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汉惠帝?》 汉初军兵种改革制度一览 先登斩将夺旗各功依例计功。 新兵称列兵。斩首一级获皮甲,称上等兵。斩首二级获铁盔,称下士。 班:什伍重新编组,什改为班,一班11人,什长一,伍长二。伍长为副班长,下士或中士,中士即公士,斩首三级为公士,二十等爵最低一级,甲士,获重铠。什长则班长,中士或上士充。上士即上造。 排:四班一排,排即是队,队率必簪袅,簪袅即少尉,功勋卓着之甲士,可为马配绶带。退伍可下为亭长,充实基层。副队上士(上造)或少尉(簪袅)。战时一般不单设副队,仍以上造以上什长充任。裁军时方充实副队以备扩军动员。 自队率起,民爵为最低要求,即队长必须为簪袅(少尉),而不更(中尉)亦可充任队率。 队以下,非战时,新兵营下士假队率不论。除斩首外,训练有素,孔武有力,什伍头名均可能晋级下士。公士必依律而晋。 连:二排一连,连长即百夫长\/屯长,不更起方可为百夫长。年过四十依旧为国效命者称不更!功勋卓着方可不退役,充任基层士官。 民爵中士最后一级便是不更,向上则为大夫。骑兵连辖人不过百,马加倍,以人马加计称百夫长。实际骑兵连人数在24-70之间。 中央卫戍区部队,直辖部队如五营编组重骑兵连队,一人三马至四马起步,重骑兵连长授上尉(大夫),少数荣誉部队单立名称,高配少校(官大夫)都尉。与执行侦查袭扰任务为主的地方轻骑兵连队不同。轻骑兵连依步兵例,同可高配上尉(大夫)。 营:四连一营,为最小合成化单位,连以下不合成,全为纯队(指步兵骑兵炮兵分列,并非不进行弩手矛手等同为步兵的合成),军医疗队在营。半营称一曲,为最小战术执行单位。除边境地区戍守部队外,曲军侯(副营长)率领的一曲即为最小作战独立单位。曲长即副营,称曲军侯\/部曲督,授上尉(大夫)。营长称别部司马,授少校(官大夫)。 除南方山区部队外,一营必含骑兵连一,负责侦查袭扰等任务。若一营含骑兵连(不论轻重)二以上,余者为骑马步兵(龙骑兵)连,则称骑兵营。骑兵营长授少校(官大夫)都尉。 直辖五营,中央卫戍区荣誉骑兵营队,营长一般高配中校(公大夫)校尉。炮兵营有炮8-12门,每炮一队,人数不一定全,每班最少仅六人,一队中有炮班1,预备炮班1,剩余两班为辅助防御部队,负责挖掘炮兵阵地,防炮工事,辅助火炮复位,携行运输火炮弹药等,数学科学知识不足,操炮能力弱,马百数匹,营长同少校(官大夫)都尉,可高配中校(公大夫)校尉。 团:三营或四营合成一团,四营满编加补工兵辎重骑兵炮兵可成加强团,加强团必高配。团下属团部,警卫连,团直属队等。每团1500-3000人。 团为分兵一路作战最小单位。副团称军司马,授少校(官大夫)。若团长为都尉,授少校(官大夫),军司马以少校衔止。若团长为校尉,授中校(公大夫),高配中郎将,授上校(公乘),军司马一般授少校(官大夫),亦可为中校(公大夫)。军司马掌军律。 骑兵团长一般为校尉,授中校(公大夫),少数高配中郎将,授上校(公乘),重炮兵团团长中郎将,授上校(公乘),高配中郎将可在不与上级命令违背时调动友军校尉都尉协助,但本身仅直辖营,不直辖团。 旅:二团一旅,4500-5000人,辖炮兵营,辎重营,骑兵营等。非常设合成单位,基本战役单位。旅长称中郎将,授上校(公乘),中郎将一般不辖中郎将高配团长,仅辖校尉都尉。否则需高配裨将军旅长,授大校(五大夫)。 骑兵联队(骑兵旅,1500-2000人,通常为重骑兵)联队长称中郎将,授上校(公乘),高配裨将军,授大校(五大夫)。骑兵联队为军合成单位,可配师。 骑都尉,奉车都尉,实职即骑兵联队长,授大校(五大夫),高配授少将(左庶长)。战时动员则扩充多个骑兵联队,升格为骑兵师长。实际爵至关内侯者众。 师:二旅四团或二旅六团,合成部队,战役单位,-人。 副师长裨将军,授大校(五大夫),高配少将(左庶长)。实际作战时一般由杂号将军甚至五官中郎将,乃至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充任都有可能。 师长称偏将军,授少将(左庶长),高配中将(右庶长)。实际作战时五官中郎将乃至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师长不罕见。卫将军一路一般以军长称,实际兵力同样可能仅一师。骠骑将军全骑兵,故也不称骑兵师,独立一军。 军:三师二旅,-人,实际最大战役单位,军长以杂号将军充,或五官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授中将(右庶长)。一般常见卫将军,骠骑将军军长,位在彻侯。 纵队\/兵团\/集团军——合成军,理论作战单位,10w+战兵。兵团副司令以四平将军充,授中将(左更),同中护军。 司令以四安将军充,授上将(中更)。同中领军,司隶校尉。巡抚\/州牧级别。 集团军群——合成集团军,理论作战单位,20w+战兵。副司令以四征四镇将军充,授上将(右更),军种常备最高长官,战区最高司令长官一般一级。 正司令以四方将军充,授大将(少上造)。同光禄勋,卫尉,廷尉,执金吾。总督级别。 野战军——战时战区最高一级作战指挥单位,理论作战单位,战兵50w+,加辎重后勤总民力调动量400w~千万级别,本书时间内未涉及。仅预设四个野战军单位。副司令以四方将军起步,授大将(大良造\/大上造)。正司令卫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三公太尉,授元帅(驷车庶长)。 最高作战指挥单元,全国军队总指挥——皇帝。 授权全国军队总指挥——大司马,大将军,授元帅(大庶长)大都督,太傅,丞相,授大元帅(关内侯\/侯爵)。 上述各单位仅计算战兵人数,旅以下辎重兵合成计入该部队随从作战人数,随时进行战斗补充,师以上整体后勤兵力另计,一般不补充进作战部队。 队以上所有爵位为该级别所需最低爵位,实际爵位只需高于所需即可,爵位是约束条件,不对应军衔。 所有军衔制度仅适用于军改后的正规军,地方守备部队无爵县尉,无爵曲军侯司马不为过。 军衔与爵位相对独立,因为平时部队一般不超过军级规模,虽然享有彻侯爵位,但军衔可能仅以军长授中将,军衔向军职匹配,爵位独立。少将师长以上需登台拜将。军衔可略高于军职,但高配一级即可,彻侯亦不可任大将师长,无爵不可获衔任职,有爵不一定对应衔职。 战时大将以上仍需单独封爵。少将中将理论上可集体封爵。即一旅四团以下调动可不需登台拜将,采用加强团的一旅四团虽然人数已经达到师级规模,但可以压授大校低衔。 预备役制度不做大修改,簪袅对应亭长,公士上造仅享有民爵福利,考察后方可授官。各级爵位享受福利不变,作为预备役军官团基础。列兵上等兵两年兵。下士2+3。列兵不保证晋升上等兵,上等兵转士官需有功+自愿。之后升中士(公士),上士(上造),少尉(簪袅)积功即可。五大夫以上免役。 序章 凌晨两点十五,终于敲完了最后一个字符,点下另存为,将《毕业设计》改12的2字消去,替换为3字的高阳在按下回车键后终于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 自己的情况很不妙,高阳心里清楚,心脏像鼓槌一样怦怦直跳,四肢末端都有些发麻。如果说手指是被压的,那脚踝以下没有感知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了。然而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头疼欲裂的感受,沉沉睡去。 …… 醒来就发现不对了,一阵神清气爽,脑子没有丝毫熬夜后的痛苦。如果不算身子上的阵阵刺痛的话。毕竟全身上下骨骼从里到外无一处不痛,两只手背都已经擦伤了。 就见一匹骏马飞奔而过——战马的汗味除了臭味以外,还有一股干草的香味,混合起来是一种古怪的味道。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高阳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浓烈的铁腥气味。 “不妙,相当不妙……”高阳的脑子一点也不蠢笨,战马飞驰,血气弥漫的地方只能是中古时代的战场。 再往上,上古时代的人是不骑马的,他们骑熊罴,老虎,就是不骑马。而到了近古时代,明清两朝已经广泛运用火器,此时空气中应该有硝烟气味了。 硝烟味是一种很霸道的东西,就像这种气味的发出者一样,可以掩盖战场上万物的气味。 火药的力量将武器的威力发展到了巅峰,将整个世界从冷兵器时代转入了热武器时代,一直延续至今。 某种意义上,现代最具威力的兵器——洲际弹道导弹也是热武器。作为发射药的固体燃料药柱就是一个大号兼设计良好的火药柱。而核武器一级裂变核武器的起爆剂也是火药,枪式铀弹需要火药爆炸推动临界物质结合。内爆式钚弹的起爆装置也是一个椭球形的密集火药装置,爆炸后冲击波被反射叠加在一个点上,将大量的钚压制到超过临界密度,发射出璀璨的光芒。 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再在这个弹体外布置大量的固态锂化氘,那足可以释放出二十分之一纳秒的太阳的光辉。所过之处万物化为齑粉。 高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些,还是在这样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 似乎环境越危险,自己的脑子就动的越快,只是动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又或者是自己本来就在用快速的思考掩盖对自己情况的不安与困惑。 想也知道,哪怕是在中古时代的战场上,只有一双肥嘟嘟白嫩嫩胖手还全身带伤的人也是不太可能活下来的。 幸运的是,自己毕竟不是单独一人在这个战场上,中古时代的战场上也不可能出现废物。 自己的身份貌似还算尊贵,那个骑马的人快速将自己从腰间捞起,疾行几步,便送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另一个人递过,顺手将自己向后放在了马车上。 说是马车的原因很简单,有顶。 高阳非常无奈,战场上就该用战车。带顶的马车多重呀,有必要吗?还没有想更多,自己就再一次漂浮在了空中,应该是两个人一起飘的。因为高阳的右臂只是疼,还没有断。如今被一个差不多重量的软东西又砸了一下,就快断了。 落到地上的时候,高阳不负众望的,昏了过去…… —————————————————————————————————————— 左脑袋上两个包,高阳摸出来了。第一个包大概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第二个包大概是自己昏过去的原因。 很幸运,没有百八十个包。而且左右手都没有断,因为自己是用两只手摸的。 左右手都没有办法从后面绕过头摸到对侧的下巴。 如果不是头大如斗的巨头怪人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岁数不大的孩子。考虑到已经能摸到对侧的太阳穴以下一点了,应该是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的年纪。 很难更精确地确定,因为高阳的整个脸都是肿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或许是说明自己还有几次(毫无疑问,这种事极有可能不是一次)是面部着地的。这就比较悲催了。 高阳正打算从自己的两个包的位置推断一下自己被抛的手法的时候——毕竟这需要考虑力矩的相关知识,算起来比较复杂——听见了自己耳中的第一个单词——夏侯婴。 中古音系统是一项复杂非凡的知识,高阳并没有掌握。 就像他很容易地搞错了命名一样,高阳所处的这个时代使用的音韵系统事实上应该被称为上古音。 不过辨认姓名并不需要音韵学的知识,因为对对方的称呼,一定会放在句首,而且停顿一下。 尤其是这个人在呼名的时候刻意采用了重音,音量也高了好几个分贝。以至于虽然这个人后面的话高阳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还是牢牢记住了开头的三个字。 没有听明白是一种幸运,如果听明白了,高阳一定会很希望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揍一顿的。 因为这个人不仅抛了他好几次,而且还在指责某人为什么要在逃命的时候派人捡起他,以至于拖慢了车速,所幸自己本人没有损伤,否则百死莫赎。 高阳在自己的脑海中计算着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不对,中古音系统(高阳大概会把这个错误延续一辈子,他不太熟悉中古和上古的分野)自己一点不懂。 但是华夏文明传扬了五千年,这就意味着语言文字是一刻不停地在变化,同时也有着相应的基点。声母的变化远没有韵母来得那么快。那三个音即使再古怪,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 高阳的语言天赋不错,除了中英文以外,日语n4,韩语可以听懂一些,实在不行的时候也是能靠着啃韩剧生肉了解大致剧情的。这两种语言虽然都有着与汉语同样的渊源,但也开拓了他在语言学上的眼界。此外德语法语都会一点,拉丁语会唱圣歌——那是为了泡某个信教的妹子专门学的。 但拉丁语系的都不用考虑了,自己的皮肤是黄的。这一点高阳很确定。阳光下的颜色就是万物本来的样子,不会变白,也不会变黑。 甚至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份比自己想的要好很多。在火器时代之前使用带顶的马车已经明确了文明的发展水平。东亚只有汉化半汉化的鲜卑扶余契丹女真等部族会使用这种工具。 波及到中亚,也只有突厥王朝,或许还包括契丹的分支西辽。 南亚是热带雨林,连英国人都抱怨那里的气候潮湿。 而西亚,有时候是黑皮肤的非洲种的地盘,有时候是白人的领地,黄种人身居高位的机会不多。 北亚,我们一般叫西伯利亚,那里没多少人住。高阳去过漠河,他只能说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至于说印第安人,印第安人貌似也是咱黄种人,而且印第安人似乎是发展出了轮子的。不过即使不采用西方中心的历史观,高阳也只能评价那是一群喜欢献祭的野蛮人。 带顶的马车会有吗?几率比较小,甚至可以说非常小,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尊贵的少公子理应拥有一些兽牙配饰。 这些配饰的不存在,从另一个侧面也否定了自己归属于蒙古等部族的可能。 最好最好,自己是一个汉人,做汉人做了二十多年了,高阳不打算给自己换一个民族。 虽然连爹妈都换了已经是很可悲的事情了,但是能不变的东西尽量是不要变为妙。 如果说马车顶只是一个元坐标的话,高阳反复咀嚼的三个音中的前两个已经差不多呼之欲出了——夏侯,复姓。 应该不是姓夏,姓夏的不会喜欢把自己的名字的头一个字再安上令人误会的音节。 夏侯这个姓氏最有名的当属那个英雄的时代。 更幸运的是,高阳不但对《三国演义》基本上倒背如流,陈寿的《三国志》也是通读过的。 他很希望自己不会因此闹出什么可笑的笑话。周瑜不是被气死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 如果自己是曹家的哪个家伙的话,只要想办法弄死司马懿就成功一半了。 如果因为没有了司马懿而被武侯干碎那也算是死得其所,连晋朝自己的皇帝都嫌弃的祖先没有也罢。 不过夏侯是大姓,从前汉到唐宋,都不乏夏侯姓的大家,然而司马氏确实是绝了夏侯氏的那一脉人。后世姓夏侯的大官自己基本没听过。 也就是说自己的年代应该是在三国往前算。 马上的大将使用的是银白色的钢制刀具,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辉。无所谓幸运或是不幸,周朝之后了。 要是东周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阻止始皇帝横扫六合,最好是他祖爷爷的祖爷爷。大秦五代人都不是好惹的,只有祖先还能欺负一下。 至于秦朝,二世而亡,救不了救不了,自己只要不是扶苏就不操那心了,如果是扶苏——胡亥小儿,看不干碎你丫的。 汉朝——高阳的手微微颤抖,他发现汉朝还是有很有名的马车扔小孩事迹的。 扔的人姓刘名邦,被称为汉高祖,被扔的有两个,一个是鲁元公主,史上没什么记载。另一个姓刘名盈,汉高祖刘邦与吕皇后吕雉之子,嫡长子,是为汉惠帝。 如果说还有什么更糟糕的话,貌似那个捡孩子的好心人被太史公称为——夏侯婴,第三个字也许或许差不多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婴字。 第一章 还有十八年我就要死了? 妈耶! 高阳肥硕的屁股在床榻上抖了一下,整个人飞起寸分,又重重落下。牵动了全身的伤势,依然是无一处不疼。 不过疼是好事,这说明全身上下没有缺少任何一个器官。 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的话,那也不用太过担心。史书记载上汉惠帝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应该也没有内伤。一个伤了脏器的人是不可能活十八年的。 是的,十八年,这是一个很短的时间。 高阳上辈子早就过过十八岁生日了,算起来这辈子还能再过一次十八岁生日,然后活到和上辈子差不多的岁数,挂掉。 td,td,高阳在心中默念。 难道老子注定了一辈子只能活22岁。这很不好,高阳还真的不知道汉惠帝是不是在夏天挂掉的。 如果是的话,高阳这个名字以后得在后面加一行小字:活不过二十三岁的夏天。 且躺着,反正要确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急于一时了。有曹丞相,那就是三国。没有的话,再说。 汉朝也是有曹丞相的,萧规曹随这个成语的出处——曹参,那得等到萧何死掉。刘盈才5岁,那萧何有得活呢。 高阳瘪瘪嘴,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那基本上就是一个前半生躺赢,后半生悲催的局。 前半生屁事都不用做,老老实实听某个能与刘邦分庭抗礼的大boss,兼自己的老娘吕雉的话——延请商山四皓出山。 刘邦很不喜欢刘盈,喜欢刘如意。刘盈子不类父——高阳撇撇嘴,废话,老子丫就不是你生的,虽然你给的种,从你老婆肚子里出来的。但是那个你生的已经被你扔了,扔了就是没了,这叫覆水难收。 商山四皓出山之后,就是刘邦也奈何不了自己。 刘盈知道,即使没有商山四皓出山,刘邦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 自己老妈是一个非常大的大boss,和武则天齐名,甚至更大一点。武则天和孝庄老太婆慈禧老太婆应该都不如自己老娘。 因为汉朝的皇帝不只是刘邦打下来的,而且也是沛人打下来的,最核心的就是刘吕两家。 刘邦是总经理,不完全是董事长,大股东是吕家。 刘邦起家的家产就是骗老婆搞来的,诳走了老丈人吕太公的家财和女儿,招徕了一帮沛县老乡。欺骗了淮阴人韩信,搞定了宿迁人项羽。 虽然宿迁人这会很威风,但是不久——大概是两年之后,沭阳小美女虞姬就要自刎乌江边了。 整个楚汉之争都是一帮子江苏人在打架,高阳自己就是江苏人,对这段故事门清。 自己现在是江陵人,还是江阴人? 高阳不太清楚,南京古称太多了,谁t弄得清楚。没事,反正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以自己的地位,搞张地图还是手到擒来的。 高阳很快就打消了搭救美女的心思,虞姬能为了项羽乌江边自刎——虽然最后老公不肯过江东,没救——那感情是非常深厚的,救不下来。 救下来的话,那时候自己七岁。刘邦的岁数,不用管。因为这货死到临头了还在找美女,而且就现在,也收用了几个仇人的女人。 曹丞相之前,应该就数自己这便宜老爹好人妻。下一个是自己侄儿,汉景帝刘启。抢了金王孙的老婆王娡,貌似还杀了苦主金王孙。 要是好不容易救下来虞姬,完事便宜了自己老爹,青史上平白少了一段佳话。划不来划不来。 高阳开始细数刘邦的罪恶,这人是一个从头跑火车到尾的人。 跑火车骗了吕太公,骗了萧何,骗了韩信,骗了项羽,连张良张子房这么聪明的人都骗到了。 此外就是很有可能骗了自己老妈。比如情人常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话,否则很难解释戚夫人的惨剧。 日后的代王,再然后成为了汉文帝的刘桓,他妈薄姬就是因为不受宠爱逃过一劫的。 汉朝的时间很长,两汉四百余年。 高阳偏偏最熟汉高祖时期,汉武帝时期。 汉光武帝位面之子其实不太熟,知道刘秀有云台二十八将,但是不知道叫什么。 然后最熟的自然是东汉末期蜀汉大耳他们家,或许是自己这幅身体不知道多少辈侄孙。 唐宋元明清,元朝八十多年除了几个脱脱,就知道成吉思汗他们家,拖雷那些人,忽必烈后来做大汗。 然后成吉思汗的老对头,札木合当年是他兄弟,以及他家大儿子很有可能不是他的那些破事。 想着想着,高阳觉得自己还是蛮适合穿越的一个人。尤其适合穿越盛世。 不是一定要政通景明,而是人才辈出,高手如云的那些时代。 自己看过电视剧《成吉思汗》,明朝看过《明事》,清朝自己有能力从努尔哈赤数到溥仪,全都带上年号。 唐朝唐太宗到玄宗也差不离,魏征狄仁杰这些人自己还是数得过来的。宋朝王安石苏轼,文人多于名臣啊,不是个好时代。 至于汉朝,幸亏自己读过史记这部分。反正记载很少,一部史记加上格言成语基本上是后世对这个时代理解的极限了。其实也没多少人能比自己对这个两千多年前的时代多了解多少。 唯一不幸的是自己史书上记载只活了23岁。 如果穿越这东西能够明确规定穿完了怎么办,那就好办了。 要是直接回家,那自己二话不说,一刀把自己头剁下来,回去还能赶得上宿舍开黑。 可是历史上记载自己从现在开始要活一个十八年这个不长不短的年数,那就麻烦了。 现代人四十岁死那都叫早夭,高阳给自己的盘算是怎么也得活个八十年。 而如果时间长了一些,不管什么理论,貌似都是不管活得多长的。 历史上的岁数折算到将来会出现悖论。最好的情况是自己死后直接穿回意识离开二十一世纪出现在公元前的这一刹那,最坏的打算是自己这就相当于重开了一辈子。 已经比别人幸运很多了,那自己也不要向天再借五百年了。这时候离彭祖还不太远,自己活五百年大概率被当成神仙。 那时候估计就没有企鹅了,自己可以画点草图,让下面的人把《英雄联盟》在电脑上重新设计出来。 没个两三百年自己也不可能把这个封建社会铁器时代早期的帝国带到资本主义萌芽。 就算将来自己主动君主立宪了,就算自己亲口把科学知识教给这些人。作为一个没人能骂是妖怪的皇帝,兼生而知之,兼老不死的,只是神仙,也只能是神仙。 最主要的是活了五百年,貌似不止五百年,好像要八百多年自己才能找到世界上唯二被确定不是骗子的真神仙,或半仙——留下了推背图的袁天罡,李淳风。 哎,不对,高阳发现自己的时代还是有个半仙的。 虽然这个半仙比较水,只能看出来谁富贵,未必能尽知古往今来事,大概率也处理不了穿越。 这个人是许负,原名许莫负。因为辜负了始皇帝,没有能力扭转他那个二世而亡的帝国,还提前给刘邦透露了点甜头,改名许负。 但是许负留下来的书似乎很垃圾,比不上《推背图》,而且获封汉雌亭侯让人摸不到跟脚,未必不是刘邦拿来骗其他人自己受命于天的一个工具。 最重要的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许莫负已经判命薄姬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也是知道的,将来的太皇太后。 自己老妈没有被算上,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帝国太皇太后,秦之前没有皇帝,赵姬没活过始皇帝,只是太后。 不过要是此人为了自己的判命不出现前后矛盾,而诓骗自己的话毫无疑问会很糟糕。 对付这种史书上留名的大骗子,自己的本事不一定够。如果这个史书上留名的骗子还真有一点神异的话,事情只会更糟。 也就是说自己十八年之后最好不要死。 自己不死就基本上压得住阵脚。文皇帝刘桓想要帮母亲跨上那贵不可言的门槛就只能先手开七国之乱而不是诸吕之乱了。 诸吕之乱是自己死后的事,自己处理不了。七国之乱也是自己死后的事,偏偏自己应该还是能处理的。 因为诸吕之乱姓吕的输了,而七国之乱输的是藩国。以庶幼反嫡长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历史上自己的儿子都太年幼,最后被杀。 如果自己活到刘桓死之后,那事情就好办太多了。这时候应该可以见一见许莫负。 那就是自己要活到54岁,再活50年。就不指望熬死刘启了。 其实熬死薄姬也是一个选项,死后贵不可言这件事蛮见仁见智的。 可惜薄姬不是皇帝,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个目前还很美的父皇的女人什么时候死的。 在汉朝争取活过五十岁挺困难的,环境太差吃的太差喝的太差住的太差。 自己是因病而死的,所以要搞好卫生。 再活三辈子也没指望考上清华的,但是清华的健康工作五十年以后就是自己的格言了。 总之一句话,活过十八年,健康工作五十年之后再说更多的话。 第二章 弟弟,饿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阳在床榻上的震动唤醒了睡在身边的人,鉴于没有人可以分辨一个已经肿成猪头的人是不是睁开了眼睛,那人很自然地推了推高阳。 考虑到每一个中国人正常的思考回路,以及明显的两对相同的音节。高阳大概辨认出了全部五个音节的意思:“弟弟,饿不饿?” 姐弟俩,那就是说刘盈的可能性再加二十个百分点。 之前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等到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刘盈感受了一下,腹中自然是不负众望的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用不着看弟弟在那猛地点头了,鲁元公主刘盎拎起了弟弟的手,翻身下床。 高阳借着漏光的屋顶,分辨出来面前的这个女孩至少有自己一个半高,之前判断的差不多质量并不准确。 虽然相比于肥嘟嘟的自己来说,面前的女孩还算削瘦。 但是毕竟身高摆在那里,重量上比自己多个十斤还是有的。被抛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受力过程。扔麻袋的人很容易判断麻袋的重量,两个碰在一起的麻袋很就难感受相互质量。 一下床,女孩就忍不住弓起了身子,握着弟弟的手还牢牢牵着。 高阳转到正面,仔细看了一下,女孩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并没有汗水流下,当下了然。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不愧是叫刘盈,身体丰盈。饿了至少大半天之后肚子只是咕咕叫,老姐直接就饿到肚子痛了。 果然,在高阳学着之前的发音发出了“饿”声之后,女孩也赶紧点了点头,面上的痛苦之色很快缓解,“那咱们赶趟儿找吃的去”,十个音节继续被高阳咀嚼。 按理来讲,刘邦是沛人,吕雉是山东菏泽人搬到沛县的,自己姐弟两个按籍贯算还是沛人,也就是江苏徐州,离高阳自己原身的老家江苏南京实在是不算远。 很少很少的情况,自己是曹家那边的,曹操用的人比较杂。不过曹操自己也可以称为沛人,沛国人,安徽省淮北市,记不得是玩《三国无双》还是哪个游戏的时候看到过的。这两个地方其实也不远,和南京构成一个三角形。 不利之处是两个沛说的都是中原官话徐淮片,而南京方言属于江淮官话,对不上。 方言作为流传时间更长和运用范围更广的语言,比起普通话在古代是更有优势的。尤其是一些方言活化石,对保护身份有很好的帮助。 在这个时代一口京片子出去,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趟儿”这词不应该就是北京往北的话吗?简直是一团乱麻。 高阳已经决定在自己没有摸清楚这门方言之前尽量不说话,说话往少了说,免得有什么不豫。 别人家魂穿都能吸收到原主的记忆,自己睡了一天什么都没想起来,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法确认。 至少是五岁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自己得想办法把嘴肿的久一点。说话大舌头不是什么坏事,就算自己换成了近现代的语言理解大意还是容易的。 等到自己基本掌握了这门语言之后,声带没有变化,只是发音方式的变动就不会对声音造成太大的变化。 五岁的孩子对发音有一些小毛病太正常不过了。高阳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就因为方言口音被足足纠正了近两年。别人学完了拼音他还要继续练。 何况天下大乱的时节,小孩子在五湖四海的军营里长大,又被带着四处奔走,那很难把话学好学正。 高阳此时已经猜出“趟儿”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自己长姐和渤海郡的人说的话不少。所以自己的话语没有十全十美也完全不用太担心。 走出卧室只是一瞬间,左侧的阳光晃到了高阳已经习惯了暗光的眼睛。 古往今来房屋营造的规矩都是坐北朝南。左侧的阳光意味着太阳处于偏东方,日出上午。 自己被抛下的时候没法仔细估量时间,按照躺在地上时对太阳的回忆大概也是上午到中午。 也就是说自己饿了一整天,甚至是两天。三天不太可能,那得饿水肿了,自己不肿姐姐肯定肿。 自己从马车上落下的时候没有很好用的参照物,倒也不能做出十全十的把握。八九不离十。 td,自己的主家就是个弱智,看起来之前那场败仗根本没打多少时间。 古代平民吃肉少,缺乏维生素a。无论是秦末还是汉末,都是农民起义军大会战,没有足够夜袭的精锐人马。 打仗最多也就是清晨集结,踏入战场,打了不到三四个时辰就败了。 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古代哪个名将不是哪怕打了败仗也能坚持到日落,随后星夜撤退的。留一个下午给人家追击意味着建制全给人打散了,收拢来的也是残兵败将。 被姐姐带着行走,高阳迅速扫视四周,判断周围的环境。自己居住的是冒出了稻草的土坯房,窗户很小,而且是漏的。 完蛋!蔡伦造纸是东汉啊,自己居住的房屋已经算是屋梁高挑,长姐出门不带低头的。哪怕是两个小孩子,这也是古代的大户人家才有的居所了。 不是砖房很正常,武侯家里都带小童了,住的还是草庐。但这里多半是抢来的最好的屋子之一了,这样的屋子不糊纸窗的解释只有两个。 前一个是对这户人家来说纸太贵,这一点很快就可以确认了,只要确认了自己的高贵程度,战场上抢来的住所水平也就有了下限确认。 后一个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纸糊的窗子,帛糊窗子那是王侯的享受。后一个可能性要远大于前者。历史上纸张自从被发明出来就不算太贵重的东西了,所以能很快的取代掉竹简木椟。 等到姐姐拉着自己到了厨房,给自己开了小灶的时候,高阳已经把心放稳了。 败军之中的小女孩还可以指使着人给自己安排单独的小灶。哪怕是依靠自己这个小男孩的身份,也足以说明不凡了。 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主帅的家属才会随军。裨将的家小一不适合上战场,二是最好摆在大后方充当人质,以免一旦兵败,就劫了家属投靠去。只有主帅如果败了,家小是不可能有活路的。 其实也不用思考太多了。因为姐姐是个话痨,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抱着一碗羊汤泡糜子面吸溜吸溜灌下去大半碗之后就活了,然后就开始叽叽喳喳。 高阳很不开心,自己还没有能力这么快全听懂这些话。学着姐姐的样子将羊汤用铜勺灌进半碗糜子面里去,也不吹,直接把头埋了进去。然后就一脸痛苦的样子抬起了头。 热敷之后大概肿的能多坚持两三天。高阳不在意火辣辣的嘴唇,但是面上还是很轻松地哭了出来。 该听的都听到了,自己这位长姐确实是历史上藉藉无名的鲁元公主,而自己就是汉孝惠帝刘盈,一个身份尊贵但比较悲催的皇帝。 吹着羊汤上的油花一口口慢慢吞吃。草饲羊确实不算膻。就算膻也没办法,肚子实在受不了了,已经有一团火一样在灼烧了。糜子面喇嗓子,泡了汤之后稍微好一点。 将来自己是得磨些精米白面出来,目前也就算了,没有石子细沙在古代这已经是上等的粮食了。粗粮能防脚气病,不是坏东西。 看着姐姐因为自己再次肿大的嘴唇笑出了眼泪,从脸上流过去又成了一个大花脸。 新的刘盈就觉得这个时代还不算太坏,且活着呗。想要干什么大事也简单,自己十六岁就是皇帝了。吕后不是武则天,就算是武则天,废了自己儿子之后还不是得扶上去。 高阳觉得狄仁杰的话说的很对,宗庙里有供自己老妈的,没有供自己老姑的。所以自己没必要担心太多。整个西汉前期是一堆妖孽的时代。萧何韩信张良汉初三杰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收服的。 韩信没多久就要被刘邦杀了,萧何张良在吕太后管治下还是相当老实的。 如果自己和历史上一样死在吕太后前面,那说什么都没用。要是活得长久一些,反正萧何死在自己前面,张良比自己也没多活多久。这三个熬死了后面的事还是大有可为的。 至于大有可为的第一步,高阳已经决定了,找头驴子来把麦子磨一磨,糜子面以后就少吃为妙。 至于更习惯的稻米,鲁迅先生教过我们,在蒸汽机大行其道之前,杠杆原理是舂米的好帮手。 文帝景帝的文景之治不过是轻徭薄赋,本质上是放弃一部分政府税收权的同时也丢弃了相当的政府义务。让老百姓没有官府也能过得还行。 在王朝初期这种方法绝不能说是错的。不过多了两千多年经验的高阳觉得汉初不到两千万的人口只靠发展生产力就有可能让每个人都吃饱了。 高阳已经迅速蜕变进入了统治者的角色,不仅考虑到自己的饿,还考虑到万民的饿。 不过这种考虑完全是p社式的。让人口像牛羊一样自由繁衍,那就得七十多年之后才能积累到足以打击匈奴的实力了。 高阳觉得不需要让刘彻出现了,自己应该能在四十年内完成文景武三代皇帝的功业。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农业社会初期1-2-4的正序人口结构完全是可能的,甚至更高。 15年的世代继替率。一个孩子十五岁成年,到45岁老死,而女性在35岁后基本就会失去生育能力。 单单是一对夫妻就可能培育出四个以上的成年人,这四个成年人很快会产出他们各自的下一代。 祖父母死去的时候,很可能有十数倍具有生育能力的男女接替他们。 第一步就是从吃开始,西汉的土地开发率低的惊人,耕作手段也原始的惊人。 这使得地主完全不是后世那种概念,尤其是在烽火四起,战事不断之后,占据了大部分土地的是封建王朝成长的中坚力量——小自耕农。 对应于现代的小资产阶级,只不过封建社会下小自耕农更绵软无力,别说政治口号了,这群人没有能力习得文字,也无法将自己的思想相互传递。只是一代代继续着牧羊人的故事。而上层统治阶级也像驱使牛马一样放牧着他们。 第三章 韩采儿 韩嫣儿 彭莹 高阳将自己全身心地带入了罪恶的封建统治者的同时,也基本忽视了外界的变化。 幸亏厨娘片的羊肉足够多,以至于长姐还是能够发挥她的风范,将刘盈的陶碗里塞满厚厚的肥羊肉。让本就丰满的刘盈可以在无意识的咀嚼中恢复他的本色。直到再也塞不下为止。 在吃食足够的情况下,鲁元公主刘盎是当之无愧的长姐。 所以在弟弟享用完美餐之后,很快地,就拉着弟弟要一起去后院玩。 她不知道弟弟一边摇头示意不再添菜一边搅动着汤盆是在干什么。调味的主香料是紫苏,没有芫荽(香菜),没有八角,当然也没有胡椒(胡椒是南方产的,这里高阳望文生义以为这是西胡人使用的了)。当然也不知道高阳已经按捺不住化身恶魔的心情,想要驱使着还有四十多年才投胎的张骞立刻飞到大月氏去,把想要的东西立刻给他带回来。 做汉武帝是一种无奈。 对于现代人来说,穿越之后想要吃的好,最早最早也不要早过宋代。 明朝中后叶,资本主义萌芽下,盐帮菜已经初具雏形。这是徽菜的鼻祖,淮扬菜的近亲,在享用上已经比现代人相差不太多了。 而宋朝,至少现代人所熟悉的大多数作物已经栽培成型,想喝咖啡是不可能了,可乐更是想都不要想,油条豆浆芝麻糊还是不缺的。 但是在汉武帝之前,可以说连汉人的概念都没有完全形成,至于吃穿享用,就比原始人强上些许罢了。 高阳已经没兴趣去厨房一观了,去厨房的感觉不是找出厨房的蔬菜原料,而是哀叹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他连一瓣大蒜都得远迈重洋去取,厨房三大样姜葱蒜里只有前两者。 考虑到历史上似乎描述过姜是贵族的食物,姜地是一块非常好的封地,姜姓是一个高贵的姓氏,高阳已经没法苛求太多了。 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与据有西北之地,即将拥控弦之士三十余万,疆域万里的冒顿单于结下了不解之仇。 拦住西域,拦截丝绸之路的人,从来就是中华民族和欧洲各民族无解的敌人。 就这样被姐姐牵着来到了后院,原身的刘盈似乎比较知羞,不会与姐姐的朋友游玩过多。 高阳是很能理解这一点的,快要踏入小学的男孩子初次认识男女之间的分别,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抗拒之心。洗澡的时候已经会主动拒绝踏入女子澡堂,平时也与男子游玩多过女子。 基本上在小学二年级之后这种愚蠢就会告一段落。直到踏入初中之后。 青春期到来,本来应该是男慕少艾女慕才良的年纪,偏偏无端生出许多心思,以捉弄喜爱的女子为乐。留下许多悲惨的往事。 在男女有别的第一个阶段,基本上是女子捉弄男子居多。可惜刘盈幼小的身躯之中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二次发育都经历过了。自然毫不在乎。 儿童期的男女分别不大,这时候的抗拒与文化有一定的关系,反正高阳自认为是正人君子,不会对小学生下手的,尤其是小学低年级学生。 这与身体的年龄没有太大关系,人性而已,高阳不是禽兽,对这些孩子下手的区区禽兽早已不足以形容了。 这些孩子都是随军的眷属,说起来各个的父祖身份不凡。 有一点高阳想岔了,秦地虽然已被刘邦取得,但是依然是秦国六百多年基业的核心,老秦人车载斗量,远远算不上稳定的大后方。 而砀郡这里离沛地不远,又被刘邦经营良久,实际上已经是汉政权的腹心了。以至于各将家小大都随军,甚至已经做好长期游荡作战的准备了。 而刘盎基本上就是这些孩子们的长姐,岁数比她大的女孩不太多了。十二三岁的女子基本上就出嫁了。 而岁数比她大又比她尊贵的一个也没有,自然岁数比她小的也没有比她尊贵的。 刘盈有长姐护持,自然落得轻松自在。对于小孩子来说,男女的游戏都那些,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斗草连续输了三个人之后,刘盈有些恼怒,很快设计出了全新的游戏。 用石头在土地上划线远不如水泥地方便,但是在跳房子和丢手绢等几个游戏被一一布置下来之后,没法用话语,只能用手势划弄的刘盈就成了这些孩子们的主心骨。 刘盈就这样一步步抽身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些孩子。在一开始专为他提供的通名之中,就有三个孩子的名字吸引了刘盈的注意力。 这三个名字分别是“韩采儿”、“韩嫣儿”和“彭莹”。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将来会和这三个小姑娘结成父杀父之仇。 但是刘盈不打算把上一辈的仇恨延续到下一代,有两个选择,将来经这些人之手射死刘邦是个不错的选择。次之便是让这些孩子忘记仇恨。 刘盈一边思考,一边学习话语,很快就设计出了击鼓传花的游戏。 小孩子玩游戏绝对不会安安静静的。吵嚷声中,只有刘盈很准确的拍击着节奏。 有意的,在花球落入这三人手中时多停顿了几下,基本上确定了三人的名字准确无误。 实际上报名本来就是要报自己出身家族的,这只不过是第二次确认而已。 而就是经过这些活动,刘盈也确认了自己是绝对没法在三天内不流畅也不准确地运用这门语言的,还需要继续拖延时间。 加入了战团之后,刘盈选择了丢手绢,他需要刻意地亲近这三人而不显得亲昵。某种意义上凭借年长者的智识眼光耍这些孩子玩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但是刘盈确实需要这样做,汉初是诸勋贵家族的时代。 一直到刘彻才将传承了二三代,被养成废物的勋贵诛的诛,除的除,并大力提拔寒门士子,最终在西汉末年形成了新的门阀世家。 寒门世家的代言人,儒家眼中的圣人王莽代汉,结束了西汉王朝的统治。 短暂的变动之后,伟大的位面之子汉光武帝刘秀用陨石结束了名称为新的短暂朝代,接续上了东汉的统治。 再往后,就是宦官专政的时代。蜀汉成为了汉王朝最后的烛火。 既然如此,刘盈自己作为当之无愧的汉王朝的祖先,还是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统治的。 能与勋贵抗衡的,除了重臣集团,毫无疑问就是外戚了。汉初勋贵与重臣集团本就是一体同心的。 别说萧何张良那些妖孽了,周勃陈平这些人也不是好惹的。根本不可能用寒门出身的士子大量代替这些人。 而外戚集团目前是很稳固的,诸吕既是外戚,也算是勋贵,自然也是重臣集团相当重要的一个部分。后世吕氏贡献多有藏匿是诸吕之乱的结果,与事实不符。 但是利用吕氏外戚只能止于自己这一代,吕雉冒天下之大不韪嫁外甥女于亲舅,而不是从自己的家门挑一个表姐妹嫁给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表姐妹们姓吕,而外甥女姓张。 这意味着吕氏外戚集团的势力远超后世描述。吕刘共分汉朝之说应当为真,真不真的,只要看吕姓诸女的豪横模样也就猜的差不多了。 这些人是自己的表姐妹,确实位份最尊,但是尊到了顶撞公主的份上那也就差不多了。 只能离这些人远一点了。 如果自己不想让诸吕之乱发生的话,最终诛杀诸吕的人毫无疑问还会是自己。 而用来诛杀这些人的刀,自然就是父亲被吕刘共杀的韩采儿,韩嫣儿,彭莹三女。 勋贵集团同气连枝,周勃陈平虽然是后来诛杀诸吕的帮手,但是权力是没法假手他人的,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势力和准备。 韩信彭越死的时候这些人都不到十五岁。所谓的夷三族指的是男性诛杀,女性没官发卖。只要把这些孩子的母亲救下来,控制在手中,把自己给摘出去。这些熟识勋贵集团,同时又无依无靠的女孩就是最好的帮手。因为彼辈的依靠只能有一个。 高阳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好不容易穿越了个皇帝命,日子过得不咋地也就算了。做个小孩还得层层算计,累死累活的。 不过这些准备自己不得不做,从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一刻起就必须做。不仅仅是为了皇帝的金宝座,那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还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天,最好就将自己的知识能力传递出去一天,即使只有十八年可活。 十八年实际上已经足以培养出一批大学生了,大学生教大学生毫无疑问会有很多疏漏,但是这些知识已经足够将世界改造的翻天覆地了。 自己即便不将这些人当做工具,能完全信任并加以改造的的无疑还是这些人。 这是按历史无法改造的假设做出的准备。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毫无疑问希望在活着的同时,改变世界。 第四章 皇帝 太阳在西边的天空洒下最后的霞光,映照着万物一片火红之色。女孩儿们渐次散去。 不出意外的话,男孩们是会玩到皓月当空才归家,被各自的家长捉住屁股猛抽一顿才不得行的。夕阳在高阳的身后拉出长长的阴影,姐弟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出了晒场。 这片孩子们游玩的空地毫无疑问是专门筛选出来的,间或生长些杂草。但整片土地是被烧过又夯过的,基本上平整俨然。高阳自己是住过农村的,老家里晒谷子已经是在柏油路上了。 不过估计出这里原本的用途倒是不难。记不得是哪本描写华中平原上个世纪情形的小说里有提到过,晒场本来就是一年十二个月中十个月孩子们游玩的场所。 之所以这里只有女孩子的原因也很简单。汉代的农村发育远不如近现代,以男孩们的勇武,是不屑于平地上的游戏的。与猿猱呼伴于山林,伴虎豹嬉戏于山涧草木之间方显男儿本色。 高阳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胆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才应该是他的信条。仅看这丰盈的身躯,就知道不应该期盼太多的勇武。 想来刘盈之前的生活会是比较沉闷的,应该是既不敢与武将之子入山林游玩,又拉不下脸皮与女子们嬉戏打闹,枯坐静室之中才养成的这幅身躯。连和女子玩一些奔跑的游戏都有些耐受不住。这样的身体,无怪乎二十三岁便英年早逝。 高阳试图借助长姐的只言片语,史书上的片纸残字拼凑出刘盈这个人前五年的人生轨迹,终不得法。倒是不用太过纠结,五岁的孩子是最没长性的,一天一变。只要这幅胖脸在,任谁也不会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晚饭有了芹菜,如果不是装在笼屉里蒸制而成的就更好了。高阳一口一口地吞吃着,不是纠结口味的时候,蔬菜中的纤维素和维生素对于人的生长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他怕自己会成为史书上第一个自己把自己饿死的人。(其实历史上是有过先例的,不必纠结这一点。) 用完了晚膳,高阳就这样和衣继续躺到了床上。下午在野外放过水了,至于粪便,很有可能还没有形成。 这幅身体终究是富贵的,哪怕是饿了一天(这一点已经由姐姐们确认过了)又乍食油腥也没有腹泻的迹象。 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下邑,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城市,城里既种且市,往往能在围困下过很久。而男孩们游玩的地方便是砀(dàng)山余脉。砀山梨的那个砀山,梨子是中国土产,想来是不至于匮乏的。可惜这时节还在开花。 至于砀山这座山,本身就是城市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自己的情况不太对,高阳已经有所察觉。虽然杀小动物时还是很下得去手的,但是自己的本性应该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残酷的人。 自己并没有实际上过战场,亲手杀过人。个性不应该突然有极致的改变。更不应该想着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做自己追逐权力的工具。 高阳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这幅脸和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 但是刘盈在史书上的记载也不是一个残酷阴毒的人,不是一个会利用自己身边人的人。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盈相当温和。他一直试图保全自己弟弟刘如意的性命。同时,一生抗拒与自己外甥女,皇后张嫣发生关系。 性质的改变发生在自己与这幅肉体的融合上。融合出来的结果既不是高阳也不是刘盈,而是一个非常了解两千年王侯将相史的普通人转变为一个必将自然而然成为皇帝的人的突发过程的产物。 td,高阳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汉文帝汉景帝一生的功业有如春雨润泽大地而无声。而汉武帝,是一个豪迈的皇帝,同时也是一个阴毒刻厉的人。他把自己对身边人的无情隐藏得很好,但是瞒不过高阳这个两千年之后的人。 而当高阳试图去继承汉武帝的一生功业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通过对汉武帝的反复剖析解读,不自觉的从权力的角度开始思考。 太史公就是汉武帝时代的人,史记最浓墨重彩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时代。 作为未来权力的掌控者,高阳没有从中汲取霍去病封狼居胥的豪迈,没有获得苏武牧羊的厚重,他学习模仿的全是汉武帝这个小心眼的货色。 刘邦是个流氓。而刘彻,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逼死自己的儿子妻子,把六亲不认唯我独尊发挥到了极致,这是一头权力的野兽。 此外,自己在回忆成吉思汗的功业的时候,或许也收到了那遥远时空的残忍血腥气。自己在发出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感慨的时候,大概潜意识里已在流转《康熙王朝》的一幕幕话剧。 每当自己在通过历代圣君明君来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皇帝的同时,自己也在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高阳微微叹了一口气,周围没有任何人听见。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生长在现时代的人,在一朝掌握了如此之大权力的瞬间,就会迅速地堕落成为野兽。 奴隶时代,封建时代,资本主义时代,社会主义时代,是一个个递进的社会过程。而逆着这个时代行走。哪怕是从社会主义时代的一个普通人跃升为最大的封建主,也毫无疑问是一种堕落。 找到了自己衰变的原因,高阳觉得很好,知道了问题在哪就能改。改了就好。 不等自己姐姐回来,躺在床上的刘盈就这样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似乎是永远也睡不够。也许一闭眼,第二天,就会有很好的清晨来临…… 第五章 鸡变藕不变 “哦,呼…”,不愧是汉代的田园生活,在鸡叫声中,高阳伸足了懒腰。 旁边是自己的长姐,晨晖中依然紧紧闭着双眼,脸上的绒毛泛着莹莹的微光,琼鼻小巧,嘴唇精致。算不上美人坯子,也是相当端正。 高阳倒不至于对自己这副肉体的同胞姐姐生出什么额外的想法。他只是需要给自己立一些规矩,有了规矩,才能行得正坐得直,活得像一个人。 那么目前的第一个规矩,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内,护这位长姐一世周全。 实际上,高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力的最大限度在哪里。如果只是做好一个皇帝,立下历代皇帝都无法完成的无上功业似乎有些太简单了。 这个时代,尚未完全形成的汉朝已经是整个地球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了。高阳觉得,如果他打算把韩嫣儿培养成一个女帝,那么那个女孩应该足够做到这一点。 就不要说什么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这样的鬼话了。在自己看中的三人中,韩嫣儿最为聪明,然而和一个现代人的见识相比,还是差得太远。而且是完全无法弥补的,时代的差距。 轻轻翻身下床,就不惊动姐姐了。纵越两步,高阳在庭院中做起了广播体操。从高三以来就再也没做过广播体操了,高阳做的很不像样子。很多节数也忘了,高阳也不在意,主要是拉伸身体,忘记的节数用其他动作补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好了要活的长命百岁的就得自己努力。 高阳大概了解自己这副身体是怎么死的。人彘这种人伦惨剧没几个正常人受得了。 虽然以高阳自己的内心来说,倒不是接受不了死个完全没什么感情的弟弟之类的。对于恐怖片恐怖游戏也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他当初是戴着3d眼镜看《死神来了5》的。比起历史上的那个刘盈,接受能力还要强过一些。 就算是历史上的那个刘盈,高阳也有理由认为最大的问题出在吕雉身上,把人害成鬼样子也就算了,非要让自己儿子亲眼见证纯属有病。 单纯为了自己心理健康着想,高阳也觉得自己的第二个规矩很有必要是保住自己这个叫刘如意的弟弟及他母亲戚夫人的命。 至于说不请商山四皓出山,以至于把皇位亲手交到自己这个弟弟手里面的事,高阳觉得想都不要想。 刘邦是个什么混账玩意他是清楚的。分封同姓诸王本来就是这人的险恶心思在作怪。他不是不知道同姓诸王脱离了掌控之后必然会自相攻伐作乱,文帝时济北王刘长兴谋反,景帝时七国之乱都给这个国家增加了累累伤口。 但是在刘邦的心中从来就没认为刘姓王起兵造反是什么坏事,只要最终登上皇帝位置的人姓刘,他的供桌上就少不了冷猪肉。所以将异姓王尽数屠戮,留下“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白马之盟。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不像他是好事,像他的人,高阳认为绝不值得信任。 不过吕雉做的事比历史上传说的妲己布置虿盆还要恐怖。两千多年来比这女人还恶毒的也数不上几个。 高阳觉得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自己最多做一回郑庄公。反正戚夫人不是自己妈,没必要黄泉相见。娘俩自己尽量救,想不明白还非得造反的话那就送上黄泉,总之不交到自己这老妈的手中就好。 确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路线,高阳也就晃荡到了厨房。没想到厨娘已经醒了,而且还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位。 高阳是知道皇室四餐的,好巧不巧的,第三餐基本上就是下午茶的时光,之前玩疯了没有吃到。要不是穿成了皇长子(此时勉强算诸侯公子,刘邦尚未自封汉王),一天两餐确实有得受的,黔首那是叫个苦不堪言啊。 第三条规矩就不立了,不过高阳觉得自己当皇帝之后没几年,老百姓应该就能过上一日三餐的日子了。过不上那说明自己纯废物一个。 理论上这顿早餐应该是酱菜,高阳可受不了这一点,好不容易舀了点糜子面加水示意厨娘蒸透,从另一个锅里舀了大半瓢温开水慢慢灌下了肚子。高阳就开始腿着朝外走去。逛个半个小时再回来。这人喊马嘶的,老姐迟早得醒,到时候一起吃早饭。 刷牙?洗脸?汉朝人没这待遇,昨晚上都没洗澡,也就是晕着那会衣服换了一身,不是布满尘土的那件了,不然馊臭味就该漫出来了。 刷牙得想办法发明猪鬃牙刷,牙膏高阳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没戏了,至多弄点竹盐牙粉之类的,磷酸氢钙,二氧化钛倒是好制备,但是保持牙膏粘性流动性就难了,高阳自己倒是了解一点凝胶体系,或许去乙酰甲壳素可以一用。幸好汉朝人天天吃粗粮,想蛀牙都难。 至于洗脸,衣服抹一抹得了,实在不行耕地旁的水渠就是个好地方。 汉朝人还不了解粪肥的好处,引水渠里的水不算脏了,高阳跪在渠边就着抹了一把脸,用衣襟稍微把脸擦了一擦。 抬起头,就看见水渠边的官道上小踏步行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骏马上的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身着锦缎,头戴方巾。后面还有少说一二十骑从。以至于只是小步经过官道便扬起了尘土。 高阳反应很快地拱了一拱手。夏侯婴在逃命的时候似乎就那一个骑从。哪怕现在实际上战事也没有结束,能统带二十亲兵家将的也值得自己这个皇长子拱一拱手了,最次也能落得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 看样子这骑士是认得自己的,反而翻身下马来给自己行礼。主人下马,后面的骑从自然跟着下马。而高阳也就顺势迎上了官道。 得把人扶起来啊,高阳知道这规矩。微微一提手,压根没感到什么压力。高阳也知道人家压根没诚心给自己行礼。 那自己行礼就行对了,顺势把这人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提上了两个单位。 不过扶人的时候,高阳觉得有点古怪。靠的已经很近了,自己还算敏锐的鼻子却没有闻到丝毫馊臭味,反而还有一点隐隐的香气。当从这个人嘴里听到很有可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两个字的时候,高阳已经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 “张良。” 高阳压根没接茬,自行到后面骑从的枣红马边上就开始鼓捣起马镫来。那骑从愣一愣神,很快就过来帮忙解马镫。 这人身上的味道就重的离谱,不仅臭,还带有浓烈的血腥气,似乎是在强调着高阳的鼻子一点问题都没有。看他拆马镫时轻松写意的模样,倒是很容易想到这也是一员能飞身上马的猛将。 在有人帮助下,高阳轻轻松松就把马镫拆了下来。然后就提到了黑马的右侧,稍微示意一下,马镫就被系在了马鞍右侧相应的位置。 高阳自然是回头看张良先生的脸色了,从刚才拆马镫开始这混蛋就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如今更是把一把大胡子笑成了一朵花儿。 单镫变双镫很难说是一个发明,似乎是个人,有脑子就能很轻松地想到这一点。偏偏历史上整个汉朝都是单镫。唐朝的骑马武士像就是双镫了。 一老一小在官道上隔着马对视实在太诡异了。两只狐狸都很容易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老狐狸就把小狐狸抱上了马,一个人在旁边轻轻地牵着。后面的骑从自然下马相随,马队重又以一种更慢的速度行动了起来。 不知为何,后面的骑从反而行进的愈发慢了。而张老先生开始天南海北地扯起了闲篇,比如说东海郡深山里的水晶矿非常美丽,又说到自己曾经行于海滩,阳光下海滩上的沙子亦发出夺目的光彩,与水晶矿的彩光如出一辙。 高阳基本上确定了,上面那个故事不是把两件不相干的事串到一起,而是说水晶和石英砂的主要成分都是二氧化硅,两者本质相同。 故事很简单,但绝不是汉朝人应该有的见识。 而说出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主动把这两件事连接到一起,判明这个关系的能力就是核心的钥匙。 原生的汉朝人只会以为这个家伙在闲聊。不过这货难道没有意识到他所用的语言早已不能被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听得明白了吗? 就像高阳实际上也不能很容易听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们交谈时所使用的语言一样。 普通话这种东西,通行于民国至现代。而在这之前,与使用普通话的人流畅交流的权力只归属于清中叶之后的四九城里那些提笼架鸟的大爷。 简简单单地,高阳阐述了水晶落大河,碰撞磨损销蚀,化作一片莹白的沙砾。虽然这时候来句“hello”就可以简单确认双方的身份了。可是高阳想起了那幅着名的穿越者必备上联。开始絮絮叨叨,间或杂着细小的奸笑。 “我见过雄鸡小时嫩黄色的样子,长大之后羽毛变为黑亮红润,长出雄壮的鸡冠与嗉囊。而藕这东西,圆圆的,从最细小的藕根开始里面就有大量的小孔,长大长粗之后还是一样。我把这叫做‘鸡变藕不变’。” 第六章 神仙? 高阳很讨厌聪明人说蠢话,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双方都确认了身份,还要七拐八个弯的绕到别的地方去。只不过这么一小会,自己就被载着重新回到了院门口。在高阳被从马鞍上抱下来的同时,很容易便如愿以偿的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五个字:“符号看象限。” 颇为不幸的是,在被送到院门口的同时,高阳的屁股上还挨了轻轻的一巴掌。 如果是刘邦或者吕雉这么干,高阳倒觉得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哪怕是樊哙那个粗人,哄一哄这个时代的那些蠢蛋也就随便了。 唯独张良,在被这个混蛋拍屁股的时候,高阳觉得被拍的不是年仅五岁的刘盈白嫩肥硕的屁股蛋。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已然22岁的高阳的屁股。 这就很难忍受了。高阳必须想个办法拍回来。 走进院内的时候,高阳的脚步雀跃得有些变形,某句禁忌的台词在他脑中回荡。“もう何も怖くない(oo na ni o ko wa ku na i)……”他几乎要把那个o字喊出来了。不过身体还是老实的,以至于wa ta shi后面的台词在他脑中出现的时候,已经尽力咽下了笑容。 多亏如此,刘盎才不用看见弟弟脸上皮肉纠结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妖怪一样的面容。 虽然这幅尊容已经很难看了,但终究还只是肿起来的脸而已。要是笑起来那就太可怕了。 即便如此,刘盎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弟弟的兴奋,在长椅上抖着腿,屁股扭来扭去的像只蛆虫。 高阳不打算解释,虽然自己的身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之一了,本人能少撒谎还是尽量少撒谎的好。 就这样一动一静两个人吃完了半碗糜子。糜子没有磨成粉,更没有糯米粉相辅,粘性很小,只能是用手伸进碗里搓一把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出一点甜味,吃起来很难看。 因为兴奋变得不错的胃口也没法在这东西上得到满足。高阳在前襟上擦了擦口水,很快就下桌了。 左手倚在门栏边上看向外面的田野,可惜高阳的整个人基本上是瘫在门框上的。这就使得本来好好的一幅征妇思归图变得不成样子。 对于张良能轻松解决问题这一点高阳是没什么怀疑的。此人的女儿前不久还在与自己玩耍,也就是说不论历史上的那个张良是不是像现在这个一样是穿越者,他的地位没有减损分毫。智计百出的留侯处理起问题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张良是什么时候穿越的了。虽然不久之后或许就能从此人口中得到,不过高阳还是有兴趣考虑一下,因为反正此时他的脑中也想不了什么别的东西了。 从他的女儿张岚下手,高阳开始回想起与此人接触的每一个细节。事实上张岚作为张良庶女,相比起其他女孩来说,离刘盎的核心圈子就要远很多了。 张萧韩汉初三杰之中,萧何最后的封户最高,而张良的封户却很低,虽然如果没记错的话与这家伙自己放弃了齐地大封有关。 但目前为止,张良作为谋士,在功臣集团里的排位还算不上太高。不过如果这家伙不搞幺蛾子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带兵从征,献了屯兵灞上,约法三章诸策,鸿门宴前救了刘邦性命。 荥阳之战近在眼前,只要按照历史上的路子来走,很快功劳便会凌驾于一众沛人功臣之上,也正是因此选择功成身退,自降封户。 沛人集团边缘人的庶幼女的身份确实低微。不过高阳来到汉朝的每一秒钟都花足了十二分的心思,如此想来对这个女孩的轻视不免很有些奇怪了。 尤其是自己本不应该受到在场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影响的。 汉初最牛逼的三个人的子孙,即使自己优先关注了将要遭逢大难,身死族灭的韩信家女儿,也完全不应该忽视张良的女儿才对。 仔细一想,高阳开始吐血。 张良是韩国人(七国的那个韩国),她女儿当然说河南话。自己拼命在学的沛话更偏向于中原官话。后世河南当然也是中原官话区,但是沛话顶多归入中原官话徐淮片。河南人说的不管是哪个片,总之不是徐淮片。 而且江苏人实际上就是之前七国的楚国人。楚汉之争本来就是老乡打老乡。 要知道始皇帝只统一了文字,统一语言是新中国四十多年后才基本做到的。现在的老楚国人和老韩国人说话互相能听懂一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所以高阳哭丧着脸。刚刚和张良说的是普通话,忽视了这一点。大家玩不到一起去不仅是身份问题,可能更核心的是语言不通。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张岚这个名字都是靠着两个人的脸形加上当时报名时的一点印象归到一起去的,是不是还得两说。 报名的时候没找出张良的女儿很正常。 虽然自己只熟悉普通话和南京方言,楚国话韩国话都是差不多的一窍不通,但是终究是沛话听的多一点。 加上没玩到一起去,韩国话就更没听到几句了,对都对不到一个人头上去。 高阳唯一能部分确定的一点可能就是张良大概没完全拿别人当傻子耍,应该没怎么教过女儿普通话。 所以就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老老实实找穿越者前辈请教一下,自己的问题张良前辈应该都遇到过,而且也差不多解决了。而老前辈早已趟过的坎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座山。 高阳就这样等的眼神发虚,熟悉的黑马终于走了近来,也不费什么二话了。高阳直接被从腋下拔了起来放到了马鞍前面。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一个蠢问题,“你女儿叫张岚?”然后就似乎感到了背后有一种看傻逼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我觉得那很有可能是我的名字,‘张良’,我女儿压根不是这个音。” “那还好,”高阳舒了舒气,“至少你女儿长得挺像你的。” “这句话挺废的,我女儿不像我,那就糟了。” “你不知道我经过了多艰难的历程才判断出哪个伢子是你女儿。就这一点来说,你女儿真的很像你,我可以保证。” 身后的身体稍微僵了一下。 高阳觉得聪明人就该说聪明话,也不解释,直接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办的?” 身后的人似乎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博浪沙一行,韩国公子张良谋刺始皇帝失败,亡命天涯,马背上染了风疾,幸而得人搭救。只是从此留下了些后遗症,以至于口舌喑哑不能与人言,后三月乃愈。” 这句话解释起来就是老张良马上风(货真价实的马上风,骑的不是马子),被始皇帝追死了。 穿越来的新张良不会说话,直接装哑巴就好。反正病人变化很正常,从死人变成哑巴很明显是变好了。所以是好事。 高阳开始唠叨起来了,“我就说嘛,要干死秦始皇还不简单,马车里最丑的比最华丽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但是正常人的思路肯定是十六门青铜加农炮一字排开,只要把所有人都轰死,刺杀就完成了。” 张良非常无语,虽然他也觉得高阳的方法是最好的,但还是想忍不住挑个刺:“始皇帝其实坐的不是最华丽的,也不是最不假藻饰的,而是两者之间,也就称为天子的中庸之道。” 高阳压根没管他:“所以黄石公?” “我编的,请了个乞丐帮忙。” “哦,”完全不出意料之外,所以这人马上还要找块破石头骗一下刘邦,“喜欢编黄石公的人还真挺多的。石头我帮你找一个?” “用不着,家里一大堆。” “你接下来的打算?” “按照历史书上按部就班的演下去就好。” “嗯,”这老小子最后善终了,不像自己,“你接下来要帮我,让吕雉教我去请商山四皓出山。” “对。不过暂时不急。没多久我们就去荥阳了,你在那即太子位。还有好几年刘邦才会喜欢刘如意不喜欢你呢。” 高阳觉得别的没什么需要安排的了,“我比你强,估计有两个月就够了。这两个月怎么办?” 身后那个人貌似在坏笑,“村口有棵大槐树,槐树下有个大蜂窝。” 妈的,忍了。高阳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办法对付这个混蛋。“只能再顶几天,到不了两个月。” “简单,到荥阳就算安顿下来了。我作为汉国礼仪造诣最深的人,自当教授王长子立太子所需的各项礼仪。到时候你就跟着我。” 这就是汉初三杰的安排吗?真的是顺利到让人说不出话来。不过高阳此时又有新的疑问了,“之前那个?” “夯货。你觉得我连几辆车一起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别说萧何了,陈平都能搞定。” 高阳刚想提醒这个人陈平在历史上的名声只比这个人差一点点,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这是学霸和学神的区别。穿越者做汉初三杰是因为汉初三杰是最高水平。 陈平别说超越卷子了,连90分都不一定能拿到。但是此时他想到的事比这些糟糕多了。 高阳嘴唇微微颤抖,到说话的时候颤音就变得很大。“我……我只能……活……23岁?” 后面的人身体也在跟着颤抖,似乎是在憋笑,“孺子可教也。” “你td,笑个屁,你就比我多活两年。”(这个两年是指死亡年份,与岁数无关。) 后面的人摇头晃脑,“还有一半的史书记载我是随黄石公披发入山,得道成仙了,我打算把这后半段变成事实。” 第七章 世界线? 死神来了? 神仙这种东西似乎是不应该存在的。高阳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不过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再说神仙不存在似乎证据就没那么足了。但高阳从这几句话里还读出了些别的东西。 “怎么做神仙?” “你看我的头脸上有皱纹吗?” 高阳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 “我应该有皱纹吗?我是韩悼惠王二十一年冬,周王朝被秦灭四年后,秦昭襄王五十五年年生人。” “说人话!” “我今年四十七了。” “你是从穿之后就不变老了?”高阳有些意外,换个意识就可以改造人的身体吗?这样就不妙了,一个永远五岁的童子在一般人家可以是祥瑞,在帝王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并没有,那年我三十四。这十三年来变老的速度要远比一般人慢,再活二十年也不一定死。” “呵呵,”高阳轻笑,“你一个现代人,连肥皂……是肥皂?你不会连精油都搞出来了……都搞出来了,吃的喝的肯定比这些弱智要好得多。保命的本事本来就比周围的人好,中年期慢一点也正常。到你老了,刘邦弑杀功臣的时候看你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朝不保夕自然死得快。” “我需要纠正你几个问题。第一,确实是精油香皂,桂花油的。第二,我又不是被你爸妈杀死的。到时候我肯定会交出爵位,安心去留地养老的。所以没什么心态问题。别诅咒我有的没的。” “你搞出氢氧化钠了?提取精油的话,你还搞出了酒精?”高阳其实更关注前一个问题,他又不是真爱脏。如果不是需要和其他人保持一样的话,也确实该好好洗个澡了。而火碱和酒精的制备,意义绝不只是做几个香皂这么简单,很多东西都可以开始着手制造了。 “不是诅咒你,而是如果穿越者本身并不能造成蝴蝶效应的话,那你我的死期基本上就是注定的。有没有什么例子可以否定世界线的稳定性?” “氢氧化钠是用石灰乳和纯碱加热生成的,教科书上的反应,碳酸钙沉淀。酒精蒸馏的,收集桶放水里就行。以我的身份才能凑足提炼酒精的米酒。 蝴蝶效应我没感觉,我基本上是老老实实按历史上的时间点做事的。但我历史还没好到对秦汉两代发生的事清清楚楚的地步,事做的对与不对就不知道了。楚汉争霸刘邦本来就是百战一胜,一胜取得了最大的战果。现在还有得输呢。” 和高阳的认识差不多。如果世界线还是那么稳定对自己来说就太不妙了。确实有野史自己实际上是主动放弃了皇帝位置,甚至还有说自己最后成为了刘桓妻子窦漪房——将来的窦太皇太后的长兄。那自己还能多活不少岁数。 但是这些野史的可信程度是远比不上已经成为了半个神仙的留侯云游四海不知所踪的。而太史公又认真的将自己两人的死期盖棺论定,这就很难受了呀。 “我的身份以后要点酒也容易得很。要不然,荥阳之战你让刘邦提前赢下来?” “你有病,楚汉之争那么麻烦的事情,多一点少一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刘邦赢得本来就很侥幸。要是这把赢了下把输了你我就等死。我不会死,你就很难说了。” “确实啊,”高阳捏了捏额头,楚汉之争涉及的单位太多,自己对古代战争一窍不通,本来以为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留侯张良谋划。结果这位也是个二把刀,抄书怪。战场运算能力实际上也是没有的。一大堆兵马士气忠诚什么的都很诡异,连战斗力都是忽高忽低的。打了乱战,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之后,自己这些人连唯一的前知之能都将丧失殆尽。 两个穿越者都是怂人,怂人干怂事,对这场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战事自然是轻忽不得。情愿按照历史上那绕了几个弯子的胜利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只要项羽不过江东,那他和老婆铁定是得死在乌江边上的。 高阳也暂时不打算大手笔地改变现实,自己还是有时间的。 那可是七年随心所欲的皇帝时光呢。高阳不相信亲妈吕雉会真废了自己,自己的胆子比历史上的刘盈大得多。 只要护住了刘如意,避免人彘惨案发生。避免了一场残酷事件发生的同时也能修改历史,那自己活到八十岁也许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高阳的手突然抖了起来。不会?《死神来了5》的情节又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中,男主利用前知之能逃过一次必死的劫难之后,又被第二场灾难卷入其中。就这样一次次千日防贼,终于躲避不及,被死神收割走了生命。 要是这么说的话,和自己的情况就很像了。历史上刘盈也是尽力保护弟弟,起居坐卧与弟同,很明显是意识到了自己老妈很有可能杀了弟弟的。而最后的结果弟弟还是死了,死得很惨。 高阳在考虑很明显的一个问题,会不会历史上那个刘盈也是穿越的,毕竟穿越的张良已经干了张良的事情。而历史上的刘盈说不定也是打算扭转他自己那个世界线上的灾难,才会日日防备。 结果很有可能是刘如意换了一种死法,或者仅仅是更改了死亡时间。以至于刘盈避之不及。加上人彘的惨痛,照旧一病不起,撒手人世。 至于为什么是刘如意换了死法。因为高阳觉得在任何世界线上,以吕雉的残酷,只要有机会,戚夫人最终会被做成人彘这件事都是确定的。 至于刘如意,毒死勒死上厕所死都随便,总之大概只有死亡结局比较固定。 这种观点带有浓重的幽暗的宿命论的观念。应该说,为了防止时间穿越的祖父悖论,弥补的方式基本就那么几种。而《命运石之门》和《死神来了》都相当接近宿命论的立场。 不应该期待世界线超过5的变动。高阳是了解平凡性理论的。虽然具体的数学推导他早已忘记,但是依稀记得这是个关于宇宙结构的猜想,默认下应该放弃自己的宇宙是特殊的这一想法。以平凡的观点看待世界,默认自己在宇宙中的存在是普通的,大多数的。自己在宇宙中处在差不多不太特殊的位置,自己存活的时间也不特殊,不太早也不太晚。 尤其是自己并没有《命运石之门》中向过去传递信息的能力,只有无数次的尝试才有可能寻找到梦幻中的道路确实是正理。 大数定理在规定了可能性的同时也给不平凡留下了机会。无限次尝试下,概率为零的事件也是可以发生的。 而现在自己就只有一次机会了,这更接近《死神来了》的世界观。只有史书上的只言片语记载,那毫无疑问该考虑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也就是自己将平凡的死去,正如历史记载一样。历史是不可变动的,世界线终将收束。死神终将降临。 高阳的全身已经布满了冷汗。自己就将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如同这毫无意义的古怪穿越一般,雄心壮志鼓舞起来的内心又逐渐变冷。在这之前他没有向自己发出这个疑问,反而是在不断地逃避着,逃避着似乎是必然到来的命运。 雄心壮志与迷乱的幻想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如果不是另一个穿越者残酷地道出真相,自己或许还会被自己再欺骗一段时间。 第八章 烧烤 “咴,”张良轻轻吹了个口哨,将高阳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事情就是这样,在我没有确认自己不会因为瞎搞而把自己搞死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变动世界线的。你嘛,就随意了。不过我劝你不要轻易动。如果要动的话,商山四皓出山之后应该是个好的时间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被作出子不类父的评价。” 高阳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的性命都系于这一战之上呢,既然最终的结果是胜利与存活,那就确实不该涉及这一团乱麻的战争。沉吟一下,道:“光是子肖父是不够的,历史上差不多同时出现了如意肖我,所以最后如意死掉了。 而且同姓九王几乎被吕雉杀戮殆尽,这和是不是如意也无关。世界线的变动不够。 最简单的办法是让戚夫人一开始就不存在。这已经没法解决了。戚夫人已经得宠,并且刘如意已经出生了对。”高阳并不期待张良的回答,就径自说了下去,“那第二个节点就是刘邦死之前,最好赶紧让戚夫人出去就藩,和刘如意住在一起。那就不会吸引刘如意过来,最后一起死掉了。 其实刘如意就应该不管他妈的命,本来就是人质的局面,他自己能活,戚夫人多半死不了。最后成了人彘的局面。” 张良笑了:“你觉得你的其他几个兄弟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妈呢?死到一起说不定已经算好的了。” 高阳想想也是,吕雉能干出什么事来,自己已经知道一部分了。同姓九王中其他几个的死法和他们各自老妈的情况自己确实不清楚。 就这些人最后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在一起的被打包带走,不在一起的被分开带走。那死到一起确实算好的了。 张良继续道:“你还年轻,不知道刘邦和吕雉是什么样的人。落到这两人手中只求速死是对的。我不仅知道这两人能干出什么事来,还确实和这两人相处的很久了。只能说不论男女都是最顶尖的骗子。” 高阳相信一个经历过不少历史的人做出来的判断,尤其是这个人叫张良,即便世界线收束,他也是可以笑着死的。回道:“我大概也清楚,所以刘邦这人呢,自己不死的时候东西是一定要紧握在手里头的。这是皇帝的通病。等到他死了,这些人落到吕雉的手里头,那真是不死不行啦。” “所以你的机会在后面,不要想着在刘邦面前搞事。你在吕雉面前就是搞出天大的祸事也能圆回去,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你就是她的命。 你目前的样子还不错。就这样乖一点。刘盈胆子本来就很小。 你虽然是吕雉奶大的,但是这一场仗接着一场仗的,实际上没有在她怀中待多久。包括我在内,基本上没有人能准确地把握你这个人过去的性格习惯。 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刘盎。长姐如母啊,她是跟在你身边长大的。吕雉奶大了她就怀上了你。不过她也只有9岁,基本上不会出事。被人扔傻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阿斗不就是嘛。” 高阳知道这是金玉良言,不用提醒他阿斗离投胎还早呢。这人不仅穿过了,穿之后还活得很好,早早地就找到了自己该投奔的人,该干的事。并且没有因循守旧,主动地去接近去研究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人。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这就是一种聪明穿越者的精神,值得自己认真学习。 就这样张良跑马到了一片小草地,四周群山环抱,颇有龙盘虎踞之感。 就在草地中央偏北位置,张良随手一指,自有骑从前去清理地面,打理出一片无草区,并将预备好的烤架木炭等物安置齐备,甚或是还有几把小藤椅并暖茶煮酒的小炉。 骑从过去时高阳瞥了一眼,依然是单马镫。张良解释道,“缺铁,很缺。” “你不会炼铁?” “打起来之前炼不了,打起来之后没处炼。” “看样子这是我的功业了。”高阳还是很熟悉这段历史的,刘邦把能打的仗基本都打了,刘盈的时代还算比较平静,足以发展生产。 “你愿意自然随意。” “这些人可信吗?”高阳很轻松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绝对可信,”张良笑了,“他们是家臣,不是刘邦派给我的亲兵,你知道什么是家臣吗?《赵氏孤儿》看过没?” 高阳已经了然。家臣这种怪胎并没有随着战国的结束而消失,《赵氏孤儿》这个故事将家臣的所有必要性,以及可行性展露的淋漓尽致。 家臣为了主公的儿子,宁愿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主公的孩子送给敌人杀掉。然后苦心孤诣的抚养少主长大,最后终于报仇雪恨,完成了巨大的逆袭。 在家臣功成名就之后,他不会选择跟着少主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在主公的坟墓前在无数观众的泪眼中,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以最庄严的,最优美的姿势伏剑自杀,让这个家臣的故事升华到一种近乎于道的境界。 “看过,你牛逼!”高阳此时已经发现烧烤炉的光亮不符合常理了,以他的知识,很容易想到这并不是不锈钢,张良压根没有本事搞出二十世纪的工业。镀锌铁皮的可能性更大,热镀就能做到。电镀的话,少量的硫酸通过燃烧天然硫磺制取也不是不可能。而能够操作这一切所代表的信任,也基本上不用怀疑,甚至于菱锌矿都有了初步开采冶炼,这意味着张良手下至少有个数十人的冶金技术团队。 旁边自然有家臣将串好的肉串,鱼羊鸡肉等物,并各色蔬菜调料等,从藤盒中取出,分门别类码放齐整。优质的银炭被火石点燃甚至还有一壶绿茶被温热在旁。 “屌炸了!”此时高阳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血流漂杵的秦末战争,合纵连横,诡计百出的楚汉之争,似乎都没有影响到面前这个人的生活。陆羽还有几百年才出世,但香茶已然在侧。紫苏包裹着肉片,穿插着豆皮,蘸着豆酱,散发出来的香气让高阳恍惚间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明明只是以茶代酒,一时间竟仿佛醉了。 与此世唯一能互相听懂话语的人享用美食,谈天说地,高阳似乎记得自己发了许多宏愿,要大炼钢铁,要改造医药,要通西域连北美,要造可乐,要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不多时,肴核既尽,杯盘狼藉。高阳就这样躺倒在地上,不觉间哭了出来,幸而还有个人在旁边为他拍背。“我想回家,”伴随着呜呜声,“我想回家,想回家啊……”嘲哳的声音传出很远。 “都想,都想,我这么多年了也没找到回去的办法,等你长大了,即位了,一起去找。” “你在留地找到什么了?”高阳心中生疑,这个将来要被封为留侯的男人似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留城在微山湖边,铁道游击队战斗的地方,背靠微山湖,地形复杂有类梁山泊,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台儿庄战役也在左近发生,虽然此时黄河尚未变道,没有黄泛区阻碍,镇压一方的困难也不大。但是煤铁资源盐化工加上此时富庶的淮河流域,粮食并不缺乏,石灰石石膏以及刚刚此人似乎提及的水晶矿都有开发价值。一工革的基础也算勉强够了。建筑用水泥,石膏制模作为砂型铸造基础,利国铁矿可是全中国也少有的富矿,卖玻璃筹资金,在革命基础上不及山东东北武汉,不过只要开启热兵器时代,北上拿下山东,西进并吞山西,将徐州一地的工业基础在这资源更优的两地更方便地扩大化,以高屋建瓴之势下中原,不能不说是一条好路。 “没啥东西,我也不是留人,我哪知道为什么?只是按照历史发展一步步走呗,留地有什么好的?顶多就是方便钓钓鱼。”张良的回复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瞪着哭红的双眼,高阳抱着双腿坐在地上,似乎又有什么话想说,随意掰下一片草茎,开始在地上画起图来:“我是在这穿越的,时间是xx年x月x日凌晨,你是怎么穿的?” “北平,xx年x月x日,也是晚上,和师弟师妹们喝酒被车创死的,”张良的表情很尴尬,用手抓了一把头发,便把高阳的手握住,“听我一句劝,你可以在我这暂时不正常,但是不能一直不正常,吕雉吕泽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不能真把一个傻子拱上皇位,你是汉惠帝,当不了晋惠帝。有什么事等你当上了皇帝之后咱们慢慢聊慢慢安排都行。但是从今天起,忘掉你的名字,不要考虑从哪来到哪去的哲学问题,先把刘盈这个角色扮演好。你的名字就是刘盈,没有第二个名字,没有第二套人生经历。” 高阳,或许此时应该称他为刘盈,慢慢止住了泪水,抿了抿嘴唇,如果自己真不能扮演好这个角色的话,或许历史上自己兄弟,自己子孙的命运就该直接降临在自己身上了。高阳还是克制不住得想象,历史上的刘盈是否也是穿越者,才会纵情酒色,浑浑噩噩死去,不过他能想明白,历史上尚无可证实的穿越者事迹,没有人在自己所在的时代准确描述出自己生前的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那么按照平凡性理论,这一生自己没有理由挥霍,至少是要努力让自己获得顺心一些。 驾驭着骏马回程,刘盈逐渐收束了自己的心猿,在村口被张良放下,刘盈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槐花盛开如白雪,主干顶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蜂窝,幸而忙于飞舞采蜜的黄黑精灵并不大,至少不是危险性极高的马蜂。放下张良留下的一篮酱菜,刘盈开始在周围搜集起了树皮,杂草,从衣带中取出火镰点燃,慢慢放在槐树下。这厮粗暴到根本不考虑防火,只待纷飞的蜂群不耐烟雾散往四周,就用衣袖遮起了眼睛,木棍狠狠地劈砍向蜂窝的方向。 第九章 马车 高阳唉声叹气地躺在马车上,虽然已经使用烟气驱散了绝大多数蜜蜂,剩余的十几只依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幸亏这幅身躯并不对蜂毒过敏。刘盈可是知道有些人体质特异,一只蜜蜂也足以送进icu的。可怜此世是不会有icu的。一位美髯长须的武将正在一旁照看自己,大概不是吕泽就是吕释之了。 微睁开双眼,反正也看不太出来,高阳动了动身子,立刻便引起了武将的注意。嗫喏两句便有人喂蜂蜜水的享用还真是不错,四世三公的袁公路都耐不住这一口,可见古代蜂蜜也不是好搞的。 等等,这蜂蜜不就是自己搞到的嘛。高阳的思绪又飞了,在村落这样的人烟密集之所尚能见到蜂巢,而不是非要入深山寻求纵在古代也是一种异常。这蜂窝很久没人捅了,而槐树皮叶俱在,尚能供养花蜜,意味着村落的消亡不是饥荒导致的。战争以劳役劫夺与恐惧摧毁了她,还是反过来,暴秦的苛政摧毁了村民的正常生活,释放出了农民起义军?高阳迟早会搞清楚的。 耳边传来中年男人的絮叨,这本不该让高阳感到厌恶,舅舅的絮叨还是应该归到友善安心的物品那一类去的,可是高阳对自己身份的抗拒总是会使他不那么舒服,毕竟他是个有舅舅的人,相似反而更遭不满。 那人见高阳并不反应,也不细察,同样是缓缓叹了一口气,“舅舅”,这么关键的人称代词某本姓多半不姓张的家伙还是教了的。“阿耶”“阿娘”散碎的词汇从他口中吐出,不出意外的话,这句话整体实在不是什么好话。“有阿耶没阿娘”哪里算得上什么好话呢? 但是高阳却愣住了,吕释之当然不是在辱骂自己这个外甥(从他小舅的自称判断出),而是自己忽视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戚氏就是在近期被刘邦纳入宫闱的,而且还相当得宠。毕竟是姬姓周王室之后,不谈美貌,歌舞艺术也远不是乡下土财主出身的吕雉所能媲美的。 而此时,盼了夫君近两年的吕雉所得到的并不是与自己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已成汉王的大人物的刘邦的团聚,而是和公公一同被项籍军掳走受辱。 更不用说此后不久戚姬便有孕,年后生子如意还向刘盈的太子之位发起冲击,综合这母子二人的下场,只能说这可能是历史上最残酷的替身文学了。 作为俘虏两年多,归来看到丈夫的身边是个捧着小婴儿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占据了自己的位置,两人的仇怨,自此便不可化解了。 然而作为事实上的局外人的高阳只觉得蛋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什么大不了的,戚姬的愚蠢和如意的娇纵招致祸端罢了。我寄身的刘盈才是心里苦啊,咱还年不满18是个未成年,为什么被老娘逼着看r20g都算是极端血腥的人棍+粪尿组合现场,对面还算是个熟人。 正在高阳思索着是给戚姬放一发结核杆菌导致无法生育还是干脆高剂量棉酚把刘邦这个老不修给绝育了的时候,龇牙咧嘴的表情引起了车上另一人的注意,那当然是咱的好姐姐刘盎了。 被她敲了没肿起来的后脑勺的高阳决定装个混不吝,“睡了不疼,醒了疼”言语复健不能光靠听,反正现在继续肿了一圈的刘盈吐出来的字句混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就轮到刘盎摆出姐姐的威严开始说教。吕释之看着俩孩子,微微摇了摇头,闭口不言,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高阳此时想的略微多些,不管前一世的刘盈是怎么干的,自己这套见了刘邦先被扔后被蜂蛰一串下来,已经足够让刘邦觉得自己的小子一点也没有自己小时候的机灵劲了,更别说他刚刚想出来的又一个馊主意,那就是等到荥阳安顿下来以后还得陪着刘盎大哭一场找阿娘,完全没有男子气概的呀。没办法,小孩子代谢太快,蜂毒只能管个把星期。 骚扰的刘邦把自己丢给萧何或者张良那就算完事,吕泽和吕释之樊哙几家亲眷都是军人,亲信夏侯婴是太仆司汉王车驾。张良到时候应该能配合好自己。哦,还有外公吕太公,那也问题不大,虽然吕太公大抵不会太容易糊弄,可自己总归是要跟从博学之士开始学习的了。 马车上高阳继续听着刘盎的话,他觉得学习语言的时间确实可以再降低些,毕竟连岁数更大的姐姐也没掌握那么多词汇,经常翻来覆去的说话,6岁的刘盈的语言能力要求比成年的张良终归是低太多了。 正当高阳觉得这日子就可以在马车上的假寐与几句应付诱出刘盎的大段言语便于咀嚼中渡过时,闷沉的号声不知从何处一波波传来,马车逐渐停下,吕释之拍拍身边的俩孩子,有些晕晕乎乎的刘盈跟着下了车,原来是半途放水的时间到了。 在收兵与吕泽合军后,刘邦确实是在大踏步的撤退,但并不是汉军被摧垮了,只是彭城一战后天下大势变动,汉军后路爆发多处叛乱,连关中章邯,河东魏豹都在找事,汉军依然能保持较稳定的防御收缩姿态回军。 上车时刘盈就傻了,之前躺着坐着没发觉,吕释之的身后亮出了不少竹简,本来高阳还可以欺骗自己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吕释之虽为武将,又不是不读书,但那黄钟大吕般的催命声却在此时响起“子房遗书与你”。 遗读wei,倒是不会误认,这就是送的书,没谁要死了。兄弟你真的狠。高阳心里骂骂咧咧,打开封套摊开竹简却乐了,吕释之看样子非常君子,连友人给外甥的书籍都不偷看,竹简本身没什么奇特的,类似《千字文》或是《笠翁对韵》的启蒙教材,字体全用小篆,全是之而与以其一二三四五般无需过多判断便可认读的字句,只是每行在字下都有刀痕标注了罗马音标的读音,甚至是转音。套内四筒竹简,最后一筒便是此时的《战国策》的一部分,虽然还留有音标,但很明显,读完这份之后张良的期待便是高阳能基本无谬的通读此时一些常见作品。 好样的,真不愧是兄弟。虽然高阳心中又升起大大的疑惑,为什么张良一晚就能拿出这么多竹简,他帐下还有多少接触过这一套于此时完全无用的注音方法的门客,或者倒不如说,这套竹简对两千年后的人才谈得上文化意义上的价值连城。 如果说张良准备了某种特制的刀具,如刻印章般刻下字母,预备好的习字册恰好留有空隙那倒也说得过去,但是那又得回答另一个问题,张良是如何预知将来会有新的同样境遇的穿越者需要这套东西。 很多年后,当那时的刘盈抛出这套疑惑询问时,那家伙只是告诫刘盈不要想太多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因为这套竹简并不是为他而制备的,只不过是张良自制自用于十多年前的珍藏。 第十章 外黄 在好兄弟张良的帮助下,行至外黄下车歇息的高阳终于能够在蜂蛰的遮掩下用简短的字句不起怀疑的说话了,可惜血腥味很快冲淡了这份喜悦,不只是血腥,还有恐怖的臭味。很明显,尽管外黄的地理位置重要无比,在三国时期发生了多场大战,这里很快就要被汉军放弃了,连敛散尸骨、防止疫病的辅兵都没有在这里工作。 呼吸着糟糕的气味,望着眼前道路上的路倒残肢,高阳情不自禁呕了出来,总是在面对这种场景的吕雉无怪会不拿人彘当回事呢。他这时才意识到,为何吕释之这一路上只供给了饮水,至多是一些补充能量的蜂蜜水,他自己明明早听到士兵们啃食干粮的窸窣声,只是沉浸于读书一日未食。这使得他堪堪只是呕出了一些酸水。 而这却使得他思考的更多,得益于穿越这一神奇的事实,高阳时常在面对此世之事时有很明确的疏离感。他可以确定这番干呕是这具身体本身的反应。挺是神奇,吕雉在这乱世之中未免把一双儿女保护得有些太好了,竟还见不惯死尸腐肉,而且连小舅也了解这一事。 随着吕释之进入一幢有些样子的宅邸大门,不出意料这便是外黄令曾经的宅邸了,张耳住过,项羽可能也住过,前不久王武住在这,刘邦大概又回来休憩了一夜。如今他已不在了,因为吕释之径直入了后堂。这里已被稍稍清理过,左右见不到尸体,只不过些黑色的血迹,血腥味淡了许多。 在吕释之的介绍下,高阳了解了当前的情况,这里将会暂时成为他们一行人的驻跸地,等待刘邦率军清理掉挡路的叛徒,不知是何处的勇气,高阳向着疲惫的吕释之提出要求,收敛路上的汉军尸骨,他们多半戴着本色而非血染红的头巾。中年人按了按高阳的头顶,慷慨应诺。 不久后高阳才了解到,他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那些尚戴着头巾的士卒,确实多为汉军士卒而不是叛军,然而外黄的战斗远不如雍丘的那场野战战事宏大,这里只是兵灾擦边的一角罢了,雍丘那里才是忙碌的辅兵们集中之处。 再一次躺在床上,这次的床榻要好很多,柔软不扎皮肉,高阳回忆起了刚刚的冲动,好,看样子这具身体上依然存在刘盈的残留,那么,继承了这个身份又有前知之能的我确实应该承下这一份因果,解决原身的遗憾。刚刚的那段对话顺畅的完全不像是自己这个新来的,闭上眼睛,高阳感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语言的掌握又加深了几分,这就是最好的了,但愿这不是什么回光返照,而能维持的更长久些,在刘邦吕雉面前真情流露比演戏要好得多。 睁开眼睛,刘盈是被面上的麻痒弄醒的,自从昨夜以来,他已经尝试着听从前辈的教导,去接受融入刘盈这一重身份,效果,那就得来日再看了。为刘盈擦脸的自然不是刘盎,那孩子还不至于这么快懂得照顾人,一旁的是吕释之的侍女,是个刘盈不该叫小舅妈的可怜人,被遣来照看刘大麻子。 刘盈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开,只是穿鞋的功夫,一面小铜镜便递至了眼前,如此贴心,恍惚间让人想起了溥仪的回忆录,怪不得古往今来堕落的帝王那么多,这甚至只不过是一普通员外的待遇。 凝神细看,刘盈放心了,一日多消肿的并不多,这幅不好说话的样子再坚持一周多是没什么问题的。正当刘盈洗漱用餐完毕,打算继续随姐姐去探看她那些小姐妹,尤其是张家那小姑娘时,门口却已守着一相貌英朗,蓄有短须的青年。 “阿哥儿”此身没什么自然的反应,喊句哥哥总不至于有错。那人却已十分自来熟的踏入门扉,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侍女微微一福,便退步离开。 倒反天罡,刘盈心里只有这四个字,他多半已猜出此人身份,只待此人开口介绍,此人却自然的占有了半边床榻,开口就是半戏谑的“小老弟,怎么整成这副模样了”刘盈是真的很难绷,这里是重兵把守的侯爵吕释之之旁的厢房,又是随手把吕释之的侍女遣之一旁,如在自己家一般,那你这人肯定是…… “?”刘盈这下终于看走眼了,从此人对后面不知是探病更多还是玩乐更多的队伍们的介绍来判断,这位青年并不是吕释之的长子吕则,也不是次子吕种,那两只在后面,虽然也是自己的表哥,但他居然是吕泽的长子吕台。刘盈捂脸,怪不得最后吕家都那么菜,你弟弟吕产明明也曾带过兵打过仗,最后却沦为皇宫吕跑跑,从你这个吕家二代第一人就开始丢人现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来探病的,结果不是笑话人就是一口一个你嫂子,外面打着仗,还是败仗,你在这秀恩爱。好,刘盈终于捋清楚了,这家伙倒也没那么没正形,此人现有一长女,幼子尚在襁褓,但吕家男子岁数大些也是随父参与了刘邦东征平定三秦作战的,以至于这之中一多半的人也是许久未见自己了,更不用说新诞的侄子侄女了,这也是一场交代亲戚的仪式。 