屋内的侍婢给端上来茶水点心。 茶水点心都是冯云喜欢的。 吃到嘴里温软舒适香甜。 “谢谢母亲。”冯云边吃边喝。 世子夫人抚着肚子,看着她,就好像她就是个贪吃的小丫头。 “味道如何?”世子夫人问。 “嗯,好吃。”冯云。 “比宫里的可好?”世子夫人揶揄。 冯云咽下嘴里的点心,正色:“好。” “日后当值时,我叫嬷嬷送过些,总吃宫里的不好。”世子夫人道。 “嗯。”冯云仰脸笑嘻。 看冯云吃了几块,又喝了一杯茶,世子夫人又招呼冯云过来。 “这是我缝的袄子,原来你父亲兄长当值时,我都是给缝制的,这回也给云儿缝了一件,看看,可合适?”世子夫人拿起一件袄子。 冯云摸过去,针脚细密,正是母亲缝制的针法。 原来母亲也给她和小白花缝制过衣裳,一年就一件。 冯云去了屏风后面更换,换了袄子再出来,世子夫人左右上下的打量,又伸手拉了拉拽了下。 恬静美丽的妇人周身浅香浮动,认真凝望着她,身上的袄子也是妇人亲手所缝,即便并没有偏心,冯云的眼眶还是热起来。 “觉得如何?”世子夫人问。 “嗯,大小合适,很舒服。”冯云道。 细微的哽咽传到世子夫人的耳中,世子夫人眼里也轻泛湿润,世子夫人没有抬头,作势打量着,道:“舒服就好,回头我再缝制一件,咱们是女郎,总不能和你父亲兄长一般。” 冯云深吸了口气,方压下了哽塞:“多谢母亲。” 世子夫人嗔怒:“我是你母亲,谢什么,找打!”世子夫人轻轻的拍到冯云的身上,不痛却好似重在心头。 …… 窗外,鸟儿在树上跳着鸣叫。 屋檐下的灯笼随着风轻轻摇曳。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又对上了 “这回夫人只给女郎缝制了,那边没有。”李嬷嬷送糕点来时,轻声的说了几句,“夫人虽是什么都没说,可奴婢好歹也是侍奉在夫人身边多年,夫人的想法奴婢也知道些,夫人是后悔的。” “那边,夫人早先也问过几句,这七八日可是一句也没问,夫人怀着国公府的子嗣,要静心安神,尤其不能多思多愁,夫人也是明白呢,这些时日时不时的念叨女郎,说是女郎太过辛苦,年岁轻轻的身肩重任,陛下也是不懂怜惜,只是这话见到了女郎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糕点是夫人亲自试着做过的,茶水也是夫人尝过的口味,老奴我见到夫人亲力亲为也是为女郎欢喜,只是别说夫人,老奴也想劝女郎顾好身子,前些时候受了伤,这阵子又是忙的紧,要知‘动静相宜’。” 冯云应:“多谢嬷嬷。” 李嬷嬷忙道:“女郎折煞老奴了,只是有句话老奴还是想要说一说。” “请讲。”冯云。 “女郎如今身居高位,可日后总也要成亲的不是?夫人虽少着动手,可这女红也是佼佼不凡,女郎或找个时候也学一学?” 李嬷嬷小心的瞧着她。 冯云嫣然一笑:“应该的,这当然要学了,回头我就去找母亲。” 李嬷嬷连连点头,脸上笑的像是花儿一样的走了。 冯云默然一叹。 她不知道是李嬷嬷的想法还是母亲所念,若是李嬷嬷这么想,那李嬷嬷还真是忠心母亲。 彼时镇国公府大难,李嬷嬷也是守在母亲身边的。 不过她要学一学女红也不是哄骗。 父亲和兄长明显不想让她参合太多。 她还小,又是女郎。 哪怕祖父身体如何是她告知的大兄,大兄也是为了她这一头墨发操碎了心。 费心神,伤发。 冯云撩了下头发。 如今当值,还要操练,也没太多富余时辰。 冯云心神微沉看向今日系统又增加一个项目“简在帝王心,已完成。” 再说,临近过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最后冯云又看了眼系统上显示的数字“\/” 嗯哼,满满的收获感。 …… 后面两日,冯云很忙。 原隶属平南侯府的兵士们打散穿插到各个队伍之中,各个队伍的伍长什长在她举办的各人勇武比试中分出胜负,一日之间任命调整。 没有谁家的关系如何升职,全凭本事。 没法子,谁让她关系最硬,本事最强? 而后面对众兵士,她直言过年前的年饷分文不少,至于某些军中的什么惯例克扣丁点儿没有,若有上司敢要,就告诉她,她禀告陛下。 私下里她对各校尉都尉说既她为都尉,就秉镇国公府的惯例,陛下曾和她父亲同在军营,也一清二楚。 天子脚下没有傻子。 御林军卫中的校尉都尉更没有。 御林军卫很顺利的在冯云手中完成了整合。 数名校尉都尉也都看似很听冯云这位年岁轻轻的女郎的话。 宫中御林军卫的众旗中,“镇”字旗在寒风中飒飒而舞。 冯云更是上折,言自她任统领之后,御林军卫每日操练不怠,尽职尽责,虽说在其位谋其政是寻常,但若有精益求精力争上游时,若有奖赏当更可激励,她身为勋爵子弟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但一众护卫还是有父母上下要养,若陛下怜悯,必可百姓传扬,最后言陛下一扫宫中积苛,宫中上下为之一清,为陛下贺之。 “瞧瞧,你家这儿郎可是竭尽心力啊!” 皇帝把折子给了冯志昇,冯志昇看着折子上冯云直白的要的银钱数目,额角直抖。 真敢要啊! “陛下,她也是为了护卫皇城。” 冯志昇双手奉还。 高德过去把折子收回。 “朕就知道你护犊子,不过这折子上所言也颇有道理,在其位谋其政,理所应当,又是何其难!”皇帝翻着折子,在折子上写下“准奏”二字。 “朕知道那个冯云什么的是你家儿郎和那两个小子一起弄出来的。”皇帝道,“朕叫人查了帐,短短几个月有声有色,获利颇多。而其中半数之上的主意法子都是你家的儿郎想出来的,可见朕的云都尉颇有几分本事,是个全才。” 冯志昇心尖有点儿凉,应道:“陛下谬赞,她还是爱吃贪睡。” “这身子骨才好啊!”皇帝道, 冯志昇心尖更凉,头发丝都凉了。 “陛下……” “朕那日让她从老四老五两个当中挑一个,她没挑,今儿个朕就知会你一声,回头问问。”皇帝看着冯志昇笑的和气,“咱们两个过命的交情,朕不会亏待了她。” 冯志昇:“……” 冯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人阴谋的缠上红线,因为她先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王文至和提南甄对上了。 “确定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冯云问。 不是提南兴? 大冬天在御林军卫校场挥汗的提南兴:“……” 冯云收回视线,轻咳:“怎么回事?” 高忠吐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咱们御林军卫的事儿。” 五城兵马司的某兵士打死了一个孩子,京兆尹判失手,赔偿给孩子家人十两银子。 孩子家人不干,哭求到大理寺。 大理寺受理。 京兆尹府衙推官王文至查出人证,证明是那名兵士辱骂孩子死去的父亲在先,孩子大怒想要打那名兵士,那名兵士动了手,那名孩子才被致死,而那名孩子死去的父亲就是先前猎苑行宫死去的十二名兵士之一。 冯云脸沉下来。 那名人证也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临在堂上改了口供,王文至言必定是有人强势要挟,而如今五城兵马司最大的官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正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 “走,去看看。”冯云道。 …… 冯云进大理寺监牢很容易。 此刻她在前,提南兴高忠在后,就站在那名打死孩子的兵士监牢前。 据牢头说吊儿郎当显然是全然不当回事的兵士在看到冯云等人之后,才露出了惊色。 冯云的嘴角也缓缓勾起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谣言传开了 来的路上,冯云知道了那名死去的兵士名字。 王钊。 猎苑行宫和蛮族葛兰比试那夜高呼“牛气”的家伙。 王钊有一子一女。 她记得她亲自送去抚恤银两时,那孩子说日后他也想去御林军卫,当时她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好,若是御林军卫不收,找她,她也能给想法子。 当时她去了几家,都没给好脸色,是这个孩子犹如霞光映照除却了她心底的阴晦。 当她回到御林军卫时,她还想着回头找机会让那十二户人家的子女亲眷来御林军卫看看,却没想到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中发生此等事也会叫人义愤填膺,更不要说被打死的孩子父亲还是她的御林军卫,死了也是御林军卫。 尤其在牢门另一头的兵士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系统久违的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 …… 12,双鞭,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13,斧,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 这个兵士还想杀了她! “知道我是谁吗?”冯云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怒意,就好像只是寻常询问。 那名兵士咧嘴:“知道,御林军卫统领冯都尉。” 冯云点头。 知道她是谁,仍敢动杀念。 莫不是实际上跟她要么就是跟镇国公有仇,因势单力薄没法子报复只能报复到她的御林军卫的孩子身上? 冯云转身离去。 后面跟从的提南兴高忠茫然。 不是说问话吗?就问了这么一句? 出了牢门,外面王文至正在等候。 大理寺京兆尹并不同属,王文至明面上不能进入大理寺监牢。冯云来前和王文至打了招呼,王文至才能在外等候。 冯云往身后的牢门瞥了眼,问王文至:“性情如何?” 王文至心知她问的是谁,道:“性情暴虐,不然也不会因为口角就虐杀孩童,一击昏迷,二击而死。” 这样性情暴虐的人竟只把火气怼到孩子身上? “力气这么大?”冯云问。 高忠道:“听说过了年就要被升为校尉。” “如此有本事前途似锦的军士竟鲁莽到如此境地?”冯云轻笑。 此话一出,提南兴和高忠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冯云和王文至往外走,王文至若有所思,道:“我查过那孩子,连着几日大都是固定时辰往那边路上走,也可说是他故意在那孩子经过时辱骂,可我又查了王家和他并无仇怨。” 无冤无仇,出手狠毒,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能说是常年和自家人对打比武练熟了大力气,脾气又暴虐,一时没能控制住。 冯云语气轻飘:“或许和他仇怨的不是王家,是御林军卫。” 什么? 王文至,提南兴和高忠神色震惊。 “你们没见到适才他看我目光戏谑,毫不在意?”冯云道。 提南兴高忠目光凝重。 他们也看出来牢门另一头的兵士对自家统领不在意,若说“戏谑”……但云都尉说是戏谑,那就是戏谑。 王文至的脸色也沉下来。 若是这样可就不止是小案子了。 冯云又笑:“当然,凭空猜测断然不可取,一切以证据为上。” “也或许是他的好友和咱们御林军卫有仇呢?” 王文至神色一动:“我明白了。” 遂就要告辞离去。 冯云唤住,道:“王大人最好找大理寺的兵役去查。” 王文至略有不解,还是应:“好。” “高忠。”冯云使了个眼色,高忠应诺,对王文至一笑,“我御林军卫也可帮衬一二。” “那就太好了。”王文至欣喜。 王文至和高忠一起离开。 随后冯云和提南兴出了大理寺。 “难为你了。”冯云道。 提南兴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都尉是说那名兵士?算不得什么。我兄长下面副指挥使,吏目众多官吏,还轮不到我兄长出面,这会儿说不定兄长还不知道呢。” 提南兴后面又补充了句:“前几日我兄长还说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卫协同和气呢。” 冯云微笑:“既世子这般说,我也就放心了。” “啊,你回去之后跟你兄长说一下,不用提那名兵士对我如何,只是关系到我御林军卫,我总要过问一下。” 提南兴应声。 猎苑行宫那几天他就见识到了冯云是怎么护着御林军卫了,早先在家里自己老爹兄长怎么做的,他也知道一二。 谁伤了自家人,总要问个子丑寅卯。 何况还是孩子…… 换做他,他也跟牢里那狗东西没完。 提南兴瞥了眼牢门方向,啐了口。 冯云没有直接回去,转身去了王家。 不过数日,王家再次白布笼罩。 冯云没敢近前。 是真的不敢。 只叫张鸣拿过去些银两。 一刻钟后,张鸣回来,眼睛又红又涨。 王家发生了什么,张鸣没说,冯云也没问。 早先她在大理寺监牢说的话,张鸣也听到了。 既已经在做,就不必说。 冯云到了一家歇脚的铺子前面摆着的糕点摊子上买了几块儿点心,就这么回了国公府。 回到屋内,冯云沐浴更衣。 待她出来,先前她拿来的点心袋子已经由冬怜打开,里面的点心都掰了开,旁边还有几只小油纸夹。 油纸夹就藏在点心当中。 三个“风云”给了那两位皇子,春晴又在外面开了几个铺面,这家歇脚的铺子就是春晴开的,外面的点心摊子也是春晴的。 虽然春晴常年在外,但点心的味道仍合着她的口味。 油纸夹里是这些时日外头的消息。 朝中仍有弹劾她身为女子却为御林军卫的折子,早些时候她上奏的“在其位谋其政”也让皇帝传下,言人人都如御林军卫统领一样,大乾昌盛必在眼前。 下面百姓们传言或许陛下有意让女子为官。 只是寻常说男子为官要考科举,女子是不是也要考科举? 另外就是王家小郎的案子,传言说是彼此有仇,还有说那歹人根本就是守株待兔种种。 显然她在皇宫里专心练兵,外头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卫对上的谣言已经传开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卷的吗 “这是谣言!岂有此理!” 平南侯府内,提南甄怒意勃发。 一旁提南兴吃着点心喝着茶,不以为意:“我也这么跟云都尉说,云都尉说相信兄长,只是她是御林军卫的统领又是刚上任,大哥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又赶上过年,铁定要问一问。” 提南甄颔首:“好,我知道,我也着人去问一问,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如此肆意妄为。” 说着,提南甄披上斗篷出了门。 提南兴听提南甄出门的动静,知道兄长是亲自往五城兵马司去。 提南兴顿了下,紧跟着又是一口塞进去一个,嘴巴鼓鼓的。 “你这这在御林军卫就学会了吃?”一旁盯了提南兴好一阵子的平南侯忍不住了,“你看看你,就快成猪了。” 提南兴也知道自己这阵子胖了,拍了拍肚子:“都尉说这是冬日里养膘,再说身为大将军就得胖一点。” 提南兴看向自己那身材同样不咋样的老爹。 平南侯:“……” 总觉得这小子像是在骂他老子。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 冯云看着火苗把油纸吞没干净。 如今京都内的消息不管是那封折子还是王家儿郎之死都和她有关。 巧合?还是阴谋? 若是阴谋,必然是针对镇国公府。 可这传言有阵子了,自家里又做了什么? 还是说这传言其中也有自家在推波助澜? 祖父父亲大兄什么都不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啊。 “女郎,大郎君到了。”竹香过来禀告。 冯云嘴角扬起来。 …… 外堂内,冯暮雨扶额:“我知道这事儿早晚也要传到你耳朵里,就想着在你知道之前多做一些,也免得你说我这个兄长离了你什么都做不好。” “谁?谁敢这么说就是跟我作对!”冯云露出凶狠的模样。 冯暮雨哼了声,推给冯云一个册子。 “早先时候你说提南甄可能在清池,我就派人去查了各处精锐之伍可有失踪离去兵士的消息,还有因事由不在军伍中的精锐之士。大乾兵马众多,精锐并不多,平南侯及世子所接触的兵伍中也有咱们的人。” “猎苑行宫的匪人尸首一一查过,有军伍也有匪人,身上并无标记,要查起来不太容易,但好在咱们动手早,尤其是五城兵马司,早先就是平南侯世子在执掌,说不得这几个月掺了多少砂子。” “这些就是查证出来的几个,不止是在你回京前后告假离开,更还在回来之后花钱大方。” 冯云耳边是兄长的殷殷之言,视线很快就落到了那个名字上——刘岗。 就是他杀了王钊孩儿的兵士。 后面所写:力大,擅使戟。 这倒是和她系统里的“斧”不符。 “猎苑行宫死伤的官眷中可有被斧砍之人?”冯云问。 冯暮雨盯着冯云的目光微顿:“有。” 冯云抬头,对上冯暮雨的视线:“他擅使斧。” “何以见得?”冯暮雨。 “今儿我去大理寺牢中看到他,他看到我,就想杀我。”冯云又道。 冯暮雨:“?” 冯云沉吟:“我的直觉。” 冯暮雨哑然:“我知道习武之人都有直觉,八成都是准的,可这当不成证据。” 冯云知道。 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早就知道小白花对她的杀意,还一直拖,拖到人证物证俱全。 “我记得猎苑那夜王钊杀死两人,以那两人尸身而言,并非是兵伍中人。” “刘岗出身江湖,入五城兵马司后数次剿匪有功,有些赏钱也不足为虑,只是出身江湖,难免会识得不在册的高手。” “假设猎苑那夜他就是其中一人,亲眼所见王钊杀了他的好友,他定会愤恨王钊,哪怕王钊身死也会遗恨王钊家人,借故杀了那孩子就有了可能。而若非我之故,他们的目的也会达成,所以恨我,也是意料之中。” 听着冯云说的这些,冯暮雨神色微动:“就像是佛家说的‘心有所念不得无漏’,若是想动手他可以早就动手,现在动手,要么就是刚找到机会,要么就是再也压抑不住。” 冯云冯暮雨对视,彼此心间都泛起某个可能。 就是这个刘岗身边必然是出了事儿。 只是不管是不是出事儿又或是出了什么事儿,都不关冯云的事儿,有冯暮雨在,根本不用冯云费心,冯云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成。 翌日,腊月二十八。 冯云刚到御林军卫就见识到了群情激愤,早先只是各自听说了街头巷尾的传言,昨儿听说统领去了监牢,结果那名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还敢对统领不敬,简直不可忍。 冯云没追究是谁说的,半推半就的当场写下奏折,请皇帝下令严查,杜绝因此事造成的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卫不合之传言。 折子递上去了。 皇帝很快下发中枢,中枢转给了大理寺,令大理寺和京兆尹一同协查。 马上就要过年了,按照以往明儿个就要关衙门挂印放大假,这是突然间的给自家添什么麻烦!!! 只能各自吩咐下去,该查查,该问询问询,一直到下衙。 当然该关着的也关着,不得出纰漏。 待明日该放假放假。 过年了,谁还加班啊! 当冯云听说了各处衙门的安排,尤其是大理寺和京兆府,只羡慕嫉妒恨。 这年头都不卷的吗? 不是说老祖宗辈儿的是世上最勤快的? 没当过官儿,不知道啊~ 冯云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夜色已降。 看高忠提南兴蠢蠢欲动的神色,冯云也知道自己是为难了他们,刚点了头,那两个转身就跑。 最后弄好假期奖惩制度的冯云只得乘着马,在月光中缓缓出宫回转。 马蹄踢踏,在宫中作响。 前面的马道上灯笼晃动,冯云看到了一众宫监宫婢,当中簇拥着一人,正是四皇子季子墨。 冯云粲然一笑,下了马。 后面张鸣也要下马,被冯云止住。 季子墨也推拒开身后的人,迎上冯云。 “我来送你出宫。”季子墨。 冯云:“好。” 季子墨冯云一起走着。 身后一众宫婢宫监跟随,还有张鸣等几名御林军卫在马上跟从。 远处,长镜中,清晰的看着这一幕。 第三百二十六章 圆满 宫中,永安巷。 灯火晃动中脚步缓缓而来。 门外有宫监守护,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开门。” “是。” 宫监打开身后紧锁的大门。 大门推开,小院子里冷寒,只有正中的屋内点着一盏灯。 屋子门口有一宫监守着,看到来人,连忙叩首:“奴才见过三皇子殿下。” 宫监声音不小,里面的灯火晃了晃。 屋内有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免了。” 三皇子抬手,身后的宫监奉上食盒。 三皇子拎着食盒进去里面。 薄薄的帘子挡不住外面的寒风,屋子里点着炉火,还是寒凉,床上的人裹着被子,烛台就放在床头的桌上,烛光晃动下,床上的人露出了面容。 发髻上不再是金冠,面上也不再整洁,眼中更没了之前的温润,沉寂如墨中带着丝丝的癫狂。 三皇子好像没有看到,温和一笑:“过几日就是年节,我特向父皇请了旨来看望兄长,这是来时我专门要御膳房做的兄长最喜欢的几道菜,兄长尝尝看,看御膳房的本事有没有落下,若是真落下了,我回去定要好好训斥他们。” 三皇子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摆到桌上。 饭菜是太子喜欢的菜色,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太子从床上下来,随手拎起床上的斗篷披在身上,端着烛火到桌前放下,眼中不看三皇子半分,只盯着桌上的饭菜。 “本宫来这里才多久,若是这会儿御膳房的手艺就差了,也只能说他们不过见风使舵之辈,日后也没什么出息。”太子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又指指旁边的酒杯,“倒上。” 三皇子挑眉,还是给太子倒了酒。 太子喝了,闭上眼睛好好的回味了一番。 “三弟真是用心啊!”太子长长一声叹息。 三皇子坐到一旁:“兄长言重了,应当的。” “是啊。”太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嘲,“如今是本宫身陷囹圄,三弟在外面呼风唤雨,若是设身处地,本宫还未必对三弟这般大方。” 三皇子沉吟道:“兄长所言极是,恐怕那时三弟我只能去向祖父抱屈了。” “哈哈,怕是那时候本宫让你连祖父也看不到。”太子大笑。 三皇子摸着鼻子:“兄长这就过分了。” “啪!” 太子把杯子摔到地上,怒目向三皇子:“本宫过分?若非是镇国公府的人救了你的命,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本宫面前和本宫说这些!” 三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忽的面上露出一抹讥笑:“可偏偏我就能在兄长面前说这些。” 太子眼中滚动着讽刺:“怎么,你以为你赢了?” “父皇是把太子之位给你了,还是你现在已经坐上那个位置了?” 三皇子脸色冷下来:“至少兄长输了。” “哼,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声音低的就在三皇子的耳朵边上,“你以为父皇是偏宠你吗?你错了,父皇偏爱的是你的亲弟弟。” 三皇子面色不变,放在桌上的手攥起:“兄长不必出蛊惑挑拨之言,我的弟弟,我比谁都清楚。” 太子长笑着,又坐回去,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夹起菜一口一口的吃着:“你清楚,父皇比你更清楚。” “五郎心神剔透明捷,他说的好,八成就是好,他说的不好,八成也不好,只说你身边的谋士护卫有几个不是五郎提及的?就是那个救了你的性命如今大概也是生不如死的护卫,不也是当初五郎要你从本宫身边换走的?” “原来五郎小,父皇偏心你,现在五郎大了,父皇这不早早的就让五郎观政,未必不是有旁的想法。” 太子睇着三皇子,好似在可怜他。 三皇子嗤笑:“我和五郎兄弟一体,兄长就不必费心了,不过兄长还真不怕这些话传到父皇耳中?” “传~我都被关在这地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还能杀了我?” 太子抬眼看着对面的三皇子,嘴角咧着,牙上沾着红彤彤的菜色,像是血。 三皇子静静的看着,忽的一笑:“兄长这是什么话,虎毒不食子,何况是父皇。” 宫门口,灯火明亮。 宫门就在眼前,冯云停下,季子墨也停下。 此刻张鸣他们的马背上多了几个盒子。 有四皇子送的,也有五皇子送的。 “他真不来?”冯云问。 这会儿若不见一面,再见面可就又涨一岁了。 季子墨道:“你不知道早些时候三哥找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五郎去了青庙,红着眼睛出来,我来时见他正在抄‘孝经’。” 冯云眨巴眼睛:“三殿下当爹了?” 季子墨莞尔:“毒舌。” 冯云压低了声音,只有她和季子墨能听到:“那也要三殿下当个人。” 季子墨同样低声:“那可说不准。” 随后又放高的声音:“我也听说了你们御林军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事儿,过了节有得你忙。” 冯云也和寻常一样:“没法子,谁让我是统领呢。” “殿下,下臣告辞。” 冯云对季子墨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人的谋算,殿下在宫中也要小心。 季子墨颔首:“保重!” 冯云上马,和张鸣等人离开。 宫门外是直长的大道,还有金水桥相隔,冯云下了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宫门口季子墨在,旁边多了另一个身影。 宫灯高高在上,也隐约可见两人的相貌。 冯云扬手挥了挥。 宫门灯下的两人也都抬手回应,尤其是另一个身影,几乎挥出了残影。 冯云眉眼弯起来。 她的真命天子啊,过年了要不要许个愿? 回到府中的冯云发现府内已经大变了样子,大红的灯笼各处挂着,花草树木都重新剪裁了一遍,她的青竹小院也是焕然一新。 青砖小石缝隙中的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柱子上也都重新涂抹了木漆,花草裁剪有型,连她平日里锻炼的小小校场中干净的让她觉得好像哪里少了点儿什么,可仔细一看又是什么都没缺。 过年啊! 这么夸张的? “早间时候就已经收拾了,只是主子忙的紧,不曾放在心上。”竹香道。 “前几年世子不在,公爷也在山上,这回公爷世子都在,主子也是大乾唯一的女将军,当然要好好的热闹热闹。”冬怜欢喜道,“春晴还说若是主子允,想悄悄来给主子拜年。” “随她,小心些。”冯云道。 “是。”冬怜应诺。 当初春晴离开还是因为小白花,现在小白花不在,她也不想让春晴回来。 小白花的经历让她心生警惕,在外面也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人手,何况从春晴告知她的消息中,可见春晴很有几分本事,在外面或许才是如鱼得水。 …… 翠逸园。 听到冯云回府的世子夫人看着窗外热闹的情景,窝在身边男人的怀里,摸着肚子里渐渐长成的孩子,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世子低头看着窝在怀里的女子,听着外面隐约响起的爆竹声,只想到一句话“温柔乡是英雄冢”,诚不欺我。 三年了,终于能在家过年。 正就是脑袋里都有些昏沉的时候,怀里的人儿抬眸看向他:“过年了,要不要把清儿也接来?” 冯志昇微僵。 虽分离数年,但世子夫人还是一眼看出了夫君所想,瞬间眼中微红,扯了下嘴角:“我知道清儿犯了错,祖父,大郎和云儿也容不下她,可怎么说她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过了年我们去看看她。”冯志昇道。 世子夫人欢喜不已,再度伏到冯志昇的怀里。 此番,她总算圆满。 京都之外,镇国农庄。 没有了高大的城墙阻挡,寒风肆虐,冬日更显得冷了几分,农庄门廊两侧挂着的灯笼随风晃动。 “汪汪汪。”忽的,犬叫不断。 “砰砰砰。”农庄外传来敲门声。 农庄内的人高喊:“什么人?” “我等是要入京回乡的旅人,天黑城门关了进不去,还请借宿一宿。” “等着。” 里面的人应声,犬也不叫了。 随着大门开启,门外的人不住的道谢。 很快,大门关上,农庄内再度清静下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费心力 腊月二十九。 清晨。 天蒙蒙亮,京都的城门还没有打开,街面上就已经有在忙碌的人们。 寥寥的几道身影给清寂的街头添了热腾腾的人气。 街面的小铺子先开张,据说有些铺子已经关门休息了,开张的铺面也是想早点儿开张早点儿回家。 冯云策马,吃着刚从铺面上买来的包子,趁着热气吃着。 从院子里出来之前吃过,可当闻到包子的香气还是忍不住吃上几口。 这年头没有科技狠活,又是临过年还出来摆摊,就不会应付。 一路上经过的衙门都关着门,更还有的贴上了封条,直接写着大年初四才开衙。 过年放假,总有人负重前行。 如今她就是负重前行的。 和现在正在街面上巡视的五城兵马司兵士一样。 冯云吃了包子,入了宫。 原本就早起的宫婢宫监们几乎都在忙碌。 弄灯笼的,搬花的,擦拭墙柱的,修剪花草树木,总之从宫墙上往下看尽是忙碌的身影。 提南兴也凑到了她身后,说着五城兵马司过年时候的安排。 所谓互通有无。 按照以往的规矩,过年这几日巡视的频率多了,但只要抓到有犯事的,二话不说直接抓走,原本进牢门的十棍杀威直接变成三十,恨不得半残。 化作一句话就是大过年的找不自在,你就别想自在。 冯云很佩服。 她这边搞不了啊。 宫婢宫监们犯事不关他们的事儿,真若是出了事,那就不是杀威棍能解决的了。 冯云巡视完,看了眼系统,“\/” 系统所见和她来之前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说好事也是好事,意味着没人对她有杀意。 可就是不痛快。 …… 日头渐渐高升。 东边的璀璨映照了整个天地。 冯云率队在奉先殿前等候。 奉先殿,陛下侍奉历代先人之所。 相比她冯家相对简朴的先人族谱,季家就源远流长百年。 随着厚重的编钟声鸣,皇冠厚冕的皇帝率妻妾儿女缓缓而来。 十二旒玉制冕冠,山河日月在身,身上仿佛有万千光芒映照,虽双鬓斑白,却是目光沉静,步伐稳重。 皇后头上只戴凤冠。 贵妃仍是繁重娇贵,却也不比先前冯云在贵妃宫中所见的娇柔,很有端庄之态。 清妃和其他的几名嫔贵人在后。 太子穿着和身后的二皇子三皇子等人并无区别。 四皇子也取下了斗篷,比起其他几位皇子来仍显得秀美几分的面孔因为挺拔的身形仿佛一柄藏在刀鞘中的利剑。 五皇子小脸儿圆乎乎的,以往常常弯起来的嘴巴绷着,竟也是异常稳重。 冯云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还从没见过季子墨季洛这样子。 五皇子身后是两个年岁再小一点的小皇子,走路摇晃着,需要宫监相扶。 平公主在一众公主之首,面上淡淡施着脂粉,目光清凉,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平公主看向她,嘴角微不可微的勾了下。 冯云暗暗警惕。 礼部尚书亲自主持,礼部侍郎众官员随行在侧,随礼乐声阴阳顿挫,在特有的频率仪式下,一旁的冯云都全神贯注不敢有分神,更不要说本就是在祭祀先祖的皇帝及皇族众人。 冯云看过大乾的历史,虽和她曾经所处的时代不同,但也源远流长数千年,千年的文化积累积淀形成的“礼”,禁得起千年的考验。 历史长河中小小的沙硕在这厚重的“礼”之下,只有俯首。 这还不是最高规格的“礼”,冬至之日的祭天礼最为隆重,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到场,不知又是何等壮观。 殿外的祭祀之礼随着鼓乐入殿。 皇帝携皇后众妃嫔,子女入。 冯云等众御林军卫护卫在奉天殿外。 半时辰后,大殿门开。 祭祀礼结束。 皇帝离开。 后妃们也都散去。 皇后脸色苍白。 太子的身形也晃了又晃。 五皇子想去扶太子,被太子拨开,太子似是低低的说了什么,五皇子对太子行了一礼,和等候在远处的三皇子一起离开。 离开前五皇子看向她,冯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三皇子对五皇子说了什么,五皇子埋头拉着三皇子就走,三皇子回头冲着她微微颔首。 冯云:“……” 平公主似乎是故意的落在后面,待四周没什么人,又看了眼冯云。 却是前行了没多远看到了季子墨。 平公主避开了季子墨。 季子墨看向她,冯云微微颔首,季子墨这才离开。 当皇帝一家人尽数离开,冯云这个御林军卫统领也才能撤。 冯云回去,正想着殿外那几位皇子公主的神色,眼见张鸣快步过来。 冯云目光一凝,迎上。 她令张鸣在外,就是为及时得到消息。 这是有大事发生! “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张鸣行礼。 “可。”冯云带张鸣进去了自己的屋子,刚进到屋子,张鸣急急低声:“昨夜有歹人冒充旅人入宿镇国农庄,趁夜行凶,农庄管事及下人六人身死,那位险些被抓走,农庄护卫队及时发现,击毙两人,逃走至少四人,那位虽被救下,却是……。” “怎么了?”冯云追问。 “破了相。”张鸣。 冯云瞳孔震动。 破相,毁容,小白花还是难逃这一遭。 可那位曾跟在祖父身边的亲兵卫士也不在了,明明前阵子她过去还说要一起吃酒的。 张鸣看冯云的神色,也不必冯云再问,继续道,“凌晨事发,先寻了当地衙门,农庄里派人守在城门口,开了城门就来禀告,翠逸园里还不知道,大郎君已经亲自往农庄去了,按大郎君的意思大概会接那位回来好生医治。大郎君还说只怕不是巧合。” 冯云吐了口气,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句。 大过年的发生这种事情,即便有镇国公府的名头,但明着死去受伤的也不是镇国公子嗣,各衙门也未必多费心力去找。 实际上镇国公府的女郎有损,不管镇国公府如何待自家女郎,也是镇国公府自己的事情,焉能叫旁人欺到头上。 而各衙门不费心力,镇国公府必要费心力。 镇国公府这边费心力,必然会在旁的事情上顾不过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是圣人 从农庄的人进京到冯云知晓此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大兄冯暮雨已经出城去处理此事,按照冯云定下的巡视则款,冯云还要在宫中一个时辰才能离开,而大兄出城,城内查询的事情就落到了冯云身上,大兄离京前特意吩咐了,要她稳住。 她当然能稳住,她又怎么能稳不住!! 当即冯云扶案写了折子,陈述自家农庄收留路过旅人却险些被屠灭的事故,天子脚下,临近新年,恶人作案,不论是镇国农庄还是寻常百姓人家遭此劫难都是对天子不敬,京兆尹大理寺五城兵马司乃至御林军卫身负护卫百姓之责,正是繁忙之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其位谋其政,焉能歇衙!最后言陛下怜悯百官,遵循礼制方有年节之便,而年节时为君分忧的一众官员兵吏当有奖惩之制,必会对陛下效死。 冯云挥笔泼墨,很快一封折子写毕,也不润色,随着金鱼袋直达御前。 当一个时辰后冯云出宫不久,这折子就落到了皇帝案前。 “瞧瞧。”皇帝点着冯云的折子给身后的高德看。 皇帝就这么敞开着放在跟前,高德大监奉上茶盏的工夫随意的一瞥都能看到,听到皇帝这么说,高德近前真的好像刚看到一般,仔细的看了遍。 高德大监犹豫道:“太直白了些。”为了请皇帝严查自家的事儿,结果直接上升到了百官们不作为,最后还不忘拍马屁,佞的不能再佞了。 “哈哈!”皇帝大笑,“朕刚看到时也觉得朕的都尉把心眼都用在这上面了,可这也是道理不是?连镇国公府下的农庄都敢下手,其他人呢?不要说历朝历代,就是朕在位这些年难道年节时候就万事大吉?下面没有人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朕不相信。” “这回朕的都尉直接呼到朕的脸上了,朕当看不到都成。” “陛下圣明。”高德大监道。 皇帝不置可否,又在这折子上点了点:“折子写的也不错,毫不拖沓,言之有物。” 高德笑了笑:“老奴是觉得太简单了。” “就是要简单才好。”皇帝指着旁边的一摞折子,“朕每日要看的折子这么多,这还是要中枢把那些请安恭维的折子都略去之后,可即便如此,一封折子,通篇下来几百字,要紧的也就那么几十字,还繁复杂意,追溯上古,这是说朕不通史书,不懂春秋?” 皇帝越说越恼火,高德大监连忙道:“陛下息怒。” 皇帝吐去心头烦躁,道:“一件事,几眼的工夫就能看完,非要让朕琢磨,若是都如朕的都尉这样写折子,朕哪里会这么劳累。” 皇子御笔红批,拿给高德:“下发到中枢。” “是!”高德应诺退下。 冯云毫不知晓自己的折子这么快就被处理了,她出了宫门刚往大理寺拐就看到了迎面过来的王文至。 王文至神色凝重:“案犯数日前去了一户人家治丧,数日前大雪压屋,那户人家房屋倒塌,房中的孩儿身死,家中父亲早些时日就不在,母亲前阵子还见到,那夜却不知去往何处,据坊正说那户人家没留下什么家产。有五城兵马司兵士说再往前几日,案犯喝了酒,醉酒后说自家兄长意外身死,兄长的妻子怀着孩子吊死了。” “案犯的两位亲眷身死,子嗣尽无,恼怒之下向另一孩儿下手,而王家和案犯并无仇怨牵扯,我查过那位逝去的御林军卫曾手刃两名匪人。不得不说太过巧合。” “我意欲查案犯这几个月的休憩状况,五城兵马司不予相交,我打算去问上官施压,但若都尉大人能请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大人开口,想来会容易些,算起来案犯兄长之妻亡故之日就在猎苑行宫之事后几日。” 冯云面露惊讶,心里头默默对王文至点了个赞。 王文至查案的本事不是一般强。 大兄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王文至这般抽丝剥茧来得快。 这都快查到根上了。 “刘姐姐能有王兄这样的夫婿,大理寺卿大人能有王大人这样的女婿,简直绝配。”冯云称赞。 王文至轻咳,耳朵尖微微泛红:“我也是才发觉我对判案颇有兴趣。” 冯云咧着嘴角:“必然不是才发现。” 王文至左顾而言他:“看破不说破。” 冯云也不在这上面再说什么:“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后面的我就叫张鸣耿进帮你。”张鸣是镇国公府的人,耿进在御林军卫中资历最老,招呼御林军卫也是随手的事儿,经过那天晚上风云楼的一顿酒,她总觉得耿进不止是御林军校尉这么简单。 王文至埋头查案,一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镇国公府有事必然不是小事。 王文至肃声:“好,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可告诉我。” “若是有,一定不会客气。”冯云。 冯云回去了镇国公府。 这会儿翠逸园也知道了外面农庄的事儿。 世子夫人红着眼睛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冯云的眼中又好似什么都说了,冯云坐着吃茶都吃不下去。 “要不,我也去看看?”冯云问。 世子夫人下意识的想要点头,但还是摇了头:“不不必,你大兄已经去了,你也累了半日,早些歇息。” 冯云刚要应声,世子夫人又补了句,“有你大兄在,应该不会出事。” 好,还是不放心。 “我去看望祖父。” 冯云在世子夫人期盼的目光中告退。 她不是圣人。 小白花因为上一世的记忆恨她。 她也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对小白花生不出那种骨血里似乎是怎么背刺都不忍心的亲情。 冯云走出翠逸园,翠逸园也没有人追出来。 冯云正要往丰和园去,守在青竹小院的竹香过来,奉上一纸筒。 是飞鸽传书。 冯云打开,里面是大兄的字迹。 冯云收起纸筒,转脚离开丰和园,对身边的冬怜道:“告诉李嬷嬷,就说我去看望二姐姐了。” “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 如果能分辨好人坏人就好了 马蹄飞快,奔出城门。 城门口的兵士张望,掩不住的羡慕,一旁老兵兜着双手啧声:“那位可是咱们大乾唯一的女将军,上骑都尉,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真的啊,太厉害了。”兵士惊呼。 老兵也看向远去的数位骑士,脸上比那位兵士还羡慕:“可不是嘛,要是能在她手底下当兵就好了。” 冯云心急如焚。 早先逃掉的匪人共五人,活捉一人,死了三人,还有一人在逃。 城外京兆府辖制衙门相助下灭了一人,另外死的两人和活捉一人都是农庄的庄户相助,当中一人更是和一农人同归于尽,那农人名叫许大山。 又是她相识的。 又是祖父麾下的一名老兵,她还说下回再去好好的念叨怎么奔“小康”,许七今也在学推手,她还能教教许七今的推手…… 只是她知道的有许大山,不知道的还有谁? 庄子里也死了好几个,除了董阳,还有谁? 他们针对的是镇国公府,董阳是农庄的管事,许大山只是农人,竟也被牵连。 如果她还想和镇国公府相关的人不会因为镇国公府而被觊觎牵连,那镇国公府只能变得更强大,可即便是强大到皇族,就安然无恙了吗? 冯云胡思乱想着,镇国农庄已经到了近前。 门廊外的白灯笼随风晃动,素服麻衣的农庄庄人或护卫或忙碌,看到冯云随同下了马,原本就红着的眼角又红了一片。 冯云没说话,先到正堂的“奠”处上了香。 祭奠上方有牌位,是农庄里逝去的管事仆从一众的名字。 按理说他们应该在各自家中,因涉及案件,又因为镇国公府的缘故,安置在此处。 按照许大山临死时说的:“马上过年了,人多一点儿,热闹。” 冯云从祭堂出来,方和早就等在门口。 “女郎,郎君有请。” 在自家的农庄,还说什么“有请”? 冯云心下一沉,连忙过去。 后院以往冯妙算账的屋子里,一身素衣的冯暮雨坐在软榻上,面色泛白疲惫,眼睛微肿,俊朗的面容上显出几分颓然之色,看到冯云,笑了笑:“来了。” 冯云咧咧嘴,瞥向屋内一角缩着脖子的冯暮修,冯暮修吓得往冯暮雨身后躲:“不关我的事儿。” “和三郎无关。”冯暮雨止住,道,“庄子里的安排得宜,凌晨发现之后,当即释放鸣镝,内外都惊动了,临到天亮,那几个也没逃出去。我带咱府里的护卫拦下,没曾想有身手高明的刺客藏身,好在只是皮肉伤,也没有毒……” 冯暮雨掀开身上的外裳,露出里面缠着的纱布。 腰侧有伤。 冯云毫不客气的瞪向冯暮雨。 以为坦白就能从宽了? 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方和他们并未失职,只是由此可见他们都是死士。”冯暮雨脸色冷凝。 “大兄走时不就已经料到了?以身为饵就是要让人知道此事,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冯云湛湛。 冯暮雨脸色维持不下去,轻咳了声。 “我就知道瞒不过云儿。”冯暮雨。 冯云呵呵:“那我以后也这么干的时候,大兄可别凶我。” 冯暮修捂着嘴库库库的笑。 冯暮雨瞪过去:“你非要跟我出来不是要帮忙?这么闲?” 冯暮修立刻跳起来:“我这就去找二姐姐。” 撒腿往外跑。 冯云眉目未动,冯暮雨瞧着冯云的神色,继续道:“还有一人在逃,但如果没有疏漏的话,那人就在右边的院子里,” …… 镇国农庄右边偏院。 屋内屋外三十多人,有的穿着布衣,有的是书生,有年过半百的商贾,也有紧挨着的小夫妻。 随着日头西落,各人的神色也渐渐焦急起来。 “我们知道镇国公府死了人,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路过,干嘛不让我们走!” “就是,就算是镇国公府,也不能无法无天。” “我们已经等候了半日,家里还有孩儿等着呢。” “……” 眼看着院子里烦躁喧哗的人越来越多,院门打开,方和出现在门口。 “诸位可以离开了。”方和道。 院内众人有人虽仍有不忿,可也松了口气。 方和又道:“事出紧急,国公府只能出此下策,为表歉意,临行前诸位都可领一两银子,些许银钱,聊表谢意。” “不用不用。” “咱们哪里能要镇国公府的银钱。” “……” 大都这般道。 方和:“理应如此。” 随后方和一一请出门,众人虽有不解,也能应下,毕竟几个时辰都等下来了,现在终于能走了,还有银子拿。 一两银子,在场众人大都是几日也挣不来。 门外七八步外有一小桌,桌上摆着一两银子共计数十,桌前站着一人,长衫清润,面容俊美,正是冯云。 无论男女老少,书生僧侣,冯云都一一行礼,口中说着抱歉,双手奉上银两。 立在门外的方和看着冯云,嘴角紧绷。 真亲兄妹! 都喜欢这一套。 让他们做下属的可怎么办! 尤其是他! 冯云浑然无觉方和的碎碎念,正对着离开的一对小夫妻摆手说再见。 已经送了十三两银子出去,系统还没有感觉到丝毫恶意。 她和大兄可不一样,大兄是莽,她是有所持。 可惜,若是她的系统能分辨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就更方便了。 根本都不用她出马。 冯云转头看向那边院子里刚出来的一位书生。 只见风度翩翩,面容俊朗,步履轻快,唇角含笑。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她都险些以为是来参加秋闱的贡生了。 冯云给系统中的轻功升一级。 “……10,轻功,熟练度8(满)可升级……” 基数积分也变成了\/。 随着积分基数变动,脚下身形似乎一下子轻快了不少,冯云回身时竟一时没能控制住,身形微晃,那位书生吓了一跳,似是想要上前,又犹豫,最后竟是愣在原地。 冯云微笑:“抱歉,可是吓到了?” 笑意盈盈,如春花秋月。 第三百三十章 看看她 书生连忙道:“不曾,不曾。” “你在说假话。”冯云。 书生怔然。 冯云脸上的笑容更明亮:“若是没被吓到,不是应该出手相助?” 书生轻咳:“云郎君非寻常女郎,哪里用得到在下……” “你认得我?”冯云惊讶。 “京都上下能有如此风范唯有云郎君。”书生道。 冯云竖起大拇指:“好眼光。” 遂拿起桌上盛放银两的托盘,递向书生,口中道:“我也是因父亲祖父之泽方才有此虚名,今日有劳相助,区区身外之物当是为书生你添几分墨色。” 书生略显腆然,躬身行礼:“恭敬不如从命。” 不远处的方和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抽。 女郎之前送银两时都是一个一个的送,这回怎么就全奉上了? 没听说小女郎对书生另眼相看。 不对—— 方和陡然一个激灵,却是身形未动就看到冯云手中托盘扬起,托盘中数十枚一两的银锭子下雨一般对着前面的书生劈头盖脸的飞过去。 书生身形微晃,袖中的手一扬,也不知道甩出什么,那些银锭子掉到了地上,可也就趁着这片刻之间,书生往后退了数步,身形一荡,眼看着就要从墙上飞出去。 察觉到不对的方和连忙冲过去,他自诩身手不比大郎君差,可还是觉得自己慢,太慢。 那名书生只是跺了下脚,就像是被击飞的石子飞向身后的院墙,院墙外面有农庄卫队,也有镇国公府的兵士,他定然逃不了,可外面还有农庄的农户,若是让他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又要受累。 紧跟着方和只见冯云也如离弦之箭冲着书生追去,速度竟是比书生还要快。 那名书生的脸上流露震惊, 方和更震惊。 女郎什么时候会的? 冯云近在咫尺,眼前这个假书生脸上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 给系统“轻功”升级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升了,可升了立刻就感觉到这个书生不简单,步履轻快?不,根本就没用力,就在她说“你在说假话。”这五个字的同时,她的系统给了她反应。 “……14,暗器,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呵呵,还用她再试探吗? 不用了! 一一领钱,就是为了分辨杀意。 现在杀意就在她眼前。 冯云当即给系统里的暗器升级,一直飙升到“熟练度8(满)”系统中的基数积分也一落千丈“\/” 不是因为那个书生是暗器,她也要暗器,暗器对暗器的对垒。而是暗器最防不胜防,她和那个书生又近。即便方和就在旁边,万一来不及,能靠得住的只有她自己。 手边上的银子就是她的暗器。 而所谓暗器,早些年还在课堂上听班主任讲话的时候就听班上的某些自诩读遍百书的男生说过——藏在暗中的才叫暗器,不是暗中就只是器。 她的银子是她的暗器。 而这个假书生的暗器只是器。 却没想到假书生还真有两把刷子,她的第一次暗器竟没能全功。 但想要逃? 做梦! 冯云早已经预见了假书生的退跑之路,先一步逼到了假书生的身后,手掌一推一按就把假书生按了回去。 这时,方和也赶到了。 再接压服,翻过假书生的手臂,使得假书生动弹不得,几乎同时卸下假书生的下巴。 昨夜在镇国农庄闹事的七名歹人,无一逃脱,尽数落网。 “三姐姐,这里怎么样?” “这里呢?这样呢?” “……” 冯暮修狗腿子一样围在冯云身边揉胳膊按肩膀,端茶送点心,嬉笑的就像是摇着尾巴的柴犬。 三姐姐太牛了。 那个假书生可不是一般的书生,暗器牛着呢。 掉在地上的银子上钉着尖锐的钉子,他可是数了,一共四十七枚。 三姐姐的扔出去的银锭子上都是。 大兄说了,换做大兄也会把银子扔出去,可绝对不可能像是三姐姐整个把钉子都拦下来。 三姐姐比那个假书生还厉害! 教教他~ 冯暮修的舔着脸就差直白说了,冯云没理他,吃着点心偷偷压惊。 她也不知道她扔出去的银子都把假书生投出的钉子拦下了。 她还说怎么她都升到8级了,竟然还没用呢,敢情是未雨绸缪更胜一筹。 那钉子,她也看了,钉钉剧毒。 若是真不小心被那钉子给钉到,追不上假书生不说,就怕来不及解毒她就先翘了。 命大。 系统万岁。 一旁冯暮雨欲言又止,只能按捺下恼火,闷头喝茶。 冯云看在眼里,心下暗笑,但最后还是心软。 “既已了结,我就先回了,大兄在这边先养一晚上,明儿再回。”冯云道。 听似轻飘飘一句话,冯暮雨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着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意思。 一人一次,扯平了。 冯暮雨瞪了眼冯云,没好气:“也好。” 冯云扬唇,起身就要走。 冯暮修拽住冯云的衣角。 “三姐姐……”冯暮修半吞半吐。 冯云看着他,眼中也没了刚才的戏谑,淡声道:“说。” 冯暮修听懂了冯云话中的冷意,喉咙里有些哽塞:“三姐姐,我知道我不应该,可二姐姐她真的也挺可怜的,三姐姐可能不在乎,二姐姐可是在乎她的脸了,来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二姐姐也没别的,就是想见三姐姐,大兄没说,可二姐姐也把大兄折腾的够呛,这这大兄也不好养伤。” “三郎。”冯暮雨沉声。 冯暮修闭了嘴,拉着冯云衣角的手也松了开。 冯云抬头吐了口气:“恶人还要有恶人磨,三郎应该告诉我,若是大兄在这边养不了伤,还留下做什么。” “我去看看她。” 屋中,炭火冒着红光。 檀香在炉子上烧着,地上的佛经东一本西一本,桌上茶水冰凉,一边摆着饭菜,有荤有素,却是丁点儿未动,另一边的地上一架被掀翻了的琴筝,琴筝上的琴弦断开,打着卷儿的翘起。 床上的床帘轻轻的晃着,纤柔有度的身形倒在床上,低低的哽咽从缠着棉纱软布的面下透出来。 凄苦哀凉。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箭四雕 冯云进到屋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滚,滚——” 听到有人进来,伏在床上的女子尖声叫道。 “你不是想要见我吗?”冯云道。 床上的女子霍得起身,扭头看向冯云。 屋内昏暗的灯火,屋外残阳余晖如血。 冯云仿佛一把利刃站在阴阳之间,刺的冯清的眼睛生疼。 她,竟还这么夺目生辉。 冯云也看清了冯清此刻的模样。 棉纱棉布裹在冯清的面上,隐约透出的血丝还能看到些许的伤处。 大兄说伤的不轻,几乎遍布了整张脸,连额头上都有一刀。 冯暮修说大夫给上药的时候,冯清闹着,大兄只能叫人困住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大夫才能上了药,可刚上了药,冯清又把伤口弄开,只说是他们往药里加了东西,就是让她的脸没办法痊愈,就是要她脸上留了疤才合了他们的意,还说之前就是这样,这回还想故技重施?她才不会上当。 大兄气急,把冯清打晕了才让大夫再上了药,待冯清醒来,大兄说若是不上药就这么显在外面,原本今年过年还想要她回家,现在这样就不要回去了,冯清这才安静下来。 可也只是一时安静,后来冯清又闹了两次,直到冯暮修守在身边,冯清才没有再闹。 刚才也不知道冯清听谁说了什么,知道她来了,非要见她。 现在她来了。 还不等冯云再说第二句话,冯清已经冲着冯云扑来,扬手。 冯云抓住冯清扬过来的手腕,平静的看着即便缠着棉布纱巾也可见狰狞的面孔。 “若是想好,就不要动气。”冯云道。 “是你,是你是不是?是你叫人害了我!”冯清大喊。 守在门外没有进去的冯暮修叹气。 先前三姐姐不在的时候,二姐姐就这么说三姐姐,现在三姐姐在,二姐姐还这么说,二姐姐这癔症什么时候能好? 莫不是没吃药? 冯暮修意识到这个可能,扭身去找晓兰。 冯云看着冯清发红的眼睛,握在冯清手腕上的手微微用力。 “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不想自己这十几年是白活一场,逼着自己非要这么想?”冯云问她。 冯清的手腕疼的发麻。 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 “即便你们说我得了癔症,陛下还是没有下旨,你就忍不了了,只要毁了我的相貌,我就永远不可能嫁给殿下,更不要说是太子妃了,是你,就是你!!” “至于他们,只要有人嫁给殿下,他们就还是皇亲国戚,该有的他们一样都不会少。” 冯清喊着叫着,晃动着的眼眸越来越大。 没错,就是这个缘由。 冯云看着冯清脸上渐渐而成的狰色,摇头:“你疯了。” “你才疯了!”冯清大叫,“为了你的私情,你竟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我没能伤你分毫,你却是拿刀子一刀一刀的毁了我的脸,毁了我!” “够了!”冯云大喝,一把把冯清甩到了床上,“你可知今日镇国农庄死了多少人?你可知他们都是祖父麾下的亲兵,你可知他们征战厮杀多年好不容易能活着回来,好不容易能安享晚年,结果就是因为那几个歹人死了。” “你以为我会为了毁你的容,杀害他们吗?” 冯云话音铿锵。 冯清哑而无声。 一时间屋内针落可闻。 过了会儿,瘫在床上的冯清眼神晃动,正要挣扎着起身,耳边冯云的声音幽幽而动:“你就没想过正是因为圣旨未下,三皇子又不想娶你,索性毁了你的容,逼得陛下不得不下旨除了你和三皇子的婚事?” 冯清的瞳孔剧烈的震动起来。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冯清抓向冯云,冯云避开,冯清险些跌到地上。 冯云没有去扶,看着她,退向门口。 “你可以不信,但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养伤,看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 冯云开门出去了。 屋内,冯清呆呆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泪水簌簌的流下。 …… 屋外,寒凉冲头,冯云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回她还真做了一回恶人。 屋外的人离的很远,冯暮修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冯暮雨只说隐约的听到冯清在喊。 冯云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假装没听到,和大兄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在得知冯清毁容之后,她就知道必然是三皇子干的。 而也不用她说,大兄先说了这个可能。 正如她对冯清说的,既打压了镇国公府的颜面,还能逼得皇帝不得不收回旨意,那位三皇子在文武百官眼中更是站稳了忠义之词。 说不定皇帝还会早早的让他再回中枢。 这,一箭四雕不为过。 可这一切都是猜测。 没有证据。 就看今日她亲手抓到的假书生能不能供出些什么了。 冯云在京都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 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明亮。 各处爆竹声络绎而起。 街上的人们即便穿着补丁的袍子也面带笑容。 冯云策马缓缓行驶在路上,一路上的寒风被这满城的笑容明亮温暖重重,一直到冯云回到镇国公府,进了翠逸园。 母亲什么都没问,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父亲轻咳:“大郎怎么样?” 母亲微怔,显然不知道冯暮雨受伤的事儿。 冯云道:“大兄说在庄子里休息一夜,明儿再回来,也是怕吓到母亲。” “何意?大郎伤了?”母亲神色一紧。 父亲连忙安抚:“没事没事,你现在身子要紧,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呢。” 母亲扶着肚子,点着头应,但眼睛还是红了。 “云儿。”母亲望向冯云。 冯云弯唇,温言和声:“母亲放心,换做往日里大兄的伤势不算什么,只是临过年节,怕冲撞了,明儿个二姐姐应该随同大兄一同回来,咱们家也能安安心心的过个团圆年。” “对,没错。”父亲在旁附声,“我也回来了,今年咱家可是得好好热闹热闹。” 母亲这才是安了心。 冯云对老父亲默默举起大拇指。 还是老男人厉害。 第三百三十二章 灰溜溜 “一个农庄,夜半发动,七名好手,竟是当场殒命两人。” 三皇子冷笑,“农庄里无非是几名老兵,哪怕有国公的亲兵,年老身弥,能有几分力气?那些农户有老有少,五人竟无一人逃脱!不是还有自诩即便是万军之中也能杀人无形的江湖高手?怎么也折了?” “废物!!!” 幽暗的屋内,三皇子的面容半掩在窗外明亮的日头下,幽暗难辨。 昏暗的屋内角落,一道清润声传来:“殿下所言极是。” “所谓江湖高手,也只是把小洼坑当做江湖,但遇行伍军阵,不值一提。” “好在他们并不知是殿下,即便被抓了,也无妨。” “眼下即当年节,各衙门多是歇的,这案子总也要年后方才见章一二,殿下也好好歇歇。” “本殿倒是想歇着呢。”三皇子摇着头,把手边的一份折子递过去,那边幽暗之中走出一人,双手接过折子,那人眉目清润,俊逸风华,正是提南甄。 提南甄看着折子,额角抖了又抖,他还以为陛下因为原太子之故下令命五城兵马司上下严加巡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份折子。 “这年节可是过的不会太痛快。”提南甄道。 三皇子手指点在桌上,叩叩而响,“借着自家的私心,堂而皇之为父皇,为百姓,还为下面的官吏,这年节过的不是痛快,而是热闹啊。” 提南甄听出了三皇子话中的寒意,抿唇不语。 三皇子手指微顿,看向他:“听说有杀人的?” 提南甄的脸色也凝沉下来:“殿下放心。” “本殿只相信死人。”三皇子起身,整个人掩在幽暗之下。 提南甄望向三皇子身后,稽首:“是。” 三皇子的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放心,本殿不会叫自家的人白死。” “过年嘛,就该热热闹闹。” 余音之后,提南甄的后背泛起熟悉的凉意。 数月前这位殿下就说要让猎苑行宫热闹热闹,结果太子被废,三殿下险些成事,这回这位殿下又说要热闹,不知道又是谁倒霉。 提南甄看向手中仍握着的这份折子。 …… 入夜。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 冯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冥冥中有人在算计她。 祖父说习武高深之人或生来灵敏之人能感觉到危险,就像是白日她看到那个假书生下意识的就给“轻功”升级一样,她感觉到了危险。 现在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这感觉又是似曾相识。 在榕城城楼上提前察觉到南夷偷袭,她就是这种感觉。 有人要偷袭她。 冯云翻身起床。 床外的冬怜听到动静,掌灯过来:“主子。” “准备一下,我去宫里。”冯云道。 灯火下冯云的脸色沉静,冬怜什么话也没说,立刻去准备。 冯云更衣时又嘱咐了句:“给我拿些金豆子银碎子。” 冬怜不解,冯云道:“临过年节,怕是手下的那些脸皮厚的要赏钱,提前预备着。” 冬怜笑着应:“主子越发的像上官了。” 冯云佯怒的板着脸:“什么是像,我本来就是。” 冬怜掩唇低笑,也是安了心。 农庄的事情她们都知道了,见主子这会儿还在笑,想来应是无碍。 冯云也看到了冬怜眼底的神色,笑容更明朗,出门时看到竹香也起了身,招呼了竹香过去。 竹香回转时神色怪异,冬怜问:“怎么了?” “主子临行前向我要了蒙汗药。”竹香低声。 冬怜惊愕:“这怎么使得,主子是要进宫的。” 竹香摇头,她也不晓得,主子要,她就给了。 冬怜看向宫城方向,不由得为冯云捏了把汗。 宫城门开。 守城的校尉何尝听说冯云入城,连忙相迎。 “都尉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何尝问。这时辰快子时了。 冯云略显尬色:“快过年了,不放心。”就是因为想到今夜值班的是何尝,她才不放心。 何尝一副了然之色:“属下第一次护卫皇城时,也紧张的手脚冒汗。” 冯云点头,彼此惺惺相惜之色,而后冯云也没有过多寒暄,一一问询了值班的情况。 一切安然无恙。 什么事儿都没有。 是她想多了? 冯云在自己屋子里睡了一觉,待到一个时辰后的巡视,冯云也一同前往。 巡视皇城一周一个时辰。 后宫宫外甬道,从皇后贵妃妃嫔到各处皇子住处,乃至青庙,甚至冯云还遥遥的看了眼原太子所在的永安巷。 安然无恙。 回到宫城城楼上的冯云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亮色,只觉得这偌大的宫城就像是庞然巨兽卧在京都之中。 越没事越觉得要出大事。 何尝站在冯云身后,静默无声。 冯云忽道:“何校尉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四周没有其他兵士,只有她和何尝两人。 何尝未曾想到冯云会这么问,神色微冷:“下官有护卫皇城之责,自是陛下的人。” 冯云仿佛没看到,问:“猎苑行宫那夜,听闻是你先拦下了邱家人。” “是。”何尝道。 “可按照我的布置,当夜你所防守之地并不在邱家人往神照门的路上。”冯云道。 “属下看行宫起火,急匆赶去,并不知所在为何地。”何尝道。 “我看到你跟在邱家身后。”冯云道。 “属下察觉到不妥,方才跟随。”何尝道,“若邱家所行不轨,属下必以身报之。” “没有别的缘由?”冯云站到何尝近前,直直的望进何尝的眼里,“比如三殿下?你可知那夜里若是我不出现,藏在三殿下院中的歹人极有可能就杀了太子,三殿下再率兵往内宫,如今的太子之位可能就已经定了。” 何尝惊愕退后两步,脸色更肃清:“大人,慎言。” “大人是陛下的上骑都尉,不是某个殿下的上骑都尉。” “若是大人累了,还请大人早些回去歇息。” 何尝也不行礼,转身走了。 冯云:“……” 她这是被训了!? 站在寒风中的冯云突然有点儿无地自容。 她不知道这位何校尉这么板荡! 好,也不算毫无收获。 至少系统没有感觉到半点儿恶意。 也算是确定了一个好人。 冯云扭身回了自己屋子。 颇有些灰溜溜……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好吃,不给 冯云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 曾经在城楼上几天几夜都不脱盔甲睡觉,现在靠在温暖的床上休息几个时辰也能睡的舒服。 只是冯云刚睡醒就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刘岗死了。 杀死王钊儿子的五城兵马司兵士刘岗死了。 原本今日当堂审讯,一早去监牢提取时发现人已经死在了牢里,撞墙自尽。 据牢头说昨日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亲兵来送吃食,然后半夜里人就死了。 王文至已经亲自去城外五城兵马司的驻地询问。 冯云看向后面作势东张西望的提南兴,提南兴对上冯云的视线,知道自己也躲不过,嘿了声:“我大兄可能是嫌他丢人。” 也就是说真是被提南甄下令自杀的? 提南兴生怕冯云不信,又道:“早些时候我大兄管咱平南侯府的兵,就是这样,立功当然是真的立功,厮杀战场,百死不回,杀人放火作恶的兵也有,官府查不到是你本事,但只要官府查到,有凭有证就别给自家丢脸。”后面的话没说,在场都能懂,就是趁早死了干净。 冯云神色怪异。 提南兴意识到什么,往后一退:“我可没干过,入京之后虽然有点儿顽劣,可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万万没有。” 冯云扯唇:“我相信。” 提南兴松了口气,一旁张鸣冲着提南兴咧嘴一笑。 提南兴知道这是请他先走,可这会儿他不想走。 “都尉,我听说昨儿镇国农庄的事儿……” 提南兴还没说完,就迎上了冯云的微笑:“听谁说的?怎么说的?” 看似冯云在笑,可眼底的凉,瞬间让提南兴后悔的想溜, 提南兴咽了口吐沫:“也不是听谁说,街上都传遍了,说那些人也是无法无天,连镇国公的农庄都敢动手,还说镇国公府的女郎还在……我就是想问问,歹人可抓住了?”提南兴含糊了几句。 “抓住了。”冯云道。 “那就好。”提南兴如释重负,“他们背后肯定有人,真是胆大包天,现在敢对镇国公府动手,以后还不知道干出什么事儿来呢,必须除恶务尽。” 提南兴没再迟疑,找了个借口走了。 张鸣立刻近前,奉上一张小纸条:“属下来时意外碰到韩大人的小厮。” 韩大人,韩休杰?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了。 冯云打开,小纸条上写着四个字:“琳琅有甲。” 成语? 冯云脑袋里先冒出这个词,紧跟着意识到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琳琅阁,藏着甲。 “你怎么认得那小厮?”冯云问。 张鸣道:“那小厮是韩大人老家来的亲戚表侄,韩大人来咱府上教授三郎的时候,属下认得的,跟属下性情相投。” 那也就是说可以试着信一信。 冯云心神一转,道:“你把提二郎说的告诉王大人。” “是。” 张鸣离去。 之前在外,军伍都是不知道跟在平南侯父子手下多少年的老兵,或许平南侯父子说什么是什么,就是逼他们去死,他们都不敢二话,可现在是在京都,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又是管筹了多久?若是也和当初在外一样,只能说人家平南侯世子会带兵,厉害了。若是并未有那般的统领之力,那个刘岗仍应命而亡,那就是另有把柄在平南侯世子的手中,或许就是猎苑行宫一行。 冯云把纸条放到炉火上,看着湮烧成灰。 “大监。” 门外忽的传来护卫之声。 冯云连忙站起来,正要迎出,厚重的帘帐掀开,高德大监进来。 “烧什么呢?”高德大监吸了吸鼻子,问。 冯云一指身后的火炉:“纸。” 高德大监看到火炉上疑似烧灭的纸张的痕迹,道:“都尉也太不小心了。” 啊? 冯云有点儿懵。 “以后可不能这么烧,拿到外面,烧的快不说,还不会叫人误会。”高德大监胖乎乎的脸上似乎意有所指。 冯云咧嘴,笑的憨然:“嗯,记住了。” 不管高德大监是试探还是随口一说,反正她的系统是没反应。 高德大监看着冯云的笑容,也觉得自己是太过紧张了些。 这位上骑都尉的家里刚出了大事。 高德大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数落冯云:“昨儿农庄的事儿,陛下知道了,陛下说朕的都尉真是会大事化小,朕的儿媳妇都被毁了容,都尉还说什么家国大事呢,陛下问都尉,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朕的儿媳妇了?” “有。”冯云立刻道。 高德大监继续道:“陛下还说,若是都尉说‘有’,那都尉说的就是真话,昨儿半夜里都在家里睡不着了跑到宫里来巡夜,想来也是没睡好,既然这么担心,今儿个就早些回去,带着胡神医一起,也好让陛下放心。” 冯云面有豫色:“那宫中护卫?” 高德大监脸一板:“都尉是说没你护卫,前几十年陛下都不过年节的?” 冯云立马应诺:“是,臣遵命。” …… 太医院。 胡神医站在屋子正中左指指右点点。 “这个带着,那个也带着。” “小心点儿,别摔了。” “哎,别,这个我自己来。” “……” 冯云看看院子里已经堆了个箱子,又看向里面还在收拾的胡神医。 “神医爷爷,您这是打算住几天?” 胡神医瞥她:“怎么,我这还没去呢,就嫌弃了?” 冯云连连摇头:“不是,我是说若是东西不够,去买一些也成。” “用惯的。”胡神医。 冯云:她可是记得胡神医同她一起进京的时候手边就一个包袱。 胡神医:他入京这些时日用惯的,不成? 冯云认命的凑过去:“还有什么旁的吗?” 胡神医看冯云过来,得意的撇嘴,给冯云扔过去一个小袋子:“你的。” 冯云接过来,还没打开就闻到了熟悉的牛肉干味道。 冯云眼中一亮,打开。 里面色泽明亮,拿出一块儿来,在日头下透着红光。 冯云眼角瞥到胡神医意味分明的笑容,冲胡神医咧嘴,一口吃下。 好吃。 不给。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变凶了 胡神医老神在在的从袖里取出一个香囊:“老喽,牙口不好,只能吃这些来解解馋。” 香囊里赫然正是冯云再熟悉不过的饴糖。 冯云:“……” 胡神医瞥着冯云,慢悠悠的往嘴里放进去一颗。 “嗯,嗯,好,甘甜怡口。” “神医爷爷,这牛肉干含着吃也别有风味。”冯云把牛肉干奉上。 双手捧着,不止尊敬,还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留。 胡神医却被冯云这恭敬弄得警醒十足。 “作甚?”胡神医。 冯云笑的眉眼弯成两道缝儿:“神医爷爷的饴糖可是四殿下所送?” “不错。”胡神医。 “神医爷爷就没给四殿下送点儿什么?” 胡神医瞥着冯云:“你想送什么?” 被胡神医看破,冯云也不遮掩,话锋一转:“神医爷爷必是要在我家里过年的,可这几日没有神医爷爷,陛下可怎么办?” 胡神医微微张开嘴,盯着冯云看的她都发毛。 “陛下说你当个佞臣是轻轻松松,老夫还以为陛下是说笑,现在老夫明白了,还是陛下看的远啊~” 冯云轻咳:“神医爷爷乱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要。” 胡神医冷哼:“你都快把老夫送给那位四殿下了。” 胡神医去翻了随身的药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来两颗,又从另一个瓶子里倒出一些黏糊糊泛着药香的东西。 冯云不知道是什么,就看着胡神医把黏糊糊的东西裹到了药丸上,没一会儿原本的药丸变了色,也大了一圈。 胡神医随便找了个盒子,把两颗药丸放到里面,又把盒子递给冯云:“给那位去。” 冯云接过来,讷讷:“吃不死人?” 胡神医扬手一巴掌拍过去:“想在年节气死老夫?老夫偏不如你愿。” 冯云仰头还以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胡爷爷,咱回家过年啦!” 胡神医有些恍惚。 若是他那最小的孙女尚在,也大概是这个年岁。 原本他就想守在他的囡囡死去的地方,静静的等死,可这丫头愣是凭着这小身板把那座城守了下来。 小丫头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若是只等死未免会被姓冯的老头子笑话,看看,几十岁的老头子了,还不如我家的小囡囡。 冯云看胡神医失神就没再说话,扭头使了个眼色叫人把药盒子送出去,自己在胡神医跟前守着。 胡神医什么都没对她讲过,祖父也没说过,可冯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有,胡神医有,外面的内监也有。 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而藏在心里的,往往是最重要的。 胡神医回神,看到冯云还在他跟前,脸上的笑容一如先前:“胡爷爷。” 胡神医哼了声:“嬉皮笑脸的,哪里像是女将军?” 冯云不以为意晃着脑袋:“女将军做什么,我要当三公九卿。” “呸!”胡神医忍不住啐了口。 大白天的说大话,也不怕闪到舌头。 …… 冯云驾着车带着胡神医从太医院离开。 两刻钟后,季子墨收到了太医院胡神医离开前给他留下的药丸。 药丸? 这的确和胡神医刚来时给他吃的药丸子大小颜色一致,可他早就不需要了,这些时日胡神医给他的药丸子也都是温补之药,这次胡神医离开前还特意说了这几日他不用服药,怎么又给拿了药来? 季子墨拿起一颗药丸,打量。 忽的季子墨看出什么,拿起桌上的刻刀在药丸上摩擦。 很快,药丸最外面的一层剥开,露出里面的药丸。 季子墨的瞳孔微微一缩。 太医院的胡神医奉圣命往镇国公府中看望伤病中的钦赐三皇子妃,听闻这个消息的都知道如今镇国公府已经没了和三皇子再近一层的机会,但陛下所令,同行护卫的御林军卫也足有二十人。 冯云吩咐绕个道。 正好从琳琅阁门外过。 车内胡神医不去管外面怎么走,同行的兵士们也只管听命,唯有知道的张鸣守在冯云身侧漫不经心的左顾右盼,按在剑柄上的手早就紧攥起来。 转眼琳琅阁就在前面。 明儿就是除夕,街面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 天空中飘下稀松的雪花,鹅毛翩翩遮目。 很快琳琅阁到了眼前,系统仍没有半分反应,但也看到了琳琅阁的门板正要关上。 冯云使了个眼色。 张鸣策马过去:“等一下,店家,等一下。” “歇业了——” 琳琅阁小二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很快,铺子掌柜出来,看到身着盔甲的冯云还有身后二十余众的御林军卫,掌柜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惊疑之色。 “女郎,不,都尉大人。” 冯云板着脸,颔首:“这时日了怎么还不关门?” 掌柜:“……” 您若是不出现,他这已经关了。 自然这话绝对是不能说。 掌柜挤出笑容:“都尉不知,原本咱们铺子是要关门的,正巧了高尚书家的女儿来采购,咱们才耽误了些时候。” “哦,她这是急着想要鸠占鹊巢了。”冯云脸色更冷,扔下这句话,推开掌柜进了去。 掌柜没想到冯云力气这么大,直接一个趔趄,小二连忙去扶掌柜,也就把店门给让了开。 张鸣一招手,后面的御林军卫呼啦啦进去了半数。 外面的车子停下来,胡神医打开车帘看了眼,什么地儿?不认识。 转眼间琳琅阁的一楼就被御林军卫占满了。 原本冬日里就显得狭窄的一楼,突然间的捉襟见肘,而为首穿着盔甲,一脸冷色的冯云更是透出一股血色杀意。 掌柜慌忙上前:“大人,恕罪。” 冯云冷眼睇过去,这掌柜的可是一手装模作样的好本事。 就在他躬身请罪的时候,她的系统忽的变动出“鉴宝”这个选项。 有杀气! 冯云嘴角一勾,正要说话,下一刻,“鉴宝”没了。 诶? 晃点她!? 冯云瞪向掌柜,掌柜心下猛地一跳。 怎么了?他适才可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敬。 要么说这官儿寻常人做不得,哪怕是小女郎当了官也都变凶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姜还是老的辣 冯云自认自己现在很凶,可对面掌柜神色依然,系统也没有丝毫反应。 也是,她一个小女郎,还能凶到哪里去? 冯云环顾一周,道:“你有什么罪是要恕的?” 掌柜茫然状,他也不知道。 冯云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说高家姐姐在你这边买了东西,是什么,给我看看。” “额,女郎也知晓我家店里的物件都是仅此一件。”掌柜为难。 “就没有类似的?”冯云一巴掌拍到桌上。 桌上的算盘砚台跳起来。 掌柜连忙道:“有有有,将军楼上请。” 冯云哼了声,大踏步上楼。 后面张鸣一挥手,下面的御林军卫们自然留下几个,大部分都跟在了冯云身后。 冯云在前面仰首挺胸,比当初的纨绔提南兴强横百倍。 掌柜跟在后面,虽然明知道前面的是一个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郎,可就是觉得冷。 厚重的棉袍也不能挡住的寒凉。 这位小女郎可是杀人如麻。 掌柜连忙拿出来琳琅的珍宝,指着其中一个:“高家女郎挑选的和这个类似,这上面是红色珠玉,高家女郎的是粉色翡翠。” “也是小的被猪油蒙了心了,竟一时忘了国公府的女郎还没来,早该给女郎留下最好的,您看看,有什么上眼的,尽可取走就是。” 掌柜满脸堆笑,熟悉的奸商之态。 冯云瞪眼:“你把我镇国公府当成什么了,还是你想要污蔑我镇国公府垂涎百姓银钱?” 掌柜错愕惊慌:“小的绝无此意,请将军恕罪。” 冯云看着仍无变化的系统,不耐烦的摆手:“把密室打开,让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诶? 前一刻不是还说不取吗?怎么这转头又要? 掌柜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冯云冷笑,抽出张鸣的腰刀,一刀砍断了一旁的木制架子。 “哗啦~” 架子上摆着的金首饰掉了一地。 掌柜僵住。 几乎同时,冯云的系统晃了下,“鉴宝”项目再冒出来。 冯云弯唇。 但很快,冯云也僵住。 可还不等冯云再有欣喜,“鉴宝”又没了。 冯云:“……” 逗她玩儿? 冯云真恼了。 掌柜似乎察觉到,连忙道:“将军明鉴,咱们就是做买卖的商家,哪里有什么密室。” “一楼东西二十步,二楼东西十五步,那五步让你吃了?”冯云也不藏着掖着了。 掌柜神色大变。 冯云的系统中“鉴宝”又露了出来。 冯云神色不变,果然没一会儿,“鉴宝”又没了。 “咱们琳琅阁的密室非要有东家首肯才可,但既然大人说了,这就打开。”掌柜连声应着转身到身后墙角的架子旁边,按向一个石柱似的装饰。 一排架子缓缓拉开,里面的密室打开。 四周的御林军卫严阵以待,密室旁边的掌柜举灯对冯云做了个请的手势,冯云也没迟疑,大步迈进去。 系统到现在还是没有变化。 韩休杰说“琳琅有甲”,那甲也只能是藏在密室,现在掌柜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请她进去。 难道琳琅阁地下还有密室? 冯云想着,进到了密室中。 后面跟着进来的张鸣也掌着灯,密室内尽在眼中。 密室两侧各有架子,架子上的珠宝在灯光下都熠熠生彩。 可见贵重。 但仅此而已。 没有盔甲没有兵器,连羽箭的羽都没有。 冯云从架子前走过,架子上的珠宝果然是比外面的强上不是一点点。 但她想看的不是这些。 冯云转头,发现掌柜站在远处,笑呵呵的看着她,那眼神好像是“大将军您随意。” 冯云恼怒,哼了声,转身出去,待到门口又回头瞪向掌柜:“你好好查查,我可没有拿你的东西,他们也没有。” 掌柜连连应诺:“是,将军说的是。” “我让你好好查查。”冯云作势又要拿刀砍。 掌柜像是被吓到,连忙去架子处查了,而后正色道:“将军什么也没拿,诸位官兵大人也没取,咱家的铺子什么都没少。” 冯云这才是满意,张鸣出一锭银子到柜台上,示意是赔刚才刀砍断的架子钱。 掌柜忙道:“不用,也不必这样多。” “拿着,免得说我镇国公府欺负人。”冯云。 “不敢不敢。” “哼。” 冯云率众出了琳琅阁,头也不回上马。 其后一众御林军卫也随之上马。 而后车架众缓缓离去。 琳琅阁的小二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军马,掌柜拍了小二后脑一巴掌:“回去了。” “哦哦。” 小二捂着脑袋进去。 随着店铺的隔板合上,掌柜脸上的堆笑散去,隔着缝隙对着冯云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啐了口,心下也不免后怕。 就差半日,若是半日前她来了琳琅阁,那他宁可一死也要拉着这个镇国公家的女郎同归于尽。 就在半日前,琳琅阁的密室里除了那些珠宝,还有盔甲兵器弓箭。 半日啊! 万幸! …… 马背上,冯云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只有攥着缰绳的手昭示着她心头的不平静。 张鸣在她身后策马近前数步:“女郎。” “晚一步。”冯云道。 先前她在密室里的确什么都没看到,但她从密室出来回头张望的那一眼看到了密室门口地上凌乱的脚印。 密室里放的都是珠宝,琳琅阁又是三皇子的产业,临近年节又怎么可能不清扫打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密室里有多人进出。 琳琅阁,有甲。 但已经被收走了。 她晚来一步。 琳琅阁一行耽误了半刻钟,待回到镇国公府,镇国公府世子世子夫人早在府门外等候,人群中世子夫人眼睑泛红,世子上前行礼,笑道:“还以为老神医早半刻钟到了,必是雪日路滑,碍了行程。” “瑞雪兆丰年,也说不得妨碍。”胡神医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仔细的端详了世子夫人的神色,“夫人还是要休息,少忧心,不然这小家伙可不好收拾。” 世子夫人神色微变,连忙应诺。 一旁的冯云默默的看了眼神医。 姜还是老的辣。 第三百三十六章 除夕 浓浓的药香飘荡不去,胡神医在上药。 屏风内冯云和冯暮雨帮忙打着下手,屏风外是世子夫人和世子。 世子夫人眼睛通红,只想进去看看自家女儿伤到什么地步,世子拉着夫人轻声告诫。 “神医说了,少忧心。” 世子夫人这才作罢。 屏风内,冯清一改先前冯云所见的癫狂,温温柔柔的坐着,哪怕面上的纱布撕开,鲜血微渗,冯清也一动不动。 待终于包扎上,冯清轻声问:“老神医,我会留疤吗?” 胡神医道:“我说不会留疤,可万一留了,岂不是砸我的招牌。” 冯清眼中的温润瞬间散去,眼底变得阴沉起来。 胡神医视若无睹:“平心静气,少忧心,多吃素食。” “过几天我再看看。” 胡神医出去了,屏风外世子夫人和世子道谢,胡神医还是那几句“平心静气,少忧心,多吃素食。” 屏风内冯暮雨冷了脸。 冯清好像没看到,弯唇浅笑:“清儿多谢大兄送我回来。” “清儿多谢三妹妹能尽释前嫌。” 说的话温软,眼中却是恶凉。 冯云知道冯清是说给外面的父亲母亲听的。 冯云语气清淡:“是父亲母亲惦着你,和我无关。” 冯云转身走出屏风。 屏风外世子夫人略显惊慌,冯云目不斜视出去了。 稍许,冯暮雨也出了来。 世子夫人看着离去的两个儿女,眼中一红,跑了出去。世子跟在后面。 屏风内,隐隐传来冯清的笑声。 阴凉,悲切。 …… 冯暮雨快走几步跟上冯云,偏眸看着她脸上的神色。 冯云早就心如止水,神色不变,转头问向冯暮雨:“王家的案子如何了?” 冯暮雨摇头:“还能怎么样,结了,刘岗自杀,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道歉,还赔了银两,临近年节,文至也不好追着不放,孤儿寡母,总要过年。” 冯暮雨抬手在冯云的脑门上敲了下,“你呢,你这晚来的半刻钟可有收获?” 大兄已经许久不对她这样亲近,冯云也忍不住弯唇,只是随后冯云神色凝滞:“有,琳琅阁,有甲。” 冯暮雨也是脸色大变,“走,去告知祖父。” 除夕之夜,京都上下灯火明亮,爆竹烟花璀璨,随着鹅毛大雪都盼着明年是个好年头。 正往宫内行驶的车内,三皇子季昭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似笑非笑:“率兵来我的琳琅阁,还真是一点儿颜面都不留了。” “可知道琳琅阁有甲的没几个。” “去收拾了。” 对面传出低声,“是。” 而后一阵风过,仿佛车内从没有出现过旁人。 终于车子停下,季昭下了马车。 宫内红墙碧瓦,灯火明亮,马车旁早有宫监随侍满脸堆笑的说恭维。 季昭抚过本就齐整的衣袖,大步迈入宫城。 那个位置就在眼前,想要什么样的栋梁之士没有? 大乾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 街头巷尾热闹,大雪纷纷之下,民居小巷也都燃着灯火。 燃着灯火的屋内,韩休杰披着斗篷坐在桌前摩挲着手中的狼毫。 房门打开,带进来一股冷风,小厮捧着食盒进来,见状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大人每日总要看上几次,这笔就这么好?也没见大人用过啊!莫不是大人心仪之人送的?” 韩休杰收起笔:“多问什么。” “嘿嘿,大人这么说,必然是有的。”小厮倒也没有再说下去。 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香喷喷的还冒着一丝的热气。 “不过大人身边还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至少年节的时候能吃顿家常便饭,不用去酒楼买高价的。” 小厮一脸肉疼。 韩休杰额角抽搐:“那也是我的银钱。” “不要废话,吃饭。” “是,谢大人。” 小厮欢喜不已,主仆两个就在街外面的爆竹声中举杯相庆。 酒过三巡,韩休杰突然闻到了怪异的味道。 “什么味儿?”韩休杰问。 小厮吸着鼻子闻:“有味道吗?好像有……” 韩休杰猛地打了个激灵:“不好。” 韩休杰冲向门口,房门推不开。 小厮也赶忙去推,房门纹丝不动。 外面被反锁了。 小厮大声呼叫:“外面有人吗?” “救命——” 外面没有动静,没一会儿,有火光从外面冒出来。 “大人。”小厮白着脸张皇无措。 韩休杰苦笑。 他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 在他要小厮传出那个消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个结果。 可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 屋内小厮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韩休杰充耳不闻,只去到桌前取出了他的笔。 他的笔,不仅仅是笔。 左右旋转一圈,里面的利刃就会弹出来。 刀笔刃。 他的前世今生。 “轰——” 烟花在天空中灿烂鸣响。 镇国公府上下围坐一张大桌前,看烟花,吃年夜饭。 镇国公和胡神医两个推杯换盏,完全不知道自己多大年岁。 世子给世子夫人夹菜,世子夫人一开始还欢喜,待菜色到了近前,又不喜了,世子只能再夹别的菜色,按照胡神医的话说不是世子夫人要吃,而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叔父一如稳重,叔母容光焕发,锦衣华服。 冯妙也特意的妆点了最繁复的佩饰,时不时看向同在桌上脸上缠着棉布的冯清。 冯清恨恨的瞪过去。 冯妙笑容可掬,挑起桌上的饭菜尽数吃着。 鸡鸭鱼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冯清只能垂眸吃着手边上的清汤寡水。 见状,冯暮尘瞪向冯妙,冯妙恍若未觉,她吃什么就给冯云夹什么。 冯云笑盈盈的接了。 冯暮尘:“……” 这时,冯暮尘跟前的碟子里也多了菜。 一旁冯暮雨对他微微颔首。 冯暮尘无奈,也吃起来。 角落里的冯暮修什么都不看,只埋头大吃。 院子里的丫鬟仆从们也都笑着跳着看外面的热闹。 今年的除夕夜,镇国公府的人终于齐了。 虽有太多故事,但也是人满团圆。 琳琅,有甲。 她告知了祖父,祖父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 宫里头的那位陛下不是寻常人,不用担心。 再说好好的除夕夜,想外人家的事儿干什么。 诶~ 有道理。 冯云举杯看向外面高空中绽放的烟花,一饮而尽。 香糯软甜,竟也有些微熏。 除夕的团圆宴也是守岁,家里头吃吃喝喝说着话一直到子时,迎接新年到来。 镇国公和胡神医早去里面屋子里下棋了。 世子和侍郎兄弟两人借着酒醉在说着兄弟之间的亲密话。 叔母陪着世子夫人,念叨着明年家里又能添丁加口。 冯妙说如今她也是独当一面,待明年母亲已经要把京都里的生意都交给她打理呢。 冯云只有佩服的份儿。 她社畜那些年也都只是在老板手下打工,临到她来之前老板可能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员工,可冯妙已经是女老板了。 “妙掌柜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当年一起玩耍的情谊。”冯云打趣。 冯妙趾高气扬:“那就要看看当年玩耍的时候你有没有欺负过我了。” 冯妙眼角余光扫向冯清,冯清死死的攥着手中的锦帕才没有暴而起身。 冯妙早就看在眼里,幽幽吐出一句话:“有因必有果,当年你咄咄逼人,就该想到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 冯清再也忍不住,奔出屋子。 里面说着话还是留意着外面动静的世子夫人正要起身,侍郎夫人拦住:“都是小女郎,难免了吵闹几句。清儿这丫头遭逢大难,也是可怜,但有神医在,必然不会有事的,嫂嫂放心就好。” 外面冯妙凑到冯云跟前,低声道:“我听说她伤了脸也是觉得她可怜,可若非当初她对你动手,那些歹人又怎么可能有了可趁之机?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大乾谁不知道镇国农庄是国公的产业,竟然还有胆子行凶,真是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冯妙又是愤愤然。 “抓住的两个活口招了,说是有人给了他们一幅画还有银钱,就让他们毁了画上的人。”冯暮修突然冒出来。 冯妙愣了愣,掩唇轻呼:“难道是高家女郎?” 冯暮修跳起来:“大姐姐可不要胡说,要证据的。” “二妹妹的癔症能治,伤了脸可就不成了,而除却二妹妹,高家女郎可也是一心在那位殿下身上。”冯妙振振有词。 冯云轻咳:“也或许是那位殿下……” 冯妙和冯暮修一起跳起来:“不要胡说,要证据的。” “……” 冯云只能偏过头看向窗外。 说不清了呢。 这时候正有管事急忙的进来,低声在冯暮雨耳边说了什么,同在外面的冯云冯妙往冯暮雨那边看去,待管事离开,冯暮雨道:“适才管事来报,说外面街巷里有几处着了火,也有人伤亡,听说还有官员。我告诉他们多防备些,别看是下着雪,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灾事。” 冯妙低呼:“也不知道是哪位官员这么惨。” “必是新晋官员,若是当了几年官儿怎么也有仆从侍婢的,不可能伤到。”冯暮修煞有介事。 冯云心神微动,不待再想到什么,冯暮尘道:“子时了。” 新年到了! 众女郎郎君们起身,跑出去的冯清也回了来,一同对上方的镇国公,世子世子夫人,侍郎侍郎夫人行礼。 祝福寿安康。 而也就是祝福刚过,众人还没散去,管事一脸急色匆忙进来:“公爷,三殿下率御林军卫已经进了大门。” 镇国公面色微沉。 世子侍郎兄弟对视一眼,连忙迎上。 冯暮雨冯暮尘和冯云三人跟在其后。 其他女眷郎君在后而候。 一身堇色华服的三皇子季昭神色凛然,先对镇国公一礼:“本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叨扰公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何事?”镇国公道。 “原太子,过世了。”季昭道。 “什么?”镇国公惊道。 冯云也瞪大了眼睛。 胡神医连忙道:“陛下如何?” “父皇不想见任何人。”季昭道,“神医大可放心,有高德大监在,父皇无碍。” 胡神医看向冯云。 他想到了冯云早些时候要皇帝药丸的事情。 季昭也看向冯云:“众御林军卫都要被彻查,上骑都尉也不例外。” 冯云看向镇国公,镇国公缓缓点头,冯云应:“好。” “请——” 冯云又向诸位长辈行礼,这才离开。 季昭同行,从头到尾,季昭没有看一旁脸上缠着纱布的冯清一眼。 冯清眼中哀怨愤恼深情交织,只能遥遥的看着季昭的背影,任泪水流淌。 冯妙看了个满眼,嘟囔:“不担心自己妹妹,还想着不该想的呢。” 冯暮雨冯暮尘神色凝重。 绝非只是太子过世这么简单。 “父亲。” 世子和侍郎一起看向镇国公,镇国公道:“急什么,这些时日她也是太顺了些,受些难也好。” 世子和侍郎只能默然不语。 镇国公背在身后的手指头搓了搓。 还以为和自家没关系,结果刚转了个年头就扇他这老头子的脸。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冯云没想到出身就是镇国公府女郎的自己会住监,更没想到大年初一她就在监狱里过。 多亏先前祝贺的时候没说“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不然她都恨不得扇自己。 大理寺监狱,她来过,这回她亲自住进来了。 一同住进来的还有其他的御林军卫,并非她一人。 因为她是女郎,和他们并不在一个牢房。 牢房里很凉,冰凉刺骨,即便有些草堆也难以挡寒。 有御林军卫把自己牢房里的草给冯云,冯云没有收,她说:“你们能抗住,我也能。不过你们来之前可是吃饱了?听说大理寺狱的伙食很一般。” 自家统领还能谈笑风生,即便众御林军卫心有戚戚,也被冯云的话逗笑了,七嘴八舌的说起昨儿吃的什么,自家里又是怎么个热闹。 其他牢狱的犯人们看着这边热闹,神色各异。 从日头未升,到日头高照,再到夕阳而下,终于有人前来问询,而问询的赫然正是提南甄。 提南甄一开口也真的惊到了她。 提南甄道:“太子中毒而亡,皇后得讯,也自缢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理寺监狱的刑房。 刑房的官员都已经被遣退到远处,根本听不到刑房中说的什么。 刑房中,遍布脏污不堪的刑具凌乱的散在旁边,看不出来是刚被行刑过还是已经过了阵子,但冯云来之前先听到过痛苦哀嚎的嘶喊声,应该是刚用过。 即便是在监牢内仍风光霁月般的提南甄一脸歉然:“绝没有惊吓云郎君之意。” “我相信,毕竟我祖父尚在。” 冯云道,并无顾忌的坐到了一张刑椅上,刑椅和平常椅子也差不多,只是前面多了一双脚铐,再有地上摆放的砖头,冯云已经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提南甄微微敛眉,道:“云郎君说的是,太子对镇国公府不善良久,而太子的大事也是因云郎君而功败垂成,后太子被囚永安巷,而历来被囚永安巷的皇子很少有出来的,即便出来也不可能承太子之位,而偏偏太子在除夕之夜中毒身亡,但想来不会和镇国公府有关,以镇国公的性子,不会做出谋逆弑君之事,更不会让自家的子嗣亲自动手,但说不定有趋炎附势之辈对镇国公府做出媚态,以至于冲动间犯下大错。” 冯云皱眉:“你在说什么?” 提南甄从怀中扯出一本册子,漫不经心的询问:“想来昨夜除夕,云郎君一家人过的很是团圆。” “难道平南侯府不是?”冯云反问。 提南甄不语,自然不是。 担心那位殿下不成事,又哪里能真正痛快的守岁。 冯云似是看出来了:“世子过的不好?我听提二郎说你们家的除夕守岁向来热闹。” 提南甄抬眸:“我还要多谢云郎君待二郎并无偏私。” 冯云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但对这位世子的话也是不置可否。 在提南兴不知道他那位亲哥哥偷摸摸回京之后,她就待提南兴一般无二了。 提南甄也没有再说什么,翻开册子道:“昨夜除夕守岁,有如云郎君一般阖家团圆,也有突生意外,更还有葬身火海之下,昨夜京都突生大火,其中被烧毁房屋十三,烧死百姓七人,官员四人,官员之中有方贺宓,刘瑜羲,韩休杰,王智。” 提南甄一边说,一边盯着冯云的神色。 冯云在听到“韩休杰”三个字后,眼中微微一晃。 提南甄看的清清楚楚,道:“云郎君可是听到了熟悉之人?” “那位韩大人。”冯云开口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还是继续道,“去岁探花,还险些和我大姐姐结亲,当然熟悉。” “倒是可惜了他。聪慧圆滑,于财物之道颇有见解,三殿下颇有称赞。”提南甄道,“他那边烧的最为干净,尸骨无存。” 冯云也点头:“的确可惜了,若是大姐姐中意他,今年除夕夜或许他也不会有事。” “或许。” 提南甄深深的看向冯云,冯云却在此时忽的抬眸,对上提南甄的视线,“只是提大人说他们做什么?难道说他们之中有人暗中帮衬我镇国公府,做出了弑杀原太子之事?” “那位云郎君振振有词,全无惊骇心惊之色,又因着镇国公之故,臣没法子动刑,还请殿下恕罪。”车内,提南甄脸色张皇。 三皇子看了眼提南甄:“罢了,本殿只是好奇,也并未想着你当真能看出什么来。父皇都说那位云郎君是当佞臣的料,她怎么想的,又怎么会轻易表露?又哪里是你能看出来的?” 提南甄羞愧不已。 三皇子笑着拍了拍提南甄的肩膀:“本殿记得她穿着一袭锦衣华服,端得是比当初本殿初见她时已大相径庭,颇有烟岚云岫之意,怕你也是被晃了头,本殿懂得。” “殿下,臣有罪。”提南甄再也没脸听下去,即便是在车内也要下跪。 三皇子扶住他:“如今本殿最为倚重的就是你了,不要再说有罪之词。” “好了,陪本殿入宫。” …… 车马缓缓驶入宫城。 “来人止步。” 宫城门口,有御林军卫大喝。 三皇子掀开车帘,车外御林军卫正是何尝何校尉,何尝对三皇子一礼:“请殿下安。” 三皇子颔首:“本殿可能进宫?” “殿下请,但陛下有旨,一干官员不得入宫,也包括提大人。” 提南甄眼中怒色一闪,三皇子抬手拦住,对何尝道:“你说的没错。” “殿下。”提南甄道。 三皇子对他微微摇头。 提南甄只能先下了车。 车上,三皇子对何尝道:“父皇能有你这样的御林军卫,很好。” 车马再度行驶,缓入宫门。 大理寺监。 “啪”清脆的巴掌声彻耳。 被大理寺惯常招呼杀威棒责打,痛的还在低声呼痛的御林军卫们不敢再出声,有的看到有的没看到,红着半边脸冯云对他们歉意行礼。 “是我拖累了你们。”冯云道。 “和大人无关。” “对,就是,谁能想到原太子竟然——” “……” 众御林军卫们纷纷开口。 冯云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若非提南甄说到“韩休杰”,她还真没意识到被关到大理寺监的御林军卫都是和她一起往琳琅阁的兵士。 是她糊涂。 是她轻飘了。 韩休杰告诉她“琳琅有甲”,她就该想到韩休杰可能会面临危险。 她对韩休杰的印象不深,无非是他的梦里有她或小白花,还有就是他和小白花前世的纠葛。 可他却是冒着危险做了这样的事。 她该早些想到的,若是昨夜他在镇国公府,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若是她不那么莽撞,再小心一些,也或许眼前的御林军卫们都不会被牵扯进来。 这一巴掌该打。 忽的,冯云的神色微动。 她的系统有反应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7),千万不要入宫,+。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7),入宫,救命啊,+。 …… ……” 冯云霍得站起来。 到底宫里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牢门门锁坏了 “今日凌晨,三皇子各处登门,言取消大朝会,并告知了原太子过世之事,陛下心神俱伤,不想见任何人,如今百官之中都在传言三皇子就是陛下认定的太子之选,父亲可知如今宫里到底是怎么样?陛下他是被三皇子胁迫还是真的心神俱伤?” 镇国公世子冯志昇一脸焦色。 冯志呈也在旁边惴惴不安。 胡神医捋须一副听八卦的模样。 镇国公瞥了眼胡神医,这才看向自己这两个儿子:“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三殿下说的是真的。” …… 宫门打开。 殿外的雪色映入,竟是把殿内的昏暗带走了些,明晃不定的灯火中,有人跑步近前。 季昭没动,嘴角轻轻的弯起来。 听到脚步,他就知道是谁。 季洛跑过来,暗色的蟒袍上已经有了褶皱,脸上还有哭痕,双臂张开拦到季昭跟前。 季昭脸上的笑意淡去,沉声:“闪开。” “不。” 季洛执拗。 季昭一把抓住季洛,就要把季洛拽开,这时殿内传来疲惫的声音:“让他进来。” 季昭抓到季洛身上的手势变成了拍,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听到了?” 季洛红着眼睛,退到一边。 季昭摸了摸季洛的头顶,抖过身上的袍子,散去寒气,这才迈入殿内。 宽敞的殿内空荡荡的,而昨夜里还热闹的很。 昨夜,他们就在这里过的年节。 皇后,母妃,清妃,还有几个产下皇嗣的妃嫔,也是热闹的呢。 可原太子迟迟未来,父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还是他悯父皇为父亲的颜面,叫人去唤,不想竟是原太子已然身死之故。 不用太医在场,高德大监就知是中毒身亡。 