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修：从馒头开始的丰饶之路》 第1章 云朵 天环界，东洲云城。 初初入夏，依山傍水的云城地界暑气尚未真正到来，正是顽童们戏水的好时候。 这日，天刚蒙蒙亮，位于云城西面、云雾山东麓的云氏族地，便一反往日的宁静，鸾车鹤架、仙舟遁光接踵而至，好不热闹。 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族地深处，位于山腹内的某间静修室里。 目送定期送来吃食的侍女安静地离去，直至厚重石门关闭的轻响传来，端坐在简陋石床床沿的云朵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崩。 云朵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上辈子——假定是上辈子，她是个长在红旗下、泡在蜜罐子里的幸福女孩，重点大学外语系大二高材生，精通三门外语，天生丽质，吃不胖，家里没矿近似有矿，父母和睦开明，大哥能干还愿意宠着自己。 人生赢家，不外如是。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那一天，云朵普普通通地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天降一尊仙人……的钢铁手办，一枪将她送走。 为何云朵知道是何物取走了她的小命？ 因为在最后关头，她抬头了。 那手办的原型，还是某个她厨的手游角色，手持长枪，经典台词“不敬仙师”。 也不知道是哪个手工达人整出来的这么一尊还没来得及上色的钢铁手办，更不知道是哪个缺乏管教的，竟然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高空抛物。 总之，当时的云朵只来得及瞪大眼睛，看着仙人“下落攻击”的枪尖正中自己的眉心，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眼时，云朵已经在娘胎里。 转世？ 穿越？ 谁知道呢。 云朵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所谓的异世界，既是因为宇宙很大，也是因为这个世界虽然文化方面类似种花家古代，使用的也是方块字，却绝不是汉语。 当然，在云朵心中，“异世界”的倾向始终占据着上风。 因为，这个世界存在超凡之力。 或许云朵真的很擅长投胎，这一世——假定她真的是投胎转世，她是环修世家“东洲云城云氏”当代族长的庶出女，排行第九，仍然姓云，名朵。 族名之前，一连带了两个定语，所谓的“东洲云城云氏”，显然只是个地方性世家，但云朵对此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哪怕她只是个庶出。 这是个在云朵看来很神奇的世界，个人武力有可能真正意义上地突破天际，由此带来的现象之一，便是普遍的、建立于个人勇武之上的相对公平。 比如，某种意义上的男女平等。 男性强者三妻四妾，女性强者三夫四妾，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不会有哪一方的名声因此而有额外的、不公的损失。 至于妾…… 不论是男妾，还是女妾，妾就是妾，天然矮人一等，缺乏法理与道德层面的保障。——这也是云朵认为这个世界的文化背景类似种花家古代的原因。 好在，在这个世界，妾室也有资格被自己生下的子女直接称作爹、娘，只是没有资格使用更为正式的父亲、母亲等词罢了。 云朵这辈子的“爹”，只在云朵刚出生不久、眼睛还没发育好的时候影影绰绰地瞥过几眼，此外就再也没有见过。 三岁生日时，云朵终于鼓起勇气向那位风华绝代的母亲大人问及自家爹的下落，可惜，她只得到一句简单的“你就当他死了”和一声略有遗憾的叹息。 于是，云朵便也默认自己这辈子的爹，确实是死了。 不然呢？ 无论自家爹的事情背后是否有什么隐情，贵为高环强者、享寿千年的母亲大人的意见，云朵都必须正视。 这个世界的主流超凡者名为“环修士”，简称“环修”，在云朵看来，就是一种另类的修仙者。 环修以“环”的数量为准，划分为九环，其中，一至三环为低环，四至六环为中环，七至九环为高环。 云朵的母亲大人云卿，便是一个七环的强者。 七环，听起来似乎不高，但实际上，天环界已经数千年未曾出现过九环的环修，当今的八环环修，更是只有十一名。 云朵不确定自家母亲大人在同阶中所处的位置，她只隐隐约约知道，在东洲云城这块偏僻的乡下地方，自家母亲大人好像就是所谓的“无冕之王”，俗称“土皇帝”。 今天，是东洲云城云氏当代家主——云卿的500岁寿诞，也是云朵这辈子的5岁生日。 可惜，昨日午睡时始环觉醒的云朵，注定与这两大诞辰无缘。 “环”，又称“灵环”，所谓的“始环”，便是对初初觉醒、尚未浸染任何意象时的灵环的称呼。 一般而言，始环是一圈如呼啦圈般环绕人体、与心脏位置平齐的纯色半透明环状光带，其宽度、厚度、亮度三者共同决定了一个人在环修一道上的硬件资质，数值越高，资质便越好。 此外，始环的初始颜色，代表了其持有者最天然的属性偏向，通常为接近白色的浅色。 首次得知“始环觉醒”这种说法时，云朵曾经惴惴不安了好久，因为按照周围人的说法，“始环觉醒”是一种天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时机成熟了，理所当然就会感应到始环的存在，并自然而然地掌握唤出它的方法。 云朵不确定，拥有一个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前世的自己，究竟能不能得到所谓的“天赐”。 在这样一个“妾室”普遍存在的类古代世界，无法踏入环修之路的话，云朵不敢想象空有上等美貌的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未来。 是的，云朵这辈子仍然天生丽质。 毕竟，她此世的娘不用说，确实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而她爹……去年生日时，她有幸进入过一次母亲大人的私人书房，那间书房的墙上，就挂着一幅她爹的留影画像。 所谓的留影画像，是灵术的产物，类似于超凡版的照片。 所谓灵术，是以灵力驱动的通用型术法的统称，具有较高的普适性与可复制性，与基于环的意象而生的、极具个人特色的“环术”相区别。 一般来说，灵术与环术，各有其用处，谈不上孰强孰弱。 第2章 斋戒 昨日，午休时。 在无梦的睡眠中，云朵的意识突然在一片混沌漆黑的背景里清醒，并看到一圈颇为厚实明亮的、浅绿近白的半透明带状光环虚虚地环绕着自己。 思维空白、静滞片刻后，云朵自然而然地明白了那光环究竟是什么，并由此从睡梦中惊醒。 按照梦境中遗留的感觉，云朵躺在床上，默默地、试探性地在现实中呼唤那道虚幻而美丽的光环。 她成功了。 存在感鲜明而柔和不刺眼的光筑圆环于现实里浮现，旁若无物地飘浮在云朵身周，大半截没入薄被与床榻里。 仍然平躺在床上的云朵，一时间就如同虚幻光带所圈起的无形圆柱体的中轴线一般。 云朵瞪大眼睛看着那意义重大的浅绿近白半透明光环，新奇地、激动地、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 随着云朵的起身，那期盼已久的、名为“始环”的环修之道入门门票随之倾斜，安静地维持着与她的相对位置，半寸都没有偏差。 一声惊呼从卧房里间与外间的隔断珠帘处传来，云朵认得，那是她的贴身侍女。 ——基于上辈子的习惯，云朵睡觉时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杵着，又自觉无力对抗此世的社会规则，因此在她睡觉时，通常会将所有侍女都打发走，至少不要在内间停留。 云朵对待自己院里的侍女向来宽和，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例如没有院子外的“客人”来访时，她从来不赞同干完活计的侍女罚站般当仪仗队摆排场，因此，像午休这样的时间，她的卧房里通常只有贴身侍女“粉荷”。 粉荷今年十五岁，是云氏批量、定向培养出来的速成环武者，有三环的实力。 ——根据具体的能力倾向，环修又分为环术士与环武者，二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条件合适的话，随时有可能相互转化。 三环的贴身侍女，哪怕是成长性几乎一眼到头的速成者，对云城这中环修士都没几个的乡下地方而言，已经是非常奢侈的待遇了。 事实上，在云氏当代家主云卿目前的十个子女中，除去唯一的嫡女兼长女云霜，也就云朵有这个待遇，原因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无外乎她是唯一没有阿爹帮衬的庶子女罢了。 云朵起身的动静显然没有瞒过粉荷灵敏的耳朵，年轻朝气又利落干练的侍女迅速穿过珠帘来到床榻边，神情激动万分： “小姐，您觉醒的始环！这个亮度，这个宽度厚度！一点也不比大小姐逊色啊！” 云朵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翻涌的激动之情，圆嘟嘟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开心笑容：“是啊！我终于觉醒了……快派人去通知母亲大人！” “是！小姐！”粉荷领命而去。 于是，不久之后，对环修的入门流程尚且一知半解的云朵，一脸懵逼地被送进了家族专门的静修室里。 原来，始环初初觉醒时，为了尽可能地避免其不受控地侵染什么乱七八糟的初始意象，觉醒者要在特殊的隔离静室里斋戒数日——一般是三日，以便让始环稳固下来，更有利于侵染合乎心意的初始意象。 斋戒期间，觉醒者需得时常默诵基础灵术口诀《清心灵诀》以保证平心静气，还只能摄取少量的凉白开和不带有任何额外调料的、没滋没味的白面馒头。 ——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对于一个有条件讲究的天生吃货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当然，眼前的几顿好和未来的顿顿好，孰轻孰重云朵还是分得清楚的。 再次完整地默诵一遍《清心灵诀》，云朵心平气和地离开石床，在简陋的石桌边坐下，伸手拿起托盘中那个个头不大的孤独的馒头，就着旁边的那杯凉白开，开始进食。 其实，淀粉类的食物，被唾液初步分解后挺甜的…… 云朵平静地想道。 只是，母亲大人的500岁大寿啊……果然还是有些遗憾呢。 七环的修士，理论寿命是1000年，然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少有修士能够顺利活到理论寿命。 况且，六环的修士，理论寿命也才堪堪500年。 尽管无比向往，但说实话，云朵没有多少信心能够修炼到高环，并且同样没有信心母亲大人能够突破到八环，因此，母亲大人的下一个隆重大寿，既1000岁大寿，她怕是无缘得见了…… …… 云朵做了一个梦。 梦里，无数大大小小、白白胖胖、软软乎乎的馒头环绕着她，她不停地吃呀、吃呀，好像吃撑了，又好像没吃饱…… …… 怪梦纷纭的一觉醒来，云朵疲惫地睁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愣愣地看着周围熟悉的布幔与纱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醒了？感觉如何？”一道妩媚的女子声线从旁边传来。 反应了好一会儿，云朵这才猛然意识到，那是母亲大人的声音！ 云朵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转头看去。 只见床榻边原本的空地上，自己那位日常穿着一身华贵的大红宫装、风华绝代的母亲大人，正单手撑着下巴斜斜地坐在一张宽大的雕花红木靠背椅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而母亲大人的侧后方，一袭简单白裙的嫡长姐云霜安静地站在那里，也正在看着自己，面色稍显复杂。 当然，此时的云朵，压根没有心力去注意那位平日里气质清冷如霜的嫡长姐现在是什么表情。 在母亲大人的注视下，云朵茫然片刻，猛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惶恐不安地说道：“我……我不是应该还在静室里斋戒吗？” 云卿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刚过5岁生日、小小一团的云朵身边的床榻上坐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小姑娘没有扎发的脑袋上，注视着她的眼睛，叹息着、咬字清晰地说道： “已经没有斋戒的必要了……你已经完成始染。” 始染，是对始环进行第一个意象的浸染的简称。 对环修之道而言，最初的意象无比重要，它决定了环修的基底与未来的修行方向。 ——换种更直白的说法，它是一个环修所能够点亮的“技能树”最初的那一个点，后续的一系列技能，都将由它延伸而出。 而现在，云朵被告知，这样一个无比重要的最初的意象，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已经完成了…… “我……究竟始染了什么……”云朵喃喃地说着，目光发直，几乎不敢面对现实。 第3章 恨意 云卿注视着云朵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道：“没有废物的意象，只有废物的人。” ……也就是说，自己浸染的初始意象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很废，一般人驾驭不来？！ 云朵越发绝望。 那个时候，她刚吃完馒头喝完凉白开，因为困意来势汹汹，便和衣躺在什么都没有的石床上睡着了…… 浸染的到底是什么？ 不可能是水、石头和空气，以这三个意象作为初始缺乏创意却前途无量，虽然不能自行选择道路令人遗憾，却算不上是灾难。 同理，虚无缥缈、本就很难被染进前几环的非实体意象“梦境”也不太可能。 剩下的…… 是棉布，还是……馒头？ 云朵哆嗦着嘴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鼓起一点点勇气，唤出自己的始……哦，该叫它“第一环”了。 明亮、柔和、厚实的半透明光环忠诚地响应主人的呼唤，毫无保留地在现世展示自己的身姿，以主人的躯体为中轴线缓缓地旋转。 云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米白色光环的某处，那里，有一个……或者说“有一幅”抽象玄奥而令人赏心悦目的花纹占据了光筑环体的一小段，半点不显得突兀，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云朵盯着那个“花纹”，视线随着环体的顺时针旋转慢慢移动。 她不认识那个花纹，但身为环的主人，她不需要认识便自然而然地明白它所表达，或者说“象征”的意思。 它象征着……馒头。 云朵眼前一黑。 …… 云卿暗叹一声，扶住云朵小小的身体，用了点技巧传输过去一点灵力，助其稳定心神。 见云朵的状态稳定下来，眼神勉强聚焦，云卿柔声劝慰道：“馒头作为天环界自古以来的三大主食之一，不论是其象征意义还是实际意义，都拥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以此为基点，并非没有问鼎高环的可能。” “事实上，如今天环界仅有的十一个八环强者之一，机巧灵妙仙君，其初始意象就是‘凿子’。” “……凿子？”云朵成功被吸引走注意力。 “是的，凿子，家族、门派批量培养‘环工匠’最常用的初始意象之一。”云卿轻抚云朵的脑袋，郑重地说道，“直到四环为止，机巧灵妙仙君都只是为数众多的‘量产’环修中的一员，但如今，他毫无疑问站在天环界众多修士的顶端。” 云朵承认，她确实有被安慰到一点点。 只是……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馒头呢？”云朵茫然地看着自家母亲大人明艳的脸庞，喃喃着问道，“我明明有在认真地进行斋戒……” 云卿沉默片刻，眼神中多出些许难以察觉的歉意：“家里出了害虫……你喝的水里被掺杂了过量的安眠药水和隐雾晨露。” 隐雾晨露，一种辅助低环修士进行环染的药剂，主要原材料是隐雾莲开出的花朵在无雨无雪的天气、清晨日出前后的一个时辰内，花瓣中凝成的露水。 隐雾莲作为一种花瓣普遍被中高环修士拿去泡茶喝的灵植，其出产的特殊露水简单调配而成的低环药剂，正确使用的话，本身并无毒副作用。 然而，再无毒副作用的药剂，也架不住逆着症状过量使用。 刚觉醒的始环本就缺乏稳定，存在不低的被“污染”的隐患，隐雾晨露的作用又是让环更易于接受意象的浸染…… 那个下药的人，甚至还掺进去过量安眠药水，以此彻底断绝云朵主观选择的机会。 恶毒，无以复加的恶毒。 “为什么……我明明绝大多数时间都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得罪任何人……”云朵放在薄被上的手不自觉抓紧。 云卿心里无声地叹息，仍然放在云朵脑袋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温声说道： “总会有那么些鼠目寸光、愚昧无知又自私至极的人……你放心，所有罪魁祸首和帮凶都已经被惩戒，作为补偿，本属于他们的资源配额全部归你，你所需的意象来源物，家族也会优先帮你收集。” “……谢谢母亲大人。”云朵垂下头，不想让自己眼中的恨意被看见。 忐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安下心来，且终于有资格开始构想美好的未来，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一下子被毁了前途。 前世今生，云朵第一次品尝到仇恨的滋味。 沉默片刻，云朵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恨意，低低地问道：“凶手是谁？” “……是我的侍妾苗氏和他生的儿子云洪。”云卿沉声说道，“他们嫉妒你的天赋，认为你的存在会挤占他们的资源。” 云朵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苗氏，和他的儿子、自己的“八哥”云洪，云朵勉强算是认识，可是…… 据她所知，云洪今年八岁，去年才觉醒始环啊！ 这么大一个环修世家，母亲大人还是堂堂一个高环修士，难道还供养不起几个低环子女修炼所需？！ “……不要尝试理解他们那狗屁不通的逻辑，那只会让你跟着变蠢！”云卿告诫道，最后一次拍了拍云朵的脑袋。 东洲云城云氏有史以来最强的家主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那华美的大红绣金宽袖，一边状似平淡地说道： “那两人如今都被关在地牢里，已经灌下大量隐雾晨露彻底污染了环，不日便送去田庄做苦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去看看。” 环修的环没有实体，不像武侠小说中的丹田、筋脉一般容易被破坏，因此这个世界惯用的“废除修为”方式，是用大量似乎有所关联却构不成系统意义的杂乱意象填满已有之环的容量。 这种比起“废除修为”更像是“废除前途”的惩戒方式，实际操作起来相当麻烦，且需要耗费不少资源，只有拥有相当底蕴的势力才会动用，通常只用来针对比较有地位、不便直接杀了了事的特殊人员。 比如，犯了大错的家主亲子。 云朵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八……云洪也……？” “八岁就能怂恿自己阿爹毒害亲妹妹的好儿子……我可不敢接着培养。”云卿淡淡地说道，表情看不出喜怒。 云朵哑然。 她本以为是母亲大人的小妾苗氏自发动的手，所谓“宅斗”嘛，虽然理由莫名其妙，但有前世各类小说打底，云朵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云洪怂恿的？这就超出她的认知了。 第4章 前世宿慧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云氏当家家主每个亲生子女都被分配了一座独立院落，资源配给更是定额的，要缩减、扩增也只会是因为家族经济状况变化或者经营策略调整，而不会是因为人数。 云朵实在无法理解那个云洪的脑回路。 好，云洪今年八岁，尚且可以说是熊孩子不懂事，那苗氏呢？难道连他也不懂事吗？ “不要尝试去理解蠢货的逻辑！”云卿再次强调道。 “……好的。”云朵再次低下头，回避云卿过于具备穿透力的目光。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云卿再次语气淡淡地问道：“要去地牢‘探望’他们吗？” 迟疑片刻，云朵摇头。 云卿挑了挑眉，略显意外地询问道：“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云朵用力抿唇，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不值得。”她这样说道，“反正他们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 如果他们真的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那确实不值得她再耗费一丝一毫的心力。 而如果他们没有……那她更不应该去“探望”。 另一头，云卿不疑有他，只是满意地赞许道：“很好！我的女儿，就该具备如此心胸。” 停顿片刻，云卿又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朵摇头。 “那就好好修养。”云卿从床榻上站起身，温声叮嘱道，“过量安眠药水的后遗症还有些许残留，药房的侍女差不多该送药来了……待着就好，不必相送。” “谢谢母亲大人。”云朵轻声应着，目送云氏当代家主和全程一语不发的嫡长姐一前一后离去。 “对了。”刚刚挑起隔断珠帘的云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止步回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前世宿慧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你长姐霜霜和云……苗洪都是，不用太过介怀。” 仍然坐在床上的云朵瞳孔瞬间放大，心脏骤然漏跳一拍。 下意识地，她看向跟着云卿止步回头的云霜。 这位气质清冷如霜、仿佛面瘫的嫡长姐恰好也在看她，两边对上视线后，年芳十五的少女努力扯动脸颊的肌肉，露出一个无比僵硬古怪的“笑容”。 ——若非云霜的眼神确实透着善意的话，云朵后来回忆时，打死都想不到那是一个笑容。 总之，突然遭遇连番惊吓，云朵只觉得思维仿佛宕机，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看着自家最小的女儿一脸傻乎乎的样子，恶作剧成功的云卿心情愉快地勾起红唇，随即若无其事地招呼自家长女道：“霜霜，走了。” “是，母亲大人。” “……啧，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得活泼一点啊？” “恕女儿无能为力。” “唉……” …… 云朵又懵了一会，才突然惊醒般，默默躺回床上，拉起薄被盖好自己。 难怪那位母亲大人对云……苗洪的处罚半点都不留情面，原来那家伙也是穿……嗯，还不能武断地认为他也是“穿越者”，说不定“宿慧”现象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常见呢？毕竟云卿目前的十个孩子里，就有三个被认定为拥有“宿慧”…… 这一下子，云朵是真的相信“苗氏父子已经遭到惩罚”这件事了。 “恶毒自私的八岁孩子”和“恶毒自私的拥有宿慧的八岁孩子”，显然是两个概念，前者心性未定，尚有不低的矫正可能，而后者……或许也有被矫正的可能，但显然不值得。 内心深处刚压上来不久的巨石利落地被移除，云朵精神一阵松快，暗暗感激这辈子的母亲大人的宽容大量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自从她对这个世界建立起初步认知之后，便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不得不面对的另一块巨石。 ——虽然在面对入门步骤时云朵一脸懵，但那是因为“斋戒”这个流程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相应的教科书和普及读物上压根就没有详细地进行描述，顶多给个短句一笔带过，这不意味着云朵对环修之道缺乏整体的、系统的认知。 语言天赋还算不错的云朵，早早学会了天环界现行的语言文字，并且将除去到家族学堂上学之外的几乎全部空余时间，都花费在了阅读与思考上。 环修之道，初始意象非常重要，理论上其所囊括的概念越广，未来所能够成就的高度也越高，但这并非绝对。 比如，剑修。 最初得知环修中也有专精剑之一道的剑修，并且这个群体还极为强势时，云朵是惊讶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天马行空的路径选择，意味着路途中可能遇到的风险也将天马行空。 全新道路的开拓，注定意外重重，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面对意外、挑战未知，更不是所有人都具备充裕的资本可供挥霍。 ——如粉荷这样年仅十五便能够抵达三环的少女，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真的会喜欢被“量产”吗？ 走自己的路，听起来风光又气派，所需消耗的资源不说，一着不慎，便是如同“修为被废”一样断送未来。 相反，走已经被大量前辈探明的道路，方向明确、风险低不说，只要不是死板地照抄——通常所说的“量产”指的就是死板照抄，基本都能够在大框架内摸索出独属于自己的道路，未来可期。 仍然以剑修作为例子，这个群体的初始意象几乎都是剑，但具体到剑的种类、品质，乃至于环染的侧重点，便因人而异，最终塑造出来的“成品”或“半成品”，更是千人千样。 而馒头……这一质朴的事物，作为天环界三大主食之一，其实也拥有现成的、成熟的体系。 只是…… 畅想了多年，惶恐了多年之后，云朵终究无法甘心于普普通通地当个大厨。 吃和下厨，从来都是两回事。 不幸的是，云朵只喜欢前者，对于后者，她不能说一窍不通，但也只能照着菜谱做到“还行”、“不难吃”的程度。 第5章 装什么大头蒜呢？ 可是，以馒头为初始意象的话，不当厨师还能延伸出什么呢？ 云朵用力摇头，好不容易才赶走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来的各种发光料理特写。 料理……回血加buff……现实又不是游戏，最多也就是食疗…… 食疗……医生？奶妈？ 霎时间，诸如血肉再生、毒奶、丰饶孽物、萤草、纲手、七七、心海等等乱七八糟的词语一股脑地涌入云朵的脑海。 云朵躺在床上，再次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赶走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努力将总是跑偏的思维拉回现实。 ——她算是明白了，这思维难以自控的症状，也是那一杯“白开水”的后遗症残留。 ……不过，从主食延伸到生命、丰饶什么的，好像真的可行？ 云朵开始回想前世看过的各种神话传说，尝试从中整理出不同神话体系下各个主掌“生命”、“丰收”的神灵的特征。 …… 执律堂地下，讯问室。 云卿翘着二郎腿歪歪斜斜地坐在主座上，百无聊赖地欣赏、研究着自己前日为了500岁大寿精心制作的美甲。 以云卿平日的习惯，虽然算得上精致，却也是不耐烦于做那过于繁复的妆容的，更遑论于给自己的十个手指甲各自绘上一幅艺术品般的莲花图了。 十幅微缩的火莲图，乍看各不相干，细品之下却是相互映衬，隐隐连成了一个更有韵味的整体。 越是品味，云卿越是为绘下这十幅火莲图、已经白发苍苍的那位曾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外甥孙女感到可惜。 ——那个孩子，在微缩立体绘画一道上有多么才华横溢，在环修一道上就有多么愚钝，如今更是寿数将尽…… 这十幅火莲美甲图，将是那个孩子最后的作品。 对此，云卿本是打算拒绝的，那个孩子存世的最后之作，不该这般轻飘飘地、无关紧要地停留在她的指尖供她把玩。 转念一想，这天环界，终究是力量至上、强者为尊，倘若那个孩子的最后之作能够以点缀这具七环修者躯体的方式流传下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等朵朵这事儿了结，她就去找师兄，请他帮忙重炼这十幅火莲图，将它们变成特殊的灵器或是环器！ ……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研究着自己指甲上火莲图的云卿抬起头，正好看到大开的询问室门外，执律堂今晚当班的执事领着两个律卫押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童进门。 挥退闲杂人等，云卿调整姿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随性，随后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两眼男童——她决定断绝关系的亲生儿子苗洪，表情淡淡、语气也淡淡地说道： “听说你嚷嚷着找我？” 苗洪今年八岁多，模样生得可爱，眉眼间却满是阴戾桀骜之色，令人观之不喜。 他抿了抿唇，抬起手不情不愿地弯腰行了个动作勉强合格的礼，随后抬起头盯着云卿那张风华绝代的明艳脸庞，相当刻意地沉下声音说道： “我是你的儿子，更能带给云氏很多利益，你不该这么对我。” “哦？”云卿挑了挑眉，语气轻慢，“你这所谓的‘利益’，是蒸汽机？发电机？还是核反应堆？都不是啊……别跟我说是火药？” “看样子是了。”云卿点点头，看着瞪圆了眼睛一脸惊骇的苗洪，言谈间越发轻蔑，“这天环界……‘天环星’的南极海底，还躺着一艘货真价实的星际飞船呢，搁这跟我装什么大头蒜啊。” …… 数日后，云卿的书房。 在侍女的帮助下脚不着地、尽可能端正地坐在书房中常备的用于待客的一张雕花红木靠背椅上，云朵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裙摆，紧张得不知不觉冒出了一身薄汗。 此前，云朵刚向自家母亲大人提交了这几日“思考人生”的成果——写废了一大叠稿纸、用光了好几管墨水最终才誊抄出来的几页关于未来发展道路的纸，这会儿正等着对方的评价呢。 上下两辈子学习成绩都算得上优异的云朵，这会儿终于理解了前世那几个成绩一般优秀、家境普通的朋友为何高考成绩即将下来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了。 ——虽然修炼与高考大相径庭，混为一谈不合适，但这种即将决定一辈子命运的“气氛”，却是相通的。 高环修士的神魂强于普通人，阅读与思考的效率比普通人高，这些都算是常识了，因此，云朵对于自己堪堪在心里默数到70，自家母亲大人便放下了手中写满字的几页纸的事情，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云卿将手中的“报告”放回书案上，抬眸看向自家小女儿时，目光中满是赞赏： “以‘通过进食摄取养分维持生命’的角度，从‘食物’意象往‘生命力’的方向靠拢，非常不错的想法！” 闻言，云朵高高悬着的心当即放下一半，言语间却仍然难掩忐忑：“那您觉得我的设计足够合理吗？可行性高吗？” “挺合理的，值得一试。” 云卿先是给出肯定，随后详细解释道： “大小三才式设计虽然是天环界公认的最稳固也最有前途的结构，但对环的容量要求非常高，以你的始环彰显的资质来看，原本我不会建议你使用这种极其少数的天才专属的打基石方式，但考虑到你所选取的一环的意象都较为‘普通’，占用容量显然不会太多，因此可以大胆地进行尝试。” “另外，你这个设计，第一个可见的难点，在于二环到三环，从‘药膳’意象到‘医学’意象的过渡；第二个可见的难点，在于三环到四环，从‘医学’意象到‘生命力’意象的过渡。” “前者便罢了，后者……”说到这里，云卿放缓了语气，神情不知不觉变得严肃，“若是能成，前途无量。” “……”云朵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可我只是初步定了中环的‘主题’，连一个具体意象都还没有决定……” 云卿摇了摇头，解释道：“最重要的，是思路以及你自身对相应思路的认可，旁的，比如具体意象的选取，反而只是细枝末节。” 第6章 云卿的许诺 最重要的，是思路以及自身对相应思路的认可？ 相当唯心啊…… 云朵若有所思。 “总之，”云卿郑重地许诺道，“若是你三环时，能够成功浸染‘医学’意象并且以大小三才式结构完整地打下九个基石，那么，我将竭尽所能，助你突破到四环。” “而若是你四环时，能够成功浸染‘生命力’相关的意象，那么，我将亲自带你上隐仙宫拜师！” 隐仙宫，天环界当代排名第四的环修宗门。 “才第四”，听起来似乎很一般，但若是加上诸如“仙门四巨头之一”、“万年老四”之类的一大串“外号”呢？ 据云朵所知，天环界承平已有万年之久。 这万年来，各大宗门势力之间大的纷争没有，小的摩擦与竞争却从未有过一刻止歇，所谓的综合实力排行，自然也就不会一成不变。 整整上万年，连“天环第一宗门”的位置都几经易主，然而，这隐仙宫，却是牢牢霸着第四的位置从未有过动摇，颇有些笑看风云变幻的出尘之意。 单看这万年来的兴衰史，比起在第一至第三之间沉浮、互相视为死对头、竞争激烈的万象阁与五行门，与在第二和第三之间徘徊、因为过于偏科注定无缘第一的剑修宗门万剑宗，同为综合性宗门、堪称“与世无争”却牢牢占着“第四名”的隐仙宫，简直就是个另类。 事实证明，对于另类的存在，人们总是乐于谈论的，而谈论得多了，各种不靠谱的“传说”自然而然地也就多了。 看着一脸缺乏实感、多少显得有些呆的小女儿，云卿心情颇好地说道： “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你娘我啊，就是隐仙宫的弟子。” “……诶？”云朵小小吃了一惊。 云卿没有进一步解释，转而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八环强者‘机巧灵妙仙君’吗？” “记得。”云朵点了点头。 ——这么一位鼓舞了她的“前辈高人”，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抛到脑后呢？ “他也是隐仙宫的弟子。”云卿含笑说道。 这…… 云朵眨了眨眼。 “不止如此，”云卿笑盈盈地又说道，“他与我，可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云朵又眨了眨眼。 好半晌后，云朵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趁着自家母亲大人心情好，干脆直接问道： “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族里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像仙君这样的名人，生平事迹难道不会被人扒得干干净净吗？” “当然会了！”云卿肯定地点头说道，“如果他没有从一开始就隐藏身份的话。” 呃…… 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云朵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在家族学堂上学时，云朵没少听大小号同学，甚至是先生们谈论起“仙门四巨头”相关，按照他们言谈之间自然流露出的“视角”来看，显然都是不清楚自家家主大人其实是隐仙宫弟子这件事的…… ——难怪隐仙宫明明是天环界排行第四的宗门势力，其门下弟子却少有什么能够被人津津乐道的着名事迹……感情都是隐姓埋名出行啊！ 但是，为什么呢？ 都是名门正派，有必要吗？ 仿佛看出了云朵的疑惑，云卿耸了耸肩道：“因为会很麻烦啊！” “当然，不是谁都怕这种麻烦的。”她又补充道，“很久以前——大约三千年前，隐仙宫弟子出行并没有隐藏身份的风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就流行，乃至习惯起非正式宗门事务不露身份了……” “不用想太多。”云卿笑意盎然地眨了眨眼，眉目间竟有几分小女孩般的俏皮自然流露，“信我，你会喜欢隐仙宫的。” 其实云朵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自家母亲大人看起来不打算继续话题的样子。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会期待的。” “好好努力！”云卿坐直身体，唤来侍女送云朵回她的院子。 ——自家小女儿比预想的更加未来可期，她得好好跟师兄聊一聊才行。 ……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云朵这个院子的侍女长“玉慧”便迎了上来。 “侍女长”这个职位，类似于云朵前世认知中的管家，根据其具体负责的范围大小、内容多寡，权利、地位各不相同，互相之间差别极大。 “九小姐，新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您现在就可以过去验收。”外表打理得一丝不苟、严肃刻板的中年侍女长玉慧一板一眼地行礼后汇报道。 “这么快？不是还要搭建一个厨房吗？”云朵诧异地问道。 不怪云朵大惊小怪，毕竟，前几日她被告知可以搬进更好的新院子里时，那个新院子才开始重新装修，厨房部分更是推倒重建。 ——按照家主大人云卿的说法，她这个“馒头”始染，不管以后如何发展，肯定是少不了接触厨房了，不如一口气建造一个规格内最好的，反正资源份额非常充裕。 “厨房部分也已经搭建完毕，一应厨具已经就位，食材方面，还需要九小姐递交申请书。”玉慧一板一眼地汇报道。 “这样……”云朵想了想，刚进院门没几步的她，干脆转身朝外走，“那我这就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直接住新院子不回来了。” 玉慧应了一声，和粉荷一起亦步亦趋地缓步跟在云朵侧后方合乎规定的位置。 ——没办法，五岁小女孩那小短腿，实在走不快。 第7章 第一环的设计 新院子占地面积颇大，几乎是原本的三倍还多，就是位置相对“僻静”了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云氏族地外围建筑再怎么扩增，核心地方考虑到防御系统的更新换代与成本问题，注定不会超过一定的规模。 总的来说，云朵对于自己的新院子，还是相当满意的。 就是…… 怎么说呢？ 这个世界的工程效率与质量，以及所谓“规格内最好的厨房”的含金量，高得彻底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看着眼前一大堆好像认识但其实完全不会用的厨具，云朵一脸懵逼。 身为云氏当代家主亲生的、只有五岁的女儿，在此之前，云朵理所当然地从未踏入过厨房半步，因此，直到今天，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至少在“民用技术”方面，其实一点也不落后。 ——云朵原来那座院子，家居方面其实也有不少“高科技”，只是，生于环修世家，她不知不觉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些外表古朴的神奇物件，都只是“修二代”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真是，错得离谱啊！ 震惊着，感慨着，云朵再次默默地警醒自己： 绝不能因为前世生活在一个所谓的“现代社会”，就傲慢地轻视这样一个仿佛古代，却将飞天遁地视若等闲的超凡文明。 …… 经历了“异世界灵器版”电磁炉、电饭锅等等外表眼熟内里却完全不同的一众“高科技”厨具的冲击后，云朵恍恍惚惚地跟着侍女长玉慧简单地逛了一圈自己的新院子里外，随后来到书房，铺开一张家族统一印刷的修炼资源申请书表格，握着一杆竹管硬笔，状似沉思地开始发呆。 ——世界观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她得缓缓…… …… 蒸馒头，煮米饭，煎玉米饼；清炒白菜，盐渍桃子，凉拌藕片；卤猪肉，炖鸡肉，烤鱼肉。 这便是云朵不惜提交“天环界民间常见食物调查统计”申请书，兴师动众拿到数据，冥思苦想之后，为自己的第一环挑选出的九个基石意象。 ——主打的就是一个圈地盘，啥都沾一点。 这九大基石，以“摄取养分”为主题，参考了斋戒馒头的“少添加”，其意象来源物的味道其实非常一般，但云朵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的小目标是“医学”乃至“生命力”，而非“美食”。 第一组小三才基石，馒头、米饭、玉米饼，对应天环界三大传统主食作物小麦、水稻、玉米，取“主食”之意。 第二组小三才基石，白菜、桃子、藕片，分别来自植物的叶、果实、茎，同时包含了蔬菜与水果、陆生与水生，取“素食”之意。 第三组小三才基石，猪肉、鸡肉、鱼肉，分别代表兽类、禽类、水产，囊括了海陆空食材，取“荤食”之意。 同时，九个意象来源物，分别采用了蒸、煮、煎、炒、腌、拌、卤、炖、烤九种烹饪手法，取其“摄取养分的技艺”之意。 除了第一组三大传统主食之外，云朵最终选取的基石意象来源物，并不都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天环界传统菜品，而是为了其象征的广度进行了一定的调整与妥协。 比如莲藕，这项食材更多是在东洲普及，中洲相对不那么常见，至于多高原、沙漠、戈壁的西洲，与冰天雪地的南州北洲，那就非常稀罕了。 再比如煎玉米饼，玉米是发源自西洲的主食没错，但最传统、最具代表性的食用方法其实是“水煮”，也就是俗称的“煮玉米棒”，这就和米饭的烹饪方法重叠了…… ——按照人生赢家、高环修士云卿的说法，最重要的，是思路以及自身对相应思路的认可，旁的，比如具体意象的选取，反而只是细枝末节。 …… 自家院子自带的静修室内。 云朵一连默念数遍《清心灵诀》，终于勉强摆脱了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环修之道，基石意象的浸染并不提倡循序渐进，相反，在环的容量足够的前提下，一气呵成更为上乘。 据说，第一环最好的打基石方案，是在始染之时，一口气浸染完所有的基石意象。 只可惜，始环本就缺乏稳定，始染更是充满变数，翻车的天才多了，慢慢地，也就罕有人愿意冒着自绝前程的巨大风险，去争那么一点点起跑优势了。 首先，是补完“主食组”的意象。 云朵探身，将摆放在身前的矮几上的八个盘子中，分别装着一些米饭和一块玉米饼的盘子挪到自己面前。 深吸了口气，云朵再次默念一遍《清心灵诀》，以此平复不知不觉再次紧张起来的内心，随后，她改为默念早已背诵得滚瓜烂熟，却直到最近才有机会真正尝试运行的《天环妙法》。 《天环妙法》，天环界普及程度仅次于《清心灵诀》的用于辅助环染的基础心法口诀，哪怕是初学者也能很快掌握。 说来也怪，这《天环妙法》，云朵本以为只是类似于前世广播体操之类的东西，结果所有提及的书籍，以及包括云卿在内的族人都说，这就是天环界已知“最好的”辅助环染的功法…… 据说，天环界已知的历史中，并非没有人尝试改良《天环妙法》，或者干脆另辟蹊径自创全新的功法，可惜，前者要么无从下手，要么越改越差，后者干脆压根就比不上《天环妙法》…… ——奇妙的修真世界。 这就是云朵终于相信《天环妙法》真的是天环界最好的辅助环染的功法后的第一想法。 毕竟，这意味着，几乎所有的环修士，至少在功法这一项资源上，都是平等的。 心念起，米白色半透明的带状光环应召而出。 云朵小心翼翼地运行起第一次完整使用的《天环妙法》，将目标锁定在面前两个盘子里分别装着的米饭与玉米饼上，心中默念自己想要提取的意象。 第8章 云朵的疑惑 观之玄奥神秘的光环自顾自安静地顺时针旋转着，仿佛无物能够动摇它的运行。 突然，纯色的光筑环体上唯一的花纹处，有柔和的微光涌动，随后扩散至其两旁。 不多时，与环体同色、只是透明度较低的微光散去，象征着“馒头”的花纹两旁，各有一个不同形状与含义的花纹静静地出现在那里，仿佛原本便该是如此。 云朵松了口气。 第一组小三才基石意象“主食”，顺顺利利地浸染成功了。 理论上，米饭和玉米饼意象浸染成功时，象征着“馒头”花纹的那一部分环体恰好旋转到云朵背后，她应该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变化才对，可谁让环这种东西，不论有没有显化于外，都会在其主人的识海中留有一份完整的“实时观测影像”，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够仔细观察呢？ 总之，这《天环妙法》无愧于天环界环染第一功法，确实远比云朵事先想象的更加简单。 再次默念一遍《清心灵诀》以保证心平气和不出差错，云朵将装着米饭和玉米饼的盘子挪到一旁，转而拉过来分别装着三样素食的盘子，准备再接再厉。 …… 云朵欣赏着主体仍然是米白色半透明带状的光环，心情自穿越以来，前所未有地感到愉快和雀跃。 环这东西，真的是非常神奇的存在。 当第三组三个“荤食”意象顺利浸染时，环自己似乎也知道这就是全部了，原本分布并不规则的九个意象花纹，竟是重新排布起来，间距变得相等不说，还有隐约的纹路相互勾连形成一个赏心悦目的整体。 又欣赏了一会儿，云朵终于舍得挪开目光，再次念诵《清心灵诀》，静下心来开始细细地感受自己从第一环中得到的超凡能力。 一般来说，环修第一环打完全部基石后，所获得的超凡能力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被动能力，少有能够外显的主动能力，云朵，显然不是那极其少数之一。 擅于处理、辨识食材的好坏、营养、副作用等，料理技能随之加强了一波……除此之外，嗅觉、味觉有所强化，消化能力增强，体能也强化了一点点…… e……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果然还是有些失望呢…… 奇迹没有发生，云朵小小地失望了一会，便收拾好心情，起身向静修室的大门走去。 ——环染并不会消耗意象来源物，这几盘云朵亲手烹饪出来的食物，种类虽然平常，味道也一般，用材却是同类之中的佼佼者，可不能浪费。 喊了静候（把守）在门口的粉荷进来消灭掉九盘分开来看份量其实不大的食物，云朵一边盘膝坐在蒲团上等待，一边神游。 成功浸染一组九个基石意象之后，云朵这第一环的容量还剩下大半，堪称是宽裕得惊人…… 这一是因为云朵所选取的意象实在是过于普通平常，就像云卿所说的那样占不了多少容量，二是因为她的资质确实很不错。 环的容量并非是固定的。 每一道健康的环，在其诞生之后，都能够依靠后天的修行进行强化。 云朵所知的强化环的方式主要有三种。 一为潜修打坐，方法为以环感知世界，并摄入天地间的游离灵气对其进行滋养。 二为历练，或者说实际应用，以行为与认知相合一的方式来深入接触意象、了解意象。 三为拓展、补充意象，简单地说，便是以一个基石意象为基础，选取合适的附属意象进行浸染，以期达成对“该环主题”的补充说明与详细解释。 这三种方法相辅相成，都能够强化环的容量与能力，第一种侧重于环体本身的强度，诸如灵力储量、摄取灵力的效率等，后两种则侧重于意象的强化与解释。 当然，第三种方法本身需要耗费一定的环容量，因此附属意象如何选取，也需得认真思量。 ——以云朵这第一环的主题、剩余容量而言，可谓是非常节约脑细胞了，毕竟，容量管够，意象来源物更加管够。 没等云朵想好下一张资源申请书怎么写，一旁的粉荷突然出声说道： “小姐，我吃完了。” “哦……嗯？吃完了？！这么快？”云朵震惊地回头看去。 这才过去多久啊？ 不算大的矮几上，九宫格排列的九个精致的烤瓷盘子干干净净，光洁如新。 “……” 不是，你怎么做到连汤汁都不剩的？！ 云朵迷茫中略带一丝凌乱。 ——原本她还打算着等粉荷吃饱了剩余的再拿去分给其他侍女的…… “小姐？”粉荷无辜地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 “……算了，收拾收拾，我们直接去厨房。”云朵站起身，一边整理裙摆一边说道，“之前申请的食材还有剩余，先用完再说。” “好的，小姐。”粉荷出手迅速，没用几秒钟便端着整齐叠起的九个盘子稳稳地站起身。 忍了忍，没忍住，云朵问道：“粉荷啊，以前没有一起吃过饭，我还真不清楚，你的食量很大吗？” “这个……还好，还好，哈哈……”粉荷目光游移。 “……你就说实话！”云朵悄悄扯了扯嘴角，“你家小姐我啊，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历练方式就是下厨和吃，偏偏我的食量就那么点，多出来的饭菜可不是一般的多，你要不说实话，我可就分出去了？” “这……呃，好……我的食量确实挺大的……”粉荷犹犹豫豫地说道。 “具体有多大？”云朵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粉荷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还从来没有放开来吃撑过……” “……” “我的工钱一半寄给家里，剩下的一半都拿去买吃的了……”粉荷小声地说道。 “……大厨房没给你饭菜吗？”云朵迷茫地问道。 如粉荷这样的卖身侍女，又是被投资的量产环修，所得的工钱按照天环联盟的规定，会有相当一部分的比例被扣除用于赎身与偿还投资，实际拿到手中的比例，各家各派视其经营方式不同而有所差异。 云氏的话，属于相对比较乐于归还卖身契的那一部分，因此发下来的工钱比例较少，只有三成，但粉荷毕竟已经三环，总工钱相当可观，云氏还管吃穿住行…… 怎么做到一半全拿去买吃的还没吃撑过的？！ 看粉荷这性子，也不像是喜欢那种华而不实、不填肚子的高级零嘴的人啊？ 第9章 丹修？ 见自家小姐似乎产生了误解，粉荷连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大厨房见我食量大，已经酌情给了我三倍份量的饭菜……” 粉荷越说越小声。 “……”云朵木然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没人排挤欺负粉荷，她就是单纯的食量大…… 传说中的异次元胃袋美少女？ 云朵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粉荷。 芳龄十五岁的少女一身干练的窄袖侍女服，鹅蛋脸还算清秀，身高中等的身段凹凸有致，既不显得瘦弱又没有多余的赘肉，看起来活力满满。 身为三环的环武者，粉荷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自家小姐那其实一点都不隐蔽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想起曾经礼仪嬷嬷的教导，于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朵很快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说道：“走……以后我下厨‘历练’多出来的副产物，优先给你吃。” ——好想知道她有没有本事将这位二次元既视感满满的黑洞胃少女喂胖…… 另一边，不知自家小姐心中所想，粉荷登时就感激涕零：“谢谢小姐！小姐您真是个大善人！” ……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云朵浸染完又一批九个拓展意象，刚带着又一次大饱口福的粉荷走出自家静修室的大门，突然，天边炸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家族的防御系统应激启动。 刹那的惊愕后，粉荷顾不得细究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将手中端着的餐具一扔，脱兔般蹿到云朵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在一连串瓷器破碎的“哗啦叮哐”声里，只在上辈子学过几招防狼术的云朵愣了一会，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她惴惴不安地转头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结果只看到粉荷略微放低重心的背影。 一句下意识的疑问在喉咙里滚动，即将脱口而出时，又被云朵硬生生地咽下。 十五岁少女的躯体能够遮挡的面积极为有限，越过其肩头、身侧与肢体的空隙，隔着家族防御系统荡起的微光与玄奥花纹，云朵看到燃遍了一侧天空的炽焰红莲。 不由自主地，云朵想起了云氏现任家主、自家母亲大人云卿平日里酷爱的红莲图，想起了族人与侍从偶尔谈论起现任家主时的赞叹。 云朵愣愣地张了张嘴，迟疑着吐出一句略带慌乱的疑问：“……敌袭？” 粉荷没有马上回答，她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燃遍半边天的红莲状火焰气势汹汹地卷起，在刹那的膨胀——云朵差点以为它们要炸了——后如潮水般退去，还天空一片无云的旷远蔚蓝。 又过了一会，眼见着没有更多的动静发生，粉荷这才谨慎地回答道：“家族防御系统没有进一步激活，应该是没事了……” “……没事了？”云朵老老实实地躲在粉荷身后，仍有些如坠云雾的不真切感。 “大概、可能……”粉荷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哦。”云朵木着脸，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前世生活在太平盛世的她，突然穿越转世到这样一个另类的修真世界，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遇到这种神话般的大场面——哪怕那只是偶然瞥见的冰山一角——时，她仍然心慌惊惧不已。 那是一种人在家中坐，灾祸随时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朝不保夕的心慌。 ——果然在这种“高武”的世界，寻求安全感的唯一方式是自身也变强…… 云朵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指挥旁的侍女收拾那一地狼藉的碎瓷。 粉荷？ 她的正经工作是保镖！ …… 天边的火莲退去后没过多久，应激而起的家族防御系统便重新蛰伏下去。 没等云朵真正放松下来，一个家主专属的侍女来到了云朵所居住的新院子“苍园”。 “苍园”这个名字，是装修后云卿重新起的，具体有什么寓意，云朵没敢问——她担心自己无法回应母亲大人过高的期望。 从服饰上便能分辨出来的家主侍女只是简单地传达了现任家主云卿的意思，旁的，什么也不肯说。 云朵没有为难她，带上贴身侍女粉荷便跟了过去。 …… 云卿的书房。 亲眼见到自家母亲大人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云朵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简单地见礼完毕，云卿屏退一应侍女侍男，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苗飞英和他的儿子苗洪被人救走了。” “……啊？”云朵没反应过来。 “试图毁你前途的那个苗飞英和他的儿子苗洪被人救走了。”云卿复述了一遍，表情凝重，“救走他们的，是个丹修。” “……啊？”云朵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却又因为云卿一句话宕机。 丹修？什么丹修？是她理解的那个丹修吗？ 另一边，云卿见自家小女儿露出的傻样，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丹修，全称‘金丹修士’。”云卿解释道，“他们不修天环，只修金丹元婴，在天环界算是旁门左道。” “这……”云朵傻眼。 ——还真是那个丹修啊？！ “丹修所看重的天赋与环修不同，低环修士转修金丹之道，所需付出的代价并不高。”云卿进一步解释道，“今日与我产生冲突的那位丹修不亚于七环修士中的佼佼者，我有些担心那苗洪怀恨在心，日后报复于你……” 第10章 这天环界啊，到底是天环道人的道场 “这……那该怎么办？”云朵的心不知不觉又悬起。 开局被废，柳暗花明、时来运转，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康庄大道……这剧本的既视感怎么这么严重呢？ “其实也好办。”云卿说道，“这天环界啊，到底是天环道人的道场，丹修之流注定上不了台面。” “只要让天环联盟挂张通缉令说明原委，你便占住了道义，那苗洪日后再如何飞黄腾达，也不过是个戕害亲兄弟姐妹、被扫地出门的、忘恩负义的恶徒。” “只是这样一来，你那‘馒头’始染将传遍天下，闲言碎语怕是少不了……” 云朵默默咀嚼着“天环道人的道场”这个貌似不得了的信息，面上还算冷静地摇了摇头，说道： “闲言碎语而已，我不在乎。”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道： “若我日后能够有所成就，调侃自然会变成美谈；而若是不能……一个倒在起跑线的失败者，谁又会在乎到底姓甚名谁？” “很好！你足够清醒！”云卿赞赏地点了点头，“我这便命人起草一份……两份通缉令发往天环联盟了，你要看看具体内容吗？” “母亲大人决定便是。”云朵乖巧地应道。 这不是装乖，她是真的没有兴趣知道。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回去多做几道料理，多读一点书，反正这偌大一个云氏，难道还会处理不好两张通缉令的文本？ …… 回到自己的院子，云朵试探着询问粉荷： “你知道‘天环道人’吗？” 没成想，粉荷竟然真的知道，她点了点头，疑惑地说道：“知道啊！难道小姐不知道吗？” “……不知道很奇怪吗？”云朵眨了眨眼。 粉荷想了想，也没说奇怪还是不奇怪，直接回答道： “传说，有一位身怀开天辟地之伟力的大能修士，名为‘天环道人’，他从无到有，精心打造了这个天环界，专门用于传下他一生所学凝练而成的道统，既大家都在修习的‘天环之道’……” 顿了顿，粉荷又补充说道：“我听说，‘宿慧者众’这个现象，就是这个‘天环道场’无伤大雅的一点副作用。” 云朵恍然大悟。 难怪最为普及的《清心灵诀》与《天环妙法》分别是天环界同类功法中最好的，难怪金丹之道在天环界注定上不了台面。 ——在肯德基店内大摇大摆地推销麦当劳，那不是找抽么！ 另外，既然连“副作用”都有了，那这天环界，显然也不只是一块地盘那么简单。 具体是什么，云朵自觉暂时没有资格知晓。 还有一点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阅历果然还是太少了，以至于连常识都处处缺漏…… 看来那个家族学堂，该怎么上就得怎么上，翘不得。 至于苗洪…… 走一步看一步。 还是那句话，能够问鼎高环，一切难题自解，不能的话，一切不过自寻烦恼，甚至就连烦恼本身，都显得过于不自量力了。 ……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五年。 五年来，云朵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苗洪的新消息，反倒是她人还停留在区区一环呢，这“馒头仙子”的“美名”，便意外地传遍了天环界上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与口口相传的经典反面教材之一。 什么样的反面教材？ 始环觉醒后不够谨慎以至于前途尽毁的反面教材。 反倒是那做出恶事的苗洪与苗飞英，一点浪花都没有打起，便在天环界众多通缉令之中泯然于众。 ——从这里多少也能够看出，天环界“宿慧者”与新家庭之间的矛盾，确实是普遍…… …… 苍园，前院里。 “……九妹妹名下资源这般多，九妹妹自己又用不了多少，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挪些出来助姐妹们修行，也算全了这亲亲之谊。” 一位水蓝色衣裙、与云朵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豆蔻少女拿着小团扇，温温柔柔地说道。 一身翠绿衣裙、已经十岁看着却只有七八岁大的云朵皮笑肉不笑： “七姐姐说笑了，家族配给皆有定数，若是觉得不够，自己去向母亲大人讨要便是，理由合适的话，想来一向大方的母亲大人不会拒绝。” 云朵很讨厌这个七姐姐。 云卿的儿女们共用一个排行，眼前这位排行第七，名为云霖，今年芳龄十四，十岁生日前后觉醒的始环，环的资质只能说中上，比不得云霜和云朵。 当然，资质不是云朵讨厌她的理由。 ——她云朵若是迈不过云卿口中的那两道槛，未来成就说不定还不如这个始染为“水”的云霖呢！ 这东洲云城云氏，女子天赋大多偏五行之水，男子天赋大多偏五行之土，女子始染“水”之意象，男子始染“土”之意象，算得上是老传统，虽然缺乏个性与新意，但是稳妥。 云朵真正讨厌云霖的原因是，这个云霖行事扭扭捏捏、茶里茶气的，老想占她小便宜不说，还喜欢明里暗里地搞些“宅斗”活儿。 当这是没有神秘侧力量、男尊女卑的古代后宅呢？ 这东洲云城云氏是缺她吃穿还是克扣她修炼资源了？有那些个宅斗的精力，拿去修炼不好吗？ 一力降十会懂不懂啊！ 眼见着云霖又想说些什么，云朵赶紧抢话道：“看样子七姐姐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去厨房修行了！玉慧，送客！” 话落，云朵很是不礼貌地转身走人。 ——她本来就是在去厨房的路上被云霖拦下来的。 “你！唉……”云霖气恼地跺了跺脚，却也没有纠缠，只是神情哀愁落寞地走了…… …… 苍园专属的厨房中。 打下手的粉荷有些担心地小声对云朵说道：“小姐，这么对待七小姐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云朵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七姐姐，自从年初晋阶二环之后，胆子越来越大，这已经是第二次找上门话里话外地管我要资源了……她那么能，倒是写张申请书管母亲大人要啊？” “小家子气！尽整些歪门邪道！”云朵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半点不客气。 第11章 晋阶二环 云朵非常怀疑，她这位七姐姐，怕不是真的是从某个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的后宅“穿越”转生过来的…… 不然怎么会干出收买苍园侍女这种奇葩事情呢？ 她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家族统一培养、统一分配、统一考勤、统一发工资的侍女侍男意味着什么吗？ 那几个被收买的侍女，拿了金银，转头就报告给了苍园的侍女长玉慧，玉慧转头又报告给了云朵和总管家族人事的庶务堂，前后半个小时都没到。 ——“馒头仙子”大名鼎鼎，庶务堂因为之前苗洪的事儿被家主申斥，还憋着一口气呢！ 一波操作猛如虎，把自己送上了家族重点盯防名单。 简直了。 “说起来，小姐，您什么时候晋阶二环啊？”麻利干活的粉荷好奇地问道。 “就这几天了。”云朵一边认真熬煮酱料一边说道。 自家姐姐大人云霜，某次前来探望云朵时，好奇之下尝了尝云朵做的轻食沙拉，本就口味清淡的她，自此一发不可收拾，顿顿不离沙拉…… 上个月月初，云霜成功问鼎五环，明日一大早便要出发前往位于遥远西洲的万剑宗拜师，以期修行之路更进一步。 作为常年泡在厨房修行历练的好妹妹，云朵很愿意亲手制作一些沙拉酱料当做临别的礼物，以此维护姐妹之间的亲亲之谊。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凡间酱料而已，但礼轻情意重。 再说了，云霜身为二十岁的五环天才剑修、云氏下一代的家主，云朵这区区一环修士，还真的拿不出来她眼中的“重礼”…… 听到自家小姐的回答，粉荷眨了眨眼，还是不解地问道： “小姐，您明明早在三年前就可以晋阶第二环了，为什么非要拖到现在呢？” 以至于七小姐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我今年也才十岁而已，急什么？”云朵理直气壮地说道，“把基础打扎实了，日后才好起高楼啊！” 按照天环界诸宗门联盟——天环联盟的统计，始环觉醒的年岁，只要是在十六周岁之前，就都是正常现象，不会实质地影响天赋高低。 因此，云朵真的不着急。 虽说因为环修之道的独特，先晋阶再补基础也可以，但云朵还是觉得，直接把基础打扎实了更为上乘。 云朵这种观点，得到了云卿的认同，只是…… “寿命因素客观存在，一味地求稳也不可取，该晋阶就得晋阶。”云卿如此说道。 正常来说，天环界普通人寿数约一百，一环修士寿数也是一百，二环修士增加到一百二十，三环修士增加到一百五十。 到了中环，寿数则分别为：二百、三百、五百，自此已经是“仙凡有别”。 而到了高环，寿数差异更为悬殊，分别为：一千、三千、一万，真真是应了“修真无岁月”这句话。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理论上的一般情况”，实际是，天环界增加寿数的手段不少，“燃烧”寿数的手段更多…… 云卿想说的是，千万要注意别苟过头，不然万事俱备却因为衰老而无力晋阶，那可就成笑话了。 对此，云朵的第一反应是： 不至于不至于。 她现在能苟得住，主要是因为还没满十六周岁，等她满了十六周岁，估计旁人还没开始着急，她自己就要先着急了。 一开始，云朵是打算在一环苟到十六周岁的，只可惜，近半个月以来，云朵的修行进度近乎停滞，再耗下去，也不过是凭白浪费时间罢了…… 为此，云朵专门去请教了自家母亲大人。 云卿的回答是：“一环就只是一环而已，上限就那样……你该晋阶提高上限了。” 是的，晋阶二环，连带着一环的上限也会提高。 对此，云朵自然没有什么不甘愿的。 ——都苟到上限了，还想怎样？ …… 送别了出发前往西洲万剑宗的自家母亲大人和姐姐大人，云朵闭门谢客，窝在静修室中开始准备晋升二环。 二环所需的九个基石意象来源物，云朵已经精心准备好分别装入带有保鲜保温功能的灵器食盒里，就摆放在不远处的矮几上随时等候取用。 现在，云朵首先要做的，是晋升二环。 按照《天环妙法》所记述的，云朵以最让自己感到舒适的姿势——双手各自放松地搁在胸腹上的平躺姿势，躺在事先铺在地上的、带有一只枕头的软垫上。 放松地闭上双眼，云朵一边观想识海中那一道自诞生起便雷打不动地匀速旋转、仿佛无物能够撼动的玄妙灵环，一边默念《清心灵诀》。 待到杂念尽消、灵台清明之时，云朵心念一动，转而一边默诵《天环妙法》用于辅助晋阶的那一段口诀，让灵力随着口诀所述而游走，一边开始想象，有一道全新的灵环，从已有的那唯一的一道灵环中孕生而出。 …… 修真无岁月，这句话既是指修行极为消耗时间，也是指在修行状态下，修者难以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当云朵自冥想中苏醒时，发现自己的两道灵环不知何时已经外显，以大圆套小圆的同心圆模型，缓慢地围绕着自己以相同的角速度反向匀速旋转。 这新鲜出炉的第二环位于第一环外侧，与第一环一般为米白色半透明，宽度、亮度、厚度亦相仿，二者之间，大约隔了云朵一个拳头的距离，除此之外，便是一个遍布神秘玄奥的花纹，一个仍然一片空白。 云朵吐了一口气，没等高兴起来，便又默念起《清心灵诀》，强制让自己保持在心如止水的状态中。 一连数遍，确认自己足够心平气和，云朵从软垫上起身，不紧不慢地来到摆放在矮几旁的蒲团上盘膝坐下。 ——接下来，该一鼓作气地浸染第二环的九大基石了。 第12章 药膳 云朵定下的第二环九大基石意象来源物是三大类共九道不同的药膳，目的是放大养分的概念，将一切有益于自身的物质，都定义为“养分”。 第一组三道药膳的主题为“增补”，这一组，只负责“补”。 第二组三道药膳的主题为“祛除”，这一组，只负责“损”。 第三组三道药膳的主题为“调理”，这一组，损有余而补不足，如同黑与白之间的灰，又如同太极阴阳图中的边界，彻底定下第二环的基调。 三组共九道药膳，方子都是云朵写了申请书，云卿命族里派人四处奔走拜访各路名医名厨，最终才由云朵自己拍板决定下来的。 ——这天环界毕竟不是前世那个世界，云朵前世还算丰富的营养学知识与经验，到底做不得准。 云霖说，云朵资源份额那么多，用又用不完，不如拿出来分享给兄弟姐妹们，其实很没有道理。 云朵所需要的意象来源物相比于同阶，确实显得“廉价”，但知识的价值难以估量，家族为此派人四处奔走探访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与人情，也是折算在云朵的资源配额里的。 ——云朵的路子实在太野了，家族缺乏相关的知识储备，接到申请书后可是好一通忙活…… 总之，为了二环的九大基石意象——主要是相应的药膳知识与那九道方子，云朵自始环觉醒开始积攒迄今的资源份额，一口气全扔了进去还稍显不够…… 好在，一环与二环的资源配给本就不同，而那九道药膳方子，本就是二环所用，考虑到云朵的情况——她平常修行消耗的资源确实不多——与现任家主云卿的交代，家族管理财经与资源配给的度支堂爽快地同意了她提前支取。 顺利地浸染完九大基石意象，云朵看着容量同样剩余过半的第二环，欣慰地伸了个懒腰。 ——不枉她在一环苟到上限啊！ 她决定了！ 二环也要努力苟到上限！ 嗯，底线就定为二十周岁好了。 …… 收起外显的灵环，云朵打开静修室的大门，对兢兢业业地守在门边、察觉动静眼巴巴看过来的粉荷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欢欣地说道： “成了，我已经是二环修士了！” “我就说小姐肯定会顺顺利利地晋升二环！”粉荷兴高采烈地拍手说道，随后没忍住向云朵身后的静修室内部稍稍探了探头。 非常清楚自家的贴身侍女在期待些什么，云朵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 “那些都是药膳，沾了个‘药’字，不比旁的食物，先拿去岐黄堂问问，看看你能不能、合不合适吃。” ——云朵虽然早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涉略医学，但如今也只掌握了些皮毛而已，可不敢给三环修士把脉…… “好的，小姐。”粉荷点头答应下来，转身进了静修室，将那九个造价昂贵的灵器食盒整整齐齐地码起抱在怀里。 …… 云氏家族的岐黄堂，顾名思义，管着族里的医药，养着几个家族医生。 这几个家族医生有的是外聘的，有的是族里培养的，有的是量产的专精医学的环修士，有的只是普通人。 有趣的是，这岐黄堂不比其他，唯一的长老并不是医生，对医学只是知道点皮毛，主要负责岐黄堂的各种庶务工作。 专精医学——哪怕只是量产——的环修士培养难度极高，云氏不精于此道，唯一的二环医学专精修士还是外聘的量产环修，并且人同意聘请的理由是找个顺眼的地方养老…… 云朵和粉荷来到岐黄堂的时候，年过中年的岐黄堂长老和那位二环的环修老医生恰好都在。 听闻了两人的来意，老医生笑呵呵地示意粉荷过去，望闻问切一番，指了指一字排开放在柜台上的九个食盒中的三个，说道： “这三道增补药膳可以吃，旁的就算了，不适合丫头你。” ——为了防止弄混，云朵在九个食盒的盒身上贴了纸条，纸条上标注有药膳的名称、主要疗效和禁忌事项。 “三道增补药膳都可以吃啊？”云朵有些诧异地说道。 “丫头身体好，不憷这一点儿补。”老医生笑呵呵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 云朵点了点头，又虚心询问道： “粉荷还有哪些类型的药膳可以吃呢？我以后修行恐怕天天都得产出药膳……总不能都送到这岐黄堂等着需要的人来领走？” “这……”老医生摸了摸胡子，神情很是为难，“是药三分毒，长期大量吃的话……还是送到这岐黄堂来，让想要的自个儿来领。” 一旁，天生长得严肃的岐黄堂长老赞同地点了点头： “先送过来，再视情况分发比较稳妥……这食盒虽然昂贵了点，但族里还负担得起，多采买一些备着就是了，就当是九小姐给大家伙儿发福利了。” 家族药材的采买，少不得过这位岐黄堂长老的手，云朵想了想，点头同意的同时，提出了自己的小小条件： “可以的话，我希望粉荷能够优先领取这些个药膳。” “当然。”岐黄堂长老爽快地答应，“这些药膳本就是用九小姐的资源配额制作的……九小姐当然有资格决定它们的去向。” …… 返回苍园，云朵一头扎进厨房里。 倒不是急于修行，而是…… “……小姐获得术法了？是什么样的？”粉荷一边将三个空食盒搁置在一旁的大桌上，一边惊喜地问道。 云朵扯了扯嘴角，表情怪异：“附魔馒头……” “……啊？”粉荷一脸迷茫。 第13章 新能力 环修之道，当某一环预定的基石意象全部浸染完毕后，当环所能够提供的超凡能力大多就已经明朗，鲜少再有大的变更——那通常意味着玩脱了。 在那之后，环修的修行，体现在超凡能力上，更多的是已有能力的强化与开发，或者换用另一种更直观的说法——技能升级。 云朵的第一环所提供的超凡能力，是擅于处理、辨识食材的好坏、营养、副作用等，以及嗅觉、味觉、消化能力、体能的增强，都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常驻型被动，与相关领域的天赋异禀者比起来，其实差不太多。 云朵晋阶二环后，除了旧有能力的全面增强外，相当罕见地只获得了一个新能力，那就是主动技能“附魔馒头”。 被云朵暂时命名为“附魔馒头”的这个术法，本质并不复杂，效果解释起来也简单，就是“让馒头中的养分更易于消化吸收”。 嗯，各种各样的肠胃不够给力者，以及赶时间没办法好好吃饭的社畜的福音。 听完云朵简单易懂的解释，粉荷目瞪口呆：“这……” “总之，先蒸几笼馒头和几个包子、花卷、蛋糕，我先试试这个术法的‘边界’在哪里。”云朵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过奇怪。 “好、好的……”粉荷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开始指挥常驻厨房的侍女帮忙准备相应的材料与厨具。 …… 一通忙活后，结果很快便出来了。 事实证明，不论是包子还是花卷、蛋糕，都无法成为术法“附魔馒头”的目标，哪怕是将包子和花卷、蛋糕做成馒头的样子…… 听起来，这术法要求还挺严格的。 但…… “小姐，为什么包子不行，馒头夹肉馅就可以？”粉荷难以理解地询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包子就是包子，而馒头，不管夹什么都还是馒头？”云朵也很迷茫。 馒头形状的蛋糕不能成为目标，但一层薄薄的馒头皮包着蛋糕却可以；外表做成馒头模样的花卷不可以，把馒头加工成花卷的形状却可以…… 就很离谱。 并且有趣。 云朵思索片刻，吩咐一旁待命的厨房侍女去炖一些汤水，自己则来到灶台前，准备试试炒馒头、炸馒头、煎馒头等等等等，能不能行。 …… 忙活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夜已深，苍园的小厨房中，仍然灯火通明。 粉荷破天荒地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一种差点让云朵没眼看的幸福傻笑：“吃饱了……吃饱的感觉好幸福啊！嘿嘿！” 云朵看了眼周围一溜吃撑样子的侍女，嘴角微微抽了抽，努力严肃表情询问道：“感觉如何？真的好消化吗？” “小姐，非常好消化！进肚子里没一会儿就没了！”粉荷兴奋地说道，两眼几乎放光。 ——在这强者为尊的价值观大行其道的世界，“附魔馒头”这样一个朴素过头的术法，粉荷表现得倒真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能力一样，偏偏她还是认真的。 “……”来回打量厨房中的侍女们片刻，云朵没忍住疑惑地问道，“那你……你们是怎么吃饱的？还一副吃撑了的样子……” “呃，这个……”粉荷挠头。 这时，旁边一个侍女犹豫着说道：“那个……九小姐，我的肚子其实不撑，甚至挺空的，但就是有一种‘已经很饱了’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粉荷连忙点头。 “这样啊……”云朵沉吟片刻，目光瞥过桌上试验剩下的几个馒头，想了想，伸手拿起其中一个，“我试试。” ——之前云朵不自己尝试，是因为晋阶二环后，她的食量和消化能力都有大幅度增强，后者甚至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控制自己吸收摄取什么或者不吸收摄取什么，作为测试“更易于消化吸收”的程度而言，实在是不够直观。 当然，现在云朵想尝试的是意料之外的“饱腹感”，因此倒是不影响什么。 第14章 福馒头 今天做的这些馒头，个头都不大，当云朵吃到最后一个馒头时，终于感觉到了一点那种奇妙的饱腹感。 “……原来如此，和平常的‘食量’挂钩么……”云朵吞下最后一小口馒头，终于明白了饱腹感的来由，“就是不知道‘吃饱了’还硬要继续吃会怎么样……” 一旁，饱腹感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粉荷想了想，说道：“小姐，今天已经晚了，明日我来试试？” “这……不太好？”云朵有些犹豫。 自环而生的术法向来千奇百怪、没个定数，很难说这理论上只是助消化的“附魔馒头”术法，吃多了到底有没有副作用。 ——尤其是在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饱腹感”信号的前提下。 “小姐，我的食量您还不知道吗？大不了真的吃撑了！”粉荷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担心。 云朵思索片刻，还是没有答应，只说明天先过去岐黄堂好好咨询一番。 …… “附魔”这个词，在天环界到底过于冷僻，这二环唯一的术法，最后被云朵命名为“福馒头”，截取自“祝福馒头”。 当然，术法的名字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术法的效果。 云氏岐黄堂特聘二环医学专精老医生一连花费数月的时间，亲自设计实验并证明了，福馒头吃多了并不会怎么样，就是容易营养过剩发胖而已。 当然，这是在福馒头的馒头，只采用常规食材的情况下。 得益于“馒头不管夹了什么、蘸了什么、浸了什么都还是馒头”这一规则，云朵理所当然地开发出了用福馒头术法帮助消化一些不太容易消化又需要追求快速消化的丹药的用法。 ——当然了，丹药本身的品阶太高的话，才二环的云朵，福馒头术法能够产生的帮助极其有限。 总之，一个形式奇葩、看似没有什么大用的辅助型术法，在确认能够辅助消化吸收丹药之后，突然就变得前途无量了起来。 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云朵的七姐姐云霖，突然就闭关潜修了似的，在好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次出现在云朵的视线中。 …… 天环界的地图很大，远比云朵前世认知中的地球表面积还要大得多，当云卿再次出现在东洲云城地界时，已经是一年多过去了。 ——当然，以云卿座驾的速度而言，她肯定是在哪里耽搁了时间，并且大概没有认真赶路。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云卿归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不说，座驾飞舟上还下来了好几个花枝招展的美男子…… 云朵只能说，母亲大人您高兴就好。 总之，云朵多了一个妹妹，她不再是家主最小的女儿了。 …… 这日，云朵刚完成一批“夹心馒头”的“加工”并送走，许久不见的云霖突然找上了门。 “九妹妹，你听说了吗？十年一次的东洲英杰大赛。”仍是一身水蓝配色衣裙、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云霖温温柔柔地说道，仿佛曾经的不对付半点不存在一般。 “听说了，不关心。”云朵无所谓地回答道。 这些年，云朵都有好好地去家族学堂上课，虽然平常不怎么说话，几乎都是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处于那样一个热闹的公共场所，多少会听说一些消息。 “这……九妹妹怎么能不关心呢？”云霖愣了愣，当即就蹙起了眉。 “我一个向医生努力的厨子，为什么要关心战斗型环修的赛事？”云朵莫名其妙地问道。 什么叫怎么能不关心啊？ 一个面向东洲三十周岁以下青年才俊的赛事而已，不关心难道就会道德有亏了？ 还不如去关心关心现任天环联盟盟主是谁呢！ 毕竟，云朵还真的不知道现任天环联盟盟主是谁…… 第15章 飞舟出行 被云朵不客气的一句话噎回来的云霖呼吸一窒，登时就有些羞恼，转念想到是自己有求于人，就又有些不知所措和着急。 说到底，云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 虽然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但她的上辈子，仅仅是个养在后宅深闺中的不受重视的庶女，刚刚及笄便病死在了远嫁的路途中。 ——活了两个十五岁，可不等于拥有了三十岁的阅历。 “我……是姐姐说错话了，九妹妹别生气，好不好？”云霖有些别扭地说道。 老天有眼，早早了结了她那谨小慎微的一生，又还了她这前程远大的一世。 然而，面对此世所见这神仙般的一切，云霖内心深处终究是自惭形秽的。 这种难以言说的、积郁于心的自卑，在云霖始环觉醒，终于有了些自己确实是其中之一的实感时，又矛盾地催生出了挥之不去的、不讲道理的自负。 极度的自卑与极度的自负，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导致云霖总是忍不住地拿自己与周围的人进行比较。 既占了嫡又占了长、美若天仙才华横溢、一身慑人气势的大姐云霜，在云霖看来，那就是真正的仙子，潜意识里就不敢去亵渎。 而那几个兄弟，受前世养成的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观念的影响，云霖下意识地认为不应该去与他们比。 于是，同为一母所出的几个庶姐妹们，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云霖最常拿来比较的对象。 云氏当代家主云卿所诞下的十一个孩子中，长女云霜，今年二十一岁；次子云松和三女云芊，为一对龙凤胎，今年十九岁；四子云琅，今年十八岁；五女云璎和六女云珞，为一对双胞胎，今年十七岁；七女云霖，今年十五岁；八子已经被逐出家族，排位空着；九女云朵，今年十一岁；十子云晨，今年七岁；十一女云姗，今年一岁。 理论上，与云霖年纪最为相仿的云璎和云珞，才更应该是云霖的比较对象，奈何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行事实在是过于……“狂野”，让极为保守的云霖下意识地就敬而远之。 而比云霖年长四岁的三女云芊，其阿爹乃是名门子弟，对自己的一对儿女管教极为严格，云霖平常想见都见不着…… 于是，不算男子排行仅在云霖之后、很容易见到人的庶妹云朵，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她暗自比较的对象。 ——虽然云朵是个天赋堪比长姐云霜的天才，但她的始染是个“馒头”啊！ 总之，优质的始染，以及比云朵先一步晋阶二环这件事，让云霖在面对云朵时，多少有些优越感存在，哪怕对方的年纪其实比她小四岁，哪怕对方后脚也跟着晋升二环，并获得了一个很受欢迎的术法。 “我没有生气。”云朵摇了摇头说道，“七姐姐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修行了。” ——之前那一批“夹心馒头”，她家二哥都亲自上门拜托并现场等待了，云朵做好之后，便亲自端出来顺便送了他一送。 结果刚要返回厨房，许久不见的云霖就冒出来拦下了她…… “有事！九妹妹，有事的！”云霖连忙说道，精心养护的双手不住地揉捏着小团扇的扇柄。 “哦，什么事？”云朵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是这样的，那个东洲英杰大赛……”云霖支支吾吾地说道，“九妹妹能不能……能不能去向母亲大人说说情，我……我想去看看……” “……啊？”云朵一脸懵。 你想去看比赛你找我干啥？ 不敢直接去找母亲大人的话，那你阿爹呢？我记得你阿爹还挺受宠的啊？ 显然，云朵的迷茫被云霖误解了，她急急地解释道： “阿爹不许我跟着家族的队伍去看比赛，他认为我现在接触外面的花花世界还太早了……我就想着，九妹妹不是很讨母亲大人的欢心吗？若是九妹妹去向母亲大人说说情的话……” “……哦。”云朵点了一下头，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向厨房走去，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自己去和母亲大人说。” ——关我屁事。 这是云朵顾及风度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别说什么姐妹情谊，情谊是处出来的，这互相之间，一年到头没见过几次面，平常又没注意维护，不对付的时候还更多些，能有多少情谊？ 况且，就这种小事，自己去说不行？还得绕这么大一圈…… “诶！九妹妹别走啊！九妹妹！” 云霖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没追出几步便被苍园的侍女长玉慧拦了下来。 “七小姐，九小姐让我送送你。”玉慧严肃着一张脸客气地说道。 “我……唉！”云霖跺了跺脚，到底是不愿彻底得罪这苍园的大管家，还算礼貌地离开了苍园。 …… 几天后，家族组织的东洲英杰大赛队伍如期出发，本就很想去的云霖，与压根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云朵，都在其中。 没办法，自家母亲大人发话让跟着去长见识…… …… 云氏此番出行，人员众多，直接启用了家族最大也最豪华的那一艘大型灵器飞舟。 飞舟的甲板上。 云朵趴在船舷上，惬意地欣赏着下方的风景。 不得不说，坐这玩意儿确实远比坐前世的飞机享受得多，就是成本非常高昂的样子…… 天环界并没有“灵石”这种方便的东西，像飞舟这类的大型灵器，依靠环修来人肉供能不太现实，通常要么依靠聚灵阵法，要么依靠一种被命名为“灵池”——其实就是修真版电池——的蓄能灵器，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云氏的这一艘灵器飞舟，便是聚灵阵法与灵池兼有。 再好看的风景看久了也会腻，没过多久，云朵便从船舷外收回目光，准备去飞舟的厨房溜达溜达。 现在是上午，飞舟预计傍晚才会抵达此届东洲英杰大赛的举办地点湖城，云朵有充裕的时间混进厨房“历练”一番。 ——反正人这么多，挑着方子做一些滋补或清热解毒的点心、汤水的话，不怕浪费。 第16章 闲聊 云朵到底还是没有去成厨房。 刚从船舷离开没走几步，一个清甜却爽朗的女声便叫住了云朵： “朵朵，这边这边。” 云朵寻声望去，只见另一侧的甲板上，不知何时摆放了几张拼接在一起的方桌，方桌边，二哥云松、三姐云芊、四哥云琅、五姐云璎、六姐云珞、七姐云霖都在，再加上云朵自己，此番出行的云卿子女便凑齐了。 云朵带着粉荷刚一凑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被行事向来豪爽的云璎一把按在桌边的一张空椅子上。 等众人互相简单地打完招呼，云璎迫不及待地一边将一个点心盒子往云朵这边推，一边热情地说道： “来来来，尝尝这个！云城那家几百年老字号点心铺的限量点心，我让侍女去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谢谢五姐。”云朵礼貌地道谢，顺水推舟地拿起一个造型可爱的糯米点心送进嘴里。 下一瞬间，云朵眼睛一亮，细细地品尝一番，待到咽下那一口点心，这才由衷地赞叹道：“好吃！” “是？”云璎表情得意，随后干咳一声，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过来一本不大的小册子，“这个，是我找那家的老板买的点心配方……” 云朵愣了刹那，随后笑着收下小册子：“回头我研究研究……不过五姐别抱太大的期望，毕竟我这路子，就不是冲着‘美味’去的。” “当然当然！”云璎嘿嘿笑着，再次将点心盒子往云朵这边推了推，“来，再尝尝别的口味。” 手上的这个点心还没有吃完，云朵礼貌地拒绝了。 ——盒子虽然大，但装点心的位置并不多，总共也就十个而已。 另一边，外表优雅端庄，性格却古灵精怪的云芊再次怂恿起了自家双胞胎哥哥： “松哥啊！你已经快三环了，真的不打算报名参赛试试水吗？” 身姿挺拔、气质温文的云松嘴角噙着一丝无奈与宠溺，好脾气地再次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 “这东洲英杰大赛，人才济济，家族子弟历来没个三环都是不好意思上场的，我这二环，就不去献丑了。” “诶~”云芊拉长了语调，单从声音听起来很是失望，看其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说起来，环修之道无所不包，这东洲英杰大赛却只看临场战力，到底是狭隘了些。”云松招架不住，果断转移话题。 “我倒是觉得，这个赛事只看临场战力正正好。”云璎表示不赞同，“环修之道确实无所不包，但别的，就算是能比个高低，也没什么看头啊！” “这个确实。”云芊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直接打起来好看。” 云松再次无奈地苦笑：“这可是战斗型环修展示自己、积攒实战经验的宝贵舞台……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跟个猴戏一样了呢？” “嘻嘻，哪有啊？松哥可别平白地污蔑人家。”云芊笑嘻嘻地，丝毫不以为耻。 一旁，云朵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边听哥哥姐姐们天南海北地闲聊，一边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点心。 ——偶尔这样放松一下，也挺不错的。 第17章 走，加餐去 傍晚，云氏的飞舟如期抵达湖城的城郊。 看着急速缩小到巴掌大、如同一个袖珍模型的灵器飞舟被云氏此番带队的长老翻手不知收纳到了哪里，云朵暗自啧啧称奇。 ——神秘侧文明到底是神秘侧文明，与科技侧文明或许殊途同归，但二者前进途中的风景，确实是天差地别。 湖城，顾名思义，是一座建立在湖上的城市。 在当今的天环界，并无国家的概念，天下由各个大小宗门分而治之，而各个大小宗门，则受到天环界所有宗门的松散联合体——“天环联盟”的监督与管辖。 这湖城，便是东洲有数的大宗门之一——莲心阁治下的主城。 云朵的二哥云松与三姐云芊的阿爹，正是莲心阁的核心弟子。——刚刚得知此事时，云朵着实是大吃了一惊。 “看上了母亲的天赋罢了。”云芊不淑女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向一脸惊诧的云朵解释道，“这事儿，在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云朵的视线下意识地在一众哥哥姐姐的脸上扫了一圈。 嗯，除了七姐云霖难掩惊诧之外，都很平静，看不出来是早就知晓，还是表情管理足够到位。 “……所以说，三姐这算是回爹家了？”云朵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个……应该，不算？”云芊表情不是很确定，“莲心阁山门在湖城北郊没错，但爹爹并非湖城人……” 云朵想了想，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起来，这湖城如此特别，可有什么好吃的？” “湖城盛产莲花与锦鲤。”一旁的云松适时接话道，“这家听雨轩的莲鱼宴便是一绝，不可不尝。” 此时，云氏兄弟姐妹几个仍在一起行动，正团团围坐在听雨轩的某个包厢里喝茶聊天，顺便等着开饭。 ——云氏财大气粗，直接包场了兼营客栈与餐厅的听雨轩。 “那就莲鱼宴一桌。”云芊提笔在菜单上勾了一笔，抬头询问地看着众人，“还有别的想尝尝吗？” “这个莲花清酒看起来不错……”云璎拿着菜单看了半晌，补了道酒。 ——云芊点的这一桌莲鱼宴，是十人席面的规格。 眼看着其余人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想补充的，云松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铜铃摇了摇，换来侍从点了单。 …… 一场聚餐终于散场后，云朵告别兄姐们，领了在走廊站岗的粉荷回到分给自己的套房。 房门刚刚被粉荷关上，云朵便迫不及待地转身询问自家侍女： “怎么样？他们有给你吃饱吗？” 闻言，粉荷一本正经的脸垮了垮，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 “他们准备了几桶米饭，说是饭菜管够，但我没吃几碗就没有剩了……我不好意思再要……” 对此一点没感到意外，云朵咧了咧嘴，笑道：“等我换身方便的衣服，我们去厨房加餐。” 粉荷眼睛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下去：“小姐，这不好？出门在外，毕竟不是在家里……” “没事，我去和带队的长老说一声就是了。”云朵摆了摆手，从被家族侍女提前收拾妥当的衣柜里翻出一身袖口收紧、方便下厨的裙装，“我刚刚对‘药膳’这个概念又有些新的领悟，这大赛不知道要办多久，不想等了。” “那就听小姐的。”粉荷一听关乎自家小姐的修行，顿时不再反对。 第18章 修真界怎么能没有玉简呢？ 医食不分家，这是云朵上辈子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说是对药膳这个概念又有些新的领悟，其实就是云朵凭借着环赋予的嗅觉、味觉强化以及料理天赋增强等被动技能，破解了人家听雨轩莲鱼宴的菜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罢了。 当然，对修行有帮助这事确实是真的，晚上那一桌丰盛的莲鱼宴，有好几道菜被云朵相中，准备作为二环的拓展意象来源物。 带队的云氏长老听闻云朵的来意，果然二话不说便应允。 于是，云朵带着粉荷来到听雨轩的大厨房，顶着听雨轩留守厨师与学徒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怪异目光，开始大展拳脚。 …… 这一届东洲英杰大赛的东道主是莲心阁，莲心阁提供的比赛场地是位于其山门外围的外门大演武场。 今天刚开始预选赛阶段，云朵久违地看到了仿若前世大型活动正在进行中一般的人山人海。 东洲英杰大赛全程都是淘汰制，为了提高预选赛阶段的效率，莲心阁将参赛者随机分为十六组，同时启用了十六个大擂台，直至选出每组四强为止。 低环的修士，哪怕是战斗型，力量也并没有多么夸张。 云朵带着贴身保镖粉荷，随便挑了一个位于边缘的擂台看了老半天，看到的最为华丽的“特效”，也就是排球大小的火球满场乱炸而已。 准头不太行啊…… 看着那一团团在擂台边缘的无形防护结界上炸开的绚丽火焰，云朵无声地吐槽了一句，随即拉着粉荷逆行离开擂台边的围观人群。 “小姐，您不看比赛了吗？”粉荷不解地问道。 “不看了。”云朵摇了摇头，面上还算平静地解释道，“他们的比赛很精彩，但对我的道路并无助益，不过平白扰乱心境罢了……” “小姐……”粉荷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事，只是有些意兴阑珊而已。”云朵安抚了粉荷一句，转而半开玩笑般地说道，“可惜，提前退场不够礼貌，否则倒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到湖城逛一逛。” “小姐，现在这湖城鱼龙混杂的，只有我们两个不安全……”粉荷犹豫着劝道。 “放心，我明白的。”云朵说着，指了指演武场边缘的那一排排明显是临时搭建的遮阳棚，“我们去那边蹭些茶水点心。” 那些遮阳棚，是莲心阁提供给参赛者和观赛者的休息处，供应还不错的茶水和点心，目前预选赛刚开没多久，除去几个值守的莲心阁弟子外，几乎没有人。 ——莲心阁当然准备了招待贵宾用的观礼台，演武场周围半空中飘着的那些浮空平台就是，但以云朵的“咖位”还没有资格上去。 “好的，小姐！”听到有吃的，粉荷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明快起来。 看着如此好懂、容易满足的粉荷，云朵稍微有些郁郁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 想了想，云朵对粉荷说道： “莲心阁的风评向来不错，周围的观礼台上又有高环修士坐镇，你也是三环的战斗型修士，观摩同阶修者的切磋比试对你应该很有帮助……去，我就在那边的棚子里待着，不会乱走。” “这……”粉荷仅犹豫了一刹那，便摇头果断地说道，“小姐，这预选赛要进行好几天呢，什么时候看都可以，还是吃东西比较重要！” 云朵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那便走，蹭茶水点心去。” “好耶！” …… 四面透风的简易遮阳棚里，有可供成年人躺下的长椅，也有单人靠背椅和方桌的经典组合。 令云朵感到惊喜的是，这遮阳棚里，供应的不仅有茶水和点心，还有许多报纸、杂志——虽然只是借阅。 报纸、杂志在天环界可是稀罕货，至少在云氏，云朵想看，只能去家族学堂借阅，种类没多少不说，内容还几乎都是各种严肃正经的新闻。 云朵没在意值守弟子略显疑惑的目光，要了一壶茶、一叠糕点和几份看着就花里胡哨的报纸杂志，大大方方地占据了一张方桌。 至于粉荷……她直接搬了把椅子在供应食水的柜台边坐下了，嗯，距离云朵挑的位置也就几步远。 …… 《遥感玉简技术新突破，或将在十年内普及》 在一堆眼花缭乱的三角恋、多角恋和某某天才横空出世、某某废材惊天逆袭的娱乐文章中，一个一本正经的标题突然出现在云朵面前。 云朵再看一眼，恍然： 哦，原来那份报纸翻完了啊…… 巨大的头版标题底下，稍微小一些的副标题中，“机巧灵妙仙君”这几个字引起了云朵的兴趣。 喝了口茶，云朵伸手拿起一块新的糕点，开始认真阅读。 …… 玉简，这一云朵前世在修真类文学作品中经常看到的信息载体，在天环界也是存在的，只不过一般的信息，没有必要动用到它而已。 毕竟，玉简的制作成本不便宜，纸质书籍又不是不能用。 而所谓的遥感玉简技术，通篇文章看下来，云朵最强烈的感觉就是： 啊！互联网！ 其次就是： 云氏什么时候能通网？！ …… 突然在遥远的异世界遇见了前世非常熟悉喜爱的事物——虽然实际并非是一回事，云朵喜悦激动之余，又有些小小的感伤。 也不知道她前世的家人们，如今过得好不好…… 摇了摇头，云朵闭上眼，默念《清心灵诀》以平复自己的心境。 再睁开眼时，云朵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一个人坐在了她对面的那张靠背椅上，正双手环胸、眉头紧皱地上下打量她。 云朵下意识地看向本该位于几步外的粉荷，发现自家侍女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自己侧后方的位置，正一脸警惕地盯着方桌对面的不速之客。 贴身保镖一如既往的靠谱，云朵心下稍安，重新看向对面那位穿着打扮有些男女不分、看起来也就十五岁上下的红衣少年，谨慎地开口问道： “你是……？” 第19章 鱼年 少年一头黑发长发随意飘散着，深棕色的瞳孔间或有模糊的火光一闪而逝，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容貌美丽，乍看令人难以辨别雌雄。 ——正是之前那个在擂台上火球乱轰、被云朵暗自吐槽准头不太行的参赛者。 听到云朵的提问，少年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倨傲地说道： “听好了，小爷大名‘鱼年’。” 鱼？ 云朵思索半天，始终没能在有限的见识中找到“鱼”这么个姓氏的存在，只好搬出那句万能客套话，礼貌地回应道： “久仰久仰……我是云朵，不知鱼公子所来何事？” 见对面这小女孩如此识趣，红衣少年鱼年那一副“小爷来找茬”的表情有所缓和，以一种相当生硬的“不经意”语气问道： “我之前在擂台上时，见你对我的表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甚至半途转身就走，怎么？难道你的火焰玩得比我更好？” 闻言，云朵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儿来的小心眼大少爷啊？ 眼睛还挺尖，那么多个围观群众，偏偏就注意到了海拔位于平均线以下、几乎要被遮挡个严实的自己……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云朵好脾气地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一个厨子，摇头和叹气是因为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始染失败的过去。” “这……咳！” 听完云朵的解释，鱼年登时满心尴尬，长得比云朵还要好看的脸涌上一层薄红。 “那什么。”鱼年努力保持面上的镇定，强行让自己的目光不再游移，“你几环了？” “二环。”云朵不亢不卑地回答道，一心只想赶紧将人糊弄走。 “哦，二环啊。”红衣少年点了点头，突然神采飞扬地宣布道，“好！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小爷了！小爷罩你！” 这…… 这人脑子莫不是有病？哪有这么收小弟……小妹的？ 云朵努力绷住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失礼，尽可能委婉地解释道： “鱼公子的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家中尚有母亲殷殷期盼，不便离家远行。” “多大点事？”讨人嫌而不自知的鱼年挥了挥手，一脸不在乎，“让你家母亲一起跟着就是！” “……”云朵抽了抽嘴角，终于没忍住道，“我家母亲大人七环呢！” “哦，七……”鱼年点头点到一半，点不下去了，“……七环？！” 看着红衣少年微微瞪大眼睛，只是惊诧而未曾恼羞成怒，云朵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粉荷虽然也是三环，却只会一些朴素的拳脚功夫，在这个距离下，少年不管不顾一把火烧过来的话，很难护得云朵周全。 趁着红衣少年惊讶的功夫，云朵赶紧思索怎样才能体面地抽身离去。 没等云朵想出个所以然，就见自称鱼年的少年很快平静下来，点了点头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家世……” 顿了顿，鱼年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轻咳一声，再次摆出那种极为生硬的“不经意”表情，难掩好奇地问道： “那什么，既然你家母亲是七环……你到底是怎么始染失败的？竟然成了一个厨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斋戒时喝的水被掺杂了过量隐雾晨露和安眠药水而已。”云朵稍显冷淡地说道。 此时，云朵的心里已经极其不耐烦，若不是不想给家族招惹麻烦的话…… “哦，这样……”鱼年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僵滞住。 下一瞬，红衣少年猛地抬起头，眼冒精光，嗓音不知不觉高了八度： “馒头仙子！你是那个馒头仙子！！！” 第20章 我闪！ 鱼年喊出“馒头仙子”的刹那，云朵心中霎时间涌起众多纷繁嘈杂的、或成型或不成型的念头。 电光石火间，诸般杂念相互碰撞，最终汇聚合一，化成少女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 “啊对对对，我就是那个馒头仙子。” 云朵心中豁然开朗，坦然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倒霉蛋、反面教材。 另一边，率先开启这个话题的鱼年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红衣少年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再次目光游移： “那什么，你看那个隐仙宫的机巧灵妙仙君，人开局还是个小宗门的量产工匠呢！现在不也是风光无限，连我家那个嚣张跋扈的老爹都得礼让三分……” 他这是在安慰我？ 还有，“隐仙宫的”？“我家老爹都得礼让”？ 云朵先是诧异，随即意识到什么，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跳，缓声说道： “不知令尊是……？” 鱼年抿了抿唇，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模样，但还是开口回答，声音拉得老长： “哦……五行门的炽阳仙君。” 云朵默然。 好家伙！当今天环界仅有十一个的八环修士之一，五行门的太上长老炽阳仙君。 妥妥的太子爷啊！ 心中思绪电转，云朵面上不动声色，委婉地询问道： “我记得，五行门地处富庶而人杰地灵的中洲，鱼公子为何特地跑到这穷乡僻壤参加这‘东洲英杰大赛’？” 不情不愿地报出老爹的名号后，鱼年其实便在悄悄地观察对面那个长得还没他胸口高，偏生一副沉稳老成模样的小丫头的反应，见对方神情间有惊讶有意外，却并无谄媚、畏惧之类的反应，心底不知不觉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是莫名地感到志得意满。 ——小爷挑选小弟……小妹的眼光果然毒辣！ 鱼年心里高兴，当场就表现在了脸上。 “那个啊，老爹管得太多，中洲那些个比赛啊，一个比一个没意思。”少年撇了撇嘴，努力表现出自己对“拼爹大赛”的不屑一顾。 哦，叛逆期离家出走。 云朵暗自点了点头，懂了。 “但东洲这地方，修士的整体水平确实不如中洲，更遑论鱼公子这样的名门之后了……这些个参赛者，应该没有人是鱼公子的对手？”云朵多少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比赛，不禁灵器、环器、符箓、丹药等身外之物。 “这个……”鱼年语塞，随即故作洒脱成熟地摆了摆手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还真让我遇上了横空出世的不世出的天才呢？” “如此，那小女子便预祝鱼公子得偿所愿了。”云朵客套间，动作迅速而不失礼地走完了一整套告别礼仪，“小女子该去给族中兄弟姐妹的比赛壮声势了，鱼公子留步，他日有缘再会。” 话音刚落，云朵不顾愣神的红衣少年，回头拉着粉荷赶紧走人。 ——惹不起我还不会躲吗？ 虽说她云朵真要论起来，也能对着同为八环修士的机巧灵妙仙君喊上一声师伯，但亲疏有别，一个师妹家没见过面的庶女，关系哪里比得上亲儿子？ 因此，这位鱼年鱼公子，还是远着些的好。 毕竟，她云朵身上的笑话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不自量力企图攀高枝”。 ——她毫不怀疑，这位翘家的太子爷，随时随地都被那位炽阳仙君派出的高手暗中看护着。 …… 莲心阁外门大演武场，东洲英杰大赛预选赛如火如荼。 人山人海的观礼人群中，被云朵拉着手的粉荷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位红衣公子没有跟来，终于忍不住悄悄询问自家小姐： “小姐，那位鱼公子来历不凡，这样甩脸子给他没问题吗？” “甩脸子？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甩脸子了？”云朵无辜地看向粉荷，“是我行礼的姿势不够标准，还是告别的用语过于粗俗了？” “这……”粉荷一脸困惑，忍住挠头的动作，实话实说道，“都没有，小姐的礼仪没有差错……” “那不就得了？”云朵点了点头，一脸笃定，下一瞬间，她突然泄气似的，咧了咧嘴问道，“说起来……族里的兄弟姐妹们，现在有正在比赛的吗？” “有的，五号擂台那位公子就是。”粉荷回答道。 “五号啊……”云朵辨别了一下方向，转身走向五号擂台的方向，“走，‘壮声势’去。” ——说了要去给族人“壮声势”，云朵就真的去“壮声势”，一点也不打算打折扣，免得落人话柄。 这样一来，那位鱼年就算真的小气巴拉地要发作，她也能理直气壮地回家向母亲大人告状。 …… 莲心阁山门范围外，高空中，一艘隐形的豪华飞舟，甲板上。 一位容貌俊朗阳刚的壮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头火红的中长发如烈焰般在微风中肆意张扬。 “查一查那个丫头。”他垂眸看着不远处的落地镜，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如果没问题，就将她认作义女。” ——那巨型屏风一般的落地镜中，清晰映出的，正是红衣少年鱼年被云朵扔下后，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甚至连现场一应声音都给忠实地还原了。 “是。”本该空无一物的某处，有男子的声音清晰地应道。 这时，男子的不远处，一位懒懒散散地坐在靠背椅上的妙龄女子伸手拈起一颗蜜枣，幽幽吐槽道： “父亲，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变，咳！跟踪狂啊……” 男子瞪眼，正要发作，妙龄女子立马端正了姿态，正色说道： “人家姑娘很明显不想高攀，忙着划清界限呢！您要不就别添乱了？” “什么话？！什么话啊这是？！”红发男子一口气梗在胸口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差点没把手中的茶盏给熔了，“当我炽阳仙君的义女难道还委屈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这可说不准诶？”妙龄女子装模作样、一脸忧愁地说道，“人家姑娘好好地在家里当着大小姐，日子说不定有多逍遥快活呢？您这一来，就想将人家划拉到家里当义女……说是义女，实际就是侍女。” “就算真的当女儿养了，这家里也还有几十个亲生的女儿呢？这资源啊，就算再丰厚，落到她一个义女头上的又能有多少？说不定还没人家家里给的多呢……” “再说了，这天下的姑娘多了去了，总不能弟弟搭讪一个，您就认一个当女儿？” 第21章 炽阳仙君 妙龄女子一通并不委婉的话下来，炽阳仙君冷哼一声，反倒恢复了冷静。 “我这至阳之道，高环之前需得保持童子身，我这不是担心年儿年轻气盛忍不住嘛……”炽阳仙君越说越小声，显然也知道自己理亏。 妙龄女子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这才哪到哪呢？起码也得等约上会了才有鸳鸯可以打啊？” “……你说得对，是为父着急了。”炽阳仙君有些尴尬地低头认错，话锋一转，“说起来，女儿啊，你身为我的长女，这也五十好几了，什么时候领个俊俏后生回家啊？” “……我突然又有灵感，这就去闭关冥思了。”妙龄女子一脸严肃地站起身，“女儿告退。” …… 当晚，云朵找到此行带队的家族长老，表明自己留在客栈修行的意愿。 不出意外地，长老拒绝了。 “大赛举办期间，湖城鱼龙混杂，家族在客栈中并无留守力量，不安全。”长老还算耐心地解释道。 见此，云朵不再坚持。 …… 明月当空。 隐形飞舟上，某间布置豪华的书房中。 “……霓裳仙子的庶九女？并且霓裳仙子还是机巧灵妙仙君的师妹？”炽阳仙君意外道，“这霓裳仙子，原来也是隐仙宫的弟子……” “隐仙宫这隐藏身份的风气，还真是麻烦……”炽阳仙君扶额。 作为当今天环界的火系第一人，炽阳仙君平日里对同为火系的修士，下意识地就多了几分关注，七环修士中的佼佼者、同样以玩火出名的霓裳仙子云卿，自然早就进入过他的视野。 炽阳仙君如今将近两千六百岁，以八环修士理论寿命三千而言，算得上是“逼近大限”。 五十多年前，眼见着突破无望，炽阳仙君开始大肆娶妻纳妾，试图生下一个天赋卓绝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至阳之道，而霓裳仙子云卿，便是他曾经求娶的对象之一。 可惜，对方礼貌但坚定地拒绝了…… 回想起当年的事情，炽阳仙君有些疑惑地对着书桌前某处空气询问道： “我记得，当年霓裳仙子的背景调查也是你做的，为何……” “回仙君，近些年，这位霓裳仙子有意无意地不再遮掩自己的隐仙宫背景，可能是想为自己的女儿铺路。”空气中，有道男子的声音恭敬地说道。 “女儿？”炽阳仙君挑眉。 “霓裳仙子的嫡长女云霜，字无瑕，二十一岁，去年晋升五环，拜入西洲万剑宗。” “豁！二十岁的五环！”炽阳仙君诧异地挑起火红的眉毛，“难怪了……” “年少爷十五岁晋升四环，不比那云霜差。”隐形的男子不动声色地奉承道。 炽阳仙君对此不置可否。 环修之道，并非晋升越快越好，单就晋升速度而言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况且，天环界宿慧现象普遍，若是重活一世之人，比之真正的新生子，在知识与眼界上，多少会占些便宜。 当然，二十岁晋升五环，确实不是资质愚钝之辈能够做到的，就算是在天才的领域而言，也当得上一句“不世出”。 “说起来，这云霜是个剑修？她的灵环偏什么属性？”炽阳仙君突然起了爱才（储备儿媳妇人选）之心。 “云霜小姐确实是剑修，走的无情道路子，灵环如其名，偏向冰属性。” “冰属性……”炽阳仙君瞬间没了兴趣，“这霓裳仙子不是火属性修士么？怎么生了个冰属性女儿……” “其实……”隐形的男子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其实，那位霓裳仙子并非火属性修士……” “哦……嗯？嗯？！不是火属性？！” 炽阳仙君一脸震惊，一头如燃烧烈焰般本就非常不服帖的中长红发越发往“倒竖”的方向靠拢。 “这也是近几年才确认的消息，很大可能也是那位霓裳仙子主动透露的。”隐形的男子解释道，“霓裳仙子的环之道，其实是水火共济、阴阳相生，因此……” “原来如此……”炽阳仙君吐了口气，再次感叹，“隐仙宫这风气啊……” 书房中安静了片刻，炽阳仙君又道： “那个庶九女云朵的处境呢？” 隐形的男子回答道： “云家九女云朵声名不显，调查时日尚短，暂时难以确认详情，但似乎得到了家族资源倾斜的样子……” “毕竟是那位机巧灵妙仙君的师妹……倒也是情理之中。”炽阳仙君点了点头，吩咐道，“收作义女之事，暂且按下，若是年儿与那丫头还有后续……到时候再说。” 就像他的长女鱼芷所说，真就这么收作义女的话，他能给的资源恐怕还没有人家丫头家里给的多…… 毕竟，他还有几十个亲生的女儿要养，不能太过偏颇。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他当年亲兄弟挺多的，亲兄弟各自生的儿子也挺多的，轮到了他，就可劲地生女儿……偏偏他这至阳之道，只有童男能走…… …… 次日。 一大早，云朵找到二哥云松与三姐云芊，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大赛，前后最多也就半个月，修行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云芊讶异地询问道。 “确实是发生了一点事情，嗯，不是什么大事，但保险起见还是避一避比较好……正巧我也不想继续看比赛。”云朵简单解释了一下那位中洲来的太子爷的事情。 “这样……”云芊眉头皱起。 中洲五行门的太上长老、八环修士炽阳仙君的儿子，那等人物，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确实应该远着些。 这时，一旁默默听着的云松开口说道： “此番爹爹虽然没有来，但给了我一个师门信物，这信物本是方便我和芊芊拜师所用，但想来，请求莲心阁照看九妹妹一二并无问题。” 闻言，云朵愣了一下：“二哥和三姐目前还不是莲心阁的弟子？” 第22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怪云朵如此惊讶，毕竟，云松和云芊，从一开始，走的就是莲心阁最经典的莲心之道。 莲心阁的莲心之道，与剑修一般，都是以一个具体的实物为总纲的专精之道，主打的就是一个“悟”字。 “目前，我们都只是记名弟子。”云松解释道，“家族的资源配给很是慷慨，爹爹不希望我们被莲心阁的人情往来所累……这拜不拜师，还得看我们自己的缘分和意愿。” “确实是这样的……这才第二天而已，是否拜师、拜在哪位门下，我们都还想再看看。”云芊点头附和道，“但就算不正式拜师，以爹爹的面子，请托莲心阁照看九妹妹一二也只是小事一桩。” “如此，那妹妹便有劳二哥和三姐了。”云朵大喜过望。 …… 莲心阁的外门与内门之间，有一座特殊的山头名为锦莲山，山头上亭台楼阁精致华美，是专门用于待客的地方。 如今正值“东洲英杰大赛”举办期间，这锦莲山倒也没有住满，还有三成的客房空余，以云松云芊兄妹二人阿爹核心弟子的身份，安排给云朵一座小院子确实只是件小事。 这一处小院子本就自带了小厨房，食材一事，云松云芊兄妹俩那位师祖随口吩咐了一声，轮值锦莲山的外门弟子们便热情地帮着采买来了一大堆新鲜食材。 当然，云朵出门并未携带太多现钱，用的是记账的方式，反正那些外门弟子们说是采买食材，其实就是从莲心阁的外门大厨房那里直接搬过来…… ——公对公走账的话，记账这一招还是很好使的。 …… 接下来一连数日，无事发生。 这天，刚到中午饭点，云松和云芊照例前来打包饭食。 ——莲心阁当然提供午餐，但种类和品质方面，显然比不上云朵精心制作的。 ——浮空平台上那些贵客们的伙食是另外准备的，不进行比较。 只是…… 看着表情稍显僵硬的云松和笑吟吟的云芊，云朵提着提前打包好的食盒，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发生什么了吗？” 云松表情勉强，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润：“无事……九妹妹，你有客人来访。” 云朵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从见面起，就一直挂着温柔婉约的笑容、一副大家闺秀典范的云芊。 云芊但笑不语。 云朵当场就产生了浓浓的不妙预感。 果然，没等云朵再问个仔细，院门外，云朵视线的死角中，一道鲜艳的红衣身影迫不及待地跳出： “嗨！丫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云朵木然片刻，很快调整好情绪，挂起礼貌的客套笑容，“午好，鱼公子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姐姐跟我说的。”鱼年大大咧咧地径自往院子里那套石桌石椅走，很是自来熟，“听说你做了许多饭菜，端一些来尝尝？” “……粉荷，将厨房最好的那几道菜给鱼公子端上。”云朵笑意盎然地吩咐道。 “好的，九小姐。”从厨房里探头观望的粉荷应了声，缩回了头。 云朵转头看向云芊，礼貌的笑脸当场就有些扭曲走形，偏又不好开口，只能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云芊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轻轻摇头，以眼神无声地回答道：“不是我！” 那会是谁？ 云朵疑惑中，就见一袭水蓝衣裙的身影犹犹豫豫地从一旁转出。 七姐，云霖。 云朵眼角抽搐几下，到底是没有发作。 表情不知何时变得温文尔雅、无懈可击的云松伸手接过云朵手上的两个手提式的巨大食盒，微笑道： “兄弟姐妹们还等着九妹妹的午饭呢，松就先失陪了……芊芊，务必帮九妹妹招待好鱼公子。” “松哥哥放心。”云芊优雅得体地应着，迈步向院子里走，“七妹妹，还不快过来？” “这就来。”云霖腼腆地应着，迈着小碎步小跑几步，随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云芊身后。 “姐姐们先坐，我再去炒两个菜。”云朵说着，一边挽袖子一边走向厨房。 …… 另一头，云松独自提着两个能装几十份饭菜的巨大食盒，紧赶慢赶地回到莲心阁的外门大演武场。 某个遮阳棚里，云璎一边帮着云松分发午饭给嗷嗷待哺的族人们，一边疑惑地询问道： “怎么这个表情？芊芊呢？” 一旁，同样帮着分发午饭的云琅和云珞也有相同的疑惑，只是未曾表现在脸上。 云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无碍，回头再说。” 分完了饭食，云松不动声色地拉了一把打算就地开饭的云璎，在对方疑问的眼神中一边以眼神示意，一边回答道： “走，我们去那边用饭。” “哦，好。”云璎意识到什么，端着食盒起身。 “四弟和六妹也一起？”云松邀请道。 端着属于自己那份饭食的两人闻言，了然地互相对视一眼，点头应了。 …… 前往锦莲山的路上，听完了云松简单解释的前因后果，云璎当即愤愤道： “这七妹怎么回事啊？那种等级的贵公子，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主动往上凑？！”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妥帖地应付。”云珞叹了口气，有些忧虑地说道。 “六妹说得对。”云琅开口附和道。 ——这云霖，在一众兄弟姐妹中行事最是小家子气、目光短浅，真真是白瞎了重活一世，还不如那个被扫地出门的苗洪…… 在云琅看来，那苗洪虽然不走正道，但确实是有些手段，也足够果决和狠辣。 说来也是有趣，自己这辈子这些个同母兄弟姐妹们，包括自己在内，竟然只有云松、云芊、云晨和云姗四人是新生子，其余的七人皆是宿慧者…… 对此，云琅一度怀疑自家那位母亲大人，是不是持有什么怀上宿慧者的秘法。 ——就在去年的某一天，云琅实在忍不住，直接坦言询问了自家那位母亲大人，而他得到的回答是一个无辜的眼神，以及一句“我也非常、非常想知道呢？”的哀叹。 第23章 大师姐 锦莲山某个僻静的小院子。 鱼年细细品尝了一圈粉荷端上来的菜色，表情越发疑惑。 一旁作陪的云芊见此，趁机解释道： “鱼公子见笑，九妹妹的环之道，并非‘食’，而是以‘食’为踏板向‘医’靠拢，因此比之旁的厨师，九妹妹在菜品的色香味上并不具备额外的优势。” “原来是这样啊！”鱼年恍然，随即又不解地问道，“那丫头做的菜，优势在哪？” “……”云芊顿了一顿，表情不变，“营养搭配合理。” “……”鱼年默然，“这个，一般的厨师费些功夫多学点也能做到？” “……”云芊努力思考。 “……”鱼年眨巴着眼，颇感有趣地等待着对面这位名叫“云芊”的姑娘的回答。 这时，刚做好一道菜端来（粉荷临时充当了布菜侍女）的云朵一边将新鲜出炉的菜品递给粉荷，一边解答道： “非要说的话，其实没有什么优势，因为对我来说，目前的一环与二环，都只是‘零件’。” “‘零件’。”鱼年咀嚼着这个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特别的词语。 片刻后，鱼年抬起头，表情难得郑重： “你就不怕，到最后仍是一地零件吗？” “怕啊，怕得要死。”云朵坦然地说道，“但这又如何呢？云氏虽小，旗下好歹管着一座城市，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厨艺是否优秀真的有差别吗？” 鱼年想了想，赞同道：“说得也是……” 世家的子女，要么闯出名堂，要么老老实实地托庇在家族的羽翼下，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因为下限实在太高了，稍微不优秀一些便是平庸。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所谓的“退路”，就显得格外的无意义，甚至是“可笑”。 毕竟，能够被称之为世家的家族，真的不差那一口饭。 小院子短暂安静了一会儿，很快便又热闹起来。 ——云松带着弟弟妹妹们，终于杀到了战场。 …… 东洲云城云氏，某个湖边凉亭。 “家主大人，有湖城的传信。”一个干练侍女长装扮、容貌普通的年轻女子汇报道。 “湖城？”懒洋洋地背靠凉亭柱子倚坐在栏杆上的云卿挑了挑眉，将目光从湖中的锦鲤上移开。 “是这样的……”侍女长轻声开始转述传信的内容。 信是云松传的，目的是报告炽阳仙君那位翘家的儿子鱼年的事情，顺便问问云卿对此事的看法，他们好据此调整对待鱼年的态度。 “炽阳仙君那个独子啊……”云卿沉吟片刻，有了决断，“也好，择日不如撞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麦，你辛苦一下，拿着这块信牌跑一趟湖城。” 云卿说着，伸手在左腕的手镯上一抹，凭空取出一块制作精美的信牌。 侍女长小麦恭敬地伸手接过信牌，粗粗一看，只见信牌正面刻着“隐仙宫”三个大字，背面刻着“云霓裳”三个大字，二者皆为现代已经很少使用了的古体字，字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 见小麦露出难得一见的惊愕表情，云卿眉眼弯弯，无声地笑了笑，解释道： “小麦啊，你追随我也有百来年了？这些年来，你我有师徒之实而无师徒之名，也该是时候改变这一现状了。” “当年若非霓裳大人搭救，小麦早已化作枯骨，不敢奢求更多。”小麦微微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你呀！性子还是这般无趣。”云卿无奈地笑道，随即端正神色，肃然道，“听好了，小麦，这不是什么‘奢求’，而是既定的事实。” “另外，霜霜选择的道路，注定我这母亲帮不了她太多，只能借着隐仙宫嫡传弟子的身份多少壮点声势。” “而朵朵……”云卿停顿片刻，神情越发郑重，“那孩子的道路，若是真的走成，怕不是连隐仙宫都护不住她……我这母亲能做的，也就是在她成长途中尽可能地保驾护航罢了。” “小麦，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东洲云城云氏家主的侍女长，而是隐仙宫长老霓裳仙子的嫡传大弟子。” “……是！师尊！” …… 湖城，听雨轩。 云氏众人用过早饭在，刚在大堂集结，正准备出发前往莲心阁山门，便见到云氏家主的侍女长乔小麦风尘仆仆而来。 在云氏，家主的侍女长只负责打理家主的私人院落，真正名副其实的家族大管家，是庶务堂的大长老。 因此，这位乔侍女长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副披星戴月赶路的模样，着实是让云氏众人讶异万分。 云松之前传信，是通过此行家族带队的长老，因此这位长老见到乔小麦，对其来意倒是心中有数。 两人私下交流了几句，随后，带队长老竟然一反常态地将云氏的队伍拆分成两队，其中一队为大多数，照常出发前往莲心阁山门，另一队仅有八人，正是云氏家主此番前来的所有子女及其贴身侍从（只有云朵未满十五岁被允许携带贴身侍从）。 待到目送大队人马远去，乔小麦这才回过头来，走向一旁站在一起、安静等候的云卿的七个子女。 乔小麦在众人面前站定，挨个地细细打量一圈，随即收回目光，神色不变地伸手在左腕上一抹，凭空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精美信牌。 一边向众人展示信牌，乔小麦一边说道： “师尊有令，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小麦不才，忝为隐仙宫长老霓裳仙子的座下大弟子，七位身为师尊之子女，虽未曾拜入隐仙宫，也理当唤我做‘大师姐’。” 说完这句话，乔小麦手持信牌，没有再继续，给众人留足了消化的时间。 片刻后。 死一般的寂静中，众人里性子最为豪迈的云璎率先开口： “……啥？” 第24章 背景够硬？ 莲心阁，通往外门大演武场的阶梯山道尽头。 这几日自觉和云氏几人混熟了的鱼年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瞧见云氏众人的身影出现在山道的另一端，顿时噔噔噔三步并做两步地奔过去，不无埋怨地说道： “今儿个怎么这么迟？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待到离得近了，鱼年突然急刹车，拧着眉，略显戒备地看向队伍中突然多出来的生面孔。 “隐仙宫弟子，乔小麦。”乔小麦抱拳，主动自报家门。 隐仙宫…… 鱼年一改平日大大咧咧的模样，端正而规矩地还礼： “原来是隐仙宫的师姐，在下鱼年，五行门弟子。” “原来阁下便是鱼年鱼公子。”乔小麦礼貌地点点头，话锋一转，直入正题道，“家师云霓裳，听闻鱼公子与诸位师弟师妹相交莫逆，甚为欢喜，特命小麦前来邀请鱼公子改日前往云城一游。” “霓裳仙子厚爱，鱼某改日得空，定然前往。”鱼年面上礼貌地应对，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这东洲云城云氏的家主霓裳仙子，竟然是隐仙宫的弟子……这岂不是说，忽悠丫头加入五行门没戏了？！ 啧。 既然身份隐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演了呢？太不专业了！ 内心的牢骚，鱼年一点也没有显示在面上，只是，心底到底是失望了，举手投足之间，不知不觉便多了些疏远。 ——他还以为这几个云氏子弟真的是品格高尚、不屑于趋炎附势的人杰，没想到是自家背景够硬…… 啧，隐仙宫没事就隐藏身份的风气真烦人！ …… 莲心阁山门外的高空中，隐形飞舟上。 “哈哈哈哈哈哈——”鱼芷笑得直打跌，形象全无，“老爹，你看看！你看看！弟弟那个委屈的小眼神儿！哎呦！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炽阳仙君亦是忍俊不禁，装模作样端着的茶盏抖了几抖，差点就洒了。 “咳！”到底是八环的大修士，炽阳仙君很快便压下来过于欢脱的心情，摇了摇头失笑道，“小子还是太嫩了啊！那几个云氏的姑娘小伙明显也是刚刚得知自家的‘背景’……嗯，那个叫云朵的丫头倒好像是个例外？” 说着说着，炽阳仙君皱起了眉头。 “这我倒是不惊讶。”鱼芷努力止住笑意，边调整过于不像话的坐姿边说明自己的看法，“那云朵，始环觉醒时遭遇横祸，浸染了个‘馒头’的离谱意象，真心要安慰的话，当今天环界，没有比机巧灵妙仙君这个活生生的特例更有说服力的了！” “倒也是。”炽阳仙君释然。 …… 下午，锦莲山某个小院里。 粉荷一边清洗厨具，一边往院门口的位置张望： “那位鱼公子，今天没有来蹭饭呢。” “自以为慧眼识英才，从一群俗人中准准挑出了几个品行高洁的同龄人交朋友，结果只是人家自身背景够硬……”云朵一边捏着可爱的造型小点心，一边撇了撇嘴，“说实话，我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呢？” 粉荷眨了眨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可是，二公子、三小姐、四公子、五小姐、六小姐他们，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家有这个背景的啊？” “这说明他们确实是值得信赖的哥哥姐姐。”云朵半点不吝于自己的夸赞。 粉荷想了想，点头认同。 至于那位鱼公子的误解？ 让他误解去。 家主大人是隐仙宫的长老没错，但小姐目前还只是云城云氏这个地方小世家的子弟，而非隐仙宫的弟子。 ——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位鱼公子与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热热闹闹的东洲英杰大赛便落下了帷幕。 没有意外地，炽阳仙君之子鱼年一路碾压夺得桂冠，无人是其敌手。 ——哪怕这届大赛除他之外，还有两个四环的黑马选手。 对于即将年过三十、参加不了下一届的那两位，云朵只能路人般地感叹一句，时运不济。 …… 这一届东洲英杰大赛，云氏族人的整体成绩还算漂亮，因此回程的飞舟上，气氛自然而然地更偏向喜庆。 今日晴好，在别人的地盘谨慎地窝了小半个月的云朵，难得地放下修行出来透气。 当然，说是透气，其实也就是在甲板上散个步而已。 因为带队长老做主在船舱里摆了庆祝的流水席，飞舟甲板上很是空旷。 云朵带着很少离身的粉荷行至某处，突然听到转角的另一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七妹！那五行门的鱼公子，与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云芊有些严厉的声音响起。 “鱼公子是五行门的贵公子，我们则是隐仙宫的千金小姐啊！这难道不是门当户对吗？”云霖弱弱地争辩道。 “呵！”云芊直接就气笑了，“你当那隐仙宫的门是那么好进的？！还隐仙宫的千金小姐？！你把这话拿去母亲大人跟前说，看她老人家认不认！” “为什么不认？”云霖原本微弱的声音不知不觉尖锐了些，“那个乔小麦，明明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侍女，都能当大师姐！” “你——”云芊气急，竟是语塞。 云朵听到了一连几声深呼吸的动静，随后，云芊冷静到冷漠的声音响起： “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既然觉得门当户对，那便去，去追逐！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当姐姐的，不愿意劝告你，反而看你笑话！” 话落，云芊猛甩袖子，踏着重重的脚步走人。 ——听其行走的方向，正是云朵这边。 云朵犹豫片刻，选择站在原地没有动。 云芊气呼呼地拐过转角，没料到迎面撞见正贴着墙排排站的云朵和粉荷，脚步当即就是一顿。 下一瞬间，云芊无事发生般，继续踩着很重的步伐往前走。 云朵眨了眨眼，默默地跟随在自家三姐身后。 第25章 坦白大会 云朵一路跟随到云芊的房中，刚随手关上门，就见自家那位向来以温柔婉约的形象对外示人的三姐动作豪放地猛灌了一杯水，随后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个云霖！气死我了！” “三姐姐别生气，气坏了不值得。”云朵默默上前，提起茶壶替云芊再倒了一杯水。 “唉……”云芊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云朵和侍立在一旁的粉荷，“坐，都坐！你也知道三姐的性子，其实很不喜欢那些个虚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三小姐。” 待众人坐定，云芊打开桌上的保温食盒，取出一盘糕点，往云朵面前推了推，说道： “这是临行前爹爹的师尊差人送的糕点，味道很是不错，尝尝？” 粉荷没有动，云朵从善如流地取了一块。 云芊并未在意粉荷的不配合——或者说她习惯于此，只是再次叹息一声，有些颓然地说道： “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这出门在外，大姐又不在，较为年长的松哥哥和我，都自觉应该担起照看弟妹的责任，但是……唉……” 云芊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云朵见此，犹豫再犹豫，到底是不忍心，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个，三姐姐知道‘宿慧者’吗？” “知道。”云芊点了点头，神色复杂，“按照天环联盟公布的大数据，天环界宿慧者众，宿慧者的比例高达新生儿的千分之一……几年前被逐出家族的那个苗洪，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云朵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见云芊疑惑中带点鼓励的眼神，狠了狠心说道，“其实，宿慧者的分布在局部地区并不均匀，比如……” “比如？”云芊一脸疑惑。 “比如，大姐、五姐、六姐、七姐、我、苗洪，都是宿慧者。”云朵看着云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嗯，四哥有可能也是，但我分辨不出来……” “……” “…………” “………………” “啊？” 云芊傻眼。 …… 云松的房间。 云松、云琅、云璎、云珞、云朵排排坐，云芊站在属于自己的座位旁，粉荷在门外站岗。 云璎环顾一圈，疑惑地询问道： “三姐突然把我们都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话说，那七妹怎么不在？” 