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翻身记》 第1章 似梦似幻,人生重来 2018年11月17日,王荣梅努力的睁大了眼,看了看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们都泪眼婆娑的,但她心里知道,他们中有人并不伤心,而且还在希望自己赶紧死, 然后他们就可以解脱了。 王荣梅闭上眼睛,她不甘心啊,自己熬啊熬,终于熬到了孩子们都结婚生子了。 她以为自己能安享晚年,却不想自己竟然能被活活饿死! 王荣梅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喊娘的声音缥缈在耳边,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了。 她紧紧的闭着自己的嘴巴,她怕自己临死前的那口气污染了孩子们,给他们过了死气。 虽然他们耳根子软,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 王荣梅紧紧的抿着嘴,“我要死了吗?我要死了!” 很想大口呼气,但是她仍然紧紧的闭着嘴巴,不行,不能张嘴,不能把死气过给孩子们。 她这样想着,就更努力的闭紧了嘴,只用鼻子来呼吸,可是,憋闷的感觉越来越重。 终于,她忍不住了,张开了嘴,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啊”的一声就喊了出来,然后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 “娘,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身边传来呜呜的哭声和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醒了醒了,没事了”“我娘真的没事了额?”“娘啊,你可吓死我了!” 王荣梅皱着眉头,心想:好吵啊,怎么回事?我还没死吗? 她睁开眼睛,视线有点模糊,她又闭了一下眼睛,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房梁,这是常年被烟熏的,她想。 “娘!”“娘!”“荣梅!”“娘啊” 乱七八糟的喊声把王荣梅吵的清醒了些,头虽然还是有点蒙。 她扭头看到了一个老头子,正是他已经死了十八年的老头子,年轻了,嗯,都说人死后就会变得年轻,果然是真的。 视线又落在了一个小伙子身上,咦?竟然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六斤,他年轻的脸上这回竟然是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 不对啊,死的时候六斤已经六十多了,没有这么年轻啊,难道儿子也 不对,不对,旁边怎么还有一个满脸黑色泪痕的小男孩,是是是小儿子啊,天哪,怎么回事,都死了吗? 王荣梅心中一阵难过,闭上了眼睛,儿子们怎么和她一起死了呢?他们还年轻啊,不应该呀!眼泪慢慢的从脸上流了下来。 “娘,你怎么样,还难受不?”耳边传来一个女声,“娘,吃点饭,吃了饭就精神了。” “荣梅,你可真是命大啊,我在晚回来会儿,你非得死在地窖里不可。都说过了,下去前一定要先把盖子掀开一会儿,怎么就记不住啊,你死了,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啊!” 身边絮叨的声音传进荣梅的耳朵,她脑袋里“哄”的一声,“什么?地窖?命大?”她可是记得,多年前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有次下地窖吊红薯时差点闷死在地窖里,亏家里老头子回来的及时,发现她晕死在地窖里,把她给背上来的。 “我在哪?我没死?”王荣梅再次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黑黢黢的房顶,视线落到旁边孩子的身上,看到两张充满稚气和朝气的脸,年轻了很多的老伴正一脸着急地看着她。 王荣梅硬撑着炕头坐了起来,又看了看周围,没错,是自己住了一辈子、还没翻新前的老房子。屋里除了自己身下的用土坯垒的大炕,和炕边上的一个斑驳落漆的红柜子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荣梅心里非常震惊,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回到了老屋子里,这到底怎么了?王荣梅不由的双手捂住了脸,脑子里乱糟糟的,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手摸到了脸,感觉自己的脸变的光滑了,还有弹性,没有了以往松哒哒、隔着肉皮还硌手的感觉,看看手,也不是松松的肉皮,布满老年斑的手,而是白白的满是皴裂、有着深深裂口的黑乎乎的手,指甲里还满是黑泥。 “娘,吃饭!”稚嫩的童音拉回了王荣梅的思绪,看着这个才是四五岁的小儿子,王荣梅赶紧翻身下了炕,稀罕的抱了起来,摸摸他的头,这小子长大了可没让她少操心,是个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儿。 刚要出去到外面看看,梳着两条黑辫子的三丫头进来了,对她说,“娘,吃饭。”说着搀住了王荣梅的胳膊。 三丫头青春靓丽的脸庞让王荣梅有些愣神,这是自己那个心眼最多、手最巧的三丫头,也是那个早早做了寡妇的三丫头呀,苦命的孩子啊! 王荣梅抓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门口有三级台阶,两侧还垒着台子。台子旁边放着装满水的大瓮。 下了台阶到了院子里,三丫头赶紧来到台阶旁边的大瓮边,熟练地拿起水面上浮着的葫芦瓢,舀了水倒在黑瓷盆里。 “娘,你先洗洗脸,脸上都是土。” 王荣梅洗了把脸,坐到了小木桌旁。 看着已经围坐在木桌旁的一群人,王荣梅真是一言难尽,死去的老头子,年轻的两个儿子,漂亮的两个丫头,还有一个流着大鼻涕的小屁孩。 心里满满的,有哭的冲动,真好,年轻真好! 看着他们低着头正大口大口的喝着玉米粥,手里拿着红薯,拿着玉米面饼子,吃的好香,还不时的关切地看她一眼。 王荣梅端起黑瓷大海碗,碗里是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里面还混着几根菜叶。 她喝了一口,口腔里就弥漫开一股涩味,就着大海碗赶紧吐了出来。 拿起筷子,夹了根咸菜放进嘴里,很咸,将就着咽进肚子。 “好难吃啊!” 王荣梅不由得皱起眉头,早年间经常喝的粥,吃的咸菜,感觉味道怪怪的,引不起一点点食欲。 王荣梅放下筷子,说道:“你们吃,我进屋再躺会。” 刘老头,这个满脸褶子的老汉看着这个大难不死的老婆子,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怜惜,哎,差点人就没了,没了她,这个家就散了。他赶紧说:“去去,一会让三丫头给你窝个鸡蛋。” 王荣梅躺在炕上,盯着黑黢黢的房顶,硬邦邦的炕席咯的后背疼。 可王荣梅心里却是犹如翻江倒海般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死了,却是活生生的到了这个老屋里, 身边有孩子,有老伴,年轻时吃惯的饭菜成了难以下咽的东西。难道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变老,然后直至死的一个梦?梦里经历过的事情是那样的真实,而且这个梦也太长了。” 玉米粥和咸菜的涩味仍然在口腔中回荡,王荣梅摇摇头,她没读过书,不认得几个字,这个奇异的现象让她很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的身上,她只是奇怪,刚刚明明在2018年九十四岁的自己躺在大儿子家的小黑屋里垂垂待死,转眼却到了这个吃糠咽菜的、能饿死人的大动荡时期。 是梦吗?一段很长的,从小一直到老死的梦? 第2章 要苟着 这一晚上,王荣梅基本都没睡,一直在思考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套老伴的话,套孩子的话,让王荣梅深信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重生了,还是到了1970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 原来这一天,因为是二月二,王荣梅打算改善一下伙食,想煮一锅红薯,贴一锅纯玉米面的玉米饼子,还特意把珍藏的猪油拿了出来,准备在大锅的锅沿上刷一层油,这样吃起来饼子会更香。 本想让家人们饱饱的吃一顿的王荣梅,结果下地窖时忘了先通风,被活活熏死在红薯地窖里,醒来就换了一个已经经历过一切的九十多岁的老灵魂。 王荣梅的娘家是从清朝开始就信奉天主,所以相当于是传承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理念,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一个字——信!受到母亲的亲身影响,王荣梅是对教义深信不疑的。 “四人帮”时期卫兵们对她多次批斗,都没有让她对她信奉的主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可是现在,她对自己的教义产生了深深地动摇。 重新活一回到底是什么鬼?是灵魂的穿越?还是身体的重生?还是再重新来一回? 1970年啊,正是苦难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时有因冻饿而死人的事情时常发生,为什么自己这么命苦,偏偏回到这个受苦的时代来呢?王荣梅哀叹着。 身边7个孩子,前几年大饥荒的时候为了减少家里粮食的消耗,把两个大的闺女都先后嫁了出去,换回来100块钱,暂时自己家里没有发生饿死人的事。 但是家里最小的爱学才5岁啊,担子太重了,哪天因为算计不到,家里没了糊口的粮食,那就离着被饿死不远了。 虽然王荣梅知道,上辈子自己忍饥挨饿终于把这几年的难给度过去了,但是,让自己在重来一回,自己真不敢保证还能像上世一样不被饿死,毕竟自己早就忘了挨饿的滋味了,一个忍不住,再把家里的粮食给吃光了怎么办? 虽然她知道,这个苦难会在七七年停止,整个社会会在那个时候迎来跨时代的改变,可是,可是,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七年啊,漫长的七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就晚了啊! 所以,她要比以前做的更好才行,以前的她,几乎天天吃不饱,她把每一口省下来粮食分给孩子们吃,所以她落下只要一感觉到饿,就会浑身冒虚汗,全身无力,然后一直咳,一直咳,直到冒着被噎死的风险,咽下一口食物才会缓解。 既然重来,那自己的这个毛病是不是趁机会治一治,发病的感觉太难受了,简直能要了她半条命。 王荣梅默默地想着。 她努力回想着这个时候自己经常干的事情和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最常干的好像是挖野菜,然后把野菜晒干,留着冬天吃,然后是刮榆树榆皮、挖榆树树根,然后在碾子上碾成面,和着玉米面吃,或者和着宝贵的白面吃。 偷队里的菜,抢地里挖番薯后剩下的番薯藤蔓,这些晒干后可以磨面混着玉米面吃,还有,还有还有很多,很多,只要吃不死人,好像都和人抢过、争过、吵过、打过、骂过。 黑暗中,王荣梅努力睁大着眼,听着身旁大炕上传来的三个儿子和老头子的呼噜声,想到了西屋还睡着自己的两个丫头。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至亲,都守在自己的身边,距离自己这么的近,她却觉得好像又那么远,远到这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家里一共是大小九口人,老大张秀娟的文化最高,家里磕磕绊绊地供她念到了高中毕业。其他孩子除了儿子尽力供过他们上学,闺女们则都是顶多念到了2年级就辍学,四丫头甚至一天学都没上过。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为了给家里增加点收入,老大、老二草草就嫁了人,王荣梅想起来就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好好的打听一下对方的家世和人品,仅仅是听对方说条件好,能吃饱饭,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王荣梅捶着自己的心口,都是她这个当娘的太草率、太贪财了! 大丫头张丽娟因为是家里的老大,比较受宠,努力供她上学到了高中,成了远近几个村子都没有的高材生,本可以在公社应聘当个老师或者到县里上个班的她,却因为自己一时糊涂,断了她的前程,把她嫁到另一个县里。 哪成想,大女婿爱赌,逼的丽娟天天要死要活的,最后年纪轻轻地,仅仅四十岁就病重不治而撒手人寰,甚至在病中,还要伺候她的那个男人吃喝拉撒。 王荣梅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一丝丝腥味涌进嘴里,蔓延开 现在,估摸着丽娟的老二已经出生几个月了,因为年前丽娟婆婆的去世,家里没人管事,到如今都没人来通知她这个亲娘,大闺女生产的事。 王荣梅现在很想去看看,得想办法赶紧过去看看。 二丫头张秀娟脾气倔,前年嫁给城里一个在外地上班的铁路工人。 这个二女婿爱喝酒,脾气暴,喝醉后就像是前后变了一个人,秀娟被这个男人家暴了一辈子,直到最后打不动了,还得天天受着他的辱骂。 二丫头受了一辈子的苦啊! 二女婿在外地工作,平时不在家。丈夫一走,秀娟就从婆家回来接着种地挣工分,结婚的人愣是没结婚的样子,个人过个人的,女婿的工资更是一分见不着。 活过一世王荣梅现在才明白,这样的过活,完全是亲家那边看不起自家农村人。 哪怕正常一点,做为自己媳妇,都应该把闺女的户口迁到城里去,但是人家半声都不吭,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恰恰王荣梅一个村妇,她哪里懂那些啊,还自以为是亲家那边粮食不够吃的原因。 七十年代,城里的居民都是国家定额分配粮食,当然是没户口就没得粮食吃。 人家看不上,当然连同秀娟的孩也同样看不上,所以秀娟的老大闺女出生婆婆不给上户口,最后不得不在姥姥家上了农村户口。 表面看起来,秀娟嫁的挺好,是城里的工人,可是人家开始就没按着好心,白白的骗走了自家的闺女啊! 要想让人看得起,就得自己站起来! 王荣梅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让孩子们站起来! 再说这个三丫头张招娣,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在兄弟姐妹中心眼儿最多,也最会讨人喜欢。 她去年才刚刚订了亲,是本村一个小伙子,在部队上是个营长,前途一片大好。 在那个年代,军人是最吃香,最体面的那类人。 多少人都羡慕嫉妒恨这个三丫头的福气,将来会是个标准的官太太。 可是,王荣梅知道,这个准三女婿虽然是村里公认的好条件,但是过不了几年就会退伍,并且还是个不长命的。 “唉!”黑暗中,王荣梅叹了口气,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绪涌上心头。 儿女都是债啊! 老四张安来,小名“六斤”,是家里的长子,是自己和他三个姐姐宠大的,现在已经十七,几乎没让他受过什么苦,也没怎么下过地,前几年求人安排他去学木工,只是为了能让这个儿子有一技之长来傍身。 但这个孩子不争气,天天在师傅那里混,也不好好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五闺女张爱娣十五了,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想到这儿,王荣梅心中感慨,真是苦了这个孩子啊,为了帮补这个穷家,为了将爹娘因大儿子结婚欠下的债早日还清,攒钱给弟弟娶媳妇,近三十了才结婚,耽误了大好青春,却还不落好,让家里的兄弟们嫌弃。 家里的其他孩子好歹都上过一两年的学,只有她,没有上过一天,小的时候照顾两个弟弟,大了成了家里干活的一把手,她是给这个家贡献最大。 最后却不得不随便找了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 自己对不住这个孩子呀! 六儿子张安立是家里最憨的也是最笨的,较黑的皮肤,十二岁,上学上了几天学不明白,宁可跟着五姐下地干活,打死也不去上学了,一天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就知道跟着五姐往地里跑,沉稳的不像个孩子,只有在累了或生气的时候吼几嗓子来反驳,以表达他的不满。 小儿子张爱学今年才五岁,整天在村里上窜下跳的疯玩,天不黑,肚子不饿绝不回家。 说起自己的老伴,王荣梅真是一言难尽。 老伴张集生整整比自己大10岁,是个慢脾气,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是整个村子里的唯一文化人。 但他为人刻板,不爱说笑,满身的书呆子气,被村里人叫做“傻子”。 建立公社的时候,因老伴能写会算,算盘打的又快有准,成了村里的会计。 会计在队里能挣满分,分配的粮食多一点。孩子小的时候,家里的粮食还够吃,但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日子过的就越来越艰难。 家里人口多,口粮不够,得算计着吃饭,每天定量,王荣梅吃的最多的就是涮锅水,稠的归孩子们,自己能喝上刷锅水已经算不错了,有时候刷锅水都得归孩子喝。 家里是真穷啊,即便是衣服,也是大的穿了,小的穿,破了补个补丁接着穿,所以衣服一般都是补丁摞补丁。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把日子过得好一些? 想起前世自己看过的电视节目,里面有很多讲述现在这个时代的故事,她努力去回想,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能借鉴一下。 凭着过去的经验,王荣梅坚信自己能过的比上一世要好的多。 在想不到好办法之前,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俗话说祸从口出,自己这张嘴巴必须闭紧,该说的不该说的绝对不要瞎突突,万一说漏嘴,自己可就成怪物了。 苟着,一定要苟着,绝对要苟着! 第3章 下地干活吧 天还没亮透,屋外的公鸡开始一声接一声地打鸣,此起彼伏。 王荣梅一夜没睡,但她仍然精神奕奕,身上充满了久违的爆棚的精力,虽然不再年轻,可四十七岁相对于九十四岁的身体,那也是天差地别,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慢滞感再也没有了。 又年轻了!这是王荣梅最兴奋的地方。 只要人在,一定会有好办法,开启不,开创她的新人生。 翻身下床,老娘先去做个饭,试试手,好久不做饭了,感觉手生了有没有? 王荣梅家一排五间青砖瓦房,说是瓦房,其实只是在土坯的外面砌了一层青砖,其实里面仍旧是土坯。 做饭的屋子是房子东边的一个小间,里面盘了灶,灶直通里屋的大炕,做饭时能捎带着把炕烧热,是冬天取暖必备的土方法。 土灶上面有一口大铁锅,一个细长的小瓦罐也被盘在灶里,是专门用来温热水的。木质的风箱把手已经被磨得油亮油亮的,把手和拉杆连接处是一圈黑黝黝的黑泥。 王荣梅站在院子里瞧着这熟悉的一切,记忆慢慢地回归。 当王荣梅到院墙边伸手抱了捆玉米杆,拿了把麦秸秆准备引火时,王荣梅僵住了,对呀,因为家家户户粮食紧缺,村里人早上从来不做饭的,一会儿院子里冒了炊烟,村里马上就会传遍,自己家有粮食,都能吃上早饭了。 无力地把这些扔进小屋里,她蹲坐在灶间里看着黑黑的锅底,发着呆。 “咦,对呀,就说是烧炕来着,或者烧热水洗脸来着,怎么说不行啊,非说做饭吗?”王荣梅一拍大腿,这死脑筋,把昨晚上剩下的在锅里溜一下,顺便熬点杂菜粥,反正不炒菜,谁家能闻到什么味? 说干就干。 不一会火就烧了起来。麻利的刷锅倒水,红红的火舌舔着锅底,把屋子也映照的明亮起来,屋里烟雾腾腾的,有点虚幻,像仙人在雾中时隐时现。 今天,是王荣梅重生的第一顿饭,一定要让自己吃好! 想起过往,王荣梅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王荣梅一定要拿出百倍的精力来爱孩子,教育好孩子,不枉老天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当然,还要好好的爱自己,爱自己的老伴,余下的人生一定要过的多姿多彩。 锅里溜上剩下的饼子,把剁碎的白菜帮子扔进锅里,放了点盐,盖上盖子开始烧火。 十几分钟的时间,热气腾腾金黄的玉米面饼子出锅了,往锅里加了点瓦罐里的热水,把用水泡好的玉米糁倒进锅里,让小火慢慢熬着。 王荣梅出了灶间,灶间正对着一个用玉米杆子搭起来的小棚子,里面放着一些农具和杂物,里面也盘着一个土灶,一年有三个季节是在这里做饭的。 从里面搬出一个四方的小桌子,说起来这个桌子,还是大儿子刚学木匠活时做的,有点不稳,起码比以前放个竹帘子当饭桌要强多了。 从瓦罐里淘出热水倒在脸盆里,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王荣梅扯开嗓门大喊:“吃饭!吃饭!”首先跑出来的是两个闺女,她们有点惊慌,边穿衣服边喊“娘,做饭怎么不叫我?” “今儿我高兴啊,去,洗把脸吃饭!”王荣梅命令道。 看着一脸懵的闺女一边洗脸,一边偷偷看自己。 她知道她们怕什么,是怕自己动手打她们,因为做饭晚了她们没少挨骂,有时候自己还会一边骂一边动手打,唉!可恶的自己! 饭桌上一碗咸菜,零星的几个饼子,老头子坐在桌子旁,疑惑的说,“今儿个怎么这么奇怪,吃什么早饭啊,那一会从地里回来还吃不吃了?” 王荣梅白了老头子一眼:“吃点东西垫补下,空肚子干活太难受了,一会儿你们下地干活去,不能承认吃饭来着,就说少热水洗脸来着,知道吗?” 王荣梅威严地,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拿点气势出来,这群孩子根本不怕,也不往心里去,必须让他们记住! 孩子们乖巧地点头,能吃上饭太好了,每天早上起来肚子都是瘪的,还得下地干活,哪有劲儿啊。 伸手把六斤伸手拿饼子的手给打回去,六斤甩了下手,很不满地看了王荣梅一眼,拿个饼子还挨一下,真是的。 王荣梅把桌子上的饼子数了数,一共是7个,家里吃饭的正好是7个人,王荣梅平均分给每人一个,当然自己也是一个。 剩下的一个爱学吃半个就够了,那就多余了半块,六斤17岁,正能吃呢,他眼巴巴地看着他娘,心想,平时娘最疼自己,这半块一定是自己的。 正在他这样想着时,王荣梅伸手把半块饼子给了张老汉,对他说道:“你是一家之主,你多吃点!” 张老汉也不墨迹,拿过来几口就进了肚子。 六斤哑然,今天自己失宠了! 吃完了饭,六斤起身要往外走,被王荣梅喊住,问他:“干嘛去?” “娘,今儿有木工活,师傅让我去,说不定还能挣钱呢。”六斤不满的看着他娘,心里还在想:“地里的活累死个人,我才不愿去呢。可今天娘有点反常啊!不让自己吃饱,还要让自己下地?奇怪!” 可就是打死他他也想不到,眼前的娘竟然是90多岁的老娘了。 王荣梅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按以前的套路她就心软答应了,可活过一世的她已经明白,就是自己的纵容,让这些孩子一个个的养成了自私自利、逃避责任、爱占便宜的坏毛病。 十七岁的六斤,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得又高又瘦,像个竹竿子似的,挺精神的小伙子,就是从小被王荣梅宠的有点懒,以前有两个大姐护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现在两个姐姐出嫁了,少了两个劳动力,慢慢的就凸显出来他的懒惰,以及为了逃避下地干活所说的各种借口的可笑,他又馋又懒的性格就是王荣梅给惯出来的。 王荣梅现在不听六斤的借口,她实话实说道:“六斤哪,家里粮食不够吃了,你今年再不挣工分回来,今年麦收秋收可就没你的口粮了,你是家里的长子,以后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能总是从别人嘴里抢食吃,这样对你弟妹不公平啊。” “一会儿我去给师傅说一声,以后就不去了,木工活咱学了也有三年啦,天天给他干活,他也够本了。可咱家马上就没饭吃了,你说怎么办?再继续这样下去,非得饿死几口子你才肯回来干活吗?” 六斤一扭脖子:“我要去干木工活,不下地!”说完转身就跑。 王荣梅很生气六斤的态度,也是生自己的气,自己当初是怎么回事啊,就这么纵着他,让他看着家里人忍饥挨饿自己爱玩的自由自在,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忍不住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如果你敢就这么跑了,从今以后你就别回来了。家里反正你也没给挣过一个工分,也就没有你一口粮食!” 六斤听了王荣梅的话,恨得往地上跺脚,说道:“那里现在就去跳井,干脆让我死了!” 六斤往外跑去。 他跑的很慢,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往常,只要她这样一喊一跑,娘肯定会哭着追出来的,会给他说好话,甚至还能吃上一颗煮鸡蛋。 结果,他都跑到村子中央的井变了,还是没有娘的身影,他傻眼了,蔫了。 看着井边排队等着打水的村民,如果他跳下去,会被骂死的,因为他污染了村里唯一的水源,还会被笑死,就因为逃避劳动就跳井,那他以后还怎么活? 六斤怏怏地去了木工师傅那。 家中的王荣梅心急如焚,她害怕六斤想不开真的跳井,急的王荣梅在院子里转圈圈。 招娣从来是机灵的那个,她站起来,对王荣梅说:“娘,我偷偷跟在后面盯着他去!”招娣跑出了院子,王荣梅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安立却是瓮声瓮气地说道:“娘,你放心,他才舍不得死,以前都是吓你的。” 王荣梅感到有点羞愧,孩子们看的比她透彻,她是关心则乱,明知道没事,还是着急。 二儿子张安立排行老五,人比较木讷,不善言辞,但人不傻,心里有数着呢,娘偏爱他哥,偏爱他弟,只有他自己是奶奶不疼,姥姥不爱的,他就像个透明人,存在感很低。 但是安立今早很意外,早上竟然能吃上一个饼子,这样虽然还是饿,但起码肚子不空了,一会到地里上工不会总是头昏眼花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娘竟然想让大哥下地干活?大哥是娘的宝,从来舍不得他受苦,更没有强迫他去下地干过活,他从来和爹是同等待遇,小弟都赶不上。 王荣梅听到安立说话,她就势坐到了他身边,拉起他粗短的手指,拍了拍,说:“安立,一会下地的时候,别像头牛一样傻干,要留着力气,你才十二,不要和他们大人比,反正你在怎么努力也不会给你记大人的工分,明白吗?” 以前自己从没有这么嘱咐过孩子,结果这孩子就像头老黄牛一样傻干,干的是地里最苦最累的活,却挣着半大孩子的正常工分,这不仅对孩子不公平,也对安立的身体造成了损害,他成年后的个头永远定型在了一米五,成了王荣梅心中的痛点,也毁了安立的一辈子。 王荣梅轻拍安立的手,就这个简单的动作,一句关心的话,王荣梅看到安立的眼睛红了。安立赶紧低下头,“嗯”了一声,从王荣梅手里轻轻抽出自己手,跑进了屋。 “傻孩子,娘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们,在不忽视你们了”,王荣梅暗暗地想:“儿子,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前一世,那些孩子是怎么被疼爱,怎么被捧在手心了她看的一清二楚,而现在,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个机会,重新去疼爱一下自己的孩子们,让他们以后不再那么冷漠,亲情才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从旧社会过来的他们,只知道身体上的喂养,从没有想过其实孩子也需要的精神上的养育。 这时候两个闺女一起合作收拾好了碗筷,王荣梅拉起两个闺女的手说:“一会去上工,别死劲的傻干,该偷懒就偷偷懒,爱娣,你就跟着你姐,她说怎样就怎样干,不许反驳,听到没?” 招娣在队里人缘好,非常会讨好人,尤其是队里的小领导们,她和他们关系处的一直特别好。她还是个小辣椒,说话干脆利索,是队里公认的吵架一把手,如果有人一旦惹到她,她会骂的你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让你摸不着北,说话嘴都不利索了,如果你想既然骂不过,干脆以武力相威胁,她跑的比谁都快,一边跑还一边骂,让人拿她没办法。 反观爱娣,性子和安立一个样,就知道傻干,而且还特别看不起爱偷懒耍奸的二姐,所有王荣梅提出来嘱咐了一遍。 七点,是上工的时间,队里的钟声准时敲响了,王荣梅和孩子们一起走出家门去下地了。挣工分,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王荣梅心中有隐隐的兴奋,我又回来了,我王荣梅回来了,一起下地干活! 集体上工,几十年后王荣梅经常午夜梦回的景象,是满满的追忆,也是对当初年轻身体的想念 第4章 下地干活 安国属于一个小小的县城,她距离保定府很近,距离首都北京也不远。 县名更是历史悠久,据说是汉高祖刘邦命名,取“安邦定国”之意,宋朝时期又被称为“祁州”。 安国声名远播,因为她是中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和中药文化发祥地,有“药都”和“天下第一药市”之称。 安国之所以有名,也和县里的“药王庙”息息相关。 药王庙里埋葬的邳彤,是汉皇帝刘秀的得力大将,他擅长医术,当年追随刘秀南征北战,后驻守在此地,他为当地百姓无偿诊病,宣扬中医,并教给百姓们种植草药,死后被葬于安国南关。 《药王庙》是所有安国人心目中的圣地。 时光荏苒,到了现代,安国县分设了6个镇,祁州成了安国县的六镇之一,王荣梅就是祁州镇下的一个普通小村的村民,村里没有什么特色,不靠山不近水。 但相传古时候这个村出过很多的大官,所以名字起得很有特点,叫仕途村。 在七十年代,每个村子为一个生产大队,每个生产大队按人口或区域分成若干个生产小队,每个队设有小队长专门负责各自小队的劳动分配和计分,并管理下辖的队里的各项事宜。 全村人巴巴地靠着工分过日子。 王荣梅家属于三队,集合地点就在王荣梅家西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在十字路口,集合的村民们自动分成两拨,男人们凑在一起或站或蹲在不远处的墙根下,蹲在墙根下的一溜排开,多数都是在吞云吐雾。 因为穷,他们吸得可不是真正的烟叶子,而是树叶子,或者番薯叶子晒干后搓烂存在烟袋里当成了烟叶子来抽。 那滋味带苦还特别的辛辣,但男人们仍旧乐此不疲,还美滋滋地相互交流着搓叶子的经验。 天底下最热闹的地方永远是女人们多的地方,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理。 她们挤在一起,有的在大声斥责着在人群中穿插嬉闹的孩子,有的高声谈论着外村发生的各种小道消息,有的趴着肩膀在小声说着秘密,人生百态,看女人足矣 当王荣梅领着一大家子出来后,立刻引来了人们的目光,有的戏谑,有的不屑,有的不冷不热,女人们永远不缺那个八卦的心。 前邻胡木森媳妇首先发问,她尖着嗓子说道:“我说荣梅妹子,你这样不行啊,家里有个大小子不出来上工,小的却出来干,你这偏向有点没边了,小心孩子大了记恨你!” 以前王荣梅特别讨厌胡家媳妇,就是因为她说话从来不留情面,总是直戳人家心窝子。但是今天的王荣梅听了,却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心和不安。 是啊,她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当初感觉总是针对她的乡亲们,何尝不是都怀着一颗朴实的心,想把自己的家人照顾的好些,想吃的更饱一些呢。 只听另一个人说道:“人家大小子又没闲着,在学木工呢,人家木工老六说还给工钱呢。” 给工钱吗?那只是为了说着好听而已。 王荣梅对着胡家媳妇笑了笑,对她说道:“中午下了工我就去告诉老六,不学了,三年的时间,不管能不能出徒,都该到此为止,回家种地了。” “唉,这就对了,一个壮劳力老这么闲着可不行,少挣多少粮食啊!”胡家媳妇说道。 这时和自己关系处的一直不错的老彪媳妇走了过来,说道:“荣梅啊,你终于转性了啊,说你多少次就舍不得让六斤下地,非让他去学什么木工。” “家里那么多孩子,哪个不张口要吃的,你心疼他,他知道心疼你吗?你一大把岁数了还下地挣工分挣口粮呢,他一个正当年的大小伙子却整天东游西荡,你知道乡亲们背地里都说你惯子如杀子,不能这样的。” 王荣梅深以为然,当初的自己怎么就听不进去这些金玉良言呢!她站在人群中,看着周围的熟悉面孔,心里感到很亲切。 小队长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开始分配一天的工作,在热闹声中大家依次序领了工具,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向着目的地而去。 开春了,地里的活计和昨天一样,挖粪肥、用小车拉粪肥去地里,撒肥、翻地。 七十时代,地里用的肥料都是粪肥,化肥还没有普及。 给正待返青的麦地全部进行细致的撒肥工作,耐心的人还会一点点打散,让肥料均匀的铺在麦地里,毕竟全家的吃食全靠这麦子了。 所有的空地也要撒肥,然后等着那些男人们赶着牲口或者用铁锨过来把地来翻一遍,让肥料和土混合,为种菜、种花生等做准备。 人们分工合作,费劲的一般都是男人们上,毕竟费劲的活挣的工分要多些。 王荣梅和三名妇女一组,两人挖粪装车、两人负责把粪拉到千米外的地里,然后再由别人撒到地里。 沤好的粪肥一挖开,立即热腾腾的热气和独有的味道铺面而来,弥漫在空气中,钻进人们的鼻孔,附着在人们的身上。 王荣梅和老彪媳妇经常一起组队,这次也不例外。 身后时时飘来粪肥特有的腐烂味道,熏人欲呕。 王荣梅拉着平板木车,绳子套在肩上,两手扶把,老彪媳妇旁边也套了拉绳在身上,像牲口一样弓着身子向前用力,两人低头闭嘴,谁也不说话,一说话那股子臭味就就会乘势钻进嘴里。 把车拉到地头倒掉后,往回走时就轻松多了,浓烈的臭味也没有了,两人开始说起了闲话。 忽然,老彪媳妇神秘地凑近王荣梅,说:“诶,嫂子,你知道不,邻村昨天让人给抄了好几家,说要破除封建迷信!他们偷偷在家拜佛像,这不活该被抓呀。” “人在村子里批了一天,说要游街示众七天,可是丢死人了。” 老彪媳妇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王荣梅,低声说:“嫂子,可能有人举报?要不,人家怎么一抓一个准儿呀?” 王荣梅心里“咯噔”一下,自家信教,肯定会有人举报。 她扭头对老彪媳妇说:“兰子,谢谢你!” 现在的她很明白,这是老彪媳妇在提醒她, 她现在终于记起来了,就是明天,二月初四,自己家因为信教,被抄家了。 王荣梅和她所有的教友们,被批斗了整整七天。 他们穿梭在村镇的大街小巷,挂着写着自己名字的大牌子,接受着路人的参观,指点和辱骂,像猴子似的被耍的团团转,被无情地打击和践踏着自尊,逼的她差点精神崩溃,上吊自杀。 兰子没想到荣梅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感谢他,明显愣了愣,对她点点头,开始说起了村里谁家的媳妇偷偷给娘家送吃的,被自己男人给揍了个半死。 一上午的时间很漫长但也很快,下工的钟声终于敲响。 王荣梅拖着沉重的双腿,和两个闺女一起回到家,家门是从来不锁的,只是挂上了锁链,说明家里没人。 在家歇了口气,简单地洗手洗脸后,开始做午饭。 饭就是简单地煮了一锅红薯,边上又贴上了混了番薯面的玉米饼子,今天王荣梅破天荒地用一个鸡蛋弄了一大锅简单的蛋花汤,放点盐,用筷子沾了点香油在锅里搅了搅,香味扑鼻而出,让人食欲大动。 饥肠辘辘地家人们陆续回来了,疯玩了一上午的爱学一进院就大喊:“好香!我要吃饭,我都饿死了!” 催促所有人洗了手脸,大家围在小桌边开始准备开饭。 这时候六斤也进了院子,他飞快地搬来一个木墩子,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饼子。 王荣梅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把装饼子的笸箩抱到了怀里,沉声说道:“你的脸呢,又凭什么回来就吃!” 六斤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不到都过了这么久了娘还记着上午的事。 “没有干活,就没有饭吃!”王荣梅强硬的态度让六斤下不来台,在弟妹跟前他的自尊被伤害了。 六斤“腾”地站起来,说道:“不吃就不吃,你饿死我!” 说完就跑进了屋里,跑到炕上去挺尸了,和他爹一个样子,只要一生气,就到炕上去挺尸,但这好歹比跑到外面去让王荣梅不放心的好。 王荣梅不理六斤耍脾气,她招呼孩子们开始吃饭。 孩子们大气不敢出,娘一生气就会揍人,他们怕惹祸上身,只有招娣劝王荣梅道:“娘,先让六斤吃饭,一会在说他不行吗?” 这时,张老汉踱着方步进了院子,他永远是这个慢腾腾的性子。 张老汉在队里的工作就是算账,统计工分,家里过的紧巴,他就把村里饲养牲口的活计给揽下来,除了白天一日三次的喂,每晚12点的时候还要给牲口们加料,包括清理牲口棚。 张老汉在默默地在为家付出着,没干惯农活的他力气小,但孩子们嗷嗷待哺,他也只能拼尽身上这仅有的力气才感觉安心。 村里人都喊他“傻子”,他也不恼,叫他他就答应,傻就傻,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老头子最爱穿中山装,两个大口袋子特别贼,装东西多呀。 大口袋会魔术般的拿出喂牲口的各种豆子,玉米粒,麸子这都是喂性口的料,但只要人能吃,他都能给你装回来一些。 他就是想多给孩子们添口吃的,让孩子们不饿肚子。 只见张老汉走到王荣梅跟前,从兜里掏出来了两大把黄豆,说:“一会儿上锅里炉炉,让孩子们吃。” “行,你先歇会儿,一会儿开饭。”王荣梅伸手接过来,同时把老头子身上的土拍了拍,吃完午饭,王荣梅每个孩子手里都发了一把炒黄豆,个个开心的裂开了嘴。 王荣梅手里拿着一根动柳树上折下来的手指粗的柳树条,进了屋子。 六斤躺在炕上,紧闭着眼,肚子不时地传来轱辘声,他哪里睡得着,就是听见王荣梅进来了才赶紧闭上眼。 看出六斤是在装傻,王荣梅拿着柳条在炕上摔了一下,说道:“起来!” 迫于老娘的淫威,六斤慢腾腾地做起来,看到娘手里的柳条,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不让吃饭,还要打人,你打死我。” 六斤脸红脖子粗的瞪着眼,像是要吃人一样。 王荣梅刚要说话,张老汉从外面进来了,上来不由分说就是一个耳刮子:“兔崽子,敢跟你娘吼,你胆子肥了,是!” 张老汉一顿修理下,六斤蔫蔫的低头坐在炕上,像只斗败的小公鸡。 张老汉气喘吁吁地骂道:“早想揍你了,就你娘护着你非要让你去学什么木工,下午就去上工,再敢不去,打折你腿!” 嫌不到张老汉这么给力,王荣梅不在做这个坏人,她赶紧拽住六斤的手,把他拉出了屋,上下看,心疼地说:“疼不疼?” 六斤赌气的甩开手:“不用你管。” 王荣梅不管六斤的态度,把他拉到厨房,从锅里拿出热着的2个饼子,递给他说道:“吃,吃完了一会领着你弟去地里干活去。” 说完拍了拍六斤的肩膀:“你是老大,要以身作则,下面两个弟弟呢,你让你娘我很为难,知道吗?” 说完,王荣梅转身出了灶房。 剩下的让他自己去慢慢体会。 第5章 退 婚 王荣梅轻轻进了西屋,两个闺女正安静的侧躺在炕上。 她躺在三丫头一侧,看到她睁开眼,便悄声说:“招娣,我前不久听说了一个事儿。” 三丫头招娣睁着明亮的大眼看着他娘,说:“娘,您说。” “我听人说,刘占发要复员呀。” 顿了顿,荣梅继续说道:“他们家里兄弟多,事也多,他娘也是个事儿精。我当时同意你和她定亲,也是希望你以后能随军,远离他们过自己的日子。” 屋里静静的,没有声音。 “现在这个情况了,你考虑考虑。万事有娘给你做主,别怕!”王荣梅伸出手,轻拍着三丫头的后背。 王荣梅希望用这个动作让闺女有安全感,这孩子已经19了,虽然因经常登台演出,锻炼的性子很沉稳,在同龄人中也显得很成熟,但关系到人生大事,肯定会乱了心智。 沉默了好久 “娘,如果这个事是真的,那你就做主,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喝!这丫头在给老娘耍心眼儿呢!”王荣梅暗暗在心里打趣着,“哼,不过,老娘就是知道,百分百的会退伍”。 “不后悔?” 王荣梅没有接闺女的话茬,直接反问。 “不后悔,我相信娘!” 好,鱼儿上钩!老娘第二局又胜。 王荣梅拉住三丫头的手,心潮涌动:“这个苦命的丫头啊,娘是心疼你,不愿你早早的成为寡妇” “那还有件事,娘和你商量。” 再给个甜枣!王荣梅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和三丫头说话。 “娘知道你手巧,所以娘打算让你和村里的巧玲婶子学裁衣服,你想不想去?” 三丫头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了她娘的手,大声说:“娘,真的吗?真的吗?你愿意让我去?” 三丫头想去学裁衣服已经很久了,简单的裁剪她是会的,但是要做到美观得体,那是需要技术的,她不会。所以央求娘很多次,都被娘骂的狗血淋头,后来就再没提过。 今天娘竟然主动说让她去,这个惊喜来的太大了,把她一下子砸懵了。 “真的,当然是真的!” 王荣梅笑吟吟的拍拍她的头。 三丫头跳下炕,双手不由自主的抱在胸前,在地上来回走,反复说“能学裁衣服了?能学裁衣服了!太好了,太好了!” 王荣梅好笑的看着这个丫头,逗她说,“学会了,那家里所有人的衣服你就包圆了啊!不能反悔!” “行,行,以后所有人的衣服我包圆了!”兴奋的声音打着保证,“娘,你对我真好!” 三丫头的事情安排好了,王荣梅自从醒后就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了。 下午又在重复的劳动中度过了。 一下工,王荣梅就找到了村里的赵媒婆,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拜托她去给刘家说清楚,并把定亲的礼金5元钱退还给刘家。 赵媒婆不可思议的看着王荣梅,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打灯笼都不好找的人家你就这样给推了,人家小伙子在部队是营长,听说能带军属随军,你真就这样给推了?” 王荣梅故作严肃的点头,“是,我感觉我家丫头和他家不合适,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王荣梅一身轻松的离开了赵媒婆家,路上还哼起了《智取威虎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轻身爽意的回了家,两个闺女正在烧火,锅里的水腾腾的冒着热气,她拿了一颗大白菜,切的碎碎的扔进水里,又撒了把盐,对三丫头招娣说“等白菜熬烂点,在放玉米面,放进去后再多熬多一会儿,这样熬出的粥比较香,好喝!”招娣点点头,其实以前熬这种粥的时候都是一起放进去,开锅就算熟了,不会费时间多熬,怕费火,虽然是烧的秸秆,也得省着烧。 可是经历过后世繁荣的王荣梅嘴头已经高了,她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想尽量做的好吃些,再好吃一些,虽然每天吃的都几乎千篇一律。 晚饭就是每个人的肚子里灌了几大海碗玉米面白菜粥,咸中居然还带点甜,几乎每个人都说好吃,香! 吃饱喝足,王荣梅开始分配任务:把大水瓮灌满水。 水井在村子中央,是全村唯一的水井,这个水井目前还是那种老式的手摇吊水井,打水的速度很慢,经常需要排队。 王荣梅吩咐:“八斤,你先去挑一担,回来后,招娣,你去挑一担,然后是小敏和金利你俩抬两桶。这样轮着,直到把水缸灌满。” 大儿子一听大家伙都要去挑水,自己要是敢不去,说不定会挨揍。于是央央地的拿起扁担,挂上水桶,向外走去。 “我先去排队!”二儿子金利麻利的往外跑,一溜烟的没了影儿。 看来,二儿子不是不爱说话,是懒得说,恨自己偏爱哥哥和弟弟,不待见自己。当他看到娘一视同仁,却成了最活跃的那个人。 王荣梅心中有些发酸,看来,好多事其实都是自己作的,让二儿子和自己离了心,当自己老了需要人的时候,才敢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管不问,甘当老婆奴。 大儿子被自己惯的散漫,馋懒不干活,事事依赖他人,没有主见。 小儿子倒是有主见,却被宠得在家里唯我独尊,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和反驳,意气用事,一意孤行。 相反女儿们因为从小被教导要让着弟弟,对弟弟好,形成了甘愿对弟弟付出也不后悔的性子。 王荣梅反思着上世的自己,偏爱儿子,忽视女儿。 ’对儿子们偏爱却又不去教育和引导他们正确的做事方法,儿子们的自私自利和不顾及他人的性格,和自己是分不开的。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错误必须纠正,让孩子们懂得感恩,让这七个孩子相亲相爱,这应该是这一世自己回来的目的。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把水缸添满水。 往日因为各种不满的争吵今天不见了。 院子里,三姐招娣正在唱样板戏《沙家浜》中,阿庆嫂与胡传魁和刁德一斗智斗勇的一段。 “胡司令,这么点儿小事儿,您别净挂在嘴边儿上,当时我也是急中生智,事过之后您猜怎么着?” 三丫头的眼神、表情、动作都拿捏的很到位,认真而投入的表演着。 其他孩子们围坐在三姐的跟前,叫着,笑着,拍着手给三姐打气。 这一幕真的很和谐,很有爱啊。 最近几年,因三丫头嗓子好,样貌也好,被选中去扮演红戏《沙家浜》的阿庆嫂,经常代表村子登台表演。 三丫头虽说下地干活力气不大,却因为出演《阿庆嫂》给家里挣了不少工分,能抵得上一个壮劳力了。 清脆的嗓音在渐渐来临的夜幕中飘的很远,伴随着春天的微风,让人不由的陶醉。 第6章 夜访坟地去藏宝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在一眨一眨的望着大地。 这个时候的星空是灿烂的,明亮的银河挂在天空也是那么的显眼。 即使没有月亮,也能隐约地看到不远处的轮廓。 下半夜了。 王荣梅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抱在胸前,猫在墙边的阴影中。 抱在胸前的是一个被层层叠叠的油纸包裹的小包,有两个拳头大小。里面是王荣梅珍藏了三十年的陪嫁首饰,以及婆婆留给她的一对银镯子。 王荣梅隐藏在墙根下,望向大街上,她已经在这里蹲了有十分钟了。 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王荣梅扛上铁锹,飞快的向村外奔去。 在村外绕了一大圈,来到了张家的墓地里。 王荣梅早就打算好,家里值钱的老物件全部藏到墓地里来。 上一世,因为没有准备,在慌乱中把这些东西藏在了地窖里,结果被红卫兵给搜走了。现在的王荣梅决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而且还要逆风翻盘,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张家,在仕途村里是大姓,这里睡着张家的祖宗们。 墓地,大大小小的坟包静静的矗立在夜色里,夜猫子的叫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很渗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还传来啪嚓啪嚓的声音。 王荣梅找到自己公婆的坟包,蹲下来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 很静,很静,只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王荣梅舒了口气,嘴里念叨着,在坟包的一侧找了块地方,避免一会挖到棺材,打扰到里面睡觉的人。 “爹、娘啊,我在你们这儿放点东西啊,你们帮我看着点,别让人给偷走了。把你们吵醒,我也没法子,爹、娘啊,您受点委屈,回头我让孩子们来给你磕头。” 王荣梅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狠狠地把铁锹往地面铲去。 坑很快挖好,将小包放进去,填上土,用脚使劲跺了几下,踩实,压平,用手捧了几把干土洒在上面,再弄了些干草干树叶子铺上,又踩了踩,再撒一遍干草叶子,然后用手平复了几下。 “吁” 王荣梅长长的吐了口气。 往四周看了看,王荣梅拿起铁锹,顺着原路返回村口,在村口阴影处又停顿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 见四周没有异常响动,王荣梅顺着街边蹑手蹑脚的往回走。 进了家门,王荣梅靠在门上,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这时才感到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王荣梅打了个寒战,插上门,赶紧悄悄地脱衣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大土炕散发着温乎乎的热量,让王荣梅紧张的心情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又完成了一件事。 王荣梅在被窝里嘿嘿的傻笑起来。 王荣梅性格泼辣又胆大,也是被日子给活生生逼成了一个男人们口中的泼妇。 在农村,舍不出去脸,不把自己变成一个敢跟男人干架,敢在大街上跳着脚骂街的泼妇,敢拿着刀追着男人跑的疯子,会被人欺负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尤其家里闺女多,老头子又老实的情况下,王荣梅的嗓门变得越来越大,脸皮的厚度也是直线上升,武力值那也是噌噌的长。 夜晚对坟地大冒险活动告一段落。 王荣梅在被窝里闭着眼,心里一刻不停的在打着算盘。 明天进趟城,打着去看看二闺女的名义,去安国县城里转转,看是否有什么机会自己能抓住。 想到二闺女,就想到了二女婿。 凭借上世的记忆,王荣梅记得,二女婿爱喝酒,脾气爆,经常在单位上惹事生非,却因为人缘极好,单位上也就经常雷声大雨点小的批评教育后,让他继续上班,却也断绝了他在单位上的上升之路,即使工作中多次立功,也是干了一辈子的铁路铺轨工人,直至退休。 二闺女结婚三个年头了,到现在也没个孩子,毕竟两个人总是两地分居,不经常在一起哪里会怀上。 王荣梅突然想起,二闺女的老大云儿好像就是今年出生的,也就是说现在闺女肚子里已经有了。 而她婆婆也在去年年底添了孩子,现在应该是刚刚出了月子。 回家过年的二女婿,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到自己娘又添了一个小弟弟,感到特别的丢人,大发脾气。非要媳妇跟自己去云南,不去就闹脾气,可能现在就在家闹呢。 想到这里,王荣梅一下子“噌”的坐起来,可透过窗户纸看到外面黑黑的,复又躺了下来。 闺女不能去!就因为去了趟云南,两口子关系急剧恶化,从此开启了日复一日的打、骂、吵。 她婆婆目前需要人照顾,闺女这个时候跟女婿走了,绝对让婆婆心里不舒服,破坏本就脆弱的婆媳关系,婆婆苛待闺女成了她报复的正当借口。 而事实上,闺女真就跟着走了,自己这个当娘的也没及时阻止,然后婆婆就一系列的骚操作,婆媳关系彻底的破裂,让自己的闺女吃了不少苦头。 “唉” 深深的叹息声在暗夜中响起,想起以往,好多事自己这个当娘的真的是不称职啊。 又是一个失眠夜。 “珰~,哐啷” 正当王荣梅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声巨响惊醒了她。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人呢,把你家大人叫出来!” 张老汉正在被窝里抽烟呢,听到喊声也紧忙的穿衣服。 王荣梅三两下穿好衣服,和老头子前后脚走出屋门。 只见院子里一群的小伙子,穿着绿军装,右胳膊戴着被看章。 厨房那里两个闺女呆呆的站在那里,四丫头爱娣紧紧地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敢动。 王荣梅赶紧走过去,搂住两姐妹的肩头,和她们站在一起。 看着这群朝气勃勃的年轻后生们,王荣梅心里还有时间在吐槽:“你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可是这次怎么比上次来的早呢,幸亏啊!我做到太及时了!。”在心里,王荣梅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英明,速度!哈哈。” 三丫头到底见过了世面,表面很镇定。她见自己娘搂住了自己,知道娘是在安慰她,心里不由的涌起一阵温暖,娘很在乎自己呢。 张老汉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台上,哈着腰,满脸堆笑地对这群毛头小伙子们说:“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啊?” 人群中一个领头的大声呵斥:“你说干什么,有人举报,你们家信天主教,今天就拿你们去游街示众!” 转身攥拳对后面的红卫兵们高喊:“破除四旧,造反有理!” “破除四旧,造反有理!”红卫兵们喊着口号,把屋里的小子们轰出来,开始在院子里,屋子里搜查,乱翻,搜寻着他们认为具有旧社会标志的东西。 所有人,他们老两口和五个孩子都被赶到了外院,被几个红卫兵围起来盯着,其他红卫兵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乱翻,炕洞被拆开,灶被扒开,仔细检查搜寻着每一寸,看里面是否有赃物,地窖也没落下,跳下去好几个人,对有怀疑的地方还要深挖检查。 满院子鸡飞狗跳,嘈杂声、呐喊声充满了整个小院。 第7章 她是迫不得已 院外一群看热闹的村民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边偷偷的议论,一边也在暗暗的琢磨自己家里有没有“四旧”,有的话要赶紧扔掉。 红卫兵们闹腾了一阵子,从院里乱哄哄地走出来,把在屋里搜出来的一个十字架丢在了他们面前,当即有人拿出绳子就把老两口给绑了起来,推搡着,浩浩荡荡的大喊着口号,把他们带到了大队部。王荣梅顾不得嘱咐孩子们,就被拉到村里平常放电影,唱戏的高台上。 高台下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喇叭里开始放革命歌曲,有人领着在大喊着口号,攥着拳头冲着天空挺直了手臂,像是要把老天也要打个窟窿,山呼海啸非常有气势。 台下人越来越多,台上人也越来越多。 不同的是台上的每个人脖子里都挂上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xxx 社会主义蛀虫 资本主义走狗,人们的双手被绑在后面,低垂着头,就像被判处死刑的死刑犯,充满着绝望和羞愤。 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台下人群的气氛也越来越高昂。 大概十点左右时,一个右臂戴着红箍,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上台。 这个人站在台中间,攥着拳头领着人们大喊口号,随后就见他把手一挥,台下立刻就静了下来,中年人很满意的点点头,大声说: “同志们,我们是社会主义新青年,听党的话,跟党走,但这些人” 说着,伸手一指他身后的一群人。 “他们!竟然挖社会主义墙角,信奉法西斯资本主义的耶稣,成了资本主义的走狗!” 他大力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好像恨不得把这些人当场打死的样子。 “他们!是封建社会的残余,是资本主义的走狗!打倒资本主义!” 振臂一呼,台下山呼海啸的喊声震耳欲聋! “他们!要认清自己的错误,我们都是中国人,要挽救自己的同胞,他们要跪在大家的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和资本主义划清界限!” 就在这个人大义凛然的口诛笔伐台上的这些人是社会蛀虫的时候,王荣梅抬头看着台下激情四射的红卫兵和懵懂害怕的村民们,还有最远处自家孩子们的身影,心下;立即就有了决定。 只见王荣梅忽然大声喊道:“打倒资本主义!”这一声大喊,把那个正在台上表演的中年人吓了一跳,本能的回头看她。 王荣梅大步走了出来,毫不犹豫的“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开始大声控诉资本主义的坏,信教给自己带来的困扰、并大骂耶稣,根本就是资本主义的代表。 当年自己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被蛊惑,现在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断绝和天主教的关系,还发誓如果有人还信奉天主教,和社会主义唱对台戏,她要大胆揭发,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王荣梅的这么一顿操作下来,倒把那个带头的中年人给唬住了,有点转不过弯来。 王荣梅再接再厉。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一把抱住那个中年人的大腿。 “这就是后人们所说的抱大腿。” 一边大哭着,她顺势把脸往这个人的大腿上蹭来蹭去,把流到嘴边的东西擦掉,要不就进嘴里了。 中年人大惊,自己的裤子啊,这可是为了今天,第一次穿啊! 中年人伸腿大力把这个脏女人给甩开,指着他厉声问:“你说的是实话?如果是真心改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王荣梅大力点头,涕泪横流,她扭头大喊老头“傻子,你还不过来!” 张老汉看到老妻的一顿表演,早就傻眼了。 他听到老妻喊他,赶紧走过来和她一起老老实实地跪着。 王荣梅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又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张老汉就在旁边低声重复。 中年人见这个男人那傻缺的样子,和这个女人充满激情的控诉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很满意,大声说:“认识到错误就得改,他们做的很好,以后”他转身指着台上的其余人。 “你们,就要向他们学习!” “好,你们中有人要和你们的耶稣划清界限吗?” 台上的人静静的低着头。 他们都是耶稣的忠实信徒。 可他们打死也不知道,上一世的王荣梅和他们一样,很忠实自己的主,最后在连续街七天后,才和其他人一样陆续地、身心俱疲地、不甘地低头认错。 可现在的他们很鄙视王荣梅的所作所为。 王荣梅背弃了天主,她是天主耶稣的叛徒。 见没人说话,中年人大手一挥,对台下的红卫兵说:“开始游街!老规矩,不许吃饭,不许休息!” 转头又对王荣梅夫妻说,:“你们很好,以后一定听党的话,跟党走,做一个正正经经的中国人!”摆摆手:“你们可以回家了!” 如蒙大赦般王荣梅夫妻点头如蒜捣,大声喊:“听党的话,跟党走,打到资本主义!” 王荣梅夫妻站在高台上,猫着腰,谦恭的就像地主家的仆人。 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昂首阔步的向台下走去,领着红卫兵,押着那群不是犯人的犯人,边走边喊,浩浩荡荡的向村子里走去。 他们会在村里的大街小巷都走一圈,然后会到镇里,再到其他村大转特转,不到天黑绝不放人回家,中途不会让你吃饭,不会让你休息,不仅打击你的肉体,还要摧毁你的精神! 老夫妻两人见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相互搀扶着走下高台,孩子们正等在下面,一个个紧抿着嘴都不敢说话。 摆摆手,一大家子人默默的走回家。 回到家,受到惊吓的孩子们围在父母周围,不知道下来该干什么。 王荣梅抱住默默流泪的小儿子爱学,开口说:“今儿大家表现都很好,尤其是六斤,遇事不慌,有当大哥的样子,值得表扬!一会中午奖励你们一人吃半个鸡蛋。” 一听有鸡蛋吃,孩子们露出了惊喜地表情。 “以后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遇事不慌,大家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咱们害怕。” 孩子们心里能不怕吗?能不慌吗? 但听到娘这样说,不由的点点头:“嗯,遇事不怕!” 十七岁的六斤也不由的挺直了脊背,说:“娘,有事还有我,我是老大!” “对,有事还有我大儿子呢,我更不怕!” 院子里一阵哈哈的笑声响了起来。 老头子在一边唉声叹气,使劲抽着旱烟。 王荣梅挨着他坐下,轻轻地说:“你也信了一辈子的教,现在国家不允许,你就放下!为了这个家,咱日子还得过呀。” 刁张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好改,老婆子的做法不能说错,否则现在就不是坐在家里,而是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了。 心里不由默念:“天主莫怪,她是迫不得已”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娘,屋里炕给扒了,到处是坑”。 “娘,灶也被扒了,没法做饭了”。 “这有什么呀?刚说的,没什么可怕的,忘了吗?” “六斤,安立,你俩去和泥,咱们开始垒灶!” 小儿子爱学欢呼起来,“垒灶,吃鸡蛋。垒灶,吃鸡蛋!” 张老汉站起身,说:“我去收拾炕”,就走进了屋。 灶和炕在差不错两个小时的快乐合作下,感觉很快就弄好了。 孩子们兴奋地看着王荣梅把藏在瓦罐里的鸡蛋一个一个的拿出来,好像马上就能吃进嘴里似的,馋的直咽口水。 幸亏这群王八羔子们还有点良心,知道现在的粮食金贵,没把家里的粮食给糟蹋了,鸡蛋也完好的躺在麸子上。 村里家家户户一般都养几只鸡,散养着,平常都不用喂,吃地里的虫子长大,只有在下蛋和天黑的时候才回家。 数出四个鸡蛋,罐子里还有10个。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 一大家子围在桌子周围,王荣梅把煮熟的鸡蛋剥皮后切开,孩子们眼巴巴地盯着。 “鸡蛋呢,你们爹吃一个,剩下的咱们一人半个。” “你爹在队里上工,又得喂牲口,一天天的太累,大半夜里,你们睡得正香的时候还得去喂牲口。” “我还抱怨你爹不干活,但你们得知道你爹的苦和累,都是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为了你们。懂不懂?” “嗯,娘,我懂,就像娘天天晚上给我缝衣裳,姐姐天天下地干活还做饭!哥哥们还担水。”小爱学小声说道。 “对,真是好孩子”王荣梅把手里的半个鸡蛋放进了小爱学的碗里,“呐,再奖励半个!” 几个孩子低头吃着鸡蛋,大的小的眼里都有了光,自己的付出有人看到,并被肯定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儿。 心中有爱的小河在悄悄流淌。 第8章 去县城,看闺女 吃完饭,王荣梅拿出一个用柳条编的圆篮子,下铺两层麦秸,把8只鸡蛋轻轻地放在上面,找出一块蓝布盖上。 张老汉见了,惊讶地问:“这是干嘛去?” “去老二家看看去。还没去过呢,正好你年前不是说亲家生孩子了嘛,捎带着去转转。” “今儿孩子们都吓着了,村里也乱哄哄的,就歇一天,你也歇歇!” 张老汉点点头,有点不舍地看了看篮子:“那你早点回来!” “安立,爱娣你们过来”,招呼两个孩子来到自己跟前,悄声对他们说:“你们陪娘去趟你二姐家。去不?” 这俩孩子长大至今,都没带他们进过城,今天王荣梅打算带他们去城里转转,开拓一下眼界。 丫头爱娣十五岁,个头和她三姐不相上下,和自己齐眉高。因为常年干农活,长得很壮实。 安立和姐姐比差了一个头,因为这两天能吃饱饭,心情也好,变得活泼了,话也多了。 两人大呼小叫的跳着脚喊:“要去,要去,我要去城里看二姐!” 小爱学也颠颠地跑过来闹着也要去,安抚了几句,跑一边找三姐玩去了。 王荣梅把家里安排好,带着两个小保镖,挎起篮子往外走去。 城里,有自己的一个亲戚,也就是老伴的亲妹子。 而二闺女的婚事就是这个小姑子介绍的。 说起二女婿的家世,还是不错的。他爹是个残疾军人,姓郭,有军功傍身,所以在县里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老郭媳妇姓马,他们家加上刚刚出生的小儿子,和王荣梅一样,也生了七个孩子。 二女婿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备受宠爱,整天的打架斗殴,在街面上没人敢惹,长大了更是不知收敛,横行霸道,号称“镇南关”,妥妥的一个小霸王。 亲家眼看管不了了,十六岁那年才赶紧打发到外地当了一名工人。 过了两年,老马眼看着儿子到了婚嫁年龄,一个说媒的都没有,急呀。 主要是谁家的闺女都不敢嫁呀? 恰巧某一天,老马去王荣梅小姑子家串门,看到了王荣梅领着老二和老三两个丫头来看她姑姑,顿时眼前一亮,立刻就有了计较。 第二天,很少回娘家的的小姑子就颠颠的跑到了村里,把郭家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直夸老郭家的儿子天上难找,地上难寻。 还说老郭家答应,如果成了,会给五十元的彩礼。 五十!王荣梅震惊了,五十可是够全家五年的开销啊。 小姑子说的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唾沫星子乱飞。 声称两家离得近,知根知底,将来要是成了,有她这个亲姑姑呢,孩子有依仗。 有五十元的彩礼打底,小伙子又是工人,说明男方家家境殷实,结婚后闺女不会受穷。 于是就同意让孩子们见见面,相看相看。 见了面,小伙子穿着一身军装,人高马大,壮壮实实,浓眉大眼的长得特精神。 姑娘相貌没得挑,大眼睛,双眼皮,两根粗黑的大辫子垂在两侧,虽然经常下地,但皮肤白皙,一笑还有两个梨涡。 顿时,两个人就看对眼了。 仅此一面,两个人就此分开,小伙子去了外地上班。 询问自己的傻孩子,见闺女羞红着脸说“行”,王荣梅也没多考虑,在小姑子的撺掇下就和老郭家定下了婚事。 年底,见过一面的二人就很快领证结婚了,简单的连个婚礼都没办。 结婚几天后,女婿继续去外地上班,女儿被赶回来继续种地。 王荣梅很是生气,结婚的女儿继续回娘家过日子算怎么回事?去找小姑子询问,才得知 自家闺女找了个爱惹事生非的小霸王,婆家还是个不讲理的,小姑子不敢惹不敢去问。这下子让王荣梅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和小姑子大吵一架,就此恨上了小姑子,从此再不登门。 自闺女结婚以来,王荣梅一次门没登过。 那时的王荣梅很好强,要面子,同时心里也很自卑,不想面对这样的亲家,所以两家几乎没有往来。 有了前世的记忆,王荣梅现在很了解这个亲家母,在县里五金厂上班,个子不高,身体瘦小,说话总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语气。 平常总是阴沉着脸,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钱似的。 外表的冷酷,成就了亲家老马悲哀的一生,活着,没有朋友,老了,没有小辈绕膝承欢。 王荣梅带着两个孩子,没走大道,直接从地里斜插过去,直奔安国县城。 现在地里麦子还没返青,一片平坦,这样走路起码儿能节省一半的路程。 王荣梅心中急切,想尽快见到自家的老二闺女。 老二丫头性格直,脾气倔,有什么就说什么,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不会转弯,小时候经常气的自己拿着棍子追着打,这孩子还一边跑,一边在犟嘴,就是不说一句软话, 说起来,老二闺女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是因为这嘴惹得婆婆不满,又激怒丈夫,两口子才经常干仗。 王荣梅走路虎虎生风,一点不感觉累,心早随着风到了二闺女家。 两个孩子开始还有说有笑的,蹦跳着打闹着跟着娘走,后来也不说话了,就紧跟着,深怕一会娘就把他们给落下。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后,穿过一个叫做河东村的小村子,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安国县城。 这个时候的县城很破旧,不是很宽的街道两侧是低矮的青砖房,比起村里的土坯房,看着还算高大上,顺着窄窄的小胡同伸延着。 经过药王庙的时候,王荣梅特意留下来指给孩子看这个气势雄伟的建筑。 只看见: 药王庙的门前是一幢雕梁画栋,虽有掉色,但仍然生动的牌楼,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显灵河北”的古老篆字。 牌楼前面各蹲着一具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公一母,彰显着药王庙的威严。 牌楼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铁旗杆,据老人们说,这个旗杆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它和药王庙的历史同龄,旗杆上挂着一幅铸铁对联,上书:“铁树双旗光射斗;神庥普荫德参天。”铁旗杆上悬挂的风铃不时传出“叮铃铃”的铃声,好像在向路过的人们诉说着他们凄苦。 牌楼后面就是大门,大门上布满金色的铜钉,很有气势,可惜只有一扇完好,另一扇只剩一半可怜的挂在门框上。 门额上黑色的匾额书写着三个金色大字:“药王庙”,下面是一些小字。 王荣梅汗颜,上面的字除了“药王庙”那三个字她能念出来,却不认识,其它的字连念都不会。 安立见到高大的石狮,几下就爬了上去,立在狮子头上大孩大叫。 爱娣则跑进庙里转了一大圈,出来说:“娘,里面有墓和很多碑,还有人像,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现在的药王庙是敞开式的,人们随意进出,保护不到位,所以很多东西被破坏了。 王荣梅眯眼看着“药王庙”的牌匾,心道:“我能把它拉回家吗?我什么时候能把它拉回家?” 这个牌匾可大有来头,从以前的电视剧里知道,它是清朝的一个有名的大官写的,很有纪念价值。但是在“十年动乱中”被弄的找不到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有了机会来收藏它? 王荣梅看孩子们没了开始的兴奋,于是说:“我们走。” 很快找到那个狭窄的“半尺胡同”,宽度也就能伸开一只胳膊,都不能并排走两个人。 胡同里很阴暗,终年不见阳光。 三人按大小顺序很快走到胡同尽头,眼前一亮,出现一条的南北的小路。 穿过小路,在“半尺胡同”正对面的两间房就是小姑子家,小姑子家的旁边是一条道路比较宽阔的胡同,亲家就在这个胡同里。 领着两个孩子,王荣梅直奔亲家门口。 “到了你姐那里,记得喊人,老的就喊叔和婶儿,比你们大的孩子就喊哥、姐,别怕,有娘呢。” 当看到两个孩子紧张的在看着自己,还紧紧的拉着了自己衣角,王荣梅笑了起来。拉起他们的手,攥在手心里,一起走到大门口。 第9章 劝女婿(1) 这条胡同里住着几户战争中受伤的退伍残疾军人,他们在退伍前都是营长以上级别的大佬,现在被国家集中荣养在这里,所以这条街起名“荣军街”,亲家是荣军街的2号门。 房子按城里人来说,真是不小,坐北朝南五间青砖大瓦房,院子东侧是一个单独的朝西的小厨房,厨房的东墙就是大门的影背墙,墙上还画着一棵彩色的迎客松,背景则是连绵的远山。 终于站在了亲家大黑门的门口。 大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了一个年轻男人愤怒的声音。 “娘,你不用说了,我明天一定要走,秀娟也要跟我走,你管不了。” 一道尖利的女声,带着浓浓的山东口音:“不行,就是不行,就你上班挣那点死工资,她跟着去,吃完花净,那这家怎么办?啊?” 说话的声音速度很快,但还是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原来是怕钱被儿子给花完呀?” 王荣梅撇撇嘴,拦着儿子媳妇团聚,用意自私。 “啪!啪!啪!” 王荣梅用力拍打了大门几下。 里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这么大声敲门,真没教养!去,开门去!”里面的尖利的女声又大声喊了起来。 很快,门被拉开了。 “娘?”惊愕的声音响起。 面前的正是自己亲亲的二女儿啊。 面前的闺女留着齐耳短发,秀气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上身穿着一件立领红底黑花小棉袄,下身是一件军绿的棉裤,一双军棉鞋, 还没等王荣梅说话,二闺女大声喊:“朝东,我娘来了。” 一个高大的小伙子立即从闺女后面冒了出来,推开她,笑着说:“娘,你老来了,快进来。” 王荣梅随着女婿走进院子,看到小院里一片狼藉。 一方小木桌正侧翻在地上,一个白面馒头和几个玉米饼子躺在一片菜叶子上,沾着的米粒就像是点点泪痕,几个碎碗正可怜兮兮的在被压在桌下下面。 女婿赶紧走过去尴尬的一边收拾一边说:“呵呵,不小心打翻了。” 亲家母正往台阶下走,迎面看到王荣梅进来,愣了一下:“哎呦,真是亲家啊,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王荣梅笑着说:“春风呗,听说你添娃了,过来看看你这个大妹子。” 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篮子,“就几个鸡蛋,大妹子你也别嫌少。” 王荣梅大方得体的笑着,让老马有点恍惚,印象里那个神态拘谨,不敢说话的乡下老婆子不一样了呀。 亲家老马很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王荣梅,一身旧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裤,里面是黑色棉袄,看着到是干净,亮黑的短发中露出些许白发,虽然脸有菜色,但人看着却很精神,浑身散发着一种自信,一切在掌控中的自信。 脸上也没有一丝因为衣服破旧而有的尴尬,反倒显得很自然,自然的老马都觉得他们已经认识几十年了似的。 旁边的两个孩子皮肤有点黑,衣服上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衣服的颜色了。 此时这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紧张地拉着他姐姐的手看着自己。 他们家那么穷,穷的身上都是补丁,竟然舍得给自己送鸡蛋!现在的鸡蛋多金贵呀,买都买不到。 老马很意外,心里忽然有点底气不足起来。 王荣梅没有顾忌亲家老马的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很是随意的把篮子递给旁边的二闺女:“呐,去帮你婆婆检出来。” 说着回头看看爱娣和安立,说:“叫婶子。”孩子齐声喊了声“婶子”。 老马应了一声,上前故作亲热地拉住王荣梅的手,“大姐,快进屋,您真是客气,还有空来看我。” 说着指了指地上说:“家里孩子多,正吃饭呢,这个兔崽子就发了脾气,你看看,多浪费!” 回头又斥责道:“赶紧收拾干净!” “亲家啊,您可别笑话我呀,孩子大了,真是管不了啊。” 亲家老马和王荣梅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 老马抱怨着自己孩子不听话,委屈的好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王荣梅心里暗暗撇嘴。 一个强势的女人,在家里说一不二,自己吃白面馒头,玉米饼子是孩子和老头子吃,现在在自己面前装委屈,呵呵,好笑! 王荣梅不耐烦应付她,开口劝了几句,就说“我也是想闺女了。”说着指了指刚刚进屋的两个孩子:“这俩孩子也想过来看看他姐,央求不过就来看看。” “我们娘几个去说会儿话,亲家刚生完孩子,千万不能生气,要不对身体可不好,你先歇歇””。 说着站了起来,拉起进屋的二闺女的手,说:“这么久没见你,过年也没回去,有点放不下,就过来看看,怎么,想娘没有?” 闺女刚想说话,王荣梅回头对老马说:“我去他们屋,我可要说说东儿啊,不能这么气着你!刚生完孩子呢。” 说完就拉着闺女的手,两个孩子紧跟着,出门向西拐进了西屋。 五间房的西边两间是亲家隔出来给大儿子的婚房,最东边一间住着亲家老俩口。 两间西屋里,外间荡荡的,只盘着一个灶,灶旁边是一个深红色半新的风箱。 里间正对门是一张半人高的红色木桌。 桌子上正中,一个白瓷的名人头像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一个铁质盘子里面,有一个白瓷茶壶,正面“为人民服务”红艳艳的,茶壶周围倒扣着四个玻璃杯。 正面墙上,是一套四件梳妆镜,六七十年代常见并最流行的带对联的豪华套装 。 一大块长方形的玻璃镜字明亮照人,两侧是带底花的一副玻璃对联,镜子上是玻璃横批:为人民服务。 所有玻璃都用红木镶嵌起来,显得特别气派和喜庆。 靠墙里面一张木床,铺着一块浅色的方格床单,小屋很温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皂的味道。 王荣梅进了屋,女婿赶紧进来给丈母娘倒了杯水放在了桌子上,说:“娘,先喝口水,累了。” 二闺女打开桌子下面的橱柜,拿出来一个带花的小铁盒,打开,从里面抓了两把糖,一人一把放进弟妹的手里说,:“吃糖,这是你姐夫特意买回来的。” 然后又剥了一块放进她娘的嘴里,说着:“娘,你也吃。” 王荣梅含着这块糖,嘴里甜,心里也甜。 看来,闺女目前的小生活还是可以的,两个人过的甜甜的,就像这糖。 她拉着闺女坐在自己身边,女婿则是靠墙站在了一边,不是他不坐下,是根本没有凳子。 轻声问:“刚才到底怎么了?” 二闺女秀娟看了看对面的丈夫,没吭声。 二女婿低头抓了抓,不好意思的说:“我都二十多了,我娘又生了个孩子,这算怎么回事啊?他们抱着孩子出去,都说是我的孩子,他们为老不尊,我出去都抬不起头来。” 抬头看了看媳妇,二女婿又说:“眼看我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让他有个一般大的叔叔,都替孩子臊的慌。” “娘,您就劝劝我娘把,我要带秀娟去我单位,她在家一样跟着我丢人现眼,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 二闺女开口说:“你不会好好跟娘说啊,非得闹着脾气,今儿倒好,还把桌子掀了。” “你只要别说话跟着掺和就行,一切听我的。”女婿看了一眼媳妇说道。 王荣梅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俊朗的小伙子,这时候的二女婿郭朝东身体健康,年轻朝气。双手也是好好地,没有因为工伤导致手指伤残,手用不上力,只能半蜷着的样子,也没有常年喝酒过度造成酒精依赖症,那种发病时浑身抽搐,孱弱无力的的瘦弱样子。 第10章 劝女婿(2) 王荣梅对这个女婿,心中其实是喜爱的。 他性格敦厚,热情,正直,孝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就因为酒品不行,成了人人避如蛇蝎的人,如果他能戒酒或者适当控制酒量,那绝对是世界大好人。 “东儿啊,知道你心疼媳妇,我闺女嫁给你是她有福气。”王荣梅接口说道。 “我也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心疼你娘这个岁数了还遭罪。” 朝东抿了一下嘴,英气的脸上布满无奈,低头看着地面,愤怒的情绪在眼睛里闪现。 “可是,你生气!你闹脾气!孩子已经生了,又不能给扔掉!孩子都是娘的心头宝,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舍得!” “她怎么舍不得?都打发俩了!”朝东嘟囔道:“我大妹子她就给打发了,我大弟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到现在才回来,她还嫌弃!” 王荣梅有些无语。 她努力把语气放缓说道:“那时候孩子多,你娘也是怕养不活你们,才分开养,你应该体谅老人的心。” “我生老七时也差不多你娘这个年纪,所以我知道你娘的苦。” “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身边肯定需要人来照顾,你爹也岁数大了,缺条腿不方便,男人本身又粗心,你妹她们还小,也指望不上,你常年不在家,那这个担子肯定落在秀娟肩上。” 外面窗户有个人影,王荣梅瞥了一下,提升音调说道。 “知道你心疼秀娟,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你带秀娟走了,街坊邻居会说你不孝,说秀娟不懂事,挑拨你和你娘的关系,最后所有的过错都是秀娟的,也会连带我这个当娘的,说我没教好闺女。这个你想过没有?” 王荣梅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了,走了一路,确实渴了。 二闺女见状赶紧续上了水。 窗外的人影消失了。 “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万一以后因为这事儿,记恨你媳妇,你认为我闺女还有好日子过?。” 听到这里,朝东皱起了眉头,确实啊,娘的脾气不好,性子偏颇,自己的亲儿女都能狠心放弃的人,怎么会善待自家的媳妇? 王荣梅看着女婿英气的脸,想起了他们生的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啊,可是唉,一定要好好劝劝女婿,不能再走老路了。 二闺女是个嘴笨的,不会说什么道理,更不会分析事情的好坏,只是凭借着本能来判断是非对错。 二女婿又是个虎的,两个人半斤八两,所以非常需要有人来给他们分析利弊。 恰恰,重生的王荣梅认识到了这一点,她来了。 王荣梅对着二闺女说:“秀娟,领着他们去街上转转,他们第一次来,哪都不认识。” 秀娟高兴的拉着弟弟妹妹的手去外面玩了。 王荣梅继续耐心地和女婿分析着,如果他带媳妇离开会怎样怎样。 二女婿脸上终于有了笑,说道:“娘,经你这么说,我明白了。我从没想过这么多,差一点办了一件大错事。” 见朝东终于决定不再带秀娟离开,王荣梅松了口气。 学会了思考,那么很多事就会好解决一些。 王荣梅深知夜长梦多,明天说要走,万一反悔了呢? 王荣梅于是就转变了方向,继续和女婿唠着。 “东儿啊,你们结婚也两年多了?” “嗯,两年三个月了。”女婿闷闷的说,“和我一年结婚早就有孩子了。” “确实时间不短了,那对以后有想法不?” “想法?想像别人一样赶紧生个孩子。”女婿有点脸红。 “嗯,你们以后一定会有孩子,对?” “嗯!” “你看,到现在,你们家大小有九口人,而你两个妹子越来越大,需要分占一间,你两个弟弟也都该娶媳妇了,家里就这几间房,你们两口子单独占着两间,他们怎么办?” 听着丈母娘的话,朝东紧紧的咬住了下嘴唇心道: “是啊,怎么办?这件事很严重啊!如果不是丈母娘问,他从来没想过以后,自己是老大,不能不管下面的弟妹!看来,自己确实过的有点混。” 见到女婿低头沉思,王荣梅感觉差不多了,凡事只要心里有了想法,后面办起事来就会容易很多。 王荣梅接着说:“你常年在外地上班,家里的事不考虑也不怪你。但是,现在你已经结婚,该独立了,不能再事事依靠父母。” “并且你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妹需要他们去照顾,去操心。” “如果你还让父母为了你操心劳力,我觉得你也于心不忍,对?” 朝东赶紧点点头,说:“对对,不能再劳累他们了。” 王荣梅叹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有三个问题需要你来解决: 第一,你如果不想再劳累父母,你应该怎么办? 第二,你上班走后,你媳妇怎么安排? 第三,以后如果有了孩子,孩子的户口和口粮怎么办?” 朝东蒙蒙的听着。 “第一个问题跳过,咱们说第二个。 这两年,你前脚上班走,你媳妇后脚就回娘家。 回娘家的原因你想过没有? 你一定认为,是她一个人在家呆着没意思,回家帮我们种地去了? 错,大错特错! 你好好想想,你们家的粮食是按粮本分来的,每个人都是定量,你认为有多余的粮食来让你媳妇吃吗?她吃的每一口,都是你父母的,你弟弟妹妹们的,对不对?” “对!”朝东肯定的点头。 “所以啊,没你媳妇的口粮,她不能饿着,就只能继续回村里上工挣工分去。 可是一个出嫁的姑娘,总在娘家,你知道秀娟承受多大的压力,又受了多少村里的风言风语?” 朝东紧紧地抿着嘴,脸色阴沉。 王荣梅又叹口气,看着这个二女婿。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男人养自己媳妇是不是天经地义?” “我做为她娘,永远欢迎她回娘家。” “可她已经嫁给了你,要为你生儿育女。你回来了,她回婆家,你一走,她回娘家。你自己想一想,你媳妇成什么了?。” 王荣梅努力把语气调整的更亲和一些。 “你看,秀娟进你郭家门已经两年了,今年这就是第三年。我不说别家怎样,我就只是想问问你。” 朝东抬头看着丈母娘,沉着脸,粗声粗气地:“问我什么?” 王荣梅看着这傻得可爱,有想打他两巴掌的冲动。 “等以后秀娟怀孕了,怎么办?生了孩子后,怎么办?还像现在这样过?” 朝东下意识的点头,忽然感觉又不对,可是哪里不对? 朝东头有点晕,怎么有点分不清了呢? 掰开了,揉碎了继续再接再厉,王荣梅无奈地叹口气。 “这样说,如果秀娟怀了孩子后,身子会越来越重,越来越不方便,这期间谁来照顾她?” “也许你在想,还有我这个娘啊,再说了村里人没那么矫情,是不是?” “对,村里人不矫情,就算她能干活,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对?” “对啊,孕妇肯定和平常人不一样。”朝东点点头。 “所以说当她怀孕后地里的活就只能凑合着干,多少给自己挣点工分分点粮食就行。如果不够吃,她是我闺女,肯定不能饿着她。” 朝东继续点点头,“还是丈母娘好!” “可是生完孩子后,抱着个孩子怎么去地里干活,她不带孩子那谁来带孩子?” “对,有我这个当娘的可以帮忙。那孩子的户口和口粮怎么办?” 朝东忽然意识到:“对呀,那孩子吃什么喝什么?户口怎么办?” “实在不行,我们节衣缩食也能养这个孩子。” “但是,你的位置呢?你是谁?你为什么娶媳妇?” 王荣梅语气有些尖锐起来。 “难道,你只是负责播种儿吗?” 第11章 劝女婿( 三) 王荣梅语气有些尖锐起来。 “难道,你只是负责播种儿吗?” 一声炸雷,在朝东的脑子里炸开。 “是啊,我为什么娶媳妇?娶来媳妇却不管不顾,只管自己爽,那以后有了孩子我还不管!?都推给丈母娘家?丈母娘家那么穷还要养我的孩子?天啦,我成什么了!” “我的位置?我的位置?我的位置!” 朝东猛的挺直了身子,脸色白了几分。他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走了起来。 丈母娘的话一下子敲醒了他。 这两年来,他一直兴奋着自己有个漂亮媳妇,还在单位上炫耀,给自己挣了不少面子。每次回家都满腔热情,迫不及待的把媳妇从丈母娘家接回来住进自己独立的小屋,他很满足。 他从没想过为什么每次回来,媳妇都在丈母娘家。 结婚两年多来,从没问过媳妇的衣食住行,没给过媳妇一分钱,因为他习惯了工资都是交给老娘。媳妇用钱可以向老娘要,或者老娘会主动给她。 可是他想错了,媳妇是自己的,应该自己来养,而不是靠着自己老娘,靠娘的结果是他不在家,媳妇连口吃的都没有。 他懊恼的捶了一下脑袋。 “咚!” 王荣梅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话重了,女婿被羞臊的发飙了。 看到女婿用拳头使劲捶自己脑袋, 赶忙站起来,把他拉到自己跟前,让他坐在床沿上,安抚着,缓声说道: “东儿,别急,别急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媳妇我闺女,现在过的很难,村里的闲言碎语还不得不去听,却又反驳不了。她在你家,是客人,她在娘家,现在也成了客人,她多难啊” 王荣梅不由得湿了眼眶,看着女婿的眼睛,狠了狠心,一字一顿的说道: “还是那句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既然已经把人娶进了你郭家门,你就得担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 “我的三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当你在单位上睡不着时想一想,当你坐下休息时想一想,当你想喝酒端起酒杯的时候也想一想。 成家立业的人了,别一天天的就知道不高兴了发脾气,要想想怎么去处理,怎么去改变,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变得更好,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王荣梅再说下去怕适得其反,只好封住话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东儿,咱俩到你娘那屋去。我和她去说会儿话。” “嗯。”朝东低沉的嗓音,显示出他内心很不平静。 两人来到了东屋,看到亲家老马正在给小奶娃换屎芥子。 朝东一阵干呕,连忙跑了出去。 看到儿子的样子,老马边骂边收拾着小儿子:“你个王八羔子,你也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大的,怎么地,你还嫌弃了,啊?一会我就把芥子扔你那屋去。” 王荣梅笑起来:“大妹子,和他计较什么,等他有了孩子你再好好的收拾他,天天让他洗芥子,让他嫌臭!” 老马撇撇嘴,“就他,还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王荣梅看她收拾完孩子,仔细的把芥子卷起来,扔进了院里的大盆,大盆里已经起堆了,诧异地问:“不洗?” “等我大闺女秀儿放学回来洗。”老马随意的说道。 王荣梅对女婿喊:“东儿,你去把秀娟他们叫回来,该回去了。” 刚喊完,秀娟带着弟妹进了院。 “大妹子,天不早了,还得走回去,孩子我已经帮你劝通了,不带秀娟走,你就放心。”转身又对着女婿喊道“东儿,是不走了是?” “好好,这就对了,这王八羔子天天气我,还是亲家你有办法。” 朝东从西屋走出来,对他娘说:“不走了,娘,是我不对,你刚生了孩子,正需要人手,让她在家照顾你,捎带着也学学怎么带孩子,嘿嘿。”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抓耳挠腮的样子让旁边的秀娟也跟着笑起来。 心情舒畅了,老马也露出了笑容。 王荣梅又嘱咐闺女,听婆婆的话,好好照顾婆婆等等,让老马大为感动,亲家竟然这么为自己着想,真是个大好人啊。 破天荒的,老马挽留王荣梅吃了饭再回去。 王荣梅意外的同时也很满意自己的这次表现,看来,只要努力了肯定会有收获。 王荣梅想去县里转转,熟悉下环境,虽然她上世活了九十多岁,但来城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王荣梅拿了篮子,带两个孩子离开二女婿家。 来到主街上,他们一路往北,慢慢走着。 路过电影院时,电影刚刚散场,人群一下子涌了出来,街道上满满的都是人。 “娘,他们看电影花钱吗?”爱娣问。 “肯定花呀,哪有咱们村里好,看电影不花钱!”安立不屑地说。 “喝,你小子挺有觉悟啊,知道村里好!”荣梅好笑的拍了下安立的屁股。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王荣梅观察着周围,有人在偷偷地兜售着香烟,瓜子,茶叶蛋,正看得两眼冒光地王荣梅猛地听到一声暴喝:“干什么的!抓住他们!” 很快一群人跑了过来,摁住了一个跑的慢的戴头巾的妇女,女人哇哇地大哭起来:“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投机倒把你还想放了你,这次看不批死你,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 王荣梅看到这一幕,吓得打了个寒战,转身就走,太可怕,这可不行! 王荣梅往回走,边走边叹气,这个时候太特殊了,投机倒把呀,弄不好还得坐牢。 看到路边的供销社,一下子想起来三丫头的事,赶紧领着孩子走进去。 进到里面,迎面是一排青砖垒起来的平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商品,有盒装的,有罐装的,有露在外面展示的,后面靠墙是一排架子,架子左边是各种花色的布匹,中间是生活用品,紧挨着的是食品区。屋子右侧是一排大瓮,装的应该是酱油醋之类的,大瓮前面是卖盐专柜,用水泥围了起来,上面还吊着一杆大称。 王荣梅直奔食品区,看着各色糖果和糕点,开口问:“同志,鸡蛋糕怎么卖?” “一块二一斤,”服务员坐在那里,头都没抬,捧着小人书看的正入迷。 听着价格,没觉得有多离谱,可看到布包里的全部资产,王荣梅却十分肉痛的说:“半斤卖不卖?” “最低一斤。”服务员继续看着小人书。 “那糖块怎么卖?” 王荣梅索性把价格都问问,结果还没问两种呢,服务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到:“你到底买不买,东问西问,没钱买赶紧出去。” 王荣梅也不恼,说:“小同志,别着急,我就是摸不准买哪个好,送人,怎么也得挑个合适的。” “这样,最便宜的是哪个?你告诉我一下。” 服务员不耐烦的指着白糖说:“白糖,过年时这个卖的好,也不贵,才一斤9毛。” “行,来一斤。”说着又指着旁边的糕点说,“再来一斤鸡蛋糕。” 这次服务员没说什么,麻利地称好放进铺好的草纸里。 趁着服务员俯身去拿草绳打包时,王荣梅麻利的从草纸上拿了2块鸡蛋糕,把一块递给了旁边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从进来开始眼睛就没眨过,瞪大眼看的那是一个心情激动啊,鼻子一直不停的翕动,好吃的,这么多好吃的,味道真好闻,太好闻了。 眼巴巴看着他娘买了好吃的,口水一直在不停地咽啊咽啊。 看到娘伸手递过来的糕点,爱娣赶紧接过来,掰开,分给了弟弟,又掰开,一会儿给娘吃一块。 把包好的白糖和槽子糕放进篮子里,又要了一张草纸把那一块糕点包起来也放进去。 付完钱,王荣梅看着布包里剩下的钱叹气,这可是秀娟结婚给的彩礼,这眼看就要花完了。 盖好篮子里的东西,娘三个在屋里又转了一圈。 当王荣梅看到了西侧大瓮里竟然装着咸菜,整个儿的疙瘩头,干干的,上面洒满了五香面,惊讶地问:“还卖咸菜?多少钱?” 柜台里负责的一个女服务员懒洋洋地说:“五分钱”。 “这么贵,卖的动吗?”服务员斜了眼前这个乡下老太太一眼,没搭理她。 王荣梅继续问:“你这没鸡蛋吗?”“鸡蛋?我倒是想卖,没地方买去。” “我这有,你们要吗?”王荣梅想都不想,冲口就问。 “私人的我们不收,集体的才行。”服务员感兴趣地凑过来:“你真能找到?你知道多少人要买鸡蛋吗?社长家儿媳妇生孩了要鸡蛋,他都没买到!” 王荣梅一下子精神起来:“我找到鸡蛋了,直接来找你,行不?” “行,行,没问题,我天天上班在这,哪都不去。” “好,等我消息!” 王荣梅兴冲冲地离开了供销社,在询问鸡蛋价格的刹那,就已经想到了主意,回去赶紧试试,看行不行,真成了的话哈哈! 第12章 你干嘛?疯了! 王荣梅脚下生风,连走带跑地回到家,后头的俩孩子被她催着也是一路小跑。 呼哧带喘的,顾不得口干舌燥,进院就问在正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儿子:“你爹呢。” “屋里睡觉呢” 冲进屋子,看到还躺在炕上的老伴,荣梅把胳膊上的篮子放在炕上,伸手就把老伴薅了起来。 “别睡了,赶紧的,有急事。” 张老汉一脸懵的起来,挥手打开王荣梅的手,吼道“你干嘛?疯了?” 王荣梅不管不顾,把老伴拽下炕,大声说:“你赶紧去一趟大队部,把支书请到咱家来,我有大事找他商量。” 估摸着现在没到下工的点,村支书应该在大队部。 王荣梅已经等不到天黑了。 连推带拉的把老伴推出屋子,张老汉气的不行,终于忍不住,伸手使劲推开王荣梅,说:“就知道推,推,推!你到底让我去干嘛?” 王荣梅缓了缓,说道:“是关系到咱整个村的大事,赶紧去!” 看着风风火火的老伴,张老汉无奈的摇摇头,认真地说:“真是村里的事?不是私事?” “确定是,快去!” 看着老伴慢腾腾的往外走,王荣梅大声催:“快点啊,快去快回!” “呼~” 王荣梅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这才觉得口渴难耐,赶紧到大水缸旁拿起葫芦做的水瓢“咕嘟咕嘟”的喝了半瓢。 放松了心情,王荣梅这才看到孩子们站在小草屋和厨房中间的空地上,围了一圈,正在不知道干什么。 六斤的大高个子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就听安立粗声音说:“快吃,可甜哩!这是我和四姐省下来的。” “昂呗,我和安立就吃了一个,就怕不够分。给小弟两颗,他最小。给大哥一颗,给三姐一颗,还剩一颗?” “这一颗怎么分?”孩子们七嘴八舌讨论这一颗糖的去处。 王荣梅没说话,进屋把篮子拿了出来,大声说:“过来,都过来!” 从里面拿出那块槽子糕,说:“把鸡蛋糕拿去分着吃了!” 六斤接过糕点,大惊:“娘,这个可贵了,你也舍得买啊?” “舍得!等咱们有了钱,还给你们买,” 六斤乐颠颠的双手捧着,跑进了厨房分糕点去了。 太阳慢慢西斜,下工的钟声响起。 没过一会,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开始飘起了炊烟,该做饭了。 三丫头哼着歌,蹦跳着从外面走进来。 见三丫头回来,王荣梅向他招了招手,神秘的说:“来!” 招娣看到娘神秘的样子,非常好奇,跑过去:“娘,怎么了?” 王荣梅拿过那个篮子,掀开蓝布,轻身说:“晚上吃完饭咱俩一起去你巧玲婶子家去。” 招娣睁大眼,伸手捂住了嘴,把到嘴边的惊呼声给咽了回去。 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 王荣梅伸手帮三丫头把眼泪擦去:“去做饭,吃完饭咱们就去。” “嗯!”三丫头朝着厨房跑去。 只听数个声音同时响起:“姐,吃糖”“姐,有槽子糕吃”“姐,甜不甜?”“姐,这糖是二姐”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的声音传来。 听着孩子们的喧闹声,王荣梅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很惬意。 “弟妹,什么事这么急啊?” 村支书和老伴从外面走进来,人未到声先闻。 村支书张树根,也是村里的村长,一个黑瘦的老头,和张老汉是没出五服的本家,五十岁左右,在村里威望很高。 王荣梅赶紧喊孩子们: “六斤,把桌子搬过来!” “安立,拿碗给你大伯倒水!” “爱学,把小杌子搬过来!” 孩子多了就是好,喊几声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嘿嘿! 三个大人围坐在小桌旁。六斤也拿了个小杌子坐在一边。 “支书,大事啊,关系到咱们村整个集体的大事。”王荣梅故作夸张地大声说,一下子把支书有点满不在乎的态度给吓正了。 支书一直在腹诽着她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大事,还集体的大事,他根本不屑一顾好,如果不是碍着张老汉的面子,他肯定是不来的。 结果,王荣梅上来就大呼小叫的态度吓到了他。 他正襟危坐,严肃地看向王荣梅,郑重地,小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王荣梅侧过身子,往支书那边凑近一点,小声说: “今儿个我去了趟二闺女家,女婿家不是有人吗,我偷听到了一个消息。” 王荣梅故意说是偷听到的,还是在女婿家,让支书心中对消息有个判断。 “那个人自称是供销社的,想请他们帮忙找批鸡蛋给供销社。” “等那个人走后,我就赶紧劝说他们先别找别家,先等一天,我就赶紧回来了!” “鸡蛋!咱们村集体也没鸡蛋啊?”支书不明白,心里同时生起了一股怒气。 “支书,集体没有,村民手里有呀!” “你这不瞎闹嘛。私人不许投机倒把。”支书一脸正气斥责道。 “支书,你看啊,咱们村把村民手里的鸡蛋收上来,那这鸡蛋是不是集体的?然后咱们村集体的鸡蛋供给供销社,这样做是不是就不是投机倒把?” 支书摸着下巴的胡茬,又抓了抓头,犹豫地说:“好像不算是。” 王荣梅继续蛊惑着。 “支书,村里卖了鸡蛋,挣得钱归村里,然后在分回给的村民,村集体能有钱,村民手里的鸡蛋也换成了钱,这难道不是对谁都有好处的大事啊?” 支书不明白了,怎么村里就有钱了呢? “弟妹,卖了鸡蛋的钱给了村民了,村集体怎么就有钱了?” 王荣梅继续耐心的给老支书解释。 “咱们收村民的鸡蛋按1分钱两个,供给供销社是1分钱一个,村里每给供销社两个鸡蛋,是不是就能给村里留下1分钱?卖的鸡蛋多了,集体挣的钱就会越来越多,最后年底分工分是不是所有村民都能分钱?” 支书被王荣梅描绘的大饼给震撼了,真这样,村里就不会再饿死人,就不会再挨饿了。 可是,可是 “可是,咱们不就成了资本家剥削村民了吗?”支书的觉悟还是很高的,马上就察觉出了不对。 “怎么就成资本家了?村里挣得钱,最后都分给了全体村民,所以哪来的资本家。” “哦,对,对!”村支书连连点头。 忽然他猛地拍手道:“哎呀,弟妹,你这脑子真好使啊,比傻子脑子好使多了。你这是给全体村民做贡献了呀!” 王荣梅笑笑,说道,“支书,这种事儿也是凑巧了,我才能想到。如果事儿真成了,带领村民致富的支书您,才是大功一件。” 听王荣梅这么说,村支书立即兴奋了,大声说“荣梅啊,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以后,你来负责送鸡蛋,队里照样给你记工分。” 然后两人又详细的计划了一番,反复推敲才定下来。 这时天已经黑了,王荣梅催孩子们吃饭。 支书却急不可耐的拉起张老汉的手往大队部走,马上打开了大喇叭,开始大声广播:“村民们注意啦,村民们注意啦!” “现在,为了给集体创收,村里开始收鸡蛋,现在村里开始收鸡蛋。 家里有鸡蛋的同志,赶紧拿到大队部来,一分钱两个,一分钱两个。” 大喇叭的广播声在夜幕中穿透力非常强,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整个村子炸开了锅,一下子沸腾起来,暗黑的夜出现了星星点点,最后汇合成明亮的小溪,明亮的溪流又慢慢汇合成一片光的海洋。 第13章 为了挣点钱,我容易嘛 那个时候村里还没通电,农村里一般都是点煤油灯,条件好点的人家外出就用马灯,马灯外面是一层玻璃罩,防止被风吹灭。 村里收鸡蛋的广播,像春风一般吹进了每个家庭,人人喜不自胜。 农村的家庭里一般都会养几只鸡,靠着鸡屁股攒点鸡蛋,鸡蛋谁家也舍不得吃,都希望在必要的时候,能卖几个钱,可是现在杜绝个人买卖行为,就只希望能给家里换点有用的东西。 支书广播完了,坐在桌子边等着,对张老汉说:“傻子啊,你说有人卖鸡蛋不?” 张老汉摇摇头,“不知道”。 老支书拍了下腿,在屋里来回踱步,感觉天都快亮了,怎么还没有人来?看来没人卖啊,都舍不得。如果没有鸡蛋,那自己的业绩看来要泡汤了。 老支书同意王荣梅冒这个险,正是因为昨天去镇里开会,镇长要求大家做好春耕的同时,也要出业绩,把村民为集体做贡献的事迹典型抓一抓,每个村必须出一个人报上去,为此老支书头疼了两天了。 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王荣梅的这个计划一下子让他看到了希望。 张老汉糊里糊涂的跟着跑来跑去,直到现在才醒过味来。 老婆子提出来帮村集体卖鸡蛋?怎么感觉像孩子在玩过家家呀?太搞笑啊! 她会算账吗?她会写字吗?她会和人家谈价钱吗?一个乡下老婆子竟然要卖东西,买东西差不多。 张老汉坐在队部的屋子里,看着坐立不安的支书,说:“老黑哥,总得给人家数鸡蛋,装鸡蛋,再走过来的时间,再等等,没人咱们正好回家吃饭也省得闹腾”。 老支书瞪了张老汉一眼,心道:“啥都不懂的玩意,对牛弹琴。” “你准备纸笔 ,一会儿有人来了好记账。” 张老汉磨磨蹭蹭地拿出一个本子来,拿出永远插在左上口袋的钢笔,又拧开钢笔盖子看了看水囊,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嘟囔:“一个老婆子的话也较真,卖不出看你们怎么办” 在家里的王荣梅招呼着孩子去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 当听到大喇叭如想象中响了起来,内容也和老支书商定的一样,这才放了心。 扭头对六斤和安立说:“你俩快点吃饭,吃完了到大队部去帮忙。你俩一定要记住,只干活,什么话都不要说,就说不知道。” 两个人答应一声,一人拿起一个饼子,边吃边跑,直向大队部而去。 王荣梅把篮子挎在胳膊上,对招娣说,“咱俩去你巧玲婶子那儿。” 招娣拦住他娘,说:“这礼太重了,感觉有点不值当的。” “怎么说不值当呢,你想学裁缝,只要人家同意收,你能学会还能用上,多少都值,你不想学,给人家一粒米我都嫌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招娣,人要往前看,要把眼光放远点,不能只盯着眼下。眼下吃亏沾光的都没用,都是虚的,假的,只要对咱们以后好,多少都值得。明白吗?” 招娣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她低声“嗯”了一声没说话。 嘱咐爱娣在家照看小儿子,王荣梅带着三丫头直奔巧玲家。 没费什么波折,看到王荣梅领着招娣来,还带着重礼,本就喜欢招娣的巧玲格外的痛快,发誓一定尽心尽力的教孩子。 把三丫头的学习裁缝的事安排妥当,约定平常中午吃完饭,趁着不上工的时间,就让招娣过去学。一个用心学,一个尽心教,巧玲夸口说半年就能出徒。 娘俩高高兴兴地从巧玲家出来,心中记挂着收鸡蛋的事,就直奔大队部。 大队部大门口灯光明亮,人影绰绰,乱哄哄的声音中充满着惊喜和渴望。 人们兴奋地相互询问着,你家有几个鸡蛋啊,能换多少多少钱啊,还有人在掰着手指默默地、认真的数着,对钱的渴望,其实是对美好生活的希冀 看到这么多的人在等着交鸡蛋,王荣梅心中偷笑,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一筐一筐的鸡蛋被送到了供销社。 王荣梅也没想着进去,心道:“收鸡蛋的事交给支书,卖鸡蛋的事交给她,这叫分工明确。看来扯虎皮拉大旗,来装装面子真是不错,这个方法以后要常用!” 王荣梅心中对卖鸡蛋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这是个商机,后世的鸡蛋那可是多少个养鸡场供着都供不应求,这点散养鸡下的蛋根本不够看。 王荣梅回家后倒头就睡,一定要养足精神。 张老汉后半夜才和两个儿子回到家,他身心疲惫,浑身也没了力气,他已经六神无主。 “这个老婆子太能跳跶,2168个鸡蛋,一分钱2个,整整十元八角四分,如果老婆子卖不出去,这可是抵全家一年的开支啊。”张老汉欲哭无泪。 “我要打死这个老婆子!” 张老汉在被窝里哭嘤嘤,连最喜欢的旱烟也没抽,就盖上了被子。 但两个儿子一点困意也没有,在黑暗中兴奋地谈论着,说着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恨不得天下人都能听见,被吵醒的王荣梅抬起身子一人给了一巴掌,屋里才安静下来。 天光大亮,一夜好眠的王荣梅神清气爽的醒来,伸手拍醒旁边的两个儿子,“赶紧起来!吃完饭把院子扫扫,收拾干净。 来到厨房,看到招娣和爱娣姐俩有说有笑的说着话,一个烧火,一个忙着铲锅里的饼子,配合默契! 王荣梅开口到,“一会而再煮四个鸡蛋”,喜笑颜开的两个闺女高兴的应着。开心啊,又有鸡蛋吃了。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饭,只有张老汉无精打采的,面对老婆子将剥好皮的鸡蛋,讨好的放在自己面前,也是无动于衷。 “快吃,吃完和我一起去,你负责赶车、算账,我负责谈价儿。” 张老汉瞥了眼老伴儿没说话,满满的不信任全部表露在脸上。 “有多少鸡蛋?”王荣梅又问。 “2168个?”六斤赶紧告诉娘。 “哦,不是很多呀。”荣梅嘀咕。 赶紧吃完饭,王荣梅嘱咐孩子们按时去上工,就赶紧催促着老伴一起往大队部去。 到了大队部,他们吃了一惊,发现竟然还有人挎着篮子在排队,见他们来了,纷纷喊“会计,怎么才来,就等你记账呢,我们都等老半天了”。 张老汉和王荣梅进到院子里,就看到老支书正在门口来回踱步,见他们来了,赶紧一起走进屋里,关上门,低声对王荣梅说: “弟妹,昨晚收了两千多个,今儿又有外村的来了,咱们还收不收?” “收啊,支书您就大胆地收,以后人们回过味来,别的村就会仿效咱们,那时候就怕不好收了,现在趁着这个时机,收的越多越好。”王荣梅肯定的对老支书说道。 “行,我这就让人安排!”支书转身赶紧往外走。 “支书?”王荣梅脑子一转,一把拉住外走的老支书,说道:“我一会儿得去送鸡蛋去,老张得跟我一块去,你把我家老大六斤叫过来,让他帮你记账,也就把村名,姓名,多少鸡蛋写清楚就行,具体多少钱回来老张在算。” 七十年代的人们非常的淳朴,对集体有着无条件的相信。他们会放心地把东西留下,甚至家伙式都不带走,就安心的拿着写好的条子回家,即使不认得上面的字,也会毫不怀疑的选择相信,等着队里通知他们时,就会拿着条子来支钱。 支书听荣梅开口要求用他儿子来帮忙,犹豫了一下,这件事可是关系着队上计工分的多少。顿了顿支书才开口:“行,那就先让他试试,我让人去叫他。” “我他妈的容易嘛,不就是为了给村里挣点钱,还得让她儿子掺和进来!”支书心里吐槽自己在倒贴,可又没办法,要靠人家的关系才能给村里带来生机,不敢惹啊。 王荣梅听了支书的话,老人精的她,能不明白他支书话里的意思吗?“先试试,哼哼,试了就下不去了!” 心里也在大喊:“为了挣点钱我容易嘛,脸都不要了,也得让儿子练练手啊。” 第14章 我赚到钱了 屋外的人群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都在抱怨着,有的则大声喊:“快点,还得上工呢,回去晚了还得挨批。”“你们太慢了,能不能快点!” 嘈杂的人声把整个大队部都快掀了。 支书赶紧安排人去喊六斤过来记录,这边乱糟糟又热闹的场面不再赘述。 单说王荣梅和张老汉来到大队部后院套上驴车,对照着记录,把一个个的小篮子里的鸡蛋捡进大柳条筐里,下面先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麦秸,然后是一层鸡蛋,一层麦秸,这样可以防止鸡蛋在路上被颠簸碎了。 2168个鸡蛋,碎了11个,还有2157个,希望路上安安全全的,可别再给碰碎了。绝不浪费一颗粮食的王荣梅连着喝了7个生鸡蛋,都快要吐了,张老汉一个不肯喝,没办法剩下的4个破鸡蛋都便宜了小毛驴。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累的腰酸背痛,弄了满满的三个大筐。搬上了驴车,王荣梅边捶腰边喘气,“累死老娘了,看来这活不适合咱们干,这腰受不了啊。” 赶着驴车,往外走。门口还有几个女人在等着交鸡蛋,见他们赶着驴车出来,扒着看了看筐里面,问:“送到哪儿去?” 没人说话,驴车呼呼的从这些人面前跑了过去。 张老汉架着驴车坐在左侧,拿着小鞭子挥舞着。 王荣梅坐在右侧,手紧紧的抓着三个大筐上的绳子,眼神不停地瞟向大筐,看他们是否安全,嘴里不停的嘱咐着:“慢点,慢点!” 出村时正好看到一队人被押着往村外走,超过去后,王荣梅扭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村里管理天主教教务的教友李红霞,她惊讶的,面带羡慕的目光和王荣梅碰在一起,竟然还对王荣梅笑了一下。 王荣梅一惊,赶紧朝她点点头。 心下已经明白,这个人也对“主”叛变了,知道当她看到自己时就立刻下了决定。 人都是向往自由的,有尊严的活着才是人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坐在驴车上,王荣梅整个人是放松的,只有看向身后的鸡蛋筐时才会让她略显紧张。 两边地里的麦苗已经有返青的迹象了,土路两侧种着的大柳树也有了浅绿的颜色,柳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变的很柔软。 地里很多人在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大声的说笑声也随着微醺的春风传来,如果不是那个个面黄肌瘦的脸,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王荣梅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还有整整6年,这其中,会发生多少事,会影响多少人的命运走向啊。 驴车毕竟比人步行要快的多,很快他们就到了县城里的供销社。 车没停稳,王荣梅就跳下了车,紧张的看了看筐里的宝贝们,嘱咐老伴说:“老张,你在这等着,没我的话谁也不让动啊!” 走进供销社,里面很清静,三个服务员聚在一起正在唠嗑儿。 王荣梅走到卖咸菜的柜台那里,特意看了看柜台里面的情景,没看见鸡蛋,这才故意说“称点盐”,只见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边走边问:“称多少?” 看到走近的服务员正是昨天和她说好要鸡蛋的那位,王荣梅赶紧招招手,笑着说:“同志,是我,鸡蛋拉来了,你这儿还要不要?” “鸡蛋?大婶,你真拉来了?”女服务员一脸的惊诧,盯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一身补丁衣服的大婶,称呼都不自觉的变了。 “拉过来了。同志,虽然我们是村里人,说话也是说话算话的。能把你们领导请过来吗?这事儿需要和你们领导对接,这是我们村的介绍信。”说着,把介绍信递了过去。 现在,不管到哪里,做任何事,都是需要村里介绍信的。 王荣梅上辈子虽然过的浑浑噩噩,但经过岁月的沉淀,这辈子她活的通透了很多,知道做任何事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不打无把握的仗。 所以介绍信在和女服务员见面的同时,马上递了过去,打消对方的疑虑和质疑。 女服务员立即跑出柜台,当看到满满三筐鸡蛋时,立即快速的对屋里一个同事说:“萍姐,帮我看着点,我去找我舅”。 原来,这位女同志竟然是社长的外甥女,怪不得敢做主说要鸡蛋呢! 王荣梅看着那位女同志,骑着一辆自行车飞快的远去,心想:“这姑娘说话办事挺利索的,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她走到驴车旁边和老伴一起坐在车上,张老汉抽着旱烟袋,嗒嗒,久久不见老婆子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有准儿吗?” “把心放肚子里,即使他们不要,我也有办法。”王荣梅宽慰着老伴。 她已经想好了,这一车供销社如果要不完,她会直接找单位,一个一个单位的问,因为单位上都有食堂,他们肯定也需要鸡蛋。她不怕鸡蛋卖不出去。 “重生的我应该是这世上脸皮最厚的了?”王荣梅自嘲的问自己。 终于,那个姑娘和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到了,男人头顶微秃,身穿一身半旧的中山服,脚上竟然还穿着一双皮鞋。 胡主任最近因为找不到鸡蛋的供应方,被县长批评了好几次,说他没有这个能力,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办不好,这件事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前途。 胡主任急的头发都掉了好几根了。 外甥女年前才通过关系,安排到了供销社里上班,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 当他看到面前这个小老头时,激动啊,那是人吗?那是鸡蛋! 胡主任支好自行车,笑呵呵地走过去。张老汉也赶紧从车上跳下来,半弯着腰,笑眯眯地站着。 胡主任伸手握住了张老汉的手,张老汉立刻紧张的点头哈腰的说道:“领导您好!” 胡主任握住张老汉的手,高兴地说:“感谢仕途村,竟然给我们送来了鸡蛋,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来递给张老汉,人家毕竟代表着一个村,该有的礼貌这位主任还是有的,当热,是看在鸡蛋的面子上。 张老汉双手接过,把烟放在了耳朵上夹着,并没有点火。 胡主任的外甥女支好车子也走过来,说道:“大婶,你们这是多少鸡蛋啊?” 王荣梅本来站在车旁看着老伴在自由发挥,心里正好笑呢,见姑娘问,马上接口,指着三个大筐说:“领导,这三筐是贰仟多个,不知道你们能要多少,按什么价给我们?” 胡主任走到车旁,看了看,说:“两千多个,数量上不多,但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了,这样,因为现在鸡蛋是淡季,这些就按淡季的价格走,贰分伍一个,你们觉得呢?” 王荣梅听了,立即点点头,面对着社长说:“社长,您贵姓?”“偶,免贵姓胡,胡军。” “胡主任,首先,非常感谢您对我们村的信任,我们村以前也给一些工厂的食堂提供过鸡蛋。”王荣梅吸口气,“不能露怯!”她手紧紧地攥了一下,又松开。 “我知道价格有点低,但是,主任您敞亮,不拐弯抹角,您的外甥女也非常热情,所以,我很高兴和您合作。” 既点出了胡主任给的的价格低,(其实,价格低是王荣梅猜的)也让胡主任明白他们不是新人,别想着坑人,又让胡主任知道自己承了他外甥女的情。王荣梅暗暗为自己叫好,说的太好了,耶! 胡主任一听,哈哈大笑,“好,合作愉快!” “按现在鸡蛋的紧张程度,3分钱一个鸡蛋,我也得要啊!”胡主任心想。 一阵忙乱,把鸡蛋转移到了供销社柜台后的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箱里,清点过后,2157个鸡蛋,5个开裂,碎了1个,还剩2151个。 王荣梅很大方地把破了的鸡蛋送给了胡社长的外甥女赵美玉,感谢她跑前跑后的张罗。 把赵姑娘给感动的差点掉了眼泪,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两分钱能买一斤盐,5个鸡蛋就是一毛二分钱呀,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十块二。 总账的时候,张老汉派上了大用场,只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算盘,噼里啪啦几下子就算出53元7角7分5厘。 看的胡主任竖大拇指,直呼:“真牛!” 供销社的三人组连算三次才终于算明白。 胡主任大笔一挥,整整齐齐地53元7角7分落在了王荣梅的手里。 再次约定七天后送货,两人赶车往回走。 王荣梅一坐上车,手就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心也扑通扑通的乱跳着,身上出了一身汗。 看着手里这几张人民币,手沉重的有些抬不起来,把钱包在布包里,她紧紧的攥着,唯恐它会飞走。 “我赚到钱了,我终于赚到钱了!”心中大喊着,眼眶有些湿润,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啊。 从离开供销社开始,王荣梅神情恍惚,心啊飘过了万水千山似的,总也落不到身体里去。 张老汉做为会计虽然见过的钱不少,可这次亲身经历做买卖,而且里面还有自家的钱,也让他像丢了魂儿似的心不在焉的赶着车,差点把驴车赶到路边的沟里去。 张老汉最先醒过味来,扒拉老婆子:“哎,这次咱们能挣多少?” 第15章 一切都会有的 张老汉扒拉着老婆子:“哎,这次咱家能留下多少?” 努力平复心情,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布包,王荣梅努力念出心中记住的数字,慢慢理着思路说:“一共收鸡蛋2168个,按一分钱两个;一共卖了53元7角7分,给供销社2151个鸡蛋,队上按1分5算,一共坏了11个加6个” 张老汉听着有点乱,放下手里的鞭子,让小毛驴顺着路边慢慢地走。 “慢点说,慢点说。” 赶紧拿下永远插在左上衣口袋的钢笔,掏出一个小红本本,掀开,因为是坐在车辕上,就把右腿盘起垫着当桌子,低着头一笔一划的写: 鸡蛋总款 5377元 收鸡蛋2168个 价格5厘 队上2168-11-6 个 价格1分5厘 认认真真地写完,总下来,张老汉一下子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了嘴。 撕下这张写满字的纸,重新写: 卖鸡蛋 2151个 0015 3226元 收鸡蛋2168个 价格5厘 1084元 坏鸡蛋6个+11个 队上余留 3226-1084\\u003d2142元 张老汉写完,凑近王荣梅,低声说:“老婆子,咱们自己挣得比队上还多,这样不好?” “怎么就不好了?我找的人,自己的关系,挣点怎么了?” “再说啦,只要你我不说谁知道。就算有人敢跑到供销社去问,知道咱赚钱了,咱们打死不认,他又能怎么样?让杜领导来作证?他请的动吗?放宽心。”说着,王荣梅拍拍老伴肩膀。 张老汉怀疑的问:“你的关系,你和那个领导认识?”说着,上下打量下王荣梅,心说“就这个熊样,也不可能啊!” 王荣梅怒道:“想什么呢?我就是打着亲家的名义忽悠老支书的。” “啊!?”张老汉傻了,“这娘们也太虎了,她可真敢干啊!” 王荣梅拿过张老汉的小本本,看着上面列的清清楚楚,虽然字认识,但还是仔细的看着、研究着。 借着要解手的由头,王荣梅钻进地边的小树林里,把钱分成两份,自家那份塞进怀里,心里那叫敞亮、痛快,自己挣的钱,自豪啊! 一路哼着小曲,张老汉脸上条条沟壑都变平了不少,脸上少见地洋溢着亮光,没了牙齿的嘴一直咧开着,都没合拢过。 好日子再向他们招手! 回到大队时已经近中午了。 队里已经下工,但老支书仍旧在大队部转来转去,不时到大门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远处看看,然后摇头叹息着又转回会议室。 当老支书打开门再一次打算到门口看看时,张老汉已经赶着驴车进了院儿。 支书立刻满脸笑容的迎出去:“回来了,怎么样?顺利吗?交了多少?” 王荣梅拍拍了大筐,笑道:“没了!” “好!好!好啊!”老支书拍着胸脯:“我这心可放回去了!” 三人一起进屋,王荣梅把钱和张老汉写的清单一起交给了老支书,“鸡蛋一共碎了17个,钱一共是三十二块两毛六,支书,你点点。” 支书的手明显可见的抖了起来,拿起那一小摞钢镚、毛票和三张10元大团结,嘴唇也哆嗦了起来:“有钱了,队里终于有钱了,哪怕就是几块钱,那也是村里自他上任以来,唯一的一次进账!” “谢谢你荣梅,我代表村里谢谢你!”老支书的眼眶湿润了,“你给村里人带来了希望啊。” 看着老支书,王荣梅有些不自在起来,扭了扭身子,“老哥,说什么呢,我也是村里人啊。”赶紧转移话题:“今儿收了多少鸡蛋?” 老支书被转移了注意力,愣了下:“大概有3000多个,比昨天的多点,能卖完吗?” “能卖完,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来帮着村里卖鸡蛋,你就放心!” “这样支书,咱们先回去吃饭,我也回去想想下来怎么办,行不行?”王荣梅没有回答支书的问题,她真要回去想想。 张老汉去记账,喂驴,王荣梅嫌弃老支书不停的唠叨,赶紧提前回了家。 家中有两个大闺女真是让人省心,进院就看到五个孩子在围着小桌儿吃饭,边吃还叽喳的大声说着,谈兴正浓。 当他们看到自己娘回来了,马上都站起来,有拿凳子的,盛饭的,拿饼子的,等王荣梅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娘,鸡蛋卖完了没?”“娘,鸡蛋怎么样?” 王荣梅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放心,放心,卖完了!” “等多卖几次,队上有了钱,就会给我们大家分钱,有了钱,给你们一人买一身衣服,还给你们做白馒头吃,怎么样?” “能有衣服穿,还能吃白馒头!”六斤和三姐对视一眼,他们已经长大了,对衣服有着渴望。 “白面馒头好吃吗?有肉好吃吗?”安立则和四姐爱娣讨论,他们都没吃过。 “娘,我要吃肉行吗?”小儿子爱学则更现实,他对肉更感兴趣。 王荣梅边吃边笑呵呵的:“会有的,都会有的。”是对孩子的回答,也是对自己的鼓励和鞭策,是的,一切都会有的! 王荣梅等老头子回来吃完饭,就招呼孩子们说:“都跟我走,到队部帮忙装鸡蛋去。”于是,呼啦一群,浩浩荡荡向队部走去,安立挺胸抬头,趾高气昂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让王荣梅暗笑不止,这孩子还挺有意思。 人多力量大,添了4个劳动力,没一会就装好了。 一共是4215个鸡蛋,王荣梅感觉下午时间有点紧,鸡蛋又易碎,为了保险起见,装车3215个,剩下1000准备明天在去卖。 嘱咐孩子们到点上工,好好干活后,王荣梅和老伴赶着驴车就又慢悠悠的向县城而去。 路上,王荣梅问张老汉:“老头子,城北的供销社去过吗?知道在哪吗?” 老头子摇头,“我最多就是到过衙门口那里,别处真没去过。” 衙门口就是县政府的所在地,王荣梅见老头子不知道地方,就说:“没事,你赶车直奔衙门口,鼻子下面是嘴,我就不信问不到。” 两口子赶车路过药王庙时,王荣梅不由地又抬头看向那块牌匾,见好好的挂着呢,就收回了目光。 一路经过供销社,到了衙门口的位置,这里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让老伴儿在十字路口一侧等着,王荣梅站在路边,看到面善的,年纪偏大点的就过去问供销社的位置,连问几人,竟然没人知道。于是改变了话的内容,就问在这儿哪能买到盐啊等一些吃的。这时马上就有人说,从十字路口往东走在县政府对过,有一个国营商店,里面东西很全。 于是赶着驴车,到了国营商店。果然啊,一个国营商店矗立在路边,竟然是个两层白楼,下面是各种百货,上面是卖衣服的。 王荣梅看着这个百货商店,心里也有点发憷啊,看这气势,心里的自卑感涌上来。低头看看身上破旧的衣服,又摸摸贴身放着的布包,里面装着钱。 “挣钱!我要挣钱!” 王荣梅深吸口气,迈步就走了进去。 商店里面确实比城南的供销社热闹,也豪华,里面是一水的玻璃柜台,反射着一层光泽,好像里面的商品在发光。里面买东西的人都穿的干净整洁,时尚。 王荣梅的穿着让商店里看到她的人或绕道,或远离,搞得好像她身上有病毒,有传染病一样,让王荣梅很不舒服。 甚至她好像听到还有人在远处低声指责着她这样的人不该进来。 王荣梅咬着后槽牙,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可不想在这里发飙骂人。 回想着她在后世的电视剧里,类似这种情景的应付方法。 她向离她最近的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走去,尽量带着平和亲切的微笑,对她说:“同志,你好,我有事想找一下你们的领导,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女服务一脸的趾高气扬,撇嘴“哼”了一声,说:“我们领导怎么能见你们这种人,快走,别在这里碍眼。” 王荣梅低头看了看玻璃柜台里的商品,说,“我买这个。”说着指了指那盒万紫千红的抹脸油,又补充道:“拿两盒。” 女服务员愣住了,“来买东西的?还两盒?” “你买的起吗?”女服务员故意高傲的质问 。 “多少钱?”王荣梅没理她,平静地从怀里拿出小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几张十元大票。 “一,一,一毛二一盒,两盒是两毛四。”服务员结结巴巴地回答,她竟然从这个农村老婆子的手里看到了十元的大票,还还好几张,天方夜谭啊,她被雷给劈中了,外焦里嫩,谁说农村人又脏又穷,我要给他两巴掌。 “她以为有多贵呢,才一毛多。” “如果你有日用品票每盒5分。”服务员这次声音柔和了,不在那么盛气凌人。 “我不用票。”王荣梅数出两毛四递给服务员。 当服务员拿出两盒万紫千红放在柜台上时,王荣梅顺势拿起一盒,抓起服务员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用手盖住,低声说:“帮我介绍下领导,行吗?” 王荣梅的这种行为是遭人唾弃的,可是同时是让人喜爱的。女服务天人交战,只是犹豫了一秒,女服务员就立即攥住了那盒万紫千红,快速地说:“我就把你领过去,其它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16章 签订合同 王荣梅笑着说:“行,谢谢你!” 女服务有点脸红,她收了她的东西,她还谢谢她,这个女人挺特别的,和那些乡下的粗鲁女人不一样。 她现在有点不讨厌她了。 “我们书记一般都在他办公室,我领你过去。” 王荣梅拿起另一盒万紫千红,小心的装进口袋。本来想买一盒贿赂这个小丫头的,没想到忽然想起了家里的两个丫头,那就买两盒。 这个可是现在特别流行的抹脸油呢。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位于商店后面的办公室,敲开门,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外,女服务员就尬笑着,说:“李书记,这位大婶说找你有事。”说完,不待这位商店负责人说话,转身就走了。 商店的党委书记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头发打了头油,油光锃亮的,梳的一根毛都不乱,整整齐齐地趴在脑袋上,带着一副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一身崭新的蓝色咔叽尼中山装,穿着一双亮的能照见人的黑皮鞋,很时髦的装束。 这其实是七十年代自我感觉良好的标配。 王荣梅无奈的看了看快速离开的女服务员,迈步走进去,大声地说:“李书记,你好,我是途径村村民,代表村集体来和你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着,打开介绍信递了过去。 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穿着破旧的农村老太太,竟然想要找他,找他老爹都不行。刚想发脾气撵人的李书记,一听说是代表村集体来的,马上收敛了脸上的怒气,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脸。 “仕途村啊,它属于祁州人民公社,和我有什么可谈的?”书记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也没站起来,也没让王荣梅坐下。 王荣梅站在书记的桌前,手扶着桌子,看着书记的眼睛,身体略略前倾,笑着说: “前几天我们社长对我说你们这缺儿鸡蛋,所以我代表我们仕途村来和你谈谈鸡蛋的事。” “扯虎皮拉大旗”成了王荣梅的强项,虎皮是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 “社长?”商店李书记一下子跳了起来,“来,来,先请坐,”接着拿起旁边的水壶给王荣梅倒了杯水,“我没记得和刘社长说过这话儿啊。过完年我还没见过他呢。” 李书记又小心翼翼的说:“您和刘社长的关系”想探听点什么的表情表露无疑。 王荣梅不接茬,继续说自己的。 “社长说你这里缺鸡蛋,所以老支书派我来问问,您这里要鸡蛋吗?” 见这个女人不理自己的问话,李书记有点尴尬,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他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女人了。 “您这里是不是不需要啊,如果不需要的话,那我就走了,很多地方急着要呢,你也知道,鸡蛋不好运输,一碰就碎,我得趁着天还早,给人家送过去。” 说着,王荣梅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对商店经理说,“啊,对了,您如果见到社长,就给他说一声,我来过了。再见!” 商店李书记一看有点蒙圈,怎么回事,还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走啊? 他赶紧追过去,陪着笑,拦在王荣梅面前,说道:“大姐,咱们事儿还么谈,着什么急走啊?来来,先进来,进来咱们细谈。” 王荣梅的一招欲擒故纵,轻飘飘的拿下了商店的党委书记——这个全权负责人。 李书记探不出王荣梅的深浅,就明白了,人家这是有后台呀,有恃无恐! 商店里的食品专柜确实已经好久没有鸡蛋了,他也让人在找货源。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一件小事,刘社长竟然都记得,还好心帮找货源。人家可是社长啊,李书记被感动的快哭了。 不管这老婆子和刘社长有什么关系,就凭刘社长帮我找货源这件事,我就得记社长的好啊。 李书记大脑飞速转动着。 “大姐,您一天能供给我们多少鸡蛋啊?” “李书记,不是我们能供给您多少,是您一天能卖多少,能定多少?” “啊,第一句就被反将一军?”李经理心里暗暗思索。 “具体一天卖多少,这个没有定数,但是三天2000个左右还是能卖的。” “那我们就三天送一次?”王荣梅试探地问。 “你们能做到吗?三天送2000个?” “李书记,你就放心,就是三天给你们送3000个都没问题。” “欧呦,手笔这么大嘛?”李书记怀疑的问,“敢不敢签合同?” “签合同保证每三天送鸡蛋2000个,如果不能够按时送到,将赔偿商店一天的损失,两天送不到,赔偿两天的损失。敢吗?” 合同,王荣梅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弄,但这个词后世的电视剧里可是经常听到的词,只要是做生意人家就签合同,所以她没感到意外。 “那有什么呀,签!” “真签?” “对,真签!” 这下,李书记点挂不住了,本来就是话儿赶话儿,想吓吓这个有点狂的女人,想不到她却真要签! 如果某一天她真没按时送到,让仕途村集体赔钱,那既得罪了一个村,又得罪了一个公社。这个险他李玉林不敢冒! 可现在又骑虎难下,这下可怎么办好呀 ? 但是王荣梅心里高兴啊,能三天卖出2000个鸡蛋,那一个月,一年 这可真是太棒了,这样支书吃了定心丸,再不用担心鸡蛋没人要了。这个合同,一定得签! 看到商店李书记犹犹豫豫的不敢签。 王荣梅赶紧说到: “怎么,你们怕卖不了吗?” “签了合同,我们可以保证能按时送过来,不签的话,鸡蛋或许会送的不及时,你们到时候不能怪我们啊。” 听了王荣梅的话,李玉林有点上火了,明明是为你们着想,现在却成了我们实力不行?既然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了,到时候让镇长,让你们村长来求我!李玉林经理生气了,生气是有后果的。 “那我们就签合同,每三天送2000个,送不到赔偿商店的损失。” 王荣梅:“签多久?鸡蛋具有季节性,咱们签三个月,六个月,还是一年?” 李玉林:“你想签多久?” 王荣梅:“我当然是希望签的越久越好!” 李玉林:“好,那就签一年的。” “啊?真签一年啊?”王荣梅惊呼。 “哈哈,慌了,看你到时候怎么求我!”李玉林李书记心里冷哼。 “那价格呢?我们现在供给的价格是2分5一个,你们” 没等王荣梅说完“你们要的量大,给你们便宜些”这句话,就听李书记说,“那就还按2分5一个,我们定的量大,你们涨价也不好!” 王荣梅 就这样,合同按照说好的起草了一份,说是合同,其实也就是一份手写的一份保证书,保证每三天送到鸡蛋2000个,如果送不到就要按每天50元赔偿给商店。 王荣梅不认字,专门拿到外面让老伴读了一遍,回到办公室又让他们的人读了一遍,认为无误后,手印摁下,合同完成! 王荣梅还特意和李书记握了握手,说了表示感谢的话。 经过签合同的事情后,让李玉林李书记对王荣梅真是刮目相看,一个乡下老婆子,竟然敢签合同,知道合同是个什么东西,很多乡下人一说签合同摁手印,就想到了杨白劳,会有多远跑多远。 当王荣梅说这次拉来了3000多个鸡蛋时,李玉林很痛快的全部收下,付清了钱款,并叮嘱说,合同现在就开始生效,大后天送2000个鸡蛋过来,送不过就会赔偿损失。 王荣梅晃了晃手里拿着的合同,应道:“合同已经签了,大可放心!” 王荣梅兜里揣着钱,手里捏着保证书合同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商店大门,西边的太阳斜照过来,刺的眼睛有点睁不开。 默默地坐上驴车,王荣梅一句话都没说,她还没从签合同的影响中醒过来,在外人前她强装镇定,微笑成了面具,当就只有她和老伴时。一切伪装都卸下,她就是一个平时只知道下地干活的老女人而已。 她成功的签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合同,合同啊。 那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对自己的鼓舞! 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挣到钱,面子算什么,自尊又算什么? 第17章 争 吵 不知不觉间,驴车出了南关,走上了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一直沉默赶车的张老汉发飙了。 张老汉憋了一路,看路上没有什么人了,这才跳下驴车,指着王荣梅的鼻子开始大骂,骂王荣梅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签合同,合同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专门坑人害人的东西,电影你没看过吗?那杨白劳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 张老汉说的急了,脱下鞋就往王荣梅身上拍,王荣梅围着驴车跑,张老汉围着驴车追,最后累的没了力气,才蹲在路边竟然呜呜地哭了。 一边抹眼泪一边还骂:“你个死老婆子,上次就差点死在地窖里,你知道我多怕嘛,好不容易活了,你现在又要让人给害死了,为了挣这几个钱,你想把命都搭上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孩子们怎么办啊,啊?呜呜呜” 王荣梅因为签了合同,心情很好,所以开始是存了逗逗老伴的心思的,就听着笑着跑着,也不争辩。忽然看到老头子瘫坐在地上像个女人似的哭,心一下子就痛了,也明白了老伴在怕什么。 陪他坐在地上,用肩头撞了他一下,说:“你看你,像个娘们似的,丢人不?” “我给你解释解释,你听不听?” 张老汉低着头,不吭声,情绪还在崩溃中。 王荣梅伸手轻捋着老头子的后背,慢慢说道: “签合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这个和杨白劳可不一样,这又不是卖身契,现在可是新社会。合同的内容你也念过了,里面的内容你也知道,这就是让他们收咱们的鸡蛋,不能收别人。” 张老汉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两腿间,双手环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合同其实就是限制买方和卖方的,商店要求咱们必须每三天送2000个鸡蛋过去,咱们一天就能收2000个鸡蛋,你觉得每三天2000个鸡蛋,咱们有没有?” “而且,就因为有了合同,如果咱们把鸡蛋送过去了,他们还没卖完,也得必须老老实实的收下,还得把钱乖乖的给我们,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有,咱们不算卖给供销社的,就只算商店三天2000个鸡蛋,多少钱?更别说商店一定就是一年的,你说这个合同该不该定?” “必须要定啊,人家不想定,咱们还想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人家定咱们鸡蛋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老汉身子动了动,头慢慢的往上抬了一些,沉重地呼吸渐渐平稳。 王荣梅手继续捋着张老汉的后背。 “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上当,怕把我搭进去,可是,我背后不是有你吗?你认字,会写会算,脑瓜子比我好使,他们就是想骗我,也有你的火眼金睛盯着呢,你说我说的对不?” 张老汉直起身,带着怒气: “合同我刚念完,你抓起就跑,我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问,你就跑的没影了,我怎么给你盯着,啊?我怎么给你看着,啊?” 说完,张老汉一把推开身边的王荣梅,气呼呼的站起来,骂骂咧咧的去拉正在路边吃草的毛驴。 王荣梅被推的一个趔趄,一下子侧倒在地上,一股怒气升腾起来。 王荣梅翻身站起,彪悍的她指着张老汉张口骂道:“你个死老头子,就你知道委屈,你知道我孩子过得什么日子吗?我这个当娘的,我心疼啊,我现在又过得什么日子? 我得受着人家的白眼,受着人家的骂,受着人家的看不起,我还得小心翼翼的说好话,我为了挣个钱,我容易呀我,我难,我知道!我给谁叫屈去啊!” 这几天东跑西跑,面对不同的陌生人,心里的压力真的很大,以前的自己一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简单日子,突然的改变,虽然带着前世的记忆,但王荣梅其实很不适应,尤其是精神上的紧张让她感觉很累很累,比下地更累更累。 为了挣钱,为了孩子们,为了把日子过好,王荣梅咬牙坚持着,让自己去适应这种不断的和不同的男人,女人打交道,思想上进行着惊心动魄的无声战斗,言语上斟酌再斟酌的貌似和谐的你来我往的有声交战,时刻改变着王荣梅在家相夫教子的固有观念。 跑断腿,舍下脸,自尊,面子可以不要,但来自老伴的指责,让王荣梅一下子失控了,心中的压力释放出来,王荣梅竟然就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 张老汉一下子慌了,结婚这么多年,老伴从来没有失控大哭过,顶多是被气的抹抹眼泪。 他的气儿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赶紧跑过来,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哭什么,别哭咧,你看有人过来了!” 张老汉搓着手,围着王荣梅转着圈儿,“你别哭咧,我又没怎么你,没打没骂,你哭什么呀!你别哭咧!” 王荣梅被张老汉给气笑了,哎呦,你这个傻子呀,连个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就会说“你别哭咧,别哭咧。” 王荣梅很不好意思,脸感觉烧了起来,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在路边哭,刚刚还笑话老头子,真是的,像个什么样子啊! 王荣梅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真是丢人! 女人就是这样,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释放了压抑,王荣梅心情竟然变得莫名得好了,感觉一身轻松。 两人驾车回村,路上把这次卖鸡蛋的钱又整理了一下,记录下来 鸡蛋3215 减去压碎的5个 钱款3210x0025 8025元 队上3210x0015 4822元 个人 8025-4822 3203元 撕下,再又誊写一遍 鸡蛋3215个 压碎5个 钱款3210x0015 4822元 日期1970年二月初五 两人喜笑颜开的把三二元零三分取出来,另外包上,王荣梅珍重的放进怀里私密的兜兜里。 张老汉裂开没呀的嘴,想不到啊,打死也想不到。短短两天的时间,家里竟然有了50多元的收入,比城里上班的工人一个的工资还多,天啦,这样下去张老汉不敢往下想了。 如果早这样,也不至于让家里的两个丫头嫁给那样的人家了。唉,张老汉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折起来,珍重的放进上衣口袋,并把扣子系上。 小毛驴轻快的向前跑着,车上的两人随着有节律地颠簸,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张老汉不时地摸摸上衣口袋,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张轻飘飘地,但在老汉心里重如大山的合同。 越想心里越痛快,自己老婆竟然这么厉害了吗?会签合同了; 越想心里越兴奋,以后这钱是源源不断的就能挣上了呀; 越想心里越美,这签合同的是自己老婆子呀,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越想越爱,这是合同吗?这是钱呀!往脑瓜子上砸的钱啊。 报喜去,赶紧回去报喜去! 张老汉拿着小鞭子,使劲甩出去,“啪”一声脆响,小毛驴加快了速度朝家里跑去。 赶着驴车,还没进院,兴奋的张老汉就跳下车,也不管驴了,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大喊:“老黑哥,老黑哥啊,老黑哥!” 老支书就等在队部里,听到有人喊他,赶紧跑出去,就看到张老汉直奔他跑来,手里举着一张纸,咧着大嘴喊:“大喜啊,支书,大喜啊!” 张老汉拉起老支书的胳膊,就往屋里跑。 把这张纸打开,轻轻铺在桌子上抚平,大声说:“支书,你看!。” 老支书疑惑的走过去,拿起来看完,又看了一遍,抬头看了下进屋的王荣梅,又低头看了一遍手里这张纸。 “这是真的?”支书手有点抖,他看着手里的纸,好像还不确信。 王荣梅肯定的点头“支书,是真的。” 七十多岁的老支书,是见过世面的,但此刻他的面部表情终于一点一点的开裂了。 他笑着,嘴却向下列着,似哭似笑,眼睛湿润了,浑浊地目光里包含着感激。 “荣梅,集生你们为村集体立了大功!” “你们不仅解了乡亲们的困,还给乡亲们带来了好日子。” “我要开表扬会,开表扬大会,让全村的人知道你们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王荣梅窘迫的说:“可千万不行,不就是卖个鸡蛋嘛,我外出队上还给我记了工分。” 老支书指着那张关系全村命运的纸: “三天2000个鸡蛋呀,一个月多少,一年多少?我不会算账我也明白,这可不是小数啊,到了年底家家都能吃上肉拉。” 老支书哆嗦着手,指着王荣梅,“你,你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村里有了钱,等麦收和秋收时,交公粮就可以用钱代替一部分,这样发到村民手里的粮食就会多点,咱们大家是不是就能吃饱饭了?” “哎呀呀,荣梅呀,我越想越是感激你呀,不行,我要代替咱们全村谢谢你,给你跪下!” 王荣梅惊了,赶紧一下子跑出屋子,心有余悸地说:“老支书,老黑哥,你,你这么大岁数跪我,折我寿啊?” 就连张老汉也吓了一跳,一下儿抱住支书喊道:“老黑哥,你这是干什么,有事说事,跪什么?这不是打我脸呐。” 第18章 养鸡计划(一) 王荣梅站在外边,连声说:“支书,你冷静,冷静,我还有事给你说里,你再这样,我就走了啊。” 老支书激动地心情终于被两人给抚平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吓到了两人,自我解释着:“我我是太激动了,想不到你们竟然这么厉害,为村里办了这么一件大事!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了。” 王荣梅呵呵地笑:“支书,你光顾着激动了,你想过没有,以后鸡蛋要是卖的越来越多,这鸡蛋要是供不上怎么办?” “供不上?咱有多少就卖多少呗,怎么会供不上?”老支书不以为意。 “就比如着这个百货商店,它三天定2000个,万一哪天村里的鸡不好好下蛋了,这2000个供不上,咱们可是要赔钱给人家的。”王荣梅坏笑。 “那,那,那就到外村收去?”支书迟疑的、试探的问?他就顾着高兴了,真的没来的及想这个问题。 “支书,我们到外村去收和外村人主动到咱这儿来交鸡蛋,这个性质一样吗?您是村里的支书,这个需要您来想,我对这个整不明白。”王荣梅故意把问题给踢回去了。 “还有,如果外村的也跟着咱们干,又怎么办?我已经头疼了一路了,您得好好想想才行。” “行了,支书,这个问题您来想,我得回去了,你看天都黑了。”说着,王荣梅指了指逐渐暗下来的屋外。 张老汉一看,赶紧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赶紧先喂牲口去,一会儿再回来整账。” 王荣梅听了,停下了往外迈的腿,又对支书说:“支书,老张白天卖鸡蛋,回来又弄账又喂牲口的,回头一迷糊再把账弄错了可就坏了,您啊,在找个伺候牲口的人。” 老支书点点头:“行,明天我就安排人,这账目多了,可不能出一点马虎。” 王荣梅和老伴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食,仍旧是老一套,饼子,咸菜,玉米糁加白菜糊糊。 王荣梅胃里不由的泛出了酸水,这个饭食啥时候到头啊! 等着爹娘回来的孩子们一见到他们,马上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今天下午卖的怎么样?王荣梅故意拍着胸脯说“今天,你们娘做了一件大事。”故意停顿下来看着这群好奇心爆棚的孩子,“我和你们爹在外面大马路上大吵了一架!” “啊?”“啊!”“唉” 看着孩子们的各种表情,王荣梅“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甚至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小儿子也跟着傻傻的笑出了声。老伴儿却瞪着她,看着她在那疯狂地傻笑,四个大孩子也惊疑不定的在看着这个发疯的娘。 王荣梅“咳、咳”地清了下嗓子,扳着脸,站直了身子说道“嗯,刚刚说了个笑话,”不由的又笑了笑,“哈,可看来并不好笑。” 郑重了神色,“今天,你娘我和你爹,我们俩在县里签了合同,三天人家要2000个鸡蛋!而且是要咱们一年的鸡蛋!” “啊!”这下,孩子们竟然异口同声的惊呼。 六斤赶紧算:2000个,一个是1分5,娘,那队上三天就能进账30元,一个月是300元,一年就是3600元,天啊,天啊!那些钱能把咱们屋子给堆满! 六斤站起来,在桌子边来回地走着,不停的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摇着头说,“娘,你真厉害,我也要像你一样,给村里挣钱。” “嗯,你这个想法太对了,所以,你要先在队里好好学记账,别像我似的,别说记账练字都不认得几个,这个太吃亏了。”王荣梅看着这个有了目标的大儿子,鼓励地说道。 吃完了饭,天已经完全黑了。点了煤油灯,收拾了碗筷后,王荣梅把“万紫千红”塞到三丫头招娣手里,偷偷说:“抹脸油,你俩用的。不用省啊,用完了还买。” 招娣轻轻打开,一股子花香钻进了鼻子。所有的女人都爱美,更何况正值花季的女孩子。招娣攥紧了手里的东西,鼻子酸酸地,娘这几天变化好大,不但他们姐俩能吃饱了,还让自己去学裁缝,现在又买了这么贵重的抹脸油给他们。 “娘,谢谢你”好多的话最后汇成了一句 。 夜慢慢的深沉了,一弯斜月挂在天空。 当整个屋子陷入沉静后,一盏煤油灯又亮了起来。 一簇火苗在夜中跳动,照亮了这一小方天地。 王荣梅披着棉袄和老头子坐在堂屋中间,他们把所有家当都放在了小桌上,清点着。 张老汉郑重的把这两天的进项写在了小红本的最有一页上,两天一共进项5353元。老头儿略有激动地轻声说:照此下去,咱们一年能有三千多呀。 王荣梅点点头,“嗯,只多不少。但这个事千万不能漏风,否则肯定会出事。”当然会出事,而且是大事,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 吹了灯,两人各自钻进被窝,离着老远,中间是三个孩子。 张老汉心中既激动又担心,害怕,五味杂陈点的上旱烟,开始嗒嗒的默默抽着,默默的品着。 王荣梅因为这一订单,心中已经又有了新的计划,但她深深地知道财不露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要闷声发财,为那一天的到来积攒力量。 天光大亮,外面传来了两个闺女的嬉笑声,王荣梅醒来,伸手在两个儿子的身上拍了一下,“快起来,你姐她们都起了。赶紧的!” 张老汉的被窝早空了,王荣梅挺稀奇老头子今儿没在被窝头抽烟,出来问闺女:“你爹呢?” 两个闺女正拿着那盒万紫千红在脸上抹呢,还互相在脸上闻闻味,一脸的开心。她俩见娘出来,赶紧把盒子给娘递过来,“娘,你也用用,可香里”。 王荣梅接过来,又问:“你爹呢?这么早就出去了?” “爹说去队上看看,昨晚没去喂牲口,怕没人喂在给饿着。” 这一头驴,一头牛可是队上的宝贝,要有专人看管,既然要换人,得好好的交接出去才行。 王荣梅理解老头子,他做事一直很认真负责,对这牲口也有了感情,心中放不下。 等老头子回来,一大家子开饭。 饭桌上,王荣梅对着六斤说,“六斤,吃完饭,趁着上午挑水的人少,你先把水缸挑满,然后再到队部去报道,继续昨天的记账,这可是你爹和我说了多少好话才给你求来的,你可得好好干啊,不会的就问你爹。” “娘,我知道了,以后只要我有空就去挑水,这挑水的活我和安立包了。”安立在那儿赶紧点头,“嗯嗯,娘,我有劲儿!” “好,都是好孩子,家里有你们三姐,外面有我大儿子,我干什么都放心了!”王荣梅老怀甚慰啊,“为了奖励你们,今天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 “太好了!” 孩子们欢呼雀跃,大口干饭,激情满满迎接新的一天。 当王荣梅夫妇踏着清晨的阳光走进大队部的时候,老支书早已等在会议室里,院子里有十几个人再等着交鸡蛋。 老支书见两人进来,马上招手说:“来来,坐这来。” 老支书见两人坐下,迫不及待的马上开口:“今天来交鸡蛋的比昨天少多了,这要是三天凑不够人家的量怎么办? 你昨天说的问题我也想了一宿,也想不出个章程来。 但是你说的,我们去别的村收鸡蛋和个人来我们村交鸡蛋的问题我倒是想清楚了。这个确实不行,有投机倒把的嫌疑,我们可不能犯这个错误。” “还是老支书有觉悟,这个我可弄不明白。”王荣梅适时地拍了个马屁。 “嗯嗯”老支书有点兴奋了。得到肯定,老支书脑洞大开,他抽着旱烟,开始绞尽脑汁去想办法。 张老汉也拿出旱烟袋,陪着老支书吞云吐雾。 “昨天咱们收了大概1000多个,今天我看也多不到哪去,如果照这个速度收,咱们要想多卖肯定不行,那怎么办啊?” “支书,您呀,先别想着多卖,能保住这个单子咱们就烧高香了,就怕有了万一,我就是担心这个。”王荣梅适时地泼着冷水,“咱们得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对对对!”老支书深以为然地点头。 “首先,我觉得咱们要提高乡亲们交鸡蛋的热情。 刚开始乡亲们交来的鸡蛋是家里存了好久的,以后就会是现下现卖。鸡蛋每天就那点,不会涨了,是?” “鸡蛋数量不涨,那咱们想多卖是不是就不可能?” 王荣梅说一句,老支书就“嗯”一声的点头。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提高鸡蛋的产量。产量怎么提高?那肯定是多养鸡呀!现在正是春天孵小鸡仔的时候,那就让大家伙儿让家里的母鸡多孵小鸡出来!” “大家伙儿不愿意怎么办?”老支书问。 “一个办法,那就是提高鸡蛋的价格。咱们开始定的价格是1分钱两个,现在咱们定一分钱一个,你说乡亲们的热情高不高?” “那村集体的利益不就受损失了吗?”老支书不高兴了。 “支书,昨晚我和老张也睡不着,然后他就给我算了一笔账。”支书转头看了看旁边一声不吭的张老汉。 “你想啊,比如咱们一个月能卖2000个鸡蛋,按队里1分利润算,队里能有20元的收入,但是如果鸡蛋数量上去了,咱们一个月能卖出2万个鸡蛋,按队里得5厘的利计算,队里能有100元,您说哪个多?” “啊,差这么多啊?”老支书转头又看看张老汉。 张老汉忙不迭的点头,老婆子昨晚确实让他算了的。 “是啊,所以数量是关键!”王荣梅最后来个画龙点睛,总结了一句。 第19章 养鸡计划(二) “听你的?就按这个价?”老支书犹犹豫豫地问。 “老黑哥,您是支书,我就是帮您分析分析,怎样做才能更好,更对咱们有利。主意还是要您来拿。” “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等咱们的价格公布后,外村的村民一听,会不会更加主动来咱们村里交鸡蛋呢?” “您是只想抓眼下的利润,还是把眼光放长远些,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在让乡亲们有钱的同时还能让村子慢慢变得越来越好。您想想看,到底怎么决定。” 老支书在屋里来回地走着,当他看到窗外正在交鸡蛋的村民们时,就在窗前静静地站着,看着。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老支书终于转过身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按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广播。” 老支书浑厚的嗓音在大喇叭中响起: “村民们,现在广播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大家注意听啊。 经过咱们村村民王荣梅的努力,从今天开始,村里收鸡蛋一分两个,提高到1分一个,包括前两天交上来的,全部是1分1个鸡蛋。 鉴于大家伙的实际情况,钱款咱们暂定初一,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的下午结算。 注意,注意,再说一遍” 正在暗暗盘算,偷偷乐的王荣梅听到广播后一惊,怎么把自己也加上了,这是老支书想提拔自己呀!但不应该是提自家老头子吗,在这个男人做主的时代,她这个老婆子能有什么用! 就在王荣梅怪支书把自己提出来时,从门外一下子闯进来一群人。 “村长!”“支书!” “鸡蛋真的一分钱一个啊?我得赶紧通知我娘家嫂子,让她把家里的鸡蛋也拿过来。” “是真的吗?不会骗我们!” 人声鼎沸,真的是像在油锅里倒水一样,院子的人都炸了锅,人人兴奋的追问真相的同时还在兴奋的肯定着支书不会说谎,不会骗人! 有认识王荣梅的,挤到前面抓住王荣梅的手感激的说:“荣梅啊,谢谢你,我就孤老婆子一个人,没有生活来源,就养了这几只鸡,想不到啊,这鸡蛋还能让我挣钱,谢谢你了啊。” 立时,王荣梅身边围了一大群人,纷纷说着感谢的话,都恨不得给王荣梅跪下来表达他们的感激。 屋里一下子挤满了人,支书赶紧站到凳子上,大声说:“大家放心,鸡蛋一分钱一个,说到做到,家里有鸡蛋的赶紧交完记账,没有鸡蛋的赶紧回家养小鸡去,还能赶上。”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支书,你这也太着急了,娶了媳妇立马想抱孩子啊?哪有这么快地?变出来啊!” “没那么快,也赶紧回去做准备去,别在这儿挤着拉!赶紧的,散了,散了!” 人群慢慢散去,外面交鸡蛋的却有增多的趋势。 王荣梅在屋内看着外面儿子和另一个小伙子,在有条不紊的配合着记账,收鸡蛋,写条子,发条子,感到由衷的高兴,儿子认真做事的样子真帅! 老支书发现王荣梅看着外面在笑,知道在看她儿子,于是走过来,指了指六斤,说道:“你家六斤不赖,字写的漂亮,写的也快,做事也很认真。” “哈我就是想练练他,也老大不小拉,一天天就知道瞎跑,不上进。上了几年学,学的东西都就着瞎白粥喝没了。”王荣梅略带遗憾的说。 忽然,人群中一声惊呼,王荣梅赶紧看过去,原来是木工张老六的媳妇,五十多岁,在往外捡拾鸡蛋时不小心掉了一个,只见她惊慌的把地上的一个碎鸡蛋拿了起来,一下子倒进了自己嘴里,连声说“不碍事,不碍事,我自己摔的,算我自己的,你给我少记一分。” 看到这里,王荣梅忽然就想起这个鸡蛋太容易碎,运输起来太麻烦,得想一个安全一点的办法。 王荣梅问老支书,“收来的鸡蛋放哪了?” “就在隔壁的小屋里。”两人走进去,大大小大的筐乱七八糟的摆放在屋子里。 “这样放着又乱又不安全,支书,咱们院子里不是有木材吗,”说着指了指外面院子角落的木头,“咱们下午不是不收鸡蛋吗,下午就让六斤和木工老六一起,做几个大箱子,尺寸就正好是车上放两个的尺寸,一个箱子能放1000个鸡蛋就行,太大了搬不动也容易压坏。” “做几个?” “先做20个,不够咱们在继续做。” “行,我一会就安排,告诉他们去做。”支书很配合。 “今儿还出去送鸡蛋吗?”支书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 “今儿不出去,咱们第一先保证三天后的鸡蛋有准儿,第二是解决一些这两天送鸡蛋发现的问题,以后送鸡蛋才能更安全,更放心,要不总是磕碰坏了让人心疼,1分一个呢。” 老支书点头,到底是女人,考虑的真周到。 这是,四队的队长忽然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大喊:“支书,支书,村子外来了一群人,说是来交鸡蛋的,村里人不让进来,你快去看看去,要打起来了!” “为什么不让人家进来?村子谁做主,他们吗?你去,就说我说的,让他们进来!” “不行,我说不听,你老还是赶紧过去,说不准真打起来了!”四队队长催促着老支书。 老支书看向王荣梅,王荣梅摇摇头:“老支书,去不去都一样,为什么拦着不让进来您也明白,我觉得,您的大喇叭就能解决一起!” 咦,这个办法好,能广而告之,大喇叭一响全部搞定。 老支书问四队队长,都谁在那儿,谁带的头? “二队的劳动标兵张连岭,他和二队的队员们都在那儿拦着呢。他也是怕鸡蛋多了后又给变便宜了 。” 老支书扭头进了广播室,大喇叭开始广播了。 “喂,喂,喂!” “村口的村民注意啦,二队的,你们拦着外村的进来几个意思啊,啊?是不是想搅乱咱们村的集体利益,立刻,马上让人家进来,我在这里当着全村人的面,郑重声明,鸡蛋,有多少,我们村要多少,价格不变。张连岭,你是劳动标兵,代表着我们仕途村,你出面把他们带进来,我们在队部等着你们!” 王荣梅不禁为老支书鼓掌,说的太到位了,不愧是老支书啊。 没有几分钟,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进了院。 老支书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呢,看到人进来,马上大声说:“欢迎到仕途村来,那边是交鸡蛋的地点,大家排队慢慢来,不要挤,保证鸡蛋的安全,它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啊。”人们一听轰然大笑但又特别爱听,纷纷去排队,不再拥挤。 王荣梅长了个心眼,毕竟是外村来的,不知根底,他拉过张老汉低声说:“你去记账,全部用大写字和繁体字,并且每张条上要盖大队村委的章。” 张老汉赶紧过去替换了儿子,让他帮忙去收鸡蛋。 老支书把四队的张连岭叫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小岭啊,干活是一把好手,想不到警觉性也挺高,脑瓜转的也快啊,不错!但是今天你做错了,你要记住,咱们村要收很多很多鸡蛋,光咱们村不够,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做了,啊?咱们举双手欢迎他们到咱们村来交鸡蛋,交的越多,咱们年底的分红就越多,明白吗?” 张连岭一个机灵健壮的小伙子,脑瓜子转的确实够快的,别人还在为一分钱而雀跃高兴,他却感受到了威胁,马上反应过来,阻拦外村人来交鸡蛋。 王荣梅对张连岭这个小伙子并不熟悉,但她隐约记得在后世好像有一个本村的叫张什么岭的开了一个药厂,在村里捐了一条从安国到村里的直达公路。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后来在电视中看到过这个药厂的广告,家里人对她说这个药厂是仕途村的人开的,厂子办的特别成功。 难道是这个小伙子吗?王荣梅不敢确定。 如果是,那这个小伙子不得了啊,肯定有商业头脑,要比她这个老婆子强多了。 自古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王荣梅呵呵了,想太远了! 老支书面对这群外村人,双手背后,七十多岁的老人腰不驼,眼不花,声音洪亮:“大家交完鸡蛋,领了条子,记得逢五的下午过来凭条子领钱,只认条子不认人,大家把条子一定放好啊!” 人群里有人喊:“谢谢村长!”“谢谢书记!”“谢谢支书!” 老支书意气风发,笔直的站在那里,像一个将军,在指挥着千军万马。 “还有,回去赶紧多养鸡多下蛋,鸡多了下蛋才能多,蛋多了才能多卖钱,大家加劲儿干!” 第20章 终于到我手里了 下午快下工的时候,六斤和老六终于订好了5个大木箱送到大队部。 老支书把自己媳妇和儿媳妇叫来帮忙装鸡蛋,按照农村装鸡蛋的老办法,先在底部撒一层厚厚的麦麸,麦麸上再码放一层鸡蛋,然后用麦麸把鸡蛋的空隙灌满后,再放一层鸡蛋,再用麦麸灌满,这样一层一层的摞上来, 虽然麦麸用的很多,但看起来鸡蛋可就安全多了。 每只木箱装1000只鸡蛋,上面再加了一块盖板,这样就可以把整理好的鸡蛋箱子摞起来放置,既节省了占地的面积又能防止不小心把鸡蛋磕破。 王荣梅又突发奇想,联想到后世的合格证,在每只箱子的外面贴了一张纸,上面写: 名称:鸡蛋 数量:1000 装箱日期:1970年二月初七 三只整整齐齐装满鸡蛋的大木箱放在屋内,一看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3000个鸡蛋。另一个没装满的也贴上了一张纸,写着452,防止下次装箱时忘记数量再数一次。 “好了,”王荣梅拍拍手,抖落身上的麦糠和灰尘,对老支书说道:“支书,以后就这样安排,你看,多齐整。” “确实好,你这点子真不错。” 老支书抽着旱烟、饱经风霜的脸满意的笑着,不住的点头。 夜幕已经黑下来了,王荣梅夫妇吹着夜风,相携着,心情愉快地回了家。 当天边的夜幕渐渐散去,黎明随着大公鸡的歌唱来临的时候,张家的大院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王荣梅打算再去其它供销社去看看。当他们夫妇赶着驴车出村的时候,碰到了出工的乡亲们。 “荣梅婶子”,’“老叔”,“又出门拉”,“你们辛苦啦!”“去卖鸡蛋去呀!”“路上慢点” 村民们熟悉的,不熟悉的,热情的向他们打着招呼,老乡们笑的那么地亲切,里面充满着感激。 他们分别站立在路的两边,就像欢迎领导似的目送着他们离开。 王荣梅的脸都笑的僵硬了,头不停的机械的点着像是要掉下来,用手搓搓表情极不自然的脸,“这闹得,连笑都不会了。” 张老头自嘲道:“会笑就不错了,我都不敢看,就只敢看着前面赶驴。” 两人低头憋着笑,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就这点胆儿!” “今儿老乡们对咱们这么热情,是因为昨天广播的事?” “应该是,咱们帮乡亲们卖鸡蛋他们感激咱们。” “感激?也许。我刚看到里面有和咱家不对付的建国媳妇,也在对我笑呢。”王荣梅若有所思的点头。 驴车不停,前行不止。 就在夫妇两个赶车路过南关十字路口时,看到很多人往北跑去。 张老汉小心的赶着驴车,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 离着药王庙还有不太远的距离时,听到了人潮的呐喊声、高呼声一浪接一浪的传来,王荣梅心里一震,“来了!” 王荣梅让老头子在路边人少的地方等着她,她下车赶紧朝着药王庙赶过去。 当她来到药王庙近前时,看到两队人正拽着绑在药王庙一侧的旗杆上的粗绳子在使劲拉,旗杆已经弯了近九十度,人群喊着口号,数着一二三,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却最终拉不断,最后后继无力只好松开了手,旗杆“嗡”的一声立即回弹成原状,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惊叹声,“好结实啊!” 造反派们来破坏药王庙了!王荣梅紧张的站在人群里。 那群人看没有办法把旗杆拉断,就有人出主意“从下面挖,把地基挖开自然就会倒”,闻言马上有人响应,拿着铁锨和镐头过来就开始挖地基。七八个大小伙子围成一圈努力地挖起来,周围的人则呐喊着助威! 最终,他们应该也会无功而返,王荣梅暗到,因为这旗杆地上部分和地下部分是一样长的。 正门口一群人正围着那两个石狮子想办法,他们想砸烂它们,结果手震的酸麻,石狮子丁点事没有,推倒它!摔烂它!可是除了摔下来几个小块石渣子,还是啥事没有。拉走,抬不动。 没办法,其中有一伙人拿着铁棍,铁锹,镐头等家伙式转身就进了大门,开始对里面的一些泥塑疯狂的打砸,石碑推倒,里面传出了乒乒乓乓,稀里哗啦,轰隆隆的声音,很是热闹。 当有人看到大门上的牌匾,立即高呼,“这个也是封建四旧的代表,把它摘下来,砸了它”。立即有人搬来梯子,爬了上去。牌匾很重,上去的那人搬不动,就开始用斧子凿下面的支撑,砸了十几下,就听哗啦,嘭的一声,牌匾应声而落。 那牌匾也是够结实,除了有些许划痕,愣是一点裂纹没有。 人群一阵欢呼,尘土飞扬中,有人拿着铁棍和镐头过来,开始砸,乒乒乓乓,就像是砸石头一样,手酸了,麻了,牌匾还是安然无恙。也不知道这牌匾是什么木头的。 太阳当空照,时间已经到了临近中午了,那边还在挖的旗杆的人已经丧气的坐在地上,看着已经有接近两人深的大坑,都绝望地哀嚎起来:“天啊,怎么这么深还不行!” 一个领头的人过来看了看,说:“算了,任务也算完,咱们撤。” 没几分钟,这群造反有理的人哗啦啦的排队走了,外面围着的人有的散了,也有好事的就把自家的铁锨拿来开始填坑,那么大一个坑很容易出事的。 王荣梅三步并两步的窜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牌匾上,大声说:“我家还没有案板,用这个做饭正好。” 本来有几个想法的人面色不善起来,他们也是相上了这块板子,才过来看看,想不到这个乡下女人竟然抢先一步。 王荣梅不等这几个人说话,先大声说:“几位兄弟,帮我个忙,帮我抬到车上去,我一人给你们五毛钱,怎么样?”为了这牌匾,王荣梅也是豁出去了。 几个男人一愣:“竟然给钱,还一人五毛,巨款啊!” 有一个疑惑的说:“这玩意看来挺值钱啊,能值好几块?” 王荣梅一看要坏事,赶紧说:“这也就一块破木头,还贼硬,能值什么钱。” 凑近几人低声说:“不瞒你们说,主要是我这人命硬,村里人都说我克死了爹娘和公婆,我怕再把孩子克了。人家说必须有个重物压着我才行,我感觉这个挺合适,我死不要紧,孩子们没事怎么都行啊。所以求求各位帮帮忙,帮帮忙!” 王荣梅连作揖带鞠躬,甚至眼里都蓄满了泪,看着特别可怜。 几个男人动了恻隐之心,想想人家确实可怜,哪个正常人不是宁肯自己死,也不愿意伤害孩子。 嗐!那就帮个忙,把这匾让给她。其实还是看在有钱挣的面子上,在这个人人清苦的世道,喝口酒都难。这下终于能买瓶解解馋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中出来两个人,说道:“我俩帮你抬”。两人站在匾两边,伸手往上抬,竟然纹丝不动。两人皱了皱眉,就招呼另外几个人一起过来,五六个男人分站两边,一使劲,起来了。 “喝,够重的啊,这得有七八百斤了!”几人中有一个人开口说道,“咱们六个人抬的都费劲。” 王荣梅感觉这几个人在说怪话,为的就是多挣她钱。她也就随着他们的意思说道:“这样,你们先抬到街边,我去把车赶过来。,你们等我一下就行。” 说完就赶紧跑出去,等和老头子赶着驴车过来时,那几个人笑呵呵地说:“大姐,我以为你嫌重不要了呢,那我们可就白出力气了,这个是真沉啊!” 把牌匾平放在驴车上,就感觉车子一沉,小毛驴的背也被压得沉了一下。当把两个装满鸡蛋的木箱放在车厢里的牌匾上面后,毛驴焦躁的开始喷响鼻,四只脚开始踢踏起来。 张老汉拉住缰绳,对王荣梅说:“要这破板子干嘛,这驴发脾气嫌重了。” 给几个人钱后,王荣梅正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去送鸡蛋还是回家去,一听这话,就说到:“那咱们先回去,这鸡蛋先不卖了。” 看来拉着匾确实是太重了,而且有点惹眼,毛驴还吃不消。尥蹶子不好好干活。 于是,两人转头赶着驴子回家,怕把毛驴给累着,两人就一路跟着驴车走回了家。 当大家七手八脚努力把那个牌匾卸下时,才知道真的好重,不得已又叫来几个小伙子来帮忙终于搬进了西屋,放在了西屋炕头做了炕寝,正好被褥盖住 了。 张老汉和孩子们好奇问,要这个大木板干啥? 王荣梅神秘地对他们说, “这以后就是咱家镇宅的,能让咱家以后越过越好,千万保护好了啊,记住了!” 抚摸着这块厚度几乎达到20厘米的大木板, 王荣梅感叹:终于到了我手里了,终于到我手里了! 第21章 想要装鸡蛋的筐吗? 把牌匾放好,盖好了,王荣梅感觉像是终于完成了任务似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下午,等人们都去上工后,王荣梅和老伴又套上驴车,车上拉着那两箱鸡蛋赶往县城。那种夹道欢送的场面两人有点受不了,只能尽量避开人多的时候再出门。 在经过药王庙时,还特意又看了看那里的一片狼藉,两个石狮子侧倒在一边,大门东倒西歪,迎门上光秃秃的一片,好像在无声地倾诉着自己的遭遇。 在药王庙对面,是一个垒砌的大土台子,那里是每逢庙会时最热闹的地方,人们在那里搭台唱戏,看戏的人总是乌泱泱地挤满了台前的广场,往昔满街摆摊卖药材的商铺和摊点,寻医问药的热闹场面也一去不复返,现在,就只有一片冷清。 王荣梅坐在驴车上,静静地看着这座坐东朝西的巨大建筑,在阳光下散发着它独有的光芒,风带来旗杆上风铃悠扬的叮铃声,轻轻地传到了耳边,像是在呢喃的说着什么。 看着渐渐远去的建筑,王荣梅心中陡然一痛,自己经历着自己重活的人生,而它呢,这座经历了上千年的庙宇,不也和她一样,在经历着它的人生,静看花开花落,静看生老病死,静看喜怒哀乐,静看时代的变迁,静看社会的兴盛繁荣。 王荣梅被自己的情绪左右着,一下子沉了下去,感觉自己就像那庙宇一样,能看到自己和别人的一生,做着一些曾经做过的事,却只能看而不能说。 张老汉赶着驴车,一直走,一直走,等着老婆子发话,等着老婆子指挥。 可是过了衙门口,又过两个路口,眼看着就要出城了,老婆子还不说话,终于等不及了。他伸手拉住王荣梅的衣服:“哎,老婆子,咱们往哪送?快出城了。” 张老汉的提醒,终于让王荣梅回了神,努力打起精神,她四处看了看,都是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和村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王荣梅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便下车去问几个坐在路边晒太阳的老头儿和老太太。 “老哥,老姐,我打听下这边的供销社在哪儿啊?您几位知道吗?” “你问供销社呀,你一直往前走,没路后往东转,到了路口再往北转,沿着马路大概走十几分钟就能到。”一位热情的老人给他们指路。 当他们沿着马路寻寻觅觅的时候,在离他们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一辆吉普车正停在路边一家供销社门口,车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骂咧咧:“妈的,这都跑了一路了,也没看到几个鸡蛋。” 另一个人安抚着:“反正都跑这么远了,再跑几家,实在找不到再说。” “怎么再说?为了给战士们补充营养,司令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说着,这个人吐掉嘴里的烟屁股,狠狠地在地上踩了踩。 年轻一些的叫李钊,是守卫京都安全保卫司一营营长的警卫员,另一个年龄大些的叫王明启,是一营的连长,这次是临时受命为营里战士们找鸡蛋补充物资。。 两个人上了车,向着王荣梅所在的方向开来。 万荣梅夫妇终于找到了,看到路边一排三间的青砖大瓦房,大门一侧挂着“桥北供销社”的牌子,门头上一颗闪闪的红五星特别显眼。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做为滋补品的鸡蛋非常受欢迎,没有意外的两筐鸡蛋顺利的卖了出去。 王荣梅高兴地拿着钱往外走,就迎面碰上了两个穿军装的人,侧身让过后,她不以为意的走了出来。 后面传出的声音让王荣梅一愣。 “你们这儿有鸡蛋吗? “有啊!要多少?” “啊,有鸡蛋!太好了,有多少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这句话让王荣梅马上兴奋起来! 王荣梅和老伴静静地等在驴车旁,没有离开,没一会儿,见到那两个男人出来后发着牢骚:“这么多鸡蛋怎么装啊?咱们没家什呀。” 供销社里只有纸包装,可是纸怎么包鸡蛋? “我怎么这么笨啊,怎么就没想着拿几个筐出来。” “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咱们不可能不要啊。” “要不,咱们找老乡买几个大筐?” 正在两个人商量着,并东张西望的希望能找到老乡买筐时,王荣梅走了过去。 “请问两位同志,是想要装鸡蛋的筐吗?” “对,对,大婶儿,你有吗?”嘴快的李钊马上追问。 王荣梅把两人领到驴车旁道:“这个箱子怎么样?这可是我刚刚装过鸡蛋的,正好可以装2000个。” 李钊说道:“太好了,我们就是用来装鸡蛋的。” 王名启疑惑地问:“你们用来装鸡蛋的?装哪里的鸡蛋?” 同时他的脸色马上严肃起来,严厉的问道:“你们敢跟踪我们?说,你是干什么的?” 王荣梅马上意识到人家把自己当坏分子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提高声音说:“同志,我是卖鸡蛋的,所以才有鸡蛋筐,看你们要的鸡蛋多,才好心想借给你们,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你们不信,可以进去问问,那鸡蛋就是我们刚刚卸下的。” 李钊看了一眼王名启,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对不起啊大婶,他太敏感,您别往心里去。” “你们是哪个村的,有介绍信吗?”王名启不为所动,仍然板着脸问。 王荣梅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介绍信,另一张已经留给供销社了,为了保险,她在身上总是要准备两份介绍信的,今天就正好用到了。 信上写着:介绍信 ,兹有我村村民张集生与其妻王荣梅,代表村集体到你处送鸡蛋,望接洽。此致,安国县祁州镇仕途村 ,鲜艳的大红章。1970年二月初八 王名启看了介绍信,这才脸色缓和下来,不在板着一张臭脸说:“大婶,张叔,您们是安国县仕途村人,专门来送鸡蛋的?。” “是啊。”王荣梅回答。 “那这两个木箱让我们用用,装鸡蛋正合适。”旁边李钊立即眉开眼笑。 王荣梅摆摆手:“本就想让你们用的,拿去,我们还有,回头让木工在多做2个就行。” 王名启拒绝道:“解放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您可以卖给我们,但我们决不能白拿。这是我们的纪律。” 王名启脑子一转,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问道:“大婶,您刚才说您代表村集体出来送鸡蛋的,是吗?” 王荣梅回答:“是啊,有问题吗?我们是属于集体的,不是个人 ,所以不犯法。” 王名启赶紧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大婶,我们如果从您这里拿鸡蛋,怎么才能联系到您呢。” 王荣梅心里一喜,有戏了! 她赶紧说:“介绍信上有我们村子名,你可以直接过来找我,如果不是太远,我们也可以送过去。” “我们部队有车,可以过来直接拉货。”王名启很爽快的说道:“至于价格,我们到时再谈,至于这两个木箱,算是我们部队买你们的,一个5元算给你,你看行吗?” 王荣梅也不墨迹,很豪气地说道:“行,都听你的。” 抬了木箱,进去供销社帮他们捡拾鸡蛋,供销社卖给他们是4分5一个鸡蛋,还得要用到鸡蛋票。王荣梅暗暗点头,有了这个价格做衡量,心里就有了底。 按照在村里装箱的办法,先把箱子里的麦糠倒出来,然后再装鸡蛋再撒麦麸,结果弄得屋子里到处是灰尘和撒出来的麦糠,让社里的服务员怒目而视,可面对军人又不敢吭声,只能远远地躲开,任由他们自己去装。 帮着两人把装好的鸡蛋放进车厢,王荣梅才收了10元的木箱钱。 王名启离开时问:“王婶儿,张叔,我们在安国县城内能不能约定一个地方,每个月的15号和月底我们来一次,去村里的话路况就是一个大麻烦。” 王荣梅本来已经绝望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她知道如果和他们合作成功,他们会去村里直接拉货,那自己肯定没机会再在中间赚差价,否则一旦暴露,自己就完了,所以一直自我安慰,就当为村集体做好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心中正感觉有点可惜时,听到王名启这么一说,立即来了精神,说道:“对,对,村里的小土路确实不适合过车,这样,在安国,有一座药王庙,你们来了就在药王庙对过的戏台那里等我就行,我上午时肯定准时到。” 看着小吉普扬长而去后,王荣梅心中很是畅快,不虚此行啊!又签一大单。 第22章 香,太香了 22 肉,太香了 在回家的路上,王荣梅偷偷和老伴商量:“老头子,咱们去买点肉,给孩子们改善改善。” “买肉要肉票的,咱们没有肉票怎么办?” “嗯,先过去看看,万一呢?”两人商量着。手里有钱心不慌,过年都不敢想的肉现在终于敢去看看了。 国营肉联厂门市部就在药王庙这条主街上,位于护城河桥头北边路西,门市部旁边是国营照相馆。 这个时代所有具有经营性质的,都冠以国营二字,就代表着这是属于国家所有,集体所有制度下的合法的存在,是为人民服务的,反之私营就是为自己谋私利,理所当然是不容许存在的。 历史的车轮在前进的途中,也是有沟沟坎坎不平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可以借鉴的,都是在探索中前进。 张老汉赶着驴车到了肉联厂门市部门口,王荣梅走进去,看到里面白色的用砖垒砌的高高的柜台,大概有一米宽,柜台外缘用玻璃隔开,成了里外两个世界。 柜台上摆放着已经分割好的一块块猪肉,肥地,瘦的,肥瘦相间的。柜台后面是一排空荡荡的铁钩,闪着森然的光。 王荣梅走进屋,里面并没有人买东西,只有2个售货员穿着白大褂,坐在柜台里说着话。见有人进来,也是抬了下眼皮,就又接着低下头去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 王荣梅问道:“同志,肉怎么卖?” “八毛一斤。” “不带肉票卖吗?” “不带肉票9毛。”售货员站起来走到柜台边看着王荣梅:“要吗?” 王荣梅心里盘算了一下,咬咬牙说:“要!要这个,来3斤”说着指了指那一大块五花肉。 那售货员显然是一惊,她想不到看着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老太太竟然开口要这么一大块肉。 那售货员麻利的称好,用略带怀疑的语气说:“3斤1两,2块7毛9。”说完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荣梅,好像她如果拿不出钱来就会出来揍她一顿一样。 王荣梅镇定的数出2块8毛钱,递给售货员说道:“1分钱不用找了,你帮我把肉切成小块就行。” 在这个恨不得1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年代,售货员显然是惊住了,她接过钱,认真地数了一遍,一声不吭的开始切肉,眼睛不时地瞥一下这个老婆子,切完包好,还热情的说了句:“大婶,拿好啊 。” 在售货员的目送下,王荣梅拎着肉包走出了门,门外等待的老头子一下瞪大了眼:“老婆子,你疯了,买这么多肉!” “家里没油,主要是回去熬点油,有了油水吃饭也香。”王荣梅坐上车,拍了拍驴屁股,小毛驴向前走了起来。 “花了多少?肉很贵?”张老汉小心翼翼的问。 “不贵,咱挣得足够,你还不放心我吗?”王荣梅看了一眼老头子。 张老汉默不作声的赶着驴车往回走。 快到了,他们远远就看见下工后坐在村口闲聊的村民们。 街上歇息的人们看到两口子赶着驴车回来,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询问着今天的成果,安慰着他们,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王荣梅有点受宠若惊,没见惯什么世面的她对这种场面应付不来,面红耳赤地不知道说什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灰溜溜的跟在驴车旁往回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不容易挨到家,王荣梅一下子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长舒一口气,直说:“哎呦喂,累死个人那。” 张老汉抹了一把额头,他也紧张的冒了汗。 等心情平静了些,王荣梅感觉好笑地说:“咱们又没做坏事,帮村民赚钱是好事啊,怎么整的咱俩像做贼的。”老头子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手拿着烟锅在砖上磕了磕说道:“可不,心里吓得跟个什么似的。” 