皇后大笑着离开,父皇没有阻止,没多久就传来了皇后自缢而亡的消息。 好像一眨眼间,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热闹变成了凄凄惨惨。 而又是他在父皇失神颓然之际,安排了御林军卫的防护,现在殿外全是他的人,父皇的旨意再也传不出去。 季昭大步走过宽敞的前殿,进入后殿,后殿内,皇帝垂首坐在软榻上,听到他的脚步声,皇帝才抬头看向他。 季昭的脚步微微一顿。 后殿内,高德一如忠心的狗侍奉在父皇身边,后殿一角季子墨也在。 季昭没去看他们是什么神情,他只看到隔着不到一日,父皇老了。 “儿臣拜见父皇。”季昭行礼叩拜。 皇帝轻笑:“怎么,不敢近前了?” “是,儿臣谨遵皇命。” 季昭起身,近前。 高德大监看到陛下对自己示意,退到了一边。 皇帝看着季昭,低声问:“告诉朕,是不是你做的?” 季昭正对向父皇的眼睛,道:“父皇英明。” 皇帝勉强扯动了下嘴角:“为什么?” “因为他挑拨儿臣和父皇的父子之情,挑拨儿臣和五弟的兄弟之情,他该死。”季昭道。 皇帝喘着粗气,剧烈的咳嗽着。 高德焦急就要上前,被皇帝抬手止住。 后面要近前的季子墨和季洛也只能止步。 皇帝终于止住了咳嗽,眼里泛着血红的血丝,再次盯住眼前这个俊逸风采自己一度欢喜偏宠的皇儿。 “你就不想想是你真的这么想过,才会被挑拨?”皇帝问。 季昭沉吟,道:“或许真如父皇所言,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皇节哀。” 皇帝只觉一股浊气上升,眼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皇帝指着季昭,颤声呵斥:“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弑兄。” 季昭好像没听到皇帝话声中的虚弱,道:“可父皇,兄长他想要弑父啊,父皇也是想要杀了这个忤逆子,不然又何必把兄长囚于永安巷?早早的打发了出去不就好了?还有皇后,父皇明知道太子死了,皇后也活不了,还允皇后回宫,不就是不想背上弑妻的恶名?” “你——” 皇帝身形一僵,一口浊血喷出。 季昭就在皇帝身前,皇帝的那口鲜血被喷了半身。 镇国公府。 镇国公遥望着皇城的方向,喃喃低语:“皇帝是个爱面子的,自家的丑事不想叫外人得知,可也正中那位三殿下的下怀,此间没有人能进宫,想来宫中已经被三殿下的人掌控,陛下之令出不了皇城。” 冯志昇道:“陛下的身体……” “是啊。”冯志呈也连忙道,“若是期间三殿下再言语相激,陛下他他……” 镇国公沉眉,他担心的也是这个。 “额,这倒也不必太过忧心。”胡神医道。 镇国公父子三人看向胡神医,胡神医被这三人六只眼睛盯的讪讪:“其实在我出宫之前,你家的小郎君向我要了陛下所需的药丸,我已经给了四殿下。” 世子愣愣:“云儿吗?她已经料想到了?不可能啊~” 镇国公捋须颔首:“防患于未然,以得兵书中三味,不错。” “那现下我们该如何?”冯志呈道,“未经皇命而动刀戈就是谋反,我们必须要拿到陛下的手谕方可动手。” 拿到陛下手谕,那就意味着必须要进宫。 而如今宫内,恐怕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 大理寺监。 冯云觉得自己此刻穿着就像是蚊子。 她已经把身上的长裙翡翠尽数取下,头上也只扎了个发髻,穿着换成了男子穿的袍子,袍子并不合身,但捆捆缠缠也能穿上。 牢中众人看到冯云这么收拾就感觉到她要做些什么,可谁都没开口。 冯云也在等。 系统中“……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7),千万不要入宫,+……” 她已经完成。 默念一句,我一定不会入宫。 而后,系统完成。 所得的积分,冯云随手就点到了“轻功”和“暗器”上。 随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熟悉的颤动感,冯云感觉到这两项升到这个地步,她足可以做到飞檐走壁中暗器也绝无虚发。 牢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冯云站到牢门口,双手握住门锁。 只听“咔嚓”一声,牢门门锁坏了。 众人目瞪口呆。 冯云露出谦逊的笑容,正要推开牢门。 外面又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绕迷糊算了 听声音是一个人。 来人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蒙着斗篷看不清模样,但可见高大。 来人停在冯云所在牢门口。 众人:“……” 连忙披上锦缎遮掩身形的冯云:“……” 断裂的牢门门锁昭彰,显然无法遮掩。 冯云只能看向来人。 却在看到来人之时,面露惊喜。 来人推开牢门,迈入。 …… 牢门再度打开,走出牢门的人仍是穿着斗篷。 但明显斗篷长了一些。 牢外巡视的牢头视而不见。 一直到披着斗篷的人出了牢门,立时听着一声欢呼:“大兄,可算出来了,我等你等的手脚都冻麻了。” 王文远迎上来,欢呼雀跃的好像斗篷下的人真是他的大兄。 斗篷下面冯云对王文远竖了个大拇指。 以王文远这本事若是在她那个时代不混个演技派都说不过去。 王文远咧嘴,很高兴,随后又对冲冯云挤了挤眼:“大兄,上车。” 冯云循王文远视线看去,风雪已停的街面上,不远处一辆车马静静的停靠。 …… 车帘掀开。 冯云上了车,看到车内坐着的一人,冯云并不意外,冯云拱手:“见过大理寺卿大人。” 车内之人正是大理寺卿刘大人,王文至的岳丈,刘婉柔姐姐的父亲。 若非有大理寺最大的上官允诺,王文远又怎么可能进得了牢房,还把她替换出来? “大人不必客套。”刘大人道,“早先小女也蒙冯大人数次相救,刘某一直未能道谢,今日皇命在上,道谢之事也只能拖后些时日。” 皇命? 冯云正经肃然了神色:“请大人明言。” “猎苑行宫之事后,陛下口谕若来日宫中不得有人进出,必是出了事,若彼时冯大人也被关押狱中,那必然就是大事。” 听着刘大人的话,冯云眼珠子微凝。 陛下早就感觉到会有这么一天? 刘大人仿佛没有看到冯云的震惊,抬手向皇城方向遥遥一稽:“蒙陛下信重,危急之时以臣重任,臣不敢有误,王贤侄进去没多久,冯大人就出来了,可见冯大人也是想要救护陛下,维我大乾乾坤之序。” “是。”冯云颔首。 还有什么安排,赶紧说。 刘大人看出了冯云的神色,轻咳:“陛下没说。” 诶? “陛下说听冯大人安排就是。”刘大人道。 冯云瞪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老父亲小不了几岁的刘大人,差点儿指着他的胡子问,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陛下下这口谕的时候就不问问,她冯云何德何能? 她还只是个孩子! 冯云吐了口气,正色:“我要入宫。” 刘大人道:“朝中禁止私藏军甲,唯有武将官邸中方有一二……” “不用披甲。”冯云道。 刘大人惊愕。 那要如何入宫? 镇国公府。 “如今最熟悉宫内防卫的只有云儿,可云儿还在牢里。”冯志呈道。 “不。”冯志昇沉声,“也是我太过焦急而失了分寸,若陛下还是我记得的陛下,现在云儿应该已经放出来了。” 一直在侧焦心的冯暮雨听弦知意:“云儿要入宫?我去大理寺监。” 冯暮雨转身就走。 这时,管事急匆匆赶来:“公爷,望东伯大人求见。” 管事看向众人,低声:“说是有陛下口谕。” 陛下口谕? 众人面面相觑。 唯有镇国公神色淡然。 …… 不多时,镇国公世子,冯暮雨父子和便衣而来的望东伯一起离开。 院中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四手交握。 忧心忐忑张皇甚至无措。 男儿议事,身为女眷不得旁听,但原太子身死,皇后自缢就已经震惊天下,更不要说云儿又被抓,而后家里人又都是彻夜未眠,即便是再迟钝也知道出了大事。 只有看到坐在正堂上的镇国公,她们才稍稍的安下心。 有父亲在,她们不必怕。 就在这时,镇国公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像是要回去休息。 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不约得更放心了些。 父亲都能睡下,应该无碍了。 悉不知扭身的镇国公脸上已是冷意寒凉。 当初太子得势时,望东伯就没敢动手,现在原太子身死,望东伯更没资格,所以口谕是真的,但口谕,也是最当不得真的东西。 皇帝说他没说过,谁敢说皇帝说过了? 所以,这棋盘就看最后鹿死谁手了。 “告诉风行,准备了。”镇国公道。 “是。” …… 大年初一,夜半三更。 以往这个时候,京都内还是热闹非常,烟火漫天,可今年的京都格外清静。 偶有爆竹声起,也都赶紧的消停下来,紧跟着就是家中长辈呵斥教训之声。 皇城内的消息多少都传到了百姓家中。 虽然是年节,可皇帝死了儿子和皇后,百姓们焉能无知无觉的快乐开心? 上街行走的官员都少了,更还有的偷摸的钻入自家衙门的后门,也不知道是在干活还是在隐藏什么马脚。 街上偶尔能看到几个混混儿,还没怎么干出几件无本的买卖就有巡防的兵士过来,少不得一顿胖揍。 于是上下忐忑,百姓们却是安全很多。 冯云从屋顶上越过时就看到了好几户人家偷摸的玩耍热闹。 当隔着两条街就要到皇城时,冯云被拦下。 拦她的是方和。 “女郎,风叔也在。” 风行也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在风行身后的还有十多名同样黑衣蒙面的人。 冯云看架势就知道他们的轻功身法战技都不俗。 冯云摘下蒙面巾:“风叔。” 风行道:“女郎要入宫?” “是。”冯云。 “我等奉国公之命,护女郎周全。”风行。 “父亲和大兄呢?”冯云。 “别调虎离山了。”风行。 啊? 冯云惊骇:“谁?” “陛下。” 陛下被困在皇城里,生死不知,还干这事儿呢? “既陛下对镇国公府这样不信任,为何还有口谕要我进宫?”冯云问。 风行道:“公爷说了,口谕是最不能信的。” 冯云也干脆:“那为什么祖父还要风叔送我入宫?” “陛下口谕。”风行。 冯云:“……” 把她绕迷糊算了。 第三百四十章 不要入宫 京兆尹巡防司。 肃然凛然。 镇国公世子冯志昇,冯暮雨在十多位镇国公府护卫之后怒目瞪向对面的望东伯。 隔着四五层手执长枪的兵士,望东伯遥遥在后。 刀剑相向,一触即发。 “抱歉了兄弟,陛下的旨意,我也不得不遵从。”望东伯歉声,“待宫中有消息传来,兄弟自当无碍。” “你——” 冯志昇拉住已经气的眼睛发红的冯暮雨,到了此刻,冯志昇已经明白过来。 “是陛下在和我家老头子下棋?”冯志昇问。 望东伯苦涩点头:“不错,我也只是这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父亲,何意?”冯暮雨问。 冯志昇遥望皇城的方向,紧绷了嘴角。 自然是为了那个位置。 半响,冯志昇再次看向望东伯:“念在我家大郎和你家女郎有婚约的份上,我们父子就先暂且在这边等着,但若有我家云儿不妙之言传出,我冯家和你邱家势不两立。” 冯暮雨眼睛更红,扯过一支箭,掰断。 “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见状,望东伯脸上更苦。 说来是自家女儿给了望东伯府一线生机,而镇国公府的这位郎君不嫌弃如今自家的状况,竟还执意迎娶自家女儿,又是何等的好人家。盈儿那丫头也是整日里的喜上眉梢,大婚的衣裙都亲自动手缝制,眼看着就要绣制完全,结果他这个老爹极有可能就要毁了盈儿这一辈子的幸事。 若是那位女郎真的出了什么事,即便这边一时没事,回去之后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盈儿。 可又有什么法子? 圣命难违。 既然祖父派人来了,冯云也懒得动脑子。 在她的要求下留下了几名轻功相对比较寻常的兵士,冯云风行等人去到了皇城宫墙之下。 高大的宫墙寻常人可望不可及。 但对于冯云来说不难。 而短短的两条街巷之路,也让风行等人见识到了冯云超绝的轻功之力。 这丫头每日都在府里,也没见她在哪里学啊! 这疑惑只是在风行的脑袋里转了个圈就抛到了脑后。 不止是轻功,气力还有弓箭之术等等,连镇国公都惊叹难不成自家真要出个女国公。 公爷都把女郎抬举此地,也容不得他质疑。 冯云也感慨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手脚捆绑上板子,板子上有利刃,尖锐到宫城的城墙上都能磕出洞来。 再稍稍借力,人就能向上飘飞数丈。 很快,宫城城垛就在眼前。 冯云没有听到声音,于是沿着城垛悄悄探头。 城垛不远正站着一人,正是高忠。 高忠刚转过头就看到城垛露出一人头,猝不及防之下身形晃了晃。 “高校尉。”正巡视过来的何尝唤道。 高忠晃着身子,伸着胳膊长长伸了个懒腰:“适才有些累了。何校尉那边可有事儿?” “无事。”何尝道,“此要紧之时,我等护卫宫墙,不可懈怠。” “知道知道。”高忠连连应声。 何尝看着高忠这不以为意的神色,摇头:“也不知道为何把你安排到了外围。” 高忠咧嘴,笑的像是憨子一般:“或许是觉得咱们兄弟搭。” 何尝强忍住一句粗口没有爆出。 扭身走了。 高忠在后面叉腰笑着咧嘴:“慢走啊,一会儿我去找你。” 何尝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允许。 城垛后面的冯云一个翻身,轻盈无声落地。 高忠背对着另一边,好像根本没看到。 另一边城垛的兵士也背对着这边,冯云所在就是一片真空之地。 冯云解下腰间长绳垂下城垛,有黑衣人借力翻身上了城垛,随着几人有条不紊系下绳索,冯云拉着绳索,先一个轻身飞落宫城。 当冯云双脚踩在宫中的地上,遥望着前面巍峨高大的宫殿,才后知后觉的害怕。 穿着这身衣裳出现在宫里,只要被发现就是死啊。 谁管你蒙面巾后面是谁。 先射成刺猬再说。 等看到蒙面巾后面的人,惊愕之余再一句“可惜了”,直接上报“意图刺杀陛下。”再满门抄斩。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莽了? 本事太大就是不知道敬畏,早晚被自大害死! 冯云重重唾弃自己。 冯云些微的迟疑,宫墙下的阴影中已经多了数道身影。 冯云没有动。 风行等人也没动,都知道宫内御林军卫巡视上下只有冯云最清楚。 待冯云感觉到人都到齐了,正要动身,只见前面有一队御林军卫过来,沿着她安排的巡视路走过。 冯云暗暗皱眉。 果然宫内不太平。 以她的安排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巡视之伍。 而刚好其中几个她也认得,原本是应该护卫在皇帝身边的高手。 待他们离去,冯云在前,如同一道轻烟翻腾而去。 后面一众黑衣人跟上。 …… 庞大的宫殿犹如能随时弑人而亡的巨兽横卧。 皇后宫中雪白缟素一片。 侍奉的宫婢宫监们呜咽哭泣,为那位逝去的皇后更是为自己。 贵妃宫中灯火明亮。 虽无丝竹声,却也隐约可闻贵妃的笑声。 清妃和其他妃嫔所在清静无声。 虽都高挂着灯笼,可几无唤声可闻。 四皇子殿中只有几名宫监昏昏欲睡的站着。 忽的一道阴风吹过,一个宫监打了个颤从梦中惊醒,再看眼前,什么都没有,一如从前,可紧跟着面前忽的出现一人。 宫监大惊,正要高喊,后脖颈一痛,晕过去。 当宫监再次醒来,发现殿中的几名宫监都被打晕了堆在这里,他也被堵住了嘴,而眼前是十多黑衣蒙面的蒙面人。 有人闯入宫了。 宫监大惊着挣扎,捆绑在身上的绳索越挣扎越紧。 宫监正吓得小脸儿发白,忽的正前面的黑衣人把脸上的蒙面巾扯下。 宫监挣扎的动作一顿,紧跟着双眼使劲的眨巴。 冯云弯唇,上前一步取下宫监口中的毛巾。 宫监道:“我家殿下说,若是宫里出了事,大人寻来,就要小的告知大人,不要入宫,回去。” 冯云脸色一冷,沉声:“密道在哪儿?” 宫监:诶?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皇宫,殿内。 摇曳的床帘似是垂死病中老人的喘息,长久的方才晃动一下。 终于在皇帝的一声长长吐气之后,高德欣喜的压低了声音:“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 “父皇。” “……” 皇帝睁开眼睛,昏暗的灯火在模糊的视线中跳跃,皇帝几乎以为此身先一步去了阎罗殿,耳边的惊呼模糊的好似听到“陛下”,皇帝自嘲扯了扯嘴角,他从不奢望到了阴间他仍是陛下,直到眼前渐渐清晰,看到了欣喜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高德,还有季子墨季洛两子,皇帝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朕,没死?”皇帝虚弱无力。 “是,陛下福寿齐天。”看到陛下开口,高德喜极而泣,“四殿下带了胡神医配的药丸,救了陛下。” 皇帝吃力的扭头向季子墨:“辛苦你了。” 季子墨恭道:“儿臣不辛苦,辛苦是云都尉,是她提前向胡神医讨的,交给儿臣以备父皇之需。” “朕知道了,朕不会亏待了她。”皇帝声似无声。 旁边的三人都听到了。 高德低垂下头。 季洛手袖紧了紧,道:“父皇一定要好好赏赐云都尉,不然我和四哥会伤心的。” 皇帝睁开眼睛,看向季洛:“你这孩子,还想着旁人呢。” 季洛眼里发红:“反正父皇一定没事,总不能叫忠于父皇的臣子伤心。” “是,儿臣也是这样以为。”季子墨道。 皇帝再次闭上眼睛,脑袋里迟缓的冒出五个字——儿大不由爷。 皇帝没再说话,三人只听到皇帝的呼吸渐渐平缓。 可见药效还在。 季洛和季子墨退下床榻左右,只余高德一人在陛下身边侍奉。 季洛抓住季子墨的手,轻声发抖:“四哥,她一定会来的,是?” 季子墨点了点头。 “四哥,我后悔了,她不来才好。”季洛的声音更抖。 偌大的殿内,几无声响,即便季洛压低了声音,在皇帝床榻之侧的高德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高德神色不变。 季子墨回头看向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高德大监,同样低声道:“我最早希望她不要来,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不为父皇,因为我们在这里,她也会来。” 季洛闷闷的点了头,眼角一滴泪水沿着面颊落到地上,瞬间粉碎。 就在这时,高德大监神色骤变,低喝:“什么人?” 季洛和季子墨几乎转头看去。 随着高德大监这声喝,殿内更凭空出现了四道季洛和季子墨之前从没有见过的身影。 …… 皇帝的床榻开了个洞。 洞里络绎的跳出来十多个人。 有的黑衣蒙面,有的穿着御林军卫的盔甲。 皇帝半躺在软榻上,灰白的脸上颇不好看,旁边高德板着脸,身后四道墨色身影手握腰间长刀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能挥刀而出。 为首的冯云一身黑衣,好似没看到那四名虎视眈眈盯着她的护卫,正向皇帝行礼。 “臣拜见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臣本在狱中,得大理寺监刘大人传陛下口谕前来救驾,来时发现宫中防守非臣所布置,臣唯恐陛下有恙,这才寻到了四殿下处,请陛下恕罪,殿下并未吐出一言,是臣料想到殿下殿内必有轨迹密道这才恣意妄为,也或许是臣对于密道一途别有心得,还真叫臣寻到了。” “如今,臣得见陛下安然无恙,是大乾之福,也是臣之福。” 冯云一脸诚恳之色。 冯云身后的一众人等也都单膝跪地,以军伍之礼叩之。 皇帝扶着昏沉沉的脑袋,看向她身后那几名穿着御林军卫盔甲的人。 “可还活着?”皇帝问。 听似没头没脑,冯云却是听懂了。 “陛下放心,有臣在,不会伤及分毫。”冯云道。 皇帝看了眼冯云,似有惊讶,仍是点了头:“嗯,朕信你。” “谢陛下。”冯云。 皇帝摆手:“一路辛苦而来,先歇歇。” “是。” 冯云应诺。 其后的一众人等也随即各自分开,但所在之处尽都是宫殿之中的要紧防护之地。 可见精锐。 皇帝咳嗽了声,高德奉上温茶。 皇帝喝了几口,目光示意。 高德无声领命。 冯云在殿中角落背对着那边君臣二人,并无察觉。 她眼前只有两张掩不住欢喜的面孔。 “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季洛就要哭了。 “你来了。”季子墨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包里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块糕点。 冯云眼中微闪。 季洛的哽声顿失。 除夕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食不知味,四哥却还有心情藏吃食。 这,这本应该是他…… 念头未落,季洛跟前多了一块儿糕点。 冯云把一块儿糕点递给他,另一块儿给季子墨,自己手里还有两颗。 四块儿点心就这么分了。 季洛眼眶泛热,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好吃。” 冯云一笑,也吃下去。 别说,她还真有点儿饿。 高德大监捧了三杯茶过来。 “殿下,大人,喝点儿茶水润润。” “多谢大监。” 季洛取下一杯,季子墨也取下一杯。 杯子到冯云这边,冯云推开:“多谢大监,我不用。” “我用。”季洛伸手又要拿。 高德不着痕迹的收回茶盏,笑道:“殿下,一杯茶正好,不可贪多。” 季洛撇嘴,心下却在发颤。 季子墨咽下了口中的点心,看向冯云。 冯云慢悠悠的吃完了两块儿点心,拍拍手中的残渣渣,回身再次走向皇帝。 这次冯云还不到先前叩拜之处,高德大监先迎上来,圆乎乎的脸上笑的慈眉善目。 “大人不再歇会儿?” 冯云一副忠臣之相:“陛下安危首当其冲,臣怎敢歇息。” “高德。”软榻之上皇帝轻声。 “是,陛下。”高德大监应诺,这才退到一边。 冯云看向坐都坐不稳的皇帝,很奇怪这个时候了皇帝还对她有杀意。 若非是刚才分糕点的时候系统突然冒出来一个“……15,王霸之气,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她都想不到皇帝竟然这么敢。 但转念一想,冯云也恍惚明白。 皇帝安排在地道里的人被她给制住了。 也就是说她把皇帝的后手给清了。 皇帝只能靠她。 而其实只要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还是皇帝,人家的江山还是季家的。 父子骨血,哪里有什么血仇。 她这个外人才是最危险的。 “陛下可有什么安排?”冯云问。 皇帝虚弱的抬了下手:“你可有安排?” “有。”冯云道,“臣可以带陛下杀出去。” 皇帝:“……” 高德大监连忙道:“不可,陛下身体虚弱,怕是不可。” 听着这边对话的季洛连连点头。 季子墨看着神色似乎昏沉的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德大监误会了。”冯云道,“臣的意思是宫城的御林军卫仍是陛下的御林军卫,难的只是围困在外的这些冒牌货,但有臣还有祖父带给臣的一众精锐,臣必能歼灭不法,护卫陛下还有两位殿下安危。” 高德大监没说话,扭身向皇帝。 皇帝仍闭着眼睛:“允。” “谢陛下,只是臣还有一个请求。”冯云道。 皇帝睁开眼睛。 殿内一众黑衣人,季子墨季洛两兄弟也都看向冯云。 一时,冯云众所瞩目。 “爱卿但言无妨。”皇帝道。 冯云躬身:“臣之所言,想来陛下早已心知肚明。陛下得天佑,今方安然无恙,若今夜过后,陛下得解,还请陛下严惩三殿下。” 皇帝点了下头:“你不说,朕也会这么做。” “臣晓得陛下严明,必容不得大乾不稳之势留存,但臣之心意,不吐不快。” 冯云的这句“大乾不稳之势”只听得皇帝的额角微抖。 即便是季洛的脑瓜子也嗡嗡的。 冯云并没有理会旁人如何想,转身时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拽。 “刺啦——” 布帛撕裂。 冯云身上的黑衣寸寸断裂,露出一身的白衣。 皇帝神色一动。 冯云脚步未停,直奔殿门。 季子墨季洛几乎一起上前。 不等两人开口,冯云道:“即便为了两位殿下,我也会这么做。” 季子墨季洛一时无言。 此时有黑衣人扔过一包裹着黑布的细长之物。 冯云轻抖,黑布亮开。 里面正是一支长枪。 在她见到皇帝的时候,她的系统就已经完成了季洛的愿望。 当即她给到了她的枪上。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9(满)可升级 2,枪,熟练度10(——)满级 3,剑,熟练度6(满)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0(——)满级 …… ……” 如今她有两项“满级”,就看看能不能助她在这一场宫斗中活下来,长命百岁! 冯云站在穿着御林军卫盔甲的镇国公府精锐之前,一身白衣飒飒而起。 两扇殿门后黑衣人缓缓拉开殿门。 殿外传来高呼:“擅出殿者,杀无赦。” 殿门不停,继续开。 殿内,皇帝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放箭。” 随着殿外一声高喝,“嗖——”一支箭飞入。 此刻殿门刚刚打开容一人之缝隙。 冯云身形不动,只稍稍抬手,箭矢就落入她手中,就好像是给冯云送过来。 高德大监眼皮抖了下,对上皇帝的目光微微摇头。 他做不到。 皇帝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 此刻,耳边传来冯云高喝:“本官御林军卫统领御赐上骑都尉,镇国公府女郎冯云,奉陛下之命要尔等立时放下兵刃,若有不从,杀无赦!” 冯云高喝震耳,在将近寅时之刻,犹如虎啸。 殿外之众没有再呼喝大喊,直奔冯云厮杀而来。 冯云暗暗摇头。 再声高喝:“呔——” 系统中“王霸之气”直升6级。 冯云也不知道自己喊出来别人听着是什么感觉,但既是这位陛下的本事,应该不会差。 殿外众人杀意微顿。 殿内随在冯云身后之镇国公府精锐只觉得面前的女郎就是镇国公府那面红底黑字的“镇”字旗。 冯云一跃先出了大殿。 穿着御林军卫盔甲的众精锐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其他的镇国公府精锐,尽数所出,不留一人。 季子墨季洛忍不住奔到能看到殿外厮杀处。 殿内,皇帝也在高德大监的搀扶下晃着残败的身体起身。 刚才那一刹那,他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看到了当初还正当年的镇国公在战场上驰骋恣意的瞬间。 那时他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父皇竟然有镇国公这位能征善战的兄弟,将军,什么时候他也有这样的将军辅佐他就好了…… 殿外。 冯云一袭白衣格外显眼。 各种的兵器利刃尽数的往她身上招呼,而冯云手中长枪舞动竟是水泼不进,所过之处,不是胸骨断裂就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只有冯云自己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杀人数到了3452,她已经杀了四个人。 太慢。 但好在祖父派来的好手是真好手。 尤其是风行大叔,更是不同一般。 举手投足,举重若轻,看似轻飘的一掌,即便穿着御林军卫的盔甲也被击飞出去。 “砰——” 冯云枪下再亡一人。 3453。 …… 殿内众人只看到殿外厮杀惨烈。 季洛和季子墨两人不自觉的轻颤。 当日猎苑行宫,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血肉横飞,而今日亲眼所见才真的有些明白冯云当日在榕城经历的是何等的惨烈。 好似只是转眼,大殿前就已经变得鲜血横流。 血溅在她的白衣上,转眼染红了半数。 分不清是旁人的,还是她的。 镇国公府的精锐也有的倒在地上,可即便是死也会拉着一个,死不放手。 身在宫中,他们不知道边军是什么样子,可由此可见一斑。 她的年岁比他还小(大)几岁。 而父皇又是在做什么? 季子墨季洛两人回头,发现父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看的入神,又似神游千里。 远处已经有御林军卫飞快跑来。 随着盔甲粼粼声越来越近。 冯云高喝:“众将士,随我冯云,杀——” “轰”一声。 天空中仿佛劈开一道惊雷。 第三百四十二章 陪陪我 突来的雷鸣惊醒了京城内酣睡的大多数官员百姓。 三皇子府内,三皇子季昭仰天大笑。 凄皇,悲切。 “父皇还真是算无遗漏,他就是算准了我不会和太子一样举兵逼宫,算准了我还顾及着这浅薄至极的亲情,看似是被我逼到了绝路,实则却是给他那个最爱的儿子铺路,哈哈,哈哈哈——” “你能想得到,大殿内竟然还有密道!堂堂皇子都不知道的密道,镇国公府的人竟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个人还是本殿亲自送到的大理寺监,没有父皇的旨意,她怎么可能出得来。” “何尝,耿进,高忠,不知道哪个又是父皇的心腹,哈哈,在自己的御林军卫中扦插心腹,这是早就防着本殿了,本殿却还因为他是本殿的父皇,没下死手。” “阴谋,全踏马是阴谋!!” “殿下,殿下!” 提南甄死死的抓住季昭,“父王说殿下此番应立刻出宫,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季昭盯着提南甄,苦笑:“如今,你们父子跟着本殿还有什么机会。” “殿下说错了。”提南甄咧嘴,“父王说过富贵险中求,既然入京后,咱们父子相中了殿下,就相信殿下。” 相信他啊~ “好。”季昭反手抓住提南甄,脸上再也无了先前的颓然,“本殿必不会忘你父子相助之意。” “走!” …… 皇宫内,正就是冯云浴血奋战之时,三皇子府大门打开,一行兵马快速离开,直奔城外。 “今夜父亲就守在东城门,殿下从东城门离开,骑行两个时辰,就可看到我提家的大船,我们乘船离开,直奔我提家在南方的本营……” “不可。”季昭道,“父皇必然知道是你们父子两人助我,一路上定会阻拦重重,以我之计,乘船直奔南夷边境之地,而后见机行事。” “谨遵殿下之命。”提南甄道。 马蹄声声,很快就看到了东城城门,忽的季昭问:“你家二郎呢?” “二郎和镇国公府走的太近。”提南甄道。 季昭点头:“你父子的忠心,本殿铭记不忘。” 季昭何尝不懂大宅门里都不会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但只要选择了效忠于谁,就会尽力而为,不惜身死。 就像是他们父子一样。 城门大开。 兵甲快速奔出。 三皇子季昭在前,左右正是提南甄父子,还有跟随的幕僚若干。 再后面全是骑兵。 马蹄声声,离京都越来越远。 守在城楼上的校尉们默默抹了把汗。 他们是不知道平南侯父子和三殿下为何连夜出京,连年节也顾不上,可好在是出京,若是拨转马头突然回来,他们都不知道要不要再开城门。 京都之外,寒风凌冽。 雪色遍地,随着马蹄掀飞,地上的雪块儿飞起,在前面的季昭忽的心生悔意,但旋即那抹似有若无的悔意便消失不见。 若他不争,日后当着闲散的王爷只会后悔当初自己为何不拼命一试。 如今试过了,即便下一刻身死,他也值了。 何况他还有重来的机会。 “驾——” 季昭一马鞭狠狠的拍打到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跑的更快。 身后众骑士紧跟而上。 夜色渐渐消弭,天有了些亮朗之色。 快速奔跑的骑兵队伍缓缓的慢下来,最后不得不停下来。 季昭的脸色发青。 提南甄父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们前面,肃然立着百骑身着重盔的精锐。 面甲笼罩,看不到模样。 但骑兵身后一杆旗子,即便是大乾的幼儿都识得。 “镇” “本殿听闻早些时候望东伯往镇国公府请走了世子和大郎君,想来眼前可是镇国公当面?”季昭高喝。 对面众骑不动,直到三个呼吸之后,方有一人摘下面甲。 赫然正是镇国公。 平南侯父子神色大变。 老头子敢亲自带队! “哈哈哈!”季昭大笑,“国公和父皇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亲自下场,就不怕真的出什么意外?” 镇国公微微一笑:“老头子年岁大了,也活够了,总不能还不如陛下。” 遂戴上面甲。 “殿下束手就擒,老头子可在陛下面前为殿下说上几句好话。” “呸!不过成王败寇耳!” 季昭扭头看向身后提南甄父子:“你们——” 提南甄父子此刻已经戴上了面甲,寒凉的面甲下露出一往无前的眼眸:“为了殿下。” “好!” “杀——” 季昭高喝。 “杀——” 提南甄父子率先冲出去。 身后平南侯府亲卫如同洪流。 另一边镇国公手中长枪遥遥一指,身后众镇国公府精锐尽骑而出。 堪堪泛起鱼肚白的天色下,两道洪流狠狠的撞击到一起。 顿时,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京都,皇宫。 冯云忽生心悸。 宫内的战事已结束,里应外合之下,那些所谓精锐根本不堪一击,她的杀敌数也终于积攒到了3478。 只是她未着甲,又是一身白衣,难免受了些伤,但也只是皮外伤,正在包扎之时,心悸之感突然而来,冯云下意识的以为是有人又对她暗藏杀意。 在宫里太危险了,就算是有王霸之气也挡不住有人前赴后继的不顾生死。 但左右看了一圈,除了季子墨风行,也再无他人。 总不能是他们想杀她。 “风行大叔,我祖父呢?”冯云问。 风行护卫在冯云身侧,虽着盔甲但也没少受伤,这会儿也已经包扎完毕,套上外面的袍子看似和寻常无异。 “来时,公爷说会在府中静候女郎佳音,公爷还说女郎必能得偿所愿。”风行道。 冯云觉得风行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似有若无的往季子墨那边瞄了眼,等冯云再看去,发现风行好像又什么举动都没有,只是在和她说话,但听到风行这样说,冯云也还是放了心。 “我们现在就走。”冯云道。 “我送你。”季子墨。 冯云:“……” 这么盼着她走? 季子墨望着她:“要不然陪陪我?” 冯云嘴角一抽。 想想就算了,说出来干嘛!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太精明 冯云没有久留,携众离开皇宫。 来时她身后十三名精锐,走时,她身后只有九名精锐,其中有四名精锐躺在车上,再无了生息。 早已看淡生死,但自家人还是要带回去。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他们也不会喜欢。 季子墨送冯云到宫门口。 一路上冯云没说话,季子墨也没说话,只站在宫门口目送着冯云一行人奔向宫外。 季洛没有相送。 他们两个默契的谁也没提。 季昭干下了这么大的事儿,总有人要留下擦屁股。 这也就是季子墨没有陪在皇帝跟前的原因,若是皇帝看到他,恐怕不会尽数偏心季洛。 这也是季子墨给季洛的机会。 就像是当初他刚回宫时,若非是季洛陪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会遭受多少的明枪暗箭。 出了宫的冯云刚要上马,前面突然的冲过来两个人。 提南兴和李云飞。 提南兴脸色泛白,看到冯云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却在看到冯云和身后一众明显精锐疲惫的神色之后,提南兴闭嘴无言。 “有事?”冯云问。 “没,没事。”提南兴。 冯云扶额,揉了揉眉心:“你父亲和兄长都不在府中,还给你留了书信?” “嗯,对,没错。”提南兴连忙道,“都尉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殿下事发了。”冯云道。 “啊?”提南兴震在当场。 “放心,和你无关,回去府里待着,等圣旨的时候把你父亲兄长留给你的书信好好琢磨。”冯云拍了拍提南兴的肩膀。 明明冯云比提南兴矮上一些,可冯云随手拍在提南兴身上的举动任凭谁看来都是再寻常不过,提南兴更是下意识的应声:“哦。” “我累了,若有什么要紧的,也可来寻我。” 冯云摆手,上马,离开。 提南兴在原地看冯云一行人消失在街头,他才转身离去。 …… 待冯云回到府中,自当有人去后面翠逸园处禀告,冯云却也没时间更衣,府中已经有人在等候,正是方文轩。 自从榕城回来之后,冯云还是第一次见到方文轩。 方文轩身上的袍子略显褶皱,眼角也藏着乌青,看来也是一夜未睡。 “叨扰了,老祭酒大人要我等在此处,看贵府中谁先回转。”方文轩。 啥意思? 冯云脑袋里木木的,也反应了过来,问管事:“家里人都出去了?” 管事道:“昨夜望东伯先来请走了世子和大郎君,二老爷奉公爷之命守家,适才听说女郎回来,二老爷才回去歇着。公爷刚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前,方大人登门。”言语间方文轩就是恶客。 方文轩尴尬。 而早些时候在宫里冯云感觉到的心悸再次传来。 宫里她在,宫外必然那位陛下也早有布置。 怎么布置的? 她不知道啊~ 冯云对方文轩一咧嘴,笑的懵懂无知:“方兄可知道祭酒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冯云身上的血渍尚在,露出这样的笑容只让方文轩毛骨悚然。 冯云之杀人如麻,方文轩在榕城就看得清清楚楚,回京这数月来晚上都还会做噩梦,不然又怎么会避而不见。 方文轩立刻行礼:“冯大人,可别吓下官了,大人们的棋局,下官怎么可能知晓!既是大人先回来,下官也就回去复命,啊,祭酒大人倒也说了,不管大人有何疑问,还是先请大人好生休养。” 方文轩忙不迭的走了。 冯云喝了碗参茶,醒了下神,更衣后再次出府。 这回刚到府外,就看到了正要进府的冯暮雨。 “大兄!”冯云惊喜。 冯暮雨惊呼:“三妹妹。” 冯云看到了冯暮雨,冯暮雨看到了担心了一整夜的冯云。 “怎么样?可还好?都怪为兄疏忽……” “大兄放心,有风行大叔在。”冯云道。 冯暮雨神色一动,遂笑开:“那我就放心了。” “可祖父也出府了。”冯云道。 “父亲已经去接祖父了。”冯暮雨道。 “我们也去。”冯云。 “你累了一夜,先歇息,如何?”冯暮雨道。 “可……” 冯暮雨摇头叹道:“这是长大了,为兄的话也不听了。” “听,我现在就歇。” 冯云立刻道。 但很显然,即便冯云这么说,冯暮雨也不信,亲自押送着冯云回去了青竹小院,待冬怜和竹香两个确定冯云真的睡着了,冯暮雨才离开。 “让她好好休息。”离开前,冯暮雨吩咐。 竹香应诺,在冯云屋内的檀香里加了一剂镇神丸。 冯暮雨出了青竹小院,出府,上马,率众奔出京都。 京都内街上的百姓们茫然懵懂。 他们还是头一次在大白天的看到镇国公府的郎君策马横行。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冯云睡得很沉。 她不想自己睡的太沉,可就是醒不来。 向来大兄都嫌她睡的长,这回大兄逼她睡觉,一定有问题。 是她在宫里大杀四方太累了?还是王霸之气太牵扯精力了?怎么就是想醒也醒不过来? 冯云迷糊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冯云一个激灵坐起来。 “主子,醒了。”床外冬怜闻声奉上清茶。 冯云一饮而尽:“什么时辰了?我这是睡了一日夜还是多久?” “女郎这是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这么久,半日罢了。”冬怜道,“胡神医来给女郎看过,说女郎身子有些虚……” 冬怜后面说的什么,冯云没注意,只听到胡神医来给她看过。 既然胡神医都有心情给她看顾,想来祖父父亲他们没事。 “祖父可回来了?”冯云问。 “公爷自是早就回了。” “我去看祖父。”冯云起身。 …… 待冯云到了丰和园,已经是一刻钟后。 冯云先看到风行,风行大叔对冯云行礼:“公爷知道女郎醒了就会过来,这会儿还没睡呢。” “啊?要不然我明儿再过来?”冯云。 “那敢情好。”风行。 “算了,我都已经到门口了,再回去岂不是白跑一趟。” 冯云嘻嘻一笑,跑了进去。 风行默默摇头。 女郎太精明。 第三百四十四章 殁了 冯云想过祖父会受伤,但没想到祖父真的会受伤,当看到祖父散着发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心都快碎了。 “祖父,孙儿来了。” “好,好。” 祖父应着。 可颓然无力的声音只叫冯云再也忍不住下去的瞬间红了眼。 “祖父是谁伤了您,我去宰了他。” “呵呵,咳咳,呵呵……” 镇国公又是咳又是笑,胡神医从后面掀开帘子,浓重的药香跟着胡神医携裹而来。 “还真是孝顺。” 胡神医撇嘴,往某个方向扭了下头,“皇帝伤的,去把皇帝宰了。” 祖父未说话,就是默认胡神医所言不差。 冯云愤而起身:“为了那劳什子的皇位,父亲算计儿子,儿子算计父亲,兄弟之间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还再顺带把朝中的重臣裁剪了个零零落落,这样的皇帝不要也罢,我去杀了皇帝。” 动作流畅,无半分凝滞。 别说镇国公,就是胡神医都被冯云这扭头转身几乎一眨眼就要冲出丰和园的迅猛惊的呆滞当场,手中的药碗都差点儿扔了。 真杀吗? 不管冯云是真要这么做还是做做样子,镇国公不得不喊了声:“回来。” 风行及时出现,拦下。 冯云回头,又是笑的一脸灿烂,像是个小甜妞:“祖父,云儿回来了。” 就好像刚才真的随口说说。 镇国公待冯云到了近前,方哼了声:“胡闹!” 胡神医把药给冯云,也重重点头。 可不是嘛,都吓到他了。 冯云接过药盏,却是正色:“我可没有胡闹,我是说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不是,祖父。” 冯云认真的给镇国公喂药,口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几个字说着随意的紧。 胡神医此刻恨不得自己是个不认得字的瞎子聋子。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因为耳边这祖孙两个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以为皇帝好当的?”镇国公。 “不好当啊。”冯云。 “呵。”镇国公。 “可总要有人当嘛。”冯云,“只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说的简单。”镇国公。 “做起来肯定难,但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冯云。 “你觉得谁当皇帝好?”镇国公。 “没人当皇帝最好。”冯云。 “……” 胡神医听不下去了。 一老一少还真有本事。 老的不说了,现在躺着,兵器都拿不起来。 少的还有点儿本事,可想要再和上回一样入宫根本就是做梦。 结果人家两个张口闭口换皇帝。 牛气哄哄! …… 冯云从丰和园出来的时候,镇国公已经睡了。 冯云问了胡神医,胡神医说镇国公不能再动武,但好消息是比宫里的那位陛下活的长。 冯云才不在乎那位陛下活多久。 刚才她说去杀了,是真的想要去杀了。 并没有半点儿糊弄老爷子的想法。 皇权天授,百姓们或许会这么以为,她一个社畜,自认就是个打工的,皇帝也不过就是大老板,觉得大老板干的不好,有实力的员工足可以起来自己当老板,要么换家公司,要么换个老板。 皇帝死了,不管是那两个之间的谁上位,只要上了位,她就必须揍一顿。 不然没办法出一口恶气。 念头不通达。 谁也不例外。 …… 冯云愤愤然到了翠逸园,翠逸园内隐隐传出悲切哭意。 “怎么回事?”冯云忙问。 李嬷嬷眼底泛红,哽声道:“女郎,二姑娘她,她殁了。” 什么? 冯云恍惚了下。 “什么时候?” “半日前。” “三妹妹。” 耳后冯暮雨的声音传来,冯云的肩膀被扶住。 冯云抬眸对上冯暮雨关切的神色。 冯云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她不喜欢冯清,也恨不得冯清去死,可当冯清真的死了,又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为什么突然间她要死了呢? 不是还盼着胡神医把她的脸救回来? “大兄,那位三殿下……” “自尽。”冯暮雨。 冯云明白了。 既生不能同,死同行,也是一种心满意足。 “她疯了。”冯暮雨咬牙切齿。 但她可能觉得很值。 …… “见过父亲,母亲。” 冯云冯暮雨两人进了屋,行礼。 屋内正伏在自家夫君怀里哭的不能自抑的世子夫人看到冯云,脱口而出:“这回你可满意了?” 她就知道…… 冯云神色不变。 冯志昇拧眉。 冯暮雨也沉了脸。 “赢儿,你在说什么。”冯志昇低喝。 世子夫人话出口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又是哪里能软得回来的。 “我,我……呜呜……” 世子夫人返身趴到桌上哭起来。 冯暮雨却是看不下去,“父亲好生劝慰母亲。”拉着冯云就走。 屋内,世子夫人哭声更大。 “我,我怀了宝儿,死的又是我的女儿,我骂几句又如何?她,他们不也是我的孩儿?呜呜……” “好了,他们还不曾当父母,待他们也是父母,就能明白你的辛苦了。”冯志昇只能这般劝。 …… 走出翠逸园的冯暮雨拉着冯云大步流星,足下生风。 冯云所见方向明明是往长青阁去,可见冯暮雨的架势却好像是要往校场。 “我没事。”冯云道。 “我有事。”冯暮雨愤然,“母亲被父亲宠的太不像话。” “噗。” 冯云笑了声。 亲儿子这般吐槽亲娘,也是鲜有。 冯暮雨睇过去:“我说错了?” 冯云摇头:“没有,没错。但人和人各有不同,若是来日大兄待小嫂嫂,我还是愿意小嫂嫂被大兄这般宠着的。” 冯暮雨神色微动,没再说话。 冯云惊骇状:“不会没戏了?望东伯是望东伯,小嫂嫂是小嫂嫂,大兄可不要因为望东伯而耽误了自己的终身。” “咳咳。”冯暮雨忍不住咳嗽。 冯云继续:“别的不管,若是小嫂嫂伤心,我先一个不放过大兄。” 冯暮雨一个脑瓜崩扔到冯云的脑门上:“你到底是谁的亲妹妹!” 冯云一个健步跳开:“帮理不帮亲,这会儿想起来攀亲戚,晚了。” 冯暮雨:“……”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带走他 不管母亲如何,活着的小白花又是怎么样的惹人生厌。 当人死不能复生,冯云还是去了灵前祭拜。 闭着眼睛躺在棺里的冯清乖顺温柔,就好像是当年京都之内被夸为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的镇国公府女郎,礼仪之典范。 三柱清香寥寥升起。 冯云只愿她若有来世,能过的自在一些。 待三株清香彻底散去,冯云方离开,又是被晓兰拦下,晓兰给了冯云一封信笺。 “这是主子留给三姑娘的。” 冯云接过来打开。 “听闻殿下身陨,我心悦之。” 第一句就让冯云微微挑眉。 待看完后面所写,冯云微微摇头。 冯清说她虽然一心愿三殿下成事,可若是三殿下无心她,她还是希望他不成,这样的话,她可能还是三殿下的妃子。 三殿下成了太子,成了皇帝,不该有她这样的妻子,可若是败了,她这样的皇子妃就是三皇子仅剩不多的脸面。 冯清说听闻了她救了皇帝的事情,还说那一夜她都在为家人焚香祈祷,不管当初她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情,但总归是不希望镇国公府有什么好歹。而既冯云有了救驾之功,或许可以帮她为嫁给三皇子说几句好话,想来皇帝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冯清还说当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已经死去之人的请求,她应该不会拒绝,再怎么说她也当了她十多年的亲姐姐,虽然她这个亲姐姐不太称职,可至少在前面的十多年里从没想过要杀她,而是她和三皇子走的太亲近,她一时糊涂,一心想要当大将军,想要当女镇国公的冯云有怎么会看得上皇子妃之位? 最后冯清说了当初为何她不愿意她和五皇子走的太近的缘故,皇帝看似偏心三皇子,实则对五皇子最好,这回三皇子没了,以后的皇帝恐怕就是五皇子,也当是她这个当姐姐的最后给她的提点。 通篇下来,虽有忠言,但尽数仍是自私,仍念着和那位三皇子再续情缘。 冯云把前面冯清写的关于想与三皇子相约的内容转交给了父亲。 当日,宫中来人。 翌日,宫中传旨,封了冯清为三皇子妃,与三皇子同葬。 不管是谁成全了谁,冯清终心满意足。 冯云也没再理会。 只因着这几日大兄每天都在向她讨教枪法。 哪怕她还想提几句小嫂嫂,大兄都能不动声色的移转到枪法上。 冯云也懂。 现在她的枪法满级,大兄羡慕正常,可大兄也没有必要非要当日就拉着她这一只羊使劲的薅,哪怕大兄的每次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大兄的枪术更是肉眼可见的进步。 她放在心上的还是小嫂嫂。 终于大兄被她逼得没法子,说了几句:“她懂我。” “我知她心意。” “……” 听似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总有种危如累卵之感。 若是有机会,她还是要亲自见见小嫂嫂才是。 …… 正月里京都内外少不得白布灯笼,镇国公府也挂上了一盏。 朝中的衙门早早的开了。 各处的官员没敢有半句废话抱怨,面色沉重行色匆匆,手头上的政务绝无半分拖延颓唐。 皇帝连失两子,这个时候触霉头,就是嫌自家九族人太多。 皇帝没有再宣胡神医进宫,胡神医也乐得在镇国公府待着,在丰和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镇国公的神色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宫中的旨意一道接着一道传出,看笔迹似乎是陛下的笔迹,但行事言语又和陛下大相径庭,很有些像那两位殿下。 下面办事的官员也没有硬着头皮要多说废话的,一一照旨意行事罢了。 曹家的两位大人各贬官三级,曹家党羽被查。 平南侯府被查封,所有家财尽数充末,念提家二郎救助有功,不与父兄同罪,原本提南兴是要被发还原籍,但提南兴主动要求往边塞为军,帝悯,允。 原御林军卫校尉何尝升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实乃升职最高官员。 国子监祭酒上书,为朝荐才。 不知道皇帝允了多少官员,最后当日子到了正月初五,正经的衙门开衙的日子时,朝中竟安稳的犹如老狗。 这一切都和镇国公府无关。 至少冯云觉得和她无关。 趁着日头尚好,冯云亲自往京都之外送提南兴离开。 提南兴看到冯云赶来,咧嘴笑的像是大傻子。 “父亲和兄长的信上说了,若是平南侯府败破了,你还会来送我,你就是我可托付性命的将军!” 提南兴不容冯云拒绝,双膝跪倒叩拜下来。 “我来送你,是你说要往蛮族边塞从军。”冯云道。 提南兴道:“是,我不曾有半句谎言。” “这也是你父亲兄长安排的?”冯云问。 “不,是我自己的想法。”提南兴道。“父亲兄长在南边闹够了,我想去蛮族,看看蛮族的可汗到底有几分的本事。” 提南兴身上还穿着麻衣,眉宇间伤心尚在,但神采已现。 竟不输当初他在街上纨绔跋扈的德行。 有些人受不得挫折,而有些越挫越勇,提南兴就像是后者。 “好。” 冯云把自己马背上的长弓取下,递给提南兴:“这柄弓助我数次,这次我送你,愿你能带着它,名震边塞!” “多谢都尉!” 提南兴欣喜的接过来。 他亲眼见过冯云手执此弓在猎苑猎场上逞威,现在这柄弓在他的手上,他必不能辜负了。 冯云见提南兴高兴,她也为这柄弓高兴。 这柄弓是当初三皇子送她的,虽然现在所送之人已经不在,但弓就是弓,帮了她就是帮了她,只是现在的她已经用不到这弓。 “只是我还有个请求,请都尉应允。”提南兴道。 “说。”冯云道。 提南兴一指身后不远默不作声的李云飞;“请都尉带他走。” “为何?” “我以戴罪之身往边塞从军,他怎么能跟着我,这回他的父亲立功,已经升了两品,若还和我混在一起,岂不是耽误了他,还请都尉带走他。”提南兴道。 李云飞沉声:“我不走。” 冯云看看提南兴又看看李云飞,心头莫名。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她没有负了他们 可能是提南兴和李云飞在一起时间久了,总觉得这两个站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匹配感。 “要不然……” 冯云刚开口,李云飞道:“我不走。” 冯云摊手,她不干棒打的事儿。 提南兴火大:“你——” “边塞危险,你们两个能互相扶持,我也能安心。”冯云道。 提南兴心神一动,点了头。 李云飞对冯云长长一揖。 冯云微笑,眼看着他们两个上了马,一起离开,冯云才回转马头。 …… 提南兴和李云飞出了京都十里。 两骑旁边多了一架车马。 提南兴招呼了李云飞见了车马中的人,李云飞从车马里出来,神色微沉,却也不发一言,和提南兴再次上马,就这样两骑一车马一起往蛮族边塞而去。 京都内欢声笑语依稀,茶馆客栈开门迎客,酒楼红楼青楼的也都开了门,只是不同的是全都是大白天开门,为的就是个亮亮堂堂。 醉香楼还是醉香楼,但掌柜的换了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据说很少出现在人们面前。 除了醉香楼,还有其他几家店铺换了老板,包括翡翠阁,琳琅阁等等。 因着这些时日京都内散去的众多官员大佬,就能猜测一二都是谁家的产业,无非又是一轮的分蛋糕的模式。 当然皇家分到的最多,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镇国公府也分到了一些,但也仅仅几家店铺。 高尚书被罚俸三年,仍霸占着位置不下,高尚书不下,侍郎就没法子上位。 望东伯还是被贬斥样子,即便是犹如忠心的老狗,皇帝也没有给他几块儿骨头,至少众人之下没有人看得见。 镇国公世子仍是中枢五位大臣之一,冯云也仍是御林军卫统领。 镇国公世子每逢朝堂议会在场,冯云仍安排宫中的护卫巡视,除却没有再面圣,看上去和之前一样。 冯云也见到了那两位殿下,陛下身体不适,季子墨季洛代陛下处理朝政。 冯云护卫朝会时就亲眼见到季子墨季洛坐在皇位之下突兀冒出来的两张长桌后听政理事。 按理说朝堂上只能出现一个声音,而两位殿下同在朝堂,难免会有意见相左,下面的朝臣们或为私利或为公心争吵时,上面的两位殿下彼此对了个眼神,写下了个什么,然后交换,而后在高德大监的一声“肃静”过后,朝政结果就出来了。 两位殿下商量的结果未必是冯云觉得最好的,但绝对是朝臣们都能接受的。 待冯云在朝堂上见识了两三次后发现这样处理的朝政好像比原来陛下专断独行的时候还要快。 那以后完全就可以这么继续! 还要什么皇帝,两位皇子监国就成。 “难怪父皇不喜欢你。”得知了冯云的心思,季子墨道,“父皇说你对皇权无畏。” 冯云否认:“我畏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有所畏惧才知分寸,才知善恶。” 季子墨点头:“嗯,畏神明。”还是不畏皇权。 冯云不干了,这是要和她探讨神明和皇权的区别吗? “我不管书上怎么说皇权,凭先皇创下大乾,我就以为是大乾需要先皇,而不是先皇需要大乾,不然当年扯旗造反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先皇得了天下?怎么连我祖父也心甘情愿屈居而下?那就是神明认可,至少是举头三尺的神明认可。畏神明才有了规矩,才有了大乾。” “而后皇权则是仰仗神明之威,教化世人,而既是仰仗神明之威,自然皇权也要畏神明,若最后皇权一心只为了自家的私利,就没了神明庇佑,到那时自然会有新的先皇出现,新的大乾出现。” 冯云振振有词。 季子墨点头,这听着……还是不畏皇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季子墨道。 冯云瞠目:“殿下不可,怎么能心生出这样的想法。” 季子墨瞥她:“不是你的想法?” “你错了,我没有。”冯云。 季子墨弯唇,点头,拿出几块儿烤的香喷喷软糯糯的东西。 冯云食指大动。 说起来季子墨的手艺不是最好,可烘烤出来的东西就是味道十足。 尤其人家都已经在朝堂上那么辛苦了,还记得给她做东西吃。 冯云拿过来吃了口,嗯,红薯? 嗯,就是红薯。 早些时候吃到了皇宫里的辣椒,现在连红薯都吃到了。 “这这……” “年前江阴上供给宫里的,说是亩产千斤,若是此物能普及,想来日后大乾不会再有饿死之惨事。”季子墨。 冯云点头,这个亩产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土豆,那东西普及才是真能免除饿死。 “还有上供的叫玉米的东西吗?长得跟甘蔗差不多,有果穗,果实被包裹其中,颜色不一,像是细密的小牙,烤着吃煮着吃都好吃……” 冯云说着就要流口水了。 季子墨沉吟:“没有,我会叫人去寻。” “嗯,好。”冯云连连点头,“那东西好似旱地里也能生长,若能寻到最好,若是寻不到也无妨,日后有机会,我亲自去寻。” 也不怪冯云着急,辣椒红薯都见世,大乾的航运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若是她再不着急,连汤都喝不到。 季子墨好似听出来了,道:“听闻这东西是在海外寻来的。” “殿下日后给我封个航海大都督,我必不会叫殿下失望。”冯云道。 季子墨拧了下眉,扶额:“你真是会逼我。” “逼你?”冯云瞠然。 什么时候? 季子墨看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总算是相信冯云没有逼他的想法,叹了声:“是,是我自己逼自己,和都尉大人无关。” “咳,说什么大人啊。殿下这么说就生分了。”冯云轻咳。 季子墨:“……” 心口堵。 …… “你就是在逼他。” 听了冯云的话,冯暮雨道。 冯云完全茫然惊讶:“哪里逼他了?我逼他什么了?” “逼他争皇位啊!”冯暮雨道。 “我只是说要出海当大都督,他不是皇帝也能封啊!”冯云强词夺理。 冯暮雨也不拆穿,只说:“很明显他不想。” “为什么?” “太危险。”冯暮雨道,换做他,他也不允。 “干什么不危险?”冯云撇嘴。 “你不懂海上之险。”冯暮雨道。 冯云撇嘴:“大兄懂天上之险吗?” “?”冯暮雨。 冯云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我辈男儿志在征服星辰大海。” “噗——”冯暮雨喷了一地茶水。 “她真这么说?” 皇宫,季洛双目失神,季子墨叹道,“是,还说什么航海大都督,看样子她是想要凭一支军队去征战海外。” 季洛扯着嘴角:“四哥知道我三哥说是自尽而亡,可也是镇国公逼的,我也知道若不是我三哥死了,那死的可能就是镇国公,现在想想好像多亏死的是我三哥,不是镇国公,不然朝中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季子墨没说话,扭头看向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是皇帝休憩所在,高德在里面侍奉父皇,他们两个在外面处理朝政,也不知道父皇如今是睡着还是醒了,但这会儿两人都没有瞒着哄骗的想法。 季洛继续道:“可虽然我明明知道,还知道她救了我,可看到她,还是忍不住想发火,我知道这样不对,应该就像是母妃说的,和之前一样待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才最好,可明明已经发生了,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以为没多少人做到,可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就做得到,昨天还争的面红耳赤,眼看这就要打起来,转天又你好我好,恨不得揉到一起,而说到底就是一个‘利’,一个妥协,一个中庸。朝臣如此,皇帝大概也是如此。” 季洛看向季子墨:“我做不到,四哥能做到。” 季子墨看着季洛,心知肚明他的意思。 “你能做到的,五郎。” “我知道。”季洛道,“可我不想,四哥,现在我最相信的只有四哥了。” 季子墨:“……” 他当然想要那个位置,可五郎这样的谦让,真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 屏风后面不远处的床榻上,皇帝仰头看着头顶上绣着金鳞龙纹的床帐,浑浊的眼中欣慰遗憾懊悔交错涌动。 他的这几个儿子都很聪明,知道只要有条件,身为皇子就必须要争抢那个位置,太子这样,老三也这样,这次若非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绝不会叫这两个一起参政,原本还以为朝中会因此乱上些许,却是没想到这两个格外的懂事,不争不抢,朝政也意外的顺畅。 或许他早就该这么做,有德者居之,他也不会临了还要承受这般的苦痛。 高德大监缓缓上前,擦去了皇帝眼角的湿润,皇帝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无意识的流下了泪。 皇帝牵扯了下嘴角,闭上眼睛,睡去。 高德大监隐到床帐之后,如同石柱,无声无息。 冯云也不知道季子墨和季洛说了什么,还是说季洛又是怎么个发生了变化,只知道自己前一天刚说完“星辰大海”,转天在朝会上再见到五皇子季洛,季洛就没有再像是之前那几天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视线,不止对她淡然视之,在她微微讶然之时,还冲着她颔首示意。 这是突然间长大了? 还是看开了? 要么说男人志在四方,胸怀天下呢。 大气! 本来嘛,都是他家的老父亲算计,她家里也是没法子,不然死的就是她家。 一个是为了权势,一个是为了自保,只这一条就知道该怎么选。 总归是系统选中的“真命天子”。 冯云脚步轻松的出了皇宫,却在宫城外看到了一个料想之外的身影。 纤柔的身形裹在斗篷下弱不禁风,却又是倔强如秋日兰花。 “小嫂嫂。”冯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邱盈儿听着冯云口中的三个字,眼眶一热,泪水险些掉下来。 冯云去握邱盈儿的手,发现邱盈儿的手寒凉到了骨子里。 “这是等了多久!”冯云脱口,身后的张鸣上前递上一个小手炉,冯云把手炉塞到了邱盈儿的手中,邱盈儿没有拒绝,只问了冯云一句话,“我父亲负了我,我就想问你大兄,是不是也要负我。” 冯云立刻火大:“他敢!” …… 冯暮雨如今在京兆府巡防营任主事官员,而邱盈儿已经去寻过大兄两次,甚是有一次邱盈儿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大兄都避而不见,第三次邱盈儿来到了她这里,邱盈儿说若是她也帮不了她,她就会一死以证清白。 “为什么要死?我大兄不值得。”冯云正色。 邱盈儿眼中险些迸出泪来:“我以为你会说你大兄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即便是因着他死了,也不会埋没了我。” “我大兄自然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可即便是最好的男儿也不值得女儿家为了他们寻死觅活。”冯云道,“即便我也是世上最好的女儿,若是有男儿为了我寻死觅活,我也会觉得他们没得骨气,不如去死了。” 男儿不值得女儿为之寻死,女儿还是值得男儿为其寻死的。 邱盈儿差点儿破涕而笑,“你真是,独出心裁。” “我不管,只要盈儿你没事。”冯云道。 邱盈儿被冯云说的窝心,眼角一红,道出了缘由。 那夜望东伯突然出府,她和姐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姐姐因着太子妃的敏觉以为父亲定然是去做大事,她不知道父亲去做什么,只想着若是父亲和镇国公府一同行事总不会差,却何尝想过竟是针锋相对。 当她知道这个消息就知道她的婚事大概是完了。 可她不甘心。 就像是她说的,父亲负了她,她所念的良人又是如何想? 说她傻也好,说她痴也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宁可不要身后的望东伯府,也要听冯暮雨说一句话。 可等了两日,什么都没等来。 若是再有第三日,若是冯暮雨也和父亲一样负了她。 那她就以她的这条命告诉他们,她总没有负了他们。 第三百四十七章 魔改了 “凭什么?”冯云瞪向邱盈儿,“若他们念着你,固然可以折磨他们些年头,若不念着你呢?转过头来就忘了个干干净净,你又该如何?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们?” “若真如此,那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他们。”邱盈儿道。 “世上负心之人不知几几,但若被负心之人都化作厉鬼,岂不是世上再无负心之人了?”冯云。 邱盈儿擦去眼角的泪湿:“总要死些人,流些血才会叫人记得。” “百姓所言不能上达天听,不得不以死成全,可你不是,又何须死。”冯云又说了一句彻底绝了邱盈儿还想要死的念头,“若是你死了,我又是干什么吃的!” 冯云是真的生气,当即去京兆府巡城司寻了大兄。 “大兄说盈儿懂你,可大兄懂盈儿吗?大兄怎么就不听一听盈儿是怎么想的?盈儿心悦大兄,大兄也心悦盈儿,不论是陛下赐婚还是两家门庭在大兄和盈儿的两情相悦之下又算得了什么!” “大兄是镇国公府儿郎,我也是,大兄尽可不必全都担责在己身上,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我和大兄拼生死,生的那个必然是我。说的再不好听一些,来日若我也成了亲,我的孩子未必姓冯,可大兄的孩儿必然是姓冯的,若嫂嫂不是盈儿,而是如母亲抑或二姐姐那样,大兄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子,可真说不准……” “好,不必再说了。” 冯暮雨听不下去了,在冯云的注视之下到了随同冯云而来的车马前,请见。 车帘掀开,冯暮雨上了车。 冯云没去上车,也没有刻意去听车里说了什么。 在她和大兄说这些话之前,她就决定哪怕最后大兄仍然不愿意,她也会想法子让大兄和盈儿成了。 若非是盈儿为她准备了盔甲,榕城之时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可以说是盈儿救了她。 只要盈儿乐意,他大兄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 实在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饭。 她就看大兄敢不敢不负责! ……反正现在大兄也打不过她。 一刻钟后,大兄和盈儿从车里出来。 大兄先下了车,盈儿在后。 大兄回身去扶盈儿,好像盈儿弱不禁风,盈儿面颊泛红,羞怯难当。 冯云:“……” 明明她下车前盈儿还是双眸泛苦,仿佛下一刻就能找块儿白绫缠死自己的趋势。而大兄上车前也还是不得已为之的苦涩之相。 这一刻钟两人说了什么,眨眼间的四周都快冒出粉红泡泡了? 剧目变化太快,她这么近的距离都反应不过来。 大兄把盈儿扶下马车,又在众目之下把盈儿送上他的马,而后又翻身坐到了盈儿身后,用自己的斗篷把盈儿整个人裹到了怀里。 盈儿低垂着头,几乎看不到神色,只看到红彤彤的面。 冯云眯着眼睛盯着眨眼间如胶似漆的两人,一句话憋在喉咙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回府,我先送盈儿回去。”冯暮雨道。 冯云的白眼球瞥过冯暮雨,看向邱盈儿:“盈儿?” “唤小嫂嫂。”冯暮雨。 嘿,不是先前那副怎么也不愿见盈儿的德行了? 冯云咬牙。 邱盈儿冲冯云眨眨眼,张嘴无声。 她会和冯云解释。 既盈儿这般说了,冯云也没再勉强,笑呵呵的看着冯暮雨和邱盈儿两人共乘一匹马回去。 还真是又痴又傻,她就不该劝。 为了大兄怎么样都随她才是。 哼。 冯云愤愤然回转,却发现家里头好像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当然主要是隔壁的侍郎府热闹起来。 叔母家里各处的商铺掌柜都开始往京都赶,不是送一车车的贵重物件就是来京都盘账。 直白简单就是要为大姐姐冯妙准备嫁妆。 上门的媒人也突然多了,只说冯暮尘去岁进士,又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当有京都内最好的女子相配,连还是孩子的冯暮修都有人看中了,说少年英姿,颇有镇国公年轻时候的风采。 冯云听了嗤之以鼻。 她就不信还有几个人能知道她家祖父年轻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风采。 念着世子夫人新丧女儿,侍郎夫人倒也没有来者不拒,只是悄默默的请人送去了丰和园给镇国公相看。 “父亲目光如炬,父亲说谁家的女儿好谁家的女儿就好,尘儿就听父亲的。”侍郎夫人道,俨是最孝顺的儿媳妇。 冯妙偷偷告诉冯云:“母亲说祖父把你教的这么好,必然是有一双相看女儿家本事的眼珠子,现在母亲谁也不信,就信祖父。” “大姐姐也很好啊!我都羡慕大姐姐。”冯云道。 冯妙矜持一笑:“我当然也不差,只是比起你还是差一些,嗯,你说我把这些给祖父拿去赏玩,祖父会教我些东西吗?” 冯云接过冯妙手中长长的礼单,眼角跳了又跳。 狗大户。 “我觉得祖父不用这些也会教。”冯云道。 “那不行,这是身为孙女的孝顺之情。”冯妙。 “大姐姐这样,显得我很不孝。”冯云。 冯妙笑的灿烂如阳,“我回头给三妹妹备上一份。” “这,不好~”冯云。 “这有什么了,母亲家里多的就是这些,相比起来也是最不值钱。”冯妙。 “额……” “三妹妹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冯妙。 话说到这份儿上,不收都不行。 …… 丰和园,镇国公看了冯妙奉上的长长的礼单,不客气的把冯云轰了出去。 “法不可轻传,教你的和教妙儿丫头的不同,可不能叫你偷学了去。”镇国公说了这么一句。 冯云俨若被抛弃的小狗状。 冯妙忍俊不禁。 镇国公只笑的更欢快。 待房门关上,镇国公真的给冯妙教授些什么的时候,外面风行笑眯眯的给冯云端上茶盏:“这几日公爷的身子更好了些。” “那便好。”冯云道。 “神医的意思是待大郎君的婚事过后,女郎可以和公爷一起去散散心。” 大哥的婚事?大哥的婚事若不是她就要黄了…… 诶? 不对。 她不会是被算计了? 风行笑而不语。 “这怪不得我,是祖父的意思。”冯暮雨道。 “是祖父说云儿这些时日太累,应该松快些。”邱盈儿道。 “……” 冯云瞪着眼前这两张越来越像的脸,恨不得拔刀把这两张脸戳个稀巴烂。 过分了! 演戏演到她头上了! 有趣是不是? 好玩儿是不是? “我以为也或许未必是假的。”季子墨听说了,道。 “怎么说?”冯云。 “换做是我,在听闻之后也以为是真的。”季子墨道,“以你兄长和那位小嫂嫂的性子,你说的那结果或可能会发生?” 冯云抿唇。 还真有可能发生,不然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的毫无迟疑。 “想要确定到底是真是假,还有一个法子。”季子墨又道。 “什么法子?” “看他们如何待你。” …… 事实证明还是季子墨更聪明。 大兄每日里都会给她的青竹小院里送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踅摸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邱盈儿每隔一日就会给她这边捎来至少两套的盔甲制式样子图样。 一个说她在宫里太累了,不能亏待了她的口味。 另一个说她身为大乾朝如今唯一的女将军,决不能叫人小瞧了,身上的盔甲不论是制式还是样式必须要彰显出大乾好女儿的风采。 两个都在舔。 舔的冯云眉开眼笑。 在正月十二那日,朝中终于下旨册封新的太子为四皇子季子墨时,冯云都没觉得太过惊喜。 满朝官员上表朝贺,似乎都在表明皇帝的旨意是最正确的,即便有几封反对的折子也被扔到了那一堆堆的折子里,再也找不到。 “啪!” 空荡的殿内,一巴掌清亮的打在季洛的脸上,季洛被扇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这个混账!” “你到底是吃什么脏心烂肺的东西,竟连到手的皇位都不在乎?你三哥才去了多久,你就忘的干干净净了?如果没有你的三哥,哪里有你的现在,你还不珍惜,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想要你母妃,你的娘舅家都因为你死光了,你才知道,你才会后悔,是不是?还是说你就是恨本宫,恨不得本宫去死?” 贵妃娘娘头上的头冠歪斜,原本娇艳的面容也变得狰狞难看。 季洛摇着头,泪水根本就止不住。 “母妃,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个位置。而且原本那个位置就不属于我,现在也只是给了父皇原本就想给的人而已。” “呸,这些是你父皇对你说的。”贵妃冷笑,“你真是个傻的,你被你父皇骗了,本宫告诉你,那个位置是有能者居之,你父皇是,原本你也是,不,你三哥才是最合适的,是你母妃糊涂,还想着你和你三哥哪个都可以,若是本宫早点儿看出来你是个懦弱的东西,早些时候本宫就一碗毒酒杀了你,再杀了老四,也就不用你三哥白白的死了。” “母妃应该庆幸没有这么做,不然以父皇的性子,不会留着母妃。”季洛。 贵妃脸色一白,指着季洛跌坐到了地上。 “是啊,你知道你父皇厉害,就听着你父皇的安排什么都不要,可你什么都不要,你母妃怎么办?” “有洛儿在,洛儿会保护母妃。”季洛哽声哭泣。 “你保护我?就怕你到时候自身难保。” 贵妃大笑。 余声渺渺中,殿门打开,一道身影迈入殿内。 贵妃的笑声微顿,紧跟着又是声嘶力竭,“看看,看看你这个傻的,人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杀你的母妃了。” 季洛摇着头看向来人。 “四哥。” 季子墨点头,拂过季洛面颊上的巴掌印痕,把季洛扶起来,方看向贵妃。 眼前的少年皇子眉目清秀的比女子还要昳丽几分,可贵妃就是无法直视,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去世了那么多年却仍犹如梦魇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她梦里的明妃。 贵妃的目光躲闪。 季子墨心头自然生出狂虐。 “贵妃娘娘说的没错,若是按照我原本的性子,谁伤了我的母妃,我定要把那人拆皮剥骨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何况我的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可宫里,就是这样的地方,谁也不敢说自己的手就这么干净的一点儿血腥都没有,除了五郎。” “五郎不想沾,我愿意满足他,毕竟五郎还唤我一声‘四哥’,就是不知道贵妃愿不愿意。”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贵妃动手,若是还有第二次,我就会以为贵妃不喜五郎。” 季子墨对贵妃微微行礼,转身离开。 贵妃怔怔的看着季子墨离去的背影,直到季洛过去把贵妃扶起来,贵妃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一直跌坐在地上。 刚才那个季子墨来的时候,她也是这般? “你,你……呜呜……” 贵妃伏到床上,痛哭不已。 正月十四。 大朝会。 四皇子季子墨正式封为太子,其母明妃被追封为孝端瑞圣皇后。 皇宫的正殿,御林军卫林立。 礼部各部官员口中详尽晦涩之言,端庄舞蹈,在戎在祀。 季子墨身上的袍子在众目之下换置成了太子朝衮。 许久没有露面的皇帝也是盛装出席,身形微颤,目光晃动,冯云清楚的看到了山河羽冠下皇帝眼中流下的泪水。 皇帝很激动。 是为了他季家的江山找到了最合适的继承人,亦或者在念叨着季家的江山能再传承百年。 对冯云来说则是亲眼见证了她曾经以为的一个很聪明的少年郎君莫名其妙的成了大乾太子的神奇过程。 明明当初初见时以为活不多久的,哪儿想到这眼看着就是千岁,日后说不定就是万岁的主儿。 就在此刻,冯云的系统动了。 系统中的“季(方)子墨,”彻底改成了“季子墨”。 又加了一项“真命天子初化形,+。” 这加的积分很合适,若是完成,她又有项目能升到满级,可这“化形”是什么意思?还“初化形”?系统魔改成玄幻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逛灯会 大乾新的太子手执太子印。 在满朝官员口中被称“太子”。 冯云系统中“真命天子初化形,已完成。” 系统基数给的太多,“\/”,好几个零,冯云都差点儿没数错。 眼前没有蛟龙腾空,也没有幻觉。 连天降异象都没有。 显然就是她的系统在搞怪。 冯云暗暗腹诽了几句,看着下朝中众所称呼“太子殿下”。 只是身上的三爪龙袍换成了四爪龙袍,甚是连头上的玉冠都没有变化,可就是觉得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浅笑盈盈间昳丽之色只若握怀瑾瑜,眉眼淡笑间威严自生。 也就是她现在的一身盔甲能镇住。 ……不过,四爪龙袍换成五爪金龙袍,也应该不差。 “大人,大人……” 耳边细蚊声蚋。 冯云回神,发现自家叔父在百官当中正皱着眉头瞅着她。 冯云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盯着那位太子的时间稍微的长了那么些许……冯云别过视线,偏头侧目。 就好像没看到自家叔父在看她。 冯志呈:“……” 朝会散去。 冯云按往例巡视。 或许是因为刚册立太子,偌大的宫内隐晦而来的新气象,也或许是明儿个就是上元节的缘故,整个宫中都洋溢着淡淡的喜色,宫婢宫监们行走轻快,衣裳都换了新颜色。 “听说已经有多事儿的上折子请奏太子妃了。” “这都晚了,昨儿我可是亲眼看到有人假装咱们太子身上摔……” “怎么样?摔上了吗?” “太子被惊了,差点儿没有一脚踹过去。后来就被扯到了后面,估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太子了。” “就算是这样,也必然前赴后继。” “嘿嘿,这词用得好。” “这以后宫里可是少不得乐子看。” “说不定陛下一纸圣旨,就都干干净净了。” “……” 御林军卫们窃窃私语,冯云经过时立刻就没了声音,如果不是冯云耳力惊人,都要以为他们是在偷偷说自己坏话。 “你们避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向太子殿下告状。”冯云道。 “我们也是怕万一太子殿下问及,统领大人不好说什么都没听到。”高忠等人讪讪。 “太子问我作甚?” 冯云的话刚问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了太子身边的近侍过了来,正是早先些时候冯云在还是四皇子的太子宫中见过并告知密道所在的宫监小海子。 “大人,殿下有请。”小海子一脸谄媚,完全没有一下子成为了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宫监的得意洋洋。 自然小海子在旁人跟前可能还能自得一些,可在冯云跟前,还是不敢。 冯云也不会点破,只是回头瞥了眼高忠等人。 高忠等人:他们就知道。 太子在宫中暂且还是居住在原来的四皇子殿内。 新的太子宫在前朝,既临近陛下暖书阁,也不必太过大动土木,但总要修整一番,如今宫中将作监的大监们正在赶工,再有十日,太子就能搬到前面的太子宫去。 四皇子殿内,宫监宫侍比以往多了些,护卫的御林军卫也更魁梧,毕竟护卫的御林军卫都是冯云亲自挑选出来的好手。 “臣见过太子殿下。”冯云。 “免礼。” 书房内,已经取下发冠的太子季子墨合上折子,目光示意。 冯云在进来时,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新鲜的果子。 “这是宫里暖棚里种出来的,尝尝鲜。” 季子墨递给冯云一枚。 冯云没得说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之类,毕竟女孩子还是喜欢吃水果。 冯云不客气的接过来吃了。 季子墨坐在她旁边,不止看着她吃,还给她剥皮。 屋内的火盆里银丝炭噼啪作响,没有宫婢宫监侍奉,只有冯云和季子墨两个。 冯云吃着果子,正觉得有些甜,季子墨又给她倒了茶。 又是茶水又是果子,好像只吃不说话,有点儿过分。 冯云喝着茶,问:“政务多吗?” “多。” “能处理完吗?”冯云问。 “一日二十四个时辰也处理不完。”季子墨。 “那你还有心情看我吃?”冯云问。 “我当太子就是为了看你吃。”季子墨。 冯云抿唇。 这甜话说的比果子都甜。 再看坐在跟前的季子墨把头发扎在脑后成了个发髻,耳鬓两侧有两捋发垂落,既有几分慵懒又是怎么看都舒适的随意感,正戳在她的审美点上。 冯云目光闪动,避过视线:“五殿下呢?” 话说出口,冯云就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 这是多虚,才要在一个男人的跟前说另一个男人。 冯云连忙抬眉,果然看到季子墨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似乎很是不甘,又无可奈何。 “二十个时辰的政务给了他。”季子墨道。 冯云立刻道:“应该的。” “他小,就该为兄长分担重任。” 季子墨扬眉,一瞬间又似有花儿在她眼前绽开。 “明儿个一起逛灯会,如何?” 明天是上元节,可也是这位太子第一次与民同乐之时,护卫安排还是她一手布置的,按照规矩和她的布置,季子墨没机会逛灯会。 只是现在季子墨说的逛灯会莫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逛灯会? “我从没有逛过上元节,也只是在云儿你的诗词中听说过,我想就和一个寻常百姓一样亲自在灯会上逛一逛,和我心悦的女子……” …… 冯云从四皇子的大殿出来的时候,嘴角是弯着的。 她其实也不想弯,可不知道怎么就压不下来。 逛灯会啊! 明儿的护卫她必然会安排的妥妥的,可也未免有什么人不长眼,所以以防万一她还是要把她的系统好好的升一升,推手和轻功必须满级,这样只要人在她旁边,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轻功满级,跑的快。 可即便如此,她的系统还有,这么多的基数积分,这要她还往什么项目上升一升?哎呀,积分多的苦恼,还真是甜蜜的忧愁? 冯云正要拐出后宫范围,忽的有宫婢冲出来跪倒在冯云前面,声泪俱下:“大人,救命!” 第三百四十九章 烟火 皇宫,青庙。 檀香徐徐,烛光跳动。 长裙素衣,长发垂落,清透明亮的娇柔面孔没有半分脂粉,娇美剔透如早晨光影的面孔仿佛出尘的仙子,素手抬起,一烛又一烛的点亮,口中喃喃着只有她听得懂的晦涩之言。 房门外,有人强势而入。 她恍若未觉,仍在点着烛火。 直到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御林军卫们冲入,外面的寒风随着冲进,她才抬眸看了眼,看到来人,她嘴角轻勾,继续点着烛火。 “上骑都尉大人。” 外面有御林军卫高呼,屋内,点着烛火的手才终于停下来。 冯云迈入屋内,几乎立刻家察觉到了异样。 “你们都出去!”冯云喝声,“开窗,通风。” 冯云再一句,众御林军卫们都明白了什么,连忙开窗通风退了出去。 屋内,季容也不再点烛,束手看着她。 隔着屋内的四十九只烛火,冯云也在看着季容。 她正要出宫时,有这位公主殿下的宫婢突然来求她“救命”,说是公主要他们给太子的膳食中下毒,她们不敢不听,可也不敢听,只得求到冯云跟前,求冯云救命。 冯云也从她们手中拿到了毒药,那毒药绝不是宫里能有的,身为御林军卫统领,护卫宫中安全,冯云亲自来青庙,才发现青庙内的这位公主竟一点儿也不慌张,最重要的是这屋内早就布置了更毒的药。 前面的都是引子,这屋子里的才是重点。 “殿下好算计。”冯云。 季容唇角轻勾:“还是被上骑都尉大人识破了。” “殿下该知道,伤不了我。”冯云道。 季容轻笑:“原本我想伤的就不是你。” “太子,还是五殿下?”冯云问。 季容抿唇。 冯云摇头道:“若是五殿下,公主就不怕三殿下在天之灵——” “你没资格与本宫提三哥。”季容尖声打断。 冯云没再说话,竹香对她讲过中毒者的反应,青唇,发汗,瞳孔晃动,眼下这位公主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季容见冯云没说话,嗤着声儿自嘲。 “当年母妃是受过那位明妃的恩,可那又如何?仗着陛下的宠爱,仗着身后的祭酒大人,当然要表现出宽宏体恤之意,要不然陛下又怎么会喜欢?母妃也是老实的,人家随手帮忙,母妃就要涌泉相报,可人都已经死了,母妃还傻乎乎的,只叫人杀鸡儆猴看,若是没有我,我只能说母妃该着的受那些苦,可有了我,母妃又凭什么受那些苦?” “本宫是公主,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要跟着母妃受苦?” 季容看着跳动的烛火,好似看到了那个人儿,嘴角扬起,眼中也透出诡艳的光泽,“是三哥告诉我,公主该是什么样的,是三哥告诉我,什么是公主之尊,身在宫中,兄弟姐妹众多,可我的哥哥只有三哥,不要说我只是做些小事,就是三哥要我去杀人,我也会去杀的。” “不要说的好像你做的所有恶事都是因着三殿下而起。”冯云道。 季容神色一顿,紧跟着大笑:“对哦,还是上骑都尉了解本宫呢,三哥不要我做的恶事,我也做了呢,比如看着那些惹人喜欢的小脸儿就会逼得我忍不住想要毁了,看着被毁的鲜血淋漓,血流如注,本宫才觉得痛快。” 季容盯着冯云,那眼神好像就是在想该在她脸上如何下手才好。 冯云拧眉,真是恶心。 季容却好像更得意:“你以为本宫真的愿意你的那位二姐姐做三哥的妃子?不,我真是恨透了你们姐妹的这张脸,好在三哥也不喜欢,不然也不会叫人毁了你那姐姐的脸,可你那姐姐也还真是有趣,还想当三哥的妃子,即便是死了,也想同葬。” “父皇老了,竟还真的允了,就是不知道在另一头你的二姐姐知道了自己的脸是怎么毁的,还愿不愿意心甘情愿的当我三哥哥的妃子,只是那时候她想要反悔恐怕也是晚了,虽然三哥也不喜欢,可总也是不会叫你家的二姐姐伤心的,是不是?” 季容的话癫狂无礼。 对小白花已全无感的冯云点了点头。 她似乎知道上一世的冯清是怎么被毁容的了。 这个公主,是个疯癫的。 “父皇不记得三哥,贵妃也不记得了,他们的眼里只有他们自己,好在三哥还有我,我还记得三哥。”季容举起蜡烛,透过蜡烛的火光看向冯云,“只是可惜,可惜你怎么不去死。” 季容狠狠的把蜡烛扔向冯云,可那蜡烛根本就碰不到冯云分毫,反而季容早已经被体内的毒逼的剧痛,脚下踉跄着跌倒。 蜡烛上的蜡液滑到季容的身上,旁边蜡烛上的火儿顺着季容的衣裳往季容的身上顺延过去。 “救人!”冯云。 外面的御林军卫闻声进来,连忙把季容从火中救出来,可季容此刻已经面色乌青,浑身战栗不止。 “请太医。” 走出青庙,任由其他御林军卫在青庙中忙碌的冯云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 门窗大开,里面那位公主说了什么,没有人不知道。 宫里的那位皇帝又欠了他们镇国公府一次。 他们镇国公府真的为了皇家付出太多太多了。 而小白花也总算是为了镇国公府做了一件好事。 半个时辰后,冯云出宫,几乎同时得知青庙里的那位没了。 冯云招手过来张鸣,低声附耳。 张鸣策马离去。 冯云慢悠悠的回府。 街面上已经在搭建明日晚上的上元灯会,街头上的人们也见多了。 有的孩童们举着冰糖葫芦叽叽喳喳,商贾们满脸笑容的畅想着明日的热闹。 当冯云晃到门口,张鸣也已经策马赶了回来。 “郎君,王大人可是高兴着呢。这是刘大人王大人两位大人的赏赐。”张鸣咧着嘴奉出两个银锭子。 冯云失笑。 那两位大人都抠门的,能这样赏赐,可不是一般的高兴。 冯云抬头看天,天边已暗,京都内隐约可见烟火,但烟火已惊艳。 第三百五十章 帮帮三姐姐 身上的盔甲卸去,沐浴过后由着冬怜竹香梳洗。 “旁边院子的仆从护卫都分了出去,夫人原本要留晓兰晓青在身边伺候,世子说怕夫人会心伤,还是打发去了农庄,待过了上元节,大郎君的婚事过后,若是世子夫人还惦着,再接她们回来。” “春晴打听到有郑家的对头司马家也来了京都,司马家知道郑家和咱们正谈婚论嫁,就去寻了高家,前几日往高家投了帖子,今儿个高家开了侧门。” “这日高家姑娘常来侍郎府,和大姑娘亲近了不少,大姑娘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要女郎小心些。大姑娘说女郎整日里忙的都是男儿们忙的大事,定是不屑于这些蝇营狗苟的,还说女郎原本就不是爱费脑子的,后宅里的事儿交给大姑娘就好,只是待女郎忙过了这阵子还是要多学一些,大姑娘以后也是要出嫁的,总不能出嫁了还管着女郎院子里的事儿,嘻嘻,奴婢看大姑娘很乐意管着呢。” 连冬怜都能看出来,冯云自然也看出来了。 别说大姐姐,叔母比大姐姐还殷勤。 白日里她去当值,晚上回来院子里就会多几样不起眼的东西,不是几个木架子,就是石柱子,甚至碗具杯盏都有,不用问,问就是叔母亲自送过来的。 “总觉得云儿这边缺点儿什么。好在也不值什么,权当是叔母的一份心意。”叔母如此这般说。 以至于母亲这边也时不时的有物件儿送来,李嬷嬷还会特意的等冯云回来,再三的说着母亲如今怀有身孕,身子不适害口等症状。 “夫人许久没有再有身孕,如今肚子里的又是国公府的小郎君,难免会更在意些,就像是之前,有什么事儿云儿告诉老奴也一样,老奴也是看着三姑娘一点一点儿长起来的。” 李嬷嬷说的没错,高门大户之中,向来是嬷嬷比亲生母亲还要叫孩儿们觉得亲切,也就是为何出嫁总要带个嬷嬷的缘故,虽不是母亲,可方方面面照顾的总会妥帖几分。 冯妙就说日后她出嫁时,身边的嬷嬷要多带几个。 “大姐姐可说了明儿怎么安排?”冯云问。 明儿是上元节。 “大姑娘说是会和侍郎老爷夫人一起上街观花灯,郑家郎君也陪同。尘郎君和同僚往风云楼赏析诗歌,三郎也是往街上看耍把式的。”竹香道。 “大郎君明儿个有巡视之责,但今儿一早方和就去了望东伯府。”冬怜道,也就是说大兄人家也有安排了。 冯云撇撇嘴。 冬怜轻声问:“主子可有什么安排?” 呵呵,她是想有安排。 可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到啊! 总不能自编自导个英雄救美的桥段~ 新太子第一次偷偷出游就出事,她是想怎么死? 冯云沉吟片刻,对冬怜竹香招手:“我问你们,你们说聪明的郎君都喜欢什么?” 冬怜竹香对视。 “女郎是说物件还是旁的?”冬怜问。 “不拘是什么。”冯云道。 竹香道:“物以类聚,聪明的郎君必然也喜欢聪明的。” “还得是好看的。”竹香道。 “有用的,草包也不行。”冬怜道。 “女郎说不拘是什么,未必只是人。”竹香道。 “那,大郎君也聪明,大郎君喜欢什么,想必聪明的郎君就喜欢什么。” “对哦。” 竹香和冬怜倒是很快就统一了答案。 冯云想想大兄,又想想另一个。 他们喜欢的,不一样。 罢了,也是她糊涂了,问她们能问出什么来。 “我喜欢什么?” 冯暮修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鼻子,如果不是对面冯云在点头,冯暮修都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姐姐是要送我什么东西吗?三姐姐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不用问我喜欢什么。” 有生之年冯暮修都不记得三姐姐送过他什么,现在好不容易三姐姐要送他东西,还是在上元节前夕,他焉能不欢喜,不兴奋? 三姐姐终于见到他的好了。 “咳,还是要问的。”冯云轻咳,“毕竟送你东西,还是要你最喜欢。” “好,好,那我好好想想。”冯暮修连忙道。 冯云满意。 冯暮修脑袋里立刻冒出来种种。 想要的,还要在三姐姐的承受范围之内。 冯云看冯暮修想的认真,更满意。 终于冯暮修开口:“三姐姐把长枪给我,我最喜欢三姐姐用过的长枪了。就是在榕城大杀四方的那杆长枪。” 冯云挑眉。 冯暮修眨巴着眼睛,屁股后面就差有个尾巴在使劲的晃。 冯云对冯暮修招手。 冯暮修跟在冯云身后,站到院子里一棵手腕粗的小树跟前。 “拍断它。”冯云道。 冯暮修摇头:“不行。” “看着我。”冯云道。 冯暮修就在旁边看着冯云简简单单,一掌拍出。 “咔嚓。” 小树断裂。 冯暮修额头顿时冒出一层白毛汗。 “三三姐姐,厉害。”冯暮修咽了口吐沫。 “什么时候你也能轻轻松松做到如此,长枪就送你。”冯云道。 冯暮修看着眼前断裂的小树,想哭。 他可能做不到…… “还有别的想要的吗?”冯云又问。 冯暮修瞅着冯云:“三姐姐会给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给?”冯云。 “我想要揽月匕首。”冯暮修。 冯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递给冯暮修,“来,耍一套匕首之术,我瞧瞧。” 诶? 冯暮修:“……” “匕首都不会耍,要揽月匕首干嘛?好看?”冯云。 “可……” 冯云哼了声,手中另一根树枝在手中随意的舞出华光,明明只是树枝,却仿佛风声瑟瑟,可伤人。 冯暮修目眩神迷。 当最后树枝停留在冯暮修鼻头,冯暮修又咽了口吐沫。 “还要匕首吗?”冯云问。 冯暮修摇头:“不要了。” “还有什么要的?”冯云问。 冯暮修:“不要了。” “说——” “长虹刀。”冯暮修。 …… 一片刀光在夜色中流转成夜色的辉芒,天上的星辰都几乎没了颜色,当刀光落停,再看,才发现那刀光竟只是一根树枝子。 细碎的树枝子树杈子甚至干巴巴的叶子,就在冯云的手中随意一挥一扔一甩,就如同针脚刺中在另一棵树的树干上。 这要是扎到人的身上,不就把人扎成乱洞了? 若重的石锁,在三姐姐的手上就像是两柄锤子,指哪儿打哪儿,最后落地时也是举重若轻,轻飘若无物。 换言之就是别提什么,只在三姐姐手中玩上一圈,冯暮修就觉得那东西哪怕是他要来了,在他的手中也是蒙尘。 “你到底要什么?”眼见着冯云不耐烦。 冯暮修憋着眼泪。 他不敢说了。 他就觉得是三姐姐不想给。 “算了算了,等你想好要什么再跟我说。”冯云道。 聪明的郎君喜欢什么不好说,但不聪明的郎君喜欢什么倒是找出来不少。 做选择题,排除法也是法子。 就是这不聪明的也太不聪明了。 日头转眼升起,又落下。 整个大乾的百姓们都走出家门,即便是在偏远的村落中也有灯火在点耀。 大乾的京都,更是灯火的海洋。 去年的那一曲“元夕”,让本就热闹的上元节更添迤逦,原本诗词中的场景也都呈现在了众人眼前,街头常可见有诗词人高呼“东风夜放花千树。”又听闻“星如雨”,还有可见“宝马雕车香满路。”,街头的女娇娘们“雪柳黄金缕”最为惹眼,而当满朝的官员,还有那位传闻中大乾最为英俊最为年轻的太子出现在城楼上时,满城的女娇娘们都看向了灯火明亮之处。 冯云也在看。 那日宫中册封太子,日冕在上,那一身的墨色冠冕如同九州在侧,山河同在。 今夜里明月高悬,星辰在右,珠冠玉簪之下,若月中佼佼。 礼部高官高喝唱礼,百姓们抬首张望。 这个人儿就在满城百姓满朝官员的瞩目之下,神色淡然,毫无惧色晃动,就好像这样的事情早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可事实上只有这一次。 冯云看到季子墨往她这边看了眼,但冯云相信他不是要她的依仗支撑,而只是简简单单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旁的意思。 最后当元夕夜第一热烈的烟火在太子殿下的亲手点燃下缓缓升起,冯云也看到了他扬起嘴角的绚烂笑容。 那一瞬间,他的笑容比天上的烟火还要艳丽。 …… 摇晃的车内。 冯云看着眼前面带腆色的面孔,眼前晃动的还是那张在高高的城墙上自信怡然的面容。 同一个人,不管是哪张面孔,她竟都顺眼。 “前面有灯会,一会儿可要下车了。”冯云道。 “好。”他道。 “放心,我保护你。”冯云道。 他点头,冲着他一笑:“我知道。” 京都东南西北四城。 元夕之夜四城相连,各处的灯笼字谜层出不穷,才高八斗者凭着解字谜就能挣得半年的银钱过活,官家小姐郎君们更是恣意行走在街上,尽可见繁华。 正中的四条大街上往日里足可并排四驾车马的宽敞,今夜里也似乎阻隔生涩,冯云拉着季子墨从车马上下来,披着斗篷埋头行走在灯火明亮的街上。 周身围绕的护卫可见冯云和季子墨出身不凡,但街面上这样的护卫安排也不是一家,足可叫人退却就够了。 “有心无口,有口无心,有脚无手,有手无脚。” 上面是灯谜谜面,下面不提要猜的是什么,这叫人怎么猜。 冯云看向季子墨,季子墨摇头。 冯云啧了声,聪明也没用啊! 季子墨屏住气息。 这时有人得意开口:“我知道。” 四周的人们都看过去,掌柜老板笑眯眯拱手。 那人环顾四周,故意的瞥过明显不是寻常人的冯云季子墨两人,开口:“灯笼。” 冯云心思微转,也就想到了。 掌柜再拱手:“不错。” 随后给了那人一个牌子。 按照掌柜的说法,积攒下十家铺子的牌子,三个月之内在这十家铺子买东西都七折。 那人得意的甩了下牌子,冯云才发现那人手边上已经攒了三个牌子了。 哎呦呦~这促销手法好嘞。 “若是攒不下十家怎么办?”有人问。 掌柜道:“只要能猜中两个灯谜,就奉送一盏灯笼。” 那可得好好猜猜。 冯云摘下一个灯笼。 “我猜这个。”冯云道。 灯笼上赫然正是另一个灯谜,谜面“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 “扇子。”冯云道。 掌柜赞道:“女郎猜对了。” 冯云看季子墨,季子墨点头:“我要好好猜一猜了。” 冯云挑眉,说的好像自己先前没发挥好一样。 季子墨笑笑,指向冯云猜中的那盏灯笼旁边的一盏走马灯。 灯笼谜面;“半边生鳞不生角,半边生角不生鳞,半边离水活不得,半边落水难活命。” 季子墨:“此乃,鲜。” 掌柜道:“中。” 诶? 这可比她那个难。 而后,季子墨就像是开了挂。 先前离开的那位应当是去凑齐十个牌子的家伙还在猜谜,他们身边的护卫手中就已经拎了五六个灯笼。 走马灯,兔子灯,螃蟹灯。 绝非只是寻常灯笼,冯云拿在手上,螃蟹灯的爪子还在晃荡晃荡的想要抓什么。 寻常灯笼灯谜好猜,这样的灯笼可是不好猜。 季子墨背负双手,仰首挺胸,冯云在旁边双手竖起大拇指。 “厉害,厉害!” …… “三姐姐?” 冯暮修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结果看得更清楚。 我去! “还真是三姐姐啊!” 旁边有人惊呼,更还加上一句,“那旁边的不是——呜呜——” 嘴巴立刻被捂住,冯暮修拖着旁边不懂事儿的撤到了后面。 “什么什么,你瞎看什么,我三姐姐怎么可能在街上,我三姐姐这会儿在宫里呢。” “走走,猜灯谜去。” “……” 冯暮修拉着王文远就走,王文远也老实的没回头,只是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 “三姐姐很难的呀!” “是啊。”冯暮修也在叹。 “咱们帮帮三姐姐~”王文远。 冯暮修眼中一亮。 不远处,冯云突然头皮发凉。 第三百五十一章 没有再坏的了 “刚才好像是三郎?”季子墨道。 冯云点头,轻嗤:“也是笨,居然一个灯笼也没有。” 季子墨看看冯云手里拎着的螃蟹灯笼,还有旁边护卫拎着的六七个灯笼,道:“不错。” 小胸脯不自觉的又挺了下。 冯云莞尔。 季子墨瞥过去。 冯云立刻抿唇肃声,一指身边这几只灯笼:“这灯笼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嗯。”季子墨。 “既是我的,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冯云问。 “对,只要你高兴。”季子墨道。 冯云扬唇,把手里的螃蟹灯笼换成了一只小兔子灯笼,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一个六七岁小姑娘跟前。 小姑娘跟在自己爹爹身边正冲着那只小兔子灯笼流口水,突然发现那只小兔子灯笼就在跟前。 小姑娘下意识的抓向自己爹爹。 老实巴交的爹爹看到这一行看似贵气的人家,连忙行礼:“见过郎君女郎。” 冯云笑笑,对小姑娘晃了下手中的兔子灯笼:“小兔子送给你。” “这怎么使得。”爹爹推拒。 冯云仍把小兔子往小姑娘跟前晃。 小姑娘眼巴巴的瞅着兔子灯笼,眼里都快缠上了丝。 爹爹心疼的捏了捏兜里的银钱,最后只能对自家的小姑娘说:“快谢谢女郎,郎君。” 小姑娘小小的身子板正肃然一丝不苟的行礼:“多谢女郎,多谢郎君,小囡囡祝女郎韶光惊雪,祝郎君功成名就。” “给,蒙你吉言。” 冯云手中的灯笼立刻落到小姑娘的手上。 小姑娘再次道谢。 而后冯云又找了几个小姑娘,小娃子,手中的灯笼都分了出去。 小姑娘小娃子欢喜的聚集在冯云跟前,软萌萌的话里萌嘟嘟的祝福叫冯云的一颗心都化了开。 小女娃好可爱,小男娃也好可爱。 浑然忘了自己其实也是小女郎。 季子墨在旁边看着冯云笑盈盈,嘴角也扬起来。 远处里悄悄瞧着这一幕,显然也认出来太子的官员们腹中已经在打稿,明儿个必然是太子与民同乐的折子。 这边,冯云手中最后只留下了一只螃蟹。 身边的灯笼没了,四周也就少了凑过来的小娃子,左右护卫着拐入人烟稀少的街巷,而即便人烟再少,也有灯笼摊子在夜色下勉力支撑。 “女郎,郎君,来我家的灯笼铺子看看,我家的灯笼精致小巧,才六文钱一个呢。”