樊伉,萧禄,萧延等赫然在列,卢靳这位卢绾长子还算是刘盈头一次了解到。丰沛子弟互通姻亲同气连枝,面前这些还大都是已婚配或订婚的年轻人,相互之间一团乱麻的姻亲关系也算是搅得刘盈苦不堪言,还好作为汉公子,潜在的汉太子的他以字称也可。 不过面前的兄弟们却也不是吃干饭来的,不久话语便转到之前的大战之上,这批人自然是绝不可能脱离汉王麾下的,与其说是探听消息,倒不如说这是一场针对继任汉太子,二代汉王的试探。毕竟从兄弟母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对刘盈并不算友好。刘盈倒是不必显露什么王霸之气,但底线至少不能是一个懦弱之人。 这倒是也没法辩,或者说也不必辩,他昨晚还在那呕酸水呢。于今之际,那也只有做一个无耻的剽窃者了,战争不止在战场之上这点,面前这些二代们至少是听说过的,就吕台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种典型的猛将突将,樊哙粗中有细,儿子也未必太差。 将话头引至兵权谋的层面,刘盈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利用后世的见识点出在战局的关键。于今,汉军之实力并未大损,但是彭城之战却改变了天下大势,汉军从为怀王发丧,吊民伐罪的威武之师再度变为了举世皆敌。天下重拾了对那位霸王的敬畏。 破局之点何在?简单抄袭了下邑之谋,彭越扰楚,英布反于九江,此二者为肘腋之患,齐地遭项羽扫荡,民心不附,田氏必叛,此为腹心之患。而汉军的未来并不在于在楚地与破阵无双的项羽鏖战,天下的天元依然是荥阳坚城,聚天下之粟的敖仓,背靠三秦大地,将项羽吸引在这,而遣兵剪除其羽翼,摧毁其统治,疲困其军。 刘盈特意收了很多,没有讲魏赵等国的处置,真正的胜负手也已潜藏。但是作为一个六岁青年,能口齿不清的纵观天下大势,糊弄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并能够应付一些简单的疑问倒也足够了。 送走了一帮兄弟们,天色已晚,解决了兄弟们的考验之后接下来不会是舅舅的晚餐考验了,抱着某种决死的决心的刘盈终于还是在晚餐时分享受了久违的休憩,葵、韭、藿、薤、葱五蔬的调和,芥菜黄花菜这俩在现代常被用于制成干菜的蔬菜总算是让刘盈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口感仍然糟糕,配上炙烤的牛羊肉倒是还能接受。 虽然对于直面某个想必不亚于刘邦吕雉的大boss还抱有疑义,但刘盈终究还是扛不住丰盛的晚宴带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 荥阳 已经不想再叹气了,可看到面前刚刚打熬完身体的一行人,刘盈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好不容易借着早上的清静温了会书,这下午又要交代了。他不禁在心里骂了一通自己昨天太过高调,勾起了这些家伙的兴致,如果只是对继任太子的表态那昨天已经相当于表过了。 刘盈倒是手痒了确实想来几把战棋游戏,可惜目前的语言能力还不足以支持。不得已,掏出了改良多代的现代中国象棋和炸弹改刺客,地雷改陷阱,班排连营改什伍队屯的改良军棋。然后操着象棋开始乱杀。没办法,军棋对老手的优势不够大,还是少让自己吃瘪比较好。 在象棋大杀了六七局之后,终究还是被几个表哥拖进了军棋战场,无耻的三对一让刘盈狠狠尝到了连败的滋味。 再一次借着游戏刘盈判断起了这批年长二代的能力性格,总体上还算让人满意。象棋之上的漏洞百出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定式的表现,但是后期也能隐现一些妙手,让刘盈情不自禁想拿这套游戏去试试真正的战争天才韩信的表现,萧丞相恐怕也会是个了不得的对手。军棋以樊伉为先,但这家伙不知是藏拙还是什么,率先以所部与自己拼了个七零八落,只得屈居第三。 在作为假创造者的刘盈连续三盘军棋垫底之后摆起了谱,高挂免战牌再也不上桌了。堂下的注意力从刘盈身上转开时逐渐出起了变化,果然有人开始耍起了赖,但是很快便被同样脱离战局的吕台镇住了场子。 刘盈点了点头,吕禄吕产那种级别的废物果然也不是吕家二代的全部模样。小吕跑跑这时候就挺能跑的,可惜后来那场政变中跑的不是地方。 这两种被自己搬运的棋类游戏在此时只有六博围棋投壶等少数游戏存在的情况下算得上降维打击,尤其是相对于围棋的长考节奏更为紧凑,能够在了解其中趣味的短时间内就知道克制自己更显得可贵。可惜此世的疾病大部分刘盈也不能保证治疗或缓解,将来这位表哥多半还是依赖不了。 到了晚餐时分,也是吕台下令封盘整队,此次大家兴致高昂,不免多费了些功夫,也让刘盈见识到了这位的规矩。 刘盈并不参与,端坐榻上继续观察各人神情,不经意便与吕台回望的目光相交。不符合年龄的才智与自矜对刘盈的身份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而已经二十有余的吕台认识不到这一点才不正常。 量算了时间,避免自己显得成为队伍后拖尾的跟屁虫之后,刘盈也前往了正厅。 幸运的是,刘盈这次也没有被分配什么任务,虽然他所住的房间成为了棋牌室,不过自由的他在温书之余总还可以在院内转一转,会面了小辈的儿童们,将将熟悉了外黄宅院的布局,大军再次拔营,移师荥阳。 不太确定这幅身体本身的素质还是穿越的神奇效果,尽管在车上颠沛流离了将近一个星期,却也没什么晕车的呕吐感之类的,虽然高阳前世玩沙滩卡丁也不晕就是了。如果算上还在车上辨认小字号的竹简,那这身体确实相当不错,可惜被吕雉坑惨了最终早夭。 摇摇头,随着最后一阵颠簸,车辆缓缓驶入黑洞的城门。与已经混得有些熟络的小舅分了手,两个小家伙在侍卫的护送下进了又一栋宅邸,这里倒是清理的很清爽,封建社会早期的造林艺术已是不俗,名为三川郡治,实是秦王朝陪都的这里,就算不是郡守府也有了不得的达官贵人的居所,只是不知这位达官贵人如今是已成黄土一抔还是沦为狱中之囚呢。 诸侯子们翼卫在侧,没有长辈居住,刘盈倒是不在乎提前担起这份责任咯,如此看来这里估计不是郡丞府也得是个郡监府,这也意味着刘盈的权力和自由都得到了极大的扩张。 但是好事从来都是成双的,巡视着自己短时间领地的刘盈见到了一位早该在此的人,“张公——”带着夸张的长音,刘盈用这个时代的语音再次长揖至地。 虽不能用乳燕投怀这么恶心的词汇来形容,那也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天可怜见,要不是张良把他抱起,他甚至没有足够的手臂长度还那一记屁股蛋。不过这也够了,人要懂得感恩。 两人相互贴身,自然可以压低声音说一些私密话了,刘盈确实没想到,只不过十来天,如今自己说回普通话时已带了一丝口音,张良这十几年居然还能把口音保持住自己还能听懂,这家伙私下里肯定整了不少大玩意。 不过为了训练,刘盈如今还是尽量用古音说话,依着他的意思,两人步上了城楼,看着或携带或着甲甚至是半残的汉军士兵稀稀拉拉涌向自己,然后在城下的军帐中集合分派。刘盈对古代士兵的士气评估霎那间高了数个档次。也瞬间收起了对刘邦等人的轻视之心。 “这么离谱?打散建制之后,甚至是连队伍都不清的情况下自主集合?”这还是家室多在山东的汉兵,整齐的数十上百人的队列自各处城门进出更不必提。 “是啊,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没自己拉杆子上了。” “你的本事什么级别?” “按韩信的算法,我能将五百亲信子弟兵。” “临高五百废?”虽然很不想开玩笑,但是此情此景刘盈禁不住将话题一歪。 “没那本事,我只是能率领自己训练出来的兵马,我本部家将也远没有五百人,配齐一人的装备至少要有三十人以上负责后勤。” “三十比一的效率已经很惊人了,不算粮食钢铁这些可以劫掠或购买的物资供给,你搞出蒸汽机了?” “没有,只有几台原型机,天下大乱之前我没敢玩那么大,堆肥积肥的一些粗浅法门和良好的农业水渠构建就可以积累不少资本了。” “那遇到我你赚了,共享一下情报,虽然我是学化学的,一些简单的生物医药也是懂得,人命向来是最赚钱的大生意,哪怕是这种人命贱如狗的乱世。” 张良摆了摆手,身后一位文士模样的人上前,连同着奉上两本蓝封皮的书籍。 “我他妈就知道,造纸术怎么可能不掏出来。等等,”眼角的余光瞄到张良刚刚的手势,“军事手语,你也是位狠人啊!” “识货,忘了跟你说了,我说的兵马是明早期级别的火绳枪部队,车马混编,纪效新书为蓝本,尽可能模仿了戚武毅扫北的边军。” 如果不是手上这本书太过重要,刘盈简直想把普遍那文士模样的青年生吞活剥了,不用说这支部队还融入了大量现代军事理念与技术,比之戚继光原版也不会逊色,大佬的积累实在太让人眼馋了,与之相比,这本书的双面写字,而不是单面透墨什么的完全不值得让人稀奇。 分心二用,刘盈一边阅读着子房先生十几年的积累,一边口中喷出萝芙木(利血平,治疗高血压)、夹竹桃(对多种癌症有效)、白曼陀罗(颠茄传入前可用于提取莨菪碱\/阿托品,强心剂)等一系列药品原材料名称,形态,特性。等到把刘盈榨干也不记得还有什么本土产的药品原料,不得不搬出青霉素、四环素、链霉素、磺胺等的土法制备时终于被张良叫停。接过张良递来的葫芦,猛灌了一口止止冒烟的嗓子眼就见到二位将记满了速记符号的笔记本收入衣领,看天色不过个把小时,从张良讥诮的脸上刘盈仿佛读出了“就这,行不行啊,细狗”,不得不在心中叹服p大大佬恐怖如斯。 正事聊完聊点闲的,刘盈实在做不到去好好扮演一个六岁孩子,那就只能往邪路走去做一个天才,反正甘罗十二为相,项橐七岁为孔子师,天才就天才呗。中间提到一句身体自带的反应什么的边上人也一点不稀奇,只是文士悄然消失,留出一片谈话空间。 简要说了说自身处境,那人倒是没什么意外之色,算了,说不定现在这情况有不少都是他的安排呢。 “你搞到我的监护权了?” “没错,到栎阳太子典礼,之后我会随扈刘邦,你留在栎阳陪萧何看家。” “吕雉的事?” “你自己上点心,吕太公一点不比吕雉差。” “小小丰邑,哪来这么多卧龙凤雏?” “吕家是后来的……” “行行行,不用你提起,我知道了,选择谬误\/幸存者悖论(简要说就是乱世中本事不足的那些人最后也成为不了新朝的班底)。” 再多的也不需要张良提点,二人相视一笑,这种玩玩闹闹下还是能体会出二人在此世那种远胜老乡的知己之情。 第十二章 刘邦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感谢这具身体自带的反应,与刘邦的会见过程一如刘盈之前的预料。但是在看到刘邦身侧的戚姬时,刘盈心中还是忍不住起了杀机。九成向着这个不知进退的女人,一成则是向着刘邦。 什么场合你个老小子不清楚吗?吕雉和你的儿子以及她家的兄弟们和你会见的时候你带个其他女人在身边的位置,此时吕雉还处在生死难料之中,这是在宣誓什么吗?就算后世人养小三小四也没有玩的这么夸张的。 这次是大舅吕泽把哭成泪人的自己接走,照料刘盎的是姨妈吕嬃,她也不算年轻了,眼角的皱纹竖起,姐夫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激起了她的怒火。 刘盈当然不能一离开大殿就停止哭泣,直到被安置在床上还时不时抽噎两声,长到他自己都有些恶心了。 刘邦并没有驻留多久,巡城,安置士卒至差不多便拔马回归栎阳,浩浩荡荡一行兵马不到半个月便回归了此时汉王国的临时都城。 跪地接下刘邦传来的印绶冠冕,返身接受群臣朝拜便意味着刘盈此时已成为汉王国公认的太子。还好刘邦此时还没有过于犯二,拜皇后的典仪被取消,只拜了太庙。 封前不斋戒,封后人不见,刘邦这立太子的仪式也未免太草率了,不过毕竟大家都知道实际主事的还是萧何。然而刘盈还是在受封当天就写下了自己的第一份制书,太子卫率被派出一队去挖粪土,刮厕墙,得亏秦朝的城市管理还有点样子,布置了公共厕所,不然搞不好还得进人家里掏粪,闹得连见过项刘入关的城中百姓都纷纷侧目。刘盈不得不急,他可不记得章邯是哪天死的,太史公没记那么细,时间就是金钱。他本人早已号呼着樊伉等一批二代出城伐木,表兄吕台已然随军,他的班底不全,材官不够,诸侯子亲卫还是有不少积年老兵的,能制备冲车云梯梢炮的工兵都被刘盈拉出了城。 他的目标很简单,复刻蒙古帝国的工程传奇,完成冷兵器时代相当重要的一次攻城工具蜕变,将扭力投石车改造为配重投石车。城中的熟牛皮铁匠生铁车轴都被抽调了一批。但愿萧丞相在资源安排上留足了余量,否则现在怕是得跳脚。 之前制器剩下的木片被刘盈用来展示简易的模型,但很明显这对于工兵来说还是过于抽象了,最后还得是二代们亲自动手组装算是完成了一个确实能用的中等比例投石车,高度不过三米多,形制比起刘盈想象中的也是粗糙极了,但投射距离和精确度已足以让一帮历经过战事的老少们赞叹。 此时已是星空茫茫,歇下手的刘盈被兴奋感冲淡的肚子这才发出绞痛,他本想接过卫兵递来的干粮,却被樊伉阻止。樊伉递出的干粮一样酸臭,只是却又一边嚼着干饼子,一边絮叨起了军律,威胁着要将口粮不足数的士兵处以军棍,而他这个太子,应同样处置。 用唾液润湿着干饼,刘盈心里清楚这不只是在教育他为上者应遵循的法度规矩,也是巧妙地避免那个叫杞的年轻人生出罅隙。不过无论是忠是奸,这人的举动至少给了他一个进入考察名单的机会。 帐篷中睡下,一夜无话。次日清早,果然一位清癯的长须中年带队拔马飞奔而来。正是册封大典上位列百官之首的萧何。这位倒是好应付,演示下投石机,将绑在胸前的太子金印交予其手,剩下的安排就交给这位大管家自己了。 后面那位老者可就不好应付了,正是刘盈与樊伉的外公,临泗侯吕太公吕文。撒娇呗,还能怎么办呢,熟练地把自己挂到吕太公腿上,屁股上轻轻挨了一下拐棍。樊伉可就惨了,同样是一拐棍,将他直接敲得面色发青,紧咬着牙关不敢出声。吕泽与吕释之两员骁将的父亲,还培养出了吕雉这般人物,如今六十多了一拐棍把习武的年轻人敲痛,很难想象这位的寿命只有两年左右了。 纵使已经疼的龇牙咧嘴,樊伉仍掩不住脸上的喜色,指着不远处的投石车兴奋地解说着,“此乃太子所制,弹发百余步,而其工更简。若是增其衡长,必是破城利器。” 太公只是低头看看外孙,笑着问:“想去废丘?为何如此心急?” 虽然被看破的感觉不是很舒服,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时省力:“舍此之外,另有相配之利器,定能在战中减少我方伤亡。” 太公笑笑,摸了摸刘盈的头让他自去安排。只留下一队看懂投石机制备的工兵与模型本身留给萧何,剩下半通不通的就让他头大去。大部分能讲明白配重式投石机大致原理的工兵都被刘盈抽走,伴着他所需的硝石硫磺柳木碳,细口陶罐,干燥竹管,麻布,菜油另组了一队,向废丘驰去。 太公伴着刘盈坐在车上,开始了新的考验:“为什么要把太子金印携走,不知道行玺台本来就是你父亲安排的人吗?还是说,担心萧何不来追你,刻意急他一下。” 刘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猜疑重臣,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你也知道。” “孙儿未有尺寸之功,兼之年岁尚浅,不得不行此下策诱人注意,否则人微言轻,不过被当做孩童戏语,不会有人在意的。” “人微言轻,你动用太子职权可一点也不微啊。想做事,能做事,确实把事做成了,有点小心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件事可以揭过,但你以后要注意,做事不要毛毛糙糙的。回去之后和萧丞相道个歉。” “知道了。”刘盈心中却道,只怕这歉道了也未必能让人省心,将来要麻烦他的事那真是海了去了。 如刘盈所料,这场人前显圣至少在栎阳的亲戚高官们中引起了注意,吕文也开始用对待成年人的态度开始教育起他来。不过不久之后,那还有一场更精彩的显圣。 第十三章 废丘 与其说在应付着吕文的教育,不如说刘盈在给吕文号脉,一边接纳着吕文对汉王国顶层政治人物的分析理解,一边却在从吕文时不时的停口缓气,仿佛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吞不下去的噎声中做着判断,加上面色潮红,胸闷,多半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冠心病)。刘盈摇了摇头,这病就算刘盈卯足了气冲科技树都难以治疗,少量制备硝酸甘油,配合cpr心肺复苏术或许有机会从死神身边拉一把,调整饮食结构,尽量拖着,也只能这样了。病程发展到这个地步,估计吕文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这才在发现自己这个吕家未来三十年的保障之后迅速教育起来,但其实这任务交给他女儿也不会差。 刘盈也没什么能力阻止,老人家情绪激动之下贸然压制搞不好反而容易发病,但愿这次激情不会太过削减他的寿元。牙齿也不够好,脱落残缺了不少,同样得预防口腔感染造成病毒性心肌炎的可能。这可有得忙了。 行至废丘,并没有如意料之中那般引起刘邦训斥,太公轻松把刘邦的怒气挡了出去。给刘盈留足了时间改造战车,调配火药。计算屈服强度并不是刘盈所长,张良这个结构力学大佬也不说帮帮忙,只能尽量挑没有斑节,一致性较高的木材做主臂,尽可能按照估算的下限来保证安全。 当炸药罐在空中爆炸,轰隆声惊起敌我双方的一片惊呼时,刘盈整了整衣帽,施施然登场。老刘已经箕踞在主帐最上方了。啊,你们有没有这样的儿子啊,这是我儿子。他儿子倒是在底下抹了抹冷汗,没有碰炸引信,加上少的可怜的硝石,这几十罐定时炸药倒不一定能轰开城门,最终可能还得是靠射程优势射石弹摧毁防御。 但是人倒霉了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的。城内的章邯感受到了军心的动荡,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率轻骑突出城门摧毁投石车,然而恰逢此时一枚陶弹在骑队之中爆炸,将部队拦腰截断的同时将马匹惊散。不知是否是世间事皆有其定数,依然是队率朱轸擒获了章邯,却又没能阻止他的自刭。 传令兵往返多趟,连兵仙韩信都未能迅速拿下的坚城在章邯首级被绕城传示后迅速投降,此时不过半日。投射炮弹的第一次登场就显示了不凡的成果。刘盈来这也不是为了章邯来的,是为了给刘邦积德来的。虽然这个在濮阳引水环城固守的家伙因为选了个低洼的城池自己被灌成饺子也算是死得其所,可城中百姓却是无辜,更不用说城中百姓尽成鱼鳖也不是灾难的重点,大水之后必有大疫,废丘这里方圆数十里都将成为阴司大门,长期废弃。 大患了结,刘邦也不装了,刘盈带来的工兵各依功得赏钱,千钱起步,老刘从来不吝惜厚赏,而樊伉等二代积功升转自不必说。堂下功最高的刘盈倒是要多等等了。 “此番以你功最高,该如何赏赐?”邦哥自己也是蒙的,太子这玩意怎么赏。 “愿得阿娘复归。” “这何必对乃公提?” “那孩儿又何须赏赐。”刘邦朗声大笑,声震于野,胡子在那一抖一抖的。 退下后刘盈才知道他被赏了二十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女,低头看看,他也是服了这老不修了,虽然不是无鸡,但六岁小孩这和无鸡之谈有什么区别。两军随后分别,刘盈等人培训出的工兵被抽走,另立了一队卫兵随扈。张良还是没给他,刘盈也不想阻了其他大将们的前程,小兵跟着他立些不如覆师破城的小功,在后方安身也好控制。 ———————————————————————————— 萧何的头很大很大,本来关中大灾和前线战备就牵扯了他很多心神。结果太子也不让人省心,虽然道了歉,但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改造的犁铧,积肥法,绿肥种植,高炉改进技术,灌钢法,苏钢法,轮作制一系列技术改进,在关中居民蜀汉就食,健卒北上抗匈的局面下人手更加捉襟见肘。可这些技术改进费效比又是良好,如同糖葫芦诱引小孩一样让他馋到不行。如今更是越发肆意了,被这小子抓住了人员物资调配的节奏,每逢最紧要缺乏之时就会奉上来一样新技术。 刘盈倒是乐此不疲,数月观政,对于汉王国中央政治的运转规律在一众重臣的辅弼指导下也是越发了解。越是如此,越是体会到此世顶尖人杰的不凡之处,他刻意给萧何制造的两难被一一化解,在生产力的狂飙突进中巧妙导引,调拭汉政权去适应这种有益的发展,只能说,向萧公学习,一辈子也学不完。不过他这次给萧何带来的大惊喜,或者说惊吓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福气消受。 依靠着多次的实验改进,以及受困于发酵法的固有时长缺点,直到近日他才独立于张良完成了改进版造纸术以及雕版印刷术的复现,泥活字印刷术也有了些效果。有了它们,无论远期的知识平民化前景,就是近期,汉王国的信息传递能力也将迎来一波极大的更新。 嗯,一定是惊喜,太惊喜了。在萧何将双手手指狠狠按住额头的时候刘盈适时递上了萝芙木生物碱乙醇提取物,南山群蛮的朴素草药学中已经在应用萝芙木根了,只不过他们有点搞歪了,用这东西来缓解心悸。而刘盈则早就判断出了萧丞相时不时的红脸是先兆高血压的现象,当然这高血压不是刘盈导致的,早就有了,只不过刘盈可能或许无意中在某些层面上加强了这一点,所以此时献药,弥补一下。 萝芙木根不够多,刘盈手上人手也太少,他甚至不够去带几个解剖学的弟子,因此这药品直接上了人体实验。从监狱里按罪名提了一些刘盈认为以他的价值观不算大罪的刑徒,除了约定以实验折抵刑期之外,大体上还算是遵守了知情自愿原则的,药品实验只做了口服安全性,和对其他几个正好有此疾患的患者试验了药性,在这个除沿海外普遍缺盐的时代,能得高血压的反而多半是秦朝的高官显爵,其罪行倒是足以让刘盈觉得死不足惜了。 没有足够的人体模型,刘盈提供的药物只能尽可能减量,但效果显然还不错,最值得担心的过敏也没有发生。到了萧何完全清醒,仔细思考下来才发现这两样技术此时未免鸡肋,原本担心的对全套驿传体系、验证机制的改造压根不是当务之急,就连纸张的产量都不足以满足要求,这只是一个未来技术储备和逐步替代的过程,他太应激了。 看着面前带着俏皮神色的童子,萧何气不打一处来。不久之后,刘盈便听到返回关中的百姓儿童们唱着最新的农事诗,这里有不少知识出自他之手,他还是满意的。只不过每当听到诗歌开篇的“维公子制命,维民谨记”就很难绷。 第十四章 储备 刘邦当然不会敏感到以为这是僭越,这样的歌谣本身也是为刘盈造势,然而刘盈也不至于傻到听不出来这之中的挤兑之意。 十月,主祭完毕,按照秦汉的标准这就是一年过去了,刘盈抽出了张良最新送来的书信。很遗憾,即使是经过了一定的技术改进,汉军也没有完成反包楚军的壮举,投石车的应用受限,而火药的原料更是远远不足,韩信的攻势不错,伐魏略代灭赵,可是又被刘邦夺了兵权。目前的局面靠着英布的苦苦支撑已近尾声,血腥的荥阳鏖战到来的时间不远了。汉军的后勤和兵力较之历史应当更有优势,但转化为胜势还需要更多时间。 这些日子两人交流许多,让刘盈在栎阳的科技树重要节点上获得了更快的进步。栎阳的官吏职司也被刘盈搅得一团乱麻,如今上万的各种工匠农户直接在他手下听用,进行着各项实验和预研。刘盈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下一代的培养上,准确的说是刘盎的那批手帕交,大多数诸侯女子好歹受过些基础教育,作为管家的女主人培养使得能写会算,就算是那些粗俗出生的平民子弟也有专师教导,这之中韩采儿和韩嫣儿尤为鹤立鸡群。 刘盈之前的评估有误,这两位是韩信的嫡女,连韩信的兵法都有些见识,二代男丁们未必能胜过她们。虽然会让后面的事情更麻烦些,但是带只欠缺科学常识的小学毕业生实在太爽了,最起码基本文字和加减乘除不用教了。反正刘盈就算倾囊相授,面前这些女子们也未必能学完。 很快便构建起了教育梯队,进境较快或有基础的跟着刘盈进行启发式教学,刘盈几乎能够解释现世一切现象的能力还是足够吸引人的,不被吸引的那就淘汰。这一组小班约有十五人,在刘盈忙于其他事项时则负责教育归属刘盈的家人子们,既为师又为徒的经历既是锻炼也是筛选,能够理解刘盈讲述的概念并传授是一个层面,不依靠惩罚与人相处,自然成为领袖的才能又是另一个层面。 男子们刘盈不想带,这个世界上被压迫被侮辱无所依靠的对象才能够忠诚于他,诸侯子只是护卫,他们将来所代表的注定将是各家族的利益,而这与刘盈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改造者的利益都是冲突的。有背叛组织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培养这些人吃力不讨好,大致上说得过去也行。 加上各项制造,丞相府观政,还得时不时听从吕太公教导,刘盈的日子充实而又忙碌。不过这之中没有一项急务,任何事都可以由刘盈自己决定做或是不做的自由确实是舒爽的。 可在刘盈完全空出时间,可以率诸侯子女巡城访民时这股舒爽就不存在了,栎阳此时就像一个大监狱,城内的居民不是墨面就是割鼻,毕竟平民都逃到巴蜀去了,而战争造就了更多的奴隶,甚至汉中央还直接继承了秦中央的奴隶,当然有大量秦二世胡亥制造的奴隶。这倒不一定是恻隐之心什么的,纯粹是脸上如肉虫般扭曲的暗红色孔洞比起影视剧中的伏地魔恶心多了。 刘盈这人向来傲上而悯下,毕竟比他上的反正也没几个了。观察周围人冬衣缝隙中裸露的皮肉甚至是外显的肋骨也能部分判断这些罪人多半不是曾享过什么福的。何况胡亥又是那么狠毒的家伙,连姊妹都要杀戮。 但也正是丞相府一行行的数字显示,正是这些城旦负担起了此时栎阳的运转,刘盈不想和这些人交谈,然后释放那么一两个无罪之人彰显自己的仁慈。他是吮吸着这些人的血过活的,不该自欺欺人。 就这样返回了太子府,连太子府本身的营建都有这些罪人在一旁劳碌啊,这么长时间都忽视了这一点,确实是肉食者鄙。自己这时还在调整改良着萧何吕文等人的饮食结构和烹饪方式,减少肉食烧烤制品和盐糖的摄入。 都要被自己气笑了,刘盈敞开来把自己的心里话和身边女学生们说了起来。这算是这么长时间来头一次做政治教育,没想到反响还不错。刘盈本来以为某些人需要经历家破人亡之后才会有一些切身体会,没想到他说自己在吮吸这些罪奴的血时,周围人没有觉得恶心而带歪的。反而是各家有其阴私郁结之处。乱世的女子是物品,被人赠送,被人使用,被人遗弃,或者被人满足口腹。运气好些的是这些人身边的侍女或是旧侍,运气不好的,庶女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呢。 刘盈倒是套到了不少各家的秘密情报,但是这情报还不如不套,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吐啊吐啊的,他这次又忘了坏事了。轮奸至死,剖腹取子,截肢断乳,从喉咙奸尸……人性的幽暗之处就不该去探索,刘盈一直相信这一点,不管他后世还是这具身体原本将要经历的那些东西。配上少女甚至是女孩柔和稚嫩的童音说出这些残酷荒诞的真实经历,对比之下,真的是连绿色的苦胆汁都吐干净了。 吐晕过去的刘盈在吕太公怀中醒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不要惩治……”吕文的回复倒是让他放了心:“不会惩治那些女子的,她们无罪,何况因你而惩罚无辜只会让你更加伤身。” 吕雉你怎么就不跟你爹学学呢。刘盈现在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外公,他太懂了。辨别是非明晰事理是一种能力,理解他人关怀他人则是另一种更为重要的能力。 想想刘盈还是不说话了,他又犯毛病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如今在栎阳羽翼已丰,万事皆可自决,可是吕雉在敌人俘虏之下受过什么苦痛,切身经历过多少恶心愤懑之事他哪里了解,顶多算是听说,那有什么资格评价。 第十五章 种田 次日观政,伴着休憩时官吏们的议论声,刘盈算是搞明白了什么叫“仁慈”,原来掉两滴鳄鱼眼泪,吐两口,给工匠们保证些工钱就叫仁慈。 他也不想显得如此促狭,可胃里还烧着,看哪哪不爽,就算是薄皮熟铁锅的制成也只是让他抱怨油菜还没有播种,没有菜籽油哪来炒菜吃。 好不容易才从沮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总算能够镇定心神思考起原定的技术路线,水排与蓄热室预热空气的组合提高了精炼炉的温度,不过把旧炉再这么整下去怕是没多久就要爆炸了,耐火砖的试制需要尽快提上日程。石墨坩埚钢的突破也不会远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所能依靠的还有什么呢,生产力的突破带动生产关系的进步,并由之引发社会层面的革命。想要解决封建时代的战乱恐怖,就不可能依靠一两个仁慈或英明的君主。掌握更多的社会生产力和战斗力才是核心。 此外还有贸易交流。汉地的统一过程同期也是匈奴的统一过程,趁着东胡尚在,月氏还没有被匈奴逼得西迁,要开始准备西域的交往了。可惜刘盈手上现下还是没有得用的人才,不过至少应该联络下月氏,看看能不能先弄些那里已有的种子。话不能这么说,应该和和萧何说拉拢月氏共抗匈奴,减轻北方边境的压力也是给前线增加战斗力,赵国初下,汉王国的北边境反而是进一步拉长了。 种田也难啊,陪着萧何将账捋了又捋,关中的劳动力匮乏依然是巨大的灾难,没有劳动力驱动,刘盈预想的煤钢共同体不断壮大就只能停留在想象中,跨上封建科技的二本已经相当不错了,更进一步的不锈钢以及各类钢合金至少要等到将学生们培养到高中水平再在实验中改进,刘盈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真正的种田了。正好是冬季农闲时分,把农民组织起来整修战乱中荒废的秦朝水利成为了刘盈给自己安排的新任务,预备的女学生和侍卫也要在这个冬天离开温暖的栎阳宫室,接受新的考验。 一只精干小队就这样游走在三秦大地上,虽然目之所及尽是枯萎衰败,刘盈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项羽在此凌虐的血雨腥风早被时间扫去,纵使是断臂瘸腿的老少,也比栎阳不似生人的刑奴好多了。至于有些是汉军害的,那种话咱就别说了。 这场巡视,刘盈当然没有刻意摆排场,但也没有故作亲民,毕竟身边人的苦痛经历是后世之人十辈子也难以想象的,在这群人面前作伪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他只是忠实地履行着统治者的义务,翻新引水沟渠的设计,提高引水效率并不是只有增加高程这个方法,渠道硬化同样应当考虑,指导当地人更新绿肥积肥技术,翻车,筒车,阿基米德螺旋泵都被构建出来,并适时改进,同时也给她们讲解原理。间或以三角法、日影法、记里鼓车改进了大约秦内史之地的地图绘制。 无论是在借居的陋室,还是旷野的帐篷中,刘盈总是有御寒的皮草和铁皮火炉享用,虽然对后世的他这几乎是舒适度下限的极限了,珍贵的硫磺粉末也被他洒满用以驱逐蜱虫臭虫,相比之下跳蚤只能算是不起眼的小家伙了。经历了一冬,淡忘了决心的他审视自己之下还是发觉自己始终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现代居民,如果不是有幸穿越到王太子这样的高位之上,只怕早就死在战争之中或是直接自杀了。 但即便是以他这个懦弱无能的平民自身的立场出发,改造这个世界使其更像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依然是最大的利益所在。 前线传来的消息并不好,正如刘盈和张良预想的那样,进入十二月,消灭英布回归荥阳战场的项羽制造了巨大的压力,物资资源的些许优势,提前出现的配重投石机在大局层面还是一样无力,没有全套的火药产业作为配套,黑火药回归了他发明之初的用途,用作号炮更好的传递号令,以及惊扰敌方马匹,在张良的控制下甚至是在尽可能节制黑火药的使用,按历史来看,荥阳是要落入敌手的,如果失落一批掌握这项黑科技配比的人员,那强弱之势却是有可能逆转的。不过他老人家却是相当有战意,看起来是想玩点大的。 —————————————————— 荥阳,张良将手放在火焰上方缓缓化冻,稍微有些知觉了便靠到自己的脸上温暖快要掉下来的面皮。鏖战二字实不足以形容前线之凶险万分,他这个文职人员今天已经带队出征两次了,亲信家将的损伤更是让他心中滴血。这里每一个人都有相当于前世的高中以上学历的学识,而小队作战的军事知识更是将自己这个军事爱好者完全榨干,十几年的相处,他能叫出每一个的名字经历爱好,在这个战场上却像是无意义的浮萍般轻易损失。 尧珰也失踪了,张良不想去想死亡这回事,他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在恶劣的山区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一月以上,只是脱队,还是有机会回来的,毕竟,这样的奇迹已经发生了两次不是吗? 刚刚暖好身子,张良便重又拉开了门棂,让冷雪落到自己的额上重新镇静下来。就算是这样险恶的环境,那位新来的小弟弟还在期待着自己救下那个曾经被误认成刘邦从而将他抱起娱乐的纪信叔叔的性命。自己这下真是成了哆啦a梦了。不过也不怪他,是自己将战场的严酷轻描淡写过去的。 子房先生确实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人,谋士的能力可不是只局限于史册上的只言片语,他们是参谋,是企业的项目组长,提出新的提案只是开始,具体的实践安排,如何将提案实现都是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小高没有提那两千注定凄惨的妇女,张良也实在没有余力再顾及了。两千妇女和两千士兵的性命可以分别吗?国际人道法覆盖不到这两千余年前的战场之上。惨和更惨是很难比较的。 第十六章 投降? 汉王的议事大厅今天格外沉默,敖仓甬道被断,成皋之路受阻,荥阳已陷入四面合围的窘境。后方的萧何也早已将民力消耗殆尽。军中如今已有大批十五六岁的孩童兵和须发花白的老翁,如果不是三秦大地的父老对楚军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军心早已散了。可即便如此,汉军的短促突击进攻范围也已越来越小,取得的斩获大不如前,即便知道对面同样是强弩之末,军容不整,军纪混乱,可那又能如何呢,北边的韩信确实算是一支生力军,然而在赵地此起彼伏的叛乱,匈奴与楚国的威胁下,很难再挤出南下的部队。一着不慎,甚至可能导致全盘战线的崩溃。 或许又是一个白费功夫的早晨,不过张良不这么认为,烟熏的单片眼镜给了他不一样的视野,萤石粉末刻画出的脚印并没有离开王府大门,那他也该找地方小解去了。 屋内,陈平正在讲解着他的计划,蘸取些许酒水在桌案上绘制出荥阳城的轮廓。“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然而殿下身系天下之重,万不可轻忽,我已经与老纪说好,让他变做您的相貌衣冠,伪作投降之状出东门,”将手虚劈在图画上,“而殿下您率轻骑出西门且先退回关中再做打算。” 刘邦的表情很冷静,这样的选择并不难做,失去统帅的后果将是最糟糕的。 得到汉王的首肯后,陈平迅速离开安置其他一系列计划。按揉着额头的刘邦又听见叩门的响声。 “进来。” 堂下张良推门而入行礼,“汉王。” “有何良策?” “小伎俩难抗大势,李代桃僵,想必陈平已经提过了。不过还有个法子,或许能有个刺杀项王的机会,至不济也能让楚军的乱子更大些。” “你们一个个都安排好了?” “猜的,今天老纪的情绪有点太激动了,如果不是陈平的拜访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原因了。”张良的面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那就去安排。彭越再不出手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刘邦忍不住吐出了这些日子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待价而沽罢了,不过殿下您也不一定需要他来调动项籍。望殿下回关中汇合士卒之后南下出武关,项籍此人,恃才傲物,将天下战事视作两人捉单比武。在他眼中只有汉王您一个对手,得到汉王您南下的消息之后必然南下转攻。届时您便可坚壁不战,以内线迂回回解荥阳之围,有此一例,也可使彭越无法再待价而沽。” “老纪啊,”大局已定,刘邦总算是能抽出些许心神考虑麾下大将了。 “有叛贼王武在,老纪本就只能远远拖延一时,臣做的也只是两手准备,如若成了,殿下给他家人的封赏便可直接封予他本人了。” “唉……”刘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掣起令旗交到张良手中,“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这下轮到张良绷不住面部表情了。得,这一口毒奶,你儿子的事我还是少掺和为妙。 翌日,荥阳城外,天刚擦亮,项军就迎击上了出城的汉军,不过甫一接战,猥琐的笑声很快就取代了喊杀声。 “这是一块肥肉呢,还是一块香肉啊。”老兵油子轻轻松松凭借体力优势将伪装成士兵的女子卸掉武装,按在地上搓捏,但也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军中待三年,母猪赛貂蝉是不错,可大家也是吃过见过的。军阵乱些影响倒不大,可是身上所披的甲胄,手中的兵器这两样要是丢了,等到诱饵被吞下,汉军掩杀过来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左等右等,倒是没等到汉军的伏击,只是城门下远远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此时楚军早已乱了套,白日行淫的呼声,队率整军的训斥,受辱女子的哀嚎与钟离眜带队行军法斩杀奸军的喊冤声聚成一团,可偏偏好像有人听到了汉军呼喊的“城中食尽,汉王请降”的话语。“汉王降了!汉王降了!”的呼声传遍三军。无数楚军脱离队列,迎至城东前来观赏汉王请降的大场面,究竟是为了天下战乱将息,兵卒可携财货返乡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而兴奋,还是欲要前来淫辱妇女,只是假借观降之名就只有各人自己清楚了。 亚父范增已于归乡途中逝世,项羽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能适时提醒“使此下作手段,必是诈降”的人了。也只有降将王武远远望着黄屋车伞盖下的人,半是疑惑,半是对自己说着:“那不是汉王,不是他。” 乘车而来的纪信见拥来的楚军已经阻塞了通往项羽的道路,而老战友王武,却在拔马向项羽呼喊,“汉王帐下有将军纪信,容貌八分似之。此为纪信,非是汉王。” 项羽此时微垂着眼眸,八分困顿的看着远道而来的那个鸿门宴中客,他本以为心中应当溢满欣喜,此时却觉得无比疲惫,起兵灭秦时的意气风发早已在分封天下之后无穷无尽的战争中被折磨殆尽。连王武的呼喊声都没有听入耳中,不过很快他就要清醒过来了。因为他看见对面那个家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壶,砸在了车辕之上,如酒液般的澄清液体倾泻而出,转瞬间却被烈火取代,而对面的黄衣中年早已跳上了擎着汉王大纛的骑将战马之上,拔马而回。 “混账!”项王怒吼,举弓拉满,这个小人不配体面的结局。然而天崩地裂的轰隆声成为了此时战场的最强音,远超项王的怒骂。连已经跃出数十米的纪信都感到炽热的热风从身后刮过。正面的项羽更是喉中一阵腥甜,错手之下手中的强弓早已断为数截。 欺负项羽此时手底下缺乏合格的谋士,张良将车辆近乎拆空的同时埋进了近百斤黑火药,以铸铁包裹,内部的铁珠更是四散将楚军打的一片人仰马翻,可惜采用了类似阔剑地雷构型以确保后方纪信安全的火药威力上还是有所欠缺,以至于下马的项羽从亲兵手上接过了备用的步弓,一箭便将单骑回城的纪信二人射了个对穿。 第十七章 回归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在汉军兵马的出城接应和楚军的极度混乱难以整队下,纪信成功回归了荥阳。身后的亲兵替他承受了绝大多数伤害,肺叶洞穿早已无救,他本人只是擦破了腋下,项羽纵使神力无双,洞穿两层甲胄一道人体再破开甲片也是极限了。故而一进门就质问起来了迎接的张良,“为何不出兵?项军为之胆裂,当可一鼓而下。” 张良也不言语,先拎起纪信的手臂撒了一把药粉上去,“太子送的,”接着查看起了亲兵的颜色,一刀斩断了箭头,“都交代好了?” “嗯”面色已然青白的亲兵只能硬挤出一声哼声。 “至多半刻钟。”张良下了冷酷的评语。让兵丁们继续将伤兵后送。 “喂,我的亲兵还用得着你安排,我问你为什么不出兵。”纪信在一旁拉起了张良的手臂。 “我看被吓破胆的是你,”张良直接拉着纪信上了城楼,城外楚军依然团团匝匝围着城池,张良向远方一指,“项羽没死,要是他死了或是重伤那我怎么也要劝大家拼一波的。再说有老曹在,他把握时机的水平不比我高,你丫就是欺负我在这迎你,你敢说老曹去吗?” 纪信嘿嘿笑着挠了挠头,“那发真猛。” “不是没有好处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我们手上的火药太少,投射手段也不够先进,我这些天一直藏着用,守城的时候也没有往下丢就是为了这次。对方没有办法很快理解爆炸的成因,进攻时就会畏缩。最好是项王这段时间都不能出现在军前,项羽不在军阵之前鼓舞士气,楚军战力能少五成。” “没炸死?真可惜呀。” 张良直接掏出了箭头,凌厉而沉重的破甲锥上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如此重箭,发百五十步,龙且倒是也能做到,穿体而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要么造成了点伤势,要么他有些动摇,这发箭还不是他的全盛水平,那样你早死了,我根本不会出来救你。” 对面阵中,项羽倒是活蹦乱跳一点不如张良所想,龙且钟离眜项声曹咎等人拼死压住了项王才止住了他出营挑战的念头,这实在再正确不过了,张良这些日子储备的千斤火药全砸给带队先登的项羽,哪怕把荥阳坚城破个大洞也是绝对划算的呀。 不多日,项羽便全装甲胄出现在了荥阳之下,张良的期待算是落空了,然而他也敏锐的发现对面楚军的战意确实有了不少的下滑,既是陈平反间连环计的作用,也有项羽那日听王武所言真相之后的堕怠所致。 后方,此时的刘盈正在巡视陶瓷作坊,高铝耐火砖的原理他自然不会不懂,但是没有一条可靠的轻工业生产线回笼资金,硬上重工业自循环那是前苏联衰败的路径之一。反正煅烧改性粘土还能用。水力鼓风与热鼓风可不止可以用在钢铁之上。上千度的高温已经撬开了瓷器制作的大门。这也是一场考试,快一年了,总得有点考验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面前是一件使用了高岭土烧造而成的白陶器,温度原料都已达到要求,还差最后一味关键的元素。刘盈早已将这把钥匙放在了一边,使用石灰石、白河沙与盐湖天然纯碱烧造铸成的玻璃块并不理想,整体偏向浑浊发绿,不过作为假玉忽悠忽悠汉代人也不是不行。 拿起瓷器,刘盈向他的女学生们提出了要求,“你们可以看到在这一件陶器上已经有了光亮的包覆层,不同于足底,但是它非常薄而脆,短时间用来盛水还行。我想要的,是一种有玉色,对光呈半透明之色,敲击琅琅有声,质地坚实的器物,你们觉得有可能吗?可以自由讨论,有结果告诉我。” 韩采儿倒是很活跃的给出了答案,“我们可以将那边的玻璃融化涂覆在上面。” 随即被姐姐抢白,“怎么可能,剧烈的高温会炸碎陶器的,应该是用玻璃的原料涂覆,一并烧制。” 张馨柔柔弱弱的声音此时传来,却几乎让刘盈吐血,“将陶瓷与玻璃的原料混合涂覆,玻璃与陶瓷的收缩率不同,简单合制只会被收缩应力撕碎。” 管管你家女儿好不好,刘盈这下算是看清楚了,一年多来这小妹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也算是半个穿越者的她就在一旁旁观刘盈像小丑一样演猴戏,基础理工知识自己别说半斤八两了,搞不好还不如这妹子呢。 多亏总算有人出现给刘盈解了围。一位高冠老者此时从人群中排众走出,向刘盈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刘盈不认识这个人,“敢问老先生是?” “一介狂生罢了,公子何必问名姓。” 未经通传直入太子驾前,百官群臣朝拜要么不在要么后排,老者,那面前这人的身份也基本上确定了,栎阳册封时他在魏豹那做说客呢。 “郦生长者,遮遮掩掩未免不是气度。” “嗯哼。”老者捋须算是默认。 “先生昔日见我父王,以为踞见长者不宜。今日于此火曝之地,予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何能待客。” “公子,此地甚宜。” 刘盈有点绷不住了,郦家兄弟很重要,但是能保他位子的是商山四皓,那四位秦国博士可不是儒家的,此时和郦食其谈太多被误以为政治表态可不妙。刘盈对儒家当然是要用的,公羊儒大复仇大一统思想对汉民族的形成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要用也要防。眼前这家伙不事先约定时间,直入作坊把刘盈架在这边是想要干什么?直接开始戳痛处,“先生以为六国之精英俱在宗室后裔,却不想我汉国偏赖游士。天下之土不封功臣宗室而去袭封无干之人等,此非成周封建亲戚以藩屏周之道,更是坏我大汉将士之心,此等言语应当说与项王才对。” 郦食其一声“不然”,接着便是一番上下尊卑之言,定名分,明等次,这下刘盈是真的绷不住了。 第十八章 郦食其 他总算搞清楚眼前这家伙要干什么了,什么“高阳酒徒”啊“狂生”啊都是假的,这家伙还是个腐儒,脑子里套在春秋出不来了。明明做外交的时候还算清醒,分得清实势。但是在未来政治的分析判断上却完全摒弃了功利主义现实主义的立场。 他来这是为了匡正储君的得失来的,储君奉宗庙,承社稷,不宜与隶仆同属。刘盈这样事实上担起了此世因他而早死的章邯的少府卿之职实属离经叛道。 但是刘盈听到一半就笑了。确实,正牌的儒家士大夫的劝谏啊。问题是你奉的是“宗周”的宗旨啊,对自己这个嫡长子有半毛钱威胁吗?为了自己的道统也只能支持皇太子刘盈。难不成还是背叛师门跑去做刘肥的门客,或是去照料刚出生的如意。哦,或者你本事大过天,帮忙把吕雉废了,立戚姬为后,包打天下把一众丰沛功臣全扬了,顺带欺师灭祖把自己师门也全扬了。 等着老先生引经据典,口干舌燥的嗡嗡完。刘盈继续开始死戳,“儒家之学说我也曾有所阅览,相比于孟轲的性善论,我更青睐座下出过许多法家逆徒的荀况之性恶论。如果真想要论人伦之初本性善恶也不难,养大一二十个婴孩,观察记录自然也就明确了。但与其说你们儒家争的是孩童的天性,不如说争的是如何治人,争的不是人之初,性本善恶,而是人性之善恶。” “如果人性本善,就该以礼法规训之,人性本恶,就该以刑罚威慑之。可是善恶这东西是人性吗?它是价值判断,郦生看这春秋战国纷纷扰扰五百载有奇,缺的是道德礼义吗?大夫欲争诸侯,诸侯欲夺天子,或霸而制礼,或匡一天下。秦立军法治国,人皆欲求争上而蔑下,循此理而为之。儒家能阻此大势吗?” 不待郦食其回应,直接说了下去,“于今天下板荡,然而大乱终将归于大治,血腥之后,人心思定。当以道家之无为而治,上善若水与民休息治国。你儒家的礼法规矩上下尊卑是要覆六国之后辙,以贪渎无能之前朝贵族毁我大汉豪杰将士之功赏,重新扰乱这天下吗?” 接着开始揭短,“要说这战国之乱,你们儒家还是颇有几分功劳的,没有孔丘首开平民教育之先河,天下间哪来这么多携剑鼓舌的游士,墨家墨翟,法家韩非,哪个不是儒家高足。百家争鸣,儒家之功实不在小。” 刘盈当然考虑过跟郦食其吵架问题不算大,宣帝都能说出“汉家自有法度,本王霸道杂之”,刘邦在这一点上绝不会不清醒,连为他制礼的都是善于调和的秦朝博士叔孙通而不是专研此道的儒家。再说反复提刘邦一直引以为豪的封赏有功将士也是在挑拨两兄弟,向郦商表示我是站在战将功臣一边的。 郦食其的修身养性也是好到了极点,被个小孩喷了一顿脸都不带红的,“这就是公子眼中的世界吗?” 刘盈这下反倒是有点慌了,他的太子太傅现在是萧何,老萧天天忙得飞起,自然没工夫管他,让他玩的可欢了。将来与善机变的叔孙通多半也能相处愉快。但万一这老者自请为太子太傅可麻烦了,虽然大汉第一任外交家应该也挺忙的,但是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学识,屈尊为太子太傅一点问题也没有。偏偏圆滑的外表下是坚韧的内心,这种人做外臣真的很好用,做内臣那就很难受了。要不然让张良别再装病了,就是他时时演体虚最后才搞了个半虚职的太子少傅来着,当然其中或许还有政治上的平衡考虑之类。算了,别麻烦人家了,该低头就低头。 “本宫无职权立学宫,建博士,然而自深仰齐之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兼容并包之盛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乃有一得。诸子百家之言,皆可纳之而萃于一统,故绝不会专用纯儒,除非贵家学派真能做到先师以德服人,百川归海,那所用自然皆是儒之言。”有本事你把大家都打服了,别来撬我的墙角,走二代路线。 “公子所言甚是。” 老头子做老好人是真的没法对付,“此地酷热难耐,先生年岁已高,还是不要再受蒸腾之苦,以免劳损身体,先生请。”直接拽着往外拖,小孩和老人还是不能算旗鼓相当,这六七十的老人家也拽不动,幸好人继续守礼而出。 吩咐了守候在外的车夫,“送先生归府。” 又在车旁行礼,“今日劳烦先生实属盈待客不周,不知先生已归,异日盈自当登门拜访。” 郦生却是慨然笑之,“不然不然,今日与太子之会,食其认为甚宜,此非虚言。” 闹不清楚这老小子想干什么,反正我有代打,修书一封给张良,然后去找外公问计。完事就被这两人大大笑话了一通。 “演的就是腐儒啊,诓你呢。小孩子做得好,不耐激将,有什么说什么。我骂郦食其几下也就是应景,反正他心态好。你怎么会把郦食其真当成老古董的,他也就是不如陈平罢了。”张良是知道刘盈真实身份的,说话也非常直接,“这就挺好的,你的判断没什么错。要不要把他也保下来?郦家兄弟是中立派,和你没什么利益冲突。” 刘盈此时已经接到书信,楚汉战场上第一个有实质性意义的大的历史改变算是被完成了,刘邦这都不知道是几过家门而不入了,有时间找萧何会袁生也不看看儿子,抱着如意不撒手怪不得打算易储呢。至于郦食其这事还是别麻烦张良了,正好被人耍了得自己找回场子。 刘邦在丞相府没顺便见到儿子也不再管,南下武关救火而去。项羽被调动,彭越疯狗出笼,破项声斩薛公诸事略过不谈。 时间来到汉三年(公元前204年)六月,荥阳坚城终于被项羽击破,韩王信周苛孙赤枞公一众被擒,或死或降。 第十九章 打脸 看上去汉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然而此时实际上反而是转危为安的开始,关中并没有连续饥荒,这一年秦地风调雨顺,就食的平民返回劳作,用上了改进犁壁犁评犁箭的新直辕犁,连犁头都经过改良高炉和苏钢法降低了成本。曲辕犁现在只是在刘盈指挥下的一些特种作物试验田使用,毕竟这东西更匹配低亩数的小片田地种植。 蜀中的资源也在不断向着栎阳转运并供给前线军资。战火频仍,但贸易未断,刘盈甚至在萧何的帮助下向着楚地开辟了伪玉和青瓷的走私道路。白瓷的试研制倒是挺成功,可大规模生产所需的高转速球磨与磁选法都有待解决,依靠增加工本人力从原材料开始精选和天然磁铁的粗筛法所出的产品成本有些高,虽然作为奢侈品这点成本完全不算什么,但是全工业链条的升级太麻烦了。 一边的煤气化技术也在瓶颈,采用的是直接气化法提高燃烧效率,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超越了初代纽可门甚至是瓦特蒸汽机的级别,没有张良本人和他手底下那帮高级技工和已有的原型机估计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推进了。水煤气在这个密封技术全靠竹子黏土的年代刘盈根本不想尝试,虽然有自贡气井的成功记录,但是中间牺牲的人口刘盈可不想复制,其中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天才级别的工程师就因为知识水平的落后白白丧生了。 当然刘盈后方维持和增进生产的贡献可能也就萧何懂一点,某个老登一刻也没有为荥阳的陷落而哀伤,立刻又舍弃了成皋,算是把游击战敌进我退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连夜驰入修武。等到韩信张耳两个睡完大觉起来,部队都被分派好了。大部队跟着汉王走,刘贾卢绾渡白马津协助彭越,灌婴开道后还要返回加入攻齐军队,当然,攻齐军队非常豪华,由曹参领军,而韩大将军您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后方科技局面暂且稳定,刘盈直接以老带新滚动教学,反正整体都有他最终把舵,这个数十人的小班第一批种子算是带出来了。但是头疼的事也很多,张馨的水平虽然弱于他,但是教学体系有点差别,他也不敢乱插手老友的子女教育。而他们两个虽然能沟通无碍,但这批速成班学员又是没法使用张良那套特立独行的教材的。张不疑是张良推在前台的早年生子,只是有些许接触后世知识,派不上用场。 终究还是留下了下一阶段的教学任务,委任张馨为助教,踏上了随关中士卒协防巩县的旅程。这一次见到的武将不算多,但都是汉王最亲信的臣子,依靠着吕太公的教导,一一做了得体的应对。唯有在见到刘邦的时候直接被堵了一句“何来?疾去。”(哪儿来的?快滚。) 这就很扯淡了,巩县要是再出点问题,关中门户大开,难不成跑到喀什保命去,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得亏有姨父樊哙开解,让他得以如栎阳般继续听政,之后随伤兵骨殖返回。想到自己要干的事,刘盈心里未免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位亲人,本来这任务吕太公和张良已经有所安排,但出于怜惜外甥的心理,他还是赶在所有人之前顶了上去,将来难免要挨一场训斥。 或者说,不会这时候戚姬的枕头风就开始生效了?那也太扯淡了。至少居住在汉王后宫的他倒是还没发现刘邦现在有多专宠一人,倒是姬妾不绝,何况吕太公也不会一点消息没有。 不过刘盈现在又要为以后的事头疼了,等吕雉回来发疯,这后续还是真难处理啊。偏偏太公的病就算这两年暂且被自己拉回来了,撑到八年后难度未免太高,八百年后都是绝症,老张那边自然也没什么好办法。 就这样患得患失中到了刘盈等待的日子。 “……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等的就是这句话,刘盈直接跳出来大喊,“不可,此言大谬。” 现在喊打脸的是郦食其,等会就是打刘邦的脸了,虽然刘邦这人不在乎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常常虚心纳谏,但是被亲儿子打脸那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刘一拍几案,又要发火。本来这时候出来唱双簧的应该是张良,但居然是结巴的周昌站了出来,“听……听太子之言再说。” 其实也蛮对不起这老汉的,没有对周苛的不幸预先做什么。不过刘盈早已将心态放平,按照历史的路线去世的人总不能每一个都得要求穿越者们出手保下来,本来也没有这种奇怪的责任,那就自然看各人缘法了。 “做一件事应当先考虑目的,攻伐齐国是为了占领齐国吗?这是比较靠后的目的,伐齐的核心目的是借助齐国的地理位置袭击楚国的后方。和齐,也应当以是否能达成这一目标作为判断的依据。楚军凌虐齐地,烧杀掳掠,齐人与楚军皆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天下大势反覆,本当由齐人来约为同盟,报此大仇。何矣如今却是我等欲求联齐伐楚?盖田家欲保者,自立也,非楚非汉,首鼠两端。和齐非但不能取效,反被田家牵绊。况田荣外不参与灭秦,报九世之仇;内则逐田假杀田市,自灭亲族,齐人皆背之,终死于平原人之手。只是项羽猖獗,田横田广方得以绝处逢生。如今此二人却只求做一守户之犬,不报楚军之仇,这和田荣不去灭秦有什么区别。齐人所求不是齐王所欲,上下离心,又有何用。不如一鼓而破,收齐之兵马南下伐淮泗,乱楚之后方。父王仁心播于域外,齐人附于田氏不过是为了报仇,若是二田胆敢和楚战汉,军心必乱,军队不稳,又有何惧。” “况秦有百二之险,齐有十二之险。自田氏代齐迩来近二百年,以齐称东藩,不过把田氏心里本就是自己的东西封给他罢了,没有尺寸感恩之心,如何能收为己用。至于同仇敌忾,都已经说过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第二十章 显圣 “况父王已令曹韩等人合力攻齐,如今旦夕之间,是下令却兵还是以兵势相协,也当下定命令以免乱套。”该摘开还是摘开,虽然张良对韩信人品的评价也相当低,但是军事才能还是认可的,既然他也觉得韩信攻齐用不着趁着和谈背约之机,那就让兵仙的压轴之战来得更加轰轰烈烈一点。 “孺子何敢乱言,逐出。”刘邦这人就有病,见到儿子就要赶,用不着他赶,刘盈乖乖圆润的离开。 汉王转头望向张良,似笑非笑道,“你教的?” 张良微笑,“想法思路自然是这孩子自己的,臣只不过说过一些看待问题的角度方法,这一席话可不是臣教出来的。”随后大礼躬身以示绝无掺和汉王内事的想法,毕竟他还没有正式成为太子少傅,没有教习之权,至于默契,刘邦随时可以不认。 “如果刚刚这孩子不说,是不是你也准备说?”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汉王何必当真。” “郦生可有反驳的?等下让子房来回答。”刘邦这时又望向郦食其,老头子擦擦汗,“确实是老臣思虑不周,太子智慧天成,所言皆切中要点,臣无可驳。” “那就散了,郦生之上策用,备战荥阳,下策弃之,侯前线之音。太子说的有理,就不罚了。但是帐下妄言,有背军议之律,即日启程,回去好好和丞相学学规矩。” 刘盈很满意,一场会议上,所有的目标都已实现。解开了汉立国之中最乱的几个绳结之一,实际上暂时保住了郦食其的性命,远望对韩信蒯彻等人的安危也有好处。虽然性格决定命运,韩信这人不好搞,但是终究没什么生死之仇。这样自己带的几个学生未来也能光明点,真到了弃其父救其母终究不太好说。尤其是这之中吕雉还掺和了一脚,自己夹在中间会更难做人。虽然采儿嫣儿她们可能能看轻,但是自己也该尽力。第一次正面而不是通过家属向着丰沛功臣核心展示了自己的政治能力和阶级史观,真到了建国后和萧何他们搞得那一套政治治理这些大老粗们未必能弄明白轻重。 到了栎阳,又是惊喜不断,造纸术的优化已经到了足够的地步,雕版印刷,线装书等都可以踏上历史舞台了。石灰业依仗玻璃的发展小有规模,进一步促进了碱洗原料的应用。生产规模的扩张,如今至少可以满足军情传递中代替竹简的功效,之前从萧何那抽调的一批竹简木椟原料制造的人员如今可以以数十倍的效率向他返还替代品了。 前线战场又回到了彭越刘邦两人把项羽当狗溜的老黄历,等到韩信也加入这场遛狗行动,项羽就该撑不住了。可那还有待时日,汉王巡视关中,百官郊迎。刘盈当然知道这是项羽暗箭袭胸害的,但当萧何告知他个中内情时还是觉得感动了些。这意味着他不仅从身份上,也是从实际行事中,正式进入了汉廷最高情报决策序列。 在队列之前望着车上缓缓前来的刘邦,受到以老父妻子性命相协和暗箭击伤,强撑巡营多重打击的他终于是老了,皱纹更重,面色更暗,发间透出些许白色。刘盈也很感慨,虽然之前对这天降的便宜父亲确实存在种种抗拒之处,但是对这位汉民族最早的缔造和开创者还是应当心存敬意的。 敬意持续不了多久,在看到戚姬那张脸出现在汉王之旁就又消失了。理解是可以理解的,人老了,就会怀念青春,汉王老了,自然更为重视和戚姬及幼子的感情。但是事情又绕回去了,你把戚姬当做自己的妻子,那把当初芒砀山中躲藏度日,次次前来送给衣食的吕雉放在何地。还有刘盈的外公吕太公,刘盈已经在为他与天抢命了。如今这幅场面,万一情绪激动,这位自觉没有挑好女婿,有愧于被囚的女儿的老人冠心病发又该如何。 可惜好心当作驴肝肺,吕文心中可能都没有对女儿的一丝愧疚,反而对汉王巡游见到刘盈组织种植的红花草(学名紫云英,绿肥,今种植于淮河以南,汉代陕西地区冬季积温较高,不影响种植)并因此而询问起了太子的各项农业贡献欣喜异常。 刘盈也是吐血了,怪不得我善,和你们这群被战争改变了心智的家伙们比生活在现世和平富足年代的我是真的善良仁慈。这真是要被气乐了,您老乐了我也就放心了,挤出些时间刘盈去看望了刘盎。册封公主对刘盎的影响反而是负面的,她的行动也不如当初砀郡时那样自由,本该作为翼卫的玩熟的诸侯女子被刘盈拐走不少,不免有几分寂寞,刘盈也尽可能来陪伴或安排亲近人来陪伴这位长姐。可能是突然失去母亲远离父亲又不如刘盈这样内在有一位后世之人的灵魂的缘故,刘盎生性显得更为沉默寡言。 刘盈曾经旁敲侧击提示过一些关于张敖的事,刘盎也没有表明态度。尽管神奇的弟弟有意将她引入一扇崭新的大门,女子自己却没有什么意愿,还是一个顺服的寻常女子。仔细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公婆又有悍母吕雉,本人尚有封地,刘盎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差,人各有志,能有几个不屈于此事的异数已属难得,何必强求每个人都一样呢。至于年岁,刘盎也不像是有什么暗伤积病的样子,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是感染还好,真要是白血病之类那也没法子。 转年又是新的一年,好消息也是连连。历下的防备阻不住韩信本就是意料中事,潍水之战也如前世那般雍水破坝,大破齐楚联军,开辟了灌婴南下薛郡击破公杲的道路,项羽的后方更加不安。刘邦的后方则是从工业到农业的各项技术革新全面展开,刘盈敢说就算不算赋税,少府的资财甚至都有能力支撑起刘邦数月的作战,只不过这份家业可别被便宜老爹浪没了呀。 第二十一章 归来 刘盈刘邦二人此时的关系更像后世开唐的那对父子掉了个个,儿主后勤,老爹征战。凭借着纸张和表格化数据的推广处理,刘盈倒是尽可能拉近了自己与萧何的治理能力差距——指连萧何的一半水平都没有。 有钱人总是想着显摆的,依靠前期的农业技术教育工作,汉政权在关中逐步获取起了民众的信任,刘盈前一阶段的田野调查收集了许多一手信息,是时候将经过战场救护锻炼的医学短训班学员派往附近进行生理卫生知识培训了。 没有药品没有工具,可哪怕是用醋和开水给脐带剪消下毒也比不做好,观察胎位,供给饮水,教导用力节奏总也比神婆巫汉强。秦朝以吏为师,以法为教。至少在关中地区,靠行政强制力打压消灭这些利益受损的邪教分子还是不难的。 连丐版赤脚医生都算不上配上西门豹治邺的手段,加上粮食丰收,也只能算是这一时间段太子为人口增长所能做出的仅有的贡献了。 汉王国的高层自然能享受到银制手术工具,洁净麻布,酒精消毒等超越时代的科技。可是谈论不公也没什么意义。离有资格讨论应然和实然还差了两千多年呢。 这边厢刘盈教育医疗忙得不亦乐乎,那边汉王继续静坐战拖着项羽,拖到灌婴率领的郎中骑兵又一次攻下彭城,俘虏项佗。天下事大定矣! 多封前线的书信就这样指向一个令人满意的好结果,吕雉和刘煓就要回来了。前线事倒也没什么好谈的,卑鄙无耻的张良在和议后坚持背约,汉王一开始吝啬不愿意封赏心怀二心之人,终于还是扛不住项羽的压力,履约大分关东之地,将霸王逼入垓下。 可那又关刘盈什么事,和刘盎一同扑入吕雉怀抱的他不需要再想了。到这一步已经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在丹参制剂和生活方式调整下的吕文活到了这个让人快活的汉五年(前203年)冬十月岁首,不至于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而且刘盈还没有动用过一次硝酸甘油和cpr的最后手段。 技术常常以离谱的方式呈现,刘盈这辈子估计也不可能再现芯片控制的电动小型离心机,他使用的是后世联合国在最不发达国家分离血浆和细胞的纸片手动离心机。这样一个小小的玩具,几乎为0的前置技术,便可将木制离心管加速到上万转的高速。 可也只能医疗上用用了,比较成本之后刘盈选择直接跳过黄色炸药的技术路线,苦味酸,tnt,安定性更高的硝化淀粉都在前面等着我呢。 与优化高炉相匹配的是刘盈建立的木焦化和煤焦化车间,一层土一层煤,然后再用土窑包裹点燃,废气污染环境,成焦率不足一半浪费材料。但是集两人之力也搞不定从这个阶段到钢制焦化炉的中间环节了。只另外架设了一道可复用的陶制冷凝管从废气中收集部分焦油用于实验和小规模试生产,汽油,煤油,芳香族化合物,沥青,全是一些混合物被分馏了出来。 傻大黑粗的陶制或金属炼丹仪器让刘盈很不满意,虽然那些方士倒还能在刘盈的指挥下靠着经验完成他的各项要求。但是再这么搞下去,不管是被人误会崇信修仙还是被便宜老爹逼着炼丹都不是什么好事。萧何只要有足够的成果堵住他的嘴,是不会管太子殿下其他时候做什么的,刘邦可就难说了。 解剖药代等生物医学实验继续做还行,化学实验可以停一段落了,蒸汽机不出之前现有的教学成果可以用很久了。 没想到还正是这些药代实验给他惹了麻烦,当听到吕太公告诉刘盈有人弹劾他善待诸官徒奴,欲以之谋反时刘盈都快要笑死了,不说天下兵马俱在刘邦之手,没什么攻击目标就依赖刑徒谋反是个笑话这些。刘盈的验药都记录了大量的实验记录,且从不孤身出入。验药又不是验毒,真要是狱中肮脏破败的环境中感染了什么疾病,或是癔症发狂,这个样本就算是废了。 按理说这也算是一场政治投机,毕竟太子监国日久,总要寻些什么错处小惩大诫一番,让皇帝安心,可你这傻缺也不懂得时机,真要弹劾太子也该在皇帝登基换政,大小事项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再出来来一下,现在刘邦还没登基急冲冲跳出来这简直是在打皇帝的脸。 考虑到消息是吕太公传的,“戚姬那个女人真有如此愚蠢?”刘盈发问。 “嗯,真有。”吕文的脸不喜不悲,刘盈从中却只能读出讽刺。 用不着外公继续说了,“她认为父王登基之前这是一个机会,先把我敲掉,再通过我牵连上母后,这样他就是堂而皇之的汉帝国,如意自然也就是太子了。” 人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刘盈都懵了“拉拢郦家兄弟不成就没有给她一点警醒吗?”这份情报张良那给的更详细些,本人说的,他算是彻彻底底被埋成太子党人了,比前世还要坚实些的那种。 “或许她认为郦家兄弟是慑于太子的权势,自然会在合适的时机转向呢?”吕文还是轻描淡写的,这种级别的人物确实激不起他的兴趣。 刘盈倒是想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如此愚蠢无用的女人让吕雉深恨之,杀之不足以解其愤。但仔细想想,对元配来说,是一个聪明机智善解人意的小三更可恨还是一个愚蠢无能的小三更让人感到侮辱是很难说的一件事。搞了半天“人彘”指的是这个人长了个猪脑子吗? 刘盈盯着吕文的脸,一字一顿的做出了评价,“什……么……也……不……用……做……” 老小两只狐狸相视而笑。 刘盈启程改造玻璃工厂而去,之所以停下化学实验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实验器材的瓶颈。之前使用石墨黏土坩埚烧造假玉赚了些钱,如今天下一统,再拿些假玩意坑本国之民未免显得不够体面,尤其是如今的新贵多半是汉王国制造的,算是铁杆支持者。 第二十二章 登基 一系列要求都意味着刘盈需要开始筹备连续玻璃窑的生产,以煤气作为燃料,火山灰水泥与黏土复合的窑体,连续供料连续生产。刘盈在煤气和光热条件充裕的这里一开始就执行了三班倒的工作制。以第一个工作日开始计时,第一天0:00-8:00工作,之后休息到第二天8:00-16:00工作,第三天16:00-24:00的晚班,第四天整天休息。出于培养工人的需要,刘盈甚至是安排了六个班组,确保任何情况下都不太可能缺乏人手,也使得事实上的休整时间可以更长些,反正奢侈品制造业不差钱。即便如此,提供不了盐汽水等劳保用品的工作条件比起现代还是要差许多的。 早期坩埚制造也不是不能出一些成品,刘盈的桌上就有一个纯手工吹制的克莱因瓶摆设,底部还镌刻了制作者旦的名章,此人自然是得到了提拔,成为了最早几名车间主管之一,可惜还没有达到车间主任所需的知识考核标准。希望这位土着带队能尽早给刘盈再创辉煌。比起浪费昂贵的硝酸钾,刘盈只能劝说自己绿玻璃到二十一世纪也没退场,不加氧化剂也能用。至于澄清剂食盐,计算了用量之后刘盈再一次说服了自己多搅拌搅拌也行,实在不行小批生产高端品,盐化工和交通两个难点一个没突破,自贡的井盐自己还没去打孔,之后还得考虑内河交通一系列麻烦事,卡科技树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实在不行把这任务丢子房老哥算了。 还没等见到预生产的真正成品,刘盈就再次启程出发,随着母亲外公爷爷一同前往泛水之阳的定陶(今山东菏泽)参与汉王即皇帝位的大典,就连忙着平定临江国的卢绾都北上而来。 汉高祖五年(前202年)二月甲午,泛水之北,高台之上,汉太祖高皇帝,刘邦祭祀天地,正式登极称皇帝,定国号为汉,皇后吕雉,太子刘盈辅祭。 台下文武分列,文臣之首为萧何,武将之首为樊哙,吕泽次之,小舅吕释之就很遗憾了,远望应该还在夏侯婴之后。冬日的阳光不算温暖,可这已经是冬末了,新的春天即将到来,似乎也预示着大汉的国势如这即将到来的春日一般冉冉日上。 刘盈知道,聚少离多的日子还在后面,无论是洛阳还是长安,总是只有他和吕雉两人相依为命,刘邦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前往征战的路上,吕文刘煓也陪伴不了他们太久。 尤其是刘煓,这些日子的检视只能说一切正常,最后的离世若是身体机能衰退,寿满则终,那刘盈可没有丝毫手段。不同于吕文的偏心,刘煓对孙儿们一视同仁,刘肥刘盈如意刘桓都是他的乖孙子。不过老大老二都过了适合含饴弄孙的年纪,还是老三老四好逗着乐。刘盈也不在意,但愿将来两位亲家能扶持着多走一段。刘煓没有糖尿病的迹象,饮食上倒是可以相比外公更放开些,老人家心情舒畅是第一位的。 想起当初刘煓听说孙儿要管着自己的饮食,气呼呼胡子翘起的样子刘盈也挺乐的,还是吕文以自己做比,以示不管外公还是爷爷,都得服这个孙儿的管。不过这月余以来,在营养师刘盈的服务下,饮食丰盛,大便通畅,身体处处顺遂,老人家总算不再要求什么都自己来了。 是不是找个时间营建新丰?若是营建新丰之后吕文先去世了又是不是反而会令刘煓伤感?刘盈现在不缺钱,但是这件事又有些僭越之嫌,最好还是刘邦下令。但私下里刘盈还是将所想与吕文说了。至于外公,总是能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政治斗争里去,倒是对自己避祸而去的老家没什么怀念之情。 伺候好两位老人,太医那里也是早就培训筛选过的,用不着多交代,刘盈回到太子府邸,亲自下厨招待几位贵客。切成小块的炖鸡汤,青菜狮子头,韭菜炒鸡蛋,小葱拌豆腐,红烧黄河鲤鱼,铁锅炖大雁,配一道炸鹌鹑的小菜,加了绿豆面的煎饼,蒸出的米饭和小麦馒头作为主食,以及小苏打配制的汽水作为饮料。餐具多用瓷器,这道天南海北不知道归于何方的席面,自然是用来宴请老乡的。 张馨、张良以及一位少女次第而入,张良只能装作忽视刘盈那鄙视的眼神,却不知他的老底已经被女儿透了个精光,这位名叫箬的女子是一场光源氏计划的产物,刘盈绝不会承认他现在也有走向这样的计划的趋势,不过在场的倒是都可以称得上彻彻底底的自己人。 无视张良,反倒是先向这位少女拱了拱手,“紫嫂嫂好。” 赢得少女噗嗤一笑,那璨然的神色已经让刘盈心中默念好吃不如饺子了,其实做份饺子的材料也不缺。 “还真是如你所说一样促狭呢。”点头向张良笑道,细细的声音也很好听。 刘盈干脆一展手,弯腰做了个服务员的样子示意请进。不分宾主在方桌四方分别坐下,少女率先发难,“喊我紫嫂嫂是因为我的名字让你联想到了若紫?” “老哥牛啊,做源氏讲《源氏》,敢作敢当,小弟佩服。”刘盈虚拱一手,继续酸酸的指向某个第三方。 接着便道出了一个似乎相当冒犯的问题,“大家是怎么相处的?”这位少女顶多也就是个大学生,多半不是张馨的生身母亲。 “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啊,小弟弟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想开后宫是不是?”被筷子头轻敲了下额头,箬笑对道。 张馨也不尴尬,“父亲对我们大家都很好,母亲只是与他不够契合罢了。” 刘盈也开始耍起了流氓,“嫣儿(此处指张嫣)无论如何都不是我的正妻,实不相瞒,几位女子我都觉得很好。” “你已经属意韩家姑娘了,不然没必要掺和这么深。”张良始终是一锤定音的人物,“入乡随俗,你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大家也不在乎。第一,馨儿不喜欢你,这个你知道,别打我家主意;第二,善待每个人,你的身份我管不了,做人要有良心。” 第二十三章 家宴 “和馨儿在一起挺愉快的,再说此世其他男人有几个比我更合适的?”刘盈继续嘴贱。 “伦家,有心慕的大师兄来着……”张馨扑闪着眼眸,状若无辜地对道。 坐在椅子上不好往后倒,刘盈只好侧趴做晕倒状。 张良正经回道:“馨儿没和我说过,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你们两个要是成了,那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一夫一妻,别想着后宫佳丽三千什么的,除了张嫣不算。我这个岳父会好好盯着的。” “开玩笑的啦,馨儿是我侄女,将来有什么想要的和叔叔说,你老爸这人不禁逗。” “某个大师兄,借我用用?”刘盈此时眼中已满是金钱符号,张良一手调教的弟子,水平得有多过硬。 “差不多了,天下太平,大半都会聚到洛阳来。” “我这里任何地方,随时都对他们开放,馨儿手里有我的信物,将来他们也是一人一份。”信任是相互的,张良让他在这个世界站稳了脚跟,所有的成就都理应由他们二人共享。 “不是这样的,分级自有规矩,各个车间需要的也是专门人才,你现在这样搞得太乱,所有人都混成一锅。你和馨儿负责抓总就行了。” “你说说,就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在最后搞到确需分门别类的专门人才那个地步吗?你在韩国有经验,现在怎么样了?” “各司其职不一定是知识的分别,只是管理上的顺应需要。复制科技树一方面靠我们脑中那些可怜的知识,更多的还是得靠把百姓们发动起来,贡献劳动人民的智慧力量。你手下的,我手下的,最终大多数还是去做老师,起一个带头作用。现在这样浪费,是我们自己的缺陷。” “很棒!敬老哥一杯。”刘盈很感慨。 一旁箬边吃着边拿手摸了下肚子,逃不过刘盈的贼眼,“嫂子这是?辟疆有了?开疆辟地,这名字多好,又姓张,让他做我的张骞,你们俩的儿子,眼光肯定够好,一次就能把好东西都带回来。” “去你的,”张良笑了,“不是辟疆,就是你做的好吃了些箬她担心身材呢。” “这就要说说老哥你了,也不给嫂子做点好的。” 说着说着张良就很感慨,“确实不如你啊,早年间我们可是得深藏着,你身份地位在这,做些发明完全可以自由些。” “那也不至于纽可门蒸汽机都有了,反防备铁锅瓷器。” 张良摇摇头,“然,也不然,这世间识得蒸汽机的没几个人,铁锅瓷器,如果不是你背靠着汉中央的少府,觊觎者,不知几几。况且,你是坐主,我是游客。”他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这些东西,可不方便携带。” 想着想着,刘盈的面色苦了起来,“大不了不搬家去洛阳,可就算搬到长安,还是麻烦。” “你着相了,”张良笑笑,“不过是一些财物,你就算在栎阳这设个点也没多大损失,没必要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宫里去。何况暂居栎阳还有好些时日呢。” “调个人给我,我手底下现在没有独当一面的。” 和箬对视了一眼,张良笑道,“大师兄给你,臧,随我的姓叫张臧也行。” “什么样人?”刘盈有些不屈不挠。 “我的蒸汽机主管直接给你了,放心,岁数很大,小四十了,已有妻儿。” “搁半天就是这样的大师兄啊,我还以为令狐冲呢。”斜眼瞥了张馨一眼。 小姑娘摇摇玲珑的拳头,终究还是没能咬牙说出“就是喜欢年纪大的”这样的谎言。 正事谈完,席面也差不多干净了。扑克麻将飞行棋,跑团桌游羽毛球(木塞插羽毛),这个下午,刘盈恍惚间回到了以前,那个大学校园中的高阳,与同学们一起玩着笑着自在着。比起不知何处而来的亲人,果然还是这些同样教育相似经历的人们更能带给他亲切感。 玩闹已尽,装上满车的各种器皿材料送走客人,晚上,刘盈又回到了这给他冷峻之感的汉朝。 田横这一次奉诏倒是真的进了洛阳,也算是解了刘盈和张良的惑,前世三十里自刎确实是郦商干的。听说这货确实是人见人嫌,田氏代齐的大名太过响亮,估计是要给个两千户去和长沙王吴芮做邻居去了。 临江国刚刚平定,燕国臧荼又不老实了,只能说脑子留在春秋战国的家伙太多了。燕国僻居北地,有中原一郡的人口吗,就想着造反。另有温疥等人协助,本没必要刘邦亲自出手的。但是不到十年,刘邦看起来已染上了战争创伤,离开军队就不过瘾了。据刘盈培养的太医对刘邦伤痕的描述,大小创伤七十余处,撕裂贯通俱有,就算没有最后的几处,确实也不是能长命的样子。郦商右丞相,卢绾燕王,北地至此平定。卢叔叔倒是领了个小侄子的任务,得去挖参采珠去。 张敖即位赵王,尚公主刘盎,自然是吕雉的安排。不过吕雉这么急着嫁女儿,个中诸事还真是让刘盈哭笑不得。哥哥刘喜挨了一顿揍,刘邦自己又被牵绊,就想着把女儿嫁给蛮族和亲,这种丈夫确实是让人受不了。吕雉大骂,刘盈也不客气,拔着钢剑就宣布自己要北上灭虏,以冒顿之人头为父皇贺。把老两口吓得不轻。 事后,刘盈带着吕雉去观军演。当年的杞如今成为了一名假亲卫队率,刘盈倒是没那好运,随手一抽就抽出个属于自己的卫青来,但是忠诚正直的基层军官还是有用的。簧轮枪、燧发枪、火绳枪、连弩、蹶张弩、工兵铲、板甲、锁子甲、鞍具马镫……从前二世纪到十六世纪的各种武器装备一字排开,军事才能很难直观显示,兵技巧这样的军事器械反倒是足够直观。刘盈又一次侵夺了太仆的部分职权,培训了马夫和信鸽队,不过也不是不给夏侯婴面子,反馈给更先进的战马照料和繁育知识且不去说,光是马蹄铁也值回票价了。 第二十四章 军队 缺乏火药工业使得刘盈不能充分运用后世的知识,民用火药工业指望不上久经战乱家徒四壁的平民去花钱燃放转瞬即逝的烟花爆竹,军事工业就难有大的发展。别说四磅炮了,就连迫击炮也直接裁汰,留下手持烟花筒用来发射信号弹就不错了。刘盈更属意滑膛枪发射的鹿弹,但是也不得不混编上大量的大黄弩与蹶张弩。不知道诸葛丞相当初是如何设计的,使用磷青铜弹簧储能的连弩实在是消费不起,此外弹仓的设计也很恼人,无羽弩箭的弹道同样糟糕,加了短羽甚至还不如无羽呢。 这些装备事实上也不是不能用,想来连弩的设计应当是用于对抗密集阵型的步兵,在中短距离内大量抛射且几乎不影响之后的作战,不过当把攻击目标放在匈奴的无甲游骑兵之上时确实就不合适了。如果有那样的需求,直接换成烧热回火的熟铁丝工本应该也能降下。 不过吕雉关注的却是另外的事,“你这支队伍是张良训练出来的?真的是你的吗?” 确实,没有张良派来的参谋教导员,将四轮马车改制成匹配秦驰道与合适此时船运的式样自己都做不到,但吕雉有些太敏感了,刘盈和盘托出,“他们只负责训练,这些将种张良可舍不得让我带上战场,是他家族的多年心血。至于兵将,本来不就是父皇的安排嘛,他们将在演训中发挥才能,被充实到各级岗位,并在战场上验证。” 吕雉望向军队使用石灰颜料等进行的对抗游骑兵演习,颇有兴趣,“你真的打算上战场?” “母后,不谈冒顿弑杀亲父如何背德这些。光从其行径之残酷坚忍,其灭东胡战月氏的彪炳战绩来看,统一大漠的匈奴和统一中原的我朝,迟早会成为大敌。秦末河南地已失,那里就是我们防线上的创口,求划长城而各安其分也不可能。” “这支太子卫率有没有可用之人?” “实话说,没有,若说恪尽职守还有一些,如舅父姨父曹夏侯灌周那样的战将一个没有,军队中的精华首先得供着父皇用。” “让你舅父来指挥能用吗?” “这正是我想要的,这支部队可以让大舅遣一批人换走一些。当然三级参谋体制才是这支部队的灵魂,需要有足够的有知识的军官充任。我手下的那批默认归我的女子总不能拿来用,表哥他们可以做副将,但是诸侯子掺入太多也不合适。” “这你就不用管了。” “老妈,我们这样撬外公和大舅的墙角合适吗?”刘盈早知道吕文手中肯定掌握着精干的力量,吕泽这些年南征北战,也不会差了。 “你提这话,不就是觉得你的兵比大舅亲卫好吗?怎么,担心你大舅有危险?” 刘盈闭口不言。 “张良看来教了你不少,你父亲和我都疑心那家伙有测算天命之能。” “估计不只是你们两个,那其他人是怎么忍得住的。” “被吓得,那家伙从来只说坏事不说好的,还时不时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有祸殃’。慢慢的也就没人问了。” 刘盈忍不住笑出了声,吕雉问道,“所以危险会处在与匈奴的对战中?” 他画蛇添足地使用了匈奴的衣饰来增加真实感,一眼就能看出。 “有些事我可以做,但是不好说,母亲。预测未来这件事本身就会大幅度的改变未来,大家都不是故意瞒着些什么的。” “有这个消息就够了。你要的人会很快来替换适应的。” 白登之战可不可以不打?刘盈和张良早就商讨过这个问题,这场影响了后世近百年的战役危害甚大。但是他们还是打算尽量遵循历史原本的路线,当然适当的加强下吕泽也是必需。冒顿的自信与刘邦历战的满足以及两国基本完成内部整合等各项因素都使得汉匈之间的冲突无可避免。而白登之围让双方都合理评估了各自的实力,反而有利于大体和平态势的形成,对于穿越者而言,当时的历史情况再如何凶险,总比完全不可预知要安全许多。 汉高祖六年(仍为前202年,汉承秦制,以十月为岁首)冬十月,接到韩信欲反消息的刘邦又过不好这个年了,韩信的社交还是一如既往地丢人,就算这次没有害死郦食其的过错,郦商樊哙等人还是跳了出来,“急发兵擒获此厮。”倒是陈平给刘邦泼了一盆冷水,又画定了假游云梦擒韩信的计谋。 张良和刘盈两个家伙就这样肩并着肩聊起了朝堂之事,“我发现你也挺阴的呀,这些年但凡是得罪人的计谋好像都让陈平上,好事全归你。” 张良捋捋胡须,“不能这么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啊。” 这两家伙倒霉的被放在栎阳留守,刘盈早就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云梦泽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大湖啊,据说不逊于贝加尔湖,洞庭湖只能算是弟中弟,在湖边可以看到海潮般的湖潮,那该是何等景色。 “可惜什么,等你当皇帝之后自己去呗,太子留守这是惯例,你也不想,落得扶苏的下场。” “有那么夸张吗,英布还没反呢。不过刚即位那几年我也不敢往远跑,吕雉现在每月晚上都有时候会因为噩梦惊醒,我可不想哪天看到又有人被弄死弄残在我面前。” “叫黥布没事的,被暴秦刺字也可以算是一种勋章嘛,他本人也喜欢被称黥布的,这又不是侮辱。怎么?打算留他一条命。” “韩信还没死呢?你觉得他后来是真谋反还是假的,坦白说,以韩信的水平,就算拿刑徒谋反我也不敢等闲视之。不过反正登基这次都大赦天下了。以后爷爷去世还有一次大赦,城里还能有几个刑徒?”这段时间的栎阳城住起来让刘盈满意多了,不至于上街看看就得被吓个半死。 “彭越确实是白死,韩信很难说,50以上的概率是他发疯。你不会这次还想拉拢他为己用?” 第二十五章 讨论 “这么说,”张良摆手举了个例子,“我当初真的认真想过要不要跟项羽干,但从来没考虑过韩信。就算三分天下他也能把自己玩崩掉。” “如此人憎狗嫌,也算是一种不同凡响了。”刘盈笑了。 “你这次有没有收到消息,和前世一样,赏漂母千金,亭长百钱。封胯下辱他的游侠为中尉。” “亭长给他的饭,按价多半也不止百钱了,这是无谓之羞辱,不若赏亭长而不延其妻,以示恩怨分明。那游侠少年要不是汉立社稷,以宽治国,当街轻慢辱人,按秦法早就是罪囚了,杀之也好,不管也罢,非要给自己长脸反而是丢脸,还不如杨志。” “确实,他的才能估计就算后世也能做好一个现代军队的参谋长。但这种性格,你还是别上门去自取其辱了。这次降为淮阴侯,他本来就会对刘邦不痛快,自然恨屋及乌,怨恨延至你身上。你的身份又在这,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 “那彭越黥布呢?” “吕雉这个白手套是半主动的,刘邦白脸,总要有人红脸,萧何不掌军队,曹参不合适,难不成吕泽上?丰沛元从,我这样的半路依附,和降将本来就是三支不对路的力量。” “不管做不做选择,你现在已经相当于是我的自己人了,丰沛这边,怎么也要接纳你。但你连项羽那边都能做官,看起来人缘是真好。所以就要这样无罪治罪,玩莫须有?就算把锅丢给吕雉我也有点不称心。” “不称心就对了,我一直告诉你对吕雉可以强硬点,生活上对她好和政治上服从她是两码事。你是太子,是刘邦的政治继承人,就要和他一样在三方势力之间做平衡,秉公执法,做最后的仲裁者。以后要做什么事也得依靠这样利益不平衡的天然敌对,拉一派打一派。吕雉那样太过靠近乡亲,最后怎么样?不还是被丰沛老乡坑了。” “受教了。”如果大家不是身份特殊,可能刘盈会以为张良的谏言带有自己一派的政治利益考量,但他们两个脱离此世之人实际上是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 一杯闲茶喝完,两人又要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实际工作中去。 张良要负责从他的角度把刘盈这一摊子轻重工业再做些改进。刘盈则需要在长乐宫室的修建中融入自己的智慧,既然摸不清淮阴侯是不是有二次谋反的可能,那机关暗道的设计也得加紧考虑,宜居性能的提升同样重要,太子府已经不好大拆大建了,长乐未央二宫从一开始刘盈就要融入自己的思路,使之更适合他这个后世之人的口味。 此外还有将演武场和饲马场结合,虽然给夏侯婴增加了些工作量,但不算难,秦朝的演武场本来就是放在一起的。只是循序渐进让战马适应硝烟枪炮声,火器部队的融入确实麻烦,给冒顿一个惊喜的同时要是对己方队列的冲击更大那可就出大糗了。 携韩信归来,汉六年(前201年)正月,大封列侯。誓曰:“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周吕侯吕泽万户,位在曹参之下,建成侯吕释之五千户,郦食其这次倒是不用儿子代为领封了,纪信自领三千户,余者和史书所载没什么大的不同,张良弃齐王三万户,获留侯万户也正如所想。 齐王之位归了刘盈的庶哥哥刘肥,刘盈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哥哥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哪怕汉初武将第一曹参为齐国相相佐,甚至力压刘盈大舅吕泽一头。和吕雉的照养无关,只因为他的母亲曹氏确实是曹参的亲人,只不过是姻亲。刘邦勾搭兄弟曹参的寡嫂曹x氏还生下了儿子,这人品只能让刘盈咂咂嘴了。 吕雉现在还算正常,甚至还提醒刘盈不要因此而欺负他这位可怜的哥哥。刘盈倒是确实没什么意见,只要您老人家没变态那就一切都好。 伴随着诸侯各归其位,刘盈与学生们也要走上告别之路,各家女儿都已长大有待婚配,只是诸侯子留在栎阳而已。刘盈现在可没有什么理由将她们留下。当问及彭莹对今后的打算时,这个年轻的女子却只是骄傲地表示自有安排。 韩采儿尖锐的指出了刘盈的问题,“你总是说我们作为女子亦可以自立如寡妇清那般,但其实还不是想把大家掌握在你自己的控制之下,心口不一。” 玩玩手指,刘盈只能叹一声气。自己的教学向来不藏私,毕竟想用人总不能这边藏一手那边藏一手,结果就是被大家摸清了脾气,时不时怼上一句。尤其是在宫室的营建之中,自己的险恶心思更是时时被这些身边人剖开了看,人真的是没有一点隐私啊。 借助渭水,刘盈构建了水力锯木机减轻工程量。将新设置的蒸汽机实验室也设置在了这里,既方便就近取用清水,也方便利用渭水通道输送煤炭铁矿等原料。 但是更令他牵挂的是一座卧式磨坊,不同于传统意义上将水轮竖置,由河流流水推动石磨工作的竖式磨坊。卧式磨坊完全依靠人力构建的引水渠工作,从高处落下的水流被引导推动横置的水轮转动,动力由主传动轴传导至上方的磨坊中驱动工作,流水从下方的渠道中引走,整个磨坊仿佛跨在渠道之上。这种方式能够更好的利用水流中蕴含的动能与重力势能,刘盈曾经看过一篇有关早期磨坊与灌溉争水导致技术进步被磨灭的论文,他短时间内改变不了奴隶主庄园经济下基本为剥削阶级的磨坊所有者与农民间的敌对关系,那至少依靠这一点小小的技术改进延后冲突的爆发,为生产力的发展创造空间。 或许将来,这一套基建设备匹配上进步的齿轮变速箱和皮带组,还可以驱动些别的东西。 但也有可能被他面前这件精美的器械直接替代了。 第二十六章 规划 近乎完全体的瓦特蒸汽机,包括分离式冷凝器,兰开夏锅炉,放弃了画蛇添足也不符合此时工业加工能力的行星齿轮,至少在这里,曲柄连杆机构用不着担心专利问题,离心调速器,封闭式气压计。 听着嗡嗡的声音,刘盈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是呲呲声已经很让人满意了,“汽缸还差一点。” 在这里的也是张良的高足,“先生已经尽力了,镗床的结构优化很难进步了。要么依赖特挑,要么就得要求材料的进步。” “说实话,这已经很让我吃惊了。连基本单位都制定完成了。” “星表和六分仪的测量都不够准确,加上单摆计时的误差就更大了。” “看样子除了两条丝绸之路的开辟外,我们似乎还有机会改造一下长乐钟室。”刘盈在这里隐藏了一个地狱笑话。 “确实如此。”不知道这是算接呢还是没接呢。 好嘛,叔孙通看起来确实可以继续训练大家学习他的礼法了,继太医的职权被基本剥夺之后,刘盈还得做个坏人抢走太史的部分工作。太宰,宫室的监工现在也是刘盈,另外还有萧何管着。太祝太卜,前者婚丧嫁娶之礼正是儒家本职,后者算命归道家还是阴阳家刘盈也不太想管。太乐大概也要完了,要不要剽窃十二平均律倒是在两可之间,但是下乡采风汇集民意,传唱诗歌鼓励新的生活方式,好,这也是萧何侵夺的。 新落地的蒸汽机暂且还是用来提水,挂上皮带配上小车和木轨也可以输送货物。梯级沉淀池,沙滤水池,高架水塔与锅炉的结合终于满足了刘盈对自来水的需求,即便如此,整体上的成本也未必比给帝后等人的汤池准备全天候专门烧水的人员更费,人工更是大大节约。骊山温泉的理化指标只能让刘盈皱皱眉头,拿来提炼硫磺或是修建暖洞子种些冬菜都是挺好的,天天泡那刘盈只能敬谢不敏。 汉帝国这大体和平的时长只有六个月,之后又得很久才闲下来,进入战争状态只有萧何那里的统计人力才能节节攀升,刘盈所能动用的即时可用人力反而是减少的,尤其是现在还有长乐宫营建这一重大政治任务。所以刘盈只管加速推进新技术的替换,自己连同张良以及学生们都尽可能蹲在工地上做监理,以避免严重事故。有铅制铆钉在,最让刘盈担心的过于超前的蒸汽机反而没有因为时代的超前而造成什么严重问题,更多的还是工地上常见的重物砸伤,牵引绳崩断造成的切割伤。 随着长期的锻炼,刘盈现在也能镇静自若的对这些伤患进行应急处置了。张良和他在此世除了本职之外扮演最多的就是医者角色,卫生意识,人体器官认知等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出于对鼠疫的畏惧,解剖学的主要教材使用了本土草兔,虽然这个替代品也有可能会传播猩红热黄热病等多种疾病,但也没什么好办法。抗生素的提纯和制备难度很大,现在实际在用的是口服磺胺粗品,陈芥菜卤一类含有青霉素有效成分的口服传统药品等,少数经提纯的青霉素完全分不出批次,除非不得不用来救治一些已经重感染濒死的患者,否则刘盈也只是在锻炼技术罢了。 “安全意识任重而道远啊!”刘盈几乎要以头抢地了,又是一个在施工红线内被砸伤的倒霉蛋,本以为以军法训练的工人能比前世的农民工们更遵守命令些,为此他已经几乎完全不管各长官在此实行的体罚鞭笞等一系列不太符合他的价值观的行动了。实际上哪怕有三年的初小教育也比这些纯文盲好得多了。随着蒸汽夯锤,蒸汽木辊等平整夯实设备的大规模进场,工伤死亡率又进一步上涨,汉律这些人是完全没有抚恤的,刘盈也只能给个几百钱的个人人道主义捐助。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早就学过了。 拉着张良叽里咕噜了一通,得到的回应是一句设问,“俾斯麦推行义务教育是哪一年?” 十九世纪的具体哪一年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工业革命制造的巨大生产力,全民固定青少年拿出六年脱产读书,做你的清秋大梦去。不过刘盈面临的局面好一点,西汉的人口足够少,而潜在可耕地够多,依靠农业革命去逼近西进运动时期的美国生产力也是有可能的,最简单的办法是祭出玉米土豆红薯三件套,辅以组培脱毒低温防退化,当前的技术水平都可以实现。问题是美洲去不了,汉地的使者团连中亚都还没去过呢。 稍微难一点,也就是刘盈目前所想采取的措施就是移民开发南方,衣冠南渡靠人命堆出来的开发水平刘盈用不起。蒸汽动力的进一步开发减少筑坝引水的难度倒是不难。另一个大问题是传染病,霍乱除了洁净饮食烧开水也没什么好办法,生理盐水补液的技术基础倒是有,等到盐化工大铺开之后应该能突破。疟疾没有奎宁啊,知道有好东西问题它在海的那边,全合成羟氯喹那不是做梦嘛。青蒿素刘盈已经搞定了,但这玩意抑疟不是杀疟,前世非洲用了四十来年混合用药抗药性就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要是单用那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半合成衍生物青蒿素琥酯技术水平也达不到。 血吸虫甚至能算是最好解决的了,消灭疫水除钉螺。送瘟神的组织执行力和刘盈无关,最起码得再经历两场革命才能有那样伟大的群众运动诞生,他一个封建帝王,只能是个埋引子的。但是钉螺生活繁殖环境对水流流速,温度,土壤情况等都有很高的要求,前世千万患者那是整个中国已经到达小农生产极限,全民陷入内卷式生产的境地下与天抢地的结果。此世预做准备,提前规划好种植改造区域,等待技术水平进入合适区间再逐步清理。 第二十七章 隐患 想着想着刘盈突然想放下手中的活了,这一系列南北拓殖的规划意味着刘盈要有能力在自己的任上彻底解决诸侯王,侯国的独立性,要能够发展交通完成千万级别人口的移民组织。这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要求表明长安宫室的修建将在刘盈的任上很快放弃,作为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长安自然是宝贵的。但是洛阳八水沟通全国,河海联运完成后那里才是刘盈梦想中新汉帝国的首都所在。 于是又被张良一顿奚落,“扯淡,想那么远干嘛。要真是工业革命完成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去煤山上修你的新家呀?锻炼工人,培养一支专门的工程队伍有没有必要?陵邑制度是不可能放弃的,就算为了长陵和附近的人长安这边也是要继续大建的。我们现在做的勉强算是现有技术水平下的最优解,住久了你肯定不会满意的,所以为了搬新家旧家从一开始就不用建了?这不还是那个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吃屎的问题嘛。” “你确实还有新的选择,代刘邦把异姓诸侯王全轮一圈,国下设县归属中央。再把我们这帮老登的封地管辖权全收了,食邑折成现钱发下来,而且能按着每个人的头说不接受我就抽你。文景武三代皇帝在你手上一代功成不正是你的理想吗?唯一的问题是,咱现在只有五百兵,不够人家一口吃的。并海内,迁国都,充实南方这是三步走,别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 “感觉不太对啊,为什么我这么容易怠惰呢?” “想家了,你兴修宫室的时候就想往后世的样子靠,想家了自然就懒了。” “还是你有经验,抱着嫂子的时候也想了是。” “去你的。” 这也算是让刘盈再次认识到自己努力发展这个世界不纯是技术上或逻辑上的因素,也许有很多是情感上的因素。 夏天了,给劳工们发点盐汽水还是难,冰红茶冰绿茶倒是能做到的。用不着谢恩,刘盈端着杯子又和张良靠在了一起。稳步推进,稳步推进啊,玻璃制实验器材,烧杯试管冷凝管滴管全都出货了,没橡胶,杜仲胶又不是不能用,煤焦化窑升级为了多次复用的砖窑,红砖青砖还是没办法连续生产那就十窑轮换,一窑烧制,八窑保温,一窑出货。破碎,过筛,和泥,传输,压模都逐步使用了自动化的蒸汽生产线替代了人工。产出供应宫室修建、陵邑预备等的同时甚至还能向附近乡村出货。如果砸了某些人的饭碗刘盈只能说很抱歉,然后拉来充实工人队伍,双金属温度计的有效性还不够令人满意,经验丰富的老工很重要。刘盈小批量试制的铬钼合金钢结合整体淬火技术终于让镗床齿轮满足了要求,问题是滚齿变得困难,需要手工修型,淬火后的热应力应变也很糟糕,最后还是得精挑,次一等的用到其他产线上倒也没浪费。 刘盈还在想着别的事,“韩王信这场之后就是马邑,不久吕泽就要出问题,很快又是张敖。到现在我才知道吕雉手上的情报渠道还没有形成,张敖那条线,居然是共用我给刘盎安排的宫人。” “别找我的事,我可没你们这帮心机怪那么阴,在每个人身边都安排密谍暗探。” 刘盈白了白眼,“纸张的出现极大便利了信息传递,十几年来,一点安排没有,你以为我会信吗?” “那你不妨猜猜我的人安排在哪?” 丢,刘盈差点把喝进嘴的一口水吐出来,确实啊,张良要有所安排,那也是盯着项羽韩信萧何刘邦吕雉自己这些人,张敖是自己的姐夫,但那和张良除了一个姓也没什么关系啊,家系都不一样。 “那你的建议是?” “别问我,问你外公去,你自己的家事。以我的想法,那张敖连自己手下的贯高这些人都管不住,手下人密谋一无所知,本来就没有做好一个诸侯王的资格。要么你就想办法提醒一下,反正做个宣平侯也不是坏事。” “心情不好?你的留侯府不也用得上眼前这些技术。” “为的是这些人。你应该察觉出来非壮丽无以重威是在扯淡。我之前和工人们聊过,他们可不是在服更戍。” “萧何没有按照刘邦说的罢兵各归其家执行,现在还是在用军法治国,维持战争动员为的是什么?提前兼并土地给子孙留后路吗?”新的纸制户籍簿册是刘盈参与设计的,他还不至于蠢到没发现这点。 “萧何的智力足够预见王朝周期论的一角了,他不会如此目光短浅。积攒家财远不如积攒知识,我觉得他是在弥补刘邦滥封的问题。” “刘邦滥封功臣士兵,所以萧何就要把人拘在这大汉统治能力最强的中央,方便高爵之士卒与地方势力勾兑,将这些失了壮劳力的家庭田地污为己有,甚至是将这些劳役本身吞没为奴隶。还真是奴隶主政权的理想思路呀。这就是基本盘吗,用顺服的劳役的血去哺育那些经历过战事,功最大也对政权威胁最大的军功贵族。” “世界运转的本源逻辑。你提供的技术是能突破这个世界的统治体系还是说反倒成为更合适的压迫枷锁,短期内是很难讲的。技术中立是一个谎言,工业革命必须要搭配与之匹配的社会革命。原世界线削平诸侯的过程也不乏大肆株连,既打击六国贵族余孽也敲打新兴军功贵族的道理就在这里,秦律严苛使人生而为罪徒,汉律宽松,刘邦大赦天下,可是没有奴隶哪来的奴隶主,汉帝国有那么多可供封赏的财富吗?而你的技术可能指向最为灾难的第三条道路,即令汉中央不是选择镇压豪强,做理想中的拿三,而是与六国余孽和军功贵族媾和,成为一个现象化的压迫集体,更深刻的压榨平民。” 