听到云璎要多坦荡纯良有多坦荡纯良的话语，云芊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叉腰怒道： “好哇！” “五妹妹~还有你！你！”云芊不客气地依次指向云珞和云琅，“平日里逗着我这个‘姐姐’玩儿，是不是非常有趣？！” “……啊？”云璎一脸莫名。 “……”云珞秀气的眉头微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旁，云琅眸光微闪，表情不变，温文尔雅地询问道： “三姐何出此言？” “九妹妹都和我坦白了！”云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们都是宿慧者！” “呃，我说的是，不确定四哥是不是……”云朵弱弱地纠正道。 “原来如此。”云琅恍然，随即微笑着点头，“嗯，我确实是。” “哼！我就知道你也是！”云芊冷哼。 “这、这、这……”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云璎，一脸骇然，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云珞扶额。 一旁，云松苦笑着解释道： “一开始我们没往这边想，所以没能察觉……但宿慧者和新生子，确实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云璎追问道。 “这……我也说不上来，但感觉确实不太一样。”云松诚实地说道。 “眼神、观念。”云琅单手展开折扇，笑意盎然的模样，端的是公子谦谦如玉，“这些，拥有过往的宿慧者，与全然纯净的新生子，自是不同的。” “年纪越小越容易分辨。”云琅又补充说道。 “对对，就是这个！”云松恍然。 “所以说，”云芊的怒气突然冰雪消融，转而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边拉开椅子坐下，边询问道，“你们以前都是什么样的人？当然，不想透露的话，不必勉强。” “这……”云璎的脸，腾地就烧得通红，只差双手捂脸了。 而云珞，从刚刚开始，扶着额头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 云芊眨了眨眼，越发好奇了。 云琅轻摇折扇，环顾一圈，笑吟吟地提议道： “既然是九妹妹挑起的话题，不如就从九妹妹开始？” “呃……好。”云朵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保密的。 “我的前世，是个泡在蜜罐子里的幸福女子，外在，社会安定，家庭富裕，父母开明，兄长宽厚，自身则天生丽质、学业有成，虽然不曾知晓超凡力量的存在，但确实称得上一句‘人生赢家’。” “可惜，我只活到二十岁，便不幸遭遇高空抛物，丢了小命……” “高空抛物？”云芊疑惑地询问道。 云朵想了想，解释道： “在我前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虽然没有……嗯，至少我不知道有修士的存在，但民生技术极为发达，二、三十层的高楼很是常见。” “还真是我理解的那个高空抛物啊！”云芊恍然，“我还以为……啊，没事，你继续。” 云朵一摊手，无辜道：“我已经说完了啊？” “呃……好。”云芊愣了愣，随即转移目标，视线在另外三个实锤的宿慧者脸上来回游移，“接下来谁来？” 云琅一合折扇，主动说道： “我来。” “我前世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与天环界的文化颇为相似的国家，但在那里，仙神只是传说，从未有人真正寻得过仙迹，而民生技术……应该是极为落后的，至少，动辄二、三十层的高楼，在我印象中，不可能做到。” “我是那个国家的皇太子，既占了嫡又占了长，但最终的下场不是很好。” 至于怎么个不好法，云琅没有说，众人也聪明地不打算问。 静默片刻，云芊兴致勃勃地看向云璎和云珞这对容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姐妹： “到你们了！你们谁先来？” 第26章 云璎和云珞的前世 “我、我、我……这个、这个、这个……”云璎一张圆脸烧得通红，慌慌张张的如坐针毡，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一旁的云珞倒还算冷静，只是脸颊微红，并且扶额的那只手掌仿佛黏在了额头上。 云朵努力绷住表情，默默低头喝茶。 云氏子弟，一般在二十岁之前，都得到家族学堂读书。 云氏家族学堂根据读书进度，分了许多个班级，云朵和云璎、云珞姐妹俩并不在一个班级，但只凭借那极为有限的相处与了解，前世在网络上见多识广的云朵，仍然对于姐妹俩前世的关系，以及……性别，有些猜测。 毕竟，这对双胞胎姐妹动不动就会打起来，而一旦姐妹俩打出了火，某些含义极为隐晦的关键词，就会不自觉地蹦出一两个…… 当然，猜测就只是猜测而已，在没有实锤之前，云朵不会对此做出预设。 “怎么了？快说啊？”云芊眼眸亮晶晶地催促道，“不想说的话拒绝便是，不必勉强的？” 云珞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了黏在额头上的手。 “我先说。”云珞一副即将上断头台的决然表情，豁出去般说道。 “喂！！！”一旁的云璎瞪大眼睛，忍不住高声呼喝道。 云珞见此，嗤笑一声，反而更多了几分坦白的决心。 “我的前世，是个男子。”长着可爱圆脸与大眼睛、身高中等却有一副葫芦形身材、嗓音清澈甜美的少女一脸笃定地说道。 “嗷——”云璎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双手抱头脑门狠狠地磕在铺着桌布的木桌上。 “……诶？”云芊傻眼。 云松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云朵和云琅不约而同地低头喝茶。 …… 云璎与云珞，前世生活在一个没有仙迹，但有内功、轻功等似乎超凡，又似乎不超凡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武林兴盛，各式武功秘籍推陈出新、长盛而不衰。 侠以武犯禁，历代朝廷几次三番下了大力气试图整顿武林，效果始终不佳。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武林事武林解决，绝不波及平民和朝廷，慢慢地就变成了大众的共识。 云璎和云珞，前世确实是认识的，二者皆是武林望族的贵公子、不世出的天才，偏偏两家互为世仇，两人还狗血地爱上了同一个女子，非卿不娶。 于是，你死我活的争斗顺理成章。 许是两人、两家斗得太凶，又牵连甚广，那位女子一怒之下，转头便嫁给了当朝太子，并随着太子继承大统而入主中宫，风光无限。 若事情到此为止，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武林的纷纷扰扰，历来如此。 偏偏，那位女子胸怀天下，又智慧过人，帮着新皇很是利落地整治了一番逞凶斗狠之风盛行的当代武林。 两人各自的家族，便在这朝廷掀起的又一场整顿浪潮中，不幸沦为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这鸡的选择中，新皇新后到底有没有趁机挟私报复，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两人最后都死在了朝廷大军对各自家族的围剿歼灭行动中。 …… 先后听完云珞条理分明的讲述，与云璎磕磕巴巴、多少有些颠三倒四的说明，云芊眨了眨眼，没忍住向云琅确认道： “你那前世，不会也和他们在同一个世界？” 云琅摇头，非常笃定地说道： “不是，在我的前世，内功、轻功什么的，和仙神一样，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故事。” “这样啊……”云芊单手托腮，眸光清亮，一脸若有所思。 第27章 莲心阁秘闻 房中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 云朵率先沉不住气，犹豫着开口说道： “七姐的事情……” “她……”云芊秀眉拧起，欲言又止。 “随她去。”云琅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折扇，半点不遮掩自己的冷淡，“若是未曾活过一定的年岁，就算是宿慧者，也没法建立起一套相对稳固的观念。” “与鱼氏那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我云氏小门小户的，左右丢得起这个人。” 云朵沉默。 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又觉得姐妹一场，就这么放任了事未免过于冷酷…… 经典的既要又要。 云璎与云珞两人也保持沉默。 在她们的前世，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总体仍是男尊女卑，男女大防严苛。 转世之后，两人各自都在默默地调整观念，效果还算喜人，但谁让云霖举手投足之间，前世那些深宅女子的味儿实在是太浓了呢？ 因此，在云霖的事情上，两人都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该过问。 ——完全没意识到，她们这辈子也是女子。 云松叹了口气，说道：“那便这样……左右那位鱼公子品行端正，不是恶人。” 鱼公子不是恶人，聚拢在鱼公子周围的投机之人却未必。 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但无人提起。 ——那云霖铁了心往前凑，他们总不能真将她软禁了？ 沉默片刻后，云琅率先谈起旁的话题： “说起来，二哥与三姐所行之路，皆是那莲心阁的莲心之道，为何却……”不愿意正式拜入莲心阁。 理论上，天环界众环修所用的功法都是统一的《天环妙法》，互相之间只有道路之别而无功法之异，宗门现象不该如此兴盛才对。 但实际上，无论是前人的经验，还是相关的资源，都是修行途中难以或缺的重要助力，同类的有形无形资源积累得多了，宗门自然而然也就出现了。 看着弟妹们关心带好奇的神情，云松稍一迟疑，选择了坦言相告： “三十多年前，新旧阁主交替之际，莲心阁发生过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在那场风波中，众望所归的原定阁主继承人失踪，迄今下落不明，另外两位候选人，一人血债累累叛离宗门，一人心灰意冷远走西洲。” “彼时，莲心阁人心惶惶，如今的阁主匆匆上任，却因威望与才能不足，始终难以服众。” “当年那场变故的余波，至今仍在莲心阁徘徊不去，所以……” “竟是如此……”云琅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实，爹爹和我们，原本非常犹豫。”云芊补充说道，“毕竟我们兄妹二人所行之道，确实难以绕开莲心阁，也没有非要绕开不可的理由……” “师祖倒是很愿意照看我们，但我们若是始终游离于宗门之外，只当个记名弟子的话，他老人家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当然，这是之前，现在已经没有这个烦恼了。” 闻言，众人皆是点头。 ——隐仙宫的大旗确实好用！ 在天环界，私自转投他门这种事，放在正式弟子身上比较犯忌讳，对记名弟子而言，却是稀松平常，甚至是理所应当。 云松与云芊身为隐仙宫长老之儿女，走的是他们莲心阁的莲心之道，若是二人再争气一些，拜入隐仙宫甚至是爬上高位，那他们莲心阁，自然而然地便能混上一个“隐仙宫盟友”的名头，其中好处，自是不必多说。 第28章 十二年后 时光荏苒，十二年如流水逝去。 这十二年间，天环界总体而言，风平浪静，仅有或能合并成一件的两件大事。 大事其一为，机巧灵妙仙君主持的遥感玉简技术取得重大突破，成功研发出一款成本较低、便于量产的灵器，定名为“天地册”，意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书简玉册”。 天地册外形如一卷复古的玉质书简，以灵力驱动，以神识操控，既能本地存储、处理信息，亦能直接或者通过名为“游星”的中转灵器，隔空连接上被命名为“玄黄机心”的服务器，进行高效的远程信息交换。 游星的技术天环界早已有之，种类繁多，视其体积大小，可分为巨型、大型、中型、小型、微型五大类；视其与大地的距离，可分为地游星（地底、地面）、空游星（高空）、天游星（天文卫星）三大类；视其功能，可分为通讯游星、防卫游星、综合游星等等。 ——在云朵看来，游星与前世的现代卫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所谓的“玄黄机心”，则是机巧灵妙仙君的成名之作，堪称是修真版的超级计算机。 大事其二为，借着天地册产品发布会，中期成长轨迹不详、一直被大众认为是散修的机巧灵妙仙君突然公布了自身师门——隐仙宫，带起哗声一片的同时，连带着同门师妹霓裳仙子及东洲云城云氏也跟着火了一把。 ——“馒头仙子”当然也因此更火了，直接晋升成经典老梗。 …… 十二年来，辖下仅有一城、本是地方小世家的东洲云城云氏，随着家主云卿云霓裳的师门背景公开，虚幻的盛名之下，没少人心浮动，好在霓裳仙子威名赫赫、手段强硬，倒是未曾闹出什么乱子。 这些年来，云氏值得称道的“大事”也有两件。 一是，粉荷突然晋升四环。 古往今来，量产型环修能够突破到中环的寥寥无几，粉荷这不声不响的，就突然晋升了四环，着实是惊掉了一群人下巴。 三环修士寿一百五十，四环修士寿二百，粉荷三十一岁便能打破“量产环修”的桎梏晋升四环，堪称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就连家主云卿都被惊动，试图将她收作义女。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粉荷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了云氏家主抛来的橄榄枝，理由是，她能稀里糊涂地晋升，全是自家九小姐硬生生投喂出来的…… 理由如此荒诞不羁，却莫名地让人信服。 于是，云氏苍园的小厨房，自此一饭难求。 ——倒也不是云朵小气，只是，粉荷初初晋升四环，本就夸张的饭量就硬生生地翻了一倍…… 总之，云氏的族人们，自此热衷于收集各类珍贵的食材、药材，甚至是膳食方子，再配上一份好礼一起送到苍园，请求九小姐出手加工料理。 得益于此，仍是二环的云朵，资源配额明明没有涨，却再也没有用完过…… 毕竟，普通的食材、药材，真的不值几个钱。 第二件大事便是，炽阳仙君之子鱼年不知为何，突然拿着炽阳仙君亲笔手书的拜帖找上门，长期客居于云氏族地。 对此，除了以七小姐云霖为代表的部分族人欢天喜地之外，其余的族人们私底下猜测连连之余，行事越发谨慎。 …… 云氏族地，苍园，静修室中。 已经二十三岁、外表却如同二八少女的云朵静静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九样事物。 十三年，超出了预定的二十周岁整整三年多，云朵终于将二环养到上限，准备晋升三环。 当初，过了二十周岁生日数月，眼见着上限仍然遥遥无期，云朵原本都想直接晋升了，得亏了那位鱼年硬顶着炽阳仙君传承者的盛名停留在四环夯实基础作为榜样，到底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次年，当云朵对是否继续坚持越发动摇之时，粉荷突然晋升四环，更是实实在在地给了她一剂强心剂。 ——尽管云朵对粉荷“能晋升全是因为小姐的投喂”的说法表示深度怀疑。 总之，一切努力与坚持都没有白费，赶在二十三岁生日之前，云朵的二环终于圆满，能够以最为完美的姿态晋升三环。 云朵对三环的设计，不同于之前一环与二环的谨慎，而是直接囊括了整个“医学”概念的方方面面，试图一口气将抽象的知识与技术也一并纳入“养分”这个概念之中，显得格外的大胆与贪婪。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云朵希望能够在四环之前，彻底诠释“养分”的概念，以此将一环、二环与三环统合为一个整体，让“低三环”整体成为层层递进的最终极的那个三才的一才。 ——云朵确实没有一点信心能够抵达九环，但若是连想象都不敢，还不如趁早躺平了混吃等死。 云朵为三环精心准备的九个基石意象来源物，分别为三套医书、三样工具、三味药材。 三套医书，都是天环界医学圈子里公认的经典，内容类型分别为总纲、药学，以及实践技术，代表了医学的理论知识。 其中，实践技术这一套医书，不仅收录了各式手术，还有按摩、健体操等等看似不怎么搭边的知识。 三样工具，分别是一套金银针、一对药杵与药臼、一把石锁，代表了医学的具体技术。 三味药材，则如同之前的食材一般，尽可能在经典的同时，囊括天环界药材的方方面面，为以后的拓展意象浸染做准备，代表了医学的实物基础。 第三环的催生水到渠成，一如当初第二环初生时那般，位于第二环的外侧，顺时针旋转，间隔与第一环、第二环之间相同，整体呈米白色半透明，宽度、亮度、厚度亦与前二环相仿。 ——一般来说，始环觉醒后，灵环的外观除去颜色与花纹外，宽度、亮度、厚度三者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因此光从外表，很难看出一个环修的强弱。 况且，环修平常动用力量时，除非是在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否则是可以选择不外显灵环的。 三环已成，云朵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自家母亲大人分析中的第一道门槛，决定她这丰饶之道能否走通的第一个关键节点。 第29章 三环 云朵唤出自身的灵环，再次默念《清心灵诀》，直至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这才开始浸染第一组意象…… …… 苍园，静修室外。 一位身着华丽大红宫装的美丽女子翩然自空中落下，一身精致的钗环佩饰摇晃间，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尽心尽责地守在静修室门外的粉荷认清来人，连忙就要见礼。 云卿摆了摆手，示意粉荷不必多礼，便径自走到一旁那套露天石桌旁坐下。 粉荷见此，犹豫一番，站在原地抱了抱拳便算是见过了礼。 为了避免可能的小人作梗，云朵此番晋阶，除了母亲云卿和贴身侍女粉荷之外，谁也没有告诉。 现在，粉荷护法走不开，一时之间，竟是无人为云氏家主送上茶水。 ——粉荷完全没有意识到，七环的云卿都在这儿了，真要还能有“意外”发生，她这个四环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 静修室内。 看着第三道灵环上，那一组占了米白色半透明的光筑环体约三成的繁复玄奥花纹，云朵的心中无比的欢喜。 她成功了。 成功地跨越第一道蜕变的门槛，并且有望一气呵成地打下第三环的九大基石意象。 如此一来，无论未来第四环如何，她云朵，都不再是一个笑话。 云朵努力压下内心近乎满溢的欢欣，再次念诵起《清心灵诀》…… …… 静修室的大门从内开启，云朵乐呵呵地从内走出。 粉荷见此，心知自家小姐成功了，一时顾不得其他，连忙恭贺道：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云卿上下打量一番云朵，满意地点点头： “看样子一切顺利，很好！” “一切都多亏了母亲大人照料与提携。”云朵难掩笑意地行了个礼，随后唤出自己的灵环，好让自家母亲大人验收。 云卿仔细地观察三道灵环的状态，片刻后收回目光，伸出手将云朵梳理整齐的一头秀发揉乱： “好！非常好！果然是我的女儿！” 云朵呵呵傻笑着，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乱了发型。 …… 苍园的后院，有一池打理得很好的隐雾莲，如今正值春末，莲池中处处含苞待放。 凉亭中，云卿与云朵相对而坐，难得地闲聊。 “当年我许诺过，若是你三环时，能够成功浸染‘医学’意象并且以大小三才式结构完整地打下九个基石，那么，我将竭尽所能，助你突破到四环。”云卿笑吟吟地说道，“如今你确实做到了，而我也将兑现承诺……如何？有什么打算吗？” 云朵想了想，回答道： “环的力量，直接赋予了我经年老医生般的高明医术……虽然目前还只有九大基石意象涉及到的那些。” “我打算先在家族的岐黄堂坐班，一边补充拓展意象，一边跟着岐黄堂的前辈实习，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再去云城开一家医馆。” 云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 “家族岐黄堂那边清闲得很，没什么必要，过段时间直接到云城开医馆便是。” 云朵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听母亲大人的。” “说起来，你现在三环了，具体都有哪些能力？”云卿好奇地问道。 “能力其实很少……”说到这个，云朵便有些汗颜。 “一个是料理、制药技能，在正常的制作步骤之外，我能够以特定的方式添加进灵力，来让成品的效果发挥得更好。” “一个是五感、体能的全面加强，特别是在味觉、嗅觉方面，一般的物质只要入口，我便能够分析出许多东西，比如成分、效用等。” “我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身在某些方面的代谢速度，也可以主动加强或减缓甚至是拒绝某些物质的吸收摄取，当然，这些都有极限，直接灌王水之类的‘猛毒’的话，该怎么死还是怎么死。” “包括外科手术在内的医学技能之前有说过了。” “在术法方面，之前的‘福馒头’，效果变强的同时，也多了新的效果。” “现在的福馒头术法，一个用法是给现成的实体馒头施加祝福，让馒头中的指定成分更易于消化吸收，或者让指定成分更不易于消化吸收，甚至是没法吸收。” “二者可以同时进行，就是耗费的精力、灵力会更多些。” “另一种用法是凝聚出一个馒头虚影，以扔到目标身上的形式，达到治疗、调理等功效……不算外观的话，这个倒是和旁的治疗类术法没有什么区别。” “还有，我能够神识外放了！虽然目前还只能通过肢体接触贴身外放，并且只有检查身体健康状况的额外功能……但我相信，等我的三环再成长一些，就可以做到真正的神识外放。” 说起来复杂，总结起来就是：料理精通、医术精通、五感强化、体能强化、代谢强化五个被动技能，以及福馒头和神识外放两个主动技能。 云卿边听边点头，最后实话安慰道： “环的能力，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你的这些能力，既实用又潜力不俗，特别是福馒头术法。” “别的我不好说，福馒头术法确实是好用。”云朵腆着脸认下了夸奖。 旁的不提，光是能够调整馒头中指定成分的吸收这一项，就大有可为。 喝了口云朵亲手沏的水果茶，云卿伸手在左腕手镯上一抹，几个大小不一、看不出装着什么的锦盒顿时出现在凉亭中的石桌上。 “这些是……？”云朵有些好奇，有些期待地问道。 “当然是礼物了。”云卿笑着说道，“对我等环修而言，神识外放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学会了神识外放，便拿到了很多灵器的使用资格。” “比如这个，”云卿将其中一个小盒子推到云朵面前，“这是储物灵器，连个储物道具都没有，算什么修士。” 储物灵器！ 终于…… 云朵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尽可能平稳地伸出手，打开小锦盒。 第30章 云卿的礼物 四方小锦盒中装着的，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绿手镯，单从外观而言，和云朵前世在某个珠宝展上见过的玻璃种帝王绿极为相似。 “试试，认主方式还是老一套的神识烙印加灵力浸润。”云卿笑意盎然地说道。 “好。”云朵欢喜地应着，取出手镯佩戴在左腕上，随后神识外放探入手镯，同时调动自身灵力，浸入其中。 认主的过程很顺利，但是…… 云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确认般看向对面的云卿。 云卿嘴角的笑意更浓，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放心，没有弄错，这是我特地请了秦师兄制作的，霜霜也有一个。” “只有大姐有吗？”云朵还是有些晕乎。 完成手镯认主流程之后，云朵自然而然就得到了制作者预设其中的使用说明。 这个储物灵器，初始便拥有一千立方的内容空间，这也就算了，它的本体不仅能够被主人纳入体内，避免意外损毁——虽然它本身非常坚固，还能够汲取主人的灵力而成长。 成长型装备啊！ “目前我的孩子中，确实只有你和霜霜有。”云卿肯定道。 云卿倒是想一人发一个，只是机巧灵妙仙君的作品不是什么大白菜…… 其他的孩子，潜力到底是差了些，所走的道路也不够新奇，还达不到让她不用人情便能委托自家那位秦师兄出手的地步。 “多谢母亲大人！”云朵抚摸着左腕上的手镯，万分感激地说道。 “呵呵，现在就谢可太早了。”云卿笑着，再次将一个锦盒往前推，“看看这个。” 云朵顺从地接过长条形的锦盒打开来。 盒子里的，是一卷白玉般质地的书简。 “这是……天地册？”云朵拿起材质似玉非玉的书简，试着展开。 ——书简里，一片空白。 “用法和储物灵器一般，先得认主激活。”云卿提醒道。 “原来如此！”云朵恍然，开始按步骤进行认主。 天地册与之前的手镯一样，内置了使用说明书，云朵神识稍微瞄了几眼，便赶紧忍住抓心挠肝的好奇心，控制着天地册自行卷起，并躺回盒子里。 ——自家母亲大人还等着呢，现在不是试用的时候。 接下来，云卿又送了一套灵器银针、一套灵器手术刀具，以及……一把手枪。 手枪的造型有些像是前世的500转轮手枪，但是没有保险，弹匣好像也没法打开……话说，那个转轮状的东西，真的是弹匣吗？ “这是手枪，看你的表情，上辈子见过类似的东西？”云卿挑了挑眉，颇感兴趣地询问道。 “是的……不过我上辈子那边的枪械，大部分都是火药枪。”云朵表情古怪的说道。 前世的云朵，并非是军事迷，对于枪械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电影、游戏，总的来说，就是：啊，我知道有这个东西。 听闻是火药枪，云卿的兴趣瞬间便淡了，她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灵力枪，给你防身用，激活方式还是老样子，内置的说明书介绍得很详细，回头你自己研究研究就懂了。” “好的。”云朵拿起灵器手枪认了主，便又放了回去。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开医馆的事情……”送完礼物，云卿说起了另一件正事。 …… 天地册的功能，如同云朵前世智能手机和笔记本计算机的结合体，一个书简的大小，似玉而非玉，结实又美观，就算是挂在腰间当装饰品，也是极好的。 天地册的“屏幕”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将内容投影在书简内侧的页面上，一种是直接映射进识海之中。 前者更耗费灵力，但能邀请旁人一起观看；后者更为节能，但只能主人独享。 天地册以神识操控，还自带有飘浮移动功能，真真正正地解放双手，就是能源方面，只能靠主人随用随充。 杂报上说，机巧灵妙仙君正在主持设计天地册专用的灵池，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每一本天地册，出厂时都自带有一个不重复的编号，简称“天地号”，相当于是“电话号码”。 考虑到天地册更换的需求，机巧灵妙仙君旗下负责经营其发明创造的机巧商行提供了一个付费服务，类似于云朵前世的“云端”，实际也叫做“云端”，二者功能大差不差。 可惜的是，目前天环界的“网上银行”业务尚且处于概念阶段，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云朵都别想着重现网购的快乐了。 天地册的使用门槛是神识外放，家族中，云卿的子女除去最小的云姗之外，都早已达到门槛，并在第一时间从自家母亲大人处获赠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本天地册。 按照云卿命人送来的记录家族成员天地号的小册子，云朵一一将族人添进天地册自带的通讯录中。 随后，云朵收起天地册，兴致勃勃地取出灵器手枪。 灵器手枪就叫作灵器手枪，是机巧灵妙仙君的随手之作，没有额外的名字。 枪身上，云朵初见时怀疑是否是弹匣的转轮桶，也确实不是弹匣，而是调整子弹属性的机关。 这把灵器手枪，使用的不是实弹，而是由灵力构筑而成的术法子弹，共有五种属性，分别对应五行。 ——有鉴于此，云朵决定将这把灵器手枪命名为“五行枪”。 五行枪的枪柄中，内置有一个可拆卸的小型灵池，一个满充能的灵池，可发射五十发子弹。 这把五行枪既没有配备备用灵池，也没有配备额外的充能装置，因此灵力耗尽的话，只能云朵自己充能。 灵器手枪，比起云朵前世所知的火药枪，最大的好处就是： 没有后坐力！ 虽说以云朵现在这几经强化过的身体素质而言，真的拿一把500手枪过来，单手使也不虚那点后坐力，但后坐力这种东西，影响的还有射击的精准度。 在没有后坐力的情况下，枪法练起来，自然更为容易。 详细研读了几遍五行枪的说明书，云朵迫不及待地带着粉荷，兴致勃勃地走进家族用于演练攻击型术法的小型演武场。 片刻后，云朵和粉荷目光发直地走出演武场。 再次声明，云朵并非军事迷，对前世现代枪械的威力缺乏概念，但是……就那靶子残骸的惨烈程度而言，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威力也不过如此了？ 不愧是修真界的防身手枪…… 就是充能费劲了点。 当然，这不是五行枪的缺点，而是云朵的缺点。 第31章 苍园医馆与苍宅 苍园医馆开张了。 医馆选址在云城某条不算繁华，也不算冷清的街道，兼顾宜居的同时，不至于太过缺乏人气。 云氏作为这云城地界实际上的统治者，当地大多数行当都有他们的身影，这医药行业，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按照云卿的看法，直接去城中云氏经营的云氏岐黄堂坐班就是，但云朵考虑到自身还得兼顾膳食、制药等方面的修行，最终还是选择了另开一家规模较小、人员简单的私人医馆。 苍园医馆铺面宽敞，后院颇具规模，后院院门的对面，则是一座三进大宅子的后门。 医馆与三进大宅子，原本都是家族的产业，目前暂时归了云朵使用。 按照云朵的想法，直接住在医馆后院就挺好的，还方便。 但侍女长玉慧说，宅子本就闲置着，云朵身为云氏的九小姐，总会有招待贵客的时候，到时若是地方太过寒酸，于云氏的声誉不利。 于是云朵被说服了。 晋升三环后，云朵的待遇水涨船高，单就三环的量产环武者侍女就增加了三个，连侍女长李玉慧都多了一个副手，倒是不必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 按照当地的惯例，云朵需要给三进宅子起个新的名字。 对此，起名废云朵表示，就叫“苍宅”好了，简单干脆，一看就和后边的苍园医馆有关系。 侍女长玉慧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反对，默默安排刻匾额的事情去了。 苍园医馆开张得很是低调，云朵原本以为会冷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成想，开张的首日便是客源滚滚。 ——虽然这些“客人”，都是云氏族人，并且身体健康，未曾抱恙。 虽说苍园医馆一开始预设的经营范围就包含有养生、保健等内容，但族人们如此盲目追捧，云朵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粉荷能晋升，完全是她自己的努力，彼时她一个二环，哪里有本事投喂出一个四环啊！ 但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左右她云朵已经反复声明过，也不会真坑了他们去，便听之任之了。 …… 这日晚上，云朵结束一天的修行，正准备返回苍宅，负责维持铺面秩序的三环侍女芍药突然领了一人过来。 “……七姐？”云朵诧异道。 “九妹妹好久不见。”云霖客气地打招呼道。 云朵一边示意侍女看座上茶，一边疑惑地询问道： “七姐特地来我这医馆，是有什么事情吗？” 云霖看了眼周围的侍女，面色犹豫。 云朵见此，挥手让周围除粉荷外的侍女暂且退下。 云霖频频看向杵在一旁压根没打算动弹的粉荷。 云朵假装没有看到云霖的暗示，面不改色地说道： “七姐现在可以说了？” 云霖心中疯狂怒骂没眼色，却无可奈何，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是这样的，我听说九妹妹如今在这医之一道上，涉略颇广……”云霖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 云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霖，表示自己听着。 云霖咬了咬牙，俏脸微红： “那九妹妹可知，如何让女子更为，更为丰盈？” 云朵愣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云霖那和“平”字完全不搭边的饱满胸脯，再低头看了看格外含蓄的自己。 ……这是什么新鲜的挑衅方式吗？ 云朵忍住嘴角的抽搐，面色稍显怪异地说道： “七姐这已经非常‘丰盈’了……再‘丰盈’就要落下乘了。” “……”云霖咬着唇，有些羞恼地低下头，闷闷地说道，“九妹妹就说有没有办法！” “有。”云朵给出肯定的回答，顿了顿，突然提起不相干的话题，“七姐最近有看天地册上的新闻吗？” 云霖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我不怎么看那些新闻。” “这样。”云朵点了点头，取出自己的天地册，点开某个网页，随后展示给对面的云霖。 “七姐看看。”云朵说道，“五行门炽阳仙君发布的声明。” 声明是上周发布的，起因如何云朵不关心，刷到了，看到了，也就过了，没成想，今天竟是派上了用场。 炽阳仙君发布的声明不算长，通篇用词激烈，大意是： 我大限将近，不求别的只求引以为傲的至阳之道后继有人，而这至阳之道，高环之前得保持童子身，我生两个儿子不容易，再有谁敢来祸祸全烧成灰！ 短短的一篇文章，云霖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拿出自己的天地册，按照路径点开五行门的官网，反反复复地又看了好几遍。 “怎么会这样……”云霖目光发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七姐，这些年来，那位鱼公子看你如同看空气，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云朵趁机劝道，“那鱼公子所行之路，注定高环之下的女子皆与他无缘，与其无望地苦苦追逐，七姐不如努力修行，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成就高环，到时候再续前缘，也算是一段佳话。” “……”云霖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九妹妹说得对……时候不早了，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话落，云霖单手拽着自己的天地册，恍恍惚惚地走了。 云朵目送云霖的背影消失，轻声唤来候在不远处的芍药，示意她跟上去看顾一二。 两年前，云霖便已经晋升四环，理论上，真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才三环的芍药能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 但云朵知道，云霖这些年来，为了让自己与鱼年看起来更为般配，一味地着急晋升而忽略其他，结果就是这“四环修士”的水分大得没眼看，动真格打起来的话，还真不是量产环武者芍药的对手…… 毕竟，人家芍药从一开始就是按照打手、保镖的标准来培养的。 另外，云霖现在这个样子，真遇到危险的话，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都是个问题。 第32章 接二连三 送走云霖，云朵返回苍宅，刚走到厨房门口，侍女长玉慧便领了一人过来。 “五姐？”云朵轻轻挑眉。 “九妹好久不见！”云璎大大方方地挥手打招呼道，“这是准备做夜宵？” “嗯，五姐一起用点吗？”云朵邀请道。 “好啊！” …… 用罢宵夜，云朵示意周围包括粉荷在内的侍女暂且退下，给两人留足了空间，这才好奇地询问道： “五姐这大晚上的突然找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咳！听闻九妹在医学一道涉略甚广，”云璎的脸颊不知不觉染上薄红，“可知……可知……” 吞吞吐吐半晌，云璎咬了咬牙，声如蚊蚋： “可知如何让女子的胸脯小上一些……” “……” 云朵木着脸，目光下意识地转移到云璎鼓胀的胸口。 曾经，云朵认为所谓的童颜巨凶，都只是二次元夸张的表现，直到她认识了五姐云璎。 哦，还有六姐云珞。 离谱！ 离大谱！ “让女子的胸脯更为丰盈的方法我倒是知道不少，但这反过来……我还真没听说过。”云朵实话实说。 “这样啊……”云璎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云璎的胸口，云朵皱起了眉： “五姐可是有束胸？” 云璎愣了下，本能地抬起手臂挡住胸部，尴尬道： “嗯……因为动起来不太方便……” 出于医者的角度，云朵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劝道： “过度束缚于身体健康有碍……五姐若是烦恼运动的问题，不如到主街那家徐娘里衣铺子购买几件合身的运动里衣。” “这……”云璎既尴尬又犹豫。 运动里衣？有这种东西吗？好用吗？ …… 霎时间，云璎的脑中杂念纷繁。 没等云璎理清楚个所以然，云朵又道： “今天太晚了，那徐娘里衣铺子想来已经打烊了，五姐不如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我再让侍女带你去看看？” “……好。”云璎既尴尬又无奈地应了。 …… 次日中午。 云朵用罢午饭，正打算午睡，就见芍药又领了一人过来。 “六姐午好。”云朵礼貌地打招呼道。 ——这姐妹俩，明明前世是你死我活的死仇，这辈子倒是格外默契…… “九妹午好。”云珞颔首招呼道，随即面现迟疑。 云朵了然，挥退侍女们。 见此，云珞立即说道： “是这样的，不知九妹可知如何才能让女子的胸口瘦上一些？” 若不是红着一张脸的话，云朵真要信了对方的淡然了。 “我只知道如何‘丰胸’，不知道如何‘瘦胸’……”云朵无奈道，“六姐不介意的话，不如去主街那家徐娘里衣铺子看看？穿着合适的里衣会舒服一些，至少不会有碍健康。” “这……好。”云珞强行忍住尴尬，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那铺子怎么走？” “我让侍女带你去。”云朵说着，招手唤来一位侍女。 “……有劳九妹了。” “六姐不必如此客气。” …… 送走云珞，云朵刚要去午睡，芍药又又领来了一个人。 云朵心中郁闷，表上若无其事地招呼道： “午好，鱼公子。” “午好，云九小姐。”长成青年模样、沉稳许多却仍然雌雄莫辩的鱼年招呼道。 “鱼公子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云朵客套地微笑着问道。 鱼年没有回答，反而提起不相干的话题： “我看到外面那个立牌了……” “那个啊，有什么问题吗？”云朵不解地问道。 “‘看诊，预约收费，急诊插队’什么的……”鱼年拧着眉毛，好似有口槽梗在喉咙里，却苦于词穷。 “我这是私人医馆。”云朵微笑道。 言下之意： 我想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爱来不来。 事实上，由于云氏族人的捧场，苍园医馆的名气很快便在富裕家庭的圈子里传扬开来，每日二十个、提前一周放出的预约号牌往往一放出便被抢购一空。 而冲着看诊的名头，附近有所需求的居民过来排队的意愿也不低，毕竟，说是排队，其实就是登记一下领个号码牌，无需真的在现场苦等。 ——除急诊外，苍园医馆每日看诊的次数固定，只要记得预约号或号码牌所属的日期，并在当日营业时间手持证明到场就行，一般不会错过。 “……好。”鱼年腮帮子鼓了鼓，邪魅狂狷的气质当场毁于一旦。 吐了口气，鱼年正色道： “我是来辞行的……” “如此，预祝鱼公子一路顺风。”云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云朵仍是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鱼年气馁之余，忍不住在心中唾骂自己： 热情的嫌弃人家烦人，冷淡的嫌弃人家不够热情，你怎么能这么贱呢？ …… 内心大戏轮番上演，鱼年面上半点不显，迟疑片刻，还是没忍住说道： “那个，我其实是四环圆满了，不得不回家一趟……”好晋升五环。 “不愧是鱼公子。”云朵继续微笑。 ——赶紧走啊！知不知道老娘很困啊！ 生物钟这种东西，一旦养成了，再想对抗便格外难受…… 至少，区区三环的云朵，还没有资格跳出普通人的范畴。 鱼年彻底泄气了，摇了摇头，挥挥手转身就走：“走了。” “一路顺风。”云朵再次说道。 …… 送走鱼年，云朵直接扑在后院书房的床榻上，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 苍茫的大雾，清冽的池水，纯洁的莲花，白玉的宫阙。 沿着池边的白玉阶梯，少女一步步下行。 寒凉沁人的池水，一点一点地淹没少女的躯体，直至眼前仅剩凌乱的根茎与藕节。 光线不知何时隐去。 黑暗的水中，少女蜷缩起身躯，双臂环住膝盖。 ……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是搁置在枕边的天地册预设的闹铃。 云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 意识清醒的刹那，云朵就知道，自己感染了风寒。 可是为什么？ 身体几经强化、自踏上环修之路起便未曾生过病的云朵一脸迷茫。 第33章 变故 风寒的症状不严重，云朵给自己刷了几道福馒头术法，便感觉好了许多。 “小姐，要不下午便休息？”粉荷见自家小姐戴了个口罩便准备去前头铺子看诊，有些担心地说道。 “无碍，晚上下班抓一副药喝了便好了。”虽然满心犹疑，云朵面上却表现得不是很在意。 …… 当晚，云朵一边看顾熬药的炉子，一边通过天地册联系自家母亲大人。 ——只能说，不愧是“穿越者”遍地的天环界，硬件技术一旦突破，各种应用便层出不穷。 天地册问世这才多久呢？连网上聊天室都成熟了…… 【云朵：……事情就是这样，以我的体质，不该这么轻易就感染风寒才是。 霓裳：三环修士感染风寒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除了风寒，还有别的异常吗？ 云朵：没有。 云朵：嗯，应该没有。 霓裳：……近期多注意些，一旦发现什么反常之处，不要大意。 云朵：好的。 霓裳：备点宵夜，我过去看看。 云朵：这……是不是太麻烦母亲了？ 霓裳：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云朵：那母亲想吃点什么？ 霓裳：海盐柠檬茶，凉拌藕片。 云朵：好。 ……】 …… 云卿亲自检查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只是普通地偶感风寒。 对此，云朵只能相信，并将之归结为运气不佳。 …… 次日清晨，云朵在枕边天地册舒缓优美的音乐声中悠悠醒转。 睁眼的刹那，强烈的违和感上涌。 床帐、被子、屏风、柜子等等都没有问题，但是…… 天花板不对！ 云朵一激灵彻底清醒。 这时，一道不算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床帐外停下，随后，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响起： “大人，桃花服侍您穿衣。” 云朵压下心慌，尽可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侧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侍女样式白衣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容貌端正却神情木然得仿若人偶，双手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云朵的衣物。 云朵心中念头急转，最终选择了暂且顺从。 …… 更衣、洗漱、梳妆。 待云朵收拾妥当，侍女说： “大人，主人要见您。” 对此，云朵没有感到意外。 她看着侍女的表情，试探着去取仍然搁在床头枕边的天地册。 侍女沉默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好消息是，天地册未曾故障。 坏消息是，周围没有信号，天地册进入了单机模式。 心中暗叹，云朵卷起天地册拿在手中，示意侍女带路： “走。” …… 汉白玉的华美宫殿里，处处可见莲花的纹饰，迎面吹来的微风中，甚至有莲花的清香。 云朵眉头轻蹙，总觉周围这些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白衣侍女口中的“主人”，是一位外表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未曾束发，容貌清隽俊朗，身材修长，气质温润端方，若非是那一袭白衣上绣着的诡异黑莲纹，看起来竟很是无害。 男子独自站在莲池旁的凉亭里，云朵刚一靠近，便转过身来，神情温和地颔首，示意云朵入座。 ——凉亭中，摆着一套汉白玉的桌椅。 云朵看了眼石桌上摆放着的热腾腾的早点，将将在凉亭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沉默地等待着对方先行开口。 “看样子，我若是不先解释清楚，云九小姐是吃不下饭的。”男子有些无奈地说道。 云朵仍然沉默。 男子对此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 “我名‘叶枯’，出身自东洲莲心阁，你的父亲池清的师弟。” 云朵愣了。 池清？ 原来她爹名叫“池清”？ 自称叶枯的男子观察着云朵的表情，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看样子，云霓裳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云朵继续沉默。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二哥云松曾经说过的，三十多……四十多年前莲心阁的变故。 “你的父亲池清，是莲心阁前任阁主的嫡传大弟子，我的大师兄。”叶枯追忆般地说道，脸上的神情很是怀念。 云朵的心直往下沉，当年云松的话语似在耳旁回响。 ——“在那场风波中，众望所归的原定阁主继承人失踪，迄今下落不明，另外两位候选人，一人血债累累叛离宗门，一人心灰意冷远走西洲。” 一人血债累累叛离宗门，一人心灰意冷远走西洲…… 麻烦大了…… 另一边，叶枯的讲述还在继续： “四十七年前，前阁主，我们的师尊突然宣布退休，并决定让大师兄接任阁主之位。” 云朵暗自吸了口凉气，手心冒汗。 “彼时，我的心莲化生之术尚未功成，偏偏师尊心意已决，大师兄接任阁主之位板上钉钉。” “莲心阁有一传承重宝，名曰‘白玉莲心’，此宝在莲心阁阁主手中代代相传，得之者可保神魂清明，万邪不侵。” “此物，最是克制我的心莲化生之术。” “于是，我只能提前动手。” 听到这里，云朵万念俱灰，只觉吾命休矣。 “大师兄的性子还是那般单纯，我说在山门外单独见面，他一句话也不问，便独自前来赴约。” “直到我以心莲化生之术将大师兄的毕生修为全部夺走化作一颗心莲子，他仍然以为，我只是不满于师尊一意孤行将阁主之位传位于他。” 叶枯一脸唏嘘，似是沉浸在往事之中。 云朵表情木然。 “大道艰难，那阁主之位，恁多俗务，对修行不仅没有半点助益反而妨害颇多，我又哪里会稀罕呢？” “大师兄所行的莲心之道，至纯至性，于我之修行助益非凡。” “大道艰难，我若是能得此助益，晋阶八环水到渠成。” “这天环界，乃是天环道人的道场。” “环之道，自神魂起，由内而外。” “昔年，天环道人将这天环星改造成最为适合哺育环之道的道场的同时，难以避免地在天环星区域的天道轮回法则之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大师兄的莲心之道，至纯至性，修心为上，即便是失去一身修为，亦可保神魂于轮回中不堕。” “我之本意，是借大师兄此世一身修为于大道之中先行一步，来日再加倍偿还，助大师兄攀登大道。” “因此，我将大师兄一身修为化作一颗心莲子后，又在其神魂之中化生出一颗，确保其来世仍然降生在这天环界之中。” 第34章 割韭菜啊！？ 云朵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 ——割了这辈子一茬韭菜还不够，还想下辈子接着割？！ 自家爹摊上你这么个师弟真是倒了大霉！ 云朵毫不怀疑，自家爹下辈子若是真的重新走莲心之道修炼了上来，眼前这位一旦认为自己的修行还需要助益的话，定然会接着收割。 ——大不了等自家爹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再进行偿还。 偿还不上了怎么办？ 拿命还你。 真的是…… 云朵牙疼的同时，越发感到恐惧。 另一边，莲心阁叛徒叶枯仍然沉浸在追忆的氛围中。 “我自小父母双亡，与唯一的姐姐流落街头，是大师兄做主收留了我姐弟二人，与我姐弟二人有再造之恩。” “我本不欲与大师兄珍视的莲心阁闹翻，奈何……” “唉。”叶枯叹息着，无奈道，“师尊向来固执，不愿相信我并无恶意便算了，没成想，身为我亲姐的师姐，竟然也拒绝相信。” “我只能暂且远离，未能亲自为大师兄送行。” “后来，我顺利晋升八环，悄悄返回宗门试图打探大师兄的下落，却遗憾得知唯一知晓大师兄去向的师尊已经过世……” “前一阵子，我的修行再次遇到瓶颈，需要借莲心阁的‘白玉莲心’一用，却发现炽阳仙君的飞舟一直在东洲东部地界徘徊。” “炽阳仙君所行的至阳之道，在当今天环界八环修士中最具破坏力，又脾性刚直，嫉恶如仇，我若是直接去取‘白玉莲心’，大概率免不了与他打上一遭。” “我设计让炽阳仙君的次子失了童男身，试图以此调虎离山，没成想那炽阳仙君暴怒归暴怒，却半点没打算返回中洲亲自调查一二。” “我只好改用炽阳仙君的长子作饵。” “结果却意外地发现，那炽阳仙君的长子已经四环圆满，本就打算返回中洲五行门。” “长子晋升五环，那炽阳仙君想必不会继续在东洲逗留，因此我只需耐心等待。”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亲自出面看顾那鱼年的行踪。” “没成想，这本该寻常的看顾，却让我发现了你，大师兄留下的女儿。” 叶枯看着云朵，眼含笑意。 云朵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艰难地说道： “我的容貌应该更似母亲……” “确实如此……你的眉眼间，并无多少大师兄的影子。”叶枯颔首，语气叹惋。 “那为什么……”云朵闷闷地问道。 明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家亲爹姓甚名谁？ “因为心莲子。”叶枯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我当初为了护持大师兄转世而留下的那颗心莲子，如今蛰伏在你的神魂之中。” “……”云朵默然。 这是坑女儿呢？还是坑女儿呢？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失去了一身修为，竟然也能让我引以为傲的心莲子陷入休眠状态，并借着血缘关系将它引渡到你的身上……” “……”云朵努力保持沉默。 “无需多虑，这颗心莲子唯一的效用便是护持灵魂在天环界中转世，没有旁的功能。”叶枯宽慰道。 我信你个鬼！ 云朵继续沉默以对。 叶枯一声轻叹，无奈道： “换做旁人，如此做法多半是祸水东引，但是大师兄的话……他心性纯澈，恐怕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这一茬……” ……啊哦。 虽说隐隐有些预感，但真正实锤眼前这个家伙能够读心的时候，云朵仍然感到一阵不舒服。 叶枯笑了笑，转而说起旁的事情： “大师兄不知转生去了何处，既然他将心莲子留给了你，那我便有义务照顾你。” 不必，谢谢，母亲对我非常好。 “云霓裳确实对你不错，但她儿女众多，并且更为看中长女云霜……我却不同，我一无儿女，二无弟子，更是仅五百余岁的八环修士之身，这天环界之中，没有谁能够给你比我更好的条件了。” 我区区一个三环，用不着。 “不，你用得着的。”叶枯的语气转为严肃，“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旦晋升四环，便会开始触摸‘寿命’这个足以让天环界众生为之疯狂的东西。” “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长生，就如同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力量。” 那你呢？ “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到时候就像收割我爹的修为那样，收割走的我的修为是？ 叶枯笑了笑，没有回答。 云朵开始默念《清心灵诀》。 “……凡事皆有代价。”叶枯突然叹息着说道，“我这心莲化生之术的代价，便是自绝于轮回。” “心莲化生之术，能够化他人修为为己用，自然也能够以自身修为反哺他人……就像你说的，偿还不上了，拿命还便是。” 云朵继续默念《清心灵诀》。 “八环修士寿数三千，说实话，你若是无法晋升至七环，甚至是八环，于我并无助益。” 云朵仍然默念《清心灵诀》。 叶枯见此，无奈召唤候在远处的白衣侍女： “云九小姐累了，送她回房歇息。” “等等！”云朵默念着《清心灵诀》，突然开口。 叶枯挑了挑眉。 “粉荷她们没事？”云朵终于问道。 “我这八环修士假的不成？她们自然都毫发无伤。”叶枯无奈回答道，顿了顿，又说道，“当然你若是想念她们……” “那倒不必。”云朵赶紧摇头。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叶枯态度友好地询问道。 迟疑片刻，云朵询问道： “我能给家里报个平安吗？” 叶枯点了点头： “我会派人去拜访云霓裳……你可以给她写一封亲笔信。” 沉默片刻，云朵摇了摇头： “我没别的问题了。” 叶枯颔首，吩咐靠近的侍女： “送小姐回房。” 第35章 魔门圣女？ 原路返回之前的宫殿房间，云朵愕然发现，房间的布局已经大变样，原本属于苍宅的那套家具，一件也不剩。 抿了抿唇，云朵打发走侍女，扑倒在陌生的床榻被褥上。 有什么办法呢？ 有什么办法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据云朵所知，当年东洲英杰大赛那会儿，鱼年还是炽阳仙君唯一的儿子…… 这叶枯，根本就是个没有道德、不择手段的疯子！ 而她云朵，甚至无力拒绝成为一棵韭菜。 一棵优质的韭菜至少还值得被精心照料，而一棵杂草……哪天看不顺眼，除了也就除了。 …… 苍茫的大雾，清冽的池水，纯洁的莲花，白玉的宫阙。 沿着池边的白玉阶梯，少女一步步下行。 寒凉沁人的池水，一点一点地淹没少女的躯体。 池水堪堪没过胸口，少女突然惊醒。 于是梦境破碎。 …… 云朵猛然睁眼，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原来，她不知不觉就趴在被褥上睡着了…… 回忆起梦境中的内容，云朵依稀记起，在之前偶感风寒的那个午觉里，自己好像也做过相同的梦…… 原来如此。 那个梦境，与亲爹池清送给自己的那颗心莲子有关。 云朵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哭。 …… 许是察觉到云朵的动静，白衣侍女桃花踩着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步伐，再次端着托盘靠近。 云朵回头看了眼，托盘上的，是热气腾腾的饭食。 抿了抿唇，云朵起身，示意桃花将饭食送到一旁的桌上。 环修士个性突出，具体的辟谷时期各不相同，就云朵自己而言，或许四环可以，但三环是别指望了。 …… 饭后，桃花送来几份报纸杂志，以及一些纸笔。 云朵首先拿起报纸，展开阅读。 《莲心阁突遭袭击，阁主阵亡，镇派重宝可能丢失》 《枯叶魔君横空出世，竟是莲心阁四十七年前的叛徒？！》 《莲心阁损失惨重，或将跌出大宗门行列》 《十一人之外，到底还有多少位八环修士？》 《震惊！莲心阁秘闻！》 …… 许久后，云朵放下最后一本杂志，收拾片刻心情，拿起一旁的纸笔。 她得给自家母亲大人写一封信，至少，要让她知晓自己还活着，并且暂时安全。 …… 次日。 早饭后，白衣侍女桃花刚撤掉餐具，另一位白衣侍女梨花送来了一套新衣： “主人希望小姐换上新衣。” 云朵抿了抿唇，拒绝了梨花的服侍： “我自己来。” …… 新衣的款式很像莲心阁的宗门制服，但莲心阁的宗门制服是浅青色绣着白色与金色的莲纹，云朵眼前这一套，则是白底绣黑色莲纹，整体看起来很是邪异。 换好长裙，戴好配饰，云朵看了眼剩下的头饰，无奈坐到梳妆镜前，让梨花帮忙梳头。 ——那些个钗环首饰需要搭配的发型，云朵自己显然搞不定…… …… 一片白中点缀着些许黑色的奢华的汉白玉大殿里。 叶枯负手立在宝座前，俯视着平台下方站得整整齐齐、微垂着头的黑衣人们，神情温和而无害，却无人胆敢造次。 “抬起头来。”叶枯说道，语气也是温和的。 黑衣人们还算整齐地抬起头，部分人一脸木然，部分人神情肃穆归肃穆，总算还有些生气，不那么像个人偶。 “这是云无忧，从今往后，便是我心莲阁的圣女。”叶枯示意众人看向站立在自己左侧的云朵。 戴着白色面纱的云朵向众人点点头，一声不吭。 无忧是她的字，是云卿在她及笄，也就是十五岁生辰时取的。 在天环界，不论男女，年满十五周岁便可以取字，但在多数情况下，会等到被师尊承认能够独当一面之后，才开始正式使用。 云朵现在，显然属于少数情况。 “拜见圣女无忧仙子。”黑衣人们整齐划一地拜下。 云朵从未经历过此等阵仗，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免礼。”叶枯善解人意地替她完成了流程，“梨花，送圣女一程。” “是。” …… 回到宫殿房间，没等云朵换掉这一身别扭的华服，桃花送来了一叠册子。 “这是……？”云朵询问道。 “心莲阁概况，以及圣女大人能够调用的资源。”桃花回答道。 云朵沉默地翻开最上面的那本册子。 …… 心莲阁所在的地方，名为“赤日界”，是天环界的附属超大型秘境之一，出入口众多，主要集中在西洲。 西洲，在天环界五大洲中，本就以秘境众多而闻名。 作为一个古老的修真界，天环界当然存在邪修、魔修之流，只不过，万年以前几场大战，魔门联盟惨败，不得不全面退出天环界五大洲，苟在犄角旮旯与各处秘境苟延残喘。 其中，赤日界，便是魔门势力最为兴盛之处。 万年以前，以及万年以来，天环联盟不是没想过彻底清洗赤日界，奈何赤日界这个超大型秘境本就是给战斗型环修历练与挑战自我所用，环境恶劣不说，各式毒虫凶兽层出不穷，强攻所要花费的代价，实在是天环联盟不能承受之重，无奈只能不了了之。 赤日界最显着的特征，便是天空中的太阳如血一般赤红，并且夜晚的天空既无月又无星。 赤红色的太阳…… 云朵回忆一番，询问侍立在一旁的桃花： “我之前出门，印象中太阳不是赤红色的啊？” 桃花回答道： “心莲阁护阁大阵的效用之一。” 幻术啊…… 云朵点点头，接着阅读手中的册子。 …… 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云朵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这日，云朵正拿着手术刀解剖一只似虎非虎的大型兽类，白衣侍女梨花突然走来： “圣女大人，隐仙宫的云霓裳给您带了口信。” 云朵手上动作一顿，没有回头，还算平静地问道： “只有口信吗？” “只有口信。”梨花说道，“魔门修士在天环界人人喊打，望圣女大人理解。” “……我理解，说。”云朵点了点头。 “‘家里一切安好，松儿和芊芊未被波及，不必担心’。” “‘照顾好自己’。” “以上。” “……退下。” “是。” 第36章 插曲 赤日界的环境、物产与天环界迥异，昔年魔门退居此地，在此繁衍生息万年，已经形成了与天环界主体差异极大的文化。 其中，医学具体到药学方面，更是其中的典型。 好在，云朵是环修士，只要将记载了知识的典籍作为意象来源物浸染成灵环上的意象，自然而然便能掌握其中的知识，不必抓狂地从头重来。 “……真的随便治？”云朵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再次确认道。 “真的随便治。”桃花再次说道，表情一如既往木然得如同人偶，“主人说，治死了拉倒。” “……哦。”云朵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手术器具，“桃花，梨花，按住他。” ——能对五环修士起效的麻醉药，在赤日界非常稀罕，她这莲心宫目前没有储备。 至于桃花和梨花会不会按不住这黑衣人？ 别闹，两个人偶般的白衣侍女都七环呢！还是那种兼顾身体强化的类型…… 清洗消毒，开刀，拔除毒牙，解毒，切除腐肉，引流，缝合…… 一整套无麻醉手术下来，云朵本以为这位黑衣人会哭爹喊娘，没成想竟是一声不吭，着实是个硬汉。 手术完毕，云朵边脱手套，边观察黑衣人的气色，发现对方竟然醒着。 察觉到云朵的目光，黑衣人虚弱地说道： “多谢圣女大人出手相救。” 云朵摇了摇头： “不必急着感谢，手术很成功，但你能不能活还是未知数。” 吩咐梨花给黑衣人喂了些应急药品并推去专门划出的病房区域，云朵带着桃花，开始亲自制备后续所需的药品。 ——云朵不清楚桃花和梨花各自的专长，但既然桃花隐隐更为“贴身”，那就拿她当贴身保镖用便是。 身处魔门的地盘，惜命的云朵一点都不敢大意。 …… 修真无岁月，三十年后。 叶枯为了彰显云朵这个圣女的地位，每逢开大会时，都会让她盛装过去亮一亮相，从一开始的露个面就走，到后来的开完会才让离开。 这日，一如既往无聊——其实内容挺紧张的，但云朵漠不关心——的大会终于到了尾声，云朵正在思考上午才送到莲心宫的那份蝎毒，到底是做成毒药还是以毒攻毒的解药，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姜某真心实意求娶圣女大人，还望阁主大人成全。”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如此说道。 ——心莲阁不流行跪礼，很少有跪伏于地的大礼，连单膝跪地都很少见。 说什么呢？！ 云朵瞬间就不淡定了，却苦于要端着圣女的架子，不得不端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宝座上保持沉默。 主座上，叶枯表情不变，语含笑意地侧头询问道： “圣女觉得呢？” “无忧一心向道，无意嫁娶。”云朵赶紧表态，声调都比平常尖锐了几分。 “如此，此事不必再提。”叶枯点了点头，轻飘飘地拒绝了黑衣人。 云朵顿时松了口气。 ——就这三十年来云朵的观察，叶枯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黑衣人面有不甘，却不敢公然反对阁主的意志，只好默默退下。 …… 散会后，云朵前脚刚走进划给自己使用的莲心宫，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累赘，后脚梨花便通报，主人来了。 心知大约是和之前黑衣人的求娶有关，云朵无奈，只好将刚拔下的那支钗子重新戴回去，起身前去迎接。 莲心宫占地颇广，前后都有大型花园。 前花园池子边，叶枯边欣赏着池中悠然自在的游鱼，边头也不回地询问道： “朵朵啊，你的年纪已经过了五十，却仍然是三环……有想过娶个好男人安生过日子吗？” “没有。”云朵坦然地回答道。 “你早就能够晋升至四环。”叶枯说道。 “那样随便的晋升，无法得到我想要的。”云朵回答道。 “但是三环修士的寿数有限。”叶枯提醒道。 “我明白……大不了下辈子再来。”云朵光棍道。 “……大师兄那颗心莲子，确实可以这样使用。”叶枯有些感叹地说道，“环之道，自神魂起，由内而外……神魂越强，作为环修的资质自然也就越好。” “既然你早有决断而非一时钻了牛角尖，我自然会支持你。” “谢师叔成全。”云朵低头行礼。 “你于我而言，便如同亲生的女儿……不必如此。” 叶枯摇了摇头，没有多留。 …… 数日后，云朵在莲心宫偏殿的手术室中见到了那个姜姓黑衣人。 此时，姜姓黑衣人半截身子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床上，一脸木然的表情如同无魂的人偶。 云朵见此，自顾自地准备起手术，心中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无波无澜。 这心莲阁，除了阁主叶枯本人之外，不是韭菜就是傀儡。 公然求娶自己没什么，但叶枯明言否决之后仍然心怀不甘……他的命运已经注定。 手术很成功，但姜姓黑衣傀儡没有活下来。 他已经六环，云朵只有三环，术法几乎无用，能对六环修士起效的药材又太过稀缺……云朵不愿意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消耗品傀儡身上。 吩咐梨花处理尸体时，云朵恍然想起，三十年前，这姜姓黑衣人也曾接受过自己的手术…… 当时，自己似乎还感叹过是个硬汉来着？ 第37章 四环 在叶枯“治死了拉倒”的全力支持下，云朵又闷头当了十三年医者仁心、心狠手辣的魔门圣女，总算是再一次达成了已有之灵环的圆满。 “医者仁心”，是因为病患只要活着送到莲心宫，不论出身、身份、品行如何，都将一视同仁地得到云朵全力以赴的医治。 “心狠手辣”，是因为在“治死了拉倒”这个大前提之下，云朵的医治方案，通常极为大胆…… ——谁让“枯叶魔君”凶名赫赫，且这赤日界就爱一个劲地出产毒物和猛药呢？ 即便是在魔门大行其道的赤日界，心莲阁亦是声名狼藉、可止小儿夜啼，但人家圣女出手医治，从看诊到手术到用药到陪护，真的全程啊！ 甚至有些个病灶过于典型或是刁钻的，心莲阁还给发报酬…… 虽然“治死了拉倒”很可怕，但没有更好的选择的话，试试又不亏，说不定就活了呢？ …… 环修的每一道灵环，每逢晋阶，上限都会随之水涨船高，因此，“圆满”并非一劳永逸，而只是阶段性的成果。 为了以最扎实的基础晋升至四环，迄今为止，云朵已经圆满了三次一环，两次二环，一次三环，并且，这样稳打稳扎的方案，今后也将继续执行下去。 反正，有亲爹给的那颗心莲子镇场保证“不堕轮回”，真倒在寿数面前的话，云朵大不了下辈子再继续。 ——重走已经走过的路，个中优势无需多言。 是的，就算真的再活一世，云朵也不打算另选他路，而是要在这丰饶之道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反正有人保驾护航，何乐而不呢？ 在云朵最开始的设想中，高环之后，她便会将手伸向“生命的轮回”，到时候，或许也是她的机会。 …… 莲心宫的静修室中。 云朵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整齐摆放着九个玉匣。 玉匣中保存着的，是三组九样不重复的天材地宝，一组主打富含生命力，一组主打延年益寿，一组主打焕发青春。 与云朵前三环所选取的基石意象来源物不同，这为四环所准备的九样基石意象来源物，全都是真正的超凡物品。 这也是曾经云卿断定，云朵设计的丰饶之道，从三环到四环，会是一道巨大的槛的原因。 跨得过，自此鱼跃龙门、海阔天空；跨不过，自此归于平庸、泯然众人。 第四道灵环的诞生水到渠成，然后，便是最关键的九大基石的浸染…… …… 云朵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欣喜地看着身周缓缓运行的四道浅绿色半透明光筑环带。 第四环基石意象的浸染，远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的耗费时间，三组九大基石意象，竟是花费了她将近三天的时间…… 一切都是值得的。 