小女娃子穿着红色的短袄,冻的小脸儿通红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小女娃脚边还有一只小黑狗,在小女娃仰着头一脸期盼说着话的时候,小黑狗摇着尾巴摇头晃脑,就差原地打滚儿了。 旁边摊铺的老板见状,都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冯云季子墨等人跟着过来,只见一众相对寻常的灯笼摊子当中,一个小摊子最为简陋。 守摊子的老人家看到冯云等人过来,老人家连忙行礼:“请贵人见谅,小女娃子不懂事。” 小女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躲到了老人家的身后,只有小黑狗还在脚底下转悠,只是已经懂事的贴到了季子墨的脚下面。 “无妨的,我们随便看看。” 冯云道,也看到了摊子的精致之处,正和小女娃说的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摊子上摆着几个灯笼,其中就有冯云手中拎着的螃蟹灯笼,却是比冯云的螃蟹灯笼小上十倍。 如果说冯云手中的灯笼可以拿着玩儿,那这摊子上的灯笼就只能说艺术品了,觉得力气稍微大点儿就能碎了,但当冯云上手却发现远比她以为的要结实。 “不错。”冯云道。 季子墨也拿在手上,道:“真不错。” 小女娃子从老人身后探出头:“我就说我家的灯笼最好。” 老人瞪过去。 小女娃子又缩回头。 冯云忍不住笑,她好像看到了幼年的她还有她的祖父。 “摆着的一样来一个!我买回去给爷爷看,爷爷一定会喜欢。”冯云道。 季子墨道:“我也给我父亲留几个。” 老人家惊喜,躲在后面的小女娃子更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这一共是多少银钱,嘴里念叨着“糖葫芦”“绿豆糕”。 冯云的嘴里也冒出了酸甜的味道。 她也想吃了。 季子墨对身后使了个眼色,有人无声退去。 冯云察觉到,但并未在意。 老人家正做着精致小巧的灯笼,细小的蜡烛在灯笼里面轻轻摇曳,还有细微的纹路若隐若现,薄薄的刀子划过,本来就纤细的竹蔑就更细了,随着老人家的手成形成状。 “糖葫芦——” 吆喝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女娃从老人家身后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老人家笑呵呵的给小女娃数了四文钱,小女娃双手捧着接过来,往卖糖葫芦的老板那边跑过去,经过冯云身边时,问冯云:“女郎也吃吗?” “嗯。”冯云点头。 小女娃对冯云伸出手。 冯云兴致盎然的拉过她。 小女娃和冯云到了扛着草木棒子的糖葫芦老板跟前。 “怎么卖?”小女娃奶声奶气的问。 “四文钱。”糖葫芦老板。 小女娃抬着手指,指向其中一串色相不怎么样的糖葫芦:“这串呢?” “也四文。” 小女娃摇头:“不对,我家是做灯笼的,好看的灯笼贵一些,不好看的灯笼要么拆掉,要么便宜卖掉,不然人家都会以为你家的灯笼不好看。做灯笼是这样,做糖葫芦应该也一样。好看的糖葫芦四文钱,这个不好看,糖皮也坏掉了,如果也四文钱,就不怕被说成是骗子吗?” 小女娃一脸纯真无邪。 糖葫芦老板额角抽搐:“那好,三文钱。” 小女娃欣喜,对糖葫芦老板行礼:“多谢老板,这一串也坏掉了,两串,六文钱。” 糖葫芦老板有心说,看你身边这位贵人的打扮,哪里是在乎一文钱的主儿,可小女娃这么说,旁边那位女贵人也是一副颇为认可的神色,糖葫芦老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就这两串,没有再坏掉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好像是土鳖 糖葫芦老板心有余悸,冯云和小女娃各自举着自己的糖葫芦回来,小女娃回去就举给老人家。 老人家专心做灯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自家的小丫头手里还剩下一文钱,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小女娃仔细的说了,老人家咧着嘴无声的笑。 小女娃喂给老人家吃了一颗,老人家吃着,好似是吃着这世上最好吃的糖葫芦。 冯云在听小女娃对老人家讲如何省下来那一文钱的时候,就已经在吃了。 甜的糖,酸的山楂。 还有清清甜甜。 “好吃,但不可多吃。” 冯云递给季子墨,指着自己啃过的糖葫芦后面的另一颗。 “我没有碰到。”冯云道。 季子墨面颊微热。 他知道她没有碰过。 “不想吃就算了。”冯云就要取回。 季子墨抓紧不松手。 他想吃。 季子墨一口咬下。 酸酸甜甜。 好吃。 冯云嘴角扬起:“好吃吗?” 季子墨轻咳,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冯云:“你尝尝。” 冯云接过来,眼珠子都不眨的盯着季子墨,张嘴咬下一颗。 红彤彤的果子落到冯云的嘴里,“咔嚓”“咔嚓”几声,冯云就吃了下去。 季子墨目光微微躲闪,避过。 “噗噗” 冯云忍着笑,又啃下几颗糖葫芦。 “女郎,好吃吗?”小女娃含糊着糖葫芦问。 冯云:“好吃。” 小女娃眉开眼笑,又问季子墨:“郎君呢?” 季子墨:“好吃。” 小女娃开心了,小嘴儿嗒嗒的吃着可带劲。 不多时,几盏灯笼扎好了。 精致小巧,比起桌上早先扎好的灯笼还要细致,灯笼上还画着小画儿,有明月皎皎,也有青竹映影。 冯云一时兴起,画了几串糖葫芦。 寥寥数笔,已若好似真的糖葫芦在那里。 “哇。” 小女娃惊叹。 冯云得意。 季子墨在旁边轻轻的笑。 隔着几道巷子,高楼之中,冯暮修放下手中的长镜,一旁的王文远接过去,隔着长镜看了又看。 “怎么办?”冯暮修问。 王文远放下长镜,挠头:“不知道啊。” 他们是想要帮一帮三姐姐,可眼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啊。 不管是他们从哪边冒头,都觉得像是画蛇添足。 他们就是那个“足”。 殿下很好。 简直太好了。 连三姐姐吃过的糖葫芦,殿下都吃。 三姐姐也太肆无忌惮。 他们都想问殿下抱屈。 “要不咱们还是玩儿咱的,若是三姐姐知道,怕是……” 王文远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冯暮修打了个颤,连连点头,“对对,咱们走。” 早些时候三姐姐说要送他元夕礼物对他不经意间展示的本领,直到现在想来冯暮修的头皮都发麻。 两人从楼上溜下来,转头就跑。 身边的护卫推搡着不经意撞过来的人群,远处还有高声的呼喊:“囡囡,囡囡!” …… “时候不早,该回了。” 冯云望月而知时辰。 季子墨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灯火通明,心生不舍。 “以后年年都有机会。”冯云道。 季子墨看着她:“你都会在?” 头顶上的烟火燃起绚烂,淡淡的硝烟弥漫是节庆的喜悦,满城的笑脸在远处,近处的人儿面容坦直,又比春花还要美丽。 “只要殿下愿意。”冯云道。 季子墨扬唇,虽不语却又好似说了太多。 冯云和季子墨仍然披着斗篷,车马早已经等候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隐隐的好似有呼声传来,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历来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尾都有拥挤,一时找不到自家的孩儿家人也极有可能。 季子墨先上车,冯云紧随其后,却是人还没登上车辕,就先听着有人喊:“三姐姐,三姐姐——” 冯云回头。 远处里往她这边跑的人儿熟悉的很。 但气喘吁吁,脚步虚浮。 全然没了样子。 “让他过来!”冯云喝道。 早先安排好的暗处明里的人让开,冯暮修跑到了冯云跟前。 “三姐姐,有人掳走孩童。”冯暮修喘息。 冯云瞳孔微凝。 …… 人来人往的街头,各处铺面的灯谜随处可见。 守在街头一角的王文远擦去额角的汗水。 冯暮修急的眼眶发湿:“他们说孩子找不到了,就在这条街上,我就想着随手帮个忙,可不找也就算了,这一找发现这条街上竟丢了三个孩子了,年岁都差不多,都五六岁,有寻常人家,还有官宦家的女儿,官宦家的女儿不敢声张,可丢了还是丢了。” “除了找我,还找了谁?”冯云问。 “去找了大兄。”王文远道,“大兄叫人把这条街口堵住,又去找最近处的青楼了。” 季子墨沉声:“王大人是怀疑和青楼有关。” “我觉得只是找寻的法子,今日,青楼未必敢。”冯云看向季子墨。 在新任太子第一次替皇帝为国祈愿之夜,就弄出来买卖人口的事儿,多少都是不给太子脸面了。 季子墨弯唇,眼底寒光划过:“他们未必明白这个道理。” 王文远和冯暮修对视一眼,心头“砰砰砰”跳的厉害。 今儿晚上可是热闹了。 前面的人群中忽有推搡嘈乱,冯云一步横到季子墨身前。 季子墨眼中晃动,脚下横移一步,站到了冯云身后左侧,远处退离的人群中也看到了迎面推搡着百姓过来的人。 锦衣华服,迈着外八字,手中拎着灯笼却好似是价值千金的鸟笼子,即便四周都是来往的行人,却好似是行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身边的护卫都把四周的行人给轰了开。 冯云抱臂。 这是把元夕夜京都当成自家村口了? 冯暮修王文远登时火起,两个往前一站,一起晃荡着往前别过去。 横着走的螃蟹突然看到迎面也过来几只横着走的,不管是不是螃蟹,都下意识的收敛了行径,正中拎着灯笼的家伙神色微变,旋即咧了嘴扬起笑,脚下快走几步,抬手一拱就要打招呼。 王文远冯暮修根本不理会,眼皮子一瞥站到他前面:“哪儿来的?懂不懂规矩?” 就好像对面的是土鳖。 第三百五十三章 空白 明明是王文远冯暮修两个人横起阻拦,可举着灯笼的家伙眼珠子瞪了下又恢复了先前的谦逊有礼。 “南边来的,初来乍到,还请见谅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文远看向冯暮修,冯暮修鼻孔朝天,抱臂鄙睨:“我说呢,告诉你,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招子放亮点,别以为没人理会你们,你们就能为所欲为。” “是是是,小郎君说的是。”那人更恭维。 冯暮修鼻孔更扬:“你身边就这些人?” 那人连声道:“是是,郎君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嘁,换做以往,你这些人真是本郎君连看都看不上,不过今儿也是赶上了时候,叫你们的人守住各处巷子,但有是带着孩子离开的都暂且不能离开,说就是京兆府衙门办案。” “是是,但听郎君吩咐。”那人道,“在下司马卓青,家中排行二,小郎君可唤我二青。” “二青?司马家?”冯暮修和王文远对过眼神。 大姐姐夫家的竞争对手,不是去找高家的门路了? 好在那位司马二青有点儿脸皮,没有自称“小弟”。 虽人潮拥挤,隔着众人冯云还是听到了那边的对话。 “没有恶意。”冯云道。 在冯暮修王文远和那什么司马卓青说话的时候,冯云看到司马卓青也留意到了她这边,冯云的系统并未有变化。 “或许是冲着我来的。”季子墨轻声。 冯云微微点头。 而后司马卓青立刻吩咐了身边左右的人散去,按照冯暮修所说护守向各个巷子,司马卓青本人就跟在冯暮修王文远旁边,并没有往冯云这边瞥。 这时候王文至来了,随同在王文至身后的还有的京兆府的衙役差兵。 王文至看到冯云先是一愣,在看到冯云身后的季子墨后,王文至的脸都绷了起来。 冯云好似没看到,问:“可有眉目?” 王文至吐了口气,道:“说这次和他们无关。” 也就是说之前有丢孩子的事情可能和他们有关了。 不过前面的帐先不说,先说眼下的。 “这条巷子并不起眼,寻常大户人家鲜少往这边来,可见也是熟悉京都百姓玩耍之地,我正巧在这边游玩,事发突然,要紧的巷子口也有人守着,他们应该还没有什么机会转移。”王文至道。 冯云知道王文至的意思,他们拐走的孩子应该还在附近。 事实上不止如此,冯云安排在附近的暗桩明哨也有人看到了拐子拐走了某孩童,只是当时他们要护卫太子没有多手,现在太子问询,他们理当应命,而刚才这会儿工夫冯云已经确定了他们曾亲眼见到的拐孩子的家伙就在他们身后的这家客栈。 冯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客栈。 王文至目光一凝。 显然王文至也意识到了既然太子在这边,暗处里定然也有耳目。 “官爷,怎么了这是?”客栈的老板正巧了出来问询。 王文至看着他,客栈老板年岁四十左右,一副憨厚的模样。 “有几家孩童丢了,想来歹人还没有逃离,本官想要把那几位家人安置在你这里,待寻得拐子,就叫他们离去,你也当是做了好事。”王文至道。 “我说怎么刚才有人喊‘囡囡’呢,敢情是孩子丢了,这该杀的拐子。”客栈老板愤然,“没问题,官爷就唤他们过来歇歇,大冬日里的说是过节,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 不多时,有官差领着丢了孩子的几户人家到了这家客栈,而街面上也开始嘈杂乱起来。 听说有人家丢了孩子,没丢孩子的吓得拉着自家的孩子回去,可经过路口就被人拦下。 来时没问题,走,回不去了。 “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你们莫不是和拐子是一伙的?” “……” 有人高呼,可当看到灯笼下王文至的面孔时,嘈杂的人声不其然的降下来。 去岁新科游街,王文至就在其中。 “还请诸位见谅,今日本是元夕节,谁也不想发生如此不幸之事,好在京都已然关闭四城门,歹人绝无出城之机,本官也已经有所勘察,若有诸位相助,歹人必可绳之于法。” 王文至曾亲自审理过案件,还是比较让百姓们信服,何况以往元夕夜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可没有这么快就有官员抵达并言辞凿凿。 即便还有心有不屑之人,但在看到一旁镇国公府的护卫之后也都不吭声了。 镇国公的人也在。 王文至也不是不让他们离开,而是登记下各自离开之人的父母孩童姓名住址,以便日后核对,只是登记的人太多,客栈的账房小二等也不得不帮忙,甚是客栈里的住客,能帮一手也帮一手。 这边登记着,那边冯暮修和王文远在客栈里转悠。 纨绔子弟什么样儿,他们见过。 “干什么呢?例行公务,检查。” “哎呀,这是你家的孩儿?困了?那也得去登记。” “哎,这衣裳怎么不般配呢。” “别跑!” “……” 前几句话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后面突然间凶相毕露。 不多时就有人抱着孩子从屋顶上翻身逃离。 众人惊呼。 “别让他们跑了!” 冯暮修王文远的呼声还在,屋顶上的人已经掉下来,像是被什么击中。 有身手敏捷者跳跃过去,人被抓。 再看那人抱着的孩子正是丢失的孩童当中的一个。 嚯,这么快就抓住了! 众人高呼喝彩。 就在这时,异变陡起,正在挨张桌子送茶点的客栈掌柜暴起冲着王文至冲过去,手中一抹亮刃带着蓝光直刺向王文至的胸口。 王文远在楼梯上看的清清楚楚。 有毒! “大兄!” 王文远惊呼。 王文至虽然早有防备,可客栈掌柜在他身边数步之遥突然暴起,王文至只能连着后退数步躲避,可王文至后退的太慢,只是眨眼客栈掌柜手中的利刃就到了王文至的胸口。 王文至脸色泛白,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利刃停下。 冯云一手抓住了客栈掌柜的手臂。 客栈掌柜手中的利刃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王文至松了口气,可几乎同时,冯云看到客栈掌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季子墨。 只见季子墨身后的一名护卫举刀对着季子墨的后背砍去。 冯云骇然瞪大了双眼。 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她心悦我 能护卫在太子身边的御林军卫都是高手,更都能禁得住查的,他们的背景来历早就在冯云的脑袋里倒背如流。 那名护卫叫耿浩,在御林军卫中六年,不善言谈,三皇子作乱那夜随同何尝平乱,在高德大监交到她手中值得信任的名单上位列前茅,连高德大监都放心的人怎么会突然动手?还是说其实高德大监也不知道?又或者高德大监甚是那位皇帝早就抱着想要换掉季子墨为太子的想法。 一瞬间冯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绝对绝对不能有事。 而电光火石之间,耿浩的刀就要砍到季子墨的背上。 冯云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冲着季子墨甩了出去,紧跟着一脚踹到那名掌柜身上借着力道冲向季子墨。 一直以来系统都是她的挂,她也从没有一刻觉得系统这么的慢。 轻功,暗器,飞刀,锤法,她都升到了满级。 可还是远远不够。 冯云盯着季子墨,恨不得自己能闪现到他的身边。 季子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往她的方向扑过来。 “殿下,小心!” “……” 呼喊声仿佛在耳边拖成渺渺余音,冯云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有眼前的人。 终于冯云抓住了季子墨。 手臂用力翻转,另一手上甩出她早就备好的各种暗器。 “砰砰砰!” 近乎破碎的声音响起。 冯云连看也没看,只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 浑不知她这一手在众人眼前只好似是万树飞花,美轮美奂。 …… 耿浩倒在了地上。 那名客栈掌柜也先一步被冯云分筋挫骨而疼的倒在地上起不来。 冯云躺在地上,季子墨靠在她的怀里。 什么迤逦神魂荡漾,什么都没有。 冯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哪里伤到了?” 季子墨:“我没事。” “真没事?”冯云问。 “……” “殿下,殿下。” “大人,大人。” “……” 季子墨还没有再回答,耳边上已经嘈杂一片。 护卫们连忙冲过来,王文至冯暮修等人也都挤过来。 即便是再后知后觉,人多眼杂之下,那声“殿下”也惊现众人。 殿下,太子殿下…… 不就是几个时辰之前还在城楼上为百姓们祈福的太子殿下? 顿时,客栈中,街面上人声鼎沸。 冯云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怎么样?哪里有伤到了?” “太子呢?太子可有伤到?” 镇国公世子在得知冯云和季子墨都无碍后,勃然色变。 “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带太子殿下上街巡玩,这回是有惊无险,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可想过后果!”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救助孩童是官府应当之责,可不是你的职责,你要做的就是护好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要去都要拦着,太子之责不在这几户小民,若太子因这小民出了事,就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会出大事。” “去祠堂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 冯云老老实实的跪在祠堂中。 一个时辰后,冯暮雨过了来,手中拎着食盒。 “饿了?”冯暮雨。 冯云点头。 “吃点儿。”冯暮雨打开食盒。 食盒里都是冯云喜欢的菜色。 冯云看看祖宗牌位。 冯暮雨道:“知道错处就好,咱们家的祖宗没这么多事儿。” 而后,冯暮雨上香,进贡。 冯云随同在冯暮雨身后叩首,行礼。 半个时辰之后,冯云才吃上。 菜色有些凉,还有淡淡的檀香味道,冯云也是真的有些饿了,但也是真的吃不下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我,不及你。”冯暮雨道。 “换做兄长,也不会和太子出游。”冯云喃喃。 冯暮雨轻笑:“换做我,太子也不会随我出游。” 冯云轻咳。 冯暮雨似笑非笑。 冯云忍不住面热:“大兄。” 冯暮雨摆手:“好了,不逗你了,你可知朝中请奏立太子妃之言?” 冯云点头。 冯暮雨看着她:“原来陛下不急,可经过今晚,恐怕陛下不得不急。” 冯云抿唇。 冯暮雨知道冯云当是明白了。 看似只是这两个一时兴起,可在旁人眼中看来却绝非如此。 “你觉得陛下会愿意看到太子妃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女郎吗?”冯暮雨问。 冯云看着冯暮雨,神色恍惚。 宫中。 氤氲的木桶之内,季子墨闭目。 湿润的发垂在身侧,本就明亮剔透的面庞因为热气的氤氲透出浓厚的润泽。 脑中被热气氤氲的一片空白,眼前只一次又一次的回转过她那双泛红的眼底。 季子墨嘴角浅浅扬起。 跳动的烛火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直到外面传来高德的声音:“殿下,陛下宣召。” 季子墨缓缓睁开眼睛。 …… “儿臣拜见父皇。” 沐浴过后的季子墨如青田美玉,盈盈而立。 皇帝眉宇间的衰败之色更浓。 “父皇,还是请神医入宫。”季子墨道。 皇帝摆手:“他不喜入宫,朕也不喜见到他。” 季子墨只得上前奉上暖茶,皇帝接过来喝了,看着他,问:“今夜有惊无险?” 季子墨回道:“无惊无险。” “嗯?” 季子墨看了眼高德大监。 高德大监最清楚。 高德躬身,皇帝咳了几声:“即便无事,明日也少不得弹劾。” “是,儿臣以为无能之官员该治。”季子墨道。 “你是监国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看着办即可。只是太子妃,可有得选?”皇帝问。 季子墨道:“孩儿以为还早。” “等朕死了吗?”皇帝沉声。 季子墨撩袍跪倒:“儿臣不敢,但除了她,儿臣心中再无太子妃之选。” “除了她,谁当太子妃都可以。” “太子妃虽需德容兼备,温良恭俭,然更理应有辅佐朝务之能,她若为太子妃,武能安邦,文能治政,正是不二之选。”季子墨。 皇帝气的拍案:“这是太子妃吗?” 季子墨沉吟:“若是说皇后,也是可以的。” 皇帝盯着他:“你就不怕我们季家的江山自你之后改了姓?” 季子墨忽的一笑:“她心悦我。” 皇帝:“……”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用笔,还是用纸? 几份折子落在冯云手中。 就在冯云翻看的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龙案之后皇帝正透过冠冕看着她。 折子上的内容,即便冯云不看也能猜出来,当看到其上所写,也不过是更确定了。 冯云看完,双手奉交还高德大监。 “如何?”皇帝问。 “陛下自有圣裁。”冯云。 皇帝抬手,高德上前:“陛下口谕,上骑都尉冯云,上元夜护卫失力,罚俸三月,收回金鱼袋。” “谢主隆恩。”冯云解下腰间金鱼袋,奉还。 高德收回。 金鱼袋放置在陛下龙案之上。 皇帝又问:“太子妃之选,冯都尉可有谏言?” “陛下自有圣裁。”冯云。 “朕问你。”皇帝沉声。 冯云看了三份折子,一份是谏言她上元夜护卫不利的严惩折子,一份是期望尽快册立太子妃,另一份是说某某家的女儿温良恭谦,冯云倒是意外这封折子上说的某某家的并非是高尚书家的女儿,不过这位女儿她也略有所闻,据说才学卓然,当初小白花名声骤显的时候,那位女儿也是不差,比小嫂嫂还要稍胜一筹,只是寻常不出门,冯云也没见过,只是冯云没想到皇帝竟然问她。 冯云道:“回陛下,臣以为太子妃乃储君正妻,理应有辅佐朝务之能。” 皇帝差点儿笑出声。 连说辞都一样。 “你可知太子怎么说?”皇帝问。 “臣不知。” 皇帝目光幽幽:“太子说,你心悦他。” 冯云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险些喷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说。 私下里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怎么还能当着老父亲的面儿说的这么直白。 她心悦他,他就不心悦她? 皇帝见冯云低着头,道:“国公严谨,教导有方,必然不会——” “陛下,太子所言不错。”冯云抬头,目光莹润,“臣,的确心悦太子。” 皇帝捋着胡子的手一紧,高德也忍不住看向冯云。 虽说冯云非一般的女郎,可也是女郎啊! 这等话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却悉不知冯云这女郎不是一般的女郎。 人家男孩子都敢说喜欢了,她又怎么就不敢了? 皇帝颔首:“好,当初朕在给你家姐赐婚时,也想过你,当是念着国公对你期望颇深方才作罢,这回既是你和墨儿两情相悦,想来国公也说不出什么。” 诶? 皇帝这是同意了? 冯云脑中闪过那夜祠堂中大兄说的话——若你为太子妃,来日镇国公府就是最大的外戚,届时我冯家手握兵权,一呼百应,任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不安宁,即便太子心悦于你,陛下也不会放心,除非你诞下嫡子。 当时冯云差点儿揪住大兄打一架。 她才多大,大兄就说生孩子的事儿!!! “只是事关社稷,也容不得马虎。”皇帝道。 而后就见高德上前双手奉给冯云一本厚厚的册子。 冯云接过。 “十日后,遴选太子妃,冯都尉千万不可叫墨儿失望。” 遴选太子妃…… 十日后…… 册子上倒是写的很清楚,高家嫡女高雯,刘家嫡女刘柔,方家女儿方茜……有名没名,听说过没听说过的,算上她,竟有十二人。 先前皇帝说的那么多,还两情相悦,她还以为是一纸赐婚呢,结果是遴选!!! 逗她玩儿? 冯云周身冷寒,屋内点燃着炭火也仍冷的彻骨。 张鸣进到屋子打了个转就跑了出去。 外面有校尉目光问询,张鸣示意,你们自己进去就知道了。 其他校尉摇头,傻疯了? 亲眼见到都尉大人冷着脸回来,这时候再去碰霉头,找死? 可终归不进屋也不成——太子殿下来了。 “都尉,见,还是不见?” 冯云睇着桌上的册子,拳头张开又握上,最后吐了口气:“见。” …… 季子墨披着大红的斗篷,白嫩的面庞透着淡淡的红晕,刚进屋就看到了摆在桌面上的册子。 “你参加吗?”季子墨问。 “能不参加吗?”冯云问。 季子墨弯了弯唇:“可。” 冯云扬起嘴角:“我参加。” 季子墨的眼中泛起热意,笑的绚烂昳丽。 冯云也笑了:“你说我心悦你,可陛下还是给了我这册子,可见陛下不相信我心悦你,所以我必须参加,也好叫陛下知道,我心悦你。” 眼前的人一身盔甲,俨若男儿,可明明就是女儿家,说出的话更是热的让他的耳中轰鸣,头顶仿佛绽开烟花。 就好像元夕夜里所见。 他早已经不记得幼年时候的元夕夜是什么样子,但今年的元夕夜,他此生都不会忘。 “遴选?” “遴选太子妃?” 吃惊的冯妙睁大了双眼看着冯云,却仍觉得好像看的不清楚,又揉了眼睛,再看去还是冯云。 明明还是三妹妹,可怎么就觉得像是掉包了,换成了三郎? 咋咋呼呼的,什么都不成! 不对,太子妃,这怎么能! “你知道遴选太子妃是怎么的章程吗?别回头被算计了!”冯妙道。 “就是为了算计我才有的这个。” 冯云摊开册子,册子后面赫然写着遴选太子妃的几个项目要求。 对诗词,写论,赏析歌舞,写字,绘画,礼仪。 冯妙头皮发麻,除了绘画,她看不出来冯云丁点儿优势。 “这你还同意,若是我——” 冯妙对上冯云的眼神,后面的话止住,低声问:“太子殿下就没给你漏题?” “这岂是应当之为?”冯云板脸。 冯妙张了张嘴:“可若是输了……” “嗯?”冯云挑眉。 冯妙正色:“我是说可有什么大姐姐帮得上忙的?” “有。”冯云道。 …… 当听了冯云所求,冯妙揉着耳朵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冯云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匪夷所思,可她也是没法子。 “你找几个才艺高绝之人,要他们心里想着杀我。”冯云道。 冯妙看着冯云,想着三妹妹这是疯了! 杀她? 现在恐怕就是伯父年轻十岁也做不到,结果人家却是要才艺高绝之人杀她? 用笔?还是用纸?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杀了你 接连三天,侍郎府中歌舞曲筝声不断。 冯暮尘冯暮修冯暮雨三兄弟聚在一起赏舞。 头一日只有冯暮修在。 第二日加了冯暮尘。 第三日兄弟三人俱在。 暖意氤氲的屋内,隔着一道屏风和虚掩的房门,一方奏罢,另一方上场,彼此针锋相对,曲中有高山流水,也有青田鹤鹤,有情意绵绵也有十面埋伏。 冯暮尘看了眼屏风另一头坐着,一边听一边吃点心的冯云,问冯暮尘:“成吗?” 冯暮雨摇头:“不知。” “赏析曲筝,应当不用亲自弹奏。”冯暮尘沉吟。 “若是有心,恐怕……”冯暮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冯暮尘只觉头大,若是那些人想用手段,必然是要弹奏一曲以辨高下,可三妹妹只是临时抱佛脚的听了几个时辰,即便这几日每日都听,又能听多久? 冯暮尘咬着后槽牙吐出一句话,“三妹妹真是艺高胆大。” 遴选太子妃的消息传来,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说三妹妹也在其中,再看了遴选太子妃的几项,冯暮尘觉得哪怕秋闱都没有这么难。 今儿第三日,三妹妹也是尽力了。 冯暮修听着大兄和二兄的对话,急的直跳脚。 “是不是这曲子不成?明儿个换曲子。” 冯暮修的声音不小,正巧的被正在弹奏的女子听到,女子心生恼意,手中琴筝声突起。 屏风后面,冯云手中捏着的点心顿时粉碎。 系统有反应了。 “……16,琴曲,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冯暮修说了这么一句,人家却对屏风后面假装弹琴的她心生杀意,但有了就成。 她就要这个。 “大家快来看看啊,上好的宣纸,一刀足有半两银子的宣纸,可就是有人毫不珍惜,肆意涂抹,看看这字,看看这涂鸦,简直是糟践了好东西,如此这般的混账东西,该不该死,该不该杀!” 京都街面上,有人捧着白皙如缎的纸愤愤然,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同仇敌忾。 “该杀!该死!” “没错!” “我等寒窗苦读十数载,都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写字,可偏偏就有人视若无睹,视如草芥,这样的人该死。” “……” 拿着纸张的人似是气得脸色通红,额角冒汗,“如果那人在眼前,定要他知道知道我等读书人的气节,我等读书人视若珍宝的纸张该如何小心好生对待。” “对,对,没错,杀了他!” “……” “就是不杀她,也要让她知道我等读书人的骨气!” “……” 风云楼楼上,冯云看着下面的热闹,心间系统没半分动弹。 “要真想杀人才行,你看看额角还冒汗呢,太假。”冯云点评。 冯暮修瞅着冯云:“若是真了,三姐姐可别回头再算账。” “不会。”冯云。 “一言既出?”冯暮修。 “驷马难追。”冯云。 “那看我的。”冯暮修跑下楼去。 没一会儿,纸张落到了冯暮修的手中,冯暮修的嗓门高出半边天,“哎呀,真是难看死了,我家的狗画的都比她好看,还用这么好的纸,谁?谁?有本事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丫的,我镇国公府是不怎么喜好笔墨,可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东西,说,谁写的,咱们一起去,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那狗东西……” 后面的话,冯云已经听不下去了。 系统也开始跳跃起来。 “……17,字,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8,诗词,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行,挺好。 超出预期了。 冯云瞥了眼楼下兴奋的眼睛冒光,振臂高呼的冯暮修。 真不错。 当夜,冯暮修被冯暮雨拉着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术。 这还不够,冯暮雨要求冯暮修每日都要练一个时辰的枪术,一直到遴选太子妃结束。 冯暮修:“……” 皇宫。 仍锦衣华服的贵妃娘娘斜靠在软榻上,看着立在面前的冯云,清淡的面上冷笑连连。 “看望本宫?” “是看本宫的笑话,还是热闹?” “只是可惜了,本宫这边如今可是寡淡的紧,没有笑话,也没有热闹可看,不过本宫倒是听说你很是有趣。怎么,都尉统领不甘心了?想要争一争太子妃之位?” “官儿嘛,混年头算资历,若非是你跑到外头不惜命,以你这年岁,即便身后有镇国公府的遗泽,总要三十多岁才能混个四品官儿,太子妃就不同了,虽是女子,却年岁轻轻就是超品,仅在皇后之下,按照品轶,即便是本宫见到太子妃也要客气。所以你这是想从这边凑个趣儿?” “只是哪里又是这么容易的?即便太子心悦你,陛下可是防着你镇国公府,满朝官员也都心知肚明,啧啧,你这是到本宫这边来讨法子了?不过,本宫还真有法子,只要你嫁给本宫的儿子,本宫可保你当上太子妃,即便是日后的皇后也是你的一念之间,如何?本宫可从不虚言。” 贵妃娘娘眉飞色舞,眸光灿亮,好似只要冯云答应,她就能真的给她天大的好处。 冯云抚着额头,看向身后。 贵妃娘娘循着冯云的视线看去,愕然看到殿门后面晃出一道人影,赫然正是高德大监。 贵妃脸上的笑意凝滞,额角狠狠抖动。 高德大监对贵妃行礼,恭声:“娘娘,这样的话,娘娘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不然娘娘与陛下这些年的情意就毁了。” “冯——云——”贵妃娘娘尖声。 冯云拱手:“是娘娘说的太多,臣还没来得及开口。” 没来得及开口? 明明就是故意的。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贵妃尖叫着从软榻上下来冲着冯云奔过去,身边的宫婢们连忙拦住。 “娘娘,不要。” “……” 冯云见势退了下去。 走出贵妃宫殿大门,高德大监摇头:“统领何必又是招惹贵妃。” 冯云叹道:“我也没想到贵妃娘娘竟如此恨不得我死。” 轻轻松松又搞定一项。 “……19,礼仪,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徒弟不行啊 正月二十六。 太子妃遴选之日。 头冠,再加两条琳琅佩饰,简约而不简单。 “太子妃尊贵之首,若佩饰太多只是累赘,但说起不着珠玉而独显威风霸气,独属我家三妹妹。” 面上略施薄粉,眉目尤其点出,眼中幽光清冽,所顾之处无不侧目。 冯妙满意。 冯暮雨神色惊艳,不乏失落。 冯暮尘对冯妙连连点头。 冯暮修青着眼底撇着嘴,却也是泪光满眶。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哭。 冯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陌生。 但此刻刻意妆点过的她才是大乾高门贵女之相。 “去,有你祖父在。”镇国公世子轻声。 世子夫人眼中含泪,心痛心酸交织难忍。 她的两个女儿,若是今日都在此间,该是多好。 “尽力即可。”世子夫人道。 “是。” 冯云盈盈施礼,迈步向车马。 车上镇国公上下打量着冯云,捋须颔首:“好,正就是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冯家的女儿上马可执枪,下马可抚琴。放心,有祖父在,他们不敢动手脚。” “谢祖父。”冯云盈盈而礼。 镇国公挑眉,还别说,这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唬人。 …… 车马缓缓行驶,随着临近宫门,车外的车马声明显多了。 外面有御林军卫上前安排休憩之地,微微掀开的车帘露出冯云面容一角,前来的御林军卫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刚才看到的车内女郎是自家统领。 看错了? 不会。 可怎么可能…… 御林军卫愣愣的看着车子停下,车帘掀开,里面走出来一高门仕女,随后车内下来的正是镇国公爷。 真是统领? 旁边的同僚杵了下御林军卫,御林军卫才回过神,彼此目光对视,同僚也瞧过去,同样差点儿晃了神。 高耸云鬓,点珠玉翠,肌肤如玉,剔透如雪。 即便是他们曾亲眼所见过的太子妃也不过如此。 冯云扶镇国公下了车,目光瞥过他们。 他们蓦的头顶一麻,立刻偏头转眼,不再看分毫。 旁边车上正下来的高雯看在眼里,眸光微动。 …… 入宫门数步,自有宫中内监前来相迎。 女郎们往右,镇国公往左。 冯云早知安排布置,知道前面就是花苑暖房。 暖房中布置着淡淡火气,花香徐徐,除却秋冬日里绽放的菊花,还有山茶花,报春花,也是花团锦簇。 冯云进到暖房中的一瞬,就察觉到了暖房中其他女郎们的注视。 身形高挑纤细的女郎是刘家刘柔。 方家女儿方茜圆润一些,却也是可爱,据说是老祭酒家的远亲,出五服的那种。 高尚书之女高雯比她早一步到,看到她,冲她笑的最为明润。 “云妹妹。”高雯拉起冯云的手,熟稔的就好像之前经常执起一般。 冯云没有退避开,她感觉到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恐怕这会儿整个暖房的女郎们都在看着她和高雯。 “高姐姐好。”冯云微微弯膝。 高雯几乎同时还礼,低声:“今日云妹妹真是惊艳众生。” “高姐姐才是才貌双全,若是以往我必然是不敢与高姐姐相争一二,但今儿不同往日,还请高姐姐也尽力而为才好。”冯云温柔浅声,却已经是摆开了车马。 高雯掩唇:“云妹妹还真是直言不讳,不过也好,免得我们两个再有什么争执,可就是让旁人占了先了。” 冯云笑道:“那就要看看有几分本事了。” “那是自然。”高雯笑的妩媚。 …… 里面的动静早有人传到了外面。 各位官长辈还没有坐稳,就听说镇国公府的女郎已经和高家女郎结成了同盟。 不是说高家女郎和镇国公的女郎向来不和? 众人对了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 官场上又哪里真正有什么敌对之人。 …… 暖房中,自备茶水点心,还有琴棋书画各有风采。 先至的女郎们彼此寒暄过后,便相携一同赏花赏诗阅书。 高雯和冯云相携一处后,也往其他女郎处结交一二。 十二户人家,十二位女郎,十二姓氏,看似并不相干,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从冯暮修告知的除她之外十一位女郎的背景身世得知竟是有六名女郎之间彼此都有亲戚关系。 冯云与那六名女郎只是彼此识了个脸熟,就退避了开。 再看高雯,亦是如此。 而随同她们一般的还有另外几位女郎,方家方茜,马家马媚妩,年岁比高雯小一岁,也是端庄素雅,待冯云坐下时,马媚妩就坐在冯云高雯身侧不远,对她们微微点头。 高雯低声:“人家可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早些年陛下也是有意要她为太子妃的,只是可惜太子殿下心有所属。” “高姐姐这是自愧不如,妄自菲薄?”冯云轻呼。 高雯扬起笑脸儿,把桌上的糕点往冯云跟前推过去:“云妹妹必然所向披靡。” 冯云笑着给高雯推回去:“不过是各凭本事,说不定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独独喜欢呢。”冯云往马媚妩那边微微抬了下下巴。 “怎么可能,我断言太子殿下更倾心云妹妹这般。”高雯道。 冯云面上拂过一层浅晕:“蒙高姐姐吉言。” 高雯笑不露齿,眼角余光往马媚妩身上瞥去。 …… 暖房中的消息络绎传出。 各位官长们也都络绎到来,若是冯云在这里大都会觉得眼熟,老祭酒大人镇国公就不说了,那位常往晏师处的公主殿下也在,还有晏师。 “真是为你的徒弟捏把汗,看看这些遴选之项,哪怕有镇国公在,怕也是……”公主轻声叹气,晏师只浅浅一笑:“冥冥中自有安排。” 公主笑的妩媚,也不顾旁边的人看着,倾身过去:“晏师是说我与你?” 晏师耳朵根轻红,手袖一摆,把桌上的糕点给公主推过去。 公主挡住:“晏师还以为本宫是你那小徒弟不成?” 晏师低眉就要把糕点收回,公主连忙抓住:“不要嘛~我吃还不成?” 公主抿起糕点,细碎的糕点沫粘在红唇上,晏师抬手,抽出一块儿帕子轻轻的擦了去。 公主登时软的几乎没了骨头,几乎整个人都靠过去:“放心,我这边定会放水……”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错,很好 “陛下驾到——” “太子殿下到——” 随着高德大监高呼。 众人起身相迎。 在一众宫监宫婢环绕之中,太子殿下扶着皇帝走来。 众人参拜。 “免礼。” 皇帝及太子殿下落座,高德方长声一道:“开始——” 太子妃遴选,正式开始。 …… 暖房内,即便冯云也是隐约听到皇帝驾到之声。 而后没一会儿,就有宫监宫婢纷纷而来,很快,桌上摆放的糕点茶水琴棋书画就被收了起来,十二张桌上,十二道笔墨纸砚。 遴选第一项,策论。 说是策论,实则是以如何为太子妃为题,写一篇假如你是太子妃你会如何做的文章。 原来的太子妃遴选没有这一项。 这回的太子妃遴选也没说有这一项。 就很突然。 众女郎们面露难色,冯云的脸色也不好看。 看上去好像专门为了她这个会写折子的人准备的。 可万一真这么写了,以后不会真要她按照写的做? 冯云咬牙,落笔。 …… 暖房之外。 众人也都看到了遴选第一项之内容。 彼此对视,而后不约看向陛下,及座下下首位的太子殿下。 皇帝微微闭目,看似养神。 太子正和五殿下说着话,似乎全然不把遴选放在心上。 可写文章是怎么回事? 这是选太子妃还是朝臣? “啪。” 不远处,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 老祭酒摇着头,缓缓落下一子。 “这是让步了?”老祭酒低着声音,只有对面的镇国公听得到。 “啪。” 镇国公也落子,瞥了眼那边仍在和五殿下说话的太子:“祭酒大人教导有方。” “就是不知道国公教的如何。”老祭酒幽声。 镇国公牙花子突然一疼。 他没教过啊! …… 冯云写的很快。 辅助太子,教导子女,维护宫中礼仪规范,出席祭祀活动,联络各处官员的后宅夫人,帮助官员们安抚内宅,若有必要还可有震慑外邦使臣之责,总之就是当朝中没有皇后时,太子妃就要有皇后的尊荣和职责,最后重点,若有太子扶持,当无人敢触怒太子妃。 礼仪明朗,重点拍马屁。 正就是冯云写的愉悦时,忽的有女郎低呼。 而随着那名女郎呼声骤起,旁边也有女郎往后退了数步,面色微白。 冯云凝眸,很快看到了叫那名女郎惊呼之缘由。 不知道哪儿飞来几只蜂。 蜂儿“嗡嗡”叫着,徒生乱事。 “女郎勿动,奴婢在。” “……” 旁边侍奉的宫婢宫监们连忙想要捕了。 但花香浓郁,女郎们又都是身带清香,蜂儿根本就不跑,而若是蜂儿落到身上,更是说不得会蜇上几下。 正就是蜂儿在飞舞的时候,忽的蜂儿被什么击中,掉落。 旁边的女郎,宫婢宫监们看去,蜂儿被拦腰砍断,而砍断蜂儿的竟是几枚金豆子。 宫监宫婢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冯云正低眉等折子上的墨迹干朗,似乎和她无关,但在冯云身侧的高雯亲眼见到冯云从腰间的香囊中取出金豆子甩出去。 冯云的本事,整个京都甚是整个大乾无人不知,可今儿个高雯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她是没看到金豆子打中与否,可那边的举动显然是打中了。 若是打到人? 高雯心头微颤,手下笔端也不由抖了下,墨水轻落,案上的纸花了。 高雯懊恼。 “收。” 这时,身畔一声轻语。 冯云开口。 冯云身后侍奉的宫监上前把冯云写好的折子收起。 众女郎有的惊讶,有的笔下更快。 冯云浅笑淡然,洗了手,挪步到角落的桌子旁,素手扬起,“铮”一声,琴起。 …… 暖房外,亦是惊呼。 突然冒出来的蜂儿,突然被镇国公府女郎轻描淡写的灭杀掉。 这个……有点儿太厉害了。 “巧合?”老祭酒目光问向镇国公。 镇国公摇头:这他怎么可能知道。 镇国公往太子那边瞄过去。 但见那边皇帝也在看向太子,太子神色震惊,也是听闻无事后的轻松。 ……这这,也太假了。 暖房内,众女郎大都写完了,而但凡写完,都对冯云微微行礼。 冯云弹了半阙曲子。 她们没听过,可却似乎把她们此刻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的想念勾勒出来,而后又是她们必须迎难而上的决心。 这曲子极好。 高雯看着冯云,眼中一闪纠结。 只是很快就顾不上了,遴选第二项出现了,写一首诗词,写小女郎们欢快之情。 众女郎们冥思苦想。 冯云也在想。 系统里的新来的项目“琴曲”“字”“诗词”“礼仪”她都升到了7级,应对遴选也是足够了,可真想写出更好的诗词,凭她自己,她大概还是做不到。 冯云对某位大词人默念抱歉,挥笔而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 暖房外。 镇国公顾不得下棋,探头看去。 有宫监及时禀告:“是都尉大人先写好。” 镇国公笑弯了眼睛。 老祭酒对宫监招手,不多时,宫监奉上抄录好的诗词。 老祭酒盯着上面的字句,啧啧摇头。 诗词之美,不在华丽,而在寻常之间仿佛历历在目。 “早些时候还以为那什么‘醉里挑灯看剑’真是你写的,这回我知道了,不是你。” 镇国公板着脸:“就是我。” 老祭酒哼了声,把诗词递给镇国公。 镇国公看着,嘴角咧的更大。 这诗词,很好嘛。 就好像还真就是那丫头,那丫头也干得出来这事儿。 “这只能说是我教导有方。”镇国公悠悠然。 老祭酒哼了声,一双老眼盯着不远处。 镇国公看到老祭酒没理会自己,扭头顺着看过去。 那边的太子也正看着什么,嘴角咧着,本来还有些能看的脸上似乎别样狰狞。 镇国公冷哼。 老祭酒闷笑道:“对,是你教导有方,我是自愧不如。” “哼——” 镇国公拂袖。 他家的好白菜,怎么就被猪拱了? 哪怕是长得再好看,也是猪。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会很难的 冯云品茶时,正中桌上燃着的檀香未灭,还有女郎们在冥思苦想。 紧跟在冯云之后写完的是马媚妩,而后是那六家女郎当中的一位,高雯第五写完。 “云妹妹好生厉害。”高雯近前称赞。 冯云腆笑道:“只是正巧了早些时候想过。”背过。 “运气也是实力。” 高雯一句话,让冯云多看了几眼。 “高姐姐写的是何诗词?”冯云问。 高雯清浅吟出。 冯云道:“好词。” 不是她识得的任何一首诗词,高雯不是穿越的。 高雯不以为意:“这算什么,远比不得云妹妹。” “高姐姐这是涨他人威风?”冯云道。 “若是涨云妹妹威风,我可是颇为欢喜。”高雯道,而后又压低了声音:“云妹妹倒也无需谦逊,虽说是在宫中,但今儿个还是各有耳目的。” 高雯不着痕迹的往某几位女郎方向瞥去。 那几位女郎低声说着话儿,眼角眉梢正往冯云这边看来,看到高雯看向她们,那几位女郎好似不经意的扭头执扇轻语,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巧合。 “她们都是世家女儿,或是不知今日她们是否能得头筹,可最不愿瞧见的就是咱们得了头筹。” “瞧她们看云妹妹的神色,就可知云妹妹于她们可是如鲠在喉。” 冯云沉吟:“高姐姐可有什么法子?” 高雯弯唇:“哪里有什么法子,只是她们既看不惯,就让她们更看不惯罢了。” “不意外的话后面就是赏析琴艺,早些时候云妹妹半阙曲子已叫她们惊了,这回必然不会给云妹妹彰显之机,哪怕陛下有意偏袒云妹妹,也不得不退让一二。” 其实高雯不说,冯云也能猜测一二,当然陛下是不会偏袒她的,可先前她已经露了一手,想来后面就不会让她再有发挥的机会。 果然,后面召来了一位精通琴艺的大家弹奏,要女郎们赏析。 和阅读理解差不多,听完了之后写感受。 一曲哀怨愁绪,只叫众女郎们神色各异。 冯云早先在家连着听了三日,三日间也听了各种曲子,偏偏这种哀怨的曲子没听过。 宫里本就哀怨居多,何必又徒增烦恼。 可或许也是宫中女子们排解忧思的法子。 冯云心神一动,开始落笔。 暖房外,络绎的又有各家女郎的写好的册子奉上来。 这回冯云写的并不出奇,甚至还有些词不达意。 哀怨之心浓重会生出怨怼之心,故而宫中最不该有哀怨,自娱自乐,自寻喜乐之处也是别有洞天。 这说的好像独居一隅也能快活自在。 在众人眼中并不算上乘。 “这字,不错。”老祭酒叹道。 皇帝也在翻看着冯云所写。 还真是随了她的性子。 哪怕是遴选太子妃,也不曾改其志。 “这字,若非十几年的浸淫绝无此风骨。”皇帝道。 季子墨也没想到冯云竟能写出如此之字。 他以为对她足够了解,可今日方知,他不知道的还太多。 前几日的折子上,她的字还和此次所写大相径庭。 “她并无遮掩。”季子墨道。 因为遴选,她毫无掩饰,叫人一览无余。 可谓坦诚。 皇帝瞪着季子墨,迎来的却是季子墨更加清透的眸子。 皇帝咬着后槽牙,只觉脚疼。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脚疼。 公主拉着晏师也在看冯云的笔记,这回的是抄录所写,可早先冯云的笔迹,公主也是亲眼所见。 “没法放水啊!”公主叹道。 这回所写虽乏善可陈,可早先的表现她可是一清二楚。 即便没有蜂儿突然出现的锦上添花,冯云已然是名列前茅,再放水就只差直接给个头名了。 “皇兄怕是要被气死。”公主轻声。 晏师看过去,皇帝正和太子大眼对小眼,晏师转过视线,目光再度落到冯云的字上。 之前作画之侧会留有题款,可现在的字迹和当初全然不同。 这才多久? 即便和猎苑行宫的那次绘画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我要见一见她。”晏师道。 公主看到了晏师脸上的凝重。 “好。”公主应声。 …… 暖房内,有宫监过来,每位女郎面前奉上一细卷。 细卷之上所写自己最想淘汰之人。 高雯立刻写上马媚妩。 “云妹妹,你若不写,也是便宜了旁人。”高雯道。 细卷上有写,被填写多者会有比试,比试失败也并无淘汰之说,但肯定会影响最后评分。 冯云也写下了马媚妩。 十二位女郎写完,由大监唱票。 冯云以五票位居首位,马媚妩三票,高雯三票,刘柔一票。 四人选出,由票数低者挑选对比之人。 刘柔挑上冯云。 高雯只能挑上马媚妩。 “早就听闻冯都尉是女子当中的豪杰,先前也想和冯都尉说话,只是人太多眼太杂,我的胆子也太小,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和冯都尉亲近了。”刘柔笑意嫣然,似是真的想要和冯云亲近,看似也比高雯真诚。 “刘家女郎比我大上半岁,我便也冒昧称一声刘姐姐,我本是都尉,可到了这里,就和刘姐姐一样,虽之前从未和刘姐姐见过,但也早就听闻刘姐姐的女红之术冠绝京都,此番以对决论,刘姐姐莫不是正巧了想与我这惯会舞刀弄枪的比试女红之术?” 冯云笑语晏晏,语出惊人。 刘柔脸上的笑意瞬间微凝,旋又是叹道,“冯妹妹的棋艺必然精湛。”一语将军。 冯云笑道:“远不及刘姐姐轻描淡写之间的悄无声息。” 刘柔面上的笑意敛去。 冯云仍是笑的温润如水。 另一边马媚妩瞥着高雯:“你还真是处处找我的麻烦。” 高雯轻笑:“说的好像你没选我一样。” 马媚妩弯唇:“还真是选了你。” 高雯嗤声:“我就知道。” 马媚妩看了眼旁边不远处一边笑意清浅的冯云,另一边眸光清冷的刘柔,马媚妩道:“或者算你赢?” 高雯看着她:“马妹妹不会以为此次遴选只是那一个位置。” 马媚妩啧声:“高姐姐还真是诡计多端。” “总比不得马妹妹以退为进,不劳而获。”高雯道。 马媚妩叹道:“如此,当真要比?” “必须比。”高雯道。 两人对视,彼此目光中已有刀光剑影。 …… 隔着屏风花间,还有暖房中隐隐飘出的琴筝之声,众女只看到四女彼此之间说了几句话,而后很快就有比试的消息传来。 四女,两两比试,都是女红。 各有香囊,在香囊上绣制小图,一炷香为时。 众女郎目光所落,大都是在冯云所在。 没听说过这位镇国公府的女郎擅长女红,只听闻另一位镇国公府的女郎擅长。 如今,这位可能成? 对面的刘柔年岁与冯云相仿,举手投足间已是大家风范,而冯云穿针引线也是慢中有序,但一眼就看出来手生啊! 虽然旁边高雯和马媚妩也是针脚细密,毫不逊色,可真没多少人留意她们。 冯云看着手中的香囊,身后众数视线,如芒在背。 她知道她们想什么。 她也是真的手生。 系统里面没这一项。 她自己也没练出来。 本想着自己一开口就点破了,刘柔能放一马,结果人家丁点儿不放。 遴选太子妃,好不容易她落下乘,决不能给她机会啊! 换做她,她大概也不会放水。 天可怜见,没说比这一项啊! …… 暖房外。 “咳咳。”镇国公连着咳了几声。 旁边四周的众人都看过去。 里面的比试外面已经听说了。 虽然都知道那位镇国公府的女郎君很厉害,可女红这活儿从没听说过那位擅长。 打蛇打七寸啊~ 还是刘家有手段。 镇国公淡淡扫过四周,各处的目光连忙转过,即便不经意对上,也是恭敬有加。 “威风啊~”老祭酒呵呵笑道。 镇国公冷笑:“若是他们知道我命不久矣……” “怕是会不要命的扑上来咬上几口。”老祭酒道。 镇国公低垂眉眼,周身更寒。 老祭酒看向皇位所在,吟喃:“他们没这个机会。” 皇位之处,皇帝和太子对视,旁边五皇子季洛抓耳挠腮似乎想要说什么。 “是父皇的主意?”季子墨。 “你以为会难到她?”皇帝。 “是会伤了孩儿。”季子墨。 皇帝咬牙:“若是成了,她就是太子妃。” 季子墨盯着皇帝:“五郎,记住父皇说的话。” 季洛立刻道:“是,记住了,父皇说了,只要镇国公府云郎君过了此关,就是太子妃。” 皇帝拧眉,忽的感到不对劲。 怎么能应下的如此之快。 季子墨目光直视皇帝:“我相信她必然有所准备。” 皇帝扯了下嘴角,他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准备的…… 这时,外面有脚步轻快迈入。 正是传达暖房消息的宫监。 高德大监连忙过去,那宫监低声附耳,高德大监听着脸上神色莫变。 季洛季子墨皇帝三人盯着高德大监,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一直盯着皇帝太子几人的众人也都盯过去。 殿内的轻声细语都清淡小了许多。 但并没有人在意。 不多时,宫监退下,高德大监到了皇帝太子季洛跟前。 “禀陛下,成了。” …… 香囊上刺绣,宛如在纸绢上作画。 作画要留白,刺绣也要布局。 绣针仿佛画笔。 冯云莫名的就悟了。 她的针脚不如旁人,就用虚点之法,好似晕针之法,金珠捏成细线,随着针脚潜入,同样的针线,旁人即便绣出仙女也是平平无奇,而她哪怕是几株小草也是金光熠熠,再有晕针之效,仿佛被风儿吹拂过一般。 短短一炷香,她的绣品竟堪称大家之作。 众女郎都无话可说。 怎么她绣出来的有金粉金碎?人家是用金珠揉捏的,有本事你也来啊? 可就是没本事。 自己也带着珍珠,有能耐把珍珠捏碎了也成啊! “取巧而已,也幸得刘姐姐要比试女红,只是若当真有望能入宫,想来也是用不上。”冯云仍谦逊。 刘柔弯唇浅笑,心头几乎要滴出血。 高雯轻叹一声,还未开口,马媚妩先惊赞道:“若有巧夺天工之艺,当真是叫我等羡慕的呢。” “这当是冯姐姐最拿不出手的。”方茜睁圆着眼睛赞道,“早先就听族里表兄说冯姐姐是最厉害的,原来我还不信,这回见了可是由不得不信。” “可不是么,听说画作更是一绝,闻名大乾宫廷画师裴仁裴画师大人还是冯妹妹的同门师兄呢。” “……” 赞美之誉不绝。 早先聚在一起的几位高门贵女们也都是惊叹之色。 几乎就要插不上话的高雯哑然。 从众女郎进入暖房到几位女郎的绣品被送出暖房,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众女郎们各自歇息,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高雯正要去寻冯云,先看到有宫婢寻到冯云,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冯云起身离座。 高雯悄然跟在后面,却是刚出了暖房就被人拦下。 前行的冯云知道高雯在后面跟从,却也不以为意,宫中护卫耳目众多,若是还被高雯跟上,只能说她这个统领不称职,冯云拐过御花园的几道亭廊,看到了猎苑行宫时曾在那位长公主麾下护卫的宫婢,冯云微微行礼,宫婢退避让开。 冯云再往前,看到了晏师。 “见过晏师,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 晏师看着冯云,眸光渐渐深谙。 公主看看冯云,又看看晏师,忍不住上前,正要开口,听着晏师道:“你会很难的。” 公主闭上嘴,她知道晏师总会口出惊人之语。 冯云也知道晏师的眼光不同寻常人。 “若是有人为了晏师不惜与家人力争,而晏师也对她心有所念,那晏师要不要尽力的做些事情呢?哪怕以后会很难。”冯云问。 晏师长袖微笼,没有看向一旁的公主,公主却已经被冯云的这句话震动了心神。 “只凭着这句话,不管皇兄怎么想,在我眼里,你,冯云就是太子妃。” 公主铿锵有力。 冯云粲然如花。 “不管晏师怎么想,在弟子眼中,公主殿下就是师娘。” 晏师:“……” 卖得这么快的? 第三百六十章 他就不信了 金冠束发,山川河流在身,日月笼罩,虽仍是太子之服,却比冯云之前在朝上看时要清淡素雅,把原本就昳丽的面容映衬的更加明亮夺目。 冯云从公主晏师处出来,就看到了季子墨。 今儿折腾了几个时辰,她刚看到他。 冯云弯唇浅笑,盈盈施礼,如端庄仕女。 季子墨看着她,嘴角扬起。 季子墨没有去扶她,冯云也不用季子墨扶,自己站直了身形。 这与礼不合。 但此刻只有她和季子墨。 “好看吗?”冯云问。 “好看。”季子墨。 “我也这么觉得。”冯云道。 “我很欢喜。”季子墨。 冯云眨眨眼:“因为我好看?” 季子墨点头,仍笑着,可眼中已然带泪。 冯云被季子墨眼中的泪光弄得有些懵,连忙取出手帕。 季子墨接过来,却顺势抓住她的手不放。 冯云看他眼中仍有泪光,也就由着他,只是没想到后面季子墨的话让她的心尖微颤,季子墨道:“我在想当初母亲是不是也为了父皇这般盛装。” 堂堂一男儿,只因为长得太过昳丽,连心思也这般柔软。 “必然。”冯云道。 季子墨看着她,忽而一笑:“我和父皇不同。” “嗯。”冯云。 “你也不是母亲。”季子墨。 冯云扬眉:“所以?” 季子墨眼中的泪光散溢开,化作盈光点点。 “所以,我必不会负你。”季子墨道。 冯云唇角绽开如花:“我可不会相信。” 暖房内。 高雯看到冯云归来,连忙过去:“去了哪里?可是见了太子殿下?” 冯云讶然,她怎么知道? 高雯盯着冯云眉眼藏不住的喜色,牵扯唇角,对冯云浅浅弯膝:“恭喜云妹妹了,云妹妹可要记得我可是没有半分阻碍哦。” “借力打力还是有的。”旁边柔声起,马媚妩缓缓走过来,如亭亭而立之幽兰清湛,“早些年我马家也是武勋之家,只是可惜父辈不善技艺,不然或许我也能与冯妹妹较量一二。” “好在不善技艺,马妹妹方与我比较一二。”高雯似笑非笑。 马媚妩扬起眉梢:“高姐姐还真是刻薄。” “那也要看是谁。”高雯道。 马媚妩瞥过高雯,对冯云浅笑道:“冯妹妹可是要远离这般趋炎附势之人。” 高雯冷眼。 好像说的你不是一般。 冯云微笑以对,旁边远处的女郎们看到这边的情形都不由彼此对视。 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不出一盏茶,高德大监进了来,手捧圣旨,高声宣读。 “……镇国公府之女,冯氏云姝,德配天地,才冠群芳,今特册封为太子妃,以昭示天下……” 圣旨下,冯云正式被封为太子妃。 而后,高德大监给其他女郎奉送了宫中御赐簪花,再无其他。 接过圣旨的冯云觉得四周女郎们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的后背刺穿,但,今儿她高兴,随她们。 几多欢喜几多愁。 冯云被封为太子妃,众女郎大略心知肚明,毕竟几场技艺之下,她们都稍逊一筹,哪怕只是寻常礼节,那位据说早些年只爱吃喝的女郎也挑不出毛病,可除却太子妃,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册封。 镇国公府如日中天,是陛下顾忌镇国公的颜面? 心有各异,各自出宫回转后免不得又是各有的勾心斗角。 镇国公和老祭酒去国子监了,说是去下棋。 冯云自己回了镇国公府。 府中已经得知了冯云被册封太子妃的消息,鞭炮欢声不止。 “我就知道没什么是咱家的女将军不成的。”侍郎夫人高兴的面颊通红,好似被封为太子妃的是自己的女儿。 冯妙托腮摇头,虽不曾言语,侍郎夫人就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没说出来的话。 母亲,您这嘴脸啊…… 侍郎夫人随手的拍过去一巴掌,“说到底也是我没想到竟还有太子妃遴选,早知道就不给你先定下婚事了,没见连高家的丫头都有机会?好在你三妹妹在,高家有机会也白搭,你三妹妹是太子妃,咱家就是皇亲国戚。” “伯母也是。”冯妙幽幽。 “你伯母算什么,当初那位三皇子口口声声‘姑姑’,又是几何曾把你伯母放在眼里。”侍郎夫人甩手,忽的又一拍脑门,“看我这糊涂的,没有你伯母哪儿来的你三妹妹!我去哄你伯母开心去,料是你伯母也没想到往日里最不上心的丫头可是给了咱家里好大的护身符。” 冯妙看着自己母亲笑盈盈急匆匆的背影,虽有心腹诽几句可自己也是愉悦。 太子妃啊,那生意得做多大才能不负呢? …… “即便往日里我对三妹妹也确是少有看顾,可也大体听闻三妹妹每日的行程安排,三妹妹的武艺之术已叫人震惊,未曾想三妹妹的礼仪诗书也是佼佼,大兄,究竟是如何教导三妹妹的?” 面对冯暮尘探究激动的神色,冯暮雨虽也被突来的消息惊喜到,可竟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三妹妹她,天赋异禀。”冯暮雨吐出一句话。 冯暮尘不相信:“大兄是说三妹妹整日里爱吃贪睡?” 冯暮雨:“……” “二兄一叶障目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冯暮修信誓旦旦,“二兄就没听说过有种人明面上贪玩的紧,但逢考试就名列前茅,别人以为是聪明,实际上背地里他偷偷的学,比狗,不是,实际上勤快的紧,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 冯暮尘看向冯暮雨:“三妹妹,这般?” “额……” 冯暮雨瞥了眼自信满满的冯暮修,没承认。 但冯暮尘显然以为是没否认。 “没想到啊……”冯暮尘啧啧摇头,没想到三妹妹竟这般辛劳。 冯暮雨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竹香在三妹妹身边多日,他也以为三妹妹是如此这般不爱惜自己。 “怎么三妹妹还不回来,我去看看。”冯暮雨起身往外走。 冯暮尘迟疑了下,快步跟上。 冯暮修跟在冯暮尘身后,问:“若是二兄和三姐姐一样辛劳,那二兄也会这样要求我吗?” 冯暮尘额角抖了下:“若是你大姐姐与你三姐姐一样辛劳,那你必然少不得也跟着辛苦些。” “二兄的意思是大姐姐也是望我成才?”冯暮修问。 冯暮尘嘴角一咧:“你不想?” 冯暮修连忙摇头:“想。” 冯暮尘颔首,停下脚步摸着冯暮修的脑袋:“不如就学着你三姐姐?你三姐姐能做到的,你又比你三姐姐差了?” 冯暮修重重点头,眼中精光四溅:“没错,我不差!” 他就说三姐姐为什么对他如此苛刻,敢情是三姐姐勤奋刻苦! 他就不信三姐姐能做到的,他就不成! 三姐姐半夜里勤奋一个时辰,他就两个时辰!三姐姐两个时辰,他就三个时辰! 他就不信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都尉太子妃? 当冯云从车上下来,迎面就是自家的大兄二兄三郎。 大兄欣慰。 二兄惊叹。 三郎信誓旦旦的似乎要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冯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冯暮修看到冯云看自己,立刻昂首挺胸,神采飞扬。 “三郎这是……”冯云。 冯暮尘道:“三郎听了大兄之言,要以你为典范,奋发蹈厉。” 冯云眨巴了下眼睛。 奋发蹈厉?努力当太子妃? 不过,大兄所言? 冯云看向冯暮雨。 冯暮雨轻咳,往冯云身后的车马上看去:“祖父呢?” “祖父说要去和老祭酒大人下棋。”冯云道,又盯向冯暮雨。 她来之前已经告知过大兄了,大兄还问? 冯暮雨神色不变:“父亲大人在等你。” 冯云颔首,随同冯暮雨一起往里面走,目光问询。 冯云:大兄说什么了? 冯暮雨:说你勤奋努力。 冯云眼中余光扫向后面的冯暮修。 她怎么勤奋努力了?三郎要怎么学她? 冯暮雨面向前方,目不斜视。 冯云:“……” 翠逸园内,父母亲叔父叔母冯妙俱在。 父亲和已经显怀的母亲在前。 叔父叔母冯妙在后。 母亲眼中含泪,既是欣慰也是怜惜,父亲脸上尽是感慨,一如她之前想要当女将军时的纵容。 叔父叔母更是连连喟叹的直抹眼泪。 冯妙在旁边也是红了眼。 “可算是回来了,母亲还总念叨着怕你饿了呢。”冯妙道。 “对对,我可是一早就叫人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吃食,本想着待你回来就能吃上,没想到还是嫂嫂心细如发。”叔母道。 “奔波辛苦了多半日,当然是要吃好的。”父亲说着,拉过冯云到了内屋里。 内屋桌上热着锅子,锅子里是热腾腾的酸菜白肉,还有冯云最爱吃红油锅子。 现下辣椒还是稀罕物,红油锅子可以说是最奢侈的。 不管旁边的青蔬还是肉菜,都是冯云喜欢的。 “谢谢父亲,母亲,谢谢叔父叔母,”冯云道谢。 “饿了,多吃些。”母亲冲冯云伸了伸手,又缩回去,似是情怯。 冯云眉眼弯弯,冲母亲笑的灿若春阳,而后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吃着。 侍郎夫人在旁边又是抹眼泪:“这才是咱家的女郎,真是,刚才那般盛装规容的,叔母都险些认不出了。” 冯妙点头:“可不是么,我在旁边看着都累。” 习惯了恣意的女儿家因为一场遴选不得不板正着,这还只是开始,若是日后当真进了宫,又该是如何的辛苦。 “我喜欢的,不累。”冯云道。 众人听了心里头更加难受。 世子夫人眼睛一红,险些又是要哭了。 见状,冯云只能埋头大吃。 许是味道真好,也许是真的饿了,冯云竟都吃了。 吃饱喝足,也不用冯云再和长辈们聊天,异口同声的要冯云回去休息。 冯云也是痛快的休息,一直到翌日天亮。 睡的别提多舒服。 只是唯有一点,系统没有半点反应。 总归已经是太子妃了,怎么啥也没有? 很累很辛苦的! 难道系统出bug了? “主子,那边院子里,昨儿晚上三郎临近天亮了才睡。”冬怜禀告。 冯云回神。 在听说三郎要向她学习之后,她就留心了。 “一晚上做什么了?”冯云问。 冬怜低声:“操练。” 冯云:“……” 大冬天,大晚上的操练? “确定不用吃药?”冯云问。 “奴婢会多盯着些。”冬怜道。 …… 冯云直奔宫中。 昨儿的旨意上只是册封她为太子妃,御林军卫护卫统领之职还没有撤。 陛下的圣旨并非恣意妄为,内阁也有驳回之权,但镇国公父子尚在,他们还真不好驳。 镇国公府的女郎怎么不可以参加太子妃遴选? 御林军卫统领屡次救护陛下,又没犯什么错误,凭什么贬斥? 哦,正巧了也是太子妃? 现在还没有定下成礼之日,就给人家放婚假? 没这个前例! 当初只是因为冯云的功绩才屡次破了朝中的规矩,谁想到最后破例破的都不得不给朝中多立几个规矩,女子当官的事儿是不是可以往后推一推?女子当了官若要和官员成亲,这官职是不是要换一换? 朝中各有奏折,论男女官员的折子竟也占了不少数。 冯云还不知道朝中的风起云涌,往宫里去的路上先听到了外面百姓们的议论。 “听说了吗?太子妃有主了。” “是镇国公府的女郎。” “牛掰啊,这以后怎么称呼?太子妃统领?” “嘿嘿,反正要是我家的那位能护住我,喊什么都行。” “……” 冯云没敢在摊子上吃,一个眼神过去,张鸣怀抱着两个热包子就走。 而即便来去匆匆,还是让在包子铺上吃包子的客人认了出来。 “哎,不是统领太子妃吗?” “哪儿了?” “那个就是。” “哦~真的啊,话说回来太子妃遴选到底是怎么个遴选法?怎么看着不像啊~” “……” 冯云耳朵尖,听着后面的议论差点儿驳马回去问问他们哪只眼睛看着不像的! 没有漏题!更没有作弊!! 装腔作势嘛! 就不信他们不会! 待冯云进了宫,宫中御林军卫也显然一片喜气洋洋,看到冯云挺胸抬头比往常都快,即便是值了一夜的御林军卫眼中也精力充沛。 “见过都尉。” “都尉大人万安。” “……” 声声铿锵有力。 冯云微笑颔首,待进到屋内,脸色狰狞扭曲了好一会儿。 就在她跟前行礼唱喝,有必要那么大声音吗? 十丈外都听的清清楚楚。 还有,蛐蛐她也没关系,就不能躲着点儿? 她站在屋内,就听到窗户外面低声议论。 “哎,我们以后是称呼都尉太子妃,还是太子妃都尉啊?” “只要太子妃高兴,要咱们称呼就怎么称呼。” “嘿嘿,想不到咱们都尉还能是太子妃。” “……” “啪——” 冯云推开窗户。 看到窗口站着的冯云,窗户外面的御林军卫登时脸色泛青,嘴角发直,浑身僵硬。 都都尉…… 第三百六十二章 谁家里发财了 “奴婢求太子妃殿下救命!” 凄凄惨惨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宫婢泪流满面不停的叩首,冯云把宫婢扶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宫婢哽咽着道出原委,说是同房的宫婢污蔑她偷了主子的佩饰,而实际上和她无关,她亲眼看到那名宫婢偷偷摸摸的藏了什么东西,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先被那名宫婢恶人先告状,若是主子知道了她必然免不得被打一顿,即便打不死也会被打出宫去,宫外家里没法子供养她才把她送入了宫,若是获了罪出宫,她只有死这一条路,慌不择路之下她投到了冯云这里,求太子妃救命。 这边的哭诉还未停,另一边已经有宫中的处置宫监率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就是要问讯。 “问讯?”冯云睇向宫监身后跟从的几个手中执着的棍棒。 王宫监心头发虚,不管是面对穿着周身凛然寒凉盔甲的冯云,还是冯云头顶上的“太子妃”名衔都叫他不敢放肆。 王宫监示意身后的人把棍棒收起来,躬身行礼:“都尉不知,咱们宫里头都是这样的。” “都尉?”冯云似有轻佻。 王宫监迟疑:“太子妃殿下?” 冯云嗤声:“本官虽被封为太子妃,然未入宫闱,也未曾祭拜皇家列祖,尔等倒也不必这么早就如此恭维,但本官身为都尉,护卫皇城内外,宫中若有非公允之事,本官有责向陛下进言,同样,本官既被封为太子妃,宫中事务既知晓一二,也当有上奏太子殿下之意,此案你们如何问讯,本官当可旁听。” 听似是不管,实际上就在旁边盯着,而且是那种随时可以向太子向皇帝禀告的那种。 王宫监额角抽搐,谄媚讪笑。 宫婢虽仍凄苦,眼中已然有了生的期盼。 …… 冯云就随同他们去了宫中奴婢问询之处,一处专门的院子,门口挂着“慎刑司”的牌子,像极了大理寺牢,里面是牢房,外面是刑房,再外面的院子里还有杖责的板子凳子,冯云就看到墙角的棍子上染着黑紫的色泽,虽陈旧但浓郁的血腥气还是刺鼻。 冯云多看了几眼,王宫监连忙上前:“这是以往里留下来的物件,听说前朝的时候就有了。”也就是说和他们无关,至少不是他造下的孽。 冯云没理会,身后的御林军卫搬了椅子,冯云坐下,听。 王宫监也没再迟疑,立刻喝问。 “香草,彩兰状告你偷取了主子的珠玉佩饰,在你的床上也发现了主子丢失的珠玉佩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宫监呵斥。 香草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先看了眼冯云,慌张道:“是彩兰偷取的,彩兰知道奴看到了,恶人先告状。” 王宫监冷声:“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奴,同屋还有香玉,玉藻,当时奴看到时,她们两人并不在,可她们应该看到彩兰把珠玉佩饰藏到了奴床上。”香草仓皇道。 “唤香玉,玉藻。”王宫监道。 很快,香玉玉藻被带了来。 “你们可看到彩兰把珠玉佩饰藏到香草的床上?”王宫监问。 香玉玉藻两女摇头,玉藻道:“奴看到香草神色躲闪,还是彩兰从香草的床上翻出了珠玉佩饰,才知道竟是香草偷取了主子的佩饰。” “不,奴没有。”香草眼泪簌簌慌张大喊。 “大胆!”王宫监高喝,“众目睽睽之下还敢狡辩,上刑——” “慢!” 冯云喝止。 下面的一众太监没敢动,王宫监也对冯云谄笑:“大人有何指教?” “你们就是这么审的?”冯云问。 王宫监发愣:“是啊。” 冯云呵呵:“说了半天人证,物证,哪儿了?” 王宫监道:“珠玉佩饰已经交还到了贵妃娘娘那边……” 来时冯云就已经知道是贵妃娘娘丢失的珠玉佩饰,倒是没想到这位宫监送还的还挺快。 “贵妃可说是赏赐还是丢了?”冯云问。 王宫监道:“自然是丢了。” “物证交还,人证呢?”冯云问。 “在在。”王宫监连忙叫人唤来了彩兰。 彩兰神色恭谨,先对冯云行礼,才对这位宫监行礼。 当着冯云的面儿,王宫监也没好收了全礼,摆手道:“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回公公,就是香草偷取的,奴亲眼看到她偷摸的藏什么,今儿个趁她不在就去查了她的床,果然发现了贵妃娘娘丢失的珠玉佩饰。” “没有,不是,不是奴婢。”香草哭的不能自抑。 冯云托腮看着神色湛湛的彩兰,道:“珠玉佩饰在她的床上也不能确定就是她偷的,说不定是贵妃娘娘赏赐。” “贵妃娘娘没有赏赐。”彩兰道。 王宫监也点头,刚才他说了贵妃那边不是赏赐是丢失。 “你们是问过了贵妃才知道不是赏赐,但当时没人问贵妃,你怎么就知道不是赏赐?”冯云问彩兰。 彩兰道:“香草惯来是笨口舌,贵妃娘娘最不喜如她这般,怎么可能会赏赐。” 冯云恍然的点了点头:“这么说贵妃当是更喜欢你了?” 彩兰微微扬眉。 冯云弯唇:“那你比香草更有机会接触贵妃娘娘的珠玉佩饰哦。” 彩兰脸色微变。 冯云却没再问彩兰,而是问香玉玉藻,“你们两个也在贵妃宫里伺候?” “不,不是。”香玉玉藻连连摇头。 “彩兰得贵妃赏识,平日里你们与彩兰更亲近些,是不是?”冯云问。 香玉玉藻神色慌张,不由看向彩兰。 彩兰紧绷着面庞:“大人,奴婢身份卑贱,在宫里只有互相扶持暖着方苟且偷生,奴婢四人同屋而住,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往日里奴待香草也自问不差,只是关系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奴不得已只能取大义,还请大人明鉴。” 彩兰叩首在地,字字泣血。 香玉玉藻也垂下了头。 冯云啧声:“倒是显得本官苛责了,不过适才也是提醒了本官,你们既亲如姐妹,那宫外的亲眷境况,你们彼此也大都知晓一二。” “如此就说给本官听听,这阵子,谁家里发财了?” 随着冯云话音徐徐,香玉玉藻彩兰三人脸色煞白。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刚说完就后悔了 “怎么了?热了?” 冯云好似没看到,抬头看天,头顶上天色阴沉,已不见了日头。 虽已过了年,寒冬已过,可没了日头,也可堪阴寒。 “大人是说香草是因为家里头没了钱财,所以才铤而走险?”王宫监试探问。 原本就倒在地上的香草脸色一白,几乎要晕厥了过去。 冯云瞥了眼香草,看过另外似乎有些缓了神的三个,道:“原本就不被主子喜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敢偷取主子的物件儿,若非是逼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只是同一个屋子的,也不是亲眼所见,只凭着看到在某一处,就说是偷取,也未免武断抑或有嫁祸之嫌,所以既然要查就都查,也免得回头即便查出了真正偷取之人,也说不得无辜之人会被防备着,毕竟瓜田李下啊~” 冯云轻声一叹。 王宫监连忙道:“大人说的是,是小的失虑,该查,必须要严查。” 冯云道:“宫里人行事总慢一些,本官会叫御林军卫相助。” “是。” 跟着冯云前来的张鸣应声,拿起慎刑司里准备好的笔墨开始问四人:“你们家中亲眷有谁,都住在哪里?” 香玉玉藻看向彩兰,彩兰先站出来:“我先来。” 在彩兰道出家中境况时,不远处瞧着这边的王宫监道:“先道出家境,应是心怀坦荡。” 冯云看着彩兰,道:“若是她不说,宫里就没有记录?” “额,毕竟只是寻常侍婢,大抵要查一查。”王宫监讪道。 冯云拧眉:“既调拨到了贵妃下侍奉,哪里能这般潦草!本官自会禀告陛下。” 瞬间,王宫监脑门上开始流汗。 只是下一刻,王宫监脑门上的汗更多。 冯云道:“贵妃宫中,能接触到珠玉佩饰的宫婢还有哪些?” 干嘛?这位要干嘛?? 王宫监瞅着冯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冯云也终于看向王宫监,一本正经:“这可不是小事。” 啥? 王宫监双手攥成两团拳,颤颤的问:“大人的意思是……” 冯云更严肃:“你想啊,敢把手伸到贵妃的宫里,那胆子得有多大?本官就不信只是一个人,说不定是很多人……” 王宫监心头寒凉一片,嘴角都发青:“这这太大了——” 莫须有这事儿,在宫里,王宫监也是见识过的,若真的如这位大人说的折腾一番,宫里就不知道又要清扫多少人。 冯云暗自一笑,脸上还是一如冷色。 “大吗?一点儿也不大!贵妃今儿个丢了珠玉佩饰,昨儿个呢?再往前呢?贵妃可还丢了什么旁的?除了贵妃,还有没有别的主子也丢了什么?” “看似只是一个珠玉佩饰,实则是宫中的规矩严明与否,主子的东西丢失都是常见,那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常常丢什么物件儿?主子的物件儿不过就是个乐子,你们身上的物件可就近乎全部家当了,当真没有半分丢失?” 随着冯云的话,王宫监站都要站不稳了。 前面只说各位主子,那是往下压,可后面说到他们自己,却是连他也无力辩驳。 旁边四周的太监们神情激动。 谁还没丢过东西啊! 有时候他们丢的就是自家里带进宫来的唯一念想,可说没就没了,哭天抢地一番之后也只能认命,他们就是个卑贱货,谁给他们去寻? 现在这位大人,未来的太子妃要为他们出头吗? 王宫监颤颤而抖:“这这可是可大可小。” “这就是大事。”冯云冷声,“来人,把本官的意思告知贵妃娘娘,如今陛下尚在,就有人敢在后宫动贵妃的东西,这是蔑视皇家之威,但凡是有机会接触到贵妃娘娘珠玉佩饰的宫婢都带来,本官要严查。” “是。”有御林军卫应诺而去。 王宫监再也忍不住,连忙道:“大人,宫内责罚是由慎刑司负责——” 冯云毫不客气的打断:“慎刑司,谨言慎行,连人证都没冒头,你就要上刑?放心,本官在这里,绝不会冤枉了一个。” 众所御林军卫知道自家的都尉太子妃大人为了一个前来求助的宫女进了宫,结果还不到一个时辰,宫内就热闹起来。 御林军卫去了贵妃宫中,贵妃没有吵闹,御林军卫带出了众多宫婢宫监。 慎刑司中,众多宫婢宫监被一一审讯,除却原本慎刑司中的宫监,还有御林军卫在旁监督。 五殿下听闻御林军卫突然进到贵妃宫中,急忙赶过去,却是不知道贵妃与五殿下说了什么,五殿下从贵妃宫中出来时神情呆滞。 皇帝寝宫,靠在床头的皇帝看着眼前的卷宗微微失神。 卷宗之上,冯云在慎刑司说的话,做的事儿毫无遗漏。 为了贵妃宫中的一名宫女,敢参合到后宫之中! 为了一枚连贵妃自己都记不得的珠玉佩饰,要严查! 不冤枉一人,也不放纵一人! 为皇家威严,也为那些宫婢宫监! “太子妃好手段,既哄了贵妃娘娘,还办了事儿。”高德大监奉上茶,笑呵呵的也不知道是在夸还是只是说说。 皇帝喝着茶,眼前还是那些字句,好像那丫头就在他跟前说着那些话。 不管其中多少真假,也只能说手段熟练的如同老吏。 “太子……” 皇帝吟喃。 “太子哥哥是故意的?这是太子哥哥的手段?”季洛趴在桌子边上盯着季子墨,季子墨弯了弯嘴角:“贵妃如何?” 季洛的气势登时没了大半儿,无力的退后坐下:“母妃说国公府怕是有什么事儿求到我身上,要我板着点儿,绝不能因为她对贵妃恭敬就忘了三哥的死。” “如此,贵妃应当不会找她的麻烦。”季子墨道。 “必然不会。”季洛扯着嘴角,“临出宫门母妃还说若是她能把丢失的物件儿找回来就好了,母妃虽是记不得到底少了多少,可也觉得少了。” 忽的,季洛问:“在太子哥哥手里?” 季子墨哑然:“我岂不是贼喊捉贼?” “捉贼的不是你。” 季洛刚脱口而出就后悔了,果然抬头就看到季子墨眸底瞬间幽暗。 第三百六十四章 难得的好儿媳 “太子哥哥忙,我先走了。”季洛拔腿就撤。 “等一下。”季子墨唤住,“五郎和她一起。” 季洛僵硬回头:“还是不了。” 季子墨望着他:“有你在,父皇也安心。” 季洛一时百般滋味上心头:“太子哥哥……” “五郎。”季子墨打断,看着他清浅的笑,“我初回宫时,若非五郎每日护着,恐怕我早就出事了,如今我虽顶着太子的身份,可在五郎这里,我仍是我。” 季洛讪讪:“太子就是太子,哪里能逾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季子墨道。 季洛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问:“那我就逾矩了?” “好。”季子墨颔首。 “四哥为何这样做?”季洛问。 “不得已。”季子墨看着季洛,反问,“你说宫中已经被父皇清理了几次,可为何还有这等事发生?” “是父皇?”季洛瞪大眼睛,旋即自己又否认,“不对,父皇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是父皇故意纵容?” “为何?”季子墨问。 季洛一拍桌子:“这事儿爆出来就是宫中护卫不当,父皇生病,宫中之事不是落在四哥头上就是她——啊,她猜到了,所以故意弄大,义正严明!” 季子墨笑而不语。 季洛啧啧摇头:“当太子好累啊,跟父皇还要勾,还要斗智斗勇。” 季子墨弯唇:“不是斗,而是父皇担心下面的子嗣守不住家业。” “赢了父皇就能守住了?”季洛问。 季子墨眸光闪动:“至少能证明比父皇强~” 季洛抹了把额头上没有的汗:“好在我有兄长。”不用受这累。 “那就去办。”季子墨道。 “是,一定不负四哥所托。”季洛朗声应道。 …… 当季洛到了冯云所在,发现除了冯云,还有王文至。 “五殿下来得太及时了。”冯云惊喜。 季洛微微扬眉,还是谦虚道:“是太子哥哥要我来的,不过王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王文至行礼道:“查案。” “宫里的案子你们京兆尹也能插手?”季洛惊讶。 王文至道:“案子有所牵连。” “什么案子?”季洛问。 “元夕夜拐带孩童。”王文至道。 季洛愣了愣,点头:“哦,我听太子哥哥提起过。” 王文至看季洛愣神,忽问:“殿下那夜在哪里?” 季洛跳脚:“连我都怀疑?” 王文至行礼:“臣不敢,臣只是问问。” 季洛哼了声,还是回道:“我在宫里御花园玩儿投壶。” 王文至问:“殿下一人?” “你你管我几个人!”季洛恼火,眼角往冯云那边瞥过去。 王文至留意到季洛的视线,而季洛也发现王文至看到了,脖颈发烫的扯过王文至:“太子哥哥说你审案厉害,正好你也在这里,就同我一起去问问,有本殿下在,问责不到你身上,真有人问,就说是本殿下要你替本殿下问的,走走,干正事。” “啊,殿下,大人……” 王文至懵然。 冯云笑容满面在后面摆手相送:“有劳王大人。” 王文至:“……” 冯云没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先季子墨也没和她提前通气,她是在察觉到宫婢香草是个傻丫头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再看慎刑司的王宫监那般明显潦草的审案,显然就是个陷阱! 谁给香草指点的可以找她? 当着她的面儿就敢这么玩儿? 陛下收拾了后宫好几次,暗里对季子墨可能下手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怎么还留着这样的人在慎刑司? 若是别的皇帝,她不好说,可这位陛下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何况丢珠玉佩饰的还是贵妃! 既找到了她跟前,必须闹大! 不过半日香玉玉藻彩兰还有王宫监就坦白的差不多。 香玉的柜子里有存银,玉藻刚给家里头添了银两,王宫监手边的银子就更多了,还有京都某处的宅子地契。京都的宅子可是寻常八九品的小官都买不起,连新晋的翰林学士都不得不住在官邸后面的官舍中拮据度日,而宫中一七品的宫监就能有如此财力。 王宫监说是宫里头都有的孝敬,是惯例,最近的一手就是彩兰的孝敬。 彩兰给了玉藻香玉半两银子,给了王宫监五两。 以彩兰在宫里品级,哪怕也收孝敬,这五两也是大手笔。 而冯云下令唤了贵妃宫中所有可能接触到贵妃佩饰的宫婢,时间地点人物交织在一起最后断定,香草根本就没有单独接触到贵妃珠玉佩饰的机会,也就是说香草不可能拿到贵妃的珠玉佩饰,而彩兰在宫里也没有收孝敬的机会。 银子哪儿来的? 不用问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但这远远不够。 冯云去请了王文至来,借口元夕夜拐卖孩童之事与之相关,毕竟审案这事儿,还是专业的人正对路。 偏偏这个时候,五殿下也来了。 既是季子墨的意思,那她就明白了。 冯云扯了桌上已经写了一半儿的折子,另起一篇。 工整近乎馆阁体的字迹如同朝中最为稳重的老臣,字句锋利务实又是干练之色,可通篇满含着阿谀奉承自言谦逊又和弄臣别无二致。 皇帝看着折子,三遍。 之前那丫头的折子,看两遍也就够了。 可现在,三遍了,皇帝竟还想再看一遍。 皇帝闭了闭眼,示意高德把折子递给太子。 季子墨接过折子,打开。 一如所料。 是她上的折子。 但折子上所写,却是叫季子墨也意外,讶然。 一遍,两遍…… 季子墨没看第三遍,抬头:“儿臣以为太子妃所言极是,父皇因为前太子,三哥之事已处理了宫中不少虫蚁,可偏还有人暗行其事,可见也是心思诡诈之徒。父皇英雄睿智,着眼国之大事,我等身为子嗣,理应为父皇铲除,若儿臣与太子妃连这些许事都处理不好,实愧对父皇教导。” 皇帝道:“朕不用你再说一遍。” 季子墨:“可太子妃所言就是儿臣所念。” “她还没有祭皇家先祖,还不是太子妃。”皇帝语气不善。 “父皇是不喜她在宫中说的这话?”季子墨问,“可她虽说,却没有那般所为,按照民间的说法,还没有进门就帮着夫家处理恶仆,可是难得的好儿媳。”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只能问她 皇帝额角抖了下。 好像有点儿道理。 可皇家与民间又有几分相较之处? 皇帝睇着这个和她越发相似的儿子,问:“她就是这么哄你的?” 季子墨面上微微泛起晕色,道:“禀父皇,她没有哄我。” “没哄你?”皇帝不相信。 季子墨回想到那日他说他定不负她。 她说:“我可不会相信。” “如何才能信?”他问。 她说:“我要让你舍不得负我。” 舍不得负她? 不就是说她不会负他? 可这不应当是男儿该许下的? 季子墨嘴角弯起,本就昳丽的面庞霎时间叫皇帝都晃了下。 “下去。”皇帝道。 “是,望父皇安康。”季子墨退下。 皇帝望着头顶上的帷幔,眼前不其然的又一次浮现过她的身影。 前些日子,她的身影还是若隐若现,这几日,她的面容已经越发的清晰,清晰到就在他的眼前。 他对不住她。 只是不知把这江山托付给他们的儿子,够不够。 冯云等来了折子的紫批。 皇帝批复折子是朱批,太子的是紫批。 “父皇看了至少三遍,我看了至少五遍。” 看了这么多遍有什么用? 好歹告诉她皇帝看完之后是什么心情啊~ 她自以为可是拍着马屁干活,比当初她当社畜的时候对老板还上心! 已经是集系统和她自己的马屁功底于一身了! 看了五遍…… 她这字也就是印刷体,哪里用五遍~ 冯云翻阅着自己亲手写的折子,又看看季子墨的批阅。 他这字比她的7级还要好一些。 嗯,身为太子,总要有些地方比她强。 每天都要批复折子,写字好看一些也正常。 冯云睇着这行字,好似看到了季子墨拿着笔唇角含笑的写下,再抬头,眸光直勾勾的看着她,忽的一笑…… 冯云晃了下脑袋,眼前的画面褪去,只有这一行字。 “啪!” 冯云合上折子,看向守在门口的张鸣。 张鸣正抬头看着屋顶。 冯云眼睛眯起来:“出去。” “哎。” 张鸣抬腿跑了出去。 冯云瞪着关上的房门,磨牙。 啊啊啊啊—— “高大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张鸣高声呼喝。 冯云把折子扣过来起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又回头把折子放到旁边的案卷下面。 不能太靠下……不行,必须在最下面,不然她忘了拿走可怎么行。 冯云刚放好,高大监进了来。 冯云回身,扬唇一笑。 明晃晃的笑脸儿灿烂如霞,高德大监都愣了下。 “高大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冯云问。 高德大监连忙道:“可是碍了大人的事?” “没有,我正闲着。”冯云道。 闲着吗? 高德大监狐疑。 冯云重重点头,口中唤:“张鸣!” 外面的张鸣立刻跑进来:“高大监,大人刚才吩咐了我去买些吃食玩意,高大监有什么觉得有趣的,属下顺道带来。” “不必,咱家找大人是有要事。”高德大监道。 “是。”张鸣应声,又对冯云道,“大人,属下就先去了。” “去。” 张鸣应诺退下。 不多时外面有亲卫奉上茶水,又退下。 屋内再只有高德大监和冯云两人。 高德大监没有喝茶,笑眯眯的看着冯云,道:“奴婢来这边,就是替陛下说几句话。” 冯云正要行礼,高德大监拦住,笑的更慈善:“别,不用,不是口谕,而是奴婢顺着陛下的心思,为陛下说上几句话。” 冯云神色恭谨:“请高大监直言。” “既太子妃殿下这么说,奴婢也就直说了。”高德大监道,“殿下的折子,陛下看了,陛下看了几遍,又给了太子殿下,陛下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却是把殿下所写说了一遍,后来陛下说很欣慰,正如殿下所说,殿下还没有祭拜过皇家先祖,可也已经一心为了太子殿下,陛下说这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里,殿下可就是极好的儿媳妇。陛下说好在当初选了殿下入遴选之列。” “只是陛下的身子,殿下也知道,陛下的意思是借着如今陛下还在,殿下若有什么想做的,不好做的,尽可的上个折子,陛下能做的就帮太子殿下和殿下做了,也是给子女们尽一份心力。” 高德大监面容诚恳,言语顿挫间仿佛真的在复述皇帝的话。 冯云听着有些失语。 陛下真的说过这些话? 还“极好的儿媳妇”? 那夜里她从密道进到宫内,当时陛下还想着对付她的呢~ 若非是季子墨坚持,又怎么可能让她遴选! 恐怕还抱着她碍于面子不会参与的想法—— 就是没想到她不要面子! 高德大监的话,她不信呢~ 可高德大监也没必要骗她。 胡神医说过,皇帝命不久矣。 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太子妃殿下以为呢?”高德大监问。 冯云微笑:“既高德大监以‘太子妃’唤,那本殿也直言不讳,父皇一生操劳,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前些日子又是几番波折,想必也是心力交瘁,如今太子殿下在朝上尚算顺遂,本殿身后也有镇国公府,即便帮不上大忙,也能扶持一二,若是还要陛下费劲心力,岂不是太子殿下与本殿不孝?” “幼年时,本殿就想要做女将军,如今虽有陛下宠幸才有统领之位,但也是本殿亲历沙场,亲手砍来的,太子殿下聪慧,握瑾怀瑜之才,又何惧风险,有道是‘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高德大监以为呢?”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皇帝吟喃。 “是啊,陛下。”高德大监回禀,“那位还真是出口成章,不过后来又说会写份折子,奴婢想着该是向陛下请罪。” “请罪?”皇帝摇头,“朕看不会,若是请罪,又何必说那番话。” 高德恍然:“陛下明鉴。” 皇帝咳着笑:“你这老东西。” 高德咧着嘴:“奴婢没什么本事,陛下乐呵几声,奴婢今儿个也就没白吃饭。” 皇帝看着高德,忽的问:“你说,当初朕若是也这么想,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苦了?” 高德道:“奴婢以为娘娘能陪在陛下身边就不苦。” “是吗?”皇帝神情恍惚失神。 似乎只能问她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三妹妹变了 王文至果然不愧是审讯高手。 冯云都没听到几声被刑讯的动静,就听说案子已经从宫内查到了宫外。 一个时辰后,陪同在王文至身旁的五皇子季洛把卷宗交到冯云手中时,还有些恍惚。 “殿下,吓到了?”冯云问。 季洛看着冯云怔怔的摇头:“太可怕了。” 额,这到底是吓到还是没吓到? 冯云皱眉。 季洛也似乎总算是回了神,跳起来:“小嫂嫂和王大人认识的时候,他就这样?” 什么小嫂嫂! 她哪里小了? 冯云咬牙切齿,完全忘了她常这么称呼邱盈儿。 季洛看出来她生气了,赶忙解释:“就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挑出了毛病,还真就是要紧之处,三言两语看破了谎言,再一上刑,就是连体己银子藏哪里都说了出来。太可怕了!这若是跟他一处,还有秘密可言?我记得三郎和他二弟交好,这不会三郎的事儿,他也知道?” 因为季洛的话,冯云也顾不上被称为“小嫂嫂”的恼怒了。 上回王文至审那个五城兵马司兵士的时候,王文至还没五殿下说的这么可怕,这才多久进化就这么快了? “太可怕了,下回不管四哥说什么,我也不和他共事,真是太可怕了。”季洛喃喃的走了出去。 冯云连忙唤人跟上。 好怕五殿下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到底审出了什么? 冯云翻看卷宗,看着卷宗上所写,冯云的面色渐渐凝沉。 …… 天夜色至。 冯云回转镇国公府,先去见了祖父,父亲母亲,再回青竹小院,却是没一会儿,小院里就来了人。 “三妹妹可忙?”冯妙施然而入。 “大姐姐寻我,便是忙也不忙。”冯云道。 冯妙掩唇失笑:“我可不敢搅扰三妹妹,咱们镇国公府不敢说,来日你大姐姐我可就指着三妹妹了。” “还有叔父,二兄……” 冯云还没说完,冯妙拉住冯云的手:“他们都是儿郎,有些事儿还是咱们女郎之间更亲近,是不是?” 冯妙瞥向身后的香兰,香兰奉上一个盒子。 “过几日就是那位王大人大婚,你和那位刘家女郎也算亲近,可备好了贺礼?”冯妙拍了拍盒子。 冯云意会,打开,盒子里面有佩饰,有珠玉,不是极为贵重,却也看得出是精挑细选的,原本冯云想着明日就去找冯妙问一问自家店里可有什么好东西,再去风云台看一看,现在看这些盒子里的就很合她的眼缘。 若是她自己去挑选大概也不会有多少区别。 “多谢大姐姐。”冯云道。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刘家和王家结亲,王家二郎和三郎也是兄弟之谊,咱家里自然要亲近一些,我也是顺手准备了,日后三妹妹为太子妃,若有王大人刘大人相助,咱家在朝上也能多个帮衬。”冯妙侃侃而谈。 冯云点头,一副大姐姐说的对的神色。 见状,冯妙眼中更亮,凑近了冯云低声问:“听闻宫里出事了?” “也不算多大,但也不小,和宫外有些牵连。”冯云道。 冯妙拧眉,神色几度踌躇。 “大姐姐?”冯云问,“可是咱家里也有牵扯?” “罢了。”冯妙叹道,“今儿个郑郎君寻我,问我找三妹妹高抬贵手,我本想着如今三妹妹护卫宫城,早先京都里也是乱了好几回,即便是有事儿又能是什么大事,而既三妹妹说‘不小’,那必然是大事,若他们郑家有所牵扯,那就是郑家多了手脚,到时该剁了就剁了,该断了就断了,我总不能为了郑家,给三妹妹添麻烦。” 冯云眨眨眼:“大姐姐说说看,或许真不是大事。” “不要。”冯妙摇头,“若是小事,就更不得要三妹妹帮手了,我以后可是要靠着三妹妹呢。” 显然冯妙想清楚了取舍,语气越发坚定。 冯云双手搭在装满了珠玉佩饰的盒子上,往冯妙跟前推去:“那这个……” 冯妙羞恼:“我说了是给你当贺礼的,怎么,你备好了?” “没有。”冯云老实回道。 “那就收着。”冯妙起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 冯云唤住,冯妙扭头恶狠狠的瞪她,“何事?” 冯云瞧着冯妙色厉内荏的神色强忍住笑意,道:“其实大姐姐不来寻我,我也是想去寻大姐姐的。” 冯妙听闻,眉梢稍挑,长袖潋潋之下,轻摇身姿的走回来,坐下,双手扶腹,高门仕女之状:“何事?” “咳咳咳。”冯云实在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在冯妙几乎又要压不住脾气的同时递上卷宗中的几页。 “大姐姐先瞧瞧。”冯云道。 冯妙毫不遮掩的喘着粗气接过来,待看到这几页上所写,冯妙神色大变。 原本她是想请三妹妹帮忙,现在她不想了,三妹妹却把这东西摆到了她跟前。 这几页纸上并无头尾,可当中点出了几个疑似商户,其中就有郑家在京都开的铺面,也正是郑郎君请她说情的那两家。 收取来历不明的奢贵之物,转手卖出,当时又哪里想到会和宫中扯上关系,不知者不罪,或许太子妃殿下这边能通融一二? 这是郑郎君的意思,可冯妙看着这几页纸上所写,似乎并不完全如郑郎君所说。 “各家铺子难免会收取来历不明之物,听叔母说咱家也曾收过,可偶尔收上几件也就是了,这明显是贵重之物,更有些打着宫中御赐也敢收,是不是胆子大了些?” “郑家刚来京都不久,是靠着什么敢这般?还是说本就底气十足?又或者是被人陷害?” “这份卷宗是今儿个刚审出来的,郑郎君何时来寻的大姐姐?” 冯云几问,冯妙脸色发白。 灯火下,冯云的面容清晰的映在冯妙的眼前,冯妙恍惚失神。 她已经听三郎提过太子殿下当初在西山寺就和三妹妹相识,她以为太子殿下选三妹妹为太子妃是因为当初的情分还有三妹妹背后的镇国公府,现在她才知道似乎并不仅仅如此。 三妹妹她变了。 不再是以往那个傻乎乎憨憨的三妹妹了。 “你是谁?”冯妙忽问。 第三百六十七章 差证据 冯云额角微微一跳。 这话问的,竟让她莫名紧张呢。 她哪句话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秘密了? “大姐姐,你在说什么?”冯云茫然状。 冯妙瞳孔模糊晃动:“你是三妹妹,还是二妹妹?” 冯云脸色一僵。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冯妙看到冯云的脸色,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道:“原来三妹妹不会问的如此细致,我都没有想到,不是,我是说三妹妹越发的像大兄,大兄问询三郎时就是这样循循善诱,叫人不寒而栗。” 冯妙越说越乱。 冯云微笑。 也是她原来“憨”的太过入心! “我是和大兄待的久了,也就学了些。” “大姐姐这样说,可见我学的还算不错。” 冯妙见冯云没有恼,也笑道:“是,大兄说过,三妹妹学什么都是学的极快。” 冯云笑着,目光落到桌上的那几页纸上。 冯妙立刻正色。 一刻钟后,冯妙离开了。 离开时冯妙神色凝重。 目送着冯妙远去背影的冯云嘴角抿起,神色更沉。 叔母家里在京都做生意极少摆出镇国公府的颜面,郑家更是挨不上! 郑家也是做生意的,还能不清楚银钱都是身外物?可偏偏还是求到冯云身上,可见那两家商铺轻易割舍不开。 其中的缘由,郑郎君没有对冯妙坦言。 是怕冯妙担心,亦或者是旁的? 小白花的那一世,镇国公府散了,叔父叔母一家呢? 小白花一概不知。 但即便不去想也知道必然不会好。 她以为如今镇国公府已经不同以往,叔父叔母一家也并未远离,那位郑郎君对大姐姐也还不错,曾经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可在卷宗中看到郑家,就由不得冯云不多想。 小白花那一世必然也有这样的事情,郑家也在其中。 若是和现在一样,陛下早就知道却隐而不发,以她的猜测,必然是等到当初的冯云成为皇后时再发难。 身为皇后,后宫仍有这般蝇营狗苟之事,就是皇后的罪责。 比起太子妃,比起御林军卫统领,皇后的罪责更大。 “竹香,把卷宗给大兄抄录一份。”冯云吩咐。 “是。”竹香应诺。 冯云看着竹香逐字抄录,眸底渐渐深重。 小白花那一世,她做不了什么。 这一回,她决不许重蹈覆辙。 天色看亮不久,街面上的早点铺子冒出来热气,三三两两的人们已经坐在桌边吃着热腾腾的汤饭。 冯云骑着马,身后跟着张鸣,直奔大理寺卿家。 过两日就是刘婉柔和王文至的大婚之日,她的礼物已经是迟了,只有亲自送才能表示诚意,本想着这个时候刘婉柔还没起身,她送了贺礼就撤,没想到刘婉柔已经起了。 头发简单的梳笼起来,只有几根缎子扎着,面容白皙柔嫩,双眸清亮,宛若仙子。 刘婉柔看过盒子里的贺礼,轻柔笑道:“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那日只要你来了就好,但既是送了如此重礼,我也就厚颜收下了,多谢云儿。” 刘婉柔谢礼。 冯云连忙避过扶起,“说不得是厚礼,其实是大姐姐准备的,不过即便是我也是喜欢,所以才权当是我送的。”