第二十八章 吕文 “基层军功贵族和六国贵族媾和很可能是必然的,汉朝政府的统治能力远不能精准触达个人,对原贵族群体的清算能力比起秦朝并没有质的飞跃,不管怎么说,抢老百姓还是比抢地主简单。哪怕待遇折价了也比捞不到好。后世农民起义的经验不能简单借鉴,自黄巢开始农民起义军一般就可以利用组织优势有效率的消灭本地世家大族,进行财产剖分了。但是从太平道到李渊,对统治秩序的清理还是不够干净。所以汉为人所诟病的苛待功臣恰恰是维系王朝统治的理想做法。” “你也知道这背后的趋势是什么,庶族地主对世家门阀的替代,但你现在是在这个世家门阀构建的门槛上就利用前知之能提前创造出了庶族地主兴起的技术准备,光依靠部分贵族女性和少部分武力超出时代的常备军你只能构建出一个酷吏政治的雏形,可能连武则天都不如。能对抗阶级的只有阶级,那你的阶级基础是什么呢?谈封建王朝效忠的功赏原则你就只能站在奴隶主阶级的立场上。” 刘盈微微一笑,“萧何呢,前世那条更困难的道路是他和刘邦吕雉等人开的头,今世因为我提供的技术基础就改变了吗?社会发展走到今天这步,倒退回保护奴隶主统治本身就是大一统国家的解体。你更担心的是我的妥协而不是萧何的取舍。我的阶级基础自然是护小农抑豪强,全盘接受文景武的治理思路。酷吏政治亲信治国在封建王朝本就是常例。将来的改变也不可能是往回走。耽于享乐谋一姓之私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有三本不升留在二本,就算看建筑的华美程度都算我亏了。” 两人的会谈算不上融洽但也没有破裂,不久之后韩王信约和匈奴的消息传来,受谴责之后随即反叛,怒不可遏的刘邦率军迎击。刘盈好心提醒韩王信并非无能之辈,好歹也是经历过楚汉大战的人杰,却被匈奴围困求款,万不可轻视匈奴。却被刘邦当做为韩王信开通,训斥了一顿。 “凉凉,救不了,告辞。”刘盈在工地上一根根拔草,一边骂着便宜老爹,有张良陈平陪伴倒是用不着担心刘邦的安危,本来娄敬都劝不住自己就不该自讨没趣。有这心思还不如弄些草药。纵使使用了丹参等草药为吕文延寿,在这个冬日老人家还是躺下了,一日不如一日。还好家里人都在,女婿挣下了天底下最大一份家业,算是验证了当初的眼光不俗。 花白布满老人斑的手并不似寻常老人般冰凉,但生机却在远离这位老人。满堂朱紫对这位老人算是最好的报答了吗?刘盈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太了解自己这位外公,除了心思深沉之外居然没有什么作为一个家人的了解。 “能饮酒否?” “一切随心便好。”都将吕泽硬留了下来这时候再说什么宽慰的话简直是瞧不起这位老人的智力了。 吕太公笑了,“亲家,这孩子不错。” 刘煓自然是笑着的,“咱孙子一向孝顺。” 两家亲眷除了樊哙刘邦大半都在,用上了甘油开塞露却已经不怎么能解出粪便,少食少便,粪便干瘪发黑,疑似隐血,后续医疗护理都是刘盈自己来处理,观察到这些现象就知道坏了。如果是后世自然有千般技术,这也没到插管的边缘。但此时的医疗水平,就连刘盈本人也是个二把刀不是什么医学科班出身。尽可能把子女们留下来陪伴老人走最后一程。 侍者斟来滤过的暖酒,就见吕文一口口吞下,黄蜡的面色泛起潮红,刘盈已经在扭头了。眼泪倒是还没落下,吕雉吕嬃等人倒是高明,至此还能笑着。樊伉这些小辈也不比刘盈强,或是低头,或是比哭还难看的强颜欢笑着。 耳听得吕文呕哑的歌声,用的不知是何地的方言,刘盈只能听懂大意“大鹏啊大鹏飞起,踏足了千里之遥,游子啊四海为家,如今又归宿在哪里。” 曲罢,酒倾。刘盈扑上去将早已准备好的硝酸甘油塞入口中,开始按压起了干瘦的胸膛。或许二十个,或许三十个循环。刘盈稚嫩的双臂早已不堪驱策,就这样被一旁的吕雉抱走。 其实吕文确实是挺好的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第一个照顾刘盈的自然是刘盎,而吕文是除了张良这样特殊的老乡之外,第一个全心全意的教导他如何在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生活处事的老人,当然就像每一个亲人一样这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栎阳相处几年,刘盈也确实与这位老人处出了感情。他自觉一切做的都足够多,老人没有在汉四年那个阴晴不定的年份,在前途未知的渺茫之中离世,也活到了这个世界大部分老人本来也难活到的年岁,逝世前儿女满堂,万事顺遂。但是,果然还是如同每一个早有预知的老人去世那样会感到悲伤。 还是要回宫一趟,吕雉刘盈等人都要回去换上孝服,准备丧礼。刘盈服小功,吕雉服齐衰,之后诸事由吕泽主理,吕台为辅就好。回宫的路上,刘盈也算是了解到了吕文此人早年生活的一角。姬姓魏氏之后,少为任侠,怪不得会和张良刘邦等人大家聚在一起。战国任侠,不杀两个秦狗凭什么自称侠客呀。说和张家像也成,说和对面项家像也成,避祸而逃,在沛县这创造了新的故事。如此说来,沛县县令也是个藏匿要犯的家伙,倒是有些白死了。 在被樊哙揪住之前,刘盈甚至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姨父不如舅父亲是?岳丈身体不豫居然都不和我说。” “本来就不如嘛,”小声吐槽一句随后迅速甩锅,“母后没说我哪知道,欺负我十岁小孩也不能这样啊。” 樊哙沉默了,刘盈安排诸事顺顺利利常让人忽视他的年龄,这样责怪其实没什么道理的。 第二十九章 教导 刘盈其实也很尴尬,没通知樊哙主要还是怕刘邦的安危出问题,但是这次顺利解围,而樊哙因从击破韩王信、平代等功益食邑千五百户,升官进爵自是潇洒。这种时候有知遇教养之功的丈人去世未免显得有忘恩负义之嫌。 其实也是他想多了,吕泽吕嬃等人都不在乎,偏偏他有些过于敏感了。这种情况下没法多说什么,“外公辞世前饮酒作乐,并无什么挂心之事,姨父过于伤心有违他老人家的遗念。” 塞外作战时日迁延,七七之日早过,灵堂已撤,牌位移入宗祠。吕氏一门双侯一后,陵园自是规模宏远,更兼今日皇帝亲来参拜,古人的风水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背山面水,视野开阔。少陵原此地现下确实还不如北邙出名,但后世将会有很多文人骚客留笔于此,更不用说少陵野老杜甫就是此地生人。 此地离栎阳稍远,老人耐不得行旅,故刘煓并没有前来,不过以刘太公见证吕文逝世的亲密,来不来并不重要。 按照外公前世的交代向刘邦提出了营建新丰的建议。老刘一口答应,手抚着石雕,开始夸赞起了刘盈在他征战之时对老人们的照料。 “都是儿臣分内之事。”适时应和上为刘邦的感慨收尾。 老刘却不闲嘴,话题转到匈奴,开始问起了刘盈对军事上的看法。 “儿臣所知浅薄,亦不曾身冒矢石亲历兵事,唯兵技巧之术有些浅见。自当多向丞相学习,着力后勤。” “若是敌有本据,劫掠养军,仅仅后勤便可克敌制胜吗?” “父皇此去眼见匈奴之皮衣骨矢,劫掠不过徒以性命相耗,倚之非正道也。” “骄兵悍将,岂为粮秣所拘?” 吕雉也觉得汉初功将是威胁,不过和刘邦眼中的对象大概不一样。在岳父的坟前猜忌小舅子和连襟也是绝了。 用白话讲,刘邦从来没觉得匈奴是很大的威胁,只是汉匈战争很容易蚀本罢了。真正值得担忧的是彻侯诸王等,刘邦本人活着的时候能压住,死了刘盈空有名分,如何压制这些靠自己拼下一片江山的老将。尤其要担心的反而是吕樊等外戚,如果回答是倚靠这些亲眷那直接不及格。 说到底,刘盈岁数太小,在军队根基太浅始终是个隐患。刘盈现在做的在文官之中发展势力勉强合格,但是作为二代远远不够。 加上前世的认知,拉出刘如意来打擂台真实意思也不是易太子,而是逼迫各家将政治资本实实在在押注到刘盈身上,充实他的根基。至于儿子安危,反正太子仁慈。吕雉反客为主诸事大概是刘邦的意外。 那刘盈所能做的也很明显,其实这两点也是张良一早提醒的,必须及早与吕雉割席,将两人的政治矛盾具象化,必须培养独属于刘盈自己的军政实力。 “士卒演训征募皆出自朝廷。” “不够。”刘邦直接堵回去了。 “名爵已满,各将相持,铤而走险者必摧之。”那就从内部矛盾来谈。 “还行。” 所以搞半天刘邦想听的根本不是什么来自后世的后勤训练组织安排,只要按张良教的调和山头就行了。还是他了解老登啊。就这样在吕文的坟头,刘盈继续上了课,大体所讲和吕文张良等人差的不太远,只不过细节上各方视角有所偏差。某种意义上这其实已经算是确定他的继承人身份了。 汉高帝七年(公元前200年)二月,长乐宫建成,朝仪巍峨,百官恭顺,刘邦正式迁都长安。夯土高台确实可以较廉价地构建出宏伟的感觉,但是木结构建筑的蛇虫鼠蚁灾害,以及隐藏的火灾等问题依然存在。刘盈仿照后世徽派建筑在一些居住区设置了中心天井,流水贯穿建筑中部降低温度,利用烟囱效应等构建风道,提高建筑本身的宜居性。运用温泉水附带的硫磺来整治鼠患等。很多创意与工匠们的巧思结合,完美与这个时代已经相当丰富的建筑思想融合了。 既然萧何的本意就是留人,那节约劳动力还不如扩大建设,给宫人们构建更好的居住环境,小三层的宿舍楼至少防雨坚固,试验运用火山灰水泥加强了宫城防御能力,甚至隐蔽设置了一部分预备兵站。享受型建筑如冰窖增加了木棉稻草等提高保温能力,不过短期内离煤气冰箱还差的太远也就没留升级空间。 硅酸盐水泥立窑自然也有设计,但是化工实验室完成前检验手段不够充足,且硅酸盐水泥水化控制较为复杂,并不如火山灰水泥随时间自动增强来的优秀。刘盈无机化学学的那点知识能出成品就不错了,稳定高效的出品只能逐步试验确定。能不能捉个土木老哥来是刘盈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难题,当然并没有结果。 就连长乐宫的内饰其实都是在刘盈的主导下确定的,各项安置都顺应了住客的喜好。总算老刘没有发疯,唯一一座椒房殿归了吕雉。 可是归还不如不归。吕文去世之后,吕雉心里愈发不安稳,明明很多事外公生前商量好的,这会吕雉看着室内的陈设又在训刘盈不务正业。要不是刘盈除服更早,估计早就要开始絮叨了。 “那母后觉得太子的正业是什么?”逼急了刘盈也只能开始吵架了。 “朝中重臣多去接触拜访,农事工建自有有司。”忘了眼前这位也是世间少有的高水平政治家了。 那刘盈只能实打实的拿出来说,萧何拉拢了,而且是政治理想上的帮忙这种高水平拉拢,张良本来就是您老人家的暗子,也有所安排。拉拢韩信那是个坑,您都让姨父去踩了,我这个太子再踩一趟情况更糟,曹参和我们家关系本来就不差,虽然复杂了点。做太子不能不做事也不能做太多事,忙忙农业手工业发展生产刚刚好,忙活人事才是自寻死路。 第三十章 吕雉 话也没法说尽,说尽了也没人听。你现在跟一个幽怨妇人讲如意没啥用,只是刘邦喜新厌旧,更爱那些只见过他辉煌的汉王生涯的小女人,更爱颜色俏丽的青春少女那不是存心添堵。或者说刘邦已经在交代人事,连羽林孤儿的统带教导都开了口子,老刘有话不直接讲就是要小子保守秘密,连这点都不能保守那直接一票否决了。 拿小礼品小心思什么的岔开话题,这又不是一般的女人,和刘邦级别也差不了多少的高水平政治家,怎么岔得开。好在此时吕泽还活着,吕雉的不安全感也没有到达极限,把太子难做,多做就是多错挑明了还是能说通的。坏话也不能不说。不然还有刘长老娘赵姬的屁事,那事更难处理。保赵姬一命倒是不难,难的是那样刘长未必会归吕雉抚养,就也没了感情。 “父皇只是好颜色罢了,此次姐夫也献了美姬。喜新厌旧本是常态。” “你,就不担心自己也成了旧人。” “母后自是旧人,难不成便不是母后了吗?如意是个孩子而已,群臣亲戚没有可能支持降虏之后的。父皇的喜爱是对所有儿女的,但是母后和孩儿的地位自有宗法规矩情分确定,不一定是父皇的情分,群臣难道不也是家人亲朋。” “你可记得当年那没良心的要拿你姐姐去和亲,从此去那见不得人的荒漠。” “若再有此事,孩儿便带兵扫平匈奴。此次和亲的汉家儿女其实孩儿也不愿交,不如灭了痛快。” “说的简单,不说此次连你父皇轻兵冒进都有被围,单说大漠万里,你可能寻得冒顿踪迹?” “还有一次机会,此次之后消灭冒顿的损失会太大。月氏,匈奴平了东胡之后迟早要对月氏下手。而在那之前首先要收复秦之河南地,屯田驻兵,与月氏守望互助。儿臣训练信鸽正是为此,猛禽海东青也已交办下去,在大漠,那更方便一些。届时以鸟书为信,调兵围杀之。” “知你练兵尚有一套,临战呢?” “曹相,舅父,姨父都可以。留侯只是身体不行,论游击,本也不比彭越差到哪去。只是他家世为韩相,亲率兵马,身先士卒确实不如谋划之能。秦末天下板荡,纵使帅才,亲身征战亦不可免。” “你说帅才,那岂不是韩信所说的将将之能。” “是,也不是。留侯没威望,可以安置但不可以使将士信服。父皇站在军中便有士卒高呼万岁,留侯站在军中,大家只觉得不听他的话会倒霉。” “噗嗤”吕雉的笑颜其实并不难看,怎么说也不到四十,只是较现代人多苍老些,已有些像端重的老妇人。 “不用担心他是。” “您是担心萧相国还是担心曲逆侯(陈平)呢?” “照这么说,曲逆侯也能带兵?” “萧相国组织过后勤与补充兵马,曲逆侯……内卫难道不算带兵吗?” 刘盈有点绷不住,老人家看谁都猜忌谁,那干脆把文官都拖下马。 “其实本朝出将入相,能理国政必能治军,北平侯(张苍)为计相,梳理上计井井有条,有宰辅之才。但您不会忘记他身居此位凭的可是卓着战功?” 张苍这人也有点意思,此时已经在修订《九章算术》了,纸制文件大规模应用的数据洪流完全没压垮他,表现可能比萧何还更高一筹。也不完全是凭借自己高超的记忆力和计算力,而是率先制定了图书管理规则,对各类文件进行分类归档。刘盈还在中途拿指对数问题去试探,直接被打了回来。陪着张良大致整理出了一套按数学史顺序的计算工具,如今人家已经在钻研微积分了,而且还是多元函数微分学的层次,更多的刘盈自己也搞不懂了,张良那边估计数学知识也差不多被榨干了,毕竟他也只是工学博士。搞得刘盈现在完全不敢和人见面,真到时候被返一道题那就要出大糗了。 刘盈这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万一牛顿穿越到今天。对于这种史书上留名的超级数学家,能限制他们的只有现有数学基础的全面性,任何一个人在接受了全套体系的前提下,继续发展成专业层面的博士都是随随便便的。没有计算机,那就手搓编制表,人工矩阵运算汉朝经济运行。刘盈只能尽可能把本福特法则,多产品的平衡关系等压箱底的知识掏出来让他检查原始数据的问题,避免原始数据的误差影响人发挥。于是事情变得更糟,现在只要听到计相府的算盘停滞一阵,估计不久就有某个倒霉的郡国官僚被提溜到廷尉府了。 刘盈只能在一旁憋笑,能够把数据做到天衣无缝的家伙,怕是你得去两千年后的华尔街才能找到了。刘盈自己的能力不够,只有些知识,但搭配上张苍的能力那就是妥妥的降维打击。算盘这玩意他本来不想掏的,制作倒是简单,一整套的运算方法怎么解决。刘盈不懂珠算,只知道常规的加减用法,以及三七二十一,三下五除二,二一添作五等俗语,问了张良也不熟。结果张苍就靠这些顺手编制了一套规则推广下去。刘盈看的嘴巴都可以放下一颗鸡蛋了。 反正这老小子活得也够久,都活成人瑞了。刘盈已经在考虑要不然也别听老刘的安排曹参王陵陈平他们了,直接让张苍顶上得了,按历史搞不好就算刘盈死的不早也能被这家伙送走,活了一百多呢。靠着十二平均律和3652422的回归年算法也算是讨好了这位,甚至还约定了望远镜六分仪等设备,有些工作不一定要等落下闳了,张良那边倒是有天然水晶制作的透镜等,不过白水晶也未必比玻璃好。 总算把老吕这看谁都想刀的毛病刹住了,刘盈也没办法,这种时候再讨论张敖的事压根不合适,不过本来对家人子那边就有所安排,接上吕雉的线未必一定要从自己这里走。 第三十一章 陈平 刘盈现在手上倒真是继承了几条情报线,所谓的学生,教导的不只是常规的理化知识,还包括特种作战,情报传递的一些后世小常识。除此之外,他实际上也拿了一份在吕雉安插的密谍中发号施令的权力,这权力还是他自己挣得,不管是军演中的一些技术,还是本就设计好的情报线路,都和吕雉进行过深度的交换。吕雉使用的一套信物暗章体系也敞开与他共享。刘邦的暗卫体系,陈平的安置本来也很难瞒过他这个监国掌控的国务体系,加上后世的知识分析把握出来都不难,无非各留几分情面罢了。 但是有些事就不是那么好容忍的了,出于一些防备心理,吕雉那套密谍体系获取了来自于他的部分技术升级,很明显这部分人员又与张良的队伍发生了部分小摩擦,但是双方偏偏又不好直接进行情报体系融合,这也是之前张良不满的来源之一。张良的情报技术毫无疑问是高于他的,但大家处在这个落后时代,很多时候能发挥出来的部分实力其实并没有代差。难道要批评张良太过骄傲吗?也完全不合适。 还好双方有一定的谅解,比如说现在即将面临柏人县危机的刘邦那边就依靠张良处理,而刘盈的任务自然是和吕雉沟通。此事实在太过危险,史书上记载的什么忌讳名字是当不得真的,必须及早避开危险。而事情出在刘盎的丈夫那里更令事件显得扑朔迷离。瓜田李下,刘盈和吕雉都很难脱开关系。总算三方的情报交汇基本可以确认确实如史书上那样属于偶然事件。 那边避过一劫的刘邦倒是没大喘气,战场上刀剑无眼见得多了。何况刘邦的驷马大车早经过改造,四轮带轴承转向架,内嵌薄钢板,寻常箭羽不可能洞穿。利用刘邦亲掌的内卫系统把消息透了出去,结果没想到把陈平套了进来。 此时刘邦正在盯着张良,“我还以为先生非要同行单纯是聊聊我那不孝子呢。” 张良尴尬赔笑,“都可以,都可以,随陛下伴驾本就是臣分内之责。” “看出来什么没有?” “此事陛下独断即可。” “哦,独断?真没什么谏言。” “没有,也不需要有。” “你以为朕看到了什么?朕的女婿,布下了刺杀要来谋害朕。”刘邦瞪大了双眼。 “陛下,有司会查清此事的。” “有司?呵呵……有司?让谁来查?廷尉现在是谁?” “杜恬。” “哦,是杜恬,是因为朕没有给他封侯吗?” “陛下,廷尉掌刑狱,管的是事后,不是事前。” “所以是陈平?” 明显张敖在刘邦眼中已经是期货死人了,而暗卫洗清了刘盈的嫌疑,实际上吕雉和刘盎的嫌疑也约等于零了。于是负责侦缉诸侯情报的陈平就这么被套进去了。 “曲逆侯确有失职之嫌。” “仅仅只是失职吗?” “臣不为他担保,只是,曲逆侯确似与此事无涉。” “无涉?那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陛下安危重于泰山,臣不敢冒险。” 就这样,不谈之后吕雉的哭求,刘邦硬邦邦的“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诸事,虽然张敖在贯高力争下逃过一劫,只是被降为侯爵,被牵连的陈平不仅丢了职司,还削了封户以罚其情报不力。而赵姬和刘长的尾也收了,反正刘长不是吕雉的半个儿子也得是外孙,在张敖的作证下先将怀孕的赵姬移居永巷,此事就算暂时了结,那边吕泽的安危也不能再等了。 杞是河东郡排行老三的一个农民,父亲在秦并天下之战中战殁,老大服了正卒役已罢,如今安心在家养育侄子侄女,虽然秦二世时差点就要把他们那些更卒拉上战场,但总归前线败得够快,倒是不必烦扰了。 不过老大还是比不上自己,如今已是可享高爵的不更。虽不必再服更戍,不过也要把这一生交代在作战上了。自己如今岁奉200石,受田四顷,宅邸四宅,仆四人,算是把小家整备的齐齐整整了。与其说得益于彭城外黄废丘十余战中的血战,倒不如说是得益于自己为太子戍卫的机缘巧合。当初随太子出城本已是卫士生涯的末期,可一块没送出的脯饭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在听说自己被延长戍期的时候是否私底下发泄过不满,杞已经不记得了。或许也没有太多的不满。毕竟大家都是这样,天下征战不休,士卒难以返乡,太子亲卫中可是有戍守十年以上的老秦兵卒呢。不过总算也是在他这代人见到了和平的曙光。杞在部队里的训练已经麻木了,他当初也曾惊异于自己手中能发出巨响的铁棒,而今却可以在数息间完成倒药,填弹,压实,扣扳机,清膛的工序。 从强弩到手上这件被称为火枪的武器,款式上杞已经见过十几种了,都是端平,以望山瞄准靶心,扣发扳机,火枪的射程更远些,但是也有些更为复杂的,被称为火绳枪的那款还需要自己携带火绳,燧石,加上身上的火药葫芦,被自己炸伤的事故杞也见到不止一起了。太子仁慈,给足了不用火训练的三个月,即便出现了损伤自身及战友的意外也不是一律治罪,视情节轻重有的还发给抚恤,准许退役。可是燧发枪宝贵,也只有他们这些材官中的优异者,不论冷热兵器都使用熟练,在演武中拔得头筹的受爵之人才可以得到,日常还要检查枪械保养一系列规程,若有失误,照罚不殆。杞其实只是依靠军演中的一次先登获取了公士衔,汉王登基即皇帝位加衔赏至簪袅,不更是太子预赏,他得带好这队士卒,行军至代地才能最终落实。 但杞已经不想放弃这一级爵位了,尽管为此他丢掉了五日一操的常例,即便不在自己当值也在纠正,训练队伍中的其他兵卒,全年无休。但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身在军队的杞感受不到和平的到来,不过即便如今为队将,教学也比当初为什长时轻松倒是确有感触,可能和平,对军人而言就是那些实在不能适应战争的家伙能被剔除出军队序列之中。又或者,即便那位秦兵已经脱不开这军旅生涯了,也被太子命人授爵,强行退役了。 第三十二章 火器 随队伍从属周吕侯直面匈奴的兵锋是杞第一次实地作战,后方的老爷们见到的不过是“屡入寇”的报送,前线的吕泽却要到处堵漏。整个山西的边墙处处报警,幸而内线作战尚有余力,即使得了韩王信的传授,匈奴人也没有那么快掌握攻城能力。杞在队伍中主要负责的是小炮,汉制的寸炮(231)二寸炮装上石子就足以破开匈奴人脆弱的防御,按照操典,炮兵班组需要携行十次发射的碎石,更多的火药,驻军时则可多加准备。不过一般只要将炮队拉出来打上三四轮,不及短兵相接就可以将匈奴军击散。 吕泽一直希望把这些亲卫炮兵就近加强给边防屯所,然而却被参谋们拒绝。明面上的理由是前线炮兵并不掌握火炮修造技能,没有持续作战能力,毕竟现在火炮和火药都十分依赖畅通的运输线。 刘盈也没办法,泥模铸造火炮的大量前置环节,包括混匀晒干等工序可不是那么容易传授的,手上为数不多的工程师可不能像撒胡椒面一样撒出去。铁模铁铸就更糟糕了,模具泄露对匈奴的加强后果太过于恐怖,逼得冒顿拼了命去钻研铁矿冶炼是要出大事的。一千年之后的蒙古可是掌握了全套铁器制造技术的。砂型铸造不论是河沙性质还是煤油供给除栎阳之外都没有扩散,依靠反复试验,刘盈现在算是基本上能够完善的在栎阳使用砂型铸造技术了。 泥模铸炮技术本身的构造缺陷暂且不提,单说残留水气导致的气孔和无法标准化的缺点已经注定了刘盈不会采用,铁模铁铸配合罗德曼法中心水冷标准化和光洁度都有保证,就是形成白口铁极大降低了炮身强度,刘盈选择直接上砂型铸造配合镗床镗光内壁,其实作为主要负责霰弹直射的小型铁炮,没必要选择这么高的科技,霰弹发射的膛压足够低,不过泥模效率低下铸造缺陷多,铁模铸造为强度而提高的厚度又降低了携行性能,那还不如一步到位。火炮营的价值足够高且难以分拆也强迫吕泽将其带在身边以保证他的安全。 另一边的冒顿已经快要气疯了,他派遣出去的小队斥候可不全是普通牧民,是编组了核心的王帐骑兵用于探察汉地防御的薄弱点的,就这么轻易损失了二十几人让人十分心痛。草原上缺乏伤药,敏锐的王帐骑兵并不那么容易死在一线战场上,然而霰弹之下众生平等,只是几处破口便足以呼唤来破伤风将骑兵带去长生天。 “汉兵用的什么武器?为什么只要周吕侯一至我精锐的猛士便会损伤。” “轰隆声响,便成伤痕,似是火药。”韩王信还算见过。 “此火药,我军可能制?”冒顿瞪直了眼睛望向韩王信。 “火药三属,曰硝石,曰木炭,曰硫黄,皆可取之。只是那铁管,非草原所长。”韩王信此处打了埋伏,在知道冒顿亲信受损之后他就开始尝试复刻火药了,但是大体配方虽然瞒不住,芒硝和火硝的鉴别与提纯,木炭筛分,硫黄提炼,使用杂质分析法进一步提高配比精确度与反应效率,麦粒水造粒等一系列技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扩散出去的。至于冶铁技术这项短板,更不是军中简单负责回炉修造的后勤军士能简单填补的。一方面大规模使用秦武库兵器使得汉军后勤自给性较为薄弱,另一方面技术工人的扩散此时本来就没怎么发生。历史上直到东汉时期大规模出现边民外逃潮都没有怎么提升匈奴的冶铁技术,真正匈奴的冶金技术高峰都得等到刘渊的刘汉政权建立以后了。何况火炮工业更是刘盈揠苗助长,一手培育的,燃气推动弹丸原理倒是不算复杂,但是让只使用过号炮的人凭借几句描述就完成管式火器的全套制造方案,那除非是出了个超天才,亦或是对面也有位穿越者。 不过冒顿南征北战多年,也不是被吓大的,草原生存环境恶劣,不南下打草谷,哪里来的多余物资以供封赏,加强权力,同为游牧民族的月氏可没有死笨守田的汉人好欺负。故布疑兵于平城后,冒顿率军从马邑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太原。此次深入前所未有,吕泽亦是惊疑,然而只不过是冒顿采取了一套相当机会主义的路线,自己攻取晋阳,左贤王攻平城掠取冶铁工匠罢了。 在晋阳之北,吕泽成功堵截住了冒顿,骑炮兵迅速下马,布阵。刘盈设计的炮兵战术依赖灵活部署,炮架布置在四轮炮车上,方便拖曳,临战则拉下,以土壤承接后坐力。 杞迅速下达命令,布置火炮阵地,擦燃火绳。冒顿自然是早有准备,骑兵两翼齐发,分散部署,霰弹射程短近,依靠骨箭远程拉扯骚扰并不一定需要踏足危险区。早期火炮对阵游骑兵的优势并不算大。 汉军迅速结成圆阵,以长牌相护,都是打老了仗的部队,这点分散的箭矢想要干扰汉军布阵几乎没有可能。前锋在吕泽的呼唤下直接拉出锋矢阵,正面冲击冒顿中军。 燧发骑兵端平枪口,错落分散指向前方,距离200米,第一波齐射,随着砰砰的响声,铅弹飞出枪口,正面确实因为己方兵力的遮掩难以发射直射炮火。而曲射臼炮的大规模应用还早着呢,所以第一波只能轮到骑兵齐射。齐飞的弹丸穿透匈奴骑兵阵列,将第一波冲击遏止。伴随着口令,迅速从弹药袋中掏出纸包弹,咬破纸包,含住铅弹,倒入火药,塞入铅弹,扣上刺刀,放平枪口,汉军的锋矢阵更为分散。 火绳枪时代,撕裂敌方阵型更多依赖火力而不是集中兵力,骑兵布阵是一种另类的排队枪毙。 在策马奔腾中,汉军骑兵逐次扣发扳机,动对动射击如何提高准确率?那就放近了打。 第三十三章 困境 操典之中,骑兵冲击下的射击距离为50米,但是没有实战经验的汉军常常在距离达到30米甚至20米处才完成射击,这一波骑兵并没有配备鹿弹,附带杀伤效果不佳。然而对面的匈奴骑兵同样缺乏经验,两个波次射击下阵型极为散乱,部分幸免于难的士兵甚至已经开始拨马回头,近距离的火药射击枪声更是扰乱了匈奴的布置,这才使得后坐力下尚未切换成标准马枪攻击姿态的汉军骑兵在冲破匈奴阵型后并未发生巨大损伤。 前队骑兵依照操典在冲破阵型后并不恋战,而是再度组织阵型继续冲击,至于第一波受冲击的残兵就交给第二波次冲锋解决,第二波次冲锋早在之前就完成了装弹准备,列出阵型之后直接逼近射击。整个冲锋波次分为三组,并不是重骑兵冲击战术,但是刘盈还是以“三堵墙”命名。至于作为后军的步兵在围困下暂时不会出击,只是设置好火炮发射阵位,在长牌兵的掩护下做好防御准备。 这一套操典其实也不是戚家军在北方的标准配置,而更多是张良的设计。匈奴骑兵算得上是超轻骑兵,几乎无人着甲,马镫马鞍也全都没有配备,也因此几乎不需要考虑后勤,就能完成昼夜奔袭两百里的长途机动。这也逼着汉军不得不尽可能轻量化,多用途车兵让位于骑兵与龙骑兵混编战术,在保持基本火力优势的同时也放弃过重的铠甲,大车等装备。 结果就是汉军再一次出现了如白登之围那般脱节的老毛病,被编入吕泽近卫的太子卫率和亲卫骑兵得益于轻量化设计和战术革新可以快速完成堵截任务,然而汉军大部还在百里之外,目前来看只能回军防守马邑掐断匈奴归路。 三堵墙出击打出的伤亡比确实惊人,然而还是没有完成突入冒顿近前,擒贼先擒王的战术任务,没人想到冒顿居然会在夏季牲畜长膘期组织起中心王帐万户来进行突击进攻。骑兵在阵前收拢列队,对后军形成掩护。炮火下的圆阵就是一只刺猬,在50-150步范围内来袭的敌军将会吃满霰弹炮火和强弩抛射的双重打击,然而战时机动性就差强人意了。基本上相当于常规步兵作战行动速度,每小时五千米慢慢挪动。 汉初对抗匈奴游击战争缺乏的不是作战能力,即便此时一支上千人的具装部队也不是匈奴人轻易吃得下的,但是想像卫霍那样肆意挥洒骑兵战力那就想太多了。刘盈现在连干冰短期冷冻精液都搞不出,搞出了也没那么多母马,繁育技术提升的更多是质量而不是数量。至于依托长城一线结硬寨打呆仗搞筑垒推进,同样受困于千万级别的人口,移民实边只能是少数的,部分地区的进行,而不足以填满整个长城防线。这都是客观条件的限制,想要追逐匈奴主力并战而胜之那更依赖情报等其他能力。 就这样,匈奴人虚围出一个包围圈,北方干燥而少灌溉渠道的大平原事实上也十分利于骑兵冲击。吕泽令骑步互为支撑缓缓前推,此时他已发现不对劲了,随着部队的推进冒顿也在率人缓缓撤退。 “我们在敌人预设的战场作战。”吕泽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作为主帅,寻找对面的战略意图比起细化的作战方式更重要,正面的冒顿军拉开了近三里的空挡,远超炮兵最大射程。看着逐渐昏黄的天色,吕泽似乎把握到了对面的作战意图。对方试图将战场拖入夜战。 可惜刘盈不在此地,不然一定会为冒顿的设计而叹服,在早期热武器时代,夜袭确实是极大削弱火力优势方作战能力的手段,红军就以夜袭敢打敢拼着称。在中原统一战争的同期,草原统一战争也在进行。然而与农耕文明的战争往往极大削弱农业能力,降低士兵营养水平不同,游牧文明战争在精简人口的同时,士兵的肉奶制品等蛋白质和脂溶性维生素摄入短期内是上升的,比起维生素b的供给,汉军远不如匈奴,虽然汉朝此时并不需要担忧马尔萨斯陷阱,蛋白质摄入比起王朝后期还是强不少的,但是和匈奴比还是差远了。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匈奴在预设战场上同时获取到了重要的天时和地利,汉军中一定有内鬼,这是吕泽的直觉反应,但是想想韩王信也是打老了仗的同袍,看来除了他的残余附庸充作内应,匈奴人也通过这个叛徒对汉军作战行军能力获得了全盘掌握。 不击散匈奴阵型,试图依靠两千多骑兵就追杀掌握战场主动权的冒顿是不现实的,吕泽也只能按照对手预设,布置战前营垒,幸好夏日绵长,在强弩和火炮保护下进行阵地构筑时间尚且充足。 冒顿也很快撤回兵马,只是将汉军营垒作为斥候侦查区向外扫荡。如此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吕泽十分愤怒,毕竟是在他自己的指挥下汉军发生了脱节,此时号令步兵强行军奔赴战场只会出现更大的漏洞,战场主动权已全部落入敌手。 匈奴兵马同样缩入预先准备好的帐幕。冒顿必然会出击,甚至出击时间都是确定好的,明日黎明前的黑暗,借助黑暗掩护的匈奴骑兵如果不主动亮出火把暴露位置能极大削弱炮火威力,如果拖到明天白天那这一天就纯属浪费了,何况就算匈奴骑兵可以化整为零,翻山返回龙城,马邑处的防卫兵力始终是个阻碍,快进快出是唯一的打法。 夏季天黑的晚亮的早,加上匈奴远远的威胁促使士兵肾上腺素飙升,一切都不利于士兵享有充分的休息并应付那场作战,甚至还得按战时标准安排哨兵,士兵们只能和衣而卧。论把握时机的能力,冒顿确实不愧为匈奴大单于。 将判断向下传达,吕泽亦是半甲躺卧在床上,不好应付啊,不过老将的呼噜声倒是完全不受心态影响,悠悠回旋在帐篷上空,令士卒们感到安心。 第三十四章 止战 醒时不到三更时分,营中将士还算服从命令,至不济也眯瞪了会。吕泽直接下令炮火装填,火力试探一波。碎石喷向夜色,激起人喊马嘶,毕竟营垒临时筑就,壕沟尚不足以抗衡飞跃的骏马。 似乎是打乱了匈奴军的组织,然而夜色中随意发散的炮火不足以造成重大损伤,没有坚固的城池,营火照耀的范围不过几十步。照明弹更是空空,那需要电化工的发展。 由暗至明,却是方便了匈奴的骨箭一波波投射,当然对于顶盔带甲的汉军士兵未必有什么用。长弓带出火箭,损失些许青苗在所不惜,双方以远程投射兵器相互试探并改造着战场环境。 游走,射击,威慑,如兽般的嘶鸣给对手带去压力是匈奴屡试不爽的绝技。汉军的阵脚却不曾如愿散乱。一簇蓬蓬火苗升起,至少算是一处匈奴集结点被引燃,随之而来的便是几十发返还的火箭,对方同样是有备而来,牛脂绑扎的火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稍微引起了些许忙碌。 匈奴军排成三条细线,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分别发起冲击,倒算是正中下怀。炮兵们迅速清膛换上实心铁弹。希望靠人肉阻滞霰弹那就等着被穿糖葫芦。依然是只能稍稍打散敌军阵型,如潮水般的骑兵便涌了上来,长枪抵住冲击,钩镰刀从半身处阴毒的伸出专砍马腿。已经不需要仔细指挥,炮火呈三十度角射出扰乱敌军阵营后方,清膛,填药,压实,填弹,点燃引线……压力下的炮兵反而愈发行云流水。 但阵还是破了,起初是一名武技娴熟的当户靠着弯刀从甲缝中撕开长牌兵的胸腹,便迎接上十余发透甲的弩箭,接着是多处圆阵出现破口,只能依靠二线士兵们反杀回去。匈奴的生产力差劲,只有都尉当户以上才能分到甲胄,可凶悍的战士海却仿佛无穷无尽。 吕泽压制住了骑兵支援的步伐,王帐未动,此处的总预备队也不能出手。杞已经抓起刺刀加入了拼杀,面前少说堆积了数十具尸骨,多半不是汉军的。靠着数把步枪压制敌骑的士卒们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但是主帅不能不想。 场上的交换比接近6:1,着甲的汉军士兵承伤能力远胜只有至多只有一层皮甲的匈奴,短时间内光是冲阵而死的匈奴骑兵就至少累积了上千。冒顿不过日子了?此时的匈奴同样未发展至控弦之士四十万的极盛,能做到轻兵潜入,不事掳掠的精锐又有多少?夏季出击更是对马匹积累和畜牧产业的极大损耗,若说在白登那会与皇帝兑子尚可称盈亏难料,与自己一个主将兑子简直就是找死,倘若能抓住空子制造足够的杀伤,那无论是东胡的残余还是月氏趁虚而入都够冒顿喝一壶的。再打下去就不怕单于之位不稳吗? 此时远方的冒顿大概也在想着类似的事情,近三倍的兵力冲不破防守的汉军,幸而没有亲见场面,冒顿还能说服自己伤亡并不算惨重。吕泽已经举起火把,率汉军重骑出营扫荡。汉军们呼喝着,擎起主将大纛,围绕着营垒发起冲锋,与匈奴三线齐进不同,吕泽只有一军沿顺时针方向扫荡,所过之处便如钢铁劈开水流般将敌军搅散。 “放!”随着冒顿的命令,匈奴王帐同样亮起,火箭如飞蝗般射出,第二次由暗至明的攻击,持火把的将士只能依靠同袍的掩护和坚实的铠甲抵挡,但汉儿们在互信之上绝不会比匈奴差,前后左右支起的盾牌抵挡住了大部分箭矢,闷哼声中掉队的寥寥无几。金鼓声中,汉骑不受侧后的骚扰影响,继续按既定方针将整圆画下去。 营中的炮兵们则在郭蒙的指挥下迅速从交战中脱身,能够短期内发射的火炮不过十余门,然而也足够了,炮火的喷射既是攻击也是命令,暂时脱离交战的汉兵立刻换上弩箭开始上弦,十多发炮弹作为起头,接着便是数百发弩矢劈头盖脸的向着匈奴王帐砸了下来。 吕泽专心致志地做着外围清理工作,并不急于与冒顿正面对决,弦月低垂,四处一片浓沉夜色,在敌人预设的时间地点发起进攻绝不是夺回战场主动权的正确方式。倒不如让劈斩下匈奴凄厉的惨叫动摇单于的心神。 伴随着“吁”的口令,士兵们下马将火把插在马蹄踏实的土地上,再将背后的预备火把点燃,与步兵营垒成掎角之势。三座营垒形成一个略修长的品字形格局。 或者说那第三座压根不是营垒,因为匈奴的王帐正在退却,看上去像是在火力的打击下撤退,可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又显示匈奴主力尚在,让吕泽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掩杀过去。他当然需要犹豫,因为之前冲锋时被亲卫牢牢围上使得他根本无法放马驰骋,虫达像个傻子一样非要挤在他身边,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潇洒作风。 不冲就更不对劲了,吕泽直接叫来虫达,让他引兵侧袭,绕开圈子迂回追击冒顿。虫达直接把任务分配给手下的校尉,然后如同一根桩子般直愣愣的守在旁边,这下再蠢的人也知道有问题了。 “什么情况?” “太子说,侯爷您在匈奴这有一难。”虫达左右望望,附耳道。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仗还打不打了?” “打的,要打的,这仗打的不差,太子随留侯学习这侯爷你也知道。”虫达惴惴道。 “子房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呗。” “能说,都能说,太子之所以不亲自向你提醒是因为说,您叫,那个什么‘当事人’,天机在您身上最重。” “所以现在能说是考虑到和匈奴没有下一场仗了?” “侯爷您这就说笑了,前前后后,这匈奴丢下了得有四五千条人命,冒顿怎么说也是元气大伤,算上伤患,也就是屠耆王谷蠡王中看来没什么成器的,不然王帐的主人都该改换了。” 第三十五章 分析 “你就不觉得这仗打的蹊跷?” “蹊跷,也不蹊跷,来之前太子说过担心您亡于战阵,所以中伏这事其实不算蹊跷。” “那冒顿的意图呢?好歹我也是随陛下参与过白登之战的,匈奴没有这么脆,来来回回全是试探性攻击,除了在战局最不利的中远程对攻而非短兵相接下徒增伤亡没有任何好处。” “难不成,侯爷您觉得冒顿能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把我们吃下,他也不怕吃坏肚子,那将来的边患估计就是月氏了。” “是我想岔了,冒顿确实吃不下我们,那又是为何设伏呢?” “那谁说得准呢?想想上次,冒顿甚至指望把陛下吃下来,如今连侯爷您都吃不下岂不是越活越回头了。” “更不对的是出击时间,在这盛夏时分不忙着分散牛马牲畜各去草场养膘,将来隆冬的损失不会小于一场大战。” “侯爷您又想岔了,匈奴这次不是没有收获的,如今北方已遍植宿麦(冬小麦),小麦颗粒归仓之后,我们的损失也不小,至于匈奴的损失,一者损一者益,未必不是冒顿在借我们的手削弱手下。” “你看看我,黄米吃惯了,竟忘了如今已有宿麦这种作物,还以为我们马踏的青苗就是这季全部的损失了呢?” 实际上刘盈推广的(冬麦-夏稻\/豆\/黄米-冬红花-春麦)轮作技术,四时田不得闲,对于汉政权的兵役徭役组织等影响也较历史同期更大,某种层面上甚至可能是削弱了北方边防的部分兵力,其深刻影响或许也只有萧何等少数人想得明白。但他也没有办法,此时连苜蓿都没有,更别说玉米了,与其消耗人力去专门种植大豆供给马料,还不如混入常规月令,也好给平民百姓多补充些植物蛋白。豆浆豆腐掏了出来,竹制蒸笼和风箱砖灶更是不可或缺,倒不是怕损害环境,牛山濯濯固然糟糕,能尽可能节约燃料也就是节约劳动力了,哪怕闲出时间来造小人也是好事。 随着天色放亮,损失与斩获都在逐渐汇总。“匈奴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吕泽倒是看出了几分门道。“物勒工名,以考其诚”是刘盈沿用的规矩,每门枪炮都设置了唯一的识别码,倒不只是为了惩治工匠。枪炮的批次,所使用的铁水乃至于工艺都各不相同,前线的反馈有助于迅速提升制造能力。高速射击下汉军的枪炮也没有发生炸膛,顶多是把通条射飞了出去,就算炸膛了枪托上的标号总不会损坏。放开五里方圆都没有找回的武器那多半是被匈奴掠走了,至关重要的小炮只损失了三门,但各种弩机枪械丢失了百余把,与之相匹的是丢下了近千具尸骨,马匹也有千余。 前线的交战情况通过鸽书迅速落入了刘盈手中,正当他前往留侯府邸的时候却见到了位稀客——形同被圈禁在长安的淮阴侯韩信。后者正在与张良饮茶聊天。想着韩信虽然无礼,但也不至于不给张良面子,论身份论能力,张良怎么也比李左车强多了。 摇摇手中的信纸,仿佛根本没看见另一人似得,“前线军情。” 张良也很有默契的让下人将北地地图推了上来。用半透明的宣纸和朱砂条、石墨条完成了一套图上作业,眼见着韩信依然沉默,刘盈率先发话,“依然还是老问题,人手不够,战略主动性不属于我。” 张良适时捧哏,“那就先和亲,腐化对方呗,按照陛下的意思走。” “理论上可以,但现在未必,匈奴人已经在有意识的夺取我方武器了,我倒不担心火绳枪、寸炮什么的,技术思路上较为复杂,除非匈奴打到栎阳来,不然靠着冶炼青铜的泥范技术,不过虚耗国力罢了。但这次,若是马蹄铁和马镫鞍具落入敌手,事情就大条了。” 刘盈是了解此后两千年的历史的,轻骑兵最终退出历史舞台已经要到一战了,马克沁之下游牧民族回归能歌善舞的性格。但是马蹄铁、马鞍马镫技术配上一定的金属冶炼能力,可是创造了游牧民族的极盛的,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帝国也就是在草原上自行冶铸铁器,轻重结合的骑兵战术千年都不曾过时。 此时的大汉不用担忧马尔萨斯陷阱,有大量的牧草田足够和游牧帝国对拼马匹消耗,蹄铁对于战马的保护说是锦上添花有点轻了,但是总不会如汉武帝那样每战都损失大量马蹄发炎的战马,打成了一次性战争。和匈奴拼铁产量刘盈完全不虚,高炉生铁,平炉熟铁\/炼钢技术早已开发完毕,困境在于盐化工尚未点开科技树,纯靠点滴采取的白云石等矿产支撑碱性转炉不是十分合理。 问题是封建社会的治理水平和军事能力上自己真能和刘彻相比吗?这点刘盈自己并不算自信,所以更倾向于利用后世的科技来降维打击,匈奴的冶金工艺不可能瞬间跳到蒙古级别,但借助边贸和一些零星矿产,提供蹄铁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马镫,有优质的硬木也不必强求金属。匈奴控制区不是严格的400等降水量线,木材也不至于紧缺。 “本以为马镫是不对称作战的利器,可以让我汉人少费二十年苦功也能控马进攻,但是对匈奴的人力又何尝不是一种解放呢?” 刘盈刻意限制过技术扩散,超出此时时代的大部分武器装备都是他的亲卫带出去而不是直接武装边军的,但韩信在长安也见识过太子卫率演武了,私下里多半也对新兴的技术装备做过分析。 “吕泽打的没问题,匈奴这战已经到了损失根本的地步了,看上去只是三四千的伤亡,实则多半精锐,对长期族群繁衍都有影响,甚至冒顿做的稍有闪失,军心都得乱套。”韩信总算是肯多说几句了。 刘盈立马杠上,“匈奴不就是没什么抚恤的嘛,天生地养,儿娶母,弟收嫂。我们汉人重视家庭,那些戎狄根本就没人性的。” 第三十六章 生产 “还算有点见识,以收继婚制为核心的匈奴家庭制度确实较能忍受战争损失,但是从整个族群的角度来说呢?” “族群不也差不多嘛,冒顿这次驱使的虽然多半亲信,但平城那里左贤王被尾衔追击损失也不在小,大体上还是平衡的。白登那次才算是劳而无功呢,这回匈奴掠走了不少夏粮,今冬也能少饿死些牧民牲畜。” “白登那次赚了韩王信一干人等,怎么能算是劳而无功呢?” “族群,你是说?哈哈哈哈。”刘盈这下确实是乐了,虽然不知道冒顿那里如何排兵布阵,但是韩王信的手下对汉军兵备的直观了解必然远甚匈奴牧民,此次作战损失更小,更善于保全自身自然是应有之义。此外刘盈一直在担心匈奴的技术进步,但是技术进步是有前提的,冶金技术进步在此时此地必然,也只能与汉人有关。韩王信、卢绾、中行说……仔细想想,匈奴能长期保持汉朝边患首位的地位与善于、敢于利用汉奸也是分不开的。冒顿自然有自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够驾驭这些人,可是历史上那是匈奴长期保存着对汉人的相对武力优势,收纳降将为己用。 而此时,有了刘盈对世界线的改造,匈奴人的命根子——马匹的存亡反倒是被汉人握在手里了,若是冒顿还胆敢大规模换装热兵器武械,那战力优势会被进一步拉大。别说刘渊那会了,呼韩邪单于就内附为汉族的一部分了。蒙古时代,草原民族掌握了自行打制蹄铁,修造马鞍的能力,那是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民族融合的结果。短时间内还未完全匈奴化的异种民族生产力飞升势必会对匈奴的权力体系造成巨大的冲击。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动摇了,匈奴的上层政治结构会如何发展呢? 北方民族的边患应当一分为二的看,后世农耕——游牧二元结构的民族成分占比不高,主要是边界线上被马尔萨斯陷阱挤出的汉人农民与少数如河套地带的游牧民族屯耕转化形成的,东亚平原地区的人地矛盾持续激烈源源不断地向草原供给人力资源,又被草原三灾与战争不断消化毁灭。但此时的汉朝并不缺乏土地,像金日磾那样吞噬转化匈奴民族并不是不可能的。 “都说了还是和亲这条路嘛。”张良适时插话。 “那我们的政策是,谨防汉奸。”刘盈望着张良,微笑道,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汉奸默指的是中行说那个狗贼,但也不完全是,整体上得坚持自愿原则,派出去的应该是隐藏的汉使,而不是随便把不愿远离文明的家伙派出去,徒留后患。 冒顿当然可以思考让丧偶孤寡的匈奴妇人嫁给掳掠俘虏的汉人男性去改造他们,但问题是如果希望通过冶金维持与汉朝的技术代差不至扩大,那么铁矿产出的仅仅只是蹄铁和木工工具吗?难道在现在已被匈奴实控的河南地(河套)使用铁质农具垦耕不是更能提供至关重要的粮食增长人口?匈奴有足够的文化积淀和民族认同去维持一个经济上的双元帝国吗?要知道后世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国也很快分崩离析了,还养出忽必烈这样的叛徒大汗。进一步说,铁器牛作向半农耕转化的匈奴帝国其财富必然向河南地集中,至多是作为王庭和铁矿出产地的龙城能吸纳一部分,那匈奴骑兵还能来去如风吗?就算汉军不去征服河南地,农耕族群与优势汉军的作战欲望还会那么强吗? 作为先发文明的汉朝有足够的能力传播价值观和生产方式,石磨和麦作的发展,极为匹配的恰恰就是可以引现走乌加河河道的黄河流水以供灌溉的环境,灌浆期引用丰水期的黄河水,成熟期晒田正好充分享有光热条件,干燥饱满的麦穗或是磨粉享用,或是颗粒归仓。奴隶制庄园经济向封建小农经济过渡的汉朝生产方式也可以方便的复制到匈奴那里。牧奴制度下的匈奴向农奴制度转化那就像非头胎的老母牛产崽那样顺滑,顺便小农经济对奴隶制人身控制的反抗就可以顺水推舟地融入族群矛盾之中,以阶级矛盾为内核的民族矛盾才可以爆个大的嘛,这可是带英帝国的成功经验。 至于冒顿或是明确的意识到风险,或是不明确的反感,强求冶金产品专供军需,那不就是昭和第二嘛,军工产品不创造价值,铁器用于农耕能增加来年的粮食产量,用作羽箭刀剑只能销毁社会财富,那就需要扎紧篱笆,让匈奴的每一次劫掠都成为赔本买卖。至于这能不能做到呢?这也正是韩信心存疑惑的。 马镫马鞍只能拉近差距,羽箭枪炮却是有可能造成军事能力的翻转的,韩信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敌人只能仿制马镫蹄铁,而不是枪炮呢?” “实际上就算他们仿制马镫蹄铁也比不过我。”张良去过不少次少府了,但既然这次是帮助刘盈吸引韩信的,就让刘盈在前面引路了。 几年下来,少府已经颇有些工业革命早期工厂的样子了,栎阳原址又是建立在铁矿上的,自然规模更大,但论及技术先进程度,还是无法与长安这里相比。 伴随着“喀嚓、喀嚓”的响声从冲床上掉落的刀条和厚长条熟铁板分别是为马刀和蹄铁准备的。预制的刀条转去锻造车间,材质都是上好的碳素钢。熟铁条则在回火后转往折弯车床,在限位装置的帮助下,绕着圆棒将马掌弯成“u”形,随着后续马掌的进入,前列被推出,再次冲出凹槽,在专用模具上钻出空洞。 推动装置的人力不贵,但刘盈还是宁可多付出几条精制过的鹿皮带作为代价,让天车动力通向传送带。让尽可能高学历的人才在工厂历练比招几个力工更重要。 第三十七章 准备 马具车间,农具车间倒是挺自动化的了,换到枪炮车间就要差不少。 加农炮、臼炮的模具试样都有积累,问题是对面是匈奴,没有攻城需要,榴弹也不过关,那只能强行依赖弹道平直的直射火力。如果不是对未来有所期待,加上火绳枪的成本不比强弩高,刘盈都不是很想攀科技树,毕竟不需要破甲,铅弹和弩箭一样可以杀人。 簧轮枪一样只造了几把,精工制作下簧轮枪的打火率自然高于燧发枪,但是成本完全不划算。最大的问题是枪管的制造,炮管可以整体砂型铸造,最后镗干净内壁也就行了,枪管还是最古老的用一块铁板夹棒锻接后处理而成。代价就是金属缺陷,刘盈完全不敢尝试过强的装药,新技术普及最重要的就是避免造成恐慌,当然现在的减装药有些过于谨慎了,刘盈已经开始尝试使用拉火绳进行破坏性实验来进一步摸清枪管特性,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手工制品,均一性太差。 铅弹倒是滴滴答答造了一大堆,高台上将定量铅液滴入水中就行,至多稍加打磨便可合缝。都知道正确的枪管制造方法是在冷锻的钢管中钻出枪膛,可是合金钢的不足导致刘盈拿不出足够的钻头,有时候技术路线是很吊诡的,刘盈冶炼出来的钢水质量太好,钻头理论该用烧结合金却偏又拿不出来,高碳钢损耗就太大了点,何况润滑也不足,动植物油料多半填了百姓饥饿的肚肠,氢氧化钠也不是电解食盐水而是使用石灰产出的,石灰用途太多,纯碱受制于天然产物产量同样不足,用途既多,全都压在甘油工业的头上。 下一步的技术路线自然是大力发展盐化工,食盐增加财力,纯碱、烧碱一出,三酸两碱的基础化工便活了一块,苦卤中的镁盐正好拿来升级碱性炼钢炉。这不是政治上过不去嘛,要不是刘邦还没死,刘盈早就跑去山东割地建厂了,有三川东海道这一天然路径,甚至还可借助黄河-洛河水运体系,整盘就要活络不少。 技术不是天然演进,这就使得很多中间环节缺失,简化工序绕过去提升不确定性又不为刘盈所喜,结果就是棋局卡在这里。 韩信看了一圈倒是很放心,重点就在高炉那里,他是了解军工的,以往的军备,十斤粗铁出一斤精铁可不是妄言,甚至犹有过之。哪能像如今这样,吹毛断发的雪亮钢刀成批的从流水线上下来。汉高炉开时代之先,但是刘盈对高炉炉喉炉身角度等的设计可是二十世纪的,整体技术水平至少是达到了工业革命早期水准,产些兵器板甲如同开玩笑一样。 只是多余一句话要问,“若用劣铁产枪炮?” 刘盈直接带他去看破坏性实验的结果,强有力的爆炸将金属扭曲成麻花一样绽露出来,“会炸膛,炮火的威力发挥在操作者身上。枪炮用多了都会这样,但好歹是有寿命的,如果用劣铁仿造我这精钢的厚度器型,还使用冷却不合理的陶范技术,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想哦。枪的差距不至于这么大,用竹管做一次性的都可以,但想要仿制出和我弹道一致的装备几乎不可能。不过劣管配劣药,倒是有一点参考意义。” “劣药是?” 这年头可没法去印度挖矿,用燃烧法向韩信展示了火硝、芒硝、镁硝等的区别,远远展示了一下提纯路径,刘盈笑道,“若是冒顿愿意挖粪坑养硝也是好事,正好厕所里放鞭炮一并炸了。” “你就这么笃定开不出矿吗?” 咱地界就没这玩意,或者是有小矿早年就被掏完了,汉中这个汉朝统治的中心倒是有些,就是硝酸钠硫酸钠等杂质过多,还不如拿来当肥料用。“就算有人在草原上开出了半透明的白色结晶,又要费多少功夫才能呈报到冒顿面前,我这套鉴别方法冒顿又要花多少功夫试出来,何况矿床是那么好开的嘛。扩散养硝方法是不得不做的,因为我自己也没找到矿(其实压根没找),但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有多少地方可以长期收集粪便?说来说去永远都是那句话,不怕定居,怕的就是不定居。”摊开手一笑,刘盈丝毫不担心。 能把韩信这等人迷住,刘盈还是很满意的,根据部队训练和武备设计合适的战术与训练方案这点上他和张良都是二把刀,不过仰赖抄书娴熟而已,悄悄击了个掌,两人商量起来吕泽回来的事。与历史不同的是这次吕泽活了下来,然而赵王如意,赵相周昌,代相陈豨的三人组还是基本定了下来。一场胜仗,反而只是让吕泽回任大司马,脱了一线职权,其实也就是接了卢绾的太尉之职,主管全国兵事,只是微加荣衔。 吕雉目前还不知道情况,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极其兴奋,觉得大事稳了,但是刘盈自己一直知道从来就很稳那就没啥了嘛。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大舅带回来的一手作战资料,韩信的水平肯定更高,但是军队作战机制改革这种事还是得听自家亲戚的。膨胀膨胀膨胀,刘盈现在就是很膨胀,已经在考虑自己登临大位之后还是不要怎么被吕雉掣肘的问题了。政务系,军工系,工商系都有所掌握,那就是天生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然后就被张良戳破画皮了,“怎么?觉得可以收服淮阴侯了?” “他不是在考虑军事改革的事?” “正相反,我觉得可以跟你打个赌,他是在考虑如何破解这套作战体系。” “不打,论对他的了解我怎么和你比?丫真想在陈豨叛乱的时候敲我一棍子?那可不容易,虽然火绳枪的复装速度远慢于弓箭,不利巷战。可是守城战我准备的可是钢弩臼炮火药包,金汁钢钉鸡尾酒的防御体系。守备部队和北方野战边防部队职能分离的。” 第三十八章 讥讽 “人生真累啊,怎么到哪都要勾心斗角啊。”挤挤眼睛,刘盈装作打哈欠道。 “你也不差啊,这不是过过招了嘛。” “我收回我的话,哦,是刘邦的,这人怎么歧视小孩啊,觉得我大大咧咧把什么都能亮出来。不论是萧相国还是你,哪怕就陈平也不会这么蠢啊,毫无政治水平,汉初三杰名不副实。” “呦呵,这是给我戴高帽呢,还是挑拨离间呢,不想想为什么这么一个在你看来毫无政治水平的家伙为什么能得到刘邦力保?”阴阳怪气对阴阳怪气,张良向来不给尾巴翘上天的家伙留面子。 “这参谋长的军事成色确实非同一般,也怪不得到最后连一支只忠诚于自己的部队都拉不出来,也太偏科了。” “反而是你我没看太懂,为什么要把硝石鉴定方法拿出来,对此时的长安防卫来说,火药还是挺危险的。” “黑火药技术的扩散,尤其是在友军部队中的扩散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长安内外火药硝石的生产运输基本都在我的控制之中,如果他真要造反,要么开过来抢我的武库,要么就是通过军中关系联络截留。堆硝的产出,地方的天气等相关因素一直有人监控,发射药不足,何况我现在也在限制部队使用投掷炸药罐这么粗浅的方法,也方便我们为人防患于未然啊。 至于钢料,除非你那泄露,否则军工级别的钢水只有我这出产,这些日子长安左近的炼铁工坊早已被我挤垮了,能活下来的只有利用我提供的生熟铁料生产一些专用工具的小作坊,民用钢材如犁头用的也是苏钢法,生铁浇口和精制钢水完全不同,想要改制成武备那增加的煤烟直接就暴露了。现阶段长安人口不足,加上我组织煤钢共同体吞噬煤料,煤价高企,平民还是多用木材。他看见的是这套军工作坊,看不见的是整体上长安三辅的重工业体系全在我控制之下。” “就算是老虎,也未必能捉得住老鼠。我看你是太轻率了,谁告诉你政变是明火执仗拉出队伍和长安两军对撼,必要时,一发手枪弹,或是一支小队足矣。” “有你和吕雉刘邦保底,加上历史上打不破宫门的记载,我不认为刺杀什么的可以改变大局。吕泽马上回来,应该短时间内也不会派出去,其实我想的是黥布反叛的时候,刘邦重病就请他出手。这样时间上我也不认为陈豨叛乱时他有能力控制住我或者吕雉。” 沉吟一会,张良点了点头,“有军备更新的话,吕泽以大欺小收拾黥布不难,这样一套确实说得通。” “所以你那是有什么消息说明韩信确有反意?他联络你中分天下了?” “想什么呢?我和他的交情远到不了这一步。只是他的那两次发问军备,以我对他的了解,问题很大。说到底,走到这一步其实大家都不想的。齐王迁楚,再到如今软禁在京,韩信心里是刘邦对不住他,怀恨在心,该有此一劫。”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立场问题,刘邦嫌韩信不够忠诚,韩信嫌刘邦不够痛快,其实楚王韩信没有谋逆的想法,但是淮阴侯就有了。樊哙,吕雉和我都是倒霉催的被连累了。” “连累?合着彭越的事没发生你就可以忘了这俩公婆沆瀣一气的问题了?”张良嗤笑。 “我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啊。吕雉觉得清除功臣是为我好,顺带讨好刘邦稳定我母子地位。她四处伸手我也没什么办法。反攻倒算把她捧得高高的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还是要借重一下的,你有什么要保的人我来操作。老登们扮红脸我来做白脸,不给刘邦置身事外的机会。” “我的人还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抓住把柄,你有思路就自己去操作,高后拉仇恨的事尽量让她少做,大家不安稳不是那之后造成的,伏笔此时就埋下了。” “理解理解。” 老舅回来,总算有个能顶住吕雉压力的人了,正好大司马\/太尉理论上是军政体系的总负责人,可以骗过来进行战术体系改良。吕雉患得患失怎么想是她自己的事,刘盈只要把握住军事训练就好了。其实真论武器代差,汉匈之差不可以道理计。 然而教育的不足导致武器的威力远不能发挥出来,战争之中人的因素第一,大炮上刺刀从来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之中影响因素很多,早期很多试验批次的武器都丢给了太子卫率练习,真正完成武备定型已经距离遣送去代地没几天了,加上没有实战检验,士兵们并不信服新式武器,刘盈也不想靠太子之位的些许权力威信强压。操练时间中真正使用新式武器而不是练习传统冷兵器的占比更低,也没有进行长期定期的训练,五日一操水平实在算是很低。但也没办法,太子卫率还是一支仪仗部队兼传令兵,类似《红楼梦》中的小厮人物,幸亏楚汉之战不算久远,真拿来上战场还是有点用的。 教育水平不足是汉军长期以来的缺陷,刘盈是知道后世考古发掘发现,汉军是能够熟练使用望山、射表、早期网格瞄准器等设备来进行精确射击的,大黄弩的强度与使用者的能力水平二者缺一不可。但这些,目前都只是个雏形,韩信申军法打了个底子,真正要到成熟估计是武帝时期了,这些过程都得赶出来。 高祖二年穿越以来拢共不过七年,女夫子们勉强达到了初中水平的知识技能,部分知识如化学实验等可能到了高中水平,作为二级教育梯队的宫人侍卫则是参差不齐,有的勉强算是高小,讲讲抛物线还行,有的连初小水平都没有,射表在手也未必能熟练使用,加上汉朝度量衡又乱,秦始皇一天下的那套度量衡体系在尖端工业领域早就不够用了,如今混杂着汉制、公制,以及一部分秦朝工业的经验数据让刘盈张良都头疼的要命。 第三十九章 军改 二人自然是想统一到公制的,但是订正百工这种事,张苍还勉强可以做,太子做未免就有瓜田李下,问鼎之轻重之嫌。何况经线长度的四千万分之一也是需要进行大量跨地域的天文学测量才能最终确定的,这就是技术无不服从于政治导致的困境。不掌握政治权力,刘盈所希望的改革都只能这样半半拉拉卡在这边。 但事情也不必总是按着一条路子走,刘盈自己的现代科技人才当然需要培养,但是早期数学家难道都是穿越者培养出来的嘛。从射表编制到武备制作完全都可以以来当地人自行完成,而吕泽回来就是要和他商量这一点的。 太子郊迎三十里迎接大司马凯旋,可能稍微有点逾制,但对舅甥来说刚刚好,本打算让吕雉多去烦烦刘邦的,没想到老登一口答应,这个沙包没用上。 虽还未及冠,刘盈却早就可以有模有样地完成为大司马贺、赐酒、表功的整套流程,献俘是要留给刘邦亲自完成的。可惜这次就连个裨小王都没捞到,当然也不至于盖过刘邦的风头,未必是件坏事。 万舞鼙鼓,迎接大军凯旋的仪式盛大而热烈,真说起来,自叔孙通制礼以来,这还是汉廷第一次举办如此盛大的凯旋礼,与之相配的则是将吕泽虚位而收权。幸而吕雉智商还在线,没拿牢里的张敖去烦大哥,而已有太傅少傅东宫体系的刘盈也算有足够的资格凭借自己的身份去独立拜访舅舅了。 见面行礼,转眼就被这个大舅给抱了起来,“不错,长身子了。” 半是无奈地拍拍这位舅父的背,得到的第二句回应是,“想当初我把你从丰邑带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小不点呢,还被蜂蛰得惨兮兮的,转眼都这么大了。” 被摆弄了一会,又叫出几位表兄见礼,总算是轮到刘盈说正事了,“舅父觉得我训练的这批士卒怎么样?” 理所当然的,吕泽更看重将炮兵小队分散布置在烽燧作为一线防御力量,二线力量分级分类使用,郡治县邑采用三磅炮甚至六磅炮的重炮,依靠快速机动的骑兵部队来补充防御面。听起来倒是颇像鬼子的囚笼战术,坞堡为锁,道路为链,磁性防御,聚而歼之,或者对抗游击作战的原理本也相似。可惜了,通讯能力不够,不然在本土己方军民支持下是轮不到侵略者选择游击作战的。 但是实质性的老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前线人力太少,火炮射程太近,不足以构成交错密集的防御阵线。刘盈的思路是搞火力大下放,匈奴人不讲究,搞三光掳掠平民,那汉人自然要搞全民皆兵。西进运动依靠技术优势打击文明层次较低的印第安人,咱们可以玩北进运动嘛。人人持枪,他才不乱。 刘盈是有底子的,盐铁专营真的很赚钱,更不用说不用支付管理政治成本,纯靠技术进步倾销钢铁了,在售价压到小高炉成本的八成以下时,刘盈仍然有超过300的净利润,这还是不考虑生铁质量更高的前提下的。当然无偿利用官奴婢,只发奖金包吃住不发工资确实也有所节省,但市场上的铁匠们不也用的多是匠奴嘛。至于钢铁产品,利润率就更高了,刘盈抓大放小,只生产犁环锤锹等泛用产品,半自动化大规模生产,不搞以本伤人,使用和市面上相同的低级技术进一步延伸产业链,就这,也已经把军工业的消耗全白赚出来了。 何况水泥制砖玻璃哪个不是暴利行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暴利行业冲击市场,吸纳货币的速度过快已经促使刘盈在考虑要不要依靠官营工业和均输平准的粮布等租税发行纸币了,桑皮纸,化学染料小规模制备还是有把握的。如今真是不知道钱有多少了,还是得多花花维系统治。 这说的都很好,问题是夜战呢?既无夜视器材也无探照设备,敌人抹黑攻上来,就算火力充足也免不得阳明堡的下场。美军都解决不了的夜战问题让我来解决,刘盈真是愁白了头。城防设施当然可以防备,问题是没人,没人不仅连长城防线都填不满,也没有足够的工程力量去构筑完备的防御设施,蒸汽机有了,但是蒸汽工程设备,压路机挖土机这些难道是短时间内能满足经济要求的?就算满足了,完备率也不足以运送到山西内蒙那片去工作。 吕泽却直说不用解决,烽火台能烧就行。强求每一次战斗的取胜本来就是愚蠢的,打出足够的交换比就足以限制战争的进一步扩大了。 仔细想想,刘盈释然了,活在高技术不对称战争的时代,总想着让每一个节点都不至于损失殆尽实在是自己太骄傲了。把供应提上去,把前线交给将士们就好。问题是现在那个前线总指挥官,他不可靠啊。 直接把陈豨的潜在威胁交给吕泽,总算轮到他头疼了。后勤控制当然可以,但以此时的交通情况,刘盈至少要给前线大本营补充三个战役基数的弹药。那都足够他打回长安来的了。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靠人是没有前途的呀。图穷匕见,刘盈提出了他来到这的总任务,全面的普及的士卒教育,汉军要多读书,基于常备军体系的汉军全面教育实际上也就是男性平民的全面教育了,生产武备刘盈或许有钱,批量教育这钱其实未必够。 其基本目标是用五年时间,基本完成一套军事作战体系更新,借助秦武库和栎阳长安目前正在逐步扩大的冶炼体系,保证战兵人手一套札甲,基本完成五百字扫盲和四位数以内加减乘除能力,对标红军扫盲的最低级别要求,或者是汉全盛时期的军队教育能力。这样的士兵,可以准确掌握应用标准化射表,在标准化表格内完成信息传递,毕竟他们使用的是弩机和滑膛炮,又不是75榴弹炮。 第四十章 工具 汉朝烽火台有“日作簿”的规矩,可以视作“工作台账”或者“航海日志”,记录每天的工作情况,按时清点粮食、染料、武器、医药耗材等,上级将不定期抽查。每台弩都有相应的型号编号,需要记录对应的实际拉力,损耗,射程等,定期更新,按日检查绩效,每年考核赏罚。 刘盈要做的,在时代上并未超出,只是把百十年后的寻常拿到现在来。依靠技术垄断收拢的财富用在这里正当其时。在吕泽的眼神威逼下,吕台吕产等二代纷纷被下放军政体系夯实基本盘,这些人有没有指挥才能不知道,但现在当成士官撒下去,还有整套的刘盈张良等人编写的《练兵指南》总能起到点作用。 刘盈也是故意的,想看看刘邦对真正插手军政体系扩大影响力的吕家到底是什么态度,原本大司马没什么权,那就让他有事要做,有事就有权,至于与现行条令冲突?为了犯错的淮阴侯订立的条例与正职大司马争执,那也是一件美事。 这等诛心之言就不要说出来了,刘盈并不隐瞒中间的弯弯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吕泽能看明白的。 这样训练出来的标准化士兵可以达到拿战普通炮兵的水准,缺乏职业炮兵指挥官那是很难弥补的,只能从军官中培养选拔出来。对于秦弩,刘盈的目标是适当整修,逐步淘汰,在火器化部队中保留强弩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但给郡国兵做预训练也是极好的,将来换装火绳枪\/燧发枪也方便。全射程三磅炮的400米射程能够用尽,对匈奴的打击也将远超如今平射时代的威力。 相似三角形,不完备的欧几里得体系,基本的整数分数概念,如果让刘盈来评价,那么诸侯二代和现下这些有贵族底子的中级军官多半也是高小水平,在模板上简要描绘出斜抛曲线,总算是给这些表兄们说得明白,接纳能力也不错。看看刘邦的态度,若是还行的话,还得找一趟张苍,让他帮忙把这套军事教育体系再规整一下,博士水平的数学,硕士以上水平的物理研究能力,丰富的军事经验,在后世那也是个国防科大教授级别的大佬啊,不用真是浪费了。 检查过教材和派内卫审查了几堂课程之后,刘邦果真放权给刘盈自行操作了,只不过搞了一套掺沙子的技术,从各将那里调配了一批军官执行训战分离工作。正好刘盈也没那个心记住那么多人,搞人事他真是一点不会。想想这事毕竟事前就提过,刘盈也就放了心。 然后在张苍那边就被震傻了,靠着刘盈提供的射表数据与标准斜抛方程,依靠微积分学,张苍直接把炮弹的两种空气阻力(激波阻力——空气压缩造成,压差阻力——球形炮弹在飞行中受空气动力学影响的负升力)倒算了出来,作为修正系数插入拟合,这意味着以后哪怕更改火炮批次或是发射药类型,只要几组实验数据把新的炮管内壁阻力拟合出来,射表基本上就能直接更新了,节约了大量人力物力。当然以后利用炮弹自旋的线膛尖头\/米尼炮弹之类如果出来还需要人家再手搓一番,但这也足够令人惊异了。臼炮射表更简单,一并搓了。 刘盈立马跑回实验室准备试制含铅玻璃,改进反射式望远镜,以及找座好山头给北平侯准备修建天文台,不计工本,毕竟这是牛爵爷级别的奇才啊,以后的天文年历全得仰赖这位了,还有纬度计算,全套搞齐了说不定真有机会远洋航行去美洲甚至澳洲。 抛物面反射望远镜不依赖镜片磨制技术,只要令金属溶液以一定速度旋转就行。透镜的数学表达向来不难,但是实际操作那真是难如登天了,多少代光学工匠的苦工才将精度提高那么一点点,刘盈可没有那么多寿命。六分仪不需要凹\/凸透镜是极好的,列文虎克使用熔化玻璃棒制造玻璃液滴,依靠表面张力自动形成非球面凸透镜也是极好的,没有显微镜,空口白牙讲微观世界,讲卫生常识终究不如让人亲眼见一见。依赖这时不时手搓出的奇迹,刘盈总算能把教学正常进行下去。就算验证光速的迈克尔逊——莫雷干涉仪远超这个时代加工技术水平,刘盈至少能把大概机理做个介绍,靠着威望让人信服,不然麦克斯韦方程组之后的电磁波连打头都难。哪能像现在这样,火花感应器,铜圆盘直流发电机都做出来了,准备跑步迈进无线电报时代。 新技术试验耗费的资金并不多,刘盈自己知道全套的技术脉络,很多杂事就不必去做,看个大概,尽快拿出技术产品才是更重要的。然而走到电磁波时代刘盈手上的技术确实就越来越少了,抛物面天线和八木天线的基本原理还算了解,高频振荡电路的手搓制备已经不比原时空的情报人员们自行制造发报机简单了。最简单的感容电路,利用螺旋线圈做电感器,夹云母片的极板电容器也无非就是在这极度纯净的无线电场中将调制信号传播十几公里收到矿石检波器中,若是单纯利用电路通断示警还能稍微远些。除非再穿越来一个通信工程博士,不然大概只能等技术自行演进了。可是有线电报与蒸汽铁路难道还不足以维持一个洲际帝国嘛,刘盈也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不足蛇吞象了。 献宝似的将铜制望远镜用四轮马车运给张苍,实际这直径达到米级的大型天文望远镜根本就不可能架设在侯府后院。黥布造反没几年了,刘长那可怜娃儿也快要出生了,这预定的未来宰相还得在淮南王相的位子上多加历练,得多密切密切关系。 张苍最近倒是很闲,毕竟信息传递效率的质变还有一阵子,在马政更新达到刘盈想要的地步之前,收拢马匹而不是分散出去才是当务之急,新式骑兵的换装也被聚在长安。 第四十一章 张苍 汉朝此时并不缺乏二线干部人手,老刘封了那么多军爵出去,一个五大夫都捞不到县令,海量军转干部构成了汉政权的基本盘,也是刘盈眼中具有消费能力的香饽饽。然而大规模进行行政替换还是没那么方便的,张苍按级分类报上去的伪报政绩的名单多半还是卡在萧何那里没了下文。 依着十二平均律的规则,张苍直接把自己作为侯爵应享有的那套编钟做了改铸,反正汉律现在处处是漏洞,这在后世算是杀头的罪名此时什么事都不算。迎客宴上扬琴、笛管、二胡林林总总十余种乐器奏出悠扬和谐的乐声,就算来自后世的刘盈那会也不过在饭馆偶尔听听苏州评弹,这等音乐享受只有中秋晚会或是某些古风节目才能在显示器上窥得一眼,自然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天籁之音,天籁之音啊,君侯确实是会享受的人。不过这宴席,不知小可我是否有机会,以府上厨工与君侯乐工置换一批互为教学。” “早闻太子府上庖厨无双,煎炒烹炸滋味万千。臣在此谢过了,可这音律乐器之法,不正是太子相授吗?怎会有缺。” “呃……君侯不要取笑,这频率之法,小可不过是纸上谈兵耳,真论乐理,留侯亲自操琴那才是大家。” “太子听过留侯操琴?此生不能一闻留侯琴声殊为遗憾。” “君侯乃是真正的知音之人,留侯弹琴与我不过是对牛弹琴,暴殄天物了。” 张苍此人是前秦御史,南阳客从,勉强算是降将系。但是安国侯王陵与其有救命之恩,而王陵是坚决的丰沛系,更兼当初在丰邑主持护送刘盈刘盎姐弟俩,是绝对的自己人,何况还有后世历史佐证,刘盈吕雉都待之为上宾。交好王陵,自然和张苍关系差不了,刘盈也都在着力拉拢。但是张良那边,虽然张良也是很会来事的人,但是家族世代相韩,和秦臣,尤其是秦中央之前御史那就很难处关系了。而且张良附从吕雉,在刘盈这是自己人。但严格来说王陵将刘盈视作自己人是因为他姓刘,而不是因为老妈姓吕。这之中的龃龉极为复杂,刘盈也十分头疼,只能绕开话题。 张苍也是君子,不会拿这么麻烦的事考验小孩子的。虽然是储君,但是张良作为太子少傅,是半宾客半师长的身份,何况刘盈是正儿八经以全师事之的,弟子怎么能干涉老师的安排呢。于是也自然绕开。 “太子赠望远镜约不只是赠我好礼。赠算术方法用以查验郡国利弊,赠音律之法,太子从我这获得了炮术计算。如今赠我这望远镜,太子是想修约历法吗?” “君侯这话未免太过见外,礼尚往来,赠馈礼品是因为我想要与君侯好好相处,怎能视为市贾之交易呢。” “万万不可谈市贾,论市贾之能,天下无出太子之右者。” 深谈下去,刘盈才算是明白,怎么这些日子张苍像是吃了炮药一样阴阳怪气的,他确实是在挤兑自己。以此时的道德观来看,张苍是个好人,甚至是有些软弱的人。北平侯不曾贪腐,日常不过以爵禄为生,平时又有许多兴趣爱好,例如那套编钟的重熔就是走少府走的,虽是规矩,价格也不便宜。本来日常日子也过得,然而当刘盈把香粉肥皂玻璃饰品等掏出来之后,侯府里的莺莺燕燕闹将起来,不免搞得张苍家宅不宁。 张苍此人,有些类似后世张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慷慨潇洒,幽默风趣,故而能开一代之先,本不顾惜财物,结果在刘盈的糖衣炮弹之下被砸的惨兮兮的。 听着这抱怨,刘盈简直要笑得拍桌。没想到回笼资金,回笼到汉廷重臣们的头上来了,长安实在太近,以至于资源倾泻之下,第一个倒霉的反而是这些近臣。那就好好安排一下。 “首先,改铸重器(编钟)的钱我是肯定不能出的,虽然少府如今是我实控,但此事涉及过深。不过更改乐艺,重正天下之音这种大事应当上报我太傅(太常叔孙通)及我父皇啊,这钱不是为君侯你自己用的,礼乐重典的钱怎么说都该由国库支出。至于奢侈品嘛,一分为二,既然这些商品多半入了我大汉臣子的宅邸,那也请君侯拨出些人手,少府账目本不需公开,但君侯可以作为顾问领一份薪金便于查缉贪腐,此事之中有越权之嫌由我向父皇禀报,另加安排。而君侯若有需要,赠送过多也不合适,我可手书一封让君侯以成本价购入,君侯精于数算,想必也能明白,我搞出的这些玩意实在暴利,若只计成本,实在没有几个钱的。” 这查禁贪腐,不是查侯爵以上的高官,汉侯拢共不过百多人,都是山头之主,刘邦不可能允许因为一点贪污小事就动他们的,但是一般中下层,还是要好好整一整的。玻璃制品现在刘盈压根就是追着水晶的价格在定,狠拔羊毛。但是少府的财源广了,被人拿着国库贪污的钱财来买,整体上对作为统治者预备役的刘盈是亏本的。 至于少府内部管理,刘盈倒不是太担心,复式双重记账法,完全的独立技术计划经济模式,顶多是销售端有可能有人近水楼台,囤积居奇,卖的比定价还低是不会出现在账目上的。之所以收那么高的利润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些产品有不少刘盈直接拿来配发给身边人了,诸侯女子也没那么容易被华美物品迷了眼睛,还有张良那边的人交叉监督。 以后扩大生产了当然会进一步降价扩充市场,但现在大量原料卡在盐化工这,烧碱、纯碱都数目有限,用处还多,那还不如把高端市场全吃下。 第四十二章 赎买 这本身也是一种疲敝诸侯的方案,倾销在长安不是刘盈的主要目的,像当初倾销西楚那样向诸侯国倾销,损害其财力,使之成为商品殖民地才更有利于统一。但是生产端没有大问题的情况下,刘盈也不会设置贸易壁垒,分派销售区防止串货。因为这样也没有意义,都是高值商品,运销千里都有得赚,怎么可能不发生倒流。结果就是依靠行政力量富集天下财富的长安成为了最大的销售市场,流水淤积了。刘邦徙齐楚大族及豪杰于关中,为陵邑制度的预演,这批豪族被自觉自愿剥干净了那可比贪腐重要。 而刘盈现在需要想一个办法,把钱在汉朝疆域内花出去,只挣不花是会出大事的。有膨胀的土地产出做支撑,目前倒是还没什么通货紧缩的风险,地方上以实物税为主,汇聚的不过是铜钱罢了。首先是大额汇票,一张交子上汇集十余种防伪技术,加上印章的广泛使用,大额汇票作为支付手段是完全成熟的,但是纸币就难了。 开矿是一个方法,刘盈不知道江西钨矿能极大解决他自己目前的问题吗?但就连山西煤矿现在也没大规模开采,因为刘盈不打算放纵无序的资本主义发展,只想搞内部计划的国家资本主义不断强化集权,官山海是必须的。 各地堆硝算是一个路子,刘盈控制着精炼步骤和火器身管,中国是贫硝国,粪尿积完硝之后还可以还田,对地方独立的武力支持不算很大。 接下来,本来是刘盈给自己登基之后准备的工作也提前做了。向徭役对象发钱,除了路途劳顿之外服汉廷的徭役兵役是正收入的,国库可以跑耗子了,直接用少府的钱填充。以天禄阁、石渠阁为基础请修建太学,太学生由地方察举,在中央培养,考试授官。这必然会冲击军功贵族的根本利益,所以一开始也不授外廷官,而是授吏,部分留用记录天文历史,充实计算等工作,部分下放出去做乡村教师和赤脚医生,中央拨款,少府的钱太多了,多了坏事。 说干就干,刘盈直接整理了少府的账目去找刘邦,一时间直接把刘邦吓到了。少府的年盈余早已超过了政府中央收入盈余。在农业改革中,刘盈按授田制规范分发了一批钢制农具,将官田作为专业的种子试验田,产出良种贩卖,秋后实行保护价收购,府库钱粮充足。布匹除了作为特种货币储备外收的不多,一方面刘盈在更新人力纺织器械,旧麻布迅速贬值,另一方面刘盈打算尽快基于从云南印度获取的棉种,提前搞黄道婆和朱元璋的工作。而奢侈品丝绸早已被刘盈控制,不需要依靠行政强制力,能和刘盈比蚕种养育抗病,丝绸印染的那个家伙根本没出手,提花楼织机精细程度就算达不到明清的高端水准,秒杀现在这些一层楼高度都没有的家伙还是很简单的。丝织业前置原料生产不足,刘盈只是开办了手工缫丝工场来进行技术交流和培训,上工厂化半自动生产,长安连蚕都不够。 丝绸瓷器茶叶,传统出口三大件和大量木工铁制品现在全在少府手上,算是完美实现了工商归少府,地产(土地税)算口(人口税)归外廷的理念。唤来萧何张良等开了个小会。顺带把张苍那里的事收了个尾,基本都按刘盈的建议布置了下去。 刘邦看自己的儿子就像看个妖怪,甘罗十二为相的事现在不信也得信了,十二岁小孩挣的钱比政府还多,而且还没做什么政府政策倾斜。如果是后世文帝赐邓通铸钱那种还能理解,现在刘盈所涉及的行业几乎都是在价低质优的基础上还能牟取暴利。刘盈也只能吐吐舌头,萧何愿意放权,很多事他直接就做的太急了,结果是一套预备工业化的吸金体系就快把汉朝这个尚处于恢复期的政权要吸出通货紧缩了。对老百姓而言通货紧缩未必是坏事,自然经济,小农经济的基础刘盈已经打下,以物易物也不是不能活,但是对于大一统王朝的构建来说,局限性的自然经济那可太坏了。古者依靠政府政治强力来实现商品货币化,现在刘盈打算靠转移支付来进行商品货币化。大规模撒钱撒人才。 刘邦也享受了撒币的好处,加了一条花钱雇佣无地平民奴隶充实北境,以往“释奴令”(即汉五年五月,民以饥饿自卖为奴隶者,皆免为庶人)只是行政命令,但汉廷现在有钱来赎买他们了,而赎买之后私奴转为官奴,实际上反而是更接近一个平民的身份,因为汉廷对于奴隶的无偿劳动力索求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刘邦的这一卖好刘盈自然不会反对,哪怕因此可能对他深入地方教育医疗有所影响,但是以较和缓的方式完成奴隶制政权向正统封建政权的转化一直是最重要的,至于地方豪强有了钱,能做什么吗?呵呵。 回去的路上和张良聊起了天,“以钱财置换法权,何止是赚,简直是大赚特赚。反正这些人拿了钱我总有办法把他们手上的财富再吸过来。有了人才是难办。通过这样一拨赎买,也可以推高地方人口价格,加上我使用的一些农业改革措施,在大一统政权的基础上对自耕农形成了更多的保护。” “你这边提两句有钱,后头萧何那就要跑断腿。你不会以为地方上的官僚都是坚决服从中央指示的,甚至于如果解放奴隶进入考评,有没有可能地方上先制造一批奴隶身份,然后强制移民之后把上面发下来的赎买资金二一添作五分了。” “移民募集走的是徭役的路子,中央这里也有户籍黄册,虽然不全,政策广泛下发,是可以进行交叉监督考察的,如果官奴进行举报,地方上也很容易吃瓜落,这就是你说的跑断腿。” 第四十三章 设计 “确实啊,解放奴隶,哪怕是赎买式的解放,这也有点像当初台湾或是麦大师进行的赎买式土改,而教育普及之前,中央的人手又不足。” “你想岔了,这事交给刘邦做比你自己做好,别想什么事都搞成自己的政绩,你我培养的人是准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才,想要处理好奴隶社会的关系反而难,因为我们都不是奴隶社会的人。刘邦此时大义天命加身,他作为第一代,去做一些开创性的事情要简单得多,事情越拖越麻烦,汉政权建立起全国统治这才几个年头,地方上盘根错节没那么容易,交给你越拖越成毛病,到时候打补丁多了反而达不到你的目的。”张良摇摇头道。 “本来按照我所受的教育,解放奴隶这才是第一当先要做的事情,结果我在想什么?收买民众,强化统治基础,还没有他有良心。把汉廷内部尚存奴隶身份的人们赎买转化为边民。至少这一代都算是无碍了。挣这么多钱还是没有他会花,白挣了。感觉我自己特虚伪。” “不过你也要想好啊,赎买政策确实不是正面冲击奴隶制度本身,相反他是承认了人身控制所有权并依赖皇室资金将奴隶主的人身所有权转化为皇帝的人身所有权。但是奴隶主们除了操纵身价多赚点钱外,也必然试图通过其他办法阻扰自己这种人身控制的失去,限制在释奴令所指人群进行赎买这是第一步,后面在全国范围内取缔奴隶,或是至少在非少数民族范畴内取缔奴隶还是你的任务,而且就算这样的温和赎买也会招致奴隶主的反扑。” “既然刘邦下了决心,论政治治理我完全不如他,自然可以完全相信他。我现在反而担心的是赎买奴隶会不会造成一批大地主,变人身控制为财产控制与变相的人身控制。” “这种方法不会,汉初人口不到两千万,目前实际上是国有农奴体制和私有农奴体制的冲突,圈地随便怎么圈,没有人生产那就是个屁。美国西进运动那是有欧洲移民和本地生育源源不断地补充,没有人口,就不会有生产。赎买式释奴支持者是哪些,反对者是哪些?考考你。” “其实还是清除六国余孽运动,只不过之前在政治上完全否定这些豪强奴隶主的所有权,现在转向部分支持,但是整体只是给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实际上是要釜底抽薪。而汉朝现在分封的这批封爵完全不在打击对象,他们还没怎么收买奴隶呢,全靠政府分配。相反他们要充实军政体系去与前秦豪强抢夺不动产业。如此说来,我还得多挣点钱。” 汉朝经济体系整体上被称为奴隶主庄园经济,这种经济模式从政治上说可以说是无偿剥夺农民的生产所得。但是如果不谈政治,纯粹的去考虑交换又是处于什么呢。是自春秋战国以来的井田制继承,废井田开阡陌说的民可不是平民百姓,说的是生产资料组织者,是原有的基层“士”阶层,他们依靠大量的财富去组织分散的生产,在庄园内部进行交换。可以说劳动力比土地重要,但是造成农民依附于农奴主的并不只是政治律法的限制。 脱离庄园经济的自由民并不能自行组织生产,以最宽松的生产盈余计算,三年积一年之粮,所开拓的田地到供给劳动力衣食又需要三年以上。小农可以冒着饿死的危险去追求自由吗? 而国有土地的授田制授予的是半熟地,是因战乱撂荒,刑罚等收归国有的土地,这就使得自然经济小农经济能够得到一定量的发展,但并不足以突破奴隶主庄园经济。陵邑制度迁徙富户算是一种强制的,由国家强力保证的“均田免粮”,这可以丰富小农经济小生产,也算是这个经济过渡阶段的良政。 要想促使奴隶主庄园经济从根本上破产,那就需要大规模的全国范围内的商品自由流通,要的是经济流通而不是技术扩散。以铁器为例,为什么刘盈将铁制品生产聚集在长安、栎阳,如后世的佛山重镇,而不是广建高炉。因为商品交换有助于破坏庄园经济的自给自足。而一旦分散,让各地的豪强升级高炉技术,那就可以通过对钢铁生产的垄断去发展对农民的人身控制,那就和周礼以青铜祭祀为核心构建割据制度的倒退一样了。后来的“盐铁专营”既可以说是征税的需要,也可以说是维持大一统王朝的向心性的必然要求。 国家的政治目标应当是拆散庄园,向小农经济的方向发展。刘盈的政治蓝图不是完美的小生产,更类似于建国之初的美国,本来,四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两千万民众,没有人多地少之忧,那就是一个早产的美利坚合众国嘛。比起汉密尔顿殚精竭虑去限制小生产的发展,刘盈作为后世穿越者反而更有优势。在基层农业经济上,当然是一夫百亩,携民五口的理想化小农经济,甚至依靠行政权力,刘盈还打算适时进行黜免、救济,用无偿的赠与去挤压放贷兼并,去维持小生产的理想性。 至于资金,税收是一个部分,没有到后世工业化农业的时候,农业税就要照收,甚至是摊丁入亩。10-20的农业税配合荒地三年免粮,六年减半政策只要不多收,是压根不存在压抑土地再生产的问题的。这涉及到一个最低成本概念,供求曲线不是直线。丁税长远来看必须取消,税亩不税丁,促进人口再生产,后续打压那也得是普及避孕套和生育卫生知识,拉长妇女受教育年限了。刘盈穿越那会生育率都不足10了,根本不成问题。 另一个大头自然是工农业剪刀差,狂剪猛剪而且只有我自己能剪,多余的社会财富应该拿来再投资贸易交通提升社会生产力而不是供给统治阶级的奢侈享受,工业要集中,交通要进步,要靠廉价商品击破小农经济的万里长城。 第四十四章 赦奴 难道红脖子就不是小农经济了?好不容易在这个民族的早期有机会摆脱农地问题的怪圈,千万座机械化商品粮大庄园那才是幸福生活的象征。工人更不用愁,先进科学技术下井喷的生产力足够维持八小时工作制下较为有回馈的生活,刘盈无意压榨工人,工人们有工人们的享受,深加工机械产品的消费就得依赖这些工人的经济循环。 除了矿工,山西煤矿可以直接排除农业干扰搞大揭顶爆破,使用挖掘机配合重载铁路进行生产,但不是所有工矿产品都这么容易改善工作环境的,巷道式生产那只能加钱。当初大庆石油工人早期环境那么艰苦都能被骂“工贵”真是离谱的事,不过新中国养得起“工贵”,非工业化大农场生产的汉朝也养得起。化工产业也得先苦后甜,卤素工业有机化工成型之前理想的防护设备是没法从天上掉下来的,这又不是双穿,或者有一个已经完成二工革的欧洲可供进口。 就是要让每个人的生活都过得比蜜还甜。穿越者依靠前知之能维系的这套大工业——农场农业的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可能长期维持下去吗?不可能,国家资本主义不是社会主义,这样的生产充实的是工农的生产力不是政治主动权。刘盈就等着被自己孵化出来的经济技术官僚膨胀起来,一口吞掉来自后世的馈赠造就的劳动果实,变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为私有官僚垄断资本主义托拉斯。 那一定会炸裂的无比舒爽,生产过剩,或称有货币支付能力的消费相对不足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痼疾可以避免吗?顶多可以绕过,生产的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所有的矛盾,前者是必需,后者可以绕嘛,只要这个生产资料所有者,或是极大比例的生产资料所有者主动控制自己的扩张欲望就行了,一个竞争化的资本主义社会不存在这样的所有者,但是超越封建和资产阶级帝王的哲人王可以。那他死了以后呢?只要是私有制,不是全民所有制,那这场大爆炸就迟早会来。 端水可以吗?一代代选拔哲人王的继承人,刘盈不喜欢密室政治,小圈子政治,他可以选拔自己理想的子女去维系这样的平衡,然而官僚群体一步步增殖并最终控制政权岂是端水能解决的,那就把一切选择交给工农群众。哪怕最糟糕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汉朝提前过一把带英帝国的瘾子,然后迎接殖民帝国的全面崩溃而已嘛。 刘盈一开始没想这么多,直到少府这一国有工业体膨胀到了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地步,他才意识到,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他已握住了通向封建郡县制国家大门的钥匙,离着资本主义社会已不再遥远。 内史,胡县,女奴符此时还不知道她将来会名列《奏谳书》之上,其苦难事迹流传千古,因而只是在思考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要不要去北地戍边。虽然现在的生活大体还算平静,被大夫明许配给隐官解之后也算是享有了一定的自由身,然而奴籍未除终究是个隐患,何况真论奴籍,她自己实际上是大夫所的逃奴。 前一阵子发遣戍边的官奴已经有传信回来的了,到了那里,除了不能轻易脱离驻所之外,实际上也可以算是相对赦免了,改徒刑为长年兵役对奴附们倒也不是苦事。就连驱使商贾奴隶赘婿在军阵前作战都有奴隶自愿报名,只为求得斩获脱离奴籍,或是速死早日托生。如今只不过在一地屯垦做工,不能远游,哪里算得上服刑呢。匈奴人可怕,难道会比奴隶主更可怕吗? 符是个聪明女人,不聪明就不会在逃亡之后又自请为大夫明的奴隶求得庇佑。隐官解是赦奴,黥(在脸上刻字)劓(割去鼻子)之后又得到赦免,因为肉刑难堪,没有人要,只能为官府做些事,故而谓之隐官,但是身份上接近自由民。 按照布告的说法,官府缺人驱使,而财物有余,故以有余之财物换取私奴变为官奴戍边。而私下里,吏员们都传说这是皇恩浩荡,自汉帝颁布赦奴令以来,免为平民者少,皆载于人口黄册,皇帝因而不满。此次全国购奴就是要着重针对赦奴令所赦之奴,此次卖为官奴,其主不为罪。然而当赦奴钱用尽,就要派遣钦差刺史下来查探赦奴令的执行情况了,若是还有不应为奴而蓄奴于家者,就等着反坐或是以爵抵罪。 随着布告下达的是一本小册子,对于各类奴隶都有价格标示,此外还可参照奴隶文书上的定价适当浮动,文书自然是要归公查验的,标志着奴隶的人身权利转为中央所有,若有伪造者,必要受刑。不载于官府簿记的野人,此次也明确确定了身份——不当为奴。实际上这是留下了不小的空间,一方面是钱币成色的兑换,另一方面汉初生产恢复加上刘盈的虹吸,整体上通货紧缩的速度要快于对劳动力的追求,汉五年的奴隶价格比起现在要高不少。这也是刘盈故意留下的漏洞,他到现在还维持一个较高的商品价格就是为了在这场奴隶交易中给点甜头,促进交易进行。 符自然可以与大夫明勾兑,多取些钱财,因为她是自请为奴的,没有身价,但是若是有机会,符还是想把这份朝廷出的身价钱留给大夫明,以免日后事发。这样通过政府的一次割裂,大夫所和大夫明之间就只是简单的财产纠纷,不至于受到连累。 解带着一身臭汗和几个工钱回到了家,符自然是温柔小意服侍,两个苦命人相依为命也早已处出了感情,一夜辛劳之后,枕在稻草床上的符摸了摸丈夫的肩膀,眼色明亮,“不如我们也去北地。” 黑夜中看不清神色,解却不是很满意,纵使穷苦之人没什么祖宗庐墓,这片生养的土地又岂是轻易割舍的。 第四十五章 奴隶 “听我说,听我说……”符知道解为何而沉默,“恩公(明)确实是个好人,可是谁知道恩公百年以后的事呢?若是我归了恩公的儿子……怎么也比不上皇恩浩荡,既赦免了你,如今也有机会让我夫妇两个过上常人的生活。听说北地那匈奴凶狠,缺人缺的厉害,如今又有这许多官奴过去,当地人对赦奴还算接纳。” 当然接纳了,北地的民众主体是当初“发关中卒”遣送过去的,随着汉朝的胜利与加封,那真是一个个都是大夫以上的显爵,而这次遣送过去的官奴或是赎买的私奴,虽然不是直接分配给他们,但是也是增加了急缺的劳动力供给。至于阶级冲突趋于缓和也很好理解,此处不留爷,爷去投匈奴。冒顿正沿着韩信等人早已看出的深坑一个个踩着呢,如今汉人逃亡可不是收作牧奴了,而是被王帐抢去挖矿找矿冶铁。哪怕是匈奴,国有工人的身份还是比奴婢好的。自然也就反逼得汉朝奴隶主们不敢太过苛待,毕竟存在一个可以容纳甚至身份地位更进一步的经济体系在那,不像中原或是各处藏匿,或是亡入深山渔猎为生。汉平民的日子当然比牧奴好过,但是汉奴婢过去若是能不做牧奴的话嘛,那就难说了。 “你为隐官,自请戍边,我们俩又已成亲,到了那除了发给衣食外另有一笔钱拿。我是没有的了,就当报答恩公,毕竟纯靠我们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赎得了身。何况还有我们的孩子,难道他们将来还要做奴隶吗?虽然恩公没有把他们列入奴籍,但那是恩公可以收回的恩典,又哪比得上皇上的恩典呢。大家都知道,同是做奴隶,还是官奴比私奴好,总能熬到大赦的日子,只不过官奴不接受自卖罢了。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化私为官,不抓紧可怎么办啊?” 解是知道家中事都是符来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自己这位贤妻是个有主意的女人,若不是奴婢,也不会与自己这个刑余之人有举案齐眉的一天。若要说道理,说自己留恋这片受刑的伤心之地无论如何算不得道理。 次日,符找了大夫明的家人(门房),申明了自己愿转为官奴的事,乞求一个恩典,自然落实。而下午两人便去了县衙登记,不多时,便排好了日子。对县衙来说,左不过一次特殊的没有归期的徭役安排罢了。内史是中央辖地,京兆所在,从这里出发的人都有机会去一趟长安转场,见识一下国都的繁华,然后再转道洛阳北上,前往赵、代等地。大家都有机会真正在长乐宫下叩一次头向仁慈的新皇帝谢恩,而符的幸运还不止于此。 当自己同丈夫家人被从队伍中提出时,符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直到看到一个身着锦绣,带着刘氏冠的粉雕玉琢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问罪的。 跪在地上的符对于自己放开了抱住幼女的手一事感到惊诧,明明刚刚才因为激动紧紧抱着女儿都勒苦了她。当女儿回到怀里的时候,只觉得滑滑的,绵软如同婴儿的肌肤。定睛一看,并不是女儿的襁褓被剥去了,正相反,外面另包了一层白缣,吓得她连忙抱着女儿连连叩首。 “不急不急,起来说话。我还有些赏赐要给你呢。”看着面前叩出残影,差点要把怀中的女儿甩飞的符,刘盈只能大喊,“停。” 才总算是把妇人止住,这时候自我介绍反倒没能引起什么惊奇了,有些人能识得缣的珍贵已经是极限了,更为尊贵的太子早就超出认知范围了,以至于没什么区别。“我是汉太子刘盈,我的官职大小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叫你出来是有一件事,是你最担心的那件,但别慌,我不是来问罪的。所是什么小人物,不值得我来问。” 符倒是很平静,她曾经完全听不得所这个名字,然而在今天听到这个名字了,又感觉还好。毕竟一匹缣怎么也得有百万钱,别说百倍千倍于自己的身价了,就算大夫所的全副家当拿出来,有一匹缣这么多吗?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没有意识到“汉太子”指向的对象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后面丈夫解已经完全把后脑勺露了出来,深深跪地一言不发,好在没有吓得失禁,失去体面。 简要的叙述了自己从《奏谳书》上看来的记录,刘盈毫不在意地将此时尚未发生的事件后续发展说了出来,“皇”“帝”都是与神明有关的概念,对于此时的平民来说,太子那就是神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讲到解斩左趾为城旦时,刘盈走上前去,踢了踢解的头。“喂,你此时还有机会,只要与这个亡人解除婚姻,那就没有娶亡人为妻的罪过了。” 解的身子向右边瘫倒了下来,险些压住后面的孩子,满眼泪流,却是很坚决地回应道,“不离,不离。” 刘盈直接高举双手,“说好了啊,我不是故意试探你们夫妻感情的。不离的后果也摆在面前,这是律法。” 符泼辣的一笑,“别吓他了,我现在是官奴,也就是您的奴隶,哪来的娶亡人为妻。” “左行五十步,那个酒楼是我的,今天空置一天,本来只打算请你吃饭的,你老公现在也可以跟上了。” 把女儿交到韩采儿的手中,符站起身,将丈夫拖了起来为他掸灰,就这样扶着腿软的解一步一步走进了酒楼,上楼很不容易,幸而解的软骨病好了一些,摔了数次还是走上了三楼的雅间,刘盈和诸女就这样坐在雅间里等待。 端起酒杯在自己的面前示意,符此时也很没有礼法地举起座位上的小瓷杯,一饮而尽,甘醴入喉,似乎是恢复了几分镇静,就这样洒脱的坐了下来。 “是这样,自然些。我喜欢这样。”刘盈微笑。 “太子殿下为何竟会如此关心一个卑贱的奴婢,这桌上的饮食,都比奴婢的命还值钱。”符幽怨道。 第四十六章 迁徙 “何必呢,为你丈夫找场子。”刘盈已经习惯了,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他掌握了一些权力之后,所熟悉的人一个个都是一副怨妇样子,今天遇到真怨妇了,“先说句心里话,我是不是坏人?” “不是。” “既然知道我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说一些让人难过的话。” “可也不是好人。” 一句话就把刘盈给堵死了。 “我要不是好人,你敢这么说话吗?”刘盈扁扁嘴道。 “殿下这么玩弄我等小人,实在消受不起。” “玩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我身边可都是美女娇娥,外出去说我喜欢老妇我可消受不起。” “符心知并无半分姿色,更不要说是太子殿下眼前了。” “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很好,”刘盈抛出一面玉佩,“这是信物,那匹缣给你就是拿去卖的。这玩意可不能卖,市面上估计也没人敢买。” “殿下欲要我做密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算密谍,最多只是负责把你看到的,隔个半个月一个月写封信给我,没什么危险的,你这个岁数,又有子有女的,不适合涉足危险之地。” “奴婢不会写字。” “会有人教,你运气很好,我偶然看见了你的故事,今天这里的考验你和你丈夫都通过了,相信以你的聪明,学写字用不了太多时间,教你的兵士届时自然是你的上峰,只不过他不一定长留你那个县,所以不算重叠。我找你纯粹是你的运气好,我们俩的身份,我根本没必要拿你以前的逃奴身份去胁迫什么,那事我也早解决了。” 刘盈指了指那块玉,“天降宝物,你接住了,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 此时解早已解手回来,还用竹筒引来的流水洗了洗手。与子女等人落座以后,刘盈也不再谈正事,专听些平民百姓的生活趣事,纵使奴隶,也不能生活中事事皆苦。几杯酒下肚,刘盈很是随便的说出了心里话,“我已经改变了许多高官显爵,知名人物的命运。这次,我想伸手,去改变一些平民百姓的命运,当然是向好的方向。” 刘盈没说的是,这好人好事,本来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想做好人,却连最眼皮底下的,最激烈的疾苦都视而不见,还不如刘邦,这让他很是自我埋怨。 同嫣儿归去的路上,不出意外,这还是有身边的,完全熟知他的,不把他当神看待的真正的自己人知道问题所在的。“殿下是知道后来的事的。” 刘盈伸出了两只手指晃晃,“是啊,我是从两千年后过来的,两千年后,一百代人,厉害。” “所以殿下坚信自己眼中的世界是正确的,而我们都是错的,或是没有能力亲见的。” “也不好这么说,世界这东西,其实是可以分成两部分的,物质世界和人文世界。物质世界领域,我有自信远远超出你们。但是人文世界,现在的问题,摆到两千年前,两千年后,人与人如何相处,社会关系上的问题。按照一位可能还要两百年才出生的贤人的话,‘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我的那个世界,论物质条件,凭着我们对世界运转深层真理的把握,已经足够使每个人都吃饱穿暖,享有在一定时间内不劳作的自由。可是还是有富人吮吸着穷鬼的骨渣过活,还是有迫使人翻找垃圾堆中的酒肉残渣过活而供养那些不事生产,奢靡饮食的权贵的力量。谁离了谁能活,谁离了谁不能活,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呀,可是,可是……”刘盈说不下去了。 迁徙移民自然不是单纯的解放奴隶,纤维大麻(汉麻)的生产依赖肥沃的土地,衣食争地可不利于扩大再生产。几年下来,刘盈也算是积累了足够的棉种,不像小麦,推广早在西周就完成了,拿出地域性的小型石磨配合大型集中磨坊、风力脱壳机等就可以直接扩大种植。棉花这种全新产物以及与之配套的脚踏纺车,铁轮飞梭织布机都需要研发扩种,将纺纱拉入元明层次,而织布直逼清末民初。 在推广上刘盈采用混合了户布\/军布和租庸调制度的法令,当地人且先不去管他。在政府赎买移民的这批人中,算口(人口税)不再收取钱币,而是收取布料,并对棉布采用一定的优惠价收购政策,拿来充作部队每年都要发放的褐布,酸浸棉布也可以充作半定装炮弹的火药包。丝绸药包当然更好,但问题是在扩大生产前就连太子殿下也用不起。少府如今狂的一批,既然大司农的钱都不够用要求助于少府,那大司农的职权可也没那么容易保住了,反正大规模军队换装的资金出于政府也是规矩。 这样租交粮,庸纳布\/绢,庸为徭役或纳布代役,很有几分隋唐风采了。优先实物税实际上是在给北地输血,随着生产恢复导致的粮价降低和长安蓄积货币的通货紧缩已经将粮价从一石万钱压低到百数十钱,逼近历史上的文帝时期了。粮价便宜是不是好事要看站在谁的立场上,丰收当然值得颂赞,但是米价降低并不意味着铁器等工商业产品,也是农业生产的必需品也会一同降价啊。历史上文景之治低廉的米价促进了工商业的大发展,增进了汉朝的基本国力。