云朵终于真正踏上了曾经朝夕梦想的丰饶之道。 完成第四环九大基石意象的浸染后，云朵的灵环全体从米白色半透明蜕变成为了生机勃勃、赏心悦目的浅绿色半透明。 云朵记得，她的始环颜色，是浅绿近白的半透明，偏向木属性。 如今，灵环的颜色虽然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绿色系，但却已经和“木属性”没有了直接的联系。 这里的绿色，是生命力的象征。 将九个玉匣一一合上并收起，云朵施施然站起身。 有一点渴，有一点饿，但问题不大。 ——晋升四环后，她果然已经辟谷。 云朵又欣赏了一会严丝合缝、近乎没有空余的第四环，这才伸了个懒腰，收起外显的灵环，向静修室的大门走去。 …… 晋升四环后，云朵只增加了一个新能力，这个新能力是一个主动型的术法，被她命名为“生命汲取”，效果为通过啃咬的动作汲取目标的生命力。 意识到这个术法的存在，云朵的第一反应是嫌弃，毕竟它的施法动作真的太不雅观了……啃咬什么的，真的很“魔门”，一点都不正派。 好在，生命汲取这个术法，只要云朵确实地“咬到目标”就行，并不是非得破防不可，虽然直接咬破防效果会更好…… 身为一个纯度极高的、没点过攻防技能的辅助，生命汲取这个术法，虽然勉强能当成一个被敌人近身后的反击手段使，但它真正的作用，还是搭配再次进化的福馒头术法，达成“生命力转移”的效果。 进化后的福馒头术法，在施加祝福这个方面，可选的目标范围终于不再局限于“真·馒头”，而是只要长得像馒头就行。 效果方面，至少对于同阶以下的“馒头”，能够做到自如控制其中的成分是否被吸收、吸收的快慢等，而同阶及以上的话，效果就会变差，直至没有。 在凝聚虚影馒头方面，原有的治疗、调理效果，以及施法半径都有极大的增强，还多了解毒、净化，以及生命力转移的功效。 以生命汲取术法汲取生命力、以福馒头术法释放生命力，这便是云朵这个治疗辅助终于进化出来的唯一一套不太成熟的战场续航打法。 ——非要将“依靠死死咬着敌人汲取生命力供给自身自愈所需硬当肉盾”这种既无赖且无奈的偏门打法也算上的话，那云朵确实还有一套…… 云朵如今的身体素质今非昔比，虽然还是比不上同阶专精炼体的环武者，但比之绝大部分环术士，以及小部分不精于炼体的环武者，还是很有优势的，真落到近身缠斗的地步，靠着极强的自愈能力硬生生耗死对面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云朵的自愈能力脱胎于曾经的自体代谢控制，而不属于福馒头术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主调控身体的物质构成与生长方向。 基于此，云朵能够做到的，不只有断肢再生，还有部分内脏器官的再生，单就效果而言，远远超过了福馒头术法所能够做到的程度。 除此之外，旧有的那些能力中，料理精通、医学精通这两大知识与技术型被动，提升一如既往的稳定； 神识外放这个半主动半被动的技能，不出云朵所料地，一路向着生命感知专精的方向发展，如今她初入四环，仅能够笼罩体外三米半径的范围，相信以后随着环的成长，还会有所成长； “入口解析”这个能力，这回则直接强化到了触摸即可解析物质成分与效用的程度，省却了云朵继续效法“神农尝百草”的同时，隐隐有和神识外放的功能合二为一的趋势。 不得不提的是，四环修士，寿数本该约有二百，具体视修士个人情况而上下浮动。 轮到云朵，这一晋升四环，寿数竟是一口气飙升到了三百。 不只如此，云朵能够感觉到，随着第四灵环的成长，她的寿数还会继续增加，直至第四环圆满而达到上限。 只能说，这第四环，无愧于“生命力”主题。 第38章 出门去历练吧 莲心宫前院莲池边的凉亭里，叶枯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缓步走来的云朵，叶枯看起来很是欣慰： “你成功了。” 云朵点了点头：“是的。” “让我看看环体的情况。”叶枯说道。 云朵没有犹豫，直接唤出自己那变成浅绿色的灵环。 叶枯仔细观察片刻，满意地颔首： “厚积薄发，从今往后，只要你自己不犯错，直至高环之前，修行再无阻碍。” “也是多亏了师叔的鼎力支持。”云朵很是谦逊地拱了拱手。 叶枯对此不置可否，转而不掩饰好奇地询问道： “说起来，那二十多个不重样的延年益寿之宝，你最终选取了哪九样？” 云朵伸出左手虚空一拂，九个小巧的玉匣顿时有序地堆叠在凉亭的石桌上。 叶枯扫了眼，了然： “效力偏低的九个。” “事实上，若不是要顾及到象征，我会选取效力最低的那九个。”云朵实话实说道。 ——此番浸染九大基石意象，堪堪占满新生的第四环的容量，很是惊险。 “无论如何，你成功了。”叶枯说道，“接下来的第五环，基石意象来源物决定好了吗？” “还没有。”云朵摇头，“我预设的第五环的九大基石意象来源物，是苗圃、兽圈、矿脉等物。” “苗圃、兽圈、矿脉……”叶枯沉吟片刻，猜测道，“繁衍？” 云朵纠正道： “是生命力的诞育与成长。” “原来如此……”叶枯点了点头，略显苦恼，“这似乎很难一气呵成……” ——都到了这个地步，追求的显然不会是一般的苗圃、兽圈与矿脉。 “确实如此。”云朵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好在我已经过了不得不争夺一砖一瓦的阶段。” 一气呵成打下九大基石，确实是最优的做法，但退一步，一组一组来，或者退两步，一个一个来，在环之道已经稳固的前提之下，其实差不太远，都是后天努力能够弥补的。 之前，云朵之所以要争那一点点差距，是因为对于她设计的丰饶之道而言，一至三环的主题，都只是前置的碎散零件，无法作为整条道路的代表。 四环的“生命力”主题，才是她设想中的丰饶之道真正的起始。 在这奠定整条环之道基调的最为关键的一环，若是云朵不能一气呵成地告诉环自己所求的目标，反而拖拖拉拉、修修补补，无形中便是落了下下乘。 偏偏，那些个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对于新生的第四环的容量而言，一个比一个体量庞大，一口气浸染九个，实在是个巨大的挑战。 总算，她成功了。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叶枯询问道。 “还没有想好。”云朵实话实说。 之前叶枯馈赠的二十多个对中、低环修士管用的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都还完完整整的没来得及使用呢。 ——灵环浸染意象，从来就不会消耗意象来源物。 “既然如此，听听我的建议如何？”叶枯询问道。 “师叔但说便是。”云朵仍然谦逊。 “此等延年益寿之宝，之所以显得格外珍贵，一是因为天环界主界确实很少产出，二是因为获得者多是留着自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叶枯指尖点了点桌上的玉匣，不疾不徐地说道。 “师叔说的是。” “然而，这天环界，到底是天环道人专为传道而精心建造的道场。” “主界少有产出，‘秘境’却并非如此，至少在高环之前，秘境中各式天材地宝，从来不缺。” “师叔的意思是……？” “出门去历练。”叶枯表情温和地说道，“到了四环，哪怕是完全不涉及战斗的类型，也已经不是蹲在家里就能够继续成长的了。” 看着云朵没能及时遮掩住的惊愕表情，叶枯笑了笑，说道： “我说过的，你于我而言，便如同亲生的女儿。” “……”云朵垂下头，默默念诵《清心灵诀》。 …… 三日后，还是那个凉亭。 “这是兰花，四环修士，主界中洲出身的散修，辗转流落至此。”叶枯介绍道，“出门在外，少不了琐事与应酬交际，这些，你都可以交给她去做。” 兰花是个外表双十年华的女子，身材高挑，举止优雅，容貌平常。 见云朵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眼神疑惑，兰花拱了拱手，解释道： “拜见圣女大人，圣女大人容禀，兰花为了躲避仇家，曾经使用一次性环器永久改换了容颜。” “这样啊。”云朵恍然。 难怪感觉很不协调……就像是整容技术不到家一样。 “你先退下。”叶枯说道。 “是，兰花告退。” …… 待到兰花退远了，叶枯才解释道： “桃花与梨花虽是七环，但在战斗与简单的工作之外，如打探消息之类的庶务，到底是力有不逮。” “我明白的。”云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心莲阁的这些傀儡，都是只有身体活着的死物，不论生前的技能留存了多少，需要灵活思考的复杂活计，都是做不了的。 ——除非有人跟着即时操控。 叶枯点了点头，突然说道： “大师兄留下的那颗心莲子，最近情况如何？” “……很精神。”云朵抿了抿唇，还是回答道。 确实很精神，天天入梦找她。 或者说，天天拉她入梦。 “不必担心，这是正常现象。”叶枯脸现笑意，“它毕竟就寄宿在你的神魂之中，随着你的修为增长，它多少也会跟着成长。” 云朵沉默地点了点头。 叶枯摇了摇头，手一翻，一把收在黑灰色刀鞘中的雁翎刀出现在石桌上。 “这把刀名为‘红翎’，千年前万剑宗某位四环刀修陨落后形成的环器。”叶枯介绍道，“此刀甚为凶厉，使用时会不断地抽取主人的生命力，还会永久性地侵蚀其神志，令其慢慢地堕落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对于旁人而言，这把四环环器只配当个‘封印物’，但对于有大师兄的心莲子护佑神魂与不缺生命力的你来说，倒是正好合用。” “封印物”这个概念，是天地册在修真界普及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流行起来的。 云朵对此倒是有些想法。 ——“穿越者”嘛，难得机巧灵妙仙君辛苦搭建了平台，怎么能不整活呢？ 第39章 回归 环器，是涉及了环之力的器具的统称，成因千奇百怪、难以复制。 最常见的成因有二： 一是，环修在打造灵器时的意外产出，比如机巧灵妙仙君就经常产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环器。 二是，环修陨落后，其灵环的力量与器物相结合的产物，比如眼前这把红翎刀。 “这支刀鞘，只是普通的比较结实的刀鞘而已。”叶枯进一步介绍道，“红翎刀只要待在合适的刀鞘里，并且无人握着它的刀柄，便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外观，改日自行换一个便是。” “好的。”云朵默默点头，没有问为什么给不会用刀的自己一把刀。 “……差点忘了说，这把刀出鞘后有自己的意志，你只管把身体控制权给它就是，它会帮你战斗。”叶枯补充说道，“当然，也不能太过放任了。” “……好的。” 待云朵收起红翎刀，叶枯又取出一个翻盖木匣放在桌上，面朝云朵打开来。 云朵愣了。 木匣里的，是一把外观很像前世500转轮手枪的手枪状物，与过去云卿送的那把五行枪颇为相似。 “这是仿造你那把五行枪打造的实弹灵器枪。”叶枯解释道，“灵力子弹有灵力子弹的优势，实弹有实弹的用处。” “这个转轮桶里，有五个小型的储物空间，是这把枪的专用弹仓，使用方法和一般的储物空间没有区别，但不能放标准型号子弹以外的东西，转动转轮桶便能切换弹仓。” “理论上，五个弹仓都是一样的，但你可以分别给里面的子弹淬上不同效果的毒素。” “另外，比起你那把五行枪，这把实弹枪同为灵力驱动，却有很大的后坐力，使用时需得多加注意。” “好的。”云朵点了点，询问道，“子弹哪里补充？” “主界那些规模足够的灵器店一般都有。”叶枯回答道，“现在这把枪的五个弹仓都已经满仓，各有一千发子弹，其中一个弹仓是特制子弹，四个弹仓是普通子弹，回头你自己研究研究便懂了。” “……我可以先找个地方练练枪法吗？”云朵询问道。 “当然，回头让桃花带你去。”叶枯说着，手一挥，两只巨大的木箱凭空出现在一旁的地面上，“这两箱都是普通子弹，你先用着。” “多谢师叔。” “天环界中，很多小型秘境对探索者的‘境界’限制极为严格，并且会尽可能地提供公平竞争的环境，其中，一对一打擂台是最常见的形式。” “环修的类型，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在那些秘境机制的考量中，身为非战斗型的你，与那些战斗型的环修打擂台会非常吃亏，因此这些个身外之物，该用就用，反正战斗方面能力的培养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东西。” “我明白的。”云朵点了点头。 身为一个治疗辅助，她是真的不介意仰仗外物进行战斗。 ——毕竟队友也是“外物”不是？ 等云朵收起刚刚被她默默命名为“五毒枪”的灵器手枪和两箱子弹，叶枯手一翻，取出了一个小袋子和一张看起来非常特别的卡片。 “袋子里有一百青环宝钱，卡里有一百金环宝钱。”叶枯说道，“出门在外，难免有些花销，用完了再回家来取便是。” “……好的。” 环宝钱，是天环联盟官方发行的信用货币，一枚紫环宝等于一百枚金环宝，一百枚金环宝等于一万枚青环宝。 至于一枚青环宝有多少购买力…… 说实话，云朵没有概念，只知道环宝钱低环修士一般用不到，毕竟，天环界也使用金银铜币。 …… 好枪法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子弹，再抽干了好几只猛兽的生命力用来适应红翎刀，云朵终于认为自己有些自保之力，可以出门了。 …… 悄悄离开赤日界，踏上天环界西洲土地的刹那，云朵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取出自己的天地册。 果然，重新联网了！ 云朵手指略微颤抖地捧着天地册，顾不得兰花、桃花与梨花还在一旁，点开与母亲云卿的私聊： 【云朵：母亲大人！我回到天环界了！ 霓裳：好！ 霓裳：你还好吗？ 霓裳：现在在哪？ 云朵：我很好，人刚到西洲。 霓裳：好好好！ 霓裳：西洲？这就让你大姐去接你。 云朵：不着急不着急，我不是独自一个回来的…… 霓裳：这样…… 云朵：放心，母亲，高环之前，我对“师叔”没有多少价值。 霓裳：你成功了？ 云朵：是的，我成功了！第四环的容量刚刚好够，很是惊险。 霓裳：好！ 霓裳：你现在身边都有谁？ 云朵：两个七环的傀儡，一个四环的修士……不着急的。 霓裳：……他对你做了什么？ 云朵：“师叔”没对我做什么，但是当初，阿爹送了我一颗心莲子…… 霓裳：…… 霓裳：你爹，池清当初跟我说给你留了一个礼物，问是什么也不说…… 霓裳：结果是一颗叶枯的邪术化生出来的心莲子！？ 云朵：“师叔”说，这颗心莲子唯一的效用便是护持灵魂在天环界中转世，没有旁的功能…… 霓裳：我信他个鬼！ 云朵：目前看来，这颗心莲子还能护持神魂不受侵蚀污染…… 霓裳：……算了，你在哪？我让你大姐去接你。 云朵：大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见面就不必了……我这回出来，是冲着那些小秘境中的天材地宝去的。 霓裳：……唉，也罢。 霓裳：对了，粉荷现在是我的弟子，已经六环了，回头让她去找你。 云朵：六环了？！不愧是粉荷！ 云朵：不过找我就不用了。 霓裳：放心，叶枯这人挑剔得很，可不是随便一个谁的修为都看得上眼的。 霓裳：如你大姐这样的天纵之才是该注意一些，旁的，也就走莲心之道的比较危险。 云朵：母亲以前认识“师叔”？ 霓裳：认识，我与池清，曾经结伴一同历练过大约百年的时间。 霓裳：叶蝶和叶枯这对姐弟，当年就像是一对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池清的身后，没想到……唉…… 霓裳：我想了想，还是让你大姐去接你。 云朵：可是…… 霓裳：放心，你大姐这样走无情道的剑修，对叶枯是最没有价值的那一类，其实安全得很。 云朵：您之前还说，如大姐这样的天纵之才是该注意一些…… 霓裳：我是这么说过，但理智地想想，这句话其实没有道理。 霓裳：就算是叶枯，也承担不起真正成为天环界公敌的代价，因此，除非确实能对他的修行起到实质性的帮助，否则他不会乱来的。 云朵：当年莲心阁那边…… 霓裳：别看那些报纸杂志说得天花乱坠，其实牺牲的只有持有八环环器“白玉莲心”的阁主一个，其他的，更多是人心散了。 云朵：这样啊…… 霓裳：好了，让你大姐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霓裳：放一百个心，我对池清的环之道非常了解，说实话，他那莲心之道走的，确实很适合采……咳咳！ 霓裳：总之，像你爹这样的环修稀罕得很。 云朵：……比如我？ 霓裳：…… 霓裳：唉…… 霓裳：该死的苗洪！该死的苗飞英！ ……】 第40章 秦巧 云朵的大姐云霜，字无瑕，号无瑕仙子，今年七十六岁，去年晋升七环，被誉为当今天环界最有希望突破至八环的年轻一辈修士，一时风头无两。 属于云霜的小型私人飞舟上。 “……大姐不愧是大姐！”云朵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我前世便是个七环的剑修，重走老路罢了。”云霜仔细打量着云朵，确认自家九妹妹确实很好，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那也非常厉害啊！”云朵半点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天环界宿慧者众，能够做到大姐这样的，又有几人？” 许是不好意思了，云霜略显笨拙地转移话题： “对了，许久不曾归家，九妹可要回去看看？” “这会不会耽误大姐的事情？” “不会。”云霜肯定地回答道，“我如今历练在外，暂时没有明确的目标。” “那便麻烦大姐了。” “不会。”停顿片刻，云霜又补充道，“我也有许多年未曾归家……甚是想念。” “那我们便一起回去！” “好。” …… 天环界极为广阔，稳定的传送阵成本又极为高昂，因此除了少数几个超级大城市之外，只有洲与洲之间设置有常规传送阵。 一路飞舟加传送阵，紧赶慢赶，云朵等人抵达东洲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 说是回家，但云霜的飞舟，直接开向了位于东洲某处的隐仙宫山门。 ——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出门历练了，就连母亲都不在云氏的族地，而是在隐仙宫的山门。 当然，对如今的云朵而言，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具体是在云氏族地还是隐仙宫山门，其实并无多少差别。 …… 通往隐仙宫山门的入口是不固定的，再加上其门人弟子惯于隐藏身份的行事风格，导致的最直接结果就是，外界的人们在谈及隐仙宫时，总是乐于对其神秘色彩添油加醋。 云霜身为隐仙宫长老霓裳仙子的嫡长女、万剑宗太上长老天锋剑君的关门弟子、天环界风头无两的年轻一辈翘楚，自然持有隐仙宫的接引令牌，因此即便没有事先通过天地册进行沟通，也不存在找不着路的情况。 在隐仙宫值守门人弟子的远程指引下，云霜的飞舟驶进白云深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光门，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浮空平台上。 浮空平台名为观云台，乃是隐仙宫真正的对外门户之所在。 飞舟尚未在泊位上停稳，一道火红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飞落到甲板上，正是云朵和云霜两人的生母，云卿。 好一番互诉衷肠，确认云朵这些年真的过得还不错，云卿心情颇好地一手一个拉着自家最出息的两个孩子，为她们介绍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飞舟一侧船舷上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圆脸，个子不高，一头暗金色的长发与一双暗金色的眼眸颇为独特，穿着一身款式简单、没有太多装饰、绣着银灰色云纹的白色短打。 “这是我师兄秦巧秦机妙，尊号‘机巧灵妙仙君’。”云卿介绍道。 云朵和云霜，以及不远处的兰花齐齐愣了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拱手见礼： “拜见仙君。”x3 “不必多礼。”机巧灵妙仙君跳下船舷，随意挥了挥手，“我不太喜欢‘机妙’这个字，要么直接喊我本名，要么直接喊我尊号。” “秦师伯。”云朵取了个巧。 “秦师伯。”云霜也跟着喊。 ——喊本名太失礼，六个字的尊号又太长……好在这位秦师伯看起来和自家母亲关系不错。 一旁，兰花站在两名一动不动的傀儡侍女身边，默不作声，努力缩小存在感。 在见到云霜时，兰花对后续的发展便有所预料，但她打死也没想到，这才刚刚进入隐仙宫的山门，就见到了在心莲阁阁主枯叶魔君横空出世之前，天环界最年轻的八环修士，传说中的机巧灵妙仙君。 秦巧挑了挑眉，显而易见地对云氏姐妹俩的称呼非常满意。 …… 机巧灵妙仙君在隐仙宫的地盘，名为机巧宫，也是一处巨大的浮空平台。 握着云朵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后，秦巧松手，在云卿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心莲子寄宿在朵朵的神魂中日久，如今更是生根发芽，彻底长在了一起……”秦巧解释道，“好在，这一颗心莲子，目前看来，确实对朵朵没有害处，反而好处颇多。” 云卿摇了摇头，表情语气还算平静： “这终究是那叶枯的秘法化生而来……虽然这颗心莲子是池清的神魂道心孕育而出，随后才被引渡到朵朵的神魂中，但我不信那叶枯没有留下控制的手段。” 秦巧点了点头，对此没有反驳，只是说道： “只能等了。” “等？”云卿疑惑。 “等那叶枯耗尽寿数，或是飞升上界。”秦巧说道，“不遭遇暴力损伤神魂的话，这颗心莲子确实能够护持朵朵在天环界中不断轮回……” “朵朵的丰饶之道，注定无法速成，我相信她能够为那叶枯延长的寿数，及不上她一遍遍成长所需的时间。” “如此一来，那叶枯要么寿数耗尽而亡，要么成功晋升传说中的十环飞升上界。” “最终的结果，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朵朵而言都不算是坏事，就是比较考验心性。”秦巧还算客观地说道。 云卿眉头轻蹙： “若是叶枯那厮自觉无望，非要拖着人陪葬呢？” 秦巧有些无奈： “若是如此，那便只能赌了。” 云卿不解：“赌？” “赌叶枯对这颗心莲子的控制力度有限，仅凭这颗心莲子，无法彻底摧毁朵朵的神魂。”秦巧说道，“池清我也熟悉，他的莲心之道，至少在‘明澈无瑕’这一点上，甚至不输于莲心阁创始人留下的镇阁之宝、八环环器‘白玉莲心’。” “既然白玉莲心能够克制叶枯的心莲化生之术，那池清神魂道心所孕育而出的心莲子，很有可能也具备相似的功效，从而脱离叶枯的控制。” “但池清是因为一身修为被心莲化生之术所夺，最终枯竭而亡……”云卿皱着眉头，难以信服。 秦巧倒是没有不耐，细心解释道： “那心莲化生之术，就目前来看，很明显有两种不同的用法，一种是简单粗暴地将目标一身修为化作一颗实体的心莲子；一种就如同种心魔一般，悄悄地种在目标的道心之中，无声无息地影响、控制目标。” “为了便于区分，我们可以分别叫它们‘实心莲子’和‘虚心莲子’。” “池清的修为被‘实心莲子’夺走，而神魂中的那一颗……师妹觉得能算是典型的‘虚心莲子’吗？”秦巧突然抛出问题。 “这……”云卿皱眉，细细思索半晌，迟疑着说道，“似乎不能……” “确实不能。”秦巧肯定道，“因为池清晋升七环多年，神魂早已蜕变成最为贴合其环之道的模样。” “彼时还是七环的叶枯，哪怕池清修为尽失，也无力在不重伤其神魂的前提下，突破其‘明澈无瑕’的固有属性，为其种下心魔之类的‘外邪之物’。” “你的意思是……”云卿有些不敢置信，“叶枯当初特意在池清神魂中留下一颗心莲子，真的有可能是出于善意？” “这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以池清的性子，会将它当做礼物，赠送给唯一的女儿……”秦巧说道，“当然，只是有可能罢了，毕竟池清确实单纯……而叶枯如今已经是八环，当初无力做到的事情，现在未必做不到。” “……我明白了。”云卿点了点头，神情复杂。 第41章 全民飞升？ 现场安静了一会。 秦巧突然开口说道： “我准备收朵朵为弟子。” 云卿尚未表态，云朵怔愣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这恐怕……我当了几十年魔门圣女……” “魔门之所以是魔门，是因为其行事作风与普世道德相左……你可曾正式拜入那心莲阁？” “未曾。” “你可曾做过普世道德难容之事？” “未曾。” “那不就得了？多大点事！”秦巧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云朵求助地看向自家母亲。 云卿对此似乎早有所料，耸了耸肩附和道： “师兄说得对。” “……我明白了。”云朵无奈，只能心怀感激地应下，“多谢秦师伯。” “嗯？” “多谢师尊！” ——两人的环之道几乎没有交集，秦巧此举，其实是在给云朵叠加附加筹码，增大叶枯翻脸动手的成本。 …… 秦巧不喜欢浪费时间的繁文缛节，说收徒，当天就走完了收徒的流程，前后花费不到一个小时。 乘着气氛合适，云朵问出一个好奇已久、之前身为外人不便细问的问题： “外界传闻，隐仙宫的山门其实是一处秘境……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了。”云卿眉眼弯了弯，语含笑意，“这隐仙宫山门，严格来说，其实是一艘星际飞船。” “……啊？”云朵傻眼。 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秦巧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 “确实是一艘星际飞船，只可惜，它现在只能在天环界之中巡游，无法真正飞上星空……” “为什么？”云朵既是好奇也是捧场地追问道。 “因为它是天环界上一代文明遗留的产物。”秦巧心驰神往地回答道。 “上一代文明？”云朵迷茫。 “这天环界，毕竟是天环道人的道场，道场嘛，肯定是更提倡个体成绩的。” “但若是这天环界真有人愿意带领整个文明攀爬科技树，并且成功攀爬到星际文明的程度的话，天环道人也并非不讲情面。” “天环道人为那种情况，专门预设了一个方案，叫做‘全民飞升’。”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飞升上界’，指的其实就是星际旅行。” “‘全民飞升’并非是一个都不落下的真正的全民飞升，而是指‘整个文明主体一起飞升’，具体到十环以下的个人的话，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跟随一起离开。” “‘全民飞升’方案一旦启动，在当代文明主体真正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天环界有关这一代文明的痕迹，特别是与其科技树相关的，都会被大规模地清理掉。” “如此，既成全了一代文明的野望，也保全了天环界这个道场的纯洁。” “以‘全民飞升’为开始，以‘全民飞升’为结束，这便是天环界文明‘代’的划分。” “隐仙宫这艘星际飞船，严格地说，‘上一代文明遗留的产物’这个形容过于笼统，更准确的说法是‘上一代文明以传统环修的方式打造并遗留下来的产物’，所用的技术并未涉及到太多前代文明的‘星际级科技’，这才是它能够通过审核堂而皇之地留存迄今的真正原因。” “‘审核’？”云朵表示不解。 “天环界自有其运行规则，据说，在月亮的背面，有一座天环道人留下的宫殿，宫殿之中，有一个专职负责维持天环界这个道场健康运行的强大器灵。”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所有在天环界修成正果、飞升上界者，都必须逗留在那座月宫之中看护天环界万年，以此了结天环道人传道的因果。” “那要是‘全民飞升’的话，如何了结这段因果？”云朵好奇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秦巧摊了摊手，“我也才八环而已，这种十环才需认真研究的秘闻，离我老远了。” 云朵想了想，又问道：“我们这一代文明已经多少岁了？上一位飞升者呢？” “我们这一代文明大约一万七千岁，至于上一位飞升者……没有记载。” “没有记载？”云朵愕然。 “是的，没有记载。”秦巧肯定道，“至少以天环联盟的资源，未曾发现类似的记载。”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这一代文明，很有可能尚未有飞升者诞生。”秦巧说道，“九环修士便享寿万年，一万七千年无人突破至十环而已，不值得惊讶。” 云朵消化了好一会儿，再次提出一个好奇已久问题： “天环界宿慧者众，宇宙那么大，想来星际级文明不会少，若是那些文明掌握有大量系统知识的成员转世轮回到天环界并保有记忆……” 听到这个问题，秦巧笑了笑，解释道： “在外界看来，这整个天环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封闭且自洽的秘境，物理规则别具一格的那种。” “这……”云朵愕然。 物理规则和外界不一样？这样岂不是…… 没等云朵提问，秦巧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天环道人变更天环界的部分物理规则，为的是从源头阻断某些科技路线的发展，在最本质的宇宙天道法则方面仍然是统一的。” “换句话说，不管原本是什么路线的科技，想在天环界本土真正发展起来的话，都不得不主动变成‘环科技’的模样，而支撑‘环科技’存在的现实基础，天环界与外面的宇宙是一样的。” “因此，不会出现天环界本土物质，一拿到外界便自行崩溃的情况。” 云朵恍然：“小集合与大集合的关系。” “没错！数学真的是个好东西！”秦巧越看云朵越是满意。 秦巧已经寿终的师尊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秦巧，另一个是云卿。 原本，秦巧愿意以将云朵收入门墙的形式提供庇护，一是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二是云朵的环之道还算新奇有趣。 如今看来，接受过科技程度较高的异域文明教育的宿慧者，确实是有其独到之处。 或许，传承他环之道的弟子，就应该在那些个在相对发达的社会生活过的宿慧者群体中寻找。 但是，很少会有宿慧者主动公开自己是宿慧者…… 超级麻烦的样子啊！ ……算了，随缘。 第42章 鱼肉与珍馐 云朵拜入隐仙宫的当晚，出外历练的粉荷回来了。 粉荷还是老样子，外表二十出头，鹅蛋脸，容貌清秀，中等身高，身材凹凸有致，肌肉匀称。 粉荷一到，秦巧便毫不犹豫地以“熟悉隐仙宫内外”为由将云朵给打发走，“顺便”理直气壮地借走叶枯指派给她的两个七环傀儡侍女进行研究。 对此，兰花表示瑟瑟发抖不敢动。 …… 机巧灵妙仙君秦巧身为隐仙宫的太上长老、目前最大的活招牌，收徒——还是首徒——自然不是小事。 虽然因为秦巧自身喜好，收徒仪式一切从简，但云朵事后该拜访、该认脸熟的，一个都不能少。 等云卿亲自领着云朵和小尾巴粉荷拜访完宗门内所有她认为应该拜访的人，时间已经到了数日后。 这日，机巧宫大厨房。 “……小姐，我没说错？这种大鱼好吃又营养！”粉荷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自己外出历练的收获。 大鱼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大鱼，十几吨重，如同一座肉山，十口锅都炖不下。 云朵吐出被生命汲取术法抽干绝大部分营养价值的鱼肉残渣，中肯地评价道： “味道确实不错，营养也足够丰富，唯一的问题是咬不动……” 多谢远比轮胎更加坚韧的鱼肉，云朵成功开发出了生命汲取术法的另一个用法。 可惜，这个使用方法，只能对完全入口的物质起效。 粉荷又吃掉一片巴掌大的鱼肉，笑意盎然： “等小姐再强一些就能咬得动了……这大鱼可是近海一霸，有六环的实力呢！” “……不愧是粉荷！”云朵感叹道，“还有，你已经不是云氏的侍女，再称呼我‘小姐’不合适，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叫我师妹也行。” “但是我喊习惯了‘小姐’……”粉荷不太情愿地微微嘟起嘴。 云朵正要接着劝说，挂在腰间的小简桶突然响起舒缓悦耳的音乐声。 天地册正式发行，在修士群体中流行起来后，很快便暴露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天地册体积不小，若是挂在腰间，以远程术法为主战方式的环修倒是没什么，以近身战为主的环修却难免感到碍手碍脚；而若是收入储物空间，却往往会错过即时通讯…… 于是，专门收纳天地册的简桶便应运而生。 简桶是一种开放式的压缩型储物道具。 所谓的压缩型储物道具，其功能简单地说，便是通过将收纳目标的体积变小的方式，达到使其便于携带的目的。 比起异空间型的储物道具，压缩型储物道具因为其难以减重、容量上限低、不够封闭的特性，导致其在市场中难以生存。 是，压缩型储物道具的成本更为低廉，但是再怎么低廉，那也是灵器，灵器的生产成本，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比起异空间型储物道具，压缩型储物道具最大的优势是没有门槛，无需解锁“神识外放”技能。 但问题是，神识外放这个技能，门槛很低，大多数环修二环时便能够初步解锁。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现象，富裕的低环修士，无需急于外出历练，缺乏足够的随身携带行李的需求；不够富裕的低环修士，买不起压缩型储物灵器…… 等不够富裕的低环修士攒够了钱，基本也解锁了神识外放技能，那为什么不再多攒一点，直接购置更方便、更大容量的异空间型储物道具呢？ 种种因素，导致了压缩型储物道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更像是个华而不实的玩具。 而这一切，都随着天地册的流行而得到了改变。 天地册不重，体积不大不小，又刚需“开放式”的收纳方式，压缩型储物道具，正正好派上用场。 并且，只是为了收纳天地册这个功能的话，压缩型储物道具完全可以舍弃多余的容量，全力追求小型化、坚固化和美观化。 云朵如今挂在腰间的这个香囊大小的简桶，便是一个特化的压缩型储物道具。 取出天地册展开一看，云朵满心的轻松愉快登时褪去。 【叶枯：桃花和梨花一前一后失去联系，可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叶枯有天地册云朵不奇怪，哪怕她从未见到对方使用过，但叶枯有她的天地册编号……好，也不奇怪，毕竟是能读心的家伙。 【云朵：只是机巧灵妙仙君借去研究了。 叶枯：秦师兄？他确实是这样的性子……两具可够研究？要不我再送一批过去？ 云朵：应该是够的……我不确定，回头问问。 叶枯：嗯。】 犹豫片刻，云朵还是选择了坦白拜入隐仙宫之事。 【云朵：就在前几天，我拜了机巧灵妙仙君为师。 叶枯：挺好的，有秦师兄庇护，只要不惹出太大的祸事，这天环界你大可以横着走。 叶枯：既然无事，便先如此。】 云朵看着天地册上对方已经离线的提示，抿了抿唇，将天地册放回腰间的镂空小简桶中。 一旁，粉荷有些担心地轻唤道：“小姐？” 云朵摇了摇头： “我没事……我们还是继续聊鱼肉的事情。” 至于粉荷的称呼，她也懒得去纠正了。 一个称呼而已，多大点事。 “好的，小姐。”粉荷点了点头，很配合地聊起鱼肉的事情，“隐仙宫杂学兴盛，甚至有个派系专攻美食，他们做的食物可好吃了！” “我知道，珍馐楼对？前几日母亲才带我们去拜见过珍馐楼的主事者。”云朵点了点头。 就像粉荷说的，隐仙宫杂学兴盛，宗门内各大小派系林立，这珍馐楼，便是其中一派。 一般来说，只有七环及以上的隐仙宫门人弟子才有资格另开山头单独创立一个派系，但偶尔也会有例外。 比如这珍馐楼。 珍馐楼的创立者，是几千年前的一位六环修士，一位专攻美食的大厨。 珍馐楼传承迄今，始终未能诞生出七环修士扛起大旗，但神奇的是，在派系诞生与消失如潮起潮落般视若等闲的隐仙宫，这珍馐楼始终兴盛，也没有哪个长老提议将其取缔。 原因嘛，大家都清楚。 既美味又对修行助益颇多的食物，谁不喜欢呢？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炼成灵丹的。 第43章 赤日界剧变 隐仙宫各派系，不论给自家山头起了个什么样的名字，其魁首都统一叫做“主事者”，比如，机巧灵妙仙君就是机巧宫这个派系的主事者。 当然，比起派系主事者这个身份，秦巧本身太上长老的标签更让人侧目。 “之前，我虽然跟着小姐学了不少厨艺，但珍馐楼的师兄弟姐妹们毕竟是专业的，一般我历练回来，都会将积攒下来的食材拿去请他们进行料理加工。”粉荷以轻快的口吻地分享着自己正式拜入隐仙宫后的经历。 “只可惜，他们的风格都太过于精致……还是小姐做的最合我的胃口！” 闻言，云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这是健康餐、药膳，重点是‘健康’和‘药’，能一样吗？” “是啊是啊！我就是喜欢小姐这样的风格！”粉荷附和着点头，“珍馐楼的料理，美味是美味，但总会让我想起以前吃不饱的经历……” “珍馐楼的师兄弟姐妹们难道还会克扣你的伙食不成？”云朵调侃道，“你应该已经辟谷了？” “那倒是不会……”粉荷耸了耸肩，“另外，辟谷是辟谷，吃饭是吃饭……再说了，我走的这路子，可是‘吃得饱身体好’！” “……母亲没帮你取个优雅点的名字吗？”云朵扶额。 粉荷眨了眨眼：“师尊说，这名字挺有趣的……” “……好。” 两人说说笑笑间，一边料理一边吃，慢慢地消灭掉了十几吨的鱼。 当然，云朵主要是负责料理，绝大部分的鱼肉，乃至于鱼骨头，最后都进了粉荷的肚子。 …… 因为环容量的关系，再加上身上还带着十几样未曾作为意象来源物使用过的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云朵对于参与小秘境历练之事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伙同粉荷，天天往珍馐楼的各个厨房跑。 是的，珍馐楼所在的那个浮空平台上，到处都是厨房。 珍馐楼的师兄弟姐妹们，对于热衷于狩猎食材带给他们的粉荷，以及所行之道与“食”字强关联、身为太上长老首徒的云朵，态度大多都非常热情，少数看起来冷淡的，也基本是性格使然。 ——若非云朵的师尊是机巧灵妙仙君，珍馐楼的主事者都想撬墙角了…… 至于炼丹与医毒一把抓的灵丹堂…… 云朵自觉，暂时不打算涉及炼丹的自己，还是不过去凑热闹了。 …… 云朵在隐仙宫窝了大约半年后，西洲万剑宗正式公布了一条消息，此消息在短短的数个小时内，便借着天地册的便利轰动了天环界五大洲。 半个月前，时隔八千年的魔门大会，在心莲阁阁主枯叶魔君的牵头下，正式在赤日界举办。 此会中，魔门魁首云集，赤日界本土共五位八环魔门修士全部亲至现场，另有三位势力不在赤日界的八环魔门修士各自派遣了亲信代为前往。 大会正如火如荼时，在场五位八环魔门修士中的三位，突然暴起发难，群起围攻心莲阁阁主枯叶魔君。 此战惊天动地，惨遭波及者无数。 最终的结果，参战的四位八环魔门修士，一死一伤一失踪，还有一位……赢家通吃。 那位赢家，正是几十年前的莲心阁叛徒，枯叶魔君。 时隔八千年的魔门大会，以让绝大多数修士难以理解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大会失败了吗？ 没有。 因为借此一役，枯叶魔君以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一举蚕食并整合了赤日界除魔渊宫之外的魔门势力。 大会成功了吗？ 好像也没有。 因为此役中，魔门仅有八位的八环修士，一口气废了三个……对比起天环联盟的十一位八环修士，越发显得惨淡。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万剑宗给出的情报，让人心中不安。 一死一伤一失踪。 其中，死去的那位，万毒魔君，已经确认沦落成了枯叶魔君的傀儡。 受伤的那位，幻音魔姬，表面只是败走躲回老巢中养伤，但魔门中人——连同其弟子亲眷——全都相信，幻音魔姬也已经被枯叶魔君所控制，与傀儡无异。 对此，幻音魔姬始终没有出来澄清，几近默认。 最后，失踪的那位，鬼哭魔君，其见势不妙，干脆自杀式地正面强冲万剑宗太上长老雷霆剑君镇守的防线，并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成功逃入天环界主界内。 万剑宗在公布的消息中称，鬼哭魔君只剩一缕残魂脱逃，实力更是跌下高环之列。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这么一缕曾经是八环魔门修士的残魂飘荡在天环界，没有人——特别是西洲地界的人——能够心安。 总而言之，万剑宗这条消息一公布，整个天环界的气氛，似乎都在无形之中紧张了起来。 …… 观云台上，云卿、云朵正在送别云霜。 “……此番返回宗门，务必小心再小心。”云卿表情严肃地再次叮嘱道。 “我会的，母亲大人。”情绪向来寡淡的云霜再次认真地回应，未有丝毫不耐。 就在万剑宗那条消息公布的当天傍晚，云霜接到了师尊天锋剑君的紧急召回命令。 因为魔门大会剧变的消息传开，以及鬼哭魔君带头起到的“好榜样”，赤日界中有大量中低环，甚至是七环的魔门修士纷纷出逃。 其中，小半辗转逃往了其他处在魔门势力控制中的秘境，大半涌入了天环界主界的西洲。 ——西洲局势的紧张与治安的恶化，已经可以预见。 目送云霜的飞舟起飞，直至消失在尽头的光门之后，云卿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母亲，大战没那么容易爆发，大姐不会有事的。”云朵安慰道。 云卿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大姐她是剑修，唯有在生死之中才能更好地成长。” “当年万剑宗选择在西洲开山立派，自愿镇守正道‘边疆’，也是出于剑修特性的考量。” “那……”云朵不解。 云卿叹了口气，不愿意多说。 第44章 魔渊宫秘闻 告别云卿回到机巧宫，云朵正好撞见终于离开实验室的自家师尊。 ——机巧灵妙仙君的实验室对于除他本人之外的所有生物来说都非常危险，只有四环的云朵，偷偷溜进去看看什么的，那是绝对不敢的。 见到云朵，秦巧伸手招呼道： “朵朵，你来的正好，来试试改造完成的这两具傀儡，叫什么花和什么花来着？” “桃花和梨花。”云朵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走过去。 …… 说是“试试”，其实也就是让云朵在一边看着，“新生”的桃花和梨花，到底都有些什么功能、能够做到什么事情而已。 毕竟，以云朵四环的底子，真要让她实际上手操控的话，非常容易就会被高环的力量反噬。 经过一番改造，如今的梨花，看起来就像是个金属质感的机关人偶，体型容貌大变不说，再也没有半点活人的样子。 而桃花，则是看起来像个木质的机关人偶，同样的体型容貌大变，看不出半点过去的影子。 对此，秦巧给出的理由是，防止两人昔年的亲朋好友寻仇寻到云朵的头上。 考虑到叶枯崛起的时间，云朵对这个理由表示非常认同。 梨花原本是个刀修，按照秦巧的判断，应该是出自赤日界一个历史古老但如今已经没落的魔门“血煞门”。 桃花原本专精于结界术法，对魔门了解有限的秦巧，判断不出她具体属于哪个门派，是否是散修。 秦巧介绍说，两具傀儡的力量，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原本都是七环垫底的，但经历过他的一番精心改造，如今都拥有介于七环至八环之间的力量，并且已经彻底脱离叶枯的掌控。 当云朵好奇地问及桃花和梨花如今依靠什么驱动时，秦巧耸了耸肩，没有详细讲解，只是说道： “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只要知道它们能够听懂你的话，并且在灵力储量、回复速度方面，大约是正常同类七环修士的三倍就行了。” “喏，拿着这个，这是用来远程下令的遥控器，神识操控的。”秦巧取出一个造型别致的璎珞递给云朵。 “看到这两颗宝石了吗？左边这颗能够对桃花下令，右边这颗能够对梨花下令，你试试。” “好的。”云朵接过璎珞戴好，走完认主流程后，伸出神识同时探入左边的小宝石和右边的小宝石内。 站在不远处的桃花和梨花，一个原地行了一个提裙礼，一个原地行了一个抚胸脱帽礼。 见此，秦巧挑了挑眉，有一点好奇地询问道： “这看起来像是问候礼节……哪里的？” “前世西方国家的。”云朵回答道。 秦巧点了点头，不再问。 见自家师尊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云朵趁机说了说昨日万剑宗公布的那条消息，并询问自家母亲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魔门啊……”秦巧叹了口气，好心情荡然无存，“也罢，就告诉你。” 秦巧一挥手，云朵眼前一花，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一刹那的功夫，竟然已经转移到了机巧宫后花园的某处。 秦巧一边迈步走向不远处的露天桌椅，一边闲聊般地询问道： “听说你这大半年来经常往珍馐楼跑……可有库存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好吃的好喝的当然有，还不少。 云朵一边在储物手镯中挑选美食，一边询问道： “师尊有什么偏好的口味或者忌口的吗？” 秦巧想了想，回答道： “没有……我个人挺喜欢尝试新鲜东西，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什么讨厌的。” 云朵点了点头，挑着自认为最好的那些，一一取出，直至几乎摆满整个桌面。 “这是……可乐？”秦巧拿起其中一个透明玻璃壶，给自己倒了一玻璃杯黑色冒气泡的饮品。 “师尊知道可乐？”云朵意外地询问道。 这壶可乐不是云朵的作品，而是珍馐楼某位师姐的作品。 秦巧点了点头，端起可乐喝了一口，回忆道： “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有一个宿慧者朋友，自称是可乐死忠粉，一直致力于在天环界还原出可乐……可惜，直到最后寿终之时，他也没有成功。” 云朵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在，一路走到八环，秦巧也不需要云朵说些什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说道： “这可乐果然很好喝……谁的作品？” “珍馐楼的方云亭方师姐的。”云朵回答道。 “很好，回头我让机巧商行联系她，好东西就应该分享。”秦巧说着，再喝了口可乐，随后放下玻璃杯，正色道，“现在，让我们来说说魔门的事情。” …… 万剑宗公布的消息中，有一个颇为诡异的地方，那就是魔渊宫那位八环修士全程作壁上观的表现，以及事后枯叶魔君大力整合赤日界魔门势力，却独独忽略了魔渊宫，仿佛没有看到对方似的。 为什么？ 因为魔渊宫中，有一位九环修士。 “魔门之中，下克上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魔渊宫历史悠久，自本代文明之初便已经存在，宫主之位说是依靠血脉传承，但迄今单是可证实的，便已经有三次更易。” “约八百年前，如今魔渊宫的那位代宫主冥海魔君初入八环，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彼时，魔渊宫宫主闭锁行宫之中，已有数百年未曾现身于人前，并且最后一次现身于人前时，仍是七环。” “事情的发展很是老套，冥海魔君仗着八环修士的身份，笼络人心、夺取权利，最后以宫主不作为为由，掀起叛旗，强行攻入宫主行宫中。” “行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只知道三分钟后，冥海魔君带了多少人进去，便又带了多少人出来。” “自那之后，冥海魔君开始自称魔渊宫代宫主，全权主持魔渊宫事务。” “与冥海魔君一同进入宫主行宫中之人，无人能够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冥海魔君本人亦对此三缄其口。” “天环联盟在赤日界眼线不多，此事，本该一无所知，但当时万象阁一位专精卜卦的太上长老，在冥海魔君闯入魔渊宫宫主行宫的刹那，终于窥得天机……” 第45章 日子还得过 “窥得那一丝天机后，那位万象阁的太上长老，以仅剩的三百年寿命为代价，确认了真正的魔渊宫宫主，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晋升九环。” “九环修士享寿万年，但万年以来，天环界正道中无人晋升九环，并且最后的九环修士，早在五千年多前便已经寿终。”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 “因为，一旦深居魔渊宫中的那位宫主产生什么想法，天环联盟将无力抵抗。” “好在，这些年来，那位宫主一直都非常安静。” “这件事情，天环联盟十一位八环修士都知晓，至于其他十人有没有告诉给旁人，都告诉了谁，我便不清楚了。” 秦巧说到这里，重新端起可乐，开始专注于眼前的美食。 云朵识趣地告退。 …… 有的时候，真的是无知才比较幸福。 然而，天还没塌下来，日子还得过。 云朵又恢复了之前大半年那天天往珍馐楼厨房跑、看似游手好闲的生活。 粉荷早已不是云朵的贴身侍女，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对粉荷来说，战斗与进食，都是修行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 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外面历练，主要以狩猎为主，等到储物空间里的食材积攒得差不多了，再回到隐仙宫待一阵子以便消化战果。 …… 这日，云朵正在机巧宫分配给自己的院子里整理药材，一只机巧浮鳐来到她附近。 隐仙宫本就杂学兴盛，又因为机巧灵妙仙君的关系，往往走在天环界科技的最前沿。 比如这机巧浮鳐，既是隐仙宫范围内最忠诚、最勤劳的快递员，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丽风景。 机巧浮鳐造型优雅可爱，整体的形象类似一只鳐鱼，细长的尾巴不算的话，大约一个抱枕的大小，背部靠前的位置，装载有一个一立方米大小的储物空间。 机巧浮鳐群由一台专职物流工作的玄黄机心调控，与隐仙宫内部专属的天地网络相连，除去宗门禁地和某些机要地区之外，真正实现了快递\/外卖到点。 是的，早在几十年前，隐仙宫的网购与快递\/外卖业务就已经成熟，虽然仅限于自家宗门范围内，还是与宗门人事信息库直连的实名制。 在机巧浮鳐循环播报的签收提示语音中，云朵一头雾水地取出自己的隐仙宫身份信牌。 机巧浮鳐侦测到目标信牌，“嘀”的一声解除背部储物空间的阵法锁，悦耳的语音转为播报取货提示。 云朵伸手，神识探入机巧浮鳐背部的储物空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纸条。 谁这么大费周章地给自己递纸条？ 取出纸条，云朵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行天地网网址，看其格式，应该是隐仙宫内部网络。 怀着十万分的好奇，云朵取出天地册，输入网址，打开对应的页面。 这是一个网站，网站名为“隐仙宫线上线下互助会”，主页装饰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大标题内容为庆贺正式开张。 原来是广告传单。 云朵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异世界”收到的第一张广告传单，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云朵开始查看网站各版块的内容。 网站目前只有四个版块，一块为主页新闻，一块为规则详情，一块为线上互助，一块为线下互助。 规则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遵守宗门法规、网络公德之类的。 线下互助也没什么好说的，门人弟子互帮互助，隐仙宫早有成法，如今只是又多了一个互相联系的平台而已。 网站的重心，在于线上互助版块，而线上互助版块的侧重点，在于非正式的答疑解惑。 云朵只看了一会儿，浓浓的x乎、xx知道的味道扑面而来，当然，因为实名制的原因，大家的用词都很和谐。 云朵沉吟片刻，发布了一个求助帖子： 《求助，为了修行，需要将具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的天材地宝加工制作成料理或半成品\/成品药品（不涉及炼丹），代加工的话，会有人买账吗？》 帖子发出也就两三秒钟，很快就有人回复。 【某某1号：我觉得不行，具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的天材地宝一般价值不菲，炼成灵丹才是正途。 某某2号：楼上不懂别乱说，不是所有的天材地宝都适合炼成灵丹的……楼主说的天材地宝，有限定范围吗？ 云无忧（楼主）：四环及以下，只对普通人起效的也算。 某某2号：这绝对行！话说楼主代加工的话，在效用方面有加成吗？ 云无忧（楼主）：有，本人环之道与医食强相关。 某某3号：我我我！求楼主联系方式！前一阵子给家里都只有一环的老父亲老母亲搞了些偏门药材，正发愁怎么处理呢？ 某某1号：某某3号，上灵丹堂求助啊！ 云无忧（楼主）：某某3号，令尊令堂可在隐仙宫？ 某某3号：就是不在才发愁啊！灵丹堂的师兄师姐们告诉我，要见到人才好用药…… 云无忧（楼主）：就算是补药也不能乱吃的，确实是得见到人才好用药……做成料理也一样。 ……】 帖子热闹地讨论了许久，可惜，最后大家的意向明显都更偏向于上灵丹堂求助。 云朵吐了口气，倒是没感到多少失望，毕竟早有所料。 看样子，还是得出门去历练。 外面的世界可不是隐仙宫，没有一个更加专业、更加可靠的灵丹堂屹立在那里。 …… 数日后，云朵正式向自家师尊提出了出门一边当个游医一边赶赴各种小秘境收集材料的想法。 ——隐仙宫的弟子有资源配额没错，云氏家族那边的份额云卿也没给停过，但四环这个级数的具备延年益寿效用的天材地宝，已经是天价。 秦巧听了云朵的想法，看起来有些惊讶。 权衡片刻，秦巧点了点头： “也好，有桃花梨花随行，安全性有保障。” 第46章 苍园仙舟 临行前，秦巧又馈赠了云朵不少好东西。 其中，有宫殿形制的大型飞舟一艘，符箓五盒。 装符箓的五个盒子，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大小，但其中有三个是压缩型的储物道具。 秦巧选用压缩型储物道具当容器的理由是收纳方便，因为压缩型储物道具可以轻易放入异空间型储物道具之中。 五个盒子，容量各不相同，上面镌刻的阵法等级也各不相同，内里分别装着四环、五环、六环、七环、八环的符箓若干。 秦巧的原话： “我们又不是那些个对‘不仰仗外物’有刚需的环修，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宫殿形制的飞舟是秦巧当初晋升八环后，兴致勃勃打造出来的作品，后续还经历过数次更新换代。 按照秦巧的说法，当初他晋升八环后，本想认认真真地培养几个亲传弟子，没成想，挑来挑去，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找到合眼缘的…… 于是，为赠送给徒弟而打造的几个宫殿型飞舟，就那么砸在了手里吃灰。 当云朵询问宫殿飞舟是否有名字时，秦巧摆了摆手： “没有，自己起一个。” 云朵委婉地表示自己不擅长取名。 “我也不擅长啊。”秦巧两手一摊说道。 “可是，天地册、玄黄机心这些，都挺不错的……” “哦，那些啊，隐仙宫门人弟子这么多，总有擅长的……好了，你自己随意起一个就是，没事我回实验室了。” 于是，云朵只好对着手中巴掌大小、模型般的飞舟冥思苦想。 飞舟外形如一艘封闭的小船，整体呈银白色，船体周围虚虚环绕着一圈底色为金色的光筑圆环，环体上有繁复玄奥的银色立体纹路流转，看起来与环修的灵环颇为相似，只不过，在环修站立的情况下，灵环的带状环体与水平面垂直，而飞舟正立的情况下，周围的带状环体与水平面平行，颇有些行星环的味道。 这艘飞舟，外形低调，内部却另有乾坤，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半成长型的大型灵器。 所谓的半成长型，顾名思义，一部分相对固定，除非另行改造，否则很难自行产生什么大的变化；另一部分则能够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 秦巧精心打造的这艘半成长型飞舟，对比起其他的半成长型灵器，还有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当飞舟可成长的那一部分成长到超越不可成长的那一部分时，可以选择启动预留的程序，引导可成长的部分逐步将不可成长的部分覆盖、替换，从而让飞舟整体得到更多的可能性。 当然，云朵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获得启动这个预留程序的机会…… 毕竟，外观不太起眼的小小一艘飞舟，可是货真价实的八环灵器！ 另外，飞舟因为运用了太多空间技术的关系，无法被收入一般的储物道具——包括云朵手上那只同为秦巧打造的储物手镯——里，只能缩小形体，像个玩具一样跟在云朵身边。 好在，飞舟内置有一台配套的玄黄机心，动力方面也能自给自足，日常无需云朵多费心思。 烧脑许久后，云朵再次认识到自己起名废的事实，并将宫殿飞舟命名为“苍园仙舟”。 …… 确定好出发的时间，云朵主动联系在“隐仙宫线上线下互助会”网站的帖子里有过交谈的那位师弟（某某3号），询问其烦恼是否已经解决，言明自己即将出门历练，若是其老父母住得不是太远，可以顺便跑一趟。 那位师弟姓严，烦恼显然尚未解决，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当场就去申请离宫许可。 ——隐仙宫因为其山门的特殊，对于门人弟子的出入管理较为严格。 …… 告别了该告别的前辈同辈晚辈，云朵带上桃花梨花和兰花，在隐仙宫门户观云台与约好的严师弟汇合，一起登上苍园仙舟，通过光门返回东洲，一路向西南而去。 严师弟的老家是东洲西南某处近海但不临海的村庄，常驻人口仅有百余户，因为周边物产丰富与地理位置的关系，生活安定，少有外人到访，如同一个世外桃源。 苍城仙舟出入并非依靠物理上的门扉，而是一道类似隐仙宫出入口的虚幻光门，因此，云朵干脆便让飞舟维持着巴掌大小的模样，避人耳目的同时，也省得变来变去的浪费能量。 按照严师弟描述的方位，以及天环联盟官方制作的网络地图，飞舟智能一路飞直线开往目标。 苍园仙舟的内部，目前可供云朵自由支配的空间不算太大，正中是一座与心莲阁的莲心宫差不多大小、整体风格非常休闲的宫殿式建筑，宫殿没有围墙，周围是占地面积约有宫殿十倍的土地。 土地的土壤看起来像是黄土，但富含灵力，恐怕不是一般的黄土，可惜目前光秃秃的，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苍园仙舟距离严师弟所说的村庄大约还有十公里时，飞舟智能的报错提示响起，与此同时一组光屏在虚空中展开，清晰呈现出了此行目的地的模样。 ——一场大火焚尽一切后的残迹。 花园中坐着饮茶的三人都愣住了。 云朵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取出天地册查询当地所属的势力。 兰花第二个反应过来，默默地放下茶杯，但什么也没有做。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来自魔门的、不受待见的侍女而已，除非云朵有要求，否则她不会主动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严师弟神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反应过来飞舟智能的提示，以及光屏画面所展示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时，云朵刚好放下天地册，说道： “当地宗门的官方网站没有发布相关的消息……” “……只是一个小宗门而已，不重视官网建设很正常。”反正几乎没人会去看。 严师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语速比平常慢了许多。 他默默取出腰间的天地册，一边展开一边机械式地对云朵笑了笑，解释道： “我有两个好朋友在那个宗门……问问就知道了。” 云朵点了点头，适当地保持了安静。 第47章 满月秘境 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严师弟便放下自己的天地册，表情冷静得骇人，语速也恢复了正常： “我那两个朋友组队在外历练，没在宗门里，他们代为询问宗门后，得知大约一个半月前，严家村曾经燃起大火，火光与烟气被恰巧到附近打渔的渔船看到……当地维持治安的修士赶到后，未能发现活口，也没能发现线索。” 气氛很是沉重。 云朵开口说道： “飞舟是八环灵器，两个机巧侍女是七环，都是师尊的杰作，到了现场，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严师弟静滞片刻，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流露出一丝难掩的悲伤与迷茫。 他站起身，郑重地拱手拜下： “无论结果如何，严某在此先谢过云师姐。” 云朵连忙起身扶起对方： “同门理应守望相助，严师弟不必如此。” …… 飞舟不愧是设备齐全得有些过头的八环大型灵器，抵达现场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主控智能便给出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以血气为燃料的独特火焰么……”严师弟眼神放空，喃喃自语着。 片刻后，他抬起头询问飘在一旁的迷你飞舟：“还有别的线索吗？” 飞舟智能回答道： “否，未能检测到其他具备指向性的残留。” 严师弟点了点头，没有感到失望。 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事实上，他甚至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 云朵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后开口询问道： “严师弟之后有何打算？” “追查凶手。”严师弟未曾迟疑，平静地说道。 果然是这样…… 云朵暗叹，没有尝试劝阻，只是说道： “若是发现凶手太强，不必勉强自己，该摇人就摇人。” “理应如此，师姐不必担心。” 他又不是万剑宗某些脑子一根筋的……但若是条件在允许的范围内，他定然要亲手报仇。 云朵点了点头，取出几个玉匣往严师弟的方向递出，没曾想，她双唇才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音说些什么，便被打断。 “这些药材，师姐收着便是，反正于我已是无用……师姐若是过意不去，他日便用来帮助需要帮助的老人……也算是严某为这下滑的世道，做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了。” “……严师弟高义，无忧定然不会辜负。” …… 云朵本打算跟着严师弟一起跑一趟当地宗门，但却被对方以平白耽误师姐时间心中难安为由给严词拒绝了。 ——当时负责此案的治安修士那里或许有线索，或许没有，但已经无需动用八环灵器或是七环机巧了。 严师弟自认为自己的脑子还算能用。 再者，这类缺乏线索的悬案，更应该求助的是擅于卜卦的修士或是灵器。 再三嘱咐若是遇到困难定然要及时摇人，云朵告别了严师弟，乘坐苍园仙舟直奔东洲中部西海岸的夕城。 …… 夕城是东洲最大的城市之一，连接中洲东部大城市曦城的大型传送阵，便建立在此。 天地册问世已有数十年，天地网络的便利性深受广大修士的认可，其中，最受欢迎的官方经营的网站之一，便是天环联盟建立的“天环秘境览”。 天环秘境览，收录有天环界所有公开或半公开的大小秘境的资料，包括秘境类型、秘境出产、开放时间、固有入场条件、外因入场条件等，还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条件搜索功能。 秘境的固有入场条件，便是秘境本身的入场限制，没什么可说的。 外因入场条件，则是诸如控制在哪些势力手里、那些势力愿意给外人多少名额等等，与秘境本身无关，但又确实存在的“入场条件”。 天环界大小秘境如云，东洲，自然有许多适合云朵的秘境，然而，东洲有个大宗门叫莲心阁。 因为叶枯这个莲心阁叛徒的关系，云朵一点也不想和莲心阁的门人弟子打交道，偏偏莲心阁又是个门人弟子众多的大宗门……于是，她便干脆直奔中洲，省得在秘境内外偶遇，暗自尴尬。 …… 曦城。 “……曦城东南方向的近海，每个满月之夜都会有一座礁石岛屿浮出海面，其上有一道没有门板的巨大石门，那便是天环界大名鼎鼎的‘满月秘境’的入口。”兰花看着自己的天地册说道，“幸运的是，两天后便是满月。” 云朵点了点头，满月秘境的大名，她当然听说过。 满月秘境是一个大型的复合型秘境，探索者从唯一的入口进入后，会根据其自身的境界，被单独安排进一个共有十二道关卡的虚幻小秘境，通关了这个小秘境，探索者才能抵达真正的满月秘境，一个异世界般的大型真实秘境。 天环界的秘境，大体可分为虚幻秘境、真实秘境与复合型秘境。 其中，虚幻秘境，有些类似于前世尚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虚拟实境游戏，一般不会死人，甚至连消耗品都不会真的被消耗。 真实秘境，大多都是真实存在的异空间，探索者在这类秘境中死掉的话，一般就真的死了。 复合型秘境，就是二者合一，天环界已知的秘境中，过半都是复合型秘境。 满月秘境是一个完全开放，不存在任何外因入场条件——抵达入口的交通问题不算的话——的大型秘境，固有入场条件是一环至六环。 满月秘境入口每月开放三个小时，每一批次的探索者能够抵达的秘境场景相互独立，并且探索者一旦通过十二道关卡的考验，便必须在秘境中待满一整年，才会被秘境自动传送出来。 换句话说，在满月秘境内部，其实共有十二个相互独立的大型秘境空间。 满月秘境的产出非常丰厚，各种类型的都有，尤其盛产奇花异草，很是适合云朵。 “通关十二道关卡后，会被随机传送，你能自保吗？”顿了顿，云朵又说道，“或者应该说，你愿意参加满月秘境吗？” “愿意。”兰花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因仇家追杀而辗转流落到赤日界，却从未放弃过复仇。” 云朵点了点头：“那便等两日后，一起去参加满月秘境。” 第48章 进入秘境 曦城作为中洲与东洲之间的枢纽城市，往来修士众多，商业极为繁华。 在隐仙宫这一年来，云朵终于对环宝钱的购买力建立了较为清晰的概念。 按照天环联盟官方给出的换算比例，一紫环宝等于一百金环宝等于一万青环宝。 其中，一枚青环宝的价值，大约等于一枚合格的、常见类型的四环攻击型符箓。 一枚金环宝的价值，大约等于一枚合格的、常见类型的六环攻击型符箓。 至于一枚合格的、常见类型的五环攻击型符箓……市价一般在十枚青环宝左右波动。 环宝钱是天环联盟官方利用一个特殊的环器打造发行的信用货币，本身没有什么大用，只有难以仿造、极为坚固、非常美观这三个优点。 当然，作为一种高价值的信用货币，有这三个优点已经足够。 当初，云朵离开心莲阁时，叶枯给了她一百金环宝和一百青环宝的零花钱，看起来没有多夸张，但考虑到赤日界修士对环宝钱认同度偏低、更多是以物易物这点，已经是极为大方。 曦城拍卖行众多，坊市林立，云朵拿着天地册查询老半天，不得不承认，很多东西——哪怕它在本地人眼中只是常识——确实不会被放到网络上。 云朵想了想，询问一旁的兰花： “兰花，目标是大量补充三环及以下的药材、灵植种子的话，该去哪些坊市或者拍卖行？” 兰花思索片刻，回答道： “我对曦城并不熟悉……小姐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出去打听一下，最多只要半天的时间。” 云朵点了点头： “那便有劳你了，回头给你报销费用。” 听到还能报销，兰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推辞，转念想起自己那干瘪的钱包，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要说这天环界，最有钱的个人是谁？