王荣梅把2000个鸡蛋的钱30块递给张老汉,另又拿出10元说:“你先回队上把账记上,这木箱子的钱,你对老支书就说是鸡蛋连带木箱人家都要了,别的先别说。” 张老汉接过钱,点点头。 王荣梅把肉从车上拿到厨房里,开始准备做饭。 爱娣进屋看到那一团肉,惊喜地说:“娘,你买肉了?还买这么多!” 王荣梅笑问:“想吃不?想吃赶紧烧火。” 王荣梅把肉的一半用小火熬了油,把金黄色的油渣捞出来放一边,水样的猪油装进已经空了好久的油罐子里,有多半罐,等放凉后就会变成雪白的猪油。 烧火的爱娣馋的直咽口水,王荣梅用碗舀了小半碗油渣递给她,“尝尝看好吃不。” 爱娣马上接过去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酥脆酥脆的,油香味蔓延在舌尖。 “真香,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香最香的好吃的。”爱娣发出了她的人生感叹。 “娘,你也吃。”爱娣拿起一颗,伸着手放进了王荣梅的嘴里,真的好香。 等在锅里贴完饼子,招娣回来了,王荣梅问她:“巧玲那儿有活?” “嗯,一会儿吃完饭我还过去。” “行,赶紧帮忙。在外边搭个简易的灶,我用小锅做个菜。” 很简单的小灶,就搬来两块土坯,成三角形立放,能把锅放住就行,下面点着火,锅烧热后,把切好的肉片一块块的放进去,煎成两面金黄后夹出来,再撒了点盐。 肉香味飘满了院子,把在外院玩的小儿子首先引了回来,他像个小狗一样吸着鼻子闻着味儿就过来了,看到锅里的肉,马上欢呼起来:“有肉,有肉,真的有肉。” 招娣想给弟弟一块肉,被王荣梅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等人齐了再吃”,爱学就眼巴巴的蹲在那里,看着娘在那里煎肉片 张老汉前脚进院,后面六斤和安立也回来了,两人一起在木工老六那里帮忙做木箱。 一进院,就听到安立憨憨的大粗嗓子:“娘,不知道谁家买肉了,真香啊。” 六斤跟着也说:“唉,把我馋虫也勾出来了,真香啊,就我二姐结婚时吃过一回肉,到现在三年都没吃过拉,忘记肉长什么样了。” 这边小爱学已经喊起来:“都回来了,赶紧吃饭,赶紧吃饭,我要吃肉。” 王荣梅骂道:“一个个的就这么搀啊。放桌子吃饭!” 一大家子围在小桌旁,看着桌子上一碗黄澄澄的肉片,一碗焦脆的油渣,一笸箩金黄的饼子,再加每人一碗金黄的玉米菜粥,一桌子黄金色啊。 孩子们睁大眼瞪着桌子,摩拳擦掌,单等着娘一声令下开抢,不,开吃。 王荣梅好笑的看着这群馋的直流口水的孩子们,下令道:“去,把菜刀拿过来。”招娣赶紧把菜刀拿来,不解的看着她娘。 “娘拿菜刀干嘛?是不是谁要抢吃就剁谁的手啊?”孩子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竟然有了恐惧。 只见王荣梅把饼子用刀从中间劈开,夹了一块肉递给老头子,然后再拿起一个饼子劈开夹上肉,依次递给招娣,六斤,爱娣 招娣看看手里的夹肉饼子,伸手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弟,被王荣梅一个眼刀吓了回去。 “自己吃自己的,每个人都不会少。” 看着孩子们在大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把咂嘴,不住的称赞着香,太香了。 王荣梅看着他们说道:“以后看到多想吃的东西,也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时虽吃不到,但总有吃到的时候,不过是时间上早点和晚点,味道却永远是一样的,所以要学会等待,学会控制自己。 今天爱学表现最棒,最小--被馋的时间也最长,但仍让自己等到了最后也不急不燥,所以明天奖励吃1个鸡蛋。” 爱学咬着香喷喷的饼子,笑的满眼是星星,明天又能吃鸡蛋了,能吃肉还能吃鸡蛋,我真的好幸福! 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想到平常肚子里没油水,偶尔吃一次肉,吃多了人体会吸收不了从而会闹肚子,王荣梅赶紧说道:“今天晚上每个人最多吃两个夹肉的饼子,放心,只要你们表现好,我天天给你们买肉吃。” 吃完饭,安立抚摸着肚子说:“虽然我才吃了两个饼子,可今天感觉怎么这么饱呢。” 六斤斜了他一眼,虽然是两个饼子,可是碗里的油渣他可是吃了有一半,让他这个做大哥的都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再吃碗里就没了。 肉足饭饱的孩子们在夜幕下围着桌子,兴高采烈的谈论着村里听到的有趣的事,听着自己娘给他们讲今天在药王庙的所见所闻。 不尽兴的孩子们最后又把桌子搬进屋里的炕上,点着煤油灯,一家人美滋滋的说着,笑着,孩子们打闹着 王荣梅心中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升腾,难道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当没有了为了生活而折腰的压迫时,才能有时间去用心地体验人世间的安宁和美好,幸福感也会随你而来。 王荣梅上一世劳苦了一辈子,拉扯大七个孩子,早已身心俱疲,哪里有闲心去体验人生啊,什么是幸福,她压根不懂,懂得就是不能饿着孩子们,孩子大了要给儿子娶媳妇,娶了媳妇就是给他们看孩子,她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被动着完成她的使命。 她的一生,就终结在这个小村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的二女儿家,连安国这个小小的县城都没走出去过。 何其悲,何其叹啊,上天又给了王荣梅一个新的人生,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第23章 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了该去给县百货商店送鸡蛋的日子,上工的钟声敲响了,等家里没人后,王荣梅把钱都拿了出来,钱多了不知道放哪儿,闹心了好几天,才想到这个让自己放心的法子。 只留几张毛票和钢镚,她把其他的钱都隐秘地缝到了自己的内裤里,这才关上门放心大胆地往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里很热闹,每天上午都有赶过来的外村人。仕途村收鸡蛋,价格还高,一下子成了周围几个村的香饽饽,使平静的仕途村一下子也热闹起来。 老支书正站在屋前的高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深深的皱纹条条都舒展开来,显示着他的心情极好。 院里停着一辆牛车和两辆驴车,张老汉站在六斤身后说着什么,六斤一边点头,一边写着。 老支书看到王荣梅走进大院,立即朝她招手:“弟妹,这边。” 看到王荣梅走近,老支书笑的嘴都合不拢,指着人群说:“你看,你的法子真挺好,来交鸡蛋的人越来越多,我问了问,有的人竟然是距离咱村十几里外的赵村和阎村的。”说着指了指那辆牛车和驴车,低声说:“有套车来的,一下子拉来了几十号人。” 那些外村人和本村人没有任何区别,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面色蜡黄,身体瘦弱,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上补丁裸着补丁。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六斤在那里写下自己的名字,捧着手里的纸条仿若珍宝一般小心的折起来放进破旧的衣服口袋,还用手压了压,再摸一下来让自己放心,甚至直接把手放在那里久久舍不得放下,还隔一会儿低头就看一下,看一下是否还在,是否安全。 王荣梅心里一酸,好像看到自己也站在那队伍里,眼巴巴的等着那几个鸡蛋变成家里唯一的几毛钱,好去买生活必需的5分钱一斤的盐。生病吃药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默默的等死。 王荣梅和老支书商量:“老黑哥,人家离着咱们太远,来回一次不容易,回去后再不小心把条子弄丢了,那可是要了人家的命了。” 老支书闻言心里暗道:“靠从鸡屁股里抠下来的这几毛钱可不就是命嘛。” 看了看老支书的脸色,王荣梅试探的说:“要不,咱们把这些远来的先提前付了?”见支书没动也不吭声,赶紧又说:“唉这样其实也有好处,他们回去后会到处说咱们村给现钱,价格又高,远的人就不会嫌远,会更愿意主动地来咱们这里交鸡蛋。” “并不是我不愿意给现钱,我主要是怕如果咱们的现钱不够了怎么办?开了这个头儿,我也怕离得近的在为这个吵吵,闹事,影响不好。”老支书拿着烟杆,把烟嘴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几口,皱着眉看着王荣梅。 “按现在咱们卖鸡蛋的进项,我觉得应该够,如果不够,大不了我一天多跑几趟,或者在跑远一点争取把鸡蛋全部卖出去,钱也就回来了。 嗯至于本村和隔壁村的,这些离得近的乡亲们,就先按您先前定的规矩办,争取下个月咱们实现全部现交现结。这样乡亲们大多数应该可以接受,如果真有人闹事,有那刺儿头、不讲道理的,我觉得老支书您还是可以镇得住的。 要不您现在让老张算算,估算一下这个月的进项看到底有多少?”王荣梅尽量把语气说的委婉和小心翼翼,生怕老支书一下子发火。 “那下来就需要你更辛苦,更多的付出,你为了村里这么尽心尽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老支书浑浊的眼睛,透出看透世事的精明睿智,他紧紧盯着王荣梅。 王荣梅心里一惊:“难道支书发觉我挣差价了?绝不能承认!如果被发现,我会坐牢的。可为了挣钱,为了过好日子,我愿意去赌!我也赌老支书为了乡亲们过的更好不会拆穿我。” 王荣梅赶紧回答道“还不是为了乡亲们能吃上饭,吃饱饭,这个苦日子过的人心里憋屈,我想努力改变。” “对呀,努力改变,努力了才知道对错。”老支书扭过头又看向人群。 人群中已经有人交完鸡蛋,拿着条子准备往外走。 老支书忽然大声说道:“大家等一等,交完鸡蛋先别走,我一会有话说。”说完对着张老汉招手:“张集生张会计,你过来一下。”说完转身进了会议室。 外面的老乡们开始怀疑的东看西看,低头议论起来。 “是不是嫌咱们交的鸡蛋多,不想收我们的了?” “是不是嫌弃咱们是外村的?” “是不是想低价收我们的鸡蛋,不想给1分钱了?” “天啊,我就指望这点钱想给家里孩子买点药,没药孩子会死啊,呜呜呜” 嘈杂声越来越大,里面夹杂着大人孩子的哭声,甚至有人开始愤怒起来,大声喊让支书出来把话说清楚。 王荣梅没有进屋,就站在外面耐心的等着,直觉告诉她,老支书一定会同意她的办法。 终于老支书和张老汉走了出来,支书站在台上,对着下面情绪激动的人群说:“大家静一下,听我说” 拍了拍手,提高声音,大声说:“听我说,经研究决定,凡是十里地以外的村民,交鸡蛋都是现款现结,不用拿着条子回家了。” 人群嘈杂的声音渐渐静下来。 老支书指着自己跟前继续说道, “凡是写完条子的,现在大家到我这里排队,没交鸡蛋的,到那边去交鸡蛋领条子。” “十里地以外的村民交鸡蛋现款现结”的消息一下惊喜了所有人。 “哗”人们一下子就炸开了,感谢的声音如潮水般充盈在大院里。 这可是省了他们好多事儿啊,这么远的路走着来回就要一上午的时间,要支钱的时候还得再跑一次,万一拿不到钱又得再来回跑,心里既有怕拿不到钱的担心,又有因路程远的累人的抱怨,村里就有很多人嫌远不愿来。 现在好了,来一次就能结清,拿着现钱回去顺路就能把想买的给买了,一举两得。 人们欣喜的纷纷去排队,刚才怒骂的人低头默默地排队去了,刚才哭泣的妇人赶紧抹干眼泪也去排队。 拿了钱回去时就可以给那个家添点东西了,拿了钱就可以马上给孩子拿药了,拿了钱就可以换点粮食吃了 人们的脸上一改刚才局促不安的紧张心情,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队上的钱目前都是由老支书代管,支书一边派人回自家去取钱,一边又从会议室搬出两张桌子和椅子,让人们在桌前排队。 阳光下,那边一队人在有序的排着队,小心的呵护着篮子里的鸡蛋。 六斤趴在桌子上,在认真的写着 村庄 赵庄 村民 赵大柱 鸡蛋数量 30个 价格 1分 金额 3毛 条子交给这个人后,下一个人就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报上自己的村名,姓名,有多少个鸡蛋,六斤则耐心地继续写,不时地询问一下对方,自己写的名字对不对? 旁边的张大壮就拿会过赵大柱的篮子,一边数数核对数量,一边一个一个的捡拾到旁边的大木箱里,撒好麦麸,等待下一个。 简单却反复的工作,两个小伙子却干得一丝不苟。 另一边,一队人在等着用条子换现金。 张老汉和村支书坐在桌子后面,核对一张条子后,支书就把数好的钱交到这个人手里,只见这个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非常郑重的对着支书和张老汉深深的鞠了一躬,嘴里说声“谢谢你们”才会转身离去。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个外村人离开才算结束。 老支书愣愣地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桌上那一摞纸条。里面最大的金额是8毛,80个鸡蛋,最少的是1毛,10个鸡蛋,就这小小的几毛钱,就能压垮一个贫寒交迫的家庭,就这小小的几毛钱,人们弯下了自己的脊梁,把自己最大的敬意和感激献上。 老支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己的举手之劳,收获的确是满满的敬意和感激,他觉得自己不配,但他又觉得这是他自有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做为一名党员,他觉得自己升华了,为人民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才是他人生最有意义的事。 老支书并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在他死后,周围十里八乡的村子几乎都空了。 他们都自发地来到老支书的家里来悼念他,在他的灵前诉说着对他的感恩、对他的怀念,哭声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延续了整整七天。 受到群众如此爱戴的一位基层共产党员,一度震惊了县里、市里,最后市里决定把老支书评为优秀党员,骨灰安置在烈士纪念馆,供后人瞻仰、纪念。老支书实现了他追求的人生价值。 一切收拾妥当,在老支书迫不及待的催促下,张老汉和王荣梅装了两箱鸡蛋,赶着驴车直奔安国,当他们赶到百货商店时,已经临近中午,商店已经下班了,他们需要在大街上等到下午两点商店开门。 没办法,老两口在店门口老老实实的等。王荣梅就半趴在木箱上,眯着眼睛,脑子里放电影一样回想着前世今生,努力去回想电视里看到过的和后世曾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她怕时间长了她都忘了。 张老汉就默默地坐在车辕上抽着他心爱的旱烟。当张老汉装第12锅烟、王荣梅第n次“打盹”时,百货的大门开了。 张老汉赶紧捅了下老伴,王荣梅睁开眼看到开了门,这才跳下车,向店里走去。 交接鸡蛋时很顺利,店里的售货员早就得到了领导的指示,见鸡蛋送来了,马上就写了条子让王荣梅去会计室支钱。 商店里出来两个小伙子把木箱抬进去,王荣梅就开始帮着捡拾鸡蛋,非常庆幸,鸡蛋一个不坏一个不少。等数量核对好后,这才拿着条子直奔经理的办公室。 经理不在,会计也一点不拖拉的给付清钱款,伍张十元大票到手。 王荣梅很是平静地从中拿出二十元装进兜里,把剩下的三十元递给老头子,让他回去交账记账。 张老汉也很平静地拿过钱来,装进上衣口,系上扣子,然后把箱子绑好,等老伴坐上车后,一甩鞭子,驴车轱辘开始咕噜咕噜的转动,向家奔去。 两人配合默契,也没有多余的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事情,都有一个开始陌生紧张,一个习惯平和的过程,没有了开始的悸动,没有了开始的激动,当一切习以为常时,也是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候。 第24章 分糖 路过供销社时,王荣梅特意进去看了看,里面的鸡蛋大概还有一半,不着急要货。 于是,王荣梅潇洒的花费了3元4角5分,买了一袋白糖,一斤糖块,一把菜刀,5斤盐,快出门时又转回来花2毛5买了一瓶酒。 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出来时,让坐在车上抽烟的张老汉惊得烟杆子都掉地上了,低声吼道:“你个死老婆子不过啦!” 当看到王荣梅拿出来一瓶酒时,张老汉立刻眉开眼笑,“还有我的份啊。”双手接过来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问:“贵,下次可别买了。” 张老汉这话说的真是口不对心,他不爱喝酒,但是没事喝点小酒几乎是所有男人的爱好,他也不例外,他也喜欢小酌。 张老汉一直自诩自己是文化人,如果不是时代不对,他认为自己肯定能考个秀才,并当上举人老爷。 内心深处他排斥这些泥腿子农村人,可自己却挣脱不开泥腿子的命运。所以,他不爱下地干活,不管老婆子怎么吵闹,他也不干。 他喜欢写写算算,无论村里人明里暗里地如何挤兑他,他装傻充愣就是不肯放弃自己的在队上的会计位置,却因此越来越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其实,他心里也苦啊,除了会写会算他啥也不会呀,他不敢舍弃会计的位置,这个好歹能挣来工分混口饭吃。 经过这几天和老伴出来卖鸡蛋,他感觉自己又行了,靠着自己的能写会算,靠着老伴的敢打敢拼,他收获了很多充满崇拜和感激的目光,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 他看谁还敢说他不配会计这个位置。 他甘愿站在老婆子的背后,为她写字,为她算账,默默的支持她。 赶车路过肉联厂门市部时,王荣梅又进去买了1斤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家中静悄悄的,孩子们都去上工了。 王荣梅到家开始收拾着做饭,揭开锅时,锅中有热着饼子和米粥,腾腾的冒着热气,把粥盛出,灶里塞了把麦秸,打算给老伴儿煎个肉片下饭,不想打开油罐子时,里面竟然空了一半下去。应该是饼子抹油被孩子吃完的。“这肚子里得多缺油水啊”,王荣梅苦笑。 给老伴盛了米粥,在饼子里夹上肉片,又给他倒了浅浅的一个碗底的白酒。 饼子里夹着煎的两面金黄的肉片,咬一口,满口流油,是真香啊!张老汉觉得山珍海味也就如此了,昨晚上吃了两个肉夹饼子没吃够,想不到今天又能吃上,这可是神仙日子啊! 吃的是酒足饭饱,张老汉坐在一边点上旱烟,右腿搭在左腿上,脚尖一点一点地打着拍子,哼着小曲晒开了太阳,眯着眼,右手拿着烟杆不时的吸上一口,一脸的满足。 王荣梅眼中带笑,收拾完锅碗。然后也在张老汉一边坐下来,仰起头,让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眯着眼,阳光透过眼皮照进眼睛,眼前一片浅红,光晕在眼前跳动。 这种美好和安静,上世的王荣梅没有时间享受,她也不知道什么是享受。她一直在忙,忙、忙。为了孩子,为了家,她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直至干不动了,身边却缺少了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那个人。 这一世,她要享受和老伴在一起的每一天,在老伴离开之前,和他去看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活过一世,她明白了老伴上一世的艰难和委屈,老伴文化高,大脑堪比后世的计算机,计算的又快又准,都知道越有文化的人越清高,可是骨子里再清高也比不上世间的柴米油盐,孩子生的越来越多,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于是那个风姿卓越,自视甚高的张集生慢慢变成了人前的“傻子”,低贱到泥土的老伴用他的方式在保护着她和孩子们。 王荣梅伸手握住了老伴的手,张老汉手一颤,反而一翻手掌握住了她的。 四十七岁的王荣梅和五十七岁的张老汉在阳光下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和温存。 太阳羞羞的躲进了云层,阳光的忽然减弱,让王荣梅睁开了眼睛,推了推老伴说:“去队上交账,别太晚了。” 张老汉站起来往外走,赶着驴车边走边说:“你去屋里躺会儿去,晚上饭让孩子们做,你多歇会儿。” 你看看,女人把温柔给了男人,男人也就知道了去心疼自己的女人。 王荣梅很满意的看着这个老男人,没白给他买酒喝。 天渐渐暗了,小院中人渐渐多了起来,孩子们回来了。 两个闺女一回来顾不得休息,就开始烧水做饭,当看到案板上的那一大块肉时,立刻惊呼:“娘,你又买肉了?” 一听有肉,安立和六斤赶紧跑过去看,看到果然有肉,身上的疲劳和倦意立刻烟消云散,六斤说:“我去挑水。”安立也说:“我去抱柴禾。” 所有人都积极地开始忙起来。 王荣梅对三丫头招娣喊,“有油有肉,肉炒白菜打卤,今晚上吃面条。”说是面条,其实就是红薯面混合榆皮面,再加点白面增加黏性,手赶的面条,和后世家家吃的白面条不一样。两个闺女在那里高兴的和面擀面,兴奋的说着悄悄话。 看到小儿子追在大儿子扁担后面跑回来,一边跑一边问:“娘,又有肉了?” 王荣梅沉下脸,教训道:“大惊小怪的干什么,你们记住啊,在外面不许说家里吃肉了,否则队里不让我出去卖鸡蛋了,你们西北风都喝不上,知道啦?” 孩子们一听这么严重,连忙点头,小儿子也保证说道:“娘,出去了我绝不说。” 看小儿子这么乖巧,王荣梅拿出一把买的糖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啊,有糖 ,有糖!我要吃糖!”爱学尖叫着,眼睛放着光就向着娘冲过去。 爱学抓起一大把就往兜里装,王荣梅皱眉,这孩子确实该管管了,眼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啪”地一声,爱学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小爱学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怒视着自己娘。 “放下!” “不放!”小爱学扭头就跑。 王荣梅一把捞住,顺势用两腿一夹,就把爱学的两腿夹住了,左胳膊压在爱学的肩膀脖子处一压,扬起右手朝着撅起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放不放?”一看娘真的发火了,爱学赶紧喊:“放,放,我放下。” 周围的哥哥姐姐们愣住了,娘竟然打了爱学?我没看花眼。爱学从小到大,自己娘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只见小爱学乖乖地把糖掏出来放回桌上,噘着嘴问:“为啥不让我吃?” “让你吃,当然让你吃,否则我买回来干嘛?我是希望你能先把糖分给哥哥姐姐们,他们平常总是护着你,有了好吃的留给你,那你看到好吃的是不是也应该先主动给他们。难道你是一个白眼狼吗?” “我不是白眼狼!”小家伙这三个字听懂了,马上反驳。 “那就证明给我看”,王荣梅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爱学的眼睛滴溜乱转,犟嘴说:“我哥我姐都大了,他们不爱吃。” 桌子上就那么几块糖,分给了别人自己还能吃几块?他很舍不得。 “你没问怎么知道他们不爱吃?那你去问问他们。” 爱学盯着那些糖,真怕糖会飞了,分给哥姐后糖真的就没有了。爱学想哭了,他舍不得那些糖,糖甜甜的,比肉都好吃,可他也知道,哥哥姐姐肯定也爱吃,他心虚,不敢问。 王荣梅见儿子不动地方,知道他舍不得,只好又说:“好,不分就算了,那我以后会警告他们,以后他们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不必再留给你,因为他们有一个白眼狼的弟弟。” “我不是白眼狼。”这次爱学哭了,很伤心,他不是白眼狼,可他也舍不得糖。 他心里也明白,今天如果不分糖给,以后他们有了好玩的好吃的再也会不给自己,自己还会成为人人笑话的白眼狼,这个问题好像很严重。 最后,忍着心痛,小爱学手里攥着那些糖块,扣在胸前,磨磨蹭蹭地走到哥姐们的面前,慢慢地从另一只手里抽出一块,又慢慢得放进哥哥姐姐的手里,看着手里仅剩的一块糖,爱学又想哭了。 招娣看着伤心的弟弟,拉过他来,说:“小学,咱俩分着吃。”说着把糖放进嘴里咬成两半,把一颗大块的塞进弟弟的嘴里。爱学终于露出了笑容。 王荣梅看着破涕为笑的小儿子,说:“那,为了奖励爱学和哥姐分糖吃,今天奖励爱学吃一大碗带肉的面条。” 一大锅面条,最后一点汤都没剩,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外边已经黑了。 在煤油灯下,王荣梅坐在炕的这边穿针引线,一边给爱学衣服上的破洞补补丁,一边和老伴商量,打算明天送爱学去学校。 学校里最讲规矩, 小就小点,总会有收获的,哪怕什么也学不到,也比天天在村里疯跑要强, 老伴儿在炕到另一头,趴在被窝里抽烟,一听要让小的去上学,立即同意:“唉,早该去了,我小时候可是三岁启蒙的。” 张老汉最希望孩子们多读书,靠着知识脱离这泥腿子的日子,可孩子们一个一个的都没能让自己满意,这最小的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第25章 大闺女家来消息了 既然决定让爱学去上学,当晚王荣梅和三丫头招娣就连夜用不穿的破旧衣服和布头,点着煤油灯赶制了两个布包,一个方方正正的做爱学的书包,一个是王荣梅方便出门用的包,特意加长了背带,可以斜挎在肩上,还在开口处缝了三颗扣子,防止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这两个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花书包,是用百十块小布头组合成的,中间是由不同颜色的三角形布头组成的图案,用颜色一样的蓝色布头组成四个边和底,很漂亮但也很乡土气。这个时候的孩子们大多都是背这种书包去上学,时尚点的会背着军用的带盖儿小挎包。 看着两个挂在墙上的花布包,王荣梅想到了长大后的小儿子,想到因为自己的管教不严,这个老幺儿子结交混子混黑社会,八十年代严打时差点坐了牢,差点吓破了她这颗老母的心。这一世,她一定好好地严管再严管,决不能再让孩子走老路。 翻出来一个破书包,这个书包曾是家里老大闺女上学时用过的,后来其他孩子上学时就轮的使。 但既然做了新书包,当然要把留在里面的书本和一根铅笔都放进了新书包里。 收拾妥当后,王荣梅才安心的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起床的爱学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一个新书包,里面还有书本和笔,高兴地抱着他娘直蹦,欢呼着说:“我要上学了,我要上学了。” 学校就在本村的村东头,学校里面都是本村的一些孩子,爱学和小伙伴们可没少往学校跑去玩,听着人家朗朗的读书声,看着人家坐在教室里上课,甭提多羡慕了,现在他也可以坐在那个教室里了,爱学跳着叫着,举着书包转圈圈,恨不得让全村人都听见他要去上学了。 高高兴兴地被娘领着去了本村的小学校。学校里就只有一位老师, 是一位二十几岁的下乡知青,因为有文化被指派到学校教孩子们功课。 学校里就一个班,班里十几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样,都在十岁左右。分一到五年级,却在一个班里上课。孩子们用的课本一般都是旧的,用新课本还得花钱买,人们舍不得。 村里人让孩子来学校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孩子认几个字,会数数,会写自己名字就满足了,而这些孩子的父母已经算是比较重视孩子的教育了。村里大部分的孩子从七岁起就已经跟着大人下地挣工分去了。 这个时候上学其实真的很简单,只要家长把孩子领来,交了学费就算正式入学。在学校和老师谈好后,交了一学期2毛钱的学费,小儿子张爱学牵着老师的手,被领进教室。 王荣梅看着消失在教室里的儿子,暗暗祈祷:儿子啊,你绝不要再走上世的老路,希望你好好学习,这一世你一定会过的很精彩! 上午的大队部院子里依然热闹,因为昨天的那一出现款现结,算是彻底震动了距离远的村庄,今天比昨天人还要多,院子里,院子外都有驴车、牛车在等待着。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排队等候着,王荣梅走进存放鸡蛋的小屋,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4个大木箱,王荣梅暗暗算了一下,到十五那天减去给百货商店固定的2000个鸡蛋外,应该能存下差不多五六千的样子,就决定先不外出去送货了。 如果那个叫王名启的战士真能在十五那天如约而来,并定下鸡蛋,按照那天他们买鸡蛋的表现,应该能定不少,先保证对他们的供应,这个才是财神爷呀! 就在王荣梅暗暗盘算的时候,老支书喜滋滋的过来,问她:“荣梅,今天收的鸡蛋比昨天多,你啥时候去送货呀,早去早回,今儿下午要放款呢。” 正想去找老支书的王荣梅赶紧装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村长,昨天我那小儿子又闯了祸,一身衣服都扯破了,这不,今儿狠心把他送去学校了,让老师好好管管他,我今天就先不出去了,我得盯着他。” 老支书点点头,“哦”了一声,“今儿不出门了呀。”声音竟然有些落寞。 老支书转过身,背着手向屋里走去,微驼的后背显得有点沧桑。 “屋里有4千鸡蛋呀,那可是整整六十块钱,大队里一年的收入都没有六十块。”老支书迈着沉重的步子,没鸡蛋他着急,鸡蛋多了他也着急,害怕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满怀希望集生媳妇今天能卖出去一部分,减轻心理的压力,她,她竟然因为一个小孩子不出去送货了?!明天啊,明天就又会多1千多鸡蛋!我的个天爷呀。 老支书感觉步子更沉重了,迈不开腿,他低着头,猫着的腰也更弯了。 王荣梅没有发现老支书的异常,只是高兴地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鸡蛋今天又能收获不少,只希望十五那天能多交出去些。 满怀着希望,王荣梅回了家,在家门口却碰到了一个看着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脸,约有五十多岁,那人一看到他,马上走过来问:“是张家的王嫂子吗?” “你是?”王荣梅不确定的问。 “我是刘家庄的,刘保国,是你家大姑娘的婆婆的娘家弟弟。”那人笑着说,“我姐让我捎信给你,你家大姑娘去年又生了个闺女。9月份生的,现在差不多五六个月了。” 王荣梅一听,赶紧把人让进家里,在院子里坐下后,王荣从灶里温着的瓦罐里舀了碗热水,拿出藏着的那袋白糖,在里面放了一勺,端给了来人。 那人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碗,这才放下碗说道,“还是甜的呀,好喝。”农村不兴喝茶,也没那个条件,水里放点白糖已经是最高的待客礼仪了。 “你说我家老大又生了个丫头,大人没事?现在怎么样。”王荣梅关心丫头,连忙问。 “最近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过年前就应该过来传信,我没得空,这不,听说你们村里收鸡蛋,还1分一个,我这才和几个本村的一起过来看看,捎带着把消息告诉你。” 看来收鸡蛋的消息传得到是挺快,给我递消息却沾了鸡蛋的光。王荣梅无奈的想。 刘保国忐忑不安的问:“亲家,你们村什么情况啊,能不能说说,收鸡蛋收几天?能收到什么时候?”这人心里此刻是激动的,如果能天天收鸡蛋的话,那可是家里的一大经济来源啊,保不准儿子娶媳妇的钱都能攒下。可又是害怕的,如果就收这么几天,那几毛钱只能缓解一下家里的现状而已。唉,可千万别啊,菩萨保佑他们能天天收鸡蛋。 刘保国满怀希望地看着王荣梅。 刘保国脸上的既紧张又害怕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想法,王荣梅知道他想听到什么。 于是,她笑了起来说道:“你别怕,孩子他爹在大队里当会计,他听书记说了,鸡蛋会一直收下去的。” 刘保国情不自禁的猛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在原地转起圈圈来,一边转一边使劲地搓着手:“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心情激荡的刘保国说:“亲家,我话传到了,任务就算完成了,我得赶紧回去。” 他要赶紧回去,让媳妇把家里的鸡蛋全部抱窝,尽快多孵出点小鸡来,他媳妇有手艺,不用母鸡孵,在热炕上就能孵出小鸡仔来。 他越想越高兴啊,孵出的小鸡仔能卖钱呢,如果不让卖,就多养鸡多下蛋。 他端起那半碗糖水,一口气灌下去,连忙和王荣梅告别,就急吼吼地回家了。 看着时间还早,王荣梅背了半袋子玉米,拿着笤帚和簸箕,去村子外的大碾盘上磨玉米,这几天吃的多,玉米面快见底了。 碾盘是八零年农村通电前,农村里常用的加工粮食的重要工具。由一个圆形的,表面刻有竖条纹用来增加摩擦力的,中间打孔的大石盘,粮食就平铺在石盘上面,石盘上有一个圆柱形的石碾子,人推动石碾在石盘上反复转动,粮食被石碾反复的碾压,最后被碾压成面。 拿着笤帚打扫了一下磨盘,王荣梅把玉米平铺在石盘上,开始推动石碾围着圆盘转圈,转几圈就用笤帚聚拢一下溅到一边的玉米粒。 围着大石盘子转着圈,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大闺女的事。 大闺女能写会算,和他爹一样脑子好使,如果能回来一定能帮上自己的大忙。愿不愿意回来这还得看闺女的意思,他那个丈夫如果能戒赌是最好,如果不能 可是纵是家有万贯,家有赌徒日子也过不安生啊。上一世闺女哭求多次想让娘支持她离婚,可是老观念的王荣梅一是怕丢人坚决阻止,二是怕违背天主,以教友不能离婚,否则视为不洁,不能升天堂,会下地狱,死后全家不能团聚的理由来劝大闺女。 反正是各种理由的不同意,让闺女忍忍,再忍忍,等孩子们大了就好了,这一忍,就是一辈子,早早地撒手而去。 王荣梅心酸也更心痛,不都是自己造成的这一切吗?毁了女儿的一辈子。 大概一两个小时后,心情沉重地王荣梅将碾好的玉米面袋子扛回到了家。 第26章 排队领钱 下午比上午可是热闹极了,周围几个隔壁村的村民们都来了,他们都等着钱用呢,谁都着急把钱拿到手,所以这几天凡是交过鸡蛋的都来了。 院里院外全是人,都在等着队里放款。这个情况大家都没想到,以为人们会按交鸡蛋的顺序来支钱的,结果一涌而来,全部挤在了这一天。 老支书一看这么多人,急的满头大汗,在院里吼得嗓子都哑了,又在大喇叭里喊,要人们听指挥,不要挤,要求人们按交鸡蛋的时间顺序来支钱。 可是没人听,都在拿着条子往前挤,使劲地挤,都想排到前面去,好快点拿到钱。 桌子挤得不停的往后移,写字写不了,别说数钱了,都不敢拿出来,万一被抢不就完蛋了?这个场面把年轻的六斤吓得不轻,他可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一块挤来挤去的,张老汉也不知所措的抱着钱袋子愣在那里打哆嗦。 院子里人声鼎沸,喊着挤死拉,别挤拉!哎呀,我衣服被扯破了,哎呀,我的脚,哎呀,我的鞋! 混乱的场面愈演愈烈,老支书一会跑到广播室里喊,一会儿不放心又站在屋前喊:“排队,排队领钱!” 喊声被淹没在人声的海洋里。 不得已,所有的人最后都逃到了屋里,没办法,已经没地方了。桌子都被挤倒了。 王荣梅通过重重阻碍,最后终于挤进了屋里,看着乱成一团麻、不知所措的众人,老支书都快急哭了,他也没见过这种乱哄哄地,不听指挥的混乱场面啊,他在喇叭里喊,在院子里喊,嗓子已经彻底喊哑了,撕心的疼。 王荣梅在后世这种场面可是见过多次,尤其是政策放宽后,年底赶大集和赶庙会时,人山人海,拥挤不堪,那景象和现在非常相似。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但看到老支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一脑门子的汗在滋滋的冒着,嗓子都哑了时,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她赶紧把老支书从外面拉进屋里,关上门,把嘈杂声关在了外面。 “支书,别急,我有个办法,你先别急!”让老支书喝了口水,王荣梅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老支书缓和了情绪,点了点头,张了张嘴,竟然没发出声音来,还痛苦的捏住了脖子。 又缓了一会儿,老支书才张口哑着嗓子把大队长张有德叫过来,让他去广播室,广播内容就听王荣梅的。 广播马上再次响了起来。 “仕途村的民兵,仕途村的民兵,马上到村委会集合,马上到村委会集合。 这个时候村村都是设有民兵的,由本村村民组成,主要就是保护集体利益不受损失,保证村民的正常农业劳动。 大喇叭里继续喊:“下面喊到谁,谁进会议室,没有喊到的人擅自闯会议室的,将按抢劫罪交给公安处置。”喊了四五遍,外面哄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一说会犯法,要交给公安处置,很多人害怕了。村里人因为见识的局限性和对事物不懂的盲目性,是很害怕公职人员的,就像老鼠见了猫那样的怕。 民兵陆陆续续的来了七八个人后,大队长安排民兵站在屋外一溜排开,像一道人墙一样把人群阻隔在会议室外面,并维持秩序,阻止人们再次拥挤。 然后大队长开始按着队里缴鸡蛋的顺序喊名字,让人按着顺序一个一个排队进到会议室领钱,被喊到的人很快在外面排成了一条长龙。 拥挤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不再你推我搡的拼命往前挤,而是开始耐心听着大喇叭里是否会有自己的名字。 一些缴鸡蛋晚的,自觉没有了希望,反而怏怏地退了出去。 事情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变得有序起来。 一些妇人拿了钱喜笑颜开的回家,一些本村的男人在领了钱后就被老支书安排到外面去维持秩序。 太阳渐渐偏西,排队的人越来越少,一些没被点到名字的人还徘徊在一边不远离去,老支书一直守在旁边,看着那一堆钱慢慢变少,最后就只剩下了1元3角8分钱,嘴唇都白了,哆嗦着说道:“怎,怎么还剩这点?” 老支书感觉一下子天都塌了,折腾了好几天,怎么就还剩这点钱,屋里现在有5千鸡蛋了,这拿什么给乡亲们付钱啊?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钱不对? 老支书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张老汉翻着账本,慢吞吞地说:“钱是足够的,今天咱们把前两次一共收上来的6383个鸡蛋都付清了,一共是63元8角3分,另外提前给付了离得远的村的鸡蛋款是46块5毛2分,咱们到目前一共收入110元7角3分,所以还剩下这点。”说完,把剩下的1元3角8分钱和账本一起推到了老支书的面前, 哦,哦,哦!也就说小屋里的鸡蛋有4千多不用付钱了,是队里自己的拉! 老支书抚着胸口,“唉,吓死老汉我了。” 老支书平静了心情,说道:“集生,你的账算的清楚,你媳妇有法子给队里挣钱,还处事不惊不乱,看来以后我这个支书要靠后站了。” 王荣梅赶紧说:“支书,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就是因为村里有你坐镇,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才敢站出来,换成别人我就是饿死,我也不敢啊。” 老支书大力地拍了拍张老汉的肩膀,点点头。然后招呼众人收拾完毕后,各自回家。 仕途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进项,那天夜里,很多家舍不得点的煤油灯亮了,整个村庄也比平常亮堂了许多。 王荣梅家里也亮着煤油灯,她坐在炕上,正听着眉飞色舞的爱学讲着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他手舞足蹈的学着老师在课堂上讲课,台下学生偷偷搞小动作的样子,他也跟着学,结果被老师敲了小棍儿,他恶作剧地还做鬼脸,逗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罚站,他就跑出去玩,和大山家的儿子小山跑到地里逮喇叭虫玩。 王荣梅被气笑了,这个儿子太皮了。 然后,她拉过儿子郑重地警告他说:“这是第一天上学,你没好好在教室里上课,跑出去玩,我不打你,但是这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发生这种情我会揍你,记住了吗?” 张爱学眼珠一转,立即奶声奶气的笑着对娘说:“知道了娘,上课时我不跑了。” “哎,这就对了,呐,听话有糖吃。”说着王荣梅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晃了晃,“这是奖励你的,明天给你吃,现在睡觉。” 张爱学眼睛一亮,立即脱衣服光着屁股钻进被窝,还不忘叮嘱:“娘,明天不要忘了给我啊。” 夜深了,王荣梅在纳着鞋底,想给老头子和孩子们做几双布鞋,这千层底的布鞋在后世可是非常贵的,它透气不沤脚,不会长脚气,穿着还舒服。 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三丫头还没回来,他让六斤和安立去接她,已经去了一会儿了。 终于,外面有了动静。王荣梅赶紧下炕,去开门。 门外三丫头招娣满脸笑容的蹦了进来,喊道:“娘!”招娣拉住娘的手,进了东屋,高兴地说:“娘,今天我下剪子了,巧玲婶子在旁边看着,我剪了一条裤子,自己用缝纫机缝上的,她夸我学的快。” “呦,学的确实挺快啊,等你学会了,咱家钱够的话我也给你买一台缝纫机,你也就成了手艺人了!到时候咱们一起挣钱给你弟盖房子、娶媳妇。”六斤扭捏起来,说道:“我姐都没结婚呢,我娶啥媳妇啊!”屋子里一下子充满了笑声。 当天光透过窗户纸把昏暗的屋子照亮时,王荣梅伸了个懒腰,又一天来了,这一天天的过的好快呀,感觉好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做,可是还没来得及去做,这一天就过去了。 看着老头子拿着扫帚扫着院子,这是他每天早上必做的事,然后就坐在凳子上抽烟等着吃饭。 王荣梅就朝他喊:“我今儿打算去趟自卫村,到老大家看看,昨天有人捎信来说她又生了个闺女。你去不去?” 张老汉磕了磕烟斗,说:“你和爱娣去,让她和你做个伴,她也会赶车。不过,你用队上的驴车干私事支书肯定不同意,你咋对她说。” 王荣梅想了一下:“嗯,我有主意,你就别担心了。” 吃完饭一家三口走去大队村委,路上的乡亲纷纷和他们打着招呼,亲热的不行。 王荣梅卖鸡蛋,让他们家里有了余钱,而且这钱会越来越多,他们已经都在攒着鸡蛋打算孵小鸡呢,应该过不了一个月,村里应该到处是大母鸡领着小鸡仔散步地景象,人家是村里的恩人呢。不巴结着点,人家撂了挑子,家里的小鸡崽子都会被饿死。 王荣梅可不知道村民们的想法,她也笑着和村民们打着招呼,聊几句家常话,一路是笑语笑语晏晏、 第27章 去大闺女家 一进村委的大门,就看到老支书站在放置鸡蛋的小屋前,小屋门大开着,双手背放在身后,手里拿着的烟袋锅徐徐冒着烟,就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里面。 王荣梅以为出了事,是不是鸡蛋被偷了?她赶紧小跑着过去,伸头往里面一看,5大箱子鸡蛋安静地在屋里呢。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老支书扭头看着她:“来了?今天出门不?”眼神中满含着期待。 “出门,我今天打算到外县的镇子去看看,离着也不算太远。” “县里没人要鸡蛋了?”老支书心里凉了半截,县里不要了,这么多的鸡蛋怎么办? “有人要,有人要,不过是现在人家供销社的鸡蛋还没卖完,所以我到外县去看看,多条出路嘛。”王荣梅笑着安慰老支书。 “哦,哦,有人要就好,有人要就好。”老支书的心又活了过来,“拉多少鸡蛋去?” “先不拉鸡蛋,路有点远,订好了再拉过去也不晚。”王荣梅在心里鄙视着自己,这谎话连篇的,都不带打草稿的骗人。 心中腹诽着自己,手却实诚地接过老伴递过来的小毛驴的缰绳。 母女两人赶着驴车,先绕道去了县城,到供销社给大闺女买了一袋红糖,买了一瓶炼乳,这个给小孩子喝有营养,然后去肉联社买了一斤肉,去了一定要给大闺女好好补补油水,这会让刚生孩子的闺女奶水更充足一些。 买完这些,娘两个才赶着车奔自卫村而去。 自卫村属于安国西边的定州县辖下的一个村子,村子比较大,应该是仕途村的五倍大小。 路上已经过了四个村了,时间也晃悠着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两个人坐着驴车悠哉悠哉的走着,爱娣这是第一次去大姐家,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开始还饶有兴致的东看看西望望,和娘说几句调皮话,没多久就躺到车里睡着了。 前面就是刘家庄了,过了刘家庄,再过一个李家庄,就到大闺女家了。 王荣梅想快点到,就不停的用鞭子在驴子耳边甩鞭哨儿,就在车子走到村子中央时,忽然就从右边的一户人家里窜出来一个人,好像很急切,也不看路就直冲着驴车而来。 吓得荣梅赶紧拉紧缰绳,并大声呵斥道:“哎!哎!哎你看道儿啊!” 那人吓得马上站在原地,抬头看来,看到竟在眼前的驴车,也是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大骂,却愣愣地开口说:“大妹子,是你呀。” 王荣梅这才看出来竟是昨天那个给他捎消息的,亲家母的弟弟刘保国。 王荣梅跳下驴车说道:“是刘大哥呀,这是急着干什么去啊,差点来个人驴相撞。””王荣梅调侃地笑起来。 刘保国也不以为意,笑着说:你们村不是收鸡蛋吗,我打算多孵点小鸡出来,将来多下鸡蛋去你们村里缴,结果我回来一说,村里好几家都想定点的小鸡仔来养。我这是过来催他们赶紧把鸡蛋拿过去,我还得赶紧去催下一家去。”说着刚要走,好像感觉不妥,又停住问了句:“大妹子,你这是去看闺女去?” “啊,对,我过去看看!”王荣梅顿了下问道:“你是说你家会人工孵小鸡吗?”王荣梅感觉心里有个想法蠢蠢欲动,但去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在下意识地问。 “啊,是我媳妇会,家传的手艺。”刘保国挥挥手说到:“我要去通知下一家,大妹子,你满走啊。” 看着这个急性子的刘保国越走越远,王荣梅有些无奈,她刚刚心里冒出来的念头是什么? 王荣梅坐上驴车,挥动鞭子,继续向大闺女家走去。 上一次来,也是大闺女生孩子的时候,是大女婿赶着驴车去接她来的。凭着脑子中的记忆,王荣梅赶车来到了岔路口,具体是哪一家有些记不清了,她下车辗转问了好几个次邸正嘚的家,终于问到了。 王荣梅按着指引来到了那个胡同里,门口一个大大地半圆形的拱门,落漆的的大木门还能看出这家主人曾经一定过得不错。 下车,拍门。终于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大闺女张美娟,她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奶娃娃,小女娃含着手指,乖巧的看着面前的王荣梅。 王荣梅的心一下就化成了水。伸手抱过孩子,回头对爱娣说:“把驴车赶紧来。”就走进了院子。张美娟愣愣地看着娘,直到看到娘回头对她说:“怎么,你娘都不认识了?”美娟才回过神了,一连声地说:“娘,娘,你咋来了,娘,娘,快进屋。爱娣,你也来了” 美娟语无伦次,她慌张地把娘让进屋里,又倒水又让座,慌乱地不知道干什么说什么,最后就站在一边呆呆地发愣起来。 美娟穿着一件半旧的花袄,下面是黑色裤子,脚上一双手工做的棉鞋,一看就是出自闺女的手,因为上面竟然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美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人长得秀气,说话爽利,学东西还特别快。以前眼睛里总是闪着狡黠而智慧的光芒,她文化高,手工活做的也好,没出嫁时家里弟弟妹妹的鞋子都是她做的。 可是,如今面前的美娟,就像一朵失去水分的枯萎的花,黄焦焦的短发乱蓬蓬的,干巴巴的年轻的脸上竟然有了皱纹,长期的睡眠不好导致的黑眼圈那么的明显,眼睛里的光没有了,只剩下了呆滞和麻木,以及对生活的绝望。 她才结婚六年啊,短短的六年时间,把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磨成了乡村中年妇人,而她才刚刚25岁的年纪啊。 王荣梅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以前为什么就没发现孩子这么大的变化?自己不配当娘啊,她忽视了自己的孩子,选择视而不见孩子的苦难,而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正是自己吗? 把孩子放到炕上,王荣梅拉住美娟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美娟,娘对不起你,”迟到了50年的道歉,让王荣梅有些哽咽。 美娟看到娘眼中的泪,好像看到了希望。 她一下子跪在王荣梅的跟前,死死地攥着娘的手说:“娘,我想离婚,带我离开这里,我求你了。你带我离开这里!” 抚摸着美娟的头发,王荣梅泪眼婆娑,美娟更是眼泪像决堤的河流,不停的流,不停地流。 上一世,这一情景也出现了,但当时王荣梅狠狠地骂了闺女,骂她不会管自己男人,骂她无能,骂她连个日子都过不好,白白的念了那么多的书。 但这一世,王蓉梅已经决定答应孩子的要求了,虽然多了2个拖油瓶,但他们一样是孩子的骨肉,是她以后的依靠,既然舍不下,那就一起面对以后的一切。 “你离婚,孩子怎么办?孩子还小,没有爹娘的孩子是最可怜的,你不后悔?” “孩子我带着,只要饿不死,怎么都行。娘啊,我不后悔。他赌博,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赌没了,以前有婆婆护着,他还有收敛,现在没了婆婆,他变本加厉呀。”美娟说着说着嚎啕大哭,把床上吃手指的小娃娃给吓得也哇哇大哭起来。 门外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娘?” 美娟止住了哭声,拉过抱着门边的小不点哽咽地说:“没事,娘没事,来,叫姥姥。” 小不点是美娟的大儿子,叫玉亭,年龄和爱学一般大,不过爱学是三月出生,玉亭是年底腊月的。 玉亭看着就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像小猫叫一样细声细气,个头比爱学要整整差一个头。 爱怜地摸摸孩子的头,对美娟说:“你真决定跟我回家,不和他过了?” 美娟坚定地点头:“娘啊,如果在这样下去,我觉的我会死的。我死了我孩子们怎么办?我不敢死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王荣梅明白大闺女上一世的结局,所以她是不可能不管孩子的。 “这样,咱们先回家,如果哪天正德学好了,咱们就还和他好好过,行不?” “娘,咱们现在就走。”这闺女竟然真是急啊,立刻收拾东西就要走。 她抱着一卷被褥就出去了,她打算铺在驴车里,路上给孩子盖着,等回了娘家还能有床自己的被褥。 四妹爱娣把驴拴好后,拿着肉和红糖刚要进屋,见大姐抱着被褥出来惊讶地问:“大姐,这是干什么?” 美娟也看到了四妹手里的肉,心里很难受,这么难的日子娘还买肉来看她,她无以为报,还让娘担心她,她不孝啊! “咱们一起回家!”美娟红着眼圈对妹妹说。 “大姐,我听到你哭了,你过的是不是不好,姐夫是不是打你了?” 看着在驴车上忙活的两个闺女,王荣梅无奈叹气,坐了近两个小时的驴车,腰都颠的快散架了,却张不开口说要歇会儿。 没一会收拾好了,赶着驴车去了门口,美娟又紧忙地从地窖里拿出了两袋子红薯放到车上,说道:“家里就这点了粮食了,咱一点都不给他留,让他去赌。” 正好邻居大嫂出来,看到坐在车上的美娟抱着小的,大的孩子正高兴地在被子里拱来拱去。车辕两侧各坐着一个小姑娘和一名老妇人。她诧异的问美娟:“你这是干啥去,还带着俩孩子!” “我回娘家看看,出嫁后都没回过。”美娟含糊不清地回复到,催着他娘:“走,娘,赶紧走。” 美娟害怕正德回来再走不了,着急离开。 于是,毛驴车在美娟的指挥下从另一条小路出了村,等车走上大路,临近李家村时美娟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村庄,美娟终于露出微笑,紧紧抱着小被子里的女儿,坚定地说:“娘,你放心,我能养活两个孩子,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王荣梅甩了个鞭哨说道:“既然决定回家了,我不会饿着孩子们的,你也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路上大家都不再说话,只有小玉亭在车上兴奋的大喊大叫着。 第28章 你们大姐回来了 过了晌午,饥肠辘辘的几个人才终于到了家。 驴子还没进院,王荣梅就大声喊:“你们大姐回来了,都出来拉。” 屋里正在午休的所有人都跑了出来,招娣惊喜的叫着:“大姐!大姐你回来啦!”她跑过去搂着大姐的胳膊,好奇地看她怀里的小娃娃,伸手想接过来,小娃娃却扭身扎进了娘的怀里。六斤和安立也围了过来,兴奋地和大姐打着招呼,争着看大姐怀里的小娃娃,爱学却直奔车上的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王荣梅对招娣说,“你再去做点饭,我们还没吃饭呢。亭亭也饿了,先给他煮几个鸡蛋垫补垫补。”说着把车上的肉拿出来递给招娣。 招娣说:“娘,家里还有肉呢,怎么又买?” “别舍不得吃,吃没了再买。”说着递给招娣,“快去做饭!” 然后王荣梅指挥着六斤和安立:“你们把大姐的被褥先抱进西屋去,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张老汉见车上空了,就过去牵着小毛驴对王荣梅说道:“老支书一直在队里等你消息呢,吃完饭去趟队里。我先把驴子交回去喂喂食”。说着就往外走去。 张老汉并不责怪老伴把闺女接回来,相反在他的心里,他是最看重大闺女的,他最像自己,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只是家里这几天又添了三张嘴。 “粮食啊,粮食啊!”张老汉心里默念着。 王荣梅拿过红糖和那瓶炼乳,对大闺女说:“这个那进你屋里去,红糖每天喝一杯,这个炼乳舀一勺兑点水给小的喝,能顶奶水。” 安排完了,王荣梅走进屋里,一下子躺倒在炕上,哎呀,可真累啊,可让我歇会! 外边不时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问询声,大姐以前在家是很有威严的,这一嫁出去整整6年,除了小弟出生时回来过一趟,这都5年没见过了,他们都挺想大姐的。 美娟把孩子交给了爱娣,蹲下身子对小玉亭说:“这是你的三个舅舅,喊人啊。”小玉亭扭捏地小声喊舅舅,六斤和安立倒没觉得什么,小爱学却哈哈大笑的喊:“哈哈,我也是舅舅啦,哈哈哈,我也是舅舅啦。” 美娟让害羞的玉亭去跟舅舅们玩,她则去帮着三妹去做饭,大姐的威信还是有的,六斤和安立乖乖地去领着小玉亭到外面的院子去玩,不敢反驳他们的大姐。 美娟在灶台上和妹妹低声说着话,熟练地烧火,控制着火候的大小。她又找回了往日的感觉,有娘有爹让她依靠,真好! 结果,已经吃过饭的孩子们又和娘、大姐一起吃了个二顿午饭,吃的是肚子溜圆,摸着肚子小爱学直哎呦。 下午。孩子们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家里就只剩下王荣梅和大闺女张美娟和她的两个孩子。 王荣梅和美娟一起坐在西屋的炕上,美娟一边看着满炕乱爬的女儿,一边对娘说:“娘,我明天就上工去,我在自卫时也是背着小的,领着大的去上工的,我能行的,你不用担心我,就着我。我都已经习惯了,在家里总比在那个家让我安心。” “你就安心在家多歇歇,把身子骨儿好好养养,不着急上工。明天你让亭亭和爱学一起去学校,你也能省心些。以后学习上你多教教他们。” 说着,把兜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有11元8角六分。数出5元,放到美娟手里说:“美娟,知道你手里没钱,这个先拿着,明天去把亭亭的学费2毛钱先交了。” “娘!”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声梗在喉咙里的“娘”,美娟抱住了娘。 她没有被抛弃,她的娘还是要她的,她还有娘的,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抱着枕头哭,恨娘抛弃了她,而她也不再是娘和爹的骄傲。 想当初她孤零零地坐上那辆去接她的牛车时,看着渐渐远去的娘,和熟悉的家,再看周围完全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她好怕好慌好乱。这种恐惧已经六年了,却仍然在她心中像一根刺狠狠地扎着她,所以,在那里,她不敢挣扎,不敢抗争,只是在逆来顺受的迎来每一天,而每天就像在地狱里苟延残喘。 现在,在家里,在娘的身边,在兄弟们身边,她的心安定了。 安抚好大闺女,王荣梅去了村委,看到了急的心急火燎地老支书。 一上午没见,老支书的嘴角起了水泡,一抽烟就疼得咧下嘴角,“嘶”吸溜地一声,有点滑稽,但却一点不影响老支书的急切的心情。他抽一口旱烟,把心情往下压了压,然后背过手去,故作镇定地问:“联系的怎么样?” “我过去看了,发现那边都是农户,你也知道农村人爱养鸡,所以那边不理想。我觉得我们的方向应该是农村人少的地方,那里应该更需要咱们的鸡蛋。下来我再到定州县里再看看,如果还不行,我就到保定市里去卖。”王荣梅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告诉了老支书。看着老支书脸色一会儿白一会红,忽然明白老支书嘴角的水泡是怎么回事了,敢情不是烫的是急的呀! 王荣梅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的是春风和煦。 她笑着对老支书说:“怎么了,老黑哥,你是不是担心鸡蛋卖不出去呀?你看你嘴上的泡,都急的这样了,还憋着不肯说。” “老黑哥,你放心,咱鸡蛋不愁卖,有的是地方等着要呢。主要就是我有点发愁地方太远不好去,所以才想着等鸡蛋再攒多一些,好不容易去一趟肯定要多拉一些过去,对老黑哥?” 老支书傻傻地问:“保定在哪?” 王荣梅一愣,是啊,自己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安国县,支书虽然是支书,那也和她一样,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里。 王荣梅掩饰自己的尴尬,老支书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竟然知道,还想去卖鸡蛋,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尬笑地说:“就是离咱们安国不太远的地方,我也是听亲家说的,说是咱们安国就属于保定,是咱们的上边。” “偶,是咱们安国的上边,也就是说咱们仕途村属于镇里,镇里属于县里,县里又属于保定?荣梅呀,你是真的不简单,县里的上面都敢想,都敢去,比的我这老爷们都自愧不如啊。” “老黑哥,这你可说错了,是我家那口子怂恿我去的,说那里比县要大的多,需要的鸡蛋肯定更多。”王荣梅这话编的是张口就来,都是自家老头子厉害! “哎呦,你们家那个闷葫芦平时不说几句话,这是心有大志啊!那句话怎么说,镇长经常说的那句叫叫”支书敲着自己脑袋闷头想。“叫叫大智若愚,对对,大智若愚,傻子不傻啊,那叫大智若愚!” “鸡蛋不愁卖,我还发什么愁啊,你说,你攒到多少打算去一趟?”老支书完全忘了刚才头上的愁云、 “怎么也要存到1万个,运输时需要的驴车会用到两三辆,咱队里就这两头驴一头牛,春耕越来越忙了,如果耽误了生产肯定不行,这个您得想想怎么安排。”王荣梅故意抛给支书一个难题,让他动动脑子,要不净天天的瞎想。 “工作问题汇报完了,我就先回去呀,我大闺女回来了,刚生完孩子,我要回去照顾她。”王荣梅说着往院子外走。 可她当她走大大门处时站住了,脑中灵光有一闪,她知道是什么了。 王荣梅转身往回走,进了会议室,对老支书说:“支书,你广播一下,看村里有要小鸡仔的没有,有要的统计一下,我这次出去,碰到了一个会人工孵小鸡仔的人,这样比母鸡孵可要省事还能节省时间,毕竟母鸡抱窝时间不稳定。” “而且,等咱们积累一部分资金后,我打算不久以后咱们就村办一个养鸡场,养很多的鸡,下很多的蛋,将来咱们仕途村能变成一个专门卖鸡蛋的村,让我们仕途村的鸡蛋变成那些城里人的盘中餐,一吃鸡蛋就能想起咱们仕途村来。你说支书,我这样的想法能不能行得通?” 王荣梅越说越兴奋,老支书越听越心惊。 王荣梅你可真敢想啊,想让那些城里人都吃上咱仕途村的鸡蛋。你知道城里人有多少吗?不过我喜欢呀!这个想法太棒了!那得需要多少鸡蛋呀,那得是多少钱啊,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 老支书一拍桌子,“啪!”把王荣梅吓得一哆嗦,闭了嘴巴,心想:“坏了吗?” 老支书竖起大拇指:“荣梅,你牛,想法太好了,不过,我要去一下县里,请示领导,如果在体制内能允许,那咱们就大干一场!” 老支书一下子好像那小伙子一样,精神十足的说到:“我明天一早就去。” 第29章 糖,大家一起吃才会更甜 当天晚上,王荣梅在吃完了晚饭后,点上煤油灯,把大家召集在堂屋。 王荣梅和张老汉坐在堂屋中间的大椅子上,王荣梅特意拿出糖来,让爱学和亭亭把糖分给众人,一人一颗,最后作为奖励,还特意多给了爱学和小亭两个小家伙每人一颗。两个小孩子特别满足地跑到一边去吃糖了。 王荣梅看着他们每人把糖放进嘴里,才问道:“糖是不是很甜?”然后自己也剥了一块糖的糖纸,把糖放进了老伴的嘴里。 孩子们在下面笑,张老汉也笑。 “今儿你们大姐带着2个孩子回来了,也许会住很长时间,也许再也不走了,所以我给你们都说说。”王荣梅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个家,是我和你们爹的。而你们都是我生的,我养的,所以这里也是你们每个人的家。不管以后你们走到哪里,也要时刻记住这里是你们的家,永远的家,家中有你们的兄弟姐妹,有你们的爹娘,爹娘永远在家等你们回来。” 转头看着聚在一起的三个丫头:“所以,闺女嫁出去了这里也还是你们的家,你们的娘家,你们----丽娟、招娣、爱娣,你们三个要记住家里有爹娘,有你们带大的兄弟,以后就是嫁出去了,不管嫁的多远,我们也永远是你们的依靠,知道吗?” 丽娟坐在那里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这是娘说给她听的。 招娣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娘,家啊,家里有永远干不完的活,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东西却永远是弟弟们的,以前她想尽快的逃离的这个家,现在她越来越来爱这个家了,娘也越来越让她舍不得离开。 爱娣懵懂地笑着点头,娘对她们越来越好了,不仅能顿顿吃饱肚子,还有肉吃,现在嘴里含着甜甜的糖,她觉得娘就是全村里最好的娘。 王荣梅又看向一侧的两个儿子,沉声说: “爱学还小听不懂,六斤和安立,你们俩已经长大了,做为男人,你们要记住,保护家人,让家人过的更好,是你们的责任。” 她伸手抓住了老伴的手,紧紧地。张老汉拿着烟杆子的手往回缩,在孩子面前,他们从没有如此亲密过。张老汉手没挣回,便停下来静静地让老伴抓着自己的手,感受着老伴手心的冰凉。 下面的四个男孩子有点脸红,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招娣和爱娣却害羞地低头看向了地面。 “你们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村里人,包括我也多少次骂他是废物。可他本身力气就小,从没有下地干过重活,可是他” 王荣梅有些哽咽。 “可是他,为了让你们吃上饭,除了担负队里的繁琐地记账工作,还把队里饲养牲口的活也包了,饲养牲口除了按时按点要喂料,还要时刻清除棚里的粪便,晚上更是在你们睡的最香地时候去给牲口添料,你们看看,细心地看看,你们爹才五十多岁,他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他和那些七十多岁的有什么区别。 你们爹,做为男人,他用了他最大的努力在维护这个家,为了你们在默默地付出着。” 两个男孩儿脸上地嬉笑慢慢没了,转而是郑重地看着爹和娘,两个害羞低头的女孩也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娘。 王蓉梅严肃了脸色,张老汉也悄悄地挺直了腰,“原来,原来老妻这么懂他,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现在,终于熬到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这个家就该要你们来维护,来保护了。” 王荣梅目光从儿子们身上转到了女儿们身上,又移回到儿子的身上。 “你们要记住,家里孩子多,要不是你们的姐姐对你们的细心照顾,你们也许都长不大,这份恩情,你们要记住,她们照顾你们小,长大了更该你们挺身出来护着她们,你们的姐妹才不会受外人的欺负。 以后就是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家,也要时刻记得你们是骨肉至亲,是一家人。如果哪天没了我们,你们的家就是她们的娘家,要一直护着她们到老。” 王荣梅眼中含着泪,笑着看着儿子和女儿们:“你们一定要记得,糖,大家一起吃才会更甜。东西吃完了可以再买,人没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六斤看向两个姐姐,心中震动。’安立则看着三个姐姐眼中含泪,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四姐为了省下一块饼子让自己吃饱,经常在地里偷偷生吃那些所有能入口的东西,他尝过,很苦很涩。 姐姐们一直在扮演着强悍的角色,在外上工下地,和男人干着一样的活,回家洗衣做饭,收拾的井井有条,他们习惯了在姐姐们的呵护和保护下的日子,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当他们看到姐姐们柔弱的一面时才发现他们不一样,姐姐们更需要他们的保护,更需要他们坚强的臂膀为她们遮风挡雨。 六斤看着泪流满面的大姐,心里不是滋味,一定是大姐受欺负了才回来,而他们竟然无能为力,一种愧疚,一种想护住姐姐的感觉从心底蔓延,那个叫做责任的小苗苗发了芽生了根。 又到了给百货商店送鸡蛋的时间了,一大早,当王荣梅赶到队部时,果然没有看到老支书,指挥着六斤和大柱把鸡蛋搬到了车上。六斤凑到老娘跟前,小声说:“娘,队里没钱了,昨天收鸡蛋时钱都付出去了,今天来交鸡蛋的外村人怎么给人家说?” 看来安排的不太合理啊,弄得入不敷出,哪里的问题呢?王荣梅想不明白,但是再坚持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王荣梅想了一下说:“你让交鸡蛋的多等会,等我回来就有钱了。既然给人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要讲诚信,否则一次失信,就不会再有人信你了。” 六斤点点头:“对,要讲诚信,我让他们多等会。” 王荣梅拍了拍六斤的后背,要走时,六斤又说:“娘,等过几天大姐休息好了,能不能让她来记账,大姐也会写字,也会算账,她写的字比我写的还好。” 王荣梅沉下脸,沉声问:“为什么?” “姐回家来肯定闲不住,她下地干活也没我挣得工分多,而且你看我姐那虚弱样儿,也不适合下地呀,而且还带个孩子。记账这事只要脑子清楚就没问题,活儿也不累,所以我想让她在这儿边记账边带孩子,这里人多,搭把手也方便。”六斤看娘沉着脸,有点慌,他不是想偷懒,是心疼大姐! “你长大了!知道了为别人着想。”王荣梅老怀甚慰,看来昨晚的会议没白开。“好儿子,你姐没白疼你。” 听到娘的夸奖,六斤有些局促。 “你先不要想这些,过几天再说,你先把工作做好,一定不要粗心大意。”王荣梅叮嘱道,“去,有人等着呢,好好干!” 王荣梅心情愉快,因为大儿子的这一番话,她高兴。高兴儿子真的懂事了,比以前有了很大进步,净还主动要求去下地,还舍得把舒适的工作让给大姐。 一路心情极好的王荣梅坐在车上,张老汉架着车,不知不觉中竟然就到了百货商店。一切顺利的交接完拿着钱的王荣梅先去柜台上买了两个漂亮的铁皮铅笔盒,2根铅笔,2块橡皮,10个小本子,外加两把用来削铅笔的小刀。 孩子,尤其是小孩子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很敏感,不喜欢别人用自己的东西,所以王荣梅各买了两份,否则会打起来的。 中间不敢耽误,快驴加鞭地赶回村里,大队部里正热闹呢,里面有人唱戏,有人在扭秧歌,有人在逗乐子,人们在等待拿钱的时候都显现出极大的耐心,他们自娱自乐,打发着时光。 当看到驴车一进院门,立时有人高喊:“回来了,回来了。”人们一下子围了过来,问:“钱拿回来了?有钱了吗?” 王荣梅挥挥手,豪气地说道:“发钱啦!” 王荣梅拿着买的文具回到家,看到正在洗衣服的美娟,问:“孩子送去了?” “送过去了,交了2毛的学费。”美娟边洗边说。 “洗衣服用的什么水?行了,别洗了,先去大锅里烧水,以后用热水洗衣服,现在天还凉,你又是刚生了孩子,以后不许用凉水。”说着就把大闺女提溜起来,赶她“去烧热水,就一把柴禾的事,别给自己找事啊,以后老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看了看在婴儿车里坐着玩的小姑娘,用手指逗弄着问:“给老二起名字了?叫什么?” “玉玲。” 嗯,这孩子上一世也是这个名字,是女儿起得,学过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闺女样样都好,就是命不好。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给女儿改命。王荣梅发誓。 娘俩个一个看孩子,一个在一边洗着衣服。美娟洗着衣服,忽然就掉下泪来,“娘,我以后都不回去了,我要守着娘一辈子,给娘你养老,再也不离开了。” “傻孩子,净说傻话,哪有一辈子守着娘的,你还要干大事,挣大钱呢,哪有时间老陪着我。” 说的美娟破涕为笑,“娘啊,我还干大事呢?还挣大钱?你笑话我呢。” “你一定可以的,一定!”王荣梅说的斩钉截铁,能写会算的女儿那么棒,后世那么多的挣钱机会,大女儿一定可以的。 第30章 鸡蛋我们全要了 伴随着下工的钟声,队里的大喇叭也响了起来:“社员同志们,大家注意啦,我们要统一采购一批小鸡仔,村里有需要小鸡仔的一会儿到大队部来做个登记,报个数量。只限明天一天的时间,大家今晚好好商量,明天速来大队部记录。” 听到广播,王荣梅知道,小鸡仔的事妥了,看来县上是支持的,集体经济如果搞好了,那可是政绩呀,将成为全国的表率。 其实王荣梅不知道的,老支书在县里整整等了将近一个上午啊。 他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就到了镇里,在镇办公大院里蹲在墙根下抽着旱烟,瑟瑟发抖、嘴唇青紫,却仍旧耐心地等着镇长,他不知道镇长是不是能同意他的提议,但是苦情牌还是要打的,他也是为了整个大队,整个村子的村民啊。 当公社社长见到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满身冷气,哆哆嗦嗦地说在等他时,他很不理解,什么事这么急在外边冻了一早上? 虽然现在是春天了,可是早上的温度还是很低的。 刘社长很耐心地把老支书的话听完,这种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公社社长能决定的,他不敢表态,告诉老支书他要请示上级,让他先回去,可是倔强的老书记说他一定要等,哪怕等一天也要等着。 无奈,刘社长就给县里的县长打电话,县长不敢擅自决定,又给市长打电话,市长又给上面打,上面一听,马上开会研究,最后研究有了结果就又层层下达,中间转折那是起起伏伏,终于消息传到了老支书这里。 这时已经是到了快下班的时间了,刘社长仍旧耐心地陪着老支书一起在办公室里面等消息。 电话终于响了起来,县长传达了市里同意仕途村做为一个实验村来搞集体经济,但前提是不得耽误农业生产,粮食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刘社长很高兴,这个消息是好消息啊,起码以后吃鸡蛋人人用不着满世界的找了,还得偷偷的私下和老乡换才行。 老支书马不停蹄快速地回到村里,立即在喇叭里传达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些需要小鸡仔的赶紧来报名。 老支书心情激动啊,只要村民们买了鸡仔,短短三个月小鸡仔就能长大下蛋了,那么村里的鸡蛋卖起来才能更安心哪,数量稳定了心也就稳定了。 老支书笑的像个孩子似的,他对着话筒继续说道:“经上级研究决定,我们仕途村已经被定为鸡蛋实验村,我们要在大力农业建设的同时,还要开始养鸡,让更多的城里人吃上我们村的鸡蛋。这里就要感谢王荣梅同志,是她的努力让我们的鸡蛋给村集体带来了利益,而且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吃上我们村的鸡蛋!我在这里代表全体社员感谢她!” 老支书在大喇叭里的话,一下子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村里成立实验村,专门卖鸡蛋,买小鸡仔,王荣梅”这几个话题充斥在人们的耳中,在街头巷尾闲聊的村民们也不在谈论寡妇,不在谈论虚无的传说,不再谈论谁家吵架,谁家的婆婆打了媳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养鸡、下蛋、换钱上面来,打算买多少小鸡仔成了相互打招呼的方式,而不是吃了吗? 而王荣梅的名字也在这些妇人和男人中被念来念去,有的不屑,不就是爱出风头的老婆子吗?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给自家傻男人戴了多少绿帽子,有的则充满敬佩,人老了老了还不安现状晒晒太阳,竟然给大家伙带来新的希望,给村集体带来了利益。 村里面以前存在的那种除了听到钟声就上工,听到钟声就下工,回家后就无所事事的或站或坐在街头嬉笑怒骂的人在无声的减少。 他们有的在家紧着收拾地方搭建鸡窝,有的在走家串巷的筹钱想买更多只小鸡仔来养,更多人堵在大队部想知道小鸡仔到底多少钱?买不起的能不能赊欠?最多能买几只?外村人可不可买?他们也想替自己的兄弟自己姐妹多挣一份生活的保障。 王荣梅在听到广播里再次提到自己的名字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以后可得更加小心了,不定哪天就被人给盯上了。 2个孩子放学回来了,王荣梅把文具分给两个孩子时不住地说:“爱学,这是亭亭妈、你大姐特意买给你俩的,你要让着他,保护他,知道吗?你是舅舅,就要有个做舅舅的样子。” 两个孩子开心的大叫,举着铅笔盒满院子疯跑起来,要知道,整个班里都没有铅笔盒呀,他两个是独一份,这个铅笔盒太漂亮了。 饭桌上王荣梅再三强调:“出去了要低调,有人问咱吃的什么,要按以前吃的说,不许说吃过肉,如果有人说闻到了肉味,就说是大姐回来时买的。 你们也不要管外面人们说什么,就装听不到。如果非有那故意找茬的,也不要惯着他,该打打,该骂骂。” 王荣梅是很泼辣的,不是怕事,而是不想惹事。 所有人默默点头。女儿们随娘,个个很猛,只有三丫头招娣是个弱的,武力值不行,但是嘴头却不弱,能骂的你活活背过去,死人从墓里爬出来,是村里有名的刁丫头。 王荣梅心中稍安,现在是非常时期,你露头就会倒霉,本想闷声发财的王荣梅有点发愁,以后怎么办? 不管村里人们如何,她不出门,王荣梅就在家装聋子,就像是鸵鸟遇到危险时会把头深深扎进泥土里的感觉一样。不管你如何风风雨雨,我只管捂住耳朵,过我的小日子。 连着两天王荣梅没有去大队部,也没下地上工,就窝在家里和大闺女一起看着外孙女玉玲,和她一起玩。不管老支书如何捎话让她赶紧去大队部,她都不露面。 急的老支书终于憋不住,在第三天一大早就直接跑了过来,问:“你咋了,怎么不去大队部,队里鸡蛋都成山了,好些事等着你哩。” 王荣梅心里有数,今天是十五,正是和王名启约定的日子,即使老支书不来,她一会也得去。 但是老支书来了,她就要提提要求了。 “支书,不是我不去,是我怕呀。我怕乡亲们对着我指指点点,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我都很讨厌这种感觉,我求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在喇叭里提我了,我就是想做点事,不是为了让谁感谢我,我就喜欢默默地做,成了不显,败了也不挨骂,我就是一个胆子小的上不了台面的乡下老婆子。” 老支书愣住了,原来就为这个呀,在家躲着不露面,原来怨自己不经同意就在大喇叭吆喝人家的名字,人家是甘做无名英雄,甘做新时代的活雷锋呀。 老支书因为王荣梅的这几句话动容了,这得有多大的气魄呀,不求名,不求利,只为做实事。 老支书心中非常地感动,他郑重地重重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在喇叭里点你名字了。” 王荣梅和老支书一同往大队部走,路上遇到的村民纷纷地和老支书和王荣梅打招呼,老支书只是点点头,挥挥手就继续往前走,一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王荣梅学到了,她默默地低着头跟在支书后面,有喊她名字和她热情打招呼的,她就学着老支书,向村民们微笑着招招手,继续表面镇定地跟在老支书身后。 到了大队部,会议室里今天坐满了人,村里的大队长小队长十几个人都在座,他们在等老支书,等着老支书给他们宣布村里就实验村养鸡的事,是怎么个章程,回去还要和自己队上的社员们进行详细的解说。 王荣梅没有进去,她站在会议室外,对老支书说:“支书,今天在安国那边有一个重要的单子我必须要赶过去,这个会议我参加不了。” “上午必须要过去吗?这个会议你是主角,你不参加我也说不清楚啊。”老支书有点不乐意了。 “支书,我不是大队成员,这个会议本身我就不应该参加,而且我上午必须去,说不定咱们这点鸡蛋人家都能要呢。您说哪个重要?”王荣梅蛊惑着老支书。 “啊,能要这么多?那肯定是先卖鸡蛋呀,”老支书一听所有鸡蛋都能卖出去,立即高兴起来,也不管等在会议室里面的人了,和王荣梅一起来到放置鸡蛋的小屋里。 小屋里一共是7大箱鸡蛋,另一个半箱里是845个。 “支书,这些要都拉过去,这怎么装车,驴车最多装2箱,装多了万一倒了可就全碎了。” “一共8箱,那就两辆驴车拉四箱,剩下4箱让牛车拉。”老支书说道。 “那队里用牛怎么办?”王荣梅不放心,“要不就赶着驴车多跑两趟?” “你不用管这些,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安全地把鸡蛋送出去,我安排人装车。” 老支书几步迈进会议室,望着看过来地十几双眼睛,铿锵有力地说道:“今天上午要安排送鸡蛋,会议推迟,大家等喇叭通知。行了,散了。张集生,张老更你们去套车,三辆车都套上,一起去安国送鸡蛋去。” 会议室里马上传出了抗议和不满的声音,老支书却不理会,转身出了会议室。 没用多久,车就装好了,牛的力气大,所以牛车做的也比较大,装四箱子鸡蛋上去还显得绰绰有余。捆绑结实,三辆车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村子,向安国而去。 驴车速度比较快,很快张老汉和王荣梅赶着驴车就把赶牛车的一队队长落下了很远。 当王荣梅夫妻俩赶着驴车快到药王庙时,远远地就看见了停在土台旁边的一辆绿色的军用大卡车。 车上的两个人正在嘀咕:“到底能不能来,咱们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就是等一天咱们也得等,现在部队上急需营养品,鸡蛋是最实惠的,你不见那肉都快2元一斤了?关键是一斤就那么一点肉,我自己都能吃一斤了。” 这两人一个正是王名启,是专门带车来装鸡蛋的,另一个人是运输班的小赵,负责开车的司机。 看到两辆驴车停在了卡车前面,两人连忙下车,就看见了王荣梅老两口从驴车上跳下来。 王名启赶紧过去和他们握手说道:“大婶,大叔,你们终于来了,等你们我们都望眼欲穿了。”看了看车上,又问道:“就四箱吗?” 王荣梅笑着说:“后面还有一辆牛车,走的比较慢,鸡蛋一共是7845个,你们能要多少,剩下的我们在送去给百货商店。” “别呀,大婶,上次就给您说了,您有多少我们要多少。这7845个鸡蛋我们全要了。” 第31章 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王名启挡在王荣梅面前,有点急切。 “大婶,您说,鸡蛋按多少钱给我们算?” 七零年代的人很朴实,他们还没有经过八零九零年代经济大爆炸时期产生的不良影响,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的坑蒙拐骗,也没有满天乱要价,让人们产生了不还价就吃亏的变态心理,做生意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说多少就多少,在做生意上大家还都是小白。 万荣梅拒绝道,“这些鸡蛋你们只能要5845个,其中2000百货商店已经订好了。” “啊~~”王名启有些失望和泄气,大老远的跑过来才拉回去5千多个鸡蛋呀。 王荣梅说道:“王同志,你也不用丧气,这样,这鸡蛋我去交给百货商店,你回头再去买回来不就行了,我和人家签了合同,一个都不能差的得缴过去。” 王名启一下子转忧为喜:“哎呀,婶子的脑子转的真快,怪不得让您出来送鸡蛋。那么,婶子,这5845个鸡蛋按多少钱给我们。” 王荣梅也不狮子大开口的瞎要价,她斟酌的问:“同志,你们有票吗?” “有啊,票有,钱有,您就开个价。”多么直爽可爱的话语! “上次你们在供销社买鸡蛋是4分5还带票,我们肯定要比他们便宜,这样,按3分5带票,什么票都行,这个票我们农民不会算,毕竟我们平常很少能用到票。你算好了直接给我就行。” “好唻,那我就按部队上和地方的对接来算了,您可别说我坑您。” “小伙子。我信你。”王荣梅心中暗道:“票你给我多少就多少,反正也是白得的,我肯定不嫌少。” 不一会,王名启把带来的所有票计算了一下,先把204元5叫7分的鸡蛋款递给王荣梅,王荣梅转手递给了张老汉,张老汉不动声色的数了一下,对老伴点点头,伸手递还给王荣梅。 王名启又点出了400斤全国粮票和100斤肉票,100尺布票,递给了王荣梅,脸色也紧绷起来,他小心翼翼说道:“鸡蛋按斤来算,5845个鸡蛋差不多有700斤左右,我给您抵了这些票,您看行吗?” 王荣梅一把接过来,数都没数就塞进了身上挎着的花布包里,说道:“王同志,我信你,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毕竟我们都是代表着集体, 你不会骗我的。” 王名启轻轻地舒了口气,感动地说:“还是婶子大气,您不知道和老百姓打交道有多难,一两一寸的和你争,我最怕和这样的老乡打交道,还是和婶子打交道痛快!” 然后王名启又数出来30元钱:“大婶,这个木箱我们得用,车上的两个空箱子我们拉回来了,所以再给你6个木箱的钱,一共是200元,您拿好。” 王荣梅伸手就给推了回去,“木箱你们用着,那两个木箱的10元算是押金,等以后你们那天不要我们鸡蛋了,你们在把箱子退给我们就行。” 一个木箱几乎没有成本,那些破木头就扔在院子里,谁也不敢拿着集体的东西回家盖房,所以那些木头只能在院子里风吹雨打慢慢腐烂、集体的东西,为了生意,王荣梅愿意做个大度的人。 王荣梅本想放长线钓大鱼,不想这几句话差点把小伙子感动地哭了。 “大婶,您真是个好人,竟然没有见钱眼开。就冲您这个人,这次我回去就劝领导和您签合同,以后就固定的从您这里来拉鸡蛋。” 王名启郑重地给王荣梅老两口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和小赵一起开始往车上搬木箱,老两口帮忙在旁边扶着,2个箱子安全地搬上了大卡车。 张老汉把两个空箱子绑在车上,然后四个人就坐在驴车上开始闲聊起来。王荣梅这才知道军队里的需求量有多大,一个营有500人左右,每人一个鸡蛋,一个月下来就能达到个鸡蛋,并且这鸡蛋还不是一个营的人吃,一个团有三个营,那一个军呢? 所以王荣梅供给的这点鸡蛋远远不够,王荣梅被这个数字吓到了,不敢想不敢算了。 而且,北京城里鸡蛋价格那么高吗?竟然1毛多一个鸡蛋? 忽然,王荣梅想到了介绍信,她问王名启:“王同志,你们部队的介绍信有吗?我回去要上缴,来证明这批鸡蛋的去处。” 王名启连忙拿出介绍信,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差点忘了这件事,大婶儿,您看下。” “我不识字。”王荣梅尴尬的笑了笑,把信交给了张老汉。 张老汉咧嘴笑着说:“部队上鲜红的大章盖着呢,还有什么不行的。”说着叠起来放进了上衣口袋。 又等了好久,牛车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牛车是真慢呀。 把牛车上的四个大木箱搬上了卡车,王荣梅让张庚子先回去,她和老伴要把车上的2000个鸡蛋给百货商店送过去,大卡车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跟着。 路过桥南供销社时,她招呼王名启把供销社的鸡蛋包了圆,然后就直奔百货商店。 前脚王荣梅拿着鸡蛋款刚出来,王名启后脚就进去把鸡蛋包了圆,然后把还没来得及腾空的木箱子直接搬上了卡车。 王名启很高兴,多饶了一圈,想不到还多装了1000多鸡蛋,回去他一定会受到领导表扬。 和王荣梅告别,王名启高高兴兴地走了。 王荣梅也开开心心的往回走。 路上,王荣梅问:“老头子,5845个鸡蛋,1分5一个,一共多少钱?” 张老汉拿出算盘,拨拉了几下,说道:“一共是87元6叫7分,再加上百货商店的30元,一共是117元6角7分。” 王荣梅数出钱来递给老伴,张老汉郑重地接过,又数了数,才把钱和介绍信放在一起,小心的系上扣子,放心地拍了拍,一脸的心满意足。 天将黑不黑时,也是村里人差不多刚吃完的饭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响了起来,让村里的村干部们吃完饭赶紧到大队部集合开会。 张老汉把手里的烟锅子磕了磕,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走,又回身看了一眼老婆子问道“你不去?支书对我说了,让我喊着你一起去。” “我不是村干部,我不去,回来你跟我说说不就行了。”王荣梅拒绝。 张老汉就独自往外走去。 可没过一会儿,一队队长张庚子的儿子张大柱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没办法,王荣梅和大柱子一起去了大队。 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男人,拿着烟杆子的,拿着纸卷烟的,一个个都在吞云吐雾,屋子里烟雾缭绕,让本就不明亮的屋子里更显昏暗。一进去,呛人的空气一股脑的钻进了喉咙。 王荣梅咳嗽着,就看到张老汉就坐在长方形会议桌的末尾,王荣梅也径直地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坐在桌首的支书向她招手,王荣梅摇摇头。 老支书干脆也坐到了桌尾,和张老汉,王荣梅坐在了一起。明显的捧高王荣梅的态度,让十几双眼睛刷地全都朝着桌尾看过来,目光里的不满很明显,甚至有人瞪了他们几眼。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就是凑巧出了个点子,碰巧县里需要鸡蛋吗?” 老支书清了清嗓子,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烟锅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现在会议开始,大家都知道了这一阵子咱们村集体在收鸡蛋,卖鸡蛋,现在上级对我们的这种事情很重视,已经决定在咱村开办试点来大规模养鸡,前提是不能破坏农业大生产。 所以在保证农业正常生产的前提下,大家对养鸡的问题来谈谈看法,提提建议,看怎样做对咱村集体的利益更好,对咱们村更好,同时还能让咱们的家的生活更好,用不着天天回去让自己老婆骂窝囊。” 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大家肯定对我把集生媳妇叫来参加会议有疑问,有不解,甚至还有人不屑,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提出来为集体增加收益的,能让咱们手里的鸡蛋变成钱的就是她。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做为村干部,首先要带头感谢这个平时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妇道人家,是她超过了在座的所有老爷们儿,给村里献策出力,并有了很大的成绩和效果。 今天王荣梅就给村里带回来了117元6叫7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我们村自解放以来入账的最大的一笔钱,也是村里五年来所有进项的总和,大家都知道的把,以前咱们村的账目一直是红字,是欠账的啊。” 会议室里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敬佩和羡慕的目光集合在了张老汉和王荣梅身上。 ”所以我们要把最诚恳的谢意送给她。” 老支书带头鼓起掌,稀稀疏疏的掌声在会议室里响起来。 王荣梅冲着大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举起双手手心向下压了压,屋内马上安静了下来。 “下面,大家就开始,把建议和想法都说说,大家畅所欲言。”老支书发话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他们交头接耳左右互相交流并讨论起来,老支书抽着烟袋静静地等着,等他把一袋烟抽完后,他又用烟锅头敲敲桌面,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下面开始各自发言,一队,你先来” 第32章 这个老头子可真坏 “下面开始各自发言,一队,你先来” 会议室里热闹的气氛终于告一段落,老支书习惯性的用烟锅敲敲桌子,总结了所有人的发言。 “大家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养鸡出现的困难有下面三条: 1、鸡养多了,它们会跑到地里毁坏庄稼,造成减产; 2、鸡养多了,村民们会总记挂着下蛋的鸡,干活时不能专心; 3、鸡养多了,会增加村民的不和谐,会因为自家鸡把蛋下在别人家,为了鸡蛋的归属争吵,而这种现象本身就存在,只怕以后会更多。 那么,针对这些问题我们也提出了解决办法: 1、限制各家各户养鸡的数量; 2、把鸡圈养起来。” 老支书慢慢地理着思路,提出了他的问题:“上面的问题咱们能解决,但是鸡蛋的产量问题怎么办?现在咱们村一天的收蛋量差不多稳定在1000左右,一个月也就3万个鸡蛋,三四个月后咱们村的小鸡仔们长大也能产蛋了,数量也就在六万个左右,撑死也超不过七万。 有人说这个数量这么吓人了,还不够吗?” “有人说这个数量这么吓人了,还不够吗? 那么下面咱们听王荣梅同志介绍一下今天这个单子的情况。” 老支书老神叨叨地坐下来,看向王荣梅,具体情况他已经听张老汉说过了,今天就是想让王荣梅展示一下自己,树立自己的形象。这么高尚的一位同志不能就这样给埋没了。 王荣梅心中暗骂:“这个老头子可真坏呀,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想让我出糗啊。” 心中忐忑,看着屋里这十几双眼睛疑惑的目光,知道避不过了,心里一横,牙一咬,王荣梅就站了起来。 眼睛看着侧前方那张老支书常坐的那把空椅子,开口说道: “定鸡蛋的是北京的军区的一位同志,听那位战士说,光他们营里一天就能消耗500个鸡蛋,军区里有3万多人,如果人人能吃上鸡蛋的话,那一天的消耗就是3万,一个月就是90万个鸡蛋,所以咱们供给的那点鸡蛋数量远远不够。我说完了。” 王荣梅言简意赅的把话说完,就一屁股坐下来,汗也跟着从脸上滑落。 会议室里张大嘴巴的队长们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相互看着,震惊地吸气声从嘴里发出。 老书记适时的开口说话了:“你们大家算算,咱们顶了天产出来的鸡蛋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90万个鸡蛋啊,一个鸡蛋五里,咱队里的账上一个月可以进多少钱,到了年底分到村里每个人的身上又是多少钱,大家能算出来吗?” 老支书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在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用最平和的声音讲出来,实际上他已经有些快疯了,那是多少钱? 会议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那些男人们烟也不抽了,瞪着眼睛,他们全部站了起来,吼道:“支书,干,你说怎么干,我们全力支持!”“全力支持!” 最后所有的声音全部汇成了一句话“全力支持!全力支持!全力支持!” 老支书的脸也红了,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双手举起,手心向下压了压,可是不管用,男人们仍然情绪高涨地大喊着“全力支持!” 老支书双手继续刚才的动作,连续五次,声音才渐渐小了,所有人慢慢坐下,红着眼睛看着老支书。 老支书沉声说道:“这个机会是王荣梅同志争取来的,难道我们这些老爷们还不如一个妇人吗?所以该如何珍惜这个可贵的机会,该如何做保住这个单子,就是我们的事了。所以大家回去都想想,集思广益解决这个鸡蛋的数量问题。” “行了,今天不早了,会议到此结束。散了。” 夜幕中,隐隐传来放声高歌的声音,激情在夜幕下开始四散。 第二天,整个村子都在传昨天村里卖鸡蛋收了多少多少钱,人家要定上万的鸡蛋,鸡蛋却不够这样的爆炸性传闻。 人们奔走相询,鸡蛋成了发家致富的希望,人人心中满怀热情地涌向大队部,希望能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更希望队里能让自己养鸡更多一些,再多一些,并急切的问询小鸡仔什么时候能来。 大队部里只有几个零星等待交鸡蛋的外村人,他们就又转头去支书的家里,却被铁将军挡在了外面。 村里最近总是传来有好消息,这也让平静的小村子再也不能继续的平静下去,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再也没有那死气沉沉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目无表情,就连平常吃的索然无味的粗茶淡饭也香甜起来。 上工的钟声敲响了,热烈攀谈的乡亲们仍旧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走向田间地头的脚步都连带着轻快起来。 王荣梅猫在家里躲清闲,去地里上工是不可能了,手里那500斤的全国粮票足以保证以后家里的粮食不发愁了,还出那个力干什么? 不过孩子们还是要去上工的,一是锻炼他们,二是要遮人耳目。 大丫头美娟总是闷闷不乐的,央求娘让她去上工,因为她不能总在家吃白食,她心里不安生。 王荣梅坚决不允许,一定要她在家养身子,等过几天一起和她去送鸡蛋。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王荣梅还悄悄地让她看包里的粮票,告诉她家里不缺她那份,就安心地在家待着。 就在娘俩在家说着悄悄话时,有人来串门了。 三三两两的几个妇人,结伴而来,唠会家常,夸夸孩子,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都是来给大丫头说亲的,说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一定要找个知心的,会疼人的。 这可把丽娟吓坏了,大声呵斥说:“我不嫁人,你们走!”弄得那几个人很是尴尬。 王荣梅赶紧解释:“你们误会了,我家丫头没离婚,只是在家住一段时间。” 这可真是有人缺德带冒烟的瞎说,怎么就传言说她家大闺女离婚了呢?不过,还真有可能。 这下弄得那几个人很没脸,赶忙道歉说是没打听清楚,灰溜溜地走了。 可紧接着,又一波人来了,来给三闺女招娣说亲的。 刚打发走,又一波人来了,说是给六斤说媳妇的。 这下弄得王荣梅无语了,这是怎么个意思,忽然就这么多人来说亲了? 一天的时间,打发了说亲的人十几波,真应了那句话了:“说亲的人都把门槛踏破了。” 这些人的鼻子是真好使呀,他们这是感到张家人要起来了,赶紧巴巴地赶来。王荣梅暗自腹诽:“我够低调的了,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啊!” 到了傍晚,大喇叭又响了起来,村干部速速到大队部开会。 王荣梅和张老汉结伴而行,老汉走的慢,身子微微向右歪斜着,急脾气的王荣梅慢慢地跟在旁边,要知道,现在的王荣梅的灵魂年龄可是比张老汉要大30岁,那种老了即使想快也快不了的迟滞感她深有体会,她再也不会催老头子走快了。 在村民们热情的目送下,两人慢慢地走着。 大队部会议室外面围满了人,见他们来了,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屋内很明亮,在长长的会议桌上,摆放着三盏煤油灯。 但是当两个人踏进会议室的一瞬间愣住了,屋子里也已经坐满了,就只留着前面的2个座位空着,张老汉习惯坐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他们立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出去也不对法,只能呆愣地站在那里。 老支书见两人进来,马上招手指了指两个空位,让他们两个坐过来。 无奈,两个人只好坐了过去。 老支书见两人坐好了,这才开口说道:“现在人到齐了,会议开始。” “咱们继续昨天没说完的话题。昨天散会时也说了,大家回去好好想想对策,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增产咱们村的鸡蛋数量,前提仍旧是不影响农业生产。” “下面大家畅所欲言的说说,行与不行,大家一起讨论。” 沉默。一袋烟后还是沉默,两袋烟后还是沉默 屋里的烟雾开始翻腾起来,空气中呛人的气味越来越大。 老支书抽了三袋烟了,还是没人说话,只有抽烟的嗒嗒声。 屋外窃窃私语地声音却越来越大。 老支书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终于开口说:“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叽叽喳喳地说的那么热闹,让你们发言就没话了?” 他扭头看向外面,对屋外的人喊道:“外面的,有什么想法进来说。”外面一下子像被捏住喉咙一样无声无息了。 老支书叹口气,看向一队队长:“庚子,你先说。” 一队队长低着头:“支书,我想了一天了,头都疼了,想不出来呀!” 老支书看向众人:“你们也毫无办法?”众人齐点头,眼巴巴地可怜兮兮的看着老书记。 老支书叹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也毫无头绪。” 屋里屋外“轰”一声都笑开了,紧张的气氛一时轻松起来。 “你们想不到对策,想不出好办法,那肯定有人能! 为什么人家能想出一个卖鸡蛋的主意,而且还把鸡蛋卖到了咱们的首都,不仅能给咱村子争光,还给咱县争了光,这就是差别! 不要在背后嘀咕不就是一个破主意吗?他也能想到,那你来解解现在这个难题,你能解开,我把支书的位置让给你,认清自己!不行就是不行,我都不行,就别说在座的各位了,包括外面的那些人,你们也一起听清楚! 再让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他家的鸡蛋大队一个也不收。” 听了支书的这些话,王荣梅心里明白有人不服气她,这是人之常情,她并不意外,但意外的是支书力挺她的态度,让王荣梅很是感动。 第33章 筹划鸡场,蛋换小鸡 老支书批评完某些人后,他看向张老汉:“集生,你来说说。” 张老汉摆摆手:“我就不说了,让我老婆子说。”张老汉傲娇地像个皇帝一般,看向王荣梅:“荣梅,你来说说!” 王荣梅很配合地点点头,站起身,看了看右手边排排坐的大小头头们,又看向老支书,说道“既然我家老头子让我说,那我就说说,不足的地方,大家再补充。” 心剧烈地咚咚地跳起来。 王荣梅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煤油灯,在煤油灯的亮光里,好像看到了一排排鸡舍,一群群的鸡鸭鹅在露天的天地里寻觅着找食儿吃。 王荣梅尽量缓和语气,放慢语速,说道:“如果想让咱们村的鸡蛋数量稳定,并且稳中有升,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开办单独的鸡场,让专人负责鸡场,把鸡场当做我们的庄稼一样来侍弄。” “另外,为了解决村里养鸡多了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我认为那就控制购买数量,至于每家每户到底能养几只,在座各位可以讨论一下再决定。我的话说完了。” 屋里一片沉寂。 老书记站了起来,故意用沉重地语气说道:“看看,看看,两句话就解决了,嗐,人比人气死人呐。” 屋内鸦雀无声。 “那下来,咱们大家讨论一下,这个方案能不能行的通。” 屋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有人问:“荣梅同志,这个鸡场如果建的话,建在哪里比较合适,占农田肯定不行。”各个队长纷纷点头。 “这个我们考虑过了,建在村北的那个小树林里最合适,那里是沙土地,不长庄稼所以不存在侵占农田,那里大家都知道,现在已经成了野林子,里面还生长有一些果树,这个环境非常适合鸡的生长,里面有天然的食物,再加上我们的定时喂食,鸡蛋的产量一定会稳定。” 王荣梅侃侃而谈,说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们频频点头,是呀,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么显眼的办法,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偏偏就是想不到。 “那派什么样的人来管理鸡场呢?正常劳力肯定不行,会耽误生产的。”又有人提问。 “根本用不到什么劳动力呀。就在咱们村里选几个有耐心,细心的老婆子们就行,她们岁数大了,下地不行,但有养鸡的经验,这些对她们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 啊,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众人面面相觑,不无惊讶。 “在挑人方面,我建议队里优选孤寡老人,并且要吃住在鸡场,不能离开,工分给的也不能低,鸡虽然好养,但也很娇气的。” 这绝对的是造福村里的建议,闲着没用的野林子闲着也是闲着,用来养鸡正好,村里的孤寡老人本就是村里人在养着,如此给他们一份工作,更能体现村集体对他们的爱护。 “啪啪!”掌声,从人群里响起,先是一人,然后是两人,接着人越来越多,最后掌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 最后,经过大家的集体的决定,认同王荣梅的建议,把鸡场就建在村北的小树林,为了防止以后出现丢失,所有村民在下工后自发到小树林那里义务垒围墙一个小时,争取10天完成。 这是个比较大的工程,小树林占地约有100亩,按一亩地养鸡500只计算,100亩就能养5万只鸡,当然这个是假设,村里的实力摆在这儿,不可能一下子养那么多,喂不起呀。 所以王荣梅的打算是先养1000只,以后逐年增加。 养鸡数量一提出来,马上全票通过。 然后大家对围墙的垒砌问题又进行了详细地讨论,围墙全部用村里常用垒墙方式麦秆加泥土俗称华秸泥来垒砌,高度定在2米,为了防止以后鸡会飞出来,在墙体顶上再在上面插满树枝来增高,这样更保险。 还要在树林边盖二十间茅草房作为鸡舍,盖四间土坯房来住人方便管理鸡场,用人前期先用2人,后期随着鸡的数量的增加而增加。 细节再一一提出,一一研究,一一敲定。 屋外人渐渐少了,直至没有人, 但是屋内,一群人热情高涨,没有丝毫的疲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讨论着,说到兴奋的地方甚至鼓掌叫好,桌子上的两盏煤油灯也跳跃着,把人们高大的身影投影在墙上,随着灯影的晃动也在不停的跳动着 当天边的太阳升起时,王荣梅和张老汉已经赶着驴车来到了刘家庄,他们把车停在上次遇到刘保国的地方,街上不时有人来来往往。 王荣梅下车拦着一个低着头匆匆走路的女人:‘“大妹子,我想打听下刘保国家住哪,你知道吗?” 很快,这个女人就带着王荣梅两人来到了刘保国家。 拐了几个胡同后,刘保国家就到了,看着这个普通的农家院落,和大多数的农户一样的布局,院子里静悄悄的,家里的人应该也上工去了。 这个热心的女人走进院子,边说边走:“他家媳妇在家呢,家里孵着小鸡呢,不敢离人。” 她喊了一声:“保国媳妇,家里来人了,找保国的,快出来。”然后她对王荣梅说:“你进去,我得赶紧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呢。”说完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保国媳妇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看到离去的女人喊道:“嫂子,不歇会儿啦?”女人摇摇手越走越远。 保国媳妇看着院子里的王荣梅和张老汉说:“两位找保国什么事啊?他下地上工去了,有事给我说。”说着搬来一个长条凳子放在旁边,请两人坐下,用碗又端来了水让两人喝。 王荣梅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说:“我们是仕途村的,上次听保国说你家在孵小鸡仔,我这是特意过来看看,想在你这里定点。” 保国媳妇一听马上高兴地说:“仕途村呀,你们村真是好呀,我也是沾了你们村的光,这不是因为你们村收鸡蛋,好多人让我替她们孵鸡蛋。” “现在孵着鸡蛋呢吗?” “嗯,现在就孵着呢,刚下去一炕鸡蛋。” “我能看看嘛?” “行,你们进来看看” 两人跟着保国媳妇进了东屋,只见大炕上盖着厚厚的大被子,下面也铺着一个厚厚的大炕被,用手摸摸了炕上,温乎乎的。掀开一角看了看,鸡蛋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被子下面。 王荣梅问:“替人孵鸡蛋,你们按什么报酬来收?” 保国媳妇说:“鸡蛋自己准备,每孵出一个小鸡来收一个鸡蛋。” “哦,孵不出来的不收是不是?” “是啊。” “那这一炕能出多少?” “这一炕整整一千个鸡蛋,一般是100个鸡蛋里最低能孵出90只小鸡仔来。” 屋里有点闷热,王荣梅向外走去:“咱们出来说。” 三人来到院里,王荣梅说:“我们村想订3500只小鸡仔,需要拉过来多少鸡蛋?”说着看了看张老汉。 张老汉开口说:“大概要拉过来4000个鸡蛋。” “这么多?”保国媳妇惊呼一声。 “下来保不齐可能还要,我们不给你鸡蛋,我们给你钱,你能不能算我们便宜些?” “这个我不会算,我都是按鸡蛋收的。”保国媳妇有点慌乱,她是真不会算。 “这个不难啊,我们收鸡蛋1分钱一个,也就相当于你孵出一只小鸡也是1分钱,对?我们现在一下子定这么多,价格上肯定要低一些。” 保国媳妇猛地站起来:“你们等会,我去喊我家老头子回来,我不会算数,你这一算我就糊涂。” 保国媳妇小跑着出了院子,去喊老头子了。 王荣梅有点意外,这不挺简单的算法吗?怎么就吓跑了? 张老汉瞥了老伴一眼,闷声说:“有几个你哟!” 就在张老汉抽5锅烟的时候,刘保国和她媳妇前后脚的小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啊,真是大妹子呀,听我媳妇一说,就感觉是你。” 等他们把气歇匀了,王荣梅把她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刘保国当场就拍板:“一个小鸡仔8厘,就这么定了,希望妹子以后多照顾我啊。” “那有人闻起来怎么说呢?”王荣梅笑看刘保国。 刘保国的脸上露出你懂我懂的笑:“那当然和所有人一样,换的呗!” “那我什么时候拉过来鸡蛋?” “下午你先拉过来1000个,其他的炕我明天一天能收拾出来,让我媳妇在凑几床被子,后天再把剩下的3000拉过来这样行不行。” 王荣梅点点头,有点忧心的说: “晚几天是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等小鸡仔孵出来后怎么运回去?” “我们一般都是用大笸箩来装,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给你拉过去,你们来拉都行。” “哎呀,这样我就放心多了,省了我好多事啊。”王荣梅笑了起来。“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下午我就先拉过来1箱子。” 马不停蹄,老两口回了大队,装上了一箱鸡蛋,就让张老汉一个人把鸡蛋送了过去。 王荣梅则留在大队部,把情况和书记如实汇报。 听到王荣梅把1分钱一只小鸡的价格给还价到8厘一只,感动地老支书不停地说:“真没看错呀,你的确是一位一心为公的好同志,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啊。” ”但是”老支书疑虑地说:“咱们进行私人买卖,这个被知道了可是要被抓去批斗的。” 王荣梅看看周围没人,才又说道:“对外说就是鸡蛋换小鸡仔,人家又再卖给我们鸡蛋呀。” 老支书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对对对,就是人家把鸡蛋交给我们了,我们付的鸡蛋款。”老支书“嘿嘿嘿”地笑起来。 第34章 齐建鸡场,携女送货 王荣梅和老支书走到储藏鸡蛋的小屋前,看着小屋里装满鸡蛋的2个大木箱,对老支书说道:“木箱数量可能不够,您安排老六继续做木箱,就奔着100个做,毕竟要整箱的咱们直接把箱子一放,下次直接换回来这样方便很多。” 老支书连连点头。 院子里自动排队缴鸡蛋的村民中骚动起来,有人气愤的喊道:“凭什么不给我结算,我是咱村的不错,可是我说了,这鸡蛋是我姐家的,她在赵村,不方便来,我替她交的,她家符合十里地以外的村子。” 王荣梅看着那个人,正是本村的大彪,他正把火气撒到了六斤身上,老支书也看了过去,马上张嘴要呵斥他时,王荣梅拉了一下老支书。 “支书,村里账上现在有钱了,足够支付鸡蛋款,从现在开始就一次一清,毕竟手头都紧,日子都不好过。” 老支书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好,听你的。” 老支书现在对王荣梅是言听计从,她是个好同志、一心为大家的好同志。 他张口对六斤喊:“安来,把钱给他,从他开始,一人一清,不写欠条了。” 然后他转身走进广播室,大喇叭同时响了起来,告诉人们手里有条子的有空到大队里把钱支了,从今天开始收鸡蛋不再记账,一次一清。 王荣梅也回了家,路上不断看到人急匆匆往大队部赶,遇到她时还不忘停下来和她打招呼,王荣梅回报以微笑,说着大家都关心的话题,“去支钱吗?嗯嗯,快去,人不算太多呢。”轻轻走过,飞尘随后追赶。 下午,队里的所有大小头头们都齐聚在村西的小树林旁,这里本是一片荒地,土质贫瘠,以沙土为主,所以一直荒着,慢慢地各种林木生长了起来,被村里人称为小树林,非要说小树林存在多久了,按林中最粗的树生长的那个粗度计算,也有差不多百年的历史了。 王荣梅也在,她和老支书他们一起围着树林转了一大圈,看着他们指定了围墙的位置、房屋和鸡舍的位置后暗暗点头,对这种事情好像男人天生就懂一样,给摆弄的明明白地。 到了下工的时间,除了妇人们要回家做饭,村里所有男劳力们都来了,大家伙由各队队长分工,热火朝天的挑来麦秆,开始和泥,打地基的打地基,干得很是卖力,他们已经通过队长明白了这里将来要干什么,这里马上要成为村里的摇钱树了。 支书说了,村里有了钱,会按人头分红,这不仅仅关系到自己,还关系到自己的孩子们,是福泽后代的大好事。 所以多数人都是干得很是卖力,几乎没有人抱怨已经这么累了,还要给村里过来垒墙,即使有人心里不满也不敢说,害怕支书一句话就没有自己的分红了。 人多力量大,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一道十几米长的围墙就立了起来。当停工的哨声吹响后,人群里爆发出了欢呼声,有人大喊:“哎呀,这速度是真快呀,才这么一会的工夫围墙就这么长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各家的炊烟早就停了,就等着自己的亲人们回来吃饭。 王荣梅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六斤、安立回了家,家里的两个小孩子立即飞扑了上了,爱学抱住了大哥,大哥会把他高高举起来,他喜欢那种感觉,小玉亭抱住了姥姥,姥姥对自己真好,给他糖吃。 一家人高高兴兴围在一起吃饭,香香的肉片夹在饼子里一咬汁水四溢,多么美妙的生活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荣梅为了多积攒点鸡蛋,打算先停了供销社的鸡蛋供给,因为和百货商店签了合同,三天送2000个鸡蛋是必须要送到,就成为定例。 鸡场慢慢地开始有了雏形,小鸡仔孵出大概需要21天,她只能耐心地等着小鸡仔出壳的日子。 今天是给商店送鸡蛋的日子,王荣梅打算和大闺女一起去,捎带着让她散散心。 进了城,王荣梅把车子特意赶的慢些,丽娟坐在驴车的中间,靠在后面的鸡蛋箱子上,怀里抱着小娃娃。 丽娟已经有七八年没有来过县城了,自从十七岁高二辍学回家后就再也没来过,看着没有什么变化的县城,丽娟心有凄然,真是物是人非啊,现在的自己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县城里的布局,丽娟比自己娘还清楚,她问娘:“娘,百货商店在哪?”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地方。 “挤在县政府的对面。” “偶,在那里呀,应该是后来开的,以前没有的。” “是吗?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是打听来的,碰巧给人家开始送的鸡蛋。”王荣梅可不知道这个商店是什么时候开的。 就在娘两个边走边说的时候,正好路过桥南供销社,供销社的门口一个姑娘正在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人。 她看到了王荣梅,王荣梅也看清了这个姑娘正是供销社的帮了她忙的姑娘。 姑娘赶紧挥手,大喊了一声:“大婶儿!” 王荣梅“吁”地喊停了小毛驴,对姑娘喊道:“姑娘,在等人啊?” “嗯嗯,我在等我哥呢。你呢,大婶,我们店里没鸡蛋了,你这是给我们送来了吗?” 王荣梅连忙摆手说道:“不不,这是百货商店定的鸡蛋,现在村里鸡蛋不多了,你们这里的得先停停。” 姑娘的小脸沉了下来,不高兴地说:“大婶儿呀,可没您这样的啊,只给商店,是嫌我们庙小。”小姑娘说话很锋利,一刀见血。 王荣梅尬笑着说:“看你说的这话儿,不是不给你们送,是今天送的这个不是,你们的下午送来。”心中暗骂:“这小丫头说话够狠,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姑娘这才转怒为喜,高兴起来,说道:“那行,下午我等着大婶啊。” “行、行。”王荣梅这才赶着毛驴往前走,然后转头对秀娟说:“下午你给他们送500个鸡蛋过来。” 丽娟愣神:“我送?” “嗯,你送来,替替我,坐一路驴车,腰酸背痛的”。 王荣梅故意这样说,就是想逼一下闺女,算账赶车都没问题,却变得越来越没自信。 丽娟本想一口拒绝娘的建议,她觉得自己肯定不行,可一听娘说腰酸背痛,就开不了口了,她心疼娘,希望能替她分担家里的担子。 “嗯,行,我来。”丽娟嗫嚅着低声说。她可以吗?一定不能把事儿办砸了,给娘他们丢脸。 王荣梅忽然来了兴致,对秀娟说:“丽娟,要不要到你学校看看去,去不去?” 丽娟摇头,她不想去,那是个让她无法面对的地方,她感到自卑。 王荣梅见闺女不吭声,也不问了,直接赶车到了商店,卸了鸡蛋,领了钱,还特意去柜台又买了两瓶炼乳和一盒抹脸油递给了闺女,然后把空箱子绑好,鞭子一甩,就朝着记忆中学校的位置走去。 王荣梅放低车速,让毛驴慢慢地往前走,她寻找着路的两边,问:“是这里?”丽娟一直沉浸在回忆里,听到娘的问询,她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安国中学,安国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秀娟在这里生活了5年的时间,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回忆都和这个地方有关,丽娟忽然就泪目了。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丽娟感觉一种虚幻,一种过往烟云的情绪升腾起来,一切都发生在昨天,已经和今天的自己无关了。 “想不想再去上学?”想起6年后会恢复高考,王荣梅情不自禁的问女儿,6年后,闺女就31岁了,她还可以吗? 丽娟被她娘的问话吓住了,她惊声说:“娘,你说什么呢,我孩子都上小学了。”秀娟不等娘说话,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放,抢过鞭子一甩,小毛驴转了个弯开始往回走。 王荣梅没想到丽娟反应这么大,苦笑了一下,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开始逗孩子玩。路上,秀娟开始给她娘介绍县里的街道。 丽娟看到了昔日的学校,心中的那个结一下子就解开了,县城还是那个县城,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她却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她现在是2个孩子的母亲,她要为了孩子,不在像她当年一样半途而废,而努力的活着,挣来粮食,挣来钱供养他们,总是纠结过去和已经失去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丽娟想通了,心情也开始变得好起来,她主动给娘介绍每个区域的名字。 这个时候正好到了肉联厂门市部,王荣梅下车又去买了1斤肉,不过这次她要的是瘦肉多的后腿肉,家里人已经连续几天吃肉,油水不是很缺了,多吃点瘦肉比较好。同时还花1毛钱买了好多大骨头,回去炖汤喝。 过了桥,丽娟指着路东边的一条马路说道:“这条路里面有一家酒厂,是咱们安国唯一的一家酒厂,酒厂旁边的街道叫东大街,我二妹的婆家就属于东大街” “等等,酒厂在这条街上?”丽娟说的正投入着呢,被王荣梅一下子打断,没回过神来,一脸懵地说:“啊?什么?” “酒厂,酒厂在这儿?” “啊,是啊。” “走,走,过去看看。”王荣梅兴奋起来,她知道酒厂,但不知道在哪里就一时没想起来。酒厂发酵剩下的酒糟可是好东西,喂猪,喂鸡非常有营养,喂猪长膘,喂鸡产蛋量高。 兴奋地王荣梅赶着驴车就拐进了东边的街道,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酒厂的门口。 酒厂高大巍峨的大铁门高大阔气,显示着作为国营企业的优越。 王荣梅站在酒厂门口,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门卫,门卫是一个和王荣梅年龄相仿的大叔,此刻,这位大叔正警惕地看着王荣梅二人。 只见她笑着走了上去,并随手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张介绍信,展开,并说道:“大哥,我是从仕途村村民,这是介绍信。” 门卫谨慎地从她手里接过信,他又不认识字,给他介绍信也不顶个什么鸟事。门卫心里暗骂着,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看到了那鲜红的大章,这才问道:“你什么事?找谁?” 王荣梅接过门卫递回来的介绍信,说道:“大哥,我就是过来问下,咱们厂里的酒糟卖吗?您知道多少钱吗?” 门卫一听是来打听事情的,不是来找人,这下就像是逮住了什么理,他平常在厂里可是地位最低的那个,谁都能呲哒他几句,他还得像个孙子是的点头哈腰,这下可让他逞逞威风。 门卫马上翻了脸,大声呵斥道:“走走,不管是谁都来问,我成什么人了,快走,开走开!” 见这个老家伙说话这么不顺眼,王荣梅转身就往回走,赶着驴车离开了。 门卫得意洋洋的撇了撇嘴:“切,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哪,也敢往这里凑。” 第35章 偶遇亲家 送礼求工作 王荣梅一边赶驴,一边对丽娟说:“你看,这家伙纯粹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对付这种人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横的,要不就得换身好衣服去他就老实了。” 丽娟点点头,娘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行了,咱们先回,下午过来送鸡蛋时再想办法。” 丽娟不解地问:“娘啊,咱们要酒糟干嘛?” “酒糟可以喂鸡,鸡吃了可以多下鸡蛋,还可以让鸡长得更强壮一些。而且,还能喂猪,咱队里不是为了给上面交任务喂了一头猪嘛,这猪吃了还特别长膘。” 丽娟不由得感叹说:“娘,你懂得真多。” “你懂得也不少,把你学过的东西都好好想想,有空就去看看你以前的课本,那些我还都留着呢,不要都给忘光了,我还指着你以后能帮我呢。” 王荣梅意有所指地说,张丽娟却听得似是而非,不明白娘卖个鸡蛋和她学的知识有什么关系。 “娘,你现在怎么总是喜欢开我玩笑啊,我以前在学校学的那个俄语和卖鸡蛋有什么关系,我在学校学的代数、立体几何和卖鸡蛋更没有关系,我还学那个干吗?” “一反正听我的,好好学习,把学过的东西捡起来就行了,以后真说不定能帮上我。” 丽娟觉得好笑,娘是在讽刺我吗,感觉又不像。 王荣梅不明白也不懂俄语是什么语,代数几何又是个什么东西,反正她觉得文化在后世非常吃香,女儿文化高,如果能用上闺女一定会前途大好。 娘两个边说边走,当经过那个一尺胡同时,王荣梅有意无意地看了那边一眼,走这个胡同就可以到二闺女的婆家了,也不知道二闺女现在过得怎么样?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这不是亲家嘛!”,王荣梅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拄着双拐的,没了一条腿的半大老头站在路边,清瘦的脸上满是笑容。 “哎,郭大哥?”王荣梅赶紧勒住毛驴,跳下了车。 “大妹子,这是干什么去来?这个是大侄女?”郭老头笑呵呵的问。 “嗯,这我家我老大,这是她家的小丫头。”王荣梅看看了怀里正眯着眼的奶娃娃说。 丽娟也跳下车,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大伯好啊!”绕过去伸手接过了被娘抱着的孩子。 “我们去替队里给百货送了一批鸡蛋,这不就遇上了亲家老哥了嘛。”王荣梅边把孩子递给秀娟,边笑着说。 “我们队里被市里批准成了鸡蛋专供村,允许村里以集体的名义往外面卖鸡蛋了。” “哎呀,这可是好事啊,现在政策这么紧,你们村竟然能想出这么个主意,真是独一份,了不起呀!妹子,回家坐坐,也就几步的事。”亲家老郭不无赞叹并真心的邀请道。 “不了,郭大哥,我们还得赶紧回去,下午还得给供销社送一趟鸡蛋呢。” 见亲家妹子没有去家里的意思,老郭就开始顺着公路往南走,拄着双拐,把仅剩的那条腿大步迈了出去:“正好,我也要去厂子里看看,和你们顺路。” “厂里?”王荣梅这才想起亲家开的那家国营的车床厂就在这条街上,因为只是挂靠在上面的五金厂,所以连个名称都没有,这位亲家仅仅只是个残疾军人,大老粗一个,哪里懂得什么经营,所以根本意识不到挂牌儿对厂子是很重要的。 他开这个厂后来培养出的一批技术骨干,在改革开放后,一些有技术有头脑的人开了个人的车床厂,成了当地的暴发户,自家的老二闺女后来就是给他们打了十几年的工。 一个想法瞬间就在王荣梅的脑袋里形成了,上一世因为那个可悲的面子,可怜的自尊,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个亲家面前说过小话,自己坚强爱面子了一辈子,最后又怎么样了呢? 这一世的王荣梅不同了,她很随意地就问出了口:“郭大哥,你们厂里还需要人吗?你看,我家大闺女和二闺女都闲在家里,老大家有两个孩子要养,我家秀娟在家闲着,东儿一走就最少半年,这么老在家闲着吃白饭也不行,你能不能让他们两作伴儿在你厂里上班?需要什么费用你就说,掏钱也行。” 在这个一分钱就能饿死人的时代,老娘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当然也就敢说话,王荣梅心里暗爽。 只见这位亲家公老郭大哥只是沉吟了一下,就点头说:“行,回头我给上面打个报告说添两个人,通过了就能来上班。” 老郭性格很直爽,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厂里现在呢确实需要人,谁上不是上啊,并且前些日子大儿子临走前还跟他商量想搬出来单过,他觉得儿媳妇一个人在外面住不方便就没同意。 现在亲家妹子既然想让孩子们有份工作,而自己偏偏有这个能力照顾,确实不好拒绝。 反而是王荣梅听了大喜,压住心头的高兴,赶紧对老郭说道:“郭大哥,这个事儿您千万别和大妹子透气,下午我去给她说说,让她开口这件事,否则就老马那脾气肯定闹你。” 经过上一世,她对老马可是很了解,这事如果让她知道,为了能让儿媳妇为替她干活,肯定是不会同意,即使搅不黄那老郭也得一年不带安生的。 “行,我不说,还是亲家妹子想的周到,就我那老婆子的脾气唉,你去说说正好。”想起家里的那个母老虎,老郭深以为然的赞同亲家的话。 没多会儿,三人一驴就到了,看着路西边这一溜足有乡下七间房子大的青砖房,两个拱形大铁门敞开着,里面“哄哄地”的车床声和一闪一闪地电焊的亮光,显示着这里正一片忙碌。 这一切和曾经的记忆叠在了一起,虽然这里她以前并没有进去过,但她曾数次经过,只记得那紧锁的大铁门、破败的屋子和房顶那个大大的破洞。 这里是二闺女干了近十年的地方,她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这里。78年包产到户后,因经营不善,于80年彻底破产清算,最后一年的工资就被几根钢筋,几块铁板抵扣了。 她还记得离这里不远就是二闺女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小小的,可怜的两间房生活着五口人。 站在厂门口,王荣梅低头想了一下,对亲家老郭头说:“郭大哥,既然让孩子来这里上班,那就得有歇脚的地方,而我还得不时的过来送鸡蛋,可能也要歇脚,所以还得拜托大哥能帮忙找个房子,最好大一些,钱不是问题。” 说着拿出了十块钱递给郭老头。 老郭连忙摆手:“这个先不用,回头确定了再说,我先帮你问问。” 他要先到房管所去查一查,问一问,确定房间大小和租金,再和亲家妹子一起去交钱,钱的问题要谨慎,可不能让人怀疑说他在中间捞好处,同时心里在嘀咕:“大妹子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说钱没问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了闺女这是豁出去了呀。” 见老郭一脸拒绝的神色,王荣梅没有坚持,点头说:“行,那大哥您先问问。” 在回家的路上,丽娟一脸亢奋地问:“娘,你真的让我和我妹子一块儿去那里上班去?”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班哪里那么好上,上班就是为人民服务,就是工人老大姐,到哪里都特别有面子,不会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了。 “对,你和你妹子一起,正好做个伴。如果真能去上班,一定要好好的上,然后让玉亭到安国来上学,你们一家就成了城里人了。”王荣梅笑着说。 “城里人啊?”丽娟一脸的向往,她能到城里来上班了,还能让孩子来城里上学了,真好啊!可是 “可是,娘,我还奶着孩子呢,我怕人家在嫌弃。”丽娟忐忑不安起来。 “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王荣梅不高兴了,瞥了闺女一眼:“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你娘我吗?怕什么?” 丽娟一路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害怕,心情就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 下午,本想让丽娟独自跑一趟的王荣梅又巴巴地跟着来了安国,还特意多拿了二十个鸡蛋,她要给亲家母送礼。 在供销社卸了500个鸡蛋,又花钱买了一袋红糖,一斤槽子糕外加一瓶酒,不出血怎么打动人心呀,尤其老马还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娘两个这才抱着孩子直奔亲家家里, 一进亲家大门,就看到二闺女正抱着她的小叔子在院子里哄呢,墙边上晾晒着一大排的尿布,这二闺女在婆家整个一保姆啊。 还没等王荣梅说话,抱着孩子的丽娟就大声喊道:“秀娟,你啥时候生的孩子呀?我怎么没听娘说过?” 秀娟听到喊声才看到站在门洞里的娘和大姐,马上也大声说:“娘,大姐,你们来了,快进来!”她红着脸和大姐解释:“这个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小叔子。” 丽娟一听,差点下巴给惊下来,张着嘴半天没说上话来。 屋里正躺着的老马听见了喊声,听媳妇还喊娘,知道是亲家母来了,连忙走了出来,迎面就看到了亲家和一个大闺女站在院子里,胳膊上挎着篮子,手里还拎着一瓶酒,立即笑着说:“哟,大姐来了,快进屋,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啊。” 王荣梅把用篮子装着的20个鸡蛋和一袋红糖,一斤槽子糕递给老马,说道:这是给你养身体的。”又把手里的一瓶酒交到老马手里,“这是给亲家大哥的。” 老马一看篮子里的东西,一下儿惊住了:“大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花不少钱。” 几人进了屋,老马有点不忍心地说:“大姐,这日子现在过得这么苦,你还买这些东西破费,你拿回去退了,鸡蛋我收下。”放下东西,老马快步走过来从媳妇手里接过孩子,对秀娟说:“给你娘他们倒点水来。” 王荣梅拉住老马的手,亲热地说:“妹子,我这是替我大闺女来求你的,大女婿不正干,赌博,这不带着两个孩子就回家来了。你帮我说说情,让郭大哥同意我大闺女到他们厂里上班,她有文化又识字会算账,随便安排个活儿给她,好歹学点技术,也能养活他们一家子三口儿不是?” 老马一听是来求她办事的,而且还大手笔买了这么些好东西,心里就已经同意了,高兴啊,难得有人来求她,求她的还是亲家,这面子太足了,等老头子回来,一定要说服老头子把这事给办了。 但老马还是说:“大姐,他的事我还真没管过,回来我帮你问问这事,看能不能行,你也别太着急哈。” 王荣梅点头:“嗯嗯,我不着急,就是啊闺女在外娘肯定是不放心,所以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让秀娟和我家老大一起去上班,这样姐俩做个伴儿,我也能更放心了。” 老马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现在家里做饭带孩子这么多事儿,都是这个媳妇在打理,如果她去上班了,谁来替她?可这个话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低着头装思考状。 王荣梅看出了她的不满,接着说:“秀娟在你们这里没有粮食,去年一年没有回地里干活,所以队上也没有她的工分和粮食,你们的粮食都是定量,也不够吃,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嫌弃过我闺女,但我心里不落忍啊,但是如果秀娟上了班,挣了工资是不是就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和你一起帮扶这个家多好。” 本来不满意的老马一听媳妇挣了钱和她一起帮扶这个家,心里立即高兴了,对呀,多挣一分钱日子过得可就舒服多了,孩子多,用钱的日子在后头呢。至于看孩子,没了媳妇有两个闺女呢,他们看孩子带孩子,做家务都没问题。 想到了这里,低头摆弄孩子的老马终于喜笑颜开,抬起头说:“大姐说的对,我回来给老郭好好说说。” 只要老马不出幺蛾子,那么孩子们上班的事情就算定了,王荣梅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郭家大门。 第36章 为女租房,废品当宝贝 要说时代不同,办事效率也不同呢,就在第三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一这天,也是给百货商店送鸡蛋的日子。 一早给商店去送鸡蛋的丽娟赶着毛驴飞奔了回来,在家看孩子的王荣梅看着满脸通红,头发都飞起来的丽娟诧异的问:“这么快就回来了,鸡蛋款结了吗?” 丽娟一边把钱递给娘,一边兴奋地说:“娘,我碰见秀娟公公了,他让我告诉你,让你去一趟,我工作的事定了。” 丽娟就像个孩子一样在那里蹦跳着,拍着手,感觉不过瘾,又把孩子抱起来举起,转着圈圈,孩子“咯咯咯”地笑起来,丽娟也跟着“哈哈哈哈”的笑,笑声感染着王荣梅,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青春、活力、还有久违的激情在这一刻,在丽娟的身上展现了出来,那个消极、暮气沉沉的丽娟不见了,对生活充满向往和憧憬的丽娟回来了。 王荣梅笑着,笑着,眼睛湿润了,让孩子回娘来的决定做对了吗?目前看来是对的。 丽娟驾车,王荣梅抱着孩子,两人风风火火地就又回到了县里,赶到老郭厂子时,老郭正坐在厂门口静等他们呢,这让王荣梅感动不已,为了她的事,让人家干等了这么久。 老郭见到这娘俩终于来了,二话不说站起来道:“别下车,咱们直接去房管所,边走边说。” 老郭爬上车厢,坐在车厢里才跟王荣梅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昨天姐俩上班的事就给落实了,为此,老郭又特意去房产所问了房子的事。今天一早就在厂门口等她们送鸡蛋的驴车,结果还真给等到了。 在房管所里,所长也正在等他们呢,他拿出县区域图,把距离厂子近的一些空房一一指出,让王荣梅自己挑,并在一旁介绍说附近的空房的数量并不多,这都是老郭昨天专门捡出来的适合他们住的一些房子。 老郭指着一处给王荣梅推荐:“这里,这里上班近而且房租也不贵。” 王荣梅凑近一看,正是上一辈子二闺女住的地方,她不由地说:“还有别处吗?”老郭沉吟了一下说道:“租街边的便宜,虽然比较闹腾,但一年能省下不少钱。” 王荣梅指着标有高台区的附近说:“这里有吗?” 高台区距离市政府比较近,这里将在80年后来的20年里是县里的经济繁荣区,并且高台距离厂子也不是太远,也就千米左右。 所长翻出高台区的档案,找了一下说:“临近街边上有一个带院子的,正房是四间,偏房临着街有三间,这个面积比较大,你也可以分租,里面的四间一年一间是一块五块,偏房临街一间是一年一块,你选外面便宜点的还是里面贵点的?” “那这里是几间呢?”王荣梅又指着老郭选的那处问道。 “这是三间的房子,这个也可以分租,外面一间是1块,里面两间是1块5一间。”所长回答。 王荣梅想了一下:“这三间房给两个闺女住,那一个整院儿的正好可以做为村集体存放鸡蛋的地方。那这两处我都租了,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高台区的房子日后可是黄金地段,现在有机会肯定要抢一套占下。 “有老郭做担保人了,其他手续也简单。”所长看了一下老郭说,“咱们先去看看房子,回来决定后再把一年的租金一次性交清。” “不用看了,先办手续,您再领我们去看就行,这样还能节省您来回跑的时间。” 所长一听感觉这个老郭的亲家挺靠谱的,说话办事真是利索,办完了签字画押的租赁手续,王荣梅看看了丽娟,丽娟正面色绯红地看着图纸,呆呆愣愣地傻站着,她用手肘捅了她一下,“算算,多少钱。” 丽娟愣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心算后马上报出了金额:“租金一共是十六元。” 办完手续,付完了钱,房管所长骑着自行车带她们去看房,王荣梅拿着钥匙,从房管所出来,老郭还是忍不住劝王荣梅:“妹子,这一下子花了十几块钱,回去了可要好好地给集生老哥说,别为了这个在干架呀。” 16元,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巨款了,看到王荣梅面不改的色拿出16元付房租,老郭都替她着急。 带领他们在两处房屋处转了转,打算要走的房管所所长又被王荣梅给拦住了。 “所长同志,您认识人多,您知道咱们县里有收旧家具的地方吗?地方租下了,我想买几套旧家具用。” 所长一听就笑了:“唉,要不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嘛,不仅一切给安排的妥妥帖帖,这连家具都给琢磨上了。国营废品回收站就在县的西环路边上,你需要什么可以过去看看。” 几个人赶着驴车边往回走边说话,正好经过一家国营饭店,王荣梅就对所长笑着说:“正好该吃午饭了,我可是已经饿得不行了,所长就给个面子一起进去吃个饭,让我们也沾沾光下下馆子,我老婆子活到现在也没有在饭馆里吃过饭呢。”说的好可怜! “郭大哥?”请求的目光看的老郭浑身不自在,他只好顺应王荣梅的意思,把所长给拉进了饭店。 屋内几张简单的大圆桌,正面墙上写着大标语:勤俭节约 杜绝浪费 标语下是一个大约50厘米见方的小窗口是专门用来点餐的和取餐,窗口旁边是饭菜的价格单。饭店四周的墙壁也是灰不拉几的,饭店的窗户开的也不大,让屋里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大圆桌上油渍渍的,桌边上,凳子上一块块黑乎乎不明黑斑特别显眼。 这真的是王荣梅第一次来这个时代的饭店吃饭,看着粉刷的雪白的墙壁,墙围子高度约有80厘米高,被刷成了绿色,周围的一切,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国营的大饭店就长这样啊,和期待的落差太大了。 屋里吃饭的不多,零零星星的就几个人,不过饭菜倒真是好吃,几个人点了两个菜,一个五花肉炖粉条。一个回锅肉,菜量很大。又要了四大碗肉丝面条和了4个大白馒头,把几个人都吃撑了。 王荣梅看着桌上没吃完的剩菜,这些菜可是花了她足足三斤粮票外加三元六角钱。王荣梅壳舍不得就这样扔了,就让闺女直接赶驴去供销社买了2个白瓷盆回来,把所有剩菜都倒进了一个盆子里,另一个当盖子盖上。 周围的目光有鄙夷,有不屑,真是个乡下土包子,吃不起还打肿脸充胖子 服务员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他们,目光中有着警惕,好像怕他们会把盘子和桌子给偷走似的。 所长吃完已经提前走了,老郭不自热地站起来往外走,他在外面吃饭的次数不少,可从来没想过把吃剩下的饭菜给家里人拿回去过,弟妹这样做看着好像挺丢人,可是想到家里嗷嗷叫的几个孩子,老郭心里不是滋味,弟妹这样做正是证明了她是一个心里有孩子有家的 人。 往回走的路上,王荣梅问:“郭大哥,孩子们几时能上班去? ” “那就后天上班,”老郭开口说道:“唉,早点上班,早点把钱挣回来,我都替你们发愁了,请老董吃饭又花了五块钱,今天一天就花了小二十,这么多钱,我一个月的工资没了,愁人啊。” 赶着驴车把老郭送回了家,然后借口去收拾房子把二闺女给喊了出来,大姐给妹子一说情况,把秀娟惊讶的嘴都结巴了,她问道:“娘,娘啊,你你把你把家里的的钱为了我们都花完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把丽娟给哭愣了,王荣梅赶紧拍了秀娟一巴掌,“你个傻闺女,这些钱都是娘卖鸡蛋挣得,你娘我现在有钱。”,说着打开挎包让秀娟看了看,里面有一摞的毛票,一毛的,贰毛的,五毛的,一分二分的毛票都有。里面还有粮票。 “走,娘带你们去供销社买买买去。” 娘儿仨一起去了趟供销社,买了锅碗瓢盆外加一个蜂窝煤炉子,一小车东西运去了南关的那三间房子里。要不说现在所有东西都那么便宜呢,一大车东西才花了不到三块钱。 房子被保管的很好,连窗户上的玻璃都是完整的。王荣梅抱着孩子,两个闺女干得起劲,卫生很快打扫完成。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王荣梅一挥手,“走,咱们淘点东西去。” 在大闺女的指挥下,王荣梅赶着毛驴就着公路往北走,到了护城河又沿着河沿往西走去,然后就上了一条南北的宽阔的马路。虽然不知道废品收购点在哪,那就沿着马路往北找就对了。 西环就是县城外围的一条土路,路东边有房有屋,路的西边就全是地了,地里的麦苗已经开始泛绿,能看见很多正在地里劳作的农民。 顺着西环路一直往北走,过了护城河的石桥,顺着路往北走又走了不远,王荣梅就看到了在空旷的田地上有一处建筑,走到近前,看到在大门一侧挂着两块木牌子,大闺女不由出声念道:“安国县印刷厂,安国县废品回收站“” “嗯?回收站,娘,是不是到了?”大闺女大声的问。 “叫回收站,那肯定是了,走,咱们进去。”赶着小毛驴,三人就进了大门。 一进大门,就看到里面居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整整齐齐地房屋,房前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房子里面还发出哐当哐当地有规律地声音,几个木制的底座也整齐的摞放在房子房檐下。通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里面的工人在有序的工作着,他们有整纸的,有数数的,有看机器的,有切纸的,一片忙碌的景象。 另一边简直就是一个杂乱的世界,一堆堆生锈的铁架子,一堆堆报纸,破纸箱、木架子、桌椅板凳都杂乱但却有序的分成了几处堆成了小山一样。 暖暖的阳光下,一个胖胖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坐在一杆被挂起来的大称前,头往前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她叫田盼盼,在这个站里已经干了快十年了,天天的和这些垃圾为伍,已经磨没了她身上的锐气,但在这里她说了算,她是这里的老大,所以又养出了丝丝傲气。可是现在所有在城里的上班族哪个在面对农村的泥腿子没有傲气呢,虽然他们同样吃不饱,穿不暖。 丽娟赶着毛驴停在了田盼盼的近前,听到声音的她眼还没睁开就习惯地说:“把东西挂在称上。”抬手就去摸秤杆上的大坨,却摸了个空,人往前一倾差点没摔倒。 丽娟和秀娟笑了,又不敢笑出声来,她们扭过身子面对一侧,一抖一抖的肩膀看出来两人忍的很辛苦。 王荣梅只是微笑着说:“妹子,我们不卖废品,我们想买点旧的桌椅。” 听到有人来买东西,终于回过神儿来的田盼盼立即来了精神。 “你们买什么?”如果这里的破烂能卖出去一些,那她就能赚点外快了。 “我们来挑些旧桌椅。” “旧桌椅在最后面的那一堆,你们过去自己挑!”一听是旧桌椅,女人的心凉了半截,那些都是一些四旧的东西,很多人看不上,也不愿意要,也是怕被人盯上。几乎都是白扔在这里的。 小毛驴悠闲的跑到一边去找嫩草吃,留下秀娟让她抱着孩子看着驴,王荣梅和丽娟就一起往里走去。 在经过那一堆堆书本时,丽娟的眼睛不住的往里面瞄,她的心好心疼这些书本啊,好好的书就不要了,成捆的暴露在风吹日晒下,如果下雨,这些就都废了。 王荣梅看到了女儿眼里的不舍,正好心里还存着一些其它想法,就对丽娟说:“丽娟,找完家具后你去把小学的课本找找,初中的,高中的都找找,将来给爱学和玉亭用。” “嗯,行。”答应完又疑惑的问:“娘,小学的还不够吗?” “这叫有备无患。”王荣梅看着丽娟,语重心长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第37章 寻寻觅觅 为女安家 王荣梅来到了一大堆摞的高度就像一座小山似的破旧桌椅跟前,桌子摞桌子,椅子叠椅子,另一边有各式的木床也叠放在一起,粗略地看了看,有整个一体的占一堆,有已经拆零碎了的成了破烂木头成一堆,缺胳膊少腿的成一堆,分类分的很清楚。 但是这一个一个的压着,不好搬呐,万一再被砸一下子,不值当的 。 王荣梅冲着外面喊:“同志,这不好弄呀,有没有其他人帮忙搬一下。” “用人的话一个人两毛钱。”那边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行,你帮我叫两个人来。” “娘,我能行。”丽娟看娘又要花钱,急忙说:“我和秀菊就能搬,别再叫人花冤枉钱了。” 这时,两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问:“搬哪个?” 王荣梅指着几台看似完好的古式木雕床说:“把这几个都搬出去,我挑挑。”有一个雕的特别好看的木床,黑红色,带着脚踏,就是床顶上的木罩子没有了,徒留光秃秃的四根柱子支撑着。于是王荣梅也让他们这把张床也搬出去,对比看看,反正家里需要好几张床呢。 王荣梅明白,这些古式床以后肯定会值很多钱,现在的人们怕和“四旧”有牵连,因此就不顾一切地把家里所有老物件恨不得有多远就扔多远,破“四旧”后,尤其2000年后他们就会有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四张古式木雕床就被摆在了空地上,围着看了看,感觉还不错,摇了摇,很结实,没有散架,整个床体纹丝不动。 又去桌椅堆儿那边选,完整的桌椅挺多,王荣梅就挑着雕花好看的,颜色漂亮没变色的来选,挑出了五张桌子和看着样式近似的15把椅子,放到了空地上。 那个过称的女人一看她们挑出了这么多的东西,高兴地都合不拢嘴了,连声说:“里面还有,你再去挑挑。” 挑走了就不占地方了,这些都没用就等当着烧柴禾了。 看着眼前的一大堆桌椅床,丽娟和秀娟都不会惊讶了,今天一天的意外太多了。工作,租房,一租房子还是2套,人生第一次下饭店吃饭 她们两人只是愕然的看着这些东西,感觉自己的娘变了,变得敢花钱了,简直就是一个购物狂魔,一个劲儿的买买买,这么花下去可怎么得了! 姐俩又急又气又兴奋,这么多东西一会儿怎么拉回去呀!哎这些都将是自己家里的了。 王荣梅可顾不上孩子们的想法,而是问丽娟:“你把书挑好了吗?” “我这就去挑。”丽娟赶忙跑去挑书。 王荣梅又转头问那个女人:“你们这里能帮忙送货吗,这么大件我也不好拉回去。” “我们有大平板车,老李和老林可以帮你拉回去,前提是你这些都要吗?” “都要!”王荣梅大气的说道,“既然给送货,我就再转转。” 王荣梅又走进了“大山”中去寻宝。 转来转去,在这些废物杂物中,王荣梅竟然看到了几个瓷瓶,看着也像是古时候的,不管真假,王荣梅又让人搬了出去摆在空地上。 接着转,在一堆铁器中发现了几个古铜镜子,看着应该是古时的梳妆镜,擦了擦竟然还能照见人,这个不错,要了。 接着转,又看见了一堆不知哪个朝代的铜钱,里面竟然还有几十个袁大头,王荣梅高兴地找来一块破布,把这些兜上,也要了。 丽娟在“小山”外的喊声传来:“娘,我挑好了,咱们走。”王荣梅这才从破烂山中走出来。 “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了,做为穷人,就应该有做为穷人的觉悟,多多在破烂中淘些自己用的着的宝贝。”王荣梅暗暗发誓:“以后要常来。” 空地上几乎快摆满了王荣梅挑出了的宝贝,按件数,一件1毛,连带那些铜钱和花瓶女人要了2块8毛钱,丽娟挑的那些书要了2毛,给帮忙搬东西的两人每人2毛,一共花了3块4毛钱。 王荣梅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花了这点钱就能把屋子装满,太划算了。 过称的女人感觉自己今天碰到了几个傻子,花钱买了一大堆破烂,给站里不仅腾了不少地方,还让站上大赚了一笔,领导知道了肯定会夸自己工作做得好。 刷刷刷,把票开好盖上大红章就递给了王荣梅,有了这个条子,那些造反派们就不会再认死理认为你私藏“四旧”,从而批斗你,因为这些中有很多都是他们转卖给废品站的。 王荣梅拿了票,女人收了钱,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王荣梅把几捆书放到了驴车上,一兜子铜钱和几个铜镜子也扔进了鸡蛋箱子里,瓷瓶可是易碎品,把这四个瓷瓶放进木箱了,底部还用箱子里的麦糠给埋住,避免乱晃给碰碎了。 这些桌椅床,占地面积大,一趟肯定拉不完,所以就让丽娟给他们领路,把这些都送到高台区的房子里,王荣梅先拉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去了桥南的小房子里。 这里咱们先暂且称之为桥南的房和高台区的房,以利于区分。 放下桌椅,摆放好,觉得还是缺东西,好像缺装衣服和杂物的柜子,让秀娟抱着孩子在这里等着,她又赶着驴车去了废品站,在废品站又挑拣了两个带抽屉的矮柜子,这些家具应该是和那些床配套的,上面的花儿和人物都雕刻栩栩如生,看着非常老旧。 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没钱没地位的老农民来说,能有装东西柜子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挑旧不旧呢。 王荣梅嘴里说着抱怨的话,满脸不满的情绪和愤愤的不平,让收购站的女人也是心有戚戚然,是啊,自己也穷啊,家里人天天抱怨这个不行,那个不好,可让他们凑合还不乐意,你看眼前这个大婶,人家不都用旧的吗?还用旧的娶媳妇呢,虽然人家重男轻女,可是人家多么的实际啊,不管旧与新,不管面子,事情办了就好。 这让田盼盼有点儿些微的震动,以前在她眼里毫无价值的破烂让她有了点点重视的感觉,看着这个老婆子满场的转悠和琢磨,她竟有点好东西被她都搬完的荒唐感觉。 王荣梅把几个矮柜放在驴车上拉回桥南的房里卸下,又跑回去挑挑拣拣了几块整齐点的木板铺在一个只剩架子的木床上,又拼了一张床准备拉回去放在桥南了的屋子里。 看着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的王荣梅,田盼盼终于忍不住怀疑地问道:“同志,你不是买床了吗?怎么又拼一张床?你们家里到底有多少人啊?” 王荣梅的回答让女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娶媳妇呀,拼的张破床打算给女儿。 重男轻女的封建老婆子!田盼盼对王荣梅的好感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了。 拉完最后一趟,王荣梅看着大变样的、给两个闺女准备的家,心情大好。心情好了,即使再累也是快乐的,王荣梅就是痛并快乐着。 给了秀娟钥匙,让她先回了婆家,嘱咐她明天过来接着收拾。 顾不得身上的疲惫,王荣梅抱着孩子赶车又去了高台。 一进院子,满满当当的,整个院子里几乎都都进不去人了。拉货的两个人已经走了,自己收拾,感觉确实挺累也挺费劲。 把木箱里藏的宝贝和三个瓷瓶子放进了屋里,王荣梅决定先回家,这一天跑了这么多趟,人不累牲口也累啊。 当娘俩加个孩子满身是土的回到家里时,把家里人都唬的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得张老汉手直哆嗦。 顾不得解释什么,王荣梅给了张老汉三十元钱让老汉先去交账,并嘱咐好好喂喂毛驴,今天它可是卖了大力气,多跑了不少的路。 王荣梅虽然感觉自己年轻了,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那也是和她上世九十多岁时做的比较。她毕竟已经快五十的人了,比不得年轻人的精力,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回到家一放松,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了,话都懒得说一句了。 所以王荣梅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直扑大炕,躺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 张老汉抽着旱烟袋,静静地在暗夜里不说话也不吭声,亮光在一闪一闪的,只有嗒嗒的声音传出。 大闺女给他说了她娘在县里今天一天干得事,花了多少钱,忙活到了天快黑了才回来。听着从炕那头传来的老婆子的鼾声,张老汉知道,这一天老婆子累了。 老婆子没和他商量,也没和他说,就把两个闺女的工作给落实了,还给她们在城里准备了房子,这么大的事儿, 跑前跑后的就她一个人,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张老汉心里非常地不舒服。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第二天天不亮,王荣梅就早早起来了,催着张老汉去队里套驴。 今天早点把2000个鸡蛋给刘保国送过去,孵小鸡的事是大事,绝不能耽误了,这关系着整个村子的利益呢。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她更急着要去县城打造新家,让两个闺女过上好日子是她现在最迫切的想法了。 张老汉去刘家庄送鸡蛋了,王荣梅在家等着张老汉回来。 招娣比她这个娘还忙,除了吃饭的时候能看见人,其它时候都不在家,六斤吃完饭就去大队里忙着收鸡蛋了,家里就只有安立、爱娣和两个小的了。 爱学抱着娘的腿,撒娇着:“娘,你拿回来的菜真好吃,我还想吃。” “行啊,等你考试得了100分,还有玉亭,我就让你们吃好吃的。” 玉亭腼腆地笑着,钻进丽娟的怀里,丽娟抱着女儿,摸了下儿子的头,也说:“好好上学,在家听姥姥和舅舅们的话。” 俩孩子上学走了,安立和爱娣才问:“娘,大姐去县里上班还会来吗?” “你大姐和你们二姐住一起,暂时不回来了。” “娘,我们也想去能行吗?”两个人满怀希望的问道。 “行啊,前提是你们要学会写字,学会算账,你们这些都不会,如果让你们现在学你们学吗?”王荣梅也耐心地、笑着问两个孩子,他们一个十三,一个十五,希望还能来得及。 结果安立一听还要去学习,扭头就跑,“我不上学,我去上工了。” 爱娣却迟疑的问:“娘,我都这么大了,还能学会吗?” “只要你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王荣梅鼓励爱娣,“从今天晚上开始,让你爹教我们,娘陪你一起学,将来你也能上班去。” 爱娣高兴起来“我也要上班去挣钱!娘,我听你的,今晚就学。” 充满动力和斗志的爱娣背着铁锨去上工了,她认为自己一定能像大姐一样去县里上班的,这是娘说的,就一定能! 为了以后干活方便,王荣梅教丽娟用一块布把孩子裹好背在了后背,这样大人就能解放双手,干活也就不会受到孩子的影响。 让丽娟把被褥什么的准备好, 把昨天买的那两个白瓷盆里装了半盆咸菜,又装了半袋子玉米面,和一小袋子白面,从地窖里拿出一袋子红薯,吃食上必须先准备出来。 看着这些东西,感觉还缺什么,就又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来50斤粮票和10块钱递给丽娟说:“先拿着,粮食不够了就去粮局买,缺什么就去供销社。” 丽娟坚决不要,说自己还有娘给他的5块钱,足够了。 王荣梅发了火,丽娟才接过来发誓一样狠狠地说:“这算是借娘的,以后我有了钱在还你。” 这时正好张老汉赶着驴车进了院,王荣梅就七手八脚的开始往车上搬东西,丽娟的情绪才缓和下来,因为她真的不想总拿娘的钱,这一大家子吃喝用度都离不开钱,不能为了自己把娘家的钱都给自己花了,她良心不安! 丽娟的这种不安,从昨天娘开始找房,租房,买家具开始,越来越强烈,家里的大弟十七了,马上就该娶媳妇了,娶媳妇是需要钱需要房子的,结果家里没给大弟张罗房子,却给两个出嫁的闺女安排好了房子,还买家具,这让她这个家里的老大情何以堪,何以为报爹娘的恩情啊。 丽娟心怀愧疚,觉得目前最好的报答就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要让爹娘在为自己操心!她在心里为自己鼓劲,不管多难,以后都要好好地过,不再拖累父母兄弟。 第38章 安居有房 乐业有娘 南关的那三间屋子,是这条巷子里的第一家,巷子的宽度超不过三米,分列两侧的房子就被自动分成了南屋和北屋。 自家的正好是个南屋,整日见不到阳光的那种。巷子口是青砖垒成的拱形的大门,两扇木门看着还算结实,大门两侧各有高度在80厘米的左右的一个石柱形的石头墩子,两边雕刻着福禄两个字,但字迹已经很是模糊。 张老汉把缰绳绑在石头上,王荣梅一边一袋拎着面率先走进了门,左边就能看到已经成为自家的三间砖房,说是砖房,其实只是表面垒了一层砖,里面一层还是土坯垒成的。 推门进去看到秀娟正在在里面整理呢,昨天放置的家具被她里外都擦拭了一遍,看着都成了新的一般,地面上撒了水,屋子中间放着烧的正旺的炉火,熏烤着屋里的潮气,屋内散发着清新的土味和燃烧的木头的香气,刚开始的霉味到是闻不到了。 把手里的布袋子放在桌子上,看着已经整理的清清爽爽地屋子,王荣梅终于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人了。 屋子的东头空闲着,于是就把东屋当做了厨房,专门来做饭。堂屋中间摆放了一张古典的四方桌,配了四把椅子,用来吃饭正好。西屋那张拼凑的床靠墙放着,正对着窗户,床上已经铺上了被褥,床的东西两边各放了一个带抽屉的矮柜,窗户上也已经挂上了一个浅黄色的窗帘,家的感觉出来了,这里以后将是二女儿的家了。 正在擦窗户的秀娟看到娘来了,惊喜地喊了一声“娘”,就卖乖的说道:“我收拾的怎么样?”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正要夸闺女几句,门外传来说话声:“大哥,你们就是新搬来的呀?” 张老汉的说话声:“啊—不是,我们不住,是我俩闺女住。”随着说话声儿,进来一位个头不高,身体瘦小、头发全白的老太太,衣服已经洗的发白,很干净,却没有丁点补丁的痕迹。 王荣梅记得这位大姐,她姓刘,丈夫早亡,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三个儿子,非常善良的一位老太太,自己闺女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在这里,过着半寡居的日子,就多亏了这位刘姐照顾。 王荣梅赶紧迎上去,热情的喊了一声:“刘姐,你好啊!” 刘老太太有点诧异:“哦,你认识我?” 王荣梅一下的愣了,自己这是嘴太快了。 “刘姐,我一看见您呀,就觉得您特别面善,感觉和您特别投缘,似乎咱姐俩好久以前就认识了。 大姐,来,您快坐下。 本来打算收拾完了带着孩子们去拜访您的,您就先过来了,您看我这俩闺女虽然都结婚了,可还像个孩子似的,以后他们可能会经常麻烦你,你可要多多担待呀。” 说着招呼两个闺女过来和刘老太打招呼。 “你们不住这里是为什么呀?昨天净看到你们忙了,也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说话。”刘老太笑呵呵地,抚摸着这张桌子,和自己慌忙扔掉的那桌子好像啊,一看就是老家具了。 “我这俩闺女明天到旁边的厂里上班去,这里近还方便。至于我们还得回村里种地呢,家里离不开人。”王荣梅陪坐在在一侧,也笑呵呵的解释,对这位大姐,王荣梅很有耐心。 “家里还没收拾好,连杯水都没有,大姐别挑我理啊。” “我就过来看看,有需要就过去找我,抬东西我干不了,帮帮小忙还是可以的。”刘老太笑眯眯地。她也是想过来看看这家人,探究一下人品和底细,想不到这家人挺好说话,还热情。 刘老太说着就站起身来:“我也不打扰你们收拾了,有需要就过去找我啊,咱们以后就是门对门的邻居了。” 丽娟和秀娟连忙送了刘老太出去,热情地喊着“大娘,有空就来串门啊。” 送走了刘老太,王荣梅看着睡觉的地方安置好了,下来重点就是厨房了,不能上了班连吃的都不准备。 她让两个女儿去供销社再补充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比如暖水壶,水桶,喝水的杯子,今天中午就开火做饭。 让两个闺女准备着,老夫妻两个赶着驴车去了一趟粮局,用自己早就备好的面袋子,花了120斤粮票买了100斤白面,20斤小米,因为王荣梅用的是全国通用粮票,不受地域限制,王荣梅买的特别痛快,没有城市户口,没有粮本,咱们农村人也吃上了城市供应的粮食,痛快! 粮局的工作人员态度非常的傲慢和不可理喻,还暗戳戳地缺斤少两,故意把撑杆压得低低的,王荣梅也不以为意,仍旧笑呵呵何地和老伴一起把所有面和米抬上了驴车。 女儿们搬进新家,自己正高兴呢,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坏了自己的心情。往回走到了石桥的肉联厂门市部,又进去用肉票10斤换了10斤后腿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女儿们的家。 张老汉默默地看着老伴挥洒着粮票,不动声色的脸上肌肉却一直在颤动,这老娘们真败家呀,500斤粮票这么花几天就得花完,可她又是为了孩子们,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默默地叹气。 回到家,车上留下了一袋白面,其余的全部搬下了车,两个闺女看着娘买的这些东西,高兴地眼圈都红了,米面有了,还有平常吃不上的白面!还是有娘好啊。 王荣梅就俩个闺女生火熬油,结果不是少洋火就是没有木柴,煤也没有,看着这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王荣梅叹气,白买了。 王荣梅只好到对过刘老太家借了把铁锨递给张老汉,张老汉赶着驴出去转了一圈,拉回来了半车土半车的烂砖头,现和泥在墙根下垒了一个简易灶,一通忙活后,终于可以点火了。 因为是新灶,还很潮湿,所以那黑烟冒的整个胡同都是,呛的人直咳嗽,弄得胡同里的人纷纷出来查看怎么回事,都以为是哪里着火了呢。 终于可以做上锅熬油了,香味飘向胡同里的各个角落,让王荣梅都觉得饿了,肚子在咕咕地直叫。 把熬好的猪油舀进了一个陶瓷罐子里,油渣捞出来,留下底油炒了一个大白菜,把油渣倒进去一些,放了盐,再倒进去半锅水。 “如果再有点粉条和豆腐放进去就好了”,王荣梅一边收拾一边心里默念,“妥妥的一锅粉条菜啊,可是,啥也没有,唉,凑合吃。” 让闺女把和好的玉米面加了点白面的饼子贴到铁锅边上,慢慢地加着火。在这个小屋里,终于迎来了她和两个闺女一起做的第一顿午饭。 从猪的后腿肉上分离出来的瘦肉有差不多5斤,王荣梅切了一份留给两个孩子,把剩余的瘦肉包好放进了驴车,这些要拿回去继续给孩子们改善生活。 吃完饭,四个人锁了门去高台区的屋子接着收拾。 高台区的房子位置非常好,四间北屋坐北朝南,采光很好,临街的一侧是三间东屋。房子独门独院,院子里还有一口压水井,因为许久不用,他们压了好久终于出了清水,水质清冽甘甜。以后用水就方便多了,不用再到处找水担水了。 压水井由四部分组成,压水手柄、支点、活塞、出水口。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了杠杆原理。在六七十年代地下水水层还比较浅,打井三十米左右就会出水。所以当不停的压动压水手柄,让铁管子里的活塞上下不停的运动,抽取水井里面的空气,从而把水井里面的水位抬高,继续压动把手,水就会从地下引到上面来,在通过出水口流出,就能喝到清纯的地下水了。 王荣梅在废品收购站里买回的床因为是古式的连体床,搬动起来非常不容易,所以床已经被昨天帮忙的那两个人拆开成了三部分,床铺,四根支柱,床顶。 这样也方便了他们四个人把床铺搬进屋里,但是安装起来却费了劲,他们分不出哪个和哪个是一套的。没办法,王荣梅把所有的床零件都堆放在一间屋子里,说道:“先放这里,等六斤有空了让他看着按上。” 把床全部归置进屋,除了中间的堂屋,一间房放了一张床,院子里就空落落的了,再把桌椅一间一套放进去,院子很快就被腾空了。 汗流浃背的四人看着终于空了的院子,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不愿再动了。 休息了很久,孩子忽然闹了起来,王荣梅接过孩子,对丽娟说道:“肯定是没吃饱,饿了,你去百货买1瓶炼乳来喂喂她。” 丽娟很快就把炼乳买了回来,这里没开水,王荣梅就找了一个碗去邻居家要了一碗热水兑了炼乳喂孩子。 王荣梅和丽娟商量:“大娟啊,你明天第一天上班,各方面都需要熟悉,我怕你顾不过来,孩子就让我带回去,等你工作熟悉了,各方面上手了,我再把孩子给你送回来,你看行不行啊?” 丽娟摇摇头,坚决地说:“娘,我没问题,上班时我背着孩子应该不受影响,您教我的这个办法太好了。您先让我试试,如果实在不行,您在帮我带孩子。” 旁边秀娟也说:“娘,还有我呢,我也能帮着我姐照顾玉玲。” 见两个闺女都这么说,王荣梅也没坚持,大不了每次送鸡蛋的时候过来看看,如果他们照应不过来,她再把孩子带回去。 孩子吃饱喝足不在闹,丽娟把孩子又背在了背上,小娃娃开心的咿咿呀呀的吐着泡泡。 大家的精气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王荣梅就锁了门赶着驴车送两个闺女回了南关的家,老夫妻两人也打道回府。 把驴车停在外院,两人合力把车上的面搬进灶房里,把肉放进吊在房梁上的篮子里,这是防老鼠的最好办法。张老汉赶着驴车要往外走的时候,老支书就进了院子。 见老支书来了,张老汉赶紧把驴拴在木桩上,把老支书让进里院,喊:“老婆子,支书来了”。 正想躺炕上歇会的王荣梅又立即从炕上起来,走出里屋门时,老支书已经进了堂屋。老支书一看见王荣梅就笑了起来,问道:“怎么累了?” 王荣梅拿了一个白瓷茶缸,一边给老支书说道:“可不是,今天累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王荣梅出去又拿了两个碗进来,给自己和老伴儿也倒了一碗水,这才陪着老支书在桌子边的长凳子上坐下来。 “我今天帮闺女收拾了一天房子,亲家帮我家老大和老二找了份工作,这不他们租了一套房子,我去帮着收拾了一天,可累死人了。” 看着支书阴晴不定的脸色,想到他们前脚进家,后脚老支书就来了,这里面说不定有小人在作祟。 王荣梅没等老支书开口问,就又赶紧说道:“我今天早早过去忙活到现在,就是想给我那个亲家一点好印象,他们租的那房子地方挺大,有好几间房。 我就想着,如果把他那里当个中转站,让咱们队里占一间当库房,这样我就可以提前把鸡蛋拉过去,既方便每个月的十五和月底北京的人来装鸡蛋,又省的我们那天着急忙慌的用好几辆车再去送。” “支书,您猜他们答应了吗?”王荣梅故意问老支书。 老支书不由得随着王荣梅的思路走了,他问:“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你不看我是谁,我可是他儿媳妇的亲娘!”王荣梅自豪的说道。 “好,好,好啊!你又为队里解决了一件大事啊,你说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怎么想的这么周到呢。”老支书笑了起来,眼睛里都带着笑,“我就说嘛,你就是一心为了集体在想各种办法的好同志,却偏偏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这是嫉妒你呀!回头他们在说你小话,我就在喇叭里通报批评,扣他们工分。” “你好好休息,你的工分一分不少,我让集生给你记上工,你有大功啊!”老支书略带歉意的说道,然后带着怒气离开了。 王荣梅又爬上了炕,心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唉,王荣梅,你算个什么人哪!切!” 第39章 招娣心思重,娘亲来化解 第二天起床,王荣梅的身上酸痛的更厉害了,招娣过来喊她吃饭,她艰难的穿着衣服问:“你爹呢?” 爱娣看到娘一边穿衣服,一边还龇牙咧嘴的直吸溜气,赶忙上炕跪在一边给娘帮忙:“我爹去队上了,应该快回来了。” 当王荣梅迈着沉重而又酸痛地腿走出屋门时,张老汉从外院走了进来,看到老婆子被爱娣搀着走出来,说道:“不舒服就多躺会儿,今天又没什么事,昨天累狠了。” 听着老头子说出的关心话语,王荣梅心里有股甜意涌上来,嫁给他快三十年了,这个木头疙瘩终于会说好听的了。 六斤看娘被妹子扶着走出来,以为娘病了,赶紧过来和爱娣一起扶着让她坐下,连声询问怎么了,知道只是累了,就站在一边开始帮着捏肩捶背,其他孩子见了,也围上了捶腿的捶腿,捏胳膊的捏胳膊,争着给娘解乏,尤其是爱学和玉亭,为了争着捶腿差点打起来。 王荣梅好笑又享受的被孩子们摧残着,被包围的感觉真好。 一上午,王荣梅就懒懒地躺在炕上,享受着孩子们对她的呵护,想当初自己生完孩子就得拖着虚弱疲惫的身子起来做饭做家务,伺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哪有安安心心地坐月子休息的好事呀。现在孩子们长大了,能吃饱饭了,也知道疼人了,舒心呀! 三丫头招娣上午没去上工,娘不舒服,她想在家照顾娘,这个借口很好,弟弟妹妹没人反对也没人提出怀疑,可是招娣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已经十九了,两个姐姐都是这个年龄结婚的。 她本来看好的对象现在已经吹了,当初她多高兴啊,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好伴侣,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嫂,随军后就会是村里唯一的营长官太太。 她自豪她兴奋,她终于可以不再是人们嘴里的泥腿子了,她当初曾羡慕二姐能找一个城里人,她现在却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可是,可是,他却要复原了,那么她还会是一个泥腿子,整天一身泥土的摸爬滚打在黄土地里。她不要! 幸亏!幸亏!娘给她退了亲。 现在,她有些迷茫,她害怕娘会再给她随便找个人嫁了,她努力的学习裁剪,学习缝纫,她要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能像大姐那样,像村里大多数的女孩子那样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天天围着锅台转,这样的人生她不要! 她要像戏文里的“阿庆嫂”一样,要和“所有反动派”斗智斗勇,和命运抗争到底。 昨天,当她得知大姐竟然被娘安排进了二姐公公的厂里上班,成了一名工人,她动心了,她也想去,也想成为工人,端上铁饭碗,过上挣工资的日子。 她犹豫着,想着娘为了她给人家送了重礼,让巧玲婶子教她裁剪,她又实在是开不了口。她倒了碗水进屋,看着合着眼睛侧躺着的娘,紧闭的嘴张开了又闭上,到底怎么说才能让娘同意她也去上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王荣梅终于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人,她睁开眼,看到了欲言又止,神态紧张地招娣。 只见招娣低头双手撕扯着衣角,嘴一会儿紧紧的抿上,一会儿又张开,眼角的余光不时的瞥一下自己。 王荣梅有些纳闷,这孩子在干嘛? “招娣,怎么没去上工去?”王荣梅开口问。 “我”招娣没想到娘醒了,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她有些慌乱:“我看娘不舒服,留下来照顾你。” 王荣梅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休息下就没事了。” 看着局促不安地招娣,王荣梅坐了起来,靠在墙边上,招娣赶紧把枕头塞在了娘的后背处。 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啊,小心思是很多的。看着这个孩子,王荣梅知道她肯定有事,她平时说话办事可干脆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似的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过。 王荣梅静静地、微笑着等着她开口。 招娣有点慌,她忙端过碗来,递给王荣梅:“娘,你喝口水。” 接过招娣递过来的碗,王荣梅喝了一口,把碗放在了炕沿上,还是没有说话,她的眼前却出现了后世招娣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画面,怨她偏心,怨她不体谅她的难处,怨她不管她。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哭的招娣成了一个爱哭的了,应该就是战法死后。 招娣坐在炕上,又下来,下来站了一会儿,又坐上去,坐立不安的样子让王荣梅更感到好笑,这孩子的心里这是多么的纠结呀,怎么就不敢开口说呢? 王荣梅只好问她:“怎么了?有事你就说,我是你娘啊,有什么不敢说的?” 招娣马上又站了起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嗫嚅着低声说:“娘,我,我也想去上班。” “偶,为了这事啊。”王荣梅恍然大悟。 招娣这孩子从小力气弱,最不喜下地干活,如果让她干点针线活,比如纳鞋底做鞋啦,做衣服啦,缝缝补补啦,她非常高兴;一说下地,就头疼脑热的喊不舒服,想尽一切办法偷懒,因为这个没少和她二姐吵架。 现在家里就数她大,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地干活去挣工分,可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的。 “你去上班,那你不跟着巧玲学裁剪了?” “我,我学会了再去行不行啊?”招娣可怜兮兮地小声说,真怕娘一生气拿着鞋底子拍她。 “行啊,怎么不行。” “真的?娘,我能去?”招娣兴奋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能去,当然能去!”王荣梅肯定的说。 “但是到那里上班,可是比在地里干活还累,里面干活的都是一些大男人们,天天轮锤砸铁的,开车床更是一站就是一天,天天一身的油污,洗都洗不干净,你真的想去?” “姐姐们能干,我也能干!”招娣坚决的说道,好像是对娘说,又好像在对自己发狠。 “我相信你能干”,王荣梅柔声说道:“你的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了,她们为了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好,为了孩子,不管多脏多累她们都要去面对。” 王荣梅拉起招娣的双手,把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地握住:“你从小就心灵手巧,心思细腻,你这双巧手应该去做她更适合的事,而不是去轮大锤,去卖苦力。” 招娣的眼睛亮晶晶的,被娘一夸,她对自己的未来竟然期待起来。 “你先好好的学裁剪,把本事学会了,在想其它的。等你哪天想去抡大锤了,你就告诉我,我就去求你二姐的老公公去,你放心好了。”拍了拍招娣的手,王荣梅安抚着招娣躁动的心。 “即使你以后不想去上班抡大锤了,我想你学会了裁剪以后,有了技术还怕日子过不好吗?” 话头一转,王荣梅问招娣:“你心里面有心仪的小伙子吗?有的话告诉娘,娘帮你参谋。”招娣的脸一下子红了:“娘,你说哪儿去了?”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扭捏着身子不敢看她娘。 她心里真有一个小伙子,他对她特别好,干活时帮她抢着干,偷偷给她好吃的,知道她经常去学裁剪很晚才回家,就偷偷地跟在后面保护他。但她不敢接受他的好,因为她不想找一个泥腿子,一辈子在地里干到死。 所以她才着急地想摆脱现状,想和大姐一样去当个工人,离开了农村,才能天高任鸟飞。但是听娘一席话,她躁动的心又静了下来,对呀,先把手艺学到手比什么都强,既然娘说能去上班,那她还急个什么劲儿啊! 看到招娣那扭捏的样子,王荣梅知道肯定是有了,她笑着说:“娘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笑容隐去,王荣梅脸色有些阴郁起来。 “你大姐当初是我没考虑好,那是我的错。你二姐,我也是被你姑姑给蛊惑了,虽然表面看着嫁的好,可是你姐在人家家里过的多憋屈你体会不到,但多少你也能看出来一点。 知道你心气儿高,可心气儿再高,也得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我不希望你再像你两个姐姐那样受委屈,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找个心仪的,咱们就是老农民,你要看清现实,所以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找一个能护你,懂你、体贴你的人陪你过一辈子。” 说了这一长串儿的话,如果是前世的王荣梅绝对说不出来这些道理,但经历过上一世的她可没少看电视剧呀,尤其是当初那个电视剧《渴望》给她留下了深刻地印象,很多台词她都能背下来。 搜肠刮肚的把能想到的词,能代表她心中所想的意思表达出来,王荣梅都觉得自己的语言水平又上升了一大截。 招娣听她娘说两个姐姐的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是啊,大姐当初多水灵,多有出息呀,文化水平那么高,最后却因为没看对人落得回了娘家,二姐更是变成了人家家里的保姆和仆人。 招娣低着头,摆弄着衣角,是啊,如果能找个城里人该多好,可是万一人家也像二姐的婆家一样,那自己可就是跳入火坑了。 就像娘说的那样,找一个能护着我,懂我,体贴我的人过一辈,那也不错。 可如果就找村里的,所有认识的人中,她就觉得那个当兵的战法和张连岭能入自己的眼,如果那个当兵的退伍回来了,他也是不错的,可是娘不喜他的家人,不行就不行把。可是那个张连岭呢,他人长得也不错,个子也高,人又非常的勤快,是队里的劳动标兵对自己也好,就是他家太穷了。 招娣想着心事,在不停地做着对比。王荣梅并不知道招娣心里正在想什么,她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劝解着招娣。 “如果你非要想找个城里的,我会让你二姐帮着在城里琢磨着,如果有合适的小伙子咱们就相看一下,你也别着急,安安心心的先跟着巧玲学,行吗?” 招娣猛地抬头,清澈的眼睛看着王荣梅说:“娘,你再躺会儿,我该去做饭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招娣一下子打断了王荣梅的思路,她愣了一下,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她苦笑,心想:“孩子这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这也没给个说法呀。” 想起今天是两个闺女第一天上班的日,又带个孩子,王荣梅心里牵挂的厉害,真想马上跑到县里去看看。 可是赶驴去没名分,又要让人嚼舌根儿了,走着去,浑身酸痛的不行的她已经感觉走不动路了。 在炕上再也躺不住,王荣梅干脆坐在炕上拿出线篓子开始纳鞋底,这鞋得赶紧做完,这天眼看着就暖和了,棉鞋已经穿不住了。 因为心思在闺女身上,总是会不由地去想小玉玲哭没哭,闹没闹,两个闺女上班时会不会出错。结果那针就像长了眼一样不断地往手上扎,手疼身子还难受,但又舍不得放下不做了,就这样在双重的在煎熬中,王荣梅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天。 晚饭吃完,点上煤油灯,两个孩子说要写作业,他们像模像样的从书包了拿出课本,本子和笔,坐在那里认真的写。 看来孩子们还真有收获,竟然知道写作业了。 王荣梅陪在桌子边,看着玉亭拿着给他买来的旧课本,小心的翻着页儿,就怕一不小心给弄撕了。 两个孩子写完了,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点着字读,遇到不认识的就问张老汉,张老汉干脆也坐在桌子旁边,一边教他们读一边纠正发音。 王荣梅把爱娣也叫过来,嘱咐她以后就和他们一起读,一起写,读书可以开智,王荣梅深信这一点。 “第一课 春天 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伴随着夜色在黑暗中流淌。 不远处,死活叫不到跟前的安立却伸长耳朵,静静地听着。 第40章 牵挂两女,再签协议 踏着晨雾,王荣梅连饭都没吃就迫不及待地装上鸡蛋就和老伴一起进了城。 他们直奔闺女住的南关的房子,马路一侧的电线杆子上,每隔不远就挂着一个大喇叭,悠扬的“东方红,太阳升”的音乐声响彻在大街小巷,同时字正腔圆的播音员播报声也传了过来:“北京时间七点整。” 七点整,王荣梅推开了两个闺女住的房子的门,两个闺女正在一个逗弄着孩子,一个在做饭。 张老汉留在外面守着驴车,王荣梅拿着给她们准备的鸡蛋走进了屋。 “娘”,“娘”两个人见王荣梅走进来,亲热的喊着,脸上的笑容都荡漾开来。 “嗯嗯,”随手接过孩子,她问:“昨天上班怎么样,孩子闹没闹?” “孩子可乖了,”秀娟大声说,“厂里的人也好,还帮我们看孩子呢。” “嗯,孩子不耽误上班就行,可千万注意安全。”王荣梅嘱咐。 “娘,厂里给我们发工作服了,我们都有,你看,好看不?”丽娟一边把工作服往身上穿,一边左右比划着让王荣梅看。 浅蓝色粗布的劳动服,匝着松紧带系着扣子的袖口,前襟的扣子一直系到了脖根,配上浅蓝色裤子,头上再戴上一顶颜色深点的蓝帽子,这样一套下来,穿过在身上,那股子英姿飒爽的利落劲儿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好,好,不错!”王荣梅笑容满面的不住的夸着。 看着两个闺女都心情愉悦,满脸兴奋的样子,王荣梅终于放心了,看来第一天两个人适应的挺好的。 王荣梅教两个孩子怎么做鸡蛋羹,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能吃了,总让孩子喝米粥,营养会供不上的。 王荣梅边做边说:“先把鸡蛋打到碗里后搅散,把凉白开水倒进鸡蛋液里搅均匀,凉开水和鸡蛋的量是差不多的,然后放进开水锅里隔水蒸,锅盖儿要留条缝,让水汽儿能跑出去,蒸的时间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就行。” “一刻钟是多久?”秀娟不明所以的问,丽娟给大妹解释说:“一刻钟也就是15分钟,相当于咱爹抽完一锅烟的功夫。” 秀娟点头:“哦,那我明白了。” 大家一起吃完饭,王荣梅再次轻声地问丽娟:“带着孩子上班真的没问题吗?”丽娟笑着搂着她的胳膊说:“娘,你就放心,我真的没问题,就是玉亭这段时间要麻烦娘你照顾了”。 王荣梅笑着拍拍丽娟的手:“净说傻话,我是你娘!” 吃完了饭,王荣梅这才很放心的和老伴儿一起给百货商店送鸡蛋,顺路又去了粮局,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张老汉一个人进去用粮票买了50斤的白面,然后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心里没了什么负担,家里孩子们也吃的饱,王荣梅的心没有以前那么急切了。 她闲来没事就用白面打了浆子,翻出那些攒起来的,不穿的旧衣服开始一层层刷浆,爆浆,晾晒在院里等干燥后再往上刷浆加厚,为做布鞋做准备。天马上就转暖了,换鞋迫在眉睫。 然后,王荣梅又跑到村西头看了看鸡场的进度,要不说人心齐,泰山移嘛,真是有道理,这才几天的工夫,鸡场的围墙已经快要完工,鸡舍也开始挖地基了。 老支书正在站在鸡场大门口转悠,看到王荣梅过来,就笑着说:“你看,进度还行,才三四天围墙就快弄完了。按这个进度,鸡舍和宿舍都能在小鸡仔孵出来之前竣工。” 看着眼前这一大片被圈起来的树林,王荣梅也是心情激荡:“支书,咱们村很快就不会再吃不上饭了。” 转眼,到了月底,该是部队上来取鸡蛋的日子了。因为城里有了现成的库房,王荣梅天刚亮就去队上装了2大木箱鸡蛋,让张老汉在队上记账,她和六斤一起去了安国。 六斤很高兴,这次娘叫他去送鸡蛋,他终于也有机会去安国玩玩、转转了。 