但是刘盈这个大汉工商业的总头目现在把火加的太大了,也得浇一盆凉水了。 商业层面,有近乎无限的超出此时消费能力的供给,刘盈不急着搞均输平准政策,工业上则是狠抓工农业剪刀差。北地目前已经大规模普及代田法,刘盈当初传授农业技术的时候可是一把抓直接捅到了明清时期的,耕耙耱技术并未自然推广意味着北地的劳动力还处在相对紧缺的状态,不急精耕细作。 第四十七章 逼迫 然而麦豆等粮食作物产量在钢制农具和新型耕作方法的推广下已经极大扩张了,足以容得下大规模移民的需求。这一批移民过去,就是要开发大规模棉花种植园。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刘盈圈定的种棉区域属于陕北陇东北部特早熟棉区,只不过由于汉朝气候更加暖湿以及黄河河道的不同,整体上沿黄河一线北扩到了内蒙古黄河古河道一带。依赖黄河中上游平缓的河道建立大规模水利工程取水灌溉。实行麦-棉-豆(绿豆、大豆)-棉套作,套种西瓜这么经典的事还要等待。另在沟渠旁边缘地带少量种植高粱提高抗病虫害能力。 继续扩大豆料和高粱等杂粮种植既是马政,也是牛政,没有大量牛马辅助耕作,那就不可能实现大规模的经济作物种植园,就算实现了,那岂不是又要走上役使黑人奴隶,现在是官奴隶的老路了。 马耕浅翻便利开荒,之后种上个几年的大豆高粱,以后还可以换成苜蓿就成了半熟地,牛耕深翻是用于发展熟地精耕细作的。电气革命还有老远呢,此时暂时指望不上蒸汽\/油气动力的农业机械。高粱秸秆还能拿来好好修修黄河堤坝,甚至是水渠,毕竟没那么多水泥。算算时间,要是这些年更早开发河套的话,那也得更早准备救一救瓠子口了。 水力轧花机的建设、脚踏纱机的使用、铁轮飞梭织布机的使用,新型染料的制作技术,为了北方干燥的气候还得增加浆洗法提高经纬韧性,还有公牛母牛的发情期鉴别,产后护理林林总总一大堆工作,总算是把这些年培养的人才几乎用尽去教学。正好冬日里多留留人,也可以少发点冬衣,长安怎么说也比鄂尔多斯暖和多了。麻布填充芦花的冬衣看着就磕碜,希望这些可怜人到了北地都能给自己挣下棉袄棉裤。 看上去很忙,但对刘盈来说就还好,军队的事归大司马大舅操心,民政的事那叫有事弟子服其劳,教那么多徒弟不就是为了现在自己不用忙嘛,至于人员安排,粮食物资调配,那是萧何的工作,刘邦这个大掌柜只是说了要赎买奴隶戍边,刘盈这个二掌柜又何必多掺和,有管家在忙活呢。 跑去找张良聊天,“怎么样,哎呀,咱还是不如老刘啊,把这一批宫廷直属,还是皇恩解放的奴隶送过去,陈豨这还玩个锤子,你看看我,明明知道后面会出问题的,都没有老刘这么精准,一针见血的一分钱办好几份事,戍边也有了,控制军阀,压制地方什么都有了。” 张良笑笑,“未必,搞不好反而会让那家伙提前发动,你再想想,看上去这场移民政策讨好了绝大多数人,然而除了明面上已知受损的那些前朝奴隶主外,这些人去往赵代真的对陈豨是好事吗?” “陈豨为什么会受损啊,只要他老实做个流官,移民屯垦碍着什么事了?” “哎呦。”一拍脑袋瓜,刘盈发现自己的倾销政策还是给很多汉廷高层造成了损失的。一直到东汉,还是有一种非常简单而不涉及贪腐的做官方式就是携带出发地的高值特产到为官驻地贩卖,因为流官的路费是中央给付的,到了当地也不必欺男霸女什么的,只要地头蛇不敢找事,平买平卖不用付出润滑成本那不也能赚钱嘛。两汉大儒既能清白做官,又没有什么骂名依赖的恰恰就是这样的行商。 放到此时的汉朝,栎阳的货物沿水流向下倾泻,而陆路呈扩散态势。对于前楚地的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楚王刘交,荆王刘贾,赵王如意(实居长安)等人只能说还好,尤其是后三位王室宗亲总可以随便揉捏的。而前楚地战乱不深,几位诸侯王不过挣个三节两敬的礼钱,不值得为此翻脸,何况还可以自行征收关税厘金抽一点也就补回来了。齐王刘肥既是宗亲,鱼盐之利尚未被夺,只怕靠着刘盈丰富商品交换,城市居民有了余财,增进食盐消费以及扩大工业盐市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长沙王吴芮距离太远,刘盈这些年一直在关中搞事,对于蜀地做的不多,蜀地货物顺长江而下才会产生极大冲击,如今不过是产出较历史同期略高些,算不得什么。南越王赵佗、闽越王无诸,燕王臧荼过于偏远,本国也没什么出产,自然没什么敌对倾向,只不过关起门来自成一片天地。 然而代地就问题很大了,山西煤矿丰富,平城历史上就是冶铁重镇。偏偏这里既在楚汉战争中被韩信等人轮过,又顶在汉匈战争一线,当地豪右早就被削平了,可能还剩个聂壹聂家,博个大的后面把自己也埋进去了。这意味着陈豨的利益与当地工业品交易将深度融合。成为当地豪族的总后台。类似于其他人都在收税,而陈豨入了大股,收税的大不了换个公司收流转方的税,股东的公司赔了那可都是自己的。本来也还好,毕竟山西表里山河,秦直道并不好走,路途不便,可以视作燕国那样的边鄙之地。可是刘盈这波移民为了提振向心性,可是直接要把工具都发满让官奴们带走的。更不用说这份产出是官奴所交,照例不归地方的。对地方民众挤压不大,可是对土皇帝那挤压可就太大了呀。 刘盈也是乐了,算了,早死早托生。陈豨谋反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到哪都是证据确凿,自己担心的是连带的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黥布、燕王卢绾等人。那边陈豨还活着,这边刘盈已经准备替他保护妻儿老小,以便将来收尸了。 “其实陈豨未必会亏。” 不等张良继续叙述下去,刘盈直接打断了话头,“关市律。” “陈豨完全可以大规模向匈奴走私铁器等战略物资,可这是好事啊。”刘盈要笑死了,封锁不如倾销嘛,有韩信提点,自己可不担心劣质金属外流。 第四十八章 赵姬 “啊,匈奴人惨呐,他们能有什么东西拿来交换呢,左不过一些宝石金银牛马之类的罢了。陈豨又不是白痴,冒顿那是连亲爹都能杀了的玩意,任何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和匈奴结盟能有什么好处。更不用说他自己的根基就顶在汉匈冲突的第一线。以汉之锦绣宝物腐化堕落匈奴是长期政策,作为二道贩子陈豨不过加价出售赚点辛苦钱罢了。真要是拿铁器卖给匈奴,到时候陈豨造反被冒顿背后捅一刀子那就万事皆休。那就需要安全声明,最简单的安全声明就是拿汉朝有余的铁器换取匈奴有余的良马,尤其是正值壮年的阉马,既可以为以后的交易留出空间,又不损伤匈奴长期的战争潜力,短时间内却可以极大削弱匈奴的进攻性,还能增强陈豨自己的力量。若是当年,这也算是资敌行为。但现在,中央的金属冶炼技术远甚边境,陈豨那边货物滞销,当然要狮子大开口大赚冒顿一笔。” 越想越乐,这一切都建立在陈豨和匈奴将会交易武备,甚至陈豨本人都将会发动叛乱的基础上,但了解历史走向的两人推出中间过程实在没什么难度了。刘盈快要笑死了,什么叫天命之子啊,刚刚还在发愁这大汉连皇帝都搞不到四匹同色的骏马怎么得了,马上就有人要送马来了,再交易点牛羊,我真是别无所求了。 “放心,陈豨会买牛的,那边敲冒顿一笔。你这边要按授田制给移民发牛,牛政归中央,地方献牛有补偿,还能再敲你一笔钱财作为造反准备。” “拨款,拨款。”刘盈开怀大笑,“我倒是担心他不反了,不反只是违例,最多削点封户,换个地方做官,这马匹怎么也没法白得到我手上啊,你说按没收赃款算行吗?” 张良却摇了摇头,“劫掠代地,战火轮番,民众死伤者不知几几,你只算牛马怎么能赚得出来呢?” “伤人乎?不问马嘛。但是情况不同了,陈豨哪能像历史上那样熬了两年,熬到刘邦都快死了。能撑过三个月都算他牛逼,我已经搞出加农炮、六磅炮了,之前试验了一下,汉朝的夯土城墙吸能效果好,虽然没有人体实验但是应该不那么容易把人震死,但是一天之内完全毁坏大城城防不是什么难事。陈豨搞再多的马游击作战他终究不是游牧,热武器在农耕民族之间的战斗中才是威力最大的。游牧民族无城可守,农耕民族搞出防炮工事的三条路子——堆土棱堡,没有同等级火器死路一条。条石城堡,如今生产力远远不够,技术也没开发出来。水泥半永备工事,同样没有技术基础。” 就这样宣判了陈豨的死刑,汉高帝八年(公元前199年)春三月,帝幸洛阳,顺带将购来的官奴隶向平城等地遣送。在那之前,贯高将谋刺之事说明后自杀,张敖被放了出来,废为宣平侯。中间探监乃至赵姬的事都由刘盈一手操办,他只能说这位姐夫是淳朴之人。吕雉那边一副黑脸,总算刘邦也知道尴尬,在刘盈把个中内情说明又拉来张敖作证之后,封了赵姬一个美人就不再管了。张敖是进不得宫了,也得避嫌,赵姬比刘盎还要小些,此时正被刘盈带着刘盎以及太医等人听脉。 “没打算死。”刘盈的话硬邦邦的。 那边大着肚子的少女正要施礼,被刘盈摆摆手免了,“太子有命,生下这孩子之后我立刻去死。” “我不是这意思,”刘盈转头望向刘盎,“老姐你家妾婢都这样吗?我不觉得是姐夫娇纵哦,明明是你治家不严。” 刘盎微笑摇了摇头,“我不管的。” 那边小姑娘撅起了嘴,气呼呼的。这时代人们审美不差,小姑娘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就是命运上,总都是可怜人。 刘盈转过头来,“首先,别在我面前摆姨娘的谱。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是我姐姐房内人。要是我爹的人我才不关心呢。说真的,我姐夫这事办的也真是离谱。” 赵姬摇了摇头,“是我服侍酒宴的时候,陛下多看了两眼,故而王上将我奉送的。” 再度看向刘盎,“不是,姐,你也在场啊,咱家事怎么这么离谱啊。你知道吗?姐,就因为这破事我现在在老妈那两面不是人,你说说,这事赖我吗?” 刘盎也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陛下有意谁能拦着呢。陛下当初想将我许配去那蛮荒之地。” “老妈拦住了,老妈不成大不了我去把冒顿杀了。许配个屁,娄敬(此时已赐姓刘敬,此处表储君不认可这是一家人)就是个怂货,我大汉什么时候要靠女人和亲来维系和平了。”刘盈当即打断。 刘盎端庄微笑,意思是你行吗? 刘盈拍了拍手,女侍递上一份少府度支的略表展示给刘盎。 “这是这几年我挣的钱,老登不听话那烧了也不给他,有本事别拿我的钱出去卖好。” 赵姬躺在床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了,本来想逗逗老姐,免去这些日子为丈夫担忧的愁苦的,结果逗到了旁人。 “平日里宫中就是这么没大没小的嘛。” “没你事,你最没大没小。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呀,说说,是不是我姐在家的时候也偷偷在骂。” 刘盎直接上手敲了个暴栗,“脑子坏掉了,说两句行了,还越说越欢实了。” 赵姬微笑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臣妾会安分守己的。” “别安分守己,我看你比戚姬顺眼,如意那孩子迟早被她带坏了。” 赵姬摇了摇头,“陛下于我并无留恋之意。” 刘盈望向刘盎,“实话实说,我今天来这就是对质的。我要确定这不是你,不是姐夫,也不是母后的刻意安排。” 刘盎点头,“没有任何安排,你也不用从旁人那里探听消息,这一切全都是一场意外。” 第四十九章 忧心 “一炮命中,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刘盈摇头看向赵姬,“有没有觉得可惜。” 赵姬摸着膨大的肚皮,“还好,算是有所预料。” “不算。”知道历史的刘盈斩钉截铁,毕竟眼前这人的历史走向是心怀怨恨,自杀身亡。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自己只不过把这女人从监牢里提了出来,放进了另一座皇宫的监狱。刘邦的态度还是毫不在意,如同丢弃了一张手纸。 望向刘盎,继续对赵姬做出了评价,“这孩子和你们平日里感情还不错。”其实这是从结果倒推的,如果在张敖那里也是个弃之如敝履的女人那换个地方也是不会如此刚烈的,何况之前的相处也能感到这姑娘的性格较为活泼,没受过什么苦。 “都是过去的事了。”总算有了几分怨怼之意。难道不该怨恨吗?诸侯王的妾可以卑微到泥土里,但这位,明显不是什么战利品,某些能够忍辱负重的人物。也是经历过王妃的荣宠的。毕竟是赵王宠姬嘛。刘盎作为公主兼王后的身份差距太大,本人又是柔和平顺,没什么主见,随波逐流的人,总不至于欺凌妾室。只要不是戚姬那样总是妄想的人物,享有一分天地的平淡自在总是不难。 类比的话,可以设想下《红楼梦》里的平儿,生活上,人际关系相处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糟糕到难以忍受的东西。当然刘盎远没有王熙凤善妒,赵姬的日子也只会比平儿更加自由更加快乐。 然后就是被自己的丈夫当做赔礼道歉的礼物,得见那全天下最高贵之人的天颜,也承受他的粗鲁。甚至,按刘盈对自己那跑火车的老爹的理解,说不定还说了一晚的情话。几句话逗得人倾心相对,解锁更多姿势技能。这可是刘邦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的本命法宝啊。不然吕雉也是聪明女人,何以如此执迷不悟。 然后沦为阶下囚,沦为弃妇。 刘盈继续逗闷子,“如果当初有得选。”是不是情愿做一个赵王宠姬,哪怕如今还是会经历牢狱之灾,降为侯之夫人,但总还有情郎,总还有幻想。 “没得选。”怨气毕露,已经转化为了些许豪气。敢对着储君这样驳斥,刘盈很满意。 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这是此世之人所不理解的手势,“恭喜你,有机会在这后宫里活下来了。有事没事带着孩子去我母后那里,去我那里说说话,聊聊天,只要你不得宠,安危总是无碍的。” 赵姬望向刘盈,眼中并无什么神光,“活不活的,又怎样呢。” 那边刘盎已经在拼命敲这个弟弟了,“说什么鬼话呢?” 刘盈在此世是真正跨马骑射习武的,这点粉拳,完全只是洒水了,“刚刚连我父皇、母后的坏话都说了,也不在乎多说两句姐夫的坏话了,有多不靠谱你也看出来了,最后这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了。如果连自己都不想依靠的话,”指了指赵姬的肚皮,“那是个健壮、孝顺,才智卓绝的棒小伙子。这样的孩子,就算得不到父亲的宠爱,也值得拥有慈爱的母亲。” 回去的路上,刘盎直接恼怒的发问:“你今天到底要搞什么?” 刘盈以问对问:“那你说她是不是想死?” 刘盎犹豫了,“我会多来陪伴她的,确实挺可怜的。” 刘盈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多陪陪母亲,我忙,你将来终归还是会之国的,母亲身边连个真正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姨母(吕嬃)舅母她们不都在嘛,母亲身边不至于没有人呀。”刘盎天真道。 我当然知道还是有些人的,但是吕雉后面还是变态了,而且还没人拦得住,我他妈都没拦住,这破事可怎么办啊。刘盈也是急眼了,没奈何,只能到处找破局点。吕文迟了几年离世算一个,吕泽还活着,能控制局面也算一个。现下看来,赵姬这个破局点应该能有点用。 犹豫再三,挤出一句,“多陪陪母亲。” “用不着你说,明明是你到处瞎忙,不能陪着母亲,再说赵姬那身份,你怎么会,怎么能想着让她陪伴母亲?”被憋着话的刘盈也逼急眼了。 “身份上确实尴尬,但你这妹妹性子刚烈,又在闺怨之事上勉强算是有共同话题。实话实说,我看着她是想让母亲当作你的替身的。”刘盈犹犹豫豫道。 “乱弹琴。你憋着什么坏呢?实话实说,你就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刘盎作势要掐。 避开众人,将刘盎拉到一旁,长乐宫是刘盈自己设计并监视建造的,可以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听得到此时的话。 “你是不知道啊,母后如今训练宫人的手段有多残酷,瞒不过我瞒住了你。我们俩个,虽然险些被父亲抛弃,可到最后好歹还是逃了出来,都不知道母亲当初受了什么样的苦楚,如今,渐有将这份苦楚扩大带给其他人的趋势。” 都是真话,只是后续的判断有史实为证,而不是猜想。刘盎不是穿越者,刘盈百般试探之后还是可以结论的,可能是因为自己被摔得更惨,所以没法给出什么超验的说法来说服她。 “你到底是不放心母亲的心理健康,还是担心母亲做事激烈给你身上抹黑。”刘盎说话也是一针见血。 考虑到前世刘盈的泣涕:“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作为局外人的高阳体会着话语中的感情,只能诚实道;“都有。” 刘盎十分泼辣:“好,我去椒房殿,和母亲摊开了说,免得你叽叽咕咕连实话都不会讲。” “我陪你去。”这种时候这种话未免显得虚情假意,刘盈还是说了做了。 殿中,吕雉正在对镜整理仪容,不是磨制出的铜镜而是玻璃银镜,也不用担心可怕的汞残留。银镜反应只是高中的知识点,然而在这片时空大放异彩却一点不难。 第五十章 变化 作为银氨溶液原料的硝酸银,氢氧化钠,氨水分别来自于五氧化二钒催化氧化接触法制备的浓硫酸与硝酸钾的反应。五氧化二钒则属于煤渣的副产品。 早期制硝酸原本还是硫磺与硝酸钾共热的铅室法,导致硝酸钾的损耗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压抑了军事工业的发展。白银冶炼没什么难度,与获取的硝酸反应成为硝酸银。 氢氧化钠来源于纯碱碳酸钠与石灰水氢氧化钙的反应,生成沉淀碳酸钙也就是熟石灰很容易循环利用。 氨水在合成氨工业遥遥无期的今天只能从煤化工甚至蒸腾尿液中少许提取。幸亏在银镜反应中氨气还可回收利用,尽管密封技术的落后导致回收率较差,但能回收一点是一点,这样搞下去搞不好氨都比银贵了也是无奈。 至于还原剂,是纯纯正正的麦芽糖,当然论化学成分,应该是麦芽糖和葡萄糖,低聚淀粉等的化合物,整体上呈现还原性。利用小麦发芽时大量产生的淀粉酶分解洗脱面筋的澄粉,也算是化学上的煮豆燃豆萁了。 玻璃自不必再提,这套平面镜以及伴着的饴糖等宝物就是刘盈的货币吞噬狂潮的一小部分,故而不过年,便汇聚天下之财。 至于这过程中打击了什么人?冲击了什么样的产业?雇工又该何去何从?难道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吗?刘盈并不深刻冲击男耕女织中与小农经济密切相关的纺织手工业,甚至还开放一部分纺织技术工具促进商品交换发展。难不成此时的青铜冶炼是小老百姓所能涉足的?自然是服从于奴隶主庄园的匠奴生产模式。 汉廷官僚目前还未和旧时代的工商业主深度融合,因而打击十分具有针对性,服从者和不服从者并不难区分。在经济上挤压破产七国余孽,消灭奴隶制手工业生产,解放奴隶是长期政策。 少府的工人自然也是官奴,匠户,世代为奴苦工。但奴隶与奴隶亦有区别,关键不在名而在实。新兴工业的操作规章是刘盈一手制定,在超额利润的支持下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工人权益,提供了充足的休憩与工作报酬。不说奥斯曼帝国的耶尼切里名义上也是奴隶,就说这片土地上两千年后不还有众多欲作包衣而不得,只能自称“臣”的玩意嘛。 至于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强制迁徙豪右都干了,主打的就是一个财路我也要断,人我也要尽量杀。就是刘邦的初始目的可能不那么容易达到了。迁徙富户是出于强干弱枝的需要,但是商品的流通几乎是顺利的达成了这个目标。“弱枝”更多的是进一步削弱反抗能力。而“强干”也与这些失了根基的地头蛇无关,除少数被吸纳的技术工人以外,豪强在产业上全面失败,搬迁来的技术在刘盈面前几乎一文不值,如今只能靠吃老本过活。倒不是说刘盈所有产业都要插一手,但是在以钢铁工业和早期化工业为核心的重工集团形成之后,这些人能插手的高利润行业几乎损失殆尽,只能成为经济上的附庸。卡耐基+福特+洛克菲勒掌控下的美国难道没有其他资本家了吗?但是就算那些家伙聚起来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呢? 在改造中刘盈还渗透了许多恶趣味,比如让掌握数百工人的炉主亲自去烧一烧烧饼炉,做个武大郎。炉工还是需要的,产业主嘛,也只配卖卖烧饼了。至于汉政权的早期合作者,在交出熟练工人之后可以转型做少府产品的地方代理商嘛,也算是为“均输”“平准”政策打点基础,从产品质量和损耗上同样是一种逆向的监督和制约,国企是一定会有大企业病的。刘盈现在向着最为正统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一路狂飙,国家的少主人就是最大的垄断康采恩主人,并向着商业运输领域不断渗透深入。 伴随着产业扩张而被吸纳入工业体系的新的“自由”工人倒不一定念着太子的好。比如眼前这位,钩是齐国博阳人士,山区里面没有临淄平原琅琊那么富裕,齐楚战争、齐汉战争的连绵战火也不能给当地人留下什么好印象。钩的父亲在战火中伤残早亡,老母也已沉眠病榻时日无多,偏偏钩到了年岁,被强征来服修建长乐宫室的劳役。 汉的劳役是给钱的,这让三秦的老人们都赞叹不已,可是钩也没怎么经历过暴秦的苛政呀,只觉得老汉啰嗦。徭役之中有钱拿有粮米领,钩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等到服役期止,钩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富庶的首都了。离不开白花花的面饼,油盐炒出香喷喷的青菜,离不开一口浓烈的高粱酒(蒸馏白酒)、清爽的麦酒(啤酒)搭配上豆干的滋味。都说济南泉水闻名于世,可钩在家可没经历过每天都能从竹管龙头中汲取清水(蒸汽机提水至水塔,重力输送)擦一遍身子去除劳作的疲乏。脏水泼入沟渠(盖板暗渠)即可,在劳工区洗澡水不另外收费。 当然肉价还是不便宜,太子殿下组织培育牲畜,猎捕野味也赶不上大型城市的消耗增加,尤其是长安吸纳资金在全国通货紧缩的同时相对造成了本地的通货膨胀。又不是所有工业盈利都全归到钱仓里的,加上福利政策实际上替代了原有的部分货币消费,市面资金挤出更多。可是庄户人不靠自己打猎摸鱼,一年也没吃上几回肉。没有尼龙,渭河的鱼可没那么好捞,增加的渔夫只能稍微缓解些吃鱼难的问题。 还有街市上的美人。如今战乱刚过,男少女多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婚姻不算繁难,可大城市的女人如何看得上粗鄙的乡下人。钩不知道原因,他知道自己健壮的身姿得不到美女的侧目,据说当地的百姓宁愿嫁给官奴也不挑选平民为夫婿。 第五十一章 钩 钩一开始也觉得荒谬,直到他自己认识了官奴(国营工人)、罪徒(没官的奴隶)和私奴的区别。官奴可不是罪徒,没有肉刑黥面,没有肢体残缺。若是有肢体残缺的,反而更了不得。现如今落在帝都的残患,大小也得是个为国受伤的功勋,这从衣服上都能看得出来,一身衣服整洁无漏的怎么可能是罪徒。而且如今不轻易收人,自古只听过逃奴的,没听过不让做奴的,那这奴,他还真是奴吗? 果不其然,到了报名处,钩才知道,如今招的是工人,不是官奴。官奴和工人看上去都是计月发薪,另有绩效奖金等,所从事的工作大体也没什么差别,有本事的,自去学书写字,勤练技能,博一个总工。但是不同的是日后,工人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日后离开工厂,转业回去拿授田,自己攒点钱做什么都可以。官奴离开工厂也不打紧,这辈子都有陛下养着。 而厂里的官奴,什么情况都有,既有秦时就世代匠籍的役户。也有的,前几年不过是私奴,死了都没人在意的,如今便一朝飞升九重天了。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王降恩,反倒是贱者贵,贵者贱。毕竟如今是匹夫做天子嘛,前不久还有不少私奴被陛下赎身,带着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工具去戍边了,将来说不定还有什么造化呢。 厂里人当然不会说陛下坏话,农民也挺好。说不好的看看地里的犁铧,耕牛,铁铲,哪个不是圣天子颁赐或是低价平卖。听说这是天下止战,圣天子融了始皇帝的十二金人和武库兵甲,铸剑为犁,以示和平安宁的日子到来,故而价廉。(想也知道,这是刘盈造的谣。) 至于利益受损的上层人士,汉承秦制,对文字狱这项抓的很紧,嘀嘀咕咕把自己再嘀咕进廷尉府可就不那么好了。 不能说不满意,钩现在有钱,有很多钱,足够每天沽酒享受还能寄一部分回家去。而今纸张大行,厂里有代办信件兼汇款的。甚至不用把钱币拿出来,从工资单上划账,自有诸侯国缴纳贡奉输送钱币的官员顺带携回,约定让家人领取。钩是正户,家里户籍三代都有记录,总不至于有冒领的。地方官上下其手的漏洞在于币值不一,钱币兑换的差价不低。但刘盈看看自己府库里的存铜,甚至金银之属,现在全国范围内搞良币驱逐劣币的货币战争时机还不够成熟,需要尽可能促进地方铜矿开采,丰富通货至基本平衡之后再说。也就下了决心,只要做的不太过分,汉早期这个执政能力,摸点油水那就随便了。 等到钩收到回信这才明白,自己被坑了,京都百物腾贵,可工资也高,汇回家的反而成了劣钱。这定不是陛下的错处,因为随便自己和工友取多少钱,拿出来的都是黄澄澄的新五铢币(铸币归少府,此时尚未设立水衡都尉)。 少府财政盈余过于充沛,至少在长安这里,你拿出劣币商家是不收的,当然名义上是不收前朝伪币。大规模跨地域商品流通的豪商在少府设置的银行(钱铺)进行通兑改铸,刘盈也不少收火耗与铸币税,但是新五铢的币值一直是超估的(指货币价值高于含铜量,冲压制币和火工冶炼,掺杂锌锡镍等以防伪造,技术水平低于旧五角币,但汉朝基本无解),含铅量低于1的币从不担心没有人收。长安作为大宗商品优势供给方,是很难在货币成色上吃亏的。 真要是携带货物或是工钱千里归乡,钩自己不太乐意,家里人也不太乐意。倒也不是母亲重病不侍奉就不孝,而是就这样上下其手一波,比起以前在家做农活,一年的货币化盈余还是多了好几倍。反正又不吃家里的粮食,能多汇钱拿回去用就是钩的本事。 货币化盈余的意思是授田百亩地,就算一亩地产个七八十斤,你一家除去口粮备灾粮,拿出两三千斤粮食市场交易不难。可是卖不上价,战后生产恢复期有本事的人都不缺粮食,城镇手工业被刘盈崩了不少之后,商品粮需求进一步降低。之前移民去北方也是这个问题,北方粮食富余难不成喂匈奴吃?匈奴用肉制品换粮其实是有可能把循环跑通的,也能增加人口资源。 不如移民扩张耕地,消耗粮食,进行部分经济作物替代。至于移民主要从事农业种植,粮食更多了,那是因为刘盈还打算扩充油料作物种植和养殖业,饲料用粮,硝化淀粉前置的工业用粮也不少。将来出征,军队作为纯消耗单位最好还是在当地买粮,减轻后勤压力。其他地方同样的弊病总没有北方边患重要,可以先放一放。 当然这会造成新的危机,通货紧缩促使投资收缩,生产降低那是后世工业化社会金融循环之后的问题。汉朝商品经济极不发达这个状态下,以盈利为目的的资本再生产几乎不存在,此时真要说硬通货那也是粮食,只不过铸币方的超额利润会进一步增强。老刘放开私铸了,难道豪强就真的能把金山银山握在手里了?你豪强能打得过军队吗?民国交通银行的背后是洋人的枪杆子,此时又没有绝对暴力的洋人。邓通钱又是个什么情况?最终还是地方上的军事强权与金融强权合二为一,这本质上就是在增强地方独立派的力量,对刘盈长期看是不利的。 刘盈只是觉得除了金属不足的客观条件外,这个印钞机下放一方面也会激化地方之间的矛盾,将来不怕削藩的时候没有忠诚的抓手,另一方面不论是军事强权还是金融强权,在自己面前,那都只是个笑话罢了。 要说不满意,刘盈已经足够“温情脉脉”了,可是工业化本来就挺反人性的,就算和农业化比反人性程度也未必差出很多。 第五十二章 争吵 铁水炉前数百度的热辐射下,工作一刻不停。半自动加料还是需要在底下人工铲挖进链条车的。全自动输送带没那么好搞,而且考虑摩擦因素,输送带的坡度和缓,远不如链条车紧凑,布置也不方便。炉前操作工更是极度危险,滚烫的上千度的钢水随时可能将人熔化,总算汉高炉也是高炉,工人总不至于一点经验没有,安全生产教学还能推进下去,超额利润下也不必将设备利用率推得过高。 更不用说硫酸为基础的重化工业,缺乏氟橡胶作为密封材料,都到二十世纪了,黄崖洞的军工人们都没有一口好牙。逼得刘盈只能拿那些在他自己看来罪大恶极、证据确凿的罪徒当消耗品用,甚至还要用酷刑作为威慑。类似的事情还有一部分火工品如红磷的生产。有机磷毒气当然不存于此时,但无机磷中毒也足以从内部把一个人的骨头都吃掉,虽然现在时间尚短,还不曾体现。但刘盈怎会不了解这些残酷,但是没有一个人权宣言拦着他,他只能选择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钩这样的新锐没有工业生产的经验,也没有经历过长期的教育培养。兵役徭役的训练总算让他部分适应了这紧张乏味枯燥的生产生活。代价就是酗酒,依靠高浓度酒精来麻醉自己亦是工业化中不可避免的弊病了。刘盈倒想办工人夜校,可是当学生在工厂亮相的时候连同钩在内不识轻重的年轻人全都变成了展示羽毛的公孔雀。 女孩艳丽的神采让钩在梦中久久回味,好歹有孩子都不小的老工人在一旁警告道,“那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间或有几个促狭怪调笑道,“咱这位太子殿下,最喜欢的就是女学生了。” 鬼畜教师的身份给刘盈狠狠拉了一波仇恨,可是这和我这个青葱少年有什么关系呢。刘盈也无奈,教育梯队人手不足,化工原理的徒弟一水的女性,等到二级梯队顶上来再说,现在这工人夜校补习班办出来也没人听课,全在看人脸呢。好在工人队伍的培养是长期工作,并不急于这几年。 回到家事,吕雉这个人的才能自不必提。汉初六位领袖,高帝、高后、惠帝、文帝、景帝、武帝。高阳对自己的评价是也就及得上自己所穿越的这位惠帝,或是围棋战神刘启。另四位,若不是沾了后世熟知历史的缘故远远不如。其实吕雉对于自己的身后事也早有妥善安排,问题是小家伙们不听,那再有才能也没啥好办法。认为吕雉残酷的,可能都不知道汉初以宽仁道家治国是她定的规矩,废除挟书律的是刘盈,废除肉刑的是文帝刘恒。然而废除秦律中诸多族诛连坐的残酷法令,颁布《二年律令》,为文景之治打下基础的是她。 但是对于皇室中有利益冲突的对象,却是另一种面孔。举个例子,刘邦第五子刘恢,本不是她的敌对者,只因为为宠妾殉情,被吕雉认为没有本事,过于软弱,身死国除。前少帝倒是放言长大要报杀母之仇,很有精神,也被杀了。 但是她自己呢,戚姬永巷舂米的时候早已丧失了威胁,非要做成残酷的人彘去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联姻刘吕本意是两家永结秦晋之好,操作起来全数变味。闹到最后,可能是为数不多和吕氏妻子相处融洽的刘桓也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别人的情感视作敝屣,自己的感情就要充分发泄是。 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越是聪明人,越是难以说服,何况这是人的性格问题呢。刘盈始终想到的只是给她多找些拖累限制,自己和刘盎,两位长兄与妹妹,别到最后没人能拉得住她。有历史为证,自己这几个人说话还能管点用,到自己早死之后,连亲孙子都杀,那还能怎么办。 入得殿中,刘盎蹬的丝履飞起,就这样扑到了吕雉怀中。“娘的美貌哪还用得上镜子映照,灿然神光外露,我两个在殿外都能望见。” 吕雉点了点她的鼻头,“小促狭鬼呀,娘终究是老了,但看见你两个年轻风采,也就不觉得老了。娘这一辈子,都是为你们两个忙的。” 刘盈在一旁顺着道,“那就让姐在家多住一阵子,之前忙忙碌碌的,现在也好安稳些了。” 吕雉略微有些不满,“女儿在我这住不用你说,可她夫婿刚出狱,怎么就也不多聚下。” 刘盈苦笑,“事情解决了吗?或者说母亲认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如果真过去了,为什么阿耶在收拾好之后就甩手去了洛阳?而且母亲您并没有被带去。” 不等吕雉皱眉回应,继续道,“宫中事我略打理些,自有黄门守卫恪尽职守,政事照例有萧相主持,就算父皇在时,没有大事他也是不管的,全付萧相主理。如果不是没有事做,母亲你又何必开始折腾人呢?”这话就有点带刺了。 “折腾人?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刘盎的话被吕雉抬手打断,“未必及得上你呀,偏偏挑罪囚来做事,还不知道又在研发什么毒物呢?倒是给我提供了不少方便。” 刘盈只能继续苦笑,“药毒同源,于生气衰落之老朽,大补之物未必不能致速死。于平民百姓,若是得幸大飨一顿脂膏,又未必不会穿肠而亡。用死囚若能有益于生人,倒未必就不能一试。但母后觉得我走歪了,母后用那些亲信宫人的方式岂不更歪?” “礼法明尊卑,军法定生死,何歪之有啊?”吕雉瞪眼。 “女兵不是那么练的,古法孙武子又不是没试过,母后练的不是兵卒,是密谍。孩儿练的勉强可以视作女兵。” 吕雉训练靠山妇的法子着实令人心惊肉跳,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韩信入钟室,以竹签上的鲜血为这些人开光了。 看着母子两人吵架,刘盎拼命在掰着吕雉的肩膀,并以眼神暗示刘盈速速离开。“你们两都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我总是听不懂呢?” 第五十三章 家事? 可惜这两人一个都不好说服。 “密谍又怎么样?士卒又怎么样?许你父子两个练,不许我练来防身?” 刘盈已经整一个苦瓜脸了,“母后在想什么呢?隔壁那位除了父皇宠爱,又有几分本事,戚鳃又哪比得上大舅?” “哦,你倒是挺放心啊。” “长乐宫的营建是我操作的,那地道是留给您老人家的。戚姬那座殿的地道连着的可就不是她能知道的地方了。这些安排我来做,您老人家要是得空,我另有要事难以处理。” “原来是长本事了,怪不得瞧不起娘?”吕雉话里继续夹枪带棒的。 “不敢不敢,可是母后啊,昌平君扶苏事在前,此时做的越多,未必就越好,以静制动,调和阴阳才是正理。” “你倒是一点不担心那没良心的把我们娘儿几个丢下。” “我对父皇有信心,只能说那时候他什么人都能丢,爷爷都丢了,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没准这次出巡,黥布组织一场刺杀,我们就能见到好戏了。” “黥布欲反?那你也不提醒下你父皇?”阴阳怪气的,吕雉这会看戏的本能都高过对丈夫的担心了。 “没有实据,随口说的,反正母后不也看他不顺眼。所以说啊,我对父皇很有信心,虽然和母后被打击的信心不一样。而今天下半数赀财流入我手,母后为什么要担忧呢?” “胡亥那可是七国精华聚于一身。” “所以亡于外,而非亡于内。” “怎么不算亡于内呢,你那赵高,难道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这是在指张良。 “先生为什么不是李斯呢?就算不是李斯,胡亥被蒙蔽了,难道母亲认为自己也是辨不清优劣,俱被蒙蔽了?” “不好说。” “哈哈,母后是觉得我得罪太多人了,可是我得罪的那些人,他们有力量吗?”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这是这些汉帝国的统治者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问题。如今天下田亩充裕,而人口稀少。有万贯家财又能一人耕作千亩吗?佃耕关系稀少的情况下,靠持有大量土地收租兼并是不存在的。地方豪强赖以为生的正是工商业,而刘盈就在掘他们的根。 “这条路,你打算继续走下去。” “正是,所以希望母亲帮助我走下去。” 汉初功侯143人,加上宗亲已经到达邓巴数的极限。若是讨论郡县守佐官以及三公九卿以下佐贰官,各级中央任免官吏足有数千之多。放到后世这就是中管干部,他们的人事权本身就是政治的最主要组成成分之一,但是刘盈不想管,也没本事管。他就一大学生而已,在这种位置上诗都没法念。至于全丢给萧何,怎么说呢,现在其实也是这么运行的。但是萧何是刘邦的亲信,也只是刘邦的亲信,总不如母亲可靠,而且历史经验表明吕雉基本挑得起这个担子。和张良聊过这事,他表示自己还想多活两年,若是吕雉不管了后续可以把张苍调回来,那老头寿命长,熬得住。 刘盈想做的是打基础的事,改变经济基础来改造社会,最起码处理工业比处理人际关系简单多了。他现在连考评表都不敢乱定,前世是个小老百姓的他看多了统计数据雕花的乱糟事,自己更对这个社会缺乏亲身体验能做的事就更少了。而工业系统运行规章是死的,死的比活的好整。 将事情说明,吕雉玩味得看向他,“全交给我,没什么要交代的?” “唯一要交代的,咱们丰沛老家没那么多人才。”这意思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让她对周勃等人多防备些,老乡来一刀,两眼泪汪汪那可就来不及了。 “若我与萧何相左。” “听他的。”太子监国不是皇后摄政,除皇帝之外的最终决定权在他这。 “那与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今日来聊这些事只是为了母亲和姐姐知道我的抱负和目标,不要什么事都只顾自己闷头去做,觉得旁人提供不了什么助力。尤其是母亲,戚姬和如意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不必担忧。” 刘盎在一旁摆手,“别和我说,我就是来陪伴母亲的,你说的那套经济影响社会,社会决定政治的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母亲管什么更不是我能操心的事。” 反正这几天干的事已经是孝掉大牙了,那在刘邦还活着的时候就做剖分职权的准备也算不上出格了。其实皇后懿旨本就有效力,只是低于监国太子制书。如今限制吕雉权力的并不是丞相府的封驳之权,那对圣旨也是同等效力的,反而就是刘盈在局限她的权力。刘盈是不可能交出财政权或是重大法令发布权的,但是人事权拿出来给吕雉分担一点,让她减少些胡思乱想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这是一场交易,对自己家人谈的交易,所以刘盈很尴尬,他要用中层人事权换取吕雉不做出格残酷之事的承诺,当然真正的交易会在他即位之后完成。那时他会发布废除肉刑的诏令,来宣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何界定出格。但此时这个承诺也并非无效,什么事是凌虐人是侮辱人,是类刑罚的残酷之事是客观的。缠足为美的年代女儿也会哭。别说大儒,就算鞑子也知道缠足是残酷的。 正因为这是一场交易,他才必须拉着刘盎,显示这是一家人,以天下为家的汉室最高贵的一家人的私事。刘盈和吕文刘煓,包括刘邦都相处很好,但是和吕雉之间总免不了尴尬龃龉,也是很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些,以至于很难自然地相处。 尤其是此世作为穿越者的他早早崭露头角,没有了两人在刘如意戚姬的威胁下报团取暖的辛酸,自然对于那些事更加不能理解,关系也就更难处理了。 不久之后,刘盎将先前本就先由吕雉照管过的张嫣张偃也接入宫中,本人则回到宣平侯的长安府邸安心相夫,但仍然时常出入宫中,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第五十四章 忽悠 头疼的事一件件解决,此时再去考虑此次刘邦巡幸,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皆从。刘盈咂摸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滋味,除了张家山汉简那批出土文物和太史公只言片语的记载,刘盈是不了解汉中央政府的一切政策法令细节和政府运行方式的,甚至就算那批汉简,刘盈所浏览的内容也极少,故而无力与这个已经被他大大改变了的时空下,萧何等人所出台的各项法令制度细节去对比。 然而这般皇帝出巡,诸侯附从的操作,以及除了赵王如意以外,其他几人都是刘盈改革的部分受害者的身份。刘盈意识到,前世刘邦必然也是通过种种法令削弱压制这些诸侯的力量,才要这样兼顾示威与怀柔的操作。再往前推,始皇帝亦然。所以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感觉真好,虽然不能交给刘桓掌舵,但是军权财权把握好之后。若是吕雉去世,还是要给刘桓一个宗室长者,宗正太常之类的职位温养起来以备咨询。 刘桓刘彻的政治操作可以学,政治敏感性和政治能力这种纯天赋的东西哪里学得来呢?至少刘盈自己跟着刘邦吕雉萧何吕文这些一世之杰,如今学得也不怎么样,只不过靠着两千年的文明积累,终归有些思路罢了。着重于自己优势的技能之上,刘盈约了张良张苍等人上终南山上观星。倒不是因为这座附属于秦岭的山峰的宗教地位,单纯只是这是靠近长安最适合设置天文台的地点了。除了云雾之外,其高程,平坦地带的条件,地质稳定性包括交通条件都挺优秀的。 一边带学生,一边着书立作,刘盈、张良二人如今已经以此时能理解的语言重修了包括《数学》《物理》《地理》《化学》《生物》《政治》在内的各科教科书。不使用《格致》是因为此时儒家不过显学之一,尚无后世之崇高地位,刘盈也无意抬举。 真要说起来,覆灭汉朝的两件大事,新莽维新、黄巾起义恰恰分别是儒家道家建立自己理想政治蓝图的两次尝试,虽然也有其道理,不过错误的尝试反倒加深了人民苦难。再往深里说,其实刘盈在坐稳了统治者的地位之后,已经开始了进一步堕落,以至于维护统治这种放不上台面的理由在他心里又占了几分,这就很难说了,终归面子上有个搪塞张良的道理罢了。 后世《地理》实际上是地理学与天文学的结合,季风洋流的原理脱不开物理的海陆热力环流,自然也脱不开地球公转的四季交替,自转的地转偏向力。刘盈直接抄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教科书上,板块漂移学说什么的全都掏了出来。可惜他没学过系统的现代天文学体系,只能以开普勒行星三大定律作为基础,即椭圆定律:所有行星绕太阳的轨道都是椭圆,太阳在椭圆的一个焦点上,面积定律:行星和太阳的连线在相等的时间间隔内扫过的面积相等。调和定律:所有行星绕太阳一周的恒星时间的平方与它们轨道半长轴的立方成比例。至于由此引申的牛顿力学所做的解释,包括太阳系内八大行星并柯伊伯带涉及的多体运动,引力摄动等就交给有超越牛顿同期数学工具的张苍大人。 刘盈管杀不管埋,在没有考古发掘出寒武纪时期鹦鹉螺条带的当下就直接把地月潮汐锁定、天平动导致地球所能目及的月球面积略大于50等理论及其原理全部掏空,反正他当初就是这么学的,这个时代的天才们如何证明自己想去。当然目前唯一现地就能搞到的天才张苍在看到这套地球球形理论、日心说理论等内容的时候差点激动地背过气去刘盈就不管了。 “没事没事,太过激动了,北平侯身子康健。”有当世第一医者之称的太子下了论断,随从们还能怎么办呢。 帮着拍拍背,缓缓气,张苍的脸上开始恢复了些许血色。刘盈开始忽悠了起来,“留侯天授岂止《太公兵法》,实是《周书》俱全,《太公阴符》赫然在列。只是内中诸情理不免过于惊世骇俗,君侯身份贵重不比旁人,若是代师授艺又未免不敬。毕竟黄石公是否还有其他亲传弟子我等一概不知。故此请君侯善为校勘,增补学问,传行天下。放心,这些知识只不过是天书的边边角角而已,没有什么秘不可示人的。” 一旁的张良早已背过身去,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又有什么办法。好在张苍过于震惊,没有发现这些古怪。 张苍深深向二人躬身下拜,以示虽不能以师礼事之,而内心对传道之事深切感激。逼得张良不得不转过身来受此一礼,得亏为了天文观测,刘盈特地挑了个下弦月,减少月光的干扰,加上羽扇遮面,令人看不清张良的晦暗面容。 “太子赠书,是欲……” “哎呀,我二人愚钝,有损先师之名,于数算一道,不过知其大略。先生(指张良)善于物理机械之道,学生则不过学了些生物化学,略通医技而已。这君侯也是知道的,实在是学不通呀。天文学之概理,基本载于此书中了,至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将道理辨清乃至应用于生产生活之中,还是要君侯多加成就的。例如此书中之水火土木各星的周期,历数百年之变化,早已不再稳定。况先师圣明,我等蠢笨,所解之处,或有疏漏。机理之上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细节,君侯就当看个乐子得了。若是有一两厘(1-2)的偏差也请君侯赎罪。” 把这么多好东西掏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个能在数学领域问出p大结构力学博士不能解答的问题的家伙,实在是宝贝。 第五十五章 观星 宝贝到了刘盈情不自禁想给这个家伙加加担子的程度。历史上的数学家们,逆天之辈是很多的,两三年学到泛函分析的在冯诺依曼(八岁掌握微积分)这种级别的大神面前也就那样,但是追一追埃菲尔铁塔上的科学群星还是有可能的。通过长时间的考察,两人最终还是做出了将此人拉进到自己一派内的决定。其实真要拿这些知识作为诱饵,让张良代师收徒也不难,同门师兄弟那就必须荣辱与共了。可惜张良这人啊,学问又高,道德自律又强,在知识分子的清高面前拉不下面子。 你说都这样为别人的谎言站台了,和亲口说谎有多大区别呢。刘盈有些不屑,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呢,但还是要给点面子,故而这么绕了一下。 乐呵呵地给张苍讲解了一下望远镜的使用、望远镜成的是虚像,在照相机发明之前是没法将影像投射下来绘制的,只能靠天文学家亲手绘制在细致的表格之中。没有转仪钟,刘盈只能使用螺旋控制加液压机构的组合来保证望远镜的对准,让老人家劳累实在抱歉,加上抛物面只有一条对称轴使得焦外成像素质极差,多看容易瞎眼。以后多半还是得张苍手底下的门客来负责,顺便招募下人手挂在太史令下面,至于以后肯定还是要拉出来专门设立钦天监的。 这也不是没什么好办法可以弥补,但是弥补又得落在张苍自己身上。精细测量的方法刘盈张良都有很多,没有激光又不是没有煤气灯之类射出后聚焦的平行光,电石的实验室制备也不难。可是单位呢,刘盈绝不想在古代单位制的精细化之上投入太多精力,以后会和英制单位一样沿袭成超级巨大的麻烦。 早期公制单位的确定可以回忆下那句经典的“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假定地球为球形(实际为不规则的椭球),那么赤道长度和经线圈长度一样,均为四万公里。定义子午线长度为两千万米,寻找同一经度(春分秋分两分日晨昏线一致)不同纬度的两点,计算出两点的距离,和同一天正午时间(太阳投射下日晷阴影最短)两地的日晷影长与日晷本身长度的比值,得出太阳高度角,因为太阳极远极大,日光可以视作平行光线,所以太阳高度角的差值就是两地在地球上的纬度差。纬度差除以180°乘以两千万米就是两地的公制地表距离,也即弦长,做等分即可。当然这是对北回归线以北,北极圈以南地区的计算方法,恰好契合刘盈等人现在使用。 然后就开始抓瞎,这种测量方法,两地越近,测量误差越大。加上缺乏匹配的天文手段,有时还不如将一日等分为份得到秒长,然后再用摆长为一米的单摆半周期为一秒这个近似值使用秒去反向定义米。毕竟时间上的等分应用发条,擒纵机构等一些钟表手段还简单些。这种手段也会因平太阳日和真太阳日的差别造成一些误差,加上机加工的误差,都导致刘盈迫切需要一些新型的手段来规定单位,尽快完成工业体系的标准化。 躺在自己带来的毯子上,刘盈遥望星空,前工业时代的星空耀眼而绚丽,星辰带有各色紫红金绿的色彩,甚至有斑驳的星云映衬其间,不逊于小片的极光。怪不得有闲的古代文人喜爱仰望星空,留下无数瑰丽幻想。看着这些星光,刘盈想到的却是前世几乎不会怎么关注的霓虹夜景,不觉泪水盈满眼眶。 “又想家了?”张良躺到了身边。 “嗯。感觉没什么意思。做了这么多,日子过得还不如上辈子。” “一举一动将天下操控在手心没什么意思?你现在做的很多事,在历史的轨道上其实根本不可能发生,就觉得没意思了。” “真没意思,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去了,你让我治国理政,你说我哪会啊,你也不肯承担。” “我也不会,咱们两个啊,是同病相怜而已。” “别逗了,你在留城搞得比我好。”刘盈手上又不是没有情报机构的,再说对于穿越者引导的产业革命,刘邦看不穿,他还看不穿吗? “那你加油呗,等老刘死了你得自己把担子担起来,因为害怕你现在不敢多做什么,和我是不一样的。” “要不然还是你来,我在后宫里面泡泡温泉,泡泡妹子,酒池肉林才适合我。” “哟呵,小家伙开始一柱擎天了?这么快就要打退堂鼓啦。” “别逗,上辈子我单身了一辈子,这辈子还不许我享受享受,接着奏乐接着舞。” “离空调还有多少工作要做?不说空调了,你打算继续吃快要烂掉的荔枝吗?现下连椰子运过来,椰汁都被吸收干净了。” 刘盈苦起了脸,“空调很麻烦的,早期空调那也是二工革后期产物了,压缩机冷媒什么的。看不出来你对生物还蛮清楚的嘛。” “大家都是一样学过来的,不至于连植物保鲜我都想不到。说到底你是在为自己工作,这个时代的享受,说破大天了也就那样。你总不愿意,在妃子身上抓虱子玩。” “咦——真恶心,你不会真在若紫身上抓虱子玩。” “若紫你个大头鬼,我夫人名唤箬,别瞎编排。” “讲讲你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呗,反正她不在。今晚你估计得到凌晨以后中天翻转才能回去陪他了。” “乓”的一声,刘盈头上挨了一记敲击,“不是?嫂子?你今天跟着出来了呀。” 箬一袭戎装混在侍卫队伍中,刘盈开始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也就压根没注意到。 “想听我俩的故事吗?”箬发问,眼里不知流淌着些什么难以道明的情绪。 “别介,”刘盈阻止,“仔细想想老哥这道德感和你们俩的亲密熟稔程度,你俩的故事肯定是以悲剧开头的。” 第五十六章 释疑 “我敢和采儿她们讲我自己的来历是因为我自以为对她们有完全的掌控能力,而这等秘辛放在老哥身上,能让他拿出来说的情景,我要么是哭成泪人,要么是吐成小黄人。” 箬捻了捻手上的狗尾草,摇摇头,起身离去。 “被我说准了,嫂子和你那时候都很惨。所以说我一直觉得你道德感比我高,除了我们俩的身份造成我从一开始就脱离群众,而你更能和人民群众结合以外,有相当大的条件是你不希望天下人和嫂子的家里那样惨痛。”刘盈继续推理,张良以沉默表示默认。 “那你当初应该站出来啊,以你的手段,夺取政权改造社会不难,说不定你改造好了,老天爷也不会把我扔过来了。” “靠,”刘盈继续自问自答,“你不会把你自己家人全杀了?还有这和韩王后代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你在复刻历史,而是你对于他家心里有愧。我早该想到的,五世相韩对此世的人来说是很大的背景,但是若是从另一个阶级的角度来看,你家里很难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什么好人。不会箬她家里人是你寄身的这个家族害死的。” “不是,从我杀光我家里人开始错,箬她也不是我家害的。”张良回答道。 “其他都有部分正确,你确实杀了某几个张家的败类,而且鸡犬升天你不愿意带他们玩。嫂子她,是暴秦害的,或者至少是出于某种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必然压迫导致的。” 继续沉默,接出一句,“好玩吗?”张良的眼中已满是愤怒。 “不好玩,知晓某种社会规律的必然性和身处其中不一样。但是也别怨我,我不是责任人,责任人你应该已经杀干净了,但是杀干净了还是空虚。嫂子都愿意正面去讲述这件事了,你是在这件事里面成为她的英雄,培养出你俩的感情的。”刘盈开始把话题往回兜,免得再挨一顿毒打。至于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刘邦是肯定知道一部分的,说不定死了的项羽也知道,找当事人问个水落石出那就是找不自在了。 第二天没有朝会,刘盈直接回去睡到了大下午,然后找吕雉一起去吃晚饭。吕雉这边,或许也有些信息,不然也不会在两人明面上交集不多的情况下对张良保持相当程度的信任。吃完晚饭,撤下餐盘,刘盈盘算着问出了问题,“先生的妻子箬,出生在青楼舞馆之中?” 这是根据年龄和知识水平判断的,箬本人的生活,至少在遇到张良之后不可能太悲惨。成年且家世极高的穿越者还罩不住个孩子,那就是穿越者之耻了。箬私下里是张馨的老师,知识水平可能不逊于张良太多,基本上应该是从小就学过来的。而谈到箬与张良的相遇,也就是箬不是被张良抱养的,两人的相会也在箬有清晰的记忆能力之后了。所以最大的牵扯是上辈子,战争孤儿什么的,惨痛也就那样,现下多了去了。此世所特有的某些惨剧,往往发生在女性身上,妓女算是很典型的,某种意义上也是女奴。箬没有姓,也就意味着出身被限定了范围,箬出于竹,是竹叶的意思。刘盈想到了两种解释,一种是孩童出生时无余布,以箬叶包身,穷在此世也就寻常,称不得惨痛。另一种是取竹为君子,坚韧不拔有气节的含义来纪念孩子的父母。 “不是,是家妓。”吕雉确实很清楚内情。 “韩王家的?”刘盈故意问了个蠢问题。 “想什么呢?倒不如说是秦王家的。”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阿房宫赋》那是文学创作,妃嫔滕墙就那么容易到哪都有好日子过,白日做梦。 公元前230年,始皇帝灭韩,和箬的岁数对不上,甚至在这种巨大变故之中的掳掠凌辱可能都是历史的一部分了。让张良如此愤怒的,多半是在韩国社稷已灭,国家不存的情况下,原先的韩国人也没有被秦人视作平等的民众来对待,仍然成为了敌视压迫的对象。在阶级压迫和前民族时代的民族压迫下被驻军官吏奸淫掳掠。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为殖民地。或者说,是异族的占领军政府在压榨韩国百姓。这和后世的美韩驻军还不一样,占领军还在收税抢劫强奸。懂了,是日韩驻军。 秦社稷立不起来,二代而亡也怪不得如此。虽然说双重压迫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数百年的仇恨也很难一时间化解,但作为原有的统治阶级的秦国上层,又哪里能那么容易约束军功贵族的骄狂呢,秦法又真的把被征服地区的平民和本土的平民一视同仁地对待了吗?可能在苛政上比较一视同仁,但是在保护上,平民和战利品不享有同一套保护规则。 相比之下,汉政权作为农民起义政权,反倒是能相当程度上化解这种表现为准民族压迫的阶级压迫。都是老百姓,各国的农民百姓哪来那么多根本性的仇恨,大家团结起来报复上层精英才是真的。楚的败亡,不知道是不是项羽将秦国统治阶级在楚地的残暴统治报复在了秦地平民身上,以至于冤冤相报无时了。 “后来入关,父皇和项王都没找到?” “你父皇找到了尸体丧葬之处,顺带把当时帮忙埋葬的几个人带走了。” “所以先生那时起跟定了父皇。” “那时谁也不知道,毕竟项籍势大,但现在回过头来看,搞不好真是你父皇当初举手之劳收下了他的心。” “所以应该叫她韩箬,母亲被掳走只留下她。” 第五十七章 家事 “不是,她的家人谁也不清楚,应该也不是什么贵族,但按收养来算,姓韩倒是可以。” “其实韩王宗室心未必全正,甚至说不得以前也曾压辱百姓,只是时移势易啊。” “正是。”吕雉总结道。 事件大体如此,箬家里是韩国平民,甚至早年或许还有些殷实,毕竟韩王室残余和韩相张氏一门多半居住在城郭之中。然而在一场惨剧之中,箬的母亲被掳走成为女奴,父亲或许当时就反抗而死,或许后来才死。既然是家妓,还不是上面人出手,至多也就是赵高一级的混蛋满足自己的欲望和拿来招待人用的。或许是箬还有年长的兄弟可以作为死士,又或许是箬本人适合作为密谍培养,因为女儿漂亮,母亲多半也是因为美貌而被掳走的。故而韩王家里有人留下了这位孤儿,在前韩相世家子弟张良的谒见中结识,并收养为弟子。 至于后来张良坚定决心,串联各路人马,誓要颠覆秦朝,倒未必是为这一人的苦难了,天下受苦的百姓难道还少了吗?毕竟博浪沙刺秦首义震动天下,在各路人马那里总是有几分薄面的。至于不做盟主,反秦义士之中,真能向前走而不是恢复旧有的六国统治阶级压迫的,还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陈胜那样无长性的家伙再排除,不得不说刘邦这个亭长出身确实是有几分天命在的。 张良这家里的情况,自己也得麻爪,能够藏匿项伯于下邳,搞不好张氏族人就有做了韩奸,为暴秦带路压迫百姓的;博浪沙刺杀始皇,说明张氏内部反秦力量也不小。但这些反秦力量不够纯粹,谋求的是恢复自己的阶级统治和阶级地位,能往前走但只能走一点点。靠这些人从来也不可能解除箬这样的平民的苦难。 继续拿韩国做个比较,张良家里等于说是一群朴正熙和李承晚,还只是立场,不算能力,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搞得好国家呢?故而选择了和历史一样,协助刘邦,也借秦末农民起义的伟大力量,荡涤尘埃,培养出属于革命力量的一代新人。 可惜了,这样微末的苦难不曾载于史册,穿越者的信息优势被最大程度压制了。考虑张良也曾着力训练情报力量,说不得还曾经潜入咸阳试图救援,然而终究还是没有成功,等到了最后覆灭秦朝的日子,却又赶不上了。若是当事人亲自叙述,或许还有更多细节,但大体总没多少偏差。 吕雉点了点头,“确实,大体无差。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刘盈发觉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吕雉在项羽那经历了什么导致明明教养良好(吕嬃可为旁证)的她最终变成了一个变态的,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其中可能或许和箬的母亲所遭遇的某些困境差相仿佛,所以吕雉和张良的关系也不错,是否是她心中也有一个假若能像张良那样跃马当先,破函谷关,将自己从侵略者手中救出的英雄幻想在。张敖肯定不算,那是为女儿安排的归宿,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勇气故而容易善终。 说吕释之能够逼迫不自愿的张良为高后太子画策那就是个笑话,甚至人家就算给个假的策略也未必不能骗过去。从历史上看,张良吕雉的交集也不多,那这个特殊的岳母和吕雉的遭遇处境上的同质性是否起了什么重要的作用?刘盈发现他总在不自觉的时候不小心窥探到别人的隐私,并且因而总会引起一些恶劣的后果。张良成为太子党人是不太正常的一件事,成为后党就更不正常了,此时双穿越者的身份将这变得正常无比,那原时空呢? 脑里转着,嘴上刘盈将这两天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穿越那一节自然隐去不说,只说自己对师傅师娘有些好奇,顺带为自己弟子(张馨)不能作为嫡女打抱不平下。结果就是似乎触及了某些难言之隐。 吕雉神色无异,只是笑骂道,“你作为嫡子享尽了宠爱,怎么?还要替别人操心这操心那的。是不是还要给你自己弟弟打抱不平下。” 很好,用如意这个潜藏沙包的效果很好,嫡庶之别立马把吕雉的联想吸引走了。刘盈在心里默默感激了下刘如意,并再度保证,一定要保下你的命啊,保不下来这就要折腾我了,为了我的心理健康,还是折腾你去。 “母亲说哪去了,不过先生岁数与师娘不匹配,想来若是先有正妻也是有了些什么别的,没有将生女的妾室扶正而是另寻新欢似乎有些薄幸。” “哦,说到底是在替你哥哥打抱不平啊。” “母亲,”刘盈幽怨道,“母亲自是不可能为妾的,若是平阳侯当初允了寡嫂再醮。我们三个说不定就是别人家的了。但那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平阳侯心胸开阔,没有不允。”吕雉没有回应后一句话,而是指出了刘盈前一句话中的问题。 刘盈拍桌狂笑,刘邦这家伙是真的人品低劣,提上裤子就不做人了。宋明理学之前照例不管寡妇再醮,但是秦并天下的战争导致了男女比失衡,男性择偶空间是向上的,嫁妆比彩礼高。曹x氏既已丧夫,却不归宁,在亡夫家滞留。大概家里生活情况不是很好,容不下多一张嘴了。哪怕回去之后还可以再嫁,家里可能也负担不起新一次的嫁妆了。或者不用嫁妆,那在新家就是要受苦,多半不如停留在亡夫家里。 但是身份呢,再拿《红楼梦》举例,李纨回家再嫁还好说点,毕竟李清照也是。以寡嫂的身份在小叔子家里与人通奸,不谈违背律法的事。吃人的喝人的然后抹抹嘴把和人家的关系断掉,这也忒不要脸了。而曹x氏丢脸自然也是奸夫刘邦在丢脸。不仅丢脸还不认账,要保留着清白未婚之身去娶个好人家的女儿。 第五十八章 释怀 “既然父皇在乡里这么丢脸,为什么大家最后还是跟着他走了呢?” “也不全跟着。” “比如雍齿。”刘盈大笑。 “要分得清大节与小节啊,就这破事,你父皇被刺不知道几回了。但是即便他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乡里人说些以前的丑事也从不恼怒,更不会背地里去惩治,只不过说笑就过去了。齐地那多富裕,还有曹相国在治理,对他母子待遇倒真不差。”曹x氏和吕雉都是起于贫困,相互扶持过的,本身没太多冲突。 “还有义释刑徒,匿于芒砀;道中有蛇,人不敢前,拔剑斩之。母亲当初或许也埋怨过父皇,丢弃亭长之位,自甘为逃犯,如今确是明白了,舍官爵而得人心,大赚呀。”总算把话题绕出来了,刘盈怎么不懂呢,这不是为了老母亲不要瞎想,赶紧装作受教育嘛。 “你觉得你现在干的也是类似的事,绕着圈子来说服我?”吕雉瞪眼。 “哪能啊,天地良心,真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再说我干的事至多算是舍豪右之心而结小民之心。母亲明明早已答应我了,又何必再提。”刘盈发誓,他就是过来问个事的,哪想到最后搞成讽谏了呢。 吕雉也不再提,“看样子他确实是诚心做你师傅的,这件事也和你说了。” “母亲对我好我能感觉出来,师傅也对我好呀,母亲为什么会觉得我自己感觉不出。” “因为你这个小傻瓜就是不知道呀,那是天底下头号聪明人物,当年在项籍手下同样是深受重用的。连你母后我,你父皇都得给他多留十七八个心眼子以免着了他的道,只有你这小傻瓜傻傻的,一片真心对人家。”吕雉慈爱的捏了捏刘盈的小脸,又拍了拍他的额头。 “不能这么说,师傅他肯定是我们的人呀,不然父皇当初怕是有杀身之祸。” “也许只是当初暂时和我们站到一起了呢,就像他曾经也和项籍站在一起一样。”吕雉淡淡的道。 默哀,刘盈也没办法,这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物,能看不出来张良二次革命的想法吗?张良连当初刚穿越的自己都没瞒住,虽然作为穿越者,有预知的成分。就算看不出来,难道还没有办法探听出消息来吗?可惜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不是被蒙蔽的,而是自觉自愿早有预谋的要和张良站在一起的。 不过汉初的迷雾又散了一块,拼图渐渐补全。为什么吕雉刘邦对张良都是且防且用,为什么吕雉相信并有理由确定,张良出于自己的意志会帮助吕雉刘盈一系。可惜如今虽然刘盈搞出了很多新东西,从历史的大趋势来看,却是没什么变化,世界线的修复能力真有这么强吗?那张良最后该不会革命失败被绞杀了?自己又该如何保住关键几人的性命并活得更久呢? 纠结,也不纠结,将那几本书刊行下去,哪怕不涉及唯物史观和辩证法的那本《政治》,那自己在此世的任务也算完成大半了,刘桓刘彻等人做得也相当不差,再给他们一批大学生,一套更为完备的中央控制的工业体系想必能更为完美的解决这个时代的诸多问题,留待来人。 忙忙碌碌之下,汉八年眨眼即过,汉九年(公元前199年)冬十月岁首,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朝未央宫。置酒前殿,上奉玉卮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亡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称万岁,大笑为乐。在席的刘盈等人亦是举杯祝贺。 刘敬和亲匈奴的提议被刘盈拦住,期货死人理他作甚。 “今边墙布武,所使之官奴俱以火绳枪为械用,若夜有警,则举火擂鼓传信,烽燧之中,五十人可抵匈奴五百人不敢寸进。”在寸炮和鹿弹的支持下,强攻汉民所驻扎的烽燧几乎成了送死的工作,冒顿没有掏出自制的火绳枪和他对射已经让刘盈知道了问题,“况结盟匈奴,以何为敌,东胡乎?月氏乎?” 这次刘盈可以堂而皇之地参与廷议了,而且也没谁,包括刘邦能轻易将他赶下去了。所以哄堂大笑。 刘敬倒也不恼,太子不是针对他,他是知道的。但是年轻人总是气盛,总是喜欢用铁与血来解决问题,和平使者难做呀。 “实际上我反倒担心月氏的安危,冒顿是一条咬人的野狗,咬人的狗不叫,如今啃不动我们的长城,下一步怕是要去咬月氏呀。”众臣皆以为然。 “故孩儿认为,和亲万不可取,此屈辱我大汉而娇纵彼匈奴之举。除非真有一天,我等已有准备,犁庭扫穴,彻底毁灭匈奴,可以用一次计。结盟亦然,无敌之盟,不过虚言而已。出使便可,彼亦大国也,纵使灭之,也非旦夕所能成,不可不交流。顺带联络月氏,月氏可盟,令其预做防备,将来出兵,共分匈奴之土。” 实际上月氏才是真正的期货死人,前世公元前177-176年,冒顿才遣右贤王大败月氏,前174年,老上单于即位,又大败月氏,杀其王,以其头为饮器。西逐月氏至七河地区。此世怕是要大大提前了,借助陈豨谋反,汉廷无暇他顾的机会,利用极大强化的火力,提前二十年出手消灭月氏。此次出使月氏,刘盈必要使人演武各种火器,免得没有防备的月氏部族连西逃的机会都没有被一举荡平,那后面的事就更难办了。 刘盈事先没有和任何人通气,但是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大都纷纷进言,补充出使计划的各项细节。 下朝之后,刘敬带着几本手抄的珍本简牍前来拜访,刘盈惊喜万分,“君侯请坐,先生的图书我很喜欢,一会令门客抄写之后就还给君侯,贵重的是知识,简牍还请君侯珍藏。” 刘敬笑了笑,行礼道,“太子殿下可是给臣出了个大难题啊。” 第五十九章 贸易 “我知道,匈奴狗没有文明,君侯希望以和亲赠送的布帛钱财腐蚀匈奴的上层,以美食佳肴诱惑匈奴的意志。这样长远下来就可以消磨匈奴的意志,使上下离心,最终缓步消灭敌人。可我阻止了君侯的和亲之策,没有利益的交结不是匈奴所能理解的,君侯此行很可能将无功而返。” “这大体也是臣所想,可殿下……” 刘盈笑道,“无妨,会有人帮我们给匈奴送钱的。阳夏侯正在为与匈奴购置兵马而烦忧呢。” 刘盈想要搭个便车,陈豨此时还没有完成对代地的控制,或者说直到他真正举起反旗也没有完成这件事,只不过将大家都裹挟了起来,想要大规模和匈奴互市贸易是绕不开军中的监察机构的。历史上可能是搭了刘敬的便车,可是这次刘盈想反过来搭他的便车。冒顿固然雄才伟略,可也没有轻易拒绝和亲的腐蚀,相反靠着汉廷赠送的珍玩一方面提升自己的声势,另一方面也作为赏赐来控制属下。至于麾下各部落的裨小王就更不必多说了,用天生地长的牛马等换取华丽的锦绣和珍贵的金银器皿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冒顿可以将珍玩美女赏赐给自己的下属,下属们要是不贪财不好色那反而是坏事了。 刘敬听的眉头上溢出了冷汗,刘盈倒是很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此事我已汇报给了父皇,可父皇说这在代相国的自决范围之内。” 用大部分珍宝和一小部分兵仗换取战马确实是代国本身的需要,甚至于这部分战马还会通过多种贸易手段向汉王朝内流入充实,代国荒僻又缺乏产出,加上还要支应刘盈的移民任务,这些敛取钱财的手段本身没什么出奇的,分封制下,地方的治理本就归当地藩王国相处置。加上陈豨自己也不想被爆菊,武器贸易也不会敞开了做。刘盈是知道后续的历史才会把这些情报往谋反上联系,刘邦听上去只会觉得平平无奇。 两国之间没有和亲,这次只是简单的贸易,只不过刘盈刻意把代国和匈奴的贸易与汉朝与匈奴的贸易掺和在了一起。汉朝的贸易货物单价更高,而代国数量更广。货单由刘盈设计拨备,他刻意掺杂了些挑拨用的货物,比如镀锌铁皮水壶,往常这都是锡器,刘盈借口严寒下易发生锡瘟替换了一部分,实际上是以铁质的区别来向冒顿展示。零零总总也算是收拾了一些东西,至于这会不会连累刘敬,刘邦又不是这种猜忌之人。至于陈豨是否会察觉什么,刘盈倒是不在意他是不是非得熬死刘邦再造反,再说强化匈奴招致的祸患绝不会太久的。 从和亲降到了垄断官方贸易,不多时,携带着刘盈安排的货物与贿赂物的刘敬便出发了。 “再来一盅,左贤王。” “唉,一盅怎么够呢?对壶饮,对壶饮。” 饮下一盅的刘敬看得心惊肉跳的,这可不是绿蚁酒之类的米酒,刘盈以瓷器承装了大量的高度蒸馏酒用于贸易。一方面有助于对抗苦寒,另一方面让匈奴高层多喝喝这浓缩的一类致癌物兼肝病兼心血管疾病的元凶并不是什么坏事。至于被拿去消毒那算是其次的问题了。按照太子的指示掺杂了酸马奶的烈酒确实极为得匈奴的心,好在匈奴人贪杯,明明是好酒之人的刘敬此时却不得不暗暗躲酒了。 粗犷的左贤王就这样脱光了上身的衣物,持着弯刀跳下坐席开始在帐篷中央跳起了舞来,寒光闪耀在每个人面前闪烁,汉使们大都面不改色,饮酒吃肉,匈奴各部则在大声欢呼喝彩。 “刺啦”一声,左贤王将长刀插到了刘敬的坐席上,搂起了刘敬开始诉说,“这酒甘冽清爽,确实不愧是你们善种粮的中原人酿造的粮食之精啊。可我大匈奴所爱的除了美酒,还有美人啊,怎么不曾见到奉上的美人。若是没有美人,我看你这老货,倒也颇有几分姿色。” 刘敬正色道,“我确是听说匈奴美姬众多,那韩王信昔日与我等同朝为官,陛下一次也不过赏赐两位妙人,如今叛逃至匈奴,听闻大单于一次便赏赐了二十位胡姬。这样下去,韩王在匈奴的宗族大概便是要比在汉室还大了。故而此次携来的都是壮士。原来大单于更爱壮士,左贤王偏好美姬啊,外臣此来记下了。” 稽粥大笑道,“这不是我和我父亲偏好不同,而是时势改变了呀。我父亲求贤若渴,为的是开拓我匈奴的大业,如今我座下翁比,胡突,勃勃,俱是英勇无畏之人,我父皇座下更是大将如云。故而我好色,欲广布我匈奴的子嗣,如今我的父皇,他自然也好色呀。因而觉得我匈奴美姬不够用,而南人既然没有这么多的壮士,自然也不配享有那么多的美姬了。” 刘敬深以为然,“左贤王此言甚是,美姬就当配壮士,请让我的属下与左贤王的壮士们博戏,以此来确定我们谁更缺乏美姬。” 于是来往二十场,刘敬以七人守擂成功,他们回去都将得到赏赐,而稽粥总算不再嘲讽。 商队再一次出发前往龙城,那里才是冒顿的王城,十二月出发的刘敬在汉高帝九年(前199年)三月初春时节才在一路吃吃喝喝连同赠送礼物下来到这里。 这不是刘敬第一次见到冒顿,周与犬戎的交往也不至于缺乏面见蛮夷君主的礼节,冒顿的神色很是愤怒,“昔日里你们的君王被我包围,发誓要赠与我美人和好礼我才退兵解围,为何你这一行不曾携带美人前来呢?” 刘敬行礼道,“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我的主君并不曾如此发誓,单于身为异国的君主,却侵袭我皇帝的子民,故而皇帝与大单于作战来展示自己的愤怒。大单于自己的部队脱节,畏惧我汉军的攻击而不得不离去,怎么能说是我皇帝被解围呢。” 第六十章 工作 “单于如今也不曾放弃对我汉国的袭击,又怎么称得上胜败呢。如今我前来,不是向单于屈服的。互赠的礼物乃是国礼。若是单于愿意向我的皇帝奉送胡姬,那我的皇帝陛下也将将你视为同等的君主赠与美人。” 刘敬是知道这次出使明面上的任务是很容易完成的,因为暗中的交易多半早有陈豨与韩王信谈妥了。此次一路前来都没有见到那个叛徒,明面上自然是羞愧不敢见战友,暗地里当然是别的因素。那么他的任务自然就是在不会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宣传国君的威严,甚至暗中与月氏的联系更为重要。 刘敬出使匈奴的时候,刘邦已经再一次徙齐、楚大族豪强于关中,并出巡洛阳。陵邑制度的强本抑末在刘盈的操纵下再一次变样,原本这些大族的商业职能被刘盈剥夺多半,成为了几乎纯粹的消费者。刘盈开始尝试着组建庠序,天禄阁,石渠阁的整修完成,借助于造纸印刷技术的进步,在长安推广教育的基础已经成熟。只不过头顶上还有刘邦压着,暂时还是不宜以太子的名义兴建太学。 刘盈名义上是以太子宾客的名义收集人才、让他们争辩学术问题,事实上废除了挟书律,同时将自己编写的书籍部分内容散发,讨论出去,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所受的教育受儒家的影响有多大,以至于相当一部分政治观点不适合在此时放出,以免为道家、法家等各家学者所误会。 不过全新的《易》、数知识也足够用了,台上韩采儿正在讲解《几何原本》的推导,全等、相似三角形的知识伴随着井田制的废除,不规则田地的征税兴起而越来越重要,《九章算术》的“方田”“少广”两章在这个方面的讨论不够成体系,当然更重要的是公理化体系的数学思路。 使用几何知识作为基础,进一步在接下来的体系构建中引入代数学,构建解析几何体系主要是表达太子重视实务而轻玄学的学术态度,毕竟此时的数算之法和八卦易理的联系还是相当紧密的。 “同一平面内,两线不平行则相交”“过直线外一点,能且仅能做一条直线与已知直线平行”……这些前世仅仅是小学阶段知识却让台下士人听得如痴如醉。这样也好,在进入解析几何阶段之前,将有足够的考题来考验这些士人。对于身边的亲近人,刘盈可以把握他们的教学进度,这些外一层的再传弟子嘛,自己看书习题然后等待筛选就好了,不求多出几个张苍水平的,这全天下的年轻士人总有几个自学成才的天才。 监督完学生,刘盈又要跑到军营依靠演习来检查新战术和新武器的使用,这件事一直在做,但总也不够。刘盈再一次调整了部队的重火器化水平,添加了九磅十二磅的大型攻城加农炮,以及短粗如钟形的臼炮。其实拿破仑十二磅炮也是伴随骑兵的前线重炮,奈何汉朝此时也就只有驰道能勉强抵得上菲利贝尔的法国公路网建设水平,可维护性更是远远逊之,毕竟差了小两千年的生产力和技术积累呢。之前刘盈不知道自己的冶金技术能进步到哪一步,但现在早期几何光学的基础被不计成本的构建出来,顺便推动了金相学的进步,这是1863年一次工业革命之后才创立的学科,而刘盈脑中关于铁素体珠光体等的知识甚至是二十世纪的完善研究成果,这进一步促进了黑色金属工业的进步,铸造钢制炮管超越了青铜炮的性能优势,在轻便性上更胜一筹。 边郡兵依然配备了相当比例的廉价强弩,刘盈没有在复合弓臂的路上走死,而是直接掏出了软钢、滑轮弩等现代复合弓设计思路,烧造碳纤维的尝试毫无疑问遭遇了失败,但也算是培养了实验人员。这波加强之后刘盈甚至敢说现在的精锐汉军跑去揍清军在技术手段上都没有什么难度了。 可惜的是后勤技术和军队组织技术啊,罐头和方便食品的研发,武装带的设计,包括札甲的轻量化,零零总总一大堆难题总算是被刘盈一步步解决,板甲毕竟还是太缺乏通用性了,虽然刘盈目前也只能掏出冷轧钢板而非冷锻的钢制甲片,但称降维打击是绝不为过的。带转向架的四轮马车也进一步普及,煤钢共同体的发育每时每刻都在推进着部队向着近代化部队的水平更进一步。 但是问题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氯碱工业之前,开采天然明矾的技术也不复杂,作为中药在此时已经有了初步的应用。不过便携燃料的预备依然十分重要,在大口径火炮从生产线上流淌而下后,陈豨已经不配作为敌人了,问题是代地叛乱导致的直道断绝很可能阻碍以月氏为诱饵伏击匈奴的计划,而部队跨大漠远征,方方面面的考虑远不止马蹄铁一项。 终究还是冒顿太强了呀,刘盈非常遗憾,汉初的匈奴还处在部族兴盛的早期,冒顿的治理相当有力,阶级矛盾发展不够深刻,想要和霍去病那样招募大量匈奸还是挺难的,偏偏匈奴又不够强,塞外可以劫掠牛羊的部落没那么多,人口财富积累也不足,没法一路抢着打过去,后勤压力更为庞大。 文、武两个方向,并上全国的经济治理和学生教育,刘盈现在忙的是脚不沾地,其实这些方面都有人负责,至不济还有张良查漏补缺,但是哪怕是看看,刘盈也得沾上一脚,纯粹是蹭威望的也得上。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和彭莹抱怨,领导难做啊,于是又挨了一通奚落。 刘盈笑笑,换了副面容去见刘煓,在大父面前还是可以装装嫩的,顺便逗一逗阿长,赵姬活了下来,阿长自然轮不到吕雉亲自抚养,不过刘盈对这样的改变还是很满意的。 第六十一章 换历 小孩子肥嘟嘟的甚是可爱,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将来会成长为力能扛鼎的勇士。刘煓怀里的孩子睡得很熟,刘盈也只是捏了捏脸就退下了,晨昏定省的规矩用在刘邦身上是不太合适的,鬼知道这家伙早上会从哪个美人的怀中醒来,晚上又会和谁宴饮。早上向吕雉请过了安,晚上自然要到大父这拜访。 刘煓倒不算老朽,很难想象他已然八十有余,此时却还能目光炯炯,自行坐卧,可这反倒是让刘盈无奈,有病总能想办法治疗,无疾而终那就是天命了。按照历史的进程,老人家还有一年的寿命了,也许是父亲离世的打击再一次重击了刘邦,刘邦的寿命在这之后也只有一年多了。刘盈固然对刘邦很是忌惮,以至于大量的建设和改革思路都留在手中不曾实施。但即便是如今的改变,只要刘邦还活着,刘盈还是很有主心骨的,政策的实施只要过了这位的手,延续百年并不是难事,随便自己再怎么搅天搅地,只要刘邦还活着,叛乱就一定能平息。说到底,开创一代的水平在那里,刘盈这个二代,前世成绩实在不算好看,全靠吕后支撑着社稷,此世身为穿越者又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了,毕竟未经磨砺。 “盈啊。” “孙儿在。” “孙儿如今进学可有所获?” “有的。” 开始总是一番很平淡的答话,如同一般士人家庭的爷孙。但是这位大父是可以和孙儿谈论很正式的话题的。 “你不喜欢阿长的母亲?” “大父,子不言父过,阿长的母亲只是心里有些郁结,与孩儿,与母后倒不至于有什么冲突。无非戚姬扰人罢了。” 一刻不停给戚姬上眼药看上去是表达不满,实际上是在救她的命。不过此时刘邦的行为却有些让刘盈看不明白了,明明确定了自己的继承人身份,却又把不过六岁的稚儿如意捧了起来,还在戚姬的地位上掺杂不清。如意算是个好孩子,没什么鹰视狼顾之相,倒是颇得了刘邦几分痞气。自己也不是故作沉闷,只不过毕竟是成年人了,斗鸡走狗车马放纵之事总是玩不开。 “知道了。”在太公面前给儿媳妇上眼药讲究一个点到即止,刘煓未必不嫌弃刘邦如今的举动,不过毕竟一国之主,很多事反倒不好说开了。 就这样在家事的牵绊中磕磕绊绊来到了六月。张苍那边早就能拿出日地月三体关系的运行规律了,不过相对位置的验证与测量还是要看具体的天象。 依靠史书的记载,刘盈直接定位了日食发生的具体日期,这样也方便对前后的三体关系情况进行反推,顺便在庙堂之上推广一波“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观念,为新历纪元做准备。 借着天象预测进行换历是张良提醒下的新思路,刘盈本来是打算再拖一拖的,只不过诸多技术标准那边实在是难以再等了。 与刘邦萧何等人的勾兑相当顺利,二张的名望在那里,廷议之上预定发文天下在对应天区预报日食,传告官僚的表奏顺利通过。郦食其居然也没有唱反调,想来自董仲舒《春秋繁露》之前,天人感应,天象示警果然不是儒家主流。这让开放知识的刘盈更为好奇在新的知识影响下此时的百家又能走到哪一步了。 刘敬也顺利归来,回程时绕道月氏一趟,演武示威还是挺有效果的,留使往来却不是很成功,月氏王想的还是驱虎吞狼的故伎,大漠未归一统,那大家就都还眼馋异族的牧场牧民啊。 刘盈倒是不在乎短期内保持汉匈两国的异己状态,靠贸易剥削又不是玩不过草原蛮子,反倒是匹配草原治理水平的蒙古体制和汉国此时可不那么好融合。历史上南匈奴归附之后也是半驻牧半农耕状态。此时的生产力水平导致的放牧族群拿不出足够廉价的交换物是根本。那就设点屯垦,并转移一部分路上丝路的商业贸易来供给,刘盈可不敢协助农牧业在匈奴建制下的融合,养出蒙古那样的怪物就要完了,马克沁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点不开科技树的。 始终还是要坐看月氏和匈奴做上一场的,不让这两家夺取北地的绝对话语权,确定最后的地位就始终是繁难。刘盈自己搞到了足够廉价的铁钉铁丝生产线,但是铁蒺藜铁丝网却没有出售给月氏,相反则是丢出了一批淘汰的火绳枪青铜炮之类。顺带连营垒建造的兵书也卖了一批 纵使如此,刘盈也敢保证匈奴拿不出同等水平的铸造产品,而以鸽书相约,倒也不担心月氏毫无防备。 历史上月氏接近三十年后才挨揍也是那时的月氏更加腐朽没落,至少此时论及战马的壮健,士卒的悍勇等刘敬还是给出了一个比较高的评价的。 当然回来告状的也就不止周昌了,刘敬也对陈豨参上了一本,刘盈此时收集了信息却是眯了眯眼,好一个姑息养奸的邦哥啊。 刘邦还是信不过自己,所以要么诱反,将来或许还会逼反,留一个至少外姓诸侯不能逞凶的国家给自己。 这段时间刘盈正忙碌着给商山四皓写信,总得陪着大家把戏演好,言辞卑切倒是不难,可是自己如何得仁呢? 在四位老人面前行礼作揖之后,刘盈直接道出了内心的疑问,“四位老丈都是贤能的人,为国事而受征辟不应当困于个人的得失,为何不尊我父皇的诏令却唯独青眼于我呢?” 这几人都是秦朝的博士,张良等人都评价很有水平的人物,倒不是什么欺世盗名之辈。 绮里季答道,“这都是太子能行仁政的缘故。” 刘盈反问,“自我参政以来,不敢说有什么微末的成就,释奴移民的策略都是出于我父皇的决断,若说仁政,我远不如我的父皇,如何能倒逆呢?” 第六十二章 教学 夏黄公答道,“执政如水,万物顺其自然。太子劝课农桑,而不纯依赖政策的褒贬,如何不能称仁呢。若论施政,太子推广医学,助力生育,丰富农工,不必过于妄自菲薄。” 确实不算是庸俗之人,刘盈礼貌行礼,拜为宾客。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太上皇在新丰观儿女子斗鸡走狗时溘然而逝,刘邦再度大赦天下。唯陈豨不来奔丧,帝怒而兴兵,将士用命,有吕台樊伉等炮轰邯郸,城墙崩毁数处,叛军崩溃而逃。 不过旬月之间,赵代等地大城便降服大半,让刘邦疑虑的却是此时携雷霆之势破城灭敌,却不能迅速收服人心,本以为自有有识之士缚陈豨来降,不想却只是精兵俱出,迅速平定而已。 明明陈豨后方甚至有绣衣使者联结赦奴威胁腹背,四处并无依托,可叛军败而不溃,短时间内尚且难以回军。 刘盈自然是知道原因的,这是一场小型的豪强集结示威活动,来抗拒他对地方财力的剥夺,不过他也无心去管了,结庐守孝的同时他还得把韩采儿韩嫣儿两人派出去两班倒检查淮阴侯府的出入车马。封建家臣就是有这个好处,侯府嫡女此时在太子撑腰下去命令徒附乃是正道,没有联结发动他也不信淮阴侯还能猝反。 这不是不给潜在的老丈人面子,相反是在救他,真等到事情发动还不如把不信任摆出个十成十,反而预做威慑。 除此之外,政事有吕雉萧何执掌,太子府少府各项事务都有这些年培养出的人才管理,守孝的刘盈确实是闲了下来,不用酒肉粗茶淡饭的日子也可以接受。 刘盈开始读起了书,都是线装版印的翻刻书籍,不少后世散佚的先秦古籍此时尚有机会收拢,该传的科学知识与政治思路已经传下去了,自问无愧于世的刘盈终于可以读一读自己感兴趣的古书,暂且脱开世事的烦忧了。 如意被他拘在身边教学,免得被戚姬教坏了,这孩子有些贪玩,也颇有些刘邦的无赖风气,好歹岁数尚小,不至于交结游侠纵马走狗于京城。真到那时刘盈也不会管,如今如意未满十岁,便是守孝也只是禁玩乐禁酒不禁肉食,以便于身量长成的。 此时小弟正在廊下行礼问候兄长,刘盈展颜令起。 “兄长八十一日孝期已过……” “我打算为大父守孝一年,你也陪我一年,别以为轻轻松松脱离你娘的管教我就不管教你了。” 刘盈行事总与此时之人不同,比如称戚姬为如意之母,赵姬为阿长之母,而不是归为吕雉,兄长刘肥那自然也是同样,这必然会在此世宫人之间引起议论。但刘盈十年来积累的声势用权却足以压过这些议论,况且吕雉也不在乎,既然吕雉那有了区分心,那也不必太强求一致。 刘如意扁了扁嘴,但终归还是聪慧的,不敢落下不孝的名声,应了声“唯兄长是从。” “我知道你不满父皇出征之后我就把你从宫里抢了出来,若是有什么不满等父皇回来自己找他去抱怨。”刘盈递出了一纸今日简报,这是丞相府那发出来让刘盈有个大略了解的,印鉴交付给了十二尚女官,丞相职权之外又不必烦扰刘邦的,吕雉便可一言而决。有了学生和老母亲接手,刘盈此时也可以高卧袖手而天下治了。 “看不懂。”刘如意已经泫然欲泣了,他开蒙以来虽有名师教学,但是阅览公文还是力有不逮,刘盈只是照书上念了一遍,然后便命令如意拿去抄写三份,再回来复述。 这纯属揠苗助长的教学如今却也没什么人敢来置喙。刘盈更重视的是起卧,几乎强行把这个小儿的晨起时间拉到了和自己一致。当然开放自己的藏书,并拿出早期的教学器材在数学上给如意开蒙等等自不必谈,这孩子能被刘邦欣赏必有独到之处,哪会是揠苗助长呢。反倒是习惯啊,刘盈看这长发莹润的小儿却忍不住暗暗叹气。 刘桓的教学全不用操心,汉文可是历代帝王前十的能人,如今孝期同样执礼甚恭,留着当备胎就好,其他诸子年岁更小更不必担忧。 将如意叫到面前理了理麻服和头顶的孝巾,刘盈开始了交待,“公上不害既然改任你的太傅,想必不日你也该回赵地上任了。到那其实我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尚未束发便要履任王侯在这大乱将治之世也属寻常。只是如果将来有什么变故,你拿我这一份盖了印的手令作为凭证,除非我亲书制令或是父皇有诏,否则不要回来。我的字迹你自然认得,另外还有密语教你。这些日子其实不是要教你学什么东西的,有赵王傅与国相周昌俱为方正之士,遇事先询之。你又聪颖,担心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守孝一年……”如意尚有些许挹郁之色。 “这是公事,戴孝去任便可。” 总算东垣小城,而马邑未及反叛,不过出征三月刘邦便已大胜回京,这就保住了韩信性命,彭越那亦是不愁。卢绾的交通在连周昌都没赶上痛击陈豨之下更是不显眼了,刘盈密信邀其回京拜见并做祭祀得了回应,倒是颇有几分草庐之中操纵天下局势的意味了。 这种情况下,汉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秋七月,淮南王黥布谋反就未免显得莫名其妙了,刘盈直接跑入了刚回京的留侯府邸问询。 “我他妈费了好大的劲压住了韩信彭越,这家伙怎么还跳了出来呢?不是说三人同功故惊疑而反的嘛?” “你压迫过甚了呗。倒是刘邦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我这些日子可没怎么往淮南铺商路,何况那里的利益我也没怎么动。刘邦的病除了此次感染还有旧伤骨片内嵌等导致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好在细菌感染总还是能压下去的,至于糖皮质激素就完全不敢用了。” 第六十三章 出兵 “不说什么天命,我本以为行医能有所助益,不过如今世居高位之人医疗条件实际上倒也不差。可我费心费力改革观念,不以天象定吉凶,又在大父那勉力维持,终究还是不能挽回性命。至于纪信郦食其等人,本已更换天命,这是为何呢?” “太公那我也去看过,无疾而终不是什么坏事,你考虑的是刘邦。” “被冒顿窥空借机袭了月氏倒在其次。冒顿确实厉害,我指出的身管火器发射道路反倒是没有应用,只是令士卒负炸药包破袭营垒,顺势火攻,精铁全用来改造器械,一时却也将月氏驱逐至西。屯垦也未如何,想来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的。可刘邦此次不带兵出击,想来还能多挣些寿数。” “那也好,如意与你的事未及梳理分明便撒手西去,连累樊哙一干人等本就是为这天年所困。” “确实,他要是有点良心放戚氏与家人之国赵国,我这边转圜余地也大些。” “那倒是不太可能,依我看,老头子对你起了些忌惮之心了。” 刘盈拍头,“想来是炸药攻城战术,可我做事只求无愧于心,也未插手宫城守卫里那些不归我的人手,老头子至于吗?” “军改之事对着诸侯的根基下刀子,虽然用了不少二代缓和关系,但你本人有阴晴不定,焉知不是要借此插手彻侯继承之事呢?” “前世我过于懦弱,此世却失之于狂妄吗?” “我当然看得出你秉持公心,诸侯子也不乏庶出而胜嫡长之人。” “那几个我简拔起来主要是南征赵佗北伐匈奴,兼开西域之用的,又不是这时候便要借势压迫其家人。” “所以既然刘邦的寿数未来在你这是稳固的,何妨亲自领兵一发,大司马虽然没老,但留在京中守备后路也不难。” “事情居然已经如此稳固了吗?我都可以扮一扮李世民了?要不然你还是陪我一趟。” “陪不了,陪了你的地位就始终立不住,何况我为太子少傅与你舅父母族相抗总是有必要的,哪怕演戏也得演。” “把韩信拘来会有问题吗?” 此时韩信已经以在京抗拒太子的名义又被削了封户,刘盈又一意怀柔,有韩氏二女在中,那些心慕淮阴侯用兵之能的诸将总还是压制住了。刘盈当然不是觉得刘邦在京还压制不住此人,不过总是对自己的水平有所不安,于是以中尉之名将其遣出,好在长安两军中与淮阴侯同列之人并不算多,经过军改之后更是分散。 于是黥布谋反之事就此走上了岔路,刘盈倒是要看看这位自承不如刘邦、韩信、彭越的骁将,连大炮都不怕了,怕不怕一个黄口小儿领着韩信彭越二人来战。 刘盈根本就不在意谈论战略以壮军心,而是借发文曹参彭越等人各自将兵,而于军中每事恭问淮阴侯,以严整步伐缓步南下。 行军这种事哪是那么容易被戳破虎皮的呢,虽然韩信不怎么发言,但是消息传出还是将黥布惊跳了起来。 “我本以为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何止这猝发于内的淮阴与反形毕露的彭越竟直指我而来了呢。” 部下看着这刚杀害了刘贾,举旗造反席卷南方的家伙也是一阵无语,“据传韩氏二女与彭氏女俱在太子宫闱,想那太子无能,母族却是大司马,后族却又有两位大王相抗,这抗衡之势又如何能动摇呢。” 黥布一拍大腿,“正是啊,大司马与楚王梁王俱是一世人杰,若不是皇上病笃,天下将在这几人中决出,我又何必如此之早便举旗呢。再晚些这场纷争便要没我的份了。谁能想到这几位眼皮子却也那么浅,不过一后戚便可抚慰了嘛?” 臣下更是无语,“想来三位都不至于满足的,可皇上虽病重却尚在,前时含怒而发已族灭陈豨,如今大王便是要给这三位争夺之前再送上最后一番成就了。” 黥布此时已是焦躁莫名,“想我此番,难道是要如那陈涉吴广一般为王前驱了吗?” 淮南国地处偏僻,所能接收到的消息便是大王最怕的数人中,皇帝确实未能抱病来击,可淮阴侯如今以中尉实际掌管关中兵马,而太子不过是顺道挣一份也不知道有几人信服的威望,梁王彭越,齐相曹参等俱已率兵来执反王之首。其中黥布更是惶恐,不知道用兵如神的淮阴侯是否会明日便出现在大营之背,或是不知几时便会有大水滔天将己覆灭。 韩信不愿意为前线军阵之事发言刘盈也不管,就这样日日在马车上粘着他要他为自己和留侯等人并实践出磨砺出来的条令发表意见。便是长乐宫城如何防守,坚城又该如何攻击也不避讳。把君子可欺之以方用了十成十,扰的淮阴侯头疼不堪。 黏土马赛克搓出来以后,宿营之时也被填充,就靠着太子的命令强行把这人拘来看自己和下属们的军棋推演。 “筑垒推进,步步为营,结硬寨,打呆仗。”刘盈故意拿出了一套看上去绝对无错却又愚蠢至极的方略。 “太子殿下是来平定淮南国还是来屠灭淮南国的?”韩信终于忍不住发言。 “就知道岳丈早有计策。”刘盈打蛇随棍上。在淮河以南的安徽江苏中南部这片打仗,还要防备湖北的番君,刘盈脑子里固然是一串有名的战事,可这时挺进大别山基本上就是个笑话,还是只能沿淮河一线沿水路跑去打寿春,合肥,可是就算部队队伍严整,火力充沛,早已有了代差,总还是得有套方略的。 夏秋之际,安徽多霪雨,无论火器还是弓弩,汉军的优势在相当程度上都被压制了。可是貌似是韩信的威望太甚,以至于刘盈藏着的雷汞火帽米尼枪居然都没能发挥出来,一路通畅,汉军沿河进军。 第六十四章 接战 黥布却在着力收缩兵马,眼看着袭击自己这路不成,无能为之下,居然不顾后路,猛攻楚王刘交去了。 去盱眙也是让刘盈难名,这是见事不可成,要往投东海吗? “历楚之地,据有江东,他以为自己能做霸王吗?”听了韩信的分析,刘盈简直愤恨难平,这仗打的,完全就是不拿自家亲眷当人啊,为了躲避韩信彭越反倒是被逼上了中策。 偏偏自己还需要分兵稳固淮南国局势,无法全力追索。幸亏曹参率兵自薛郡下彭城将黥布截住,沿睢水逆流而上总算在泗上追到了黥布大军。 却不是用奇计的战场了,望见叛军枪盾如林,右北山林,前左水泽,而汉军右后皆被水环绕,虽有浮桥但并不安泰。 又一次不那么严苛的背水列阵,黥布严整阵型,欲以强弩先守一阵,然而咆哮的炮火近乎打断了他一切的思考。 汉军以营为圆阵,连列纵队,数十个小圆阵拉出了数百门加农炮,并以军属八磅十二磅炮作为支持,如同刺猬一样输出了巨量的实心弹。 时代变了,实心弹的存速破开大盾铠甲如破无物,更兼秦汉时期的军队阵型严密厚实,每一发实心弹落入阵中便能犁出一条血肉胡同。夏日灼烧的土地令一部分放平了发炮的实心弹可以跳跃起来甚至造成二次杀伤。 靠的就是双方战术思想的差距,两阵步兵相隔五百余步,而骑军稍拉开距离是为了步兵能拉起来背负重甲冲锋带有一定的速度插入阵中。可是刘盈只想凭火力说话。中军步阵在冲击下立时便有崩溃之相。 两翼骑卒在号令下发动,拉出了锋矢阵前来踏营,迎面而来的则是早有预备的燧发枪齐射与炮射霰弹。以刺刀阵代替长枪阵阻截骑兵的训练倒是不必应用了,枪炮之下这支古典军队已经各自崩溃,以至于甚至有蠢货跑到了营垒之间,挨了连续的交叉火力打击,如同水流陷入卵石之间消失无痕。 战场上一片硝烟弥漫遮蔽了视线,但是耳听得枪声规律严整,刘盈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伴随着各处信息汇总,前线圆阵开始解散,排出纵队投入追击。作为预备队的骑兵也散了出去试图兜住溃军。 刘盈行军往往先虑败后虑胜,以至于明明有平底桨帆船和四轮马车的协助,行军速度居然还是追不上敌人,因为后勤压力更大,既保持了古典军队的铠甲装备,又添上了新式火器的枪炮弹药。 此时出击的骑兵人人具装,武备却是传统的大槊长弓,打击丢弃甲仗的溃军,弓箭反倒射速超越了燧发枪,要一直到老套筒汉阳造那样的整装弹药后膛枪时代,热武器才完成了全方位的超越。何况骑兵训练周期更长,纵使有了马镫马鞍,这马上的武艺还是至少要费上数年苦功,总不能一点功劳不给老军留。 但赶羊之势已成,溃军的喧扰声压过了降者免死的呼喊。看军势倒是挺有楚军的巍峨样子的,搞不好还算是江东子弟在霸王之后的再一次奋起,刘盈也算是猜到了几分这次叛乱的幕后情况。可惜早有先贤指出本地士卒溃败之后更容易散乱回乡,这场仗未必好建全功,重点是看能不能取得黥布的人头,至于本地的叛乱倾向,只能是靠时间慢慢磨了。 刘盈躺回了营帐,自斥候来报路逢敌军以来这几天他就压根没怎么睡过,就怕遇到什么夜袭之类的引出朱祁镇那样的笑话。虽然阵中并不怎么需要他发号施令,自有各级军官按条令行事,更有参谋本部规划,只需要他高坐做个橡皮图章就好。 但还是或过于兴奋,或过于担忧,刘盈心知自己确实不是做将军的料子,留樊伉指挥兵马收拾后续就这样在噪声中睡倒,总算之前大半军事命令都是自己亲自发出的,威望还是捞了一些的。 醒时又是黄昏了,抿了抿嘴唇,刘盈向着侍女发问,“我睡了几天?” “禀殿下,两天一夜,中郎将(樊伉)见您在此休憩,将欢庆移营在了五里之外叛军的旧帐处进行。” 军司马吕台此时已经得到报信入了帐中,“逆贼黥布已授首。” 被刘盈当即打断,“不用给我看了,石灰腌上传首淮南,然后送回京中报捷。是我们的人割的还是……” “敌将自叛,互相攻杀,今有降虏在帐下。” “表哥你来做安排,不要过于仁慈,全其家族,给个小官便可,不值得封侯。”连降虏的名字都未通报,刘盈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败亡之下敌军这叛乱也就是省了些功夫,不值几个钱的。至于封赏欢庆这些,自己的军事威望也算是挣够了,让兵卒将士知道自己能打仗,能治军法就够了。 克竟全功谈不上,部队拉了出来,又基本完好的带回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至于作战,刘盈确实没想过正面作战自己凭什么输。种田十年,最后这一哆嗦也就是哆嗦一下罢了。 回军之时,与彭越部稍加威慑不谈,居然见到了刘邦亲巡沛地。刘盈当即解冠如孺子样,随行而歌大风。看这情形,刘盈心中也有所明悟,总算没在这最后一程给他丢脸,如今太子也可布武于天下了,高皇帝也可安心而去了。 归至鲁地,群儒请上以太牢祀孔子,上不许,却是刘盈在后发力。此时公羊儒学还可称得上是有正面影响的,朝中儒生也是众多,可为了不让这些腐儒以孝道压制于己,刘盈还是进言以贤士礼敬便可,以特羊进。而于齐地奉周公太牢,后祀李聃少牢,以正视听。 卢绾自燕而来,群臣安乐且不提。刘盈次日也去拜会了这位仲父,明言邀其入京镇压局势,顺遂二人之情。 高地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座下群臣计有萧何韩信吕泽周勃陈平郦食其郦商纪信卢绾等共请太子刘盈嗣位,想着还在路上的彭越周昌等,刘盈对这被自己搅动了一通的长安局势,也敢说自己总算保住了不少人命。 第六十五章 施政 汉高帝十二年己巳日(前195年6月26日),老刘尸骨未寒,他老婆想着杀他小妾,而儿子想着偷进宫里把姨娘狸猫换太子了也是离奇。看着面前的白衣俏寡妇,刘盈的嘴唇也是一阵发白,“我调来的难道不是你戚氏家人,想保活命就从此处下地窖入暗阁,依图而逃。” 借着更衣登基这一重大功夫,吕雉等人俱在前殿的良好机会,刘盈好不容易觑出了空子把这为自己老爹戴孝的蠢货赶走,没想到却吃了个瘪。 “我不走,这样变装潜逃,安知你不是寻机秘密杀我。” “我要杀你何须如此麻烦,一剂毒药,令你为我父哀痛而亡,或是直接将你拖去殉葬又有何难?” “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要杀我。” 和傻逼女人说话是会累死的。刘盈本来想安排戚鳃前来亲劝,可此时高帝崩逝,北军戍卫京师,尤为敏感,难以轻动。 “捆起来,堵上嘴,塞进去,记得把鞋子头饰都脱了。”到最后还是要动暴力,以颍阴侯灌氏女灌婕为首的女官倒是不负父祖威名,倒抬着这挣扎的女人便下了暗道。 走完一场登基仪式的刘盈就这样坐在堂中,叹气不止,有戚鳃出面说服戚氏之国倒是不难,队伍已经出发了,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底气能保证这一路上不会遭遇吕雉的截杀。狠狠一拍地面,“这种人命也能拿来做考验的嘛。” 戚姬那个脑残且放一边去,陪着刘邦回来的路上他早就提过吕雉的怨恨了,结果老刘还是玩乐如故,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吕氏一朝便会掌握戚氏性命,刘邦却不肯给个恩典让戚氏去赵地多陪伴儿子两日,反而要常常招至近前直至长安。 至于劝说戚氏,这种蠢事即便是以仁慈闻名的刘盈也不会去干的。去了无非被奚落一通是欲夺陛下宠爱罢了。 赵王如意领一军在赵地边境的等待总算没有落空,也不至于见到母后披头散发的样子了。此时的戚氏还是有了几分赵太后的威严的,结果甫一入车就开始说起瞎话来。 “儿子,快把外面那几个女人杀掉,她们绑架我过来的。”几位“绑匪”自然是刘盈所训之娘子军亲信,此番一路携密旨轻装疾行,总算没有误了事。 而接到刘盈书信具言此时形势的如意也只能叹道,“既然是将母后你送到了我这里,怎么能算是绑架呢,明明是送你过来的。” 愣了愣神的戚姬重又发炎,“对了,快起大军,太子要毒杀我,你快为你母亲报仇啊。” 