那当然是机巧灵妙仙君了。 而机巧灵妙仙君，对自家人向来出手大方。 …… 三环与四环之间是一道高墙，六环与七环之间则是一条鸿沟。 在天环界，只对低环修士和普通人起效的药材和灵植——哪怕是延年益寿的，绝大部分市价都高不到哪里去。 按照兰花打听来的消息，云朵只花费了几个小时，便如愿以偿地以公道的价格采买到了需要的东西。 灵植种子云朵直接交给了苍园仙舟的智能，让它自行安排种植在宫殿区周围的土地上，并强调说明外观设计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浪费，以及尽可能不要让某个区域一直光秃秃的。 药材的话，自然是云朵游医计划的一部分。 在天环界，因为环修之道的普及，以及环术极具个性的特点，医生开药方时，都会特别注明是环药方还是普药方，免得求医者抓药时混淆了两者的剂量。 同理，天环界的药材，也分为环药材和普药材，前者大多由普药材加工而来。 同一味药材，经环术加工后，其功效往往会因为环修充满个性的环之道而导致面目全非。 赤日界与天环界主界物产差异极大，医学风格随之大相径庭。 之前，云朵第三环的实践历练部分几乎都在赤日界完成，如今既然有机会，她自然希望能够将缺少的、属于天环界主界医学体系的实践部分补足。 …… 时间在云朵炮制药材之中匆匆而过，转眼，满月之夜到来。 满月之夜，午夜前后共三个小时，便是大名鼎鼎的“满月秘境”入口开启的时间。 得益于每月一次的高频率，即便没有哪个势力出面维持秩序，有意参加满月秘境的修士们至少在入口处气氛还算和谐，大多都颇具风度。 云朵和兰花站在苍园仙舟内部的宫殿庭院中，通过一面面悬浮的光屏观察着外界的动静。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云朵一边打量周围的“同期参与者”，一边对兰花说道。 兰花摇了摇头，解释道： “满月秘境虽然产出丰厚，但因为开启频率太高、入门门槛太低、不限名额的关系，反而不太会出现杀人夺宝这种极端情况……我有四环的修为，在满月秘境参与者中，不说上游，至少也是中上的实力。” ——满月秘境修为境界限定为一至六环，每一次开启，都有许多低环修士前来碰运气。 云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 “现在不比以前了，万剑宗将那条消息一公布，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兰花默然片刻，也叹道： “魔门之所以是魔门，是因为其行事作风与普世道德观相左……天环界承平太久，不知不觉中已经积攒了太多的污垢……那些从赤日界出逃的‘正统’魔门修士，是很好的背锅对象，不是吗？” 云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专心等待满月秘境的入口开启。 …… 时辰一到，孤零零矗立在礁石岛屿正中央的巨型石质门框中，有似水流似月辉般的光影凭空浮现，并在刹那间扩散、填充满整个门框。 满月秘境的入口开启了。 等待着的众多修士们，按着各自修为，还算有序地一批批进入。 云朵的苍园仙舟仍然维持着巴掌大小、模型般的模样，随意地混在一批四环散修中间，低调地驶入流转的光影之中。 ——满月秘境不禁六环以上的道具，苍园仙舟开进去后，兰花自然会被秘境机制传送走，倒是不必特意分头行动。 …… 一刹那的黑暗后，云朵眨了眨眼，看着周围无比熟悉的环境，满心迷茫。 苍茫的大雾，白玉的宫阙，清冽的池水，以及满池盛放的、白里透金的圣洁莲花。 正是亲爹馈赠的那颗心莲子引发的特殊梦境。 云朵低头看了眼堪堪没过腰间的池水，干脆调整姿势，仰躺着浮在水面上。 对已经四环的她而言，这一池水的冷冽，已经不再是困扰，更不会因此而导致自己在现实中染上风寒。 但是…… 她不是正在参加满月秘境吗？ 为什么这颗心莲子会来凑热闹？！ 还是说，这其实不是神魂中那颗心莲子引发的梦境，而是满月秘境第一道关卡制造的幻境？ 第49章 惩罚性封禁 各种各样的猜测纷至沓来，云朵表面看似悠闲地仰躺在池水中，实则暗自戒备，神识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探入储物手镯中以便第一时间取出相应的符箓或是武器。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如过去云朵陷入这个梦境时一般。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泡在冰凉的池水里的云朵终于沉不住气，起身顺着延伸进莲池中的汉白玉台阶出水，向莲池周围的华丽回廊走去。 片刻后，云朵重新回到莲池边，在未曾泡水的汉白玉台阶顶端坐下，双手撑着膝盖托腮沉思。 一如过去心莲子引发的梦境，云朵能够活动的范围，就到莲池周围那一圈回廊为止，再往外的那些云蒸霞蔚、烟笼雾绕的宫殿，便如同游戏地图外的贴图布景一般，触不到摸不着，只能看个眼福。 回想起满月秘境的介绍，以及自家这颗心莲子的特性，云朵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呼之欲出。 ——满月秘境开场的那十二道虚幻小秘境关卡，大概、可能、也许被自家的心莲子给屏蔽掉了……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云朵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说呢？ 满月秘境开局的十二道关卡，虽然有些难度，但奖励还挺丰厚的…… 一时之间，云朵都不知道是该庆幸不必担心进不了门被迫打道回府，还是懊恼丢失了一波不错的奖励了。 无奈地吐了口气，云朵伸了个懒腰，并顺势仰倒，直接躺在精致的汉白玉地砖之上。 ——无论如何，千万别是出现bug，把自己卡死在了这里…… ……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不得不依靠《清心灵诀》强行压制心中忧虑与焦躁的云朵，欣喜若狂地发现眼前终于出现了变化。 随着一片白雾不知从何而起，云朵早已看腻了的仙宫莲池景象逐渐隐没，短短的几息时间，云朵周围便只剩下空茫的白雾，甚至连脚踏实地的感觉都不真切了起来。 正当云朵紧张地举目四顾，犹豫着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之时，一个电子合成音般的声音凭空响起，语调机械： “错误，虚拟试炼无法载入。” “意外条例启用。” “判定，错误非探索者主观造成。” “结论，予以通行。” “附加结论，探索者所携七环及以上力量过多，予以惩罚性封禁。” 没等云朵细思这些话语背后的意味，随着电子合成音“封禁”一词落下，空茫的白雾转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草木的清香与大自然的声音扑面而来，云朵豁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林间空地，脚踩嫩绿柔软的草地，头顶湛蓝无云的天空，身沐温暖明媚的阳光。 ——她进真实秘境了。 顾不得许多，匆匆确认周围暂时没有直接的危险后，云朵将神识探入储物手镯中，直奔专门放置七环、八环符箓的角落。 好消息，符箓都还在原地。 坏消息，云朵神识扫过，却只得到“无法干涉”的反馈，就如同被禁用的游戏道具一般，连颜色都变灰了…… 云朵有些委屈。 明明满月秘境不禁用高环道具的…… 云朵外放出神识，“看”了眼身边凭空多出来的、呈跟随状态的奇怪事物。 那是三个连在一起、约拳头大小、永远正面朝向自己的平面正方形格子，格子里，灰色的迷你桃花、迷你梨花和迷你苍园仙舟各自占据着一个位置，一动不动的仿佛黑白的游戏立绘。 还真的一点都不含糊地封禁了啊…… 奇怪，自己那颗心莲子，应该只有七环的程度？ 还是说，一码归一码，两者情况并不相同？ …… 满肚子猜想与疑问，却无人能够解答，云朵下意识地默念起《清心灵诀》，以此来强行让自己撇除杂念，将注意力转移到当下。 云朵没有忘记，所谓的真实秘境，从来都不安全。 再次确认储物手镯中，五行枪、五毒枪、红翎刀，以及分门别类的符箓各自都在最趁手的位置，云朵看了看周围的森林，沉吟片刻，最终随便挑了一个顺眼的方向迈步。 ——前今两世，云朵的野外求生技能都只停留在纸面理论阶段…… 再说了，曦城的满月秘境地图虽然满大街都是，云朵也确实购买了许多份不同版本的，但在缺乏参照物的情况下，她真的没办法知道自己在哪啊！ …… 缺乏人迹的原始森林里没有现成的道路，好在，云朵迄今为止的每一道灵环都具有“强化体能”这个被动，四重叠加之下，单论躯体强度甚至能与相对不注重躯体强化的环武者比划一二，再加上在毒虫猛兽遍地都是的赤日界待久了，并不缺乏驱虫的药水，因此行进得还算顺利。 虽然在满月秘境这类秘境中，行进顺利通常也意味着没有收获，但云朵认为，她有一整年的时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到个参照物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才是最优先的。 ——云朵手上几十份不同版本的地图相互对照之下，大致的地形与参照物还是比较可信的。 至于相对细节的那些所谓的独家攻略……谁信谁就输了。 毕竟，真正有价值的秘境情报，谁会拿去满大街几个银币一份地贩卖？ …… 这日，仍然在迷路中的云朵来到了又一处林中空地。 这一处空地与云朵初入秘境时被传送到的那一处不一样，之所以“空”，是因为一整片都是凸出地面的坚硬岩石，只有些许矮小的杂草与地衣生长于其上。 云朵爬上最高的那一块岩石，看了周围一圈之后，再次掏出天地册，试图从扫描后储存的几十份地图中找到类似的记载。 没有意外地，她失败了。 六天了，仍然没弄清楚自身所处位置的云朵多少累积了一些沮丧，为了舒缓这种沮丧感，云朵在顶部平缓的岩石上席地坐下，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些珍馐楼的方云亭方师姐还原出来的“现代”食物，在岩石上一一摆开。 ——这些食物都是云朵自己制作的，但方子是那位方云亭师姐提供的。 云朵对那位看似开朗的方师姐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她总是在不遗余力地试图向周围的人推销她那些所谓的“异世界美食方子”。 第50章 偷可乐的狐狸 云朵刚啃了几口油炸得酥脆喷香的鸡翅，外放在身周约三米半径、用以警戒的神识忽然被触动。 进食的动作本能地一顿，随后，神识的反馈告诉云朵，对方所拥有的生命力并不强烈，符合其外在的体型，仅比一般的小型兽类强一些。 暂时不考虑大佬伪装萌新的小概率情况，云朵在心中暗自提高警惕，表面上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小口小口地啃着鸡翅膀。 她倒要看看，那只偷偷摸摸从她背后匍匐靠近的白毛小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偷椒盐炸鸡、蜜汁烤鸡吗？ 答案很快便揭晓。 在云朵的刻意纵容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神识注视下，毛茸茸、看起来还是一只幼崽的白毛小狐狸鬼鬼祟祟地爬上云朵所在的那块岩石，接着小心翼翼地收着爪子，踩着自带的小肉垫悄没声息地挪到云朵后方，然后…… 探头含住插在纸杯可乐上的吸管，慢慢地、无声地吸了一小口。 “……”云朵默然。 什么情况下，狐狸会放着喷香的鸡肉不偷，改偷可乐？ 另一边，白毛小狐狸如愿以偿地喝到可乐，圆溜溜的金色眼眸里闪过一阵人性化的恍惚。 随后，狐狸幼崽无比渴望的眼神在一旁的椒盐炸鸡和蜜汁烤鸡身上粘了好一会，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动作。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白毛小狐狸开始匍匐着倒退，看样子，竟然是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云朵终于按捺不住，叼着炸鸡翅膀猛地转身，出手如电，一把按住白毛小狐狸命运的后脖颈。 在狐狸幼崽的惊恐叫唤与胡乱挣扎中，云朵放下左手端着的奶茶，取下嘴里叼着的炸鸡翅膀搁在一旁，直视白毛小狐狸的眼睛，挤出多少带着点怪异的“和颜悦色”微笑，以字正腔圆的前世母语询问道： “‘穿越者’？” 白毛小狐狸挣扎的动作一滞，金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圆。 …… 鉴于白毛小狐狸不会说话，只会吱哇乱叫，犬科的小爪子又不便执笔，云朵干脆拿出一盒最常见的红色印泥，任由小狐狸用爪子沾了印泥在空白的纸张上涂画。 一番磕磕绊绊的沟通后，云朵终于确认，眼前这只白毛狐狸幼崽，真的是个倒霉的穿越……转生者。 狐狸前世名叫“楚明曦”，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某天正常地过马路时躲避一辆疯了般横冲直撞的大卡车失败，当场被送走。 靠着一些祖国的历史、常识与特产，互相确认真的是老乡之后，楚明曦非常激动，连连询问云朵知不知道回家的线索。 对此，云朵犹豫许久，最终只是叹息： “从来就没有什么‘穿越’……有的，只是一些没能喝到孟婆汤便转生了的灵魂。” 闻言，楚明曦愣了片刻，随后还算干净的左爪扯来一张新的白纸，被印泥染得通红的右爪一通乱舞： “这边有超能力！我亲身经历！老家那边可没有！” 见此，云朵耐心解释道： “宇宙间的灵气分布并不均匀，灵气匮乏之地，自然神秘不兴。” “可是！”楚明曦激动挥舞的爪子一不小心划破了白纸。 云朵双手托起白狐幼崽的头部，直视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我是死过来的，你也是死过来的，对吗？” 楚明曦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刚刚就已经互相确认过的事情。 “我生于20xx年x月，死于20xx年x月，此世六十七岁。”云朵再次说道。 六十七岁…… 楚明曦先是惊讶于眼前这位看起来也就二八年华的老乡的实际年龄，随后，一个可怕的、她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没等她仔细思索，便被她那向来引以为豪的聪明大脑冷酷无情地摆在了面前。 ——两人的死亡日期，相差恰好将近六十八年。 换句话说，扣除胎儿阶段与轮回所需的时间，这个世界与老家那边，至少在时间线上，是差不多并行的。 楚明曦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不能说明什么。”她挣脱云朵的双手，用爪子在白纸上写道。 “只是这样的话，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云朵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但我这辈子出身好，恰好知道许多本该是‘秘闻’的事情。” 楚明曦毛茸茸眉头拧起，迟疑片刻，谨慎地写道： “什么样的秘闻？” 于是，云朵便尽可能简洁明了地讲了讲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天环界的“设定”，那些常人闻所未闻，却在八环修士眼中视若平常的“世界观”。 楚明曦沉默许久，再次写道： “这仍然不能说明什么。” “是的，这些，仍然构不成‘证据’。”云朵再次同意楚明曦的观点，“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 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不同宇宙之间的物质与能量交互，哪里是那么轻巧的事情？ 光是底层规则的差异，便是脆弱的生命构造难以抵抗的。 ——真正的穿越或许存在，但在缺乏有效保护的情况下，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抵达目的地的，只剩一些能量或基础粒子。 而若说是有个不知道的谁提供了所谓的“保护”…… 天环界“宿慧者众”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么大费周章的，图啥啊？ …… 楚明曦沉默许久，突然蔫蔫地趴了下来。 回不去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想哭。 “振作些。”云朵安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天环界，其实有很多我们的‘老乡’。” “比如？”楚明曦有气无力地在纸张的空白处划拉爪子。 “比如以天环界的材料还原出可乐的那位。”云朵伸手，将狐狸偷喝过的那杯可乐挪到楚明曦面前。 “……”楚明曦沉默片刻，在纸张上划拉道，“其实我不喜欢喝可乐。” “……这样啊。”云朵愣了愣，随后恍然，“因为可乐比较有辨识度？” “是的……”楚明曦蔫哒哒地划拉爪子，“虽然理性上很清楚，一个可乐配方，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第51章 你多大了？ “说起来，这个天环界，真的有很多老乡吗？”楚明曦努力收拾自己的心情，字迹变得工整了些。 “应该不少。”云朵说道。 “‘应该’？” “还原出可乐的那位名叫‘方云亭’，是我的同门师姐。”云朵解释道，“我能理解她对于前世故乡的执着，但我不愿意让自己沉湎于过去……所以，我没有表明身份与她相认。” “但你却与我相认了。”楚明曦写道。 见此，云朵的神情有些怪异：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 云朵组织着语言，尽可能委婉地说道： “天环界这个道场，似乎从设计之初便掐掉了妖族诞生的可能性，所以，天环界几乎没有妖修……” “……几乎？”楚明曦意识到了什么。 “几乎。”云朵缓缓地说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然妖族，只有投错胎的倒霉人族。” “……” “……” 大眼瞪小眼许久，楚明曦突然如泄气的气球般，软软地趴在岩石上，再起不能。 …… 等楚明曦自个儿丧得差不多，情绪趋于平稳，云朵才将还没动过的蜜汁烤鸡往她面前挪了挪，安慰道： “放心，天环界虽然不会自然诞生出真正的妖族，但妖族真来了的话，还是能正常修行天环之道的。” “事实上，我所属的宗门‘隐仙宫’，就有一位太上长老是妖修。” “真的？”楚明曦希冀地确认道，一番大起大落之下，连背井离乡的伤感都在不知不觉间淡了。 “真的。”云朵语气笃定，“妖族寿长，那位太上长老已经护佑了隐仙宫数千年，威望无两。” 迟疑片刻，楚明曦还是写道： “那位太上长老是人形吗？” “是人形。” “那他的本体是什么？” “据说是一只九尾天狐。”云朵说道，“还有，她是女性。” 楚明曦没有在意云朵的补充。 ——“他”这个字本就可以指代男性和女性，并且此时此刻，楚明曦一点也不关心那位太上长老是男是女。 “据说？”楚明曦写道。 “毕竟是太上长老，一般弟子见不着的。”云朵耸了耸肩，“我虽然沾了师尊的光，见了那位太上长老一面，但也就见了一面而已。” “那，我能拜入隐仙宫吗？”楚明曦有些忐忑地写道。 “我还没有收徒的资格，所以无法给你保证，但我认为应该没有问题。”云朵选择实话实说。 “足够了！谢谢你！” 楚明曦自“穿越”以来，对于未来的担忧与迷茫，终于放下了一些。 “不……”用谢。 云朵习惯性的客套用语刚出口，突然顿住。 她认真地回想了一遍自己与楚明曦的对话，沉吟着说道： “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一件很重要，也很反常识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楚明曦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云朵没有卖关子，直言道： “天环之道的功法，其实是全天环界通用的……” “……啊？”楚明曦茫然。 “至少到目前为止，天环之道正统的功法只有两部，《清心灵诀》与《天环妙法》。”云朵解释道，“前者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功法，所以，天环界的环修，其实修的都是同一部功法。” “……”楚明曦木然好半晌，这才划拉爪子写道，“确实很反常识……” 刚划拉完这句话，楚明曦突然意识到什么，眸光发亮地刷刷刷写道： “这么说，我不用等到拜入宗门，现在就可以修炼了？！” “那倒不是。”云朵摇了摇头，解释道，“功法没有门槛，不代表天环之道没有门槛，首先，你需要始环觉醒……” 巨细无遗地解说了一遍天环之道的入门注意事项，云朵端起奶茶喝了口润喉，这才又说道： “环之道，自神魂起，由内而外。” “理论上，只要是智慧种的灵魂，不论转生成了什么种族，在这天环界之中，都能够平等地踏上环之道，因此，你不必太过担忧。” “毕竟，宿慧者在神魂强度上的优势客观存在。” 楚明曦想了想，写道：“为什么？” “我不清楚……”云朵实话实说，“天环界有一种流传甚广的、未经证实的假说，我觉得很有道理。” “‘不是宿慧者神魂强度具有优势，而是神魂强度具有优势才成了宿慧者’。” 楚明曦若有所思，片刻后写道： “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是？”眼看着楚明曦情绪还行，云朵终于问出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所以说，你现在多大了？” “……”楚明曦默默望天，“如果这天环界的日夜和前世差不多长的话……快三个月大了。” “……事实上，这里不是天环界主界，而是一处名为‘满月秘境’的秘境，不过，单论日夜长度，确实和前世差不多。” “……唉。”楚明曦叹气，又趴了下来。 云朵伸手，安慰地轻抚白狐幼崽毛茸茸的头顶。 别说，手感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狐狸…… 第52章 终于不迷路了 吃鸡喝奶茶中，云朵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 “对了，你前世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弹药工程与爆炸技术专业。”楚明曦写道。 “……”云朵使劲回忆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专业，眼神登时就不对了。 楚明曦见此，不得不再次伸出爪子费劲地写道： “我家世代从军，我几个哥哥姐姐也都从军，但我不喜欢体力活，于是就报考了这个勉强和家学沾边的偏向技术岗的专业。” “原来如此。”云朵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的成绩怎样？” “一般般，勉强拿个奖学金。”楚明曦爪下惯例谦虚着，眼神却是满满的自豪。 云朵再次点了点头，承诺道： “回头就将你介绍给我师尊，他老人家说不定有兴趣收徒。” 闻言，楚明曦心情很好地甩了甩尾巴，爪下却矜持地写道： “他老人家擅长什么？” 云朵取出腰间的天地册展开，一边演示一边说道： “看到这个修真版手机加计算机了吗？我师尊发明的。” “他老人家有些类似于前世的工科类全能科学家，顶尖的那种。” 楚明曦听得心驰神往，随后想起什么，欣喜若狂地询问道： “这个世界有网络技术了？！” “有！”云朵肯定地说道，随后两手一摊，“可惜这秘境里没有信号，只能单机。”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楚明曦迫不及待地询问道，许是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急切，连忙找补似的解释道，“因为个人兴趣，其实我认真考虑过兼修计算机专业……” “我理解。”云朵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同情的说道，“很遗憾，这满月秘境一个批次一年……我才刚进来六天，要一年后才能离开。” “……”楚明曦无语望天。 白毛小狐狸，再次倒地不起。 …… “……你确定在这个方向？”云朵再次询问道。 楚明曦趴在云朵左肩，不耐烦地再次用力点了点头。 ——她要说话就得写字，很麻烦的好不好…… 不怪云朵没有信心，实在是，按照楚明曦的指示，一人一狐已经在这缺乏参照物的森林里钻了大半个月了。 云朵甚至连出发点在哪都已经分不清楚，属于是彻底陷入了迷路状态。 转念一想，反正时间一到，秘境就会将探索者送出去，大不了就迷路一整年，当做野外求生特训项目呗，多大点事。 于是云朵不再询问，闷头照着楚明曦的指引就走。 …… 又两日过去。 这天临近中午，云朵拿着砍柴刀刚劈开一片垂挂的藤蔓，眼前便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湖泊，骄阳下粼粼的波光如同闪耀的钻石，夺目而令人欢欣。 楚明曦轻声叫唤了两声，一只前爪得意地踩了踩云朵的肩膀。 云朵伸手摸了摸狐狸幼崽的脑袋，诚恳地道歉： “你是对的，是我太心急了。” 楚明曦见好就收，右前爪抬起，碰了碰自己的肚皮，以动作和眼神示意： “饿了，开饭。” “好。”云朵再次摸了摸狐狸脑袋，宠溺地应下。 虽说修真无岁月，但云朵的年纪尚未达到超脱前世观念的地步，不知不觉间，在一人一狐的相处里，云朵便带了些长辈的心态。 而楚明曦，人生忽然遭逢大变，“穿越”到这异世界投胎成一只狐狸，孑然一身，为了求生不得不学着茹毛饮血数月，忽然遇到表现得既友好又可靠的、六十七岁的老乡，不知不觉间便也产生了些许依赖之情。 这或许不是坏事，谁知道呢？ 第53章 偶遇 楚明曦带云朵找到的湖泊名为水晶湖，得名于湖底出产的一种形如无色透明水晶的水属性灵矿，是当前秘境的着名地标之一。 水晶湖很大，也很深，水面三米以下，栖息着一种名为“水晶鲤”的奇特鱼类，此鱼无色透明，体态似锦鲤，身怀剧毒且性情凶悍，杂食，群居，稍有不对便悍然自爆，几乎无法活捉。 水晶鲤凶名赫赫，但没事一般不会上浮到靠近水面的地方，因此水晶湖周围反倒是相当安全。 吃饱喝足，云朵研究了会水晶湖的湖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偏偏又惹不起湖里的水晶鱼，于是便带着楚明曦打算离开了。 ——地图在手，又确定了自身的位置，不必担心误闯险地，云朵行事间自然就多了些余裕。 听闻云朵准备正式开始修真界经典保留节目——秘境寻宝，楚明曦自告奋勇，拍着毛茸茸的胸脯自信满满地提议带路。 对此，本来就没有特定目标、抱着遇到啥就是啥心态的云朵，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照着楚明曦指引的方向，云朵刚走出没多远，就见不远处的半空中，迎面飞来一个踩着叶子状飞行器的男修。 云朵发现男修的同时，男修也发现了云朵。 视线对上，云朵礼貌地点了点头，脚下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不打算继续朝男修飞来的方向走。 ——满月秘境虽大，但探索者众多，偶尔互相遭遇算是常态，好在资源确实富足，正常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没成想，那男修脚下的叶子状飞行器竟然也是一拐，准准地堵在云朵的去路上： “这位师妹，暂且留步！” “……师兄拦下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云朵拱了拱手，客气地询问道。 男修控制着叶子状飞行器降落在云朵前方不远不近的位置，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在下储文康，万象阁弟子。” 万象阁，当今天环界第一宗门，中洲的巨无霸。 云朵一听是万象阁的，干脆也自报家门： “云朵，隐仙宫弟子。” 听到“隐仙宫”这个词，储文康明显地愣了愣，随后歉然道： “师妹见笑了，实在是储某孤陋寡闻，此前从未与隐仙宫的师兄弟姐妹打过交道……” “无妨，储师兄拦下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云朵再次询问道。 “并无什么事情，只是近来世风日下，不时有骇人听闻的惨案发生，储某见云师妹孤身一人，恰逢此番同门师兄弟姐妹几个约了在这水晶湖聚首，便想着邀请云师妹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储文康一番话，说得很是漂亮。 “多谢储师兄厚爱，但师妹的探索计划极为繁琐，怕是不便同行，免得耽搁了师兄师姐们的探索。”云朵拒绝得很是果断。 那储文康不知是何心思，竟是不依不饶： “云师妹此言差矣，储某师兄弟姐妹几个，此行只为历练，事先并未定下明确目标，耽搁之说，并不成立。” 云朵暗自皱眉，正思索着如何更加干脆而不失礼貌地拒绝，左肩忽然一紧，继而，楚明曦惊慌急切的叫唤声在耳边响起。 第54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楚明曦毫无征兆的激烈反应，使得云朵的思路被打断。 没等缺乏实战经验的云朵反应过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储文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脚下一跺，竟是悍然冲锋。 冲锋途中，储文康熟练地一翻手，从暗藏的储物道具中取出一柄剑刃墨绿泛红的短剑，冲着云朵的腰腹凶狠地一剑捅去。 几米的距离瞬息而至，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来得及本能地瞪大双眼的云朵，只觉得左侧腹部一凉，随即，难以形容的强烈疼痛直冲她的脑海。 剧痛中，云朵下意识地弓起身体，眼泪当场溢出眼眶。 借着冲锋之势，储文康一剑将云朵的腹部捅了个对穿，犹自不罢休，单手抓住云朵的肩膀，借力抽出短剑，又是一剑捅去。 这一次，他瞄准了云朵的右侧腰子。 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但云朵本能外放的神识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当了几十年魔门圣女，云朵什么凶残的场面没见过？ 她只是未曾经历过战斗训练，以及缺乏真正的临战经验而已。 见那储文康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剑捅来，云朵一发狠，仗着自身生命力顽强，竟是不管不顾地迎着剑刃闷头往前撞。 没有意外地，云朵的腹部再次被捅了个对穿，剩下的那颗腰子随之报废。 好在，她的目的成功达成，那储文康，一脸愕然地被她撞翻扑倒在地。 生命遭受威胁，电光石火间，云朵忘记了静静躺在储物手镯里的一柄红翎刀、两把灵器手枪与一大把符箓，强忍着腹部的剧痛稍微直起身体拉开距离，便拽紧拳头冲着对方的头部一拳砸下。 一拳，储文康那张犹带着惊愕的、可恶的脸凹下，双目暴突。 两拳，伴随着什么东西炸开的声响，红的白的溅射一地。 “呼，呼，呼……” 云朵重重地喘着粗气，脑中一片空白。 但很快，两颗腰子全被捅穿的剧痛将她拉回现实。 草草地抹了把脸上的秽物，云朵龇牙咧嘴地拔出没柄插在腰腹间的短剑，弓着身体、抽着冷气开始催动体内的灵力，有意识地辅助、强化身体的自愈能力。 清创？ 早在三环时，云朵便能自如地控制自身的代谢，如今晋升到四环，就算是活着的蛊虫进入她的身体，只要不是等阶过于夸张的，都只能乖乖地看她的脸色行事，更别说一点死板的毒素和脏污了。 是的，储文康这把短剑淬了毒，还是主打麻痹与破坏神经的剧毒。 可惜，这毒的等级没超过四环，用在云朵身上便算是白给。 直到此时，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傻、在云朵闷头冲撞时摔落在一旁的楚明曦，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狐幼崽手忙脚乱地冲到云朵身边，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顿时急得一阵吱哇乱叫。 “一点小伤，不用担心。”云朵吸着冷气，忍着持续不断的剧痛安慰道。 云朵没有说谎，对如今的她而言，别说腰子了，心脏被捅穿都不能算是重伤。 但疼是真的疼啊！ 眼泪汪汪中，云朵发誓，等出了这满月秘境，就回家去报个战斗训练班。 不求练得有多能打，只求被敌人突袭时，她能及时反应过来，并冷静地做出至少及格线以上的应对。 第55章 谁敢动我！ 几分钟后，疼痛缓解，云朵当即开始打扫战场。 当年身在赤日界心莲阁时，因为有大量保存兽尸、虫尸等生物质材料的需求，云朵另外弄了个普通的大容量储物手镯戴在右手手腕上，如今用来装尸体倒是正好。 将短剑一并扔进右手储物手镯，云朵转而从左手储物手镯里取出一只装满特殊药水的喷雾瓶，对准地上一片红的白的就要喷。 不曾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一声女子的怒喝声由远及近： “妖女尔敢！！！” 云朵脸色一变，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扔掉喷雾瓶，手腕一翻，一枚六环的防御符箓便落入手中，当场激活。 土黄色的球形护盾中，云朵刚要转头查看那女子是何人，突然想起什么，左手一翻，又是一枚六环的防御符箓激活。 确认楚明曦也处在了六环防御护盾的无死角保护下，云朵右手抹过左腕，取出一枚六环的攻击符箓扣在手中，这才沉着脸，不紧不慢地回头看去。 来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身着万象阁宗门制服的人。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手持一支两米长的巨型拨浪鼓的女修，此女修外表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娇俏的容颜此刻因为怒火与悲痛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一群修士各自踩着形制不一的单人飞行器，因为飞行速度不一而将队形拉得老长，半数拎着武器，半数掐着术法，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见势不妙，云朵果断取出师尊给的代表其“机巧灵妙仙君”身份的信牌，将之高举于身前的同时，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我乃隐仙宫机巧灵妙仙君首徒，谁敢动我！！！” 机巧灵妙仙君的名头果真好用。 众修士愕然之下，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就连冲在最前、拎拨浪鼓如拎战锤的女修也没有例外。 然而，好景不长。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拎着巨型拨浪鼓的女修便铆足了劲重新开始冲锋，一副不将云朵锤成肉饼决不罢休的样子： “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又如何？！杀人夺宝、品行败坏，此等魔门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虽说早有预料，但真的被倒打一耙，云朵仍然满心怒火。 好在，双方之间尚有一些距离，勉强还够喊一句话。 强行压下心中因为愤怒与委屈带来的破坏欲，云朵一边以神识控制着信牌浮空，一边右手抓出一大把六环攻击符箓，左手抓出一大把六环防御符箓，不管不顾地全部预激活，让其气息肆意张扬开来，继而语速极快地大声吼道： “杀人夺宝？你们全加一起有这些符箓值钱吗？！” 前冲中的众修士面色大变，一个个的慌忙刹车。 唯独冲在最前的女修，震惊之下冲锋之势仅仅缓了刹那，便又不管不顾地提速继续前冲。 “小师妹！！！” 众修士中，冲在第二位的青年女修见到这一幕，登时惊恐地瞪大双眼，慌忙运起环术，化作一道七彩幻光后来居上，从侧面撞上冲锋中的小师妹，抱着她狼狈地从半空中跌落。 “大师姐，你？！”被称作“小师妹”的女修手忙脚乱调整身形的同时，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第56章 昔日回响 “你疯了？！那一大把都是六环的攻击符箓！六环！真轰下来我们连灰都不会剩下！”被称作大师姐的女修死死抱着小师妹，又惊又怒。 她不明白，小师妹平日里虽然有些小小的娇蛮任性，却并非不识大体之人，怎么现在却…… 被称作小师妹的女修一听，顿时出离愤怒，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脸色扭曲地尖叫道： “她杀了储师兄！！！” 闻言，被称作大师姐的女修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还是言不由衷地劝说道： “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不得不误会，她们距离那个自称机巧灵妙仙君首徒的陌生女修已经太近了，数十枚预激活的六环攻击符箓的气息令人如芒在背。 符箓这种东西，一旦进入预激活状态，就算最终没有使用，也保存不了多久，视其具体制作水平、用材与类型，少则三、五个小时便会自行损毁，多则据说能勉强保存三天。 因此，没有哪个中环修士会一口气预激活几十枚昂贵的六环攻击符箓和几十枚更加昂贵的六环防御符箓，只为了开玩笑。 “大师姐”确信，一旦形势不对，那个自称机巧灵妙仙君首徒的女修是真的会痛下杀手。 他们这一队修士，修为最高的“大师姐”自己，也才五环而已。 身为天环界第一宗门万象阁的弟子，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底牌，但这底牌并不离谱，如若只是一枚或者几枚六环符箓的话，他们自信能够接住，但是一口气几十枚…… 至少在当下，储文康之死必须是误会。 逝者已逝，身为带队的大师姐，她首先要为还活着的师弟师妹们负责。 然而…… “她杀了储师兄！！！” “小师妹”一点也不理解“大师姐”的苦心，挣扎的动作越发剧烈，观其神态，竟像是失了智一般。 “大师姐”见此，狠下心，抬起手一拳砸在“小师妹”的后脑。 接住软倒的“小师妹”，“大师姐”吸了口气，一边将“小师妹”递给赶来的另一名女修，一边对着云朵强颜欢笑道： “小师妹忧思过度，言行无状，还请这位隐仙宫的师妹不要见怪。” “呵。”在六环护盾保护下见证了全过程、腰腹间仍在隐隐作痛的云朵冷笑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几位也都是‘万象阁’的弟子？” “……是，我们都是万象阁的弟子。”“大师姐”忍住皱眉的冲动，拱了拱手顺着云朵的话说道。 “我曾听闻，万象阁以阵法、卜卦起家，其中有一招牌灵术，名为‘昔日回响’，可追溯过往所发生之事，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 “那你们……”云朵的目光挨个扫过陆续降落在“大师姐”身后的一众男女修士，最后直视那位“大师姐”，冷冷地说道，“是没人会这个术法？” “大师姐”眉头微跳。 身为杀人凶手，却主动提起万象阁招牌灵术之一、被誉为查案利器的“昔日回响”术法，是几个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师姐”本能地产生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动作不是很明显地吸了口气，“大师姐”一边思索，一边努力维持住表面的和善，询问道： “舒兰愚钝，不知师妹这是何意？”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昔日回响’一看便知。”云朵冷冷地说道，“所以，你们究竟是会还是不会？” 没等名为“舒兰”的女修回应，一旁，一名女修突然踏前一步，神情多少有些愤愤地说道：“我会！” “还有我！”一名男修跟着踏前一步。 见此，谷舒兰暗叹，无奈只能出面说道： “‘昔日回响’术法极为耗费灵力，回溯的时间越久、空间越大、涉及的力量越强，消耗就越大，在场众师弟师妹中，仅有两人习得此术法，能够回溯的恐怕不会太多。” “现场就在这里，周围几十米，往前回溯二十分钟便绰绰有余了。”云朵冷冷地说道。 事实上，真正的“事件现场”就几米，并且从那储文康出现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耗时最长的，反而是云朵原地自愈的时间。 几十米，二十分钟…… 谷舒兰略一估计小队中会“昔日回响”术法的两人的灵力储量，顿时有些犹豫。 ——磕几颗补充灵力的灵丹的话，他们应该能够做到，但那样一来，一旦“意外”发生，他们便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大师姐，我们做得到的。”当先出面的女修主动说道，神情坚定。 “是的，只是这周围几十米、二十分钟的话，我们可以做到的。”后出面的男修也说道，态度同样坚决。 “……好。”事已至此，谷舒兰只能点头，心中却越发不安。 师弟师妹将会因此灵力见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位自称机巧灵妙仙君首徒的女修的态度，实在是让她没法不起疑。 万一，万一“杀人夺宝”确有其事，只是角色恰恰相反呢？ 财帛动人心，谷舒兰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一队人的家当加在一起，恐怕甚至连那女修手里拽着的那两把六环符箓都买不起…… 而谷舒兰相信，那女修的储物道具里，还有更多的六环符箓。 …… 另一边，云朵见他们谈妥，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完全离开“现场”。 ——她之前被捅了两个对穿，流出的血液不少，此时和那储文康遗留的血肉、碎骨和脑浆子混在一起，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超远程咒杀的术法，天环界历史上可从来都不缺，眼前这些人敌我未明，她必须留个心眼。 第57章 条件 在数十枚预激活的六环攻击符箓的威慑下，万象阁一男一女两名准备施展昔日回响术法的修士很是识趣，前走近了一些，却并未真正踏进一地狼藉的“现场”。 两人各自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随后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个形似罗盘的制式法器——法器是灵器与环器的统称，开始掐诀施法。 昔日回响术法由阵法脱胎而来，施法步骤极为繁琐，两人鼓捣了老半天，才终于完成“技能前摇”。 除去触觉外，声光效果俱佳、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幻境展开，忠实地向在场的修士们展现了此地不久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 水晶湖不远处，一处视野开阔的草地上，气氛无比沉凝。 昔日回响术法已经结束，而对此时的万象阁众修士而言，真正艰难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一片压抑的氛围中，云朵幽幽的声音响起： “杀人夺宝、品行败坏，此等魔门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没有人接茬。 云朵稍微活动活动各自拽着一大把符箓的双手手指，嘲讽的目光一一从万象阁众修的脸上扫过，冷笑道： “诸位方才一个个的，可是正义凛然得很呢，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 沉默。 谷舒兰掩藏在袖子里的双拳拽紧又松开，松开又拽紧。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甩袖走人，储文康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谁爱管谁去管，然而…… 如若她真的在这里撂挑子的话，回头隐仙宫绝对会对万象阁发难。 代表隐仙宫太上长老机巧灵妙仙君身份的信牌既出，那这就已经不只是几个中环弟子之间的矛盾了……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严重的外交事故。 此前，谷舒兰确实非常怀疑信牌的真假，但在看到对方随手抓出两大把六环符箓时，她内心其实已经相信了。 毕竟，没点过硬的背景，除去那些自身就擅长制作符箓的，就算是他们万象阁的资深六环弟子，都很难随手掏出这么多六环符箓。 强忍着难堪与羞耻，谷舒兰硬着头皮拱了拱手说道： “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此时的谷舒兰，无比后悔之前为什么要听从小师妹的怂恿，把汇合地点定在更为方便储文康的水晶湖附近，以至于小队直接撞见了现场。 否则的话，储文康杀人不成反被杀，死了也就死了，对方默默处理好尸体，这事就算是过了。 ——就算对方不依不饶，事后上报隐仙宫请求彻查，万象阁也能从容应对，毕竟，谁家宗门还没出过几个败类呢？ 但现在…… 谷舒兰看着土黄色球形护盾中飘着的代表机巧灵妙仙君身份的信牌，一阵牙疼。 ……罢了，先听听这女修的条件，随后再联系此届满月秘境探索队伍的总领队唐师叔处理。 另一边，云朵听到对方这耳熟的“误会”说法，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事情的经过诸位都看到了，是不是误会你我心里都清楚……” 顿了顿，云朵继续说道： “贵宗身为天环界第一宗门，正道魁首，我相信这储文康只是一个意外，一条漏网之鱼，毕竟，谁家宗门还没出过几个败类呢？” “这样，诸位以市价赔偿了这些已经无法保存的符箓，这件事就算结了。” 云朵抬高双手，展示手中那两大把已经预激活的六环符箓。 第58章 谈判 谷舒兰眼皮跳了跳。 说实话，这个条件真的很……诚恳。 毕竟，储文康一言不合袭击在前，他们不明就里威逼在后，如今误会解开，只让他们赔偿对方的损失，已经是宽和到甚至称得上“退让”的程度。 只是…… “在下谷舒兰，不知师妹如何称呼？”谷舒兰再次拱手。 “云朵。” “云师妹，我宗弟子冒犯在先，赔偿师妹的损失乃是应有之义，只是，六环符箓贵重，我等此行，皆为采集秘境资源而来，实在是未曾携带太多财物……” 硬着头皮一番话说下来，谷舒兰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 羞人，实在是太羞人了！ 她这辈子，从来就没干过这么羞人的事情！ 该死的储文康！宗门败类！…… 谷舒兰心中对着已死的储文康一阵怒骂，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科技、商业发达的隐仙宫窝了一年有余，云朵对于天环界的物价并非没有概念，眼前这群万象阁弟子赔不起这件事，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因此，云朵大手一挥，大方地说道： “无妨，谷师姐写张欠条便是，回头出了秘境，想来贵宗不会赖掉这笔账。” 这件事情，按照天环界的惯例，责任大半在储文康身上，剩下的，部分在眼前这群修士身上，部分在储文康所属的宗门万象阁身上。 储文康既然已经身死，那他所该付出的那部分代价，自然而然地便转移到了管教不利的万象阁身上，因此，本就不该全部由眼前这群人掏腰包买单。 当然，一般这种情况，当事人通常更愿意先行自掏腰包垫付，回头再私下里禀明宗门报销。 毕竟，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能不上台面就不上台面。 “云师妹高义！”谷舒兰感激地再次拱了拱手，“舒兰定会如实禀明宗门，决计不会让云师妹吃了亏去。” “既然如此，谷师姐请。”云朵示意对方赶紧写欠条，随后该干嘛干嘛去。 这一次，谷舒兰没有推脱，取出契约专用的特殊笔墨与纸张，唰唰写好一张欠条，以灵力托着慢慢地飘到云朵的护盾之外撤去灵力，任其自行落下。 符箓施放的术法与环修自行施放的术法，最大的差别便是不够灵活，成型后难以再进行调整。 云朵取消右手那把攻击型符箓的预激活状态，将它们放回储物手镯中，随后撤去护盾，伸手接住徐徐飘落的欠条。 打眼粗略地扫过欠条的内容，云朵发现，谷舒兰写在欠条上面的，并不是两把六环符箓的估价，而是更直接的符箓品阶、类型与数量，并且数量刚刚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对此，云朵没有说什么，神态自然地收起欠条，随后抬起仍然握着一把预激活防御符箓的左手与空着的右手，虚虚地做了个拱手礼，说道： “谷师姐爽快，师妹还要在此逗留片刻，养伤顺便善后，诸位若是无他事，不如就此别过？” 闻言，谷舒兰愣了一愣，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说道： “那储文康的尸首……不知云师妹可否交给舒兰？舒兰好向宗门交代。” 云朵顶着一头一脸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污与脑花残留，微笑着，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 见谷舒兰还想再争取，云朵开口解释道： “乘坐在飞舟上路过不算的话，师妹乃是生平第一次踏上中洲地界，且进秘境之前，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三日的功夫。” “我与那储文康，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进秘境之后又一直迷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水晶湖，既无收获又未曾露财。” “那储文康，见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在我已经表明隐仙宫弟子身份的情况下，仍然暴起痛下杀手，实在是既令人费解又可疑。” “此事，师妹必然是要回宗门请求师兄师姐帮着查清楚原委的，谷师姐不必再说。” 谷舒兰心中暗叹，再次拱了拱手，不抱希望地最后努力道： “储文康之事，舒兰已经通过天地册禀报万象阁此间总领队唐师叔，唐师叔她老人家精通卜卦，若是有尸首为媒介，想来查清原委易如反掌。” “云师妹孤身一人，又有伤在身，行事难免不便，不如暂且与我等同行，前去与唐师叔汇合？” “不必。”云朵再次拒绝。 谷舒兰见此，也是无奈。 那储文康的尸首，一旦去了隐仙宫，就算最后交还了，不论事情的原委如何，他们万象阁都会非常被动…… 但谁让他们赶了个巧，不早不晚地，偏偏挑了个最为尴尬的时机一头撞进现场呢？ 就在这时，谷舒兰身后，一名万象阁修士突然取出挂在腰间的天地册展开，随后，一道投影出现在谷舒兰左侧。 那是一名身着万象阁宗门制服的女修，五官端正，举手投足间颇为威严。 “在下唐洛灵，万象阁玄元仙君首徒。”女修拱了拱手，姿态颇为客气。 玄元仙君，万象阁现任阁主，乃是一名七环的女修。 在天环界，修士的名号虽然有一定程度的约定俗成，却并无固定的格式，更多的是根据当事人的喜好，最为普遍的便是男女皆宜的“仙君”一词，此外，女修多“仙子”，男修多“郎君”。 不介意他人眼光的话，一环修士直接管自己叫“某某尊者”也是可以的，虽然“尊者”一般是对九环修士的敬称。 “在下云朵，隐仙宫机巧灵妙仙君首徒。”云朵无奈回礼。 第59章 楚明曦有话要说 “储文康之事，李师侄已经悉数告知于我。”唐洛灵道，“云师妹的顾虑，我能理解，但这秘境刚开不久，将近一年之后方能脱离，与其强行将此事拖延一年，不如尽早解决，好让双方都能安心。” 唐洛灵口中的李师侄，是那名突然展开天地册的万象阁弟子，他在谷舒兰的神识传音授意之下，默默地将事情的经过巨细无遗地汇报给了万象阁此次秘境探索队伍的总领队唐洛灵。 为什么万象阁的天地册能在秘境之中“联网”？ 因为他们财大气粗，带进来一颗大型通讯空游星，组建了一个万象阁内部专用的临时性局域网。 唐洛灵的诉求合情合理，但云朵只能保持沉默。 杀人要有理由，哪怕是“看不顺眼”、“心情不好”之类堪称邪恶的理由，那也是个理由。 而她对于储文康袭杀自己的理由，没有半点头绪。 在弄不清楚这个理由的前提之下，云朵无法信任万象阁。 唐洛灵见此，果断抛出一个折中的提议： “众所周知，这满月秘境的‘常驻势力’，除我万象阁之外，还有五行门。” “云师妹若是担心那储文康行事莫名，乃是暗藏了什么不宜公之于众的隐秘，不若请来五行门的道友在一旁做个见证，一来以示公允，二来若真存在问题，也能及时应对。”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云朵再不答应，那便是不识抬举，无奈只能同意： “唐师姐所言极是，那便劳烦唐师姐请五行门的道友走这一遭了。” “云师妹申明通义。”唐洛灵客套了一句，转而说道，“我看这水晶湖湖畔风景秀丽，又无什么大的危险，便以此作为汇合之地如何？” “极好。”云朵点头同意。 她对满月秘境了解不多，只知道些皮毛，代步的苍园仙舟又被秘境之灵给封禁了…… 单人飞行器云朵倒是备的有，但那玩意儿既风吹日晒又消耗灵力，关键是还飞不快。 …… 谈妥之后，在场一众万象阁弟子有序地退出数十米，给云朵留下充裕的处理善后的空间。 云朵收好左手那一大把防御符箓，只留下一枚暗暗扣在手心，随后弯腰捡起之前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喷雾药水瓶，先是大致处理了地上遗留的血液、碎骨等生物质，随后取出一枚二环的水系符箓，凝聚出一团清水，开始清理自身。 清理干净自身，云朵又取出一枚二环水系符箓，蹲下来准备给楚明曦洗澡。 ——之前狐狸着急地凑到云朵身边，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身血污。 楚明曦很配合地被云朵整个放进浮空的清水团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头。 清洗中，楚明曦轻声叫唤了几声。 这些日子的相处，一人一狐多少养出了些默契，云朵见此，猜测道： “你有话要说？” 楚明曦点了点头。 “好，等我先处理完善后工作。” …… 神识再三扫描，确认没有任何属于自身的生物质遗留，云朵在不远处挑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坐下，取出纸张和印泥放在楚明曦面前。 “那个储文康，之前对我使用了类似精神控制的术法。”楚明曦爪子沾了朱红色印泥，在白纸上写道。 第60章 熟人 类似精神控制的术法？ 云朵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于是神识传音询问道： “具体是什么感觉？” 楚明曦划拉爪子，在纸上空白处写道： “如同陷入了无比狂热且病态的恋情，忍不住就想听从他的一切命令，并不惜一切代价地为他谋求利益。” “当时，我的自我认知与理性仍然处于上风，还没有被他控制住，那种感觉……”楚明曦思索片刻，用爪子写道，“就像是灵魂中被硬生生地写入了一个全新的、完全从属于他的人格，并且那个人格充满了侵略性，一不小心自我就会被其吞噬殆尽的糟糕感觉。” 云朵看着白纸上朱红色的凌乱字迹，不由得回想起万象阁那个“小师妹”抛弃理性一般的诡异状态。 心中有所猜测，云朵求证道： “储文康被我杀掉的时候，那个人格有什么反应？” 楚明曦写道： “那家伙一死，那个人格便迅速崩坏，但在彻底崩坏之前，它疯狂地试图复仇，并且就算复仇不成，也要随便拉点什么东西陪葬。” 云朵点了点头，对于储文康突然袭杀自己的原因，多少有了些猜测，与此同时，一个一度被云朵忽略掉的疑惑再度浮出水面。 她突然伸出手，从腋下一把叉起猫咪大小的白狐，直视着她那双很是漂亮的金色眼眸，表情无比凝重地神识传音说道： “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狐狸？竟然能引得那个储文康冒着得罪隐仙宫、被万象阁清理门户的巨大风险直接动手袭杀……” 这…… 好大的一口黑锅突然砸到头上，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楚明曦登时傻眼，目瞪口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人一狐默默对视一会，云朵无声地轻叹一口气，将楚明曦放回地上。 很明显，楚明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啥品种。 不过，事情的真相，若真的是储文康见狐起意、试图杀人夺狐的话，那反倒是简单了。 …… 唐洛灵来得很快，也就半日的功夫，一艘涂装着万象阁徽记的制式飞舟便领着另外一艘外壳没有明显从属标记、造型华丽的飞舟出现在了天边。 飞舟降落，云朵惊讶地发现了熟人。 “哟！好久不见！丫头你好啊！”来人大大咧咧地挥手打招呼道。 那人青年模样，容貌俊美，身着雌雄莫辨的花俏红衣，随意披散的一头红色长发如燃烧的火焰。 赫然是五行门太上长老炽阳仙君之子鱼年。 “鱼公子。”云朵抬手回礼。 “丫头你……”鱼年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云朵不客气地打断。 “我有名字。”云朵冷淡地说道。 当年，因为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云朵开罪不起鱼年，如今，二人同为八环仙君的子侄\/徒弟，谁怕谁啊？ 意料之外的展开，让鱼年一侧脸颊鼓了鼓，随后竟是赌气般地别过了头。 如此幼稚的表现，让一旁等在空地上的万象阁众修，以及陆续从两艘飞舟上下来的修士们不由得侧目，但很快，众人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在一众万象阁修士的簇拥中，唐洛灵缓步来到云朵面前，互相见礼之后，开门见山地直入正题： “云师妹，储文康之事，宜早不宜迟，如今五行门的道友已经到场，这便将事情解决了？” “唐师姐所言极是。”云朵点了点头，手一挥，储文康那具头颅残破的尸体便出现在一旁。 第61章 了结 唐洛灵翻手间取出一个形似青铜罗盘的法器，二话不说便开始掐诀施法。 点点星辉般的光芒自青铜罗盘法器中溢出，如萤火虫般笼罩住储文康的尸体。 片刻后，唐洛灵表情惊讶中带着几分阴沉地终止术法，青铜罗盘法器与尸体上的星辉般光芒随之隐去。 等到对方收起法器，云朵这才询问道： “如何？他为何袭杀于我？” 唐洛灵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脸有愧色： “云师妹带着的这只白狐，乃是一种名为‘寻宝狐’的珍惜灵兽的幼崽，这储文康……只是见财起意。” ……还真是见狐起意啊。 早有预料的云朵，表情沉静地点点头，转而说道： “这只白狐，其实是一位错投兽胎的宿慧者，名叫‘楚明曦’，明曦事后以文字告诉我说，那储文康，对她使用了一种类似精神控制的术法……” 闻言，唐洛灵愣了愣，不由得打量了蹲在云朵肩上的白狐好几眼。 很快，唐洛灵收回视线，苦笑着说道： “那储文康不知何时走了歪门邪道，确实练就了一门精神控制类的术法……他的目标原本是云师妹，怎料云师妹似乎有护持神魂的宝物在身，只好退而求其次，直接对尚是幼兽的楚小姐下手。” 云朵点点头，目光转向不远处被某个万象阁女修背在背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小师妹”，试探着说道： “我观那位师妹，心智似乎……” 唐洛灵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倒是没有隐瞒： “惭愧，钱师侄确实是那储文康邪术的受害者……此事，确实是我万象阁监管不利，幸亏云师妹有所依仗，没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唐洛灵说着，突然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经典的储物袋，边递给云朵边说道： “一点薄礼，聊表歉意，还请云师妹务必收下。” 云朵见此，很自然地伸手接下。 神识粗略一扫，大概估算一番储物袋内物品的价值，云朵面色如常，翻手取出之前谷舒兰写下的欠条递给唐洛灵，说道： “唐师姐果然大方，这储文康之事，自此便算了结了。” “云师妹大量。” 两人礼节性地又互相客套一番，便利落地告别。 …… 目送万象阁的飞舟远去，云朵转头看向一旁双手抱胸、正百无聊赖地挨个点数地上草叶的鱼年： “你怎么还不走？” 闻言，鱼年撇了撇嘴，看不懂云朵的冷淡似的，非但没生气，反而好奇地询问道： “听说你拜了机巧灵妙仙君为师……他老人家没给你几个自律型法器防身吗？怎么还能给储文康那样的渣渣一连捅了两刀？” 说到这个，云朵就郁闷不已： “师尊他老人家当然给了……但被这满月秘境给禁用了。” “禁用？！”鱼年神情震惊，“难道你开进来了一艘八环战舰不成？！” 这话一出，云朵当场就愣了。 “战舰？”她既疑惑又好奇地询问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哪成想，鱼年这会儿倒是计较起云朵先前的冷淡来： “哼哼……刚刚是谁在说我怎么还不走来着？” “哦。”云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是我说的，再见。” ……这反应不对啊？！ 鱼年当场傻眼。 “等等！”鱼年连忙几个大步跨出，挡在云朵前方，“我开玩笑的！” 云朵见此，停步的同时，叹了口气，委婉地说道： “以前的事情……你不觉得尴尬吗？” 闻言，鱼年抿了抿唇，很是诚实地说道： “挺尴尬的……但过去的都过去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 “当年的我确实挺自以为是的……但彼一时此一时，如今我们的身份对等，往来自然不必再顾虑太多。” “不。”云朵摇了摇头，“天环界力量为尊，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四环而已。” 鱼年皱了皱眉，不快道： “提这个就没意思了……三环与四环之间有道高墙，六环与七环之间有道鸿沟，而四环至六环之间，却并无什么难以逾越的瓶颈……以机巧灵妙仙君之尊，既然愿意将你收作首徒，哪怕是看在霓裳仙子的面子上，也足够说明你的潜力绝非等闲。” “……为什么你会觉得四环至六环之间没有瓶颈？”云朵难以理解道。 “这个……”鱼年愣了愣，茫然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 大眼瞪小眼片刻，云朵率先移开目光，诚恳道：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我大姐无瑕仙子交朋友。” 鱼年一听，当即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不不……那位无瑕仙子名震天环，追逐在她身后的七环俊杰多如牛毛……我这区区六环，才不去自取其辱呢！” “你看，你六环，我大姐七环，相互之间只相差一环，但你面对她时会感到压力……同理，我这四环，面对你这六环时也是一样的。”云朵认真讲道理。 “这……”鱼年沉思。 片刻后，他茫然地询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晋升六环？” “我不知道。”云朵摇了摇头，“我这环之道的属性，注定了我晋升缓慢。” 第62章 摊牌 “哦……”鱼年脸颊鼓了鼓，看起来不是很高兴，“那你加油，我估计会在六环停留很长时间。” 云朵沉默片刻，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世上，身份、修为、辈分与你相当之人，虽然不会多，但也绝不会少，为何如此执着于我？” 鱼年抿唇，犹豫半晌，还是诚实说道： “那些人要么太认真，要么太随意……只有你，刚刚好，足够豁达，又不至于摆烂。” 云朵默然。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解释道： “这你可就看走眼了……我并非豁达，而是因为一些事情，被逼着不得不豁达。” 先有馒头，后有心莲子，学不会豁达的话，她还不如趁早投胎赌下一世……哦，投胎了也摆脱不掉心莲子。 允悲。 鱼年思索一会，表示反对：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就是你确实豁达了。” “哦。”云朵的反应很是平淡。 鱼年无奈，又有一些委屈： “我就这么不适合当朋友吗？” 云朵沉默一会，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结交过正经的真心朋友？” 不出云朵预料的，鱼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 “你才没朋友！小爷朋友要多少有多少！”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云朵转而询问道： “你还记得云霖吗？” 云霖…… 鱼年思考一秒，点头回答道： “记得。” “你对她，是如何看待的？”云朵问道。 “有很多女子一门心思地想与我谈情说爱，但我不想谈情说爱。”鱼年回答道。 “为什么？” “我的环之道……” 云朵打断道： “你只要事先与女子约定好，不晋升高环不成亲，便不影响你谈情说爱。” “……好，是我本人对谈情说爱没有任何兴趣。”鱼年回答道。 “为什么？” 鱼年没有隐瞒： “如果你娘娶了上百个美男子夫妾，给你添了上百个美男子兄弟的话，你也会对谈情说爱之事失去兴趣的。” “那不至于，顶多审美疲劳……”云朵说到这里，突然停顿，眉头不知不觉拧起，面色古怪。 鱼年直觉跳了跳，突然感觉有被冒犯到：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 “咳。”云朵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假咳一声，到底没忍住好奇心，犹犹豫豫地询问道，“你说你对女子没有兴趣，那么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鱼年断然否认。 “呃……我还没说是什么可能呢？” “我知道你指的什么。”鱼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里那上百个美女姐妹当中，起码有二十个对这个问题表示关心，并且以各种方式做出过确认。” “……”云朵无言的同时，突然有些明白了鱼年为什么对女子不感兴趣…… “好，回到云霖的话题上。”云朵果断转移话题，“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在追求你……你拒绝过她吗？” “拒绝过，非常明确地拒绝过，很多次。”鱼年坦然地说道，“从小我的姐姐们就教导我，若是被示爱，而自己不喜欢对方，就一定要明确地拒绝，既不接受又不拒绝地玩暧昧，很容易伤人伤己。” 对此，云朵很是赞同。 这可是力量为尊的修真界，海王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打出be结局。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但作为云霖的亲妹妹，我不希望与你走得太近，整出一个她爱他，他却爱她的三角狗血戏码出来，你能理解吗？”云朵终于摊牌。 “这……”鱼年顿时傻眼。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鱼年表情纠结地辩解道： “其实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到过云霖了……况且！” 他强调道： “我只是想与你正常地交朋友，并不想谈情说爱！一点也不想！” “我知道。”云朵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但这不重要……你想要交朋友的话，其实有非常多的选择，而我，是其中比较差的那一种。” “对你我来说都是。”云朵又补充道。 “……”鱼年抿唇，眼神有些倔强。 “想不明白没有关系，回去请教一下你的姐姐们就会明白了。”云朵不是很走心地安抚道。 “……哼！” 鱼年甩下一声冷哼，气呼呼地走了。 第63章 你迷路了 目送剩下的那艘飞舟载着鱼年与远远围观、从未靠近的五行门弟子消失在天边，云朵吐出一口气，颇感无事一身轻地感叹道： “终于走了……” 这时，一直安静蹲在云朵左肩上的楚明曦抬起一只前爪，轻轻地踩了踩云朵的肩膀。 “你有话说？”云朵确认道。 楚明曦点了点头。 片刻后，楚明曦在纸上写道： “战舰是怎么回事？” 云朵一看，无奈道： “我也想知道……但又不好追问，总之，等一年后出了秘境，我反正是要回一趟宗门的，到时候直接问我师尊就是了。” “那个云霖呢？方便透露吗？”楚明曦好奇地问道。 “云霖啊……”云朵想了想，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楚明曦听完云朵简略的叙述，蹲在草地上沉思片刻，抬爪写道： “这种事情，在力量为尊且不讲究一夫一妻的修真界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为何要拒绝交朋友呢？我看那个鱼年为人还挺不错的……” 云朵摇了摇头，苦笑道： “这确实是个借口……问题在鱼年身上。” “我不清楚他与家中姐妹是什么相处模式，但在外面，据我所知，他对任何高环之下的女修都不假辞色，唯独对我态度不同。” “我不清楚原因，但我不想要这种特殊，我身上的特殊与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楚明曦沉默片刻，写道： “你身上有什么麻烦？” “……”云朵哑然，片刻后抬起手，使劲地揉了揉楚明曦毛茸茸的狐狸脑袋，搪塞道，“回头等你正式拜入隐仙宫，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楚明曦一边躲避云朵乱来的手掌，一边不开心地鼓起脸颊，但到底没有追问。 ——储文康见狐起意、试图杀人夺狐的猜测被证实之后，对楚明曦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只是未曾表现出来而已。 一句轻飘飘的力量为尊，代表着的是视杀戮如等闲的冰冷丛林法则。 楚明曦从未如此怀念过故乡的岁月静好，哪怕她很清楚那是因为有人在代为负重前行。 …… 数日后。 云朵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藤蔓，神情冷静，语气笃定地对肩上的楚明曦说道： “你迷路了。” 楚明曦在云朵肩膀上跳脚，一阵吱哇乱叫。 凭借这些时日里养出来的默契，云朵明白，楚明曦这是在表达抗议，带着一点心虚的那种。 叹了口气，云朵四处看过一圈，寻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下，掏出一块木板搁在腿上，再铺上白纸，取出印泥，对肩上的狐狸说道： “迷路了就迷路了……我已经辟谷，储物手镯中的食材储备又还算充裕，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明曦的耳朵终于耷拉下来，蔫蔫地、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确实是迷路了…… “明明变成狐狸之后从来不迷路的！”楚明曦写道。 “问题不大。”云朵揉了揉白狐的脑袋，再次安慰了一句，随后才问道，“他们说你是什么‘寻宝狐’……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 此时，一人一狐正置身于一处地下溶洞中，溶洞的甬道错综复杂，如同一座天然的大型立体迷宫。 第64章 地底迷宫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非要说的话，就是冥冥中的方向感突然消失了……”楚明曦写道。 云朵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白狐的脑袋，引来对方娇嗔的一瞪眼。 “总之，先吃饭。”云朵说着，取出一个防止气味扩散的二环小结界符箓激活，随后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只楚明曦钟爱的蜜汁烤鸡。 云朵已经辟谷，地下溶洞中又缺乏日月作为参照物，且具有那么些令人空间感与时间感双双模糊的天然迷阵的味道，但云朵算得上是个医修，以楚明曦那尚未入门、约等于零的修为，简单地神识一扫，便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饥饿程度。 抵抗住鼻端香味的诱惑，楚明曦继续写道： “你说，我们这种情况，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天然迷阵？” “很有可能。”云朵点了点头，认同这个猜测，并趁机再一次揉搓一顿狐狸幼崽毛茸茸的脑袋。 “总之，先吃饭。”在楚明曦瞪眼之前，云朵果断将香喷喷的蜜汁烤鸡往前推了推。 “……”楚明曦突然想咬人。 …… 饭后，又随缘行走了半日，一人一狐眼前终于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空气变得湿润，散发出幽幽莹蓝色微光的不知名苔藓渐渐覆盖裸露的岩壁。 云朵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压在岩壁上一丛看起来很是肥嫩的浅蓝色苔藓群上。 “……性甘，味苦，无毒，富含矿物质，防治多种寄生虫的好手，必要时可以用于充饥。”顿了顿，云朵补充说道，“也是很不错的美妆、彩妆原料。” 闻言，楚明曦顿时瞪大眼睛，甩着尾巴兴致勃勃地开始观察攀附在甬道四壁上那些斑斑驳驳的浅蓝色苔藓。 片刻后，楚明曦见云朵只采集了一小簇苔藓便不再动手，不解地叫唤了一声。 云朵见此，解释道： “这种苔藓，至少就我能够‘看到’的那些效用，市面上都有不少价格低廉的替代品……它不是没有价值，但这价值还够不上‘秘境产出’的标准。” 楚明曦恍然。 但凡是秘境产出，哪怕是最普通的那些，人工成本都不低，这苔藓，便属于连人工成本都够不上而几乎没人愿意理睬的那一类。 收好浅蓝色荧光苔藓样本，云朵顺着甬道继续随缘探索。 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云朵突然停步，眉头轻轻皱起。 楚明曦疑惑地轻叫了一声。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云朵一边努力辨认空气中的气味，一边小声地询问左肩上的白狐。 楚明曦闻言，闭上眼专心嗅闻一阵，随后摇了摇头。 见此，云朵想了想，左手取出一枚六环防御符箓扣在掌心，右手取出五毒枪握在手里，确保随时都能够抬手射击，这才继续迈步往前走。 比起近身战，云朵更希望远远地解决掉敌人，况且，红翎刀总长一米二，在空间有限的地下甬道中，属实是施展不开。 ——就算施展得开，有同伴在侧的情况下，云朵也不愿意使用红翎刀，免得一不小心没控制好造成误伤。 第65章 第一个猎获 事实证明，是云朵谨慎过头了。 慢吞吞地前进将近一个小时后，一人一狐才终于发现较为明显的、某种爬行类爬过的痕迹。 “好像是一条大蛇……”楚明曦在纸上写道。 云朵点了点头： “确实是一条大蛇，至少一米粗……你怕蛇？” “有点。”楚明曦抬起没有沾印泥的那只爪子，压了压身上炸起的毛，无奈地承认。 “放心，附近最新的痕迹至少也有三天，蛇不在这里。”云朵安慰道。 云朵不懂追踪，但她懂得辨析苔藓的状态，以及蛇行过偶尔遗留下的一点生物质。 楚明曦被安慰到了一点点，嗯，只有一点点。 她很清楚，云朵是来探索秘境的，不可能故意躲着所有的危险走。 …… 沿着蛇留下的痕迹谨慎地前进，次日，一人一狐终于找到错综复杂的狭窄甬道的尽头。 这是一处钟乳石笋犬牙交错的巨大天然洞窟，底部大半浸没在不知几许深的幽静水潭里，四壁、钟乳石上，生长着许多散发着幽幽浅蓝色微光的苔藓。 洞窟远离一人一狐所在洞口的那一侧，水潭与岩石地面的交界处，一条约一米二粗、通体墨绿色的巨蛇盘绕在一根正立的巨型钟乳石上，似乎正在沉睡。 云朵观察片刻，神识传音对楚明曦说道： “墨玉蛇，剧毒，全身是宝。” 楚明曦抖了抖耳朵，只恨自己既说不了人话，又不会神识传音这个方便到近乎无赖的技能。 在天环界，日常习惯上将人之外的动物统称为兽，普通的兽类不必多说，沾上灵力的，威胁较小、性情相对温顺的称之为“灵兽”，反之则称之为“凶兽”。 墨玉蛇，身怀剧毒，性情凶戾，是非常经典的凶兽。 鉴于墨玉蛇不善术法，就是单单粗暴的身体强横，眼前这条又大概只有四环的实力，云朵决定拿下。 将五毒枪的弹仓旋转到装着特制子弹的那个弹仓，云朵双手举枪，瞄准远处的巨蛇头部，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叶枯提供的那批特制子弹，特殊功效清一色都是穿甲，再加上淬毒的普通子弹，云朵觉得很够用，便没有额外再补充更多的种类，毕竟以神秘侧的手段，批量给普通子弹淬毒容易得很。 枪口爆鸣，子弹破空。 沉睡中的墨玉蛇陡然惊醒，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遭遇重击，脑门上炸开一大蓬血花。 在巨蛇痛苦的嘶鸣扭动中，云朵手中打完一千发之前完全不用担心填弹的转轮手枪连射，半点都不心疼打掉的弹药。 终于，倒霉的墨玉蛇彻底倒在了冲锋向罪魁祸首的路上，突进距离总共不到三十米，约占总路程的十分之一。 “果然，远程攻击就是稳妥！” 云朵喃喃自语着，原地停留片刻，确认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引来旁的凶兽，也不收枪，便踩着在隐仙宫购买的制式单人飞行法器飞向自己的战利品。 ——虽然使用这种狩猎方式会浪费许多蛇血，但云朵认为，安全第一。 第66章 要全部吃完哦～ 不知位于何处的某个大型洞窟，水面幽深的地下湖边，云朵架着屏蔽气味的小型结界，正坐在小马扎上，守在一口大锅旁熬煮肉汤。 一旁，楚明曦趴在清理干净的岩石地面上，面前放着铺在木板上的白纸与印泥，一脸生无可恋。 一人一狐的“交谈”已经结束，从白纸上凌乱的朱红色爪痕，可以推测出发生在不久之前的那场争论的究竟有多么激烈。 一切的起因源于云朵的第一个猎获，那条一米多粗的墨玉蛇。 墨玉蛇的血液含有剧毒，但处理得当之后，其肉大补，特别是对于楚明曦这样的灵兽幼崽而言。 恰好，云朵非常擅长食补。 至于楚明曦怕蛇的问题…… 前途要紧还是一点儿小小的、能够克服的临时困难要紧？ 显然，在一人一狐的辩论中，楚明曦输得一塌糊涂。 一方面，楚明曦心里很清楚“力量为尊”意味着什么，另一方面，云朵所说的“变强就有希望化形”对她而言，实在太具有诱惑力。 当然，怕蛇还是怕蛇，这天生的恐惧，并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因此，在象征性的抗议无果后，楚明曦只能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自我安慰。 不多时，一锅颜色可疑、不断散发着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的诡异肉汤熬成。 云朵取出一个浅汤盆，盛了满满一盆放在楚明曦面前，笑容满面地说道： “要全部吃完哦~” 楚明曦本能地后仰身体，毛茸茸的脸上，表情从生无可恋转为目瞪口呆。 不是，虽然知道你往锅里添加了许多东西，但不就是药膳吗？怎么看起来跟童话故事里恶毒老巫婆熬煮的毒药一样…… 这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楚明曦一脸懵逼。 另一边，给楚明曦盛了一盆蛇肉汤之后，云朵又取出一只大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为了照顾尚是幼崽、比普通动物强不了多少的楚明曦，云朵特地将这一锅补汤的药效调整成发挥极为缓慢、温和的模式，但这不意味着用四环强度的墨玉蛇肉和许多珍贵药材炮制而成的这一锅汤，对她自己就没有作用了。 再说了，汤盛到碗里之后，云朵完全可以进行二次调整。 …… 吃吃停停，花费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楚明曦望眼欲穿地，终于盼到了墨玉蛇肉吃完的那一天。 终、终于…… 楚明曦脸色扭曲地咽下最后一口名为药膳肉汤的、正体不明的物体，强行凝聚起的一股心气散去，顿时目光发直地瘫在了地上。 “……也没那么难吃？”云朵收拾着碗盘，忍不住吐槽道，“我明明有在尽可能地兼顾味道。” 闻言，躺尸中的楚明曦一动也不想动——哪怕白纸和印泥就铺在她身侧，只是有气无力地腹诽道： 听说过传说中的鲱鱼罐头吗？这几乎是同一个等级的了…… 最关键的是！每一锅汤都不一样，完全没办法暗示自己已经适应了…… …… 思绪胡乱飞舞中，楚明曦合上眼睛，不知不觉昏昏睡了过去。 一旁，云朵加快了收拾餐具的速度，随后在楚明曦身旁坐下，神识紧紧锁定、眼睛一眨不眨、内心既紧张又期待地观察着白狐幼崽的每一丝变化。 第67章 幸运与平安 浑浑噩噩间，楚明曦梦见了许多东西。 过去与现在、现实与幻想交错，相互杂糅成纷纷翻翻的、难以理解的事与物。 蓦地，所有光怪陆离的一切，毫无征兆地尽数归于宁静的黑暗。 楚明曦忽然清醒。 她本能地知道自己仍然处在睡梦之中，她的眼前，混沌的黑暗背景里，一道辉煌的金色光环不疾不徐地旋转着，其上隐约的纹路玄奥，其光芒柔和而不刺眼，存在感却是那么的鲜明。 楚明曦若有所悟。 …… “……所以，你的始环自带基石意象？”云朵惊讶地确认道。 “是啊！你看，这些花纹直接将整个环体都占满了！”楚明曦抬起右前爪，指了指身边不疾不徐地顺时针旋转的金色光筑环体，随后在白纸上写道。 云朵默然。 确实，楚明曦这道灵环，通体遍布浑然一体、赏心悦目的玄奥花纹，几乎没剩下多少空白。 思索片刻，云朵询问道： “这样一来，你还能浸染拓展意象吗？” 楚明曦写道： “可以，但局限非常大，我这第一环唯一的基石意象是‘幸运’，能够选择的拓展意象便只有更具体的幸运，比如财运、健康运之类的。” “另外，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在整个第一环阶段，我能够补充的拓展意象就只有一个。” “一个？”云朵确认道。 “是的，就一个。”楚明曦写道。 云朵若有所悟： “难怪天环道人不欢迎妖族在自己的道场安家落户……” 以小见大，就楚明曦这只“寻宝狐”的情况来看，妖族走上天环之道，怕不是血脉决定一切。 ——所行之道生来注定的话，“传道授业”便显得多余。 “还有件事。”楚明曦又写道，“你知道天环界民间最普及的‘平安’象征物是什么吗？免遭天灾人祸的‘平安’。” “‘平安’……你准备浸染成一环的拓展意象？”云朵意外道，“这么着急？” “没办法，不着急一点它会自己随缘的……”楚明曦无奈地写道，“反正我这灵环的塑造，主观上我能够影响的就那一点点，倒是用不上深思熟虑。” 云朵思索片刻，伸手在左腕上一抹，取出一个配饰，边展示边介绍道： “‘平安佩’，天环界民间最常见的趋吉避凶、象征平安的配饰。” ——“民间”这个词，通常用于代指天环界的普通人社会，与之相对应的便是代指修士社会的“修真界”。 平安配整体非常类似挂着玉符的中国结，上面绳结，中间玉符，下方流苏，绳是红绳，玉符是白玉，上面刻有趋吉避凶的纹样。 天环界民间制造的平安配上的玉符，与真正符箓最大的差别便是缺乏“能源”，换句话说，如果有修士愿意提供灵力给它使用的话，它真的能够产生一点点效果，嗯，粗制滥造的那些除外。 第一眼看到平安佩，楚明曦便喜欢上了，果断挥爪写道： “就它了！” 云朵点点头，将平安佩放在白狐身边，随后再次确认道： “《清心灵诀》和《天环妙法》，你应该都背熟了？要再读一读教材吗？” 楚明曦摇了摇头。 不论是《清心灵诀》还是《天环妙法》，普遍都被天环界当成启蒙教材使，这几个月来，云朵没少给楚明曦上课，她早就能够倒背如流了。 第68章 逃不开的黑暗料理 楚明曦拓展意象的浸染很顺利，过程平稳，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确认楚明曦已经收工，云朵难掩好奇地询问道： “怎么样？有多出什么能力吗？” “没有。”楚明曦写道，“与其说是‘拓展意象’，不如说是‘引导意象’……我原本的能力是笼统的、没有特定倾向的‘幸运’被动，现在的话，原有的‘幸运’不变，之后则会向‘平安’的方向成长。” 云朵了然，从基础加点变成专精加点嘛！ 不过，一个治疗和一个幸运儿的两人队伍…… 算了，稳健一些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妖族寿长，自己也寿长，而隐仙宫财大气粗，弟子们只要不是太过无能或是太过懒惰，就不会缺少基础的修炼资源。 心中思索着未来的规划，面上，云朵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取出一面两个巴掌大小的镜子正对着楚明曦放在地上，说道： “你之前睡着的时候，前额慢慢长出了一撮金色的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始环觉醒的关系。” 楚明曦眨了眨眼，觉得额头上那些金色绒毛构成的花纹有些眼熟，一边思索一边观察中，不由自主地便往镜面凑近了些。 片刻后，楚明曦在白纸上写道： “和我灵环上那些花纹好像是一个路数的……” 对此，云朵早有所料，因而未曾感到意外。 “总之，以后带路的活就都交给你了！”云朵愉快地说道。 “……”楚明曦茫然一瞬，怒而挥爪，“自从我们相遇，一直都是我在带路！？” 虽然进入地下不久就开始迷路…… 云朵乐呵呵地笑着，转移话题道： “晚饭吃什么？” 楚明曦果然上当，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思考晚饭的菜单。 ——那墨玉蛇药膳，实在是吃怕了，如今终于能留着肚子吃点好吃的，当然得认真挑选。 …… 次日，迷宫般的地底洞窟某处。 “吃饭了！”云朵挥手招呼不知何时蹿到洞壁与天花板夹角凹陷处的白狐。 白狐充耳不闻，小猫般毛茸茸的身体又往里缩了缩。 见此，云朵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盛出一盆杂烩焖饭搁在自制的小方桌上，和颜悦色地提醒道： “不趁热吃掉的话，凉了味道会更奇怪哦。” 说完，也不管楚明曦什么反应，给自己盛了一碗五颜六色的杂烩焖饭便开始细嚼慢咽地品尝起来。 嗯，下一回蜘蛛眼睛、蚂蚁卵、荧光苔藓、胡椒、老姜都可以多加一点…… 味觉屡经强化的云朵为什么能够面不改色地细细品尝口味无比奇葩的料理？ 问就是习惯了。 想当年，她还在三环时，有个被动能力是解析入口的物质的成分与效用，而赤日界别的不多，就各种奇奇怪怪的毒虫凶兽特别、特别多…… 既然对品尝“黑暗料理”之事避无可避，那便学会享受！ 当然，云朵的口味并未因此而被扭曲，条件允许的话，她更愿意品尝正常的人类美食。 第69章 随缘探索 这日，在迷路的大前提之下，云朵一如既往地跟随楚明曦的直觉指引，在迷宫般的地底洞窟中随缘探索。 “你有没有觉得，这附近的气温高得不太正常？”云朵谨慎地停下本就很轻的脚步，神识传音询问蹲在她左肩上的楚明曦。 楚明曦点了点头。 地下洞窟中各处的气温参差不齐，但这附近是真的要热死个狐，若非要顾及形象，她都想学习狗狗吐舌头辅助散热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朵熟门熟路地取出一枚防御符箓扣在左手掌心，右手则抽出五毒枪，手指放在扳机上，确保随时都能够开枪。 做完这一切，云朵再次传音询问楚明曦： “接下来往哪走？” 此时，一人一狐刚走出一条狭窄的甬道，正置身于一处还算宽敞的不规则洞窟中。 洞窟的底部，有一条地下河横穿而过，湍急的水流从右向左，将整个洞窟切割成不均等的前后两部分。 云朵探查之后发现，洞窟前侧只有一人一狐刚刚出来的这一个出入口，后侧却连接着高低、大小不等的三条甬道。 楚明曦眨了眨眼，沉吟许久，又抓耳挠腮一阵，突然叹了口气，示意云朵取出以木板、白纸和印泥组合制作而成的迷你简易写字板。 抱着迷你写字板，楚明曦爪子挥舞，快速写道： “好像三条路都不对……” 三条路都不对？ 云朵保持着戒备，借着荧光苔藓的幽蓝色微光，再次认真地观察一片洞窟。 片刻后，云朵笃定地神识传音说道： “除了我们过来的这条，这洞窟确实只有三条……” 说到这里，云朵的话语突然停顿，紧接着，她补上突然灵光一闪想到的可能性： “嗯，地下河的出入口不算的话。” 楚明曦怔愣片刻，豁然开朗，赶紧挥爪写道： “对，就是地下河！” “我的直觉告诉我，顺着地下河走的话，能遇到好东西！” “……”云朵观察片刻尽头消失在洞窟左侧岩壁之下、水流无比湍急的地下河，诚实地表明自己的担忧，“万一我们在地下河道网之中迷路了怎么办？” “我内循环已成，辟谷不说，只要有充裕的灵力供应，就算没有氧气也能生存，但你怎么办？能够保护你在水下活动的符箓虽然多，但毕竟是有限的。” “……”楚明曦哑然。 片刻后，白狐丧丧地在白纸上写道： “那你随便挑一条路走……等远离这地的干扰，我再来‘直觉’。” 云朵点了点头，一边神识探入腰间的天地册做好笔记，一边抬起头，观察最高的、几乎是开在洞窟另一侧天花板上的那一条甬道： “那我选最上面那一条。” 楚明曦随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尝试只依靠自己将迷你写字板挂在脖子上——云朵给迷你写字本穿了一条绳。 默默旁观许久，见白狐仍在鏖战之中，云朵终于神识传音询问道： “要帮忙吗？” “……”楚明曦动作一顿，几秒后突然趴了下去。 “不反对我便当你同意了？” 云朵传音说着，收起右手的五毒枪，抬手帮助楚明曦将迷你写字板挂在她的脖子上。 …… 选择最高处的那条甬道，谨慎地行进几公里后，云朵发现，周围的气温恢复到了自身近期经历与认知中的“正常值”。 云朵暗自点头，随后在天地册的地图笔记中标注上“可能有火系天材地宝”的字样。 ——未来云朵未必会再来探索满月秘境，但隐仙宫家大业大，门人弟子众多，这份情报记下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 在斑驳的荧光苔藓的幽蓝微光中又行进几公里，云朵发现，甬道四壁上的荧光苔藓正在急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橙黄色的微光。 观察片刻，确认没有危险，云朵凑到其中一处橙黄色光点较多的石壁前，伸手以指尖触碰其中一点橙黄色光点。 解析完毕，云朵有些失望。 橙黄色光点的真面目是一种细砂般的矿石，矿石的品类不在云朵天地册已下载储存的矿石目录中，但作为药材而言，这种矿石并无大用。 采集样品，做好笔记，云朵带着对发光矿石显得格外好奇的楚明曦，继续沿着甬道往前探索。 ——之前那处“藏宝地”对楚明曦直觉的干扰，还没有消失。 第70章 蜘蛛洞窟 满月秘境这处云朵事先获得的情报中没有提及的地底迷宫，很大概率是一座超大型的天然迷阵或是困阵。 云朵看着天地册上记录的又一幅无比错乱的反逻辑立体地图，叹了口气，再次新建文件夹。 这样的地图文件夹，这些日子以来云朵已经创建了十几幅，奈何在现实环境衔接与体感上明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通过天地册绘制出来的地图，不论是自动路径记录，还是云朵手动绘制，结果都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沿着橙黄色的点点微光前行，又两日，甬道整体变得宽敞，同时，断断续续地开始出现一些在楚明曦看来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痕迹，一些白色半透明的蛛丝。 蛛丝很粗，按照云朵不多的凶兽知识储备估算，留下蛛丝的蜘蛛恐怕至少有两米高。 楚明曦不怕蜘蛛——巨型蜘蛛也不怕，但是她非常怕云朵拿蜘蛛下锅…… 在白狐小声的连声抗议中，云朵一手六环防御符箓一手满弹仓共五千发子弹的灵器手枪，勇气满满，明知洞窟有蜘蛛，偏向蜘蛛洞窟行。 …… 或许是云朵行走的那条甬道仍然不够宽敞的关系，一人一狐直到行至尽头，才看到了蜘蛛。 脸盆大小的橙光色矿石如同一盏盏昏黄的灯火，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地底空洞中星罗棋布，一直到被远方的混沌黑暗尽数吞没。 而在发光矿石所照亮的不规则巨大洞窟中，密密麻麻的白色半透明蛛丝相互缠绕，共同织就成一个巨大的立体巢穴。 巢穴中，一只只站立约有三米高的巨型蜘蛛挤挤挨挨，或蛰伏不动，或窸窸窣窣地往来穿梭，若是有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这一幕，怕不是能当场吓晕过去。 蹲在云朵肩上的楚明曦突然弹出爪子抓紧云朵的左肩。 左肩的些微刺痛让云朵疑惑地侧过头，神识传音表达自己的不解。 楚明曦一声不吭，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来时的甬道。 再次声明，楚明曦不怕蜘蛛，但是她非常怕云朵抓蜘蛛回去下锅！ 可惜…… 云朵安抚地笑了笑，回头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瞄准最近的一只蜘蛛开枪。 随着枪口一声爆鸣，子弹破空，不远处一只蜘蛛没有悬念地炸开，在橙黄黯淡的荧光矿石照耀下，颜色分外诡异的残肢与体液喷溅得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蜘蛛洞窟随之一静。 下一瞬间，如冷水遇到沸油，蜘蛛巢穴当场炸锅。 楚明曦一边抓紧云朵肩上的衣服防止一不小心掉下去，一边生无可恋地捂脸。 ——这么多蜘蛛，就算每只蜘蛛能入药的部分不多，得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啊！ 另一边，云朵持续不断射击的同时，缓步退回到来时的甬道里，试图借助地形限制蜘蛛群，避免同时面对太多攻击。 蜘蛛群如海浪般汹涌而来，期间，被射爆的巨型蜘蛛个体仿佛陆续溅起的不起眼浪花，转瞬间便被漆黑的潮水吞噬殆尽。 不多时，巨蛛的浪潮冲进宽约两米、高约三米的不规则甬道，云朵当即便暗道一声坏了！ 原来，蜘蛛们一挤发现甬道太小，同一时间能够通过的蜘蛛数量极为有限，别说消灭到敌人了，压根就是主动送上门被杀，竟然当场开始挖洞！ 本该坚硬无比的岩石如同被饿疯的鼠群包围的奶酪，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骇人速度飞快消失。 第71章 蘑菇森林 见势不妙，云朵眼疾手快地激活一张五环遁术符箓，转身就跑。 洞窟蜘蛛群非常记仇，一口气将云朵追出三百多里才因为彻底追丢而不得不停止，期间祸祸岩石泥土无数，直接间接导致了数次规模不等的中小型塌方。 …… 某处遍布粉红色矿石的小型洞窟中。 云朵守在灵器炉边，欢快地熬煮着一大锅无比黏稠的、颜色诡异的汤，不远处，楚明曦抱着大号写字板，借着灵器灯的光芒，疯狂挥爪。 片刻后，“嘭嘭嘭”的声音响起。 云朵闻声回头，只见白狐人立而起，一只前爪扶着写字板，另一只前爪爪子探出，正在有节奏地用力敲击写字板。 写字板上，朱红色的文字明晃晃地写着两大行字： “今天来点儿正常的、人吃的药膳，求求了！” “你不觉得周围那些粉红色的石头非常可疑吗？” 见此，云朵解释道： “这锅汤不是我们的晚饭，是给蜘蛛准备的毒药……至于石头，问题不大。” “？”楚明曦伸出一只前爪，在竖立的写字板上画出一个大问号。 “那些粉红色的矿石，确实有点儿惑乱心神的功能，但效果有限，只要不是直接吃进去就没有问题……嗯，粉尘也得注意一下。” “人工提纯后的呢？”楚明曦写道。 “……”默然片刻，云朵委婉地说道，“大概传说中的‘合欢宗’会喜欢？不过天环界应该没有‘合欢宗’……” 楚明曦恍然，抖了抖耳朵转移话题写道： “晚饭吃什么？” “药膳。” “！” “放心，这几天都用储物手镯里的存货，保证是大众意义上的美食。” “！！！” …… 几十锅专门为之前的洞窟蜘蛛量身定做的毒药熬制完毕，然而，云朵找不着蜘蛛了。 看着前方完全陌生的蘑菇森林，云朵叹了口气，再次确定一人一狐之所以迷路，错完全不在她们。 “进去看看？”楚明曦在迷你写字板上写道。 云朵摇了摇头，有些犯难道： “里面这些蘑菇大部分都有毒，空气中到处飘着带毒的微型孢子……我是不怕，但你够呛。” 楚明曦愣了一愣，指了指自己，然后画了一个问号。 云朵心有灵犀，解释道： “现在距离够远，只有零星的一些孢子飘过来，我用灵力构筑的松散防御勉强能挡，再过去就得专业护盾了。” “我手里这些防御符箓，专门防毒的很少，全部用上的话，勉强够一次探索，但没有必要。” 楚明曦抖了抖耳朵，在迷你写字板上写道： “那我们回头？” 她没有提自己原地等待，让云朵独自去探索的事情，这地底洞窟邪门得很，一条没有岔道的甬道，两端来回走最终看到的风景都各不相同，一人一狐一旦彼此脱离视线，谁知道会不会再也见不着了。 “嗯，回头，反正都是迷路。” 云朵最后看了一眼前方繁茂的蘑菇森林，在天地册上做好笔记，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在云朵看来，有些险可以冒，比如洞窟蜘蛛，有些险则没有必要，比如蘑菇森林。 反正不论是她还是楚明曦，环之道都与勇往直前无关，手头的资源也远远谈不上匮乏。 第72章 再见唐洛灵 进入满月秘境的第十一个月月底，迷路习惯了、已经默认此次秘境探索是双人单机游戏的云朵和楚明曦，突然看到了第三个人。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是一处无光的寒冷冰窟，冰窟宛如迷宫，其内冰凌狰狞，寂静无声，了无生机。 那个人静静地倚靠在交错的冰凌之间，无神的双眼空洞地仰望着虚空中的某处，鹤发鸡皮的枯槁躯体爬满霜花，几乎与寒冰融为了一体。 默默无言中，云朵左肩突然一紧，侧头看去，只见白狐不知何时炸毛成蓬松的一团，金色的眼眸里盛满恐惧。 安抚地拍了拍楚明曦大了一号的脑袋，云朵以神识控制照明用的浮空八角灯，让它飘到合适的位置，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不规则冰凌，在面容似曾相识的尸体边蹲下，伸手轻触尸体表面的冰霜，解析能力配合着神识，开始探查死因。 不多时，云朵收回手，起身退后到较为宽敞的地带。 “是赤日界的魔门‘灵骨教’的手段。”云朵轻声说道，“生机与寿元都被抽干了……” 迟疑片刻，楚明曦动作很轻地在挂在脖子上的迷你写字板上写道： “她是那个唐洛灵吗？” 暗叹一声，云朵点了点头： “是她……” 一人一狐不由得沉默下去。 寂静无声中，云朵率先轻声开口说道： “连万象阁阁主首徒都死了……秘境之中，显然发生了大事，如此看来，我们这迷路，反而是幸运的体现。” 楚明曦默然。 谁说不是呢？她们迷路归迷路，却始终未曾遭遇到真正的危险。 当然，这和云朵路过可能的藏宝地时，一觉得风险过大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有非常大的关系。 在天地册上做好笔记，云朵唤回浮空八角灯笼，对楚明曦说道： “我们走……还是你来指路。” 此时，一人一狐的周围，包括来时的那条路在内，共有五条岔道。 楚明曦愣了愣，在写字板上写道： “我们就这样丢下她？” 云朵闷闷地点了点头，解释道： “唐洛灵的左手掌心中握着一枚七环传送符箓的残迹，很有可能，她在遇袭之后发动了随机传送。”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惹祸上身……回头出了秘境，我会通知万象阁的。” “可是，万一我们离开之后，有歹人找到了她呢？”楚明曦写道，“到时候万象阁问起来，不就说不清楚了吗？” “万象阁以卜卦起家，这么大的事情，惊动八环太上长老也不奇怪……不会误判的。”云朵解释道，“以天环第一宗门的底蕴，认真起来的话，区区一个天然迷宫挡不住他们。” “再有一个月，这个秘境便会关闭，以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来看，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恰好有人来到这里的可能性不大。” “以万象阁的行事风格，起卦确认真相几乎是必然，因此，比起由我代为收敛，直接将她放在这里等着同门前来，卜卦时反而会减少许多干扰。” 云朵没说的是，修真界收敛尸骨最常用的手法是收进储物道具，而若是唐洛灵的尸体真的进她的储物道具待上一个月…… 云朵不确信，到时候万象阁出手的卜卦者，会不会连带着将她在赤日界的遭遇也一并算出来。 储文康？ 他还不够格。 楚明曦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是…… “我还是不放心……”她写道，“要不，我们守在这里？” 云朵下意识地就想要反对，转念一想，反正都是迷路，并且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天材地宝，多半她也会因为顾虑风险而简简单单地路过…… 守在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坏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处冰窟还算宽敞，云朵挑了处远离唐洛灵尸体、较为平坦的地面，铺开了一张毯子。 第73章 晋阶 距离秘境关闭还有三天，半夜里，楚明曦突然焦急地唤醒浅眠中的云朵。 “我晋阶到二环了！”楚明曦潦草地写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有象征‘健康’的物件吗？” “有！”云朵点点头，没有迟疑，手一抹，便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枚与之前的平安佩造型不太一样、同样上绳结下玉佩的精巧配饰。 在拥有便携的大容量随身储物道具的前提之下，云朵适度地纵容了自己的个人小爱好，很普通的爱好，就是收集或可爱或漂亮或特色总之喜欢就好、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各种配饰。 很多小女儿家都拥有类似的爱好，虽然云朵已经六十八岁高龄，但这不是修真无岁月嘛。 “‘安康佩’，寄托着人们对身体健康的美好祈愿。”云朵介绍道。 云朵的审美在线，又身为世家女，不差民间金钱，购置世俗普通物件时无需太顾虑价格，因此质量有保证，不论是之前的平安佩还是现在的安康佩，都非常符合楚明曦的喜好。 时间有限，楚明曦没有犹豫，当即就开始浸染二环唯一的拓展意象。 云朵安静地护卫在一旁，内心多少有些忧虑。 当年，云朵从始环觉醒到晋升二环，用了五年的时间，如今楚明曦从觉醒到晋升二环，却一年不到…… 这之中，固然有云朵追求圆满、不达到环容量上限不晋升的关系，但楚明曦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内，除了通过药膳进补之外，几乎没做什么修行…… 如此快速、轻易的晋升，令云朵不禁开始担心起楚明曦这寻宝狐的潜力上限来。 毕竟，以目前云朵对妖修的浅薄认知来看，妖修在环之道上的成就，几乎生来便注定。 …… 这一次，楚明曦浸染拓展意象整整花费了约有上次三倍的时间，好在全程顺利，未曾出现差错。 “如何？”云朵见楚明曦睁眼，连忙询问道。 “还行。”楚明曦唤出变成双层的灵环，一边观察一边回答道，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悦的成分。 近一年的朝夕相处，楚明曦没少从云朵那里补课，云朵担心的问题，她只会更加担心。 可惜，以两人目前对妖修匮乏的了解，担心就只能是担心而已，无力应对。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楚明曦连忙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提出自己另外一种担心： “再有不到三天的时间这个所谓的满月秘境就会‘关闭’了？我真的能够跟着你一起被送出去吗？” 云朵能够理解楚明曦这种即将面对人生重大转折时的患得患失心态，对此，她再次笃定地回答道： “可以的！自古以来，‘灵兽’都是天环修真界的重要资源，而满月秘境，本就是着名的灵兽产地之一。” ——不能将灵兽活着带出去的话，满月秘境可没有资格得到“灵兽资源产地”的标签。 一如既往地，楚明曦的担忧情绪顺利地被安抚下去。 见此，云朵只当是白狐习惯性地随口一提，没有多想，转而提出一个近乎永恒的问题： “下顿饭吃什么？” 第74章 出秘境 剩余的时间未曾再发生意外，一年之期至，云朵抱着紧张之情难以自抑的楚明曦，眼前一花，在短暂的错乱感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辽阔的大海上空。 晴朗的夜空无云，圆月的光华清冷，凉风习习，微微起伏的海面反射着粼粼波光。 突如其来的失重下坠中，云朵本能地将神识探入左腕的储物手镯，直奔单人飞行灵器。 没等云朵将单人飞行灵器取出，斜刺里一个牵引力场兜头罩来。 云朵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这牵引力场非常熟悉，并且力度很是轻柔，只是温和地托着一人一狐飘浮在半空中。 “苍园！”云朵惊喜地喊道。 可不就是自家师尊赠送的八环灵器苍园仙舟吗？ 被满月秘境强制掉线了一年，云朵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三个高环大杀器随身。 云朵的怀中，此前一直死死扒着云朵手臂不放的楚明曦好奇地探头，第一眼就看见一艘通体银白的、如模型般的精致小船从云朵右侧方悠然转出。 没来得及惊叹，楚明曦又看到，两具造型别致、分别呈木头质感和金属质感、青年女子造型的机关人偶一左一右从不远处凑近。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楚明曦，这是‘苍园仙舟’，这是‘桃花’，这是‘梨花’。” 云朵一边愉快地挨个介绍，一边神识探入胸前璎珞上镶嵌的两颗宝石内，将楚明曦录入桃花和梨花的友方单位名录中。 至于苍园仙舟，它的智能非常高，并不需要云朵手动做些什么。 事实上，目前苍园仙舟虽然认云朵为主，但核心程序的更改权限却未曾下放，按照师尊秦巧的说法，那得等到云朵晋升高环才行。 互相介绍完毕，云朵取出腰间的天地册展开，正要联系自家师尊汇报情况，突然苍园仙舟的警报声响起。 “警报！发现不友善行为！” 云朵一愣，正待询问详情，一股陌生的庞大神识突然强势地兜头罩来。 一时之间，云朵只觉得周身本该轻盈若无物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沉凝，仿佛置身于深海，又宛如被封入即将凝固的松脂。 下一瞬间，一圈金中带银的球形光华自苍园仙舟模型版的迷你船体急速扩散而出。 光华所过之处，气势汹汹的陌生神识便如同遭遇看不见的壁垒强行推动般，被迫退让出一点不大的球形空间，堪堪容纳一人一狐一船外加两具傀儡。 大喘了一口气，云朵顾不上安抚再次炸毛的白狐，连忙询问道： “发生了什么？” “遭遇八环修士不友善的神识锁定，神识气息比对中……” “比对成功，判定，不友善单位为，万象阁太上长老‘巽风真君’。” “巽风真君？！”云朵又惊又怒，“他想干什么？！” “无他，唯除魔卫道尔！”伴随着一声怒喝与一阵狂风呼啸，一道身着天青色广袖道袍、须发皆白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半空中，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仙风道骨。 第75章 绝境？ 又来？！ 一时之间，云朵既惊且怒，又是迷茫又是委屈。 至于吗？ 她云朵确实是当了一段时间的魔门圣女，但那又不是她自愿的！况且，除去在赤日界时，治疗风格奔放了些之外，她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干！ 至于劳驾八环修士赶来当众除魔卫道吗？！ 云朵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天环界主界，目前公开的、尚存于世的八环修士共有十一位，其中，天环第一宗门万象阁独占三位，领先于其他，但这不意味着万象阁在高端战力方面有多么强势。 毕竟，万象阁三位八环修士中，“逍遥仙君”本为散修，半道加盟万象阁领了个客卿之名，却忙于云游天下，常年不知所踪。 “大衍真君”倒是万象阁自小培养的嫡系，然而，这位修士醉心于算学数理，一心钻研，既不搭理宗门庶务，又不参与宗门方针，连讲学、论道都不肯，若非宗门覆亡之际，想请她出面做些什么，那是千难万难。 而最后一位，便是这“巽风真君”了。 巽风真君如大衍真君一般，是万象阁自小培养起来的嫡系，据说，其为人刚直，处事公正，作风清廉…… 没等云朵更进一步思考，苍园仙舟张开的防御突然不堪重负般地剧烈波动起来，金中带银的光华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灭。 云朵一惊，忍不住怒视前方凌空而立、作老道人打扮的巽风真君，准备不管不顾地乱打一通嘴炮，力求不能死个明白，也要出一口恶气。 情绪无需酝酿便已经到位，云朵正要开口，侧前方的苍园仙舟突然一阵嗡鸣，紧接着，迷你飞舟的船头凭空投射出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 少年一身简便的短打，个子不高，年约十三，一头暗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拢在身后，正是隐仙宫的八环修士，机巧灵妙仙君。 “师尊！”云朵忍不住激动地唤道。 “嗯。”秦巧随意地应了一声，没有回头，阴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凌空而立、同样一脸阴沉的老道人，“巽风老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倒是你，秦机妙，莫要继续被魔门妖女迷惑了！”巽风真君冷冷地说着，一甩袖间，竟是祭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 见此，秦巧抿紧唇，脸色愈发阴沉。 没理会巽风真君启动罗盘状法器的动作，秦巧的投影突然转身。 云朵愣神间，秦巧微不可察地轻吸一口气，拧着眉头说道： “这巽风老道不知道发什么疯，铁了心要杀你，苍园仙舟撑不了太久，我一时半会儿又赶不过来……赌吗？” “……赌什么？”云朵茫然道。 事情怎么突然就到这个地步了呢？ 秦巧定定地看着云朵，缓缓地说道： “赌……来生。” 云朵沉默，嘴里一阵阵发苦。 然而，也就两三秒钟的功夫，云朵便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在缓缓地说道： “好。” “赌来生。” 自己还能赌来生，但楚明曦死了的话，多半就真的死了。 没想到，自家老爹的“馈赠”，这么快就得用上了。 这一份因果，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第76章 花开时，会有声音吗？ 既然决定了孤注一掷赌来生，云朵便不打算再拖延。 深吸一口气，云朵伸出神识，探入胸前璎珞上镶嵌在右边的宝石，给一旁的梨花下达指令。 金属质感的人偶并无自我，只会忠实地执行主人的意志，哪怕那意志是让其自毁，亦或是杀死主人。 未曾迟疑，它抬起手，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无形锋锐刀气自其指尖飞出，没入云朵一侧太阳穴。 …… 花开时，会有声音吗？ 云朵不知道。 但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刹那，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花朵绽放的声音。 …… 在楚明曦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无声无息间，绿裙的女子微带绿意的眼眸已经失去神采，小心翼翼、半护半抱着白狐的双臂无力地垂落。 秦巧阴沉着脸，沉默地远程接过三个变成无主之物的法器的指挥权。 桃花飞身上前，捞起下意识地抓紧云朵的衣襟、满眼茫然的白狐，抱起云朵开始失去温度的身躯，随后与梨花一同进入迷你苍园仙舟内部。 ——在这个过程之中，巽风真君手指微动，似乎是想要阻止。 然而，或许是瞥见秦巧那骤然间变得无比凶戾的眼神，明白到那眼神所代表的决心，巽风真君短暂权衡之后，到底什么也没有做。 ——罢了，只有尸体的话，就算是……，也做不了什么。 巽风真君如此想着，撤回以防万一秦巧当真快速杀到而布置下的、用以拖延时间的罗盘状法器，目送收回秦巧投影的八环灵器仙舟全速远去。 直到那八环灵器仙舟消失在感知的尽头，巽风真君这才有空接起万象阁的内部紧急通讯法器。 “师伯！我收到报告，您当着众多修士的面杀了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这是真的吗？！” 一道熟悉的神识带着女子近乎破音的、分外陌生的声音讯息一股脑地涌入巽风真君的识海，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玄元！你身居万象阁阁主之位多年，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巽风真君沉声教训道。 而通讯法器的另一头，平日里端庄肃穆、无比重视仪态的万象阁阁主玄元仙君，此时早已顾不上什么天环第一宗门的威仪，脸红脖子粗不说，平日里精心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亦是被她自己无意识地扯得一团乱，仿佛村头巷尾刚刚互相撕完一架的泼妇。 这不能怪玄元仙君不够沉稳。 毕竟，就在刚才，她前脚收到当做下一代阁主精心培养的首徒与大批宗门精英弟子尽皆在满月秘境中陨于魔门之手的噩耗，还没来得及悲恸，后脚便又收到宗门例来最为靠谱的太上长老巽风真君当众无故斩杀隐仙宫太上长老首徒的消息…… 最最离谱的是，巽风真君甚至是当着人师尊、隐仙宫牌面——机巧灵妙仙君的面干的！ 确证消息属实而不是汇报消息的弟子吃错药或是中了什么惑乱神志的术法的刹那，玄元仙君只恨自己七环修士之身过于硬朗，没法当场表演一个急怒攻心、吐血三升、当场晕厥！ 第77章 争执 往日里向来尊师重道的玄元仙君，此番面临长辈的指责，竟然选择了无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没让内心那激烈翻涌的庞杂情绪体现在神识传讯之中： “师伯，您为何要做这种事？那隐仙宫弟子毕竟是机巧灵妙仙君首徒，身份在那摆着，纵然犯下再多罪责，也该交由隐仙宫自行处置，实在不行还有天环联盟仲裁，您身为万象阁太上长老，如此贸然出手斩杀他派弟子，实在是坏了规矩……” “……此事，我自有考量，玄元师侄不必多言。”巽风真君说着，刚正肃穆的面容上有一刹那的动摇，但很快，他重新坚定起来，沉声说道，“玄元，你听好！潜伏在隐仙宫的魔修‘无忧’已死，那秦机妙也不会因此与我万象阁撕破脸皮，但潜伏在五行门的魔修‘烛火’较为棘手，他——” “您说什么？！”远在万象阁山门的玄元仙君抓着通讯法器，几乎是在尖叫，“‘烛火’？！炽阳仙君之子鱼年鱼烛火？！您打算连他也杀了？！您疯了？！” “冷静！”巽风真君斥道。 “冷静？！您要我如何冷静？！”玄元仙君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愈发向歇斯底里靠拢，“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您这边杀了鱼烛火，信不信回头那炽阳仙君便冲上我万象阁山门杀他个血流成河！” “玄元！”巽风真君怒喝道。 不知是巽风真君带上了些许八环修士威压的神识传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时之间，点对点专用通讯频道中只余下玄元仙君过于粗重的呼吸声。 “玄元。”巽风真君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为难，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我也知道那炽阳寿数无多，一旦鱼烛火死于非命，必然是要发疯的。” “因此，你这就以万象阁的名义宣称，‘巽风违背宗门法规，已被逐出万象阁’。” “如此，那炽阳即便是发疯，也只会来寻我，而不会波及宗门。” 遥远的万象阁山门，玄元仙君独自站在宽敞的书房中，沉默许久，哑着嗓子问道： “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什么样的理由，值得以天环界万年的和平为代价。 有些规矩一旦被打破，再想挽回便千难万难，况且，还有魔门在一旁虎视眈眈…… 巽风真君沉默片刻，暗叹一声，摇头道：“不可说。” “‘不可说’……”玄元仙君扯了扯嘴角，一时之间，只觉得有股万念俱灰般的疲惫不断上涌，“呵呵……您可是自小在宗门长大的万象阁嫡系太上长老，这突然间的，就‘违背法规逐出宗门’了，谁会相信？又有谁愿意相信呢？” “事实便是如此，由不得他们不信。”巽风真君沉声说道。 “您太天真了。”玄元仙君惨笑道，“人心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您与万象阁打断骨头连着筋，岂是说切割便能切割的？没有谁会相信这种说辞的，没有人会相信。” “先不说五行门和炽阳仙君，就说说在您眼里必然会理性处理此事的隐仙宫和机巧灵妙仙君。” “您真的认为，隐仙宫和机巧灵妙仙君会因为顾及所谓的‘大局’，就不对万象阁进行报复吗？” “不，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以牙还牙的对等报复只是基础，即便天环联盟出面仲裁，掌握着最前沿技术、隐隐有成为当代天环界最大经济体趋势的隐仙宫，也有的是办法针对万象阁进行不见血的报复！” “无论如何，隐仙宫必然会进行声势浩大的反击。”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隐仙宫这个宗门的人心就散了啊！” “……玄元多虑了，只是一个魔门妖女而已，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乃是赤日界魔门‘心莲阁’的圣女。”巽风真君宽慰道。 玄元仙君扯了扯嘴角，分不出心力就此事进行掰扯分说，只是不无讥讽地、惨然地说道： “您有证据证明云无忧是魔门心莲阁的圣女，那鱼烛火呢？也有证据证明他是哪个魔门的圣子？” 巽风真君沉默片刻，硬着头皮道： “我清楚他与魔门牵扯甚深，但证据无法拿出来……” “那便放了他！”玄元仙君果断道。 死个云无忧，她这阁主自杀谢罪或许还能平息事态，再死个鱼烛火……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玄元仙君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若是宣称巽风真君入魔叛离正道的话，死了道统唯一继承人的炽阳仙君愿不愿意相信…… 第78章 “不可说” 玄元仙君心里非常清楚，以万象阁万年来精心经营的信誉，“入魔叛离正道”这样的罪名，一旦扣在一个修士身上，便几乎等同于在大义上宣布其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可不是有很多操作空间的所谓“逐出宗门”可比。 ——虽然后者在尊师重道的天环界实际上也并不轻。 此番，巽风真君在众目睽睽下做出极为出格的行为，作为其出身宗门的万象阁一旦宣称其入魔叛离正道，哪怕仅仅只是“疑似”，哪怕他乃是天环界正道仅有十一位的八环修士之一，也几乎再无恢复清誉的可能。 或者说，正因为巽风真君乃是天环界正道仅有的十一位八环修士之一，他才更加无力翻身。 毕竟，只要心智无缺，谁都能明白一个八环修士对于一个宗门的重要性，与其相信万象阁高层集体失心疯，不如相信巽风真君真的入魔了。 ——在天环界一万七千年的历史上，八环修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火入魔又不是没有先例。 玄元仙君在权衡，权衡巽风真君极其突然的出格行为可能引发的后果，与宗门彻底失去一个嫡系八环修士的损失，到底孰轻孰重。 对比起同阶修士，身在万象阁阁主之位数百年的玄元仙君在环之道上的成就几无亮点，但作为万象阁这个当代天环第一宗门的掌舵人，她无疑是优秀的。 几个呼吸的时间，玄元仙君已经做出决断。 …… 万象阁山门深处的上空，有一片云雾缥缈的琼楼玉宇，此处，乃是万象阁另一位太上长老大衍真君的清修之处。 “……巽风师兄心意已决，如此下去，不管不顾杀死鱼烛火的概率高达九成九。”容貌清秀似个未出阁的柔弱小姑娘，穿着一身朴素道袍的大衍真君没有什么表情地给出自己现场起卦得出的结论。 紧急通讯法器的另一端，玄元仙君默然片刻，不死心地、语带痛苦之意地再次询问道： “连您也没有办法阻止巽风师伯吗？” “……当年，祖母临终之时，巽风师兄自她手中继承了一道赌约，一道与魔渊宫中那位的赌约。”大衍真君仍然一脸漠不关心的淡然，仿佛正在讲述的不是什么骇人的隐秘。 “彼时，我极力阻拦，我认为那道赌约既无胜算，又无意义，随着祖母仙逝而自然终结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惜，当年的我修为低微，不论是祖母还是巽风师兄，都听不进劝。” “早在那时，我便预见了巽风师兄今日的结局……玄元，不必犹豫，按照你想的去做，阁中诸长老若有异议，便让他们自来寻我。” “……玄元可否知晓，那道赌约是什么？” “不可说。” “……玄元明白了。” …… 中洲东南近海，满月秘境附近的海域上空。 随着时间的推移，巽风真君矍铄的面容难免带上了一丝焦躁。 “玄元！速速决断，将我逐出宗门！”巽风真君手握通讯法器，再次催促道。 另一边，远在万象阁山门内部，一边努力拖延时间一边忙碌联络各方的玄元仙君正欲答复，本该极为可靠的通讯法器中却骤然前所未有地响起一连串刺耳的噪音，噪音响起的同时，点对点专线通讯毫无疑问地被阻断。 漫长的几个呼吸过去，刺耳的噪音终于退去，通讯恢复畅通，玄元仙君慌忙连声询问道： “怎么回事？师伯？您那边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演戏，玄元仙君是真的心慌。 万象阁阁主权力大不假，却从来不是一手遮天，一边是宗门内部的不理解与质疑，一边是天环联盟的再三确认与询问，玄元仙君再是能干与强硬，“巽风真君入魔叛离正道”这样一道无比离谱的正式宣称，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走完程序。 第79章 入魔 满月秘境附近海域上空。 巽风真君动作缓慢地环顾一圈，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水，已经顾不上回答通讯法器中传来的慌乱询问。 ——三簇碎散而暗含规律与玄奥的暗金色光影以包围之势，在巽风真君正前、右后、左后三个方位恣意绽开，带来了巽风真君此时最不想看到的那三个修士。 巽风真君正前方那人个矮，看起来如同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头暗金色的长发随意拢在背后，一双暗金色的眼瞳里，颇具金属质感的暗金色光华刚刚敛去。 巽风真君右后侧，是一位身着黑色绣金线、似道袍似宫装的长裙的女子，女子黑发白肤金眼，身材高挑婀娜，姿容妍丽，清冷、清纯与妩媚等本该相互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和谐而统一，当的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 巽风真君左后侧，是一位身着火红袍服、容貌俊朗阳刚的男子，男子一双金红的眼眸堪堪压抑住爆发边缘的愤怒，一头金红色的乱发如火般张扬。 “秦机妙，鱼炽阳，还有……九玄狐姬。”巽风真君缓缓地逐个点出来人的身份。 正是隐仙宫仅有的两位太上长老，机巧灵妙仙君与九玄仙姬，以及五行门两位太上长老之一，炽阳仙君。 三位盛名已久的八环修士分散在巽风真君三个方向，虽未曾摆出战斗姿态，表情却都极为不友善，大有一言不合便暴起群殴的意味。 “巽风老道，放了我儿。”炽阳仙君压抑着怒火，沉声开口说道。 一旁，机巧灵妙仙君和九玄仙姬沉默着没有开口，只配合着调动灵力备战，给巽风真君施加压力。 ——云无忧逝者已逝，隐仙宫随之进入复仇流程，但鱼烛火还能抢救。 “……”巽风真君一侧眼皮微不可察地抽动数下，沉着脸没有回答。 见此，炽阳仙君眼眸中的怒火越发高涨，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口。 眼见着大战一触即发，机巧灵妙仙君冷冷地开口说道： “巽风，你入魔了。” 巽风真君终于开口回答道： “我所行之事，问心无愧。” 炽阳仙君气笑了： “问心无愧？” “蔑视联盟法规，无故斩杀他派弟子，离间同盟情谊，这就是你的问心无愧？！” 巽风真君沉默片刻，似叹似誓般，再次缓缓地说道： “我，问心无愧。” 炽阳仙君气得胸膛一阵起伏，不得不一边默念《清心灵诀》一边深呼吸以强行压下怒火。 ——忍住！必须忍住！他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还能抢救！ 此时，一直沉默旁听的九玄仙姬终于不耐烦地冷嗤一声，道： “和一个入魔而不自知的家伙辩论这些作甚，直接上条件啊！” 闻言，炽阳仙君果然“冷静”了一些，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巽风真君，缓缓地再次说道： “巽风，放了我儿。” “否则，我不介意就此堕入魔道，遗臭万万年。” 堕入魔道和遗臭万万年有必然的联系吗？ 没有。 但炽阳仙君这句话没有说完整，也不必说完整。 能够一路修炼到八环的，不至于听不出其未尽的话语。 ——否则，我不介意就此堕入魔道（屠戮你万象阁），遗臭万万年。 第80章 冷眼等待的 挣扎再三，巽风真君到底是选择了屈服。 此前，巽风真君袭杀云朵时无比利落，甚至当着机巧灵妙仙君的面也不愿意收手，对于鱼年，却只是囚而不杀，非得说服玄元仙君公开将自己逐出宗门才肯动手，为什么？ 因为炽阳仙君真的会因此疯魔进而大开杀戒，而机巧灵妙仙君却不会。 沉着脸将囚困着鱼年的法器琉璃瓶隔空抛向炽阳仙君的方向，巽风真君干脆转身背对炽阳仙君来个眼不见为净，目光在机巧灵妙仙君与九玄仙姬之间游弋一圈，冷冷地说道： “隐仙宫呢？隐仙宫想要什么？” 如此大的阵仗，连不问世事近两千年的九玄仙姬都亲自出面了，巽风真君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只是为了营救鱼烛火而帮着造势。 毕竟…… 巽风真君瞥了眼远处的天空。 那里，满月的光辉下，一大片夜色轻微扭曲着，仿佛海市蜃楼，又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静静地蛰伏，随时都会撕开平静的假象跃出水面。 ——隐仙宫连山门都开过来了…… “巽风，你入魔了。”机巧灵妙仙君再次说道，语气淡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巽风真君皱了皱眉，终于有些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你那个徒弟，乃是赤日界魔门心莲阁的圣女，枯叶魔君的手下，你若是不信，我手上有确凿的证据。”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知道，这不重要。”机巧灵妙仙君的语气轻飘飘的。 巽风真君愕然，随即不解道： “既然如此……” “无忧是否是魔门修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践踏了天环界诸宗门共同维护了万年的秩序。”机巧灵妙仙君说道，“你必须付出代价，否则，秩序将不再是秩序，你，明白吗？” 巽风真君眉头紧拧： “我所行之事，全是为了除魔卫道，若因此而冒犯了隐仙宫，我自会赔礼道歉……” 一旁，九玄仙姬摇头叹息，妍丽的脸庞上满是怜悯与惋惜： “巽风啊巽风，你果然已经入魔。” 没等巽风真君辩驳，身后炽阳仙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他已入魔而不自知，多说无益，等着就是。” 等？等什么？ 没等巽风真君想清楚个中因果，腰间的天地册忽然轻轻震动起来。 ——这是他设定的天环联盟重要公告提醒。 如此不凑巧的时机…… 巽风真君刚开始犹豫是否要分心查看，那边，机巧灵妙仙君便淡淡地说道： “看看，巽风，好好看看。” 巽风真君动作略微一顿，本能地觉得有诈，但眼见、神识感应中，一旁的九玄仙姬与背后的炽阳仙君皆已经大摇大摆、满不在乎地展开了天地册…… 罢了，这三人若是铁了心动手，留着这一点儿心神注意力也是无用…… 这样想着，巽风真君取出了腰间的天地册展开。 …… 在机巧灵妙仙君、九玄仙姬、炽阳仙君的注目下，巽风真君单手捧着天地册看了许久、许久。 三人也不出声催促，就这样冷淡地看着，等着。 清冷的月华照耀下，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巽风真君终于终于从展开的天地册页面上抬起头，阴晴变幻不定的脸庞中，唯有几许茫然挥之不去。 但很快，巽风真君仙风道骨的脸上那复杂的表情便尽数敛去，最终凝滞成一抹难以纾解的阴郁。 “这就是隐仙宫想要的？”他沉郁地质问道。 “这是天环联盟……天环界正道诸宗门想要的。”从始至终未曾查看天地册的机巧灵妙仙君回答道。 “就为了一个魔门女子？！”巽风真君痛心疾首道。 机巧灵妙仙君冷着脸，再次强调道： “与魔门无关……再说了，无忧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魔门修士。” 见巽风真君一脸抓到你马脚的表情，机巧灵妙仙君感觉有些心累，再次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 “罢了……无忧之事，我便顺便在这里解释清楚，省得回头还得另行写份报告。” 第81章 “报告” 自万年前那场正魔大战告一段落，天环主界慢慢进入了秩序时代，尽管局部的纷争与乱象从未消停过，但就整体大环境而言，至少能够容许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非战斗型环修独身游历主界。 虽然这种秩序，自赤日界魔门惊变以来，越来越显得岌岌可危，但至少，杀人夺宝、弱肉强食之事仍然不是寻常。 此番巽风真君众目睽睽之下无故袭杀并逼死同为八环修士的机巧灵妙仙君的弟子，若是未曾付出代价，亦或是付出的代价轻了，那无疑是在向本就人心惶惶的天环主界修士群体释放一些非常糟糕的信号： 当代天环界正道第一宗门、天环联盟领头羊万象阁，已经不再公正且无心维持秩序，故而包庇自家太上长老的恶行； 四大宗门，至少万象阁与隐仙宫之间即将决裂； 天环联盟名存实亡，甚至无力调解万象阁与隐仙宫之间的矛盾； 等等。 这些所谓的“信号”，未必是万象阁与隐仙宫的本意，然而，世事便是如此，身居高位，一举一动皆是榜样，皆难免被过分解读。 以机巧灵妙仙君之尊，自家徒弟与魔门的牵扯被曝光后，他本可以不解释，因为收徒乃是私事，但他选择了遵守联盟法规，当众——或者写份报告——解释原委，这便是以身作则，维护隐仙宫、自己以及徒弟名誉的同时，表明立场，维护天环联盟的公信力。 …… “心莲阁之主枯叶魔君，本名叶枯，乃是东洲宗门莲心阁的叛徒，其叛出莲心阁的经过，四十多年前曾被翻出且闹得沸沸扬扬，想来无需我详细介绍。” “诸位有所不知的是，当年，莲心阁前前任阁主首徒池清，被那叶枯暗算之后，并未很快死去，而是隐姓埋名托庇在我的师妹云霓裳的羽翼之下又活了一些年。” “池清与我的师妹育有一女，正是我的弟子云朵云无忧。” “当年，叶枯夺走池清一身修为之后，仍然在池清的神魂里埋下一颗以其邪术化生而出的‘心莲子’，此心莲子因为种种缘故，最后被引渡到了无忧的神魂之中。” “四十多年前，叶枯为了谋夺莲心阁的镇派之宝‘白玉莲心’而重返东洲，因为心莲子的缘故，意外发现了池清竟然留有一女。” “因为某些缘故，叶枯强行带走无忧，并给她冠上了自己所创立的魔门心莲阁的圣女之名。” “前年，叶枯以历练之名放无忧返回天环界主界，我的师妹霓裳为此找上我，请求我给予无忧庇佑，了解情况之后，我决定收无忧为徒。” “以上。” 机巧灵妙仙君的解释，内容精简得有些过头，但还算能让人听明白原委。 远在天环联盟总部，聚集在某间大型会议室中观看现场直播、机巧灵妙仙君“报告”的真正听取者、各大小宗门选出并外派驻守天环联盟的代表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在直播现场、此番变故的罪魁祸首巽风真君便忍不住连番质疑道： “叶枯那厮到底为何非要带走池清之女不可？又为何故意放她返回天环界主界？” “众所周知，叶枯那厮手段奇诡，连同为八环的魔修亦不能逃脱其毒手，那池清之女，又凭什么幸免？” “秦机妙，你糊涂，竟然让那等妖女近身！” 第82章 戛然而止的 “巽风，你只是一个纯战斗型修士，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机巧灵妙仙君面无表情地说道，“单论解析万物之能，即便是那位也不会比我更加擅长。” “是，我只是一个战斗型修士，但是秦机妙，你扪心自问，那池清之女，叶枯那厮既然已经掳走，为何还要毫发无伤地送回来？难道是因为好心吗？” 巽风真君有些阴阳怪气地嘲讽着，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情绪激动。 机巧灵妙仙君沉默一会，突然看向炽阳仙君： “炽阳仙君以为呢？” 闻言，第一时间便将鱼年从琉璃瓶法器中转移到另外一个安全的法器里、情绪还算稳定的炽阳仙君一愣，欲言又止。 理性告诉炽阳仙君，枯叶魔君的做法确实可疑，但在此时此刻，他的感性不能允许他赞同巽风真君，哪怕只是无关立场、轻飘飘的几句言语。 机巧灵妙仙君见此，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说道： “看样子这种程度的解释确实不够……” 机巧灵妙仙君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周围，仿佛隔着遥远的空间与虚拟的屏幕看进正在观看现场直播的所有修士的心底。 天环联盟某间会议室中，当场就有数位修士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避免与视角各不相同的多面屏幕中的机巧灵妙仙君“对视”。 海域上空。 巽风真君冷嗤一声，讥讽道：“故弄玄虚。” 机巧灵妙仙君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按照自己的节奏语气平淡地“解说”道： “无忧所行之道，乃是‘生命’，此前修为仅有四环，却已经能够较为轻松且无副作用地补益同阶修士的寿元。” “当年叶枯靠着夺取池清一身修为一举突破至八环，如今不过是打着同样的主意罢了。” “之所以放无忧回来，一是仗着那颗心莲子已经与无忧的神魂长在了一起，旁人莫可奈何；二是赤日界相应资源贫瘠，不利于无忧成长；三则是料定霓裳师妹会向我求助，而我不会置之不理。” “待到未来无忧修炼有成……不过是一场博弈罢了。” 机巧灵妙仙君的解说仍然简练，但这一次，却给听者带来了长久的沉默，不论是事发现场，还是隔着通讯法器的那些。 半晌后，炽阳仙君一声叹息打破了直播屏幕内外的沉默。 可惜了。 他想。 一个活生生的、可再生的、会不断自行成长的人形天材地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夭折了……真真是暴殄天物！ ——机巧灵妙仙君和九玄仙姬没事当然不会透露云朵很有可能带着记忆继续转生在天环界的事情，并且他们相信叶枯那边也会有同样的默契。 事实上，若非为了云朵未来的处境与声誉着想，机巧灵妙仙君甚至不会透露云朵的能力。 毕竟，长生太过诱人。 “……不对，不对，不对！” 许久的沉默后，巽风真君突然自言自语起来，其一脸迷茫混杂着挣扎、连连摇头的样子，状似魔怔。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仿佛正在和一道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的数学大题较劲。 “那个云无忧，明明是——”巽风真君一脸被愚弄的愤怒，语调陡然拔高，随后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他死了。 