结果到了安国后傻了眼,原来娘是叫他来安装床的,不是来玩儿,是来干活的! 但是当他看到这一溜四间正房,三间配房时,六斤的兴奋大于震惊,自己家在安国有这么大房子了吗? 可是,这么多床要来干嘛?还都是旧的,躺上面都先嫌憋闷,一边收拾,一边吐槽,心里也挺纳闷,不知道娘这是要干嘛。 王荣梅把鸡蛋卸在了高台的房子里,就连忙往回赶,路过药王庙广场时特意留了一下没有车,就加速赶着小毛驴回到村里,又装了2大木箱鸡蛋,赶回了安国, 如此反复了四次,当她第四次拉着鸡蛋到了药王庙广场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王荣梅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辆绿色大卡车停在了广场,王荣梅心里一喜,鞭子一甩,加快了毛驴的速度。 王名启已经等在了车头,他手搭在眼眶上往远处看了看,疑惑的对面前的王荣梅说:“大婶儿,就车上这点吗?我没看到其它的车啊。” 王荣梅笑着说:“王同志,是这么回事,我一早来没看到你们的车,就把鸡蛋卸在别处了。” 王名启很着急的说道:“都说好了,怎么可能不来呢,即使下刀子也必须得来,那些鸡蛋还能要回来吗?我这么大老远跑一趟就拉回去这么点,我会挨批的。” 王名启就是因为超额完成了找鸡蛋的任务,这件事干得漂每个月的补贴都多了5块钱。 王名启现在是雄心勃勃,决心把全军的鸡蛋都要供给上,可是亮,已经被点名破格升为全军后勤营连长了,虽然是平调,可是权力范围却大了很多,仅仅现在现实却打了连,车上就只有区区两箱,2000个鸡蛋,够塞牙缝吗? 王名启哭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领导临时找他谈话,问他鸡蛋的供给情况,他也不至于来晚了,从而鸡蛋与他失之交臂,被卖给了别人。 看来又要大出血去重新买回来了。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王荣梅赶紧摆手说:“是我把鸡蛋存放在了别处,不是给了别人,小同志,别看我是个老婆子,我也知道做交易要言而有信的道理。” “来,你们把这两箱子先搬上车,然后开车跟在我后面,咱们去装鸡蛋去。” 王名启听了,心里的大石头“哐当”一声落了地,裂开嘴笑道:“我就知道大婶不会骗我,让我白跑一趟。” 一驴车,一卡车,一前一后的开在狭窄的街道上,周围的行人不禁为之侧目,这是什么组合,卡车跟在驴车后面,驴车怎么就不知道让一让军车呢? 有好事的就跑来告诉赶车人:你们赶紧让让,先让军车过去。军人们都赶时间,你靠边停下! 对这些好心的行人们,王荣梅就笑着解释说:“我在给他们带路呢,不用让。” 一大一小两辆车停在了高台房子跟前,领着王名启和司机进了院子,王荣梅招呼六斤给两位同志倒水,同时指了指一侧的南屋说道:“鸡蛋都在里面呢,放心,先歇会儿,喝口水。” 王名启和司机跑到南屋门口,看到了六大箱子整齐的放在屋子里,这才满意地,放心的坐到桌边,端起碗喝了口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院子说道:“大婶,这是你们的房子吗?” “是啊,以后你们就直接到这里来装鸡蛋就行,不用到广场去干等着了,在这里起码能喝口水,歇口气,你们说是不是?” “嗯嗯,还是大婶儿想的周到,这样太好了,院子也够大,比到那边还近许多。”司机也笑着对这位大婶说道。 王名启对这里也特别的满意,竖起大拇指对王荣梅说道:“别看大婶儿年纪大了,但我感觉您就是这个!考虑的周全、周到!”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了拿出了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地信函,站起来双手递给王荣梅道:“这是军部的信函,写给您的,如果您没意见,就请签个字。” 王荣梅赶紧也站起来,双手接过:“我不认识字,这写的什么我也不懂啊!” 她左右翻看着,上面的大章确实鲜红鲜红的。 “六斤,六斤!”王荣梅喊,六斤颠颠的跑来,连声问:“娘,娘,怎么了,喊那么急,让我去干嘛?” “来,帮我念念这信。”王荣梅把纸递给六斤。 六斤接过信来,在另一侧坐下,小声念到: 确认函,兹有北京xxxx部向安国县祁州镇仕途村预定鸡蛋,暂定于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前来取用,每次供应不得低于5000枚,上不封底。 鸡蛋价格按初之约定,如有变动,及时沟通协商。 望安国县祁州镇仕途村村村委会重视此事,按量供应。 此致! 北京xxxx部(鲜红大章) 六斤念完,竟高兴地一跃而起,大声喊道:“娘,太好了,这是一个订单!” 王荣梅沉吟了一下,看着王名启说:“你们部队上一个月定1万个,还上不封底,这里王同志能解释下吗?” 王名启笑着说:“大婶,我们营长说了,如果您这里鸡蛋数量不够,希望您能优先考虑我们,但每次给我们最少要5000个,如果能多,那就更好了,所以上面写的是上不封顶。 而我们从北京开车来这里要3个多小时,来回就是六七个小时呢,我们出一次任务也不容易,不能来一趟就拉回去那么一点。” “嗯嗯,那么意思是多了也没问题,就是保证最低5000个是?”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大婶儿同志!” “可今天是三十,明天就是初一,我这里也没有那么多鸡蛋了怎么办?” “下次是十五,下个月初一开始。” “那上面的价格怎么没写上呢?”没写价格,王荣梅心里挺高兴的,但是上面不写,感觉怎么有坑儿呢? “上面没写价格”王名启有些犹豫,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建议不写的,上次我给您说了北京的鸡蛋价格,怕您回头给我们涨价,万一我们这边不同意,那这个信函部队就白出了。 部队上出信函是政治部的事,不知道跑多少趟,政治部又要审核多少遍才能过审,我也是怕麻烦,而价格咱俩当面说清楚就好,部队上以后会随时更换过来的人,这个也不怕作弊。” “哦”王荣梅这下子明白了,深深地点头,说道:“你放心,王名启同志,价格我不会随意更改的,除非我们安国这边的价格或者是鸡蛋的成本有很多的提高,我们才会考虑重新议价,这个你们就放心。” 王名启郑重地点头,起身敬礼,司机也连忙站起来也一同敬礼。 “大婶同志,谢谢您,谢谢您对我们人民解放军的支持!” “大婶儿,您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盖个手印,我需要带回去的。” “好!”王荣梅也郑重地在王名启拿出来的印尼上重重地摁了一下,把鲜红色的手印印在了信函上。 鸡蛋很快就装好了,王荣梅把让六斤煮好的10个鸡蛋塞进王名启的军用挎包里,让他们路上吃。 王名启和司机坚决不要,把王荣梅气的够呛,仍旧坚决不受,依然故我的开车走了。 街上围着看热闹的邻居们都羡慕地看着他们,这新搬来的一家子竟然和军队关系,装了一车东西走了,这一定不少钱。 有心的人就过来打听,王荣梅就告诉他们,这里是北京部队的代购点,专门来安国装鸡蛋的。 而他们,就是纯粹帮忙的,因为部队上的负责人是他们的亲戚。 周围的邻居一下子哗然,再也没有小觑的心和不轨的心思了,惹不起呀,北京的大官啊。 又大赚一笔的王荣梅心情极好,赶着驴车拉着六斤去了废品回收站,要和他一起去找几个宝贝去。 王荣梅在旧家具转,六斤就在他感兴趣的废铁里翻找,还真被他翻到了一个小小,成人拳头大小的的青铜鼎,里面还有满满的香灰,他很喜欢这个,就央求王荣梅买下它。 铁类在废品里面价位是最高的,过称后这个小小的东西竟然有10斤重,花了整整3元钱,六斤不好意思第挠着头,花了这么多钱,娘竟然二话不说的就买了? 王荣梅心中却在偷笑,这小子还真有福气,竟真让他找了个宝贝,记得上一世这种东西挺值钱的,应该是古董。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也就几块钱,如果是真的,那以后家里靠这个都能发财了。 王荣梅没找到合适的床,就又选了一个满是抽屉的柜子,每个抽屉面上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有蝙蝠,有牡丹花的中间的圆拉手看着应该也是铜的。 桌子的颜色黑不溜秋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回去擦洗擦洗,还能用。 把桌子放在睡觉的屋里,放个东西很方便。于是母子两人把桌子抬上驴车,付完钱,在田盼盼不解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第41章 偶遇连岭,意外得宝 母子两人赶车回到高台的房子里,把桌子放在正房的东屋,里面已经放好了一张古朴典雅的木床,等在床周围再加上帷帐,飘飘欲仙的风雅就迎面而来了; 一张八仙桌靠着窗户放在窗根下,没事时坐在这里喝茶,哈,美滋滋! 把抽屉柜子靠着床摆放在东墙边,嗯,有时间在上面摆束花,漂亮! 王荣梅一边摆弄着收拾屋子,一边左看右看的欣赏着,越看越是看不够,这以后每一件不上万都不卖呀! 六斤看着自己娘在屋里一边收拾一边傻乐,真是纳闷的不行呀,一个破家具有什么可看的,还边看边傻笑,自己娘最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让人不懂。 “唉”六斤摇摇头“看来娘这是得多喜欢旧家具呀,那以后有空我也帮她找找!” 两人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通后,这才赶着毛驴慢慢地往回走。 就在他们赶着驴车刚出城的时候,从后面忽然传来了喊声:“婶子,等等我,婶子,等等我!”六斤的耳朵好使,他回头看向后面,就见后面一个小伙子边招手边向他们追过来。 六斤问:“娘,那个人是叫你呢吗?” “谁呀那是?” 六斤仔细辨认着,好像是村东头的张连岭。“娘,好像是三队的张连岭。” 王荣梅勒住驴的缰绳,让毛驴停了下来,并回头望去。 张连岭呼哧带喘的追了上来,边喘边说:“看着就像你们,果然是,这下省事了,要不还得走着回去。” 张连岭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驴车车尾,腿耷拉在车外,靠在了车上的空木箱上。 车上拉着四个大木箱,摞放着,让张连岭老远就看了出来,那高高的木箱正是他们村里装鸡蛋的木箱子。 知道应该是招娣娘来安国送鸡蛋来了,所以大喊着追了上来。 驴车一晃一晃地往前走,张连岭的腿也一晃一晃的和着节奏摆动着双腿。 六斤大声喊,“连岭哥,你去干嘛了?” 张连岭也大声回:“去找了个朋友,结果白来了一趟,那就是个傻缺,忽悠我什么都懂,还说他家祖上是开大药铺的,结果就是一个白痴。” 张连岭跳下车,跑到前面,往里推六斤,六斤就势往中间挪了一下,把腿搭在了车辕上,腾出了一块地方。 张连岭坐上去说道:“去看一个东西,感觉这个东西有用,可我心里没底,就让他去看看,结果是个白痴,啥也不懂。”张连岭撇了撇嘴。 “是个什么东西?”六斤感兴趣地问。 “那,就是这个,以前听老人们说过,说牛身上有个东西叫牛宝,长什么样子我又不知道,就想让人看看是不是。”张连岭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的一个圆圆的东西。 轻轻打开,王荣梅也扭头看了过去,一个褐色的圆球样的东西出现在张连岭的掌心里,有小孩子的拳头大小。 王荣梅心里一动,她伸手过去:“我看看。” 张连岭连忙递了过来,脸上是贱兮兮的,满是讨好的笑容:“婶儿,您看看,掌掌眼。” 接过来,王荣梅先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腥味中掺杂着淡淡的清香味。她问道:“连岭啊,你这是哪来的?” 张连岭笑着说:“我姥姥家不是博野吗,她老人家病了,前几天我去看我姥,正赶上他们村的老黄牛死了,队里就让人把牛肉给分了。 我去看热闹,就看到牛身上有这个,他们说是牛身上的瘤子,吃不得就给扔了,我这不就偷摸捡回来了。 本想让人看看到底是不是老人说的牛宝,结果他还不懂。”张连岭丧气地垂下了头。 王荣梅又仔细地看了看,心里有了十分的确定,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牛黄”,比黄金都贵重的宝贝呀。 王荣梅摆弄着这块东西说道:“如果这真是个宝贝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家里藏起来还是偷偷地卖出去。” 张连岭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兴奋:“ 婶子,你觉得它真的是个宝贝:” “我是说——如果!如果它真的是个宝贝,你想怎么处理它,是卖钱还是藏起来?”王荣梅淡淡的回答。 “如果真的是个宝贝,我就让它做彩礼,娶个媳妇回来。”张连岭眼里冒着小星星,心爱的姑娘好像在对她笑了。 “那你就失望了,如果人家不认这个是宝贝,会把你轰出来的。”王荣梅有点好笑,其实她不知道那张连岭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你还不如卖了收个现钱,拿着钱去多现实,人家见了也高兴。” “婶子,如果它真是个宝贝,你觉得这个能卖多少钱?”张连岭满怀希望的看着这个未来的丈母娘,这个丈母娘不简单呀!能卖鸡蛋挣钱,小钱人家肯定看不上了。 “这我得找人问问,如果有人要,就看能值多少钱了。”王荣梅心里也不确定,不知道这牛黄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卖钱。 “给你。”王荣梅把这块东西递还给张连岭:“等我问好了,我在告诉你。” 张连岭眼睛一转,就把手给推了回去:“婶子,你拿着去问,人家不看货怎么定价呀。” 想不到这小子脑子这么灵活,这东西在王荣梅手里,她不去打听也得去打听,这叫骑虎难下,王荣梅心里暗暗的想。 张连岭心里却乐开了花,好不容易和未来的丈母娘攀上了关系,终于找到借口常去她们家了,去了就能看到心爱的姑娘,正大光明的和她说话,对她笑了。 张连岭内心欢呼鼓舞,坚决地让王荣梅收着这个东西,他都打算送给她了,最好永远找不到买主。 王荣梅的内心其实也挺舍不得这块宝贝的,但她不能坑人家。既然这小子诚心给她,那她就先收着,打听下看到底能值多少。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就勒住了毛驴的缰绳,对张连岭说:“今天还不晚,咱们现在就去问问。” “现在就去问,咱们去哪儿问?”张连岭惊讶这未来的丈母娘办事这么利落不拖泥带水。 王荣梅没理他,赶着驴车往回走,直奔县中医院。中医院就在去高台的路上,距离高台不远。 县中医院是个三层的小白楼,也是这一片唯一的楼房,小白楼的门口直接面向着大街,进去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各科的诊室,有妇科,有男科,有内科,有外壳,有小儿科再往里走是手术室和观察室,二三楼则是住院部。 从小白楼一侧的大门赶驴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大院子,迎门是一座假山,假山下是一个小水池,小水池蓄着水,周围是一片枯萎的花草,花草见一条条弯弯曲曲地小泾通往四周,花草树木间掩映着几把长椅子,想来应该是用来给病人们休息时坐的。 王荣梅让六斤看着车,她和张连岭一起从小白楼的侧门走了进去,她要去找中医院院长去问问,看他们要不要牛黄。 医院里所有的墙都被粉刷成了白色,走廊上写着大大的红字——“为人民服务”显得那么的突兀,绿色的门框上挂着白色的门帘,每个门帘上都印着一个红红的“十”字,走廊正对着的门墙上一个大大的“静”字,这些能让你时刻感受到这是在医院,请肃静。 王荣梅站在走廊里东张西望,本想找个人问问院长在哪个屋,正巧从她的右手边走出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头上一顶白帽子,脖子里还套着一个听诊器,嘴上也捂住大口罩的男人,他主动问王荣梅:“老乡,看病吗?你去前面的科室就行。” 他是男科大夫,这女人明显不是他的病人。 王荣梅赶紧上前轻声说:“医生同志,我想找院长。” “找院长?那你别找了,他昨天就被人带走去批斗了。” “啊?!”院长也挨批?王荣梅懵了。 “院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回去,别等他了。”这位医生好心地提醒道。 “我不找院长了,找您也行。” “我?”医生纳闷地看着王荣梅:“我不认识你,而且我是男科大夫,你找我干什么?” “你们医院收牛黄吗?”王荣梅直接不管不顾的问。 医生左右看了看,一把就把王荣梅拉进了屋里,关上了门,跟在王荣梅身后的张连岭看了看关上的门,像个门神一样站在了门边。 医生一进屋,劈头就低声呵斥王荣梅说:“老乡,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如果让造反派的人听见了,立即就拉你去批斗了。” 王荣梅也觉得自己有点虎,说话太直接了。 她赶紧对这位医生道歉:“对不起,医生,我说话太直了,也没注意周围环境,对不起,对不起!” 医生这才脸色稍缓,嘱咐道:“看你也这么大年纪了,以后说话一定要注意,不知道哪句就捅了天,唉” 王荣梅低声说:“医生,有人宰牛得了块牛黄,我知道你们这里能用到这药,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就是有用现在也不敢要啊,不能私人买卖,你不知道?”医生说道。 “那您就给我估个价,像这么大的牛黄得多少钱?”王荣梅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回头我让村主任开了村介绍信来找您。” “这么大?!”医生有点吃惊:“像这么大怎么也得要50以上?” “50?”王荣梅也吃惊,这么大才50,说好的”牛黄金贵”体现在哪儿? “嗯嗯,我知道了,我回去找村长说下这个事儿,谢谢您,医生。”王荣梅给这位可敬的医生鞠了一躬,才开门走了出去。 看见门口门神一样的张连岭,用手拉了他一下,扭头向外走去,张连岭连忙一声不吭地跟上。 三人赶着驴车出了医院,张连岭连忙凑近王荣梅轻声说:“婶儿,怎么样?” 王荣梅摇摇头,没说话。 驾车出了城,走上了乡间小路,周围没了人,王荣梅才开口说:“人家说最高出到50,还得让村支书开介绍信。” 正急不可耐的张连岭一听,就沉下了脸,让村支书开介绍信,就属于过了明路,钱就到不了自己手里,那自己不是白忙了吗? 王荣梅没听到张连岭说话,就问他:“是嫌价格低吗?” “不是,50块,对我来说钱已经不少了,可是如果过村委会的话那就是集体收益,还和我有什么关系?”张连岭愤愤地说,声音里有着绝望:“如果可以,哪怕给我10块钱也行啊。” 王荣梅理解连岭的心情,知道他为什么愤愤不平,自己忙活半天却没有任何好处,任何人心里也会不平衡。 她对张连岭说:“你不用急,等院长回来了我在去找他,看能不能私下里解决,不用村委出面。” 张连岭连忙感激的说:“谢谢婶子,您对我真好,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王荣梅心里不禁暗笑:这是高兴傻了,还孝顺我,你又不是我儿子干嘛用得着你孝顺。不过如果将来能成了我女婿的话就好了,这小子以后能成事儿,就是不知道招娣那丫头同不同意。 想到这里,王荣梅问张连岭:“连岭啊,你两个哥哥都结婚了,你的亲事你爹娘给你定了没有?” 张连岭没想过到有这么一问,脸“腾”地就红了,小声说道:“婶子,我的亲事还没定,您这儿有合适的?”张连岭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 王荣梅看到张连岭的大红脸,不禁笑出了声,这小伙子脸皮这么薄吗?这还没说什么呢,回头问问家里的丫头,如果愿意,这个小子她挺喜欢的。 一直没说话却一直支棱着耳朵听话音儿的六斤终于开口了,他嘲笑张连岭:“连岭哥,你都二十四五了,怎么还没对象啊?是不是你有什么问题?” 张连岭伸手给了六斤一拳头,笑骂道:“大人说话呢,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随后又丧气地低下头叹气道:“有问题?能有什么问题?穷呗,不都是穷闹的,饭都吃不饱,怎么娶媳妇。” 抬头看了看王荣梅,充满感情地说道:“婶儿,这能不能娶上媳妇就看您的了。您可一定帮帮我啊!” 这充满着意有所指的话,王荣梅听出来了,她扬起鞭子“啪”的甩了个鞭花,催促偷懒的毛驴快点走,然后笑着说:“我尽力,你等着听我信儿” 小毛驴欢快的往村里跑去。 第42章 女婿登门,求妻回家 初一这天,王荣梅和招娣一起在家做布鞋,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大女婿邸正德来了。 说起这个大女婿,就要从丽娟离开自卫村开始说起。 那天他高高兴兴地拎着半袋子白面回家,自从那天他把家里的所有粮食拿走,是急 着想去翻本,今天终于让他赢了,他兴冲冲地回到家,却没有看到媳妇和孩子,他也没在意,放下粮食,自己凑合着吃了点东西就又跑去了另一窝点去赌了。 他家里本来是小地主,父母不会种地,分田地后他父母也是靠着老本艰难地养活着一家老小,父母供他读书到了高中毕业,老本也已经快吃完了,而他成了村里有知识的人,但他除了会读书,还学会了赌钱。 他不会种地,也不愿意付那份辛苦,更不愿意下地挣那点工分,赌钱来的多快呀,凭着他聪明的脑子,他输的时候很少,这更加给了他沉迷其中的借口。 赢几把就有粮食吃了,赢几把就有钱花了,所以他就更加的依赖赌博,今天输点,明天赢点的凑合着。 他娘活着的时候,因为怕娘生气,他还有所收敛,可是自从结婚后,就几乎天天夜不归宿,整夜整夜地耗在赌博窝里。 他媳妇非常厌恶赌博,经常的和他吵,和他闹。于是从他娘死后,为了躲清静,甚至白天都不回家了,家里大事小事都不用管,这样心情好了还能多赢点。 可是,这次有点和以往不一样了,当他赌到半夜后回到家,放在炕上的半袋白面一动未动,炕也是冰凉的、空空荡荡,他愕然的看着空空地炕,有点回不过神来,人呢?孩子呢?他们去哪里了? 跑到院子里去看了看,院子里也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纳闷地回到屋里,咒骂了几句,难道是带着孩子串门宿在人家家里了? 这可是结婚五六年的头一遭,回来要好好说说她,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从来不打过媳妇,只是说话比较刻薄,经常说的丽娟哑口无言。 这样想着,他去炕头抻了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睡着了。 天已经大亮,往常他总会被孩子的哭声,媳妇的絮叨的骂声吵醒,可是今天竟然是被饿醒的,摸着瘪瘪的肚子,他自然的喊:“丽娟,你死了吗,还不做饭,老子娶你回来是白吃饭的?” 气咻咻的起来,看到一侧除了一个白面袋子外空空如也,被子,孩子都没有,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家里好像没人。 拿起白面袋子,他骂骂咧咧地来到灶台,凑合着弄了一碗白面糊糊吃进肚子,肚子这才安生下来不再闹腾。 心中不禁涌起怒意,这个媳妇太不负责任了,竟然不管他出去疯玩了,这太不像话了,必须要和丈母娘说说这事,看她养的好闺女! 邸正德心中发着火,把面袋子放进面缸里,再去耍几把,今天吃饱了,手气肯定好,今晚上看他回来不收拾她,这媳妇看来就不能好言好语,必须来点硬的才听话。 晚上半夜回到家,家里仍旧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炕还是冷的,没有一丝热乎气,看来这一整天媳妇仍旧没有回来。 邸正德有点心慌,这是怎么回事,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有心出去问问,可这三更半夜的问谁去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顶着黑眼圈的邸正德敲开邻居的门,问三狗子:“狗子,问问你媳妇,见没见我媳妇,她好几天不在家了。”狗子媳妇在屋里喊:“没见着,不知道。” 于是他又跑到邻居邸清河家,开门的是清河媳妇:“弟妹,你见我媳妇了吗?你知道媳妇干嘛去了?怎么两天没回家了?”一连串的问话让开门的清河媳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想了想,这才说:‘你媳妇跟你丈母娘回家了,走好几天了。’ 邸正德这才如遭雷击,被丈母娘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家里,看着冷清的屋子,邸正德忽然回过味来了,媳妇回娘家了,那他就没人管了,这不是好事吗?走,接着耍钱去,邸正德一下子就振奋起来,摩拳擦掌地跑去赌了。 连着好几天,邸正德不在这一家,就在那一家,疯狂地赌钱,好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邸正德的手气一直很好,总是再赢钱。 终于,当把手里的最后一分钱输掉后,他疲惫地回到家倒头大睡。 当他再次醒来时,看着空荡荡地、冷清清的屋子,一种怀念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有媳妇有孩子在身边多好啊! 躺在炕上,他盯着屋顶,一种无聊空虚感萦绕在心头。 不行,他要把媳妇孩子接回来,否则这都不像一个家了。 邸正德想到这里,马上起来跳下了炕,从鞋底里把藏着的翻本钱里抽出1块钱,到了供销社买了半斤白糖,一瓶白酒,又回家舀了一瓢白面装进袋子里,这个礼应该够重了,一定能把媳妇接回来。 邸正德拎着礼物,徒步就往丈人家的仕途村赶去。 说实话,这次邸正德是第一次登丈人家的门,即使当初来接亲时他也只是赶着驴车等在村口,是丈人家的小舅子送媳妇上的驴车。 带着不安和必要把媳妇带回去的决心,他终于徒步到了仕途村村口——他当年接亲的地方,他请问在村口晒太阳的老人:“同志,请问张集生家怎么走?”这个点在村口晒太阳的都是已经失去劳动力的,眼瞎耳聋的老人们,他们根本听不清他在问什么。 无奈他就开始大声吼:“张集生家在哪住?”这才得到老人们的指点。邸正德有点脸红,如此大声的喊丈人的名字,他觉得对自己的形象是一种侮辱。 来到丈人家时,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不像是媳妇的。他鼓起勇气进了里院,就看到一个精神气十足大婶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在院子里纳鞋底,说说笑笑的一片和谐的气氛。 这个大婶的眉目间有丽娟的影子,那应该是丈母娘,那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是小姨子了,邸正德判断着,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喊了一声:“娘,我来接丽娟来了。” 听到喊声,王荣梅抬起来头,有点愣神地看着面前年轻的小伙子,一下子反应过来:“哦,这是大女婿来了” “ 正德来了,坐!”王荣梅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 “我来接丽娟回去!”邸正德没敢坐过去,只是站在一边,腆着笑说道:“这是我拿来的一点东西。”他伸手把东西放在了王荣梅跟前。 王荣梅瞥了一眼,笑着说道:“东西呀,你拿回去,丽娟啊,她不回去了,我已经安排她去县里上班了。” “上班!?”这个词对邸正德来说是多么遥远地词汇啊,那可是国家正规的工人啊,自命不凡的邸正德呆住了,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她是我媳妇,我要带她回去。”邸正德心虚的说道。 “你媳妇?”王荣梅呵呵地笑了。 “你媳妇,现在知道是你媳妇了,你天天在外不着家,整天赌博不管家,怎么想不起来你媳妇在家带着两个孩子吃不上喝不上啊。” “你回去,我既然把闺女带回来了,就不会让她在回去了。”王荣梅淡淡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婿。 “我是两个孩子的爹,她是我孩子的娘,您不能拆散我们”,邸正德慌了,人家不把闺女嫁给他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人还是沿袭以前的观念,结婚就是两方父母约定后,儿女又不反对,就选个日子两个人直接搬到一起就算结婚了,所以没有结婚证这一说,如果离婚也是把闺女接回娘家就算离了。 “可是你爱赌,不能照顾他们母子,让日子过得乱七八糟,本来就艰苦的日子,和你一起过成了生不如死。我女儿要坚决跟我回家,她是死也不想跟你过了,我这个当娘的肯定不能看着我的孩子去死。” “不,不可能,丽娟不会的。”他们有孩子,不是所有的女人就是死也不离开婆家吗?怎么丽娟她就敢呢?他不相信!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去想一想,你们都结婚几年了,你善待过她吗?对她有过感情吗?你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过问题吗?她已经多次给过你机会了。”王荣梅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丽娟脾气是不好,她和你吵,和你闹,她也是希望能把日子过的好一点。但你不知道珍惜,赌钱对你来说才是全部,才是你最离不开的那个。 虽然我们家孩子多,但我爱我的孩子,她不管走多远,这个家永远是欢迎她的。你不珍惜,我这个做娘的珍惜我的每一个孩子。 你回去,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想和丽娟离开,你应该怎么办?” 邸正德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没想到丈母娘会说这样的话,她竟然支持丽娟和她离婚! “娘,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她可是你的闺女啊!” “不,我不拆散你们,你们的婚姻由你们做主,现在是我闺女不要你了,那你该怎么办?你是扭头离开,还是改头换面去把丽娟的心挽回来,就看你怎么做了,选择权在你手里。” 邸正德情绪有些激动:“你不拆散,可你现在做的就是在拆散我们!你为什么不劝劝她,你为什么把她带回来?” 王荣梅一听邸正德开始无理取闹了,她站了起来,指着邸正德的鼻子开始骂道:“你个王八犊子,如果不是你天天赌钱,让日子过不去下去,丽娟能哭着喊着要回娘家?如果不是你天天苛待我闺女,能让我才二十几岁的闺女变成了一个比我还老的黄脸婆,我真是瞎了眼了,让我闺女嫁给你这个赌棍!” 正在这个时候,六斤和安立相继下工回了家,看到这个男人竟然在他家和娘吵架,立即冲上了上,抄起棍子就要打过去。 王荣梅连忙拦住,说道:“她是你们大姐夫,把他轰出到外院去。”于是兄弟二人推搡着把邸正德推出了里院, 至于为什么只是赶到外院去,王荣梅也是怕让邻居们看到在围观,在全村子乱传乱七八招的谣言。 邸正德站在院外,委屈,不安,愤怒,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了一起,他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吗?媳妇没了?孩子也没了? 他“扑通”跪在了外院,大声说:“求娘让丽娟回去,以后我改,我不赌了。” 站在他身边的兄弟俩有些惊吓,这个大男人竟然跪下了,虽然他们很愤怒这个男人让大姐吃了很多苦,恨不得揍死他,可是同为男人的他们心中的天平不由得偏向了大姐夫这边,他俩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娘。 “让他起来,答应他”他们心中在呐喊着! 王荣梅坐在院里,丝毫不为之所动,她一开口,那就是大闺女的命交到了他的手上,绝对不能。 “招娣,把他拿来的东西还给他,让他走!”招娣把东西拎起来,放在了邸正德身边,轻声说道:“大姐夫,你走,我大姐去城里上班了,她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时候,玉亭和爱学也放学回来了,玉亭一看到他爹,一溜烟地跑进了里院,钻进了姥姥的怀里,轻身说:“姥姥,我不跟我爹回去,他打我,还打我娘。” 王荣梅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大声说道:“正德,你回去,好好想想你错在哪,想好了了,改了好,你还有和丽娟复合的可能,毕竟你们还有两个孩子,你也不愿意孩子有后爹后娘。” 邸正德已经看到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头也不回的跑进院子里,开始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大儿子。 儿子已经那么高了吗?他已经开始上小学了?那孩子竟然不认他这个爹? 邸正德低下头,失败感油然而生,他错过了什么?他又失去了什么? 第43章 解决养猪难题,荣梅又立新功 邸正德垂头丧气的走了, 王荣梅也很无奈,这些个孩子呀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非要经历苦痛,被生活磨去棱角,才会慢慢成熟起来,可是失去的东西却永远追不回来了。 王荣梅午饭也没心情吃了,就去了村西头的鸡场,她围着鸡场转圈圈,直到走的浑身冒汗才停下来。 正在她思绪跑到了几十年后的时候,老支书过来了,看到王荣梅正坐在一棵树下发呆,知道她正在想事,就一声不吭地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土堆上坐下来一锅一锅的抽起烟来。 正在天马行空想象的王荣梅鼻子里忽然飘进了丝丝烟味,她豁然一惊,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老支书。 王荣梅赶紧站起来,招呼老支书:“老黑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支书随口应了一句,问道:“看你想事想的那么入神,是又有什么好点子了吗?” 王荣梅笑起来:“哪有什么好点子哟,我是在发愁,这鸡蛋的数量什么时候能上去啊!” “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咱们慢慢来,这已经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我很知足了!” “知足常乐!”王荣梅笑呵呵地接着老支书的话说道。 “知足常乐?”老支书重复了一句,点点头:“不错,知足常乐!荣梅啊,我发现你最近的学问真是见长,好多名词和说法我都没听说过,就是公社里开会时社长他们也没说过。” “哈,我也是听人家说多了就记住了。”王荣梅打着哈哈,止不住的尴尬,都是电视看多了,记住了不少名词。 老支书沉默了一下,抬头问道:“嗯荣梅,有个事儿你帮我想想呗?” “什么事?您说,支书?” “公社里要求今年年底每个大队要上缴2头猪,重量上要保证上缴的猪重量达到500斤才能达标。每头猪要保证达到250斤,你也知道,这猪养一年的重量也涨不到200斤,这是逼着咱们多养猪呀,可是养猪需要粮食,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怎么养猪呀。”支书愁眉苦脸地又抽了一口烟。 王荣梅听了马上就想到了酒厂的酒糟,上次没问成,这次看来要再跑一趟了。 她垂下眼想了一下,抬眼问老支书:“嗯现在咱们村里养了几头猪啊?有几个猪圈?” “咱们村的猪圈不少,有十几个,都荒废着呢,头几年咱们村养过10头猪,由于粮食不够养不起,现在就养着一头交任务的猪了。如果圈能养满的话能养个20头左右。可是敢养吗,那不得把全村的粮食都搭进去?”老支书唏嘘道。 “行,那我就试着去给猪找点粮食,咱们回大队部,我再去拿几张介绍信去”。王荣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能给猪找来粮食?去哪找?人能吃吗?” “人不能吃。”王荣梅嘴角抽动了几下,给猪找吃的,怎么想到人身上去了。 “唉,如果人也能吃,那咱村的人现在就不用饿肚子了。他们手里虽然有了几毛钱,但只能买简单的生活用品,其他的还是要票的,咱们又没有粮票。”老支书叹了口气。 王荣梅心思一转,连忙说:“要不这样,下次再给部队上送鸡蛋过去的时候,咱们换一批粮票过来?” “能换吗?”老支书一下激动起来,他从土堆上站了起来,土都没拍,就眼睛发光的看着王荣梅。 “我不知道,我问问。” “嗯嗯,如果能换,就又解决了咱们村里的一个大问题了,粮票啊,我只在城里人手里见过。”满是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县城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大队部,拿了介绍信,装了几条队上的大麻袋,喊了张老汉架着毛驴车就又去了安国。 路上王荣梅就想好了,她要去酒厂拉酒糟回来,既能喂鸡又能喂猪,两全其美。 上次那个门卫狗眼看人低,这就需要有个人来压一下,她就想到了自己的亲家,这次看来又需要他来帮忙了。 毛驴赶得快,又是空车,大概用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安国,赶车来到亲家的厂子门口,就看到亲家一身绿色军装,戴着绿色军帽,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仅剩的一条腿就那么伸着,让人无端的就生出一丝伤感来。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茶壶和一个水杯,车间隆隆的响声好像一点都影响不了他。 停下车,王荣梅就喊了一声:“郭大哥!”张老汉也慢慢地走过去,嘿嘿笑着说道:“老兄弟你可真清闲呀。” 老郭一看是亲家夫妻两个,连忙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空座说道:“来,来,老哥,快坐下。”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递给了张老汉:“来,抽根卷烟。” 张老汉点头笑道:“行,来根卷烟,这烟劲儿小点,但抽起来有股香味,好闻!”说着还放到了鼻子底下闻了闻。 老郭用火柴先为张老汉点上烟,接着又点着自己的,吸了一口,才问道:“老哥哥,你们这是刚送完鸡蛋还是不放心来看闺女呀?” 王荣梅接口说:“郭大哥,我们来是有事需要您帮忙?两个孩子跟你干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家都公平对待,不需要偏心他们。” 老郭本就是一个热心肠的汉子,面前的又是自己的亲家,他也知道这亲家一家子都是善良本分的老实人,所他都没问帮什么忙,直接就应道:“帮忙?行,没问题。你说干什么去?” 王荣梅对这位亲家大哥是非常敬重的,因他不仅仅是一位国家英雄,更因为他从没有因为自己是农村人而小瞧过他们。 她笑着对老郭说道:“是这样的郭大哥,那个酒厂您有认识的人吗?” “酒厂,不就是张家胡同的孙永泽那小子管着的厂子吗?他怎么你们了,敢惹你们看我不抽他。”老郭瞪大眼睛,眼含杀气。 “不,不是。”王荣梅一看老郭瞪眼连忙摆手。唉,这脾气!朝东这孩子的脾气就随他老子了。 “不是老哥想的那样,没人欺负我们。我就是想从酒厂买酒糟,不知道找谁,这不就想让您帮我们问一问,看他们卖不卖。” “卖,他敢不卖!走!咱们一起去,他们那厂里的酒糟都堆成山了,哪有要的呀。” 雷厉风行的老郭站起身,因是一条腿还趔趄了一下,拿过双拐,拄在腋下,就像当年双腿健全一样,甩开大步就朝着驴车走去。 三人坐着驴车来到了酒厂门口。 酒厂位于桥南的东大街,和老郭住的地方同属于一个片区,看来,两人应该很熟悉,王荣梅坐在车厢里问老郭头:“郭大哥,那个厂长您认识?” “那小子化成灰我也认识啊,前几年还跟在我屁股后头天天喊大哥呢,我是没工夫搭理他,要不得天天往我那跑。” “嗯,看来有准儿。”王荣梅暗暗点点。 很快三人就到了酒厂门口,王荣梅对张老汉说:“停下,让我下来!”然后就准备下车。老郭伸手制止:“不用,下去干嘛,直接进厂子里去。” 张老汉就鞭子一甩直接往厂门口走,门口的保安老头伸手一指驴车,大喊一声:“停下!”刚要跑过来训斥,老郭就厉声喊道:“干什么!我去找孙永泽,怎么?不让进去?” 说着,用拐棍指了指保安,大声道:“你去,通知小孙去。就说老子找他来了。” 保安被老郭的强横态度给吓住了,来人直呼厂长的名字,看来来头不小,他赶紧往办公楼跑去。 张老汉就赶着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面对保安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他好像一点都不感到惊奇,也不震惊,就像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件小事。 驴车在办公大楼门口停下,这个酒厂真不愧是国营大厂,三层的办公楼拔地而起,远处的厂房和高高地粗大烟囱更是高大巍峨,这个酒厂仅仅占地就有五十多亩,养活着千数的工人。 老郭刚下车站稳,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老远就伸出了双手,大笑着说道:“老郭大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握住老郭的手满脸堆笑:“来来,快里面请,一会儿弄点酒菜,咱哥俩喝点!” 老郭指着王荣梅和张老汉,开门见山的说:“这是我大小子的老丈人,丈母娘,他们想从你们这拉点酒糟,这个事能办不?” “酒糟,要酒糟?我当什么事呢,还惊动你大驾单跑一趟,拉,随便拉,不值钱的玩意。”说着又去拉老郭:“走,咱们屋里说话去。” “孙厂长,这是我们村开的介绍信,”王荣梅开口说道,一边把介绍信双手递了过去,“我们不是自己用,是村集体要用,虽然刚开始可能量少,但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所以麻烦您给出个价,回去了我还得汇报。” 孙厂长接过介绍信看了看,回头对着楼里大喊:“小赵,小赵!你去领两位过去看看,价格就按最低的来。” 一个年龄二三十岁的小胡子从楼里跑了出来,谦虚的笑着,对王荣梅和张老汉说道:“叔、婶,你们跟我来。” 老郭对他们说:“行,你们先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们。” 王荣梅和张老汉赶着驴车过去看酒糟,距离还挺远,穿过高耸的厂房,和冒着白烟的大烟囱,这个烟囱走近了才知道它到底有多粗多大,仅仅只是底座就有三间房子大小,烟囱上还订着爬梯,仰望起来脖子都酸了。 走到厂房最后面一大片空地。他们看到了山似的酒糟堆积着,散发着阵阵发酵后的酸味,味道并不是太难闻。 小赵指着山一样的酒糟,对王荣梅他们说:“这就是你们要的酒糟,以后你们来拉酒糟,就从那个门进出。”说着指着远处一个高高的大铁门,在酒糟和铁门之前正有一辆大卡车在装车。 “厂里酒糟是按一卡车一块钱来进行处理的,你这小毛驴车一次也装不了多少,又有厂长的面子,您拉一车就按5分钱来计,但是需要你们自己装卸。一会我去给您开个通行证,知会一下管理的袁师傅,您就可以去那边装车了。” 王荣梅连连道谢,又专门跑到大门处往外看了看,这次看明白了,原来这是厂子的外围墙,沿着墙边的小路走就能通到刚才来的大道上。 “赵同志,我们去开通行证。”一回到驴车旁,她就催促着小赵去开通行证。 小赵笑着应了,带着他们往回走。 刚走到大楼门口,老郭和孙厂长就从楼里面出来了。 老郭看到他们回来,马上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亲家,通行证开好了,以后你们就来拉酒糟!” 王荣梅立刻喜笑颜开地走过去,接过通行证,这是个宝贝呀。 她对着孙厂长说道:“感谢孙厂长对我们农民的支持,谢谢你!”说着还鞠了一躬,把孙厂长吓一跳,连忙扶住王荣梅说道:“大姐,你看你说的太见外了,你是我大哥的亲家,那就是我姐呀。都没外人,您这样,就不对了啊。” 张老汉这时也上前握住了孙厂长的手,说道:“我代表我们村全体社员感谢您的支持,这些酒糟会很大程度地缓解我们村的压力,感谢您是应该的。” 老郭挥挥手说道:“行了,别老是谢来谢去了,你们拿着通行证,先去装一车拉回去。我也要回去了。” 于是,王荣梅夫妇先把老郭送回来了厂里,再又回到酒厂去装了一车酒糟,这一车装的实在呀,车厢装满了,又在上面摞放了几个装满的大麻袋,这整整一车才要了区区五分钱。 满载而归的王荣梅夫妇俩回到村里,让老支书异常惊讶,说解决,这一下午还没过去,就解决了?看着满满的一车酒糟,更是发蒙,这是什么东西?能喂猪? 王荣梅经过上一世,肯定知道酒糟这东西,猪是非常爱吃的,营养丰富,猪吃了长膘快,半年就能出栏,而且能省下一半的粮食。 她详细的把上一世自己摸索出来的喂猪的方法给老支书说了一遍,粮食加多少,草料加多少,酒糟加多少,还有一些其它的豆类加多少,把老支书给说得一愣一愣地,他问:“荣梅,你没养过猪呀,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荣梅尴尬的笑:“我是听城里亲家说的,人家走南闯北见识多呗。咱们就按照这个试试,先养着这两头猪,如果真的出栏早,长膘快,咱们就多多养猪,到年底社员们不仅都能分上肉吃,还能上缴县里抵扣粮食。” 老支书点头,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高,高啊,荣梅同志,你又为村集体立了大功一件啊!” 第44章 小鸡进鸡场,荣梅成模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的时间,鸡场已经完工了,一排十间鸡舍整整齐齐地盖在了树林东边。鸡舍里面设计的一些细节,都是有养小鸡经验的人提供的建议,比如为了给小鸡保暖,还特意在每间鸡舍里垒砌了供暖墙,原理就和火炕类似的,不过不是炕,而是墙。 而且把屋里的地面用木板隔成一个个方形的小隔间,中间的小路呈井字形。这是为了让小鸡仔成活率更高一些,同时更方便饲养员对小鸡仔的照顾而实行的分群饲养。 如果每个小隔间可以放养50只小鸡仔,那么一间鸡舍就能养300只,所以十间鸡舍能一次性喂养3000只。 三间宿舍就盖在鸡舍不远处,,宿舍和鸡舍中间就是大门,用厚木板和树干钉成的大木门关上后,这里就成了一个单独的天地——鸡的自由场。 经过队里的讨论,选择让村里的孤寡老人李桂英、韩大妮先来照顾小鸡仔,她们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身体很健康,而且养小鸡仔很有经验。 两位大婶在花季时嫁到了仕途村,和他们的丈夫一样都曾是游击队员,后来在一次战斗中被日本人杀害,壮烈牺牲,这两位大婶就一辈子没有改嫁,守着仕途村,就像守着自己的丈夫一样不离不弃。 两位老姐妹今天正在给鸡舍铺麦秸,还把供热墙给烧上了,三间鸡舍烧的暖呼呼的,屋里暖暖的,穿个单褂在里面都感觉不到冷。 她们在做迎接小鸡仔的准备。 两位大婶满面春风,难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她们自从搬进这崭新的宿舍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几乎都是在回忆中度过难熬的每一天。所以她们喜欢孩子,喜欢到地里和乡亲们一起集体劳动,喜欢养鸡养鸭养狗。 但她两人从没有像现在这段时间过如此的满足和安心,甚至她们觉得活着真的很幸福,因为她们觉得自己还有用,还能为村里献上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力量。 老革命的心都是红色的。 王荣梅知道这两位老姐姐上一辈子就是饿死的,她们在71年也就是明年年底,因为实在是看不得孩子忍饥挨饿哇哇大哭的受苦,就把自己的口粮拿出来分给了吃不上饭的几个家庭,她们说自己老了,吃不吃的无所谓了,也是在那一年的冬天两人冻饿而死, 她们是令人敬佩的无名英雄。 所以王荣梅提名让她们来照顾小鸡仔,因为王荣梅知道她们为了集体利益一定会尽心尽力、竭尽全力的。 中午时分,第一批小鸡仔被刘保国夫妇送来了,十只扁平的大笸箩摞放在一辆牛车上,慢悠悠的来了。 村里人几乎全员出动,眼巴巴地看着牛车进了鸡场的大门,他们都是见证鸡场开始养鸡的见证者。 一挂鞭炮在远离鸡场的地方被点燃了,响声震耳,有人开始鼓掌,鼓掌的人开始渐渐多起来,最后热烈的掌声盖过了鞭炮的轰鸣。 这可是全县唯一的一座养鸡场,也是他们仕途村活着的希望。 小鸡被安全又温柔的分到了它们的小房间里,叽叽叽叽的叫声霎时充满了整间屋子,一时间活力满满,李桂英、韩大妮笑的嘴都合不拢,忙着按量把早已泡好的小米撒到小隔间中间的盘子上,就像看自己孩子似的满意地看着它们你争我抢的吃的香甜。 850只小鸡仔在三间鸡舍里叽叽喳喳,欢快的吃着。 仕途村的养鸡场终于开启了正式养鸡的日子。 王荣梅让刘保国又拉了1000只鸡蛋,让他们回去再孵一炕,她担心在养殖过程中有损耗,在刨去小公鸡,小母鸡的数量显然达不到产蛋的预期。 刘保国欣喜的装好车,和他媳妇一起高高兴兴地走了。 终于忙完了,老支书兴致高昂,他不急着回家吃饭,偏偏也不让其它人回去,非要去村南的猪场去看看,他喊王荣梅和几个村干部一起,路上开始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大家一定要记住王荣梅同志对村里的贡献,这一切都是王荣梅同志的功劳” 把王荣梅弄得是尴尬的要命,这是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啊。 王荣梅不好意思地说道:“支书,这其实是大家伙的功劳,如果是我一个人,那肯定啥也干不成,只有大家齐心协力事情才能办好,所以您千万不要说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想不到其他人竟然也附和着说道:“嫂子,您就别谦虚了,这些都是你一手操持起来的,我们也是一步步看着走过来的,所有的这些事真的离不开你。 现在鸡场终于开始养小鸡了,三个月后就会给咱们村带来收益,如今这小猪也长势特别好,一个月下来竟然涨了二十多斤,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的事,现在也成了现实,我们现在是真心佩服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对王荣梅的夸奖,说着对以后美好生活的畅想,很快就到了猪场。 猪圈里十几斤的小猪现在已经长到了七八十斤了,这个生长速度打破了人们的固有观念,这时候的猪场里正有一群人在猪圈边议论纷纷,说自己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快的猪。 这群人看到老支书一群人进来,马上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支书,支书,这猪长得怎么这么快,有什么秘诀,给大家伙说说。” 老支书笑而不语,看了看王荣梅,挤过人群朝着猪圈走过去了。 一群人追上老支书继续纷纷央求着,想知道答案,饲养员死活不说不知道,那就只好寄希望于老支书是突破口了,眼看着老支书一言不发,在那里装聋作哑,有村民忍不住抱怨道:“支书,养猪是咱们村的大事,我也是咱村的,怎么就不能知道啊?支书,您太自私了。” 老支书回头看了一眼,正是村里的张二来,又叫二赖,人非常精明,不管干什么总爱占便宜的一个人。老支书瞥了他一下,说:“等你家买了小猪仔我再告诉你。” 张二来脖子一缩,他就是纯粹的凑热闹,打死他也不会养猪,臭气哄哄的,熏死个人。 老书记看着猪圈里一天一个变化的猪,心里高兴极了,他每天都必须来看看,天天地叮嘱饲养员别忘了喂猪,和酒糟的配比千万别弄错了。 看着吃着香甜的猪,他伸手点着,扭头对大家伙说道:“这头猪如果能完成上缴任务,超过的重量会核算到粮食上,这样咱们在麦收时就能少交点麦子,给队里的社员们多留点麦子了,咱们也吃几顿大白馒头吃到饱的日子。” “白馒头啊,不是又噎人又划嗓子的玉米饼子!”人们不由得唾液分泌,咽吐沫的咕咕声和巴咂嘴声纷纷响起,继而引得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是啊,谁不想吃白面馒头呢。 老支书也笑起来,条条皱纹舒展开来,他的眼里有着激情,有着期待。 他大声地说道:“你们既然能来这里,就说明你们对怎么把猪养好是感兴趣的。既能吃的少,还要长得好,这个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不是现在,因为需要验证,等这头猪达到预期后,我会公布这个喂食的方法。” 支书周围的人立即高呼起来:“谢谢支书,谢谢支书,你是我们村最棒的支书!有你做我们的村长是我们村的福气!太谢谢支书了!” 老支书双手一举,大声说:“错了,你们错了,养猪的方法是王荣梅同志教给我的,也是她想出来的,你们要感谢的事她,而不是我。” 老支书指着王荣梅:“她才是我们村的福气。” 王荣梅不得不强做笑颜,挪动脚步往别人身后躲了躲,那人一把把她推了出来,周围的掌声是给她的,给她一个人的。 王荣梅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的家,耳边尤自响着那掌声和老支书的声音:“她才是我们村的福气。” 王荣梅心里的声音在呐喊:“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他们嘴里说的什么福气,为什么这么说我?” 就在王荣梅思想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夜幕中的大喇叭开始响了起来。 “全体村干部注意,今晚开会,所有村干部马上到村委集合!”大喇叭连续播了三遍。老汉张集生正要往外走,大喇叭忽然又响了起来,“张集生你们两口子快点,不要让其他人久等。” 张老汉停下脚步,回头对王荣梅说:“你也得去,叫你呢。” 王荣梅愤愤不平:“我又不是村干部,叫我干什么,我不去!” 张老汉伸手一拉:“走,叫你就得去,这是任务。否则非得让我再跑一趟不可。” 不得已,王荣梅和张老汉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大队部。 会议室里热闹非凡,他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鸡场那些个小鸡仔,说着猪场里那猪长得是多么的喜人,反正都是让人高兴的事。 当王荣梅两口子走进会议室里时,里面的人纷纷开口打着招呼,“集生哥来啦!嫂子来啦,集生哥你两口子坐这儿” 张老汉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坐在了特意为他们留出来的位置上。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热切,那些不甘、不屑、不以为意都被深深的掩藏起来,他们感觉到这两口的能量是真的大,他们现在比不上,所以只能收起自己的利爪,等待着机会。 老书记最后一个走进来,拿着旱烟的手有些微微抖动,他举起旱烟袋狠狠地吸了一口,他看起来心情有些激动,此刻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平静一些。 老支书走到自己的位置,用铜烟嘴磕了磕桌子,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老支书浑浊的眼睛透出威严的光,他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们,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人到齐了,现在开始开会。” 停了一下,老支书继续说道:“临下工前,我收到一个通知,让我把今年的模范带头人报上去,我想听听大家伙的意见,看看推荐谁上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村里的入党人员有一个名额,今天大家也一起选出来。”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然后就是各种议论声。 有推荐王荣梅的,说她给队里做了很大贡献,应该选她。 马上有人反对:“时间太短,这才到哪儿,能看出什么来?” 接着别人又说:“不说养猪和养鸡的事,现在就单单卖鸡蛋都给队上带来了不少的收益。” 又有人说:“模范都是劳动模范,哪有挣钱模范的,这个肯定不行!” 这个时候,老书记插了一句嘴:“模范的作用就是带头,能带领社员在取得成绩,这就叫模范,所以模范不是非指劳动模范。” 一听老支书这么说,哪还有不明白的,于是很多人开始推手表决王荣梅为模范,选张老汉为党员。这张老汉早就是预备党员多年了,因为他在队里傻乎乎得不争不抢,沉默寡言的闷头傻干,所以很多事都轮不到他,这次因他媳妇的贡献,一直不挣的东西终于毫无悬念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事情就这样突兀地,又顺利成章的实锤了,老支书会在明天天亮后把结果汇报到公社。王荣梅一下子转不过弯了,这怎么不和她商量,也不问问她是否同意就成了模范了?她想站起来反对,却被张老汉私底下紧紧的给拽住了。 散会后,王荣梅一路上都没和张老汉说一句话。一进家门,就气呼呼地坐在炕上生起了闷气。 张老汉点上旱烟,慢悠悠地说:“这段时间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王荣梅气鼓鼓地瞪着张老汉,没有说话。 “你想啊如果你成了模范,到了县上是不是能认识更多的人,到时候咱们的机会是不是就会更多一些?” 王荣梅不解,气儿有点点小了。 “上次咱们去百货卖鸡蛋,你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刘社长,你就敢说是刘社长介绍你去的,你就不怕露馅?” “现在终于有机会让你去认识刘社长了,你还不愿意?你是不是傻呀。” 傻子竟然说她傻?王荣梅有点绷不住了,反驳道:“你才傻!”说完就笑了起来,“对呀,老头子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她竟然没有想到,哈哈,幸亏把她拽住了。” 第45章 小母鸡分给乡亲们 明天是初一了,到了部队来装鸡蛋的日子,一早王荣梅就让六斤和她一起去装鸡蛋,一车一车的往县里的房子里倒腾鸡蛋,并把六斤留在了高台,让他在那守着防止被偷。 也是这一天,刘保国中午时会送第二批小鸡仔过来,队里会分发给队里的社员们,社员们得到消息后,都纷纷地过来问询。 老支书干脆在喇叭里广播,通知凡是在大队定了小鸡仔的社员统一下午来取,每户最多十只小鸡,并会及时通知大家,大队的院子里的人这才渐渐少了。 上午连着装了三车鸡蛋,回来装第四车时,遇到了送鸡蛋到大队的刘保国,整整两大牛车拉来了2480只小鸡仔,装了整整三十只大平笸箩。 王荣梅看着帮着着卸车的几个大队干部小心翼翼地端着笸箩放在地上,把刘保国拉到一边偷偷的问:“保国兄弟,这小鸡仔你们能分出公母。” 刘保国怔了下,有点底气不足地问:“你么不会只要母鸡不要公鸡,这孵鸡蛋我们不负责公母,你们可别坑我啊。” 我一个小小的社员跟村干部可刚不过呀,这忙活半天就只要小母鸡这不坑死人吗?刘保国心里开始骂娘了。 王荣梅赶紧摇头:“大兄弟,可没那个意思,就是问问你能不能分出来。”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偷偷地把手放在了心口处,缓了口气,刘保国才说:“能是能,但不能确保全部能挑对。” 王荣梅不由得问:“能告诉我这个秘诀不?” 刘保国不由得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大姐,你是不是想挑点小母鸡出来自己养?” “我不是自己养,就是想尽量让乡亲们领了小母鸡回去养,毕竟养鸡的目的是为了长大后下蛋换钱。”王荣梅皱着眉头,心中想着那些小公鸡怎么处理。 “大姐,你可真是个好人啊!”刘保国感叹道,心里却有些不屑:“这个世道,好人哪有好报哟!” 看着已经卸完的大笸箩,刘保国走到笸箩一边,看着里面欢快的叽喳的小鸡仔,冲着王荣梅招手:“大姐,你来!” 刘保国伸手拿起一只小鸡仔,拎着它的一只腿,说道:“手抓住小鸡的一条腿,让小鸡头朝下,你看它的头,如果小鸡的头没有下垂,这可能就是公鸡,下垂的则可能是母鸡。” 放下手中的小鸡仔,他指了指一个正拉屎的小鸡说道:“还可以看小鸡拉屎的姿势,如果它拉屎时略微蹲下的则可能是小母鸡,没有后蹲的就可能是公鸡。” 王荣梅点点头,这个倒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刘保国又抓起一只小鸡仔,把它的屁股朝上,用手轻轻掰开屁股朝向王荣梅说道:“大姐,分辨公母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像这样,你轻轻掰开小鸡的屁眼,翻开后能看到里面有很小的,像小米粒一样的小肉球就是公鸡,没有的就是母鸡。” 王荣梅恍然,她点点头对刘保国说:“那就麻烦你现在分一下行不行啊,你媳妇也会分?” 刘保国犹豫地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她媳妇说:“行,我们就分分,那孵鸡蛋的费用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们?” 王荣梅也看看天上的太阳:“你先分,我这就去找支书给你要钱去。”她转身在人群里找老支书,老支书正站在屋门口和大队长说着什么,于是王荣梅走过去喊:“支书!” 老支书抬头,笑呵呵地问:“怎么了?” “和您商量个事。”王荣梅也笑。 “嗯,嗯,来,进屋说。”他回身往会议室走去,大队长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王荣梅坐下后对老支书说:“小鸡运来了,人家管我要钱呢。” “哦,这事啊!”老支书又站起来,站在门口喊:“集生,集生!你过来!” 张集生张老汉赶紧走过来,这一阵吃的好,心情好,走路时他的身子竟然歪斜的不那么明显了,走路也快了许多。 张老汉凑近张集生:“去把钱给人家清了,省的惦记。”张老汉点头答应。 老支书回到屋里,想继续和大队长的话题,看到王荣梅还坐在那,顿了一下,问:“还有事?” “嗯,还有事没说呢。”王荣梅看着又坐在主位上的老书记。 “刚刚我给送小鸡的说了,让他们把公母分一下,尽量把小母鸡分给社员们,养好几个月最后是公鸡,为了省粮食,他们就不得不杀了吃,这对社员们来说是一种损失。” “挑出来的小公鸡都弄死吗?”大队长问。 “毕竟是一条生命,怎么可能弄死呢!”王荣梅看着大队长说道。 “可是不管弄死还是不弄死,最后不都是队里受到损失了吗?还是大损失。”队长避开王荣梅的目光,看向老支书又说道。 “乡亲们养小公鸡养大了就只能忍痛杀掉,而咱们鼓励乡亲们养鸡的目的是多多产蛋,所以我才建议尽量把小母鸡分下去。2分钱一只小鸡虽然不贵,但毕竟也是乡亲们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他们花钱买回去的当然希望都是小母鸡。” 老支书也开口迟疑的说道:“但是让集体利益受损这也说不过去呀。” “我觉得损失不会太大。”王荣梅看向支书,“咱们把这些小公鸡集合起来一起养,等养大了有机会我会把它们卖出去,毕竟想吃鸡肉的人很多,对,当成肉鸡来养,兴许到时候这又是一条出路呢。” “这样啊,当成肉鸡来养,专门吃肉的——肉鸡。”老支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做,知道你也是一心为了乡亲们好,如果队里利益不受损失,你怎么做我都不反对。” 大队长咬了咬下嘴唇,点头说道:“嫂子的心意我明白,希望嫂子能想到好办法不让队里利益受损失就好。”他身为队长,要站在大队这边为集体着想,可作为一个普通村民他也不愿意自己吃亏,花钱买小母鸡他也一百个愿意呀。 “我去看看分的怎么样了,”王荣梅站起身,“支书,您广播一下,让乡亲们下午吃完饭后来队里领小鸡”。 王荣梅走出门,看到一大群人正围着刘保国夫妇,惊叹于两口子竟然会分辨出小鸡的公母,而且还这么熟练,一手一个快速的分拣。 两千多只小鸡,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已经分拣了一半了。 见王荣梅走过来,刘保国大声说:“嫂子,这边是小公鸡,那边是小母鸡,再等一会就分完了。” “嗯,不急,你们先慢慢分着,我回家给你们拿点吃的垫补垫补。” 王荣梅急急忙忙赶回家,就见家中两个丫头正在低头纳着鞋底,而那三个小子正围着桌子,两只手抱着腿,脑袋搭在膝盖上看着桌子上的吃食,爱学唉声叹气地:“唉,我快饿死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王荣梅走到跟前了,五个人才发现有人回来了。抬头看到王荣梅,爱学马上喊着:“娘,你可回来了,快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你们先吃,我拿几个饼子到大队去吃,他们现在顾不上回家。”王荣梅用屉布包了大半的饼子,饼子是白面和玉米面掺和的贴饼子,一面金黄酥脆,有10个,比纯粹的玉米饼子好吃了许多,没有那么刮嗓子了,孩子们都挺爱吃。 王荣梅又剥了十几棵大葱和饼子卷在一起就走了。 当王荣梅把饼子和大葱递到刘保国和他媳妇面前时,他们吃了一惊,他们实在想不通在这个家家粮食紧缺,家家吃不饱的时候,还有人主动把吃食让给他们,本以为会饿着肚子回家的两人吃着饼子就大葱,眼圈慢慢的红了,这饼子里掺着白面,真好吃! 院子里人越来越多,乡亲们拿着准备好的钱和装小鸡的柳条筐,还细心地在筐里铺上了一层厚厚地麦秸,并拿一块布盖在上面。 大队里的干部们自发地在维持着秩序,有的帮忙在一边往筐装着小鸡,有的帮忙给数着数,不知是谁把小母鸡和小公鸡给分开的消息散了出来,院子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乡亲们有的大声问,有的低声说,有的交头接耳,很多人都心怀感激,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仕途村的人是有多庆幸有多幸运的一件事。 他们有的开始央求负责记账的会计张老汉,想多买几只回去,央求不得就去求支书,结果支书一顿骂就又老老实实的回来排队了。 直到下工的钟声敲响,登记过的要小鸡仔的人家才发放完,期间没有登记过的也来凑热闹,想领小鸡回去,被坚决拒绝,老支书说这是原则,绝不更改。 剩下的小公鸡和小母鸡被记录在册,王荣梅就把他们安置到了鸡场,和上一批一起被两位大姐细心地照顾。 忙完了这些,天已经大黑了,王荣梅和张老头一起从鸡场步行回了家,凑合着吃了点饭,两人就又开始监督四个孩子的学习,就像后世一样紧抓对孩子是教育问题。 对,是四个,不是三个,因为安立终于被说通了,他也和姐姐弟弟一起开启了读书、写字的日常生活中,他虽然念得磕磕巴巴,好歹也能念也能写了。 安立这小子确实是最笨的,字学的不但慢,念的也慢,王荣梅就天天盯着他重复的念,重复的写,这些字自己都已经学会了,他却还记不住,急的王荣梅都想打他两巴掌。 桌子上点着两盏煤油灯,照的屋里亮堂堂的,但是黑烟冒的也多,学习完后,每个人的鼻孔下面都有两条黑线,看着对方黑黑的鼻孔,孩子们总会哈哈大笑,相互指着笑话对方长胡子了,尤其两个小的有时会忍不住用手抹,结果一条黑线从鼻孔延伸到了脸上,笑的人更是直不起腰来。 生活其实很美丽,就看生活在其中人的心情,心情好时,百事好,心情不好时万事孬! 所以请保持您的好心情,不要总被生活中的烦琐事给左右给影响! 初一的早上,王荣梅把孩子们喊起来,让他们开始一天的早读,天天早上背课文是她和四个孩子的约定,哪一天做不到,就罚早上不许吃鸡蛋。 为了能吃到好吃的鸡蛋,尤其两个小的是铆足了劲儿在比着念书,在朗朗的读书声中,王荣梅和招娣一起做着饭。 昨天送到高台了6000鸡蛋,大队的储藏小屋里还有4个整筐的,今天上午就需要再跑2趟才行。 赶着毛驴到高台时,六斤还没睡醒,把他叫起来,卸了筐,就赶紧赶车和六斤一起往回走,去拉剩下的2筐。 等到王荣梅再次回来时,绿色大卡车已经停在了房子门前。 8000个鸡蛋被北京的军车拉走了,把钱和票塞进包包里,一共是280元加上800斤全国粮票和一些其它票证,把钱和粮票分开保管好,回去了给老支书好交账。 把2大木箱的鸡蛋送到了百货,当她看到柜台里的炼乳时就又买了2瓶,想一会儿到南关时给大闺女送过去,好给小娃娃加点营养。 赶着毛驴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供销社时,王荣梅一下子想起了晚上满鼻子的黑灰,就特意进去买了2包蜡烛,看到色彩鲜艳的包着好看糖纸的糖块很是诱人,就又买了一包糖块,这个是所有孩子们的最爱。 王荣梅和供销社的服务员已经熟悉了,尤其是供销社负责人袁主任的侄女袁改弟,见了王荣梅总是会亲热的喊大婶,所以王荣梅很大度的把她买的糖块每人分了2块,这更让她们和王荣梅亲近起来。 路过肉联门市部,忍不住又进去买了2斤肉出来,分成了三份包好。 到了闺女住的地方,拴好驴,拿着肉和炼乳进了门。两个闺女正在吃饭,看到娘进来,连忙给她端碗盛粥。 王荣梅把两块肉放在桌上,指着肉嘱咐二闺女说:“一会吃完饭,你拿一块肉给你婆婆送过去,就说这是我的谢礼,其他的什么话就说不知道。” 秀娟赶紧点头,说知道了。 把丽娟怀里的孩子抱过来颠了颠,满意地说:“嗯,长肉了,现在感觉有点坠手了。”丽娟就看着孩子笑,一脸的满足。 第46章 连岭登门,招娣订婚 天气渐渐转暖,厚重的棉袄已经换成薄袄,下地干活的男人们甚至穿起了马褂或者吊带背心。 榆钱树上长满了榆钱,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蒸榆钱楛缧是王荣梅最爱吃的一道菜。 四月初二这天,窝在家里的王荣梅正站在房顶落榆钱的时候,一个人走进了院子,来人大喊一声:“大娘,落榆钱呢,我来帮你。” 还没等王荣梅看清楚,一个小伙子已经快速的攀着梯子上了房顶。 等王荣梅看清来人时,小伙子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王荣梅笑着说:“这不是连岭吗?”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还欠人家一个答复呢,已经快一个月了,自己却给忙忘了。 房子这边的几根树枝已经被王荣梅落的差不多了,张连岭二话不说,拿着袋子就从房檐上串到墙上后就上了树,他爬上一根大树枝,跨坐在上面,拉过一根树枝就开始忙活,没一会小布袋子就被装满了。 王荣梅赶紧喊:“够了,够了,你下来。” 两人从房顶陆续下来,王荣梅把落下的榆钱倒在笸箩里,一会儿准备进行挑拣。张连岭忙拿过放在院里门台上的一瓶酒和捆的四四方方的一包糕点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大娘,这是给大伯买的,糕点给您的。” “来就来呗,花钱干什么,现在家家过的这么紧巴,你还瞎花钱,”王荣梅把东西一推,沉着脸轻声训斥:“听话,一会赶紧拿回去给退了。” “你是为那个牛宝来的,你不来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去。”王荣梅转身进了里屋。 张连岭这一个月几乎天天在给自己打气,茶不思饭不想的,想借着登门问牛宝的事来探探招娣家的口风,自己到底能不能入了人家家人的眼,可是又害怕被拒绝丢了面子。 招娣太好了,哪哪都好,村里好多小伙子都在惦记,他怕被人捷足先登,就像上次她和占发定下一样,打的他措手不及。 现在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再不把握住,他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在第28天这天,他鼓起勇气终于来了。 手心,鼻尖,额头都在冒汗,他盘算着怎么开口,怎么说不会引起王荣梅的反感,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王荣梅进了里屋,把用一块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牛宝拿了出来看了看,上面已经有一道干裂的口子,像一张嘴一样露出了里面黄黄的嫩肉。 想了一下,她又包起来放进了被褥的最下面,从腰带上翻出一把小钥匙开锁后,从柜子里拿出她出门必带的小挎包,从里面连带毛票数够了80块钱,叠放在一起整好。王荣梅拿着着这一摞钱出了里屋。 “连岭啊,那块牛宝我帮你卖了,人家最高就肯给80,这钱给你,你看这个价格行不行,如果不满意我就给你退回去。”王荣梅拉起张连岭的手,把钱放在他的手心里。 “卖了80呀,这么多,比预期的还多了30呢,大娘,太感谢您了。”张连岭高兴的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钱,心里高兴极了。 “嗯,钱不少,够你回去娶媳妇了。”王荣梅打趣张连岭,本来想问问招娣对张连岭的印象,这不还没来得及问呢,人家上门来了。 “大娘,”张连岭扭捏起来,欲言又止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钱,他想把这些钱都交给招娣。 “怎么了?”看着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张连岭,王荣梅奇怪的问,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大娘,您觉得我怎么样?”终于问出了口,张连岭长出了一口气,希冀的看着王荣梅。 王荣梅一愣,脱口而出:“你挺好啊,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她没反应过来这小伙子是什么意思? 张连岭一激动,竟然双膝一软,“咚”地一下跪在了王荣梅跟前:“大娘,您同意了我和招娣,我发誓以后一定对她好,好好孝顺你!” 王荣梅站在那愣了有10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来求婚来了!? “大娘!”张连岭又喊了一声 王荣梅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把张连岭拉了起来,说道:“起来说话,先起来。” 张连岭站起来,兴奋地说:“大娘,您同意了?这是我给您的聘礼,我一会就让我娘过来!” 张连岭不等王荣梅说话,他把手里的钱一把就拍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跑,一边往外跑一边哈哈笑:“啊,同意了!哈哈,同意啦!” 看着蹦跳着,疯魔般的张连岭跑出去,王荣梅哭笑不得,她没说什么呀,怎么就这样了?但是这个女婿她喜欢,也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想促成好事的准三女婿。 看着桌子上的一堆散乱的票子,王荣梅赶紧收起来,整好,找了一根红绳绑了起来,进了里屋压在了炕席下。 拿了凳子在院子里挑拣着刚落下的榆钱,一边在心里想着刚刚的张连岭,感觉心里笑的不行,这小子敢想敢说,敢闯敢干,喜欢就能勇敢的去争,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这孩子这么优秀呢,幸好啊,这辈子还来得及,没嫁给那个短命的。 王荣梅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玉米面和榆钱混合成楛缧,撒了点盐开始入锅,柴火准备好了就要生火的时候,来人了。 王荣梅赶紧擦手迎出来,就看到张连岭跟在他娘李玉芬和媒婆的后面走进了内院。 “这也太着急了!”王荣梅叹气,她还没和闺女商量呢。 把人让进堂屋,没等王荣梅说话,媒婆就说道:“大妹子,张连岭这小子魔怔了,非你家闺女不娶,这不正做饭呢就给拖来了,你看这孩子多诚心呀,你呀就应了人家。” 张连岭他娘李玉芬也开口说:“荣梅嫂子,我这孩子太虎了,给你家添麻烦了,可这孩子就相中你家招娣了,非要我来你家求亲,你看在这孩子一片真心的份上,就答应了。” “这真成了求婚了——求——婚!”王荣梅心中念叨着,面上去不能显,她回身到里屋把用红线捆起来的一捆钱放到了桌上,说道:“这是刚才你家连岭放下的,说是要当聘礼,可是我家闺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不肯能背着孩子应下这么亲事,钱你先拿回去。” 张连岭一看拿出来的那一摞子钱,心就一惊,一听是他儿子给的聘礼,她回头就狠狠地瞪向儿子,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真敢自己做主了。 当她一听王荣梅把钱退回来了,还说要商量,心里就一喜,伸手就想把钱拿回来。 张连岭反应特别快,他本来就站在他娘的身后,这时候一探身,大长胳膊就一把把钱拿到了手,说道:“这钱就是当聘礼的,等招娣回来我把钱给她。” 说曹操曹操到,清脆的喊声从院子里传进来:“娘,我们回来了!” 王荣梅赶紧走到屋门口,这时招娣已经一脚踏进门槛,后面还跟着爱娣和安立。王荣梅站在门口对后面的爱娣和安立说:“安立你去帮你四姐做饭去,你三姐这有事,快去!”两个孩子歪头往里看,看到了媒婆和立在屋里的张连岭,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着跑开了。 王荣梅拉着三闺女走进来,笑着说,我问问她的意思,便把她拉进了东屋。 招娣一进门就一眼看到张连岭正紧盯着她,两人目光碰在一起,招娣脸立马就红了,她低头被娘拉进东屋,小声问:“他们干什么来了?” 王荣梅直接低声说道:“招娣,张连岭上门求亲来了,你怎么想的?对他有没有意?”招娣的脸红的好像烧起来似的,她磕磕巴巴地说:“娘,他家太穷了。” “他家穷,可谁家不穷啊,招娣,他拿了80块钱给你做聘礼眼都不带眨的,这数可是咱们全村的独一份啊,可见,他对你是真心的。”王荣梅小声说道。 “80?比大姐、二姐都多,他家哪来那么多钱?”招娣震惊的问道。 “怎么来的,不用咱们操心,但是从这儿就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你,这就够了。你告诉我,他,你能相上吗?” “人我觉得还行,就是太穷我心里有点” “连岭这孩子还是很能干的,脑子又好使,穷与不穷你就别挑了,只要他对你好,对你一心一意,以后你们齐心协力好好干,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你们。”王荣梅劝招娣。 “你不讨厌他?”王荣梅又问。 “不,不讨厌。”招娣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还是亲娘在问她呢。 “行,那这事就这样。”王荣梅掀帘子走了出来,和外面偷听的连岭撞个满怀。 张连岭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嘿嘿地傻笑着。 “呐,你进去和她谈谈,”王荣梅朝屋里努努嘴,张连岭高兴的应了一声就进了里屋。 堂屋的连岭娘和张媒婆一起站了起来,看了看里屋,张媒婆张着嘴打着哑语,意思是“有戏?”王荣梅笑着点头挥了挥手三人就走到了院外。 三人在外面说着话,媒婆一个劲儿的夸连岭懂事,孝顺,特别能干,告诉王荣梅说:“妹子,如果他成了你家女婿,你就请好,比你儿子对你都好!” 王荣梅笑而不语,她已经活过一世了,经历了很多事,她明白孩子的孝顺与否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当真的。 连岭娘也不甘示弱,她夸招娣漂亮,懂事,她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希望两家能成亲家,亲上加亲。连岭的张家和张老汉的张家虽然是同一个祖宗,但却不是一个院子的,早已经隔了十代以上了,所以他们才说亲上加亲。 三个人在院子里说这话,注意力却一直在东屋,东屋隐约有说话声传出来,却听不清楚。 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张连岭从屋里走了出来,招娣紧跟在后面,只见张连岭大步走出,直接站在了荣梅面前,张开手,伸出四根手指向天,大声说道:“大娘,我张连岭当着我娘,和我莲大娘(媒婆的名字叫李小莲)的面,向天发誓,如果日后不对招娣好,我张连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随后裂开嘴笑着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招娣说道:“这下,你放心了。” 却气的他娘伸手打他,嘴里骂道:“这孩子真是疯了!” 王荣梅看向自己的闺女,心中感慨:“我这老三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怎么忽悠的这个傻孩子这么听话!” 双方都皆大欢喜,招娣要去做饭,张连岭厚着脸皮跟着要去帮忙,两个小的就一脸坏笑的跑出了院子。 三个大人又进了堂屋,商量起了婚事,把时间就定在了腊月,至于结婚时男方给女方买什么东西,王荣梅说:“我知道玉芬家的情况,你就按你的能力置办,只要孩子们不觉得委屈,我怎么都行。不过我以前答应过孩子,她学会了裁剪的手艺,我会买一台缝纫机给她做嫁妆。” 本来心里正纠结那80块钱的李玉芬一听这未来的亲家竟然能陪送一台缝纫机,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缝纫机呀,不就是个金疙瘩吗?放在家里就能挣钱的金疙瘩呀,看来儿子的眼光就是好啊! 李玉芬呵呵的笑,美的心里直冒泡,她对王荣梅说:“嫂子呀,你放心,以后我对招娣比对亲闺女都亲,不会委屈了她,连岭是家里的老小,他俩哥哥都分出去单过了,这招娣一过门就是家里的一把手,家她来当。” 王荣梅很满意连岭娘说的话,这么多年以及后世对连岭娘的了解,知道她一直是一个很拎得清的人,在小辈儿的身上从不糊涂,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儿子一结婚就分家的家庭之一,而人家选的儿媳妇也独具慧眼,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孩子,在村里从来没有什么闲话传出来过。 家中父母兄弟和谐,是选女婿的重中之重。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当女儿把那80块钱递给王荣梅时,王荣梅只要了50,她对招娣说:“你两个姐姐的聘礼是50,你的我也要50,多余的30你自己留着,到时候买个什么也方便。” 招娣沉默的拿着那30块钱回了自己屋,这孩子心思重,心眼多,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像前世那样那么偏执就好。 第47章 麦收了,抢收麦子 等家里所有人都出去后,王荣梅把那块藏在被子最底下的宝贝拿了出来,她一层层打开布包,看着这块褐色外衣包裹的牛黄,仔细地、左右前后的观察,发现上面竟然有了几道小小的裂纹,露出里面嫩黄的黄色,这个裂纹如果继续下去,这块牛黄肯定会裂成好几块。 王荣梅左右的细看着,想个什么办法让它不裂开就好了。于是王荣梅看到了针线笸箩,她拿起里面的白线就开始左右前后的开始在牛黄上面缠线,密密麻麻地把这块牛黄缠了个结实,这下不会裂开了,一边这样想,她又用一块白洋布包了好几层,这才罢休。 她小心的把这个包裹严实的布包包放进了衣柜的最底层,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在里面躺着啊,你要躺好几年呢,可别给我出幺蛾子。我还靠你发财呢。”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麦收时节,所有的社员们都在热火朝天的赶着收麦,就怕天公不作美,麦子没收完就一阵瓢泼大雨,麦子会发芽的,还会造成减产。 王荣梅也不敢偷懒了,和孩子们一起下地抢收麦子,现在的麦子还是要用镰刀一镰一镰的割下来的,男男女女排成一条线,右手拿镰,左手拢麦子,一拢一把,一把一割,然后放在一边,从后面就看到一条长龙蜿蜒在麦茶上。村子里凡是会走路的孩子们都会跟在大人身后捡麦穗,贡献着自己的微薄之力。 所有割下来麦子被人力小车一车一车的拉到村西的晒谷场,一堆一堆的堆放在的广场上,有人负责挑起来平铺到广场的地上,厚厚地一层,两头驴和一头牛在麦场上拉着滚石,由人牵着在麦堆上一遍一遍的碾压。 有社员跟在后面用叉子不断的翻腾着麦秸秆,让麦粒从麦秸上脱粒,并负责把碾好的已经脱完粒的麦秸挑起堆放到另一边。 这些脱完粒的麦秸会再碾一遍,争取让每一粒麦子都能归仓,绝不浪费! 为了加快速度。远处还有社员在用棍子不断的敲打着麦秸,不住的翻腾着,都想尽快把麦子脱完粒,就不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大雨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让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 热烈的太阳也把它的热情毫不保留的喷洒下来,有负责挑水的,专门挑到地里、广场上,让干活的人们喝水解渴,到了中午会有专门的人给送来吃食,为了抓紧时间让麦子颗粒归仓,队里会提供午餐的,一起吃大锅饭。 有时会是烙饼,有时是馒头,一年中乡亲们就只有这几天能吃上白面馒头并吃到饱,甚至吃撑。 麦收的时节,劳累的时节,也是能吃饱饭,并吃上白面馒头的时节,乡亲们累并快乐着。 王荣梅头戴草帽,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她不时的用毛巾擦擦流到眼里的汗水,捶捶酸软的后腰。 上午她在地里割麦子,下午换班到晒谷场来翻麦秸,劳动强度一下子让她很不适应,但仍然要咬牙坚持,并自我安慰着,也就几天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她感到口渴,感到头有些晕沉,连忙跑到一边的水桶那里舀了一瓢水汩汩的喝了半瓢水,心里才舒服一些。 水是熬的绿豆汤,既解暑又解渴,终于舒服了,她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翻腾着麦秸,把已经脱粒的挑走,在重新铺上新的麦秸,铺的时候是有讲究的,不是乱扔一气,而是麦穗和麦穗要在一个方向,方便滚石碾压。 因为麦收,这几天已经停止了收鸡蛋,王荣梅也提前把储存下来的鸡蛋早早地送到了高台的房子里。 今天要去给百货送2000鸡蛋过去,队里的毛驴日夜地在晒谷场上不停地拉滚石,人累,牲口更累。 毛驴用不上,王荣梅没办法只好步行拉着一辆小板车去安国,小板车虽然是空车,但这几天基本没有歇息过的王荣浑身都累,更何况要徒步拉板车,真真把她累的够呛。 拖着沉重地双腿,终于熬到了安国,好不容易挨到了南关的厂子门口,她实在没有了力气,就想着让闺女来替替她。 她进到厂里没看到亲家老郭,于是直接进去厂房喊了正在开车床车螺丝的丽娟,让她拉着她去了高台。 丽娟从背上解下已经快一周的孩子,让她靠在姥姥的怀里,她来拉车。看到娘一脸虚弱的样子,心疼的不行。路上一边拉着小车往前走一边和娘商量:“娘,地里的麦子还没收完,我告几天假,回去替你几天。” “不用,你就好好上你的班,现在秀娟已经有了身子,你多多照顾她一些,,为了孩子你们都要多准备点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 王荣梅嘱咐着闺女,没事了就多看看书,等以后还要她来辅导两个孩子呢,絮叨着他们的车就到了高台。 木板车比较小,装不下两个木箱,于是娘俩决定多跑一趟,先拉一车过去。 于是荣梅抱着孩子坐在车尾,丽娟在前面拉着小车,中间是一箱子鸡蛋来到了百货。 卸下这一箱后,王荣梅对百货里的服务员解释道:“你们等一会啊,我们这就回去拉那一箱,一会儿就能回来。” 就在娘俩准备往回走时,李玉林经理追了出来,喊道:“王同志,你等一下。”王荣梅又下了小车,笑着:“王经理?有什么指示?” “没有,没有什么指示,就是过来想和你这边商量一下,”李玉林面露尴尬,无奈地对王荣梅说道:“是这样,天气渐渐转热了,鸡蛋不好放,每三天2000的鸡蛋我想改改数量。”李玉林面颊微微发红,当初是为了整王荣梅,现在自己倒是骑虎难下了。 “哦,那王经理想怎么送啊?”王荣梅笑着问。 “每三天送1000”,李玉林说道:“天热后,鸡蛋的销售慢了很多,如果产生积压造成了浪费,我会受处分的。” “王经理,一个星期送2000,三天一送时间太赶,现在村里正麦收呢,有时候怕时间来不及。我一会再拉1000过来,下次送就是下个星期的今天,你看行不行啊。”王荣梅问道。 “行啊,这样安排更合理些。以后就按这个安排。”王玉林经理笑着说。 李玉林心中非常满意王荣梅的配合,她不像一般的农村老太太那样胡搅蛮缠,她讲道理而且大气,和她打交道让人心里很舒服。 而远去的王荣梅心中却乐开了花,她又能多赚点钱了。 送完鸡蛋回到厂里,秀娟挺着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也迎了出来,她再三叮嘱两个孩子注意安全后就又步行拉着小车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村里。 老支书正好在地里巡视,看到了拉着小车走回来的王荣梅,就冲着她喊:“荣梅,你过来,这边。”他又转头对一边的一个小年轻的喊:“顺子,去把小车儿接过来,装麦个儿去。” 老支书说的麦个儿就是为了好装车,把散的麦子捆成了一捆一捆的,叫做麦个儿。 顺子“欸”地答应一声,跑过去接过车子去装麦个儿了。 王荣梅一屁股坐在了地头上,用手锤着腿,腿实在是没了力气。老支书看王蓉梅精神不振的样子,知道她很累。 老支书也坐在了地头侧身指了指麦田,笑的满脸的褶子,说道:“荣梅,你猜我们这些地今年能产多少麦子?”不等王荣梅回答,就高兴的接着说道:“估摸着比去年要高的多,保守估计得多出2000斤。” “社员们因为鸡蛋和小鸡的事,集体劳动时都很负责,有干劲,情绪高,那种懒散混日子的现象也少了。” “等交完夏粮,咱们能吃个饱饭了,队里现在又有了粮票,粮食不够的可以换了粮票去买粮,再也不用发愁粮食不够了。”老支书一脸的满足,“这可都是沾了你的光了,荣梅!收完了夏粮,公社里就要召开模范表彰大会,你可一定要按时去,不表扬你我心不安呐。!” “好了,老黑哥,你就别说我了,我去干活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总歇着。”说着王荣梅站起身朝着地里走去。 社员们各有各的负责范围,王荣梅就开始帮着捆麦个儿,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和她一起的干得一位女社员因为距离远点,就大声喊着说话:“荣梅姐,你刚才是去县上送鸡蛋去了?” “嗯,是送去了,这不刚回来。” “刚回来就下地干活呀,大姐,你太自觉了,让我非得在县里磨蹭到天黑再回来不可,你倒好,傻傻地早回来还得进地里干活。!你傻不傻呀!” 王荣梅苦笑,没回答,只时闷头捆着麦子。她也不想啊,这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呢嘛。 天公挺给劲的,等到所有麦子打完,收拾归仓后大雨才如约而来,给炎热的天气降了降温。 历时10天的麦收终于完美的画了句号,晾晒场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麦子正在接受太阳的洗礼,晒干的麦子已经装袋子了,过了称后入了大队的粮仓,等一切收拾完后就要去叫公粮了。 做会计的张老汉今天回来比较晚,但是明显是高兴的,他是一路笑着回来的,粮食丰收了,减去交公粮的斤数队里剩下的粮食比去年多了整整1000斤,虽然分到各家各户不多,但是这对所有社员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张老汉一进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荣梅,但是王荣梅并没有张老汉的兴奋,仅仅1000斤根本不够,分到每个人身上连半斤都没有。 王荣梅紧紧皱着眉,她问:“队上什么时候交猪,先把猪交上去,看能顶多少粮食,如果不行,咱们就用钱顶公粮。” 张老板呵呵笑:“我觉得老黑舍不得,队里账上终于有钱了,他还不紧焐着恨不得下个金蛋什么的。” 听了这话,王荣梅也不禁哈哈地笑起来,笑完了补充道:“下金蛋得靠我,他捂着可捂不出来。” 第二天,王荣梅就去找老支书把这事给他的说了一通,老支书真如张老汉所说,不肯把钱拿出来。 王荣梅问老支书:“咱们队上的钱攒多了您打算怎么办?” “分给社员们啊。”老支书直接回答道。 “对呀,怎么都是分,您就不如把钱顶了公粮,换成粮食分下去多好,您前几天还对我说,队里有粮票了,可以让乡亲们换了粮票去换粮食,那咱们为什么不省去中间的那个环境,直接用钱去换粮食?”王荣梅循循善诱,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老支书讲。 老支书抽着旱烟袋,低着头在那里不动。 “咱们队上的猪差不多能有300斤了,您是打算继续养着年底交,还是现在交?这肥猪增肥长得快的时候也就是三四百斤的时候,现在交了不够的不够的重量咱们下半年再补,这样就又能多省下来一部分粮食。” 王荣梅继续分析着,“而且,就是现在队里账上钱没了,咱们还在一直在卖鸡蛋,并且眼看鸡场的鸡也要下蛋了,这将又是一笔收入,您还怕账上没钱吗?” “还有,猪上交了,咱们再养两头小猪仔,到年底咱们交一头顶公粮,一头宰了给队里分肉吃,这一年对咱们来说就是一个又能吃饱又有肉吃的肥年啊。” 老支嗒嗒抽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的抬头,看着王荣梅,有些奇怪有些不理解还有些恼怒:“荣梅,我这个支书的位置该让给你!” 王荣梅吓一跳,以为支书恼了她,赶紧解释:“老黑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是为了乡亲们啊,你别生气。” 老支书苦笑:“不是为你,我是恨我自己呀,竟然没有你一个妇道人家想的多,看的远,我还想着省下这点钱到了年底多给大家伙分点,怎么就想不到换成粮食分给大家伙呢。” “就按你说的做!”老支书下了决心,“我是个快入土的人了,最大的念想就是让村里父老乡亲们吃上饭,吃饱饭。今年咱们打的粮食虽然不少,可是上缴粮食的额度提高了,咱们队上才仅仅比去年多留了1000斤。经你这么一说,我明白怎做了,只有少交粮食,咱们才有活路啊。” 老支书眼圈有点红:“公社干部说要咱们上缴20只鸡,也幸好咱们的鸡场里有刚长成的小公鸡来充数,不用糟蹋母鸡也不用惊扰村民们,这也是听了你的才躲过一劫。” “以后,你就是村里副书记了,参与队上的所有活动。”老支书对王荣梅说道。 “支书,您饶了我,我可不是当官的料。”王荣梅惊了,赶紧往外走,“支书,我走了,你再想想我说的。” 王荣梅惊慌的往外跑,把老支书给都逗笑了,“走,走,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48章 表彰大会 紧锣密鼓的交完了国家的“统购统销”的公粮,花了集体账上220元钱顶了公粮,给队里省下2000斤麦子,大肥猪主动上缴了公社,这下把公社的“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哄高兴了,在公社会议上大大的表扬了仕途村,还奖励给仕途村一面“先进集体”的锦旗。 至于仕途村村委用220元钱顶替了2000斤公粮的事情却没提,人们也心照不宣的没人问。 紧接着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社员们按照工分把粮食分了下去,余下的就是按人头平均分配。 公粮交完了,就是村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分粮! 村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按人头分配时不包括外嫁的姑娘(在生产队上挣工分的不算),儿童按年龄酌情减少。 村里大喇叭按照顺序喊着人名,被喊到的人喜气洋洋的上前,挣开布口袋,看着一颗颗饱满的麦粒灌进自己的袋子里,心情是表达不出的高兴和兴奋,每个人咧着嘴满足的笑着。 长长的队伍,蜿蜒了很远,人们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自己家该得多少粮食,回去了首先要蒸白馒头吃个够,也有说回去就吃饺子的,有谈论吃的,也有在议论这半年来村里的变化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活有改变,是谁带头,谁出的主意。 所以村民的嘴里议论的最多的就是王荣梅,大家认为都是她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些的。 王荣梅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她并没有去排队等着领粮食,而是和张老汉一起跟着老支书去了县里。 县上召开劳模大会,王荣梅代表仕途村去参加。大会是在市政府的礼堂召开的,在喧天的锣鼓声中,王荣梅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公社社长刘长青。 刘社长四十多岁,短发,穿着深蓝色中山装,黑色裤子,一双布鞋让他看起来很接地气。 他的周围围着一群人,都是祁州公社下的各个村的支书们和推选上来的模范,他们在热烈的交谈着。 看到张支书和王荣梅一行人过来,刘社长握住了王荣梅的手,感慨地说:“想不到王荣梅同志的年龄比我都大,还能给集体创造利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感谢领导的夸奖,能为人民,为集体发光发热是我的本分!”王荣梅有些紧张的背着老支书让她说的台词。 刘社长笑着点点头,“你是这批模范当中的唯一一位女同志,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说着话,有人上来给王荣梅在胸前绑上了大红花。 王荣梅赶紧又走到刘社长的跟前,说着感谢的话:“刘社长,我们仕途村有今天都是多亏了您在领导面前提携了我们,才让我们仕途村有了今天的局面,有了村办鸡场。我们全村都是沾了您的光啊。” 刘社长摆摆手,然后正色道:“这是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你呀,王荣梅同志,我听老张说村里卖鸡蛋和北京挂上了钩,这都是你一手促成的,这是真的吗?” “我也是碰巧碰到的,他们是保卫北京首都的xxx部队,他们每个月会自己来车拉鸡蛋回去。”王荣梅点头。 “你们村做的非常好,给北京做贡献,就是给北京的人民做贡献,是比任何事都要伟大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克服万难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千万不要出差错。”刘社长面带严肃看了看老支书和王荣梅。 “是,我们一定克服困难,发扬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王荣梅挺直肩膀,好像有一个重担落在了身上。 “你为你们全社带来了荣誉,也为咱们安国县赢得了荣誉,你不仅仅是仕途村的模范,你也是我们全社,乃至全县的模范啊,要知道不打没准备的仗,你说碰巧,那是因为你有时刻准备着,要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才能做成这件事,所以你的贡献很大,应该受到表彰!”刘社长略有激动的说道。 旁边的老支书也笑呵呵地连连点头,深有体会的同意社长的话。 这时候,礼堂的高台上一位身穿一身橄榄绿的女同志立在话筒前大声宣布,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在洪亮的《东方红》的开幕歌曲中,主持人清脆的嗓音响遍全场:“下面有请我们的革委会主任上台讲话,大家欢迎!” 台下一片闹哄哄的,人们正在纷纷的找座位坐下,一个村一个公社的凑在一起,分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前面正中第一排是县领导,后面一排是社里的领导,第三排是各社里的模范排头兵,在后面就是跟各村跟来的群众了,黑压压地挤满了整个礼堂。 革委会主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等下面安静后才开始他的讲话,他拿出红皮语录,照着读了一段后,才说道:“这是我们国家的领导人说的,所以大家要时刻紧跟他老人家的步伐,坚决打击资本主义,对那些反派分子绝不手软。”在高呼的口号声中,革委会主任昂首大步走下了台 。 在主持人的喊声中,王荣梅随着歌声和来自全县的模范们一起站在了高高的舞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地一片黑脑袋,王荣梅感到一阵喘不过起来。 屋顶的镁光灯一齐照了过来,台下看不到了,眼前却是一片明亮,随后整个礼堂的灯光也亮了,灯光这才变得柔和,不那么刺眼了, 王荣梅手紧紧的攥着,努力来控制自己,但手却不受控制的在抖动,深呼吸,手不断的张开,攥紧,张开,攥紧再深呼吸。 王荣梅向台下看去,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她终于看到了下面老支书和老伴开心的笑脸,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脸上不由得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喇叭里在唱着革命的歌曲,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一一介绍着来自各个公社的模范带头人,并由副县长为站在舞台上的各个劳模每个人发了一个小红本和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带盖子的搪瓷缸子,并奖励每人20斤小麦做为奖励。 领导们轮番上台讲话,台下的情绪也被渐渐被有心人调动起来,他们热烈的高呼着口号,领导们讲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整个会场成了造反派们的天下。 在高呼的口号声中,台上的人排着队开始往下走,王荣梅正好瞥见了刘长青社长正猫着腰对一个坐在前排的中年人说着什么,那个人抬头看向王荣梅,一脸的吃惊。 王荣梅把目光看向别处,随着队伍走下了舞台。 正当她寻找着老支书的时候,刘长青陪着刚刚和他说话的那位走了过来,后面老支书也紧跟了过来。 李社长对王荣梅说:“王荣梅同志,这是咱们的袁县长。” “袁县长好!”王荣梅赶紧伸出手问了声好。 袁县长和王荣梅握手后,仍带着一丝丝不确定,问道:“你确定你是和北京联系上了吗?” 王荣梅心里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县长的话,犹豫了一下说道:“联不联系不知道,反正部队首长是派了专车来装鸡蛋的。” 袁县长提高了声音:“派了专车?那可不就是和部队首长有联系了吗?你这个贡献可是大了,是咱们全县的头一份啊。以后这个事情我会重点关注,你们村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好好地干!” 这个时候革命委员会的主任走了过来,这个人带副眼睛,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是这个人却和他的表面完全不一样,他是县里的风云人物,拥有铁的手腕,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县里不管任何人,只要他一句话,他手底下的那群造反派们就会如狼似虎的冲上去撕咬,不把人撕咬的半死绝不松口。 只见这位主任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瞟了一眼王荣梅,对站在王荣梅身边的老支书说道:“你们村很不错,不仅积极的交足了统征统购的麦子,还提前把年猪给交了上来,”故作深沉地“咳”一声,接着说道:“你们村在全县起到了带头作用,很不错,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不要骄傲!”说完,他对县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对这个刷了一下存在感地革委会主任,袁县长嗤之以鼻,说道:“不用管它,就是个狗鼻子,但是以后你们也要防着着他,他揪住小辫子就会不依不饶。” 对这个晃了一下就离开的革委会主任,袁县长深恶痛绝,可也有没有办法。又不敢得罪,当下就没了说话的兴趣,他和老支书、张老汉握手后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转身离开了。 表彰大会在最后一位领导上台讲话后就落幕了,人们纷纷走出了会场,这次王荣梅可是开了眼界,第一次和县里的大佬们面对面的交流,让她更开阔了视野,明白了一些小老百姓不明白的道理,政治层面的东西真的太深奥了,官和官之间也有面和心不和,也有明争暗斗,也有党派之争。 就在三人告别原社长,赶驴车回去的时候,忽然哗啦一下朝他们什么围过来了一群人,老书记看到里面有石佛公社的社长赵社长,有郑张公社的郑社长和一些不是很熟悉的面孔,老书记不禁奇怪这些人想干什么? 这些人一点不见外,过来一把搂住老书记,大声说道:“张哥,你们村起来了,别忘了我们兄弟们啊,我们村里这些弟兄们也都揭不开锅了,能不能拉他们一把,放心,我们绝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老支书笑呵呵地说:“行,等我在有了好办法一定告诉大家。”这些人却不依不饶还是围着,“您呀能不能现在就帮我们想一个办法呀,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老支书没想到这些人脸皮这么厚,他无奈地说:“我实在想不出来呀。” “我们也卖鸡蛋老哥你不生气?”人群中有人问。 老支书一愣,原来在这等着他呢,闹了半天想断他的后路呀! 老支书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可没等老支书说话,王荣梅借口说:“你们也卖鸡蛋当然可以啦,我们可管不着。但是前提是需要征得领导同意,否则那革委会可不是吃素的,一顶资本主义帽子扣下来你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句话让这群人陡然色变,是啊,反革命的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群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三人赶着车到了村口,远远就看到了一群人在村口站着,近前一看全都是村里的乡亲们,他们分列两边,夹道欢迎他们的劳模回家。 荣梅胸前的大红花已经摘掉了,看到这个景象,张老汉马上就把车里的红花拿过来又给她戴上了。 张老汉牵驴,王荣梅和老书记步行走向人群,人群中爆发出掌声,有人欢呼:“欢迎我们的劳模回家。” 此情此景让王荣梅有些湿了眼眶,她王荣梅何德何能让乡亲们这样对她。王荣梅笑着走在人群里,有人问:“嫂子,在县里感觉不赖,回头给大家伙说说啊!” 在人群的护送下,王荣梅被送到了家,孩子们站在娘的身边,也幸福的笑起来,一副我骄傲,我自豪的架势。 人群散去,有和王荣梅亲近关系好的老姐们的就和他们一起进了院子,有人还摸着大红花说:“嫂子,这是绸子的诶,真光滑,光这块布就得值不少钱。” 有人追问:“嫂子,县里奖励你什么啦?” 王荣梅把小本本拿给她看,把那个铁缸子也拿过来,说道:“呐,就这点东西,一个水缸,一个小本子,还有20斤麦子。” “哇,这么多东西呀!”有人惊叹,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个茶缸,上面的字不认识,上面的人像是认识的 ,那是所有人崇拜的偶像,用印着她老人家头像的缸子喝水,太抖劲了。 王荣梅从屋里拿出一包糖来,一人一颗分给大家,“来,大家都高兴高兴,今天我也高兴,去了县上认识了好多人,县长还和我说话了。” 王荣梅炫耀着,又引来了一片惊呼声。 看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张连岭,她喊:“连岭,你过来!” 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都知道张连岭是她们家的女婿了。 张连岭跑过来,问:“大娘,怎么了?” 王荣梅说道:“你给大家说说你去年在县上开劳模会的情景,我去方便下。” 刚要尿遁的王荣梅这时候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呦,这是瞧不起我们呀,让个孩子来打发我们?” 第49章 第一颗鸡蛋 王荣梅看去,正是上世的三亲家,占法的娘刘兰芝。 这个女人,因为有儿子占法在部队的津贴补贴,他们一家五口过着逍遥滋润的日子,别家吃不上饭,他们家却吃香的喝辣的,把她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占法在家排行老二,有三个兄弟。他从小去当了兵,在前线出生入死终于升到了营长的军衔,而他的老母亲吃他的,喝他的,用儿子用命换来钱,当成孝敬用的那是理所应当,而占法自己却得不到自己亲娘的一点点爱护和怜惜。 刘兰芝这个吃儿子血的人,自己好吃懒做,却因为后来儿子退伍后她再也没有了儿子的津贴贴补后,就迁怒占法,迁怒儿媳,骂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刚刚复原回来的占法小两口赶出了家门,给了两间房子后就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还三不五时的上门闹上一闹,说儿子不孝,不管他。 甚至还挑拨自己的三儿媳妇去他们家闹事,招娣是个不吃亏的,于是几乎天天一睁眼就是骂战的开始,鸡飞狗跳的日子生生把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憋闷的得了病,最后早早留下了两个孩子撒手而去。 王荣梅很讨厌这个人,一个大蛀虫而已。 “这是我的三女婿,去年也是咱们村的模范,参加过表彰大会,和我有过一样的经历,让他给大家解释解释县上的事不正好吗?” “怎么,因为咱两家退了婚,看我这个女婿不顺眼呀?”王荣梅没给她好脸色,用了她的讨厌的理由去刺她。 张连岭一听,机灵的站到了王荣梅身边,喊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对招娣好的,会让她过上好日子,肯定比那个占法强。” “你个臭小子,现在就喊娘啦,早了点!”人群里有人笑骂。 “早不早的,不都一样啊,人家已经认准了连岭这个女婿了。” “听说,人家给了80的聘礼呢,成了咱村的头一份啊,这说明连岭家对招娣那是很看重啊 !” “就是,就是,不像某些人天天在村里耀武扬威的,炫耀自家条件好,才抠抠索索的给人家50的聘礼,还满村的说人家闺女配不上他家小子。” 张连岭好像哑巴似的一声不吭的站在王荣梅身边,但脸已经红的像煮熟的大虾似的。 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和各种不屑的议论声,刘兰芝羞臊的转头就走,但还是不肯认输的回头喊道:“切,不就是一个泥腿子吗,你们用什么和我儿子比,我儿子是军官,追我儿子的排着队呢,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看着落荒而走的那个胖女人,随着招娣和占法婚约的解除,现在又和张连岭定了婚,已经和这家人彻底没有了关系,他们的好坏再也影响不了招娣了。 王荣梅也不尿遁了,就在院子里和众乡亲们聊起天来。 有人趁机问队里的肥猪为什么长肉长得那么快,王荣梅也不吝啬,就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如果想喂猪,第一就要保证猪的卫生,第二就需要添加有营养的猪食。 王荣梅详细的给大家讲怎么养猪以及养猪的注意事项,首要一点就是一定要注意卫生,环境干净了猪才不会生病。 第二就是要给猪添加营养,酒糟就是一种很好的添加辅料,它比较好消化,里面含有很多猪需要的营养。再就是要添加一些豆子,一些草料等等。 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不住的点头,还有人问:“那队里的酒糟能卖给我们一些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王荣梅立即回答道:“但是,我觉得大家伙自己养猪现在还不到时候,人都吃不饱,哪有精力喂猪呀。” 所有人丧气地点头,对呀,人都吃不饱,拿什么喂猪? 王荣梅安抚着大家情绪,“别着急,等咱们都不缺吃的了,就到了咱们养猪的时候了。” “这个穷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有人发出了感慨。 “别着急,这一切会过去的!”王荣梅肯定的的告诉他们。 周围的几个妇人说道:“要是能过上天天吃白面馒头的日子,那得多美呀!” 王荣梅就笑:“如果让你天天吃馒头,你会不会说我想吃饼子?” “哼,打死我都不想,看见饼子我就想吐,我就胃酸。”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他们当然和这几个妇人有一样的想法,他们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麦子收完后,要再一次给地里施底肥,把地要再翻一遍,用驴,用牛、用人工,大家轮番上阵,又一阵天昏地暗的忙,10天后终于把玉米种给播种完毕。 玉米种下去后,地里的活就很少了,天气也开始越来越热,夏天来了。 夏天地里的活就少了,大队会按照分好的小队指派人定时去各队负责的田里,给玉米苗定时除虫,浇水。 其他没有被指派的社员的自由时间就多了起来,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唯一的乐趣就是聚集在街上侃大山。 王荣梅这两天正在家里发愁,村里麦收时学校都会放麦假,疯了一个月的两个孩子已经玩疯了。 过两天村里小学就要开学了,两个孩子正常是该上二年级了,这半年里盯着着孩子们学习,他们的课业学的很扎实,甚至知识水平已经到了三年级的水平了。 但是,县上的教学水平一定要比村里的好,她想让两个孩子去县里上学,同时丽娟还能多多辅导他们。可是去了县里王荣梅怕两个闺女忙不过来,尤其二闺女又有孕在身,所以她很纠结是去还是不去? 瞅着穿着短裤短褂跑出去上学的两个无欲无虑的孩子,王荣梅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白了2根了,心里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决定去鸡场转转。 王荣梅刚走到外院门口,就看到邸正德背着一个面袋子走来了。 怕被人看到笑话,王荣梅就淡淡地说了句“来了”,就转身回了院子。进了内院,王荣梅转身看着他,和上次见面相比,他变瘦了,也变黑了。 邸正德把面袋子放下,见丈母娘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他,只好开口说道:“队里发粮了,他们娘三个不能总吃白食,我给他们送点粮食。” “哦,看来粮食还没输完。”王荣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娘,我已经很少赌了,我也开始下地干活了”邸正德局促地说道,他正在努力克制,只是偶尔去赌两把。 “等我把家里的粮食存够了我就接他们回去。” “不,你不戒赌,他们是不回去的。”王荣梅看着邸正德的眼睛坚决的说道。 “我,我会改的。”邸正德转身往外走去,“我一定会改。” 看着面前的这一袋子麦子,“这孩子还是有心的”,王荣梅暗道,“期待他能改邪归正,早日和女儿一起好好的过日子的那一天。” 把面袋子放到屋里,王荣梅往鸡场走去,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转转,时刻关心着小鸡们的生长。 最后一批小鸡仔上个月底就送过来了,如今也活的特别好,个头已经有了成年鸡的一半身高,长出的翅膀和尾翼已经能肉眼分辨出雌雄。 两位大姐正在给长成的鸡们剪翅膀,这是为了防止它们总是忘高处飞,又是甚至从树上飞过墙到了墙外。 鸡也是很调皮,也是向往墙外的世界的。 一群鸡围着鸡槽在边吃边扒拉,两位老姐姐一个负责剪,一个负责逮,配合的非常默契。 王荣梅到了鸡场也加入了抓鸡的行列,鸡们一边警惕的咯咯的叫,一边又忍不住食物的诱惑,又跑到鸡槽边开始扒拉的低头吃起来。 鸡场里很大,树木也很多,林间那些虫子几乎要被鸡群给捉光了,所以有的鸡就会迫不及待的飞上树杈去逮树上的虫子来吃,鸡们吃饱了,投喂的粮食就会少很多。 李大姐手里提着一只鸡,笑着说:“我们就一早一晚各投喂一次,玉米岔子掺和着酒糟,鸡们特别爱吃,只要我一敲盆,不管多远准跑回来吃饭,养的特别省事。尤其天黑那一顿特有意思,它们吃饱了也不乱跑,主动就进了棚子,都不用我们轰它们。” 韩大姐咔嚓咔嚓剪完一只鸡的翅膀,把它放开,这只鸡也不跑开,就围着她咯咯咯的叫起来,韩大姐说道:“你看,它在怪我呢,嫌我剪了它的翅膀!”说完“哈哈哈哈”的笑起来:“你看,它们其实也是有思想的,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它。” 王荣梅也跟着笑起来,就去轰它,这只鸡这才“咯咯咯”的叫着跑开了。 “它在骂你呢。”韩大姐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它在骂你剪它翅膀!”王荣梅回怼道,说完也笑了起来。 在这封闭的鸡场里,老姐俩尘封多年的活泼,开朗的性子彻底的放开了,她们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和王荣梅互怼着。 在这里,她们远离了村里的是是非非,活的舒心; 在这里,她们远离了某些人的觊觎,过的放心; 在这里,她们远离的人们的尔虞我诈,过的安心; 在这里,她们打开了心扉,过的肆意潇洒; 在这里,她们放下防备,过的怡然自得; 王荣梅由衷的替她们高兴,她们为了新中国,付出了丈夫年轻的生命,付出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们有权利在晚年过的开心,快乐! 鸡群们穿梭在树林之间,翻找着可口的美食,它们为树木捉虫,树木没了虫害,涨势更好,反过来鸡们的粪便又成了树木的养分,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忽然一只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叫着高挺着胸脯,骄傲地从鸡舍里面走出来。 李大姐惊讶:“下蛋了?” 韩大姐:“不可能啊,时间还不到呢。” 王荣梅:“去看看?” 三人跑进那间鸡舍,在墙角落,在一堆麦秸上,一颗热乎乎,刚出炉的鸡蛋静静地躺在上面,上面还带着一丝丝血线。 “啊!啊”李桂英、韩大妮齐声欢呼起来,抱在一起跳着脚,“下蛋了,下蛋了!真的下蛋了。” 两人喜极而泣:“我们的付出有回报了,它们真是好孩子,这么早就会下蛋了。” 王荣梅也很惊奇,这些鸡才刚刚满三个月就下蛋了,这是创造奇迹了呀。 “这一颗鸡蛋怎么办?”王荣梅问。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放着了,好好存着,等多了你就拉走。”韩大姐说道。 “就一个,你存着?那不放坏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天气热后鸡是不好好下蛋的。”王荣梅反驳,“而且,你也不知道其它鸡是不是下蛋,这个也许就是碰巧了呢。” “那这个蛋你拿走,放到队里去。”李姐说。 “就这一个,至于嘛,跑那么远。”王荣梅撇嘴,“行了,给我。” 王荣梅拿着鸡蛋就进了两位大姐住的宿舍。 在灶火旁拿出火柴,就把灶点着了。 “第一个鸡蛋,要让咱们的大功臣尝个鲜呐啊。”王荣梅用唱的唱出了这句话。 “不行,”两位大姐异口同声的反对,去抢那个鸡蛋。 “刺啦”一声,王荣梅眼疾手快的磕了鸡蛋就打进了锅里,锅里没油,蛋清紧紧的贴实在铁锅上。 拿起边上的铲子,翻了个过儿,没几秒钟,鸡蛋就熟了。 看着白嫩嫩的蛋白,黄澄澄的鸡蛋黄,王荣梅都不禁咽了下口水,用铲子从中间断开,对两位姐姐说:“来,过来尝尝鲜,这可是你们辛苦三个月来的第一颗鸡蛋啊。” 放下铲子,不待两位大姐反应,王荣梅向外走去“以后,再下了鸡蛋,你们优先吃,这个我会找老支书解释,姐你们吃,我先走了。” 话说完,王荣梅已经出走了院子,随手又把木栅栏关上。 以她们的功劳,鸡蛋随便吃,仕途村欠她们的。 现在村里有鸡蛋了,只要她们能吃,鸡蛋管饱,王荣梅边走边想,她要和老支书把这件事沟通一下,仕途村给两位大姐养老天经地义啊。 鸡场里,两位老姐妹面面相觑,第一颗宝贝的鸡蛋就这么躺在了锅里,这不吃也不行了,两人一人吃了一半,吃着吃着眼泪竟然就这么静静的滑落下来。 第50章 上学?买车? 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权衡利弊,王荣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趁着今天是北京来拉鸡蛋的日子,王荣梅拉着这几天攒起来的两木箱子鸡蛋,赶着驴车来到了安国。 今天是七月初一,也是老二秀娟的生日,一早赶到闺女们住的地方,两个人正做饭,她叫了丽娟上车帮她去高台卸车。 在路上,王荣梅就开始和丽娟商量起来。 “丽娟啊,我上次不是说让玉亭他们来安国来上学吗?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合适。”王蓉梅开口说道,“主要是老二怀孕了,你又弄个孩子,再弄来俩活宝,你们根本顾过来。” “娘,没事,我可以的。”老大丽娟永远是那句“我可以的,我行的”,真的行吗?只有她心里知道她自己的苦。 “娘,我真的行的,现在我自己挣钱自己花,我过得每一天都是高兴的,是充足的,虽然累点,但是比起那个家我简直是太幸福了。” “我是这样想的,两个孩子来安国上学是让你盯着他们学习,而我最终的目的是想让你辅导爱娣的功课,争取三四年内,你把初中的知识教给爱娣,再用2年时间把知识补到高中,你觉得你行不行?”王荣梅问。 值得一提的是,六七十年代是十年制教学,学的内容也比较浅显,高中所学科目也就是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和外语五门,外语是选修俄语或者英语其中一门。 虽然当初丽娟学习的外语是英语,可是多年不读书,别说英语了,就是数理化她也早就差不多忘光了。 “补到高中,给爱娣?”丽娟有些吃惊,是太吃惊了,这怎么可能。! “爱娣一天学都没上过,我和你爹供你读书到了高中,怎么你也得利用起来”王荣梅阴沉着脸,略显不满的说道:“现在让你把学过的东西利用起来教教他们,你还推三阻四的。” 看到娘的脸色不好,丽娟深深叹口气,堵在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闷闷地说道“你让我把她教到高中,可是那些知识我都已经忘光了,教教小学的还可以,初中、高中的我真教不了啊。” “爱娣现在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毕竟大了,学东西还是很快的。”王荣梅脸有些红,爱娣比较笨,学的也慢。 “至于那些你忘掉的知识,那你就去学,没书就到废品站那儿翻腾着去找,我也帮你找找,反正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我供你读书了,你的弟妹们没有机会读,那你就负责去教会他们。”王荣梅霸道的说道。 丽娟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亲娘,欲哭无泪,我真没办法教啊。 “怕你顾不过来,小玉玲我来带,你就专心地教他们三个就行,爱娣也大了,家务什么的都会,不会给你添累赘的。” “我又不是怕什么累赘不累赘的,就是就是教不了啊。” “你也知道现在的学校里很乱,尤其是初中和高中的孩子们,几乎天天不上课,就是出去瞎闹腾,不是批这个,就是批那个的,所以我才让你教她,你就费费时间,费费心。” 王荣梅开始打苦情牌。 “两个孩子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但是招娣年龄大了,能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将来不认识字,找婆家都不好找,做个睁眼瞎,以后让人家当傻子似的看。 她是你亲妹子,做为大姐你不管可不行。 你好歹有文化,是你兄弟姐妹中文化最高的,我不靠你还能靠谁去? 你当初是没嫁对人,所以你也不希望以后你小妹子也走你的老路,再找个不靠谱的。 但是好歹你有文化,咱走到哪儿都不怕,也不怕人糊弄你,所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丽娟点头,对是对,听着挺合理的,可是怎么感觉这个任务太难了,教两个小的那是小菜一碟,可是这个爱娣怎么下手啊。 “愁死我了,我回头得赶紧把知识复习起来才行,要不真教不了啊。”丽娟无可奈何。 做为大姐,这确实是她的分内事,可是可是丽娟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高台卸了鸡蛋,王荣梅先送丽娟回去上班,在路上又和闺女斟酌这件事,催促她想想办法。 “上次你挑的那些书能不能用上?用不上就接着去废品站去找,找不到咱想办法买也行。”王荣梅想起上次买的那一摞书,问道。 “我回去翻翻,看能不能用上。”丽娟感觉里面应该有初高中的书,但是不多,也不全,当初娘让她挑,她就净挑的小学的书多点,一至五年级全部解决了。 王荣梅从包里拿出5元钱,递给她说道:“你拿着钱先去废品站去找找,找不到咱们再想办法。” “娘,我有钱,每个月的工资我都攒着呢。”丽娟拒绝,把娘的手给推回去。 王荣梅也不坚持,收回手说道:“嗯,你看着办,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好的,娘相信你,知道你能行。” 张丽娟默然。 王荣梅回到高台的房子,等待卡车的到来。 高台的房子里早就存了前几天就拉过来的鸡蛋,加上今天拉过来的2箱,整整10大箱子鸡蛋。 大概10点左右,卡车来了,这次来的是一位陌生的战士,司机倒是没有换,毕竟换了司机就找不到地儿了。 10大箱鸡蛋顺利的被拉走了,这次进项是350元,加上粮票,收获满满。 看着手里的两张自行车票,王荣梅欣喜若狂,一辈子没骑过自行车,看来这辈子有机会骑着自行车转转了。 王荣梅赶着毛驴就去了百货,对服务员说买自行车,还是两辆。 服务员经常看到王荣梅来送鸡蛋,对她早就熟悉了,知道她和经理认识,倒也不敢小瞧她,但当她听到眼前这个老妇人竟然一下儿要买两辆自行车,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信的再次问:“大婶,买两辆吗?两辆?” 王荣梅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辆给两个闺女骑,一辆给自己骑。 这下服务员有点不淡定了,她一改往日趾高气扬的态度,而是很客气的问:“婶儿,那您要永久牌的还是凤凰牌的呀?还有,婶儿,买自行车需要车票的,您有吗?” 王荣梅伸手把两张车票递给了服务员,服务员心下惊诧,“这老婆子的气势这么足,难道只是一个卖鸡蛋的吗?” 王荣梅问:“永久的多少钱,凤凰的多少钱?”她知道这两个牌子的质量都差不多,后世满大街都是。 “永久的108元一辆,凤凰的118一辆。” “都要永久的。”王荣梅一锤定音,省一块是一块的,多花一毛钱她都心疼。 看着两辆28大扛自行车被搬上驴车,王荣梅心满意足的往回走,虽然兜里空了,但是可以骑上自行车,以后来回跑可方便多了。 高高兴地赶着车到了南关,看了看日头,感觉两个孩子还没下班,就直接到了老郭负责的“荣军厂”,在门口没看到老郭,她就直接进了厂里,正好看到秀娟,就喊她,让她去叫她姐。 秀娟和丽娟都从厂房跑了出来,王荣梅笑着指了指驴车,说道:“买了自行车,你们看着挑一辆。” “啊啊!”两姐妹一下在捂住了嘴,天呀,自行车啊!做梦都想要的自行车。 两姐妹跑过去,一边一个人搬下来一辆,把车梯支上,围着车子转开了圈圈,双手爱抚的轻摸着,好像一使劲会摸坏了似的。 锃亮的车,黑亮的大梁,软软的车座,闪亮的车圈转起来都在晃眼。 “娘,哪来那么多钱,都敢舍得买自行车了,您这样瞎可不行啊。”丽娟高兴过后,终于冷静下来,不禁问他娘,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这又给她们租房,又买床,现在又买了两辆崭新的自行车。 “这车啊就是咱们的腿,来回走路没腿可不行,驴车是队里的,用着不方便,哪有咱们自己的用着方便啊。”王荣梅说道。 “有了这车子,以后你们回去一趟,或者去干什么就都方便了。” 丽娟从兜里拿出一个手绢,里面是这几个月的工资,她和妹子一个月的工资是8块7,她已经攒了二十多块了。 “这钱您拿着,不能总花家里的钱,这车子算是我借你钱买的,这样我们才要这车子。”丽娟把钱塞到娘的手里。 秀娟一看,也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要塞给娘,她攒的少,每个月的工资她要交给婆婆四块钱。 王荣梅一把把钱塞回去,说道:“车子就是买来骑的,等你们不骑了再给我,我要你们钱干什么,拿回去。” 说着又从兜里拿出100斤的粮票,塞给了丽娟,说道:“没粮了就去买,不用省。好了,车子给你们了,我也该回了。” 王荣梅把驴车的缰绳拉住,又回头嘱咐说:“学车的时候小心点,秀娟会骑车也别大意,注意自己的肚子。” 刚要甩鞭赶驴,她又回头说道:“记住啊,村里人如果问就说是你们给我买的,千万别瞎说,回去干活”。摆摆手,王荣梅赶着车走了。 丽娟攥着钱和粮票,心里难受。自己都快是三十的人了,两个孩子的娘,不能接济娘家就算了,却还总是让娘担心着她,钱物的接济她,她感到自己真的很没用。 两姐妹眼看着娘远去,再看看跟前崭新的自行车,一股浓浓的愧疚和感激由心底升起,眼底有了雾气。 大姐丽娟紧抿着嘴,把自行车推到了厂子门口,把车子锁上,转身对妹子说:“干活,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娘,记住了吗?” “嗯,嗯,我知道!”秀娟连连点头,“咱娘对咱们真好!” 王荣梅回到家,村口歇着的人们看到了车里的自行车,都惊奇地为了过来,都伸手去摸,爱不释手:“荣梅啊,”“嫂子啊,”“妹子啊”不同的称呼声回荡在王荣梅耳边。 “车子是两个闺女凑钱买的,我不要,她们都买好几天了,退都退不了,没办法,我就要了。” “大家说说,我一个老婆子又不会骑车,你说她们买车子不是白费钱嘛,我把她们骂了一顿,净瞎花钱。” 周围一阵唏嘘声,就有人开始批评王荣梅不知足,不体谅孩子孝顺的心,你还骂她们。 还有人羡慕的摸着车子,厚着脸皮说:“没事大娘,回头我帮你骑。”大家伙“哄”的开始指责他:“你会骑?你这是第一次摸着自行车,你会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人脸红的争辩:“我会学呀!” “你拿人家的新车学啊,摔坏了你赔得起吗?”众人纷纷指责。 回到家,六斤和安立在家,当两人看到传说中的自行车,兴奋的问:“娘,这是咱家的了,是吗?我能骑吗?” “骑,不过别摔坏了车啊。”王荣梅笑着坐到了大树底下,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争抢着要往车上骑。 最后是六斤胜利了,他大长腿一掀,就坐了上去,结果还没等他用力去登车凳子,就大喊一声“啊”,被车子砸到了地上。六斤跳起来,顾不得胳膊和身上的疼,赶紧把车子扶起来仔细查看,是不是把车子摔坏了。 六斤于是就央求王荣梅帮他扶着,王荣梅不理,他只好转头去央求安立,安立立刻气势汹汹地说:“让我先骑,你先帮我扶着,我才帮你扶着。” 没办法,六斤只好乖乖地下来,先帮安立扶着,让安立先骑。 小插曲很多,不过孩子们学东西确实快,仅仅一个下午,两个孩子就学会了骑车,看着大呼小叫着的安立和六斤在院子里骑着车子转圈,王荣梅赶紧追着喊:“骑慢点,小心又摔了。” 学会了骑车的两个孩子不在安于院子里骑了,他们需要更广阔的田地,车子骑得越来越远,王荣梅喊都喊不回来。 摇头叹息,本想着自己骑车方便,这倒好,自己还没摸过车把呢,就让孩子骑没影了。 “叮铃铃,叮铃铃”大街上传来清脆的车铃声,好家伙,车铃铛也学会摁了。 王荣梅担心孩子安全,追出院子,结果看到了什么?满街的人!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人们饶有兴趣的看着六斤,而六斤骑着自行车在中间风驰电掣。 六斤从街头骑到车尾,换了安立又从街尾骑到街头,然后在骑回来。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两个孩子受到了满街人的注目礼,他们高昂着头,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我家有自行车,你们没有。 王荣梅家有自行车了,成了仕途村的大新闻,街头巷尾人们在争相奔走相告,议论着张老汉的两个出嫁的姑娘是如何的好,如何的孝顺,张老汉家成了村里谈论的焦点。 第51章 一劳永逸的办法 夏天来了。 对于农村人来说,夏天和冬天是最悠闲的日子,也是最难熬的日子。 夏天太热,地里工作量不大,但是却晒人的很,每天上午六点至九点,下午四点到天擦黑时都是上工的时间,给的工分还低。去,工分少,不去,不挣工分就没粮食,所以每年都有因为中暑而死的人。 整整两个月,队里收的鸡蛋都不多,除了保证百货每七天送2000过去外,队里收的鸡蛋都不够给部队的每半个月5000的数。 王荣梅急,老书记急,队里的领导班子也急,就怕供不上北京那边而受到批评,有人就建议先把百货的给停了,被王荣梅给坚决制止了。 她说:“签协议的目的就是督促买卖双方,咱们是供方,不管有什么困难,都要保证协议的有效性,如果今天变,明天改,那签不签协议还有什么用?人家买方就会渐渐地不信任咱们,不信任了,你说这买卖还能干下去吗?” 所有人都不再说给百货停止供货了,“和百货的生意不做了”这个帽子戴不起。 “那到底怎么办?数量供不上北京方,这个责任谁来付?我们的副村长同志。” 自从上次老支书提议让王荣梅为副书记后,遭到了全体领导班子的反对,一是书记必须是共产党员,王荣梅不是;二是王荣梅的资历不够,仅仅才半年时间崭露头骄傲,村中事务不熟悉;三是村里领导班子里都是大老爷们,让一个女人来他们中间叽叽喳喳他们很反感。虽然妇女主任就是女人,但他们选择视而不见。 她虽然给村里带来了利益,但直接成为村干部的核心人员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没办法,老书记退而求其次,提议让王荣梅担任副村长职务,协助他管理村中杂务。这个条件虽然还是有人不同意,最后却被老支书用铁的手腕把这件事给确定了下来。 虽然王荣梅不喜欢被赶鸭子上架,但是老支书的强力支持让她不得不屈服,她只得认下这个职务,把担子担起来。 所以才有了上面暗带讽刺的盘问。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天气热造成的鸡不好好下蛋,我能有什么办法?在座的各位都是大男人,难道还比不上我一介妇人?所以这个办法还是在座的各位想想。”王荣梅不想再惯着这些人的毛病,有利可图的时候叫嫂子叫的那叫一个亲,用不着了就撇嘴说一个妇道人家就打发了,她直接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老支书适时的站了起来,“为了集体荣誉,为了咱们全县的荣誉,这个问题谁能给解决了,我就提谁做副书记这个职务,任何人都行,任何人都不能反对。大家去赶紧想办法把。散会!” 老支书背着双手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王荣梅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后面也有跟着出来的人,但多数人却在屋里开始想各种办法,他们也想坐那个副书记的位置。 王荣梅自从买了这辆自行车后,村里的传言就没断过,如今忽然又爆出了一则消息,说张集生家的小儿子和外甥马上就要一起去了安国县里读书了,跟随着去的还有她家的四女儿张爱娣。 王荣梅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的,但可肯定是家里人说出去的,追究已经没有意义,所以王荣梅在面对那些过来打听消息的人时就大方的承认了, 这一下子一共九口人的一大家子又四口人去了县里,都高升飞走了,村里的闲言碎语开始满天飞,说各种酸话的、羡慕的,嫉妒的都冒了出来,但还是不缺乏那些有正义感的人说些公正话的。 “为什么能去?还不是人家的两个女儿都在县里上班呢,有本事,你也去安国上班去,捎带着把孩子也整城里去上学去呀。” 村里明显的出现了两股声音,一股力挺王荣梅和张老汉,说他们为了村里,为了乡亲们劳累奔波,给大家伙谋来了利益,才能在麦收时每人分10斤麦子;一股说王荣梅一家借着给队里卖鸡蛋给自己捞好处,你看人家要不怎么有了自行车,还让两个闺女去了县里上班?那是他们拿钱走的后门,钱哪里的,还不是卖鸡蛋得来的不义之财。 听到这些传言,王荣梅知道自己一些事情做得过于急切和显眼了,让一些人得了红眼病,他们开始想要逼迫她交权了。 想到昨天开的那个会,王蓉梅有了深深地急迫感,必须想个办法解决这个危机才行。 趁着早上凉快,王荣梅骑上刚买不久的自行车去县城,她的技术不怎么好,只要一遇到人就紧张,非往人多的地方扎,弄得她只要遇到人就不敢骑过去,只得推着车子走到没人的地方在骑上去。 要说这种老款自行车真是扛造,孩子们学车,她和老头子学车,不知摔了它多少次,它除了有点漆被划伤了,车子愣是丁点事没有,照样好骑得很。 歪歪扭扭地一路骑车到了县上,她也没去闺女那里,直接去了高台的房子,房子里面已经一切都收好了,她来这里,其实就是来躲清静的,她一定要破这个局才行。 王荣梅从包里翻出钱来数了数,有50多块,还有80斤粮票。 王荣梅在屋里琢磨了一圈,看到了一本小人书扔在堂屋的木桌上,可能是上次六斤看过的。她把20块钱和30斤粮票夹在小人书里,然后揣进衣兜里。 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估摸着百货应该开门了,王荣梅步行去了百货。 街上上班的人来来往往,到是让她发现新大陆般,愕然发现街上骑自行车的人挺多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幸亏是走着出来的,否则还得一路推着走。王荣梅一边走一边暗自庆幸。 走进百货商店,里面的服务员们正在忙碌着打扫着卫生,王荣梅低声问正在擦柜台的一个服务员,“小赵,李经理来了吗?” 小赵抬头看到是经常送鸡蛋的王大婶,连忙热情地说:“来了,他刚进去一会儿。” 王荣梅来到了经理门前,轻轻敲门,李玉林的声音传来:“进。”推门,李玉林经理正翘着二郎腿喝着水呢。见识王荣梅进来,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是刚送了鸡蛋吗?今天到日子了?” 王荣梅走进屋里笑着说:“还没到日子,我是有事来找经理来了。” 李经理一挑眉:“哦,王大姐找我帮忙?”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王荣梅坐下。 “我不是找你帮忙,是来和你商量一件事。”王荣梅咬了咬牙,坐在椅子上语速稍快的说道。 同时,手伸进了兜里抓住了那本小人书,书里藏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打动这个家伙,王荣梅心里暗暗地想。 “大姐能和我商量事情,我真是三生有幸啊。您尽管说,我听着。”李玉林心思在快速的转。 “李经理,实话和您说。”王荣梅脸上沉痛,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因为鸡蛋的事,我被评为了模范带头人,最近又被选为了副村长,所以引起了村里一些人的极大不满,他们说我中饱私囊,想要把我从副村长的位置上给轰下去。” “啊,你现在是副村长了,还是模范,王大姐,不错呀!”李玉林惊讶地说道。 “还不是这些虚名闹的!”王荣梅愤愤地说,“村里那些人想换人来送鸡蛋,来断我的后路,想让你们百货不再收我送的鸡蛋,只收他们送的,这样在村里我就没有了功劳,没了依仗,就能明目张胆地逼我退出。” “哦,想撬行,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呀!”李玉林不屑地说道。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不才特意过来和你商量一下这件事,我听人说他们想故意用降低价格来整我,这不是损害集体利益嘛,我挺生气的,可他们人多,我是一张嘴抵不住十几张嘴。”王荣梅面带愁苦,给人一种憋屈的感觉。 “所以你是想”李玉林拉长了声音,他有点不明白了,他们的内部矛盾这个妇人找他有什么用,找他来求安慰,不可能。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敢降价伤害社员们的利益,我也敢呀。但是我也不忍心乡亲们受到太大的损失。”王荣梅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但又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想做什么?降价?”李玉林惊讶的问:“也不至于,咱们还有半年的约定呢,不用降价。” 王荣梅兜里抓着小人书的手一松,一个一劳永逸的好主意突然蹿进了她的脑子里。 “不,不降价。虽然他们想损害社员的利益给你们按1分5,我却不能做让集体吃亏的事,我们还是按原价给你们百货送鸡蛋,但结算时您这边按2分给我就行,那5厘您自己看着办,我就不管了,您看怎么样?”王荣梅看着李玉林的眼睛,心中忐忑。 “这,能行?”李玉林意动,想不到这里还能捞一把,他干这种事可是没少干,不私底下捞点一家老小哪够吃。 “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你完全放心。 你这边你看着安排,我回去给村里解释那也我的事儿,你完全不用担心。”王荣梅看着李玉林,等着他表态。 李玉林故作沉吟,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抓抓头皮说道:“王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他“哈哈哈”地笑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王荣梅也就跟着笑了起来,交易达成! 王荣梅站起来伸出右手,李玉林见状也站起来伸出右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王荣梅笑着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玉林也跟着说道,后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王荣梅又说道:“我也要谢谢你对我的支持!下次可能就是另外的人来送鸡蛋了,至于怎么处理,就要看你的手段了。”两人相视而笑。 王荣梅心情愉快的走出了李玉林的办公室,一件大心事终于解决,下来就是解决部队这方面了。 王荣梅站在百货商店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略一思索,就朝着食品柜台走了过去。慢慢看着柜台里和货架上的商品,就看到了货架上的茶叶,于是指着其中铁罐装的茶叶说道:“同志,这个罐装的茶叶多少钱?” “一罐是7块5”,服务员不认识王荣梅,坐在那里没动地方,懒洋洋地回答。 7块5呀!茶叶怎么这么贵啊,王荣梅心道,“这家伙比肉贵的可老了去了。”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拿两罐,这个需要用票吗?” “要茶叶票,有吗?”服务员一听她说要两罐立即站了起来,但一听这个妇人问票的事,就有坐了下来。 “茶叶票没有,能用别的票顶替吗?” “不行!”服务员干巴巴的回答,不在理她。 王荣梅想了想,就又向李玉林的办公室走去。 李玉林正闭着眼算这一个月下来他能挣多少呢,听到敲门声睁眼看到了王荣梅又站在门口,不禁皱眉:“王大姐,怎么了,又反悔了吗?” 王荣梅笑着说:“李经理,说什么呢。我想换点票,你这儿有吗?” 一听王荣梅说要换票,李玉林立即来了精神,他手里的票不仅多,种类还多呢,这两人一拍即合。 “换什么票?” “有茶叶票吗?” “有。” “我用粮票换,行不行?” “当然行啦,太行了呗。”李玉林也不藏着掖着了,露出了他贪财的面目。 王荣梅拿出一扎粮票,一扎是王玉梅在家分好的,50张一扎。 “这是50斤全国粮票,你给我换点茶叶票,肥皂票,糖票、烟票都行。”王荣梅把粮票递给了李玉林。 李玉林都没看,就放进了衣兜里,然后打开了的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票来,分开。王荣梅看到里面种类还挺多,什么票都有。 李玉林把10斤茶叶票,5块肥皂票、糖票6斤、5盒烟票递给了王荣梅,王荣梅也不墨迹,接过来道声谢就出去了。 李玉林兴奋,又小赚一笔,那个茶叶票都快烂在手里了,今天终于兑了出去,呵呵,这个王荣梅不简单呀,出手就是50斤全国粮票,也不跟他讲价,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真爽。 第52章 荣梅寻社长,县长来摆平 这边王荣梅拿着茶叶票来到了刚才的柜台,把2斤茶票拍在了柜台上,问道:“需要再加多少钱?” 服务员看着来势汹汹地王荣梅,又看到柜台上的茶叶票,明白这是对方嫌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好了,服务员转身把两罐茶叶拿下放在了柜台上,也不敢计较,只是淡淡地说:“茶叶票顶一半的钱,你再付7块5。” 把两盒茶叶塞进挎包里,又去旁边的柜台用5张烟票又花了6毛钱买了5盒大前门,这才走出了百货商店。 看看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时间差不多在10点左右。王荣梅走回了高台,去推了车子出来。 街上有人,不敢骑上去,所以就蹬着车蹬子遛着往前走,这样虽然慢,但好歹比走着快。 很快就遛到了祁州公社大院,院子里有人在走动,王荣梅赶紧推着车子追过去喊:“同志,我找社长,他在哪个屋。” 那人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光又瞥了一眼她推着的那辆新自行车,这才脸色缓和下来,指着左边说道:“从左数第5个门。”然后转身走了。 把车子推到一边支好,王荣梅走到第五个门敲门。 里面传来声音后,王荣梅才把门推开,屋内刘长青正在看一堆文件,他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到一个妇人走进来,不认识,但还是感觉有点面熟。 刘社长不确定的问:“你,找我?” “刘社长,我是仕途村的王荣梅,就上个月开劳模会是的那个。”王荣梅希望他能记得她。 “仕途村?劳模?”刘社长头大的回想,终于他恍然大悟道:“和北京签协议的那个?” “对,对,就是我。”王荣梅有些激动。 “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刘社长问道。 “刘社长,我们村遇到困难了,现在是夏季,鸡下蛋少,我们给部队的鸡蛋数量凑不够,所以来求救来了。” “鸡蛋供不上,我也不产鸡蛋呀,我能有什么办法?”刘社长为难的说。 “我想请您帮帮我,看能不能用您社长的身份,在各个公社里问问,看能不能在其它村里收集鸡蛋,来完成北京的鸡蛋数量。”王荣梅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北京方面的鸡蛋供应问题,一定不能耽误。我问其它社长,毕竟我们是同级,人家完全可以不理我,而且我们几个是竞争关系,处的一直不太好,他们一听是要给我们帮忙,拒绝的可能性很大。” 刘社长让王荣梅坐下,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就坐在他的位置上开始用手指敲打桌面,一下一下的。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王荣梅则静静地等着,也不说话。 “那就这样,上次县长也说要克服一切困难也要完成北京部队的供应问题,那咱们就去找他,让他出面对各个社长说会更好更快的完成。” 刘社长为自己能想到这个问题感到兴奋,县长出马,一个顶十个呀。 王荣梅一见社长真心在为这件事想办法,立刻从兜里把两罐茶叶和四盒烟掏出来,放在了刘社长的桌子上,说道:“感谢社长的帮助,这罐茶叶您凑合着喝,我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喝茶,就瞎买的,您尝尝?” 看着桌上的两罐茶叶四盒烟,这明明就是两份礼品,却全部给他,她这是有备而来呀。 刘社长奇怪地看着王荣梅,问:“你知道我会找县长帮忙?还是你希望我去找县长帮忙?” 王荣梅连忙摆手:“我一乡下老婆子懂什么呀,就是一时兴起买的这些东西,至于县长更不敢想,在古代,县长就是县官大老爷,打死我都不敢接近啊。” 刘社长将信将疑,总感觉不对,可看王荣梅的表现和村里的老婆子没什么区别啊,她难道会掐指一算? 刘社长弯腰拿起旁边的电话,拨通了,对里面的话务员说道:“帮我接通县长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只响了几声,对面就接通了。 刘社长站起身,满脸堆笑地对着电话说道:“县长,有儿事找你,现在有空吗?” 里面传来县长的声音:“你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唉,好,我们一会就到。”刘社长赶紧回答。 挂断电话,刘社长站起身来,把烟装进兜里,抱起两罐茶叶,对一直静静地等在一边的王荣梅说:“走,你和我一起去。” 这个女人上次在县里大礼堂里匆匆见过一面,刘社长没什么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有点想法的乡下老太太。 可是今天再一看,刘社长有点看不懂这个女人了,说她普通,她偏偏买了两人份的礼物,说她不普通,她看到他打电话,竟然连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一丝丝,一般的乡下人看到电话里能出声,那是要多惊吓有多惊吓,甚者会说里面有鬼! “等一下,”王荣梅喊住刘社长,把一罐子茶叶从社长怀里拿下来,轻声说:“这是给您买的,不能全部送出去,如果您觉得少,那我就再买一份去。” “不少,不少,我不爱喝茶呀,县长爱喝,正好给他送去不就一举两得吗?” “那您喜欢什么,我下次买了送您!” “王荣梅同志,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呀!” “也就一点点茶叶,又不值钱,怎么就和犯错误联系上了。社长,您可千万别吓我老婆子呀。”王荣梅拍着胸脯后怕地说道。 刘社长大笑着走出了屋,王荣梅紧跟其后,她想和县长挂上钩,机会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刘社长骑车子在前面,王荣梅遛着车子在后面。 刘社长感到哭笑不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像孩子学骑车一样,不坐上去,只是咯噔着车拐,遛着往前滑行。 他放慢速度,问王荣梅:“你这是刚学会骑车?” “啊,是。”王荣梅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满脸的紧张,回答刘社长的问题也是尽量的简短,她不敢分心,就怕一下子摔倒,摔的鼻青脸肿的不可怕,就怕被街上这么多人围观,像耍猴子的一样被人看,那真是丢死人了。 社长一路慢骑到县委大院,王荣梅则一路遛车到县委大院。 有人问,怎么遛车?就是一只脚在车登子上,另一只脚用力点地往后用劲儿,双手扶把车掌握平衡,从而让车子往前走起来。感觉就像现在三四岁的孩子们玩的溜溜车或滑板车一样。 时间临近中午了,天儿正开始热起来。 满头大汗的两人两人一路进了县委大院,县委大院内是一水的红砖青瓦平房,分前后两道院子,县长的办公室就在第一排红砖房的中间位置,屋门顶的一侧挂着着小木牌,上面写着“县长室”三个字。 刘社长领着王荣梅进了县长的办公室,进门正对着一张宽大的黑色办公桌,上面摆放着文件和一部老式电话,在门的两侧各放着两张带软座垫的椅子,两张椅子中间还有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 刘社长一进屋就说到:“县长,为了咱们县的荣誉,你得帮帮仕途村啊,他们遇到困难了。” 县长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只见他看向两人,微微颔首并指了下椅子,示意两人坐下说。 社长长长地出了口气,掏出手绢擦了擦满头的汗,才开口说道:“县长,这位是仕途村副村长王荣梅同志。” 王荣梅正有点拘谨的坐着,正琢磨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社长说她的名字,赶紧站起来冲着县长笑着点了点头,并开口说:“袁县长好!我是王荣梅,上次我们在表彰会上刚见过面。” 袁县长含笑点头,王荣梅这才又重新坐下,做的笔直。 社长继续说道:“她一早就来找我,我不好定夺,就带她来找您汇报下情况。” “现在是夏天了,因为天气热,母鸡不好好下蛋,达不到北京订的鸡蛋的要求,上次在表彰大会上您也表示过,如果有困难就来找您。 现在村里真遇到了困难,给北京供给鸡蛋的事儿这马上就要出岔子了,她想起您上次说过的话,怕影响咱们县的荣誉,怕给咱县摸黑,所以就找我来了,想请县上帮忙看怎么解决一下。” “哦,我想起来了,仕途村的王荣梅。”袁县长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一杯茶,吹了吹,轻轻地喝了一口。 “村里遇到困难了?”袁县长眼含笑意地看向王荣梅:“可是,有了问题首先需要自己解决,全县有198个村,如果事事找领导帮忙,那领导还活不活了?是,王同志?” 王荣梅心里暗骂:“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是你亲口说的有困难找你吗?现在又这么说,真不是个人啊!” 王荣梅没法,只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可怜相,低声说道:“县长,我是真没了办法才去找了社长,我对他说是您说的有困难就来找您,您不是也要求我一定把给京城供应鸡蛋的事做好吗?我是真怕干砸了给咱们县丢脸,给您摸黑。” 说完,赶紧又从挎包里拿出那盒茶叶,放到了县长的桌子上:“袁县长,我这里有盒茶叶,我一个小老百姓不懂茶,您尝尝,看这个味道怎么样?”这套说辞她可是从电视上照搬的台词,感觉说出来特别顺口,借口也特别响亮,让人推辞不得。 袁县长有点意外的看了看王荣梅,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真会说话,让他心里听着很舒服。 他看了看那盒茶,竟然是百货里那种最贵的茶叶,要好几块呢,袁县长的嘴角不由上扬,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表情。 刘社长一见,也见机地从兜里掏出来1盒烟来,打开抽出来一根,递给了袁县长,自己也叼了一根,并顺势把烟放在了县长的办公桌上,然后划着一根火柴为县长点着后,自己也点上了。 县长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袅袅白烟,社长随后也吸了一口,却突然咳嗽起来说道:“哎呀,这烟太呛人,不行,我抽不了”。 他随手把烟给掐灭了,把烟别在了耳朵上,又从兜里掏出了一盒,对县长说:“我这儿还有一盒,享受不了,县长能抽,都帮我消灭了。” 说完,就把两盒香烟摞放在一起推给了县长。 县长笑眯眯的说:“行啊,你享受不了,那我替你抽了。”大前门啊,平时哪敢抽这个牌子的眼,他都是抽的梅花。 县长转头看向了王荣梅,说道:“唉,我记起来了,你们村给京城供给鸡蛋,这事确实很重要,对于给北京方面供给鸡蛋的事情咱们全县一定要重视,这可是全县的头一份儿,也是给全县争光的好事,所以遇到困难找上级你做的很对。” “但是,我们怎么做能帮到你们?王荣梅同志?”袁县长看向王荣梅。 王荣梅有点束手束脚,她站起来说道:“县长,咱们缺的是鸡蛋,但是鸡蛋谁的手里有啊?当然是老百姓,所以我希望县长您号召一下其他的公社,看能不能收集一些鸡蛋,来解决眼下的困难。” “哦,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县长点头,但还是面露担忧地说道:“收鸡蛋好说,可是直接从农民手里进行买卖活动,这是违反国家政策的,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这又不是上交给国家的东西,不是统筹的任务内容,这个过程容易犯错误。” “各村由各村的村集体征收,再上缴公社,这个过程和国家的征收过程是一样,所以我觉得不存在犯错误的可能性。”王荣梅不由的说道。 县长再次点头:“行,明天我们会议上进行讨论,后天下午你去长青那里等消息。” 王荣梅听了,赶紧站起来弯腰表示对县长的感谢,并连声说道:“谢谢县长的支持,谢谢县长。” 刘社长也站了起来说道:“好,那我明天等县长的消息。” 王荣梅也微微低了下身子,说道:“县长再见!” 县长笑着颔首,目送两人走出了办公室,这才站身,把茶叶和香烟拿过来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第53章 副书记非我莫属 第二天下午,王荣梅一路遛着车子来到了公社大院,弄得王荣梅腿疼腰也疼。进了社长的办公屋,社长坐在那办公桌喝茶水都已经喝了3茶壶了,一边品一边点头,好茶就是好茶,味道就是不一样,味正,回味甘甜,口有余香,好茶!好喝! 看到王荣梅进了屋,社长高兴的招手:“王荣梅同志,你终于来了,来,坐!” 王荣梅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满怀希望地问道:“怎么样,解决了吗?” “手到擒来、马到成功!”社长高兴地说:“任务已经下达了,要求每个公社上缴鸡蛋最少1万个,以一个月为限。” 安国县目前全县有五个公社,五个乡合作社,198个行政村,平均下来每个村差不多需要交50多个鸡蛋。 “上缴到公社,然后呢?是我们自己去拉,还是他们送过来。”王荣梅问道。 “这个倒是没说,只是下了命令。”刘社长也注意到这里面有点问题了。 “您打电话给其它公社,我们自己去啦,因为我们备有专用的木箱,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损失。” “行,我打电话给县长。”社长拿起了电话。 王荣梅高兴地出了公社大院,鸡蛋有了着落,她心里比谁都高兴,即使不找鸡蛋源,每半个月凑5000还是可以的,但是就是想给村里的那些所谓的干部们找点麻烦,谁让他们个个眼睛长到了头顶,办事却一个比个的熊,一天天的就知道怎么给自己捞好处,根本不顾村民的死活。 竟然还在会议上公开说,因为王荣梅的两个女儿到了县上上班,需要给村里交钱!?气的王荣梅差点在会议上发飙骂大街。 最后还是王荣梅据理力争,加上老支书的支持,两个闺女这才逃过一劫。他们干一个月才挣8块7,就要上交给村里6块钱,不交就扣家里人的工分,这不搞笑吗?上班就挣一二块的那就别活了呗,整个儿是逼死人的节奏啊。 想到这里,王荣梅这才深深感到老支书在村委里的那种深深的无奈和孤立无援的恐惧,他怕自己一死整个村子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掌控,让村民们陷入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中,怪不得他一直想把自己拉上去,他也想找一个给自己助力的人。 想到上世,记得老支书是在76年夏天走的,继任支书的是村里的大队长张二彪,看来这个人不简单,虽然要闺女工资时这个大队长没说话,可是他能继任支书就说明这个人有手段。 王荣梅一边推车走着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从来没想过做为一个女人会走进村里的核心圈,但是事情的发展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不能进入,那么以后那些小风小浪一定会不断的翻腾,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翻车,所以那个位置她王荣梅争定了。 这样想着,王荣梅推着车子就到了老郭的荣军厂。 荣军厂里就设有一个会计室,这时会计室门大开着,老郭正坐在屋里,另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正在说话,看样子好像正在给他汇报工作。 看到王荣梅朝他走过来,老郭笑着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凳子说:“大妹子你来了,来,你先坐下。”王荣梅微笑着点头坐在了老郭的对面。 只见老郭继续和那个人说道:“行,最近你跑来的这批活咱们干的也差不多了,你记得把款催一催。” 那个人连忙点头,说道:“我知道厂长,回头我就去催。后天我去趟北京,差不多要三四天回来,所以那个出差的费用您先帮我签了,等会计来了我领了钱就走了。”说着拿出来一张条子,让老郭签字。 老郭瞟了一眼上面的字,都没有犹豫就签了同意,递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收好纸条,喜笑颜开的仔细叠好,出门走了。 老郭这才回身对王荣梅说道:“他是我们厂里的业务员,因为眼神不好,我们都叫他瞎老邵,是河西村的,专门负责出去给厂里揽活儿,三个业务就他能力强,给厂里揽了不少活。” 然后老郭话风一转,问王荣梅:“妹子,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吗?” 王荣梅老脸一红,是啊,最近找这位亲家确实有点频繁了,一来人家就知道是有事。 王荣梅从挎包里拿出剩下的那包烟,放在桌子上并推给老郭,老郭眼一瞪,大声说道:“我说亲家妹子,你这是干什么,拿烟来贿赂我?还是这么好这么贵的眼,你吃饱撑的?赶紧退了去。” 声音震的王荣梅有些愣神,看着发怒的老郭,她才想到这个直肠子的老郭是个直性子,所有腌臜事他都看不去眼,脾气一点就着。 王荣梅赶紧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贿赂你干什么,我刚才去了趟公社,在回来的路上捡了盒烟,我家老张不喜欢抽盒烟,这不就给你了嘛。” 老郭将信将疑的拿起那盒烟,前后左右的看了看,说道:“这上面也没土啊,怎么就成捡的了,还是这么一盒好烟,好烟呐!” “我可不懂什么好烟不好烟的,我又不抽烟,放我手里就糟蹋了,你放着抽。”王荣梅笑起来。 “行,那我尝尝这好烟的滋味怎么样!”老郭打开烟盒,抽出了一根,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老郭哥,那个老宋同志经常出门去跑业务吗?”王荣梅试探的问。 “是啊,能力上我挺满意的,比那两个都强。”老郭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就是整根烟的三分之一。 “我忽然有个想法,老郭哥,我能不能说说啊。”王荣梅看着老郭的脸色问。 “你说。” “我家大小子也不小了,现在在村里正给队里鸡蛋算账,我琢磨着毕竟是小子,让他出去见见世面更好,能不能让宋同志带带他,他跟随老宋出去的费用我自己出,如果有一天真能给厂子里跑来业务,你在给他出差旅费怎么样?” 她刚刚看见了,去北京三天来回老宋支取了10元的差旅费,这个费用王荣梅感觉自己还能应付,所以就动了心。 “你想让六斤去学跑业务?这个可是很苦的,经常风餐露宿,有时连饭都吃不上,知道你宝贝你家老大,你舍得让他出去受苦?”老郭问道。 “为了能让他学点本事,开阔眼界,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如果因为苦他敢半途而废,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真的,王荣梅真不舍得让六斤去受苦,可是经历了上一世,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才是对孩子好,舍不得放手他永远是个孩子,永远飞不上高空做一只翱翔的雄鹰。 “行,那就让他来试试!”一言定生死,老郭一句话让六斤走上了和上世完全不同的道路。 ”老哥,丽娟这不在你这上班吗,她表现怎样?有没有给你丢脸啊。“王荣梅问。 “丢脸?怎么就丢脸了。她们这姐俩是真能干,是真个我长脸啊。尤其你家丽娟,还能写会算,我打算让她和刘梅一起管账,互相监督,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对呀,郭大哥,这个钱的事,一定不能一个人管账,否则很容易出问题,你能这么想太对了。回头我就嘱咐她要好好干,一定要把账目理的清清楚楚的,绝对不能辜负你对她的信任。” 王荣梅站起身来。“郭大哥,我还有事回村里,就不多待了,我得走了。” 王荣梅本来想请老郭出面帮助她让两个小孩儿到县里上学,可听到老郭想让大闺女管账后就止了这个念头,管账是很费脑子的事,不能让两个小的来捣乱。 王荣梅连着这几天来回遛车,车技有了很大提升,这次听了好消息,她急着要回村里,就想加快点速度,于是就大胆地骑上了去,路上人多,她就赶紧跳下车,人少就骑着走,这样骑骑停停,最后终于大着胆子一路骑回家。 王荣梅兴奋啊,终于学会骑车子了,以后再也不用走着去县里了。这是她朝着美好人生迈出的第一步。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车子,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支书和大队长坐在队部里聊天,两人抽着烟说着闲话,看见王蓉梅进来,大队长有意无意地用嘲讽地语气说:“哟,我们的副村长大人来啦,这是有什么指教吗?” 王荣梅瞥了一眼大队长,也用带着嘲讽的语气回怼:“哟,这个点不是下地的时间吗?大队长带头偷懒啊。” 大队长一下面色变得铁青,语气变的不善起来:“我和支书再谈工作,当然没去下地,你呢,你来时干什么。” 王荣梅笑起来:“不瞒你,我来报喜来了,也是工作上的。我的工作有起色,不用人监督,你不去监督地里怕是没人会好好干?” 大队长冷哼一声:“不劳你费心。” 王荣梅也不在理他,从她怀疑大队长是那个故意挑事的人开始的那一刻,王荣梅对他充满了厌恶感,一个卑鄙无耻背后下刀的小人。 王荣梅看向正在皱眉的老支书,笑着说:“支书,我来报喜来了,我昨天去找了社长,又找了县长,今天终于听到了好消息,村里的鸡蛋解决了,超额完成任务。” “什么?社长?县长?”老支书和大队长竟然一起猛然站了起来,愕然地看着她,老支书问道:“你去找了县长,县长见你了?” “见了呀,还帮咱们村把鸡蛋的问题解决了,他打电话给各个乡和公社,让他们每个公社出鸡蛋1万个,你看咱们的是不是一下子就解决了,再也不用发愁了。”王荣梅故作轻松地说道,她看出来了,一说县长把他们两人给吓住了。 老支书赶紧把王荣梅拉到他做的椅子上坐下,他和大队长站在王荣梅身边,低声说道:“我们就在表彰大会上见过县长一面,你就敢去找他帮你平事?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荣梅巴砸了一下嘴,她有点口渴,就四处看了看,想拿个东西去倒点水。大队部里有好几个暖水壶,里面总是灌满着水。 大队长看出了王荣梅想喝水的表情,连忙把自己的宝贝,标榜自己身份的那个到哪都端着的白瓷缸子,推到了王荣梅跟前,狗狗地舔着说:“王姐,你先喝我的,水已经不烫了。” 王荣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端起缸子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巴,故意问:“还有吗?” 大队长还是那副恭敬的,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连连说道:“有,有,我这就倒上。”颠颠地跑去屋角落处拿过来暖壶倒上水,又推给了王荣梅。王荣梅这才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大队长啊,确实有点口渴了。” 这才在两人的热切的目光中,把自己去找了社长,社长又带他去了县长办公室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花钱买东西的事还是别说了,这个是秘密。 然后又说自己今天又特意去了社长那里听消息,把社长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两个人。 老支书心情激动,他是高兴的,大队长则是心中惊骇,他面色晦暗,一会红、一会白,他感到了绝望,王荣梅的身后有了社长,县长的支持,他还图谋个屁呀。 这时,王荣梅追了一句:“老支书,你那天在会上说的话还算话吗?” “什么话?”老支书愣怔地问。 “谁解决了问题谁就是副书记呀!”王荣梅微笑。 “哈哈哈哈”老支书忽然大笑起来:“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有能力者居之!这时县长昨天说的话,我也接话献佛,所以,我要坐那个位置,为咱们村做更大的贡献。”王荣梅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虽然脸有点烫,但绝不能怯场!漂亮话谁不会说呢。 “哈哈哈哈”老支书听了王荣梅的话,又笑了起来,那种畅快的、心情放松的笑。 “好,回头你补上入党申请书,虽然你们家以前信奉天主教,但是你已经在所有人的面前发誓不在信奉,已经弃绝了那个外国教,所以你有资格入党,有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人。”老支书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就是你成了党员就能正式成为副书记了。 王荣梅笑起来,大队长面色晦暗,垂头丧气。 第54章 可以去拉鸡蛋了 隔了一天,公社果然派人来通知,可以到祁州公社、郑章公社、大五女公社、石佛公社、伍仁桥公社、明官店乡公社、西安国城乡公社、南娄底乡公社、北段村乡公社、西佛落乡公社这10个公社去拉鸡蛋了。 王荣梅和老书记开始指派人手,又从邻村以每天一毛钱包括喂一天两次的料的代价,租来三辆驴车,加上本村的2辆,五辆驴车上各拉着2个大木箱和一袋麦麸,由张连岭和六斤带队,浩浩荡荡的先奔最近的郑章公社而去。 王荣梅,不,现在应该叫王副书记了,虽然是暂代,但也是仕途村史上迄今为止第一个女领导,对于鸡蛋的事她全权负责,没人再在她面前扎刺了,都是老老实实的听他指挥。 五个车夫当中,王荣梅的儿子六斤和女婿连岭就占了两个人,其它三人也是某些村干部的儿子。 出村为集体去拉鸡蛋,代表着整个村子,那是天大的面子啊,而且还能挣工分,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 ,普通村民肯定摸不着。这叫什么,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也是权力的象征。 王荣梅的背后有了社长,甚至是县长的影子,这下子村里没有一个人再敢跳出来说碎嘴的话了,这是人家凭本事通过社长、县长找来的鸡蛋,当然是人家王荣梅说了算,有本事你去找社长、县长去,吓死你! 要知道,当时的公社社长权力很大,公社里有民兵,有公安,有粮站,有供销社,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国度,公社社长跺跺脚都能震的整个公社颤三颤,村里有事如果上升到通知公社的地步,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一个小小的村民,看到穿着一身正规中山装的普通吃官家饭的人都不敢上前主动说话,更何况看见社长,县长了,他们怕是吓得恨不得跪下磕头才觉得安心。 也正是这样才造就了某些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官老爷做派,成了嘴里喊着为人民服务,却不知什么才是为人民服务的社会蛀虫。 五辆驴车中午时分就赶了回来,顺利的拉回来1万只鸡蛋。 全村人看到那五辆排着队伍进村的驴车,都羡慕地看着耀武扬威坐在驴车上,大声吆喝着毛驴,响亮的甩着长鞭的车夫,幻想着如果那是自己,一定比他们赶车赶的好,鞭子甩的比他们更响亮、更清脆。 王荣梅就等在大队部里,看到他们回来,立刻把张连岭和六斤叫过来,详细地问他们情况。 张连岭高兴的说:“大娘,和您料想的不错,他们就没想到会给钱,以为是白白被县里征走的,对咱们不满的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可当公社里的干事拿到钱后,他们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我们就像老爷一样被他们伺候着,村里的干部都恨不得给我们跪下磕头了,说以后有需要尽管说呢。” 六斤也赶紧说:“我们就按照娘你说的办法给予他们建议,让他们按每个鸡蛋一分钱付给村民,从公社接收按1分4,按1分2接收村集体的,他们听了都很满意,公社社长专门接待我们,让我们给你带话,说谢谢咱们村。 而且我们再三劝他们千万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做事就要做个长久,村民们满意了,所有人才能有更长久的利益。” “娘,这些话我是死记硬背的,虽然有点不明白,但是他们听了好像都挺意外的。”六斤邀功似的说道。 “后来呢?”王荣梅心里早就琢磨透了,只有这样,各个领导层在利益的驱使下,张连岭他们才不会处处被刁难,并且是到了哪里都是被欢迎的对象。 “后来,后来就回来了。”六斤回答。 看着王荣梅脸色沉了下来,张连岭意识到了,马上说:“后来我们就催促村里的干部们赶紧去整理村里面上缴鸡蛋的人家和上缴的数量,好把钱分发下去,这样有利于下次合作。 那些干部们听了还有下次,可高兴了,具体他们怎么做,我们就不知道了”。 王荣梅这才神色缓和下来,只有把钱分下去老百姓得到了实惠,才有下次合作的可能。 她点点头,她最怕的就是某些人仗着自己的官威,欺压村民,白白从村民的手里获取好处,还美其名曰:“为人民服务。” “希望这样能把消息散出去,让其他公社的社员们知道,他们是可以换到钱的,不是被白白征收。” 中午吃完饭,歇了会儿晌,5人赶着五辆驴车又出发了,去了较远点的大五女公社。 回到大队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时间差不多在七八点左右。幸亏王荣梅做为女人心细,让他们每人都在车辕处挂了一盏“气死风灯”,防备回来晚了看不到路,这给他们五人赶夜路带来了可是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第二天,王荣梅又把几个人都叫过来问了一遍情况,虽然昨晚六斤给她说过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想要再听听别人眼中对这件事的看法、 五人七嘴八舌的把自己的见闻告诉王荣梅,王荣梅这才总结情况后嘱咐张连岭,这种阶梯付款模式一定弄清楚明白,不能闹出矛盾,如果事不可为,即使空车也赶紧回来,决不能意气用事,事后她会再出面协商的。 张连岭和六斤连连点头。 话给张连岭说的明明白白的,这个准女婿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六斤虽然听的有点似是而非,但是他知道只要按娘说的办就行了。 昨天是一路朝西,今天则是朝南走了,去明官店乡公社。 王荣梅鉴于昨天的一些小麻烦,就把村里那些明官店乡公社的女婿们集合起来,挑出四个能拿的出手的配合着一起去,他们的作用就是带路兼保镖,五辆车10个人一起出发了。 5名车夫兼四名带路的保镖,余下的那个当然就是被带着出去见世面的安立了,当了副书记兼副村长就是方便,王荣梅理所应当的利用权利去锻炼自己的孩子,即使自己不用也有某些人会说她滥用权利的,所以用就是了。 明官店乡的鸡蛋很顺利的运了回来,把带路的四人换成伍仁桥公社的女婿或者熟悉的,下午就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也许伍仁桥那边距离县城比较远,所谓的天高皇帝远就是这么形容的,那边落实的情况不尽人意,拉回鸡蛋的数量足足差了一半。 回来的张连岭心情变得也不怎么好,他对王荣梅说:“那边对待村民们太严苛了,为了征集鸡蛋,有一家交不出,而且那个人是一名老师,公社的人员就把人家给媳妇准备的伺候月子的老母鸡给抢了,那名老师气不过,当场摔死了那只母鸡,还大骂那些公社派下去的人员,声称就是摔死了也不上缴。” 张连岭叹了口气,沉着脸说道:“这件事闹的挺大,那个人被开除了公职,现在还在公社里扣押着呢。” “这就是‘杀鸡取卵’,”王荣梅叹口气,“本来是好事,却成了害人的坏事了。” “把钱给了公社后,他们表现怎么样?”王荣梅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长长的呼出。 “我给他们钱后,他们确实挺欣喜的,可是有没有听进去,我觉得悬。” “算了,既然给他们说明白了,那就把这件事先放下,就看他们以后怎么做了,否则他们的鸡蛋我们就不收了,不然白白的给村民们添负担。” 张连岭连连点头,可不是,如果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这和他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他们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因为到了给百货运鸡蛋的日子,王荣梅特意让大队长和那个曾经反对王荣梅,跳的最欢的人赶着驴车去送鸡蛋,他们不是想夺权吗?不是认为送个鸡蛋很简单吗?那你们就是送好了。 剩下的四辆驴车每两辆拉两个木箱,两辆拉三个木箱,再换了四名踊跃来报名的四名青年去了石佛乡公社。 就这样,每换一个公社就换四名领路人,被换下来的青年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们眉飞色舞的对围在他们身边的人,讲述着在公社里受到的礼遇,那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和公社里吃国家饭的工作人平起平坐,还对他们客客气气地,请他们抽烟,他们坐着,人家站着陪在一边,哎呀,那感觉实在是爽爆了。 所有人羡慕的直吸冷气,希望下一批里能挑中自己,脑子灵活的则开始转动脑筋想歪招了。 不管如何,王荣梅在村民的心中威望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老支书。老支书在位这么多年,可没有让普通村民有过这样的待遇,而且在王荣梅的影响下,现在整个村子的都比以前有活气了。 就在王荣梅在大队部等待着去石佛乡公社的驴车回来的时候,大队长张二彪和他的狗腿子回来了,车上的鸡蛋原封不动的被拉了回来。 老支书大惊失色,厉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给拉了回来,你们怎么办事的?送个鸡蛋都送不出去!” 大队长垂头丧气地说:“人家不收,我有什么办法,他们说和百货订合同的不是我们,他们只认人不认鸡蛋,我们就被轰回来了,还说”张二彪难看地羞红了脸,便秘似的看了看王荣梅,低头说道:“还说,还说如果今天不能及时送过去,就罚款50。” 说完,就难堪的低垂着头,不吭声了。 老支书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愤怒了起来,鸡蛋送过去了不就行了,怎么还认人,还罚款,这太离谱了。 王荣梅火上浇油,说道:“老支书,他们不是说送鸡蛋好送吗,我还打算从这儿以后,送鸡蛋的事我就不管了,就交由大队长负责算了!我也落个清闲,在村里帮帮老支书出出主意、收收鸡蛋就行了呢。” 张二彪赶紧摆手,这种丢人的事一次还不够吗,还想多来几回?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嫂子,嫂子!副书记,副村长,您就饶了我,这事打死我,我也不去了。” 在村里高高在上的大队长,去给人家奚落,看人家脸色,关键是那种丢人现眼的事,还被一直追随自己、鞍前马后拍马屁的四队队长张树根给看到,听到的清清楚楚! 这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对,我得好好敲打一下这家伙,他敢乱说话看我不整死他,张二彪恨恨的想着。 老支书也泄了活,赶紧也劝到:“算了,荣梅,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是头发短见识也短,为了村里,你就委屈下,赶紧把鸡蛋送去,晚了咱们还得往外掏钱,50块,可不是小数儿啊。” 张二彪也眼巴巴地看着王荣梅,目光中有着乞求,但眼底的不忿还是被王荣梅捕捉到了。 王荣梅暗暗瘪嘴:“切,小瘪犊子,我还治不了你了,不服你就放马过,老娘我都接着。” 王荣梅顺坡下驴,见好就收,她故作无奈地说道:“好,那我就再跑一趟,你看队里这一大堆的事,离开还真不放心。” 她看着大队长,用略带命令的口气说道:“大队长,这件事不行,那队里收鸡蛋的事能行,你一定把这块盯好了,把运回来的鸡蛋安安全全地入库,别出错了,能行。” 张二彪赶紧点头:“你放心,保准一个鸡蛋不带少的。”他敢说不行吗,这点小事再干不了,大队长就别干了,干脆让贤。 他也看出来了,老支书对王荣梅言听计从,以后这个村就王荣梅说了算,她开始当家做主了,王荣梅说换大队长,老支书绝对双手同意,他就完了。 王荣梅又嘱咐了一遍张老汉,让他盯紧点,这才赶着驴车去了县上,当她赶到百货时,李玉林听到了报信就故意往外走,路过王荣梅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汇,两人相视而笑。 错身走过时王荣梅恭敬的喊了一声:“李经理好。”李玉林故作清高的“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来啦”就走了过去。 两人一副云淡风轻,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55章 买布做新衣,千叮万嘱去京城 顶着大太阳给百货送完了鸡蛋,王荣梅不放心村里的事情,顾不得天气的炎热,仍旧汗流浃背的赶着驴车加快速度往村里赶,路过老郭的“荣军厂”也没敢耽搁,目不斜视的往前赶路,却猛听耳边传来大喊:“妹子,大妹子等一下。” 王荣梅扭头,就看到老郭正朝她招手,她赶紧拉住毛驴的缰绳,让驴车停了下来。转个弯,把车停在了厂子门口。 “你赶车那么着急干什么?”老郭大声问道:“你不是说让六斤跟瞎老宋一起去北京跑出差吗?怎么没信儿了,我特意让老宋又多等了一天,让他明天再走,这不刚要让丽娟骑车子回去找你去呀,就看你赶车那么快的跑过去。” 王荣梅心里“咯噔”一下,可不是,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连忙道歉,“郭大哥,这几天忙傻了,把这么件大事竟然给忙忘了,我这就回去给六斤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就把他送过来。” 老郭点头,“行,你赶紧回去收拾,千万别再忘了,唉,你呀!”老郭目送王荣梅快速离去,回厂里找老宋去了。 王荣梅也不急着回大队了,而是心急火燎地想赶紧回家,帮六斤收拾出来出门要带的东西。 想到这里,王荣梅猛地勒住了缰绳,对呀,这孩子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出门呀,她赶紧回转车头,朝着供销社去了。 供销社里一片静悄悄的,下午三四点正是人犯困的时候,当王荣梅走进来的时候,袁主任的外甥女小田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另外两个年纪大些的女服务员正扇着扇子在一边说着悄悄话。 供销社的鸡蛋早就停了,因为百货店里有鸡蛋,很多人宁肯跑远路去百货买,也不愿就近到供销社来,因为她们觉得在百货里面买东西有面子,而且还捎带着可以去里面转转,看看百货里摆放的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来过过眼瘾,买不买反正说起来自己见过,就像曾经买过了一样,让人有种满足感。 所以供销社的鸡蛋卖不动了,卖不了自然就不会再进货了。 王荣梅径直来到了布匹柜台,对着那两个年纪大些的服务员中的一个喊:“小叶,我扯点布。” 小叶抬头看到是王荣梅就笑了起来:“哟,王大姐呀,好些日子不见了,你这是给谁买布,做裤子还是做褂子啊?” 另一个服务员小李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王大姐,最近你把鸡蛋都给百货送去了,让我们可安生了不少啊。” 她们国营单位的工人,一整天不卖货照样发工资,那就不如多歇会,大热天弄得浑身汗还没什么好处,感谢王荣梅她是发自真心的。 王荣梅笑笑,这个话还是不接的好,说错了又是事儿。 她笑着对小叶说:“给我儿子弄两身衣裳,明天他要去京都,不得穿的体面点吗?” “去京都呀!”小叶惊呼。因为声音大了,把一边睡得正香的小田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抬头:“什么京都啊?” 