如意更是无语,“已是陛下了,皇兄怎么可能要杀你,要杀你的是太后,皇兄这是在救你。” “他自己说的。” “嗯,”如意应声道,“所以天子明旨诸侯不必奔丧,各安其位以定诸国形势。各于王府高庙,遥为先帝祭,正好方便了我赵王举兵谋反是不是啊?” 戚姬再一拍手,“怎么是谋反呢,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当年你父皇说过……” 如意毕竟是尚未束发的童年,闻听此言简直痛哭流涕,心中不免与遥远京师的兄长同样想起了一段大逆不道的声音,“想那太祖高皇帝何等英明神武,怎么就有这么不好的一个习惯,喜欢操傻逼呢?” 却说此事中刘盈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在行,比如此行车马不华不丰,途中颇有艰难之处。又如密令戚鳃,隔绝了戚氏家人参与送行之事。途中只俱用自己亲信携手枪而行。 天可怜见,那是因为他心里觉得靠谱的也只有自己亲信了,至于戚氏,不被吕雉渗透的如同筛子一样,刘盈是根本不信的,就如同戚鳃的那支北军部队一样。 南北两军,至少此时还是俱在吕氏手中的,不看名义,而看营中诸校尉所属并士卒的恩养无不是太子的家臣家将。 一场穿越之下,于古典政变思路里刘盈做的最多的一项就是把这两支吕氏的部队大略提前握在了自己手里,并稍微调动了一下城门校尉使得掌京兆治安的戚鳃能从容将自己女儿一行放出。 接到回报距离登基已是二十日有余,不过还没越过先帝的孝期,不然刘盈真的是想要笑出声来。总算可以丢出去折腾弟弟而不是折腾自己了。至于宫人被戳破之事就更不在皇帝陛下心里了,打个时间差而已。吕雉既未因此降罪冒牌的宫人,也未与刘盈争吵什么。 在亲生儿子正牌皇帝出手宣示了一下在宫中说一不二的权力之下,太后也不曾将怒火指向自己家人。 但得信的刘盈还是前往长乐宫拜访了太后,被当即指出,“得了你弟的回信了?” 不免一时惊愕莫名,通往赵地的这条路上是被刘盈豢养了秘密的信鸽队的,为的就是传短信时甚至能较邮驿体系更快一步。有时一步便是生死。 “看你神色,最近愁容满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不是那贱人的事还能有什么呢?”刻薄阴毒之语从母仪天下的太后口中吐出,刘盈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跳梁小丑而已,母后何须在意。自始至终,无论内外重臣,可有一人认为那戚氏能夺我家权柄的?连她亲父都不敢狂妄。”靠着穿越以来的不断操作,刘盈压根没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刘如意的岁数摆在那里,十二岁的黄口小儿,有什么资格让人托付生死呢。 而刘盈如今十六年纪,却已有数年秉政之实,如今外朝少府由皇帝直辖,财力远超治粟内史之国税,内有十二尚宫局以女官宫女为凭,部分对接少府,部分则直章印玺文书,把宫内太监的活全抢空了。如今别说黄门官了,就是将行(即景帝后大长秋之谓也)也不敢在令尹郎官面前呲牙的。前汉之宦官政治还未兴起,便由于这帝后的特殊爱好转向女官政治了。 太后常以靠山妇传旨内外,而帝独用女官参与政治。先汉时期的好处就在这里,万事诸无先例,可任凭施为。而借着蒸汽动力和传动机关的发展,这万亩方圆的宫城倒也不必非得不男不女的来做事。 第六十六章 修刑 如今中台之风头一时无两,众人皆知韩尚书韩尚玺皆是简在帝心,或许不日便登顶无上之位的,不能简单以女子目之。这一家一掌文书一掌玺印,便是矫诏也可一家自为的,幸而外朝淮阴侯家室不睦,否则如何称不上“坐天子”呢,梁王就更猛了,他家女儿是负责管理虎符的武事魁首。 诸如此类,刘盈将一干职务分派了出去,也算是改了改京中诸人的风气,如今生了个女儿未必上门贺喜不如男儿的。地方上只能放一放了,虽有曲辕犁筒车等物节约劳力,牛政也相当充实,并有织机外传,女性的经济地位还是提上来不少的,但和京中这直入中枢权威的机会比可差远了。 刘盈曾属意将医生教师两个层面的女先生放下去改一改认识,可是女性在长途远行的安全和耐力两方面确实还是逊色了几分,只能先留在长安了,什么时候铁路兴盛起来,那就估计还能再顶一顶半边天了。 刘盈本来也不是来泄露赵国那的机密信息的,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他是不会干的,但总得出了百日热孝再谈自己的政治纲领。刘盈也没什么新玩意,废《挟书律》,废族诛,废肉刑,改为笞杖徒流死五刑。其中死分三类,以鸩杀为轻,缢杀为中,断头为重。纵大逆不赦也止于断头台下。而徒刑流刑各有细分,既然废除黥劓宫等刑罚,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乃至不赦之永期徒刑就得拿出来了,流刑也视受刑人之身体状况而考虑流放之后是算限制居住,不得返乡还是流放加徒刑的,前者并不一定非要高于徒刑的处罚。 他倒想懂《北齐律》《唐律疏议》这些古典法律建设的高峰,问题是不会就是不会,那就只能做事且凭本心,拿着现代化的法律体系参考,并与廷尉杜恬、相国萧何等人考虑此时情势稍加处理罢了。至少前面一些工作是不至于有大错的,毕竟高后惠帝文帝时期的法律操作与此时的客观环境谈不上什么大变化。 法律修改之前,刘盈勾决了秋后处斩的人员名单,能在先帝驾崩的大赦之年还被送上新制的断头台的家伙确实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便是聚众谋逆这一在刘盈眼中或许能称为起义的行为,其首领手上也必然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因为事出有因在刘盈这里是能够得到宽纵的。 不孝不睦之罪更是被严格限制在了亲生父母,或确有户籍养育之实的养父母范围之内。以奴仆徒附诈称养子养女的,在刘盈这只会很开心的发现,亭卒将认真协助你来分割家产。为什么生前就要分家,因为要保证人口增长,有“分户令”在,搭配上二十不嫁倍其赋的的婚配令。你可以自由选择是让子女婚嫁分家还是不分家直接加赋,若是奴仆那就更养不起了。实际上这个大赦之年兼刘盈治政的第一年,他想的反而是狠狠杀人,各郡国分派督邮跨级调查,汉爵各级限制了奴隶的上限,无爵而使奴者治罪,有罪者出首相告可解。孝道就是孝道,谓主奴同父子,以不孝相罪这等曲解律法的事情那才是大逆之罪呢。 刘盈急也是因为萧何没几年活头了,而曹参的水平嘛,很难具体确定。此时不狠狠大治一波,到了曹参时代,出了民间歌谣说他苛待功臣可怎么办,毕竟除了六国余孽之外,后世不少后汉豪强正是此时的高爵之人的后代呀。至于彻侯如弘农杨氏(赤泉侯杨喜之后)修武张氏(留侯张良之后)等,那是士族,所谓世代簪缨之贵,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这样以刑律为先,兼改地方施政,在高帝十二年,刘盈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新时代治政,顺带着,这一年的历法也相应有了变革,按照张苍等人的推算,重新确定了回归年的周期,并将高帝十二年延长到了14个月,到明年一月才改元惠帝元年,以示尊崇。 而新的年节之庆,自然是元月正旦,彼时,新帝刘盈还是会颁下不少于国中之人一人一石粟米的赏赐,免征口算一年,至于七十以上各赐酒一壶、狗一只,八十以上益酒三壶,猪一头并各郡县官吏依秩各有赏赐等抛开不谈。 除夕夜里,长安城的士民头一次见到了宫中的烟花,至于爆竹之物,更是散在各乡,毕竟丰年瑞雪,暂时不虞有火灾之警的。 明明已经调动了火炮(滑膛火炮帮助定向)与康格里夫火箭甚至是黑尔火箭(火箭的尾部装上3只倾斜的稳定螺旋板,依靠自旋保证稳定)来燃放,可焰火迸发还是高低不一,也无丰富的色彩演变,只能说毕竟是有那么个味道了。这也意味着有色金属冶炼技术终究还是跨过了一个大台阶,但是比起后世仅凭混凝纸筒就能精确确定射高,依靠多种盐类甚至能够二次三次发光比起来差的完全不是事了。 自在的刘盈踏进了温池,今晚侍奉的都是特挑的家人子。 “脱了衣服下来。”刘盈仰躺在汤池中,恣意而笑,就这样把手去捉宫女的小脚。 正旦的大朝会上,皇帝眼边微微发红,却是亢奋与疲惫并存,倒也是故意的。昨晚闹了半夜,实则冬日太阳落得早,按二十四小时记,赶在十一点前也睡下了。 可笑那赵尧用计逼走周昌,偏偏忝列御史大夫之列,不能规劝沉湎于游乐的皇帝,任凭堂下众臣遭此耻辱。 没错,刘盈刻意在自己登基的这个元年之前破身就是为了侮辱群臣兼这大朝会的神圣性的。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刘邦的故智嘛,服从性训练而已。 萧何陈平等人一眼窥破自不会多说什么,刘盈定计要诛除的就是赵尧这货,理由是现成的,窥探宫禁,罪在不赦,却是因为这些往事让他对这货有些先入为主的看法。 第六十七章 朝会 赵尧进言以周昌为赵相,护持刘如意,目的实际上是为自己争位,进位御史大夫,这是太史公早已写明的。保护刘如意没什么问题,但是这等心机就让他和陈平一起成为了刘盈的眼中钉了。 奈何其人智力总没什么缺失,对刘盈故意放出的消息置之不理。好歹是楚汉年间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没谁蠢得和戚姬一样的。刘盈这刚正位就想杀一个彻侯,纵使只是六百石的小玩意,也不是无的放矢,前世他也是差点顺手把审食其杀了。 毕竟萧规曹随虽被后世传为美谈,但论其事实,先以父子之义把自家儿子揍一顿,后说你不如你爹,我不如相国萧何这就是明明白白在欺负少主暗弱,看不起小皇帝。 如今刘盈这就是在试探自己权力的边界,做的比前世好,那是一定的。甚至领兵出征成功了,军队中的威望也有了几分。虽然回来之后他帮着淮阴侯又加了八百户,但大家都知道淮阴侯在军中实不曾多发一言,仗是太子殿下打出来的。 可是有些时候沉默比发言更能帮到人就不是人人都明白了,诸侯王彻侯重臣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出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的意思是,虽有灌婴(车骑将军带的是更新了马镫马鞍铠甲等物的古典骑兵,多用弓弩,只有少部分火器,所以独立领军)率郎中骑兵查漏补缺,樊哙以列侯持副将位整理军中事务,但是若是排兵布阵出了什么大的差池,仍在保持汉将身份的韩信是不好不说话的。 领兵出征的是刘盈不是刘邦,刘盈并没有负君臣之义的举止,反而礼貌相待,事人以诚,那也是不好见其军溃败的。 况淮阴侯之天才,起兵以来未逢败绩,战必胜攻必克,若是败给了手下败将英布,那脸面也不是那么容易挂得过去的。说没实权那就是笑话了,淮阴侯只要发言,主将刘盈那是一定会去实施的。 有此三条在,韩信还是不怎么发言,那就说明按他的观点,战争不至于大败,况且借人作伐,用了人家的名声来抬高自己,刘盈也不敢不论功行赏。 刘盈既不懂治国当然也更不懂打仗,大军出征这东西极考验天赋。就连张良都觉得自己不行,那就只好拜托会打仗打过仗的各位将帅制定好作战条例,然后靠着自己的权威务求一个严谨行事,毕竟代差优势下不需要名将,大不了f2a过去。 故此虽然看上去轻佻,却又异常稳重,毕竟若是赵尧借此发难,那就是群臣受辱而公推赵尧进言,结党抗君死不足惜的。而他刘盈年少轻剽,初上位而心境不稳,故擅杀大臣,实际上是色厉内荏,被吓到了。 刀斧手这都备好了可惜没有傻鱼咬钩,刘盈也只能借此宣示一下皇帝的无上权威,警告一下君臣本分便见好就收。杀鸡儆猴不成,这刑律修正之大事拿出来廷议终究还是差了几分味道。 刘盈拍了拍手,准备好的托刘敬开始进言,想那匈奴蕞尔一胡,先困辱先帝于白登,后诱反韩王信,阴结盟陈豨祸我汉国,借机驱逐汉之盟国月氏,实在是忍无可忍,罪无可赦。这表文有智谋之士刘敬口述,留侯张良太子刘盈等人亲自修改,又预备了一年多,读来雄浑之气溢满胸膛,兼具言出使匈奴而不得不忍辱诸事之愤懑。 然后萧何跳了出来,“臣请战。” 刘盈懵了,“相国别开玩笑了,你管后勤的冲毛线。” 萧何邪魅一笑,“当年在沛县起义,”一拍腰间仪刀(萧何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两项殊荣的),“臣又不是没杀过人。” 萧何带兵的能力具体如何刘盈也不好说,但汉初三杰都是全才,况且后勤杂事这些本来就是军中事务的九成以上,加上之前和吕雉讨论的萧何发关中卒可是编练民夫行军等,画一个强于刘盈本人的大于号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看殿中一片求战之声,刘盈很懵,怎么到处都有人抢我的托啊,萧相国你这浓眉大眼的一出手,季布那一介降将哪还敢多说什么? 仔细一想却是明白了,看上去叛乱寿命什么的与前世变化不大,但是陈豨黥布二叛得益于自己,对汉朝的国力民力都没有什么损失,甚至不仅不曾加征赋税,反倒有所减免。至于兵役伤亡,虽然有更新的医疗技术,但总是出于无奈有一些,可也不曾伤筋动骨。 所以前世冒顿挑事,季布都要出来劝说隐忍了,而此世明明匈奴很给面子,就是自己想要找茬揍人,季布却也不会跳出来的,否则就是大言炎炎徒惹人笑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冬日正好整理政务,预备训练兵卒,等待秋后发兵,一路樊哙出上党、太原,正面出击龙城。另一路灌婴主骑卒,过陇西合月氏抄略后路。燕国卢绾为偏师,自主后勤,招募杂胡,命燕相宣义稍作骚扰,乱其心智。两路主将之所以得位恰是因为封户五千左右,不上不下。更高的几位非存亡之战一般不出手,都已经任职丞相国相一级了,再高容易功高难赏。再往下,部队里的中层将领也是有侯爵位的,没有过楚汉之争一路主将位置的,现在也不容易爬上去,不能服众。 主要是赵佗那老家伙实在太给面子了,亲为寻访占城稻胡椒送往长安,让刘盈的羊汤泡饭里多了几分滋味,尽了苞茅之贡。 五关倒也不难打,可是开发南方现下并不是什么急务,那何妨让老家伙多活几年善加抚慰,以秦制编户齐民,稍稍在当地做些改革呢。 甚至于刘盈还派了一批使者去当地教学耕作造船技术,比如圩田技术,水力杠杆的自动舂米机为稻米脱壳,酸性红壤改良为水稻土的技术,茶树种植技术(广东茶叶不怎么样,广西茶叶还是有几分的),如此等等,俨然是把当地当成了自己治所的一部分,至于老家伙是感慨莫名还是惊恐莫名,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 规划 下了朝,当然是找张良聊聊,“我就这么容易混到了刘桓中期的权威?” “是啊,本该如此,你是先帝嫡长,本有天命,又颇能得人,处事公平,况二代们相互扶助,延续宗族。” “那我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 刘盈立地蹿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要从此饮酒作乐,不问政事了,这么稳的日子我还从来没过过呢。” “好嘛,这一世惠帝是贪酒作乐,昏昏而终,那怕是连惠这个美谥都混不上了。” “军事托付给你,政事托付给我老妈,这十年兢兢业业下来,我确实没什么别的要忙的了呀。戚姬再蠢总不至于送上来被杀,如意那边只要我能扛得住,召回周昌那不是无稽之谈。这日子多安稳,前期一本任务都做完了。” “二本呢?” “南边赵佗那么听话,容他做个大汉越王,只要交通海上丝路时能记得把天竺(印度)货物送一份过来,关起门来称大王确实也没必要管。北边这次去打酒泉张掖武威,联通西域开一条道倒是不难,怕的就是冒顿怯战啊。” 西域的处置难处不在于捅一刀,难处在于站不下来,筑城驻兵这些任务都得要把匈奴打疼了才行,和冒顿磨后勤那纯属是找死。偏偏冒顿混到现在威望不缺,如果只是劫掠商队,就算热武器再好用一支商队也是扛不住近距离埋伏的匈奴偏师的。没有铁路,如何能逼迫匈奴必须出战撞击汉国坚城自取死路呢。 张良微笑着指了指天。 “大漠三灾啊,可惜我现在的天文台离着天气预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用不着预报,你想一想内蒙的气候,如果甘肃发生了旱灾,内蒙一定也会有灾害的,重置雍州都督府,以狄道气候为凭统合北方兵马,改造修缮一下秦长城。现下水泥技术也有所进步,依着明长城的大致路线,构建星堡,屯兵屯枪。” “有钱真是爽啊,唉,这样的话,延长油田得准备开挖了,先搞出煤油灯来,再用沥青补充修路。山西则借助水运开发煤炭,募集资金。长安修建重点在于多圈地,以备丝绸之路所用,至于军事防御,左不过几年还是要去洛阳的。洛阳八水在交通上的优势太大了。” 这一世刘盈可以大胆说停个锤子的徭役,大建复大建,大建何其多。反正就算不至于稻米流脂粟米白,至少长安府库钱粮汇聚以至于刘盈不得不多多拨备将资源先收拢到敖仓去,以减少路途上的损失。这就是生产力爆表的优势了。 拉着张良开饭,刘盈又开始念叨了起来,“番茄玉米红薯几个大件我就不想了,走白令过美洲的前提是把东北那嘎达给理顺,毕竟就算从日本出发造大盖伦船队远航的技术基础还是不够的,小规模昂贵的探险队走北线,然后从温哥华那放船回来是脱不出东南亚岛群的怀抱的。就是这大蒜啊,葡萄啊,西瓜啊,棕榈啊总得搞到。” 嚼着腊月里温室催出的韭黄猪肉春卷,阉猪技术的进步已经进一步推广了这种牲畜,在长安渐有取代一部分羊肉的趋势,可惜腊汁肉夹馍还缺了不少香料,便是蔗糖制的糖色也是难得的,若是想要耐寒的糖用甜菜,那甚至得自己来驯化。 从春卷聊到西安的肉夹馍,把着张良的臂膀,刘盈便要他继续设计,如何能尽快走一趟丝路,自己这的特产都已经接近唐宋时代了,怎么西域的物产还半点没有呢。 “要不然你去揍一顿月氏。” 刘盈的头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张良诚恳道,“军事是不可或缺的,北击匈奴本来就是通西域的重要一环,你得展示自己有在天山大规模用兵的能力,才能威慑到伊犁,过去之后接上贵霜的外围仆从,到罗马的路基本上也就畅通无阻了。” “终究还是财帛动人心啊,所以要设置西域都护府以做威慑,来保障丝路东段的通畅,中西段那里自然有大国主持,不会只做一锤子买卖了。” “东段万里三十六国也不是本来就是劫匪的,只是你不控制好小国间的兼并战争,只考虑到下周五的政治是无法维持长期的商路的。” 所以汉朝的任务一项也缺不了,不把影响力延伸过去,长期赚钱的这个长期就进不了人的脑子,而万里黄沙,指望依靠商队的警醒纯粹做梦,即便是用夷人的商队也没用,作为货物输出国的大汉必须自己担起责任来保障输运。 元月十五,上元灯节,脂蜡降价仍不便宜,煤化工副产的石蜡也未必很多,可是在京城总还是不缺的。 刘盈着了一身茜草染的红绸中衣,外披貂裘,微服而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便连这衣饰,他也不会冒丝毫贵金属染料污染的风险,卢叔叔当然送来了不少海獭皮,可是那就没法叫微服了嘛。 这次身边也陪不了张良了,场合不对。相伴的自然是吕禄吕产韩采儿等一干束发或是加冠的少年郎,或是及笄之年的女儿。原本汉制及笄是订婚的标志,只不过刘盈抗辩之下,总还是压到了二十摽梅之年不嫁才加赋,可这时的女子也有必要寻一寻意中的少年郎君了。 至于婚娶自由,那是要看客观环境的,汉初虽然崇尚简朴,但毕竟天下渐安,再往后为着彩礼压制女儿出嫁的事也会逐步增多。富户人家更是可以借此锢婢,压着侍女不许嫁人和配婚生下下一代的奴隶两种苦难要是非要区分确实很难。但既然明清江南锢婢被视为陋习,而家训中为奴婢早配婚姻为时人所赞许,那刘盈自然是要从善如流的。 推广医疗技术当然会加剧这一趋势,可总不能说延长人的寿命是错的。穿越者脑中的现代意识总是这样与古代风俗冲突。 第六十九章 元宵 但若是把握主线的话,刘盈情愿相信受过历史考验的名臣明君的施政,故而对收单身税这种事整体上还是采取了较为调和的态度。至于其他方面,那就更是称得上心思深沉了。这便是关于“奸罪”的律法了,在这一点上刘盈改革了秦律,未嫁女子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犯和奸罪名的,“和奸”仅存在于有约定婚姻关系的夫妻出轨之中。而且已婚男方诱奸未婚女子自然不算犯罪。 这是不是男女不平等呢?当然是,问题这他妈是封建时代啊。比起原来,将女儿从父亲的附属物地位下解脱出来,拒斥了《二年律令》,允许女子,甚至是未婚女子单独立户(秦律寡妇立户这条本来就有)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此外,在承认事实婚姻稳定性的同时,抬高法定婚姻的神圣性。凡婚嫁事,必有证婚,主婚,合婚庚帖在乡间需三老用印,既然三老掌教化,那么民政权力下放也是当然之事。以及事实婚在前不影响法律婚,法律婚不可叠加事实婚等规矩进一步落实下去毫无疑问增加了官府的权威。 而元宵节微服前来,扮作公子的刘盈是自然做好了助人淫奔的准备的。学曹孟德抢亲嘛,若是女孩愿意也不是不能考虑。然后就被吓傻了。 “老司机带带我……”,秦腔的调子唱出的意思怎么这么像云南山歌呢,这是青牛香车上的大汉被拦截的声音。 “大学生活很浪漫……”这是头戴进贤冠的翩翩太学士子被从后呼唤。 “情人越多越气派……”刘盈自幼娇生惯养,又不乏运动锻炼,健康的身材面容还算得上耐看,以至于明明有女子随行,却还是被人寻了上来。 耳听得冷哼一声,左臂便被韩嫣儿挽入了怀中,竟是如泼妇般骂了起来。看上去也是经验十足啊。 这就是我大汉的少女嘛?变成妇女之后那得是何等骁勇啊。抱着解放妇女觉悟的刘盈这会已是面色发白,需要考虑别被直接上手在街上摸人大胯的女孩子解放了。 法律归法律,真要看这份混不吝的劲,确实不是宋后被千年禁锢的女子能比得上的。 再在四周看看,没有嫣儿搭手,简直要喊“救命”的刘盈明明是这十六车道(宽五十余米)天街之上最弱鸡的小雏儿。或有慷慨呼应的,或有行礼不乱的。 总算没有在这大街盛放的高杆火盆下就要行事的,但是掩着炬火,穿入小巷的狗男女,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比之前世校内“情人山”中的男女也是不遑多让啊。 刘盈伸出手量了量温度,在城中点燃了这么多蜂窝煤火盆以做照明确实令人燥热,可是距火光稍远一些那还是只有三四度啊,就这样幕天席地打算造人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确如刘盈所想,此时长安闾里,不乏墙根边铺下外衣垫着,便开始欢愉的野夫妇。就是家中有人留守,听到这欢呼之声也不过充耳不闻罢了。 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就是刘盈此时心里所想了。明明这是第一次举办,刘盈还在担心是否会有强奸作乱之类的烦心事,还在准备有人强抢民女如何举措。结果大家配合的倒是相得益彰,不时有人举起剑鞘,挡开那些强抢民男的丰腴女士。 至于所谓深巷,为何刘盈一望尽知,便是大家其实也不会太深入,左不过五十步内,能让面容一时不易辨认即可,这便是保证除两情相悦之外,不更有什么越礼违法之事,总之有着十万愿为豪侠之事的大汉壮士壮妇,治安人员们还是好好看顾火苗就好,毕竟是灯节,被调遣充作贼曹吏员的南北两军将尉实际上更多的是做了防火宣传员。 不知是哪家九卿掾属的府邸此时更是开了自家面向街面的大门,竟是要在这盛会之日比武招亲。一时人流更是旺盛,暗藏的护卫们也有几个聚拢了过来。“韦,”不待刘盈发话,一名九尺的黑壮汉子就抬手把刘盈举到了肩头,一旁还有人递来双筒的望远镜,却是刘盈颇为喜爱的常用之物。 也方便了这一行人稍退远些,不至于阻住太多旁人,不过这一操作有些多余。因为那家人是直接撤去了楼台上的四面窗棂木板,以高台做擂台,兼以昂贵的加压煤油汽灯照明,一时光芒压住了四方。 刘盈眉头一皱,却有少府属员前来汇报,“此人是向官长们借来的,不是我们这卖出去的。他家中仅有此一位明珠,偏偏族中牵连不少,有些龃龉难明之处。故而常与左右言,欲觅一佳婿保全身后事。” 夏侯婴的亲信车府令丞,爵至大庶长,这样的花费倒也不算坏了规矩。至于吃绝户嘛,“既然这人这么给我面子,助我把这节庆办的热热闹闹的,总该也帮个忙回礼的,这家人我保了。” 女孩全妆出面,一套赤金头面配上娇俏面容引得堂下纷纷欢呼。刘盈捋捋唇上小髭,强抢民女的流氓竟是我自己嘛。这姑娘还挺漂亮的。想了想还是不管了,这持家的少女进了宫中算是保全家族了,还是被困住了呢。 刘盈当然不至于搞得宫禁多么森严,实际上魂穿的他对于子嗣这事甚至都未必怎么在意,毕竟这幅身躯的孩子真能算自己的孩子嘛?况王侯万代,终不过一抔黄土,不过玩玩罢了。 为了一点点带绿帽的风险,就把姑娘圈禁在宫门之中不见天日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可是长久以来的观念在那里,他也不可能把规矩都破得干干净净。 只是看了一会青年各执木刀竹剑斩击如飞,守擂攻擂轮换不停便已倦怠了。大家的父兄,甚至本人也是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的,这点小道确实也提不起兴趣,不过比武招亲形式出奇,稍微多看了两眼。 刘盈一招呼便也停了,前行一段入了坊。 第七十章 馄饨 这家也是有点说头的,主厨的汉子昔日里在军中做过火头军。 “来碗馄饨,”刘盈招呼了起来,其他公子贵女也是四散坐了下来祭一祭五脏庙。 猪油放的重了些,汤水反而淡了,调味不佳,看样子是新来的帮工做的。用勺子兜了兜碗底,倒是两片紫菜夹着一点虾米浮了上来。 长叹一口,刘盈一时感慨莫名。自己还算是有点成就的,这东海的物产,烤干的紫菜和虾米能长途贩运到这西安来,价格也不至于过于昂贵,是民间吃得起的,这如何算不上成绩呢? 却不想感慨声并着只吃一口便丢开晾凉了的馄饨惊动了跑堂。那也是个伶俐青年,立时便进了后厨。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声,围着白布兜的胖厨子急忙跑了出来,“公子,这确实是我家一时疏漏了,您看我给您换一碗或是重新点些别的吃食,白饶。” 倒不必跳出个什么狗腿子来说,“我家公子差你这几个钱吗?”又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刘盈愣了一愣,“来碗圆子,今日本来就不该吃馄饨的。” 那厨子愈发恭谨一礼,入了后厨便更乱了,嘈杂不断。 刘盈心头明白,自己的身份可是大发明家,无论是糯米包裹食材入水汆熟的元宵,还是融合了许多先秦节庆习惯又融为一炉,并改易日期的元宵节,甚至街上如今点画,吹出的糖人俱是自己所传下。 可是一家小酒馆,又怎么敢把寻常吃食与天子敕封的节日相联系呢,即便确实是天子先时金口玉言,那也得藏拙避祸呀。又不是几百年流俗之后诸事不忌了。加上自己幼时便教过此人做菜,容貌上还是依稀可辨的。 得等了一个小时,一碗鲜肉汤圆才重新上桌,这期间不少人都吃完了陪刘盈聊了半天见闻。不是胡麻(芝麻)汤圆,胡椒东南亚已经开始种植,但胡麻确实没有,还是得走陆路丝路从印度取来。 看着厨子头上的汗水,刘盈自然明白这估计是刚磨的米浆以及临时宰杀的仔猪等全套新制上来的。滋味确实绝妙。刘盈邀了厨子同座。 “谦啊”,厨子更是满头大汗。 “实话实说,你这菜单上的汤圆不会是陈的。” 阿谦还是有几分急智的,“敢叫公子知晓,这猪肉自腊月二十五宰杀以来便被制成馅料,放在廊下冻着。其后年节本是封刀不动的,圆子也是一早包好,只不过早些时候吃的不多,并非小店刻意给客人吃陈的。其实若不是这些日子逢至年节大庆,家家户户多留在家中做饭,本店日便能消耗掉一头整猪。” 刘盈主要在意的是公共卫生问题,看到用竹匾遮盖布置妥当的半成品也就放了心。却又询问起了账目税务的细节,知道皇帝身份的谦儿自然什么都敢讲,便是长安县府的刁难需索什么的也一一具言以对。 得,不是搞消防卫生就是统一牌匾,能把猾吏压制到前世现代的水平,刘盈也不至于去扮什么青天大老爷了,实在没用。在这天子脚下,谁不是为了多赚两个才忍着被贵人直接驱逐出门的耻辱勉力做事的呢。既然没有权威,那么收敛如此,杂费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正税的三倍不到实在是不好管太多的。 交代一番再出得门来,恰是元宵灯会的极盛。刘盈为人刻薄多疑,普通的拍马屁是上不得台面的,他只会观察路人的面貌神色,手中所扎的纸灯用料等等。 看着被负着的垂髫姑娘用竹篾扎的歪七扭八的赤骥纸灯晃到了眼前,不知怎么的念叨起了,“大和赤骥。” 或许是小姑娘也知道把灯戳到别人脸上不太礼貌,立马猛一收手。却不料滚烫的烛泪就此引燃了这不成功的灯笼,渐燃了起来。那姑娘慌忙丢下纸灯,早有路人察觉有异,帮着新父将这破灯踩灭。 可是姑娘却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季父,又着了。” 却不料那季父不仅不善加抚慰,反倒是调侃了起来,“小莺儿呀,看看街上其他女子的手多巧,你就扎成这样易燃的花式,将来可是没有婆家瞧得上手不够巧的女子的。” 姑娘早知是此结果,转瞬便把泪收了,却是相当伶牙俐齿“那些荷花兔子什么的有什么意思,今年是马年当然要扎马灯。你看刚刚这位公子一口就道出了什么赤骥来着。” “大和赤骥,是我家中一匹小母马,明明身材壮健,却畏惧战阵之声,只会一意躲避,做不了战马。只能取名大和,意即祈愿天下和平,尚能骑来代步。”刘盈张口就开始扯淡。 钩忙放下了侄女,行礼道,“不意惊扰了公子,在下钩,为铁厂工人,前时兄长在我书信下迁来京城,而今在坊中为人零工。只有我厂里放了假期,带着侄女出来游玩一番。若是小侄女有什么无礼之处还望公子看在年龄的份上不要怪罪。” “哪有怪孩子的道理呢,”刘盈接过了后方递来的白马纸灯,用火折子点燃了后便蹲在地上递给了小姑娘。用料上倒未必出奇,依然还是纸灯,只是神采身形上一眼便是千里神驹。“喏,还你一匹黄金船,他比较像你。” 小姑娘提着新灯很是乐了一阵,这年纪的孩子可不认为自己和马相提并论是什么侮辱。只是摇头发问,“这一匹为什么叫黄金船呢?” “你这孩子扎的马灯有些样子,可见是见过真马的。不过离熟悉骏马可就差远了。知道吗?秋后黄昏白马渡水,日光会如洒金般落在马身和河水上,如果是白马受了日照也会显出金色,远望便如金船一般了。” “黄金是什么样子的呀?”女孩天真发问,钩在一旁却露出惊惶之色。 刘盈当然是故意的,阻住这对叔侄就是觉得物质资料丰富程度稍微有点数了,要看看这京中是否有仗势欺人,掠夺残害之类不法事。 第七十一章 压岁 他所扮演的角色已经是年青一代中较高分量的人物,别人看衣着多半也会判断是高爵公子一行,和今日比武招亲的那位女子差不到哪去的。 不过萧何治下还不至于为这种事烦忧,之前聊天对答都可见得这一工人不卑不亢,甚至于不担心这位公子借机发难什么的,大治谈不上,也颇有小康之相了。 所以便开心的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豆,上面压印了个“福”字做压岁钱的。又刻意用手中花灯光芒映照了一下,金光闪闪。 “喏,这就是黄金。”一旁的钩早已跪下了,看到这里,小莺儿也乍一惊,不觉弯了膝盖,刘盈连忙将其托了起来,顺手将金豆塞入了其人衣襟“不碍事的,给你就是给你了,拿着。正月十五尚不算出了年节,这就是与你的压岁钱。仔细别脏了新衣裙。” 那边自有有眼力的侍卫将钩扶起,“贵人啊,小孩子家的福薄,一般也不过用一小串几十个钱压在枕下,年里讨两口糖吃,这金子实在贵重。” 刘盈自然是做出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金豆子而已嘛,我今年的压岁钱都是元宝计的。我这另有一份拜帖与你,开了春城西马场上会有赛马比赛,随便什么时间闲了持此拜帖都可以免票观赛的。小姑娘,到时候我为你引见引见我家的大和赤骥、黄金船还有优质他们怎么样啊?” 小姑娘愣了愣神,却是点头应了声“好”。刘盈也是喜了,把女孩扛到了肩上就开始训话,“看看,一个青壮,还不如小孩子爽利。” 许是气血上脑太多次了,钩居然晃了晃脑袋,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就这样脚步虚浮地跟着走了起来。倒是方便了刘盈细细询问京中厂中的生活,工资多少,家住何方,厂中同事,左右邻里可还和睦一类。对照着心里的工资账本,看看上下可有过手分肥的情况。 小姑娘后续当然是有别人接过的,嫣儿看上去也挺喜欢,竟是抱在怀中逗弄谈笑了起来。 如康熙那般微服私访每出必出事不同,刘盈的微服大多数是于平淡和平中见真章的,大事小情交叉验证,也算是皇帝的日常工作。交代了一番平整马场,长度角度等等细节,甚至是改良养护草坪的方略。虽然提前交代了出去,但上林苑的赛马场此时还没动第一铲子呢。节后便要动工。 赛马这事当然不是一时兴起,前时与表兄等人聊天时就谈到过汉帝国建成之后才晓事的这批弟弟妹妹也快束发了,老一辈的都是经历过贫贱的,甚至是历过战争的,纵马长安城之类欺压百姓的事除非特别混的不然做不出来。 小一辈的就难说了,成器的少,加上父辈们功成名就之后娶纳妾室更多,生的孩子更是管不过来的。那不如圈好地方容他们去疯,在封闭道路上竞速总比秋名山车神好多了。 还有足球橄榄球之类的体育运动,蹴鞠用的皮球一开始可不是橡皮,是实打实的真皮。伴随着部队热武器化,虽然牛皮仍然是重要军需物品,比如用来缀连甲片之类,但是复合弓已经不太需要了,减少了相当比例的需求,拿来做几个球还是不缺的。 高尔夫球未免太没有精神,赛马冲浪滑草才比较合我大汉雄风嘛。上林苑够大,刘盈是打算搞个主题乐园出来继续方便诸侯二代们败家的。有钱养徒附还不如拿出来养骑手,什么时候有需要直接就地征发一批省了多少事。养徒附面对宫城坚城多半无所作为,可不是坏了亲戚故旧情义嘛。 借着发明器械掌控本就是直属皇权腹心的少府,渐侵治粟内史(即后世之大司农)国库之权控制了财权,又借军改新修了一批忠诚度较高的士卒,以绝对优势夜战击溃黥布叛军,较之刘邦亲征陈豨反倒更快掌握了禁军军权,凭着数年参谋政事甚至拒斥了吕雉的垂帘听政之势,人事权也不曾落出手心的刘盈为什么登基后反而做了个乖宝宝呢。 这可不是学楚庄王三年不飞,三年不鸣,国内谁有能力谁没有还需要他来观察嘛,也不是迂腐,守什么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孝道。纯粹就是刘邦留下的底子太逆天了,汉初三杰摆在那,尤其是萧何以及古往今来治政女主前五的吕雉,刘邦死后只剩这些人定下了两汉四百年基业的基础,以至于刘盈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只要回家去问一问母亲,再诏丞相前来商讨一番,事情早就可以顺顺利利的铺展开了。若是有什么思考不太对的地方,萧何那也能给出以刘盈的广博见识依然信服的解释。无非萧何此人有些过于实用主义,刘盈还得捎带着帮忙转达下张良那里的批评。 刘盈对萧何的信重也不低于刘邦,实在是知晓后世历史的他了解这位的时日不长了,也从未曾有过什么逾越的意图。后世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都成了篡位三件套之一,个个如萧丞相故事,也没见到哪里像了。 张苍在前,萧何在后,哪怕是在张良面前,这两人也可以展示出穿越者依然可以很菜的现实,所以刘盈也就只能挖空心思做一做大工,或者费尽心思研究下有没有什么新的好玩的。这是把刘盈混成了武侯尚在的刘禅啊,或是天启帝配张太岳。只要萧何尚在,那就是大汉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萧何走了,还有吕雉遮风挡雨。只要把吕雉伸向潜在威胁对象的那只过于焦虑的手捆住就行,那自己做个木偶好好活下去就行。 毕竟前世刘盈尚在时,真正沦丧于这位妇人手的汉室宗亲也只有刘如意一人。而此世,刘如意的才干早被刘盈的光芒掩盖。争位成为空谈虚妄,吕雉自然也不至于如前世一样心忧如焚,却又对戚夫人如芒在背。 第七十二章 东游 只是厌蠢症发作罢了,刘盈不敢说自己的盘算能完全脱出她的手掌心,但是只要他自己明确表达了意愿,出于感情或是出于权力的对抗角度,反正吕雉在很多时候是以默认的方式支持了刘盈的。所以说,稍稍展示一下杀伐果决,显示出能够压制刘如意的能力,戚姬的完整性还是不太难保的。 即便如此,非自愿怠政的刘盈的出巡请求还是被吕雉拦下了。 “为什么呀,老妈你难道不清楚父皇在位时巡幸九边是为了什么吗?一方面展示恩威与四方百姓官吏,收集当地治政情况,接受监视者们的情报;另一方面也是缓解汉中粮食危机的问题,将一部分中枢剥离出去减轻京中转运压力……”一桩桩一件件把好处列了出来。 “你去洛阳我不反对,那本来就是陪都。再远,就凭你尚未加冠,你老娘我摄政也是名正言顺的。就凭你还没有让我抱上孙子,国本未定,你就哪都别想去。” 都把名正言顺垂帘听政拿出来说了,又像后世一样开始催起孙子来。刘盈也很无奈,“母亲,养生之道我又不是不懂,圈在这长安都快十年了才对身体不好呢。自洛阳往东也是宽阔道路啊,孩儿无非沿三川东海道走一遭罢了。” “然后呢……” “或许会去一趟燕国看看卢仲父,父皇驾崩后,他身子也不太康健了,几个儿子又无能,得放宣义一任燕相辅佐下。不过此事父皇在世时没有安排,我不亲自去一趟有点不太好办。” 这当然是假的,刘盈想的可不是这点小事,而是之前跟着刘邦的时候没有顺手杀了不在场的卫满。箕子朝鲜如今尚且恭敬,无故被卫满灭了社稷宗族,而汉室百年之后方才处理了这点小事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刘盈没有设置汉四郡的想法,毕竟朝鲜那还是太偏远了,人口又极匮乏。虽然此世卢绾未曾反叛,想来卫满也不可能独自远走。只是就算不杀此人,也有理由派这家伙向北巡视一番,翻越松辽分水岭去和黑龙江下游少数民族接洽一番。 这是为了去美洲做些准备,之前玩了不少地图填色游戏,去了燕国一趟才知道朝鲜的文明程度太低了,考虑后续处置也不可能提前把朝鲜文明水平拉起来,从半岛东岸依靠属国营建的大船上溯,在北海道沿北方四岛——勘察加半岛——阿留申群岛——阿拉斯加半岛进入美洲的路线问题不仅出在虾夷(北海道)那里,朝鲜那也有问题。 或者说有没有可能让舰队从山东出发,走辽东——朝鲜半岛绕岛航线(或直插日本)——再去往北海道呢。问题是一样的。日本此时连卑弥呼女王初步统一邪马台都没有完成,尚处于弥生时代早期,部族文明阶段,没有能力供给远洋航行的各项资材。而由于盛行西风带夏强冬弱的影响和北极海雾等气象条件的威胁,北太平洋航线这条后世木帆船时代也不怎么流行的季节性航线有着极为严格的时间规定。同时也要考虑过远航行对船只本身材质和船员心态的影响,这都导致了出发点越北越好,越没有遮蔽越好。 北海道有着优质的温带草原,而远东外东北地区则有着充足的橡木船材,最理想的就是在这两地分别设置殖民点,前者作为最后一次粮食维生素食品等的补给地,而后者,最好是放在海参崴这个季节性不冻港作为出发地。 可惜这些地方现在一个汉人都没有,当然前置基础还是比较好解决的,这便是要割一割自己那个好大哥刘肥的肥肉了。刘盈即位元年主要是为了保如意的性命拒绝了诸侯王进京,明年(前193年)元月就可以放刘肥过来,再让吕雉扮一扮红脸了。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城阳郡可是包括了后世的日照的相当一部分的,既可以做晒盐场,也方便出海,从日照东行,可以直接吞下济州岛和对马岛,再北上,就接上了去往庙街的补给航线,靠着这样的海上补给线支撑,再联通海参崴也就不难了。 算计刘肥和刘盎可以以后再说,打通庙街反倒是要放到前面。因为如果打通庙街失败的话,山东就是直接的出发点了,虽然问题会更多些,但反而不必太急。春夏之际从山东出发往北海道走,在没有天气预报的时代,别说台风了,就算一段骤雨都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的。因此反而更为复杂。亚洲——太平洋地区的早期天气预报可不是沿着日本岛,朝鲜半岛,以及内陆地区拉一圈有线电报就能搞定的,是要在西伯利亚和太平洋中心的岛国设置无线电报台,实时汇报温度气压情况绘制天气图的,刘盈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就要做出大量牺牲的准备,用船次抵偿恶劣条件的影响。 偏偏美洲这条航线的价格远比陆上丝绸之路昂贵得多,陆上丝绸之路自然有轻生轻死,追逐功名的汉朝大汉豪侠去构建,便是没有刘盈也成功了。而海上丝绸之路,从赵佗所占的广东走东南亚岛群一路延伸到天竺(印度)虽然不是很稳固,但也已有雏形。刘盈帮赵佗增加了不少商贸品(主要是茶叶,这是丝绸之路的大宗贸易品之一),还借道长沙国领地,走灵渠去交换了一批高价值货物,为的都是靠商品经济交换发展尽快打通商路。只从汉国这边打太吃力了,过了印度,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德米特里一世也是优秀的二代,势力远至恒河流域,这就能把去罗马共和国的路途接上了,至于暴利是让罗马那边继续联通陆上丝路还是就走海路都是无妨的。 也正是相当多远方的情报和断断续续的物产保了赵佗一条命,就连张良都没想到,此时贵霜帝国尚未由西去的月氏人建立起来呢。 第七十三章 出笼 可是美洲航线就需要依靠指南针和六分仪、象限仪星表等进行相当距离的跨海航行了,尤其是回来那段,沿海跳岛都是不可能的,这导致每艘船的船长至少都得是刘盈亲手教导的初中以上水平学生,最好还跟着张苍学习过些天文。因为刘盈只会照本宣科,三脚猫的星象实际上也还是张苍教的。 太学里也有批资质不错的天才,都是从各地收集来的,但刘盈私心觉得这样纯正的大汉人更适合派去通西域丝绸之路,毕竟大漠之中定位自己,和海上一样需要通识星象。甚至于借助螺旋游丝的怀表,陆上经度定位事实上比颠簸大风盐雾等影响因素众多的海上简单得多。自己可不想自家册封的博望侯也被李广那样超能迷路的家伙给坑的失爵。 去完燕地,刘盈自然还要南下去往刘濞的吴国寻访一下吴越船民,齐有鱼盐之利,本来航海技术也不算差,可惜被项羽犁得太狠了。现下日本本就是东渡避战国乱世的吴越人与当地融合创造的文明,比起不知道去了哪的徐福应该是更靠谱些的。在京中很多事弄不明白,若是在吴国能找到去往日本的往复航线就好了。就算没有航线,能有去往日本又返回的人也是好的,如果是船长就更好了。 把佐渡岛吃下来,再让日本人用石见银山的银矿来交换汉国的各种器物,这就是“文皮、小布而为币”使朝鲜来朝的故智了。其实日本的硫磺也不错,就是不知道长途输运的价格值不值得了。西汉国祚前一百多年若是能稳定下来,日本其实也就是个稳固的藩属了,后世“遣隋使”“遣唐使”时期日本已经有了较为初级的民族观念,达到了此时朝鲜的水平的,那可不太一样。琉球郡,虾夷郡,弥生郡无论如何都不该不收入囊中啊。 国内大治,不抚定四方还能想什么呢? “不许,卢绾那派人去宣旨便可。” “总也没多远,又不是去右北平,走一趟广阳罢了,又不是没走过的……” “性子野了是,你不知道你小时候去观铁水高炉,那烈焰焚天足以让人尸骨无存的娘我有多害怕。” “所以娘是觉得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所以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的做。” “按部就班不好吗?你上位前可是相当稳重,虽然冒险却每每能走出一条更顺遂的路。” “若我有事,令代王刘桓辅政,传位长弟,母亲可自决。”不是要害刘长,而是因为他是幼弟,容得起吕雉常年摄政。 “你疯了?” “不过万一之事,留后这种事不也是万一吗?若是明日我感了什么无可医治的病症,那又如何呢?长安左近并不比路上安全,幽王时岐山地动。” 吕雉是知道孩子学问不比张苍差的,天文地理她可不懂,“你是说近年三辅将有?” 其实刘盈想的是陇西(惠帝二年正月,前193年)武都(高后二年,前186年,自此陈仓断绝,难以通行大军,蜀汉无由再兴)地震,这也是他决议尽早迁都洛阳的原因之一,汉水与渭水断绝之后,长安的地理价值进一步降低了。 靠着预测日食的权威,刘盈真诚的指出了两场地震的时间和影响。前者离长安不远,后者影响更大。这也不是什么故弄神虚。 “天地之威难测,并不是说静就一定比动好的。” 吕雉此人其实还是有些畏惧鬼神虚妄之事的,毕竟死于黑狗入怀嘛。 “所以母亲,论趋吉避凶,卜算天象之事,你不如儿子的。”既要不愧于唯物的内心,又要留三分余地勾吕雉信服还是挺难的。总算把吕雉绕进去了。 “既然你卜算长安不吉,利在远游,那还是听你的。”吕雉摸了摸刘盈的发梢,“束发勤学,若你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此时确实也是该远游勤学了,我知你这孩子天才,不过见各国风物也是好的。是为娘心里害怕,把你拘在身边了。” 刘盈望着吕雉,也不觉落下泪来。骗一个对你好的聪明人真是难上加难,他也不确定吕雉信了几分,若是信的太多那就更心中有愧了。 “京中事留给相国,母后和我一起走便是了。父皇总带着戚姬四处游玩,那便由我带着母后。”唯独在赵国前后多加注意些便是了。 既然出游事定,还是要有多番准备的,刘盈自去赛马场剪彩。 话分两头,却说那小莺儿一家相聚之后也是且惊且喜,小女孩不识珍贵,玩了玩很快便不放在心上了。 只剩一家人在偏厢借着窗前些许月色凝望着金豆出神,一枚小金豆便是数万钱的价值。这一份天降横财足以让一家人冲击得气息不稳。 “长安如此豪阔吗?”却是钩的兄长,铜在询问。 钩的心神略微收敛了些,长居京城的他总算是学会了几分井井有条,“那就是钱而已,真正珍贵的是这份文书。”没有木匣,他只能在锦袋盛装的拜帖之外又包裹了几层麻布。 看着锦袋,铜的心中更热,“这个更值钱?” “恰恰相反,这东西拿出去卖就是死路一条,”钩早拿着宝贝用这几年攒下的体己问过厂里的管事了,“但是可能可以给小莺儿换一桩好姻缘,或是在我们家危难之时保住家里人的性命。” “买了会死,但是拿在手里能保住性命,免死金牌?”铜听过酒馆里的说书人讲的故事。 “差不多,最起码家里那的县官是得要把这份拜帖供起来的。不过贵人指出了用途,拿着它去一趟那个什么马场就好了。” “县太爷不如这一包物事?”铜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有多小,县君多半是不如的。另外,哥你也别动这锦袋的心思,贵人赐的是金块,那就是可以花用的,这锦袋则是半根丝都别动,动了倒不是会有性命之忧,而是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一文不值了。” 第七十四章 出发 “还有这种事?” “哥,不是我想用城里的规矩吓你,而是我们那的管事先生这么说的,这是用一对兔子换回来的金玉良言。” 铜已经气得要抽打弟弟了,“一对肥兔,那可是我们在家过年都吃……” “现在吃上了。另外,这金子能换到多少兔子?不问一句你就敢花用出去吗?” “财不外露……” “有了这锦囊,这金子我们就能兑出来,而且可以找大店兑。”钩举起了锦袋。 铜的话被咽在了喉咙里。 “哥你知道吗,我今天去打扰管事先生的时候一开始没有露出金子,他很恼怒大过节的不是拜年的好时机,两只兔子在人家眼中算个屁啊。拿出了这份文书之后,先生的态度就变得很恭敬甚至惶恐,原原本本与我讲了一大段话,之后我提及贵人赏金他才说那玩意随便兑,没有丝毫贪婪之意。你也知道我在皇庄做事,寻常胥吏未必有资格让我车间的管事多瞧一眼。” “那我家有了这东西……”铜此时已经稍微和缓了下来。 “寻常胥吏别想登门打扰了。”钩斩钉截铁回答道。 话说的做不得准,但是当钩次日轻轻松松把一箱子钱抱了回来的时候,家中已经隐隐以着昆弟为尊了。不发言的嫂子埋头在了钱堆里,拎起一贯瞧瞧又放回去,又拎起新的一贯。言语中反倒透出了些许不满,“就这些?” 反倒是铜出来将他老婆怼了回去,“怎么?是对你叔叔有什么不满吗?” “我是说有了这些钱,我们回去置办几十亩地,又没有胥吏扰乱……” 钩笑笑:“嫂子,这份富贵才刚起头。” “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富贵。” 钩这才明白嫂子贪鄙的性子没什么大变化,只不过眼皮子太浅,不识得金子只认钱。 “小莺儿的将来……” “有这份嫁妆,将来有什么可烦恼的。” “小莺儿多半能给贵人做奴婢,或是配个官奴。” 嫂子彻底怒了,“怎么我家女子不是做奴婢,就是陪奴婢。奴婢算是什么好将来?你是在诅咒你家侄女吗?” “侯爷府前的谒者也是奴婢。” 嫂子的手颤抖了,“你说的,那也是奴婢……” “所以说,小莺儿在京中有这一份大富贵。” 皇帝斗鸡走狗的名声终究不好听,所以刘盈很轻易的把跑马场栽赃到了代王刘喜(刘邦二哥)次子,吴王刘濞之弟,自己的堂兄德侯刘广头上,剪彩的事也只能假手此人了。至于刘盈嘛,他现在给自己安了个宗室的名头,化名刘宽。宽者,盈也,反正都是胖子。金册玉牒都是真的,毕竟是自己写出来的嘛。 在底下笑眯眯地鼓了鼓掌就带着自己的黄金船进了马场。本来是想叫爪黄飞电的,奈何即使驯化了三代,如今的战马貌似也不够配上这个名字的。随着军中马夫离散归家,新一批的驯马人总是找不到几个性子妥帖的,也是刘盈自己的问题。战马驯养知识他固然知晓一些,颇有些看不起此时代的野路子,可是宫中侍卫被训得未免过于乖巧,侍卫东宫的规矩太多,无令拔刀斩,见拔刀而不执捉流放。 闹得最后就是荆轲刺秦王那个笑话了,其实把秦舞阳吓得胆战心惊的甲士全是泥塑木偶罢了,荆轲最终出手的时候救了始皇帝一命的反而是个药囊。军中猛士几乎都被真正出战的将军们带走了,至于太仆夏侯婴那边,名义上是皇家马夫,实际上倒不如说是国家马夫,还得从刘盈这抽人走。刘盈几年把这些听话的家伙们用女先生培训出来更多了几分书生气。 所幸等待是有价值的,他其实一开始看上的就是钩而不是那个小姑娘,条理清楚,身材健壮,有兵役经验,而且听话有脑子。只不过卫子夫带着马夫卫青上进还算是比较好听,一个男的走皇家养马这种幸进渠道就不好了,毕竟不是金日磾啊。 看了两场比赛,暗地里操纵下赌马赌局,将钩辟为马监等自不必多说。阿船初战第六还算可以,踏上了东进洛阳马车的刘盈却接到了来自代相国傅宽的坏消息。 巴牙叻看着面前枯黑的土地欲哭无泪。足足上百里的沃土就这样化为了灰烬啊,汉人真是狠毒。大单于指导他拔取烽燧的时候他曾一度洋洋自得,烽燧的守卫远不如正式的城池,如果以刘盈的视角来看更接近于碉楼,没有大量的防卫工事环绕,轻装夜袭就是对付这种防御节点的良好手段。 以往的匈奴人是不会这样进行拔点的游击作战的,骑兵长驱直入才是劫掠的手段,但是现在,有了屯田的粮食供给,即便冬日,匈奴骑兵也能够逡巡于长城之下,以特种作战的方式对守卫烽燧的士兵造成威胁了。刘盈应对这种作战方式也没什么好办法,释奴令再扩展,边地的人口不足也很难迅速缓解,而孤立的防御据点本就是情报作用大于军事守卫作用的。除了把火绳榴弹掏出来强化一定的近战能力,数千里的长城防线面对这种消耗战是很难有什么好办法的。 烽火台的意义在于牺牲,在于组建二线反击和伏击力量,单薄的一条线在游击区的威胁下没什么好作用。所以傅宽的手段也很粗暴,轻骑出雁门扫荡作战,劫掠,既然长达一年的试探发现双方只是围绕节点游击作战,没有大部队在后埋伏。那傅宽就只能靠着冬春之交这个草料最为匮乏,最不可能组织起大兵团作战的时间节点清理整个代地长城边的部落,杀死男性,掠走妇孺,雪化后轻微的绿芽被付之一炬,制造出广泛的无人区,销毁匈奴一方的伪装能力。并通过长期的外线打击消除这一条数十里宽近千里长度的交错地带的任何存活人口。 傅宽的上表很豪迈,但刘盈从中看到的则是无奈。 第七十五章 晒盐 反游击作战这种事情,是什么玩意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傅宽杀伤的无辜比例不会太高,没有正常牧民会把冬日草场不选在近河的山南地带的,只有那里才能最大限度保存牲畜的性命,长城边墙外的开阔地带本就不是住人的。可即便如此,傅宽掳掠来的妇孺,也只是听从命令的一般牧民罢了,保护本民族的作战力量,这种事说是错的,唉。刘盈的道德水平确实有点过于高了,在这个民族仇杀的时代,法西斯算是绝对先进政治制度的时代。 该怎么做刘盈清楚,嘉勉自己的将军而不是和胡虏仇寇谈什么仁义,他又不是大宋那种傻逼玩意,但是心情上总归还是受了几分影响。即便是莒县浮来山的银杏王丰茂的伞盖也不能稍稍缓解。周可数丈啊,这座葱翠的银杏树比起一般的榕树都要大上几分,在树下,新征辟来的公乘阳庆正在拜见少帝。这位是扁鹊的再传弟子,缇萦救父的那位淳于意的师傅。 从病例入手,和阳庆的交流还是相当顺利的,和张苍一样,古人不缺乏改造世界观的勇气,而能在史书留名的,除了血脉遗传之外基本都是有大智慧的人物,找这个人的目的主要还是借此收拢当年稷下学宫的遗存,太学是刘盈的心腹之地,可是也不能纯用心腹。汉代的隐士们多半家资丰厚兼非常要脸,区区太学,光是陛下钦命,没有礼贤下士的风范也是不够的。所以刘盈就得跑来跑去征辟名士入朝为博士,充实下人才储备。 这活理论上也是萧何的,但是从地方官吏中选拔可用之人就已经占据了老萧的不少心力,理论上除了军事权和祭祀权都是萧何的,但他也没忙得过来啊。相权皇权的分离不就是忙不过来嘛,实际摄政的丞相照样忙不过来。 脸上带着肃穆之意的少年郎握着老头子的手倾诉太医丞之位非你莫属的感觉实在尴尬,连刘盈自己都没法绷住,但看在新药方新医理的面子上老头子确实还是比较能绷,俯身下拜就接下了职务。 找刘肥吃饭的场面就更难绷了,着着轻纱的少女曼妙的舞蹈掩饰不了胸前的嫣红。刘盈索性也就不绷了,从位子上跳了下来挤到了大哥的身边,“不是,大哥,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咱又不是没看过宫廷歌舞的,老爹都没玩这么花,你在这山东很是享受嘛。 刘肥的脸遗传自刘邦,实在不是什么诚恳的面相,此时也一脸诚恳地向着太子,“陛下,若是有什么不满就撤下……” 刘盈一挥手,“散,散,散,”而后与刘肥窃窃私语道,“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你没看见母后跟着呢嘛。” 刘肥一脸奸笑陪衬,“陛下在宫里……” 刘盈举起左拳,“少说两句,容易惹事,小心我告你毁谤君上啊。” 完蛋了,八卦全传开了,以后的史书上怕是难有个好评价了。 堂下一片哗然,刘盈很是不满,“都说了家宴家宴,之前不都拜见过了嘛,你拉你齐国的一堆官员在这干什么,是想要把我急色的名声传遍四方嘛,国相自己家人留着也就算了。” 刘肥制止道,“陛下放心,我平常也是这么干的,急色的名声只会落在我头上,与陛下没有半点关系。” 刘盈奸笑,“在齐地玩得很不错嘛,不过美女还是放在后宅比较好,没必要拉到前面来。” “陛下可是看上了哪个?献给陛下的这批都是处子。” 刘盈将手搭在刘肥肩上,“没看清,这种事怎么能公开呢。老哥你这么玩,曹相也不管。” “绵延子嗣的大事,凭什么管?” 吕雉的神色已经很尖锐了,派人斥退了群官之后宫女已经走近了,就差投着警告了。刘盈慌慌张张回了原位。 不多时,宫人献上了新的酒盏。又走剧情了,刘盈很难绷,再一次离席去捉盘上的杯盏,酒杯被泼洒,然后便是刘肥恳请儿臣不胜酒力,请离席。 毕竟是齐王宫中,不是训话的地方。吕雉面色狠厉,刘盈神色清明,甚至有几分疑惑。当着曹参的面给刘肥下毒,这也太暴虐了。吕雉开口道,“齐王胆敢如此污蔑你的名声,怎能不加惩戒?” 刘盈却胸有成竹,“朕正位之前,或许名声有些许影响。正位之后,商纣周幽名声是败坏于女子还是出在怠惰国政,或者说,作为皇帝,这地位是名声撑起来的吗?父皇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安定天下乃有天命,难不成是他名望冠绝于世吗?况且大哥也是母后你亲手带大的,难不成他在造什么贤王名声吗?还是说齐国臣僚有了什么非分之想?” 总算在吕雉这缓颊了下来,不多时,刘盎便多了块汤沐邑。刘盈在一旁抬头看天,算计这种事做多了容易遭雷劈啊。 前些年一直在努力维护的秦驰道在此时将发挥更大的作用,大量的建筑材料和工具从栎阳运出,在刘盈的监视下开始构筑晒盐场,分层次将海水引入,借助太阳的力量制成雪白的食盐。苦卤不仅可以拿来点豆腐,高浓度的镁也是构建耐火砖的必备品之一。 吕布兰制碱法的前提是芒硝开采业或者硫酸工业,而副产品可以用于制造稀盐酸与漂白剂,电解饱和食盐水的工业化生产还是差了火候,依然只是实验室级别。不过背靠着这十五万吨级别的食盐晒盐场少量生产所需产品还是不难的,能源来自于枣庄的硬煤,造船业同期开始筹备了起来。 硬帆船航行到日本倒也不难,可是三角帆也得做点尝试,甚至是有些危险的蒸汽机上船。这些产业核减了少府的投资之后会给刘盎分三成,大头还是要刘盈这个身板硬的来抗,毕竟廉价食盐的倾销可是把齐国吴国淮南国等等一大堆诸侯王国都给得罪了,一个长公主还真不一定怎么扛得住。 第七十六章 旅游 建设安置,从数个工厂本身到附属的工人住宅等任务被刘盈一项项分派下去,这算是第一个正式的工业分基地建设,刘盈是很信任萧何的,有的是时间在齐地这分拆豪强世族,否定无官爵家族的徒附所有权,派遣到北方边境去充实人口。六万中央军和十万郡国兵足以镇压一切不从,何况还有对看清时势,早日投靠的家族的怀柔。不一定非要投靠刘盈本人,投靠刘肥搞个三百石五百石的小官的聪明人这次也吃不了大亏。整体上宗室还是一体的,你给齐王面子就是给刘氏面子,刘盈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考察下曹参的能力,萧规曹随真的是最优解嘛,何况他来到汉朝已经给这个时代带来了太多不同,至少萧何那边是没有搞什么万世之成法的。 临时摄政齐国的刘盈捎带着就把大部分清理豪强,土木工程之类的任务发包给了曹参,看着老汉一边饮酒一边批条的操作看了好久。刘盈说,我还是打包回府,曹参的政务处理能力比不过萧何,但是比刘盈强多了,而且豪迈之风颇有几分庞统一日清理三月县事的风采。 济南的泉水清冽,可尚未得到许多注目,没有多少开发,方便了刘盈取来烹茶,躺倒在藤椅上享受着暮春的最后风采,“大哥,山东的胜景还有哪些?美女嘛,享受太多了身子也吃不住啊,有时间和我一样多出来逛逛呗。” 刘肥倒是很头疼,“无论这泉城还是银杏巨树都是陛下您说了臣才知道的呀,山东历来以人文出名,可稷下学宫已经颓废,更不用说学宫人才都被您搬空大半,还有孔府……” 刘盈摇头,“腐儒之学,得之无用,还不如荀况呢。对了,我怎么忘了,孔老二还是有句话没说错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马上就是三月三了,该去沂水沐浴一场呀。” 在石板上洗脚的刘盈脸黑黑的,倒不是因为周遭护卫用黄龙布幔将周遭围了起来,毕竟在这杀了不少人,流了不少人,基本的防护还是应该有的,而是沂水沐浴压根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顶多是一些尚未成熟的小孩子穿着犊鼻浑下水游玩,成年人来这顶多也就是洗洗脚,用备好的布巾抹把脸罢了,甚至于男女互不交织,各占一处,孺子多半随母,而男子聚众饮宴踏春而已。之前元宵过得有点冲击,见到三月三这么素反而是不太习惯了。 渐有击筑而歌者,喧喧嚷嚷很有几分古风。刘盈也把乐工们遣出来弹琴作乐。一边拉着刘肥道,“一看那几个高歌的就不像好人,这是见你我在此,故作惊人之举,欲以自荐呢。” 刘肥抖抖面颊,“确实如此,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幸好有国相国傅他们当初帮我挡驾,教我不要相信野有遗贤这种谎话。真正的贤士要么走正途入仕显示才能,要么就归隐自得其乐,这种隐在暗处实际上攀附显贵的都是小人罢了。” “那前几年举郡国茂才的时候你怎么也没送来几个好的,还要我自己来辟?” “陛下你要的那几个也没事先和我说呀,本来他们都是不愿离乡的闲散人等,可您亲自下榻去邀,哪个敢不去啊?” 辟举的名单是按着各地官僚上报的人才筛选之后,又经过张良和皇帝本人这两人考虑是否有载于史册的一点印象之后才确定的,确保绝对是高级别的人才。数量上有所限制就显得皇帝的行为更为郑重。刘盈以嫡长子嗣汉帝,得国之正,可不是西晋那种丢人玩意,还不至于被人上《陈情表》。加上本身位分至尊,可没几个值得他三顾的,敢拒绝也不怕落个“邀名买直”的帽子,以后毁了一辈子名声。 故而还真是无往而不利,想征辟谁就有谁,哪怕齐鲁儒家已经在背后画小圈圈诅咒这位新帝了,明面上,还真没有哪个不臣敢于跳出来的。至于孔氏孟氏等大族,借着先祖名声聚族而居。还等着在汉朝寻一个攀附而上的机会呢,被一套法家手段锤下来,搞不好以后要成马邑孟氏了。孔家混得稍微好些,孔鲋,就是藏书的那个,毕竟有弟子叔孙通累迁太子太傅,奉常(太常)等职,作为帝师,刘盈总要给点面子。 也是世家如今传承不过数代,又无独尊儒术封王等事,论及不法和两千年后的曲阜土皇帝还是不能比的,命案不算太多,欺男霸女这种事,真正被人家霸到手了你再想伸冤也难了。故而这次刘盈还相当有想象力的把孔府奴仆各个按本家拆开来,依百家姓分别抓阄赐姓,姓孔的太多了看着就烦,有军队在手,霸王拳也能显示出几分条理来。 就是心里啊,作为皇帝腾出手来亲自处理的头几家豪强,结合前世记忆,不免厌恶感多了几分。 盐铁专营作为国政不能给,走之前,刘盈给刘肥建了一座十二孔玻璃窑作为补偿,制碱法得出的纯碱,东海郡的石英砂,近岸的海草灰等等都是良好的玻璃原材料,这些较为廉价的矿产远程输运到洛阳还是有些不划算,而且浪费道路吞吐能力。另外造船业,琼脂提炼并近海围堰养殖的一些小技术,基本上刘盎那分到的也给刘肥分了一份。 “鱼盐之利”这玩意挺害人的,造反的诸侯王基本上都有这玩意,那不如散一散,让他们几个先打起来看看。这是不怀好意的思路,好意的思路那就是天子颁赐几条致富之道怎么能不要呢。 送至边境的刘肥满脸笑容,“陛下常来啊。” 刘盈也是一脸笑容,“我就去燕地看望看望卢仲父,边境上还是不太安全,主要是母后她老人家不放心非要跟着。你看看,母后先回京我们玩的不就挺开心的嘛。” 第七十七章 出使 马不停蹄往蓟县奔去,刚过了河间就见到了燕国群臣在边境上翘首以盼,此时尚为汉臣自不必归汉了。燕国群臣各自唱名拜见,小卫满自是逃不过刘盈的眼睛,但也不必太急。 刘盈来这是找卢叔叔探讨边境问题的,燕国与乌桓的关系没有匈奴那么糟糕,毕竟乌桓此时占据的是东北大兴安岭以东大片区域,主要在辽河上游繁衍生息,采集渔猎民族并不像游牧民族那样穷蹙而好征伐,也因此,刘盈打算制定一个东北开发的小计划,以豆麦种植业为基础,开发辽河平原,以供给京城的人参松子等特色产业,并依赖东北天然水系采伐小兴安岭为主的林区红松木,作为大型远洋船只的制造基础,密封木制航船所需的除了海蛎壳灰以外还需要麻丝和桐油,而油桐作为喜温作物,在河北的生产相当一般,这也是为什么齐鲁吴越航船较为出名,而燕国在此世尚且名声不显的原因之一了。 好在刘盈刚去齐国耀武扬威了一番,搞到了不少船工,天津营口两港的建设总算是可以提上日程了。近海航线作为交通物流的重要补充也是给未来充实人才的必需。 “所以说,我们还可以通过贸易进一步拉拢东胡部落,甚至于通过派遣驻点官员的方式来交换一部分情报……”刘盈侃侃而谈,堂下群臣如痴如醉。 既然要人办事,拨人拨款拨物都不会缺,燕国本身的资源不足以撑起大规模的贸易,刘盈非常真诚的运来了大批新出产的晒盐供给濊貊人去驯鹿去,排干北大荒的生产力还差的很远,可是华北平原与辽河平原在新型农具具备之后已经充满了开发潜力。刘盈自然是要指导叔叔学习北魏孝文帝的先进思想,招徕已经初步熟悉黍米种植的鲜卑人进行汉化改革的,改一改汉姓,创建起耕织的生产方式。对于山野中不愿出世的部族则控制其衣食盐铁工具的供给来羁縻,对于上下层采用分化瓦解的方式,重点推广丝绸瓷器等奢侈品,营造起汉人的风物享用先进性的思潮。 刘盈这次抽调了不少医者也是之前想要招募一些当地医生的原因之一,这些医者们将作为各诸侯王的服侍者进一步强化人身控制,或是被派遣到边城为酋长啊蛮王啊什么的治一治老寒腿,或是蚊虫叮咬并发症之类的老毛病,保证一个个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除了桑柏等此时常见树木以外,刘盈还特意推广了楝树作为水田的分割作物,为的就是大量提取树籽油用于治病,何况楝叶灰还是重要的丝织品漂白剂。考虑到官营的弊病,这些林业产品是不做专营的,但是地方上会定时收储转运贩卖,本来是给南方大开发做的准备,可是这大汉朝的病虫害极度泛滥的样子,几乎是哪哪都缺,所以各类医药产品如今也占了少府收入的相当比重,让刘盈可以可劲的折腾而从来不担心缺乏粮钱物资。 对着更正过的版籍图一通指指点点,刘盈满意的点出了卫满,小年轻一愣神,就接到了北去出使各部落的任务,一直要到极北之地以冰为屋,使狗如牛马的使犬部落全都在这位持节千石使者的联络范围内。若是连那种面容似狼的雪橇犬都不能作为贡品带回来的话那就不用回来了。 节杖在手的小将更是得到了大段的勉励,包括此行各部落的大致习性,特色出产,需要防备的危险之类林林总总头头是道。刘盈在心里默念,这就叫知识就是力量啊。 卫满跪伏在地,面上全是苦色,天子之言自不会有假,何况是将部族习性都分说的明白。近处的使鹿部族他也是接触过的,可是不用粮食而是以盐砖铁器响声吸引驯鹿这种事此前从未有过耳闻,偏偏听起来充满了道理。而要是真到了使犬部落那里,燕地这个流三千里的目的地还得再北流三千里不止了,那得是什么鬼地方啊。 惴惴不安地走到门外,狗皮帽子,狗皮绑腿,棉纱手套,鹿皮手套等等赏赐颁下,卫满是真正见识了算无遗策的留侯亲传弟子的强大。而屋内燕国群臣亦是心中一警,这是陛下在宣示万里江山于他如掌中观纹,一切事务均清清楚楚,不可懈怠。 后世容纳两千多万人的首都,此时不过是个小县城,随员们早已散开绘制标准地图,宏大的燕山余脉一片郁郁青青,刘盈望着远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卢绾随行在侧,只听到皇帝玉言,“走那边口子(张家口)出去能跑一趟吗?” 随从并没有递上望远镜,此处是看不到太平山口的游牧分界线的,皇帝只是虚指,落在燕国群臣这就是命令。燕国多年和平还是攒下来一些钱粮的,有必要消耗一些。上谷这一路偏军的重点是兜住匈奴西逃的路线,主守不主攻,即便是辅兵在营寨镇守过程中也是能用一用的。东胡残余部落收买一部分作为轻骑执行侦查袭扰任务也能用。 刘盈的态度很真诚,“仲父这一遭与其说是作战不如说是武装示威,重点是割裂塞外匈奴的一统之势,任何孤立冒顿的法子都可以想一想做一做。” 北京这地界作为多个王朝首都不是没有道理的,技术水平稍微高些之后,燕地的险关山峦足以层层抗拒游牧部落的袭扰。更不用说上谷突骑甚是有名。在刘盈忙着给本部兵马进行火器化改造的时候,马镫,马蹄铁,皮质马鞍等的运用使得阵列式的突骑战法已经成熟,更不用说作为秦末农民起义的主要军事将领的一部分,当地武官的创造力相当之强。 对于这些跑老了马的良家子,马枪+刺刀或是马枪+环首刀的应急之举远不如一把长槊戳破敌人的命脉,欺负匈奴人,重骑兵比起早期热武器差不到哪去。 第七十八章 南巡 既然这些人不太适合自己使用,那就要给出一个发展的空间,一路偏师是最好的报答,授节自有规矩,刘盈来这只谈事,不授权,待到秋后粮草归仓,也就是卢绾该入京述职拜将的时候了。 安置就绪之后刘盈并没有转代地回京,而是一路南下,经赵国梁国楚国来到淮南,中间与如意见面商谈诸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楚王叔父那也不过凭吊游览了一番,宣示自己将是国家新的主人。 刘长只是遥领淮南王一职,与其母赵姬仍养育在长乐宫中,实际主事的正是淮南王相张苍,刘盈此来见他半是外交半是内政,内政方面,南方濡湿,五谷不升,刘盈逼出来的占城稻与稻田土的培育都需要时间,此时的淮南国说是饭稻羹鱼都算是好的了,实际上吃的是菰米螺丝小鱼小虾一类。刘盈发的开发南方的宏愿,即使如今单位劳动力粮食生产和人口复合增长率都提高了很大一截,能填充的人口还是尽量往北方填了。 所谓开发,就是挖掘渠道改善水系,排干沼泽,制造新的农田,这一点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又去过都江堰实际勘察过的张苍做的很不错,药物的供给也是一等一的,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了。 至于外交,是刘盈特意将自己亲卫中一部分淮河甚至长江以南的老兵拨备出来,配发火器,去威胁南越国那个非常能活的赵佗的,总兵力不到两千人,刘盈加了张苍持节中郎将之后增补当地兵马至五千之后效果相当不错。五岭难打那是没有炮的时代,自宋以降,直到军阀混战的民国,闽南两广基本就没机会自成一体了。问题是刘盈也吞不动了,驰道灵渠吞噬的钱财他是一眼也不会眨的,相比于历史上萧何的财力,刘盈现在完全不差钱,但是南方民力已经匮乏,广南那就更缺人了。 所以打完彭越之后的刘盈很无赖,我能打死你但我不打是因为打死你之后还得依靠土官治理,那么秦朝余孽也算是亲近了。总算是有个威胁的手段,刘盈就打算靠着武力威慑暂且撑一阵子,命长的人多半在暴力面前都很清醒,故而赵佗的国书和贡品是一封封递,而有几乎同样长寿的张苍在此镇守也不担心会因为更换主将之类生出什么内部问题。 江西铜矿,具有中国这个贫铜国为数不多的富矿露天矿,考虑到银行在大宗贸易和金融上已经具有的统治地位,刘盈打算开采起来,在铜本位时代,挖铜简直就是印钱,邓通富甲天下靠的就是蜀郡严道铜山,那里自然是少府专营了。也只有铜矿的暴利,才能吸引来足够的人口。但是对刘盈来说也就那样,此时银行已经在派发大额通兑本票了,离全国联兑的交子也不过一步之遥。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记名,需要印信暗语等多种防伪手段,且只能在指定地点兑换,后者不记名,可以作为大额支付手段,全国通兑。但是基于桑皮纸多版铜版印刷术实际上实行不记名的钞票其实也已经成熟,有这些信用货币手段在,铜矿价值也就那样了。当然还有为钨矿开采做一些准备的意思。 刘盈随时可以通过银行和均输平准体系操控物价,依靠大宗货物生产商和收储商的手段坐庄汇集资金。至于超发货币,仅仅是技术进步提高的交易频次和换手率已经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其实并没有必要现在就祭出大招来。不过让少府控制的部分企业在铜矿附近经营商业,旧金山酒馆赚的比采金者还多这种事他也是清楚的。唯独特色产业让他很是头疼,自登基大赦以来,刘盈还没有把人塞到乐府里的癖好,他又不缺钱,一般牵连的女眷若是没有家人缴纳罚铜的,那就编入生产建设兵团编制一类的产业,织布自赎,十二岁以下的则无论男女全部免罪。 至于正常犯罪的女性,那也不特殊对待,废除肉刑的另一面其实就是在削弱奴隶制,刘盈宁可让这些人劳动改造也不会容许官府拿人赚皮肉钱的。总算伴随着棉花种植业棉纺织业丝织业等轻工业的兴起,包括花椒茶叶在内的一批特色果树种植业等,刘盈这一点也不缺乏女性工作岗位。女夫子在这行更是方便,至少在部分领域,刘盈是奔着《姐姐妹妹站起来》学习的,即便当下不能解放全部妓女,在自己能管控的领域总不能制造新的灾难。 至于素的乐工,无论男女高级别的文艺工作者其实从来也没缺过,刘盈宫中就有不少,身份高贵如诸侯女子,弹琴起舞也不是什么难事。刘盈平素不少哼唱的小曲都有人谱曲续写,汉乐府光明的那面在太常叔孙通的治理下渐有青出于蓝之势。 那就只能依靠移民平衡男女比了,后世江西彩礼刘盈可以当个笑话看,此世哪哪都是政务。明明撑船打铁磨豆腐是人生三大苦,刘盈想出来的适合江西的女性工作还是只有渔家女、豆腐店主等,前者鄱阳湖平原此时水系密布,水流并不算湍急,极为适合撒网捕鱼或是池塘养殖,后者不仅有淮南王刘安创造豆腐的后世传说,还有毛豆腐的产地其实并不局限于徽州,江西一带的气候也相当适合。 初步开发景德镇作为第二瓷器产区也是个好主意,瓷器远程输运的损耗能降一些也是好的,沿长江水道出海联通沿海各地不失为一条出路,可是实际上老瓷工还是以男性为主的。 问及张苍,老头子却是提出了一个好主意,“种药”,作为经济作物种植业,这同样是一项对于劳动力素质需求不算特别高的产业,而且作为当代医圣的皇帝可以自由安排据点,依靠着先进技术形成的密集区将来就会延续成为传统。至关重要的青蒿红豆杉都颇为适合当地气候。 第七十九章 猜忌 至于茶叶等常规自不必多提,武夷茶可是清朝时伦敦期货交易所的大热门产品。更不用说张苍还拿出了当地的物候记录,依靠星辰角度变动和太阳投射角进行复算的当地经纬度情况等。刘盈来这大汉朝就是受打击来的,除了前世的一点先进知识,论治国论学术,他其实压根不足以比拟此时的天骄。 烹茶与张苍对饮,刘盈诚心敬了北平侯一杯,“有国相在此地治理,朕可无忧矣。” 张苍还有新的呈报,那是根据当地地势水文情况和挖掘实验做出的水利工程建设计划表,刘盈见了就轻轻放下,“要什么材料,报到少府去批就好,要多少徭役,报送丞相府就行。朕相信国相不会对民力造成什么损失的。”王陵之后,这位把功劳攒够了进丞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垂拱而治这样轻松的活计才是自己想要的。 就此从北人张苍在这南地的生活起居聊到了蜀地,刘盈这才意识到,虽然武都大地震造成了不小的危害,后世公孙述借此割据蜀地一十二载,让光武帝刘秀发出了“人心苦不足,既得陇,复望蜀”的感慨,成为了得陇望蜀的成语由来。又有丞相六出祁山不成,星落五丈原的悲剧,但是如果不考虑军事防御功能,只讨论经济的话,陈仓的断绝割裂并没有那么严重。 刘盈找萧何张苍等人参谋的问题很是关键,后世“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的谚语就说明了四川的割据特色。原本四川割据所需要的粮草早已充足,只是缺乏盐铁等工业品,但刘盈这趟巡视是要去开发自贡的天然气盐井的。攀钢倒是不急开发,一方面略作压制,另一方面作为稀有金属矿,此时开发只取铁元素将浪费大量的副产品,亏得慌。 刘盈计划打压的就是大型机械制造业和丝织产业了,明知道蜀锦名贵还是要废掉资金积累能力,让蜀中成为盐粮等基础产品的仓库,没有外界运入的维护很快社会生产循环就会出现问题。 带着一片邪恶之心的刘盈进入巴中却是神清气爽,云梦泽是真的十分壮观,而这一片较为平缓的上游大泽其实极大提高了长江航道的运输能力。吴臣吴回也是知情识趣的人物,国相利苍与辛追夫人生动的面容令刘盈一时失神。这两位作为马王堆汉墓倒是曾让两千年之后的他目睹过一时,只不过两千年后的面容不变和生人终究是两码事。轪侯利苍也曾是刘邦座下的兵卒,其忠实诚恳为人称道,刘盈能做的自然也是赠礼勉励,有前后眼就是好啊,什么人靠谱完全不用去思考的。同样安排了交通南越的任务,湖南与云贵等地的沟通也是相对通常,所谓番君起于百越,既然受限于此时的投送能力,银矿里无法长出明军。 那么引诱当地部族使用奴隶开采银矿玉石等物,一边激化早期农奴制度下的矛盾,一边腐蚀上层统治者使其汉化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汉化的程度其实很难把握,如果阶级矛盾过于激化,那么反对上层统治者的起义浪潮一定也会和反对汉化,纯粹民族的浪潮合二为一,说到底,军事实力不够,采用技巧总难免有这方那方的问题,幸而当地没有稳固的统治体系,还处在早期部族阶段,就算做错了什么也很难扩散。而汉人的生产力优势和文化扩散将是长期的。水磨工夫下来,改土归流总是能完成的。现在只是第一步,封贡互市,确立血缘继承的酋长将需要汉中央的认可和武力保护。 从山清水秀的云梦进入四大火炉之一溽热的巴蜀总让人不那么愉快,幸而百姓面上的笑容很好的缓解了这点不快。少不入川啊,依然选择了微服闲逛的刘盈听着悠扬的,自茶馆中传出的小调不觉有些飘飘然了。午餐自然要选择火锅去一去湿气,茱萸、花椒搭配牛油的白铁锅是刘盈早年特意叮嘱往蜀地出售的,商品卖得好不好,其实和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是密切相关的,刘盈在商业上没什么天赋,但只要他把两千年后那些气候条件物产条件不怎么有变化的东西拿出来,往往就能取得不错的收益。 老北京铜炉火锅其实是最早的尝试,然后就被融了做成私铸钱了,刘盈也只能苦涩一笑,然后回去旋压一批新锅。夯土的炉子终究还是不爽利,刘盈下命令转移一批砖窑之类的基建工业到蜀中来,压制归压制,必要的生活用品还是要尽可能满足的。毕竟这个时代,即便是砖石城墙在火炮面前也已经无用了,后世明清城墙那是修造技术和年限都到了一个极高水平才能在几个核心城市扛下鬼子的榴弹炮的,代价是碎裂飞溅的砖石还会有更多的二次杀伤。 刘盈猜忌蜀中这个汉王朝最重要的奠定基地之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主要还是很多刘邦的遗留问题。虽然蜀中作为直辖无封国,但是地理上较为封闭,武都地震之后更是难以与长安水系完全勾连起来。当初随从出征的大量蜀人如今衣锦还乡,封爵在大夫以上的都有一大把,捎带手就造成了大量豪强。加上刘邦喜欢将六国余孽等各地反贼往蜀中运,彭越一开始的下场差点就是举族迁入蜀中,只是吕雉下手更黑。不过在刘盈的改变下,输入蜀中的敌对势力与假想敌多半安置在了京畿一代,反倒促使了蜀中豪强进一步增强。 其实真要说,蜀中豪强的威胁也没那么大,李冰治水之后此地天府之国就没那么容易出反贼,一直是相当好的资源供给地,可是刘盈看的还是有些不爽,干脆把廷尉府大量人员带着做一个巡回法庭清理词讼。 了解了当地民俗之后,刘盈甚至干脆以内廷女官兼理,自己一个人去考察自贡天然气去了。 第八十章 十二尚 在当地,是以巴寡妇清为代表的当家女子此时在原始社会背景下的母系氏族传统遗留还很强。开采朱砂可是剧毒的采矿业,凭刘盈自己在重化工行业的经验也知道,建立起武装强迫半奴隶性质的矿奴生产是一种必需。这位女性掌握的可不只是财富,还有相当强大的军事力量。真以为始皇帝是什么客气的人吗?而巴地最有名的豪商鼻祖,盐巴一词的来源亦和另一位强悍的女性——德济娘娘脱不开关系。 因而刘盈敢于放心的借助当地传统任用女官牵涉其中,毕竟廷尉中尉成为酷吏来源的原因之一其实和少府一样,在关系上它们更加亲近皇权系统而不是宰相掌管的政务系统。因而往往为士人所诟病。 至于少府的未来,在此世其实一开始也只有两个人明白。后世的尚书、尚书令、侍中等职全部出自少府属官,而后随着内廷外朝化,成为三省六部制的核心。所谓汉朝常见的以卑临尊,政事实权落入尚书台,其实相当一部分也是原有官职习惯的遗留。刘盈一开始借着发明器械侵入少府,借着控制财政权不断扩展未尝没有借一借后世口彩的想法。 至于律法的严肃性,此时能认识到的人并没有那么多,特别危险的几个,比如萧何此时尚在长安无力进谏。 而十二尚宫局,实际上就是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加借助皇家织造掌控权扩张到实际对接少府主管轻重工业生产的尚冠,或可以称为冠部,对应后世职权远大于江南织造,类似皇庄主领一类。或者说叫内务府大总管也未尝不可。浓缩的少府,内朝的户部加工部。 以及尚仪,或可称为仪部,这是事实上的小吏部,掌握内廷官吏的兴黜,除了接见内外命妇,暂掌部分皇后权职外还有进言使用人才的作用,小礼部的权职也在这里。 尚食,食部,对应的是太医令的内部权职的一部分,后世的尚膳监、光禄寺自不必提,实际上原本的宫闱琐事基本上进入了这个在口头上巴着的部门,对外刘盈重视的医学药学研究,人才派遣也在这个部门。宫内采买,输运,包括行人司,也就是跑腿的,命令在内廷的最后一层从这里发出。将来或可晋级为门下省,但现在,好处主要就是见识多,长伴君前,能意识到皇宫诏令是因何原因,如何发出的。 尚辇,和太仆一样,名义管车马,实际上是宫廷最后防线的侍卫和女军的命令发出者和调配者,也只有在这宫闱核心,军政军令体系并不存在分离。换句话说,若是尚辇大人想要谋反,那刘盈多半是要死路一条的,临急关头,尚辇不需要虎符印鉴体系也能调兵。以刘盈对自己的侍卫系统的计算,临时拉出去突袭北军都不是不可能成功,至于防御数万人大军一周也不难,因为所有最先进的武备全都留在这了。某种意义上就是御马监。 尚书,书部,主管条令制定和发出,事实上的内相,代以后世官职自然是内阁体系。 尚玺,玺部,这也不是管印鉴了,直接就是对应批红权的司礼监。 十二尚宫局最尊自然是尚玺,其次尚书主官尚书令,统领其他各部。在这个小内廷里,尚玺自然是皇权代表,尚书则是相权。六部不过分管机构而已。这一套体制也是刘盈所能想出的女官制度的终极形态了,后世内廷和宦官的权职全部被拆分并入女官体系。甚至在此时已经伸出了自己的触手。 六部对应六局是需要去侵袭外朝职权的,而不是和内官打擂台。刑部自然是去影响廷尉、中尉,甚至有可能是司隶校尉,内史的权职。户部侵犯治粟内史那一部分,毕竟国库的最后裁决权依然有皇帝的一部分。工部对应的是不属于少府的建设职能,比如驰道,运河乃至长江黄河的治理,各主要城市的营建等等。礼部对接太学以及后续的科举等准备,兵部侵太尉,吏部侵御史大夫,外朝军事力量管理和官员升黜自不必多提。 把宦官得罪的死死的没什么大问题,此时宦官不过皇权延伸,更不用说在刘盈的心里压根没给太监留位置,最好在一代人之内就废除太监制度,可是这套体系对士人和勋贵都是噩梦啊,毕竟相权也被吃的死死的,所以要多做尝试,多做试探,谋定而后动。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性别歧视,内六部确定的是对接机构,外朝官的权责是会根据皇权与相权的权力对比动态变化的。新六尚中,要么是皇权直属,要么是刘盈独自创造的资源,有位能臣不仅把内六部还把六尚架空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权力对应的监权又不是没倒霉过。 与其不男不女,用女的其实问题并不是很大。所以刘盈要试一试自己的刑部尚书的水准,目的缘由都说明白了,甚至于世界观都是自己强行灌输的,如果最后水准不够那也就没机会得到皇权的鼎力支持了。 而刘盈观赏着泡沫从白花花的盐水中升起的壮观景象不由感叹造化之神奇,依靠打通了竹节的天然竹筒便可将这样的盐水天然气混合矿井中的气体部分输送到特定地点熬煮盐水,提炼食盐。使得此时压根无力足量运输海盐入山的四川成为了良好的聚居地。少量打造的钢套管根本不在刘盈的能力范围之外,深井开挖技术这得慢慢练。但是早期蒸汽机最佳的用途就是拿来提水,用在这里简直不要太方便,珙县的煤矿可以开采出来供给蒸汽机的能源,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熬煮食盐,扩大生产,毕竟天然气且不说泄露之类的问题,就现在的开采量也不足以供给所有食盐的生产,使用蒸汽机提卤之后只会更加缺乏燃料。 驱使犍牛摇动辘轳的工人可是要遗憾了。 第八十一章 盐铁 刘盈的先知先觉或许会让自贡少许多美食,红汤牛肉、麻婆豆腐,众多以牛肉为基础的川菜美食都脱不开盐井取水的需要,然而蒸汽机的大规模扩张,长江航道内河的蒸汽船未必不能将更多的资源以更低廉的价格输送入川。再说了,早一天开辟川藏道,大家早一点吃便宜的牦牛不好吗? 键为郡的郡守前来拜见,刘盈是向来不放在心上的,倒是临邛卓氏的家主家的小孩子引起了他的几分兴趣。卓王孙名字起得大气,此时人也不小气,微微一礼便提出要将卓氏数代家业全数奉上。 刘盈望向家主,家主也施礼承认。皇帝喜好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少女,不爱暮气沉沉的老人不是什么隐秘,蜀中商贾投其所好更不是了。 “你卓氏家大业大,如何你一个黄口孺子就能说了算呢?” 其实卓王孙已经束发了,和皇帝年岁差不多,然而这话也只有皇帝能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尚未束发时便已创下好大一份家业,不能以年纪轻视,偏偏皇帝这会开始搞年龄歧视了。 “此事是草民进言于父亲的,得了家父的允准,自当当仁不让。” 与人面子,予己面子。卓氏这一番表态就是向皇帝宣示支持他亲政的立场,勉强算政治投机,毕竟吕雉现下揽权还挺厉害的,可是母子俩的默契又有几个人猜得到呢。 刘盈不亲政主要是这世上八成的事务有萧何就能处理得很好,刘盈此次出巡就是来找麻烦的,然而郡守以上的霉头一个也没找到。剩下两成呢,刘盈也自问不可能做的比吕雉更好,只要他把自己的执政思路说与这些人,并且辨明清楚,政令的执行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也只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才能养出那样杰出的女儿。当垆卖酒真的损了卓王孙的面子吗?刘盈不觉得,那是他最后在向女儿显示司马相如此人不可托付。奈何卓文君于诗书一道的成就虽好,可在识人之能上远不如父亲。 刘盈大笑,“只怕是汉中传入的铁器已经让你卓氏支撑不下去了,铁器尚且可以靠着运价抗衡一时,钢器就更不能行了,你卓氏兴发靠的恰恰是高质量的铁器,与朕的竞争尤为激烈。这才想到投献于朕,好让朕派出工人来升级自己的产业,否则卓氏被压垮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刘盈已经废除了许多对商贾的歧视政策,但是商业运行存在自然的规律,卓氏的冶铁业即便没有借贷资金,上下游的账款也是一笔必然存在的债务,卓氏能在卓王孙这一代兴盛至极,战略收缩保存家产也不是做不到的,但是目前来看这家子还是想更进一步。 卓王孙执礼甚恭,刘盈却摆摆手,“蜀中煤矿还是不错的,可也比不上代地,铁矿更是匮乏,既然铁业上发展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去经营盐业。” 卓家家主悚然一惊,卓王孙还算自如,皇帝对着自己的亲哥哥都耍心机才把持下来的盐业,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他人。 刘盈笑笑,“你们想岔了,日照盐业靠的是太阳真火,自然之力,其费不过柴草之百一,一次投资,终身收益。规模收益之下,小盐场和煮盐无力与官盐争竞,即便官盐加了盐税。而大盐场不可胡乱设置,即便设置了,没有科学的设计引潮蒸发浓缩等技术也要付出高昂的学费,因而官营之弊并不明显。可是巴中,犍为的盐业俱是小矿井,融众人之力而为一,让盐官来管成百数千口盐井只会导致盐价腾贵而质劣。” 汉武帝的盐铁专营后期造成的问题就是产品质劣价高,这是官营垄断必需消费品的天生弊病,后世苏联都没处理好的问题,刘盈实际上是靠技术优势在填补这个差价,将来填补不了了再说。然而这样的填补实际上是对越大的,具有规模收益的工厂越有优势的。如果全国只有四五个大型国企,那么依靠良好的人才培养和选拔机制就足以把握在手中,损耗是可以接受的。对于具有绝对市场垄断地位的企业而言,还可以通过垄断定价权来确保经营稳定性,减少企业内耗。长期以来,无论是沙俄还是苏联,在粗钢生产上一直都是具有极大优势地位的。钢铁大王卡内基曾控制美国钢产量的65,包括后世中国的超大型钢铁国企,无不说明了重工业上的垄断还是相当具有生命力的。 可是盐业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型晒盐场容易管理,刘盈还可以通过技术垄断让自己的亲戚们赚不到这个钱,用煮盐抗衡晒盐,刘盈就是自己加300的盐税也不可能输掉,可是四川井盐的特点是大量小型矿井的汇聚,地域集聚可以降低一部分成本,但也不可能无条件降低,只是交通成本过高才导致海盐难以传入,此外还有青海盐湖作为对抗。青海盐湖是另一个问题,羌人的生产力水平过低造成缺乏脱产人口来从事专业食盐生产,同时生产本身的技术革新也远不如汉人等条件推高了盐价。至于交通因素反倒在其次,因为下山要比上山简单得多。 各种因素导致了四川食盐生产的成本和最高利润都受到了局限,刘盈若是敢专营估计得亏得妈都不认识,别看现在四川盐商能赚五成以上的利润,专营之后的税收是远远达不到这个级别的。刘盈操作的钢铁业从燃煤消耗,铁矿石出钢率,单位劳动力生产率等多个方面降低了成本,而资本利得其实是不用考虑的,因为他动用的是少府资金,这是国家储备,类似后世的国库存金,本来就没有资本收益率,只要他不蚀本,哪怕千分之一的利润率都是赚的。对于国家而言,机会成本其实基本不存在,因为封建时代的国家资金实际上是很难取得收益的。 第八十二章 商业 综合下来,栎阳钢铁的利润空间也是300以上,甚至伴随着山西大揭顶爆破配合蒸汽铲车和借助山势的铁轨小车输运,物流成本还可以进一步降低,作为垄断国企,这部分原材料廉价化的利润只有一部分会渗透到社会中,作为无烟煤改造成蜂窝煤,或是在部分重要节点制备煤气提供能源等,而焦煤成本的降低对于市场竞争者而言是不存在的。 后世人可能很难相信钢铁生产的成本能差出几倍之多,可是即便不考虑金融定价权等因素,汉冶萍钢铁厂的成本在一战前就是已经进入武汉当地,计算上运输成本的伦敦钢价格的两倍,彻底把中国这个古典时代的铁锅等铁器出口国给倾销垮了,而汉冶萍钢铁厂已经是当时全中国技术最先进的钢铁企业了,同期小型冶铁企业出产的钢铁还是论斤称的,成本更是达到了伦敦钢的五倍以上。刘盈目前拉起来的全套工厂技术当然还不如汉阳铁厂,奈何就算明末级别的钢铁,对于汉代也早已是倾销了,刘盈这准工业革命级别的钢铁当然不在话下。 没有几倍的利润,硬吃国企的效率损失就很难受了。在蜀中盐业上,刘盈打算换一种垄断方式,从大托拉斯变为卡特尔,依靠技术和资源资金入股的方式控制规模化垄断的盐井业,差异化税收也是必须的,虽然刘盈在海盐业也没打算赚钱,尽可能确保百姓基本的食盐需求,然后用其他消费品赚钱更好。盐粮的价格稳定,赚富人的钱总比事实上的人头税好。富人的食盐消耗量其实是大过穷人的,在穷人挣扎在6克每日的体力劳动生命线上的时候,富人的消耗量已经朝15克,甚至20克的高血压死亡线看齐了,和后世中国比也相差不远,加上食物浪费的损耗,差不多能有个四五倍,可是资产比可不止四五倍啊。 但是为了给商人们留下扩张的希望,蜀中盐业还有必要进一步降低税率,供给关中地区愈发膨胀的人口,同时也对青海湖食盐构成倾销,这有助于羌人形成定居工业化,而定居工业化的生活方式,往往就意味着汉化生活方式的扩散。盐田盐田,它的生产更接近于田地中劳动的农业,而不是游牧的牧业。汉朝是没有建立对青藏地区的直接统治的,大汉的版图在高山面前退却了,甚至于到了唐代,吐蕃帝国成为了唐帝国边境投射范围内唯一可以相提并论的大敌。甚至于到了清末,英属印度与西藏,英属缅甸与云南的贸易联系还要比内地更加紧密,这都是危险的潜在分裂因素,以至于建国之初还留下了不小的疮疤。 商业羁縻这种事就没必要和卓王孙谈了,仅仅从商业出发,自春秋就有管鲍分金,如今还未刊行的《九章算术》中就有涉及合买的“盈不足”问题,合股经营在汉朝算不上什么新鲜事物。刘盈只是强行的确立了西行家东行家分股这样一个工会和董事会的雏形,股东大会还早,现在主要出资人及其代表共同组建下董事会就行了。西行会里当然也有刘盈的人,技术工程师若是能在工会中锻炼出来以后的前途会更宽广的,作为从属倒也没太大问题,工人们总不至于真敢欺压到皇帝头上。 约定股本分为十分,刘盈以技术和部分资金入股占三成,加上卓氏投献的两成半早就是控股权了,工人共分半,剩下四成交由卓氏自去募股,皇帝经商实在太过方便,官面上有皇商身份,当地地头蛇不敢置喙,私下里卓氏从中渔利也就罢了,真敢搞明股实债,明债实股之类的操作那就等着冚家铲。 卓氏源源不断的资金流入若要控制盐业生产还相差甚远,但当蒸汽提压连续生产将原本两千斤日产能的盐井提到六千余斤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误以为这是卓氏欲借助陛下威势豪夺民利了,在刘盈的指导下,卓氏首先要做的并不是开掘新井,而是将原有涉足井盐业的数家大豪强并股起来,这些家伙们不少采用的是刘盈相当厌恶的奴隶制生产,不过多半各自有爵位傍身,暂时不在刘盈的整治范围。这些人事实上才是汉朝此时所谓的“民”,而刘盈欲要削除的奴隶所有权才是“与民争利”。 问题不大,登记也就是了,技术进步构成的连续炉压缩了原本推风箱的工人,改以蒸汽动力,一排排灶台排开,火焰熊熊烧出大量细腻精白的井盐,原有的训驭牛马的工人也不需要了,可他们既然入了皇帝的眼,那便需要登记在册。刘盈也很真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但是蓄奴不能超过爵位的上限,剩下的,归我拿钱来买。 也有将自家小厮侍女拿出来置换的,刘盈照单全收。这几家就要多防备些了,盐工都是壮劳力,刘盈倒是不是很在乎压榨盐工的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宁可不要近侍也要保住的盐工那就不是奴隶,而是徒附了。所谓司马家阴养三千死士,难不成还全是养在家里供给吃喝,那宅邸得有多大?事实上多半是像这样安置在各个自己完全掌控的产业中,给予相对优厚的工钱养活一家老小。盐工健壮,尤其好用,反倒不太适合完全出于压榨目的的奴隶制生产。最适合奴隶制生产的是经济作物种植与采收,中美洲小岛的蔗糖、烟草,北美大陆的棉花,采摘加工时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块刘盈尤其看得很紧,决不允许茶叶药材业等新兴产业工人转变为奴隶。茶叶品种扩散刘盈一点也不在乎,不出国就行,但是炒青发酵的工序可没那么容易从国营产业中泄露出去,纵使泄露了,茶厂流水线是那么容易组建的嘛。等到政治改革之后,私营工厂或是合作社都行,现在可不能壮大奴隶制生产的力量。 第八十三章 思考 刘盈这趟在扬州等地也是考察了茶厂的,茶叶以清明前为最佳,搭配上占城稻的推广与育秧移植栽培技术刚好抢了早春农业种植的空档,漫山遍野的野茶林已经有了几分后世的风范,茶娘们勉强也算风姿绰约了。这自然会在劳动力供给上压制采桑业及与之相应的丝绸业,毕竟夏秋蚕远不如春蚕吐的丝干净洁白,强干弱枝啊,西安洛阳的茶叶历来是不如亚热带有优势的,那就更有必要牢牢抓住丝织业了,动用漕运这样的方式通过行政力量扭曲供给北方京城不是刘盈所愿。南方要开发,但经济重心不必过度南移。历史上伴随着大航海运动兴起,即便没有了奥斯曼帝国的路上阻隔,海上丝绸之路也在成本上迅速压制了路上丝绸之路,汉唐时富裕的关中就此衰败让位于东南。 可是关中一带控制陆地领土的便利是绝无仅有的,刘盈计划中的现代化国家是以天山——喜马拉雅——若开一线为界的庞大国家,国都过于靠东那就不利于创建完整的对西部地区的控制了。 立国一战,彻底完成对匈奴和西域的征服也不可能先把国都迁到远离敌人的地区去。那就要拖到电报网和蒸汽船铁路彻底贯通国家的那天再说。 携带着买来的新官奴,又回到成都批复斩下数百人的头颅,发遣一批罪囚,刘盈北上回到了长安。 不知不觉间,长安这里于自己已经有了家的感觉。刘盈笑笑,跨着三级木台阶上了自己的拔步大床,接近二十平米的床榻曾经是刘盈幼时的幻想,帷幔轻纱放下,阳光透过玻璃与黄色的丝绸将床上照的一片暖融融的。 屁股底下丝绸被褥滑滑的,可还是能隐约感觉到木板的存在。现代人的日子未免太好过了,刘盈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豌豆公主,你说少女的大腿更软更滑,可是这夏天即便有了冰块降温,人体未免还是太热了些。何以解忧,唯有席梦思啊,天然海绵不好用,甚至还远在地中海难以贩运过来,石化产品更是相差甚远,真能解决刘盈问题的还得是南美的橡胶林,只靠棉花和弹簧是远远不够做好支撑和弹性的。 冰镇的甜瓜汁盛在玻璃杯中很是爽口,不过还是比不得西瓜,刘盈召来这几日拔得头筹的太学生们,一一验看,终究在淮阴枚歆的面前落下了目光,此人的侄子枚乘是有汉一代的辞赋大家,其人字叔,而枚叔又成为了章太炎用以自勉的字号。当然刘盈欣赏此人和他尚在幼冲的侄子无关,而是在自己的太学中,此人已经能够融汇数学地理知识为一炉,能够依靠锤绳对日测算时间,而长期游学的他在大汉的各个角落都曾留下过足迹,接下来的考验就是最后一关语言关了。 刘盈的方法很简单,在场的各位太学生各自听讲一遍英语,日语的日常用语,过段时间面试复核,语言才能,尤其是跨语系的语言才能也只能勉强筛选出来。 寻了个藤椅躺在树荫下,堪称乐淘淘不知岁月,当初穿越而来定下的思路都基本完成了,剩下的政治斗争看的反而是水磨工夫。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偏偏萧何陈平这些都是精细人,只要他们自己不想,刘盈是挑不出错处来的。 树下有美人奏琴缓解刘盈的焦虑,是今年新选入的家人子,得益于核心地区的蒙学推广,长安三辅良家子已经是出了不少能读书计算的女儿家。压在刘盈最早一批小团体上的工作负担是越来越轻的。新进的这批也不必强压着去做师范生,而是半工半读,部分水平到那的也就只能做几年宫人,然后放出去婚嫁。 伴随着晚婚晚嫁和高彩礼风气的兴起,长安宫中的宫人如今是相当不错的职业,一般来说总能带着至少一套不错的钗环,并几百贯足钱寻一个不错的归宿。 刘盈干的很难说是好事,如果他真要提高女性地位,其实该从而今皇家工坊的那些织女等人身上着手。提高这些伺候人的人员待遇其实是在赎买统治阶级预备役。 良家子的套路和八旗宫女很像,汉之所谓良家子,要求在籍且身家清白,能自备弓马随军出征,父祖身上往往有爵位傍身,当然不过是民爵,高爵官员到了县令长官一级至少入了寒门了,典型案例其实可以看一看后世的花木兰。阶级地位上属于富裕自耕农到小地主小奴隶主一级,小生产者历来是扞卫封建统治的核心力量。再往上,地方豪强往往视法律于无物,诸侯王莫不想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向下,佃农半佃农奴仆则可以宣告天地反覆,我辈何以长为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可是小生产者偏又具有与生俱来的脆弱性。汉武帝时看着消灭大商,打压豪强端的是威风凛凛,实际上有汉一朝的制度破坏也自武帝始,从降低货币成色吞食铸币税到盐铁官营。白鹿币只整上层勉强还能说不至于大过,可无论是三铢杂钱损坏货币市场还是盐铁这种准人头税,最猛的一刀往往砍在作为统治基础的良家子头上,更上层有办法转移损失,最底层要么起来革命,要么托庇于大户豪强避税逃税。以至于卫霍之时倚为军队中坚的良家子到了李广利那会却变成了不良人这种社会渣滓充斥于军中。 刘盈这些年夯实基础最重要的就是维护萧何所设计的这整套体系,避免惠帝六年“令民得买爵”这样卖官鬻爵拿万世的基业换取一时的财富的短视行为。 此事发生在萧何曹参两位大佬去世之后王陵陈平左右辅政时期,刘盈自己认为自己有办法克制住,但是由此可见萧曹之后,不见其比啊。单就说萧规曹随这事,能斩断惠帝摸向不该摸的钱的手,此事曹参贤相之名当之无愧。 第八十四章 匈奴 而设计出整套体系的萧何,施政策略上更不是刘盈可以轻易干涉的,最多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理解,与丞相加以讨论罢了。故而刘盈这些年来一直从小处着手,操作生产力的提升,军队和特务体系的构建等等较边缘化的工作,实在是即便有了两千年的知识,在能力上依然远逊于人。良家子这套体系可是可以一直用到十九世纪的容克军事贵族体制的。 故而刘盈近来确实很闲,闲到可以披散着头发,躺在宫人洁白的双腿之上享受膝枕。只可惜没有葡萄可以喂。就这样很不礼貌的迎来了作为访客的张良。 “太傅所为何事啊?”叔孙通迁回太常之后,张良就被加了太傅,如今刘盈也开始打起了官腔。 张良微微一笑,“乐不思蜀啊。” “灌婴走的时候让枚歆他们持节走一遭西域,书画我都准备好了,这一圈能捞回不少好东西,也让丝绸瓷器传遍西方,这些事都是得等到秋后发兵的,最近确实无事可做啊。”刘盈闲极无聊,沉湎酒色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被张良又拖了出来。 “既然闲得慌,那就来一局战棋。” “马上和匈奴的对战?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最主要的目标也就是打通河西走廊,目前资源除非能在河套取得一场大胜,否则基本上挤不进去。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你就来指挥,韩信我不敢用,你随意。” “你好像把冒顿当成和你一样的皇帝了?” “这么说,休屠王浑邪王他们还是会不听指挥,西遁大漠?西线那就是丢给我们吃的诱饵,东线会出什么问题?” “东线不会出什么问题,问题在中线。” “直接扑我?哈哈哈,冒顿这么乐意找死的嘛?云中又不是没有郡国兵,只不过野战部队和守备部队不能通用罢了。” “多半是走北地郡先吓走月氏,然后直扑长安来。” “北地郡那能行大兵嘛?