冯云道。 刘婉柔笑道:“云儿怎么能说的这般直白?不过我也听说云儿这些时日忙的脚不沾地,适才我还想云儿还要替我挑选礼物,正心虚着,好在听了云儿这番话,我也是安心了些。” “云儿一会儿还要去当值,正巧了今儿个我做了小馄饨,云儿吃几口再走,如何?” 刘婉柔言谈如水轻柔,叫人根本没法拒绝。 只是当到了饭桌上,冯云才看到同桌的还有刘大人。 刘大人穿着官袍,也是赶着去上衙的样子。 “有劳云郎君亲自前来相送贺礼,早些时候云郎君的相救之情一直没能报答,今儿个云郎君尝尝小女的手艺,权当聊表谢意。” 这就更没法推辞了。 当冯云吃到刘婉柔的小馄饨,小花卷,小菜儿,冯云默默的骂了声王文至,那家伙也太有福了。 正就在冯云不客气的再吃第二碗的时候,刘大人忽问:“案子,云郎君想查到哪里?” 冯云抬头。 旁边刘婉柔低声:“昨儿王郎与父亲说到半夜。” 冯云立刻明白,放下碗筷道:“查到查不下去为止。” “陛下可说了什么?”刘大人问。 “不曾。”冯云道。 刘大人看着冯云,眼中精光乍亮:“案子和世家有关。” 世家? 冯云还想再问,刘大人已经提起碗筷:“云郎君,多吃点儿。” 冯云:“……” 那就多吃点儿。 冯云回到御林军卫,开始翻看关于世家的文卷。 前朝八大世家,到了本朝只余六大世家。 战事数十年,不知道死了多少世家子弟,而世家子弟能延续至今也是和世家子弟历来投资在不同的头领身上有关,有人说世家最是墙头草,也有人说世家是最不值得相信的姓氏,即便是世家自己人也会被吞吃的残渣都不剩。 六大世家如今都在京都,朝中各有高官,虽声名不显,但没人敢得罪。 而世家之所以能为世家,除却家族悠远流长,家规森严,读书者众多,还有就是财力雄厚,而财力最基本就是来自商户,据说江阴等地大半儿的土地都在世家名下,江淮等地大半儿的商户都在世家名下。 宫里这案子审出来的商铺和六大世家并无关系,可除了六大世家又有谁敢偷取皇家御用之物?毕竟在世家的眼中,即便是皇家也不过是暴发户。 理论上说的通,就差证据了。 冯云目光落到卷宗上的郑家铺子上。 与镇国公府一墙之隔的侍郎府中。 冯妙看着对面坐着,面色微微有些泛红的郑钧,唇角轻动:“郎君很急?” 郑钧咳了几声,明知道这话里并无歧义,可就是如同爪儿狠狠的在心口挠过。 “不急,若是太子妃不便就罢了。”郑钧道。 冯妙微怔:“铺子,不要了?” 这和三妹妹先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第三百六十八章 脸熟了 “银钱不过身外物,既宫里头查了,又是太子妃亲自盯着,必然不会小,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必麻烦太子妃。”郑钧道。 冯妙神色古怪,若非是昨儿和三妹妹说了,今儿郑郎君说出这番话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昨儿我问了三妹妹。”冯妙道。 郑钧怔然。 冯妙望着他:“三妹妹说也并非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郑钧急问,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又道,“既太子妃说了,总要试试。” 冯妙颔首:“我知道的,家母从商,我也略知一二,只是三妹妹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什么?”郑钧问。 “三妹妹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冯妙。 郑钧:“?” 冯妙面颊泛上红晕,道:“三妹妹说,既是我两家结亲,祖父也是相信郑家为人,郑家入京不久,宫里又发生了诸多大事,想来郑家也不会妄为,而偏偏这案卷上道出了郑家,说不得是什么人瞄上了郑家,亦或者镇国公府,郑郎君想必也有所猜测,只是碍于情面或旁的什么,不好直言,只好求到我这里来,可事实上我和郑郎君才是一家人。” 冯妙眸光幽亮,紧盯着眼前的郑郎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非郑郎君所愿,咱们何必为了旁人平白损失?即便银钱都是身外物,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娇柔的女郎用那双轻柔的眸子盯着他,樱红的唇角说着什么,她说的什么,郑钧听着模糊,可好似不管她说的什么,都是极对的。 眼前的女郎眸光轻盈如水,笑容更是透到了他的心间。 “那咱们就先查查自家的铺子,如何?我这边也有人手。亦或你我一同?” “嗯,好。” 郑钧只听到自己这么说话。 冯妙笑弯了眼睛。 皇宫,皇帝寝宫。 皇帝在看折子。 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高德大监记得那位的上一封折子,陛下看了三遍,而这一封,陛下已经看了半柱香。 这封折子上不知道又是写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这时,皇帝长长的吐了口气。 “陛下?”高德。 皇帝望向高德,抬了抬手里的折子:“不该这个时候啊!” 高德上前:“奴婢去告诫那位?” 皇帝摇头:“不,朕的意思是,这个折子上早了,也晚了。” “早了?又晚了?”高德琢磨不清,苦笑一声,“奴婢愚钝。” “不,幸得有你。” 幸得有了高德的那番话,才有了这封折子。 “传旨,宣胡神医觐见。”皇帝道。 高德欣喜不已,应诺:“是。” …… 镇国公府。 胡神医一脸诧异指着自己鼻子:“宣我?” “是,陛下许久不见神医了,甚是想念神医。”高德大监满面笑容,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胡神医脸上的揶揄。 “行,陛下的旨意,胡某小小草民焉敢不遵。” 胡神医拍拍屁股去准备了,随同高德大监而来的小宫监连忙去帮忙,高德大监躬身到镇国公身侧,笑道:“国公爷近来身子可好?” “有胡神医在,本公还能撑几天,也多谢陛下要胡神医出宫陪了本公这些日子。”镇国公喝着茶,说的漫不经心。 高德只是笑:“幸得有国公在,咱们大乾才能安稳。宫里更是亏得太子妃殿下一力撑着,陛下对太子妃殿下欢喜的很。” 镇国公不由瞥了眼高德:“当真?” “这哪里能有假。”高德似有委屈。 镇国公哼哼。 说的好像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若是真当回事,大婚的日子早该定下来了,哪里现在还含糊着?莫不是想等着双腿一蹬,再说一句没这回事? 只是镇国公的腹诽还没有维持半日,胡神医进宫后的两个时辰后,宫里传出了旨意,说是陛下定下了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之期,二月初十。 镇国公额角抖动,胡子差点儿没被拽下来几根。 二月初六,家里头的长子郎君成亲。 二月初十,就是那丫头。 还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备车,我要进宫!”镇国公高呼。 冯云听到成婚的消息,她还在宫里。 圣旨虽是传到家里,可还是有口谕到她这里。 她知道她的那封折子会对皇帝有所触动,可没想到会让皇帝直接下这样的旨意。 “宫里可是有什么事儿?”冯云问。 张鸣想了想:“胡神医进宫了。” 冯云怔怔,也就是说胡神医进宫后,皇帝下了这份旨意。 冯云出了御林军卫统领的房间,直奔宫城。 张鸣急忙跟上。 眼看着就要到三重宫门,统领大人停下脚步。 前面有人。 张鸣往前看去,前面为首的赫然正是太子殿下。 张鸣瞅瞅自家统领,又看看那边,知趣的停在原地,看着自家统领迎上去。 太子身后的宫监宫婢也停下,并背对过身子。 季子墨和冯云对面。 “找我?”季子墨问。 冯云微微点头,问:“找我?” 季子墨笑了,俊美的面容晃动在冯云的瞳孔中,冯云连季子墨冲着她伸出手都没有察觉,就先握上了他的,直到手心里温软的温度传来,冯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上了他的手。 这是什么功夫? 系统上没有啊~ 季子墨拉着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斗篷下面露出的脖颈隐隐显出红晕。 看到这一幕,冯云一点儿也不害羞了,看看季子墨斗篷下面的四爪龙袍,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嶙峋盔甲,冯云喃喃:“我该换身衣服的。” 才子佳人,帝后妃嫔,总比眼下的太子将军看的顺眼。 季子墨愣了下,低头看自己:“那我也该换。” 换什么? 冯云又瞪向那身四爪龙袍,脑中下意识的蹦出来两个字:喜服。 呸,她在想什么! “往常太子大婚,礼部都是至少准备一个月,这回时候尚短,云郎君不恼,可否?”季子墨攥着她的手指轻轻的擦着她的手心。 像是撒娇,又像是哄。 冯云抿着唇,努力的板起脸:“那要看你以后怎么补偿我了。” 季子墨看着她,声音轻的像是在她的耳边吟喃:“你要我怎么补偿?” “鼟”一声。 冯云听到自己的脸熟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用我的法子 哪儿学的撩拨的手段? 冯云瞪过去:“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季子墨怔然:“不是你说要补偿的?” 冯云梗塞。 好像是她说要他补偿来着。 他那么问听上去也没问题。 只是他说的补偿和她以为的补偿好像完全不是一个补偿…… 咳,一定是她受某些影视剧的毒害太深。 现在她还是个孩子。 可孩子做的事儿也未免太多了。 冯云莫名惆怅。 季子墨看着她:“要不然,双倍补偿?” 冯云瞥过去。 就这样。 再说下去,她都没法面对“补偿”两个字了。 京都,坊市之间。 往日里毫不起眼的铺子外面站着明显是高门的护卫,有眼尖的看出来是和镇国公府一墙之隔的侍郎府的护卫。 铺子里已经不再有客人,各件的账簿摆上来,七八位账房在算账,有老有少,其中有郑郎君,还有冯妙。 郑郎君和冯妙相对而坐,彼此抬眸看到对方,嘴角都隐含笑意。 只是很快,两人就顾不上看顾对方。 两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每笔账目看着清楚,数目也对得上,可就是越看越不对。 账册看着别扭。 在惯常看惯了账册的人眼中,就是有问题。 冯妙看向郑郎君,郑郎君道:“去请掌柜过来。” 身边的小厮应声过去。 不多时,外面传来惊呼。 很快小厮白着脸冲过来:“郎君,掌柜掌柜的死了。” “什么!” 郑郎君站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冯妙,冯妙脸色发白,手指尖冷的发颤。 出大事了。 皇宫里。 张鸣仰头望天。 背后不远的另一边一群宫监宫婢也在眼观鼻鼻观心。 彼此背对着的两拨人之中,冯云和季子墨的手仍握在一起。 “胡神医怎么说?”冯云问。 “不过月余。”季子墨神色不变,只有眼角红了一片。 冯云握紧了他的手。 季子墨察觉到,对她笑道:“我以为我没有见过他,可当见了他,我才知道其实我早就见过了,他看过我很多次,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回宫,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就是父皇。” “刚回宫时我就知道他身子不适,若非胡神医,恐怕他挨不到现在,是云郎君请了胡神医回京,所以是云郎君救了父皇,也救了我,我都记得。” “有时候我想,若是我不回宫,或许以后我就是方子墨。只是如果我是方子墨,可能……” 后面的话季子墨没有说下去,冯云已经听明白。 冯云道:“可能我还是憨憨傻傻的,但你也还是我的。” 季子墨隐着泪光的眼中含起笑意,道:“是,你还是我的。” “不管我是方子墨,还是季子墨。” 季子墨握着她的手紧紧的,紧的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这些力气对冯云来说不算什么,可冯云却觉得心痛。 谁都知道,人固有一死。 劝人说节哀,谁都会,可自己的亲人离世,最悲痛的只有亲人。 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寿命几何,可在众人面前,他不能失态。 因为他是太子,是储君。 可明明他也只是个孩子。 冯云轻叹,挣开他的手,张开双手拥住了他。 季子墨愣愣的看着她远离,又愣愣的看着她靠近自己,拥住了他。 她身上的盔甲是凉的,可在他这里,她身上的盔甲又是热的,热的滚烫。 季子墨迟疑了片刻,同样拥住了她。 冯云没有动。 她感觉到了她的盔甲上落下了点点湿气。 许久。 风,吹过。 还不到两人跟前就散去了。 好似连风都不愿打扰两人。 可还是有脚步声从远处快速近前。 在跑到跟前时显然是看到了,来人停下来犹豫踌躇。 冯云看到了。 季子墨也听到了动静,松开手寻声看去,正是御林军卫校尉高聪。 “何事?”季子墨道。 “臣见过太子殿下。” 高聪行礼,对冯云道,“死人了!” “郑家铺子的两位掌柜死了,令姊报案到京兆府,我查过,中毒,临死前吃过东西,那东西就是令姊送过去的,令姊也认。” 京兆府,王文至一席话就听着冯云眉头直皱,“不是大姐姐。”冯云道。 王文至点头:“我也知道不是令姊,宫里的案子和郑家铺子相关,今日令姊出现在郑家铺子也是为查账。郑郎君说这两位掌柜是雇来的,从之前的履历上也不见他们和那几家有关。” “可他们一死,这罪责可就只能落到郑家了。”冯云道。 王文至脸色也是阴沉。 彼此目光对视,都知道心头所念。 若真是那六家,就可见世家的厉害了。 “我正叫人查着能接触到吃食的人有哪些,只是需要时间。”王文至道。 “后天你就大婚了。”冯云道。 王文至看着她,瞳孔震动:“太子妃殿下,日子不能改。” 冯云轻咳:“我没这个意思。” 王文至松了口气。 冯云眸光微转:“或许试试我的法子。” 王文至:“……” 京兆府监,冯妙坐在草堆上,红肿着眼睛无声哽咽。 隔着牢监,郑钧抓着牢中的监门盯着冯妙的背影,喊道:“不要怕,没事的,本就和你无关,不会有事的。若有什么事,还有我,我一力担着。” 冯妙缓缓抬头,看着同样也狼狈不堪的郑钧,眼泪又流下来。 这时,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入。 还有牢头唤着:“什么人,不得随意——” 牢头还没说完,像是被推搡到一边,随后一众御林军卫进入,为首的穿着锦袍,头戴青帽,却正是冯云。 “三妹妹。”冯妙惊喜呼道。 冯云眼中的冯妙身上沾染着稻草,早已经没了往日里端庄奢华之态。 冯云心疼不已,身后的张鸣快步上前把牢门打开。 “走,我带你走。”冯云拉起冯妙就要走。 冯妙傻傻的跟在冯云身后。 却是走了没几步,牢中有京兆尹的人赶过来。 “都尉大人,这是劫牢!”王文至冷声。 “劫牢?我家大姐姐帮自己的未婚夫婿查账,有什么理由杀夫婿家的掌柜?明明是被人诬陷,你们不尽快破案,却把无辜之人关进牢门,怎么,是嫌弃本官手中的刀不利?”冯云冷声。 四周的御林军卫立刻拔刀。 监牢内顿时寒光四射。 第三百七十章 出事了? 冯妙忽的停下。 冯云扭头看到冯妙看向另一处监牢的郑郎君。 郑郎君看到冯妙看过来,脸上欲哭欲笑。 “大姐姐,是他害的你。”冯云道。 郑郎君一僵。 冯妙咬唇,也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外面已经有京兆府的官兵赶来,为首正是王文至,王文至冷声:“都尉大人,这是劫牢!” 冯云冷声:“劫牢?我家大姐姐帮自己的未婚夫婿查账,有什么理由杀夫婿家的掌柜?明明是被人诬陷,你们不尽快破案,却把无辜之人关进牢门,怎么,是嫌弃本官手中的刀不利?” “呛啷啷” 拔刀声一片。 身侧四周的御林军卫手中寒光四射。 监牢内的众人都不由退避开。 王文至身后的京兆府官兵也抽出了刀,可明显刀尖颤抖。 王文至神色微动,语气也不由和缓了几分:“都尉所言不错,令姊确是没有理由动手,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令姊毫无关系,不过镇国公府声名在外,我京兆府也不敢有差池,案发后也一直在问询探访,如今收效甚微……” “够了。”冯云打断,“不是说中毒而亡?我已经叫人去太医院请了神医前来,有神医在,不论是什么毒都不在话下,不止如此,怕是连主动服毒还是被毒杀都能断出一二。” “当真?”王文至忍不住上前数步。 监牢中同样听到冯云这番话的郑郎君等人也都惊喜不已。 这就是说他们有救了!? 冯云拧眉:“我有何欺骗之由?” 王文至忙赔礼:“是下官唐突,还请大人恕罪。” “这回我可带我大姐姐走了?”冯云问。 “自然。”王文至让开身形,往后面的监牢瞄了下收回。 冯云走到王文至跟前,忽的停下:“郑家那位郎君……” 冯妙看向冯云,监牢中的郑钧也忙看向冯云。 却不想那位王大人道:“请都尉恕罪,郑家的铺子出的事儿,郑郎君也在铺子里,怕是脱不了干系。” 冯妙抓紧了冯云的手。 冯云神色不动,道:“那总归得有个送信的人?” 冯云回头瞧向监牢中的郑家众人,在丧气失落的郑钧身上看了眼:“也好让家里人知道,没那么严重。” “大人体恤。”王文至道,遂似是随手往监牢内点了下,“就他。” 冯云冯妙看去,监牢内的郑家众人也看去,被王文至点中的正是郑钧身边的小厮。 小厮一脸茫然。 眨眼间心情如同山风起伏上下的郑钧一把抓住小厮的胳膊:“晴明,你先回家去,告诉家里人,我没事。” “不要,小的不要离开郎君。”小厮哽咽。 “听话,要不然就没人能出去了。”郑钧又低声叮嘱,“你出去了,才好打点。” 小厮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是,小的听郎君的。” 小厮离开前磕了个头,恭敬恭顺。 郑钧眼睛发红。 外面看着这一幕的冯云神色古怪,待牢头去开门,小厮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冯云对王文至道:“宫里的案子,王大人还是要上心,敢对宫里的贵人下手,背后必然是不知道好歹的,为首的抓不住,跑腿折腾的爪牙总要捉上几个……” 冯云的声音低,只有王文至还有周遭的几个人能听到。 王文至眼底微闪,惊喜道:“原来大人已经有所获,恭喜大人初战告捷。” “不过如此。”冯云微笑。 而这会儿,小厮也已经走到了冯云和王文至跟前,低垂着脑袋恭敬行礼:“多谢大人。” 王文至看向冯云。 冯云嘴角轻勾:“晴明。” 小厮晴明没想到会被唤名字,刚抬头,迎面就是一个拳头。 晴明退后半步,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晴明又匆忙停下。 一退一停间只是眨眼,但在冯云看来却是再清楚不过,而因为近在咫尺,即便旁边的王文至也看了出来。 王文至脸色凝沉,袖下紧握了拳头。 冯云手臂微收,拳头就停在晴明的鼻头前一寸。 远处里的众人也看到冯云突然出拳,却是没有伤到晴明分毫,就好像她是在和晴明玩笑。 可身为贵人,又何必跟一个小厮仆从玩笑? 正就在众人茫然不解时,只听冯云道:“郑郎君身边的小厮身手不错啊~” 郑钧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茫然不知那位在说什么。 小厮似是慌乱害怕的全身发抖:“小的小的……” 却是已经不用冯云再说什么,张鸣等御林军卫把小厮压下。 “大人,大人,请大人恕罪。”监牢内的郑钧连声恳求。 冯云瞥过去:“你当真为他求情?” 郑钧一滞,也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适才刀兵相向,你们都在后退,只有你的小厮慢了些,可适才你的小厮却是连我的拳头都能避开,不可谓不敏捷,而你身为主子竟是不知道你家小厮有几分本事!” “我记得当日在清池,你身边的小厮也是他,可见他颇得你信任,换言之,他在你身边侍奉多年,你仍不知情,所以你确定要为他求情?” 冯云轻描淡写,郑钧的后背却已冒出了一层冷汗。 而这层冷汗还没有落下,又听到张鸣禀告:“大人,他身上藏着毒药。” 郑钧再也没了力气,跌坐到地上。 夜上灯火。 京都内自有叫卖商铺的街坊,也有莺声燕舞之地。 有娇声白浪翻滚,也有清弹声声。 阵阵丝竹声中,只露着纤细腰身的女儿赤足在鼓上舞蹈,行动间锵锵作响,柔媚的眼眸如同通灵的狐,勾的心颤,勾的心动。 台下的人早已经看的发痴,连身子都不自觉的躬起来以免失态,唯有看破了年少轻狂的高门贵戚唇角含笑,怡然自得。 走过幽深的小庭,穿过丝竹声声的甬道,再过一道拱门,另有乾坤。 偶可听闻的丝竹声下,头发花白的老人长袖拂过,一幅字呈现于前。 四字——“厚德载物” “大人这字笔力雄健,字如印刻,卢某佩服,佩服!” “便是那位方祭酒也不过如此。” “……” 旁边几人连连称颂,老人亦是自得捋须,而后一句话,更是叫众人噤声。 “出事了?”老人问。 第三百七十一章 麒麟子 几人面面相觑,当中最为年长之人上前躬身:“大人睿智,郑家的小桩子露了,还被识破了行藏,只怕这回不得不断臂。” 老人哼声:“老夫早就说过,不要以为皇帝不行了,你们就能翻了天,临死的老虎胆子最小,也最小心。” “是,大人说的是,是我们疏忽,只是若非那位太子妃也不会有事。” 老人呵声一笑,“你们才知道她的厉害?” “前十二年都以为是个贪吃的丫头,不成大器,结果先是马球赛上显威,后又是榕城一战震惊朝野,即便是内阁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咱们大乾头一个的女官。” “太子,三皇子,哪件事儿都和她有关。” “皇帝不喜镇国公府,可最后还是选了她为太子妃,为何?” 老人连声质问,直让众人无言。 “因为她不同寻常女子。”一人试探回道。 老人哼了声:“女子?若是我家有这样的儿郎,也要当成麒麟子。” 四周噤声。 只余呼吸。 彼此对过视线,心中所想竟也别无二致。 “是,此次是我等疏忽。” 众人行礼。 老人没再说什么,抬盏喝茶。 茶水青绿碧透,回味甘甜。 旁边众人也都纷纷举盏喝茶。 “醇厚芬芳,浓酽怡人。” “齿颊留香,芝兰之气。” “也唯有老大人方能得享。” “……” 不免又是一通的恭维。 老人神色不变,只施施然的喝茶。 却是终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后面……” 旁边几个没说话,却也一样盯向老人。 老人放下茶盏,微微摇头:“你们啊,太急。十几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些许时日?” “是是,这个时候不动最好。” “对对,就让他们以为成了,在他们放松之余再致命一击。” “……” 众人说着,再看老人的神色,见老人似是赞许,也都放下心来。 老人瞅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夜色深浓。 青竹小院内,方和守在门口。 外面经过的巡夜的镇国公府护卫看到方和,毫不意外。 方和更是神色淡然,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往里面看去。 屋内,燃着明亮的烛火。 冯暮雨喝着香茶,看着冯云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卷宗。 几个月之前这丫头看《孙子兵法》都能当成催眠之药,现在却是过了戌时还在忙。 冯暮雨放下茶盏,几乎同时,冯云也放下了卷宗。 “大兄厉害!” 冯云举起双手,竖起两只大拇指用力称赞。 看着眼前熟悉的憨笑,冯暮雨不由摇头:“行了,我就是照着你给的卷宗查找,哪里有你厉害?率御林军卫强闯京兆府监,救回了妙儿,还寥寥几句唬住了藏在郑家多年的内奸,虽眼下还没审出什么来,但凭着郑郎的交代,必能查出幕后之人,而归根到底却是因为昨儿妙儿想要找你求情,结果却被你唬的去找了郑郎君自查而查出来的这么的热闹。” 冯云怔怔然:“大兄不说,我都没想到我这么厉害的~” 冯暮雨佯绷起脸,冲她扬了扬手指。 再闹,就小心了! 冯云嘻嘻的笑:“我才不信。” 冯暮雨哼了声,收回了手。 “罢了,我可是不敢动手,太子妃,惹不起。” “太子妃”三个字拐着的弯儿像是钩子勾走了冯云的脸皮,冯云连忙讨饶:“大兄,我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和大兄一样厉害。” 冯暮雨瞥着她,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 冯云也笑。 兄妹两人的笑声传出来,门口的冬怜竹香弯起唇角,外面守着的方和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没有月光,但可见明亮的星辰耀眼。 …… 屋内,兄妹两个的笑声渐停。 冯云问:“大兄,可知道六大世家?” 冯暮雨脸上的笑意也散开,道:“你是说此案和六大世家有关?” “是刘大人说的。”冯云道。 冯暮雨颔首:“祖父说刘大人忠心陛下,也善于谋身,既然刘大人这么说,那这案子最后怕还是会不了了之。” 冯云点头,大兄的卷宗她看了,郑郎君的口供她也看了。 和郑家铺子有交易往来的商铺,郑郎君入京后和郑郎君交情不错的商贾官宦子弟,两项对比就能揪出当中有牵扯的,而这当中还真有一家似乎和元夕那夜拐卖孩童之案扯上关系。 所以这个案子,能抓人。 但抓到的人和六大世家并无直接关系。 能结案。 但还是扯不上六大世家。 “不甘心啊~”冯云叹道。 冯暮雨失笑:“你才多大,世家多少年,还没有大乾的时候就已经有世家了,你以为前朝没想过平了世家?你以为陛下没想过收拾世家?可真被平了的,被收拾了的,就不是世家了。” 也就是说世家动不了。 可她那个时代好像没有世家。 冯云一拍脑门。 糊涂啊! 明着没有,暗里可说不定。 而就是明着把世家收拾了的,也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战,更还有一位“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大汉按照族谱把世家砍了个七七八八。 “世家只能用。”冯云喃喃。 “合律法之下。”冯暮雨道。 冯云扬起手中的卷宗:“律法之外的。” “严惩不贷。”冯暮雨。 冯云弯起嘴角。 冯暮雨也含笑而对。 无妨,即便今日不成,来日总有一日能成。 她还小,急什么。 …… 而后一日,京都之内只见京兆府官兵抓人,问询,其中还有御林军卫在侧。 有耳聪目明的得知和宫中失窃有关。 数家商铺被封,数位商贾被抓,甚至还有被抓的官宦子弟。 一时间京兆府监人满为患。 临近傍晚,太子传下旨意,言京兆府王文至王大人审案清明,帝心甚慰,太子代陛下赏赐金五十,用于大婚之用。 人们这才意识到明儿就是这位大人大婚之日。 夜色深沉,当王文至回到家中,家中大红的灯笼明亮耀眼,父亲和弟弟等在门口,笑容和大门两侧灯笼里的红光相互辉映,王文至也笑了起来,俊逸翩然,如斐斐君子。 第三百七十二章 白跑一趟? 寒风凌冽,月暗星稀的夜色中隐隐的马蹄声从山坳的另一边传过来,山坳这边趴在山坡上的三个人和山石几乎融为一体。 不多久,三个人缓缓的爬下来,猫着腰如同行走在沙漠中的蜥蜴小心快速的跑到了山脚另一边,那边拴着五匹马,有人等候,看到他们默默做了几个手势。 四人牵着马悄悄离开。 拐到了另一处背风的小山坡下面,四人当中传出鸟叫。 另一边也有鸟叫传来。 两短一长。 四人牵着马过去,却是更小心。 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渐渐离去。 当马蹄声即将消失不见,一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又是一番手势,五个人牵着马跟在马蹄声远去的方向撤离。 马拼命的跑,后面有人在追赶,时不时能听到弓箭射出的声音。 四个人伏在马背上,尽量的让自己成为马身上的一部分。 只有一人往后弯弓搭箭试图回射。 稀疏的星光映出他的面孔,赫然正是提南兴。 身后的几名蛮族斥候已经越来越远,高喝不断,显然是在咒骂。 提南兴啐了口,收回弓箭,策马赶追到了伙伴身侧。 “太远。”他说。 “是你射术不行啊。”旁边伙伴咧着嘴不忘调笑,正是李云飞。 “滚,比你强。”提南兴骂了声,看向另一边脸上蒙着斗篷盖住了大半张脸的同伴,“跟你料想的一样,那些蛮子果然来了,怎么办?” “兵分两路。”蒙着脸的同伴呵出一口凉气,“我去玉门县。” “你不行。”提南兴扭头吩咐另一名,“你回军营,我们去玉门县。” “小心。”李云飞道。 “我是谁,放心。”提南兴摆摆手。 很快,两人一队,三人一队,各自分开。 蜿蜒的山麓如同潜藏着无数危险的凶地,提南兴没敢珍惜马力,仍拼命的往玉门县赶,当看到玉门县模糊的城墙在眼前,提南兴总算是松了口气,也才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闷不做声。 “蛮族兴兵就是冲着玉门县来的,韩兄这回可是救了数万的百姓。” 天边的鱼肚白缓缓亮出点颜色,斗篷下的面容也显出了几分原本的俊逸硬朗,只是另一边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脸。 若是冯云在这里就能认出来这位韩兄不是旁人,正是韩休杰。 韩休杰看着前面的城池,有些恍惚,这些时日他的骑术早已经今非昔比,即便心神不在,仍操纵自如。 那场大火,他没有死。 被提南兴救了。 可面目被毁,已经无法为官,再有把他惊醒过来的那场梦,他提议提南兴往边塞来。 果然和前世一样。 蛮族果然打算偷偷的袭击玉门县。 救了数万百姓? 不,这才刚刚开始。 “蛮族退兵才真是救。”韩休杰道。 提南兴也沉了脸,冲着马屁股狠狠的甩了一鞭子。 马儿高声嘶鸣,狂奔而去。 城门的守兵看到远处飞奔而来的兵士吓得揉了揉眼,待看到是大乾的斥候先是松了口气,紧跟着又是提到了嗓子眼。 玉门县没有兵甲驻地,怎么突然间的斥候来了这边? 提南兴韩休杰纵马在玉门县内往县衙去。 路上有百姓看到他们纷纷躲避。 边塞之地,见斥候避。 但进了县城内,提南兴韩休杰的马速自然慢下来,路边上百姓们的声音也传到耳中,有的为今儿去哪里挣钱烦心,有的想着给自家的婆娘儿子带口吃的,也有的在议论。 “听说太子妃殿下是镇国公府的女郎。” “太好了。” “……” 太子妃。 她啊…… 马儿慢下来,韩休杰浑然不知,待清醒过来发现旁边的提南兴竟和他并排而骑。 提南兴察觉到他的视线,挠了挠头:“她成太子妃了,我也是一时高兴,走,军情紧急,耽搁不得!” 提南兴策马而提,韩休杰紧跟上去。 冯云在梦里看到韩休杰很惊讶。 死了的人找她做什么? 是有什么事儿? 冯云看到韩休杰神色焦急,冲着她喊着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冯云再转顾四周,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系统也没有发出被恶意针对的警告。 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分辨不出来。 可既梦到他这个样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主子,主子。” 耳边上忽的有声音,还有人在推她。 冯云一个激灵睁开眼。 眼前烛光晃动中,竹香冬怜神色焦急。 “主子,王大人受伤了。” …… 两刻钟后。 王宅。 胡神医神色凝重的站在床头看着王文远把药汁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王文至一点一点儿的灌下去。 “怎么样?”只扎了个马尾的冯云急问。 “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 随着胡神医话落,屋内“咣当”一声,王大人眼前一黑就要摔倒,早就守在旁边的冯暮修连忙扶住:“伯父,有神医在,不会有事。” 王文远看到冯暮修扶住了自己的父亲,抹了把泪,继续把最后的一点儿药汁叫兄长喝下。 这时,门外老管家过来:“老爷,郎君,刘家女郎在门外求见。” 此刻王大人已经没了力气,只微微点了下头。 管家离去。 没一会儿,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至。 刘婉柔苍白着面孔过来,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方红着眼睛躬身行礼,“见过伯父,见过神医,见过云妹妹。” 王大人指了指床头。 刘婉柔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仪态,扑到床头,直直的望向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此刻满心满眼里,只有他。 冯云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莫名的感觉不管她说什么,刘婉柔此刻都听不进去。 而现在既然这边已经尽了人事,就要看那边了。 冯云看向胡神医,胡神医已经知道冯云要说什么:“大半夜的把老头子从屋里扯出来,若是人最后还是没了,老头子不是白跑这一趟?去忙你的。这里有老头子在。” 冯云点头,出了门。 已经给兄长喝了药的王文远也跟着出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睡了十几日? 冯云站到王宅院子里。 院子四周暗处里的人站出来。 四人,看行走姿态,正是军中的精锐老兵。 王文远和冯暮修站到冯云身后。 冯云并不在意,只看向前面的老兵奉上的两截断的血箭。 “吾等奉郎君之命暗中护卫王家,今夜王大人回到家中正要进门时,有利箭飞射而来,吾等虽及时现身,王大人仍被射中,待吾等追去时,有高手拦截,手段像是江湖客,但弓箭却是宫中御制。” 弓箭上抹着毒,在屋檐下的灯火下照映着蓝光。 冯云隔着布捏着血箭一端,也看到了上面刻着的“御制”二字。 宫中御林军卫的箭都是这个制式。 冯云头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还是要看过这两个字才能确定是仿制还是正经出来的。 现在看果然是后者。 “太子刚刚代陛下赏赐,又逢大婚之日,就要见血啊~” 冯云勾着唇,胸腹里有一股怒气在澎湃。 若非大兄早先安排了人护卫,王文至就不止是受伤,怕是就要当场命陨。 届时红事变白事。 真是,好大的下马威。 “张鸣。”冯云喝声。 “在。” “封锁御林军卫军械库,查账。”冯云道。 “是。” 张鸣应诺而去。 冯云转身看向身后两人。 冯暮修王文远立刻仰首挺胸,待命。 冯云先看王文远:“去写份名单,这一月以来和王家有过争执吵闹的,不论是与令尊,你还是令兄。” “是。”王文远应。 冯云再看冯暮修:“你来时大兄可知道了?” “是,大兄说会去京兆府衙门。”冯暮修道。 京兆府管着京城内外的各处帮派,鸡鸣狗盗,他们的耳目也不差。而既行凶的有江湖人士,也说不得有所得。 冯云脑中念头一转,道:“你率人护卫王刘两家,不能再出事。” “是。”冯暮修高声。 冯云在冯暮修的肩膀上拍了下,道:“重中之重。” 冯暮修道:“三姐姐放心,胡神医在呢,我必不会叫胡神医出事。” “好,不错。” 冯云深深的看了眼这个在某一世曾是镇国公府唯一指望的少年郎,大步出了门。 她要入宫。 …… 宫门尚远,在冯云到达之前已经缓缓打开。 守在宫门口的正是耿进,耿进见到她,行礼,在冯云要进去时,低声:“太子殿下在。” 冯云惊讶。 宫门内,灯火摇曳中,正有一驾车马静默而立。 在冯云走出宫门时,车马帘掀开,正是季子墨。 冯云上了车,车内暖和,季子墨也只是简单的扎了个发髻,用丝带缠住青丝,许是在外面有一阵的缘由,发鬓散落几缕青丝。 冯云摸了把自己后脑上的马尾。 大郎不说二郎。 车马缓缓行驶。 “听说你闯入太医院请走了胡神医,我就知道出了事儿。”季子墨看了眼冯云头上的马尾,递给她一盏热茶,“是谁?可是王大人?” 冯云也才意识到自己从出门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冯云道谢接过,点头道:“在王家门前投射了一箭,箭法高超。” 季子墨面上划过怒意:“好胆。” “我意欲敲山震虎,但还是要先禀告陛下。”冯云道。 季子墨道:“这几日父皇早起,这个时候也快醒了,我陪你一起。” 说着,季子墨给冯云倒茶。 冯云接过来自己倒。 季子墨也没有执意,松了手。 冯云倒着茶,一边喝一边问:“殿下怎么在宫门口?等我?” 季子墨道:“我想若是大事,你大抵会进宫,若我在这里,你会方便一些。” 冯云手中的茶水停在嘴边喝不下去了,冯云问:“若是我不进宫呢?” “车里暖和,睡一觉也无妨。”季子墨道。 车内的人俊美昳丽,却又是柔软的如同潺潺流水整个的把冯云裹住,丝毫不露。 从冯云被唤醒,一路纵马直奔太医院请了胡神医,又载着胡神医直奔王家,再到入宫这段时候的焦灼恼怒,都因为他的这句话散去了半数。 有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念着她,惦着她。 冯云放下茶水,往季子墨身边挪过去。 季子墨不由坐直了身子。 冯云一笑,伸手一拉一拽的把季子墨往自己这边拉了下,偏头就靠到了季子墨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并不宽厚,但比她以为的还要结实一些,正好靠着。 “困了。”冯云道。 还想动一动的肩膀不动了。 冯云弯唇,闭上眼睛。 季子墨低眉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郎,淡淡的冷香从她的身上传来,有些凉,又是格外的安心。 就好似他的几次危险之时,都有她在。 车子缓缓往皇帝的寝宫行驶。 宫内巡视的御林军卫认得是太子殿下的车子,虽然奇怪太子殿下为何这么早就坐着车子在宫城里逛,可哪家的贵公子郎君没有些怪癖呢。 正就在各人暗暗琢磨着行礼时,太子的车帘掀开了一角,车内的人影在他们抬眼时映入眼前。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明摆着就是都尉啊!不对,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怎么会在太子殿下的车里? 这还是在宫里啊! 众御林军卫怔神恍惚,彼此对了个眼神,继续巡视,心里头早已经长了草。 草长莺飞了。 …… 皇帝寝宫就在前面。 车子慢慢停下。 太子没动。 冯云却是惊醒了。 原本她想揩个油,没想到睡觉的本事太强,竟真睡着了。 上辈子社畜也交过男朋友,这种事情也是做过的,可睡着还是头一次。 冯云感觉到身边的人意识到她醒了,道:“王大人躺在床上,刘姐姐不顾成亲前不得见面的规矩,就在旁边陪着他,当时我想若是王大人醒不过来,恐怕刘姐姐会伤心断肠。” “不会的,有胡神医在。” 季子墨道,却是握紧了她的手。 冯云亦是反握住他。 总算得逞。 …… 皇帝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眼前站着两个人。 都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 再一看,是季子墨和冯云。 皇帝顿时恍惚。 他这是一觉睡了十几日? 第三百七十四章 看不下去了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听了冯云的禀告,皇帝气的脸色发白,高德连忙奉上参茶,过了一会儿,皇帝才缓过来。 “请父皇恕罪,此关系国之社稷,不得不连夜禀告。”季子墨躬身。 “请陛下恕罪。”冯云也道。 皇帝抬手:“国事要紧。”遂对高德大监低声说了几句。 殿内空旷,冯云听到是要高德去后面取什么东西。 不多时,高德取了本册子出来,交给了季子墨。 “本想在你继位时给你,既已经欺上门来,你就先拿去。”皇帝道,“这是朕早些时候查到的和六大家可能相交的官员。” “是,谢父皇。”季子墨。 “去。” 季子墨冯云正要退去,皇帝又唤住:“收拾了,再出宫。” 语气里掩不住的嫌弃。 冯云讪讪。 季子墨手中的册子微微的晃了下,冯云眼角一瞥就看到了季子墨额角散落的发丝。 他比她还不如。 冯云嘴角抿起。 季子墨眼角微弯。 看了个满眼的皇帝闭上眼,沉声:“出去。” “是。” 季子墨冯云应诺,退下。 …… 站到皇帝的寝宫外,冯云看着季子墨,季子墨看着冯云,两人不约轻笑了两声。 季子墨翻开册子,微亮的天色下册子上的字迹已经能看的清楚。 人名官职籍贯,简略官历。 有的被划了,有的被红笔划过,有的被蓝笔划过。 有的人名,冯云看着眼熟。 “红笔划过的是明正典刑,蓝笔是贬迁。”季子墨道,“前几次父皇已经处理了一些。” “那这次就从工部,兵部着手?”冯云问。 季子墨点头,先前的柔和温煦眨眼间消失不见,虽仍是散乱着头发的模样,可眼中精光顿射,和刚才判若两人。 …… 宫外,天蒙蒙亮,就有京兆府的官差上门请人。 京兆府七品推官,新科榜眼昨夜门前遇害,听闻早些时候曾与你家有过摩擦争执。哦,不是为拿人,只问当时人在哪里,做什么,还请衙门供词画押。 更还有早先已经问讯过的京兆府内外地痞之类再次严逼,严查孩童被拐及宫中贵人物品失窃之案。 宫中御林军卫的库房也被彻查三个月以来的物品出入单库。 一开始只有京兆府,大理寺。 待早朝过后,刑部,都察院都忙起来。 朝会上,太子言:“太子门生,大婚之前,家门遇害,而早先他所查之案与宫中,与元夕夜案息息相关,歹人何意?诸位都是朝中大臣,知道的比本殿多,本殿只说父皇圣言,严查,严惩不贷!” “诸位大人,本殿就要大婚了,诸位想要如何恭贺本殿?本殿拭目以待!” 太子冷眼看过朝中的诸位大臣,虽太子还是之前那般俊美,但眉眼间的冷意已经有了陛下的影子。 陛下的身体,即便是民间的百姓也知道大概,眼前的太子很快就会登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这个时候不好好表现,难道是想太子登位后先一个被弄到下面去? 除却三司,即便是和自己无关的衙门也都表示自查。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主事一碰头,决定先查工部兵部。 听说凶器是一支标着“御制”的箭矢,那箭矢除却在御林军卫的库房里,兵部军器监也有,而工部负责采办原料,也脱不开干系。 牵连到工部有些牵强,可眼下也顾不上。 为的就是严谨。 胡神医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王文至挺过了一夜,已经醒了。 “明日大婚不改。”王文至白着脸躺在床上道。 “你这是要以身作饵?”冯云望向还没有离开的刘婉柔。 刘婉柔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也不全是。” 刘婉柔看向王文至,王文至也在看着她。 刘婉柔脸上的笑容更浓,浓的如蜜一般:“是我不想再等了。” 冯云:“……” 看不下去了。 怡红园内。 原本僻静的院落此刻乱声微躁。 “老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的就被刺了?不是说等吗?” “是啊,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啊~” “还是说家里头有事?这总要和我们先说一声啊~” “……” 众人簇拥的身影之中,那位老人安逸的喝茶,品茗。 众人的急促不自觉的落下。 待四周的呼吸都渐次平稳下来,老人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吐出一句话:“昨儿的事儿,和家里无关。” “什么?” 刚静下去的众人忍不住高声。 “这是有人针对咱们?” “什么人敢对咱们六大家动手?难道是皇帝自己搞出来的?” “皇帝奸滑,可是说不定。” “忍不了了!” 有人拍案。 老人抬了抬手:“好了,你们又不是没看到外面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若是你们再闹起来,是想要鱼死网破?” 众人静默。 半响,有人问:“可,可就这么看着?” 老人瞥他:“不然?” “那……” “又不是你们做的,怕什么?”老人冷哼。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些事儿他们不怕,可有些事儿他们也怕啊~ 老人似乎不耐烦了,端茶道:“时候不早了。” 众人只得告退。 待门外脚步声远去,只余鸟鸣,屋内的屏风后面缓缓脚步靠近,幽香飘至。 “老大人就不怕他们闹起来?”娇声媚骨。 老人冷笑:“闹啊,我就盼着他们闹。” “皇帝在为儿子铺路,筛查官员,咱们六大家里就没有蛀虫?不听话的,总要跳出来。” 边塞,玉门县。 县城四门紧闭。 城楼上旌旗飘扬,护卫在城楼上的兵士却已经是面色发白,握在手里的兵器抖的都快要掉下去。 城楼下密密麻麻的蛮族军马,狼毛的帽子似乎看不到头。 躲在厚重盾牌后面的县令抹着脑门上的汗珠子,身上早已经是干了一层又湿了一层,官袍都皱皱巴巴的快没了型。 他庆幸在接到那两位军中斥候探查到的消息后立刻宣布封闭城门。 他也后悔自己怎么就只是封闭了城门。 现在跑都跑不出去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万安 县令不自觉的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那两名斥候。 一个面上戴着半边的面具,身姿挺拔,另一个英气俊逸,目光深沉。 除了穿着像斥候,露出来的脸也怎么看都不像。 若非如此,在这两位斥候说要留下的时候,他也不会同意。 这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援兵应该很快就到。 “还怕出城被堵个正着,没想到这回是真的跑不了了,围得死死的。”提南兴嘬牙花子。 “你会守城。”韩休杰道。 提南兴看向韩休杰:“是你要往这边哨探的,也是你要往这边来,你早就知道玉门县会出事,是不是?” 韩休杰苦笑:“如果我说是梦到的,你信吗?” “信。”提南兴毫不犹豫,“你们读书的都鸿运当头,有时候灵光一现就能避开厄运,你说梦到的,当然有可能……” 提南兴忽的意识到什么,面上一喜。“这么说这回是有惊无险,是不是?” 韩休杰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提南兴脑袋里有些空白,想问韩休杰不知道还往这边来找死,可话到嘴边又是问不出口。 旁边不远是玉门县的兵士,刚才进到城里他还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街上还有乱跑的孩童…… 提南兴看向城楼前面密密麻麻的狼毛帽子,忽的想到了他曾经拿在手里的二转军功。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提南兴道。 韩休杰问:“什么事?” 提南兴转了转脖子,脖颈处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双臂晃了下,肩肘处似乎也有声响传来。 韩休杰觉得提南兴像是变了个人。 “你说当初咱们的太子妃孤身一人守住一城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咱们一样看到了下面满眼的帽子,那时候太子妃想什么?”提南兴问。 韩休杰也愣了下,脑海中回转过那张这一世他并没有见过几次的面容。 如果说上一世的她是他最难以割舍的遗憾,那这一世的她就是他仰望的月光。 韩休杰也看向外面的蛮族兵士,道:“或许在想,揍疼了他们。” “对,就是揍疼了他们。”提南兴裂开嘴,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旁边不远处还害怕的兵士听到提南兴的笑声,莫名的不害怕了。 一直在悄悄盯着这边的县令看到这两位竟然有说有笑,也不由站直了身子。 突然心定了呢~ “噼里啪啦——” 京都,鞭炮声响。 从街道一头到另外一头。 大红的车轿,大红的绸缎装饰下的高头大马悠闲自得,马背上帅气的年轻小郎君咧着嘴向四周拱手,后面自有人发喜钱,路边上的行人们高声喊着“恭喜”,手里边一点儿也不含糊又抢几个,凑不到前面去的在后面低声议论。 “新郎年岁这么小啊!” “这是代兄迎亲。” “人家兄长是京兆府的王大人,听说前儿晚上在家门口差点儿见阎王。” “嚯,谁这么大胆子?” “不知道,昨儿抓了那老些人,三司的大牢都快装不下了。” “王大人可是京兆府最厉害的审案推官,咱上回丢了十两银子,就让王大人给找回来了,要我说,动手的肯定不是好东西。” “话说回来,王大人不会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新婚夜可就……嘿嘿……” “……” 后面的议论不可控的往某个方向滑下去。 旁边有的听着闷笑,有的退了下去,也有的仍死命的往前挤。 迎亲的队伍到了刘宅外,街坊邻里又是一片的吆喝唤喜,一筐的喜钱在这里扔了半数。 王文远跳下马,进去了。 不多时,王文远背着新娘子出来。 新娘子上轿,再次启程。 往返不同路,喜从四面八方。 …… 醉香楼,最高的楼层,靠着街边的窗户虚掩着。 冯云站在窗户里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吹奏着喜乐的接亲队伍经过。 代兄迎亲的王文远在最前面,后面的轿子里坐着的是刘婉柔。 迎亲的路上都有镇国公府的护卫暗中护卫,而一路上风平浪静。 前儿闹出那一出就是不想让王文至痛痛快快的成亲,昨儿抓了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是六大家的,可也绝对有六大家的。 朝廷的意思很明显。 敢露头就打。 今儿这场婚礼是王文至和刘婉柔所愿,也是明白着告诉他们,有本事就来。 去的一路上安然无事。 如今,回程还差半途。 她遗憾没能看到刘婉柔上花轿的模样,可更希望她这一番是白白布置。 王文至和刘婉柔对视的情形浮在眼前,那种近乎生死相依的感觉是她之前从没有见过的。 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成亲才好。 冯云正念叨着,忽的看到有人往人群前面挤过去。 几乎同时往前挤过去的不止一人。 而冯云居高临下看的更清楚。 早先她安排好的镇国公府护卫也往那几人跟前挤过去。 只是四周的人很多。 冯云霍得推开窗子。 楼下众人欢呼,喜乐不断,但开窗子的声音还是有人听到了。 比如马上的王文远。 王文远欢喜的冲着她招手。 楼下众人看到新郎像是遇到了熟人,也都不由看过去,在看到冯云时,众人都愣了下。 有的认识冯云,有的不认识。 可当人群中一声“是太子妃?”响起时,下面的众人都是一脸欣喜。 可不就是太子妃嘛! 虽是女儿身,却是独独守住了榕城,护卫了十多万百姓。 猎苑行宫,救了不知道多少官员家眷。 听闻又是夜入皇宫护卫陛下。 元夕夜更是为了丢失的孩童大杀四方。 谁能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太子妃! “太子妃!” “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殿下万安!” “……” 先前还往新郎那边挤过去的人群立刻往冯云这边挤过去。 迎亲的队伍都差点儿乱了。 原本正要往新郎那边挤的人也被挤的动弹不得,却不知道原本就往他们这边挤过来的镇国公府护卫们顺着人潮就到了他们身边。 高楼上,穿着霞衣锦缎,端庄优雅的冯云微笑颔首,眼中有冲着她欢呼的百姓,还有被镇国公府护卫压制的刺客。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会出事吧? 除却冯云出现时的稍许骚动,王文至刘婉柔的大婚很顺利。 王宅,屋檐下挂着大红的灯笼,门外是满地的飘红炮竹屑,淡淡的硝烟味道和着曲乐声声是独有的欢喜之色。 满朝的官员四品之下都来恭贺露了个头,四品之上也大部分都到了,尤其是三司的高官竟是尽数到齐。 新郎也露了面。 在其弟的搀扶下虽面色红润,眼中不乏带着重病后的疲惫,近处寒暄几句发现新郎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脂粉味。 新郎伤得不轻,即便有神医看顾也不得不用脂粉遮挡病色。 众官员对那夜里的危险又有了几分感触。 今儿敢对官员动手,明儿会不会也敢对他们动手? 心有戚戚之余,也暗藏怒意。 “宫中有旨。” 随着高声,高德大监出现,手执圣旨,免新郎拜贺,为陛下贺礼,为太子贺礼,同时册封王文至为正六品通判。 六品官员在京都之内可以说是小官,但刚入官场不过半年就正六品,可谓飞跃。 高德大监离开后,众官员对新郎比先前还要热情。 胡神医在后面盯着王文至脸上的神色,旁边冯暮修陈风华两个如同左右护法。 经过王家大哥的事情,他们都确定如今最宝贝的就是胡神医。 有他们在,谁也别想越靠近半步。 从后门进来,没有惹得众人瞩目,待在女宾处的冯云透过窗子的缝隙看着前面的热闹也弯起了嘴角。 鱼饵落网,已经审出了些眉目,明儿就能见分晓。 而今夜新郎新娘也终于不用分隔两处。 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胡神医说了,没有伤到要害,待来日养好了身体,多生几个小宝宝,说不定她还能当干妈呢~ “想什么呢?”旁边传来轻笑。 冯云扭头对上来人,嘴角的笑意更深:“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当小姑姑。” “就你乱说。”邱盈儿羞红了脸,原本还想打趣几句也说不出来。 比起原来略显清薄的面容上娇嫩如水,比当初她认识的邱盈儿还要漂亮几分,只是此刻冯云也总算是想起来她进来之后就感觉到的莫名怪异在什么地方了。 “大兄呢?”冯云问。 进来之后,连那位狐狸仁兄都见到了,却没看到大兄。 邱盈儿也奇怪:“适才他匆匆出去了,我还以为去找你。” 冯云拧眉,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 硝烟混着烧的滚烫的臭味蔓延,刀剑厮杀,残肢尸首遍地。 城楼下蛮族的兵士们抬着云梯往上冲。 城楼上兵士们往下浇金汁,扔檑木,射箭,拼命阻挡敌人攻上来。 可不过半日,就已经有敌人攻了上来。 韩休杰身上的斗篷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戴着面具的半张脸上血污遍布。 提南兴靠在韩休杰旁边的城墙垛子下面,喘着粗气咬着牙拔下胳膊上的箭矢,“咱们俩是真找死。” 韩休杰拧着眉包扎,喃喃:“不对,不应该攻打的这么急。” 提南兴哼声:“你是说围魏救赵?咱们就是魏?” 韩休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可意思已经很明白。 提南兴骂了声。 “蛮族人不长脑子。”既是围,慢慢打啊!城里就几万人,打的太狠不是没多久就破了? 韩休杰趁着城墙垛的缝隙往外看了眼,这会让蛮族兵正往后退,按照先前的经验,不出半柱香又是一场攻势。 真的是不长脑子吗? “两位将军。”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提南兴韩休杰看去,正是那位县令大人身边的长随,长随身上穿着薄甲,手中拎着把染血的刀,缩着脖子躲过箭矢,问:“两位将军,外头的不会是知道了两位将军的身份?” 提南兴和韩休杰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一个虽然挂着七品的衔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招人待见,一个更是连名字都没有。有什么身份? 可突然间的又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县令敢把把守这最紧方向的城楼交付给他们。 这是把他们当成有背景的厉害人物了! 现在找他们,显然也是发现了不对劲。 外头攻的这么凶,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个也在这城里? 韩休杰没说话,只把怀里的长镜掏出来。 县令的长随眼珠子立刻就瞪圆了。 长镜这东西除非高官,寻常边塞的将军都没有。 提南兴瞪向韩休杰。 韩休杰又往他跟前推了下,提南兴咧着嘴拿过来,转身往城楼外头看。 提南兴看了没一会儿,放下了长镜,长镜后提南兴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但这些时日和提南兴在一处的韩休杰还是看出了异样。 提南兴把长镜递给韩休杰,往某个方向指了下。 韩休杰拿着长镜看过去,稍许,韩休杰放下了长镜。 两人目光对视,心里头都有些颤。 刚才长镜看到的赫然正是那位蛮族葛兰小可汗。 京都,王宅。 前面的宾客渐渐散去,后院里灯火通明,新郎新娘的寝房明亮幽静,隐约的能听到前面传来的杯盏声。 新房中,王文至挑开新娘的盖头,盖头下,新娘子容光璀璨,比他以往哪一次见到的时候都要妍丽无双。 王文至痴痴的看着她。 刘婉柔也痴痴的看着他。 隔着一扇窗,窗户下面小几个趴在墙边上。 “怎么没声音啊?” “我兄长大病未愈,能有什么声音!” “你看不起你大兄。” “……” “咳。” 轻咳声不远响起。 墙角的小几个傻傻回头,院子里冲着他们微笑的正是冯云。 长裙潋滟,笑容温软。 冯云见这三个看她,冲着他们勾了手指。 三人没有一个敢犹豫,立刻转身跑过去。 “三姐姐。”冯暮修。 “三姐姐。”王文远。 “三,姐姐。”陈风华红着脸跟上。 冯云缓缓看过如今已经比她还要高上一点的三个,弯唇,转身出了院子。 后面三个都没敢对眼神,马上跟上。 院子里的脚步刚刚消失,关着的窗子打开一条缝,王文至和刘婉柔看过去。 “他们,没事?”刘婉柔问。 “听墙根的,该被教训。”王文至。 “夫君听过吗?”刘婉柔问。 “咳咳……” “夫君……”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定不会出事 缓缓行驶的车内,冯暮修耷拉着脑袋,顶着对面冯云锐利的目光,就是不抬头。 冯云掀了下车帘,眼看着就要到家,哼声:“还不服气?你守了一日,王大人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听墙根能听出什么来!” 诶? 冯暮修霍得抬头。 不是训他? 冯云瞥他:“弄点东西放到屋子里,要新郎找,若是找不到,要么给钱,要么就答应一个要求。或者玩儿你擅长的游戏,若是新郎做不到,就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冯暮修看着面前的三姐姐滔滔不绝,懵。 冯云瞪过去:“想什么呢?” 冯暮修打了个颤:“三姐姐是想要我闹大兄的洞房?” 冯云眼中一闪,聪明啊! “你不想?”冯云问。 “想!”冯暮修立刻精神抖擞,“三姐姐,我想了好几个法子,你听听怎么样……” 冯暮修口若悬河。 冯云听着,连连点头。 别说,还真不差。 冯云都能想象到大兄的新婚夜气的脸色发青,转天就会叫三郎知道什么是“兄长的爱”。 “好,到时候连我的那份也算上。”冯云道。 兴奋的眼冒金星的冯暮修重重点头,忽的意识到什么:“三姐姐,回头大兄问起来你可不要不认也有你一份。” “必须认。”冯云道。 “太好了。”冯暮修欢喜,“今儿大姐姐和二兄走的早,回头我去找二兄和大姐姐,看他们有没有主意……” 冯云默默点头。 三郎真是在某条路上狂奔不已啊! 车马在镇国公府的二道门停下。 冬怜前来相迎:“二郎君和大姑娘早先回来了,还问三郎君什么时候到。” 闻言,冯暮修也不敢耽搁,对冯云道:“三姐姐,我先回了。” 冯云点头。 冯暮修跑了,冯云问冬怜:“大兄回来了吗?” 冬怜摇头:“没有,不过有封信送来。” 信? 冯云只觉陌生。 “哪儿的?”冯云问。 “边塞军中。”冬怜道。 提南兴? …… 回到青竹小院,冯云看到了那封信。 信封字迹工整,似曾相识。 冯云打开。 “见字如晤,本戴罪之身,火场蒙生,得提二郎相救,仍有死志,然几度回首,仍有前世缠绕,不得已冒昧信奉……” 是韩休杰。 提南兴救了他。 所以他和提南兴一起去了边塞? 还有,他也记起了前世,是和冯清的那一世? 随着看到后面的内容,冯云的脸色渐渐苍白如雪。 忽的,冯云低喊:“大兄回来,立刻告知我。” 冬怜竹香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冯云的神色也都凛然起来。 “是。” …… “主子,大郎君回来了。” 坐在桌前怔怔出神的冯云听到竹香禀告,起身如同一阵风儿出了去。 竹香冬怜连忙跟上。 待冯云到了长青阁,长青阁仆从道:“回女郎,大郎君刚出门。” 冯云扭身再出,这次,竹香冬怜都跟不上,只看到冯云如同一片叶子飘过墙壁。 长青阁仆从:“……” 竹香冬怜对视。 这是出了大事。 冯云脚下如同踩着轻风,转眼到了二道门,看到了正要上马的冯暮雨。 “大兄。” 冯暮雨回头,正看到冯云像是天上的仙子飘然而下。 冯暮雨怔了下,嘴角扬起。 “我家的三妹妹还有什么是为兄不知道的?” 冯云落地,却是不理会冯暮雨说的话,只上下打量了冯暮雨的身侧四周。 冯暮雨嘴角的弧度敛起:“三妹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大兄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冯云问。 冯暮雨看着她:“若是别人,我不会说,念在你不几日就要是太子妃的份儿上,为兄多说几句,城外的五城兵马司出了点儿事儿,我去看看。” “大兄不是总领京兆府官兵?”冯云问。 “太子殿下的旨意。”冯暮雨道。 “所以婚礼上大兄离开是进宫了?”冯云问。 冯暮雨点头:“是,时候不早,我先去了。” 冯暮雨翻身上马,冯云上前一步拉住了缰绳,问:“太子没有说旁的?” “没有。”冯暮雨道,遂又一笑,“怎么了?是快要成亲了,焦急慌乱?” 冯云看着冯暮雨,微微咬唇:“边塞可能出事了。” 夜色中,冯暮雨瞳孔微动,却是笑了:“边塞什么时候都可能会出事,如今南夷还好,早些时日你在榕城打出了名头,蛮族那边要危险些,毕竟父亲打了三年也只是伤了他们的元气,把他们打退了而已。” “大兄……” 冯暮雨还要再说什么,冯暮雨打断:“边塞有大军驻扎,若有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不出数日就能到陛下案前,你就不用担心了。” 遂示意冯云松手。 冯云只能松开缰绳。 “我走了。”冯暮雨。 “一路小心。”冯云,“明儿我找你用早膳。” 冯暮雨摆摆手:“免了,有这工夫你还不如绣个香囊什么的,快要出嫁了,连出嫁的绣品都没有,你的小嫂嫂可是连嫁衣都自己绣了。” “大兄你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城——” “哈哈——” 马蹄声远去。 四周渐渐静谧,可冯云的心已经乱了。 是韩休杰的那封信。 “来人。”冯云唤道。 尤放如同影子出现在冯云身侧。 “去看看我大兄到底要做什么,若,若大兄要出京,就问他是不是边塞出了事,是何处出了事。”冯云的手心都被自己掐出了印痕。 尤放古怪的看了眼冯云,应诺。 冯云看到了尤放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或许是多心了。 可韩休杰的信上所提及的蛮族趁新帝继位,朝中乱政时候入侵大乾的时日就在这几日,甚是已经过了日子。 韩休杰说当时蛮族入侵,镇国公世子率兵前去镇压,却因为粮草不足误中埋伏,大郎君去救,路遇敌袭,意外身故,镇国公世子听闻后伤心欲绝,后虽胜了蛮族却已经是心力交瘁,还没有班师回朝就病故在了半路上。 如今陛下还活着,和韩休杰说的那一世不一样。 所以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说点儿好? 冯云半梦半醒,睡不安稳。 待天亮方知一夜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冯云更衣进宫。 二月二,祭祀农田。 皇家农庄在城外,皇帝身体不适,由太子殿下代为悯农,五皇子二皇子辅佐,百官随行,御林军卫护卫在侧,还有百姓远远跟着。 冯云看向父亲和其他的一众官员,众官员们神色轻松,兵部官员也是如此,尤其是兵部侍郎王大人嘴角含笑,一副宽慰之色,看到冯云看过来,还冲着她微微拱了拱手。 但有外事,兵部先知。 现在看兵部无恙。 很快,冯云也看到了守在外围的大兄。 原来昨儿太子唤大兄是为了今日的祭祀之礼。 冯云安了心。 太子代皇帝往先农坛祭祀,而后着布衣,与百官行躬耕礼。 身为御林军卫统领,冯云也在侧,同样换了布衣,头上挽起发髻,只多戴了一枚发簪权作分别,季子墨看到她,扬唇一笑。 冯云也弯起嘴角。 人好看,即便布衣,也不掩风采。 百官随行在后,轻洒作物,有意无意的慢了几步,皇家农庄的农人牵牛在前,太子扶着农具,农具犁在地里。 冯云忽道:“浅?” “什么浅?”季子墨问。 “犁浅,早先我听农庄的农户说过,犁地总要八九寸深。”冯云道。 还不待季子墨看去,前面的百姓连忙跪倒:“请太子殿下恕罪。” 季子墨拧眉,后面的礼部侍郎胡大人连忙上前:“太子殿下,太深了,怕是殿下气力不够。” 冯云的眉眼沉下来。 季子墨静静的看着礼部侍郎。 胡大人突然的觉得头皮发麻,连忙道:“太子殿下恕罪,之前都是这样。” “之前就对吗?”冯云问。 胡大人想要反驳一句他这是在回太子殿下,与你何干?可眼前太子殿下盯着他的眼眸黑的像是幽深的夜。 胡大人擦了把汗:“臣,臣……” “罢了。”季子墨道,“今日是本殿行躬耕礼,就照农人的法子。” “可……”万一殿下你犁不动? 季子墨目光沉冷,胡大人后面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对农人使了个眼色,农人低着头一深一浅的到了犁后面,把犁头往下压了压。 季子墨轻声:“万一我犁不动……” 冯云看向眸光清润如水的季子墨,低声:“有我呢。” 季子墨微微点头,袖下的手拉了下她。 四周的臣子都看到了这一幕。 啧…… 耕犁再起,深了几寸的犁即便有前面的牲畜拉着,比起刚才已然不轻松。 犁地十行,是躬耕礼的基准。 一行过去,季子墨额角渗出汗水。 二行过去,季子墨脚下已经有些颤。 三行过半,冯云要去帮忙,季子墨摇头。 四行过,仍是季子墨一人。 五行,还是他一人。 冯云在旁边亦步亦趋。 不是她不帮,而是他不许。 此刻的他面上已经尽数是汗,前胸后脖颈也是湿透了,可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不止如此,冯云还留意到前面的农人走的比先前快了点儿。 冯云凝神倾听,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跳。 一声声的悸动。 当听到他的心跳忽然紧促时,冯云忽的上前,扶住了犁把。 而这一瞬,前面的农人也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立刻放缓了步子。 季子墨看向她,冯云也看向他。 他的手和她的手搭在一起,往前推。 冯云开口说“犁浅”的时候只想着既是耕犁就耕犁。 可当亲手推到犁上,她才知道耕犁不简单。 要用力,要稳,才能保证犁出的深度一致。 短短的距离不难,难的是要犁很多。 难怪农人说犁地最累。 而他刚犁地就犁了这么多。 “是我错了。”冯云低声。 季子墨微微摇头:“你对的。若是没有这一回,我还不懂什么是‘轻劳役,减赋税’。还知道有你,真的不累。” 前一句还在感慨黎民不易,后一句就移到了她身上。 却又是真的受用。 冯云锤法满级,力气已经不是一般的大。 当冯云接过耕犁用力时,季子墨几乎感觉不到犁的重量。 季子墨随着走了两行,在最后两行时,又重新接过来,坚持到了最后。 当犁地终完,季子墨面色涨红,汗流浃背。 牵着牛的农人回头看着身后的耕地,眼里盈光闪动。 在旁的众官员神色微变。 往年里他们也参加过躬耕之礼,可从没有见过犁的如此整齐的田地。 一叶而知秋。 可见这位继位后的性情。 太子躬耕后,则是百官躬耕。 太子更衣后,高座观耕。 太子都这么尽力,百官们还能偷懒? 无论官职大小,都耕犁的兢兢业业,汗流浃背。 冯云也溜达到了镇国公世子身边。 武勋子弟耕犁比文官们要快一些,毕竟力气大。 世子身边原本还有官员簇拥,但见冯云前来,都知趣的远离,方便人家父女搭话。 冯云给父亲奉暖茶。 世子瞧冯云脸上并无以往的憨然之意,问:“有事?” 冯云点了下头,低声:“父亲和边塞有联系吗?” 世子神色微变:“乱说什么。” 大乾有规,朝中官员不得与边塞将官私下联系,更不得妄论朝政。 “我以为父亲在边塞多年,总能有点儿人脉。”冯云道。 “你想知道什么?”世子问。 冯云眸光微动:“边塞没事?” 世子瞪着冯云:“你是太子妃,边塞再有事,你也不能出征。” 冯云憨笑:“我没说,我就是问问。” 世子哼了声,道:“边塞之事传来京都最快的就是八百里加急,若边塞有事,最先知道的是那位。” 世子晃了下脑袋,意指高台上观耕的太子殿下。 冯云点头。 也就是说父亲和边塞官员有联系,但没有飞鸽传书之类的通信。 飞鸽传书有纰漏,若是被什么人碰巧打下来,容易误事。 “不过按照以往,还有一个月就到了惯常巡视边塞之时,蛮族也就该动了。” 世子喃喃,不免忧心,这时,耳边又传来冯云略显迟疑的声音:“如今陛下病重,朝里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会不会有人内外勾结?” 世子:能不能说点儿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吹胡子瞪眼 旁边的武勋众人忍不住往镇国公世子父女那边瞧过去。 这父女两个越说声音越低。 到底是在说什么隐秘? “你是说六大家?”世子声音小的连冯云都险些听不到。 冯云:“只是猜测。” “你祖父怎么说?”世子问。 冯云望着眼前这位她曾经以为最为高大的父亲,问:“祖父身体不适。” 世子眼中瞬间的浮上泪光,面上那道毫不遮掩的刀疤隐隐抽动。 “我知道,可你祖父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若是家里离不开你祖父,是不是他老人家还能再撑些时日?” 闻言,冯云的心口一阵抽痛。 她误会了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仍是最高大,胸膛最坚实的父亲。 冯云转过四周,遮掩眼中的湿痕,却在不远处熟悉的位置上没有看到大兄。 “大兄去哪儿了?”冯云问。 世子听出了冯云喉咙里的哽塞,没有挑破,也跟着扭头看去。 “刚才还在。” “大兄昨儿晚上就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 世子皱了下眉。 …… 躬耕礼毕。 满朝文武随太子殿下回京,各自强忍着辛苦酸痛,偷偷的把某位骂了几遍,脸上还是恭维之色。 陛下身体不适,后面原有的赐茶歌舞免了,众官员各自回府。 冯云入宫,和新任御林军卫都尉耿进交替。 还有八日就是太子妃了,怎么还能任御林军卫都尉! 大婚礼仪,各处都要筹备。 临行前高德大监奉帝命送来了一架凤冠,言是当初明妃大婚时陛下所赐。 帝心冥冥。 冯云叩谢圣恩。 出宫回到镇国公府,冯云先唤了尤放:“去玉门县看一看,若有事飞鸽传书。” “是。”尤放应诺离去。 虽说并无消息,但韩休杰信中所说的玉门县,她委实不放心。 冯云又问冬怜:“大兄回来了吗?” “没有,世子也没回来。”冬怜道。 冯云瞠目。 …… 宫中。 镇国公世子震惊当场。 对面,季子墨道:“边塞传书,玉门县被围,至少有五万之众,昨夜我已告知了令郎,令郎说曾看过世子写下的实录,以蛮族的习惯后续还会有援兵至少为三数,换言之至少二十万大军逼犯我大乾边境,昨夜,本殿封五品都尉,往五城兵马司调拨精锐。” “为防京都内有奸察觉,耕礼后都尉已往玉门县一行,一为探消息真假,二为前锋,若有八百里加急军情送达,也能尽早整军前往边塞。” “都尉也曾亲历战事,此战若起,身为镇国公府儿郎,当仁不让,这是都尉亲口所说,太子妃名震大乾,都尉也不想落于后,身为兄长总不能寂寂,太子妃也说都尉文武双全,若领兵必胜于她。” “此番请世子前来,是想要问一问世子,若加急军情送达,如何能更快的调兵援边。” 冯志昇咽了口吐沫。 太子殿下说了,也做了,儿子也走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这一套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殿下完全不像是刚回宫没多久的雏儿,即便是前太子还在,怕也不及。 冯志昇脑中恍惚的想到早先从女儿手中抢夺的糖果。 那当真是这位亲手所做? “世子?”季子墨看冯志昇没有反应,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冯志昇回神,道:“不,殿下应对及时,只是臣想到今儿那丫,咳,云都尉也提到了边塞之事,就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巧。” 听冯志昇提及冯云,季子墨唇角扬起浅浅弧度,先前脸上的沉静之色如湖起涟漪。 国子监。 “大人,请——” 前面领路的仆从带路。 冯云很快就到了祭酒大人的小院。 此时日头西斜,暖洋洋的阳光铺洒,两位白发老人坐在窗户边上正在慢悠悠的下棋。 一个悠闲自在,一个拧眉苦索。 “祭酒大人。” “祖父~” 冯云唤道。 窗边的两位老人扭头看去,老祭酒眉眼微动,镇国公拂袖冲着冯云招手:“快来,你祖父这一局要赢了。” 冯云惊喜:“我必须看。” 老祭酒呵了声,低头再看棋盘,又是一声哼。 “不玩儿了~” 镇国公胡子一抖:“怎么能言而无信?” 老祭酒手指往某处空着的位置点了下:“棋呢?” “什么棋?本来就是空着的。”镇国公。 老祭酒瞥了镇国公一眼,手中棋子扔回。 这时,冯云也进了来,微笑行礼,恭敬有加。 “晚辈给祭酒大人请安。” “祖父安康。” 老祭酒呵呵笑着:“过几日可就要改口了。” 冯云面颊泛红。 镇国公脸色微板:“不是还有几日嘛。” “哼。”老祭酒哼声。 冯云眼珠一转,往棋盘上看过去:“谁赢了?” “他耍赖,不玩儿了!”镇国公立刻道。 老祭酒呵呵:“也不知道是谁看自家孙女来了,就藏起来一颗棋子。” “谁藏了?”镇国公呵斥,“再说,一颗棋子就能定胜负了?” “怎么,你镇国公也是经历了至少不下百场战事,就没有一颗棋子定胜负的时候?”老祭酒喝问。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是棋盘,不是战场。”镇国公。 “正所谓棋场如战场,棋艺不精,战场又焉能胜之。”老祭酒。 “呵呵,我家这丫头就不会下棋。”镇国公。 老祭酒瞪向冯云。 冯云额头冒汗:“是,早先榕城之战,晚辈只是侥幸胜之。” “那这老头子还说你是得了他的真传,看来是自欺欺人。”老祭酒幽声。 镇国公拍案:“胜了就是胜了,围城之战从无侥幸胜之之理。” 老祭酒毫不示弱:“所以棋盘上就能偷取棋子了?” “我说了我没有。”镇国公瞪眼。 “你就有!”老祭酒吹胡子。 “你看到了?” “就在你身下。” “……” 铺洒的光亮之下,两位老人对着吹胡子瞪眼。 冯云忍无可忍,挑高声音:“前辈,这里可有玉门县地图?” 镇国公,老祭酒不约停下。 老祭酒问:“看玉门县地图作甚?” 镇国公沉声:“出事了?” 第三百八十章 打就打了 “父亲说以往过阵子就到了蛮族兴兵的时候了,今年里朝上不太安稳,说不定蛮族会趁火打劫。但父亲也不是没有白白在潼关镇守三年,父亲说他们若来也唯有偷袭一途,而最可能的一个是潼城,另一个是玉门县。” “潼城周遭尽数在父亲掌握,玉门县稍有不详,祭酒大人这里整个大乾莫不在毂中,父亲要我过来看一看。” 冯云说的有理有据。 镇国公问:“你父亲呢?” “进宫了,还没回来。”冯云道。 “哼。”镇国公冷哼,眉头微微拧起来。 老祭酒笑道:“去,还是那边。” “是,多谢祭酒大人。” 冯云行礼,退下。 屋内又只有老祭酒和镇国公。 老祭酒和镇国公彼此对视,几乎同时鼻子里哼出声。 …… 站在书屋门口,冯云微微恍惚,上次她就是在这里寻到的南疆的图册,冯云手扶门棱,还未用力,屋门从里面打开。 对面走出来的正是方文轩。 方文轩看到冯云,惊讶:“太子妃殿下怎么来了?” 顺口的“太子妃”像是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只是真的不知道她来了?她在院子里明明唤了声。 冯云弯唇:“想来适才方大人太过专注,没留意。”目光落在方文轩手中的书册上。 方文轩面有怔色,似是真的没有留意,看到冯云的视线,笑道:“我来祭酒大人这边取图册。” “哪里的?”冯云问。 “这个……” 方文轩含糊,冯云了然笑道:“我知道了,朝政要务,不问。“ “太子妃殿下明鉴。”方文轩道。 冯云状似随意,“我也要取图册,方大人能帮我吗?” 方文轩略有憾色:“臣还有急事,怕是——” “怕是方大人手中的图册正是我要的。”冯云打断。 方文轩还要说些什么,冯云一句话打断:“可是玉门县的?” …… 旁边的房中,镇国公和老祭酒眼看着冯云还没开门,里面的方子轩出来,方子轩恭敬的说了几句话,冯云一抬手就把方子轩推回了屋内,遂冯云迈步进去,身后的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嘶—— 老祭酒和镇国公对视了眼。 “力气大!”镇国公。 老祭酒:“不会痛下杀手?” 镇国公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应该不会。” 老祭酒松了口气:“这就好。” 外面伺候的仆人看到两位老大人没看到,他们也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什么都没看到。 …… “啪”一声。 房门关合。 方子轩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屋内只有冯云和他。 冯云唇角轻弯,似有笑意,即便比寻常女郎要高一些,比起男儿来也嫌瘦弱,可方子轩看着冯云的笑容,心肝都跟着颤。 “不说?”冯云轻佻问道。 “说。”方文轩立刻应声,竹筒倒豆子般把昨儿他收到飞鸽传书,得知玉门县疑似被围,连夜送到宫中,后太子殿下秘密要镇国公府大郎君入宫,为防止京都内有奸作祟,大郎君悄然出城打探消息,若传书属实,则亮出虎符调兵,这会儿大郎君已经在路上,镇国公世子,兵部侍郎王大人此刻正在宫中密议,他此来为得玉门县地图,还有六大家在大乾的布局要略,祭酒大人门下也有六大家的子弟,交谈言语中多少也流露了些,祭酒大人都记录在册,太子的意思是要在紧急军情入京之前稳住作乱之辈。 冯云长长的吐了口气。 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她浑然不知。 都在瞒着她。 “你说这么多就不怕太子殿下知道?”冯云问。 方文轩正色:“太子妃殿下与太子殿下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臣与太子妃殿下多有共事,榕城时也是生死患难之交,太子妃殿下的为人,臣信得过。” 方文轩面色诚恳。 冯云弯唇,伸手。 方文轩立刻把手上的东西尽数奉上。 “刚才不是不想给?”冯云问。 “绝无此事。”方文轩肃然。 冯云撇嘴,打开。 眼前的地图比南夷那边的地图要清楚详尽一些,各城池也尽在眼前。 看着地图上的标识,冯云眼前仿佛看到了高大的城池林立。 …… 房门打开,方文轩迈出,外面夕阳光影落在身上,肃然端庄,谦谦君子。 方文轩冲另一边窗口处的两位老人行礼,在两位大人颔首后,转身离开。 刚转身,方文轩平波俊逸的面孔就有些扭曲。 刚才他为什么说实话? 两位老大人见死不救啊~ 镇国公就不说了,谁不偏心自家人? 只是他姓方又如何?终归不是老祭酒大人看重的晚辈。 冯云出了门,看着方文轩微微发颤的背影,额角一跳,连忙进到两位老人屋中,开口第一句:“我没打他。” 两位老人不约大笑。 “知道你没动手。”老祭酒道,“那个小性子的,若是你真动了手,出门时他怎么也得抹下眼泪。” “打了又如何?我镇国公府的人,打了就打了。”镇国公满不在乎。 老祭酒瞪了眼镇国公,倒也没说什么。 镇国公唤过冯云,问:“怎么回事?” 冯云把方文轩对她说的告诉了老祭酒和镇国公。 老祭酒和镇国公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冯云先前所言还只是猜测,何曾想这猜测立马就成了真。 “太子殿下的飞鸽传书,总也有八九分真。”镇国公道,遂把棋盘上的棋子拨开,放下几枚棋子。 “潼关,潼城,玉门县,还有,常县。” 棋盘对面的老祭酒也低头看着棋盘,没有看到冯云在看到那枚代表“常县”的棋子时,面色紧绷。 昨夜韩休杰的信中所言镇国公世子被围困之地就是常县。 棋盘一侧,镇国公沉眉道:“玉门县,地广人稀,距离蛮族之地甚远,以往蛮族入我大乾大抵都往潼城,而这回舍近求远,就在一‘奇’,若我是蛮族可汗,玉门县不足为虑,可围可攻,若想要大乾措手不及,则是在围住玉门县之后大肆兴兵,而常县,是朝廷最近存粮之地,可为镇兵之用。” 冯云心头一紧,她明白了当年父亲为何会被困常县。 第三百八十一章 布局 “若粮食出了问题?”冯云问。 两位老人神色一变,镇国公轻斥:“乱说些什么!” “常县存粮,自大乾立国伊始从不曾有恙,前几个月令尊回来时还特意查看过,无事。”老祭酒道。 “可祖父说过但逢战事,总要想到最不利之情形。”冯云道。 老祭酒看向镇国公,镇国公道:“朝中也有粮草拨放。” “若是粮草被劫……” “今儿累了?”镇国公打断,仔细的端详着冯云的脸,“我看你脸色发青,额角泛红,眼底发黑,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老祭酒也认真的看:“不错,是一副少睡之相。” 冯云无语。 昨夜她是辗转反侧,可现在她不累。 “早点儿回去歇着,过些日子只会更忙。”镇国公道。 老祭酒也颔首:“即便有战事,太子殿下的婚期也不得改。” “不然百姓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镇国公道,“行了,回去,有你大兄,父亲在,还有你祖父,你就好好的准备婚事,去去!” 不容分说,冯云被赶了出来,还在风行的视线中不得不登上马车。 临行前,风行道:“女郎,太子妃之责不在一时,若女郎仍有烦忧,可想想当初往榕城去的时候。” ……风行大叔误会了,她不是因为太子妃的责任,而是担心韩休杰所说的镇国公府的来日,可她一个字也不能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何况如今冯清不在,韩休杰又远在边塞,谁能相信,又怎么能相信! 车马缓缓行驶过国子监所在街巷,人群熙攘中,欢声笑语。 车帘被轻风吹开,可见外面的小女子的笑容,天真可爱,好似没有一丝的忧愁。 冯云蓦的醒悟过来。 原来的她也是这样啊~ 什么时候变了? 自从知道镇国公府就在悬崖边上,她就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卷起来。 可现在冯清不在了,原太子,三皇子也不在了,现在的太子是季子墨,老皇帝还在,祖父还在,大兄也没有因为被暗算不能再用武,父亲也仍是意气风发,今日耕犁最快没有之一。 她为什么还这么拼? 好像完全不用! 都知道她往日里辛苦,所以这回才没有给她添担子。 都知道她马上就要大婚,只想她安安稳稳,舒舒服服。 有家人给她扛着,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拼? 家里人对她的爱护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这回季子墨已经知道了,大兄也早早的出了京,父亲也在宫中商议后续,刚才在祖父和老祭酒大人跟前她提了醒。 该做的都做了。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稳住京都。 霎时间豁然开朗,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冯云闭上眼睛靠到了身后的软垫上,没一会儿睡着了。 …… 老祭酒的院子里,寂静的几无声响。 风行立在外面,也恍若影子。 “杞人忧天?”老祭酒问。 镇国公扶额:“兵法上也是没错,只是……” “以防万一。”老祭酒道,浑浊的眼中透出一抹精光,“接二连三的,若是老头子再不出面,怕还以为咱们真的不行了。” 镇国公伸了伸老腰:“是啊,总要动弹下。” 天蒙蒙亮,冯云醒了。 “主子可以多睡一会儿。” 床帘外冬怜道。 冯云这才想到自己今儿不用当值,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待再次醒来,天已然大亮。 洗漱过后,早膳端上来。 清淡可口。 “夫人说今儿要主子好好歇歇,就不必请安了,只是大婚繁琐,有些事情家里能帮衬一二,有些事情还要主子您亲自相看,宫里赐的婚服有几套,请主子挑一套当日用的,还有胭脂水粉,宫里的意思是凭主子喜欢,花钿样式也备好了,只等着主子挑……” 冯云吃着,旁边冬怜竹香两个交替而言,直到冯云吃完,还没有说完今日要做的事情。 冯云额角抽搐。 她错了。 不是家里人对她的爱护,而是这个大婚,太繁琐。 繁琐的她只是听着就想躺平。 昏迷不醒的那种。 “我去给祖父请安。” 冯云正要起身,冬怜道,“公爷上朝去了。” “什么?” 冯云惊愕,旋即一喜。 祖父出手。 她可就真放心了。 “去找大姐姐。” 冯云扭身直奔侍郎府。 一刻钟后,冯妙被她拉到了青竹小院。 冯妙自是乐得能为未来的太子妃挑三拣四,只是当看着琳琅满目的珠玉佩饰,金光闪闪,冯妙还是不免流露憾色:“都说天下最为贵重出自宫中,可是一点儿也不差,平时看不出什么来,只以为不过如此,可大宴大礼仪一出,就瞧着,精致细巧,天衣无缝,即便是家里铺子里收拢的最贵重的物件儿跟皇家的东西摆在一起,也是云泥之别。三妹妹,我可是羡慕呢。” 冯云点头,郑重其事:“看出来了,大姐姐都想吃了。” “去你的。”冯妙莞尔,随后又冲冯云挤眼,“这个,你可以自己留着么?” 冯云也眨眨眼:“大姐姐若是喜欢,可以挑一两样,当是我喜欢的。” 冯妙眼中一亮:“太好了,我就知道三妹妹最好了。” 冯云怔怔,这句话好熟悉。 冯妙没理会冯云作何想,长袖一挥,如掌权女管家。 “来来,有大姐姐在,势必要我家的三妹妹是大乾最漂亮端庄的太子妃。” 冯妙忙碌起来。 从细纱之料,到边角点缀,从婚鞋薄厚点翠,到太子新婚房中布置。 大婚之中,只要是太子妃能做主的都先给冯云挑出几样,而后冯云再三选一,二选一,一锤定音。 日头缓缓,又仿佛只是转瞬就到了正当午。 冯暮尘到青竹小院时,冯妙已经忙的额角渗汗。 只是冯暮尘面颊泛红,脖颈都带出了薄汗,似乎比冯妙还要热。 “二兄,喝茶。” “可是有什么大好事?” 冯妙给冯暮尘端上茶,冯云也拿了糕点过来。 “辛苦三妹妹。” 冯暮尘道了谢,糕点茶水一股脑的塞到嘴里,囫囵着咽下去后才总算是吐出一句话:“我转到兵部任主事了。” 兵部主事,正六品。 冯暮尘只是去岁的进士,这任职可谓高升。 “真的,太好了。”冯妙欣喜不已。 冯云迟疑:“今日早朝祖父上朝了。” 冯暮尘连连点头:“对,不止祖父,还有祭酒大人,今日御史台发力,弹劾了十多位官员,其中兵部工部两部官员最多,有七八位当场拿下,一众官员更替,下朝后,我就接任了兵部主事,王兄为工部员外郎。只是以王兄在京兆府所为,我以为王兄怎么也会往大理寺或京兆府再任职。” 冯暮尘略有不解。 冯云眉眼已经松开。 今日,已布局。 第三百八十二章 入京 玉门县。 厮杀不断。 长刀从蛮族兵士的胸膛中抽出,刀身上血痕未落,又有缳首大刀砍下,眼看着躲闪不及,箭矢从旁边横过,射入面前蛮族兵士的胸膛。 缳首大刀落下,蛮族兵士倒地。 被救的人对身后射出弓箭的人点了下头,再往前冲去,却是刚冲了没两步,就被飞来的箭矢射穿了脖子。 手执弓箭的韩休杰来不及多看一眼,执弓再次射箭。 直到手臂酸麻,箭矢搭在弓箭上也射不出去,韩休杰才把弓箭放下,举起城垛边上送上来的金汁往城楼下倒去。 “啊——” 城楼上下嘶喊不断。 韩休杰的脸色越来越木然,骤然间只听大喝:“为了咱们身后的亲人姐妹,拼了!” 是提南兴。 韩休杰闻声看去。 提南兴身上脸上早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若非是这些时日他和他早已相熟,怕根本认不出他。 当初她在榕城时可能也是这样鼓舞人心~ 凌乱的思维转眼散去,韩休杰默算时辰,从他们亲眼看到蛮族偷袭玉门县,到兵分两路,一路传信,另一路回军中禀告,已经两日零三四个时辰。 按照军中斥候所探,苏镇守再派斥候到确认消息,再传八百里军情急送,这个时候应该也该入京了。 怡红园。 外面丝竹声落,里面的人寂静无声。 老大人横眉怒对,恨铁不成钢:“你们啊,就不能忍一忍?人家家门口差点儿死了,还照常迎亲,为的什么?就是为引蛇出洞,你们这都不懂?” “老大人,咱们想过的,不就是想着把由头往那边引一引嘛。” “先前既不是咱们动手,那这回咱们也就顺理成章的借个刀啊。” “……” 几人满脸堆笑。 老大人冷笑:“借刀?借到了?” 几人神色颓然,不敢再言。 “朝中下来的官员,无不是咱们六大家的子弟,即便有几个不是的,也和咱们六大家关系匪浅。”老大人瞥着他们,“少了个老丞相,还有老皇帝,老祭酒,老镇国公,你们以为他们老了,就不能杀人了?” “是是,是我等愚钝,没能领会老大人的意思。” “老大人,您说现在怎么办?” “这回,您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 几人连连许诺,几近发誓。 老大人摆摆手:“家里是看我稳重厚德,才要我千里迢迢来京都帮衬你们,你们呢,却是看我老了,阳奉阴违啊~” “没有,没有的事儿。咱们都是听老大人的。” “早些时候老大人来时,咱们确是有些不当不妥之处,但现在咱们可都不敢不听从老大人的。” “对对,老大人说的都对。” “……” 老大人抬眸,只见满眼都是阿谀之颜,奉承之语。 老大人道:“好了,既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就给你们点一个明路。” “是是,请老大人直言。” “……” 众人俯首之状。 老大人道:“朝上咱们六大家的人少了半数,显然是那几位给咱们六大家的下马威,就是要咱们在这个接口上老实点儿,规矩点儿。” “如今,大乾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也才有咱们六大家今日的昌荣,是不是?咱们六大家也不是怕他们,而是珍惜这好不容易来的安定时日,若真闹起来,咱们六大家固然不怕,可百姓们却要受难受苦,这也是咱们六大家看不得的。” 众人连声道:“是是,老大人说的是,咱们六大家心怀天下百姓,不比那高位上的皇帝少一点儿。” “没错,没错。” “……” 老大人颔首,似是极为满意,而后却又是话锋一转:“可是啊,若咱们六大家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说咱们六大家怕了?早先民间坊市咱们大度些,是咱们宽宏,可关系咱们的面子,咱们可就不能白白的被欺负了。再说,又是你们的过错,才使得咱们六大家少了支撑,你们也要做些什么,才好将功赎罪。” 闻言,众人面上一喜。 “老大人请说,我等必竭尽全力。” 老大人道:“早先朝廷为了查案,可是查了京都内不少商家,咱们六大家底子厚,不怕朝廷折腾,可那些商家呢?全部的身家都在上面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就没有怨言?你们怎么也是六大家的颜面,也该去问问。” “朝廷不知道的,咱们知道,而咱们知道就要想法子让朝廷知道,都是商家,都是做买卖,力气总要往一处使才行,不然谁又会把这些商家看在眼里。” 众人心头一阵激灵。 听似老大人没说什么,可又是说的再清楚不过。 其中有人低声问:“老大人是说,罢市?” 老大人没说话,只是端起茶。 一切已在不言中。 “三妹妹,如你所料,有些商家果然已经在串联了。”冯妙倾声低语,“三妹妹说的咱家的机会是什么?” 冯云道:“不止是咱家,还有郑家,司马家。” “司马家?”冯妙不悦,“三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司马家和郑家向来不对付。” 冯云微笑,执起一封折子:“可他们眼光很独到。” 冯妙看着折子上红彤彤的“令旨”二字,也只得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是凑到冯云跟前,“三妹妹,说说呗~” 冯云把折子推给冯妙。 冯妙执起,翻看,越看眼睛越亮。 …… 夜色笼罩。 “砰砰。”紧闭的商铺门响。 里面传来窸窣声,有人问:“什么人?” “镇国公府。”外面如是道。 里面的脚步连忙急促,很快到了近前,搬开一扇门面,外面镇国公府护卫的衣裳在夜色中清晰直白。 很快,旁边的门面也都打开。 里面的商铺掌柜出来行礼:“不知道镇国公府的贵人到,咱家的铺子已经关门……” 镇国公府护卫抬手打断:“我家云郎君明儿辰时三刻邀你们东家于风云台,商量一笔大买卖,这是帖子,逾期不候。” “是是。” 掌柜双手接过,同时可见街面上还有其他的镇国公府护卫在敲门唤人。 而开着门的商铺,则是直接迈步进去。 同在一条街上,也是十多年的邻居,哪家的东家是一家,哪家的东家不对付,掌柜心里都有数。 眼见着这是一家不落啊~ 掌柜立时激灵了下,是大买卖?还是另有玄机? …… “驾,驾……” “闪开,八百里加急!挡路者死!” 夜幕下,几匹快马奔驰而来,马嘴里喷着白气,马蹄下即使踩死人也是白踩,路边上的行人连忙退避三舍。 此地,距离京都还有数百里。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军情 “镇国公府有什么生意可谈?” “怕不是镇国公府,是侍郎的屋里人。” “他家里在京都也有些买卖,可要紧的不是都在外头?再说有什么生意用得上京都里那么多的东家?我可是打听过了,一家不落。” “六大家也在?” “一家不落。” “这生意若是真的,可能就是关系皇家。” “那明儿必须要去啊!” “可也是定好的明儿……” “我就不信六大家不在乎,再说少咱们一家也无妨。” “有理。” “……” …… “要去吗?” “没几家能忍住不去。” “即便是有六大家压着?” “别忘了,这里是京都。” “那咱们?” “咱们卢家是六大家之一,也是最小的一支,谁把咱放在眼里?” “那就是说去,可老大人那边?” “呵,不过是六大家的走狗,还以为自己什么太上皇了。” “……” …… 怡红园。 老大人靠着软座,前面是娇儿无力慵懒舞,耳边还有靡靡之曲,老大人打着拍子,脸上似红似潮。 “老大人就不担心?”娇媚的话儿腻的几乎软了骨头。 老大人呵了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儿啊,勉强不得。何况老夫我也有兴趣,又怎么说得旁人?” “那明儿的谋划不就空了?” “空?”老大人摇头。“不,有明白的,毕竟墙头上的草啊,若没有几分韧劲儿,只有拦腰折断的命。” “老大人所言极是。” 曲乐声声中,老大人更是怡然自得。 夜色中,京都之内自有各处灯光明暗。 二月初五。 辰时。 冯云落座在风云台。 高大的风云台下可见附近几条街的情形。 有的商铺开着门,有的商铺关着门,而不论如何比起昨儿来,只可见两个字:萧条。 “怎么回事?昨儿还不是这般呢?是为了来这边,所以关门了?”在冯云身旁的冯妙皱眉不解。 “我只是唤了各家的东家。”冯云道。 也就是说和各家掌柜无关。 冯妙忽的醒悟过来:“他们莫不是要罢市?” 罢市?难说这两个字冯云听着有多陌生,她那年头哪里有罢市一说? 也是涨了见识。 “去看看哪几家。”冯云道。 “是。” 有护卫离去。 冯云转过屏风,到了原本准备的大厅内。 厅内已经落座了几位早先到来的东家,见到冯云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太子妃(云郎君)。” 言罢,彼此对视,似乎都在说刚才怎么就没提前商量一下。 冯云虚浮:“免礼。” 那几位东家稍稍落座。 冯云问:“几位贵姓?家中常营是何生意?” 几人先后回答。 旁边冯妙充当刀笔吏,一一记下。 冯云见冯妙运笔如飞,才知道大姐姐竟也是深藏不露。 那几位东家一如冯云早先所料,营生都不是最挣钱的,铺子也不大,家中籍贯也是京都本地,比起被六大家胁迫,最怕的还是近在咫尺的大乾朝廷。 “适才外面看似比往日里清静许多,几位可知是何缘由?”冯云问。 “其实是早先有商会的人找来,说是前阵子朝中查案抓了商铺的无辜之人,有些商铺更是因此不得不关门歇业,故而想要众多商家一起向朝廷申诉。”有人斟酌回道。 “罢市申诉?”冯妙问。 几人忙道:“咱们几家没有同他们一般。” “对对,也算不得罢市。” “……” “几位来的如此之早,给了镇国公府颜面,还为同商会美言,堪有厚德之名,若这回的生意几位有意,我可以做主给多三分利。”冯云道。 冯妙瞠目:“三妹妹你这嘴唇上下一碰就扔出去那么多,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大姐姐,你家三妹妹过几日就不止是你家三妹妹了,着眼要大一些。”冯云道。 冯妙只能闭嘴。 几人对视,眼中掩不住的惊色。 初来时只是因着镇国公府的名头,想着即便是生意,如他们这样的小商户也挣不到几个钱,可现在听这位的意思,好像真的不一般。 随着越来越接近辰时三刻,风云台中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铺面比先前也热闹了些,可对于百姓来说显然不同寻常。 百姓坊间的议论传不到风云台,但在辰时三刻一到,风云台的大门关上。 晚到的人,没资格参与。 冯云高座,下面四周近百人。 偌大的京都近百的商铺东家,其中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到的,至少有百多余东家。可见京都之繁华。 “昨儿晚上下帖子的时候想来已经告知了诸位此来为何,今日,我就直白些。” 冯云示意,下面自有人给每位东家奉上一份印好的册子。 “这就是今日太子要本殿代替与诸位的生意。” 高座上冯云的话如钟鼓敲打在众人头顶,连手中的册子都险些没拿住。 果然是生意。 果然是皇家的生意。 还是太子和太子妃的生意。 再看册子上所写,他们的眼中更是精光四溅。 一时偌大的厅内,只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冯妙捏着的笔杆子都有了裂痕。 她当时看到三妹妹的册子时,和他们的表现别无二致。 若非是没有这么大的财力人力,她才舍不得把三妹妹的计划叫整个大乾的人都知道。 册子上所写第一就是降税,如今的税率是三十取一,换言之就是百分三的税,若太子继位则会把税率下调到百分二甚是百分一,税率下调和商品买卖相关,越是关系百姓民生的税率越低,还列了些条目。 当场众多商贾中有的直接就是降到了底。 他们差点儿就要当场叩谢圣恩。 这还只是第一条,第二条则是会开皇家船行,以军队为护卫,护送海上贸易。 这一条直接戳到了更多商户的心坎上。 海外的东西来的容易,更有些就是无本买卖,可偏偏只有大商贾能做,他们只能干看着。 因为海上有风险。 风暴,海盗,迷路,都有可能。 倾家荡产准备了一船,结果船翻了,或被人劫了,人财两失,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有军队护送,谁敢来劫? 正就在他们兴奋的继续往后看时,窗外隐隐传来高呼。 他们听着模糊,冯云听的清清楚楚。 “闪开,八百里军情急报!” 第三百八十四章 说不出话来 急促的马蹄声从青石路上飞奔而过。 百姓们纷纷躲避。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 “不会是边塞出事了?” “……” 高大的风云台上,冯云的眉眼沉下。 眼前都是一身华服锦缎的富户想的都是如何富贵更上一层楼,而千里之外,那些终日穿着盔甲的兵士们在和蛮族兵生死相搏。 说不得对错,何况今日风云台上也是她一力主持。 厅内的小门打开,有护卫进来,低声禀告并奉上一纸。 “诸位。” 高座上,冯云开口。 众人连忙抬首,不论是偷摸来的六大家东家,还是应付而来各家。 冯云环顾四周,微笑端庄。 “我不知道你们今日是不是预备筹谋什么,但不论我是镇国公府的云郎君还是来日的太子妃都容不得有人扰乱京都安宁。” 冯云打开纸条,念诵店铺名讳及其背后东家。 被念诵的东家无不色变。 “尔等既是和本殿与太子殿下做生意,怎么还敢擅自关门闭市?是以为本殿与太子殿下好愚弄?” 冯云抬袖,立刻就有护卫上前请出那几位。 那几位眼看着破天的富贵就要失之交臂怎么甘心,连忙道:“回太子妃殿下,我不知啊。” “是,请太子妃殿下恕罪,小民确是不知,虽说是东家,可事事都是掌柜的主事。” “……” 冯云微微挑眉:“自家商铺都掌控不好,又是叫本殿如何放心与尔等合利?” 护卫们不由分说把那些人拉了出去。 随着厅门再关。 冯云环顾:“先前那几位只是临时查出来的摇摆之辈,想必诸位当中也有同行之人,本殿就不一一指摘,总归也是你们的本事。” 冯云话音落地,下面有人偷摸的擦了把汗。 高台上冯云看的清楚,眼角一转再度落到手中的册子上。 “本殿虽不通商务,但因自家叔母家,姻亲郑家,还有这些时日方来京都的司马家,本殿也知道诸位之中也有商家有通洋贸易,若诸位与太子殿下相合,则诸位在对外商贸之中可沾一个‘御’字。” 众人眼中更亮,这可是册子上没写的。 寻常的东西有了皇家御制,摇身一变就是高高在上。 若是真的,那以后对外商贸中他们的物件儿可就能卖出数倍的高价。 “本殿也不是白白给你们这么大的便宜哦。”冯云道,“皇家要你们四成利。” “不多不多,谢殿下体恤。” 立刻有东家起身道谢。 别说是四成利就是六成利,若卖出了数倍高价,他们也都还是挣着。 当即众人纷纷躬谢不已。 会算账的东家有的是。 六大家的人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他们六大家自有海航,可也并非是匀称着,弱的如卢家每次只能吃上点儿边角料,想要吃口大的也要给旁人不少,这算起来还没有这边来的多。 冯云摆手:“你们倒也不必急着道谢,皇家要四成利,却要你们出五成。”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 “为何?”有人脱口而出,又连忙闭上嘴,缩了脖子仿佛刚才问话的不是自己。 冯云不以为忤,道:“若是本殿有意,刚才说五成利,你们也不会拒绝,但本殿还是要把事儿摆在明处,宋家,司马家奉上三道海航之线,以太子殿下所言,可当一成利,自然诸位若是也有海线,也能得利。” 海航之线? 这可是各家的命脉。 可宋家是镇国公府的连襟,司马家和宋家不对付,怎么也上了船了? 有东家不解,心有戚戚,也有东家动了心。 太子殿下就是来日的陛下,来日陛下看重的,得有多少利? 最重要的是,不止是钱财。 太子殿下来日要做什么?显然所图甚大。 最早来风云台的几个商贾东家手中的图册比旁人多了些东西:丝绸,瓷器,茶叶。 几人东张西望,也都看到了自家的不同之处。 早先太子妃所言仿佛仍在耳边。 这是对他们的抬举。 冯云看到了台下众人的神色,这正是她给他们的份量。 “好了,各位都请记下名来,今日不过初见,半月内,诸位会见到太子殿下。”最后,冯云一言,在场诸君又是一阵喘息。 太子殿下,他们竟有机会见到太子殿下。 只是记下了名儿,他们必然也是上了这条船。 冯云离开。 众东家留字签名。 前来的六大家的几个不着痕迹的退下,而后彼此连眼神都不对视,和众人一起离散,却是不知早已经被人盯上。 …… 风云台上,冯云隔着窗子看外面渐渐散去的车马:“先前我所说皆是利,又言及太子殿下,没有商贾不动心,背后有朝臣更是如此,可即便如此也不敢留字签名的就是心头有鬼,他们少不得和那几个案子有关。” 身后的人影无声退去。 此时街面上比先前她看时要热闹一些,先前关门的铺子又开了几家,正看到有掌柜探头探脑,而随着众东家回去,开门的铺面必然更多。 商铺东家有事,自可关门,只要在门板上贴上条子表明缘由,也没人问责。 她追问的全是什么都不贴的铺面。 既摆明了车马,又何必给颜面? 她决定了不再追问边塞之事,只是身在京都,总要京都安宁,她才能好好成婚,不是? 冯云抬眸看向宫墙。 那边已经确定了军情。 现在在做什么呢? “蛮族袭我玉门县,县内八万百姓久候朝中援兵,本宫已令镇国公世子率兵相援,兵部工部户部三部大人拿出章程来。” 宫内,季子墨肃声。 三部大人对视,以往都是内阁众官一起商讨,这回怎得竟是定下来才招呼他们三个。 兵部尚书高大人上前,道:“世子先前镇守边塞,威慑蛮族不得不进京和谈,理应是最合适之选,可不过区区数月,蛮族再兴兵来犯,臣以为是镇国公世子余威难挡,不堪重任。” “那你以为谁合适?”季子墨问。 “太子殿下自有明断。”高大人道。 季子墨失笑:“本宫认同的,你说不可,让你举荐,你又举荐不了,怎么?但求无过就是有功了?” 高尚书正色:“兵部,乃国之重梁,不可有差池,无过,自是有功。” “太子殿下,高尚书所言极是。”工部尚书道。 季子墨颔首:“你工部责成营造事宜,无过,则各司不出差错,就是有功,可王大人一案,你工部还敢这样说?” “臣有罪,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工部尚书连忙垂首。 高尚书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不止工部,兵部更是被裁撤了不少官员。 难不成前阵子太子殿下那一番举动就是让他们三部说不出话来? 瞬间,高尚书的背上浮上浅汗。 第三百八十五章 真的做生意 户部尚书轻咳了声,上前:“启禀太子殿下,户部尚有可支撑十万大军出关两月之银粮,再有常县备粮,足可有三月之余。” 季子墨微微颔首,问:“兵部,工部呢?” 工部尚书立刻道:“臣定会加紧制作兵器箭矢,绝不会贻误战机。” 户部,工部都已明言,兵部高尚书只得应道:“臣定保各部署兵将齐全。” “好,此战,本宫就仰仗三部大人了。” “臣不敢。” 三部大人连忙行礼。 太子眼底微笑轻溢。 早先因为那支“御制”箭矢,严查兵部工部。 两位老大人出手,裁撤众多六大家的官员,其中所裁户部官员仅在兵部之后。 如今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正好,也免得几番拉扯。 父皇说以往每次有军情而来,朝中总要互相拉扯数日,最少也要两天才能决定谁率兵,派多少兵丁。上次榕城之围,因有镇国公府女郎在前线镇军,朝中不论是碍于颜面还是因着镇国公府的缘由才短短一日之内定下了章程,而今日此番应是最快的一次,可即便如此,他也嫌慢。 门外小海子疾步上前,奉上一小册子。 季子墨接过来。 三部大人见状,告退。 季子墨抬手应允,却是在三部大人就要出门的时候,唤住了户部尚书。 出了殿门。 工部兵部两部尚书对视,摇头。 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而后彼此拱手各自忙碌。 待忙着的时候听闻户部尚书从殿内出来时,脸上是抑不住的喜色。 户部掌管人丁银钱,户部尚书高兴的莫不过于人丁兴旺,银钱累累,现在显然是后者。 户部有钱了,差事岂不是办的更利落? 工部兵部两部大人以制造兵器,封赏银两为借口问询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大笔一挥,毫不犹疑的批了。 户部有钱了!! 哪儿来的? “太子殿下给的。”户部尚书道。 “为何?”高尚书问。 户部尚书道:“你们出了衙门就知道了。” 幽暗的屋内。 早先在风云台中对冯云恭敬有加的人此刻正恭敬垂首在另一人面前。 麻布寻常衣袍,看似只是个老书生,可眼中精光乍现又正是那位在怡红园中的老大人。 “可签字画押了?”老大人问。 “是。” 老大人颔首:“这就好,只要是签了字,太子必定会查个底细,毕竟是和皇家做生意,马虎不得,心里有鬼的自然不敢留字,而不敢留字自然就落入毂中,跑不了。” “你也不必担心,你家祖上和六大家扯不上关系,和我也是私交,这事儿过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商人应诺。 “好了,我走了。”老大人道。 “送老大人。” “不必。” 老大人从后门出去,很快混入人群中找不到身影。 当行到僻静处,老大人停下,身后突的站出一人,低声:“没有人跟随。” 老大人颔首:“处理了。” “是。” “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我要出京。” “是。” 身后的人无声离开。 老大人回头看了眼街头那栋高大的风云台。 昨儿晚上得知太子妃每户敲门,他就知道罢市成不了,而果然也如他所料,只是万万没想到那生意居然不是假的,而是真的,真的要掐住六大家的命脉。 海贸,是这几年六大家最大的进项。 原以为皇家远在京都不会知道多少,没想到竟是洞若观火。 若是真的依着这个册子,他们六大家还挣什么钱。 他必须要立刻离京。 “听说太子殿下和京都的各位商户东家做生意?” “什么生意?” “不知道,听说是太子妃在风云台商谈的。” “早先不是听说要罢市吗?” “怎么这么多听说,真的假的?” “都是真的,今儿啊,可是热闹。” “早先的八百里军情急报看到了吗?边境又出事儿了。” “艹,真是不消停,早就该灭了他们。” “……”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两部大人出衙听到的就是这般如洪水汹涌。 边境之事,在他们掌握。 什么罢市,生意,他们竟是堪堪听闻。 京都之内,眼皮子底下,半日间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 “做生意不是都投钱吗?怎么商户们还没投钱,户部就有钱开拔了?” 镇国公府,得知了朝中从接到消息到预备开拔不过短短不过半日,震惊不已的冯暮修先一个跑到青竹小院来一问究竟。 他自问也是耳濡目染多年,怎么就不明白? 冯云道:“商户们签字的条子,我送入了宫,太子殿下见了,也让户部尚书瞧了,囊括了近乎大半个京都的商贾要和太子殿下做生意,你说户部尚书看到了什么?” “商户和皇家做生意,皇家还能亏钱?户部尚书肯定是看到了银钱。”冯暮修。 “对,就是银钱。”冯云对上同样疑惑的冯妙,道,“只要太子殿下再说一句,户部尚书就算是勒紧了脖子也会让大军早日开拔。” “什么话?”冯妙没问冯云,转头问身侧的冯暮尘。 冯暮尘看着冯云,道:“早日平定战事,也好早日安下心做生意。” 冯云点头。 冯妙嗤声:“户部尚书?怎么看都像是做生意的。” “看的银钱多了,怎么也沾点儿。”冯云沉吟,忽的又是一笑,“就像是我,若非是有大姐姐每日里耳提面命的,我又怎么会想到那些主意?” “哦,那倒也是。”冯妙若有所思的应着,背脊越发的挺拔。 冯暮修偷偷吐了下舌头。 冯暮尘悄悄瞪了眼。 冯暮修立刻仰脸,憨状。 冯妙毫无察觉。 冯云也好像没看到,只和冯妙说着话:“大姐姐,这回的生意必然不会让郑家郎君吃亏,诚然早些时候京都郑家铺子是因为歹人才亏了,郑郎君也受了惊,可若是这回再有什么,郑郎君在家里也会说不上话不是?司马家虽是攀上了太子,但咱家更亲近,到了分利之时,有我在,必不会让大姐姐难为。” “嗯,我信三妹妹。”冯妙重重点头,“这几日我也熟知了太子大婚的礼仪规范,放心,有我在,必要三妹妹成为咱们大乾最端庄华贵的太子妃。” 冯云弯唇,笑若灿烂。 京都城门口。 一边是络绎进京的百姓,另一边是准备离京的车马。 寻常的青布车轿在离京车马中,毫不起眼。 前面的车马查过,京兆府官兵循例问过来。 “去哪儿?车上有什么?” 车内的老人应声回着。 官兵们又是仔细的看了好几眼,才总算是放行。 青布的车轿正要离开,忽的听着城门里面传来一声高喝:“停下!”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还有几日 “停下停下。” 京兆府官兵跟着高喝。 城门楼下,不论入京还是出京的人马尽数停下。 青布的车轿狠狠的晃了下。 而后又和其他的车轿几若一般。 “怎么了?” “先前京里出了人命案,若不是那家的邻居过去还物十还不知道,刚死了还没一个时辰,应该是年轻力壮的高手所为,上头怕是行凶之人急着出京,严查一番。” “是是,放心,都盯紧了的。” “……” 几句寒暄,有校尉过来查问。 小校道:“这车里的是位老人家。” “那就放行。”校尉。 “放行。” 随着小校高呼,青布的车子缓缓驶出京都。 皇宫。 季子墨低声:“盯紧了。” “殿下放心。”方文轩道。 季子墨颔首,方文轩左右看了眼,旁边伺候的小海子自动退避三丈开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季子墨看着方文轩的举动,轻笑道:“可是说做生意?” 方文轩悄悄的竖了个大拇指。 太子殿下英明。 面上肃然正色:“臣听殿下的,殿下总不会委屈了自己人。” “只是如今又是镇国公府领兵,陛下那边没事?” 众所周知,陛下最忧心的就是镇国公府。 季子墨道:“请方大人告知外祖,有我在。” 一声“外祖”可见亲切,另一句“有我在”,已是告诫。 方文轩身形再直,对季子墨行礼,退下大殿。 季子墨在殿内端坐些许,转身去了皇帝寝宫,向皇帝禀告前朝政务。 玉门县危,朝中上下齐心,不日大军遣派,提望东伯护卫京畿,何尝为副,各部官员齐心协力,太子代陛下勉力众臣工,另早些时候宫中失窃案已结案,宫内上下查出不少蛀虫,外头的商铺也滤了一遍,因郑家郎君还有其他商铺掌柜东家招供,再抽丝剥茧,已经查到了六大家的身上,京都六大家多少去了层皮。工部员外郎王大人家门前被刺一案又有进展,已查明和六大家有关,更有自陈罪责之卢家。 “如今京都内外大都知道风云台楼阁,是孩儿的产业,卢家找了儿臣,说了依红园所在,儿臣以为京都的六家已渐不为六大家所容,昨日的罢市就是由头。”季子墨道。 皇帝垂着的眼帘掀开,浑浊的眼底透出精光:“罢市?他们不想活了?” 季子墨道:“请父皇息怒,因太子妃的谋算,并未得逞。” 季子墨把手中的册子奉上。 高德正要去接,皇帝摆手:“你说。” “是。”季子墨道,“父皇可还记得前阵子太子妃上的折子,折子上事关海贸,开疆,父皇当时看了许久,昨日太子妃召集了京都各商铺的东家就是商谈此事……” 季子墨的声音清润,听着听着皇帝渐渐恍惚。 那折子,他还记得,也记得他的批复,太早了也太晚了。 现在看,好像不早也不晚。 正是时候。 以利换了那些商贾东家的惧。 日后再想起来,想到的是六大家的威逼和朝廷的宽容。 这个太子妃,好像他选的太好了。 耳边的声音渐歇,皇帝问:“提望东伯,是太子令,还是御旨?” 季子墨:“太子令。” 皇帝笑出声:“你啊,就不怕你的太子妃不悦?” 季子墨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道:“她不会。” “这倒是,望东伯也是镇国公府的连襟儿。”皇帝似有戏谑。 季子墨微微肃目:“望东伯忠心的是父皇,那夜是望东伯阻止了镇国公世子与大郎君往宫中而来。”而那夜皇帝最先想杀的就有她。 皇帝也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咳了几声,高德忙上前侍奉。 季子墨眉目微动,也没有再说下去,道:“察其言,观其行,辨其心,而善恶彰焉。孩儿蒙镇国公教导多年,虽不敢言知镇国公为人,但有外祖和父皇言谈,儿臣也知晓一二,镇国公并无意朝中争斗,若非是孩儿要回京,镇国公恐怕还会留在西山寺。” “太子妃学六韬时,镇国公并未避讳儿臣,镇国公之教导悉数在目,儿臣不以为聪慧,但自认也得一二真意,镇国公之六韬气荡宏伟,并不在一城一地,而是在百姓在万民,儿臣时常在想当初祖父和镇国公并肩时该是何等的气魄!也难怪短短十多年便平定了乱世,立下大乾江山。” “镇国公世子与父皇交好,想来父皇更为深知,儿臣虽不过只见寥寥数面,也略知世子除却军略,最看重的就是家人,虽常年在外征战,却从不好女色,军中连侍奉的女婢都没有,儿臣钦佩。” “那夜儿臣接到飞鸽传书,召大郎君入宫,大郎君主动向儿臣领命为先锋前去查探。儿臣问大婚怎么办?他说蛮族来犯,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多少兵士马革裹尸,他的婚事不值一提。” “父皇,镇国公府一门三代,其言,其行可见一斑,如何又看不得其心?儿臣以为与其忧心日后的国之贵戚,不如为眼下的国之朝气。” …… 太子离开了。 皇帝寝宫一如太子来之前的沉静寂寥。 皇帝坐在床头,眼前是太子俊秀又稚嫩的面庞,耳边是太子年轻又激昂的声音。 他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早忘的差不多了。 或许和这小子一样。 皇位,关系社稷江山,又怎么能因情而动? 他没有。 他以为这小子会,可今儿听了这小子的话,他知道不愧是他的种。 父皇临终前,要他依仗镇国公。 可镇国公却是没多久就退了下去,再有战事也只让志昇出马,当时他以为镇国公知进退,只是志昇胜败均存,远不及镇国公的百战百胜。 后来是老祭酒斥责镇国公自保之心甚重。 镇国公没有辩驳。 他却有了疑虑。 为何要自保? 是因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 皇帝没有再回想下去,问身旁的高德:“还有几日?” 高德道:“还有四日。” “好,好……” 皇帝的余音在殿内缓缓轻散。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等他回来 “还有四日就是大婚,原本我也准备了些,只是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些送给云儿,还请云儿不要嫌弃。” 邱盈儿手边是精美的绣品。 是早先邱盈儿一针一线绣制出来的帕子,床帐,甚至还有屏风。 冯云看的发愣。 都是大红的喜色,亦是鸳鸯戏水,蝶恋花。 这都是邱盈儿为了大婚准备的,而今日就是大婚之日,可偏偏因为新郎不在,只能无疾而终。 “我大兄太不像话了。”冯云愤愤,“不过是前锋,朝中又不是没有人,逞什么能。” “噗。”邱盈儿轻笑:“云儿不必忧心,我不会怪你大兄。” 冯云笑道:“小嫂嫂厉害,一听就听出来了。” 邱盈儿道:“云儿忘了邱家也是武勋之家,这样的事情,小时候我也是听说过的,再说因着这回外邦突至,父亲又掌了京畿之权,我还怕云儿不喜。” 邱盈儿说着,小心的瞧着她。 冯云拉着邱盈儿的手,道:“下令的是太子,和小嫂嫂有什么关系。” “当真?”邱盈儿问。 “当真。”冯云道,“若是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镇国公府声名太盛,如今父亲兄长又是手握朝中重兵,若是京都护卫还是我家,满朝文武也不答应。” 邱盈儿缓缓点头,也还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父亲也是这样说,只是我还是觉得从云儿这里听来的更安心些。” “呐呐,这可是小嫂嫂在哄我了。”冯云道。 邱盈儿掩唇低笑,眉眼间隐藏的愁绪也冲散了大半儿。 冯云凑到邱盈儿身边,低声:“早先就听大兄说小嫂嫂把嫁衣都绣好了,既这回婚期不得不往后拖,小嫂嫂给我瞧瞧,可好?” 邱盈儿犹豫了下,旋又坚定:“不好。” “诶?” 邱盈儿看着她:“当初我在绣制时想着我的嫁衣理应由你兄长先看到,如今虽婚期不知几何,但我还是愿意你兄长第一个看到,谁也不行,你,也不行。” 冯云看着邱盈儿柔美的面容渐渐坚定坚毅,樱唇轻启:“我等他回来。” “大郎君,问过了前面的商贾,说潼关那边有流民过来,还有人说是蛮族人杀了过来,他们也就没敢再往潼关去。” 前面打探消息归来的精兵禀告。 冯暮雨一身风尘仆仆,蒙头盖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抬手示意。 身后众精壮人马策马飞奔。 前面的城池遥遥可望,不过一刻钟就到,这时身后传来高呼。 “大郎君。” “大郎君,是家里人。”冯暮雨身边的护卫道。 冯暮雨稍勒缰绳,很快后面的人驾马到了近前,冯暮雨低眉看到那人骑着的是驿站的马。 冯暮雨眸光微缩。 “大郎君,太子殿下御旨。” 来人奉上皇封册子。 冯暮雨打开。 敕封镇国公府大郎君冯暮雨为镇军先锋,奉元帅命随路招募精兵为先锋营,护我大乾国土。 冯暮雨神情凛然,抬手甩开了头上蒙着的麻布,露出原本的模样。 俊逸清冷,虽疲惫却又是意气风发。 身后的一众精锐们也都掀开了麻布,随同他们的大郎君,镇军先锋将军一样身形挺拔如松。 远处有行人看到这行人突然的行径,吓得退避开。 冯暮雨视若无睹,大喊一声:“进城!” “是。” 众声起,震耳。 远处守城的官兵看到一行人纵马而来,身着劲装,马蹄如飞,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的关上城门。 冯暮雨遥遥举起一枚虎符,大喊:“京畿精锐,奉陛下旨,来此公干。” 要关合的城门顿住,冯暮雨等骑士如同风云卷入城内。 …… 一个时辰后,冯暮雨等人从另一边城门离开。 只是来时仅有二十骑,走时已是六十骑。 …… 一日后。 六百官兵行在路上,虽有骡马,但尽数都是骑兵。 虽仍是往边塞之地,但所行已有目标。 “直奔常县。”冯暮雨道。 “是。”麾下听命。 …… 常县的城门只开着一半儿。 前面的战事已经传过来,虽一时半刻打不到这里,但常县县令还是不敢有疏漏。 守在城楼上的兵士忽的看到远处尘土飞扬,吓得脸色苍白:“蛮族人来了!” 一声高喊,城楼上的校尉都吓得差点儿跑下去,待看到来人方向,一巴掌扇到兵士的脑袋上:“看清楚,蛮族人会从这边打过来?” 兵士脸上吃痛,脑袋里也激灵了下。 对啊,这边是自家方向。 “援兵,是援兵!”兵士高喊。 “啪!”又是一巴掌。 “援兵哪儿会这么快!”校尉大喊,“好好守着,说不定是附近的匪人趁机作乱。” “关城门——” 校尉正呼喊着下面的校尉。 旁边被打的兵士又开口了。“好像是镇字旗。” “什么?” 校尉这回是真的跳起来。 “镇字旗?镇国公?怎么可能!” 校尉连忙看去,尘土飞扬之处有旌旗若隐若现,而当中的红色和黑色又好像那么的显眼,校尉揉了揉眼睛,再看。 赫赫然,红底黑字的“镇”字刺痛了双目。 校尉怔怔然,恍惚失神。 下面的兵士们茫然不知道是关门还是就这么开着。 被打的兵士冲着下面的兵士们张口无声的喊。 “镇-字-旗。” 城楼下的兵士们呆愣原地,直到远处的镇字旗越来越近,近在眼前。 “奉敕令接管常县一切防备事宜。” 来人神色疲乏,双目却炯炯有神,尤其那张脸更是让所有的兵士都眼熟,再有那人身后的镇字旗,一切已昭然若揭。 随着六百官兵入城,快速接管了城门的防务。 校尉跑下来,连连行礼。 “请问将军如何称呼?” “镇国公府冯。” 校尉眼皮子跳了下,一脸恭维谄笑:“原来是冯小将军,数月前世子还来过咱们常县,这回小将军来此,莫不是——” “县令何在?”冯暮雨打断。 校尉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是下官唐突,将军请——” 校尉在前领路。 冯暮雨一行兵马直奔县衙。 县衙内,空无一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会是妙儿说的? “县令呢?”冯暮雨面沉。 “不知道啊。”校尉也是茫然,“要不然请将军稍候,我等去寻。” “不必。”冯暮雨道,“带我们去粮仓。” 校尉谄媚的嘴角微僵:“大人,粮仓的钥匙在县令大人那里,还是要——” 话音未落,校尉的脖颈上就被压了一把刀。 随着刀落,一缕发落地。 寒光乍现,冷意刺骨。 校尉不由屏住呼吸。 “要么带我们去粮仓,要么——” 冯暮雨后面的话没说,都知道是什么。 校尉额角陡然冒出汗来。 当初镇国公世子的刀下也并非只有蛮族人。 “是,是,下官这就带将军去。” …… 粮仓只有外头堆积着粮食,里面堆积着的只有草垛。 冯暮雨险些站不稳。 常县真的没有粮食。 他不知道三妹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眼下这消息确定无误。 “大人,尤护卫留下的人传出消息,县尉就在红楼。”手下护卫来报。 “红楼?” “额,就是青楼。” 冯暮雨捏着刀的手发紧。 蛮族兵士就在大乾之内,常县负责边境之地的粮草统筹,身为县令理应早就开始筹备,可现在竟然在青楼。 “请县令大人过来。”冯暮雨沉声。 “是。” 护卫应诺。 冯暮雨望向玉门县所在方向,问:“今儿初几?” 周遭的护卫彼此对视,不语。 冯暮雨瞪过去,忽的明悟。 今日初六。 原本他的大婚之日。 冯暮雨眼前浮过她的面庞,那么的温柔,甜美。 若此刻他还在京中,应该很快就会看到她亲手绣制的嫁衣。 不急,他会回去亲眼看到的。 冯暮雨抓紧了手中的刀。 二月初八。 镇国公府莺声燕语。 太子妃大婚前都会有这样的宴会,招待参加太子妃遴选的众多女郎,待太子太子妃成亲后三月,则会由太子妃亲自筛选出入东宫的嫔妾。 这是从前朝传下来的规矩,大乾都是这样做的。 冯云也不能例外。 高雯一如太子妃遴选那日见到时候的姿容优雅,和马媚妩坐的相隔最远,原本六大家的女眷只来了不过半数,其中几位因为那次镇国公老祭酒坐镇的朝会贬斥了不少官员而被牵连,没能出现,刘柔坐在距离冯云最远处,当初她被挑选出来和冯云对决时没有放水,心头最是忐忑。 已经是夫人打扮的刘婉柔和冯妙,邱盈儿一起帮忙,远远的看着前面的花团锦簇,万紫千红。 “虽然还没怎么说话,可已经是刀光剑影。”冯妙吟喃。 “有云儿在,怎么可能。”邱盈儿道。 “正是因为有太子妃,才会有刀光剑影啊。”刘婉柔道。 邱盈儿咬唇,亦是明悟。 眼前的女儿家如今都还是女儿家,可数月后就未必了,更有可能姐妹相称。 冯妙望着那边,轻声吟喃:“原来我还羡慕三妹妹,这会儿可是一点儿也不羡慕了。” 刘婉柔道:“身在高位,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 邱盈儿眼中不由浮动泪光,道:“郎君曾言家中男儿从不曾纳妾。” 冯妙呼吸一滞。 早先她之所以相中那位韩大人和郑郎君,除却两人面容俊朗,还有就是他们承诺了不会纳妾。 而三妹妹她…… 冯妙扭头不再看下去。 冯云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郎们。 她一手搭在旁边的靠手上,身形轻松微斜,唇角含笑不露齿,眸光温润,很是想把眼前的女儿家们都看作是自己子女的模样。 “云妹妹。”高雯脚下如踩着轻风摇曳而来,笑容满面,“今儿个大抵是我最后一回托大了。” “以咱们两家的交情,早先就想来国公府向云妹妹恭贺的,只是这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我也就不便来扰,只和妙儿说了会儿话,妙儿没向云妹妹提过?” 冯云往冯妙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冯妙邱盈儿刘婉柔她们能看到这边的情形,冯妙扬起下巴扭头不观。 高雯掩唇一笑:“还真是没提过。” 冯云也笑:“大姐姐性子直朗,高姐姐最清楚才是。” “这倒是。”高雯道,“当初我和妙儿也是不打不相识呢,不过宅中小姐妹都不过意气之争,到了后宅可就没那么简单的了。” “哦~”冯云点头,但神色似是并不在意。 高雯眸光一转:“瞧我这话说的,咱们太子妃可是朝中重臣,陛下那边也还要听几分呢,又何堪在意后宅的小事,只是前朝的事儿数不胜数,烦心劳力,若是回到后宅还要应付那些真真假假的,也是累。” 冯云似是来了兴趣,问:“那该如何?” 高雯眸光大盛:“太子妃这是在问我有几分本事?我可是没什么本事,只是人总不能是全知全晓,旁人力气大,找个力气大的对付就好,旁人擅琴棋书画,找个同擅长的就够了,只要太子妃不是旁人,什么不都是太子妃说的算了?” 冯云恍然之色,道:“有理。” 高雯眉眼弯挑。 另一边马媚妩扭头瞥过,好似没有看到高雯和冯云说话,只是在场的众位女郎又有谁看不到。 高雯环顾,毫不意外众女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就在暗暗自得之时,忽的听到冯云问:“高姐姐也想入东宫?” 高雯心头一跳,惊讶道:“太子妃这话可怎么说的,我只是给太子妃想法子而已,哪里……” 高雯一顿,忽又看向冯妙所在,“不会是妙儿又说了什么。” 高雯失笑,只好似是被误会的无辜女郎:“太子妃还没入主东宫,若是我这会儿就说什么,岂不是自找没趣?或许云妹妹大度,可换做我,我总归是不悦。” “可我觉得若是高姐姐入宫,我能轻松些呢?”冯云眨眼。 高雯莞尔:“太子妃可莫要说这些,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也没相中的郎君,可以太子妃之尊,只说眼前就有不知几几的想在太子妃跟前亲近一二呢?” 冯云弯唇,这里面就没有她?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偏头在冯云面前的高雯低声说着,光影下冯云面前的这半张面容全没有正面看高雯的高洁优雅,甚是还有些寻常。 “方家是太子殿下的外戚远亲,方家的女郎看似天真,实则未必。刘家女郎,按照原本入东宫的习惯,少不得算上一位,早些时候得罪了太子妃,到了东宫太子妃烦闷也当是有个乐子,不过云妹妹自然不会这样做……” 高雯像是说着悄悄话,实则是把在场的女郎大都点评了一番。 冯云状似认真的听着。 在外人看来只是高雯和冯云关系匪浅。 不是说高家和冯家向来不对付吗? 没见冯家的大姑娘都不给高雯好脸色? 可眼下高雯却是把太子妃哄的开心。 ……高雯还真是口舌如簧。 高雯笑眯眯的退回去,旋即又是马媚妩过了来。 高雯恍若未觉。 马媚妩头一句就是:“太子妃可不要听高雯挑拨,她可是唯恐不乱的。” 冯云点头。 马媚妩也知道自己说的冯云未必信,道:“想来她走时可是说了我会来寻太子妃。” 冯云道:“说的分毫不差。” 不止是说马媚妩会来,连说的是什么都说对了。 马媚妩显然听懂了冯云的话外之音,神色微恼,只是而后却又是端坐于前。 “臣女有言觐见。” 马媚妩一言,冯云眉角稍跳。 这话可不在高雯的预料之中。 冯云扬唇:“都是姐妹,直言便可。” “臣女也会射箭。”马媚妩道。 “哦?” “当臣女听闻太子妃护卫榕城时,臣女初始是不信的,可后来臣女不得不信,太子妃遴选之宴,臣女本就是为见太子妃而来。”马媚妩道,“如今太子妃殿下即登宝位,臣女冒昧,请殿下宽宥,若有言臣女入宫之言,还请太子妃殿下拦挡。” 冯云问:“你是说你不想入东宫?” 马媚妩点头:“是。” “因为我?”冯云问。 马媚妩道:“是。” “为何?” “殿下也知臣女之父乃京兆府府尹,前阵子京中之事,父亲在家中说了一些,父亲说太子妃卓绝,非寻常女子,臣女深以为然,正如圣旨所言‘德配天地’,臣女曾言家中祖上也是武勋出身,若太子妃非太子妃,臣女或可争上一争,可太子妃是太子妃,臣女怎敢相争!” “臣女虽不曾入宫,可也听过不少话本子,一入深宫似海,为父亲为家人抑或为自保,免不得处心算计,失了原本模样,臣女为武勋之女,虽没有太子妃的本事,却也不想失了武勋之后的体面,还请太子妃明鉴。” 马媚妩眼中透着坚毅,确是和冯云在太子妃遴选初见时不同。 那时还以为她就是和高雯彼此针锋相对之人,现在看也果然是迥然不同。 难怪彼此看不顺眼。 但也不得不说“武勋之后”还真是戳到了冯云的软处。 …… 马媚妩离开后不过半盏茶,方茜过来。 圆乎乎的小脸儿似乎真是贪吃的。 “臣女对太子妃殿下心服口服,这些吃食臣女之前从未吃过。” “若是喜欢走时就带着。”冯云道,偏头吩咐,“给各位女郎都拿一些。” “是。” 方茜举手:“给我多一点,旁人或没有我这么爱吃的。” 冯云微微颔首。 冬怜这才退去。 方茜顺势的坐到了冯云身侧:“我来时,文轩表哥特意嘱咐我要我告知太子妃殿下,京兆府尹在查先前案子的时候颇有懒怠,而且和六大家还有往来。” 方茜眼珠滚动着,即便是远处的刘柔也察觉到似乎方茜在太子妃殿下说悄悄话。 方家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外戚,自然和太子妃熟稔。 其他女郎亦是如此。 冯云位高,看的明白,却也轻轻往方茜身侧斜了些许:“你是说她说的话,我不可尽信?” 方茜眨着眼睛:“这我就不知道了,文轩表哥没说。” 看似好像就是个传话筒。 冯云又低声:“她说不想入宫。” 方茜瞪圆了眼睛。 好似在说,不可能。 冯云惊讶:“你说她在骗我?” 方茜摇头:“不知道,文轩表哥没说。” 冯云弯唇:“方女郎与方大人常走动?” 方茜欢喜的连连点头:“嗯,时常走动,文轩表哥夸我聪明伶俐,尤其在好吃上,和太子妃很像。” 冯云看着方茜和她说话才放下点心的举动,笑道:“这倒是。” 得了冯云的认可,方茜脸上的笑容更盛。 冯云也笑的清甜,只是而后红唇轻启:“你想入东宫?” 方茜脸上的笑容一滞,仿佛从没有想到冯云会这么问。 冯云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方茜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道:“我,我不知道。” 冯云面上划过憾色:“是我想错了,你不该入宫的。” 对面几乎近在咫尺,方茜的瞳孔缩了下。 “太子妃殿下。”方茜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似乎不解。 冯云叹道:“宫里太阴沉了,就像是话本子上说的宫门深似海,方大人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时日不短,想来更清楚,若是方大人真心对你好,应当不会愿意你入宫的,而我若非是御旨钦赐,又是和太子殿下两情相悦,我也不想入宫。” “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论是平民,还是官宦,每日忙碌归来,有妻陪护,夜晚时夜夜夫郎在侧,不必担心旁的女子抢走郎君的倾心,待年老时执手相对,白发苍苍,鹣鲽情深,不论是儿女看着,还是旁人瞧着岂不是得众生羡慕?” 冯云眼中含着盈光,因自己所说的情形而激动难抑。 方茜似有恍惚:“太子妃所言极是。” 冯云抓住方茜的手,眼中湿润,话音轻哽:“我是没得选,你还有得选。” 方茜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 方茜离去,和来时一样步履轻快,可脚下却已落下些许的糕点渣子。 冯云低眉,唇角轻弯。 好似就在方茜眼前看着她忍不住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呵,装憨憨? 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第三百九十章 乱 坐在最远处的刘柔终究没有胆子过来和冯云说话。 直到其他六大家的女郎都过去向冯云行礼以示恭敬,刘柔才过来,身形微颤的行礼。 若是她再不动,就是不敬。 冯云待刘柔似乎同待旁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当刘柔起身时,冯云轻声的问了句:“你想入宫吗?” 刘柔忙不迭的摇头:“不,不想。” 冯云面带遗憾:“这倒是可惜了,我的针法很厉害的。” 刘柔眼前立刻浮现出冯云绣制香囊的场面,当时她就在冯云对面,眼睁睁的看着冯云把金珠捏成了粉。 是针法厉害? 明明就是力大无穷。 那针当时是落在香囊上,若是落在旁处呢? 刘柔只觉得面颊发痛,紧跟着全身都跟着痛。 “怎么了?”冯云惊讶。 “没没事。”刘柔说话都结巴了。 冯云沉声:“有事。” 而后一摆手,竹香过来给刘柔看诊脉象。 “主子,有心悸之症,奴婢开服药就好。” 冯云颔首,对刘柔道:“我家的这丫头师从神医,我的病都是她看呢,去,给刘女郎煎服药。” “是。” 竹香领命去煎药。 刘柔欲言又止,她没同意啊! 若是药里有什么,她焉能回家? 可这里是镇国公府,太子妃都敢给她药喝,她又怎么能说害怕不敢喝! 刘柔看向四周。 四周的女郎们好似没看到。 方茜吃着糕点一脸好奇,高雯似笑非笑,马媚妩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六大家的女郎更是如此。 太子妃还没有大婚,这里是镇国公府,她还是官家女郎,就被如此相待。 若是太子妃大婚,她又入了东宫,那她又会是何种下场? 刘柔全身发寒,连自己什么时候回去的座位都不知道,直到药盏端来。 刘柔看向冯云。 冯云看着她,微笑:“药到病除。” 刘柔咬牙,端起来,一口喝掉。 苦涩的味道恶心的她想吐。 可她知道不能吐。 …… 在刘柔喝下药盏之后,花会再度欢快起来,就好像刚才也如当下这般热闹。 后面看着前面一幕幕的冯妙邱盈儿刘婉柔三人目瞪口呆。 “云儿装的好像。”邱盈儿轻叹。 “真要这么凶吗?”冯妙低呼。 “杀鸡儆猴。”刘婉柔道。 …… 花会终于结束了。 冯云身心俱疲。 坐在座位上只换几个姿势,还要笑不露齿,端庄舒雅,理智可以做到,身体不愿意。 眼前的女郎们各有心思,不想入东宫的还好,但若是想入东宫,莫不都是和她抢人,在她那个年代,抓头发给一巴掌都是轻的,她还要把她们当做子女?若她真有这样的子女,直接溺毙。 原来看的某传里的皇后是怎么面对着那些一同侍奉自家夫君的女子们笑盈盈的?还有深宅大院里的主妇又是如何待侍妾的? 去母留子?去子留母? 为了子嗣不得不妥协? 为了自家夫君的权势财权不得不让步? 退一万步,她那个年代有钱人家也有三四五,可基本上不见面,这同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只是例行程序,她还是心烦。 “研磨。” 竹香冬怜应诺。 冯云抬笔挥毫。 不喜桌上的茶壶配茶杯,很喜欢茶壶茶盖,看似不同,实则一体。 “送宫里。”冯云吩咐。 张鸣应诺。 夜色深厚,宫中的回信到了。 冯云看着信,嘴角微抽。 信上说宫中礼部官员提及东宫宫中可置妃嫔,他说如今边塞有战事,父皇重病,太子妃还在宫外操劳,不予考虑。若是礼部没事,就先想想待世子大胜归来,如何嘉赏。 “啪。” 冯云往自己写字的右手上拍了下。 她先前胡写的什么东西。 潼关。 年过四十的苏镇守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镇字旗?来的这么快?” 朝中有消息说是镇国公世子领兵前来,按照道理这应该刚出兵不久,怎么突然间的就到了跟前了。 飞过来也没这么快! “快,再探!” …… 半个时辰后。 风尘仆仆的冯暮雨站到了苏镇守面前,苏镇守望着冯暮雨,似乎看到了正赶过来的镇国公世子。 不需要那面镇字旗,就知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子嗣。 和当年镇国公世子年轻的时候很像。 “如今潼关外有蛮族兵围着,我想要去救玉门县而不得,只能以小股军伍骚扰,不过聊胜于无。”苏镇守道。 “镇守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冯暮雨道。 “但言无妨。” “……” 苏镇守听着冯暮雨的算计,震惊道:“将军可知此计凶险万分?” “镇守大人敢说这不是最好的法子?”冯暮雨道,“大军绵延而来,至少要半个月,这半个月足可出此奇兵。” 苏镇守不愧是镇守边关的大将,没有多少犹豫,点了头:“好。” “随我来的都是一路上收拢的各地精锐,我已筛选出半数可随我同行,还请镇守大人再派三百边塞精锐相助。”冯暮雨道。 “可。”苏镇守答应,手下立刻去办。 苏镇守道:“半日后,我亲自带兵冲杀一波,冯将军可趁机率精兵离去。” “多谢镇守大人。”冯暮雨道,“来时我去了常县,常县粮草不翼而飞,我已从常县附近郊县富户借粮填充上,还请苏镇守严查麾下可有谁参与了常县粮草一案,大帅来时定当严查。” 苏镇守后背凉透了一片:“多谢将军告知。” 谋算边塞军粮,堪称谋反,若是军中兵将参合,罪名就更大了。 而他身为主官,竟浑然不知,从头撸到尾都是便宜的。 …… 半日后,潼关外厮杀震天。 只见人仰马翻,浴血千军。 一个时辰后,潼关的大门关上。 厚重的盔甲上浴血,苏镇守站到城楼上拿着长镜远远的看向冯暮雨离开的方向。 那边黄沙遍天,早已经看不到他们六百人的踪迹。 初来边塞就敢率兵往蛮族腹地而去,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鲁莽,好在还知道带上边塞精兵,只望这位莫不要辜负了镇国公府的名头。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过了今日 二月初十。 风和日丽。 大乾京都内外,一片热闹喧哗。 净土铺街,大红的灯笼悬挂了整个京都。 鞭炮炮竹声不断。 镇国公府内外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盛装之下的冯云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是自己。 牡丹莲花的绣纹在银线内绣的龙凤呈祥的花纹下,毫不显逊色,大红的绣衣镶嵌着珍珠金线在展开双臂时犹如展翅飞翔的凤凰,是独属于皇家的威严尊贵。 金丝凤冠上的宝石熠熠生辉,鬓角两侧的花儿香气盈盈,是绢花,却又好似真花。 脸颊点胭脂,似初绽桃花,娇艳欲滴。 唇瓣上淡淡朱砂,显得端庄,又不失少女清新。 额间花钿犹如盈盈欲放的花蕾,明眸之下,正是冯云都看着模糊的自己的面庞。 过了今日,她就不再是小女郎了。 过了今日,她就是旁人的妻。 过了今日,她的家就不是她的家,而是她的娘家了。 “三姐姐,不会不回来了?”身后隐隐的哭腔立时让冯云心头泛起的难过消散大半儿,冯云扭头瞪过去,“只因着你也要回来。” “哭什么,你三姐姐是大婚,是大喜事。”同样盛装华服的冯妙一个脑瓜崩打过去。 冯暮修捂着脑门,凑近了冯云。 冯云哑然,也抬手往冯暮修的脑门上敲了下。 冯暮修破涕而笑。 冯云也笑出了眼泪。 冯妙含泪掩唇。 站在门口的冯暮尘擦了下眼角,深吸了口气方咧嘴笑开。 …… 丰和园中。 虽热闹在外,相迎的众位礼部官员也在,却是没几个人敢发出动静。 镇国公稳坐,国公爷的冠冕之服,只叫众人噤声。 眼前大红的衣裙如散开的蝶翼,优美漂亮的丫头好像是换了个,可不管是怎么换,也是冯家的女郎。 镇国公老眼含泪。 那个一身盔甲不输男儿的云郎君是她。 这个一身华服又是端庄秀丽的女娇娥也是她。 “好,好。” 镇国公捋须的手轻颤。 强压着呼吸忍住勃然而上的激动。 冯云眼中滚动着泪水,更是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 昨夜祖父和她说了很多。 今日她要漂漂亮亮的出嫁。 …… 翠逸园中,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盛装的女儿执扇缓缓而来,泪水顷刻飘飞。 眼前的女儿端庄华贵,正是她这些时日梦中常见。 每次梦中,她都会哭。 曾以为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可当亲眼看到,心头的酸痛仍是浓烈的几乎叫她晕过去。 夫郎不在,只有她。 大儿不在,只有她,还有她腹中渐成形的婴孩。 小子,你也和为娘一起在看着你三姐姐出嫁,是不是? “女儿拜别母亲。” 红彤彤的眼里透出冯云此刻的不舍。 她有没机会在上辈子的父母跟前出嫁。 这回她出嫁了。 彼世一睁眼看到的是眼前的女子,虽带着前世的记忆,虽她是偏心的,可也不曾伤她害她,便是小时候打过她,也轻的没有一点儿力道。 曾经她可是挨过彼世父母的双打呢。 冯云轻轻的笑,眼泪却不合时宜的滴落在睫毛上。 镇国公世子夫人连忙用手中的锦帕轻轻的擦拭了去,哽声道:“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只是出嫁而已,都是在京里,过几日就能回转了,母亲也能去看你,无妨,只是住的稍远了些。” 话是这么说,母亲的眼里为什么眼泪不断? 冯云任由母亲擦了去,待眼前再度清晰,才起身以扇挡面,往外走去。 镇国公世子夫人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连连往外走了几步,遥遥的看着冯云出了翠逸园,远去。 低低的呜咽传出。 那方沾染了冯云泪水的帕子紧紧的捏在镇国公世子夫人的手中。 …… 四匹马的车轿,除却太子妃,大的足容下侍郎夫人,冯妙,邱盈儿。 未入门的邱盈儿本不能送冯云出嫁,但若非镇国公府大郎君出征,邱盈儿已然是镇国公府的儿媳,如今邱盈儿以镇国公府的儿媳送嫁,也没人敢说不合礼仪。 车马外是御林军卫,在外围的京兆府官兵为首正是望东伯。 望东伯看着车轿,神色复杂,终究驳转马头,防卫四周。 车内,红着眼睛的侍郎夫人仍是笑颜如花:“今儿咱们的太子妃真漂亮,只望咱们的太子妃日后每一日都漂漂亮亮,顺顺遂遂。” “蒙叔母吉言。”冯云道。 “这可不是恭维话,是心里话。”侍郎夫人道,“太子妃好,咱家才好,若是以后在宫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告诉叔母,叔母才不管黑的白的,只要能帮上太子妃,叔母就高兴。” 旁边的冯妙示意侍郎夫人车内还有宫人在。 侍郎夫人道:“我知道,只是实在是憋着口气,旁人成婚都是父母皆在,实在不济还有兄长,咱们太子妃呢?父亲,兄长都不在,还是为了大乾去征战,九死一生的……” 侍郎夫人看到邱盈儿突然白了的脸,忙道:“当然咱们冯家也是福大命大,不会出什么事情,可也不是不在嘛,还有母亲怀着肚子,也就只能靠着咱们了,若是咱们再不给太子妃撑一撑脸面,岂不是叫人小瞧了?” “母亲说的是。”冯妙明白过来,看向邱盈儿。 面色已然恢复了过来的邱盈儿也点头,正待说什么,外面忽的传来高声喧杂。 “风云台风云楼风云阁,摆三日流水之席,贺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大婚之喜。” “醉香阁贺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大婚之喜,摆三日流水之席。” “琳琅阁翡翠阁,撒千朵绢花,贺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大婚之喜。” “……” 几乎半个京都的商家高喝恭喜,轰动了整个京都。 而即便高处声动不断,民间百姓的呼声亦是清晰入耳。 “小民祈了长生灯,愿太子妃殿下安康。” “小民往西山寺求了长生牌位,愿镇国公府世代享万民香火,愿太子妃殿下福寿绵延。” “……” 婚车内,侍郎夫人冯妙邱盈儿看着冯云笑着流下泪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可有废太子之心? 京都之内忽然间山呼海啸。 护卫皇城的兵马吓了一跳。 皇城之东的东宫更是紧张,此刻陛下就在东宫。 “怎么回事?”耿进问。 下面的兵马去查,很快回禀。 耿进神色几变,进东宫禀告陛下太子殿下。 城外商贾百姓为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贺。 同样大红布置的东宫内,众官员大都在场,皇帝也一改颓然之色,高冠笼发,黄袍笼身,穿着大红喜服的太子唇红齿白,宛若俊秀公子,然身上喜服的龙飞之图如苍龙抬头,云气缭绕。 听闻耿进之言,陛下和太子神色未动。 有朝臣禀奏:“陛下,镇国公府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周遭的朝臣看王大人的神色古怪。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季子墨。 季子墨道:“来人,请王大人回府。” “是。” 王大人神色大变,立刻向皇帝跪奏:“陛下,臣一片丹心,还请陛下明鉴,陛下!” “本宫大喜之日,言不吉之语,即便是寻常百姓也不喜这样的宾客。”季子墨道。 王大人一愣,紧跟着神色一喜:“是,臣现在就回,请太子殿下念在臣一片忠心护持之念,宽宥臣下。” 王大人退下。 季子墨看向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躬身:“臣明日便迁他出京任职。” “永不叙用。”季子墨道,“镇国公世子,大郎君为国征战,他竟敢口出狂言,实放肆。” 左都御史看向皇帝,皇帝没有说话,左都御史这方应诺。 季子墨看了眼左都御史,虽俊美的面上无害,可左都御史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发凉。 太子之命,身为臣子先视陛下,也不算错。 正当左都御史要退下时,只听太子问道:“御史大人看父皇做什么?是认为本宫之命有错?” “臣不敢。”左都御史慌忙道。 “你已经这么做了。”季子墨道,遂转身跪向皇帝,“父皇可有废太子之心?” 太子一言,众臣连忙跪倒。 在场的宫监宫婢也都赶忙跪下。 转眼间跪了一地。 皇帝只看向太子,吐出两字:“没有。” “谢父皇。”季子墨起身,看向左都御史,“御史大人可明白了?” 俊美的面容被大红的喜袍映的红润娇艳,甚是比女子还要妍丽几分,可左都御史已全然没了力气,缓缓跪倒:“臣知罪。” 季子墨微微颔首:“本宫大喜之日,不易株连。” 而后,弯身扶起左都御史。 季子墨没有用力,左都御史却不敢不起。 左都御史躬身退后。 众朝臣没有再言,直到外面长鞭响起。 太子妃车驾到。 …… 侍郎夫人冯妙邱盈儿在宫外下了车。 冯云乘着车子,驶入东宫。 大红的盖头遮住眼前,视线所落只有铺着大红地毯的路面,耳边无嘈杂,只有礼乐声声。 虽喜,却好似还有忐忑。 系统中琴曲的熟练度不是白升的。 这是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前面热气忽来,是火盆。 再往前有瓦片待踩。 都为除祟破邪。 冯云面不改色跨过火盆。 脚踩瓦片,“咔嚓”声后瓦片碎裂。 旁边的宫婢浑身一颤,脚步都险些乱了。 瓦片裂的太碎。 太子妃果然惊人。 …… 牵红入手,冯云轻轻动了动。 那边也动了下。 冯云:“……” 不懂。 耳边曲乐转换,眼角所落,官袍滚动,正是礼部尚书,随乐起高声和寡,婉扬而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座之上,皇帝的龙袍轻颤。 虽冯云目不能视,却也感到皇帝的激动。 儿子娶媳妇了。 媳妇不满意也没法子。 背景太强,还不得不依靠。 夫妻对拜。 盖头轻动,仍不可见他的模样,只看到他一身的红衣。 本来就长得比她好看,这样盛装打扮之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如何的惊艳绝伦。 好在她也看了自己,应该不会被比下去……应该不会。 精致的半瓢在手。 同饮合卺酒。 另半瓢在他手中。 淡淡酒香,浓浓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脚下似是踩在棉花上进了寝房。 房中宫婢均在,有宫里的,还有竹香和冬怜。 她们两个随她一同入宫。 “见过太子妃殿下。” 声声恭迎。 “见过太子殿下。” 冯云在前,方知季子墨在后。 冯云步伐不乱,在宫中礼仪嬷嬷引导之下走向床榻。 床榻上花生枣桂圆金银裸子。 冯云坐下。 太子坐在她身边。 牵红还在,冯云微微偏眸,看到他紧攥着牵红的手,手背上青筋轻迸,亦是紧张。 冯云弯起唇。 宫中嬷嬷口中“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如歌如曲,又是好一阵,众人方退下。 屋内,只有冯云和季子墨。 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而也没多久,随着季子墨一声长长吐气,季子墨执起金称。 大红的盖头掀起,冯云眼前明亮起来。 大红的烛火跳动间似有五彩霞光,而眼前正是季子墨那张雌雄莫辩的面孔。 果然,比她想的还要好看。 季子墨也在恍惚。 她是她? 是她。 女郎总要装扮起来才知如何惊艳。 季子墨弯唇。 冯云也扬起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季子墨。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冯云。 两人对视,不约而笑。 忽的,季子墨缓缓抬起手臂,对着她探过来。 俊美的面容昳丽无双,唇角含笑,目光深凝,眼中只有她。 冯云眼底微亮。 这是要撩她? 宫里的嬷嬷早先就有给她某些不可言述的册子,其中图画甚是美妙,欲说还休,比起她曾经好奇看过的某些个图画甚是动片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即便画技远不如她,可那画儿又是叫人有些欲罢不能的好奇欣赏。 原来没有研究过此等画册的冯云深深以为“文化人”的不同。 半掩琵琶半遮面才是最妙。 她看的是这样的画册,他看的是什么样的? 还教这些? 回头她也要学一些。 正就在冯云脑中乱想的时候,季子墨的手臂从她身侧划过,落到了她身后,然后又回到前面。 冯云:“……” 第三百九十三章 解酒,亦是酒 季子墨手中拿着一杯酒。 冯云接过来,季子墨又拿了一杯,手臂绕过她的。 交杯之礼。 冯云扯出笑容,喝下。 酒微甜。 像是甜水。 “胡神医所调,解酒,亦是酒。”季子墨低声。 冯云眼中微动。 胡神医自从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也或许是传来了,但她没有收到。 今日她的大婚之上,她也没有见到胡神医。 合卺酒也是交杯酒。 只是外面的合卺酒是喝给旁人看的,寝房中的交杯酒才是夫妻二人自己的。 恩爱相随,永不分离。 是谓交杯。 也是胡神医的祈愿。 冯云看向季子墨。 季子墨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像是有无数之言,终究化作一句。 “累吗?”季子墨问。 冯云点头。 “先歇着,我去去就来。”季子墨道。 冯云再点头。 季子墨起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又回来,亲手为冯云摘下头上的凤冠。 青丝垂落,淡淡的慵懒之态轻展,竟是比刚才盖头取下来的那一刻还要妍丽,季子墨的眼睛晃了下,对上冯云似有戏谑的眸光,季子墨轻咳:“怕你累。”说完,急匆匆的出去了,又像是落荒而逃。 冯云弯着嘴角坐在床上,翘着脚尖。 累吗?不累。 就是有点儿饿。 冯云左右踅摸着屋内可还有什么吃的,外面的宫婢鱼贯而入。 香气浓郁扑鼻,琳琅满目的珍馐美肴。 “太子殿下特意给太子妃殿下准备的,说是太子妃殿下喜欢,往日里五……”宫婢及时住嘴,冯云还是听到了。 “五殿下吗?”冯云问。 宫婢没说话,只把饭菜摆上。 竹香和冬怜过来,为冯云梳了发。 青丝梳笼,取下了凤冠的冯云眉眼间柔和轻软,又是淡若如菊。 一众宫婢正要退下,冯云唤住了说错话的宫婢在旁伺候。 宫婢低垂着头,像是有些惧怕。 冯云只是低头吃着,每一样都吃上几口。 这是宫里的规矩,刚来这里,还是要入乡随俗。 “你们也吃。”冯云招呼竹香冬怜。 “多谢太子妃殿下。” 冬怜竹香应诺行礼。 厚重的太子妃冠冕一层又一层,先焚香沐浴,再有打扮穿衣就一个时辰,与家中长辈一一拜别,一路车轿慢的像是蜗牛,入了东宫又是一番的礼仪,半日已经过去了。 是真饿。 待吃了半饱,冯云方问:“适才没见五殿下?” 宫婢垂首:“奴婢不知。” “你随口就说五殿下,想来和五殿下相熟。”冯云道。 “奴婢不敢。”宫婢仍道。 冯云似笑非笑:“既不熟,却在本宫大婚之时,张口就说五殿下,想给本宫安排个私勾皇子的罪名?” 宫婢吓得跪倒:“请太子妃殿下恕罪。” “那就说。”冯云道。 “五殿下在宫中侍奉贵妃娘娘。”宫婢道。 “五殿下孝心至诚。”冯云点头称赞。 宫婢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宫婢偷偷抬头,却正对上太子妃的视线,宫婢惶恐,一头磕到地上,声音响的让竹香都皱了下眉。 “可是有什么隐情?”冯云问。 宫婢回道:“两日前五殿下与贵妃娘娘吵了一回,宫内上下无人不知。” “因为我?”冯云问。 “奴婢不知。”宫婢。 “知道了,退下。”冯云道。 “是。” 宫婢忙不迭的退下,脸色苍白。 关上殿门,竹香低声:“像是居心叵测之辈。” 冯云微微颔首。 冬怜无声退下。 东宫里的宫监侍婢不少是原来四皇子殿中的,而因为冯云曾夜入四皇子殿中,和殿中的几位宫监还算熟络,而那几位如今也是东宫的红人。 这几日宫中之事她并无打探,还真不知道五殿下和贵妃娘娘争执。 如今她也是嫂嫂了,该问的还是要问一问。 …… 吃饱了的冯云困意渐渐泛上,半靠在床头的软榻上半梦半醒间好似看到了血光漫天,厮杀阵阵,模糊间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半挡面孔的蒙巾看不清模样,可冯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韩休杰。 他手中的刀近乎卷刃,腰腹间还插着一支箭。 韩休杰咧着嘴像是笑,可嘴巴咧开一丝血痕就沿着嘴角溢出。 “该说的我都说了,此生别无所求,唯愿太子妃花好月圆,福禄双全。” 韩休杰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再次冲到了身后的浓烟滚滚之中。 “太子妃。” 一声高呼响起,另一道穿着盔甲的身影显出。 满面的血痕污渍,满身的伤处,唯有那双眼睛亮的像是天空的星辰。 “今日是太子妃大婚,原想着送太子妃些什么,可事出匆忙也没来得及,只能遥祝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百年好合,至于旁的……京都原来平南侯府我那屋子前头树下埋着我家里仅剩的血脉消息,还请太子妃殿下代为照顾,我提南兴拜别了。” 提南兴手提长枪大喊着冲了进去。 —— 冯云浑身一颤,睁开眼睛。 “怎么了?” 眼前红彤彤的一片,而在那一片通红之前望着她的是另一双灿亮明耀的眼眸。 冯云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季子墨反握住她的手。 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 “你……” “可有玉门县的消息?”冯云问。 季子墨面色凝滞:“做梦了?不好?” 冯云点头坐起来,也才察觉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季子墨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子。 “这是一个时辰来传来的消息,你先看看。” 冯云接过来。 折子上说冯暮雨已经去了蛮族腹地借计调蛮族分兵。常县粮食被倒卖,县令被斩,暂且先从当地富户手中借粮,镇国公府兵马即将接近常县,玉门县战事激烈,暂无消息,但推测应坚持不了三日。 冯云看到了玉门县的消息,看到了父亲如今所在,也看到了常县状况,更看到了冯暮雨的去向。 他怎么敢! “早些时候听令兄说过曾在世子跟前用过兵,想来是有把握才会带兵直插蛮族腹地,蛮族以部落为群,如今兵将在外,腹地内大都是老弱,令兄前去必能得功而返。”季子墨道。 冯云咬着牙,也只能认了季子墨说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饼 “梦到了什么?”季子墨问。 “殿下可还记得去岁新科探花韩休杰韩大人?”冯云问。 “记得。”季子墨道。 “他未曾死在京都。”冯云道。 “有所耳闻。”季子墨道。 耳闻?谁和他说的? 冯云看着他,忽问:“李云飞是你的人?” 季子墨笑如春水:“这回不说‘殿下’了?” 冯云眯起眼睛。 季子墨不止目光从无躲避,更还直直的看向她,眸中带笑。 “以后唤我‘夫君’如何?”他问。 “夫君?”冯云。 季子墨笑开,侧身从旁边侍奉的冬怜手中接过茶盏,递给她。 冯云接过来。 季子墨示意。 冯云喝了。 季子墨这才道:“李将军曾在外祖门下读过书,马球赛时李云飞见到我,方知我的身份,当时平南侯府与先太子亲近,李云飞告诉我并非一心,我方知道那位三哥的谋划之深。” “韩翰林泄露三哥隐秘,我恐有恙,要李云飞照看一二,提家二郎救下韩翰林,李云飞也想往边塞建功,我便给了他便宜之权,这回若非他的飞鸽传书,恐怕今日也少不得乱上一乱。” 韩休杰的信只是告诉她玉门县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李云飞的飞鸽传书才是证据,证明了玉门县果然出了事。 韩休杰的信早,飞鸽传书快,同一日入京,一个给了她,一个给了他。 正是因为有李云飞的飞鸽传书,他才先遣了大兄往边塞一行,又在朝中急报到达之后不过半日就定下了出兵之策,不然按照以往的惯常还真要挨到今日才能率兵出征。 朝中臣子忙乱,百姓惶恐,太子大婚之期又不能更改,若是六大家再暗中做些什么,恐怕还真会出乱子。 再退一步,八百里急报来时正是商会要罢市的日子,若非是冯云止住了罢市,无声平息了京都内的大乱,那封八百里急报到来之日便会引起朝中大乱。 季子墨面色清冷:“六大家,该杀。” 冯云握住他的手。 季子墨身形微动,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灿然一笑:“我知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冯云险些翻个白眼。 真是很适如今的身份哦~ 不过既然知道韩休杰还活着,李云飞也是他的人,她也就没什么掖着的了。 “我梦到韩大人和提二郎君浴血征战,像是危难之间……”冯云道。 季子墨脸上的笑容凝住:“你是说玉门县恐被破?镇国公说过蛮族不会攻破玉门县,玉门县本就是小城,对蛮族来说并无多少油水,若是蛮族破了玉门县,屠灭百姓,必得我大乾报复,到时就是一场大战……” 冯云还想解释有时候的梦极有可能成真,上辈子听朋友说过某日晚上做梦的时候姥姥来看她,说要走了,她哭着追载着姥姥离去的火车而惊醒,等转天就听说姥姥半夜离世,而离世的时间就是她哭醒的时间,分毫不差。这回梦中韩休杰和提南兴对她的祝福明明就是遗言,可结果她刚说了梦,季子墨就说了这么多。 这么信她的梦的? 季子墨似是知道她所想,道:“镇国公曾说过当初为将时曾梦到同袍求救,当镇国公率部赶到,同袍身死,只救下了剩余的数百老兵,而同胞身死之时就是镇国公入梦之时,云儿这梦异曲同工。我这就派人告知镇国公。”季子墨转身就要走。 “告知我祖父?”冯云更茫然。 季子墨回头笑道:“你家的唤鸽之术比八百里加急要快。” 冯云:“……” 祖父是把他当成亲儿子了?都没给她讲过那个梦中同袍求救的故事,怎么就讲给他听了?还连唤鸽之术都往外说。 行,有了孙女婿就忘了孙女了,是? 冯云站起来,高喝:“沐浴。” …… 沐浴,更衣。 冯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响才总算是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传来窸窣声。 冯云脑中陡然清明,旋即意识到现在这里是东宫,而她已经为人妻。 鼻端熟悉的气息飘来,冯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他,又闭上眼睛,让开了些地方。 “你醒了。”季子墨轻着声音,“我已经告知了镇国公,镇国公知道是云儿梦到的,要你不要多思多想,记得你说过的‘在其位谋其政’。人力有尽时,该歇一歇还是要歇一歇。” 冯云拍了季子墨一下,转身背对着他。 季子墨在她身后低低的笑。 冯云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也躺了下来,轻轻的吐了口气。 “好像是在做梦。”他说。 冯云没说话。 季子墨声音更轻:“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西山寺。” “原来我没想过要当太子,当了太子才知道一言一行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的变故。” “如履薄冰,我怕做不好。” “父皇没有几日了,五郎一直在帮我,可五郎是兄弟也是君臣。” “我不能让他帮的太多,不然就是害了他。” “你就不同了,夫妻一体,帮我就是帮你。” “……” 一开始冯云还听着心软,最后一句叫她不得不破防。 冯云翻个身,面对他。 床帐外面的灯火朦胧,大红的喜烛映照着他的脸也是红的,看着她转过来,看着她神色不善的盯过来,他的眼中却还是那么的亮。 “臣奏陛下,大乾立国三十七载,正逢茁壮之态……” 听着他的吟喃之语,冯云眼中没了火气。 他念诵的正是她上奏的折子。 记忆力好,她服气。 毕竟也是她亲手写的,她还是有些印象。 开商路,改革科举,处理土地兼并,开拓疆土。 有很多当时她写的时候就是在给皇帝画大饼。 毕竟当初这些看似简单的条条款款,在她所熟知的那些历史名人手中也没能搞定几项,当然也有当时的历史局限性,可就是她那个时代也没有做的多好。 “云儿想做的这么多,若云儿还是臣子,会很难,可和我一体就不同了。他们不愿也只能忍着。” “云儿和我一体,云儿做的这些都是为大乾好,也就是为我好。” “即便一时难以成事,但云儿和我一体,总会成的。” “……” 季子墨声声入耳。 冯云面色怪异。 说话就说话,每句都“一体”,你想干嘛? 第三百九十五章 很高兴 冯云伸手握住他的。 季子墨立刻握的更紧。 冯云道:“你我一体。” 季子墨:“你我一体。” “睡。”冯云道。 正如激动的人头上被泼了一钵凉水,季子墨片刻都没有动静。 过了会儿,季子墨想要缩回手。 冯云不放。 季子墨被握着的手微微一僵:“云儿,胡神医说不能。” “不能什么?”冯云问。 季子墨道:“胡神医说即便及笄之后还是要等一年才成。” “等一年?做什么?”冯云又问。 “一,一体。”季子墨略显窘迫的说完,忽的挣回手,旋即又意识到若是冯云不松,以他的力气根本就收不回手。 她明知故问! 季子墨翻身背对了冯云。 冯云知道自己逗恼了他,在后面杵季子墨的后背。 季子墨不动不理。 冯云放缓了声音:“是我错了,是我没有经验,下回就好了——” 话音未落,季子墨翻身回来面对她:“下回?” 冯云笑了声,捏住他的一小撮衣衫:“睡。” 随后,冯云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浅浅的呼吸传来。 似是睡着了。 好一会儿,季子墨轻轻抬手,拂过她面颊滑落的青丝。 时常犹如一把利剑的女郎此刻如同娇柔的花儿,好似初见时的模样。 那时,何曾想到她会是他的妻。 也好在有她为妻。 季子墨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 天蒙蒙亮,外面唤声起。 迷迷糊糊的冯云睁开眼睛先看到眼前冒出来的昳丽面庞。 冯云咧嘴,伸手捏过去。 季子墨正待唤冯云起身,迎面就来了两只爪子,快的他根本就没能躲开。 冯云嘴角咧的更大。 软软的,嫩嫩的,手感真好。 和真的一样。 不对,就是真的。 渐渐清明的视线中,季子墨的脸越来越红,眼睛也越来越亮,亮的好似噙满了水。 冯云手一僵,立刻就要松开。 季子墨反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你干什么?”季子墨声音微哑。 冯云张开五指,完全没有再捏的意思,任凭他抓着,道:“等一年。” 瞬间,季子墨面上比刚才还要红。 得了自由的手立刻撑在身后,冯云唤:“冬怜,竹香。” “小海子。”季子墨也唤了声。 殿门打开,外面的人鱼贯而入。 冯云默默松了口气。 这毛病以后得改。 …… 分别洗漱过后,两人隔着屏风更衣。 身畔自有宫婢宫监侍奉,冯云身边不止冬怜竹香,还有另两名宫婢,清芳清颜。 年轻娇嫩,也是昨夜冯云用膳时见到过的宫婢。 “昨儿的那个呢?”冯云问。 “太子殿下送至五殿下处了。”冬怜道。 冯云看了眼屏风另一边,那边隐约可见宫监们在忙碌,冯云问:“她叫什么?” “清欢。”冬怜道。 “倒是可惜了。”冯云道。 屏风另一头季子墨声音传来:“没有可惜,她惦念着五郎,送到五郎那边也是给她得偿所愿的机会。” “她,可有家人?”冯云问。 季子墨走出屏风,头戴金冠,身穿冕袍,已然又是丰神俊逸。 “年方十七,一双父母以打工为生,还有一个弟弟,眼见着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季子墨道。 身为太子,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竟是张口就把一宫婢的家中上下说的清清楚楚。 “你都记得?”冯云问。 季子墨微微点头。 冯云冲季子墨竖起大拇指。 厉害。 牛掰。 季子墨嘴角扬起,笑的清泉荡漾,问她:“又做梦了?” “没有啊。”冯云道。 季子墨拧了拧眉头,先出了去,一边走一边嘟囔,冯云耳力敏锐,听到他说的是:“好在是我。” 好在是他? 冯云身上还有些佩饰需要装点,不方便追过去问,冯云扭头问竹香冬怜:“我说梦话了?” 竹香冬怜神色颇有些无奈。 冯云:“……” 什么表情? “主子醒来莫不是对太子殿下动手了?”冬怜问。 冯云只觉得被冤枉:“怎么,可能……”醒来时的情形乍现,后面两个字,没有丁点儿底气。 啊,冬怜说的“动手”是这个“动手”,那她还真是“动手”了。 竹香冬怜看冯云的表情就知道说对了。 “主子可是没有丁点儿犹豫,直接就上手了?”冬怜问。 冯云瞪过去。 什么叫“上手”,这丫头的口无遮拦和她越来越像。 这要说她虽半梦半醒,但毫不将突然出现的男子当回事儿。 是熟悉的人才动手,不熟悉的至少打个半死。 …… 冯云出来,季子墨已经在屋檐下等她。 光影笼罩,和她一般的大红吉服应着袍缎内镶嵌的金丝映出金光,本来就俊秀的面容在金光映照之下夺目的都险些叫冯云不能直视的眯起眼睛。 季子墨对她伸出手。 冯云搭上。 好像是某些影视剧中的画面。 上辈子做牛做马也有过这样的幻想,可现在如今,成真了。 不过眼下似乎要先解释一下她刚刚醒来就捏人的事儿。 冯云深吸了口气,压下眼中徒然而上的湿意,对上季子墨微微怔然的神色,冯云正要解释,季子墨扬唇,对她灿然一笑:“我知道,以后你想捏就捏。” 诶? 这是怎么了? 不对,他知道什么了? 奉先殿。 礼部高喝顿挫之音礼。 季子墨冯云入殿,向皇家的先祖行礼叩拜,冯云之名入皇家之牒。 拜祭过先祖,得先祖庇佑认可,冯云才真正是皇家的儿媳。 冯云认真叩拜,没有一丝含糊。 列祖列宗,漫天神佛,经过她莫名来到这里,又有冯清韩休杰在目,她不得不信。 檀香遥遥而上,冯云默默而念。 既认了他,就定了他。 除非两人再也走不下去,不过,她力气大,他打不过。 只要她不变心,应该就会牢固。 冯云闭着眼,却好像仍有他的身影,他的面庞,哪怕他就在她身畔。 ……只要他不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她肯定不变。 香火燃尽,青烟直上。 季子墨望着她,张口无声:“列祖列宗很高兴。” 冯云点头。 她放心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白当的? 从奉先殿出来,再拜见皇帝。 口呼从“臣”变“儿臣”。 昨夜冯云头顶盖头,没有看到皇帝,只听到了皇帝的笑声。 当时只觉中气十足,现在看皇帝比上次她见到时老了,背脊都不那么挺直,但皇帝脸上的笑容却是之前她为臣子时从没有见到过的和蔼亲切。 “好,好。”皇帝就像是寻常的老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站在一起那般的欣慰。 高德大监上前,给冯云奉上一个礼匣。 “这里面都是皇后生前喜爱之物,她说要留给儿媳。”皇帝道。 皇帝口中的皇后是被皇帝追封的明妃,季子墨的太子之位也因为追封而名副其实。 “谢父皇,谢皇后娘娘。”冯云行礼,接过。 皇帝颔首,又问:“听说昨儿太子连夜出宫去了镇国公府上,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太子妃贴身的物件儿忘了拿,儿臣特意取了来。”季子墨道。 冯云:“……” 皇帝笑道:“太子对太子妃当真体贴入微啊~” 淡淡戏谑之声,冯云面上自然腆红,季子墨也轻咳了声:“父皇。” “好好,朕不问了。”皇帝道,“日后你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一番的长辈慈祥关照爱护晚辈之言,只是因为昨儿晚上季子墨的“一体”,冯云几乎没法面对皇帝口中的“一体”。 最后季子墨冯云躬身听诺。 “时候不早,回。”皇帝道。 “是。” 季子墨冯云正要回转,皇帝又唤道:“太子妃留下。” 季子墨顿住回头:“父皇。” 皇帝仍是笑眯眯的神色,并未收回圣命。 季子墨也没有离开之意。 冯云感觉到殿内温度渐低,冯云扯了扯季子墨的袖口,对他轻轻摇头。 季子墨看她。 冯云对他一笑。 季子墨这才告退,离开大殿。 大殿的门关上,殿内暖和了些。 皇帝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看似和刚才一样,但还是清淡了许多。 “父皇。”冯云恭敬行礼,像是完全没了锋芒。 皇帝道:“既拜了先祖,就是我皇家的儿媳,之前种种譬如烟云耳,太子待你不薄,望你珍之惜之。” “是。”冯云道。 皇帝又道:“皇家诸事,关系江山社稷,身为太子妃,万不可因小失大。” “是。” 冯云低眉顺眼,恭谦柔顺。 皇帝都险些以为眼花。 是穿着大红吉服之故,还是这长袍潋滟珠冠佩饰之因? 倒是一下子让他后面的许多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看了会儿,道:“太子,很累。” 冯云微微抬眉。 和先前那几句明显训诫的话不同,这四个字很重。 皇帝也看到了冯云头上的玉冠轻动。 殿内,只听皇帝一声长叹:“一年前,朕没想过立他为太子,他也没想过回宫,只是他既回了,就不得不争这个位置。” “他回之前,你见过,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因着皇后,朕有意偏颇,可不能太明眼,宫里护着他最多的就是老五,太子也懂得藏拙,在册封太子之前,没人知道他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若是学子朝臣,定是能员干吏,可为皇子太子,还是太难。朕常听高德说太子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胡神医说长此以往,会出大事。朕虽病重,也能帮他一些,可若朕去了,就只有他了。” “太子说,心慕你,也唯有你能帮他,朕信了。” …… 殿门开。 冯云走出。 殿门关。 冯云看到季子墨正等在殿外。 看到她出来,季子墨走到她面前:“父皇……” 冯云扬唇:“父皇要我好好帮你。” 季子墨弯起嘴角:“父皇不说,你就不帮了?” “父皇说了,我只会更卖力。”冯云亮起攥紧的拳头。 季子墨轻咳:“知道了。” 随后拉起她的手,往后宫去。 以往太子成婚转天往宫中祭拜先祖后一起面见皇帝后妃,这次皇帝病重,季子墨冯云先见过皇帝,再往后宫面见诸位后妃皇子公主。 自然不用他们两个一一的殿内跑一圈,后宫的后妃皇子都在贵妃宫中。 五皇子等在贵妃宫外,看到季子墨冯云的身影,五皇子快步过来。 “见过太子兄长,见过太子妃嫂嫂。”季洛行礼。 “免礼。” 季子墨扶起季洛。 季洛起身,满面笑容。 “数日不见,五郎好似不一样了。”冯云道。 季洛笑容更大:“长大了。” 季子墨笑着拍了拍季洛的肩膀:“昨儿给你送去的叫清欢的宫婢呢?今儿你嫂嫂还问呢。” 季洛道:“我送她出宫了。” 冯云微讶,她倒是忘了还有这个法子。 “贵妃那边如何?”季子墨问。 季洛挠了挠头,一瞬间冯云觉得季洛还是她认识的五皇子,只是很快季洛又放下手,正色道:“都在那边,母妃还是要颜面的。” “辛苦你了。”季子墨道。 “我哪里辛苦了,四哥才辛苦。”季洛道。 说话中,三人入了贵妃宫门。 守在外面的宫婢早进去禀告,几位小皇子小公子主出来,软软糯糯的行礼。 “见过太子哥哥。” “见过太子妃嫂嫂。” 季子墨还没动,冯云先过去把小皇子小公主扶起来。 “免礼,免礼,朗朗殿下越发的高大威猛了呢,瑾瑾殿下也越来越像你五哥哥了,玥玥殿下笑起来真是清甜可爱,馨馨殿下嘟嘟嘴儿的样子真像是我见过的最漂亮花儿。” 几句话就夸的小几个笑呵呵,在收到冯云给的小香囊之后就更是合不拢嘴。 小香囊里都是金豆子。 “多谢太子妃嫂嫂。” 小人儿一起行礼。 原以为嫂嫂不认得她们,没想到嫂嫂不止认得她们,还知道他们哪里最厉害(最漂亮)。 小几个人儿看向冯云的目光立刻变得热切起来。 冯云也是目不转睛,极其的欢喜模样。 躲在后面看着前面这一幕的后宫妃嫔们悬着的心悄然落下。 季洛悄悄对季子墨竖了个大拇指。 季子墨摇头。 季洛啧了声。 冯云回头,冲着他们灿然一笑。 御林军卫统领是白当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随着孩儿去吗 殿内,诸位妃嫔均在。 众妃嫔向冯云行礼。 虽为皇帝之妃,但不过妾室,在宫中太子妃仅次于皇后。 殿内唯一没有行礼的就是贵妃。 因为五皇子,季子墨和冯云还要对贵妃敬一些。 “见过贵妃娘娘。”冯云道。 季子墨在旁拱手而礼。 依旧妍丽的贵妃扯了下嘴角权当还礼,眼角一瞥狠狠的瞪向季洛。 季洛正和小皇子小公主们挤着眼睛逗闹,完全没看到。 贵妃脸色更难看。 而此刻季子墨也看向那小几个,殿内众妃嫔看到了也连忙转眸只当没看到,只有冯云看了个满眼。 贵妃:“……” 冯云目光微落,好奇道:“贵妃娘娘手中的帕子可是云光锦,听说千两纹银才能绣制这么一方寸。” 贵妃眼中一亮,唇角也弯起来,显然是终于有识货之人的神色。 只是冯云这一声,也让季洛季子墨抬头看来。 贵妃面上的笑意微凝,头上的步摇晃了晃,道:“确是有些贵重,倒也没有太子妃说的那般,不过太子妃又是怎么知晓的?” 冯云道:“祖父也有一块儿帕子,是叔母献的,叔母说江淮之地大富人家多有所用,不止流光溢彩,更是柔软舒适,还有保暖屏隔之效,价值千金,祖父说太过奢华,总是不用,叔母偷偷告诉我说江淮之地的富户都用这锦缎来做床褥,哎,皇家也是远远不及啊。” 贵妃惊愕:“竟是如此,这不是僭越?” 冯云神色郑重:“确是如此。” 贵妃恼道:“陛下性子也太过宽厚,不过,现如今陛下身子不适,这等严惩之事只能落到太子身上了。” 贵妃看向季子墨,晃了下手中的帕子,即便殿内算不得明亮,但锦缎随着映入的清浅日光就好似流转着七彩云霞。 众妃嫔几乎屏住呼吸。 冯云更是赞叹,古人的技艺太高端,让她这牛马连脚后跟都望不到。 “贵妃说的是。”季子墨道。 “既是母妃喜欢,儿子去办便可。”季洛道。 贵妃嗤声:“你一个皇子,谁把你放在眼里,虽说只是小小一块儿锦帕,却是关系国之社稷,自然要太子才可承担。” 季洛眉心微皱,正待开口,一旁的冯云先道:“贵妃额间的花钿是用何颜色,为何如此鲜艳,还有花香,是桃花?” 贵妃眼中再亮:“这是往岁的桃花所制,如何?” “极好。”冯云艳羡之色。 贵妃更得意,道:“说起来这个可是简单呢,我告诉你,回头你也做了,本就是漂亮的坯子,若有这桃花花钿点缀,必也是倾城之色。先取了花蕊,用无根水泡七七四十九日,再用当年的冰藏了……” 贵妃滔滔不绝。 冯云适时的搭上几句话,贵妃更是说个没完。 季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季子墨也是含笑模样。 旁边的众妃嫔眼见着这一幕,心思各异。 当季子墨冯云离开时,贵妃颇有些依依不舍。 太子太子妃离开,众妃嫔也各自带着自家的公主皇子退去。贵妃宫中只有贵妃季洛母子两人。 “原见着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臣子,真成了媳妇才知道妙处。”贵妃道,“你可是亲眼见着了,每句话都能落到本宫的心坎上,本宫就是忍不住与她说话,适才你可想过若是你争了过来,她和本宫可不就是亲婆媳?”贵妃冷哼道。 季洛扶额;“母妃,把你的人手交给我。” 贵妃神色一滞,目光躲闪:“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母妃怕是懂的不能再懂了。”季洛道,“清欢是母妃安排到四哥宫里的,四哥的大婚之日,母妃要做什么?嫂嫂告诉了四哥,四哥直接把人送到了我这里,今儿一早我把她送出宫了。” “你……” “我知道又是舅舅说了什么。”季洛道。 贵妃恼怒:“即便你舅舅不说,你就忘了你三哥是怎么死的?” “我没忘。”季洛眼中也浮上泪光,“可母妃忘了在父皇前面发过的誓了。” 贵妃面上一白,想到老三死后的转天,高德召她入皇帝寝宫,她眼前摆着一道白绫,一盏毒酒…… 当时是五郎哭泣求情,她也发下了不再争夺皇位的誓言她才能安安稳稳的再做她的贵妃。 “我怎么会忘呢。”贵妃望着窗外明亮的日头,神色迷离,“当初我以为你父皇宠爱我并不在明妃之下,后来皇后告诉我,我只是障眼法,再后来明妃殁了,你父皇还是宠爱我,我以为皇后说的不对,可你那个病秧子四哥是怎么突然变得康健的?有皇后在,有你三哥在,怎么最后竟是他成了太子?” 贵妃看着季洛,“因为你父皇宠爱的只有明妃一人,你父皇眼中的皇子只有你四哥一个,其他的儿子死就死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样的父皇,有什么好值得你敬重的?” “如今,即便太子成婚,按例可监国,可你父皇病重,乏力回天,你还是有机会的。” 季洛看着贵妃眼中闪动的光亮,长长叹息。 “母妃,舅舅把你说昏头了。” “母妃只记得太子身死,皇后自缢,可母妃还记得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三哥呢?三哥是真的把父皇困了半夜,若非是嫂嫂找到了宫中密道,后果不堪设想,虽说最后三哥身死,可跟从三哥的官员除却平南侯府没有被抄家的,而平南侯府二郎还去了边塞建功,舅舅们也只是被贬官,母妃还在后宫享受着荣华,儿子也还在辅助太子,父皇又怎么不在乎孩儿了?” “母妃身在后宫,只要荣华尽显不就够了吗?宫外的体面排场母妃又看不到,又何需因着舅舅们的话非要孩儿去九死一生?如今母妃还有孩儿,若是孩儿也没了,母妃还能靠谁?随着孩儿去吗?” 贵妃神色慌张,连忙去堵季洛的嘴:“不要乱说,子不言怪力乱神。” “再说也未必……” 季洛见母妃还犹豫,只能下重手。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三姐姐回来了 “母妃想个万全的法子。”季洛道。 “啊?” 贵妃瞳孔晃动。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既然母妃信誓旦旦大事可成,母妃告知孩儿该如何做。”季洛道。 “我我,母妃长居宫中,哪里知道……”贵妃看着季洛的目光,试探道,“要不然问问你舅舅?” “好。”季洛道。 “你不是说你舅舅把我说昏了头?”贵妃问。 “母妃不是觉得没有昏头吗?”季洛问。 贵妃语塞。 …… 季洛走出宫门。 宫门外光亮正盛。 照在身上暖和的好似万物复苏。 季洛左右环顾,眼前晃过四哥四嫂来时的情形。 四哥很高兴,眉眼间隐藏的郁结几乎散尽。 四嫂,她真的每每出乎他的意料。 季洛嘴角轻轻扬起,又很快的落下,目光直直的看向皇帝的寝宫。 原来他也不信父皇宠爱母妃。 可现在他肯定父皇是真的宠爱母妃。 东宫也在皇宫之内。 冯云和季子墨没有乘坐马车,长袖摆落,手牵着手走在回东宫的路上,从后面看不过是两人走的近一些。 “若是母亲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季子墨道。 “那是当然,我人见人爱。”冯云另一手搭在下巴前,做出花朵形,歪头对季子墨眨了眨眼睛,“花见花开。” “哈哈。”季子墨笑出声。 这一刻,昳丽的小郎君如同春日里绽开的花朵,在风中尽情的欢笑。 冯云笑着看着。 季子墨对上她的视线,嘴角的笑意噙起:“把我当那几个哄了?” 冯云瞠目:“他们怎么能和夫君相比!” 夫君~ 季子墨眉梢挑起,微微抬头往前走去。 拉着她的手未松,却是背脊挺拔了稍稍,连脖颈都直了些些,而这稍许的变化,突然就高了。 冯云任由他牵着,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 季子墨在前,冯云在后,后面的目光那么近,前面的季子墨面颊渐红,渐渐染到了耳际,渐渐冯云也看到了。 正就在冯云要往前探头看季子墨此刻的脸色是何等模样时,季子墨忽道:“贵妃是故意这般,而先既未与五郎寻高门贵女,此番大抵是要五郎与我再争一争。” 冯云给面子的直了身形,问:“五郎会争吗?” 季子墨脚下一顿,回头看向冯云。 冯云如愿的看到季子墨面上尚未散去的红晕。 冯云嘴角轻轻扬起。 季子墨旋即明白,嗔恼的瞪了眼她,扭头继续往前走,仍是拉着她。 稍许,他道:“争,我也不会让,要做的事儿太多,让不得。” 冯云没有说话,只在后面被久违的拉着往前走。 前面宫门大开,四周有来回的宫婢宫监,还有盔甲嶙峋的御林军卫列队巡宫而过。 厮杀震天。 玉门县的城楼几乎看不到原本的颜色。 长镜中只见城楼上的大乾官兵嘶喊着什么,忽的一支箭射去,那名官兵倒地,再也看不到身影。 葛兰放下长镜,问左右:“里面是死了什么要紧的人物?” 刚才他看到那名大乾官兵头上缠着麻布,他见过大乾死人的时候家里的亲属都会头缠麻布。 “属下不知,不过想来小小的玉门县也没什么要紧的。” 葛兰点头。 若是有要紧的人物,他们还能不知道?早就破城了。 可就算他们已经在拖着了,这城池还能坚持多久? “报——” 一声长啸传来。 远处里报信的斥候快马赶来。 葛兰面露喜色。 这是成了? 斥候翻身下马,跪送沾了血的信笺。 葛兰接过,看到信笺上所写,葛兰的脸沉下来。 大乾有小股部队入了蛮族所属,意图乱了蛮族所属。 看到前面,葛兰只想冷笑,不怕死在那里? 可看到后面,葛兰恨不得咬碎了牙,领兵的是镇国公府的大郎君。 出使大乾之前,对镇国公府他最先留意的就是这个大郎君,后来被那个小女郎抢了风头。 葛兰眼前浮现出那张娇柔含嗔却又是坚韧的如同草原上最不易折断的雄鹰翅膀的面庞。 听说已经是太子妃了。 那个太子还是他见过的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郎君。 哈哈! 总归是朋友,他也该送份贺礼。 东宫书房外。 冯云看着季子墨进去了书房,正要转身回去,她的系统动了。 今天祭拜皇家先祖后,她的系统因为加项的“成为太子妃,+”已经完成,积分基数变成了\/。而就在刚才,另一项又动了。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7),送你一份贺礼,冯暮雨的人头,+……” 冯云眼前蓦的一黑,原地晃了晃。 “太子妃殿下。”清芳清颜慌忙上前扶住。 冬怜竹香从没有见过冯云这般,愣了一瞬,连忙道:“请太子妃恕罪。” 冯云摆手:“与你们无关。” 外面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刚进去书房的季子墨,季子墨出来,面带急色:“可要请胡神医?” 冯云看着季子墨:“我知道我问的太急,可我还是想问一句,有消息吗?” 季子墨道;“没有这么快。” 季子墨话音刚落,小海子进来,手捧着边塞急报的羽鸽消息。 季子墨和冯云对视。 镇国公府。 寂静安宁。 翠逸园中,世子夫人抚着肚子靠在软榻上,李嬷嬷笑呵呵的说着话,世子夫人弯唇应着,眉角的落寞之色不掩。 丰和园,镇国公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手边上的茶水凉了也未动。 青竹小院,长青阁中只有侍婢走过,清浅的脚步声随风而落。 青竹小院,长青阁中只有侍婢走过,清浅的脚步声随风而落。 隔着一堵墙的侍郎府中,风声乍起,挥舞长枪的冯暮修猛地一个撤步,枪口旋转如云,乍现。 “好,郎君的枪法已有太子妃的风采。”张鸣在旁边高喊。 冯暮修撇嘴。 他见过三姐姐耍枪,他连个皮毛都没有。 冯暮修把枪扔出去,张鸣接住。 冯暮修看着双手,此刻手中无枪,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昨儿还没有这种感觉呢,说到底只是三姐姐不在了。 “三郎君。” 张鸣给冯暮修递上毛巾。 冯暮修擦着面上的湿濡,问:“你怎么不跟着我三姐姐入宫?” 张鸣嘿嘿:“宫里只有宫监。” “当你的御林军卫啊。”冯暮修道。 张鸣摇头。 冯暮修忽的灵光一闪:“三姐姐有事要你做?” 张鸣忙不迭摇头:“没有。” 冯暮修眼睛一眯,他才不信。 就在这时,远处的亭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好像院子里突然的热闹起来。 侍郎夫人和冯妙看到冯暮修还在看,侍郎夫人遥遥探手点了下:“看什么,你三姐姐回来了!” 什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取舍 镇国公府大门打开。 仆从护卫被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门前,镇国公世子夫人,侍郎夫人,后面是冯妙冯暮修。 侍郎和冯暮尘都在衙门当值,还没来得及回来。 宫监突然来传信,说是太子太子妃今日回门。 镇国公府上下都惊了,镇国公听了都皱紧了眉头。 早先蛮族突然兴兵,家里的老爷子公都没有异样,这回显然老爷子也惊了。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紧张的盯着外面,世子夫人感觉到腹中的孩儿也在悸动。 嫁入宫中,即便是贵妃也不得随意回娘家,唯有皇后太子妃有三日回门之礼,可这才过了一日,连两日都没有怎么就回娘家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连孩儿也察觉到危险了吗? 世子夫人的眼中突然红了一片。 车马声渐渐传来,青素的车马驶来。 镇国公府门外的世子夫人侍郎夫人还有冯妙冯暮修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若非是车马前后有宫中之人陪侍,车帘掀开,冬怜从车里出来,镇国公府众人都不敢相信车内的是冯云甚是太子殿下。 车子迎进了大门。 大门匆匆关合,看上去有些狼狈。 “孙女拜见爷爷。” “孙女婿拜见爷爷。” …… “女儿拜见母亲。” “拜见母亲。” 没有繁重的衣裙佩饰,冯云头戴金冠,太子亦是暗色的龙纹点缀,虽低调但仍尊贵。 世子夫人眼中含泪,镇国公颔首点头。 侍郎夫人打趣道:“太子妃殿下走了一日,咱们府上却好似一下子都没了精气神,鸟儿叫的都不勤快了。” “婶婶说笑了,要我看,定然是婶婶想着大姐姐的婚事才没留意鸟儿叫的如何的勤快呢。”冯云道,“好在我和太子殿下早有准备。” 季子墨颔首。 后面跟随的宫监奉上一个盒子。 “这是我和太子殿下给大姐姐的添妆。”冯云道。 侍郎夫人顾不得太子太子妃没有理会她点出来的“走了一日”的话茬,接过盒子只顾着道谢。 而后面的冯妙冯暮修却已经悄然红了眼睛。 冯云察觉到,看过来,冯妙扬起笑脸儿:“太子妃殿下可还记得当时在车里说的?既喊了流水席,总要看一看是不是名副其实,咱府里的人也去,没有糊弄,醉香楼也是,还有说是打折奉送的,也都是言出必行,太子妃尽管放心,并无投机取巧之辈。” “那便好。”冯云道。 “这不算什么。”冯暮修道,“我去了几户百姓家里,还真供了太子妃姐姐的长生牌位,我问了才知道是早先丢了孩童的几户人家,以往京都里这种事情不少,没有人管,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管了,太子妃还除了京都那么多的恶人,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太子妃理应长命百岁。” 简朴的愿望,就像是她那个年代某些官员做了好事,百姓们感激的送上锦旗,只是百姓们见不到她,只能立长生牌位来感谢。 “羡慕。”季子墨。 冯云扬唇:“太子殿下还要多做事,这样我们才能一起长命百岁。” 季子墨笑着颔首。 眼前明明是夫妻和睦,相携美好,世子夫人却是呼吸一顿。 冯云看过去。 世子夫人对上冯云关切的视线,扯唇笑道:“是四郎闹了。” 四郎,是母亲怀里的小东西。 冯云望着世子夫人高高隆起的腹部,问:“我能摸一摸吗?” “自无不可。”世子夫人唇角带着笑意,可声音已经哽塞。 季子墨眸光微暗。 冯云却仿佛没有听到,上前,摸上去。 手心是衣裳,衣裳下面好似能感觉到那小东西真的在一动一动。 母亲已经察觉到了。 连小东西也在担心。 太子妃三日回门,是国朝惯例,而她却不行其规。 又是因何等之要紧之务? 她曾在榕城大显身手,不用问就知道为何。 身为太子妃仍不得不走这一趟,可见之危。 朝中除却那几位勋爵,也另有大将,只有她方有事半功倍之力。 侍郎和冯暮尘额角冒着湿汗急匆匆赶来,眼前的情形看似也是如同旁家女眷回门时候的热闹,可众人眼底偏偏又含着的湿意。 侍郎和冯暮尘喉咙泛堵,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生涩僵硬。 “小东西,乖乖的,不要让母亲辛苦。”冯云低声。 世子夫人忍着眼中的泪水,笑道:“什么小东西,有名字的,冯慕琅,你父亲走时起了名字。木门仓琅根,谓宫门铜锾。” “琅琅。”冯云喃喃,“乖,等三姐姐回来给你一份大礼。” 手掌下的小东西忽的动了下。 冯云猛地抬头,对上世子夫人同样震惊的眸子。 “他听到了,他想要。” “小东西很贪心啊~” …… “叔父,我在宫中,家中事务就烦劳叔父多上心,若有什么事,也可往宫中寻我。”冯云道。 侍郎道:“放心,往年你父亲出征时,也是你叔父盯着府中上下,现在还有你二兄帮衬,必然无虞。” “三妹妹尽管放心。”冯暮尘道。 冯妙也道:“太子妃殿下可是要小心某些心机之辈,面见太子妃时平平无奇,转对旁人就是娇艳高洁,左右两幅面孔大有不同。” 冯云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三姐姐,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吗?”冯暮修靠上来这般问。 冯云想了想,招呼冯暮修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冯暮修神色骤变:“这,这不好。” “可以不做。”冯云道。 “做,只能交给我去办。”冯暮修立刻道。 “何事?”冯妙问。 “不告诉你。”冯暮修道,“是太子妃姐姐交给我的大事,不得假手于人。” “你……”冯妙扬手就要打过去。 风行大叔过来,对冯云一礼。 “镇国公想要与太子妃单独说几句话。” …… 紧闭着房门之外,隐隐传来欢声。 屋内,冯云面对镇国公,屈膝跪倒。 “祖父——” 一直含在眼里没有流出的泪水汹涌而下。 镇国公眼中也滚动着泪光。 祖孙两个都知道今日一旦分别,断无再见之日。 可身为武将,身系数万官兵,关系边塞数地十多万百姓之生死,容不得踌躇徘徊。 家,国总有取舍。 第四百章 快回朝 夜色深重。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马蹄声轻,轻到即便是此刻站在城楼上的望东伯也只能听到些微的动静。 望东伯看着离去的近百匹骏马上的人影,目光自然的落到前面被簇拥的那道并不魁梧高大的身影上。 镇国公世子走了,大郎君走了。 如今还是轮到了她。 太子妃大婚的第二日,还没有回门就直奔边塞。 更是为了稳住朝局,暗中出行。 望东伯都能想到若是朝中知道太子妃去了边塞之地,必少不得弹劾。 但太子妃无惧之。 镇国公府的子嗣,无论男儿女儿,都是心怀磊落,心系天下。 望东伯双手抬起,长长一稽。 …… 冯云回头看了眼身后缓缓关闭的城门,手中缰绳晃过,策马而行。 身后的众兵士随同她如同一道洪流。 夜半等城门开门的买菜送水的人们候在道路两侧,看着这一行骑士快速离开,窃窃私语莫不是哪里又出了什么事。 马蹄声声中,洪流奔驰而过。 直到前面的哨探射出一封鸣镝。 前面有人。 洪流减缓,不远处的灯火下,六匹马静候。 最前面赫然竟是冯暮修。 浑身黝黑的墨玉载着冯云向前,冯云抬手,左右兵马退到两侧,冯暮修驾马近前。 冯暮修的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盒子上还有没有弄干净的浑土。 冯云目光落到盒子上,冯暮修连忙奉上。 旁边有人接过来,递给冯云。 冯云打开。 燃起的火光中,盒子里的物件映入眼帘。 是几封信,下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玉佩。 这些东西足够小康之家一辈子所需。 再看信中所写,果然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养在外面的儿子信息。 回京之前就怕皇帝鸟尽弓藏,早早的养了儿子在外面,若是回京之后安然无恙,则另起家门,若是家门不幸,这儿子就是提家的希望。 如今提南兴把提家最大的把柄从她的梦里给了她。 冯云把盒子盖上,对上冯暮修激动的神情,开口:“不准。” 冯暮修咬牙:“三姐姐也没问我要做什么。” “做什么?”冯云问。 冯暮修道:“我要跟三姐姐一起去。” “我说了,不准。”冯云道。 “祖父都同意了。”冯暮修道。 冯云扯唇:“我没看到,没听到。” 冯暮修瞠目,往身后一指:“你问张鸣。” 冯云在看到冯暮修的同时也看到了张鸣,还有王文远,陈风华,甚是稍远一些的胡锦文,还有一人是镇国公府的护卫,但现在冯云眼角也不抬半寸,只看着冯暮修:“你留在祖父身边侍奉。” 冯暮修眼里突然滚上泪光,绷着嘴角半响,道:“祖父要我来的。” 不明所以的众人只以为是少年郎君的执拗不甘,冯云的心头却是轰然掀起滔天巨浪。 三郎他知道了祖父身体不妙。 祖父明明知道,还让三郎出行。 此战,几乎是镇国公府的勇武男儿倾巢而出,也唯有此战能练出三郎的一身胆。 可若如此,当那日来临,他们都不在祖父身边。 祖父怎么能这么狠~ 冯云别眼,压下眼底的泪光。 “好,既你执意要留下,生死自顾。” “是。” 冯暮修朗声高喝。 身后的一众小郎君也应声高喝。 冯云身后的众兵士无声寂静,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夜色中,冯云冷哼:“不必答应的这么快,若是连急行都跟不上就不必去了。” “驾——” 随着冯云一声高喝,洪流再次奔腾而起。 冯暮修等人急忙策马跟上。 洪流奔驰,从镇国公府的农庄而过。 原本只有近百人跟随,当穿过镇国农庄,跟随的兵骑超过了一百五十骑,个个沉默不言,策马而上。 夜色散去,天边的鱼肚白泛起,朝阳升起,遂朝臣上朝值衙,百姓们忙碌。 和前一日并无不同。 午时,皇帝寝宫传出圣旨,太子监国。 众朝臣早有所料,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都在算计皇帝薨天那日,自己听闻时该是怎么样的姿态才能显得赤胆忠心。 翌日,太子妃回门。 早朝时,一众朝臣们神情肃穆,心下想着今日的朝会会结束的很快。 太子妃回门,太子必然同行。 听闻太子成婚这三日,除却第一次往宫中拜见皇帝众妃嫔,太子和太子妃几乎窝在东宫寸步不出。 不是没听说过太子和太子妃情意深浓,可也未免太过震惊,不过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把太子之位传给这位。 “臣拜见太子殿下。”众臣高呼。 “免礼!” 站在龙案之前的太子沉声。 太子身上的龙袍已经几近于皇帝龙袍的颜色,只有袍子上的飞龙仍是四爪。 昳丽的面庞原本还带着丝丝稚嫩,可如今这位太子的身形挺拔,步伐沉健,眉眼间更是隐隐有了丝狠厉之色。 幻觉? 有朝臣偷偷又瞥了眼,发现太子好像还是先前的太子。 “有本上奏。”宫监高声。 众朝臣无声。 宫监退后。 众朝臣神色微动。 太子上前一步,立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一众朝臣,道:“太子妃奉父皇之命,率部南上,抵南夷之兵。” 此言一出,众所哗然。 兵部尚书上前:“南夷出兵了?何时?何地?太子殿下,兵部并不曾听闻。” “父皇自有军情来源之处。”太子道。 “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兵部尚书。 吏部尚书上前:“太子殿下,兵部高大人所言极是,镇国公世子已手握大乾十万兵马,太子妃若再执镇南军,怕朝中不稳。” “太子殿下,即便前朝朝轶也未曾有太子妃手握兵权之先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正值新婚,或有一时蒙昏,然天家无家事,还请太子殿下以国朝之安稳计,速请太子妃殿下回朝才是。”户部尚书道。 “太子殿下,几位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请太子殿下明鉴。” “……” 一位位朝臣上殿禀奏,一边倒的几若众口铄金。 季子墨低眉浅视,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第四百零一章 拖后腿 众多反对之声,没有一句赞同之语。 朝堂上的吏部侍郎冯志呈垂首而立好像只是个木头人。 周遭不少官员看过去,冯志呈视若无睹,好似根本就无所谓。 破罐子破摔了? 众朝臣心头各异。 只是高台上的太子不说话,众朝臣也渐渐消停下去,朝堂恢复清静。 太子长袖敛起,对众朝臣微微一礼。 众朝臣连呼不敢恕罪。 太子复直身形,道:“众臣工为国之忧心,本宫看到了。如今父皇病重,诸位臣工并未因本宫年幼监国而掣肘敷衍之意,本宫心甚慰之。” “臣不敢。” 众朝臣躬身行礼。 冯志呈也在其中随同几位臣工抬头瞄向高台上的太子。 这次,太子较之上次大相径庭。 季子墨抬手虚扶,道:“父皇常言,兵者,国之重器,唯有皇权可处置,本宫深以为然。” 随着高台上太子话音落地,下面有臣子看向冯志呈。 冯志呈仍静默。 季子墨继续道:“这些时日,京中发生了不少事端,而蛮族恰逢此时侵我国土,杀我百姓,朝中有臣子说是阴谋,也有说是内外勾结,父皇和本宫以为不然,我朝虽有奸佞,然清正之臣众多,一如今日。是以奸佞之徒必难有喘息之机。” 闻言,某些朝臣已心生不妙。 “镇国公世子镇塞多年再出征,家中只余老迈妇孺,大郎君奉命先行,查出常县缺粮之事,虽行事鲁莽,却是解了十万官兵的粮草之难。可谓大功,如今更是亲率兵马直奔蛮族腹地为我玉门县百姓谋一生机,置之生死于度外。”季子墨看着台下众臣,朗声道,“高祖皇帝曾言,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国当兴。本宫也想来日大乾如斯,众臣工呢?” 高台下,众臣应诺。 “太子殿下,正是因镇国公府如此忠心,才不可使镇国公府有此被人诟病之嫌。”有重臣道。 “是,臣亦是此意。” “……” 季子墨颔首:“朕知道诸卿也非质疑镇国公府,而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太子殿下圣明。”台下臣子高呼。 一直当木头人的冯志呈嘴角微微的抖了下。 季子墨道:“国之重器,理应慎之再慎,然百姓遭难,边境有敌,又逢本宫初监国,不得不行冒险之事以稳朝堂,太子妃以镇国公府云郎君之名名震南夷之邦,却也是入了我皇家皇牒的太子妃,如今南夷犯我,太子妃出征,亦可说是我皇家出镇,如此,众卿可安心了?” 台下众臣都知道太子妃入了皇家玉牒,可也挡不住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啊! 结果太子说了这么一番听似废话却又是让众臣工完全没法子反驳的话。 担心啥? 镇国公府没有握着整个大乾的兵马,皇家也有兵马。 