把小李给逗笑了:“你不睡着了吗?这还能听见?” 王荣梅没有理她们的逗趣,直接对小叶说:“你给我扯白洋布,我儿子身高有一米九, 做五件背心的料就行,再来这个蓝色的帆布,也是做5条裤子的料。”王荣梅不会计算用料多少尺,只能按件计算,让小叶帮着算一下看用多少布。 付了钱和布票,小叶在一侧丈量布匹,王荣梅这和小田说道:“小田啊,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家是哪儿的呢?你多大了。” 小田没有回答王荣梅的问话,而是问王荣梅:“大婶,你儿子到京都去干什么,我长这么大了连县城都没出去过,你儿子竟然要去京都了,你家太牛了!” “是啊,是啊,大姐,你儿子去京都干啥去呀。”其他人也羡慕的追问。 “羡慕他干什么,他是去吃苦,又不是玩去了。”王荣梅笑着说。 “吃苦也行啊,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伟人住的京都去看看。”小田不无向往地说。 “不用着急,你们一定有机会去的。”王荣梅高深莫测地笑答,是啊,一定是有机会的,再有个十年随便你们跑,全国各地的跑都行,再也不用随身拿个介绍信,还不能跑太远,限制人。 拿了布匹,王荣梅快速的回到家里,放下布后把驴车赶回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正热火朝天的卸鸡蛋呢,10大箱子鸡蛋被抬进了储藏室里,围着看热闹的村民们也不管太阳晒不晒,热不热,都在一边兴高采烈地看着那一箱箱鸡蛋被抬进屋里。 这可都是钱哪,麦收时每人多分了10斤麦子,等到了秋收,照样也会多分玉米,这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啊。 王荣梅看到正在人群里蹦跶的欢实的六斤,走过去把六斤从人群中拽出来,六斤一路大叫:“娘,你拉我干什么,我还要去干活呢。” 王荣梅拉着六斤一起来到老支书跟前,老支书正在会议室里凉快着呢,毕竟人老了,精神气儿和精力都不行了。 就在老支书暗自伤神地时候,看到王荣梅和她儿子进来,连忙强打精神说道:“怎么了,孩子挺好啊,没惹事儿,你拽他干嘛?” 王荣梅直截了当的说:“支书,六斤有事要离开,你再安排个技术好的去赶车,我这着急,回头在跟您老解释,我们先走了啊。” 说完,不等老支书开口问呢,王荣梅拉着不断挣扎地六斤穿过人群往家走。 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问“你们干啥去,不赶车了”之类的话,王荣梅都笑呵呵点头致意却不答话,只是闷头往前走。 走到街口,她才对六斤说:“去你巧玲婶子那赶紧把你姐叫回来,我有急事,快点啊,回来我还有事给你说哩。” 一看娘的态度挺严肃,六斤也不挣扎反抗了,他直觉是家里出事了,马上飞快的跑去找他姐。 王荣梅回到家,想了一下,然后进屋翻出一根铅笔,拿出了孩子的一个本子,静默了一会,回想着上一世人们经常背着的那种背包,然后用铅笔大概的画了一个样子,画上了两根弧形的背带,从上而下连接在包的背面。 又修改了一下,感觉还行,就放在了一边,然后又画了一件背心的样式,是现代常的标准的一件t恤,满意的看了看,这比现在穿的带扣子的短褂好多了,又省布做的也快。 六斤和招娣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进门就喊:“娘,娘,你怎么了?”六斤急乎乎的来找她,就说家里有事,让赶紧回家,把她吓得不轻,以为娘怎么了呢。 看到娘不缺零件的站在自己跟前,招娣气的上去就踹了六斤一脚:“臭小子,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吓死了!” 六斤委屈,但却没吭声,谁让人家是姐姐呢。 把两人叫进屋,王荣梅指着两张纸说:“你用帆布做一个这样的背包,这个是背的带子,上面开个口,缝上几颗扣子,在在上面加个盖子盖住开口,这样就行了,底部做宽一点,要加厚,可以在里面夹一层咱们做的络子,这样底部会更挺阔,就能多放点东西。” “你能听明白吗?先别问,先听我说。”王荣梅止住招娣想问,继续说道:“这个是背心,多加了两个半袖,比短褂做起来简单还好穿,你照这个样子做三件。” 王荣梅把两张纸放到招娣手里,问她:“能做出来吗?” “娘,能做,可是这是给谁做啊?”招娣问。 “给你大弟做的,这是布料,比照他的尺寸,裤子先做两件,三件背心,一个背包,今天做完,剩下的布料给安利和两个小的,你看着做就行。” “娘,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做不出来了。” “必须做出来,因为明早你大弟就要出门去京都了,这些东西明早必须要用。你和你巧玲婶子一起做,应该能做完,她要的加工费咱该出就出。”王荣梅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嗯,那我去和巧玲婶子去说,可是,我大弟去京都干嘛?” “去当学徒学本事去。晚上回来我再给你们细说,你先拿着这些布去,尽快做出来啊。”王荣梅催促招娣赶紧去。 一旁的六斤早就震惊的傻了,惊喜的傻了。 什么?给我做新衣服?还三件?还两件?还有一个背包?这是干啥? 什么?要去京都?那个伟大的人住着的地方?没说笑话?我没听错? 我的个天呀!娘这是要我去干嘛? 王荣梅看招娣快步跑走了,这才拉过一边傻站着的六斤,拍了他后背一下,笑道:“怎么?傻了?去京都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做为一个男人(六斤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谁愿意天天窝在家里呀,走出家门,去村子以外的地方,去县里,去比县里更远的地方,那里有什么,和自己家一样吗?这是所有男孩子们包括女孩们都想去看看并想去了解的。 去京都却又是所有人敢想又不敢想的地方,因为那里太远了,好像要坐车,坐车也要坐好久,但是自己却连车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六斤被娘拍了一下,这才清醒,情绪激动地问:“娘,我真的能去京城?听说能坐车呢。” 六斤兴奋地紧握着拳头放在胸前,充满希望地又问:“娘,你真的没骗我?” 王荣梅看着这个激动傻掉的儿子,把他摁坐在炕沿上说道:“你先听我说,你去京城不是让你玩的,你听清楚了,是让你跟着人家学习的。 我求你二姐的老公公,让他手下的业务带你学习怎么跑业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你能学会他的一半本事,你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你希望不希望自己将来能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王荣梅问。 “当然了!”六斤的眼里有光在迸发。 “所以,为了将来能出人头地,能光宗耀祖,你怕吃苦不?” “不怕!” “你怕累不?” “再累,有下地干活累昂?下地我不是照样干吗?所以累算个毛啊!” “好,好儿子!”王荣梅拍了拍六斤的肩膀。 “你听好了,你跟着人家出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问人家钱的事,如果他问你,你就要说很贵,花了那么多,或者就说不清楚没记住这几句话还回他。 人家业务姓宋,你嘴要甜,他肯定知道你是和厂长有点亲戚关系,所以第二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是来监视他的。 你学的是人家接人待物的方式方法,以及如何谈生意并促成生意成交,所以其他的事不要管,也不要问,少说话,这个你一定要拎清,懂吗?” “娘,我明白了,就是少说,多做,多看”六斤总结王荣梅说的话,总结的真到位。 王荣梅挺激动的,这儿子这不开窍了嘛。 她连忙又说道:“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出门在外,你要多想,多记,可以等老宋没事的时候在一一问他,再请教他。 出门在外一定要听他的话,但你心中也得留个心眼,有句俗语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你不能把自己的全部实际情况都告诉别人,这个你明白吗?” “娘,我明白。” “好,你把我对你说的话好好再想想,我去做饭,还要再给你准备点明天路上的吃食。” 王荣梅出去收拾晚饭,六斤“哇”地一声呈“大”字形仰面躺在炕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房顶,满脸兴奋。 这段时间以来,六斤觉得是他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先是去大队里收鸡蛋,那些来交鸡蛋的人都夸他能干,长得好,争着想给他说媳妇,没得六斤做梦都能笑醒。 尤其是这几天,那叫一个爽,自己的娘摇身一变成了队里的官,呵呵,他身边竟是那些巴结的人来争着舔自己。 到别的公社去拉鸡蛋,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领导也和自己称兄道弟,六斤就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人生赢家,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他已经飘飘欲仙了。 现在,现在就是一个大炸弹,一下子真让他飞起来了,他竟然能去京城,全村谁去过》没有,他,张安来,将是第一个去京城的人。可惜,没时间去给那些人炫耀了,因为明早一早就得走,算了,回来再给他们炫炫。 六斤在屋里飘飘欲仙,自娱自乐嗨了起来。 “六斤,过来烧火!”王荣梅的喊声震醒了正在神游太空的六斤,六斤一咕噜爬起来赶紧去干活。 第56章 送儿外出长见识 夏天天亮的很早,王荣梅把激动半宿没睡着的六斤喊起来,穿上招娣和巧玲熬了多半宿做好的衣服,白白的t恤,虽然看着布料有点厚,但是胜在样式看着和平时的不太一样,搭上蓝色帆布做的长裤,配黑色千层底布鞋,背上蓝色帆布做的背包,高高大大的六斤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因为最近伙食好,英俊的脸上略带着点婴儿肥,猛一看,英俊飘洒的气质竟像是后世大城市来的小青年。 吃完饭,六斤背起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早就放好了换洗的衣服,王荣梅把用屉布包着的热腾腾的白面烙饼放进背包里,又把已经腌了一宿的20个咸鸡蛋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背包的最上面,心里才感到稍稍安定。 王荣梅把9元钱和一些粮票分成三份,缝在了六斤内裤上的三个小兜兜里,嘱咐他一定不要随意透露身上有多少钱,说话要三思,话到嘴边留半分,多长个心眼等等。 在王荣梅殷殷的反复叮嘱中,六斤骑车带着王荣梅来到了荣军厂厂门口,早就听的不耐烦的六斤赶紧对叨叨了一路的王荣梅喊:“娘,到了。” 厂里的会计室里,老郭和老宋正等在里面,听老宋说道:“郭厂长,我最多只能等到7点,车站的长途汽车7点20发车,否则就赶不上了。” 郭厂长拄着双拐在屋里来回走,不时的看向大门口,连声说:“依你,到点来不了你就走你的,不等他们了。” 老宋心里其实真挺腻歪的,好好的出差还要带个累赘,说是个累赘还是好听的,怕是个间谍,听说是厂长儿子的小舅子,这关系想推都推不了。 王荣梅母子两个走进了院子,老郭第一眼就看到了,马上说道:“来了,来了!” 老宋抬眼望去,和他儿子差不多年龄的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穿的清清爽爽,下蓝上白,衬的面色如玉,短发,大眼、高鼻,整个一靓小伙儿。 老宋第一眼竟然不讨厌这个小伙子,但一想到这个小伙子的目的,老宋的心不禁往下沉了几分。 王荣梅领着六斤进了会计室,边走边说:“郭大哥,时间晚了吗?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老宋站起身,问道:“厂长,就是这个小伙子跟我一起吗?” 王荣梅赶紧笑道:“哎呀,你就是宋老弟,这孩子叫张安来,今年十七岁,以后就靠您多带带他,让他也长长见识,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大的,省的天天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给我惹事。” 然后王荣梅转头拉了一下六斤,说道:“快喊人啊!” 六斤赶紧笑着喊道:“宋叔!” 王荣梅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呵斥道:“喊师傅,以后他就是你师傅了,出门后一定要听师傅的话,不能使性子,听到了吗?” 王荣梅看向老宋说:“老弟,以后就靠你教他了,这孩子倔,他如果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 说完,又从口袋里拿出了5元钱和10斤全国粮票,递给了老宋:“老弟,这是孩子出门的费用,如果不够,嫂子回来再补给你,你就先替孩子收着,他钱带多了我怕他给弄丢了。” 老宋听了这妇人的话,看着手里不菲的费用,心下对这家人有了一丝好感。 这人想的倒是挺周到,不像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婆子,怪不得肯让儿子跟他外出学跑业务。 王荣梅把1元的毛票递给六斤,让他在路上花,嘱咐他路上听宋师傅的话,眼里多点活,六斤无奈叹口气,低着头听着娘的唠叨,心早就飞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 老宋对老郭和王荣梅说道:“我们该出发了,这就走。” 然后看向六斤问:“安来,你没有行李?” “没有,我娘没让我带。” “嗯,咱们出门跑业务的从不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身简装走天下,看来你娘考虑的很周到啊。” 四人一起朝着大门外走去,老宋前面带路,径直朝着北边的长途汽车站走去。 王荣梅一把拉住六斤,又不放心的问道:“看看介绍信装好了没?第一次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别和人吵吵,注意安全!”一种不舍还是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眼竟然还有些些潮湿。 六斤追上了宋师傅,跟着他往前走,终于他心有感应的回头看去,看到娘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酸,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远离家,远离自己的娘。 他眼圈有点泛红,朝着王荣梅使劲地挥手,大喊:“娘,你回去”。 但到底是心底的兴奋战胜了心里的不安和对娘的不舍。 对新事物的渴望让他有了战胜一切阻挡的勇气,他一往无前的向前跑去。 他兴奋地想,他终于可以坐汽车了,可以去京都了!他还想去所有人心中的圣地……天安门! 等他回来他也能对村里人骄傲的夸口——他去了京都,看到了天安门! 看着渐渐远去的孩子,让王荣梅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心里好像丢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骑车子回家的王荣梅,心里不断地劝解着自己。 不离开娘的孩子永远学不会独立,永远长不大,这是对他好,是为了让他增长见识,再说有老宋呢,人家经常出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自己催眠着自己,王荣梅的情绪渐渐转了回来,那种伤感渐渐淡了。 回到村里,又是忙碌的一天,王荣梅和爱娣一起,一车一车的把鸡蛋往县上运,送到高台的房子里。 明天部队的车子就来拉鸡蛋的了,所以王蓉梅拉了整整一天的鸡蛋,来回跑了十趟,才拉过去了2万个鸡蛋。 王荣梅有点泄气,天气炎热,顶着太阳这样来回地跑,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看着库房里的三十多箱鸡蛋,王荣梅叹气,不行,她受不了了,那头驴都在口吐白沫,自己也感到头晕脑胀,爱娣也说自己难受,她知道都是热的。 明天再说,要不和司机商量一下,让他们跑跑远路自己来拉一趟,王荣梅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如约而至,这次王荣梅没有赶车,而是骑着车子来到了高台,在高台等着部队的卡车来。 “滴滴滴”悠长的汽笛声从外面传来,王荣梅赶紧出院门迎了出去,就看到久违的王名启笑着从车上跳了下来,喊了声“大婶好,我来了。” 王荣梅紧走几步,握住了王名启的手,激动地说:“哎呀,王同志,好久没见你来了,这次你终于舍得来了啊,太好了!” 太好了,卡车去村里装鸡蛋这下子没问题了,王荣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要不真不知怎么开口呢,派来的这些战士就是来执行任务,和她从来不多费一句话,装车就走,从不拖泥带水,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她,让王荣梅感到很无语,这次有救了。 这时候司机也跳了下来,笑着说道:“王婶子,王连长又高升了,现在是副营了,来一趟可是不容易呢。” 王名启有点羞恼地抬腿轻踢了司机一脚:“你个臭小子,学会拿我开涮了,看我不削你。” 司机笑嘻嘻地避开,跑到了王荣梅身后。经过半年的接触,司机和王荣梅早就很熟悉了,却在其它押送鸡蛋的战士的面前,他却一声不吭,很少说话,但在王名启面前竟然放的很开,说明两人关系很好。 看到屋里那十三箱鸡蛋,王名启恨不得抱着王荣梅亲一口,这么多鸡蛋,这王婶子又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啊。 因为连着两次拉回的鸡蛋数量都不够5000,解释说是夏天天气热的原因,鸡不好好下蛋。但司令还是很恼火,指名说后勤的人办事不利,也不尽心,不能完成上级的任务,他这个后勤营长不称职。 这可把营长吓坏了,把以前直接负责这件事的王名启,也是就他的副手——刚升来不久副营找来,借题发挥的训了他一顿,让他亲自过来解决这件事,要求他务必解决好,来的路上 看到这些鸡蛋,王名启知道任务他弯成了,而且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王大婶就帮他完成了,这位王大婶简直就是他的福星啊。 王荣梅看着王名启的脸色,知道他很高兴,就问:“王同志,这些鸡蛋够不够?” “够,够啊,王大婶,你真是给我一个大惊喜啊。”王名启惊喜的说道。 “哦,够了呀,那村里还有叁万多的鸡蛋呢,我以为你们能要完呢。”王荣梅不无遗憾地摇头叹息。 “多少?你说还有叁万多鸡蛋?”王名启有点石化。不是说鸡蛋供不上吗?怎么一下子这么多鸡蛋了? “对,还有三万五的鸡蛋在村里,没来得及运过来。” “行,咱们这就去村里拉去。”王名启急切地说道。 王荣梅沉稳心神,把晾好的白开水给王名启和司机各倒了一杯,说道:“回去拉鸡蛋可以,但是我有三个条件想和王同志说说。” 王名启不得不把急切地心情收敛起来,他确实是没收住,一听那么多的鸡蛋可以拉回部队,那自己就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任务,不但不用自己再去和这位王婶子磨嘴皮子、打嘴仗,还会在领导面前多了一分信任和器重,一举两得啊。 王名启不由的问:“王婶儿,您说,我先听听,所有条件我是必须回部队后。上报领导后才能答复您的。” “这个我知道。”王荣梅点点头,“你回去和领导商量这是正确的,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知道吗?为了给部队提供尽量足够多的鸡蛋,我们县上的领导,把整个县都动员起来了,才给你们部队凑了这几万的鸡蛋,后续还会有,所以我提出的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你们部队的领导能够出面对我们县上的领导提出慰问和表扬,这样我们县上的领导才会更有动力为了京都而努力筹集鸡蛋,毕竟我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你说是?” 王荣梅看着王名启,王名启刚毅的脸上充满了感动:“大婶,我知道这都是你努力的结果。” 王荣梅笑笑,接着说:“所以,接下来的这个条件是我个人的,因为我不敢保证换人后是否还能继续这样愉快地合作了。” “换人?换什么人?”王名启有点莫名其妙。 “是我们村的内部矛盾,我们村的村委班子竞争很激烈,你在部队上应该有同感。 同样,村里也有人不满意我,希望取代我,让他们负责和你们来交易,丰收的果实被别人采摘,让我把这大好局面拱手让人,我不服气啊。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怕某一天就会被被莫名其妙的撤了,反过来说,撤了就撤了呗,可是我又担心那些人太贪心了,最后再把这好不容易搞起来的一切给搞砸了。”王荣梅阴沉的语气表明她内心的煎熬。 “王同志,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好办法,来帮我解决一下这个局面。” 王荣梅心中笃定,王名启回去后一定会帮她反映这个问题,部队希望鸡蛋供应稳定,不希望有变动,毕竟在这个所有物资匮乏的年代,稳定的供应是多么的难得。 “王婶,你放心,我会如实把这个情况汇报给领导,你等我的消息。”王名启站起来:“婶子,我们去村里拉鸡蛋。只有把鸡蛋拉回去才是最好的证明。” “好,咱们现在就走,这里的鸡蛋回来在拉,省的来回的颠簸。”王荣梅提议道。 于是王荣梅这辈子平生第一次坐上了大卡车,因为需要她的指路,她被让进驾驶室,王名启就钻进了大卡车的后车箱,后车厢被绿色的篷布整个遮盖了起来,把炙热的阳光给阻挡在外面,所以后车厢里虽有点闷,但还是可以待人的。 大卡车一路风驰电掣,虽然路不好走,但好歹还是有惊无险的开到了村口。村里的路实在是太窄了,开不进去,没办法,就只能等着把鸡蛋运出来在装车。 在村口纳凉休息的人们看到了大卡车,一下子围了过来,东摸摸西摸摸,有的过来和司机搭话。 尤其是孩子们兴奋的大喊大叫,围着卡车跑来跑去,有胆子大的竟然爬进了车斗。 平静的村口热闹起来,围过来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第57章 鸡蛋全部拉走了 王荣梅一路小跑到大队部,老书记看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王荣梅,稀奇的打趣说:“被狗追了?” 但一听到王荣梅说部队的车直接开到了到村口,正等着装鸡蛋呢。再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马上开始紧张的指挥起来,他让所有的村干部们集合,每两人一箱给生生抬到了村口。 所有的村民们都围着看热闹,没有村支书发话,谁也不敢上去搭手,万一错手把鸡蛋给摔了,碎了,一大木箱的鸡蛋得是他们全家几年的收入,赔不起,赔不起呀! 就在人们热火朝天的往车上装鸡蛋的时候,到西安国城公社拉鸡蛋的车回来了,驴车上又是1万颗鸡蛋,被抬上了大卡车。 把跟车过来王名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这功劳又是王荣梅白白给他的。 这时,大队长带着几个小队长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递过来一根卷烟,点头哈腰地说道:“战士同志,你们辛苦了。” 王名启扫了他们一眼,心底立刻警惕起来,想起了王荣梅刚刚在他面前说的“村里也有人不满意我,希望取代我,让他们负责和你们来交易”,这话犹自在耳边回荡,这些人就上赶着来了。 王名启的脸马上阴沉下来,没有朝他递上看一眼,只是站在那里巍然不动,挺着笔直身体沉声道:“几位同志有什么事吗?鸡蛋已经上了车,就是部队的东西,是受到我们用生命来保护的部队的财产,几位说话请三思。” 张二彪有点愣神,这还没说什么呀,就是打了声招呼,怎么这气氛就有压力了呢? 张二彪赶紧再次在脸上堆满笑容,缩着肩,身子微微下垂,点头说道:“同志,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鸡蛋你们是按多少钱收的?我们是大队成员,有权利知道。” 王名启轻“哼”一声,冷笑道:“既是大队村委成员,多少钱王荣梅同志没给你说过吗?既然你们不知道,就说明你们不配知道。 如果非要打听,那就是非法刺探部队军机,刺探军机的人就是国家的叛徒,你们想当叛徒吗?” 大帽子扣下来,把几个人吓得不轻,连连道歉,脸色煞白的跑走了。 王名启轻蔑的笑了笑,还想从他嘴里套话,也不想想,他王名启当年可是当过侦察兵的,对于一切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惕,连个蚊子都别想从他耳边默默地飞过去。 鸡蛋装完了,王荣梅陪着老书记从人群中挤过来,王荣梅给他们介绍说道:“书记,这位是负责过来拉鸡蛋的小王。”又指了指站在王名启身侧的司机说道:“这位是司机师傅。” 然后又看向王名启说道:“这是我们村的张支书。” 老书记笑呵呵地,满脸的褶子让王名启想起来远在家乡的爷爷。 十五岁就出来当兵的王名启,已经十三年没见过爷爷了,他老人家可安好。王名启心里莫名地有点酸楚。 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老人干枯的满是老人斑的手,声音中有着一丝颤音,“老……老支书同志,您好!感谢贵村的鼎力相助,让我们部队的战士们吃上了鸡蛋,让他们以更好的状态参加训练,感谢仕途村!” 老支书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我们的努力能得到你们的肯定,付出再大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感谢你们部队对我们付出的肯定,这是我们的荣誉啊,感谢你们!” 老支书毕竟当了多年的干部,说出的话都带着官腔,弄得王荣梅都想笑场了。 当装满鸡蛋的大卡车缓缓驶离仕途村时,老支书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久久没有动。 部队的大卡车亲自来村里装鸡蛋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各个公社,在这个敏感时刻、以军为主的时期,会不会引起公社、县上地震呢?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老支书的眼光开始变得深沉而悠远起来。 王荣梅随着大卡车又回到了高台的房子,车上足足四万五的鸡蛋,45个大木箱已经把车厢装的满满当当,再加高台屋子里的鸡蛋是22箱,足足六万柒仟个鸡蛋,好像装不下了。 一算账,王名启有点傻眼,他没那么多钱! 王名启为难的看向王荣梅,王荣梅也没想到这一层,也傻眼了。 思量再三,王名启说道:“婶子,要不我先把鸡蛋卸了,明天再跑一趟?” 王荣梅有心让他们拉走,可回去怎么给老支书交代?钱若真出了问题她也顶不住啊,无奈,王荣梅只好点头:“行,你先拉1万7千个鸡蛋回去,省的你们那里又断了顿儿。” 商量好后,王名启和司机像个老牛一样开始闷头干了起来,装好装,卸人少可就不好卸了,又怕不小心摔了,两人搬的是提心吊胆。 王荣梅见状,直接跑去了大街上,拦住两个路过的中年男人,一人给5毛钱请他们帮忙,才顺利的把鸡蛋搬下来。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两个人灌了一肚子水后,就忙着开车往回赶。 王荣梅攥着1万7千个鸡蛋的钱和票有些感慨,还是鸡蛋多了挣钱呀,这一下子就是好几百,足足六万多个鸡蛋就是两千多块钱,这简直不敢想象! 这屋里放着这么多的鸡蛋,王荣梅可不放心。她把门锁好骑车回到家,抓住刚从外面跑回来的爱学和玉亭,让他去队里喊他爹回来,就想坐在树下歇会儿,缓缓。可还没等她坐稳,支书和张老汉就进了院子。 原来老支书专门安排人在村口等她,等她回来就去通知他,对这么多鸡蛋钱老支书心里也没底,也急的很。 一进院子,老支书就喊:“荣梅啊,钱拿回来了没有?” 王荣梅让跟在后面的安立倒水给老支书,然后说道:“我急着回来没去大队部,就是想让先让老头子赶紧去县上盯着去,王同志拿的钱不够,所以鸡蛋没拉走,都卸那儿了。他们明天应该能再回来。” 老支书有些恹恹地“哦”了一声,然后猛然一惊,站起来催着张老汉:“集生,你赶紧去县上,一定把咱们的鸡蛋守好了啊,一颗都不能少!” 于是在老书记一连串的催促下,张老汉骑车去了县上给鸡蛋当保镖去了。 王荣梅问老支书:“下午该去哪个公社拉鸡蛋了?” “该去南娄底乡、北段村乡、西佛落乡这三个公社了,” 王荣梅点点头,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好像这次拉不完这些鸡蛋了。 中午和孩子们一起就水吃了两个二米面馒头,王荣梅就去了大队部,队里仍旧是一片乱乎乎的景象,好多人在等着去下一个公社的选人结果,个个也不怕热了,都在那儿喊着:“选我,选我!” 有了王荣梅的参与,去三个公社的人员很快就定了下来,大队部里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不在拥挤在一起,而是找个阴凉的地方歇着去了,有的则直接回了家。 王荣梅喊张连岭过来又问了一下情况,倒是都大致相同,只要不出意外,王荣梅就放心了,等这批鸡蛋都拉完了,王荣梅想她是不是需要再去趟县里,去特意感谢一下县长呢。 第二天一早,王荣梅就着去北段村乡的驴车队到了安国,然后步行到了南关女儿们的住处,骑了车子去了高台的房子,张老汉正在扫院子,见到老婆子来了,笑呵呵地说:“报告副村长,咱们村的鸡蛋都安全。” 王荣梅就笑,老头子也学会贫嘴了。 两人没等多久,大概上午8点时,大卡车的“滴滴”声就响了起来,王荣梅出门一看,竟然开来了两辆军用大卡车。 王荣梅心中一喜,赶紧让王名启和其它两位司机战士让进屋里,和王名启把实际情况给他说了一下,商量着问他能不能让司机开车直接去公社把鸡蛋拉回来。 王名启二话不说,当场同意,于是王荣梅又坐着大卡车回到了村里,从昨天选好的那两组带路的青年中各选一人带路,坐上卡车去了其它两个公社。 仅仅过了两个来小时,两辆卡车就先后开了回来,两名带路的小伙子兴奋的脸都红了,跳下车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栽倒,被一群小伙子们围着到一边去问东问西了,人群还不时发出哄笑声和羡慕的啧啧声。 王荣梅指挥着把昨天下午刚刚拉回来的鸡蛋装上车,这才钻进驾驶室,坐着卡车回到了县上。在从县上回村的必经路上,王荣梅让司机停在路边下,在这里等着拉鸡蛋回来的驴车队伍。 太阳底下太热了,几人跑到了路边的大树下乘凉等着,就在三人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驴车队伍到了,张连岭远远看到军绿的就有点怀疑的来拉鸡蛋的,等走近了,看到了坐在路边的王荣梅和三位穿军装的战士,立刻跳下驴车喊:“大娘,你们在这里等我呢?我要知道,我就路上走快点了。” 王荣梅摆手道:“不急,不急,安全第一。” 等把鸡蛋都装进了卡车,王荣梅把张连岭拉到一边,对他说:“其它两个公社的鸡蛋都拉完了,你回头把驴喂喂就还回去。回去后给老书记说,下午我准时回去,让他放心。” 王荣梅知道,因为鸡蛋多,涉及的钱也多。因大队里没那么多现金,现在都是欠着好几个公社的钱呢,老支书压力挺大。 两辆军用大卡,每辆车装了40箱鸡蛋,车斗里装的满满地,看的王名启嘴都没合拢过,止不住的笑容挂在脸上。 总账的时候,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的王名启终于笑不出来了,他有点难以启齿,磕磕巴巴的说道:“领导说,部队上,如果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粮票,怕,会引进不必要,的粮食紧张,所以,希望这次的鸡蛋,全部折合成现钱,按每个鸡蛋六分钱给你算,你看行不行?如果不行再给你适当加点粮票也可以。婶子?” 王荣梅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为部队服务是我们的光荣也是我们的荣誉,我们不会让部队领导为难,既然领导这么说了,就按领导说的办!但是我上次说的那两个条件,希望王同志回去和领导好好反应一下,希望能尽快解决一下。” 就在王名启刚刚数钱的时候心中没底呢,领导说了如果按钱计算他们不同意,就适当加点粮票,可是加多少领导没说他心里也没底,加多了领导不高兴自己会挨训,加少了人家不干自己也脸上无光。领导还会说自己办事不力,真是左右为难啊。 看到王荣梅只是想了一下就痛快的应了,倒是让他格外地吃惊,这可不是小数啊,一两万斤的粮票啊,就这样简单地不要了?太不可思议了。 王名启不确定,还是怀疑的问了一句:“王婶儿,那就按钱直接算了?没有粮票?” 王荣梅点点头,心想:“我要那么多的粮票干嘛,哪有钱实惠,再有几年粮票就会退出,成了没用的废纸,所以还是要钱痛快。” 80箱鸡蛋折合成现金4800元,崭新的10元一张的大团结50张一捆,一共是10大捆,当然其中一捆是300元,只有30张。 加上昨天的个鸡蛋的595元,一共是5395元,再加上昨天给的那一大摞的粮票,王荣梅的手都哆嗦了。 幸亏老头子在他身边,帮她把钱捋了一遍,把要上缴的钱分出来,等回去交给老支书,明天再去各个公社换钱去。 这次交易直接让王荣梅一家的存款破了千 ,别说是王荣梅的心哆嗦,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张老汉也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这钱还是自己家的! “要不,咱们把钱分点给村里?”张老汉像是得了便秘一样挤出了这句话。 长长舒了口气,王荣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屋里。 进了屋就满屋子踅摸,眼光不停的在屋里打着转上下左右的看,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第58章 惊喜 她走进东屋,叫来张老汉,合力把靠墙放着的木桌子搬到一边。这套房子的地面整体铺着地砖,这里正好成了王荣梅藏钱的最好地方。 张老汉进已经明白了她想干什么,赶紧出去到院子里拿来一把铁锹,把地面上的地砖先撬开了八块砖,然后往里深挖了大约一尺多深,王蓉梅把4000块钱整整8捆,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后,塞进了地洞里面,然后用土掩埋压实后,把砖放回去铺平。 特意剩下最角落的那一块砖,把包裹好的几千斤粮票放在了下面,最后把这块砖铺了回去。 把地面收拾干净后,王荣梅把剩余的土都收了出去洒在了灶火旁边灶灰上。 看着收拾好的地面,王荣梅对照的看了看,猛一看看不出什么区别,但细看那里有明显挖过的痕迹。 用笤帚把整个屋子的地面仔细地扫了一遍,特意把扫起来的尘土扫到那个角落里盖住新挖的痕迹,这样一来,还真不容易分辨了。 两人又把木桌搬回去改住地面,这下子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钱和票藏好了,两口子擦了擦满头的汗,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手里这么多钱可不是好事,万一被人发现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把兜里的钱和票全部都倒到了木床上,1455元三捆钱放在一边,把一些零散的粮票和一些零钱装进了裤子口袋,把三捆钱放进了挎包里,这样看着清爽多了。 “走,咱们回家!” 夫妻两人像打了大胜仗一样,神采奕奕地张老汉骑着自行车载着王荣梅往家骑去。 路过两个闺女的住处时,被晒的不行的王荣梅看了看晒死人不偿命的太阳,正当午时,于是拍了拍张老汉,跳下了车。 张老头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推着车子跟着王荣梅一起进了胡同的大门。 大中午的赶路回去多热呀,能偷会儿懒就偷会懒,王荣梅快步向着屋子走去,屋门大开着,里面传来玉玲的哭声。 “丽娟?”王荣梅开口喊了一声,人已经进了屋。屋内两人正围着在桌子吃饭呢,见爹娘两人进来,连忙让两人坐下,去拿碗给两人盛粥。 小玉玲正哭闹着伸手去抓饭碗,她想自己吃。 王荣梅伸手抱过孩子,对丽娟说:“你先吃,我来喂。”王荣梅一边喂孩子,一边问:“最近怎么样,听老郭说让你去管账了,能行吗?” 丽娟笑起来:“没有什么难的,就是把进账和出账每笔记清楚,最后总账而已,太简单了。” 秀娟在旁边说:“你说简单?让我看了我都头昏,我可算不清楚那些数字。” 王荣梅喂了孩子一口饭,斜了这个虎妞一眼,说道:“头昏也得学,就你那二年级的水平,不好好跟你姐学,以后就是个睁眼瞎,等你孩子出生了,你什么也不会,以后你怎么教他?你什么都不会,孩子会瞧不起你的,你给我长点心。” 说的秀娟直吐舌头,摸着肚子说:“他敢!看我不揍他。” 王荣梅摇摇头,对丽娟说:“学习别落下了,教导你妹子的任务可就靠你了。” 丽娟连连点头:“嗯嗯,我最近一直有复习呢。” 王荣梅吃完了饭,把兜里的粮票拿出来,也没看多少,分出一摞递给丽娟说道:“不用省着吃饭,粮票我这还有,没了就去粮局换。” 又对秀娟说道:“最近给东儿写过信不?他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嗯,我写信给他了,还把家里最近的情况都给他说了说,告诉他我上班了,还搬出来住了。他给我寄回来了20块钱呢。”丽娟喜滋滋的说。 看着这个傻孩子,对以后的日子没有一点安排,就知道傻乐。 王荣梅深深叹口气,又拿出来粮票,数出来10斤,递给她说道:“你把这个粮票给你婆婆,就说是我感谢她的,怀孕了还得来陪着你姐一起上班。” 这就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先捂捂亲家老马的嘴再说。 这个亲家哟,还得哄着,否则一闹幺蛾子,班儿上不安生,以后就是孩子上户口都给你拦着不让上,是个典型的顺毛驴,而老郭就是个老婆奴,做不了媳妇的一点主。 当初这两口的婚姻说来有趣,老马是部队上的护士,老郭在战场上受重伤没了一条腿后,组织上为了照顾老郭的后半生,就硬性安排了他们两个结婚。年仅十七岁的老马就被老牛吃了嫩草,强行嫁给了残疾的大她二十岁的老郭。 当时的老马年轻气盛,心有不甘,以逃跑来抗争,可是有什么用呢?所以婚后老马一直对老郭怀恨在心,对他忽冷忽热的,一直不怎么好,生了七个孩子了,仍然对老郭冷冰冰的,家中也是她说了算,稍不如意就把家翻个底朝天。老郭对这个小媳妇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忍让。 所以,哄着点老马,对闺女以后的日子只有帮助没亏吃。 两人骑车回了村,路过公社时,她想干脆把钱直接给了社长让他转交各个社长,这样省事。把这事和老头子一商量,张老汉反对,钱的事还是面对面的好,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说不清楚。 王荣梅一琢磨认为老头子说的也对,还是直接交给老支书比较稳妥,生活嘛,就是有商有量,一切商量着来。。 两人也没回家,径直骑车到了大队部。 大队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上午时的热闹,只有从会议室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老支书和几个队干部就在会议室里先聊着,都在等着王荣梅回来呢。 他们都知道鸡蛋全部拉走了,那么些个鸡蛋到底能卖多少钱?他们急切地想知道,忙活这些天队上最后能挣多少?这个关系着以后的分红呢。 王荣梅和张老汉走进会议室,屋里众人的目光立刻就射了过来,满怀着激动,他们都知道肯定有很多钱,毕竟是10个公社198个村子的鸡蛋啊。 在人们渴望的目光中,王荣梅话不多说,直接从挎包里掏出早就整理好的5大摞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老支书的面前,说道:“幸不辱命,钱安全地带回来了,一共是1455元。”有抽冷气的声音传出。 王荣梅继续说道:“具体的就由张集生会计,给大家详细说一下账目上的细节,也好让大家都清楚明白。” 王荣梅坐在了左侧面第一个位置上,坐在旁边的大队长推过来一个水缸子,这缸子正是上次表彰会上发给她的奖品,后来就直接放在了队部没拿回去,这个可是身份的象征呢。 王荣梅冲他点点头,笑着端起来,低声地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已经晾凉了,喝着正好,她把缸子就推给了对面的张老汉。 大队长张二彪嘴角抽了抽,脸色平静的端起自己的水缸子喝了一口。 张老汉现在坐在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他也口渴的要命,见老婆子推给他水,他拿起水缸子“咕咚咕咚”一口气下去了大半,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水渍,这才站起来接着王荣梅的话说道: “九个公社的鸡蛋一共是个鸡蛋,咱们自己的是个,所以一共收款是1455元,前期的三个村子的钱款已经付清了,就是后来的6个村子的个鸡蛋没付,减去这些欠款770元,减去前面的垫款420元,咱们这次村里的总收款是265元。” “哗”掌声响了起来,同时伴随的是欢呼声。 等掌声渐歇,张老汉接着说道:“其中,个鸡蛋中,有8000个是咱们己的鸡场提供的。” “哗”掌声又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又感觉在意料之中,自己的鸡场开始产鸡蛋了,太棒了! 老支书站了起来,他更高兴,这足以证明当初他听从了王蓉梅的建议,这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啊! 他站起来总结道:“这次我们全体上下一起努力,终于弯成了这次艰巨的任务,我们付出很多,但我们的收获更多,听到没有,265元啊,就入了咱们村集体的账上,看看,” 老支书指着面前很有视觉冲击力的五大摞10元大票:“看看,咱们村再也不是吃不上饭的穷村子了,以后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家的儿子娶不上媳妇了。我可是听说,现在很多外村大队闺女都想嫁到咱们村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村起来了,站起来了!” 底下的干部们忽然眼圈红了,是啊,争来争去不都是为了小辈们吃上饭,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吗? “所以,希望大家团结起来,起到带头作用,让咱们村越来越好,咱们个人才能越来越好!” 掌声又响了起来,是鼓舞士气的掌声,迎接好日子、好生活的掌声。 王荣梅也适时地站了起来,对着大家说道:“既然队上有了钱,那么钱就应该尽快给各个公社送过去,支书你看怎么安排?” 老书记看向了大队长,说道:“二彪,这个事你来负责,给你两天的时间把这事弄清,没问题。” 张二彪站起来,环视了周围一圈,笑着对老支书说:“肯定没问题。”他又笑着转头看向王荣梅说道:“副书记,为了速度更快点,我能不能借借你家的自行车啊,明天肯定还回去。” 在这个场合下,王荣梅还真拒绝不了,只能说道:“只要我没事,你就去骑,前提是不能耽误我的事啊。” 张二彪嘿嘿地笑了两声,“放心,副书记,肯定不能耽误您工作啊。” 就这样,张二彪堂而皇之的把王荣梅的新车子给骑走了,王荣梅心里不爽啊,妈的,你以为你偷偷问人家战士,人家不会给我说吗?小人一个。 休息了一下午加一宿,精神饱满的王荣梅又闲不住了。 她来到了大队部,曾经热闹非凡的大队院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来交鸡蛋的人稀稀疏疏、零零散散的,毕竟天热人都受不了何苦是鸡呢。 现在队里负责收鸡蛋的是张大柱,就是以前六斤的助手,他是三小队队长的儿子,能写会算,经过小半年的锻炼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例行公事一般,闲不住的王荣梅先到大队里转了一圈,又去了猪场,重新养的两头小猪也有三四十斤了,涨的很快,按这个速度到年底突破200斤不成问题。 王荣梅又转到了村西的鸡场,两位大姐正在收拾鸡舍的卫生,她们每天都会打扫一次,保持卫生鸡们才不会生病。那些鸡粪都被她们收集起来攒在院外的一个大坑里,这可都是难得的肥料,等沤好后就可以给地里当肥料了。 在两位大姐的宿舍内,几个大筐放在中间屋里,里面已经装着三四百的鸡蛋。 王荣梅问道:“大姐,现在这些鸡们一天能产蛋多少啊,前几天一下搬出去了8000个鸡蛋,这得攒几天?” 李大姐笑着说道:“现在场里母鸡有1386只,公鸡有862只。现在母鸡们刚开始产蛋,不规律,有时下蛋,有时不下蛋,所以现在一天能捡鸡蛋大概在七八百个左右。” 王荣梅不禁咋舌:“大姐,一天捡这么多,你俩的老腰受得了吗?我给你们派个年轻点的。” 两位大姐异口同声地说道:“不用,不用,我们还能干,不用再派人了。” 王蓉梅笑起来:“不是来抢你们工作的,是协助,协助!明白吗?放心,你们的地位谁都替代不了。” 看着偷偷松口气的两位老姐妹,王荣梅乐不可支,她们想的和自己前几天面临的不是同一种境况吗?自己养护半天长成的桃子让别人给摘了,那心情不可描述啊。 说到做到,王荣梅中午回到家就把两个小孩子喊过来,交给他们一个任务,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帮助鸡场的李奶奶和韩奶奶去捡拾鸡蛋。还承诺,如果干的好,星期天带她们去县上找妈(大姐)去,两个孩子兴奋地答应了。 下午放学后,两个孩子果然按约定去了鸡场,在捡鸡蛋的过程中,两个孩子竟然找到了他们的人生乐趣。 从那天开始,俩孩子雷打不动地帮助两位奶奶捡完鸡蛋,就帮着打扫卫生,有时会由两位奶奶陪着开始写作业,甚至吃完饭还不舍的回家。他们对这两位老革命产生了深深的依恋,夜里的梦话都会是李奶奶,韩奶奶,让王荣梅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这么的不受待见吗? 第59章 表谢意送鸡蛋,鸡场麦麸告急 鸡蛋拉走的第三天,王荣梅感觉应该去感谢一下社长和县长,在这次收集鸡蛋中如果不是他们这件事是办不到的。于是,想到就去办,王荣梅赶着驴车,把剩下的鸡蛋大约有310连带着木箱一起搬上了车,把4元6角5分的鸡蛋钱给了张老汉入账,又从家里拿了两个用柳条编的篮子后直奔公社。 到了公社大院,把驴车拴在大院外边的树上,王荣梅用篮子装了多半篮子的鸡蛋,进了社长办公室。 结果社长的助手告诉她说社长正在开会,于是她就把鸡蛋篮子放在了办公室的小桌上,反正送到就行了,人在不在无所谓了。 跨出门槛刚从屋里出来,社长从这排房子的拐角处闪了出来,一看到王荣梅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是大喜,他朝着王荣梅大喊:“王荣梅同志!”就大步的走了过来。 社长上来就握住了王荣梅的手,激动的说:“王荣梅同志,你的能力太大了,大的让我吃惊啊!” 把王荣梅弄得一头雾水,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社长。 刘社长大笑起来,迈步跨进办公室。 王荣梅随他进了屋子,刘社长并没有让王荣梅坐下,而是站着对王荣梅说道:“知道吗?我们公社得到通知,京都中央首长给保定市市长打了直线电话——是褒奖电话,电话里赞扬了安国县政府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为人民子弟兵服务的精神,明确指出袁海洋同志高度负责的工作态度和精神值得整个保定市学习!保定市市长通知袁县长明天到市里去叙职,并参加内部会议。”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政治风向,唉,给你说了也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为了帮助你收集鸡蛋,袁县长受到了上级的表彰,不仅我,还有你都要好事临门了,哈哈哈!” 刘社长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鸡蛋,竟能给我这么大的机缘,想不到啊,太想不到了!王荣梅同志,你要说你背后没人我还真不敢相信啊,你太牛了!” 王荣梅终于听明白了,这是上面给市里打了电话,市里又给县里打了电话,表扬了袁县长,看来,自己让王名启捎的话已经转告给了部队首长,部队首长的能力很大啊。 王荣梅不禁暗暗咋舌,一个上级首长的电话影响这么大,竟能影响县长的前途,这个她可从来没想到,看来自己承了部队首长的很大人情啊。 王荣梅只好陪着笑,说道:“刘社长,您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但是我们全村为了表达对您的谢意,特意让我给您送来点鸡蛋,请您收下我们的谢意!。” 处在兴奋中的刘社长早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篮子,但一直没去想那是什么,现在听王荣梅一说,才明白王荣梅为了感谢自己,给送来了鸡蛋。 刘社长感慨地说道:“本应是我感谢你,你倒先来感谢我了,也好,鸡蛋天天吃,我收下了。改天我也给你回一份礼,记得收下啊。” 刘社长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荣梅,神秘地笑起来。 告辞离开了感觉快神经质的刘社长,王荣梅有点冒虚汗,就为这通电话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王荣梅赶着驴车来到县委大院,有了社长这一出,王荣梅不敢直接去找袁县长了,县长再因为电话的事兴奋疯了,那自己可就成罪人了。 王荣梅又装了一篮子鸡蛋,把篮子放在了门卫保安室,谎称是袁县长让自己买的鸡蛋,先放在保安室,等下班时会来拿。保安问了王荣梅的名字,这才将信将疑的收下了篮子。 筐里还剩下了五六十个鸡蛋,王荣梅赶车去了两个闺女的住处,给他们放下了,还嘱咐秀娟一会给她婆婆拿十几个过去,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心换人心,慢慢的去软化她婆婆的心,总会有婆媳关系处好的那一天的。 回到家,给毛驴端了点水,拴在了外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中午的两个小不点竟然还没回来,王荣梅问正在忙活着做饭的两个丫头,“两个臭小子呢,这马上吃饭了怎么还不回来?”旁边正摆弄算盘的安立说:“可能去鸡场了,我听见两个人嘀咕说去捡鸡蛋去。” “我给他们说下午放学后去捡鸡蛋,怎么大中午的又跑去了。”王荣梅心里嘀咕着,坐在了安立旁边看他拨弄着算盘珠子。 安立经过这小半年的努力,终于能把一年级的整本书给读下来了,字虽然记不全,但好歹会照着写了。 可能是这几天让他参与送鸡蛋把他刺激到了,别人都算不上了,他却能算个七七八八,把他求上进的心给比了出来,现在在家有空就抱着算盘拨拉,还念叨着他爹教给他的口诀:“三下五去二,五去五进一” 能静下心来学习,这就是天大的进步。王荣梅坐在旁边就静静地看着,陪着,也不说话,虽然听不太明白安立嘀咕的内容,但心里却是满满的高兴。 两个孩子蹦跳着从外面跑了回了,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他们一进院子就大喊大叫:“我们回来啦!” 王荣梅就势立了起来,说道:“行了,回来了就吃饭。”两个姐姐开始摆桌子盛粥。爱学喊道:“我们不吃了,我们吃饭了。” “嗯?吃饭了?”王荣梅讶然。 “嗯,我们不吃,奶奶非要我们吃。”玉亭小声说。 “下次不能吃奶奶家的饭了,你吃了她们的饭,奶奶就会吃不饱,会饿肚子的,听到没有?”王荣梅转头又呵斥爱学:“你大娘她们就那么点粮食,你们吃一点她们就少一点,你当舅舅的就带着头啊,嗯?下次再犯,看我不抽你。” 爱学做了个鬼脸,跑了,玉亭赶紧追了出去,这个小尾巴当的可真好。 无奈,王荣梅和安立、招娣她们吃完饭后,想着以后可不能总是让两个孩子在老姐姐那里吃饭,就赶着驴车去了鸡场。 到了鸡场,还没等王荣梅说话,韩大姐就迎了上来,有点急切地说:“荣梅呀,你可来了,屋里的鸡蛋装不下了,你赶紧安排人拉走。” 王荣梅拍了下大腿,可不是,她总感觉心里有事给忘了,总也想不起来,原来问题在这呢。 她说了句“等会儿”,连车都没下,就掉转车头回了大队部。 把驴车赶到了牲口棚,换了另一头驴,对在大队值班的八队小队长张解放说:“解放,你去搬几个木箱,和我一起去鸡场拉鸡蛋去。” 张解放答应一声,赶紧从会议室里跑出来去搬木箱,看来,还是有了官身好说话,要不谁听她一个老婆子的话呀,不呲嗒她就不错了,王荣梅心里感叹。 他们拉着四个空木箱子很快就来到了鸡场,张解放和韩大姐往木箱里捡拾鸡蛋,李大姐负责往里撒米糠。 李大姐一边往里撒麦糠,一边对王荣梅说:“荣梅呀,场里的麦糠不多了,最多再支持两个月就没了,那些鸡不能总吃粮食和酒糟,这样粮食就费的多了,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是啊,麦糠本来是充足的,可是有不少都随着鸡蛋走了,回来的木箱子里面剩回来的麦糠连一半都没有,浪费的挺多的。 王荣梅的眉头紧皱了起来,麦糠,麦糠,哪里能有麦糠呢,给别的村要?王荣梅摇摇头。但还是对李大姐宽慰道:“行,没事,我想想办法。” “大姐,还有个事我得给您说,我让俩孩子过来帮你们捡鸡蛋,就是想给他们找点事干,要不天天一放学就疯跑,不是逗狗就是撵鸡的。 他们捡完了鸡蛋就让他们赶紧回家,别老在你这儿捣乱,你还管他们饭,你们那点粮食哪儿够他们造啊,千万别这样了啊。” 王荣梅絮絮叨叨的说着两人,她们却笑着不接话头,而是催着王荣梅说:“你也来捡鸡蛋,这样快点。” 王荣梅走过去搬了另一个空箱子来装鸡蛋,一边装还在说:“姐,你记住啊,别让这俩小子再吃了,要不我就不让他们来了。” 这一说话,装了多少鸡蛋却忘了,只好闷头开始一边数一边装,不在说话了。 装满了两个标准箱,每箱1000个鸡蛋,就让解放先拉回,并嘱咐他再拉几个空箱子过来。 等把鸡场的鸡蛋装完,王荣梅吃了一惊,距离上次交的8000个鸡蛋的日子,这才过了十天,竟然装了十大箱子还没装完,剩下的虽然不够装满一箱,可也有多半箱子。这平均一天一千多鸡蛋啊。 这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在加上本村和外村收上来的鸡蛋,每半个月2万个鸡蛋能保住了。王荣梅心里美的直冒泡,2万鸡蛋自己能留多少?又是好几百。 王荣梅一高兴,把嘱咐老姐们俩的话也给忘了,只想着赶紧给鸡们找麦糠去,可不能饿着这些财神们。 一下午,王荣梅的脑子里都在想着如何收集麦糠这件事,都没注意到俩个孩子又是快天黑了才回来,饭都没吃就跑屋里点上蜡烛开始写起了作业。 心不在焉的王荣梅陪在孩子旁边,爱娣和安立一个写字,一个打算盘,两个小的抄写课文,张老汉也盘腿坐在炕上抽着旱烟看着,不时的用手指一下。 王荣梅眼睛盯着蜡烛红彤彤的火苗,脑子在一直想:“麦糠哪儿有,哪儿有很多麦糠?酒厂有酒糟,哪个厂里有麦糠?” 这个问题一直在纠缠着王荣梅,直到睡觉钻进了被窝,都没有想出个理所然来。 天亮后,王荣梅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张老汉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你睡觉没睡晚呐,怎么还一副像没睡够的样子?” 王荣梅叹口气:“唉,我在发愁,怎么也想出来哪有麦糠?” “麦糠?队里不是有吗?” “队里的麦糠快用完了,不够了。”王荣梅低头叹气。 “队里没有,那就找去啊,发什么愁?” “你不是废话嘛,去哪儿找?去别的村收麦糠?像鸡蛋一样?这怎么可能,花钱去收?按多少钱?这个谁家里也不存,都给白扔了让鸡们瞎跑抓了。”王荣梅唉声叹气。 “去县里的面粉厂啊,那里有的是,就像酒厂的酒糟一样多的没人要。” “对呀!”王荣梅一下子跳了起来,重重地拍了张老汉一巴掌,把正坐在小凳子上抽着旱烟,毫无准备的张老汉打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气的张老汉站起来就给了王荣梅一脚。 王荣梅哈哈笑着,毫不在意,对张老汉说道:“张集生同志,你出了一个好主意,早饭奖励你多吃一个鸡蛋。” 张老汉撇嘴“切”了一声:“用你奖励!” 王荣梅吃完饭,赶紧跑到了大队部,把情况和老支书说了一下,她要到县上去找找麦糠,给鸡当粮食。老支书当然是全力支持。 王荣梅套上驴车,装上了几条大麻袋,感觉跑空车不合适,就又装上了2箱子鸡蛋,这才出发去县上。 当赶车走到街路口时,上工的钟声正好敲响了,看见人群中的安立和爱娣,招娣,王荣梅把她们三人喊过来,说道:“安立、爱娣你们俩上车,跟我一起去县上。” 俩孩子一听,立即高兴的跳上了驴车,连声问:“娘,让我们去帮你搬鸡蛋吗?” 王荣梅没有回答她们,而是对招娣说:“你在家看好那两个小的,别让他们又跑去鸡场跟着你李大娘她们吃饭去,我带他们两个去看门,你在家也把咱家看好。” 招娣点头,问道:“娘,大弟该回来了,这都出去7天了。” “7天了?有那么久了吗?”王荣梅疑惑,自己忙的连孩子出去几天了都没在意,可是够放心的。 “说是出去七八天,应该快回了。”王荣梅敷衍道:“去,人家在等你呢。” 那边和招娣要好的几个姐妹在等着她,喊道:“招娣,快点,出发了。” 王荣梅赶着驴车和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路穿行而过。 第60章 县城遇险,偶得“牛角” 心情急切的王荣梅赶着驴车,也不管路上吵闹着抢着坐前座的两个孩子——爱娣和安立,就自顾着赶路,想着是不是去问下老郭,看他知不知道面粉厂在哪里? 刚刚到了南关的十字路口,突然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前面传过来,伴随着:“抓住他,抓住他,那个是走私派!” 王荣梅就看到一群人朝着自己的驴车而来,首当其冲地就是一个大小伙儿飞奔而来,从他从驴车旁擦身而过时,只见他一甩胳膊一件东西就飞了过来,“啪”一声飞进了鸡蛋筐里。 只听“啪嚓”一声,吓得王荣梅心肝都颤了起来,“我的鸡蛋啊!” 后面的一群人紧追而去,王荣梅再不顾得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歪过身子去看鸡蛋箱里的鸡蛋,还没等看到,坐在一侧的安立就带着哭音喊:“娘,鸡蛋碎了!” 王荣梅一阵头晕,天!不会是鸡蛋全碎了。 赶紧趴过去看,只见一个牛角样子的东西正落在木箱的中间,地下一大片鸡蛋已经被砸的血肉模糊,蛋清蛋黄四流了,哀叹一声,拿起那个牛角样的东西就想朝外丢去,可入手后,却非常沉,比牛角要重的多。 王荣梅手一滞,没丢出去,顺手扔在了车厢中的角落里,看着中间塌陷的大坑,王荣梅欲哭无泪。 后面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回来了,前面推搡着一个反剪着双手,把身子和头压得低低地人往回走,一路上有滴滴答答的血从他身上、头发上流了下来,滴落在地面上,看的人心惊胆颤,看来这个人挨了一顿狠揍。 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走过来,厉声呵斥道:“喂,刚才那个人给你车上丢的东西呢,那是赃物,这个人非法买卖,被人举报,现在人赃俱获,把那个东西给我!” 王荣梅指了指车上角落的那个“牛角”,“那个就是,可是我的鸡蛋被砸了这么多,这个怎么说!” “谁管你这个,坏了那是你活该!”这个男人看了看车厢里的“牛角,”上面站满了黄白之物,黏糊糊的,还附带着一些麦糠,他嫌弃的撇撇嘴,对王荣梅喊道:“赶着车,跟我们走!” 上来两个带着被看章的小年轻就把驴车给抢了过去,急的安立大喊:“这是我们的驴,你们不能抢!”被爱娣一把捂住了嘴,安立急的直蹦,去抠姐姐的手,还用脚去踢她。 王荣梅赶紧过一把扯下他的手,低声说:“别嚷!听我的,你俩去后面跟着去,他们要是关我,搬我们车上的东西,你就和你姐赶紧去公社找社长来帮忙,听明白了吗。”两个孩子含泪点头,王荣梅把他们一推,就跟上了驴车。 一路推搡着那个被押着的人,不时有人上去踹一脚,踢一腿,那个人却大气不吭,只是认命的低垂着头被推着往前走。 王荣梅和她的驴车被人群簇拥着,竟一直来到了距离县委大院不远的一个胡同里,里面一个大大的院子,旁边挂着一个大木牌子,写着:安国县革命委员会。 这群人把那个人绑到了院子里的一个木桩上,有人就跑去通知他们的领导。 一个带着眼镜,一身军绿色服装的中年汉子,一步三摇地从北边的那一排低矮的砖房走过来,后面紧跟着几个人。人群看到那个人过来,呼的一下让开,把被绑住的那个人和王荣梅一起露了出来。 王荣梅马上就认出这个人正是表彰会上,见过的那个革委会主任—胡青柏。 “胡主任,胡主任!”王荣梅赶紧呼喊。 胡主任皱眉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皱眉问后面的人:“是这个人吗?” 不等后面的人回答,王荣梅走到了胡主任跟前,抢着回答,:“胡主任,是我,我们在六月份的表彰会上见过面,我是仕途村的,交大肥猪的那个村。” “哦,仕途村啊。可是不管你是谁,敢倒买倒卖这就是犯法,要被判刑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胡主任冷声呵斥道。 “胡主任,这是误会。你们的人追那个人,他跑的时候把一个牛角扔到了我的车上,把车上的鸡蛋给砸碎了一半,”说着她指了指被那群人围着的驴车,“那些鸡蛋是给京都特供的,砸坏了我赔不起呀,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说着,王荣梅“呜呜”的哭起来。 胡主任紧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的那个人,这个人就是刚刚命令把王荣梅也押过来的那个小头目。 小头目没想到这个女人认识胡主任,只得陪着笑“嘿嘿”两声,说:“是,是这么回事!” “瞎闹!赶紧放人。”胡主任呵斥。 “是,是,是。”小头目头上冒了冷汗。 “胡主任,我那些砸坏的鸡蛋怎么办啊?” “你看那个人赔的起吗?”胡主任仍旧皱着眉,满脸的郁色,常年干得罪人的事,他已经不会笑了,笑,容易露怯,会让人不怕他。 王荣梅看向那个被绑着的人,那个男人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挡了半张脸,脸色蜡黄,血已经在脸上凝固了,看着就让人恐慌,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成一条一条的了。 王荣梅叹口气,说道:“那些鸡蛋反正已经被砸破了,主任你给我找个盆,我把破的检出来,给大家伙加个餐。” 胡主任挑了一下眉毛,紧皱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鸡蛋呀,破了也是鸡蛋啊。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头目,那个小头目正关注着自家老大的一举一动,看他瞥向自己,立即明白了,赶紧对一个人喊:“小赵,去拿个盆儿来,快点!” 很快,盆子拿了过来,王荣梅接过盆子来到驴车旁。看着惨不忍睹的鸡蛋,没法下手。只好说道,“在去拿个盆子来。” 怎么也是让他们吃,送个人情也好,多认识些人,以后可能也会更方便些。王荣梅暗暗的想。 于是,把破损的鸡蛋一 一挑出来,清理一下把蛋液打进盆子里,好的完整的先挑出来放进另一个盆里,很快就把上面的一层清干净了。 王荣梅又多捡了点鸡蛋放进盆子里,看盆里的鸡蛋有多半盆了,这才对那个端盆子的人轻声说:“这鸡蛋给你们主任的,放进他办公室去。” 端盆子的小赵赶紧把盆子端着放到了主任的办公室,然后又跑出来端那个装鸡蛋液的盆子,轻声问:“那这个呢?” “你们的中午饭。”王荣梅回答。 小赵裂开嘴笑,端着盆子进了这一排房子的最西边的一间,中午可以吃顿好的了,炒鸡蛋,香啊。 收拾完,王荣梅目光在人群中找胡主任,看见胡主任正站在那个被绑着的人跟前再问着什么,那个人一直低着头,一副生死不明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气的胡主任骂了一句脏话,杀气腾腾的转身就走,说道:“别费劲了,直接送派出所去,让他把牢底坐穿!” 王荣梅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个小伙子完了,看来坐几年牢是没跑了。 王荣梅看见那个小头目看过来,她赶紧给他打招呼,说道:“同志,那个碎了鸡蛋都放屋里了,我的损失怎么办啊?”说完眼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下被扔在地上,沾满蛋液又沾泥土的脏了唧的牛角说。 小头目也看了一眼那个脏乎乎的东西说到:“你把这个拿走,当做赔你的鸡蛋钱,你想让那个人赔你钱是不可能了,他肯定要坐牢。” 王荣梅无奈的点头,说道:“好,好,总得回去给村里人一个交代才行,要不该说是我把鸡蛋给贪了。” 说着走过去,把自己故意扔地上的的牛角再次捡起来,嫌弃的蹙着眉头,扔进了车厢里。她回头对着这个小头目说:“同志,怎么称呼你啊?” “啊,我姓姬,姬庄的,喊我姬队长就行了。” “姬队长,那我先走了,你回头给主任说一声,想吃鸡蛋了就给我说,我给你们送过来。” “好赖,那可谢谢大姐了。”姬队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赶着驴车出了院子,安立和爱娣就冲了过来,两人一脸的焦急,带着哭腔问:“娘,你没事。” “没事,走。”招呼两人坐上驴车,赶紧一鞭子抽在了驴身上,加快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来到高台区的房子,把鸡蛋卸下来,三人清点了一下,这次足足损失了465个鸡蛋。王荣梅叹口气,这损失只能自己承担了,不能算在公账上。 拿出那个脏牛角,拿到压水井那冲洗了一下,露出了光洁的表面。安国地处平原,黄牛是主要的劳动力,所以牛角并不稀罕,到处都是,这个人为了这个牛角去坐牢?王荣梅摇了摇头,为那个人感到不值。 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 这个“牛角”的基底接近圆形,记得黄牛角切口是扁的呀,而且花纹也不对,这个“牛角”顺向的线纹是直的而且不交叉,记得黄牛角上的纹线是交叉的,不是分开的呀。 “难道不是牛角?”王荣梅的疑惑抑制不住的升腾起来,如果不是牛角,那个人为了它铤而走险找买家就说得通了。可是不是牛角,这个又是什么角呢? 王荣梅怀着疑问,把这个东西扔进了东屋的抽屉里。 然后她嘱咐安立:“你在这里安心守着鸡蛋,好好的看门,饿了自己就弄点吃的,这里有米有面,回头我让你姐再给你送点干粮来。” 安立点头,有点不放心的问:“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荣梅笑问:“怎么?男子汉大豆腐害怕了?” 安立红了脸:“不是怕,我是觉得无聊,没事,反正我这有算盘呢。” 王荣梅指了指西屋:“屋里有书,没事看会书。” “嗯,”安立抬头看着他娘说:“娘,你放心,我肯定能看好门,我不怕,你放心。” 王荣梅摸摸安立的头,这个傻小子有点开窍了啊,不像以前愣头愣脑的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连句话都不说的样子了,看来大人放手,让他们多做事,多面临各种处境是让他们尽快成长的最好办法。 让爱娣坐上了驴车,母女两人往回走。 路上,王荣梅对爱娣说:“爱娣,我一会把你放你大姐二姐那里,你在他们那儿待一段时间,让你大姐继续教你学文化,等你学到一定程度,我就让你直接上初中,上高中,学会了文化将来咱们干什么不行啊,总比天天下大地强,你说是?” 爱娣有点泄气:“娘,我学着写写字还行,那些什么兔子和鸡有10个头,多少个腿的我真的弄不明白,还不如让我下地干活呢。” “你这孩子,让你好好学是对你好,挑三挑四的。还有,你二姐快生孩子了,你大姐又弄个小的,你捎带着帮帮她们,我这儿又离不开,就得靠你了。还有,中午吃饭时别忘了给安立去送点干粮。” 爱娣一一点头:“嗯,我知道了。可是,娘,我在这待几天?” “等你把初中的文化学完就回去。”王荣梅狠狠心说道。 “啊?娘,不要。”爱娣哀嚎,我觉得我学不会呀! 当两人来到南关的房子时,在胡同外就听到了说话声,仔细听,有点像六斤的声音。 王荣梅心里一急,驴子没拴就往胡同里跑,那驴子也跟了进来,驴车“咣当”一声就撞在了胡同门口的小石狮子上,把爱娣从车上震的“啊哟”一声就滚了下来。 王荣梅吓了一跳,赶紧回身转到另一边去爱娣,拉起她惊慌的问:“怎么样?那里磕着了?” 听到异常响动的六斤和秀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闹出响动的竟是自己的娘,六斤连忙上来帮忙栓好驴,扶着摔了一下子的爱娣进了屋。 六斤黑了,也瘦了,但眼神明亮,精神气却足了很多,说话时竟然有了一丝丝内敛,学会了抿嘴微笑,这些变化,让王荣梅感到欣喜。 第61章 说 亲 六斤陪坐在王荣梅身边,说着他在外面的见闻,说他去了天安门广场,做了京都的电车,京都最多的就是自行车,感觉就是人手一辆,他们穿的花格子衣服特别好看,还说下次去一定给姐姐和妹妹们各买一件,引得三个闺女都笑起来。 六斤说起去工厂联系业务时更是眉飞色舞,他描述自己开始胆子小不敢说话,师傅就特意教他怎么说,怎么做。自己独自去跑业务时,紧张的手心出汗等等全都当成笑话讲了出来,大家的情绪被他把控的特别好。 王荣梅拍了拍六斤的肩膀,硬了,不再那么软塌塌了,抚了下他的后背,腰,也挺起来了。 王荣梅很高兴,短短7天时间,就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有了显着的变化,这个反馈简直是太棒了,先不说是不是成功的把业务谈成了,就这份成长,这钱就花的值! 就在娘几个谈的兴致正高的时候,老郭拄着双拐进来了,进门就大嗓门的喊:“亲家妹子来啦,我在外边看见你驴车了。” 王荣梅赶紧站起来让老郭坐下,叫闺女去倒水过来,并问老郭:“老哥,你来的正好,有正好有事想从你这打听打听呢。” “哦什么事啊?我过来才是真有事跟你说哩?”老郭笑眯眯地。 “老哥,你先说,我的事不急。”王荣梅心中有些打鼓,是不是六斤在外边惹了麻烦呀。 老郭可能看出了王荣梅的紧张,咧开少了一颗门牙的嘴笑着说道:“妹子,是好事。” 看到王荣梅舒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老宋回来说你家安来表现不赖,嘴上功夫也好,会说话,也会哄人,帮着他拿下了1个单子,而且还会来事,自己不抽烟,兜里却准备了一盒烟,还主动给人家递烟、点烟,说安来天生就是跑外场的料,这点让他感觉很满意,回来对这孩子就一阵猛夸。” 王荣梅与有荣焉的满意地笑起来,旁边六斤也跟着笑,师傅夸他是不是代表下次还有机会带他去,这次他可是涨了不少见识呢。 “妹子,你家六斤还没定亲?”老郭突然问。 “定亲?她三姐刚定完,他还早着呢。”王荣梅疑惑老郭怎么问这个。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郭看了一眼六斤说道:“大妹子,你说说你找我问我啥事,我这还好奇着呢?” “哦哦,小事儿,我不知道咱们县的面粉厂在哪,你对县里熟悉,所以我才想问问你。” “娘,我知道在哪,离咱们住的地儿不远。”秀娟说道,我上次和我一姐们一起去过,她在那里上班呢。 “哎呀,太好了,你给我说说具体地址,我去那儿办点事去。”王荣梅拍了下大腿高兴的说。 于是秀娟仔细的给王荣梅把怎么走,沿着河沿又怎么走详细的说了一遍。 记住后,王荣梅拉过来爱娣说道:“从今天起,爱娣就不回去了,你身子不方便,你大姐又带个小的,爱娣就先住这儿,还能给你们帮把手,家里一大堆的事,我也帮不上你们,爱娣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但你们要监督她别让她老玩,好好学习是正经事。” 爱娣赶紧跑到二姐身后去了,噘着嘴说:“我哪有时间玩啊,你安排的那么紧。” 王荣梅站起来,对老郭说:“老哥,爱娣如果住这里,床不够,我得先给她们琢磨张床去。” “你去哪给她们琢磨床去?就这样的旧木床?又暗又旧又憋闷,我说还是算了!妹子,床的事你别管了,现在谁还睡这样的床啊,都是四旧没人要的东西,我马上安排人给她们焊一张床,几分钟的事,你别管了。”老郭摆摆手,指着那套木床说道。 王荣梅愣了下,然后就笑了:“行啊,那这床就算是你这当公公给儿子做的,属于秀娟的了。” 老郭没想到王荣梅会这么说,也是愣了一下才回过味来,笑着说:“行,你说的对,就算是我给他们安家的床了。” 王荣梅要往外走,老郭“唉”地喊了一声:“妹子,等下,我话儿还没说完呢,还有事儿呢。”老郭欲言又止,看了看屋里的孩子们。 王荣梅见老郭吞吞吐吐地样子,又见他看了看孩子们,这才了然老郭这是有话不想让孩子们听见。她对六斤说:“你去外边看看驴车去,捎着给驴饮饮水。” 六斤应了一声从桶里舀了半盆水去饮驴,爱娣也跟着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秀娟,老郭这才神秘地低声说:“妹子,老宋看上你家小子拉,想和你做亲家。” “啊?”王荣梅止不住的惊讶,上一世儿子们结婚都晚,这辈子六斤才十七就有好事上门了? “人家老宋看上你儿子了,想和你做亲家,怎么样?哪天让他们见见?”老郭又重复了一遍。 “老宋说他就一个闺女,今年十六了,是家里的老三,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家里宝贝这个闺女,就想给她找个合心合意的,家里老人明白事理,条件也不错的人家。 老宋看着你就挺好,教的儿子也懂事,就托我来问问你,如果行,就先让孩子们见见面。” 王荣梅坐在那里,想了想:“行,那就先见见面,马上就月底了,等过了月初,下个月的初三上午,就在这里让他们见见。”王荣梅决定的很快,但她还是特意往后推了几天,她要到河西村打听下,看这一家子在村里的风评怎么样。 他和老宋想法一样,找就找一个懂事,明事理的媳妇,家里老人也不孬的人家。 上一世,因为家里穷,六斤和安立为了娶媳妇可是伤透了她这颗老母亲的心,六斤人高高大大的,又长的特别精神,姑娘们看上他的可真不少,可是人家一看家里的情况就咧了嘴,头也不回的走了。 结果一不成二不就的,一晃眼就到了二十五六岁,这个年龄在村里已经是被笑话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了。六斤着了急这才才匆匆和一个教内姑娘成了亲。 这位教友家足足生了五个闺女,没儿子,在农村没有儿子是很吃亏的,同样的劳动付出女人挣的工分还达不到男人的一半,所以她家过的很苦。 大儿媳是家里的老大,所有事情要靠她算计,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儿媳养成了目光短浅,扣扣索索,嘴上说的好听,却不办实事的毛病。 婚后两人可能随了她的娘家,一连生了两个丫头,没有儿子。 大儿媳嫁过来后虽然不怕苦不怕累,但她抠唆惯了,养成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做事风格,只看眼前利益,人情面子被他们踩在了脚底下,让自家的男人活成了村里面最丢人、最让人看不起的人。 王荣梅的老年生活在她手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儿子在家时说的特别好听,说给婆婆吃的什么什么,做好了还端上来给她吃。 可实际上呢,儿子不在家时就一碗稀稀的米汤或者面条汤,清汤寡水的,都能照见人。 因为会时不时的到女儿家住一段时间,过的好,吃的也好,自己身体也就一直很好,但回到儿子家就是这种待遇,她不想让儿子丢人,就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平时就靠孩子们送过来的零食来充饥。 可这些也会被大儿媳毫不留情地拿走,二儿媳也不行,人家都不到跟前来,三儿媳远在长春更指望不上。 跟着儿子的几个月,靠着自己身体健康,开始还好点,能自己照顾自己,实在饿了就去小卖部里买点来垫补一下。 但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走路不方便了,终于在外出的一次她不小心摔了,就那几天的时间,她吃不上喝不上身子很快就垮了,儿子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叫几个姐姐回来,但已经回天乏术,她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坚挺了十几天后就回到了70年,回到了现在。 她心里知道,自己就是被饿的。虽然自己已经是高龄了,早该死了,但是被饿死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啊,她可不想再娶个那样的儿媳妇回来毁了自己的儿子。 什么教内教外,反正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所谓的外国教,上辈子两个儿子都是娶的教内媳妇,结果却都不是什么好鸟,所以这辈子他可不管什么教,只要人好,家教好就行。 王荣梅和六斤一起赶车驴车,按照秀娟说的路线沿着护城河北河沿一路向东往前走,过了一道桥继续向前,终于看到了位于北河沿路路北的面粉厂,面粉厂大门向东,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大院子,进院后盖得有三层楼高的房子里传出轰隆隆的响声。 到了这里,王荣梅才想起来,这里不正是分田到户后村民们交公粮的地方吗。这里可是每年都要来两次的地方,推着小木车装着粮食经常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等就是一天。 面粉厂有人看到一辆驴车进来了,马上过来查问他们是干什么的。王荣梅递过去村介绍信,说自己是仕途村副书记,过来看看麦糠,想过来买一些。 这人一看是村里当官的,马上回到大厂房了,不一会就有一个穿着工作服,带着一身的白面浮尘就出来了。 王荣梅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又让她看了看手里的介绍信,这个人才说道:“我是面粉厂的磨面组组长,你要麦糠需要保卫科来同意,我已经让人去叫科长了,你先跟我来,我领你去看看。” 两人一同朝着磨面房后面的一间房子走去,里面是麦糠,这些麦糠一般都是被酒厂拉走,用来发酵酿酒,而且是白白拉走,听王荣梅想买,能卖点钱谁不高兴啊,所以组长一路上挺健谈,和王荣梅边走边说。 原来磨面组组长叫刘敏,她和保卫科科长是夫妻,怪不得组长会积极的领着王荣梅来看麦糠呢。 来到仓房,里面堆积着大量装满麦糠的麻袋,一直摞放到了房顶。 王荣梅打开一袋抓了一把,很扎手,仔细一看,全部都是麦子壳,别说碎麦粒了,就是个碎渣渣都没有,根本不能成为鸡的饲料。 王荣梅摇摇头,有些不甘心,又打开了几袋子,使劲把手插到最深处抓了一把出来,打开一看还是一样的情况,是纯纯的麦壳,尖尖的,硬硬的壳。 “不能用,这些根本不不能用。”王荣梅泄气地说道。 组长刘敏一听不能卖钱,满心欢喜一下子跌入谷底。 “麦麸要不要?”刘敏灵光一闪,一下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冒光的问道。 “麦麸?”可不是嘛,麦子的副产品还有麦麸呢,王荣梅也一下子想了起来。 麦麸就是麦粒的表皮,机器在磨面的时候会把麦粒的外表皮给磨下来,按照磨下来麦粒表皮的百分比分为九零粉、八五粉、八零粉,八零粉是目前最白的面粉。后世基本吃的是七五粉。 70年的时候村里的麦子都是直接在磨盘上碾压成面,所以不会把表皮磕掉,就不会产生麦麸,而麦糠就是在打场时麦子连带外面的卖壳一起经受碾石碾压后,麦子脱粒后碎麦壳和碎麦粒形成的碎渣渣的混合物,和面粉厂的麦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麦麸如果可以就要要,咱们先去看看。”王荣梅说。 于是组长领着王荣梅来到了另一个厂房的角落里,指着堆积在地上的麦麸说:“呐,这就是。麦麸酒厂不能用,人家不要这些。所以分开了放,这又不能吃,我们都是当垃圾腰扔掉的。如果你要,你看着给点钱就行,但前提是你必须把这里给我们打扫干净。” 王荣梅一听麦麸能很便宜的拉走,心里狂喜,后世这个可是抢手货,大家都知道能喂鸡,营养成分还高,能直接影响产蛋量。但麦麸出量却很低,100斤麦子只出几斤的麦麸,所以价格等同于白面,甚至有时价格还高于白面。 王荣梅并不想占这个便宜,她更想能长久的合作,于是她说道:“麦麸我们要,但我们不白要,毕竟我们是村集体,每一笔都需要记账入账的。酒厂的酒糟我们是五分钱一车,随便装,但麦麸毕竟比酒糟要轻很多,我们就按六分钱一车,随便装,你看行不行?” 组长刘敏没想到让白拉走的东西竟然上赶着给钱,很意外的看了一眼王荣梅说道:“你等等,我跟牛科长商量一下。” 第62章 六斤被打 刘敏去找牛科长,那牛科长正一身酒气的往这边,看到刘敏过来,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个蠢娘们,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带,你当老子死了吗?” 刘敏过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那个女人想花钱买麸子,咱们按多少钱?” 一听到麸子能卖钱,这个牛科长立即瞪着牛眼,大声说:“不给钱肯定不能拉走,最低也得给五分,五分钱随便拉。” 刘敏恨声说:“一天天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她不再搭理牛科长,快步走回仓房,对王荣梅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她眼看着整整六大麻袋麸子,被这一老一少横竖混搭摞在了驴车上,把车装好后,六斤用麻绳绑着车。 王荣梅便凑到刘敏身边,低声说:“妹子,这钱你打算入公账还是私账啊?” 刘敏一惊,心中紧张起来,用不满的口气说道:“瞎说什么呀,当然是公家的东西归公家了,再乱说就不卖你了。” 王荣梅笑笑,继续低声说:“如果入私账,人家问我,我就说是白拉的,入公账我可以少说点。” 刘敏这才明白这个女人原来是个人精,真是个老狐狸啊,刘敏心里暗叹。 “入私账”刘敏轻声说。 “明白!”王荣梅回答,并从兜里掏出六分钱来放进了刘敏的手心里,说道:“这些麦麸我们全都要了,下午就会派车来,你们找人记着数,最后一起算给你,这是我们村的介绍信,你拿着,这样能行吗?” 刘敏喜含笑把钱放进口袋,接过介绍信说道:“你尽管派人来,你这一车能装六袋,以后就按一袋一分钱,这样好记也好算。” 王荣梅无语,这人年纪不大却钻钱眼里了,太他妈的精明了,她本还打算下午派牛车过来,这样能多装几袋子呢。 两人约定好后,王荣梅和六斤步行赶车往回走,虽然是花钱买了麸子,可这比粮食便宜多了,她们其实又捡了一个大便宜。 为了保险起见,王荣梅把两袋麸子卸在了闺女的家里,这才敢和六斤一起坐上了驴车,赶着驴回到了仕途村。 把车赶到鸡场,卸下四麻袋的麸子,高兴的两位大姐直夸王荣梅办事雷厉风行,在她们两个的马屁轰炸下,把王荣梅搞得头昏脑涨的,不知不觉就上了两人的当,既然同意了爱学两人跟着在鸡场帮忙,不再催他们回家。 这就意味着不限时间回家,那两个孩子就可以多跟她们多待会并一起吃饭了。等王荣梅反应过来已经不能改口了,乐得两位老姐姐不停地嘲笑她脑子转的慢怨不得别人。 王荣梅也不矫情,只是嘱咐两位大姐放心喂鸡,有了问题及时对她说,并说到:“孩子的问题先放一边,麸子这几天会不断的运过来,就先卸到鸡舍那边的空屋里,两位老姐姐就放心大胆地喂,不用害怕断粮。” 把车赶回大队交给饲养员,回家简单的吃完饭,王荣梅不带停歇的又回到了大队,和张老汉一起计划起来,一个人说,一个人写,倒是相得益彰,取长补短。 没过多久,老支书来了,王荣梅赶紧把写好的人员计划给了老支书,并告诉他队里的麦糠不够了,她现在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需要老支书派一个可靠的人去面粉厂去拉麦麸,拉完结账,就像拉酒糟一样要有人来专门负责这件事。 还要再派一个人专门负责把鸡蛋从鸡场拉到大队部来入账,并要求装箱后及时封箱,数量上一旦出现误差,要负责到底。 老主任听着王荣梅的安排连连点头,赞其想的周到,这样能防止既能防止中间出差错,又能防止互相推诿,谁的责任谁来负,这样才能提高认真负责的态度。 王荣梅则把每七天给百货送一次鸡蛋的任务交给了张连岭,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指派他负责把队里的鸡蛋定时拉到她指定的地点进行存放,方便部队军车来拉鸡蛋。 有人说了,拉酒糟和拉麸子没好处谁愿意去呀,明面上的好处就有——不用下地干活,优哉游哉的坐着驴车就挣了工分。 暗处里好处也有啊,他们可以从装的满满当当的每个大麻袋里倒出一部分来卖给别人,这是不是就有了好处?去拉酒糟也是这种情形,不卖给别人换东西总可以,所以别小看每件不起眼的小事。 反倒是给百货送鸡蛋明里暗里没有油水可捞,还得防止鸡蛋中途出错摔了碰了还得自己负责,还暗自庆幸幸亏不是派的自己。 这也是队里人眼馋王荣梅送鸡蛋,感觉里面有油水可捞,想抢过来的原因,但是王荣梅已经是接近百年的老狐狸了,后世从电视上见识的尔虞我诈也不少,队里这些小崽子们撅个屁股、放个什么屁,她都清楚的很,想扳倒她还是有难度的。 王荣梅现在只想把供给部队鸡蛋的事情办好,其他的就放手,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这也叫雨露均沾。 让更多的人从自己建议卖鸡蛋中得到实惠,那么才会有人认可自己,从而接受她这个老婆子参与到村里的事务中来,对她以后的路肯定是有助力的。 王荣梅想到就去做,很快这些事情通过老支书的支持被分派了下去。 分派任务下达后,王荣梅感到一身轻松,等这些都一一落实后,她就可以坐镇指挥,也享受享受做为村干部的特权。 但这些只是王荣梅的理想生活而已,太多的杂物事一波接一波而来。 就在王荣梅想刚想放松一下的时候,一个小孩子飞跑而来,大喊着:“王奶奶,王奶奶,六斤叔和人打架了,头都破了,你快去看看!” 王荣梅、张老汉、老支书都紧跟着小孩子跑到了村东头,大队长张二彪就住在村东。 村东姓刘的比较多,村南姓郭的多,村里人一般都是按着姓氏分区而居,但张姓在村里是大姓,占了村里70左右的人口。 当他们赶到时,打架的人已经被分开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还在说谁有理,谁没理。当看到老支书和六斤的爹娘来了,人群的吵闹声才静下来。 只见六斤用手捂着头,血从头上流下来,已经浸湿了半边的背心。 王荣梅心里一痛,赶紧过去查看伤势,并大声问道:“这是谁打的?这是想打死人吗?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六斤扭身看了看王荣梅说道:“娘,我没事。” “你闭嘴,都这样了还没事。”王荣梅斥责道。 见周围人都不说话,王荣梅冷着脸:“既然没人说话,那就通知公社的公安,就说打死了人,让他们来查查,” 老支书也发话了:“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打的,站出来。赶紧主动承认错误,否则经了公安,可是要坐牢的。” 一听要坐牢,有几个小伙子吃不住劲了,其中一个说道:“是张大队长的儿子张铁锤打的,我们只是踢了他了他几脚。” 和六斤要好的两个小伙子喊道:“你是踢吗?那是踹,如果你们不踹倒他,那张铁锤也砸不到他脑袋!” 老支书沉着脸,发怒道:“你们几个去大队部等我,你!”他指了指刚刚说话的那个小伙子,“去把张铁锤和张二彪喊过来,如果来的不及时,我就撤了他的大队长职务。” “胆子不小啊,敢往脑袋上招呼,这万一出了什么事,还了得吗?”老支书低声嘀咕着,扫视着周围的人群,都谁见他们打架了,都去队部做个见证,把事情说清楚了。 打架本是男孩们间的一件小事,但见了血,苦主如果不罢休,这事还真就不能轻易善了了。 人们陆陆续续地去了大队,王荣梅扶着六斤进屋里坐下,从村民叙述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过程。 就因为张铁锤那几个人仗着他爹的威势,在村里厉害惯了,这次听到六斤给人炫耀自己到北京的经历,被这几个人给妒忌上了,又是在村东他们的地头上,就找茬说是六斤吹牛批,带人揍了六斤,张铁锤下了黑手就跑了。 就在那几个小伙子喊屈的时候,外面一阵哀嚎声传来。 “支书啊,你可要为我们家铁锤做主啊,我们铁柱昏死过去了啊,救救我们。”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地、跌跌撞撞地分开人群冲了进来。 妇人正是张二彪的媳妇胡玉芝,胡搅蛮缠可是她的强项。 胡玉芝抱住老支书的胳膊就一阵乱晃,把老头子差了晃过去。他赶紧扶住桌子,甩开了胡玉芝的胳膊,厉声说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胡玉芝抬手指着六斤,近乎癫狂的喊:“这个小兔崽子,把我儿子打的内伤了,现在躺在家中人事不知,已经晕死过去了”说着她两手一拍大腿,就地坐了下来,拍着地面带着唱腔开始大声哭诉:“我儿子好好地人啊,被这个小崽子打的快死啦,你们家要赔钱啊,要给我儿子偿命啊” 王荣梅不理会这个疯婆子在那里撒泼,对老支书说:“支书,看来大队长是不敢来了,你让人去通知派出所,让上面来人,骑我家的车子去,这样来回速度也快。” 老支书点点头,喊队里的民兵连的连长:“张国良,你派人先把这几个小子押起来,一会等公安同志过来审讯,你自己去王荣梅同志家去骑自行车,去县上报案。” 一听要去县上报案,胡玉芝止住了号丧,一咕噜爬了起来拦住了张国良:“不许去,先给我个说法,要不哪都不能去!” 王荣梅气的差点扑过去给她几巴掌,不给我道歉,她倒要说法,看来这张大队长在村里是真横啊。 老支书气急反笑,对于这种撒泼打滚的滚刀肉,他也是无奈,只是催促张国良赶紧走。 可是张国良被胡玉芝拉着,他根本走不了。 王荣梅冷笑着说:“张连长,你连个妇人的力气都没有吗?如果胜任不了,下面的很多人都等着呢。” 张国良本就是在做样子,他和大队长的关系好,本就有偏帮的心,可一听到王荣梅不带感情的冷冰冷的话儿,登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嘛,咋就忘了人家王荣梅可是副书记,正管着自己呢,自己的这个位置马上可能就不保了! 张国良一把推开了胡玉芝,胡玉芝不防备,立即被大力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她“啊”一声,疼的变了声儿的喊:“哎呦,哎呦。”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地笑了起来,都开始指指点点的说起了她过去的糗事,说她靠着撒泼、靠着大队长的关系,他小儿子把村里张老实的小儿子打了,却倒讹了人家十斤玉米;他大儿子铁柱看上了村里郭正英的闺女,调戏人家不得,却倒打一耙说是人家闺女勾引他儿子,逼得人家闺女不得不嫁给了他儿子。 好多事不被人念叨,人们都选择性遗忘了,可一被说起,好多陈年旧事都被翻了出来,连带把张二彪年轻时偷看大闺女洗澡的事都翻了出来。 正在人们闹呼呼的说的起劲,就见大队长张二彪拉着张国良走进人群,他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他媳妇一巴掌,吼道:“丢人现眼的玩意,给我滚回家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娘们,滚!” 正在地上哀嚎的胡玉芝被丈夫的一巴掌给打愣了,她“嗷”一嗓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上去就给大队长的脸上来了个老虎抓,大队长不防备,被抓了个正着,三道血淋淋的抓痕就出现在了大队长的脸上。 胡玉兰张口就开始嚎:“你个狗草的,不是你让我来闹的,你不给我做主,你还打我!我抓死你!”说着又要上来挠。 张二彪赶忙躲开,围着张国良开始绕圈,“你个死娘们,瞎瞎咧咧什么,赶紧给我回去,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一他边转,一边挤眉弄眼的。胡玉芝终于看见了脸直抽抽的张二彪,忽然就明白了,她一捂脸,喊了一声“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快速的冲出了人群,跑回家去了。 第63章 大队长栽了 王荣梅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反正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给个说法绝对不行,这虽然看着是孩子们的之间的玩闹,却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角逐。 张二彪想趁机骑在王荣梅脖子上压着他,他觉得他自己多年的大队长不是白当的,在村里他还是有声望有底气的,有很多人会看他眼色听他指挥,他们都怕他的,村里人不敢不支持他。 这件小事他能把她压的死死的,毕竟他家的那个男人是个软弱可欺的, 只要他振臂一呼,她王荣梅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到时候他非得让她没脸在村委班子里待不下去。 很意外的,王荣梅不按套路出牌,她竟然要叫公安来,就儿子被打了这么件小事?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个王荣梅就不怕被人笑话吗?笑他儿子被人打的头破血流还不敢还手,和他爹一样是个软蛋! 让公安来村里断案,张二彪可不敢,闹不好,自己儿子打伤人了会被公安带走的,毕竟王荣梅和公社社长、县长都有交集,公安肯定会向着她的。 张二彪本来偷偷藏在外面,他在外围的人群中静看事态发展,但事情并没有朝他想像的那样发展——村里人纷纷去指责王荣梅仗势欺人。 相反,老支书和王荣梅坚定的站在一起,同意让民兵连长张国良去喊公安来村里判案。 不得已之下,张二彪只得出面拦住了要去王荣梅家骑车子的张国良,然后把自己媳妇轰回了家,虽然自己挂了彩,但好歹没有偏离了大方向,张二彪心中暗自庆幸。 大队部里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张二彪老脸发红,他走到老书记和王荣梅跟前,万荣梅侧过身子不看他,只是轻柔的用布蘸着水给六斤擦拭脸上的血迹。 张二彪尴尬的咳嗽一声,说道:“老书记,副书记,都是孩子们闹着玩,咱们大人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王荣梅“嚯”地一下站起,怒声说道:“孩子们打闹着玩?这是玩吗?啊?你眼睛看不见还是怎么的?这纯粹是想要人命来的。我和你有仇吗,这么恨我家?” “你让周围的乡亲们评评理,闹着玩?有朝着脑袋招呼的吗?我把你家的孩子脑袋也打个大窟窿,我也是闹着玩?你信吗?”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是非曲直,咱们让公安来断。”王荣梅恨恨的坐下,看着满头血的六斤,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从小到大,我家六斤从没有挨过我一下的打,天天在家捧着哄着,想不到第一次流血竟然是让本村的给打的,还挨的莫名其妙,不就是说了句去北京开眼去了吗,怎么就妒忌我们成这样了,恨不的让人去死呢。” 王荣梅眼泪一流,老书记也跟着心慌了,他上前拍了张二彪一下,说道:“是你家的错,就勇于承认,赶紧让孩子过来跟人家道歉,再赔点营养费这事就过去了。”张二彪别看自家有四个儿子,可他却非常护短,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舍不得让孩子包半点屈。 张二彪对老书记点点头,走近六斤,对六斤说道:“六斤啊,对不住,是彪叔没管好孩子,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这时候六斤头上的血已经不流了,但还在隐隐作痛,他想站起身开口说没事时,王荣梅拧了他一下,六斤一窒,话没说出口。 反而是王荣梅酸呼呼地说:“儿子闯祸,当爹的道歉,也是应该。可是我们今天就要他张铁锤当着这么多的乡亲们的面给我家六斤道歉。事是他做的,他今天不道歉,那么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道歉,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让发生过的事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可是受苦的,疼的是我们,不是你们!” “如果他不来道歉,那他就来和六斤作伴,我们也砸他个窟窿这事儿就过了。”王荣梅毫不留情面,你宝贝你家儿子,我家儿子就不宝贝了,合该你家儿子来欺负? “你!”张二彪自从当上大队长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没脸过,让人如此的奚落,还当着这么多乡亲们的面,他生气了,心里也开始狠起来:“好你个王荣梅,咱们等着瞧!” “行,你等着,我去叫。”张二彪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这时候村里的赤脚医生被喊来了,他开始给六斤清洗伤口,并把脑袋给重重叠叠的给包了起来,像一个大白粽子,咋一看还以为伤的要危及生命了。 伤口处理完了,人还没有来,有好事的跑回来说:“他们家里正吵吵呢,铁锤死活不来,被他爹追着打呢。” 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的光景,三个人才前前后后的穿过乡亲们给他们让开的通道。 铁锤余气未消,脸上还有他爹扇的巴掌印,他狠狠地盯着六斤,眼中充满着暴虐和愤怒,好像恨不得要一口吞了六斤一样。 胡玉芝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显示着她刚刚有过的激烈运动。 王荣梅看着这一家子打了人还蛮有理的架势,心中不是滋味,这是暴露了本质吗?以前和他们家离得远,没有什么交集,就这幅德行,上辈子他张二彪怎么当上的书记? 当队长时就敢作威作福,当了书记不得加个“更”字吗? 怪不得仕途村自从张二彪当了书记后,即使80年分田到户,后来一直到2000年时,仕途村就一直平平淡淡没有起来过,别的村风风火火的各种办厂,养鸡场、养猪场、蔬菜大棚以及其它一些副业纷纷办了起来,只有仕途村一直死气沉沉,没有什么变化,有本事的都走了,搬去了县城居住,走了就再也不回来,只记得张连岭给村里修了一条公路造福乡里,还被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他贪了村里的钱去修的公路。 王荣梅感觉自己真相了,都是这家伙办的好事,没有得到好处就恨不得毁了别人。 王荣梅看着这一家的不忿的表情,她也不愿在这样耗下去了,没意思。 她站起身,对周围的乡亲们说道:“大家也看到了,也明白打人的前因后果了,是张铁锤打了六斤,而且在是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动的手,求大家做个见证,事情就到这,道歉的话是要出自内心的,不是被逼的,这样的道歉不是道歉,是积仇积怨呐。” 王荣梅拉起六斤就朝外走,“大家散了,我们自己去县里报案去,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往死里逼。” 一听又要去报案,张二彪急了,踹了铁锤一脚,赶紧拦住王荣梅说:“嫂子,嫂子,孩子这不来了嘛,让他道歉不就行了?”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家儿子。 王荣梅头有些疼,她闭了闭眼:“算了大队长,道歉就免了,你们出个医药费,不多,10块钱,要不就经公,你选!” 我让你出钱!出钱比剜你的心都疼。王荣梅心想。 果然,话音刚落,“10块钱?你抢啊!”胡玉芝一下子就爆发了,跳着脚大吼道。 “对,10块钱医药费,要不咱们就经公,二选一!”王荣梅坚定地看向张二彪,毫不在意旁边疯狂怒骂的胡玉芝。 “行,我出!”张二彪咬了咬牙,反正不能经公,一经公自己在村里的威望将彻底扫地,再就是他儿子张铁锤就会在公安那里有了案底,以后就会成为被注意的对象,不得隔几天被批斗几次呀,那这个儿子的一辈子就毁了。 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恨不得掐死得了,还有这个老婆子也净给自己添乱,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呀!张二彪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 事情难道就这样解决了吗?不! 第二天,王荣梅就去了公社,把昨天听乡亲说的张二彪和他家几个儿子做的好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并希望社长能秉公处理,派人下去调查这些事是不是属实。 这下,张二彪不哭也得剥层皮。 王荣梅坚定地对社长说道:“在您的领导下,绝不容许蛀虫在里面搞破坏,让我们的革命成果受到损失!所以我坚决地向您举报。” 公社社长本就对王荣梅有好感,又听了她的革命宣言,感觉自己的责任重大,马上就打电话通知了派出所,让他们火速派人去仕途村调查张二彪和他的几个儿子,是否存在贪污集体财产,是否欺压百姓,是否有问题。 事情很快落实了下去,王荣梅也赶紧回村想去看看热闹,她回到大队部,就在大队部里等着好消息传来。 不多久,她还真等到了几个公安同志骑着自行车来了,并要求大队派人领他们去张二彪的家。 这个要求当然要满足了,王荣梅马上就安排了队里两个小青年领着他们去了,一会的功夫,这两个小伙子回来了,神秘地对王荣梅说:“副书记,大队长和他三个儿子都被公安带到县上去了,说是配合调查。” 王荣梅笑笑,没有多问。她当然知道了,这事是她去举报的,她把这两个人叫到跟前,小声说:“你现在去村里传消息,就说张二彪倒了,凡是受过他们一家子欺负的现在就可以到派出所去作证了,让公安同志为她们伸冤。” 两人一惊,问:“真的?” “真的!” “好唻!我这就去传!”太好了,他们心里可知道这位大队长平时没少做好事,那些踹寡妇门,撬绝户坟的事,这父子几人没少干,调戏人家小姑娘,逼着人家做媳妇的事也是他们干的,活该,早该抓他们了。 这件事引得村里轩然大波,大家竞相奔走相告,尤其是村东头是严重的受灾区,好多人都受过他们一家人的欺负。 事情在逐渐发酵,爆出的事情也一件接一件。 最劲爆的竟然是张二彪父子四人长时间霸占寡妇李兰兰连同她的女儿张小秀长达5年时间,母女二人不敢声张,最后竟然是邻居给爆料出来的。 一时间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传到第三天,母女两人全部上吊自杀,这下事情闹的更大了。 王荣梅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甚至搭上了两条人命,这个大蛀虫实在是害人不浅啊。 张老书记这几天也是颇受打击,他一直很信任的人,曾经一度还想提拔他,想让其接班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人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怒之下,老书记连夜开会,开除了张二彪的党籍,撤掉了他大队长的职务,从此以后他和他的家人都将活在耻辱架上。 王荣梅在会议上宣布,大队长的职务暂时由老书记暂代,这一职务可能会在十个小队长中选拔,希望小队长们努力上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出成绩来。 几个队长十分卖力,几乎天天到大队来报道,争相向王荣梅汇报工作任务和进度。 村里的风向在有心人的带领下,支持王荣梅的越来越多,说王荣梅好话的也越来越多,其实,即使没人带领,大家的心也是亮的,知道谁好,谁不好,只是大多数人不敢说出来罢了。 仅仅过了三天,张二彪和他的三个儿子回来了,是被押回来的。 他们带着高高的帽子,胸前挂着大大的木牌子,写着“骑在人民头上的蛀虫”,“骑在人民头上的封建官老爷”,“社会主义下的恶霸”这些字眼。 四个人被推上了村中央的戏台上,整整批斗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不让吃不让喝,这通批斗下来这四人全都去掉了半条命,在家里躺了整整一个月才回了神。 成了平头百姓的这一家子,再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整日风声鹤唳,一听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就吓得像个小鸡仔似的缩成一团。 批斗是迅速打垮一个人精神的最好工具,这父子四人成了活生生的例子。 初一了,王荣梅早早骑车来到了高台的房子,这里已经存满了鸡蛋,连岭说整整是25箱鸡蛋,外加一个半箱的。这个半箱的就是上次被牛角砸碎一半的那一箱。 这次跟车来的不是王名启,感谢的话没说出去,王荣梅只好让司机带话表达自己的谢意。 25箱鸡蛋安全搬上车被拉走了,司机走前偷偷对他说,鸡蛋拉到了京都,一多半都被拉到了别处,他嘱咐王荣梅说:“王姐,你这儿的鸡蛋得加大供给呀,鸡蛋都被分流了,我们这半个月就吃了一次鸡蛋。” 王荣梅郑重点头,鸡蛋的数量以后肯定会增加,这个不用怀疑,就是看能不能像上次一样破十万了。 第64章 相 亲 王荣梅接六斤回家的当天,就托了西邻张宝根的闺女张贞在河西村打听有关老宋一家的消息。张贞十年前就嫁到了河西村,对村里的情况了解的比较多。 只一天的功夫,张贞就来了,她笑容满面地告诉王荣梅一个好消息——这户人家很好! 老宋一家七口人,老宋本名宋占秋,年龄和王荣梅差不多,育有四儿一女。 老宋是解放前由父母从东北带他逃难逃到了河西村,解放后没有回老家就在庄儿上落了户,所谓的庄儿上,虽然属于河西村,但又独立于河西村之外,因为庄儿上都是外来户,所以才被称为庄儿上。 张贞说这户人家家风很好,在庄儿上口碑也不错,为人和善,邻里之间相处也和睦。老宋在县上的一家工厂当业务,家里有个进项,所以还过得去。 老宋家的老大老二已经结婚单过。家中的三儿子宋雄杰年前刚订婚,说是年底就结,四女儿宋莹莹今年十六岁,长得特别水灵,人也勤快,地里家里都拿得起放得下,还有一个刚十岁的弟弟在本村上小学二年级。 介绍完了这一大家子,张贞也有些好奇,她问王荣梅:“婶子,你给我说说呗,打听他们干什么,他们家儿子的年龄和咱们也不搭边呀。” 王荣梅神秘地笑:“儿子不搭边,女儿呢?” “啊,女儿呀?他们家张莹莹十六岁”张贞忽然就明白了,“婶子,六斤和莹莹?” 王荣梅笑着点头,说道:“你觉得可以吗?” “哎呀!太可以了呗!那姑娘没得挑,我见过了,人长的好看,而且又能干,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 “婶子,他们俩如果成了,你就等着享福!我听他们邻居说这孩子可孝顺了,每次他爹出门都要亲手给她爹烙饼,一烙就七八张,家里的那点白面都给他爹烙饼了,自己虽然是家里的唯一姑娘,可一点都不娇气,好吃的都留给哥哥和弟弟,自己却舍不得吃一点。” 王荣梅点头,看来这个姑娘还不错。 于是,王荣梅就和张贞商量:“阿贞呐,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县上,这个媒人由你来做,帮忙给他们牵牵线,怎么样?” 阿贞笑了:“承婶子的情,这个媒人我愿意做,这可是一桩好事啊。” 于是两人就商量好了,初三那天上午,张贞在家等着,王荣梅和六斤赶着驴车去接她,然后一起去县上。 结果,下午六斤就出了事,被打的头破血流,整个脑袋包的像粽子,整个一没脸看的形象。 明天就初二了,初三相亲,王荣梅发愁,这可怎么相亲啊,看着还一点不发愁的六斤,这才想起这事好像还没来得及给她说呢。 于是,她把正躺在炕上优哉游哉的六斤喊起来,郑重地对他说道:“六斤,初三咱们去县上相亲去,你准备准备昂。” “什么?相亲?就我这个样子?”六斤一听就急了,怎么也得让我有个人样儿,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熊样儿,得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 一看六斤着急,王荣梅觉得好笑,真是儿大不中留啊,这一说相亲,马上就想的是自己好不好看,人家能不能相中他。 “你也不问问是谁家闺女?”王荣梅问。 “我问有用吗?你问过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吗?你都不问我的意见,就已经安排好了,我还用问呐?只要是个女的就行。”六斤赌气的说。 没搭理六斤含有赌气成分语气,王荣梅继续说道:“你觉得你师父怎么样?” “我师父?哼,要说我师父对我比你对我都好。”六斤抬头看向屋顶,不在看自己娘:“师傅干什么之前,都会问我怎么样?行不行?人家可知道尊重人呢,哪像你呀,就知道包办婚姻。”六斤不高兴地翻白眼。 “这么说,你挺喜欢这个师傅?” “嗯,我挺佩服他,在外面他脑子转的可快了,人家一说话,师傅就能知道他下句要说什么,他想干什么?我都没听清人家说甚么呢,他就已经把事儿给人家说清了,”六斤不无向往地说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向他那样多好啊。” “你还小,好好地向你师傅学,你一定能像他一样的。”王荣梅鼓励道,“可是,你想不想知道相的对象是谁家的闺女?” “谁家?我认识吗?”六斤两眼冒光。 “她爹你认识。”王荣梅卖关子,吊着六斤的胃口。 六斤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我去李伯那把这些东西拆了去,明天可不能给你老丢了人。”人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王荣梅知道这小子爱面子,不想在姑娘面前丢人。索性不再去管他,她要赶紧去趟队里,看明天能不能闲下来一辆驴车,明天她好用。 这个时节早已经立秋了,天气变得凉爽,当王荣梅来到大队时,大队的大院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大车小车的乱七八糟的放在院子里,到处都是人,这些都是来这里交鸡蛋的。 自从天气转凉后,前来交鸡蛋的越来越多,看着满脸喜色的老乡们拿着钱在那里蘸着吐沫在数,王荣梅心底里也有种喜意在升腾,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她高兴,人多,证明交鸡蛋的多,等到这个月十五鸡蛋就能再交多一些。 她直接去了牲口棚,问饲养员:“明天都有谁用牲口知道吗?”饲养员说:“明天只有张连岭用驴车送鸡蛋去,别人没说。” “嗯,明天我用一辆驴车去县上,如果有人用,就让他用牛车。”饲养员点头。 把车订好了,回到大队部里,看到老书记坐在会议室里发着呆,拿在手里的烟杆里的烟都已经灭了,老书记仍浑然不觉,院外的热闹人声一点都没打搅到他的思绪。 王荣梅见老书记如此,并不想上去贸然地打扰他,于是转身离开了。 八月初三的早上,王荣梅赶着驴车,拉着收拾齐整的六斤,往河西村走去。六斤头上缠的重重叠叠的纱布换成了一小块被贴在了伤口上,虽然还是扎眼,但好歹人是能看了。 到了河西村接了张贞,张贞一上车就开始大呼小叫地开始数落六斤,办个事没个因子,怎么就被人捂脑袋上了,你看这多疼啊。 张贞就像哄孩子似的一边数落一边心疼,她自小看着六斤长大,待他就像亲兄弟一样。 六斤在两个女人的轮番轰炸和心疼中,终于熬到了两位姐姐住的房子,赶紧跳下车跑进了屋。 秀娟姐俩上班去了,小玉玲则被放在了家里,爱娣看着她。小玉玲已经会满地跑了,看到舅舅和姥姥进来,张开小手要抱抱。 王荣梅把孩子抱起来,几个人坐在堂屋里聊天,爱娣赶紧拿着暖壶给李贞和娘倒水,六斤则跑到对面的王奶奶家找她家的儿子去玩了。 爱娣问:“娘,要不要去把姐叫回来。” “不用叫她们,我今天来有正事,不适宜让太多人知道。”王荣梅说道。 她心里也有考量,万一不成老宋和六斤下来还要相处,还是不要告诉太多人知道的好,省的俩人下来不好相处,虽然明白这事不成的话六斤跟随老宋出去跑业务会受到影响,但王荣梅仍然心存侥幸。 但让王荣梅放心的是,她听张贞的介绍老宋家闺女的情况后,直觉告诉她凭着儿子的颜值,两人的事成了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两方父母的认可,这亲事八九成是没跑了。 有了这样能力出众的亲家,在丈人实心实意的带领下,儿子的进步肯定是飞一般的,这是王荣梅的私心,也是对儿子未来的期望。 外面传来了响动,是老郭和老宋的声音,王荣梅抱着孩子和李贞一起迎了出去。 王荣梅一眼就看见了跟在老宋身后的姑娘,梳着两根麻花辫,低垂着头,脸上的红晕明显可见,身上一套略显肥大的黑裤加上兰粗布上衣,衣服干净整洁,没有一块布丁,可见老宋对这闺女的疼爱。 这个时候谁的身上不带块补丁啊,衣服不穿够五年都算是新的。 “郭大哥,宋老弟,来了,快,进屋!”王荣梅招呼着几个人进屋,眼光不受控制的望向那个姑娘。 老宋笑着介绍说:“呐,这是我闺女宋莹莹。” 宋莹莹乖巧地走过来,笑着喊:“大娘好!”,清脆的声音震的王荣梅心里痒痒的,哎呦,这闺女确实俊啊,一看见这清纯的笑脸,王荣梅就喜欢的不得了。 “唉,唉,来,进屋。”王荣梅笑着把人让进屋里,一旁的爱娣也机灵起来,过来低声说:“娘,我去喊我哥”,说完转身就跑进对面的王奶奶家。 “老宋啊,你闺女长得可真俊,哪像你呀,黑不溜的。”老郭也笑着打趣。 莹莹脸色通红的站在老宋身边。 “莹莹,你进里屋,不用陪着他们”,张贞拉着宋莹莹的手进了西屋。 爱娣这时也拽着六斤的从外面进来,六斤听到要相姑娘来了,有点手足无措,脸上充满着紧张。 当他看到屋里坐着的人里面有老宋,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喊道:“师傅,你也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还出门啊,我还要跟你一起去。” 老宋有点尴尬,搪塞着说道:“过几天再出门,先在家里歇几天。” 王荣梅指了指里屋:“进去,有人等着呢。” 六斤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里屋,脚却没动,被爱娣在后面推着进了里屋。 王荣梅笑着走出屋门,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两位,两个大男人这才后知后觉的站了起来,随后站到了屋子外面,三人走出胡同大门,来到了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没过几分钟,李贞就从屋里追到了外面,笑嘻嘻地说:“嗐,还别说,两人真有夫妻相,郎才女貌,天上一对儿啊。” 李贞转而对着老宋说:“我是河西村的媳妇,住在村西头,是12队的,娘家和王婶子家是邻居,都没外人。” 老宋点头,没说话,老郭却说:“那好啊,下来俩孩子的事就靠你了。” “没问题,包我身上了。”说完自嘲的哈哈地笑起来。 老宋心里是既希望能成,他喜欢这个小伙子,可是又希望别成;成了,宝贝闺女就要嫁人了,他舍不得这个小棉袄。 心里左右为难的同时加上感情上的不舍让老宋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时刻盯着胡同里面查看情况的爱娣小声喊:“出来了!” 几个人同时看向胡同里面,看见六斤跟在宋莹莹身后,笑的那是一个满面春风,莹莹满脸的羞涩,白嫩的脸上布满红晕。 王荣梅和李贞率先走进胡同,李贞说道:“怎么不多歇会,在歇会。” 宋莹莹含羞的笑了笑,没说话。 王荣梅一看这孩子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八成是没意见了。 她转头看了眼老宋,对老郭说:“郭大哥,你陪着宋老弟进屋里再歇会?” 老郭看到王荣梅朝她挤了下眼,明白了,拉着老宋一起又进了屋。 宋莹莹不得已,只好跟着老宋又回了屋,站在他身边低头紧张的摆弄着衣角。 李贞也跟着进了屋,帮着倒水,说着笑话来化解屋内的尴尬气氛。 王荣梅把六斤拉到一边,笑着问:“这个姑娘怎么样?娘给选的不差。” 六斤紧抿着嘴,他怕一张开就忍不住笑出来,他使劲点头,满脸的兴奋,这姑娘长得真好看,说话也好听,他太满意了,关键是这姑娘竟然是师傅的闺女,这以后师傅就是自己的老丈人了?哎呀,简直是十全十美啊。 王荣梅看着这傻小子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拧了他一把,疼的六斤直吸溜,心里的兴奋一下子去了一半,一边用手摸着疼痛的胳膊,一半不满地说:“娘,你干嘛?”。 谁让这小子长得这么高,王荣梅本想伸手点一下他额头的,够不着,只好顺手拧了他一把。 第65章 定 亲 王荣梅进屋,坐在李贞一边,对老宋说:“我那傻小子啊,对你家姑娘满意的不行,宋老弟啊,你这边没问题。” 王荣梅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是防了一手,万一人家姑娘不满意,以后老宋和六斤相处就会融洽一些,这怨不得六斤,是自己姑娘眼界高,老宋心里对六斤就会有一丝丝的愧疚在里面了。 老宋看了一眼自己闺女,眼里满是探究。 宋莹莹脸脸更红了,这么多人看着,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同意”两字,她不安的左右扭动着身体,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幸亏衣服是粗布的结实,否则恐怕就会当场把衣角给拧下来。 宋莹莹看自家老爹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心中气恼,嘴里轻哼一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毕竟是女人心细,李贞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她故意用不满语气说老宋:“你这当爹的太粗心了,哪有当着这么多人这样问闺女的,你呀!” 说着,起身拉起宋莹莹,把她拉到了里屋。 几分钟后,张贞笑呵呵地走出来,对着王荣梅眨眼说道:“恭喜婶子了。” 王荣梅立刻笑起来,对着外面喊:“六斤,六斤,你过来。” 六斤立刻跑进了屋里,眉开眼笑的进屋就喊:“师傅,郭大伯”,眼睛却四处寻找那个他中意的身影。 张贞拍了他一下,“别找了。”同时用手指了指里屋。 王荣梅对老宋说:“既然两个孩子都同意,来趟县里也不容易,就让他贞姐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去街上转转,也能让他们尽快了解了解,宋老弟,你看行不行啊?” 没等老宋说话,老郭就替他开了口,“去,去,多了解了解好。”老宋看了看老郭,点点头,没说话。 这老郭大哥简直就是个神助攻!王荣梅忍不住在心里为他伸出了大拇指,赞! 王荣梅把六斤拉到一边,把100块钱和一些工业品票、粮票塞到他手里,轻轻说道:“去百货里转转,给姑娘买件她喜欢的东西当做订婚礼,然后一起到国营饭店吃顿饭,记住了?” 六斤看着手里一大摞钱和票,这可比上次他出门拿的钱多多了,他不由的说:“娘,用的了这么多吗?这也太浪费了。” 听了这话,气的王荣梅伸手又朝他胳膊上来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说道:“别瞎说话。” 张贞拉着宋莹莹从里屋走了出来,把她往六斤身边推了一推,笑着说,“你们俩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宋莹莹在屋里已经听见了说要和那个小伙子一起出去转转,心里虽然害羞,但还是有些雀跃的,她长这么大,来县城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尤其是要和今天看到的这个小伙子一起去,她满心欢喜。 这个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穿在身上的衣服不肥大不紧绷,好像专门为他定做的一样(事实上确实如此),他说话温柔,不像他见过的别的男人那么的粗鲁,满口喷粪,浑身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她一看到他心就开始砰砰跳了,害羞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她觉得她喜欢这个小伙子,想和他在一起。 三人出去了,王荣梅对着老郭和老宋说道:“今天高兴,咱们一起吃顿饺子,肉馅的白面饺子。” 老宋不肯,非要走,老郭不让走也留不住。 王荣梅笑着问:“宋老弟,是不是心里不舒服,看不上我家儿子,不愿意和我做儿女亲家啦?” 老宋连忙摆手说道:“你看大姐说什么呐,安来是我看上的好小伙,所以才促成这件事,我是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一趟,她娘在家还等着呢。” “不急在一时,等六斤回来我让他送你们回去,也好认认门。”王荣梅没给老宋留借口,以后咱们都是亲家了,借着这顿饭,咱们都互相了解了解,这不是好事嘛,你还非要走”。 老宋本来不好意思吃人家的饺子,现在粮食都紧张,吃一口人家就少一口。 现在看来不吃还不行了呢,只好答应了下来。 这时已经快临近中午了,丽娟和秀娟下班回来了。 王荣梅就开始分派任务,丽娟和面,秀娟看孩子, 打发爱娣骑着车子去肉联厂门市买2斤肉,自己则赶着驴车去了供销社,买了一瓶白酒、一包炒花生豆和一盒午餐肉,又买了七八个大紫茄子回到家。 让两个男人先喝着小酒,几个人就开始剁肉馅,切茄子、和馅、包饺子一气呵成。 两个男人在家都没有这么被优待过,一边喝着酒一边在桌子上大吐苦水,数落着家里的老婆子如何的抠门,自己过得是如何的苦逼。 把一边包饺子的几个人逗得哈哈直笑,王荣梅看他们说话有点偏,才说道:“这都是沾了老宋闺女的光,要不谁舍得给你们买酒让你们喝,还让你们吃肉馅的白面饺子,你们知足。” 喝的有点上头的两人也附和着说:“对,对,这是沾了闺女的光了,老宋(我)命好啊。” 一边包着饺子,王荣梅就问老宋:“宋老弟,俩孩子一会快回来了,既然他们都有意,咱们做父母的也没有意见,我看今天就把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 “我没意见。”老宋喝了点酒,话终于多了起来。 “就冲大姐你这个人,人好心善,待人真诚,我就没有意见。 大姐,我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我一看这个人的面相,就能大概的看出这个人可交不可交。 我一见大姐你,就知道大姐是个好人,将来肯定不会苛待我家闺女,你家安来性子好,随你,对我闺女肯定也错不了。” 王荣梅见他这么说,心里也很开心,得到他人的肯定毕竟不是一件坏事。 她对老宋说道:“你放心,你家的莹莹以后就是我闺女,和我亲闺女一样看待,甚至比亲闺女都要好!” 这是王荣梅心里的大实话,我敢不哄着媳妇嘛,毕竟要靠着媳妇给自家传宗接代,给自己养老送终呢,选媳妇一定得选好,要不老了受罪呀。 饺子煮好了,正往桌上摆的时候,三人回来了。 六斤一看是饺子,高兴的拉着宋莹莹去吃饺子,两人到百货大楼转了一圈后,生疏感渐渐没有了。 王荣梅问六斤:“儿子,给莹莹买了什么啊?” 六斤看了一眼宋莹莹说道:“我看莹莹比较喜欢手表,人家服务员也说买手表表示一生一世永不停,我觉得这个说法特别好,就买了。” 说完,六斤怕娘以为是宋莹莹故意让买的,对莹莹产生不好的印象,赶紧证明似的说:“莹莹嫌贵,不让买,我做主买的。” 这时候宋莹莹赶紧把那块手表从兜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把头低的低低的,她也感觉这钱花的太多了,心里不踏实,害怕那位大娘会暴跳如雷的跳起来骂人。 老宋也赶紧站起来,替自家的姑娘解围,害怕因为这件事再把婚事弄黄了。 他指着自己闺女说道:“你呀,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大贵的东西也敢买,手表是咱们农户人家该戴的吗?一会赶紧退了去!” 老宋回头看着王荣梅,陪着笑说:“大姐,孩子还小,不懂事,要不这样,这块表咱俩家一人出一半,你看行吗?” 王荣梅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说什么呢,我刚要夸六斤这孩子会买东西呢,这手表做订婚礼,挺好!从今天开始,莹莹就是我家的儿媳妇了。” 六斤笑的嘴都合不上了,莹莹也满脸羞红的低着头露出了笑容。 过年都没有吃上过这么香的肉馅饺子,有人吃的小心翼翼,满心感动,想把这种滋味留在心底,让自己多享受一下这种美好的滋味,比如张贞; 有人则吃的狼吞虎咽,边吃边说好吃,比如六斤这个傻大个。 让爱娣给住在高台的安立送了两碗饺子过去后,这顿饭就愉快的结束了。 六斤骑着他姐的自行车去送宋莹莹回家时,王荣梅嘱咐他,千万不要空着手去,要买点东西,直到看到六斤点头说知道了,才放手让他们走了。 看着这两个孩子渐渐远去,王荣梅这才放松了下来,好了,六斤的事算是定下来了,那个上一世的儿媳妇拜拜,此生不用相见了。 张贞问王荣梅:“婶子,六斤花了85块钱买手表,你真不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这臭小子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为了这么个媳妇,把家里的老底都要花光了,你说都买了,我还能说什么?唉!”王荣梅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里腹诽:“可千万别认为我有钱,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大家都吃不上饭,我却敢买手表给儿子定亲,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让人说我贪污吗?那我不是死定了嘛。” 王荣梅叹着气,故意把责任往张贞身上推,她问张贞:“他们买的什么手表,怎么那么贵,你就没劝劝他们在看看别的?” “我哪有说话的份啊,俩人在那看,我能挤过去说别买这个,贵!这不招人嫌,招人骂吗?尤其你家六斤总把我往一边挤。”张贞愤愤然,露出了一副肉痛样子又说道: “那手表足足花了85块钱,够我家两三年的花销了。” “还说那个手表是《东风牌》的,说什么是毛主席题词的叫做——‘东风压倒西风’的那个《东风牌》,是天津产的最好的手表。” “东方牌,没听说呀,上一世只听过上海牌和梅花牌的,这一世怎么出来个这个牌子的?”王荣梅心里感到疑惑,“有这个牌子吗?莫不是张贞听错了?” 王荣梅心里嘀咕,可没敢问出来。 赶着驴车把张贞送回了河西村,王荣梅就回到了大队部,把车交回给饲养员。 正在会议室里的张老汉看到王荣梅回来,问她:“去县上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一大天。这队里开始准备秋收了,你别总是把集体的驴车赶出去私自用,队上会有人不满的。” “不满就让他来找我,反正是有事,没事谁老是往外跑,不累吗?”王荣梅看了看周围,看周围的人离得自己挺远,就凑到张老汉耳朵边,轻声说道:“今儿给你大儿子定了个媳妇,过几天让他领回来让你瞧瞧。” “啊!”张老汉震惊,“真滴?我都五十七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列呀!” 张老汉露出黑洞洞的大嘴,嘴里一颗牙都没有了,可他还是笑的那么的开心。“老天有眼,看来他马上能抱上孙子了。” 张老汉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儿他老婆也就是王荣梅一下子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他脸上有光,如果在生了孙子,他就是立刻去死也能高高兴兴地去给老张家的祖宗们去报喜了。 张老汉不知道的是,上一世他们的三个儿子结婚后生了5个丫头一个孙子后,这个唯一的孙子结果又生了两个丫头,二婚时带来一个儿子,勉勉强强不算绝户了,可那也是别人的种。 这一切张老汉无从得知,但王荣梅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着乐得合不拢嘴的老伴儿, 王荣梅暗暗叹息,难道抱孙子这是所有男人心中最期盼最向往的事情吗? 老支书站在会议室门口向王荣梅招手,王荣梅赶紧向他走过去。 三人进了会议室,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看来是被老书记给支出去了。 老书记对她说:“县里来人通知你去公社一趟,说是社长找你,另外其它单位也下来了通知,说是马上中秋节了,让咱们村里准备10只鸡,500个鸡蛋,公社里要征收,你看这个怎么弄?” 王荣梅皱眉:“以前也是这样吗?” “以前就让咱们交一两只鸡就行了,可这次让咱们交这么多!” 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老百姓的日子本就已经吃喝发愁了,这还得供着这些蛀虫们吃喝,幸亏啊,今年仕途村的日子好过一点了,村子里有鸡场可以把灾挡一挡。 “我希望你能不能给公社社长反应下,让咱们少交点。”老支书郁闷的说,村里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家底,这就又给交上去了。 “交就交,咱们鸡场的大公鸡正好能排上用场,现在咱们村成了十里八乡拔尖的,谁不想来薅把羊毛,如果不照做,肯定会给咱们小鞋穿,为了以后的太平,就交。”王荣梅安慰着老书记,省的他又愁的睡不着觉。 “这件事我会给社长反映的,省的成了惯例,都想来一下子,咱们可受不了。” 老书记点头说:“行,那我就如数交上去。你一会儿赶紧再去趟公社,别让社长等久了。” 老书记背着手,弯着腰,怀着沉重地心情走出了会议室。 第66章 秋 收 自从天气渐渐凉爽后,其它几个公社的村干部们陆陆续续都开始往仕途村送鸡蛋,仕途村收到的鸡蛋数量逐步开始上升。 为了更加方便安全的运输鸡蛋,他们学着仕途村钉了很多个大木箱,用麦糠灌缝来防止鸡蛋在路上的磕碰,这样鸡蛋在运输中的损失几乎等于零。 大队院里整天都有来交鸡蛋的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因张老汉是会计,总体负责着算账,付款,入库的事,所以负责收鸡蛋的工作安排给了三队。 给张老汉打下手的还是张大柱,辅助记录,计数。 张老汉只需核对、算账、付款,然后让人贴上写有日期和数量的条子,把木箱封盖抬进储藏室就算完成。 大队里收鸡蛋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储藏室的鸡蛋也眼看着堆的越来越多。 最忙的就要数张连岭了,每天赶着驴车风雨无阻的来回跑最少四趟,每天拉到高台的鸡蛋最少能达到整整8千个。 拉鸡蛋成了张连岭乐此不疲的事,尤其是开始每七天2000鸡蛋,现在改为了每五天2000鸡蛋送去给大百货,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每次交易他都能攒下10块钱,然后找机会把钱偷偷地塞给自己爱的姑娘,让他转交给丈母娘。 虽然丈母娘说了自己能留5块,可是他更愿意把钱给了招娣,让招娣帮他攒着,那是自己对所爱的人最大的诚意。 他时刻期盼着那个成亲的日子,每当想起时,他就浑身燥热,心中是对心爱姑娘满满的渴望,她马上就要来了,这个小家就快迎来它的女主人了。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每个人都充满着干劲,渴望着家里粮食满满,炊烟袅袅的日子。 八月十五本是阖家团圆庆祝的日子,但是没人去顾及这个。 中秋时节正是秋收的时节,是地里最忙的时候,队里的活都排满了,每天不干到天擦黑儿就不能下工。 翻红薯,落花生,收玉米…事情简直太多了。 掰玉米是女人的活,砍玉米秸,把玉米从地里背出来可就不分男女了,力气大的多背点,力气小那就少背点呗。 王荣梅上午等着部队的军车来了,把整整5万鸡蛋装上了车,约好明天上午再跑一趟拉走剩余的5万鸡蛋,把钱藏好后就赶紧骑车往回走。 十万鸡蛋,整整四千五百元,自己这是大丰收了啊! 秋天,真的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赶回村里,王荣梅直奔她所属的三队所在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把头一包,就扎进了玉米地里,和村里的妇女们一起开始了掰玉米的奋斗中。 秋老虎还是很热的,尤其闷在高高的玉米地里,四面不透风,更是显得闷热。 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的王荣梅出来找水喝,就听见有人喊:“王副书记,你在哪?” 刚走出玉米地,就看见四队的队长郭富根风风火火的跑来,他一边跑一边喊:“副书记,你车子我骑一下,我队里有人昏厥了,我赶紧回去叫大夫去。” 王荣梅把车钥匙给他,问他:“在哪,我先过去看看。” 郭队长用手指了指方向,说:“已经抬到路边了,您过去看看,我先走了。” 郭队长慌慌张张的骑着车子走了,王荣梅赶紧跑过去,就见一群人围着在看,王荣梅赶紧喊道:“别围着了,都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不要耽误生产。” 村民们看到王荣梅,好像就有了主心骨,人群散去,只留下了躺在地上的女人和她旁边的丈夫。 王荣梅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对她男人说:“这是中暑了,咱俩先把她抬到树底下凉快的地方去,然后你去弄点水来,让她喝点”。 哭丧着脸的男人和王荣梅先一起把女人抬到了树底下,带着哭腔问:“孩子他娘不会死。” “不会,你先弄水去”,男人跑着去找水去了。 王荣梅蹲下身子,把女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解开,露出里面的小内衣,然后用手开始使劲掐她的人中,女人终于“嗯哼”一声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王荣梅一边双手拿着毛巾给她扇风,一边问她:“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 这时男人双手端着水瓢小心翼翼地跑了回来,满满一瓢的绿豆汤。 他看到媳妇醒了,赶紧把水瓢递过来:“赶紧喝点水,你个傻娘们,不知道冷热啊,非得捂那么严实,你看,中招了。” 王荣梅扶着女人坐起来,接过来水瓢,把水端到了女人嘴边。 女人委屈地用手抱着水瓢,弱弱地的说:“我不是怕玉米须子落身上嘛,要不又要全身痒痒了。” “这是对玉米须子过敏?”王荣梅心想。 女人大口大口地一下子喝了半瓢绿豆汤,这才有了点精神。 四队队长载着村医来了,村医又检查了一番,拿出来一瓶药水让女人喝了,才对队长说道,“确实是中暑了,让她休息一下或者换一个轻省的活儿”。 见此,王荣梅对四队队长说道:“上午先让她休息下,下午把她安排去烧水组,这样也能让她多缓缓,她可能对玉米须子过敏,以后尽量给她安排个别的活。” “啥是过敏?”队长有点蒙,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村医赶紧给队长解释:“有这种病,过敏后会浑身发痒,全身起大片的红斑。” 队长还是有点不懂,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王荣梅的提议,人家书记都发话了,他肯定无条件照办。 女人的丈夫听了连忙不停地给王荣梅和队长弯腰道谢,转头却又是一番不依不饶的漫骂,骂他媳妇是个蠢的,连自己过敏都不懂。 王荣梅对这个心里明明很在乎老婆,表面却一副不爽,总给老子找麻烦的男人的态度很无语,她用明显不悦的语气说道:“她已经很难受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好了,你继续去干活。” 男人立即闭嘴不敢再骂了,缩着脖子安慰了一下媳妇,这才离开。 王荣梅不再理会这个男人,转而对队长说:“你找人送她去烧水组。”然后转身继续回到地里去掰玉米了。 掰下来的玉米有专门的队员拉着人力平板车、或者赶着驴车、牛车拉回各队里的晒谷场上,乡间的小路上络绎不绝的平板车、驴车、牛车在来回穿梭着。 地里忙碌的队员们更是奋斗在第一线,有钻进已经由绿变黄的玉米地里掰玉米的,有奋力挥镐砍玉米秸杆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秸秆倒了下去。 在玉米杆倒下后的地里,停着一辆辆小木车,人们有的往小车里、有的在往麻袋里装着玉米棒子。 还有在给秸秆打捆的,这些在玉米收完后都是要拉回村里的。 农业大生产的忙碌壮观场面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人问秸秆不能吃,还要那些干什么?在村里,玉米秸秆可是村里人的宝贝,八零年代以前,煤炭还没有普及,人们过冬,烧火做饭就是靠着这些不起眼的玉米秸秆,村里人把秸秆收集起来,接下来就会平分给村里的各家各户,或者就堆积在晒谷场上,随便人们取用。 秋收是一年当中最忙碌的季节,也是口粮物种最丰富的季节,这个时候不是仅仅只有玉米,还有各种瓜果蔬菜都会成熟,以及各种豆类,瓜蔓、树皮都会被人们储藏起来来过冬。 红薯藤蔓也是非常有用的。红薯大家都知道,可以直接吃,但是红薯藤蔓晒干后喂猪、喂牲口也是好东西,而对于人来说,藤蔓也照样能吃, 人们也会把干的红薯藤蔓磨粉后搀在玉米面中一起食用,用以在以后半年的时间里尽量减少对真正粮食的损耗。 对于这种缺衣少粮的时代,人们发挥着他们从先辈那里得来的所有经验,努力积攒着凡是能吃的东西,粮食要上缴,像这种藤蔓,树皮村里是不管的,所以成了村里疯抢的对象。 这种疯抢的局面每个村都在上演,偏偏仕途村里却是一片平和,凡是地里的产出王荣梅都让村里都集中起来一起分配,并且告诉他们今年的粮食大家都够分,不用着急害怕。 王荣梅早在秋收前就已经和公社社长沟通好了,仕途村的秋粮可以用钱来代替。毕竟城里人都不爱吃玉米,换成了钱反而是公社最愿意的事,也是上一级单位最高兴地事,用钱去换成大米,小米等其他一些粮食不是更香吗? 庄稼一收完,就是紧张的清理地里的附着物,比如那些藤蔓、秸秆等,然后紧接着就是翻地、施肥、播种冬麦、垄地、给冬小麦浇透头一遍水。 王荣梅和老书记商量后,把村里所有能调动的地全部撒了粪肥,除了那些播种小麦的固有地以外,剩余的地全部种了大白菜,萝卜、土豆冬季耐储存的品种,不管是不是能丰收,只要能长出来就行。 而且,在大队长倒台后,王荣梅就让人偷偷地在村里散播消息,让人们尽量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儿种些自己吃的蔬菜,缓解明明守着地却吃不上蔬菜的尴尬。 村里虽然到处都是土地,但是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中,私自种菜种粮那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不被允许的,发现后就会给你铲除,一根苗都不剩。 村里没有了大队长,没有了那个吹毛求疵的只想往上爬的人,也就失去了监管力度。 在王荣梅特意散布的宽松环境下,有了村委的默许,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关系着自己能否吃的上菜。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开始在自家的大院子里开出一块地方来,种上一些蔬菜供自家吃,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队里偷菜了,队里种的蔬菜是要上缴到供销社的,而落不到村民的手里。 所以村民们是守着地,守着蔬菜却吃不上的尴尬终于解决了,所有人都感觉这日子越过越有了盼头。 秋收后村里分粮成了全村的大喜事,经过会计的核算,全村按工分算完后,又按人均平分,村里每户家庭分得了玉米两千多斤,劳动力多人口多的家庭甚至分到了三千多斤,最少的那个懒人张二来也分得了近800斤的玉米。 (注明:分得的为整个的玉米棒子,还是湿的,没有晒干,而且村民们吃的玉米面也不是纯纯的玉米面,而是和玉米芯一起碾碎的玉米面) 这一下,全村轰动了,笑声,抑制不住的笑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多年没听见过的鞭炮声在大队部响了起来。 这是老书记执意要放的,他高兴的眼眶都湿润了,仕途村告别了挨饿的日子了,他要庆祝一下。 这可真是个丰收的季节,不用在发愁吃不到明年夏粮下来的时候了,不用再吃那难以下咽的野菜了,还有那个红薯藤蔓磨的粉了,红薯好吃,那个藤蔓粉真不好吃,太涩了。 队里的红薯是不用上交的,统征粮里没有它的名字,所以再加上每家每户分得的上千斤红薯,还发愁粮食不够吃吗? 哈哈,敞开吃饭,吃饱了饭就是最大的幸福,所以幸福降临在仕途村每个人的头上了。 仕途村每家每户因为这多半年来养鸡卖鸡蛋,几乎家家手里有了余钱,再加上秋收分得的足够吃的粮食,仕途村已经不是以前的仕途村了,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满足,是开心,那种对生活失去信心的颓废消失不见了。 最大的改变就是仕途村的小伙子们格外的吃香,外村的姑娘们争相要嫁到仕途村来,每天村里来来往往都有说亲相亲的。 这一年的年底,村里的鞭炮声都没断过,几乎天天有新媳妇进门。 即使那些村里多年娶不上媳妇的老帮子们也成了争抢的对象,有一半的人娶了媳妇,过上了幸福的夫妻生活。 对于村里的这些变化,王荣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经过努力,村里人终于不用挨饿了,看着面色好起来的乡亲们,看着脸上笑容也逐渐多起来的乡亲们,王荣梅与有荣焉,她心里更加的高兴和满足。 身处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自己好不是好,只有大家好起来才能保证自己不是昙花一现,否则她会淹没在大家的口水里,眼红里、嫉妒里,甚至是陷害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懂,因为嫉妒是人的天性,谁都不喜欢看到比自己好的,只想看到不如自己的,这样才能自我安慰、自我麻醉,才能不会把自己逼疯。 第67章 高 升 忙活了一个半月,繁忙的秋收终于结束,地里的麦子已经种下去了,地里仍有有零星的人在忙,整片大地变成了整齐的方块码放在平原上,拢起来的地背就像一条直线延伸到远处。专门的菜地里已经变成了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 粮食已经分下去了,大队里也暂时性的放松了下来。 王荣梅已经渐渐适应了她所处的副书记兼副村长的角色,能够使用手中的权利让更多的人来附和自己的决定。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她只要提出来并吩咐下去就好,根本不用再绞尽脑汁的去解释,去说服,只需要保证结果是好的就行。 所以,在这个位置你只需要去想结果就行,过程怎样并不重要。 王荣梅和老支书此时正往养猪场走去,猪场的猪长势一直很好,好吃懒动,长肉非常的快,所耗费的粮食却很少,养到年底时长到二三百斤不是问题。 王荣梅和老支书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他们要去看看猪场的其它猪舍,如果牢固度不行,打算趁现在的时间把猪舍翻翻新,明年他们想加大养猪数量,就先养30头。 负责养猪场的是一队,这时候一队队长张文英已经等在猪场了。 几个人一间一间猪舍看过去,因为长时间空着,没人打理,有几个猪舍已经有所塌陷,其它倒是还可以。但需要加固。 把这些情况一一和张文英队长沟通好后,王荣梅和老支书又去了鸡场。 鸡场里永远是最热闹的,总能听到高低不平的母鸡们“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偶尔掺杂公鸡们的示威性的打鸣声。 韩大姐和李大姐正树林里忙活着,树林里有苹果树,有梨树,尤其枣树比较多。 因为鸡们的功劳,果树上的果子各个饱满圆润,虫害也少,果实挂满了枝头,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 两位大姐正在打枣呢,一个仰头打,一个低头捡,枣儿不时地砸落在两人的头上、身上,引得俩人不时的尖叫,然后又哈哈笑起来,像是回到了儿时。 枣儿在村里并不吃香,因为可以挡饿,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着几棵枣树。吃香的是林子里的那几颗苹果树和梨树、杏树和李子树已经结过果子了,所以不算在内。 那几棵树是村里孩子们最眼馋的,所以两位大姐并没有着急去摘苹果和梨,他们要留给孩子们来“偷”呢,那时候她们两个会故意躲在屋里装睡觉,等他们人人手里都摘几个后才会发出声音问:“谁呀,有人吗?” 然后故意跑到门口去看有没有人,再回屋后等孩子们跑后才出来。 这种戏码几乎每隔几天就上演一次,孩子大人乐此不疲的玩着这个游戏。 当王荣梅和老书记走进鸡场时,发现里面没人,他们感到疑惑,两人不会擅离职守的,离开起码留一个看门的。 正当两人满腹疑问的时候,听到了从树林深处传来的笑声,这才恍然。 把门关好,两人走进了深处,周围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母鸡走过来盯着他们看,并要“咯咯”两声,好像在传信儿似的。 两人好像有所感应般,齐齐的向王荣梅这边看来。看到是王荣梅和老书记,马上笑着喊道:“你们来的好巧,我们正打枣呢,等打完这些枣,我们就交到大队上去,让队里来处理这些枣。” “你们放着吃!”万荣梅说道。 “我们吃?我们吃的完这么多?这林子是大队的,打下来的枣子肯定也是大队的,我们吃点可以,但绝不能贪。”李大姐正色说道。 “对对,您说得对。”王荣梅怕她们两个说教起来没完,赶紧应答。 她看到旁边苹果树上一人高处有个红红的大苹果,看着非常的诱人,伸手就想摘下来,却听韩大姐大喊一声“停下!” 吓了王荣梅一个哆嗦,惊诧地看向韩大姐:“怎么了?” “别摘,我帮你摘个更好的。”说着拿过来一根长木杆,木杆上还套着一个布兜。 韩大姐把杆子伸到了最高处,那里果然有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只见大姐把苹果用布兜兜住后,一扯,苹果就掉进了布兜里,从兜里拿出苹果,往身上蹭了蹭,带给了王荣梅。 王荣梅把苹果递给老书记,老书记笑着摇摇头,“牙口不行了,咬不动拉。” 王荣梅拿着苹果,诧异的问韩大姐:“姐,我直接摘那个不就行了,你还非要自己伸着杆子套高处的,不嫌费劲啊。” “你不知道,孩子们经常来,高的他们够不到会爬树,爬高了我怕他们会掉下来,所以要吃就吃那个高点的,低处的留给孩子们,这样他们就不爬树了。”李大姐说道。 “”王荣梅无言以对,两位大姐为了孩子们,太细心了。 四人开始往回走,李大姐用衣服兜着一大兜子的大红枣,韩大姐拿着杆子,老书记笑呵呵的背着手拿着他最爱的旱烟袋,王荣梅则一边走一边吃着苹果,气氛非常的融洽。 几个人进了屋子,看着屋里几个装满鸡蛋的竹篮子,老书记问两人:“大妮啊,这眼看就要入冬了,你们在这看守着鸡舍,有什么要求和困难没有?” “没有!”两姐妹异口同声地说道。 王荣梅笑了起来:“你俩真是心意相通啊。老书记不是问你们个人有什么的困难,是问鸡场里的鸡如果过冬,有没有困难。” 两姐妹脸一红,他们以为问的是她们的个人问题,不成想是鸡的问题,草率了。 两人低头想了想,这才说道:“鸡场里的鸡饲料已经准备的足够了,过冬的玉米秸也准备足了,唯一的问题我就是想问问,咱们鸡场的那些公鸡怎么办,光喂着它们有点糟蹋粮食。” “啊”这下把王荣梅问愣了,当初她是想把公鸡们养大了后卖肉鸡的,后来一直不得闲就把这事放一边了,虽然给公社贡献了一部分,那也不过是个零头罢了。 想了想后,王荣梅对两位大姐说:“再养一阵,等年底咱们在把它们给处理了。” 刚说到这,外面就传来喊声:“老书记,王副书记,你们在这儿吗?” 韩大姐急忙出去打开拴着的木门,队里负责记账单的张大柱正一脸急切的站在大门外。王荣梅也正好也走了出来,大柱子急忙说:“副书记,公社来人了,你们赶紧回去。” 王荣梅和老书记急忙往回赶,老书记问大柱子:“来人怎么说,带来了什么话没有?” 大柱子摇头,他们也没说什么,就说“让王荣梅同志赶紧去公社参加会议,别的就没有了 。” 老书记点点头,转头催王荣梅:“你年轻,走的快,你先走,不用管我了,这是来找你的,你得快点到,别耽误了事。” 王荣梅点点头,小跑着和大柱子往前跑去。小跑一阵,走一阵,再小跑一阵,就这样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大队。 可是,让人无语的是,传话的人已经走了,徒留下气喘如牛的王荣梅发呆,还不如慢慢走回来呢,这不是耍着人玩嘛。 没办法,一头雾水的王荣梅只好回家骑车赶去公社。 一路上,王荣梅慢悠悠的骑着车子,心里也不着急了,反正能赶上开会就开,赶不上就去闺女那里转一圈去,才不着那个急呢。 当王荣梅骑着车子不急不缓的到了公社后,就看见社长的助手小霍正站在社长办公室门口走来走去的转圈呢,还不时的望向大门口。 当他一眼看见王荣梅时,赶紧奔了过来,连声的说:“哎呦喂我的大婶,会议就快开完了,您老快点。” 小霍把车子抢过来替她放好,推着她就往后院走:“大婶,快点,大婶,走快点。” 被推着往前走的王蓉梅身不由己的小跑着,到了会议室门口,小霍在门口喊道:“报告,王荣梅同志到了。” 门开了,社长一把就把王荣梅给拉进了屋,让她坐在了第一排的一个空位上,说道:“王荣梅同志第一次参加会议,也是临时通知让其参加的,所以这次吃到就不记过处分了,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会严肃处理。王荣梅同志,你听明白了吗?” 王荣梅蒙蒙的站起来,连忙点头:“明白。” “好,你坐下,下不为例。”社长严肃的说道。 社长站在台上,就像一位老师在给学生们上课一样,他面容严肃,不带一丝笑容,用缓慢的口吻说道: “前面我们总结了这一年来的农业生产情况,夏粮和秋粮的统征问题,完成最好的村子是咱们公社的仕途村,给咱们公社挣了荣誉,他们不仅粮食工作超额完成了任务,在副业上也提前完成任务。 自她上任副书记以来,以身作则,带动全体社员积极劳动,不仅把仕途村带动了起来,还联动了周围几个村的社员也被带动起来,发挥出了社员们的巨大的潜力。 让我们整个祁州公社在全县名列前茅,受到了上级的指明表扬。 现经上级党委的研究决定,为了能让咱们整个公社更近一步,提名王荣梅同志为公社干事、仕途村书记。 原仕途村书记因年龄问题调为副书记,辅助王荣梅同志工作,公社通知下午下达到仕途村。” 屋内响起了掌声,王荣梅一下子就晕了,什么?升官了?那个什么干事干什么用的? 台上的社长仍然在说着什么?看着他的嘴在一张一合,王荣梅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的。 周围的人忽然“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纷纷和她握手表示庆贺,王荣梅机械的伸出了手,脸上的笑容比苦还难看。 祁州公社的小王村书记非常郑重地和王荣梅握了握手,说道:“王荣梅同志,希望你能站在公正的公平的角度上,也拉一把我们村,我们村去年冬天连冻带饿死了三个孩子,大人走了五个,现在冬天马上又要来了,请你帮我们想想办法。” 其它几个村的书记连连点头附和,希望王荣梅能伸出援手。 一听到死人,王荣梅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做为一个公社的社员,她也早就听闻周围几个村子饿死人的情况,自己村里难道没饿死人吗?去年仕途村死了十个呢,虽然都是年龄比较大的,那也掩盖不了是被饿死的实际情况。 王荣梅郑重起来,对周围几个村干部说道:“做为村干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摸清情况,针对实际去尽量解决困难,我们一起努力,毕竟我的实力也有限。” 刘社长走过来笑着和王荣梅握手表示祝贺,然后走出会议室。 王荣梅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她对周围的几个村书记说道:“各位书记,我们回头聊,我先去找社长谈点事。” 然后赶紧追着社长的屁股出去了。 在社长办公室,王荣梅一脸的苦恼,对社长说道:“社长,您这个礼物我消受不起呀,我哪是当官的料啊,您这是为难我呀。” “怎么?对这安排不满意?”社长一脸的玩味表情。 “社长,我一个大老婆子哪会当官啊,您高抬贵手,赶紧把命令撤了!”王荣梅乞求 “胡闹!这是上面的任命,你把上级的任命当成小孩子玩闹呢?如果实在不乐意,你可以让你所管的村子出点事,死几个人你就可以下去了!” 社长脸色不好看,他阴恻恻的笑了下:“但是站在个人的角度劝你,不要玩火!” 王荣梅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把社长大人给惹恼了,她只好把说的话往回拾。 “社长,我不是不领您的情,我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我是怕工作做不好,给您丢了人还添麻烦。” 刘社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不用怕,有我看着呢,你一定能做好,这个比干什么都简单的,你只需要会看报告会写字就行了。” 王荣梅明白这是铁板钉钉——不能改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社长,我有一个请求,您一定要答应我。” “说说看。” “我们村老书记年龄确实大了,但是他是一位非常负责,非常好的老党员。 他为了村里的事呕心沥血,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干了半辈子的书记最后却被我顶替,我心里不安心,所以我希望您下达的通知里面就只说我干事的身份,至于书记的身份在通知里就不要写了,行吗?因为我不想伤害一个老人的心,求您了!” 王荣梅起身站在社长的面前,深深的弯腰,乞求道。 刘社长看着面前这个头发里面已有华发的妇人,暗想:“这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知道感恩,看来,自己没看走眼。” 刘社长沉吟良久,对王荣梅说道:“行,这件事办了。” 然后,王荣梅请教社长自己的的干事身份以后需要干什么,有哪些注意事项。 当往回走的时候,王荣梅还是像做梦一样,就这么的简单?自己成了公社干部的一员了? 自己当官了? 第68章 高 升(2) 回到家时已经中午了,王荣梅看着面前空空地凳子,压下心中想和老伴分享的冲动,沉下了脸来“哼”了一声说:“两个臭小子又没回来,肯定又在鸡场那边吃饭了。” 以前吃饭时挤得难受,现在却稀稀拉拉的,一大家子人现在就4个围在桌边。 王荣梅低头不语啃着手里的二茬饼子,里面可能放了糖,甜丝丝的。 张老汉莫名的看着沉默的王荣梅,心想怎么从县上回来就变沉默了,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张老汉心里立刻沉重起来,家里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千万不要有变故啊! 六斤感觉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故意提高声音,用略带欢快的语气对王荣梅说道: “娘,昨天师傅说过几天去衡水看看,要带我去,我能去吗?” “去,这是正事,多见见世面,学学你师父的为人处世的手段和方法,对你以后有好处。” 默了一下,王荣梅叮嘱道:“还是那句话,在外面多听听你师父的建议,不要一意孤行,遇事不能慌,多动动脑子去想解决的办法。” 六斤点头:“我知道,上次出门我出了不少洋相,师傅说我是土包子进城——看花了眼,这次我肯定不会那样了。” 王荣梅抬头看了一下六斤说:“你一会儿背一袋子玉米和半袋子白面送到鸡场去,那两个小的不懂事,咱大人不能不懂,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送过去。”六斤连连点头。 张老汉也很配合的说道:“嗯,说的对,多装点,不能让人家吃亏。” 吃完饭,看着六斤背着面袋子朝外走去,王荣梅这才和张老汉一前一后的去了大队部。 张老汉有会议室的钥匙,两人坐在会议室坐着也不说话,只是喝水的喝水,抽烟的抽烟各干各的,不干扰。 终于,张老汉忍不住了,嗒了一口旱烟,对总是瞅着外面的王荣梅问道:“你非要来这么早干嘛?在家歇会、躺会儿不行?干巴巴地坐这儿有意思吗?” “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 “等公社的人送通知。“王荣梅压下心中的喜意,淡淡地说道:“公社今儿上午开会提我做了公社干事,专门负责咱们公社鸡蛋的事情,让我统筹安排。” 没等王荣梅说完话,就听“啪嗒”一声,张老汉的旱烟袋就掉到了地上。 张老汉赶紧弯腰把旱烟袋捡起来,脸上的震惊仍然布满整张脸。 “你又升官了?” “嗯,对。” “那村里的副支书你还干不干?” “干啊,而且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王荣梅朝外看了看,凑近张老汉的耳边:“我现在已经不是副的,是正了。” “啪嗒”,张老汉手里的烟杆又掉了。 张老汉顾不上去捡,认真的,严肃的看着王荣梅:“荣梅啊,老支书对咱们可不薄啊,咱不能丧良心!” 王荣梅笑起来,低头把烟杆捡起来递给张老汉:“放心,只要老支书在一天,我就是副的,老支书的地位不会动摇的。” “嗯,嗯,这就好。”张老汉拿着烟杆子就往嘴里塞,猛吸了一口,然后一缕缕白烟从鼻孔中冒出来,“如果不是老支书,村里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呢,咱家七个孩子,恐怕能保住一半就不错了,他是咱孩子的恩人呐。” “六五年生爱学时,老支书偷偷给了我两把小米,你还记得不?”就在张老汉和王荣梅在会议室里忆苦思甜的时候,老支书进来了。 他看到屋里坐着的两口子,笑呵呵地问:“呦呵,你们俩怎么来的这么早,破天荒头一次啊。” “老支书,我在等你啊,有事要跟您汇报呢。”于是王荣梅把今天上午到公社开会的内容以及自己成为干事的事说了一遍。 老支书听了,颌下的白胡子都跟着都动起来,他由衷的为王荣梅高兴:“想不到你升的这么快,我在村里干了二十一年的支书了,你才干了多久,就能被提上去,这才是老话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荣梅,我看好你呀!” 王荣梅被老支书一顿夸,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队里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有人走,送公报的公社干事终于来了,王荣梅快步出去,抢在老书记的前面把公报抢过来,赶紧打开看里面的内容,看刘社长是不是遵守约定。 王荣梅经过大半年的和孩子们一起努力学习,她现在已经认识并会写很多字了,加上前世的一些文字积累,现在能顺利的把公报上的文字给读完。 舒了口气,王荣梅才递把通知文书给了老支书,老支书还笑她:“这么迫不及待呀,看完后这下放心了,上级怎么会言而无信呢。” 老支书把老花镜戴上,仔细地看了一遍,说:“晚上开会通报,我去广播去。” 当夜色笼罩整个村庄时,两个小的已经钻进被窝在东屋睡着了,几个大人围坐在西屋开着家庭会议。 王荣梅盘腿坐在炕上,靠着身后的一摞被子:“我成为公社干事后,最近一段时间肯定要天天在公社熟悉情况,如果从村里到公社来回跑,太不方便,所以我决定先暂时住到高台去。” “至于家里,招娣你在家把你爹和你弟、玉亭照顾好,盯紧他们的学习,我会时不时地就回来的。” 招娣心情极好,自从娘当上了村里的副书记后,她的心情就没有不好的时候,天天都是高兴的事。 她在村里的待遇是水涨船高,每个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上工也是给她分配最轻省,工分最高的活,还没人嚼舌根说风凉话。 她知道这都是看在她娘的面子上,不仅仅是因为娘成了副书记,最大的原因是娘改变了村里人的生活,给大家带来了生活会变好的希望。 以前村里人都喊她爹是“傻子”,还拿这个经常取笑她,欺负他们姐弟几个,为这个跟人吵架、骂街成了家常便饭。现在她终于尝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他们一家现在已经是村里最瞩目的那一个了。 现在娘成了公社干部,那自己是不是和城里人又近了一步呢。 她心中向往城里人的生活,简直成了魔咒。 对象张连岭是个泥腿子,她心里始终有一丝丝不满意,但由于他对她特别好,总是想办法哄自己开心,还把他挣得的那份钱毫无保留的交给自己保管,那一丝丝怨气被她藏的好好的,不露分毫。 招娣从墙上挂的布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王荣梅说道:“娘,这是这个月给百货送鸡蛋的钱,一共六十。” 王荣梅接过钱,数出20给了六斤:“你不是说去衡水吗,这些钱你先拿着收好,一会我再给你拿5斤粮票。” 六斤没接:“娘,我手里还有钱呢,也有票,还有上次定亲时剩下的,这些足够了,钱你存着。” 王荣梅停顿了一下,重新数出了5块,放到六斤的手里:“穷家富路,多拿点没亏吃。还有,你和你媳妇商量一下,哪天让她来认认门,让你爹看看,同时也让村里人也知道知道,你已经定亲了,省的总有人上门说亲。” 说到这里,王荣梅就有点头疼,她就别在人群里露面,只要在村里一走动,肯定会有人围过来打听六斤的婚事,要给他说亲,六斤现在在村里已经是钻石王老五级别的了,非常瞩目的存在,比她这个当娘都吃香。 说完又对招娣嘱咐道:“年底腊月你就要出嫁了,自己给自己做准备,缺什么就去买,给你的那些钱你该花就花,衣服什么的你看着自己做,但千万注意影响,表面上能过得去就行,不要做的太扎眼了,否则会遭人妒忌的。” 招娣点头:“娘,这些我都懂,财不露白,您教我的。” 王荣梅笑着点头,她实际上对招娣很放心,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事事想的比她这个当娘的都周全,有时还会为她出谋划策的出主意,是个稳当的。 把事情安排完,这才吹灯睡觉,王荣梅和招娣一起睡在了西屋,东屋睡了四个大小男人。 娘俩个在西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嘱咐着招娣一些杂七杂八的家庭琐事,招娣却欣喜的和娘分享起自王荣梅成了副书记后在村里的待遇,不由得问:“娘,你现在成了公社干部,那咱们家是不是就能成为城里人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找个更好的?” 王荣梅心里一惊,从被窝里一下坐了起来。 黑暗中,彼此的脸都看不清,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王荣梅语气严肃地说:“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了,你已经定亲,马上要成婚了,怎么,你想退婚,让我再来第二次悔婚?” 看着映着背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招娣心里没来由的心慌起来:“没有,我就是一说。” “不要瞎想了,如果悔婚,你可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以前是咱们高攀刘家,退婚后没人说什么,现在咱们和过去不一样了,再提出退婚,村里人会骂你是女陈世美,这个骂名会毁了你的。” “嗯,嗯,我不说了。”招娣赶紧说道。 王荣梅又钻进被窝,语重心长地告诫招娣:“千万不要瞎想了,连岭是个好孩子,他喜欢你,对你掏心掏肺的,咱不能对不住人家。” “嗯,我知道了。”招娣闷闷的回答。 第二天,王荣梅在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醒来,想着今天是第一天到公社报道,王荣梅换上了招娣给她新做的、但一直舍不得穿的那身深蓝粗布衣服拿出来套上,蘸着水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才神清气爽和孩子们一起坐在桌边吃早饭。 剥了两个鸡蛋就着玉米糊糊粥吃完饭后,王荣梅骑着自行车开启了第一次上班的人生。 来到公社,公社里人还不是很多,王荣梅把车子支在一边,静等刘社长来。 公社大院的两侧各种了一排大槐树,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地上金黄的树叶铺满了院子,看门人正拿着扫帚把落叶往远处扫,风一吹,聚拢的落叶又散乱开来。 看门人一边嘟囔,一边开始用火柴点燃落叶,不一会烟就冒了出来。 就在王荣梅看着看门大哥在那里点火时,刘社长来了。他看到一身簇新衣服的王荣梅,笑着点点头,说道:“真是人凭衣服马凭鞍啊,你这一换衣服,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不错,不错!” 王荣梅微笑着跟在刘社长的身后,没有吭声。 刘社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后,对王荣梅说道:“我领你去你的办公地点,走。” 跟着刘社长走进了这排房子的第二间屋子,里面有四张桌子,社长指着进门的第一张桌子说道:“呐,以后这张桌子就是你的了,有什么不懂得你就问刘干事,刘干事你们应该认识了。”说着指了指站在桌子旁正擦桌子的刘干事。 刘干事正是昨天去村里送公文的那人,年纪在三十二三岁,带着一副黑边近视眼镜,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但却又张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左脸上的一个酒窝特别明显。 刘干事笑着和王荣梅打招呼:“王干事你好!” 王荣梅也赶紧说:“你好!” 刘社长走了,王荣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东摸摸,细看看,桌子上空荡荡的连一张纸都没有。 刘干事笑着说:“水房在这排房子后面,你要喝水就去后面的水房去打,每个人都有一个热水壶。” 刘干事指着一进门处的一张长条桌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四个热水壶,四个绿色的搪瓷缸子,还有三个饭盆。 刘干事继续说:“喝水的缸子第四个是你的,咱们公社中午管饭,不管吃不吃都从工资里扣,所以你需要自己准备自己的饭盒。” “至于工作的上的事,咱们办公室又四个人,我专门管文职,传递公文消息。” 这时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小曹和小马。 女孩率先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捂着胸脯说:“幸亏没迟到,否则这个月又要扣钱了。” “这是小马,”刘干事指着女孩:“她负责公社下面10个村子的、现在是14个村子的公粮缴派任务。” “那位是小曹,也负责着下面14个村子的一年来的公粮统征。” 小曹笑着点点头,坐到了他的位置,小马却嘟着嘴说道:“都是那个汪主任的缘故,如果不调走桂姐,我们也不会又多了4个村子的任务,真是压死个人,都把我们当牛使了。” 刘干事笑了笑,说道:“是啊,人家桂姐高升了,空出了位置,正好把位置让给了王姐。” 说完,刘干事从靠墙处的位置取出来一些文件,放到了王荣梅的桌子上,说道:“王姐,你先熟悉下历年来的各个村子的经济收支情况,下来你也好对症下药。” 王荣梅看着眼前的的一大摞文件,心中傻眼,这么多?怎么看? 但她也不露怯,既然让她来到这里,就安安生生地先静下心待几天静观其变。 王荣梅起身倒了一杯开水,坐在桌子边像模像样的翻看起来,其实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第69章 意 外 经过连续几天的上工打卡精心摸索,王荣梅终于在不断翻看文件的基础上,同时天天给这些年轻人带瓜子、糖的攻势下,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她终于从刘干事的嘴里知道了一件事——祁州公社下的所有村全部都欠着公社粮食。 和仕途村以前的情况一样,地里的产出不够交公粮或者将将够交公粮了,村里的村民却没有粮食可分,所以才出现了饿死人的事情。 村里饿死了人,出了人命,村委不敢上报,或者上报了公社不敢上报,再或者公社上报了县里不敢上报,这样层层减下来,村里的实际情况就被掩盖了下来,导致情况越发严重。 饿死人了,村委就会受到惩罚,可是再挨罚也不能当粮食来吃呀。 在这个背景下,王荣梅出现了,她靠鸡蛋扭转了仕途村的窘境,而上级领导也从中看出了机会,既能保证中央的供应,又能让村里的百姓得到实惠,还不违反政策,这是一举多得。 所以王荣梅来到了公社,拥有了现在坐着的位置。 明确了这一点后,王荣梅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就在正式上班的第五天,王荣梅从公社给下辖村庄下发了第一个通知——由每个村集体出面,面向村民以一分钱的价格收购,而不是征收鸡蛋,收集后可以就近交到仕途村或者公社来,仕途村会以一分二里的价格付给现款。 其实,仕途村附近的村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上缴的,但是以公文的形式下发,就明确了卖鸡蛋的合理合法性,让村民们更加的积极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去交鸡蛋。 这一举措,一下子就引起来村委班子的热烈欢迎,在公社召开的全体村支书的的集体会议上,全部村支书都表达了支持和感谢,并在会议上对社长明确表态,一定全力支持王干事的工作。 公社社长对此也很满意,签发通知的时候,他还怕有反对的声音,他不好收场呢,全体通过在他的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其实,下发收集鸡蛋的通知只是王荣梅的引子,她最重要第一步是鼓励村民们养鸡,但是这个需要慢慢来,因为只有春天才有小鸡仔呢,着急也着不来。 接下来王荣梅就开始悠哉游哉了,上午早早去点个卯后就不见了人影,毕竟村里和家里还一大堆的事呢。 十月初一,早上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身上加了一件夹袄的王荣梅正焦急的等在高台的房子门口,望眼欲穿军卡的到来。 今天二闺女的肚子开始疼了,她心里急,想赶紧交完鸡蛋去看闺女去,虽然家里有老大秀娟和她婆婆陪着,可她还是不放心呐。 按说秀娟的闺女上辈子是初六出生的,可是今天才初一就,就开始肚子疼,这让她有点心神不宁。 伴随着“滴滴”的清脆喇叭声,车来了。 两辆卡车一前一后停靠在了大路边,车上下来的四位战士被王荣梅领到院内,战士们在安立的指挥下熟练的开始了点数装车。 一位领头模样的军官给王荣梅敬了一个军礼,这才开口笑着说道:“大婶,我是王名启营长手下的兵,您是王营长的大婶,就是我大婶。” 王荣梅笑着拉起这位战士的手,连声答应着,战士是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哪里危险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今天的鸡蛋有点多,超出了部队的预期,一共13万的鸡蛋,两辆卡车根本装不完,他们只好万般不舍的约定明天上午来拉剩下的3万鸡蛋。 卡车开走了,王荣梅把10鸡蛋的钱藏好,收拾一番后,就在王荣梅准备锁门和安立一起去看秀娟时,一群人突然就出现了,并围在了院门前。 一个男人指着王荣梅喊道:“就是那个人,她投机倒把,倒卖鸡蛋,挖社会主义墙角!” 王荣梅心里“咯噔”一下,细看那个人并不认识,他举报自己?那他图什么? 只见从那群人中走出一个领头的人,细看,还认识,正是上次被牛角砸了鸡蛋的后,就是这个人把自己也赶到革委会的人,他是革委会的姬队长。 姬队长一脸阴笑的走过来,满脸的促狭,呵呵笑着说道:“我说是谁呀,这不是那天被砸了鸡蛋的大姐吗?” “怎么,倒卖鸡蛋成瘾了是,不抓你难以平民愤,把她给我看住了!!” “姬队长,这里面有误会,你听我说。”王荣梅想解释。 但这人伸手推开王荣梅,走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空荡荡的,就走进了东边的那排屋子,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大木箱时,他露出了震惊,竟然这么多!伸手打开,里面正是鸡蛋。 他一挥手,指着屋里的鸡蛋,说道:“这是赃物,数量巨大,先用封条封上,回头报给主任。” 他又拐进北屋,每个屋子都巡视了一遍,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每个屋里都放了一张破旧的木床和木桌椅等家具外,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而且其他屋里散发的气味也不对,好像很久都没住过人似的。 他走出屋子,手不时的煽动鼻尖的空气,想把那些发霉的味道赶着一样。他走出来对着手下的人群喊道:“把屋门封了,人带走!” 王荣梅浑身冰凉,这种事还是发生了,她千防万防,可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被举报好像是必然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快速的转着心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办法!对,赶紧想办法! 介绍信,部队的介绍信应该可以! 王荣梅看向安立,对安立喊:“你回去找书记,把部队的介绍信拿到革委会去,就是上次咱们去的那个地方,别怕,娘不会有事的。” 呆如木鸡的安立这次确实怕了,因为这群人是冲着娘来的,这让他想起上次娘被挂上大牌子,跪在戏台上的情景。 想起娘当时泪流满面,披头散发的样子,以及自己站在台下和哥哥姐姐手足无措,因害怕而痛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他怕了。 眼看着娘被那群人给带走,吓得六神无主的安立去推自行车,只听“哐当”一声安立和车子一起摔倒在地。 这一摔,终于让安立回了神,他知道,这事和娘卖鸡蛋有关,所以他要赶紧回去向书记大伯要娘说的介绍信去,他骑上车子飞快的往村里飞奔而去。 因为着急,路上摔倒了好几次,他也顾不得疼继续骑车飞奔到了大队部。 大队里张老书记正乐呵呵地看着院里来交鸡蛋的人群,排着长队井然有序的一个一个交鸡蛋,然后兴奋的数钱的场景,感觉人生乐趣莫过于此。 他忽然看到安立骑车车子冲到了自己跟前,鼻子脸上全是血,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张老汉也看到了浑身是土,脸上带血的安立,赶紧跑过来问情况。 听完安立边哭边说的情况后,老书记皱着眉头,轻声说:“不应该呀,这都是得到上面允许了的,怎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 老书记心中有疑问,但还是进了会议室,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部队的征调信函和部队的证明信,对安立说:“走,咱俩一起去。” 回头又嘱咐张老汉:“你继续你的工作,我和安立先一起过去看看。” 当两人骑着自行车赶到革委会的大院时,让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王荣梅和那群人正在院子里聊着天,一派聊得很好的样子。那些人一个个围在王荣梅身边喊着“大婶!” 王荣梅看到老书记和安立来了,赶紧招呼姬队长:“姬队长,证明信拿来了,这下你放心了。” “我是为中央供着鸡蛋呢,不是走私、更不是倒卖,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呀。”说着,王荣梅接过老书记递过来的介绍信和部队鸡蛋供给协议,递给了那个姬队长。 姬队长点头哈腰的说道:“嘿嘿,县长那边已经回信儿了,证明了你说的是真的,这个信其实已经不用看了。” 姬队长嘴里说着不用看,手却还是诚实地接过信来,仔细的看了一遍后才又递还给王荣梅。 王荣梅问道:“姬队长,那我可以回去了?我屋子的那些封条?” 姬队长一挥手:“你回去,封条回去了你直接撕掉就行了。” “哎呀,姬队长,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还是你派个人。” 姬队长看着他的这群手下,小伙子们一个个满脸希望地看着他,一副我想去的表情,他无奈的说道:“胡子,老六你俩去。” 封条被顺利的揭掉了,那个告密的人就是王荣梅邻居的儿子,他被胡子和老六给警告了一番, 如果他再诬告就把他拉出去批三天三夜。 把那个家伙吓得屁滚尿流,他其实就是看到这户人家鸡蛋那么多,还一车一车的装,偷不到当然眼馋了,索性就去高密,结果还惹了一身骚。 偷偷把5块钱塞了老六手里,王荣梅大声说着谢谢,把两人送出了门。 关上大门,尘埃落定。 老支书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这个大院,比村里的院子都敞亮,又紧挨着公路,做为鸡蛋的周转地点真是方便。 王荣梅为大队、为村里默默的做着贡献,从没有把自己的功劳拿出来在村里炫耀和显摆过,老书记心中对王荣梅满怀感激。 所以他很满意王荣梅,越来越希望王荣梅以后能接替自己继续为村里服务,可是又觉得总让人家无偿地付出,这样做对不起这样的好同志。 老书记很纠结。 安立已经摁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王荣梅:“娘,你不是被他们抓去了吗?他们怎么没有把你绑起来,你还和他们聊天,聊得还那么开心。” 王荣梅笑起来:“这还真沾了上次的光,上次我不是把破了的鸡蛋给他们了吗?那个厨子认出我来,问我能不能在让他们吃一次鸡蛋,我就答应了,他们那是高兴的。” “而且,革委会主任上次我也单独送了他一盆呢,他倒是记住了这件事,他看是我,竟然对我挺客气,也没有过分苛责我,就是要让我拿出证据来。唉,真是好险啊。” 老支书听得莫名,问:“鸡蛋怎么回事,你怎么没给我说呀?” “老黑哥,你知道这事就行了,不用往心里去,那就是个意外!我呀躲过了一劫,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您老也就放心。”王荣梅劝解着老支书。 “我家老二快生孩子了,我得去守着她,您老就先回去,我就不留您吃饭了啊。”王荣梅一边说一边往外推车子。 她既然允诺一会给革委会送鸡蛋过去,这个就得必须送去,这些人自己得罪不起啊,可是这些腌臜事老书记肯定不能让他看见,否则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着老书记骑车子慢悠悠的离开了,王荣梅这才又回到院子里,用竹篮子装了一篮子鸡蛋,大概得有一百多个,放在后座上,安立扶着送去了革委会,这些人必须得哄着啊。 鸡蛋送去了,王荣梅这才有心情去想闺女的事,她又扭头回去装一篮子鸡蛋,还特意去买了包红糖,5斤小米和5斤细挂面,这才拿着这些东西去了东大街的亲家家里。 亲家老马看到王荣梅穿着整齐,推着一辆亮闪闪崭新的永久自行车,还拿了这么多东西时,心中震撼。 她虽然早就知道亲家最近生活变好了,但还是惊讶于亲家的变化。出手还如此的大方和阔气,这个时候能拿出这些东西来,那得是条件多好的人家啊,就是她自己也舍不得去买这些东西啊。 这半年来她可是吃了王荣梅不少鸡蛋了,儿媳妇隔三差五的就拿点鸡蛋过来孝敬她,自己挣的工资还主动上交。 老马感叹,自己不仅能天天吃个鸡蛋补养,还有额外的收入,这个媳妇真是娶对了。 老马知道王荣梅现在是公社的干事了,人家现在是官,自己是民,她到自己家来还买这么多东西,老马感到受宠若惊。心里也变得火热起来。 一贯高调看不起人的老马,对待王荣梅态度经是180度大转弯了,丝毫没意识到这些的王荣梅仍旧笑呵呵地和亲家说着话,把东西递给老马说道“大妹子,闺女马上要生了,下来就要麻烦你了。” 王荣梅把红糖从篮子里拿出来说:“我先去给她冲杯红糖水,让她喝了好有力气生。” 老马没有把接过来的篮子放到自家的厨房去,而是拎着放进了儿媳妇的屋里,说道:“东西放秀娟屋里,家里孩子多,不盯着一会就让他们给造完了。这些得留着给秀娟补身体,得藏着点。” 王荣梅有点怀疑老马的用心,但还是笑着点头:“行啊,放哪都行,吃完了我在买。” 第70章 秀娟长女出生 秀娟正躺在床上,看到娘来了,连忙坐起来,紧张不安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王荣梅伸手擦了擦秀娟头上的汗水,柔声说:“别怕,我来了,娘陪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秀娟摇摇头,小声说:“就一点点疼,我能忍住。” “嗯,嗯,这说明一时半会生不了呢。” 安立站在娘的身后,也满脸关切的说:“姐,我也陪着你,我给你打气。” 秀娟脸色发白,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安立,姐没事。” 王荣梅看秀娟气色还行,觉得一下子这孩子生不下来,就回头对安立说:“你骑车去粮局买20斤白面过来,我得在这待几天。” 安立答应一声,拿了粮票就出去了,十几岁的大小伙了,干这点事小意思。 她看着秀娟虚弱的样子,安慰说:“感觉能行,就起来多走走,这样你能少遭些罪。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等着啊。” 王荣梅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鸡蛋和一把挂面,想去厨房做点吃的。这时老马走进来,笑着喊:“大姐,饭做熟了,出来一起吃饭。” 惊得王荣梅差点一个趔趄,她不由得朝着西边看了看,没有太阳出来,正午的太阳正挂在天上呢。 “中午了,肯定还没吃饭,喊秀娟一起来吃,我特意给她窝了几个鸡蛋,好养足精神准备下来的战斗。” 形象的比喻一下子把王荣梅逗笑了,“大妹子,你说的这个太贴切了,可不就是一场硬仗。” 做的饭还不赖,蒸的雪白的大馒头放在了一个高粱莛编制的帘子上,另一个帘子上放的是金黄的玉米饼子。炒了2个菜,一个土豆丝、一个大白菜摆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桌上,大小和王荣梅家的差不多。 饭桌周围已经摆上了小木凳子,一个略高的凳子放在一边,王荣梅扶着秀娟坐在高凳上。 这时安立推着车子回来了,和他一起进来还有老郭和他家的二小子郭朝志,看到人回来了,王荣梅笑着说:“郭大哥回来的正好,开饭啦。” 老马看到安立推的车子上的半袋子白面,立刻惊喜的说:“哎呀,大姐,你也太客气了,怎么还出去买面了,家里的面够吃,下次可千万不要这样了啊。” 说着指挥着二儿子朝志把白面拎进厨房里。 老郭拄着双拐进了院子,边洗手边说道:“大妹子,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你在家守几天,老马带着个孩子不方便,这几天就劳烦你了。” 几个人坐在桌面说着话,老马家的大闺女郭朝秀在厨房里盛饭,二闺女郭朝兰来回端着碗。 亲家老马抱着小儿子朝胜坐在一边,她招呼王荣梅坐下,笑容满面的说:“大姐,你先凑合着吃点,下午我让老郭称点肉回来,晚上咱们再改善改善。” 亲家热情的让王荣梅有点招架不住,上辈子她可没这个待遇,从家里拿来的十几个鸡蛋还没吃篮子里就没有了,自己每天要给闺女去做点饭,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吃饭时,亲家把馒头塞进了王荣梅的手里,让她吃,周围的几个孩子都眼馋的看着,却只敢伸手去拿帘子上的玉米饼子。 朝秀伸手去夹盘子里的菜,被老马一筷子给打落:“少夹点,看不见你大娘还没吃吗?” 朝秀嘟囔:“我没夹多少啊,才几根!”被老马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不敢说话了。 最有特点就是郭朝志,从进来到他风卷残云的吃完饭,一句话没说,吃完后起身就朝外走。 安立吃了一个馒头还想吃,也被王荣梅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伸手拿着饼子在那里默默的啃着。 这顿饭吃的王荣梅如坐针毡,勉强把手里的馒头吃完了,照顾着秀娟吃完,赶紧搀着秀娟到街上去溜达了。 安立陪在身边,他有满腹疑问要问:“娘,为什么馒头只有咱们几个吃了,那几个哥哥姐姐不吃,馒头挺好吃的,但是有人吃有人不吃我感觉挺怪的。” 王荣梅摸了摸安立的头:“他们家规矩大,馒头只许某个人吃,和咱家不一样。” 安立有些不平:“为什么呀,要不都吃,要不都别吃,像咱家做成两茬的不是挺好嘛,看来还是咱家好!” 安立的榆木疙瘩脑袋开始动了,会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了,王荣梅满意这孩子这两个月的进步,看来,读书使人明智这句话太对了。 