穿越宁夏的长途奔袭也不担心被月氏抄了后路?” “月氏忙着西迁呢,他们刚拿下了伊犁。” “那是得准备部分动员了,东线呢?” “东线也不用动,让你姨夫去龙城耀武扬威一番。” “汉廷内有叛徒?不是,冒顿能拿出什么来买通我大汉高官。” “你以为休屠王的祭天金人是哪来的?” 刘盈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那祭天金人真是金子做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铜人呢。” “另外咱大汉的保密机制就是个筛子,你把邮驿体系和造纸术搞起来之后就更糟了。” “没办法,封建社会一直这鸟样,战略性军事情报基本不可能保密,也没有必要。双方见招拆招,你不是也搞到不少匈奴情报。” “谈不上,我是看匈奴今年的夏季草场位置不对才想明白的。” “不和亲不纳贡看起来还真是把匈奴逼急了呀。上次出使能看出来匈奴也不太想打,塞外各族关系还没理清,内部冲突也是一堆。要么借助我们的外交承认和垄断贸易权稳住局势,要么就得带人抢劫取得威望了。” “右谷蠡王!”冒顿瞪眼看着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弟弟,靠着河套的屯垦,匈奴目前有了多余的粮食抵御草原上变幻莫测的灾害,有了布匹装载物品,在草原上冷冽的寒风下保留一丝丝温暖。人口在蕃育,牛羊在增长,一切都在欣欣向荣。但就是因为戍边的隶民带不来昂贵的锦缎,精美的瓷器木器,诸王们就觉得还是劫掠舒服。 当初陈豨和匈奴做交易时搞了相当一批奢侈品,匈奴人上下分分都能有剩的,等到了陈豨兵败被杀,到了傅宽这可就惨了,老将知道自己已经没法用操纵粮食价格等大宗货品的方式廉价收购匈奴的牛羊皮革,甚至由于镜铁山那的铁器冶炼以及匈奴之前的积存,短时间内,用挽具等也换不到足够便宜的物资。那就只能垄断汉朝最有优势的奢侈品狠狠噶韭菜了。 汉朝初兴,加上对商人的诸多打压政策,此时想要将丝绸和高级别的瓷器等运到边关可不是容易的事,没有一定爵位,就连衣服的材质纹样都是不可僭越的。结果就是匈奴人严重错估了大量商品的货值,而冒顿单于自己也在搭便车噶韭菜,之前出使汉廷和陈豨换来的商品现在都可以兑换高价,顺便收纳大量的金银钱财到王帐之中。 刘盈手操的转移支付政策搭配大修长城烽燧,御敌于外的防御战略,造就了此时边地的异常繁荣。特意设置的棉纺织产业搭配粮食种植保障了基础。本来并没有足够多的优势产业的北方边疆纯粹靠刘盈发钱满足移民生活必须,大量的货币投入使得贸易的流向被人为偏转。 刘盈的目的当然是富裕边地,促使流民自觉的进行移民,但对于匈奴大小王侯们看来,就是不用担心孤军深入,一个短促突击,就能挣来大笔的钱财。这就不是冒顿一个人能压得住的了。 “大单于因何如此慎重,前时单于围那汉皇于白登,二破陈豨迫其互市,三破傅宽烽燧数十,又在扫荡之中提前撤军保全了巴牙叻他们,那汉国君臣无不被大单于玩弄于股掌之中。” “好好好,且不提陈豨不是我打赢的,是他自己想要反他的皇帝所以才和我们做了交易,就说说我打赢了几仗,你们呢?有几个能拿着汉狗的头颅回报我的。” 堂下一片寂静,只剩下右谷蠡王自认为亲近,梗着脖子道,“所以才要大单于领着我们去打草谷呀,大家都知道自己不行,才明白大单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冒顿坐定,“这就是为什么我和汉人打不至于大败,而打月氏丁零他们又多有取胜的缘故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打,该在什么地方打,你们呢,看着几匹锦缎,几件财宝眼睛就挪不了道了,比草原上的苍狼还笨,狼群至少知道避开聪明牧人监管下的肥羊。” 第八十五章 争议 大鬼巫此时躬身向前行了一礼,“大单于所言甚是,从月氏和东胡那里我们可以掠来美人,可以丰富我们的马羊,可是这些年和汉人的交战,损伤我们的勇士,可得来的汉人就因为有种地的一技之长,还得让他们聚族而居,用也用不来。部族没有扩大,美人没有为我们产下更多的小匈奴,这完全是不划算的。” 大单于知道这是在点他对韩王信部属过于优待呢,大鬼巫在攻伐其他游牧民族这点上有一致性,可在战争思路上未免过于老土,新生代倒是知道汉人的好处,却又过于轻佻,“汉人那是另一码事,这些年接济各帐,哪家没吃过种出来的粮食?也就是种出来的粮食多了,如今你们入关都不稀得抢粮食了,哪知道不过十年前,草原上衣食不继的时候南下那打的可是真草谷。” 冒顿的水平比韩信等人的推测还要高,韩王信的部属被他当做了一个试验品,一个在游牧民族可以控制商业利益流向下的试验品,证明的就是在游牧民族的武力威慑下,是可以制造出有利于游牧民族的商品交换比例的,这个交换比例大概是一块羊皮换三十斤小米,在此基础上,农耕民族也能取得一定的发展,但是匈奴人得到的更多。汉人在匈奴治下是类似羌人、胡人一样的有一定发言人的少数民族,而不是盲目的并入匈奴,尾大不掉。靠着韩王信的部属,匈奴这些年来还招揽了不少兽医之类的高质量人才。 刘盈秉持着技术廉价化的思想大力普及医药知识,当然减少了耕牛战马的不当损失,可是伴随着记录于书籍的技术扩散,对匈奴也起到了不少好处。 “诺查(右谷蠡王)。” “在。” “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想去南下,这些日子里不下三万帐的勇士,在座的大家几乎人人有份,都想着南下过一过逍遥日子,我不可能一直压着,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打吗?” 帐内依然是一片寂静。 冒顿摇摇头,“你们见识的太少了呀。在南边叫汉人之前,他们曾经叫做秦人,秦人之前有个叫做蒙恬的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攻伐我大匈奴,从我父亲手上夺走了河套,杀伤了我匈奴勇士十一万。我即位不久,东攻东胡,西逐月氏,南下取回了河套地,河套丰美,可是南方更加丰美,当初我也曾想过不若南下一场,夺了他们那个什么皇帝位自己坐,使河南北尽成我匈奴的牧马地。可是后来啊,”他指了指韩王信,“我才知道,夺回河套的那一战,根本不是我自己打赢的,而是他们南人出了个混账皇帝,把蒙恬将军杀死,长城守军军心散乱,即便如此,我那次也没能打进关内。” “到了后来,南边的那个混账皇帝被手底下人推翻了,新皇帝就是韩王信的主子,现在这个皇帝的老爹。白登之围你们是跟着我去了的,我们是围住了汉皇帝不错,但是七天七夜下来也没能把汉皇帝擒住,甚至差点就被他们反包围了。我们的角弓自然是坚韧的,可是没有铁箭甚至破不开汉人的铠甲,我们的骏马神骏非常,可是跨不过汉人建立的城池。这些年来我们没有一次接近吞灭汉人的部族,你们都知道,草原上打仗,一两次,甚至十来次的胜负都是寻常。真正的胜利,只有我们成功灭杀了东胡王的那次,和上次差一点点就灭了月氏,逼得他们不得不逃离我。” “现在的汉皇帝,是之前那个老皇帝的儿子,我听说,老皇帝也曾经想过向我大匈奴奉送礼物,和亲奉贡,但是这个小皇帝是一只骄傲的羯羊,除了自己的角啥也不信,几次三番想要和我们碰一碰。这只小羊啊,不断地迁徙民众到我大匈奴的边界,为的就是汇聚民力和我们碰一碰。不要小看这只小羊啊,你们都见过火药了,月氏和汉人与我们作战用过,我带着你们去奇袭月氏也用过,那就是这只小羊带着人做出来的。游走的时候,马上的我们不必太担心缓慢的火炮火枪,可是一旦步子慢下来,散开来打草谷的时候遇到冷枪怎么办呢?火枪射的比弓箭更远,比刀子更利。最大的问题是,三担的弓总要健儿才能拉开,可是火枪便是女子也能端起。” 越是善于游击偷袭的人越是要考虑同样的情景下自己怎么做,和吕泽作战时,他看到了火器的好处,和傅宽进行拔点作战时看出了小队火器的缺陷。综合下来的冒顿不认为游牧技术走到了淘汰的日子,毕竟他还没见识过马克沁,可是战术思路需要变化是不言自明的。 “绵羊安敢与虎狼争。”诺查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你的牙齿已经不够锋利了,更不用说在城里,你是看不到子弹从哪里射出的。南边的小皇帝已经在训练女军了,连女军都有,你以为不会让农人变成我们的牧民这样半牧半军吗?” 冒顿看出了刘盈设计的一部分,全民皆兵的民兵制度,也只有汉初这样一个人少地多的时间节点,依靠官方移民的生产建设兵团制度才能完成,边境的补充兵有三个层次,其一是正式的军队守备力量,其二是郡国兵这样的义务兵,包括已服兵役的后备力量,其三就是刘盈准备的官奴,名为官奴,实际上他们是直属领民,刘盈自信待遇上是足以把这些人编制起来的。 氪金几十万贯,氪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全民皆兵制度,考虑到生产需要,这样的后备兵是不能拉出去远征的,但是作为终极的守备力量,让匈奴吃个闷亏不难。火器时代最大的好处就是廉价,三个月的队列命令知识学习,一个月的半脱产射击训练,五十到一百发铅弹保证拿枪的手不抖也就够用了。 第八十六章 攻防 刘盈的要求不高,这些民兵的需要不是组织起部队包围匈奴,他们要做的只是保卫自己,在烽火台传讯后的第一时间领取配发的枪械,消灭一伙分散的匪徒实在称不上难事。 冒顿并不因此而犹疑,他的策略就是见招拆招,军镇当然可以搞全民皆兵,简单的利益关系保证了身家清白的民户掌握的暴力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刘盈也不可能胆敢在长安随意放枪,北地郡这个漏洞就是这么形成的。明明是直属郡,偏偏因为长期没有被匈奴人犁过,也没有个不清醒的国相让刘盈放手施为,导致民兵制度在这里一推行,第二天就得有人偷枪去把当地豪强毙了。 一番苦功给吕雉留下了三个孕中的孙子女,刘盈也拍拍屁股开溜了。带着换防的北军驰入义渠,刘盈大手笔的撒钱建城,“其实这早该修修了,就算没有匈奴的侵袭。” 添加马面,架高城楼,增设栅栏,埋下地雷。电发火地雷和漆包铜线的初次登场想必能给匈奴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引线联通到城墙下的营寨之中。沿着城墙,大量的壕沟被挖掘出来,圈圈匝匝密不透风,不断向外延伸。刘盈不清楚对面的热武器水平,虽然怎么估计都不应该超过宋晚期水准,但是刘盈还是很认真地按照日俄战争水平的土木工事进行了部署。环形的分层土木工事足以消弭绝大多数炮火,而壕沟作战,指望战胜拥有擦燃手榴弹和锯断枪管的短枪的汉军更是做梦。 诺查率着兵马一路急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变成大工地的义渠城,木桩构成的拒马掩盖了背后的杀机,此次出兵是冒顿指的方向,并一再劝说诺查不要恋战。可是违背着大单于的意愿串联出兵,若真是一事无成,他这个右谷蠡王的颜面何存,此后在族中的威望何存。 于是扎下营帐,散开斥候,兼顾劫掠。这就是匈奴恶心人的地方了,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每次战争的爆发点都在汉国境内,导致无论是输是赢,只要没有造成足够的杀伤就是亏的。 实际上汉国这边的军制也是有问题的,传承自秦朝的大兵团方阵作战往往不够灵活,除了三河五校郎中骑兵之外,真正征兵制下的郡国兵和中央军实际上都是由大量专精一门的单兵种兵员构成的,而且指挥机制也较为臃肿,什伍是没有独立指挥权的,实际上独立指挥权一般下放至曲军候屯将一级,以营连为单位的武装力量和匈奴进行斥候战那还是蛮难抓的。 不过军制这玩意,毕竟是作战的基础。后世到了抗战时期,一般独立编制也只是放到营团一级,因为土匪等敌对力量一绺子好歹也能汇集至少四五十支人枪。作为守备力量,在战争环境下合理生存的下限不会太低。 强化独立作战能力就意味着部分放弃大兵团作战能力,连解放军在游击战转运动战上都头疼了好几年,刘盈更是不敢改动韩信等人主持修订的制度了。要解决也很简单,学霍去病,全骑兵部队,超编制安排,中高级军官下放,相当于后世士官核心部队或者说教导团。问题是刘盈改革这几年的阵痛,能理解新时代作战方式的中高级军官更是稀缺物种,而打匈奴散兵,火器的优越性实在是太高了。 但是刘盈此次出来,还真是不怕和匈奴打斥候战,因为他真把中央军主力拉了出来,还有大量王侯公子随行,顺带抽调了大量长安的部曲,都是积年的老卒,遮蔽战场哪有那么难。 而右谷蠡王也没有机会清点自己的斥候损失了,因为刘盈连夜便派出了大量的偏厢车借着城墙的掩护偷偷出城。 匈奴人枕着马鞍睡觉,指望夜袭是不那么合理的,刘盈也没指望自己的军事调动能完全瞒过对面。只不过匈奴人可能不太明白防御工事构筑的基本原理,靠着预先准备的木板柴草,作为守备方和工事建设者的汉军在障碍突破能力上和进攻方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 真要攻城,匈奴人上两千人,能走到城下构成实质性威胁的有三百人就不错了。但汉军的坑坑洼洼,沟沟坎坎不是乱布置的,是讲几何数学的,必要时调动三千大军行军也不难。 更不用说刘盈没打算拼部队,他拼的是这黑铁皮包裹的玩意,几次实验里,刘盈一直相当注重火箭,作为火力补充武器攻击固定营垒这玩意实在太好用了,哪怕是蜀道之难,火箭也是能大规模输运的,换成大炮那就完蛋了。 举火燃放,在专用车架上的火箭阵列拉着呼啸声飞起,刘盈很鸡贼的把人员安排到了最低,如果对面脑子不清醒是可以来冲一冲这二百来人的工程部队的,只要他们能扛得住城墙上的炮火。防御不是依靠兵力的多寡而实现的,而是依靠火力覆盖掩护,这样的战争思维,对于冷兵器时代,且文明尚不够发达的匈奴来说估计是不那么容易理解的。 蔗糖产业的发展还是有点落后了,前置技术的近海航海业不够发达,不能有效联系产区与消费区,以及长期以来的人口障碍迫使刘盈掏不出一直用到21世纪的硝糖发射药,黑火药柱搭配部分硝化棉的均一性还是不够好,进一步阻碍了定向。 但是效果称得上极佳,匈奴人虽然老是把牛羊布置在营帐外围导致一乱就散,但是防火处理得也没那么糟糕,营帐周围的灌木都被砍伐过,等闲燃不起大火。 可惜这是应对三国时期火箭的方案,也就是弄块油布绑在箭头上,靠人力拉弓发射,因为重心设计等问题导致射程也很烂,与能够依靠火药燃气将爆炸物与煤焦油输运到数里之外的真·火箭完全不是一码事。 凸月之下,火光并不明显的火箭像是一群飞蛾之类的昆虫。 第八十七章 火攻 看似毫不起眼,实际上当飞虫落下,或是燃起一片火光,或是炸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最重要的是未知,此时还没有昆阳之战,但是刘盈扮演的大魔导师含金量不比刘秀低。流星落于营中,在封建迷信下所带来的暗示几乎把每一个匈奴人都压垮了。 “天罚!”“天谴!”见到噩梦般景象的匈奴人几乎个个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上恳求天神的原谅,倒是勉强维系住了秩序。可惜畜生不知道在危险中保持安静,不时有挣脱了缰绳的烈马东奔西窜,然后在不注意中踩踏起一片肉泥,或是将自己的马腿绊断。 危难临头,惊疑不定的诺查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带着几骑亲卫就开始北逃,全凭爹妈给的两条腿。火药的近距离爆炸引发了大量的马匹应激。刘盈刻意将火箭部队前出且基本不携带马匹就是因为他做过热武器和马匹的结合训练,万一哪枚火箭布朗运动后回了原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诱发了匈奴营帐的乱象之后刘盈并没有派兵出击扩大混乱。此时能造成最大损伤的是愚昧,跪在地上的匈奴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应对能力,其次是无人纠正而迅速扩大的火灾,再次便是混乱的牲畜。 后两者的威胁都是不分敌我的,刘盈手中的部队实在过于精华,承受不起无谓的死伤。 硝烟味得益于风向传不过来,刘盈且安心睡下。 大火烧了一夜,次日伴随着人畜尸体烧焦的臭味和碳灰味就很难闻了,得亏大火在处理尸体细菌上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刘盈赶忙遣出部队去收尸。一场大火造就了丰沛的凝结核,天色不是太好,万一夏日骤雨将尸骨泡发,那怕是连义渠城都得整个弃掉躲避瘟疫。 散出去的部队还是抓获了不少俘虏的,裨小王,当户什么的都有擒获,被烧成灰的那也就不算了,毕竟一晚上闹腾,能有体力逃出汉军骑兵追逐范围的,脑子和力量总有一样得在匈奴排的上号。 毕竟汉匈之间深仇大恨也没到后世那个水平,作为胜利者的刘盈是仁慈的,就不用铁丝串锁骨了,拇指扣加上麻绳捆成一条线。 比较合作的下层牧民一人发碗小米粥去挖坑去,这些人确实食之无味,刘盈甚至打算把这些被神迹吓破了胆的家伙放回匈奴去,赶得越远越好,留在手里无用至极,杀降嘛,李广的下场摆在那里,你可以说治军的问题这样那样的,有时候道德还是要讲讲的。 匈奴高官拿去祭祖,不论死活都蛮好用的,或者拿来跳跳舞娱乐娱乐,可惜没有搞到右谷蠡王这样的重量级,成绩还是比不上卫霍。 至于伪装成牧民什么的,且不提皮肤牙齿这些,汉匈遣使好歹是互认贵族体面的,真丢进俘虏营服徭役存活率还不如降将呢,再说勇士什么的吹吹牛就好,能忍受被曾经的牧奴骑在头顶上发号施令的也不是正常人了。要是有能闯过层层筛选的抽象行为艺术家,那少点功劳也只能少了。 审问确定了军情之后,刘盈继续调配起了兵卒,中央军立功的要回去,没挣到功劳的一部分拨去给灌婴,徭役兵役要拉过来,一方面消耗为持久作战而多准备的粮食,另一方面填坑起木桩。有些工作可以丢给匈奴俘虏,问题是起地雷这种不行。 从来没有什么理由说汉文帝打不过匈奴,汉武帝更能打,刘彻北伐本事在于众皆不能,唯能氪金而已。文景两代的积存,从官到民都被刘小猪氪光了。所以财务上没有难题的刘盈也胆敢两路北伐,中路调中央军自守。 回到长安的刘盈接到的奏报显示冒顿确实还是有本事的,打一代热武器代差的新郎中骑灌婴居然损失不大,还能靠刷大月氏这个经验宝宝补补血。 不过那又如何呢,正兵无力突破,奇兵全军覆没。稳扎稳打下河西走廊已经开始筑城,白纸上好作画,新城是类似义渠城永备部分这样的类棱堡架构,具有大量设置交叉火力的突出部分。没有棱堡经典的防护坡那是因为可见未来不存在能够和汉军拼火器的对手,该省的就省。以枚歆为正使的使团也顺利出发。 两项任务顺利完成,又有灌婴这样的超级名将做对比狠刷了一波军功威望,当然姨父樊哙在对比下即便是立下了奇袭空虚的龙城这样的大功也未免显得含金量不是很足。 作为补偿,刘盈这边当然是把刷子功劳分了些给樊伉,自从张良做出匈奴西移的判断他们俩就知道樊哙那一路多半是名声大于实际的。但是即便是作为实际军情部长的张良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就是真理,其次表演战的意义,并不下于真正的战场斩获。老蒋存地失人固然愚蠢,然而作为匈奴的掌舵人,面子,或者说长期攒下来的战无不胜的声名,本来就是可以动用的政权软实力的一部分。 冒顿拿出替死鬼用以映衬自己的战力的本事确实是一绝,不过忽悠忽悠愚蠢的匈奴人还行,糊弄汉人那就是班门弄斧了。韩王信部属等汉奸与汉廷的秘密联系愈发丰富,刘盈反倒撤回了不少单线联系,只留下数人总揽方面。干间谍这种事,最讨厌的就是外行合作者了,尤其是外行合作者还手握大权,那真是煎熬。 冒顿欲率本部西迁殴打小朋友这种事都能传出来,并直接导致了眷恋乡土田地人口的汉奸离心离德,难道这些叛徒们就想不到冒顿临走前必然会清理一拨隐患,而且自始至终也从没真正信任过这些降将嘛。 基本上都还算在刘盈的预料之中,匈奴西迁早点做个“上帝之鞭”把东方的强盛传播出去也好,虽然匈人不似蒙古人那样会做生意,但是域外的匈奴总还能做个联系,而且也不敢轻易伤害汉使。 第八十八章 强弱 义渠城下一战,刘盈证明的是匈奴的营帐在汉地并不存在安全性可言。而匈奴又不可能不设根据地,完全靠小队在汉地分散劫掠,从汉地这掠夺补血的手在一开始就被斩断了。 至于西迁,使团西出的消息在廷议之上议定,本来就是主动释放出去的,冒顿那总能得到点情报。刘盈特意将小麦自两河流域传入的知识掺杂其间,相信冒顿这样高级别的政治家能看得明白。农耕与游牧是相伴而成的双生子,甚至游牧是后演化而成的生活方式,只有农耕民族才能依靠长年的经济积累积攒财富,而驯化小麦的两河必然富庶。 至于能不能打,就算很能打,月氏占据的伊犁也是个好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呗。刘盈很厌恶匈奴北迁漠北,后勤上倒不是大问题,带弹簧的四轮马车在草原上奔袭的效果相当不错,可是贝加尔湖(即北海)一带想要建立实际统治那实在力有未逮,羁縻匈奴人更是过于狂妄了,只有匈奴西迁后的少部分遗留部族还能想想办法。 透出消息,证明战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匈奴负隅顽抗,有那功夫不如去富庶的中亚西亚抢一把,波斯碎成一片的小国在维持商路的能力上远不如后世强盛的阿拉伯帝国,这会有了匈奴的威胁想必会好上很多。 王朝周期论其实不仅仅是局域的,正是因为秦并天下的威胁才破坏了草原游牧民族各自为战的传统,依靠初步统一的匈奴完成对抗。历史上边境相邻的各国经常存在兴衰周期的同步趋势,最经典的例子就是唐灭亡前最后一击毁灭了吐蕃帝国。 不谈立场,刘盈其实很欣赏冒顿这人,比较聪明,也比较能忍耐,能看清利益,不至于为了个人意气随随便便和人过不去。高祖高后文帝数朝这都是一个狡猾的对手,逼得吕雉刘桓这样的人杰都只能忍耐。刘盈能赢,不是因为他能力上比冒顿还强,纯粹是靠生产力碾压,氪金解千愁。 其实火箭战术限制挺多的,包括炮火掩护下的释放也不是那么容易达成一锤定音的效果。从队列组织到借助雨季天时,有不少办法相抗。 但那又如何呢?倾斜喷口的铁管加工技术早已远超匈奴所能达到的水平,火箭对火箭根本就是妄想。至于军制改革,冒顿不是神仙,单打独斗搞全军士官教育足以让他发疯,游牧民族进化到拿《三国演义》打仗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借助天时就更搞笑了,此时的雨雪天气根本就是军队的灾难,雪夜袭蔡州那是一锤子买卖。除非能奇袭长安成功,否则在雨雪天气下行军作战的伤病疫情足够把军队拖垮,人可能还好些,马匹要是在雨天出了大汗,此时基本上不死也废。丞相上方谷那是演义家言,实际上真实战争中先遭火攻又被迫在暴雨之下行军的野战部队基本上也就丧失作战能力了。 就算把战争水平拉到冷兵器加少部分手榴弹的低水平战争,刘盈也有信心在同等兵力水平下组织好防御作战,因为历史上冷兵器尚不如此时锋利坚固的汉军在汉初防御匈奴作战中的战绩也不差。 早期热武器确实怕水,可是晚期冷兵器的人畜照样怕水,很多表面上的弱点并不存在。尤其是刘盈现在是在暴揍小朋友,对面没有太多热武器使得刘盈可以仍然把自己热武器部队的披甲率拉满,这样的部队唯一苦的就是后勤,不借助天然河流,在完成后勤体制和技术装备改革的巨大优势下,投送能力依然达不到霍去病水平。这是单一战术方向上的投送局限,所以刘盈可以支撑三路大军,国库并不匮乏,但在义渠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顺势反攻去包冒顿的饺子。 运动部队的战术组织难度高过防御作战数个层次,为了削弱老将的威望,刘盈身边带的都是吕台,曹窋,樊伉这种人,作为连长肯定有富余,指望他们能够有樊伉灌婴韩信这样的捉黥布全明星阵容水平,那是纯纯搞笑的。实际上从七国之乱来看,周亚夫也远不如周勃。 真正撑场面的张良,自承还不如胡宗南,顶多做个营长,那是留来逃命的亲兵。刘盈当然知道是这人的自谦之言,但他们两个都是玩脑子的,没逼到那份上,实在没丈量过统帅水平几斤几两。唯一能确定的,仅论军事指挥才能,哪怕是后世穿越者,也全都不如韩信。此次没有把韩信带在眼前,刘盈是安排的吕泽监视加保护,想来吕雉应该是没法在哥哥的手上杀人的。 对于韩信的忌惮,在刘盈拔节的威望和怀柔兼顾之下,总也不至于超过刘如意。水平实在高,名声实在臭,保住这家伙的命着实花了刘盈不少力气。不帮也没办法,当初嫣儿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自己以为作为成年人总不会变成萝莉控,随着岁数一年年增长,却是反而弄巧成拙了。 看着少女的眉目长开,身量拔节,胸脯一天天丰满,刘盈不得不承认光源氏这种事是很容易发生的,毕竟有箬姐姐珠玉在前嘛。这一批诸侯女按此时的理解,本来就是后宫的预备役,刘盈也乐得借助这种理解朝夕相处教学,甚至于在这些知根知底的家伙们面前,连自己的来历都不曾特别隐藏。 当然仅限女性,虽然曹窋张不疑也不至于害他,但是郦寄那家伙不也是和吕禄他们相伴成长嘛,男的还是比较容易抢皇位,就算太监也不行。女的当太后嘛,也不是什么坏事。 存心利用这种事,心乱了也就不是那样了,只能说得亏臧家英家的子女们没有进了自己的圈子,不然刘盈搞不好还得在族诛的时候出手保几个人。以至于韩信如今圈禁监视,却性命无忧,彭越自在做他的梁王,刘盈还得拦住吕雉的敲打,自己换个委婉点的方式。 第八十九章 青楼 自己这老妈实在是太狠了一点,纵使在刘盈的挑拨之下,诸侯女们普遍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感情。实际上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也就是蔡邕那样只有两女的会好好教养女儿。当刘盈把爹教女儿勾引人这种大人间残酷的真相讲出来的时候,不出所料总能收到几分告密。 刘盈作为长安最大的纨绔,没少干捣毁青楼的把戏。第一次栽在他手上的是得月楼,一家关内侯隐身操纵的产业。 尚为童子的刘盈那日在教生理学的坏知识,说得学生们红着脸听着月经的故事不免有些心旌神摇,就带着几个最不害臊的去强闯得月楼。 刘盈一行皆着锦绣,更有数十侍卫相从,唬得龟公忙上来拦截,小侯爷回去讨打也就算了,污了贵女的眼睛那怕是要扒了自己的皮。 此时的龟公还不是那副绿皮王八的经典样子,但是褐衣一身卑躬屈膝的玩意还是看得刘盈分外不爽,直接擎出剑来,“小爷就是要进,滚一边去。” 那龟公拉着几个卫士跪地阻在近前,自然早有通风报信的指望请出这家大人来赶紧平了这一场闹剧。刘盈倒是不怕大人,老爹不在长安,老妈估计没几个人想见到,有本事找出自己爷爷来算这些人牛逼。使了个眼神,身后诸女也纷纷拔剑,呛啷啷几声,七八把银白光的利剑就亮在了街道上。 刘盈也不多言,一剑就把龟公枭首,当街杀人比秦舞阳还早。妓院龟公护卫这种玩意,不正是以暴力威慑迫害妓女的嘛。身后诸女自然也不会手软。 扔下剑,刘盈旋即从腰间掏出了特制的连弩,民间禁甲,连弩要比五眼手铳更轻便好用。 居然还真有不识趣的敢往前冲,瞬间便被侍卫格杀。甚至是路人中也有拔出刀剑来护卫的。刘盈就这样带着污臭的血迹进了楼,楼中管弦声居然不曾断绝,不愧是秦时便有传承的好手段。 当即有老鸨迎上,却不料身后侍卫直接冲进了楼内控制各处制高要点。唬得老鸨也是突然变色。 随手掏出一串珍珠,“小爷我来这自然是来干事来了,没别的事,就是要嫩的,老货可不行。”将珍珠丢出的同时手指微微向后一指,这老鸨是乐籍贱户,看在她从未从这社会中得到什么善意的前提下可以给个机会留一条命。 老鸨心念电转,直接下命令道,“让翠儿,雪儿,盈儿,燕儿出来见客。” 好嘛,正好冲了自己的名号,虽然太子不用避讳,但真要有必要也不是不可以拿出来扯淡的。 “她们还……”居然还有敢反驳的,刘盈直接出弩射死了这个没有见识的龟公,自然有不想死的回了后院。倒是楼内的顾客趁此时撤走了不少。 果不其然有喝的醉醺醺的青衫老翁出门来斥责,“怎么回事啊,怎么舞乐都停了。” 青楼的乐声是有讲究的,避免来客因为女伴的声量生出攀比之心,赌近盗,奸近杀。没了乐声,隔壁刺耳的尖亢声就很容易衬出这老翁的时间太短了。 不知道满楼灿灿的刀光能不能给这老货一点警告,反正这看上去也是至少六百石以上的高官倒是清醒了不少,一溜的小跑下楼逃了出去。 刘盈眯了眯眼,所以说这就是监国的坏处,但凡上点层次的,都认得自己的脸,这还怎么装逼打脸呢,只能以后再把这老不羞给撤了。 四女已经驯过了,虽然搔首弄姿还略显逊色,至少不用绑缚便能见客了。刘盈也不客气,随意挑了个最漂亮的搂在怀中,剩下三个自然被学生们搂走。 从腰间掏出腰牌,熠熠生辉的太子腰牌反倒是让刘盈一阵羞赧,太子其实是不需要这种腰牌的,刘盈是照着太子家令的式样用白玉嵌金自制了一块。 耳听得“叩见太子殿下”的声音让刘盈尬的脚趾扣地。怀中少女抱着其实并不愉快,女子发育太早,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个头,是她主动半蹲着才让刘盈可以顺利的搂着肩头的。 腰牌既出,女子也顺势跪下,方便刘盈伸出指尖,挑着这女子的下巴。“你这人儿,还真让我欣喜。”接着就开始解开侍女的外衣,仿佛要当众宣淫。慌得众人忙将头及地,免得看见太子的女人。 反而是王陵家的孙女王芷快口快言,“在这呢。”刘盈回头一看,那少女已经快被扒光了,从背至臀,光是深红色的鞭痕便有十几条更是有不少暗青的旧伤。 就是王陵家这看人屁股不会是家学,此时正捂着脸的女孩被戳着臀部,已经忍不住尖叫出声,“别看,我是良家。” 刘盈心里暗暗比了个大拇指,“压良为贱,拿下!” 一声令下,自有侍卫把事情办妥,耳边却是轻叹,“奴婢不是。” 两行清泪落下,刘盈很是应景的提手擦去,“那跟不跟我走。” 就见少女的眼睛一时明亮,“跟。” 可惜那叫翠儿的姑娘最终也没捞到太子的身侧相伴的机会,倒是燕儿在刘盈主持的清查下找回了寡母,也得了刘盈的令牌护身。 事后,刘盈带着女学生们在仵作的指导下观看得月楼底的发掘过程。长安的仵作相当不差,根据土质和昆虫情况检视埋尸地算是家学。起出来的尸骨在仵作指导下拼装入殓。 “这具尸骨身量未足,且骨质莹白,你们看,胯骨有损伤,应该是雏妓,死时不会超过十岁。” “这具尸骨腔内另有一具脊骨软骨,应该是孕中死去的。” 刘盈在一旁补充道,“我们此时发掘的尸骨应该都是至多两三年内埋下的,时间越长,骨骼越会风化,而且若是那些人焚烧尸骨,现在连这点证据都找不到了。” 伴随着审问和发掘的深入,更是有一对相拥而死的苦命鸳鸯被发掘出来,刘盈帮着仵作仔细解释腿骨上的旧损伤,以及男性被斩去的指骨。 第九十章 解剖 刘盈能做的不多,也就是拿新的百余具尸骨来祭奠这座楼下的骨骸罢了。 教初中生解剖是十分恶劣的行为,考虑到刘盈自己还算是小学生勉强能说得过去。其实这是一场阴暗的服从性测试,从一开始刘盈就没有对青楼的阴暗做过描述,只是让学生们跟着自己随意杀人,偏偏倒是很容易通过了。 从杀人,到半腐的尸体,到尸骨,全套流程走下来,想必学生们会对生死有独到的看法。对于活人,刘盈则是发明了电刑熬鹰等许多审问技巧和话术技巧,并以被解救的妓女们的哭诉为凭。 借助惨状,塑造仇恨,再借助仇恨,教导医学。通通都是邪路,但当把初潮未至便已破瓜的可怜雏妓交给这些贵女们抚养时,再也没有人会觉得一户关内侯的成年男丁之死足以报偿这份罪恶了。 罪行深重者诛杀,尚有悔意的服刑,被解救的妓女被安排进少府织造充作女工。在刘盈的雷霆手段之下,长安的妓院纷纷关门歇业转入暗门子。这其实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压迫问题,但是客源的缩减会削弱妓院的经济力量,最起码让拐卖女子变得经济上更为不划算,减少正常家庭的苦难。 至于侯府歌姬,和扬州瘦马一样,表层的压迫是不可能太严重的。简单说,卫子夫是要送进宫里的,平阳公主脑子有病才会把一个对自己心有不满的女子送到贵人的床榻之上。她们的身份实际上更接近于红楼梦里的侍女们,甚至于是家主的亲信人物。 刘盈取得的效果是不是塑造自己的绝对亲信,而是让这些女子们的是非之心更接近于自己,为此,即便场面上残酷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这些杀过人,挖过人,再剖过人的女子再谈什么邀宠,甚至于让家里的仆妇给小姐们讲述一些羞人的事未免就有些不识趣了。越是如此,越是会激起女儿们的反感,而刘盈可以方便得顺势割裂这些人的家庭为自己所用。 依靠宫人,战死将士的孤女,被解救的部分妓女和前秦奴隶等组建的女军也是因此才能被刘盈倚为腹心,没有做纨绔杀人的社会经验,直接拉上战场是有点麻烦的。 刘盈一般不轻易清理刑狱,只是不时往里塞人,在萧何眼皮子底下冤枉人还是挺难的,可惜两人对于犯罪的认识不同。 在这样的锻炼和教学下,刘盈最喜欢的就是韩嫣儿,因为这姑娘实打实的比自己聪明,聪明到了能不时挖出刘盈心中的阴暗面与罪恶,而不是误会皇帝陛下是什么解救危难的圣人。比如现在看着刘盈搂着她的肩盈盈一笑,目光炯炯。 刘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我见色起意。” 嫣儿也微微一笑,举起茶碗就喝,“不是也对我姐姐见色起意了嘛,一并纳进宫来。” “说实话,我心里很乱,我觉得我是见色起意,可是你们家情况特殊,你那老爹,弟弟,你们也知道的。我怕的是,我太过于算计了,正好算计到你们的家族作为外戚是最安全的。婚姻这种事,虽然对于我来说,还不至于是一辈子的事那样重要,可也是人生中重要的大事。我活着算计了那么多,但是老婆,不想也充满了算计。” “你都糟蹋了那么多女孩子了,还担心皇后的事。” 正在喝茶的刘盈猛呛了一口,近侍宫女都是特挑过的,因为性传播疾病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如阴虱等是皮肤性病,不是说处子就万事大吉的,刘盈可以处理不洁性行为的部分,但是不洁生活方式,那就得主动去加以改造了。 提供给宫女们更好的生活环境,或者至少是卫生的环境,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好。让别人看病刘盈又不相信此时医者的水平,一般头疼脑热这些实际上都是刘盈带的女学生在看。 这些人作为刘盈亲手带大的近侍,实际上宫内对她们来说没有秘密。 刘盈诞笑道,“其实没你漂亮。” “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我知道你也同意这世间没几个男人配得上我们姐妹的,那以我掌印之尊,养几个面首不也是顺心如意嘛。” 刘盈砸头,“淮阴侯家的女儿……” “可别这么说,世人眼里,咱们姐妹都是太子的女儿。”韩嫣儿嘻嘻一笑,就脱了皇帝陛下的魔爪,自去和姐妹们谈笑去了。 韩嫣儿还算好的,腹黑而已,他姐韩采儿那可是天然黑。刘盈在复杂环境的教学中不断测试筛选,最后成功的筛选出了一批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控制的姑娘,并拱手将大权交出,如今已经身为傀儡了。不要说用皇后职权引诱了,这帮弟子都是能明白权力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而不是目的本身的聪明人,何况刘盈本人的惫懒性子是藏不住的,分权的目的不就是让自己闲下来玩嘛。 有些话只有张良能说,“太傅救我。师娘救命。” 箬微笑道,“你猜你为什么只有一个师娘。” 张良点点头,“我有不少好兄弟,老婆只有这一个。你连兄弟都不想要。” 人人平等这种事不一定是教出来的,当公平被定义,一个男人拥有好几个老婆和一个女人拥有好几个老公都不免显得不自然。因着学生们的探索,刘盈普及了境遇性同性恋的知识。他不需要闳孺那样的男宠,这后宫之中反倒是百合花开了一朵又一朵。又因着刘盈的白河豚属性,就给自己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在这种事上用强或弄权就相当于毁掉了自己十年的努力,至于威胁更是搞笑,且不提刘盈本人的性子就不做不到威胁自己亲近的人,单说刘盈为了轻松将权力授予出去的那一刻起,只要内廷取得多数一致意见,不动用暴力的情况下皇帝已经被架空了。虽然权力来源于他,但是断章取义甚至隐语杀人哪个大太监没干过? 第九十一章 生米 刘盈教的是遂古之初,进化传道,上下未形,引力考之,冥昭瞢闇,电磁极之,冯翼惟像,气压识之。唯独没有教过皇帝乃天之子,最多说过家父以布衣提三尺剑定天下,所谓德行,乃是顺应了百姓对安宁生活的需求并能依靠一整套官僚体系来管理和实现它。 越是教学政治与权力的本质,刘盈就离历代皇帝都能享有的后宫齐人之福越远。宫人们学不深,倒是能满足他的生理需求。可是精神需求这方面,刘盈还是喜欢女同学,喜欢真正有自己思想和追求,可以共同构建未来人生设计的爱人。早年先是做老师,后面亦师亦友,教学相长,这十年把自己脑子里几乎所有知识掏空的同时,这些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女孩子们已经成为了他与这个世界联系的锚的一部分。 刘盈不是舔狗,舔狗往往高估自己的能力与重要性,可是保住韩信的命对皇帝来说也就是顺手而为的事,只是有些喧嚷。即便刘盈不主动出手表明心意,这件事也不难。更没有舔狗想的是一次纳二十多位有主见有能力的姑娘纳入后宫的,渣男和舔狗怎么都不能共存。没见过哪个舔狗想着吃姐妹盖饭的。 至于百合花开,更是刘盈的恶趣味,刘盈不信任单薄的感情,他故意在女学生中间调解矛盾,组织起了一对又一对闺蜜或是小团体,同吃同住同学习下,亲近是很容易的。而有着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眼光做基底,这批学生注定很难与此时的其他同龄男性构建起亲密关系了。无论是始乱终弃的司马相如,还是屈从于世俗规矩的焦仲卿,都入不了这些聪明独立的姑娘们的法眼。至于女性所面临的那些诱惑,对这些诸侯二代来说就更是笑话了,她们的身份实际上就是七国时代的公主,而权力上,被称为“太子的女儿”,现在是“皇帝的女儿”更是因为刘盈所赋予她们的权力本就不逊于馆陶公主、平阳公主。 刘盎作为长公主的权势那是吕雉撑着的,再加上刘盈的加持,已经到了仪服同藩王的地步,而加上鲁地的盐场,蜀地的矿山,长安上林苑的田亩磨坊等资产,压刘肥一头都不是问题,那就更是另一回事了。 权力上就算进不了最高层,这也是汉廷最高的五百元老框子里的人物了,甚至于一部分位次较后的功侯都未必比得上这些女子简在帝心。这样的女子有几个人配娶?平阳公主先嫁高位彻侯曹寿(曹参之后),夏侯颇(夏侯婴之后),后嫁大司马卫青这样的一世人杰,馆陶公主刘嫖就不免荒唐,多纳面首。 刘盈交给韩嫣儿的尚玺,韩采儿的尚书之位,对应后世约略可比汉武托孤之尚书令霍光、金日磾,彭莹的位子,实际上类似于上官桀。当然刘盈没有刻意打压萧何的丞相权力,地位上比起汉武帝后期独尊的尚书令还是差了不少,可是财政权和诏书起草发布的皇权都被加持下去了,刘盈辛苦弄出的这一片基业,实际上都是这些女子们在执行。 皇权系统内的制约与平衡,当然不可能全靠感情。如今还有吕雉镇压众生,之后若是刘盈活得够久,是打算把吕雉的权势分给刘盎一部分的,若是刘盎的命也保不住,那就让届时的宗正刘桓顶一顶。但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不可能指望吕雉出手,姑娘们的权力实际上是属于皇帝的,借助太后的手打压内廷宫局,实际上就是在打压皇帝。虽然朝中彻侯们都不是白痴,但是权力的碰撞凶险万分,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就亏大了。 在这样的情景下,刘盈见到的是不情不愿的小姑娘张馨,“不是?你爹这事做的也有点搞了。朝中事拱着陈平做恶人,自己唱白脸。如今连自家女儿都丢出来当弃子了,我说小辟疆后来怎么倒霉的。” 张馨扁了扁嘴,“像你这种刻薄的人,教出刻薄的弟子有什么好埋怨的,我父帮你想办法,还要先被你嘲讽一波。” “基本上猜得到,生米做成熟饭。先给个八子七子之类的纳进来,虽然大家都知道事情会怎么演变,但有实无名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我拿我自己的印玺写字盖章总不能不允许,内廷不是丞相府,职权未入内廷之前内廷是不可能拥有封驳权的,实在不行让老妈代为聘书,礼法上毫无问题。可这不就是把事情拖到后面嘛,而且现在大家藕断丝连还好谈谈感情,以后有了名分见面了不是更尴尬。”刘盈摊手道。 “你想的很明白嘛,那也用不着我担上出卖姐妹的骂名了。哦,和我无关啊,别把我牵连进去,不然我耶耶自会找你的麻烦。”小姑娘挥挥粉拳道。 “你不也没有良人嘛。” “但你绝非良人。” “你来做皇后再好不过了。”能够率先发现这诡异感情并断然斩断情丝的张馨论才智,论独立都是一等一的,在工具人的角度确是极好的。 张馨松了松手指关节,一记手刀就劈了下来,“确实欠揍,不揍不行。” 刘盈只是做做操举举石锁锻炼身体,张馨这小姑娘是照着张辟疆顶门立户前张氏一族的当家人培养的,包括留地的产业和许多其他布置,现在的管理者都有箬和馨儿的一份。张良又是至少航模社之类的出身,又得了韩相五世传承。综合起来就是徒手格斗,刘盈甚至打不过张馨这个女子。 “喂,别打脸,也别打裸露在外的部位,不然我回头更说不清了,你也讨不了好。”刘盈一边阻挡,一边喊道。 张馨也只是动拳捣了几下,见到刘盈龇牙咧嘴便收了手。“你这人看不清自己的感情,该当有此一劫,可别非得把不相干的人都牵连进来。” 刘盈犟嘴道,“我看的很清啊,作为皇帝,大开后宫怎么了?” 第九十二章 熟饭 张馨眼眸灵动转动,“可以啊,不过你自己不也教过生理学,被榨干了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刘盈当然知道,脚踏两条船已经足够危险了,脚踏二十多条船,而且还都是艨艟巨舰,自己未必能活到前世的寿数就得精尽人亡。嘴上还敢强硬,“算好生理期不就行了,肚子里揣着一个,以此时的卫生条件,就别做危险的事了。男人的优势不就在于理论上能让数百女人受孕。” 张馨笑道,“同居女性的生理周期会趋于一致是你自己教的,我且不提还有几个姐妹实际上生理周期尚未完全稳定。何况即便是危险日,一次受孕几率也就2-5哦。” 刘盈搔头,这还是不谈感情的前提。只谈生理因素,夫妻间的性生活同样是维持感情的重要组成部分,那刘盈应付他现在那几炮的随意产物都头疼。何况白痴美人也自有一分美感,不然刘盈当初也不会精虫上脑,纳了那几个宫女。现在想想,汐儿那身姿,那风韵,又有此时女人惯有的做小伏低,也不乏几分狡黠,知道皇帝喜欢平视,那就装作自己敢于平视的样子也真不错。这或许才是嫣儿提醒他糟蹋女孩子的真意。一摊手,“爱谁谁,不想嫁嫌我花心我就不娶呗。明明自己也不是想要嫁给事业的工作狂,还是对于正常的家庭生活有所期待的,凭什么全要我来负责。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反正名声都被我毁了,人只要没了良心,那真是一片海阔天空啊。” 张馨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这话我帮你传,你们这勾心斗角的真有意思。” 刘盈自去找当初温泉里,古琴旁犯下的孽债,不动脑子陪人荡秋千,扑流萤,摘莲蓬,玩嘴对嘴交换唾液的黄色游戏还是很有意思的嘛。 当初汤池的侍女共八人,其实刘盈第一次破除处男之身的只有其中两位,不过其他几个,摸也摸过了,搂也搂过了,一张床上睡过了,当然也是要纳进来的。后来见色起意把弹琴的侍女就近在大树前办了一个,服侍书墨的宫女一人,对接消息的宫女一人。近侍宫女其实总共有三四十个是被刘盈专门挑过的,真正的绝色水平,看十几年也不会厌的那种,刘盈心里对这种关系早有准备。 至于刘肥等人送来的那些,在永巷的宿舍里养着呢,卫生习惯什么的,要学到刘盈满意为止再说。可是应付这五个有正儿八经肌肤之亲,并另外六个坦诚相见的刘盈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近的想要固宠,远的想要亲近,泪目盈盈让刘盈分外不忍。如果说学生们让刘盈很安心,不至于使什么手段争宠,那这正儿八经的汉家女子也很有意思,那份小意,那份似有若无的醋意,也让刘盈的自尊心很是满足。 除了朝会,刘盈就没管过什么公务。刘邦死前,他身量不足,不敢轻易泄了元阳,高祖十二年,有孝道规矩,加上年龄因素,刘盈初次尝到肉味便是十二年的年末,之后两三月间,造了几桩孽债,又要偿还。出巡时,刘盈没带有封号的女子,因为让诸侯王相与这些女子见礼其实意味着某种暗示,就像老刘傻不楞吃得把戚夫人带在身边一样有问题。至于途中被送上的美人,考虑到卫生因素也暂时没有动。 回长安没歇息几日缓解路途的疲惫,又顶到义渠去打仗,再回来刘盈自然是久旷之身,这就想把碗里的肉吃下闹出一场笑话。却忘了宫里还有几位少使长使七子也只是吃了一两顿肉便尝不得味道了。 刘盈算是知道为什么老刘那种渣男也有专宠戚姬了,纵使汉成帝也不过飞燕合德二人,本以为自己可以大加挞伐,没想到时日一长,被挞伐的貌似是自己。 所以明明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力是无限的,看着温婉贤淑的姑娘们却还是下不了抛弃的狠心。 哦,这样说倒也不对,本来刘盈已经成功把这几桩风流债给忘了,这不是被学生们又挤兑上来了嘛。 甜甜的恋爱是很难了,不过做个傻瓜也挺舒服的。直到可怜的经验宝宝月氏人又被狠狠揍了一通。秋日马肥,历来是游牧民族作战的黄金时期,技术封锁还是挺不错的,匈奴人目前所能掏出的武器无非兵甲炸药包,身管火器哪是游牧民族的穷鬼能轻易突破的。 至于大月氏,早就看穿了这帮懦夫的刘盈当然不会给太多技术转移。就是刘盈的钓鱼总不是那么成功,明明皇帝沉迷酒色,大军北置,从长江上游沿江而下的货物又极大损伤了当地豪强的利益。长沙王吴臣,梁王彭越没一个被撺掇的。 吴臣没几天日子了,王太子吴回此时也不可能放弃皇帝赐印分封带来的巨大政治威望,彭越居然也不反就很出人意料了。撩拨归撩拨,彭莹在刘盈这算是自己人,刘盈不至于干出截获密信,逼反岳丈这种破事。 伴随着驰道的整修和通讯技术的进步,削藩自然成为不可避免的议题。可是刘盈这人太好脸面,吕雉那套连环逼反的操作他实在做不来。那就只能玩赖的了。 惠帝元年(前194年)腊月的述职,对彭越来说相当的煎熬。 “丈人啊,如今外人都在传莹儿掌管宫腋宿卫,而丈人您为王侯自领一国,权柄重于天下,恐有祸患啊。” 场上列席的不过彭莹刘盈彭越及其几个孩子几人,连吕雉都不在,勉强称得上家宴。刘盈更是亲为丈人添酒,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说的话怎么就这么寒心呢。 彭越也是敞快人,“我有砀郡为一诸侯足矣,能与大行皇帝丰沛二汤沐邑相伴而居,孤王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陛下都口称岳丈了,我这可怜女儿,却还没一个实打实的名分呢。说来,他母亲也没有个诰命。” 第九十三章 推恩 刘盈乐了,上钩就好啊,“莹儿可为皇后,母后那边我自会去交待,生母自然是加封夫人的,并加封梁王元妻(已故),增服秩。至于如今这位,还是算了。与莹儿也没什么母子之情,又非当今梁王太子生母,过蒙拔擢只怕祸起萧墙啊。” 彭莹是庶女,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却无弟妹了,母亲也不怎么受宠,如今干脆被安置在长安。日常衣食供给当然也轮不上刘盈去操心了,都安排的很好。 彭越喜不自胜,本以为给女儿争个婕妤已经是上上之选了,至于日后的事情,终究是要看女儿的肚子能不能争气,诞下男丁的。只不过一次直接封到皇后,别说后面乍居高位带来的风险了,就说这种怎么看怎么不可能的事,分明是还有别的问题。 果不其然,彭莹直接跳出来了,“我不做皇后。” 彭越以酒掩面,早知道女儿和别人唱双簧呢,偏偏这出戏里的外人是皇帝,那有什么办法。 刘盈笑着就去捉彭莹的手,练武的手不免粗糙,可也娇小动人,“那这么说,不做皇后就愿意嫁了。” 彭莹冷笑,“非后则非正妻,如何能称嫁娶。” “早晚要进家门的,不过用词的事,要想好啊,迟了一步没准就要做妹妹了。”刘盈不去撩那些已有真命的女孩,对于尚无归宿的历来是口花花的。而且权力走到彭莹二韩这种级别的早就知道,自己要么嫁给皇帝,要么找个能让皇帝也放心的亲近女子过一辈子,二韩还颇有些姐妹并蒂的意思,彭莹能挑的还真就只剩下皇帝这一个男人了。 宫中女子都知道皇帝比起来还是挺好的,正常送入宫中的诸侯女子比起玩物强的有限,左不过给个品级打发了,怎么可能走到女官执政这一步。问题是独立女性这套,不就是刘盈亲自教学的嘛,刘盈希望自己的学生不必屈从于任何人,可最后偏偏要屈从于师长的世俗权力,那就不得不让人嫌弃说一套做一套了。 更何况科举制向来是培养独立人格的利器,至宋朝就有士子认为做进士全凭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什么皇权的恩赐了。可以说女官的职位是皇帝赏的,但是学习考试任务无不公开,如今内廷十二宫每个人所执掌的职位说到底是看每个人的kpi做出来的,考试做事怎么样都有大家共同认可。这样的一个小圈子每个人都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学识站在其中的,对于皇帝这个小圈子的缔造者也没有什么超出常规的感激,破坏规则就更难了。 到把自己挤出去这一步都是刘盈自己选的,求仁得仁,没有睥睨天下的眼光,将来自己的再传弟子们想要革命也未必那么容易。 “谁说非要是你的了?”在家人面前,彭莹还不至于像嫣儿那样把性子使个十足,但就这样也让足以在座的震惊了。 彭参直接被一口酒呛到,舒缓了半天,皇帝虽说时不时表现一下自己的吊儿郎当,但也是当初弹手灭国,经历过尸山血海面不改色的狠人。彭莹那话可不是嘤咛在怀里说的,而是直接把皇帝的手甩开了嗔目说道的。 彭越笑而不语,可是不知道的是,宫里这群女弟子确实极为特别,别说甩个手了,面对皇帝时,这些人脑子里是不存在“僭越”这个词的。 她们也是刘盈十年来最主要的成就之一,毁掉这些孩子的自信高傲,那就是在摧毁刘盈自己的由来本质,甚至与张良的友情也会因此消失殆尽。 刘盈并不能操纵这些姑娘,他们之间的信任来源于除了刘盈,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其他人能给予同样的尊重,至于张良,同样是只要刘盈没有背叛理想,成为权力的野兽就不会去争那至尊之位的。 当然刘盈的尊重很有限,如果姑娘们不自尊了,愿意共享爱人和感情,那不骗到自己手上可就太蠢了。 刘盈本就也是搞个双簧而已,在这些人面前展示彭莹的小性子就是在说,只要你们没得罪这妹妹,一世富贵无忧想必不难。至于什么叫得罪嘛,难不成小莹儿在看了那么多腌臜事,偏自己又被保护的很好的前提下会徇私枉法,会容忍自己的家人横行为恶? “哪能呢?”刘盈笑笑把话题岔开,“当初是诸王公推父皇进皇帝位,如何能无故黜置,我不过欲建议岳丈您做个表率,首行推恩罢了。” 听了刘盈对推恩令的描述,彭越不由冷笑,“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刘盈换了副面孔,冷笑道,“当初父皇大封天下,如今国内谋叛反倒多为诸王,当然,同姓诸王未必不反。不过除了楚王叔父外,多数同姓诸王如今国中两千石出自中枢,而如长弟等幼年兄弟,最起码短时间内是不用太担心的。除了南越王闽越王本就不太受辖制的以外,异姓诸王自行任免,国中铁板一块,这是手握利刃,杀心自起啊。朕怎么能放心呢。” 彭越倒是很镇静,“想我彭越,不过一强梁,起自微末。幸而秦末乱世流离,不想得一明主,故而得登临王侯之尊,本不该有什么心思。可就因为皇帝你不放心,便要我将这一切放手吗?” “推恩令不分异姓同姓,再说了,封建亲戚,以藩屏周才是分封制的真意,如今匈奴之患稍平,北地燕代等国早该散一散了,既然是朕建议诸王推恩于诸子,当然不会是岳丈你一人出头。只不过早日把此事定下来罢了。 再说,大汉这些年来休养生息,各郡国户口本就在不断增长,当初敕封的万户,如今都快翻倍了,倘若不是如此,也不会那么多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刘盈非常真诚,荣耀不会少你的,好处嘛,大家雨露均沾一点,不能说后出生的就那么倒霉,分家产几乎分不到一点点,反正都是自家孩子。 第九十四章 宫门 推恩令属于典型的阳谋,兄弟不如父子,堂兄弟不如亲兄弟这种事不用说都明白,本来只是皇家需要烦恼的事如今诸侯王们也逃不掉了。依仗着中央权威挑拨离间而已,对于诸侯王则是温水煮青蛙,本代没什么损失,为了嫡长子的利益把其他孩子都牺牲了?别人倒也不是不可以把家门看得高于一切,可是彭家的未来还要靠一个庶女呢,这话可不好说。 对彭家可以更清晰些,对卢家等就要略微委婉些,推恩令的目标是本代家主辞世时年满十五周岁(虚岁十六)的成年子嗣,嫡脉依然遵循无子国除的老规矩,庶支反倒可以在本家子侄内领养,自然是降等继承,从封国内分割那么一小块,至少要保证主脉每一代继承的封户不会少于第一代立国的户口。 闽越王南越王刘盈管不着,同姓封王还不急着讨论这套继承规则,刘邦定下的规矩只是与国同休,具体的继承法其实并不固定,刘盈只打算趁热打铁把事情定下来,早年还剩下的几位封王岁数都不小了,总得给庶子们也留份不错的家业,若是以前,诸侯诸子们也就能捞个卿大夫之位,就算五大夫,和继承人之间也不啻云泥之别,如今混个关内侯保底,怎么说也不能说坏了。 皇帝是很乐于找出个反对派来做靶子,然后玩弄手段闹得人家宅不宁的,可惜场上全都是聪明人啊。一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只举酒赞皇上仁心济世,帮着诸侯王们把什么都想好了。 搞得刘盈的功业心都散了,躺在后宫里看着美女穿着丝绸与棉线绑缚的泳衣歌舞。更香艳的他倒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是欲遮还羞,欣赏少女嫩白的身姿已经足以大饱眼福了。封建社会中,小户人家出个美女未必是什么好事,哪怕走到良家子,父祖至少有个几等民爵傍身也一样。汉初纯粹黔首家的美女并不算多,这不仅是皇帝的山西经验,各郡国进献的美人也差不多,和皇帝同岁的女子都是在秦末遭逢过大难的,想要在少女幼年提供足够的营养并不简单。 实际上就算是被刘盈挑中的宫女,也有不少头发会在日光下泛出淡淡的黄褐色,胸脯也是扁扁的。刘盈会派人为她们配置营养餐,调养身子,消除寄生虫之类的毛病,没有蛔蒿,就没有宝塔糖,这项任务也被交给了西去的使团。楝树油一类的药物未免失之于过猛,这也是刘盈到处搜寻靠谱的中医师的原因。 西汉的草药学已经称得上精彩纷呈了,可是比起张仲景订立内外感病基础,华佗成为外科医术圣手的那个时代还是差了很远。如《素问》等医书还是免不了将医卜混为一谈。刘盈脑中的知识如药代动力学等实在过于超前,无论是化工基础还是生理监测设备都远远达不到要求。 甚至于对年长宫女的婚嫁,都有专门的女官进行安排,长乐未央二宫,可以说得上是西汉首个订立“从摇篮到坟墓”的管理机制的机构,每一个工作者都有完整的档案管理。权力不委托外人,刘盈是奔着后世的警卫团的管理标准去的,可不会像万圣帝君那样闹出差点被可怜宫女缢死的笑话。 封建王朝之中,论宫禁管理确实首推专制王朝巅峰的清朝内务府机制。贴身宫女皆出自八旗子弟,有完善的选纳退出机制。只不过在最终端还是轻易把出宫宫女交托给了原本的父兄,这也是封建社会的正常情况了。 在刘盈这,则可以完全注销入宫宫女的原有的社会关系,凭着她们自己选择今后的人生道路,当然既然是新的人生道路,则不免在脱离了原有的家庭阴影之下又接纳了新的皇权的阴影。 出宫女子可以凭着旧交联系到同寝或是同批的终身服役的宫内人,甚至运气好侍奉过女官,或是与宫妃有过交情的,把折子直接递交到最上层都有可能。 刘盈早在宫女中进行扫盲教育,毕竟隔离检疫期也不好什么都不做,那时候她们也接触不到宫内的事务,没有基本的知识,在多了许多管道传送带的宫中工作更是不那么容易。 交叉检查要比个人的才智能力更有效,被刘盈筛出的暗手有不少甚至逃脱了吕雉的法眼。可惜等待她们的就是秘密审讯了。刘盈不对女人用刑,除了避免自杀所必须的那些部分比如撬开牙齿之类的。简单的疲劳战术,布满吸音棉的纯黑地下室之类足以让这些放在前世不过是初高中的女子丧胆。 不得不说汉人的手法很糙,甚至于用着被发现这一条反施威胁的离间计都能生效,威胁不如施恩这么简单的道理,可就连燕国的太子丹都不能明白,能理解的人实在太少。除了张良安排的那批,被刘盈直接收编到自己的女官队伍里,以示一切不做隐瞒。 也正是拿捏着吕雉都能不小心把不该放的人放到自己宫前五十步内,刘盈才能拿走了宫内的绝大多数管理权,也才能一次次阻止吕雉泄愤般的残杀,而是主动接续上了不少虚假的情报线。 也正是如此,刘盈才大方的将美人们纳入宫闱,能通音乐识谱记谱的多半有点文字功底,迟早有用,纯粹花瓶养在面前养眼,过几年寻个归宿也就罢了。 说到底还是刘盈没本事,只能把自己人和早早听出威胁,投诚的家伙们寻个好归宿,那些自始至终忠诚度都存疑的只能配个丑男或是老家伙了。 如果说吕雉的镇压是让每一个心里有鬼的宫人都在高压下行事,免不了行差踏错的话。刘盈就是巧妙的约束起了情报传递的线路,让一切重要的,涉及核心的信息丝线都完全断开,或是只能通过二手的虚假情报传出事实上完全错误的信息。不这样他也不敢在宫中实行女兵制度。 第九十五章 女谍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是刘盈在问话中常用的话语,当然他本人实在太稚嫩也太装不出凶狠的样子后来就逐渐把这句话的使用权让给旁人了。 如果不是丰富的审讯资料,刘盈还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喜欢打抱不平,英雄救美,为弱女子施加救命之恩的好人。一般情况下,刘盈会掏出档案,讲述这家的父兄,远房兄弟子侄们的恶行是如何为家族的利益而服务的。少数时候遇到好看的,刘盈更是非常恶意的直接在女子依靠着对白马王子的幻想中恶狠狠夺走女孩子的初吻,然后表示就是你的情人亲手把你推入宫中的哟。 更为恶趣味的是这家伙还喜欢用自家人审自家人的事,以及暗面和明面的职务是不分离的,至少他自己亲自带的那部分女学生是一定有机会跟着见见世面的。 也正是刘盈这向来不惮于出卖色相和名声的手段,搞得不少觉得皇帝陛下还不错的女学生们都被逼到了统一战线。 一个十二岁就遍尝美人唇舌,善于玩弄少女心中点点希冀的大恶魔活该得不到宽恕。如果说长安城中暗面的诸事让学生们丧失了对于国家,对于家族正义的妄想的话,那么宫中的阴暗,毁去的则是姑娘们可怜的少女心。 想要开后宫不难,后世包下一整栋楼养几百名情妇的新闻都有,给足利益就行。想要纯洁的,未被世俗污染的少女接受第三者的存在就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道路,证明那个男性是特别的,万中无一的,比起他人的全部更值得拥有部分。 刘盈的身份确实是特别的,可是他宁愿在一部分人面前卸掉这身份。那么又凭什么拥有这些在钱财,才智,权力上已经近乎站到了巅峰的女子们一同的侍奉呢。 刘盈要教就全教,不仅讲解自然科学的知识,也讲解阶级社会的本质。讲解封建社会下底层的关系是人从属于人,既然是人与人之间的隶属,那么权势者对一无所有,无主之人的凌虐就近乎一种必然。皇权解决不了这种问题,因为它正是最大的所有权。 单纯的政治体制改革也解决不了这种问题,议会共和和全体男性公民的普选权差了数百年,离女性被承认为政治上的人又过了许久。奴隶制下,依然可以有贵族的共和,那时候,平民百姓甚至祈求一位无所不能的狄克推多,独裁者,保民官。只有皇帝才能保护平民,听起来荒谬,实际上并不荒谬。 中国历史上要讨论共和,未必一定追溯至西周,魏晋的世家门阀,宋朝的刑不上大夫都是很好的演示嘛。真正完整的革命必须建立在自觉的无产阶级的基础上,需要普及的政治教育和政治组织能力。“六亿神州尽尧舜”的愿景意味着每个人都是自由的自觉的政治参与者,所谓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不受世俗经济压力的强迫,不受暴力的约束,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对一切强权说不的意志。 然后这样一个慷慨的演讲者就在学生们面前暴露了本性,那时长乐宫刚刚落成,宫人队伍的急速扩张带给了吕雉不小的压力,刘盈只能说稍微懂点人事和询问技巧,每个入宫的人都需要交代自己的生活背景和经历,同时应付层出不穷的细节询问,除了同乡间,友人间的分别交叉问询,还会另外委派人员到各自的家乡与当地官吏进行检查。 编一套生活背景很简单,可惜细节才是魔鬼,事实上在这种问话中最有问题的不是每次都能聊出有区别的不同信息的人们,而是在十遍询问内就找不出新的话语的家伙,因为编造的生活背景往往过于单薄,而使用自己真实人生的细节去填充总能漏出蛛丝马迹出来。对应不同背景的还有生活习惯,以及身体上的操劳与旧伤带来的痕迹。经典的例如城市贫民对尿桶的使用一定比乡村人更熟练,每日晨起都不会忘了去倒,迷糊性子和手脚不利落的是不该进宫的,万一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那就更可笑了。 良家子的女儿可以不会骑马,但是若是说卫子夫这样的骑奴家人不知道马草割取的细节,避免潮湿的饲料影响马匹的健康那可就太可笑了。水乡人家被水浸多次,手指泡发而又干燥造成的皲裂,与干旱地带的斑点状皮损也是不同的。刘盈不是全才,但是论侦查思路,浸淫侦探小说和间谍电影多年的他比起此时人的眼界一定更为宽广。张良的水平自然更高,可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也破不了招。 毕竟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地牢暂时还用不上,监牢都是木制的门栅配上内嵌的标准铁锁,地面也是木板,一应卫生条件并不比宿舍差了,凹面镜的强光大灯配上车轮战的问询已经足够,刘盈是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的,即便是亲人的死路也不会。交叉监控,宫内有人这种事吕雉都想得到,新人们居住的永巷都是独立的检疫单元,人与人之间被打散,被带走进行专门的治疗都是常态。处置这些事的框架就得靠类似全景监狱的机制尽可能减少一线看押人员,二线三线看押人员与在押对象的隔绝在有了枪支之后是很好处理的,一线人员都是刘盈的学生等绝对亲信。 萤是第一个被抓的,也是抓捕之后反抗最为激烈的,其实在接受了数次问询之后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被发现的现实。幸亏对少女的培养不够全面,睡梦中的拘捕很好保证了衣带里的毒药不能被吞下。 那是两个幽灵般潜入的女子,在二更时分借助特殊的没有响声的铜制好得保证了隐蔽性,随后将少女扣翻在床上,掐开檀口就塞进了一枚系着麻绳的木制塞口球。 第九十六章 审讯 随后更是将萤蒙住了双眼,将手脚分别捆缚上,用小刀将贴身衣物剥光不留一丝,两双冰冷的长指纤手从上到下摸了个干净,以防有贴上的假皮肤一类玩意。甚至连肛门都被掏弄检查了一番。其实本来的预备也不过是近身胸围里的小刀片和衣带里的毒丸罢了。 可是被蒙眼的萤却吓得要死又羞的全身泛红,本以为是潜伏被发现,可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是狂妄的采花贼居然进宫犯案。口舌的呜咽更是显得可怜兮兮令人误会。这可不是预备好的被嬷嬷验身,残酷的体感让萤简直想要一死了之。 罩上特制的罩袍,两人将萤就这样抬走。其中一个正是日后把戚氏惹毛了的灌婕,也是刘盈不懂事,有些活干惯了顺手就不好改了。 眼上的蒙布被除下已是在油灯之前,囚笼之中。就见得一位身披红衣锦绣龙纹的少年伸出手在萤的口中掏弄了一番。确定了每枚牙齿都坚固可靠,刘盈非常真诚的说明,“我们一般讲的咬舌自尽,是指被咬下的舌头会堵住咽喉窒息而亡。而单纯的咬断舌头是不可能破坏大动脉的,只会让你今后丧失说话的能力。人没有舌头倒也能正常生活,既然不能求死,那还是尽可能避免无必要的过激行为,既伤害自己也达不到求死的目的。我这人是很怜悯生命的,断不会让你求生不能,既然求死不得,就好好活着。听懂我讲的话就点点头,我帮你松开。” 萤噙住眼泪,拼命点头。屁股坐在囚笼之中只剩上身的萤比站着的刘盈更矮,只能仰望着男孩的救助。方便他伸出双手,将女孩颈后的绳结解开,取出口球的同时,在萤滑嫩的下巴上顺手勾了一下。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少年的声音稚嫩中透出威严,他已缓缓走到了萤的背后开始发问。 萤犹豫了片刻,继续猛猛点头。 “家里还有几个人?” “三个。”从萤嘴里吐出来的字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而来自天外。 和档案对不上,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刘盈默默点头。 “双亲都还健在吗?” “父亲已经不在了,还有我的寡母和弟妹。” “家住何处?” 应对的是沉默。刘盈也不在意,继续发问,“进宫里来害人,难不成还没有做好全家死绝的准备吗?” 萤的回答已经满是哭声,“不……奴婢不是谋害贵人……的……” “论迹不论心啊,不知道欺君之罪嘛。你家人还没死,为你作保身份的那三户联署已经没命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些人,毕竟是要认识的。”萤的左肩被轻拍了拍,“想来送你进宫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可惜啊可惜,一十六条人命,还有孺子的性命,是否有几分怜悯之心呢。” 萤摇晃着囚笼,“求求您,求您了殿下。殿下您可以饶恕他们的。” “我为什么要饶恕呢?”刘盈借着杠杆原理轻易稳住了囚笼,莫大的压力加在女子的身上和心上,“他们都是局内人,虽然我刚刚说的是十六条,可也不要忘了,你这第十七条,也早已被预定了。我可以给个恩典,让你们同日同地赴死。想来都是熟人,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刘盈很喜欢萤的表现,真正没有怜悯心的冰冷杀手也不值得他亲自审讯。可是那种连同列进宫的同事都不假以辞色的家伙怎么能容易混进宫来,宫女是宫中的底层人士,不能相互扶助是不容易生存下来的。管夫人,赵子儿,薄氏那样的相约是宫中生存的一般情况(后续这两位帮助薄姬诞下刘桓的宠姬也被刘盈保下不曾殉葬,送往代国享福去了。刘盈给了太夫人的名义和密报的权限,主要不是挑拨,而是考察薄氏的人品,现在看来过的都不错,规内的衣食俸禄视代王太后一等,且即便是薄姬茹素祈福的时候也不曾改变。)。 萤只是默默流泪,被刘盈轻柔拭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说的多了,死的更多。可我为太子,总不是一言九鼎,诓骗与你也是损了我的德行。只要老实交代你背后的人物,这几户人家至多被流放个百里,也不编入刑徒,你的家人我会保护。如果想要的更多,”刘盈低下头来与少女四目相对,“你也可以凭着功劳提出自己的要求。” 少女的指甲来时就被绞下,可即便是干净的指甲,却将女子的掌心戳出了血来,“我……不知道……” 刘盈摇头,将滴下的血滴接了一滴,展示在萤的眼前,“何必呢?你其实没有想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对本宫,你越是隐瞒,越是说明你与你背后之人的危险,那么,寻求一个更好的下场也必然困难。” 刘盈盯着指上的血迹晃晃悠悠,“既然如此,我只能把你的保户请来了,想来他们总该知道自己是何人派遣的。还是说,你愿意避免黄泉路上有人注定要做个冤死鬼。要知道,宫里的事情好瞒住。有些事,出了这个宫门,真的落到线上,那就不是迁居能解决的问题了。”拇指向下一按,按掉的血滴如同按掉一条生命。 搓了搓手指,刘盈继续道,“而且,我也不信你啊。”刘盈掏出了萤的衣物,将毒丸和刀片放在了几案上,缓缓道,“投毒……行凶,你易名入宫,是欲行何谋逆之举啊?” 萤焦急地用脖子撞击囚笼,“只是探听宫闱之罪,罪我一人便可,实无人欲行大逆不道之举啊。” 刘盈笑笑,弓起手指敲了敲萤的头顶,“你凭什么做保证呢,先说你的保户。他们知道是探听宫闱还是谋刺皇家吗?不知道,所以他们的欺君之罪是顶格的,因为即便你入宫行大逆不道之举,他们也是胁从。而你呢?你觉得自己知道多少。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条。” 第九十七章 地牢 “探听宫闱是死罪,谋逆作乱也是死罪。等到你都把宫内机密传出去了,再往下一步还难吗?或者往下一步也不一定需要你,谁知道你探听宫闱机密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让一个臣子,把皇帝都掌握在手心里嘛。”刘盈顺手将血手指点在女孩的下巴上揉搓。 “所以说啊,你这孩子,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丢了自己的性命,甚至是你全家的命来。这种事做了,以为还能保住家里人的命吗?死士,历来是要一无所有才好做死士的。”刘盈甩了甩手,继续绕着女孩转圈。 萤只是继续垂泪。 “讲讲,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忠诚,本宫历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有家室的孩子,该对自己的家人忠诚才好啊。”刘盈将双手搭在女孩的肩上,低头寻找那双灵动的眼睛,却被避开了。 叹了口气,刘盈命人来给女孩消毒包扎。指扣将萤的五指各自锁在一起,便于避免伤口的二次开裂,也限制了使用。 “不许寻死,否则一十六条人命为你陪葬,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要是不想说你背后的人可以交代点别的,比如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实在不行,聊聊你和保户们的相处,既不犯忌讳,交代的也止于将死之人。这些事,我们总能查出来的,你说了,省点时间罢了。但是不准去死,你脑子里的东西挖不出来我是可以接受的,永远挖不出来,连机会都不给那就是犯了我的忌讳了。” 走出审讯室,刘盈已经兴高采烈地开始教学,例如利用全身被剥光来制造对女性受审者的孤立感,利用视线和声音的角度加强威慑力,就连部分的肢体接触,都是为了审讯的进行服务的。 没想到女子居然以沉默对抗熬过了疲劳战,刘盈心不够狠,120小时的连续审讯都没有做完,柔弱女子的晕厥和近乎不变的瞳孔已经让他放弃了。幸好女子牢记着他的威胁没有采取什么自取灭亡的举动。 那就剩下地牢战术了,醒来眼底还带着血丝的女子被两个女侍卫带着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随后打开天窗,借着天光可以看到地牢之中左侧上方有一个萤之前已经学会使用的竹制喷淋头,下方是床褥,右侧上方是一小块船装竹篮放置着菜包饭团一样的食物,下方是蹲坑。地牢很小,仅数平米,使得一切都一览无余。 用绳梯将萤放下后,天窗被关闭,覆盖的棉被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这里是软包房间和吸音室的结合,周围的吸音棉自然不可能是现代的人造无机纤维,不过混凝土,空心木板和特制羊毛毡的结合效果也不差。本身为了留有记录内部情况的声音管道和通气管道,以及输送饮水食物,移走垃圾的管道也导致这里达不到后世的专业声音实验室水准。 但在视觉剥夺上,刘盈可以保证室内的光照条件绝对低于1nit,管道是带不进来外部光照的,只需要简单的一点弯曲,就像物理意义上的黑体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条件一样。至于听觉,在室内待久了的人可以敏锐的感知到自己脏器的声音,不只是心脏的砰砰声,还有呼吸的膈肌移动的声音,胃肠道消化的液体与气体交织的声音,骨骼肌腱滑动的筋膜声。因为在室内的背景声音在土层和多种隔音材料的加持下是严格低于0分贝的,分贝单位是一个比值单位,0分贝以下的声音是一般认识上的常态不可感,但并不是不存在的声音。 刘盈也不刻意扰乱囚犯的生理节律,对一个正常人来说,纯粹的黑与纯粹的寂静足够令人发疯了。 进入地牢的第一个小时,萤尚且能按照之前的记忆正常的摄食,休憩。毕竟就算是失去了方向感,撞到吸音棉上也没什么痛感。但当把食盒处理完送走,把生理需求处理好之后,萤才陡然意识到这座房间所赋予的真正的孤独是什么意思。萤之前居住的囚室是有高处的栅栏窗,人可以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事,或是等待为数不多的放风时间出去吹一吹院内的风的。然而这座地牢并没有,最良好的审讯方式应当是从心理学出发的,而不是追求什么肢体的折磨,无光无声的世界,是刘盈对禁闭室的进一步改造,并没有强迫囚犯折弯肢体,这里唯一的机制就是让人怀疑外部世界的存在性本身。 第二个小时,听着自己身体内各种怪物般从来没想过的声音的萤已经开始敲击墙壁,可是笃笃声也完全被吸收,甚至传不到监听者的耳朵。骨传导的机制将反作用力在身体内的投射反映出来,但是纯粹的骨传导,带来与耳膜相异的体验反而会令人错乱。萤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能带来救赎的是龙头,水滴溅落的声音此时简直是一种享受,刘盈很恶意的在萤享受了一阵之后才切断水阀。室内传来低沉的呜咽,如同一只孤独的狼。指甲划过丝绸的声音刺耳异常,甚至连监听者都觉得疯狂,可是萤在笑,在享受。明明萤也没有怎么享受过锦被的柔软,可是刘盈还是特意安排了这样的待遇,这其实称不上慰藉。因为不久之后,女孩就已经忍受不了相同的声音的重复,开始使用撕扯代替划过,将一床锦被扯得稀烂无用。 接着是撞击声,萤开始用着全身的力量试图打破这荒谬的牢笼,可惜就连咚咚的反馈都若有似无。之后是歌声,情歌声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室内,人往往会不自觉压低自己的声音,纵使萤已经觉得自己在吼叫,其实不过是声压比的误会,传出的声音还是极为轻柔,甚至不容易辨认词汇。 总算是有点脑子的萤停下了歌声,对着黑暗的墙壁讲述起了自己的家庭。 第九十八章 招供 清阳侯王吸之子,王疆之弟王建在当地纨绔的逼奸之下保住了她的性命与清白,那日她差点投入河中以免自己遭受那脸上长了黑丑带毛的痦子肥猪的羞辱,是英俊的少年郎将她从水中抱出,那日柳下明媚的身影至此成为他的信仰。可是自认为有几分美貌的萤以身相许却被拒绝,而是在接受了许多传递信息的培养之后被送入宫中。 刘盈没有继续探听下去,地面只是柔软不是没有形状,而女孩一边倾诉,一边却在借助身体的重量和地面的压力以怪异的姿势折断自己的手脚。天光与风声涌入室内,自绳梯上下来的眉目俊朗的少年恍若神明,带着一身金光前来拯救危难中的少女,此时女孩却早已忽视了这危难也是少年制造的,只剩恍惚。 姿势并不雅观,拱起腰身的女儿却展露出曼妙的身姿,刘盈突然意识到这女孩为什么被送进来了,他的口味被吃透了,常带出宫的宫女与贵女们多半清纯中透露出几分狡黠之色来。青春年少的纯洁无垢,再带几丝智慧与挑逗带来的难以捕捉的精灵气质,刘盈在这汉代寻找的,是年少时被挑逗的那种欲拒还迎的幸福感。 此时狡黠褪去,只余失神,更是让刘盈保护欲大涨,低头便吻在了那淡粉的嘴唇之上。不甜,甚至有几分血腥气,那是萤在错乱中尖牙给自己造成的伤口,倒是刘盈很满意的吸噬着舌头,主导着他自己的初吻。 斯德哥尔摩情结不知道是抹去了当初的身影还是叠加上了,反正萤羞涩地吸回自己的舌头用了很久,还容忍刘盈继续轻舔她的嘴唇。 用绳子绑在两人的腰上,被拉了上去的时候,萤才羞红了面颊,双手捂面,难以置信自己经历了什么。刘盈心中充满了ntr的快感,这才接话道,“怎么?不满意,你被送进宫来,不就是为的这个?” 一边自说自话,刘盈一边开始揉搓起了萤的手脚,“又一个恋爱脑,听到的不止我一个,寻找你家人的卫士已经上路了,反正供词都出来了,你要是敢寻死,那我就把你妹妹嫁给那头肥猪。” 萤瞪直了双眼,不自觉的双手已经攀上了刘盈的衣襟,被刘盈顺手一拍,“不寻死觅活的就没事。” 刘盈抬手轻刮红彤彤的面颊,“都招供完了,还敢说你不是我的人吗。好了好了,派人去是保护你的家人的,或是如果找不到另有别的说法。” 萤沉默了,此时和太子挨的很近,又被轻薄了一番的少女不知怎的,反倒生出了几分信任。停在刘盈的怀中也没个说法。 喏喏道,“奴婢真不是行刺的……” 貌似进度有点快啊,刘盈很满意,“我知道啊,不是把你自己送到我的床上来嘛,现在这不是成功了。” 咸猪手伸出直接上手隔着囚衣揉起了胸部,“丧良心哦,这么娇俏的一个少女,我见尚且尤怜,就这么白送出去了。” 萤嘤咛一声,毫不在意太子的蹂躏。倒是刘盈过完了手瘾又开始捏脸,“这是要肉偿吗?” 慌得萤慌忙起身跪下垂泪,就听到刘盈轻佻的声音,“肉偿我还是接受的,起来。” 刘盈笑笑,将少女揽入怀中,附耳道,“既然是肉偿,就要定规矩。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王吸是聪明人,想来是不会拿你的家人做什么威胁的,我倒是可以演演戏败坏王建在你心中的形象,但是我做人要是标着那混蛋的水平去了,那不是白丢人嘛。” 萤此时已经回了些许神,太子口口声声都在讲王建的坏话不免影响了他,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开始发问,“演戏?” 刘盈摸了摸女孩垂落的秀发,“其实你做的挺好的,知道吗?如果在我提王建之前你就提起你这旧情人,那你就完蛋了,初吻又怎么样,你会像垃圾一样被丢掉。”皱了皱鼻子,“我的人,心里不准有别人。” “如果是真的,那那头肥猪就是觊觎宫妃,强抢民女,死罪难逃。如果只是演戏嘛……” 却被萤打断,生气道,“他真的强抢民女,奴婢,早就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了。”说完泪水又是涌出。 刘盈将萤的下巴拉下,将泪珠吸入口中,“好嘛,那就是个死人了。不过戏还是要演一演的。你也想知道自己的第一份感情是否错付了。” 萤摇了摇头,“已经错付了,不然奴婢不会被设计送入宫中。” “嗯哼,之前还想着为恩人情郎献身呢,现在有几分想明白了?” “大约一分,但殿下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刘盈很是郁闷,“怎么知道我是个好人的?哦,还受过反刑讯训练嘛。”正常人是很难忍受着痛苦去试图折断自己的肢体的,这需要专门的训练而不是危急关头坚定的意志,意志此时卵用没有。不留痕迹和后遗症的刑罚训练,例如反关节的绑缚就很合适。 “疼让你疼清醒了,是件好事。” 萤点头,生死一线的痛苦超越了寂寞感的刹那她似乎有所领悟,“奴婢被专门训练过,可殿下从来不曾用刑,甚至把监牢都设置的如同家里一般。口头说要杀人,实际上只有刚刚,陛下才真的动了杀意。” 其实小黑屋也算刑罚来着,不过刘盈不喜欢肉身刑罚也是因为真动了某些恶毒的刑讯,那人,就再也不可能信用了。 哪像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征服潜入搜查官的感觉要比征服普通的女子更爽。坐上马车,刘盈捋起了秀发,把萤的脑袋抱入了怀中,“那就好好睡一觉。” 萤咬了咬牙,起身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刘盈的唇上,一触即收,“这才是奴婢的初吻。” 刘盈笑笑,“怎么,王建那厮打算纯用感情约束。还是说,怕你陷得过深,届时装都装不像,把对我的抗拒表现出来。” 萤已经开始抱怨了,“好煞风景啊。” 第九十九章 攻略 刘盈动手袭胸,“你这儿有几分我,几分演戏还说不准呢,凭什么不许我吃醋,现在想明白几分了?” 萤摇了摇头,“还是一分,但奴婢愿意相信殿下。” 刘盈笑了,“不相信旧情人相信本宫。” “因为殿下很克制。” 刘盈将手拿到鼻下嗅闻,“你管这叫克制。” 萤认真的看向刘盈,“奴婢自接了任务入宫以来,就没有几晚睡得好的,梦中无一不是被发现被刑讯,家人尸骨无存的惨状。” “所以现在真受刑了还嫌本宫手太软,抖啊。” “奴婢梦见的是被皇后娘娘刑讯。” 刘盈倒吸一口冷气,拍了拍萤的肩,“这都敢混进宫来,胆子不是一般的肥。” 萤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刘盈,“还望太子殿下垂怜。” “不对,我总觉得你现在这几句话太合我的口味了,实话实说。”刘盈摸了摸女孩的下巴,噘嘴问道。 “奴婢曾经被教过在贵人们面前的应对,陛下不可轻忽,却也不怎么注目宫中,皇后娘娘的应对必须严谨有节,而太子殿下您,是个伪善的人,所以只要是玩闹,哪怕稍有些逾矩也没什么问题,只要不展露在皇后娘娘面前您都会有所遮掩。” “我那姐姐呢?” “公主殿下是个如太子殿下您一般善良的人,但是若是招致了公主殿下的怀疑,必须从速自决。” “刚刚不还说我伪善?” “那是奴婢被误导了嘛。” “我大概明白,被发现欺骗了姐姐的人必然被她疏远,而母亲极为护短,敢欺骗我们姐弟的死状多半比欺骗她本人还凄惨。所以欺骗了我的后果呢?” “只要有说得通的道理,殿下您是可以接受欺骗的。” 刘盈已经在搓拳头了,“怎么说的我跟个冤大头似的。嗯,怎么说话呢。” “殿下您的道理与世人不同,但是只要按照您的道理做,那么您一定会护着您青睐的人。” 刘盈伸手揪起了萤的耳朵,“所以你是觉得得了我的青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 萤的神色透露出几分黯然,“王建告诉我,我家里遭受的苦难在适当时候可以向您倾诉,他反倒不能出手。” “那头肥猪家里面是?” “父为右庶长。” “怪不得市恩还能留个尾巴,高爵以上,已经不是他王家能压得住的了,擅杀是会失爵的。而若是走正途呈报中央,你家得来的就是法治的公平而不是恩典了。所以你进宫,被包装成一个复仇的机会,可这个秘密被揭破,后面更大的秘密如何隐藏呢?” “只要奴婢不供出王家,而又靠肌肤之亲牵住了殿下您,中间关节,殿下您自会看在奴婢的份上遮掩。最多只不过举家迁徙,小惩大诫一番。” “所以我那会谈条件你不是在忍着不说,而是当时就想说了,才掐坏的自己。”刘盈摸出女子的双手,消毒包扎又过了数日,如今痕迹已经很浅了。 “可是陛下后面又说他们的欺君之罪是顶格的。”萤噙着泪哭诉道。 “怪我咯,”刘盈特别喜欢调戏带着泪光的美人儿,当即吻上了一口,“是你自己说太迟了的,不然不是少受很多苦。” “奴婢当时被描述的殿下是个伪善的人,只对身边亲近人才会好,而不是现在我所知道的仁慈的殿下。” “伪善,嘛,其实我确实是个伪善的人。算了,不说了,你原本是会如何混到我的身边的。” “殿下身边有个宫女没机会更进一步了,她将会被安排霸凌奴婢引起殿下的注意,而殿下为了宣示保护奴婢,会把奴婢安排进贴身宫女的队伍,之后如何勾引殿下嘛,”萤又轻啄了一口,“奴婢不是成功了。” “妈的,被吃透了。”刘盈怒骂,至于这女子的性格是不是专门演出来的这样煞风景的话是不会问的。就像问庄颜的真实性一样无聊,再说少女时代的性格本就多变,已经被培养好了的和天生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区别。 “该不会这些情报都是预定可以放出的。”刘盈的问题也挺煞风景的,宫女的名字已经被安排下去准备对证。 “不是,殿下都把最深的秘密掏出来了,奴婢其实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刘盈弯指刮了刮少女的鼻梁,恶狠狠的说,“还不够,继续交待。” “其实奴婢打心眼里喜欢殿下的道理,进宫之前就觉得殿下的那些道理拼不出坏人来。” 刘盈乐了,这就是人设的好处了,自由平等博爱没人不喜欢,那为了混到自己身边假装认可的自由,和打心底里向往的自由又有什么区别呢,谁会不喜欢一个开得起玩笑又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权势者呢。刘盈外在的表现是按照《康熙微服私访记》或者《铁齿铜牙纪晓岚》里那种理想化的帝王再添加年轻化的素质设定的。 皇权的逻辑太苦,刘盈本性就是个握有宝山却亲近女子和友人的昏君,好人就该当有好报,这不,明明是为了探听自己消息按着自己喜好培养的小家伙这下也知道什么样的喜好是好人的喜好了。 “但是殿下本人心口不一,虽然不会强迫女孩,但是喜欢那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口嫌体正直的萌点。所以只要把身体给殿下玩弄,嘴上怎么说殿下都是会容忍的。” 刘盈要恼羞成怒了,这不就是说他是个装相的色鬼嘛。 “但是殿下是真心不会强迫人,只是对投怀送抱的美女没有抵抗力罢了。所以奴婢愿意把自己送给殿下。”萤认真的说。 “所以说,我的很多台词啊习惯啊,早被学生们透了个精光是。”刘盈要是连口嫌体正直的伪日语原话都听不出来那也是白混了。 “所以奴婢才说殿下是个好人啊,殿下是正义的掌舵者,做的事可以让每个人都信服。” 搞了半天居然是个自我攻略度已经达到90的小家伙。 第一百章 治政 “既然都献身了,今晚就把你吃掉。”刘盈大张血口狠狠啃了女孩的鼻头一口。 “阿拉阿拉不会的啦,殿下会留着自己的身体的,因为你讲过少年人过早开荤容易长不高的。” “不是我的这些知识都泄露出去了,怎么你当初还那么犟呢,不说圆滑世故,学了我的知识的总得有个聪明的小脑壳。” “伦家当初只是怕嘛……” “怕什么?” “殿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说的不错,怕本宫砍了你的小情人是。” “现在想想,王建确实不像个真实的人,不如殿下。” “本宫怎么真实了?” “当殿下对奴婢产生好奇的时候,奴婢就可以骑到陛下头上了。”萤干脆揽住刘盈的肩,直接用一对丰乳击杀了少年。 晕乎乎的刘盈此时确实有点晕大奶了,但还是反手揽住了少女的腰身,轻轻一捏,“说,我的什么还被透露了。” 萤交织着手指,“奴婢本以为肌肤之亲是那个,可是现在奴婢越来越放肆,没想到殿下都觉得能接受。” “奴婢这个词也是专门设计的。” “对,殿下其实看人都是不分等级只有你我的,但是殿下还说过,女仆赛高。” “见过女仆装吗?” 萤摇了摇头,“奴婢见过的是粗麻衣物,想必不是殿下说的那种。” “以后在身边做我的女仆娘。然后太多了也就不是萌点了,知道我对你都没有抵抗力了还不直接说你我。” “殿下。”萤的嘴被刘盈吻下,这是又一次的意乱情迷。 “所以说啊,清阳侯他们还是不够懂我啊,居然想得到让你做抗刑讯训练,这不就埋了把刀子。” “殿下与世人不同,确实不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一个发自心底里有着狡猾气质的姑娘哪那么容易被用作工具啊,就算用虚幻的爱情与憧憬来欺骗,只要被刘盈的气味所染上,一切也该有所分别了。 “现在想清楚几分了?” 少女伸出了三只玉葱般的指头,“不过殿下是好人。王家嘛……”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探听消息在我这是不至死的罪过,哪怕是宫闱之中。而你这个傻丫头恋爱脑就更是觉得这不是个事了。你也不想想,我流传出去的都是什么话,而今少府的技术秘笈可有半分外露?” 小姑娘就这样被拐带成了刘盈的换装娃娃,并在数年之后侍奉沐浴时被一口吃掉。代价则是刘盈的女学生们再没有几个能信任这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坏蛋了。 按头把推恩令压下去,各地的情况倒也平淡,造反这种事不是纯粹个人的事情,但如赵匡胤吴三桂袁世凯等人,其走上最后一步无不有着下属的撺掇和蛊惑。历史上开创之君中,李渊逊于其子,赵匡胤不过割据之君主不是没有道理的。卢绾其人本来也该在这个名单上的,刘盈丢了包括宣义在内的不少人去镇场子,又拿卫满作伐好好杀鸡儆猴了一波,兼之陈豨被迅速镇压很是威慑了心怀不满的燕国群臣们,才保住了卢叔叔的性命。 至于其他几位诸王,闽越王南越王本就是化外,长沙王自有传承,便是不搞推恩令当地的权力继承也不是正统的嫡长子继承制度,搞定了彭越还在其次,楚王刘交这个叔父的身后事也因此而定下,当然若是刘盈依然早夭,那事情也不好说。不过等到刘盈主持两次继承,定为永例那也就差不多了。 让刘盈恨得咬牙切齿的还得是赵佗那老货,老登遣使入朝大赞推恩令之圣德,居然还打通了经马六甲前往天竺的商路。张骞当初在阿富汗见到四川出产的邛杖和蜀布,认为四川和印度阿富汗之间有商路的思路是正确的。 其一是经中国云南、阿萨姆地区,沿布拉马普特拉河到达恒河和帕特纳,其二是由云南沿伊洛瓦底江到达商埠塔科拉(在仰光附近)和萨尔温江口的毛淡棉,然后转运恒河口市场。但是水陆混合商道的损失也很明显,远不如希腊与孔雀王朝的交往那样密切和利益丰厚。 在刘盈的支持下,赵佗的南线海上丝绸之路依靠着指南针与造船术的进步,近海殖民补给点和季风的知识也算是勉强开辟了,问题是刘盈当初支持那么多造船技术的时候可没想到匈奴边患能这么早就被压制,如今要对功臣动手未免有点不给面子了。 赵昉的头磕得结实,也是有够真心实意的,毕竟刘盈作为嫡长子,把庶子们的利益都放在了心上啊。又有临行前赵佗亲自叮嘱尊君的尚方宝剑在手,这回家,自己怎么不能捞到个把县城做一做土皇帝。刘盈只觉得吵闹,没想到老登活了一百多,别说把亲生儿子全熬死了,孙子都熬死了不少,看着赵昉卑微的试探只觉得好笑。 明面上的赏赐慰劳各项不缺,再说出使的敕书都是刘盈亲自用印颁布的,面子上给到了刘盈十成十,淮南王英布一战,刘盈的技术优势体现的要比百战统帅的刘邦明显得多。而南北两战,各自把各地诸侯都压得抬不起头来,加上刘盈温水煮青蛙的表面柔和,这才保证了中枢政令的通畅无阻。 但也就到这一步了,基础生产力的缺失导致刘盈必须花大力气维持驰道的通畅,灵渠如果不是依靠贸易给足了利益,畏惧大兵的赵佗怕是早就希望它淤死在那了。秦始皇确实高瞻远瞩,问题是通行全国的道路体系仅靠秦汉第一帝国的国力维持还是有些勉强了。历史上惠帝高后文景几代的休养生息重要一条就是减免徭役,这也导致了驰道的衰败与最终消亡的命运。 刘盈就做不了仁君了,只是靠着生产力的进步确保粮食收获的充足,内部大量的技术革新投下去,刘盈唯一一次对匈奴的重击还是只有樊哙的直捣龙城那一战,还被匈奴事先做了防备性撤退。 第一百零一章 进步 一切都是因为刘盈花了大力气和资源去维持秦代的全国道路和水运体系。运载工具如四轮马车和平底船的进步进一步提高了原有体系的运转效率更令刘盈舍不得放手。 然而汉初的人口不足可不是后世隐匿人口的问题,而是字面意义上七国战乱叠加秦末混战杀灭了太多百姓,算上交通时间,刘盈治下的徭役足有每年四十天以上。人口不足时是没有办法采用募役法的,百姓出钱流民出力的前提是土地不足以容纳过剩的人口产生无产的流民雇工。而徭役制度的过度使用则很容易导致自耕农的破产,农时难以维持,余粮不足等问题频发。隋朝其实就亡于滥用民力,秦朝灭亡,过度的徭役也要占据相当比例的责任。 刘盈敢这么玩一方面是有萧何在,老刘前世镇压各地诸侯王的最后几年,平均徭役时数都拉到六十天以上了,居然被萧何把这盘子撑了下来。贤相简直不要太离谱,诸葛亮北伐和姜维北伐的区别就在于此了。而此世镇压叛乱的效率是提升了的,各地叛乱的损失在快速的镇压下也被削减到了相当低的水平。 另一方面就是伴随着曲辕犁垄作法堆肥轮作等农业技术进步,土地亩产取得了较大的提升,单位劳动力粮食产量自然随之提高。 刘盈借助类似屯田的手段又在税收之外汇集了大量粮食,通过丝绸盐铁等国营工业手动操作工农业剪刀差,迅速拉升压低粮价坑惨了喜好收集粮食的豪强,还把部分仓库拿出去做粮食期货交易,通过技术保证的低损耗率和减缓呼吸作用延长粮食保质期等手段诱使豪强们将粮食存入官营仓库,在家多屯点粮食兑换票据或是钱币就好了。 这部分存粮刘盈自然是不可能只收个保管费就算的,自然不免有些挪用和转移。封建社会地主存粮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金融工具,用来放贷压迫百姓的比例并不会低于备荒用粮,尤其是汉朝较之唐宋相当低劣的仓库营造运营能力,年均价损货损超过20的储蓄向来不为人所喜爱。 哪怕在后世,三年陈的库粮碎米都只能拿出来做饲料或是酿酒化工原料去了。汉朝粮食固然宝贵,但也没有不吃新米专吃陈米的道理。更不用说粟米的防虫比之稻米还更麻烦些。实际上使用实物存粮的本质就是和社会秩序的稳定性做一笔对赌,而刘盈作为多头赚的那是盆满钵满,均输平准的运行机制搭配上准现代化的管理体制,和超出了时代的交通运行水平,稳定的,甚至逐级下跌的粮价就是豪强们的灾难。 不过伴随着国库存粮的增加,刘盈已经开始放手各地的市场化官仓了,有存粮的大富户们可以考虑在支付了足够基建成本的前提下接手整座仓库。这些仓库当初是顺手建的,土地勘测做的不好,永备性也不够,水泥牌号不统一哪哪都是问题,最先进的仓管思路本来就是要下放的。百姓自主存粮有必要占到国家储备的相当比例,国家储备才更为有效,常平仓制度最重要的是价格制定权,而不是风吹草动都要国家亲自下场。 这一套粮食金融手段在内的全套体系保证了在刘邦登基的八年内赋税没有明显的波动,老刘或许不完全了解这么做的意义,萧何可不会不清楚。 所以刘盈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地位,能玩转这套体系的当然不只是他自己。张良萧何张苍包括刘盈最杰出的几个弟子基本都能搞明白。可这些人,没一个是如意或是如意一派的家伙。 账目上是国库的全部粮食,然而刘邦的征战用兵甚至赏赐,具体又有多少是从少府体系内拨备出去的那就不在账目上显示了。表面上,刘盈把一切先进的技术都献给了国家,任何人都可以拿来使用,可体系的实际运转,除了张良估计不会有人有能力接手了,刘盈的女弟子们出师的时候,刘邦已经在老家唱大风歌了。 不过九年时间,综合国力的积累已经使得刘盈当初强行接手,拆东墙补西墙留下的全套秦朝交通体系足以自如的运转下来了。最新式的都城道路已经可以见到蒸汽压路机的身影,工业革命的曙光已然是旧时代的人们难以想象的巨大生产力,也确保了刘盈无论如何玩弄金融手段都有最后的救济方案,因而刘盈做事的胆子可以特别大。 航道之上,险滩礁石被苦味酸(三硝基苯酚)炸平,山西的矿场,雷汞与tnt(三硝基甲苯)的搭配已然投入实验,配合上蒸汽动力的挖机铲斗,煤钢共同体初具雏形。有机化学的时代,道路维护和修建的成本其实反而比人力要低很多。红旗渠固然是社会主义革命下的贡献与牺牲,可不能忘了土制炸药也是技术革命的产物,同样是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可惜人走向死亡的速度比起技术进步总显得太慢。长安城里,王建这样不能让人放心的家伙何止十指之数。普及性的技术进步固然提升了国力与刘盈自己的掌控能力,可也让汉初的功侯与诸王们的势力进一步膨胀,皇帝能养更多的兵马,诸侯们就能豢养更多的徒附与从人。在宫城之上数着各地征税回京的彻侯骑从们,刘盈的猜忌只能引来一阵白眼。 “不过数百持械兵丁,够你打半个小时的嘛?若是先皇和你一样猜忌,哪里还有你的今天。”嫣儿说话向来不留情面。 刘盈也只好打着哈哈,韩信彭越几人既然活了下来,那姐妹们就总还是会向着点家里人的。 “接阵的话,用不了十分钟。”这是彭莹的评判。 好在还有丫头们帮忙捏捏肩颈,其实宫妃们也不错,刘盈觉得也不必非得找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女孩。学了一些知识,勉强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又不至于养出独立的人格和坚定的决心的依附者也不能说很差。 第一百零二章 生活 有机化工的突破带动了染料工业,棉服优异的着色性能也进一步凸显,jk装,女仆服,从丝织衣物改良的特色汉服等总算在声色上达到了刘盈最基本的要求。 饮食上,加压食品级二氧化碳的设备需求还不能满足,只能依靠碳酸氢钠和香橼柠檬等植物中提取的柠檬酸制备盐汽水或是麦芽糖调味的柠檬味苹果味等酸性味觉基础的饮品。可乐果原产非洲,香荚兰原产墨西哥,仿制可乐没了这些原料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食物则不免匮乏,红薯玉米土豆三件套,并上番茄辣椒烟叶等茄科植物全在美洲。 即便是亚欧大陆上的原生植物,以花椰菜包菜为首的十字花科植物大多还未传入,青菜与油菜的分界尚不明显,味道不免苦涩。 菘菜,也就是大白菜此时也尚未培育成功,前身芜菁更偏向根用蔬菜而不是叶用蔬菜,也就是高鹗所爱的那味五香大头菜的原料。 就连荤食缺了大蒜和洋葱也减色不少。烤羊肉没有孜然,肚包羊肉没有洋葱,那就只剩牛肉猪肉鸡肉的烹调方式还算比较丰富了。此外刘盈还时不时用松鸡菜蛇之类开开洋荤,爬行类的寄生虫煮熟了之后还不至于造成多大威胁,危险往往来自于杂食哺乳类和啮齿类。 好在荠菜,菊叶,枸杞芽,茭瓜(茭儿菜),茭瓜经黑穗菌感染而异变的茭白等江南时鲜早已有之,东南亚的苋菜也经赵佗之手被刘盈提前引入,除了食用以外,用苋菜红部分代替朱砂用作染料也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 天然红色素的稀少程度也只不过是逊于紫色罢了,不然朱紫何以称贵呢。宫中也不是什么地方都用得起花椒的,椒房殿只有那一座罢了。朱砂因而成为了需要鲜艳红色时的常用物。 刘盈可不能接受住在硫化汞的房舍里给自己制造慢性死亡,刘彻活的岁数久和他喜欢在外营建宫室,少宿于宫中多半是脱不开关系的。李夫人的犬台宫兴建于上林苑中,武帝后期,连巫蛊之乱时武帝都是常宿于长安城外的甘泉宫中。 给长乐未央两宫做软装时刘盈已经够精挑细选的了,可惜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对于自秦以来传下的数百年规制没有足够的发言权,结果就是他这个当朝皇帝如今还是经常留宿在全凭自己心意修建的东宫之中。 茜草红勉强还可以指望指望,更为经典的胭脂虫红此时也还是墨西哥的专利,两条腿走路的刘盈一方面实验洋红等偶氮类合成色素的大规模生产,另一方面就是引入苋菜红了。苋菜红是刘盈小时候廉价糖果的常用着色剂,作为食用色素也只是比胭脂虫红略差一些。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可不是瞎写的,焉支山原产的红花称得上是匈奴为数不多的可贸易工业品了,配上羊油能用于制备妇女涂覆于面上的胭脂,也正是胭脂得名的来源。被抢了那可不是妇女无颜色嘛。不过刘盈这拿出苋菜红冲击市场还没几年,焉支山就也被灌婴抢到手了。 刘盈本人当然更喜欢素颜,但是赚钱的方式总是不嫌多的,顺便还能推销一波玻璃镜子。女用化妆品市场被刘盈抓在手里的同时,还可以借助送货上门的名义做些刺探,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 把一众野心勃勃的开国将领整成乖鹌鹑,刘盈的手段向来是能做到让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的。 除此之外,刘盈常吃的就只剩葫芦科的几大本土经典葫芦瓠子冬瓜了,这科里的南瓜原产美洲,西瓜原产非洲,如今中东地区作为长途补水工具的前身打瓜也有一定栽培水平。 好在海带是冷水藻,刘盈为了缓解非沿海地区的碘缺乏导致的大脖子病在齐国和鲁地大规模推广海带和紫菜裙带菜等的养殖。如今喝上一碗冬瓜海带虾米汤倒也方便。 无心插柳下,廉价味增汤的核心原材料也被刘盈集齐了,裙带菜,大豆发酵制备的味增,豆腐,柴鱼,葱花也被集齐。刘盈十分顺手的贯彻了拿来主义,生类怜悯令下,日本的饮食构建还是有几分意思的。裙带菜提供碘等微量元素,豆腐补充蛋白质,味增作为发酵制品,提供维生素b等发酵得来的维生素,在小范围内通过全素食相当程度上满足了饮食平衡的要求。 刘盈自然是满意的将其添加到了自己的食谱之中,此世多半不会有一口之下惊为天人的朱元璋乾隆了,怕是就算是将来发明的新型菜品也得宣称自己的创始人乃是大发明家皇帝刘盈陛下。 至于住宅,夏有清泉天井配上冬储的冰块,冰盐浴搭配铜盆搞不出正宗的冰淇淋,做出类似酪乳的顺滑清冽的质地倒是不难,主要是刘盈自己心里过不了卫生关,不然做冰沙确实简单。 