这就不用担心镇国公(府)被诟病了。 镇国公府中唯一的儿郎,大婚在即直奔疆场,以身为饵,是真如高祖所言“武将不怕死”。他们文官真没贪财的?肯定有,但不多。 再反对?太子先说了没有掣肘的官员,所以你是? 再像是上次太子直接问的:“你有退敌的法子吗?” 太子刚监国,心怜百姓之苦,要的是大胜。 你亲自领兵?还是朝中另有大将军出阵?哪个有镇国公府能使来犯之敌颤栗失色?哪个更熟悉南夷,蛮族兵马? 即便是担心有后续者以此为先例,可太子妃领兵也从未听闻,再往前,女子被封都尉也没有啊,更甚是哪里听说过一女子护卫一城的?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躬身应诺。 臣子当中的冯志呈一道高声诺,惊的四周的几位官员纷纷侧目。 得意了这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冯志呈这一声高喝的原因,朝堂中的呼声比之前季子墨上朝时哪一次都要高要亮。 高台上,季子墨看着台下众臣。 袖下的手平滑而自然,全无之前上朝时的湿滑。 季子墨嘴角扬了扬,弧度小的几乎看不到。 ……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冯云忽的勒住缰绳。 身后的众骑兵停下。 跟随在最后面却还是坚持的跟下来的冯暮修等几个人也缓缓的歇了马力,即便此刻两腿之间已经又疼又麻,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前面的骑兵没有回答,跟在冯暮修身侧的镇国公府护卫道:“骑兵令,令行禁止,不得问询。” 冯暮修吐了下舌头,没再问。 后面跟随的王文远陈风华胡锦文他们几个也都咧着嘴不吭声。 冯暮修都疼成这个样子,他们更疼。 冯云停下来,是因为她的系统基数积分大涨。 \/。 是哪里出了什么变故? 冯云举目四望,心下却是掠过系统中众项,赫然发现其中“真命天子初化形,已完成。” 今日朝堂之上,真龙天子之气爆发了? 冯云嘴角弯起,手中马鞭扬起,只是往前一指,墨玉好似懂了,嘶鸣了声,马蹄翻飞,比刚才还要快。 身后的骑士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后面的行程中,太子妃神情越来越轻松,还和他们开玩笑,一路上快速行军的沉闷之气也消散了大半儿。 夜幕来临,百余众夜宿野外。 帐篷里呲牙咧嘴挑破了双腿间血泡的胡锦文凑到冯暮修身边低声问:“今儿个是有什么好事儿?是不是前面平了,咱们不用去了?” 冯暮修被胡锦文的猜测惊到:“不会~” 冯暮修冲出去。 “哎呀,你急什么,别当着人面……” 胡锦文在后面喊,冯暮修也听不到,帐篷内的王文远嗤笑:“你胆子小,三郎可是立志要当将军的,嗷——” 王文远痛呼,亮出来的腿上被陈风华一刀划破了血泡。 “哈哈,就你这样儿的,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胡锦文叉腰笑。 “艹,有本事你也别喊疼。” “……” 帐篷里少年郎们的争执为夜色添了一抹欢声。 冯暮修赶过去,看到冯云正在灯下看地图,眉头紧锁,全无轻松之意。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冯暮修还是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落下,就看到三姐姐看向他。 冯暮修头皮登时发麻。 第四百零二章 没得比 入军伍,则以军规论。 先前在帐篷里冯暮修忘记了,可当看到三姐姐立刻就想了起来。 “卑下见过云大人。”冯暮修行礼。 冯云扬眉:“来。” “是。” 冯暮修近前,张鸣不着痕迹的冲冯暮修眨了下眼,多年的主仆情分之下,冯暮修心有所感,当下神色更肃穆。 这几日冯暮修是如何跟在队伍中的,冯云很清楚。 骑术就是硬功夫,即便她因为系统作弊少了痛楚,可明感着自己的腿上多了一层茧子也知道骑马之艰,而三郎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子嗣。 冯云嘴角勾了下。 冯暮修也正要咧嘴,冯云已经低头,微微示意。 冯暮修复肃穆,站过来看去。 三姐姐看的果然是南夷与大乾边塞之地的地图,只是这地图他从未见过,比大兄书房中的还要详尽。 若是冯暮修问,冯云就会告诉他,老祭酒的珍藏当然不同一般,只是冯暮修没问,冯云也懒得说,只点向一处。 冯暮修顺着看过去。 正是宛城。 半盏茶后,冯云问:“看出了什么?” “水路交通之顺,南夷,西戎,蛮族,皆有所通,同样只要防卫得当,蛮族,南夷均不能进半步。”冯暮修很快看出了要点。 “不错。”冯云道,又指向一处似乎是小尾巴的地方,“这里有一道分叉出去的小溪,直入南夷,比路上要快十日。” 冯暮修心头一跳,看向三姐姐,却发现三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看着他。 “三姐姐……”冯暮修喃喃。 冯云没有制止,道:“有件事只有你能做。” 冯暮修立刻站直:“请太子妃吩咐。” 冯云低声:“你替我往边塞之地统领镇南军,我去南夷走一趟。” “什么?” 冯暮修险些惊呼出声,紧跟着左右看着没人发现这边,冯暮修低声:“这怎么行,我做不了。” “镇南军驻扎在郦城,但无战事时,统帅都是在榕城,榕城同知是去岁新科状元,来过咱们家,我在驻守榕城时和他多有来往,届时我书信一封,他必会护着你,还有陈总兵都是熟人,即便战事,有镇国公府的骑兵在,也能震慑南夷兵马,只要等到我回来。”冯云看着他,“你是镇国公的儿孙,这等小事,不过尔尔。” 冯暮修盯着冯云:“若是三姐姐回不来呢?” 冯云失笑:“怎么可能。” “事有万一。”冯暮修执拗。 冯云沉吟,目光更利:“刚才我不是说了,你是镇国公的儿孙,兵事之上,没有人比镇国公府的儿郎更强。” 兵事之上,没有人比镇国公府的儿郎更强。 冯暮修心中念着,后背渐渐火热,胸口也突然滚烫起来。 “如今,三姐姐已经不是镇国公府的儿郎了。”冯暮修脱口而出。 冯云眼睛一眯。 嘿呦,她鼓励他,他倒是好,一句话就敢把她轰出族谱!? 冯暮修只觉得三姐姐眼中透出摄人的光亮,浑身陡然一哆嗦,刚才冒出来的热气一下子消失的七七八八,脚底板都发凉。 “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冯暮修赶忙讪笑。 冯云抱臂,睇着他:“领命,还是抗命?” 冯暮修抿唇,他知道此事没有犹豫的时间。 冯暮修低头再看地图,只是这次目光不止落在宛城,而是沿着宛城边上的溪水直入南夷境内。 冯云没有阻止。 一盏茶后,又是一盏茶。 期间左右来报,冯云一一回复,冯暮修忽问:“南夷之中可有内应?” “和善,大乾士子,跟从在南夷小公主身边为幕僚。”冯云道。 “既是士子,来往之人不是饱读诗书就是文武双全。”冯暮修道。 冯云点头。 如今她正符合。 冯暮修抬头,少年人的眼中陡然变得晶亮:“三姐姐,让我去南夷。” 什么? 冯云瞠目。 帐篷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王文远陈风华胡锦文几个探头往那边的灯火处看去。 “说什么呢?”胡锦文问。 “不会真的……”陈风华迟疑。 王文远摇头:“不可能。”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冯暮修突然跳起来,对面冯云抬手给了冯暮修一巴掌。 “啪!”一声,响亮。 外面的兵士们毫无反应,帐篷里的几个差点儿跳起来。 “又是胡说了什么呀。”胡锦文额角冒汗。 “三姐姐厉害。”陈风华喃喃。 王文远拧眉,眼中绽出一抹锐光:“别说话,等他回来。” 似乎就是应着王文远所言,下一刻,冯暮修大步的回转,顶着半张脸上的巴掌印回了帐篷。 “三郎……” 几人刚开口,冯暮修道:“没事,休息!” 说完,躺下就闭上了眼睛。 王文远几个面面相觑。 胡锦文问:“饭也不吃了?” 冯暮修置若罔闻。 陈风华和王文远对视了眼,不约看向外面冯云处,冯云仍在忙着,好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出嫁了的姐姐都变得这么凶? ……不知道,我没姐姐。 两人看向胡锦文。 胡锦文打了个颤。 …… 后面的几日,冯暮修陈风华王文远胡锦文四人紧紧的跟上军伍。 原本他们几个落在最后面,这几日就是硬咬着牙,四人也往前挪了几列。 按照胡锦文的话就是看到夫家的弟弟比自己的弟弟强,就恨不得自家的弟弟没出生。 太子的弟弟……五皇子。 三郎和五皇子? 算了,没得比。 换做胡锦文他姐,别说是给三郎一巴掌,就是给三郎踹回京都都有可能。 突然间三人都意识到了为什么冯暮修这么拼命。 他们跟着三郎来的,三郎都拼命,他们若是懒怠,怕不是先把他们赶回去? 三个也拼命,尤其是胡锦文,每日里挑血泡的时候都是咬着牙红着眼咧着嘴心里头把自己的老爹骂个千百遍才算了事。 好好的文官子弟,为什么偏要他跟着受这份罪。 可当着另外三个的面儿,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当终于受了好几天的苦,双腿之间都已经磨出茧子来了,骑马都不再是辛苦事时,冯暮修突然带着他们去了岸边。 第四百零三章 一路扶摇 王文远陈风华胡锦文三个看到冯暮修对着河岸发呆,彼此对视一眼,王文远问:“怎么了?” 冯暮修看向他们三个:“当初你们说要陪我一起建功立业,现在还这样想吗?” “当然。”王文远。 陈风华点头。 胡锦文叹气:“都已经吃了这么多苦,若是半途而废,岂不是白吃了?” “可能会死。”冯暮修问。 王陈胡三人失笑。 来时,就已经知道了。 王文远忽问:“可是太子妃改主意了?” “不会?”胡锦文低呼。 太子妃不想他们去送死?呸呸,不对,不想他们立功? 冯暮修摇头,看着眼前的三个自小玩儿到大的伙伴,有些愧色:“我自作主张从三姐姐那里抢了个功劳,虽不用太过辛苦,但若成,必是大功,可若不成唯有一死。” “嗨,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咱们这当口从军不就是不怕死嘛。”胡锦文道。 王文远道:“就是,再说不用辛苦,老胡肯定愿意去。” “嘿,你不想去?”胡锦文恼道。 “去,三郎抢来的,咱们必须去,是不是?”王文远问陈风华,陈风华点头,看向冯暮修,那神情就是冯暮修尽管放心。 王文远和胡锦文都是文官子弟,不懂武将当中的弯弯绕,立军功需要几转,至少要杀几个人头,而能让三郎去抢的功劳,绝不是三郎说的这么简单。 冯暮修也知道只有陈风华明白,但既然连胡锦文也愿意去,他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 “跟我来。”冯暮修示意。 王陈胡三个跟上冯暮修,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刚要问‘离开骑队这么久成吗’的时候,拐过了一道河湾,前面出现了一条船。 船不大,船上的几个人影却已可见,有镇国公府的护卫,其中还有一个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出京的三郎的护卫尤收。 几人上了船,船驶离岸边。 三个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上路了。 “去哪儿?干嘛去?”胡锦文问。 冯暮修道:“去南夷。” “什么?”胡锦文惊呼。 王文远陈风华也瞪大了眼睛。 立功,去南夷,细作? “三郎,就咱们这些人?”胡锦文声音颤颤,眼睛不自觉的盯向水面。 “此乃军中机密。”冯暮修盯着他。 胡锦文捂着脑袋蹲下。 几个都是自小玩儿到大,手舞大刀骑着仆从厮杀不知道多少次,也从三郎处知道军中这条铁律。 军中机密,泄密者杀无赦。 有泄密的机会也不行。 这上了贼船了不是? 王文远沉吟:“还别说,咱们几个真就适合。” 胡锦文弱弱问:“怎么说?” “身上都没有军中的气势,除了三郎有一些。”王文远见冯暮修要恼,赶紧改口,又道,“老胡一看就是文臣家的子弟,我也颇有才学,风华文武双全,咱们几个年纪又不大,到那边怎么都不会像是细作,三姐姐气势太强,又是名震南夷,难免会让人多心。” 冯暮修眼中一亮:“就是这个理儿。” 胡锦文想了想,索性坐到船沿子上:“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咱们四个,总归比诸葛亮还多点儿呢,干了!” “嗯。”陈风华重重点头。 冯暮修咧嘴笑开,扭头看向岸边。 岸边稍远处,冯云举着长镜,长镜中那艘船远远的去了。 没有嘈杂声也没有人从船上跳下来,似乎三郎和那几个说了几句,那几个就跟着去了。 少年郎的性情,她真是羡慕。 南夷军中不少人见过她,若是她入南夷,确是危险重重,只是和善传来的消息说南夷的监国出征,南夷内无首,正是小公主的机会,她才想要亲自过去,若后方不稳,南夷大概率会撤军,也就不会有可能和蛮族合兵一处。 只是她去了南夷,镇南军就只能以守为攻。 对玉门县潼关那边的帮衬会小上许多。 却没想到三郎主动替她承了。 若是他们几个同去,还真是比她要轻松的多。 冯清那一世,三郎没有了镇国公府的帮衬却还是做到了七品校尉,除却武艺勇武定然还有旁的,这回她只能期望冯清没有骗她,三郎他身上有着家中上下都不知道的机敏。 冯云放下长镜,跃下小山坡,山坡下面是静静等候的一百八十八骑骑兵。 冯云上马,马蹄下尘土扬起。 前面的宛城城楼赫然在目。 …… 近乎二百的骑兵轰然进入,宛城内惊了。 但很快发现这伙兵马不伤民居,不动百姓,吃喝什么的都给钱,更惊了。 附近街面上穿着异族衣裳的人低声议论。 有人悄然退去。 县衙内,汪通神色肃然“奉太子妃令,三日前,下官开了早些时候封死的河道,山路,每日只允五十人进出,果然如太子妃所料,内外有勾,如今下官已经摸查出了几处细作藏身之地。” “标出地点,我的人去抓,你来审。”冯云道。 “是。”汪通道,“下官已经把礼部的文书交给了三郎,有了它,南夷街面上不虞查出什么,只当是几位大乾臣子的孩儿外出游玩。” “好。”冯云颔首。 南夷和大乾风俗不同,他们几个还是容易被看破身份,有这东西在,也能给他们明目张胆的底气。 …… 船上,胡锦文盯着文书上的字眼,尤其是当中的“礼部制”三个字,嘴角抽搐,额角抖动,旁边王文远噗噗直笑。 “说起来莫不是你家老爷子早就想你如此建功立业?这若是传回去,还真是父子联手,勇闯敌国的佳话。”王文远道。 胡锦文早就习惯了王文远的调笑,可心里也不免想着自己那个老爹可能还真这么想的,不然怎么就让他说什么也要跟紧了三郎他们? 因着太子妃,谁都看得出来镇国公府起势,可眼下都是仗啊!跟在武勋身后能有什么功劳?要命的功劳! 这文书上的名字陌生,可好巧不巧正是四个人。 胡锦文双手抖动,陈风华眼疾手快,先一步收回文书。 冯暮修都抹了把冷汗。 有这东西,他们在南夷就能安全许多。 说是明言了是大乾官宦子弟,可除非到了生死时刻,寻常还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损毁了可怎么得了。 胡锦文双手空抓了下,狠劲的攥成了拳头,似乎是歇斯底里之后的无奈,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冯暮修:“三郎,只为了这回我们父子都跟着一起拼命的份儿上,等咱们立功回去,你家二兄娶了我家三姐姐~” 冯暮修后退数步,一脸警惕:“想都别想。” 胡锦文急了:“怎么不能想,你家二兄见过我家三姐姐,还夸我家三姐姐秀外慧中,堪称典范呢。” “你家三姐姐能和我家三姐姐比?不行。”冯暮修严词拒绝。 “谁比了,谁比了!你们讲句公道话。”胡锦文转向王文远陈风华。 “我们可不知道。”王文远陈风华避开,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热闹。 胡锦文只能又去拉扯冯暮修,冯暮修直躲,胡锦文紧追。 “咱们生死与共,再有你二哥和我三姐姐,这不是亲上加亲嘛。” “谁给你亲……” “……” “哈哈。” 船上笑声阵阵,一路扶摇直上。 第四百零四章 贵人 宛城县衙门外。 一老人扯着一五大三粗的汉子跪在衙门门口,不论衙役说什么就是不起身。 最后没得法子,衙役只能请老人和那汉子进了衙门。 衙门里头,肃然的军士冷然看来,老人忍不住打了个颤,旁边五大三粗的汉子用力的扶住老人,毫不示弱的瞪过去。 这时,正屋里敞开的门里走出来两人,一人正是穿着县令官袍的汪通,另一个头上只是挽了个发髻,眉目彰显,正是俊逸飘然。 冯云看到老人就认了出来,正是上次她来宛城时遇到的茶摊子的老掌柜,这次来宛城还特意率众从茶摊前面过,只看到了老掌柜的儿子,没想到这位老人家竟然在这里。 不过似乎也说得通,自从汪通彻底掌管宛城,宛城就变了个样子,多年沉积的案子被清理,街面上的混混流氓几乎不见,各处的商贾听闻宛城清静,也往这里做生意买卖,百姓们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好。 冯云扫了眼,正要离开,那边被衙役挡住不得前行的老人“噗通”一声跪下。 “恩人!”一声高呼。 老人和汉子跪下,正对着这边。 “砰,砰,砰。” 老人连磕了三个头。 汪通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恩人,今儿我家那小子看到了恩人,叫人赶跑的进了城告知小老儿,小老儿紧赶着过来拜谢恩人。”老人说到这份儿上,冯云也不好装作不认识,只能走过去,在身后护卫的看护下,扶起老人。 老人看着冯云过来,激动的老泪纵横。 若非是当日这位贵人把刘大善人直接掀翻,他家里头少不得就是家破人亡。 “老人家怎么认得我的?”冯云问。 老人喊着道:“大人恕罪,小老儿不认得大人,小老二的小子认得大人身边的护卫,今儿个好像是看到了就告知了小老儿,小老儿来衙门也是碰碰运气,也是小老儿运气好。” 冯云:“……” 她这是被老人家给哄了。 冯云问了几句老人家现在如何。 早先老掌柜还心有揣揣,可看着这位贵人和气,和那日里见到的不同,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冯云知道了老人家现在已经在城里弄了一家小门面,外面的茶摊子仗着人来人往,也是想来日能见到贵人。 老人人精,说了几句就住了嘴,把身边的汉子拉过来。 “这是咱前些年街边上捡来的娃,什么都不会就是力气大,那几日娃去外面学本事了,若不是恩人除了那位刘善人,娃回来后知道了家里遭难,说不得又是要惹上人命官司,是恩人救了咱们全家,咱也没什么报答恩人的,这娃就交给恩人,命就是恩人的了。” “这怎么行——” “见过恩人!” 汉子跪倒在地砰砰几个响头,磕得脑门都出了血。 旁边的汪通低声:“刘老爷子拗着呢,殿下还是收下。” 冯云点了头。 她也看出来了,来碰运气还带着人来,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 …… 半日后,骑兵离开宛城。 宛城城城门外面,老掌柜遥遥的看着,心里复杂的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恩人的恩情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答,才想着把从小养到大视若己出的娃子带过去当牛做马,可哪儿想到恩人根本不用牛马,直接给娃子一套盔甲罩上。 娃子转眼就变了个人。 比县尉大人都威风。 娃子也乐的合不拢嘴。 按照县尉的话说哪里是牛马,简直就是一条登天之路。 这话怎么说来着? 咱没想着攀附啊,只想着报恩。 旁边有人嘟囔:“刘老怎么还把自家孩儿往军伍中送啊,别看威风,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是……那边不是说蛮族人打过来了,连镇国公都出马了。” 刘老掌柜咂摸着嘴:“生死有命。” 见刘老掌柜这么说,旁人也不说话了。 刘老掌柜转头往回走,却是走了几步,又急火火的去找刚才说话的那人:“咱们县令大人怎么唤贵人?” “上官,大人,将军?”那人说。 “点下是什么?”刘老掌柜问。 “点下?”那人拧眉,试探的问,“莫不是殿下?” “殿下?” “嗯,皇家的人都是殿下,太子殿下,皇子殿下,公主殿下……” 那人还在念叨着,刘老掌柜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哎呦”了声蹲到地上。 造孽啊~ 冯云没想到叫刘麻子的莽汉子还真能跟上骑兵队伍,白日里不管跑多远都是一声不吭,晚上听说双腿之间磨的血肉模糊一片也面不改色。 军中最佩服的就是这样不知道疼的,再有有心试探一二,发现这汉子的力气大的很。 自然食量也大,一个人顶三人的量。 要知道冯云身后跟随的都是镇国公府的精兵。 “功夫如何?”冯云问。 “一双钢鞭耍的虎虎生风,就是没什么章法。” 双鞭? 冯云心下微动,系统中除却先前点满的骑术,刀,又把双鞭点到了满级。 系统基数积分缩到“\/”。 系统有这个选项,就要用。 谁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东西。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7),送你一份贺礼,冯暮雨的人头,+……” 冯云盯着那一项,瞳孔中再次黑下来。 是夜,众人眼见着太子妃殿下耍了一遍双鞭。 钢鞭虽长虽重,但在太子妃的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而太子妃每每挥出,更是凌冽声疾。 众兵将迷离。 刘麻子更是眼中湛亮。 贵恩人厉害! …… 冯云率众一路所过,都是曾经走过的山林地理,熟悉的,不熟悉的,记忆中的数道身影转眼掠过,悍城的县尉已经提拔为县令,悍城内武气横行,临行前悍城县令非要加几个人为国效力。 冯云单独给他们列了一队,比武胜出队正,获胜的毫无疑问是刘麻子。 转眼榕城就在眼前,冯云过榕城而不入,只和如今的榕城同知王达在城外见了一面,直奔边塞要地郦城。 第四百零五章 你家几个兵 郦城,位于西南边境之沿。 一边山林茂密,另一边开阔无比。 南夷人大都擅长攀援,论起骑兵比起大乾蛮族大有弱势,但这些年在南夷监国主持下,南夷的骑兵早已经不同往日,前阵子南夷的扎西顿珠手下的骑兵比起大乾镇南军的骑兵也不遑多让。 驻守郦城的仍是陈总兵,上次榕城之围陈总兵虽也尽力,但仍有怯战之嫌,朝中各部官员均有封赏,对陈总兵只赏赐了金银绸缎,但对陈总兵来说已经是不错了,功劳明摆着在冯云的身上,他也就是落个在外面牵制之力。 只是这回没想到过了几月,那位云郎君又回来了,而且不止是云郎君了,还是太子妃。 城门大开,数千的官兵列队相迎。 陈总兵策马在前,遥遥的看着远处里奔驰而来的骑兵。 不过二百的骑兵恍惚跑出千军之势。 待军马到了近前停下,原本就肃然沉眉的陈总兵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 肃杀之气浑然厚重,比之镇南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像一个冲锋就能把身后的千把人冲的七零八落。 黑色如墨的高头大马鼻中喷着白气,马背上众人皆是一身风尘,面容遮蔽,看不清模样,待为首之人率众取下面巾,露出面容,正是冯云。 “臣拜见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陈总兵高声,身后一众兵甲一起叩首高呼。 “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请起。” 冯云下马扶起陈总兵,再看向后面的一众兵士。 面庞或年轻稚嫩,或风霜坚毅,有见过的,更多的是没见过的。 都是身着盔甲,手执利刃。 “诸君,今日始,我与诸君一同护卫郦城,护卫大乾。”冯云高呼。 一声“诸君”,只听得陈总兵的胸口也热乎起来,更不要说是下面的一众兵士,都是在生死中打滚儿,一声令下,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冲,何曾被人称呼一声“君”?更何况称呼他们的是太子妃之尊。 “护卫郦城,护卫大乾!” 顿时高呼声响彻云际。 郦城另一头,隐约也也有声响传来。 靠近了城墙下面的南夷哨探像是石头趴着一动不动,竖起耳朵聆听了好一会儿,窸窸窣窣的低声:“那边是有动静吗?” “好像是。” “打雷了?” “不像……” “好!” “再来一段。” “……” 京都,茶馆子里热闹鼎沸。 稍有钱人家在二楼,寻常人在一楼,还有脚力工的在外头趁着歇脚的工夫听上那么几段,回去也能有个谈资。 一楼大堂,看似五十多岁的老人坐在一张长桌前,桌上一盏茶,一方木,娓娓道来一份故事一份情。 如这样的茶馆在京都不下七八家,而这些时日大都在讲前朝纷争不断的事故。 有人讲一门忠烈为国,家里男人死光了,女人上,最后只有一天生娇弱的女儿在国朝当灭,整个朝中的官员都要投降的那一日,上吊在城门口,敌军统帅到城门而不入,亲自收敛了女子的尸骸,好生葬了。 还有人讲一门将帅得皇帝信任,更是和皇家亲近,真论起来要喊皇帝一声“亲姑父”,结果就是这样的人家一朝兵权在握,反了朝廷,杀了皇帝,还杀了皇家满门,最后也是不得人心,落得人死灯灭,全家不活。 这边茶馆正讲的是后一个。 “听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还是皇家的血脉,杀起自己的亲姑父来都毫不手软,更不要说是旁人了。” “不孝,恶逆,必有天谴,可人死不能复生啊!” “前朝的例子就摆在这儿,今朝怎么就敢肆意妄为?前有镇国公府,后有太子妃,都嫁入皇家了,还把着兵权不放~” “早先还有望东伯,平南侯,也不知道怎么两位大勋爵就没了,只剩下镇国公府,呵呵,这个,还真不好说。” “官字上下两个口,又是哪里有咱们小百姓置喙的余地?只是这么说下去,又要乱了。” “……” 楼上的富贵人唉声叹气,下面的百姓们也能感觉到这阵子京都里的变化,吃食都比年前贵了些,商家也差点儿的闹了闭市,好像还真如楼上的富贵人家说的。 “胡说,胡咧咧!” 同样的二楼之上突然爆出一声高喝,众人寻声看去,隔着一方帘子后面一汉子憋红了脸站起来,虽身着布衣但也看得出家中尚且有点儿底子,对面坐着的男子穿着富丽华贵,似是和这汉子根本坐不到一块儿,可偏偏众人眼见着两人就坐在一张桌前。 汉子也知道自己这一声使得整个茶馆的人都盯过来,可刚才听着那些人的话,他真是一点儿也忍不住。 汉子深吸了几口气,可话在嘴边上还是吐不出来。 楼上的众人轻嗤笑声,早先说“官字两个口”的人更是笑道:“瞧瞧,嗓门挺大,一个口也没有。” “看来这位也确是小百姓,不知战事中的道道。”对面穿着富贵的男子缓缓开口,“每逢战事,京都总有价格涨幅,一旦战事落定,则会归原位,更还可能会便宜些,所以本君给诸位一个忠告,这会儿可别屯什么,待我大乾大胜,可就都便宜了。” 好像是“轰”一声,下面的百姓们低声议论,还有的抬脚就走,更多的留在原地。 那边的人脸色略有不悦,这边刚才说不出话来的汉子这会儿似乎也有了力气,道:“你们老爷家说的那些,咱是不懂,可镇国公府真是你们说的那样,为什么你们不跟官儿说,不跟陛下太子说?你们懂的比陛下,比太子,比那些官儿都多?” 几句反问登时叫那边的人脸色难看起来。 有高声:“我等才疏学浅不得入朝堂,但便是朝野之外,仍心系社稷,为国忧心。可偏偏正是因为有尔等这般碌碌之辈,才会民智懵蛮,不思国危。” 闻言,汉子原本憋红的脸上迸出高喝:“我老父为兵十年,我弟就要考上秀才了也去为兵将,我家三代三个男儿,两个男儿是兵,你家几个?” 此言一出,登时寂静。 第四百零六章 高下一眼 那边的无声片刻,有人嘟囔:“当兵就是思国危了?不过就是听命行事。” “兄台慎言。”一人道,“我大乾将士勇猛征战,才有了如今之安定,譬如勋贵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封赏,只是他们的运道好被封爵,更多的兵将终不过马革裹尸。” 那边早先说话的其中一人站起来,冲着汉子一礼。 “大乾百姓万万户,如这位兄台一般的兵将之家不知几几,徐某不才,愿替天下万民谢过如君这般的兵将猛士。” 此言一出,汉子手脚都有些不自在。 汉子对面坐着的富贵男子瞥了眼。 还不才?既非名士也不是朝中重臣,有什么资格替天下万民? 只是此话一出,却倒也是显出了几分正直之色。 楼上楼下看那位徐某的神色多有了赞誉。 富贵男子看向汉子,汉子脸色恢复了不少,已经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的局促,汉子道:“这位郎君言重了,我家里再寻常不过,舍弟说军伍之中举家为兵,尽数战死在沙场上的比比皆是。” 闻言,那位徐某脸上的神色一僵。 富贵男子抿唇忍着笑。 一个大言不惭,一个谦逊有礼,其中高下一眼便知。 汉子浑然不知,只自顾说着:“我家中不过寻常,原本了也说不上什么,可说到太子妃殿下,还是忍不住说上几句。” “太子妃殿下如何,你们都是听说,可我见过太子妃,还和太子妃说过话。” 此话一出,楼上楼下,茶馆里说书的老人都瞧过来。 太子妃时不时会现身在街面上,在座的诸位见过太子妃的也有,可说过话的真没有。 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竟说过? “我见太子妃,是镇国公世子回京那日,花了五两银子往酒楼去就是想要早早看看自家兄弟是不是平安,结果就碰到了一身郎君打扮的太子妃,别说是我,就是当时店里的掌柜也没认出来。” “太子妃说世子曾说过谁也不想打仗,世子还说过活着的人都要感谢死了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真勇士。那时候太子妃就说日后也要参军,还说他们上战场就是为了能带更多的人回家。” “我不知道几位郎君大人有没有上过战场,我没上过,舍弟上过,如今也已经有了九品的封,舍弟说第一次上战场看见人死在跟前,他也差点儿死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觉得应该就像是被吓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想面对第二次。” 听着楼上那汉子说的,楼上楼下众人若有所思。 “太子妃在榕城面对了,这回刚成亲几日,又去了,听说还是那边。几位郎君大人说的朝政什么的,咱不懂,咱就知道个家长里短。老人家常说,见言行而知教养,当日太子妃能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还在做,我觉得太子妃就是想带更多的人回家,镇国公世子也是。” 刘大有对左右长长稽首,而后吐了口气,似是终于把想说的说完了,坐了回去。 对面的富贵公子给倒了盏茶,汉子端过来咕咚咕咚两口喝光了。 可见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 便是如此,汉子说的这番话,他们竟也没法反驳。 一边是猜测,一边是亲眼所见。 人家敢说地方日子,只要去找,肯定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布衣百姓就认个死理。 任你说个天花乱坠,我是亲眼所见。 这时,楼下又散去了几些,隐约听着是回去告知家里人可不要囤东西。 冯云登上郦城城墙环顾。 比之榕城易守难攻,也难怪南夷的那位顿珠将军不理会郦城,先奔着榕城去。 长镜之下,郦城外的风景颇为辽阔,甚至还有清淡野花也在摇曳开放。 只是一路上听到的消息都是南夷的军队已经到了,可长镜所在竟没有自家哨探的踪迹。 “附近有南夷的探子?”冯云问。 陈总兵应:“是,下官特意放进来的。” 冯云看他。 陈总兵道:“太子妃殿下前来,总要南夷那边明白朝廷的心思才对,那边的统领也是太子妃殿下的熟人。” “顿珠将军?”冯云问。 陈总兵点头。 冯云点头:“既如此就送信过去,告诉那位将军,退兵。” “是。” 陈总兵应诺。 冯云又和守护城楼的兵士们说了几句,去了陈总兵早就准备好的房间睡觉去了。 就在刚才陈总兵认了放入南夷哨探时,她的系统多了一项。 “……第一次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今她对这系统已经无言,只当是试一试。 一众帐篷以梅花之状,当中簇拥的最大的帐篷里,满脸络腮胡子的扎西顿珠捏着手中的帖子咂摸着嘴巴,跟前的美酒牦牛肉都没了滋味。 来的这么快? 太子妃啊~ 几个月前还是云郎君呢。 帖子上全是大乾文字,字字都是“撤军”。 扎西顿珠把帖子扔给手下的文书。 “告知那位太子妃,见个面,叙个旧。” …… 一个时辰后,扎西顿珠手中多了一封信笺,信笺上两个字。 “撤军。” 扎西顿珠眼珠子在眼眶里跳了下,手中的酒坛子“砰”一声扔到地上,碎成了渣。 “大将军。” 旁边的亲兵连忙上前。 扎西顿珠大吼着把亲兵挣开,上前的几名亲兵往后跌倒。 “告诉她,告诉那个太子妃,敢不敢见见我南夷朝的监国大人。”扎西顿珠大喊。 …… 又一个时辰。 郦城再来信笺。 这回上面仍是两个字。 “撤军。” 不同之前字迹的平平无奇,这回的字,笔走游龙,杀意凛然。 扎西顿珠看着这两个字,迷糊的眼珠子都瞬间惊的清明了。 只是紧跟着咬牙切齿的把桌子一巴掌拍碎,大喊一声:“撤退二十里。” 而后把信笺收起来。 这字,好字。 郦城城内,睡了一小觉,亲自写了最后那封信笺上两个字的冯云心神微动,系统此时再变。 “……第一次不战而屈人之兵,已完成……” 系统基数积分变成了“\/。” 第四百零七章 淹没 “殿下,南夷军后退二十里。” 陈总兵躬身启禀。 冯云颔首:“盯紧了,明日启程。” “是。” …… 天边鱼肚白。 郦城的城门大开。 镇南军兵将陈兵而出,一人两骑,直向西北疾驰而去。 马蹄轰鸣声中,另还有二百骑兵拐了弯直奔南夷营寨。 在距离南夷营寨十里处,停下。 被簇拥在当中的冯云下马,周遭几人放置上桌椅,只着内甲的冯云就坐在桌前喝茶,赏景。 眼中所见只有远处的几个南夷的哨探,可冯云知道那位顿珠能看到她。 数里之外,扎西顿珠咬着后槽牙放下长镜。 上次就见这位小女郎身上有股狠劲,这回倒是没见到,可那副好似岿然不动的神色让他想到了那位镇国公,还有自家的那位监国大人。 这才几个月?是因为成了太子妃的缘故? 还是按照大乾的话说是大乾的风水好,镇国公府势头起来了? “将军,要不要冲一波?”旁边有副将道。 扎西顿珠喝骂:“冲什么冲,知道那边是谁?” 副将讷讷:“上回的死敌。” 扎西顿珠眼珠子一瞪,蒲扇大的手扇过去。 副将一个踉跄,直接被打坐到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可也知道自家大人已经放轻了力气。 “就记得是死敌了,人家现在是太子妃。”扎西顿珠斥骂,“太子妃!刚成婚没几天的太子妃!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送死——” “你敢动,人家就能举国之力跟咱南夷来个鱼死网破!” “监国大人怎么说的?拖。” 副将连连应声:“是是,是小的愚钝。” “滚。” 副将忙不迭的退到一边,扎西顿珠再次举起长镜。 …… 一个时辰过去了。 蛮族营帐所在没有半个人靠近。 冯云终于坐累了,伸了个懒腰,上马,离开。 二百骑兵众随同冯云一起往西北行驰而去。 一直到二百骑兵的身影消失,那边的蛮族的营帐才动起来。 城楼上,陈总兵看着这一幕,啧啧赞叹。 原本他就佩服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妃殿下,现在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几封信前两封是他写的,第三封是太子妃醒了之后挥毫写下。 当时他所见只觉杀意扑面而来。 虽不见南夷那边看到信笺时会如何,但眼见着南夷那边的气势越来越低,最后二话不说直接退却。 二十里,正是哨探探寻范围之外。 也是撤兵。 今儿太子妃公然坐到蛮族营帐对面,蛮族更是连一兵一卒也不动。 长镜之下,蛮族的营帐似乎是要搬回原处。 陈总兵的眉飞色舞散去,脸上再次沉凝。 上面的旨意说是但听太子妃所令,没想到太子妃竟是率骑兵直奔西北之向,如今郦城再次回到他的手中,他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头顶上没有人管着,忧的是经过太子妃那么一吓,别再惹得那位顿珠将军死命的找郦城的麻烦,若是再来个榕城之围,他只有一死了。 冯云策马,冷风扑面时想到了那日她和季子墨在东宫时收到的军情,不是父亲大兄的军情,而是和善传来的南夷军情。 监国欲合兵蛮族。 另外就是几句冯云看不懂的字眼,好在季子墨在旁边,和她左右印证证明了监国出征,南夷内乱可期,那位曾经和冯云对过面的扎西顿珠颇有反心,如今正如墙头草摇曳着,而先前她的那几封信也证明果然如此。 既是墙头草就不会拼命,而她却是要拼命阻止系统的那个积分成就,一辈子不要“完成”。 草原茫茫,一望无际,天高云清之下,嘶喊痛哭连天。 被刀砍破的帐篷歪歪斜斜,牛羊腰腹成了两截,栏杆围柱七倒八歪,手里握着长刀的汉子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近处远处尽是死去的人,只有一个抱着婴孩的蛮族女人哭着祈求饶命。 马蹄踢踏着,鼻子中喷着白气的高头大马像是庞大的巨兽,巨兽背上穿着盔甲的大乾兵士就是勾魂夺魄的魔鬼。 “杀了。”后面传来嘶哑声,前面的兵士手中长枪捅去。 婴孩和女人一起身死。 近百人的帐子,再无一个活人。 有兵士熟练的翻腾帐篷里能吃能存的物件,不再像是前阵子刚来的时候偷摸着肉食,只想着遵将军之命找寻各式的调料面食,来到蛮族之后是可算是知道牛羊肉不要钱,想吃多少吃多少,可吃的太多没有调料面食是真吃不下去。 骑在马上的冯暮雨看着眼前这一幕,满是风霜,早已经看不出原本俊逸风采的脸上木然,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想要让蛮族止步,就要蛮族知道疼。 每次都是蛮族往大乾来,大乾怎么就不能往蛮族去? 大乾百姓能死,蛮族的百姓就不能死? 冯暮雨深知道这个道理,但第一次屠杀蛮族百姓时他也下不了手,可看到蛮族帐子外面被打杀致死的大乾百姓,帐子里面里被抓的身无寸缕的大乾女子,再动手,已毫无顾忌,他麾下的兵士也一样。 虽然也是常年驻守边塞,可他们没来过蛮族腹地,也不知道大乾的子民在这里连猪狗都不如。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们是兵,身死沙场是寻常,可百姓不该受这苦。 冯暮雨策马随意的走在帐子四周,忽的抬手,手中的长枪刺落在一个倒在地上的蛮族汉子胸口,那汉子挣扎着动了动,再无声息。 四周的兵士才意识到那汉子是装死,又赶紧的给把这个部落四周又再补一遍刀。 很快,随着一声唿哨,数百骑兵如同乌云飞速离开。 一个时辰后,附近赶过来的部落兵士看到这一幕,仰天大啸。 …… 早已经跑出去数十里之外的骑兵中中哨探左右游弋,有亲兵近在冯暮雨身畔:“郎君,他们离咱们可不远了。” “往回走,杀他个回马枪。”冯暮雨道。 “是。” 唿哨起,随着长短悠远,前面的骑兵拐了弯,后面的一众骑兵跟从而上,横插回去。 天空中远处里乌黑的云翻滚着过来,似是要淹没入眼的一切。 第四百零八章 激战在前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葛兰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轻嗤冷笑:“不过六百人,还留不住,活着做什么?早些死了~” 随着话音落地,刀芒闪过。 先前在前面跪倒的人已经身首异处。 葛兰看也不看,走出帐篷。 帐篷外面,遥遥可见潼关城楼。 即便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也只能勉强看到上面插着的红底黑字的旗子。 镇字旗。 镇国公世子在前头。 镇国公家的大郎君跑到他身后边去捣乱了。 原本他还不把那几百人马当回事,却是没想到那几百人还真是碍眼。 还有那位本应该老老实实在乾朝的皇宫里待着当木头人的太子妃竟然也跑出来了。 一家子都跟他拼命啊! 可只找他就完了? “南夷那边如何?”葛兰问。 旁边有人低声:“还有两日就到了。” 葛兰颔首,抬眸看向远方,正是乾朝京都之地。 老皇帝啊,可是要多活几日才好。 “咳咳咳。” 大乾京都,皇宫,皇帝寝宫传出几声咳,紧跟着高德大监低呼,又再次噤声。 皇帝喝着茶,高德大监仍是那副富态的笑模样,只是眼角的泪光仍在。 皇帝看了他一眼。 高德大监意识到,赶紧的擦了去,待袖子拂过,又是宫中万监之首。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送来前朝军情。”这时门外宫监低声。 高德连忙的出去接了,待关上殿内,高德额角微微冒汗。 陛下病重,外面众所猜测,可若是方才被外面的看出端倪再不经意的传出去,那便是万死不得赎罪。 高德稳了稳心神,打开,看着上面所写,神色微变。 皇帝早已经不看折子,单看高德的神色猜出一二。 “太子妃?”皇帝问。 高德道:“陛下圣明,太子妃写下‘撤军’两字逼退南夷大将二十里,后率骑兵出城了。” 前一句皇帝还在惊讶,后一句只听得皇帝一阵咳。 “陛下。”高德大监低呼,也顾不得册子,连忙去扶皇帝。 皇帝真的被惊住了。 两字逼退南夷大将,闻所未闻。 是镇国公府的余韵,更多的是这丫头给那个南夷大将的余威,皇帝记得上次这丫头在榕城就是对上的那个叫顿珠的将军。 可出城为何? 太子说是防止南夷蛮族联手,太子妃才会直奔南夷,可骑兵出城做什么? 去追南夷兵马? 还是和他那个兄长一样,直入蛮族腹地? 真的不要命了!! 忽的,皇帝打了个颤:“太子呢?” 高德愣住:“陛下,太子不会莽撞。” “去看看太子还在不在宫里?去看看。”皇帝催促。 高德只能应命去了。 皇帝看着紧闭的宫门,又是咳嗽了几声,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却又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太子和那丫头刚成婚数日,若是那丫头真的有了什么事儿,以太子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啊。 草长莺飞,马蹄没入,数千骑兵化作一道洪流直冲入茫茫。 入目所见,但有人迹,无一活口,但有牛羊,无一存活。 冯云身后的镇国公府精锐不会问,以冯云当日榕城之威,镇南军也不会多言,但冯云还是说了。 “你们可能会以为他们都是无辜百姓,可蛮族的风俗是什么,帐篷随着大军走,大军走到哪里,他们的帐子就在哪里,因为他们喜吃牛羊,他们放牧的牛羊就是他们的吃食,他们的粮草,现在南夷,蛮族,我大乾三朝近乎交战之时,他们的帐子还在外围,可见他们就是敌。” “诺!” 众骑兵应诺,再动手时没有人迟疑。 骑兵的速度也更快。 不过一日,就已经入了蛮族四百里。 入蛮族领地之前还有镇南军的军士来做向导,入了蛮族领地,冯云就是向导。 从老祭酒那边得来的地图她早就记到了脑子里,尤其是听说大兄入了蛮族境内之后,她更是日夜盯着。 没想到她还真用上了。 骑兵轮流休息,每屠灭一个帐围部落烧水做饭,牛羊肉用冯云早先让陈总兵收集的各种调料调理腌制。 十万蛮族大军在外,蛮族内的大军没多少,而随着再入蛮族腹地,粮食也未必有外头这么丰富了。 随着大军直奔腹地,粮食水源果然如冯云所言越来越少,也好在早先多有准备。 第三日,冯云心头忽的一动。 系统中又有了反应。 入了蛮族腹地,有蛮人对她心生杀意,她的系统多了“……20,蛮语,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索性她直接升到7级。 如今蛮族语在她耳中听着和大乾话别无二般。 再加上日常每日睡眠自然增加的基数,她的系统是“\/”。 但就在刚才她的系统又涨了积分。 “……真命天子初化形,已完成。 真命天子祈愿平安,已完成。……” 祈愿,平安? 冯云嘴角扬起,眉眼间的厉色瞬间化开。 按照军中速度,她出了郦城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了京都。 旁人或许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但他或许能猜出来。 毕竟他看地图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祈愿她平安…… 她知道了。 有了他的祈愿,她又怎么可能不平安! 冯云抬头,远处的部落已在眼前,而随着他们的这一道洪流奔袭而来,那个部落已经慌张忙乱起来,隐隐的传来喊叫声,有的拿弓箭,还有的骑上马就要逃。 可骑兵如潮,转眼即到,又是哪里能跑得了的? 冯云拔出腰刀,遥遥前指。 不需要她开口,众骑兵自然分成两股,包抄而去,绝不放走一人。 冲—— 为了大乾。 …… 厮杀,流血,哀嚎,痛哭。 鲜血遍地,犹如修罗场。 不论是男人,女子,老人还是幼童。 挥舞着刀剑的大乾兵将犹如地狱来的恶魔,在蛮族的大地上带走他们的族人。 高空中飞翔的鹰目锐利,尽数都看在眼里,随着一声尖锐高亢嘶鸣,飞入云中再也不见了身影。 冯云抬头看到了那道飞入云中的身影。 激战就在前面。 第四百零九章 剧痛 “驾,驾——” 犹如雷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蹄声渐渐缓下来。 前面一处败落的帐子,五六个帐子四处漏风,地上倒着的尸首有男有女,还有牛羊。 “大统领,刚过了一个时辰。”有好手查看了死去的人身,又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追。” 数千骑兵冲过去,直追而下。 “噗” 染血的狰狞面孔凝住,眼中渐渐没了光,一把刀穿透他的胸膛,倒了下去。 旁边四周也是厮杀,刀刀见血,声声入肉。 当最后一声哀嚎散去,耳边只有风声还有急促的喘息。 “将军,追兵快到了。”有兵甲道。 冯暮雨抹了把脸,喘了口气,脸上的汗沁着血,黑红交加:“兜了他们这么久,总算是赶上咱们了。” 冯暮雨看向四周的兵士,跟他入蛮族腹地的兵士六百,如今只有四百二十二,刚才又有人一人被意外碰到的十多名哨探射杀了。 “诸君,可愿与我同他们拼一拼生死?”冯暮雨大喊。 “愿与将军共生死。”众兵士大喊。 “杀!” 嘶喊响破天际。 天空中一半碧蓝一半乌云滚滚。 两股人马如同两道洪流冲撞到一处,人仰马翻,鲜血横流, 数不清的旗帜飘扬,上面有大乾字也有蛮族字,随着旗帜飘舞,大队的人马冲杀过去。 朴刀砍马腿,待马背上的摔下来,死命的扑上去,一个压不住,再有另一人补刀,摔在地上的将官脖颈被划开,大片的血溅出来,死不瞑目,举刀之人还未高兴,长枪穿胸,扑倒在那名将官的身上。 人命不再是人命,只是数字,亦或者强弱。 一丈高的台子上,举着长镜的镇国公世子高喝:“右翼扑上,后军上前。” 高台旁边的旗子打出旗语,后面的兵马冲上来。 很快,前面蛮族的攻势渐弱。 镇国公世子扔下长镜,几步从台子上下来,上了马。 亲兵奉上长枪,镇国公世子手中挥动:“中军,随我上前。” “诺!” 众军高呼。 隔着漫漫厮杀的数万兵士战场的另一头,葛兰红着眼睛瞪着前面缓缓靠近的镇字旗,原本还有几分俊逸的面容越发的狰狞起来。 “老头子还真敢上!” “好好,就让父汗看看我是怎么对付镇国公府的。” 葛兰手执长刀,往前一指。 “杀啊——” 身后的众亲兵如同数日没有吃喝的狼疯狂的撕咬上去。 雨,倾盆而下。 泥水混着血溅到脸上,盔甲上,眼睛却是一点儿也不敢眯起来,四周都是刀光枪影,差一点儿就会被刀砍中,长枪刺中,还有不知道哪里射来的冷箭。 马儿嘶鸣着,互啃噬着对方,马背上的人更是左右挥刀。 冯暮雨已经感觉不到疼,只感觉到跟在他身后的兵士越来越少。 他为箭尖,众兵士为身为尾,才不过穿透了三次,就已经仅剩百余人。 冯暮雨知道追击他的蛮族兵士越来越多,倒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有三千的兵马在追击他们。 三妹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过话本子,说一个年轻的小将只身闯入蛮夷的大营,辗转数万里,封狼居胥。 他所率不过数百,做不到那位小将的本事,只想一解玉门县之危,现在看颇有奇效。 若是他手头的骑兵更多一点就好了……只是可惜对不住盈儿,也没能看一看三妹妹大婚是何等的风华。 但身为镇国公府郎君,葬身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 冯暮雨心念至此,手中的长枪挥舞的更是虎虎生风,一时蛮族骑兵竟近身不得。 冯暮雨只觉得眼前一空,他率众冲破了蛮族第四次。 众兵士随从他返身,身后地上的尸首有自家人,更多的是蛮族兵。 对面蛮族统领的脸上已经有了惧意,高喊:“投降不杀。” 冯暮雨冷笑。 若是信了就是个傻的。 冯暮雨横刀在前,身后再次列队冲过去。 对面蛮族兵士在前面的几个骑兵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蛮族统领脸色难看,就在这时,只见远处有众人马赶到,那旗子赫然正是蛮族的旗子。 蛮族统领大笑,也发了狠的冲过来。 冯暮雨没有回头,看到蛮族统领的神色就知道背后的马蹄声是蛮族援兵。 但又如何? 他们赶不上这一波。 冯暮雨胯下的马儿像是通了灵,和冯暮雨心意相通,一头撞入了蛮族骑兵阵中。 冯暮修忽觉心口一阵剧痛。 “三郎,怎么了?”王文远看到冯暮修的异样,连忙问。 冯暮修捂着胸口:“就是突然觉得难受。” 王文远陈风华几人神色大变,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医馆。 尤其是跟在后面的胡锦文脸色煞白,差点儿摔地上。 他们可是刚从医馆出来。 而且他刚才吃了药还觉得头也不晕了,肚子也好了很多,难不成是传闻中南夷那种神鬼莫测的下毒本事? “怎么办?” 回去掀翻了这家药铺? 可这不是在大乾,是在南夷,他们若是真这么做了,是不是有点儿找死? 王文远几个还没定下主意,前面忽然有人拦下。 跟随在后面的护卫上前拦住,那人也不再往前,只低问了声:“几位可是从乾朝而来?” 一声问话,王文远几人脸色绷起,冯暮修也忍着疼站直了身子:“不错,请问?” 来人看到他们的脸色,笑道:“几位入夷朝时的文书有礼部公文,虽说后面已经尽力隐瞒,可我朝已经知晓,请,几位小郎君。” 王文远看向冯暮修,冯暮修点头。 几人随在那人身后往某处巷子去,很快到了一处宅子。 宅子里有花有草,香气袭人。 院中正有一人,正是南夷的书生打扮,面容清俊,冯暮修看到那人,惊呼道:“子美兄长!不,和大哥,我是三郎啊!” 书生看着冯暮修先是一怔,而后面露惊喜:“我倒是以为是哪家的官宦子弟还敢来南夷游玩,原来是三郎,果然和你兄长很像。” 冯暮修咧嘴一笑,胸口的憋闷瞬间消散不见。 第四百一十章 眼前黑了 冯暮雨还在往前冲,而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面前的蛮族统领脸上癫狂笑容近在咫尺,忽的似乎有什么从冯暮雨耳边飞过,紧跟着冯暮雨就看到蛮族统领的脑门上中了一箭。 是谁? 冯暮雨心念微动,却是根本没工夫去看,手中长枪一划,刺向统领旁边的亲卫。 亲卫落地。 几乎同时落地的还有蛮族统领。 泥血溅起,摔到地上的蛮族统领瞪大了双目,完全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死了。 只是即便蛮族统领身死,蛮族兵士还是蜂拥的冲过来。 草原上的雨阴寒,冯暮雨的手臂已经僵硬,就要没了力气,而前面的蛮族兵士手中的长刀就要砍到他的身上,这时,又是连着数箭射来,射到冯暮雨身前的蛮族兵士身上。 蛮族兵士从马上摔下去,生死不知。 “杀——” 嘶吼声从身后乍起,是熟悉的大乾呼喝。 马蹄声声中,身后的兵士们也激动兴奋起来。 “援军,兄弟们,冲啊——” 冯暮雨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竟然还会有援军,但此时此刻,他也有了力气。 ……还能再杀一个时辰。 只是冯暮雨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过一刻钟,就没能再坚持下去。 当时他觉得过了许久,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力竭,全凭着一口气在顶着,若非援兵及时到来,他恐怕命不过三十。 此刻雨落细密,冯暮雨骑在马背上,亲兵护卫左右,落下的雨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还是能看到前来支援的骑兵正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 亲兵禀告蛮族骑兵没有一人逃脱,前来的骑兵是镇南军。 这里距离郦城所在的镇南军近乎千里,更是在蛮族腹地,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更还找到了他。 冯暮雨的使劲的睁大眼睛,可眼中潮湿,仍是模糊的只能看到影子。 黑色的大马靠近,马背上的人影瘦弱的像是一阵风儿就能吹倒,混着污血潮湿的气息缓缓靠近,“大兄,我来了!” 即便嗓音沙哑,可那张脸还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冯暮雨咧着嘴,只吐出两个字:“知道。” 大乾,皇宫。 日头清明,无雨。 奉先殿内,烛光跳动。 摆满了香供的桌案前,一身四爪龙袍的太子恭敬上香,开口无声吟经。 檀香点点,随着缝隙飘出殿外。 殿外,五皇子捧着折子看向紧闭的殿门。 “殿下,太子殿下还有还有半刻钟就出来了。”守在门外的小海子道。 五皇子吐了口气问:“几天了?” “八天了。”小海子道。 五皇子点头。 连着八日,不管多忙,太子哥哥都会在奉先殿诵经祈福半个时辰。 为父皇,也为那位只身闯入蛮族腹地的太子妃。 父皇对他说,太子妃太过莽撞。 他只觉得世上没几个女子能有小嫂嫂的本事。 后宫母妃听说了,再也不提,甚是有一次说漏了嘴,说多亏了他老实乖巧。 至于旁的,母妃再也没提。 父皇那日要高德大监盯着太子兄长的事儿,母妃也知道了,母妃说若是这会再做出什么乱子来,太子的火气可是有了发泄的地儿了。 宫里母妃没有动静,外头的两个舅舅也老实的。 至少现在朝上还没有弓箭刀枪的落到母亲娘家身上。 这就够了。 五皇子正胡乱想着,奉先殿的殿门打开,季子墨从里面出来。 “四哥。”季洛迎上去,把折子递给季子墨。 季子墨拿过来,眉眼忽的扬起。 季洛看着季子墨的神色,心下也是一动:“四哥,莫不是嫂嫂没事了?” 季子墨道:“那边没有消息,但世子已经和蛮族大军战了两场,看似各有胜负,实则是胜的。” “我瞧了,咱们这边死伤少。”季洛道。 “不止。”季子墨道,“大战起,就没有多少兵力回转腹地,有大郎君和你嫂嫂,想来不出半月,必有好消息传来。” 季洛欣然:“太好了。” 这时,宫内有宫监快步跑来。 “太子殿下,五殿下,陛下晕了。” 季子墨季洛神色大变。 蛮族。 瀚十城。 蛮族大汗所居之地,也是蛮族的京都。 较之大乾的京都,瀚十城不足十之一二,大小和宛城相差无几。 但因着蛮族连接商道,往来商贾少不得上供缴纳,若有不从,蛮族骑兵如风来去自如,说不定就来个人祸两空,于是商贾们每每缴纳不在少数,但好在只要缴纳的钱财,就能让你安稳的过去,时候长了,瀚十城就成为了蛮族内最繁华的大城,来往的异域美人儿不在少数,时不时的歌舞曲声,也还有被锁链锁起来的奴隶如同牛马的价儿任人挑选。 只是往常都是大门开敞,还不到瀚十城外就能听到里面的热闹,这几日却是有些安静。 “听说有乾朝的兵马来了咱们大蛮地界,杀了不少人。” “小可汗不是去打草谷了吗?怎么还让乾朝兵马过来?” “听说偷摸过来的,要说咱们也该多修几座城池,就跟咱瀚十城一样,只要来了人往城里一躲,安然无恙。” “他们不会打到这里来?” “怎么可能,咱们大汗可是在这里,说句乾朝人的话,这里就是京都,他们怎么敢。” “也对,天上还有咱们的鹰。” “……” 门口的蛮族兵正说着话儿,城楼上有鹰鸣叫。 蛮族兵打了个凛,这是有人来的消息。 不会真打过来了? 城楼下的蛮族兵惊了,城楼上的蛮族兵更是连忙张望。 远处里尘土飞扬,很快就看到数千人的兵马由远及近。 高高飘扬的旗子带着煞人的血气,像是刚从屠宰场上下来的猛士。 高声呼喝的正是蛮族大胜归来的兴奋。 “是咱们的人。” 城楼上的兵士们松了口气。 “开城门——” 城楼下的蛮族兵费力的打开城门。 当城门打开,远处的兵马已经到了近前。 蛮族的盔甲,蛮族的打扮,连马也是自家的。 可好像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正待要仔细看去,只觉得喉咙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穿透了,而后眼前渐渐黑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快死了 大乾,京都,皇宫。 乌云低沉,黑压压竟几乎暗了半个京都。 皇帝寝宫,诊脉的胡神医神色凝重,最终摇了摇头。 “父皇。”季洛声哽。 季子墨也红了眼睛,看向同样面色苍白的高德。 高德大监见季子墨看来,红着眼睛道:“禀太子殿下,陛下说过若是病重不醒,就要烦劳神医以神通之法,哪怕清醒片刻也好。” 高德躬身。 胡神医看向季子墨。 季洛抓住季子墨的胳膊:“四哥,不要。” 都知道若是胡神医使了这法子,命不久矣。 “我知道,可你觉得父皇是愿意就这么躺着,还是宁可清醒着面对众臣?”季子墨问。 季洛神色恍惚,松开了手。 季子墨看向胡神医:“多久?” 胡神医道:“一刻钟。” 季子墨颔首,长长吐了口气,压下眼中滚动的泪水,转身出了皇帝寝宫。 “宣各部二品以上大臣入宫,陛下有旨意。”季子墨高声。 “是。” 宫监领命。 季子墨又唤来小海子:“去镇国公府告知镇国公。” 小海子领命。 宫监们纷纷出宫。 蛮王觉得自己快死了。 早些时日就听说蛮族腹地进来了一伙乾朝骑兵,不过几百人,蛮王也没有放在心上,葛兰带走了蛮族主力,可对付这几百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却不想那几百人就像是闻着味儿的豺狼,知道哪里有油水,哪里有宝贝的横冲直撞,前日听说距离瀚十城只有二百里。 蛮王调集了瀚十城的亲兵卫队,还有蛮族最厉害的鹰目,就不信他们还能跑了。 亲兵卫队是护卫在他身边的精锐,当初镇国公世子看到他的卫队也束手无策,蛮族训练出来的鹰,目光锐利如电,即便是地上的兔子也逃不过鹰目之下。 可正当是他喝着葡萄美酒,吃着瓜果舒服的看美人儿舞蹈的时候,城门被破了。 不是昨日还说被灭了数百人,今儿怎么就能摸到瀚十城边上来了? “王,跑啊。” 身边的仆从高呼。 蛮王怒火中烧,摔了杯子,拎了兵器率领身边护卫就要把入了自家门的强盗赶出去。 这是他的瀚十城,岂容乾人放肆! 可刚从皇城城楼上露出头,迎面只觉得寒风凌冽而过,蛮王下意识的缩了脑袋。 “当啷。” 头顶上的头盔应声落地。 一只箭插在头盔上,直接穿透。 蛮王再一摸脑袋,头皮上被削去了一层。 这若是缩头慢一点儿,这箭射穿的不就是他的脑袋? “关城门,关城门!” 旁边的护卫大喊。 原本就要出了皇城的兵马缩回来,紧闭皇城的城门,只在城楼里面往外射箭。皇城城楼上的兵士缩着脖子举着刀剑,只等着谁爬上来就直接刺个透心凉。 可外头没人攻城。 隔着一堵皇城城墙,外面奔驰而过的大乾兵马冲着里面射箭,里面也往外射,里外互相射箭。 马背上并行的冯云冯暮雨弯弓执箭,隔着皇城城墙只听乒乒乓乓,还有哀嚎声传出。 “我射中了。”冯云道。 “是我射中的。”冯暮雨。 冯云:“……” 冯暮雨:“……” 冯云一笑,脏兮兮血污干涩的唇角渗出血丝。 冯暮雨也笑,同样脏兮兮血污的嘴角渗出血丝。 彼此互相对视,笑声溢出。 “一刻钟了。”冯云道。 冯暮雨点头,口中呼出一声哨,旁边的亲卫同声而出。 很快哨声一片。 皇城城内蛮王听到外面突然此起彼伏的哨声。 这是什么?他们要攻城? 蛮王抹了头上的血,推开旁边包扎的医者,换了一顶头盔就要上马拼命,这时候,鹰翅风落,雄鹰落到树上,冲着蛮王叫了声,蛮王大喜:“援军来了,随本汗冲出去。” 蛮王挥刀。 身后一众亲兵跟随冲出了宫门。 果然外面隐约可见蛮族骑兵冲来。 “保护大汗。” “保护大汗。” “……” 蛮王大喜。 旁边的亲卫却是忽的扑上来,把蛮王扑到了马下。 “嗖——” 几乎同时,箭矢射来,射中了蛮王身后的亲卫,亲卫应声倒地。 “保护大汗。” “……” 高呼声起,虽是乾朝的话语可生硬的根本就是蛮人假冒的。 蛮王骇了一跳,顾不得上马,手脚忙乱的回去了宫城。 刚才他看的清楚,弓箭就是从那群援兵之中射来。 宫城的城门重重关上。 外面的骑兵呼喊了几声,城内只有弓箭射出,骑兵中有痛呼传来,远处里还有厮杀喊声不断,瀚十城内嘈乱一片。 …… 瀚十城内,飞驰而出的大乾骑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马背上少不得金玉佩饰几袋子。 袋子不大,是早先就太子妃殿下就安排好的,里面的物事不得过三斤,不管弄到了什么都是自留。 杀人,抢掠。 他们都干了。 只是抢掠别朝,尤其是在别朝的京都里抢上这么一回,回去就是吹嘘的本钱。 后面马蹄声声,很快追了上来。 头上的蛮族帽子别在腰间,虽头发杂乱,但束发之下,仍是大乾兵马。 蛮族的鹰,目光锐利,可他们分不清人多还是人少。 只要旗子是蛮族的,它们就以为是自己人。 骑兵跑出去三十多里之外,瀚十城内终于再入骑兵。 但没有人再追出。 …… “砰!” 金杯扔到华贵的地毯上。 蛮王一脚踹翻了跟前的大将:“大胜,大胜!这就是大胜?都打到瀚十城来了!本汗差点儿就死了,你莫不是想着葛兰继位,要立从龙之功?” “卑下不敢,大汗是蛮族的王,卑下生死都是大汗的狗。”大将叩首。 蛮王目光阴沉:“好,这颗脑袋就暂且放在你这里,若有半分违逆,本汗杀你全家。” “卑下誓死效忠大汗。”大将再磕头。 蛮王转身回去座位。 旁边早有侍婢奉上美酒。 蛮王一口喝下去,脸上泛出红晕,手也开始在美婢的身上抚摸起来,美婢娇声轻呼,蛮王只哈哈大笑。 大将有心想要问一问要不要追杀乾朝那群宵小,但终于一个字也没敢说。 第四百一十二章 礼物 瀚十城西北二十里。 一片土坡山林之地,有石山为基,石塔为峰。 正是蛮族起兴之地,胥山。 众大乾骑兵带着煞气风声奔腾而来。 冯云和冯暮雨眼中闪着精光,并驾而行。 冯暮雨看了眼冯云。 冯云冲冯暮雨一笑。 冯暮雨策马比冯云提前半个马位,向旁边伸手,旁边的亲卫递过去一杆旗子,冯暮雨把旗子扔过去,随着冯暮雨所为,身后的众骑兵纷纷扔出了手中的旗子。 旗子是蛮族的旗子。 一路上两支军队各自缴获了不少,当雨日汇合,数千的兵马已经是一股强大的洪流,旗子更是多的足可以以假乱真。 而既已经入了蛮族腹地,又有更加精准的地图,冯云和冯暮雨一拍即合,索性去京都看一看,事不成再回。 凭着蛮族的旗子,有惊无险。 还真的在瀚十城转了一圈。 兵分两路,一路以大乾兵马,一路以蛮族援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至于瀚十城都不敢派出追兵。 往这边来的路上听说有人还差点儿射中了大可汗,再一问那可汗的模样,冯云看了眼自己的手,都已经满级了,竟然一箭没有射死。 天命真有啊。 既如此,这胥山就该来一趟。 上一世听说过的狼居胥山,这次亲眼所见的胥山。 一把火燃起,烧了蛮族的旗子。 今日匆忙,待来日当要往这里一行祭天。 大乾,京都,皇宫。 内外皆是一片寂静,只有压抑的呼吸,还有低低的啜泣似有若无。 殿外皆是官员,殿内亦然。 众官员入宫方知陛下已然油尽灯枯。 待镇国公也进了宫,胡神医终于下针。 针下,皇帝醒来。 有朝臣被唤入,更多的朝臣在外候着,宫中最得陛下喜爱的贵妃娘娘亦是如此。 不知道陛下说了什么,只知道进去的臣子出殿时都是红着眼。 直到镇国公入了皇帝寝宫,连太子也出了来。 谁也不知道皇帝和镇国公说了什么。 只知道镇国公从皇帝寝宫出来后就回了府。 最后陪在皇帝身边的是太子。 季子墨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眼里再次湿了。 皇帝对他招手。 季子墨过去,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的手上尽是皱纹,此刻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只有微微泛红的面颊昭示着此刻的回光返照。 “朕对不住皇后。”皇帝道。 季子墨摇头:“母后不会怪父皇。” 皇帝看着他,好像看到她就站在他的身旁,对着他笑。 季子墨眼见着父皇往他旁边看去,好像他旁边有旁人。 季子墨没有转头四顾,只觉得心头更痛。 皇帝终于拉扯过视线,再次看向季子墨。 “把你安置在西山寺,不要怪朕。”皇帝道。 季子墨摇头:“不,孩儿还要多谢父皇。”如果不是皇帝安置他在西山寺,他早已经化成了土。 皇帝微微点了头,可就只是这样的动作,皇帝的脸上忽的灰白。 旁边的胡神医没有动。 季子墨眼中的泪水顷刻滑下。 “父皇……” 皇帝望着季子墨,微笑道:“不要走朕的老路。” “嗯,孩儿记下了。”季子墨哽声。 “她很好。”皇帝又道。 季子墨点头。 “镇国公也很好,是朕错了。”皇帝的声音已经很轻了。 季子墨泪如雨下。 皇帝眼中的光亮渐渐散去,却又忽的凝住,盯着季子墨,霎时间好似有灿亮的光划过。 “朕选了一个好太子。”皇帝道。 …… 殿外众官员先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悲呼,而后只听:“陛下驾崩——” 顷刻间,天地变色。 蛮族,胥山下。 众大乾兵马正要离去,天上忽然飘下雪花。 “蛮子的天儿真怪。”有兵士嘟囔,旁边一巴掌拍过来,兵士闭了嘴。 骑兵最前面冯云和冯暮雨还在回头看胥山。 众兵士已经知道胥山是什么了,也回头望。 他们相当于是在蛮族可汗家里的祖坟上骑马跑了一圈。 牛掰!! “该走了。”冯暮雨。 冯云点头,随众人策马离开。 马蹄奔起,直奔东南。 他们回家了。 …… 潼关外尸横遍野。 玉门县外仍是战事不绝。 不远处的战场上仍在厮杀。 车辕上镇国公世子举着长镜,看着仍矗立在当中的蛮族小可汗的银旗,眉头皱起来。 前几日,南夷的军马过来,使得大乾不得不败了一场,只能步步为营。 可既蛮子和南夷的兵马相合,本应该是气势汹汹一鼓作气,可却是稳打稳扎。 是大郎出了什么事? 还是说那丫头也—— 镇国公世子险些乱了分寸,但很快又想到他们必然无恙。 若是有恙,早就被他们弄到了前面,乱他的军心。 又或者他们是在等什么? 不对,他们要撤兵! 镇国公世子放下长镜,高喝:“整军,追击。” “是。” …… 扮作寻常统领的葛兰俯身在马背上,马蹄飞奔,脚下的长草曼曼,绽放的野花悄然眨眼远去,身后万余骑兵跟随,如潮水在草原上翻滚。 “驾——” 一声声促马奔驰,马儿飞奔的更快。 葛兰脸色凝重,嘴角却是在不为人所见处弯起。 南夷的监国奸诈,说是一起出兵,却是恨不得蛮族多死一些,他知道,他也遂他的意。 蛮族兵马众多,有些首领也是该收拾。 在他手中被收拾,不如去消耗乾朝的兵马。 而他则是要赶回去救父汗,还有蛮族的百姓。 “咱们蛮族的命才是最珍贵的,说是最美丽珠宝也不为过,镇国公府趁着我大军出征,派兵潜入我族腹地,不知道会杀我多少百姓,我必然不能容忍,才要遣我军中精锐前往堵截,誓要杀了来犯之敌。” 账内,他的说辞得了一众统领赞同。 只是他就是军中精锐之一。 按照路线,他应该会和他们碰个头。 平浮的草原上,冒出来几顶帐子。 帐子中的人听到马蹄声从帐子里出来,面色惶恐,却也真的是蛮族的百姓。 有兵士前去说话,很快带来了消息。 “小可汗,有人给了他们一个盒子,说是送给小可汗的礼物。” 礼物?什么东西? 第四百一十三章 辛苦了 一个盒子,方方正正。 寻常的不过再寻常。 只是上面的血污还有石灰粉的味道熟悉的很,即便葛兰看着亲卫拿起,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是人头。 “小可汗,是人头。”亲卫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 葛兰示意。 谁的? 亲卫拾起上面一张纸条,纸上用蛮族文写了一行字。 亲卫大喜,连忙奉送给葛兰,葛兰接过来,也是惊讶。 “奉送给尊敬的小可汗,这是乾朝大将冯暮雨的人头。” 姓冯,冯暮雨。 葛兰惊喜的从盒子里取出人头。 几乎同时,冯云的系统再变。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7),已完成。……” 回途路上她看到一个帐子,帐子里只有一个男人,三个女人。 这次冯云没有叫人动手,只把自己早先准备好的人头给了那个帐子的男人。 告诉他给小可汗葛兰的。 系统说给冯暮雨的人头,她就给。 只是告诉葛兰是冯暮雨,至于葛兰信不信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现在看,葛兰还真信了。 至少现在此刻信。 只是现在葛兰就回了? “大兄,我们往那边。”冯云道。 冯暮雨:“为何?” 冯云道:“我和大兄入蛮族腹地多日,父亲定然会牵扯蛮军主力,而蛮族原来或许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但瀚十城一行,蛮族对我们必然是杀之而后快。” “你是说他们的援军很可能就在我们要去的方向堵截?”冯暮雨问。 冯云道:“我们不畏死,可我更想带我们大乾的勇士回家。” 冯暮雨回头看向身后黑压压的兵士。 他带来的兵所剩无几,他才是最想带他们回家的。 玉门县外。 败破不堪的城楼早已经看不到原本的模样,城楼前坑坑洼洼尸首残骸,血污遍地。 围攻的蛮族兵士越来越少,攻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城楼上的兵士们早已经疲惫不堪,机械的射箭,投掷,直到眼前突然空荡荡的,仍恍惚的失神喃喃。 “人呢?” “没了?” 忽的意识到一个可能。 “撤兵了。” “蛮族撤兵了!” 城楼上的高呼传到城内。 城内麻木的百姓们怔怔抬头,在听到欢呼声后,眼中终于有了神采。 哭声,笑声,嘶喊声交杂在玉门县上空,盘桓不去。 …… 潼关外三十里。 厮杀不停。 “冲啊——” “蛮族就要败了,杀——” 大乾的兵士气势如虹,蛮族的兵马连连后退。 统领蛮族兵马的统帅更是目眦欲裂。 南夷说好的两面夹击,如今南夷的兵马呢? 他们被南夷的监国骗了! 高高矗立的小可汗的旗子开始远离战场,战场上的蛮族兵士们轰然而散。 大乾的将士们冲上去。 此战必胜。 南夷的兵马缓缓走在向南的路上。 前面骑兵,后面步兵。 旗子迎风招展,当中被簇拥着的一人头戴帷帽看不清模样,但不论是蛮族还是大乾官员看到了,都知道这人必然是南夷监国。 南夷监国,向来不在人前露脸,听闻常年戴着帷帽,有人说那位南夷监国面容甚美,也有人说南夷监国其实长着一张满是脓疮疤痕的脸无法见人,而不论是哪种传闻,南夷监国在南夷皇室大乱之后把控朝政,成为南夷当朝说一不二的太上皇也是众所周知,即便听闻南夷皇室流落在外的小公主回了宫,南夷朝政仍在南夷监国掌控之下。 只这一点,这位监国大人就叫众人侧目。 风吹过,只有清浅的草花香,还有四周淡淡的盔甲冷然。 没有厮杀声,没有血腥。 这里距离战场已经很远了。 风拂过,露出南夷监国光洁的下巴,唇角轻勾。 他是骗了那些蛮子,可那蛮子不也是骗了他? 浩浩荡荡,十万兵马,却是陈兵在乾朝之外犹犹豫豫。 调虎离山,还是里应外合? 本想着过来看看热闹,也顺带的帮上一把。 吃肉没想,喝点儿汤也是正常。 没想到倒是瞧见了一出戏。 葛兰,小可汗。 数月后就是蛮族的大可汗了。 草原深处。 盒子扔到了地上。 盒子里的人头也弹了出来。 什么冯暮雨的人头。 人头上蛮族的发式清晰刺目,待再看去,正是早先奉他之命前往堵截冯暮雨的大统领。 哈哈,哈哈哈哈! 葛兰的大笑。 四周的兵将噤声不语,唯有风声飒飒。 葛兰策马面向众将士,大吼:“看看,这就是乾朝给我的贺礼!” “在我大蛮的草原上,杀我大蛮的勇士,还把大蛮勇士的头颅送给我,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众兵将大喝震耳。 “好。” 葛兰大喝,抽出腰刀在手上划过,鲜血登时流出,滴落在地上。 “我葛兰发誓,必要带着你们誓报此仇。” “报仇,报仇。”众兵将更高声。 葛兰看着他们,道:“但在报仇之前,先要把咱们蛮族的豺狗收拾了,那些豺狗装作狼群每日吃我们的牛羊,喝我们的血肉,可碰到乾人就像是碰到了天敌,只会逃跑,这样的豺狗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众兵将红着眼睛大呼。 乾人可恶,自家的豺狗更可恶。 如果不是豺狗作祟,大蛮的骑兵早已经在蛮族腹地驰骋。 “好。” 葛兰手中滴着血的腰刀向前:“蛮族的勇士们,跟着我去杀豺狗。” “杀豺狗。” 随着葛兰在前,身后众兵将呼喊着跟着冲杀过去。 他们不知道葛兰小可汗要杀谁,但小可汗杀的必定是蛮族的豺狗。 葛兰双眼眼底滚着血痕,高喊着的嘴角咧开,脸上诡异非常,只是葛兰冲在前,没有人看到。 瀚十城都被那兄妹两个转了一圈,他的父汗啊!辛苦了! 南夷,都城。 冯暮修听着面前那位据三姐姐说可怜又乖巧的小公主说的话,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小公主看着冯暮修的神色,扬起漂亮的小脸儿又说了一遍:“本公主说,监国大人辛苦了,云郎君能帮本公主让监国大人歇一歇吗?” 冯暮修:“……” 三姐姐没说有这活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那些人 “报——” 前面哨探策马归来。 “报太子妃殿下,前面发现有南夷军伍。” 冯云冯暮雨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这边够偏了,结果还是和南夷人撞上。 可怎么会…… “胜负已分?”冯暮雨。 “分道扬镳?”冯云。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点头。 …… “报监国大人,前面发现乾朝骑兵,大略数千。” 南夷兵哨禀报。 监国大人挥手,数万兵伍分兵,以防之态。 马蹄声声,很快远处乾朝骑兵奔驰而来。 数千人的骑兵仿佛奔出上万人的气势。 南夷列队在前的步兵忍不住往后退了数步。 遥遥而来的杀气,连被簇拥在中间的监国大人也感觉到了,帷帽下的嘴角微沉。 冯云冯暮雨策马而前。 被簇拥在中间的监国大人也往前走了几步。 两厢相隔十多丈,隔空相望。 一边因着帷帽看不到模样,但看旗子穿着就知道是南夷监国。 另一边虽没有旗帜,可一身大乾盔甲,周身煞气凛然,必是杀人无数的铁军,为首两人面容相似,前面年岁轻的将军身姿瘦弱,眉目虽有煞气却仍显出几分柔美之意,已然不言而喻。 冯云在前,冯暮雨在冯云身后半个马身。 冯云看向那位头戴帽围之人:“监国大人?” “太子妃?”南夷监国。 “监国大人不该在此。”冯云道。 “太子妃也不该在此。”南夷监国。 冯云低笑:“以监国之见,本宫该在哪里?” 风吹过,吹起帷帽露出半截面容,只听朗声:“太子妃,冯将军离大乾太久了。” 冯云冯暮雨脸色微变。 身后军中煞气似乎就要迸发而出。 这时又听南夷监国道:“蛮族大乾一战,蛮族尽败,本相也不过是恰逢其会。” 也就是说来凑热闹,没动手? 冯云弯唇,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 “这么说,只是凑巧?”冯云问。 “无巧不成书。”南夷监国。 冯暮雨和冯云彼此对视。 这位南夷监国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毕竟等他们回去,自然知晓真假。 蛮族大败,战事已结。 在未知朝中消息之前,不可节外生枝。 若是真在这里打上一场,都没有好处。 何况,他们的确离京太久。 “蒙监国大人提醒,本宫送上一物,聊表心意。”冯云道。 监国大人嘴角轻扬。 冯云伸手,身后亲卫奉上铁弓铁箭,冯云就在马背上弯弓射箭。 帷帽下南夷监国瞠目,只见冯云手中铁胎弓竟被拉满,箭矢朝上。 天空中正有一队飞雁列队飞行。 “嗖——” 长长的箭矢离弓之声,下面众人都不由抬头看去。 高中的雁应声从高空中砰然落地。 铁胎弓,非能人不可开。 而眼前如此娇小的女子,不止拉开了,还拉满,更还射中了那么高的飞雁。 南夷军中登时仅有呼吸可闻。 “此雁送监国,祝监国一路顺风。”冯云道。 “多谢。”南夷监国。 冯云笑笑,拨转马头。 数千兵马随同离开。 有条不紊,不急不促。 即便此刻南夷监国下令冲杀,这数千兵马也能迅速开拔冲杀。 南夷监国最终没有下令。 只是看着远去的军马,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这军马所来的方向。 蛮族腹地。 这是杀了多少人才养出的煞气? 当初大乾的那位镇国公身边的亲兵也不过如此~ 南夷监国招手,有亲卫靠前,南夷监国低低说了几句,亲卫领命而去。 一日后,蛮族领地相邻乾朝南夷之处百里内出现了一股乾朝骑兵,骑兵所到之处无不是杀人如麻,而彼时蛮族正处内乱,应顾不暇,最后索性放弃了这百里之地,当然这都是后话。 冯云从郦城离开,回来时仍是从郦城而回。 郦城外的南夷兵马已经不见。 听闻是三日前走的。 三日前,比他们遇到那位南夷监国时还要早一日。 只是到了郦城也听说了大乾巨变,先皇驾崩,太子已继位为帝,中宫之位空悬为候太子妃归来。 “云儿早些回去。”冯暮雨道。 “大兄呢?”冯云问。 “我先往玉门关一行。”冯暮雨道。 她所领命是防备南夷进犯,并襄助潼关大战,冯暮雨军令则在潼关玉门关一行。 冯云点头:“大兄一路小心。” “你也是。” 郦城拨出三千兵马相护,沿途清除因战事或起的匪类乱军,更是为了护卫大兄。 冯云目送冯暮雨离去,一直到三千兵马消失在视线中。 冯清那一世,这个时候大兄已经不在了。 现在大兄在,父亲在,祖父也在。 真的,很好。 隐约的冯云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但眼下还有比回京更重要的。 随行众将士官兵当各有封赏。 在蛮族腹地奔驰二十多日,斩杀蛮族头颅最少也有三转军功,有的更甚是从小兵直接升到八品校尉,宛城的老掌柜送来的养子刘麻子就是八品校尉,一开始只是力气大,后来双鞭舞的虎虎生风,不知道多少蛮族人死在双鞭之下,双鞭原本的颜色早已经看不到,染着的血黑青红重,只是放在桌上,桌边上都没有猫狗敢靠近。 另赏赐或金银或玉帛,亦或者入了英魂殿。 为护卫大乾,为护卫百姓,为护卫兄弟姐妹,理应得百姓们香火。 冯云安排好军功事宜,领全军祭拜。 不再穿厚重盔甲,不再以云郎君或云都尉,而是以太子妃之尊,为勇士们上香。 是日,众官员百姓围聚在外。 冯云冠冕而来。 长裙在内,外罩冕服,太子妃冠厚重而贵。 曾任鸿胪寺职的汪通以礼为祭,去岁新科状元今日榕城同知以理为乐。 冯云奉香,一步步迈上台阶。 长香渺渺,直入青天。 顷刻间天地厚重。 原本还在外面议论着英魂殿中死去的那些人可怜的人们忽然的说不出话来,冥冥中的巍峨肃穆染红了双眼。 银钱,锦缎都有使完的那一日,人也总归会死,可能得太子妃如此一步步上台,能得全城的百姓官员肃穆而立的能有几人? 似乎唯有英魂殿内的那些名字,那些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赐福 “监国回来了?” “还碰到了三姐姐?” “三姐姐送了雁,什么意思?” “雁是喜结良缘之意,可死雁,又是何意?” “……” 冯暮修摸着下巴。 胡锦文拧眉。 王文远深思。 陈风华敛眉。 四小少年郎此刻全是一副故作深沉之意。 旁边看着他们的和善抿着唇,低眉给小公主奉茶。 小公主卓玛托腮看着他们几个,晶亮的眼中透出笑意。 只是很快小公主卓玛眼中的笑意就淡下来。 “雁字回时,不会三姐姐是想告诉我们该回去了?”王文远迟疑。 “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呢。”陈风华道。 “做不少了。”胡锦文道,“咱们帮衬着小公主有了自己的铺子,年入百金,日后的花销不用再看旁人的眼色。小公主身边的亲兵卫队也很像样子,就是比咱们的御林军卫也差不多了。咱们可是把家里头老人家教的道道也掏出来了,现在夷朝中的官员老实了不少,也就是那位监国大人回来的早……”言外之意咱们做的已经不少了。 冯暮修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小公主问:“不会是正巧只有雁?” 诶? 王陈胡三个看向冯暮修,似乎也有这个可能。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该回去了。 “监国回朝,前面战事已经了结,我们也该回去了。”冯暮修道。 卓玛眼中含着泪光:“可你们还没有帮我!” 四人语窒。 小公主楚楚可怜的就像是外头遇见的猫儿,若是不帮一把,都没法子面对自己的心,可他们已经尽力了,总不能真的抽刀子砍人。 王陈胡三个忍不住看向冯暮修。 冯暮修只觉得牙疼,想了想,道:“公主殿下,来时匆忙,三姐姐也没说要我们做什么,只是要我们尽力而为,我们几个自认并无敷衍,至于说监国大人,公主殿下觉得以如今我们的年岁,还有公主殿下手中的势力能做些什么?” “可若你是我,每日里被人胁迫,朝不保夕,就不想拼一拼?”小公主问。 “当然要拼。”冯暮修道,“只是公主能保证斗倒了这个监国,就不会再有另一个监国?” “有云郎君,还有你们。”小公主道。 王陈胡冯四人顿觉压力如山大。 他们也不行啊~ 冯暮修仰头望天。 三姐姐,他后悔不该自告奋勇了。 大乾,如县。 一座小山,小山上小庙。 平日里来往香客不过尔尔,今日却突然有大队兵马而至。 兵马着盔,红底黑字的镇字旗,在众百姓眼前好似日头明亮。 镇国公府的人来了! 即便没有驱逐百姓,也未曾言语呼喝,百姓们还是大都退避稍许,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试着上山,待看没有人阻止才兴奋的跑上去。 既能上香,还能看一看贵人。 不管是镇国公府的哪位都是贵人。 山上,庙中,身着内甲,外头穿着寻常锦缎绸衣的冯云燃香诵经。 回京路上,心血来潮转路来了如县。 未曾见到云中子道长。 但云中子道长所传授的功法,她已经传授了出去。 正是如今的大乾皇帝。 恩重皇家,当有供。 冯云奉上供物,正是这回往蛮族去时在瀚十城得来的财物。 以外邦之物供之,虽有杀伐,但亦是止戈之意。 青烟直上,直入冥冥之中。 …… 京都,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上下寂静无声,镇国公世子夫人,侍郎夫妇冯暮尘,留在镇国公府的众人都候在丰和园。 丰和园中,胡神医的眼中泛红,床榻上镇国公闭目深沉,看似是睡着了,可实际上,怕是再也醒不过来。 低低的啜泣涌动,镇国公上空乌云低沉。 胡神医还有一法,正是曾给先皇用过的针灸之法,可这法子除非到了最后,不能用。 如今镇国公府还有很多人没有回来。 “二爷,陛下到了。” 门外管家匆匆禀告。 府中众人惊讶,连忙相迎。 “陛下到——” 随着外面小海子高呼,皇帝进了丰和园。 季子墨头戴金龙冠,虽稚嫩的面上沉静如水,待进到房中,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镇国公,季子墨的眼中瞬间泛湿。 在西山寺的那些年镇国公陪在他身边最久,亦师亦父。 父皇安排了镇国公在他身侧,在他决定回宫后就注定了镇国公和他一体。 但镇国公从未曾携恩。 而父皇也从未手软。 如今父皇刚去,他最不想看到出事的就是镇国公。 “见过陛下。”胡神医行礼。 季子墨知道胡神医定然已经使了浑身解数,还是问:“可还有法子?” 胡神医摇头。 镇国公府众人默然无言。 季子墨没有说话,坐到床头,伸手握住镇国公的手。 镇国公已然干瘦的面庞泛着青灰,回天乏术。 镇国公的手和父皇一般枯瘦,指腹的茧子摩挲着他的心头泛痛。 “国公,世子还没有回来,云儿也还没有回来,再等一等,等一等,可好?”低低哽塞的话音吐出。 后面的侍郎夫妇,镇国公世子夫人轻声啜泣。 胡神医也红了眼睛。 身为医者见惯了生离死别,可如今老友一个个的都走了。 胡神医拭去眼泪,忽的却发现镇国公的眼皮子似乎是动了下。 诶? 胡神医连忙睁圆了眼睛看去。 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头子眼皮子又动了下。 嘶—— “陛下,让一让。”胡神医上前挤开季子墨,搭到胡神医的脉上。 众人:“……” 季子墨:“……” 没有人出声。 神医救命,莫不是发现了什么转机? 胡神医的面孔由沉变疑又变惊,而后竟是露出喜色。 “快,针来。” 有人连忙奉上银针。 胡神医银针插到脉上,再拔出。 就在银针拔出的霎时,躺在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国公!”季子墨。 “父亲!”侍郎。 “祖父!”冯暮尘。 众人惊呼,喜不自胜。 抹了把汗的胡神医回头瞅了眼季子墨,又看看外面的天色。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似是云破天开。 这是,真龙天子?赐福? 第四百一十六章 结交匪人 山边角落,数百的匪人潜藏。 沉重的刀锋,尖锐的弓箭。 匪人们爱不释手。 前半辈子没拿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若是砍在人身上,岂不是一刀毙命? “天上没有白给的东西,别拼命。”旁边有老匪人低声教着。 “哦哦。”年轻的匪人应着。 老匪人看出来了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又看向左右上下的众多同道。 不止是自家寨子,其他几个寨子的匪人也都集结了起来。 背后可是大东家,有钱的大东家。 可要杀的人又会是怎么样的? 老匪人打定了主意不冒头。 …… 数里之外,马蹄声轰如雷鸣。 冯云在前,身后一众镇国公府精锐在后。 去时一百八十八骑,回来时算上刘麻子,只有一百零八骑。 八十八骑命丧在了蛮夷。 生死有命,冯云能做的只是让他们的家眷再无后顾之忧。 回京,原本她还不太急,可听说了祖父病重的消息,不得不急。 父亲和兄长身后有大军,快不了。 只有她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马蹄翻飞间,冯云的心神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镇国公府。 祖父,千万要等她。 拐过一道山弯,系统忽跳。 “……21,偷窃,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冯云心神一凛,手中缰绳一甩。 墨玉嘶鸣,高高扬起前蹄。 冯云身后的众兵士呼喝高声,几乎一起勒住了缰绳。 …… 四周矮林在侧,风声过,鸟儿声偶尔鸣起。 马蹄声渐渐靠近。 潜藏着的匪人压低了脑袋,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是大乾的骑兵,一百多人的骑兵有旗帜。 红底黑字的“镇”字旗。 有识得的,有不识得的。 但都看到了前面穿着锦袍的束发女郎。 女郎秀美,有兵士护卫。 东家说的就是她。 刀剑竖起,弓矢搭箭,只等首领开喝。 老匪人看到了那面旗子,也看到了旗子上的字。 老匪人认得的字不多,但这个字认得。 当初差点儿进了这个旗子下当兵。 老匪人缩了脖子,恨不得缩到石头缝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着首领大喊一声:“射——” …… “嗖嗖嗖——” 弓箭射出。 “杀——” “杀了这些官兵。” “啊啊——” 四周的匪人冲出去。 老匪人死死的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死尸,只听到叮叮当当的似是弓箭射到盾牌上,还有刀剑划过,人死前的痛苦嘶喊。 马鸣声,哭爹叫娘声,混杂着越来越浓烈的血气。 老匪人浑身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 …… 冯云手执弓箭,一弓四箭,箭箭中敌要害。 “一个也不要放跑。”冯云高喝。 “是。” 众将士领命,高声震动四野。 原以为有了锋利的刀剑能杀个血流遍地的匪人们发现尸横遍野的是他们,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不是官兵,是魔鬼。 “救命啊——” “扯呼——” “……” 胡乱喊着,撒腿就跑。 也有的面色一狠,手舞着流星锤砸过来,却是被钢鞭拦住,紧跟着另一鞭子打到脑袋上,直接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混杂在一起。 见状,跑的人更多。 可哪里又能跑得过骑兵! 冯云脚踩马背,如同飞鸟落到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 四周的匪人已经尽数诛灭,跑到远处的自有骑兵追上去,只是更远处似有人影掠过。 冯云目光寒凉。 好胆! 不多时,匪人尽数剿灭。 装死的老匪人没能逃掉。 “皇后娘娘饶命!” 老匪人求饶,一开口,冯云抬眉。 “你知道我是谁?” “娘娘饶命啊,东家没说是谁,只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有贪官护送,这些个刀啊箭的都是刚给的,方圆三十里内的寨子都在这里了,说是有这一票就能吃三年,草民早先也是想当兵的,可赶上了灾荒年,草民也是被胁迫上了山,可草民没杀过人,刚才见了旗子草民认得‘镇’字,知道是镇国公府的旗子,草民一直装死来着,草民窝在那边动也没动,娘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草民知道的绝不敢有丁点儿瞒着的。”老匪人一股脑的说完,砰砰的磕头。 眨眼脑门子就磕的通红。 有精锐查看了抓了老匪人藏身之处,证明老匪人所言不差。 “可能作证?”冯云问。 老匪人连连应声:“能,能。” “好。”冯云点头。“先告诉我是哪几个寨子。” …… …… 县衙。 冯云高座。 地上是凌乱的兵器。 刀枪弓箭,上面有血。 县令垂首站在一旁,额角的汗水滴下来,县令也不敢擦。 冯云睇着他,虽不语,但气势汹涌,似是下一刻就可能会一声令下砍了他的脑袋。 县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个念头,可这位名义上还是太子妃,实际上中宫的皇后印玺还给留着,更不要说背后还有杀人如麻的镇国公府。 “可知罪在何处?”冯云问。 高座上的冷意更寒,县令腿脚一软,噗通的跪到地上:“下官明知辖内有匪寨为祸百姓,却没能剿灭,是下官之罪。” 冯云没说话,县令也不敢起。 没一会儿,外面有马蹄声落,驻地卫所镇抚进衙,当门正是镇国公府的旗子,一旁县令跪倒在地,高堂之后冯云端坐。 镇抚行礼:“下官拜见太子妃殿下。” 冯云不唤起,只问:“长山,庄洼,新寨,西营寨,荣河五寨可在你管辖之地?” 镇抚眼中微变。 冯云再问:“石进镇抚在本县任职五年,可曾剿匪?” 石进镇抚心头剧颤。 县令更是俯首,头都不敢抬。 太子妃进了县衙就唤出了他的姓名,他还以为是太子妃问过了县中百姓才知道,现在看太子妃知道的比他以为的要多的多。 “回太子妃殿下,下官剿过数次,只是匪人奸猾,散而又聚,实是难以尽灭。”石进镇抚回禀。 “没有,俺的寨子从没有被剿过,听大当家的说只要给卫所缴纳三百两银子就能安然无恙。”躲在角落里穿着盔甲的老匪人突然道。 石进神色大变。 谁能想到盔甲后面竟然是个匪人。 “太子妃殿下,万不可听信歹人之言。”石进高声铿然有力。 冯云拍案,高声:“今日本宫遇匪,三百五十七人尽数击毙,五家寨子本营无丝毫被剿痕迹,寨中有匪人截取的商家货物众数,山沟下崖更还有被杀死的百姓尸首,尔身为地方镇抚,理应上敬皇命,下护百姓,剿匪安民当是应尽之责,却不思为国尽忠,为民尽力,更与匪人相交,该当何罪!” 石进慌忙叩首:“请殿下恕罪,臣也是被逼无奈,是县令和那些歹人勾结,臣也没法子。” 县令吓了一跳,连忙分辨:“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 却是说到半截,就见石进猛地抬头伸臂,手袖中数道飞弩直奔冯云而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 空的 迅雷不及掩耳,风驰电掣。 县令的脸一下子白了。 高位之上,冯云看的清清楚楚,不必系统有反应,冯云歪头避过了飞弩。 四周护卫的精兵扑身而上。 早已不识辛苦不练武功的石进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几下就被压倒在地。 石进挣扎不得,嘶喊:“我不服,你镇国公府排除异己,就是想要对我们平南军斩尽杀绝。” 冯云拍案:“尔乃大乾镇抚,大乾官员,哪里来的异己?你所犯之罪,罪名昭昭,人证物证俱在,焉容你狡辩!” “再说平南军,你不过在平南军任职一年,又怎么敢自领平南军兴衰?平南军为国除贼,六年间剿灭匪人十二万三千二百二十一人,你身为地方镇抚,可曾剿灭过一个寨子!若是平南侯在此,恐怕先一个就要斩了你。” 县令连连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石进语塞,仍梗着脖子:“大乾镇抚没有三十也有五十,不曾剿灭地方匪人的绝非我一人,凭什么就以我论罪!” 冯云站起来,低着头居高临下目光鄙睨:“为不法者众,既有所见则论罪。” 该论罪的人或许很多,但看到了就不得宽宥。 当即,判,斩! 换做旁人还有呈送三司之暇,但石进不必,当着众人的面儿,意图谋害皇后(太子妃),当斩不饶。 当日,斩首示众! 外面随同而来的众亲兵反抗者当场诛杀,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 镇抚司内众兵士也如此,唯有将领各去职一品,戴罪立功。 不到半日,冯云出了县城。 接下来的剿匪之责交给县令,若是县令还记得当着他的面儿斩杀的那名镇抚,就会把那几个寨子的匪人剿灭干净。 至于幕后之人,总还会露出马脚。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尽快回京。 “驾——” 马蹄翻飞,直奔京都。 …… 青天之下,羽鸽飞舞。 厚重的城墙内百花盛开。 香气浓郁,娇艳如美人儿。 再有花丛中美人儿巧笑,清甜生风,自有迤逦之美。 圆如明月的拱门之后,山水相隔,巧思楼台,一步一景,抬眼垂首各有不同。 点点清香,是茉莉,虽无惊艳之色却又是玲珑迷人。 窗棂之内,随着茶香飘逸,亦有清谈。 “以血为鉴,太凶啊!” “这样的女子位居皇后之位,绝非大乾之福。” “是啊,陛下宽厚,以孝治天下,若有此女,大乾难安。” “长此以往,岂不是又是一个镇国公府?” “为大乾昌荣,为陛下,我等必要做些什么。” “不错。” “……” 房中赞许之言渺渺,随风飘荡入云。 京都,皇城。 御书房中,案牍上奏折众多,年轻的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唇角含笑。 她说,她就要回来了。 成亲第二日她就走了,一走就是四十五日。 待她回来又要六日。 四十五日,不以为长远。 可这六日,从今日起,已觉漫长。 季子墨摇头放下了折子,又拾起另一份。 季子墨看着折子上所写,唇角亦是含笑。 “陛下。”小海子恭敬的奉上参茶。 季子墨放下折子喝茶。 折子敞开,上面所写一眼入目,小海子一瞥之下就看了个七七八八。 弹劾太子妃恣意杀官,无视国法,不堪为皇后之尊。 类似这样的弹劾折子这几日陛下已经收到了几份,陛下留中不发,每次看了也都是这样含笑不语。 虽说也是在陛下身边伺候,可陛下怎么想,他还真猜不出来。 “小海子。”季子墨道。 “奴婢在。”小海子连忙应诺,鼻尖莫名的冒出了汗湿。 季子墨连看也没看小海子,只低头喝着参茶:“我入宫后就是你在旁边伺候,说来这偌大的宫里除了父皇,老五,就只有你和我最亲近。” 没有用“朕”,只说“你,我”。 小海子拂袖跪倒,再抬头时眼里已经一片红彤彤的泪光闪动:“是,小海子蒙主子恩宠,没有主子,就没有奴婢今日。” 季子墨看他这样子,轻叹摇头:“这怎么说的,朕只是一时感怀。” “朕当了皇帝才知道当初父皇是如何不易,何况朕年岁尚轻,朝中重臣多有小视,原本皇后在身边,还能帮一帮朕,如今她还真是舍不得回来了。” 季子墨叹息,看着桌上冯云的折子,眼中复杂难辨。 小海子笑道:“主子多虑了,皇后娘娘必是惦着主子的,就说皇后娘娘这折子厚的都能当是家书了,此番皇后娘娘一去千里,惦着给主子各种有趣的玩意儿不说,还取了蛮族祖坟上的物件来祭奠先皇,回来路上遇到了大胆匪人,皇后娘娘都只是一笔带过,可却又仔细向陛下说了为何斩杀缘由,不管是细致地儿,还是对朝中芸芸之口,皇后娘娘都仔细着呢,想来这会儿皇后娘娘定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季子墨被小海子说的嘴角扬起:“不错,正是如此。” 当下也不喝茶了,拿起纸笔来就要写封敕书。 还没落笔,季子墨又瞧小海子:“皇后入宫没几日,你倒是会为皇后说话。” 小海子嘿嘿笑道:“又是何止奴婢,宫中上下有几个不说皇后娘娘好的。” 季子墨似是愣了下,道:“也是,当初皇后彻查香玉案,可是帮了宫里不少人。” “是陛下鼎力相助,不然皇后娘娘哪里会处置的如此干净利落。”小海子铿锵有声。 季子墨失笑,摆了摆手:“滚,朕要跟皇后说,要她早点儿回来,也好治治你们这等阿谀之人。” “陛下明鉴,奴婢只阿谀陛下和皇后娘娘。”小海子喊冤。 季子墨啼笑皆非:“滚——” 小海子笑嘻嘻的退出去,待殿门关合,小海子再抬头,已然又是宫中大监的模样。 官道之上,冯云在前,身后众兵将在后。 风吹飒飒,虽肃立却已杀意凛然。 前面有传信骑兵面孔不自觉的泛白,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双手奉信:“殿下,陛下敕封。” 冯云接过,发现竟是轻飘飘,仿佛空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痛快 自然不可能是空的。 冯云打开,里面一张暗纹龙韵纸上四个字:朕等皇后。 陌生的纸笺,陌生的称呼,熟悉的字迹。 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四十多日之前。 冯云的眼中陡然的浮上晶莹,嘴角也轻轻的弯起来。 短短的四个字,却是千言万语。 祖父没事。 家中无恙。 他在等着她。 “还有吗?”冯云问。 送信的骑士从背后捞出一个袋子。 “陛下说,若是殿下问及就交给殿下,若是殿下不说,就不必取出来。” 冯云接过袋子,袋子里果然是一些肉干,果脯,还有糖。 看样子比先前他送她的好看一些。 冯云立刻剥开一颗,放到嘴里。 甜甜的,熟悉的味道。 冯云扬起眉梢。 一路上众镇国公府精锐感觉到的冷意湛凉忽然犹如春风拂过,万物复苏。 四周瞬时寂静,冯云也察觉到了,嘴角抿起,又是肃然之色。 “启程!” 众骑兵上马。 冯云抬眸往前方看去。 祖父,母亲,叔父叔母,二兄,尽在数百里之遥的京都。 等她。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冯云终于想起来早先忘记的是什么了。 “三郎呢?”冯云问。 冯暮修不得不怀疑三姐姐是不是忘了他们四个。 监国都回来了,也没有接到要他们回去的信笺暗号。 因为他们四个在这里,镇国公府也有暗探留下,即便和善可能会因为那位公主的缘故有所隐瞒,可镇国公府的暗探也没消息。 他们四个能做什么? 再不走保不齐要被连锅端了~ “不行,今儿晚上就得走。”冯暮修道。 王文远胡锦文陈风华三个点头,护卫们立刻准备行李。 只是天色刚暗,门外忽起一阵脚步声,还有火把熊熊燃起。 “四位郎君,监国大人有请。” 高昂的声音如同针刺叫人头皮发麻。 四人面面相觑。 果然还是晚了吗? …… 天色幽暗。 偌大的校场内,火把照耀,几如白日。 高座之上是纤弱的小公主,旁边高大的身影落座,身形半在火光下半在阴影中,面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下面半截的面庞。 不用多言,冯王胡陈四人就知道这位必然是那位监国大人。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监国大人。” 四人行礼。 “起。”公主殿下道。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原本不曾听到过的脆弱之意。 即便四周的护卫身上皆是杀伐之气,四人还是抬头看去。 四位少年郎君站在光影中,饶是火光都好似明亮了些。 监国一手托腮,唇角勾扯出一抹弧度。 “王家郎君,大乾兵部侍郎之子。” “胡家郎君,礼部侍郎之子。” “陈家郎君,将军之子。” “冯家三郎,那位皇后的弟弟。” 四句话,道破四人的身份。 胡锦文下意识的往冯暮修身后缩,王文远硬挺着没动,陈风华则站到了王文远身外侧。 冯暮修头皮麻的发紧,可面上仍不动声色。 “监国大人厉害。”适时恭维。 监国嘴角的弧度更大。 “又是哪里有你的那位三姐姐厉害~” 监国勾了下手指。 有护卫过来,往地上扔了只死雁。 死雁死了多日,身上已然干巴巴的,可那只铁箭还插在雁的身上。 早先四人就得到过消息,知道送雁的事儿,此刻虽是火光晃动看不清,可王文远等人还是大着胆子过来,果然见那支箭把雁射了个穿孔,箭身上刻着“云”字,正是冯云的箭。 专门给冯云制作的弓箭。 胡锦文强忍着脑门上就要冒出来的汗,低声:“三姐姐还真是讲究人。” 冯暮修忽的激灵了下,抬头看向监国,拱手道:“多谢监国大人送我们四人回乾。” 三人愣了不到一瞬,几乎同时行礼。 