一边搀着丽娟慢慢走,王荣梅问安立:“这两个月跟着大姐学习,学的怎么样?” “我一直在好好学呢。” 秀娟在一边忍着身下传来的阵痛,还有心情和二弟斗嘴:“切,就你那学习的劲,得学到什么时候啊!” “你别说你安立,你学没学?”王荣梅问秀娟,秀娟一瘪嘴,就当她什么都没说。 旁边安立嘿嘿的笑起来:“她一个字都没写过。” 晚上,王荣梅让安立回了高台,自己陪着秀娟度过了一个比较安稳的夜晚,她的阵痛不是太明显,看来一下子是生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王荣梅回到高台等着把剩余的3万鸡蛋拉走后,故意让安立算账,13万鸡蛋一分五一个共计多少钱?她自己可算不明白,万一错了就坏事了。 等安立把1950元报出来后,王荣梅不禁抱着安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太棒了,珠算的乘法也会算了,进步很大呀。 虽然不知道算的对不对,只要会算,王荣梅就非常满足,反正回去还要老头子再算一遍呢。 安立被娘亲了一口,立码石化了,这是干什么,娘竟然亲了自己的脸,竟然亲了自己! 安立摸了一下娘亲的地方,娘从来都没有亲过人,就连小弟都没有,今天娘亲了自己! 安立心里激动极了,感觉就是娘让自己立刻去死他都愿意,娘爱自己,因为自己努力吗?我一定要更努力!让娘为我自豪! 王荣梅不知道,就自己亲了儿子一口,这一下子彻底打开了安立封闭的内心,他日后的努力让王荣梅惊讶不断。 不经意的一个爱的举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所以不要介意自己爱的挥洒,把自己的爱表达出来,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收获,心中的爱,表达出来,爱才会充盈在家中每个人心中。 载着安立,王荣梅拿着这叁万鸡蛋得来的钱,先骑车子回了村里。 让安立回家后,她就直奔了大队部,重新让老伴儿算了一下金额,竟然发现安立算的分毫不差,哇,这个惊喜直接让她笑出了声。 “你家安立出息了,和你算的一模一样。”王荣梅笑。 “总算没让老子白教他一回,随我!”张老汉嘚瑟起来! 把钱一分不差的交给了张老汉,“别忘了记账,我现在马上得往回走,秀娟马上要生了,我得守着她去。 安立让他在家待一天,整天憋在那儿对孩子也不好。明天就连岭的车一起回去。你把家里安排好,别出了乱子。” 王荣梅不放心的嘱咐着老伴,看老伴点头,这才骑车往安国赶去。 顺带着去了公社露个脸,让同办公室的刘干事给自己请个假,女儿要生孩子,当娘的必须得在场啊。刘干事痛快的答应如果社长来点卯就帮她请假。 路上又买了2斤肉,就直奔了亲家的家。 王荣梅在亲家这里一直带了五天,第六天,也就是初六这天,秀娟终于发动了,疼痛感越来越明显,脸上的虚汗就没断过。 王荣梅知道这是到时间了,看来和上一世的日子一样,初六下午秀娟的大丫头就会出生了。 和王蓉梅所料不错,但时间好像提前了一个时辰,日头正当午的时候,孩子出来了。哇哇的哭响亮的回荡在小院里。 抱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婴,王荣梅眼底湿润,小丫头浑身红彤彤的,小脸舒展着,饱满的额头透着光。 因为营养供应充足,孩子的毛发都是黑亮黑亮的,再也不是上一世因为营养不良,黑瘦黑瘦的、小的像小猫一样的小模样了。 把用小棉被裹起来的孩子,轻轻放在秀娟的身边,红红的小嘴让王荣梅忍不住啄了一下,孩子撇撇嘴,又睡沉了。 大人孩子经过这一阵折腾,都已经累了,秀娟把脸凑向孩子,也疲惫的沉沉睡着了。 王荣梅轻手轻脚的出来,外面老马正和接生婆说话。 接生婆见王荣梅出来,立刻转头笑着对她说:“哎,刚刚正和小马说呢,你家生的这孩子啊,是我这两年来接生的最漂亮的孩子,长得可真俊呀,一脸的福相,白白胖胖的,你看,过几天更招人待见。” 老马听了接生婆的话,心情非常好,高兴的把接生的喜钱放在了接生婆的手里,还顺手拿了两个鸡蛋塞给接生婆。 “借你吉言,我家大孙女一定是个有福的。”她根本不在意是男是女,她这辈子生了这么多的儿子,哪个让她省心了? 这孩子生下来就带者喜气,一看就让人喜欢。 王荣梅也跟着笑,心里去在吐槽:“上辈子你一听是闺女扭头就离开了,连看都没看,现在这是变好了?” 又在亲家的家里呆了三天,王荣梅该回去了,她要回去收拾一下屋子,好把闺女接回去好好养养月子,她怕如上一世一样让秀娟落了病根,大冷天的洗芥子把手洗坏了。 老马执意挽留,舍不得王荣梅走,她觉得和这个大姐特别谈得来,每句话都能说到她心里去,一点没有当官的架子。 而且王荣梅在她家里,他们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每顿饭都能带肉,这样的亲家来十个八个的她都不嫌多。 王荣梅回到南关的屋子,重新检查了一下,屋子早被大闺女丽娟收拾的妥妥帖帖,单等着妹子回来坐月子呢。 柴米油盐都准备的足足的,孩子的芥子,小被褥王荣梅都没费心,丽娟也准备的足足的。 心里不放心秀娟,于是又打发爱娣去了亲家那里,嘱咐她陪着二姐,什么洗芥子洗尿布的事都要替二姐干,等出了月子她就不用洗了。 一听竟然是让她洗带屎带尿的芥子,爱娣不情愿,可在犹豫后,她还是去了,老实的爱娣总是那么善良,她不想二姐落病,又怕娘受累,只好咬牙去干。 怕闺女吃不好,王荣梅就隔三差五的送点肉,送点鸡蛋过去,这可把老马感动的够呛,伺候月子伺候的那是干劲十足,肉、鸡蛋媳妇能吃多少,绝大部分还是进了她们一大家子的肚子。 小半个月的时间,老马和她的两个闺女都胖了一圈。 第十二天,王荣梅赶着驴车来了,把秀娟和孩子接到了南关的家中,最高兴的是爱娣,她终于不用再洗那臭的要命的带屎的芥子了。 回来后伺候的人变成了丽娟,她细心的呵护着月子中的妹子,所有事情都大包大揽了,一点都不再用王荣梅费心。 在胡同外的大门和家里的屋门上细心地绑了红绳,提醒着过往的人们,家里有了刚出生的孩子,请大家注意一下。 刚把红绳绑上,对面的王老太就过来了,用红布包着8个鸡蛋,一进屋就小声对王荣梅说:“恭喜恭喜啊,喜得千金。” 王荣梅接过鸡蛋,笑着说:“谢谢大妹子,满月那天一定请你吃满月酒。” “孩子他爸回来了吗?”王老太问。 “东儿离家远,说是在云南呢,一下子可回不来,等他回来得年底去了。没他在家,咱们该过的也得过!” 看着在襁褓中的婴儿,王老太稀罕的抱了起来:“哎呦喂,这孩子长得怎么这么好,这才几天的小人啊,长得这么胖嘟嘟的,粉白粉白,太可爱了!” 抱在怀里,王老太不由的轻轻摇了起来,怀里的小娃娃竟然裂开了小嘴,笑了一下。 王荣梅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哟,这孩子这么小就会笑,妹子,这孩子这是喜欢你呀,竟然对你笑了!” 王老太喜不自胜,是啊,这孩子这么小就对着她笑,这是缘分啊,说明她王老太最近有好事要临头了。 王老太的心情变得好起来,她早年丧夫,生了三个儿子,因为实在养不起,把老大过继给了远在定县的孩子大伯 她一个妇道人家独力支撑着这个家,抚养着两个儿子。 二儿子长大后招工去了邯郸上班,现在家里只有老三了,正在上学。 熬啊熬,熬到了现在,这其中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着这个小婴儿,让王老太想起了自己苦难的一生,把这么点的孩子抚养长大真的好难! 第71章 防患于未然 为了能更好的让丽娟照顾好秀娟,王荣梅把小玉玲带回了村里,家里有玉亭和爱学陪着玩,把小姑娘给玩疯了,哭了一路的小玉玲再也不喊找妈妈了,梦里都是哥哥、舅舅的喊。 进了阴历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树上的叶子基本已经落光。 到了这个时候,村里面集粪劳动开始打响,村民们在各队队长的带领下,在地头、村头开始屯粪。 社员们纷纷从自家的厕所、村里的公厕里挖出大粪,也就是把所有的人粪、牲口粪、鸡粪都集中起来,一层土、一层麦秸、一层粪便这样均匀的铺在早已备好的土坑里堆积起来,这样有利于粪便的发酵。为来年开春的春耕施肥做准备。 有人说了,这多恶心啊,为什么不用化肥?没有啊!七零年时化肥还没有开始普及,应该是七八年村里才开始使用化肥,并逐渐的遗弃了粪肥。 大粪,太脏了,熏人欲呕,可就是这些看起来很脏很臭很恶心的东西,才保证了每年粮食的丰收,到了现代,粪肥有了一个很现代很时髦的名字——生物肥。 牛,现在用生物肥长出来的蔬菜要比普通蔬菜可是贵了很多呢,那叫有机蔬菜。 十五这天,天还没亮,王荣梅家传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王荣梅抓了一只正下蛋的母鸡,母鸡被王荣梅绑起来扔进了驴车里,然后她赶着驴车来到了鸡场,鸡场里面也是一片热闹。 鸡舍中点燃的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在鸡舍的门前,横七竖八地堆着好些只公鸡,这些公鸡都已经被绑住了双脚,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有不屈服的仍在努力的想站起来,发出不甘的鸣叫。 鸡舍里的母鸡们也不安的发出阵阵叫声,但因为外面天还黑着,那些母鸡只是不安的在原地不停的挪动,却不乱飞。 王荣梅在门外拍门,随着奶声奶气的“汪汪”声,两只小黑狗摇着尾巴跟在李姐的后面一前一后地跑出来,李姐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都准备好了,一共是100只。” 小黑狗是前两天王荣梅在路上捡的,应该是一窝的四只小狗,主人怕养不活可能是故意丢在路边,让好心人捡去养。 人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养狗啊,四小只可能已经被扔在这里好几天了,早就饿的没了力气,它们可怜兮兮的、无助地挤在一起在路边呻吟着、哀鸣着。 王荣梅正想养只狗看门呢,于是一窝都抱了回来。 “嗯,装麻袋。”王荣梅应着,把驴车赶进了院子里。 于是几个人把被绑住不能动的公鸡们装进了10只麻袋,一只麻袋装10只,不敢装多了,怕闷死了。 拉着这100只公鸡,王荣梅赶着毛驴往县城出发。 初一那天,王荣梅就和那位战士约好了,她今天拉100只公鸡过去,按3元一只,小战士回去汇报,领导如果要,就拉走,如果不要,她在不嫌麻烦的拉回来。 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高台,王荣梅怕把鸡们给闷死,指挥着安立连忙把麻袋从车上一只只的拎下来,把鸡从麻袋里倒出来,让它们自由躺倒在大院子了,咯咯的惨叫声让整个院子热闹极了。 上午大约十点左右三辆卡车陆续停在了大街上,一下子停了三辆军用卡车,让周围的邻居们有些惊恐,他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他们都远远地看着,不敢凑过来查看。 等看到从车上只下来几名战士,这些战士下车后开始往车上抬鸡蛋后才明白,哦,这是来拉鸡蛋了。这才开始有人围过来看热闹,开启了八卦的议论。 “这家人真是发财了啊,半个月一次,拉的鸡蛋越来越多,这家伙得多少钱啊?” “多少钱你也是看着眼馋,你敢去拿一个鸡蛋试试,肯定开抢崩了你。 “切,我还不信了,他们敢开抢。” “人家那是军用物资,你敢动?” “屁,不就一个老娘们吗?还军用物资?我看她像军用物资。” 有低俗的低笑声响起来,一些人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这家人肯定有钱!”几个不善的眼神落在了王荣梅的身上。 王荣梅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几束不善且怀有恶意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她本能的朝着那目光的来源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群男人围在车的周围,具体是谁的目光根本看不出来。 回到院子里,战士刘哲是这次任务的班长,他跟着走进了院子,站里笔直的向王荣梅敬了军礼,然后一板一眼地汇报说:“报告大婶同志,我已把情况给领导汇报,领导已经同意。报告完毕!” 王荣梅笑起来:“小刘,这里又没外人,那么严肃干嘛,放松点行不行?这又不是在部队,这是在家里呢。” 闻言,刘哲笔直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他也笑起来说道:“您猜我把您说的一报上去,领导们说什么了?他们都说想吃鸡都想疯了,您让他们很意外,纷纷说您怎么舍得把下蛋的母鸡给吃了。” “不是母鸡,是公鸡。”王荣梅纠正道。 “嗯,嗯,我说了,领导说都一样,只要是鸡肉都好吃。领导还让我代替他们说声谢谢!”刘哲说完后立正又给王荣梅郑重的敬礼,然后又嘿嘿的傻笑起来,“我都没吃过鸡肉,不知道鸡肉味是什么味?和鸡蛋差不多吗?” “噗嗤。”王荣梅没憋住,笑了出来,“不,鸡肉可比鸡蛋好吃多了,下次来,我做一只让你尝尝鲜。” 刘哲不好意思的挠头说:“大婶,我们军队有纪律,这个肯定行不通,您可千万别为了我杀鸡,我会犯错误的。” 王荣梅也笑起来,说:“不是为你,是我儿子想吃鸡了,你是赶上了嘛。嗯?” 刘哲嘿嘿地笑起来。 王荣梅指着那些地上的公鸡们,“大家都想吃点肉解解馋,可是主要是怕鸡给路上闷死了,不敢多让你们装,就先运这100只回去,这也比一只都吃不上强。” “对呀,对呀,还是大婶懂我们!”小战士笑道: 王荣梅看了看外面,沉默一下才小声说:“小刘,你看外面围着的人,我感觉气氛不对。咱们这样大明公开的交易,可能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怎么办,帮我出出主意。” 刘哲一听,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走出院子,目光如炬的看着远处围着看热闹的一群人,他们看了这么久,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而且从那些人躲闪的目光中,刘哲凭着当兵多年的警觉性也感到有点不对了。 刘哲转身回来,看着来回忙碌着搬运鸡蛋的战士,安立在其中也帮忙搬运,已经满脸是汗了。 战士们把鸡蛋全部搬上了车,这次鸡蛋不多,天渐渐冷了,鸡蛋的产量有所下降,只有8万个,两辆卡车就可以装完,正好剩下一辆车来装100只活鸡。 把账目清算完后,刘哲终于想到了办法。 他试探的问:“大婶,鸡蛋运到这里后,房子有人看着吗?” “有啊,我让我儿子这一阵儿一直在这守着呢。”说着王荣梅指了指正和战士们说话的安立。 “嗯,既然有人就好办了,我派战士和他一起作伴,有战士坐镇,我想那些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如果战士驻扎在这里,就需要解决伙食问题” “伙食问题我来管!战士们在这里就是在保护集体财产,我们村集体有义务为战士们提供伙食,这个你不用担心。” 不等刘哲说完,秒懂话里意思的王荣梅急忙接口说道。 “既然这样,我让两位战士留下和他一起保护我们共同的财产,但是请大婶你保护好我们的战士,不要让他们陷于危险之中。” “好!我知道。”王荣梅心中狂喜,同时为这位刘同志的决定拍手叫好。 这个办法简直是太妙了,只要起到震慑的作用就好,让那些宵小远远避开,不敢近前来。 刘哲把已经算好的钱款交给王荣梅:“大婶,这是4800元鸡蛋的钱,这是300元100只鸡的钱,一共是5200元,您数数。” 王荣梅把钱拿过来放进随身的背包里,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信你们,不用数。”实在是钱都是10元一张,这些太多了,一下子数也数不完,何况她自己也数不利索。 刘哲把三位战士喊过来(当然不能包括司机,司机留下来就没人开车了),问他们谁自愿留下来一段时间,当即就有两位战士自告奋勇愿意留下来驻守。 刘哲把两位战士领到王荣梅跟前,互相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名字。告诉他们要听从王荣梅同志的指挥和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刘哲领着车队走了,两位战士由严肃挺拔逐渐变得不安起来,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 王荣梅笑着说:“你们自由活动,这是在家,而不是在部队里,你们也喊我大婶,小吴?小崔?” 两位战士扭捏的喊:“大婶好!” “好,大家都好!回头我让我闺女来给你们做饭,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了,吓唬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如果坏人真来了,你们就躲在屋里不要出来,鸣枪警告就行,听清楚了?” 两人面面相觑,遇到坏人躲避?不逮住他们吗?这个命令有点特殊啊,还——好笑! 看着两位小战士怀疑的目光,王荣梅知道他们不理解,给他们解释了一下:“进院子来的就是些小偷小摸的混混,你们不能和他们硬拼,万一把他们打死了你们就会受到到部队的责罚,不值当的,所以你们就吓吓他们就行。” 王荣梅故意歪曲事实解释给他们听,就是怕他们年轻气盛和那些坏人搏斗,伤了坏人好说,万一战士受伤了那她王荣梅的罪过可就大了,这个责任可承担不起。 两位战士这才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是怕那些混混们受伤啊,好,那他们就勉为其难的吓吓他们。 两人互相看了看,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屋里有半箱鸡蛋,是专门用来替补碎掉的鸡蛋的。王荣梅让安立去生火,自己就开始和面。等水烧开把暖壶装满水后,王荣梅烙了十张大饼,打了个10个鸡蛋炒了,四人就着开水开始吃起来。 小吴和小崔有点放不开,后来见安立和王荣梅吃的香,那大饼卷葱,大饼卷炒鸡蛋真的很香,两人这才甩开肚皮吃了个饱。 一起吃完饭,两位战士终于不再拘束了,他们很快就和安立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王荣梅骑车离开了高台,到了南关去找爱娣,爱娣正守着秀娟和孩子在认认真真的写英文字母呢。丽娟则坐在胡同的过道里清洗着一些小被褥和尿片。 因为秀娟奶水足,孩子长得特别快,才15天的奶娃娃,小脸都成圆的了,藕节似的手臂软软的,嫩嫩的,像已经满月的孩子。 王荣梅逗弄了一会孩子,问秀娟:“起名字了吗?” 秀娟摇头。 “这老郭,都不着急给孩子取名字,那她还叫小云,郭云。” “郭云?娘,什么是还叫啊,她还没取名字呢。” “哈哈哈,嘿嘿额”,王荣梅尴尬的笑了几声,顺嘴秃噜了。“我是说,东儿不是在云南上班嘛,为了纪念这个地方,就还叫云这个名,还好听。” “嗯,嗯,云,郭云,是挺好听的。”秀娟笑着凑近孩子的耳边,小声说:“云,以后你就叫郭云了啊。” 王荣梅也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幸亏自己圆话圆的的快。 王荣梅扭身对一直不做声,认真写字的招娣说:“你这几天去高台做几天饭,那边有两位战士需要咱们的照顾,你过去做完饭就走,别耽误太晚了,知道吗?” 招娣问道:“娘,你是说两位战士受伤了吗?” “啊,不是。”王荣梅捂住额头,心累。 “我是说那边可能会有坏人要偷鸡蛋,我特意请求部队留下了两名战士,他们有枪,有事时就用枪吓唬他们。” “行了,我明白了,这事就交给我了。今儿晚上去吗?” “你每天中午去做一顿就行,多做出点干粮来,够他们一早一晚的就行了。” “嗯,我记住了。” “我怕路上被人盯上,兜里的钱我也先不拿着了,放你们这儿。”说着,王荣梅把兜里的五大捆钱,还有包里的一些散钱也全部拿出来放在秀娟的枕头边,“你把钱藏好,等我多叫几个人作伴,再把钱拿回去。” 第72章 真来了! 看着这么多的钱,秀娟心里直哆嗦,这可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呀。 她赶紧把钱全部推进了旁边的被子底下,紧张的看着她娘说:“娘,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些钱的。” \\\"屁话,用你保护什么,就这么放着挺好的,你这又没人来,你保护什么呀。你该睡就睡,放心,没人来。” 丽娟进来问:“娘,玉玲没事。” “没事,玩的好着呢,有爱学和玉亭跟她玩,都玩疯了。还有招娣在家看着呢,也饿不着也冻不着,放心。” “回头把那只鸡给炖了,让秀娟涨涨奶水,她喝汤你们吃肉,都解解馋。”王荣梅指了指在地上老实装死的母鸡说道。 爱娣兴奋地拍手:“哎,我们能吃鸡肉了,太棒了,我怎么觉得从来没吃过鸡肉啊。” 王荣梅心中苦涩,可不是没吃过,这是第一次主动宰鸡吃肉呢。王荣梅想起前几年自己馋肉,把外面的死猫捡回来做熟了吃的情景,怕猫是吃了耗子药死的,就只自己偷偷地吃,也不敢吃多,那猫肉又臭又腥又柴,实在是不好吃。 王荣梅赶着驴车往回走,车晃悠悠的,再加上暖洋洋的太阳晒着,王荣梅开始神游天外,胡思乱想起来。 这眼看就到年底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最难熬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冬天,最紧张的东西就是蔬菜了,如果有绿色蔬菜肯定很多人抢着要。想到绿色蔬菜,就要有蔬菜大棚,这蔬菜大棚 王荣梅刚想到蔬菜大棚,就感到驴车猛地一震,停了。 睁开眼,就看到驴车前站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穿着还算整齐,上面没有什么补丁,一个个都是短发。当王荣梅看到这三个人的眼睛时,怔住了,他们目光凶狠,没有一丝感情,透着一股子疯狂和不顾一切。 三人逼停了驴车,利索的跳上了来,坐在左边车辕的那个男人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驴屁股,毛驴又开始往前走起来。 跳上车斗的那人一把搂王荣梅的脖子,把她给拖到了车厢里,另一个人就势坐在了王荣梅刚刚坐的位置。 来了,真来了! 王荣梅想喊,想质问,但是腰间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她感觉那应该是一把抢,所以她立即小声说:“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搂住她脖子的那个人低声喝道:“把钱拿出来!”微微有点哆嗦的声音中透着紧张,他另一只手在王荣梅身上一通乱摸,王荣梅挣扎起来,喊道:“我没钱。” 王荣梅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呀,幸亏把钱藏了。 两世为人的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被人劫持的事,王荣梅心里很紧张,但是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了,心里倒是没有多少害怕。 “放屁,那么多鸡蛋,怎么可能没有钱!” 前面两个赶车的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其中一个带着浓重的鼻音,略带点外地口音说道:“不说,不说就捅死她!” 因为天有点冷了,这两个人带着脖套,连带嘴巴鼻子都给捂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眼里的凶狠让王荣梅打了一个激灵。 另一个人爬过来,一把扯住王荣梅斜挎在身上的布包,拿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只一划,布包就到了那个人手里。 他抢过布包,打开翻看里面,只看见1毛线静静地躺在里面,还有一个白面馒头。 这人把1毛钱拿出来塞进口袋,拿起馒头就咬了一口,这一口就下去了一半,他伸手把馒头递给另一个人,那个人伸手接过,分成了两份,另一半又递给了搂住王荣梅脖子的那个人。 他含含糊糊的质问:“妈的,钱呢,放哪了,再不说,我捅死你。” 搂住王荣梅脖子的胳膊明显紧了紧胳膊,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王荣梅不由得两只手开始扒拉那只胳膊,好让自己能喘口气。 王荣梅艰难地开口,带着哭腔说:“那个馒头是我留给孩子的,你们好歹给我留一口。” 腰上的东西使劲顶了顶,咯的她的腰生疼生疼的。 “钱呢,交出来。” “我真的没钱,部队的钱都是直接给县里,我只是负责拉鸡蛋装鸡蛋,钱不归我管啊,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真没钱!” 王荣梅使劲拽脖子里的胳膊,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难道自己就这么死了吗?这也太憋屈了,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这日子刚好过一点,就要死了吗?不甘心啊!” 王荣梅不由的眼泪掉了下来,并抽噎着,小声的开始哭起来:“呜呜,呜呜,求求你们了,我真没钱,那钱人家也不让我一个老婆子拿着呀,他们不相信我呀。” 脖子上的胳膊松动些,没有那么大力了。 “真没钱?”面前的两个人迟疑起来。 “呜呜,真没有,我身上就1毛钱,那一毛钱还是老头子给我让我买盐的,我给忘了。呜呜,求你们放了我,我一个老婆子不值得你们兴师动众的呀。呜呜呜” 憋闷的感觉没有了,王荣梅觉得有戏,继续再接再厉的哭。 她越哭越伤心:“家里五个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两个小的才六岁,我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那个馒头我舍不得吃是想留给他们吃的呀,他们都快饿死了,求你们把那1毛钱还给我,回去要不老头子也得打死我呀,我活不成了呀,干脆让我死了。” 抑扬顿挫的哭声把三个大男人给哭的脑仁疼,眼看着对面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还坐着几个人,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把布包往王荣梅头上一扔,下车就往田地里跑去。 看着渐渐远去,分开狂飙的三个人,王荣梅心里陡然就害怕起来,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她努力去拿车上的鞭子,拿了好几次都没拿住,腿也开始转筋。 她想坐到车辕上去,但却动不了,上下牙齿乱碰,下颌忍不住的在打颤,她想对路过的人喊一声,嗓子却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得已,王荣梅趴在了车斗上,冷汗“滋滋”地开始往外冒。 那个赶马车的人和王荣梅的驴车来了个面对面,赶车人看见王荣梅趴在车上一动不动,也不赶车,有点奇怪,他刚刚明明看见三个男人从车上跳下往地里跑了,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拉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跳下车,他走到驴车跟前喊:“嗐,妹子,你怎么了?嗐,你怎么了?” 王荣梅努力抬起头想说话,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赶马车的人看王荣梅脸色铁青,很不好的样子,大惊,以为她要死了,赶紧把车上的人喊下来帮忙。 众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围在驴车的旁边,问她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有人拿来了军用水壶让她喝水。 王荣梅喝了一口水,心这才稳定下来,又过了好久,感觉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身上才开始渐渐有了力气。 众人纷纷询问她发生了什么?王荣梅这才断断续续地说:“遇到了劫匪!” 众人大惊,建国这么多年,村子周围一直平平安安的,从没有出过什么乱子,现在竟然出现了劫匪,这可是惊天大事啊。 这些人就是附近村庄的,这条路是他们去县上的必经之路,现在路上出现劫匪,可是事关自己性命的大事,他们纷纷要求王荣梅去派出所报案。 王荣梅不想去,可是这些人左一个大姐、右一个妹子的,一个个大娘婶子的叫的亲热,不等王荣梅反对,有人已经牵了驴朝公社的派出所走去。 事发地点距离派出所并不远,十几分钟后就到了。 派出所的卢所长一听是劫匪,立刻亲自接待了他们,祁州公社出现了劫匪,这是重大案件,闹不好县长都得过问,再来个追责,他这个所长就干到头了。 卢所长倾听着,并问着他们一个个的问题,一边的干事把问询笔录详细的记录下来,王荣梅一一录了口供,做为见证人赶马车的那些人也摁了手印。 卢所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抢了你什么? 王荣梅回答:一毛钱,一个馒头。 所长石化、干事石化、赶车人石化、 坐车人石化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荣梅,一毛钱?一个馒头? 这怎么立案? 最后,所长大手一挥:不予立案,只留记录,如果遇到这几个人可以直接来报案抓人! 所有人惴惴不安的走了,他们害怕又觉得可笑,劫匪这是饿疯了,冒着坐牢的危险去抢一个馒头? 王荣梅离开派出所时心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赶着驴车也不敢再神游太空,甩着鞭子紧赶慢赶的村里跑去。 把毛驴交回队上,终于放松的王荣梅长吁短叹地坐在会议室里,惊魂未定的、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给老书记讲了一遍,把老书记吓得勃然变色,颤抖着身子问:“荣梅啊,那么多的钱,都被抢了?” 老天爷呀,整整1500块呀! 王荣梅摆摆手:“没有,幸亏我有预感,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就把钱放我闺女那里了,想着等人多的时候再去拿钱。” “哎呀,吓死我了!”老书记手捂胸口,不停的上下抚摸,“以后,你可千万别一个人去了,幸亏人没事,钱也没事,真出了事,这可要了老命啦。” 王荣梅深以为然,点头说道:“人是小事,钱可是大事,把钱弄丢了没法给乡亲们交代。以后我会注意的。” 旁边听了王荣梅说了半天的张老汉这才缓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以后,以后,以后我和你一起去,不许在撇下我了。” 王荣梅遇劫匪的事慢慢在村里传开了,想不到送个鸡蛋还差点把身家性命给搭进去,那些羡慕嫉妒恨王荣梅的人,心气儿慢慢平了,谁的命不金贵呀,不明不白地死在劫匪手里太冤了,挣再多的钱没命花不是白搭吗? 有良心的人为王荣梅担心,纷纷自告奋勇地要保护副书记,要陪着副书记一起去县上交鸡蛋。 对这些热血青年,王荣梅深深地被感动了,人心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看的清楚。 生产队里已经开始收地里的白菜、萝卜了,收完后在统一分配。 但王荣梅没去,她在家看了两天孩子,只有六斤、招娣、张老汉出了工,不出工队里不分菜的,所以必须得去人。 歇了两天,王荣梅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回来了,这才把孩子交给招娣看着,自己骑着车子去了公社打卡上班。 一进办公室的门,小马就跳过来搂着了她:“大婶,知道吗?出大事了,咱们公社出现劫匪了?” “嗯,传的这么快吗?公社都知道了,派出所不是没立案嘛,像这种不切实际的传闻公社不该有啊?”王荣梅纳闷,装糊涂的问:“真的?劫匪逮住了吗?” “没有,这两天你没来,不知道,都开枪了,派出所的所有人都出动了,愣是没抓住!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你说派出所的人多菜,派出所的所长、社长这不都被叫到县里去了,看来这顿批是跑不了了!” 小马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开枪了?难道不是说的我遇到劫匪的事?”王荣梅心里暗道。 “这话可别说了,让社长听到了不高兴。”王荣梅劝解小马,旁边的小曹也说道:“我们都说她了,她不听,还是这种口吻,说话一点都不把门。” 小马吐了吐舌头,有点不服气:“我又不当着社长的面说,再说了,社长不是还没回来嘛。” 小曹和小刘干事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回到了自己座位不再说话了。 王荣梅问小马:“到底怎么回事?你清楚吗?被抢的是哪的?在哪个方向?都什么人? 王荣梅一连串的问题让小马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她其实知道的也不清楚,也是听人说的,她只好说:“我也不清楚,回头我帮你详细问问。” 怀着忐忑,王荣梅一直熬到了下班,她有直觉,直觉这次发生的开抢事件和那天下午遇到的那三个人有关。 王荣梅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捂着口鼻,眼睛里全是阴狠和疯狂,他用浓重的鼻音、略带外地口音的冷酷声音说:“再不说捅死她。” 王荣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公社提供的午饭都顾不上吃,王荣梅骑着自行车就奔向高台,她要去看看那里是不是安全。儿子和战士是不是安全,否则她别说吃饭了,水都喝不下去。 第73章 抓住了 着急忙慌的赶到了高台,就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站在门口,王荣梅心更慌了。 她连忙下了车子,两条腿打摆子没了力气,她双腿打着蹩脚走到了门口,一位公安拦住了她:“不能进,你是干什么的?” “这是我家,里面有我儿子,出什么事了?”王荣梅强作镇定。 “哦,那你进去。”戴着大盖帽的公安没再说什么,放下了拦着王荣梅车子的手。 王荣梅推车进了院子,就听见安立喊了一声“娘”就跑了过来,他把车子接过来推到一边支起来,笑着说:“娘,我昨天可是长见识了。” 王荣梅顾不得安立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着安立,看他有没有受伤。看到他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样子,就又去看那两位战士。 两名战士像门神似的正笔直的站在南屋的门口,南屋里放着前两天运过来的鸡蛋。 王荣梅紧走两步来到两名战士跟前,各围着转了两圈,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唉,吓死了。”说着用手摸着心口,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安立还在围着王荣梅转,想诉说一下他昨天的奇遇。看娘不看他,只是看着那两位战士,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两位战士中的一位李姓战士眼睛转了一下,然后转身正步走到了王荣梅跟前,敬军礼后朗声说道:“报告婶子同志,昨晚有盗贼进入,为了保护集体和部队的财产,按前天您的吩咐,我们鸣枪警告,盗贼已跑。” “好好,你们没受伤就好。”王荣梅连连点头,小战士汇报完毕又转身站到了原位置,抱枪挺立。 王荣梅皱眉,抬头问安立:“他们站了多久了?”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晚上他们就轮流在南屋守着鸡蛋,让他们去睡都不干。” 王荣梅把安立拽到身边坐下说道:“来,给我详细说说。” 一听让他说,安立立即兴奋起来,他跳起来说:“昨晚我正睡的香,就被李哥推醒了,说有人进来了,让我别吭声。 我们就从窗户里看见从墙头翻进来了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着刀呢。”安立比划着刀的大小:“有这么长,把我吓坏了。” “我李哥,”说着指了指刚刚汇报情况的那位战士,“牛!不但不害怕,还说才区区三个人呐,不够他们玩的。” 安立嘴皮子第一次这么利索,声情并茂,模仿着他们的动作,还伴随着解说。 “他们拿着刀,来撬我们的门,有一个跑去开南屋的门。就像这样猫着腰,好像怕我们看见似的,其实我们早看的真真的了。 李哥要开门出去,我害怕就拉住他不让出去,结果,”安立又指了指另一个战士,“我邱哥开门就冲了出来,举着枪对那些人喊‘不许动! 那些人哪儿会听啊,一见有人,有两个撒腿就跑。那个拿刀的胆子大,他拿着刀就冲着邱哥去了。 李哥怕邱哥吃亏,抱着枪就冲出去了,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冲着那人就开了一枪,吓得那个拿刀的屁滚尿流,把刀一扔就跑。” “哎呀,娘啊,你是不知道,那枪真响,震的我耳朵嗡嗡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枪开枪,真是太爽了。”安立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兴奋。 最后来了一句神结尾:“娘,我也要去当兵!拿真枪,开真枪!” 这句话差点让王荣梅给喷了,他们张家祖宗几代都没有一个参军当兵的,可能是几代单传舍不得,也可能是因为信奉天主教,被拒之门外。 即使是王荣梅两辈子为人也从没想过让家里的孩子去应征入伍。 现在倒好,来了一个异种?要当兵? 王荣梅没理他的话,继续问他:“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枪声实在太响,把周围的人全给吓起来了,然后可能是有人报了警,公安就来了,他们拿走了那把刀,还让我们一个一个的录口供。” 说到录口供,安立又兴奋起来“娘,原来录口供就是把自己说的都让公安写下来,然后摁手印啊,这下我明白了,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这孩子,唉!王荣梅叹气。 “我们仨轮着录口供,一直折腾到了天亮,公安才走,他们还留下两个人说保护我们。”安立指着门口的那两名公安。 王荣梅看向那两个战士,他们挺直着脊背,目视前方,一丝不苟的严肃神情让人敬而生畏。 她走到两位战士跟前,有点无奈地开口说:“能不能放松点?咱们又没在部队,这是在家里,你们一直这样站着,让我很难受,知道吗?” 两位战士互相看了看,大声回答:“我们听从您的命令,请下令。” 王荣梅一头雾水,下命令?琢磨了一下,王荣梅才说:“我下令不站岗了,自由活动!” 两位战士一个立正,敬礼回答:“是!” 然后两个战士忽然就笑了起来,齐声喊:“大婶,我们饿了,能不能去吃饭呀!” “好,咱们马上吃饭。安立,赶紧生火去,把干粮溜上,我在弄个菜。” 正当几人要张罗着做饭时,门口进来三人,正是祁州公社派出所卢所长和他的手下。 他正头疼呢,管辖里连着发生了两起抢劫案,虽然那个上不了台面,但毕竟也是个案子,昨晚的抢劫竟然还开了枪,涉及到了京都部队。 这是怎么了嘛,没案子的时候闲死,有了案子就接连的来,上来就是大案、要案。 这事惊动了县上的领导,县长大发脾气,涉及到了京都部队,影响巨大,扬言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不仅仅是他掉乌纱帽的问题了,还要追责。一旦他受到党纪处分,那他这辈子可就完了,永远没了翻身的机会。 想了半宿,他终于意识到,现在首要问题是取的京都部队的谅解,他才能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他带着人来了,道歉来了。 王荣梅见到卢所长,她认识。于是赶紧迎上去,喊了一声:“所长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卢所长有些愣神,“咱们见过?” “前天,我回家的时候被抢了一毛钱、一个馒头。”王荣梅尬笑。 “这是你家?”卢所长忽然有所警觉的问。 “也算是,这里是部队来拉鸡蛋的站点,我们平时就把鸡蛋从村里拉到这里储存起来,等着部队来车。”王荣梅解释道。 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卢所长,这可能是一个连环案件。 他马上招呼所有人进屋,安排书记员小朱记录,自己问话,又把案件重新捋了一遍。 王荣梅就从开始人们围观,她感觉不安,把钱放在闺女家开始说起,把整个事情还原了一遍。 所长问:“你有没有看清坏人的面貌,他们有什么特点?” 王荣梅想了一下,男人那凶狠的眼神立即浮现在眼前,她赶紧把那个人描述了一遍。 卢所长从王荣梅的叙述中抽丝剥茧,他敏锐的捕捉到劫王荣梅的三个人很大可能就是昨晚进院想抢劫军用物资的人。 有了这个线索,卢所长高兴起来,寻找并抓捕抢劫犯的范围缩小了,这几条毒蛇肯定就隐藏在附近这个街区,跑不了了。 卢所长问完了问题,心想看来道歉是不必了,只要他及时抓住罪犯,那一切还叫事儿吗?说不定部队还得感谢他呢。 卢所长垂头丧气的来,兴冲冲的走了。他要回去部署,根据受害人的描述,尽快抓住罪犯,来洗脱自己无能的帽子。 卢所长一路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的回到所里,把正在吃饭的郝队长喊过来,先是来了一顿劈头盖脸、声色俱厉的呵斥,他把刚刚书记员记录好的案宗摔到队长的身上,限令他两天时间内,把罪犯找出来。 在70年代,社会治安相对是非常安定的,因为限制人口流动,只要去另一个地方,村里或者街道的介绍信必不能少,否则就会被抓住并被遣送回原地。 整个县甚至整个地区,基本上一年到头没有什么大的案件发生,即使发生了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一般也是被当地负责该片区的公安员给解决了。 公安员是负责几个村子或者在城区内管理几个街道或者片区的专管员,他们的权利很大,负责调解民间矛盾,并监督每个人是否有违法犯罪的情况,如果发现异常就会立刻领人来抓捕,而不需要证据。 公安员常年游走于民间,对他负责的片区了如指掌,对那些刺头、不好好劳动,整天偷鸡摸狗的,游手好闲的人熟悉的很,甚至能准确的说出每个人的名字。 这些被人为记住的东西,平时感觉不到什么,但到了关键时期,一旦发生事件,被记住的这些人就会首当其冲,成为第一批被怀疑的对象。 所以,当负责光明街片区的公安员,听了公安队长对抢劫犯中一个人的描述后——略带外地口音,这个重要的资料让他立即锁定了街上的混混董飞雄。 这个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至今未婚,是小时候跟随父母从东北过来的难民,后来父母双亡,董飞雄就成了孤儿,解放后落户在光明街。 董飞雄从小打架不要命,手还特别黑,别看已经年近四十,还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成了光明街上没人敢惹的混混,却因为这人非常讲义气,结交了一帮子狐朋狗友,在街面上混的很开,他说话就带着点东北的家乡口音。 偏偏和他最要好有两个人,两人分别是韩二狗、郑刻。 这三人整天混在一起,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经常牵了这家的狗,顺了那家的鸡,苦主向他抱怨,却拿不到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认定了人,专管员领着公安去董飞雄家去抓人,没有任何警觉性的三人,就这样顺利且毫无意外的被抓住了。 这三人被抓后,供认不讳,都招了。 抢劫王荣梅一毛钱、一个馒头,刚跳进院子,门还没打开呢,就被一声枪响吓得没了魂儿。 现在倒霉的三人组合蹲在拘留室里后悔不迭,可是已经晚了,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军人,涉及到这个敏感的地带,三人的牢狱之灾是不可避免了。 当王荣梅得到通知去派出所指认人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这么快人就逮住了?太神速了,比电视里的神探都神,仅仅过去了一个晚上,这个案子就给破了? 王荣梅第二次来到了派出所,看着面前几个痛哭流涕的大男人,他们的凶狠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害怕和后悔以及无助。 王荣梅深深地叹息,这就是典型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人被抓了,王荣梅整个人也放松了。 她从闺女那里拿了钱,回到了大队,把鸡蛋款交给了张老汉,同时把坏分子被抓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支书,好安抚安抚老支书那颗脆弱的心。 为了给两位战士压压惊,王荣梅下了血本,她到了鸡场,让两位大姐逮了2只大公鸡,要带到高台去给他们炖鸡吃。 结果,刚骑车子走到村口,遇到了一个意外。 只见邸正德赶着一辆驴车,迎面走来,车上放着两袋子粮食,还拉着十几颗大白菜,满满当当的一车东西。 邸正德最先看到王荣梅,喊了一声“娘,你这是干啥去?” 丈母娘骑着一辆簇新的二八大扛,车把上还挂着两只大公鸡,一身干净的蓝色粗布衣服,干练的短发,精神奕奕的面容,差点让他没认出来,这是他那个快五十的丈母娘吗?这么精神?就像是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一样浑身散发着年轻活力的光。 相反,当王荣梅看见面前这个男人时却惊了一下,面前这个女婿黑了,以前因为不干活养的白皙的脸黑了,人整个也更瘦了,可能因为家里没女人的缘故,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加上脸上的胡茬子,二十来岁的人像个四十的半大老头子。 见到大女婿,王荣梅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就说道:“去县上看看老二,她家生了个丫头。” 邸正德一听,马上说:“娘,我和您一起去,我知道丽娟在县上,让我去见见她,我改好了,已经半年没有耍过钱了。” 看着面前这个哀求自己的汉子,王荣梅有些心软,夫妻俩见面把事情说开也好,毕竟以后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 见王荣梅没有反对,邸正德高兴起来,这是丈母娘默许了,他赶紧说道:“我借了队里的车给你们拉来些粮食、菜和鸡蛋,我把这些先放回家里去。” “不用了,你赶着车跟我走。” 王荣梅骑车往前走,邸正德赶紧赶车追了上去。 第74章 丽娟的决定(1) 一路无话,两人一前一后一起来到了南关的住处。 王荣梅把车子停在了胡同口,转头对紧跟着的邸正德说:“你先在外面等会,里面都是女人和孩子,叫你你再进来。” “嗯,好。”邸正德点头。 王荣梅转身进了胡同,跨进屋门的时候,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秀娟,你搬回去,要不我还得来回跑,太不方便了,我就回来几天,想守着你和孩子几天”,男声说道。 “搬哪儿去?”王荣梅明白了,是二女婿回来了。 正坐在床上逗孩子的郭朝东看到丈母娘进来,连忙站起来喊来一声“娘!” “嗯,东儿啊,你回来啦?正好,你大姐夫也说要来看看你大姐,在外面等着呢,你去招呼他一下。” “唉,好唻!”郭朝东站起来朝外走。 两个连襟这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相处融洽。 王荣梅喊了声“爱娣?” 爱娣从东屋里钻出来,“娘,你来啦,我正抄课文呢,有事吗?” “你去厂里把你大姐叫回来,就说你大姐夫来了。” 爱娣跑了出去。 外面朝东朝屋里喊:“娘,我和姐夫去外面喝点去,我们走了啊。” 王荣梅一听他这样说,几步就追了出来。 朝东正拽着正德往北走,正德推辞不想去,两人推搡着。 “等等!”王荣梅喊道,“回来,回来!你姐夫找你大姐有事,喝了酒怎么说事,等把正事谈完了在说。” 见此,郭朝东才怏怏地松了手,两人往回走,一齐进了屋。 邸正德还是挺讲究的,他没有贸然的进屋,而是站在堂屋里朝着里屋和秀娟打招呼:“秀娟,你怎么样啊,都好。” 秀娟穿好衣服,出来对邸正德说道:“姐夫,你坐会,我姐一会就回来了,东儿,你陪着姐夫坐会儿。” 王荣梅催秀娟:“你回屋躺着,睡不着就闭着眼躺着。” 三人坐在堂屋里,王荣梅问郭朝东:“东儿,我刚进来时好像听你说想秀娟搬回去住?我没听错?” 郭朝东点头。 “你回不来几天,搬来搬去的多麻烦,万一再不小心让孩子吹了风,事儿就大了。你就住这边不就行了?那床够大,加上你没问题,对了,那床还是你爹让人焊的,够结实。” 郭朝东脸上有点红,“算了,我还是来回的跑。” 这屋里住着大小两个姨子,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好意思在这挤着睡。 “你正好也回来了,孩子的户口你得张罗着给孩子上上,这事本就是你这个当爹的该办的,别什么都指着老人。”王荣梅看着郭朝东,“这事几天能办完?”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不去想这事是不是能做,而是自然而然地去想我怎么去完成,用多久的时间。 “这事我明天一上午的时间就能办完。”郭朝东不假思索的说道。 郭朝东是个说出的话不管多难都要办成的性子,王荣梅心里暗道,“这件事看来妥了,上辈子云儿的户口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上在了农村,现在就要提前先把这事给解决了,心里才放心。” 王荣梅说道:“行,那明天就看你的了。至于这户口怎么办,是孩子跟着他奶奶,还是她一个人一个户口,你自己掂量。你也不可能就要这一个孩子,我说的对?” “嗯,肯定不能只要一个啊!”郭朝东说“我还想要一个儿子呢”,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爱娣跑了进来,不高兴的说:“娘,我姐不回来,她说她不想见姐夫呢。”爱娣看向邸正德,话语中也带上了情绪:“你把我姐伤的太深了,我姐不想见你,你走。” “我是来道歉的,你给你说一下,我已经不赌了,以后一定好好和她过日子。”邸正德低声说着,眼睛看向王荣梅,目光中有恳求。 “嗯,你姐夫说的对,你再跑一趟,把你姐夫的话告诉她。”王荣梅对爱娣说。 爱娣一噘嘴,转身跑了。 邸正德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郭朝东好奇地问:“姐夫,你和大姐怎么了,闹别扭了?” 邸正德低垂下眼眸,眼里有着一股懊恼和愤恨,但语气上仍旧带着点委屈说道:“你大姐嫌我赌钱,不想和我过了,这不就回了娘家说什么也不回去了。” 邸正德看向王荣梅:“娘,你就劝劝丽娟,既然她已经是我邸家的媳妇,还生了孩子,那她一辈子就是我媳妇,死也是我邸家的人。 现在的家里没个女人,根本就不像个家,我每天干一天活回来,家里冷冰冰的像个地窖,连个热乎气都没有,还得自己做饭,我觉得我都不像个人了” 郭朝东挑眉,丈母娘支持大姐不回家?可是离婚是多丢人的一件事啊,丈母娘不怕丢人?不怕别人戳她的脊梁骨? 王荣梅瞥了一眼邸正德,好小子!这家伙在二女婿面前给我上眼药呢,想挑拨我们关系,切!我怕? 王荣梅笑着对大女婿说道:“只要闺女愿意,她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她。如果你不能求得丽娟的原谅,她不愿意跟你回去,我二话没有,我是她娘,肯定和我闺女是站在一起的。” “而且我相信我闺女,她不是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所以她做事我放心,我会无条件的支持她、信任她!” “娘,你真好!”门口传来丽娟哽咽的声音,紧接着,丽娟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走到王荣梅身后,把头轻轻搭在了王荣梅的脖颈处,搂住了她。 王荣梅伸手拍拍丽娟的手,安慰道:“正德既然来了,你俩就谈谈,你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切的,放心,我是你娘,我支持你的决定。” 丽娟点头,她站起身,松开了搂着王荣梅脖子的手,平静了一下心情,看向邸正德说道,“进屋,咱俩屋里谈。”然后率先进了东屋。 正德呆站着 ,看到丽娟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忽然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是他媳妇吗?这不是他媳妇,那个他看到就烦的媳妇呢?这个时候的正德竟然心中升起了一股自卑的情绪。 正德跟着进了东屋,丽娟正坐在一个陈旧的木床上,木床周围有护栏,上面还带着床顶。 小屋的窗户很大,上面镶着玻璃,把本就显得暗沉的屋子照亮了一些。 正德站在床边,他想过去和丽娟挤着一起坐在床沿上,但是因为木床上围栏的原因,床的出口处比较窄,他坐上去就会显得很挤,但他想距离丽娟更近一些。 丽娟指了指窗户根下的凳子:“你坐那去”,见正德站着不动,便没有说第二遍,而是抬头看向正德,眼底的情绪平静、无悲无喜。 面前这个男人虽然是自己的丈夫,但她不想跟他再有瓜葛。 正德打量着眼前快一年不见的媳妇,媳妇变漂亮了,皮肤也像刚结婚时那样的光洁,一身工作服衬的她那么的干练,还有一股自己比不上的,让他看了有些抬不起头的——霸气。 曾几何时,他初见丽娟时的那种心动又回来了,眼前的女人是自己媳妇啊。 正德呐呐开口:“丽娟,我现在已经不赌了,咱们回去,回去好好过日子,我向你发誓,再赌我就不是人。” 正德自诩自己也是个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可是面对这么亮眼的丽娟,他以前的那种颐指气使说不出口了。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无动于衷、静坐在床沿的丽娟,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丽娟,以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不管你和孩子,对赌钱着了迷,其实我也是想改变一下家里的状况啊,赌钱我不会输的,而且我也不来大的。” “你回来的那天,我就赢了一袋子白面回来,想让你们娘两个改善一下,吃上白面馒头,你吃了馒头,奶水肯定足,那玉玲就能吃饱了,你说是。” “我不是不管家,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能更好的把家里过好,让你过上好日子。” 丽娟呼出一口气,让心中的怒气平复一下,越听他说话心里越气。 “行了,别在这里鬼话连篇了,你的鬼话我听得好少啊?刚开始结婚时你不是天天这样说嘛? 咱娘劝你,追着打你的时候你忘了,你个时候你还有节制。 自从娘走后,你哪天不是三更半夜回来,睡一上午觉下午就又没影了,家里的所有东西你都给输没了。 你说你不会输,那家里的钟表哪去了?家里的壁挂哪去了?你娘留给我的镯子哪去了? 家里唯一的一点粮食你也拿去赌,你就没想过,如果输了孩子和我是不是会饿死。 就你赢的那点东西不都进你自己的肚子了吗?玉亭已经6岁了,他瘦的皮包骨头还没有生财家的四岁儿子高,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到吗? 不管输赢,我最痛恨的就是赌博,你就是给我赢回来一座金山,我也不会高兴。你不戒赌,我是不可能回去的,咱俩也不可能在继续过下去。” “我戒赌了,我已经一年没赌过了,我在队里现在就是老老实实挣工分,我这次还把队里分的粮食和白菜给你拉来了,我一会卸下来。”邸正德有点慌。 “你不用卸了,我有吃有喝,没有你,我们娘几个过的很好。”丽娟霸气回应。 “丽娟,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让孩子没爹,那都是我的种。”正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坚定起来,不露怯。 “是你的种又怎么样?你管过他们一天?你抱过他们一次?每次不是因为孩子吵着你睡觉了,你踹我,让我把孩子抱出去? 我怕吓到孩子,只好我们娘三个挤到玉米秸里在外面吹风?等你走了再回屋睡觉?嗯?” 丽娟讥讽的笑了一下,“呵呵,现在想起来那是你的种了?” 正德哑口无言,但仍旧故作强势,在女人面前怎能丢了气势,他支棱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外面已经没了动静,看来,丈母娘已经走了。 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丽娟,你是我媳妇,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我是孩子的爹,你不能把家一扔,不管我的死活,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 “如果你敢在外面勾三搭四,给我戴帽子,我会不顾一切的。”邸正德咬牙切齿,冷声说道。 丽娟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也变了色:“我在说你赌博的事,你胡咧咧什么?我张丽娟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你胡吣。” “既然如此”,邸正德听着外面悄无声息的,心中升起一股火热,“那你就证明给我看看,让我抱一下。” 邸正德突然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抱住了站在面前朝思暮想、浑身散发迷人气息、让自己冲动的丽娟,低头往她的嘴上亲去。 温热的触感让丽娟猛然僵硬了身体,然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使劲的去推邸正德,心中又害怕外面的人听见,羞耻心让她只能低声怒喝:“你混蛋,放开我!” 邸正德一举得手,哪里肯放开,他胡乱的朝着丽娟的脸上,脖颈处亲去,一边不住的喃喃自语:“你是我媳妇,你是我媳妇。” 媳妇变化的让他心中不安,他不放心,他害怕哪天媳妇就飞了,自己再也摸不着看不到了,他急于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 丽娟被逼无奈,她伸出双手抵在邸正德的胸口,把他使劲地推离自己的身体,然后侧身,抬起右手狠狠地照着这个男人的脸就甩了下去。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邸正德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邸正德一下子愣了。 丽娟紧紧攥住自己疼的要命的右手,往床右侧退了两步,拉开了和邸正德的距离。 邸正德回过神来,自己竟被自己媳妇打了一巴掌?一种来自男人尊严被践踏的羞辱猛地升腾起来,他这多半年来的隐忍和怒火被丽娟一巴掌给打出来了,邸正德变了脸,他大喊一声:“你敢打我!” 正在西屋的秀娟小两口正在说着悄悄话,东屋隐隐的说话声也没有打扰两人的浓情蜜意,猛然听见东屋这边“啪”地一声,秀娟赶紧推了一把郭朝东,“快去看看”,她怕姐姐吃亏,娘也真是的,为什么把人给领到这里来。 第75章 丽娟的决定(2) 郭朝东两步就窜到了东屋,掀开帘子就看到邸正德伸手抵住大姐的肩膀,高高扬起了右手,大姐两手抱头,紧紧的闭着眼。 郭朝东一米九的大高个,常年的重体力劳动使他的力气大于常人。 情急之下他一把就把薅住了邸正德正要下落的胳膊,用力一甩,邸正德就摔了出去,蹬蹬倒退着重重仰摔在堂屋的地上,随着邸正德变声的“哎呀”声,坚硬的砖地面差点把他的屁股和后背给摔的变了形。 差点背过气去的邸正德,忍着腰椎尾巴骨的剧痛,抬手指着里屋:“你,你欺负人!” 郭朝东不理会外面的人,搀着丽娟坐到床边,问:“姐,怎么了,他打你吗?”朝东年轻的脸上布满阴云,这家伙太他妈的过分了,敢当着他的面欺负大姨子,这是打他郭朝东的脸! “姐,别怕,我给你出气去!”郭朝东起身要往外走,全身涌出了戾气。 丽娟伸手拉住了朝东的胳膊,摇头说:“没事,他没打我,是我打了他。你去守着秀娟去,别吓着孩子。” 朝东“硪”了一声,心中大喊:“我靠,我这大姨子牛啊!”他朝西屋走去,经过坐在地上的邸正德时眼神怪异的瞥了他一眼:“看着是个人,原来是个草包。” 邸正德眼看郭朝东从自己身边过去,也没和他道歉,心中很是不满,可却不敢说什么,这家伙像个牛犊子似的,力气这么大,一甩就把自己甩出了屋子,看来自己是和他干不过了。 邸正德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扶着腰又走进东屋,这次站着是不方便了,他猫着腰走到窗户根下的凳子上坐下,离着丽娟有2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让丽娟有了安全感,她暗暗松了口气,如果邸正德还像刚才那样,她完全有时间跑出去。 邸正德看着丽娟对她防备的眼神和紧绷的身体,叹了口气,低声说:“刚才我冲动了,我道歉,你也打了我一巴掌了,气该消了。” 丽娟不安的动了下身子,她这是在情急下第一次打了邸正德,以前都是她逆来顺受挨打受气,被骂的那个。 看着不出声的丽娟,邸正德觉得可能是丽娟看在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份上心软了,马上接口说道:“以前都是我的错,跟我回去,咱们好好过日子,我绝不出去赌钱了,再赌钱,你打我、骂我,我绝无二话。” 丽娟仍然没有说话,沉默着。 邸正德看着有希望,再接再厉:“咱儿子,女儿都有了了,他们身边没有爹肯定会受欺负,你一个女人在外边也不方便,虽然能挣点钱,可是哪儿有家里好,家里以后有我,我主外,你主内,咱俩和和美美好好过日子,日子一定能过好的。” 邸正德越说越有劲,感觉那和美的日子就在跟前似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了笑容,扯动了脸上的伤,他赶紧伸手摸了一下,左半块脸火辣辣地,凹凸不平,好像肿起来了。 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回去后看我收拾你!” “你回去,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真的改了,不再赌博,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不和你离婚,但是你也别想着我回那个村子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的。” 丽娟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里有我爱的父母,有我的兄弟姐妹,我要守着他们,再不离开。” 邸正德变了脸色,阴沉起来:“可是你已经嫁给我了,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在哪里你就该在哪里。” “不,这里有我向往的生活,这里才是我的家,那种孤苦无依的日子我是过够了,被抛弃的生活我不想再来一次,在那里,我就是一个外人,连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绝不再回去。” 丽娟的语气坚定起来,她站身,面对着邸正德的逐渐狰狞的脸,大声说道:“你回去,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如果还想和我过日子,那就改了赌博,到这里来,你还有机会,否则,那就不要再来了。” 丽娟迈步往屋外走,邸正德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丽娟的手,语气急促:“不行,你得跟我回去。” 他猛地想起丈母娘对他说的话:她支持丽娟的一切决定。 邸正德有点心慌,他难道没有机会了吗?不行,绝对不行! 丽娟大力挥动胳膊,想甩开拽住自己的手,但她的力气毕竟不如男人,甩不开,所以她就拖着邸正德往外走,邸正德就往屋里拉丽娟。 两人隔着门帘就开始了拉锯战。 丽娟倾斜这身子站在门口外,邸正德拉着丽娟的胳膊在里屋,中间的帘子垂着挡住了邸正德的视线。 邸正德一把把帘子扯了下来,刚要开口,就看见郭朝东站在丽娟身边,紧皱眉头,满脸严肃和不耐。 郭朝东伸手就握住了邸正德的手腕:“撒手!” 一阵酥麻和疼痛立刻传来,邸正德马上松开了手,对郭朝东说道:“妹夫,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别管行不行,我劝她和我回家,你说你掺和什么呀,你这么做过分了。” 秀娟站在西屋门口,满脸的不高兴,她生气的说道:“你这是劝我姐吗?有你这么劝的吗?就你这态度,我姐更不能跟你回去了,在你家,你不知道怎么欺负我姐呢。” 秀娟伸手掀开身后的帘子,对大姐说:“姐,你到我屋里来,别和他谈了。” 丽娟看到妹子,眼里涌起了雾气,她鼻音很重的低声说:“我去上班,邸正德,你回去!” 再坚强的女人,在亲人面前也会露出她软弱的一面。丽娟跑了出去。 邸正德大急,要去追,却被郭朝东一把又给拽了回来。 郭朝东保护大姨子的态度展露无遗,他是站在丈母娘那边的,一点没有身为女婿该有的觉悟。 看着头都不回的丽娟离去,邸正德无奈的看向铁搭似的、这个让人讨厌的连襟,看来,只能徐徐图之了,这个二货连襟,恨死他了,真想打死他算了,可是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郭朝东,壮得跟头牛似的,邸正德萎了。 邸正德垂头丧气的出了门,看到车上的东西,才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他对跟他一起出来的朝东说:“这些是给他们过冬的,你帮我搬进去。” “唉,这个没问题。”朝东爽快地答应,一伸手,把车上的袋子一手一个拎进了屋里,转眼间就又出来把剩下的两个袋子抓在了手里拎走了。 “这家伙的力气是真大,像拿个小玩意似的拿起就走。”邸正德心里嘀咕,抱起两颗白菜进屋放在了堂屋的墙角。 秀娟见大姐夫往屋里搬东西,明白这个大姐夫心里还是有大姐的,当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姐夫,我们不缺吃的,你还是拉回去。” “给他们娘几个拉点粮食来,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了,这个妹子你就不要在管了。”邸正德心中酸涩,这叫什么事啊,明明有老婆,却过着鳏夫的日子。 邸正德灰心丧气的走了。 当王荣梅回到南关时,邸正德已经走了很久了,秀娟听到大姐说那句话“你回去,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如果还想和我过日子,那就改了赌博,到这里来,你还有机会,否则,那就不要再来了”,给王荣梅学了一遍。 王荣梅点头,对秀娟说:“不管你姐做什么决定,我都认为她是对的,我会支持她。女人在这个世上太不容易了,如果自己的丈夫不护着,那她活的就像一根草那样的低贱,自己的家人再不护着,那女人的命只会更苦。等你姐回来,你告诉她我的话。” 秀娟点头:“娘,我知道了。娘,如果姐和姐夫离婚,让人知道会戳破脊梁骨的,你不怕我姐给你丢人吗?再说了,咱家不是在教吗,教义里不让离婚的。” 王荣梅低笑说:“遇到事情就怕那是胆小鬼,你姐可不是个胆小的,她现在又有两个孩子要养,就是让她去死她都舍不得,也得想尽一切办法为了孩子活下来,所以丢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我” 王荣梅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秀娟的头:“我的最大愿望是你们过得好,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咱们过好了,让他们羡慕去。至于在教” 王荣梅苦笑,上辈子被这个劳什子教给害的不轻,这辈子她可不想再受其害,影响后人,如果真有什么教,那她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至于在教,我已经脱教了,从今以后再不信它,否则你娘我能入党?能做了村支书?能进公社当干事?” “嗯嗯,娘说的对,我也觉得那个什么教不可信,都是谎话连篇,糊弄人的,你看娘不再教了,咱家反而越过越好了呢。”秀娟点头赞同,他们姐弟几个都不信,更不会念什么劳什子经。 “明天催东儿去把孩子的户口办了,他如果没事,就让他到高台那边去帮忙看门去,最近那边不太平,前天还差点出事。”王荣梅故意把事情说出来,还往严重里说,就是想给那个二女婿派点事干,省的回来无事可干,天天招些狐朋狗友的喝酒玩,。 爱娣这时候用网兜兜着着两个铝制饭盒走过来,对王荣梅说:“娘,弄好了,这样就撒不了了。” 王荣梅把两只公鸡在高台那边宰杀了炖了一大锅鸡肉,烙了饼,五个人在那边吃的饱饱的,她特意留出了一部分,要拿回家中给家里的几个人吃,家中炖鸡的话,那香味不得把全村人给勾了去呀,为了不让人多嘴,还是在县里炖好后拿回去吃最好,而且是偷偷地吃。 特意让爱娣去买了饭盒和网兜,这样装着挺好的,安全还不漏。 就在王荣梅打算骑车回村时,郭朝东回来了,拿着的网兜里有肉、有菜,原来他是给媳妇来做饭了。 王荣梅笑呵呵地说:“知道疼媳妇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看来东儿是个好男人,不仅知道回来伺候月子,还知道做饭给媳妇吃,嗯,值得表扬。” 郭朝东嘿嘿一笑,说道:“娘,吃了饭再回去。我有点事想不明白,还想问问你呢。” “哦,有事现在问,我得回去,家里一大家子等着我里。”王荣梅笑了笑。 郭朝东挠挠头,他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一边,又想了想,才问:“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是大姐不想要姐夫了,娘你怎么还支持他,要不是今天我在,我想今天大姐肯定会挨打。” “他动手了?”王荣梅心里一惊,连忙问:“你大姐挨打了?” “是我拦住了”,郭朝东说道:“没打起来。大姐往外轰姐夫,姐夫给弄急眼了。” “唉,看来是我失策了,不该带他过来,可是两口子总是这么不见面不解决事肯定也不行,幸亏你在家,还真是差点出事。”王荣梅有点后怕地说道。 “那娘你为什么不让大姐跟他回去啊,不就没这些事了吗?再说了,大姐回不回去,还不时娘你一句话的事吗?”郭朝东疑惑的问道。 “对,你想的也对,但是你想没想过,回去后如果是死路一条你还让不让你大姐回去?你这个大姐夫嗜赌,不过日子,娘几个回去连饭都吃不上,天天有追债的上门要债,你说这个日子怎么过?”王荣梅把问题扔给郭朝东,让他选择。 “没看出出来呀,大姐夫爱赌呀。如果是回去就是个死,那肯定不能回去。”郭朝东回答。 “所以,回不回去选择权是你大姐的,她想回去我不拦,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苦,别人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她不想回去我养她,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疼我也疼。你,明白?” “哦,那我就明白了。”郭朝东点头。 “你还是不明白”,王荣梅笑看着郭朝东。 郭朝东看着丈母娘这个笑,忽然感觉里面包含了很多意思。 “包括你,东儿啊,你也是我女婿,我现在声明,如果哪天你对秀娟不好了,整天打她骂她,羞辱她,我也会支持我闺女的选择,是留你还是舍你。 虽然离婚对女人来说名声不好听,但是我王荣梅不怕,我支持我闺女离婚!” 掷地有声的话忽然就打蒙了郭朝东。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的读书数据直线下滑,丢失人群严重,我哪里写的不好,赶紧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恳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 第76章 鸡蛋要涨价(1)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大姐、大姐夫的事呢嘛,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招谁惹谁了? 郭朝东有些冤。 我怎么和大姐夫成了一条线的上的蚂蚱了,都是女婿,难道我帮错了? “我不会打秀娟的。”郭朝东干巴巴地说,又像证明自己似的说:“不信,你问问秀娟,我没打过她。” “嗯,没打就好,东儿啊,你年初走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要担当起一个家庭不容易。 你现在当爹了,以后得多想想老婆孩子了。现在秀娟得在家奶孩子,地下不了,班上不了,以后得全靠你了。所以这次回来你给了秀娟多少的生活费啊?” 东儿垂下了脑袋,不吭声了。” “我现在负责村里和公社里的一些事,脱不开身,帮你看不了孩子了,你爹娘也帮不上忙,你说说,这以后的日子秀娟一个人在家,又带个孩子,她不好过呀? 为了以后能让秀娟过的轻松一点,你可千万别忘了每个月给秀娟寄生活费。” 秀娟这时候站到了王荣梅身边,低声说:“娘,我” “你别说话!” 王荣梅立即止住这个傻孩子的想说的话:“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能行?这日子是你们俩人的,你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的话,做为一个爷们,不养家那女人要男人干嘛? 东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单位上是一把手,家里更是一把手,你看他人高马大的,能说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吗?你也太小瞧自家的爷们了。” 想想上辈子,可不就是秀娟一个人带着孩子努力活着,给人家打工,加班熬夜的干,把眼睛都熬坏了,东儿自己却在外面逍遥快活,回家来就整天喝酒惹事,生活费是分文没有,这辈子决不能在惯着他。 王荣梅一顿的夹枪带棒,最后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郭朝东哪敢说不行,他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自尊心和面子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决不允许有人说他不行。 可是他每个月就挣37块5,每个月还要给自己娘寄10元的生活费,自己的饭量又大,再减去伙食费,平常再吃点喝点,哪里还有剩余,有时甚至伙食费都不够。 可媳妇的生活费如果给不了,那自己还怎么算个爷们?东儿苦恼的抓挠着头上的短发,发起愁来。 但王荣梅却心情极好的回了家。 晚上,烙了大饼,看着孩子们吃着喷香的鸡肉,满足的打着饱嗝,抱着小玉亭的王荣梅心里非常的满足。 招娣看着王荣梅的情绪挺高,就来到王荣梅身边,对她说:“娘,村里人好多的婶子大娘来打听,想让我问问你。” 小玉刚学会走,不喜欢让人总抱着,王荣梅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慢慢在走,听到招娣的话,怕保护不到位在给摔了,就伸手把玉玲抱起来,问道:“怎么了,还通过你来问,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 招娣笑了笑:“她们不好意思来,非让我来问你,她们说现在鸡下的蛋少了,能不能把鸡蛋的价格提一提。” 王荣梅一听愣怔了一下,满眼好奇地看着招娣:“想涨价的人多不多,她们还说什么了?” 招娣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说道:“不少,好多人当时围着我,大柱娘和梅花婶子好像是被她们推出来的,还说一分钱的价格太低了,还不如存在家里自己吃。” “嗯,看来,这种想法应该是代表了大多数,毕竟手里有了点余钱,粮食现在也够吃了,就有了其它的想法。这不奇怪,很正常的。”王荣梅一边和招娣说话,一边思考着,看来应该改变一下了。 “你出去后给她们说,就说你已经给我说了,我会考虑这件事的。这样大家伙也能承你的情。” 王荣梅想了想,又说道:“如果非要问时间的话,你就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是人家买鸡蛋的说了算,我得和人家讨价还价,让大家耐心的等等。” 招娣点头,“嗯,我知道了。这事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必须得人家点头才行。” 小玉玲非要到地上去玩,踢腾着小腿要下去,王荣梅把她放到了地上,招娣就牵着她的手,围着王荣梅转圈玩。 王荣梅默默地看着两个人玩,心中思量良久,忽然开口对招娣说道:“你回头对连岭说一下,进了腊月后,我就把鸡蛋的价格提上去,以后中间的好处就没有了,让他做好思想准备,这件事千万让他把嘴闭紧,不要露出一点口风去,否则不仅是批斗那么简单,可能还会坐牢的。” 招娣一惊,赶紧说:“我嘱咐过他,不能把这事给漏了,他应该知道这件事的轻重,不会乱说的。我再说说他,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打死都不说。” “嗯,这事就我,你爹,加上你和连岭知道,六斤我都没说过,但他毕竟大了,应该能猜个大概,但是猜的就是猜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明白吗?” 招娣重重点头。 “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真舍不得你呀。”王荣梅叹口气,“闺女大了,不敢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 “娘!”招娣轻轻推了王荣梅一下。 王荣梅轻笑起来:“大了,就得嫁人。以后你和连岭好好过日子,如果他敢闹幺蛾子,我就让六斤去揍他,给你撑腰!” 招娣羞红了脸,低头看着玉玲不说话。 “结婚以后,要相互谦让,妯娌之间和平相处,你婆婆不是爱挑事的,性子比较软,很老实的一个人,你过门后要好好待她,她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当初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 上辈子连岭是个孝顺的,他一直奉养老母亲到死,没有一句怨言。虽然家里哥三个,却从来没有红过脸,希望这个丫头嫁过去也是相安无事,好好相处。 招娣垂着头,脸红红的,却仍旧点了点头。 玉亭和爱学从外面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王荣梅奇怪,刚吃完饭,就跑出去疯玩了? “去哪玩了,刚吃饭完,不要乱跑,小心一会肚子疼。”王荣梅走过去,给两个人擦头上的汗。 玉亭拉了拉王荣梅的衣角,王荣梅就势蹲下,笑着问:“怎么了?” 玉亭趴在王荣梅的耳边,小声说:“姥姥,我和舅舅刚刚去给李奶奶和韩奶奶送鸡肉去了。” 爱学伸手去捂玉亭的嘴,大喊:“不能说,你这个讨厌鬼,下次再也不领你玩了。” 玉亭愣了,低着头,眼睛却小心地斜看向爱学,一副我错了的表情。 王荣梅笑了,伸手拍了爱学一下,拉过他的手:“怎么偷偷摸摸的,我没有不让你去啊,相反,我觉得你俩做的很对!你大娘他们对你好,你对他们好难道不应该吗?问题是,咱们家吃肉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你没忘了。” “我没忘,我是卷在大饼里拿过去的,路上没让人看见。”爱学声音清脆。 “嗯,这就对了,这是咱家的秘密,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咱们以后又得天天吃树根树皮了,记住了?” “记住了!” 王荣梅心里担忧起来,万一哪天孩子说漏了嘴可怎么办!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一夜无话,当天边的晨曦亮起来的时候,王荣梅起来了,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一顿连带午饭都有了的早饭就完成了。 看着孩子么吃的香甜,王荣梅边吃边提醒招娣说,“昨天说的别忘了,给连岭提个醒。” 招娣连忙说:“我记住了,没忘,你就放心好了。” “今天孩子我来看,你去上工,找个机会再说。”王荣梅说道。 当她抱着玉玲来到大队部时,老书记一眼看到他,神情急切地走过来,说道:“荣梅,这几天鸡蛋的数量明显下降,这可怎么好,怕是要误了京都的事啊。” 王荣梅笑起来,“老黑哥,你这脾气要改改啊,都七十多了,心态要放平,放稳,你一乱,我们这些看着你的人不就更乱了方寸了?” 老书记叹气,“是,我也不想急,可是身不由己啊。你快想想办法。” 王荣梅抱着玉亭往会议室走,“我就是来和书记谈这件事情的,咱们进屋说。” “哎,哎,好,进屋谈!”老书记跟着王荣梅进了屋。 把孩子塞给早她一步来大队的张老汉,王荣梅和老书记面对面坐着。 “书记,昨天晚上我闺女对我说,村里好多人反应说,希望鸡蛋的价格往上提一提。” 老书记皱眉,“看来村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我也听你嫂子说了,这些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们忘了当初鸡蛋卖不出去的时候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谁不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呢?再说了,鸡蛋的价格确实低了,当时是怕鸡蛋没人要,价格不敢定的太高。 但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已经有了经验,有了规模,他们不要咱们就到别处去,不怕他们不要。 我现在考虑的就是百货那边有协议,咱们肯定要先把协议完成,再提价格的事,否则县上的领导会说我们没有诚信,对咱们有了偏见就不好了。” 老书记连连点头,“你说的很对,考虑的也全面,怎么做你说了算,和以前一样,你说我做,你当军师,我做先锋军。” 老书记说完,不等王荣梅回答,自己就哈哈地笑起来。 “这样,今天晚上咱们就开会进行讨论,把问题列出来让村干部们进行思考和决断。 第一,先把村里乡亲们的愿望提出来——涨价; 第二,让村委会表决,是涨还是不涨; 第三,分析涨价与涨不成的利与弊; 第四,把消息散出去,让乡亲们一起来分析鸡蛋是否应该涨价。 涨价其实很简单,但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我希望能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心理准备,做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上下嘴唇一碰就成了。后果就是要让大家都能看到想到,以后在村务的展开上也能更容易些。” 王荣梅说的头头是道,还给老支书列了一、二、三,看来到公社上班确实能锻炼人,说话办事有了条理性。 老支书心里暗暗点头,为王荣梅的成长感到由衷的高兴,她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王荣梅让老支书开会讨论鸡蛋的涨价问题,其实是有私心的,她想把涨价的问题给搅浑,让大家在激烈讨论的同时,给队里延长收鸡蛋的的时间。 讨论的时间多几天,就能多收几天的鸡蛋。大家在能与不能的选择下,多数人都有害怕鸡蛋卖不出的复杂心理,所以更倾向于先把手里鸡蛋卖了再说。 事情果然和王荣梅所想的方向开始发展,村里分了两派,有主张涨价的,有害怕涨价后鸡蛋卖不出去了,大家争吵的非常激烈,甚至在田间地头都有骂街干架的了。 因为村里人意见不能达到统一,就是在村务会议上也是也分成了两派,所以这件事就迟迟解决不了。 王荣梅的计划得逞了,她成功的把人们急于涨价的心情给带偏了跑道,这给她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去完成百货的供给计划,年底到期,涨价也就开始了。 11月初一这天,看着南屋里仅有的个鸡蛋,王荣梅摇头叹气,这个落差实在太大了,进了腊月鸡蛋恐怕会更少。 这些鸡蛋中,有8000个是村里养鸡场的,因为鸡场里采取了保暖措施,产蛋量还能维持,其它的以后可真不敢保证有多少了。 这次随车来的是一个新面孔的班长,王荣梅只好把想说的话压缩了一下,让班长转告领导,下个月的鸡蛋可能供不上了。 由于冬天母鸡们都进了休整期,不在产蛋,王荣梅希望部队领导能同意,在腊月里用农村里种植的白菜、养的活鸡来代替鸡蛋的供给,这样也不算是违背了他们的协议。 军车拉走了所有的鸡蛋,两位留下来看守鸡蛋的战士也走了,同时也把王荣梅的另一个挣钱计划也带走了,她期待着好消息。 第77章 鸡蛋要涨价(2) 秋收后,王荣梅特意让村民们多种了大白菜和大萝卜,就是为了今天。 小城镇里因为紧挨着农村,农产品的紧缺不是很明显,但在大城市里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运输的不及时,市面上不仅仅鸡蛋短缺,蔬菜也是一样。 冬天是万物凋零的季节,这直接导致城市里的蔬菜异常紧张,为了一颗白菜大半夜的就去排队,甚至排队都轮不上,于是经常上演抢菜的戏码,甚至发生了不止一次的哄抢事件。 这些事情是当初王荣梅在和王启明闲聊时,他当做笑话来讲的,但她马上明白了这则笑话背后隐藏的商机,她立刻牢牢地把这条消息记在了心里。 现在机会来了,消息也送上去了,她静待花开就好。 王荣梅送走了军车,她这才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百货大楼,径直来到了李玉林书记的办公室。 因为有了那点利益关系,两人见面说话相比于从前就随意了很多。 王荣梅和他说话没有绕弯,直接表明了来意,说道:“李书记,我这次特意过来,就是想和您说说鸡蛋的事。” 李玉林倒了杯水,推给了王荣梅。 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公社干事、村里的支书兼村长,身兼数职,要说她没有背景,打死他都不信。 李玉林表现的很客气。 王荣梅笑着点头,表达了谢意,继续说道:“这马上要进腊月了,咱们的协议到期时间是腊月21,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段时间李书记对我们的工作还满意吗?” “嗯,满意!怎么?想提前把明年的也给签了吗?这么迫不及待啊!哈哈!”李玉林大笑起来。 他当然满意了,有好处赚,不满意是傻瓜。 “明年的协议咱们明年再签也不晚,我今天过来时有事和书记你商量。” “哦,你说来我听听。”李玉林大感兴趣,莫不是再送他一份礼不成? “明年的鸡蛋钱涨了一分钱,价格是三分五一个,老规矩,我们按三分结账。”王荣梅也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玉林笑容一僵:“一下子长这么多,我不好交代呀!” “因为鸡蛋的价格低,村民们现在上缴鸡蛋的积极性大打折扣,已经影响了咱们的正常供应。 经过村委和村民的沟通,才定得这个价格。鸡蛋涨价,我也很为难,所以过来和书记您商量一下,您这边也考虑考虑。 如果可行,明年咱们继续;如果不行,村委会上再进行讨论,看能不能把价格再降降,这个我来负责。” 王荣梅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样,我明天上午开个会,让大家举手表决,毕竟价格上一下子涨了一分,如果我一个人做了决定,恐怕有人怀疑我的用心。”李玉林沉吟了一下说道。 “好,我听您的消息。” 王荣梅说完又顿了一下,然后忽然神秘地笑起来,她小声问:“书记,你这儿还有工业票吗?缝纫机票也行,闺女下个月结婚,我要陪送她一台缝纫机。” 片刻后,王荣梅心满意足的走出了李书记的办公室。 进了腊月,就是年,王荣梅开始在大楼里转悠,看看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 用奶票先买了几盒炼乳,这是玉玲增加营养的口粮,不能断,又用布票买了点布,六斤定了亲,过年得去丈人家走亲,不能寒酸了; 安立嘛,接着穿六斤的旧衣服; 爱娣大了,以前一直穿姐姐们的旧衣服,今年给她做一身; 至于家里那两个小的,也凑合穿,洗洗就是新的了; 王荣梅心里盘算着,想到老伴,她顿了一下,想了想,穿旧的,年底买瓶酒犒劳下就行了。 看着货架上的各色商品,看的王荣梅都快走不动了,这些,这些她都好想买呀,家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摁下心里的冲动,她转到了钟表专柜。 买个座钟,家里有上学的孩子,时间大多数靠猜,实在是不方便。于是王荣梅用一张工业票加12元买了一个靠手动上劲儿的小座钟,顶部是半圆的,下面是方形,里面还不时传来规律的“答、答、答”声。 看着柜台里的手表,王荣梅眼馋的不行,她也想买块手表来戴,可是现在戴个表太招摇了,算了,算了,王荣梅狠狠心离开了柜台。 远远地,她看到了一排缝纫机整齐的排列在一店里的衣角,有几个穿着干净的年轻男女在围着看,王荣梅却转身离开了,不看了,看的自己只想买买买,自己一个人又弄不回去,还是白眼热啊。 王荣梅走出了百货,长舒一口气,缺的东西太多了,可又不能买,真是憋屈啊。 骑着车子来到南关,秀娟还有几天就出月子了,她睡不着,正在屋里收拾卫生。 王荣梅进屋看到秀娟正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忙,她生气地说:“回床上躺着去,等出了月子,有的是活儿让你看,现在充什么能耐,就显你勤快?” 秀娟回嘴:“娘,我已经没事了,天天在这床上躺着,快闷死了。” 爱娣听到声音,从东屋出来,赶紧把笤帚从二姐手里夺下来,连声催促:“姐,你就不听话,赶紧躺回去,娘骂你可是你自找的,说你好几次不听,现在被娘逮住了。赶紧躺回去!也就几天了,你在忍忍。” 看着秀娟上了床,王荣梅才坐在床边看了下云儿,小姑娘长得越发开了,胖嘟嘟的小脸透着粉嫩,眼睛被挤地成了一条缝,这眉眼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小云长大后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她不由的低头又亲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这孩子曾经跟着她受了很多苦,现在和以后一定不会了。 想到这里,她问秀娟,“孩子的户口上好了吗?” 秀娟一听马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上好了,都没用东儿去,我婆婆自己就去办了,听东儿回来说,婆婆还买了糖给人家散糖吃呢。” “哦,”王荣梅心里惊讶,这和上世可完全不一样了,是这一阵子送鸡蛋给她吃,她被哄高兴了? 不管怎样,户口上上了,王荣梅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初六孩子满月,按咱们安国的习俗,是要给送过鸡蛋的人回礼的,一个馒头两个枣,送过小礼的人你知道都是谁吗?给我个数,我回去准备。。” 王荣梅叹了口气:“唉,当初你大姐生了两个孩子,我都没蒸过,一是人家那边通知的晚,根本赶不上;二是家里根本就没有白面,就是通知了咱也蒸不起。说起来这心里都是泪啊。把你大姐嫁那么远就是个错误。” 王荣梅自责的唉声叹气,看向一旁的爱娣:“以后啊,爱娣也不能嫁的远了,要守着我,我看着心里才放心。” 正在一边翻看王荣梅买的那个小座钟的爱娣一听,脚一跺,发狠说:“娘,我一辈子不嫁人,就守着你。”然后跑回了东屋。 又嘱咐了秀娟一顿,王荣梅这才回到了仕途村 村头,一群晒太阳的老太太老头子们,也在因为鸡蛋是否涨价在激烈的讨论着,老人们都比较保守,好不容易因为鸡蛋,手里有了几个余钱,他们都不想改变现状,万一呢。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看到王荣梅,一把拉住她,纷纷让她做主,可千万不能涨价呀,万一惹恼了对方,一个也不要了,那村里就又回到以前了。 王荣梅安抚着他们,答应他们一定会好好研究,让村委做出最好的选择,不能损害了集体的利益这才作罢。 逃离了老人们的围堵,一进院子,就听见了从里院传来的争吵声。 几个站在院门口的人看见了王荣梅,高声喊:“副书记回来了!” 一群人“呼啦”就从院子了跑了出来,王荣梅头皮发麻,连声说:“大家别急,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来了,可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要经过全体村干部开会表决。” 还没等有人开口,一个人重人群中窜了出来,指着王荣梅网兜里的座钟说:“副书记,你也买表了,我家也有一个,走的可准了,我天天听收音机时对点。” “收音机,”王荣梅心里一动,可不是,自己怎么没想到买个收音机呢,现在及时收听中央的时政消息很重要的,它会时刻指引着王荣梅做事的方向,可不能马虎。 人群中有人开口说:“副书记,我们就是心里没底,想问问你,这价格到底该不该涨?” 王荣梅把车子推进里院,支好车,对跟在后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说道:“让我说,该涨,毕竟涨了后咱们的收入就会多些。” 人群里立即传来欢呼声:“看,怎么样,书记支持涨价,就是该涨!” 王荣梅接着又说道:“可是,我也觉得不该涨,我怕涨了人家万一不要了怎么办?人家转而去要别家的鸡蛋怎么办?我也发愁啊!” 得,王荣梅转了个圈,等于没说。 人群里又开始激烈的争论起来。 “大家先回家,我现在也拿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现在也很矛盾,大家容我再想想,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人群渐渐散去,王荣梅叹口气,唉,这一天天的太不省心了。 王荣梅把买的布料放到了招娣屋里,对跟着进屋的招娣说:“给六斤和爱娣一人做一身衣服,等你结婚时好让六斤去送你。” 然后又把小座钟摆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伸手接过孩子,端端正正的欣赏了一会,说道:“咱家终于也有个物件了,有了它,看时间再也不用估摸了,多方便啊。回头再买个收音机,这日子过的多美。” 招娣看着神态自若地王荣梅,对她说道:“娘,你不害怕吗,刚刚那么多人,把咱家都围了,把我都吓个半死,以为她们是怪你让鸡蛋涨价,要把咱家给砸了呢。” “你可真会想!”王荣梅淡淡地笑起来,“我现在好歹也是副书记了,他们不敢随便动手的,况且鸡蛋的事情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所以当他们心里没底时肯定第一时间会想到我,让我帮他们拿主意。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呀?”招娣不明白。 “因为是我让他们头疼的,让他们不知如何选择而不知所措的,嘿嘿”王荣梅傻笑出声。 “咱家卖鸡蛋中间挣了差价,这个你知道,是。时间长了,早晚会露馅,会让人知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价格提上来,咱们人撤了不干了,你看不就没问题了吗?这叫自保。” 王荣梅低声说道:“人啊,必须要学会知足,否则会越陷越深,到时候想回头都没有机会了,那就一切都晚了。” 王荣梅拍拍爱娣的肩头,依旧小声:“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对连岭说差价就到这个年底的原因了,你现在明白了? 年底你俩就结婚了,就会有更多的眼睛盯着你们,所以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干你们自己的事就好。鸡蛋的事就不要掺和了。” “你手里攒的那些钱足够你们小两口花一阵子的了,以后省着点花。” 爱娣听得稀里糊涂的,但心里明白,这是娘在保护她们,她点点头,心思百转。“唉,一次就能挣5块,一个月下来就是50呀,再也赚不到了,太可惜了。” 家人们都回来了,看着桌子上的座钟,两个小的稀奇的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去触碰,都被六斤给打回去:“别动,别摸坏了。” 急的爱学大喊大叫,“摸一下怎么就坏了,娘,你看我哥欺负我!” 王荣梅不理在屋里闹腾的几个,开始和爱娣一起准备饭菜,炒了一个大白菜,还用醋腌了一个白菜心,放了点糖,这个可是在后世学的拿手好菜呢,又炒了一大碗鸡蛋,丰盛的午餐正是开始。 王荣梅特意为玉玲熬了小米粥,打了一个鸡蛋蒸了半碗鸡蛋羹。 玉玲一边吃,一边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忽然一句“窝窝”蹦了出来,王荣梅惊讶的笑起来,“我家的玉玲会叫姥姥了!” 第78章 收白菜 初六是云儿的满月,这天,王荣梅做为姥姥,把在高台提前蒸好的百岁和炸好的油条用大笸箩装着,用车子推着送去了南关。 一共是12份人家的,一家两个大白馒头,馒头的顶部还点了一个红点,显得很是喜庆,说是大馒头其实也就比成人的拳头略大一点,太大了不是费面吗?现在这个时间点,能有白馒头送人就已经是极为不错了,别说还要加上两根油炸的油条。 老马乐颠颠地领着两个孩子过来把笸箩抬走了,王荣梅留下一份亲自给对门的王老太送过去,王老太平常对两个闺女照顾有加,总是指点她们,王荣梅非常的感激她。 王老太比王荣梅的年龄小几岁,却比她还显老,头发几乎已经全白,牙齿也掉光了,她年仅十四岁的二儿子去年就响应号召去了外地上班,留下九岁的三儿子和她相依为命的过日子。 即使过的如此艰难,王老太仍然保持着心地善良,从不和周围的邻居争吵,和善的对待每一个人。 有一个好邻居是多大的福气呀,王荣梅为什么还要选择上辈子秀娟居住的地方,来给她们住,好邻居就是其中一方面。 而且秀娟的人生轨迹王荣梅不想过多干预,虽然这两口子经常干仗吵架,但他们俩的后半生过的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二女婿没有等到孩子满月这天就急匆匆走了,单位只给了他七天的假期,七天还包括来回坐车的时间,这两地分居的日子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真应该想办法把女婿劝回来才行,不能像上世那样居无定所的跑一辈子,到处去铺铁路,弄得满身伤的回来。 王荣梅很是纠结,想管又怕影响了后面的两个孩子,她也无奈啊。 70年的冬天来得真早啊,而且还特别的冷。刚刚进入冬月中旬,地里就开始上冻了,于是大规模的集粪劳动也算是进入了尾声。 根据上级的指示,地闲人不闲,于是由各小队队长负责,组织村民们吃完晚饭就到队里集合,学习红本语录精神。 村里每户五十岁以下必到会一人,所有人聚集在会议室里,拿着小板凳就坐着,不拿就站着,人挤着人,座位挨着座位,挤得满满当当。 王荣梅白天去公社打卡,晚上到队里读语录,王荣梅就把自己的权力范围分给各个小队长,小队长们欢天喜地、充满热情的干得非常卖力——组织人手,记录到会人名,维持纪律、分享听报告后的感想等等。 而王荣梅只是上台念念稿,读一段语录,达到了偷懒的最高境界,美其名曰明天还要为人民服务。 老支书却事必躬亲,他负责的每件事都必须贯彻到位,到会人数少一个人都不行。 他全权负责组织会议和读稿内容,他每天的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了对每一段语录的解释,还要求每个人都得听懂语录的内容而且会复述、会背,老支书一晚上折腾下来,嗓子都哑了,而且这种嗓子哑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开春不在开会为止,恐怖的老支书的精神力啊! 看到老书记这样的付出,万荣梅感觉自己当初的决定简直是太英明了,否则这样搞下来王荣梅认为自己肯定会疯掉。 王荣梅今天晚上照旧在台上念了3 分钟的语录,这段语录她今天一天已经读了上百遍,所以在台上她读的很溜,一点不像一个没上过学的人。 王荣梅读完走下台,紧跟着就是老书记开始解释这一段文字的意思,代表着什么思想,然后照旧是一大段度己渡人的心灵鸡汤,听得下面人人开始打哈欠,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王荣梅坐在一侧看着下面这群人,来的人有很多是家庭妇女,她们有嗑瓜子的,有吃花生的,有啃枣的,但多数都在神情专注的纳着鞋底,不时的用针抹抹头皮,然后抬头看一眼,继续低着纳自己的鞋底; 那些男人们则一个一个地抽着旱烟,或坐,或蹲在凳子上喷云吐雾,年轻人人们则都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王荣梅自己都觉得无趣,何况是下面这群根本听不懂的乡下人呢。 老书记仍旧一丝不苟的在解释,在断断续续地掌声中老书记终于说完了,下面就是小队长的发言,王荣梅忽然站起来,阻止了一队队长的上台,而是自己走上去,对着下面说道:“乡亲们,下面我说件事,大家注意听啊,我就说一遍。” “明天是部队来拉鸡蛋的日子,这个月咱们的鸡蛋不多,只有1万个,除了咱们自己鸡场的,其它都是周围村送来的。” 王荣梅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看到他们都充满意外与好奇的看着自己,就笑了笑,继续说道:“鸡蛋是不是涨价,这个问题大家一致不能统一意见,明天我是给人家说呢还是不说这件事,大家伙给我一个答复才行啊。” 这下,下面一下子群情激涌起来,说涨的,说不涨的,各说各的理。 王荣梅满意地挑挑眉,就是要这个效果,开个会死气沉沉的,这多好,大家踊跃发言! 王荣梅故意装出为难不知所措的表情来,哭丧着一张脸说道:“你们这么吵也不行啊,那我明天到底是提这件事还是不提?” 看着下面激烈的样子,最终,王荣梅伸出手制止了争吵,总结道:“算了,看来确实不能得到统一,那我明天还是不说。” 她招了招手,一队队长走上台:“咱们继续开会!” 王荣梅悄悄撤退了。 这一万鸡蛋是最近这两天才拉到高台去的,拉早了安立早早地在那里挨冻王荣梅心疼啊。 顶着寒风,包裹严实的王荣梅骑车子来到高台时,浑身出了一层薄汗,幸亏入冬后没有下雪,骑车子还算稳当,否则这把老骨头还真有点吃不消。 进了北屋,发现屋里并不冷,还有温热的气息,王荣梅纳闷,问重新钻进被窝取暖的安立:“怎么有热气?屋里你烧火了?” 安立说道:“娘,这屋里有地龙,连岭哥发现的,我把柴火放进去烧了半宿,这屋里可暖和了。”然后又献宝地趴在床上说:“娘,你摸摸,地上还热乎呢。” 王荣梅惊讶了,“地龙,入口在哪?我怎么没发现啊。怪不得地上铺着地砖呢,原来下面有好东西呀。” 地龙其实说白了就和烧土炕一个道理,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名字贼好听,是? 安立穿了衣服,领着王荣梅来到了东屋最北边的意见,里面果然盘着一个大灶,但是这个灶比平常的灶要窄很多,上面也就能放下一个碗的宽度,深深的灶洞里面一片漆黑。 这里平常用一块黑漆漆的黑布给挡着,怪不得当时没看出来。 王荣梅咋舌,这套房子太值了,冬天再也不用怕冷,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当下王荣梅就有了主意。 军队的车来了,王名启跨着大步,带着冷风掀开厚厚的门帘就进了屋。 正在北屋暖和着的王荣梅看到是王名启,心中就没来由的踏实了很多。 王名启进屋就说道:“大婶,我领着3辆车来的,来装你的大白菜和大萝卜,还有那些鸡。大婶,准备好了没有?” 王荣梅拉着王名启坐下,“其他同志呢,让他们也进来暖和暖和。” 王名启朝着外面大喊一声:“大志,你们进来”,五个小伙子笑着钻进屋里,朝着王荣梅敬礼,王荣梅把这几位同志让进了安立睡觉的西屋,并喊道:“安立,给大哥们倒热水,让他们暖和暖和。” 王名启和王荣梅面对面坐着,王荣梅笑着说:“你都开车过来了,那肯定是同意了我的建议,不知道领导按什么价给我们呢?” 王名启也笑起来:“和大婶说话从来不用拐弯抹角,上来就掏心窝子,领导说了,没有票,大白菜一分2斤,白萝卜一分一斤,那些鸡还按3元一只,大婶,咋样,我们领导够意思,这个价格是按北京的市价,然后减去我们路上的耗费给出来的。” “行,就这么定了,咱们回去两辆车去装菜,留下安立和一名战士装鸡蛋,咱们现在就走。”王荣梅一锤定音,起身就往外走。 凳子都么焐热的战士们只好纷纷起身也跟了出去。 走时,王荣梅又把安立拉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紧跟着上了车,随着一起回了村。 冬天没事,人们起得都晚,吃饭也会晚,因为平常不干活,一天两顿饭是常态,家里粮食紧张的就中午一顿。 当村里大的大喇叭响起来的时候,很多人还在暖和的炕上躺着呢。 听到喇叭里喊谁家的大白菜、白萝卜有剩余的可以卖给部队时,这才开始纷纷穿衣服走出家门。 村集体里就有存储起来的白菜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大萝卜,胡萝卜,听部队收这些时,老书记立刻决定:“卖!村里菜不够了可以吃咸菜呀,现在缺的就是钱,而不是白菜。” 村里的菜一会就过完称装上了车,王荣梅嘱咐王名启和张老汉把账记好,领着车去了村西的鸡场,那些公鸡也要现装现逮,因为是白天,这逮鸡就成了技术难活。 鸡场两人加上万荣梅和两名战士,一共五人,逮了一个小时,愣是没逮住几个,这个急坏了倪李两位大姐,赶紧喊停:“这样不行啊,荣梅,这样会把母鸡吓坏的,直接就会影响下蛋的数量,不行,赶紧想个别的办法。” 两位大姐催促王荣梅,王荣梅为难的想啊想,终于想到了。 “姐,现在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们把拿些玉米粒出来喂鸡,这样乘其不备应该好抓点。” “好,这个主意能行。”两位大姐转身就去屋里拎了一个袋子出来,把玉米粒倒进了鸡槽里,喊了一嗓子:“开饭啦。”同时用手中的木棍“咚咚”的敲打着喂食的食槽。 那些鸡们听到了熟悉的喂食的声音,都飞奔而来,争相围着食槽啄食起来。 四人赶紧加油捉鸡,一边捉边快速的用草绳把公鸡的双脚绑起来,扔到一边,再迅速去捉。 就这样,贪吃的公鸡们都被捉了起来躺在地上,那些警觉地,不肯过来的逃过了一劫。 几人检查公鸡腿上的绳子后开始装车,王荣梅负责数数,214只公鸡被装上了车。 开着车回到了村口,另一辆车上的白菜已经装满了,还有很多人在焦急的等着,那些没有卖成白菜的社员们,正在恳求王名启收下他们的菜,但车上实在是装不下了。 王名启看到坐车回来的王荣梅,求救似的跑到她身边,说:“车都装满了,那些人还不依不饶,非要我收了他们的菜,收了我装哪啊?” 王荣梅看到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用扁担挑着一捆捆的大白菜排着队,大冬天的,愣是满脸汗水。 村里人也看到了王荣梅,都不约而同的挤到她的身边,挤出笑容说:“副书记,你给说说情,也收了我家的白菜!” 王荣梅看看身后装着鸡的卡车,又无奈的摇摇头,不能和那些鸡挤地方,万一都给憋死了部队领导不高兴,不仅对自己不利,王名启还得挨批。 王荣梅看着王名启,问:“这车白菜够吗?” “肯定不够啊,但是车上装不下了。”王名启无奈的说道:“要不,明天再来一趟?可这得需要领导批准,我做不了主。” “行,明天我等你,如果不来,证明你们就不要了,我在想其它办法。社员们情绪高,不能打击。”王荣梅皱眉说道。 于是,王荣梅站在卡车车门的脚踏处,大声喊道:“乡亲们,那辆车已经装满了,这辆卡车里面是活鸡,不能挤。你们先把白菜挑回去,明天在等我消息。” 社员们满脸失望,纷纷担心的问:“副书记,明天还来是吗?” “先回去,明天等我消息!”王荣梅不容置疑的说道,看着一片狼藉的、满是被踩的烂西西的白菜帮子,指着不远处的一队队长张文奇喊道:“张文奇,你负责这猪场,把地上的这才烂菜叶子都收拾回去喂猪,不要给浪费了。” 节俭的劳动群众可舍不得浪费哪怕一片菜叶子,就是刷锅的泔水还想着拌料喂猪喂鸡呢,凡是吃的一定要物尽其用。 王名启把算好的白菜钱递给王荣梅,王荣梅接过来顺手递给了走过来的张老汉,说道,“尽快把钱分下去,不要留在手里,丢一分咱还得赔出来。” 张老汉纳闷问:“都发下去?队里没有?” “没有,白菜本就便宜,再抽哪还有乡亲们的。就这样给老支书说,我先走了。” 王荣梅随着车又回到了高台。 第79章 犒劳一下 王荣梅随着大卡车一起回到了高台,第三辆卡车的鸡蛋早就装完了,王荣梅从车上拎下来4只公鸡,说道:“车上一共是210只公鸡,630块钱,加上鸡蛋的钱你总一下。” 然后把鸡扔在院子里,边往屋里走边说:“别着急走,我现在就杀鸡,咱们今天装白菜都累了,犒劳一下,来个土豆炖鸡肉,很快,一会就好。”她从屋里拿出菜刀和一只碗,提刀就要宰鸡。 王名启急忙拦住,着急地说道:“婶子,我们不吃,得赶紧往回走,你的心意我领了,下次来再说。”说着赶紧把数好的钱往王荣梅手里塞:“婶子,这是1450块钱,您拿着,我们走了。”起身招呼其他战士就往外走。 王荣梅淡定杀鸡,把一只公鸡的脖子拧过来攥到手里,右手很利索的就在鸡脖子上来了一下,血瞬间就喷了出来,留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碗里。 王名启和几个战士往外走,却看见安立得意洋洋地站在大门口,笑着看着他们。 王名启去开门,发现门上挂着的锁。他回头喊道:“婶子,我们真不吃了,晚了回去会挨批的。” “一直婶子婶子的叫,看来是口是心非啊,在婶子家里吃顿饭就挨批,这天下还讲不讲理了。你们最多也就等半小时,能晚到哪去?上次我就说了,让你们尝尝婶子的手艺,尝尝咱鸡场养的鸡,怎么就这么难?赶紧回来帮忙,我一个人弄不过来。” 王荣梅把另一只公鸡已经拿在了手里,伸手朝着王名启。 王名启看了看其他战士,他们一脸严肃,没有表情,一副听从命令的样子,可眼神里那种渴望简直呼之欲出。 他们哪个不是血肉之躯,八百年都吃不上肉的他们同样对肉是渴望的。 王名启只好应了,吩咐道:“回去后千万不能提,领导知道了会处分我们,知道吗?” 战士们一听,立刻松开了紧绷的脸,笑容不自觉的爬上了青春洋溢的脸,他们异口同声立正喊道:“是!” 王名启和战士们一个开始摩拳擦掌给鸡放血,墙边灶上的大锅早被安力烧的腾腾的冒着热气,滚动着。 两只早已咽气的大公鸡被扔进滚水里打了个滚后捞出来,战士们负责拔鸡毛,开膛破肚清理内脏,王荣梅开始刷锅切土豆一顿忙活,那边的鸡也弄好了。 安立负责烧火,把锅里已经烧开的水淘出来后,又重新放入凉水,连带着鸡块一起放进了大锅里煮了几分钟,然后又捞出鸡块放油爆炒,最后倒进开水。 战士们七手八脚的按着王荣梅的指挥一步一步来,不时因为出现失误而爆发出欢笑声,王荣梅在一边和着面,看着战士们完成一系列的操作,也被逗得直笑,小战士们也因为自己的参与,兴奋地红了脸庞,自己炖的鸡肉一定香! 不一会儿,满院子飘起了鸡肉的香味。 七个大小伙子加上一个老婆子,八个人围在八仙桌旁,中间摆着一个占了整个桌面一半位置的大铜盆,其实就是个洗衣盆,他们给刷了刷当成了菜盆。 闻着盆里鸡肉冒出来的馋人香气,就着大饼,几个人一顿海塞猛吃,吃着都没挡住他们满足的叹息声,一边摇头,一边巴砸嘴。 骨头是啃了再啃,上面的肉非得吃地干干净净,实在看不到一丝肉沫才算罢休。 含在嘴里的骨头舍不得吐出来,心中直叹气,吃肉还得吐骨头,这骨头能吃就好了,真是浪费。 战士们边吃心里边感叹,实在是太香了,太好吃了,他们感觉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饼啊,不,这么好吃的鸡肉啊! 王荣梅吃饱了,就陪坐在一边,不时地给他们的碗里添加一些热水。看着他们吃的香甜,笑着说道:“味道还不错,等下次来,我还给你们做。让你们只要一看见鸡肉,就能想起我这个大婶来,那我就知足了。” 战士小刘拿着一块鸡肉,一边啃,一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大婶,我们走到哪都忘不了你,你对我们真好,舍得为了我们宰鸡做给我们吃,还舍得让我们吃白面的大饼。当兵走的前一天夜里,我娘曾经偷偷地塞给我一个馒头,还是用火烧出来的。” 小刘忽然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慢慢嚼着嘴里的肉,他忽然觉得这鸡肉不香了,如果给娘吃一块鸡肉多好啊! 饭桌上忽然就沉默下来。 王荣梅一看气氛不对,连忙开始打岔,他问王名启:“小王,京都的情况怎么样,那边的物价贵不贵,白菜什么价格,你知道吗?” 王名启听了小战士的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忽然听王大婶问她,明白是想缓解气氛,于是他大声说道:“什么情况我还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平常也不怎么出营,但是我听本地兵说,好像京都目前的大白菜是2分一斤。” 王名启故意问那个小刘:“小刘,你们班里不是有一个本地兵吗?你听他说过什么没有?” 小刘听闻营长问自己话,缓解了一下心情,想了想说:“他好像真有说过,他抱怨说他妈排队去买菜,排了两个小时,花了1毛钱就买了半颗大白菜回去,还是吵架抢来的。 平常他们家吃的最多的就是咸菜,要不就是萝卜干,小白菜干,豆角干一类的干菜,鲜菜好不容才能吃上一回。” 王荣梅心里盘算了一下,看来京都的白菜价格应该就是2分钱一斤。 “小王啊,你们从北京跑到这里用多久?” “时间嘛,我们部队早饭时间是7点,吃饭的时候太阳正好刚刚升起,吃完早饭到这里时时间大概在” “大概在10点多点。”王名启正在沉思,王荣梅替他说了出来,“这样计算,也就是3个小时就能到这,慢一点的话最多用4个小时” “嗯嗯,应该差不都。”王名启点头。 “那如果雇车去京都,那费用你知道是多少吗?” “多少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现在的司机可牛气了,是?”说着王名启看向那几个司机。 司机小田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再牛气,那得看在哪?在部队,在婶子这里我可不敢牛!” “是因为这里能吃鸡肉和大饼!”战士小魏调侃道,大家一下子笑了起来,刚刚的沉闷终于消失了。 “如果我打算雇车去京都,我上哪找车去?”王荣梅看向司机小田。 “雇车?雇车得去运输公司,我听人说收费是看路程远近的,如果到京都,肯定不会低于20!” “偶,这么高啊!”王荣梅若有所思点头说道。 看着桌上的几个人都放下了筷子,王名启挑眉笑问:“都吃饱了?” “吃饱了!”几名战士齐声回答。 “那下来该干什么?” “收拾卫生!”话一说完,不等王荣梅反应,几个大小伙子开始七手八脚的收拾起桌子来,转眼桌子上就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荣梅只好干站着在一边看,一切收拾妥当,战士们这才陆续上车绝尘而去。 把剩菜倒进一个饭盒,这些要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又把剩下的那两只活鸡处理了,挂在南屋并用东西盖起来,一宿的时间这两只鸡就能上冻了,这样挂着坏不了,等过年时就可以吃了。 把院里一切都收拾干净后,鸡毛骨头王荣梅就地掩埋在了院子里,这就叫毁尸灭迹,不留痕迹。 娘俩这才一起骑车到了南关,一进屋子,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就钻进了鼻子里,屋里倒是有点热乎气,但是却没感到温暖。 屋子正中,一个柴火炉子正呼呼的烧着,为这个阴冷的南屋努力增加点热气。 西屋里,秀娟穿着厚棉袄,正抱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云儿在哄,孩子的小鼻子红红的,一看就不是很暖和。 王荣梅把高台房子的钥匙放在桌上,对秀娟说:“你和你姐都搬到高台去,那儿地下有地龙,屋里比这里暖和,还没烟气味,对孩子有好处,今天就搬。” 回头又看了看安立,本想今天和他一起回去,看来还是先别回了:“安立,你一会帮着他们搬东西,然后教给他们怎么烧地龙。” “嗯,我知道了。”安立郑重点头,学着战士的样子,立正站好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把王荣梅给逗笑了,爱娣在旁边夸道:“喝,安力像个当兵的了!” 安立得意洋洋的撇着爱娣不说话,一副我就是个当兵的表情。 “秀娟,你抱着孩子先过去,裹严实点,安立和爱娣,你俩用车子先把你二姐的被褥推过去,再回来搬你大姐的。 我得走了,我去趟公社,你们就慢慢搬。”嘱咐完的王荣梅骑车走了,留下了面面相觑地姐弟几个。 来到公社,社长还没来,王荣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正中间一个大铁炉子,里面的煤球红彤彤的正烧的旺,炉子上长长的一道烟囱直通到了窗外,飘着淡色的烟。 屋里很暖和,王荣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心事,手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的乱画着。 (今天打算两更,感谢书友们一直的支持!) 第80章 白菜计划(第二更来啦) 小刘干事坐在他的位置上,对王荣梅说道:“王姐,上午干什么了,社长找你来着?王姐?” 小刘见王荣梅没有回音,好奇他在干什么,于是悄悄地走过来想看看他在干嘛,看到王荣梅正发呆,不由的问:“王姐,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 王荣梅抬头看着小刘,满脸的沉思之色,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下意识的说道:“我在想入冬后鸡蛋不行了,我还能干点什么?” 小刘干事:“不行了就多歇会,开春后不就又可以开始了吗?” 听到小刘的回答,王荣梅神游 的思绪这才拉回到现实,尴尬地笑了笑。 王荣梅:“距离开春还有三个月,不能总歇着,这一歇下来我怕脑子变笨了,毕竟我老了,快五十的人了”,无可奈何的叹气声。 小刘干事心中吐槽:“您可真会说怪话,歇着能变傻,头一次听说。” 王荣梅:“小刘啊,问你个事,咱县里有运输公司吗?” 小刘:“有啊,咱们县里的运输公司不过太小了,只有4台拖拉机,但是他们单位可挣钱了,工资还高,拖拉机每天忙的都排不上号,我听我朋友说过完年公司领导打算再进2辆呢。” 王荣梅:“啊,都是拖拉机呀,”王荣梅摇头,这玩意她看不上,速度慢不说,还特别的颠,拉的东西还少,她想找大卡车,就像军车那样的。 小马和小曹又踏着点走了进来,小马一进屋,就看到王荣梅,一下子蹦过来搂着王荣梅说道:“王姐,上午没来真是你的损失,社长找你来着,看你没来,肯定记你旷工,唉,太倒霉了!”一边说着摇头叹息一声,一副为你发愁样子。 惹得小刘笑话她:“你担心担心自己,你都迟到几次了,社长肯定也记上你了。” 小马恨恨地“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脸的郁色:“我也不想来晚了,可是每次我说要上班来呀,我妈就有事,讨厌死了。” 这时社长的助理过来了,站在门口喊:“王荣梅同志,社长找你。” 王荣梅“噌”的站起来:“社长来了,正好我找社长有事。”冲着办公室的三人摆了摆手,王荣梅跟着助理一起往社长办公室走去。 社长办公室里,王荣梅坐在一侧,社长表情很严肃,他看着王荣梅说道:“我知道了最近你们的鸡蛋供应的不是很及时,但是我希望你要保证,不能让京都方面对我们不满意才行,如果有人反映出问题来,这个责任是需要你来担负的。” “我知道,我已经调节好了,今天上午我让卡车装走了一大卡车的白菜,领头的战士还说他们领导很满意,所以,社长,您这里不用担心了。 另外,我正在想一个问题,既然京都那边很缺蔬菜,我打算找车给京都的百姓们也送几车白菜过去,也算我们地方支援中央了。 您看我这个想法对不对?能行吗?” 社长瞪大眼睛,很是吃惊地问道:“你真愿意雇车去给京城送白菜?上面早下发了地方给京都送菜的文件,但是因为费用的问题,谁都不愿意去接手这个事情,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坑,两头不落好的事,因此所有公社社长都挨了批,还差点受了处分,这才紧急调拨了4辆拖拉机的白菜走了一天一夜送过去这才算了结。” 社长坐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今年这不正发愁这件事呢,你如果能完成,就又为咱县立了一功啊。” 王荣梅误打误撞地遇到了县里正发愁的白菜问题,这下王荣梅的精神劲儿马上来了,她往前倾着身子,满脸希望的问社长:“那李社长知道哪个运输公司里有卡车?” “你想用卡车送过去?那不是运过去的越多亏得越多吗?你不是会算账吗?连这个都算不明白?”李社长满心怀疑。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您只要能帮我联系几辆卡车就行。”王荣梅坚定地说道。 “卡车的费用很高,你确定?”李社长还是不放心。 “确定加肯定!” “行,我这几天打电话问。”社长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嘟嘟”几声后那边接通了。 李社长说道:“给我接保定运输公司”。 那边传出一道女声:“好,稍等。” 等了1分钟的时间,那边想起来一个略带嘶哑的中年男声:“喂,我是国营运输公司翟国强,请问找谁?” 李社长说道:“你好,是翟书记吗?我是安国祁州公社社长李长青,我要在你们这定几辆货车,最近这两天用,有车吗?” 电话里的男声略顿了一下,说道:“到哪里?” “运菜到北京。” “一次费用50元,用几辆?” 李社长抬头看了一下王荣梅,小声说道:“用车一次50,用吗?” 王荣梅连忙点头,用!肯定要用了!这个价格还是可以接受的。 李社长见王荣梅点头,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用几辆?” 王荣梅伸出一巴掌,李社长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王荣梅。王荣梅肯定的点点头。 李社长见状咬牙道:“用5辆,明天能过来吗?什么?没有?只能安排3辆?行,可以,直接开车到公社就行,好好,我们等你们。” 电话挂断,李社长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想雇5辆车?幸亏人家现在只有3两,王大姐,你悠着点,万一赔了咱县上可不会帮你一分钱。 三辆车150块呀,顶我半年工资了,这不是喝血的单位吗?如果不是国营单位,非得造他的反不行。” “社长啊,您不想想一辆车多贵呀,他得跑多久才能跑回本钱来?您说是不是?50一次,不贵!”王荣梅反而劝起社长来。 “车订好了,下一步呢?”社长心怀不安地问。 “车订好了,您今天就派人通知下去,咱们公社各个村的村书记把白菜准备好,社员们动员好,让他们把多余的白菜准备出来,一个村子只装一车,过时不候。菜价一分2斤收购。” “好,我这就通知!”社长也积极起来,这将又是他的政绩呢。 王荣梅回到办公室,向刘干事要了一份祁州公社所有村的名单,以及村干部名单,这才骑着车子回了村里。 骑车快到家了,就看见自己胡同口人挤人地站着好多人,王荣梅见状,扭头就骑车子到了大队部。 大队里也有很多人,都在围着老书记,一片闹哄哄地。王荣梅无奈,把车子支一边,看了看车把上挂的饭盒,伸手取了下来。 她挤进人群,人们看到副书记纷纷让开了路,有人喊:“副书记回来了,副书记肯定能给我们答复。” 王荣梅进了办公室,看到张老汉,走过去把饭盒递给他,说道:“你把这个拿回去家去。放下再回来也行。捎着看看门口那些人干什么呢,围着咱家。”张老汉拿着饭盒走了。 老书记看夫妻俩说完话了,这才说道:“这些人等着回信呢,他们的白菜没卖了,着急,看什么时候能再装一次,这个我也说不出来呀,围着我我也办法,就等你回来里。” 王荣梅听明白了,她站到办公室门口,大声说道:“乡亲们,上午我就给大家说的那么明白了,你们在这等有什么用啊,明天我给大家通知,听明白了没?明天!现在就是我也得等着,你们先回去,别在这挤着了,行不行?” 人们没有动,还是问:“副书记,您就给我个准信,我的白菜还能收不?” “从现在开始,谁还在这儿堵着,不回家,我让柱子记下来,车来了也不收他的。柱子,准备纸笔!”王荣梅有些生气了,她故意大声说话,让周围的人听见。 “你们这叫围堵大队部,是犯法的,知道不?赶紧回去。”有时候,不拿出干部的架子和威严来,真的镇不住这些人,他们就知道死缠烂打,逮住就不放手,让人烦不胜烦。 一会儿,站老汉回来了,他神秘的来到王荣梅身边,凑近她耳朵说:“那些人是来咱家送礼的,拿着鸡蛋的,拿着枣的,拿着花生的,都希望你能先收他们家的白菜。” 王荣梅翻了个白眼,这是干什么?明打明的送礼,自己收了,第二天就得被关起来,这些人呀! “那我暂时先不回去,就待在队部。老支书,”王荣梅求救地看向老支书,“你在喇叭里吆喝吆喝他们,好些人堵在我家门口,想让我收他们的白菜,你得帮帮我。” 老书记听了,紧皱眉头,背着胳膊向广播室走去。 大喇叭紧着就传来老书记苍老的声音:“那谁谁,你们堵着人家门口干什么?像你们这样的,他的大白菜我一颗都不收,你们是想威胁人家还是想送礼,嗯?赶紧散了,我数到三,一会儿就派人过去,有一个算一个,他家的鸡蛋我都不再收。现在开始一、二、三!大柱,你去王副书记家看看去,有谁就记上谁,一个都不能漏。” 这番吓唬真顶用,大柱子很快回来,笑着说:“一个人都没了!” 王荣梅这才舒口气。 她对走出广播室的老书记伸了个大拇指:“老黑哥,还是你厉害!” 第81章 车来了 王荣梅对走出广播室的老书记伸了个大拇指:“老黑哥,还是你厉害!两句话所有人都散了!” 老书记摇摇头,“你呀,还是脸皮薄,做为干部,该说就得说,该发火就不能忍着,你忍着别人就会说你没有威严,所以好好体会。” 老书记走到桌边坐下,问:“有什么消息吗?白菜到底收不收啦?” “部队来不来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联系了3辆卡车,明天装白菜去京都。” “去京都?卖白菜?你来回得用钱,雇车也得要钱,白菜咱不赚钱,你干往外拿啊?”老书记像看傻子,不,是像看不是人的人的眼神看着王荣梅。心里面也第一次对她升起了怀疑,嘀咕道:“看着很正常啊”。 “老黑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行,部队收我们的白菜我们不挣钱,但是我问了,京都里现在缺菜,可能需要大量的白菜,我拉过去能不能挣钱我先试试。 虽然白菜的损耗比较大,但我感觉不会赔钱。如果能挣到钱,咱们不就又多一条为集体挣钱的方法,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书记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他看着王荣梅问道:“没把握的事你也敢付出这么大,只是为了试试? “不试试,咱们永远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咱们卖鸡蛋也是试出来的啊。”王荣梅说。 “我保留我的意见,我不能支持,我希望你不要去。”老书记第一次提出了自己反对意见,以前一直支持王荣梅的意见和做法的,但这次不行,这个需要投入大队的钱,他怕。 “但是车已经来了,而且这件事已经获得了社长的支持,车也是社长调过来的。”王荣梅没想到老书记会反对,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社长竟然同意了?他这是打别家的孩子他不心疼啊。不行,这钱是村集体的,万一亏了,社里一分也不会补给我们。 以前社里让每个村子交上去五千斤白菜就没事了,现在竟然还让咱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不能同意。” 王荣梅见老书记态度坚决,毫不动摇,心中着急,这车已经叫来了,如果不干,就会彻底得罪社长,运输公司也会对他们不满,以后永远别想用车了。 王荣梅咬牙道:“书记,这件事社长已经同意了,势在必行,已经容不得反悔,如果您实在担心我会亏了村集体的钱,那这钱就算是我借的,我的两个闺女他们有工资,我现在也有工资,这钱我们会赔出来,这样总行了。” 老书记怔住,说实话,他只是不希望王荣梅冒险,不愿意村里亏钱,他也不愿得罪社长啊。现在王荣梅这样说,他实在没理由继续反对了, “那就又辛苦你了,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老书记重重叹口气。 “这是这次鸡蛋和公鸡的钱,鸡蛋150元,公鸡630元,一共是780元钱”,王荣梅把早就数好的钱拿出来放在会议桌子上,并从中分出400元,说道:“400元我明天拿到县上换成零钱用来收菜。” 然后又从剩下的钱中分出了180元,继续说道:“雇车是150元,30元的出差费,因为是三辆车要跟着三个人去,所以集体给每人出10元的差旅费,多退少补,放心,这钱是挣了钱之后的算法,如果亏了,钱我一分不少的拿回来。” 看着桌上仅剩下的200张大团结,老书记心在滴血,这眼看着一摞厚厚的大团结就快没了,既然最后不会亏队上的钱,于是他鼓气问道:“10块去京都够不够?”虽然每人10块老书记感觉好多的样子。 “因为不知道具体在那里待几天,但毕竟白菜卖出去了会有回钱,所以这个倒不用担心。”王荣梅笑了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去我要带着老头子和我家六斤,不带外人。 我虽然老了,也是个女人,带男人不方便,带女人更不行。因为毕竟在外面不知什么情况,万一有了事没男人不行,如果真出了意外我做为带头人也担不起啊。” 老支书点头说道:“你是女人,这件事又以你为主,出门在外没男人确实不行。这思来想去还是你们一家人出门方便,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猜疑,这个账你一定要做好,不要马虎。” 老支书忽又面露担忧说:“那这次京都之行就全靠你们自己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集体的财产,赔钱了是你们的,赚了钱是村集体的,遇到了危险还得自己一家来扛,荣梅呀,你说说你,这么折腾图什么呀!” 王荣梅笑着说道:“我呀,就是闲不住。至于危险,我说的是如果,是万一,那可是京都,安全上我觉得应该还是可以的,您老啊,就放心。” 当王荣梅和老伴回到家时,院子里静悄悄的,王荣梅眼见院里没人,就推开屋门进了屋,也没人,她纳闷的问张老汉:“人呢,你回来时 他们在家吗?” “在呀,我回来时他们都在呢。”张老汉回答。 “算了,收拾做饭,你来烧火,吃完饭还得去队部开会学习去,做为干部不能去晚了。”王荣梅对张老汉说道。 好像是闻见了香味,家里的饭菜刚刚飘起香味,孩子们踏着点陆续回来了。 招娣抱着玉玲一回来就兴奋地喊:“娘,刚刚巧玲婶子叫我去了,说是要给厂子里做一批工作服,问我干不干,说做成一件2毛钱,娘,你说,让我做吗?” “做,我又不拦着你。”王荣梅不假思索甩出一句。 “可是,我要去的话玉玲就没人看着了,我好为难啊。”招娣委屈扒拉地说。 “哦~”王荣梅哑了。 想了一下,王荣梅说:“我这几天要去北京卖白菜去,看不了玉玲,等我回来再说,行不行?你如果实在想去,我就把孩子给你大姐送回去。” “娘,我想去”招娣睁着大眼,忽闪忽闪的,里面有光。 “不能等我回来?”王荣梅看着招娣问道。 “耽误了,人家不用我了怎么办,再说了,一件能挣2毛钱呢?” “你多久能做一件?一天能做几件?”王荣梅暗自摇头,看来,这孩子的性格和上世一样,没有改变,还是自私啊。 “我觉得我一天能做3件,最低也得2件。”爱娣对自己挺有信心。 “那你觉得巧玲几天能把那些衣服做完?”王荣梅又问。 “应该能做一星期,快的话五天就做完了。”招娣思考着,满满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大姐现在一边上班,一边还得照顾你二姐,带孩子带不过来,你再帮她看一个星期,我让你大姐按一天6毛付你钱,弥补这7天的损失,等我卖完了白菜回来,我再把孩子给你大姐带回去。你看行不行?等我回来在安排能行不?”王荣梅神情有些严肃,同时透漏出一丝冰冷。 招娣毫无所查,竟然还有些小兴奋:“真的?能付给我钱?那我愿意看着玉玲,不去做衣服了。” 招娣心中的小九九在一直的打个不停,7天自己能得4块2,那就多看几天,钱是不是能更多些。 “行,那就这样定了。”王荣梅失望地看着这个闺女,嗐,终究性格已经定型,改不了了。 于是,母女两人各怀心事,开始准备吃饭了,一家子大大小小在夜幕降临前吃完了饭,王荣梅在饭桌上宣布,明天要去北京卖白菜。 六斤一听他可以跟车去,挺大个人竟然开始欢呼起来,羡慕坏了两个小不点,都央求带他们也去。 王荣梅笑着承诺说,等他们再大一些,会带他们京都看天安门,看故宫,两个小家伙这才破涕为笑。 王荣梅对六斤和张老汉说道:“明天,你们一人盯一辆车,拿好本子和笔,把每一家的白菜数量记录清楚,这每一笔就是钱呀,六斤,尤其是你,一定记清楚。” 六斤连忙保证自己一定会认真认真再认真。 说完了六斤,这个好教材绝不放过,王荣梅转头对两个小的说道:“你看上学多重要,会写、会算,就能跟我出门,你们两个可一定得加油,将来也能给我帮忙。” 两个小的看着自己的娘\/ 姥姥对大哥\/ 大舅的一番嘱咐,早就羡慕的不行了,好好学习,我也有一天会像大哥\/ 大舅那样到处跑,到处去外面玩了,真好呀! 第二天大概10点的时候,王荣梅在村口等着,她在等军车,在盼望与失望的交替下,一直等到了太阳升到了头顶,一直没有看到有车过来,王荣梅就明白了车是不来了。 回家凑合吃了点干粮,她和六斤、张老汉就出村奔公社而去。 自行车由六斤骑车,让他负责骑车来回接送两人,这样可以走的快点,还能省点力,唯一累的就是六斤了。 三人很快就到了县上,,三人先到银行把400块钱换成了一捆捆的毛票和用红纸卷起来的一卷卷的钢镚。王荣梅分出120块分别放进六斤和张老汉脖子上挂着的花书包里,三人这才去了公社。 公社门口果然已经停靠了三辆大卡车。王荣梅心情激动,车来了,车终于来了,她可以再试一把,年底能不能再挣点钱就看这次了。 第82章 车,装满了吗? 三人进了公社,社长步履匆匆地迎了出来,大声道:“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让人去请了。” 社长办公室里坐着三个精神头十足的男人,一水的短发,皮肤粗糙,一看就是经历过风霜的人。现在的司机师傅,那是全能,不仅开车要技术过硬,修车技术也是杠杠的,想当司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修车,然后才能开车。 社长给王荣梅介绍三人:严师傅,柳师傅、陶师傅。 严师傅不愧姓严,一脸的严肃表情,不苟言笑,年龄大概三十四五岁的年纪,表情让人感到他很不好相处,但他厚厚的嘴唇同时又让人觉得他是个实在人。 柳师傅截然相反,四十多岁,一脸的亲切笑容,看着很是和蔼,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陶师傅国字脸,大眼大嘴,和柳师傅年龄相仿,男人气很足,说话时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三位师傅听说雇车的竟是这个近五十岁的女人,有点不敢相信,都五十的人了,不在家带孩子,还出来瞎跑个什么劲呢? 但人家既然是雇主,当然不好说什么,公司派他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相亲的,管他什么人呢。 王荣梅几人相互认识后,马上开始分派,并嘱咐张老汉和六斤他们俩人不要一个人单独干,要懂得借力,借助村里的书记才能更好的把事情办好。 张老汉和六斤这是第一次单独干,心里不免紧张。 张老汉看到老婆子鼓励的眼神,和她脸上那平静的表情,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难道一个老婆子能干的事我张集生一个男人还干不了吗? 六斤和张老汉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他也紧张,但那是一种面对战斗,自己马上就要冲上去的一种无畏、一种兴奋的紧张,他,终于可以不用藏在父母身后,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了,他不行听那是谁谁家的儿子,他更想听的是——看!那是仕途村的张安来! 王荣梅让六斤带车回村装菜,如果装不满,就去邻村装,装满为止,张老汉和王荣梅则直接奔了祁州公社最远的两个村,说是最远,其实距离也不过三十里地。 王荣梅坐严师傅的卡车一路来到北张庄村,在村口停下。村里一见村里开了大卡车,都稀罕地凑了过来,围着卡车看着稀奇,问她找谁家? 王荣梅指了一个看起来很精神的小伙子,对他说道:“小伙子,我是仕途村村委书记,也是公社王干事,你去大队把你们大队书记张春田喊过来,就说我在村口等他呢。” 小伙子见状答应一声,回身飞奔而去。 没多久,张春田张书记就远远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小伙子。张书记走到近前了,这才紧走几步,伸手和王荣梅握住了手才说道:“哎呀,王书记你好,昨天下午社长才给我打电话,想不到今儿王书记就来了,太感谢您了,竟然先想到来我们村,我刚才还有点不想相信呢,现在信了,我这就回去广播去,让社员们赶紧来交白菜。” “嗯,你赶紧去,装完车我还得赶去京都,这也是县上的任务,不能马虎。”王荣梅催促着张书记。 张书记一溜小跑,赶回大队。王荣梅对围过来的村民们喊道:“社员同志们,我是公社来的王干事,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张书记刚刚来过,我已经让他回村里广播了。 我先来你们村装白菜,那可是你们村张书记的功劳,你们赶紧回家去准备,别在这围着耽误时间,看见这卡车没有,卡车装满为止,晚了的可别怨我没提醒你们。记住了啊,一分两斤,先到的先收。” 经过王荣梅的一阵大力广播,围过来的村民一哄而散,赶紧回家去挑白菜去了,一棵大白菜最低也得五六斤,那就是说一颗白菜能卖三四分钱,乖乖,白菜值钱了呢。 这时候村里的大喇叭也开始响了起来,霎时间整个村子沸腾起来,吆喝家里孩子的,吆喝老头子的,让他们赶紧回家帮忙。 没一会,卡车前就排起了长队。 王荣梅让张书记把村里的大秤拿来,又找了一块布满补丁的被单子,张书记叫来村里会计来唱秤报数,又喊来两个村民过来帮忙抬包过秤,司机师傅则站在车斗里随时准备装车。 一切准备妥当,随着张书记的一声喊:“德子,过秤。”排在第一的德子听见喊他,连忙把放在地上的两个大包拖过来,解开,开始把白菜往地上的被单子上放,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单子上就放了十几颗白菜了。 王荣梅一直在盯着呢,已经装过一次了,有了经验,看着差不多了,她喊道:“停,别放了,绑上大包过秤。” 过秤一称是21斤半,装车,腾完后德子又把剩下的白菜放在单子上,再一过秤是15斤半,于是一共是37斤,王荣梅记上:155+215\\u003d37斤。 会计这时候已经计算出来了,他报账到:“37斤,应付一毛八分钱”,王荣梅赶紧在37分后面写上18分,然后数出钱来递给了德子。 看到第一个人顺利拿到了钱,本来还有些忐忑的社员们情绪更高了,议论纷纷的声音没有了,都热切的开始盼望着前面快点,赶紧轮到自己,自己也就能领到钱了。 谁和钱有仇啊!他们知道,社里的供销社也收白菜,他们早就想去供销社把多余的白菜换成钱,奈何去过的人都摇头叹息,劝大家还是还是省省,别去了。 供销社嫌他们的拉过去的量少,嫌麻烦不愿意收,说着好话让他们要了,他们还死命的压价,从开始的一分两斤变成了一分四斤、五斤,还狠劲的剥白菜,剥的就剩下个光溜溜的白菜心,社员们不傻,剥下来的白菜叶子都被那些人自己拿回家白吃了,费劲拉过去的白菜卖不了几个钱,那还不如自己放在家里呢。 现在,公社终于派车下来亲自收白菜了,价格还公道,村民们也不用平白上供销社惹气生了,所以社员们交菜很积极,现交现结,这是所有人喜欢的方式。 车厢很快就装满了,看着摞的远远高出车头的白菜,幸亏两边有护栏,有苫布,否则这家伙一开车不都得轱辘下去呀! 王荣梅看着还有很多排队的乡亲,只好大声朝着后面喊道,“后面的别排队了,车里顶多再装一二百斤,我在收十个人的,后面的都回家,下次咱们再说。” 结果很平常的一句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后面的人本来就等的心慌慌的,一听有人喊不收了,让他们回去,马上就挑着白菜挤了过来,完全没有了队形,别说第十个,第一个都找不出来了。 所有人围着他们开始吵:“收我的,收我的,我家里孩子病了,等着钱抓药呢,”另一个也喊:“先收我的,我老娘病了,我也等着抓药呢。”谁都急等着用钱呢。 还有人喊:“王副书记,我经常到你们村里交鸡蛋,这次就先收了我的白菜。”你看,人情也用上了。 被拥挤的人群挤得直往后靠,没办法,她登上大车的轱辘,用力拉着车栏,喊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急,我也急呀,赶紧把这车白菜拉到京都去,完了后还回来继续收呢,你们别急,还有下次呢。” 人们不听,仍旧在往前使劲挤。张春田书记这下子也急了,再挤,他得钻车底下了。 他大吼一声:“后退,后退,退回去!在挤的他的白菜一颗也不收,退回去!” 人群的激动情绪这才缓和下来,不在往前挤,但也没往后退。 “你们不退回去,我们怎么过秤?”会计也出声喊道,“大家往后退退,不退这白菜谁家的也不能收了。” 有人往后退,有人还是不动。 王荣梅见了,只好又喊道:“车里实在是装不了多少了,现在大家排队,我一人再收10斤。” 这下子人们都退了回去,10斤也行啊,好歹比站了半天队一斤卖不了强。 结果,过着过着称,10斤就变成了20斤,所有人都交了一部分白菜或高兴或不满地离开了,让王荣梅发愁的事也发生了,车厢装的满满当当,而车厢外面还有足足一百斤没有地方装 王荣梅看着白菜发愁,张书记也很尴尬,是他偷偷放水故意多过点白菜,没想到车厢里真的装不下了。。。。。最后还是司机严师傅想了个主意,直接把这点白菜包起来放在驾驶室顶上,用绳子勒一下应该没问题。 说干就干,最后驾驶室就顶着这个大包开回到了公社。 一路上,别看严师傅平时一脸的严肃表情,不苟言笑,其实这完全就是个假象,这个严师傅从一摸方向盘开始,他的嘴基本就没有歇着的时候,他不停地说着他开车遇到的趣事,遇到个什么样的雇主,曾经看到过什么样的人等等等,听得王荣梅烦不胜烦,王荣梅怀疑这个严师傅就是个严重的话痨患者,出于礼貌,她又不得不 耐着性子听下去。 一到公社,王荣梅就赶紧逃下车,啊!耳朵终于清净了。 逃到自己办公室,王荣梅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社长就紧跟着进来了,问:“车装满了吗?一车装了多少?”小马、小曹、小刘也围了过来,好奇宝宝似的看着王荣梅,也想听听装了多少白菜。 “还没算,你先让我算算。” 还没等算清,外面张老汉和六斤也进来了,王荣梅把本子一装,挥手说道,“社长,我先去准备,一会就出发,我先走了。” 李社长和宿舍三人满心等着报数呢,结果王荣梅给算了个寂寞,什么都没听到人就走了。 耳边,隐约传来王荣梅的问询声:“车装满了?” “装满了!” 第83章 去京都 一排三辆大卡车开在街道上,实在是亮眼极了。看着周围驻足回望的行人和跟随在卡车后面看热闹的人群,王荣梅的心里没有兴奋和炫耀,反而又升腾起一股不是很妙的感觉,太招摇了,现在招摇可不是什么好事。 卡车车厢已经被军用苫布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明白这车到底是空车还是装满了货物。 王荣梅本想把车停在高台的家门口,看着周围的人她改主意了,她对严师傅说,一直往前开,直到周围没什么人为止。 后面跟着的两辆卡车上,六斤看着周围的人都在驻足观望,他是满心的骄傲与自豪,不住的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看向那些对车队好奇的人群并露出了自以为得体的微笑,还点头致意打着招呼。 当他看到前面领路的车到了高台的家时车没有停下,感到非常奇怪,自己娘难道不回家去看看了吗?算了,不回就不回,反正娘肯定有计较。 三辆车一直向北顺着路开到了一条土道上,周围没有什么人了,王荣梅这才停下了车。 六斤从后面跑上来,老伴也下车向她走来。 六斤问:“娘,怎么不走了,在这停下干嘛?” 另个司机这时候也聚拢过来,王荣梅对他们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回去准备点吃的。有人问起,就说是县上的车去给京都送菜。”说着把一张通行函递给张老汉,上面盖着红艳艳地安国县政府的大红章。 王荣梅看向三个司机,司机点点头,纷纷道:“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哪都不去。”三人知道,这女人是头,得听人家的,这男人是这女人的爷们,却是个不做主的。 “好,你们四个人在车上休息,等我通知。”然后王荣梅叫着六斤开始往回走。 六斤追在他娘的身侧,好奇地问:“娘,为什么不把车直接停在家门口啊,那样多方便?这还得走老远走回去,累不累啊!” 王荣梅也不生气,只是平静的问:“开车的路上看到什么了?” “当然是人了,好多人羡慕的看着我们的车,真威风!”六斤想起这一幕不禁由衷的高兴起来。 “就是因为人多,我才不停下,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王荣梅脚下不停,快速的往前迈动步子。 “就是因为人多?娘,你是不想引起人的注意?”毕竟年龄大了,见得事多了些,六斤一下子反应过来,“如果有心人注意到我们,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乱子,是吗娘?我说的对吗?”六斤心里也一下子乱起来,自己就知道嘚瑟了,怎么没想到这么多? “嗯,你能想到,看来宋师傅带你出门没白带,有进步。”王荣梅边走边说,六斤从侧面看到娘的脸上有一丝笑意,猛然想起这段时间跟着老丈人外出,难道不是娘、一直在花钱让自己不断得到锻炼的机会吗?看来自己有点飘了,只想着炫耀,却忘了责任。 六斤心中不是滋味,娘承担的太多了,自己却没帮上忙,一种愧疚升上心头。 王荣梅见六斤久久不说话,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也就不再理他,只是快速的往家走。她回去后有好多事要做,烙饼,煮鸡蛋——她要带够六个人三四天的吃食,不容易呀,他得加快点速度,现在应该5点多,天已经渐渐黑下来。 王荣梅走到家时,丽娟已经下班回来,正要准备做饭,王荣梅风风火火地进门就喊道:“丽娟,先别弄了,咱们烙饼,你先在锅里煮一百来个鸡蛋,我和面准备烙饼。” 丽娟不知道娘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停下手里的活,捡了一百个鸡蛋,到压水井那里洗,水井里的水刚从地下打上来的时候,水是温的,一点也不激手。 不久,灶里的火就升腾起来,鸡蛋也下了锅。 屋里,六斤把要去京都卖白菜的事给姐弟三人说了,他们面露惊讶又有惊喜,咱娘怎么这么能干了?卖鸡蛋娘挣了钱,这卖白菜是不是也会挣好多钱? 猛然,安立“嗷呜”一嗓子就跑了出去,吓了几人一跳,这二弟怎么了?忽然就发了疯?几人赶紧追出来,却看见安立正缠磨王荣梅,央求带他一起去京都,他保证听话,不乱说话,保证绝不给大家惹麻烦。 王荣梅装作被她弄烦的样子,骂了他几句,然后才顺势答应了让他一起去。这孩子说的这么诚恳,而且她本就存了要锻炼孩子们的心,肯定会一有机会就不放过,虽然多一人会多一份花销,但那又有什么呢? 王荣梅对安立说,去找你哥去,给自己找几个趁手的家伙什,万一路上遇到不安全的事咱们好自保,所以手里得有家伙。 安立是个虎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念了一段时间的书,才刚刚长了点脑子,知道通过央求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人确实在慢慢开窍,不再是那个整天气哼哼的不说一句的傻孩子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大家伙凑合着吃了大饼卷鸡蛋,上面撒点盐,吃着也很香。 看看天色,又看了看屋里摆放的座钟,王荣梅和着面(这是她和的第四盆面了),把六斤喊过来来,让他带着安立一起做个伴,去喊司机师傅们,照着晚上十点以后开车回来吃饭。 晚上九点的时候,手腕酸痛,腰也痛的王荣梅终于在丽娟的帮助下把六个人,不,现在是七个人了,把七个人路上吃的大饼和煮鸡蛋准备好了,鸡蛋用盐水腌着,顺手又剥了一大捆的大葱,切了咸菜丝,路上可以当菜吃,现在是冬天,东西反正不怕放坏, 把这些吃食分成三份,一会儿放到三辆车上,现在出门就是这么麻烦,不像后世那样 背个包就能出门去旅行,因为吃饭的地方到处都是,还有很多超市可以随时买到能吃的东西,现在可没有那么方便,方圆几十里也许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别说饭店了。 一切准备停当,把西屋收拾了一下,一会让司机师傅在这屋里眯一会,床上睡不下,就打了地铺,地上有地龙,地铺不会冷反而更暖和。 十点多时候,王荣梅去街上看了看,一切都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像一个随时要扑出来将你吞掉的巨兽。 王荣梅赶紧裹紧身上的厚重棉衣,回到屋里。 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终于传来车的轰鸣声,脚边的小黑狗“汪汪”地叫起来,王荣梅赶紧喝止,六斤和安立走了进来,王荣梅一愣,又往后瞅了瞅,问道:“人呢?” “他们回车去了,这里的街道窄,车回不过头来,所以开到远处去掉头了。”六斤赶紧给娘解释了一下。 “让你们准备的家伙什准备好了吗?让我看看都准备的什么?”王荣梅问哥俩。 哥俩拿出工具:擀面杖一只,通火的火钩子一根,菜刀一把,铁锨一把,还有铁锨上的铁锨木把一根。 “喝,准备了这么多呀!基本上人手一个,不错,一会都拿上车去。咱们这叫不打没把握的仗,有了准备才会逢凶化吉。”王荣梅说,两个孩子就在那儿笑,摆弄着这些兵器,感觉要像上战场似的。 王荣梅虽然没有出过门,被劫道的经历已经有过一回了,所以心里时刻警醒着,她现在那自行车里都有一把菜刀藏在褡裢里呢。 听到了外面的车响声,安立立刻朝外跑去,不一会就领着三名司机进了院子,南屋里王蓉梅把闷在锅里热着的大饼拿出来,摆在桌上,笑着对司机说道:“来来,赶紧坐下吃点热乎的,暖和暖和。” 那小黑狗乖巧的围着三人转着圈,却没有吠叫。 看着三人吃着饭,王荣梅对三人说:“吃完饭,你们在西屋先眯一会,早上四点咱们再走。” 司机点头,闷头开始干饭,这家伙白面大饼,裹着鸡蛋就着咸菜,他妈的太好吃了,这完全就是神仙的日子啊,这家的日子这么好过吗?怪不得能一下子雇三辆大卡车呢! 他们几人都带了干粮,出门在外都是自带饭的,雇车人大多是不会管饭的,他们带的是纯玉米面的饼子,也是出门在外怕被人看低了。很多人可吃不起纯玉米面的,他们以为好吃的却在人家面前成了渣渣。 等几人去了西屋睡觉,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小黑狗,王荣梅偷偷地剥了一个鸡蛋喂了它,小黑狗已经长成了半大狗了,黑毛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是一只能经常吃饱饭的狗狗。 王荣梅对着小黑狗低声说道:“喂了你一个鸡蛋,你今晚上给我惊醒点,好好干活,给我盯着外面,干好了再给你吃鸡蛋。” 王荣梅领着小黑狗去了外面,围着那三辆车转了一圈,又对那狗说道:“这是咱们家的,盯好了啊。” 小黑狗好像听懂了似的,钻进了车底下不出来了。 王荣梅满意地点头,嗯,这狗子没白喂。 这一夜平安无事,王荣梅一宿没睡,就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警醒着外面的动静。 3点半,王荣梅把司机、老伴和两个孩子叫起来,4点,几人上车,准时出发。 雪亮的车灯照耀这前面的路,路上没人,司机开车的速度很快,嗖嗖的往前跑着。 第84章 京都到了 这次王荣梅让安立和六斤上了严师傅的车,严师傅爱唠嗑,正好和孩子们说他们肯定爱听。她自己上了柳师傅的车,她坐的车仍然当头车,一路疾驰,飞奔向京都。 柳师傅一说话就笑眯眯的,路上他问:“大姐,让孩子拿那些防身的乱七八糟的干嘛?路上很安全,我开车多年了,没有遇到过坏人,想搭车的倒是碰到过不少。” 王荣梅也笑:“我也是第一次出门,心里害怕,拿个家伙起码能给自己壮壮胆子,我更希望希望咱们这一路平平安安地把事办完,小心点还是有必要的。” 柳师傅点头说道:“大姐想的真周到,确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我也准备个家什,给自己壮胆,还能保护自己。” 这可能就是因果,王荣梅的一句话,日后的某一天保住了柳师傅的一条命。 路上并不是很好走,有时有公路,有时就是坑坑洼洼的大土路,但好歹是大道,没有小路,这一路走的还算顺利。 就在王荣梅在在颠簸中浑浑噩噩地打着瞌睡的时候,柳师傅的一声“咱们到北京了”,她立刻就精神抖擞起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远处的太阳刚刚升起,放射出刺眼的光芒。探出头去想看看情况,外面的情景却吓傻了王荣梅。 “这是京都?怎么和县里似的,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平房?那些高楼大厦呢?那些灯红酒绿呢?那些穿着靓丽的美女们呢?” 虽然没有来过京都,但是上世最爱看电视的她可是经常在上面看到有关京都的事情的,里面那些让她记忆犹新。 “你确定到了?这里真是京都?”王荣梅不无怀疑的问柳师傅。 “对,这就是京都的地界了,这是郊区,是京都的外围,再走大概一个小时就进内城了。”严师傅的说道,” “哦,郊区啊,吓我一跳,人们都说京都是最热闹的地方,你看这里哪像京都啊,和咱乡下没什么区别。”王荣梅这才松了口气,京都如果是这个样子的,那这些白菜可就悬了。 “靠边停一下,咱们方便方便,吃点东西再进城,进了城找厕所可就不好找了。”柳师傅建议道。 “好,听你的,你们经常出门,知道怎么安排,这些事你们做主就行。” 于是车辆靠边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六斤和安立跑过来,他们坐了一路车,一点疲惫感都没有,还满脸地兴奋跑来跑去,司机师傅围着车做检查,他们也鞍前马后的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着问为什么? 王荣梅用司机师傅的行军水壶到路边的人家要了点热水,坐在驾驶室里剥鸡蛋,剥了几个后,把老伴叫上自己的车,两个人开始就着热水吃起来。 司机师傅检查完车辆,见两人吃的正香,也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干粮——玉米饼子,正准备到另一个车上去吃,王荣梅止住他,说道:“别吃饼子了,大饼和鸡蛋早给你们准备好了,陶师傅车上也有,你和他一起吃,不用省着,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 柳师傅有些感动,如果说昨天晚上让他们吃饭是为了感谢他们帮着他们装了一下午的白菜,那今早上这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从侧面表明人家是真的给他们准备了饭,没把他们当成一个简单的开车的路人。 三名司机凑在一起吃着大饼鸡蛋就咸菜,喝着热水,从里到外都是热乎乎的,他们常年跑车,几乎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雇主。几人感动之余,也暗暗琢磨着能不能为王荣梅也做点什么。 休整了一会,大家各自上车,卡车平稳地向京都开去。 柳师傅开着车,看了一眼身侧的王荣梅,开口说道:“大姐,咱们这白菜往哪送?有目标吗?” 王荣梅听司机师傅问她,这才收回一直盯着车窗外的目光,身体往后一靠,叹口气说道:“哪有什么目标啊,县里只是说让给京城送菜,送到哪里根本没说,我猜也就是送到供销社。我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样啊,我们刚才在一起合计了一下,如果你没有定好送到哪,那我们建议一个地方怎么样,他们肯定要,而且要的肯定也不少。” “偶,送到哪里?”王荣梅一下从座位上听起身子,急切地问道。 “京都饭店!我去年送货经过那里,那是已经国营饭店,地方可大了,是京都有名的饭店,我感觉那里用的白菜肯定不会少。”柳师傅满怀希望的说道。 “大饭店啊?”王荣梅心里没底,大饭店用的鲜菜应该更多一些,用白菜做的菜式好像很少,想起后世大饭店那些听着都好听、好有食欲的菜名,她很难想象会是用大白菜做的,里面应该用肉比较多,王荣梅想到了大肥猪。 “行,咱们就朝着那里先走着,沿途的供销社我们也找找。”王荣梅这样决定道。 于是,每走到明显的人多的地方,就去问附近有没有供销社,他们还真找到了几家,但供销社的需求量不是很大,走了一路连一车都没卸完。 就这样走走停停,三辆大卡慢慢驶进了内城,路边的高楼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上骑自行车的人也越来越多,在每个路口出现了红绿信号指挥灯。 王荣梅心里很紧张,同时也很迷茫,这里比她想象的大了去了,不比县上,就那么简单的几条街道,这里四通八达的道路通向不同的地方,这一路开下去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靠边停车,王荣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开始焦急起来。眼睛不住的在过往的人流中寻找目标。 目标出现了,只见一个年约六十,留着花白的长须,背着双手,脸上带着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虽然面黄肌瘦,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慢慢顺着路边朝着王荣梅这边走来。 王荣梅心里一喜,应着这位老人走了过去。 “老哥,你好!”王荣梅先开口问好。 “有事?”老人一口京腔,他抬头看向她,沉静的目光里有着岁月在流转。 “老哥,我是从县里来给京都送菜的,可是我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不知道供销社的位置,我想求老哥帮我个忙,能行吗?”王荣梅的语气里满是哀求。 “你们来送菜?”老人脸上有惊喜透出,“我都好几天不吃鲜菜了,弄得我这几天老是烧心,胃里酸的厉害,想不到这一出来散心遇到个卖菜的。” 老人点点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帮我找个对这一块熟悉的人带个路什么的,我不白让带路,我出5块钱,您看行吗?” 老人一听心里更高兴了,今天一早怪不得有喜鹊在家门口“喳喳”的叫,这真是有好事上门啊。 老人说道:“行,你等着,我叫我儿子来,让他给你们带路去,他从小在这一块长大,闭着眼也知道哪是哪。” “唉,谢谢老哥了。”王荣梅指了指车上,六斤和安立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看到娘打眼色,用手指向卸了半车白菜的车厢,六斤脑子转的快,立即爬上车抱了一颗大白菜下来递给了娘,王荣梅接过,几步追上老人,说道:“感谢老哥的帮忙,为了表达我的谢意,送您一颗白菜,您一定要收下。” 老人裂开掉了几颗牙齿的嘴,终于露出了笑容,满意的抱着白菜蹒跚而去。 王荣梅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朝这边快步走来,目光不时的在几辆大卡车和路边站着的王荣梅身上转来转去。 王荣梅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大兄弟,是来带路的吗?” “对对,您好,是您想带路吗?”男人伸手和王荣梅握手,说道:“鄙人姓杜,杜平安就是我。” 杜平安很是礼貌,他依次和王荣梅身边张老汉、三个司机、六斤、安立握手问好。 京城内城,多数人是世代居住在皇城的,他们耳濡目染,往上捯五代,必定是做过官的,所以他们讲究礼节的习惯已经深刻在骨子里,即使在乡下来的乡下人面前也不肯把礼节丢弃,这好像是一种身份的炫耀也是骨子里的优越。 京城人永远说“您”而不是“你”,他们表面谦恭,实则高傲。 “杜兄弟,你好,我们是下面县里来的,专门来给京都送菜,可是对这里的路况实在是不熟悉,供销社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急需要您这样的同志帮助啊,我们也不白白耽误你的时间,你领我们把这些菜卸完后,我给你5元的劳务费,您看行吗?” “好勒,您放心,我就是带您转遍北京城,也一定帮您把白菜给卸完喽!”杜平安双手抱拳,唱个诺,说话声音虽不好听,但韵味十足,像是戏文里说话似的,逗得安立在一边傻笑,气地六斤在一旁直瞪他。 有了杜平安领路,这一路下来真是顺畅多了,车上的白菜眼看着就渐渐少了下去。 第85章 下馆子 每到一个供销社卸完白菜,供销社会给王荣梅一张收到条,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收到安国县送来的白菜xxx斤,下面是盖有京都xxx区xx路供销社的大红章。拿着这个王荣梅回去可以给老支书报账,同时给县领导报账,县领导给市领导报账,来证明确实给京都送了菜。 每个地方的收据王荣梅都交由张老汉让其收好,王荣梅只负责收钱,每斤大白菜以1分5的价格成交,但是交易时来回搬动中掉落的白菜叶子也是不少,心疼的王荣梅心直抽抽,这都是钱啊。 于是,在周围人们异样的目光中,王荣梅让安立和六斤负责收拾地上的烂菜叶子,工作人员心中鄙夷,但还是用客气的口吻问:“王同志,这个已经脏了,踩烂了,不能吃了。” “我们回去喂猪、喂鸡,这可是上好的菜,吃了能长膘呢。”王荣梅一点不介意周围的目光和议论,就连杜师傅一看情景都远远地避开了王荣梅,偷偷上了车,他脸皮薄,又不是自己用,犯不着跟着一块丢脸。 安立倒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娘的命令,本来就是嘛,鸡场的鸡,猪场的猪都舍不得喂他们嫩白菜叶,喂得都是白菜最外面的那层老梆子,不好吃不说还柴。 六斤脸皮薄,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脸通红的抱起一堆烂菜叶子就上了车厢,然后再也不肯下来。 经过了2回捡菜叶子的事儿后,六斤才开始放开了手脚,面对人们的议论而镇定自若的和安立收集着地上的菜叶子。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都没有实惠重要,要面子那菜叶子就拉不回去白白的糟蹋在地上,当垃圾给处理掉了,而队里实际上却是损失掉了对自己队里j有利的东西。 当三辆大卡车缓缓开过天安门,不知道另一辆车里的六斤和安立是怎样的兴奋,王荣梅反正是遥望着天安门,心情澎湃! 这里是一个伟大的地方,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上面郑重宣布:中国人站起来了!从那儿以后,日本鬼子没了,国民军没了,自己和家人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再也不用害怕哪一天自己就会惨死街头的恐怖日子。 虽然现在过着比较苦的日子,那也比战火连天的恐怖日子强的多了,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呀! 杜平安问:“大姐,想不想去看看,前面我知道哪里可以停车。” “算了,等有机会!咱们先抓紧卖菜卸菜。”王荣梅并不想去,她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个地方,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那里是伟人曾经站过的地方,她一个小人物不想去亵渎。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经过连续时间的卸车搬运,大家都很累,又渴又饿,全部饥肠辘辘了,王荣梅问杜平安:“这附近有饭馆吗?” “有啊,你们想下馆子?说实话,我也饿了,正想问你有没有吃的?但是下馆子吃饭是要用粮票的,还特别贵!你们舍得?”杜平安问道。 “舍得,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家干了一上午活了,都累的够呛,现在是又累又饿。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走,咱们吃饭去。车饿了得加油,人饿了得吃饭呀。”王荣梅笑着说。 “是这个理,行,那我领你们去。”其实他也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了,朝着六斤要了块大饼垫补了垫补。 三辆大卡车停在了一个路边,杜平安领着七个人就进了一个小胡同,一拐弯,就看见了大门上白底黑字的大木牌子:人民饭店。 杜平安领着几人来到饭店门口,他对王荣梅介绍流程说:“王同志,进去吃饭需要先排队买饭牌,交完粮票和现金,粮票要全国粮票,拿了饭牌后您再到取餐口去取饭菜,这是我们这里吃饭的流程,您看谁去领饭牌?” 还没等王荣梅说话,三位司机中的陶师傅说话了,他的嗓门是真大,瓮声瓮气,像吵架似的说:“大姐,咱们已经吃过你的饭两次了,做人不能得寸进尺,你们进去吃你们的,我们在车上垫补垫补就行了。”柳师傅和严师傅连连点头,开口说道:“对对,你们去吃,我们车上垫补垫补就行了。”说完转身就打算往回走。 张老汉伸手拦住了他们,然后就往饭店里面推两人,一边说道:“哪有我们吃你们看着的道理,这样的话我们还算是个人吗?快,咱们进去。这吃饭的钱村里给报销,用不着我们自己掏,你们就放心进去吃。” 六斤也上前帮忙,在六斤和安立的努力下连拉带拽把三位司机给拽了回来。 王荣梅笑着说:“三位师傅,咱们进去就喝点热乎汤就行,这天这么冷,再不吃点热乎的,不得冻成冰块了?你们开着车跟着我们一起转悠,帮我们卸车,这个情我领了,怎么到了我这儿吃顿饭就墨迹了?大家都别客气,出门在外咱们就是一家人,再说了村里是给我们仨出了差旅费的,足够咱们几个吃顿饭了。来,快点进去,赶紧进去暖和暖和,我去点菜。” 几人这才在张老汉的拉拽下进了饭店,王荣梅对杜平安说:“你杜同志也赶紧进去,领他们找座位坐下,我马上进去领牌去。” 又对跟着往里走的六斤说道:“六斤,你拿了车钥匙去把车里的干粮拿过来,咱们就着吃。” 王荣梅进了饭店,里面很宽敞,摆放着十几张四方木桌,四边各放着一张长条木凳,和县里的摆设基本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应该是这里更宽敞、更干净、更大气。 里面吃饭的人看着倒是不少。稀稀拉拉的几乎每个座位上都有人,最扎人眼的就是她们那一桌,三个面竟然坐满了,只留着一边的位置空着。 王荣梅看见杜安平望着自己,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有一个台座,台桌正面写着三个字:领牌处,一个服务员正站在里面算着账。 王荣梅明白她要到那里去点餐付钱领号牌,于是点点头,她走到台桌前,说道:“同志,点餐。”服务员指了指身后贴在墙上的菜单,面无表情地说道:“点什么?” 看着墙上的菜单,王荣梅说道:“羊杂汤八碗,一份回锅肉,一份炒肉片,一份溜三样,一份鱼香肉丝,好了就这些。” 服务员用算盘扒拉了几下,报道:“粮票2斤4两,钱1块4毛5。” 王荣梅算完账,拿着牌子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然后把牌子递给了坐在一边的安立,“你去领餐口把牌子递进去。”安立拿了牌子去了取餐口。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子,四个大盘子装的菜量满满的,八个人就着烫嘴的羊杂汤,把冷了的大饼撕成小块泡进汤里,饼好吃,汤好喝,菜更好吃,几人吃的很是尽兴而且满足。 吃饱喝足,几人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浑身干劲地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奔去。 卸完了一家供销社,往前走时他们竟然转到了故宫的那条大马路上。 杜安平指着故宫的大门,说道:“瞧,那里面当初可是皇帝住的地方。” “这可是个好地方啊”,王荣梅心里蠢蠢欲动, 她问身边的杜平安:“杜同志,那里能进吗?” 杜平安看着远处故宫的大门:“只要开着门,就能进去,不过要门票的。” 话音刚落,王荣梅就看见一群人拿着刀,从大门里冲出来,有人身上还挂着彩。王荣梅大惊,赶紧催促柳师傅加大油门开过去,道路那边这吓人的场面渐渐远去,心慌的王荣梅才脸色煞白的问:“怎么了那是,你知道吗?” 杜平安也手抚胸口,那场面也把他吓得够呛,“不知道,不过最近听人说有人正争夺这个地方,有想毁了那地方的,说是封建残余,有一部分不同意,说那是历史遗迹,各说各的理,所以他们就经常干仗,也许就是那帮人。” “幸亏咱们没过去,否则”王荣梅摇头,万幸啊万幸,幸亏他们是在这个车道,而不是另一个车道上。 白菜终于在杜平安的带领下顺利的卸完了车,把杜平安送到了他们家的附近,王荣梅感激地说:“杜同志,多亏了你,白菜这么快就卸完了,我希望下次来你还能给我们带路,能行吗?” 杜平安拿着手里的5元钱,手心里都开始冒汗了,他在厂里是一级工,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才27块5,这多半天的时间就挣到了5块,太牛掰了,不过心里略略有些失望,如果能多来几次就好了。但当他听到面前这位其貌不扬,说话土气,自称是村里书记的女人说还有下次,心里立刻激动起来。 “行啊,我当然愿意了,我们今天一个区都没转完,等转完这个区还有另一个区,京都城里现在有四个区呢,够把你们全县的白菜包圆了都不够呢。”杜平安心情大好,再来几次,一个月的工资就出来了,这个年他非得买十斤肉不可。 王荣梅让六斤和安立一起跟着杜平安回了家,去认认路,万一有下次还能再用用他,这个老杜倒是实诚,没有在路上乱开价,是个可以交往的人。 三辆大卡车排成一溜直接就开到了郊区,然后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 所有人下了车,柳师傅对大家说道:“这户人家是我亲戚,大家在他们家歇歇脚,喝点热水,吃完饭后咱们在继续赶路”。 第86章 挣了多少钱 这户人家是柳师傅的大妹家,他是看到王荣梅为人真是不错,这才决定带她们来到他妹夫家打个尖休息一下,来个投桃报李,像这样大气的人他跑车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 这一大群人走进院子,马上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一个中年妇女首先从屋子里迎出来,当她看到了柳师傅后,立刻喊了一声:“大哥来啦!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柳师傅说道:“你赶紧烧点热水,然后给我们做一锅玉米粥,我们在这儿歇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中年女人闻听, 知道是大哥跑车路过这里来打尖,不过以前都是一个人,怎么这次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来。 家里粮食并不宽裕,心里打鼓的中年女人发愁家里的粮食,一听只是熬一锅玉米粥,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去点火烧火。 柳师傅的妹夫把他们让进屋里,问道:“大哥这次又跑京城送货了?” “嗯,给京城送了三车大白菜,他们就是雇车的东家,这不卸完货天爷黑了,就和我一起来你这歇下脚,喝点热乎的,好连夜赶回去。” “好,好,你们先歇会,我去帮帮秀英去。”妹夫出去了,王荣梅问:“这是你妹夫?” “嗯,这是我大妹家,平时出门跑活我都到这来歇歇。” “看来,你这妹夫人不错啊,现在家家都吃不饱,你来蹭饭还对你这么客气。”严师傅调侃道。 “那是,我妹子跟我可亲了,妹夫你也不错!”柳师傅有点小骄傲,“不过,我每次来都会帮衬他们一下,毕竟咱们跑车的挣的工资高点,有时还能捞点小外快。” “对,对,自己亲妹子帮衬点是应该的。”旁边陶师傅也不由的出声说道。 王荣梅明白了,赶情这是带着他们来自己妹子这来休息了,这真是给人家添了麻烦,王荣梅对转头对六斤说:“你去把车上的干粮和鸡蛋的一半拿下来,让他们家人给上锅过热一下。” 王荣梅准备的吃食是四天的,这才过了一天,车上的大饼还不少,拿一半下来明显是会剩下的,王荣梅也是想通过这个来表达对这一家人的感谢,以白面饼换一锅玉米粥,怎么算这家人也不亏。 这几人确实如柳师傅所说,人品都很不错,熬的玉米粥很稠,还把自家珍藏的腌鸡蛋给拿出来了4个切成了八份,够每人吃半个。 妹子的大方得体让柳师傅在众人面前长了脸,他始终脸上带笑,暗自得意。 大家吃完临走时,王荣梅偷偷放下了5毛钱在桌子上,就冲这家人的人品,王荣梅就愿意付这个钱。 咱们不说这家人看到桌上的钱时又惊又喜的表情,只说王荣梅一行人车辆一路飞驰,几乎没有停歇,就一路开到了安国。 快进县城时,柳师傅喊了一声:“大姐,咱们马上就要到了,我们把你们送到哪?” 正迷糊的王荣梅一听到了,这才精神起来,她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下弦月刚刚上升的位置离着中天的位置还有一大截,时间应该在12点左右,这个时候街上应该没什么人了。 “送我们到高台。”王荣梅说道。 “终于到家了!”坐了一路车早没了兴奋劲的安立喊了一声,转身去敲紧闭的大门。 车上装的半车烂菜帮子就堆在了门口的路边上,好大一堆呀,王荣梅心疼啊,这可都是钱!回头喂了鸡、喂了猪希望这些家伙有良心,多下这点蛋、多长点肉,也不枉她这么大老远的给拉回来。 望着一路绝尘而去的三辆大卡车消失在夜色中,王荣梅这才转身走进大门口,对陪在身边的张老汉说道:“累?下次还去吗?” 张老汉扭动着身子,“唉,真是老了,不服不行,这身子好像散了架一样难受,你看那俩小子,生龙活虎的,一点事看不出来,你问我下次?你说呢,你到哪我到哪,这样我才放心。我是你爷们,我到哪都得护着你。” 王荣梅“嘿嘿”的傻笑起来,这个“傻子”丈夫,说的话让她心里暖呼呼的。 两个儿子去了西屋睡,丽娟和爱娣到秀娟屋里,在地上打了地铺,她们说爹娘累了一天了,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把床让了出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女儿最贴心的。 屋里没人,老夫妻两人没有休息,点着油灯,先把所有的票据又整理了一遍,一张一张的摞放好,把所有白菜的重量总了出来。完后王荣梅点数所有钱的钱数,把本子上的记录又核实了一遍,减去白菜在搬运中的损耗,减去运输费用,最后确定,这一趟总共挣了34524元,王荣梅抽出其中的一半,打算上缴一半的利润,这样平均每辆车的利润是59元,看起来这个数还是可信的。 两口子在屋里精打细算,不时传出“你再算一遍、你在数一遍”的对话声。 天亮了,王荣梅一觉就睡到了上午8点,老头子坐在外边屋里抽烟,耐心的等着老婆子醒过来,同时心里一直再琢磨,这白菜为什么老婆子说不去卖了,昨天她说的是真的吗? 王荣梅出来洗脸,看到发呆的张老汉,问:“他们都起来了吗?” “还没有。”王老汉魂不守舍,声音悠悠地传来:“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我昨天说的话多了,那句?” “就是,唉,算了,不说了,反正都是你来决定的。”张老汉甩甩头,“你赶紧吃饭去,吃完了咱们好回去了。” “咱们先去公社,自行车在那呢,捎带着把收条让社长看一下。”王荣梅边说边收拾着自己。 两人一齐来到公社,自行车仍旧放在原处没动,王荣梅去了社长办公室,把去北京的卖白菜的经过给他复述了一遍,集体到供销社的名字她也一一列了出来,但她还是着重讲了他在北京看到的一幕,那一幕实在是太吓人了。 公社社长看着眼前这一摞的供销社的收到条,足足二十八张,一去一回两天就完成了。想起去年去京都时的一幕,用了足足7天,就只送了一家供销社就没事了。这事一比较怎么这么扎心呢。 社长心里有点堵,她问:“任务完成的很好,为什么不想去第二趟了?就因为那互砍的一幕?” “是啊,我是再也不想去了,还距离我们那么近,我老婆子还没活够,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次你们村集体能挣多少钱?”对这点社长是最好奇最期待的。 “我还没具体算,但是我大概估算了一下,三车白菜下了400的本钱,现在手里也就400多点,应该超不过50去,不赔钱就不错了! 你知道嘛社长,浪费的哎呦啧啧,他们几乎把白菜都给剥光了,能挣到钱就见鬼了。所以我是不愿再去了。” 社长点点头,无奈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任务你完成了,还没赔钱,这已经够了不起了,你给后面的同志借鉴了经验!你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恭喜你。” 社长象征性的和王荣梅握了握手,拿起那些条子,说道:“我这就拿给县长看看,让他也高兴高兴,看来年终嘉奖县长是跑不了了。我得让这抠门的家伙请请客不行,毕竟是我祁州公社给完成了任务。” 哈哈哈社长高兴的笑起来。 我荣梅和张老汉赶回村里时,正赶上公社上和县委的人来村里征收大肥猪,大肥猪毛发黑亮,一看就特别健康。高兴的公社的人嘴都合不拢,并承诺,把多出来的重量核算成钱返回给村里, 当他们看到返回的王荣梅,连声夸奖王荣梅做为领导,不仅会为村集体争荣誉,还会养猪、还会养鸡,真不愧是公社的女干事,女人中半边天的表率。 夸人的话像是不要钱似的,最后说道:“书记,让我们把那头猪也带走。” 原来夸人的话是有目的呀。 王荣梅说道:“做为村书记,必须要说道做到才能让村里人信服。我当初答应他们,今年一定让他们不花钱过年能吃上肉,我必须要做到。”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公社和县上的来人无奈,只好拉着那头猪走了,临走再三说:“你多考虑考虑,这对你的业绩有帮助,可以帮助你日后的工作!”语气中有威胁的意味,也有规劝的意思。 所有人回到了大队部,一队队长张文奇问:“两位书记,你们得赶紧拿主意,我觉得公社的那几人肯定还得回来,不行咱们就把那头猪拉到县上去卖钱,要不被他们给盯上了咱们毛都见不着一根。” 老书记自从看到王荣梅刚刚一天就从京都回来了,心里就感觉到隐约的小兴奋,可当着这么多人不能问,只好敷衍道:“这事我和王荣梅同志商量一下,你们就先回去。” 人们被张书记给轰走,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会议室里,等王荣梅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好几个问号砸向了王荣梅:“白菜卖的怎么样?卖完了吗?你们收了多少白菜?咱们这次赔了还是挣了?挣了多少钱?没挣钱那赔了多少?” 第87章 招娣出嫁 看着着急的老书记,王荣梅把他摁到座位上:“别急,咱们慢慢说。” 张老汉把手写抄下来的送菜的供销社名单及白菜数量的小本子放在老支书的面前,笑着说:“这是我的工作内容,你先看看。” 看着满满两页纸的字,老书记的心更激动了,走了这么多家,那一定卖了很多白菜。 他满怀希望的看向王荣梅,王荣梅也把钱拿出来一一摆放在老书记跟前,说道:“这是本金400元,这是雇车的费用150元,这是出差费剩回来的28块零5分,在外面吃了一顿饭花了粮票2斤4两,最后这59元1角二分是我们三车白菜的挣回来的。” 老书记终于看见了钱,队上的钱保住了,没亏!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挣了将近60元这也不少了,只要不赔钱怎么也好说。 老书记认真的把钱点了一遍,交给了张集生,“一会你和大柱子一起,去公社把钱存上去。” 这变脸的的速度挺快的,刚才还一副有气无力需要人搀扶的样子,现在又抖起来了。 老书记见了钱,人整个轻松起来,也有心情和王荣梅说点别的了。 他问:“下一批是什么时候去送?我再让人去取钱。保准耽误不了你。”看见王荣梅摇头,又好奇起来:“摇头什么意思?不用我去取钱了?” 王荣梅苦笑一下:“书记,我决定不出去了。” “为什么?” “因为那里太危险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王荣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夸大其词的说了一遍,把老书记惊得嘴半天没合拢。 “这么严重?确实不能去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着。”老书记摇着头,叹着气,“乱了、乱了,乱了呀!”自言自语地朝着外面走去,声音中饱含无奈、和担心。 王荣梅不打算再出去了,一是天冷太受罪;二是白菜的损耗太严重,直接导致白菜的利润直线下降;一辆车的利润几乎和雇车的费用相同,这就不是很合理了,第三个原因确实有那个拿刀干仗的阴影,她害怕万一受到了牵连,那不倒霉死了。 所以反正到了年底,王荣梅决定放弃京都之旅,做一个混吃过日子的人。跑了趟京都,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对那里不再陌生了,少了陌生感其实人的勇气会直线上升,为她下次上京都打下了基础, 腊月初一这天,一早就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把地面整个覆盖了,看着这飞扬的大雪,王荣梅没有去县上,而是等在家里,等过了十点半后,就每隔5分钟去趟村口。 上次王荣梅就对王名启说过了,供给的鸡蛋腊月就停了,因为母鸡们在这个月份会彻底停止产蛋,没有鸡蛋可供了。 王荣梅怕部队的领导再派车过来,就只能在这一天等在家里,不时的去村口看看,过了11点,村口没有动静,这说明车没有来,王荣梅这才把紧张的心情缓和下来。 他已经打算好。如果车来了,就只能再拉一车白菜或者再加几只公鸡回去,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这一天在王荣梅等待中平静地过去了。 腊月初八,是招娣结婚的日子,王荣梅没有失信,提前一天她特意到老书记那里借了队里50元钱,承诺三个月内还清,她其实是做给外人看的。 她用借来的50元钱,自己又拿出了58元,加了一张缝纫机票买了一台崭新的缝纫机回来。 拉回缝纫机的那天,村里人调侃王荣梅:“副书记,你嫁了两个闺女了,前面两个什么也不陪送,这次嫁闺女怎么大出血啊,还借钱给招娣买嫁妆,你对得起老大、老二?这对人家不公平啊,小心等你老了不管你!” 面对老乡们的调侃,王荣梅笑着回应,“我现在有工作了,有了工资,当然要给闺女最好的,等我家爱娣结婚,我再加上个自行车我都愿意。” 村里重男轻女地风俗是根深蒂固的,给女儿陪送嫁妆的是少之又少,好多都是收了聘礼,然后挑个日子人被夫家接走就完事了。 贫穷的日子甚至连桌像样的饭菜都整不出来。 人人喊着解放妇女,男女平等,也只不过是在婚姻上给了女人一个点头和摇头的机会罢了。 真正地平等只体现在生产劳动上,男女干一样的活,一样的劳累,回家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洗衣做饭纳鞋底,男人在家务上是一丝都不带干的。 这样的男女平等让这个时候的女人过的很苦,很累,所以王荣梅高调的嫁女行为其实是一种对女儿的保护态度,我的孩子我宠着,到了你家你照样要给我宠着! 缝纫机披着鲜红的红绸大红花,这还是王荣梅当上劳模那天戴过的大红花呢,在唢呐手的吹奏下,伴随着悠扬有节奏的乐声,张招娣穿一身自己亲手做的红色夹袄,红色裤子,红色棉鞋,红色盖头下的头上还特意戴上了一朵红色的绒花,坐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后座上,红色盖头一荡一荡的。 张招娣看不见外面,但却听见了外面人潮的欢呼声和祝福声,心里甜甜的,想起前几年两个姐姐的结婚情景,张招娣心里感到好满足,她比她们强多了,他们结婚什么都没有,而自己结婚后缝纫机有了,自行车有了,身边这个男人对自己还百依百顺,她对自己的婚后生活充满了期待和向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他一定能比两个姐姐过的好。 最兴奋、最高兴的当然是张连岭了,愿望终于变成了现实,笑的合不拢嘴的张连岭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子,慢慢地跟随在唢呐手的后面,就怕不小心把坐在后面的心爱姑娘给摔了。 