第83章 会习惯的 眼睁睁地看着巽风真君死不瞑目的尸体失去术法的支撑、在重力的牵引下自由落体坠向大海，炽阳仙君一脸骇然，就连一旁表情管理向来出神入化的九玄仙姬都有些难以掩饰惊容。 机巧灵妙仙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巽风真君没有什么异状的尸体持续下落数秒，突然出手，隔空地将其捞起，放置回原位——也就是炽阳仙君、九玄仙姬和机巧灵妙仙君三人三角站位的中心点。 “此前，天环联盟通过的原定惩戒是，由我们出手将其重伤并押送到西洲，在万剑宗的看守下镇守前线，余生不得自由。”机巧灵妙仙君以眼神询问在场另外两名八环修士，“如今，巽风似乎是违背了某种契约而遭遇反噬暴毙……” 在场因为寿数长活得久而辈分最高的九玄仙姬收敛起惊容，叹了口气道： “让大衍来收尸……巽风真是因为违背契约被反噬而死？” “看起来是这样。”机巧灵妙仙君说道，眼中暗金色的流光刚刚敛去。 “那就这样。”九玄仙姬说道，“给大衍开条‘快捷通道’。” 机巧灵妙仙君点了点头，手一挥，借着正在直播的通讯法器定位，直接在远在万象阁山门深处的大衍真君面前开启了一道传送门。 ——网络这种东西，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存在对外的接口，就注定安全不到哪里去。 …… 隐仙宫山门，青丘。 九玄仙姬九玄与秦巧以散步般的姿态并肩走在山道上，默默无言。 良久，心中惦记着很多事情、时间宝贵的秦巧无奈地率先开口说道： “前辈唤我来，到底有何事？” 九玄装模作样地掩面，唉声叹气道： “唉……小巧儿（听到这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称呼的刹那，秦巧硬生生忍住了反驳的欲望。）不比我这吃白饭的闲人，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忙人呢，连陪老人家散个步都不肯了……” 表演了一会，眼见着秦巧始终沉默地绷着脸就是不搭腔，五千多岁的美丽狐姬很快便无趣地自行消停。 叹了口气，九玄停下脚步，回身正色道： “对于魔渊宫中的那位……你似乎知道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秦巧耸了耸肩，没有选择糊弄，而是点了点头，坦然道： “一点点。” 闻言，九玄定定地看了秦巧半晌，这才缓缓地说道： “巽风的下场犹在眼前，你可别玩火。” 秦巧摇了摇头，解释道： “解析万物之理是我的核心能力之一，我只是不小心分析到了一些边角……放心，那位的道，与我并无交集，我也没打算不自量力地主动凑上前。” 默然片刻，九玄又询问道： “无忧……以及炽阳那个儿子鱼年鱼烛火，与那位有关系？” 突然听到这么个直指核心的问题，秦巧低头思索——并非犹豫，而是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着合适的词语形容——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并非我不愿意说，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九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 “直接告诉我结论就好。” 闻言，秦巧果断道： “可以当做没有关系。” “‘可以当做没有关系’？” 细细地品了又品，半晌，九玄神色如常地说道： “那就这么办……有变化记得通知我。” “好。”秦巧应下。 静默片刻，秦巧又问道： “那个孩子情况如何？” “楚明曦吗？潜力低了些，但同为错投狐胎的宿慧者，相逢即是缘，我自会将她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您知道我询问的不是这个……”秦巧无奈道。 见秦巧挑明，九玄淡淡地说道： “我等修士，生离死别乃是常态，她会习惯的。” 第84章 遗产 环之道，修士晋升至中环后，躯体便会向着所修之环的能力方向异化，而一旦步入高环，连灵魂都将异化。 宇宙自有其规则，正常情况下，轮回法则对灵魂相当温和，只会将其“恢复出厂设置”，甚至当灵魂残缺有损时，“轮回”还具备一定程度的温养、疗愈灵魂的功效。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灵魂未曾异化到一定的程度。 一旦灵魂异化的程度超过轮回法则所能够辨识的界限，那么等待着进入轮回的灵魂的是，近乎于粉碎重组的糟糕待遇。 虽然在轮回里被粉碎重组，并不会给进入轮回的灵魂带来痛苦，但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留下些前世的痕迹便几乎是妄想。 目前，唯一已知的灵魂异化程度超过界限却不会被轮回法则粉碎重组的例子，便是从死亡进入轮回到转世投胎完毕的整个过程，都在天环界的范围内进行。 宇宙很大，而天环界很小，在无外力影响的情况下，天环人来生仍然是天环人的可能性，实在太过于渺茫。 基于此，很多对来生存有念想的高环修士，在预见到自身死期将近后，便会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灵魂异化程度，而其中，最为常见的办法便是，用某个不知何时悄然流传开来的秘法剥离一身修为，以灵魂残损虚弱的代价，换取环之道导致的灵魂异化程度降低。 秘法名为《羽化登仙术》，来历不详，最早的关于它的记载迄今已经有近万年的历史。 《羽化登仙术》好用的同时，门槛非常高，但对于能够一路修炼到高环的修士而言，这并不是问题，唯有一点，令天环界众多修士吐槽了近万年。 那就是，《羽化登仙术》一旦正式进入剥离修为的阶段，不论结果如何，哪怕只是刚开了个头便停止，施术者也必然会暴毙。 有载的近万年来，《羽化登仙术》经历了数次改良，然而，这么一个“缺陷”，始终无人能够攻克。 高环修士的一身修为，以《羽化登仙术》剥离出体外之后，并不会很快消散，放任不管的话，更多时候，它们会就近寻找相对较为契合的载体并与之融合为一，形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几乎不可能复制的“环器”。 一般而言，会施展《羽化登仙术》的高环修士，不是对来生心存念想，便是今生有所牵挂，因此，大部分都会提前准备好合适的物品，用来承载剥离出来的修为，以此留下一份副作用较为可控的环器作为遗产。 东洲莲心阁的传承之宝、八环环器“白玉莲心”，便是这样一件典型的遗产。 当然，不是所有有意死后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福泽生者的高环修士，都有机会留下较为可控的环器遗产。 那些措手不及、在意料之外的时机突然身死的高环修士们，除去少数特殊情况，自然遗留下来的大部分环器，副作用都极为可怕。 …… 万象阁，高空的琼楼玉宇，某座偏殿。 内部空间远比外部体积更加庞大的空旷殿内，有星辉般的虚幻光芒如丝线般沿着玄奥繁复的轨迹缓缓流淌，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摆设的大殿中央，砌有一座稍显突兀的小型圆柱状石台。 石台半人高，底部与地板相连，顶部是个正方形的小平台，小平台的中间，有个碗状的浅浅凹陷，凹陷中，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珠静静地躺在那里。 宝珠整体呈透明的淡青色，内部爬满错乱而没有规律的、令人联想到干涸血迹的不祥暗红色线状杂质。 此时，大殿沉重的石质门扉大敞，殿内靠近门口的地方，一身素净道袍的大衍真君没有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被安置在石柱顶端的那颗淡青色宝珠。 第85章 那道对赌约定 八环环器，巽风珠，可赋予使用者风的力量与技巧，威能近乎于一个真正的八环修士，副作用是侵蚀、扭曲使用者的心灵，令其三观悄然向着不好的方向迅速滑落。 这种对心灵的影响，使用者本人自检是无法察觉的，唯有旁观者才能够看得清楚，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扭曲。 静默无言中，大衍真君突然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响起： “一晃眼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呢……” “……魔渊尊者。”大衍真君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淡地道出来人的身份，仿佛对方只是恰巧路过、礼节性问候的同门修士。 “当年你的祖母与我定有一道赌约，此事你也是清楚的，如今巽风身死且后继无人，你真的不考虑继承那道赌约吗？” 大衍真君摇头：“我无意于此。” “按照约定，只要那道赌约仍然未分出胜负，我便不会真正入世。” “我无意于此。”大衍真君再次说道。 “为何？”从大衍真君心灵深处响起的“声音”有些好奇了，“如今天环联盟并无九环修士坐镇，我若是入世，无人可挡。” “如尊者所言，当代天环联盟无九环修士坐镇，您若是想做些什么，无人可挡。”大衍真君仍然平静如无波的古井，一点也不为所动。 “我以为我的信誉还是可以的？” “无关您的信誉。”大衍真君说道，“那道所谓的赌约，从一开始我方就毫无胜算，因而它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娱乐你。 后面的话，大衍真君没有说出来。 “呵呵~”“声音”笑了，听起来很是愉悦。 末了，“声音”毫不吝惜地夸赞道： “身为一个卜卦者，你远比你的祖母更加清醒，也更加优秀。” “我很期待，你晋升九环的那一天。” “尊者抬举大衍了。” “声音”没有回应，魔渊尊者的力量已经离去。 大衍真君原地站立一会，最后再看了一眼处在层层阵法约束中的巽风珠，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当年，那位一身浩然正气、光明磊落的巽风师兄，早在接过那道不该存在的赌约之时，便静悄悄地死去了。 厚重的石门吱呀着缓缓合上，徒留一室寂静。 …… 中洲，康宁城，齐氏家宅后院。 正值盛夏，两名半大不小、容貌极为相似的少年围坐在凉亭中，各自不同程度地焦躁着，无心纳凉。 大约半刻钟后，一名眉眼间与两名少年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快步从前院的方向走来，直奔凉亭。 “姐姐！”“姐姐！”两名少年异口同声地、迫不及待地起身迎接。 “情况怎么样？有好转吗？”其中一名少年急切地问道。 被唤作姐姐的年轻女子叹了口气，稍显颓然地摇头道： “没有……情况更糟糕了。” “唉！”另一名少年顿时哀叹。 “那些超级宗门斗法，倒霉的却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太不公平了！”最先开口询问的少年愤愤地说道。 第86章 旁人的闲聊 “弟弟，慎言。”年轻女子不痛不痒的教训了一句，随后道，“万象阁太上长老巽风真君突然入魔，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五行门因此发难，道理上说得过去，毕竟，那位炽阳仙君非常重视的继承人烛火仙君，是受害者之一。” “要说受害者……不是有个更严重的吗？隐仙宫那个谁？甚至都被逼死当场了，也没见隐仙宫发难啊？”一名少年不服气道。 “是‘馒头仙子’！”另一名少年提醒道，“这可也是个大名人。” “这样的名气，我觉得那位‘馒头仙子’肯定觉得还不如没有……” “……人家的名号是‘无忧仙子’。”年轻女子又好气又好笑，颓然之气倒是因此消减了许多。 “哦，对！无忧仙子！总之，因为巽风真君入魔，隐仙宫那位无忧仙子身死当场，而五行门的烛火仙君及时获救，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话可不能这么说……再说了，你就知道隐仙宫没有动手了？”年轻女子说道。 “……隐仙宫什么时候动手了？不还是老样子神神秘秘的吗？” “是啊！风平浪静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年轻女子回答，赶在在两个弟弟噘起嘴，开始生气之前，又补充说道，“隐仙宫掌握的前沿技术非常、非常多，随便在商业往来中下点绊子，就够万象阁喝一壶的了，根本不需要做得更多。” “……是这样吗？”其中一个少年犹疑道。 “是的。”年轻女子肯定地回答道，“别的不说，单说天地网络的服务器‘玄黄机心’，这东西目前仍然只有机巧灵妙仙君能够制造，断你们网你们受得了？” “受不了！！！”“决计受不了！”“必须受不了！” 两名少年的反应极为激烈。 对此，年轻女子一点也不意外，习惯了便利、迅捷且廉价的信息交流之后，她自问自己已经无法回到从前那个“原始”时代了。 ——虽然她这两个弟弟还没有修炼到神识外放的程度，只能依赖侍从的帮忙才能玩得转天地册…… “说起来，那个‘天环界诸宗门综合实力排行榜’更新了没有？”其中一名少年问道。 “还没有……否则五行门和万象阁何必争得你死我活？”年轻女子摇头道。 “那姐姐更看好哪个？现在五行门和万象阁都只有两个八环太上长老了。” “当然是隐仙宫了。”年轻女子理所当然道。 “……啊？” “为什么？隐仙宫不是万年老四吗？” “那是人家没兴趣下场去争夺天环第一宗门的名头。”年轻女子解释道，“巽风真君入魔一事，隐仙宫不小心暴露出来的东西可太多了……” “比如？” “比如八环战舰。”年轻女子道，“事实证明，机巧灵妙仙君有能力批量制造八环战舰，他老人家甚至给自己才四环的徒弟都配上了一艘……” 第87章 鲤鱼、鲤鱼、鲤鱼，还是鲤……嗯？ 齐氏姐弟三人姿态放松地闲聊着，未曾发现三人所在的凉亭边，打理良好、水质清澈的人工湖里，有一尾浑身漆黑、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小鲤鱼正在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的对话。 许久之后，姐弟三人结伴离去，凉亭内外再次恢复宁静。 湖水中，小鲤鱼静静地思索许久，突然冲向岸边的湖面，用力跃出水体，然后自由落体拍在岸上的凹凸不平的景观石表面。 ——盛夏的阳光果然炽烈。 运气不好转生成一条普通观赏鲤鱼、不得不手动进行物理“重启”的云朵如此想道。 …… 鲤鱼、鲤鱼、鲤鱼，还是鲤鱼…… 死去活来、第九次转生成鲤鱼，云朵心里拔凉拔凉，绝望地用力跃出水面，一头撞向岸边的浅滩。 ——最后尝试一次，再是鲤鱼她就认了！ 如此想着，云朵又一次痛苦地死去。 …… 意识再一次从混沌中清醒，云朵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她勉强能够确认身体的存在，却对它缺乏具体的感知与控制力，对于外界，更是半点信息也没有接收到。 很怪，令人不安。 云朵努力尝试调动自身勉强残留了些许前前前……前世特异的神魂，试图以神识进行内视。 这很不容易，云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不知用掉了多少时间，这才勉强能够撬动一丝神魂之力，也就是神识，但这一丝丝神识，距离能够内视的程度还差得远。 云朵没有放弃，尝试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尝试。 当人的精神高度集中于某件事情时，总会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云朵在尚未始环觉醒的情况下，凭着前前……前世留下的一点痕迹，成功调动起足够进行内视的神识。 然后…… 云朵觉得自己还不如没有成功…… 当然，这只是宣泄负面情绪的无意义的抱怨，比起在未知跟前惶惶不可终日，云朵宁愿自己死得明白些。 云朵现在，是一颗种子。 一颗植物的种子。 这种植物，云朵曾经进行医学历练时并不陌生，它的学名叫做“银杏”。 是的，就是云朵最初那一世，硬生生将自己活成活化石的那个银杏。 ……总觉得奇怪的“丰饶”要素越来越多了啊！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收到律师函吗？ 云朵苦中作乐地自我调侃道。 但很快，云朵又不由自主地消沉下去。 九次普通的观赏鲤鱼，一次无法自杀的银杏树种。 “安排”的痕迹，真的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要知道，天环界环境特殊，智慧生物的灵魂转生成人类以外的物种，是“意外”，是小概率事件。 那个叶枯，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云朵仔细回想从自家师尊秦巧那里了解到的关于八环修士的粗浅知识，一再横向对比之下，不得不心情沉重地得出结论： 叶枯做不到这种程度，除非他晋升九环。 九环…… 云朵突然明白了。 但云朵又不明白。 她怎么忽然就这么招妖魔鬼怪们喜欢了呢？她又不是唐僧肉！ “……” 好，某种意义上，她云朵，确实是和唐僧肉差不多…… 第88章 无妄 在云朵最初那一世，作为一种拥有数亿年历史、存活上万年仍能开花结果的树种，银杏树毫无疑问是一种长寿的象征。 而鲤鱼…… 鲤鱼跃龙门，这是过去云朵寻找合适的六环意象来源物时，曾经多次浮现于脑海，最终却被否决的想法。 因为天环界只有人类一个智慧种族，偶有出现的妖修全是投错胎导致的意外产物，没有真龙一族，更没有“鲤鱼跃龙门”这样一个传说。 指向性真的太明显了啊！ 然而，云朵毫无办法。 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之中，很快，云朵默念起《清心灵诀》，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毕竟，她在这里再怎么阴谋论，于处境而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助益，反而平白消耗心神与勇气。 云朵很久以前就已经想明白，唯有不断地修行，不断地变强，强到任何贪婪者皆无可奈何、只能看她的脸色祈求施舍的地步，才是唯一的、真正一劳永逸的破局之法。 而在那之前，便是熬。 就像银杏树一样，熬死所有的敌人也算是胜利。 …… 隐仙宫，机巧宫。 “云朵”悠悠醒转，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家母亲云卿美艳的脸庞，与自家师尊秦巧看似稚嫩的少年脸孔。 “云朵”眨了眨眼，空茫了好一会儿，记忆才逐渐回笼。 “我……没死？”她从榻上支撑起身体，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曾经有一道刀气贯入，一边以迷茫的眼神看着围在榻边的云卿和秦巧。 站在简易床榻边的两人看着“云朵”，神情平静中，或多或少带着些“云朵”看不懂的复杂。 令人不安的沉默持续片刻，秦巧率先轻声开口说道： “你，从未经历过‘死亡’。” “……？”“云朵”迷茫地望着秦巧，没有明白。 一旁，云卿一声叹息，缓声说道： “从今以后，你姓云，名梦，字无妄，乃是我的第十二个孩子。” “可是，我是云朵……”“云朵”既茫然又不可置信，随即，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含期待地确认道，“是金蝉脱壳之计，对吗？” 秦巧抿唇，直视“云朵”的眼睛，缓慢而笃定地说道： “听着，你不是云朵，云朵确实已经身死进入轮回，你是从云朵的尸骸中诞生的全新的灵魂……你，不是她。” “可我就是云朵！不是别的什么人啊！”“云朵”激动地辩解道。 “你不是她。”秦巧再次说道。 “可……”在秦巧似有幽光流转、极具穿透力的暗金色眼瞳注视下，“云朵”低下头，到底没有继续争辩。 她明明就是云朵，可是师尊和母亲，都不认她了…… 她知道，以自家师尊的灵环能力，一旦认定了什么，旁人便轻易无法动摇。 而以秦巧师尊的威望，无法说服他，便不可能取信于旁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是，她真的是云朵啊！ 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第89章 再次始环觉醒 作为一颗曾经是人、拥有自我意识、能够思考的种子，发芽之前的日子，远比所谓的关小黑屋更加难熬。 好在，云朵的神魂多少残留了些第二世修为带来的特异，能够在尚未始环觉醒的情况下，勉强进行吸纳天地间游离灵气的冥想修行。 尽管这种“提前”的修行效率非常、非常低下，但云朵目前所需要的，也不是修行效率，而是保证自己的心智不在漫长的“囚禁”中向疯狂的深渊滑落。 冥想，睡觉，再偶尔抽些时间思考作为一棵树，到底该如何筹集环染所需要的意象来源物。 如此，于错乱的时间感中，逝者如斯夫。 …… 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天地俱生，万物以荣。 在某处森林的一隅，一颗不起眼的银杏树种子的新芽终于破土，在微凉的空气中舒展。 发芽了，但云朵的日子还是老样子，毕竟，植物可没有五感这种东西。 当然，变化还是有的。 云朵对于外界灵气的感知变强了，吸纳灵气的效率也随之提高了一些，虽然还是低得令人发指。 此外就是，身为一棵树苗该会的，云朵自然而然地便都会了，比如光合作用什么的。 ……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这日，云朵发现自己要开花了。 而比起无关紧要的开花，真正让云朵紧张的，是她的神魂隐约开始躁动起来，疑似即将始环觉醒。 理论上，云朵现在是妖修，环之道也该是妖修的模样，即每一环的主题不由自己的意志决定，而是在所谓“血脉”的基础上，听天由命。 但云朵不甘心，不甘心于放弃第二世积累的宝贵经验，与一条已经初步验证可行性、前程远大的道路，转而去走一条不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目的地完全未知的陌生道路。 有鉴于此，云朵此前，在冥想与睡觉之余，曾经一遍又一遍地设想各种各样的应对之法，并一次又一次地将之推翻，直至一种既难以证实又难以证伪、看似可行却又如同妄想的设想，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 ——失败的结果，不是听天由命而已，不会更糟糕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云朵熟练地进入冥想状态，按照此前反复推敲才最终定下的那一版方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全力观想起第二世时的灵环与自己所欲踏上的环之道。 或许是心莲子确实帮着云朵在轮回中保留下了足够多的过往痕迹，也或许是云朵参考《天环妙法》中的环染过程自创的《太虚观想法》确实是可行的。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深度冥想中的云朵，神魂突然一震，被迫脱离了无我无心的空灵状态。 始环，觉醒了。 顾不得安抚骤然忐忑起来的情绪，云朵第一时间将意识沉入识海，去观察、去感受那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光筑环体。 浅绿色半透明的光筑圆环自顾自地徐徐顺时针旋转着，姿态悠闲而理所当然，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其上的花纹神秘玄奥而赏心悦目，颇让云朵眼熟。 云朵一边下意识地脑内深呼吸，一边默诵起《清心灵诀》以平复自己那过于激动的心情。 她成功了。 以妖修之姿，云朵成功觉醒了与第二世时相同主题的第一环，并且连唯一的一次拓展意象浸染机会，都已经完成。 这初初觉醒便已完成意象浸染的第一环，宽度、厚度、亮度，以及更加重要的主题、倾向，在此时的云朵看来，简直是完美无缺，远比她事先设想过的最佳情况还要好上几分。 唯有一点，云朵难以理解。 那便是： 她这辈子第一环的代表，仍然是馒头！ 此前，云朵进行观想的有关意象来源物的内容，可不是死板地照抄第二世时，而是根据今生身为一棵银杏树的情况进行了适当的调整，毕竟人类和银杏树的“食物”不同，结果…… ……算了。 云朵很快便选择了暂时抛下这个谜团。 ——其背后的原因，不论是因为基于空想、缺乏实践的调整不够给力，还是因为心莲子或某位可能的安排导致的，对现在的云朵而言，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云朵终于能够心无旁骛地再次行走自己的“丰饶之道”了。 第90章 一切为了变强 日升月落，四季轮转。 自从始环觉醒，云朵的修炼进度一日千里，哪怕此世灵环的灵气容量天然就远比第二世同时期来得高，也仅仅花费了十几个四季轮转，便达成了三环的圆满并顺利地晋升至四环。 云朵终于明白，为何大姐云霜的晋升速度那么快却又没有任何隐患了。 环的修行，脚踏实地历练的本质，是为了让环修所行之道，真正地、一点一点地落到实处，而非仅仅是抽象而缺乏实感的“想象”。 转世重修者，一旦踏上相同的道路，因为前世已经确证过所行之道的“真”，并且经历过充分的亲身体验，因此“历练”这一个修炼步骤确实能够略过，只需专注于环的意象浸染与灵力的积累。 当然，对于云朵来说，往世的积累，也就仅仅能够支撑她快速晋升至第四环，毕竟，第二世她死掉的时候，才刚晋升至四环不久，还没来得及得到充分的历练。 云朵所行的丰饶之道，第四环的主题是“生命力”，进行历练的话，主要有两个方向，一为生命力的聚敛，二为生命力的分享。 云朵目前所处之地，气候类似于最初那一世时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森林繁茂，物种丰富，“生命资源”极其充裕，不论是进行生命力的聚敛还是分享，都极为便利。 因此，云朵真正烦恼的是，四环圆满之后，她该如何晋升五环……不，准确地说，是晋升至五环之后，她该如何保证环的主题仍然是自己设计的丰饶之道的第五节点——“生命力的诞育与成长”，而不是被妖修的“血统”带跑偏。 毕竟，妖修踏上环之道的话，不论是始环觉醒还是晋升，环的主题都会在觉醒\/晋升的刹那完成当环全部基石意象的浸染。 ——单以云朵目前的个人实际体验来说，觉醒\/晋升的刹那，甚至连拓展意象都会一并完成，根本就没有慢慢选择的余裕。 对于这个挑战，空闲时间非常、非常多的云朵并非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 ……算了，一切为了变强。 如此想着，云朵神识探出，请求不知不觉聚集在自己周围的飞禽走兽们抽空去寻找另外的银杏树并带回它们的果实。 ——银杏树是雌雄异株的树种，既然能有云朵这颗种子落在这里，并且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人迹，那这个地区多半有别的银杏树存在。 几年前，云朵晋升至三环，获得神识外放能力并确认灵环稳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不顾一切地延伸出神识，寻找周围具备一定灵智的灵兽、妖兽，甚至是虫类，并试图与他们进行对话。 刚开始时，一是过于激动，二是缺乏经验，云朵没把握好神识“沟通”的度，甚至一度造成自己庞大树身的周边区域，几乎没有具备一定灵智和移动能力的动物胆敢靠近…… 要知道，云朵这棵大树，可是会无私地对主动靠近的动物进行调理和治疗的！ 云朵终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一株植物，再如何说服自己沉浸、享受于修行与生长，漫长的禁闭一样的生活，仍然让她的心中积攒了太多的孤独。 第91章 结果而已 又一百多个四季轮回，云朵的四环终于圆满。 此时，她已经长成一棵数百米高的参天大树，在周围最高也就百来米的森林中，如同鹤立鸡群。 百多年前，这一带的森林只有云朵一棵银杏树，而百多年后的今天，方圆几十公里内，几乎成了银杏树的海洋，其他的树种反倒是成了少数。 周围这些银杏树群，只有极少一部分是来自远方的种子长成的，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来源于云朵结出的果实。 是的，它们大部分都是云朵的“子孙”。 一切为了变强。 第一批果实结出时，不论如何说服自己，云朵心中的别扭感始终挥之不去，之后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 云朵已经忘记，究竟是第几批时，她没有了任何感觉。 不就是开花结果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树又不是人…… 事实上，若非银杏树是雌雄异株，哪里会这么麻烦，说不定在云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批果实都落地了…… 云朵之所以要结果，是为了第五环的主题“生命力的诞育与成长”。 缺乏锚定第五环主题的经历，那便提前进行历练，没有合适的意象来源物，那便以自己为意象来源物。 云朵清楚自己创造出来用以应急的《太虚观想法》缺乏对比验证，迄今仍然只是一部想当然的成分更多的不靠谱功法，但还是那句话： 反正不会更糟糕了。 比起什么都不做听天由命，云朵更愿意试试自己的“想当然”。 毕竟，同样诞生于“想当然”的《太虚观想法》，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掉链子，说不定这“提前历练法”也能成呢？ 不再犹豫，云朵默念《清心灵诀》确保心境平稳，随后按照预设的流程，开始晋阶。 …… 识海中，四道浅绿色半透明、光芒铸造而成般的同心环体从内向外，以相同的角速度，分别呈顺时针、逆时针、顺时针、逆时针方向徐徐旋转着，仿佛亘古不变的宇宙法则。 忽然，构成四道同心环体的浅绿色光芒亮度猛增，仅在一刹那的时间内便暴涨到了令人难以直视、互相之间仿佛融合为一体的地步。 爆炸般的亮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神识也难以直视的光芒退去，露出其下四……五道浅绿色的光铸环体。 境界的晋升水到渠成，而更为关键的…… 云朵一边努力维持心境的平和，一边将更多的神识投入明明刚刚才诞生，却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的第五道灵环之中。 片刻后，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汹涌而来，硬生生地将云朵冲出了冥想状态。 ——她成功了！ 提前历练、以亲身经历的体悟作为无形的意象来源物，确实是可行的！ 相应的，《太虚观想法》或许风险很大，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它不失为一个优秀的选择！ 兴奋中，云朵情不自禁地挥舞起枝丫，金黄的叶片与熟透的果实簌簌落下，如同一场黄金雨。 嗯，能砸死人的那种。 第92章 这一馒头下去，你会…… 晋升五环之后，除了旧有的能力全面加强之外，云朵总算又多了一个术法。 这个术法的特效单从外观而言，与福馒头术法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拿一个馒头虚影砸人，但效果方面，就有些邪异了。 云朵五环的主题“生命力的诞育与成长”，其意象虽然来源于繁衍的行为，但强调的是“生命力”，而非“繁衍后代”，因此，她自五环中得到的能力，也更加侧重于生命力本身。 打个比方，云朵一馒头砸下去，虽然也能让被砸的修士立刻怀上，但相比起来，更加擅长让对方的机体自我增殖。 前者不用说，各种意义上都离谱得很，而后者，心怀恶意的话，轻易便能诱导对方的部分身体组织、器官进行野蛮无序的高速生长。 换用更直白一点的形容，就是“修真加强版恶性肿瘤”。 中环的修士，尤其是六环的修士，躯体虽然已经朝着环的方向高度异化，但除去极其少数的特例，几乎都还在碳基生命的框架之中，躯体短时间内的剧烈异变，显然足以致命。 不知不觉之间，云朵这只软软胖胖、仿佛谁都能咬上一口的馒头，终于给自己武装上了毒素。 不过…… 她这才五环而已，就已经有点儿克系那味了，这要是修到高环…… 高环修士，真的还是“生物”吗？ 以及，那些七环、八环的修士，为什么生出来的后代仍然是“普通人”？ 云朵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云朵便将这些暂时无法得到答案的疑惑抛到一旁，专心烦恼起新的术法，到底该起个什么名字。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二百多个四季轮回过去，云朵已有之环，再一次圆满。 这一次，云朵彻底麻了，麻了二百多个四季轮回。 按照原有的设计，云朵的第六环，主题为“生命力的自我更新与进化”，原定的意象来源物是各种具备沾边功效的宝物，比如洗经伐髓的、增强某某天赋\/能力的、消除某某不足的等等。 但现在…… 她云朵只是一棵树啊！ 一棵八成困在某个冷僻秘境旮旯里的树！ “自我更新与进化”这种东西，她要如何提前进行历练哦！难道全靠空想吗？ 云朵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从未有过相关见识与经历的想象，太过苍白无力了，哪怕环之道本就非常唯心。 恼，非常恼，但无可奈何。 偏偏银杏树天生长寿，而云朵所行的丰饶之道对寿命的增幅向来毫不含糊…… 就当云朵终于放弃，认真考虑起先去死一死，来生再接再厉的时候，本是万里无云的秋日晴空，风云骤变。 黑压压的乌云如同墨渍滴在天空画布上，来得毫无征兆，扩张得无比迅猛，在短短的几息之间便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随后，暗沉压抑的云层停止扩张，转而有银白泛紫的恐怖电光在其中酝酿。 如今的云朵没有视觉，看不到天空中的异象，但她能够通过神识分享周围具备视觉的灵兽、妖兽所看到的东西。 发现自己位于那突如其来的云层的中心点正下方的第一时间，云朵最先想到的，便是疏散周围所有具备移动能力的生物。 第93章 只要不死…… 环修没有“渡天劫”的说法，但眼前这个架势…… 云朵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清楚，她连轮回都被某位存在所安排着，但那位直接搞了个“天劫”来帮助她修行，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是连意思一下的遮掩都懒得做了。 ……话说，那位貌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遮掩？不然也不会整出一连九世的观赏鲤鱼。 云朵的思绪小小地跑了个偏。 …… “天劫”没有留给云朵太多时间进行准备，从第一朵乌云出现开始，仅仅过去十分钟，第一道声势浩大的雷霆便猛然落下，正正劈在云朵的树冠上。 树躯不比人体，直接劈掉云朵许多成人手臂粗的枝杈的银白泛紫雷霆，并未给云朵带来太多躯体上的痛苦，但是…… 这玩意儿能够直接影响神魂！ 此时，云朵的神魂仿佛触电般……哦，不是仿佛，她确实触电了，总之，她的神魂此刻麻、痒、痛一个不落，那叫一个酸爽！ 其实，云朵本可以让神魂尽可能地龟缩在躯体深处，依靠庞大的树躯与汪洋般的生命力硬生生地挨过这次“天劫”，但她没有选择这么做。 云朵很清楚，死亡不是她的敌人，畏缩不前才是。 客观地说，第二世的生父池清赠予云朵的那颗心莲子，虽然确实给她带来了非常、非常巨大的麻烦，但也赋予了她一个行走环之道最为得天独厚的条件。 环修的修炼，一环扣一环，一旦哪一环出了差错，便几乎无法补救，形同断绝前路。 但因为心莲子而“不堕轮回”的云朵不同，练废了，下辈子再接再厉便是。 只要神魂不灭，且勇气长存，或早或晚，云朵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抵达环之道的终点。 ——至少是天环界所能够抵达的终点。 因此，哪怕直抵神魂的雷击真的非常痛苦，云朵也没有选择退缩，而是仿佛失了智般，愣生生地硬抗。 银白泛紫的雷霆以三秒钟一道的固定频率接连劈下，自带神异的高压电流的余波在植被繁茂的地面上流淌，所过之处水汽蒸腾，草木枯焦，而后，火焰燃起。 火，只是普通的火，但再普通的火，其势一起，席卷山林亦如等闲。 足以吞噬整片森林的大火熊熊燃烧，而身处火场最中心的云朵，此时已经无力去顾及火焰，更无力去担忧那些陪伴了自己数百个四季轮回的灵兽妖兽族群是否安全撤离。 灵环早已因为主人使尽了全力而显露于外，五道同心的浅绿色半透明巨大光铸环体环绕着姿态狼狈的银杏巨树徐徐旋转着，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悠然之态，与周遭天灾进行时的惨状，属实是格格不入。 云朵竭力调动着自身所能够调动的所有灵力与生命力，并非用于构筑防线，而是一心一意地投入自愈。 ——挨一顿毒打，然后期待自身在摧残中高速更新换代的躯体细胞能够因此而自行适应一些东西，并迭代出一点儿相应的抗性。 这便是云朵在既无法获取合适的意象来源物，又不懂相关术法的情况下，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较为可行的获取“生命力的自我更新与进化”意象的方法。 方法很笨，但云朵真的想不到更好的了。 反正，她生命力旺盛，没那么容易死掉，试一试，失败了不亏，万一成功了就赚翻。 当然，想法只是想法，如果云朵真的拥有选择的权利的话，在进行作死尝试之前，她一定会先疏散那些聚居在她周围的灵兽妖兽们。 第94章 血焰 天劫般的雷霆一连劈了数个小时才止歇，随即，一朵烛火般渺小、颜色却艳丽如鲜血的火苗自虚空中浮现，坠落在银杏巨树通体焦黑、犹在不断蠕动着自我生长的躯干上。 二者相撞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而后，血色烈焰爆燃，将整棵巨树点燃。 刚硬生生地扛过一轮雷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云朵，在辨认出这火焰来历的刹那，不由得在脑内倒抽了口冷气。 血色的火焰名为“血焰”，乃是千多年前名震天环界的魔门“血焰宗”的招牌术法。 血焰宗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独占一个名为“熔火界”的超大型秘境，其势之盛，巅峰时甚至能够比肩天环主界的四大宗门。 后来，大约是同行是冤家，彼时五行门的炽阳仙君初入八环，不知怎么的就和血焰宗杠上，个中详情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最终的结果，是炽阳仙君独闯熔火界，以一敌二斩落血焰宗两位同为火系的八环修士。 此战，是炽阳仙君的成名之战，亦是自天环联盟成立以来，天环界有记载的八环圈子中最为漂亮的战绩。 （赤日界叶枯一役，战绩夸张，但过程互相暗算的成分居多，因此叶枯的正面战力并不被认可。） 再之后的事情，就乏善可陈了，无外乎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血焰宗的招牌术法“血焰”，以生命力为燃料，一旦沾上便是不死不休，堪称修真版白磷燃烧弹，更是云朵这样主打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修士的克星。 虽说，云朵现在面对的血焰只是入门级的低配猴版，但也足够威胁到她的生命，一旦有一丁点应对不当，便是被生生烧干的结局。 之前那声势浩大的雷霆，云朵还可以无脑催动自愈能力硬扛，但换成现在这威力看似弱小许多的血焰，云朵若是继续沿用之前的应对方案，无疑是自寻死路。 然而，为了六环所需的意象，云朵偏偏不能全力出手一口气将血焰扑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纵容着它在自己的躯体之上不断燃烧…… …… 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十多个昼夜交替的时间，才在倾盆的暴雨之下不情不愿地熄灭。 而在一地烧无可烧的灰烬的中心区域，主干只剩小半截的焦黑巨树周身仍然笼罩着熊熊燃烧的、色泽妖异明艳的血色火焰，五道浅绿色半透明、略显黯淡的光铸同心圆环环绕在残缺树干的上半部分，以相同的角速度、不同的时针方向徐徐旋转着，远远地看去，简直就是一个特大型邪教仪祭现场。 …… 又是十几个昼夜轮回过去，在一个无月的深夜，毫无征兆地，痴缠在焦黑巨树残缺主干上的血色火焰骤然熄灭。 此时，原本数百米高的巨树，仅仅剩下十几米高的一截。 奄奄一息中，云朵的神识在癫狂地大笑。 她成功了。 成功从这近乎于自虐的笨方法中，抓住了“自我更新与进化”的触角。 ——不怕道阻且长，只怕前方无路。 笑着笑着，云朵又开始哭。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一场森林大火，葬送了多少生灵。 宠物养个几年，尚且能产生感情，更何况拥有幼儿般灵智的灵兽妖兽族群，持续数百个四季轮回，一代又一代的陪伴。 她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直至攀爬到所能望见的最高峰，得到将一切擅自馈赠者以万倍亿倍兆倍的回馈撑死的力量。 但现在，她需要的是一场恸哭，一次尽情的宣泄。 第95章 福、生、新 一次“渡劫”带来的经验并不足以让云朵以《太虚观想法》锚定第六环的主题，但云朵对此并不担心。 果然，距离第一场“天劫”开始一个四季轮回后，第二次“天劫”来临。 仍然是先雷后火，强度也与上一次相仿。 这一次，云朵仍然扛得狼狈，却不再如同上一次那般徘徊于生死边缘。 冥冥之中，云朵有种预感，当这雷、这火，再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时，便是她的晋阶时机。 …… 时光荏苒，百多个四季轮回倏忽而过。 一切水到渠成，当云朵不认识的银白泛紫雷霆与猴版血焰一整轮下来，只能伤到她的树叶和细枝的时候，云朵心境平和地晋升了六环。 六环之后，云朵又获得了一个新的术法，术法的外观特效也与云朵的第一个术法福馒头差不多，效果为给受术目标添加一个持续时间长短不一的状态，状态持续时间，受术目标躯体新陈代谢功能大幅加强，并获得一定的自我更新与进化能力。 什么是自我更新？ 躯体自行排除、修正诸如生病、中毒、异化等带来的不利变化的过程，就是自我更新。 前两者概念简单，而后者……操作空间那可就大了，受术目标悟性足够的话，甚至连环染失败\/失误这种近乎无解的情况，也不是不能“更新”掉。 截至目前为止，六环的云朵，一共拥有四个主动型环术，一个生命汲取，三个“馒头术法”。 据云朵所知，绝大多数专精炼体的六环环武者，环术的数量都不止四个…… 与这让人汗颜的环术数量相对应的，是云朵那一身足以让天环界绝大多数同阶修士骇然的生存被动。 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和寿元、不讲道理的超强自愈和自我更新净化能力，以及堪称恐怖的适应和进化能力…… 真真应了那句： 一切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加强大。 拉回不知不觉跑偏的思绪，云朵开始烦恼，这第三个“馒头术法”，到底该起个什么名字…… 哦，对了，之前的第二个“馒头术法”，参照“福馒头”的格式，被云朵命名为了“生馒头”。 嗯，很多意义上的“生”。 冥思苦想许久，云朵一拍树枝，破罐破摔、自暴自弃地将第三个“馒头术法”命名为“新馒头”，新陈代谢的“新”，更新的“新”，以及进化后焕然一新的“新”。 最起码，“新”这个字，和第三个“馒头术法”的功能也强相关不是？ 有趣的是，除非受术目标拥有类似叶枯这样的读心能力，或者拥有一定水准以上的占卜预言能力，否则单从外观、气息方面，几乎无法判断云朵使用的，到底是“福”、“生”、“新”中的哪一个馒头…… 更有趣的是，不论是“福”、“生”、“新”中的哪一个，哪一种用法，在很多传统防御阵法、术法的判断中，都属于会被自动放行的“增益”术法…… 云朵光是想象一下一团混战之中，自己举着三种“馒头”到处乱丢的场面，就情不自禁地想笑。 第96章 做个交易吧 云朵晋阶六环之后，每一个四季轮回一次的“天劫”并未停止，反而花样变得无比繁多，就连威力也在逐步增强。 好在，云朵晋升六环后，被动能力无比强劲，应付起来既不算太难，也不至于太过痛苦。 这日，云朵挨过一轮“天劫”打击，刚刚将损伤恢复完毕，就发现“雷池”——“雷池”是云朵对“天劫”直接波及区域的谐称——的边缘，有个大约是人的身影在那鬼鬼祟祟。 那一瞬间，云朵的心情以连自己都惊讶无比的程度骤然激动起来。 ——这不能怪她，毕竟，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同类”了。 这样想着，云朵毫不犹豫地在蜿蜒在目标所处区域地下的树根处悄悄催生出一大丛新的树根，预备着视情况从地底对那个大概率是人的身影进行围追截堵。 在灵环未曾外显的情况下，除非有信息收集方面的特长，否则环修具体的阶位其实很难从外表、气息进行准确判断，不过，云朵并不担心对方是个高环修士。 因为，高环修士自有其底气在，行事不会这般畏首畏尾。 万一真的遇到个特立独行的高环修士怎么办？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呗。 …… 云朵的运气不错。 事实证明，对方只是一个四环修士，尽管警惕性很强、身手敏捷，但在云朵料敌从宽且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并没能制造出什么悬念就被粗壮的树根捆绑得严严实实。 严子濯，这是经过一番“亲切友好和平”的沟通之后，云朵得到的名字。 “……所以说，这里是一处非常冷门的秘境，冷门的原因是秘境缺乏不可替代的特色产出、五十年一开放、与天环主界时间流速比约为十比一？”云朵确认道。 “是的。”被捆绑得只剩下脑袋露在外头，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很困难的严子濯态度非常配合。 “我记得，四环修士的寿数一般只有两百年……” “是的。” “上一次秘境开启是什么时候？” “大约三年前……这个秘境的昼夜长短与四季长短好像和外界不太一样，具体差异多少我没有计算。”严子濯回答道，“反正这个秘境是那种时间一到所有外来者通通扫地出门的类型，不需要自己去寻找出口。” “最关键的是，六环修士寿数一般也才五百年，除非你能晋升七环，否则压根就活不到那个时候。”云朵补充说道。 “……是的。”严子濯的表情有些黯然。 于是，云朵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当然，因为她是一棵没有脸更没有表情的树，所以严子濯对此一无所知，仍然自顾自沉浸在自己前路渺茫的情绪中。 “做个交易。”云朵说道。 “什么交易？”严子濯下意识地谨慎起来。 “生孩子。”云朵说道。 “……啊？” “你每生一个孩子，我给你续十年寿命。” “……”严子濯瞪大双眼一脸震惊，脑子几乎宕机。 好半晌后，严子濯才找回语言，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委婉地说道： “前辈您是一棵树……” “哦，你误会了。”云朵内心笑得发癫，神识传音却无比平静，“是你生，不是你和我生。” “是的，你没听错，你自己一个人生。” “……”严子濯理解了好半天，才又是茫然又是惶恐地说道，“可……莫说我是男子……就算我是女子，自己一个人也……” “这点你可以放心。”云朵的神识传音仍然无比平静，“我有一个环术，是个活的就能生。” ——事实上，云朵怀疑，等她练到高环，说不定连死的都能生…… “……”严子濯沉默了。 第97章 一言为定 最后，严子濯还是没有答应云朵提出的“交易”。 对此，云朵没有强求，拉着严子濯再聊了几个昼夜后，便友好地放了人。 云朵不担心严子濯不会再来找自己。 云朵看出来了，严子濯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是个心怀未竟之事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不会甘心于困死在这偏僻的秘境里。 他会来找自己的。 云朵信心满满地如此想道。 …… “渡劫”，修养，修炼，睡觉。 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云朵对时间的感知越发迟钝，当严子濯再次站到面前的时候，云朵才恍然发现，哦，原来这就一百多年过去了。 此时的严子濯，许是寿元所剩不多的关系，容貌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显见的苍老。 “前辈曾经说过，生一个孩子就给续十年寿命，如今还算数吗？”气质沉稳许多却也阴郁许多的严子濯徐徐问道，表情平静。 显然，在站到这里之前，所有该做的挣扎，严子濯都已经做完。 云朵放出神识笼罩严子濯，仔细检查一番确认其身体状况，随后强行压下心中的雀跃，故作无所谓地神识传音道： “自然是算数的，你想要多少寿命？” 严子濯微不可察地轻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以一种刻意的轻快口吻自嘲地笑道： “最少也得三百多年……但三十多个孩子实在太多了，在下实在养不过来……前辈可否打个商量，让我少生几个？” 云朵想了想，几十个孩子确实是多了点，更重要的是，因为频繁的“渡劫”，她的六环即将圆满。 云朵预设的第七环的主题，是丰饶的反面，凋零与死亡。 支撑着云朵在没有使用任何实物辅助环染的前提下走到如今的《太虚观想法》，从零开始一路构建、完善迄今，或许仍然不够成熟，但已经能称得上是一部完整的功法。 一部完整的功夫，逻辑必然严谨，而藉由严谨的逻辑，即便是不擅长卜卦的人，也能预测，或者说推理未来。 靠着这一点对未来的推理，以及在丰饶之道上行走迄今带来的一点冥冥中的感应，云朵明白，迄今为止她经历过的那些“死亡”，还不够。 她还需要一场盛大的、清醒的死亡。 因此…… “你说的挺有道理。”云朵说道，“那这样，你一口气生五个，并保证好好养大，我就给你续五百年寿命，如何？” 严子濯愣了会神。 生一个给续十年，和生一个给续一百年，这差得也太多了？ 转念一想，这对已经走投无路的他而言，绝对是好事，于是便干脆地答应下来： “一言为定！” “嗯。”云朵随便应了声，便迫不及待地扬起树枝，“现在开始吗？”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开始。”严子濯说着，可疑地停顿片刻，随后难掩紧张地询问道，“在下可需要准备些什么？” “不用。”云朵一边在树枝末端同时凝聚五个“生馒头”术法一边解释道，“我所行，乃是丰饶之道，非常擅长治愈，保你不死。” “……多谢前辈。”严子濯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以对而不能，不知不觉间，就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云朵见此，心中好笑，下手却毫不含糊，一口气便将五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丢进了严子濯的腹部。 第98章 生产 其实，如果严子濯再死皮赖脸一点求求情的话，云朵也不是非要让他生孩子不可，毕竟，她只是好奇男子到底如何生子而已。 可惜…… 不对，应该是“幸好”才对！ 错过了这一次送上门来的机会，下一次可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生馒头术法甫一进入严子濯体内，严子濯的腹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如同临盆的孕妇。 与此同时，虽说早有所料，但真正验证时，云朵还是感到有些无趣。 生馒头术法导致的男子生子，有些类似于良性肿瘤，就是直接在正常的机体中额外生长出一个胞囊用以孕育子嗣。 另外，因为没有外来基因的参与，孕育的子嗣除非额外进行诱导突变，否则几乎等同于母体的克隆体。 严子濯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鼓起的腹部，脸上的表情惶恐不安中混杂着憎恨、痛苦、期盼与欣喜，显得无比扭曲又怪诞。 毕竟是五胞胎，严子濯腹部的鼓胀仍然在继续。 怀胎十月？ 不存在的。 事实上，若非云朵是第一次使用生馒头术法让男子生子，担心控制不好出差错，严子濯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完成从怀孕到产后恢复的全过程…… 半个小时后，严子濯的腹部终于停止鼓胀。 此时，他的已经躺在了地上，抱着约有正常临盆孕妇三倍大小的肚子冷汗津津。 “接下来，你需要进行剖腹产，我来还是你自己动手？”云朵一边询问着，一边让一根刚催生出来、没有叶片的分叉树枝如触手般游到严子濯身旁的半空中。 “……有劳前辈了。”严子濯强忍着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还算礼貌地说道。 ——天可怜见，他这辈子连对象都还没有谈过，哪里会懂剖腹产这种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懂的专业知识…… 更何况，这也不是正常的剖腹产。 对于严子濯的回答，云朵没感到意外，只是简单嘱咐了一句“没有麻醉药剂会有点疼，忍着点”，树枝便利落地刺进严子濯的腹部…… …… 云朵第二世时在赤日界积累的手术经验非常丰富，区区一个剖腹产而已，手到擒来。 配合着灵力抖干净树枝上的血污，在刚刚生产完毕、仍在躺尸的严子濯惊恐、控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云朵再一次凝聚出五个白白胖胖的虚影馒头。 第一个馒头砸下时，严子濯顾不得仅仅止了血、尚未缝合的腹部和虚弱的身子，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走，甚至连灵环都外显了。 奈何，之前为了防止严子濯挣扎过甚，云朵的树根将他的四肢捆得严严实实…… 眼睁睁地看着馒头虚影入体，严子濯绝望地闭上眼睛。 万万没想到，他严子濯一生行善积德，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个屈辱悲催的下场…… 他就不应该相信这只疯疯癫癫的树妖！ …… 闭目后，眼前只剩混沌的黑暗，严子濯越发恐惧起即将到来的又一次痛苦生产。 第99章 误会？误会就对了！ 视觉被屏蔽后，其他的感官似乎被放大许多。 一股熟悉的清凉感自虚影馒头入体的位置蔓延开来，半是因为冰凉，半是因为恐惧，严子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间，庞大而温和的生机弥漫开来，迅速愈合严子濯伤势的同时，刹那间便将严子濯一口气诞下五个孩子的亏空全部补足。 不止如此，严子濯惊讶地发现，那无比庞然的生机，在分出了一部分用以疗愈他的身躯后，看上去竟是几乎没有减损…… 浩瀚如汪洋的庞然生机缓缓沁入严子濯的躯体与神魂，难以形容的舒爽感上涌，令向来克制的严子濯差点失态地呻吟出声。 到了这个地步，严子濯哪里还不明白是他误会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五味杂陈的情绪，严子濯勇敢地睁开眼，尴尬地道歉： “对不起前辈，在下见识短浅、有眼无珠，竟是误解了前辈的用意……” 故意制造误会、内心早已笑得打跌的云朵摆了摆树枝，捏着剩余的四个福馒头术法虚影，状似浑不在意地神识传音道： “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倒是你，今后有何打算？” 闻言，严子濯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由新生的细软枝蔓织就的小床，那里，五个眉眼与严子濯如出一辙的男婴正睡得香甜。 严子濯恍惚片刻，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也或许只是单纯的脑子抽筋，竟是突兀地出言请求道： “前辈，在下斗胆，可否请您也赐予这几个孩子长寿？” 不过脑子的话一出口，严子濯瞬间就后悔了，可惜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另一边，意外于一直以来都表现得谨小慎微的严子濯突然如此大胆，云朵半是诧异半是调侃道： “我还以为你会排斥这几个孩子？” 闻言，严子濯怔然片刻，随即苦笑道：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终究是我的骨血。” “如此，但很可惜，不行。”云朵毫不犹豫地说道，“延寿的本质，至少目前我能够做到的延寿的本质，是对躯体的强化改造，躯体与神魂的强度相差过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严子濯迟疑片刻，不死心地询问道，“若是躯体远比神魂来得强大，会怎么样？” “躯体的本能将会反噬神魂意识，具体的表现嘛……要么意识坚韧不屈，变成不断内耗、自我矛盾的疯子，要么意识屈服于本能，成为只知道追逐本能与欲望的野兽般的疯子。” “你觉得哪一种情况更好一些？” “都不好……”严子濯喃喃地说道。 “是啊，都糟糕得很。”云朵幽幽道，话锋一转，“不过，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具体多久说不准，如果这几个孩子当中，有谁能够在我离开之前晋升到中环并来到这里的话，我承诺会赐予他们五百年寿命。” “多谢前辈！”严子濯大喜，连忙感激道，“前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下……” “行了行了！”云朵不耐烦地打断，“我这有套功法名为《太虚观想法》，比不得《天环妙法》，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倒也派得上用场，你若是有心，便试着完善它。” 第100章 地坤界 “这……在下修为低微，学识浅薄……”严子濯的第一反应就是推拒。 倒也不是客气，而是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斤两。 “不必推辞，功法的整体框架已经完成了，差的只是实践验证。”云朵说着，便将整部《太虚观想法》连同各种备注，一并打包通过神识灌入严子濯的脑海中。 于是，严子濯本就复杂的各种感受中，又多了一个脑袋眩晕。 片刻后，严子濯捂着脑门，看着识海中涌动的那一堆堆“可能”、“也许”、“大概”、“待验证”、“待确认”等等字眼，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位树妖前辈如此慷慨…… 严子濯不再推辞，转而询问道： “日后在下该如何联系前辈？” 云朵略一思索，回答道： “我本是隐仙宫的弟子，他日待你返回天环界主界，直接通过天地网络联系隐仙宫便是。” 闻言，严子濯可疑地停顿了瞬间，随即略显为难地说道： “原来前辈是隐仙宫的弟子……只是，隐仙宫素来神秘，在下恐怕难以获得隐仙宫的联系方式……” 云朵上下打量了一遍严子濯算不上寒酸的穿着打扮，若有所思。 事实上，在天地册和天地网络普及之前，一般的外人确实难以获得隐仙宫的联系方式，但在天地网络普及之后…… “秘境居民？”云朵问道。 天环界主界之外，游离着不少普通人能够生存的真实秘境，这些秘境，只有很少一部分控制在天环联盟的手中，剩下的大部分，半数属于魔门势力，半数因为太过封闭而游离在二者之外，属于“中立区”。 考虑到天地网络已经普及多年，而严子濯出现在这里，却连“在天环联盟登记过的宗门都有专属官方网站”这个“常识”都不清楚…… 严子濯，有可能是个魔修。 严子濯呼吸一窒，随即苦笑道： “瞒不过前辈呢……在下是地坤界的居民。” 地坤界，一个环境险恶、看不到日月星辰的超大型真实秘境，地表无比寒冷，别说普通人了，连低环修士都难以存活。 地坤界的地底，依靠着相对丰富的地下水脉与地热资源，顽强的人们建设了星罗棋布的聚居点，但受限于环境，最大的聚居点也才几万人口。 地坤界理论上处在魔门的掌控之中，但因为环境实在太过险恶，地底又缺乏油水，虽然魔门众多，但最肥的那只领头羊，也才勉强达到中型宗门的规模，总体而言，就是一盘散沙，难成气候。 “前辈，在下虽是地坤界的居民，但此生从不为恶。”严子濯略显急切地说道，“在下可对地发誓，我严子濯，并非魔门修士，且此生从未做过欺凌弱小、滥杀无辜之类的恶事，若有半句虚言，定遭天塌地陷、熔浆临身，死无全尸！” 嗯，很有地坤界特色的毒誓。 云朵颇感有趣地听着，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她却有点儿想笑。 最初那一世，云朵没少从电视、网上看到类似的发誓场景，但真正身临其境时……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好玩，一点也严肃不起来。 唉…… 这当了这么久的树，她的性情果然还是被迫改变了…… 第101章 我没病 正如天环联盟的地盘上不全是守法良民，云朵从来不认为，魔门控制区的修士就全都是魔修。 当然，云朵对此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坚持。 人性本就复杂，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外部环境对人格塑造的影响客观存在。 就眼前的严子濯而言，在云朵看来，至少他目前的表现不像是个坏人，至于以后，以及演技高超的可能性，那就等以后抓包了再说。 心怀警惕不是坏事，但警惕过度的话，就是精神疾病了。 云朵自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虽然一度低迷，但总算是维持在了健康的范围之内，没有生病。 再者，寿元这种东西，对第二世时的云朵而言，确实算得上珍贵，但如今，云朵的第六环即将圆满，真身又是银杏树这种本就非常长寿的物种…… 对现在的她来说，寿元不过是一种既能快速恢复又不方便囤积的可再生资源，只要灵力不绝，生机便不断，而只要生机不断，寿元便可无穷无尽。 ——反正单纯的囤积并不能提高云朵的寿命上限，与其放着无意义地溢出浪费，倒不如拿出来博个乐呵。 总之，云朵安静地听完严子濯的毒誓，既没什么感觉，也没给出什么额外的反应，只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这样……这个秘境的出入口在哪？” 眼前这位自称隐仙宫弟子的树妖的反应，显然让严子濯颇为惊疑，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 “……在天环主界南洲的某个岛屿上。” “那便好。”云朵点了点一枝树杈子权当点头，“等你出去后，买一本天地册。” “如今天环联盟治下的宗门，都在天地网络上设置有‘官方网站’，官方网站上面通常有面向公众的留言区，或者官方邮箱号码之类的，特地提供给外人使用的联系方式，具体怎么做，买天地册的时候询问店员便是。” “我转生在这里，被迫与世隔绝多年，很难说对外面的认知到底落伍了多少。” 说着说着，云朵不由得有些伤感。 也不知道，自家母亲、师尊，还有楚明曦，以及那些兄弟姐妹、师兄弟姐妹们都怎么样了…… 前两者云朵并不担心，按照严子濯的说法，这个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比约为十比一，也就是说，这里千年，外界也才百年，想来两位长辈仍然青春鼎盛。 而楚明曦，虽说妖族寿长，但狐狸这个物种在寿命上本就不具备什么优势，“寻宝狐”这种灵兽，潜力又不高…… 但愿青丘那位与楚明曦同属狐族的太上长老“九玄仙姬”，能有办法帮助楚明曦拔高，或者绕过寻宝狐这个物种的上限…… 在思绪进一步跑偏导致情绪波动更大之前，云朵及时默念起《清心灵诀》，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当下。 “总之，在天地册与天地网络普及之后的时代，你完全不必担心找不到隐仙宫的联系方式。”云朵说道，“你更应该担忧的是，你的联系被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低价值信息之中。” 严子濯细细回想之前自己侥幸离开地坤界后的浅薄见闻，以及随便就从茶楼路人修士那里问到这个“方便躲避魔修追杀”的秘境的经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那在下该如何避免这个问题？”严子濯拱了拱手问道 ，“这《太虚观想法》毕竟是前辈的心血，若是被隐仙宫后辈弟子误扫入低价值信息之中，未免可惜……” 虽然《太虚观想法》确实不够成熟，处处是“待确认”与“风险未知”，但严子濯在识海中粗粗地过一遍，便本能地意识到了它的价值。 严子濯出身于地坤界一个中小型部族，乃是部族族长最优秀的孩子，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族长，见识过的东西虽然远不及天环主界同规模势力同地位的修士，但眼界还是有的。 再者，地坤界物理意义上的地下世界，资源不丰且偏科严重，这更能让严子濯意识到“无需实物意象来源物的环修功法”的价值。 ——虽说有的时候，非实物意象来源物远比实物意象来源物更加难搞……但《太虚观想法》与《天环妙法》又不冲突，修者完全可以视情况灵活切换二者。 第102章 有大病 严子濯提出的这个问题，云朵其实很久以前就设想过，因此此时没有犹豫，直言道： “备注上“无忧的转世所创”。” “无忧”么…… 严子濯默默记下这个名号，再次拱了拱手道： “在下必不负前辈所托。” 话音刚落，第一个“馒头”的效果差不多消失，云朵于是又丢下一个，同样命中严子濯的腹部。 这一次，严子濯没躲，只是咬着牙，集中精神抵御虚影馒头入体刹那带来的无比舒爽的感官冲击，免得当场失态。 等严子濯缓了片刻，云朵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你太弱，五百年寿命安全到账还得一些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说说你的故事？” 对此，严子濯略一犹豫，没什么困难地做出了选择：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下本是地坤界一个中小型部族‘炉严部’的下一代族长候选人，有一天外出时偶然救下一个逃难的普通人女子。” “在下见女子无家可归，着实可怜，便将她带回部族安置。” “熟料，这女子乃是魔门‘无心宗’的妖女所伪装，混入在下的炉严部，只为了所谓的‘过情关’、‘斩情丝’……” “最后，妖女大肆屠戮在下的部族，仅有在下一人被父亲用一枚祖上传下来的乾坤遁符送出……” “那妖女的首要目标是在下，即便在下九死一生进入地表逃到天环主界，仍旧不肯放过在下，于是在下便找人打听来几处秘境，最终选择了五十年一开、内外时间流速比约为十比一、号称有进无出的这一处‘幽回秘境’。” “一开始，在下只是想着即便是死，也绝不能让那个妖女如愿。”说到这里，严子濯控制不住地苦笑起来，“但真正将自己陷入绝地之后，我却又不甘心于只是等死了……” “那个妖女六环圆满，过情关斩情丝乃是为了晋阶做准备，又出身自地坤界‘名门’无心宗……” “我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能够晋阶到六环，我很大概率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况且六环修士一般寿数也才五百年……但我不甘心！” “我明明只是做了一件好事，普普通通地做了一件好事而已，却害得整个部族被屠戮……” “明明大家都那么好，都那么努力，都那么充满希望和热情地生活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凭什么好人该死！” “凭什么做下那等恶事的人那么理所当然！” “凭什么，活下来的人……偏偏是我！” 说到后面，严子濯一直以来的镇定表象终于维持不住，不得不低头掩面，避免冲撞到眼前这位脾性难以捉摸、自称隐仙宫弟子转世的树妖强者。 他想报仇，想将五个孩子养大，还想……振兴炉严部族，他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一地焦黑的雷池区域安静了好一会儿，云朵突然神识传音问道： “‘过情关’、‘斩情丝’……这是什么路数？” 听着怎么那么像最初那一世时，某些小说对“无情道”的设定呢？ 天环界当然也有无情道，事实上，云朵第二世时的大姐云霜那名为“无情剑心”的道路，便是无情道与剑道双修。 