湿度上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加湿不难,除湿实在是缺了压缩机这样的宝贝,没有办法在小范围内降温到露点,再将水分移除。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一条很好跨越的门槛,二工革则不然。高到分析纯甚至光谱纯的化学品提纯过程一般都是物理手段,前置技术更多的是精密机械。这是所有穿越者共同的门槛,哈里森手搓航海钟已经是离了大谱了,想要打下二工革的基础,拦路虎则不逊于巴贝奇的差分机组件。 一工革是合理设计出一条煤铁复合增益成长的产业体系,并由此带动方方面面的工业技术发展。二工革的起步则已经是金属奏响的美妙乐章,早已超出个人力量主导的范畴。 电气设备的平顺稳定,靠的是精细加工的机械配合。而精细加工本身又是浩大的工业体系的一环,缩比车床,微分量具等各类想象丰富又精彩纷呈的设备将微小的误差逐级放大,又将大型模具的方方面面通过力矩等方式转移到细小的原材料之上。 第一百零三章 烦恼 电动机,直流\/交流发电机,变压器,以铅酸为首的各类电池,电容等设备刘盈都可以完成少量的实验室制备,但是大型\/大功率的电动机械就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 压缩机刘盈也不是没有,蒸汽动力的压缩机和鼓风机的原理仿佛,没有这玩意,刘盈就制造不出平炉出来。可是平炉的要求说高也不高,和高炉一样,这玩意追求环境的稳定性,但又不是那么精确,在区间范围内几十摄氏度的波动无非略微影响些出钢效率,高炉的温度波动一般也不会导致结焦之类恶劣的后果。 但是对于空调压缩机来说就完全不同了,压缩机的非预期间断运行将直接影响逆卡诺循环的运转。 刘盈已经在实验制备第一座煤气冷库,煤气冰箱依赖液氨在蒸发器内低分压下蒸发并向氢中扩散,生成的氨氢混合气中的氨气在吸收器中被水吸收成氨水,再进入发生器经加热后释放出氨气。氨气经冷凝器冷却成液氨,液氨再进入蒸发器蒸发,形成连续的扩散吸收剂制冷循环。 这一套机制不依赖传动部件,即便是没有高压合成氨的能力,依靠煤化工的副产物,用作冰箱或是索尔维制碱法这类部分回收氨气的化工生产还是够用的。氢气来源于水煤气更是便捷。 可是看起来真正的依靠氟利昂等介质的小型家用冰箱反而更远了。况且煤气冰箱作为技术储备还行,真正应用起来,成本比起冰窖冬储其实也并不够低廉,洁净性这种高层次的要求,除了刘盈以外也没几个家伙在意。 不过煤气冷库可以保证的低温环境也不是冰块所能比拟的,至少低温加压制备液态二氧化碳的要求达到了,进一步蒸发制备干冰也就成为了可能。虽然没有能力制造空分机制备出液氮,至少相当一部分低温化学反应的要求也已经达到了,尤其是火工品中间品的短期储存。 到这一步的科技树已经不是一两个人的头脑所能记忆下来的了,除了从元素周期表,甚至是更高级的鲍林能级轨道理论提供一些高屋建瓴的视角,二工革时期的许多常用化学反应压根不在刘盈的脑子里面,只能靠实验和测算。 甚至是重要的物理测量观测手段,刘盈此时所能提供的环境较之历史同期水平都是远逊的。知识上虽然残缺,但也是21世纪的常规水平,产业链体系至少是超过1790年的雏形了,可是前沿科研基础距离刘盈追求的1860年代还是差了很远。 技术进步有其本质的规律,刘盈也不继续操心,而是带着萤在无声无光的地狱里赤身相拥着重温旧梦,或是借着暖气管道满溢的室内以冬为夏轻薄着怀内滑腻的身子。又是一个闲散的冬日,刚刚享受过怀抱着美女入睡的刘盈慷慨起身,披上一身丝绸原色内衣并上绒毛中衣,外裹黑金龙绣锦衣,披上赤金的狐狸皮大氅。 其实这大氅不太匹配皇帝的身份,可是颜色上却很得刘盈的意,至于光泽度和尊贵,刘盈是一直坚持规矩和物料是为人服务的,而不应当成为什么枷锁。包括侍衣的宫人,也被刘盈裁撤了不少,充实宫内其他体系。当皇帝做到溥仪那份上,或是当王爷做到连热烧饼都不识得那就废了。 若是穿戴祭祀之类时候使用的冕服,刘盈确实没法自己操作,一身便服,插个发簪那就没必要劳动人了。在积雪的映衬下,刘盈吐气开声,开始一板一眼打起拳来,两套拳打下来,感受到身体各处的温热,刘盈满意收势。早餐是八宝莲子燕窝羹,配上嫩煎的小鹿肉,几味腌制杂菜,味型以酸为主尽可能减盐减油而不失风味,炒的韭黄菠菜等。玻璃暖房还在实验,供应的冬菜不免有所欠缺。 刘盈亲掌食部,宫中便是最下等的宫人,今日一早也能有杂豆粥和腌菜吃,时不时还能落两枚鸟蛋,不拘鸡鸭之类。而一等饮食的供应范围就要广很多,太后的小厨房自己开火,不过不少太妃女官都是和皇帝吃着一样的饭食的。刘盈会按周提前制定好菜单,确定供应指标。 很难说这是皇帝在发善心,因为刘盈只会安排自己喜欢的食物。而分级简配餐饮标准,某种意义上刘盈这是在防备投毒等威胁。皇帝的饮食过于追求精巧不寻常,简直是在造一个大大的靶子。至于为了凑足宴席的丰盛标准,就任凭汤品常年不停炖到没法再吃,那更是无意义的浪费。一滴水放到海洋之中方能不易干涸,要是有人能经常凑足毒害整个宫中的毒物还在人所不知的情况下下毒,那刘盈也只能认栽。 相比之下,刘盈情愿烤个几十上百具挂炉烤鸭分一分,安全最重要呀。其实这挺无意义的,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厨子刺杀是兰京谋刺高澄那次靠的也不是下毒,而是直接抬手动了刀剑。古代毒药提炼的低质与粗糙,导致很难存在无色无味的经口毒药,其实河豚毒素倒算是上佳,技术要求也低,偏偏致死太快,过不了验毒的关卡。 但若说刘盈这是为了与众同食,让平等思想传到每个人心间,那也不免可笑,分了三六九等,然后把皇帝的饮食降到上等人的水平那叫平等吗?对百姓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若是失了等次,也就失了纡尊降贵的特殊性,要是刘邦吃的和诸侯一样,英布帐御饮食从官如汉王就完全称不上恩典了,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一收拢了韩信的大杀器含金量也得降低许多。 “没想到啊。”享用着早餐的刘盈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刻意冷落自己的学生兼友人们造成的后果就是自己活得很是纠结,有些评判,有些认识只能出于独立人格,且基本了解和认同自己的社会政治理想的同志之口。 第一百零五章 强迫 触发这姑娘身上的敏感点,这会收到的反抗就不算那么激烈了。只是被一发侧身肘击逼开而已。满面红霞的嫣儿瞪视着刘盈,却显不出几分怒气。 “嫣儿,你真美。”刘盈只能道出一句没什么特别的情话。 嫣儿缓缓摆出一个拳架,激起了刘盈的胜负心,“拳打老师还指望能破招嘛。” 不多时就被刘盈捏住了两个拳头逼倒在床榻上。刘盈这次挑了小巧的鼻梁轻吻一口,把小姑娘的全身都逼出了红色,可那坚定的眼神让刘盈知道还没有成功。其实走到这步只能算是调情了,不说在被刘盈反复的调戏之下嫣儿并没有甩手离开房间,在刘盈纯做防守的情况下,他教的泰拳为女子防身又特地做了定制,善于使用膝肘的力量攻击人体的骨缝太阳穴桡动脉等薄弱环节,加上张良的协助教学,再把刘盈打晕几次,甚至是废了下半身的幸福都不在话下的。 刘盈的信心在于嫣儿刚才的化妆分明就是在掩饰自己流泪红肿的双眼。这还拿不下未免有点太菜了,至于言语上的交锋许诺,双方都知道各自的意愿与底线不可调和的。刘盈想要的是揽众女入怀,甚至大被同眠。嫣儿可不是能接受自己交托一生的丈夫是个轻浮浪荡子的女孩。刘盈的说服力则在于此时男儿,无有良配。所谓深情,《孔雀东南飞》的焦仲卿敌不过这个吃人的世道,单单一个不孝之名,能杀人,能毁人。《凤求凰》的司马相如始乱终弃,沦落的卓文君说不定还会以为一开始就暴露本性的刘盈尚且好上一些呢。 除了张良这样的天生的穿越者同盟或是将来自己的子嗣,刘盈是不会向男子传授自己的全部知识技能的,逆天而行太难,顺应时势做皇帝太简单,男子教得太好还授予权力容易篡权夺位,毁了自己的心血。女子嘛,无论是生下自己的孩子还是作为嫡母以太后身份摄行君权,或是如武则天那样开立帝业刘盈都是不在乎的,只要自己的政治理想得到践行。至于其他方法,除去便利的借助孝道掌握最高权力之外,那就只剩唐赛儿那样的谋反出身了,若是身边人能从底层打拼,笼络人心,践行正义走到这一步,刘盈也只会心甘情愿的禅让出去的。 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下提拔女官代替前世宦官职权,刘盈并不是想着收权,而是希望自己铺的路能让人们更进一步,但只要社会的基础没有改变,封建社会的边缘人想要维持权力就只能借助皇权,而除了刘盈之外,很难有更好的傀儡了。虽然刘盈并不是傀儡,但是勇于并乐于放权只为自己能偷懒的昏君也很少见啊。 刘盈本想要一手把嫣儿的双手捏在头顶,另一手去剥少女身上的衣饰,却不料扭伤了女孩的手腕。赶忙停手,就见到一张委屈巴巴的脸颊,心疼的刘盈又开始轻轻吮吸面上的泪珠。这便是成功了七八分了,委屈的样子要比贞烈的样子好拿下的多。 此时嫣儿只双手抱在胸前护住衣襟,刘盈反而不敢去剥了,只环抱住少女柔若无骨的身子,四目相对。 “怎么这么无赖啊?”越是委屈巴巴,刘盈越是不敢轻慢。 “因为我就是个坏人啊,放在前世,我这不算是那80的借助亲近身份强奸幼女,也得是犯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强奸罪违背被害人的意愿,采用暴力、威胁、伤害或其他手段,强迫被害人进行性行为从而构成的犯罪。我借助皇帝身份威胁你,借助师长这样的亲近身份强逼你,应该说就是罪犯。哪怕我这层身份只是不满十七周岁的少年,也不好用青梅竹马法则脱罪的。” “很清楚自己嘛,强!奸!犯!”嫣儿一字一顿骂道。 “可我就是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能放手呢?” “这话还对多少人说过?” “目前就你一个,将来,或许你也知道。对芸芸众生来说,抗拒皇帝的恩宠是很难的。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有情人出手强行拆散,至多,会帮助一下那些被欺骗的姑娘们揭穿情郎的真面目,或是未亡人,那也不关我事了。” 又是一记粉拳,“就这么不掩饰自己的出轨吗?” “已经出了,坏事都干了不止一桩了,都知道我接下来还有几桩坏事会去做,那又怎么可能骗你呢。” “姐妹们还不够满足你的?” 这话基本上就是拿下了,至少承认了后宫中十几个亲近的女学生(二十几人中有几对百合花,不确定心意前刘盈不敢随便出手ntl),甚至包括了自己。 刘盈不敢继续挑衅,“前有车,后有辙,我这在你们之前都四处留情了,以后的事情还敢承诺吗?” “是啊,色衰而爱驰,我等年老色衰了想必您又要换一批新鲜的了。” 刘盈捏了捏少女丰润的脸庞,“果然啊,遇到这种事,便是你的骄傲也不能维持了,我此前从未想过小嫣儿还有这种吃醋的样子。” “难道不是您一再想要打破我的骄傲的吗?” 刘盈点头承认,“是,一切都是我故意的,反正这是一个比烂的社会,虽然我又花心又贪婪,言行不一,强逼民女。可惜啊,封建社会下不比我烂的,一个也没有。虽然我嘴上承认女子的独立自主,暗地里其实想把人收为禁脔。可惜这个世上能放权于女子,提供支持与协助帮助她们社会理想的权势者也只有我一个。” “可笑,是我们的社会理想还是你的。” “这不重要,”刘盈诞笑道,“自由的滋味一经品尝就让人沉沦,使王侯将相擅自作为的天下变为万民共议的天下方能解放每一个人。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大家都是向往光明的同志啊。” “是啊,我们中有个用皇权的黑暗笼罩所有人的叛徒该怎么处理呢?” 第一百零四章 撩妹 和身边的宫人们聊这顿早饭的安排只会吓着他们,让他们觉得皇帝对于粗陋的饮食不满,那就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本意了。刘盈决定还是去找嫣儿聊一聊,可是见面即是尴尬。嫣儿可不会上来调侃什么皇帝冷落了她们姊妹,那不等于开口就把自己送出去了还应承了吃醋嘛,只是淡淡的叙述近期的各项政策。 刘盈的政策思路早就和学生们讲清楚了,萧何又属实太能装乌龟了,明明身为丞相有匡正得失之权,对于皇帝权柄旁落也一言不发,平静的接受了与女官交接的既成事实。与内廷体系搭配的甚是融洽。 逼得刘盈主动去捉那双小手,“嫣儿,我想清楚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爱情不可或缺的是神秘感,需要探索与捕捉达到融洽的境界。爱情是一本需要翻开一页页阅读的书,可是啊,”刘盈摇头,“你们的书都是我参与落笔的,除非刻意去制造,不然咱们之间不存在神秘感。我对你们的情感,更接近于需要。这甚至不是一般的师生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同长大的兄妹。至少,我已经离不开你们了。” 嫣儿避开,将手背在火色长裙背后,也在摇头,“一会你,一会你们的,你到底是在向谁表白。再说需要这种事,做你政治上的代言人有太多人可以做了,这不正是你在纠结的嘛。”略顿了顿,沉吟道,“你应该知道,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希望自己是特殊的,至少在情郎眼里是特殊的,唯一的那一个,你这种中二病患者想必很能理解自己是世界的唯一这种话来着的。” 刘盈苦笑,“人是目的不是手段这话也是我当初学舌来的,如今都拿你们当作画布肆意挥洒完了,再去说利用什么的不免可笑。其实穿越这件事让我没什么实感,完全不同的人生记忆埋在一个人的脑海里,自然不免把张良那家伙之外的其他人当作工具人,npc。就连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的亲情都不知道如何维持,对自家姐姐除了生活上,事务上的帮助也提供不了什么。我这样的人,谈爱情确实过于奢侈了。” “那大家江湖相逢,各自安好……”嫣儿话没说完就被刘盈堵住了嘴唇强行伸出了舌头,她也毫不客气向前一口咬下。 刘盈早有准备,至少享用了一番那双柔嫩的唇瓣,但也被咬的不轻,大着舌头道,“那就当我是一个贪婪的人好了,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只是静静看着兰花盛开我嫌不足,必要学一只贪婪的蜜蜂狠狠吮吸花蜜,让花朵从内而外染上我的颜色才能慰藉一时半刻。” 嫣儿抹了抹嘴唇,冷眼看着皇帝,“总算不装了。” 刘盈慷慨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教化万民的政策制度都已经定下,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呢。”直接搂住嫣儿任凭敲打,“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我死了,总也会有人把我的志向理想传承下去的,我本人的背叛无足轻重。既然这件事情是对的,难不成就因为它是我这个坏人所提出的就不应该去执行了吗?” 嫣儿直接照着刘盈所教抬手扼住刘盈的脖颈,“松手。” 刘盈倒是意志很坚定,可惜扛不住生理反应导致的力气丧失,只能一边咳嗽着,干呕着一边倒下抱住嫣儿的双腿,“我就玩赖的……怎么着了……反正你们……又……没法嫁人了,要嫁……只能……嫁给我。我辛苦……这么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嘛,接着……奏乐……接着舞。” 最终留在刘盈印象里的是一只黑脚。 午后醒来,刘盈只觉神清气爽,只见得嫣儿对镜梳妆,娇态万分。挠挠头憨笑道,“这么美妙的事,我居然没有印象了,太可惜了。” 就见嫣儿柳眉倒竖,斥责道,“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你倒在地上死沉死沉的,把你搬起来救治累的我出了一身汗。” 刘盈赔笑,“嗯嗯,我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嫣儿你来做皇后,采儿封昭仪。” 嫣儿叹气,“自己摸摸自己的衣裤,再看看周遭的景况。” 刘盈深深叹气,继续像个色鬼一样上去毛手毛脚,然后被嫣儿拍开,刘盈直接吻上了嫣儿的后脖颈,嫣儿身体略僵了一下,随后慌忙避开。从急剧提升的体温和动作上刘盈可以确认这小妮子确实动情了。若是没有什么感情,这处敏感处的触碰只会让女子觉得被毒蛇缠上一样瞬间跳起来避开。 没办法,刘盈也知道有几个女学生不像嫣儿这般性子刚烈,甚至就连采儿都好说话很多,只不过会在自己强夺了她身子之后用恶毒的语言讥讽他忘了初心罢了。问题是如果先易后难的话,那些孩子们就算给自己提供帮助自己也收不到嫣儿这姑娘了,只能先难后易。 换句话说,把嫣儿收服了,没有这姑娘在姐妹们中间讲些难听话,自己开后宫的大业还能轻松些。 而除了强撩硬上,刘盈是没什么好办法的。不过些许可利用的情分,不能轻易破了,至于用权用利引诱威迫都是笑话。 好机会就在眼前,姑娘都把背后留给了你还不知道冲锋吗?刘盈上前一把搂住嫣儿的腰,对着耳垂轻轻吹气,又尝试用唇瓣在脖颈各处轻轻点下。 触发这姑娘身上的敏感点,这会收到的反抗就不算那么激烈了。只是被一发侧身肘击逼开而已。满面红霞的嫣儿瞪视着刘盈,却显不出几分怒气。 “嫣儿,你真美。”刘盈只能道出一句没什么特别的情话。 嫣儿缓缓摆出一个拳架,激起了刘盈的胜负心,“拳打老师还指望能破招嘛。” 不多时就被刘盈捏住了两个拳头逼倒在床榻上。刘盈这次挑了小巧的鼻梁轻吻一口,把小姑娘的全身都逼出了红色,可那坚定的眼神让刘盈知道还没有成功。 第一百零六章 威慑 闹着闹着刘盈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刘盈赶忙整理起了衣物,将脖子上被掐的红痕遮住大半,剩下的看起来只不过像是吻痕。刘盈暂时还不能出事,十二尚目前还不具备摄政的能力,而某些在刘盈自己看来只是情趣的小事,到吕雉头上是会变得比天还要大的。 午膳因为某位昏君在翻云覆雨不传也就罢了,晚膳再缺席有些事就不太容易糊弄过去了。内书房是刘盈动用皇权的地方,也是对吕雉的渗透防备最严格的,若是连此地都有人敢于在小事上向吕雉通风报信,那刘盈的权柄怕是连前世保护不住刘如意的时候都要不如了。若是吕雉传唤,刘盈只会说明这是针对于她老人家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排除近侍中的隐患,无论如何,护犊子保下韩嫣儿都是不成问题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那丫头才敢闹得这么疯。刘盈很是头疼,他的权力构建完全是反用法术势的,比起讲天威难测更喜欢讲我想什么就直说。猫腻那家伙充满了文人的意淫,可是《庆余年》里要开后宫就要谨记“一字记之曰心”的玩法是很讲道理的。 成年人诱引那些感情上尚不成熟的女孩们做小三小四可以利用欺瞒的手段,或是纯粹的利诱,毕竟社会风气笑贫不笑娼嘛。刘盈又不想欺负小孩子,又想要成年人深思熟虑之后再稳健的把自己的全部交付给他,那就只能靠卖自己这张装的很好的脸皮了。 作为穿越者,刘盈不想活得太累,事无不可对人言才是他的作风,当然前提是听到这些话的人绝对可靠,刘盈也已经确认过了,并用超出时代的见识和思维做了反向捆绑。 自由的鸟儿们啊,如果说共事一夫对这些孩子们来说是一种剥夺的话,那只要让嫁给旁人比嫁给自己更惨就好了嘛。在封建社会这点不难实现,刘盈充分相信女孩们被自己培养出的智商情商,无论进了谁的家门,不出年,便能掌控这一家的内宅,可是要与全社会的观念对抗殊为不易。汉制,寡妇可以顶门立户,女子可以面见外人,可是一旦出嫁,从夫的魔咒便会笼罩在女孩的头顶,甚至连临光侯吕媭都逃不过,毕竟他的丈夫乃是舞阳侯。至于雌亭侯许负,那位异人连刘盈如今都不敢面对,实在是超脱于俗世之外了。 既然一个人索求的这么多,那么违背自己理想中的道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晚膳时,心里有底的刘盈开始玩起了喂食py,得到了回应的他啃着嫣儿递出的勺子,间接接吻的感觉有点食不甘味了。 晚膳后,采儿终于踱步过来要商讨政事,其实日常奏折绝大部分都不一定要这两人出手批阅,与其说是权力的唯一性,不如说是保证政令风格的连贯性罢了。但是刘盈不好出言劝这两人和自己一样荒怠政务,只为嬉戏。听起来不仅昏庸,还像是甫一取了亲爱,就要剥夺两人权力似得。 只能默默在背后为采儿揉一揉肩,尚书掌握批红之权,类似后世司礼监秉笔太监,批阅政务,对丞相提出的建议加以勾稽是主要任务,要不是刘盈发明了纸张代替了简牍,采儿一人主笔,这肩膀怕是真要落下毛病了。平日里嫣儿自然会承担一部分,这不是今日特殊嘛。 刘盈面色乖巧为采儿捶背,却只得到嫣儿的冷哼,“色眯眯的,想什么心思呢?” 刘盈绷住脸庞,话语却十分不要脸,“当然是你想到的呀。” 见采儿没有错开身子,干脆跪坐在后搂住了采儿的纤腰。那边嫣儿已经在发火了,“姐姐这么由着他性子,将来肯定会被这混账欺负死的。” 刘盈一边捶肩,一边早看过采儿此行带来的两张纸上的问题已经讨论完了,这才越发肆意。就见得采儿缓缓转过头来,面色冷若冰霜,却不带一丝情绪,就这样冷冷看着刘盈,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刘盈岂是这么容易被吓退的人,再说采儿第一次见到尸体还是他带着见的,只能说毕竟是熟悉自己的人,嫣儿用刚烈的方式抗拒,采儿就用冷冽的表情吓阻。都知道刘盈性子吃软不吃硬,可这种事情上,好声气的撒娇卖好和投降有什么区别。 算起来,嫣儿反倒算是好相与的,怎么处理就和有进度条一样,采儿就学会了把进度条藏起来。不过那也没什么用,自欺欺人也好,胸有成竹也罢,刘盈认为采儿这种不设防的模式反而沦陷得更快。刘盈一点也不怀疑他自己在采儿心中没有位置,除了常年相处的反馈以外,还有叛徒张馨和局外人张良的判断嘛。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此时确实有可能就被吓阻了,那不就亏大了。 不过刘盈也没有多加操作,深拥之后将头埋在采儿的脖颈深深一吸少女的芳香就跑开了。打架打的一身臭汗,得洗把澡。 书房的侧厢是嫣儿的睡房,此地已经是后宫范畴,确实是有够敏感的,不能说刘盈当初安置宫局时心里就没存过坏心思,可惜既然留下了,后面的事按此时的礼法早已是顺理成章了。 卧床是两米乘两米三的大双人床,如同清时大户人家的卧床。嫣儿睡在最里,将将压住床褥的边,采儿睡在身侧,两人总共占了不到半个床位。毕竟刘盈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想要在哪休憩是拦不住了,何况都在这里的浴室沐浴更换过睡衣了。 刘盈心里也觉得好笑,真要拒绝他,和宫人们挤一挤宿舍,把他的面子落了,此后最起码保证大些。当然刘盈还是不会放弃的,就是把这张大床留给他,让他独自寂寞,他也就睡不着了,会觉得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害了自家姐妹。嗣后多半会换种不是那么激烈的手段,一点点探讨安全距离。 第一百零七章 婚礼 可是现在,刘盈只觉得十分轻松,上床便将冷面的采儿搂了过来,“给你妹妹留点空间,没看到都快被你挤下床了嘛。”也不更换位置,就这样拖拽着到了中间。抱人睡觉,刘盈已经很专业了,一手穿过腋下,一手托肩,也不继续睁眼看着采儿的冷脸,直接闭上双眼感受怀内的温度与馨香。 半睡半醒间,刘盈感知到肩头猛烈地晃动,刘盈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的手一只摸上了臀部,另一只伸入衣领探索裸背惹得采儿不快,没想到红脸的采儿却是想要如厕。 刘盈心中暗暗憋笑,晚餐的熏肉和烤肉都是重口味的处理,正好要加不少盐,也不容易让人发觉,之后自然是需要不少饮水中和。男性憋尿远强于女性就可以利用在这里,如果只是晨起感受到刘盈的使坏那有可能印象不够深刻。 返回时采儿已经非常自觉的把自己丢进了刘盈的怀抱之中,紧了紧胳膊,刘盈非常满意于这一晚的成果。虽然其人未免还是有些贪心不足。 各个击破之后,刘盈开始组织起婚礼起来,嫣儿作为皇后,大婚还是很复杂的,毕竟萧何比较好说话,趁着老人家还硬朗,刘盈打算让他主婚也冲冲喜。采儿作为媵妾,依摄盛之礼共嫁,以皇后服制稍加调整纹样色彩。至于其他女子,虽然有凤冠霞帔,可是大婚之礼确是得不到了。 头一次不带二女前来拜访便宜岳父韩信,却不料老登正在与张良下棋。看了看破成三截的黑方大龙,刘盈很不吝惜得下了评价,“臭棋篓子。” 气得韩信怒敲桌面,玛瑙的棋子纷纷抖动不停,“怎么说话呢?” 一旁张良也很随意的饮了口茶,“陛下与我都记下了棋子的位置,别想玩赖的。” 韩信红了脸,把气往皇帝身上狠狠撒,“怎么陛下胳膊肘往外拐。” 刘盈按住额头,“要说胳膊肘往外拐也是你姑娘最合适,采儿嫣儿早就是我的人了,这趟来只不过通知你一下。将来她们也不姓韩,是我刘家人。对了,此次下聘是天子聘王女,楚王服制已经给你备好了。” 韩信捂心咬牙,这冠心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了,遥记得上次也是这小混蛋指挥着自家闺女大挖自己的墙角。“原来是你们师徒俩合起伙来欺负我啊。” 刘盈摇摇头,“你先欺负我姨父的,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见没有旁人,刘盈打算就此划下道来,“我父亲和你的仇怨,怎么说我也不觉得他欠你了。你就是个将种,没有汉王的威权,连一兵一卒都自己拉不出来。你觉得自己可以为王,甚至登临至尊,只不过因为自己念旧情旧恩被我父亲毁了。我还说你本就没能力入了诸侯的门槛,一切的根基都是他给的。一路走来,你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吗?功侯之中,哪怕是从属于你的都没几个喜欢在你手下的。当初朝堂之上对你喊打喊杀的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但你非要在我监国时搞事,那就是得罪了我。收你两个女儿做利息我还觉得轻了呢。”刘盈拍了拍已经满是冷汗的韩信的肩膀,“你说说,就算你当时揭竿而起了,难道我不能事后清算时把你的妻女们都没入宫中。我知道你很能打,不过且不说谋划阶段早就被我发觉的事,母后那里投书举报的都有不少。” “实话说,我当初是有钓鱼的想法的。可惜我还是不好对不起自己喜欢的女人。采儿嫣儿和你的感情不算深,但也不至于视若仇寇,让我的女孩们伤心了可不好。你和我父亲不过是意气之争,以意气而争天下,且不谈造成的死伤有多荒谬,光是这个理由就决定了乱世之中你是没资格上位的。所以得罪我要另算,当初我在京中,你要是胜了,母后和我的命岂不是要丢掉了。” 随后又切了一副嘴脸,“但我是个仁慈的人嘛,以外戚得幸复楚王位如何,你女儿会帮忙安排好从人的。大婚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吴王和楚王另有改封。” 韩信冷笑,“一边侮辱我,控制我,一边准备对刘濞下手是,是不是有点小觑了天下英雄。” 刘盈微笑以对,“看来刘濞的怨望还真是尽人皆知啊,岳丈您不也挺了解人心的嘛,怎么处事闹成那样。” 韩信将手上的棋子架在手指之间旋转,“刘邦有你这样无耻的继承人,汉之国祚确实是无忧了,恕老朽晚年丧女,心灰意冷,不能奉陪了。” 刘盈笑着擎出了小本本和炭笔,“虽然大婚之时说这种诅咒的话确实丧气,不过淮阴侯说就当他没有女儿了,那就全归我了,正好方便我趁她们心灰意冷,趁虚而入嘛。” 韩信瞪视着刘盈,“趁虚而入,也就是说她们两个目前还没被你得手。” 刘盈微笑,“当然没得手啊,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女子,哪能不存留些骄傲呢。岳父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以为我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们两个只能依附于我。” 张良在一旁唱双簧,“是呀,未免太瞧不起我的弟子了。” “那她们背叛韩家……” 刘盈吹起了口哨,“这叫人格魅力懂吗?反正你们这些大人一个个做父亲都不合格。眼里只有功名利禄,连女儿需要陪伴培养感情都不知道。姑娘从小的游玩是我陪的,人生之中重要的成长阶段没怎么见到父亲的影子,都是我在忙活。凭什么她们不听我的,要听一个形同陌生人的名义上的父亲的话,去做那些为家族取得利益权力的违心的事。哦,对,还有不少人觉得陪好我就是最大的利益,那我肯定要把人,完完全全的撬到我的手里呀。” 刘盈可不是瞎说的,从卫生巾到钢托胸衣等生理卫生设施,到人生重要阶段的情绪心理变化,乃至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塑造,都在他的深度参与之下。 第一百零八章 结婚 结果没想到根本不是黄毛老登的剧本,而是黄毛随便一句话,还没舔上的舔狗女儿就把父亲多年心血给卖了。气得韩信离席而走。刘盈笑着给自己倒了杯半凉的茶水饮下。然后开始和张良叙起旧来,“作为女婿,就是把女儿从老丈人身边撬走的家伙呀。当然要挑拨离间,让女儿变得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后盾,只能乖乖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张良大笑,“自己心里慌了就跑来膈应人是,你还真是个损人不利己的坏种。你明知道她们的娘家人是你自己构建的权力小集团,又不是各家侯爷。修罗场的感觉怎么样?受不了了就躲出来吓唬人。” 刘盈望天悲叹,“反正我有心理准备了,反正死不了。该我的就是我的。” 说服完了,得到了默认并不意味着姑娘们就不会吃醋了。这些日子里刘盈可没少挨白眼和挤兑,落实了名分放进后宫里来,更是连个躲清闲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总不能去长乐宫。 尴尬归尴尬,大婚之礼还是在吕雉韩信等人的协助之下举行了,不过当晚刘盈倒没做什么有的没的,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和嫣儿说些闲话。没有被逼和外甥女张嫣成婚,甚至于也没被吕雉借着未成婚未加冠不能成年理事之名摄政反倒是让他有点整不会了。想想也只能一边喝酒一边叹气,“这就是亲娘啊,防备了半天,结果才搞明白前世吕雉摄政是真担心自家孩子玩不明白。” 嫣儿也陪他饮着合卺酒,“继续装可怜,装想家是。” 一手拎起刘盈的耳朵狠狠咬了一口,“明明是个贪心的坏蛋,明明是一坨不成型的烂泥,怎么大家都被你这坏家伙吃得死死的。” 刘盈笑着把嫣儿扑倒,一夜无话。 次日折腾了半夜的刘盈龙精虎猛,吃着早茶痴痴的发笑。一面又去拨弄嫣儿散乱的发丝,看着那酡红的脸庞十分满足。 至于面部的轻轻麻痒唤醒了疲惫的嫣儿,随后又是洗漱一番之后去向吕雉行礼诸事不谈。 刘盈牵着两姐妹的手又发起了痴态。确实算不上第一次成长,可是费尽心机去勾搭女性和明知道有坑还跳了下来,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终究是不同的。 体会着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婚姻,刘盈的心中满是满足。可以说这第二次人生算是占尽了便宜,虽然刘盈作为太子的地位算得上相当稳固,可如果不是穿越者对历史的了解带来坚定的信心,靠着远超时代的知识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 原本历史上的刘盈,坚定只是表象,底色还是懦弱,战争之中被亲生父亲险些抛弃,相依为命的母亲在关键的成长期被人掳走带来的不利影响一直延续到成年。就连明知道吕雉是错的却说不出,做不成,只能勉强以自己为遮挡努力庇护身边的亲人却难以成功。 而倘若只是一个平凡的穿越者,高阳此时估计很难在秦末乱世初定时,再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人心思定的大势,掀起一场起义。最多只不过靠着装神弄鬼混一个方士的名声,还得想法子蛊惑吕雉或者刘濞之类的家伙来捞取基础的人力资源,还得担忧着是否会发生灭顶之灾。 哪像现在,实验室试制的c30混凝土都已经可以准备量产了。刘盈劳心劳力多年,强行迁徙各地豪强大族守陵同时赎买奴隶的政策初见成效。如今的大汉,除了长沙国闽越国南越国这样的非实控地域,大部分疆域上已经基本上不存在不在册的或是无权蓄奴的非汉军爵的奴隶。 汉初最大也是最廉价的一个人力池基本上被刘盈挖空。再往下填充北方边境也不是不可能,那就要迁徙有家有业的平民了。至于流民,汉朝现在的工业大发展下,非农劳动人口反而是匮乏的,加上萧何颁布的一系列政令,地方上发放土地种子农具,执行劝农令与官员考绩是挂钩的,刘盈打什么注意也不能在汉初这个休养生息的时代开倒车呀。 虽然强行迁徙农奴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开倒车,北方边境的土地肥沃程度和开发程度是不如中原地区的熟地的,单位土地和单位劳动力粮食产出其实是略有下降的。不过一方面奴隶产出的高剥削率导致汉廷的资源调动能力受限,奴隶制庄园生产的盈余是落在庄园主手上的,而自耕农的生产盈余则需要投入市场交换,是有利于汉中央的政治统治的。另一方面北方边境确实需要大量人口填充戍守,而调动自耕农去戍边无疑是削弱汉中央政权的基本盘而有利于地方豪强大户威福自为的短视行为。萧何还不至于是这么短浅的人,只知道万事坑害基本盘,顶多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这使得刘盈手上的财力积累逐步增强,再往下北部边境更多的就是靠经济发展的自然吸引和人口自然增长来填充了。刘盈决意进一步发起远征。封狼居胥啊,每一个汉人心底里的豪情。偏偏刘盈做的事倒是不怎么像样,之前使用的是日本侵略者的囚笼战术,如今换成了曾剃头的“结硬寨,打呆仗。”依靠着大量夹钢四轮板车输送物资和临时防御,以中小型炮火作为主要火力,刘盈进一步降低了火绳枪的配比,提高了弩机的使用率,对手太菜,对无甲目标来说,弩箭的杀伤效率,尤其是短时间内的施放速度还要高于金属定装弹药出现前的热兵器。 猬集成团的汉军开拓团就像是一只豪猪,满身刺挠无法靠近,使用煤渣和石灰石等制备的水泥更是极大提高了筑城和修路效率,刘盈非常真诚地要把驰道一路连接到龙城去,且三十里一营,五十里一垒,城堡相连维护着运输线。冒顿这人迁徙的效率太慢,缺乏了刘盈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一百零九章 交通 为此,刘盈原先预备的驰道改建工程如今都已落下,只剩长安——洛阳连接线在蒸汽推土机、压路机和碎石机等机械的协助下一日千里,这条线已经是准现代级别的公路,有着路基和路面的分野,夯土路基,碎石铺设承载层,再覆盖碎土碾压出路面,掺杂煤渣石灰等预防虫鼠与植物生长。道路两侧设计专门的排水设施,如路面高于水面,排水设施等秦驰道其实已有思路,但是刘盈极大的完善了设计。 甚至于部分路段考虑到夏季暴雨的威胁额外敷设了复线。没办法,现在确实有了一部分炸药,山区水库的修建技术也有了一定的发展,但是整体技术水平还赶不上半殖民地的满清后期,而直到新中国建立以后,季节性洪水冲垮中原地区的道路铁路桥梁等事件还时有发生。而道路维护和施工技术那就差得更远了,在完善的四冲程内燃机发明之前,蒸汽动力的工程机械的运行时间和运行环境的要求都相当苛刻,可做不到冒雨抢修。不计环境问题的二冲程直排内燃机,刘盈倒是可以和臧等一帮子人手搓出来,可这玩意带动工程机械,莫不是在开玩笑,实际上连带动三轮车都出现了断齿等一系列传动问题,逼得刘盈只能暂时封存技术,表面硬化等一系列生产工艺都尚未成熟的情况下,贸然触及高速机械,指望直接撬开二工革的大门还是太勉强了。 蒸汽机的低速大扭矩此时就显得顺眼的多了,而且有成熟的驱动方式兜底,搭配上减震机构还是较容易投入应用的。纯粹的高速机械也不是没有,刘盈已经研制出了大型车床,但那玩意需要配平,可不能随意移动。至于蒸汽农机,那可能是刘盈最没用的复刻之一,除了刘盈自己,他都没给这玩意找到第二个客户。耗用数十吨钢铁制成的大玩具没几个人玩得转,连张良都嫌弃。对于其他彻侯家族来说,总不能让家族的下一代接班人或是核心人才去侍弄这玩意,加上其笨重难以移动的缺点,费效比还比不上农民驾驭耕牛耕作。电气时代的农业大发展可不全是合成氨的功劳呀,内燃机械居功至伟。 延长油田试开采也取得了一定成绩,只不过目前开采的还完全是露头的小油面,深井开采还需要时间,也需要产业规模。刘盈从原油中分馏出的煤油论价格并不比焦油副产品廉价多少,毕竟后者的产业化规模水平远高于前者,交通条件也相对便利许多。同时消费市场实在过于狭窄。 这一点刘盈深有体会,大庶长都只能在招婿时借来用用,更不用说常规的煤油灯也没卖出多少。虽然它足够明亮,可是廉价的石蜡蜡烛也不差。而刘盈没有好操控石蜡蜡烛的价格偏偏是因为汉初人民的生活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从打猎等手段获取动物油脂并不算困难。不说和明清逼近自然极限的人口相比,武松好歹还是在主要交通通道上打虎,汉初则是你居住的小村庄没有几个全职或兼职的猎户,生命安全都成问题。别说祥林嫂在门槛上丢了孩子了,运气不好,刘盈派出去的医生都有被叼走的,要知道刘盈一开始培训的兼职医生可都是军医,后期也尽量挑选健壮的成年男性,毕竟要远途跋涉。至于妇科接生,除非在长安这样的大城市,不然也是男医生负责。医家鼻祖之一的扁鹊不也是亲自做带下医,汉朝上承春秋战国之风,于男女大防倒不至于严密到后世那种害人性命的紊乱程度。 “垦耕殖民地的痼疾”马克思早有论述,人均耕地超过百亩的自然经济算是相当稳固的,明清时期人均耕地不足十亩,那才会遇到青黄不接时就得卖儿卖女,自然经济才会被外来的商品洪流冲垮。当然还得搭配上一定的生产力水平,不然奴隶制村社的生产组织形式反倒更有战斗力,这点农具牲畜的优势被刘盈补齐甚至拉到了古典农业时代的一个相当高峰之后,刘盈就得困扰于资本主义和商品经济的不够发展了。 能用石蜡蜡烛冲击一把已经相当不错了,刘盈有时候去吕家或者几家亲戚赴宴时看到那精美的青铜烛台简直绝望,可能是周朝甚至商朝传承下来被一代代掠夺继承的宝贝体现出灿烂辉煌的古代文明,以不同高度承载着数十只香烛同时还能避免烛泪轻易泼洒,本身又相对轻便美观,巧夺天工。 让刘盈觉得自己充斥着极简美感的煤油灯台确实拿不出手,刘盈只能祭出化工大法。对于廉价白蜡来说,化工脱色脱臭技术可以保证蜡烛燃烧时基本没什么异味。而对于力求精美的高端蜡烛,刘盈另有手段,香烛这玩意,其实古代的技术水平还是相当低的,除了檀香等少数香料以外,作为燃烧物的香气比起香囊使用的花草香来说其实相当弱势。橘子精油使用超声波雾化之后香气挺不错的,可是直接燃烧那只有臭气。包括培养情调常用的香薰蜡烛,如玫瑰香等,基本轮不到天然产物,玫瑰燃烧的气味也相当糟糕。只有稳固耐热的大分子化合物才能在燃烧下只蒸发而不发生氧化还原反应,带来较为确定的气味。刘盈的煤化工实验室,尤其是大量的芳香族化合物的研发和鉴别,都仰赖这些冤大头的慷慨解囊。至于刘盈自己,当然是决计不会在宫中使用的,便是吕雉那里,稍微一点拨,如今也用得少了。多环芳烃向来不是什么好玩意。 高端看不上,平民用不起,刘盈这干脆被搞成了两头堵,而没有第一批用户摊平成本,后世那样廉价化的煤油灯要么只能靠刘盈强行补贴拉平价格扩展市场后再回收,那也未必是什么好主意。 第一百一十章 勾引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即便有着清末民初煤油灯广泛应用的先例,刘盈对于平民阶层的消费能力和意愿还是有所质疑。看起来商品经济的大发展搞不好还得靠外贸打头。 对外逼迫匈奴挤压月氏,内部刘濞也不安稳,豫章的矿山被刘盈借助市面流动的现金货币减少造成的通货紧缩挤压。封建社会上绝无仅有的奇景,钱贵铜贱也能发生。理由也很简单,刘盈铸造的汉五铢采取了冲压花边等技术,尽可能削弱了剪边,磨屑等损伤货币的行为,铜合金的高硬度也确保了日常使用时不易出现损失。地方上的私铸在缴纳税赋的过程中是需要压价支付的。由于大额支付被刘盈设计的银行体系挤占,加上提供了汇票等无现金缴税方式。刘盈确保了在汉廷大部分控制区内,官铸钱币和代币已经足以使用,这对于吴国豪强来说就是天大的灾难了。吴地盐业同样受到了严重冲击,旦夕之间,盐场的霸主就已经面临破产的境地。 以至于吴地残余的六国士族无不力求派出自家子侄劝说吴王闭关自守,自成一体。离造反倒是还有些距离,这应该叫闭关锁国,商业保护政策嘛。不过某些冒充匪徒攻击、掠夺前往吴地买卖物产,进行贸易的商人的家伙倒是离谋逆不远了。刘盈看了只觉得好笑,败坏吴国的商业名声倒在其次,各士族之间也是一肚子鬼心思。有着铜矿的地区反倒因为过量无本的廉价商品倾销进一步通货紧缩,说明就算是扮作劫匪的大族也不看好铸币商人的后续发展啊。 疥癣之疾却偏偏麻烦透顶,大婚之后,刘盈召集京中少上造以上高爵之人,命各家无职适龄少年,无分嫡庶,皆入太学就学三年。主要是这些汉政权的基本盘有点太蠢,刘盈视察太学时发现去年入学了一大批迁徙来的六国子弟,明明这些人就很聪明。刘盈的太学办的是不如刘彻的,刘彻时期帝国彻侯已经被整的很惨了,军层子弟几乎没机会直接进入帝国中枢岗位,太学成为了国家培养人才的基地。 刘盈则完全不同,相权为彻侯功臣集团所把控,各家子弟可以直入中枢,用不着走太学过关。甚至就连郎官这样的萝卜岗,已经被刘盈的亲传子弟所占据,基本没几个能拿出来赏给太学子弟,最多择优挑几个最优异的人才。 既然进不进太学都有官做,那何必荒废时光还要受太学的各项规章管辖呢。至于现在就打压士族,这样的蠢事刘盈是没法干的,寒门子弟离兴起还远。刘盈刚刚发明印刷术造纸术没几年,地方上的庠序多数连个框架都没立起来。比起用六国贵族这样永恒的县长夫人,刘盈宁可要弘农杨氏,最起码一两代人之内,大家还是有相当的共同利益的。 刘盈本已做好了高爵官僚和自己对着干的准备,结果见到的只有一个个乖巧的应声。太学能不能以自家子弟占主导,这是个严肃的政治问题,当皇帝发话之后,各个都领会的很好。刘盈也不打算劳动张良了,径自去丞相府找萧何询问。 萧何行礼后自然道,“本该如此啊。” 刘盈敲敲头,“大家看不出来我以后用人必然会偏向太学生嘛,至于当下没有官位那是不想追名逐利之徒污了太学的门楣。各家嫡子既已有承继,进来之后也好专研学问,传承家名。庶子则顶门立户,甚至于自成一家分支。” 萧何回道,“是呀,但是陛下说了吗?” 刘盈摇头,萧何继续道,“既然陛下没说,那大家揣测陛下心意的结果就是各家派遣一两个子嗣给陛下一份面子。如果陛下真的重视太学,就不可能容忍太学之学问旁落。某种意义上,大家就是在等陛下提出要求,形成一道约定俗成的契约。陛下可以给太学士子前途,也可以不给。只有陛下提出了各家子弟入学太学的要求,才意味着太学学子的前途坚不可摧。否则大家是不会只为了逢迎陛下,就将全族未来尽数托付的。” 刘盈听懂了,萧何这是认真的在说明汉初的君臣之间是如何讨价还价的。汉初的群臣,还不是武帝大权独揽之后的奴仆侍卫,而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合伙人,有权讨价还价,有权向皇帝说明自己的观点和利益,并要求皇帝认真思考。 萧家此前只派遣过旁支子弟入学,此次刘盈强调了无分嫡庶之后才送来了萧嘉等几个孙辈,甚至连女学都安置了女儿孙女。刘盈也知道他家的情况有些复杂,萧家老大萧禄无后,偏偏次子萧延是个多子多福的运道,可是萧禄也不过三十多岁,也不能说将来就生不出孩子,为了酂侯一系的传承如今就过继子女也有些说不过去。刘盈是知道萧禄没几年活头的,不仅是历史上的因素,此人早年感染寄生虫病导致了肝肾损伤,至少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是只能做到驱虫,而没法弥补身体的损失的,其多年耕耘却留不下后代也是这个原因。 刘盈培养的太医眼光足够毒辣,就是不知道民间是否有看出来却不敢据实回报的圣手了,彻侯传承过于敏感,连刘盈也不好实说的。反正萧延一系终汉一朝多次绍封,刘盈也只打算顺水推舟,将来共和了没有皇帝也没有彻侯那是改朝换代之后的事了。 因为长子无后,又极为看重太学身份故而避免入学招致猜忌,皇帝下命令后又即刻执行,论存身之道,汉初确实无出萧何之右者。因此萧何也能把话说的极为明白。 刘盈也就老老实实说了,“吴国匪患频发,朕欲一举荡平,却又恐无出师之名。本欲以皇帝逼迫群臣让出一个借口……” 钓鱼执法嘛,其实萧何也懂,偏偏这话和陈平容易说,张良也不在意,在萧何面前偏偏有些丢脸。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钓鱼 世之名臣给人的压力是真的大,刘盈前世是知道萧何自污及助力擒韩信一干事的,算计人虽然不是萧何的专长,但也不差。但此世了解了萧何默默付出的一切之后,又自己助力除去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一最大的污点,加上年少不懂事给丞相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刘盈确实不太好意思和萧何商量这些阴私勾当了,而是努力助力其在史书上留下“无垢纯臣”的好名声。另一个因素则是历史上萧何的寿命也将近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医疗手段可以稍微延续一点,可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刘盈确实不太好意思要求什么。 “陛下想做到什么地步?”萧何发问。 “无非削爵,改封罢了。其人不能理国事,然亦并无大过。” 萧何笑了:“召其入京,治罪,一狱吏足矣。吴王不能治国,致使境内盗匪猖獗,故而夺职罢免。” 刘盈挠挠脑袋,都怪前世印象太深,还以为要掀起七国之乱呢,自己又不是大汉棋圣刘启,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 萧何签发了公文,刘盈加印之后去找吕雉用印,也一并书一封措辞略微和缓些的家书,第一批使节就这样发出。 刘濞弹压了驻地慌慌张张欲要谋反的群臣,亲自入京请罪,并向太后皇帝皇后上贡。 刘盈也婉言安慰,随后派出军队及官吏人手前去接管,事情顺利的简直不像话。 在家宴上多喝了几杯,宿在美人处时刘盈才想明白,此世的区别不仅在于自己是刘邦的正牌继承人,且提前掌握了权力,同时刘如意等人的安危也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刘盈又站住了名正言顺的大义,这种情况下,会起兵作乱的可能是靠自己打下天下的异姓王侯,但绝不会是岁数并不算大的几位同姓诸王。 只能说,六国余孽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眼高手低,居然拿自家的房子作为坞堡防御准备了大量十二斤大炮的中央军。这下好了,干脆一网打尽。 炮火从城墙上抛射而下,炸出一片人仰马翻。臼炮的射程比起弓弩还是拉不开优势,部队选择的是提前烤热铁弹,依靠高温引燃房屋。毕竟是在自家城池内部作战,准头不够的火箭是不好用的。 乱糟糟的人马涌出宅邸,试图对城墙发起冲击,被少量准备的米尼弹线膛枪手逐一点名。这帮子家伙白白浪费了近一个月的大好时光,如今甚至连联合造反都做不到,预备的弓弩齐发都没用上几次,居然就开始丢下手上的武装集体投降了。 刘盈总算吃了个小饱,吴地豪强们反抗的以谋逆论处,闭门自守的也逃不了一个“群盗”的罪名。圣上开恩,除为首者斩首外,一应裹挟人等除以流放。 廷尉王恬启实在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物,而今已经完全成了刑部的橡皮图章。得益于张良的介绍,刘友才意识到这货就是前世那个在吕雉“帮助”下坐实了彭越“反形已具”的家伙,既然这么没品,正好用起来不嫌脏手。 刘盈额外去信给卢绾,北方边境需要靠谱的人物,毕竟刘盈还安排了不少核心产业。东北就是另一回事了,开发北大荒,刘盈自问几十年内估计都没那本事。可是光是把河北平原和辽河下游平原这些东汉时期的熟地填上充足的人口就废了刘盈老鼻子劲了。 卫满这个人选不错,刘盈用这家伙就是觉得开立一方国祚的家伙多半是有几分气运在的,如今已经勘探完辽河流域,在当地土着部落的协助下翻越松辽分水岭进入松花江流域。 三江下游此时都未经开发,河道不定期泛滥造成季节性的河流湿地,找寻出海口的工程因而相当艰难,刘盈也没有派遣足量的人才绘制标准经纬度地图,报的是靠聚落的人口为海船领航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迅速找寻到主支入海口的如何谈不上人才。水文学是刘盈急缺的人才,刘盈所熟知的那个郦道元可还差了七八百年,不过李冰治水和王景治水的故事倒是让刘盈可以确信汉朝时的水文学已经发展到了相当的地步。 说到此还有一桩公案,王景治水乃是家学,其八世祖王仲曾经在诸吕之乱刘襄引兵与济北王刘兴居谋反之时先后被邀请,逼得其不得不远遁卫氏朝鲜避难。此人既然在十五年后能够为乡里人熟知其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想必此时也薄有威名,刘盈在齐地琅琊不其县试图招募此人却未果。心怀不满的他干脆发配了卫满来干这事,没想到还确实有点效果。 可惜燕国的人口增长完全跟不上刘盈的要求,作为出海的前进基地实在是太过寒酸。刘盈因而写信前来备说此中详情。对谋逆者严惩不贷不是刘盈的作风。说实话,是刘盈先坏了规矩,要假借权势夺了人家的产业。 没有中央权威,凭什么鲁地产的盐要在吴地卖就卖,不给一分关税保护当地产业。还是说用银行篡夺大宗货物结算权,导致私铸货币无法通行很合规矩了。刘盈当然有一肚子先进战胜落后的大道理,豪强也算不上什么白莲花。 可是说到底无非是捣了人家的巢,你得让雀儿叫几声的小小利益斗争罢了。刘盈干的也是垄断权力的大资本挤压小资本家破产的龌龊事,实在没必要太说不过去还祸及妻儿。 故而书信里刘盈还建议卢叔叔挑俩顺眼的纳两房妾室,刘盈甚至除了收一拨军费外都没怎么抄家,为的就是让这几百户人家能够在燕地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业罢了。实际上无非是变种的陵邑罢了。至于被假冒的盗匪害死的商人百姓,大部分盗匪本人与指使者已经被刘盈明正典刑了,剩下的我们一般称为“必要的代价”。 刘盈感觉自己真的越来越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外事 人命变成钓鱼的工具,明明身为穿越者,本该尽可能弥补历史上的遗憾才是。结果刘盈好事没少做,坏事同样不少做。 当然不是什么历史上的昏君那样草菅人命,而是说刘盈对自己的政策和举动所能带来的后果有清醒的预见和认识的前提下,常常放任或者说纵容某些祸患的发生,甚至是刻意在逼迫诸侯王谋逆作乱。自然,程度很轻,远不能和刘彻对刘据的逼迫相比,只要诸王不至于耳根子一软就发动,多半不会有什么事。 而这有没有更好的手段呢,实际上是有的,刘盈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压豪强,可是因着他自己在官僚体系中的名声还有一点需要保存,因着律令上说得通的事情在现实中不一定能被汉贵族们集体接受,因着豪强们已经在通过联姻等手段挤进汉朝官僚的圈子。刘盈还是选择了用经济手段逼出反抗,然后快刀斩乱麻。 谋逆的罪名实在太好拿捏了,令刘盈爱不释手。一边写信一边骂着自己,干脆列了个条陈之后刘盈交给了女官接手。 摸鱼真爽,一直摸鱼一直爽。无怪乎历史上多少帝王都把政事委于宦官,独自享乐。女官们现在占据的其实就是历史上宦官的生态位和一部分内廷近侍的职权。 刘盈干脆跑出去巡查两宫的小轨道去了。公路都修不起,更不用说更加昂贵的铁路了,刘盈目前只在皇宫之中和矿山使用了一部分蒸汽机车和铁轨,甚至是熟铁包木轨,反正短期内也够用。 长安宫室是建筑在夯土高台之上的,方便了刘盈布置准现代化的下水管路体系,纵使发大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便哪哪都看不顺眼,刘盈也不得不承认数千万人日的劳动确实足够恢宏广大,以至于当初张良在此嘲讽萧何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刘盈本来指望看看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全新的事物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没想到新旧掺杂总让人思绪万千。 总算枚歆第一批返程的使节团捎来了刘盈早就心心念念的孜然芹,洋葱等物,种子还要等待明年合适时机再种植,可是实物刘盈现在就能得到。这几样源于埃及的物产如今在中亚已广有种植,刘盈早就预先写好了样貌用途等细节要求使节团务必带回。 使节团带回的并不只是好消息,月氏人一败再败已经退到了富楼沙(今白沙瓦,属巴基斯坦,丝绸之路重要节点之一),而肥沃的伊犁河谷(实为七河地区大致包含了今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州、江布尔州和吉尔吉斯斯坦以及新疆伊犁一带,或称伊宁)却落入了冒顿之手,乃至于河中地区已经隐现匈奴人的身影,在塞琉古王朝的安条克三世的帮助下,月氏人堪堪站稳脚根。 听的刘盈一阵头痛,七河谷地怎么说都是汉朝的疆域,问题是刘盈现在的投送能力,完整覆盖河西走廊尚且力有未逮,跨越千里沿着天山山麓进军去实控七河还是饶了可怜的汉军将士。 塞琉古的安条克大帝更是完蛋,如今已经是塞琉古的极盛时期,甚至连安息帝国(帕提亚帝国)的阿尔沙克二世都得归顺于他。可惜这已经是塞琉古国势的山巅,等到被罗马共和国爆了菊花,此后就是一路衰颓。如今更是倒霉,后门进了罗马的狼同时前门又迎上了匈奴这只猛虎。 如今的匈奴比起历史上还更加恐怖,别说冒顿这家伙刘盈根本不想见面了。老小子是真的有天才般的战争直觉,刘盈给冒顿准备的是始皇帝套餐,企图用数十门加农炮直接把这个和刘邦打了平手的家伙干脆炮毙。 要知道秦末乱世之中,刘邦的实战能力在天下前三,除了面对项羽,函谷关后的完全体刘邦还真没和谁打过平手甚至是告负。唯二有能力相提并论的韩信,那手底下都是沛公老底子的基层军官,咱还是别开内战的玩笑了。 刘盈安心分析了下自己和刘邦的战争指挥能力差距,就明白了连老登都能围住的这老杆子实在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干脆重火器范围覆盖指挥营帐送他上路。 匈奴是一支非常古典的轻骑兵部队,别说玩汉军的金鼓旗令了,甚至中基层联络是以枭音(学鸟叫)为号的。这就极大限制了匈奴部队的指挥范围。 正常情况下,中古时期的冷兵器部队作战中,距离战线超过一公里的指挥官基本上是安全无虞的。当然实际战争中,一般指挥官与战线的距离会更远,这就是指挥体系的优势。而匈奴骑兵的良好机动性也可以保证靠前指挥的高级指挥官不会轻易被败军裹挟陷入险境。 所以说与其说匈奴人热爱勇士,单于每战当先,不如说这是组织的固有缺陷。要到后世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万户体制之后,或者稍早些,汉赵政权的刘渊才初步模仿汉人建立起成套的基层指挥体系。当然也可以更早些,东汉末年的鲜卑政权也有了一些雏形了。 刘盈更新度量衡之后的十二市斤(6千克,部分顺应旧制重订为24汉斤)加农炮有效射程一千米,45度角最大射程接近两千米。就等着埋伏了之后给冒顿来一下狠的。 没想到在吕泽手上吃过点小亏的冒顿死活不上套,刘盈只能步步为营将这家伙逼往西方去。 相比于冒顿的才能,匈奴的装备更是迎来了一次换代,高桥马鞍和木马镫的配合已经足以制造冲击骑兵,较之令人闻风丧胆的蒙古铁骑,至少在基础上已经并不遥远。匈奴人当然可以骑着光背马发起冲击,但也绝不能说马鞍马镫增添的马力,挥舞长柄武器的可能不重要。 更不用说还有提早出现的火药了,身管武器用不上,那就上最简的炸药包破城,冒顿这老小子利用手头现有装备的能力让刘盈啧啧称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谋划 相比之下,月氏确实有够废物的。冒顿使用的也不是后世的炸药包攻城战术,解放战争时期革命军人使用的基本上都是正儿八经的烈性炸药,tnt一类了。黑火药最多只能做到爆燃,而不是爆炸,然而这一欧洲近代并不怎么常见的战术此时却大放光彩。 黑火药攻城在中国最为着名的应用是太平天国军使用隧道攻城法将装满棺材的黑火药送到城墙之下爆破造成冲击与垮塌,将清军们送进棺材。可是目前世界还处于青铜文明向铁器文明转变的缓冲期,极大限制了城堡营造能力,后世那样的砖石城墙可不容易修建,野外营帐更多是木质结构的寨墙提供最基本的防御骑兵冲击能力罢了。 刘盈自己是不怕这种玩法的,把寨墙修建结实些,使用夹板夯土来构筑,用木棍作为墙体的筋填充出土木混合结构就好,民国时期的土匪寨子这么玩甚至能防御一些劣质的古典火炮与轻型的掷弹筒轰击。环形壕沟的防御工事落到实处也就是工兵铲+组织力。问题是月氏人可没这份见识。 粗略搞出了几道菜肴,刘盈派人提着食盒就去敲张良的家门,军事推演乃是男人的浪漫,还在餐桌上刘盈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道出。 “我本来是不打算主动进行军事技术扩散的,工事防御技术主要要针对的甚至不是带着炸药包的孤狼战术,而是应对大口径火炮的轰击,那是未来数十年内的优势军事战术,以月氏人的菜鸡,这套教会了他们和教会冒顿没半毛钱区别。你让我再打有了足够防御手段的冒顿那可就难了。可是不教,真让冒顿在印巴地区站稳脚跟,连同七河地区这就是一套完整的农牧混合政权,印度河流域也是古典农业文明发祥地之一,匈奴印度和莫卧儿印度那可不是一条水平线。我本以为按韩信所说,以匈奴原始奴隶社会的体制会很难适应两套民政班子的整合,莫卧儿那是大蒙古帝国这个完善帝国的孑遗,可惜最起码短时间内,在冒顿统领下这个政权的军事威胁还是很大。”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这才登基一年,就打算把疆域扩展到汉武帝甚至汉宣帝水平了?” “蒙古高原本来就是穷鬼地盘,一片大漠夹杂着几处绿洲,甚至比起新疆都谈不上好。而今冒顿把游牧地往伊犁迁徙,东北的鲜卑等部落和北方的东胡本来就是被压服吞并的,迟早要出去自立门户,问题是要真在新疆站稳了脚跟,那里可是古典帝国的投送能力极限,比起准格尔还强盛几分的匈奴可不是随便就能灭国的西域三十六小国水平。故土非我有,虽然上不了史书,但我总觉得这是对历史不够负责的表现。” “军事手段不能取效,有别的手段吗?” “外交?那更搞笑了,除了汉国,如今还能遏制匈奴西进的估计只有共和国罗马了,难不成指望冒顿的手下败将月氏。如今还是三次布匿战争休战期的罗马在伊朗高原一线顶住匈奴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依靠次生文明在印巴一线搞掉匈奴,倒也不是不可能,冒顿死了之后是老上,老上之后是军臣,伊稚斜那个废物也就是靠远遁漠北得以活命罢了,倘若被夹在两大帝国中间,统治的民众也不安稳是万难活命的。” 真论打仗,以目前匈奴的军事优势搭配上印度河流域丰富的足以与刘盈穿越前的汉国媲美的财富,倒真不一定不能一时打落罗马的荣耀冠冕,问题是部族的迁徙是需要时间的,耶律大石西迁前后也有十多年,光是将当地统治者打败是建立不起统治的。冒顿是合格的君主,不可能抱着去印度抢一把,回来再与刘盈决战定下天下归属的想法。 而在这段时间内,纵使有着匈奴的陆路阻隔,刘盈大不了提前依靠航海据点串联起海上丝路,本来陆路的通行能力就差,运输成本高昂。只不过这样刘盈也会很亏。汉朝——罗马贸易线的丰沛财富滋润了西域乃至关中,使得长安一带在汉唐两朝富甲天下,如果这份利润与主要外贸品出产地东南沿海重合的话,刘盈的西部大开发计划就真的遥遥无期了。而在大战略上,直接出卖一部分军事技术将匈奴和罗马间本不应存在的技术代差拉平是很简单的。刘盈赚不到军火钱,罗马基于海绵铁的炼铁技术可能产量确实堪忧,但是战国时期的中国也已经靠着块炼铁技术武装起了大军。更不用说还有印度的足以返销进大唐的乌兹钢。而一般火器的军械制造技术,别说古典时代禁不住仿造了,就是现代手搓ar也不稀奇。更何况军用品和民用品之间存在替代关系,罗马消费的军火越多,用于瓷器丝绸等的购买力反而越少。算上战争带来的财富损耗,刘盈情愿拉高罗马的军事实力避免双方的潜在贸易损失太大。 吃完一筷子洋葱牛肉,张良擦擦嘴,笑道,“你算过匈奴的统治能力吗?不要看疆域,有人区和无人区的领土不是一回事,要看的是县级行政区的数量,管人才是根本。你觉得月氏不能打,我反而觉得很稳。匈奴本部万帐加上一些小王,此次西迁的全部民众能有百万已经是冒顿统治力的极限了。你已经把冒顿逼得丢盔弃甲了,这些被丢下的塞外百族纵使恢复古称,用不了几十年也会被你汉化的。” “可我原本想的是比刘小猪干的更完善更彻底,提早抹去匈奴这个称呼,可惜啊,不过几次抢劫不成功,这老家伙居然就想着西迁跑路了。” “比起头曼,服东胡征月氏的冒顿实际上才是匈奴民族的开创者呀,想要把这种级别的人物干掉,就算咱们身为穿越者也没有那么轻松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军政 “话还没说完呢,你别看匈奴很能打,其实和月氏一样是被人逼走的,只不过是被你逼走的罢了。巴尔喀什湖的小麦养人啊,可是匈奴原本的基础势力范围走到伊犁(狭义)一带已经是极限了。如今还要在当地做长远经营,将一部分牧民放到中亚斯坦国的广大草场去游牧,暂时还不会去找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一带的月氏人麻烦。能几次从冒顿手下逃得性命,甚至举族西迁数千里打服当地民族,月氏可一点也不菜呀。要知道冒顿这一跑,也是放弃了他前半生的功业,将大匈奴变成了小匈奴。冒顿的强大,不仅在于军事,更在于他能提供一个辉煌的,聚集各部族南下劫掠的未来。结果全被你防出去了。现在冒顿内有小部族的挤兑,外有你这个大敌虎视眈眈,不如弃官一身轻,丢下一众小王供你发泄。” 刘盈挠了挠头,回道,“不好说,冒顿本人多半不在伊犁。我们汉使的主观能动性确实很强,可是在汉匈的交战状态下还能将部分国礼和这些物产穿越匈奴的封锁线运送回来,只是少了些良马之类的大宗高值货物,那冒顿多半是不在这条封锁线上。” 要不是防备冒顿,刘盈何必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汉朝高官们哪个不能带着千骑经过了马镫马鞍火器化改造的新型骑兵纵横草原,甚至都用不上灌婴樊哙这样的高级别将领,丁复虫达之类二线将官足矣。前线汉军将士表现得异常乖巧不也是靠着冒顿围困刘邦,与侵略如火的灌婴交战不失留下的偌大名声。刘盈估计多半冒顿还是在蒙古高原一带,这就使得翻阅大漠的军事策略成为了不可行,最多也只能重夺河套筑城罢了。 韩王信的部属不少已经被迁到伊犁,暂时打乱了刘盈的间谍部属,但是剩下的也足以起到作用,让汉军驱逐战意并不如何旺盛的匈奴军。前出的公路修建至赛音山达一带,凛冬的寒风就阻止了汉军的进一步推进。恶劣气候条件下的作战不是汉军所长,不过倚靠着坚城大炮与充足到满溢的后勤,已经侵入匈奴领土的堡垒早不是那么容易拔掉的了。 张良笑笑,“我们都知道冒顿打算在走之前抹一把我们的面子,可就是想不出他想怎么做,会怎么做。” 刘盈应道,“大兵团作战,纪律要严。卫霍学不来,能学程不识,靠后勤战胜于朝堂也就是我仅有的手段了。” 三三制什么的,哪怕是建国后的民兵演训制度都是热武器时代,后二战水平的军制了,基本用不上,刘盈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加强基层军官和参谋幕僚的教育,严格落实韩信设计的各项军事制度。汉初三杰的水平可不仅仅在智谋之上,萧何是汉朝政治体系的奠基人,增益秦法,制定汉律九章,第一次大改还得到汉武帝时期。张良主管的是郡国并行制这样政治体系的构建。韩信则是军事体系的设计者,军事制度一路延续到东汉。小到宿营的安置,周围草木的处理,大到军阵的设计演练,一整套军事体系都在韩信的设计之内。 自伪游云梦之后,韩信看上去已经丧失了几乎全部权力,只是被圈禁在长安。实际上,冷热兵器转化时代的军事制度和作战方式刘盈哪懂多少,就是张良其实也不是很熟。热兵器早期,大兵团的运动作战,是要搞精确歩操的。汉初制度虽然不是府兵制,但是在较为充足的可耕地基础上,走的还是相对精兵化的路线。地方上刘盈随意玩玩,把枪支按人头派下去搞基干民兵。但是中央军制的正卒是有特定安排的。 刘盈给义务兵提供食宿外额外的服役津贴,并建立士兵委员会制度自下而上对饮食等进行监管,限制喝兵血的行为,换取的就是郡国兵较高强度的队列和纪律训练。地方军持有的热武器是相当少的,郡国兵主要负责的就是学习队列行军,披上甲衣做一些缴费之类的常规工作,用弩机来学习准星表尺的使用,进行基础的文化学习等。 秦朝以吏为师,加上汉初的人口匮乏,至少从一数到十,或者用隶书写上二三百个常用字其实并不要求教师有多高的水平。汉朝实行的是相当纯粹的军国主义制度,地方官员大都是来源于军爵。数人头用的基础军事数学和标准文书填写还是能进行教学的。 当然免不了大多数民众还是睁眼瞎,有基础文化水平的士兵是会被中央军吸纳的,一般人混过了郡国兵,知道了服从命令听指挥不然会挨打之后也就是再去做一年的材官骑士楼船,主要安排在南方或是国境边疆之类较安稳的去处。 最优的士兵是会在长安训练之后填充到面向匈奴的战场之上的,虽非良家子,可是刘盈给的装备配备也不差到哪去,这些优异者比起服役,更多的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去博一份前程了。 良家子就是小型军事贵族,祖上传下军爵傍身,能够自己寻求名师学习文化和武斗技术,是中基层军官的主要来源。刘盈的军事改革其实也是淘汰不了这些文化人的,只不过额外增加了一部分进军队前的培训罢了。 当然也有从底层靠人头拼上来的军官或是被留用变为职业兵的军士。整个军制由旧向新的孵化都少不了韩信的指导与支持。虽然名义上改革是由刘盈派发下去,萧何吕泽张良等提供助力,可自己人都知道,真正的汉军总参谋长依然是那位淮阴侯。 完善的军制搭配上超出时代的技术,唯一的威胁也就是汉军自己的懈怠了,而这一点,是远在长安的刘盈做不到什么的。刘盈能做的,也只有开启锰钢、钨钢的工具钢高速钢的新时代,将金属资源的开采和利用拉到新的境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为 可惜走到这一步,技术思想的超前和生产力积累缓慢的矛盾并不是很好调和了。刘盈做好了大航海时期的大量前置技术的准备,但木材需要采伐阴干,而铁甲舰,还差的太远,甚至蒸汽机上船目前都可以说是力有未逮。新式的船型同样需要实验改进。刘盈也清楚,在别的穿越者那里,大航海,尤其是美洲航海都是大后期任务,也只有他,现在就开始心心念念遥不可及的未来了。 可是国内的事情一样难以处理,人口增长太慢了,刘盈有心把福建台湾等地遍植甘蔗,改造成大汉的加勒比糖岛,问题是南方开发除了猛兽以外还有毒虫,衣冠南渡的巨大损失是刘盈不愿意承受的,也没有道理承受,北方的无主土地如今虽不是很多,可得益于刘盈推行的技术进步,大量沼泽密林之类的难开发土地如今倒也没那么难开荒了,又有工业体系不断吸纳多余人口,在一代人之内,对土地的渴望还没那么容易爆发出来。 汉四年天下始一统,又有刘盈推广的医疗技术等加速人口恢复,问题是到惠帝二年这也才十年,当初天下勉强平定之后恢复生产生活的新孩子们也不过五六岁。汉中蜀中一带略微早些罢了。刘盈这些年钱粮发了不少,但真要说休养生息,也算不上。修建长安宫室,维护驰道,迁民守陵,戍边屯垦,哪里又称得上无为而治呢。 登基大婚,刘盈都发了不少钱粮与民同乐,可关键的徭役戍役却没怎么免除过。服役时间相对于战乱时期是在减少的,可也不多。刘盈卡的线不至于影响造人,可免除不了农夫工人的连年辛苦。 点出这一切的是吕雉,张良可能早就想提了,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没多说。韩嫣儿回门归宁,刘盈照例去拜访太后,却正巧得知七子杜云汐月事已迟滞一月有余,且时有干呕迹象,经太医诊脉与回查起居录确定了身份。 刘盈还想着当初未必没有几分名人收集的意思,没想到在生孩子这方面确实不落人后。历史上窦太后确定了身份靠的就是文帝原配吕氏和诸子均被杀害之后迅速诞下子嗣。至于吕雉担心的什么庶长子先出生于嫡子什么的刘盈倒不是很担心。 刘肥的情况过于特殊,其母身份不能示人,就这还被吕雉有所提防。要是真诞下刘盈庶长子,那么日后继承人之位也将有所疑虑。刘盈却知道如果历史的修正仍在的话,第一位出生的多半是馆陶公主刘嫖那孩子。就算真诞下庶长子,刘盈也不在乎,所有孩子都将接受一视同仁的教育。如果说出于维护嫡长子继承的稳定性的话,这孩子完全可以丢到日本或者美洲做个封王。琉球太穷,气候不好,地狭民蹙,北海道太冷了,这两处羁縻起来得益于较少的人口,并不比管控外东北难到哪里去。 本州九州四国合并的繁华地带就算有了直航航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直辖的,需要一位封王镇压。至于美洲西海岸包括墨西哥一带,旧金山瓜纳卡托等地的金矿作为促进人口移民和与本土构建贸易关系的工具也最好由皇室握在手里。前者将来可以并入祖国,后者,就算是日不落帝国都免不了殖民地自治领衰落的命运,最终只可能作为一个华人或以华人掌权的独立国家存在了,对主导者的要求会更高些。 “你有了孩子了,也是时候让老百姓多生养些孩子了,明明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结束你父亲那一代的战乱,让百姓休养生息,功业心却始终不止啊。”吕雉一边阅读着女折,一边向刘盈言道。 刘盈当然清楚,他还不至于这么早就不理政事,荒怠于后宫之间。只是刘邦尚在时,他作为太子有必要不断进取,扩大自己的权力,同时进行技术革命等任务。偏偏坐上了皇帝位子之后,再主动挑起国内国外战争,或是大力驱动徭役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只不过人是不容易闲下来的。刘盈起初近十年的忙忙碌碌,如今却无事可做,实在谈不上安稳。 终究还是听了吕雉的建议,防备匈奴的军役徭役缩减到保持守势的地步,四处驰道在新式工具的加持下减轻了维护压力,到了惠帝二年,老百姓这才称得上民生粗安了。 时间来到惠帝六年,这也是汉朝不闻内外战争已有五年之久的长久的和平时光了。二年春,以樊哙为前锋,傅宽引兵护住后路,郦商主持中军的北伐军还是被冒顿瞅出了空子,借着军队的指挥脱节,打了个漂亮的伏击,造成了汉军数千伤亡。 在蒙古高原打仗就是这么坑,战线不明确,道路可不止一条子午谷,汉军借助光学电报、飞鸟传信和斥候建立起的联络体制存在时间差。冒顿结合小股兵马的麻雀战游击战与大兵团运动作战,先是以一支小部队破坏道路引出汉军驱逐,同期向外传信的汉军误估了匈奴军的数目,被冒顿借着山势遮掩连破数寨的机动力量,汉军被逼着打出了添油战术,好在有一员机智的小将反用了心理战,临时翻山走小路捅了冒顿军的菊花,良家子出身的魏钰成了此战中为数不多的出彩之处,为自己挣得了四转功劳,加上对整体战局的改善,直接一路升到了大上造之位。 汉初彻侯143,大上造确实不怎么排得上号,可作为只有父亲参与过秦末战争的小将,如今挣得了比父亲还高的爵位也足以自傲了。 刘盈意识到了军队的问题,重演训而轻实战,合格的营连军官战场上的应变能力是不足的。前几支部队按照常规策略在本身战术选择上谈不上什么错,面对超过十倍的敌人依然打出了可观的交换比,但是营连级别军队之间的沟通和合作战术就很差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域 刘盈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卫霍都是采用大兵团机动作战,而不是像撒胡椒面一样把部队分散到整条粮道之上。因为最高军事长官的素质是合格的,但是基层军官未免参差不齐。刘盈要是愿意氪,其实也可以抽调大量的彻侯关内侯级别的高层分守营寨,搞高级军官下移,某种意义上,新时代军改就是团长甚至副旅长当营长,充实基层指挥能力的结果。 从秦末农民起义里历练出来的高级军官不少都是有带领少数游击部队主动作战对敌打击的能力的。是刘盈自己犹犹豫豫,没有认真动用国战级别的准备。真正的汉匈国战,那就得是刘邦当初那样的,萧何守家,张良周勃曹参这些汉朝的高级官僚尽数拉出来压制住骄兵悍将。刘盈在搞的是什么,平衡将领关系,着重于自己亲信部队和新一代二代小将们经过一定的演习考核之后填上场子。吃亏那才是必然。 真要说吃亏倒也未必,汉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已经和匈奴拉开代差了,再说展开的一支营级部队正面宽度不到一公里,就算对面是一个军又怎么样,过高的兵力比得不到兑现,真正作战过程中所能投入的攻击力量是有限的。更不用说论火力使用,匈奴是彻底的菜鸡,弓箭射程的短小导致匈奴无法使用火力投射的手段大量杀伤汉军,因为聚起的箭阵还没形成就会遭到实心炮火的打击,火炮可是太喜欢密集阵型了。 而优势数量骑兵的全力冲锋下,匈奴方的损失也不在小的。无非是冒顿再挣一份权威罢了。 自汉二年的这场试探作战之后,停下了脚步修整城池,并不断抽调兵马轮训的汉军与匈奴之间再无大战,刘盈甚至怀疑说不定龙城都已荒废。可是粮草人力准备不足的他不打算为一场没有意义的试探压下太多筹码。最让他心心念念的是枚歆等人的回归,丝绸瓷器漆器的精美无不使罗马的元老们为之惊叹,金丝装饰的簧轮枪同样宣示着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帝国的强大。 以放开河西走廊的无害通行权作为对价,使团自遥远的西方归来,带来了无数种子、作物、书籍、良种马牛羊等牲畜以及充满异域风情的各式工艺品,甚至包括人口,刘盈觉得有几个绝色胡姬也就行了,男奴走一趟的粮食成本还不够利润的,包括阉奴等罗马特色商品都被刘盈放弃。 可惜商路并不曾通畅,草原民族可能确实有商业的天赋,亦或是冒顿这样的俊才亦有先见之明。刘盈提议的以匈奴维护商路而收取过路关税的提议被冒顿否决,打开了中东、欧洲市场将极大促进汉朝工业化的发展。没有一个全球市场,至少是一个准全球市场作为倾销地,汉朝的技术革命就只能独立发展。 刘盈确实想走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但一国内部剥削超积累的成功案例只有两个,前提是一整套的如今完全不存在的管理深入到个人社会生活的政治制度与社会关系构建。早在工业革命前就通过大量的掠夺印第安人土地经营农业和开采金银取得了巨量资本积累的美国,走上资本主义这一条道路也得靠从高关税进口替代走向外向型贸易经济,早在英国的坚船利炮打破大清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之前,美国商人的冰块贸易就已经在南中国打开了巨大的市场。 冒顿可能看不懂刘盈两千多年先见之明的历史性眼光,但他至少很明白一点,沿途贩卖的客商经济实力永远赶不上坐地户,刘盈愿意分钱一定是因为从东西方贸易中汉朝所能攫取的利益和扩张的国力远大于匈奴。还是小国好,虽然纷乱的小国会因为各种非经济因素影响商路的正常运行,但是有大国雄心的国家永远会想着给自己的邻居找麻烦比强化自己更重要。 替代手段刘盈早就想过了,所谓大航海时代,是西欧中心论下的观点。红海到泉州的海上丝绸之路早在唐朝时期就已发展完善,就算目前能力不足,刘盈也已派遣赵佗建立起广州——印度半岛的航线,大不了另外半程以接力方式交给罗马运行,历史上东汉时期的海上交通就已经实现了。这主要也不是技术问题,大不了跟着罗马商船跑两趟也就熟了。而是南越国的商船武装镇得住南海的场子,但不一定应付得了罗马的海盗,商船打不过就做商人,打得过就做海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大海之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尤其汉朝商船这几次初出海带了不少高价值货物,跑远了那是找围攻去的。 木料卫满那边在搞了,靠着盐铁粮食等必需品贸易换取当地部族的劳动力,在辽河中游砍伐百年甚至数百年笔直的大木,编成木排一路放排到下游,然后捞取风干。刘盈只知道水密舱龙骨肋材一些粗浅的玩意,并上飞剪船的样式之类。张良懂得也不多,算流体力学更是超出了大家的能力之外了,可靠着精确的缩比模型和船模试验,做一些技术改进还是有机会的。 考虑到刘盈着重发展的是河西走廊一带,刘盈也做好了走南疆线的打算,一面派人招揽青藏高原上的羌人入贡设官,刘盈赔人不怎么赔得起,赔钱还是没问题的,西汉地图上缺了雪区那一块早就让他不爽了。虽然目前的西藏比起吐蕃王朝那时候还要弱小得多,但是得益于汉朝整体偏暖湿的气候,林芝等河谷地带的青稞农业和牦牛为主的牧业发展还是有些样子的。 好处就是部落时代的诸羌分化瓦解起来并不算困难,刘盈在青海湖畔设立了名义上的都护府,从这里走和田——喀什一线也可以连接目前在月氏人控制之下的费尔干纳盆地。 问题是在西域地区不走天山简直是自寻死路。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域 刘盈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卫霍都是采用大兵团机动作战,而不是像撒胡椒面一样把部队分散到整条粮道之上。因为最高军事长官的素质是合格的,但是基层军官未免参差不齐。刘盈要是愿意氪,其实也可以抽调大量的彻侯关内侯级别的高层分守营寨,搞高级军官下移,某种意义上,新时代军改就是团长甚至副旅长当营长,充实基层指挥能力的结果。 从秦末农民起义里历练出来的高级军官不少都是有带领少数游击部队主动作战对敌打击的能力的。是刘盈自己犹犹豫豫,没有认真动用国战级别的准备。真正的汉匈国战,那就得是刘邦当初那样的,萧何守家,张良周勃曹参这些汉朝的高级官僚尽数拉出来压制住骄兵悍将。刘盈在搞的是什么,平衡将领关系,着重于自己亲信部队和新一代二代小将们经过一定的演习考核之后填上场子。吃亏那才是必然。 真要说吃亏倒也未必,汉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已经和匈奴拉开代差了,再说展开的一支营级部队正面宽度不到一公里,就算对面是一个军又怎么样,过高的兵力比得不到兑现,真正作战过程中所能投入的攻击力量是有限的。更不用说论火力使用,匈奴是彻底的菜鸡,弓箭射程的短小导致匈奴无法使用火力投射的手段大量杀伤汉军,因为聚起的箭阵还没形成就会遭到实心炮火的打击,火炮可是太喜欢密集阵型了。 而优势数量骑兵的全力冲锋下,匈奴方的损失也不在小的。无非是冒顿再挣一份权威罢了。 自汉二年的这场试探作战之后,停下了脚步修整城池,并不断抽调兵马轮训的汉军与匈奴之间再无大战,刘盈甚至怀疑说不定龙城都已荒废。可是粮草人力准备不足的他不打算为一场没有意义的试探压下太多筹码。最让他心心念念的是枚歆等人的回归,丝绸瓷器漆器的精美无不使罗马的元老们为之惊叹,金丝装饰的簧轮枪同样宣示着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帝国的强大。 以放开河西走廊的无害通行权作为对价,使团自遥远的西方归来,带来了无数种子、作物、书籍、良种马牛羊等牲畜以及充满异域风情的各式工艺品,甚至包括人口,刘盈觉得有几个绝色胡姬也就行了,男奴走一趟的粮食成本还不够利润的,包括阉奴等罗马特色商品都被刘盈放弃。 可惜商路并不曾通畅,草原民族可能确实有商业的天赋,亦或是冒顿这样的俊才亦有先见之明。刘盈提议的以匈奴维护商路而收取过路关税的提议被冒顿否决,打开了中东、欧洲市场将极大促进汉朝工业化的发展。没有一个全球市场,至少是一个准全球市场作为倾销地,汉朝的技术革命就只能独立发展。 刘盈确实想走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但一国内部剥削超积累的成功案例只有两个,前提是一整套的如今完全不存在的管理深入到个人社会生活的政治制度与社会关系构建。早在工业革命前就通过大量的掠夺印第安人土地经营农业和开采金银取得了巨量资本积累的美国,走上资本主义这一条道路也得靠从高关税进口替代走向外向型贸易经济,早在英国的坚船利炮打破大清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之前,美国商人的冰块贸易就已经在南中国打开了巨大的市场。 冒顿可能看不懂刘盈两千多年先见之明的历史性眼光,但他至少很明白一点,沿途贩卖的客商经济实力永远赶不上坐地户,刘盈愿意分钱一定是因为从东西方贸易中汉朝所能攫取的利益和扩张的国力远大于匈奴。还是小国好,虽然纷乱的小国会因为各种非经济因素影响商路的正常运行,但是有大国雄心的国家永远会想着给自己的邻居找麻烦比强化自己更重要。 替代手段刘盈早就想过了,所谓大航海时代,是西欧中心论下的观点。红海到泉州的海上丝绸之路早在唐朝时期就已发展完善,就算目前能力不足,刘盈也已派遣赵佗建立起广州——印度半岛的航线,大不了另外半程以接力方式交给罗马运行,历史上东汉时期的海上交通就已经实现了。这主要也不是技术问题,大不了跟着罗马商船跑两趟也就熟了。而是南越国的商船武装镇得住南海的场子,但不一定应付得了罗马的海盗,商船打不过就做商人,打得过就做海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大海之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尤其汉朝商船这几次初出海带了不少高价值货物,跑远了那是找围攻去的。 木料卫满那边在搞了,靠着盐铁粮食等必需品贸易换取当地部族的劳动力,在辽河中游砍伐百年甚至数百年笔直的大木,编成木排一路放排到下游,然后捞取风干。刘盈只知道水密舱龙骨肋材一些粗浅的玩意,并上飞剪船的样式之类。张良懂得也不多,算流体力学更是超出了大家的能力之外了,可靠着精确的缩比模型和船模试验,做一些技术改进还是有机会的。 考虑到刘盈着重发展的是河西走廊一带,刘盈也做好了走南疆线的打算,一面派人招揽青藏高原上的羌人入贡设官,刘盈赔人不怎么赔得起,赔钱还是没问题的,西汉地图上缺了雪区那一块早就让他不爽了。虽然目前的西藏比起吐蕃王朝那时候还要弱小得多,但是得益于汉朝整体偏暖湿的气候,林芝等河谷地带的青稞农业和牦牛为主的牧业发展还是有些样子的。 好处就是部落时代的诸羌分化瓦解起来并不算困难,刘盈在青海湖畔设立了名义上的都护府,从这里走和田——喀什一线也可以连接目前在月氏人控制之下的费尔干纳盆地。 问题是在西域地区不走天山简直是自寻死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拜相 南疆的走法同样免不了匈奴的威胁,而费尔干纳盆地月氏人能拿在手上多久而不被冒顿夺取也是未知数。当然还有丝绸之路南线,云南缅甸那条,但都那么南了,刘盈还不如走海上丝路,冬春的南海与印度洋都是相当温和的。 外贸上进展不大,外交上放狗战术倒是挺有效的,有了匈奴和月氏的威胁,罗马共和国并未过度削弱塞琉古王朝,反倒是开启了自己的骑兵优化进程,积累国力,就是不知道倒霉的会是迦太基还是希腊了。刘盈近年来的补强同样卓有成效,餐桌上的丰富是一方面,勾线织机的运用让刘盈终于可以用上了绵软蓬松的毛巾,如果说有什么奢侈的话,那就是刘盈如今使用毛巾几乎只用几次,等到毛巾的蓬松度略有下降便淘汰下去。棉花种植业几乎是以倍增的速度每年扩大,与之对应的是麻布遭受严重冲击,不仅如今税收已经不在征收麻布了,但凡稍丰裕些的人家几乎算是一瞬间弃若敝履。麻布包装袋和造纸业的需要稍微缓冲了一下这个趋势,但也迫得刘盈放弃了只在边境种植棉花确保专营得利的想法。 棉花喜欢略微盐碱化的土地,如今黄河倒还没怎么泛滥,但是淮河、长江等地由于下游人口稀少,水利建设较少,河道缺乏约束倒是常常发生季节性泛滥,总算方便了刘盈经济重心南移的大策。中亚带回的蛔蒿等作物极大地方便了南迁的民众,瘴疠之地总算是没有前世那样令人避之不及。可惜如今这水平,离开发台湾那就更遥遥无期了,刘盈下令长沙王吴回,淮南国相张苍等主持种植甘蔗,又供给了一批榨浆机器。赵佗倒是跟着种了不少,可是没有蒸汽机带动钢制连辊的高效压榨,没有合理的石灰配比与活性炭(竹炭)脱色法,最终只能沦为原材料供应商,否则红黑色的糖蜜都脱不干净的原糖卖不上价,甚至于低效的畜力破碎压榨导致出糖率还不到刘盈的一半损失就更大了。 由于交通和人口的匮乏导致而今的白糖自然算不上廉价,可是也要看和什么比,比起蜂糖(蜂蜜)这等连天下仲姓的袁术都要渴求的宝贝总还是没那么贵重的。当然此世渴求蜜水的故事搞不好会落到他刘盈自己头上,这他也认了。如今做火箭模型用的硝糖和部分不适合用麦芽糖的食品都齐活了。 至于只是拿大块的多晶冰糖定个高价那也太看不起刘盈了,刘盈只会表示咱这糖醋排骨\/松鼠鳜鱼(没番茄汁,这是橘汁版本,刘盈做了几次就没怎么吃了)就得用冰糖才能调出那柔和的味道出来。 要不是南方缺人,刘盈都打算借着当地丰富的水果资源和天然食用色素搞水果糖出来了,糯米纸外面包一层油纸,不费太多事。咱汉代就是有这一点好,没什么《童年的消逝》,大人吃两口糖不犯法,小孩女人就更不用提了。 一道道坚实的产业打底,外加从宫中带起的米麦制品食用风潮,南方郡国的在册人口总算没那么磕碜了,吴家办事也算得力,吸收了不少南蛮部族。休整了四年的大汉迎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老丞相萧何薨逝了。 大部分人可能都未必理解这件事的严重程度,问题是刘盈立马麻爪了。汉朝这些年来的稳定,萧何功不可没,尤其是中枢权力的调和层面,换了曹参能不能做好内廷外朝的协调,刘盈心里是没个底的,汉朝如今一日三变的进步,也容不得萧规曹随。甚至曹参就如前世一样只顾饮酒作乐,压制住底下人乱动的手脚,求一个安稳都未必对刘盈来说十分有利。刘盈的秘书班子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来执掌这个国家。当然这是和萧何对比之后的评价,如果按刘盈一开始的构想不惜动一些刀兵的话,倒也没那么难。可是看着萧何顺顺利利就把事情做成举重若轻的样子,刘盈就知道自己还是差的太远了。 明面上,登台拜相之时,刘盈却没有流露出一丝迟疑。君臣相疑必有一方会招致祸患,最起码戏份要演足了。下台之时,挽着老将军的手,却不想听到了曹参率先发问,“陛下这些日子里,常找我儿问及齐国诸事,是认为我担不起丞相之位?” 刘盈就坡下驴,“怎敢如此,先帝遗命,萧丞相极力推荐,我如何会对老将军有疑。只是我不如父皇远矣,老将军也不敢说自己强于先丞相。况且我自幼伴随先丞相身边观政,所相处的时日甚至还要超过父皇,如今家中长辈去世,不免惴惴不安。想我这些年荒唐度日,全赖萧丞相尽心竭力打理着国家,如今是惶恐不知如何处置啊。” 曹参实在不愿意戳破这只小狐狸的皮,“在齐国这些年,我也知道陛下天授之才,只不过为了兄弟之义长远,许多事不曾安排到齐国,而今……” “少府本就是丞相属下,凡是萧丞相可以阅览的账目奏章,丞相大人您也一般无二。”除了一部分军工和化工之外,哪怕是蒸汽机的运用刘盈也不曾瞒过萧何,保密准则最重要的一条永远是确定保密内容和密级,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都瞒只会造成内部的运行不畅。 真正投入工作之后刘盈就服气了,没有什么萧规曹随,有的只是凤雏恣意而行,定天下大事。刘盈老老实实回家抱小孩去了。舰船自齐地南下,炮火齐鸣,部队鳞次栉比地登陆,排排火枪驱散了闽越国和东瓯国的矛盾,顺带着将两国彻底抹平变成历史,驺獏是个蠢货,打败了兄弟叔伯占据了王位之后居然还敢不遣使进贡获得汉王朝的认可,直接被刘盈派兵拘来教导一下雅言。 总算把看不惯的地图又填上了一个色,刘盈安排了最近几个月因不法事降罪的一批犯官及其家属流放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拜相 南疆的走法同样免不了匈奴的威胁,而费尔干纳盆地月氏人能拿在手上多久而不被冒顿夺取也是未知数。当然还有丝绸之路南线,云南缅甸那条,但都那么南了,刘盈还不如走海上丝路,冬春的南海与印度洋都是相当温和的。 外贸上进展不大,外交上放狗战术倒是挺有效的,有了匈奴和月氏的威胁,罗马共和国并未过度削弱塞琉古王朝,反倒是开启了自己的骑兵优化进程,积累国力,就是不知道倒霉的会是迦太基还是希腊了。刘盈近年来的补强同样卓有成效,餐桌上的丰富是一方面,勾线织机的运用让刘盈终于可以用上了绵软蓬松的毛巾,如果说有什么奢侈的话,那就是刘盈如今使用毛巾几乎只用几次,等到毛巾的蓬松度略有下降便淘汰下去。棉花种植业几乎是以倍增的速度每年扩大,与之对应的是麻布遭受严重冲击,不仅如今税收已经不在征收麻布了,但凡稍丰裕些的人家几乎算是一瞬间弃若敝履。麻布包装袋和造纸业的需要稍微缓冲了一下这个趋势,但也迫得刘盈放弃了只在边境种植棉花确保专营得利的想法。 棉花喜欢略微盐碱化的土地,如今黄河倒还没怎么泛滥,但是淮河、长江等地由于下游人口稀少,水利建设较少,河道缺乏约束倒是常常发生季节性泛滥,总算方便了刘盈经济重心南移的大策。中亚带回的蛔蒿等作物极大地方便了南迁的民众,瘴疠之地总算是没有前世那样令人避之不及。可惜如今这水平,离开发台湾那就更遥遥无期了,刘盈下令长沙王吴回,淮南国相张苍等主持种植甘蔗,又供给了一批榨浆机器。赵佗倒是跟着种了不少,可是没有蒸汽机带动钢制连辊的高效压榨,没有合理的石灰配比与活性炭(竹炭)脱色法,最终只能沦为原材料供应商,否则红黑色的糖蜜都脱不干净的原糖卖不上价,甚至于低效的畜力破碎压榨导致出糖率还不到刘盈的一半损失就更大了。 由于交通和人口的匮乏导致而今的白糖自然算不上廉价,可是也要看和什么比,比起蜂糖(蜂蜜)这等连天下仲姓的袁术都要渴求的宝贝总还是没那么贵重的。当然此世渴求蜜水的故事搞不好会落到他刘盈自己头上,这他也认了。如今做火箭模型用的硝糖和部分不适合用麦芽糖的食品都齐活了。 至于只是拿大块的多晶冰糖定个高价那也太看不起刘盈了,刘盈只会表示咱这糖醋排骨\/松鼠鳜鱼(没番茄汁,这是橘汁版本,刘盈做了几次就没怎么吃了)就得用冰糖才能调出那柔和的味道出来。 要不是南方缺人,刘盈都打算借着当地丰富的水果资源和天然食用色素搞水果糖出来了,糯米纸外面包一层油纸,不费太多事。咱汉代就是有这一点好,没什么《童年的消逝》,大人吃两口糖不犯法,小孩女人就更不用提了。 一道道坚实的产业打底,外加从宫中带起的米麦制品食用风潮,南方郡国的在册人口总算没那么磕碜了,吴家办事也算得力,吸收了不少南蛮部族。休整了四年的大汉迎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老丞相萧何薨逝了。 大部分人可能都未必理解这件事的严重程度,问题是刘盈立马麻爪了。汉朝这些年来的稳定,萧何功不可没,尤其是中枢权力的调和层面,换了曹参能不能做好内廷外朝的协调,刘盈心里是没个底的,汉朝如今一日三变的进步,也容不得萧规曹随。甚至曹参就如前世一样只顾饮酒作乐,压制住底下人乱动的手脚,求一个安稳都未必对刘盈来说十分有利。刘盈的秘书班子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来执掌这个国家。当然这是和萧何对比之后的评价,如果按刘盈一开始的构想不惜动一些刀兵的话,倒也没那么难。可是看着萧何顺顺利利就把事情做成举重若轻的样子,刘盈就知道自己还是差的太远了。 明面上,登台拜相之时,刘盈却没有流露出一丝迟疑。君臣相疑必有一方会招致祸患,最起码戏份要演足了。下台之时,挽着老将军的手,却不想听到了曹参率先发问,“陛下这些日子里,常找我儿问及齐国诸事,是认为我担不起丞相之位?” 刘盈就坡下驴,“怎敢如此,先帝遗命,萧丞相极力推荐,我如何会对老将军有疑。只是我不如父皇远矣,老将军也不敢说自己强于先丞相。况且我自幼伴随先丞相身边观政,所相处的时日甚至还要超过父皇,如今家中长辈去世,不免惴惴不安。想我这些年荒唐度日,全赖萧丞相尽心竭力打理着国家,如今是惶恐不知如何处置啊。” 曹参实在不愿意戳破这只小狐狸的皮,“在齐国这些年,我也知道陛下天授之才,只不过为了兄弟之义长远,许多事不曾安排到齐国,而今……” “少府本就是丞相属下,凡是萧丞相可以阅览的账目奏章,丞相大人您也一般无二。”除了一部分军工和化工之外,哪怕是蒸汽机的运用刘盈也不曾瞒过萧何,保密准则最重要的一条永远是确定保密内容和密级,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都瞒只会造成内部的运行不畅。 真正投入工作之后刘盈就服气了,没有什么萧规曹随,有的只是凤雏恣意而行,定天下大事。刘盈老老实实回家抱小孩去了。舰船自齐地南下,炮火齐鸣,部队鳞次栉比地登陆,排排火枪驱散了闽越国和东瓯国的矛盾,顺带着将两国彻底抹平变成历史,驺獏是个蠢货,打败了兄弟叔伯占据了王位之后居然还敢不遣使进贡获得汉王朝的认可,直接被刘盈派兵拘来教导一下雅言。 总算把看不惯的地图又填上了一个色,刘盈安排了最近几个月因不法事降罪的一批犯官及其家属流放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备战 设置国相,改土归流,驻兵屯垦……都有一整套做惯了的班子经营,刘盈最为看重的是两栖军事登陆的投送能力,这决定了去美洲探险的成功率,在多次演戏和推演之下最终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 至于燕国梁国等地,燕相宣义告病回乡之后,刘盈又另外安排了人员,如今国中诸王国六百石以上任免皆经由中央,甚至以继承方便做借口,刘盈直接插手了一线的财政收支情况,与少府控制的贸易金融等内容作比对之下,大的差错可不容易隐藏。名为国而实为郡已是常态。唯二的长沙国与南越国,刘盈的经济控制和基层人员的渗透也算有效。 削藩这种事,硬打硬上很难服众,当初刘长被之罪还闹出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二人不相容”的歌谣。长沙国本就肩负羁縻南蛮的重任,不像南越国那么好整。赵佗关起门来用帝王仪仗这事早已是尽人皆知了,但他也不在乎,始皇帝刚死他就这么玩了,要治罪迟早能找到理由,总不能刘盈还没发火就乖乖自缚谢罪,那底下人面前就全无威信了。 何况这层皮还真有用,借着赵佗的名义,刘盈出手了大量蜀锦茶叶等物,而今已经走月氏人那里反向返销到匈奴去了,冒顿是威望不如稽粥还是才智不如中行说呢?当然都不是,可是他一个收纳了汉人韩王信用作亲信,与汉朝之间多次主动避战的单于,兼之如今已经收起了农税,需要考虑双元帝国的平衡的家伙,哪还能喊着维护匈奴野蛮而强大的民族性呢。 冒顿忙着打铁种地,刘盈这也就逐渐提高燧发枪对弩机的替代比例,而今的草原已经是倒反天罡了,汉人忙着游猎于天山,寻机在秋后以骑兵纵踏粮田,焚烧粮食,而匈奴在筑城守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好文明呀,丢弃了蒙古高原青海高原大量草场的冒顿如今在马匹数量上已经落入了劣势。农耕民族只要拿得出昂贵的粮食用来饲养良马,同时又有马蹄铁尽可能降低马匹损耗的情况下,游牧民族的优势算不上什么。 至于让冒顿夺回河西走廊与黄河河南地等地区,刘盈借鉴棱堡却放弃了防炮坡等耗费大量劳力的工作,转而加强了夯土城墙的高度,并且设置了大量塔楼式的建筑构建复合火力,甚至还有专设的壕沟方便投射手榴弹等爆破武器的新型城堡可不是开玩笑的。 棉纺织业由于市场,或者说交通允许的市场与棉田本身收成的季节性问题导致劳动人口呈现周期性特征。刘盈栽培的是短绒与中绒的印度棉花而不是墨西哥海岛长绒棉,没有化肥的情况下,亩产并不算高。加上采棉机这一后世都很难设计的机器,而今北方的棉田依然需要人工采摘。与之对应的则是纺织技术发展已经走入了工业化阶段,几十人采的棉花都不够机器半个月的工作,这就使得农忙期采摘与加工在短时间内完成,农业工人依靠着套作技术尚有别的可忙,产业工人的剩余时间便可以招募来修筑道路和防御设施。 未来等这些设施修筑完成,轻工业培训+基建训练之后的工人就可以投入包头工业区的建设了,那是刘盈心中较为理想的北方重工业基地,除了缺水外其他因素都相当齐全。 别说二工革了,刘盈能回忆起来的电子管、二极管、三极管的技术设计都全教给弟子们了,可是依然需要大量的实验与试错来补足技术革命的中间环节。工业革命之后的技术早就不容许通才存在了,好在正确的燃烧理论而不是燃素说等先进的理论指导下,技术改进也能来的更快些。 匈奴人还在追求更为绵软舒适的布料时,刘盈已经享受起了弹簧悬挂的小马车,吃着西瓜逗着女儿好不逍遥自在。刘盈本以为自己能尽快解决西域问题搬去洛阳的新宫室,可是现在却面临着刘彻一样的难题,对面不和你打了。好在冒顿已经开始主导匈奴社会的生产方式转变,类似印度种姓制度或是满清八旗制度的等级制度被建立起来。他面临的是成吉思汗一样的难题,部落里的蠢货总是想把农民都杀光,拿上好的良田拿来放羊。解决手段自然也是类似,蒙元四等人制度\/满清八旗制度,然而相较之下还是更接近印度种姓制度。 因为相比于汉人的武德,中亚民族还是差了不少,这就使得军事贵族统治成为了核心。原本匈奴的牧奴,如今随着大单于转进万里也可以抖了起来,单于为神,一等人为交血税的匈奴人,只有匈奴人才能进入军队,二等人为当地的部族酋长,他们转型为了地主或是驻地的官员,三等人自然是异族的平民,最下等的是战争中被击败俘虏的奴隶。 冒顿是打过民族统一战争的,哪怕击败了东胡,也不过是换一个部落首领,东胡王和折兰王休屠王一样是小王,开大会时能上桌的。无非是其部族受些欺负。然而建立起这样真正的封建等级制度,就意味着冒顿总算是比较认清了形势,决定做一个长久的坐地户,这才需要政治制度转型。 而转型过程中,大量千户百户级别的中下层官僚适应了牧民管理未必就适合管理农民,而如果征调入准军事单位又面临军职的稀缺。这部分人员的腾挪同样需要大笔资金来润滑。 如果冒顿是个办事粗糙的家伙,他完全可以拿国家的未来开玩笑,将农户按比例划入各部落变成底层,那必然会导致农业生产效率的下降与匈奴民族统一意识的退化。中原大地在数百年后就陷入过汉化,鲜卑化,再汉化的魔咒。 但是冒顿很有才能,有才能到足以构建匈奴民族的家伙是不会落入这个陷阱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备战 设置国相,改土归流,驻兵屯垦……都有一整套做惯了的班子经营,刘盈最为看重的是两栖军事登陆的投送能力,这决定了去美洲探险的成功率,在多次演戏和推演之下最终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 至于燕国梁国等地,燕相宣义告病回乡之后,刘盈又另外安排了人员,如今国中诸王国六百石以上任免皆经由中央,甚至以继承方便做借口,刘盈直接插手了一线的财政收支情况,与少府控制的贸易金融等内容作比对之下,大的差错可不容易隐藏。名为国而实为郡已是常态。唯二的长沙国与南越国,刘盈的经济控制和基层人员的渗透也算有效。 削藩这种事,硬打硬上很难服众,当初刘长被之罪还闹出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二人不相容”的歌谣。长沙国本就肩负羁縻南蛮的重任,不像南越国那么好整。赵佗关起门来用帝王仪仗这事早已是尽人皆知了,但他也不在乎,始皇帝刚死他就这么玩了,要治罪迟早能找到理由,总不能刘盈还没发火就乖乖自缚谢罪,那底下人面前就全无威信了。 何况这层皮还真有用,借着赵佗的名义,刘盈出手了大量蜀锦茶叶等物,而今已经走月氏人那里反向返销到匈奴去了,冒顿是威望不如稽粥还是才智不如中行说呢?