六斤赶着驴车拉着缝纫机跟张连岭的后面,旁边坐着的是安立,两人表情比较严肃,没了往日那笑嘻嘻的一贯表情,听着后面不断传来的哄笑声,两人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两个姐姐嫁出去后,终于让他们体会到了所谓的嫁出去,其实就是以后姐姐就不是家里人了,回来后就成了客人,就成了外人,他们回家的次数很少,甚至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 以后三姐做的饭可能很少能吃上了。 他们心里很不爽。 驴车后面,是张连岭的堂兄,他大声地喊:“新人成婚,万事如意!”然后抓出一小把糖洒向周围的孩子和村民们,引得跟随在后面的人竞相捡拾,走一段路后,再喊:“新人成婚,早生贵子!”再扔一把糖,孩子们就开始跟着喊,场面被搞的很是热闹 弄得多半个村子的人都来观礼,送这小两口成婚的人竟然排成了一条蜿蜒数米的长长队伍。 这个壮观场面,以后就成了以后小伙子们结婚模仿的对象,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安排一个人在新人后面撒糖,引来孩子们的欢笑和村人的围观,人越多,说明这个婚礼越被人祝福。 新媳妇接到了家里,这个婚礼就算结束了,很多人从一进家门开始,把新衣服一脱,家务活就开始接手了。 简单,从娘家接到了婆家,身份就这样改变了。自己养大的姑娘就这样成了男方的媳妇,开始伺候男人,孝敬公婆,天天在家洗衣做饭,下地干活,然后传宗接代,这也是多少农村人不爱要闺女的原因。 家里的成员又少了一口人,王荣梅看着空荡荡的西屋,心里哀叹:“长大了,翅膀硬了,飞走了。以后的日子就看招娣自己了,她以后帮不上了”。 丽娟、秀娟都回来了,连同六斤的对象也来了,家里热闹了一阵子,也渐渐冷清下来。 村里的风俗,出嫁的姑娘不能再娘家过年,所以两个出嫁了的姑娘了,只再加带了几天,丽娟就陪着秀娟带着玉玲和玉亭走了。 家里就剩下了老两口,六斤、安立、爱学和爱娣。 腊月十五这天,队里终于在村里放了一个大招! 这天要宰猪分肉了! 孩子们难得看到这个场面,都挤在前面看热闹,看着那肥猪被放血,打气,然后扔进大锅烫猪毛,刮猪毛,每个流程都被看的一丝不苟,大气不敢出。 最惊险刺激的是把毛刮的干干净净的肥猪被挂起来的那一刻,一刀下去,冒着热气的肠子、肚子“哗啦”一下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盆里。 胆子小的尤其是女孩子们会捂住眼睛尖叫,男孩子们则嫌弃的看她们一眼嫌她们打搅了大家看的兴致。 甚至会笑话一声:“害怕还看,胆小鬼!一会你别吃肉啊! ” 猪宰好了,每人三两肉,不论大小,队里的喇叭放着高昂的进行曲,村民们排队领肉,各个喜笑颜开。 村里的干部们最后领,王荣梅挑着肉丝多的后腿肉要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一份。 剩下的肉就是自由发挥了,村民中有想多要一点肉的就掏钱来买,价格肯定比县上要便宜。周围村的知道了也会来买一点。 一只200多斤的大肥猪2天就处理的干干净净。 村里除了分下去的肉外,还额外挣了11块钱,最后没人要的排骨和其它一些大骨头,被王荣梅花2毛钱全部兜圆了,那排骨虽然被剃的干干净净,可好歹还是有点肉的。 她还知道后世的排骨可比肉贵的多,而且排骨能补充营养,这些排骨虽然没肉,但炖骨头炖排骨那汤它也香的很呢。 第88章 过年夜话 眨眼就到了年三十这天。 一家人齐聚在高台,一起高高兴兴地准备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天。 王荣梅一家五口在腊月二十一这天全都坐驴车来到了高台,不是六口吗,怎么又五口了?当然不包括张老汉了,他得在家看门呢。 他们把家里的肉、骨头都带了来,要在这里和大闺女一起迎接新年,老二秀娟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婆家,媳妇必须在婆家过年,这是习俗。 三十这天,张老汉骑车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只大黄狗,一家人终于全部到齐。 从中午简单吃完饭开始,王荣梅和秀娟就开始忙着收拾晚上的饭了,冬天天黑的早,天黑之前得把饭做熟 安立负责看火,烧火是有技巧的,什么时候火大,什么时候火候小,全凭烧火的人的来调。一只鸡先炖上,完后是排骨加大骨头接着炖,院子里的肉香味一个下午都没散尽。 锅里慢慢炖着,秀娟开始剁馅,白菜馅子出水多,剁完后要把汁水挤一挤。初二秀娟和招娣要回门,加上两个女婿,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得有十四口子人,这么多人的馅儿一起弄出来,仅大白菜就剁了五颗,弄了有两个小时才弄清。 王荣梅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初二这天来高台,大家一起聚在一起过年。 然后开始剁肉馅, 特意在分肉那天买了三斤肉,准备过年饱饱地吃顿白面饺子来犒劳一下这一年的不容易。 忙活完时,那边锅里的排骨已经炖的差不多了,叫六斤去把前几天蒸出来大白馒头,拿十个放在锅里篦子上热一下,一会好开饭。 院子里爱学、玉亭在院子里玩,两只狗子也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地和孩子们玩闹,不时抽动一下鼻子闻闻,孩子们学着狗子的样子也抽动鼻子来闻,好香呀!然后再向往东屋里瞅一眼,他们早就急不可耐了,可没说开饭就吃不上,没办法,他们就只好赖在院子里守着,就像守着自己的宝贝舍不得离开似的。 宁肯和狗子在院子里闹着玩,冻的直吸溜,也不进屋,就为了能闻着香味,肚子里的馋虫拱来拱去,再怎样,闻着能想象一下吃时的味道,一个字:爽! 爱娣负责看着玉玲,玉玲不让抱,在后面追着玉亭跑,玉亭到哪,她到哪,气的玉亭烦不胜烦。 终于,在孩子们的热切的盼望下,王荣梅和丽娟把初一的饺子馅和好了,用帘子盖好,放在了东屋里,怕有老鼠在上面还压了一个罐子。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了,孩子们围着大桌子坐了一圈,眼巴巴地看着。用菜盆装了鸡肉放在桌子上,用几个大海碗装了排骨汤,每人一碗,这一碗是当汤来喝的。 桌子上还摆着炒土豆丝、酸辣凉拌土豆丝,和炒白菜、糖醋白菜心四个素菜 雪白的大馒头用帘子端了上来,准备开饭。 王荣梅“咦”了一声,说道“光着急吃了,筷子呢?咱们用手抓着吃吗?” 丽娟转身要出去,王荣梅伸手抓住,爱娣见了,就站了起来,王荣梅伸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睛看着那几个专门等着吃的小子。 要不怎么说一般老幺是最机灵的呢,爱学一看老娘的眼神,就明白了,呲溜一下子就跑到外面去拿了筷子回来,放在桌子上。 爱立赶紧一人一双分筷子。 拿着筷子想伸手去夹排骨的爱学一看大家没动,满是疑问的抬头看了一下老娘,心说:“筷子我都拿了,怎么还不吃?” 王荣梅走到张拉汉身边,坐下,说道:“吃饭是讲究规矩的,大人坐主位,客人在我们的左手边是上位,等初二你姐夫来了后,人家是客人,记得要让人家坐在我们的左手边。 长辈、或者比你大的要坐上位,小的则坐在我们对面叫做下位。这个记住了。后天位置不要坐错了,现在,你们把位置换换。” 一阵乱腾,大家位置换好了,王荣梅又说道:“吃饭时,大人不动筷子,小孩子就不能动,除非大人发了话才行,这就是规矩。好了,年夜饭正式开始!”王荣梅说道。 饭桌上立刻热烈起来,纷纷拿起筷子,爱学弱弱地问:“娘,能吃了吗?”把王荣梅一下子逗笑了,说道:“吃!” 早就摁捺不住的爱学上来就是一根大骨头,两手攥着,满手油污,一脸幸福的啃起来。 王荣梅说道:“六斤,你去屋里把酒拿过来,陪着你爹喝点。” 拿了两个碗过来,在碗里到了个碗底,父子两人对饮,王荣梅说:“自年初到现在,大家都很努力,变化都很大,六斤成熟了,定了亲,安立变化最让我高兴,他变得爱说了,爱笑了,”停顿了一下,王荣梅吃了一口鸡肉,又香又软。 她接着说道:“安立还学会了算盘,算的又准又快,和爱娣一起还学了很多知识,他们这一年收获挺多的,是?” 她看向安立,安立满脸通红,嘴里咬着肉,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使劲点头。 “还有就是爱学,”爱学一听提到他,立刻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怀着兴奋看着娘,娘要夸他了! “爱学这一年也学了很多知识,他和玉亭虽然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却是成绩最好的,我为你们骄傲,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王荣梅笑呵呵的。 两个小的听着对他们的夸奖,挺起的小胸脯更高了,满脸的骄傲。 王荣梅又看向丽娟,笑着说道:“丽娟变化最大,好好干,把自己养的漂漂亮亮的,让那些人去羡慕。” 丽娟点点头,没有说话,低头安静的去喂玉玲。 “丽娟,别不说话,你是老大,带个头,说说你的心里话。今天是最后一天,把不高兴的高兴的都说出来,不高兴咱留在今年,高兴的咱带到明年去。”王荣梅鼓励丽娟。 丽娟抬头说道:“娘,首先我得感谢你把我带回来,让我重新做回了我自己,找到了我活下去的意义。还是那句话,打死我都不会再回去了,在那里,我感到压抑,感到活着没意义,一点点安全感都没有。 现在,我回来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还是家里的老大,他们都信服我,我觉得我活着才有了意义。我要一直陪着爹娘,看着他们结婚生子。所以,娘,你不要逼我去结婚,去嫁人,行吗?” 王荣梅有些意外:“我没有让你嫁人,没有逼你结婚啊!” 丽娟低头不语,王荣梅发狠道:“是不是有人说乱七八糟的话了?你别听别人瞎说,你的婚事我绝不插手,我当着你弟弟妹妹们的面再说一遍,除非你喜欢,我绝不逼你嫁人!” 丽娟这才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知道娘心疼我,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以后娘你不用担心我。” 这时候,天黑了下来,屋里点了蜡烛,放在桌子中间。 他们不再说话,赶紧干饭,要不肉要凉了。做饭慢,吃饭是真快呀,十几分钟,饭吃完了,为了这顿饭,三个人忙活了将近一个下午啊。 吃完饭,几个人围着包饺子,王荣梅擀皮,丽娟,六斤包饺子,爱立和爱娣在一边学着包,另两个小的也不甘示弱,也要学着包。 两个小的别看小,包的极是认真,包了几个后,就有模有样了。 稀罕劲儿过去后,两个小的就一边玩去了。 王荣梅几个人把包好的饺子拿到外面,并用湿布盖住,没多久饺子就被冻实了。 所有的屋子都被点上了蜡烛,照的整个院子也亮堂起来。饺子包完,娘几个就开始在屋里聊起天来。 王荣梅问六斤:“你和莹莹最近怎么样,我一直没顾得上问你。” 六斤脸一下红了:“挺好的,我最近也没见过她。” 爱娣大声说道:“呀,我哥害臊了,他说谎,他昨天还去找嫂子去来。” 王荣梅问他:“你对她的感觉是怎样的,也不好意思说呀。” 六斤支支吾吾地说:“反正觉得她挺好的,哪都好。” 屋里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连在一边抽烟默不作声的张老汉也因为偷笑被烟呛的咳嗽起来。 王荣梅问爱娣:“你呢,你学习上怎么样?”说着看向了丽娟。 丽娟高兴地说:“娘,爱娣学的可认真了,初一的内容我快教完了,她掌握的挺快。” “那安立呢?” “安立只对数学感兴趣,其他的他都不好好学。” 王荣梅沉吟道:“不行,你对他催紧点,不好好学就下地干活去,皮子痒了你该揍就给我揍他。” 安立正好走到门口,也想进屋和他们一起凑凑热闹,一听揍他,一缩脖儿,就向往外退。 被爱娣看见了,喊道:“正说你呢,还不进来。” 安立愣在了当地,心里暗骂:“你个屁四姐,我就不喊你,气死你!” 安立磨磨蹭蹭的进了屋,瞪了爱娣一眼,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娘。” “来,坐下!”王荣梅伸手拍了拍身边, 第89章 过年夜话 (2) 安立扭捏地坐在王荣梅身边,为自己辩解:“娘,我好好学了,可是就是学不会。” 王荣梅问他:“我听司机师傅说你想学开车 ?而且现在敢上手开了,是吗?”一说开车,安立立即兴奋起来:“娘,开车其实很简单,当初那个当兵的许大哥教过我好几回了,只要能分清油门,档位,离合,那车开着特别简单。” “所以卖菜那会儿司机让你动车了?”王荣梅脸色沉了下来。 “嗯,要说还是严师傅好,他”安立眉飞色舞。 “闭嘴!”王荣梅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想过没有,如果万一出了事,那得是多大的事?这个严师傅太不靠谱了!”王荣梅气的想骂人了。 “你想开车是好事,娘支持你。”王荣梅稳稳心,放缓口气说道:“但是,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学开车,还可以去开飞机、去开大炮,可是对于学习,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现在你正是长脑子长知识的时候,娘才给你机会让你学习,再过几年,你就是求,都求不来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安立低沉着声音,“什么时候都能学呀啊,你看我大姐。” “你大姐?”王荣梅差点气笑了,“你和你大姐比呀,你大姐是高中生,我让她学是希望她辅导你们学习,你大姐也是边上班边教你们,你们占用的是你大姐的休息时间,这么简单的事你都没看出来?” 安立低头不语。 “今天除夕,我也不说那么多了,如果你想学开车,那就先把学习搞明白,好不好?”王荣梅柔声说道,“你不是还想去当兵吗?当兵也需要文化的,如果你有文化,你会当班长,排长、连长,你想不想?” “想!”安立从床上一下跳起来,严肃的说道:“娘,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读书,给你当个连长回来!” “好,好!好儿子!有志气!”王荣梅毫不吝啬的伸出大拇指夸奖道。 外面传来放鞭炮的声音,过年了!王荣梅一大家人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看向空中,有礼花升腾,有二踢脚在空中炸响,空中亮晶晶的火花飘洒在空中,安立和爱娣不禁跳脚欢呼起来。 听到炮响,两个小家伙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他们知道过年了,晚上会放炮,单等着呢。 六斤从屋里拿出了一挂200响的小鞭炮,挂在晾衣绳上点燃,“噼啪噼啪”的炮响响了起来,孩子们捂住了耳朵,可还没响两下呢,炮没了! “怎么不响了,我还想放!”爱学不依不饶起来。 “就买了2挂鞭,明天早上咱们吃饺子的时候再挂,到时候让你点,行不行啊。”六斤哄着,“咱们再看看别人放,也挺好的,你看,有礼花。” 随着话落,一道礼花升起,绽放出如菊花般的礼花来,一下子迷住了大家的眼。好美!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烟花,以前村里可是连个鞭炮都很少听到呢。 美是美,就是时间太短了。安立和爱学不死心,一定要再等等,可是再外面动了半小时,第二道烟花也没有升起,所有人这才怏怏的回了屋。 “娘,等我有了钱,我买100个这样的礼花,让大家看个够!”爱学发誓说,一边的玉亭也凑热闹:“我也买100个,和舅舅一起放!” 大家笑呵呵的回屋,各自去睡觉了。 当人们还在睡梦中时,王荣梅已经和丽娟一起在包饺子了。 天微亮时,外面想起了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孩子们被惊醒了,不用王荣梅去叫,已经陆续穿衣出来了。 看到所有人都起来了,王荣梅开始煮饺子了,热气腾腾的饺子被端上桌时,爱学拿着鞭炮跑了出去,在六斤的看护下,鞭炮终于被爱学点燃了,在一片欢呼声中,只有几秒的时间鞭炮就停止了喧哗。弄的大家都不上不下的, 安立说:“娘,明年咱们放1000响的,肯定能响好半天。” “好,”王荣梅也不反驳,现在最多就是200响,哪有1000响的,除非5把接起来,嗯?这个主意不错啊,可以接起来! 吃完了饺子,王荣梅和张老汉坐在上位,说道:“谁磕头,谁有压岁钱!”几个小的争着抢着要磕头,然后从大到小一个一个的磕,给了两个小的一人1毛钱,拿着压岁钱可以去供销社买糖吃。 给了几个大的一人一块,包括丽娟都给了。王荣梅也高兴,这是第一次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以前手里1分钱都紧巴的不行,别说压岁钱了,她都恨不得别人给他点钱。 说起压岁钱,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 从二月二回来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想起过自己的老娘,自己的老娘可还建在呀,还没走呢,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该打,该打呀。 从这一刻开始,王荣梅就神色不安起来,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很多事。 想起来自己的亲娘对自己的刻薄,为了养老娘的晚生子,自己那个和丽娟同样大的小妹妹,为了养她,却差点饿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而这个妹子长大后飞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初为了给她攒点学费,她愣是停了丽娟的学业而去资助自己妹子,自己当初也是糊涂啊。 可是,娘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亲娘,虽然潜意识里自己恨这个娘,不想去见他,可是她现在一定过得也很难,恐怕过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自己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如今大哥和娘住在刘各庄,两人分开过,小弟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自己一人逃荒,去了东北吉林,这些当然是后来知道的,在那里结婚生子并落了户,成为了一名工人。小妹上学去了在天津卫,在那里结婚生子,后来二哥投奔了过去在当地找了一个工作并落户在了那里,那个家已经四分五裂了。 王荣梅心里唏嘘,但并不难过,路都是自己走的,自己上辈子窝窝囊囊的,这辈子可不会在那样了。 心情有些低落的王荣梅回到屋里想眯会,就让六斤把剩下的那把200响的小炮给拆开,让孩子们一个一个的放,既能过过点炮的手瘾,放的时间还长。这个主意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包括爱娣一起,也到院子里放的收不住手了。 初一热闹而又平静的过去了, 第90章 女婿来拜年 初二一早,秀娟和郭朝东就提着礼物过来了,礼物还真是不是少,有名的京都八件都给买了来,一串四件,绑了两串,一手一串就进了门。 秀娟抱着孩子,满脸的高兴,一看心情就特别好。 王荣梅偷偷问:“有什么高兴事啊?” 秀娟兴奋地说:“这次买礼物是我婆婆给的钱买的,还指明让买八件,不买不行,娘,你说我婆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了?” “就这事啊?这也值的你这么兴奋?这么高兴?其实是因为你觉得婆婆给了你尊重,你才这么高兴的。” “镇定,镇定,记住,只要你娘家不倒,以后你的日子多着呢,嗯?明白吗?一会回去的时候,记得拿回四件去,这叫回礼,不能全收,人家给面子,咱们也得给人家留面子。” 大家开始张罗着包饺子,女婿陪着老丈人在屋里唠嗑,六斤和安立陪着。就在大家高高兴兴的煮饺子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女婿邸正德推着一辆自行车进来了,车把上还挂着一瓶酒,一包糖。本来正笑的甜的丽娟一看到邸正德,把头一低装作没看见。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邸正德拿着礼物上门,那就是客人,再说还算是女婿呢。 王荣梅把邸正德让进屋,郭朝东站起来亲热的喊了一声:“大姐夫来了,我也是刚到,咱们倒是前后脚,挺巧的啊。” “巧个屁呀,我是跟着你们来的!”邸正德心里暗骂。 他一早就到了南关,想和丽娟一起去仕途村串串亲,虽然结婚多年都没去过,可这不是特殊时期吗,得哄着点丈母娘,结果铁将军把门。 他无奈就在街上瞎溜达,考虑是不是直接一个人去仕途村找老丈人去,他看到供销社就,就想干脆给老丈人买盒烟来孝敬孝敬,也许老丈人一高兴,就可能发话让丽娟跟他回去了。 好巧不巧的,就看见秀娟两口子从供销社出来,手里还拎着八大件,他脑子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就在后面偷偷跟着,找到了丽娟的藏身之地。 他故意在外面等了一会,他要确认一下,听到里面王蓉梅的声音,邸正德才进一步确信,这才放心的走进来。 坐在屋里的邸正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郭朝东说着话,心却早就跑到了东屋里包饺子的那群人身上,那有他熟悉的身影。 儿子邸玉亭很久没见过自己爹了,他想他,可是又怕他,就远远的站在里屋,扒着门帘偷偷的往外看。 邸正德看到露出帘子的半张小脸,认出那是他的儿子,久不见儿子的他心里升起了暖意,他朝着玉亭招手:“来,到爹这来,我给你吃糖。”说着把自己拿的那包糖打开,从中拿出了几块朝着玉亭招手。 玉亭没有走过去,只是掀开帘子,走出来靠墙站着,脊背在墙上一靠一靠的,显示了他内心的挣扎,又想过去,又不敢的纠结心态。 爱娣抱着玉玲进来了,对靠在墙边的玉亭说:“你看会玉玲,我去烧火,一会儿咱们煮饺子吃。”说着把玉玲放在了玉亭身边,柔声说:“玉玲乖,先和哥哥玩会,小姨一会就回来。” 邸正德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这孩子是他女儿,自她生下来自己就没看过一眼,这会儿,这孩子已经会走会跑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他不由的走过去,蹲下身子,用自带的自卫村的地方口音说道:“玉玲,我是爹,来,叫爹抱抱。” 小玉玲不知道到爹代表什么意思,但仍被邸正德手里的糖给吸引了,她伸手去拿,邸正德顺手便把她抱了起来,然后伸手拉住玉亭坐回到座位上,同时递给他几块糖,于是相隔快一年的父子女三人竟然你侬我侬起来。 抱着小玉玲的邸正德终于有了心理寄托,满满的父女情溢于言表,他轻轻地把玉玲放在他的大腿上,柔声和玉玲说着话,还不时的轻轻抚摸玉玲的小脸,慈爱模样就像一个的老母亲一样,把在一边坐着的郭朝东给恶心到了,娘们兮兮的表情和说话声让郭朝东很不适应,他猛然站起,说道 :“我出去下。” 邸正德毫不在,他坐在屋里不住的逗着小玉玲,玉亭则献宝似的地说:我妹妹会喊哥哥,会叫姥姥,还会自己吃饭”,这更引起了邸正德慈爱的心,小玉玲“咯咯”笑声不断传到了外面。 看着走出来的,面带不屑的郭朝东,王荣梅问:“东儿,怎么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啦,外面冷,赶紧进屋去。” 郭朝东说:“我来帮你们包饺子,我也会的。”秀娟正抱着孩子和娘,大姐说话,看他进来,不由得说:“东儿,你抱着孩子,我来包就行了。” “我可不敢抱,那么小一点,万一我一使劲,在给捏个好歹的,而且,她又拉又尿的,万一弄我身上怎么办,我工作服新发的。”郭朝东不自觉的在那里叨叨,这话却让王荣梅听了很不舒服。 这东儿说的什么话,自己的孩子还嫌这嫌那的,他不喜欢孩子却又想要孩子,孩子生下来抱一下还得求着他,这样下去,平常都不在家的他,父女感情怎么培养?怪不得云儿从小都不得郭朝东的喜欢,原来症结在这里。 王荣梅把孩子接过来,递到郭朝东的怀里,轻声说:“那,这是你亲骨肉,赶紧多抱会,过不了几天你又要走了,等你下次回来,说不定都会喊爸妈了,也会到处跑了。你得记住云儿的样子,要不回来你都不认得她了。” 看着递到自己怀里的孩子,郭朝东有心不接,可又怕上了丈母娘的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王荣梅把郭朝东的胳膊和手挪到抱孩子的正确位置,说道:“对了,就是这样抱,有小被子包着呢,拉尿不到你身上,你就放心抱着。去,你们父女俩到屋里暖和着去,让秀娟帮着干点活。” 第91章 女婿来拜年(2) 郭朝东笨拙的抱着孩子,不敢用力,不用力又怕把孩子给漏下去,这个尴尬呦,慢慢挪动双脚回到屋里,坐下,有腿在下面接着,心里这才有点放下心了,抱着孩子的手不由得在小被子上抹抹,才发觉手心里有了汗。 张老汉呵呵笑起来,这俩女婿一人抱一个孩子,还挺有意思的,遥想当年,他可从不抱孩子,男人怎么可能抱孩子呢?抱孩子从来都是女人的事。 郭朝东朝着张老汉笑笑,语气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不怎么会抱孩子,她们厨房忙呢,只能帮着抱抱了。”男人抱孩子,他从心里感到丢人。 “嗯,抱抱,你也就只能抱这几天了,单位上什么时候开工啊。”张老汉笑问。 旁边的邸正德也抬起头说道:“唉,真是,这孩子天天见也不觉得什么,隔开一段时间才发现孩子的变化真大,如果不是知道孩子住这里,在外面看见绝对不敢认。太神奇了。” 郭朝东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胖嘟嘟的,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要记住自己的样子似的。嫩嫩的小脸,像鸡蛋清一样嫩,这个漂亮的小娃娃是自己的孩子呢。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我家的孩子最漂亮,你看这眼,你看这鼻子,呀呀呀,你看这小嘴,哪哪哪都漂亮,像我啊! 郭朝东不由得抬头瞥了一眼旁边正和孩子玩的开心的邸正德,“切,就你有闺女吗,老子也有,还比你家的漂亮。” 心里开始嘚瑟的郭朝东,感觉自己的孩子怎么这么漂亮,以前不觉得,现在一抱在怀里,心里满满的疼爱就涌了出来,这个小不点,这么小,需要爸爸的怀抱和保护呢,我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丁点的伤害。强烈的保护欲望从他的心底升起来。 郭朝东低头,想去亲一下孩子,淡淡的奶香味一下子就钻进了郭朝东的鼻子里,哇,这孩子这么香,哪里臭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孩子臭呢,是不是女孩子才是香香的呢? 郭朝东对自己的认知有点怀疑了。 外面东屋的王荣梅母女三人,在屋里包着饺子,王荣梅问秀娟:“是不是东儿从来没抱过孩子?” 秀娟点头,说道:“他嫌臭,只要我一给孩子换芥子他就躲得远远的,顶多有时候把孩子收拾好后他坐在一边看几眼,一下儿都不带抱的。” “这样可不行,你得指使他帮着你。平常都是你一个人带孩子,他终于回来了,你再不依靠他,让他觉得生孩子带孩子就是女人的事,这样累死你,也别想让他心疼你一下。 所以以后只要他在,你就装傻,哎呀,我腰疼哎呀,我这疼、哎呀我那儿痒、哎呀,我腰直不起来了快点,孩子尿了,你帮我换下尿布。”王荣梅装难受的样子,教秀娟怎么去装,屋里传出三个女人抑制不住的“哈哈哈”的笑声。 王荣梅再接再厉,说道:“所以,你要学会着装傻,只要他在,你就装,多说点好听的,哎呀,我这不舒服,你帮帮我,哎呀我这难受,你帮我一下,你真好,我怎么这么喜欢你,我离不开你,这些话”,王荣梅学着秀娟说话的声音,嗲声嗲气的说道,话没说完自己都已经笑的说不出来了。 丽娟和秀娟早已经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笑的喘不气来,自己娘怎么了,以前她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她这是教自己学不正经吗? 王荣梅自己本就不是这样的性子,她要强了一辈子,事事自己冲在前面,为子女遮风遮雨,最后怎么样?人家专家都说了,要强的父母孩子软弱,软弱的父母孩子要强! 所以,在孩子面前,在自己丈夫面前装软弱是为了这个家庭更和谐。 当然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渣男,什么都是白搭,那需要的就是实力和机智,和他斗智斗勇才是最好的办法。 王荣梅不厌其烦地给秀娟出主意,教他怎么做,如果是招娣,她觉得她一听立即就能领会还能做得特别好。王荣梅心里暗道:“我这个二丫头哟,二呀不是白叫,真的很二。”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一阵狗叫声,出门就看到张连岭和张招娣站在大门口,张连岭一边推着车子往里走,一边大声说:“娘,过年好!半路车链子掉了,摆弄了好久才弄好,这不来晚了。招娣骂了我一路了。” 连岭拎着京八件,招娣白了他一眼,转身满脸羡慕地问:“娘,这房子现在是我们家的吗?” “不是,是娘为了放鸡蛋方便租的。”安立今天的嘴比较快,抢先回答了三姐的问话。 郭朝东和邸正德从屋里迎了出来,郭朝东调侃道:“呦,新女婿第一次登门,就来晚了,一会要自罚一杯酒。” 张连岭的嘴好使,没有接话茬,而是笑着喊道:“爹,过年好,两位姐夫过年好!” 人到齐了,饺子也包完了,爱娣早就把水烧开了,下水煮饺子,捞饺子一起呵成。一碗碗白白胖胖的饺子端上了桌,看的邸正德和郭朝东直咽口水。 爱学和玉亭认真的摆着筷子。王荣梅拿出一瓶酒,放在桌上,说道:“过年了,你们可以喝点,俗话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希望你们的小日子以后越过越好!” 郭朝东是最馋酒的,他从小就经常偷偷喝他爹的酒,练就的酒量大还上瘾,一个人能喝一瓶也不醉。 王荣梅看着郭朝东,看到他两眼冒光的样子,轻摇头,朗声说:“喝酒就是图个吉利,而不是为了喝个痛快。东儿啊,陪着你爹喝点就行,可不许喝多了,你们连襟三个,把酒分分,谁都不许喝多了。” 郭朝东看自己媳妇进了屋,赶紧把孩子递给她,悄悄说:“你和娘说说呗,我都好长时间不喝酒了,今儿就让我多喝点。” 秀娟接过孩子:“你不是昨天吃饺子没吃够吗?今天你敞开吃,我娘说管饱。” 郭朝东讪讪地看了下丈母娘,小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给你娘说啊,丢不丢人。” 八个大小男人坐在桌边,几乎就占满了桌子,而丽娟不愿意上桌吃,王荣梅娘五个干脆就在南屋的桌上吃了。 第92章 女婿来拜年(3) 招娣精神劲十足,别看吹了一路的冷风,仍旧精力四射,崭新的小红袄衬的她年轻的脸更漂亮了。 招娣打量着这满是房间的院子,眼睛眨呀眨的,兴奋的她问王荣梅:“娘啊,这房子这么多,等六斤娶媳妇就在这娶了不就行了,多方便啊。” “这里是租的,用来干活用的,他们结婚当然是结在家里,在这儿成什么了?” 王荣梅可从没想过让六斤在这里结婚,一结婚就分出来,这明显就是嫌弃的意思。 王荣梅拉着招娣的手,担心地问她这段时间在婆家过的怎么样,刚换了地方,能吃好能睡好吗? 招娣笑的开心,说道:“这几天是我过的最舒心的日子,做饭婆婆做,做好了才叫我去吃饭,因为总有人来,两位嫂子就护着我,天天陪着我和我聊天。 以前我还怕他们不好相处,想不到娘的眼光真的挺好、看人真准!” 王荣梅心道:“我都经历了一次了,能不准嘛!” 但她还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轻声说:“从今天开始,回去后,家里的事该干就干,你的两个妯娌已经分家过日子了,人家来陪你,你应该好好招待。 而不是由你婆婆伺候。回去后就跟在咱家一样,该干嘛干嘛,我知道你不是个懒得,也懂得分寸,不能天天这样,否则妯娌之间容易闹矛盾。嗯?” 招娣点头,“行,我听娘的,我也觉得天天等着吃现成的有点过意不去。婆婆挡着不让我干,我就没坚持,我觉得我婆婆确实挺好的。” 母女五人在南屋说话说得热火朝天,北屋的男人们饺子就酒,吃的也是好不畅快,这屋里,香香的饺子味道弥漫开来,白菜肉馅的饺子应该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饺子了。 有人不解,初二回门就吃个饺子?太慢待了。 您可知道这是1970年困难时期,别想着像后世那样,闺女初二回门会满满的整一大桌子菜来款待女婿,现在能让吃顿饱饭就算是给足了面子了,何况是白面的饺子啊。 北屋里面,一群男人在吃吃喝喝,邸正德抱着的玉玲待不住了,想从他身上下来,踢搭着这小腿,使劲的扭着身子。 邸正德问:“玲玲,想干什么?想找你娘吗?” 玉玲不说话,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仍旧在扭着身子。 邸正德便顺势起来,抱着小玉玲来到了南屋。 饭桌上没有看到丽娟,邸正德心里空落落的,孩子闹,这个借口正好。 邸正德抱着玉玲来到南屋,看到这一圈的女人,心里有点紧张,他对王荣梅说道:“娘,玉玲再闹,要找她娘。” “哦,给我!”王荣梅站起身,把孩子接过来,顺便问了一句:“吃饱了吗?饺子够不够,不够帘子上还有呢,我接着煮。” “够了,够了,还有好几大碗呢。”眼光不由的瞥向丽娟,“丽娟,吃完饭,我一会就走了,你有话对我说吗?” 丽娟不抬头,把一个饺子夹进嘴里,使劲的嚼着,就像没听见一样。 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低头吃着饺子。 见丽娟不说话,邸正德深深地叹口气,无奈的转身,他进了北屋,坐在玉亭身边,也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不管怎样,这么好吃的饺子,先吃饱肚子,再说其它的。 吃完了饺子,他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站起身,见玉亭正吃得香,他用手摸了摸玉亭的头,说道,“你慢慢吃,爹走了,你在这要听你姥姥的话,听你娘的话,护好你妹妹。” 邸正德然后看向张老汉说道:“爹,我走啦,朝东,连岭你们慢慢吃,我得赶紧走了,车子是借人家,约定好中午之前回去。”逐一打了招呼,垂头丧气的的邸正德走出了北屋,到了东屋门口,他也没掀门帘,隔着门帘说道:“娘,丽娟,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出来给他送行的人 ,推车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每次来都满怀着希望,每次都铩羽而归,心塞不已,不知道这种日子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对于那两个孩子,他可不敢提出意见,弄回去?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加上孩子,那孩子非得饿死不可。在这里跟着他姥姥,即有人看着,还能吃饱饭,傻子才会要求把孩子带走呢。 三个女婿陆陆续续地都走了,王荣梅送走二女婿一家后,这才一下子躺倒在木床上,叹气道:“这一天啊,过的真扎实,这东儿啊,就是个酒虫,不喝够不肯走啊,还非得再去买,以后他来吃饭再也不提喝酒的事了。” “对对,和他喝酒我心里犯怵,那哪是喝酒啊,简直就是牛饮!”张老汉赞同道,然后又问:“明天连岭来接咱们回去,你是骑车,还是坐车?都谁跟着回去? ” “唉,他们一个个地翅膀都硬了。安立和爱娣要留下来学习,能跟着回去的也就六斤和爱学了,爱学想和玉亭玩,舍不得分开,然后一个六斤,他说他回去自热就回了,不用管他,你看看他说的这话。真是儿大不由娘啊。”王荣梅感叹。 “明天初三,我想回趟娘家,我老娘今年应该八十了,好几年没回去过了,想回去看看了。”王荣梅表情有些落寂。 你说怪不怪,吃不上喝不上的年月,自己的老娘竟然能活到八十多岁,而自己更是能活,活到了94岁。 “行,那明天咱俩一起去,我骑车子驮着你。”张老汉说。 “就你这身子骨,骑在车子上身子歪的都快掉下来了,我可不敢让你驮着我。”王荣梅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头子上辈子骑自行车时身子是斜的,这辈子学骑车提前了十年,身子却还是斜的,真是邪了门了。 初三一早,孩子们还在温暖的被窝了睡觉呢,老两口已经吃完了饭等在堂屋里了。大约7点多一点,连岭就到了,这个小子真是守时。 老两口把准备好的一篮子鸡蛋放上驴车,由张老汉赶车,张连岭骑自行车,三人就往回走。 初三是个忌讳的日子,所以连岭并没有进屋,而是主动在院外等着,让他进屋等会都不肯。 等王荣梅拎着一篮子鸡蛋上了驴车,张老汉着自行车走出大门,才笑着说道:爹,还是我来骑车子,赶车稳当。” 三人说说笑笑的一路走到了岔路口,王荣梅这才对张连岭说:“你骑车回去,我赶车去趟刘各庄,看看你姥姥去,这一天赶驴车的跑脚费用我来出,你回去对老支书说一声。” 私人干私事用队里的驴车,是要付钱的,叫做跑脚费。 “嗯,我告诉老支书。娘,大概多久回来,用不用我去接你们?”张连岭问。 “没事,放心,一个来回,顶多下午就回来了。”王荣梅说道。 三人在路口分了手,王荣梅赶着驴车朝着家的方向赶去。娘家在另一个公社,越往前走,王荣梅的心越慌,多少个年头没见过娘了,虽然自己的亲娘曾给过她很多的伤害,可那也是生她、养她的娘,她不能不管她。 第93章 女婿来拜年(4) 经过一路的奔波,终于进了留各庄的公社所在地,经过供销社时,王荣梅进去买了一袋鸡蛋糕、买了一袋子水果糖,买了最贵的麦乳精、还买了一斤红糖,她记得的娘最喜欢喝红糖水,经过粮站时,又买了20斤一袋的白面2袋,小驴车上就显得拥挤起来,王荣梅这才停止了购物的欲望,让张老汉继续赶车朝着家而去。 顺着蜿蜒的农村小路,七拐八拐的,他们终于到了家门口。 这里曾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一想到小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又涌进了脑袋里,赶紧甩甩头,想要把这些不好的都甩出去一样。 王荣梅推门,门“吱嘎”一声开了,屋里传出略显苍老的女声:“谁呀,进来。唉,痴心妄想啊,谁还记得我呀,没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拉。是阿贵,我饿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 阿贵是王荣梅大哥的名字,已经分家单过,因为老娘没人照顾,会时不时的过来照应一下。 王荣梅干咳了一下,这才大声说道:“娘,是我,你女婿给你拜年来了!” 随着说话的时候,王荣梅推门进了屋,堂屋里冷清清的,没有做过饭的灶火的味道。转进里屋,只见老娘半侧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里屋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热气。 王荣梅大惊,赶紧走过去,声音有一丝丝颤抖:“娘,这是怎么了?” 刘老太太眼睛几乎半瞎了,严重的白内障让她早早地看不清人和物,她伸手做起来往前摸着,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嘴里激动的说道:“是荣梅,是我的荣梅来了?我的闺女哟,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就看不见你娘我了。” 浑浊的眼泪从刘老太太的眼里流下来,她哽咽的说:“你好几年都不说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老娘还没死啊,等我死了你也就不用再来了。”刘老太太“呜呜呜”地哭起来,手紧紧得拉着王荣梅的手,怕她马上会飞了似的。 王荣梅心里也很难受,拉着老娘的手,说道“别哭了,我这不和集生来看你来了,你看,这是你女婿给你买的东西,你摸摸看。”王荣梅把买的让张老汉都一一的放在炕上,让刘老太太用手去一点点的摸。 刘老太太一听有东西,立即止住了哭声,仔细地用手去摸。 王荣梅说道:“买了2袋面,你摸摸,这是”,她一一的给老太太报着名字,并让她都伸手摸一摸。 摸到鸡蛋糕的时候,王荣梅打开了包装纸,伸手拿出一块,说道:“娘,这是鸡蛋糕,你肯定还没吃过,又香又软。”说着把鸡蛋糕放到刘老太太手里,并推送到她的嘴边,“你尝尝。” 刘老太太轻轻咬了一小口,在嘴里抿着,闻着浓郁的蛋香气,刘老太太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好吃,真好吃!” 王荣梅终于忍不住问道:“娘,你的眼睛一点也看不见了吗?以前没有这么严重啊。” 刘老太太小口抿着鸡蛋糕,说道:“自从小五偷着跑了以后,大队里天天追着我要钱,我又急又气,这眼睛就越发的不好了。现在就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子,老了,不行啦。 幸亏和你大哥分家早,否则的话,小五得害惨了你大哥一家。” 王荣梅把那袋麦乳精放到刘老太太的腿上,说道:“娘,这个麦乳精是奶做的,当你饿了呀,就用开水冲着喝先垫补一下。”说着又把红糖拿过来,说:“这是你爱喝的红糖,还有一篮子鸡蛋,你饿了就用开水冲着喝。” 手里拿着鸡蛋糕小口吃着,另一只手摸着腿上的东西,老太太一脸满足,连声答应着。 “娘,我先去给你烧烧炕,捎着给你做点吃的,你等会啊,很快就好。”王荣梅心里不是滋味,人老了,确实就没用了,想起后世年老时自己的无奈,她深有体会。 屋里,张老汉陪着刘老太太说话,还给刘老太太冲了一杯麦乳精让她喝,奶香的香甜味打满了整个屋子,让张老汉都有些馋了。 王荣梅在外屋一通的收拾,先把灶台收拾了一番,锅里有水,但是却浑浊不堪,显然大哥每天是有烧炕的,因为灶和炕是相连的。 先烧炕,把锅里的水烧热后洗涮了一番,才又重新烧水,屋里的炕开始有了热乎气,同时屋里的温度也开始上升了。 第二锅水烧开后,先给热水壶灌满了,剩下的水正好能够老太太吃两天的,快速麻利的切了点白菜进去,撒了点盐,又熬煮一会,才拌了一大碗面疙瘩,最后又打了2个鸡蛋进去,十几分钟就把这碗面疙瘩端到了刘老太太跟前。 刘老太太摸索着坐起来,趴在炕桌上也不嫌烫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王荣梅见状赶紧劝:“娘,吃慢点,还烫嘴呢!” 吃完了,用手抹了一下嘴,意犹未尽的问:“荣梅,我还想吃,还有吗?”这一大海碗?王荣梅摇摇头,说:“娘,先吃一碗,锅里还有,一会我淘到盆里,饿了你就热一碗吃,能让你吃两天呢。” 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刘老太太靠在了被摞上,还是闺女好啊,能舒舒服服的吃个饱饭。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正是王荣梅的大哥王荣贵。 “大哥!”王荣梅赶紧从炕上下来,喊了一声。大哥老多了,头发胡子几乎全白,微微眍?着腰,在王荣梅的记忆里,大哥被生活所累已经没几年活了,唯一的一个侄子和六斤一般大,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 但因为大哥的过世,侄子和嫂子艰苦度日,最后只得娶了一个傻媳妇当老婆。大哥一家过的也很苦。 “荣梅来了,你可是好一阵没来过了,看见外面的驴车就知道可能是你来看娘了。” 王荣贵的长相和王荣梅非常相似,尤其是眼睛和脸盘几乎一模一样,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一碗浓稠的玉米糊糊,手里拿着一个饼子和一个土豆,玉米糊还微微的冒着热气。 “你给娘送饭来了?她刚刚已经吃了。”王荣梅说道。 那边刘老太太侧头在倾听这边的说话,她听话后插嘴说道:“嗯,我吃了,刚刚荣梅给我做的面疙瘩,还窝了2个鸡蛋,哎呀,可算是吃饱了。” 第94章 东西赶紧藏起来 王容贵看到了炕上的东西,吃惊到:“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不都得让队里给收了去吗?他们正愁收不上钱去呢。” 王荣贵瞥了一眼炕上的2袋子白面,把碗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对刘老太太说:“娘,赶紧把荣梅买的东西藏起来,让人看见别再给惦记上了。” “我怎么这么傻,这么大摇大摆、大明公开的就过来了,当时应该盖一下的。”王荣梅暗暗懊悔。 “哥,你背一袋子面走,真万一有什么事起码还能留下点。”王荣梅催王荣贵赶紧先背一袋子面走。 王荣贵背着面走了,外面还用一件破衣服包了起来,让人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看着猫着腰,低头慢慢的走着的人的背影,大哥和张老汉的年龄相比,张老汉还要大三四岁呢,可是大哥给人的感觉那么苍老。 “娘都快八十的人了,队里再怎样也不能把人逼死,现在眼还瞎了。”王荣梅心有点乱,小弟离开家已经五六年了,村里还抓着这事不放,明显就是在欺负人。 王荣梅想去大队和队里的书记谈谈,这事能不能有缓和。以前做为一个普通村民,去找村书记谈话,那可能是天大的笑话,哪敢啊?恐怕还没到跟前呢,就会吓得腿肚子转筋。 可是经历了上一世的王荣梅知道现在这个社会的处世法则,革委会最大!有怀疑可以举报嘛! 所以没什么害怕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官吗?敢扎刺,她立即就能去革委会告他去,保准让他后悔。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王荣梅更不怕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王荣梅左思右想去不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杂乱的吵闹声,接着门被踹开了。 王荣梅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她走到里屋的门口,看着从外面进来的这群人,人她一个都不认识,都是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张老汉也从里屋出来,站在了王荣梅的身后,把门口挡的严严实实。 其中一个明显起带头作用的小年轻对王荣梅说:“哦,你就是这家外嫁的闺女,我们不为难你,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 你们来给老人拜年,听人说带的东西不少,那就关我们的事了,毕竟这老婆子欠着队里好多钱,我们得拿东西去抵债,没办法,对不住了啊。” 小年轻带着人就往里走,王荣梅站在门口没动,只是严肃的看着他们。 小年轻一看这女人不让路,气势还挺足,一点没有惊慌的样子,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有点懵圈,毕竟哭喊吵闹才是正常现象,这么冷静倒是让他们拿不准是硬闯还会拖开他们。 王荣梅问道:“你代表谁?代表村里来的吗?” “这里是五队的地方,当然由五队来管,我是五队队长王成虎的儿子王会永,代替我爹来的。”王会永站在王荣梅跟前,炫耀的说道。 “嗯,既然是代表你爹,说明你自己并没有这个权利,是,那让你爹来,或者你们村的村书记也可以。如果他要把我买的这些东西拿走,我二话不说。” “你就一个外嫁女,还让我爹来,你配吗?如果我爹来了,那就不是这些东西的事了,你得把以前欠的都替他拿出来!” 屋里传来“嘁哩哐啷”的声音,伴随着翻东西的声音,但因为有门帘挡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王荣梅知道老娘在藏东西,她出声安慰道:“娘,你别怕,有我呢。” 屋里同时传来张老汉的安慰声和刘老太太害怕的哭泣声。 “家里的老娘已经七十多了,她搁不住你们这么多人吓唬,万一出了好歹,你们这就属于杀人害命了,知道吗?你们先出去,我们外面说。” 王荣梅心里有点急,但还是镇定的面对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王会永想了想,反正这人也跑不了,东西也丢不了,那就先出去呗,他对后面的人挥了挥手,一群人退了出去,有人去通知队长书记过来。 王荣梅跟着出了门,坐在了屋门口台阶边上的砖台上,一声不吭地等着。 院里的小子们面面相觑,这位大姑怎么一点不怕呀。 没等多久,五队队长王成虎来了。这位队长态度倒是还可以,没有像他儿子那样嚣张。 他是认识王荣梅的,毕竟同住一个村,曾是少年时都彼此见过。 王成虎见面先笑,笑着对王荣梅说道:“姐,你回来看大娘来了。”然后对身边的王会永瞪了一眼,呵斥道:“臭小子,缺抽了是,敢对你大姑不礼貌。” 随后又转身对王荣梅说道:“这小子啊是没把事情说清楚。是这么回事,五年前小五荣林不是偷着跑了嘛,经队里的全体的决定,认为他是到外面挣钱去了,他在外面挣了钱,却耽误了村里的农业生产,所以经组织的决定,要补偿村里的损失,每个月补偿5块钱。” 王成虎顿了下,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继续说道:“前两年大娘还能下地挣个工分,由工分来抵,后来眼睛看不清了,不能下地干活,只能用家里的东西来抵,去年是是在抵不上了,就一直欠到了现在,村书记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就没有强逼。毕竟都是一个村的,还都是本家亲戚,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但是,大姐,你来了,还带了东西来。本来应该是等你走了再说这件事的,可他们太着急了,这才冲撞了大姐你,你也别生气,毕竟都是为了村集体,也是没办法啊。” 好一个没办法,王荣梅生气,这明明就是抢,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你们说我家小五出去上班挣钱了,那我问你,谁见了,有证人吗?你们也只是猜测他去外面挣钱了。”王蓉梅冷声说道,“如果猜测也能做为证据的话,那我还说他死在外面了呢,如果没死,他出去没有村里的介绍信,早该被公安给遣送回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到在外面,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 第95章 我是来道歉的 王荣梅的话掷地有声,问的王成虎哑口无言,是啊,他们就是猜的,可那又怎么样? “大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这不是咒小五呢嘛,这是队里的集体决定,你必须听从。”王成虎面露不悦的说道。 “哦,你意思是说,明明是错误的也要我们听呗?”王荣梅反问。 “对,就是错误的你也得听。”王成虎咬牙道。 “凭什么,凭你是队长?凭你比我们高一级?”王荣梅笑问,“在村里上工从事生产劳动,是为人民服务,你给每个社员记工分,夏收麦子秋收玉米,到时候队里还会给每个社员分粮食。 即使我家小五是去了外面上班,那也是为人民服务,你既然收了那5元,那队里分粮的时候我问下,给我家小五分了吗?” “我,我”王成武哑口无言。 “我什么呀,你们这叫以权谋私,迫害劳动群众,这是犯法,你们知道吗?”王荣梅语气凌厉起来,“如果我把这件事告到革委会,包括你,队里所有干部一个都别想跑,就等着挨批,上大字报!” “说得好!”一声叫好声从人群后面传来,大家循声望去,村书记从后面走过来,他远远的伸出手,走向王荣梅。 “你好,我是留各庄书记王占增,请问你是咱们村的?”村书记在人群外已经站着听了一会他们的对话,开始心中很气愤,这个农妇竟然敢公开和她叫板,一会绝不轻饶。 可是,他越听越心惊,这个女人绝不一般,态度平淡,毫不慌乱,说话头头是道不说,还全部占理,让人无可反驳。这口才,绝不是一般人呐。 当他听到革委会时,心里一惊,这个部门谁不知道最厉害呀,谁都敢斗,谁都敢批,轻者批斗,重者可是要坐牢的。 他立刻冒出来,打断了王荣梅的话,想先探探她的底,她到底是什么人,本村没听人说过出过什么人物啊,还是个老女人! 王荣梅听他自报家门,原来是本村的书记。王荣梅也伸出手,和他握手,自报家门道:“你好,我是王荣梅,是本村已经出嫁多年的闺女,目前身居祁州人民公社干事、仕途村书记两个职位。刚才我说的话,不知道王书记听到没有,我说的有理吗?” 听到王荣梅的自报家门,王占增腿一软,差点跪下,“我的娘诶,公社干事?比我还高,村书记,和我平级,怪不得人家说的洋洋洒洒,头头是道,这是,这是踢铁板了!” 王占增脸都绿了,他知道她说的都对,都有理,如果上面来人一查,他所有的脏事都得曝光,那他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他能压制村里什么都不懂的村民,对于和他平级,甚至职务比他高的人,他可没有办法去拿捏,去压制,人家有后台,手里的权利比他大,要比他厉害的多。 王占增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他的声音都有些颤音:“王书记?王干事?哎呀,那可真是好极了,咱们村竟然出了光宗耀祖的巾帼英雄,佩服。佩服啊。” 他转身对着后面一群等着他指令的人喊道:“都滚,也不知道你们一天天干什么吃的,就会欺压村民,都回队里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王书记把气都撒到了这群人的身上。 那群人灰溜溜地走了,心里还大骂:“这他妈是怎么了?不是你发话让我们来的吗,我们只是来的早了点,人家闺女还没走呢,我们就到了,这不是害怕他们把东西造完了嘛,这他妈也怨我们?” 王占增书记见人都走了,对五队队长王成虎说道:“你去把周围围观的社员们驱散了,让他们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在围观,我扣他工分。” 王成虎赶紧去驱赶人群,王占增笑着对王荣梅说道:“王干事,咱们进屋去谈。” 一看这种架势,王荣梅明白,这位王书记想把这事给平了,她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点头率先走进了屋。 里屋里,炕上已经收拾的平平整整,东西都不见了,张老汉正陪着刘老太太说着话,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他见老婆子走进来,站起来刚要问她怎么样了,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一个男人,马上闭上了嘴。 王占增当上书记已经几年了,早就练成了人精,他一进屋,立即上前和张老汉握手,问道:“您是我们村的姑爷,你好,我是王占增,以后有什么事多多指教。”他转而又握住了刘老太太的手,充满感情的声音说道:“婶子啊,我是占增啊,这几年辛苦你了,我以前对小五的事没有细问,酿成了大错,您可一定要原谅我呀。” 把刘老太太惊得呆住了,“书记呀,您可别这么说,是小五拖累了集体,拖累了村子,我这个瞎子也成了集体的累赘,是我们不好啊,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也没东西啦,您就饶了我这个瞎老婆子,也别为难我闺女,她来一趟不容易,我给你磕头,求你放过我们!” 李老太太很配合的趴在炕上给王占增“砰砰砰”的磕头,把王占增尴尬的够呛,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你说你非提书记两字干嘛,这下子把老太太给刺激到了。 王占增伸手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的看向王荣梅。 王荣梅上炕一把抱住刘老太太,大声说到:“娘,你听错了,他不是来催债的,他是来”,王荣梅不由得看向王荣梅,他到底想干什么? 王占增接着王荣梅的话赶紧说道:“大娘,我是来道歉的。” “我是来道歉的,”这句话让刘老太太一下子石化了,她惊讶地看向面前的人,虽然看不清,但是看着面前的模糊的人影,她还是下意识的说道:“道歉?给我老婆子道歉?书记啊,我这老婆子怎么担得起啊!” “村委会没有经过调查,这5年让你受苦了,是我们做的不对。 从今以后,这个费用不收了。”王占增看着像是对刘老太太说话,但是目光却看向了王荣梅。 王荣梅扶着刘老太太靠到被摞上,炕已经烧得热乎乎,让人觉得很舒服,她从炕上下来,做到了炕沿上,这才对王占增笑了笑,说道:“书记,您做。既然您说是这件事是错误的,那这几年队里扣的那些工分,该发的那些粮食,是不是该退回来呀!” 第96章 退回来? 啊?退回来? 刚撅屁股坐到炕上的王占增差点从炕沿上滑下去,他惊讶无比的看着左手边的王荣梅,这话她都敢说出口。退?怎么退?东西都分了,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了,这还能退? 王占增说道:“王干事,您在开玩笑,那些粮食和东西都归了集体,让集体受损失这可不行啊。” 听了王占增的话,王荣梅忽然就笑了起来,她含笑看着王占增:“王书记,您是不是对集体这个词理解有错误啊,集体代表着全体村民,集体利益也就是全体村民的利益。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了,这个解释完全对,你怎么说我理解错误?”王占增的心里有股怒气升腾,心里暗骂:“别他妈的蹬鼻子上脸,真惹急了,看我怎么给你家人穿小鞋,他们在我手里,还不是任我揉捏。给你道歉你还喘上了?要不是看在你的身份上,我管你他妈的是谁呀!” “那行,这样,王书记,您把会计喊来,如果你把这些东西都记录在册,分给了村民们,那我屁都不放一个,我做为一名村集体成员,宁可自己损失,也绝对不能让村集体受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请拿出您的证据来。” 王荣梅笃定这些人不会入账,而是私下分了。 王占增一下子蔫了,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大意了,大意了!这些哪上过账呀,当时就被他们几个村干部给分了,说是为了村里,还不是中饱私囊了。 坏了,这可怎么办,就是临时补进去那也不行啊,不仅字迹颜色不一样,也没空地方补呀。这是在别人的家里,如果在大队,想必现在他已经开始原地转圈了。 王占增心里左右为难,心里打起了鼓,面对王荣梅的灼灼目光,虽然努力装作硬气的样子,可是却没了气势,会计肯定不能叫,那下来怎么办? 想来想去毫无办法的王占增,陡然低头,叹气道:“王干事,这样,我们退2年的,多了实在也是退不出来了。去年的没交,正好就免了,您说行不行?” 王占增可怜兮兮地看着王荣梅,心道:“姑奶奶呀,你就同意了,东西可以追回来,现在谁家不缺粮食啊,实在是拿不出来多少啊。” 王荣梅故意沉吟良久,这才说道:“好,但我有一个条件,希望大队里能同意。” 王占增大喜,赶紧问道:“什么条件,你说。”只要能少退一点,那自己的损失就会降低一些,毕竟吃进去再吐出来太难了。 “我老娘眼睛不好,年龄也大了,现在也不能下地干活,所以希望大队开个介绍信,我想把老娘接到我那里住一阵。”王荣梅声音有些低沉。 她歉意的看了看张老汉,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当初自己的婆婆都没让自己伺候过一天,现在陡然说要把明显是个累赘的老娘接到家中,他也怕张老汉反对。 “偶,就这事啊,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写,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那个退的粮食,我也算一下,让人你们送过来,至于做为抵扣的那些东西,我得清点一下,再一起给送过来。” 王占增跳下炕头,和王荣梅握手,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以后在工作上希望王干事能和我多多交流,多多提携,咱们共同进步,才能更好的为村集体服务!” 王荣梅也站起身,微笑点头:“放心,我毕竟也是留各庄的一员,也希望咱们村好,你就放心。” 两人都隐晦的表明了立场,那就是你不能背后下刀子,去告发我,另一方就说放心,这里还有我的家人,我不会这么办,这两人的握手代表了双方成了同盟。 虽然这样做让人鄙视,可是为了家人,还有心中那不惹事少惹事的做事态度, 王荣梅还是选择了隐忍和息事宁人,这也许会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王占增走了,心急火燎的,带着不甘和怒气,怎么村里出了人物自己竟然不知道,这让自己太被动了,不仅丢了面子,里子也没了,还得把以前吃的吐出来,真是倒霉透顶。 不说王占增怎样的恼羞成怒,回去后对他手下的人一顿大骂,咱们还是说王荣梅,她等王占增急匆匆的走后,这才对张老汉说:“我刚刚说想把我娘接回去住,没和你商量,你你能同意我说的这件事吗?” 张老汉反而轻松地笑了,说:“你娘就是我娘,都一样,当初我想给我娘尽孝,我娘不给我机会,偏要住我妹子家养老,现在你也算是成全了我”。 王荣梅很感动,可不待她说话,刘老太太这时候听明白了他们说话的内容,大声说道:“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死也死在这里,我要在这等小五回来。” 王荣梅眼见自己的娘一下子变得这么激动,连忙安抚:“就是到我那里住几天,等你老身体好了,咱们就回来,再说小五回来他会到我那里去找你的。” “不,我哪都不去!”刘老太太很坚决,不管王荣梅怎样劝都不松口。 外屋的门被轻轻推开,王荣贵掀开门帘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心有余悸地问:“我看外面没人了,这才敢进来,他们没有抢走什么东西。”看着屋里和他走时一样,并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一团乱,他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下来。 屋里的王荣梅站在老娘身边、张老汉坐在炕沿上正劝着刘老太太,见大哥进来,王荣梅说道:“没有,大哥就放心。” 王荣贵一脸的后怕,说道:“你以后来可得小心些,那些人咱惹不起 ,这次是万幸啊!” 王荣梅笑起来:“放心大哥,以后那些人不会再来了!” 满腹疑惑的王荣贵刚要问为什么,王荣梅说道:“正好你来了,你帮我劝劝咱娘,让她和我一起走,她眼睛看不见,我想由我来照顾她一段时间,可她死活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娘有儿子,虽然小五不知去向,但是家里还有我,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少了她吃的,你有空多回来看看娘就行。”王荣贵一口拒绝王荣梅,说道。 “可你们日子过得紧巴,嫂子身体也不好,你的身体我看着还没你妹夫好呢,娘有我照顾怎么就不行了。”王荣梅没想到自己大哥竟然这么说,大哥是孝顺的,可是他的身体能行吗? “我只有一个儿子,你有大小七八个,谁的负担重?所以你就别跟我争了,这事行不通,否则我在村里怎么还有脸待下去?” 刘老太太也哽咽的在那边苦诉:“荣梅呀,从小你跟我受苦,七岁开始做饭洗衣,伺候一大家子,十三岁就让你到了老张家当了童养媳,我没有好好养过你,怎么有脸让你养我老,荣梅啊,你如果念着我生你养你的份,平常多回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刘老太太“呜呜”地哭起来,自己精心养大的小女儿,她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在那里呢?反而是这个不受待见的,想要给他养老。 王荣梅的心里也酸酸地。 第97章 不用你养 笃笃地敲门声响起,随后几个小青年抬着几袋麦子和玉米走进来,对屋里人说:“这是村里补偿给王荣林的粮食,呐,我们送到了啊。” 几个小伙子放下粮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队里书记等着他们回去报告呢。 看着面前的粮食,王荣贵又吃惊又大喜,颤着音问:“这粮食是给咱们的?” “嗯,他们不该收我们钱,不该扣我们的工分,我把这事和书记讨论了一下,他就同意粮食补给我们了。”王荣梅避重就轻地说道。 “哎呀,太好了,家里粮食不够,现在不用发愁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吃饱饭了。”王荣贵高兴地在地上来回走,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这些粮食袋子大声地、畅快的大笑,但是激动的王荣贵忍住了,他认真地对王荣梅说道:“粮食有了,你可以放心娘了。” 看着认真的王荣贵,王荣梅点点头,说道:“好,我不带她走了。” 王荣梅从衣兜里掏出5张大团结,塞进大哥的手里,说道:“永进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给他找个好人家媳妇。”永进是大哥唯一的儿子,今年十八岁了。 王荣贵嘴唇哆嗦起来,低头看着这这烫手的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钱他太缺了,太缺了,儿子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正在相看,因为穷没人愿意嫁,他愁的头发胡子都白了好多。 这50块钱是能救他于水火的救命钱。 王荣贵紧紧地攥住手里的钱,说道:“荣梅,这钱算大哥我借你呢,我以后一定还你!” “你是我亲大哥, 我帮你应该的,回头娘还需要你多多照顾,哥,以后辛苦你了。”王荣梅轻轻说道。 她又拉起刘老太太的手,摩挲着那只剩下一层肉皮的手,同时把5张大团结塞进娘的手里,说道:“娘,我要回去了,你以后不用担心队里来逼粮食了,已经没事了。” 这钱其实也算是给大哥的,她怕给钱太多造成大哥的心理压力,不如给了老娘,也算是曲线一下,他就拒绝不了了。 她希望这钱能缓解一下大哥的生活压力,起码娶媳妇的钱足够了,不要像上市一样唯一的侄子娶了个傻子,一辈子翻不了身。 刘老太太点头,紧紧地攥着王荣梅的手,手里的异物感让她感觉不舒服,但她下意识的感觉那是钱,心里如同翻倒的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了心头,唯一能表达她心中感情的是那一串无声留下的浑浊的眼泪。 王荣梅站起身往外走去,张老汉安抚了刘老太太后也一起往外走去,王荣梅对她随出来的王荣贵说道:“大哥,万一有事,你就到家里去找我,你妹子我现在也是村支书了,好歹能帮上你一点。” “啊?唉,唉!”王荣贵震惊过后是一脸的喜色,“想不到我大妹子这么厉害,竟然也能当官,嗐,有我妹子给我撑腰,我还怕什么呀!哎呀,厉害了我的妹子,想不到啊!” 一脸苦色的王荣贵终于感觉到什么叫扬眉吐气,腰板都不自觉的挺了起来,咱以后也是有后台的人了,哈哈哈! 王荣梅赶着驴车走了,心情虽然有些落寂,可还是庆幸自己来这一趟比较值,解决了大哥一家的和老娘面临的困境,不用再天天背着被队里逼债的苦了。 前脚王荣梅走,后脚家里面就来了一群人,拿着凳子的,搬着桌子的,拿着相框的,扛着铁锨的,反正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物件,正是以前被队里人拿走抵债的东西。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别小看一只小小的碗,没有了也得拿钱去买呀,攒多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摸着归还回来的东西,刘老太太激动的再次落泪,这次是沾了大闺女的光了。刘老太太把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钱递给儿子,说道:“这是你妹子给我的钱,你看看这是几毛钱,够买点盐,你拿去花,我又看不见,拿着钱也没用。” 看着老娘手里的钱,王荣贵震惊啊,加上给自己的,这是整整10张大票子啊,他妹子难道为了娘家把所有的家底都给拿来了吗?这两口子不得闹翻天啊!这妹子实在是糊涂啊! 可是如果家里有了这点钱,娶媳妇那是绰绰有余,日子也能过的像个人了,现在家里加上队里补给的粮食,已经足够他们一家吃了。钱够花,粮够吃,那自己还用天天发愁,和媳妇吵架吗? 他把钱退回给老娘,说道:“娘,这是荣梅给你的养老钱,你好好拿着,我不能要。” “养老钱?这是多少?”刘老太太问。 “整整50啊!” “什么!”刘老太太手一抖,有一张大团结掉到了地上,刘老太太浑然不觉:“这么多?” 王荣贵从地上捡起那张钱,放回到老娘手里,说道:“娘,这是荣梅给你的,你就当压箱底存着,这样能让我那老婆子有个盼头,让她以后好好伺候你。” 刘老太太把手收回来,脸色潮红,双手微抖,她虽然瞎,也知道50代表着多少钱,能买多少东西,把钱一把塞进了怀里,刘老太太精气神就起来了,手里有钱心不慌啊。 她摸索着下了炕, 说道:“儿子,你先帮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摸索着那几袋子粮食,看着屋内忙碌的身影,刘老太太想了片刻后说:“儿子,你和你媳妇商量下,趁着手里有这些粮食,赶紧给永进娶房媳妇回来。 娶了媳妇,也就了了你的心腹事了,我活不了几天了,看着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王荣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老娘的唠叨,眼泪顺着他苍老的脸流了下来。 世界上,媳妇和自己最近,可是最心疼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老娘,她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即使眼睛瞎了,她一有机会最先想到的还是他,但是他却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 王荣贵想到妹子想将老娘接走说的话,他心里暗暗发誓:“娘啊,你哪里都不用去,只要有我一口,绝不会少你一口,你,我来养!” 第98章 突 变 时间过得飞快,这个年已经过去了,人们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节奏里。 二月初一这天,部队的卡车来了,拉走了王荣梅早就准备好的2个月来鸡场攒下来的鸡蛋8000个,这个数量倒是让部队来的人喜出望外,他们以为这次免不了要空车回去,毕竟两方并没有商量好。 商定好了下次来的时间仍旧照旧不变后,王荣梅兴冲冲地回了村里,给大家报告了一个好消息——鸡蛋涨价了! 从今天开始,收鸡蛋按照2分5一个! 老支书高兴地立刻从大喇叭里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让大家赶紧把鸡蛋准备好,排队来大队里来交。 村里立时炸了,好家伙,一个鸡蛋价格竟然翻了翻,这可比以前多的太多了。 村子里的鸡蛋数量竟然开始飞速增长,存量一下子达到了几万个。 王荣梅在村里的威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就像当初和张连岭说的那样,新年伊始,为百货送鸡蛋的人换了,换成了村里的小队长,由每个队的队长负责一个月,轮流来给百货商店负责送鸡蛋。 也就是从换了人开始,每次送鸡蛋都会出现破损,而且破损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一次达到了100多个,这引起了王荣梅和老书记的注意,不得不在会议上公开批评了这几个队长,并宣布说,如果破损超过10个,损失由自己负责,如果不同意,完全可以放弃去送鸡蛋的资格,这才保证了鸡蛋的损失率。 这让老书记无比的抑郁,以前送鸡蛋怎么没这么多的事啊,这更反映出王荣梅同志的高尚之处啊,老书记感叹。 村里也开始在背地里传的热烈,说为什么当初王荣梅和张连岭送鸡蛋的时候没有破损,现在轮流送鸡蛋了倒是开始出现鸡蛋破损了,这里面明显有猫腻,各个小队长明显有贪鸡蛋的嫌疑。 可大家也就是背地里叨咕,不敢拿到明处来,毕竟谁也怕队长给自己穿小鞋。 王荣梅心里明镜似的,没好处谁愿意白白的跑这一趟啊,不图几个鸡蛋不足以平心中欲望嘛。 再说张连岭没了送鸡蛋这个美差,却得了张招娣这个财神,从她带着缝纫机嫁到他家开始,凭借着媳妇的手艺偷偷给村里村外的人裁衣服,媳妇就变成了摇钱树,几乎每天都有进项,有给钱的,有给物的,有给代替出工顶加工费的,反正是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王荣梅的生活也进入了稳定,每半个月交一次鸡蛋,剩下的日子则是正常到公社打卡上班,为了促进公社的鸡蛋事业而努力。 因为年前出色完成了县里给北京供给蔬菜的任务,更是得到了县长的青睐,在县上的公开会议上多次得到了表扬和肯定。 就在一切顺利的让人忘了这本是大动荡时期,全社会是不安定的时候,王荣梅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冲击。 9月份的一则消息让全国震动,也影响了县里的领导层,他们连夜开会通报讨论。 王荣梅对这则消息不感兴趣也不感冒,因为她上一世早就经历过了,她认为和上一世一样,这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那是中央高级领导们的事,和她一个小小农妇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偏偏几天后也就是9月19号这天,正好是八月初一,王荣梅等了一天也没看见来拉鸡蛋的卡车,王荣梅心里虽然奇怪,但她心里仍然没有引起警惕,直觉感到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她想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能来。 但是直到八月中秋节这一天,仍旧没有任何人来也没有任何消息,王荣梅这才慌了,看着已经放满整个屋子和院子的鸡蛋,整整四十五万的鸡蛋啊,225个大木箱,堆在那里那么的刺眼和吓人。 让安立继续盯着,王荣梅心急火燎的赶回了村里,给老书记报告了这个坏消息,并紧急通知停止收鸡蛋,静待通知。 村民们听到停止收鸡蛋的通知,也着急的来大队探听消息,把大队部给围的水泄不通。王荣梅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解释为什么,甩下“等通知”三个字后就扬长而去,慌里慌张的又回到了高台。 看着这满院子的木箱子,王荣梅欲哭无泪,如果这么多的鸡蛋部队不来拉,这么多的钱她没法给乡亲们交代呀,村集体受了损失,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部队的车为什么没来,王荣梅想不明白,可这鸡蛋确实明明白白地就在眼前!鸡蛋不可能砸在手里,首先是钱赔不起,二是这鸡蛋的销路不能断啊,断了那自己的挣钱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围着鸡蛋转着圈,王荣梅无计可施。 第二天到公社里上班,还没等她坐下,小刘干事就说道:“王姐,社长找你,让你一来就去找她。” 王荣梅只好蔫头巴脑的来到社长办公室,办公室里社长面色阴沉,他盯着进来的王荣梅,语气有些沉重,他缓慢说道:“王荣梅同志,接到上级通知,你的干事职务被解除了,至于原因,上面没有说。我只能给你说声抱歉了。” 王荣梅心里“咯噔”一下,想要问“为什么?”可社长那句抱歉让她又哑然失声,没有为什么,没有解释,就是一句话——走人! 王荣梅点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王荣梅才开口到:“谢谢社长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听从组织的安排,那村里的工作我是继续还是不继续了?” 李社长说道:“这个上面没有说,就证明村里的工作还是要继续的。希望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把村里的工作一定要做好。” 王荣梅点点头:“好,谢谢社长,那我现在就走了。” 李社长走出办公桌,站在王荣梅面前,低声说道:“我猜测可能和收你们鸡蛋的的事和现在传的消息有关。” “啊?”王荣梅惊愕万分,这么倒霉?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啊! “谢谢李社长能给我说这些,让我不至于做个糊涂鬼,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了!”这种无妄之灾谁又能说明白呢。 “你的工资我会让小刘给你拿过去的。” “好,谢谢社长,我明白。” 是的,她明白,社长想和她划清界限,让她以后不要去公社了,是的,她明白。 第99章 想办法 王荣梅失魂落魄地推着自行车,一路往高台走去,接连的打击使她方寸大乱,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她推着车子路过荣军厂时,六斤从厂里走了出来,他和宋师傅也就是他的未来老丈人刚从保定跑业务回来,他打算到二姐那里去蹭顿饭去。 天气回暖后,秀娟就又搬到了南关的房子里,她和当初的大姐一样,累并快乐着,一边带孩子,一边上班。 而丽娟就一直住在了高台的房子里,王荣梅把两个小的安排到了高台附近的小学去上学,安立和爱娣白天在家照看玉玲,中午做饭外,还要完成大姐交代的学习任务,丽娟白天一天不回来,只有晚上回来负责监督检查这几个孩子的学习情况。 安立的特殊任务就是晚上学习完毕后去南关和二姐作伴去。 一家人被王荣梅安排的井井有条,深厚地感情就是在相互摩擦中产生的,大家相互的付出才能知道亲情的可贵,单方面的付出就只有索取而不懂的感恩。 六斤一出厂门正好看到王荣梅推着车子走过去,他连忙喊了一声追过去,王荣梅却充耳不闻仍旧在向前走着。 六斤几步就追上了王荣梅,他拦住车子,说道:“娘,让我来骑车,你坐车子。” 王荣梅充耳不闻,仍旧推车前行,却发现被人挡住,这才抬头看去,见到六斤挡在面前,才恍然惊觉,问道:“六斤,这么快就回来了?” “娘,怎么走路还走思啊”六斤看出来娘有些不对劲。 “先回家!”王荣梅把车子给了六斤,坐车回到了高台。 六斤跟着王荣梅进了屋,看着她无精打采地躺到了床上,心里发急,但还是耐住性子问:“娘,是不是鸡蛋的事,他们不要鸡蛋了。” 六斤一进院子就被这满院子的木箱子惊住了,联想到娘的表现,他才想可能是鸡蛋出事了。 王荣梅长出一口气,说道:“是啊,几十万的鸡蛋没人要了,咱们这可怎么办啊?” 六斤得到确认,心里也值突突,这得多少钱啊,以前损失的鸡蛋娘都是自己自掏腰包,这次太多了,恐怕全家都扛不住。 六斤腿有些发软,他扶着床柱子坐在王荣梅旁边,心里在疯狂地想着:“怎么办?怎么办?” 想起冬天去京都卖鸡蛋的经历,他立刻就想到了好主意。 “娘,他们不要鸡蛋了,难道咱们一个大活人,还怕被尿给憋死?娘,要不咱们去保定试试?也可以去京都啊,就像当初卖鸡蛋一样。我刚从保定回来,那里挺大的,需要的鸡蛋肯定也不会少。” “保定?”王荣梅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是啊,怎么忘了自己当初卖鸡蛋的初衷啊,当初自己不就是考虑去外面卖吗?看来懒惰真的使人变笨啊。 王荣梅忘了公社那边的不快,现在那“鸡蛋山”可是当务之急呀,什么都比不得鸡蛋重要。 “嗯,我也不小了,让我去试试,咱们可以先用驴车?” “你真想去试试?你觉得你自己能行吗?”王荣梅问六斤,心里竟然有些许激动。 “娘,我经常跟师傅出门,出去联系鸡蛋,我觉得没问题,再说了,上次咱们一起去京都我也长了好多见识呢,我觉得没有那么难。”六斤很自信。 “去的话,用驴车肯定不行,还和上次一样,咱们用大卡车。”王荣梅思索着:“车也不用多了,还是用三辆。咱们从县里出发,经过保定,然后再去京都,如果京都卖不完,咱们就往天津卫去,一路往南,鸡蛋肯定能卖完。”王荣梅说完,自己就先兴奋起来,这点鸡蛋不愁卖,发什么愁啊。 王荣梅身上有了力气,站起来说道:“我这就到公社找社长,让他帮我找上次的运输公司去。”说完却又一下子坐到了床上。 六斤诧异,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这电话怎么打啊,不能老麻烦人家社长啊。”王荣梅给自己找着理由。 “这还不简单,咱们直接去邮局就可以啊,就是邮局打电话需要花钱,我们给客户打电话都是通过邮局的。”六斤毫不怀疑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啊?可以去邮局打电话?好,咱们这就去联系车去。”王荣梅来了精神,拉着六斤就往外走。 邮局就在南关,两人骑车直奔邮局。 邮局有两间屋子的大小,进门正对面是一溜涂成绿色的半截矮墙,使整个屋子分成了内外两间,里面是工作人员,外面是排队等待寄信的,或者打电话的。大厅中间,是一个桌子,桌子中间有一个大碗,大碗里是装着满满一碗的浆糊,方便人们沾邮票的。 在大厅的北边,是5间密封的小隔间,每个小隔间大小应该有一米见方,每个小隔间里面有一部电话,此时里面已经有人在站着打电话了。 王荣梅第一次进邮局,看着里面这一切,有点新奇。 “打电话就进去那个小隔间吗?”王荣梅问。 六斤点头,对王荣梅说,“我去排队,你先在这等着我,排队叫号才能轮到我们。” 六斤排队等着,等轮到他时,他熟练地对柜台后面工作人员说道:“同志。我们给保定的运输公司打电话?” “叫号还是叫人?”工作人员问。 “叫人!”六斤犹豫了一下说道。 所谓叫人,就是直到有人接打通了电话才开始收费,不过通话费会贵一些,如果打不通就只收1毛钱的叫人服务费 叫号则是不管打通打不痛,都会收费,而且是一拨通就开始收费,但价格相对要便宜。 六斤见师傅打电话时都是叫人,不叫号,所以他也选择了叫人服务。 “押金1元,到3号亭等待。”工作人员递给六斤一张厚厚的纸牌,上面写着3号亭和押金1元的汉字。 六斤把号牌递给王荣梅,指着3号亭说:“可以了,娘,你在里面等着,一会就打通了。” 王荣梅进了电话亭,看到小桌子上的电话,她拿起电话,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没多久,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请问是接到保定运输公司吗?”女声说的又快又轻,她几乎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王荣梅仍旧赶紧回答到:“是,请接保定运输公司。” 第100章 找 车 电话里传来“请等待”的声音,然后一直是“嘀、嘀、嘀”的忙音。过了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里面才传来一个男音:“你好,找谁?” 王荣梅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从来没有打过电话,也没进过邮局,虽然经常在电视上见到过电话,但那也是见过而已,后来流行手机的时候,她打过,听过,也摸过,但是已经耳聋眼花的她,只能对着里面模糊的人“嗯嗯”的应着,不管对方说话的声音再大,传到耳朵里的只是嗡嗡声。 所以再先进的东西在她面前,已经激不起那种看见新事物后的好奇加新奇的激动心情了。 如今,电话就在自己面前。王荣梅拿起电话,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学着李社长打电话说话时的口吻,说道:“你好,我是安国的王荣梅,请问是运输公司书记吗?” 在七十年代,当时安装电话的可是极少数,电话是贵重物品,是代表身份的象征,所以电话肯定要安装在重要人物的办公室里。 “我是!”里面传来肯定的、带有男人磁性的沉稳声音。 “书记你好,年前我们曾经合作过一次,用了3辆车,去京都卖的白菜,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这次打电话想再定几辆车装鸡蛋去京都,不知您那里能给我提供几辆车?” 王荣梅直接说用几辆车,而不是问能提供车吗?就是希望用肯定的语气让这位没见过面的书记答应下来并且不给他考虑的时间。 “现在公司里只有两辆车,够用吗?”电话里传出运输公司书记迟疑的声音。 “两辆就两辆,如果您那边能多派2辆更好,价格还是按以前吗?”王荣梅追着把价格定下来,不让那位再迟疑。 “一样的。车明天一早到,到哪里等你们?”书记的声音坚定起来。 “车直接开到县药王庙广场,在那里等我们就行。”万荣梅回答。 “好,就这样,再见!” “再见!” 放了电话,王荣梅想高呼万岁,搞定!就这么简单! 走出电话亭,六斤早就等在了缴费窗口,接过王荣梅递过来的纸牌,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道:“3号亭缴费。” 里面的工作人员熟练的从计时器上看了下时间,说道:“一共通话3分钟,扣费8毛5,找你1毛5分钱。” 拿着从窗口递出来的零钱,王荣梅和六斤走出了邮局,打一个电话竟然用了近一块钱,好贵呀,怪不得人们宁可写信也不打电话,邮票才不过2分钱一张。 “定了2辆车,明天早上到。”王荣梅对六斤说道:“既然只有两辆车,那咱俩一人一辆,按计划明天经保定奔京都,你没问题。” 六斤笑着说:“娘,小意思了,有您在我更没问题了。” 能为这个家出一份力,能为自己娘解决问题,六斤感到由衷的高兴。“我是家里的男人,娘依靠我就对了,”他心里沾沾自喜。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王荣梅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看来鸡蛋的问题解决了。 晚上,王荣梅在东屋轻拍着玉玲哄她睡觉,一边和六斤说着话,西屋丽娟在当老师教导着两个学生。 “娘,明天咱们到了京都,还是先去找杜叔,让他带着我们去找供销社来卸鸡蛋,这样有两个好处。 一是能避免我们因为路不熟,走错路甚至找不到地方的麻烦; 二是由他带路,咱们不仅能节省时间,而且因为他是本地人,还能避免那些本地人因为看不起咱们乡下人而给咱们出阴招。 三是有本地人带路,能避邪,让那些心存坏心思的人远离我们。” 六斤侃侃而谈,说的兴致勃勃。 他说,有一次他和宋师傅一起外出时,就遇到了坏人。那次到天津卫,他们去找飞鹤五金厂联系货源时,按照电话里的地址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回到旅馆后,谈起这个事,同屋的那人说他知道。 这个人和宋师傅聊得特别好,赢得了宋师傅的信任,于是宋师傅就请他带路,于是他就领着宋师傅一个人去了飞鹤五金厂。 结果后半夜宋师傅才回来,他被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又风趣健谈的人给搜刮一空,然后把宋师傅扔到了荒郊野地后那个人就跑了。 六斤说他这位未来的老丈人,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是一副追悔莫及、捶胸顿足的样子,说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教育六斤出门在外绝不要轻信任何人。 王荣梅听六斤说完后感到挺后怕,宋师傅竟然还遇到过这样的事,幸好那人只是图财没有害命,否则后果太可怕了。 说完了宋师傅,六斤见机献宝似的说道:“娘,为了节省时间,最好咱们一人一辆车,分头行动,这样鸡蛋肯定下去的快。” 王荣梅听了六斤的话,点点头,想了下又赶紧摇头:“不行,为了安全,咱们不能分开,再说就两车,不会耽误太久时间的,咱们不用着急。” 谈兴正浓的六斤听娘不同意他的说法,一下子就气馁了,自己还是没能得到娘的信任。 看六斤兴趣缺缺,王荣梅劝他到:“如果车辆多的话,可以采取你说的这个方法,分开卖时间肯定会大大缩短,但是咱们就两辆车,并不着急,你说是不是?” 年轻人冒进,这是通病,王荣梅并不责备他,只是给他分析着说道。 六斤鼻子里“嗯”了一声,闷闷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六斤主动就早早地到药王庙广场去等车了,王荣梅在家准备食物,当然还是老一套,烙饼,煮鸡蛋,不过这次没做那么多,上次可是剩了不少回来。 安立在旁边帮忙,一副讨好、乖巧的样子,跑前跑后的帮着拿东西。 车来了,王荣梅招呼着两位司机先吃饭,安立和六斤陪着,王荣梅把要搬上车的木箱指给司机师傅看,一车装2层,共56箱,因需要留出油桶的位置,只能装54箱。 七八十年代没有加油站,车的油只能自备,所以跑长途的车上都备有一个大油桶,专门随时为车准备加油。 司机加上六斤和安立,四个人装车,王荣梅计数,断断续续地用了近一上午的时间才把车装满,累的几个人满头大汗,几乎脱力,这装车速度和那些当兵的简直不能比。 眼看着要过中午了,王荣梅算了一下时间,如果现在往京都出发,到达时间大概是下午三四点左右,过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他们几个人就需要在京都住一晚,倒不如在家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到比较合算。 于是王荣梅和司机师傅商量了一下,司机师傅对于雇主的要求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他们挣的是工资,什么时候走他们是无所谓的,于是王荣梅决定明天一早再出发。 安排了2个司机师傅到了最西边的屋子休息,王荣梅让六斤回村去开介绍信,并让他转告老支书他们去京都卖鸡蛋的事。 老书记在家里肯定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解决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老书记不急了,才能安抚住村民的情绪,现在正是秋收时节,别为了这件事影响了秋收,从而耽误了村里的农业生产大计。 第101章 再次进京 雪亮的车灯刺破了黑夜,把前面的路照的一清二楚。 王荣梅一行六人出发了,王荣梅夫妻,六斤兄弟俩和两名司机。 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到了保定,这时候天刚刚蒙蒙亮,司机就是保定的,倒是不用王荣梅发愁,他们直接就开到了每个区的供销社或者百货商店,王荣梅有时自己去,有时让六斤直接上,和那些主任或者负责人直接谈,谈拢的直接卸鸡蛋,拿钱走人,谈不拢的也不墨迹,转身就走。 把这些久居上位的人都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哪有这么谈生意的,半句话不多说,自己刚一拿乔,人家已经转身走了。 雷厉风行的一阵推销,倒是也卖出去了一些,因为王荣梅不想转圈耽误时间,所以只是沿途转了4个区外加2个百货大楼,按每个鸡蛋5分钱的价格卖出了21箱。 他们不再耽搁,开车直奔京都。 进了京都的郊区,王荣梅就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的味道,只见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紧盯着来往的车辆和人群。 终于,他们军绿色的大卡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为他们的车上面没有任何标识,有几个身穿军绿服装、背着枪的人拦住了他们的车,查问他们去京都的目的,甚至有两人端着枪瞄准着王荣梅一行人,他们上车认真查看了车上的货物,又看了介绍信,车才被放行。 王荣梅心里感到很不妙,京郊都这么紧张了,那内城不就加个“更”字吗?她开始怀疑自己此行是不是正确,真想开车返回去。 可是看着车上满满一车厢的鸡蛋,想起家里那满院子的木箱,还有村里乡亲们焦急的目光,王荣梅咬牙,继续走! 司机师傅也暗暗吃惊,解放22年了,被抢指着的这种情况他从没遇到过,他有点不知所措,看到雇主镇定的表情,司机师傅也渐渐地把心稳定住了,自己大不了就一个受雇的司机,能有什么事啊! 但是和王荣梅同一个车上的六斤沉不住气,看着渐渐远离的那群穿深绿色服装、拿着枪的人,六斤后怕地问:“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背着枪的人在查车,他们在查什么?” 王荣梅笑了下,安慰道:“怕什么,反正和咱们无关,咱们就安心卖咱们的鸡蛋就行了,别管那些多余的事。” 六斤追问:“娘,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给我说说,省的我胡思乱想的。” 结果,还没走多远,又被一批同样装束的人给拦住了,又是一番检查,人、车都查了一番,这才又给放行。 当他们进了内城时,已经被检查了七八次了。 内城里,明显比外城紧张多了,他们把车停在离杜师傅家不远的位置,六斤下车跑去找杜师傅。 很快,六斤就跑了回来,说道:“杜师傅去上班了,杜老爷子已经让人去叫他儿子了,所让咱们多等会!” 在等待的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三拨人来查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依旧是同样的操作,问询来京目的,看介绍信,查验货物。 反复的查验,让车上的几人变得麻木起来,只要有穿军装的人过来,就会主动站成一排,手拿介绍信,开始一个挨一个的自报家门,进行自我介绍,介绍完最后还得加上一句:“我说完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狗血的画面后来在他们每次回想起来时,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喷。 就在第三拨查验的人刚走,杜师傅快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您们各位可算是来了,我盼各位好久了,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你们来呀!。” 王荣梅心里说道:“盼我们?是盼挣外快!” 杜师傅笑容满面伸手和张老汉、王荣梅一一握手,心情略带点激动,问道:“这次咱们卖什么?” “鸡蛋!你知道现在京都鸡蛋的价格吗?”王荣梅问。 “这能不知道吗?前几天刚买的鸡蛋,4毛8一斤呀。”杜师傅回答。 “京都里是按斤买鸡蛋,不是按个的吗?”王荣梅问。 “按个儿吃亏呀,也有买不起鸡蛋的,就买一个,一个鸡蛋是1毛。”杜师傅回答。 王荣梅心里暗暗琢磨:“如果按斤,那鸡蛋肯定要先从木箱里刨出来才能过秤,过程中避免不了磕碰,那就会有损失,所以按斤要贵一些。如果按个直接计算数量,在往外倒腾鸡蛋时发生磕碰后就不能算在自己身上了,所以价格上应该和供给部队的价格差不多就行。” 和张老汉偷偷嘀咕了一会,让他算了一下按斤一个合多少钱后,王荣梅心里有了底。 在杜师傅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第一家供销社,这个区的供销社的主任姓萧,上次送过一次白菜,时隔这么久,萧主任还记得王荣梅。 当他看到王荣梅时,露出了微笑,说道:“上次您送过来的白菜真是及时雨,解救了我们这一片的居民。可谁成想你们就送了一批就不送了,我真后悔上次卸少了。 这次送来的鸡蛋,也正是我们急需的,不知道这次这鸡蛋怎么给我们呢?” 王荣梅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乡下都是按个来计价,但是你也知道,鸡蛋大小是不统一的,所以您愿意按乡下的个数来算还是按京都的斤来算?” 萧主任问:“按个多少,按斤又是多少?” “按个6分5厘,按斤3毛8。”王荣梅心里快速盘算着。 “那您这箱子里鸡蛋是多少?”萧主任看着这一大箱子鸡蛋,箱子的外面还贴着标签,上面详细的写了数量和装箱日期,让人感到莫名的信任感和安全感。 他很好奇这种装鸡蛋的方法,确实挺特殊的,到底是谁这么聪明,能想到这个好办法。 平常那些送鸡蛋的人不仅少,而且送来的量也不多,主要是这个东西太好碎了,不好运输,以至于鸡蛋在京都里都成了紧俏商品了。 “这一箱子是1000个鸡蛋。按斤称的话,我们现捡出来再称量,就是费些时间而已。”王荣梅说道。 “现捡出来再称有些麻烦,那就先按个,我希望下次您再来的时候把重量称好,这样大家都省事,行吗?” “行,行,没问题!”王荣梅大喜,这位萧主任太通情达理了。 “你们下次来是什么时候?这样我好核算一下放几箱子合适?” “下次来大概要到15天以后了”,王荣梅盘算了一下,感觉15天应该可以,前提是如果来的话。 “那就放5箱,”萧主任说,又顿了一下问道:“那个箱子能不能一起放下,下次你们来我们再还给您。” 供销社是自负盈亏的,他不敢一下子卸好多,万一砸手里了怎么办?但是卸5箱他倒是可以慢慢卖,最多15天准能卖完,快的话可能三四天就能卖完也说不定。 “箱子如果您放下的话按每个箱子一块钱收费,当做押金,押金轮流使用,最后如果您不用了箱子了,我们会把钱退给您。但是如果箱子被您这边损坏了,不能再继续使用的话,押金就不能退了。”王荣梅解释道。 萧主任点点头,说道:“好,那就卸5箱,你进来,咱们结账去。” 萧主任率先朝着屋内走去。 第102章 还有吗? 萧主任看着会计把算好的钱递给王荣梅,这才说道:“钱已经结清,你那里还有什么可以拉过来卖?下次你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下次?”王荣梅眼睛一亮,可又转瞬灭了,变成了丧气。 “有也不行啊,你看现在的局势,我可不敢随便来京都,这一天起码查了我们十次了,心里害怕呀,一个月跑两次我都觉得多了。”王荣梅脸色晦暗。、 “那你来说说,你们还能提供给我们什么?”萧主任挑眉,他觉着这个女人手里肯定还有其它东西。 “实话跟您说,还真有,就是现在不方便,以后,以后有机会还是第一个给您送过来,您看行不行?”王荣梅叹口气说道。 “好,就这样定了,希望王同志多多照顾我们供销社,让我社蓬荜生辉啊!”萧主任站起身笑着说道。 看来,这位萧主任有想法啊,王荣梅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这位萧主任,难道他在给我打点,让我给他点好处,他好帮着我卖货?摇摇头,王荣梅蹬车离去,回头再想,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卖鸡蛋。 两辆卡车按着上次卖白菜的顺序又走了一趟,鸡蛋的销售竟然出奇的顺利,也没有人再过来盘查,看来,盘查的重点就在外城和刚进内城的地区,内城里只是偶尔有穿军装的人在巡查,但明显不如外城的多。 供销社要鸡蛋有按个的,有按斤的,按斤的就是麻烦一些,需要把鸡蛋一个个的从麦糠中刨出来,才能过秤,由此他们每个人除了王荣梅外,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王荣梅作为主导人物肯定要时刻保持自己的干净整洁,否则怎么去和那些领导谈价,收钱呐呢?! 这一天过得很快,卖鸡蛋比卖白菜还累,白菜不怕摔,这万一一摔全玩儿完,所以搬动的时候时刻要紧张专注,就怕一不留神就碎了。 当最后一批鸡蛋卖出去后,天已经黑了,京城里的路灯陆续的亮了起来,照亮了街道旁又饿又累的几人。 他们有气无力的靠在车厢上,喝着司机师傅递过来的水壶里的水,然后又默默地递给下一个人。 王荣梅也很累,她问杜师傅:“附近有没有饭馆?咱们大家先去吃个饭,捎带着休息一下,缓缓身上的疲乏。” 杜师傅摇摇头说:“不用找,就是有,这个点也下班了,吃不上饭的”,然后又苦笑着说:“我想请大家去我家里休息下,可我那地方实在小,怕委屈了各位。” 自己家里就两间房,里面住着祖孙三辈人,想想都挤得慌。 “不用那么客气!家里老少一大堆,哪里有外面方便。”王荣梅说道 王荣梅等大家缓了一阵后说:“咱们顺路去找找看有没有吃饭的地方,正好要送杜师傅回家。”于是几人纷纷上车,由杜师傅指挥着往回走。 当走过一条街后,他们惊喜地发现了一家正在经营中的饭馆,里面竟然有好几桌在吃饭。看来正是这几桌客人延缓了关门时间,这个发现让大家喜出望外。 七人走进饭馆,里面的服务员脸都绿了,一位女服务员堵在门口,说道:“已经打烊了,下班了,没饭了。” 杜师傅指着里面那群人说:“什么叫关门了,他们能吃,我们就不能吃?” 服务员翻了翻白眼:“他们加了钱,你们加吗?” 王荣梅接口道:“我们也加。” 服务员撇嘴道:“在饭钱的基础上多加1块钱的加班费,你们确定你们加的起?” “我们加的起,你让开。”六斤怒喝了一句,真是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吃个饭还分三六九等,什么人呐。 服务员让开了门,指了指取号牌的点餐台说:“那你们先点餐把钱先付清。” 王荣梅过去点了餐,付清了钱,服务员就站在她的身边一直盯到付清了钱,她才一扭身坐到了一边,不在理他们了。 六斤把手里拿着的大饼“啪”的拍在了桌子上,一脸不爽的盯着那个服务员看,大有一言不合就想干仗的架势,气的王荣梅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两脚。 这次饭菜很快就做好了,自己去窗口把饭菜端过来,七人开始狼吞虎咽,王荣梅要了一瓶酒,给两位司机师傅和杜师傅各倒了一小杯,并表达了自己对他们帮忙的感谢。 几人很是感动,自己只不过付出了一点点力气而已,却既挣了钱又受到了雇主在饭店有吃有喝的款待,得到了雇主的感谢。虽然肉体上挺累,但精神上却得到了被人尊敬后的满足。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王荣梅才问杜师傅:“平安兄弟,你知道京城内城有几个区吗?” 杜师傅道:“当然知道了,现在这内城分16个区,咱们现在所在的呀叫做朝凤区。” “16个区呀,这京城确实够大的,这一个区咱们就转了一天,别的我看也得照着一天来转呐,那这十六个区您都熟悉吗?”王荣梅问。 “附近的还凑合,远的就不行了。”杜师傅摇头道。 “您别不行呀,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啊,还得靠您托朋友找关系,帮着我们找合适的人来给我们带路,我们要求也不高,踏实、肯干、路段熟悉就行,如果像您这样面上的事也懂一些是最好。” 王荣梅笑道:“老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平安兄弟在每个区里帮我们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我们出双份的劳务费,怎么样?” 杜平安高兴了,说道:“大姐说的是真的?找一个合适的人出双份?里面真有我一份?” “真的不能再真!”王荣梅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大兄弟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给您直说,我给您出的那份不是劳务费,那是感谢费!你大姐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帮了我,就是帮了我们全村老少爷们,我替他们感谢你!” 杜平安心里的小九九打的够响的,开始还有些犹豫,怕到手的鸭子给飞了,现在听王荣梅这样说,他的内心一下子敞亮了,他的顾虑没了。 明天他就找人去,每个区找一个,他不信找不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那些街溜子多的可是数不过来。 搞定了杜平安,王荣梅转而对两位司机师傅说:“如果我想继续用车,你们公司那边还用另外申请吗?” 两位司机师傅互相看了看,点头说:“任务结束,我们得回单位交车,如果大姐这边继续用车,我们回去给书记打报告,书记会另行安排,可能安排我俩,也可能是别人,这个得统一调度,我们自己做不了主。” “这样啊,你两位回去帮我打个报告,就说我要继续用车,希望能再派两辆车过来。我院子里的那些鸡蛋你俩也看到了,如果用两辆车,可能还会剩下一点,以后我会常用车,希望领导能优先考虑我。” “好,你的话我们会带到。”两名司机郑重点头。 吃饱喝足,几人离开饭店后一路开车到了杜平安的家附近停下,王荣梅把准备好的5元钱递给杜平安,说道:“平安兄弟,谢谢你这一天的辛苦付出,另外区的人选你尽快落实,下次咱们去哪个区,你说了算。” 杜平安握手笑道:“放心!任务一定完成!” 深夜,王荣梅站在家门口目送一路远去的卡车,希望后天公司能如约派车来。 再看两名司机,连续开车好几个小时了,却一点疲态都没有,有的只是脸上兴奋。 因为王荣梅除了雇车费用外,每人又多给了他们2元钱的辛苦费,说是感谢他们这一天辛苦的付出。 他们这一天确实很累,又装又卸又抬的,内心也曾替自己不值,但是当辛苦的付出有了回报时,内心的不甘和不值全部化作了满满地感动。 别看是个小老太太,办事真上道,讲究,回去了一定要在领导面前为她说说好话,争取下次还能派自己过来。 第103章 你和安立一起去 早上,温暖的太阳照着整个院子。 王荣梅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堆积的木箱,还有南屋里的?整整117箱鸡蛋啊,想起在京都大家撅着屁股捡鸡蛋的情形,不由的叹了口气,心中哀嚎,这些都要重新翻捡一遍,简直累死个人哟! 天刚微微亮,王荣梅就让六斤骑车子回村,去把大队里的大磅秤拉过来,因为要给鸡蛋过秤,用这种台式大秤方便。 丽娟已经请了假在家,爱学和玉亭也没去上学,安立和爱娣几个也一起上手,把木箱里的鸡蛋一只只地捡拾出来,先把木箱的鸡蛋捡出来,在院子里摆放了一堆堆的全是白花花的鸡蛋。 王荣梅有心想从村里调几个人过来一起收拾,可是,正秋收呢,村里哪里还有闲人啊。没办法,只能全家老少一起上手。 就在院子里摆放的快没地方时,六斤赶着驴车拉着大磅秤拉回来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抬进院子里,却只能放在院门口的位置。 爱学和玉亭负责计数,先称一个空木箱,325斤,在称木箱里用到的麦糠,24斤,然后开始往里面放鸡蛋,一层鸡蛋一层麦糠,最后1000只鸡蛋放进去,麦糠24斤撒完,上称后总重量是2205斤,减去木箱和麦糠的重量,六斤在木箱上原有的标签上工工整整的写上鸡蛋重量:185斤。 就这样,117个木箱里的鸡蛋全部过了一遍秤,虽然麻烦,但是比在现场现捯饬要好的多。 到第二天上午时,这个浩大的工程量终于完成了,个个累的腰酸背痛,为了奖励他们,王荣梅每人发了2块钱当奖励给了他们,两个小的当然照旧是一人一毛钱去买糖吃。 休息了一下午,所有人满血复活,只有王荣梅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又软又酸,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六斤赶着驴车走了,村里还等着用大磅秤过秋粮的重量呢,他得赶紧拉回去。 就在王荣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受时,外面想起了卡车独有的喇叭“滴滴”声,王荣梅一咕噜就起来了,身上也不难受了,她几步走出屋门,就看见柳师傅和前天送过鸡蛋的孙师傅一起走了进来。 “大姐,我们来了,没来晚!”柳师傅笑着问。 “没晚,没晚,上午我们才把鸡蛋都倒腾了一遍,把重量标注了,这不正想歇会呢,你们就来了。”王荣梅也笑起来, 好,那咱们就装车, 等一会,老大还没来,少一个人,装车费点劲, 没事,我们先慢慢装着,我看着也没多重啊 于是,两名司机合力搬着木箱抬上车,安力在一边搭手,三人开始慢慢装车。 王荣梅赶紧烧火做饭,准备饭食。当装完一辆车时,王荣梅把饭菜摆好准备吃饭时,六斤回来了,于是几人吃完饭,就又开始装车。 终于赶在天黑前,车终于装完了。 王荣梅这时候也把明天出门的大饼准备好,又草草地吃了点饭,疲惫的他们这才歇下。 屋里,王荣梅、六斤、安立三人围坐在木桌旁,他们一起把今天装的108箱鸡蛋的总重量加在了一起,要算算到底是按个数计价好,还是按斤计价好。 六斤和安立各算各的,王荣梅在中间看着他们,最后,他们做出了统一的结论,按斤卖的钱多。 王荣梅一拍桌子,失声说道:“这么说,咱们按个卖是吃亏的?我的个天呀,以前咱们亏钱不少啊。” 六斤和安立也频频点头,是啊,不算不知道,这一算还真吓一跳,1000个鸡蛋就能差出十多块钱了,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明天,咱们一律按斤来卖,可不能按个儿了”。 仍旧是按上次出发时的时间,4点钟,5人准时出发。 张老汉回了村里记账去了,这次跟去的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早上八九点的时候,他们经过重重关卡,终于到了内城。在路边休息了一下,就着要来的热水简单的吃了饭,这才一直开到了杜师傅家的附近。 六斤一溜烟地跑去喊来了杜师傅,杜师傅昨天,今天就一直等在家中,今天不来,他明天还会在等一天,因为他觉得他们这几天肯定到。很快他就和六斤来了。 杜师傅一上车,就说道:“咱们今天先奔定安门,那边已经说好了,那人是出了名的爱溜达,对他那一片了如指掌,是个连人家院里有几棵树都知道的主。” 王荣梅点头,两辆车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定安门。 远远的就定安门牌楼下,王荣梅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军色衣裤,还戴个军帽的人,他斜靠在门楼柱子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眯着眼,像是睡着了。 车停下,杜师傅趴在车窗户上,大声喊:“德子,德子!” 那人听到有人喊,顺着声音看过来,吐掉嘴里的树叶、眉开眼笑的跑了过来。 “车上坐不下了,你就在站外面指挥!”杜师傅隔着车门对外面的德子说。 德子一跃就登上了门外的车踏板上,胳膊顺势从窗户上伸进来拉住了车门侧上方的固定把手上,牢牢抓住,喊道:“没问题,出发,一直向前开。” 听从着德子的指挥,两辆车开到了一家供销社门口,王荣梅下车,把六斤喊下来对他说:“你和安立一起进去找供销社主任,看人家要不要咱的鸡蛋。” 六斤一听,有点踌躇,不敢进去。 “娘,人家不要怎么办?” “你不进去问怎么知道人家不要?” “我是说万一,万一不要怎么办?” “凉拌呗,人家不要,咱就到下家去。你跟随老宋出门快一年了,怎么,不敢吗?”王荣梅刺激道。 “什么不敢!我是怕把娘的事给干砸了。”六斤不服气道。 “那就去,别墨迹了。”王荣梅催促。 六斤一跺脚,说道:“安立,走,和我一起进去!” 进去了没一分钟,两人蔫蔫地走了出来,六斤哭丧着脸:“人家说不要。” 第104章 波 折 王荣梅笑了,说道:“不要就不要,你总结一下。是人家真的不需要还是因为咱们说的话不对法?咱们下次好注意改正,为下次做准备。。” 六斤愣了一会,低头琢磨了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抬头说道:“我再进去试试。”说完拉着安立又走了回去。 这次进去了有五分钟,两人才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女,职业化的短发,一身工装,一看就是领导的派头。 王荣梅下车站在车门处,望着两人,结果六斤把人领到她的面前,微沉着脸,语速很快地介绍说:“这是我们村书记,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 王荣梅赶紧和这位女领导握手:“领导你好,我是县上领导派来监督的,不知道您这里需要多少鸡蛋?” 六斤在旁边继续说道:“”您可以先看看鸡蛋再说,我们这次拉来了整整两大汽车,足够您的需要。” 说着上了后车厢,后面的安力急忙跟上去,两名司机也过来帮忙搬了一箱下车,抬到了女领导的跟前。 他们打开了上面的盖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排鸡蛋,周围的麦麸就像大棉被一样把鸡蛋裹得严严实实。。 就凭着鸡蛋的包装,女领导满意的点点头,握住王荣梅的手说道:“我是定安门柳树街道供销社的谢主任,你们的鸡蛋保护的很好,刚才还担心会有碎的,弄得鸡蛋上面特别的脏,现在看着挺放心的,我们卸5箱。” 王荣梅也笑着说:“好的,谢谢您。一切事宜请与这位小伙子谈,他是主事。 ” 六斤紧绷的脸有了一丝笑模样:“您要5箱,好的,我马上加一下看是多少斤。”然后对站在一边的安立说道:“再搬4箱下来,然后总一下是多少告诉我。” 转过头来,六斤继续说道:“每个鸡蛋箱的上面都标有鸡蛋的数量和总斤数,每个木箱押金1元,下次您不要鸡蛋了我们可以把钱再退给您,您也可以把鸡蛋腾出来,我们可以等的。” 六斤的话说的很周到,也很客气,一点没看出来紧张,王荣梅心中暗暗点头,这小了可以了。 谢主任看着面前着的大木箱子,暗暗思忖:“看这木箱的做工和大小,应该多少能值个钱,即使他们不来收回这木箱,拿回家当个装衣服的柜子,做个桌子应该也还行,不算亏。” 很快鸡蛋的数量总出来了,谢主任觉得5个木箱花了5元虽然觉得有点多,但是如果把鸡蛋腾出来后鸡蛋的保存怕不安全,但如果就这样这样装着却很保险,而且还一目了然,鸡蛋的价格定的也不高。 在当着所有人的面随机点出一箱来点数了一下鸡蛋的数量后,谢主任很满意,数量够,他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处来了,于是很痛快的付清了款,并写了收到条递给六斤。 六斤捧着钱和收到条递给王荣梅,低声说道:“娘,怎么样?我收到钱了。” 六斤心里美呀,终于凭着自己三寸不烂的舌头卖出了5箱,跨出了销售的第一步。 然后下来就是王荣梅坐镇,只负责收钱,下车跑腿、推销、联系的事都交给了六斤和安立。 六斤和安立从开始的生疏、紧张、说话结结巴巴,渐渐到后面的应付自如、说话也对答如流,能明显的看出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成长的速度很快。 那个德子特别爱说话,这一路不停的在说,就像当初的那个司机严师傅一样,两人真有的一拼。 当他看到这两个小伙子的前后变化也挺咋舌,他问杜师傅:“老杜,这俩小子看着憨厚老实,这话儿学的可真溜啊,正应了那句话了,人不可貌相啊,表面看着老实本分,这心思却更更活络啊。” 杜师傅明白,这是王荣梅在锻炼她的俩小子呢,为了他们以后单独出来闯做准备,心下非常羡慕。 想起自己那唯一的儿子,为了不让他下乡当知青,当初家里费了多大劲让他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他却不懂家里的苦,娶了媳妇后一下班,就整天的窝在家里哪也不去,看来自己这个当爹的不称职啊。 当他们把车上的最后3箱鸡蛋搬到了某一供销社跟前,供销社主任正在查看的时候,忽然来了一群人团团围住了他们。 这群人一身军绿,带着大盖帽,为首一人走到六斤跟前,问道:“你是他们中领头的?” 王荣梅见状赶紧过去,把六斤护在身后,说道:“同志,他们都听我的,我是他们的领导。” 见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这人点点头,对后面的人说道:“都带回所里去。” 出来几人,就像对待敌人一样,把王荣梅双手反剪,押着往前走去。 后面传来说话声:“把赃物抬到车上去,卡车司机也带走。”王荣梅想努力看看后面的情形,可是她一动不能动,被反剪的手臂疼的好像被扯断一样,她这是第二次被反剪双手押着了。 所有人被押到了定安门区派出所。 王荣梅被关进一个小黑屋,被强制坐到了一把椅子上,有两个人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管她。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 王荣梅的眼睛被刺的睁不开,她半眯着眼看着那个影子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桌子前,门关上了,屋里又一片黑暗。 一道光陡然照向王荣梅,王荣梅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只听一个声音传来:“这里是定安门区派出所,我们一贯的宗旨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老实交代你的问题,老实回答我的问话,明白吗?你的姓名?” 就像是谍战片一样,王荣梅知道派出所问口供都有一个流程,这是把自己当犯人来审了。 仔细想着这一段时间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纰漏,唯一害怕的就是队上来京都查证自己是否中间吃了红利,可这事京都的派出所也管不着啊?如果不是这件事,那别的自己也没犯法呀。 思来想去,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不变应万变,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条贱命呗,反正家里已经给孩子们存了一些钱,他们以后不会太受苦的。 王荣梅稳住心神,回答道:“王荣梅”。 “哪里人?” “安国县仕途村人。” “来京都目的?” “把村集体的鸡蛋供给京都的供销社,保证京都人民的生活安定。” 先说明自己不是私卖,是集体特供京都的,告诉他自己不犯法。 “介绍信呢?”听了王荣梅的话,对方的问询改变了方向。 王荣梅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叠叠方方正正的介绍信,上面鲜红的大章闪了一下他的眼,这人拿着介绍信走了出去。 第105章 被审问 很快,这人又进来了,他说道:“那个尹德和你们什么关系?” “阴德?不认识啊!”王荣梅一脸的莫名其妙。 “尹——德,不是阴德,那人一直和你们一路,还坐你们的车,你不认识?”黑影里的人厉声问道。 “和我们一路的?”脑子有点乱,使劲回想。 “嗯,那人好像叫德子,我听杜师傅这么叫他的,他就是被杜师傅请来当向导的,毕竟我们外地人对京都不熟悉,找不到该找的地方,我们才让杜师傅帮我们找来的人,至于这个人,我们不熟悉。”王荣梅详细的解释着。 “杜正明和你什么关系?”黑影问。 “杜师傅是一位很热情的人,我们第一次来京都时,向他打听供销社的地址,他非常好客,愿意为我们引路。”王荣梅回答。 “你们有金钱交易?”黑影厉声问。 “交易?”王荣梅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不能说,打死不能说。 “没有,我们没给他过钱,就是让他和我们下馆子吃过饭。毕竟人家辛苦一天为我们带路,不表示一下心里难安,您说是,领导?” “哼!”黑暗中一道冷哼响起。 “给你们带路的尹德是投机倒把的头号惯犯,我们一直抓不到他,现在有人举报你们和尹德一起投机倒把,就是因为他,你们才会被抓进来的。” 哦哦哦,原来如此,找人没找对呀。 “他只是帮我们指路,我们之间话都很少说,介绍信也给你们了,我们这里还有供销社给我们的收到条,这些需要回去给村里上账用的,这些都是证据,我们不是投机倒把。”王荣梅喊冤,“我们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这个是由领导来定的,不是你来喊得,等着结果。”那人站起来,对王荣梅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三人开门走了出去,但是门并没有关,那两人就笔直的站在了门口。 明亮的光线从门口射进来,加上灯光小屋里渐渐明亮起来。 王荣梅知道着急也没用,只是耐心地等着,希望两个孩子能坚强起来,不要被吓得不行了。 就在王荣梅担心两个孩子胡思乱想地时候,门口传来喊声:“王荣梅,出来!” 走出小黑屋,外面明亮的世界真好啊,王荣梅不禁微微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脸朝向太阳,享受了一下太阳温暖的光。 “娘,娘,你没事。”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里面充满了担心和焦急。 循声望去,两个傻小子向她跑来,到了跟前围着她不住的看,安立眼圈都红了,“娘,你没事,吓死我了,害怕你被他们打,他们没有打你。” “没事,没事,就是问了几个问题,娘这不好好的嘛。”王荣梅安慰着他们,心里感到暖暖的,知道心疼人了,没白疼他们一场。 “事情已经查明了,你们没事了,可以走了。”一名大盖帽跑过来对他们说。 杜师傅从另一个屋子里走了出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大姐,是我没找好人,连累你们了。” 王荣梅大度地笑笑:“这和你也没多大关系,谁知道他身后那么不干净呢,竟然上了派出所的黑名单了,走,赶紧离开这。” 大家上了停在院子里的卡车,司机正等在上面。 王荣梅抱歉地对车里的柳师傅说:“对不住啊柳师傅,竟然让你遇到了这种事。” “哈,这也叫事,我们只是司机,是国家正规国营单位的司机,我们只负责开车,其它事不管,所以我们不会有任何事,所以没必要给我们道歉,不过倒是有件事,你们听了可别急。”柳师傅面带无奈说道。 “你们的三箱鸡蛋现在变成了两箱了,人家说是去查验,到现在没搬回来。” “啊,我们去找他们评理去,凭什么搬我们鸡蛋!”六斤气哼哼的喊道。 “破财免灾,丢一箱就丢一箱,师傅,咱们回家,剩下的那两箱路上再说。”王荣梅摆手说道。 “娘”六斤还想说,被王荣梅截断了话,“回家!” 他们惹不起,只能躲着走了,别是一箱,就是三箱全都给扣了,他们到哪里说理去?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扣她身上的钱,这钱可不少呢。 那个叫什么尹德的人,公安的人一到,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人真得很机警,能随时发现情况,跑路! 最难受的人是杜师傅,他也被审查了,问他和尹德的关系,当问他是否收钱时,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说谎,收了钱性质就变了。 幸亏他机智没有说出来,否则可真就闹大了。 他一路道歉,怪自己识人不清,乖自己找错了人,他害怕王荣梅找他赔偿,那一箱子鸡蛋几十块钱,他哪里赔得起,自己刚搭上的挣钱的路子就这么断了,他又非常的不甘心,他心里现在恨不得弄死那个害他的人! 王荣梅看着眼睛通红,几欲落泪的汉子,自己已经多次对他说不碍事,不怨他,可他仍旧在不停的道歉,絮叨自己多么的愚蠢,竟然让一个小混混给骗了等等。 王荣梅只能说道:“其实,我很看好那个叫尹德的人,他以后只要逮住机会,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交恶,继续和他保持朋友的关系比较好,也许以后你真能沾上他的光交个好运呢。” 杜师傅一脸愕然,止住了叨叨的道歉的嘴,惊讶地看着她:“您说的是真的?您不恨他?” “恨他?为什么?就因为我这次因为他被公安扣了,损失了一箱子鸡蛋吗?”王荣梅摇摇头。 “人家有什么错,谁都是在努力的活着而已,他也不知道为我们带个路就闹出这一后果来,这并不是他能想到的,也不是他的本意。” “要怪的,只有这个世道弄人,她让人不得安生!” “所以,你不用道歉,我也没怪你什么。” “那,那您以后还用我带路吗?”杜师傅结结巴巴的问,他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可又不得不问出口,否则他心里难安啊,他不想失去这个挣钱的机会。 “用啊,我没说不用,下次来,我还来找你,我想你经过这次的事,对以后找人你会更加的谨慎,不是吗?”王荣梅笑看杜师傅。 “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如果他的声誉不好,绝对不用。”杜师傅发誓,心里踏实了不少。 王荣梅从兜里拿出两张5元的票子,递给杜师傅:“呐,这是这次的费用。” 杜师傅很惊讶:“你损失了一箱子鸡蛋呢,而且这事是因德子引出来的,这钱你还给?” “这是辛苦费,在他的带领下,鸡蛋基本已经出完了,人家的任务也算是完成的挺好,如果不是这一出,可能下次还找他。” “可也许就是因为我们,他成了公安通缉的人,以后天天东躲西藏,所以这个钱咱必须出。” 王荣梅把钱塞进杜师傅的手里,说:“替我转交给他。” 杜师傅心里一阵暖流涌进心间,他有点哽咽,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他湿润的眼角,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大姐,谢谢您。” 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卡车,杜师傅这才迈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沉重,他想,他是不是以后该少收点他们的钱,简单的带个路就挣人家5块钱,实在有点黑了。 第106章 回 村 休息了一天,养足了精神,从京城回来的王荣梅才带着钱回到了仕途村。 翘首以盼的老书记终于见到了王荣梅,他激动的连声问:“咱们的鸡蛋卖完了吗?现在能收鸡蛋了吗? ”村里的钱因为收鸡蛋几乎用光了,他心里急呀。 王荣梅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说道:“因为车上装不了,家里还剩下了9箱,不过有1箱不够1000个了,差了187个,这些都是在倒腾鸡蛋的时候碎掉的。” “嗯嗯,没事,碎掉的这些算在损耗里面,那么多鸡蛋,靠你们几个人一天倒腾完,真够辛苦你们的。可是,咱们到底卖了多少钱啊?”两句话不离钱,老书记也是掉钱眼里了。 王荣梅把钱全部从布兜里到了出来,说道:“京都那边比较复杂,有按个的,有按斤的,因为大小不等,在倒腾中还碎了不少,减去车费,减去损耗,按个4分5厘钱一个我们挣得也不少。” “京都那边按4分5卖出去的?”老书记惊喜到了,好家伙,这下赚大发了。 “让我家老张算算,看到底合多少钱一个。”王荣梅把钱按摞分好。 “216箱鸡蛋一共所得是” 算到最后,所有的费用减去后,每个鸡蛋合计4分4厘,减去收鸡蛋的本钱,村里净赚4120元,老书记高兴的连声说好,真是不少啊。 老书记问:“以后咱们的鸡蛋还收不收?” “继续收,但是以后收的鸡蛋要看大小,小的咱就不要了,到了京都不好交。村里秋收正忙,要收要等秋收以后。然后咱们收的鸡蛋就存储起来,以后慢慢地卖,省的到了腊月和正月里就没鸡蛋可卖了。”王荣梅想了想说道。 “行,听你的。”老书记爽快极了,王荣梅现在成了村里的摇钱树呀,为了村里忙前忙后付出了不少精力,老书记很感激她。 反过来,王荣梅何尝不感激老书记呢,老书记一心为了村里的百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同意王荣梅偷偷卖鸡蛋,这难道不是最难能可贵的品格吗? 把一切交代完后,王荣梅带领着全家老少投入了秋收当中。 土地,是农村人的命根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地里的庄稼,节气是不等人的。 按照王荣梅的计划,收获完后是冬小麦的播种,以及冬季蔬菜大白菜的播种时期,大白菜要大面积的播种,所以村民们开始想尽一切方法,只要是闲置的地方就会种上大白菜。 仕途村整个村子都活了起来,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 大队里分粮的时候,永远是村民们最快乐的时候,这个秋天,比去年分的粮食还多,虽然都是玉米,但仍旧挡不住村民们快乐的心,好日子,能吃饱饭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地里的农活不在紧张的时候,队上又开始了收鸡蛋,但是却开始控制鸡蛋的大小,收鸡蛋的桌子旁边特意放置了一块木板,上面打了一个洞,只要能漏下去的鸡蛋都不要,这让很多人开始不满,但心里也明白,按个卖,小的确实和大的没法比,所以只能默默地拿回家自己吃。 最近王荣梅除了上地里干活,就是到大队部,要不就是到鸡场转悠。这引起了老支书的怀疑,他疑惑的问:“荣梅啊,你不去公社上班了吗?” 王荣梅苦笑,这才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竹筒倒豆子般给倒了一遍,委屈的说道:“因为鸡蛋,我去了公社被选为干事,还是因为鸡蛋,我现在被开除了。” 老支书唏嘘道:“我不问你就不说,藏在心里你不觉得憋闷吗?” “呵呵,这种话能对谁说去,不自己认了还能怎么样?”王荣梅苦笑。 “委屈你了呀!”老书记叹气。 “我又不是小孩儿,在大人面前哭闹喊委屈,我都快五十了,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不用老黑哥你安慰我,这事我都没往心里去。”王荣梅笑着摇头。 “幸好没撤你副书记的职,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啊,只有你能让咱们村过上好日子,没有你,村民们就又要饿肚子了。”老书记对上面没有撤王荣梅村里的职务有些感激,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其实王荣梅才是村里的主事人。 王荣梅从大队往家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群人。 这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一身绿军装的人,身高18左右,微黑的脸,厚厚的嘴唇,精光四射的大眼。 他看到了王荣梅,便朝着她走过来,王荣梅仔细看去,豁然一惊,这不是刘战法吗?招娣上辈子的丈夫,这辈子退了婚的刘战法。 王荣梅站着没动,等着走近自己的刘战法先说话。 果然,刘战法走近了王荣梅,笑着打招呼:“大娘!我回来了,我复原了。” 王荣梅故意装作没看出来,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你是?” “我是占法呀,前年我和招娣” 王荣梅赶紧打断他说道:“哦哦,占法呀,认出来了,怎么就复原了呢,不是当兵当的挺好的吗?” “嗯,复原了,还是家里好呀,我早想回来了!”刘战法还有些小兴奋。 “好,好,回来好啊!”王荣梅敷衍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和招娣解除婚约的事? “赶紧回家,你娘肯定高兴看到你回来(才怪)!”王荣梅笑着说道,“才怪”两个字并没有说出口。 看着远去的刘战法,王荣梅皱起了眉,难道他的复原和那件大事有关?要不怎么这么巧合呢?唉,这是一个人影响了多少人啊,他只是所有倒霉蛋中的一个而已。 想到这里,王荣梅去了招娣家,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省的两个人见了面尴尬。 招娣两口子和公婆住在一起,普通的农家小院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是三间正房,小院的东边有一间柴房,堆放着一些杂物。 第107章 又被批了 张连岭的爹娘住在西屋,小两口住在东屋,中间的堂屋垒着灶,是做饭和吃饭的地方,夏天外面的小屋就成了厨房。 唯有特殊的就是从东屋里不断的传出“哒哒哒”的声音,有经验的人会听出那是缝纫机走针过线时是发出的声音。 王荣梅走进东屋,招娣正在趴在缝纫机上,手熟练的推着布料,脚在使劲的蹬着脚踏,一副忙碌的样子。 “招娣!”王荣梅喊了一声。 招娣闻声停下了不停蹬脚踏的腿,站起来喊道:“娘,你怎么来了?” 招娣拉着娘坐到炕上,亲热的搂着王荣梅的胳膊,和她坐在一起,笑嘻嘻地:“娘,你这是第一次来我家!你看,怎么样?” 招娣抬手指着屋里的布置,小屋的布置的很简单,就一个木桌子,一台缝纫机和缝纫机旁的一张凳子,干净而整洁, 但小屋被招娣布置的很温馨,浅色的窗帘,迎门的木桌上被擦得光亮的能照见人,那台缝纫机被擦的更是纤尘不染,那张唯一的凳子都被上都放上了一个缝制精巧的小坐垫。 炕上铺着崭新的床单,空气中淡淡的香胰子的味道,能时刻告诉你这里住的女主人是个爱美的。 王荣梅没理会招娣的炫耀,她小心地又看了看外面,这才低声且神秘地说道:“你猜我在街上刚才看到谁了?” 不明所以的招娣忽闪着大眼,问道:“娘,谁呀?” “刘战法复原回来了!” “他真复原了?”招娣惊呼。 她以前虽然听了娘的话同意了和刘战法退婚,可毕竟是道听途说,她心里还是抱有一点疑问和遗憾的,万一人家不退伍,在部队上又升了官,自己会后悔的肠子都青的,所以心里一直隐隐的恨着自己的娘。 此刻听到人真的复原了,她心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放下了,她当初图的不就是刘战法是军官吗?现在和连岭一样成了老农民,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心里的九转百转,也不及王荣梅的一转,她来就是来告诉她的,让她彻底死心,以后即使两人见面也不要再有什么幻想。 “好好和连岭过日子,我可不想听到你们之间有什么传闻,知道吗?” “嗯嗯,娘,我知道的,我现在和连岭结婚了,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招娣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好,就是过来和你说一下,那我走了。”王荣梅说完站起就走,“你接着忙,累了就歇会,别把自己累着了?” 看着走出院子的娘,招娣站在门口愣了好久,这才转身回屋继续忙活起来,为了自己的小日子,招娣很拼。 转眼快半个月过去了,王荣梅最近一直没去县里,就大队,鸡场、猪场、家这几个地方来回的跑,有时候还会下地干活。 王荣梅怕把钱放在身上一个不小心,再给弄丢了,于是就把身上的钱卷成一个卷,这钱还不少,整整有一百多,她把钱塞进了房顶上大梁间的缝隙里,身上只留了5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家里她现在从来不放钱,一是不放心,因为家里从不上锁,不知道会惹什么人注意上;二是她已经把所有钱都藏在了县里高台区的房子里,她觉得那里保险,那里知道的人少,毕竟钱多了,总怕被人给惦记上。 刚买不久的收音机里不时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音声,播报着最近的时政新闻。 每次听新闻,王荣梅就感觉心里紧张,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又不得不听,不听的话心里就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东西丢了的怪怪的感觉。 因为要秋收,除了两个上学的,孩子们都在家,包括小玉玲都给带了回来。六斤和安立、爱娣已经下地干活去了,老汉也去了队里,家里只有王荣梅和玉玲,玉玲已经2周岁了,在院子又跑又跳一个人玩的挺开心。 收音机里又传来鼓噪人们造反有理的言论,王荣梅有些烦躁,便伸手关闭了收音机。她抱起玉玲打算去队部里一趟,顺带看看队里收鸡蛋的情况。 就在她走到外院时,她听到一阵嘈杂声,接着一群人冲进了院子。 王荣梅被这些人给围住了,一个面生的小青年冲到他跟前,趾高气昂,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叫王荣梅。” 王荣梅一脸懵,大革命时期,把这些年轻人的世界观给彻底颠覆了,心里哪有老幼尊卑的观念,只有老子才是天下最大的傻帽观念,自大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他们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你个老不死的”、“你个老梆子”等侮辱人的话。 看着面前的小伙子,自己并不认识,好像不是本村的人。 王荣梅问:“同志,有什么事吗?我就是王荣梅。” 话音刚落,几个人就从他后面窜出来,有人一把把玉玲从王荣梅怀里给夺了过去,然后王荣梅就被人双手反剪背到了后面。 “我是你老娘诶,这又怎么了?怎么又被人押住了!”王荣梅心里哀嚎,又担心孩子,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把孩子还给我。” 没人理她,人们推搡着她往外走去,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后面传来,王荣梅使劲扭动身体,可是却挣不脱,她只能大声喊:“玲玲,在家等着,别乱跑。” 王荣梅被人推搡着来到了村里的高台上,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王荣梅使劲抬头找,想找一个熟悉的人回家看看孩子去。 终于,她看到邻居张宝根的媳妇,连忙喊:“妹子,赶紧回去帮我看看孩子去!”她使劲扭过身子,顾不得疼痛,脚使劲抵住地面,停在原地对张宝根媳妇喊了好几句。 张宝根媳妇意外的看到被绑的人竟然是王荣梅,明白了她的意思后赶紧朝家的方向跑去。 看到张宝根媳妇走了,王荣梅才放松使劲抵住地面的脚,顺着他们的力道放松了快要折掉的胳膊。 王荣梅被架到了高台上,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这是要挨批斗了。 又要挨批了?为的什么呀? 王荣梅不明白,最近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被架到台子上,看到台子上面的一个人差点让王荣梅腿一软跪下去,只见老书记被五花大绑,他跪在高台上,低垂着头,没有一丝生气。 王荣梅被两个人架到了台子上,往台子上一扔,然后走开了。 王荣梅几步爬到了老书记跟前,扶住他的胳膊,喊道:“老黑哥,老黑哥,你还好。” 老书记慢慢扭过头来,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涌出泪水,“荣梅,怎么你也”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个时候,老书记还在担心村里的两个书记都被绑了,如果没人管,会不会乱起来。 台下人越来越多,很多下地干活的社员们闻讯都从地里赶了回来。 台下是社员们看到台上跪着的竟然是他们尊敬的老书记,还有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王荣梅,气氛渐渐凝重,台下的吵嚷声也渐渐低沉了下去,整个现场诡异的安静起来。 第108章 祸 害 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走了上来,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台下的人如此的安静,都静静地在看着他,竟然让他有几分自得,他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下面的社员喊道:“仕途村的社员同志们,我们是革委会派下来清查的,经人举报,台上这两个人!”他抬手指向台上跪着的老书记和王荣梅。 “他们贪污公款,以权谋私,给村集体造成了巨大损失,我们就是要和这种贪腐分子作斗争到底,彻底打倒这种社会败类,集体的蛀虫,我们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这个人说的意气风发,满满的对蛀虫的愤恨,他说到高潮处,举起胳膊大声喊道:“打倒社会败类,打倒贪腐分子!” 台下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跟随的喊声,台下的村民们齐齐怒目看去,满眼的鄙夷,那几个振臂高喊的见到这个情形,蔫蔫地放下了胳膊。 底下有人喊:“说老书记贪污,我们要看证据!” “对,我们要看证据!”村民们纷纷大声喊着,他们怎么会相信,自己最尊敬的老书记、那个一心为村里的老书记会贪污? 王荣梅跪在台子上,扶着老支书,他的身体在颤抖,开始是轻轻的颤抖,后来抖的越来越厉害,王荣梅紧张地抚着老支书的后背,颤声安慰:“哥、哥、放松、放松,没事的,他们是故意气我们的,没事,你放松,放松!” 老支书忽然扭头看着王荣梅,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他语速很快,说道:“你知道是谁诬告我们贪污吗?是张德彪,那个小人!” 王荣梅忽然明白了老支书为什么这么气愤了。 台上的人仍旧在鼓动台下的村民们反对台上的这两个人,可是他哪里知道,台上的这两人正是全村人的偶像,是全村人过好日子的希望! 见台下的人无动于衷,这人有些气馁,他忽然恶狠狠地喊叫到:“张德彪,你出来,你不是说台上的这两个人罪大恶极吗?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证明给台下这些愚蠢的村民们看,让他们知道对付罪人应该用什么态度!” 他喊了半天,却没看到张德彪的人影,他气急败坏起来,对一边的人喊道:“怎么搜查的人还不回来,你们去找张德彪,把他给我绑过来。” “搜查的人回来了,就等你喊他们呢。”有人说道。 “快把人喊过来!”这人立刻神气起来,再怎么穷,身为村干部,肯定能在他的家里搜出一些钱和物来,这就能证明他们贪污了村集体的钱,他们这次就没白来一趟。 人很快过来了,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面,小头头神气的高声问:“都搜到什么了?” “王荣梅家什么都没搜到,家里最值钱的就只有一个小座钟和一个收音机、一辆自行车,其它的没有了。” “报告,张老黑家里只搜到了11块钱,是他老婆主动交出来的,还有一辆破旧自行车,说是二十多年前从国民党特务手里抢过来的。” “没有了?” “没了。” 头头咽了口唾沫,这戏怎么演下去?没有证据,怎么断定人家贪污? 心里暗骂:听风就是雨,都不问问怎么回事就派我来,我他妈的真是倒霉催的,接了这个活! “钱是不是藏在他们身上?”旁边有人提醒。 “嗯?去搜身!”头头对一个跟过来的女青年说道:“你去搜那个老婆子,看他身上有没有私藏钱?”对另一个男青年喊:“你去搜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身上除了一身的烟味,什么都没有。 “找到了!”女青年却一脸兴奋地喊:“找到了5块钱!” 头头脸色阴沉,这根本成不了证据。 张德彪呢!?对,把张德彪喊来对质。 头头转头问:“张德彪找到了吗?” “找到了!”只见几个人推搡着一个人走了上来。 正是张德彪。 张德彪抖抖嗦嗦的,低垂着脑袋,他心里怕呀,他就是告个密,想报复王荣梅和老书记一下,让他们倒台而已。 革委会的领导那么好说话,他一说仕途村有人贪污,连情况都没清楚,是什么人也不问,就派人来了。 领头的路上才问贪污的人叫什么,住哪里? 这些他都说了,现在人也绑上了,他在家正美滋滋地坐美梦呢,怎么现在还把他找来做什么证,还上台作证,这还叫什么他妈的告密呀,这不成了公开的了? 心里疯狂骂街的张德彪,其实已经慌得不知所措了,因为他根本没证据,就是想恶心他们,不想他们好受罢,给自己报仇而已。 忽然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传出:“老支书!” 只见老支书喷出了一口血,这口血喷了有一米远,然后重重的栽倒在台子上 老支书看见张德彪上来作证,气急攻心,一口血当下就喷了出来。 吓得王荣梅失控大喊,喊声也震惊了台下的村民,村民们怒了,他们最尊敬的老书记危在旦夕,他们忍不了了。 “给老支书报仇!”村民们朝着高台就冲了过来,几个年轻的飞奔几步就冲到了张德彪跟前,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身上,随后一群人围住了张德彪一顿狂轰乱炸。 吓得张德彪身边的几个小青年脸色煞白,扭头就跑,那个小头头眼看情形不对,也撒开丫子跑到了一边。 台上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喊:“老支书,你怎么了,你快醒醒,赶紧叫村医”呼喊老支书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中满含着关切和焦急。 另一半则是:“打死他,打死他,这个恶狗,谁都敢咬,不要脸的狗养的玩意,还告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他是个啥玩意?”叫骂声纷乱不堪。 王荣梅吓坏了,老支书不能死啊,他还有好几年的寿命呢,不要因为她而改变了老支书的寿命,他还没看到改革开放后的新社会呢,这样走太不甘心了! 村医来了,最后摇头说他治不了,王荣梅的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流泪,她不甘心让老支书就这样走。 “套驴车,去县里,快!”王荣梅发布命令。 很快驴车套好后张老汉驾车把老书记送去了县里,跟去的是老书记的媳妇和儿子。后面还有几名宁肯步行也要去的村民,人多点好歹有个照应。 王荣梅把身上仅有的那5块钱赛进张老汉的手里,说道:“路上赶快点,一定要快!” 王荣梅没有跟去,她要留下来主持大局。 那群人龟缩在一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张德彪躺在地上,他们大气不敢出,他们害怕也被村民们迁怒而被暴揍一顿。 王荣梅站在他们面前,对那个头头说道:“同志,你们搜也搜了,找也找了,我和老书记贪污没有?您说句公道话。” 头头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他哈着腰,小声说:“没有,没有,你们没有贪污。” “你们既然证明了我和老支书的清白,那这个人他诬告我们,是不是有罪!”王荣梅指着死狗一样的张德彪。 “对对,他绝对有罪!他诬告你们,欺骗我们,罪大恶极!”头头仍旧哈着腰说道,但眼里的愤怒也是藏也藏不住。 “那好,人,你们带走,送他去找公安,诬告也是犯罪!如果老书记有个三长两短,那就让他把牢底坐穿来赎他的罪过。”王荣梅说话铿锵有力。 那群人把张德彪扔进了他们开来的侉子车上,骑着自行车跑了。 第109章 大队长新鲜出炉 王荣梅召集队里的干部们回到大队部,她必须开一个紧急会议把这件事说清楚。 大队的院子里乱七八糟,到处躺着被扔出来的桌椅,会议室的门大大的敞开着,里面更乱,水壶碎了,碎片和水渍流的满屋,桌椅横七竖八的躺着,王荣梅指挥人收拾着会议室。 一名小队长脸色不好的从旁边的小屋里跑过来,让王荣梅一下子想到了那边的小屋里还存着好多鸡蛋,不等小队长说话,王荣梅已经快步向储藏室跑去。 门,也是大敞开的,入眼的是被推翻侧倒的木箱子,麦糠、碎鸡蛋到处都是,鸡蛋液已经淌满整个屋子,到处是黄的、白的、 王荣梅心里一紧,腿发软就坐在了地上,十几箱的鸡蛋,就这样给毁了。 耳边传来喊声“副书记,副书记,你没事!” 几个和她亲近的小队长连忙过来搀扶王荣梅。 闭眼缓了缓心中激动的情绪,王荣梅慢慢地站起,对身边的十队队长张解放说:“大柱子呢,让他赶紧清点,看到底损失了多少鸡蛋。” 然后她向会议室走去,对身边三队的队长刘占新说道:“你去广播室,通知所有党员过来开会。” 很快,所有人都集合在大队的院子里,王荣梅站在台子上,严肃的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看到和听到了,老书记和我被一队的张德彪恶意诬告并陷害,知道导致老书记吐血去了医院。” 停顿了一下,看着下面这群汉子们,王荣梅苦笑说道:“说实话,我虽然担任书记一职,但一直都是老书记站在前面指挥,我对队里的一些事和安排确实不太明白,现在有点手足无措。” 随即她又脸色一正,大声说道:“但是,我希望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要以身作则,做好一个党员该有的样子,和我一起在老书记不在的日子里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管好自己队里的每一个人,不要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这乱七八糟的大队收拾齐整,收拾完后继续开会。” 很快,在所有人齐动手,大队里又变成的整整齐齐。 所有人现在坐在会议室里,抬头看着这个队里唯一的女人,很多人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是人家的位置在那里,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王荣梅通报了今天队里的损失,储存室一共15箱鸡蛋被毁,现在正在整理里面没有碎掉的,就看能抢救多少出来。 “给百货送鸡蛋轮到哪个队了?”王荣梅问。 五队队长郭耘炳站起来说道:“该我们了。” “你立即去你们队里喊几个人来,把储藏室的鸡蛋整理出来,每个鸡蛋擦干净上面的蛋液,但绝对不要用水擦,弄完后告诉我。” 五队队长立即出去喊人。 看着坐在最后面的刘战法,王荣梅说道:“刘战法同志,你到前面来。 刘战法正坐在后面百无聊赖,他曾经的抱负随着飞机的嗡鸣声而烟消云散,复员后的生活和他的想象更是大相径庭,一切美好都是想象而已。 以前的兄友弟恭好像都是假的,为了分家的琐事天天烦的他头疼,曾经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为他人妇,让他对前路一片茫然。 他不明白这个曾经的准丈母娘喊他做什么,他机械的走到前面,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心中却异常警觉,难道她想羞辱他吗?当着所有党员、所有村干部的面? 王荣梅表情不变,仍旧看着面前的一群男人们:“我认为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给村集体多挣点钱; 而在座的老少爷们们,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村里的农业生产搞好,高效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并且还要让村里的社员们分到更多的粮食。 经过张德彪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他的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大队长的职务在村里是重中之重,所以村里选大队长的事一拖再拖,我并不是不满意在座的各位,而是你们都很优秀,我和老书记实在是不好决定人选。 现在,刘战法同志,曾经是部队上的营长,是一名优秀战士,他的阅历,他的知识、他的领导能力我认为比我们所有人都强,我很庆幸这个时候他能复原回来。 所以,我提议由刘战法同志代理大队长职务,并立刻开始履行大队长的职责。” 王荣梅转身面对刘战法,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道:“希望你尽快熟悉队里的情况,把担子挑起来,你没问题!” 刘战法就像被被人从云端踹下陷入泥沼,现在又被人从泥沼里伸手解救出的感觉,他喉头不住上下的滚动,强忍住激动,他大声的,犹如在部队上那样大声说道:“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他差一点点就要去敬军礼了。 王荣梅带头鼓掌,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各小队队长留下,把各队的情况先大致向他汇报一下,让你们的代大队长好好认识一下你们,省的以后分不清,其他人可以散会了。” 王荣梅宣布散会,她主持的第一场会议圆满结束,她暗暗松一口气,终于甩出去了一口锅。 上辈子刘战法是三队的小队长,十几年的部队锻炼,练就了他非常负责任和优秀的品质,三队在他的带领下成了所有小队的领跑者。 所以当大队长,他一定能胜任,并且做到更好,这是王荣梅对这个上辈子的女婿能力的认可。 刘大队长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不愧是当过兵,当过官的人,非常讲究效率。 他只用一天的时间就把各个小队的情况摸熟了,还在本子上详细列出了各个小队的组成图,各种数据一清二楚,如占地总亩数,人口,鳏寡孤独的人数、实际劳动力人数等等,不清楚的地方就连夜去小队长家去问,去看存档。 他的这种工作态度和能力赢得了小队长们的一致认可,认为大队长非他莫属,队里有一些不满的声音悄悄地销声匿迹。 王荣梅回到家,家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小玉玲跟在爱娣的后面笑的正欢。 等在家里的六斤、安立看到娘回来了,马上围过来问长问短,爱娣抱着王荣梅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的命好苦,总是经历这些恐怖的事。 安慰好了三个孩子,催着六斤和安立去上工了,王荣梅偷偷从屋顶把钱拿下来,揣进兜里,嘱咐爱娣在家带好玉玲,骑车去了医院。 县中医院里,经过抢救的老书记已经醒了过来,他正在发脾气,一定要赶紧回村,他不放心村里,村里没人主事,会乱的。 他被抓走时,他看到那些人冲进了储藏室,他不放心那些鸡蛋,如果鸡蛋被砸了,那村集体会受损失,他要亲眼去看看。 再说了,在医院里是要花钱的,家里哪有那个闲钱住院啊。 当王荣梅赶到时,老书记已经坐上了驴车,出了医院大门。 王荣梅无奈,只好又尾随老书记一起回了村。 路上,她对村里的安排告诉了老书记,嘱咐他回去后好好养养身体,不要总担心村里的事,那个刘战法应该可以应付,可以做好的。 如果他不满意,等他身体好后可以随时换人。 看着老书记不断点头,王荣梅才舒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老书记不认可她的安排,会驳斥她瞎胡闹,那她可怎么办? 第110章 通 知 10月底,早上县里发来了文件通知,因为有人举报,虽查为诬陷,但为了保护村干部,暂停了仕途村对鸡蛋的征收买卖行为。 这则明褒实贬的通知,让所有村干部们傻了,却点燃了村民们的怒火。 村干部们后悔不迭,怎么当初就没把张德彪这个害人精给赶出大队。 社员们的处理方式和表达方式很直接,他们围在了张德彪家门口骂大街,扔垃圾,扔臭鸡蛋、扔大粪。 所有这些,只有王荣梅知道,这是县领导怕受上面的牵连,干脆叫停了鸡蛋的事。 面对这个局面,村干部们也不制止,如果他们不是干部,也会加入进去,这个害人精,把整个村子给害惨了。 村里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这件事情。 村里现在有鸡蛋一共有15箱,加上转移到县里的62箱,如果都砸在手里,肯定是亏死人不偿命的节奏,面对这个局面,王荣梅只好先让老书记去找一下公社社长,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给2天的时间把鸡蛋处理完,毕竟她曾经答应不再和社长见面,她自己是不能去的。 陪同老书记一起去的是代理大队长刘战法,王荣梅私下里把5元钱递给他说:“买几盒烟给社长,不要让老书记看见。”刘战法倒是很上道,只是点点头,骑上王荣梅的自行车和老村长走了。 村干部们等在大队部,也不回家,也不再聊天,只是闷在那里一个劲的抽烟,唉声叹气的,都是一副很焦急的样子,会议室里一片愁云惨淡。 经过3个小时的焦急等待,临近中午时,两人终于回来了。 同时带来了好消息,县长松口了,同意给他们两天时间把手里的鸡蛋都处理掉。 于是王荣梅立刻开始组织,打电话叫了三辆车并嘱咐鸡场的两位大姐,晚上把鸡喂饱,然后开始抓鸡,所有鸡要全部清理掉。 然后组织村里所有会木匠活的加班加点赶制木制鸡笼,用来装活鸡,底部是实底,防止上面的鸡屎落到下面鸡的身上,弄脏了会影响鸡的品相,从而不好卖。 第二天下午,三辆大卡车如约而来,提前等在高台区的王荣梅让六斤和司机慢慢装车,她则领着其它两辆车车回到了仕途村。 鸡蛋抬到了村口被陆续装上了车,15箱鸡蛋装完,王荣梅就又把车都带到了鸡场,鸡场里现在是一片鸡鸣狗叫,乱糟糟的。 几乎所有的鸡都已经被塞进了鸡笼里,每个鸡笼的尺寸都定在了一米长,宽50厘米,高30厘米,四边由五根小木条封住,只要鸡钻不出来就行。 一声令下,过来帮忙干活的社员们就把鸡笼一个个搬上了卡车,并摞放起来,鸡场里3500只全部上了卡车,鸡场里还剩下257只母鸡,王荣梅决定留下来继续饲养,用来应付以后村里的上缴任务,同时也给两位大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让她们有继续留在鸡场里的理由。 装车完毕,王荣梅领着车回到县上,把剩下的鸡蛋装上车,三辆大卡车停在门口太过显眼,他让三位司机把车开到药王庙广场等候,等夜里10点以后再开过来。 卡车开走后,王荣梅开始做晚饭,并为明天的京都之行准备饭食。 夜里四点,三辆车,王荣梅,六斤、安立一人各上一辆直奔京都。 三人早有了经验,鸡蛋卖的倒是很顺利,只有活鸡很多供销社不愿意要,出货很少,杜师傅就给他们建议,专跑饭店。 于是,杜师傅领着装有活鸡的两辆卡车,开始沿着京都的主要街道兜售活鸡,活鸡按斤卖1元一斤,每只鸡一般重量在七八斤左右,这让他们收入颇丰,比当初给部队的价格贵多了,但是也费劲多了。 但是,他们还是挺幸运的,老天并没有让他们转很久,他们就遇到了一家国营的烧鸡店,当看到王荣梅上门说他们有活鸡时,烧鸡店的负责人甄恒喜出望外,一下子全部包圆了王荣梅车上的所有活鸡。 快到年底了,烧鸡的销售量一直在涨,但是因为活鸡的供应一直不是很好,他们每到销售旺季就会早早关门停业。 现在遇到了这么多送上门的活鸡,甄恒二话不说——包圆!还十分真诚地希望,他们如果还有鸡的话就继续供应他们,他们将非常感谢。 可是,可是啊,王荣梅将他们为什么卖鸡的原因告诉了烧鸡店的甄恒,甄恒连连叹息,可惜呀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潜在的供应单位就没了。 王荣梅也是满心的失望,这得少挣多少钱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回家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 她只能静等,静等开花结果、静等花开花落,再静等花开的那一天。 生活归于平静,王荣梅一家又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下地干活挣工分的日子。 唯一的区别是她身为村支书只要管理好村务就可以,完全不用下地干活。 但是她不愿这样,只要没什么特殊原因她都会和其他社员们一样,该上工上工,该下工下工,她的这种做法,有人觉得王荣梅亲民,没有架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邻居大婶,有人认为她是作秀,是来监督他们干活的。 村民的看法不统一,却并不影响王荣梅,她只做自己高兴的事,管他人的嘴怎么说。 六斤除了偶尔跟着宋师傅跑跑业务,平时也下地干活,不去怕他娘揍他。但因为家里经常不定时的改善伙食,人渐渐壮硕起来,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不再是以前的瘦弱模样。 安立和爱娣被王荣梅直接安排上了县里的中学,不上学或者放假时回家下地干活,平时就跟着她们大姐一起在县里住着,被大姐盯着学习和被补习。 丽娟,她们的大姐则彻底成了她的三个弟妹和自己两个孩子的大家长,除了自己上班的时间外,其余时间则一心扑在了这几个孩子身上,为王荣梅解了后顾之忧。 就在1976年的冬天,六斤和宋莹莹终于结婚了,如上一世一样,王荣梅把房子东边的两间改成了婚房,西边的两间老两口和孩子们一起挤在一个大炕上。 所幸安立和爱娣在县里上学不怎么回来,所以在居住上倒是没有显得太过拥挤。 过完年就是1977年,这一年对于上学的孩子们来说,是影响他们人生的大事的一年。 王荣梅上辈子虽然不问世事,但是大事件对她来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在哪一月、哪一天,但是她知道,今年国家将恢复高考。 年初二,六斤和他媳妇回了河西村,王荣梅和老伴照例来到了县上高台区的房子里过和孩子们一起过初二,而那个死不离婚的大女婿邸正德照例来串亲,和大家一起蔫蔫地吃完饭,邸正德也不多待,和两个孩子亲热的玩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第111章 新年气象 老二秀娟一家五口人,两女一儿,儿子是去年五月出生的,现在才7个月,正抱在怀里呢。家里人口一多,秀娟实在看不过来,只能让5岁的大女儿跟在了王荣梅身边。 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着小鞭炮玩,大人们围坐在屋里。 自从秀娟的小儿子龙龙出生后,王荣梅就开始游说老郭,游说朝东希望他能回来,回家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别整天漂流在外面。 屋里,老话重弹,王荣梅又在不遗余力的劝郭朝东把工作关系调回来,回来后虽然工资低一点,但是全家在一起互相照应该多好,尤其现在又生了第三个孩子,对秀娟来说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压力太大了。 一说到工作,郭朝东就沉默了,他不是不想回来,关键是回来了干什么?万一没有合适的工作,不就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了吗? 见朝东不说话,王荣梅耐心的又问:“东儿啊,你说说你的想法,也许我就是瞎着急,你肯定有什么计划,是吗?” “我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办,离开那里,我还能干什么啊?”郭朝东摇摇头。 “你能干的事情多了,回来帮你爹开厂子,你爹年纪大了,他需要有人帮他,如果不愿意,县里这么多的单位,总有愿意接收你的,你还害怕什么? 另外,你的工资现在是五十多,减去你在单位的伙食费和其它一些开销,你一个月能省下多少?” “同样,你回来工资没有你在单位的多,假设你才挣五年前的三十多块钱,但这三十多却能全部用在整个家里,你觉得哪个合算?” “我这几年每年都和你唠这些,知道你烦我,可是什么都搁不住比较,你难道不愿意回来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吗吗?” 郭朝东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可面对丈母娘时,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这几年丈母娘对自己这个小家庭的帮助,他看的清清楚楚,就说现在他住的那套房子,都是丈母娘租的然后给了他们小两口住,还帮着带孩子,他觉得自己亏欠丈母娘的。 如今,自己丈母娘身为村里的领导,还像以前一样处处照顾他迁就他,说话对他柔声细语,态度温和,不像自己娘似的天天骂他、吼他。 说不清是出于亏欠的心理,还是真的被说动,想要回来和自己媳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终于点头了。 “娘,我知道了,我这次回去就打报告,我回来!” 听到郭朝东这样说,王荣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我理解你对单位的不舍,那里毕竟是你工作多年的地方,但是再不舍,也没有在自己家里好啊。” 郭朝东说道:“我知道娘您是真心为我们两口子好!” 他每次从单位回来都不愿意走,在家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好幸福。那里说起来是单位,其实就是一群糙汉子们,他们永远奔波在野外,奋斗在野外,住的是临时的简易房,每个地方最多待半年就得换地方,蛇虫鼠蚁到处都是,总是围绕着他们,他被蛇咬都不记得多少次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钻山洞,铺铁轨,整天累的像只死狗似的,回来就倒在简易床铺上就再也不想动了,说他喝酒,不喝酒能行吗,喝酒能麻醉人,能快速解乏,能让满身的疲惫和疼痛不再折磨自己。 回来好啊,回家!再也不用每次离开时恋恋不舍了。 老二一家五口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清静起来。 已经13岁的爱学和玉亭在领着7岁玉玲在另一个屋里教她写字,另一个屋里,安立和爱娣围着王荣梅,期期艾艾的表情看着都可怜。 王荣梅看着这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还这副不敢说话的样子,她心里有点生气。 过了年爱娣19岁 ,安立17岁,两人现在一个上高三,一个上高二。 最终,还是王荣梅沉不住气,说道:“你们俩哼哼唧唧的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没事就出去玩,我还有事和你大姐说呢。” 安立捅了捅爱娣,爱娣终于开了口:“娘,我都十九了,我不想上学了,我姐他们十九都结婚了,上学又不能当饭吃。” “你的意思是你想结婚了?”王荣梅反问。 “娘,你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我长大了,不想再去上学了。”爱娣跺脚。 “那你的意思呢?”王荣梅看向安立。 安立赶紧说:“我也不想上了,作为男人,我不能总吃现成的,让爹娘养我。我现在力气很大,下地挣工分应该给我记七分以上。” “呵呵,”王荣梅冷笑。 “我让你们学知识学了6年了,开始跟着你大姐学,两年的初中让你们读了三年,终于读到高中了,到现在你们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让你们读书吗?” “我希望你们以后都有出息,给咱们老张家长长脸。” “种地,种地能有什么出息?供你们读了6年书了,现在倒想回去种地去,你们可真有出息呀!你们对得起我和你大姐对你们的付出吗?” “安立啊,等你高中一毕业,我就让你当兵去,咱俩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忘了?” 安立一蹦:“说话算数!” “算数,当然算数,知识是力量的源泉,这句话你早就学过了,只要你成绩好,知识学的好,部队才会重视你,你才有机会被推荐上军校,从军校一出来就是军官了。”王荣梅蛊惑道。 “军官啊,真好!”想到当初王名启那配着枪的飒爽英姿,安立一脸向往。 “既然好,那你说,这学,你上还是不上?” “上,上,我还是上。”安立立刻点头如蒜捣。 王荣梅看向爱娣,爱娣一噘嘴,“我又不当兵。” “你可以不上,但是前提是供你好几年了,到最后不能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手。等你拿了毕业证,就像你二姐一样的,找个人家嫁了就行了。” “我不嫁!”爱娣急的直跳脚。 第112章 想不想去试试? 王荣梅不理她,看向陪在身边一直不吭声的丽娟,她的手就不曾停过,忙完家务就开始坐在那里穿针引线,给几个孩子纳鞋底做布鞋。 “丽娟啊,你今年32了。” “嗯。”丽娟笑起来,“转眼我都是中年妇女了。” “什么中年妇女,你才三十来岁,正是年龄最好的时候,你娘我都不敢说自己老了,我这样的才叫做中年妇女。” 丽娟手里拿着鞋底,凑到娘的身边,笑着说:“我娘当然不老了,还年轻着呢,正是最能干的时候。” “诶,这就对了嘛,我五十多了都不老,你说你刚刚三十能说自己老?” “嗯嗯,娘说的对,在娘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呢!”丽娟笑的很开心。 王荣梅:“知道吗?今年国家会恢复高考,不再实行推荐上大学,所有人各凭本事,看谁厉害!。” 丽娟:“娘,这个是内部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对安立和爱娣来说,他们真是太幸运了,读书多年,终于能不白费这几年的努力了。” “我下来得多多督促他们,不,” 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王荣梅笑呵呵的问。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但是我希望爱娣和安立都能去试一下,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不试试太可惜了。”丽娟手不停的纳着鞋底,不时的还把针尖在头皮上蹭一下。 王荣梅看着面前的大女儿,她白皙光滑的脸上,水灵灵的没有一丝丝皱纹,好看年轻的脸上透出淡淡的满足的笑容。 “如果退回十年,你想不想去试试?”王荣梅问。 “如果能退回十年,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肯定要去试一试了,上大学是我最大的理想了。”丽娟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假如你考上了大学,你想干什么?”王荣梅循循善诱,让丽娟一点点吐露心中的想法。 “没想过,也想不到啊,毕竟我不可能上大学了。”一丝丝淡淡的哀伤浮现在丽娟的脸上。 “那你就去考!我支持你!”王荣梅斩钉截铁地说道。 “娘,您在说什么?”丽娟不可思议的站起身,顾不得那针已经扎破了手,染红了洁白的鞋底,“我都三十多的人了,又有了孩子,怎么可能去考。” “娘,您是说让我大姐参加去高考?”爱娣也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喊出了声。 “很奇怪吗?上高中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参加高考吗?要不国家设立高中干什么?上个小学认认字不就得了?”王荣梅说道。 “现在,国家给咱们机会了,机会不多,万一就这一次,不去试试太可惜了!” “丽娟,你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如今又复习了好几年了,高中的知识对你来说早就滚瓜烂熟了,你如果连去试一下,去考一次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你觉得对得起我们那么多年对你的付出吗?你对的起自己这颗心吗?你想以后都生活在后悔当中吗?” “我不指望你能出人头地,为我们争脸,我就希望你给自己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证明你自己的机会!” “三十怎么了?有孩子又怎么了?有娘呢,你怕啥?爹娘永远支持!”王荣梅动情的鼓励着丽娟,这孩子心里苦啊! “娘!”丽娟猛然跪在了王荣梅跟前,趴在她的腿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地哭了。 是啊,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高中为家人争光,谁不想攀登更高处的幸福。 “丽娟啊,我以前一直逼着你学习,复习高中的知识,就是为了等今天啊,我希望你去参加高考,为自己活一回。” 轻轻抚着丽娟的后背,“想一想,以后玉亭、玉玲因你而自豪骄傲的样子,想想你以后能带给孩子什么样的生活,你觉得你能拒绝高考吗?给自己一次机会,也是给孩子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学,大学生,他们一毕业就是国家紧缺的人才,国家会安排工作,从未成为端国家“金饭碗”的国家干部,那是一步登天的翻天覆地的大改变啊! 抬起泪眼惺忪的脸,丽娟哽咽地说“谢谢娘给看这个机会,我一定会要去考!不管考不考的上,我一定会去的。” “诶这就对了!”王荣梅高兴地拉起丽娟:“去洗把脸,从现在开始备考!” “爱娣,如果你姐去考,你明天就回家种地去,有一个给我争脸就够了。” 面对娘对自己和对大姐截然不同的态度,爱娣大声反驳说:“娘,你偏心,凭什么大姐能去,我不能去,我也要去!我也要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爱娣心慈,她就是心疼自己娘在家太累了,想帮家里,听娘和大姐说的那些话,她有点明悟了,娘是希望他们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才努力供他们上学的,有谁不想吃上国家的“金饭碗”呢?有谁不想成为国家的人呢? 安立在旁边傻眼,“这什么情况?我去当兵,他们考大学?我难道不能去试试吗?” 安立问:“娘,什么时候考啊?我也去试试。” 王荣梅显得很是无奈:“我也只是听人说的,具体时间哪里知道。” 安立回他的屋里,心想,“我还有半年才能学到高三的知识,看来我得加油了!” 丽娟坐在王荣梅身边,心里充盈着满满的感激,她问:“娘,你是早有这个打算?才让我带着他们学习吗?” 王荣梅点头:“是啊,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国家恢复高考是迟早的事,我多么希望你们赶上这一天,现在终于能赶上了,你知道我心里多高兴吗?” 心中却暗自腹诽:“我能说我早知道嘛?就等这一天啦?” 时间来到了1977年10月21日,中午时分,收音机里传来了播音员清脆好听的播报声:经教育部在京都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面向——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发出了召唤。 听到了这则消息,正和老伴在家吃饭的王荣梅把筷子一扔,饭不吃了,把秀娟的大丫头放到自行车大梁上的木头小椅子上,骑车车子就直奔县上。 心里高兴呀,自从年初给几个孩子说了高考的事后,三个孩子夜以继日的学习,劲头特别高涨。 但坏就坏在王荣梅根本给不出高考日期,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考试的时间。她只能安慰说:快了,快了。 几个孩子在学了半年后眼看遥遥无期,就放松了学习,尤其爱娣高三毕业后,就更加怠慢。 他们被王荣梅集体骂了一顿后才提起精神,又勉强把学习捡起来。 现在消息终于来了,王荣梅兴奋啊,孩子们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 仅仅只有一个月的调整时间,时间紧任务重,王荣梅让三个孩子都去参加老师办的培训班,虽然收费很高,三人28天就花了84块。 经过这短短一个月的短期培训,三个人收获巨大。 王荣梅都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找个好老师来家里补习呢,这样收获不时更大更好吗?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1977年11月21日,这一天,阳光普照,冬日暖暖,就连凛冽的寒风感觉都没有往日那么刺骨。 王荣梅亲手将三个孩子送进了河北安国第一中学的大门, 这里将是他们起飞的地方。 第113章 如 愿 1978年的二月二这天,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子,仕途村整个村子都传遍了,王书记家,也就是“张傻子”家出了三个大学生,二月十五就会奔赴学校。 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道喜,仕途村想当年是经常出大官的地方,现如今又要出官,一出还是姐弟三人,这可是远近闻名的大事,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 这叫什么,这叫开门红!以后仕途村要年年出大学生了! 老书记也高兴地来了。 老书记更显老了。 村民们从穷日子盼到了好日子,结果刚刚吃上了饱饭没几天,又回到了忍饥挨饿的穷日子,这种落差是很大的,毕竟从穷日子到好日子是值得高兴的事,而又变回到以前的样子,是很难接受的事实。村里的抱怨声是很大的。 老书记心力交瘁,人也迅速的衰老下去。 虽然王荣梅经常劝解老书记,可是一天日子好不起来,老书记就高兴不起来。 今天,是这五年来老书记唯一露出笑容的一天,仕途村一下子出了三名大学生,这是全村的大事,为了表示庆贺,村委会拿出了一百五十元,奖励给三人一人五十,这是荣誉啊! 村里的父老乡亲,纷纷来贺喜,比当初娶媳妇的时候热闹的何止百倍。 就是村里最抠最懒的二赖子都奉上了自己的一片心意,他给了三人一人一毛钱,说道:“你们给咱们村争脸了,我这只有这三毛钱,给你们添点路费,别嫌少,我为你们高兴!” 为了感谢乡亲们,王荣梅叫了要好的几个老姐们,蒸了几十锅的大馒头,挨家挨户的送喜馍馍,还叫来了流动放映电影组的人,在村里放了三天电影。 王荣梅终于如愿,让自己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她高兴! 这件事津津乐道了足足几个月才渐渐平息下来。 按照安立和爱娣的成绩,能考上完全就是钻了下发通知的时间和考试时间短的空子,大多数人不能及时复习或者扔掉书本的时间太久不敢报名,而他们却已经准备充足。 当三人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是正月十七,最激动的人就是丽娟了,她捧着通知书嚎啕大哭,尽情释放自己内心的情感,她想给娘磕头,偏偏娘刚刚离开,否则她一定哭个痛快! 自己三十岁的青春没有虚度,她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在娘的支持下,她一往无前。 这次考试,丽娟的成绩最好,她选择的是京都大学。 爱娣的分数达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京都的《人民大学》 安立的成绩不太理想,成绩刚好过了分数线,他对王荣梅和帮着参考的老师说:“我要去和姐一个地方的学校。”于是给老师帮他选择了刚刚成立不久、名不见经传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这所大学是近代文学家郭x若先生创建的,刚刚成立的学校并不是很出名,所以考上的机会很大。 送三人踏上新的征程后,王荣梅辞去了村里的支书职务,因为他要专心在家带娃,现在家里有三个上学的孩子了,还有秀娟家的两个女儿需要她带,她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能兼顾村里的事务了。 代大队长刘战法已经去掉了那个代字,赢得了村里社员们的信任,他和老书记极力劝解王荣梅不要辞职,她忙就好,有事自会来通知她的,让他安心去照顾那些个外孙子、外孙女。 王荣梅没有答应,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绝对不干,她走才能有人上位,否则背地里不知道被人说什么呢。 78年,国内政策已经开始放松,已经有人开始偷偷做生意了。 王荣梅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她想要好好琢磨一下,下来要干点什么了。 就这样,王荣梅和老头子两人都搬到了高台区,照顾着一群小人们。 14岁玉亭和爱学已经长的人高马大,都长到了1米6高,两人重回初三复读,77年12月份第一次高考后,78年夏天又开始第二次高考,让那些学生的家长们开始重视起来,纷纷重新让孩子回到初中或者降班来重新巩固知识,王荣梅也跟着大家伙的节奏走,让两人重新回答初三复读。 玉玲9岁、云儿8岁,上了小学,每天两人结伴上下学,过着不愁吃,不愁喝的快快乐乐日子。 秀娟家的孩子灵灵6岁,也可以考虑送去学校了,最小的是秀娟的小儿子龙龙才2岁,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守着这几个孩子,想到上辈子这几个孩子的命运,王荣梅感到满足,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起码孩子们不用再像上辈子那样过的那么苦了。 上辈子,玉亭得了吊线风,因为没看护好很久了才发现,等发现了却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从此他一辈子是个歪嘴的,老大费劲巴火的为他娶了媳妇后没过多久就走了,所以这孩子后半辈子过的非常的不如意。 云儿上辈子1周断奶后就跟着自己,有一次跟着秀娟回家,不小心被机器把左手的无名指给搅断了,这孩子是个有韧性的,竟然一声不哭,直到看到王荣梅——自己的姥姥来到了医院,王荣梅看孩子脸色煞白,忍得辛苦,说云儿疼你就哭,这小云儿才放声大哭,那时她才4岁。 云儿从此成了九指,命运多舛的她后来因为日子过得苦,从八岁开始就给家里挑水,做饭,一直长到10岁才被秀娟接回去上学。上学仅仅5年,就辍学帮着家里开始干活。这孩字从小就吃了不少苦。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要尽力让每个孩子都快快乐乐的长大, 再不收父辈的影响,吃他们吃过的苦。 这天,龙龙总是哭闹着找妈,王荣梅就让老伴在家领着灵灵玩,她骑车载着龙龙去老郭的荣军厂去转转。 路过秀娟的住处时,她顺便转了进去,看到东儿在家正在喝酒,王荣梅心里一下子不高兴了。 和他一起喝酒的正是他的一个酒友。 郭朝东已经把把单位关系转回了安国,通过疏通关系找到的接收单位是电力局,小小的电力局就几个上班的员工,因为这个时候国内的电力还不发达,所以是个很不收待见的单位。 郭朝东心里不满意,在借酒浇愁,自己喝着没意思,就又叫了这个老酒鬼过来。 郭朝东见丈母娘来了,连忙打招呼。 王荣梅抱着龙龙,对郭朝东说:“东儿,今天没去上班?刚去新单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影响不好啊。” 郭朝东说道:“单位里说是上班,一天都没什么人,闲都闲死了,闷啊!” 王荣梅见他这么说,不由笑起来:“人家都嫌累,你倒好,嫌人家单位没活干,你这是精力过大没处使!” 郭朝东承认,说道:“还真是,这一天不干点出力气的活浑身都不好受。” 说完自己都尴尬的笑起来。 第114章 看孩子 王荣梅看到朝东确实挺闲,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说道:“东儿,我过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看我岁数也不小了,到哪都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郭朝东一听有事情干,连忙说道:“娘,有事您就说。” “事情呢,我们回头说,”说着看了一下酒桌,然后说道:“我先走了,一会再回来。” 见丈母娘走了,郭朝东又坐了回去,两人说着闲话,又喝了起来。 到了荣军厂,见到了秀娟,龙龙才不再闹腾,于是王荣梅就领着孩子去了药王庙玩。 药王庙经过这几年的折腾,显得更是破旧,门楼的几根大柱子爆裂的缝隙就那么显眼的大大地张开着,斑驳的红旗一片片脱落下来,但余留的红色却仍然鲜艳。 一进门两侧的泥人泥马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穿过迎门正面的药王墓碑还矗立在那里,不过已经是半块,顶端雕刻的祥云图案没有了,显得光秃秃的。 院子里那几棵几百年的柏树侧弯着,也像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 孩子在院子里玩的尽兴,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发出兴奋的“啊啊”声,兴奋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很是好奇。 就在王荣梅在药王庙内跟着孩子无目的瞎转悠的时候,有一个人有意无意的跟了过来,凑近了王荣梅。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满脸的胡茬,脸上的沧桑之色很是明显。 男人凑近过来,看着面前的玩的高兴的孩子,问道:“大姐,看孩子呢?您是这附近的吗?” 王荣梅转头看他,这男人满脸的探究之色,看着有点不是好人,于是她回答:“是啊,就在附近。 ” 男人赶紧说道:“我姓董,董焕新,从云南过来的。” 王荣梅奇怪的问道:“云南离这里很远,你大老远的跑这里干什么?” 董焕新一脸郁色,叹口气说道:“大姐,你家是这附近,不知道你懂不懂药材?能不能帮我个忙。” “药材?”王荣梅心里一动,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你大老远的来这儿,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就是没有认识人啊,我才着急,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是这么冷清。”董焕新说。 王荣梅:“听不明白,你到底想干嘛?” 王荣梅亦步亦趋的跟在孩子后面,目光也时刻跟随。 董焕新也亦步亦趋的跟在王荣梅身边:“自从si人帮倒台后,我们那里现在已经可以采药了。” 抬眼看了王荣梅一眼,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满怀希望的来这里看看,这是自古就是药都,我以为这里肯定也像我们那里一样,买卖药材了,谁知唉,”叹口气,他继续说道:“结果我在这儿已经转悠两天了,这里平时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哪里有药材交易啊!” 王荣梅斜眼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来买卖药材的?” “嘘!大姐,小声点,你们这里管控的太严格,可不敢买卖。”董焕新低声说道。 王荣梅笑起来:“你怕?你还来问我?” 董焕新:“我是看大姐面善,你不会告发我的,是,大姐?如果你能帮我介绍懂药材的人,我必有重谢!” 王荣梅:“哦,你拿什么药材过来了?”心中暗道:“上辈子爱学倒腾药材,现在他还小呢,什么都不懂。