监国看着他们四个,低低笑了声,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公主卓玛。 “看来公主的四位勇士不想呆在公主身边呢。” 卓玛绷着嘴角:“人各有志,何况他们本就不是我夷朝之人。” 监国弯唇:“若公主有意,他们可以是。” 四人瞠目。 卓玛也忍不住看向监国。 只见面具下露出的眼睛深邃,卓玛根本看不懂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卓玛看向身后的和善。 和善上前一步,朗声问道:“监国大人是想要还政于公主殿下?” 卓玛一惊,连忙看向监国。 当真? 监国似乎也惊讶,笑道:“本监国又是说了什么倒是叫和相这般想?他们留下来,又不是说纳为公主夫郎。” 嘶—— 台上监国似有调侃,台下四个人身下某处莫名发寒。 他们去过南夷皇宫,知道南夷的皇宫里除了高大威猛的阿达,也还有没了软子的太监。 若是换做以往,冯暮修此刻脑袋里已然空白,但现在三姐姐的箭就在面前。 冯暮修沉声:“监国大人,我四人来时确是有意隐瞒,但监国如此言语又是把我四人置于何地,抑或监国大人意欲何为?” 公主抿唇,和善道:“既监国大人已知四位郎君,也当知四位郎君帮了公主殿下不少,若非是这四位郎君,监国大人在外征战,内里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意欲与监国为难,与公主为难。” “有理。”监国点头,又看向冯暮修,“果然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儿郎,短短几十日就叫公主殿下身边有了可用之人,不过听闻镇国公府的儿郎都是战场上厮杀的猛将,小郎君的三姐姐更是厉害的紧,只是不知道这位小郎君又是得了几分本事就敢在我南夷如此肆意。” 淡淡幽声,胡锦文脸色顿时泛白,陈风华王文远也紧张的看向冯暮修。 果然监国是恼了。 冯暮修晒然一笑:“我自是没有几分本事,三姐姐随便的一根手指头也能治得了我,只是监国大人这样说了,我却不得不硬声几句,因着三姐姐视卓玛公主为妹妹一般,才要我们四个一行,是不想和南夷对战,更是为了两朝百姓少些伤亡,只是我们四个实在是没什么本事,只能让卓玛公主痛快一些而已。” 闻言,卓玛眼中微亮。 监国的嘴角已经沉下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匪人再现 自南夷皇室衰败,南夷监国为南夷之主十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说一声杀孽缠身也不为过,当南夷监国的嘴角沉下来,四周似乎悄然掀起冷风。 胡锦文不知道冯暮修有没有察觉到,反正他是躲在后面一动不动。 此时他只觉得火把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刀斧手,就等着这位南夷监国的一声令下。 王文远陈文华也攥紧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此时这些昔日得道者的神识,聚首在了一处峰峦锦绣的洞天福地中。 太宗是不会对付她的,但他是大金皇帝,他下面的人尤其是太祖一脉的人,绝不会放过她。 一般情况之下,世子很少带他一起出门的,都是独自一人出门,所以世子在外面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论起来,东南沿海捞钱规模才是个顶个的大,梁溪那种逆天的“非法集资”传统都排不上号,所以从“老爷们”的自我感受来讲,本地这一波多少有点儿“官不聊生”。 白骨夫人瞪大了碧绿的眼眸,她头一次见到满天的红光。在那红光里,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意,就像是故人投来的问候目光,温润而又熟悉。 因为他人又不了解你,他们的言论只是根据当下所听所见得来的,一旦结果变了,他们的言论也会随之改变,就像墙头草一样。 也幸好,老杰瑞今天已经下班不再俱乐部当中,不然的话,他看到艾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射击能力提升到这么恐怖的地步,绝对会惊讶的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倘若真的要拆了,补偿会有多少能不能到素素手里,她那个亲妈,会不会又突然冒出来 诡秘序列本来就时刻与疯狂和失控相伴,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忽略这最大的疯狂呢。 当然,上级的命令,以及对于处于对尖刀一连荣誉的维护,他们都表示出了自己的决心,绝对不会对六人心慈手软。 陈缘等依计划把信息发走之后,又在沿路之上把五芒星阵再次稍微的演练了一次,一会儿可能就能用到。 林平安静的坐在营地的角落里,霸王弓平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五根颜色漆黑的铁箭立在一旁,粗糙的大手不停地在弓身上抚摸着,就像在抚摸着情人那么温柔。 花庄贤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随之带着梁辰步行在山道上,逐渐向着一片幽深的大山走了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众人都能够听到何老三的声音都沙哑了,还坚持来到仅剩的几户人家门口道歉送礼。 二十多岁便突破到先天中期,这种天赋,已经不能够简单地用惊艳来形容了,简直堪称妖孽了。 门前枯坐不过半个时辰却说成坐禅四十余年的胖禅师实在无法用枯枝支撑自己不忌口的弥勒身体,索性没走几步便是丢掉了李星云所赠以为锡杖的枯枝,腿脚利索之极也不怕露了破绽。 徐阳腰间挂着的那枚表面黝黑的幽魂木腰佩,在这火灵结界的烘焙中,皮壳更加油亮,透出沉甸甸的温暖之感。 同时,陈缘看到,因为自己受伤,王亚楠,发了疯似的攻向怪物,其他人也都倾全力祭出自己本门的兵器攻击对方。 莫瑞瑟叹口气,“雨神冕下,这次,是我们的错,我们教廷会给出赔偿,还请不要过多为难”。 而陈伟这边的队友则是兴奋无比,多次组织进攻,打的王坤等人只能节节后退。 第四百二十章 马蹄声声 “嗖——” 忽的有弓矢声传来。 季子墨左右护卫上前,盾抵。 弓箭射到了盾牌上。 嗡嗡作响。 夜色下季子墨的脸色更黑,原本昳丽的面孔刹那间已有墨色由下缓缓浮上。 若非军中好手,哪里有这样的气力 “立旗!”季子墨沉声。 “陛下!”小海子惊呼。 皇帝 听完蔡琰口中的胡无人,这首带着浓烈民族之气的诗句,蔡邕连说三个‘大才’,可见其对姜麒的评价之高。 远处的神王傲法天眼前一亮,心中羡慕嫉妒恨,那台阶正如通往天域的大道,引人入圣。 众人一听,惊疑的看着他,想不到程翎不仅战阵精通,同时还擅长丹道和符道。 只是我终究想不明白,那老东西怎么突然变的那么厉害,会布置的那么精密,按照之前的情况,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也不知其到底遭遇了什么。 凌茗抱着胳膊坐在座位上,今天没有下雨,但是寒风从建筑物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在她‘裸’‘露’的脚踝上有阵阵凉意。 “好,你们虽然参与了,但是并不知道真相,已经收到执法局的回复,无罪。”承诺摆摆手,孔泽察言观色,立刻把沈三川和阳朔推了出去,顺带帮三位虽然乱入但掌控着生杀大权的boss关了门。 此次出使姜家军对于于夫罗而言可谓意义重大,如今眼见父亲单于羌渠暮暮老矣,各部落又各怀鬼胎,作为左贤王、将来的大匈奴单于,于夫罗鸭梨山大。 两人从空跌落而下,浑身布满烈焰和鲜血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状况,跪倒在地,雷明捂住自己的右侧,在肩膀处整条右臂已经不见踪影,漆黑的血液不断的留下,雷明忍痛凝出寒冰将伤口冻结,吃痛的跪在那里重重的喘息着。 “额,呵呵,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我见你修为境界不弱,我也看不透,也是为这神王位而来。”傲法天尴尬的笑笑,随后试探的说道。 些崩塌的空间裂缝居然没有将两人吸扯进去,一瞬间,卓不凡便是带着孟清歌飞出了空间塌陷的范围。 林坚闻听是淡淡一笑,其实他也明白唐燕这些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不过难得对方为自己着想他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他们不觉走到赵蕙家门口了,赵蕙打开了院门,她爸爸、妈妈房子的灯已经熄灭了,赵蕙悄悄地说:“我爸、我妈已经睡了。”他们轻轻地走进卧室,赵蕙倒了两杯水,关上了门。 “狮虎特战旅见!”同甘同苦的一个月,也让林海对现在的战友,有了不舍,为了延续这份不舍,林浩也义无反顾的伸出了拳头,约定的笑道。 中午放学,赵蕙与纳艳华要走进楼道时,在阳台门口,赵蕙看见了李掁国。李掁国高兴地看着赵蕙,他笑了,赵蕙也看着他笑了,赵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想:李掁国,你终于笑了,我好高兴呀!赵蕙微笑着走下了楼梯。 0617表示自己还是懵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玄渊为什么要来陌巷,来完成任务完成哪个任务报仇吗 她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郁闷的眼神,头顶飞过三只乌鸦。 中午的时候,赵蕙和李振国便把行李收拾好了,他们一起来到了客厅。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可还好 听着马蹄声,不像是百姓家里养的,像是军马。 黑衣人的首领来了? 耿进心头一凛,手中的长刀握紧。 四周聚拢来的七八名御林军卫也列成防卫姿态,决意为陛下拼命。 季子墨也听到了马蹄声。 冲入客栈的黑衣人一眼就看到了簇拥在一起明显是在护卫的御林军卫,挥舞着刀剑冲过来。 御林军卫枪头朝外,刀尖向前,迎上冲杀。 只有耿进在季子墨前面护卫,寸步不离。 若有敌,先从他的身上踏过。 厮杀就在眼前,一刀砍下,鲜血直流,躲的慢了些,一条胳膊就飞了出去。 小海子深吸了口气,险些叫出声。 季子墨紧绷着嘴角,盯着。 猎苑那夜,他在院内看到了她的厮杀。 宫中那夜,他在殿内听着外面惨呼连连,后来外面被清扫了,他也只看到了残留的血痕。 今夜,他要亲眼看着。 不论是护卫他的,还是那些想要杀他的,他都要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他不过看着,而她却是在蛮族腹地二十七日。 她的那封信写了很多,可大都是描写蛮族风景,对于战事只是寥寥数笔,看似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可率数千兵马身在敌国腹地,怎么可能这么恣意。 如今,他所见比她,又算什么? 只是今夜若真有不逮,他还没见到她…… 季子墨脑中一时恍惚,护卫在前的耿进已经提刀迎上。 刀剑铿锵相撞。 季子墨瞳孔微缩。 …… “啊——”一声痛呼,临死前的哀嚎从客栈外传来,却已没有几个人听到。 客栈内早已经杀乱成一团。 冯云手中长枪挑起,枪尖上的黑衣人被她甩开。 早已经见惯了太多的生死,如今死在她手下的人,冯云只能说一句——挡路者,已有取死之道。 客栈的门就在前面,有黑衣人还有护卫,而倒在地上的护卫面孔朝上,冯云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她曾经的御林军卫下属。 御林军下属在这里,那—— 冯云抬头,烟火沸腾中,奔乱的百姓,追杀的黑衣人身后还有人正在奋力抗争,而被簇拥着护卫在中间的人面容昳丽,虽身处危险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忙促怯懦之色。 似若虽死又何如? 那可不行! 冯云手中长枪如同银色的箭矢飞出,脚下在墨玉背上踹了下,身形随起,如风中飘摇。 长枪从一名黑衣人背后穿胸而过,黑衣人低头看着胸前穿过的染血的枪尖,僵硬倒地,正和黑衣人交手的御林军卫愣了一瞬,又忙着和旁边的黑衣人争斗,可脑中后知后觉的想到那支穿透了黑衣人的枪尖似乎认识,而那枪身背后的半空中好像还有一个人。 御林军卫脑袋里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果然是统领,不,是皇后。 脸上的欣喜立刻洋溢,只是两厢交战生死之际,又哪里能有稍许的走神,眼角一瞥,旁边黑衣人手中的利刃直直的往他的头顶砍过来,另一侧也有歹人刀剑相交,以他之力怎么也得挨上一刀。 御林军卫惊恐之极,脑袋里一片空白。 就在御林军卫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被救之前的一瞬时,两边的黑衣人忽的一顿,而也就是趁着这一顿,御林军卫脚下错步躲开,手中长刀横劈划过。 左右的黑衣人倒地。 而他们身前要害先插着一枚飞刀。 是皇后救了他。 …… 冯云的身影紧跟着银色的长枪之后,季子墨被重重护卫之后,没有看到那杆长枪,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飞身在上的身影。 烟火熏腾的半空中,纤柔的身影如同飞雁,好似是在西山寺他第一次见到她飞上枝头般的惊艳,更是今夜里头顶乌云破空的那抹灿烂艳霞。 季子墨刚看到她的身影,就看到她的手中飞数道亮芒,亮芒所至,黑衣人倒地。 而她就好像停在了半空中。 还对他展颜一笑。 季子墨也忍不住笑了。 这一瞬间,即便面前刀斧加身,他也顾不得。 因为她来了。 …… 冯云对上季子墨的视线,她知道他也看到了她。 虽轻功也是满级,可毕竟不能真的滞留在半空中。 冯云落地,脚下又是一个用力,身形如电前冲,手握到先前穿透了黑衣人的长枪上往回一扯,借着拉扯力道,身影再好似飞鸟,穿过了重重黑衣人御林军卫。 对着黑衣人正面的耿进也看到了冯云。 耿进正要后撤回到季子墨身前,却看到冯云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随着一阵痛呼跌倒,前面的黑衣人纷纷避让,再眨眼,冯云落到了他身后。 耿进:“……” …… 冯云救了前面的几名御林军卫,但她更想要知道的是季子墨怎么样。 火油烧起的味道难闻,更是烟雾缭绕的看不清楚,只能循着旗子所在方向,从镇子外面纵马直奔聚集黑衣人最多的客栈。 竖起镇字旗。 又惹来众多黑衣人围攻。 而黑衣人更是不惜烧了整个镇子。 他们要对付的会是谁? 不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一路上杀灭黑衣人,系统中的数字跟着一蹦再蹦,脑中更是想着或许是自家大姐姐?二兄?亦或者是二叔? 可不管是谁,她都无法安之若素。 当看到客栈中是他,冯云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惊喜居多还是恼怒更甚。 身为皇帝怎么敢把朝堂都扔到一边,偷偷跑出来? 说是偷偷跑出来,其实这行踪早已经落到了有心人的耳目之中,不然今夜里又是怎么突然来的大火烧镇!! 是她派出的前后哨众多,才察觉到了诡异,若是她还和先前一样纵马骑兵而来,岂不是正遇到烧成灰的镇子? 哪里来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早就立下了让季洛继位的圣旨了吗? 手中飞刀射出,身影直奔向季子墨,冯云的脑中想的还是待看到他没事,她先一个就要把季子墨的脑门都弹红了不说。 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可当落到季子墨身边,冯云只问了一句:“可还好?” 第四百二十二章 胡说什么呀 季子墨看着冯云如同穿花的蝴蝶般到了跟前。 即便烟火熏鼻,血腥气也乍然浓重,季子墨却恍若未觉。 “我没事。”季子墨应,又问,“你呢?” “我也没事——” 冯云后面的话微滞。 因为季子墨问着,手已经落到她的胳膊,肩膀上,眼睛也在她的身上四处扫量…… 这是不信她? 她有什么要瞒着的? 冯云有些好笑,可看到他忧心焦急的神色,冯云突然明白了。 眼前就是生死之别。 受伤更是常见。 之前她不在,他也看不到,可现在她在,他看到了。 冯云没躲闪,就任他在她身上查看,还转身让他看了眼身后。 在她转身时,黑暗中有射过来的弓箭,冯云手中长枪一摆,那支弓箭就被拨弄到了一边。 虽然也有碰撞声,可四周厮杀震天,几乎没有听到。 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子墨就没有察觉。 后面的小海子看的清清楚楚。 小海子心头剧跳,险些跪倒膜拜。 皇后牛掰! …… 季子墨放心了。 “放心了?”冯云眨着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季子墨忍不住一笑。 即便此刻刀剑声声,厮杀一片,可还是因为她,不自觉的想到当初初见她的青梅之时。 “放心了。”季子墨应。 冯云也笑了。 手中长枪舞出一道圆弧。 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的肃然:“现在就看着你家的皇后怎么把这群豺狗杀的干干净净!” 冯云一声吟喃,冲了出去。 好像是猎苑那夜,皇城那夜,她挺身而出之时。 …… 冯云到了季子墨身边。 御林军卫登时攻势大增。 但随着冯云的长枪挥动,四周的黑衣人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溃不成军。 原来季子墨身边只有耿进护卫,很快季子墨身边的护卫更多了。 冯云在此,以一当十。 客栈内各处跑着的百姓们也察觉到客栈里来了猛人,都跟到了后面。 冯云手中长枪如龙,即便不知道冯云是谁,也不约的看向客栈上空飘着的镇字旗。 百姓们可能没见过镇国公,但都听说过镇字旗。 “镇国公府的兵马?” “是镇国公来救咱们了?” “……” 颤颤的声音在后面起伏。 虽还有黑衣人在,已有低低的呜咽声响起。 …… 客栈外面的厮杀声渐渐近前,马蹄声也越来越多。 当镇国公府的精锐出现在客栈内,外面的黑衣人已经不足为惧。 身无利器的步兵对上骑兵只有败途。 何况又是镇国公府的精锐。 客栈内,已经不需要冯云再动手。 列队而来的镇国公府骑兵以队列长枪杀敌,黑衣人毫无反抗余地。 幸存下来护卫在季子墨身侧左右的御林军卫们面色泛白。 即便他们也和镇国公府的精锐们一样的护具长枪,他们也不是对手。 …… 火光仍在夜色中起伏,镇子外面也有了人声呼喊。 附近的村镇也看到了夜色中的这片火光,有硬着头皮大着胆子来的人们正好对上镇国公府的骑兵。 有了镇子外面百姓们的帮助,还有镇国公府精锐在外维持秩序。 客栈内,冯云已经沐浴了一番。 洗去了身上的血腥气,还有这几日的疲惫。 外面近乎没有了厮杀声,静谧的让冯云竟有些恍惚,恍惚好似回到了她那一世的安宁。 晃动的烛光下,那个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让她觉得惊艳的少年郎笑吟吟的看着她,又一下子把冯云给拉了回来。 离开的这几十日,她担心父亲大兄的安危,忧心祖父,也还想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他。 或许是已经成了亲,天地为证了? 冯云站在季子墨身前。 季子墨也看着她。 “我想你了。”冯云道。 季子墨面上微微一红,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她坐到了床边。 冯云被季子墨这样直接的举动弄得有点儿不自在。 这速度有点儿忒快。 不是,不是说好的不到日子嘛,他和她还小呢。 不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十天没见,也算是隔了好些时日。 嗯,她虽然是女子,可她有力气,千钧一发的时候阻止他就行了。 冯云脑袋里胡思乱想,面颊也不知不觉的红了。 季子墨拉着她,也看到了她渐渐红了的面颊。 季子墨愣了一瞬,脸上更红,可嘴角也轻轻的弯起来。 冯云没有转移目光,清楚的看到季子墨越发红了的面孔。 咦,他比她还害羞呢~ 这样若是真的做什么,怕是他会一时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 要不要她教教?呸,她也就是看过图看过书,还没真实操过。 也好,都不懂。 半斤八两。 忽的,冯云眼前一黑。 冯云:“……” 一块儿厚厚的棉巾扑到了冯云的头上。 而后头顶就被季子墨的双手给拿捏了。 隔着棉巾,那双手揉在她的头顶,还挺舒服。 冯云不说话了。 静静的坐在床上,由着季子墨给她揉捏。 屋内寂静如水,一时竟也有些昏昏欲睡。 忽的,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咛:“刚才想什么呢?” “没有。”冯云道,可声音微微干涩又无疑是暴露了什么,冯云轻咳,“有点儿渴了。” 头顶上的手松开。 身前的人也远离。 透过面巾的缝隙,冯云看到季子墨去给她倒了水,转身拿过来。 “多谢。”冯云接过来喝了了个底朝天。 嗯,还渴。 所以刚才她就是渴了。 冯云这样告诉自己,可把杯子递给季子墨的时候还是对上了季子墨的目光。 季子墨脸上还有未曾褪尽的晕色,那双眼睛却是亮的夺目。 冯云刚要开口,季子墨先说话了,他说:“我看你脸红了。” “你也红了。”冯云道。 季子墨眸光微动:“我没给女子擦过发。” 冯云脖子一扬:“也没有男子给我擦过发。” “令尊没擦过?”季子墨问。 冯云赫然瞪大双眼:“你想当我父亲?” 季子墨梗塞瞠目:“你,你胡说些什么。” “咳咳。” 冯云也是在听到自己那句根本就是狡辩的话之后,呛了自己一口。 自己也真是在胡说什么呀呀。 第四百二十三章 拖出去 其实她话说的也无所谓,只是要怪她上辈子闲着没事看过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颜色小说,那里面“父亲”的俗语就很有歧义。 脑袋里划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面颊也瞬间的发烫。 季子墨就在她面前,神色诧异:“你——” 你什么你—— 冯云立刻站起来,双手捧住季子墨的脸,直接堵住他的嘴。 这小子太聪明。 不要想的什么不该想的。 让你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随后唇瓣传来的柔软又是叫冯云迷糊。 软软的,好像是甜的? 冯云不自觉的沉迷。 …… 季子墨眼看着冯云站起来,旋即在眼前放大,紧跟着双唇相依。 季子墨身子微僵。 但很快揽住了她。 只是双臂之下,季子墨才知道她是如何的纤瘦。 这般瘦弱,却是率着数千骑直奔蛮族腹地。 逼得蛮族不得不退兵。 今夜里又是她救了他。 季子墨情不自禁,揽紧了。 …… 腰间的力道渐重。 冯云一时没顾上,只觉得唇间清清甜甜比果冻要好吃。 渐渐的屋内温度越来越高。 “砰砰。” 门外敲门,小海子低声唤道:“主子。” 虽声小,还是让冯云清醒。 冯云这才意识到先前捧着少年郎的手已经伸到了少年郎的脖颈后。 咳咳,好像太过沉迷。 冯云别眼松开手。 季子墨也恋恋不舍的松开了。 只是顺手又拽住了她的手。 纤长有度,指腹有薄茧,可见常年握笔。 原来他们也互相牵过手,可当时她怎么就没感觉这么清晰呢。 冯云低头打量。 他的手还挺好看。 季子墨拉着她坐到座位上,拉着她的手也放到了桌上。 似乎方便她看。 冯云看向季子墨。 季子墨只是对她笑。 冯云弯唇,抬起被季子墨拉着的手瞧。 让她看她就看。 也难怪她那辈子有手控,手好看也让人喜欢。 哎,人长得好看,又聪明,还是皇帝,连手也好看。 真是不知道有哪里不好看的。 也可能是在衣裳下面? 冯云忙推开脑袋里的念头。 胡思乱想什么呢,小心404了。 冯云低头看季子墨的手,季子墨的耳后微红,轻咳一声:“进来。” 房门打开,小海子端着一碗面进来。 青叶浮动,还有一颗荷包蛋,点点葱花点缀,色香味俱全。 旁边还有小菜馒头。 屋内进了人,冯云也不好仍盯着季子墨的手看,小海子躬身:“陛下未曾带宫中御厨,这是客栈后厨里的小厮做的,请皇后娘娘恕罪。” “不碍事,看着就好吃。”冯云道。 她是真的不在意简单,晚上就吃了几块儿鸟肉,又打了那么久,也是饿了。 虽小菜简单,大致就是酱菜,可味道还真是不错。 冯云吃着津津有味,季子墨在对面似乎瞧着也乐在其中。 冯云忍不住抬眸:“你不是有话要问?” 冯云眼角往小海子身上瞥了下。 季子墨目光微凝,旋即莞尔:“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冯云笑了笑,继续吃面。 躬身伺候在旁的小海子忽的心生不妙,紧跟着就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小海子。” “奴婢在。”小海子忙应。 季子墨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小海子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泪水纵横:“陛下,请陛下恕罪!奴婢有罪。” …… “陛下,是奴婢手欠拿了不该拿的孝敬,叫人抓了把柄,奴婢不过残缺之身,算不得什么,可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殿下不利,那时候正值殿下争储位之时,奴婢冒不起这个险,奴婢只能应了会告诉他们一些宫中琐事,陛下,这种事儿宫里不少见。” “奴婢听陛下读书,知道尾大不掉的道理,后来宫里清了不少,奴婢以为不会有人再找奴婢,可他们还是找来了,奴婢想揪出他们背后的主子,可奴婢奴婢晚上叫人去跟,白日里枕头边上就是跟去的人的手指头啊,陛下,奴婢害怕。” “奴婢不是不想跟陛下说,可陛下日理万机,外头又是蛮族南夷侵朝,陛下心力交瘁,每日里只睡两个时辰,奴婢不敢说啊陛下~” “此次陛下出京,奴婢没有透露半个字,可他们还是知道了,他们要奴婢刺杀陛下,奴婢怎么能,若非陛下,奴婢还是宫里谁也看不起眼的小太监,奴婢便是死也不会对陛下动手。” “奴婢有罪,不该欺瞒陛下,若是奴婢早些告知陛下,怕是今夜之事根本就不会有,是奴婢的错,请陛下赐死奴婢。” 小海子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季子墨低眉看着他,似有不忍。 冯云吃面的速度都慢了。 “可还有隐瞒?”季子墨低声问。 “没了,奴婢知道的都说了。”小海子。 季子墨颔首:“你既已知罪,朕罚你,你可有怨?”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海子忙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论陛下怎么罚奴婢,就是斩了奴婢,也是陛下龙恩。” “好。”季子墨长长吐了口气,忽而高声,“来人。” “诺。” 守在门外的御林军卫进入。 季子墨道:“御前大监与匪有染,玩忽职守,犯大不敬之罪,即刻斩首。” 小海子慌张抬头:“陛下~” 季子墨看着他,面上并无恼意,可说出的话字句如冰。 “你可还记得朕在宫中与你说过的,除却父皇五郎,即便比起皇后,你于朕而言也是亲近的,当时若你坦言,朕可恕你无罪,可你什么都没说。” “宫苑深重,你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朕才不得已忍之,可既是为了朕,就该早些言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以为你比朕还要知道该如何做?” “今夜若非皇后赶到,朕怕是已经死了,你既早已知晓,为何隐瞒不言?你哪怕早言一刻,朕的御林军卫也不会死伤众多。如此,还要朕说的再明白一些吗?” 随着季子墨的一字一句,小海子的脸越来越白。 “陛下恕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陛下,看在奴婢忠心侍奉陛下的份儿上陛下——” 季子墨已经不想再听。 御林军卫堵住了小海子的嘴,拖了出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要分开 屋外的呜咽声渐渐远去。 屋内安静。 只听到烛火的噼啪作响。 季子墨看向冯云。 冯云也看着季子墨。 四目相对。 季子墨先怼不过,目光落到冯云跟前没有吃完的面汤上,问:“凉了?” 冯云端起碗,几口吃了,连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季子墨轻咳起身。 冯云问:“你就不怕这面汤里有什么不该有的?” “他不敢。”季子墨道。 “这会儿你又说不敢了?”冯云轻嗤。 季子墨叹气,他知道既有先前处置小海子就有现在。 “有皇后在。”季子墨道。 冯云冷哼:“你出宫时,可没有我,你不怕真出什么事?” “阴暗之人无非阴暗之法,心机叵测不敢妄动,若是我不出宫,怕是他们也不会动手。”季子墨道。 “所以就以身犯险?”冯云觉得胸口的火气有点儿压不住。 季子墨看她:“皇后也是以身犯险。” 冯云气笑了:“我和你能一样?我是为了能少死些百姓将士,再说你也是同意的。” “我也是,只是你不在宫中,不然你也同意。”季子墨道。 嘿,这话说的,她在宫中肯定同意啊! 有她在! 可她不在宫中! 刚才不是也说了多亏了她及时赶到吗? 季子墨看到冯云瞠目,又道:“既他们用意在我身上,我就站在光亮之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嗯,道理是有。 可话不是这么说。 冯云还没开口,季子墨抓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心,轻柔低声:“以后我少做。” 昳丽的少年皇帝眸光似水,那双唇也透着让人心动的亮泽。 冯云胸口的火气一下子被泼的只剩下了渺渺尘烟。 不对,少做,就是还做的意思呗。 冯云再次瞪眼。 季子墨道:“你也少做,我也少做。” 冯云:“……” 真的,突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 吃完了面,和季子墨约下了君子之定,头发又干了些,冯云出门,季子墨也跟在旁侧。 “听世子说过镇国公府的习俗,身为镇国公府之婿,总要识得几分。”季子墨说的无比自然。 冯云弯唇,竖起大拇指。 客栈内的护卫还是御林军卫,客栈外的护卫已经归由镇国公府精锐。 镇字旗仍高高竖起。 小镇子的不少百姓人家被烧灭的没法子住人,不曾被烧灭的百姓家里头收拢一些,还有的就暂时住在客栈外围。 小镇子里也有医者大夫,此刻正在顾看伤者。 伤者有御林军卫有百姓,也有镇国公府精锐。 原本受伤的人都痛哭嘶喊,可看到受伤的镇国公府精锐不吭声之后,御林军卫们也强忍着咬牙,百姓当中的男儿也憋红了脸想要拼一拼,只有老弱妇孺在低声哭泣。 见到冯云季子墨过来,众人行礼,只呼“郎君”。 无论是镇国公府精锐,御林军卫还是百姓,冯云都一一问过。 “怎么样?” “有什么想要的,缺什么,告知你们上司(里正),我会妥善安置。” 百姓们虽不知道冯云季子墨是谁,可镇字旗在此都已经听说了。 “郎君可知道是谁干的?”有百姓问。 “现在还不知道,但一旦查出,定不饶恕。”冯云道。 有百姓小声道:“不会是……”后面没说,只是用手指了指上头。 季子墨:“……” 冯云抿唇忍住嘴角的弧度,道:“不会。” “那就好。”百姓松了口气,紧跟着大骂,“狗东西,天杀的狗东西,可一定要查出来,把那些狗东西都杀了,连镇国公府都敢动,回头岂不是要谋,反?” “就是,这么大胆子,平日里还不知道干下了多少恶事呢。” “对对,没错。” 一时百姓们群情激愤。 先问了是不是皇帝之意,一听不是皇帝立刻就要求严查。 没人提是镇国公府,只是镇字旗,百姓们自然就把镇国公府扯了过来,还顺势的说起了谋,反。 谋害皇帝,和造,反无异。 冯云正色,连连称是。 而见冯云如此作态,镇子里的百姓们也渐渐安宁下来,连哭泣声都少了很多。 一看就是不差钱的大官儿。 为了这个镇字旗都不会亏待了咱们。 何况要严查那些狗东西,咱们都是人证。 听着偷摸里百姓们的小声蛐蛐,冯云只能说不论她那一世还是现在,百姓们真的不蠢,只是想不想计较,想不想拼命。 夜色深浓。 淡淡的火油味道飘入屋内。 帘帐遮挡。 冯云和季子墨同榻而眠。 窗外透过来的月光虽是什么都看不清,可彼此呼吸交融,也知道谁都没睡着。 刚同床了没几日就分开,刚适应了就又分离,现在还要适应适应。 “学到什么了?”冯云问。 “若说学到什么,不如说更知道了为将者之辛苦。”季子墨道。 “祖父说并非将军都是这般。”冯云道。 “要知就要知道精锐大军是如何做的,其他将军不知也罢。”季子墨。 冯云讶道:“真心话?” 季子墨讶然:“难道我是在逢迎皇后不成?” 冯云佯作正色:“有这个可能,毕竟皇后刚才救了皇帝。” 季子墨轻轻一声笑,窸窣声起,伸手摸到她的胳膊,顺着拉住她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同衾,死同穴。” 清幽的声音入耳,含情脉脉却是直激的冯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知道他是在表露心迹,只是前一句她知道,后一句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那么久远的事情…… “咳,你可别后悔。”冯云道。 季子墨又握紧了她的手:“皇后不后悔就好。” 冯云低声试探:“如果后悔了?” “那也晚了。” 季子墨似乎是火了,不容分说的搂住她。 一向昳丽温和的少年皇帝突然变得霸气,冯云窝在季子墨的怀里,忍不住噗噗的笑。 听到怀里的笑声,季子墨也笑了。 只是温热的身体随着两个人这么的近,也越来越烫。 不行,要分开。 再这样下去容易走火。 冯云挣了下。 竟然没挣开。 第四百二十五章 深信不疑 什么时候季子墨的力气这么大了? 虽然她也是没用力,可按理说应该挣开了呀。 冯云抬头。 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呼吸可闻,冯云脸上的惊讶也毫无遮掩。 “力气大了呀,比划一下?”冯云。 季子墨头皮一麻,下意识的松了手:“你教我的。” 她教的? “大兄练的呼吸之法。”季子墨又加上一句。 大兄? 她的大兄,不是他的。 不过这不重要,冯云想起来了,是云中子老道教的,说是她可以传授一人,自然她就传授给他,还特意的画了画标上穴道运行方式,看上去就像是武功秘籍的呼吸法。 练了多久就这么厉害了? 她也练了呀~ 算了,她还有系统,系统最大。 “练的不错。”冯云道。 “胡神医也说如今我已经沉疴尽去。”季子墨道,稍顿,又道,“镇国公也很好,每日里都和外祖下棋,钓鱼。” “太好了。”冯云道。 正所谓近乡情怯,刚才沐浴的时候她就想问祖父怎么样,可出来之后犹豫着竟是没能问出口。 早先从冯清那里知道祖父过世的早,她也生怕真的看不到祖父的最后一面,季子墨身为皇帝不在京都反而跑到小镇,莫不是因为祖父身子不好,他才提前过来安抚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听他这样说,她就放心了。 “睡。”冯云正要翻身背对过季子墨。 祖父没事,明儿还有很多事要做。 附近县衙的官长怎么也该过来了,季子墨不能出面,就只有她出面,她记得吏部的公文上说那位县令性子执拗,虽是进士出身却是在县令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七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 冯云迷糊的想着,身后季子墨问:“云儿怎么知道是小海子,是看到了我手腕上的袖箭?” “不是,是我过去的时候察觉到你右臂紧绷,似是在防备什么人,而你身边距离最近的就是小海子。”冯云嘟囔。 “那你还冲了出去?”季子墨问。 “我若是在你身边,谁敢,当然要给他们机会……”冯云后面的话一滞,含糊的嘀咕,“睡,时候不早了,好累。” 身后季子墨轻笑了声,往她身后靠近些许,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冯云没躲,也没推。 心虚。 还说不让他以身犯险,先前她下意识的就把他当成靶子推出去了。 罪孽罪孽…… 天亮了。 镇国公府的旗子仍飘扬在镇子中。 被烧灭的屋子四周已经有百姓在掏弄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家伙事,远处县衙的衙役骑着驽马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四十余岁的县令。 县令看到镇子上飘着的镇字旗,胡子都差点儿被自己扯下来,快速的抖了下缰绳,驽马小跑着去到镇子。 “下官见过太子妃殿下。”县令行礼。 “免礼。”冯云道。 现在她还不是皇后,哪怕藏身在身后的季子墨是皇帝,称呼她太子妃还是最正确。 “谢殿下。”县令起身的同时看到了旁边角落坐着的刀笔吏。 县令神色微凛。 冯云知道县令懂了,问:“昨夜章县令可看到了这边的大火?” “回殿下,下官看到了。”县令道。 “哦?”冯云。 “火势之大,绝非寻常人所为,而敢如此行事更是胆大包天,视人命于草芥,昨夜下官所属县衙包括下官在内身强体壮者不过十人,从县城往此地三十五里,夜幕之下需点火把而行,而若如此,必暴露于歹人耳目之下,歹人既敢放火,也定然也不会对我等刀下留情,故而下官派人连夜禀告最近处的镇抚衙门,又派人暗中藏身于东南西北各处以观后续。” “下官来时听闻各处并无人迹,故下官以为歹人若非已全灭就是仍藏身在内,镇抚衙门传讯说所属已看守住各处要道,下官便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竟见镇字旗,还有太子妃殿下,有太子妃在想来那些歹人已尽数伏诛,下官谢太子妃殿下救了镇中百姓。” 章县令神色镇定侃侃而言,又躬身行礼。 俨然一副称得上的县令父母官。 深夜见大火漫天,不会如同愤青一样一股脑的冲上来,而是思考全面,有理有据,后续也整理的有条紊。 当夜做不了什么,但事后会尽力不让你们逃脱。 可这样的人怎么在县令位置上一待就是七年? “你也知道放火之人绝非寻常,而被那些人纵火的又岂是平常人?你就不怕来日找你的麻烦?”冯云问。 章县令坦言:“太子妃殿下垂询,下官方直言,若是换做旁人,下官只会说昨夜睡的沉什么都没看到。” 诶? “所属安排全是下官的衙役班头负责,下官心力不济,又有嗜睡的毛病,故而没能及时赶到,若纵火之人全灭,想来贵人也知道即便下官连夜赶来结果也无非命丧,还要牵扯朝廷官员事故,若是纵火之人安然无恙,就更没人找下官的麻烦。”章县令道。 纵火的人没事,那被纵火的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当然不会找麻烦。 冯云瞠目结舌。 百姓没有蠢的,在县令之位上待上七年久不升迁的官员更是油滑的找不到把柄。 “那你怎么敢在本殿面前说的这么清楚,就不怕本殿上呈陛下?”冯云问。 章县令又是行礼:“殿下早已经告知了下官要上呈陛下,下官又怎敢有丝毫隐瞒。” 冯云:“……” 还真是坦诚,她就要怀疑这位章县令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也在。 “本殿看好你。”冯云说了这句,打发章县令出去。 章县令出门,刀笔吏也退了出去,后面关着的房门中,季子墨走出来。 刀笔吏记录的冯云和章县令的对话摆在冯云跟前,季子墨没有看,走到窗口看向窗外。 章县令已经到了外头,外头的两位里正,一个是本镇里正,另一个是来帮忙的镇子的里正,两位里正连忙迎上和章县令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所言,但看那两位里正的神色,是对章县令的话深信不疑。 第四百二十六章 看脸就够了 不过两个时辰,镇子里已经大变样,附近的百姓来了不少,还有近处的乡绅富户。 镇子里已经搭起了四五处简易的棚子,还有七八处棚子正要继续搭建。 好在不是冬日,搭好的棚子也能住人,待过些时日再收拾整理,冬日之前也能安稳。 还有的没有烧毁的房屋也都各自的分隔开,住进了邻人。 吃食虽简单,却也尚且齐全,在镇国公府精锐的建议下,都在喝熟水。 只是看御林军卫和镇国公府精锐的动作,显然是要出发。 昨夜里是他们护送着他们进到客栈或者躲起来,当中不少人亲眼看着穿着兵甲的他们为了救他们死在那些黑衣人的手中。即便也有人知道是他们护送的大人物才引来了这些黑衣人,可没有他们,他们早死了。 那些贵人们有几个会在乎他们的性命? 镇字旗,就在乎。 百姓们纷纷相送。 待冯云和季子墨上了马,外头已经都是百姓当县衙役,富户乡绅之前正是章县令。 冯云一身素色男装,身后季子墨头上戴着帷帽,遮挡住面容。 有镇字旗下,冯云的身份在章县令跟前昭然,如果季子墨露出头,即便章县令不认得皇帝,可抵报上都有对新皇的描述,面俊美如玉。看到季子墨的模样,再想到昨夜的事儿,章县令若是猜不出来季子墨是谁,他也就白亏了苦读多年上榜进士的脑袋瓜子了。 “恭送大人。”章县令行礼。 其他众人也跟着行礼。 百姓们不知道章县令所言的“大人”是谁,乡绅富户多少还是有些耳目,比章县令还要恭敬。 眼前这位回京之后就是皇后啊! 冯云目光环顾:“我都看到了,镇上的百姓有福,章县令也有福。” 闻言,众人高兴欢喜。 而后冯云看着章县令,意味深长:“章县令在这里呆不久,可要早些准备准备。” 遂率众离开。 厚重的城墙,圆如明月的拱门,淡淡的桃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窗棂之内众人的语气已经有些急躁。 “怎么闹的?简直就是杀神。” “早就说了,咱们不是生意人就是文人,那些野蛮之事能不沾就不沾。” “可是机会啊。” “呵,现在你还这么以为?” “咱们的这位陛下不简单~” “心狠,身边就是养条狗了,也不能说杀就杀。” “如此朝中的老臣们又怎么能安心,如此社稷又如何安稳。” “不错,不错。” …… 纷纷附和声中,园子里刮过一阵风儿,花瓣吹落点点。 冯云回京的速度慢了些。 不止是因为御林军卫,也是因为季子墨好不容易出京,也要看看民情。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富户家也有憨厚之辈,百姓之中也有奸猾之人。 以往折子上所说不再是白纸黑字而是真真的出现在眼前,那些数字也不再是数字,而是真实的人或银钱。 夜色笼罩。 季子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帐子。 睡不着。 冯云在旁边看到了季子墨的神情。 两日,没有遇到英雄救美或路见不平之事,只是这会儿正赶上农活,官道两边的农地里说上几句就眼见着季子墨脸上的笑容淡了。 换做冯云,冯云的脸都能沉下来。 前朝农人的税是十税一,也就是说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税,可加上七七八八其他的杂税,最少也是十分之四,到了后期十分之七都是寻常。 这样下来不造反才怪。 大乾立朝就吸取了教训,三十税一,即便还有别的税收,也最多到十税一。 可真正到了百姓头上也已经到了十税二甚至还要多。 这还是临近京都,若是在外头,是不是税收更重? 冯云两辈子都没当过农人,可她所知道的她那个时代的农人已经不需要交税,税收的主要来源就是商业及进出口,其中演艺圈的税收占比不少,某些人一年交的税即便冯云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挣不来。 扯远了,但显然百姓头上交不出多少税,有钱人交的税才多。 谁是有钱人?乡绅,商贾,世家。 显然古代的大佬们深深的知道这个道理,几千年来几乎每朝都有改革。 至于是皇权,君主立宪,三权分立,还是共和,对百姓们来说,哪个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哪个就好。就像是公司里的员工,哪里管你是家族企业还是集团,员工们过的比狗都不如,那你这个公司老板就是狗。 如今大乾是季家的,百姓也是季家的百姓,身为皇帝想让自家百姓过的好一点儿,亦或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要大乾王朝安稳一点也是正常。 “等回京……” 冯云刚开口,季子墨坐起来,而后翻身下床,点亮了烛火。 冯云从床上下来,季子墨已经往桌上铺了纸。 “主子。”在外面伺候的看到里面的灯火,问。 “待着。”季子墨道。 外面伺候的宫监无声退去。 桌旁季子墨研磨。 “我来。”冯云道。 她手上的力气大,细微之处也尽在把握,很快就研磨好。 季子墨抬笔落墨,笔下如有神,辗转而过,很快一页毕,又是一页。 冯云看到纸上写的是她早先折子上所写的几处要点,其中还穿插着她在京都给诸位商贾们设下的优惠之处,更还有几道兵法之谋。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李代桃僵。 冯云眼皮跳了跳。 一直到现在大兄给她的三十六计也没弄明白,但只看着这几样纠结在一起,冯云已经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 改革势在必行。 小皇帝都已经开始算计了。 冯云托腮在旁边看着季子墨一页又一页的写,写的零碎又有逻辑。 冯云看了一会儿就有点儿晕。 她觉得主要是困。 还有这字比她写的好看。 纤长的手指握在笔上,在烛光下游走映出光影,昳丽漂亮的面孔凝眸又和烛光竞相争辉,润色的嘴角轻轻的弯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漂亮的人还认真,旁边的人哪里会看得下去写的是什么。 看脸就够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有人盯着 迷迷糊糊的冯云感觉到身前近了人。 鼻端呼吸而来的气息在这几日已经很熟悉。 是他的。 一时恍惚冯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身前他的气味更加浓烈。 呵呵,小样儿。 忍不住? 冯云脑袋里想着,双手顺势的揽上他的脖颈。 耳边似乎有轻轻的笑意,而后冯云的身体霍得腾空。 冯云才猛地想起来她没在床上而是趴在桌子旁边看他算计阴谋诡计来着。 冯云睁开眼睛。 因为窝在季子墨的怀里,季子墨没有看到她睁眼时瞬间的清明,还以为她是被他惊醒,问:“醒了?在这边睡不好,回床上睡。” 嗯,她肯定是要回床上睡。 可他怎么就敢抱她的? 就不怕她给他几下,让他当场去世? ……虽然这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男子抱,而这第一次抱她的还是让人羡慕的极品。 冯云揽在季子墨脖颈处的手臂晃了晃,低哑着声儿:“你不睡吗?” 柔柔的一如撒娇。 季子墨眉眼像是花儿舒展开:“你先睡。” “嗯。” 冯云应着,由着他抱她去了床边。 帘帐轻落,冯云看着还在外面忙碌的季子墨,咧着嘴无声的笑。 夜色深浓,女子在床头安睡,男子还在案头忙碌。 像极了她梦想中的生活。 男的挣钱养家。 女的貌美如花。 当然男的在挣钱的同时还貌美,那就真是无憾了。 冯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出了声,只知道在她再次深深入睡之前,季子墨抬头往她这边看了几眼。 当冯云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亮。 身旁没有人。 和前几天一样。 两人或许睡时差不多,但每日他起的都早。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他每日里睡两个时辰就够。 胡神医没说不行。 冯云在桌前转了一圈,没看到昨夜里季子墨写的东西,出去一看,人家正在院子里练云中子道长的呼吸功法。 这几日都是如此。 冯云也在旁边跟着练了一个周天,又耍了一通枪法。 虽没有刻意展现,但枪法凌厉圆转已通道。 舞毕。 意料之中,众人都在盯着她,包括季子墨。 站在光亮下的少年郎眼中亮的如同玉石,冯云刻意绷着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弯起来。 连着几日,在少年郎面前一展风采的感觉还是压不住的虚荣。 …… 一刻钟后。 饭菜摆上。 油炸的酥皮,香煎的馒头,铺着碎肉的汤面,还有几颗馄饨。 只是寻常饭菜,在富贵人家里头都称不上好,至少荤素搭配,色泽交替中就差不少,但抵不上冯云的胃口好。 冯云吃的多,季子墨也多吃了不少。 接替了小海子的宫监刘喜道:“有皇后娘娘在,陛下的胃口都好了不少,往常在宫里陛下能吃上这几日的一半儿,咱们就谢天谢地了。” 冯云看向季子墨,季子墨摸了下肚子。 真的吃的挺多的了,吃不下了。 “以后有我,你就放心。”冯云对刘喜道。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刘喜笑嘻嘻的退下去。 冯云看着刘喜的背影,道:“他和小海子不同。” 季子墨微微颔首:“唯恐步小海子后尘,自是不同。” 冯云拉住季子墨的手,笑眯眯道:“不过,以后有我了。” 季子墨也弯起嘴角:“最好言而有信。” “必须。”冯云正色。 两人彼此对视,笑意淡淡浓深。 就在两人不知不觉靠近时,外面忽起声音:“禀主子,京里来信了。” …… 季洛写的信。 字迹潦草,可见焦急。 宫外有传言,说皇帝在外头遇刺,可明明皇帝在宫里,内阁六部大臣要求见陛下,五皇子硬生生的以陛下为先皇祭,为大乾祈福的名头挡着,就是不让见。 正因为挡着不让见,朝臣们怎么想的都有,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莫不是想要动手了?先皇就是这样,每次动手之前都没动静,就想让人跳起来然后一击必杀。 有的臣子杞人忧天,有的见缝插针,还有的真就是蠢蠢欲动。 季洛已经记下了一些名字,可眼看着记下的名字就要多了呀! 老祭酒和镇国公还在,可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悬着可以,但能不用就不用。 眼看着季洛就要挡不住,皇帝哥哥赶紧回来最要紧。 “准备启程。”季子墨沉声。 两日后。 镇国公府的旗子出现在京都之外十里。 遥遥三十里时就已有京都内的人马来回奔走。 待到十里,朝中众朱红锦袍官员随同五皇子季洛在外等候。 潼关大胜,玉门县解围,今日,镇国公世子携镇国公郎君班师回朝,同日,冯云已经到了京都之外。 “恭迎殿下。” 众臣齐声行礼。 高高飘扬的镇字旗在京都就意味着偌大的镇国公府。 经历过数月前宫中几场大变的官员们更是对镇字旗毫不陌生。 此刻镇字旗带着满满的煞气而来,哪怕隔着还有数十丈,已然有官员呼吸不顺畅。 朝中早有消息,此战大胜归来,这位太子妃(皇后)缴获了蛮族兴起之地胥山的旗子,更是吓得蛮族大汗躲在瀚十城不敢出城半步。 数千兵马究竟是杀了多少蛮人竟是吓得蛮族大汉都没了体面。 这位太子妃(皇后)手上又沾染了多少血? 下面折子上呈的皇后率众斩杀了数百匪人都算不上什么。 待众兵将到了近前,季洛也长长的吸了口气。 众兵将穿着的盔甲上刀痕斧凿之迹众多。 冯云身上的盔甲最为精良,可盔甲之上的伤痕处比众兵将只多不少。 季洛亲眼见过小嫂嫂的本事,连小嫂嫂都这样,可见战事之惨烈。 有心想要问小嫂嫂如何,可眼下季洛能做的只有上前一步,高声:“圣旨。” 冯云下马,叩接圣旨。 圣言皇后劳苦功高,部下为国辛劳,各有赏赐,另早些入宫歇息。 冯云接旨。 临近京都五十里,季子墨就已经偷偷回京了。 按照人家兄弟两人的计划,季洛在宫里就是假扮他。 若是季子墨没有回宫,季洛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出来。 只是下马之前冯云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第四百二十八章 已经是皇后了 系统没有反应,也没有杀意。 不是眼前的这些人。 隐隐还有熟悉的亲切感。 也不是季洛。 冯云环顾,没看到二叔。 来相迎她的这些人都是各部尚书,吏部尚书高大人,兵部尚书高大人,工部尚书等等。 她不熟。 所以会是谁? 冯云面带微笑,没有流露半分,随同众官员一起回返京都。 各文官回轿,同来的几位武勋骑马,已经胖的有些变形的身体骑在马背上,总有些沐猴而冠,不过似乎他们也知道,刻意的距离冯云远了些。 而终究冯云没有查看出目光所在。 高高的镇字旗飘扬,十里之遥不过转眼,待冯云到了京都城外,城门外四周已经是聚集的百姓。 数千骑入蛮族腹地,蛮族大汗闭门不出,纵马于胥山之上,扬大乾国威。 “云郎君回来了!” “云郎君威武。” “太子妃殿下千岁。” “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娘娘千岁。” “……” 渐渐的各种的呼声都变成了“皇后娘娘。” 众所高呼,数不清的人头聚拢,有平民,有富户,有商贾,有文人更还有绿色官袍的小官儿,传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皇宫。 一身龙袍的皇帝坐在御书房中,御案之上并排摆着两方玉玺,一方龙纹,一方凤尾。 龙纹玉玺是皇帝玺印玺,凤尾玉玺是皇后印玺。 皇后印玺早就该是她的。 现在终于等到了她。 京都之外,众官员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 众官员出京相迎的消息并没有传诵,百姓们竟争相而来。 更眼见着其中有些百姓激动的眼发红泪双流,甚是远处里还真有的拿着牌位拿着香。 这些百姓,是疯了? 冯云想过朝中上下会激动,可没想到会这么激动。 她那个时代学到那位冠军侯千里之外封狼居胥时,即便隔了两千年还会觉得心神荡漾,更何况就是在眼前。虽然当时主要是为了救大兄,救了大兄之后才想到要不要和大兄去胥山转一圈,结果和大兄一拍即合,这才有了瀚十城一行,最后也只是在胥山转了一圈。 如此这般,又哪里能得百姓如此深恩。 冯云下马。 挡着百姓们不让百姓靠近的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们只觉得快要挡不住了。 跟在风云身后的镇国公府精锐们一起下马。 随着盔甲粼粼之声,肃杀阵阵,更仿佛有煞气笼罩在城门口。 随在后面的百官莫名冷寒。 百姓们也没有再上前。 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们松了口气之余也觉得后背发凉。 这就是镇国公府的精锐!! 冯云看向四周的百姓,有的全然陌生,有的应当见过,也有的相识,可此刻他们都是为了她而来。 突然间冯云明白了她先前感觉到的看着她的视线是从哪里来的了。 冯云站直,肃目,高声:“我祖父当年也只是寻常百姓,因不堪前朝昏暗,才随着本朝高祖皇帝一起起兵,历经数百战事,辗转千里,麾下的儿郎百姓不知命丧了多少性命才有了如今的大乾。” 随着冯云开口,一时京都城门之外竟鸦雀无声。 冯云再道:“我曾在祖父膝下学文,常听祖父说年少时盼望的不过是吃的饱穿的暖,有一住所,行走安稳,若再有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也就够了。” “祖父说的,我父亲没有忘,我兄长没有忘,我也没有忘。外敌不请而入辱我妇孺百姓,杀我子民,此罪不容恕,身为武勋子弟,奉皇命为国征战本就应有之义。虽有得胜,也是将士们英勇奋战,我之功,不足一提。” 前面的话众人听着还没毛病,且听着最后一句,众官员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折子上朝中也常有这样的谦逊之言,都是听听就罢,立了功就要赏,可当着百姓的面这么说想要干嘛? 他们是不想给的封赏太厚,可这样的功劳都不足一提,日后他们自己该怎么办? 有官员偷偷使眼色,得到眼色的高尚书站到五皇子如今的五王爷身后,季洛明白,上前几步到了冯云身后:“嫂嫂。” 虽已经压低了声音,可附近的百姓们都能听得到。 冯云神色不变,道:“陛下,一国之君,皇后,一国之母,圣人常言,百姓视陛下为父母,陛下视百姓为子女,皇后也当如此,我尚年少,不知道该如何爱护子女,回京路上一直忐忑,但现在我知道了该如何做。” 如何做? 冯云眼前尽是睁圆了的眼睛,冯云微笑。 冷硬的头盔之下柔和的面容正是少女的笑颜。 “只要秉持本心,不违律法,我如何想便是如何做。” “待回宫,我会向陛下谏言在皇宫西门之侧,京兆府尹,大理寺,检察院四处各立一个谏言之箱,无论百姓官宦乡绅商贾若有言尽可投之,陛下与我定会一一阅之。” 冯云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句都是震耳欲聋。 季洛睁圆了眼睛。 他不知道还能有这一手。 官员们震惊。 连他们的谏言折子,皇帝都不可能每一份都亲自批阅,什么时候那些商贾百姓的写的东西能给皇帝看了?给皇后看也不行啊! 百姓们先是一愣,紧跟着近乎狂喜。 他们不敢相信,可这话是皇后说的,他们又不得不信。 若是真的,那他们有什么想要说的皇帝皇后不是都能知道吗? 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们立刻感觉到前面好像有潮水汹涌而来,几乎就要拦不住拥过来的百姓。 冯云也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竟惹得这么激动。 她这并非首创,她那个时代的某位大女主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在这里,她是第一个。 兵甲飒飒作响,冯云身后的镇国公府精锐上前,百姓们才总算是克制住了激动,几乎雷鸣般的高呼。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后面早已经慌张了一批的官员们偷偷松了口气,却又是心生惊恐。 这位还不是皇后,皇后印玺也未在她手中,可她已经是皇后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今日这一幕 “都起来。”冯云请起。 此刻百姓们正是兴奋,冯云也知道不能在城门口待太久,回身上马,却是正要离开时再次感觉到了熟悉的目光。 这目光并不在人群之中。 冯云忽的起了个激灵,抬头看去。 高高的城墙上除却五城兵马司兵士,还有人在看着她。 白发慈目,含笑低头而望。 祖父!! 冯云的呼吸一下子发紧,鼻头泛酸,眼里也滚出了泪光,只是一瞬,又压下去,仍是刚才慷慨陈词的镇国公府云郎君,太子妃殿下,皇后。 城门口,自有官兵左右挡住百姓,宽敞的大道之上,冯云策马进城。 马蹄踢踏,渐行渐远。 城楼上镇国公看着冯云的身影隐在城楼之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公爷,咱回。”风行低声。 镇国公点头。 风行退到镇国公身后,推着镇国公离开。 椅下的木制滚轮声声作响,所行之处左右的兵士无不是躬身行礼。 镇国公对兵士们微笑颔首,双膝上的长镜静静的放着在袖下若隐若现。 皇宫。 宫城大殿之外。 穿着龙袍的季子墨站在大殿门外看着渐行渐近的冯云,神情激动。 一旁的礼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随同在宫中等候的众官员纷纷往冯云所在看去。 他们没有出宫,但皇宫外面京都城墙外的消息多少也听到了些。 这位皇后好像每一次出京回来之后都变得不一样。 偌大的宫道之上,只有冯云一人疾步而来。 盔甲上有刀痕斧凿之迹,面上已经没有了早先的稚嫩,数月的艰辛早已经不见太子大婚时的惊艳,可只是走过来就像是一座山。 这些时日朝中臣子已经见识到了新皇帝的手段,可眼下这位皇后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冯云站定,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季子墨,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欣喜。 “臣妾拜见陛下。”冯云声音哽塞,正要行礼,季子墨忙道,“免礼。” 更是不顾礼部尚书的抬臂阻拦,从台阶上冲下去扶起冯云。 立在众臣当中的冯至呈直接吸了下鼻子,四十多日没见到了,别说是新婚,就是老夫老妻也情难自禁啊~ 众臣眼中皇帝和穿着盔甲的冯云对目,眼中都是晶莹泪光闪动。 跟在后面的季洛也擦了擦眼角。 四哥和小嫂嫂都能去台上唱戏了。 …… “皇后辛苦了。”季子墨声颤。 “陛下为国操劳更辛苦。”冯云勉强扯笑。 “皇后……”季子墨声涩。 冯云眼中的泪水险些溢出:“陛下慎言,臣妾未有印玺,称不得皇后。” 季子墨微颤,含泪的眼中陡然泛过冷色:“皇后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妃,成亲数日为边境之安宁不得不临危受命远赴边疆,只是父皇临终时不在宫中而已,怎么就称不得皇后了?” 冯云苦笑:“陛下,朝廷自有礼仪在。” 季子墨深吸了口气,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季子墨扭头看向礼部尚书:“准备立后。” 礼部尚书懵了,连忙道:“陛下,立后乃国之重物,当要先选良辰吉日……” “今日不就是?”季子墨道。 不然也不会正好是朝中官员迎接冯云回京之日。 礼部尚书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一应事务还要奉天命国礼,各司其职,以往最少也要八日。” 礼部尚书所言字字属实,季子墨却只皱眉:“朕知道,然祭礼为重是为乾坤定位,日月得天,而民心所向便是重中之重,外面百姓们的呼声朕都听到了,你们敢说没听到?百姓们都说皇后,那今日皇后就是皇后。” 礼部尚书语滞。 户部尚书上前:“陛下,朝中因战事已调拨不出多少银钱。” “不必。”季子墨道,“皇后一心为民,定然也不会在意这许多,皇后以为呢?” 季子墨握紧了冯云的手,像是关切又像是逼迫。 至少在冯至呈的眼中看着像是逼迫。 冯至呈眼中的湿意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儿,官袍下的手都攥起来。 太子大婚的时候就够紧迫的了,这回册封皇后之位不止紧迫到了极点,更还连准备都没有,干嘛?这是把镇国公府当成什么了?咱家的姑娘刚大胜归来,还没休息呢就给弄这么一出?就是过河拆桥也太快了!! 丫头啊,千万别答应。 就在冯至呈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只见那个在蛮族腹地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重重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什么? 冯至呈憋着一口气,抬脚就要迈出去。 旁边有官员眼快的拉住,另一位上前行礼:“皇后娘娘俭以养德,淡泊明志,实是社稷之福,陛下之幸。” “皇后娘娘谦逊朴实,实乃皇后之选。” “……” 竟是几乎一眨眼,全都是赞扬皇后之言。 冯至呈眼前发黑。 原以为朝中诸君或有奸佞之辈,但大都知道镇国公府为大乾是如何的不惜生死,更有公心,没想到竟都是无耻之徒,而陛下更是—— 就在冯至呈耳朵里嗡嗡直响时,又听着皇帝道:“既如此礼部就去安排。” “是。”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五王爷季洛道,“孤这边为了嫂嫂的册封之礼倒也准备了些,本想着给皇兄惊喜,既然皇兄这边没什么准备,就用弟弟的。” 季子墨看向冯云,冯云点头。 季子墨也点头。 礼部尚书:“?” 季洛笑的就像是腼腆的少年郎:“辛苦尚书大人过来看看,看看还缺什么?” 礼部尚书客气谦逊:“既是王爷准备的,自是妥帖。”就是说看的不是缺什么,而是有什么。 …… 只是当礼部尚书和五王爷到了库房,看着库房中五王爷所言的给皇兄的惊喜,礼部尚书脑门上陡然的冒出了一层汗,后背都湿透了。 正如五王爷所说是真的看看缺什么。 册封皇后大典之上需要的各种的礼仪物件应有尽有,毫无遗漏,更有些比之礼部早先准备的也不逊色。 这是早有准备。 陛下早就想到了今日这一幕?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今日这一幕 “都起来。”冯云请起。 此刻百姓们正是兴奋,冯云也知道不能在城门口待太久,回身上马,却是正要离开时再次感觉到了熟悉的目光。 这目光并不在人群之中。 冯云忽的起了个激灵,抬头看去。 高高的城墙上除却五城兵马司兵士,还有人在看着她。 白发慈目,含笑低头而望。 祖父!! 冯云的呼吸一下子发紧,鼻头泛酸,眼里也滚出了泪光,只是一瞬,又压下去,仍是刚才慷慨陈词的镇国公府云郎君,太子妃殿下,皇后。 城门口,自有官兵左右挡住百姓,宽敞的大道之上,冯云策马进城。 马蹄踢踏,渐行渐远。 城楼上镇国公看着冯云的身影隐在城楼之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公爷,咱回。”风行低声。 镇国公点头。 风行退到镇国公身后,推着镇国公离开。 椅下的木制滚轮声声作响,所行之处左右的兵士无不是躬身行礼。 镇国公对兵士们微笑颔首,双膝上的长镜静静的放着在袖下若隐若现。 皇宫。 宫城大殿之外。 穿着龙袍的季子墨站在大殿门外看着渐行渐近的冯云,神情激动。 一旁的礼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随同在宫中等候的众官员纷纷往冯云所在看去。 他们没有出宫,但皇宫外面京都城墙外的消息多少也听到了些。 这位皇后好像每一次出京回来之后都变得不一样。 偌大的宫道之上,只有冯云一人疾步而来。 盔甲上有刀痕斧凿之迹,面上已经没有了早先的稚嫩,数月的艰辛早已经不见太子大婚时的惊艳,可只是走过来就像是一座山。 这些时日朝中臣子已经见识到了新皇帝的手段,可眼下这位皇后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冯云站定,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季子墨,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欣喜。 “臣妾拜见陛下。”冯云声音哽塞,正要行礼,季子墨忙道,“免礼。” 更是不顾礼部尚书的抬臂阻拦,从台阶上冲下去扶起冯云。 立在众臣当中的冯至呈直接吸了下鼻子,四十多日没见到了,别说是新婚,就是老夫老妻也情难自禁啊~ 众臣眼中皇帝和穿着盔甲的冯云对目,眼中都是晶莹泪光闪动。 跟在后面的季洛也擦了擦眼角。 四哥和小嫂嫂都能去台上唱戏了。 …… “皇后辛苦了。”季子墨声颤。 “陛下为国操劳更辛苦。”冯云勉强扯笑。 “皇后……”季子墨声涩。 冯云眼中的泪水险些溢出:“陛下慎言,臣妾未有印玺,称不得皇后。” 季子墨微颤,含泪的眼中陡然泛过冷色:“皇后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妃,成亲数日为边境之安宁不得不临危受命远赴边疆,只是父皇临终时不在宫中而已,怎么就称不得皇后了?” 冯云苦笑:“陛下,朝廷自有礼仪在。” 季子墨深吸了口气,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季子墨扭头看向礼部尚书:“准备立后。” 礼部尚书懵了,连忙道:“陛下,立后乃国之重物,当要先选良辰吉日……” “今日不就是?”季子墨道。 不然也不会正好是朝中官员迎接冯云回京之日。 礼部尚书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一应事务还要奉天命国礼,各司其职,以往最少也要八日。” 礼部尚书所言字字属实,季子墨却只皱眉:“朕知道,然祭礼为重是为乾坤定位,日月得天,而民心所向便是重中之重,外面百姓们的呼声朕都听到了,你们敢说没听到?百姓们都说皇后,那今日皇后就是皇后。” 礼部尚书语滞。 户部尚书上前:“陛下,朝中因战事已调拨不出多少银钱。” “不必。”季子墨道,“皇后一心为民,定然也不会在意这许多,皇后以为呢?” 季子墨握紧了冯云的手,像是关切又像是逼迫。 至少在冯至呈的眼中看着像是逼迫。 冯至呈眼中的湿意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儿,官袍下的手都攥起来。 太子大婚的时候就够紧迫的了,这回册封皇后之位不止紧迫到了极点,更还连准备都没有,干嘛?这是把镇国公府当成什么了?咱家的姑娘刚大胜归来,还没休息呢就给弄这么一出?就是过河拆桥也太快了!! 丫头啊,千万别答应。 就在冯至呈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只见那个在蛮族腹地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重重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什么? 冯至呈憋着一口气,抬脚就要迈出去。 旁边有官员眼快的拉住,另一位上前行礼:“皇后娘娘俭以养德,淡泊明志,实是社稷之福,陛下之幸。” “皇后娘娘谦逊朴实,实乃皇后之选。” “……” 竟是几乎一眨眼,全都是赞扬皇后之言。 冯至呈眼前发黑。 原以为朝中诸君或有奸佞之辈,但大都知道镇国公府为大乾是如何的不惜生死,更有公心,没想到竟都是无耻之徒,而陛下更是—— 就在冯至呈耳朵里嗡嗡直响时,又听着皇帝道:“既如此礼部就去安排。” “是。”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五王爷季洛道,“孤这边为了嫂嫂的册封之礼倒也准备了些,本想着给皇兄惊喜,既然皇兄这边没什么准备,就用弟弟的。” 季子墨看向冯云,冯云点头。 季子墨也点头。 礼部尚书:“?” 季洛笑的就像是腼腆的少年郎:“辛苦尚书大人过来看看,看看还缺什么?” 礼部尚书客气谦逊:“既是王爷准备的,自是妥帖。”就是说看的不是缺什么,而是有什么。 …… 只是当礼部尚书和五王爷到了库房,看着库房中五王爷所言的给皇兄的惊喜,礼部尚书脑门上陡然的冒出了一层汗,后背都湿透了。 正如五王爷所说是真的看看缺什么。 册封皇后大典之上需要的各种的礼仪物件应有尽有,毫无遗漏,更有些比之礼部早先准备的也不逊色。 这是早有准备。 陛下早就想到了今日这一幕? 第四百三十章 不是人 京都内的百姓还沉浸在皇后在城门口说的那番话的激动之中。 “陛下和皇后娘娘能看到咱们写的东西了。” “但有冤情,若三司不接,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 “青天在上,那些贪官再也不能只手遮天。” “大乾万岁。” “……” 百姓富户商贾底层小吏正欢呼着,只见礼部皇宫一阵忙碌,很快又听着宫中传来鼓乐。 有耳聪目明者说是皇后册立大典。 怎么这么突然? 没听说啊~ “陛下登基时皇后娘娘就该册立为后,为了社稷,皇后娘娘已经晚了许多时日。” “国朝为战,陛下和皇后娘娘简化册封之礼,是为了百姓民生啊。” “陛下和皇后娘娘如此简朴,下面的官员谁敢再奢华?” “陛下皇后娘娘万岁。” “……” 民间一片称颂。 京都内外的香火都鼎盛了起来。 过了些时日,又有传言说是其实皇后的册封大典很是隆重,但有礼制毫无逊色。 “你是说咱们被陛下和皇后娘娘骗了?” “骗咱们干什么?” “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没有动户部的银子,人家动了自家的私房钱咋了?” “小两口成亲没几日一个去打仗,一个忙的脚不沾地的,这回热闹点儿,咋了?” “前几天咱往那箱子里投的,皇后娘娘回了,还说不出七日就给咱家想法子。” “俺家求陛下给自家小子一个活儿干,没出三天,俺家小子就去户部当差了,上头说俺家侄子算数最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升官呢。” “啧啧……” 百姓们满脸欢喜,当中有些人掩着脸悄然退去不见了。 自然这都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当日皇后册封大典过后,皇宫内的气氛立时一改。 别问冯云怎么知道的,早先御林军卫统领就是她,早先的御林军什么样她清清楚楚,虽说刚回来就立刻面临隆重的大典,但数月之间整日整夜待在军伍之中,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好歹。 但不管好歹,冯云一时还没顾上。 自在场官员同意了册封大典,冯云沐浴更衣,又吃了点儿东西,就开始更换皇后册封的礼服,礼仪之道自有礼部侍郎仔细告知,并没有耽搁多少时候,当冯云穿着一身的皇后礼袍出现在大殿之上,册封大典立时举行。 鼓乐声声中,皇后与皇帝循礼携手,帝印凤玺相合,是日月同辉,是乾坤乃定,是世德钟祥,崇勋启秀。 “陛下万岁。” “皇后千岁。” 众臣子躬身而应。 不论是早先在宫中附和应诺的臣子还是刚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臣工,不管心里头怎么个嘀咕念叨,甚至于想要骂街,面上均是恭敬之色。 木已成舟,若让陛下不快,倒霉的还是他们。 只是即便各自都强自压着神色,高台之上冯云和季子墨也能看得到,交握在一起的手也随之微微颤抖。 “哈哈。” “哈哈哈。” 回到内宫,换下了身上厚重的礼袍,季子墨和冯云相对而笑。 “辛苦皇后了。”季子墨道。 “算不得什么。”冯云道,虽礼仪繁杂,但比起战事来根本不值一提,何况看他们脸色就想爆笑。 季子墨回京之前就和冯云定下了这个计划。 莫名的势力,先对皇后动手,再对皇帝动手,更是不惜以整个镇子的百姓为祭,虽不知背后是谁,但迅雷不及掩耳打破他们的计划势在必行。 按照寻常礼仪皇后册封大典至少要有八日的准备,冯云回京后按照流程,即便群臣顺利的答应也至少要半个月,索性就不给他们机会。 果然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说旁人,只说自家二叔的脸色就足以开个颜料铺子。 “父皇太过强势,众臣们好不容易等到朕继位,自然想要轻松一点,只是他们想要轻松就不得不逼迫朕。皇后出身镇国公府,他们以为逼迫皇后也是在给朕体面,却不知道朕要靠着皇后才能压他们。”季子墨拉着冯云,说的再直白不过。 一旁的桌上,帝印凤玺挨在一起,在殿内的烛火下交辉相映。 冯云笑着扬起浅浅施了脂粉的笑脸儿:“臣妾也要靠陛下才能对城外的诸君百姓言而有信。” 季子墨看着冯云,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她的手。 此刻冯云穿着大红,发丝垂下,无盔甲无弓箭,却似是比水还要柔软。 都是“陛下”两字,她所说格外牵扯心神。 季子墨问:“只是对他们言而有信?” 淡淡的话语似有委屈,冯云完全没想到,只道:“对陛下也是。” “早先五郎不是说心有所选,今儿个我也还真觉得有几个不对。” 冯云神色认真,季子墨也抿了唇,道:“的确,可若是动手还是要一击必中。” “不能找小虾米。”冯云接上。 两人彼此对视,都知道彼此心有灵犀。 淡淡笑意弥漫,大红的烛火都似乎带上了淡淡的粉。 季子墨正要上前,冯云挣开他的手,走到了桌边研磨。 季子墨:“……” 冯云抬眸:“不如你我各写一个名字,两厢对照?” “好。”季子墨颔首。 很快,墨好,两人各自执笔,落下人名。 再彼此对照。 竟是同一人。 季洛所记下的人名之中也有此人。 兵部,高尚书。 “今日之事看似是帝后摆了群臣一道,为册立皇后,为彰皇家之威,可实际上绝非这么简单。” 兵部高尚书在屋内盯着烛火吟喃自语,“小海子不见了,太医院的档里是病重,可现在的太医院早已经不是当初,小海子必然被皇帝杀了。” “小海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足为虑,只是大火烧镇,皇帝无事,那个也回来了,却还没见镇国公就先把握了凤玺。帝后双全,朝中大权不得不移交。是想要先握朝中大权还是趁机找寻背后之人,亦或者双管齐下?” 高尚书突觉头疼。 若是只有皇帝,他也不惧,可有了那个女子就没这么容易。 五百人,还有火油襄助,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 他们都是在第二日下午才得知确切消息。 听闻火光之中,那个女子一人就斩杀了不计其数。 简直不是人。 第四百三十章 不是人 京都内的百姓还沉浸在皇后在城门口说的那番话的激动之中。 “陛下和皇后娘娘能看到咱们写的东西了。” “但有冤情,若三司不接,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 “青天在上,那些贪官再也不能只手遮天。” “大乾万岁。” “……” 百姓富户商贾底层小吏正欢呼着,只见礼部皇宫一阵忙碌,很快又听着宫中传来鼓乐。 有耳聪目明者说是皇后册立大典。 怎么这么突然? 没听说啊~ “陛下登基时皇后娘娘就该册立为后,为了社稷,皇后娘娘已经晚了许多时日。” “国朝为战,陛下和皇后娘娘简化册封之礼,是为了百姓民生啊。” “陛下和皇后娘娘如此简朴,下面的官员谁敢再奢华?” “陛下皇后娘娘万岁。” “……” 民间一片称颂。 京都内外的香火都鼎盛了起来。 过了些时日,又有传言说是其实皇后的册封大典很是隆重,但有礼制毫无逊色。 “你是说咱们被陛下和皇后娘娘骗了?” “骗咱们干什么?” “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没有动户部的银子,人家动了自家的私房钱咋了?” “小两口成亲没几日一个去打仗,一个忙的脚不沾地的,这回热闹点儿,咋了?” “前几天咱往那箱子里投的,皇后娘娘回了,还说不出七日就给咱家想法子。” “俺家求陛下给自家小子一个活儿干,没出三天,俺家小子就去户部当差了,上头说俺家侄子算数最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升官呢。” “啧啧……” 百姓们满脸欢喜,当中有些人掩着脸悄然退去不见了。 自然这都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当日皇后册封大典过后,皇宫内的气氛立时一改。 别问冯云怎么知道的,早先御林军卫统领就是她,早先的御林军什么样她清清楚楚,虽说刚回来就立刻面临隆重的大典,但数月之间整日整夜待在军伍之中,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好歹。 但不管好歹,冯云一时还没顾上。 自在场官员同意了册封大典,冯云沐浴更衣,又吃了点儿东西,就开始更换皇后册封的礼服,礼仪之道自有礼部侍郎仔细告知,并没有耽搁多少时候,当冯云穿着一身的皇后礼袍出现在大殿之上,册封大典立时举行。 鼓乐声声中,皇后与皇帝循礼携手,帝印凤玺相合,是日月同辉,是乾坤乃定,是世德钟祥,崇勋启秀。 “陛下万岁。” “皇后千岁。” 众臣子躬身而应。 不论是早先在宫中附和应诺的臣子还是刚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臣工,不管心里头怎么个嘀咕念叨,甚至于想要骂街,面上均是恭敬之色。 木已成舟,若让陛下不快,倒霉的还是他们。 只是即便各自都强自压着神色,高台之上冯云和季子墨也能看得到,交握在一起的手也随之微微颤抖。 “哈哈。” “哈哈哈。” 回到内宫,换下了身上厚重的礼袍,季子墨和冯云相对而笑。 “辛苦皇后了。”季子墨道。 “算不得什么。”冯云道,虽礼仪繁杂,但比起战事来根本不值一提,何况看他们脸色就想爆笑。 季子墨回京之前就和冯云定下了这个计划。 莫名的势力,先对皇后动手,再对皇帝动手,更是不惜以整个镇子的百姓为祭,虽不知背后是谁,但迅雷不及掩耳打破他们的计划势在必行。 按照寻常礼仪皇后册封大典至少要有八日的准备,冯云回京后按照流程,即便群臣顺利的答应也至少要半个月,索性就不给他们机会。 果然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说旁人,只说自家二叔的脸色就足以开个颜料铺子。 “父皇太过强势,众臣们好不容易等到朕继位,自然想要轻松一点,只是他们想要轻松就不得不逼迫朕。皇后出身镇国公府,他们以为逼迫皇后也是在给朕体面,却不知道朕要靠着皇后才能压他们。”季子墨拉着冯云,说的再直白不过。 一旁的桌上,帝印凤玺挨在一起,在殿内的烛火下交辉相映。 冯云笑着扬起浅浅施了脂粉的笑脸儿:“臣妾也要靠陛下才能对城外的诸君百姓言而有信。” 季子墨看着冯云,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她的手。 此刻冯云穿着大红,发丝垂下,无盔甲无弓箭,却似是比水还要柔软。 都是“陛下”两字,她所说格外牵扯心神。 季子墨问:“只是对他们言而有信?” 淡淡的话语似有委屈,冯云完全没想到,只道:“对陛下也是。” “早先五郎不是说心有所选,今儿个我也还真觉得有几个不对。” 冯云神色认真,季子墨也抿了唇,道:“的确,可若是动手还是要一击必中。” “不能找小虾米。”冯云接上。 两人彼此对视,都知道彼此心有灵犀。 淡淡笑意弥漫,大红的烛火都似乎带上了淡淡的粉。 季子墨正要上前,冯云挣开他的手,走到了桌边研磨。 季子墨:“……” 冯云抬眸:“不如你我各写一个名字,两厢对照?” “好。”季子墨颔首。 很快,墨好,两人各自执笔,落下人名。 再彼此对照。 竟是同一人。 季洛所记下的人名之中也有此人。 兵部,高尚书。 “今日之事看似是帝后摆了群臣一道,为册立皇后,为彰皇家之威,可实际上绝非这么简单。” 兵部高尚书在屋内盯着烛火吟喃自语,“小海子不见了,太医院的档里是病重,可现在的太医院早已经不是当初,小海子必然被皇帝杀了。” “小海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足为虑,只是大火烧镇,皇帝无事,那个也回来了,却还没见镇国公就先把握了凤玺。帝后双全,朝中大权不得不移交。是想要先握朝中大权还是趁机找寻背后之人,亦或者双管齐下?” 高尚书突觉头疼。 若是只有皇帝,他也不惧,可有了那个女子就没这么容易。 五百人,还有火油襄助,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 他们都是在第二日下午才得知确切消息。 听闻火光之中,那个女子一人就斩杀了不计其数。 简直不是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寒凉 冯暮修觉得自己的三姐姐很可能不是人。 怎么能大乾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三姐姐竟什么消息都不传过来,若非是南夷的监国表示心善并大度的告诉了他们,他们四个还被蒙在鼓里。 三姐姐率军回京,竟然半路上遇到了匪人! 虽然三姐姐把那些匪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可那些个匪人敢冲官兵动手是真的觉得脚下生风背后长翅,连镇字旗的官兵都对他们没法子了是吗? “必然是有人背后指使。”陈风华道。 “那个监国故意告知我等。”王文远道。 胡锦文浑身颤抖:“不会是想要杀我们?” “不会。”冯暮修道。 那夜比试,他的飞刀终究不愧被三姐姐百般凌辱之下知耻奋而直追乃至胜了南夷的精锐,那个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的监国当场说了一句对旁人或许是侮辱,但对他来说已经是称赞的话。 “这就是镇国公府最不成器的?” 最不成器的也胜了,怎么样! 而后那位监国敬酒,当即他也喝了。 那时没有动他们,现在也不会动。 除非三姐姐身故,亦或者大乾大乱。 ……他们敢对三姐姐动手,不会真的出事了? “这几日了,不让咱们出院子,是不是想偷摸杀了咱们?”胡锦文在旁边火上添油。 “说的好像你没出过院子一样。”王文远嗤声。 陈风华点头。 明着不让出门,可他们几个翻墙头也翻了好几次了,没人管。 胡锦文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出院子算什么,我想我老子了,我想回家。” 王文远陈风华不说话了。 他们也想。 冯暮修唇角发抖,说的好像他不想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呼声:“几位郎君可安好?” 四人面上一喜,是如今如今南夷的副相,明面上和他们有些交情的友人,和善。 和善刚进来,王文远胡锦文陈风华三个就乱声疾呼。 “你可算是来了,宫里可按照咱们的法子做了什么好吃的?整日里吃你们这边的东西,都快吃吐了。” “就是,还有为何不许我们出去?你们这边怡红院的姐儿们怕是都想我们几个了,想什么?当然是想我们身上的银钱,你以为是什么?” “只和三郎比试算什么,我的手也痒,飞刀我是一般,可我耍的一手长刀,很是厉害。” “公主殿下也是为了几位郎君的安全。” “……” 高声之中,似还有和善的声音。 却是胡锦文在装腔拿捏。 和善则是从怀里拿出一颗蜡丸。 对面的冯暮修惊喜接过,捏碎蜡丸,上面是镇国公府留在南夷的暗哨给的消息,来了七位镇国公府精锐,要几人准备回家。 终于要回家了。 冯暮修险些喜极而泣。 只是待看到和善再给的那封信,冯暮修脸上的喜色凝滞。 和善走后,王陈胡三个凑过来。 “怎么了?” “……” 刚才明明看到三郎高兴来着。 冯暮修把蜡丸所写和那封信给他们。 三人面容一如冯暮修。 “我也很想说咱们先回家,这边的事儿和咱们无关,可不行啊。” “他们无官职,自带兵甲,出手阔绰,敢来这边和南夷监国谈生意,熟悉不?” “像是兄长说的六大家在前朝末日四处勾连的做派。” “……” 三人看向冯暮修,冯暮修咧嘴:“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六大家了?” …… 冯暮修胡锦文翻墙出去到了信上所写那行人所住的院落。 那处院落距离他们所居有点儿距离,四周护卫林立看上去还真像是精锐所属。 只是对面就有一座三层的小楼,两人上了楼,掏出包裹里的长镜很快看到了里面的主事人。 “是六大家的,我看到了他们的家徽。”胡锦文道,手中比划着已在记下他们的模样,他们几个人之中他的画作最好。 或许是因为居高临下,冯暮修忽的心生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胡锦文看到冯暮修看的仔细,道:“身在敌国,咱们不易动刀,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待回去抄灭他们全家。” 冯暮修放下长镜:“咱们奉皇命而来,他们呢?若是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南夷会怎么看大乾?我等家里人又怎么看我们?” 胡锦文心头一抖。 “走。”冯暮修抬脚下楼。 胡锦文连忙唤:“做什么去?” “摇人。”冯暮修。 “……” …… 是夜。 白日里热闹的院落夜色中安静如素。 院子外面有护卫,院子里面隔着十多步就有好手在侧,屋内燃着烛火,烛火下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前阵子就来了几个乾人,帮了他们不少忙。” “可能就是为了先前咱们大乾和蛮族的大战而来,监国不是也去了?扶持起那个小公主也能让南夷乱一乱。即便不成,也是试探了虚实。” “若是那位监国知道了定不会留着他们。” “一个给钱给物,一个恨不得他们南夷灭国,谁都知道该怎么选。要怪就怪那几个乾人误了咱们陛下的大事。” “哈哈!” 几人低笑声中,忽的听闻外面有嘶喊声。 “怎么回事?” 几人正要出门,外面的门“砰”的撞开,护卫统领脸上是血的冲进来,“不好了——” 刀剑刺入胸膛,鲜血迸出,四溅。 光影之中,人就像是破布袋子,一扎就透,而后倒在地上。 黑衣人动作快捷如风,几人列队有砍有刺有挡,眨眼就冲到了内院。 冯王陈胡四个人跟在后面,除却冯暮修陈风华两个砍了几个人,王文远胡锦文两个在后面只胡乱的挥舞着刀,什么都没砍到。 待四人进了屋中,先前正在屋内得意谋划的几个人已经被刀剑制住,动弹不得,他们面前的地上倒着的人就是此次前来护送他们的高手,已经命丧黄泉。 眼见着这四个是这群突然闯进来的匪人的头头,先前吓得脸色发白的几个人连忙高喊:“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是大乾来的使者——” 话音未落就被前来的黑衣人打断,后面的话更是一字一句的让他们连骨头缝里都感觉到了寒凉。 “谢家,陈家,李家,还有谁?还说是说六大家的使者都在这里?” 第四百三十一章 寒凉 冯暮修觉得自己的三姐姐很可能不是人。 怎么能大乾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三姐姐竟什么消息都不传过来,若非是南夷的监国表示心善并大度的告诉了他们,他们四个还被蒙在鼓里。 三姐姐率军回京,竟然半路上遇到了匪人! 虽然三姐姐把那些匪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可那些个匪人敢冲官兵动手是真的觉得脚下生风背后长翅,连镇字旗的官兵都对他们没法子了是吗? “必然是有人背后指使。”陈风华道。 “那个监国故意告知我等。”王文远道。 胡锦文浑身颤抖:“不会是想要杀我们?” “不会。”冯暮修道。 那夜比试,他的飞刀终究不愧被三姐姐百般凌辱之下知耻奋而直追乃至胜了南夷的精锐,那个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的监国当场说了一句对旁人或许是侮辱,但对他来说已经是称赞的话。 “这就是镇国公府最不成器的?” 最不成器的也胜了,怎么样! 而后那位监国敬酒,当即他也喝了。 那时没有动他们,现在也不会动。 除非三姐姐身故,亦或者大乾大乱。 ……他们敢对三姐姐动手,不会真的出事了? “这几日了,不让咱们出院子,是不是想偷摸杀了咱们?”胡锦文在旁边火上添油。 “说的好像你没出过院子一样。”王文远嗤声。 陈风华点头。 明着不让出门,可他们几个翻墙头也翻了好几次了,没人管。 胡锦文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出院子算什么,我想我老子了,我想回家。” 王文远陈风华不说话了。 他们也想。 冯暮修唇角发抖,说的好像他不想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呼声:“几位郎君可安好?” 四人面上一喜,是如今如今南夷的副相,明面上和他们有些交情的友人,和善。 和善刚进来,王文远胡锦文陈风华三个就乱声疾呼。 “你可算是来了,宫里可按照咱们的法子做了什么好吃的?整日里吃你们这边的东西,都快吃吐了。” “就是,还有为何不许我们出去?你们这边怡红院的姐儿们怕是都想我们几个了,想什么?当然是想我们身上的银钱,你以为是什么?” “只和三郎比试算什么,我的手也痒,飞刀我是一般,可我耍的一手长刀,很是厉害。” “公主殿下也是为了几位郎君的安全。” “……” 高声之中,似还有和善的声音。 却是胡锦文在装腔拿捏。 和善则是从怀里拿出一颗蜡丸。 对面的冯暮修惊喜接过,捏碎蜡丸,上面是镇国公府留在南夷的暗哨给的消息,来了七位镇国公府精锐,要几人准备回家。 终于要回家了。 冯暮修险些喜极而泣。 只是待看到和善再给的那封信,冯暮修脸上的喜色凝滞。 和善走后,王陈胡三个凑过来。 “怎么了?” “……” 刚才明明看到三郎高兴来着。 冯暮修把蜡丸所写和那封信给他们。 三人面容一如冯暮修。 “我也很想说咱们先回家,这边的事儿和咱们无关,可不行啊。” “他们无官职,自带兵甲,出手阔绰,敢来这边和南夷监国谈生意,熟悉不?” “像是兄长说的六大家在前朝末日四处勾连的做派。” “……” 三人看向冯暮修,冯暮修咧嘴:“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六大家了?” …… 冯暮修胡锦文翻墙出去到了信上所写那行人所住的院落。 那处院落距离他们所居有点儿距离,四周护卫林立看上去还真像是精锐所属。 只是对面就有一座三层的小楼,两人上了楼,掏出包裹里的长镜很快看到了里面的主事人。 “是六大家的,我看到了他们的家徽。”胡锦文道,手中比划着已在记下他们的模样,他们几个人之中他的画作最好。 或许是因为居高临下,冯暮修忽的心生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胡锦文看到冯暮修看的仔细,道:“身在敌国,咱们不易动刀,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待回去抄灭他们全家。” 冯暮修放下长镜:“咱们奉皇命而来,他们呢?若是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南夷会怎么看大乾?我等家里人又怎么看我们?” 胡锦文心头一抖。 “走。”冯暮修抬脚下楼。 胡锦文连忙唤:“做什么去?” “摇人。”冯暮修。 “……” …… 是夜。 白日里热闹的院落夜色中安静如素。 院子外面有护卫,院子里面隔着十多步就有好手在侧,屋内燃着烛火,烛火下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前阵子就来了几个乾人,帮了他们不少忙。” “可能就是为了先前咱们大乾和蛮族的大战而来,监国不是也去了?扶持起那个小公主也能让南夷乱一乱。即便不成,也是试探了虚实。” “若是那位监国知道了定不会留着他们。” “一个给钱给物,一个恨不得他们南夷灭国,谁都知道该怎么选。要怪就怪那几个乾人误了咱们陛下的大事。” “哈哈!” 几人低笑声中,忽的听闻外面有嘶喊声。 “怎么回事?” 几人正要出门,外面的门“砰”的撞开,护卫统领脸上是血的冲进来,“不好了——” 刀剑刺入胸膛,鲜血迸出,四溅。 光影之中,人就像是破布袋子,一扎就透,而后倒在地上。 黑衣人动作快捷如风,几人列队有砍有刺有挡,眨眼就冲到了内院。 冯王陈胡四个人跟在后面,除却冯暮修陈风华两个砍了几个人,王文远胡锦文两个在后面只胡乱的挥舞着刀,什么都没砍到。 待四人进了屋中,先前正在屋内得意谋划的几个人已经被刀剑制住,动弹不得,他们面前的地上倒着的人就是此次前来护送他们的高手,已经命丧黄泉。 眼见着这四个是这群突然闯进来的匪人的头头,先前吓得脸色发白的几个人连忙高喊:“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是大乾来的使者——” 话音未落就被前来的黑衣人打断,后面的话更是一字一句的让他们连骨头缝里都感觉到了寒凉。 “谢家,陈家,李家,还有谁?还说是说六大家的使者都在这里?” 第四百三十二章 那小丫头 他们知道他们是六大家的人,竟然也敢—— 他们就是大乾派来的那几个!! 几人先后明白过来, “就是陛下也不敢对我六大家如何,你就不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对,我们来这里就是谈生意,你们可万不要被南夷人挑拨!” “若是伤了我们,你们也落不到好处,怕是陛下会杀了你们,以平息六大家的怒气。” “对对,快放了我们,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六大家言而有信。”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冯王陈胡四个人对视。 不愧是六大家派出来和南夷说话的人物,这话说的没毛病,就是他们几个都险些松口。 “刚才你们不是还说是大乾的使者吗?怎么转眼就成了六大家的使者了?”王文远嗤声,“什么时候六大家就是大乾了?” “哦哦,六大家意图颠覆大乾,人证物证俱在。”胡锦文低呼。 陈风华点头,旁边死的那些高手就是物证,他们就是人证。 那几个人惊愕愤声。 “你们,你们凭空诬陷。” “信口雌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胡锦文冷笑,就会说这些,不行啊~ 一旁默不作声的冯暮修陡然上前,抬起手中的刀直接插入一人的胸膛。 那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刚才说的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下手…… 倒地身亡。 旁边的几人登时噤声,脸色发白。 显而易见,他们是真动手。 王陈胡三个也惊了。 三郎真动手。 “你们也说了,意图颠覆大乾,人证物证俱在。”冯暮修道。 王文远咬牙,也扬起手里的刀狠狠的砍下去。 鲜血溅到了王文远的身上。 陈风华紧随其后,一刀砍下去,脑袋直接掉下来。 胡锦文吓了一个哆嗦,但也没犹豫,白着脸咬牙也学着陈风华一刀砍下去。 这里是在南夷,他们突然闯进来杀灭了整个六大家队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惊动南夷—— “砰” 胡锦文刀下的人倒地。 “呕——” 四周一片呕声。 胡锦文在呕,陈风华王文远也在呕,冯暮修也忍不住呕。 他们几个砍人都没有胡锦文砍的凶。 只把人家脑袋砍下来半截,半截挂在脖子上,血流刺啦,砍过的刀刃上还带着血肉条屑。 饶是旁边面色不改色的镇国公府精锐也忍不住看了眼胡锦文。 看着不像是动手的样子,这动起手来,可以啊~ …… 两刻钟后,院子的大门四周都是南夷兵。 监国手持一方锦帕,捂着鼻子皱着眉进到院内。 横七竖八的尸首,而屋中的几个尸首也是熟悉。 白日里才见到的。 其中一个死的极惨。 砍头砍半截。 流血流遍地。 啧啧,那几个小郎君,竟然还有如此胆子。 冯云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数日之后,接着信息看了好几遍才确认不是眼花而是真真的。 这很有些像是班超出使西域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事故,昔日三十六人以少胜多在鄯善国灭了匈奴使者,今日四小郎君领不过十三精兵在南夷灭了意图连外的六大家一行。 有功,当赏。 冯云当即写下懿旨,各封九品。 不是她任意妄为,而是在她的册封大典上,胡侍郎实在是忍不住说了句:“下官四十有九,不孝子却是下官的老来子。” 当时冯云不得不心虚。 她忘了,连三郎都忘了,更别说是旁人。 但当时她很是正色回道:“胡侍郎福泽深厚,令郎定会无恙。” 现在他们几个立了功,总算能面对胡侍郎了。 冯云略微沉吟,又写下了一封书信,是给南夷监国的,大略是和大乾皇室一起做生意的机会,就看南夷监国想不想了。 懿旨书信先后送出。 书信什么时候送到无关紧要,懿旨送到时,他们几个也该回来了,那时父亲和大兄也回京了,那时该是双喜临门。 “陛下回宫。” 门外刘喜声至。 面带喜色的季子墨进了来,第一句就是:“成了。” 冯云笑了。 二品大员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先剪其羽翼还是擒贼擒王,总有先后。 此战虽然一开始这位高尚书有推诿之意,可真打起来的时候没有丁点儿耽搁,找不出毛病,只能从其他处着手。 言官弹劾高尚书治家不严,正巧了刚安上的箱子里第一天就有百姓状告高尚书的管家夺人土地妻女之事,同时高尚书手下的得力干将下属羽翼多多少少也被针对。 有些是皇帝和五郎安排,有些则是看着风向不对主动跳出来。 毕竟身在高位,哪里又没有不对付的官员? 今日朝堂上高尚书自请闭门思过,皇帝令大理寺查处,必要给高尚书一个清正之名。 只是什么时候给,就不知道了。 毕竟后面皇帝只需要轻轻拨弄一下就可以,就看下面的众臣如何反应了。 或对头逼迫。 或六大家出手。 或他自己硬扛着。 看似皇帝高高在上,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何况新皇登基还没多久。 但,初战告捷。 “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冯云把收到的南夷的传书给了季子墨看,还说了自己的懿旨。 南夷也有大乾的探子,可即便是同时知道了消息,但论起传讯还是不如镇国公府的唤鸽之术。 季子墨看着连连点头:“三郎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儿郎,勇敢果决不逊于云儿呢。” “懿旨也正是时候,今儿个下朝时胡侍郎还特意找了我,这些时日胡侍郎老了不少,还有那位大理寺卿,虽然只字未提,我也看得出来,人家也是想儿子了,果然老天垂怜。” 闻言,冯云也默默松了口气。 好在快回来了,不然几位老人家一起找她要儿子可怎么弄~ 镇国公府。 日头晒在身上,暖暖的。 镇国公靠在软椅上,似睡非睡。 