当然都不是,可是他一个收纳了汉人韩王信用作亲信,与汉朝之间多次主动避战的单于,兼之如今已经收起了农税,需要考虑双元帝国的平衡的家伙,哪还能喊着维护匈奴野蛮而强大的民族性呢。 冒顿忙着打铁种地,刘盈这也就逐渐提高燧发枪对弩机的替代比例,而今的草原已经是倒反天罡了,汉人忙着游猎于天山,寻机在秋后以骑兵纵踏粮田,焚烧粮食,而匈奴在筑城守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好文明呀,丢弃了蒙古高原青海高原大量草场的冒顿如今在马匹数量上已经落入了劣势。农耕民族只要拿得出昂贵的粮食用来饲养良马,同时又有马蹄铁尽可能降低马匹损耗的情况下,游牧民族的优势算不上什么。 至于让冒顿夺回河西走廊与黄河河南地等地区,刘盈借鉴棱堡却放弃了防炮坡等耗费大量劳力的工作,转而加强了夯土城墙的高度,并且设置了大量塔楼式的建筑构建复合火力,甚至还有专设的壕沟方便投射手榴弹等爆破武器的新型城堡可不是开玩笑的。 棉纺织业由于市场,或者说交通允许的市场与棉田本身收成的季节性问题导致劳动人口呈现周期性特征。刘盈栽培的是短绒与中绒的印度棉花而不是墨西哥海岛长绒棉,没有化肥的情况下,亩产并不算高。加上采棉机这一后世都很难设计的机器,而今北方的棉田依然需要人工采摘。与之对应的则是纺织技术发展已经走入了工业化阶段,几十人采的棉花都不够机器半个月的工作,这就使得农忙期采摘与加工在短时间内完成,农业工人依靠着套作技术尚有别的可忙,产业工人的剩余时间便可以招募来修筑道路和防御设施。 未来等这些设施修筑完成,轻工业培训+基建训练之后的工人就可以投入包头工业区的建设了,那是刘盈心中较为理想的北方重工业基地,除了缺水外其他因素都相当齐全。 别说二工革了,刘盈能回忆起来的电子管、二极管、三极管的技术设计都全教给弟子们了,可是依然需要大量的实验与试错来补足技术革命的中间环节。工业革命之后的技术早就不容许通才存在了,好在正确的燃烧理论而不是燃素说等先进的理论指导下,技术改进也能来的更快些。 匈奴人还在追求更为绵软舒适的布料时,刘盈已经享受起了弹簧悬挂的小马车,吃着西瓜逗着女儿好不逍遥自在。刘盈本以为自己能尽快解决西域问题搬去洛阳的新宫室,可是现在却面临着刘彻一样的难题,对面不和你打了。好在冒顿已经开始主导匈奴社会的生产方式转变,类似印度种姓制度或是满清八旗制度的等级制度被建立起来。他面临的是成吉思汗一样的难题,部落里的蠢货总是想把农民都杀光,拿上好的良田拿来放羊。解决手段自然也是类似,蒙元四等人制度\/满清八旗制度,然而相较之下还是更接近印度种姓制度。 因为相比于汉人的武德,中亚民族还是差了不少,这就使得军事贵族统治成为了核心。原本匈奴的牧奴,如今随着大单于转进万里也可以抖了起来,单于为神,一等人为交血税的匈奴人,只有匈奴人才能进入军队,二等人为当地的部族酋长,他们转型为了地主或是驻地的官员,三等人自然是异族的平民,最下等的是战争中被击败俘虏的奴隶。 冒顿是打过民族统一战争的,哪怕击败了东胡,也不过是换一个部落首领,东胡王和折兰王休屠王一样是小王,开大会时能上桌的。无非是其部族受些欺负。然而建立起这样真正的封建等级制度,就意味着冒顿总算是比较认清了形势,决定做一个长久的坐地户,这才需要政治制度转型。 而转型过程中,大量千户百户级别的中下层官僚适应了牧民管理未必就适合管理农民,而如果征调入准军事单位又面临军职的稀缺。这部分人员的腾挪同样需要大笔资金来润滑。 如果冒顿是个办事粗糙的家伙,他完全可以拿国家的未来开玩笑,将农户按比例划入各部落变成底层,那必然会导致农业生产效率的下降与匈奴民族统一意识的退化。中原大地在数百年后就陷入过汉化,鲜卑化,再汉化的魔咒。 但是冒顿很有才能,有才能到足以构建匈奴民族的家伙是不会落入这个陷阱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谈判 这就导致他需要很多钱,或者说资源赏赐用来润滑关系,内部矛盾是事物发展的主要矛盾,有识之士都清楚这点。其实统一了北方草原又在七河地区大大劫掠了一笔的冒顿本不该缺钱,作为土匪头子次次分最大的一份还缺钱,这像话吗? 可是好死不死的这家伙居然敢在军备上朝穿越者治下的汉朝看齐。游牧民族上札甲,刘盈只能感叹勇气可嘉。西征的一点收益全赔给军工去了。 故而刘盈也有胆量逼一逼冒顿,虽然他眼中陆上丝绸之路的价值很高,但是冒顿不知道,故而当使者前来请求通商的时候,刘盈只是端坐在龙椅之上撸着小猫,“当初我曾与单于商量过借路通商的事,单于可是毫不留情地就把我的商队劫了呀。而今我找到了水路可供替代,这会单于倒是迎上来了。” 主使蹋顿还算知道尴尬,作为副使的汉奸反倒很是嚣张,“此一时彼一时也,难道我主大单于看不出皇帝陛下您假借贸易之名安插奸细,贿赂群臣的计谋吗?而今通商也不过是内有所安,故而取两利之法。当初也是皇帝陛下您提出贸易于汉匈皆是双赢的。” 刘盈直接一拍桌子,“拖出去砍了,人头就不用送回来了,石灰腌了随使团带回去。” 那边汉奸还在叫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汉皇背信弃义……”被一索子掩住了嘴巴方才只能哼哼出声。 蹋顿也急着站了起来,“汉皇,这是要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吗?” 刘盈连忙摆手,“唉唉,不是,如果我要给你一个下马威的话,要么汇集军队持戈布阵于廊下以示威武,要么逼迫你以藩臣之礼。这我都没做,你等见我都是外臣见君的半跪之礼。只是当初单于与我父皇便有约定,单于为草原之主,而我汉皇帝为南方汉地之主,就算那家伙是个汉奸,我为汉皇,处置汉人理所应当。” 刘盈安插奸细可不是白安插的,冒顿能够偷走相当部分如农具的先进技术,刘盈就能把匈奴内部的政治斗争也梳理一通。蹋顿不算是个敌汉派,正宗以大匈奴为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磕磕绊绊说出雅言来。当然也支持汉匈贸易,不然不会派他前来商谈。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正宗的匈奴人,看不惯冒顿重用韩王信等人,尤其是汉匈之间逐渐恢复贸易与和平的当口。蹋顿能理解作战之时需要倚重韩王信对汉国的深刻了解,也能理解即便是休战期也不能把叛徒像厕纸一样丢掉,不然以后要用的时候就没厕纸了。 但是冒顿对农业区的治理缺不了汉人,尤其是早早背弃祖国的汉奸的支持,当地部族是被统治者,短时间内不能上桌,月氏人有敌国之恨,亦是很难得到信任。汉人就不一样了,既懂得农业帝国的组织,汉匈之间,倒也谈不上深仇大恨,毕竟在疆域上退让的又不是汉人,尤其是韩王信属于畏惧匈奴兵威,自请投降的家伙。 当然韩王信这个人也比较抽象,贪生怕死也就罢了,投降过项羽,事后又跑回来,面对匈奴又再次求款,被刘邦训了一通干脆投靠了匈奴。结果做汉奸也不真诚,在匈奴的地界上感叹刘邦的恩德。比起历史上罪状还多了一条,此次高祖十一年冬,因为陈豨谋反被快速平定,北方边境并未严重受损,韩王信并未深入侵犯就望风而逃,在匈奴那彻底成了个笑话。 遭连累的韩国部众就更惨了,因为怕死投靠的新主人匈奴结果在汉朝面前压根取得不了什么优势,一部分人看透了匈奴的虚弱干脆逃亡了回来,被刘盈安置。另一部分就只能胡睁大眼,在心底里吹嘘匈奴的武威了,刚被砍掉的就是后者。 可是匈奴人更看不惯自轻自贱的奴隶,以至于如今冒顿麾下汉匈之争,也不全是利益之争,至少性格和人品上的冲突看起来才更为表面和明显。 故而蹋顿愣了愣神,不仅承认了刘盈的处置,还问起了别的,“那韩王信?” 刘盈摆了摆手,“这大家都知道的,我父皇宽厚仁爱,尽管有些诸侯背叛逃亡,但当他们再度归顺的时候,总是恢复其原有的爵位名号,并不加诛杀。韩王信因为战败才逃归匈奴的,并没有大罪,返归之时亦不损名爵,这是父皇的遗命,我为孝子,必然要遵守。而今韩王信的族人也不曾受到什么惩罚。况且韩王信的友人乃是我的太傅,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富贵延年,且用不着戍守边塞之苦总是有的。” 小坑不算坑,韩王信的家族对箬和张良是有恩的,所以刘盈真不至于图谋韩王信的性命。而且冒顿只要有点脑子,也不会中这么正面硬上的反间之计,别说冒顿了,老上单于稽粥都没这么蠢的。但是刘盈还是正面给些压力,免得这家伙在匈奴的日子太好过。这是真诚的话语,留一个王爵,软禁在长安三辅容其享受的肚量刘盈是不缺的。 之后才是杀招,“况且你说韩王信的叛逃给汉国造成了什么损失了嘛?”刘盈大笑,“也没有啊,此人仰赖其祖的荣光,本人却无甚能力,打又不能打,实则不过是个花瓶罢了。至于其经营屯田,助长匈奴国力的事,如果此次我们谈判成功,汉匈之间和睦友爱,就更不可能拿来治罪的了。” 刘盈抚摸着小橘猫的背脊,一脸温情的样子。蹋顿满脸惊喜,“所以汉皇应允了?” 刘盈摇了摇头,摊开笔纸,“这倒也没有,我们来算一笔账。这笔账叫做机会成本,如果我派兵从海上向印度通商,再走南天竺到月氏,这一路上的花费并不比陆路高昂,只是损失的是我汉民的性命,我实在不能忍受。而走天山商道,货物我送到匈奴,之后就不用我管理了。故而匈奴挣的钱高不过海路损失的性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谈判 这就导致他需要很多钱,或者说资源赏赐用来润滑关系,内部矛盾是事物发展的主要矛盾,有识之士都清楚这点。其实统一了北方草原又在七河地区大大劫掠了一笔的冒顿本不该缺钱,作为土匪头子次次分最大的一份还缺钱,这像话吗? 可是好死不死的这家伙居然敢在军备上朝穿越者治下的汉朝看齐。游牧民族上札甲,刘盈只能感叹勇气可嘉。西征的一点收益全赔给军工去了。 故而刘盈也有胆量逼一逼冒顿,虽然他眼中陆上丝绸之路的价值很高,但是冒顿不知道,故而当使者前来请求通商的时候,刘盈只是端坐在龙椅之上撸着小猫,“当初我曾与单于商量过借路通商的事,单于可是毫不留情地就把我的商队劫了呀。而今我找到了水路可供替代,这会单于倒是迎上来了。” 主使蹋顿还算知道尴尬,作为副使的汉奸反倒很是嚣张,“此一时彼一时也,难道我主大单于看不出皇帝陛下您假借贸易之名安插奸细,贿赂群臣的计谋吗?而今通商也不过是内有所安,故而取两利之法。当初也是皇帝陛下您提出贸易于汉匈皆是双赢的。” 刘盈直接一拍桌子,“拖出去砍了,人头就不用送回来了,石灰腌了随使团带回去。” 那边汉奸还在叫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汉皇背信弃义……”被一索子掩住了嘴巴方才只能哼哼出声。 蹋顿也急着站了起来,“汉皇,这是要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吗?” 刘盈连忙摆手,“唉唉,不是,如果我要给你一个下马威的话,要么汇集军队持戈布阵于廊下以示威武,要么逼迫你以藩臣之礼。这我都没做,你等见我都是外臣见君的半跪之礼。只是当初单于与我父皇便有约定,单于为草原之主,而我汉皇帝为南方汉地之主,就算那家伙是个汉奸,我为汉皇,处置汉人理所应当。” 刘盈安插奸细可不是白安插的,冒顿能够偷走相当部分如农具的先进技术,刘盈就能把匈奴内部的政治斗争也梳理一通。蹋顿不算是个敌汉派,正宗以大匈奴为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磕磕绊绊说出雅言来。当然也支持汉匈贸易,不然不会派他前来商谈。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正宗的匈奴人,看不惯冒顿重用韩王信等人,尤其是汉匈之间逐渐恢复贸易与和平的当口。蹋顿能理解作战之时需要倚重韩王信对汉国的深刻了解,也能理解即便是休战期也不能把叛徒像厕纸一样丢掉,不然以后要用的时候就没厕纸了。 但是冒顿对农业区的治理缺不了汉人,尤其是早早背弃祖国的汉奸的支持,当地部族是被统治者,短时间内不能上桌,月氏人有敌国之恨,亦是很难得到信任。汉人就不一样了,既懂得农业帝国的组织,汉匈之间,倒也谈不上深仇大恨,毕竟在疆域上退让的又不是汉人,尤其是韩王信属于畏惧匈奴兵威,自请投降的家伙。 当然韩王信这个人也比较抽象,贪生怕死也就罢了,投降过项羽,事后又跑回来,面对匈奴又再次求款,被刘邦训了一通干脆投靠了匈奴。结果做汉奸也不真诚,在匈奴的地界上感叹刘邦的恩德。比起历史上罪状还多了一条,此次高祖十一年冬,因为陈豨谋反被快速平定,北方边境并未严重受损,韩王信并未深入侵犯就望风而逃,在匈奴那彻底成了个笑话。 遭连累的韩国部众就更惨了,因为怕死投靠的新主人匈奴结果在汉朝面前压根取得不了什么优势,一部分人看透了匈奴的虚弱干脆逃亡了回来,被刘盈安置。另一部分就只能胡睁大眼,在心底里吹嘘匈奴的武威了,刚被砍掉的就是后者。 可是匈奴人更看不惯自轻自贱的奴隶,以至于如今冒顿麾下汉匈之争,也不全是利益之争,至少性格和人品上的冲突看起来才更为表面和明显。 故而蹋顿愣了愣神,不仅承认了刘盈的处置,还问起了别的,“那韩王信?” 刘盈摆了摆手,“这大家都知道的,我父皇宽厚仁爱,尽管有些诸侯背叛逃亡,但当他们再度归顺的时候,总是恢复其原有的爵位名号,并不加诛杀。韩王信因为战败才逃归匈奴的,并没有大罪,返归之时亦不损名爵,这是父皇的遗命,我为孝子,必然要遵守。而今韩王信的族人也不曾受到什么惩罚。况且韩王信的友人乃是我的太傅,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富贵延年,且用不着戍守边塞之苦总是有的。” 小坑不算坑,韩王信的家族对箬和张良是有恩的,所以刘盈真不至于图谋韩王信的性命。而且冒顿只要有点脑子,也不会中这么正面硬上的反间之计,别说冒顿了,老上单于稽粥都没这么蠢的。但是刘盈还是正面给些压力,免得这家伙在匈奴的日子太好过。这是真诚的话语,留一个王爵,软禁在长安三辅容其享受的肚量刘盈是不缺的。 之后才是杀招,“况且你说韩王信的叛逃给汉国造成了什么损失了嘛?”刘盈大笑,“也没有啊,此人仰赖其祖的荣光,本人却无甚能力,打又不能打,实则不过是个花瓶罢了。至于其经营屯田,助长匈奴国力的事,如果此次我们谈判成功,汉匈之间和睦友爱,就更不可能拿来治罪的了。” 刘盈抚摸着小橘猫的背脊,一脸温情的样子。蹋顿满脸惊喜,“所以汉皇应允了?” 刘盈摇了摇头,摊开笔纸,“这倒也没有,我们来算一笔账。这笔账叫做机会成本,如果我派兵从海上向印度通商,再走南天竺到月氏,这一路上的花费并不比陆路高昂,只是损失的是我汉民的性命,我实在不能忍受。而走天山商道,货物我送到匈奴,之后就不用我管理了。故而匈奴挣的钱高不过海路损失的性命。” 第一百二十章 商贸 刘盈当然是在做假账,从汉朝货物的外贸价到罗马当地的货值比价全是假的。海路的损失更是张口就来,尤其是汉人的性命,刘盈一边算上了家属的抚恤金,另一边又算上了一个成熟海员的培养成本,再把海员正常服役四十年所能为舰队创造的价值一并计入了其中。实际上刘盈付出的主要成本是抚恤金,培养成本相当部分是海员用自己的工资来偿付的,至于劳动的全部价值,只能说按这个算法,和一个普通美国人的性命价值三千五百万美金的都市传说也差不离了。 加上虚报的损失比例,刘盈堪堪把账做平,向匈奴表示,就算你们收三成以上的过路关税,相比于海上贸易汉朝还是划算的。至于蹋顿质疑的汉朝外贸价格,刘盈直接堵了回去,“独门生意,外贸和内销一个价,匈奴就是你这样的蠢材太多了才会连抢劫都亏损的。” 刘盈头几批都没怎么卖货,用的全是高级别民品丝绸一类当国礼送的,再往高端还有贡品级,可以分王侯级和皇帝级,往上还有刘盈做了部分技术改进的新特供级别。为的就是优先打探市场,确定一个内部交易价格再卖,免得利润全被二道贩子赚去了。 靠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账目,给蹋顿来了个下马威,加上繁杂的货物品种,可怜的只做过牛羊马匹粮食生意的匈奴人已经要昏过去了。刘盈这时候再开口就极为有利了,“原则上我支持值百抽五的厘金,不过若是牛羊肉皮和粮食铁器都是这个价格,反正吃亏的不会是我。” 蹋顿晃了晃脑袋,总算捕捉出了刘盈言语中的问题,“怎么可能是值百抽五了,至少一头牛一只羊腿(1\/4)的税收。” 刘盈笑笑,“我没意见,就是这样的税收,你们需要考虑汉国商人不同于使者,他们只负责从长安到伊犁的这一段,在当地按价卖出之后,怎么往西边卖是你们自己的事,丝绸瓷器不同于粮食,囤积了只会贬值。” 蹋顿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外贸价的价差,就是汉皇你给自己留的后路,如果你按成本价从海上出货,大单于就只能拿丝绸发给壮士们充军饷了。” 刘盈敲了个响指,说了句使者完全听不懂的话,“bgo,实际上冒顿在贸易上是没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的,我这人嘛,当然也不可能是心善,西边是很富庶的地方呀,你们应该已经见过埃及托勒密王朝打制的金币。我之所以愿意走你们这条线做生意其实恰恰就是为了把你们拉进来,不然冒顿在那打来打去的,就没人有钱有闲享用东方的商品,军国主义是坏文明,军火生意会把商业的盘子越做越小,没人买我的货,我不就赔了嘛(强盗逻辑,不赚就是赔)。我知道匈奴的扩张欲望,更不用说我的扩张占得就是你们匈奴曾经的地盘,但是冒顿愿意做生意的话,最起码整体上他也愿意平衡掠夺和商贸的收入,不至于让我的贸易骤起骤降,贸易波动很大的话,商人们还是更愿意出海而不是走陆路的。当然,海上贸易的成本我的做法是最低的,商人们去主持,得要有更高的利润率才能维持。” 刘盈用一层层的障眼法藏起自己的真实目的来获取话语权,他不愿意发展海上丝绸之路的根本原因是不利于西部地区的发展,但他用贸易波动掩盖过去,贸易波动的问题也不只是不赚钱,而是商品经济时代外向型经济的剧烈波动已经可以造成生产过剩的可怕情景,明末就曾经面临过,虽然烈度还是比不上真正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 但是忽悠匈奴人够用就行,蹋顿结结巴巴把刘盈的的话语勉强吃了下来,“所以汉皇您一直有意愿进行贸易。” 刘盈微笑,“当然,自由贸易,禁令只不过是商人身上的枷锁罢了。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所以我可不像我父皇那样严控边境贸易,最多只不过赚个专营垄断的钱。” 蹋顿却是对眼前这个魔鬼记忆犹新,“如果您的贸易是指按长安十几倍的价格卖出劣铁的话。” 刘盈摇摇头,“唉,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家都知道,当初做生意的明明是逆贼陈豨啊,朕做买卖可是童叟无欺的,就算陈豨,当初也不算坑嘛,镜铁山的铁器那时候算上人力投资的均价多少?出货量又有多少,给急需的人加价明明是正常生意。” 刘盈心说我也就赚个辛苦钱,要不是改良了高炉生产,卖往匈奴的铁器可能也就三倍利。刘盈控制着铁价不要过快下滑和钢铁内部消化投入一系列机械也是为了避免过度强化匈奴,已经走入工业革命进程的汉朝钢铁产量早突破万吨级了,生产力的碾压如果完全溢出的话,罗马都未必够打的。大部分资源被刘盈投入了轻重工业的扩大再生产以及火炮等重武器,这才保证了匈奴目前还不能以足够低廉的价格完成甲具换装。 面露难色的蹋顿就坡下驴,“是是是,那贸易的价格……” 刘盈笑了,“看样子小王爷们还真是给冒顿搞了不小的麻烦啊,连官营垄断贸易的想法都有了,回去告诉冒顿,他搞不定就算了,别想借我的势。贸易标准价的确定必然会带来一系列扯皮的麻烦,我的立场就是自由贸易。贸易的商人每年的价格必然是跟着汉国内的商品价格成比例浮动的,冒顿要是吃得下,汉国商人一定乐于和说话算话的大佬贸易,吃不下,那这税,也只有他自己去收,别想着什么都不做光抽头。” 第一百二十章 商贸 刘盈当然是在做假账,从汉朝货物的外贸价到罗马当地的货值比价全是假的。海路的损失更是张口就来,尤其是汉人的性命,刘盈一边算上了家属的抚恤金,另一边又算上了一个成熟海员的培养成本,再把海员正常服役四十年所能为舰队创造的价值一并计入了其中。实际上刘盈付出的主要成本是抚恤金,培养成本相当部分是海员用自己的工资来偿付的,至于劳动的全部价值,只能说按这个算法,和一个普通美国人的性命价值三千五百万美金的都市传说也差不离了。 加上虚报的损失比例,刘盈堪堪把账做平,向匈奴表示,就算你们收三成以上的过路关税,相比于海上贸易汉朝还是划算的。至于蹋顿质疑的汉朝外贸价格,刘盈直接堵了回去,“独门生意,外贸和内销一个价,匈奴就是你这样的蠢材太多了才会连抢劫都亏损的。” 刘盈头几批都没怎么卖货,用的全是高级别民品丝绸一类当国礼送的,再往高端还有贡品级,可以分王侯级和皇帝级,往上还有刘盈做了部分技术改进的新特供级别。为的就是优先打探市场,确定一个内部交易价格再卖,免得利润全被二道贩子赚去了。 靠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账目,给蹋顿来了个下马威,加上繁杂的货物品种,可怜的只做过牛羊马匹粮食生意的匈奴人已经要昏过去了。刘盈这时候再开口就极为有利了,“原则上我支持值百抽五的厘金,不过若是牛羊肉皮和粮食铁器都是这个价格,反正吃亏的不会是我。” 蹋顿晃了晃脑袋,总算捕捉出了刘盈言语中的问题,“怎么可能是值百抽五了,至少一头牛一只羊腿(1\/4)的税收。” 刘盈笑笑,“我没意见,就是这样的税收,你们需要考虑汉国商人不同于使者,他们只负责从长安到伊犁的这一段,在当地按价卖出之后,怎么往西边卖是你们自己的事,丝绸瓷器不同于粮食,囤积了只会贬值。” 蹋顿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外贸价的价差,就是汉皇你给自己留的后路,如果你按成本价从海上出货,大单于就只能拿丝绸发给壮士们充军饷了。” 刘盈敲了个响指,说了句使者完全听不懂的话,“bgo,实际上冒顿在贸易上是没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的,我这人嘛,当然也不可能是心善,西边是很富庶的地方呀,你们应该已经见过埃及托勒密王朝打制的金币。我之所以愿意走你们这条线做生意其实恰恰就是为了把你们拉进来,不然冒顿在那打来打去的,就没人有钱有闲享用东方的商品,军国主义是坏文明,军火生意会把商业的盘子越做越小,没人买我的货,我不就赔了嘛(强盗逻辑,不赚就是赔)。我知道匈奴的扩张欲望,更不用说我的扩张占得就是你们匈奴曾经的地盘,但是冒顿愿意做生意的话,最起码整体上他也愿意平衡掠夺和商贸的收入,不至于让我的贸易骤起骤降,贸易波动很大的话,商人们还是更愿意出海而不是走陆路的。当然,海上贸易的成本我的做法是最低的,商人们去主持,得要有更高的利润率才能维持。” 刘盈用一层层的障眼法藏起自己的真实目的来获取话语权,他不愿意发展海上丝绸之路的根本原因是不利于西部地区的发展,但他用贸易波动掩盖过去,贸易波动的问题也不只是不赚钱,而是商品经济时代外向型经济的剧烈波动已经可以造成生产过剩的可怕情景,明末就曾经面临过,虽然烈度还是比不上真正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 但是忽悠匈奴人够用就行,蹋顿结结巴巴把刘盈的的话语勉强吃了下来,“所以汉皇您一直有意愿进行贸易。” 刘盈微笑,“当然,自由贸易,禁令只不过是商人身上的枷锁罢了。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所以我可不像我父皇那样严控边境贸易,最多只不过赚个专营垄断的钱。” 蹋顿却是对眼前这个魔鬼记忆犹新,“如果您的贸易是指按长安十几倍的价格卖出劣铁的话。” 刘盈摇摇头,“唉,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家都知道,当初做生意的明明是逆贼陈豨啊,朕做买卖可是童叟无欺的,就算陈豨,当初也不算坑嘛,镜铁山的铁器那时候算上人力投资的均价多少?出货量又有多少,给急需的人加价明明是正常生意。” 刘盈心说我也就赚个辛苦钱,要不是改良了高炉生产,卖往匈奴的铁器可能也就三倍利。刘盈控制着铁价不要过快下滑和钢铁内部消化投入一系列机械也是为了避免过度强化匈奴,已经走入工业革命进程的汉朝钢铁产量早突破万吨级了,生产力的碾压如果完全溢出的话,罗马都未必够打的。大部分资源被刘盈投入了轻重工业的扩大再生产以及火炮等重武器,这才保证了匈奴目前还不能以足够低廉的价格完成甲具换装。 面露难色的蹋顿就坡下驴,“是是是,那贸易的价格……” 刘盈笑了,“看样子小王爷们还真是给冒顿搞了不小的麻烦啊,连官营垄断贸易的想法都有了,回去告诉冒顿,他搞不定就算了,别想借我的势。贸易标准价的确定必然会带来一系列扯皮的麻烦,我的立场就是自由贸易。贸易的商人每年的价格必然是跟着汉国内的商品价格成比例浮动的,冒顿要是吃得下,汉国商人一定乐于和说话算话的大佬贸易,吃不下,那这税,也只有他自己去收,别想着什么都不做光抽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种田 刘盈的追求其实只有贸易本身而已,但是靠着锱铢必较的商业精神,成功把他的目的掩盖成了对利润的追求。仰了仰脖子,刘盈用一顿胡萝卜炖牛腩之类的改良牛羊肉餐食做了招待,胡吃海喝的蹋顿自以为任务完成,却不知道王廷内部的貌合神离早被刘盈一再挑拨,事情必将在完成任务受赏的蹋顿与汉奸的人头间划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冒顿的使团实际上是一个分赃的团伙,主使蹋顿保证大单于的利益,副使作为润滑剂的汉人分得一份,使团内各王的部众自会割取汉朝——罗马贸易中相当肥美的部分,这部分是没资格找刘盈谈的,蹋顿那里定下大框架之后,从人们会各自和汉国的专营商人们交流。 冒顿的玩法类似初期的十三行,将丝绸、茶叶、瓷器、铁器、细木器等商品划分专门行业,各自交给一个部落专营。丝绸茶叶自然是大宗,可是各家向单于的上缴也是不同的。本来茶叶包的运输储藏都需要相对特别的条件,是划给韩王信一干人等的,可是主事人被刘盈砍了之后,可有的是乐子看了。至于丝绸,确实保存不当容易泛黄,但是作为轻便高值货物,其保存和维护是不担心过度包装的些微损失的。 从人们的撕咬在刘盈的眼中只不过是个乐子罢了,一笔不在预期之内的好生意掺和进了太多人,每个人都表示着利益交换和背后背景的雄厚,然而稽粥的属下却没有参与进来,刘盈就知道冒顿最终还是能保护好自己派系下的汉人的。 而带着这一帮抽象玩意打满全场,甚至直至现在还能作为刘盈最大的外部敌人的冒顿也是真的离谱。刘盈来汉朝,最主要的成就就是人均粮食生产量几乎翻了三倍,农具的更新和耕作技术的进步以及良种的普及创造了这一奇迹。汉中央政权所能调度的财力则更为夸张,技术装备更是平均达到了十六世纪之后的水平,十字弩配火绳枪,全军着甲,结果前三世纪的骑光背马的游牧民族再这样的敌人面前存活了下来。 算上代差,刘盈自信自己的中央部队是超越了明初明军水平,至少不逊于三十年战争后古斯塔夫军改的水准,当然刘盈最先进的技术装备已经是超过了独立战争的美军大陆军水准,只不过考虑到无甲敌人和后勤等因素,加上换装的迟滞性,军队实际力量并没有全员达到这个水平。刘盈计算中惠帝元年的开国之战,应该用钢铁加农炮配合实心弹收下冒顿的人头以为祭祀的,结果冒顿跑远了导致后勤力量跟不上。远超刘彻的重装部队水平,搭配没有文景数十年修养获取的大量马匹,即便靠着后勤车辆的进步,刘盈的远程投送能力依然是短板,其实调动起百万民夫,拼着三成以上的平民伤亡率,刘盈倒也不是打不出来千里远征,问题是汉朝还在休养生息的时期,把种子吃掉这么蠢的事实在不是刘盈风格。 马匹一胎一般只怀一个,搭配上接近一年,比人类还长的妊娠期,刘盈动用多种手段降低的母马怀胎死亡率还是比不上岁月的力量。没有生物工程出产的廉价激素,干冰冷冻的公马精液顶多用来匹配同场的生育周期,离改良良种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草原上马群一般百十匹也就是顶天了,再多转场周期就会被压缩的很严格,马匹耗草量大还践踏草场,牧民也不会单独放马,还得匹配上自己生活所需的牛羊。农耕民族稍微好些,有苜蓿黄豆等饲料,但是军马是需要足量的奔走训练的,种群一大还有防疫的难题。最后的波兰骑兵直到二战都有出场,可是奶牛绵羊的养殖工业化都发展到相当规模的时代,马匹却从未实现过。 骡马化部队这一必经之路不过,直接跨越到机械化兵团,内燃机不过关。向后退到轻步兵,没有金属定装弹药,单兵的火力携行能力就不行,刘盈连被李云龙唾弃的边区造都拿不出来,只有磷皮擦燃的重达三四斤的大型铸铁壳榴弹。 整体上的作战效能不差,差的是后勤和先敌发现的侦查能力。甚至行军侦察能力也不差,有经历过秦末农民起义的良家子兵员,有滑膛信号枪配活泼金属的信号弹。刘盈没有跨进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缺陷是大型工业设备,但是串联伏打电堆制造实验室级的电解设备或是有一定体量的励磁直流发电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对驻地周边的侦查控制能力……刘盈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玩成了鬼子或是美军那种鬼样子,控制力无法下沉到民间。这倒不是刘盈真像鬼子那样人品败坏,而是取得当地信任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员配置。 汉军不是红军,让部队在驻扎地随便下种对封建君主来说是找死。从鲜卑等服从或是结盟汉国的民族中选拔一部分,先进行汉化和制度教育,从河南地已经有一部分和游牧部族相处经验的投汉百姓军官中挑选一些人,从各地官吏,尤其是有处置山区猎户及蛮羌少数民族经验的官吏中抽调一部分,接受了刘盈政治经济学教育的太学生再挑一部分放下去实践。 刘盈重新沉下心来种田忙的就是这种种政治和经济准备,嘴上还在和冒顿进行贸易谈判,背地里刘盈已经在掘匈奴祖地的根基了。不过冒顿想必心里也有准备,倘若冒顿的主力王帐,尤其是他本人还在离龙城不远的地方,刘盈拼了几万匹马的性命,和三成不到的部队掉队率调集重炮轰击就真的可以一战而定乾坤了。 然而冒顿不玩大兵团对冲,甚至不玩运动战,纯纯游击战麻雀战把刘盈和汉军参谋部恶心的够呛。而今更是远遁数千里,让汉军大兵团完全丧失捕捉能力,只能谈谈商贸。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种田 刘盈的追求其实只有贸易本身而已,但是靠着锱铢必较的商业精神,成功把他的目的掩盖成了对利润的追求。仰了仰脖子,刘盈用一顿胡萝卜炖牛腩之类的改良牛羊肉餐食做了招待,胡吃海喝的蹋顿自以为任务完成,却不知道王廷内部的貌合神离早被刘盈一再挑拨,事情必将在完成任务受赏的蹋顿与汉奸的人头间划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冒顿的使团实际上是一个分赃的团伙,主使蹋顿保证大单于的利益,副使作为润滑剂的汉人分得一份,使团内各王的部众自会割取汉朝——罗马贸易中相当肥美的部分,这部分是没资格找刘盈谈的,蹋顿那里定下大框架之后,从人们会各自和汉国的专营商人们交流。 冒顿的玩法类似初期的十三行,将丝绸、茶叶、瓷器、铁器、细木器等商品划分专门行业,各自交给一个部落专营。丝绸茶叶自然是大宗,可是各家向单于的上缴也是不同的。本来茶叶包的运输储藏都需要相对特别的条件,是划给韩王信一干人等的,可是主事人被刘盈砍了之后,可有的是乐子看了。至于丝绸,确实保存不当容易泛黄,但是作为轻便高值货物,其保存和维护是不担心过度包装的些微损失的。 从人们的撕咬在刘盈的眼中只不过是个乐子罢了,一笔不在预期之内的好生意掺和进了太多人,每个人都表示着利益交换和背后背景的雄厚,然而稽粥的属下却没有参与进来,刘盈就知道冒顿最终还是能保护好自己派系下的汉人的。 而带着这一帮抽象玩意打满全场,甚至直至现在还能作为刘盈最大的外部敌人的冒顿也是真的离谱。刘盈来汉朝,最主要的成就就是人均粮食生产量几乎翻了三倍,农具的更新和耕作技术的进步以及良种的普及创造了这一奇迹。汉中央政权所能调度的财力则更为夸张,技术装备更是平均达到了十六世纪之后的水平,十字弩配火绳枪,全军着甲,结果前三世纪的骑光背马的游牧民族再这样的敌人面前存活了下来。 算上代差,刘盈自信自己的中央部队是超越了明初明军水平,至少不逊于三十年战争后古斯塔夫军改的水准,当然刘盈最先进的技术装备已经是超过了独立战争的美军大陆军水准,只不过考虑到无甲敌人和后勤等因素,加上换装的迟滞性,军队实际力量并没有全员达到这个水平。刘盈计算中惠帝元年的开国之战,应该用钢铁加农炮配合实心弹收下冒顿的人头以为祭祀的,结果冒顿跑远了导致后勤力量跟不上。远超刘彻的重装部队水平,搭配没有文景数十年修养获取的大量马匹,即便靠着后勤车辆的进步,刘盈的远程投送能力依然是短板,其实调动起百万民夫,拼着三成以上的平民伤亡率,刘盈倒也不是打不出来千里远征,问题是汉朝还在休养生息的时期,把种子吃掉这么蠢的事实在不是刘盈风格。 马匹一胎一般只怀一个,搭配上接近一年,比人类还长的妊娠期,刘盈动用多种手段降低的母马怀胎死亡率还是比不上岁月的力量。没有生物工程出产的廉价激素,干冰冷冻的公马精液顶多用来匹配同场的生育周期,离改良良种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草原上马群一般百十匹也就是顶天了,再多转场周期就会被压缩的很严格,马匹耗草量大还践踏草场,牧民也不会单独放马,还得匹配上自己生活所需的牛羊。农耕民族稍微好些,有苜蓿黄豆等饲料,但是军马是需要足量的奔走训练的,种群一大还有防疫的难题。最后的波兰骑兵直到二战都有出场,可是奶牛绵羊的养殖工业化都发展到相当规模的时代,马匹却从未实现过。 骡马化部队这一必经之路不过,直接跨越到机械化兵团,内燃机不过关。向后退到轻步兵,没有金属定装弹药,单兵的火力携行能力就不行,刘盈连被李云龙唾弃的边区造都拿不出来,只有磷皮擦燃的重达三四斤的大型铸铁壳榴弹。 整体上的作战效能不差,差的是后勤和先敌发现的侦查能力。甚至行军侦察能力也不差,有经历过秦末农民起义的良家子兵员,有滑膛信号枪配活泼金属的信号弹。刘盈没有跨进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缺陷是大型工业设备,但是串联伏打电堆制造实验室级的电解设备或是有一定体量的励磁直流发电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对驻地周边的侦查控制能力……刘盈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玩成了鬼子或是美军那种鬼样子,控制力无法下沉到民间。这倒不是刘盈真像鬼子那样人品败坏,而是取得当地信任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员配置。 汉军不是红军,让部队在驻扎地随便下种对封建君主来说是找死。从鲜卑等服从或是结盟汉国的民族中选拔一部分,先进行汉化和制度教育,从河南地已经有一部分和游牧部族相处经验的投汉百姓军官中挑选一些人,从各地官吏,尤其是有处置山区猎户及蛮羌少数民族经验的官吏中抽调一部分,接受了刘盈政治经济学教育的太学生再挑一部分放下去实践。 刘盈重新沉下心来种田忙的就是这种种政治和经济准备,嘴上还在和冒顿进行贸易谈判,背地里刘盈已经在掘匈奴祖地的根基了。不过冒顿想必心里也有准备,倘若冒顿的主力王帐,尤其是他本人还在离龙城不远的地方,刘盈拼了几万匹马的性命,和三成不到的部队掉队率调集重炮轰击就真的可以一战而定乾坤了。 然而冒顿不玩大兵团对冲,甚至不玩运动战,纯纯游击战麻雀战把刘盈和汉军参谋部恶心的够呛。而今更是远遁数千里,让汉军大兵团完全丧失捕捉能力,只能谈谈商贸。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报 可惜冒顿再怎么试图模仿汉军,基础工业的差距都实在太大了。草原之上尝试冶铁的倒不是以匈奴为先,刘盈查阅资料至少可以确定,芈太后的那个可怜的姘头,义渠王执掌的义渠国就是明确有冶铁技能的,可惜匈奴始兴自头曼,地基还得从头打起。 靠着海绵铁冶炼能力去铸造射石炮怕是都难,得益于韩王信和陈豨的数次谋叛,借助于伊犁土着民族的资源,冒顿成功追平了战国水平,当然和刘盈的复合砖砌外墙近代化预热鼓风高炉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靠这种水平的高炉,用分层铸造加铁箍补强的方法勉强可以一试乌尔班巨炮了,刘盈刻意不上棱堡,为的就是让冒顿以为有了炮,厚度有限又过高了的城堡是有可能打破的。实际上刘盈铸造的加农炮,在重量远轻于巨炮的同时,射程依然可以完成碾压。火力延伸确保了堡垒的安全。没想到冒顿确实是选择了退缩,冶铁只是用来更新匈奴的家具和兵器。 可惜刘盈对匈奴的渗透并不都是这么轻松,冒顿主抓的冶金工业对刘盈完全透明那是因为匈奴人懂个屁的打铁,其冶金工业完全依赖汉人。然而在战术层面,别说冒顿的战术设计了,就连他本人所处的位置刘盈都很难在开战前获取。 商路通畅之后,刘盈决意将日本攻略提上日程。他需要有效的手段来打压汉朝境内的金银价格。铜币的重量已经到了相当不平衡的地步,以至于刘盈早于历史上一千多年搞出交子,并依靠政府税收和大量防伪技术背书之后很快就在大宗长程贸易(主要指五百公里以上的长距离贸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中广泛推广。 刘盈强力维持驰道通畅使之免遭历史上的下场也是因为可以从金融手段中获取相当的财富拉低维持费用,而徭役成本的高昂和汉初人力稀缺的特定历史状况密不可分,随着时间流逝,人力的价格是会缓步降低,而伴随着技术改进削减的劳动量也是逐步增加的。 而天然货币金银,此时更多像是特权阶级享用的某种奢侈品,在贸易中使用的状况并不如何丰富。作为汉朝的统治阶级,内部交易往往以田土人口作价,金银和玉器的交易反而会显得这个家族没有长久了,类似后世富豪大卖字画古董一般。当然作为礼物交换还是比较常用的。 刘盈使用信用凭证取代了金银的一部分交易职能后,理论上金银的价格应该是下降的,然而汉朝初期的经济增长和贵族阶层夸耀财富的需要反而更推高了金银的价格和非贸易品属性。金银越贵,越是显得金杯银盘奢侈异常,越是显得奢侈,贵族们越是捂盘惜售,家族的颜面哪是能用钱估量的呢?金银从大额代币市场上退出之后反而缺失了实际运用的锚定。 这就让刘盈很尴尬了,这还不像是股票郁金香什么的炒作,金银天然货币属性,是刘盈企图逆天而行,操纵币值。刘盈少量放出的库存金银很快被市场消化,这到底算不算泡沫化呢?刘盈可不好评价。 更坑的是内蒙古产金银,匈奴的奴隶制更确保了草原上没有平民百姓在婚嫁时用金银打造些首饰显得体面,金银全部为统治阶级所控制。各位爵爷包括侯爷的财富增值刘盈没什么立场反对,冒顿的家产膨胀那就不能容忍了。 有着绣衣使者的对比评估,刘盈眼中汉国的保密能力还不如一帮骑马的夯货。农耕民族人口密集,在部队集结行军上相对草原民族有天然的缺陷且不去提,问题是汉朝这艘大船是他妈从顶上开始漏水的。 刘盈打听不出冒顿的军议全文,可是朝会的细节昨天刚开完,明天连街上卖茶的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冒顿的金银,主要也不是收买143功侯这样与国同休的家族的,这些人就和匈奴诸王一样,不把刀架在脖子上连收买都不可能。 是拿来收买这些人的手下家将婢女一干人等的。绣衣使者抓间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一帮官员大嘴巴的速度。 老将们都很能打,问题是军政双全如曹参周昌张苍这些人要么是占据显位,有部门内一堆事要忙活,要么是外派重职如国相。剩下的,全是在大殿上和刘邦喝了酒能拔剑砍柱子的憨货。 第一没有办法治罪,汉朝好歹是有些故意犯罪和过失犯罪的认知的,你老爹在的时候讲杀人受罚,藏匿罪人受罚这大家都认,泄露军情什么时候也成大罪了?又不是投敌叛变,主动去泄露的。刘盈更新的九章律里面自然有说明,问题是对这帮汉朝的实际统治者而言,法条文未必高得过约定俗成的规矩。 第二没有办法隐瞒,核心军略或许可以只知会少数人,但是朝议级别的大方向,怎么可能隐瞒这些汉朝重要的军官体系——良家子的老上官或者是父亲叔父的老上官。瞒了既不符合政治规矩也让人离心离德。 而第三没有办法的,是各自赶去之国,也是刘盈心里知道对不起这些人的地方。汉文帝刘桓的集权,是令彻侯之国,减弱相互之间的联络串联。刘盈的集权,是恩养在京中,上有天堂,下有长安。离了京城,连个能砌好火墙,不走烟,不跑火的工匠都不好找,还有种种异域的食蔬,精美的戏剧……衣食住宅,都是远超其他集镇的享用。当然以为代价的,自然是刘盈暗地里已经在安插人手到各自的侯国去变国为郡,变实封领地为虚封,税收归国,而侯爵们所能享受的,只有仪制上的贵重,每年按例应收的对应爵禄,以及可继承的政治权力了。 一觉醒来,汉的百里侯一地之主,成明朝侯爵勋贵了。萧何等人能够默认这种情况,代价就是刘盈必须要认认真真处理好和侯爵们之间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报 可惜冒顿再怎么试图模仿汉军,基础工业的差距都实在太大了。草原之上尝试冶铁的倒不是以匈奴为先,刘盈查阅资料至少可以确定,芈太后的那个可怜的姘头,义渠王执掌的义渠国就是明确有冶铁技能的,可惜匈奴始兴自头曼,地基还得从头打起。 靠着海绵铁冶炼能力去铸造射石炮怕是都难,得益于韩王信和陈豨的数次谋叛,借助于伊犁土着民族的资源,冒顿成功追平了战国水平,当然和刘盈的复合砖砌外墙近代化预热鼓风高炉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靠这种水平的高炉,用分层铸造加铁箍补强的方法勉强可以一试乌尔班巨炮了,刘盈刻意不上棱堡,为的就是让冒顿以为有了炮,厚度有限又过高了的城堡是有可能打破的。实际上刘盈铸造的加农炮,在重量远轻于巨炮的同时,射程依然可以完成碾压。火力延伸确保了堡垒的安全。没想到冒顿确实是选择了退缩,冶铁只是用来更新匈奴的家具和兵器。 可惜刘盈对匈奴的渗透并不都是这么轻松,冒顿主抓的冶金工业对刘盈完全透明那是因为匈奴人懂个屁的打铁,其冶金工业完全依赖汉人。然而在战术层面,别说冒顿的战术设计了,就连他本人所处的位置刘盈都很难在开战前获取。 商路通畅之后,刘盈决意将日本攻略提上日程。他需要有效的手段来打压汉朝境内的金银价格。铜币的重量已经到了相当不平衡的地步,以至于刘盈早于历史上一千多年搞出交子,并依靠政府税收和大量防伪技术背书之后很快就在大宗长程贸易(主要指五百公里以上的长距离贸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中广泛推广。 刘盈强力维持驰道通畅使之免遭历史上的下场也是因为可以从金融手段中获取相当的财富拉低维持费用,而徭役成本的高昂和汉初人力稀缺的特定历史状况密不可分,随着时间流逝,人力的价格是会缓步降低,而伴随着技术改进削减的劳动量也是逐步增加的。 而天然货币金银,此时更多像是特权阶级享用的某种奢侈品,在贸易中使用的状况并不如何丰富。作为汉朝的统治阶级,内部交易往往以田土人口作价,金银和玉器的交易反而会显得这个家族没有长久了,类似后世富豪大卖字画古董一般。当然作为礼物交换还是比较常用的。 刘盈使用信用凭证取代了金银的一部分交易职能后,理论上金银的价格应该是下降的,然而汉朝初期的经济增长和贵族阶层夸耀财富的需要反而更推高了金银的价格和非贸易品属性。金银越贵,越是显得金杯银盘奢侈异常,越是显得奢侈,贵族们越是捂盘惜售,家族的颜面哪是能用钱估量的呢?金银从大额代币市场上退出之后反而缺失了实际运用的锚定。 这就让刘盈很尴尬了,这还不像是股票郁金香什么的炒作,金银天然货币属性,是刘盈企图逆天而行,操纵币值。刘盈少量放出的库存金银很快被市场消化,这到底算不算泡沫化呢?刘盈可不好评价。 更坑的是内蒙古产金银,匈奴的奴隶制更确保了草原上没有平民百姓在婚嫁时用金银打造些首饰显得体面,金银全部为统治阶级所控制。各位爵爷包括侯爷的财富增值刘盈没什么立场反对,冒顿的家产膨胀那就不能容忍了。 有着绣衣使者的对比评估,刘盈眼中汉国的保密能力还不如一帮骑马的夯货。农耕民族人口密集,在部队集结行军上相对草原民族有天然的缺陷且不去提,问题是汉朝这艘大船是他妈从顶上开始漏水的。 刘盈打听不出冒顿的军议全文,可是朝会的细节昨天刚开完,明天连街上卖茶的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冒顿的金银,主要也不是收买143功侯这样与国同休的家族的,这些人就和匈奴诸王一样,不把刀架在脖子上连收买都不可能。 是拿来收买这些人的手下家将婢女一干人等的。绣衣使者抓间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一帮官员大嘴巴的速度。 老将们都很能打,问题是军政双全如曹参周昌张苍这些人要么是占据显位,有部门内一堆事要忙活,要么是外派重职如国相。剩下的,全是在大殿上和刘邦喝了酒能拔剑砍柱子的憨货。 第一没有办法治罪,汉朝好歹是有些故意犯罪和过失犯罪的认知的,你老爹在的时候讲杀人受罚,藏匿罪人受罚这大家都认,泄露军情什么时候也成大罪了?又不是投敌叛变,主动去泄露的。刘盈更新的九章律里面自然有说明,问题是对这帮汉朝的实际统治者而言,法条文未必高得过约定俗成的规矩。 第二没有办法隐瞒,核心军略或许可以只知会少数人,但是朝议级别的大方向,怎么可能隐瞒这些汉朝重要的军官体系——良家子的老上官或者是父亲叔父的老上官。瞒了既不符合政治规矩也让人离心离德。 而第三没有办法的,是各自赶去之国,也是刘盈心里知道对不起这些人的地方。汉文帝刘桓的集权,是令彻侯之国,减弱相互之间的联络串联。刘盈的集权,是恩养在京中,上有天堂,下有长安。离了京城,连个能砌好火墙,不走烟,不跑火的工匠都不好找,还有种种异域的食蔬,精美的戏剧……衣食住宅,都是远超其他集镇的享用。当然以为代价的,自然是刘盈暗地里已经在安插人手到各自的侯国去变国为郡,变实封领地为虚封,税收归国,而侯爵们所能享受的,只有仪制上的贵重,每年按例应收的对应爵禄,以及可继承的政治权力了。 一觉醒来,汉的百里侯一地之主,成明朝侯爵勋贵了。萧何等人能够默认这种情况,代价就是刘盈必须要认认真真处理好和侯爵们之间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日照 汉初采用郡国并行制和实封诸侯是吸收秦朝的教训,但是任何政治制度,一经创建便具有自己独立的生命力。刘盈用造纸印刷术,太学,军人复员就职等建立的一整套更快速的官僚培养体系容得他逐步削藩,但也不可能光用政治上的为国家好就逼迫他人放弃自己的利益,故而用经济利益换取政治利益就是刘盈喜爱的手段了,即便如此,政治利益也不能不考虑。 自元年军事打击未竟全功之后启动的调查结果就这样指向了汉政权的一个痼疾,刘盈并不意外,在穿越者的前瞻性眼光和萧何等人的政治才能结合之下,还能捅出大篓子的必然是痼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是很难的,提高军事保密水平和军队纪律相比之下还能有点作用。刘盈另外打算给冒顿送一场经济震撼。 正常情况下,冒顿是很难赔本的,他是收商税的统治者,再次也不过是丝绸之路上的二道贩子,刘盈能制造赔本的办法无外乎毁掉这个二道贩子身份,进行直航贸易让货都砸在冒顿手里。 且不说冒顿必然对此有所准备,若是让全匈奴的统治者都赔成穷鬼,遭难的多半是汉国自己,或是被当做替罪羊的月氏人,穷疯了的匈奴骑兵自然而然会回到抢劫这一最好的获益方法去。 问题在于冒顿的资产结构,草原上能和汉人做交易的大宗货物还是有一些的,牲畜皮毛,肉干等肉制品,良马等,可是冒顿弃下了多半领土西征之后,方便携带的金银器就很快成了王帐财宝的大宗。在七河,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无私,以及补偿随行诸王,冒顿又将劫掠来的人口土地大量分配给属下各山头,汉初经济改革导致的附带因素促使冒顿的财富迅速膨胀,可冒顿分不清其中蕴含的道理,或者说即便了解了一部分也只会认为这是汉朝经济恢复后贵金属对应的社会财富生产迅速上升造成的正常情况。 辨别泡沫和增长的区别是极为罕见的才能,柯立芝自信治理的繁荣其实已然是泡沫,06年已经有天才辨别出美国次贷建设在砂砾之上,可是大厦崩塌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刘盈是借助银行体系对汉朝的生产能力,尤其是贵族庄园们之间的贸易情况有了通盘的把握,以及自己释放的贵金属被以不合理的速度迅速消化之后,才敢勉强说估计这是个泡沫的。 当然,就算没有泡沫也不要紧,物价革命时从墨西哥输送来的海量金银使得欧洲物价三十年内上涨三倍以上,可不是欧洲当时出现了什么严重的货币超估。而汉朝的经济盘子很小,自然经济下作为本位货币的是粮食,平民阶层之间,贵族与平民阶层之间的大量贸易,包括汉朝的税收,仍然是以粮食为主。而汉朝的法定货币是铜钱,并不是明代张居正改革之后事实上形成的银本位制,甚至是银铜复本位制度。刘盈操纵金银与铜币的比价并不容易伤害到平民,甚至于就算之前还有一部分金银作为大额代币,出现在契据之中,如今随着千贯万贯级别的大额本票普及,也事实上退出了历史舞台。 沿袭自秦汉以来的经验不同于明清时期基本默认一两库平白银=一千钱=一贯的约定俗成的习惯,战国时期的战乱常常释出大笔青铜器金银器等冲击市场,而市场本身的狭小,商品经济的不发达也促使了人们尽可能避免银铜挂钩之后造成的波动损失。刘盈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将佐渡金山和石见银山揽入怀中。 十六世纪石见银山的出产约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一,那还是大航海时代之后,全球贸易足够发达的时代,如今开采所能造成的价值波动,刘盈连想都不太敢想。当然受限于劳动力,即使采用巷道法,借助蒸汽机开采,效率也未必比得上后世。刘盈不打算放倭人进矿上做工,虽然目前本州岛上还未形成统一的政治实体,可是实际投入劳动者更容易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产生天然的所有权意识,将来会更麻烦。日本用于换取汉朝生产的各式轻工业品,并逐步完成汉化的贸易工具是硫磺,将来随着良种的传入可能还有土豆。 刘盈没有打算为未来的事情制造一场爱尔兰大饥荒,而是日本的地形和土壤条件,实际上并不完全适合稻米种植,火山灰质土壤最适合的就是土豆种植,以此为基础也可以衍生出一整套淀粉工业,正好匹配上硫磺开采业发展之后进一步开发的硫酸工业,智利硝石航线建立之后,硝酸工业也可以发展。 当然在目前,三酸两碱工业都是极为高超的科技,是不会扩散的,日照是为数不多具有全套生产能力的城市。在这里,铅室法制取的硫酸被大量投入吕布兰制碱法,在生产纯碱的同时副产物即为盐酸,硫酸与硝石的反应被用来制取硝酸,烧碱来源于海蛎灰(氧化钙)加水之后与纯碱的反应。 作为造船城市,海蛎壳灰还被用来混合麻纤维、生漆等用作填充木质海船接缝的捻缝剂,以至于一时间日照海蛎壳贵。为此,刘盈还主持了向齐国等地的技术扩散,一面用石灰石开采取代相当部分需求,压低建设必需的水泥价格。是的,日照已经有了水泥栈道与码头,伦敦大火那么荒谬的事情,刘盈可不想在他目前最重要的王室领地之一发生。另一方面,收集海蛎壳如今也已经成为了沿海地区的一项大生意,最高级的鲜贝经过盐酸处理之后可以制成甲壳素,这是止血敷料,造纸原料,以及食品和工业澄清剂的主要原料之一。次一等的自然是破碎之后煅烧用于氧化钙生产。 以3:1混合的盐酸和硝酸也被称为王水,或者说还有一个化金水的别名。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日照 汉初采用郡国并行制和实封诸侯是吸收秦朝的教训,但是任何政治制度,一经创建便具有自己独立的生命力。刘盈用造纸印刷术,太学,军人复员就职等建立的一整套更快速的官僚培养体系容得他逐步削藩,但也不可能光用政治上的为国家好就逼迫他人放弃自己的利益,故而用经济利益换取政治利益就是刘盈喜爱的手段了,即便如此,政治利益也不能不考虑。 自元年军事打击未竟全功之后启动的调查结果就这样指向了汉政权的一个痼疾,刘盈并不意外,在穿越者的前瞻性眼光和萧何等人的政治才能结合之下,还能捅出大篓子的必然是痼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是很难的,提高军事保密水平和军队纪律相比之下还能有点作用。刘盈另外打算给冒顿送一场经济震撼。 正常情况下,冒顿是很难赔本的,他是收商税的统治者,再次也不过是丝绸之路上的二道贩子,刘盈能制造赔本的办法无外乎毁掉这个二道贩子身份,进行直航贸易让货都砸在冒顿手里。 且不说冒顿必然对此有所准备,若是让全匈奴的统治者都赔成穷鬼,遭难的多半是汉国自己,或是被当做替罪羊的月氏人,穷疯了的匈奴骑兵自然而然会回到抢劫这一最好的获益方法去。 问题在于冒顿的资产结构,草原上能和汉人做交易的大宗货物还是有一些的,牲畜皮毛,肉干等肉制品,良马等,可是冒顿弃下了多半领土西征之后,方便携带的金银器就很快成了王帐财宝的大宗。在七河,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无私,以及补偿随行诸王,冒顿又将劫掠来的人口土地大量分配给属下各山头,汉初经济改革导致的附带因素促使冒顿的财富迅速膨胀,可冒顿分不清其中蕴含的道理,或者说即便了解了一部分也只会认为这是汉朝经济恢复后贵金属对应的社会财富生产迅速上升造成的正常情况。 辨别泡沫和增长的区别是极为罕见的才能,柯立芝自信治理的繁荣其实已然是泡沫,06年已经有天才辨别出美国次贷建设在砂砾之上,可是大厦崩塌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刘盈是借助银行体系对汉朝的生产能力,尤其是贵族庄园们之间的贸易情况有了通盘的把握,以及自己释放的贵金属被以不合理的速度迅速消化之后,才敢勉强说估计这是个泡沫的。 当然,就算没有泡沫也不要紧,物价革命时从墨西哥输送来的海量金银使得欧洲物价三十年内上涨三倍以上,可不是欧洲当时出现了什么严重的货币超估。而汉朝的经济盘子很小,自然经济下作为本位货币的是粮食,平民阶层之间,贵族与平民阶层之间的大量贸易,包括汉朝的税收,仍然是以粮食为主。而汉朝的法定货币是铜钱,并不是明代张居正改革之后事实上形成的银本位制,甚至是银铜复本位制度。刘盈操纵金银与铜币的比价并不容易伤害到平民,甚至于就算之前还有一部分金银作为大额代币,出现在契据之中,如今随着千贯万贯级别的大额本票普及,也事实上退出了历史舞台。 沿袭自秦汉以来的经验不同于明清时期基本默认一两库平白银=一千钱=一贯的约定俗成的习惯,战国时期的战乱常常释出大笔青铜器金银器等冲击市场,而市场本身的狭小,商品经济的不发达也促使了人们尽可能避免银铜挂钩之后造成的波动损失。刘盈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将佐渡金山和石见银山揽入怀中。 十六世纪石见银山的出产约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一,那还是大航海时代之后,全球贸易足够发达的时代,如今开采所能造成的价值波动,刘盈连想都不太敢想。当然受限于劳动力,即使采用巷道法,借助蒸汽机开采,效率也未必比得上后世。刘盈不打算放倭人进矿上做工,虽然目前本州岛上还未形成统一的政治实体,可是实际投入劳动者更容易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产生天然的所有权意识,将来会更麻烦。日本用于换取汉朝生产的各式轻工业品,并逐步完成汉化的贸易工具是硫磺,将来随着良种的传入可能还有土豆。 刘盈没有打算为未来的事情制造一场爱尔兰大饥荒,而是日本的地形和土壤条件,实际上并不完全适合稻米种植,火山灰质土壤最适合的就是土豆种植,以此为基础也可以衍生出一整套淀粉工业,正好匹配上硫磺开采业发展之后进一步开发的硫酸工业,智利硝石航线建立之后,硝酸工业也可以发展。 当然在目前,三酸两碱工业都是极为高超的科技,是不会扩散的,日照是为数不多具有全套生产能力的城市。在这里,铅室法制取的硫酸被大量投入吕布兰制碱法,在生产纯碱的同时副产物即为盐酸,硫酸与硝石的反应被用来制取硝酸,烧碱来源于海蛎灰(氧化钙)加水之后与纯碱的反应。 作为造船城市,海蛎壳灰还被用来混合麻纤维、生漆等用作填充木质海船接缝的捻缝剂,以至于一时间日照海蛎壳贵。为此,刘盈还主持了向齐国等地的技术扩散,一面用石灰石开采取代相当部分需求,压低建设必需的水泥价格。是的,日照已经有了水泥栈道与码头,伦敦大火那么荒谬的事情,刘盈可不想在他目前最重要的王室领地之一发生。另一方面,收集海蛎壳如今也已经成为了沿海地区的一项大生意,最高级的鲜贝经过盐酸处理之后可以制成甲壳素,这是止血敷料,造纸原料,以及食品和工业澄清剂的主要原料之一。次一等的自然是破碎之后煅烧用于氧化钙生产。 以3:1混合的盐酸和硝酸也被称为王水,或者说还有一个化金水的别名。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渡 即使是在新中国,贵金属矿区的管理都是严苛到不近人情的,也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至于古代,那更是无论何处的金银矿都是吞噬人命的地狱之眼,矿工们仅仅因为怀疑就被鞭打致死是家常便饭。 刘盈的心善,绝不是王老爷子那种眼里见不得穷人的伪善,而是要想办法在灾难未发生前便防微杜渐。为此所能设计的一整套方案便是人际隔离,生产与冶炼分离。 佐渡岛孤悬海外,大海就是天然的隔离墙。而石见银山虽然在本州岛之上,然而茂密的山林无法耕种,在布满各类野兽的山林之中孤身跋涉数十乃至上百公里也是对人体力和精神的极大考验。在古代,主要也就是靠隔绝农业区和矿区的方式确保矿工难以叛逃,甚至于为此减少粮食配给,降低开采效率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体力匮乏的劳工无法在监视下携带着金银逃入山林,或者逃出了也无法生存。 而刘盈另有新的方式,金矿石此时的主要提炼方法还停留在汞齐法,也就是使用水银将黄金溶解,之后再加热使水银蒸发获取大块的黄金,由此而产生的大量汞蒸气势必会以急性或慢性的各种方式夺取人的性命。而要控制水银的流向相比之下并不算困难,汉朝水银的主要生产商依然是巴寡妇清的后人,刘盈大手笔地购置水银本来也不是为了生产黄金,而是制造火帽与雷管所必须的雷汞,因此向沿海流动的水银未免格外显眼。 刘盈采取的是王水石硫合剂等作为反应物的湿法冶金技术,佐渡金山开采的矿砂在淘洗鉴定之后直接上船,冶炼交由日照完成,所需要控制的范围便直接缩减到了化工厂一地。若是开采之中获取了狗头金,刘盈倒是可以直接以稍低的平价收购,给工人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大型贵金属矿区的出产,大头永远是矿砂而不是实物金属。同时提高工人待遇这些自不必多提,尽可能拉高销赃的成本和损失。 石见银山的开采中,刘盈的用心就要更险恶些,一方面白银的价值不如黄金,这导致远程输送矿砂的成本不可忽视,刘盈还是得借助当地的方铅矿先冶炼出纯铅,再用灰吹法利用融化的铅熔解银矿石制造铅银合金,最后大火氧化铅留下白银。另一方面,翻过山后便是倭人的聚居区同样可以变成致命的陷阱。金银天然是货币只是说几乎所有文明都会利用金银作为一般等价物,但是各个文明之间的汇率是不同的。让当地部落捕获脱逃的工人所需要支付的对价其实并不算高,可能一块斤把重的白银足够在汉朝让一家子数年吃喝不愁,可是在本州岛上未必值得几十斤能用于部族冲突和猎捕野兽的好铁。毕竟钢铁也是银光灿灿并且还要比白银坚硬得多嘛。这也方便了长久隔阂之下,当地部族把矿场工人视为外人,而银矿,自然是不属于自己所有的了。 日照的船厂头一次开启了高水平的流水线作业,从北方运来的船材总算是大规模下锅了。刘盈初次定型的探索船更类似于广船、福船与盖伦船的结合体,飞剪船当然是好东西,可惜刘盈玩不转三角软帆,新式帆装的设计难不倒刘盈张良等人,应用上则是谁也不会,在港口里慢慢练着。 探索船-1型的长宽比接近4:1,木质结构下刘盈设计出的球鼻艏起不到什么作用,直接放弃变成常规流线型,尾部则是采用了方形艉,船舭向外延伸出一段类似长方形的船板作为舭龙骨发挥减摇作用,船内则放弃了全通式下甲板,分割成多处水密隔舱,提高抗沉性的同时也提供了u形减摇水舱的使用空间,作为阻尼进一步减轻传值摇晃,提高适航性能。帆装自然是传统硬帆,船型为五桅纵帆船,标准排水量约五百吨,没有高耸的船楼,只在上甲板设置了大小十四门炮位,能和汉朝海军炮战的船队还没出生呢。刘盈宁愿多留出些位置安置超量加倍的救生艇,该型舰船设计主要面向适航性和抗沉性,本就不是为战船或是运输船进行的设计。不过总比阿拉伯人的强,既然阿拉伯人靠着三角帆船实现了红海到广州的远航,刘盈也没必要要求更高了。 军舰则已经出发,船上最高职位的并不是船长,而是刘盈派出的航海长,依靠着太阳高度角和指南针的标识,船队一路以南偏东方向行驶。济州岛上居然还是有土着的,留下一队人马与粮食火器等暂做管理,打出炎汉红旗的王吸之女王元姬倒是没什么开疆拓土的自觉。济州岛上一望茫茫的干草甸子确实比较适合种粮食,气候比起蛇虫鼠蚁密布的南方也要好些,问题是西汉到目前还没有走到面临人地矛盾的地步,看过刘盈绘制的全幅世界地图的弟子们更是对这一个小像素点不感兴趣。 至于五岛,更是连半个像素点都没有,元姬更是没有兴趣看用树汁文身的野人聚在火堆旁乱舞,早早便休憩了。船队中的闽越族人和这些人的语言颇有相似之处,刘盈当初描述的“故被发文身,为百越之属”一点不差,当未知变成已知之后,人的兴趣确实就已丧失了。 探险的意义在于与未知斗争的过程,可惜刘盈眼中的秘密确实不多,至少元姬在听说当地人酿酒的方法之后就对邀请船上众人饮酒欢宴的习俗深恶痛绝。更是因为在这两个小岛上,红衣金线衬托下的女子承受了太多赤裸裸显示出欲望的眼神,只是被整齐的士兵与刺刀压住了不曾付诸于实践。 刘盈倒不是故意要派遣一个女子去承担这等任务的,实在是得用的人太少,在航海技能和军事技能上达到刘盈要求的男性还是有一些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渡 即使是在新中国,贵金属矿区的管理都是严苛到不近人情的,也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至于古代,那更是无论何处的金银矿都是吞噬人命的地狱之眼,矿工们仅仅因为怀疑就被鞭打致死是家常便饭。 刘盈的心善,绝不是王老爷子那种眼里见不得穷人的伪善,而是要想办法在灾难未发生前便防微杜渐。为此所能设计的一整套方案便是人际隔离,生产与冶炼分离。 佐渡岛孤悬海外,大海就是天然的隔离墙。而石见银山虽然在本州岛之上,然而茂密的山林无法耕种,在布满各类野兽的山林之中孤身跋涉数十乃至上百公里也是对人体力和精神的极大考验。在古代,主要也就是靠隔绝农业区和矿区的方式确保矿工难以叛逃,甚至于为此减少粮食配给,降低开采效率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体力匮乏的劳工无法在监视下携带着金银逃入山林,或者逃出了也无法生存。 而刘盈另有新的方式,金矿石此时的主要提炼方法还停留在汞齐法,也就是使用水银将黄金溶解,之后再加热使水银蒸发获取大块的黄金,由此而产生的大量汞蒸气势必会以急性或慢性的各种方式夺取人的性命。而要控制水银的流向相比之下并不算困难,汉朝水银的主要生产商依然是巴寡妇清的后人,刘盈大手笔地购置水银本来也不是为了生产黄金,而是制造火帽与雷管所必须的雷汞,因此向沿海流动的水银未免格外显眼。 刘盈采取的是王水石硫合剂等作为反应物的湿法冶金技术,佐渡金山开采的矿砂在淘洗鉴定之后直接上船,冶炼交由日照完成,所需要控制的范围便直接缩减到了化工厂一地。若是开采之中获取了狗头金,刘盈倒是可以直接以稍低的平价收购,给工人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大型贵金属矿区的出产,大头永远是矿砂而不是实物金属。同时提高工人待遇这些自不必多提,尽可能拉高销赃的成本和损失。 石见银山的开采中,刘盈的用心就要更险恶些,一方面白银的价值不如黄金,这导致远程输送矿砂的成本不可忽视,刘盈还是得借助当地的方铅矿先冶炼出纯铅,再用灰吹法利用融化的铅熔解银矿石制造铅银合金,最后大火氧化铅留下白银。另一方面,翻过山后便是倭人的聚居区同样可以变成致命的陷阱。金银天然是货币只是说几乎所有文明都会利用金银作为一般等价物,但是各个文明之间的汇率是不同的。让当地部落捕获脱逃的工人所需要支付的对价其实并不算高,可能一块斤把重的白银足够在汉朝让一家子数年吃喝不愁,可是在本州岛上未必值得几十斤能用于部族冲突和猎捕野兽的好铁。毕竟钢铁也是银光灿灿并且还要比白银坚硬得多嘛。这也方便了长久隔阂之下,当地部族把矿场工人视为外人,而银矿,自然是不属于自己所有的了。 日照的船厂头一次开启了高水平的流水线作业,从北方运来的船材总算是大规模下锅了。刘盈初次定型的探索船更类似于广船、福船与盖伦船的结合体,飞剪船当然是好东西,可惜刘盈玩不转三角软帆,新式帆装的设计难不倒刘盈张良等人,应用上则是谁也不会,在港口里慢慢练着。 探索船-1型的长宽比接近4:1,木质结构下刘盈设计出的球鼻艏起不到什么作用,直接放弃变成常规流线型,尾部则是采用了方形艉,船舭向外延伸出一段类似长方形的船板作为舭龙骨发挥减摇作用,船内则放弃了全通式下甲板,分割成多处水密隔舱,提高抗沉性的同时也提供了u形减摇水舱的使用空间,作为阻尼进一步减轻传值摇晃,提高适航性能。帆装自然是传统硬帆,船型为五桅纵帆船,标准排水量约五百吨,没有高耸的船楼,只在上甲板设置了大小十四门炮位,能和汉朝海军炮战的船队还没出生呢。刘盈宁愿多留出些位置安置超量加倍的救生艇,该型舰船设计主要面向适航性和抗沉性,本就不是为战船或是运输船进行的设计。不过总比阿拉伯人的强,既然阿拉伯人靠着三角帆船实现了红海到广州的远航,刘盈也没必要要求更高了。 军舰则已经出发,船上最高职位的并不是船长,而是刘盈派出的航海长,依靠着太阳高度角和指南针的标识,船队一路以南偏东方向行驶。济州岛上居然还是有土着的,留下一队人马与粮食火器等暂做管理,打出炎汉红旗的王吸之女王元姬倒是没什么开疆拓土的自觉。济州岛上一望茫茫的干草甸子确实比较适合种粮食,气候比起蛇虫鼠蚁密布的南方也要好些,问题是西汉到目前还没有走到面临人地矛盾的地步,看过刘盈绘制的全幅世界地图的弟子们更是对这一个小像素点不感兴趣。 至于五岛,更是连半个像素点都没有,元姬更是没有兴趣看用树汁文身的野人聚在火堆旁乱舞,早早便休憩了。船队中的闽越族人和这些人的语言颇有相似之处,刘盈当初描述的“故被发文身,为百越之属”一点不差,当未知变成已知之后,人的兴趣确实就已丧失了。 探险的意义在于与未知斗争的过程,可惜刘盈眼中的秘密确实不多,至少元姬在听说当地人酿酒的方法之后就对邀请船上众人饮酒欢宴的习俗深恶痛绝。更是因为在这两个小岛上,红衣金线衬托下的女子承受了太多赤裸裸显示出欲望的眼神,只是被整齐的士兵与刺刀压住了不曾付诸于实践。 刘盈倒不是故意要派遣一个女子去承担这等任务的,实在是得用的人太少,在航海技能和军事技能上达到刘盈要求的男性还是有一些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坑害 但是考虑忠诚度就很难了,有几个顶门立户的男子能够抗拒一座十年开采量可能就超越汉朝当前全部存量总和的金矿的诱惑。刘盈连自己那几个表兄弟都不敢太过相信。而要为了私利破坏刘盈的计划是很容易的,造船技术早就扩散了,以汉朝当前非中央政权控制的造船能力,建造可以直航长崎的海船是没什么难度的,赵佗那里的技术都已经开船到了印度。之所以目前最先进的远航船只全在刘盈手上,一方面是技术代差,刘盈设计的船只已经在许多领域接近甚至超越宋朝水平,另一方面是大家没有需要,齐国等地的船只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勾连南北海路,进行国内商品交换,对海外近乎一无所知。南越国的赵佗转口贸易也是干得风生水起,较低质量的广东丝绸与茶叶向来是汉匈贸易的压舱石,半独立身份方便了刘盈与冒顿讨价还价,又可以随时出手一刀断掉北方的商路。 航海技术的基础,指南针的原理与制造,星图的原理等都在太学有教学,中国古代星象学的传承一直在刘盈把握不住的地方有所延续。如果在刘盈布局完成之前,有人依靠中日走私贸易大手笔的输出武器和技术帮助当地某一个部族完成基本的文明进化,然后再用汉国的商品换取日本的矿物,刘盈的算盘就将全盘落空。 这个落空不是指刘盈无法靠暴力夺回两座矿山的利益,而是原本精细化的打算只要对日贸易的垄断不复存在,那至少,日本本州等岛的民族意识的形成,以及矿工们的叛逃,都难以控制。刘盈的通盘算盘是建立在贸易垄断权之上的,可是财富会令人眼红而破坏这样的垄断。 当然,理论上,自由贸易才是正确的道路,垄断本来就是在走钢丝。可是当岛上的汉国政权建立之后那又是另一码事了。一方面岛上的文明进化将会控制在刘盈手中,另一方面,汉朝此时所能流出的武器装备是不可能与刘盈所控制的军队做对抗的,贸易关系建立之前就想让某个部族拼了全家性命去为人火中取栗,那真是神级画饼师了。 抛去文明发展阶段不谈,这有些类似于在秦末天下烽火之中造反和在基本平安的刘盈治下造反的区别。若是刘盈穿越的是唐朝,面对彼时飞鸟时代的日本,刘盈绝不会如此粗暴的打算将日本重要的矿区直接吞入,并割裂吞食掉整个国家。而是会泄露出矿产的消息,通过走私武器等手段激起内部贵族的矛盾,推进军阀混战,之后再缓缓图之。 日本当下的文明相较于邻国过分落后以及统一民族的未形成状态实在太过美味,可惜汉朝又过于先进,导致除了刘盈之外,可以打破这种状态的人有点多,当然没有人会白白赋予其他文明恩典,若是日本没有让人眼馋的金银矿产资源。或是汉朝有能力按一个声音说话,毕竟奴隶主的共和也是共和,你显然也不可能想象西班牙会因为内部斗争而扶持墨西哥的印第安人发展更高层次的文明。 这就是刘盈的问题了,实际上刘盈是一个超级独裁的家伙,一点也不讲统治者内部的民主,向来只想着吃独食。若是其他时候吃独食,因为刘盈的技术垄断尚且没什么办法的话。日本的矿产实际上是一种信息垄断,刘盈以非人的方式预先了解到了日本的财富,而信息垄断,打破的难度比技术垄断低太多了。 所以哪怕亲近如吕台曹窋,刘盈都不敢安排进此次日本征服计划里来,达到这种级别信任的,一水的女性。至于汉朝的群臣们,能不能想出输出汉化与技术革命,通过贸易手段获取想要的资源这点,刘盈完全没有疑问。不仅因为这些人是开国一代,也是因为刘盈在四川贵州福建等地,用的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手段。在当地扶持代理人,通过贸易特惠制度促使其吞并战胜其他部族,禁止攻击汉人等,激起群仇之后再提出继承人接受长安教育,部族之中接受汉人参谋甚至帮助练兵等政治要求。 改土归流有点像训狗,听话的有肉吃,不听话的就要被做成肉,等到上下被渗透干净,接受了汉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对皇帝产生了一定的效忠意识之后就分离酋长与其部族,交换为官等等。 刘盈心中日本毕竟是域外,隐隐的仇恨意识导致他没有认真使用那套域内的手段,同样,不经手当地人也可以进一步提高资源获取的效率,若是过早实施改土归流,刘盈同样无法完全垄断矿石的贸易交通权利。 这就把元姬给坑了,此时的朝鲜日本等地都已经逐步脱离了母系氏族社会,只是还保留着不同程度的女性崇拜习俗罢了。甚至于由于神妓等风俗,对于女性的敌意和占有欲还相当不小。 某种意义上,岛上的人是幸运的,济州岛和五岛的人口都不算多,加上处在箕子朝鲜古文明,日本绳纹时代古文明和华夏古文明的交通要道之上,能了解到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对于巨大的船只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其部族关系也较为简单,都有强势的酋长控制下的单一实体。 在九州福冈登陆补充饮水的汉军头一次遭遇了攻击。九州岛实在太大了,部族政权之间的征伐也更为频繁,领地意识更强。汉军补充饮水除了靠目视等方法确定水源的流动性和洁净程度以外,还有尽可能烧开淡水而不是单纯使用净水片,以及尽可能控制淡水补充周期等规则。淡水舱使用铁皮卷成,灌入和取出时均要求加热至沸腾以尽可能减少病原体。 这无疑需要大量的柴草资源,虽然古典时期的此时,森林资源还谈不上宝贵,无论是在汉国还是在日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坑害 但是考虑忠诚度就很难了,有几个顶门立户的男子能够抗拒一座十年开采量可能就超越汉朝当前全部存量总和的金矿的诱惑。刘盈连自己那几个表兄弟都不敢太过相信。而要为了私利破坏刘盈的计划是很容易的,造船技术早就扩散了,以汉朝当前非中央政权控制的造船能力,建造可以直航长崎的海船是没什么难度的,赵佗那里的技术都已经开船到了印度。之所以目前最先进的远航船只全在刘盈手上,一方面是技术代差,刘盈设计的船只已经在许多领域接近甚至超越宋朝水平,另一方面是大家没有需要,齐国等地的船只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勾连南北海路,进行国内商品交换,对海外近乎一无所知。南越国的赵佗转口贸易也是干得风生水起,较低质量的广东丝绸与茶叶向来是汉匈贸易的压舱石,半独立身份方便了刘盈与冒顿讨价还价,又可以随时出手一刀断掉北方的商路。 航海技术的基础,指南针的原理与制造,星图的原理等都在太学有教学,中国古代星象学的传承一直在刘盈把握不住的地方有所延续。如果在刘盈布局完成之前,有人依靠中日走私贸易大手笔的输出武器和技术帮助当地某一个部族完成基本的文明进化,然后再用汉国的商品换取日本的矿物,刘盈的算盘就将全盘落空。 这个落空不是指刘盈无法靠暴力夺回两座矿山的利益,而是原本精细化的打算只要对日贸易的垄断不复存在,那至少,日本本州等岛的民族意识的形成,以及矿工们的叛逃,都难以控制。刘盈的通盘算盘是建立在贸易垄断权之上的,可是财富会令人眼红而破坏这样的垄断。 当然,理论上,自由贸易才是正确的道路,垄断本来就是在走钢丝。可是当岛上的汉国政权建立之后那又是另一码事了。一方面岛上的文明进化将会控制在刘盈手中,另一方面,汉朝此时所能流出的武器装备是不可能与刘盈所控制的军队做对抗的,贸易关系建立之前就想让某个部族拼了全家性命去为人火中取栗,那真是神级画饼师了。 抛去文明发展阶段不谈,这有些类似于在秦末天下烽火之中造反和在基本平安的刘盈治下造反的区别。若是刘盈穿越的是唐朝,面对彼时飞鸟时代的日本,刘盈绝不会如此粗暴的打算将日本重要的矿区直接吞入,并割裂吞食掉整个国家。而是会泄露出矿产的消息,通过走私武器等手段激起内部贵族的矛盾,推进军阀混战,之后再缓缓图之。 日本当下的文明相较于邻国过分落后以及统一民族的未形成状态实在太过美味,可惜汉朝又过于先进,导致除了刘盈之外,可以打破这种状态的人有点多,当然没有人会白白赋予其他文明恩典,若是日本没有让人眼馋的金银矿产资源。或是汉朝有能力按一个声音说话,毕竟奴隶主的共和也是共和,你显然也不可能想象西班牙会因为内部斗争而扶持墨西哥的印第安人发展更高层次的文明。 这就是刘盈的问题了,实际上刘盈是一个超级独裁的家伙,一点也不讲统治者内部的民主,向来只想着吃独食。若是其他时候吃独食,因为刘盈的技术垄断尚且没什么办法的话。日本的矿产实际上是一种信息垄断,刘盈以非人的方式预先了解到了日本的财富,而信息垄断,打破的难度比技术垄断低太多了。 所以哪怕亲近如吕台曹窋,刘盈都不敢安排进此次日本征服计划里来,达到这种级别信任的,一水的女性。至于汉朝的群臣们,能不能想出输出汉化与技术革命,通过贸易手段获取想要的资源这点,刘盈完全没有疑问。不仅因为这些人是开国一代,也是因为刘盈在四川贵州福建等地,用的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手段。在当地扶持代理人,通过贸易特惠制度促使其吞并战胜其他部族,禁止攻击汉人等,激起群仇之后再提出继承人接受长安教育,部族之中接受汉人参谋甚至帮助练兵等政治要求。 改土归流有点像训狗,听话的有肉吃,不听话的就要被做成肉,等到上下被渗透干净,接受了汉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对皇帝产生了一定的效忠意识之后就分离酋长与其部族,交换为官等等。 刘盈心中日本毕竟是域外,隐隐的仇恨意识导致他没有认真使用那套域内的手段,同样,不经手当地人也可以进一步提高资源获取的效率,若是过早实施改土归流,刘盈同样无法完全垄断矿石的贸易交通权利。 这就把元姬给坑了,此时的朝鲜日本等地都已经逐步脱离了母系氏族社会,只是还保留着不同程度的女性崇拜习俗罢了。甚至于由于神妓等风俗,对于女性的敌意和占有欲还相当不小。 某种意义上,岛上的人是幸运的,济州岛和五岛的人口都不算多,加上处在箕子朝鲜古文明,日本绳纹时代古文明和华夏古文明的交通要道之上,能了解到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对于巨大的船只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其部族关系也较为简单,都有强势的酋长控制下的单一实体。 在九州福冈登陆补充饮水的汉军头一次遭遇了攻击。九州岛实在太大了,部族政权之间的征伐也更为频繁,领地意识更强。汉军补充饮水除了靠目视等方法确定水源的流动性和洁净程度以外,还有尽可能烧开淡水而不是单纯使用净水片,以及尽可能控制淡水补充周期等规则。淡水舱使用铁皮卷成,灌入和取出时均要求加热至沸腾以尽可能减少病原体。 这无疑需要大量的柴草资源,虽然古典时期的此时,森林资源还谈不上宝贵,无论是在汉国还是在日本。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战斗 可惜即便是在森林边缘砍伐干燥林木的汉军也被视为了对当地土着的一种挑衅行为,以至于某支部族就像发疯了一样并没有前来索取赔偿而是直接举起投矛和弓箭发动了袭击。 汉军没有专职海军,依照条例在未控制地区下船的军士必须覆盖全甲做战备姿态,毫无疑问这规矩会被刚刚完成海上航行,踏上陆地尚且晕晕乎乎脚步不稳的军士们骂死。但刘盈还是坚持贯彻了下去,此时正取得了成效。 斥候的工作是很难做到尽善尽美的,尤其是面对从森林中奔涌而出的黑黢黢的野人的时候,但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全套的甲具确保了受到攻击的几人只是轻伤,其中最重的也不过是左脚被箭矢啄了一口罢了。 土着们面临的代差还不止两代,探险队是最早换发米尼步枪和锯短枪管的米尼弹手枪的一代,因为此时海军盛行的跳帮战开火距离足够近。而船上的炮火,为了保证尽可能避免明火引燃火药这一管理再严密也难避免的事故,已经换装了氯酸钾红磷等制成的拉火管(电化学领域的实验室生产难度并不高)定装炮弹,这让土着们可以尽情享受密集的炮火。 药包和炮弹被塞进炮膛,长锥捅破药包,拉火管上的蜡封被拧碎,打开盖子塞入火门插进药包的缺口,用拉火绳上的钩子勾住拉火管的扣环,轻轻一拽便是一发炮弹出膛。大型火炮没什么血雨纷飞的景象,一发炮弹就是一道犁沟,弹道之上的任何存在都只有破碎消失一个结果。 米尼枪则可以发挥精准点射的功能。荒谬的是这伙土着居然摆出了两翼包抄,中心突进的包围架势。中路的领头人被数十斤的炮弹砸的不成样子之后两翼还有人没有觉悟,嗷嗷叫着扑了进来,导致炮火的效率不够,只有船上船下端起枪打出一波密集的枪声。 真要论起来,其实九州土着的装备体系比起早年的匈奴还要强上一些,匈奴还在用骨质箭头甚至石质箭头,土着们早已是铁箭了。可惜部落文明和统一政权,至少是准统一政权是完全无法相比的。匈奴人好歹有粗浅的指挥链概念,一部小王身死之后也能立刻有弟弟或儿子接替指挥,整体上也可以完成战役级别的指挥调动。刘盈后来复盘发现的问题除了情报之外还有后勤这个老大难问题,郎中骑兵以突骑无前而闻名,与项羽作战时转战千里,从各种让敌人无法预料的地方出现,问题是给灌婴的部队过于庞大之后,灵活性就有所丧失了,作为全军的指挥官是不能带着警卫营往上冲的,若是以灌婴领三千人以内的纯良家子骑士部队,一路主帅就只有刘盈亲征或是吕泽萧何曹参韩信张良周勃几人能够担任了。 其中吕泽权倾朝野,以勋贵加外戚第一的身份亲掌兵权显然不合适,萧何要管民政,不到万一也不可能真上。而今想想,怕是老丞相真的发现了刘盈操之过急的毛病,故而自请出征去打这场无功之战,毕竟他压得住,而灌婴免不了上下的疑虑与不满。这些潜台词刘盈没有去问,如今早就是后话不好说了。 曹参作为刘邦指名的丞相继承人以及齐相这个刘邦庶长子刘肥与刘盈这个继承人之间重要的平衡人物,乱动起来比周昌还敏感。韩信背着罪名,实际指挥也没有机会。张良在战役战术指挥上只是个营长,虽然是特种营长,但是和灌婴也差不多。汉国主攻不主守,不需要游击大队长。 另一位正牌游击大队长彭越虽然没有被降罪,但是作为独立军阀,没有足够的资历来领导汉军直属。周勃就是纯纯刘盈心有疑虑不敢重任了,当然作为曹参之后的准继承人,也可以用同一个理由排除在外。至于夏侯婴丁复等人,情面到了,真论资历还是够不上一路主帅的。 而灌婴不过不失,说到底就是刘盈设计的军队后勤压力过于庞大,导致在道路选择上基本没有取巧的余地,知己但不知彼,面对敌人,打平也是无奈。 可是殴打日本土着,事实上就是真正的知己知彼了,钩做了回报之后,与元姬一致按照早先刘盈做出的安排下令继续追踪扫荡。刘盈的命令是优先以和平贸易为主,但是如果面临袭击则直接犁庭扫穴,以灭族为基础宣示武力。枪炮当然是各民族间通用的语言,只是没有个理由就用武力说话未免使人畏惧而难以合作。 探险队都是混编的精锐,追踪树林中的人迹算得上基操,当然也不需要多么精妙的追踪技术,虽然名为土着,但这些部族不同于西南蛮,而是这片土地上的实际主人。出击地点也是已经形成的控制区内主要道路而不是穿越山林对汉军进行打击。所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背负着锁子甲札甲双层甲具的汉军也能沿现成道路挪移,之后行军近一个小时才见到农田的汉军总算对这个部落的实力有了一定把握。 虽然几枪便将乡村的守卫再次清理击走,但这也意味着这个部落的控制圈是超出农业区范围的。不同于游牧文明,纵观战国历史就可以看到,对于多个农业国家,其政权控制区交界处往往是有着大量乡村存在的,并以村落划界,无人区更多是交通不便的准缓冲地带。而大河下游地区一般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准农业区块了,早期农业文明发源于河流中游的山谷地带,是水源与水患的平衡,对于铁器文明而言,合适的温带气候带的河流下游是十分便利农业生产的。 汉军登陆地明显未经开发,可这支土着却又形成了相当的领土意识,这样强攻击性的部族长期以来却没有灭亡,明显至少是当地的强势文明。甚至可以估计出这条大河有可能都能作为该部族的界河,因为大河右岸的汉军并未遭受攻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战斗 可惜即便是在森林边缘砍伐干燥林木的汉军也被视为了对当地土着的一种挑衅行为,以至于某支部族就像发疯了一样并没有前来索取赔偿而是直接举起投矛和弓箭发动了袭击。 汉军没有专职海军,依照条例在未控制地区下船的军士必须覆盖全甲做战备姿态,毫无疑问这规矩会被刚刚完成海上航行,踏上陆地尚且晕晕乎乎脚步不稳的军士们骂死。但刘盈还是坚持贯彻了下去,此时正取得了成效。 斥候的工作是很难做到尽善尽美的,尤其是面对从森林中奔涌而出的黑黢黢的野人的时候,但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全套的甲具确保了受到攻击的几人只是轻伤,其中最重的也不过是左脚被箭矢啄了一口罢了。 土着们面临的代差还不止两代,探险队是最早换发米尼步枪和锯短枪管的米尼弹手枪的一代,因为此时海军盛行的跳帮战开火距离足够近。而船上的炮火,为了保证尽可能避免明火引燃火药这一管理再严密也难避免的事故,已经换装了氯酸钾红磷等制成的拉火管(电化学领域的实验室生产难度并不高)定装炮弹,这让土着们可以尽情享受密集的炮火。 药包和炮弹被塞进炮膛,长锥捅破药包,拉火管上的蜡封被拧碎,打开盖子塞入火门插进药包的缺口,用拉火绳上的钩子勾住拉火管的扣环,轻轻一拽便是一发炮弹出膛。大型火炮没什么血雨纷飞的景象,一发炮弹就是一道犁沟,弹道之上的任何存在都只有破碎消失一个结果。 米尼枪则可以发挥精准点射的功能。荒谬的是这伙土着居然摆出了两翼包抄,中心突进的包围架势。中路的领头人被数十斤的炮弹砸的不成样子之后两翼还有人没有觉悟,嗷嗷叫着扑了进来,导致炮火的效率不够,只有船上船下端起枪打出一波密集的枪声。 真要论起来,其实九州土着的装备体系比起早年的匈奴还要强上一些,匈奴还在用骨质箭头甚至石质箭头,土着们早已是铁箭了。可惜部落文明和统一政权,至少是准统一政权是完全无法相比的。匈奴人好歹有粗浅的指挥链概念,一部小王身死之后也能立刻有弟弟或儿子接替指挥,整体上也可以完成战役级别的指挥调动。刘盈后来复盘发现的问题除了情报之外还有后勤这个老大难问题,郎中骑兵以突骑无前而闻名,与项羽作战时转战千里,从各种让敌人无法预料的地方出现,问题是给灌婴的部队过于庞大之后,灵活性就有所丧失了,作为全军的指挥官是不能带着警卫营往上冲的,若是以灌婴领三千人以内的纯良家子骑士部队,一路主帅就只有刘盈亲征或是吕泽萧何曹参韩信张良周勃几人能够担任了。 其中吕泽权倾朝野,以勋贵加外戚第一的身份亲掌兵权显然不合适,萧何要管民政,不到万一也不可能真上。而今想想,怕是老丞相真的发现了刘盈操之过急的毛病,故而自请出征去打这场无功之战,毕竟他压得住,而灌婴免不了上下的疑虑与不满。这些潜台词刘盈没有去问,如今早就是后话不好说了。 曹参作为刘邦指名的丞相继承人以及齐相这个刘邦庶长子刘肥与刘盈这个继承人之间重要的平衡人物,乱动起来比周昌还敏感。韩信背着罪名,实际指挥也没有机会。张良在战役战术指挥上只是个营长,虽然是特种营长,但是和灌婴也差不多。汉国主攻不主守,不需要游击大队长。 另一位正牌游击大队长彭越虽然没有被降罪,但是作为独立军阀,没有足够的资历来领导汉军直属。周勃就是纯纯刘盈心有疑虑不敢重任了,当然作为曹参之后的准继承人,也可以用同一个理由排除在外。至于夏侯婴丁复等人,情面到了,真论资历还是够不上一路主帅的。 而灌婴不过不失,说到底就是刘盈设计的军队后勤压力过于庞大,导致在道路选择上基本没有取巧的余地,知己但不知彼,面对敌人,打平也是无奈。 可是殴打日本土着,事实上就是真正的知己知彼了,钩做了回报之后,与元姬一致按照早先刘盈做出的安排下令继续追踪扫荡。刘盈的命令是优先以和平贸易为主,但是如果面临袭击则直接犁庭扫穴,以灭族为基础宣示武力。枪炮当然是各民族间通用的语言,只是没有个理由就用武力说话未免使人畏惧而难以合作。 探险队都是混编的精锐,追踪树林中的人迹算得上基操,当然也不需要多么精妙的追踪技术,虽然名为土着,但这些部族不同于西南蛮,而是这片土地上的实际主人。出击地点也是已经形成的控制区内主要道路而不是穿越山林对汉军进行打击。所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背负着锁子甲札甲双层甲具的汉军也能沿现成道路挪移,之后行军近一个小时才见到农田的汉军总算对这个部落的实力有了一定把握。 虽然几枪便将乡村的守卫再次清理击走,但这也意味着这个部落的控制圈是超出农业区范围的。不同于游牧文明,纵观战国历史就可以看到,对于多个农业国家,其政权控制区交界处往往是有着大量乡村存在的,并以村落划界,无人区更多是交通不便的准缓冲地带。而大河下游地区一般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准农业区块了,早期农业文明发源于河流中游的山谷地带,是水源与水患的平衡,对于铁器文明而言,合适的温带气候带的河流下游是十分便利农业生产的。 汉军登陆地明显未经开发,可这支土着却又形成了相当的领土意识,这样强攻击性的部族长期以来却没有灭亡,明显至少是当地的强势文明。甚至可以估计出这条大河有可能都能作为该部族的界河,因为大河右岸的汉军并未遭受攻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德 所谓灭族,当然也不是指的为难这些连铁质农具都没有的农夫。村落里残余的老弱基本无法交流,刘盈预先准备的闽越百越人也没派上什么用场,手势并不容易成为文明间通用的语言。 把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你很难确定那个人当时的呼喊是“救命\/饶命”“妈妈”还是该部族的主神如“老天爷”,指向通向主城的道路尽头你得到的回答也很难确定是这个文明的称呼或是皇室的代称,亦或只是某一层级的军事首领的指代。 大概只有“米\/饭”这样的现实食物才不容易误会。当士兵指向饭碗时得到的回答要么是指餐食,要么是描述这种农作物本身,端出腌菜之后总算能把餐食和各品种的饭菜做了区分。 按规矩士兵将能分类的词汇做了记录,不过这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早期文明又没有通用语言,这个部落的语言传统多半不久之后就会消亡。 下午三时许,沿主要道路搜索前进的汉军选择了返回,在敌对地区的野外宿营是大忌。况且行军四小时,对应道路距离超过二十公里,春秋时期,边境距离国都有这个距离的都不算小国了。简单外推一下,三乘上二十的平方,这个部族的实控面积可能超过一千平方公里,考虑国都位置偏离控制区中心,或是已经出现二级主城的情况,更小或更大也是有可能的,但再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捉了一批俘虏回归的汉军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因为沿右岸探索的汉军运气更好,遭遇的部族不仅没有贸然攻击,甚至语言可以基本相通,以及这支部落盟主的称呼更是会给刘盈一股熟悉感——牙买大,或者说邪马台国。当然目前还没有形成国家,不过这个部落很知情识趣,张口就是自己祖先源于避祸勾践的吴国船民。 这个身份非常讨巧,甚至于应该也包含了部分事实,因为从衣着纹样上可以判断该部族的衣物有着鲜明的楚风。汉源于丰沛,楚地,连楚风都认不出来那可真是数典忘祖了。不过这个部落大概是不知道秦汉易代,甚至是秦灭六国的具体情况,对于自称汉使的越人表现出了相当的疑惑。 更准确说些,这些当地部族应该是楚怀王熊槐灭越之后或其间渡海的百越后人。自称吴人却楚服异常讨巧,汉高层源于楚,但叔孙通制礼定服制之后汉人衣着更接近秦人。自称越人的话,在楚国就成了罪人之后,元姬那一股子楚国口音瞒不过人的。自称楚人的话,路数也不太对,从衣着上就很难相信楚人不过百年就会起这么大的变化,以及那幅炎汉红旗未免太过扎眼,“楚”字和“汉”字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哪怕有楚字和秦篆的差别。 说道旗帜之事,又另有一番说法。张苍定汉为水德并非发生在为相以后,而是高帝六年定平天下之后,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之际。张良是知道汉初这一场争论的,刘盈听完解释自然也明白,这其实是汉承继秦还是革故鼎新的矛盾,不久之后革命派就压倒了继承派改为土德,至于成帝之时,宗室刘向更是来了一场彻底的颠覆,变五行相克为相生,故而东汉刘秀蜀汉刘备皆称炎汉。 刘盈一方面是嫌这场争论太烦,另一方面又是被张良提醒立场很重要。某些人脑子不好使,要到二十多年后才能意识到定下水德,确定与秦的承继关系有利于张苍这个心系前朝的故秦御史,却是自己的麻烦。故而悍然出手,联络吕雉并在京丰沛功臣等,以赤帝之谶讳驳斥之。 算得上是刘盈确立自己地位中不轻不重的一件事,此后自然是明确了汉的火德,反推周起于西,国人早年尚白,为金德,周为木德,殷商为土德,夏禹为水德。至于秦用黑,是自乱其德,故而王朝寿不永。 这里面还有很多因素在,比如刘盈不得不掺和进来是因为五色还对应了政令的基本规则。北方曰月,其时曰冬,其气曰寒,寒生水与血。其德淳越、温怒、周密。其事,号令修禁徙民,令静止,地乃不泄,断刑致罚,无赦有罪,以符阴气。大寒乃至,甲兵乃强,五谷乃熟,国家乃昌,四方乃备,此谓月德。月掌罚,罚为寒。冬行春政则泄,行夏政则雷,行秋政则旱。 以水德治国的国家,行的是冬政,法度严密而不宽容,治国崇尚稳定,不迁徙民众。 而土德中正平和,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以风雨节,土益力。土生皮肌肤。其德和平用均,中正无私,实辅四时。若以道家无为治国,土德正和其时。 南方曰日,其时曰夏,其气曰阳,阳生火与气。其德施舍修乐。其事:号令赏赐赋爵,受禄顺乡,谨修神祀,量功赏贤,以动阳气。九暑乃至,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此谓日德。日掌赏,赏为暑。火德为夏政,讲究奖励有功之人,把粮食贷给人民,劝农劝桑,不时分发赏赐百姓,明显更合刘盈的胃口。 至于详细的解释自然来源于叔孙通,刘盈这个太子太傅啊,张苍憋着坏水的时候沉默不吭声享好处,借着刘盈的伴读弟子通报刘盈四处联系之后又急急忙忙跑出来打听刘盈的意图,并编织好全套的话术。 故而刘盈登基之后就将这个名义上的老师打发了,一方面是其实没跟着这家伙学到什么东西,另一方面就是这见人下菜碟的本事未免有些恶心人了。 当然你要真说,这里面张良不出面其实也是在利用刘盈,但是刘盈和张良之间足够亲近到把话说明白。张良作为前韩王室,依附系靠近丰沛功臣的派别,本来就和故秦之人合不来,但是太过舔丰沛老臣也不合适。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德 所谓灭族,当然也不是指的为难这些连铁质农具都没有的农夫。村落里残余的老弱基本无法交流,刘盈预先准备的闽越百越人也没派上什么用场,手势并不容易成为文明间通用的语言。 把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你很难确定那个人当时的呼喊是“救命\/饶命”“妈妈”还是该部族的主神如“老天爷”,指向通向主城的道路尽头你得到的回答也很难确定是这个文明的称呼或是皇室的代称,亦或只是某一层级的军事首领的指代。 大概只有“米\/饭”这样的现实食物才不容易误会。当士兵指向饭碗时得到的回答要么是指餐食,要么是描述这种农作物本身,端出腌菜之后总算能把餐食和各品种的饭菜做了区分。 按规矩士兵将能分类的词汇做了记录,不过这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早期文明又没有通用语言,这个部落的语言传统多半不久之后就会消亡。 下午三时许,沿主要道路搜索前进的汉军选择了返回,在敌对地区的野外宿营是大忌。况且行军四小时,对应道路距离超过二十公里,春秋时期,边境距离国都有这个距离的都不算小国了。简单外推一下,三乘上二十的平方,这个部族的实控面积可能超过一千平方公里,考虑国都位置偏离控制区中心,或是已经出现二级主城的情况,更小或更大也是有可能的,但再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捉了一批俘虏回归的汉军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因为沿右岸探索的汉军运气更好,遭遇的部族不仅没有贸然攻击,甚至语言可以基本相通,以及这支部落盟主的称呼更是会给刘盈一股熟悉感——牙买大,或者说邪马台国。当然目前还没有形成国家,不过这个部落很知情识趣,张口就是自己祖先源于避祸勾践的吴国船民。 这个身份非常讨巧,甚至于应该也包含了部分事实,因为从衣着纹样上可以判断该部族的衣物有着鲜明的楚风。汉源于丰沛,楚地,连楚风都认不出来那可真是数典忘祖了。不过这个部落大概是不知道秦汉易代,甚至是秦灭六国的具体情况,对于自称汉使的越人表现出了相当的疑惑。 更准确说些,这些当地部族应该是楚怀王熊槐灭越之后或其间渡海的百越后人。自称吴人却楚服异常讨巧,汉高层源于楚,但叔孙通制礼定服制之后汉人衣着更接近秦人。自称越人的话,在楚国就成了罪人之后,元姬那一股子楚国口音瞒不过人的。自称楚人的话,路数也不太对,从衣着上就很难相信楚人不过百年就会起这么大的变化,以及那幅炎汉红旗未免太过扎眼,“楚”字和“汉”字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哪怕有楚字和秦篆的差别。 说道旗帜之事,又另有一番说法。张苍定汉为水德并非发生在为相以后,而是高帝六年定平天下之后,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之际。张良是知道汉初这一场争论的,刘盈听完解释自然也明白,这其实是汉承继秦还是革故鼎新的矛盾,不久之后革命派就压倒了继承派改为土德,至于成帝之时,宗室刘向更是来了一场彻底的颠覆,变五行相克为相生,故而东汉刘秀蜀汉刘备皆称炎汉。 刘盈一方面是嫌这场争论太烦,另一方面又是被张良提醒立场很重要。某些人脑子不好使,要到二十多年后才能意识到定下水德,确定与秦的承继关系有利于张苍这个心系前朝的故秦御史,却是自己的麻烦。故而悍然出手,联络吕雉并在京丰沛功臣等,以赤帝之谶讳驳斥之。 算得上是刘盈确立自己地位中不轻不重的一件事,此后自然是明确了汉的火德,反推周起于西,国人早年尚白,为金德,周为木德,殷商为土德,夏禹为水德。至于秦用黑,是自乱其德,故而王朝寿不永。 这里面还有很多因素在,比如刘盈不得不掺和进来是因为五色还对应了政令的基本规则。北方曰月,其时曰冬,其气曰寒,寒生水与血。其德淳越、温怒、周密。其事,号令修禁徙民,令静止,地乃不泄,断刑致罚,无赦有罪,以符阴气。大寒乃至,甲兵乃强,五谷乃熟,国家乃昌,四方乃备,此谓月德。月掌罚,罚为寒。冬行春政则泄,行夏政则雷,行秋政则旱。 以水德治国的国家,行的是冬政,法度严密而不宽容,治国崇尚稳定,不迁徙民众。 而土德中正平和,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以风雨节,土益力。土生皮肌肤。其德和平用均,中正无私,实辅四时。若以道家无为治国,土德正和其时。 南方曰日,其时曰夏,其气曰阳,阳生火与气。其德施舍修乐。其事:号令赏赐赋爵,受禄顺乡,谨修神祀,量功赏贤,以动阳气。九暑乃至,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此谓日德。日掌赏,赏为暑。火德为夏政,讲究奖励有功之人,把粮食贷给人民,劝农劝桑,不时分发赏赐百姓,明显更合刘盈的胃口。 至于详细的解释自然来源于叔孙通,刘盈这个太子太傅啊,张苍憋着坏水的时候沉默不吭声享好处,借着刘盈的伴读弟子通报刘盈四处联系之后又急急忙忙跑出来打听刘盈的意图,并编织好全套的话术。 故而刘盈登基之后就将这个名义上的老师打发了,一方面是其实没跟着这家伙学到什么东西,另一方面就是这见人下菜碟的本事未免有些恶心人了。 当然你要真说,这里面张良不出面其实也是在利用刘盈,但是刘盈和张良之间足够亲近到把话说明白。张良作为前韩王室,依附系靠近丰沛功臣的派别,本来就和故秦之人合不来,但是太过舔丰沛老臣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