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董焕新连忙道:“大姐是不是懂药材?你看看这个?” 说着,从兜里拿出来一片半透明的,像鳞片一样的东西,说:“大姐,这是甲片,穿山甲的鳞片,我有一点,不知道大姐要不要?” 又掏出了一根树根样东西:“还有一根何首乌,这个就几根,大姐能不能要?” 王荣梅看着这两样东西,确实看着眼熟,她上辈子见过这些,但她可是听人说药材中很多都是假货,这如果是假的呢? 转念一想,现在的情形下,真货都没地方卖,根本卖不出去,弄假的还有什么意义? 王荣梅不由得问:“多少钱?” 董焕新又转头看了下周围,低声说:“大姐,这里谈不方便,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不用了,这周围也没什么人,你就直说多少钱?” “甲片一块,何首乌2毛,怎么样?” 王荣梅不语。 “?”董焕新心说,她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嫌贵? 他的家里还有很多,都是这些年偷着上山进森林偷挖回来的,藏在林子里的某个地方。加上亲戚家的,加在一起太多了,所以\\u003d趁着现在政策松动了,人们一合计这才委托他来这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销路。 结果,来到这里的老董后悔了,这里一片萧条,他偷偷问过很多个人,却没有一个人理他,更糟糕的是,他身上的钱快花光了,如果货卖不出去,他连回去的车票都买不起了。 心中怀着忐忑,既然这个看孩子女人能和他搭讪,那就有希望买下他手里的货。 见王荣梅久久不语,董焕新着急了,他连忙说:“如果嫌贵,我可以再少点。” “甲片七毛一公斤,何首乌1毛五一公斤,这样总行了。一只穿山甲身上的鳞片加在一起都不足一公斤,这个价格真的不能再低了。 ” 董焕新一脸恳求,说道:“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再少了我回去后没办法交代。” 王荣梅无奈:“我只是问问,我没说要啊。” 董焕新脸色一下子变了,脸上有了怒色:“你看我是外地人,想耍我?” 王荣梅只好说道:“我不懂药材,就是随便和你聊聊,才顺口问你,从没有耍人的意思。” 董焕新低垂了头:“没人要,那就是一堆废物,买不了钱,我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我还会饿死在这里,满怀希望而来,却要憋屈至死。” “这难道就是我的命吗?十年大饥荒没死,却死在我自己的希望里。” 董焕新慢慢的坐到了小路的路边,抱住头不再言语。 王荣梅追随着龙龙,转了一大圈,又转了回来。 见到那个人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第115章 药 材 王荣梅身为安国人,经过千年药材知识沉淀和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浸染,以及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对药材还是略知一二的。 她知道安国自古就有押药材一说,押对了就会赚的盆满钵满,押的不对,就会亏钱,和赌博非常的类似。 想到几年后就会彻底放开市场,王荣梅心里有一股跃跃欲试、可心里又有些担心害怕的情绪左右着他。 看到董焕新那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样子,王荣梅身为女人的心软彻底打败了她的担心害怕。 她拉着龙龙来到董焕新跟前,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能到哪里去,到这里都是凑钱来的,如今药材卖不出去,别说车票了,我连饭钱都快没了!”董焕新把手深深插进头发里,狠狠的揪住自己的头发,声音发颤,痛苦的说道。 “那,那你拿来了多少药材?” “大姐,你肯要?”董焕新的心里一喜,充满希望的目光抬眼看向王荣梅。 “我可以要,但是你要保证你的货是真的,不能骗我!” “我董焕新用我全家的性命担保,如果有一点点是假的,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董焕新伸手发誓道。 “行,你跟我走,先认认路。”王荣梅伸手抱起龙龙,向药王庙外走去。 董焕新跟着王荣梅先回了秀娟的家中,王荣梅叫了郭朝东让他一起跟随董焕新去拿货,告诉他一会把货送到高台区的房子,然后自己先一步载着龙龙回了家。 回到家,先收拾着简单熬了点玉米粥,锅里热上了馒头。 时间并没有等太久,郭朝东领着董焕新过来了,董焕新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鼓鼓囊囊的大布包,郭朝东拎着一个小点的布包,但看起来却更显的沉重,因为郭朝东是双手拎进来的,脸上明显有汗水。 看到人来了,王荣梅赶紧把人让进屋里,把东西放在了堂屋,董焕新顾不得喘口气,就蹲下身子解开了布袋。 大布袋子里是已经晒干的何首乌,一根根整齐的码放在袋子里,董焕新说道:“大姐,这是何首乌,是我们亲手从森林里挖出来的,洗干净后已经晾晒好了,这一共是30公斤,您可以再过一下秤。” 他继续说道:““何首乌有很多功效,常用来补益精血, 如果天天拉肚子,身上长疮,拉血都能用,还能润肠治大便不通。很多人都称它为神药,以前非常受欢迎的。” 说完又打开了另一个小一点的布袋子,这个袋子里外裹了三层,打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说道:“大姐,这个是甲片,也就是穿山甲的鳞片,专治风湿引起的麻痹疼痛,瘫痪和针对女人生孩子后没有乳汁,这都是从活的穿山甲身上弄下来的,您看,个个饱满,没有裂开没有断开的,保证是质量最好的,这个也是30公斤。” 说完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姐,这些你能要完吗?您不要完也没事,但最少您要一半。”哀求的眼神看着王荣梅。 董焕新的普通话说的并不是很好,当董焕新的语速慢的时候,王荣梅只能勉强听清楚,一旦他说话语速快了,王荣梅只能蒙着猜他说话的意思。 最后这句她并没有听懂,但她猜董焕新是在问她能不能要完? 于是她说道:“一共多少钱,你算一下。” 董焕新眼睛一亮,快速说道:“您都要了?太好了!”他快速的在脑子里算了一下,说道:“一共是21元5毛。”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去拿钱给你。我简单做了点饭,你先吃点。”王荣梅指了指桌上已经摆放好的粥和馒头,还有一盘蒜拌黄瓜。 看着桌子上已经备好的饭菜,董焕新的心一下子凉了?这是给自己准备好的下了药的饭菜?这是进了贼窝?他们是谋财还是害命?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一身壮硕腱子肉的郭朝东,他“扑通”一声跪了,哭喊道:“我就这点东西了,你好歹给我留点路费让我回家!不要杀我呀,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回去呀!呜呜呜!” 这把王荣梅和郭朝东给吓蒙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下了?还哭? 被王荣梅抱着的龙龙这时也被吓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大人哭,孩子叫,屋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引得在外面看着灵灵的张老汉也跑进了屋,看究竟怎么了,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哭,成何体统! 关键时刻还是得郭朝东,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董焕新,把他给提溜到了椅子上,喝到:“闭嘴,哭什么哭?让你吃饭,你哭个毛啊?” “不想吃,拿了钱赶紧走人,什么鸟人啊,还哭,你算不算个男人!”郭朝东唾了一口,“晦气!赶紧拿钱走人!” 王荣梅赶紧从屋里把钱拿出来,塞进董焕新的手里:“这是21块5,你拿好。好心让你吃顿饭,倒成了我多事,不好意思啊,你赶紧走。” 董焕新看着手里的钱,忽然就明白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人家,他赶紧道歉,把刚刚自己的误会说了一遍,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臊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误会说开了,关系反而更近了一步,在交谈中,董焕新听郭朝东在云南铺过铁路,还在那边干了三四年。 董焕新更视郭朝东为亲兄弟一般,亲热的拉着郭朝东非要拜把子,郭朝东本就是一个非常豪爽、“义”字当头的性子,当下两人就当着王荣梅的面磕了头拜了把子,改称王荣梅为“大娘,”称郭朝东为“兄弟。” 这一切发生的有些出乎意料,让王荣梅哭笑不得。 这董焕新可是个江湖老油条了,否则不会一看到那热腾腾的饭菜就想到了贼窝。在这些人面前漏了怯,闹了笑话,他觉得自己非常的没脸。 而他还想以后来安国,就必须要在这边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最好他家的地方够大,能让他在安国落脚,以利于以后能继续来往与安国。 董焕新从这顿饭上看到了王荣梅的善良,从郭朝东的性格看到了正直,所以他把握了这次机会,拉近了和王荣梅的关系。 吃饱喝足的董焕新从衣服内里掏出了一个小包,长度大约有25厘米左右,卷成的了卷,打开,里面是两根羊角。 董焕新把羊角推给王荣梅说道:“大娘,这个是羚羊角,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本来想卖掉赚点钱的,现在,我送给您和我兄弟了,您和我兄弟一人一根,羚羊角药用价值很高,它能平肝熄风、清热镇惊、凉血解毒,尤其对小孩子因为发烧引起的惊厥、口渴作用特别好,您家里有小孩子,准备下这个东西正正好。 算是您帮我,还管我饭吃的谢礼。经过这次,我还认了一个兄弟,这都是托您的福,您一定得收下,这样我下次来,才能好意思再来麻烦您!” 王荣梅一看不好推辞,明白他这是为下次登门做准备呢,也就很高兴的收下了,并许诺欢迎他下次再来。 郭朝东亲热的送董焕新去了汽车站,目送他离去,心里美滋滋的,竟然意外认了个义兄,这个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第116章 分 地 王荣梅从这次意外收获中好像看到了机会,一个能和药材搭上手的机会。 于是,她利用看孩子的时间,有空就去药王庙转悠,转来转去,和周围经常到此歇脚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熟识了,聊天中慢慢了解到了更多的有关药材的人和事。 这些老人中有熟知药材的药性的、有押过药材,有加工过药材的 他们有的有技术:炮制、切片、煅制等各种工艺手到擒来; 有的有经验:凡是药材只要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真是假、几年生、药效如何。 在和这些人的唠嗑闲聊中,王荣梅对药材的认知直线上升。 而且,在无意中她又结识了很多人,比如从甘肃特意过来看情况的文戈,山东过来的马成林,山西过来陈闰土等等。 他们有运药材过来想进行交易找买主的,有过来了解情况的,对于运过来的药材,王荣梅有时会斟酌的收下来,存放在自己的南屋里。 最幸运的就是有时会遇到特地来安国寻找药材的各种中医先生们,王荣梅手里正好有的,就会卖给他们一点,没有的,就答应帮他们寻找。 一来二去,王荣梅在药王庙附近渐渐的小有名气,很多人都知道了王荣梅手里有药材,还收药材,有需求的人就直接找上门和她进行交易。 利用看孩子的机会,王荣梅收获颇多。 1980年4月,王荣梅收到了留各庄大哥的通知,老母亲去世。 王荣梅带领儿子、闺女、女婿、孩子们一大群赶回去奔丧,让这些孙男弟女们送外婆最后一程。 这些年她几乎每年年底都会回去看望老母亲,每次都要带去足够的粮食并留下一些钱,希望老母亲的晚年过的安逸一些。 由于王荣梅的不时接济,和大哥一家人对她的照顾,这个时空的老娘多活了2年,走时是含笑走的。 为老娘的付出,王荣梅并不觉自己做的有多好,她曾经经历过死亡,所以对于死并不觉得有多么恐惧,死又怎样呢,不就是两种结局嘛,一种像他这样重新开始,一种就是永远的消失。 只要她努力过了,不管对错,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这就足够了。 送走老母亲后,王荣贵把王荣梅拉到一边,很是急切地说道:“荣梅,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参考一下。你当过书记,见识广,你帮我断断。” “现在村里正在分田到户,队里抓阄,我抓了十亩的林地,你说我是要还是不要啊?林地已经半沙化了,种庄稼又不长,指着里面果树过日子,那树还不好好的结果,全都半死不活的。” “队里说不要林地可以换良田,但只能换4亩良田,这地眼看着上下就差了6亩,你说我到底是要林地还是要良田?” 这话让王荣梅想起来自家的地不知分的怎么样了,现在每个村都在分地,有的分的顺顺利利的,早就已经开始独自耕种了,有的就分的特别不顺利,村里吵翻了天,干架是经常的事。 王荣梅说道:“十亩地,虽然是林地,那也是十亩,咱们当然要林地了。 林地不适合种庄稼,那咱们就中些适合它生长的一些作物,比如红薯,土豆。然后你好好打理,多施肥,林地也可以慢慢改善。” 你还可以在林子里养鸡,我以前就这样干过,效果还不错的,鸡的产蛋量是很高的。 如果有公鸡,咱还可以把公鸡养胖后卖钱,你看,母鸡下蛋,公鸡卖钱这不挺好吗 ? 按现在的发展趋势,以后一定会放开做生意这件事,不再禁止,所以咱们以后完全可以靠卖鸡蛋卖苹果来挣钱,挣了钱什么不能买,还怕没有粮食吗?” “可我没做过生意,不知道怎么卖啊?”王荣贵低声说,对于妹子描绘的未来有些期待起来。 “这不有我的嘛,我以前卖过鸡蛋,到时候我教你。”王荣梅挤出点笑容来说道。 自己的眼睛哭的早就肿了,面对大哥想给他个安慰的笑容,却又笑不出来,只好往外挤,感觉一定比哭都难看。 “所以我建议大哥你就要了这十亩地,实在不行,到时候把果树砍掉,给地多施施肥,也是能种庄稼的。” 听了王荣梅的分析,王荣贵点头:“行,那我就按妹子你的主意来,这地不换了。”上辈子好像也是分的十亩林地,结果因为结了果子后找不到销路,最后不得不把树砍了,全部变成了耕地,过了若干年后自己的大侄子王永进,就异常的后悔当年干得傻事。 现在家人们有了自己的指点,必不让他们再走弯路。王荣梅心中暗道。 和六斤他们一起回到家后,王荣梅询问了家里分地的情况。 六斤和宋莹莹两口子一直住在村里,没和王荣梅一起搬到县上,对村里的事儿还是十分了解的。 两人把村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对王荣梅诉说了起来。 他们说到四队和五队的队员们因为地差点干群架,五队队长头被打破时,说的正起劲的六斤被大队长刘战法的突然到访给打断了。 刘大队长身后还跟着几个小队的队长,里面赫然就有白纱布包头的五队队长郭允炳,他们一起来找王荣梅寻求帮助来了。 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请王荣梅出面并给做主,看这地到底怎么个分法。 老书记德高望重,但他老了,眼花耳聋,对队里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问一句话他有十种不同的猜测等着你,因为他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村里第二有声望有信服力的那肯定是王荣梅了,所以大队长领着众人来找她了。 有人问,刘大队长有职位,有人缘,他还不行吗?他还真不行,因为他只是负责领着人们下地干活,分派任务,对村集体的贡献可是说完全没有,德高望重更是达不到,村民们对他的信服力还是打折扣的。 那上辈子队里分地的事是怎么解决的呢,1978年开始分地到户的通知下达开始,很多村因为村里不同的声音,还有村里遗留的一些特殊原因,经常因为地多地少大打出手,导致分地根本分不下去。 最后没办法上报给县里,这才通过公社(80年改为镇)派人下来进行了一刀切,强迫各村全部按照各小队现有土地进行分地到户,村里这才平静下来。 这些都是王荣梅亲身经历过的,知道也明白有时候不经过强力手段根本就不能和平解决问题,所以当她看到这些人上门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队里现在所处的难处。 大家都着急把地分到自己手里,可又有重重阻力分不下来,天天为了你多我少闹得村里家家户户不安宁,队里也是干着急却没办法。 第二天,按照王荣梅的要求,村里大喇叭开始呼唤所有社员全部到打谷场开会,共同商讨分地的大事。 村里因为分地的事,下地干活挣工分已经成了摆设,谁都没心思干活,急切的盼望分地的事赶紧落实,节气错过了,就意味着失去了种庄稼的机会,就会损失半年的收成。 村民们听到要分地了都很积极的来到了晒谷场上,晒谷场的中间早就放好了从会议室搬来的桌椅,这是为村干部们准备的。 有搬着小凳子的就挤到前面坐下,有的就干脆蹲着,人们或站或坐或立拥挤在晒谷场上,整个晒谷上热闹一片,大人的呼喊声、议论声,孩子的吵闹声充斥在晒谷场上空。 第117章 分 地(2) 所有人都汇聚到了打谷场,太阳照射着这群人,这群饱含激情,想要种上属于自己土地的一群人。 王荣梅让人把大喇叭也搬到了晒谷场上,话筒包着一块红布,在微风下微微抖动着。 王荣梅首先讲话,感谢了所有在场的人,让她能有机会参与到这个充满历史意义的重要时刻。 说实话,王荣梅真的很激动,这种大家齐聚在一起开会的机会,以后再也找不到了,她真想把这一刻用相机拍下来,记录下这些老的、少的的面容,只是可惜的是找不到相机。 开场白说完,然后大队长把村里的现状描述了一下, 提出了几个所有小队队长集合在一起的分地的建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做到心里有数。 现场马上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小队里人多地少的社员们闹的最厉害,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不公平,就应该把所有地加在一起均分,才能做到公正公平。 小队里人少地多更感到不公平,没分地的时候,他们是地里活最多,最累的那群人,人家小队里的活早早的干完回去歇着了,他们还在地里摸爬滚打,说着甚至有队员哭了起来,当初就是因为地里活多对孩子照顾不周,她的小孩子掉到沟里淹死了。 队里的人众说纷纭,各说各的理。 当说到地里的那些不适宜耕种的田地和一些林地、沙地的时候,有要求按队,按实际田地来分的,有说不分的,反正意见总是得不到统一。 问题一个一个的进行讨论,不能统一意见的就先搁置,能统一意见的就现场解决。 比如队里财产的问题,队里因为往年卖鸡蛋挣得钱还有结余,于是全部同意按人口平均分配。 队里的耕牛、毛驴、小板车等以及队里的一些农具,商量后全部折合成等价的现钱,让村民们按需按自己的实际情况买回去,然后这些钱再均分下去。 小问题在村干们的监督下,一个一个都由大家讨论着解决了。 这些问题看似是小问题,偏偏这种小问题最多,解决起来异常的麻烦和繁琐。 等这些问题解决完毕,整整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村民们兴奋的回了家,今天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对明天的分地充满了希望。 的有兴奋的,有沮丧的,有落寂的,毕竟每个人的实力不一样,从队里能购买农具回家的回转家去, 最后剩下的就是分歧最大的分地问题了。 第二天,人们早早的就等在了晒谷场上,各自的小队泾渭分明,分别聚在一起,成群的低声议论,发表着各自的看法,女人们比较随性,在家在外都是男人们做主,所以女人多数不参与意见,她们最在意的、说的最多的是家长里短,谁家因为意见不同吵架了,谁家媳妇挨揍了等等。 做主的当然还是男人们,他们各自小队的凑在一起,神情庄重,一边抽着旱烟,一边低声讨论,甚至在地上用手指写写画画,来进一步阐明自己的观点。 当太阳升起,人们等的有点不耐烦,开始四处张望时,队里的干部们在大队集合后一起走了过来。 还是以王荣梅为首,大队长次之。 大队就如何进行分地开始讨论。 就如前天一样的情形,各队说各队的理,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临近中午,就在大家吵的不可开交、不能解决的时候,大喇叭响了。 王荣梅站在桌子后面,对着话筒说道:“大家静一下,我发表一下我的意见,大家一起讨论。” “节气不等人,马上就要收麦了,如果像咱们这样吵下去,麦子还收不收,下季的玉米咱们还种不种?” “下季的玉米咱们是把地分了自己种,还是集体种,大家可都看到了,有的队里已经分好了,就连麦子收完后都归自己了,你们看着不眼热,不着急吗?” “着急呀,王书记,赶紧把地分了,这么耗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底下的人们纷纷开口喊道。 “大家的意见不能统一,这样耽误下去确实不行。” 王荣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家所说的问题我也听明白了,谁都想多分一点地,让我,我也不愿意吃亏,对!可是,当所有的事情都只想自己的时候,事情做得再好也不会满意,所以就需要公平,而大家要的也是公平二字,我说的对不对?。 “对!只要公平,我们就无话可说。”村民们纷纷应答。 “最公平的办法,大队的干部们已经讨论过了,大家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按各自队里的地均分给各自的队员。” “这样不公平!不公平!王书记,这不公平!”某一些小队里的人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大家说不公平,拿在集体劳动的时候,你们队里地少,分配的活是不是也就少,但是队里每当平均分粮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不公平?这对地多的队是不是也很不公平?他们喊过不公平吗?” 吵嚷的声势小了一些。 “队里讨论的结果就是先按各自队里所拥有的地和范围来分,如果人均地的数量相差悬殊,队里还有不少空地,可以用那些先补上。” “补完后剩下的地仍归集体所有。那些不分的地可以作为村里的补充用地随时进行补充,为以后出生的孩子留出预备地来。 还有以后有儿子的人家需要的宅基地都从集体用地里出,各家族的祖坟用地仍归各个家族所有,这个不分。 还有村里的林地、沙地等都归集体,至于以后的分配使用权由各队共同讨论再另行决定” 其实,很多时候,就是缺一个带头的来一锤定音。 所以,队里的一切就这样解决了,虽有不满,但是大家还是欢喜异常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各小队的分地细节由各自的小队长负责,大队长监督,为了显示公平,每个小队都采用了各村普遍采用的方法——抓阄。 就这样,地分给了各家各户,地上的这季麦子也归了各自地的主人,看着黄澄澄的麦粒被收入自己的家中,想象着香喷喷的大白馒头咬在嘴里的香甜,那些因分地所带来的的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分田到户给所有的农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第118章 规 划 家里有了自己的地,社员们个个都充满了热情,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入了进去。 张老汉也不例外,这位不爱干农活的老头,自从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说什么也不离开家了,每天起早贪黑督促着六斤,和他一起长在了地里,细心的侍弄着家里的每一寸土地。 王荣梅可没有时间回去地里干活,她不仅要帮着秀娟带孩子,督促孩子们的学习,还要忙着收药材,做药材的生意。 云南的董焕新又来了,这次他带着一大袋子三七直接来到了王荣梅的家。 三七的功效很多,对于咯血,吐血,衄血,便血,崩漏,外伤出血,胸腹刺痛,跌扑肿痛等症状有特效。 王荣梅见到董焕新带来的三七,她从来没见过三七,只见三七的表面颜色有灰褐色的、有灰黄色的,有断续的纵皱纹和支根痕的痕迹,周围有瘤状的突起。一块一块的。 拿一块在手里,感觉很压手,用手指使劲捏,捏不动,很坚硬的感觉。 掰开,断面是灰白色,断口有不太明显的条纹。 观察一阵后,大致了解了三七的外形和样子,心里高兴坏了,已经有很多人来找她问询三七,现在的三七特别紧俏,中医先生们都急需这个。 当下,王荣梅就全部收下了这批三七,问他道:“你那里还有多少?” 董焕新见王荣梅问,立刻得意的说:“我们那里很多的,几乎家家都有存货,不仅仅有这些三七,别的药材还多的是。只是苦于自己一下子背不了那么多,不能大量的运过来。” 王荣梅听了,心中有所触动,确实如此啊,很多东西就是因为运输不方便,才会导致有货的卖不出,需要的买不到。 于是,王荣梅把女婿郭朝东喊过来,三人一起讨论,他们是不是应该找辆车单独去一趟云南文山,由董焕新带路,郭朝东曾经在云南待了三年,虽然在那边和当地的老乡打交道不多,但好歹对那边是有所了解的。 董焕新坚决反对王荣梅的打算,他劝王荣梅说道:“大娘,你知道这里距离我们云南多远吗?太远了!仅仅倒车就需要倒整整五次,还要转坐长途汽车,第一次过来因为不懂,就走了很多冤枉路,花了好多的冤枉钱。” “如果大娘你找车过去,光路上的消耗就能耗死人,而且现在的路很难走,弯弯绕绕的非常容易迷路,如果再加上路上出个什么意外,就太不值得了。” 王荣梅听了董焕新的分析,打消了自己的幼稚想法,只好征询董焕新有什么好办法,能把那边的货物运过来,总是靠人力一点一点的话又慢,花费还多,而且量太小了。 董焕新毕竟是个跑江湖的老油条了,他闭眼想了好久,感觉到王荣梅和郭朝东不耐烦了才说道:“我确实有个主意,大娘,您看用哪个比较合适。” “第一个方法,让我兄弟跟我过去,他在那边负责收货,顶多1毛钱就能收到货,然后攒到一定数量后,再通过火车运过来,这样就能达到价格既便宜而且量还大。” “第二种方法,你们不用过去人,直接买我的货,大娘你给我定金,我收货后从那边发货过来,你们直接到火车站等着收货就行。至于货款大娘你可以通过邮局汇给我。” 董焕新看了看王荣梅和郭朝东,说道:“这样做很方便,你们也不用出人,我也不用来回跑,咱们双方合作,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董焕新说的比较含蓄,但是王荣梅还是听懂了,他希望王荣梅能和他联手一起来做这件事。 王荣梅沉吟,想了下说道:“就按第二种方法,我从你手里直接买,但是我还是希望朝东跟你一起去云南,让他到那边去多认认那些药材、了解药材。 顺便你教教他怎么收货,怎么和老乡们打交道,你做为大哥好好带带他,让他学点你的本事。放心,不和你抢生意,就是纯粹的让他学学怎么和人打交道,你这老弟呀,太单纯了。” 还有一句话王荣梅憋住了没说,也是最主要的一句话:“省的天天在家喝酒,喝多了就撒酒疯。” 女婿不是儿子,不好说的过深,就只能智取了,让现实去教他,让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狡诈,不能总是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进行幻想。 王荣梅对在一边听着的郭朝东说道:“你能去吗?我给你开工资,相当于你给我干活了。” 郭朝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听能去外地闯荡,当然是满口答应。 王荣梅见状,于是对他说:“既然你能去,那你去单位请个长假。” 郭朝东兴奋点头,在家里几乎快把他憋疯了,单位里没事干,就是出去拉个线,竖个电线杆子,他在一边监工,能闲死个人。 王荣梅想到这个二女婿粗犷的性子,又爱喝点酒,怕他不靠谱,她又补充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样,你去仕途村把连岭叫来,你们两人做个伴。” “你去后,对招娣就说有钱挣,让他陪你去趟云南,否则地里活正忙,招娣必定不让他出来。” 当然是知女莫若母,王荣梅很了解招娣的性子。 一天后,董焕新和王荣梅互留下了地址,方便有事打电报,郭朝东和张连岭跟着董焕新走了,临行前,王荣梅明着每人给了50块钱和一些粮票,做为去云南的费用,暗地里又给了张连岭200块,做为后手或者储备资金来让他决断买下一些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前世的张连岭成了一位成功人士,他的认知和判断王荣梅还是相信的,起码比自己强的多,自己脑子可没年轻人转的快! 几人走后,王荣梅特意去了一趟药王庙,把她有三七的消息散了出去,然后就静等买卖上门了。 想着以后的发展,王荣梅觉得自己应该像前世的那些老板一样,成立一个公司才能把自己包装起来,显得正规而且有实力。 说干就干,领着龙龙他就去了县里的工商行政管理局。 工商行政管理局就设在县里的县委大院里,说是局,里面的行政人员不过十几个,里面的布局也很寒酸,就有四个房间,一个局长室、一个副局长室,一个干事科,一个行政科。 王荣梅不知道找谁,但是找最大的官肯定管用,所以他直接来到了局长室。 敲门过后,局长室传来“请进”的声音,王荣梅就直接抱着孩子推门走了进去。 郑局长正在办公室里发愁上方发下来的文件,文件明确规定,要尽快活跃市场、促进商业进程。 可这位郑局长不明白怎么做才能促进市场活跃,促进商业进程。 按字面意思的理解,应该是促进人们做买卖的热情,这个会议上已经讨论了,而且内部消息说了,浙江那边已经有申请营业执照的了,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催促那些偷偷做生意的人来局里注册执照? 还是说对那些做生意的人像以前那样进行严查,逮住后罚款然后让他们来局里注册? 第119章 营 业 王荣梅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工商管理局,她现在要去找一个合适的地址,来做为她两辈子人生的第一份营业执照,还要去国营照相馆拍照,她需要一张一寸的照片贴在上面。 她骑车先到了房产管理所,所长不在,王荣梅直接拉住了一位女工作人员,请她为自己找一套在药王庙附近的、临街的房子。 工作人员很不情愿的说道:“我们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你单独服务的。”说完扭头要走,王荣梅伸手拉住他,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10块钱塞进了她的手里。 女人看了看手里,立即攥紧了手里的钱,态度立即180度大转变,她热情的说:“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来,我帮你看一下。” 女人领着王荣梅去了资料室,查了好久,却没有合适的房子。龙龙不耐烦的往外挣,想出去。 王荣梅无奈,又不想空手而回,于是指着墙上的地图的高台区自己家附近说道:“这里还有空房吗?” 女人又仔细的翻找资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的语气,说道:“这里倒是有房子,就是没有临街的。” 王荣梅随意的说道,那就订一套,找地方大的,我家人口多。 “那就21号,这是个独院,正房5间,配房东西各三间,这家的住户刚搬走,你们就接着住。” “行,我把租金交了。”王荣梅一下子交了5年的租金,省的以后每年跑一趟,她嫌麻烦。 王荣梅把租金交完,拿着文书回到了高台区的家里,随手把文书放进了抽屉里。 地址没选好,她的心里不由的有些烦闷。 中午时分,秀娟骑着车子过来了,她是特意回来做饭的。 王荣梅一人看着好几个孩子,还得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秀娟怕老娘照应不过来,在累着,就不时的过来帮着做做家务,做做饭。 秀娟看出老娘的心情不是很好,就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做饭,龙龙围着秀娟不停的转,一直不停的往她的怀里钻。玉玲和云儿、灵灵放学回来了,小院儿里开始热闹起来,爱学和玉亭两人已经上高一,中午在学校吃饭,不回来。 大家吃饭的时候,秀娟终于忍不住,问魂不守舍的王荣梅:“娘啊,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有事您就说,我哪怕不上班了也绝不拉你的后腿。” 秀娟以为娘不想帮她看孩子了,又说不出口,所以主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王荣梅抬头看了一眼秀娟,闷闷地说:“不关你的事,是我想在药王庙那边开个门店,专门收药材卖药材,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 秀娟嘴快,说话从不过脑子,她张口就说:“我住的房子不是临着街吗?在那不就行了?” 王荣梅愣了一下,刚要说不行,脑子却灵光一闪,是啊,那里的位置还算可以啊,把最边上的拿一间开个朝街的大门不就是现成的门店吗? 王荣梅的问题一下就解决了,她说道:“行,那我就占一间,你们两口子先占西边那两间。”这房子是自己租下来的,自己用倒也说得过去,如果朝东不满意,就给他换个地方住。 地方解决了,王荣梅心里敞亮,对秀娟说:“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照相馆拍照去,人家要照片,怎么也是拍,咱们娘几个一起照一张。” 照片需要三天后才能洗出来,趁着等照片的时间,王荣梅回村里找了几个小伙子帮忙,把东边的一间朝东开了一个门,门开的大大地,照的屋里面很敞亮。所有的墙壁刷了白,地面还铺了青砖,把家里现成的桌椅摆上,倒是有了那么几分气势。 回去专门让六斤弄了一块木牌子,刷了白漆,张老汉又拿起了多年不用的毛笔,写下了“回春堂药材栈”几个黑亮黑亮的大字。 挑了个日子,王荣梅把牌子挂在了大门的一侧。然后拿着照片,又去了工商管理所。 她在局长递给自己的的申请表上,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药栈的名字,地址栏写:药王庙大街xxx号,经营范围写:主营药材、饮片,兼营空白没写,经营方式写:批发、零售,收购,开业日期写:1980年6月6日。 这个时候药材就是药材,饮片这个词用得较少,还没有特别分列出来,但王荣梅还是写在了上面。 局长拿过王荣梅填写的申请表,仔细的看了一下,笑呵呵的说道:“你的速度倒是挺快,好了,你写的很全,等消息,这个我们也得申请上面同意,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但你们可以提前营业。” “没想到啊,咱们这里是药都,第一份申请执照的竟然是收购药材,卖药材,很好,很好,非常有咱们的地方特色。” 王荣梅赶紧再三道谢,然后小声问道:“局长,这个需要交费吗?” 局长笑说:“嗯,这个需要交费,你去干事处交费就行,他们会给你收据。” 再三道谢后,王荣梅走出了局长室。 局长欣赏着王荣梅写的这份申请表,自己亲手经过的县里第一份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马上就要在自己的见证下诞生了,这是一张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张申请表。 6月6日,安国县里第一个门市正式开张营业! 很简单的,放了一挂鞭,就算正式开始了。 王荣梅把那些和自己聊得开心的老伙计们都请来喝茶,准备了松软的糕点,糖果来款待他们,并希望他们没事就来这里聊天,凑个人气。 被人礼遇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老人们都很开心,答应没事就来串门。 门市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些人成了王荣梅的联络官和看门人,为王荣梅拢住了好多客人。这天,来了一位蓬头垢面的汉子,一口浓重的东边口音,问道:“这里收药材?”不等人回答,当他看到门口一侧的招牌后,就坐在那里不动了。 正在门口歇着的的一位靳姓老人上前热情地问他:“小兄弟,你是来卖药材的?” 这汉子点点头,说道:“大爷,这家都收什么药材?” 靳老头笑道:“诶,你找对地方了,这儿不仅收药材,还卖药材,你看到没有,”说着指着稍远一点正追着龙龙跑的王荣梅说道:“呐,那个看孩子的就是这儿的主人,收药材找她就对了。” 汉子点点头,看着老头手里端着的水缸子说:“我很渴,能不能让我喝点水。” 靳老头把缸子一伸,毫不嫌弃的说:“给,喝。” 说完大声喊道:“荣梅妹子,来人啦!” 第120章 收 留 一听来了客人,王荣梅赶紧往回走,看到那汉子,问:“你是要买还是要卖?” 汉子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递给王荣梅,问道:“你看看,能给我多少钱?” 旁边的靳老头眼疾手快,伸手就拿了布包,放在自己老花的眼睛下,眯着眼细细的看了半天,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这是一支有五十年以上的人参。” 说着递给了王荣梅,王荣梅听到人参二字,心里还惊了一下,人参啊! 王荣梅细细看着这外形酷似人性形的人参,上辈子她种过党参,种过黄芪,这个外形倒是有些相似,都是参嘛。 王荣梅的这个想法如果让对面的靳老头听到,肯定会激动的跳脚,这能一样吗?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好不好? 第一次遇到卖参的,王荣梅心里没底,不知道价格,她只能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汉子眼里露出精光,说道:“100,怎么样,五六十年的参呢。” 王蓉梅心里琢磨了一下,感觉一支参能有这么贵吗?当初自己种的党参才几块钱一斤,这一支能卖到100? 她把参重新包起来,递还给汉子,说道:“贵,不要。” 靳老头眼睛一瞪,人参啊,50年的才100?退回五十年去,最低也得值100大洋,而且是有价还买不着! 靳老头给王荣梅使劲眨眼,使用眼色,可是王荣梅根本没看她,她只是盯着面前的汉子。 汉子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不收。 汉子没有伸手接过人参,而是脸上涌出一丝愤怒,他低声喊道:“你们这些奸商!”可愤怒转而又变成了无奈,他狠心说道:“八十,你不要我就走!” 王荣梅看到了他脸上的愤怒以及无奈,心想,难道真的值100? 心中忐忑,王荣梅的目光不由的瞥向靳老头,靳老头的眼睛眨巴的都快抽筋了。 靳老头看王荣梅终于看向自己,不再眨巴眼,而是猛点头。靳老头心中大喊:“如果老子有钱,肯定拿下,才80啊!这转手就能挣十倍啊!” 王荣梅看到靳老头的动作,知道这是暗示自己。于是终于放下心来,肯定的说:“行,那我就收下。” 王荣梅收回手上的红布包,打开又看了看,复又包上,放进了随身的包包里。 然后拿出钱来点了点递给了汉子。 汉子伸手一把把钱抢过来,嘀咕道:“要不是身上没钱了,我还不卖呢。实话告诉你,我在这转悠了快半个月了,想碰个懂行的,就是没这个运气。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汉子一边说一边向北走去:“回家,回家喽,爷要转行去干别的啦!” 看着这个浑身邋遢的男人越走越远,王荣梅有种还会见面的异样感,这个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王荣梅的门店营业的一个月后,进了7月,经过这一个月的磨合和观察,王荣梅决定聘请这些老家伙中的三人给自主帮忙,这几人一听自己老了老了还能发挥余热,还能挣俩钱,都高兴异常,发誓说一定好好干,不辜负王荣梅的信任。 靳老头,56岁,擅长鉴别药材;田老头59岁,擅长切片,能按客户要求切出薄如蝉翼的饮片来,技术堪称一流;唐老头,53岁,擅长炮制药材。 有了这三人的加入,王荣梅感觉对待药材的事上得心应手多了。有人保驾护航、负责药材的鉴别,她再也不怕收到假货了。 秀娟有空就在门店,在这里接客待客,有可以收购的药材经靳老头的鉴别后,就被送到高台去,有需要买药材的丽娟就带他们到高台去看货,高台不由的就成了货物转运中心。 眼看着自己忙不过来,王荣梅回了家,把张老汉和六斤、莹莹都喊来一起帮忙,至于家里的地就出个钱让别人照顾一下,反正什么都没有自己挣钱重要。 老二秀娟也不再去荣军厂上班,家里的生意最重要,所以肯定是先顾家。 门市,家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人往。而那只人参,王荣梅竟然以800元卖了出去,买的那人还像是占了天大便宜一样千恩万谢的喜滋滋的跑没影了。 卖掉人参的第二天一早,王荣梅打算去门市看看,出门时就看到了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睡得正香,她走过去低头去看那人,想不到他很警觉,立时就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对视,王荣梅一下子惊了,竟是那个卖人参给他的人,他追到了自己家吗? 这汉子叫王彪,东北吉林人,家紧挨着大山,经常进山打猎,伸手敏捷。有一次进山偶然挖到了一棵人参,他欣喜异常想去卖掉,结果被人盯上,想要抢夺,他在逃跑时爬上了一列经过的火车。 车停他就换车,好巧不巧的竟然来到了保定,遇到了一伙要来安国寻找药材的客商,于是一路尾随来到了安国,在转悠无果的情况下才迫于无奈把人参贱卖给了王荣梅。 王彪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王荣梅,也是很惊讶,问道:“这是你家?” 王荣梅点头,说道:“你想要回人参不可能了,我已经给卖了。” 王彪饥渴难耐,央求道:“大娘,看在我卖你人参的份上,给我点吃的喝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王荣梅把人让进家里,家里有很多人,也不怕他搞幺蛾子。 在六斤的虎视眈眈下,王彪终于吃饱喝足,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朝着王荣梅作揖,说道:“我吃饱了!感谢大娘对我的一饭之恩,等我有了钱,一定报答你们一家!” 王荣梅疑惑的问他:“你不是有80块钱吗?怎么还成了这样。” 王彪苦笑:“我去车站买票想回家,结果遇到贼了,钱一分没剩,全丢了!” 王荣梅一听,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她从兜里拿出了50,递给他说:“这钱算是借你的,你回家。” 王彪很意外,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傻,不仅管饭,还管钱?这女人以前的奸诈是装出来的? 王彪摇头拒绝,说道:“大娘如果真心帮我,就让我在你这帮工,您付我工钱,我有的是力气,不怕辛苦的。等我攒够了钱,我再考虑回去的事,反正在哪里挣钱不是挣啊!” 见王荣梅有些为难,王彪说道:“大娘,工钱您看着给,只要每天让我吃饱就行。” 王荣梅说道:“你没有身份证明,万一公安查你,你会很被动的。” 王彪说:“大娘,你就收留我一阵,我会很小心,绝不给您添麻烦,等我攒够了钱,我就走,绝不拖累您。” 一边的秀娟也说道:“娘,你就应了,他也怪可怜的,晚上让他到南关那边看门去,正好那边缺个人。” 王荣梅也不忍心就这样把人给推出去,递给他1块钱,说:“你先去剪剪头发,洗个澡,我怕你把虱子带进我家。” 见王荣梅同意,王彪喜出望外,再次作揖,说道:“大娘的大恩大德,王彪永不敢忘!” 就这样,家里多了一个外人。 第121章 回来了 8月15日,郭朝东和张连岭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辆车大卡车。 当两人到家门前时,正有人往院子里卸货,还有人不断进进出出,有的失望,有的满脸欢喜。 两人非常吃惊,离家2个来月,家里怎么这么多人了? 怀着怀疑不解的心情,两人互看一眼,慢慢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放着一张四方大木桌,木桌上放着几个玻璃杯和一个大水壶,张老汉和坐在木桌旁拨拉着算盘,王荣梅被几个人围着,好像在谈价格,六斤正指挥着那些搬运货物的人,不时的把刚放好的麻袋打开个口子查看一下。 “娘,我们回来了。”郭朝东首先开口。 王荣梅闻声抬头,看到了风尘仆仆地郭朝东和张连岭。 两人又黑又瘦,头发长的都能梳辫子了。 “你们回来啦,看看,一个个地都瘦了,先洗洗脸去歇会儿,我把这个账先算完,你们等我一会。” 招呼完两人,王荣梅继续忙着。 张连岭来到老丈人跟前,看着他面前的账册,张连岭大受震动,动辄上百元啊,上面密密麻麻,一行一行的标的非常清楚,黑附子、没药、何首乌、郁金、元胡、五味子、桑寄生好家伙,药名一排排的让人眼花缭乱。 张连岭心里不由的火热,这些老丈人家得挣多少钱啊,不行,自己绝对不能永远呆在地里干农活,他得巴着丈母娘,丈母娘吃肉,怎么也得让他喝点汤,只有多挣钱自己的日子才能好过,“我也要倒腾药材”,张连岭心里暗暗下着决心。 在云南的这两个月里,张连岭算是开了眼界,那里的药材种类真多呀,在他看来那里简直就是药材的天然仓库,稍微一扒拉,两辆车就装满了。 两辆车的药材拉回来,加上运费,价格上不翻番是不可能的。 张连岭心里都眼红了。 只有郭朝东大大咧咧的,心里没什么想法,看着六斤在那里忙,他也过去开始帮忙,粗人就是粗人,喜欢卖力气,不喜欢动脑子的事。 就像这次去云南,有人卖他就收,不带检查的,人家说多少钱,他就给人家多少钱,也不还价,幸亏张连岭及时制止,最后不得已,张连岭就不让他管收货了,只负责收货后的收集工作,也就是所说的搬运工。 终于忙碌完了,王荣梅才有空停下来问两人的情况。 听两人说拉回来了两车货,王荣梅很高兴,拉着两人去外面看车上的情况,接过张连岭写的车上货物的清单,王荣梅连连点头,写的很清楚,看来让张连岭和郭朝东一起是个很正确的决定,这个单子郭朝东绝对写不出来。 然后就开始张罗着卸货,王荣梅看着南屋满满当当的药材,心里暗暗发苦,坏了,这屋里装不下了。 只好把所有货物堆放在院子里,在院里分类放置好后,王荣梅看着阴沉的天气,又赶紧打发六斤去买了苫布回来,把整个药材都盖起来,这才放心的坐下来歇息。 几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水,一边谈论着,王荣梅问两人在云南那边的情况。 郭朝东则是一脸庆幸,非常大气的说道:“娘,我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幸亏连岭和我一起去了,要不,非得让您赔钱不可。”说完还“嘿嘿”的傻笑起来,一点没有做错事的自知之明。 张连岭连忙说:“我也是跟着董哥学,董哥教了我不少东西。” 看着连襟两个的互动,王荣梅笑起来:“所以才让你们跟着去学啊,谁一生下来就会做生意,接触多了,自然就慢慢地理清了,这生意该怎么做!” 张连岭把身上剩下的钱拿出来,说道:“娘,这是花剩下的钱。”说着放在桌子上推给了王荣梅。 郭朝东一见,也连忙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王荣梅面前,说:“娘,这是我剩下的。” 王荣梅把钱拢在一起,并没有看,而是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钱来,说道:“呐,你们一共出去了2个半月,我给你们一人200,算是你们两个帮我的报酬,也算是工钱,都拿着。” 把钱放在两人面前,张连岭一脸的兴奋,脸上布满笑容,说道:“娘,帮家里干点活是应该的,你怎么还给我们钱呢,这钱我们不能要啊。” 郭超东更直接,一把把钱推回去,语气中还带着生气,说道:“娘,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给我钱啊,这钱我不能要。” 王荣梅把钱推回去,说道:“都是养家糊口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一出门就两个多月,撇下老婆孩子,不挣钱干什么去了?” 即使我是你们的丈母娘,耽误这么长时间也不好使啊。再说了,我五十多的人了,现在还天天这么忙来忙去的,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我们都有好日子过吗?” 说着指了指六斤,说道:“呐,六斤都有工钱的,没有白白给我干活。” 旁边六斤“嘿嘿”笑起来,说道:“嗯,对的,他这两个月真给我工钱了,不过给我的比你们少,一个月30,跟看门市的靳大爷一样。” 王荣梅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嫌少?你俩姐夫在云南遭得到什么罪你知道吗,下次要不你去,我也给你这点。” 郭朝东和张连岭被丈母娘的这顿操作给弄蒙了,啥?儿子都给工钱,听都没听过的事,丈母娘家发生了,还就发生在眼前,不能理解,不能理解! 郭朝东把钱拿起来,挠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啊,那我也收下?”200块钱顶他四个月的工资了,如果加上单位发的工资,这可是一大笔钱呢! 张连岭可不这么想,他说道:“娘,要不我也来你这干活,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 王荣梅打心眼里愿意呀,连岭这小子心眼活,眼光独到,学东西还特别快,这么好的助手不要,她不是傻吗? 但是她没有一口答应,要吊吊他。 王荣梅说道:“这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回去和招娣商量商量再说,不急。” 见王荣梅没答应,张连岭以为丈母娘怕他偷师,不想用他,心里很是失落。 张连岭满怀心事、骑车自行车回家了,他要赶紧回去和媳妇好好商量下,让媳妇过来给丈母娘说说好话,让他也跟着学学药材才行啊! 第122章 回来又走了 1982年,改革开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不敏感的人们仍旧在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农民们仍旧在兴致勃勃的侍弄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但是对于那些迫切想改变自己生活的人来说,有人就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6月份,上完大学的姐弟三人终于大学毕业,孩子们都回来了,家里变得格外热闹。 四年的大学生活彻底的把三个人从里到外都熏陶了一遍,衣服虽然没赶时髦,但却合体舒适时尚,带着城里人的韵味,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丽娟学的金融,是最幸运的,她被直接分到了京都的银行工作,成了一名正式的国家工作人员。 这一世的大女儿终于彻底脱离了苦海,走上了一条和上世完全不同的金光大道,希望她长命百岁!健康幸福!王荣梅默默的祝福着。 丽娟已经37岁,临近中年的她,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嘴角总是似有似无的含着一抹笑意,别看已经快四十了,一回来就粘着王荣梅,王蓉梅走到哪儿,她就走到哪儿。 赶她,她总是说想多陪陪娘,因为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京城上班了,回家来却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说这话时眼眶湿湿的。 她想在家时尽量多帮帮娘,尽量多的时间和娘相处,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娘给予的,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她心中对娘的感恩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只能默默的陪在娘的身边, 爱娣在大学学的是医学,回来直接就进了医院,成为了一名妇产科医生,27岁的她肆意张扬,性格爽利,她没有大姐那么多的心思,她享受着家里的温馨和父母的爱护,分享着自己即将工作的快乐,没有一丝年龄大了该结婚生子的紧迫感,却催着比自己还小的安立赶紧结婚,一点身为姐姐的自觉性都没有。 望着文质彬彬、带了一副眼镜,身材纤细,说话仍旧大嗓门,但却刻意压低的爱娣,王荣梅实在难以和上世的那个五大三粗的农村妇女融合了,变了,人整个都变了,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书卷气的样子,让王荣梅很喜欢她,这才是她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安立在学校学的是电子技术,但却被安排到了不吃香的电力局,和他姐夫郭朝东成了同事。对于专业的不对口,他一点没有抱怨,反而对当兵仍然念念不忘。 今年已经24岁的安立虽然早超了去当兵的年龄,但是他想追求自己曾经的梦想,坚持报名去当兵,这是他当初上学的动力,也是以前王荣梅答应过他的。 对于安立的任性,王荣梅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家里现在的生活可以让他们任性一把,那就任性,反正有她这个老娘兜着呢。 大学毕业的安立已经超龄了,24岁的他部队是不要的,为了能走,王荣梅托关系找人花了点钱终于把年龄改成了20岁,安立可以安心的去报名了。 7月,玉亭和爱学参加了高考,但却双双失利落榜。 为了弟弟和儿子的前途,丽娟打算把玉亭和爱学都带到京城去,想让他们到京城复习一年,然后明年参加高考,但被爱学坚决拒绝。 17岁的他早就不想上学了,但为了不让娘伤心,他才默默忍受到了现在。他想和娘一样做生意,想去外面看看,想去改革开放的深城去看看,他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他对于二哥安立二十好几还去当兵感到不可思议,说他就是个傻子,大学毕业了不上班却非要去受那个罪,纯粹是找虐,他表现出鄙视的态度,非但不理二哥,连个眼神都欠奉,一副屌屌的痞气。 8月15日,胆大的爱学偷拿了王荣梅1000块钱,不告而走。他只身去了深城,只留下了几个字:“娘,我去深城了,不用找我。” 爱学的大胆和有主见,王荣梅早就领教了,他没有和上一世一样成了小混混,王荣梅心里不知道有多庆幸,在面对爱学时王荣梅总是一副严苛的模样,让爱学有点怵她,心里有话也不敢说。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王荣梅有气也没地方撒,她没有去追、也没有去找,只是以沉默来代替她的态度。 希望这孩子能闯出一片天地,也不枉她这些年对他的付出。 为了生意的方便,王荣梅在家里早就安了电话,如果这孩子有心,到了那里给他报个平安也好啊,王荣梅默默的想着。 过了几天,丽娟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要去京都了,王荣梅心里不舍,千叮万嘱她不要让自己受苦,没钱就告诉她,说着拿出了整整两沓,足足元递给丽娟说道:“这钱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到那边买一套房,等我过几年不干了,就和你爹去你那里养老,你得准备为我养老的地方。” 刚要推辞不要的张丽娟愣住了,给娘养老的房子?那自己一定得买呀!于是她接过钱,一脸郑重地说:“娘要说话算话,以后我给你们养老,不能反悔!” 王荣梅笑:“买好了房子,我要过去住的,地方不能太小,钱不够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去咱们商量着买。” 丽娟笑着应了,登上了北上的汽车。 家里一下子少了四个人,显得空旷起来。王荣梅已经让秀娟和郭朝东一大家子搬到了新租的那套房子里,那里间数多,地方大,距离这边也不远,他们也经常过来一起吃饭。 当今年的冬天来临后,倔强入伍的安立拿着入伍通知书激动的哭了,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走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为他践行,安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的情绪能稳定下来,他站起来,端着酒杯,面对着一家人的目光,说道:“感谢爹娘对我的支持,我知道我任性,你们还义无反顾的支持我,我感激你们,等我服完兵役回来,我一定好好的孝敬你们,陪着你们一直到老。”说着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又倒了一杯,看着面前的大哥、嫂子、二姐、三姐、四姐和两位姐夫,郑重地说道:“拜托你们在家好好照顾爹娘,你们的情我一样记在心里!”说完一杯酒又下了肚。 再倒一杯,郭朝东赶紧站起来接茬说道:“这一杯,咱大家一起喝,祝你一路顺风,在部队里立功升职!” 三杯下肚,安立有点晕了,情绪有点失控,他面对着爹娘,说道:“娘,知道你疼我们,为了给我们一个好的环境,你付出了很多,人家老头老太太早在家看孩子享受了,只有你在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养我们,我不孝,都二十多的人了还让你操心,对不起!” 安立踉跄着想下跪,被一边的张连岭给搀住,说道:“你知道这些就好好在部队干,给咱娘挣个脸回来!” 王荣梅看着这个性格倔强,不善言辞的儿子,他的命运自从上大学起就已经改变过了,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伸手抱过刚刚一周的大胖孙子琪琪,心里是满足的,上辈子她到死都没见过孙子的面,现在却好生生的抱在怀里,叫着爷爷奶奶,命运真的改写了。 第123章 回春堂建厂 1982年,是有纪念意义的一年。 政府为了扩大安国县的药材市场,促进交易,拉升县里的税收,并能进行统一管理,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在靠近汽车站的西侧开辟了一个药材市场,引导并强制所有经营药材的商户搬到那里经营。 王荣梅撤掉了在南关的收购点,她并没有去那里,反而去了县南边一个叫做八五的村子,和村支书协商,买下了穿县而过的保衡路一侧的一大块土地,大小约有20亩。 村支书起初不卖,认为她一个外村的人来买地居心不良,怕她有什么企图。 王荣梅笑着说:“我要在这里建厂,这里距离公路近,所以才优先选这里,把厂子建在这,还可以优先让你们村的村民当工人,你说你有什么可怕的?” 村支书被王荣梅的大饼吸引了,问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建厂?” 王荣梅点头,就这样,20亩地以每亩200元到了王荣梅的名下,仅仅花了4000元。 拥有后世记忆的她可是清晰的知道,1990年后县委倾全县之力打造了安国东方药城,占地上千亩,几乎把整个八五村给占完了。 所以王荣梅提前下手,先在这里占个地方再说。 随后,她让王彪和六斤一起负责,雇佣人工把这块地先给围起来,并简单设计了一下,建成了一排深度为20米联排房子,每一间的宽度为15,高度5米,宽敞明亮的大窗户大门,一改常用的小型门和窗户。 后面整个搭起来做为库房,用来存放药材,而大门就开在房子的一侧,挂牌为“回春堂药材公司”。 执照早在建厂时就更换了,说是公司,其实还是属于个体的营业执照,不过就是把地址改了一下。 11月建成,王荣梅择期开张,挂了几挂鞭炮,就算简单的开业了。 这天,王荣梅和张老汉围着这个占地20亩的大厂转悠着散心,孩子们都大了,已经用不着自己操心,王荣梅现在只想靠着前世经历过得东西,挣些养老的钱,靠孩子养老她是不敢指望了,只要手里有钱,还怕没人养老? 就在两口子悠闲的转悠的时候,王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干娘,有人找你,是从村里来的,说是你家的亲戚。” 王彪,这个三十多岁的东北小伙子,自从被王荣梅收留后,开始打算攒点路费就回家,但是王荣梅给他的高工资让他舍不得离开了,于是就留了下来。 他帮着王荣梅打理生意上的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尽心尽力,还多次陪着张连岭、郭朝东一起去外地上货,得到了王荣梅的信任。 这小子心眼实诚,眼看着王荣梅非常喜欢信任自己,又是自己的恩人,干脆在去年的三十晚上一起吃年夜饭时,拜了王荣梅两口子为干娘、干爹,和他们成了一家人。 王荣梅两口子随着王彪一起回到招待室,这个招待室兼办公室设计的宽敞明亮,软软的弹弹的新式沙发摆了一圈,中间是一个小型玻璃桌子。 沙发上坐着一个上了岁数的汉子,王蓉一进屋子,那汉子立即激动的站起来,说道:“荣梅!”王荣梅听声辨人,马上听出那是大哥的声音。 王荣梅赶紧走过去,拉住了大哥的手,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哪知道这里啊,我去了仕途村,是乡亲们告诉了我你家的地址,终于找到了,你还不在家,你家的儿媳妇这才领我过来的。”王荣贵稀罕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激动的问:“荣梅,这里都是你家的?” “嗯,是咱家的,刚建成,还没开始正式干活呢。”看着面前苍老的大哥,王荣梅心里不是滋味。 跟着王荣贵一起来的,是王荣梅的侄子王永进,这小子很机灵,只是因为小时候吃不饱,个子没有长起来,大概也就1米5、6左右。 他利索的上前,说道:“大姑、大姑,我们是来求救的,你得帮帮我们。”说完还拉了一下王荣贵。 王荣贵反应过来,赶忙说:“是啊,是啊,当初你不是说等果子长出来你能帮我们卖吗?今年苹果大丰收,如今县里根本卖不动 ,这眼看就过年了,正是卖苹果的好时候,你帮我们想想办法。” 王荣梅当然没忘,她拉着王荣贵的手,坐到沙发上,王彪很机灵的给几人倒水。 王荣梅问:“今年苹果产了多少?” “有十几吨啊,把地窖都占满了,我又新挖了2个地窖才装完。”王荣贵感叹道,“太多了,没想到这树能结这么多果儿。” “这是你们侍弄的好啊,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三天内就给你解决。”王荣梅站起身,拉起王荣贵说道:“走,中午了,咱们先吃饭去。” 她对王彪说:“彪子,你去叫六斤和你嫂子,咱们在德望斋一起吃个饭。” 大家一起吃完饭,让大哥放心在家等着,王蓉梅让六斤载着她回了仕途村,她既然知道了今年苹果丰收,那肯定承包了村里果园的倪姐两人也在为苹果发愁,她要赶紧回去看看。 一路赶回了仕途村,乡亲们看到王荣梅仍然亲切的喊王书记,来到了村西的果园。 果园里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两位大姐明显的变老了,头发几乎全白,脸上的皱纹也非常的明显。 看到王荣梅来了,两位大姐高兴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自从分地后,王荣梅照顾她们让他们俩承包了果园,平常卖卖鸡蛋,卖卖苹果,老姐俩的小日子一直过得挺滋润的。 随着年龄的渐长,老姐俩的体力渐渐不支,鸡蛋现在都是托人去城里卖,树上的苹果也是请人来摘。 今年的苹果丰收,城里卖不动,大量的苹果积压在地窖里,两人着急却也没办法。 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王荣梅喜从天降,他们知道他们的苹果有救了。 王荣梅了解完情况后,安慰她们道:“我有办法把苹果卖出去,你们放心等我消息。” 要走的时候,倪大姐拉住王荣梅的胳膊,问:“荣梅,是不是爱学出了什么事?” “他七八月份的时候来了我这一趟后,就一直没来过了,说的话还很奇怪,他说他要出门,让我们一定耐心的等他回来。” “还给我们放下了500块钱,让我们花,我们一直等你来,你却一直没来过,呐,这钱你拿回去,我们花不着钱的。” 王荣梅听了倪大姐的话后,被震的外焦里嫩。 这小子!这小子?竟然干了这么一件有良心的事?我的儿,看来娘小看你了。王荣梅竟然被儿子的这一举动给感动了,同时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那就拿着500走了,够花吗? 王荣梅把大姐拿钱的手推回去,说道:“这是孩子的心,他给你的,你就拿着花,不用省着。” 六斤旁边听着,一声没吭。 路上,六斤说道:“娘,爱学是不是傻,拿家里的钱给外人花?” 王荣梅问他:“你也拿钱给你丈母娘花,你不傻?” “那是我媳妇的亲娘,那能一样吗?” “是啊,他们是你媳妇的亲人,所以也是你的亲人,在爱学看来,她们就是他的亲人,所以是一样的,明白吗?” 第124章 卖苹果 两人回到家,王荣梅马上拿出花镜,找出电话本,电话给保市的运输公司,现在的这个运输公司是私人开的,服务态度特别好。 一听王荣梅说用车,立刻记录了地址,并说道:“明天一早就到,请放心等待。” 车明早就到,这下问题就解决了。 她坐下来,对六斤说:“这一趟去京都,你领车去,到后第一件事就是探查苹果的价格,然后苹果能批就批出去,批不出去就找地方零卖,价格比批发高一点就行,你一定要带着秤去,做好两手准备,明白我的意思?” 六斤坐一边笑起来:“娘,这事做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心里清楚的很。不过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街上好多工商的探子呢,专管小摊小贩,咱们啊,不能随便在街上卖的,必须到市场上去才行,娘啊,你老了,跟不上时代啦!” 王荣梅斜了六斤一眼:“老了?老了你也得听我的,不听的话就回村里种地去。” 六斤耸耸肩,撇嘴:“是是是,听您的,听您的。” 第二天,六斤和王彪各自领一辆卡车去装苹果,为了避免苹果在路上颠簸被压坏,王荣梅嘱咐他们在车底多垫些麦秆,还把以前卖鸡蛋的木箱子也用上,这样可以多装一些,还能防止苹果多了会压烂。 这些木箱都堆积在鸡场里,有四五百个之多。 中午时分,两辆车先后回来了,王荣梅的侄子王永进也跟着来了,他也想跟着去。王荣梅把王永进叫到跟前来,和他说清楚这件事,就是不希望姑侄之间因为钱而闹矛盾。 王永进进屋来先喊了一声“大姑,”然后问:“您叫我,正想和您商量下呢,让我也跟去,我也想去学学怎么做生意。” 王荣梅笑了笑,说道:“当然没问题,你能跟着去最好,出去看看对你只有好处。永进啊,你先说说苹果在城里最近卖到多少钱了?” “最贵的时候是5毛一斤,现在3毛都卖不动。”王永进回答,“如果明年还这样,我和我爹商量想改成农田。” “嗯,车上装了大概多少?”跟着王永进进来的六斤说:“过了秤,总数是6580斤。” “好,那就算6600斤,按均价4毛。”王荣梅转头对王永进说道:“这些苹果按这个价格给你结算。” “这一车苹果既然我给你拉出来卖,肯定不能再退回去,如果到了京都低于这个价格那咱们这一趟就亏了,但也亏不到你身上,这个你放心,但剩下的苹果肯定要另外想办法而不能再去京都卖了。” 顿了一下,王荣梅笑着问:“我按4毛钱买下这车上的苹果,愿意吗?” “大姑,这样会不会亏了您,我心里也不落忍啊,苹果卖多钱算多少钱,我不能让您吃亏!”王永进心里留了一个小心眼。 王蓉梅笑了,说道:“我是你姑,帮你找车联系卖苹果,是我当姑姑的应该做的。但是,如果这次去京都挣了钱,你肯定很感激我。” “话又说回来,如果到了那边苹果就像现在这样卖不出去,不仅赔车钱,苹果来回颠簸也会糟蹋不少。” “到时候,你姑我,可就成了罪人,你说这车钱是你掏还是我来付?如果让你掏,你定会恨我,甚至视我为仇人,如果我来付,我是不是有点冤?你的苹果糟蹋了你的怨气最后还得落到我的身上,我里外怎么做都不对。”王荣梅说道。 “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不会,绝对不会,你是我亲姑,我怎么可能!”王永进赶紧摇头。 “很有可能发生。”王荣梅加重语气。 “为了我不好心办坏事,影响你我姑侄的情分,咱们把所有话都说在前面。” “这批苹果我按4毛的价格买下来,风险有我自己承担,你只能同意,反对的话你这苹果就拉回去卸了。”王荣梅语气平静,脸上还带着笑容。 王永进心思破灭,只好点头同意。 车子出发时,王荣梅想到了京都丽娟,她过去看看,看她多的怎么样。 于是,王荣梅和六斤、侄子三人上了车,嘱咐王彪去厂里盯着,厂里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协调那些工人切片,炮制药材,或者出出货等事情,王彪自己完全能应付过来。 两辆车的苹果,一路疾驰,直奔京都。 轻车熟路,六斤直接把车停到了杜师傅家的附近,奔去找杜师傅。 随着六斤而来的是杜师傅的儿子,想不到仅仅隔了10年,杜师傅和杜老爷子都走了。小杜也表示很愿意给他们领路。 王荣梅安慰了小杜,小杜名叫杜建军,倒是和他爹一样,也是个爱说的性子,小杜目前接了他爹的班,也是一名工人。 杜建军听王荣梅说想去批发市场,他也不确定水果批发市场的方位,毕竟京郊附近的批发市场他也很少去。 “只要知道大概方位就行,到了咱们再问。”王荣梅招手让小杜上车。 两辆车转了好大一个圈,才终于找到了农贸批发市场,专卖水果和蔬菜的地方,骑着三轮车的,推着平板车的、骑自行车驮着筐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很热闹。 卡车一在外面停下,就围上来一群人,问车上是什么? 听到车上是苹果,有欣喜的,有失望的,但是车周围的人围的却越来越多。 就在几人想要打开车厢卖苹果时,忽然一群人手里拿着棍棒吆喝着赶了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王荣梅一看有情况,赶紧站在了六斤身边,看着这群人走过来。 为首的一人指着他们喝到:“懂不懂规矩,来了就想卖货,你们是傻x吗?是不是想找抽!” 六斤胆小,有些害怕,但看到身边的王荣梅,又怕娘被伤害了,所以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了王荣梅前面。 这小小的举动,让王荣梅心里一暖。 “大哥,大哥,我们是刚来,不懂规矩,真是对不起。”六斤脸上堆着笑,低声下气地说道。 “不懂规矩,就得问,知道吗?”为首的男人嚣张地拿着棍子点着六斤的胸脯。 “您说,什么规矩?”六斤急忙问。 “那辆车也是你们的,”为首那人指着另一辆车,“交保护费,一辆车100,交!”男人伸出又黑又短的爪子。 六斤看了看身侧的王荣梅,眼神询问交不交? 王荣梅往前迈一步,笑着问:“交了保护费,我们就能在这卖苹果了吗?” 男人斜了一眼面前这个老婆子,看穿着倒像是个有派头的,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他不由的存了敲竹杠的心。 第125章 老熟人 那为首的男人存了敲竹杠的心,于是他大声说道:“那可不一定,还有占地费、管理费,这些也要交。” “交多少?”六斤心里一沉,感到身上发凉。 “所有的加在一起,交600。” 六斤一听差点摔倒,“我们这两车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值600啊,大哥,你这不是让我们赔的连内裤都没了。” 六斤转身,对王荣梅说道:“娘,咱不卖了,去别处看看。” 王荣梅没动,仍旧笑呵呵地:“这位兄弟,如果像你们这个要法,我觉得你们这个市场肯定也干不起来,早就黄了,更不会有这么多人来你这里卖货和买货,你一定是跟我们开玩笑。 我们干这个已经十年了,从动乱时候开始到现在,不过这是第一次到你们这里来,我们听人说这里治安好,不乱收费,所以才来的。 小兄弟不能看我们眼生就糊弄我们,说个实在的。“ 那男人一听,竟然笑了起来,用大手摸着自己的大光头,大声说道:“大姐上道啊,确实是吓唬你们的,你们两辆车交100块钱就行了,就如大家看到的,我们就指着这个吃饭呢,都给吓跑了我们喝西北风啊。”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两车的苹果天黑前就批完了,批发价格8毛。 王永进心里不是滋味,这一斤就少挣4毛钱,6000斤这得多少钱啊! 苹果轻松卖完,就在司机倒车,他们准备上车的时候,一辆绿色吉普风驰电掣般的从批发市场内开了出来,擦着卡车的边缘紧急转弯,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吓呆了几人。 吉普开出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下来,车的前脸距离路边的一棵树只有仅仅几厘米的距离,吉普司机慌张地下来查看,感觉没事后,这才朝着王荣梅的方向大吼道:“你们怎么开车的。” 卡车司机赶紧跑过去不住的道歉,从车上又下来一个男人,一身西装,带着一副墨镜,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他走到车前摘下墨镜看了看车头,淡淡地说道:“这不没事嘛,赶紧走,不说你开的快,还怪人家,幸亏反应快,要不非得来个车毁人亡不可。” 大背头男人手里拿着墨镜,轻飘飘地目光从站在路边的几人身上掠过。 王荣梅却一下子看清了那个人的面相。 “德子?”又有点拿不准,王荣梅试探的提高声音:“是德子吗?” 背头男人疑惑的看过来,看着王荣梅,愣了几秒钟后,终于好像记起来一般,立刻大步朝着王荣梅走过来,说道:“哎呀,这不是王大姐吗?王大姐,你好!” 这个背头男人正是曾经给王荣梅带路卖鸡蛋,后王荣梅一行人被公安抓进派出所,还损失了一筐鸡蛋的德子。 尹德来到王荣梅跟前,看到了六斤,高兴的过去捶了他一拳,笑道:“你小子壮了好多啊,比以前胖了!” 六斤也笑着打招呼:“德哥,真是你呀!” 尹德伸手抓住王荣梅的手,高兴地说道:“大姐呀大姐,可是遇到你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分。” 那个吊儿郎当的尹德,现在竟然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大姐,当年真是对不起,我后来听老杜说了,我不仅害你们被抓进局子,还让损失了一箱子鸡蛋,你非但不计我的愁,还照样给了我5块钱。” “大姐,你知道那5块钱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大姐,说起来你是我的恩人呐。”德子越说越激动起来。 王荣梅摇手,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记着这样的小事。德子,你这是干什么去,这么着急,赶紧去,路上小心些。能看到当初的故人,我真挺高兴的。” 尹德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急事,赶忙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对王荣梅说道:“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这个农贸市场是我的地盘,以后有事你就提我,保管没人敢找你麻烦,这是我现在住的地址,还有电话,下次来京都一定给我打电话啊,我做东,一定请吃全聚德!” 尹德匆匆忙忙地走了,看来确实有急事等着他。 几人上了车,司机开车把杜建军送到老地方,王荣梅把50元钱递给小杜,并问他:“这附近有住的地方吗?我今晚不回去了,我大女儿在xx银行上班,我打算明天去看看她去。” 杜建军把50元钱塞进衣兜,怪不得老爹死前还念念不忘带路这件事,想不到带一次路能挣他半个月的工资,这活真是肥啊。 杜建军说道:“这附近没有,不过往前走,再过两条街有一家旅馆,但是价格好像挺贵的,住一宿七八块钱。” “有就行,谢谢你小杜,忙这一天也够累的,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合作。”王荣梅握手,顿了一下问道:“小杜,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小杜有些羞涩,心里却有些不喜,但还是老实的回答说:“我一个月都上满的话是85,但多数我上不满,家里老有事。” 王荣梅拍了拍小杜的肩膀,对他说:“做为你爸的老朋友,我对你说句掏心窝在话,做点小生意,就比如今天你看到的那些到农贸市场进货然后去散卖的那些人,他们每天的收入最少都要十几块钱,你考虑考虑。” “如果你打算干,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 王蓉梅又笑着拍了拍小杜的肩膀,这个孩子机灵劲有,就是思维有点固化了,希望他能好好的想象。 卡车按照刚才小杜说的,向前面开去,王荣梅从后视镜里看到小杜仍旧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旅馆很快就找到了,在旅馆登记后,几人一起去了旁边的饭馆吃饭。 天已经黑了,吃完饭后,王荣梅把司机的运费结清,另外多给了每人20块钱算是报答他们今天帮他们卖苹果的情分。并嘱咐司机把王永进送到家。 王永进捂着衣服口袋,里面是王荣梅数好的钱,整整2640元,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他的心一直哆嗦着,幸亏是吃完饭后给他的,如果是饭前,恐怕他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即使面对着的还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他从没有吃过的菜。 王荣梅问王永进:“这才是卖了一车,家里的那些是等我们回去再找车,还是你自己来?现在你跟着我们跑了一趟,大致情况也了解了。你下来是单干还是还跟我们?” “单干的话,”王荣梅顿了一下,转头对司机师傅说:“司机师傅,麻烦你把公司的电话给他一个,下来让他联系你们就行。” 然后又面对王永进说道:“永进,你好好考虑考虑,联系方法我给你了,如果你要单干,一定万事小心,你要记住一点,钱花掉了还能再挣,决不能把钱看得太重了,明白吗?” 王永进的小心思,做为姑姑的王荣梅能看不明白吗?这也是绝大多数人会犯的通病,提前把联系方式告诉他就是省的他瞎想。 同时心里也暗暗叹气,希望这孩子好自为之,这次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126章 买 房 王荣梅和六斤度过了此生在京城的第一个夜晚。娘俩要了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双人间,里面竟然有一台小小的12寸的黑白电视。 六斤稀奇的围着看,不知道这个匣子样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王荣梅熟练的插上电源,打开了开关,不用旋转拧台,里面就出现了清晰画面,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久违的电视画面啊。 娘俩个竟然一口气看到了夜里12点,直到电视上出现谢谢观看后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两人才意犹未尽的钻进被窝。 “娘,咱们也买个电视,求你了。”六斤太稀罕这电视了,里面不仅有各色人物,还有景色,还有音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这电视肯定很贵,起码得1000以上,等过几年。”王荣梅也想看,也想买,但还是拒绝了。 六斤重重地叹了口气,拉灭了电灯,不吭声了。 第二天,两人在外面吃了早饭,按照丽娟写给家里的地址,两人打听着去找。 第一次坐公交车,两人稀奇的东张西望,看着周围的建筑物和车旁边骑自行车的人来来往往。转了几趟公交,两人来到了位于长安大街的xx银行,银行大门宽敞明亮,两人走进大门。 高高的柜台上,银行的工作人员和外面的群众被分的明明白白,柜台上粗粗的铁条根根竖立,提醒着人们不可越雷池一步。 王荣梅走到那小小的窗口跟前,问道:“同志,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张丽娟的同志吗?” 小窗口的女员工歪头从里面看外面的王荣梅:“请问您是谁?” “我是她娘,特意来找她的。” 柜台里面的传来喊人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柜台,丽娟从窗口里伸出了胳膊,喊:“我在这里,娘,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我下班才能出去。” 没办法,在里面死等着也不是事,于是王荣梅和六斤在银行附近开始溜达。 银行就在宽阔的马路边上,而银行的后面则是一排排民房和一条条小胡同。 于是两人钻进了小胡同里,一边走一边打听,看附近是不是有卖房子的。 有时走着走着就会走进死胡同里,不得不走回头路。这胡同的巷子太小了,想进车是别想了,只能骑自行车。 转了一大圈,王荣梅只感到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她走不动了。 回到银行,她坐在路边的台阶休息,捶打着双腿,看来,这是老了,精力已经跟不上了。 不远处几个和王荣梅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在路边下棋,下棋的一边下棋一边对旁边看棋的一老头叨咕:“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别说话了啊,现在关键时期了,在说话,我可跟您急啊!” 看棋的那老头一甩袖子,说道:“切,我还不看了呢,拽什么呀!”说完就朝着王荣梅这边走过来。 王荣梅一看,连忙站起身,说道:“老哥,老哥,等一下,我问个事。” 老头停下,上下打量王荣梅几眼,感觉她神态自若,没有过分的举动,不像是坏人,这才开口:“妹子,有什么事?你说。” “哥,问个事,这附近有专门给人找房子的中介吗?” “什么中介?不懂。”老头摇头。 “就是我想买房子,而他正好手里有房子,或者他知道谁家卖房子,这样的人您认识吗?这种人也叫做中介。”王荣梅给老头解释。 “哦,你说的是房牙子啊。”老头终于恍然大悟。 说完,他指着下棋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老头说道:“那个老家伙就是个老房牙子,现在他儿子也干这个,买房找他就对了。” 王荣梅大喜,赶紧感谢老头。老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下棋的两老头身边,王荣梅就站着等在一边看着两人下棋。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难分难解,一会我马踹炮,一会象飞马,一会有车吃象看的王荣梅晕头转向。 终于听到“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大喝“将军!呵呵,我终于又赢你一把,咱俩平局。来!最后一局决胜负!”老头兴奋的哈哈笑,手不停的开始摆棋子。 “老哥,老哥,等一下,我想买房,老哥你能帮我找套房子吗?”左边的老头庞殿臣一听,停下了摆棋子的手,抬头问道:“你,买房?” “对对,我女儿在那的银行上班,为了上下班方便,我想在附近买套房子。”庞老头一听有正事,把手里的棋子一放,说道:“不玩了,下次再说,买卖上门,先顾生意。” 另一老头有点不乐意,“哎哎,下完这最后一盘再走不行嘛!” 庞老头没理他,而是面向王荣梅,笑问:“妹子,对房子有什么想法没有?多大的面积,几口人住?” “暂时是三口人住,但如果都来得话得十几口子,所以想买大一点。”王荣梅想要大一点,是想为以后放个货什么的方便。 “十几口人一起住,那房子就得大多了,大房子倒是有,但是价格高啊,您倒不如先买个小点的,在买个大点的,或者多买几个小点的也行啊。” 他们做经纪人的提成,不是按房子的成交价格,而是按房子的数量,所以他想让王荣梅多买几套他能多挣些提成。 “我都看看,行吗?” “行啊,走,咱们看看去。” 庞老头领着王荣梅和六斤就往里面的胡同钻去。 跟着庞老头往前走,王荣梅又问:“我想找套路面宽点的,省的不好进车。” 庞老头哈哈笑起来,说道:“这京都城要想找路面宽的可不好找,除非是在主路上,否则你就别想了。主路上买房,一般人可买不起,而且也轮不上咱们小老百姓买,您呀,就别想了啦。” 没办法王荣梅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着庞老头转了几圈,看了几套房子后,王荣梅看上了一套五间北房,带独立小院的房子,东西两侧各有两间配房,连带配房竟然有九间房,老庞说是国家刚刚归还的房产,房主人想换点钱,所以想卖掉。 房子和家里的房子差不多大小,唯一吸引人的是那复古的建筑风格,连带大门处都带着雕刻的青砖和木梁,看着很是上档次。 王荣梅非常喜欢这复古的样式,决定了买了。 房价1万5,王荣梅当下就定了下来。于是老庞把房主人喊来,两方写了契约。王荣梅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现金,只好先交了5000定金,说好5天后交清余下房款。 拿了房屋的钥匙,王荣梅和六斤一起才匆匆地回到了银行。 丽娟早就在银行门口等的焦急且担心,这都12点了,娘还没有踪影,别是迷路了找不到这里,那她往哪去找啊。 第127章 买房!买车! 终于见到王荣梅和六斤回来,丽娟不由的嗔怪道:“娘啊,我以为把你丢了呢。” 六斤却兴奋地说:“大姐,咱娘给你买了一套房,方便你上下班用。” 丽娟大惊:“娘,你怎么买房了,单位上给我们外地的员工分了单间,我有房子住了。您不是说要过来住吗,我都看好了一套,这几天就要交钱,您看您,都不和我商量一下,能退吗?” 王荣梅实在累了,说:“先回家,让我喘口气,累死了。” 丽娟的住处就在银行后面的 一套四层小楼上,里面住的都是单位上的职工。 顺着楼梯上了四楼,楼道里乌漆嘛黑的,拐进楼梯间,眼前一片明亮,往里则是一间一间的小单间,房间前面是过道。 走过几个门紧闭的房门,来到了一处门口,这道木门上面挂着白色的门帘,门却敞开着。走进去,就见玉玲和玉亭正在一起忙着煮面条,吃完饭两人就得赶紧走着去学校,这里距离学校挺远的。 小屋里放着两张床,中间用一道布帘隔开。这小屋如此小,感觉也就十几平方的样子。 玉玲和玉亭看到姥姥和大舅来了,高兴极了,围着王荣梅问长问短,毕竟两人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跟着姥姥的时间比和娘在一起的时间长的多,两人非常的亲近王荣梅。 几人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王荣梅让丽娟的带着她们去看了丽娟看中的房子,这所房子距离银行比较远,但是距离孩子们上学的地方比较近,房子不是很大,是从一个大杂院分离出来单独的两小间,从后墙开了一道门,直接把门朝向了一条小巷,两间小房子的后面就有了一个单独隔开的小院子,看着还是不错的,在喧闹中有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宁静。 王荣梅点头,催促她尽快交付搬过来,这样孩子上学也方便。 但是丽娟摇头说地方太小,没有王荣梅和爹娘住的地方,所以一直在犹豫,一直再找更大一些的地方。 王荣梅直接就拍板了,说道:“就定了,这里距离学校近还近些,上学更方便,你去喊经纪人来,今天咱们就完成交易。” 在王荣梅的强势介入下,房子很快就交易完成,契书当着买卖双方和经纪人的面签署完成,还请来了大院里的各位邻居签了字,这就算是买卖成功了。 王荣梅让丽娟去附近的私人商店里买了糖和瓜子分给邻居们,感谢他们的帮忙。 事情完成后,王荣梅和六斤这才急匆匆的去了长途汽车站,直达安国的汽车每天一有一趟,下午三点准时发车,两人将将赶上发车的时间,终于坐着汽车回了家。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王荣梅现在的身家已经达到百万了,她手里现有的存折就有三个,每个账面上存着20万,家里独属于自己的那个小箱子里也是满满的现金,三个存折已经被她藏到了隐秘的地方,她一直秉承着财不露白的信念,即使孩子们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多少钱,钱攥在自己手里心才踏实。 在家休息了一晚,疲惫的心和身体这才舒服了一点点。 上午,王彪来了,他把一张纸放在了王荣梅面前,脸上带着点气愤和幽怨,他说道:“干娘,这是京都那边打来的电话要货记录,他们都统一口径,要求我们送货过去,哪怕价格高一点都没问题。” “我数了一下,有18家,要货的总斤数是3688斤,我感觉他们就是故意的,以前都是他们各自过来买各自的,昨天竟然先后打电话说要求送过去。” “我当时没回应他们,就是说和您商量一下。” “您说,干娘,我们送还是不送。” 王荣梅听了,心里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去撬行了。 “送,当然送了,价格上稍微加一点运费就出来了。” 王荣梅坐在桌边想了好久,然后才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决定以后我们送货,这车就离不开了。你马上联系汽车销售公司,买一辆载货5吨以下的货车问好价格后,你和六斤下午就去提车。” “现在就问?”王彪有点坐卧不宁,“买车了?要买车了吗?” “去,打电话现在就问。”王荣梅指了指墙边的电话。电话用一个块干净漂亮的镂花手绢盖着。 王彪通过电话本找到了汽车销售公司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六斤和莹莹这时抱着琪琪走了进来,看到王彪再打电话,连忙小声的对琪琪说:“不要大声说话,伯伯再打电话,好不好。” 琪琪跑到王荣梅跟前,爬上了王荣梅的腿,王荣梅顺势抱起琪琪,在小脸上亲了一口:“琪琪最乖,是奶奶的乖孙子。” 六斤和莹莹坐到了王荣梅身边,听着王彪的电话内容,惊讶写满在脸上。 王彪放下电话,说道,:“干娘,那边报价说东风eq140,载货5吨,是现在销售量最好的汽车,而且质量是目前最好的,价格是4万,解放牌的卡车载货5吨,价格是2万8,咱们要哪个?” “车不能和别的比,就怕路上坏,真如果坏在了路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就太惨了,所以车还是买好的,咱就要那个4万的,你回电话下午就让那边开过来,让他们教会你们开车。”王荣梅对车的事很是看重,决不能图便宜。 旁边的六斤一下子把跑到他身边的琪琪抱起来举高高,高兴的喊起来:“咱家也有汽车喽,琪琪,高兴不!” 这算是张家买的第一件最贵的东西了。 这个时代的效率确实很高,中午时分,汽车就开到了厂子里。看着争先恐后学着开车的王彪和六斤,张老头跃跃欲试,说自己是老当益壮,七十了和自己当年五十一样的能干,把王荣梅笑的不行,偷偷对他说:“想开车还不好说,明娘咱们买小汽车。” 张老汉赶紧摇手:“算了算了,小汽车哪是咱们能开的,我不学了。”张老汉落荒而逃。 送车的人拿了钱走了,六斤和王彪学开车的兴趣不减,依旧在你一轮我一轮的轮流开车,车被两人开的越来越稳。 第三天,去仕途村装了苹果,仍旧用木箱装车,这样既能保护苹果又能多装一些,这次王荣梅不再跟去了,安排王彪和六斤一起去。 他交代六斤把苹果批完后就去把房屋手续过了,以免夜长梦多。顺便在京郊找一处地方,最好地方要大些,既能停车又能存货,作为他们以后中转的地方。 两人受命而去,都是不小的人了,一些事情他们不是办不好,而是王荣梅有时候管控的太紧了。 如今有了自己的货车,车上的两人不知道有多兴奋,一路上放声高歌,这车以后就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了,也是自己的命,车到哪他们就到哪,坚决不松手。 第128章 建药厂 1990年,和70年相比,国人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再也没有饿肚子的了,家家有电视,家家谷满仓,天天白馒头。 也是在这一年,大量国企因经营不善纷纷倒闭,社会上出现了大量失业人员,他们被迫流向社会,纷纷靠自己的双手和辛苦来为自己的家庭保驾护航。 66岁的王荣梅虽然脑子转的有点慢了,但是却能听从意见。 她听从了张连岭的建议,分三次从银行免息贷款共一亿元,把一家倒闭的国营药厂买入了自己名下,更名为《回春堂药业公司》,张家终于有了一家专门以制药为主的制药厂。 为了促进国家的尽快发展,政府为那些有能力的人提供了免息贷款政策,王荣梅坐上了这班利好的火车,公司快速的发展起来。 药之所以从古至今兴盛不衰,就因为人吃五谷杂粮就离不开药,它能救人于水火,能救人性命,所以只要活着,除了吃饭外,药人人是离不开的。 公司吸纳六斤、张秀娟、张连岭、张爱娣四人成为了公司股东,每人占股10,王荣梅一人占60,为董事长。 张连岭经过这些年的锻炼,慢慢显示出了他对市场的准确把控力,分析事情到位,多次让王荣梅大赚特赚,所以经过考量提张连岭为副董事长,为企业保驾护航,全权代理公司的决策方向。 而张连岭工资的多少则等同于公司股东的每年的利润分成,他其实就相当于公司的一个隐形的股东。 六斤擅长对外业务,谈生意签合同都离不开他,于是他专门负责公关,寻求新的客户并稳定与客户的合作关系。 至于张秀娟姐俩成了公司股东,则完全是王荣梅对女儿们的偏爱,也是对她们以后生活的一种保护。 郭朝东因为是一名正式的国家工人,是不能在明面上参与生意的, 郭朝东脾气方正,看不得那些人际关系中的虚与委蛇,平时又爱喝个酒什么的,所以王荣梅让他专门负责检查并核对进入药厂的药材质量和数量,以及负责中药成品的出厂数量的核对。 怕他白天喝酒耽误事情,王荣梅专门做了约法三章:一上班期间不喝酒,二酒厂内不喝酒,三白天不喝酒。如果做不到,就回家带孩子,换张秀娟来。 已经四十的郭朝东虽然心里仍然住着一个任性的小男孩,但他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年了,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么幼稚,渐渐成熟了起来。 早就尝到甜头的郭朝东,知道了手里有钱后的日子是多滋润,现在他是一门心思想多挣钱,家里等着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有了钱,在同事们面前有面子,在爹娘面前有出息,在兄弟姐妹中间说话有分量,钱真是好东西! 郭朝东知道自己的缺点,因为自己喝酒,喝醉后把丈母娘的客户给骂了、给打了、给轰走了,直接影响了丈母娘的好几单生意。 虽然丈母娘没直言批评和骂他,但他看到了丈母娘那失望的眼神,他感觉到了愧疚,自己赔不起丈母娘的损失,他只能慢慢开始控制自己的酒瘾,尽量让自己不喝醉,甚至白天他不再喝酒,只有这样才能不再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丈母娘亏钱。 这次丈母娘给自己派工作,当他面对丈母娘的约法三章时,他没有一丝压力的就答应了,这都是丈母娘对自己的好啊,换成别人,面对让自己经常赔钱的人,谁还会再理他? 为了能更好的把药厂经营下去,去除以前的糟粕,传承以前的优良,所有人开动脑筋,还开了多次全员大会,鼓励人们献计献策,怎样能使药厂发展的更好。 对于那些勇于献计献策的人,只要采用,本人马上重用,然后会被安排到了相应的重要岗位上,并享受双倍工资。 收购药厂之前,县里领导为厂里的工人们说好话,希望优先使用厂里的工人。 对此,王荣梅一口答应,只要技术过关,工作负责,傻子才会把工人给轰走,再上一些生手进厂,那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 为了能把中成药的疗效达到最佳甚至超过以前的工艺水平,张连岭在厂里专门成立了一个中成药物研究科室,尽一切努力把控质量关,争取把自家的药厂打出名声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回春堂,了解回春堂。 药厂在张连岭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发展的越来越好。2000年时,一不小心竟然成了河北省的龙头企业,带动了安国这个小县城的药业发展。 王荣梅的另一个厂,回春堂中药材公司,则是王彪和王荣梅共同控股,王彪20,王荣梅80,实际上这20也是王荣梅送给王彪的。 王荣梅年龄渐长,精力也不再旺盛,所以对于这个公司来说,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在独立支撑着整个公司,但他从没有过抱怨,而且在经营中账目清楚,一点都不含糊。 说来也有趣,一直单身的王彪和张爱娣一直被王荣梅催婚,但他们都置之不理。 直到88年年初,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彪忽然开了窍,开始向张爱娣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原来这小子一直在暗恋着张招娣,却因为自卑一直不敢表达,年龄都近四十了,这才想开,又在王荣梅的神助攻和有意成全下,33岁的张爱娣和38岁王彪终于在88年年底,两人喜结连理,王彪成了王荣梅的爱婿。 到如今,也就只有大女儿张丽娟过着单身的生活,大女儿如今工作如日中天,她因为有学历,已经被提升成了京都xx银行的行长,而且还有往上走的趋势。 90年,安国撤县改市,东方药城开始建设,开始轰轰烈的复修药王庙。 所有复建都很顺利,唯一的缺憾就是药王庙的牌匾不知去向,那可是清朝大学时刘墉的手笔呀,目前估测这个匾额价值千万,却无处可寻。 8月底,当兵8年的安立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女生,韩蕾25岁,家中两个哥哥也是军人,是纯纯的革命军人家庭。 韩蕾是一名女军医,这次和张安立一起回来是见家长,然后打算年底就举行婚礼。 这让王荣梅人逢喜事精神爽,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就不舍得松开了,问长问短的好不亲热。 韩蕾也不怯场,亲热的和家里的每一个人打的一团火热,而且记性还好,家里的每一人都没叫错过,二姐、二姐夫、三姐、三姐夫、四姐、四姐夫,还有就是大哥和嫂子。 这次回来,韩蕾做足了功课,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带了一份礼物,给孩子们带来的好吃的好玩的。 韩蕾大方得体的表现赢得了家人们的一致好评,都夸爱立找了一个好媳妇。 爱立有知识,有文化,在部队上已经成了香饽饽,他在部队上又重新考了军校,目前已经在部队上是一名营长了。 爱立身高1米75,一身戎装,脸庞黝黑,脸上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坚毅的表情,和上一世那个傻乎乎的安立已经是天壤之别了,更别说那个上世的媳妇了。 王荣梅喜欢的不得了,这才叫真正的改换门庭了,爱立现在是最让她骄傲的儿子。 第129章 贡 献 除了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的小儿子爱学和在京都工作回不来的老大丽娟一家三口,老张家算是齐聚一堂了。 这一天,王荣梅开了个家庭会议,把药王庙牌匾的事给大家说了一遍,让大家决定,这块价值几千万的牌匾,现在就躺在老家的炕上呢,这匾是卖出去,还是捐出去? 招娣首先就尖叫起来:“娘,那块就是药王庙的牌匾啊,天啊,几千万就在我的被子底下待了20年啊,还别说,那木料特别好,现在想起来还清楚的记得,屋子里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76岁的张老汉日渐衰老,但精神头却很足,他坐在王荣梅身边,抽着跟随了他一辈子旱烟袋,乐呵呵地说:“想不到你当初冒着被人打的危险也要那块木板,甚至还故意花钱让他们帮你搬到车上,你大概也想不到今天,竟然能值千万,简直是骇人听闻!” 屋里的其他人也很震惊,那块县里遍寻不到的药王庙牌匾竟然就在家里,这个消息打击的几个人都懵掉了。 虽然现在他们家家过的都挺好,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十几万的存款了,可是谁又能嫌钱多,不肯要钱呢,那可是千万,分到姐弟几个的手里那可是百万呢。 六斤首先站起来:“娘,那可是一千万,不是几万几十万,您老觉得无所谓,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还得养孩子,我现在有儿有女,您的那两个孙子长大了还得娶媳妇,我觉得钱都不够花。” 六斤看了看周围的兄弟姐妹们,开口说道:“不代表大家,但我相信大家应该和我的意见一样,卖了它,换钱是最好的办法。” 六斤坐下,用手拱了拱身边的宋莹莹。 宋莹莹自从嫁到张家,存在感极低,她孝敬公婆,从没有在公婆面前红过脸,只是默默在家相夫教子,做一个好后勤,不用家里人说,就前前后后的忙活一大家人的饭菜,在家务上,从没有让王荣梅操过心。 这样一个好儿媳,王荣梅心里面满意的不得了,但从来没说出来过,感觉这辈子六斤遇上宋莹莹是他最大的幸福,何况还添了2个孙子,一个孙女。 宋莹莹见丈夫捅他,知道是让她发表意见,她温柔地笑笑,站起来说道:“那牌子到底能值多少钱,我不关心,但是不管多少,那是娘当年做的善事保留下来的,所以我认为还是娘说了算,她说怎样就怎样,我没有意见。” 宋莹莹的话让六斤很不满意,他瞥了一眼她,没说话,只是把身子扭向了一边,不再理她。 王荣梅心里暗暗点头,宋莹莹本性善良,在金钱面前没有失了本心,不错。 张招娣说道:“我同意六斤的话,换钱,那钱您不要,分给我们也行啊,即使换不了那么多钱,不管多少也不能不要钱捐出去。” 见招娣这么说,张连岭连忙表态,他一身西装,一看就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说道:“娘,招娣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认为还是莹莹说得对,牌匾是您老当娘买下来的,当然是您说了算,所以这件事您做主就行了。” 招娣伸手拧了他胳膊一下,嗔声到:“就你爱讨好,专挑娘喜欢听的说。” 张连岭用手拍拍媳妇的手,一副别着急的表情。 张秀娟很简单的说了句:“我听娘的,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 郭朝东更直接:“我和秀娟的意见一样。” 一句话就代表了全部。 这女婿和二女儿爱钱,但从来都是爱钱却取之有道,从来不贪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这就是王荣梅偏爱二女婿的原因,他的骨子里留着和他老子一样的勇敢的血,为了国家的利益甘愿付出自己生命的信念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所以王荣梅对这个粗鲁但又细心的二女婿很宽容,即使他们两口子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干架吵架,她也从不干涉。只要二女儿愿意守着他过日子,她又何必做坏人呢。 王彪坐在郭朝东的身边,他看了看自己的媳妇爱娣,爱娣朝他点点头,王彪就说道:“我和爱娣的意见一致,听娘的。娘说捐就捐,娘说卖就卖。” 说完还抓了一下头皮,说道:“娘,其实这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您的东西您做主,根本用不着和我们商量,您再怕什么呢?” 他的话有点引众怒,六斤斜了他一眼,说道:“不懂就别瞎说,是怕吗?娘是想公平对待。” 王荣梅笑而不语。 最后发言的是安立,安立沉默了许久,听着哥姐们的话,他说道:“我认为应该捐出去,虽然这个牌匾可能值很多钱,但这个匾额是属于国家的,不是个人的,虽然因为娘的一个举动,保护了这个匾额,但它也不属于个人的财产,所以我认为还是捐出去比较好。” 听了安立的话,王荣梅欣喜,安立考虑的很周到,说的话也很真诚,他不以物喜,不以物悲的沉稳性格,说明他真正成长了。 看到大家都看向自己,韩蕾有些紧张,她赶紧说:“我和安立还没结婚,这个意见我就不发表了。” 王荣梅说道:“既然让你坐在这里,你就不是外人了,你说说你的意见。” 韩蕾只得又站起来说道:“如果非要我发表意见,我同意安立的说法,捐出去。”言简意赅的话说的铿锵有力,这是一个有个人主见但却正直的姑娘,安立遇到宝了。 王荣梅把目光最后落在了张老汉的身上,问道:“老头子,你的意见呢?” 张老汉张开早就没牙的嘴,咧着嘴笑说:“我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你说了算。”他永远是那个站在王荣梅身后的人。 王荣梅环视了一圈,沉声说:“既然大家都发表了意见,我总结下来,再结合我的一些想法,我决定捐出去!” 话一说出来,屋里就骚动起来,尤其六斤表现急切,他着急的说道:“娘,那可是很多钱啊,可以够咱们在办一个厂子啦。” 王荣梅说道:“你先坐下,听我说。” 她停顿了一下:“我想说的是,捐!但决不能轻轻松松地捐出去,轻易得到的东西,任何人不会珍惜的。” “何况这个牌匾还不是个人的,她代表着咱们整个安国,因为她价值不菲,完全有可能被某个有野心的家伙给倒卖出去,而人们还不自知。” “所以,既然决定捐出去,就必须搞得热热闹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而且还要等价交换,让县里做出让步或者给出利益来才行。” “这个牌匾何止千万呐,这个牌匾我早研究过了,这是一整块檀木制作的,加上字,她的价值已经不可估量了。” 屋里一片抽气声,尤其是六斤、张连岭和王彪,这三人可是知道檀木现在市场上的价值,价格那都是靠边的,有钱都买不到。 “怎么捐出去?还要搞出动静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匾额是咱们“回春堂”捐献的,大家集思广益,好好想想!” “至于想要得到什么好处?我希望趁着这个机会,给咱们村里争取点好处,让咱们的村子能尽快的发展起来。” “要想富,先修路。其中一条,我希望能打通仕途村直达安国的一条马路,不用弯弯绕绕地绕好几个村才能到了县里,既费时有影响仕途村的发展。” “大家都参与参与,下来咱俩怎么做,怎么提要求,这个事就交给连岭和六斤了,你们好好想想。”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下子凑在了一起,围着大木桌子商量起来。 第130章 牛黄风波 安立带着韩蕾走了,年底回来再举行婚礼。 王荣梅让王彪和爱娣一起送他们回去,并嘱咐他们,在当地城市里买两套房子,一套是用来结婚的,婚房是男方天经地义要备下的,虽然没在自己身边,人家女方也没提,但男方家也要拿出诚意来。 另外再买一套是给日后老两口过去看孙子的时候准备住的,有钱的人就是任性,反正有钱随便买。 其实,王荣梅何尝不知道后世的房价会疯涨,但是她并没有投机的心思,房子嘛,够住就行,但她下意识地还是不由的会多买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爱娣和安立是姐弟两个关系最好,虽然小时候经常打闹吵架,最好的还是他们两个。 这事交给爱娣一定会办妥,她不会考虑房子的成本,只会考虑弟弟住的是不是舒服,是不是方便。 四人走后,王荣梅没事就守在药材厂里,和老伴一起处理厂里的大事小事。 有一天,两人正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水说着遇到的趣事,负责收药材的靳占新(以前负责查验药材的靳老头的儿子)跑了进来,他说道:“王总,有一个人说他有牛黄,看咱们收不收,我不敢接,过来问问您。” 王荣梅对牛黄一直有兴趣,她站起身向外走去,说道:“走,咱们看看去。” 在接待室里,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里面,局促不安的四处张望,见走进来的是一名花白头发、年近六七十的老婆子,这才缓和了情绪,明显镇定了起来。 老头先开口,问道:“您是老板吗,这牛宝你们收不收?我这有两个,都是十几年前从牛身上弄下来的,当时不敢卖,留到了今天,您先看看?”说着把一个布包递到了王荣梅跟前。 王荣梅接过,对老汉和年轻小伙说道:“你们先坐下,等我看看。”又对靳占新说道:“给两位客人倒杯水。” 王荣梅坐下,慢慢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大小不一的黄色的块状物,能看出来是由一块分裂开的,底部还有一些碎末。 王荣梅抬头问靳占新:“检查过了吗?” 靳占新说:“检查过了,是真的。真牛黄我听我爹给我说了,拿一点的碎末涂抹在手指甲上,颜色擦不掉,放在嘴里苦中有丝甜,而且入口即化,没有颗粒感。这些我都试了,和我爹说的一模一样。” 王荣梅照着小靳的说法,涂了点在手指甲上,果然颜色很快就渗透进了指甲里,怎么擦也擦不掉了。又取了一点点放进嘴里,苦的王荣梅只直皱眉,吐了几口唾沫不能缓解,拿起水杯刚要漱口,嘴里竟然泛起丝丝甜味。 王荣梅放下水杯,又细细的品味了一下,果然嘴里不那么苦了,一股清香回味在舌尖。 王荣梅把这块牛黄包起来,放在桌上。 旁边坐着的老头赶紧把另一块递了过来,顺手把桌上的牛黄拿起来抱在手里。 第二块牛黄比第一块要好很多,被丝线绕了好几圈给绑了起来,没有裂的那么散,可能是见到第一块裂开了,才赶紧把这块用线绑了起来。 用同样的方法,王荣梅又查验了一次,和第一块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王荣梅问老汉:“老弟,你打算卖多少钱?” “你们能给我多少钱?说实话,我卖它是等着要钱救命呢,我儿媳妇生了双胞胎,说是有黄疸,而且肺功能还不好,要住院治疗。” “儿媳妇住院要花钱,孩子也要花钱,医院说最少得5000,我们家哪里能拿出来那么多,砸锅卖铁也凑不了那么多钱啊!实在没办法,我这才想起来卖这个的。” “如果你们给我的价格合适,我就卖给你们,不合适,我就再去别处转转。上一家说给我1500,他们嫌那块碎了,要不可以给我2000的。” 老汉心里知道,人家哪里给他1500啊,人家说要给1000,他想骗王荣梅给个高价。 王荣梅对牛黄的价格不知道,但也明白牛黄不多见,绝对不止这个价,他们遇到的那一家明显是不安好心,想压价。 她低声问靳占新:“小靳,正常应该多少能拿下来?” 靳占新也低声说:“收牛黄的不多,但按稀缺程度来说,这么一大块牛黄价格怎么也得5000以上。” 王荣梅心里有了底儿,对靳占新说道:“你去拿药戥子来,我们过过看是多少。” 药戥子是药房专用来称量药材的,最低能称量1克重,最高称量到500克。 很快靳占新就把药戥子拿来了,他直接拿来了2种规格的,一种是1克到150克的,一种是5克到500克的,以防万一,省的自己来回跑。 靳占新把两块牛黄分开称了一下,重量分别是385克,270克。 王荣梅心里合计了一下,回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万五千块钱,回来后放在了桌子上,对老汉说道:“按重量,你这两块牛黄应该是一万三,多出来的两千算是我的心意,希望你们的的两个宝宝快点好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小伙子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大声说:“爹,咱们这下有钱了,能救孩子啦,” 老汉把钱用拿在手里,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低声说道:“好人呐,你真是好人呐,不欺负我们乡下人,那两个天杀的,竟然只给我们一千块钱,老天爷开眼啊,遇到了好人!” 老汉嘀咕着,要拉着儿子下跪感谢,王荣梅赶紧拉住,说道:“遇着也是一种缘分,你卖给我我给你钱天经地义,不需要这样。” 两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王荣梅拿着那两块牛黄回到办公室,张老汉笑着问:“买下来了?” 王荣梅拿起桌上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道:“买了,花了一万五。” 电话通了,另一边想起张连岭的声音:“您好,请问找谁?” “连岭啊,我这边收了两块牛黄,咱们厂里有关于牛黄的产品吗?”王荣梅直接问道。 “娘,有啊,太有了呗。因为没有牛黄,咱们厂里好几个品种都不能上马生产,您手里有牛黄,我马上过去。”不等王荣梅说话,张连岭就放了电话风风火火的朝这边赶过来了。 在盘下药厂后,王荣梅就买了两辆国内正时兴的桑塔纳牌小桥车,一辆制药厂用,一辆药材公司用。 刚放下电话,就从外面传来了哭喊声,王荣梅一惊,赶紧朝外走去。 刚进屋的靳占新和王荣梅面对面,王荣梅问:“怎么了?” 靳占新气愤的说道:“王总,是另一个药材栈的人,他们围着刚才的父子俩不让走,还给了老头子一巴掌。” “去叫人!”王荣梅皱着眉,对靳占新说道,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恼羞成怒,他们想占便宜却失了先机。 很快,靳占新带着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过来了,他们簇拥着王荣梅往远处的父子俩走去。 远处三个人正对着地上的小伙子拳打脚踢,老头的哭喊声,痛骂声远远传来,他正在奋力阻拦那三个人对儿子的暴力行为。 王荣梅喊道:“快,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很快,一群小伙子把那三个打人者给摁住了,小伙子已经被他爹扶了起来,他头发散乱,满身是土,嘴角还有血迹。 王荣梅走了过来,问小伙子:“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打坏了哪里?” 小伙子摇摇头,说道:“没事。” 一辆小轿车停在了王荣梅身边,从车里下来的是张连岭。 王荣梅看到张连岭,对他说道:“你来处理,这被打的是卖给咱们牛黄的客人,那三个打人的是来抢钱的。” 一听王荣梅这么说,那三个打人的男人立刻怂了,他们看到开小轿车的人来,就已经先怯了,又说他们是抢劫,这还得来,不得判刑啊。 三人立即跪了,大声喊:“我们不是抢劫,是他们先骂我们的,说我们是奸商,骂我们不得好死,我们才打他们的。” 王荣梅叹了口气,祸从口出啊。 最后,三人赔了父子俩50块钱的医药费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第131章 制药方向 张连岭陪着王荣梅一起走回药材公司,靳占新开着小轿车慢慢跟在后面。 张连岭殷勤地说道:“娘,收的牛黄我能看看吗?有多少啊?多少钱收的?” 在办公室里坐下,王荣梅拿出一块来放到桌子上。张连岭仔细的观察着,感叹道:“个头真不小,虽然没我当年卖给您的那块大,但也能能让咱们药厂生产上万颗牛黄安宫丸了,就这一块能保证未来五年的生产量了。” 年老忘性大的王荣梅猛然就想起了当年的那块牛黄,现在还在老家的柜子里藏着呢,对了!还有一块牛角,不知道值多少钱。 王荣梅把小靳叫进来,问道:“市场是牛黄现在是什么价知道吗?” 小靳摇头:“牛黄目前市场上比较紧缺,还真没有人卖过,但根据以往的经验,现在一克起码要100元。” “100一克,那么咱们收的牛黄一克净挣80?”王荣梅问。 电话铃声忽然打断了王荣梅,万荣梅坐的离办公桌比较远,她示意小靳接一下。 小靳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后大声说道,同时眼睛看向了王荣梅:“哦,您是h市六九药业,您说您要牛黄,急需最低100克的量,嗯嗯,您说按多少给我们?300一克!” 小靳瞪大了眼睛,好家伙,正拿不准牛黄的价格呢,这就有人上门主动购买来了。 王荣梅点点头,示意小靳答应下来。 小靳说道:“好,我们这就给您准备出来,您看您什么时候过来取?哦,还要50公斤的甲片,好的,我们一起给您准备出来。” 放下电话,小靳兴奋的看着王荣梅:“王总,这次我们又能挣上一大笔。” 王蓉梅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张连岭,说道:“很凑巧啊,刚说牛黄市场的定价不明确,现在就知道了,有人300一克购买我们的。” 王荣梅笑起来:“这世事真是难料啊,好多的事就是这么难以解释清楚。所以这牛黄药我这边以250元一克的价格给你,你要不要?” “我这一阵在这里,让财务人员给我报了一下账,里面很多账目不清不楚,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虽然公司都是我的,相当于左手换到右手,但生意的事必须分清楚,尤其关系到钱的问题,纠缠不清是大忌,会为以后埋下隐患。” 张连岭点头:“娘说的对,两个厂就相当于两兄弟,虽然是同一个娘,但却是不同的个体,账务不清,势必会产生矛盾,万一发生亏损就会互相推诿,对厂子的发展很不利。” 王荣梅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 张连岭继续说道:“药厂刚开始,在一些事上两个厂确实没有分的那么清楚,我回去就让财务把账面上的窟窿都补上,以后的每一笔账目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牛黄我也会以药厂的名义从这里购买。娘,你就放心。” 想到以后社会的发展,王荣梅说道:“咱们药厂生产的药品里有牛黄的产品有几个?对这些药品你有什么想法?以后药厂的发展是按以前的来还是要改变?” 张连岭坐下来,耐心的介绍说:“制药厂以前主要以蜜丸、水丸为主,曾经生产过的含有牛黄的药品以《安宫牛黄丸》、《西黄丸》、《六神丸》、《牛黄解毒丸》、《片仔癀》这六种为主,还有其它一些小品类。 但因为原材料的原因,咱们只能先缩减品目,主要生产其中的《安宫牛黄丸》和《牛黄解毒丸》两味药,等药材齐全后再逐渐恢复其它品种。” “单靠这几个品种不足以支撑整个药厂门面,所以我着手让有经验、有技术的老师傅们参考古籍,成立了一个研发小组,打算再挖几个专攻药物的大学生过来,一起专门研究新品,为厂子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我给你一个方向,”王荣梅插嘴道:“有个病例,它以发热、干咳、胸闷为主要症状,严重者出现快速进展的呼吸系统衰竭,然后死亡。这个症状它传播快,是一种疫病。咱们就主攻这个。” “然后再就是那些感冒类、发烧退烧类的药品进行研发。” 王荣梅想到了后世2003年爆发的那场sars非典型肺炎的可怕,以及所有地方都戒严,不许随意走动的人心惶惶的场面。 张连岭诧异的问:“这种病例出现过吗?我没有印象啊,”不等王荣梅回答,他复又严肃的点点头,说道:“嗯,我听娘的,就以它为主攻方向。” 对于王荣梅,张连岭有了谜一样的相信,感觉她做什么都做的对。 张连岭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还觉得中药效果来的太慢,体积还占地方,我就在想,是不是可以把中药也做成片剂,然后做成一个扁扁的小药盒。” “所以我就想咱们完全可以引进外国的制药设备,咱们制成片剂,药片的好处就是容易储藏、占地小,咱们还可以制作成胶囊只有药品适应市场的需求,疗效好,速度快,价格便宜,吃起来还方便,咱们厂子的产品才有更大的可能受到百姓们的认可。” “所以我想过几天到南方的制药厂去参观考察一下,捎带着看看机械设备,如果有合适的,我想直接就定下来,希望娘你能够同意。” “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毕竟是年轻人,脑瓜活络,很好!这都是为了厂子的发展,我完全没意见。。” 王荣梅补充道:“药厂现在你掌舵,你做主就行,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好好干。” “你以后的担子重着呢,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现在他们都是你的帮手,所以你要好好用他们,用好他们,让他们给予你最大的帮助,你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张连岭兴奋的整个都要跳起来了,男人,尤其是结完婚、有了孩子的男人,他们最渴望的东西就是建功立业,用事业的成功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和自己的才能。 张连岭渴望成功,渴望被认可,渴望在王荣梅面前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强,就像当初他渴望娶到赵招娣不惜用下跪、发誓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丈母娘说他们都是他的帮手,那意思是不是在说以后都会以他为主呢?这个想法简直让张连岭有点上头,他又想跪了。 望着开车绝尘而去的张连岭,这小子成熟了,但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呀! 第132章 回 报 转眼来到了1994年,这一年东方药城建成,她做为新的药材交易中心正式开始对全国乃至世界展示了她流传千年的药香魅力。 东方药城落成,在药城内如期举办第一届药材交流大会上,全国各地的客商、记者云集在这里。 交流大会开幕式上,张家的代表人物张连岭在大会上郑重宣布:“我们已经找到了遗落在民间的、由清朝大学士刘墉亲笔手书的《药王庙》的牌匾,此牌匾是<回春堂制药厂>出巨资买回来的,现在要无偿捐献给县里,为安国的人民子孙造福。” 台下的记者一下子轰然了,当然都是提前买通了的。他们纷纷现场提问,把声势一下子给提了起来。 面对这个热闹的场面,县里的领导虽然恼怒,但仍旧很是大度地表示非常地感谢张连岭同志,为了县里贡献自己力量。 张连岭故意表现出息事宁人的态度:“不好意思,大家,我只是一时激动表达了我的心情,但不能把开药交会的风头给盖过去,请大家后续再关注。” 于是,露了一个头的张连岭,连忙撤了。 开幕式开过的第三天,被围追堵截到《回春堂制药厂》的大门口的张连岭,索性就在大门处布置了一番,举行了一个简单但隆重地露天记者招待会,在会议上,张家的一众爷们们都出席了,唯独缺少了张家的女人们。 张连岭向大家展示了那块传说中的大匾,大匾被鲜艳的红布包裹着被抬了出来,上面那鎏金的大字,墨浓字肥,浑厚端庄,雄厚劲遒,充分显示了书写者的功底,尤其是在匾额的右下方石庵山人刘墉书很是显眼。 张连岭指着匾额上的字说道:“大家请看,这字圆润饱满,字字价值万金。” 记者们围着牌匾拍照,并请求说让张家的人一起和匾额合影。 张连岭等大家拍完照,大声说道:“大家看到字写得非常好,对不对?可是,你们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请看看这匾额的木料,这也是最珍贵的东西啊。” 众记者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张连岭解密道:“大家请细看,这是一整块的檀香木,紫檀啊,请问大家,这一整块的紫檀木价值几何?” 所有在场的记者倒吸一口冷气,紫檀木啊,堪比木材中的黄金,有道是黄金易得,紫檀难求啊。 只这一整块紫檀木的价值就不菲,何况再加上刘墉的亲笔字,这价值无可估量啊。 记者们纷纷提问,这么一块价值连城的匾额,你们怎么舍得捐出去?藏在家里当传家宝不香吗?到时候用完全可以分开来卖,中间劈开,一半卖字,一半卖木料,多好,卖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张连岭被记者的比喻给都给逗笑了,他表现的很激动,大声的慷慨陈词:“做为《回春堂制药厂》的负责人,做为生意人,我当然爱钱。但是我是也知道家国大义,我爱我的家乡,我知道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要,所以我要把这价值不可估量的《药王庙》匾额捐出去,捐回给药王庙,让她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下面记者一片掌声,像这种爱钱的生意人却把国宝级的宝贝捐献出来,这在全国都能引起轰动,这种充满正能量的新闻在任何报纸上都有资格上头版头条。 市里的市长和主要领导人都已经匆匆赶来,这种对他们政绩、对整个市甚至整个区都具有影响意义的新闻怎么能缺少了他们的身影呢。 因为头一天张连岭就已经和市领导进行了沟通,迫于记者围追堵截的压力,明天他们要在制药厂大门口举行记者公开会,声势浩大的把匾额捐给药王庙。 记者的的地位可是无冕之王,谁敢不敬,他们的笔能让你死,也能让你生,能让你飞天、也能让你入地。 面对这些记者,领导们不得不提起全部的精力来郑重对待这件事,连忙开会商讨对策,他们全部对张连岭对于匾额的价值是由有些怀疑,古人刘墉写的字可以值钱,但也没有他说的那么恐怖,竟然还价值不可估量?所以连夜从京都找来了文玩古董方面重量级的老专家董老,亲自来对《药王庙》迎门匾进行专业鉴定。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董老带着老花眼镜,用放大镜仔细研究着整个大匾的每一个细点,经过紧张的半个小时后,董老终于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面对几十个记者的镜头,他缓缓地说道:“字确实是刘墉亲笔,木头也是紫檀木。” 下面的记者们立刻激动的问:“那么,这块匾的价值几何?” 董老摇摇头:“价值不敢说啊,仅仅凭这整块的紫檀木价值都要上千万了,再加字?刘墉是清朝非常有名的书法家,他的字流传至今的并不多,按我初步的推算,价值上亿也说不定。” 得到了专家的肯定,匾额的价值毋庸置疑了。 在众多记者的见证下,是政府领导做为接收方,肯定是要表态的,他们非常诚恳代表全体市民对《回春堂制药厂》表达了感谢,并表示:“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市政府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满足你们!” 张连岭郑重道谢,说道:“我是仕途村人,我感恩生我养我的地方,现在大家都知道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所以我只恳请政府能为他们修一条直达市里的公路,让仕途村能快速的富裕起来,让我的父老乡亲们尽快过上好日子。” 话音一路,引来了下来围观人群的叫好声和鼓掌声, 面对着这位一心为了他人而不顾自己利益的好市民,市领导不得不做好好的表率,当着众位记者的面,宣布:“为了鼓励如此的好人好事以后多多出现,不作出奖励就不配做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市政府决定奖励《回春堂制药厂》一块面积20亩的土地,为制药厂的发展添砖加瓦。” 张连岭一众男丁和市长及文化局局长一起留影合照,举行了隆重的交接仪式。 京都时报、京都经济报、冀地日报等等全国各大报纸争相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间河北千年药都的一个小小制药厂——《回春堂制药厂》——捐献上亿的消息引起了轰动,为《回春堂制药厂》赢得了不小的口碑,《回春堂制药厂》的药品销售额不断的增长起来。 第133章 过生日 政府奖励的那块地,王荣梅选择在了市区的东面,那里紧邻保衡路,距离保定更近一些,不用再穿过整个市区才能到厂里。 20亩地,她建立了一座兽药厂,办公楼、职工宿舍、仓库,制药车间被设在不同区域,贷款引进了制药设备,她把厂子的经营大权交给了六斤打理,这么多年的磨练,他早就应该能独当一面了。 兽药厂,是专门针对各种动物们生产的各种中药制剂,这是她压在心里多年的打算,说实话,从苦水里泡大的王荣梅看不得浪费任何东西。 她看着市场上每天倾倒的大量药材垃圾,看着从药厂里扔出去的大量因配伍不合适或者比例不对而倒掉的药材垃圾,王荣梅心疼啊,本来具有药效的很好的药材却白白浪费,得不到有效利用,这简直是一件残忍的事。 兽药厂的建立,终于让王荣梅没了这个思想包袱,她达成所愿,做到了节俭还创造利润。 兽药厂除了正常的药材购进途径,还能充分利用制药厂不用的下脚料和药材市场上检出来的的一些劣质药材,比如从药材上除下来的根须啊,断裂不全的药材渣滓拉,包括干燥后药材产生的药材沫子拉等等都可以低价收购回来,分门别类后再进行细致分拣,既能做到药材不浪费,充分利用资源的基础上,又能对那些动物们的生命有效的保护。 王荣梅上一世亲眼看到二女婿的邻居给动物配药,掺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害死了多少小动物,这一世,她要做一个专门的为动物做药的正规厂家,不再让那些趁机钻营的人坑害那些不能说话的动物。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王荣梅和张老汉的生日宴到了,张老汉八十岁,王荣梅七十岁。 王荣梅对孩子们说自己的生日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是阴历十月这样子 ,反正日子离得很近,索性就定在了阴历十一月十八这天老两口一起过。 孩子们早早地就为这一天做着准备,而且提前给在京都上班的大姐、在深城的张爱学、在春城的张安立分别打了电话,通知他们务必十八这天到家,就为了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老父亲老母亲,高高兴兴地过个生日。 身为行长的丽娟工作很忙,几乎没有什么节假日,自从家里买了车后都是前一天回来,在家陪老人一宿后第二天就又匆匆离去。 父母生日,大姐特意请了七天假,带着儿子媳妇和玉玲都回来了,并让玉亭开车拉着媳妇去了一趟老家自卫村,让儿子带着媳妇回去见见自己的公爹,认认自己的家门。 做为儿子不管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根。 安立带着老婆儿子也回来了,夫妻两人都是一身戎装,在人群里是特别亮眼的崽儿,2岁的小伟睁着好奇又懵懂的大眼,努力分分辨着爷爷奶奶、大爹大妈、姑姑姑父,不明白怎么有这么多的称呼,在家里就只有姥姥姥爷和保姆阿姨,又简单又好记,在这里他实在是记不住了。 正日子这天,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缺的就是那个小的,让人不省心的爱学,始终不见人影。 寿宴是在老家的老院子里办的,请了饭店的厨子,在院子里摆了二十几桌,院子外面的街道上也摆满了桌子。 房子和院子在生日之前已经重新修缮,房子盖得宽大明亮,院子里也铺了整齐的地砖,两边种上了一排观赏树。 宴席开始前,不断地有人前来祝寿,并送上了礼物,这些都是在生意上有来往的客户,他们一般写上礼单后就会离开,也有的坐在早就准备好的大圆桌旁,和相熟的坐在一起,等着开席。 村里自从开辟了一条经河西村直通县上的大马路后,不再像以前一样绕十八道弯才能到市里。 交通方便了,村里各行各业来往的人多了起来,村里的村民活跃度明显提高,从而拉升了经济。 王荣梅还跟村里的乡亲们直接签合同定药材,让他们种植后她收购,没有后顾之忧,这大大提高了村民们种药材的积极性。 村里人都知道门前的大路是张家让政府修的,还知道王荣梅当村里书记时,曾带领村民们养鸡卖鸡蛋养活了整个村子,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活了下来,村民们对王荣梅的爱戴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几乎整个村子都动了,他们集合在一起,纷纷来到王荣梅家来给老两口祝寿。 王荣梅平常不回家,只是想回村子体验家的感觉,这意外之喜让她高兴极了,她嘱咐六斤,村里的乡亲们一律不收礼金,凡是来的都盛情款待,全部上桌,桌子不够,就轮着来,菜不够,加紧去买。 六斤听了吩咐,赶紧去办,过生日,就是图个乐呵,村里人这么给力,自己当然不能掉链子了。 吉时到,老大丽娟、老二秀娟、老三招娣、老四安来、老五爱娣、老六爱立各自带着自己的一家站在下首,乌泱泱的一大片,他们一起跪下,共同祝福二老福寿安康。 王荣梅和张老汉笑的见牙不见眼,连忙让大家起来。 孩子们拜完寿,就是客人们了,客人们纷纷站起,齐齐大喊:“祝二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只听一声喊:“开席!”院子里立即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和盘碗的碰撞声了。 王荣梅和张老汉互看一眼,都在心里微微叹息,这臭小子,看回来抽他,不知道你娘(你爹)想你吗? 院子里挂着小彩灯,红布条,在王荣梅的后面,还挂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微风有些凉,但风中的饭菜的香味让人食欲大振。 王荣梅右手边坐着倪大姐和韩大姐,在下边是亲家一家,张老汉旁边是村里的现任书记郭书记,不出王荣梅所料,那个退伍的刘战法在90年就走了,和上一世走的时间一致。 就在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喧闹中走进来两个人,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左右的小孩子。 大姐和二姐在一桌,她们时刻注意着院里的动静,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她首先看到了进来的三人,她并不认识那个女人,以为是客人,刚要去迎接一下去,当她看到那个个子不是太高的人时,马上就激动起来,喊道:“爱学,你可回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喊,王荣梅“腾”的站了起来,看向向他们走来的三个人。 男子疾走几步,绕过桌子,来到王荣梅跟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喊了一声“娘!”男子压抑的哭声让周围一片安静。 随着男子一起来的女人,连带那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去。 孩子仰起头,脆生生的喊:“爷爷,奶奶好!”清脆的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软糯,感觉特别好听。 进来的人正是爱学一家三口! 王荣梅抱住了跪在地上的爱学,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掉眼泪,一边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爹你娘了,啊,到现在才回来,你这个不孝子啊!” 旁边的倪大姐和韩大姐也跟着掉泪,把他们一家三口拉了起来,数落道:“爱学呀,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到死都看不到你啦!” 爱学站来来,赶紧把身后的媳妇拉过来说道:“娘,我娶媳妇了,她叫潘玉凤,这是您的孙子,宁宁。” 爱学拉过儿子,催促:“快叫奶奶。” 王荣梅抱住这个孙子,喜欢的不得了,这又多了一个孙子了,还是叫宁宁,上辈子爱学的大女儿也是叫宁宁。 兄弟姐妹们纷纷围过来,问长问短,把他们三口子拉到一边的桌子上坐下,宴席照样进行。 小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孙子,王荣梅这颗老母亲的心终于安定了。 第134章 你,还走吗? 曲终人散,今晚王荣梅和张老汉就留在了老家没有回去,他们像以前一样盘腿坐到了炕上,温热的感觉久违的从屁股下传来,舒服啊,比任何的取暖设备都舒服。 屋里的炕并没有拆,仍旧和以前一样,家里修整房子的时候,六斤听从了王荣梅的吩咐,只是把屋里刷了大白,放了新的家具,窗户换成了透亮的玻璃,地上铺了砖,平整的地面不会再有那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就连土炕都整个用昂贵的地板革满铺了,坐在上面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来一样。 明亮的日光灯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照射着,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能让你看到清清楚楚。 堂屋里的两个灶也是崭新的,重新用青砖砌的整整齐齐,现在正被老大丽娟点燃,整个灶膛里红彤彤的,把丽娟的脸也映的红红的。 孩子们被她打发回了高台区的房子,她要留下来陪着老娘,她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话要和爱学两口子说,所以她静静的待在外面把两个屋子的炕烧热。 屋里,炕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小方桌,小方桌那边,坐着王荣梅夫妻俩,小方桌这边,坐着爱学小两口。他们的小儿子正乖巧的躺在爱学媳妇的怀里被哄着入睡。 王荣梅看着爱学明显比以前苍老的脸,眼角细密的皱纹说明他经常熬夜,白发掺杂在黑发中,显得很是突兀,他的媳妇倒是皮肤光滑水嫩,眼窝比较深,眉骨较高,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 王荣梅心情复杂,爱学出走时才17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现在一副中年大叔的暮气,短短的12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荣梅虽然心里难受,心疼的只想掉泪,但她还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说说,这些年怎么过的。” 爱学低下头,他看到了,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爹娘目光中的关切,十二年啊,他没守在爹娘的身边,没有尽一丝丝孝心,没有为这个家尽过一丝丝的责任,他忽然觉得脸上发烧了。 爱学简单的说了他在离开家后去了深城,自认读过书胜过任何人的他出门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好大,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陶醉在外面新奇的世界中。 因为涉世不深,他栽了一个大大地跟头,一个女人故意接近,对他嘘寒问暖,还给他买饭吃,他对她充满了信任,把他离家出走身上带了多少钱,被人家套了个清清楚楚。 结果,他的钱全被偷走了,当他到达深城时身无分文,尝到了在外地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孤独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 为了混口饭吃,不被活活饿死,他不得不在火车站给人家扛包,经常为了抢活而打架。 车站上的一个团伙看上了他打架狠、不要命,逮住一个人就往死里磕的劲,把他拉入了黑社会团伙。 也许是命不该绝,不该他吃这碗断头饭,第二天这个团伙就被端了,他因是新进来的,没有案底得以自由,但被吓得不轻,成了惊弓之鸟,再也不敢在火车站待了。 他去工地搬砖,体力不行,又去给人家看店,这一看就是3年,,学会了如何倒卖赚差价,凭着积累的经验和人气,如今他在深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服装批发商了。 而他媳妇潘玉凤则是当地一家服装厂的女儿。 听完这些,王荣梅心中感叹,儿大不由娘,看来各有各的造化,她是管不了的啦。 王荣梅轻声说道:“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的苦,怎么就不说回来呢?你倪大娘,韩大娘盼你回来眼都快盼瞎了。如今终于回来了,你,还走吗?” “我不敢回来呀,娘,我赌气出去了,就想混个样子回来,给您老人家争口气,只是这些年在外面实在是不顺利,没有实现当年的抱负,我愧对您。” “韩大娘和倪大娘,我要给他们养老的,说了就得一定要做到,娘,再给我5年时间,我一定能出人头地,能够衣锦还乡。” “看来,这小子还没有看清形势。”王荣梅心里暗道。 “我70,你爹80,你大娘也都75、6了,你觉得我们还能等你5年吗?” “爱学啊,我们不用你养老?”门帘一掀,韩、倪两位老人颤巍巍的走进来,他们眼睛中含着泪:“我们现在是五保户,国家每年都给我钱呢,你不用管我们。” 韩大娘从兜里颤巍巍的拿出一个布包,伸手递给了爱学,说道:“这是我们老姐俩攒的,都给你,希望你能过的好,我们老姐俩也就放心了。” 布包鼓鼓囊囊的,看着钱应该不少。 “这是您的养老钱,我绝对不能收!”爱学立即从炕上跳下来,扶着两位老人上炕。 随后,从外间屋里涌进来一群人。原来,六斤、秀娟、招娣、爱娣、爱立和他们各自的爱人都一起回来了,他们回家把孩子安置好后,又都相约而来,多年不见这个小弟,他们也都想念的很。 里屋一下子拥挤起来,女人们都脱鞋上了炕,炕下坐着,站着一群男人们。 “爱学,你还走吗?”“爱学,你不能再走了!”“爱学,你赶紧回来,家里就缺你了” 屋里一片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潘玉凤怀里的小宝也不困了,开始围着炕上的人转圈圈。 所有人都担心爱学那边过的不好,纷纷劝说着爱学,爱学有心回来,可又舍不得那边的事业,左右为难。 王荣梅看着爱学那摇摆不定的样子,摇摇手说道:“好了,大家都不要劝了,事情他自己决定。” 养孩子就是债啊,时时刻刻为了他们着想,他们什么时候为了老人想过? 夜已经很深了,把孩子们都撵走了,屋里才清静下来,爱学小两口去了西屋睡,这边老两口和丽娟已经睡下了,西屋那边还传来两人的低语声。 王荣梅盯着黑暗中的屋顶,屋顶上的大梁被浅蓝色的漆整个喷涂了一遍,上面已经不是一片黑黝黝的黑了,反而能反射出丝丝外面的亮光。 今天过完生日,老头子就80了,还有6年,老头子还有6年的生命,这剩下来的时间是不是该属于他们自己了? 自己转眼回到这世界上24年了,这24年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她不断的打拼,终于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自己有钱,再也不用担心老了会被不肖子孙给饿死了。 剩下的时间,她要为自己而活。 而这6年时间,她要先陪着老头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他也享受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后悔来这世界上一遭了。 第135章 出门之京都 爱学在家守着老爹老娘待了2天,就要走了,王荣梅也没有拦着,上一世,这个儿子就一直生活在东北,直到她死的那几天才回来,如今小儿子落到了深城,也不错,但他的孝她是没福气享受了。 爱学陪着父母一直待在老家,他虽然看到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当然除了一身军装的安立一家)都开着小车,看着日子过得都不错的样子,也看到了他们的穿着,虽然明显比普通人穿的好,但这里的一切,比起深城来,还是要落后很多的。 所以,在他的意识里,他还是觉得深城发达。 也所以,他还是选择要去深城,而不是回家来。 看着登上长途汽车运去的爱学和爱立一家,王荣梅心中怅然:“再见可能就是多年之后了,希望你们在那里生活的一切安好!儿子,再见了。” 1994年,缓缓落幕。 1995年,正月十六,明天是大学开学的日子,老二秀娟家的两个闺女云儿和灵灵一早就开始收拾,她们考的都是京都的京都大学,一个上大三快要毕业了,一个上大一,是今年刚刚考上的。 他们一起过来和姥姥姥爷告别,王荣梅马上提出来,要和他们一起去京都。 这把陪着孩子一起过来的秀娟惊到了,连忙劝他们,年纪大了,不要来回奔波,这样对身体不好,而且老两口身体也受不了啊。 王荣梅固执己见,直言我们老了,就是想到处走走转转,不想在家里等死。 一说到死,所有人都不劝了,沉默地为两人准备出门能用到的东西。 走的时候,王彪站了出来,说要开车送他们去京都,这样大家才能都放心。 其实,郭朝东本就是要开车送两个孩子直接去京都的,车上坐5个人,他怕两个老人挤着坐受不了正发愁呢、 见王彪要开车同去,立即开心说道:“行啊,这样咱们能作伴!” 在家人们的担心中,王荣梅两口子去了京都。 路上,王彪不住的问:“娘,累不累,要不要躺会?”“爹,你要不要下车方便?”“爹,喝水吗?”“娘,饿了吗?” 一路上的嘘寒问暖,王彪不烦,王荣梅有点烦,她只能说:“彪啊,专心开车,不要总说话。有事,我们会喊你的。” 王彪终于闭了嘴,眼睛却不时的斜眼看副驾驶的王荣梅,从后视镜观察后车座侧躺着的张老汉。 王荣梅转过身,对后面的张老汉说道:“到了京都,咱们一起去看看天安门,去看看故宫,去看看颐和园,还能去瞻仰最伟大的那个人的仪容,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张老汉悠闲的侧躺在后车座上,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王荣梅一半,然后把一瓣放进了嘴里,慢慢的咂着嘴,品着酸甜的果汁,说道:“你想去,我就陪着呗,你去哪,我就去哪。” “等北京咱俩转完了,我们就去南方,南方比咱们这里暖和,那里的景色比咱们这里好多了,南方有洞庭湖、有鄱阳湖、有长江、还有课本上说的桂林山水甲天下,凡是咱们知道的地方,咱们都去转转!”王荣梅絮叨着,给老伴说着她的计划。 她完全没注意开车的王彪脸色大变,心中大喊:“天啊,爹娘这是想干嘛,想游遍天下吗?这老身子骨受的了吗?” 张老汉随着王荣梅的形容,心情也一点一点地被勾了起来。 他仍旧还是那句话:“随你,你想去哪儿,我就去哪,我陪着你。” 王荣梅有点不高兴了,提高了声调:“不是我想去,我想让你去看看,你不是说没结婚前你在天津鞋厂当过工人吗?你还说那个时候的你是最幸福快乐的时候,你忘了?所以你想不想故地重游,去天津看看?” 张老汉这次沉默了,王荣梅的话一下子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那里是他此生最难忘的少年时期度过的地方,也是他经常午夜梦回的地方。 王彪这时候插嘴了,他有点急切地说道:“娘,你真打算去外地游玩?” 王荣梅斜眼瞅了他一下,不满地道:“怎么,你又想拦着我?” 王彪噎了一下,王荣梅在他心里可是一个威严的老太太,只要王荣梅一瞪眼,他就麻爪。 “不是,不是,”王彪咽了口唾沫,说道:“您二老年纪大了,独自出门不方便,起码身边得有人照顾,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有人伺候也方便啊。” 想到上一世,张老汉就是上了个厕所,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结果一直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张老汉就没了,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事万荣梅卡壳了,心里犹豫起来。 她不由的出声问道:“那怎么办?不去了?” 王彪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盯着前面,说道:“您老想去,我们敢拦吗?既然去,就想一个能去的好办法。娘,您别急,我一定能帮您解决了。” 话说到这里,王荣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行,那就靠你了。” 开着小车,现在的路也特别的好走,大概3个小时就到了。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王荣梅指挥着车在长安大街上不停的转悠,却怎么也找不到长安街银行了,银行找不到,那银行后面的房子那肯定也找不到了。 长安大街已经彻底变了模样,街道两边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街道起码比以前宽了1倍之多,累死王荣梅也找不多当初的地方了。 没办法,先让郭朝东送孩子去学校报到,回来再在那个比较明显的地标点故宫门口集合。 王彪找到公共电话亭,给银行上班的大姐打电话,告诉她爹和娘来了,找不到房子的地址,只能给她打电话。 张丽娟马上说道:“你们在故宫门口等我,我这就开车过去。” 很快,丽娟就开车过来了,陪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和丽娟年龄差不多的男士,看到这个人,王荣梅惊讶了,那个男人表现的更惊讶,他不由出声说道:“大婶,怎么是你啊!” 这个人正是尹德,京都有名的大公司——京都盛德集团的老板。 第136章 丽娟的春天 尹德握住王荣梅的手,说道:“大婶啊,想不到在咱们又见面了,您看着老了很多啊。” 王荣梅现在虽然已经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多了些,但容貌是没有多大变化的,反观尹德,以前瘦弱的小身板,现在已经大腹便便了,以前脸上没有几两肉的尹德已经变成了满月脸,王荣梅一眼能认出来,还多亏了她在八几年卖苹果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候的尹德已经隐隐开始发胖了。 王荣梅也笑着说:“我都七十的人了,可不是老了嘛。反而是你,比起以前胖了好多啊,差点没认出来。” 尹德用手抚了一下他已经有点稀疏头发,哈哈大笑:“嗯嗯,确实胖了!” 王荣梅指了指站在一边发愣的丽娟,问他:“怎么,你们也认识?” 尹德不好意的说:“工作上的关系,她是行长,我是客户,我到银行贷款必须她签字,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今天去银行办事正巧她说有急事出来,于是我就送她过来了。 尹德有点奇怪的问:“大婶,你怎么认识京都银行的行长大人?还让她亲自来接,大婶,你是真正的牛人啊!”尹德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 旁边的张丽娟看终于可以插上话了,这才说道:“娘,咱们上车走,我领你们过去。” “娘?”尹德的大拇指还在王荣梅面前伸着呢,听到一声“娘”,伸出的大拇指尴尬地收了回来,心里直吐槽:“我靠,是她娘啊,我的个天,丢人了,丢人了!” 又等了一会郭朝东,三辆车这才朝着王府井大街,开去绕了几次,这才在附近找了位置停下了车,几人下车步行,张秀娟一边走,一边给王荣梅解释:“长安大街扩了一次街道,直接斩到了咱家的房子跟前,咱家房子就在王府井大街附近,下次您找啊,就直接到王府井大街,再往东走差不多100米就到了。” 步行到了房子跟前,可不是,东侧就是一高楼,高楼一侧的胡同第一家就是她们家。 房子已经修整的非常干净整洁了,该上漆的上漆,该保养的保养,整个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尹德不由得赞叹道:“大婶,你这房子可真是买对了啊,想不到这闹中有静的小院子是您的,您知道像这样的房子能值多少钱吗?得值这个数。”尹德伸出了一个指头,“100万呐。” 王荣梅呵呵,这才到哪啊,再过20年,翻10倍都买不到。 丽娟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经常过来打扫,娘,你随时可以住进来。但是,我建议您还是跟我一起去我那边住,您两人住这里我也不放心啊。” “没事,有空你们就过来,我和你爹也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五间正房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家具什么的都挺齐全,完全可以直接住人。 郭朝东和王彪震惊啊,老丈母娘在京都还有这样一套房,真是先见之明啊,这房子能值100万呢,牛掰!他们对丈母娘的佩服又加了几分。 包括张老汉在内,三个大男人都稀奇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他们都在想,以前,这里一定住着某位大官。 丽娟出去买菜了,王荣梅请尹德在屋里坐下,两人拉开了家常。 尹德不等王荣梅问,直接就老实交代,和盘托出他的想法。 原来,尹德当年是应该下乡的,但是家里有媳妇有幼小的孩子,他拒绝下乡,因此成了黑户。 没办法为了生活,他开始倒腾卖东西,次数一多就被公安给盯上了。 他本来想不干了,可偏偏孩子得了病,急需用钱,他不得不铤而走险,结果害了王荣梅,让他们损失了鸡蛋不说,还被逮去审问。 就在他伤心欲绝,眼睁睁看着生病的孩子渐渐气息不好的时候,老杜师傅把5块钱给他送了过去,这5块钱救活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才说王荣梅是他的救命恩人。 孩子没事后,他听说南方经济抓的松,可以做生意,于是他偷偷跑到了南方,后来敏锐地他抓住了改革的春风,从南方运货回来倒腾各种电器、衣物挣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通过疏通关系,召集了一帮子他以前的兄弟在京郊买了地开了几家集贸市场,从此他的人生开始走了上坡路, 83年他首次到银行贷款,就是张丽娟接待的她,到现在已经认识了十几年了,张丽娟升职成了行长,他也升职成了老板,开了三家公司,一个搞房地产项目、一个医药公司、一个运输公司。 尹德看着王荣梅,目光变得有些探究的意味,他轻声地问道:“婶子,经过我这么多年的观察,好像张行长一直单身,我见过她的两个孩子,那孩子他爸呢?” 王荣梅玩味地笑问:“你这么问有几个意思啊?” 被看穿心事的尹德连忙站起来说道:“婶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接触,我知道丽娟的脾气性格,丽娟也了解我,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们年龄相当,又都有孩子,我只是想找一个能相互陪着到老,相看不生厌的人。” 看王荣梅并没有表态,尹德又重新坐下来,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我身边凑,可是他们图的就是我的钱,在他们眼里我看不到真诚,只有算计,这样活着太累了。” “我儿子叫小政,他见过丽娟,也见过丽娟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小政很喜欢和他们交往,现在小政和小亭已经是好朋友了,所以我们两人之间是不存在阻力的。” 尹德脸上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他沉声说:“但是丽娟的态度很坚决,她说我如果提出那件事,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我一直不敢表白,只能陪在她身边,偶尔以业务为由和她见见面。” 王荣梅听到这里,心里不由的动容,这尹德倒是挺下功夫的,还用情很深,看这架势,就等丽娟松口了。 “大婶,您能不能劝劝她,让她松口啊!如果她一直不同意,我也决定了,会一直陪她到老。”尹德坚定的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这时买菜回来的丽娟进屋看了看,说道:“喝,你俩说的倒是挺投缘的,等着啊,我去给你们做饭。” 郭朝东平时也喜欢做饭,他进了厨房,想去给大姨子打下手。 王荣梅站起来,走到院里,对丽娟说道:“别做了,咱们下馆子去,尝尝京城里有名的全聚德,上次尹老板可是许诺过的啊。” 王荣梅笑着看向了尹德,尹德立刻会意,也笑着说:“确实,这个承诺转眼都10多年了,也到了该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一行6人走出这座古色古香的小院,向着京都烤鸭而去。 第137章 催 婚 晚上,丽娟的一大家子都聚在了王荣梅这里,位于王府井大街的房子,离着京都饭店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玉玲最活泼,已经25岁的她还没结婚,和她哥哥一样,都安排在了体制内上班,这当然是沾了他妈妈的光了,个个摇身一变都成了体面的国家正式工作人员,再也没人说他们是乡巴佬了。 她得意的对王荣梅说:“姥姥,我要28岁再结婚,我要多玩几年,反正我妈挣钱能养我,何必再找个男人呢?” 王荣梅笑骂道:“不嫌丢人,多大的人了还要你妈养,该你养你妈了!” 一起吃完饭,等孩子们都走后,丽娟一直陪在老娘的身边,郭朝东和王彪各选了一间屋子准备休息,张老汉和王荣梅在主屋里收拾妥当后,张老汉最先钻进了已经被捂得热乎乎的被窝,里面放了好几个热水袋,正温暖的散发着热气。 屋内的电灯明亮的照着,王荣梅坐在桌边,她的对面是丽娟。 丽娟忙里忙外终于能坐下来歇口气了,这一天高强度的忙,让平时只坐在办公室的她有点喘不起来,但她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尤其是守在父母身边,她感到很踏实。 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丽娟说道:“娘,你累了一天了,休息,我就在隔壁屋,有事你喊我。” 王荣梅笑看着这个大女儿,心里感到由衷的满足,这一世的丽娟活的恣意,活的有自尊,活的畅快,她不由得问:“丽娟啊,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不满意!”丽娟毫不犹豫地回答。 王荣梅愣住了,心中诧异,生活的如此美满,她还不满意?她问:“为什么?” “因为离你们太远了,我想守在你们身边,却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我心里不舒服。” “傻啊你,总守在我们身边干什么,我们老了,你们还年轻,有多少事等你去办呢!”王荣梅心中疑惑顿解,原来不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而是孩子想尽孝。 “人老了,就想你们一个个都过的好,想看到你们美满的样子,等我闭眼的那一天,才能没有遗憾。”王荣梅正说着话,旁边的丽娟猛地过来,搂住了王荣梅的脖子,有些哽咽地说:“娘不会老的,会长命百岁!” “傻话,人哪里有不死的。”王荣梅拍拍丽娟搂住自己的手,轻轻叹气:“唉,你的弟妹们一个一个的我都不担心,我现在就是不放心你呀,想到你一个人孤独终老,晚年孤单,我一想到那一天,我的心就疼,那样的话我会死不瞑目啊!” “我有玉亭和玉玲,不会孤独的,娘,您的担心多余了。”丽娟站起身,反驳王荣梅。 王荣梅拉着丽娟的手,让她坐下,说:“孩子们大了,都会飞走的,他们也会有他们的生活,不可能总是守在你的身边。”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现在就是缺少一个老伴啊。丽娟啊,这么多年身边没有合适的吗?还是说你想守着正德一辈子,那就不如让他来京和你作伴也行啊。” “娘,我和他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而且孩子们说他已经又娶了一个寡妇,人家过得好着呢。”丽娟不在意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怎么还不找一个?也好让我放心啊。”王荣梅心下了然,好些年邸正德没来过了,原来他已经再找了。 “我就是害怕”丽娟犹犹豫豫地,“我不想再找了,就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你呀,人生是很短的,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心想挣钱,想改变咱们家吃不饱穿不暖的穷日子,可如今,一转眼20多年就过去了,我也老了,时间!真的过去的很快的。” “等你像我这个年纪了,你就会后悔的,也就不那么想了,身边没个伴儿,不行啊。你看我和你爹,已经做了五十三年的夫妻了。” “尤其是现在,到了晚上睡不着时,我就和你爹说说话,甚至因为意见不同还会吵吵架,拌几句嘴,结果呀,我一生气这一宿很快就过去了。” “尤其是晚上不舒服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端个水找个药的,那感觉不一样啊!” 想到前世自从老伴走后自己独自度过的十七年,王荣梅对那种孤独和被抛弃的感觉记忆犹新:“如果身边没个人,会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嫌弃了,没人会想着你,你就是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旮旯里,孩子们来了,黄瓜菜也凉了。” 用手打断欲言又止的丽娟,王荣梅继续说道:“你会说,我有孩子,我会叫她们过来。那你想一想,你不舒服的时候第一叫她们,她们会很快过过来给你拿药,给你倒水,然后呢,走了,因为你并没什么大事,就是简单的一个感冒而已。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第四次呢?你还会叫她们吗?我肯定地说你不会再叫她们过来了。” 张丽娟紧抿着嘴,低下了头,娘说的对,她无法反驳。 “话说回来,如果哪天你娘不在了,谁还会关心你的婚姻大事,趁着你娘我还活着,能给你做主,赶紧把婚事定下来。我可不想到死都不能闭眼。如果你有孝心,就证明给我看。”王荣梅说话总是斩钉截铁,不给人留下反驳的话。 “娘,你不能这样!”张丽娟惊讶的喊道,“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强迫它也上不去呀,我上哪找人去给你当女婿去?” “那我不管,你就算是为了安慰我这颗老母亲的心,也去找一个回来,行不行?” “好了,你去睡觉,想想我的话。”王荣梅摆摆手,把丽娟轰走了。 丽娟不情不愿的离开主屋,,躺在西屋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王荣梅的话刺激到了她,这么多年古井无波的心有了一丝丝涟漪,娘非要我找个人,我上哪找人去?不由得,尹德那张脸突兀的出现在脑海里。 不行不行,张丽娟伸手捂住了脸,人家一个大老板怎么能看上我一个乡下人呢? 尹德对自己一直很殷勤,很尊敬,他和她之间一直是工作关系,她怕外人说闲话,总是对他冷着一张脸,尹德稍有一个亲热的举动,她都会避之不及的逃开,甚至会义正言辞的呵斥。 整整一夜,张丽娟都在天人交战,第二天,她顶着两只熊猫眼起来做完饭后,饭都没吃就匆匆上班去了。 第138章 尹德来了 一大早,丽娟前脚走,尹德后脚就进了门。 身上斜挎一个黑色大皮包,右手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壶,左手拎着用草绳捆起来的一大捆油条和包着三十几个小肉包子的大纸包,侧身拱开虚掩的大门,一进门就开始吆喝:“婶子,大叔,兄弟们,我给你们送来了地道京都早点,快来吃!” 郭朝东闻声从侧屋走了进来,看着尹德问道:“这么早?就来了?” 尹德笑着问:“大叔和婶儿起了吗?” “起来了!”刚刚起身的王荣梅和张老汉赶紧把衣服往身上套,一边穿一边在屋里应着。 一起进了正屋,王彪拿了几个碗过来,把暖壶里的豆浆分别倒出来摆在桌子上。 老两口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早点,王荣梅笑问:“尹老板,这怎么好意思,这么早过来还让你破费。” “顺路顺路,您别往心里去。京都特色早点——豆浆油条肉包子,明天给您带豆花,就是怕您吃不惯那个味。”尹德傻傻地“嘿嘿”直笑:“您快坐下,尝尝,别一会凉了。哥几个,快坐下。” 尹德拉着连襟两个坐下一起吃。 “还是人多吃的香!”尹德拿起一个包子一口放进了嘴里,开始吸溜碗里的豆浆。 引得郭朝东直翻白眼,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郭朝东有直觉,这家伙有所图,所以一直心生警惕。 就在大家一起吃的正欢的时候,被尹德扔一边的皮包里有东西开始“嘟嘟”的想起来。 尹德赶紧咽下嘴里的包子,熟练地拉开拉锁从里面拿出了一部黑色的大哥大,摁下一个键后开始坐在一边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王彪和郭朝东好奇的围过去:“这是电话?可是怎么没线呢?这玩意真高级!不用电线也能说话,高级!” 王荣梅也看到了,她只在前世见过外甥用过小灵通,后来是手机,再后来手机上就能看到人,还真没见过这个黑匣子似的板砖似的手机。 王荣梅惊讶归惊讶,但并不好奇,她仍旧镇定地吃完她的最爱——豆浆配油条,她上辈子最喜欢吃的,却很少有机会吃的早餐。 张老汉却很惊奇,一边吃,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尹德手里的那个黑疙瘩,他和郭朝东一样惊讶这东西能像电话一样打电话,没线也能听见声音? 尹德打完电话,抬头看着这两个男人眼巴巴的眼神,很豪气的说:“想打?呐,我教给你们,这叫大哥大,也可以叫他无线电话。” 在尹德教导下,王彪打通了家里的电话:“爱娣,是我。”听着从里面传来的熟悉的声音,王彪抬起手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心里赞道:“确实牛,比电话好用多了,声音清楚,没有一点杂音,就像在我耳边说话似的。” 王彪继续对爱娣说道:“爱娣,你手边的工作放一放,先给单位请个假,我中午再给你打过去啊,等我。” 言简意赅的说完想说的,王彪把电话递给了郭朝东,郭朝东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给厂里的办公室打,这次是六斤接的。 郭朝东兴奋地聊了有十分钟,最后王荣梅看不下去了,对郭朝东喊:“东儿,我们都吃完了,就剩下你的了。” 郭朝东这才恋恋不舍的把大哥大递还给了尹德。 王荣梅看向尹德,问道:“尹老板,今有空吗?” 尹德讨好的笑容浮在脸上:“就是有事,您尽管吩咐,所有事靠边站。”说完举了举手里大黑疙瘩,爽快的说道:“所有事,电话里就解决了。” “这东西真方便,到哪也不怕误事了。”王彪说道,然后看向王荣梅:“娘,我决定去买一部,您用吗,我也给您买个。” “兄弟,你要买呀?”尹德赶紧摇手,阻止道:“这玩意限量,得走后门,得找人,您想要的话,我去找人给你疏通关系,前提是您拿回去后家那边有没有信号还是个问题,所以啊,得试试才行。” “啊,这么麻烦?那算了,以后再说。”王彪赶紧摇头道。 吃完饭,尹德自愿当向导,要带着老两口去故宫转一转。 故宫离着家这边并不远,尹德开车,拉着几人去了故宫。 故宫很大,王荣梅一路走下来有点吃不消,郭朝东和王彪转的兴奋,一边转悠一边说:“回头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说来多牛啊,咱们在当年皇帝老子待的地方转了一圈。” 王荣梅和张老头坐在一颗老槐树下,老槐树下围了一圈木椅。 两人坐下实在不想走了,让郭朝东三人自由转着看,他们这在等他们回来。 尹德很是体贴的从随身背的大皮包里拿出两瓶玻璃瓶的橘子汁,殷勤的递给二老,说道:“我都来过很多次了,对我来说早没意思了,我陪着二老。” 郭朝东二人走远后,尹德又朝着王荣梅坐的地方凑了凑,轻声说:“婶子?” 王荣梅看到尹德眼里热切盼望的光,不由得出生安抚他:“我昨天和她谈了,这得需要时间,让她慢慢去想,我这孩子是老大,责任心非常重要,而且还认死理,。” “但是,”王荣梅面色一正,严肃地问:“你能拿出什么诚意来证明以后你不会负她?如今你是大老板,她虽然是行长,但她是女人,她害怕再次被伤害,害怕再次陷入泥潭,而不得脱身。” 尹德脸皮不住的抽动:“拿出诚意来?我可以赌咒发誓,这辈子如果负她,对她不好,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婶子,我是真心喜欢丽娟,我觉她全身都是优点,我就想和她共度余生,一想到能和她一起过日子,我浑身都是劲儿。” 王荣梅笑起来:“你这话应该对丽娟说,而不是对我。我可以让丽娟考虑下你,成与不成就看你的了。” 尹德知道,在张丽娟的心里,她的父母占了很大的比例,他是一个很有孝心的女人。否则,堂堂行长,在行里呼风唤雨威风的不行的张丽娟,一回到家,一见到她的父母,乖巧的像个小猫咪,没有一点点行长的觉悟。 如今,尹德虽然摸不清王荣梅的底细,但他也看得出来,想当初随手就给他5块钱好处费的王荣梅,她一定也是一个人物,所以他心里一直小心翼翼的,唯恐把自己平时的坏毛病给暴露出来,引得王荣梅的不喜。 其实他哪里知道,早在20多年前,王荣梅就已经给他做出了评价。 尹德听了王荣梅的准话,她愿意帮助自己去,心里就放了一半的心。 只要这位未来的丈母娘能在旁边稍微点点火,扇扇风,丽娟这边,凭着这么多年和丽娟交往的经验,肯定会水到渠成、手到擒来。 尹德心下立即决定,一定要把张丽娟的父母伺候好,这比什么都重要、都值得。 下午,继续干! 第139章 陪和伴 下午,因为体力和精神力跟不上,王荣梅和张老汉没出门。 尹德不能表现,只能怏怏地走了,公司的一大堆事等着呢,总在这里白耗着也不行。 他临走时对王荣梅说:“婶儿,大叔,您二老先好好歇一歇,北京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我回头再来带您去。” 尹德走后,王荣梅催王彪和郭朝东赶紧回去,郭朝东要走,但王彪却不吭声,只是闷坐着,弄得郭朝东也不好一个人先走,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就故意躲了出去。 王荣梅见王彪沉默不语,就催促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王彪只得说道:“车上听您说还要去别处旅游,我心里不放心,决定和爱娣一起陪您去,您到哪,我们跟您到哪。” “您二老岁数大了,身边没人照顾不行,爱娣是医生,有她陪着大家伙才放心,而我就负责给您二老开车,给您当保镖。” “我中午已经给爱娣打过电话了,让她把工作和家里安顿一下,明天就坐长途汽车过来,孩子不用管,家里有我老娘,做个饭还是没问题的。” 王彪自觉比老家的几个兄弟过的好些,在前几年把在东北吉林老家的父母都接了过来,想让辛苦一辈子的老人跟着他享享福,给他们养老送终。 “您不同意也不行,除非您不出门。”王彪坐在那里沉声说道。 看着这个半路收的干儿子,后来又成了自己四女婿的男人,王荣梅心里流过一丝暖流,看来这个干儿子真没白收,且不管他是不是存了别的想法,就目前表现出来是这份心,王荣梅心里就挺感动的。 王荣梅笑着说:“你觉得我是不是傻啊!明知道身体不行,还想四处去乱逛?我早就安排好了。” 王荣梅站起身来,走到王彪身边,拍了拍的肩膀,柔声说道:“彪啊,先谢谢你时刻在为我着想。我在京都会住一阵,不会立即就出门的。主要是不放心你大姐,过来看看。” “等你大姐的事安排妥当了,我才会考虑出门的事。所以最近是不可能出门的,你一会就回去,还能赶上阻止爱娣过来。” “再有,如果我们出门,在车上经你提醒,我已经考虑到了你所想到的内容,我会单独雇两个女护士随时跟在我们身边,在找一个会开车的司机就行。” 王彪激动,站起来说道:“娘,雇外人哪有家里人方便!” “可以,家里的生意怎么办?你交给谁,交给外人我不放心呐。” 王彪噎住,颓然的坐下了。 张老汉在这时候发话了,这个透明人一直扮演着举足轻重地角色。 “听你娘的安排,我们老了,生意上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却不能添乱,你们回去好好把生意照顾好,就算是帮我我们大忙了。” 老丈人平常不发话,一发话绝对的一言九鼎,王彪点头,无奈地说道:“好,那我一会就往回走,可是爹、娘,有事一定要提前给我们打电话,要不我心里实在是不放心。” 王荣梅笑着答应:“放心,不管到哪,都随时给你们打个电话报个备,这下放心了。” 王彪紧绷的脸这才放松了些许,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和朝东开一辆车回去,给您们留一辆车,这样你们动一下也方便。” 王荣梅转头笑着对张老汉说道:“你看,非逼着你学开车,八十了开车还能学的会不?” 张老汉张开没牙的嘴笑的都合不拢:“丽娟说了,你这是赶鸭子上架,不学还得非学不可了呗!” 老两口的互动,让王彪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再三地嘱咐了两位老人的注意事项,这才和张朝东两人一车一起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王彪把两位老人打算去外地游玩的事告诉了郭朝东,急的郭朝东就要掉头回去劝阻,他一定能把他们劝的回心转意不可,实在不行,他就赖在那不回来了也要阻止。 看他这个架势,王彪唉声叹气,只能劝郭朝东,回去后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再说,反正一时半会她们又走不了。 郭朝东这才作罢,赶紧开车往回赶,回去通报这个爆炸似的让人震惊的消息。 傍晚,丽娟下班回来,又买回来一些菜,开始收拾晚饭。玉玲下班后也过来了,说要陪着姥姥姥爷,其实是不想一个人面对哥哥嫂子在家一天天的故意秀恩爱给她看,哼!她才不羡慕! 结果,玉玲前脚到,玉亭两口子后脚也跟着到了。 正好,王荣梅有事想问这兄妹俩呢,就让他们晚上在这里歇了。 夜深人静,王荣梅先让丽娟回屋去休息,她说想和孩子们说会儿悄悄话,丽娟还逗乐子说:“娘,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面说的,我可是他们的娘啊!” 最后,丽娟还是不甘心地回了自己屋,心里暗自琢磨,老娘这是想对孩子们说什么,难道是昨天晚上的事?可这些对孩子们说有什么用?他们难道能做自己的主? 胡思乱想的丽娟使劲立着耳朵听,可却是听不太真切。因为两道门都关上了。 屋内,王荣梅笑着看着这三个孩子,玉玲、玉亭、和玉亭媳妇。 上辈子丽娟生了三个孩子,第三个孩子是在夫妻两人分居十年后才出生的,可是现在是永远没有这种机会了,他们两个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王荣梅问三个孩子:“有件事和你们商量一下。” 王荣梅顿了段,等三个孩子全部看向自己后,这次继续说道:“你们都大了,都能独立生活了,你们娘眼看着也老了。” “你娘为了你们姐弟俩,为了让你们能脱离那种苦日子,毅然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玉玲离开了自卫村,和我一起回了仕途村。” “这些,玉亭可能还有印象,是?”王蓉看向玉亭。 说起过去,玉亭心里有些激动,他点点头,对姥姥说道:“当初是姥姥给了我们娘仨一条活路,要不是姥姥,我想我们都会饿死在自卫村,更不用说让我们上学,有了如今的体面工作,还让我遇到了小琴。”玉亭握了握媳妇的手,满含深情地看着身侧的小琴。 姥姥的大恩大德他们报答不了,只能更加的孝顺姥姥就行了。 又一波秀恩爱,一边的玉玲心里吐槽,骂着他们不要脸,姥姥跟前还不自重,讨厌! 第140章 陪和伴(二) 王荣梅继续说道:“如今一晃,玉亭你娶了媳妇,玉玲也二十四五了,可是你妈她也老了。今年你妈五十几了?”王荣梅故意问道。 玉亭愣了,低头想的功夫,玉玲已经张口说了出来:“虚岁整五十了。” 王荣梅点点头,说道:“听你妈说她六十就能退休了,退休也就意味着真正的老了。” “你妈为了你们一直一个人过到现在,老了,老了,我做为她的亲娘,我不忍心看着她一直孤独终老,所以我来了,并且我决定给她找一个老伴!” 三个孩子震惊无比的看着面前的姥姥。 在玉亭和玉玲的心里,他们最爱的姥姥一直是慈祥的,并且对他们一直是真心的好,不掺杂一丝丝的其它的东西,对他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从没有吝啬和区别对待过,他们也是真心的和姥姥亲近,并且爱着自己的姥姥。 但是,今天,姥姥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这种对他们来说几近羞辱的话,谁愿意让自己的亲娘再嫁啊! 玉亭脸色一下子变了,脸上的怒容想藏都藏不住。 玉亭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大声反驳道:“姥姥,我尊您爱您,但是你不能这样啊,您太过分了!我从没见过让自己亲闺女改嫁的姥姥,而且,我爹还没死呢!哼!” 玉亭拉起媳妇的手,“嘭”的一声,媳妇刚才坐着的凳子倒了,声音很大。 但是玉亭顾不得这些,他仍旧气愤且大声地说道:“咱们走!” 他接受不了这件事,这太丢人了,说出去他还怎么面对同事,面对周围的人,面对所有的亲戚朋友,说起来自己妈改嫁了,好说不好听啊! 两人走到门口,看到还坐在那不动地方的妹子,大声吼道:“你死人啊,还做那干什么,还不走,等着给你找后爹啊!” 玉亭扭头气哼哼的走了,回了他的家,他可能忘了,他的那个家其实也是王荣梅出钱买的。 玉玲为难的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稳如磐石的姥姥,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好歹她没有像他哥哥那样甩袖而去,忘了当初姥姥给他的一切。 玉玲终于站起来,轻轻走到姥姥跟前坐下,小声问:“姥姥,您说的是真的吗?这是我妈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意思?” “你妈现在还没这个意思,但是我会让她有这个意思的。”王荣梅沉声说道。 玉玲心里还是有点怵王荣梅的,她不敢像他哥那样反驳王荣梅,她从侧面迂回反对王荣梅的意见:“姥姥,你别生我哥哥的气,是个人一听这事都接受不了。” “哦,”王荣梅淡淡地应了一声,她仍旧笑容满面,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玉玲,那你怎么想呢?” 姥姥问,玉玲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说道:“姥姥,就社会舆论来说,这个问题对我妈肯定不好,会影响她的工作,她是行长,不能带这个头。” “嗯就我和我哥的感情来说,肯定也不愿意我妈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嫁了,我们就没妈了。而且”玉玲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怕姥姥生气,又怕表达不清楚。 “而且,这会影响我们的,单位上的人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乱七八糟的话等着我们呢。” 玉玲面露乞求之色,抱着王荣梅的胳膊,轻轻晃动:“姥姥,您就别掺和我妈的事了,行吗?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们!” 王荣梅仍旧笑着,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如果是上一世,她绝对不会管,可是经过了生死,她想明白了很多。 王荣梅拍着玉玲的手,轻轻说道:“我可怜你们啊!你妈苦了一辈子,她为了你们可以献出一切,包括她自己的命,所以我带他离开了那个她深恶痛绝的家。” “为了你们,她听我的话,白天累死累活的背着你上班,晚上还要熬夜给你小姨和三舅补课,她是为了让我高兴,可以更加用心的看顾你们。” “你妈为了你们不怕苦不怕累,奉献了自己二十五年,把你们辛苦带大,让你们有了如今的日子。” “你妈可怜你们,因为你们是她的儿女,可是,谁可怜我的女儿,谁可怜我这个老婆子爱女儿的心啊!” 王荣梅潸然泪下,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流下:“你们难道就那么狠心,让受了25年苦的妈再忍受25年的时间摧残,一个人慢慢孤独的变老,没人疼,没人爱,一直到老,慢慢等死吗?” 王荣梅带着哭腔说道:“我的女儿,我心疼啊,如今日子变好了,我舍不得再让她受苦!哪怕一点点的苦!” “娘!”站在屋门口偷听的张丽娟猛然扑了过来,抱着王荣梅大哭起来:“娘,是我不好,让你老担心了,是我不孝!” 张丽娟从儿子摔门而去的时候就出来了,她想进去问问玉亭这是怎么了,这孩子以前挺温顺,很少发脾气的。 可是她站在门口听到了玉玲的话,知道这是谈自己的事,怪不得娘不让自己听,她想回去,可是脚不听使唤,她想听听娘和女儿的对话。 可当她听到王荣梅哭着说“我的女儿,我心疼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澎湃的感情犹如泄闸的江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她冲进屋里,抱着王荣梅的腿大哭起来,想把这25年心中所有的不快,所有的委屈都倾倒干净,哭声止都止不住。 都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五十岁的张丽娟仍旧是王荣梅的宝。 一边的玉玲手足无措,她从没有看到娘这么失控过,这么无助过,心目的娘总是那么自信,那么干练,那么勇敢,好像世上就没有能难道她的事情,现在,心目中那个高大的依靠倒了,她原来也这么无助,也这么弱小,需要人去疼爱和呵护。 玉玲去劝,去搀扶,可是她也不由得抱住娘哭了,原来娘是一个可怜的人!她所有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而她却自以为是的享受着这一切,她这个做女儿的不称职,她也是一个不孝之女。 旁边,张老汉其实是不赞同王荣梅的说法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帮她看孩子,助她考大学,他们做父母的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闺女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就行,父母不能瞎掺和。 可是,听着丽娟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压抑许久的释放,张老汉动容了,这个女儿比起其他孩子来,背负的东西太多了,父母不出面,那么这个女儿面对的就如王荣梅所说的那样,一辈子孤独至死。 而丽娟结婚6年,苦了6年,然后是25年漫长的独居生活,前半生因为两个孩子已经毁了,那漫长的后半生呢,她该怎么过? 终于,久久不做声的张老汉把烟锅磕了磕,对丽娟说道:“都别哭了,就按你娘说的办,都听她的!有什么嚼舌根子的话,就往你娘身上推,就说是父母之命,你娘以死相逼!” 丽娟收了声,但止不住的抽噎声仍旧不时的发出,丽娟的心里矛盾着,她抬头,红肿的眼睛看向仍旧纹丝不动的王荣梅,低声说道:“娘,我没事,我可以的。” 玉玲魂不守舍地回到她睡觉的屋子,耳边仍旧回荡着母亲的那句话:“娘,我没事,我可以的。” 曾几何时,母亲的这句话多次对姥姥说过,这说明自己的母亲正忍受着压力和痛苦,她失魂落魄地想,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太自私了?从没有为母亲真正的着想过? 第141章 尹德又来了 玉亭和玉玲自那天晚上已经十天没过来了,丽娟倒是和往常一样一早就走,下班就回,王荣梅和丽娟晚上谈心,丽娟就默不作声,说急了就会默默地掉眼泪。 王荣梅知道她是顾忌那两个孩子,他们的态度直接影响着她。 昨天晚上,王荣梅问丽娟:“你想过你退休后的生活吗?” “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你觉得你能加入进去吗?进不去,你的生活在哪里?” “天天在家等着他们回来吃饭,给他们当牛做马?然后给他们看孩子?” “二三十年后,你高兴地说你把孙子看大了,你不看他们长不大?然后你就这样过?直到最后老的动不了?” “丽娟啊,人这一辈子,很长,又很短,把握不住,这辈子一晃就过去了。人活一世,总要图点什么!” 丽娟默默地收拾着碗筷,给爹娘铺好床后,又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屋。 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王荣梅心里急,却又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慢慢来了,但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中午时,丽娟下班刚回家,尹德就又来了。 丽娟心里别扭,但还是很客气地把他让进屋里,并问他:“尹老板,这是来有什么事吗?” 尹德笑着说:“当然是来找婶子的,婶子是我恩人,我今天给婶子带来了一个好东西!” 王荣梅听到声音已经从里屋出来了,看到尹德,说道:“德子来了,今天这是有空,想起我来了。” 尹德毕竟是生意人,听话听音,知道这是在说他来的少了,他连忙满脸堆笑,走到王荣梅身边,讨好地说道:“婶子,不好意思,这一阵子忙,没顾上来看您,您看,我给您淘换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从他拿着的那个大个的黑皮包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大哥大来。 