耳边的鸟语,鼻端的花香,朦朦胧胧,像是触手可及,又好似隔着浓浓的纱帐。 某种熟悉的感觉再次靠近。 就像是上次。 “祖父,祖父……” 神思恍惚间,好似听到了远处的声音。 啊,那小丫头。 第四百三十二章 那小丫头 他们知道他们是六大家的人,竟然也敢—— 他们就是大乾派来的那几个!! 几人先后明白过来, “就是陛下也不敢对我六大家如何,你就不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对,我们来这里就是谈生意,你们可万不要被南夷人挑拨!” “若是伤了我们,你们也落不到好处,怕是陛下会杀了你们,以平息六大家的怒气。” “对对,快放了我们,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六大家言而有信。”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冯王陈胡四个人对视。 不愧是六大家派出来和南夷说话的人物,这话说的没毛病,就是他们几个都险些松口。 “刚才你们不是还说是大乾的使者吗?怎么转眼就成了六大家的使者了?”王文远嗤声,“什么时候六大家就是大乾了?” “哦哦,六大家意图颠覆大乾,人证物证俱在。”胡锦文低呼。 陈风华点头,旁边死的那些高手就是物证,他们就是人证。 那几个人惊愕愤声。 “你们,你们凭空诬陷。” “信口雌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胡锦文冷笑,就会说这些,不行啊~ 一旁默不作声的冯暮修陡然上前,抬起手中的刀直接插入一人的胸膛。 那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刚才说的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下手…… 倒地身亡。 旁边的几人登时噤声,脸色发白。 显而易见,他们是真动手。 王陈胡三个也惊了。 三郎真动手。 “你们也说了,意图颠覆大乾,人证物证俱在。”冯暮修道。 王文远咬牙,也扬起手里的刀狠狠的砍下去。 鲜血溅到了王文远的身上。 陈风华紧随其后,一刀砍下去,脑袋直接掉下来。 胡锦文吓了一个哆嗦,但也没犹豫,白着脸咬牙也学着陈风华一刀砍下去。 这里是在南夷,他们突然闯进来杀灭了整个六大家队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惊动南夷—— “砰” 胡锦文刀下的人倒地。 “呕——” 四周一片呕声。 胡锦文在呕,陈风华王文远也在呕,冯暮修也忍不住呕。 他们几个砍人都没有胡锦文砍的凶。 只把人家脑袋砍下来半截,半截挂在脖子上,血流刺啦,砍过的刀刃上还带着血肉条屑。 饶是旁边面色不改色的镇国公府精锐也忍不住看了眼胡锦文。 看着不像是动手的样子,这动起手来,可以啊~ …… 两刻钟后,院子的大门四周都是南夷兵。 监国手持一方锦帕,捂着鼻子皱着眉进到院内。 横七竖八的尸首,而屋中的几个尸首也是熟悉。 白日里才见到的。 其中一个死的极惨。 砍头砍半截。 流血流遍地。 啧啧,那几个小郎君,竟然还有如此胆子。 冯云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数日之后,接着信息看了好几遍才确认不是眼花而是真真的。 这很有些像是班超出使西域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事故,昔日三十六人以少胜多在鄯善国灭了匈奴使者,今日四小郎君领不过十三精兵在南夷灭了意图连外的六大家一行。 有功,当赏。 冯云当即写下懿旨,各封九品。 不是她任意妄为,而是在她的册封大典上,胡侍郎实在是忍不住说了句:“下官四十有九,不孝子却是下官的老来子。” 当时冯云不得不心虚。 她忘了,连三郎都忘了,更别说是旁人。 但当时她很是正色回道:“胡侍郎福泽深厚,令郎定会无恙。” 现在他们几个立了功,总算能面对胡侍郎了。 冯云略微沉吟,又写下了一封书信,是给南夷监国的,大略是和大乾皇室一起做生意的机会,就看南夷监国想不想了。 懿旨书信先后送出。 书信什么时候送到无关紧要,懿旨送到时,他们几个也该回来了,那时父亲和大兄也回京了,那时该是双喜临门。 “陛下回宫。” 门外刘喜声至。 面带喜色的季子墨进了来,第一句就是:“成了。” 冯云笑了。 二品大员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先剪其羽翼还是擒贼擒王,总有先后。 此战虽然一开始这位高尚书有推诿之意,可真打起来的时候没有丁点儿耽搁,找不出毛病,只能从其他处着手。 言官弹劾高尚书治家不严,正巧了刚安上的箱子里第一天就有百姓状告高尚书的管家夺人土地妻女之事,同时高尚书手下的得力干将下属羽翼多多少少也被针对。 有些是皇帝和五郎安排,有些则是看着风向不对主动跳出来。 毕竟身在高位,哪里又没有不对付的官员? 今日朝堂上高尚书自请闭门思过,皇帝令大理寺查处,必要给高尚书一个清正之名。 只是什么时候给,就不知道了。 毕竟后面皇帝只需要轻轻拨弄一下就可以,就看下面的众臣如何反应了。 或对头逼迫。 或六大家出手。 或他自己硬扛着。 看似皇帝高高在上,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何况新皇登基还没多久。 但,初战告捷。 “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冯云把收到的南夷的传书给了季子墨看,还说了自己的懿旨。 南夷也有大乾的探子,可即便是同时知道了消息,但论起传讯还是不如镇国公府的唤鸽之术。 季子墨看着连连点头:“三郎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儿郎,勇敢果决不逊于云儿呢。” “懿旨也正是时候,今儿个下朝时胡侍郎还特意找了我,这些时日胡侍郎老了不少,还有那位大理寺卿,虽然只字未提,我也看得出来,人家也是想儿子了,果然老天垂怜。” 闻言,冯云也默默松了口气。 好在快回来了,不然几位老人家一起找她要儿子可怎么弄~ 镇国公府。 日头晒在身上,暖暖的。 镇国公靠在软椅上,似睡非睡。 耳边的鸟语,鼻端的花香,朦朦胧胧,像是触手可及,又好似隔着浓浓的纱帐。 某种熟悉的感觉再次靠近。 就像是上次。 “祖父,祖父……” 神思恍惚间,好似听到了远处的声音。 啊,那小丫头。 第四百三十三章 就要看不到了 熟悉的眉眼焦急的快哭了。 一声声的像是说着话,又好像没说。 镇国公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那丫头唤着:“祖父,祖父……” 镇国公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那丫头,可手却抬不起来。 是梦? 镇国公皱了皱眉,终于抬起了手。 手落到那丫头的头上。 软软的,温温的。 不是梦啊~ 镇国公眼睛睁的亮了些,眼前也看的清楚了。 果然是那小丫头。 镇国公笑着:“小丫头,陪外公走走?” 冯云破涕为笑:“好。” …… 冯云不是心血来潮。 入城那日她看到了城楼上的祖父,依国法,大将获胜归来先往宫中而后返家,而她的家已经不是镇国公府,可她一路上最担心的就是祖父,原本还想着回宫之后想法子出宫见一见祖父,却没想到祖父先出现在了城楼上。 不管是祖父也如她想念一般的想着她,也不管祖父是不是不想她违背国法偷偷出来寻她先露了面让她安心,冯云还是懂事的没有半夜溜出宫回丰和园。 她的年龄不大,可实际上她不小了。 长大了,也该懂事。 好在有了三郎的消息,即便她急匆匆赶来,宫规国法也说不了什么,当她赶到丰和园她才知道幸好她赶了回来。 车马里是最柔软舒服的垫子,四周有淡淡熏香,有静心醒神之效。 车帘挡住外面的光亮,镇国公坐在软靠上,冯云在旁边陪着,对面坐着的还有胡神医。 车子外面的喧嚣传进来,镇国公听着,眼睛落在冯云身上。 “那边有果脯,吃吗?” “这家的点心也是你喜欢的。” “……” 数月不回,可街边上的小商小贩和冯云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祖父说的果脯还是点心,都是她最喜欢的。 她以为祖父不知道,可祖父都知道。 冯云眼中含着泪光,只摇头:“不要,我就想陪着祖父。” “陪着祖父吃点儿?”祖父问。 冯云看着祖父,泪水还是流下来,点头:“嗯。” …… 很快吃食摆在桌上,点心是刚蒸出来的,果脯也散发着清香,冯云拿起来,一样吃了一块儿。 “好吃。”冯云。 “我尝尝。”祖父道。 冯云拿起来喂给祖父。 果脯吃了一小口,点心只是在嘴边上吃下了点儿抹。 冯云看着祖父吃的,眼里又开始酸胀,咧着的嘴角却是更大:“祖父,好吃?” “嗯,就知道你是个贪吃的。”祖父笑道。 “什么呀,只是我还小,需要长身体。” “那就多吃点儿。”祖父道。 “嗯。” 冯云点头,大口大口的吃。 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味道,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吃着开心,祖父看着才开心。 …… 车子驶出了京都。 外面的麦田香飘进来,车内是冯云轻声细语的说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蛮族的帐子,成群的牛马,看似金碧辉煌却又是狭小的瀚十城,还有更加简陋的胥山不过寥寥几言带过,更多的是大乾的风土,大乾的兵士,大乾的百姓,大乾的官员。 兵士们面对着敌人奋不顾身,百姓们面对着被焚烧的房屋哭啼过后开始重建,官员们不愿阿谀上司留在任上为民造福。 镇国公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几句。 冯云也都一一回了。 三郎在南夷的所作所为,冯云也凭着自己看过的话本子的基准编了一段长长的故事,但事实上四个从没有离京百里之外的小郎君第一次出门就被忽悠到了敌国,还在敌国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还来了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传出去必然是佳话。 镇国公嘴角也忍不住咧开。 “嗯,都是我大乾的好儿郎啊。” “固是比不得你头一次出门,但也不遑多让。” “可惜咯,原本小丫头的风光就快被四个小不点儿给抢走啦。” 冯云娇恼撒娇:“祖父~” 一时间好似回到了当初在西山寺时祖孙两个逗笑的模样。 只是当初在旁边看热闹的是季子墨,现在是胡神医。 “公爷,是公爷。” 车子外面有欢呼声渐近。 车帘外面已经看到有农人靠近,是镇国农庄的农人。 这里已经是镇国农庄的地界。 镇国农庄的农人们身材魁梧,面容淳朴,年迈之人身上多有伤处,或只有一条胳膊,或走路歪斜不稳,年轻的也有的是新受伤,更还有的远远的看着背影冯云就能叫得上名字。 他们就是随同冯云往蛮族腹地去的镇国公府的精锐。 回宫之后不知道忙的什么,竟是把逝去的镇国公府的精锐抚恤都忘了亲自安排。 冯云脸上的笑容微滞,道:“祖父,我错了。” 镇国公拍了拍她的手。 “走,随祖父下车。” …… 车子停下。 老人走下车子,身后聚集着的农人们呼啦的围上来,却是不需要兵士挡拦,自动的停在三步开外。 “国公。” “皇后。” “……” “自家地儿,原来怎么唤,现在还怎么唤。”镇国公道。 “是,云郎君。” 熟悉的称呼传入耳中,好似身上那名为“皇后礼仪”的繁琐礼服不在,仍然只是镇国公府的云郎君。 冯云笑着面对众人,搀扶着镇国公到了田埂上。 风吹过,麦田的香气渐渐升腾,老人家花白的头发也被吹乱了,浓浓的暮色笼罩。 身后的农人们眼中一花,流下泪来。 镇国公比他们的年岁都大,他们家的长辈在这个年岁早就过世了,可没有镇国公就没有他们。 当初若非是被逼得没有活路,谁会去当兵? 敌人的人头就这么多,功劳也就这么多,落下了残疾没死在疆场上,回家后也不过是些许布匹银钱的抚恤,可那些都有花完的一日。 国公以自己的封地养着他们,他们自然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 如今的他们虽然还在地里刨食,可没人欺负他们,他们挣的银钱已经很多了,十里八乡的莫不是想把自家的姑娘许配到他们这边来,如今因着云郎君,就是京都里的百姓富户们也惦念上了自家的孩子。 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可公爷就要看不到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就要看不到了 熟悉的眉眼焦急的快哭了。 一声声的像是说着话,又好像没说。 镇国公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那丫头唤着:“祖父,祖父……” 镇国公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那丫头,可手却抬不起来。 是梦? 镇国公皱了皱眉,终于抬起了手。 手落到那丫头的头上。 软软的,温温的。 不是梦啊~ 镇国公眼睛睁的亮了些,眼前也看的清楚了。 果然是那小丫头。 镇国公笑着:“小丫头,陪外公走走?” 冯云破涕为笑:“好。” …… 冯云不是心血来潮。 入城那日她看到了城楼上的祖父,依国法,大将获胜归来先往宫中而后返家,而她的家已经不是镇国公府,可她一路上最担心的就是祖父,原本还想着回宫之后想法子出宫见一见祖父,却没想到祖父先出现在了城楼上。 不管是祖父也如她想念一般的想着她,也不管祖父是不是不想她违背国法偷偷出来寻她先露了面让她安心,冯云还是懂事的没有半夜溜出宫回丰和园。 她的年龄不大,可实际上她不小了。 长大了,也该懂事。 好在有了三郎的消息,即便她急匆匆赶来,宫规国法也说不了什么,当她赶到丰和园她才知道幸好她赶了回来。 车马里是最柔软舒服的垫子,四周有淡淡熏香,有静心醒神之效。 车帘挡住外面的光亮,镇国公坐在软靠上,冯云在旁边陪着,对面坐着的还有胡神医。 车子外面的喧嚣传进来,镇国公听着,眼睛落在冯云身上。 “那边有果脯,吃吗?” “这家的点心也是你喜欢的。” “……” 数月不回,可街边上的小商小贩和冯云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祖父说的果脯还是点心,都是她最喜欢的。 她以为祖父不知道,可祖父都知道。 冯云眼中含着泪光,只摇头:“不要,我就想陪着祖父。” “陪着祖父吃点儿?”祖父问。 冯云看着祖父,泪水还是流下来,点头:“嗯。” …… 很快吃食摆在桌上,点心是刚蒸出来的,果脯也散发着清香,冯云拿起来,一样吃了一块儿。 “好吃。”冯云。 “我尝尝。”祖父道。 冯云拿起来喂给祖父。 果脯吃了一小口,点心只是在嘴边上吃下了点儿抹。 冯云看着祖父吃的,眼里又开始酸胀,咧着的嘴角却是更大:“祖父,好吃?” “嗯,就知道你是个贪吃的。”祖父笑道。 “什么呀,只是我还小,需要长身体。” “那就多吃点儿。”祖父道。 “嗯。” 冯云点头,大口大口的吃。 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味道,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吃着开心,祖父看着才开心。 …… 车子驶出了京都。 外面的麦田香飘进来,车内是冯云轻声细语的说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蛮族的帐子,成群的牛马,看似金碧辉煌却又是狭小的瀚十城,还有更加简陋的胥山不过寥寥几言带过,更多的是大乾的风土,大乾的兵士,大乾的百姓,大乾的官员。 兵士们面对着敌人奋不顾身,百姓们面对着被焚烧的房屋哭啼过后开始重建,官员们不愿阿谀上司留在任上为民造福。 镇国公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几句。 冯云也都一一回了。 三郎在南夷的所作所为,冯云也凭着自己看过的话本子的基准编了一段长长的故事,但事实上四个从没有离京百里之外的小郎君第一次出门就被忽悠到了敌国,还在敌国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还来了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传出去必然是佳话。 镇国公嘴角也忍不住咧开。 “嗯,都是我大乾的好儿郎啊。” “固是比不得你头一次出门,但也不遑多让。” “可惜咯,原本小丫头的风光就快被四个小不点儿给抢走啦。” 冯云娇恼撒娇:“祖父~” 一时间好似回到了当初在西山寺时祖孙两个逗笑的模样。 只是当初在旁边看热闹的是季子墨,现在是胡神医。 “公爷,是公爷。” 车子外面有欢呼声渐近。 车帘外面已经看到有农人靠近,是镇国农庄的农人。 这里已经是镇国农庄的地界。 镇国农庄的农人们身材魁梧,面容淳朴,年迈之人身上多有伤处,或只有一条胳膊,或走路歪斜不稳,年轻的也有的是新受伤,更还有的远远的看着背影冯云就能叫得上名字。 他们就是随同冯云往蛮族腹地去的镇国公府的精锐。 回宫之后不知道忙的什么,竟是把逝去的镇国公府的精锐抚恤都忘了亲自安排。 冯云脸上的笑容微滞,道:“祖父,我错了。” 镇国公拍了拍她的手。 “走,随祖父下车。” …… 车子停下。 老人走下车子,身后聚集着的农人们呼啦的围上来,却是不需要兵士挡拦,自动的停在三步开外。 “国公。” “皇后。” “……” “自家地儿,原来怎么唤,现在还怎么唤。”镇国公道。 “是,云郎君。” 熟悉的称呼传入耳中,好似身上那名为“皇后礼仪”的繁琐礼服不在,仍然只是镇国公府的云郎君。 冯云笑着面对众人,搀扶着镇国公到了田埂上。 风吹过,麦田的香气渐渐升腾,老人家花白的头发也被吹乱了,浓浓的暮色笼罩。 身后的农人们眼中一花,流下泪来。 镇国公比他们的年岁都大,他们家的长辈在这个年岁早就过世了,可没有镇国公就没有他们。 当初若非是被逼得没有活路,谁会去当兵? 敌人的人头就这么多,功劳也就这么多,落下了残疾没死在疆场上,回家后也不过是些许布匹银钱的抚恤,可那些都有花完的一日。 国公以自己的封地养着他们,他们自然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 如今的他们虽然还在地里刨食,可没人欺负他们,他们挣的银钱已经很多了,十里八乡的莫不是想把自家的姑娘许配到他们这边来,如今因着云郎君,就是京都里的百姓富户们也惦念上了自家的孩子。 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可公爷就要看不到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待他不薄 镇国公听到了身后强压着的哽咽声。 毕竟他这病,便是在整个大乾也不是秘密。 想来他已经熬的够久。 按照胡神医的说法,他应该和先皇前后脚的。 生老病死,不过寻常。 他已经比很多人长寿了。 “祖父,看什么呢?” 冯云站在镇国公身边,学着镇国公的样子举目四望。 镇国公不看冯云,问:“你看到什么了?” 冯云沉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又是梦到的?” “某本书上看到的。” “哪本?” “忘了。” “梦里的某本书上?” “祖父,这个不重要?” 镇国公指了指冯云,蹲下身子。 冯云也不管土地的泥污也蹲下。 原本才到膝盖的麦田一下子似乎能碰到脸上,上面的脉络也看的到。 “知道怎么种田吗?”镇国公问,又还没等冯云开口,又道,“犁地不算,只能说是入门。” 冯云摇头:“不会。”主要是系统里没有技术种田让她涨经验。 “民以食为天,知道怎么种田就知道怎么活着。”镇国公道。 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显贵,都要先吃饱才能说其他。 而想要吃饱,无一不是从地里刨食。 想要活着,当然也要先有吃的。 但当镇国公仔细讲起,冯云才知道祖父讲的更多的是“怎么活着”。 “麦种有好有坏,不同的麦种适应不同的季节,咱们这边的麦种和江淮江阴的就不同,而不论哪种都要耐虫害,官员不论好坏,先一个就要知道做官为什么,若是连这个都不懂,就不要往地里放。” “还有要看地,好的种子在不好的地里也长不好,这就要看老农的经验了,老农人是宝,老成持重的官员也是宝。” “下一步就是犁地,犁地不用太勤快,适合播种就好,你做的就不错。” “播种时候要搞清楚,记好了节气,就不会闹出笑话,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应着天道轮回,四季交替。” “放水灌溉,施肥生产,防病虫,日常总要清理,不要以为种下去就什么都不管了。” “什么时候收最要紧,过早过晚都不好,这就要看分寸。” “收了也要及时晾晒,发霉不能吃,生虫也吃不好,总要没有残没有缺才好……” 镇国公讲的事无巨细,旁边也还有农人来查漏补缺。 冯云听的仔细,也看到祖父越来越精神。 冯云悄悄往身后看去,看到胡神医对她摇了摇头。 冯云心头剧痛,袖下的手死死的攥着,掌心的痛意刺骨。 宽敞的官道上,大队人马渐行渐近。 旌旗飞扬中,前面的骑兵小跑着,后面的步兵已经跑出了阵阵尘土。 冯暮雨策马从后面赶过来,在前面一众将军旁侧行礼。 “大帅。” 正中簇拥的是镇国公世子,也正是此次的统兵大帅。 镇国公世子策马,带着冯暮雨出了众所簇拥之地。 “你先回去。”镇国公世子道。 “出事了?”冯暮雨问。 昨天还收到了京都的传书,三妹妹入京,三郎也快回家了。 镇国公世子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心慌。” 冯暮雨没再问,应诺:“是。” 冯暮雨招呼了亲兵,策马快速离队而去。 冯志昇看着冯暮雨等人离开的身影,只觉得心口的慌乱不减,更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离开远去。 …… 流水潺潺。 船行在河中,船沿几侧,嘻哈的笑声随着钓鱼的鱼线升起,大呼小叫的热闹。 “哈哈,人逢喜事精神爽,运气在我这边,第四条了。” “艹,就不信你还能再钓上来。” “不玩儿了,三郎呢?” “还没醒。” “不会是被吓到了。” “还不是你?砍人都不会,下回别动手了。” “不动了,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不动。” “还是你家有钱啊。” “别胡说。” “……” 外面正在哄笑时,忽的里面传出一声大叫,紧跟着就看到冯暮修跳了出来。 “三郎,怎么了?” 外面的王陈胡三个也顾不得玩笑,忙过来。 原本冯暮修就是他们几个之中主事的,这回南夷一行更是视冯暮修为小老大。 冯暮修脸色发白:“我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到我祖父了。”冯暮修。 王陈胡三个脸色一变,他们几个出京时也知道镇国公身子不好。 三郎梦到镇国公,怕不是镇国公真要出事? “快,快划船。” 小四个喊着,也赶紧的动手帮忙划桨。 原本在河面上慢悠悠的船只快速穿行,眨眼间只有船影渺渺。 白云渺渺,蓝天碧空。 镇国农庄。 镇国公坐在农庄里最粗大的那棵树下,冯云给镇国公递上胡神医早就准备好的参茶。 “祖父,累了。” “不累,还有很多没说呢。” 镇国公说着,还是接过来,一口喝了。 刚才隐隐有些灰白的脸色因为这杯参茶再次的缓了些。 只是镇国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你母亲,你叔父叔母他们呢?”镇国公问。 冯云弯着唇,泪水噙上,道:“他们来了。” 镇国公看去。 稍远处有车马停下,侍郎夫人扶着大着肚子的镇国公世子夫人下了车,骑马过来的侍郎和冯暮尘已经翻身下马。 “父亲。” “祖父。” 两人快步到了近前行礼,四目尽是泪水。 显然他们也都明白。 “好好。”镇国公招呼他们近前。 这时,镇国公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也过了来,镇国公抬手让他们免礼 远处,再远一些,还有几匹马快速过来,冯云看着那边,眼中的泪水顷刻飘出。 “子墨也来了。”镇国公一眼就认了出来。 …… 便装的季子墨近前,恭敬行礼。 “祖父。”季子墨。 “好好。” 镇国公看着季子墨和冯云站在一处,恍惚的好似回到了西山寺中那处小院子里,眼看着这两个坐在一处读书说话。 那时候不是没想过眼下这样的情形,只是没想到真的让他亲眼瞧到了。 上天,待他不薄。 第四百三十四章 待他不薄 镇国公听到了身后强压着的哽咽声。 毕竟他这病,便是在整个大乾也不是秘密。 想来他已经熬的够久。 按照胡神医的说法,他应该和先皇前后脚的。 生老病死,不过寻常。 他已经比很多人长寿了。 “祖父,看什么呢?” 冯云站在镇国公身边,学着镇国公的样子举目四望。 镇国公不看冯云,问:“你看到什么了?” 冯云沉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又是梦到的?” “某本书上看到的。” “哪本?” “忘了。” “梦里的某本书上?” “祖父,这个不重要?” 镇国公指了指冯云,蹲下身子。 冯云也不管土地的泥污也蹲下。 原本才到膝盖的麦田一下子似乎能碰到脸上,上面的脉络也看的到。 “知道怎么种田吗?”镇国公问,又还没等冯云开口,又道,“犁地不算,只能说是入门。” 冯云摇头:“不会。”主要是系统里没有技术种田让她涨经验。 “民以食为天,知道怎么种田就知道怎么活着。”镇国公道。 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显贵,都要先吃饱才能说其他。 而想要吃饱,无一不是从地里刨食。 想要活着,当然也要先有吃的。 但当镇国公仔细讲起,冯云才知道祖父讲的更多的是“怎么活着”。 “麦种有好有坏,不同的麦种适应不同的季节,咱们这边的麦种和江淮江阴的就不同,而不论哪种都要耐虫害,官员不论好坏,先一个就要知道做官为什么,若是连这个都不懂,就不要往地里放。” “还有要看地,好的种子在不好的地里也长不好,这就要看老农的经验了,老农人是宝,老成持重的官员也是宝。” “下一步就是犁地,犁地不用太勤快,适合播种就好,你做的就不错。” “播种时候要搞清楚,记好了节气,就不会闹出笑话,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应着天道轮回,四季交替。” “放水灌溉,施肥生产,防病虫,日常总要清理,不要以为种下去就什么都不管了。” “什么时候收最要紧,过早过晚都不好,这就要看分寸。” “收了也要及时晾晒,发霉不能吃,生虫也吃不好,总要没有残没有缺才好……” 镇国公讲的事无巨细,旁边也还有农人来查漏补缺。 冯云听的仔细,也看到祖父越来越精神。 冯云悄悄往身后看去,看到胡神医对她摇了摇头。 冯云心头剧痛,袖下的手死死的攥着,掌心的痛意刺骨。 宽敞的官道上,大队人马渐行渐近。 旌旗飞扬中,前面的骑兵小跑着,后面的步兵已经跑出了阵阵尘土。 冯暮雨策马从后面赶过来,在前面一众将军旁侧行礼。 “大帅。” 正中簇拥的是镇国公世子,也正是此次的统兵大帅。 镇国公世子策马,带着冯暮雨出了众所簇拥之地。 “你先回去。”镇国公世子道。 “出事了?”冯暮雨问。 昨天还收到了京都的传书,三妹妹入京,三郎也快回家了。 镇国公世子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心慌。” 冯暮雨没再问,应诺:“是。” 冯暮雨招呼了亲兵,策马快速离队而去。 冯志昇看着冯暮雨等人离开的身影,只觉得心口的慌乱不减,更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离开远去。 …… 流水潺潺。 船行在河中,船沿几侧,嘻哈的笑声随着钓鱼的鱼线升起,大呼小叫的热闹。 “哈哈,人逢喜事精神爽,运气在我这边,第四条了。” “艹,就不信你还能再钓上来。” “不玩儿了,三郎呢?” “还没醒。” “不会是被吓到了。” “还不是你?砍人都不会,下回别动手了。” “不动了,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不动。” “还是你家有钱啊。” “别胡说。” “……” 外面正在哄笑时,忽的里面传出一声大叫,紧跟着就看到冯暮修跳了出来。 “三郎,怎么了?” 外面的王陈胡三个也顾不得玩笑,忙过来。 原本冯暮修就是他们几个之中主事的,这回南夷一行更是视冯暮修为小老大。 冯暮修脸色发白:“我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到我祖父了。”冯暮修。 王陈胡三个脸色一变,他们几个出京时也知道镇国公身子不好。 三郎梦到镇国公,怕不是镇国公真要出事? “快,快划船。” 小四个喊着,也赶紧的动手帮忙划桨。 原本在河面上慢悠悠的船只快速穿行,眨眼间只有船影渺渺。 白云渺渺,蓝天碧空。 镇国农庄。 镇国公坐在农庄里最粗大的那棵树下,冯云给镇国公递上胡神医早就准备好的参茶。 “祖父,累了。” “不累,还有很多没说呢。” 镇国公说着,还是接过来,一口喝了。 刚才隐隐有些灰白的脸色因为这杯参茶再次的缓了些。 只是镇国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你母亲,你叔父叔母他们呢?”镇国公问。 冯云弯着唇,泪水噙上,道:“他们来了。” 镇国公看去。 稍远处有车马停下,侍郎夫人扶着大着肚子的镇国公世子夫人下了车,骑马过来的侍郎和冯暮尘已经翻身下马。 “父亲。” “祖父。” 两人快步到了近前行礼,四目尽是泪水。 显然他们也都明白。 “好好。”镇国公招呼他们近前。 这时,镇国公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也过了来,镇国公抬手让他们免礼 远处,再远一些,还有几匹马快速过来,冯云看着那边,眼中的泪水顷刻飘出。 “子墨也来了。”镇国公一眼就认了出来。 …… 便装的季子墨近前,恭敬行礼。 “祖父。”季子墨。 “好好。” 镇国公看着季子墨和冯云站在一处,恍惚的好似回到了西山寺中那处小院子里,眼看着这两个坐在一处读书说话。 那时候不是没想过眼下这样的情形,只是没想到真的让他亲眼瞧到了。 上天,待他不薄。 第四百三十五章 作画 镇国公看着眼中含着泪光,却仍弯唇笑着的冯云,点了点头。 “丫头,让祖父看看的你的枪法。” 一直好似隐形人的风行出现,奉上一长盒。 盒盖打开,里面正是一杆长枪。 银色的枪,是冯云用惯的颜色。 没有太多的雕饰和花纹,普普通通的几乎和军中制式长枪并无区别,只有枪杆上刻着她的名字。 冯氏云。 冯云眼前模糊了一瞬,而后拿起,在手中挥舞出阵阵枪弧。 不论重量柔韧都是她最趁手的。 祖父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耍枪,而且以她如今的臂力力气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个什么境地,祖父竟然能铸成她想要的。 泪水滴落,旋又是枪身如电,起势而动。 枪随人动,人随枪意。 田间地头的农人们看去,田埂上玩耍的孩童们看的目瞪口呆。 大树下的镇国公府众人看到镇国公一眨不眨的看着,也都看过去。 娇小的身影手舞动长枪,辗转腾挪。 赫然风声,似是连空气都被扎穿了洞。 不懂的,只觉得好看。 懂的,便知枪法大成,已堪圆满。 更甚是从枪法中感觉到了痛,感觉到了悲,感觉到了淋漓。 冯云痛,也悲,可既是祖父想要看,她自当淋漓。 上辈子的她忙忙碌碌,浑浑噩噩,只顾着当牛马,当社畜,回到家,家里备好的饭菜,备好的水果,她从来只觉得理所当然,外面遇到的所有的委屈怨气毫不遮掩的向家里人发泄,当遭到了自以为的朋友上司的背刺才知道原来父母亲人才是她最大的依靠,只是她知道的太晚,这辈子她慵慵懒懒,虽也被父母所偏心,可也仍是吃穿不愁,还有疼她的兄长,祖父。 祖父教了她许多,她都记得。 尤其今日祖父说的,便是死她也记得。 枪势飞舞,如电如驰。 却也在身形高高跃起的刹那看到了远处里的烟尘。 是马,至少十多匹。 尘土几乎齐平,还是军中战马。 是京中忽出意外,还是大兄,亦或父亲? 冯云手中的枪舞动的更快,更急。 远处的尘土也越来越高,飞扬中马背上的人穿着盔甲,已显出身形。 冯云手中长枪刺穿数片落叶,冯云已经看清了来人。 是大兄! 冯云欢喜,手中的长枪变得雀跃轻盈。 身后更是传来祖父的一声呼喝:“好——” 冯云转身,祖父正冲着她微笑。 冯云绽开笑容,胸腹提气,脚下一个飞身随着长枪犹如长虹,而那边大兄已经到了近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冯云落地,手握长枪,正要张嘴唤一声:“大兄回来了。” 耳边先听到痛呼。 “父亲——” “祖父——” 冯云霍得回头。 身后,树下,祖父已经闭上了眼睛。 “当啷。” 长枪落地。 大乾,圣元二十八年,五月初五。 镇国公逝。 举国哀痛。 新皇言镇国公之功勋,亲领百官祭奠。 百姓们在自家的屋檐下自发蒙上白色灯笼。 商贾店铺也有不少关了门,一时竟是比先皇薨逝时相差无几,只是此刻并没有官员上奏弹劾。 镇国公停灵七日。 第四日,镇国公世子赶来。 第六日,远在南夷刚进入大乾境内就被封为七品羽林校尉的冯暮修赶来。 第七日,镇国公府上下众人在灵前跪拜叩首。 随着高呼兵将唤起,灵柩出了镇国公府。 京都之内,白了半边天地。 雪白的纸钱飞满。 街边路上都是各府各家的路祭。 国子监,六部尚书,各个勋爵,六大家,勋爵。 无论心怀不满怨愤,还是感激钦佩,此刻唯有香气弥漫,纸屑飞舞。 庞大的送殡队伍中,冯云看着前方祖父的灵柩,恍惚失神。 七日过去了,她仍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 明明前一刻祖父还夸她“好。”怎么下一刻祖父就过世了呢? 明明大兄就要到了,怎么祖父竟是没能看大兄最后一眼。 连她也没看到祖父的最后一眼。 祖父就没想过看一看她的样子吗? 还是说其实祖父最在乎的还是他的儿子? 可父亲还没有回来呀! 祖父就不能等一等父亲? 祖父怎么能这么狠心? 祖父停灵七日,每日她都会去看祖父。 祖父躺在灵柩中,似乎正在睡觉,好像随时都可能醒来,冲着她笑,对她说:“好——” 她想唤醒祖父,又有个念头在对她说祖父不在了,你唤不醒的。 于是,从灵堂退回休息的时候,冯云拿起纸笔。 画了一幅又一幅。 画上都是祖父。 或睡觉,或谈笑,或看书,或练功。 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每个看过了她的画的人都哭的泣不成声。 可冯云仍不满意。 系统的基数不够,她只够把画作升到8级。 若是到满级,她画的才最好。 可没有任何能升级的项目机会。 哪怕她抓起了一把土塞到了嘴里,系统里也没有“第一次”的提示。 她只能请教晏师,晏师说她画的已经不比他差了,欠缺的只是磨炼。 冯云似乎懂了。 于是她画作不辍。 数日间不知道画作多少,只有侍奉她的冬怜竹香知道每日里从她屋子里收拾好的画作最少也有三十份。 直到第六日的半夜,外头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到了第七日。许久不动的系统终于变了。 “第一次全神贯注画作二百,” 冯云立刻变化到了画作上。 “……9,画作,熟练度10(——)满级……” 再作画,祖父真的好像活过来,真的好像在对她说:傻丫头。 祖父明明还在她身边。 可现在,看着祖父的灵柩,看着四周的白茫茫一片,看着灵柩所至,全城的百姓尽数无声叩拜,看着灵柩所至,满朝的官员躬身行礼,看着灵柩所至,天色都好像跟着暗下来,悲风阵阵,冯云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祖父真的已经不在了。 …… 灵柩入土。 墓门封合。 哭声不绝。 镇国公府众人躬身叩拜。 四周西山寺的僧众诵经不断。 随着青烟袅袅而上。 冯云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黑下来。 “皇后……” “三妹妹……” “云儿……” 第四百三十五章 作画 镇国公看着眼中含着泪光,却仍弯唇笑着的冯云,点了点头。 “丫头,让祖父看看的你的枪法。” 一直好似隐形人的风行出现,奉上一长盒。 盒盖打开,里面正是一杆长枪。 银色的枪,是冯云用惯的颜色。 没有太多的雕饰和花纹,普普通通的几乎和军中制式长枪并无区别,只有枪杆上刻着她的名字。 冯氏云。 冯云眼前模糊了一瞬,而后拿起,在手中挥舞出阵阵枪弧。 不论重量柔韧都是她最趁手的。 祖父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耍枪,而且以她如今的臂力力气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个什么境地,祖父竟然能铸成她想要的。 泪水滴落,旋又是枪身如电,起势而动。 枪随人动,人随枪意。 田间地头的农人们看去,田埂上玩耍的孩童们看的目瞪口呆。 大树下的镇国公府众人看到镇国公一眨不眨的看着,也都看过去。 娇小的身影手舞动长枪,辗转腾挪。 赫然风声,似是连空气都被扎穿了洞。 不懂的,只觉得好看。 懂的,便知枪法大成,已堪圆满。 更甚是从枪法中感觉到了痛,感觉到了悲,感觉到了淋漓。 冯云痛,也悲,可既是祖父想要看,她自当淋漓。 上辈子的她忙忙碌碌,浑浑噩噩,只顾着当牛马,当社畜,回到家,家里备好的饭菜,备好的水果,她从来只觉得理所当然,外面遇到的所有的委屈怨气毫不遮掩的向家里人发泄,当遭到了自以为的朋友上司的背刺才知道原来父母亲人才是她最大的依靠,只是她知道的太晚,这辈子她慵慵懒懒,虽也被父母所偏心,可也仍是吃穿不愁,还有疼她的兄长,祖父。 祖父教了她许多,她都记得。 尤其今日祖父说的,便是死她也记得。 枪势飞舞,如电如驰。 却也在身形高高跃起的刹那看到了远处里的烟尘。 是马,至少十多匹。 尘土几乎齐平,还是军中战马。 是京中忽出意外,还是大兄,亦或父亲? 冯云手中的枪舞动的更快,更急。 远处的尘土也越来越高,飞扬中马背上的人穿着盔甲,已显出身形。 冯云手中长枪刺穿数片落叶,冯云已经看清了来人。 是大兄! 冯云欢喜,手中的长枪变得雀跃轻盈。 身后更是传来祖父的一声呼喝:“好——” 冯云转身,祖父正冲着她微笑。 冯云绽开笑容,胸腹提气,脚下一个飞身随着长枪犹如长虹,而那边大兄已经到了近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冯云落地,手握长枪,正要张嘴唤一声:“大兄回来了。” 耳边先听到痛呼。 “父亲——” “祖父——” 冯云霍得回头。 身后,树下,祖父已经闭上了眼睛。 “当啷。” 长枪落地。 大乾,圣元二十八年,五月初五。 镇国公逝。 举国哀痛。 新皇言镇国公之功勋,亲领百官祭奠。 百姓们在自家的屋檐下自发蒙上白色灯笼。 商贾店铺也有不少关了门,一时竟是比先皇薨逝时相差无几,只是此刻并没有官员上奏弹劾。 镇国公停灵七日。 第四日,镇国公世子赶来。 第六日,远在南夷刚进入大乾境内就被封为七品羽林校尉的冯暮修赶来。 第七日,镇国公府上下众人在灵前跪拜叩首。 随着高呼兵将唤起,灵柩出了镇国公府。 京都之内,白了半边天地。 雪白的纸钱飞满。 街边路上都是各府各家的路祭。 国子监,六部尚书,各个勋爵,六大家,勋爵。 无论心怀不满怨愤,还是感激钦佩,此刻唯有香气弥漫,纸屑飞舞。 庞大的送殡队伍中,冯云看着前方祖父的灵柩,恍惚失神。 七日过去了,她仍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 明明前一刻祖父还夸她“好。”怎么下一刻祖父就过世了呢? 明明大兄就要到了,怎么祖父竟是没能看大兄最后一眼。 连她也没看到祖父的最后一眼。 祖父就没想过看一看她的样子吗? 还是说其实祖父最在乎的还是他的儿子? 可父亲还没有回来呀! 祖父就不能等一等父亲? 祖父怎么能这么狠心? 祖父停灵七日,每日她都会去看祖父。 祖父躺在灵柩中,似乎正在睡觉,好像随时都可能醒来,冲着她笑,对她说:“好——” 她想唤醒祖父,又有个念头在对她说祖父不在了,你唤不醒的。 于是,从灵堂退回休息的时候,冯云拿起纸笔。 画了一幅又一幅。 画上都是祖父。 或睡觉,或谈笑,或看书,或练功。 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每个看过了她的画的人都哭的泣不成声。 可冯云仍不满意。 系统的基数不够,她只够把画作升到8级。 若是到满级,她画的才最好。 可没有任何能升级的项目机会。 哪怕她抓起了一把土塞到了嘴里,系统里也没有“第一次”的提示。 她只能请教晏师,晏师说她画的已经不比他差了,欠缺的只是磨炼。 冯云似乎懂了。 于是她画作不辍。 数日间不知道画作多少,只有侍奉她的冬怜竹香知道每日里从她屋子里收拾好的画作最少也有三十份。 直到第六日的半夜,外头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到了第七日。许久不动的系统终于变了。 “第一次全神贯注画作二百,” 冯云立刻变化到了画作上。 “……9,画作,熟练度10(——)满级……” 再作画,祖父真的好像活过来,真的好像在对她说:傻丫头。 祖父明明还在她身边。 可现在,看着祖父的灵柩,看着四周的白茫茫一片,看着灵柩所至,全城的百姓尽数无声叩拜,看着灵柩所至,满朝的官员躬身行礼,看着灵柩所至,天色都好像跟着暗下来,悲风阵阵,冯云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祖父真的已经不在了。 …… 灵柩入土。 墓门封合。 哭声不绝。 镇国公府众人躬身叩拜。 四周西山寺的僧众诵经不断。 随着青烟袅袅而上。 冯云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黑下来。 “皇后……” “三妹妹……” “云儿……” 第四百三十六章 长大了 “主子醒了。” “主子醒了。” 欢喜的呼声传来。 冯云迷蒙的睁开眼睛,眼前是欢喜的眼里几乎就要流出泪来的冬怜和竹香。 冯云笑了笑,伸出手去。 冬怜和竹香往她身前凑过来,似是方便她。 冯云双手微顿,还是在她们两个脸上捏了下。 柔嫩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不是梦,是真的。 冯云坐起来,也才发现这里不是皇宫,而是她在镇国公府的院子青竹小院。 她又回来了。 “三妹妹醒了?” 外面熟悉的呼声传来,紧跟着走进来一人。 清亮素净的衣裳,脸上并未施几多脂粉,正是冯妙。 冯妙看到她,轻拍着胸口,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总算是醒了,还以为你还要睡上几日呢?她们两个可说了你睡了多久?两日,整整两日,也是她们两个细心给你喂上参汤,要不然你这会儿怕不是饿的要吃上两头牛。” “啊,我可也没有空着手来,也带了点心过来,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 冯云醒来不到一刻钟,跟前已经摆上了各种吃食,有饭菜也有热乎的点心。 琳琅满目的都是她原来最喜欢的吃食。 还有些也是祖父喜欢的。 冯云眼中黯然划过,随后又和寻常一般。 “大姐姐可是有要紧事?”冯云一边吃一边问。 “不是我有什么要紧的,而是咱们镇国公府要出事。”冯妙示意。 冯云打发下去冬怜竹香。 冯妙看着她:“我知道祖父过世你最难过,不然也不会太过辛劳而累倒,不过你可知道为何你没有回宫,而是回了家?” 冯云摇头。 冯妙道:“一来是胡神医说你太过辛劳需要静养,二来就是陛下说你也很久没回了,这会儿也在府里好好待些日子,当是为抚慰世子世子夫人丧亲之痛。说的可是好听极了,可昨儿朝上就收到了七八封弹劾镇国公大葬逾矩的折子,还说你身为皇后已经是皇家儿媳,不应守灵数日,而皇后守灵亦是大不敬。” “陛下怎么说?”冯云问。 冯妙扯唇:“陛下昨儿才说的仁孝皆全,今儿个又怎么会朝令夕改,当然是否了那些折子,还斥责了几句,可父亲说陛下在朝上的样子似乎也在犹豫。” 冯云怔怔:“不会……” 冯妙道:“父亲为官多年,在朝上也是看惯了那些高官的模样,论起观看自是比不上祖父,可比起你来可是不差的,昨儿下午伯父交回了帅印,今儿早晨朝中又是十多封折子,看似是昨儿的旧事重提,可更多的是落井下石,连伯父交回帅印晚了些也是重罪了。” “祖父新丧才几日,他们就这般急不可耐,你还是皇后,不管怎么样和陛下也是新婚不久,若非如此,岂不是他们都要一股脑的冲上来连咱们的皮肉骨头都给吞了?” “可惜我只是后宅女子,三郎说是出去了一通见了世面,身上也有了官位,可还是懵然不懂,二兄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大兄又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只能来寻你,好在你醒了,若是不醒,我就是怎么样也要把你唤醒的。” 原来的冯妙只是顾着自己是不是漂亮,顶不济了关心自己的铺子,现在冯妙都在担心家中的安危了。 祖父离开,似乎家里的人一下子都长大了。 冯云咽下嘴里的饭菜,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翠逸园。” 翠逸园中。 冯云行礼起身。 “可吃好了?”父亲问。 “嗯,吃好了。”冯云道。 母亲拉着冯云,眼中只流着泪:“你这孩子,是魔怔了吗?你也知道你祖父最心疼你,怎么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若是你祖父看到了,必也是少不得数落你的。” “是,女儿知道了,女儿以后不会了。”冯云道。 “要真记得才是。”母亲道。 冯云应着,看向父亲:“适才女儿听大姐姐说了前朝的事儿。” “这丫头也太急了些。”父亲道。 “父亲,还是说说。”冯云道。 “也好。”父亲道,“你随我来。” 冯云随着父亲去了后面的小书房。 母亲在后面看着女儿和夫君转身过去的背影,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怔怔出神,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 一旁的李嬷嬷扶住:“夫人,歇歇脚。” 夫人点着头,仍转头看向早已经没有了身影的门廊。 女儿进来才和她说了几句话,她这个当母亲的还没来得及问她在外面过的怎么样,而女儿似乎也不用她问什么。 李嬷嬷看了出来,道:“夫人,女郎已经不是小女郎了。” 夫人恍惚的应着,坐下。 摸着肚子,长长的吐了口气。 是啊,她已经出嫁,已经是妻了。 …… 两刻钟后,冯云和父亲从后面的小书房出来。 父女两个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知道镇国公世子从小书房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缓了许多,冯云也坐到母亲身边说了会儿话,还隔着母亲的肚子摸了摸里面越发大了的小四郎。 小四郎似乎知道外面是冯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动了动。 冯云惊喜低呼:“小琅儿在和我说话呢。” “呵呵,说的什么?”父亲问。 冯云肃然:“要我吃好喝好。” 父亲挑眉。 冯云继续道:“——等他从里面出来,带他吃遍整个大乾。” “不是找你要你说的大礼?”父亲质疑。 冯云轻咳:“我觉得我以为的大礼,小四郎现在还不会太喜欢,等如三郎年岁时,也能亲自动手了,那应该就不会怕了——” 父亲眼看着夫人的脸色发白,直对冯云瞪眼:“你这刚回来一天就想被轰走是不是?” …… 冯云还是退出了翠逸园。 不是被轰出来的,而是冯妙一直等在外面。 看到冯云从翠逸园出来,冯妙的脸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 “适才我听到伯父的笑声,想来朝上的事儿不是大事,对不对?”冯妙问。 “当然。”冯云笑道,“有我这个皇后在,若是还出事,岂不是说祖父无能?” 冯妙松了口气,笑逐颜开。 清素的面容上几许烟色。 第四百三十六章 长大了 “主子醒了。” “主子醒了。” 欢喜的呼声传来。 冯云迷蒙的睁开眼睛,眼前是欢喜的眼里几乎就要流出泪来的冬怜和竹香。 冯云笑了笑,伸出手去。 冬怜和竹香往她身前凑过来,似是方便她。 冯云双手微顿,还是在她们两个脸上捏了下。 柔嫩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不是梦,是真的。 冯云坐起来,也才发现这里不是皇宫,而是她在镇国公府的院子青竹小院。 她又回来了。 “三妹妹醒了?” 外面熟悉的呼声传来,紧跟着走进来一人。 清亮素净的衣裳,脸上并未施几多脂粉,正是冯妙。 冯妙看到她,轻拍着胸口,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总算是醒了,还以为你还要睡上几日呢?她们两个可说了你睡了多久?两日,整整两日,也是她们两个细心给你喂上参汤,要不然你这会儿怕不是饿的要吃上两头牛。” “啊,我可也没有空着手来,也带了点心过来,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 冯云醒来不到一刻钟,跟前已经摆上了各种吃食,有饭菜也有热乎的点心。 琳琅满目的都是她原来最喜欢的吃食。 还有些也是祖父喜欢的。 冯云眼中黯然划过,随后又和寻常一般。 “大姐姐可是有要紧事?”冯云一边吃一边问。 “不是我有什么要紧的,而是咱们镇国公府要出事。”冯妙示意。 冯云打发下去冬怜竹香。 冯妙看着她:“我知道祖父过世你最难过,不然也不会太过辛劳而累倒,不过你可知道为何你没有回宫,而是回了家?” 冯云摇头。 冯妙道:“一来是胡神医说你太过辛劳需要静养,二来就是陛下说你也很久没回了,这会儿也在府里好好待些日子,当是为抚慰世子世子夫人丧亲之痛。说的可是好听极了,可昨儿朝上就收到了七八封弹劾镇国公大葬逾矩的折子,还说你身为皇后已经是皇家儿媳,不应守灵数日,而皇后守灵亦是大不敬。” “陛下怎么说?”冯云问。 冯妙扯唇:“陛下昨儿才说的仁孝皆全,今儿个又怎么会朝令夕改,当然是否了那些折子,还斥责了几句,可父亲说陛下在朝上的样子似乎也在犹豫。” 冯云怔怔:“不会……” 冯妙道:“父亲为官多年,在朝上也是看惯了那些高官的模样,论起观看自是比不上祖父,可比起你来可是不差的,昨儿下午伯父交回了帅印,今儿早晨朝中又是十多封折子,看似是昨儿的旧事重提,可更多的是落井下石,连伯父交回帅印晚了些也是重罪了。” “祖父新丧才几日,他们就这般急不可耐,你还是皇后,不管怎么样和陛下也是新婚不久,若非如此,岂不是他们都要一股脑的冲上来连咱们的皮肉骨头都给吞了?” “可惜我只是后宅女子,三郎说是出去了一通见了世面,身上也有了官位,可还是懵然不懂,二兄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大兄又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只能来寻你,好在你醒了,若是不醒,我就是怎么样也要把你唤醒的。” 原来的冯妙只是顾着自己是不是漂亮,顶不济了关心自己的铺子,现在冯妙都在担心家中的安危了。 祖父离开,似乎家里的人一下子都长大了。 冯云咽下嘴里的饭菜,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翠逸园。” 翠逸园中。 冯云行礼起身。 “可吃好了?”父亲问。 “嗯,吃好了。”冯云道。 母亲拉着冯云,眼中只流着泪:“你这孩子,是魔怔了吗?你也知道你祖父最心疼你,怎么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若是你祖父看到了,必也是少不得数落你的。” “是,女儿知道了,女儿以后不会了。”冯云道。 “要真记得才是。”母亲道。 冯云应着,看向父亲:“适才女儿听大姐姐说了前朝的事儿。” “这丫头也太急了些。”父亲道。 “父亲,还是说说。”冯云道。 “也好。”父亲道,“你随我来。” 冯云随着父亲去了后面的小书房。 母亲在后面看着女儿和夫君转身过去的背影,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怔怔出神,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 一旁的李嬷嬷扶住:“夫人,歇歇脚。” 夫人点着头,仍转头看向早已经没有了身影的门廊。 女儿进来才和她说了几句话,她这个当母亲的还没来得及问她在外面过的怎么样,而女儿似乎也不用她问什么。 李嬷嬷看了出来,道:“夫人,女郎已经不是小女郎了。” 夫人恍惚的应着,坐下。 摸着肚子,长长的吐了口气。 是啊,她已经出嫁,已经是妻了。 …… 两刻钟后,冯云和父亲从后面的小书房出来。 父女两个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知道镇国公世子从小书房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缓了许多,冯云也坐到母亲身边说了会儿话,还隔着母亲的肚子摸了摸里面越发大了的小四郎。 小四郎似乎知道外面是冯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动了动。 冯云惊喜低呼:“小琅儿在和我说话呢。” “呵呵,说的什么?”父亲问。 冯云肃然:“要我吃好喝好。” 父亲挑眉。 冯云继续道:“——等他从里面出来,带他吃遍整个大乾。” “不是找你要你说的大礼?”父亲质疑。 冯云轻咳:“我觉得我以为的大礼,小四郎现在还不会太喜欢,等如三郎年岁时,也能亲自动手了,那应该就不会怕了——” 父亲眼看着夫人的脸色发白,直对冯云瞪眼:“你这刚回来一天就想被轰走是不是?” …… 冯云还是退出了翠逸园。 不是被轰出来的,而是冯妙一直等在外面。 看到冯云从翠逸园出来,冯妙的脸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 “适才我听到伯父的笑声,想来朝上的事儿不是大事,对不对?”冯妙问。 “当然。”冯云笑道,“有我这个皇后在,若是还出事,岂不是说祖父无能?” 冯妙松了口气,笑逐颜开。 清素的面容上几许烟色。 第四百三十七章 襄助 “见过皇后。” “见过叔父,二兄。” 虽都是一家人,仍要彼此行礼。 冯云没有坐到主座,和叔父二兄相隔而坐。 听说冯云从翠逸园出来,冯志呈也就直言不讳:“可是听说了这几日朝中的情形?” “是。”冯云道,“不知叔父如何以为?” “危如累卵。”冯志呈道。 冯暮尘道:“适才我正和父亲商量,若是事有不逮,最好的法子就是分家。” 啥? 冯云盯向冯暮尘的目光微深。 冯暮尘道:“功高盖主之言,想来皇后也是知道的,如今咱们镇国公府便是如此,昔日祖父还在时,就少不得有朝臣弹劾,如今祖父不在,尸骨未寒,这弹劾的折子便是一日多过一日。” “这些时日陛下念及祖父的教导之恩,还有三妹妹,大抵是不会理会,可众口铄金,时候长了即便滴水也能穿石,我镇国公府又不如那些世家树大根深,唯有急流勇退才有生存之机。” “伯父以军功为基,父亲以功名为本,想来当初祖父也是想着不进则退,此时伯父刚立功,不论那些弹劾的折子如何风起云涌,也不掩伯父之辛劳,若此时分家,正是向陛下表明镇国公府绝无犯上之危,弹劾之名必然会少上许多,而若是仍有弹劾之人,那便是与我镇国公府不死不休之辈,也可见分晓。” “届时我们两家文武皆备,便可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可否认冯暮尘所言有理有据。 冯云颔首:“即便最后朝廷还是要论镇国公府的罪责,也不会落到叔父这一门,就如同世家之所以绵延数百年就是深谙趋利避害之理。” 冯暮尘脸色微僵,看向父亲。 冯志呈轻咳了声:“皇后所言是世家惯用之理,但二郎绝无此意。” 冯暮尘连连点头。 原本他说那番话毫无阻塞,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三妹妹的目光总觉得心头发虚。 冯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彼时两家分家的原因,她总算是知道了。 二哥和冯清还真是好兄妹。 “皇后熟知兵法,也知但凡战事,以不战而战,未论胜先说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冯志呈道:“若非三郎立下军功,我也是想过若不可成也只能以分家论。” 冯云挑眉。 冯暮尘急忙看向父亲。 父亲的意思是不赞同? 冯志呈道:“三郎七品军功,可谓是一朝冲天,随同的那几位小郎君不可说也有了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号,我想这也是他们按捺不住的缘由之一。” 忽的,冯志呈心头一颤,想到三郎回来后说的之所以不顾生死往南夷去的缘由是因为三姐姐说他是镇国公府的男儿,换言之若非是三丫头,三郎根本不可能往南夷一行,也就不会立下如此功劳,更还和那几位小郎君结下同生共死的情谊。 自小玩儿到大固然亲厚,可经历了生死磨难,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难道说那时候三丫头就想着现在了? 冯志呈下意识的看向冯云,冯云面容沉静,好似是在宫中那日只是换了身凤袍就已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 而也就是在冯志呈恍神的工夫,众人看来也是稍许的停顿,冯志呈继续道:“如此,即便分了家,也不过是镇国公府一府两门,不论咱们做什么,也是镇国公府所为,这样一来,就决不能退,更不能分,因为一分就如散沙,一退就是万劫不复。” “而既皇后从翠逸园来,想必已经有了法子。” 听了父亲一席话,冯暮尘恍然,忙看向冯云。 冯云道:“说法子倒也算不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打上门来,咱们不示弱也就是了。” 冯暮尘惊愕。 冯志呈诧异。 父子两个的表情如出一辙。 就这? 冯云点头,就这。 冯暮尘长长的吐了口气。 冯志呈却是恍惚间的好似看到老父亲就站在她身后。 冯志呈再定神,面前的三丫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日,朝中很是热闹。 一边说镇国公府逾矩,僭越。这边说是陛下应允,那边说即便是陛下应允,身为臣子也要知道进退尊卑,未守礼又何堪敬畏。 另一边说镇国公尸骨未寒,世子大功未赏就开始论罪,如此下去只会叫武将们心寒,又怎么会再奋勇杀敌? 文臣这边只说不曾有此事,世子等诸位将官的赏赐已经在批复当中,因为镇国公的功劳只厚不薄,但一码归一码,不能相提并论。 总之波及进去的官员越来越多。 朝堂上的争论也越来越厉害,更还有几次差点儿控制不住大打出手。 皇帝静静地看着,看似只是坐山观虎斗,可稍微有些耳目的都知道皇后已经五天没回宫了。 “五天没回宫了。”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冯妙托腮瞧着正静静地坐在桌旁看书的冯云,若非是冯云此刻已经是皇后,她都想要把冯云的脸皮揭一下看看下面是不是还有一层。 完全不像是三妹妹,像是被那个丫头给夺舍了一般。 “三妹妹就不怕陛下在宫中另寻新欢?”冯妙问。 冯云沉吟:“胡神医说了,陛下的身子骨不易操劳。” 冯妙的脸瞬间红了下,扭捏道:“三妹妹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说的这般直白。” 冯云眨眨眼:“不是大姐姐问的?” “我错了。”冯妙立刻道。 冯云抬眸,认错这么快? 冯妙咬着唇,左右瞧了眼,凑到冯云身侧,低声问:“前几日三妹妹同父亲兄长说了什么?可是商议出了一二?为何这几日朝中好似更乱了些?每日里父亲兄长回来都是愁眉不展,母亲说话都小了声儿。”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大兄也整日里不在府中,唯有三妹妹安之若素,我是觉得既三妹妹稳得住,当是没什么的,可若是不问一问,还是安不下心来。” 冯云笑道:“既大姐姐这么问了,还真有事儿想要大姐姐相助一二。” 冯妙眼中一亮:“尽管说。” 第四百三十七章 襄助 “见过皇后。” “见过叔父,二兄。” 虽都是一家人,仍要彼此行礼。 冯云没有坐到主座,和叔父二兄相隔而坐。 听说冯云从翠逸园出来,冯志呈也就直言不讳:“可是听说了这几日朝中的情形?” “是。”冯云道,“不知叔父如何以为?” “危如累卵。”冯志呈道。 冯暮尘道:“适才我正和父亲商量,若是事有不逮,最好的法子就是分家。” 啥? 冯云盯向冯暮尘的目光微深。 冯暮尘道:“功高盖主之言,想来皇后也是知道的,如今咱们镇国公府便是如此,昔日祖父还在时,就少不得有朝臣弹劾,如今祖父不在,尸骨未寒,这弹劾的折子便是一日多过一日。” “这些时日陛下念及祖父的教导之恩,还有三妹妹,大抵是不会理会,可众口铄金,时候长了即便滴水也能穿石,我镇国公府又不如那些世家树大根深,唯有急流勇退才有生存之机。” “伯父以军功为基,父亲以功名为本,想来当初祖父也是想着不进则退,此时伯父刚立功,不论那些弹劾的折子如何风起云涌,也不掩伯父之辛劳,若此时分家,正是向陛下表明镇国公府绝无犯上之危,弹劾之名必然会少上许多,而若是仍有弹劾之人,那便是与我镇国公府不死不休之辈,也可见分晓。” “届时我们两家文武皆备,便可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可否认冯暮尘所言有理有据。 冯云颔首:“即便最后朝廷还是要论镇国公府的罪责,也不会落到叔父这一门,就如同世家之所以绵延数百年就是深谙趋利避害之理。” 冯暮尘脸色微僵,看向父亲。 冯志呈轻咳了声:“皇后所言是世家惯用之理,但二郎绝无此意。” 冯暮尘连连点头。 原本他说那番话毫无阻塞,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三妹妹的目光总觉得心头发虚。 冯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彼时两家分家的原因,她总算是知道了。 二哥和冯清还真是好兄妹。 “皇后熟知兵法,也知但凡战事,以不战而战,未论胜先说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冯志呈道:“若非三郎立下军功,我也是想过若不可成也只能以分家论。” 冯云挑眉。 冯暮尘急忙看向父亲。 父亲的意思是不赞同? 冯志呈道:“三郎七品军功,可谓是一朝冲天,随同的那几位小郎君不可说也有了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号,我想这也是他们按捺不住的缘由之一。” 忽的,冯志呈心头一颤,想到三郎回来后说的之所以不顾生死往南夷去的缘由是因为三姐姐说他是镇国公府的男儿,换言之若非是三丫头,三郎根本不可能往南夷一行,也就不会立下如此功劳,更还和那几位小郎君结下同生共死的情谊。 自小玩儿到大固然亲厚,可经历了生死磨难,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难道说那时候三丫头就想着现在了? 冯志呈下意识的看向冯云,冯云面容沉静,好似是在宫中那日只是换了身凤袍就已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 而也就是在冯志呈恍神的工夫,众人看来也是稍许的停顿,冯志呈继续道:“如此,即便分了家,也不过是镇国公府一府两门,不论咱们做什么,也是镇国公府所为,这样一来,就决不能退,更不能分,因为一分就如散沙,一退就是万劫不复。” “而既皇后从翠逸园来,想必已经有了法子。” 听了父亲一席话,冯暮尘恍然,忙看向冯云。 冯云道:“说法子倒也算不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打上门来,咱们不示弱也就是了。” 冯暮尘惊愕。 冯志呈诧异。 父子两个的表情如出一辙。 就这? 冯云点头,就这。 冯暮尘长长的吐了口气。 冯志呈却是恍惚间的好似看到老父亲就站在她身后。 冯志呈再定神,面前的三丫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日,朝中很是热闹。 一边说镇国公府逾矩,僭越。这边说是陛下应允,那边说即便是陛下应允,身为臣子也要知道进退尊卑,未守礼又何堪敬畏。 另一边说镇国公尸骨未寒,世子大功未赏就开始论罪,如此下去只会叫武将们心寒,又怎么会再奋勇杀敌? 文臣这边只说不曾有此事,世子等诸位将官的赏赐已经在批复当中,因为镇国公的功劳只厚不薄,但一码归一码,不能相提并论。 总之波及进去的官员越来越多。 朝堂上的争论也越来越厉害,更还有几次差点儿控制不住大打出手。 皇帝静静地看着,看似只是坐山观虎斗,可稍微有些耳目的都知道皇后已经五天没回宫了。 “五天没回宫了。”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冯妙托腮瞧着正静静地坐在桌旁看书的冯云,若非是冯云此刻已经是皇后,她都想要把冯云的脸皮揭一下看看下面是不是还有一层。 完全不像是三妹妹,像是被那个丫头给夺舍了一般。 “三妹妹就不怕陛下在宫中另寻新欢?”冯妙问。 冯云沉吟:“胡神医说了,陛下的身子骨不易操劳。” 冯妙的脸瞬间红了下,扭捏道:“三妹妹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说的这般直白。” 冯云眨眨眼:“不是大姐姐问的?” “我错了。”冯妙立刻道。 冯云抬眸,认错这么快? 冯妙咬着唇,左右瞧了眼,凑到冯云身侧,低声问:“前几日三妹妹同父亲兄长说了什么?可是商议出了一二?为何这几日朝中好似更乱了些?每日里父亲兄长回来都是愁眉不展,母亲说话都小了声儿。”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大兄也整日里不在府中,唯有三妹妹安之若素,我是觉得既三妹妹稳得住,当是没什么的,可若是不问一问,还是安不下心来。” 冯云笑道:“既大姐姐这么问了,还真有事儿想要大姐姐相助一二。” 冯妙眼中一亮:“尽管说。” 第四百三十八章 谁写的 “就是——” 冯云正要开口,外面忽的跳出来一声高嗓门:“三姐姐,妥了。” 冯妙恼火回头,进来的正是冯暮修。 冯暮修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袍子,头上插着一枚青玉簪子,没有什么佩饰,素净淡雅的和之前的冯暮修判若两人。 但显然冯妙已经习惯了如今冯暮修的样子。 “又是不知礼数。”冯妙斥声。 冯暮修忙收了大迈的步子,正要规矩的过来,冯云对他招手:“来。” 冯暮修嘴角一咧,又和先前一样连蹦带跳的进来。 冯妙无奈:“也就是三妹妹偏心他。” 冯云笑:“大姐姐就不偏心了?” 冯妙轻咳。 她当然偏心,可若是三妹妹喜欢了三郎,三郎前路岂不是更稳妥? 进了屋内的冯暮修行礼:“见过皇后三姐姐。” 冯妙陡然起火:“皇后就皇后,三姐姐就三姐姐,皇后三姐姐是什么称呼?没规矩~” “这不是在家里么,到了外面我自然知道怎么称呼。”冯暮修梗声。 “你——” “我有要紧事和三姐姐说。”冯暮修。 冯妙只能住嘴。 冯暮修得意的扯了下嘴角,把手中的册子交到冯云手上。 “这是文远和锦文他们找了信的过的行家编写的。” 冯云接过来翻看。 冯暮修在旁边静默,冯妙目光问询:什么东西? 冯暮修:三姐姐没和大姐姐说,大姐姐就不要问了。 冯妙眉眼变冷。 冯暮修默默的转过视线,看向冯云的神色。 三姐姐看的很认真。 冯云没察觉旁边的目光官司,不多时看完,点头:“极好。” “就这么办。” 冯暮修却有些不自在:“这个……” 册子里所写不是其他,正是以他们四个在南夷的经历为底,编写了一部四位少年郎君在南夷一展风采的内容,当中六大家之人被描写成外族使者,着重描写他们四个得知外族使者也入了南夷之后的勇气和刀光剑影,只把他们描写的比以往话本子里的江湖英雄还要英武几分。 冯暮修是不知道旁人看了会怎么样,反正他看了羞的脸都抬不起来。 冯云看冯暮修已经开始有些泛红的面颊就知道是少年郎君的羞愧作祟,道:“居高临下照云天,情深意重榜样传。咱们大乾朝的几位少年郎君第一次出门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就不得人人知晓人人夸赞了?何况眼下这节眼,你当为榜样。” 冯暮修脸上的晕色散去,重重点头。 待冯暮修离去,冯妙直勾勾的盯着冯云,冯云低声附耳。 冯妙点头:“包在我身上。” …… 不过三日,京都大街小巷的茶馆客栈里的堂官都有了新的段子,几位少年郎君不惧风险,为大乾勇闯南夷,并在南夷境内斩杀蛮族使臣的故事。 四位少年郎君的名号都为真,即便有说是假的传言,也很快消失不见。 有官员问询几位当事少年郎君的长辈,如兵部侍郎,如礼部侍郎,两位大人捋着胡须矜持的只微微点头,另一边虎威将军大大咧咧早就把自家儿子的厉害传的半个京都都知道了,待段子出来,更是撒银子挣吆喝,京都的各位将军校尉纷纷慷慨解囊,更还一边听着一边喊“当时我就在那里,你们可是不知道,比这说的可是激烈的多……” 不出三日,冯王陈胡四人走在街上都能被人认出来,更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若非是身边的护卫众多,四位少年郎君都差点儿没能从人群里跑出来。 原来竟还有人偷摸的画了他们的画像,说他们四人就是当朝的国之肱骨,甚是青楼楚馆里的名牌们都说了要为几位小郎君开红包,当然他们四个信誓旦旦是绝对不会去,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到了连门也出不去的程度。 “你爹弄的?” “你爹吹捧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冯暮修。 皇后三姐姐好厉害! 冯暮修挺着胸膛,红着眼睛长叹:“可惜祖父没看到。” …… 民间沸腾,朝中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也再次激烈的争执起来。 公然结交文臣。 彼时大乾和蛮族已经不再交战,南夷的监国也回去了,怎么可能还有使者前往,这是枉顾事实。 “不,这是事实。”户部尚书道。 不止户部尚书,内阁六部大臣也都点头。 下面的臣子们哑然。 显然这几位大臣知道事实,而陛下自然也知道。 可既然不是蛮族使臣,又会是哪家的使臣和南夷监国见面,还逼得几位少年郎君们不得不冒险动手? 有的猜不到,有的已经有所猜测。 六大家这么大胆子的? 可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为何隐而不发? 念头一转,似乎明白了。 陛下和先皇不同,先皇想要对付六大家,陛下还不想对付。 或者说陛下想对付,但不是现在。 众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不再言几位少年郎君,转头又说皇后——皇后不回宫,是陛下体恤皇后丧亲人之痛,可皇后竟然在镇国公府邀请众官宦家未曾成亲的小女郎前来,以为老人祈福为名头,设下刺绣,诗书文画,还要把那些出版为书,是为“祈福录”。 皇后想干嘛? 祈福之事非得道高僧也要是如陛下之尊,亦或者各家的老爷族长,哪里用几个小女子祈福的? 皇帝沉吟,从旁边抽出一本折子,递给刘喜。 刘喜把折子下发下去,由着内阁六部大员翻看。 六部大员看着折子中所写,或眼角抽搐,或嘴角轻抖,亦或者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后面的官员们奇怪,折子上写的什么? 只是最后他们也没看到那封折子,只听前面的几位内阁六部大员拍案定下。 “不必再提,此为皇后拳拳为我乾朝之心。” 众官员只觉得心头像是有猫儿在抓。 到底折子上写的什么? 谁写的折子? 因为朝中争论波澜太盛,免了闭门思过的兵部尚书高尚书也在内阁六部官员之中,高尚书听着后面的窃窃私语,嘴角轻勾。 第四百三十八章 谁写的 “就是——” 冯云正要开口,外面忽的跳出来一声高嗓门:“三姐姐,妥了。” 冯妙恼火回头,进来的正是冯暮修。 冯暮修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袍子,头上插着一枚青玉簪子,没有什么佩饰,素净淡雅的和之前的冯暮修判若两人。 但显然冯妙已经习惯了如今冯暮修的样子。 “又是不知礼数。”冯妙斥声。 冯暮修忙收了大迈的步子,正要规矩的过来,冯云对他招手:“来。” 冯暮修嘴角一咧,又和先前一样连蹦带跳的进来。 冯妙无奈:“也就是三妹妹偏心他。” 冯云笑:“大姐姐就不偏心了?” 冯妙轻咳。 她当然偏心,可若是三妹妹喜欢了三郎,三郎前路岂不是更稳妥? 进了屋内的冯暮修行礼:“见过皇后三姐姐。” 冯妙陡然起火:“皇后就皇后,三姐姐就三姐姐,皇后三姐姐是什么称呼?没规矩~” “这不是在家里么,到了外面我自然知道怎么称呼。”冯暮修梗声。 “你——” “我有要紧事和三姐姐说。”冯暮修。 冯妙只能住嘴。 冯暮修得意的扯了下嘴角,把手中的册子交到冯云手上。 “这是文远和锦文他们找了信的过的行家编写的。” 冯云接过来翻看。 冯暮修在旁边静默,冯妙目光问询:什么东西? 冯暮修:三姐姐没和大姐姐说,大姐姐就不要问了。 冯妙眉眼变冷。 冯暮修默默的转过视线,看向冯云的神色。 三姐姐看的很认真。 冯云没察觉旁边的目光官司,不多时看完,点头:“极好。” “就这么办。” 冯暮修却有些不自在:“这个……” 册子里所写不是其他,正是以他们四个在南夷的经历为底,编写了一部四位少年郎君在南夷一展风采的内容,当中六大家之人被描写成外族使者,着重描写他们四个得知外族使者也入了南夷之后的勇气和刀光剑影,只把他们描写的比以往话本子里的江湖英雄还要英武几分。 冯暮修是不知道旁人看了会怎么样,反正他看了羞的脸都抬不起来。 冯云看冯暮修已经开始有些泛红的面颊就知道是少年郎君的羞愧作祟,道:“居高临下照云天,情深意重榜样传。咱们大乾朝的几位少年郎君第一次出门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就不得人人知晓人人夸赞了?何况眼下这节眼,你当为榜样。” 冯暮修脸上的晕色散去,重重点头。 待冯暮修离去,冯妙直勾勾的盯着冯云,冯云低声附耳。 冯妙点头:“包在我身上。” …… 不过三日,京都大街小巷的茶馆客栈里的堂官都有了新的段子,几位少年郎君不惧风险,为大乾勇闯南夷,并在南夷境内斩杀蛮族使臣的故事。 四位少年郎君的名号都为真,即便有说是假的传言,也很快消失不见。 有官员问询几位当事少年郎君的长辈,如兵部侍郎,如礼部侍郎,两位大人捋着胡须矜持的只微微点头,另一边虎威将军大大咧咧早就把自家儿子的厉害传的半个京都都知道了,待段子出来,更是撒银子挣吆喝,京都的各位将军校尉纷纷慷慨解囊,更还一边听着一边喊“当时我就在那里,你们可是不知道,比这说的可是激烈的多……” 不出三日,冯王陈胡四人走在街上都能被人认出来,更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若非是身边的护卫众多,四位少年郎君都差点儿没能从人群里跑出来。 原来竟还有人偷摸的画了他们的画像,说他们四人就是当朝的国之肱骨,甚是青楼楚馆里的名牌们都说了要为几位小郎君开红包,当然他们四个信誓旦旦是绝对不会去,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到了连门也出不去的程度。 “你爹弄的?” “你爹吹捧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冯暮修。 皇后三姐姐好厉害! 冯暮修挺着胸膛,红着眼睛长叹:“可惜祖父没看到。” …… 民间沸腾,朝中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也再次激烈的争执起来。 公然结交文臣。 彼时大乾和蛮族已经不再交战,南夷的监国也回去了,怎么可能还有使者前往,这是枉顾事实。 “不,这是事实。”户部尚书道。 不止户部尚书,内阁六部大臣也都点头。 下面的臣子们哑然。 显然这几位大臣知道事实,而陛下自然也知道。 可既然不是蛮族使臣,又会是哪家的使臣和南夷监国见面,还逼得几位少年郎君们不得不冒险动手? 有的猜不到,有的已经有所猜测。 六大家这么大胆子的? 可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为何隐而不发? 念头一转,似乎明白了。 陛下和先皇不同,先皇想要对付六大家,陛下还不想对付。 或者说陛下想对付,但不是现在。 众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不再言几位少年郎君,转头又说皇后——皇后不回宫,是陛下体恤皇后丧亲人之痛,可皇后竟然在镇国公府邀请众官宦家未曾成亲的小女郎前来,以为老人祈福为名头,设下刺绣,诗书文画,还要把那些出版为书,是为“祈福录”。 皇后想干嘛? 祈福之事非得道高僧也要是如陛下之尊,亦或者各家的老爷族长,哪里用几个小女子祈福的? 皇帝沉吟,从旁边抽出一本折子,递给刘喜。 刘喜把折子下发下去,由着内阁六部大员翻看。 六部大员看着折子中所写,或眼角抽搐,或嘴角轻抖,亦或者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后面的官员们奇怪,折子上写的什么? 只是最后他们也没看到那封折子,只听前面的几位内阁六部大员拍案定下。 “不必再提,此为皇后拳拳为我乾朝之心。” 众官员只觉得心头像是有猫儿在抓。 到底折子上写的什么? 谁写的折子? 因为朝中争论波澜太盛,免了闭门思过的兵部尚书高尚书也在内阁六部官员之中,高尚书听着后面的窃窃私语,嘴角轻勾。 第四百三十九章 窝藏细作? 夜。 兵部尚书高尚书府邸。 明暗各处有府中护卫巡视。 书房中,淡淡的灯火跳跃。 “如今朝中那些自诩清流为国忠贞之辈正和镇国公府争执不休,也正是我等的机会,若是再加上一把火,或可得偿所愿。” “还是要早些安排,那位皇后画的饼可是太大。” “若能夺过来才是最好。” “……” 低低的商议声未断,外面忽的传来敲门声。 管家开门,外面火把众多,为首的正是如今在京都内最有名的四位小郎君。 冯暮修,王文远,胡锦文,陈风华。 四位小郎君早已经不是初出京都时候的稚嫩,虽年岁尚轻但一身青绿色的袍子,亦有官威。 如今这四位已经被皇帝下旨敕封专查细作之职,属三司之下却又可直接奉皇命,可谓风头无两。 “四位小大人……” 管家刚开口,为首的冯暮修抬手制止,拱手向皇宫方向:“奉皇命追查细作。” 细作? “小郎君莫不是寻错了地方,这里是尚书府。”管家说着,一手在背后悄悄示意,后面有护卫悄然退下。 冯暮修眼尖,大喝一声:“站住。” 那名护卫一顿,紧跟着拔腿就跑。 四小郎君早有默契,在冯暮修高喝那一声的同时,陈风华王文远跃进门把管家掼到一边,胡锦文大手一挥,身后的一众兵甲呼啦的冲进院内。 院中顿时一片混乱。 内院,高尚书站在屋檐下,看着闯进自家院子里的众兵甲,脸色冰寒一片,待看到为首的四位小郎君,高尚书更是深吸了口气,怒斥:“四位小郎君是跑到本官这里来抓细作了?” 冯暮修正色:“看来高大人早有所觉,还请高大人把细作交出来。” “混账!”高尚书高喝。 冯暮修冷然:“奉皇命,搜——” 众兵甲搜寻,高尚书脸色发青,后院的家眷们闻声赶来,也是瑟瑟发抖。 冯暮修面不改色,耳边闪过的是皇后三姐姐对他说过的——若是被歹人得逞,咱们家被抄都是轻的。 “找到了!”这时院中突起高声。 几人被兵甲押着出来。 高尚书额角陡然冒出汗湿。 胡锦文王文远洋洋得意:“是在一间偏房的密室中搜到的,咱们的人还差点儿伤了。” 冯暮修看向高尚书,意味不明:“尚书大人家中的密室竟然藏着细作!还敢对皇家护卫动手!高尚书,跟我们走一趟?” “尔等大胆,本官乃内阁六部大臣,焉敢如此对本官? “什么细作!只是前来投奔的远房亲戚,只是胆子小,被半夜而来的动静吓到,慌不择路,才会被尔等误会。” “本官要上折子弹劾你们,连内阁六部大员都敢诬陷,长此以往,朝中岂不是污侫不堪!” “本官宁可项上人头不要,也要还大乾一个朗朗乾坤。” “……” 监牢中,高尚书大骂。 明亮的灯火中,王文至从暗色中显出身形。 “高大人,勿急,是非黑白总能分辨清明。” 高尚书的脸色微缓。 眼前这位京兆府正六品的通判大人断案从无偏袒,内阁六部大员无不是赞许有加。 “王通判这般说,本官也是信的,令弟天资聪颖日后必也是高中进士榜首之才,只是若再和那些莽撞之辈相交,怕是不妥。”高尚书劝诫。 王文至嘴角微动,还未说话,身后缓缓走进一人。 身形高大,虎背蜂腰,面容俊逸。 高尚书脸色顿变。 他见过此人,正是镇国公府的大郎君。 他来这里做什么? 冯暮雨看了眼高尚书,把手中的一摞类似口供之物交给了王文至。 “人证物证。” 高尚书瞬间睁圆了眼睛。 王文至看了几眼口供,再看向高尚书,道:“恐怕大人并非清明。” 翌日,朝中上下皆知兵部高尚书被连夜请入大理寺的消息。 听说罪名是窝藏细作,还是那四位小郎君所为。 第一次动手直接就动到兵部尚书府中。 没有陛下的授意,四位小郎君焉敢如此! 早先兵部尚书就被陛下斥责,这回竟然直接背上了窝藏细作之名? 大乾和蛮族的战事方歇,若是当真有里通外敌之嫌,战事又怎么会如此顺利? 定是有人诬陷。 这时,正巧听闻皇后回宫了。 不免有人想到莫不是皇后算计?想要把众人盯向镇国公府的目光转到高尚书身上? 于是即便有些人撤下了弹劾折子,还是有很多人仍盯着镇国公府不放,继续弹劾。 直到两日后,高尚书的罪证摆到了内阁六部大员跟前。 内阁六部大员总算是明白了。 窝藏细作是假的,只是窝藏的是六大家的人。 六大家的人拜访内阁六部大员也不是罪,可偷摸的藏起来就有点儿意味深长了。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可能人家六大家的人就有这个喜好,但高尚书以六大家的名头在京都乡里行不法之事也是证据确凿,尤其是早几年高尚书府中的确有蛮族南夷人来往,还有书信为证。 “朕知道朝中众官员大都和六大家有来往,如今宫中也有六大家的女儿为太妃,只是高尚书为官所行却是有太多置喙之处。人证物证俱在,无一虚假。”少年皇帝叹气道。 户部尚书看了眼从高尚书的家中搜出来的家财,道:“臣以为不错,六大家握天大巨富,我等为官可与来往,却不可使其财,不然天下百姓把我等看作是大乾之臣还是六大家之臣?” 工部尚书看了眼家财的数字,道:“臣附议。” 礼部尚书上前:“既牵扯到六大家,臣以为还是要知会六大家一声,这样的事情日后不可再有。” 少年皇帝面上一喜:“允。” 其他几位大员意味的瞧了眼礼部尚书。 还是礼部的有礼节。 只是就不知道六大家会是什么反应了。 毕竟那些书信的拓本都给了六大家一份。 留存的书信上虽说的不太仔细,可都是读过书的,轻易就能看出来信中所言的冒犯之意。 果然不出六部大员所料,不过半个月后,六大家就送来了一笔不菲的银两,这笔银两大部纳入户部一部分纳入礼部,两部尚书高兴的合不拢嘴。 第四百三十九章 窝藏细作? 夜。 兵部尚书高尚书府邸。 明暗各处有府中护卫巡视。 书房中,淡淡的灯火跳跃。 “如今朝中那些自诩清流为国忠贞之辈正和镇国公府争执不休,也正是我等的机会,若是再加上一把火,或可得偿所愿。” “还是要早些安排,那位皇后画的饼可是太大。” “若能夺过来才是最好。” “……” 低低的商议声未断,外面忽的传来敲门声。 管家开门,外面火把众多,为首的正是如今在京都内最有名的四位小郎君。 冯暮修,王文远,胡锦文,陈风华。 四位小郎君早已经不是初出京都时候的稚嫩,虽年岁尚轻但一身青绿色的袍子,亦有官威。 如今这四位已经被皇帝下旨敕封专查细作之职,属三司之下却又可直接奉皇命,可谓风头无两。 “四位小大人……” 管家刚开口,为首的冯暮修抬手制止,拱手向皇宫方向:“奉皇命追查细作。” 细作? “小郎君莫不是寻错了地方,这里是尚书府。”管家说着,一手在背后悄悄示意,后面有护卫悄然退下。 冯暮修眼尖,大喝一声:“站住。” 那名护卫一顿,紧跟着拔腿就跑。 四小郎君早有默契,在冯暮修高喝那一声的同时,陈风华王文远跃进门把管家掼到一边,胡锦文大手一挥,身后的一众兵甲呼啦的冲进院内。 院中顿时一片混乱。 内院,高尚书站在屋檐下,看着闯进自家院子里的众兵甲,脸色冰寒一片,待看到为首的四位小郎君,高尚书更是深吸了口气,怒斥:“四位小郎君是跑到本官这里来抓细作了?” 冯暮修正色:“看来高大人早有所觉,还请高大人把细作交出来。” “混账!”高尚书高喝。 冯暮修冷然:“奉皇命,搜——” 众兵甲搜寻,高尚书脸色发青,后院的家眷们闻声赶来,也是瑟瑟发抖。 冯暮修面不改色,耳边闪过的是皇后三姐姐对他说过的——若是被歹人得逞,咱们家被抄都是轻的。 “找到了!”这时院中突起高声。 几人被兵甲押着出来。 高尚书额角陡然冒出汗湿。 胡锦文王文远洋洋得意:“是在一间偏房的密室中搜到的,咱们的人还差点儿伤了。” 冯暮修看向高尚书,意味不明:“尚书大人家中的密室竟然藏着细作!还敢对皇家护卫动手!高尚书,跟我们走一趟?” “尔等大胆,本官乃内阁六部大臣,焉敢如此对本官? “什么细作!只是前来投奔的远房亲戚,只是胆子小,被半夜而来的动静吓到,慌不择路,才会被尔等误会。” “本官要上折子弹劾你们,连内阁六部大员都敢诬陷,长此以往,朝中岂不是污侫不堪!” “本官宁可项上人头不要,也要还大乾一个朗朗乾坤。” “……” 监牢中,高尚书大骂。 明亮的灯火中,王文至从暗色中显出身形。 “高大人,勿急,是非黑白总能分辨清明。” 高尚书的脸色微缓。 眼前这位京兆府正六品的通判大人断案从无偏袒,内阁六部大员无不是赞许有加。 “王通判这般说,本官也是信的,令弟天资聪颖日后必也是高中进士榜首之才,只是若再和那些莽撞之辈相交,怕是不妥。”高尚书劝诫。 王文至嘴角微动,还未说话,身后缓缓走进一人。 身形高大,虎背蜂腰,面容俊逸。 高尚书脸色顿变。 他见过此人,正是镇国公府的大郎君。 他来这里做什么? 冯暮雨看了眼高尚书,把手中的一摞类似口供之物交给了王文至。 “人证物证。” 高尚书瞬间睁圆了眼睛。 王文至看了几眼口供,再看向高尚书,道:“恐怕大人并非清明。” 翌日,朝中上下皆知兵部高尚书被连夜请入大理寺的消息。 听说罪名是窝藏细作,还是那四位小郎君所为。 第一次动手直接就动到兵部尚书府中。 没有陛下的授意,四位小郎君焉敢如此! 早先兵部尚书就被陛下斥责,这回竟然直接背上了窝藏细作之名? 大乾和蛮族的战事方歇,若是当真有里通外敌之嫌,战事又怎么会如此顺利? 定是有人诬陷。 这时,正巧听闻皇后回宫了。 不免有人想到莫不是皇后算计?想要把众人盯向镇国公府的目光转到高尚书身上? 于是即便有些人撤下了弹劾折子,还是有很多人仍盯着镇国公府不放,继续弹劾。 直到两日后,高尚书的罪证摆到了内阁六部大员跟前。 内阁六部大员总算是明白了。 窝藏细作是假的,只是窝藏的是六大家的人。 六大家的人拜访内阁六部大员也不是罪,可偷摸的藏起来就有点儿意味深长了。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可能人家六大家的人就有这个喜好,但高尚书以六大家的名头在京都乡里行不法之事也是证据确凿,尤其是早几年高尚书府中的确有蛮族南夷人来往,还有书信为证。 “朕知道朝中众官员大都和六大家有来往,如今宫中也有六大家的女儿为太妃,只是高尚书为官所行却是有太多置喙之处。人证物证俱在,无一虚假。”少年皇帝叹气道。 户部尚书看了眼从高尚书的家中搜出来的家财,道:“臣以为不错,六大家握天大巨富,我等为官可与来往,却不可使其财,不然天下百姓把我等看作是大乾之臣还是六大家之臣?” 工部尚书看了眼家财的数字,道:“臣附议。” 礼部尚书上前:“既牵扯到六大家,臣以为还是要知会六大家一声,这样的事情日后不可再有。” 少年皇帝面上一喜:“允。” 其他几位大员意味的瞧了眼礼部尚书。 还是礼部的有礼节。 只是就不知道六大家会是什么反应了。 毕竟那些书信的拓本都给了六大家一份。 留存的书信上虽说的不太仔细,可都是读过书的,轻易就能看出来信中所言的冒犯之意。 果然不出六部大员所料,不过半个月后,六大家就送来了一笔不菲的银两,这笔银两大部纳入户部一部分纳入礼部,两部尚书高兴的合不拢嘴。 第四百四十章 反应不过来 百官们不知道,只知道高尚书被抓,内阁六部大员都没有动静。 难道说高尚书真的窝藏细作了? 一时,朝中弹劾皇后镇国公府的折子都少了。 “即便不是窝藏细作也必然是罪有应得,不然内阁六部大员不会都默然无声。” “更还会想,连高尚书都不知不觉的被收拾了,陛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手。”宫中,冯云微笑道。 虽只是处置了一个高尚书,但整个朝堂也为之安静了不少。 每日上朝的季子墨感触最深。 虽为皇帝,但原本他所言,内阁六部大员众朝臣至少有半数要争辩,现在很多事情不必争辩,只说“陛下圣明”。 隐隐的竟好似有些像是父皇在世时。 而能这么快就有如此之效,皇后襄助良多。 “只是委屈了云儿。”季子墨道,“为祖父守灵时还要惦念着这边。” 冯云眼中微红,道:“祖父临去时还在教我,我又怎么能辜负。若我还只是闺中女儿自然不必思虑太多,可现在我不止出嫁,还是大乾的皇后。” 身为女儿,理当为娘家解烦。 身为皇后,理当为皇帝解忧。 以久在宫外不回为由,那些对镇国公府多有心思之人必然不会放过,而镇国公府上下也绝不会退缩,朝中自然掀起争执,实则暗中早有查探,就在高尚书等人以为无人留意,洋洋自得之时,一网打尽。 “子墨告知了内阁六部大员,是以为六部大员之中仍有六大家之人?”冯云问。 季子墨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罪证此刻必然也在六大家的案头,若是两日内高尚书被灭口,那就是说京都还有掌控六大家之人。” 若两日内不被灭口,要么就是六大家在京都的掌控之人就是高尚书,要么就是高尚书于六大家而言不过尔尔。 冯云沉吟:“其实可以灭口。” 季子墨看着她,眼中微动:“不错。” …… 大理寺监牢。 几盏豆大的灯火昏暗, 其中一个监牢,曾经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高尚书头发杂乱,胡须杂沓,微合的眼中看不到情绪。 忽的,外面传来高呼:“什么人!”紧跟着就是倒地之声。 而后有人冲了进来。 监牢外侧的犯人看到有黑衣人如同鬼魅冲了进来,有监牢的卒子冲过去,一个闪身就倒在了地上,似是死了。 黑衣人冲到高尚书的监牢跟前,高尚书也抬头看去,黑衣人一刀劈开牢门,就在锁链落地的同时,高尚书高喊:“来人啊,救命啊~” 黑衣人露在面巾外面的眼中一愣,完全没想到高尚书会是这样的反应:“大人,在下就是来救大人的。” 高尚书充耳不闻,仍在喊:“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的脚步声快速传来,黑衣人咬牙一跺脚,快速跑了出去。 没多久,王文至等人急匆匆赶来,看到还在里面的高尚书,王文至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尚书几步冲到门口:“适才有黑衣人来,说是来救我,实则就是来杀我。” 王文至:“……” “高尚书没上当,至于罪行供认不讳,判抄家,流放三千里。”季子墨扶额叹道。 冯云也怔然:“果然不愧是朝中高官。” 季子墨:“……” 冯云轻咳:“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多学多看。” 季子墨这才没说什么。 一个好歹有着两辈子的经历,另一个更是聪慧,可面对朝中的老油条,要学的还多着呢。 好在时间还长,慢慢来。 朝中局势渐渐稳当,随着高尚书被流放,其他也有不少臣子被牵连,按照律例,虽有体恤也并未徇私。 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有朝臣觉得新皇可能是小心眼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针对皇后以及镇国公府的那些朝臣并未因此受到清算。 同年六月初一,风云台。 京都之内各处的商贾汇聚一堂,再看,手中都拿着早先还不是太子妃的皇后手中得来的册子。 册子上各有其名,在和皇后的名册对应之后方可进入风云台。 风云台内外,早已经是御林军护卫。 众人所食所用无不是宫中佳品。 或许吃起来不合所有人的口味,但色香已是一绝。 每人进风云台就是五十两银子到八百两银子不等。 自然座位不同,吃食也不同。 待都各自落座,发现前面落座的还有内阁六部大臣。 各位商贾们的眼睛都亮了。 五十两银子能吃到据说是宫中的佳品,还能见到六部大员,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更不要说皇后还有大买卖和咱们做。 内阁六部大员也看到了下面坐着的一众商贾。 有无奈有失笑也有的视若无睹。 身为官员最看不上商贾,可因着早先皇后就跟他们说了这回风云台的收入会分给他们各部一些,他们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原来各部的银钱都要从户部支取,难得有一回可以不理户部的脸色。 “陛下到——” “皇后到——” 随着大监高呼。 众官员商贾起身。 商贾们激动的面色涨红,更甚是险些撞翻了跟前的酒盏。 陛下,还能看到陛下~ “陛下万安。” “皇后千岁。” 高呼声中,商贾当中有的激动的嗓子都哑了。 季子墨和冯云对视,看冯云不以为意,季子墨眼中已经满是惊叹。 不说这生意如何,只说此行就已经挣了万两银子。 万两银子对朝廷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万两银子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轻轻松松。 冯云真的不放在心上。 毕竟当过牛马,这事儿还是门儿清。 只是也不能老干,干多了也贬值。 帝后落座。 待众官员商贾也都坐下之后,冯云也直奔主题。 “今日邀诸位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诸位在这次生意当中各家各占多少份额。” 原本诸位商贾看到陛下皇后还有六部大员还正激动的浑身发抖,突然间皇后的这句话直接让他们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么大的事情这会儿说,这不是欺负他们反应不过来? 冯云微笑。 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第四百四十章 反应不过来 百官们不知道,只知道高尚书被抓,内阁六部大员都没有动静。 难道说高尚书真的窝藏细作了? 一时,朝中弹劾皇后镇国公府的折子都少了。 “即便不是窝藏细作也必然是罪有应得,不然内阁六部大员不会都默然无声。” “更还会想,连高尚书都不知不觉的被收拾了,陛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手。”宫中,冯云微笑道。 虽只是处置了一个高尚书,但整个朝堂也为之安静了不少。 每日上朝的季子墨感触最深。 虽为皇帝,但原本他所言,内阁六部大员众朝臣至少有半数要争辩,现在很多事情不必争辩,只说“陛下圣明”。 隐隐的竟好似有些像是父皇在世时。 而能这么快就有如此之效,皇后襄助良多。 “只是委屈了云儿。”季子墨道,“为祖父守灵时还要惦念着这边。” 冯云眼中微红,道:“祖父临去时还在教我,我又怎么能辜负。若我还只是闺中女儿自然不必思虑太多,可现在我不止出嫁,还是大乾的皇后。” 身为女儿,理当为娘家解烦。 身为皇后,理当为皇帝解忧。 以久在宫外不回为由,那些对镇国公府多有心思之人必然不会放过,而镇国公府上下也绝不会退缩,朝中自然掀起争执,实则暗中早有查探,就在高尚书等人以为无人留意,洋洋自得之时,一网打尽。 “子墨告知了内阁六部大员,是以为六部大员之中仍有六大家之人?”冯云问。 季子墨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罪证此刻必然也在六大家的案头,若是两日内高尚书被灭口,那就是说京都还有掌控六大家之人。” 若两日内不被灭口,要么就是六大家在京都的掌控之人就是高尚书,要么就是高尚书于六大家而言不过尔尔。 冯云沉吟:“其实可以灭口。” 季子墨看着她,眼中微动:“不错。” …… 大理寺监牢。 几盏豆大的灯火昏暗, 其中一个监牢,曾经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高尚书头发杂乱,胡须杂沓,微合的眼中看不到情绪。 忽的,外面传来高呼:“什么人!”紧跟着就是倒地之声。 而后有人冲了进来。 监牢外侧的犯人看到有黑衣人如同鬼魅冲了进来,有监牢的卒子冲过去,一个闪身就倒在了地上,似是死了。 黑衣人冲到高尚书的监牢跟前,高尚书也抬头看去,黑衣人一刀劈开牢门,就在锁链落地的同时,高尚书高喊:“来人啊,救命啊~” 黑衣人露在面巾外面的眼中一愣,完全没想到高尚书会是这样的反应:“大人,在下就是来救大人的。” 高尚书充耳不闻,仍在喊:“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的脚步声快速传来,黑衣人咬牙一跺脚,快速跑了出去。 没多久,王文至等人急匆匆赶来,看到还在里面的高尚书,王文至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尚书几步冲到门口:“适才有黑衣人来,说是来救我,实则就是来杀我。” 王文至:“……” “高尚书没上当,至于罪行供认不讳,判抄家,流放三千里。”季子墨扶额叹道。 冯云也怔然:“果然不愧是朝中高官。” 季子墨:“……” 冯云轻咳:“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多学多看。” 季子墨这才没说什么。 一个好歹有着两辈子的经历,另一个更是聪慧,可面对朝中的老油条,要学的还多着呢。 好在时间还长,慢慢来。 朝中局势渐渐稳当,随着高尚书被流放,其他也有不少臣子被牵连,按照律例,虽有体恤也并未徇私。 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有朝臣觉得新皇可能是小心眼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针对皇后以及镇国公府的那些朝臣并未因此受到清算。 同年六月初一,风云台。 京都之内各处的商贾汇聚一堂,再看,手中都拿着早先还不是太子妃的皇后手中得来的册子。 册子上各有其名,在和皇后的名册对应之后方可进入风云台。 风云台内外,早已经是御林军护卫。 众人所食所用无不是宫中佳品。 或许吃起来不合所有人的口味,但色香已是一绝。 每人进风云台就是五十两银子到八百两银子不等。 自然座位不同,吃食也不同。 待都各自落座,发现前面落座的还有内阁六部大臣。 各位商贾们的眼睛都亮了。 五十两银子能吃到据说是宫中的佳品,还能见到六部大员,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更不要说皇后还有大买卖和咱们做。 内阁六部大员也看到了下面坐着的一众商贾。 有无奈有失笑也有的视若无睹。 身为官员最看不上商贾,可因着早先皇后就跟他们说了这回风云台的收入会分给他们各部一些,他们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原来各部的银钱都要从户部支取,难得有一回可以不理户部的脸色。 “陛下到——” “皇后到——” 随着大监高呼。 众官员商贾起身。 商贾们激动的面色涨红,更甚是险些撞翻了跟前的酒盏。 陛下,还能看到陛下~ “陛下万安。” “皇后千岁。” 高呼声中,商贾当中有的激动的嗓子都哑了。 季子墨和冯云对视,看冯云不以为意,季子墨眼中已经满是惊叹。 不说这生意如何,只说此行就已经挣了万两银子。 万两银子对朝廷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万两银子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轻轻松松。 冯云真的不放在心上。 毕竟当过牛马,这事儿还是门儿清。 只是也不能老干,干多了也贬值。 帝后落座。 待众官员商贾也都坐下之后,冯云也直奔主题。 “今日邀诸位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诸位在这次生意当中各家各占多少份额。” 原本诸位商贾看到陛下皇后还有六部大员还正激动的浑身发抖,突然间皇后的这句话直接让他们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么大的事情这会儿说,这不是欺负他们反应不过来? 冯云微笑。 她就是这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