狗腿的递给王荣梅:“婶子,来,试试好用不。里面我已经存了电话费,也开通了,可以随时打电话。” 丽娟见了,知道这玩意价格很贵,马上反对道:“尹老板,这可不行,东西太贵重了,我娘不能收。” 王荣梅装作没听见,没看见,她伸手接过来,结果手中一沉,还没来得及握住,大哥大直接“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所有人大惊失色,这么贵的东西还没用就报销了,太可惜了。 唯独尹德还是笑嘻嘻地,他弯腰捡起,在自己笔挺的西服上擦了擦,伸手又递给了王荣梅:“怪我,怪我,还没来得及提醒您,这东西贼沉,像块砖似的,但是也抗造,摔不坏的。” 王荣梅拿到跟前仔细看了看,上面就简单的价格按钮,小小的屏幕能显示你所按下的数字,其它就没有了,简单的很。 王荣梅递给旁边的张老汉,张老汉稀罕地开始在旁边摆弄起来,尹德凑过去,耐心地解说怎么用,怎么用。 没一会,张老汉就给六斤打通了电话,说要和孙子通话,爷孙俩开始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 丽娟只好走到王荣梅跟前,说:“娘,这个东西两万多呢,可不便宜,而且没人根本买不到,咱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 王荣梅点点头:“我知道,你娘我知道怎么办,你去做饭。” 丽娟这才放心的去了厨房。 尹德见老爷子跟孙子聊得正嗨,自己插不上嘴,只好对王荣梅说道:“婶子,最近去了深城一趟,那边比咱们这边繁华多了,我准备去那边建个公司,最近可能一时半会来不了,我给您留下我的电话号码,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王荣梅进屋拿了电话本出来,顺便去了拿了钱,对尹德说:“谢谢你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婆子,帮我买了这个玩意,这是叁万,够不够?” 尹德就笑:“大婶,您是我的恩人,送您一个小玩意还给我钱,是不是看不起德子我?再说了,您怎么能还把我当外人?这就全当是孝敬您的,您就收下。” 王荣梅摇头:“你帮我买电话,搭了人情,搭了时间,我老婆子领情,但是钱和人情不能混,钱你不收,这电话我不要。”说完,向着张老汉伸出手,张老汉马上挂掉了电话,递给了王荣梅。 尹德干笑:“婶子,您这说一不二的脾气我算是服了。行,听人劝,吃饱饭。”他伸手拿起两摞钱,冲着王荣梅摇晃,说道:“婶子,钱我收下了,这多的您拿回去。” 王荣梅也不和他争执钱多钱少,人情和钱真的能分那么清吗?只有自己知道。 丽娟这时候进了屋子,说道:“爹、娘,咱们吃饭。” 王荣梅伸手拉住了尹德,说道:“走,一起去吃饭。” 四人围坐在桌子旁,老两口不觉的什么,但尹德和丽娟却都有些紧张和尴尬,丽娟一声不吭端着碗只顾低头往嘴里扒着米饭,一口菜都没吃。 王荣梅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尹德,伸手夹菜,把菜放到了尹德的碗里,清了清嗓子,说道:“德子,吃菜。”同时用筷子指了指闷头干饭的丽娟。 尹德终于领会了王荣梅的意思,急忙站起身来,夹了一筷子菜,喊了声:“张行长。”丽娟闻声抬头,尹德顺势把筷子上的菜放进了张丽娟的碗里,说道:“就着菜吃,这样才下饭。” 张丽娟脸色有些胀红,她斜了尹德一眼,那个雷厉风行、办事干练的行长一下子回来了,她说道:“尹老板,这是我家,我自己会夹菜!” 王荣梅闻言,不由得不满地说:“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呀,客人在旁边吃饭,都不带照顾下的,只顾自己低头吃,还得让客人给你夹菜,我怎么感觉倒过来了。” 丽娟哑然,开始按部就班的夹菜,吃口饭,夹菜,吃口饭。 张老汉很会见风使舵,他也夹起菜来,要往尹德碗里放,奈何离得远,需要站起来才够得到,于是他对丽娟说:“丽娟,帮我给尹老板夹菜,我够不着,咱得谢谢他帮咱们买了电话呀,听他说买电话还得找人,托关系,要不还买不到呢。” “对了,家里有酒吗,我和尹老板喝点酒,怎么样,尹老板,喝不喝。” 尹德就坡骑驴,赶紧应下:“我下午没事,咱爷俩喝点?” 于是,饭桌变成了酒桌,两人慢慢品起酒来。 王荣梅和张丽娟成了陪客,王荣梅给张老汉倒酒,张丽娟给尹德倒酒,慢慢的称呼都变成“丽娟”“德子”。 尹德很好的把控着饭桌的氛围,他讲述有次雇车拉货从南方回京都时,遇到了劫匪,他只好弃货逃跑。 结果不小心让劫匪发现他身上带着大量现金,劫匪又怎么追他,最后他怎么脱险,怎么获救,这个故事讲得有趣、又危险重重,成功引起了张丽君的兴趣,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也越来越多。 最后,在张丽娟一连串的追问下,故事终于讲完了。 她也发现时间过得好快,自己上班马上要迟到,于是尹德又一次成功护花,开车送丽娟去了单位上班,丽娟毫无所觉,还一路抱怨尹德讲故事讲得太好,竟导致自己听的太投入,上班都弄得迟到了。 在张丽娟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之间关系终于近了一步。 第142章 去天坛 当初王荣梅来京都,就是冲着京都的历史古迹来的,她想要转遍京都,看遍京都风景。上次尹德陪着去了故宫后,她对里面那古板压抑的气息,不是很喜欢,而且走的太累,所以故宫根本没转完就再也不想去看了。 有次傍晚在街边溜达的时候,听路人说要去天坛玩,她就立刻想上了天坛,买了一份交通地图,在家研究了一天路线。 苦于没有司机,自己对于这么大的京都来说又是个路痴,看地图说天坛离这里才40公里,王荣梅也不敢冒险。所以王荣梅开始琢磨找个司机。 在京都王荣梅也不认识什么人,丽娟也就是个工作狂,别的什么也不懂。 想不到办法,王荣梅只好给尹德打电话,请他帮他们找一个司机,会点功夫的更好。 想不到尹德办事速度非常快,第二天早上,家里就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自称叫傅博,是被尹老板介绍来做司机的。 傅博,傅伯?让人不太喜欢的名字,凭空就长一辈。 给小傅开月工资300,把小傅惊了一下,这工资在京都是头一份了,想不到就是给一对老夫妻偶尔开个车就能给到这么高,自己这是走狗屎运了? 当天小傅开车,两夫妻去了朝思暮想的天坛。 小傅本就是京都人,在皇城根下长大,大大小小的传说早就听得耳熟能详。所以小傅自然而然成了向导,领着老两口先去了祈年殿。 祈年殿是古代皇帝祈求五谷丰登的场所,大殿雕梁画栋,殿里殿外的雕刻栩栩如生,再加上小傅有趣地解说,夫妻两人兴致勃勃的转完祈年殿,还想去下一个建筑——斋宫,小傅赶紧劝阻,让两人坐在一边休息,从随身的大兜子里拿出饮料来让两人喝。 雇主年龄大了,精神头可以,身体承受力可不行,哪像他们年轻人恢复力强悍,小憩一会就满血复活。 就在小傅陪着老两口休息的时候,旁边有两个中轻人也正坐着在休息,两人说着大殿里这些雕工和绘画技术简直是登峰造极,在那个时代这些画工肯定都是大家,如果有珍品流传于世,肯定特别值钱。 说道珍品,一个面白的中年轻人说道:“唉,知道吗,我邻居六子昨天在潘家园那边10块钱买了一个镯子,1万块转手就卖给了一个外国女人,这运气真他妈逆天了。” 另一个也说道:“你这算什么新闻呐,上个月一个老太太就一个破戒指,人家说是慈禧戴过的祖母绿,愣是给卖了50万,一下就变成富婆了。” 旁边王荣梅听得来了兴趣,凑过去问道:“两位同志啊,那里都卖些什么东西啊?有古床吗?”心中暗想:“家里七八张古床,不知道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那些复古的旧木床太占地方,谁都不愿意在上面睡觉,嫌闷,王荣梅只好都堆放在配房里。 两人看看了王荣梅,说道:“大婶想买古床?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里卖的东西海了去了,卖什么的都有。不过您要去,得周六日去,别的时候不开集,人去的比较少。” 王荣梅道谢后回到张老汉身边,小傅不由得问:“王总,您想去古玩市场?” 王荣梅笑笑说:“听着那里挺有趣,想去看看,怎么,那里你熟不熟,明天咱们去转转?” 小傅打包票:“王总,您说上哪,咱们就上哪!” “不是我想上哪就上哪?凡是有趣的地方你都带我们去转转,行不行,京都你熟,我们是听见别人说一个地方就去转一个地方,这个太曲折了,哪里有你直接拉我们过去好。”王荣梅笑着说。 小傅满口答应,拉着老两口转悠着玩,这个工作实在是太棒了,玩着就挣了钱,这天下的好事终于落他头上了。 小傅看两人歇息的差不多了,就继续领着两人去了斋宫,七星石,看两人兴致缺缺,就直接去了最吸引人的回音壁,王荣梅和张老汉各站在一头,两人互喊对方的名字,两人这才兴致又高昂起来。 这边王荣梅又兴奋的喊了一声:“老张!”回音壁发出“老张、老张、老张”的声音并越传越远。 但是等了好久,王荣梅也没听到那边的回音,心下不安起来,再喊一声:“你怎么了啦!”声音已经渐渐传远,但还是没有回音。 王荣梅赶紧让身边的小傅跑过去看看,自己在后面紧跟着也小跑着跟过去。 跑到另一面,还有短距离时就看到那边围着一群人,王荣梅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害怕老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跑到跟前,张老汉马上迎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小傅。 见到张老汉没事,王荣梅这颗心才安定下来,不由得骂道:“你死人啊,就不能回我一句,人吓人能吓死人知道不!” 张老汉歉意地笑笑,然后才紧张地问:“为了以防万一,你身上不是总备着牛黄安宫丸吗?快点给我一颗。” 王荣梅赶紧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颗,递给他,紧张得问:“怎么,你感觉不舒服?” 张老汉不理,转身挤进了人群。 王荣梅这才从动分开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西服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不动不动,旁边的地上一个小伙子满头大汗、跪在地上正给他做胸部按压,躺着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嘴唇青紫。 王荣梅也挤进人群,后面的小傅赶紧上前护住王荣梅,怕她再被挤个好歹。 张老汉紧张的剥开外面的被蜂蜡密封住的药丸,就要掰开地上男人的嘴,王荣梅不由出声阻止:“嚼碎了喂他呀,不能直接喂,他咽不下去。” 张老汉这才后知后觉的要往嘴里塞,那个年轻人阻止道:“这是什么药,他能不能吃。” “这是《牛黄安宫丸》,专治中风昏迷、脑炎、脑出血、败血症的,你不是说这人是中风了吗?对症呢。”张老汉着急地说道,同时把药递给他:“你来,我没牙!” 王荣梅眼见这个八十岁的老头子救一个人急的都忘记了自己没牙的事,感觉这可是这辈子头一次见他这么着急过。 年轻人一口咬了有一半的药丸,在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嘴对嘴喂进了他的嘴里,然后轻声呼唤:“喂,同志,你醒醒、同志,你醒醒!” 周围围观的中有人眼尖,喊道:“动了,动了,他动了。” 那男人的紧闭地眼珠动了动,终于缓慢的睁开了眼,年轻小伙扶着这个男人坐起来,连声问:“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脑子好像还不太清醒,缓了越有一分钟,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向小伙子:“小哥,是你救了我?” 小伙子笑起来:“可不是我的功劳,是这位大爷的功劳,人家让你吃了一颗安宫丸,呐,还剩了半颗。这安宫丸可贵着呢,一颗好几百!这半颗你可得收好,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周围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你可真命大,遇到了好心人,这小伙子给您做人工呼吸差点累死也不见你醒,幸好遇上了有药的人,否则呀,您这辈子算完了。” 中年男人扶着小伙子站起来,感激地说:“幸亏你们啊,否则我就交代在这了,我得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啊。” 说完,从他拿着的那个黑色皮包里拿出了一沓钱,目测有一万以上,递给了小伙子,说道:“你收下”。 小伙子手一摊,说道:“我就是做了个人工呼吸,还没救活,功劳是这位大爷的,和我无关”,说完转身就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男人见年轻人走的这么急,很无奈,转手把钱往张老汉手里塞,说道:“大叔,收下,您救了我一命啊。” 张老汉学着小伙子的样子,也是两手一摊,说道:“年轻人,我就是拿了颗药,这药还是我自家药厂生产的,不值什么钱,我要你钱干嘛?” 张老汉还伸手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身边一定要常备药,有备无患啊!” 周围人一听那药是人家自己家药厂生产的,立即有好奇的人问道:“你们是哪家药厂的,这药效果这么好,回头我也买几颗去。” 张老汉自豪地说道:“我家的药厂叫《回春堂制药厂》,大家有需要可以去医院或者药店问问去,价格不贵,效果还好!哈哈哈!” 张老汉不自觉的为自家的制药厂做着广告。 中年人还想把钱往张老汉手里塞,张老汉说道:“真想谢我,就去买我家的《安宫丸》备在身边,小心点总无大错!” 张老汉双手倒背,笑呵呵地走到王荣梅身边,说道:“走,咱们回家!” 第143章 游潘家园 王荣梅和张老汉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是星期六,小傅说潘家园那边有早市,他们本地人都叫“鬼市”,可以早点过去看看。 于是,三人三点就起床早早地就赶了过去,到达潘家园时,整个市场黑乎乎地,只有影影绰绰地手电光晃来晃去。 小傅把早就准备好的手电递给老两口,王荣梅和张老汉兴奋地朝里市场里面走去。 赶鬼市的人还真不少,人来人往,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身边来回晃动的人影却是没有断过。 王荣梅拿着手电照向周围,穿过来往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了摆在路两边的地摊。 地摊王荣梅不陌生,可是当她挤过人群,来到一侧的地摊跟前时,饶是让多活了几十年的王荣梅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的古董!? 王荣梅的脚挪不动了,眼睛随着手电筒的光在移动,贪婪地、专注地看着每一件,太漂亮了,想起家里坟地里藏着的那些,简直就是垃圾! 旁边有人蹲下来,拿起一件细细品玩,王荣梅刚想凑过去看,后面传来大力地拉扯,王荣梅被拉出了人群。 小傅在她耳边低语道:“大娘,人家看,你不能看,这是规矩,要想看,必须等人家放下了才行。” “哦哦。”王荣梅点头,这里面的规矩昨晚上小傅说了好多,她给忘记了。 张老汉抓住了王荣梅的手:“咱们先看看,溜达溜达,等熟悉了有喜欢的再买。” 王荣梅和张老汉随着人流慢慢往里面走去。 市场分东西两区,东区商户们待遇比较好,他们在大棚下的石台上摆着摊位,大棚里的灯光虽不明亮,却也能看的看的清楚大概轮廓。 每个摊位占地并不大,也就一米到一米半左右的宽度,摊位上的商品分门别类,摆放的满满当当、整整齐齐。 西区则是露天的地摊,摊主坐在自带马扎上,和客人讨价还价。 转悠了大半个市场,张老头拉着王荣梅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休息,王荣梅转的不尽兴,一直催问老爷子:“行了吗,歇会儿就得了,我还想再去看看。” 在这里,王荣梅感觉自己沉浸在了历史的海洋里,看到一个羊脂玉的手镯,她就不由的想,这个镯子曾经就被一个漂亮的美女戴过,它曾随着她发生过怎样 的故事。 这里面的古家具、文房四宝、古籍、字画、旧书,从大件瓷器、木器、铜器和石佛,到小件翡翠、玛瑙、玉坠和印章等等的老物件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就连王荣梅小时候常见的奶奶的小脚绣花鞋都有,这差点让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笑喷。 在这个绚丽多彩的童话世界里,王荣梅感觉自己变成了小孩子,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探索的欲望,对!久违的欲望在王荣梅的心里升腾。 三人转了整整两个多个小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拉着王荣梅,拽住张老汉,小傅狼狈地从市场里出来了,身上整齐地西装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王荣梅两口子满脸怒容且嫌弃地指责着着小傅,他们还要进去转。 小傅恳求着:“大爷、大娘,咱们先去歇歇、先吃点早饭,我肚子饿的已经受不了了。” 明知是小傅的借口,王荣梅也不得不答应了小傅的请求,人有三急,肚子饿谁也抵抗不了。他们三人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饭馆。 三人坐下,王荣梅这才看到老伴那苍白的脸和冒着着虚汗的额头,王荣梅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傅去点餐,王荣梅坐在张老身边,不由得埋怨道:“身体难受,你怎么不对我说,咱们多休息一会不就行了?干嘛强撑着?” 张老汉勉强地笑笑:“我也想看,就跟着你看,越看越收不住脚,那些东西太招人喜欢了,想不到,这身体是真不行啊,老了!”张老汉长叹一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声音中满是萧瑟。 饭菜很快上来,三人正吃着,门口又进来两个男人,两个男人自顾自的坐在了王荣梅侧后方的桌子旁。 三人一口的江西口音,掺杂几句普通话,三人一直骂咧咧地在谈论着。 其中一个张口就说:“日他娘,看见小鬼子我就想宰了他,还买我的货,我的真货给他?瞎了他的狗眼!” 另一个嘿嘿直笑:“谁让你的货外观做的那么逼真,把那个小鬼子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离着王荣梅最近的那个人说道:“最主要的是,你不让他把上面的污泥给擦掉,把他的心给钓起来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不让他擦了,全凭那个障眼呢。交易完成,他擦掉就不关我事了。” “狠狠宰了他一笔,1万啊,敢到咱的地界来捡漏,下次还宰他!” 几人畅快的大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这里面还有假货?”王荣梅愣了一下,好家伙,幸亏没下手买,否则就自己这什么不懂的菜鸟,不被宰会飞吗? 王荣梅看了一眼张老汉,张老汉也一脸唏嘘,幸亏没下手。 旁边地小傅一脸淡然,这潘家园玉龙混杂,什么鸟都有,他从来没在里面买过东西,也没打算在里面买,所以肯定宰不到他的身上来。 三人在饭馆多休息了一会,这才慢腾腾地又朝着市场里走去,还没转够,两人一致决定再去转转。 刚进入市场里面,一群人在里面吵吵嚷嚷,一个老年日本人说叽里呱啦地说着话,那个翻译模样的年轻人说:“我们就是在这个摊位买的货,这是假货,我们要退货!” 王荣梅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找后账来了,她朝着小傅看了一眼,小傅明白赶紧朝着外面跑去,他要去通风报信,让那三个人先别回摊位。 老两口则慢慢掠过那群人,朝里面走去。 这次两人看的很仔细,走的更慢,几乎是一个一个摊位都蹲下细细地看过去。 像这种只看不满的人大有人在,有的摊主并不嫌麻烦,而是热情地跟随着他们的目光,他们看向哪个,摊主就介绍哪个,摊子前有人才有人气。 终于,张老汉不动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只白玉烟嘴,金色的烟杆,金色的烟锅,旁边还有一个镂刻着金丝银线地烟袋,它们就像有魔力一般紧紧得吸引着张老汉。 张老汉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抽旱烟,每天不抽几锅他吃饭不香,睡觉睡不着。 王荣梅问摊主:“这个多少钱?” 摊主一伸手,说道:“这是纯金的烟杆,要就这个数,”说着伸出了5根手指。 王荣梅一撇嘴,“就这?也就是过时了的老头子还用这个玩意抽烟,放谁都不稀罕,白给都不要的东西,还纯金,纯金的你早藏家里了,还拿出来卖?” 王荣梅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数,也就是老头子喜欢,否则没人要。” 摊主心里明白,现在都抽烟卷了,谁还用这个抽烟,也就是那些个有怀旧情结的好家伙们了。 摊主伸手拿起烟杆,递给了张老汉,说道:“给你。” 张老汉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翻看着,还把烟袋子挂上比划着,明显就不想再放下了。 王荣梅故意问他:“老头子,买了?” 张老汉笑眯眯的站起身,说道:“买了,一会儿抽一锅。” 王荣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了摊主后,接着去别的摊位继续看。 第144章 游潘家园(2) 买了个金烟锅的张老汉这几天很少抽烟了,他总是端着烟锅放在嘴边假抽,嘴里还会故意“哈”一下,就像是真抽了烟再往外吐烟似的,问他,他说:“怕真放上烟,再把烟锅抽坏了”。 这句话,让王荣梅整整笑了他三天,问他说:“是不是咱家安个金马桶,你都不用上厕所啦?”后来,王荣梅经常拿这个梗当成笑话去逗张老汉。 在家老老实实的歇了一天,第二天老夫妻俩又去了潘家园。 就这样,老两个口对潘家园的兴致越来越高,几乎每隔一天必去,老两口对潘家园越来越熟悉,有时就会控制不住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回家,真假是其次,喜欢就好。 作为女人,她肯定喜欢那些饰品,可又害怕是死人戴过的,所以王蓉多数只是看而不是买。 这天就在三人在潘家园转悠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年龄和王荣梅差不多的老人,她衣着破旧,满脸尘霜,明显是受过磨难的人。 这老太太本来正垂头丧气的漫无目的的走着,和王荣梅迎面相碰,看到王荣梅一身的气度,明显是个不差钱的主。 老太太上前想拽住王荣梅的手,旁边的小傅眼疾手快挡在了王荣梅跟前,老太太一看无法近身,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王荣梅和张老汉跟前,说道:“大妹子,你行行好,买了我这串链子,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项链,以前有很多,但都被当初的卫兵们抄走了,就只剩这一串了。” “家里孩子等着我用这个换钱救命呢,你可怜可怜我就买了。” 周围很快就围上来了一群人,人们都鄙夷不屑地对那个老太太说:“老太太,您这个招数太烂了,我们这几乎天天有这戏码上演,你好歹用点心编个不同的剧情也行啊,起码让我们也开开眼!” 也有人起哄说:“敢不敢拿出来让我们掌掌眼啊。” 只听有人说:“这老太太到我那去问我收不收,我看了,成色还行,但她要价太高,我可不敢要。” “对对,也给我看了,收不了。” “没人收,这就想赖人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难听点,同情的、骂老婆子贪财的,如潮水般涌过来。 老太太哭着喊:“我是没办法了,不卖1万块钱,我儿子就得没命,他等着这钱救命呢!” 王荣梅推开前面的小傅,拉起老太太,问道:“老姐姐,你先起来,跪着不像话。” 老太太伸手抓住王荣梅,颤声说:“妹子,我看你就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看看我这珠串,你肯定喜欢。” 老太太从怀里拿出那串珠串,递给了王荣梅。 看到的第一眼,王荣梅确实就喜欢了,这珠串饱满圆润,大小完全一样,整整108颗,轻轻转动,光华也跟着转动,散发着氤氲之气,触手温润光滑。 周围围观的人有人不由地赞道:“这珠串确实不错,看着像是和田玉,但是要价太高,1万块钱可以买到比这个更好的。”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就在王荣梅拿在手里正在看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女士,如果你不要的话,这珠串我要了。” 说完还朝着王荣梅伸过手来,想从她手里拿走珠串。 王荣梅冷眼朝着那人看去,冷冰冰地回道:“懂不懂规矩,人家问你了吗?” 那人丝毫不在意地说:“你们中国人讲究这些破规矩,我们日本人不讲究。” 一听是日本人,王荣梅心生厌恶,冷声说道:“在中国,就讲中国的规矩,不懂,就滚,这里不欢迎你。” 旁边的老太太一听是日本人,一把从王荣梅手里抢过珠串,骂道:“小鬼子,我儿子就是死,祖宗留给我的东西也不会卖给你!” 周围传来叫好的声音,有人开始故意拥挤,把那个人给挤出了人群,口哨被一声声的吹响,甚至发出了嘲笑声:“赶紧滚,人家不卖给你。” 王荣梅对周围的人劝说道:“散了,大家赶紧回去看摊,这老姐姐的东西我要了。” 这珠串王荣梅确实挺喜欢,虽然贵点,但她知道这个东西不是死人戴过的,她的心里就更满意了,经过那个日本鬼子的一掺和,坚定了她要买下的决心。 王荣梅让小傅取出一万块钱递给老太太,说道:“就凭您对那日本人的态度,这珠串就是贵我也要了,咱祖宗的东西绝不给外人。” 老太太满含热泪地走了。 刚走两步,张老汉就被一个小青年给拉住了。 小青年高兴地对张老汉说:“大爷,是您呀,您也来这边了。” 一脸懵逼的张老汉看着这小年轻,不认识,怎么回事? 王荣梅却看出来了,笑着说:“这不是那天在天坛救人的那个小伙子吗?” 张老汉恍然大悟,可不是,那个热心的小伙子。 小伙子自我介绍:“大爷,大娘,我叫习飞,是京都本地人,再见到你们真高兴。” 张老汉热情地拍着小伙子的肩膀:“你是好样的,当初我都吓傻了,你还知道怎么救人,还是你们年轻人反应快!” 四人走到一侧人流少的地方,在路上挡着人家走路这可不好。 习飞不好意思地说:“我反应快,是因为我总是和医生、和医院打交道,这些东西见多了也就会了点。” 王荣梅奇怪地问:“小飞啊,你是干什么的,总和医生医院打交道?” “我是销售药品的,专跑医院。”习飞挠挠头,咬了下嘴唇,情绪明显沉了下来:“但是,因为我业绩跑的好,被同行给陷害,现在没工作了。” “但是,我一定能找到适合我的工作的,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习飞斗志昂扬。 “你是专门跑医院,销售药品的?”王荣梅心中一动,“跑几年了?” 习飞说:“从我开始跟着师傅跑开始,到现在有十年了,京都里大大小小的医院、药店、私人诊所我几乎都知道、都跑过。” “你是说你现在没工作?”王荣梅又问。 “是啊,我过来这边就是因为这边人多,看能不能碰个机会,找一份活先干着,人不能让尿憋死,干不了医药,我就干别的呗。”习飞的乐观感染了王荣梅。 “你说的对,现在跟我回家,我给你一份工作,就看你能不能干好了!”王荣梅笑着说道。 习飞在惊喜中,被王荣梅带回了家。 第145章 遇闻达 王荣梅把习飞带回了家。 习飞随着这位奇怪的大娘回了她的家,原来人家看上了自己的业务能力,这下工作不仅有了着落,工资金额还大幅度提高了。 人家说直接按销售来给提成,按自己以往的业绩,这下自己的工资?哈哈哈!习飞真的飞了。 让习飞认了自己的家门,把地址又给他,王荣梅这才约定后天让他过来,然后带他直接到厂里去参观一下,做到心里有底,下来再详细谈工作的事情。 习飞喜滋滋地走了。 然后王荣梅又用大哥大给张连岭打电话,让他明天到京都来一趟,并且让王彪开着货车把家里2套古床拉过来,包括整套的实木桌椅都拉过来2套,她要用。 吩咐完这些,王荣梅美滋滋地和老伴吃了午饭,就又跑去了潘家园,他们已经把潘家园当成了游乐园,既散心有长知识还开心的地方。 下午,两人特意转到了卖旧家具的地方,既然打算把屋里睡觉的床换成古典木床,那屋里的装饰是不是也放点旧家具呢。 所以两人就奔着旧家具的地儿来了。 两人一路摸摸看看,还真相上了一套实木小圆桌,带着四个小圆瞪,把它们放在小院子的一角,等天气热了,在院子里喝喝茶,纳纳凉时能用的上。 于是买了。 接着转,太师椅,家里有,还不少,问老板:“像这种椅子你们卖多少钱?” 老板说:“这都是成套的,成套的卖的贵,那些不成套的倒是可以低价处理给您。不过那些不成套的都是些残次品,买定离手,绝不退货。” 王荣梅只问成套的价格,听到老伴竟然报价一万,王荣梅看了看手腕上和田玉手链,顿觉得还是这手链好看。 王荣梅摇头,要走,摊主问:“老太太,您不要床吗?床、座椅,这可都是成套对呀。” 王荣梅随口说道:“那床我家好几套呢,不用买。” 那摊主眼睛一亮,赶紧拦住要走的三人,脸上堆满笑容:“老太太诶,想不到您还是收藏家呢,您家里有几套床,能不能便宜给我一套?” 王荣梅心里一动:“床多少钱?” 摊主看有戏,连忙请他们坐在马扎上,问道:“您家里的床是榻呀,还是整套的唉顶棚的床?” “整套的怎么说?只有床琴怎么说?” “整套的给您2万,只有床琴的话只能是一万。”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时候的床吗?”王荣梅疑惑了。 旁边正偷偷听着的一位路人冷哼一声:“哼,他们骗您呐。老姐姐,至今为止,只有明清时候的床比较多见,所以他不问你年代,但是那价格也差的太多了。” 那摊主有点恼了,伸手挽袖子指着那路人斥责道:“你是干嘛的,在这乱吠,是不是缺教训啊,啊!” 王荣梅却认出了那人,正是那天天坛晕倒的人。 这事可真是奇妙,上午遇到了习飞,下午就又遇到了这位。 王荣梅马上制止了摊主,说道:“认识,认识,是我们的一位朋友。” 摊主这才止住了怒火,可是一桩好买卖看来是谈崩了。 中年男人还是那副儒雅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一身黑色的西装,上衣口袋那只闪闪的钢笔帽更是衬的他文质彬彬。 中年男人早认出两人来了,怕两人上当,这才出言提醒。 面对两位偶遇的恩人,中年男人非要请两位喝茶,盛情难却下。老两口正好也口渴了,就去了市场外面的一家装修古典大气的茶楼——香茗茶楼,一家既卖茶又供人品茶的好地方。 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要了几盘茶点,这点东西竟然花费了中年男人整整三十块钱。 这男人名叫闻达,45岁,是京都历史博物馆的副馆长,他热爱中华的古文化、古文物,经常流连在京城中遗留的古迹中而不能自拔。 上次他意外中风倒地,万幸被及时喂了半颗《安宫丸》救回了一命,让他在临近死亡时感受到了生命的渺小,而历史却能铭记一切。 他这是第n次来潘家园了,这里浓重的历史气息,让他流连忘返。 他想利用自己的一些专业知识来这里淘宝,可是囊肿羞涩的他,能买的起的东西少之又少,但是百元以下的小物件,他已经淘到了几件了,这让他很兴奋。 这次巧合之下,他也转到了古旧家具这里,这些他更买不起,但对他来说,能看、能摸也是一种幸福。 当他发现一对老夫妻想买古旧家具时心里是羡慕的,不由得就想过来看看,这才发生了前面的一幕。 闻达小心地问王荣梅她们家里是否真有整套的古床,他看到王荣梅点头,立即高兴得说:“大姐,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卖一套?我有一个香港朋友,特别想要一套古床,可是博物馆里的东西是不能往外卖的,他托我帮他找一套,价格好说。” 说着,他伸出五只手指,小声地说:“他说价格不是问题,如果质量好,他能出5万!” 王荣梅想到后世电视上动不动就上百万的实木床,她不动声色的地说:“他忽悠您呢,价格可不止如此!” 可一想到家里不被重视的木床,她的心又在滴血,可又不能说,说“这木床能值百万,”孩子们在为了这百万的古床,兄弟反目那她非后悔死不可。 要不先卖一套?告诉他们这床其实是很值钱的,警告他们让他们好好善待家里的古旧家具? 心中有了主意,王荣梅对闻达说道:“您给那位朋友说,整套床,黄花梨木的15万,如果要,您就打这个电话。”说着,从身后小傅的手里拿过来一张名片递给了副馆长闻达。 名片张端端正正地写着:“回春堂药业 王荣梅 电话xxxxx” 闻达马上想到了救了自己一命的《安宫丸》,马上问道:“王大姐,那个《安宫丸》我到医院去买了,没买到,请问你手里还有吗?能不能先卖我几盒?” 王荣梅笑道:“既然咱们是朋友了,自己家生产的,哪里还用你去买,送你几盒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让小傅把兜里预备的3盒《安宫丸》都拿了出来,说道:“送你了,吃完了你可以再来找,我家里还有。” 闻达感动地接过来,说道:“大姐,大恩不言谢,我这条命就是老爷子救的,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家的了!” 这句话让一边做着喝茶的张老汉“哈哈”笑起来:“大馆长,您的命我们可不敢要,只要您多请我们喝茶就行,这茶好喝,这点心也好吃!” 几人在茶馆里慢慢地开始聊着一些在淘宝上的经验,王荣梅发现,这位馆长大人知识渊博,而自己什么都不懂,自己正好可以好好用用。 于是,几人相约等下个星期日,闻达休息的时候过来,他们要好好地合作一把,也来淘个宝。 第146章 破旧古床 第二天中午,卡车来了,六斤也跟着来了。 王荣梅说拉两套来就行,结果六斤直接做主,把家里剩下的四张古床都给搬来了,包括那些旧实木桌椅。 除了王荣梅自己屋里的那一套,除了给秀娟的那一套,还有因为孩子多,睡不开,郭朝东又拉走的那一套,剩下的四套全部给拉来了。 既然拉来了,王荣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冷笑:“这个没脑子的,等着后悔。” 把一套安置进自己屋里,替换了原先那张用木料搭建的简单木床,那套时兴的沙发被她安排进丽娟的西屋里,这个沙发坐着软是挺软的,可是两人享不了那个福,坐在上面腰疼,只好撤掉,还是坐着以前的椅子舒服。 昨天买的那套圆形的小木桌,摆放在东屋,周围四个小圆凳摆放一圈,放上茶水,挨着墙还放了一排博古架,王荣梅买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被摆放在了上面。 屋里的摆设简单、古朴,但谁又知道,仅仅屋里这点东西在若干年后就能值千万了呢? 屋里的那台彩色电视放在了一张长方形的条案上,搬进了西屋,又买了一套转角沙发放进去,这一间以后就是他们专门看电视和聊天的地方。 堂屋当然是按传统的方法,放了一套实木八仙桌,两边各放一把太师椅,下首左右两边也各两把椅子,两把椅子中间还配有高出椅子的方形小木桌,专门用来放茶水待客的。 看着大变样的屋子,王荣梅满意点头,这样摆和以前看的古装片有几分相像了,古色古香才能配这古色古香的京都四合院,这才叫“国味”。 剩下两套先放进了配房,实木桌椅也摆放整齐。 院子里,院子一角的葡萄架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嫩叶,葡萄架下的一张石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这些都是这次跟来的爱娣和秀娟准备出来的。 人多,石桌上挤不下,又把配房刚刚放好的实木桌子搬出来放在了院子中间,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时值阳春四月,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家坐在一起,终于能静下心来,三个厂里的负责人开始轮流向王荣梅汇报最近这两个月来,厂里的一些近况和安排变动。 对于这些,王荣梅只是听着,对他们说:“把厂里的报表和账目一定弄清楚,因为厂子不是一个人的,必须要让别人清清楚楚,才能不闹矛盾,咱们的厂子才能长长久久地开下去,给以后的孩子们一个好的保障。” 三人点头称是。 正经事说完了,然后王荣梅说起了这几张旧木床。 “当初,这几张床是我、你大姐、你二姐我们三个从废品站里一点点搬回来的,当时也是为了图便宜,有个睡觉的床我们才买下来的。”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旧床,你二姐搬走的那2张那就是你二姐的,西二屋的那张就是你们大姐的。” “本打算拉来两张,家里留2张,以后你们哥三个一人一张的,可是六斤嫌占地方,自动放弃了,那这两张就充公了,以后算是你们姐弟七个共有的。” 六斤摇摇头,对王荣梅说:“娘,你饶了我,睡在里面又黑又闷,谁愿意睡那样的床啊,要我早劈了当柴烧了,就您当宝贝。不信,你问问他们。” 王彪和张连岭没吭声,也没看这个小(大)舅子一眼,就他敢呛丈母娘,自己可不敢。 爱娣在旁边听着不顺耳,说道:“大哥,娘为了你们一直在巴家,而你一直在拆家,你不想想,没娘能有咱们的今天?” 王荣梅打住话头,说道:“床的事说清楚了,大家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六斤你也记住你说的话,以后绝不要说我偏袒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还有一件事,我在这边找了一个小伙子,他叫习飞,是一名专门跑医院、诊所的药品业务员,我看他能力还行,决定试用他做为咱们制药厂和兽药厂,在京都这边做业务员。” “而我也打算在京都这边建立一个驻京都的药品办事处,地点我都想好了,就在咱们在京郊买的那几间房子那里。”王荣梅慢慢地把自己的计划和规划慢慢的讲出来。 张连岭一边沉思,一边点头,说道:“还是娘有眼光,我一直在往外派业务员,所有业务员都反应人生地不熟不好跑,而直接在当地找这个困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而咱们只需要派一个业务经理就能掌握一切,这个办法简直太棒了!” 张连岭说着说着有些兴奋。 六斤站起来反对:“我不同意,一是在外地招,人心不好把握,哪有咱们本地人可以信得过的,二是在外设点,又得花一大笔钱,房屋租赁费或者买房这都是需要花钱的,而且本地人会欺负外地人,咱们到时候不好收场。” 王荣梅点头:“六斤说的对,但你想的太细节了,这些小事好解决,毕竟咱们攥着他们的工资,掌握着他们的命脉,他们不好好干直接就开了,重新招人,人不是有的是嘛。” “今天你们三个把这事好好合计一下,明天习飞过来,你们带他回厂去看看,然后要参考他的意见,好好策划一下细节,看怎么搞比较好,毕竟这也是咱们头一次这样做设点。” “京郊的房子如果需要翻盖,咱们直接就改成楼房,这样也显得咱们厂里实力雄厚,这些面子上的事必须得做。” 六斤看看其他两人,问道:“娘,我问一下,这事算是谁的,这钱哪家出?” 王荣梅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我还没死,现在就想分家了?” 六斤赶紧辩解:“不是,娘,看您想哪儿去了。我是说,设点后主要卖兽药和药品,没有药材厂的事,让药材厂出钱有点不对法,虽然厂子都是咱家的,可是钱也得分清,毕竟药材厂没有从中得到好处啊。” “如果连这个都要我说,我是不是会被累死?”王荣梅把头靠近六斤:“你能不能长长脑子,我让你们三个考虑,策划,是因为你们三个是一体。钱,你们三个的放在一起花吗?” 六斤看着放大版的娘的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厂里的钱是各花各的,我自己的钱倒是可以放在一起花。” 王荣梅无奈,转身回了屋,“你们三个讨论讨论。” 王彪和张连岭也无奈,他们看着这个无脑的舅子,不地道地笑了。 第147章 卖古床 三个男人讨论了半宿,还是有些意见不统一,但是张连岭和王彪的态度很强硬,加上王荣梅的支持,六斤完全败下阵来。 就连第二天的吃早餐时也蔫头耷脑的。 早上8点,习飞准时敲响了张家的大门。 他在外面足足溜达了一个小时,怕来得太早了不合适,就愣是站在胡同口的大街上来回溜,胡同口停的那辆大卡车和小汽车他看的清清楚楚,张家这是来人了,怪不得要求他今天过来。 在外面,他看到了一位穿着一身体面工作服的人从那院子里出来匆匆走了,他这才进了胡同,站在门口酝酿了一会儿,这才去敲大门。 习飞来了,受到三个男人的不同目光的洗礼,感受着这三个男人或热切、或不信、或疑惑的目光,习飞赶紧来了一个自我介绍。 “各位老板,我是习飞,曾经是一名药物业务员,现在正在找工作,请各位老板给个机会,我一定加倍的努力,回报您的信任。” 面前这个穿着合体,言谈举止不亢不卑的小子,一下子让三个男人就有了好感。 “你就是我娘说的那个业务员啊,确实挺年轻的,你干医药几年了?”把习飞引进配房。他们三人住的屋子,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后,六斤首先发问。 习飞对这面前的三人的关系虽然不知道,但他仍旧小心翼翼地措辞说道:“从师傅带我进入开始,我已经干了10年了。不敢说京城的大街小巷,却敢说这京城的药铺、医院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六斤想起师傅曾带他出门跑业务的情景,心中不禁感慨,从入门开始,师傅对自己经常耳提面命,唯恐自己办错事情,如今家里有了自己的公司,而师傅早就物是人非。 四人在侧屋里谈论着对医药销售这块的经验和教训,竟然越说越是投机,外面来人都没有听见。 闻达也来了,这一老一少好像就是天生的缘分,非要凑到一起不可。 闻达在门外给王荣梅打了一个电话,站在外面看着这大宅大院,闻达暗暗吃惊,这位老夫妻,想不到是个隐居的富翁啊,怪不得对那床的价值把控的那么到位。 香港那位一听找到了床,对他提出的15万的价位根本都没理会,直接说下午坐飞机就到,他过来直接面谈。 闻达一听也赶紧到王荣梅这里来探探底,就怕办事不牢靠,再两边受埋怨。 王蓉梅一听闻副馆长来了,赶紧出门迎接,把闻副馆长请进了堂屋。 闻副馆长进了屋,见惯古文物的他对这屋里的摆设也不由的点头称赞,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些历经风霜的古旧桌椅,心中感叹:“这家确实有底蕴啊。” 王荣梅听了闻副馆长的来意,立即带他到了配房,四人谈的正热烈,看见王荣梅带着一个陌生进来,赶紧站起来迎接。 习飞却惊讶地喊了声“是你呀,你怎么也来他们家了?”闻副馆长认出了习飞,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说道:“想不到还能再见小兄弟,这是缘分啊。这下你跑不了了,中午我做东,必须请你下馆子,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两人的热络,一下子把其他人给晾在了一边。 王荣梅轻咳一声,说道:“闻馆长,你来这边,看看这床怎么样。” 然后率先进了耳房的内间,里面相对而放的两张木床,上面还放着被褥。 王彪反应很快,立即把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抱到了一边的柜子上。 闻达进来后,围着床左右前后的看,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连声赞叹:“不错,真不错, 保存的这么完好,这木料和大姐您说的一样,真的是黄花梨木。” 他这边爱不释手,连声赞叹。 那边六斤几人却很懵圈,这是什么意思,床卖了?这破床也有人要? 几人紧跟着王荣梅和闻达进了主屋,紧张地想听听王荣梅和闻达的对话,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达这时候却没说什么,只是很兴奋地给一个人打电话,连声说着那种叽里呱啦的什么什么啦,什么什么西,一句他们也听不懂,就像听外语似的。 电话放下,闻达对王荣梅说:“黄先生下午3点飞机落地,4点就能过来,咱们多等等。今天我的救命恩人都到齐了,请大家赏个脸,一起去吃个便饭。” 于是王荣梅一家人全部去了京都饭店,如此高档豪华的饭店,这里可是经常接待外宾的地方,端的是豪华大气。 即使是闻达提出的来这里,这也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个场面,还没开始吃,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鼓,心里暗骂自己“打肿脸充胖子,非要来这里干嘛!” 六斤和张连岭也是第一次,看着这么高级的地方,心里直咋舌,在这里消费一次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虽然自己有钱,心里不怕,但还是有点点心疼,钱是要花在刀刃上的,怎么为了口吃的就随便瞎花呢。 一顿饭吃下来,彻底改观了张连岭和六斤的世界观,原来吃饭也可以这么美好,原来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美味的饭菜,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有钱人的世界。 这顿饭竟然花费了三百多,王荣梅已经提前让王彪去结算了,都是自家人吃饭,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并且上班一个月都挣不了叁佰块的上班族给自己买单? 已经回到家的六斤,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震惊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在一个小县城自以为是的二世祖亲眼看到了繁华的一面,他才知道了自己的渺小和可笑,震惊自己看不上的一台破旧木床,竟然,竟然价值15万元,这个世界怎么如此疯狂! 下午,港商黄先生到了,他对看到的古床的满意度几乎是百分百,那雕刻,那木纹、那榫卯的结合度,甚至那旧旧的颜色,哪哪他都喜欢。 15万一分没还价成交。 对于另外一张床,黄先生也提出了购买,甚至是加到了20万,王荣梅都不松口,而是坚定摇头——不卖。 港商心里遗憾啊,这木床到香港那边后,能卖到15万港元,也就是150万人民币,可惜呀,人家就卖他一台。 王荣梅心里也有小九九,这床只是试试水而已,几年后,床的真正价值可是几百万!哪是这十几万能相比的? 旁边的六斤最为着急,20万呐,娘,你怎么还不卖!20万。 六斤急的直跺脚,他径直来到王荣梅的身边,拉拉她的袖子,说道:“娘,家里还有好几套呢,赶紧卖!” 港商听了眼里冒光:好几套!古床?! 王荣梅只是淡淡地对六斤说:“去,烧水去,给客人沏茶!” 稍后奉上第三更 第148章 我领你们去个地方 港商把床宝贝似的拉走后了,事实上还真是宝贝。 他让有经验地工人小心翼翼地拆开分解后,每一个部件都让工人仔细的重重地进行包裹,并且还细细地打上编号,还一一登记在册,最后又仔细地再三核实后这才装车拉走。 围观看热闹的六斤、张连岭、王彪,甚至是王荣梅都沉默了,他们从港商拉床这件事看到了仔细、认真、看到了对细节的把控,尤其是细节上的处理,让这几人再次受到一次思想认识上的洗礼。 这只是一张只是供人睡觉的床而已,如果是入口的,比如自己正在做的药,该又是何等地细心再细心啊,这就是生意,这就是生意做大做强的密码吗? 四人,不,现在又加上了习飞,五人坐在堂屋里,每人拿了一支笔一个本子,把自己的体会和以后需要改进的地方一一写在了本子上,一会要深入讨论。 一次偶然的事件,让张连岭、六斤、王彪深受触动,改变了他们以前对待包装、物流配送的轻慢态度,为以后的腾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会议结束,三人就想着带习飞一起赶紧回去,实施新政策的迫切心情让三人表现的很兴奋,王荣梅却拦住了他们,对他们说道:“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张连岭、六斤、王彪和招娣怀着好奇的心情,挤在后座,好在这个时候由小傅开车,拉着王荣梅和四人直奔潘家园。 这个古物的世界、这个繁华的世界、这个能让人心沉下来的世界,有一个魔力,那就是任你多狂,到了这里也要偃旗息鼓苟着,这里随便拉出一人,都比你更有底气狂,因为他手里随便一件东西都能卖出几百乃至上万元来。 看的眼花缭乱的几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古时候的东西真美,美的无法用语言描述,这些太让人爱了,爱的让人简直不能自拔。 早就等在潘家园的闻达闻副院长,凭着他过人的鉴物经验,帮着几人都买了几件他们喜欢的宝贝。 在潘家园,因为有副院长坐镇,他们的购买欲望彻底释放,直到最后兜里的现金不足以再买一件中意的东西后,他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向着潘家园外面走去。 就当几人恋恋不舍地路过一家路边摊时,六斤发现了新大陆。 他指着一个三脚小鼎,对王荣梅喊:“娘,你看,这个和我早年间买的那个小鼎好像啊,那个小鼎我现在还珍藏着呢,那可是我美好的回忆!” 王荣梅拿起那个三脚小鼎,三条腿细长,鼎壁上布满点点铜锈,上面雕刻着一些神秘的符号,内壁也有雕刻花纹。 摊主见有人终于看上这个小鼎,连忙开始夸张的表演,说这是三国时期的鼎,贵重非常, 摊主不懂装懂的解释,把博物馆的闻副院长说的生气了,大声说道:“三国时期的鼎,上面还这么光滑,连个铜锈都没有?明显就是假的嘛。 而且,还祈祷国家统一,那时候的鼎都是很大的,而且意义非常,是代表国家稳定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些意思?你这鼎明显就是烧香拜佛用的香炉,还鼎?” 那摊主脸皮也够厚,看被人说破,也不恼,仍旧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家就叫这个是鼎,不就是个叫法嘛,至于那么认真,我又不去研究历史!” 说完对王荣梅说道:“这位大姐,您要不要,100块钱,看您儿子喜欢,不管真假喜欢就好,您说是?” 王蓉梅笑着说:“既如此,那就要了,也没几个钱,但是我要你送我这个怎么样?” 王荣梅指了指地摊上一个方形白玉牌,上面雕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飞龙,尤其那眼睛,竟然正好处在两小块绿色的点上面,就像是睁开的龙眼正幽幽地发着绿光。 老板愣了一下,想了想,反正是自己花几块钱收来的东西,送就送了,他随手抄起玉牌,和小鼎一起递给了王荣梅。 小鼎给了小傅,玉牌,王荣梅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为什么要买下来,王荣梅不知道,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鼎和家里那个确实挺像的,所以她买下来要带回去研究研究。 按计划,几人走,爱娣留下来陪着爹娘,有专业医生陪着两位老人,他们才会放心的离开。 被王荣梅坚决拒绝,破坏两口子团聚,让人家两地分居,可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能干出来的。 六斤、习飞和张连岭一辆车,两夫妻开大卡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先奔京郊的那套房子,那房子开始买时,就是图大,一下买了相连的两套大院子,然后把中间的墙一拆,整个成了一个停车场兼司机的临时歇脚点。 四男一女把房子尺寸按走步量了一下长宽,然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大概设计了一下下来要改建的样貌, 六斤说:“这里建一个旅馆其实也挺好的,既能挣钱还能为司机们做件好事,如果一下子改了,那些司机们又会风餐露宿的,背地里还得骂咱们黑心,就知道捞钱。” “这件事很好办啊,你出钱再买一套盖个旅馆不就行了!”王彪出言怼道。 “你”六斤怒目而起,刚要开口开骂,忽悠莞尔一笑:“你说的对,我自己也该置办一块属于我自己的房子了。” 他转身就朝外跑去:“你们等我回来!” 习飞见状,赶紧跟了上去,老板的亲儿子,自己得巴着点才行。 “我去,这说风就是雨,和咱丈母娘可真像!他还真去买房子了。”王彪摇头。 被爱娣巴掌拍在后背:“你就不能少说几句,故意刺激他,还不时怨你。” 张连岭帮腔王彪:“爱娣,你哥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做事总是优柔寡断,该断不断必受其乱,他终于决断了一把,你应该高兴才对。” “就你们有理。”爱娣说道,“你们说,我哥知道了那床那么值钱,会不会把二姐的那床要回来,反正娘不在家,他还不是老大。” 王彪看向张连岭:“姐夫,你说该不该要回来?” 张连岭冷笑:“呵,给我挖坑呐,想试探我是!放心,那十几万我还不放在心里,就是几百万又怎么样,是我的我要,不是我的我分文不取。” “咱老丈母娘既然说了,肯定按她说的办,这么多年,老丈人家对咱可不薄,没有她,咱什么也不是,还安国名人,狗屁一个。” “咱们的一切都是老丈母娘给的,如果这点都弄不明白,还配做个人?” “六斤虽然软了点,但好歹能听劝,实在不听,咱俩还能强势压他,咱们要为他保驾护航,同时也是为了咱们自己。” 王彪连连点头,深呼口气,说道:“姐夫,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丈母娘是我的恩人,我也视她为亲娘,甚至比亲娘都亲,没她就没我的今天。以后,我们同心把厂子办好,报答丈人一家!” 爱娣火上加油:“我都听见了啊,我要监督你们,看你们以后是不是能做到!否则我一个都不饶你们!” 六斤直接去找了这个村子的村支书,允诺额外付给村支书2000块钱,村支书大笔一挥,紧邻着京郊大路边的8亩地被低价卖给了六斤。 就这样,京郊不仅有了张家的医药公司驻地,还多了一家旅馆,叫做司机之家。 第149章 尹德叒来了 尹德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家都没回,直接奔了王荣梅的家。 他又一次登门来了。 回来之前,他跟王荣梅特意通了一次电话,想讨好巴结一番,问她喜欢什么自己给他带回去,意外的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就在京都,为了能获得小舅子的支持,尹德也是拼了,他马上在深城又买了一部大哥大,要亲手送给这个小舅子,为了媳妇,他真的拼了。 心急火燎的赶回来,结果扑了一个空,好在尹德心态好,这次送不出去,那就下次呗。 他把从深城带回来的特产——衣服、鞋统统拿了出来,有张老汉的西装、皮鞋,王荣梅的羽绒服,丽娟的牛仔裤,羽绒服,每人一双新兴的旅游鞋! 衣服大小都非常合适,足可以说明尹德真的用了心。 丽娟不好意思收,最后在王荣梅的支持下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尹德这趟没白忙活,除了那部手机,买的东西都如愿送了出去,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换衣服洗澡去了。 回头还嘱咐丽娟,他一会就回,要等他一起吃晚饭。 临出门,尹德还回头笑着看了丽娟一眼,目光对接,丽娟像受惊地兔子似的赶紧逃离,引得尹德哈哈笑起来,开着车子风驰电掣而去。 晚7点,新闻联播正在播放,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声音小了王荣梅和张老汉听不清,他们俩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新闻,丽娟正在往桌子上摆饭菜,不时地看向像孩子似的爹娘。心里偷偷地笑。 前一阵她回了一次自己的家,三个孩子没有她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人家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她这个娘,三个孩子生活的好像比有她都自由自在、逍遥快活,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这更坚定了她去照顾爹娘的心。 因为工作的原因,自己的那个小孙子一直被她外婆照看着,基本用不着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丽娟现在心里就一个信念,照顾好爹娘,个人的什么事根本进不了她是心。 面对爹娘对他以后生活的担忧,丽娟心中感动,同时紧闭的心扉已经悄悄松动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察觉罢了。 碗筷摆好,把电视声音调小,老两口这才后知后觉,该吃晚饭了。 三人刚刚坐好,大门外就传来了喊声:“开饭了没有,我带来了全聚德的烤鸭。” 尹德拎着纸包,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见到桌上摆好的饭菜,一点不见外地抬屁股就紧挨着丽娟坐下了,还招呼到:“丽娟,你去拿两个个盘子来,我把切好的鸭肉摆上,一会咱们裹着酱和鸭肉片一起吃,别提多香了。大叔大婶肯定爱吃!” 丽娟本不欲理他,可听到最后一句“大叔大婶肯定爱吃”时,还是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出去拿了两个盘子过来,并和尹德一起把纸包里的肉片和葱姜丝等倒在了盘子里。 尹德就开始忙开了。 用薄如蝉翼的小薄饼卷了肥一点的嫩肉、放了酱、卷了黄瓜丝、葱丝分别给了老两口一人一个,又卷了一个薄饼递给了丽娟,丽娟不接,尹德也不强迫,顺手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最后才给自己卷了一个姜丝的,美美地咬了一口,这才说道:“唉,出门一个月,我最想吃的就是姜丝卷全聚德的烤鸭肉,哗!香!好吃!”尹德摇头晃脑的咀嚼着。 然后又意有所指的说:“只有身边有想和在一起的人时,好吃的才叫好吃,这个时候,才真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 看着摇头晃脑、沉浸在美味中的尹德,王荣梅吃完了手里的这一张薄饼卷肉,想再卷一张,尹德别看胖,手很灵活的提前拿起一张,开始裹起来,很快就得给了王荣梅。 王荣梅把这一张递给了张老汉,张老汉吃的津津有味,好像还想吃第三张的样子,她赶紧提醒:“晚上了,不能吃太多的肉,喜欢的话,明天咱们接着吃。” 嘱咐完张老汉,王荣梅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尹德的身上,她问道:“这次去深城有什么收获没有?事情办得怎么样?” 尹德一谈起工作上的事,精神立马开始集中起来,他面色严肃地说道:“到了那边,看着那边的发展,再回来一看,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这么大的区别。” “人家那边一天能盖好一栋楼,咱们这边能磨叽着一年都盖不好,那边天天喊深城速度,那可真是速度啊!干什么都是快的,耽误了人家时间,人家就会跟你急,因为你耽误人家挣钱了。” “那边发展的特别快,78年刚开始我过去的时候,那里就是一个小破渔村,如今那边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城市。从国外过来的货各式各样,还贼便宜,只要能倒腾到内地,妥妥地让你挣的翻翻儿。” “这次过去我直接买了一座楼,那边发展太快,我怕赶不上,所以先下手为强!” “大婶,怎么样,你也过去买一栋,总比把钱存在银行要好的多。即使以后租出去,那也是比存银行的利息高!” 王荣梅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想起前一世通过电视了解到的深城,确实变成了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而且毕竟那里还有自己的一个小儿子,为他攒下一份家业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王荣梅对丽娟说道:“你看能不能请几天假,替我我到那边看一看,咱们也弄一套楼准备着,这叫有备无患!” 丽娟反对道:“咱们又不去那边,在那边买楼有什么用,只是空占资金罢了。” 王荣梅笑而不语。丽娟忽然就想到了:“你是说小弟?” 王荣梅不置可否,仍旧笑着说:“去的时间你俩定,和尹德商量好,别把时间弄混了。” 尹德立刻高声说:“我随时可以,绝不拉后腿!要不明天就出发?”他迫不及待想和丽娟独处。 “我弟的地址你知道吗?我捎带着过去看看,看他过的到底怎么样?”丽娟问王荣梅。 “呵呵,这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似的,电话不打,信也不写,你问我地址,我问谁去呀!” 想到这小儿子,王荣梅心里恨恨地,你说这孩子的狠劲随谁?上一世是个犟种,则辈子没有掰过来,还是老样子,还是只顾及自己的性子。 夜晚的路上,丽娟奉母命送尹德到了巷口,她毫无所觉地目送尹德开车离去,在原地站立了足有10秒钟。 第150章 张老汉的愿望 星期日这天,正在上大学的老二家的两个女儿云儿和灵灵过来看望姥姥。 王荣梅高兴,把从潘家园买来的新雕刻的两块玉牌送给了她们,姐俩喜欢的不得了。 看两个孩子高兴,王荣梅把前一段时间问玉玲和玉亭的问题扔给她们:“你们大姨辛苦了一辈子,现在熬到了孩子们都大了,如果让她现在找一个老伴,你们如何想?” 云儿性子比较软,但属于腹黑的那种,她问:“姥,那个人有钱吗?”王荣梅疑惑:“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云儿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有关系了,我大姨是银行行长,天天和钱打交道,如果男的没钱,他威逼利诱我姨偷银行的钱怎么办?那不就就成罪犯了吗?我学的就是法律,天天接触为了钱发生的案件,所以我大姨要找,肯定是找有钱的。如果没钱,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呢。” “从这一方面考虑的话,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我问的是你们能不能接受你们大姨找老伴?不是男方有钱没钱的问题。”王荣梅差点被这孩子的脑回路给带偏。 灵灵这时候开口道:“我觉得应该找啊,我大姨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老了找了老伴相互陪着度过下半辈子挺好的,但是一定要看那个男人是不是对我大姨好,决不能凑合。” “总结一下你俩的意见,就是你们认为的你们大姨能找,但要找一个有钱,对她好的人,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灵灵反应很快,连忙肯定王荣梅对她们话的总结。 “同样作为年轻人,怎么观念就差别这么大?这可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王荣梅心里纳闷,这是差在本性上还是差在角度、地位的不同上? 屋里的电视在插播新闻,正在报道山东农业塑料大棚的推广正在积极推进,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 灵灵忽然指着一个正在地里弯腰查看秧苗的老头喊道:“看,这个人到我们学校做过演讲!” 云儿也认了出来,说道:“真的是赵鸿钧赵教授,想不到他跑到山东去,为了推广他的塑料大棚,他也够拼的。” 灵灵点头,说道:“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他一定要把大棚种植蔬菜的技术推广出去,解决国人吃菜难的问题。” “他是一位值得让我们尊敬的老人!” 听着两姐妹的讨论,王荣梅脑中像是亮起了一道亮光,一道尘封的记忆忽然就翻了出来。 “对呀,这不就是我想找的人吗?”三十年前,刚刚重生回来的王荣梅因为吃菜紧张,尤其是冬天就一道菜——大白菜,就特别的想种植大棚蔬菜,苦于当时根本找不到塑料薄膜而胎死腹中。 现在如果我找到这个人,把这个技术引进引进安国、引进仕途村,是不是就能让仕途村甚至整个安国,再飞一次?就像以前一样村里出大官,现在变成村里出富人不是更好吗? 王荣梅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她马上对两人说:“你俩想想办法,找到这位教授的联系方式,咱们把他请到咱们村,去教村民们盖大棚,种蔬菜!” 两姐妹对看一眼,眼神中尽显无奈:“我的姥姥啊,今天星期天,再说了赵教授做演讲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现在还能找着联系方式吗?难啊!” “再难也要找!就算你们帮姥姥一个忙,行不行?”王荣梅的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意味,“你们看在我送你们玉牌的份上,办成了,我再送你们每人一只玉镯,怎么样?” “收买?!”两姐妹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两姐妹决定立刻返校,找校长、找各位大神,去找赵教授的联系方式。 院子里,王荣梅和张老汉一人一把摇椅,一边晃着、摇着,一边说着话:“老张啊,看来我要食言了,不能兑现对你的承诺了。” 张老汉疑惑地看向王荣梅,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王荣梅慢悠悠地说道:““本来打算在京都住一段时间,把大闺女的事办妥当后,趁着你和我还能动,想和你一起去外面的看看的。我至今都不知道海什么样子,到现在都没亲眼见过海。” “我没看过山、没坐过船,好多好多都没见多的东西、没做的事,我都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做一做,我还想和你一去去看看你当年工作过的地方,可是,如今,计划要改变了。” 张老汉停止了摇椅的晃动,坐直身子,看着她:“想去就去啊,家里现在又不是没钱,我也想趁着没死去见识见识,怎么?孩子们不同意?” “不是孩子们的事,是我想到了有件事还没办呢,这事不办,我对不起死去的老支书。”王荣梅脸上的追忆之色愈加明显,她的目光投向远处,“支书曾经问我,你到底为了什么,我回答他说我想改变,我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虽然,当时我的心里想的我自己多一些,但是那何尝不是我内心的想法,如今咱们是吃喝不愁了,但是那些和咱们朝夕相处地乡亲们、咱们的好邻居,那些和我关系好的姐妹,却仍旧为了几块钱在挣扎。” “虽然咱们引头建了公路,乡亲们出行方便的同时也能拥有更多挣钱的机会,但那些机会只偏向一些头脑灵活的人,那些踏实肯干的庄稼汉们又有几个是有头脑的?” “所以,趁着现在塑料大棚刚刚兴起,我想把建塑料大棚的机会抓住,送给乡亲们,也算了了当年我对老支书的承诺。” 张老汉的脸上,平静的表情下,是一颗滚烫的心。 他目光深邃,眯着眼睛,金烟锅闪着金色的光芒,袅袅的白烟萦绕在他的面前,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好久,张老汉轻轻地说道:“谢谢你,这一直也是我的心愿。其实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待在咱村里,和村里的老伙计们,在村口抽口烟,看着地里绿油油的麦苗,看着人们在地里忙碌,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那里,才是我落叶归根的地方,那里有我爹娘,他们一直在等着我回家呢。” 王荣梅伸手握住了张老汉的手:“这次往我陪你!” 第151章 好事临近 三天后,王荣梅接到了灵灵从学校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赵教授联系到了,但人家的日程已经排满了,为了感谢他们对这个事业的支持,赵教授说他会可以派一个助手过来进行指导。 灵灵问:“姥,这样安排您同意吗?如果您这边没问题,我就打电话给他的助手,商量一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安排人过来,我们这边需要准备什么,我们也可以提前准备。” 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完全同意。 王荣梅立刻说道:“你立刻打电话,他们所有的条件咱们都答应,就等着他们来了。” 灵灵在电话里的声音明显迟疑起来:“姥,您说他们所有的条件?” 王荣梅坚定的声音在灵灵地耳边响起:“对,就是这么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下电话,王荣梅开始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在上一世她见过的大棚的样式,可惜的是,以前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她甚至想不起来她是在那里见过的大棚。 王荣梅拿起笔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始终不知道如何把大棚的样子给画下来,具体里面需要什么她也写不下去了。 没办法,她放下笔,给家里的六斤打电话。 电话是宋莹莹接的,王荣梅的耳朵已经有点背了,不太听得清莹莹细声细气的说话声,她只能大声地对莹莹说:“莹莹,你告诉六斤,让他去问下村里支书的电话,我有事找村支书,让他尽快。还有,你有空回家把村里的房子收拾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住了。” 宋莹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高兴地问:“娘,你们要搬回来吗?太好了,云琪和云星知道你们回来会高兴坏的。” 说到两个孙子,王荣梅也高兴的笑起来:“这两臭小子没少背后叨咕我,想我也不来京都看看我,小没良心的,看我回去收拾他们。” 这一世,王荣梅竟然有四个孙子一个孙女,老张家后继有人啊,也不枉他这么努力的打拼。 整整出门7天的丽娟回来了,是她一个人回来的。 深城那边在建的房子很多,她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但是假期却到了,她只好让尹德在那边帮他盯着,她先回来销假,然后和老娘再商量下房子的事。 王荣梅叹口气,说道:“你不懂,我不怪你,但是我已经说了,你听尹德的就好,你非要再问我,我又不在那里,你问我,我也不能瞎断。” 丽娟纠结:“钱是您出,当然是您做主了,万一尹德做了错误的判断,那不是让他难做嘛。” “他在现场,并且已经考察过了,已经在那边买地建公司了,我不在现场,什么都没见过,你觉得谁出错的机会大?”王荣梅反问。 “娘,话是这么说,我觉得我应该把情况给您说清楚,让您做出判断是最好的办法。”丽娟还是坚持她的看法。 “尹德怎么说。” “他支持我的看法!” “好,你说说。”倔强起来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王蓉心想。 “那边目前在建的区分六个区,分别为:南山区,福田区,罗湖区,盐田区,宝安区,龙岗区。”丽娟娓娓道来,王荣梅听得头大。 “这六个区内又都设有行政区、住宅区、商业区,我不能确定咱们是买住宅区的房子,还是商业区的房子,他们价位不一样,但前景我觉得都不错。” “尹德觉得买什么比较好?”王荣梅不想听太多的分析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于是她打断了丽娟的介绍,问道。 “尹德说买商业区的房子。” “那行,尹德的生意是做一点点做起来的,我相信他的眼光,就按他说道来。”事实上,按以后的发展,即使闭着眼随便买,以后也绝不会亏得。 “另外,你在续假一星期,带着存折过去,把交易完成后,你俩再回来,记住,包括地皮一起买!。”王荣梅挠挠头,头大啊,这摊子铺的有点大,能用的人太少了,缺人啊! 丽娟也犯愁,刚请假一星期,再继续请假不知道领导会不会批,干脆就说去那边考察市场?丽娟大脑开始飞速转动,看怎样这个假才能被通过。 这几天心里有事,王荣梅连最爱去的潘家园都不想去转悠了,家里新请的保姆阿姨是三十多岁的阿贞,是王彪从他东北老家叫来的,说是一个他三姨家的表妹,人可靠信得过。阿贞性格直爽,人也热络,总是陪着王荣梅说话、解闷,倒是省了丽娟不少的事。 丽娟的假第三天就给通过了,给的回复是深城的情况回来后写成报告迅速上递,上级领导要看结果。 丽娟高兴的把消息告诉了王荣梅,收拾东西立刻南下,小傅随身保护,毕竟一个单身女人,身上还带着不少钱呢。 几天后,丽娟打来电话,房子在尹德的帮助下已经订好了,现在就等着办手续了,办完后就马上回去。 结果,手续还没等来,却等来尹德的一个电话,他声音里有明显压抑的激动:“大娘,谢谢你,我们两天后到家。”说完就挂了。 简短的一句话让王荣梅有点蒙,特意打电话说了声谢谢?我们?回家? 难道? 王荣梅心里猜测,好事临近了? 又有电话打进来,顾不得再细想,王荣梅赶紧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一个小伙子,他自称叫李云汉,是一名大棚技术科技人员,受教授委托要到仕途村进行大棚架设的指导工作,现特意打电话和她对接一下。 待核实情况后,确认无误就会过来,接收方需要负责科技人员的吃住问题,并需要给付科技人员的每个月的工资发放,日期从到接收单位开始计算。 王荣梅一口答应,并表示,希望同时找一位能指导农民大棚种植的农业技术人员一起过来更好,技术人员的待遇问题不是问题,只要能把大棚真正的利用起来,她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对方语气明显很高兴,他说会尽快过来和王荣梅面谈,确定具体事宜。 一件心中大事终于有了着落,对王荣梅来说这是一件大喜事,这是朝着她的心愿又迈进了一大步啊。 一高兴,王荣梅的饭量都见长,比中午多吃了一勺米粥,熬的稀烂的瘦肉粥是老两口的最爱,每晚必喝一碗。 吃完饭的两人,在阿贞的陪伴下在胡同里溜达消食,这惬意的小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啊!王荣梅感叹,这才叫晚年生活。 而不是为了口吃的,还得看儿媳妇的眼色,巴巴地等着被投喂。 第152章 龙牌送外孙 在胡同口,惬意的老两口竟然遇到了秀娟和龙龙。 十八岁的龙龙开车,拉着她妈妈来了。 原来龙龙高中还没毕业,说什么也不念书了,想要报名去参军。 可是,父母死活不愿意,他心里郁闷,就非要到京都来看望外婆,秀娟正合心意也跟着来了。 看到这大外孙,王荣梅是极高兴并喜欢的。 上一世老二一家三个孩子,个个孩子都和王荣梅非常亲近。 年老体弱的王荣梅轮着在儿子们家中轮流吃饭的时候,在别的孩子眼里看到的是嫌弃。在老二秀娟家住的时候,家里总是高兴地迎接她,为她梳头,为她洗澡穿衣,从未嫌弃过她这个糟老婆子。 她吃的饭菜,三个孩子会体贴地把饭菜做到最软最烂,他吃剩的饭,孩子们也不嫌脏,有时会毫不犹豫地放进自己嘴里,在这三个孩子的身上,她才感受到什么叫天伦之乐。 所有的孙男弟女几乎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但她只享受过老二一家三个孩子的体贴入微的照顾,她也只住过老二一家三个孩子成婚后的家。 这些,她记忆犹新,非常深刻。 所以这一世,她努力保护,努力改变。 这一世的龙龙,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小时候被两个姐姐给管教的唯唯诺诺,现在的他却是一个刚毅的大男孩,仍旧非常的亲近她,遇到解不开的事,就喜欢让姥姥为他做主。 见到龙龙,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上次买香炉附带的那一块雕刻着龙的,眼睛闪着绿光的玉牌拿出来,给龙龙戴上了。 这个龙牌她第一眼就看上了,觉得这个龙牌就应该属于龙龙的,龙龙属龙,又叫龙,再戴个龙牌,这叫三归一。所以她要求摊主送她,即使摊主不送,她也会买下来的。 看到这个龙牌,龙龙果然也很喜欢,戴上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外貌酷似大舅的龙龙身形也酷似当年的六斤,瘦高瘦高,但人却非常的精神、帅气。 他依偎到姥姥身边抱屈:“姥,我根本就不是念书的料,一上课我就想困,想睡觉,我不能把时间都耽误到睡觉上面,我想去当兵,想学我二舅去当兵,他们就不应,我爸还想揍我。姥,你得为我做主啊。” 旁边秀娟反驳:“我们是心疼你,你爷爷当兵丢了一条腿,不就是为了他的后代能安逸的过日子吗,你爸不让你去,你得理解他。” “谁理解我呀!我不想上学,我不想上学,我不想上学!你们还逼着我上,上我也考不上大学!姥姥,你就劝劝我爸我妈,求您了,他们听您的。”龙龙央求着。 王荣梅哭笑不得:“什么叫你爸妈听我的呀,那叫以理服人,你想去,你就拿出你想去的理由来说服他们。” “他们说理嘛?啊?他们就知道暴力压制,姥姥,如果你不为我做主,我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发!”龙龙攥着拳头,发着狠。 “不用你爆发,姥姥给你做主,我去劝他们,啊,去,外边玩去。”把龙龙打发出去,王荣梅这才对秀娟说道:“孩子大了,别总是压着他,你就没看到爱学吗,我还没说什么呢,留下几句话就跑了,到现在都舍不得回来。” “你就这一个儿子,可别让他在学了他小舅,你回去劝劝朝东,别对他太过严厉了,没好处,哪天真被逼着跑了,你俩后悔都没地方找去!” 就像一道霹雷,一下劈在了秀娟的身上,她刚才还满满的信心,绝对不能如了儿子的愿。这下就像是卸了气的皮球,软了,没脾气了,可不是啊,一个例子就活生生地在眼前呢,真学了爱学她还怎么活! 她拿了电话到里屋去给朝东打电话。 娘两个就在这里住下了,龙龙到底年轻,活力壮,天天出去疯跑,没几天就把整个京城的景点给转遍了,回来了就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他在外面遇到的人和事,凭空为这个小院增添了很多快乐。 玉亭两口子和玉玲知道二姨来了,玉亭两口子过来转了一圈就又走了,连饭都没吃。只有玉玲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后才离开。 看着离去的玉玲,王荣梅叹气。 秀娟心里正奇怪这三个孩子的表现,见娘叹气,主动问道:“娘,我怎么看着不对劲啊,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王荣梅把想为丽娟找个伴儿的事说了,玉亭态度恶劣,极力反对,玉玲属于中立,左右摇摆。 秀娟皱眉,说道:“娘,这个事我也同意,我不能看着大姐就这样过一辈子,两个小的不懂事,以后他们会慢慢明白娘的良苦用心的。” “等大姐回来,我也要劝劝她,不能就把这辈子就这么给毁了。” 秀娟的态度倒是和她两个闺女不谋而合。 秀娟娘俩来的第四天,是星期六,大学里的姐俩早早地就过来了,围着秀娟和弟弟说说笑笑,很快娘四个就表示要到闻名的潘家园去长长见识,她们俩在学校经常听到潘家园的奇闻轶事,今天一定要带着娘和弟弟去转转。 吃完早饭,准备就绪的娘四个正要往外走,却和推门进来的尹德和丽娟、小傅三人迎面相遇。 这下,哪里也去不了了,阿贞重新去准备早饭,一群人重新进了屋。 尹德第一次见到秀娟,他惊讶的发现,秀娟和丽娟姐俩竟然长得出奇的相似,虽然秀娟小三岁,但是丽娟因为一直是领导,坐办公室的,她展现出来的那种上位者的气质,让丽娟更加精致,白皙的脸蛋竟比秀娟显得要小了好几岁的样子。 他的丽娟一点不老!风情犹在!气质绝佳!美丽依然! 开饭了,尹德连忙过去帮忙端碗,然后放在了丽娟的身前,丽娟只好把自己端的那一碗放在了尹德面前,尹德拿了一个小包子递给了丽娟,自己这才拿了一个送进了嘴里,坐了一夜的火车,他早就饿了。 看着尹德和大姐的互动,秀娟灵光一现,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她跑到王蓉梅的身边,探究的目光看了娘一眼,然后看向尹德的方向。 王荣梅笑着点头。 凌凌最是精灵古怪,她跳过去,从阿贞手里接过一小盘泡菜,放到了正在吃饭的三人面前,笑嘻嘻地说:“大姨夫,吃泡菜!” 尹德一听,立即喜笑颜开,伸筷子夹了一口,连声夸赞:“嗯嗯,好吃。” 丽娟的脸立马羞红了脸,呵斥道:“你这孩子,瞎叫什么。” 旁边吃饭的小傅憋着笑,低头干饭,把自己当透明人。 这一路,尹德对老板的女儿照顾有加,让他这个保镖完全成了空气,所以他已经当了一路的透明人了。 第153章 大姨夫 凌凌在众人面前一声主动的“大姨夫”,让尹德乐开了花,这相当于在众人面前间接公开了两人的关系。 人逢喜事精神爽,尹德吃完了饭,也不觉得累了,听秀娟一大家子说要去潘家园长见识,自告奋勇愿意领他们去转转。 这一去,肯定不是白去的,尹德心甘情愿大放血,花了2万多买下他们看上的东西,真假就那么回事,反正是哄着孩子们高兴,尹德自己也高兴。 怕买到假货或者是坑里的晦气,他特意去了潘家园的正规店铺里,花了4888元为丽娟买了一套和田玉的首饰,包括一个玉坠、一副手镯,他要把这个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丽娟。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回了家,家里王荣梅老两口和丽娟两姐妹也沟通完毕。 丽娟多年和尹德打交道,早就知道自从他媳妇得病去世后,就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领着一帮子兄弟一心扑在事业上,他的事业干的风生水起,起来的特别快。 在丽娟的眼里,尹德一直是一个踏实肯干的男人。 在王荣梅的眼里,这个男人是个事业心很重,对钱看得也很重的男人。 所以,接下来才有了下面的对话。 姐弟三人是小辈,不适合听长辈的事,所以三人去街上看京都的夜景去了,家里就只有老两口,丽娟、尹德和秀娟五人。 王荣梅首先开口问尹德:“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丽娟终于松了口,但是我做为丽娟的娘,我要提前问你几个问题。” “德子,你有公司,目前算得上是一个有钱的老板,你有儿子,有事业,所以如果你俩结婚后,你对你的财产有什么想法?你会放心把你的财产交到丽娟的手里吗?” 这个意外而且尖锐的问题一下子问的尹德愣住了。 “不放心我是理解的,你们俩毕竟是半路夫妻,都说半路夫妻不能同心同德,所以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所以,为了以后不会为了钱而发生家庭矛盾,我建议你把现在的资产总一下,这样呢,对你对你儿子、对丽娟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看到尹德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不太好看。王荣梅解释道:“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毕竟你们是半路夫妻,各自都有自己的孩子,为了避免你们俩以后为了财产闹矛盾,影响夫妻感情,我才会有这样的提议。咱们这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我比你们多活了几年,为了钱闹的不可开交的夫妻多了去了,咱们这样做,也是我出于保护的我闺女的心,真心希望她和你结婚后能一直幸福下去,所以,尹德你能理解我这颗老母亲的心吗?” “你们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但我不希望你们俩为了钱而离心离德,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你们互相伤害。互相厌恶,那还不如各过各的舒心。德子,你说呢?” 尹德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终于归于平静,他沉声说道:“大娘的话我明白,我也理解。” “但我既然认准了丽娟,我就相信她,他也应该相信我。和她结婚后,我这个人就是丽娟的,所以我的一切也是丽娟的。” “对孩子的问题,他已经长大了,也已经娶妻生子,所以我的事情是不需要他来管的。” “但是我想的、考虑的的确没您想的多,所以我觉得您说的挺周到的。既然这样,就按您说的,我把财产一分为二,二分之一归我儿子的名下,也算是对早走的孩子娘有一个交代。” 又整理了一下思绪,尹德继续说道:“既然娘说到了以后,我其实也是想过的,她有孩子,我也有孩子,所以,最公平的办法就是一视同仁,以后三个孩子我会等同对待,不管他们认不认我。” 旁边秀娟不禁鼓掌,说道:“想不到大姐夫这么大度,我姐遇到你真是有福了。” 丽娟说道:“德子,你的钱我不要,我有工资,我能养活我自己,等我退休了,我也有退休工资,养活我自己不成问题。” 尹德看向丽娟,眼中有情:“我知道你是那种不贪不占的好女人,在你心里,钱够花就行的,但是越是这样,我越应该给你一个保障,这样娘才能放心的把你嫁给我。” “我知道,玉亭他们现在可能还不能接受我,但是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我要所有人都看到,你嫁给我是对的。” 尹德拉住了丽娟的手。 丽娟娟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的心是柔软的,经不起别人对她的好,在尹德的一再的关心和呵护下,丽娟那仅仅包裹柔软内心的坚硬的外壳渐渐松动了,并出现了裂缝,她接纳了尹德的好,也开始反过来为他着想为他而动情了。 事情就这样水到渠成,他们把婚期定在了十月一国庆节这天。 好事临近,尹德为了自己的新婚之喜开始忙忙碌起来。 让王荣梅意外的是,他的儿子尹爱华非常的支持他的老爸再找老伴,并且听闻两人的事定了后,马上跑了过来,感谢外婆能同意他把和大姨的婚事,外婆前外婆后叫的非常亲热。 这么通情达理的孩子,王荣梅不由得心生好感,反观自己养大的玉亭,只能证明人和人之间的差异太大了。 大棚的科技人员来了,果然和他结伴而来的还有一位京都农科院的研究员,两人赶到了王荣梅家住址,看到王荣梅和张老汉的年龄都愣住了,老年人?学种大棚蔬菜?是不是有点搞笑?这能学得会吗?学会了又能怎么样,能干吗? 迎接他们的王荣梅看到他们诧异的表情,并没有在意,而是把自己的家人一一作了介绍,两人这才心里有点放心了,但心里还是疑虑重重,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人,他们能学好吗?别到最后连自己的工资都搭进去! 大棚的技术人员小赵从侧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能预支工资,因为家里人着急用钱。 王荣梅对于技术人员的到来非常高兴,对于他们提出的预支工资问题不疑有他,马上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把一个月的工资预支给了他们,并承诺说大棚建造成功后,如果在使用中没有问题,她会每人送一个大红包给他们。 王荣梅的本意当然是为了提高两人的干活动力,她的这一决定如她所想,两人的热情果然被成功点燃了。 第二天就往回走,一家人开始收拾东西做准备。 尹德也想就此机会去丽娟的老家看一看,于是三辆车浩浩荡荡的一起返回了家。 第154章 承 诺 坐了一路的车,王荣梅和张老汉有点受不了这一路的颠簸,感到很累。 于是他安排六斤先把两位技术人员安排到仕途村里的家里住下来,让他们先熟悉下环境,自己休息一下再回去。 家里面,所有人聚在一起,张连岭和六斤是见过尹德的,所以对他并不好奇,只是他们俩发展的速度挺快,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院子里两个大方桌子并在一起,所有人团团坐,老两口坐在桌首,尹德和丽娟坐在王荣梅的右手边,她郑重地介绍了尹德,告诉他们,以后这位就是你们的大姐夫,这个家终于全了! 院子里的热闹自不必一一介绍,王荣梅和张老汉简单吃了几口后就回了屋去休息了,这场聚餐闹腾了一个下午。 尹德终于了解到王荣梅不显山不露水的表面下,原来身后有这么雄厚的背景,自己的小生意在她面前就是个弟弟,他暗自庆幸,自己真的娶到宝了。 正式在大家的面前露了脸,大家也承认了他大哥大的地位,遗憾的是尹德那部大哥大还是没有送出去,家里人这么多,他单独送给大舅子,显然是失策的行为,他默默的把伸进皮包的手给撤了回来。 尹德自己名下有一家医药公司,专门代销售各家医药厂的各类药品,当他知道张连岭在王荣梅的授意下正在筹建医药公司,当下表示愿意入股,却受到了张连岭的拒绝,但却答应可以代销自己药厂的药品,要求其价格必须与《回春堂》保持一致,前提是概不赊欠,并且还告诉他,因为是亲戚,所以钱必须是要到账的,这是公司的宗旨:亲兄弟明算账。 尹德非常意外,公司内部竟然是这样的运行方式。他也明白,生意场上,只要是钱算明白了,其实闹矛盾的机会几乎是等于零,更何况是自己的厂子内部。 尹德这次没白来,竟然签了一份代销合同,不仅抱得美人归,还在生意场上多了一个伙伴。尹德美的直冒泡,计划着回去赶紧帮着把深城的楼盘弄好,见到了回钱,是不是会让丈母娘更满意自己呢? 所以说,商人就是商人,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就会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上。 两天后,王荣梅才从县里回到了村里。 在之前,王荣梅就和现任村书记张晓天(一队队长张文奇的儿子)早就提前沟通过了,她要引进技术大棚种植技术,带领村民们致富,怕村民们一时接受不了,就先从本队也就是三队试验。 说实话,张晓天和村民们一样,他们对大棚种植的认识就是电视上那一晃的镜头,根本不明白大棚种植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对村民的解释也是笼统的,他只是简单的告诉三队的队员们,你们三队有福啦,你们的老领导王荣梅要领着你们大家一起搞大棚种植,三队的社员优先享受培训,如果想好了,就到队里报名, 村里最近一段时间,种大棚的消息一直被炒的沸沸扬扬的,有人不理解、有人惴惴不安,也有人暗骂吃饱了撑的,甚至脾气急的直接开口大骂,这莫不是想来剥削我们的劳动成果,来抢我们的地? 虽然也有村民从电视上偶尔看到过、听到过蔬菜大棚,可又怎么会联想电视上的东西能落在自己的身边,甚至给自己带来财富呢? 当王荣梅回到村子里的时候,两个技术人员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聊天,反正已经给了他们工资了,有人专门给他们做饭也饿不着,有吃有住那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就得了。 看着院子里的两人,王荣梅不由皱眉:“你们没有开展工作吗?我还以为今天我过来了你们能给我一组数据呢。” 小赵赶紧走到王荣梅身边:“不是我们没有展开工作,我们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啊。” 旁边的小田配合着点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王荣梅坐下,也不看看两人,而是看向了院子外面。 “做为建造大棚的技术工人,在建造大棚前需要注意什么,先干什么,后干什么,我认为你们里面是有章程的,等一切都测算明白才会开始动工这也是必备的前提,难道咱们上来就开始盖房,不打地基,不量尺寸,不预算?” “小赵同志,你是咱请来的技术员,技术员不干自己的本职工作,这叫什么?” “工资我可以提前预支给你,但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的时间很宝贵,很宝贵,我七十多了,活一天少一天,和你们年轻人可不敢比呀,您说是!” 小赵羞愧地低下头,自己确实存了糊弄的心,被人家当场揭穿,感觉很没面子。 想到赵鸿钧教授临行前对自己的说的话,他还是压下了心里的不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向王荣梅:“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您放心,明天就把交到您的手里。” 王荣梅点点头,语气慢慢缓和:“小赵啊,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就把大棚建设好,给村里的乡亲们带来益处。” 小赵一愣:“不是您自己要搞大棚吗?” 王荣梅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打算把这个技术推广开来,让附近所有的村民都来搞大棚,我的目标就是把我们这里搞成一个蔬菜基地,把我们种的菜发往全国各地,菜卖出去了,乡亲们是不是就都会挣到钱了!” “这是我和老头子死之前唯一的愿望了,所以我希望你们好好帮我,让我们在闭眼前能实现这个目标,好吗?” 旁边的小田一直扮做透明人,听了王荣梅的话,马上拍马屁:“王总,您真是牛掰啊,为了村民竟然自掏腰包雇我们来,您真是个好人!” “烂好人,我只是想实现20年前对某一个人的承诺罢了。”王荣梅淡淡道。 小赵心里再也不能平静了,这老女人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不图任何回报地雇他来教授技术?这人的脑子真是进水了,这投入会很大的,她真的舍得? 小赵瞥了一眼小田,小田做了一个嘴角往下咧的动作,他和他的心思是一样的,这样的人他们见过,但结局都不好,一般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敬佩这样的人,却又认为这样的人纯粹就是傻,就是找虐,哪有把把钱攥在自己手里香啊! 第155章 不许量 小赵和小田拿了自己的工具要去田里测量数据,有老板盯着,这活得赶紧开干。 王荣梅让跟他一起回来的宋莹莹领他们去自家的地里测量数据,省的引起村里人不必要的误会。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小赵围着这块十几亩地转悠的时候,从旁边“嗷呜”一嗓子就窜出来一个人,拿着铁锨就开始往小赵身上拍,小赵吓得魂都飞了,拔腿就跑。 那人一边追一边大吼:“你想干啥,围着我的地想干啥,想出什么坏,你个坏分子。” 小赵把自己的宝贝工具——盒尺——他靠着吃饭的家伙——给扔了,他跑出老远,看那人没有在追过来,这才心惊肉跳的站在远处往这里看。 宋莹莹已经拦住了那人,周围也有人慢慢地围上来。 拿着铁锹挥舞的是刘庆媳妇阎会枝,她被揽下来后就站在那里破口大骂,骂小赵心存歹意,想破坏他的庄稼,说着说着竟然坐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她累死累活的侍候这些地,如今马上就好丰收了,却来了这个不知根底的男人围着他家的地转悠。 阎会枝心里害怕,想起村里最近的传言,说王大娘的家准备种植大棚,还优先在三队里发掘人才,只要愿意学习大棚建造和种植技术都可以报名,说是培训。 阎会枝不懂什么大棚技术,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家种了十几年的地马上就不能种了,这会给自己家造成很大的经济压力,凭着这十几亩地,加上自家的地,每年除了吃喝拉撒买化肥等的钱,他们都能靠卖粮食存下五六千块钱,再有几年,就够老大儿子娶媳妇了。 心存希望的阎会枝正憧憬未来的儿媳妇呢,猛然知道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一般,没了地,经济来源就会少,她的儿媳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原来,张家的的地因无人耕种,已经以每亩地每年200斤麦子的代价——其实就是替他们交公粮而已,转租给了刘庆,刘庆家已经种张家的地十几年了,一直循规蹈矩中间没出过什么岔子。 这次,本来对未来充满绝望的阎会枝看到了小赵,看到不怀好意的小赵在她的地里比比划划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激起了阎会枝的无名怒火,这人一定是想毁了他家的麦田,然后好弄那个该死的大棚,不行,绝对不行,我要打死他。 面对暴起的阎会枝,宋莹莹很是无奈,她对阎会枝温言解释,人家只是来地里量一量地的尺寸,没干别的。 可阎会枝继续激动的只是在那里撒泼打滚,说地他们种了十几年了,从没出过岔子,现在凭什么你说量尺寸就给你量,这是对他们赤裸裸的不信任,是啪啪的打她们的脸。 宋莹莹好无语,就是两个尺寸,怎么扯出这么多的问题来。 围观的村民有人问宋莹莹,量尺寸干嘛? 宋莹莹对那些人说:“咱们村要试验种植大棚蔬菜,需要实地查验,我婆婆让我带技术员来地里看看,看建什么样的大棚比较合适,然后要检测一下土壤,具体的得问问人家技术人员,这些我可不明白。” 那边的阎会枝一听,更加卖力的苦嚎起来:“老天爷啊,我们没有短过你们家一两的麦子啊,你们说收回就收回,还有没有天理了呀,我们种的这些麦子马上就该收割了,你们凭什么就这么收回去呀,大家评评理,就算你们家有钱有势,也不能就这么欺负人啊!” 阎会枝的哭嚎,让宋莹莹非常的头疼。 旁边围着的村民也有人打抱不平,指责他们家不该这样,这就是明显的欺负人,邻里邻居的不能这样。 也有反对道:“这是人家的地,人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家自己的东西还不能做主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有人过来帮着说情:“六斤媳妇啊,你回去给你婆婆说说好话,最起码得等到收了麦子再收回地也行啊。” 阎会枝见有人帮着说话,立即跳起来边哭边说道:“六斤媳妇,我种你们家的地十几年了,你们不让我种地了我也不强求,我们一家是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你婆婆和我公公当初还在大队里共过事,虽然我公公现在不在了,也请你们看在我公公的面子上,求你们不要毁了这些麦子,先等我们收了麦子你们在弄什么大棚,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是啊,是啊,你们就不能再等等吗?” “王大娘是个好人,她一定不会同意毁坏麦田的。” “就是,就是,王大娘是村里的大善人呢,她帮咱们村修了公路,那路多宽敞啊,去市里再也不用绕到别的村里去了。” “六斤媳妇你就回去给你婆婆把这事帮她她说说!”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着宋莹莹,希望宋莹莹把这事缓一缓。 宋莹莹急切的解释,可是周围一片乱哄哄的,宋莹莹说话的声音小,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当中。 宋莹莹无奈的等周围的声音小下来,才提高声音说:“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我们不毁麦田,我也是庄稼人,知道庄稼的重要性,他们就是简单的量一量尺寸。” 看到周围没有危险的小赵这时候走到宋莹莹的身边,提高音量,大声喊道:“乡亲们,我就是量一下尺寸,回去好设计方案给王总,至于你们说的毁农田,打死我也不敢啊,我就是量一下尺寸!” 他钻进人群,在周围寻找自己的宝贝——盒尺,结果,他这一行为,直接刺激了站在人群中的阎会枝,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朝着宋莹莹这边磕头,边哭边喊:“求求大家伙为我讨个公道,他们今天要敢动这里一棵麦穗,我这条老命就断在这了。” 远处拿着镰刀和棍子跑来了两个小伙子,一边跑,一边喊:“娘,你怎么了,娘,谁敢欺负我娘!” 眼看着渐趋平静的人群因为小赵的行为又被激了起来,现在又跑过来两个大小伙子,这下如果不能平息,非干仗不可,宋莹莹只能果断的说道:“行,我这就回去找我婆婆去,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小赵眼宋莹莹要走,自己也不敢单独留下李,只好跟上。 小田去慢悠悠的拿出一个袋子,在田里当着众人的面,用小铲子铲了一些土,装进了随身带来的一个小瓶子里,这才拍拍身上的土后,朝着已经走远的两人追去。 第156章 开个小会 宋莹莹三人怏怏的回了家。 当王荣梅听宋莹莹说连量个尺寸都没成功,脸立刻阴沉下来,感觉这事有点不对。 她又问了小赵到地里量尺寸时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确定他并没有很特别的动作后,就明白了,这里面有误会,而且原因出自自己。 她于是打电话给大队,请书记到她家里来坐一坐,捎带着请他把刘庆两口子也叫过来,她想直接和刘庆一家交流一下,看他们到底怎么个情况。 她赶紧让阿贞准备一桌子菜,等着三人过来。 大概11点时,三个人陆续进了屋,心里还卯着劲儿的刘庆媳妇阎会枝一看桌子上丰盛的饭菜,心里就一紧?这是鸿门宴?先礼后兵? 看着笑容满面的王荣梅,刘庆和书记倒是很放松,刘庆首先道歉:“婶子,都是我媳妇不好,耽误了您的事,我回家说她了,您别往心里去。” 书记也知道了来龙去脉,以为王荣梅让他来是来当和事老、见证人的,也以息事宁人的口吻说道:“是啊,大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小辈一般见识,我刚才来的路上也批评他们了,不该和您犟着来,慢慢谈嘛。” 阎会枝低着头,阴沉着脸站在一边,也不入座,静静地听他们两人在那里和王荣梅套着近乎。 王荣梅伸手打住,笑呵呵的让他们坐下,并把筷子分发给两人,并给两人每人倒了一杯酒:“中午了,咱们边吃边喝,吃完饭咱们再谈正事,来会枝,你坐我身边。” 围桌而坐的还有莹莹和两个技术员,一桌子七人除了刘庆两口子没动筷子,其他人倒也吃的香甜。 刘庆两口子吃不下呀,心里憋屈,哪有心思去吃这个不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饭。 看两人不动筷子,王荣梅对两人说道:“刘庆啊,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你婶我是个见利忘义的人吗 ?” 刘庆摇头:“在我印象里,婶子给咱村里带来了很多好处,我爹当初也说,您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您看,您家都开了这么多厂子了,还不忘村里,鼓励我们种药材,收药材的价格普遍比市场价格高,还给村里修公路,您为咱们做了好多事,我们心里都有数。” “所以大家都敬重您,尊重您。” “而且您让我们种您的地,从来没有多要过我们一粒米,我们一家子都感谢您。” 王荣梅仍旧笑呵呵地,并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会枝跟前的碗里,示意她多吃些。 刘庆赶紧站起来,并伸手拉了他媳妇,但会枝没动,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碗,那碗里有王荣梅夹得菜。 刘庆端起面前的酒,看着面前的两位老人:“叔、婶,今天是我媳妇的错,我给您二老先道歉!” 说着,刘庆就要一饮而尽,王荣梅伸手拦住他,摇摇头说:“道得哪门子的歉?你想陪你叔喝酒就直说。” “今天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觉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才把你们叫过来,咱们娘们絮叨絮叨。” “事放到桌面上来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中间才不会有误会。刘庆啊,咱们娘俩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中间是不是应该有信任这个东西啊?” “我听六斤媳妇说了,你们是怕我把地收回来,那地里还种着麦子呢,这马上就该夏收了,你们舍不得那地,那庄稼,是不是?” “但是,你从我们家谁的嘴里听说了,我要把地收回啊?” 会枝猛然抬头,满眼的兴奋:“婶子,您不收回地?” 王荣梅看着面前头上已有白霜的会枝:“地是否要收回,所以我才把你们叫过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嘛!” 王荣梅看向对面已经吃饱的小赵:“赵技术员,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大棚,大棚到底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小赵立即站起来,这可是他的强项,他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要做这样的宣传的。 小赵的一番长篇大论,把桌上的几人弄得激动起来。 书记最先站起来,做为书记,他还是有一些水平的,他听明白了小赵的解说,激动地问道:“赵技术员,您是说造了大棚,可以在冬天长出各种菜来,而且保证能长熟,这些菜还可以拿到城里卖高价?您能打包票,这菜真得能长出来?” 小赵拍着胸脯,得意的说:“当然能了,要不王总能每个月给我们开着工资请我们来?” 书记有些呆滞:“王大娘还给你们开工资?开多少?” 小赵张口要说,王荣梅赶紧打住:“这个就不说了,张书记,现在明白什么是大棚了吗?建造大棚的目的就是把蔬菜在它不该生长的冬天,咱们利用科学的力量把它种出来。” “你想想,冬天的蔬菜多稀有啊,谁愿意天天吃大白菜,尤其那些城里人,那些手里有钱的人,更想吃点新鲜的小蔬菜啊。” “咱们不仅要把它们种出来,还要让它们为咱们服务,把那些菜变成钞票!” “建一座大棚,里面可以种你想种的菜,除了以后的维修,基本上就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了,你们难道不想挣钱吗?” 王荣梅的有一番解说,在一旁知识水平不高的刘庆两口子终于也闹明白是什么大棚种植了。 旁边的刘庆巴巴的问:“大棚种植冬天能让我们种上菜,种出的菜能挣钱,可是这只有一季啊,那其余三季怎么办?” 申请激动的书记忽然一滞:“是啊,那其他三季怎么办?” 小赵看向了旁边的小田。 一直闷声不想的小田这才站起来说道:“建大棚是小赵的强项,要说种菜就轮到我了。” 小田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看向刘庆:“大哥,大棚蔬菜从天气刚开始转冷的10月就开始种植了,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份都是大棚种植并且是收入最好的时候。” “在冬天一个季节咱们就能收两季蔬菜,这两季的收入就能达到咱们平时最低两年的收入。您算一下,您是要冬天的收入还是平常春秋两季的收入?” “而且天气转暖后,大棚可以拆掉,咱们仍旧可以继续在地里种你想种的任何东西,前提是保证肥料的充足。” “总结起来,咱们种植大棚耽误的仅仅是仅仅是一季麦子而已。” 刘庆两口子和书记终于听明白了,他们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只是耽误一季麦子而已,就能挣到两年的钱,甚至更多,这怎么算怎么合适啊。 第157章 做广告 听了小赵的详细解说,即使身为书记也舍弃不了想挣钱的渴望。 “大棚什么时候开始建合适?”书记激动的问,脸色潮红。 “我们先采集数据,开始建的时间应该在玉米收获以后。”小田说道。 看到三人神色激动,王荣梅知道,这是三人理解了大棚的好处了,她适时的抛出了一个问题:“小赵啊,建一个大棚大概需要多少钱?你计算好了吗?” “按照以前建棚的经验来说,一个大棚按面积的大小投入大概需要要2000到5000块钱。” “啊?!” 三人惊呼。 看着三人震惊不已呆立当场,王荣梅说道:“你们也不用这么惊讶,没有投入怎么会有回报,想当初我为了能办厂,贷款一个亿啊,想起来现在都害怕,可是,我很庆幸当初我的决定是对的。” 三人面面相觑,我们能和您比吗?您可是大佬,拔根头发都比我们腰粗,5000的投入,几乎能把家底掏空了。 张书记问小赵:“投入这么大,那多长时间能回本?” 小赵挠挠头:“要说回本,有的人一年回本还挣回来好几倍,也有人因为伺候不好,蔬菜的涨势不强,当年将将回本,这个也不是一定的。” “那照你这个说法,一年能回本了?我先不打算挣钱,起码先保住本钱再说。”这是多数人的想法,先保本。 小赵肯定的说道:“要说回本,最多用两年时间,那可是在蔬菜涨势实在不怎么样的情况下估算的。” 张书记点头,大脑里飞速转动:“现在王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有钱人,跟着她肯定不吃亏,好不容易有个喝汤的机会,一定得把握住了,跟着做肯定差不了。” 王荣梅看向刘庆,看到刘庆面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拿不定主意,毕竟投资太大了。 “刘庆,我已经想好了,等你这季麦子收仓后,我打算首先在我家的土地上建十个大棚来给大家做示范,剩下的地仍旧由你来种,你别担心。” “王总,您这样做就叫做有备无患,是最稳妥的办法。”小田举手赞成。 王荣梅点点头:“建成后,我没有余力去照顾大棚,肯定要用人。所以以后还需要刘庆你们两口子来帮我。” 刘庆媳妇喜出望外,不等刘庆回答,立即站起来抢答:“婶子,只要你肯用我们,你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把大棚伺候好。” “既然用你们来伺候大棚,那肯定要有报酬,你们是希望我给你们发工资,还是愿意按照收益的三七来分成?你们选哪个?” “ 给我们发工资?分三成?”阎会枝心思飞转,但她立即坚定起来。 “婶子,您对我们一家这么好,我阎会枝也是有良心的,却不能趁人之危。” “种大棚有风险,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挣钱,所以我决定选分成,大棚挣钱了,您给我好处,大棚赔了,您不用给我一分钱,不管后果如何,我们认了!” 刘庆却迟疑地说道:“王婶,我们就是出出力,您就给我们三成,这太多了了,您给我们一成。” 王荣梅笑着摇头:“既然按分成,那你们的付出就要多了。你俩记住,我建大棚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挣钱,是为了学技术,然后把技术传给想学的人。”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尽快学会大棚的种植技术,然后把这个技术教授出去。” “都教给别人,那咱们怎么挣钱?”刘庆媳妇又不懂了。 书记一直在暗暗计算自己有多少钱,够建几个大棚,听王荣梅说要把技术都传出去,也是不明白,这不摆明了是让别人来抢吃的吗? “书记,大棚建起来来后,就需要书记你出马了!”王荣梅看向书记。 不明所以的张书记疑惑,还用我干什么,我不可能去给你种地,那我还能帮什么忙啊? “张书记,如果我们大棚种植成功,以后大棚建造的就会越来越多,是不是种的菜的品种越多,数量越多?菜多了,你是不是就认为会积压,价格肯定会烂大街?” “难道不是吗?”张书记反问。 “是,如果只是在咱们当地卖,不仅价格上不去,销量也不会高。但是如果就像当初我卖鸡蛋那样,走出安国呢?咱们去卖给外地人呢?”王荣梅笑眯眯的看着面前这三人。 对面的小赵忽然站起来:“王总,您是想实现产业化种植蔬菜?!把咱们这里打造成一个蔬菜基地,然后把菜输送出去?发往全国各地?” 小赵心情激动起来,这可是师傅心心念念的事情啊,他多次鼓励那些大棚用户多建大棚,然后形成规模,可是人人都害怕赔钱,都是小打小闹,不敢听从师傅的建议,如今,师傅的愿望要在自己的手里实现了吗? 小赵本看不起眼前这个老太太,可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太给他的惊喜和意外太大了。 张书记听了小赵的一席话,想起这位大娘当年闯出去卖鸡蛋的传奇故事,终于有点似懂非懂了,他犹豫地问:“王大娘,您的意思是做的人多了,产量就大了,这样就可以大批量的运出去,运出去了,就不会积压,还能卖个好价钱?大娘,是这个意思吗?” 看到张书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王荣梅高兴起来:“对啊,就是这个意思,而做为村委会,我们不仅要起到组织和监督的作用,还要把这些种菜信息统计起来,每个品种能出多少,哪里需要,然后组织起来运出去,而且还要起到监督作用,不合格的菜即使销毁了也不能卖出去,这样咱们仕途村的菜才能受欢迎,” 张书记这次是真听懂了,做为书记,他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可不小,既要统计。又要组织,甚至还要替村民转卖出去。 同时他也想到了这里面存在的利益关系,没有利益怎么能有动力呢? 张书记本来是存了跟风喝汤的心思,现在对于大棚种植蔬菜一下子充满了期待,他心中暗暗鼓劲:“一定要把这件事干好,这可是发财的机会啊。”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没闲着,他赶紧打包票:“王大娘,从今天起,我张晓天天就听您的了,您说往北我绝不往西,您说打狗我绝不撵鸡。为了咱们村,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操心操力,我惭愧啊。以后,由您带领,咱们村一定能蒸蒸日上,过上好日子的。” 王荣梅给张书记到了一杯酒,说道:“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说实在的,以后希望张书记多多支持我下来的工作。” 张书记也不客气,把酒一饮而尽,拍着胸脯道:“大娘,我说了,以后就听你的!” “好,那从今天开始一直到9月份,每天早上、中午、晚上我安排小赵和小田到大队的广播室里做广告,让大家都提高对大棚技术的认识,了解大棚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只有大家都了解并认识了,才不会发生像今天一样的误会。” 一说到误会,刘庆媳妇脸红了:“大婶,我不是不懂吗,如果懂了我双手双脚同意还不来不及呢,哪里会反对啊!” 王荣梅安抚的对她笑了笑,然后说话铿锵有力:“我的计划是明年由我先试种,计算出每个大棚的效益后分享给大家,让大家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再在三队进行大面积建棚,计算一次效益进行分享,如果效益可以的话争取三年内实现咱们村的规模生产。” 张晓天张书记伸手说道:“王大娘,我做为书记,也应该起到带头作用,我今年也要盖三个大棚,和您一起共进退!” 张晓天的积极让王荣梅愣了一下,接着哈哈笑起来:“张书记,有了你的主动参与和你的带头作用,说服力会翻好几倍啊,那咱们村的规模化就会实现的更快了。” 第158章 大棚种植 当天晚上7点,就在人们吃完饭、或看电视、或聊天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开始了对大棚种植的优势进行了总结性的介绍。 大喇叭循环播放,分两点来告诉村民们大棚种植与我们平时种植最大的不同首先就在于环境,大棚中的蔬菜,几乎都有一样的生长状态,他们都在相同的环境下生长,可以提供稳定的产量。 第二个不同大棚就是有一个神奇的功能,也是大棚种植最大的特点——不受时间的限制,它对季节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它相当于独特的生长空间,可以为人们提供所需的蔬菜,例如,在冬天我们吃到美味的西红柿和茄子、黄瓜,它们都是夏季才有的蔬菜,从而这些反季节生长出来的大棚的蔬菜价格比平时要贵很多。这样就会给我们增加收入。 这些内容反复的开始播讲,从七点一直坚持到了八点。 第二天早上6点一直到7点,村里的大喇叭里就开始了,这次是小田的专属时间。 小田经过一夜的整理,把种植大棚的一些注意事项总结出来,比如温度的控制、施肥的量要进行严格的掌控,大棚里的蔬菜要进行分类种植等等轮流的开始播报。 连续1小时的播颂简直是折磨人,第二天中午又要开始重复的播报时,小赵和小田哑着嗓子给王荣梅请假,哭丧着脸说实在顶不下来了。 张书记这才赶紧安排了队里的三个小姑娘轮流上阵播报。 开始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很烦,几乎天天有人去大队部打断他们的播讲,甚至有上了岁数的老人们开始在大队部门口骂街,再骂也比不上喇叭的声音大,张书记对这种事进行冷处理,劝不听就随它去呗。 一个星期后,骂人的没有了,开始有人慢慢地开始讨论大棚它到底是个啥玩意,能不能挣到钱,队里宣传大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个月后,村里有记性好的人几乎能把大棚的优缺点、种植大棚时的注意事项给重复的八九不离十了。 三个月后,几乎人人在讨论,如果种大棚,一个大棚到底能挣多少钱,甚至有人跑到王荣梅的家里去问一些详细的问题,比如成本啦、大棚能用几年啦、几年能回本啦等等一些对自己有切身利益、也最让人关心的话题。 十月,地里的玉米被如期收获,王荣梅的施工队准时进入了地里,垒起了外层垒砖内部土坯的一道厚厚的墙,里面甚至怕温度达不到还垒了一道散热通道,早就运来的塑料膜和大棚骨架已经准备就绪,十几天的时间一个大棚就矗立在了地里。 村里的乡亲们纷纷过来观摩,询问造价,甚至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预定,自己家也要盖。 这些人都被王荣梅劝阻,告诉他们,想要盖,等明年这个时候,因为她只联系到了这些材料,再加量怕是来不及了。 张书记的三个大棚也如期盖了起来,村里人看到书记竟然也跟着起了大棚,那心细的、有心机的、会分析的人立刻开始钻营起来,纷纷拿着礼物去找王荣梅、结果人家早就会市里了,于是礼物就送给了技术员,请他们给通融一下自家也起几个大棚。 于是在这种半推半就中,三队里面又多了十户人家起了大棚。 这个冬天、小赵很忙,忙着到村里各家去吃饭。小田很忙,忙着分析土壤、分析大棚温湿度、忙着调配种植的品种,别一窝蜂的都种一种,多样化才是人们正常的需求。 小赵、小田忙着带徒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小伙子们也开始忙着拜师学艺,好为自己种植大棚蔬菜时积累有用的知识。 看着大棚里一片绿油油的,再看外面荒凉的土地,这个对比度明显的刺激着村民们,但他们看到红红的西红柿沉甸甸的藏在一片绿色当中、翠绿的黄瓜一根根的挂在架子上、绿色的大肚子茄子嫩嫩的挂在绿叶下,这一幕让那些还持有怀疑态度的村民们彻底打消了疑虑。 一车一车的蔬菜在年前被拉走了,尤其种了一个大棚韭菜的张晓天书记,更是在年底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这些都被那些有心计的给一笔一笔的给记录下来,粗略估计,一个大棚的毛利在2000元以上。 大棚种植以及盖大棚到底能挣多钱,是今年过年的主题,那些外村的更是鸡贼,连多年不走动的亲戚也来串门来了,打听着大棚的一些基本情况。 最后一批采摘下来的蔬菜拉走了被拉走了,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悄悄地聚集在王荣梅家外面的街上,等着去王荣梅家分钱的刘庆两口子出来。 王荣梅看着面前这对兴奋的两口子,满脸的笑容,他们心里早就有数,忙活了一冬天终于可以分钱了,最起码分个一两千不成问题。 一两千啊,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很知足。 王荣梅笑呵呵地把两摞钱百元大钞放在了两人面前,说道:“按以前的约定,三七分成,这是9875元,属于你们了。还有一个多月的采摘期,那些成熟后再卖出去最后算。” 两口子呆愣了,九千多,两个月挣了两年的收入? 嘴里发干,手有些发抖,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刘庆干巴巴的问:“王婶,这些真给我们?” 号称手快脚快的阎会枝这时候也是缩手缩脚,不敢伸手去拿面前的两沓子钱,怕那就是个景儿,一伸手“啪”碎了。 王荣梅看两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拿起一沓子,往每人手里塞了一摞,说道:“出去有人问你们分了多少钱,要如实说,我还要你们为我做广告呢,越多人盖大棚越好。” 阎会枝的眼睛终于能动了,她看向王荣梅:“王婶子,这大棚竟然这么挣钱,我明年也想盖大棚,那” 王荣梅明白他的意思,能挣到钱,谁又嫌钱多呢? “可以啊,我没问题,不用担心,你们走了我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一个大棚盖起来花费了多少钱你是知道的,你们俩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全家一起努力,一年挣个万元户不成问题。” “我只有一个要求,凡是咱们村里有人咨询你技术问题,你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行吗?” 见两口子点头,王荣梅这才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记得把钱存到银行里去,如果有人问你钱的事,你就实话实说。” 心情激动的两口子把钱藏进了口袋,向外走去。 院外,是急切等待真相的人群。 第159章 愿 景 159 愿 景 村里悄悄开始流传,王荣梅一个大棚竟然挣了7000块钱,这对村里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这才仅仅是2个月的收入,还有2个月大棚的收获期才过去,这不就是说一个大棚能赚上万元? 村里暗潮急涌,都在暗暗摩拳擦掌,琢磨着怎么样让咱们敬爱的老书记王荣梅同志,能先答应自己,把自家的大棚给盖起来。 张晓天张书记跟风盖了三座大棚,如今他心里悔的跟什么似的,直骂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舍得多建几座,如今先机已经失了,在去跟村民们去抢名额,这么没脸的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终于,有按捺不住的,首先跑去了王荣梅的家里,拎着自己特意从商店买回来的三鹿奶粉,他听说这个奶粉特别有营养,为了能讨好王荣梅老两口买来的。 谁知,后面马上引来了连锁反应,一个挨一个,一群接一群,王荣梅家里很快就挤满了人。 听着乡亲们的诉求,有想来借钱的,有想盖大棚的,还有想多他几个名额,他们家要把全部的地改成大棚的。 看着面前这些熟悉,不熟悉的,叫他奶奶的,叫他大娘大婶的村民们,王荣梅知道,离自己的愿望实现不远了, 乡亲们再想尽一切办法、甚至试图削尖脑袋去讨好张家人,来给自己争取到一丝丝提前盖大棚的机会。 刚刚过完年,小赵和小田回家还没有回来,盖大棚的事她只能口头先答应,告诉他们一切等技术人员回来再定。 但是家里天天有人来找,一遍遍的解释显得很苍白无力,家里仍旧天天被挤得满满的。 王荣梅夫妻俩受不了,就逃避到了市里,结果市里的家里很快也排满了,眼见乡亲们这么的热情,她只好又回到村里,直接驱车到了大队部,通过大队的喇叭,央求焦急等待的村民们,请他们不要催她了,等技术员回来后会尽快安排后续的建设工作,距离冬天还远着呢,大家不要着急。 另外,针对家里条件不好,想借钱种大棚改善生活的村民,王荣梅照样送给他们去了希望,通过大喇叭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想建大棚,她会联系银行,通过大队作保,贷款给他们,让他们和其他人享同等的权利。 告诉他们,穷不可怕,可不可耻,可怕的是不思进取,自暴自弃,所以能来找她的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不点不丢人。 面对如此平易近人、一心为她们的王荣梅两口子,那些条件有限的人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泪流满面。 把大棚交给了刘庆夫妻,宋莹莹负责,王荣梅两口子为了躲清静,跑到京都去参加大闺女的婚礼去了。 村里的眼热病平息,重新回归了冷静思考。 被堵门口吃闭门羹后的村民们终于冷静了下来,是啊,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他们着什么急,仔细想想其实只是不想被别人落下罢了。 于是,凡是想要建造大棚的人都开始按照规定,有序的去大队登记,需要贷款的也去大队登记,由大队出面做担保,实际上是王荣梅做了银行的担保,为了让仕途村里每一家条件不好的乡亲,都拥有改变自己家庭现状的机会,她给与了每一家保证拥有一座大棚的承诺。 王荣梅自己的十座大棚成了村里的中心区域,周围一座座大棚拔地而起,整齐、壮观、有气势,俨然成了仕途村的一道亮丽风景。 过完了年,村里盖大棚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 村子里收完了麦子,按照顺序三队盖完后开始逐步向外扩张。 进入九月份后,村里基本已经完成了大棚建设,然后在小田技术员的指导下,开始有序的做着准备工作。 大队特意把村西头的晒谷场改建成了交易场,交易场分成了过秤区,交易区,车辆等待区,交易场紧邻着宽阔的公路,为下来的蔬菜交易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刚入冬,成熟期早的品种,已经开始陆续上市。 一大早,刚刚被拉进交易区的新鲜蔬菜,就被那些早早等待在交易区、闻讯而来的菜贩儿们成群的分批拉走,他们会拉到附近的小县城里去卖。 他们会如此积极的原因,当然是冬天的鲜菜不仅比平常高,而且还特别受欢迎,卖的多,挣的也多。不仅大大丰富的冬天人们的饭桌,还很受城里人的欢迎。。 当蔬菜大批量下来的时候,那些早就不耐烦的大卡车就派上了用场,他们把卡车装的满满的,带着尘土呼啸而去,伴随着的是菜农的喜笑颜开,他们高高兴兴地拿着到手的钱回家去,继续侍弄自己的大棚菜。 天已经很冷了,可是菜市场上热火朝天的景象温暖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头上冒着微微的汗珠,抬着大筐大筐的各式蔬菜过着大秤,负责过秤的人高喊着报着数,然后又被人喊着“一二三”被抬到了车上。 远处,过来看热闹的王荣梅老夫妻俩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来往不断的人们热情的和他们打着招呼,村里的张书记此时也正站在王荣梅老两口的身边,笑容满面的指着远处说道:“大娘,你看,按你说的,过秤区那边,买卖双方都愿意到那边来过秤,当然了,本村人,外村人每次收费2元,他们也都很满意,您这个办法真好,不仅方便了群众,村里还有了收入。” “嗯嗯,挺好的,如果发现问题,做为领头人,一定要及时解决,千万不要拖着,拖着拖着就容易出乱子,你可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嗯嗯,我会的!”张书记连声答应,这位真是个财神奶奶呀,就这一个主意,眼看着村里的收入就“咔咔咔”的往上涨。 “张书记,我给你提个意见,行不行?”王荣梅问。 “您说,只要对咱们村有好处,我坚决执行!”张晓天坚决的说道。 “做为大队书记,你一定要随时提醒并监督村民们,不要为了提高产量,就过度的使用农药,一定要严格控制农药的用量,绝对不要超标。” “要知道,自己都不吃的东西,怎么去卖给别人?” “以后咱们村的大棚菜尽量多用农家肥,少用化肥,化肥和农药用的越少越好。一直这样坚持下去下去,我们仕途村的大棚菜一定能打出名声来,并且一直兴旺下去。” 想起以后农药超标,各种问题频发,有机菜的价格反而越来越高的趋势,王荣梅细心的嘱咐着张晓天张书记,为以后大棚菜的发展指出了一个方向。 大棚菜仅仅发展了一年,整个祁州镇就以不可抵挡的趋势,大片大片的大棚被建了起来,祁州镇成了远近小有名声的蔬菜输出基地。 农村的生活朴实而无华,每天,只要天气晴朗,张老汉和王荣梅两人就作伴坐在街口,和老街坊们谈天说地的撩骚,说着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人们说着那家卖菜挣了多少钱,哪家的菜生了虫,在喝上一口身边早就晾好的茶水,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 村里已经开始有盖小洋楼房的了,每一家的小日子都在发生着变化,看着这些,王荣梅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坎,没了。 老书记,你看到了吗,乡亲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第160章 订单来了 1999年的四月二十八,是千年药都千百年来的庙会也就是药交会的日子,国内外游客齐聚于此,千年药都重新向世界人民揭开了她神秘的面纱。 但是,这一天比庙会还要热闹的是仕途村,这里云集了众多的来自全国各地、四面八方的老板,他们是在他们那个圈子的大亨,是成名已久的蔬菜界运输大老板。 原来,仕途村的反季蔬菜不仅数量稳定、出产量充足,而且质量好、药物含量低,口感舒爽、味道爽脆,赢得了界内普遍的好评。 不但在包装上保证了蔬菜的安全性,适合远距离运输,而且信誉好,从没有缺斤短两的事情出现。 这让这些外地的大亨们非常感兴趣,借着药都药交会的日子不约而同地前来,想要一睹真容。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整齐有序的交易画面,而且还有专业的化验团队在对每一次交易的蔬菜进了化学检验,查验是否农药超标,重金属超标等一系列的化验,每一次的化验结果都一式两份,交给装车司机一份、卖家一份,而且是一单一清,绝不拖延。 这个特殊的画面引起了这些大佬们的极大兴趣。 后面跟随的那些记者在不停的“咔嚓咔嚓”拍着照片,这个画面同样引起了他们的兴趣,试想,他们谁没有去过菜市场买过菜?菜市场的“脏”“乱”“差”是谁都见过的。 偏偏,这个大型的蔬菜交易市场却一片整洁的,地上不见一个菜叶子,也没有到处横流的污水和泥泞。 交易市场里的每一颗菜都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甚至上面还带着泥土的芳香和早上的露水,显得那么的新鲜。 一位老板走到过秤的一个小伙子身边,问道:“小伙子,为什么是你们过秤,而不是买卖双方过秤啊?能不能说说?” 小伙子翻了个白眼,刚要斥责一句“没看到老子正忙着嘛,一边去。” 却猛然看到了这个人后面竟然有人扛着一个摄像机正对着他,他一惊,立即站直了身体,笑眯眯的露出自以为最迷人的微笑,说道:“这位客人,您不知道,这是我们蔬菜基地的创始人王荣梅奶奶规定的,为的就是方便,而且能让买卖双方都放心。” 说着,他指着周围的井然有序的环境:“这一切,都是王奶奶规定的,她给我们基地定下的规矩就是——菜少打农药多施农家肥,交易双方公平又放心!” 说完,小伙子灿然一笑,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的动作。 又有一位老板问这个小伙子:“小伙子,你说的那个王奶奶在哪?我们能见到她吗?” “你们想见王奶奶那可就难了,自从村里的蔬菜销售变得越来越多后,王奶奶就很少来了,人家是大老板,怎么可能天天在这小小的市场里待着呢。” “大老板?”人群里有人质疑,“多大的老板,不就是一个乡下的老太太,也被称为老板?切,真是笑话。” 小伙子急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不许说王奶奶坏话!我们王奶奶她不仅是三家公司的老板,而且我听说在京都、在深城都有公司,她当然是大老板了。” “而且,王奶奶为了让我们村的蔬菜基地建立起来,不仅自己掏钱请来了技术员,还帮着我家,不,村里很多条件不好的人家办贷款,让我们翻了身。” 小伙子眼圈有点红,他倔强的盯着那个不屑的人。 “从此我也敢买衣服不用看价格了,去饭店吃饭也不用问多少钱了,王奶奶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你不能说王奶奶的坏话,如果再说,我们仕途村就不欢迎你,绝不卖你一颗菜!” 想不到自己一句话引来了小伙子如此强的反应,人群里的那人往后退了退,隐身到了别人的后面,他就是来订菜的,不卖给他菜那他来干什么? 另一边,一群人围住了那个现场进行化验的,有人好奇的问:“喂,同志,卖个菜而已,你们还搞个化学检测?” 化验员是从市里特聘请过来的退休化学老师董建民老师,董老师身穿白大褂、带着一副近视眼镜,配备上王荣梅特意从大城市里买来的化验设备,这一切显得非常的专业,给人一种非常正规的即视感,让人不敢小瞧。 这化验设备是王荣梅买来赠与村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批批做到检测,她个人进行监督。 一群人稀奇的围着董老师观看他对蔬菜的检测,并问道“老师傅,对这些蔬菜都检测什么呀?” 董老师一边看着查看试管,一边回答:“主要就是检测是不是农药超标,农药的残留量是多少,能不能对人体造成伤害,再就是检测一下磷的含量,重金属中铅、铜的含量是多少。” “老师傅,您这要是一单一检测,是个人都得累死,再说这样效率也太慢了。” “仕途村里的蔬菜是两个月检测一次,出菜时不用再次检测,现在主要是针对外村的,外村的蔬菜想要进交易场进行交易,必须每次都要检测,检测费用自付,从交易场出去的每批菜我们都是有检测单的,这就买着放心,吃着安心。” 周围的人在轻轻点头,确实,现在市面上让人放心的东西真是不多,要不缺斤少两,要不驴粪球表面光里面糠,这些糟心事他们哪个没遇见过?看到这样让人不由自就就选择相信的地方真的不多了。 这时,真个市场专有的已经差不多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老师傅和过秤区这两个地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小伙子紧张起来,他问:“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时候,一位记者喊道:“小兄弟,你去喊你们的负责人来,这些都是老伴,来你们这里视察订菜来的。” 小伙子一惊,连忙跑进后面的一个小房子里面,给大队的张书记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张书记赶来,见到这个众多记者的场面让他也蒙圈了,面对这向他不断闪光的镜头,他强自镇定,但当他知道这么多老板是过来签订单时,他再也淡定不下去了,这么多的老板,一个单子一千斤,那单子的数量也太大了,他吓住了,他不敢签。 六神无主的张晓天书记也跑去小屋打电话,心慌不已地询问王荣梅该怎么办? 王荣梅现在在哪呢?她早就离开了河北,去了深城。 王荣梅马上安抚了张书记,这么大的单子没人镇场真不行,她赶紧联系了张连岭过去帮忙,为了让村里的父老乡亲们致富,张连岭也是义不容辞的,不管身边有多大事,他必须赶紧赶过去。 张书记的心放进了肚子里,有了张连岭的帮助,订单还算个事吗? 第161章 逛商场 几天后,冀日报、京都报、豫南报、香江报等等各大报纸,大篇幅或者小文章的报道了冀地的一个小小的村庄,竟然签订了上亿的蔬菜订单,其风头甚至盖过了安国的药交会,上面还赫然出现了对安国的《回春堂药业集团》老总的报道,说他百忙中还抽身帮助自己家乡签订上亿的订单的照片和介绍。 仕途村出名了、张连岭出名了、《回春堂药业》再次出名了。 订单如雪片般飞来,但是,蔬菜的产量是有限的,保鲜期也是有限的,所以真正能做成的订单其实不多。 但仅仅这些能做成的订单,就已经极大的刺激了周边村县种植大棚的兴趣,种植大棚的面积正在逐步扩大,市里已经有三个镇完全沦陷成了大棚镇,为整个市的税收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本来以药业为主的安国,半壁江山成了蔬菜王国,但涉及到民生问题,市里的领导也只好不得不认了自己变成了蔬菜大县。 为了能更好的把自己的菜通过仕途村卖出去,很多的大棚业主严格按照仕途村的要求来进行大棚蔬菜的种植,所以一种良好的风气渐渐形成,大棚蔬菜几乎都是不打农药,只施农家肥。 这样不仅保持了蔬菜的口感和口味,还让人认识到农药的危害——打了农药的蔬菜不好卖! 报纸的报道,也给张连岭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回春堂药业》的订单突飞猛进,公司的业绩又提升了一个新台阶。 当张连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荣梅时,王荣梅沉默了很久,然后她问张连岭:“咱们药厂的知名度怎么样?” 张连岭老实回答:“就在咱们冀地和京都的知名度还行,出了这两个地方就不行了。” “确实是,我在深城这边待了很久了,我特意去药店找咱们《回春堂》的药,转了好多家药店,人家都说没听说过。”王荣梅情绪不高,有些低沉。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打一波广告了,以前电视少,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视,咱们做一个电视广告,设计几个台词,在央视黄金时间播出,我就不信不能做到做家喻户晓。” 张连岭有点不赞成:“那样的话造价太高了,我怕效果达不到。” “你先联系一下,把咱们的诉求和导演多沟通,看能设计一个怎样的效果,最后花费多少,做一个总结给我。”王荣梅不等张连岭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在深城,看到了这里的繁华,王荣梅的思想境界又提高了很多,挣钱干嘛?不是存在银行里不动,那是死的,而是要花的!要流动起来那才是活的。 只有花出去,才能挣回来! 在这里,大大小小的广告形形色色,闪烁不已的霓虹灯那也是广告,在这里,每走一步就能看到不同的广告,不同的风景。 见识到了高楼林立,热闹繁华的都市,王荣梅好像已经回到了她上一世离开的时候,自己的家乡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她曾被外孙龙龙带着去逛大超市,那不停运转的电梯把她弄得晕头转向,她不明白为什么电梯会自己动,现在提前了解到,脑子也没有老糊涂呢,她也终于弄懂了。 和老伴一起站立在电梯上,随着渐渐的升高,商场的上一层清晰的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和老伴在商场里溜达散心,自从来了深城后,这成了老两口的必备功课,这栋都是自己的,还不是随便转? 身后的小傅紧跟在后面,小心的护持着,深恐从哪里冒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老六来。 这一层是豪华层,各种黄金首饰、名贵手表、钻石翡翠应有尽有,也是保安安排的最多的楼层。 老两口慢悠悠的转着,就走到了手表的柜台前,这一排柜台全部是手表,各式的男女手表,怀表,外观朴素、豪华的、镶钻的、镀金 把王荣梅和张老汉看的眼花缭乱。 站在某一柜台前,王荣梅看着外观朴素,没有什么装饰,但手表的表盘却是大海一样深邃的颜色,深深吸引了王荣梅。 她捅了捅身边的同样看的入迷的老伴,问道:“老头子,怎么?你也喜欢?” 张老汉一副笑眯眯的脸:“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买这么好的表干嘛,算了!” 还没等王荣梅说话,柜台里面过来一女服务员,开口就训斥:“快走开啦,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啦,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看什么看呐,过眼瘾到那边过去,那边的表是国产的,才几百块拉,快走快走啦!在给看坏了,我们可就亏死拉!” 王荣梅耳朵有点背了,但还是从服务员的态度中看到了不屑和不耐烦,尤其是最后一句“再给看坏了”,差点把她气笑了。 “小姑娘,这东西如果能看坏了,这手表的质量得多次啊,还能摆在这里卖吗?” 女服务员不耐烦,连连挥手,像是在轰苍蝇似的:“别的人看不坏,你们这些穷鬼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这不看坏了是什么?赶紧走开啦!” 小傅上前一步,冷声说道:“小姐,请说话注意言辞。” 女服务员眼前一亮,小傅穿着笔挺的西装,面目清朗,眼神刚毅,腋下还夹着所有有钱人的标配——黑色提包,一看就是有钱人。 女服务员朝向小傅,面露笑容,殷勤的说:“先生,买手表吗?这手表都是进口的手表,质量您绝对放心、而且带出去还倍有面子,您来一块?” 同时右手连连朝着老两口挥手:“你们俩赶紧走,不要影响了客人心情,再不走,我叫保安撵你们了啦。” 老实的张老汉被这个小服务员给整生气了,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他气哼哼的朝着下一个柜台走去,说道:“这小姑娘不懂事,咱们去别处看看。” 三人朝着下一个柜台走去。 小傅冷冷得瞥了一眼女服务,抬脚跟上。 女服务想伸手阻拦,看到这位先生的毫无感情的目光,心中忽然有所明悟:“难道这三人是一起的?这么精神的小伙子还是那两个老家伙的跟班?”可转而又看到那老夫妻的一身乡下布衣,明显就是个乡巴佬,怎么可能雇得起跟班?跟班和雇主的衣服质量怎能差那么多? 可下一刻,她被打脸了,脸被打的生疼生疼的。 第162章 遇到了 只见在另一个柜台,那对老夫妻直接让服务员拿出两块手表,她一眼就认出,那正是这里所有手表中最贵的那一款! 女服务员心里冷笑:“装,继续装,一会看你怎么拿出来的还得怎么放回去!” 结果,她看了什么? 男士手表直接被那个老婆子戴到了老头的手腕上,从手腕上摘下的原来的那块手表被她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手表盒子里。 老头子也不逊色,他也拿起另一块女士手表给老婆子戴上了,两人还笑着,握住了手! 这对老不死的!老不正经的! 他们这对土包子竟然真的敢往手上戴! 夏小珍啊,你怎么不拦着,那么贵的手表再被弄脏了,卖不出去可会被老板开除的! 女服务刚要冲过去阻止,让他们赶紧摘下来,还要让他们拿出一笔钱来赔他们的辛苦费,你们戴过了,弄脏了,难道不要我们消毒擦拭吗! 下一刻,她瞪大了眼,只见刚才对她态度不友好、穿着高档西服的那个男子,那个跟在老两口身边的年轻男人,竟然从他腋下夹得包包里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一张卡! 卡?而且,这男人真的是跟班? 那这两个老不死的真的是老板?买的起贵手表的大老板? 女服务员愣住了,后悔啊,这单提成本来是自己的呀! 她不由的对那个夏小珍怒目而视,这本是我的客人,被她抢走了,可恶! 王荣梅老两口把手表戴在彼此的手上,张老汉左右端详,满意的不得了,这表太漂亮了,上面还镶着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颗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深蓝色的表盘就像夜空,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在仰望星空。 在服务员艳羡的目光中,老两口拉着手,继续慢慢的在商场里转悠着。 这里是他们的王国,在自己的王国中溜达,两人感到非常的惬意,没有丝毫的压力,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他们只当没看见。 忽然,前面传来的激烈的吵闹声,王荣梅循着声音过去,走到了一个卖服装的摊位前,看了看服装,定价挺高的,每件衣服都在千元左右。 从激烈的你来我往的言辞中,王荣梅听出来了,买主花了1200元买了一件裙子,穿了三天后感觉不好看,要过来退货,卖家不肯,于是发生了争吵。 这种情况,确实不好说,但却影响了商场内的良好气氛,还会影响其它摊位的生意,于是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劝架中,卖家吃了哑巴亏,退给了买家1000元钱,收回了裙子,可这裙子还能卖出去吗?卖主坐在旁边唉声叹气,偷偷抹着眼泪。 远处的王荣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那个卖衣服的中年妇女她已经认出来了,正是爱学的媳妇潘玉凤。 潘玉凤烫着大波浪的头发,穿着一身旗袍,正为今天的无助而烦恼,今天遇到这种客户自己是倒霉透顶,穿不起衣服就别买,穿过了还来退,真是太恶心人了。 想起家里的糟心事,潘玉凤更没心情去卖衣服了,心里对那个男人真是恨死了,要不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自己怎么会来商场卖衣服,受这种鸟气? 犹记的那天,他兴高采烈地回来说遇到了一个大客户,这个大客户要定他们的服装,说要发到国外去,人家已经交了定金,说只要那边一到货,就把余款打回来。 她也跟着高兴,为了这个订单,她几乎把所有的资金都调动起来了,甚至还去银行借贷了一笔钱。 而她的老公—张爱学,却开始天天陪着那个客户胡吃海喝,逛歌厅、找小姐,她闹过、吵过,他却振振有词说是为了陪客户,直至那点定金被他几乎花光花净,他给他要钱她不给这才老实起来。 结果,货按时发走了,客户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一个赤裸裸的骗局就这样被自己的老公给带着跳了进去,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考察一下,后悔当初没有听从父母的建议结款后再发货。 一家人,全部被这个张爱学给坑了。 为了还债,家里的服装厂卖了,为了能让生活继续下去,她用仅剩的钱在这里占了一个摊位卖衣服度日,那个男人却一蹶不振,天天在家喝酒发脾气。 为了孩子,她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在商场受了气,她也只能蜷缩在衣服后面,暗自神伤。 终于熬到下班,潘玉凤骑着车子回到了家,一套二居室的小公寓。 这房子她结婚前她自己买的,就是为了享受独立生活,不想被父母钳制。 想不到这里竟然成了她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 进了屋子,宁宁正在客厅写作业,他已经七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 转身进了卧室,张爱学有点微微发胖了,他正慵懒的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玉凤真想过去打他两巴掌,可又不敢,她怕迎来爱学的一顿暴揍,爱学自从被骗后,经常家暴她,动不动就发脾气,打人。 这个人她受够了,不仅害的她失去了工厂,还是失去了父母,父母生她的气,已经不允许她回家了。 她在外面累死累活,还受人欺负,回家还要受他的气,伺候他吃喝拉撒。 她不干了,心里的无名火起越烧越旺,潘玉凤猛然上前,推了他一把,大声说道:“你一天天的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要不就是睡觉,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了,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呐!” 爱学胳膊一甩,嘴里哼唧到:“闪开!” 潘玉凤不防,她体型瘦小,哪里有爱学一个大男人的力气大,潘玉凤被甩到了床尾,头重重地磕到了墙上,潘玉凤又疼又委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过了,不过了,我要和你离婚!张爱学,我要和你离婚!你欠我的,你欠我父母的,你欠孩子的,你这样,对的起我嘛,我要和你离婚!” 屋内潘玉凤在嚎啕大呼,王荣梅和小傅站在外屋,宁宁正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这两个不请自入的人让他想起了老师说的坏人,可是那个老奶奶很慈祥,还对着他笑。 王荣梅经常和这个孙子通电话的,她开口说道:“怎么?宁宁,不认识奶奶了。过年时咱俩可说了好久呢,我还说要给你红包,呐,现在红包我给你拿来了。” 宁宁对奶奶的声音很熟悉,说起红包,他想起来了,奶奶确实这样说过的。 “你真是奶奶?”听着屋里传来的嚎哭声,宁宁不安地说道:“妈妈她” 王荣梅走过去,搂住了宁宁,说道:“不用怕,奶奶来了,有奶奶呢。” 宁宁抱住了奶奶的腰:“奶奶,你是来教训爸爸的吗?爸爸经常打妈妈,妈妈太苦了,我害怕他们离婚,我不要他们离婚!离婚了我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小宁宁的眼泪流了下来。 第163章 修理修理还能用 安抚住了张宁,屋里潘玉凤的哭声也停止了,看着床上无动于衷的张爱学,潘玉凤决定带着孩子离开了,她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这样下去,不仅会毁了自己,也会毁了孩子。 脚步踉跄的潘玉凤走出屋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王荣梅傻了,她认出了,这是婆婆?她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家?犹记的丈夫给婆婆打电话时,只要婆婆问起地址,他都会搪塞着不肯说,可是,婆婆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家地址的? 潘玉凤脚步虚浮,她来到婆婆跟前坐下,低着头闷闷地说道:“妈,您怎么来了?” 张宁扑进了妈妈的怀里,说道:“妈,你别哭了,以后我会挣很多钱养你和爸爸,你俩别吵架,别离婚好不好!” 听着儿子乖巧的话,潘玉凤的眼泪又再次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王荣梅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爱学是她的老来子,这些年不在身边,一直以为他过的不错,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 若不是今天偶然看到了爱学媳妇,尾随着她来到这里,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爱学的真实情况,就这日子,爱学还记得每个月给家里的两位老姐姐寄生活费,这份心,让王荣梅又生气又心疼。 当他尾随着玉凤进到这栋楼里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孩子混的应该可以,最起码住着楼房呢,吃穿不愁。 进到屋里,看到这个家里除了客厅的破旧沙发和一个桌子,基本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就连最时兴的电视都是个14寸黑白的。 这个废物儿子过的并不好,却还死撑着不肯回家,那每个月按时寄给家里两个老姐妹的钱一定是爱学省吃俭用省下来的,这压力可想而知。 王荣梅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刻冲进里屋把爱学提溜出来狠揍一顿。 看到趴在客厅桌子上学习的、外貌酷似爱学的小宁宁时,王荣梅心中的怒火终于转化成了心疼,虽然还是生气,但她更心疼这个孙子。 听着屋里爱学媳妇的哭喊,王荣梅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傻孩子遇到事怎么就不肯跟家里说呢,就这么自己扛着,这要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听着爱学媳妇断断续续的把整个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王荣梅说道:“辛苦你这段日子对爱学的隐忍和照顾,我赞成你们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爱学这个没出息的,因为一次打击就倒地不起,完全不顾忌你和孩子,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潘玉凤听婆婆的话里话外对丈夫充满了失望,她赶紧为他辩解:“他以前不这样的,就是被骗后后才变的,但他有时候也会心疼我,他会给我做饭,会照顾孩子,送孩子上下学的。” “那你还想不想和他过下去 ?” “我”潘玉凤欲言又止,她爱着爱学,否则就不会死撑到现在了,可是,她是女人,她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王荣梅朝着小傅招了招手,小傅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5沓钱,整整伍万元放在了茶几上。王荣梅说:“这些钱你先花着,我先把爱学接回去,爱学这个样子下去肯定不行,你们两个都冷静冷静。” 王荣梅摸了摸张宁的头:“乖,先跟着妈妈,我把爸爸接回去修理一下,修理好了给你送个好爸爸回来。” 张宁懵懂的看着奶奶:“奶奶,那您一定要快点,否则我会想爸爸的。” 王荣梅指了指屋子,小傅进屋,搀着烂醉的爱学就出了屋,直奔外面而去。 伸手拍拍潘玉凤的肩膀,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却用这个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一直在逃避,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驱车回到了住处,这里是东区主要街道的住宅区,王荣梅来的那几天就相中这里并买了一个楼层,楼层是一梯两户,全部买下来住着更舒心些。 小傅把爱学扔进了一个房间的床上,爱学仍旧昏天黑地睡得像头猪一样毫无知觉。 家里请的保姆一见人回来,赶紧把摆上。 等在家里的张老汉早就不耐烦了,见人被小傅搀进了客房,不由得凑近王荣梅问:“喂,老婆子,爱学喝醉了?” 三人坐在餐厅吃饭,王荣梅就把爱学的情况简短的给张老汉说了说,张老汉气的跳起来:“我去抽这个没出息的!丢人现眼的玩意。” “他醉着呢,等他醒了在收拾他!”王荣梅安抚住张老汉,“不用你动手,有小傅呢,明天小傅听我吩咐就行。” 小傅沉默的点头,但想了想还是说道:“王总,我觉得小张总,是心里有疙瘩,有个坎,觉得愧对他们母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就天天借酒浇愁。” “错了,就是错了,你不用为他遮羞,为他讲情。” 三人默默的吃完了饭,小傅去休息了。 夫妻两人坐在客厅了看电视,平常他们八九点就会去休息,可是今晚,两人都不说话,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不知所谓的看着电视上不断闪现的画面。 终于,张老汉开口了:“你真要小傅揍他一顿?小傅可是会功夫的,会不会打坏他?” 王荣梅深深叹口气:“这不是小时候了,让你揍,你还打的动吗?他一个大男人,犯了错不知道承认错误,把所有重担都扔给女人,自己还有理的又吃又喝,喝多了还打人,这算是人干的事吗?媳妇至今没有和他离婚,这都是他的造化!” “不揍他一顿,出出气,我怎么给亲家、给儿媳妇一个交代啊!不解了他们的心头之恨,儿子永远别想取得别人的谅解,那他的家庭不就散了吗?” “为了他以后还有脸站在媳妇、他丈母娘跟前,这个苦他必须得受!” “我当时骂他,他媳妇还护着他,说明两人之间还是有感情的,他们的婚姻还有机会挽回。” 张老汉低声说道:“可别给打坏了,那可是你亲儿子!” 王荣梅被张老汉紧张的神情给逗笑了,拍了他肩膀一下:“知道那是你亲儿子,你心疼他!” 第164章 被修理的爱学 爱学是被饿醒的。 感受到肚子激烈的抗议,还伴随着一阵阵绞痛,鼻子轻轻翕动,微微的带着太阳味道的棉絮味飘进了他的鼻孔,家里的味道好像不对! 但爱学没睁开眼查看,就开始喊:“玉凤,有饭吗?我饿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肯定又去商场卖衣服了。”心里这样想着,爱学习惯性的起床,下身传来强烈的尿意,他半闭着眼朝着卫生间走去。 结果,“嘭”地一声,头重重的磕在了墙上。 “该死!”爱学伸手揉了揉额头,睁开了眼。 眼前一道雪白的墙壁,他扭头左右看了看,看到了左侧一道小型的玻璃门,下意识的朝着那个门走进去。 是卫生间,找到马桶,他解决了生理问题,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 不对呀,不对! 走出卫生间,看着刚刚自己睡觉的大床和这个宽大的卧室,以及地上铺着的柔软的地毯,张爱学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家,这是哪里? 媳妇呢?孩子呢? 他光着脚冲出卧室。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了,王荣梅和张老汉坐在昨天晚上坐的那个大沙发上。 他们想不到,这个臭小子这么能睡,他们吃完早饭,已经在这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了。 老夫妻两个看着从卧室冲出来的爱学,不苟言笑,只是冷冷地看着。 爱学更是发愣,自己爹娘?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他很快理智回笼,看到了爹娘,他试探的喊了一声,忽然一股委屈感就涌了出来,他走了过去,跪在了王荣梅跟前,抱住了的腿,低头啜泣起来。 泪水无声的从爱学的眼里滚落,打湿了王荣梅的裤子。 王荣梅看着面前双肩不住抖动的爱学,有心去摸他的头,想去安慰一下,可一想到爱学的所做所为,她的心就又硬了起来。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自己已经很注意了,重生一次这个小的仍旧没管好,王荣梅的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痛恨,她必须不能手软。 她拨通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王荣梅只简短的说了一句:“进来,开始!”就挂断了电话。 爱学心中期待着母亲对自己的安慰,但是却没有等来,反倒一股大力直接把他给拎了起来,他被拖回了刚刚睡觉的卧室。 紧接着,拳头雨点般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脸上、头上。 卧室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和怒骂声,还有打在人身上的“砰砰”声。 爱学懵了,最后被打急眼了,也打出了火气,他要反抗,但是他的力气比那个人好像差远了,他根本起不来身,反抗不得。 爱学不管不顾,大喊一声,发狠地抱住了那个的腿,狠狠的朝着他的腿肚子咬去。 “我打不过你,临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这是爱学打架的信条。 小傅没想到这位大哥打架这么不要命,要不是真怕把他打坏了自己交代不了,他一巴掌下去就能把人给打蒙了,单纯虐人自己反而受伤,他心里也感觉窝囊。 他只好喊道:“停停停,我不打了,你松口!” 爱学松了嘴,嘴里蔓延着血腥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小傅说道:“小张总,打你是王总的意思,我是代替她老人家出的手,您可别怨我。” 爱学终于松了还紧紧抱住小傅腿的手,喘着粗气,看着面前打人的家伙,不可置信的问:“是我娘让你干的?” 小傅率先向外走去,“出去,你娘还要问你话呢!” 爱学慢腾腾地站起身。 这个时候的爱学嘴角流血,微胖的脸更圆了,上面还有一块块乌青,眼睛也肿的只能睁开一条缝,身上的t恤背心也被撕烂了,头发乱七八糟的飞飞着,一看就是受了一顿毒打。 爱学龇牙咧嘴的摸着身上的疼痛的地方,一瘸一拐的走出卧室,当他看清外面坐着的人时,一下子呆立当场。 客厅里,自己的丈人、丈母娘、媳妇,还有爹娘都在,他们正看着自己,看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 王荣梅见人出来了,这才站起身,对自己的两位亲家深深鞠躬,道歉说道:“都是我的错,孩子没有管教好,让你们受累了,如今我替两位出出气,你们也别生孩子的气了。” 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书,递到了爱学丈人手中:“做为孩子的家长,他闯了祸,就该有家长来承担,虽然他是成人了,我也要负这份责任。” “这是我们荣生大厦每年10的收益文件,以后,只要大厦有收益,10的收益都归你们所有并支配,也算是我对你们损失的一种补偿,请收下!” 潘玉凤的父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从他们被请到这里来后,就一直被惊讶所笼罩,一直反应不过来自己这女婿到底怎么回事?他一直认为的穷小子原来不是穷小子! 还荣生大厦,那个处在最繁华地带的大厦?听说市值得千万! 只有潘玉凤心疼无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被修理的好惨,那是他的亲娘,怎么就下得去手啊! 听着从卧室传来的惨叫声,她恨不得冲进去,但她的母亲一直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心疼的直掉眼泪,直到他出来,她的心才稍稍安稳,还好,还好,没残就好! 王荣梅冲着呆立在现场的爱学呵斥道:“你做的好事,还不向你媳妇道歉,你真是长本事了,学会打媳妇了,谁教你的臭毛病!” “玉凤啊,以前都是爱学的不对,你看我也替你教训他了,你能不能原谅他!以后他再敢对你出手,我就让人加倍的揍他,你看行不行?” 看着王荣梅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媳妇赔不是,爱学的心在滴血,他猛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两位亲家也赶紧对自己女儿说:“凤儿啊,别耍小孩子脾气,他道歉了,就原谅他!” 王荣梅对两位亲家说:“亲家,两个孩子结婚这么多年,咱们也是第一次见面,中午我做东,咱们在深城大酒店一起坐坐,吃个饭。玉凤啊,你陪你父母先过去,我们随后就来。” 小傅送三人走了,王荣梅和张老汉重新坐下,面对着这个看似傻了的小儿子说道:“怎么,被打傻了吗?不至于!” 爱学的思绪是乱的,王荣梅根本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从一睁眼,就是一顿暴打,然后是给老丈人和媳妇认错,他还没有理清思绪,脑子是短路的。 第165章 回家吗? 内衬雪白的衬衫,一身西装,打着领带,头发还特意抹了发蜡的爱学站在了王荣梅跟前,看着眼前精精神神的、再没有那个邋里邋遢的酒鬼模样的儿子。 王荣梅神情严肃,对爱学说道:“把事情处理完后,你跟我回家待一阵儿,从你17岁离家到现在,就回家了一天,你不想他们,起码要让你的孩子知道那里才是他的家。” 爱学却不理他娘的话茬,而是兴奋地连声追问:“娘,你告诉我,那个荣生大厦是我们家的吗?你是什么时候买下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娘,你知道这个荣生大厦现在值多少钱吗?我们家真的这么有钱了吗?” 王荣梅看着这个一脸猴急的儿子:“好,既然你问,我就告诉你,这个大厦我只有10的股份,现在,你也知道,我已经把这些作为赔偿都转给你丈人了。所以,那个大厦现在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爱学跳脚:“娘啊,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就这么全给他们了。” “你欠人家的,难道不该还吗?” “不是不还,娘,你怎么也该留点啊!” “给你留点?” 爱学不吭声了 。 王荣梅的心往下沉:“人家把女儿嫁给了你,你却把人家工厂给赔进去了,赔了,不想办法,你还不思进取,天天沉沦在酒精里麻痹自己,现在你还舔着脸说这种话,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王荣梅摇头,这个儿子自私的可以啊!看来这顿揍白挨了,没有一点点的后悔。 “你要不要和你媳妇离婚?” “离婚?怎么可能,离婚了我儿子怎么办,再说了,玉凤对我真好,我不会离婚的。” “如果玉凤和你离婚呢?” “那我也不离,虽然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我会打她,那我也不离婚!” 王荣梅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还算有良心。 “娘,你能告诉我你谁和谁合伙买的那楼吗?” “告诉你,你也不认识,这么多年,除了给我打个电话,你还对这个家尽过什么心?家里人你又认识几个?” “我这不是离家远吗?”爱学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吗?”王荣梅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出了心里的话。 “我说真话,您可不能生气?”爱学偷偷瞄了一眼王荣梅。 “好,不生气。你说。” “家里太穷了,村子里那个脏乱差的情景,我一想起来就做噩梦,我永远不想回去,你看这里,到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这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即使家里有你的兄弟姐妹和爹娘?” “娘,我会想念你们的,所以我才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 “你真的不想回去看看?” “不想!”爱学坚决地说道。 王荣梅一阵心痛,脚下无力,她跌坐在沙发上,失声说道:“你坚持多年给你两个大娘汇款,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失信,既然我说了,就一定要做到,虽然是小孩子时的誓言,我也要做到,不过区区200块钱,我每个月还是能拿出来的。”爱学无所谓的说道。 “钱,以后你不用在汇了,我那两个老姐姐并不缺你那仨瓜俩枣,她们之所以收下你的钱,是因为看到你汇的钱才能知道你安全,那是让他们心安的东西。” “在你眼里,原来并不是那么重要,那就算了,断了两位老姐姐的念想。国家每个月给他们发抚恤金1000块,比你那100多得多,而且村里也有补助,他们并不缺钱,他们缺的是陪伴,懂吗?” “钱我每个月必汇,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断,这是我的承诺,永不变,娘,这些你不必劝我。”爱学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既然不跟我回去,那我以后也不会来了。”王荣梅顿了一下“以后也没机会来了,我们年龄越来越大,出来越来越不方便,以后你好自为之。” “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以后再也酗酒了,一定和玉凤好好过日子,等以后,我一定会回去看您二老的。” 冠冕堂皇的话而已,王荣梅心中冰冷,看来这个孩子心野了,已经不认家了。 王荣梅犹豫,虽然寒心,可做为孩子的母亲,最后她还是不忍心,把这套房子的钥匙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既然你决定不回家,那这套房子算是你娘我,留给你的最后的念想。” “这房子不是您租的吗?顶多再住几个月,您留给我也行,您走后,我就搬过来。”爱学拿过钥匙。 “这房子是我全款买的,以后它归你了,这是合同书,你拿着这个去办过户手续。”王荣梅把协议书拿出来推给了爱学。 爱学拿起协议书,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看着上面的金额,心中震惊:“您真买下来了?还是全款?咱家竟然这么有钱吗?” 爱学把钥匙和合约书都拿在了手里,捏的紧紧地,他问道:“娘,您手里有荣生大厦10的股份,如今又全款买了这套房子,您都不用和大哥他们商量的吗?就这么随意的就自己做了决定?” “他们管不着我,我花我自己的钱,他们倒是想管!”王荣梅冷哼。 爱学眼珠乱转,忽然站了起来:“娘,我听您的,带着宁宁跟您回去!让宁宁也回去认认人,长这么大,都不认识伯伯和姑姑们,这次必须跟着回去!”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王荣梅下意识的问。 “什么改变主意啊,娘,我说不回去,但我没说不让您孙子跟您回去啊,孙子回去,我这个当爸爸的当然也得跟着回去。”爱学的态度180度大转弯,他扶着王荣梅的胳膊,紧挨着她做到了王荣梅的身边。 王荣梅闭上了眼,心里想着爱学忽然态度转变的原因,为什么忽然就同意了要跟他回去呢?是那句话说的不对吗? 摇摇头,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老了,脑子确实不好使了。 于是她对爱学说:“随你,出发的日子你定,你和宁宁先回去,我要到你二哥那里去一趟,去看看他,他打电话说,他要随部队去香港驻守,他作为军官六年后才能换防回来,也就是说六年后我才能在见到他。所以我必须要过去看看。” 爱学惊呼:“啊,想不到去香港驻守有我哥呀!太让人意外了,我为有这样的二哥感到骄傲,我一会回去就对我家宝儿说,驻港部队里有他二伯!有我二哥!哈哈,太棒了!” “娘,我和孩子跟您一起去给我二哥送行,这个消息一定能把宝儿乐疯了不可。” “今儿是5月25号了,距离7月1号还有三十多天,来得及,娘,咱们一起去。” 爱学开始自顾自的在那里算起日子来。 王荣梅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老汉,他一直静静在看电视,屋里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第166章 给你爹磕个头吧 一行几人赶到了张安立所在驻地,经过电话联系,他们住到了当地一家招待所。 经过2天的等待,一家人终于见到了张安立。 安立比以前更黑了,但却更壮了,笔挺的身姿配上一身戎装穿,更显得精神奕奕,飒爽英姿。 张宁跳着脚的围着二伯转,嘴里不停的喊着:“二伯,你太威风了,二伯,我要向你学习,二伯,我长大了也要当兵!” 七岁的男孩子眼里最英武的就是军人,在张宁的眼里,他的二伯已经是他的偶像了。 安立在招待所陪了他们一天,给他们讲述他们为了入驻香岛他们不仅要刻苦锻炼体魄,把基本功练得扎实,还要苦练英语,要求英语口语必须过四级。 说起英语,安立洋洋得意的说,幸亏他当时跟着大姐学习英语打下了基础,又经过了四年大学、三年军校的生活,他的英语水平在所有人当中属于拔尖的那群人,战友们特羡慕他。 安立笑着说:“你们来的时间把控的太好了,再有十几天,我们就拔营到广市集合了,然后再在深城等待出发。再晚几天,就不让出营了,能见到你们,我真是太幸运了!” 他小声地对所有在座的家人们说到:“6月30日晚上,你们一定要看电视哦,尤其是中英的交接仪式上,我可能就在镜头里呢。” 他们苦练两年多,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心情也非常的激动,他盼着那一天早一点来到。 眉飞色舞的安立、兴致勃勃的爱学,小粉丝张宁、笑眯眯只听不说话的张老汉,严肃静坐听得入神的小傅,王荣梅看着这些人,心情复杂。 自己的儿子即将入港,不知归期。 他未来的路王荣梅做为母亲只能赞成,决不能阻挡。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回营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安立站起身,向着自己的父母敬礼,眼圈微微泛红,自己的父母远道而来,自己却只能陪伴短短的几个小时,心里感觉非常的对不起他们。 王荣梅伸出手,安立顺势扑入了她的怀里,这是自己老娘主动第二次拥抱自己,第一次是他当兵走的时候。 堂堂七尺男儿眼圈更红了,安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影响在座的每个人因为自己的失控而把高兴的场面搞砸。 “娘,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等我回来的那一天,我一定请一年的假,回去陪您!”安立轻轻的在王荣梅耳边说道。 “安立,去,给你爹磕个头,他八十多了,我怕他等不到你回来的那一天!”王荣梅同样小声的说道。 安立身子一僵,身上的肌肉明显紧绷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站直身体,看着王荣梅,同时,心底里一股浓浓的悲哀涌上了心头,自己的老爹八十多了,他可能真的等不到自己回来的那一天! 王荣梅搂着安立的手松开,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催促着他、安慰着他。 安立看向一直抽着烟斗的张老汉,张老汉一直笑呵呵地看着屋里的每个人,他的耳朵早就背了,不大声说话他根本听不到。 安立慢慢挪到了张老汉跟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张老汉的面前。 张老汉的笑容慢慢凝固,屋里正嬉闹的宁宁马上静止了他动作,立在原地愣愣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伯,小脑袋里充满疑问,自己的英雄二伯竟然给爷爷跪下了,那个老头子那么普通,满脸皱纹,竟然能让二伯跪下,那是不是意味着爷爷才是真正的英雄呢? 爱学也愣愣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直静坐在一旁的小傅默默的站直了身体,他当过兵,深深的理解家和国不能两全的含义。 安立跪下,深深的朝着地上磕去,带着满满的歉意和不舍,一下、两下、三下,眼泪终于滴落下来,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然后安立跪爬过去,抱住了张老汉的双腿,头抵在在他的腿上,久久没有说话。 张老汉紧抿着嘴,干瘦干瘦的、骨节分明的、只剩下肉皮的手微微颤抖着,覆在了安立的头上,轻轻抚摸。 屋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安立站起来起来,他凑到张老汉耳边,大声说道:“爹,你一定等我回来!” 然后站直身体,又朝着王荣梅敬礼后,这才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爱学慌忙朝外追去:“二哥,我送你!” 爱立停下,低沉着嗓音,说道:“小弟,爹娘的年纪大了,多回去看看他们,也替我多陪陪他们,代我尽尽孝,家国难两全,我先谢谢你!” 又一个标准的军礼。 爱学看着面前双眼含泪的二哥,心里有了些许震动,这个二哥是个执拗的性子,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二哥掉过眼泪,如今经过铁血锻炼的二哥竟然为了父母而掉泪? 三十多岁的他心里有点不好受,他点点头,说道:“嗯,我尽力!” 第二天,就在几人准备打道回府时,安立媳妇韩蕾带着他们年仅两岁的儿子云鹏到了。 云鹏随了妈妈,长得非常秀气,像一个小姑娘似的一笑还有两个酒窝,王荣梅稀罕的抱着亲了又亲。 韩蕾特意赶过来,就是想让老两口到他们家里去住一阵,结婚六年来,婆婆第一次登门,不管怎样也应该回家看看。 拗不过韩蕾,王荣梅几人只好绕道去了武汉市里,人太多,韩蕾家里根本住不下,就把爱学、宁宁和小傅安排到了王荣梅买的另一套房子里。 两套房子距离不远,韩蕾经常过来打扫,倒是可以及时入住。 中午聚餐,韩蕾的妈妈也过来了,韩蕾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随军后一直住在武汉市内,韩蕾则是市内一家部队医院的军医。 韩蕾的妈妈比韩蕾还要热情,她一见王荣梅的面,就连声的喊着“老姐姐,老哥哥,”表现的异常的尊敬。 韩蕾的妈妈非常诚恳的道歉说:“都怨他家老头子,非支持爱立去参加驻港部队选拔,本来聚少离多的小家庭以后更是几年不能见面,也不能让安立在父母面前尽孝,这都是他们的错!” 韩蕾妈妈的诚恳,感动了王荣梅:“妹子,路是孩子自己选的,你说这些话见外了,其实最难受的应该是晓蕾啊,等安立回来,孩子都应该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 “我们距离他们远,以后还是要亲家母多多照顾他们,多多费心啊,要道歉的是我们才是,自家的媳妇和孙子都帮不上半点忙,我们做父母的不称职啊!” “不知道在驻港期间,能不能有探亲假,正好我在深城那边有套房子,距离港岛很近,真有探亲假相聚也方便。” 说着,王荣梅把另一套的房子钥匙放到桌子上:“同楼层的事爱学一家,以后你们好好相处。这是购房协议,有时间把房本去办了。” “娘,谢谢您!”韩蕾激动的站起来,离着港岛近一步,她就距离爱立更近一些,她心里挺高兴的,却从没有去想这房子贵不贵的问题。 同桌的爱学心里却不平静了,娘手里竟然还有一套深城的房子!好家伙!那房子可都是大平米大面积的,属于豪宅! 自己娘竟然出手就是两套,娘这是真的有钱啊! 第167章 回家了 小傅是开车拉着老夫妻两人千里迢迢来的南方,后座已经被他们改装成了两个单人床大小的小床,带床的旅途还算惬意,他们来的路上一路走走停停,一边玩一边走,所以并没有感觉太累。 但是这次加了人,这旅途就不怎么美好了,小宁宁还小,不由得就会让出一个床来给宁宁休息,所以来武汉的路上老两口感觉很累。 往回走的时候王荣梅便让爱学自己去坐火车,独自回老家,小宁宁则跟着她们慢悠悠的往回赶,一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历时一个多月,四人才到了京都。 小张宁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的游山玩水后,在路途上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明显的成长了,再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遇事不会惊慌失措,而是会积极地想办法,还学会了照顾人、他会体贴的问爷爷奶奶累不累,要不要休息,还会端茶倒水的跑前跑后的张罗,学会了和小傅一起合作。 幼稚的小脸上竟然难得的有了一丝坚毅的表情。 几人在京都休整了几天,大姑和姑父亲自领着宁宁去京都转着玩,去动物园、去游乐场,去天安门,去瞻仰伟人仪容,去烈士纪念碑,在宁宁的小心灵里,书本上的知识终于变成了有意义的实际存在的东西,祖国的博大精深和胜利的来之不易被他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 6月28日,一行几人终于到家了。 盛大的港岛交接仪式全家人彻夜未眠的守在电视机旁、睁大眼睛寻找着安立的身影,当熟悉的身影被他们捕捉到时,喜悦、兴奋充斥在每个人的脸上。 凌晨零时,鞭炮声、礼花的绚烂响彻并照亮了在整个市的夜空上方,记录着这一伟大时刻。 上午10点时,王荣梅老两口刚刚每人喝了一杯鸡蛋花,小张宁帮着把碗拿到厨房去交给贞姨去,在门口遇到了鬼头鬼脑的张爱学。 爱学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问:“你爷奶在干嘛?心情好不好,对你笑没笑?” 老夫妻两人现在就住在村子里的老房子里,人越老,就越喜欢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村子里一栋栋高楼大厦已经拔地而起,村里的路面硬化几乎达到了100,那种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土路再也看不到了,让所有来村子里的人只觉得进了城,而不是一座小小的村落。 王荣梅住的房子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多大改变,让这栋小小的青瓦房与周围的高楼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小院子这个时节里的百花齐放,伴随着阵阵花香飘来,小院子简直就是一个小花园,给这方小世界增添了与众不同的美感。 张爱学自从回来,就住在了城里,听从三姐夫张连岭的安排,跟着二姐夫一起跑物流,负责给跑京城给那里的销售点运送补给和药物,另外再给客户送送货。他没事时就跑到药材场去看看收发药材的宏观场面,再给四姐夫打打下手,日子过得很充实,同时心中很不是滋味。 家里的哥哥姐姐原来个个都这么牛叉,只有自己坐井观天,以为在深城过得比他们谁都好,以为自己肯定是哥姐们羡慕的对象。 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最不堪的就是自己了。 上次回来匆匆一瞥,他只看到了村里那破旧的土房,却没注意到穿着光鲜的哥姐早就今非昔比,他们开的小车,自己还自以为是的认为纯粹是为了显摆借来的。 为了这个愚蠢的想法,爱学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了。 自从爹娘回来后,他再次回到回村,看到村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农村?怎么一点也没有了自己长大的痕迹了? 走进自家的院子,熟悉感才扑面而来,虽然院子里修整的整齐美观了,还种上了各种观赏花卉,可那老旧的房屋让他感觉亲切,这里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以前一想起就感觉厌恶的地方,怎么这么让人留恋呢? 爱学拉着儿子去村里转了一圈,最后去了蔬菜交易市场,时值七月,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交易场里人影稀疏,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在大树下乘凉。 那大爷竟然一眼就认出了爱学,大声说道:“唉,你是不是爱学啊,荣梅老嫂子家的老幺?我是你富根叔,你们房子前两排的邻居。” 爱学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福根叔家以前养着一条黑狗,他家的狗追着咬了他好几回,因为他经常去他家偷摘他家的石榴,那石榴长的个儿大还特别的甜。 爱学一下子来了兴趣,坐在他身边和他开始唠嗑,问他村里怎么变化这么大,几乎和城里一个样儿,商铺林立,村里几乎家家盖了楼。 问起这个,老头一下子来了兴趣,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托了他娘的福。 爱学惊讶,自己娘?一个老婆婆而已,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旁边的张宁却瞪大了眼,满怀敬意的问:“真是我奶奶吗?我奶奶真厉害!” 老头就开始了他怀着崇敬的心情开始了他的表演。 为什么说是表演呢?因为对外村人讲述自己仕途村的发展史几乎成了他的职业,每一个来过仕途村的外地人他都会声情并茂的诉说一番,表示着他们全村人对王荣梅一家的感激之情,最后一句“没有王荣梅 ,就没有仕途村的今天”来做结束语。 王荣梅住的那个小院已经成了全村人心中的指明灯,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是心怀感激。 听着富根叔一句句的叙述,爱学心里直嘀咕:“我娘自己掏钱请来了两名技术人员,不为名,不为利,就为了让村民们学技术,我娘有点缺心眼啊!如果她把这些菜全部整合起来,办一个蔬菜产业链,那得多挣钱啊!” 有了这个想法,爱学出声问道:“那村里的这些菜都是由谁负责运出去?” 富根奇怪道:“多数都是自己来拉,那些订单则是村里自己的运输队给运出去,发往保定的火车站运往全国各地呗,这里面没有个人的,都是集体的。” “你知道吗?村里修的公路,办的娱乐设施,都是村里自己出的,村民没有出一分钱,我还听书记说,以后村里凡是上大学的、婚丧嫁娶的村里都出一份钱呢。” “还有村里办的养老院,只要村里人年满七十就可以入驻,由村里养老,唉,我盼着那一天呢。” 张爱学震惊:“这么好!这里比大城市好太多了!这里没有坑蒙拐骗,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激烈的竞争,只要种好菜,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小日子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