但是，这里的无情道，内涵是“有情而不耽溺于情”，而非“断情绝欲”。 ——长生欲是欲，超脱欲也是欲。 人这种东西，一旦没了“情”又没了“欲”，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云朵一直认为，生命乃是宇宙的奇迹，智慧生命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身为一个有情有欲的智慧生命，却追求成为无智无心的石头……妥妥的有病，还病得不轻。 但…… “……是‘无情道’。”严子濯闷闷地说道，“前辈，无心宗的修士，无论男女，例来都主修‘无情道’。” ……还真是这个“有大病版无情道”啊！ 云朵正想翻个白眼，然后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眼睛这种器官。 啧！ 在脑内不快地撇了撇嘴，云朵又问道： “所以，那个妖女真的爱上了你？” 第103章 拥抱死亡 在第二世时，因为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云朵本就对魔门的情报比较上心，但她并不了解所谓的“无心宗”。 或者说，地坤界那些个魔门，她都不了解。 按照叶枯的说法，“地坤界的宗门？不必在意，一些不入流的玩意。” 秦巧的看法也类似，比起连个中型宗门都够呛能拿出手的地坤界魔道，旁的那些大型、甚至超级宗门规模的魔门不更值得云朵了解？ 正如天环界主界四大超级宗门闻名遐迩，各大宗门知名度也不低，但你要问那些中型，乃至徘徊在中型及格线上挣扎的宗门……除非是“本地人”，或者相关人士，否则有几个能说得出名字的？ …… 雷池中央，一人一树的对话还在继续。 “……在下对那妖女并无半点情义，一直以来也恪守礼仪，保持距离。” 云朵注意到了严子濯自称中的微妙变化，这似乎表明，严子濯已经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他仍然以双手掩着面，未曾抬起头。 “事实上，”严子濯闷闷地说道，“在下有一位青梅竹马，与在下感情甚笃，更早有婚约，只待她不日晋升四环，我们便会完婚……” “那妖女伪装后的模样，只是一个姿色平平的普通女子，平日里也从未纠缠过在下……直到那妖女撕破伪装，高调述说她那所谓的‘情意’时，在下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眼见着严子濯的情绪又有失控的趋势，云朵平静地转移话题： “那妖女长什么模样？” 以后万一遇到了就顺手往死里整。 嗯，不杀，除非确认严子濯已经身死。 严子濯顿了一顿，随后，云朵的神识接收到了对方打包传递过来的信息，还挺全面，不止影像、声音，连简单的气息都有。 可惜，气息感应这种东西比较唯心，同样一个人，不同的修士去感应，得到的“感应信息”往往差距极大，参考价值不高。 “再说说地坤界其他的宗门。”云朵说道。 “是，前辈。” …… “目送”严子濯连背带抱带着五个孩子离去，云朵默诵几遍《清心灵诀》，重新投入按部就班的修炼之中。 又十几个四季轮回过去，这日，再一次狼狈地度过威力又有所增强的今年份的“天劫”，云朵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第六环，终于圆满。 接连默诵《清心灵诀》保持心境的平稳，云朵开始好奇，她所需要的“盛大的、清醒的死亡”，将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到来？ 或者说，它会到来吗？ …… 云朵没有失望。 躯体、神魂、灵力彻底恢复完毕的次日正午，云朵的神识观察到，有一朵血焰，完整版的正品血焰，自她“头顶”的虚空中落下。 在无比熟悉的被点燃的痛苦之中，云朵在脑内哈哈大笑起来。 …… 真正的血焰，力量层次属于七环，尽管云朵的火焰抗性几乎已经拉满，但六环与七环之间隔着天堑，因此，云朵这些年来更新进化出来的火抗，只是让她更加耐烧一些而已。 但这正是云朵所需要的。 盛大且清醒的死亡，外观上的“盛大”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云朵主观感受上的“盛大”，即云朵感受着自己慢慢死亡的过程。 这注定了云朵既不能死得太快，又不能半途失去意识，因此，云朵已经习惯了的“老熟人”血焰，便是最合适的。 整整九个昼夜轮回过去，在第九日的正午，云朵欣喜地拥抱死亡。 第104章 因为我想看 某个罕有人知的秘境，一池清澈的灵泉中，一尾小小的墨鲤离开半透明的卵壳，正式诞生于世。 死亡般的酣睡中，云朵醒来。 吐了口小泡泡，云朵在灵气充沛得惊人的清澈水体里随意游了一圈，努力将自己又强大了不少的神识探出体外——由于鱼苗的体型实在太小，云朵的神识甚至探不出身周一毫米。 对着四面八方的水体，云朵一本正经地神识传音询问道： “为什么又是鲤鱼？” 云朵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神识传音不会被听到，毕竟，连自己从未吐露过、只存在于脑内的修炼计划，那位不知姓名的存在都能够配合得分毫不差。 果然。 墨渍一般的黑色在清澈的水体中晕开，悠然构成一幅图画般的句子： “我想看鲤鱼跃龙门。” “……”无语许久，云朵试着讲道理，“说实话，我也很想看，但这只是外星球的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甚至连‘龙’这种东西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更别说‘鲤鱼跃龙门’了。” 墨渍般的黑色一缩一涨，构成了一个新的句子： “宇宙中，‘龙’确实是存在的，品种还挺多，这点毋庸置疑。” “……但我没有见过。”云朵说道，“《太虚观想法》看起来唯心，但它仍然是一部依托于现实的功法，而非单纯的空想。” 墨渍幻化的句子： “我明白，我也曾构建过一部类似的功法，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可……”云朵仍想辩驳。 “试试，失败了不亏，成功了赚翻。”墨渍般的黑色画道，“‘死亡’，‘新生’，‘轮回’，你这高环三主题，哪一个的意象获取都不容易，就当是提前积攒意象来源了。” “再者，还有比‘鲤鱼跃龙门’更加贴合‘进化’这个主题的意象来源吗？” “……”沉默许久，云朵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鲤鱼跃龙门”？ 即使没有“鲤鱼跃龙门”，自己的丰饶之道也不会存在瑕疵，此前她能够在拥抱死亡的刹那晋阶七环，便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我想看。”墨渍幻化道，“如同你随意扔出五百寿元，只为了看看男人到底如何生子一般。” “……”对此，云朵无话可说。 墨渍继续幻化道： “另外，与叶枯不同，对能够影响轮回的我而言，你的丰饶之道于我而言并无额外的价值。” “九环修士享寿万年，万年用完了，轮回里走一遭，就又是一个万年。” 那为什么……要如此帮助我修行？ 那一刹那，云朵连自己也理不清楚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墨渍几乎没有停滞地幻化道： “我说过，我想看‘鲤鱼跃龙门’。”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理由，那些理由，等你成功了我就告诉你。” “……”沉默片刻，云朵说道，“不够，只是这样的话，远远不够。” “连目标是否真实都无法确定的漫长的苦修，就算是对现在的我而言，也不是轻易就能够坚持下来的事情……我需要更加确定的标准，或者说，‘承诺’。” “‘承诺’啊……”墨渍般的黑色幻化道，“是我疏忽了。” “这样如何？” “以‘九’为准，若你一连九世都看不到成功的希望，‘鲤鱼跃龙门’之事便作罢。” “在那之前，我会提供给你一切我认为对此有所帮助的知识，辅助你达成这个目标。” “当你成功之后，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哪怕你想知道的是我所修的环之道的一切设计与修正细节。” “同时，我将满足你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只要我做得到。” 云朵再次沉默许久。 这些个“承诺”，条件好得让她发毛。 “不用想太多，我并无恶意。”墨渍“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大约是察觉效果不佳，墨渍又幻化道： “算了，我再透露一点。” “数百年前，我堪堪触摸到了十环的门槛，但这一点点触碰，远远不够。”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现在的我，很需要别人的经验来借鉴。” “但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来，天环界连一个新晋的九环修士都没有，更别说挑战十环的修士了……” “若要我给如今的天环界排一个‘最有可能晋升九环的修士’排行榜的话，那么排在第一的就是你。” 当今天环界唯一的一名九环修士的一顿猛夸，显然没能成功将云朵拍晕。 经过一番思考与权衡，云朵无奈地又绕回最开始的话题：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让我花费大量时间尝试‘鲤鱼跃龙门’？这对我的丰饶之道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没有其实也没差。” “因为我想看。”墨渍执着地幻化道。 “……”云朵瞪着眼，无语凝噎。 这天聊不下去了！ 第105章 魔渊尊者 无语良久，云朵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话题： “为什么是‘九’？” 墨渍幻化道： “我喜欢‘九’这个数字。” “……哦。” “对了，这个秘境与天环主界的时间流速比大约为八十几比一，你完全可以放心潜修。” “……明白了。”云朵无奈道。 停顿片刻，云朵又好奇地询问道： “那个‘天环界最有可能晋升九环的修士排行榜’……” 这一次，墨渍的变幻没有那么迅速，但最后还是显示道： “这只是我的主观排行，其实做不得准。” “第一是你，第二是你的师尊秦巧，第三是叶枯，第四是万象阁的大衍真君。” 云朵等待片刻，没有等到新的内容显示，忍不住追问道： “第五呢？” “暂时没有。”墨渍幻化道。 ……也就是说，在这位看来，整个天环界目前就四个修士有希望晋升九环？ “四个其实不少了。”墨渍幻化道。 对此，云朵有不同意见： “‘有希望’不等于‘能够’，通常最后真正落到实处的，远比‘有希望’的少很多。” “这么认为倒也没错，不过，我的标准本身就比较严格，最后四个全部晋升九环也不稀奇。” “另外，天环界修士众多，就算是我，亦做不到同时关注所有，看漏些人才几乎是必然的。”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云朵没有继续话题，堪堪踏入七环就立刻死回白板的她，其实远没有资格对天环众修指手画脚。 “魔渊。”墨渍幻化道，“魔渊是我的号，亦是我的道。” “……魔渊尊者？” “嗯。”墨渍继续幻化，“你没猜错，就是万年前正魔大战时期活跃的那个魔渊。” 云朵有些迟疑道： “但当时，我师尊告诉我……” 墨渍幻化道： “文心太嫩了，当时她窥看到的，只是我的万千身外化身之一。” “回想起那万象真人鼎盛时期，如我这般不擅长正面战斗的修士，一旦本体被逮到，那可是真的会被打死……真怀念当时随便做点什么都得千方百计地遮蔽天机、故布疑阵的时光啊。” 文心真君，万象阁上一代的八环太上长老，大衍真君的祖母，当年偶然窥看到赤日界魔门魔渊宫中存在一位九环修士的卜卦者。 万象真人，看名号就能猜出一二，乃是万象阁的创始人。 万年以前那场正魔大战，前后断断续续地共打了数千年，其中最为激烈的时期，正魔双方各有三名九环修士。 六名九环修士，按有记载的登临九环的时间排序为：魔渊尊者，万象真人，天心剑君，阎罗尊者，血刀尊者，五行尊者。 其中，万象真人、天心剑君、五行尊者属于正道一方，其余三人属于魔道一方。 按照云朵的师尊秦巧的说法，现在魔渊宫中暂不知名号的那位，是新晋的九环魔修，而非万年以前正魔大战时期的那位魔渊尊者。 但现在看来…… 云朵在心中默默地给万象阁那位文心真君点了个蜡。 ——事实证明，这位真君以仅剩的三百余寿元为代价窥看到的信息，其实是假情报，没有任何正面价值。 冒名的可能？ 没有必要。 都已经是九环修士了，这么做，只会显得掉价。 第106章 跃龙门 思索中，云朵又问道： “当年，那个巽风真君突然‘入魔’，和你有关？” “这个啊，等你完成‘鲤鱼跃龙门’，我就告诉你。”墨渍幻化道。 “……那个鱼年呢？” 墨渍一阵扭动，少了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等你完成‘鲤鱼跃龙门’，我就告诉你。” “……好，再见。”云朵叹了口气，果断“送客”。 ——目前这位魔渊尊者显然不会告诉她太多，还是先修炼。 “再见。” 墨渍般的黑色最后幻化出一个短句，随后淡去，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 修真无岁月，既然知道了所处之地是个与天环界主界时间流速不等的秘境，云朵便再懒得计算时间。 云朵所置身的灵泉，水体中蕴含的灵力充沛得不可思议，因此重修起来进展格外迅速，感觉没用掉多少时间，就已经五环圆满能够晋升六环。 这日，云朵从冥想修行中脱离，看了看自己不知不觉变得非常修长的身材，随后探出神识，对着周围清澈的水体神识传音道： “我变长了，长得像一条龙……这算是‘跃龙门’了吗？” 墨渍般的黑色凭空出现，扭曲勾勒出一句图画般的句子： “你觉得呢？” “……好，不算。”云朵叹了口气，又问道，“现在过去多久了？我是说秘境中的时间。” “约两百年。”墨渍幻化道。 “两百年……”云朵估算了一下，觉得这个进度还算喜人，“等我六环圆满再‘重启’，这样还能白赚一次晋升七环的经验。” “当然。” …… 开诚布公之后的第一世，云朵晋升六环，仅仅是鲤鱼身体变得修长，达成六环圆满用时三百多年。 第二世，晋升六环后，云朵的鲤鱼身体变得更加修长，达成六环圆满用时不到三百年。 第三世，晋升六环后，云朵的鲤鱼身体更进一步拉长，达成六环圆满用时约二百五十年。 第四世，晋升六环后，云朵从鲤鱼变成半鱼半蛇的怪东西，达成六环圆满用时约二百年。 第五世，晋升六环后，云朵从鲤鱼变成一条像鱼的蛇，达成六环圆满用时不到二百年。 第六世，晋升六环后，云朵从鲤鱼变成一条像龙的东西，达成六环圆满用时约一百八十年。 …… “我这算是跃龙门成功了吗？”云朵扭着修长的身体，对看似空无一物的水体发问。 “不算，顶多是鲤鱼王进化成暴鲤龙，离‘跃龙门’还差得远。”墨渍般的黑色幻化道。 “……你居然知道鲤鱼王和暴鲤龙。”云朵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这些年，天地网络上非常热闹，有不少宿慧者热衷于搬运故乡星球的文化，尤其是娱乐这一块。”墨渍幻化道。 “……”云朵觉得委屈，随即熟练地默诵起《清心灵诀》，强行驱散负面情绪。 …… 第七世，差不多还是暴鲤龙，达成六环圆满用时约一百五十年。 第八世，终于有了些云朵心目中龙的样子，达成六环圆满用时约一百二十年。 …… 第九世。 晋升六环的紧要关头，云朵不知怎么的突然脑袋一晕，随后眼前一阵绚丽的金光涌动，差点将她的眼睛连带着神识一块闪瞎。 思维一片空白，时间仿佛被放慢了百倍，千倍，万倍。 无比璀璨的金色流光翻涌着，转瞬间便淹没云朵的意识。 …… 不知过去了多久，金光如来时一般，毫无征兆地尽数退去。 云朵愣愣地坐在氤氲着白色雾状灵气的清澈灵泉中，好半天都没能回神。 “你成功了。”有个声音仿佛从云朵的心灵深处响起，对她说道，“‘九’果然是个好数字。” “……”云朵茫然地抬起双手，愣愣地看着，双眼半天没能聚焦。 几分钟过去，云朵突然将脸埋进双掌之中，猛地一头磕进水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嚎啕大哭。 第107章 理智可以不要，三观还是得有的 不顾形象地、尽情地宣泄一通，云朵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终于有精力仔细观察自己现在的模样。 容貌、身形与第二世死去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上多了两件“装饰”。 头顶顶着一对分叉的墨绿色犄角，后腰处拖着一条墨绿色的龙尾，尾长约等于云朵算上犄角的身高。 e…… 云朵满心新奇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尝试着晃了晃，又晃了晃。 ……好可爱！ 深受最初那一世故乡的文化影响的云朵，差点被自己的龙尾巴萌翻。 抱着自己乖顺盘起的尾巴蹭了又蹭，云朵满心欢欣。 不愧是“鲤鱼跃龙门”！不愧是“龙”！ 整整九个轮回将近两千年的苦修，终于结出甜美的果实。 在云朵的心目中，龙应该有两个形态，一个是本体龙形，一个是人形，而如今云朵所化的龙，也确实得到了在两个形态之间自如切换的能力。 除此之外，云朵还认为龙应该天生就会飞，于是现在的云朵，真的得到了如呼吸般刻入本能的飞行能力。 再之外，没了。 理论上，云朵这条鲤鱼所化的龙，还应该拥有御水的天赋能力才对，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对此，云朵并不感到沮丧，反倒觉得有几分庆幸。 ——御水之能与她的丰饶之道风马牛不相及，真要多出来这样一个能力，反倒会让她的环之道出现一丝微小的瑕疵。 如今这般近乎于白板的龙躯，才更加符合云朵的期待。 确认过自己的状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云朵抱着盘起的尾巴放松地后仰，躺倒在氤氲着淡薄雾状灵气的灵泉水体表面，随着水波载浮载沉。 “你说过，我成功之后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云朵开口，轻声对着空气说道。 ——在此前大哭大笑、大吼大叫的尽情宣泄中，云朵已经顺便重新学会了如何掌控人形的声带与肢体。 “是的，我说过。”仿佛来自云朵心灵深处的“声音”温和地说道，“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以及一个愿望。” “你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干掉叶枯？”云朵试探性地说道。 魔渊尊者默然片刻，无奈道： “这个不行，换一个。” “为什么不行？”云朵好奇地问道。 虽说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但真正被拒绝时，云朵还是感到有一点失望。 “如我们这样的非战斗型环修，虽说价值体现不在战场上，但也不能真的一点对付敌人的能力都没有……叶枯，对你来说会是很好的‘导师’。”魔渊尊者解释道，“若你能干掉他，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对敌这一方面，你就算是毕业了。” “当然，如果你坚持，我也可以立马去干掉他，但这样一来，你的‘敌人’就只能是我了……你也不想要这样的超级地狱难度？” “当然不想！”云朵脸颊鼓了鼓，“所以说，为什么我非得要有个‘敌人’不可啊？”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培养你呢！我教导的弟子，不可以是个不懂得坑掉敌人的傻白甜。” “……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师尊的。” “这个无所谓，但你接受过我的教导，这是事实。” “……”云朵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不过…… “叶枯可是八环修士，算上提前量，我也才初入七环……再者，魔门那边八环修士不少，换成其他人不行吗？”云朵不解道。 “长生太过诱人，换成其他人，等你真正晋阶高环，估计随便放出点儿风声，就会有人替你代劳了……这样根本起不到锻炼的作用。” “难道是叶枯就不会有人代劳了吗？” “当然不是，不过，叶枯那小子保命手段多又够阴，没那么容易死掉。” “……好。”云朵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看起来，你是真的非常讨厌叶枯啊！”魔渊尊者略带调侃地说道。 “苦难使人成长，但制造苦难的人不配也不应当得到感激。”云朵冷然道。 “按照这个逻辑……难道我不是给你制造苦难的人吗？”魔渊尊者好奇地问道。 “……就目前已知的信息而言，你顶多是将我塞进一个艰苦的修炼场，且不功成不给出去。”云朵抿唇道，“理智地说，这并没有恶劣到能够被称之为‘苦难’的地步。” “‘理智’。”魔渊尊者低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随即浅笑道，“有的时候，抛却理智会活得更加轻松。” 云朵翻了个白眼，嗤笑道： “理智可以不要，三观还是得有的……这是两回事。” 魔渊尊者浅笑着，略过这个话题，再次询问道： “那么，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第108章 所谓的赌约 眼见着直接干掉叶枯无望，或者说，不适合许愿干掉叶枯，云朵果断提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第二个愿望： “那就，没事别折腾隐仙宫和云氏。” “就这样？” “就这样。” 云朵没打算要求更多。 这种没有任何约束、全凭自觉的口头承诺，提的时候不论多么正经严谨，回头真遇到了事，该怎样还是怎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定得宽松一些。 ——说不定人家觉得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反而更愿意遵守呢？ “好，那从现在起，我没事就不折腾隐仙宫了。” “……你这话说的，难道之前真在折腾隐仙宫？” “倒也算不上折腾，只是一点小小的恶作剧罢了。” “……是什么？” “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你就知道了，现在就先保留住这一点点未知带来的惊喜。”魔渊尊者愉快地说道。 “好……”云朵没有坚持。 ——魔渊尊者表现得再和善，也不代表云朵能够随便造次。 话题进入下一轮，云朵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那个巽风真君的事……” “巽风啊，他‘入魔’与我有关，袭杀你的行为与我无关。” “能具体说说吗？” “当然。” “当年，文心偶然窥探到我的一具九环身外化身，误以为我是一名新晋的九环魔修。” “她很勇敢，明知不是对手，仍然隐蔽地向我递来消息，表示想与我对赌一场。” “对赌的内容很简单，一是她不会入魔，二是我培养的魔门修士不会以正道修士的身份晋升至八环。” “若是她入魔，或者我培养的魔门修士以正道修士的身份晋升至八环，那么便是我赢，否则便是我输。” “在赌约尚在持续之时，我既不能入世，亦不能公开自己的存在。” “文心这边，禁止事项同样有两条，一是除去赌约继承之时，不能透露赌约的存在；二是不能透露我暗中培养的魔门修士与我的关系。” “毕竟，当年万象真人留下的九环环器‘万象森罗’不论是找人还是扒马甲都挺犀利的，我暗中培养几个潜力股也不容易，随随便便就被天环联盟制裁掉的话，挺没意思的。” “另外，若在赌约分出胜负之前，文心便先身死，那么，将由她指定的继承者来继承这道赌约，再往下顺延同理。” 沉默片刻，云朵试探性地解读文心真君的本意： “献祭流封印？” “不，她只是想拖延时间，然后寄希望于正道及时出个九环修士……好，‘献祭流封印’这个说法很贴切……近些年，天地网络上出现的部分网络用语确实挺有意思的。” “……”赶在委屈再次上涌之前，云朵强行转移注意力，“于是，文心真君寿元耗尽身死后，巽风真君继承了这道赌约，并且入魔输得一塌糊涂？” “是这样的。” “他有指定继承人吗？” “没有，他没来得及。”魔渊尊者道。 “……但其实，在巽风真君入魔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赢了。” “事实上，远在文心找上我定下这道‘献祭流’赌约之时，我就已经赢了。”魔渊尊者愉悦地笑道，“她明知自己寿元没剩下几天，却还定下这样的赌约……” “那时候的她，已然在‘九环魔修’带来的压力下入魔，甚至不惜牺牲宗门未来的支柱之一，只为了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正道及时出一个九环修士’的可能。” “她也不想想，八环全被祸祸掉的话，哪来的九环？” 第109章 ……啊？ “相比之下，”魔渊尊者说道，“她的孙女，当时还是个小姑娘的李素心都比她看得清。” “李素心？” “万象阁大衍真君的本名。” “哦哦！不过，不是说不能透露赌约的存在吗？” “文心这头不能透露，但我这边没有这个限制啊！” “另外，赌约有个漏洞，只要双方谁都没有正式确认‘胜负已分’，那么赌约附带的契约就会一直持续，直至因为缺失一方而自动失效。” “……所以，大衍真君意识到这个赌约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巽风从文心手中继承下赌约的时候，大衍尚且人微言轻，虽然靠着理性思考察觉到赌约其实既没有胜算也没有实际意义，并且极力阻止，但她当时确实没有发现‘胜负已分’的事实……后来她发现了，但也晚了，巽风入魔已深。” “巽风真君很久之前就已经入魔了？”云朵有些讶异。 “呵呵……”魔渊尊者低声笑了一阵，呢喃道，“我之道，名为魔渊，此魔渊，是红尘之渊，亦是人性之渊。” “我本不欲欺负小辈，奈何文心非要拿‘入魔’来与我对赌……” “既如此，我也只能如她所愿，试一试他们的道心有多么坚定了。” “……”云朵一时哑然。 片刻后，她询问起另外的事情： “巽风真君之所以袭杀我，是因为认定我是你‘暗中培养的魔门修士’？” “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为什么？”云朵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再怎么算，我也应该是叶枯那一挂的……” “大概是因为白玉莲心。” “白玉莲心？那不是莲心阁的传承环器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云朵更加迷惑了。 “莲心阁的创始人，是我的身外化身之一，他所行名为莲心之道，临终时留下的八环环器名为‘白玉莲心’，而你的生父，池清，修炼的也是莲心之道。” “叶枯在池清的神魂中化生出了一颗心莲子没错，但在术法完成的刹那，那颗心莲子其实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池清一身修为确实被夺，但七环修士神魂的特异不会因此就消失。” “凭借着神魂的特异，以消耗神魂为代价，池清将那颗心莲子炼化成了一件小号的白玉莲心，这小号白玉莲心虽然只有七环，但单论神异的程度，不比大号白玉莲心逊色多少。” “……但这也不至于让巽风真君将我认定成你暗中培养的魔门修士？” “至于的。” 魔渊尊者又笑了。 他说： “因为池清也是我的身外化身之一。” “……” “…………” “………………” “啊？？？” 云朵傻眼。 “我之魔渊，是红尘之渊，亦是人性之渊。”魔渊尊者悠悠然道，“这样的我，化身万千入红尘，以不同的视角体验人生，品味人情，很值得惊讶吗？” 足足缓了好半天，云朵才深吸口气，颇有几分艰难地说道： “不奇怪……但我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也是人之常情……你的接受能力已经算是高的了。” “……”沉默片刻，云朵又问道，“那‘鱼年’呢？他是因为什么？别跟我说他也是你的身外化身？” “他啊，他不是。”魔渊尊者说道。 没等云朵松一口气，魔渊尊者又道： “他的神魂，是我的造物。” “数百年前，我触摸到了十环的门槛，而他，便是我的成果之一。” “……”云朵彻底无语了。 “顺便一提，那个孩子之所以对你特别，是因为冥冥中感应到了‘我’，也就是那颗小号白玉莲心的气息。” 第110章 爱与和平？ 抱着尾巴哑然半晌，云朵重新整理思绪，随后问道： “炽阳仙君知道这件事吗？” “那个如今叫做‘鱼年’的孩子的神魂，在被我创造出来之后，正常地入了轮回……他如今，与常人并无区别。” “炽阳与鱼年父子两人，原本并不清楚鱼年与我的因果，但巽风突如其来的过激行为让他们意识到异常，多番探查后，他们先后知晓了真相。” “有意思的是，这父子两人迄今都互相认为对方既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知道真相。” 说起来别扭，但实际上……更加别扭。 云朵光是想象那个言情肥皂剧一般纠纠结结的剧情，胃部都开始幻痛起来。 从水面上坐起身，摇了摇头赶走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的可怕场景，云朵转而询问道： “那叶枯呢？他知道他念念不忘的大师兄其实是你的身外化身之一吗？” “他当然……不知道。”魔渊尊者回答道，“叶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内心纯粹，自有一套行事规则，不被普世价值观所束缚。” “说到底，不就是个没有道德、极端自我的超级混乱邪恶么！”云朵忍不住吐槽道。 人性之复杂，远不是一个简单的阵营九宫格所能够呈现，但只是用来粗略地划分人群的话，至少在云朵看来，它还挺实用的。 “嗯，确实。”魔渊尊者说道，“但不可否认，如他这样的人，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得看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云朵如此想着，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道： “回头我打算返回隐仙宫，到时候我能透露与你有关的情报吗？” “可以，你随意。”魔渊尊者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就算你将了解到的有关于我的一切都在天地网络上公开，我也不会介意的，反而还有点儿期待。”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云朵愣了一愣，随即释然。 如今的天环界，唯有魔渊尊者一个九环，他理所当然无所畏惧。 不过…… “既然期待，为什么不自己去做，或者让手下去做呢？”云朵不解地问道。 “主动去做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魔渊尊者回答道，“比起精心谋划的收获，现在的我，更喜欢偶然与未知带来的惊喜。” “……虽然大概能猜到原因，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 “如你所想，玩腻了。” “……” 哑然片刻，云朵略显委婉地询问道： “我可以知道，你那些身外化身，有哪些在历史上比较着名吗？” “挺多的，不过最着名的，应该是天环联盟初代盟主。” “……” 顶着一脸不解的表情沉默许久，云朵犹豫着问道： “我不明白，当年那场正魔大战，为什么胜利的是正道？” 这一次，魔渊尊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云朵实话实说，停顿片刻，她语带调侃地报了一个自认为最有喜感的答案，“总不可能是因为爱与和平？” “e……”魔渊尊者沉吟片刻，语气玩味地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是呢？” “……” “…………” “………………” “啊？？？” 第111章 和平的理由 “哎，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 “不逗你了。”魔渊尊者一敛语气中的调笑意味，“真正的原因是，这么多年来，魔道主流始终信奉着弱肉强食、个人武力大于一切的丛林法则，比起脚踏实地发展建设，他们更热衷于掠夺。” “从一个文明的角度来说，以这样的魔道为主导的话，潜力实在是堪忧。” “我之魔渊，是红尘之渊，亦是人性之渊。” “红尘百态，战乱乃是其一，理论上，乱世之中绽放的人性之花最为绚丽——不论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但看久了难免觉得单调、腻味……” “相比之下，你不觉得如今这百花齐放的样子更为有趣吗？” 消化片刻，云朵不解地询问道： “如果你想的话，改变魔道主流观念应该很容易？” “是很容易，但现成的正道势力就摆在那里，我何必费那个劲呢？” “……这倒是。” “总之，我，以及天环人的运气都还不错。” “我所行魔渊之道，需要乱世来成就，恰好我便出生、成长在战乱的时代……若非如此，为了在环之道上走得更远，我早晚会主动掀起战争。”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吗？” “不需要了。” “我已经九环圆满多年，晋升十环，需要的不是获取新的意象，而是将过去九环的意象统合为一……这个过程只能靠自己，顶多参考借鉴他人的成功经验。” “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暂时没有了。”云朵说道。 如今的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至于趁机询问更多的隐秘…… 说实话，她知道了又能如何？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这样一位存在的岁月几乎与当代天环文明的历史等长的大爷，人不主动搞事就谢天谢地了。 ——就算人想要搞事，如今的天环界也无人能够奈何他。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问问叶枯的弱点呢？”魔渊尊者语气听起来有些诧异。 “叶枯的弱点？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云朵对此倒是淡定，“就算真的有，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魔渊尊者秒答。 “……我早就想说了，明明你的‘读心’能力远比叶枯那家伙还要离谱……”云朵终于没忍住吐槽的欲望。 “生活要有仪式感。” “……你说得对。” “那这次就先到这里了，记一下我的天地册号码，回头还想知道什么再联系。” “好。” …… 夕城，东洲西海岸最大的港口城市，东洲与中洲之间的洲际传送阵集群便建设在这里。 眼前一黑又一亮的功夫，还没来得及体会到更多，久违的闹市嘈杂人声便扑面而来，让云朵恍惚在了原地。 再繁华的闹市区里也难免有几条少有人迹的偏僻小巷存在，云朵被魔渊尊者送到的位置，便恰好是这样的一条小巷。 毕竟是修士云集的大城市，小巷左右两边的民宅建筑看着逼仄，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至少以云朵几经强化过的灵敏嗅觉而言，并未闻到什么难以忍受的异味。 第112章 当身无分文时…… 走出不算长的狭窄小巷，站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云朵又恍惚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按捺下不管不顾地大吼一声“我馒头仙子又回来了！”的冲动，顶着路人或隐晦或直接、意味各不相同的视线，抱着尾巴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有一说一，这么一条比身高还长的尾巴，真的挺麻烦的，走在路上，怎么翘都感觉很奇怪，拖在地上更加不成…… 云朵现在身无分文，全身上下只有一套鳞甲化作的墨绿色裙装，暂时没有手段联系隐仙宫，不过这不是问题，如夕城这般繁华的枢纽城市，隐仙宫旗下的各大商行必然不会放过，云朵只需要挑着气派的商业街走，总会遇到那些商行的铺面。 …… 刚走过小半条街，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几步凑到云朵侧前方几步的距离，姿态语气很是客气地询问道： “前辈可需要向导？在下何安，自小在这夕城长大，对夕城各处不说了如指掌，也是耳熟能详……” 云朵见此，不由得停下脚步，想了想，她略显为难地说道： “我现在身无分文……你接受生机或者洗经伐髓的机会付账吗？” 之所以不提寿元，是因为云朵看出来，对方只是个未觉醒的普通人而已。 对于普通人而言，就算一辈子坚持养生，也往往活不到寿元耗尽的时候便会因为机体器官的老化而死去，在这种情况下，生机反而更加实惠。 况且，只是带个路而已，不至于。 云朵的回答显然不在何安的预料之中，他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礼貌得体地回答道： “当然可以！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向导工作而已，前辈看着给就是。”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夕城人，且吃向导这碗饭多年，何安对妖修的情况略知一二，眼前这位前辈，怕不是才刚从哪个秘境里化形出来…… 能够化形的妖修，据说最低也有五环…… 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了仍然没能觉醒始环的倒霉蛋而已，最少五环的修士，指缝里随便漏点儿什么东西下来，对他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运气好点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况且，听听人家说的是什么！ 生机！洗经伐髓的机会！ 说不定他这一抓住机会，就始环觉醒了呢？ 就算最后一场空，他也没亏什么，只是一趟向导工作而已，反正家里人早就不指望他什么了，饿不死自己就行。 心念电转间，何安计算清楚得失，脸上挂着的营业性微笑越发得体。 云朵一听，本就颇佳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你知道本城最大的机巧商行怎么走吗？” 机巧商行，正是自家师尊秦巧所属的派系“机巧宫”下设的商行，专门经营包括秦巧在内的机巧宫门人弟子的发明创造，偶尔兼营一些其他派系隐仙宫弟子的创意。 ——派系的弟子不等于派系主事人的弟子，云朵对此清楚得很。 “当然！”何安信心满满地说道，随即表情略显为难，“本城最大的机巧商行在城中心的夕城大街，那边距离这里有些远，以在下的脚程大约得走两个小时……” 天环界大部分城市都实行飞行管制和移动限速，虽不至于以普通人的脚程作为标准，但也快不到哪里去，除非走城内传送阵。 但传送阵这种东西，资费向来不便宜，不是何安负担得起的。 ——何安自己倒是不介意走上几个小时，但他担心这位妖修前辈没有那个耐心…… 第113章 出租车 听到何安的话，云朵眨了眨眼，目光转向街道中间不时往来、偶尔有几辆挂了“出租”标识的交通工具。 那些交通工具造型、体积酷似云朵最初那一世时的小汽车，但没有轮子，凭空悬浮在离地约一巴掌高的地方。 注意到云朵的目光，何安适时介绍道： “那些灵器名叫‘悬浮车’，是百年前新兴的宗门‘高达山庄’的主打产品。” 高达什么？什么山庄？ “……”原本还挺感兴趣的云朵一脸懵。 显然，云朵的表情让何安误会了，他轻咳一声，略显羞赧地说道： “近些年，夕城的‘出租车’业务发展势头旺盛，资费也还算便宜，但那毕竟是灵器，在下只是个讨口饭吃的普通人，实在是……”出不起车资。 真要掏家底的话，何安当然出得起，但这不是没带在身上吗？况且那样一来，“投资”的风险对他而言就太大了…… “……哦，这样。”云朵敷衍地点点头，收起脸上的惊诧。 汽车、悬浮车什么的，当然不至于让云朵大惊小怪，但那个“高达山庄”…… 算了，仔细想想，撇除最初那一世残留下来的某些奇怪印象，理性而言，“高达”二字，其实只是个有点俗但寓意还不错的名字…… 是的，应该就是这样。 云朵勉强说服了自己，随后对何安道： “拦一辆‘出租车’下来，然后和司机商量下能不能以‘生机’代替银钱。” “好嘞！前辈稍等。” 何安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随后靠近街道中间的‘器行道’几步，瞅准时机挥手拦下了一辆车身上有“出租”二字标识的悬浮车。 被何安拦下的出租车司机是个外表中年模样的男子，听了何安的说明与请求，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为难。 不用何安特地说明，云朵也知道这一单显然没能成交。 没等何安正式告别这位出租车司机，斜刺里一人突然急吼吼地杀出来： “我我我！我有车！我接这单！” 云朵、何安与那位中年司机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扮极为鲜艳骚包的的青年男子正步伐匆匆地挥着手向这边跑来。 青年男子跑到近前，用着与其装扮格格不入的彬彬有礼姿态自我介绍道： “鄙人张小明，夕城一闲人，前辈若是不弃，小明愿为前辈分忧。” 先不提“小明”这个充满槽点的名字，云朵注意到，不远处一座装修不错的茶楼门口，有一群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青年男男女女，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更准确地说，是看着自称张小明的青年男子。 张小明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刺人的视线，也没等云朵回应，自行走到路边空处，手一挥，一辆装饰华丽的敞篷四座悬浮车便凭空出现在那里，稳稳当当地悬浮在离地巴掌高的地方。 张小明上前几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期盼的看着云朵，殷勤地邀请道： “前辈，请？” 云朵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不远处那群男男女女的目光，矜持地点了点头： “那便有劳张小友了。” ——以云朵现在的年纪，就算不计入在秘境中的那些年，喊一句“小友”也不会委屈了不到中环的张小明。 第114章 说好了一起吃喝玩乐，你却…… 在敞篷悬浮车的副驾驶座上坐好，云朵见何安犹豫着不敢上车，遂一招手示意对方道： “跟上。” ——云朵很好奇，她的新馒头术法对普通人到底能够起到个什么效果，难得有只小白……咳，难得有个合适的测试者主动送上门，她当然不愿意轻易放过。 何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悬浮车车主的脸色。 察觉到何安的视线，一身公子哥派头的张小明友善而矜持地露出一个微笑，并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何安轻吸一口气，上前拉开悬浮车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确认两位乘客都已经坐稳，张小明双手握着方向盘，输入灵力探入神识，启动了悬浮车。 …… 茶楼前。 一众打扮新潮的男男女女一脸懵逼地看着无比熟悉的悬浮车以堪称“乖巧”的速度开走、远去，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了，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小明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青年男子迷茫地喃喃说道，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 “不知道……”男子旁边一个女子下意识地回道。 “……” 几人一阵沉默。 突然，有一个女子闷闷地说道： “……说好了一起吃喝玩乐当个纨绔闲人，结果这家伙居然一逮到机会就努力上进……” “……”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气氛比之刚刚的迷茫，显得格外沉闷。 好半晌，一青年男子满脸不解地开口： “可是，客串出租车司机和上进有什么关系？” “……” 众人仍旧沉默，但气氛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片刻后，有人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当然没关系！嗯，我突然想起来父亲让我今天早点回家，说是有事交代……我先走了。” “啊，我也是！我姐姐……” “我爷爷……” “我曾祖奶奶……” “……” 很快，茶楼前的男男女女纷纷散去，只剩下开口询问客串出租车司机和上进有什么关系的青年男子独自站在原地，一脸迷茫。 …… 行驶中的敞篷悬浮车上。 云朵抱着自己盘放在双腿上、尾巴尖儿无意识摆动的长尾，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我刚才看到了几个普通人司机……这悬浮车，有普通人也能够驾驶的版本？” “正如前辈所言。”张小明回答道，“悬浮车的操作方式分为机械、灵力、神识三种，其中，机械操作是面向普通人的。” “只要经过一定的训练，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自如驾驶悬浮车。” “当然，比起最高级的神识操作，机械操作的灵活性和便利性都远远不足……晚辈这辆车，因为晚辈的个人喜好，三种操作方式都有，前辈若是感兴趣可以试试。” “不必。”云朵摇头拒绝。 不论是哪一世，云朵都不是个爱车人士，车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只是个交通工具，在曾经持有过飞行法器和八环飞舟的情况下，云朵实在很难对低环灵器悬浮车产生多少兴趣。 “比起这个，你们想好选什么当做报酬了吗？”云朵又问道。 第115章 成则海阔天空，败则枯骨一具 “晚辈也能选吗？”张小明一脸的惊喜不似作伪。 “当然。”云朵一脸理所当然地给予肯定。 ——小白……咳，测试人员当然是越多越好！ “那晚辈选洗经伐髓的机会！”张小明毫不犹豫地说道。 云朵早有所料地点了点头，转而询问后座一直很安静的何安： “你呢？” “在下也选洗经伐髓的机会。”何安显然早已做好了决定。 “我明白了……我有一个术法，效果是给受术目标添加一个持续一定时间的‘状态’，状态持续期间，受术目标躯体新陈代谢功能大幅加强的同时，将获得一定的自我更新与进化能力。” “理论上，这‘自我更新’与‘进化’的效果，会受到受术目标的意志影响，从而令躯体向着其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悟性与意志足够的话，甚至能够解决环染失败\/失误这种近乎于无解的情况。” “但凡事皆有代价，这个术法拥有极高潜力的同时，风险也奇高无比，一个不好，甚至会导致你们的躯体产生可怕的畸变。” “这样的风险，你们确定能够接受吗？” 云朵详细地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新馒头术法的效果，随后再三确认道。 一片沉默。 云朵所谓的“洗经伐髓的机会”，显然和张小明、何安两人事先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云朵耐心等待着两人的答复，没有开口催促。 测试术法详细效果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受术者自愿才好。 ——新馒头这个术法，用好了能够量产躯体资质上的天才，云朵犯不着到处树敌和自己过不去。 凝滞的气氛中，何安突然开口，眼神决然： “我能接受！” 与其一辈子都在底层如蝼蚁般忙忙碌碌只为了一口吃的，不如抓住这个机会拼一把，成则海阔天空，败则枯骨一具。 据说，按照天环联盟的统计，普通人群体中，十六周岁之前始环觉醒的概率为一半，而过了十六周岁，始环觉醒的概率便会大幅度降低，且就算侥幸觉醒了，往往也一辈子都无法晋升到三环…… 在大部分情况下，一环、二环的修士，能力与普通人其实并未拉开太大的差距，但再小的差距也是差距，况且，那些上天入地、无比强大的高环，哪个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从低环爬上去的？ 连始环觉醒都做不到的话，再怎么挣扎，也只能是“蝼蚁”、“劣等人”…… 虽然天环联盟三令五申地强调禁止这类歧视，但若无歧视，又何必强调不得歧视？ 已经二十八岁了却始终盼不来始环觉醒的何安，太清楚个中滋味了。 与其一辈子活在亲族邻里的怜悯\/漠视\/轻蔑中，何安愿意赌上一切拼一把。 ——正常情况下，何安其实不会如此冲动，但张小明这位富贵公子哥不顾形象的强势抢单行为，潜移默化间，便让何安对遇到云朵这件事的认知与印象，从“可能是个机遇”一路升级强化成了“一定是个机遇”…… 第116章 他也想成为其中之一啊！ 云朵不清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何安心中究竟闪过了多少思虑，她只是平静地颔首，随后询问一旁的张小明： “你呢？” “我……”张小明本想说他当然也能接受，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犹豫起来。 仔细想想，他今年恰好百岁，三环修士寿一百五十，还有几十年可以享受…… 吞下到了嘴边的豪言壮语，张小明正想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表达自己的退缩之意，脑海中却不知怎的，闪过了一幅本以为早就被他扫入记忆垃圾桶的画面。 那是他那位前未婚妻的娇俏容颜。 其后接踵而来的，是他与那位前未婚妻相识、相处、分别的一幕幕。 其中，有张小明偶发善心，随手从乞丐堆里捡了个又黑又瘦的小不点收养的画面； 有小不点长开之后，羞涩地对自己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画面； 有花前月下，年轻男女海誓山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画面； 有未婚妻晋升四环的次日，理直气壮地要求退婚，说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唯有来世当牛做马再报的画面…… “……” “{哔——}！”张小明满头黑线地爆了句粗口。 “？”云朵诧异地侧目，连无意识摆动的尾巴尖儿都停住不动了。 回过神来自己在无意识中做了什么，张小明慌忙解释：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针对前辈的意思！我、晚辈只是一不小心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真的！前辈您——” 眼见着悬浮车行驶轨迹开始发飘，云朵连忙打断： “行了，我信，好好开车！” 虽然她不惧车祸所能制造的那点儿伤害，但毕竟是个耽误时间的麻烦。 “是！多谢前辈宽宏大量！”张小明松了一口气，车辆行驶随之重归平稳。 多了这么一下打岔，张小明因为意料之外的风险而退却的勇气与冲劲倒是又一次涌了上来。 并非仍对那位前未婚妻念念不忘或是怨念难消，而是，这些前后对比惨烈的回忆，又一次提醒了张小明修为的重要性。 张小明家中父母恩爱，教养子女有方，他这长子虽然不争气，却也从未被冷落过，只是，每逢家庭聚会时，弟弟妹妹们互相交谈彼此又有些什么进步、遇到过什么趣事时，那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真的、真的非常想要成为其中之一啊！ 再转念一想，他张小明享受了几十年，对普通的吃喝玩乐已经差不多失去了兴趣，更多的，受限于修为与家教，他尝试不了也不会去尝试，后面几十年的生活，完全是可以预见的无聊，因此，万一真的出岔子畸变成怪物被人道毁灭了，他其实也没亏多少…… 念头至此，张小明下定了决心，毅然道： “前辈，我也可以接受！” “很好！”云朵满意地点了点头，“趁着还在路上，我再稍微解释一下。” “我本是隐仙宫的弟子，一遭身死转世投胎成妖修，这会儿好不容易修成人形脱离秘境，便忙着回来投奔前世的恩师。” “我与你们提到的那个术法，因为是在秘境之中修成，在此之前其实从未在除我自己之外的活物身上使用过……当然，只要你们能够熟练应用《清心灵诀》，尽可能地避免心态大起大落或是沉迷于妄想，最基本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等下到达目的地后，我会将术法埋入你们的体内，尽可能让它的效果缓慢释放以确保你们的安全。” “到时候，你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从此与我两清，你们不必向我汇报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变化，我也不会主动打探。” “二是，保持联系，你们有义务如实向我汇报身体的变化，好处是，出了岔子我会尽力救助。” 以及搭上隐仙宫这层关系。 后面这一点，云朵没有提及。 她这一番回归，理论上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实际会不会出幺蛾子，她真的不自信…… 第117章 秘境中的年岁不算数非常合理！ “我选二！”张小明毫不犹豫地说道。 开玩笑，他之所以成为纨绔闲人，是因为晋阶无望，可不是真的无能……呃，好，至少在社交方面，他并不无能。 “我也选二。”何安紧随其后说道。 作为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向导，何安自问一穷二白，没有任何秘密值得被窥视。 云朵点点头，随后说起别的话题： “今年是天环历多少年了？” “前辈，今年是天环历年。”张小明回答道。 也就是说，现在距离自己第二世死亡的时间点才过去一百四十一年…… 云朵第二世时，出生的年份恰好是年，因此她对自己的“年龄”总是记得特别清楚，毕竟忘记自己年龄时，只要将当前年份简单地减去一万零一就可以了。 e…… 好，决定了！ 在秘境中经历的那些年岁不算数，今年自己二百零九岁！ 云朵沉吟片刻，欢天喜地地做下决定。 六环，七环有望，二百零九岁，自己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云朵的心情值再次上升。 旁边，张小明表情严肃地看着前方，假装专注于汽车驾驶，后座上的何安则认真地看着路边的风景，仿佛从未从后视镜中看到点什么。 习惯性地自顾自沉浸进内心世界里，片刻后，云朵想起来旁边还有人，于是无事发生般又问道： “这一百五十年来，天环界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吗？” “大事自然是有的，还挺多，不知前辈更想听哪一方面的？”张小明随口问道。 云朵想了想，道： “世界格局方面的，特别是和魔修那边。” 张小明点了点头，略一思索，简略地说道： “一百四十三年前，赤日界的枯叶魔君几乎统一了赤日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动作。” “一百四十一年前，万象阁太上长老巽风真君入魔，突然袭击五行门炽阳仙君之子烛火仙君和隐仙宫机巧灵妙仙君首徒无忧仙子，随后陨落。” “等等！巽风真君陨落了？怎么陨落的？” 云朵嘴上诧异地询问，心里想着的却是当时自己询问魔渊尊者巽风真君有无指定赌约继承人时，魔渊尊者“他没来得及”的回答。 当时她没有细想，后来则下意识地认为巽风真君来不及指定赌约继承人，是因为赌约胜负已分，却没想到巽风真君竟是直接陨落了…… ——果然，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和平的修真界，本质也非常危险，就连八环修士，也是说陨落就陨落。 云朵默默修正被“当今天环界最强十一人”的说法潜移默化影响导致的思维定式。 另一边，张小明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位大约是在秘境里待久了导致社交属性有些不及格的前辈内心的复杂，见怪不怪地解释道： “据说是因为违反了某种契约而当场暴毙……当时五行门的炽阳仙君、隐仙宫的九玄仙姬和机巧灵妙仙君都在现场，天环联盟总部那边也开着直播。” “什么契约这么厉害？竟然能让八环修士暴毙？”云朵敷衍着问道。 “不清楚……猜测有很多，但不论是天环联盟还是万象阁，对此都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张小明表情有些遗憾地说道。 第118章 天环第一宗门花落谁家？ “毕竟是八环修士，大概涉及了什么隐秘。”知道大概真相的云朵对此兴趣缺缺，“比起这个，十一位八环修士突然陨落其一，后续影响应该很大？”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 “理论上？应该是？”云朵不解。 “大概是晚辈层次太低的关系，这件事的后续……说实话晚辈没看懂。”张小明实话实说。 “哦？”云朵好奇地挑眉。 “巽风真君入魔，随后陨落，在这个过程之中，隐仙宫的机巧灵妙仙君首徒无忧仙子身死，事后，隐仙宫虽然在商业往来中没少给万象阁使绊子，但这种程度的反击，与太上长老首徒无故被袭杀这样的大事似乎不太对等……” 对此，云朵并不惊讶。 在“赌约”已经终结，一切约束条款自然失效的情况下，万象阁为了自身的利益，势必会在小范围内公布“赌约”的存在。 为什么是“小范围”？ 因为在天环联盟并无九环修士坐镇的前提下，九环魔修的存在一旦公开，必然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 “除此之外呢？”云朵又问道。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就是五行门和万象阁的第一宗门之争了。”张小明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困惑，“但这两大超级宗门互相竞争天环第一宗门的宝座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似乎不能算成是巽风真君陨落造成的影响。” “哦……所以谁赢了？”云朵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嘿嘿~前辈您一定想不到。”张小明神秘地笑了笑。 “一定想不到？”云朵挑眉，略一思索，自信满满地说道，“无论是五行门还是万象阁谁第一，都不值得惊讶，而万剑宗受限于宗门发展偏科的事实，综合实力很难被认同，因此，目前的天环第一宗门是……隐仙宫！” “前辈果然眼力非凡！”耍宝不成，张小明脸上却不见一丝尴尬，泰然自若地吹捧道。 “宗门排行看的是综合实力，而隐仙宫有机巧灵妙仙君，他老人家一人的‘综合实力’，便几乎能抵得上一个超级大宗门。”云朵耸了耸肩说道。 别的不说，光是量产八环战舰这个能力，战争潜力便不可估量。 “据小道消息说，隐仙宫突然蹿升第一好像确实是因为机巧灵妙仙君……哦对，前辈本来就是隐仙宫的弟子……”张小明讪讪地笑了笑，仿佛刚刚才突然想起旁边这位其实也是隐仙宫的弟子一般。 云朵没有在意张小明的一点小心思，只管询问自己感兴趣的： “上一期‘天环界诸宗门综合实力排行榜’是什么时候发布的？” “十年前。”张小明回答道，“有风声说，下一期会将山门不在天环主界的魔门也计算进去。” 将魔门也计算进去？ 云朵皱了皱眉，随后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略过了这个话题： “巽风真君入魔事件之后，还有什么大事？” 张小明沉吟片刻，理清思路： “一百二十年前，赤日界五大魔门联合派出代表与天环联盟进行和谈，过程没有公开，外界只知道双方未能达成共识。” 第119章 柳香兰 “哦。”云朵随意地点了点头。 见前辈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张小明继续说道： “七十九年前，万象阁小规模内乱，失踪多年的柳氏家族前任族长独女柳香兰以七环修为强势回归，并宣称年、年发生的满月秘境惨案的真凶，鬼哭魔君的残魂已经伏诛。” “哦？”云朵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年-年发生的满月秘境惨案，显然就是指她经历过的那一场。 ——原来是鬼哭魔君的残魂作祟，难怪连唐洛灵那样优秀的万象阁阁主候选人都栽了…… 不过，这个柳香兰又是谁？凭什么对付得了鬼哭魔君的残魂？是晋升七环之前对付的，还是晋升七环之后对付的？或者说……对付鬼哭魔君的残魂，便是其晋升七环的契机？…… 云朵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没有根据地胡思乱想。 ——这种事情的内幕，张小明不可能知道多少，真想知道的话，回家询问师尊比较靠谱。 张小明一如既往地无视云朵时不时的奇怪小动作，见对方感兴趣，便进一步解说道： “彼时，柳香兰一百一十六岁，甫一登场便连败万象阁三位资深七环，可谓是惊艳全场！” “那柳香兰，长得很漂亮？”云朵的关注点突然跑偏。 “呃……”张小明愣了片刻，心中一番快速权衡后，选择了实话实说，“据说是很漂亮……” “哦。”云朵点了点头，示意张小明继续说。 发现这位迄今不知道名姓的女前辈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在意柳香兰的容貌，张小明悄悄松了口气，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从一开始，万象阁众长老对柳香兰的身份及其宣称便质疑不断，后来甚至惊动了一心潜修的大衍真君，大衍真君不胜其扰，干脆当着众长老的面启用了万象阁传承重宝‘万象森罗’，以此确定柳香兰的身份及其宣称的真实性。” “之后您猜怎么着？”张小明又卖了个关子。 “怎么着？”云朵配合着问道。 “那柳香兰，竟是刚及笄的年纪便惨遭野心勃勃的堂叔一家迫害，被迫自毁容貌逃亡于外，甚至一度流落到赤日界，落入心莲阁枯叶魔君的手中……” ……嗯？ 这些要素，怎么听起来…… 云朵突然警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恰逢那心莲阁的圣女修行到了瓶颈，需得外出历练。” “众所周知，那魔门心莲阁中，几乎都是枯叶魔君的傀儡或是预备傀儡，根本没几个正常的活人。” “傀儡嘛，以及那些被当做傀儡预备役培养的魔门修士，行事难免死板不知变通，于是，出身天环主界、刚到心莲阁不久的柳香兰便入了枯叶魔君的眼，被指派担任圣女身边唯一的活人侍从，负责圣女出行的一应琐事。” “也是柳香兰运气好，那心莲阁的圣女，其实出身自天环主界东洲某个修真家族，之所以成为心莲阁圣女，是其所修行的环之道偶然间被那枯叶魔君看上，强行掳了去。” “这不，一逮到机会返回天环主界，那圣女便领着柳香兰直奔隐仙宫，投在了机巧灵妙仙君的门下。” 第120章 人生啊，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呢！ “后来，那位圣女，也就是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无忧仙子’，带着柳香兰前往满月秘境历练。” “碍于满月秘境的机制，秘境中两人被迫分开，之后，柳香兰遭遇了鬼哭魔君的残魂，不得不虚与委蛇保全自身以图谋反杀，而那位无忧仙子，则不幸在脱离满月秘境后遭遇入魔的巽风真君截杀……” “再之后，情报就没有公开了，不过自那之后，万象阁便没有人再质疑柳香兰的身份和鬼哭魔君彻底陨落的事实。”张小明半是遗憾半是意犹未尽地说道。 “……”云朵望天。 兰花，那位她从赤日界心莲阁带回天环主界的侍女，本以为她已经死在满月秘境之中，没想到…… 人生啊，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呢！ 假模假样地感慨完毕，云朵催促道： “然后呢？还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小明顿了一顿，有些摸不准这位姑奶奶的兴趣点，但还是按照之前的思路继续说道： “五十年前，赤日界五大魔门再次联合派出代表与天环联盟谈判，这次据说有些进展，但具体情况如何还是没有对外公开……” “嗯，还有呢？” “十年前，‘天环界诸宗门综合实力排行榜’公布，次月，赤日界再次派出代表谈判，这一次的谈判过程与结果仍然没有公开，但有一点风声放出，据说天环联盟在不远的将来有可能开放与赤日界之间的贸易往来。” “还有吗？” 张小明仔细想了想，确认没有遗漏，于是道： “世界格局方面，与魔修那边有关的、能够称得上‘大事’的，好像就这些了。” “哦……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张小明愣了下，道： “快了，也就两三分钟。” “专心开车。” “……是，前辈。” 云朵其实并不关心世界格局如何，对她来说，只要知道战争打不起来就足够了。 至于亲近的人的近况……为什么不等回去了再直接问呢？ …… 夕城大街，一栋古典机关风格装修的气派小楼前。 张小明挥手收起敞篷悬浮车，殷勤地介绍道： “前辈，这里就是夕城最大的机巧商行了！” “嗯，走。”云朵习惯性地默诵《清心灵诀》压下心中忽然涌起的紧张与激动，面上还算平静地领着两人踏进装修风格与修真界其实不太搭的机巧商行的大门。 …… 走进大堂，在接待迎上来之前，云朵直奔站在正对大门的那个柜台后、身上制服看起来比旁人复杂一些的女子： “你好，我前世是隐仙宫的弟子，如今转世重修略有小成，准备回归宗门，不知可否代为联系一下宗门？” 闻言，早就注意到云朵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目光下意识地在云朵的头顶与身后略一停留，随即脸上的营业性笑容变得真诚许多： “当然没问题！三位还请楼上雅座稍作歇息，我这就联系宗门。” ——天环界宿慧者众，其中当然不乏连着转世投胎在天环界内的幸运儿。 隐仙宫身为一个历史悠久的超级宗门，转世后想方设法重回宗门的弟子，虽然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 第121章 回来就好 制服较为复杂的女子亲自引了云朵和两个跟班在二楼雅座坐定，随后询问道： “不知这位姐妹前世在宗门登记的姓名为何？又拜在何人的门下？我好向宗门说明情况。” 云朵端着茶杯，轻吸一口气，缓缓道： “云朵，云无忧，机巧宫，机巧灵妙仙君的门下。” 女子懵了一瞬，随后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你是馒……咳！原来是无忧师妹！太好了！秦太上长老早有交代，若是得到师妹转世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回禀！” “师妹先坐！师姐去去就来！” 话落，云朵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看去时，已经找不见女子的踪影与气息。 ……不愧是七环的师姐！完全察觉不到对方是怎么消失的呢！ 云朵喝了口茶，压压被突然迸现的七环气息带出的一点惊。 ——隐仙宫排辈向来较为随意，除去辈分关系较为明朗的那些，下至一环，上至六环，都能以师兄弟姐妹相称，而云朵因为是太上长老弟子，师兄弟姐妹的范围更是上至七环。 一旁，张小明以标准的动作双手端着精致的茶杯僵在半空，不由自主地、反反复复地思索之前在路上时，他有没有一不小心说出些什么冒犯“无忧仙子”的话语。 ——他知道这是个大机遇，但真的没想到竟然会大到这个地步…… 一时之间，张小明甚至开始羡慕起旁边虽然也被意料之外的“大机遇”砸得有点晕，但其实没怎么搞清楚状况的何安了…… 张小明家中乃是夕城富商，多少有些历史与底蕴，因此知道的情况自然要比一般的散修更多些。 比如，无忧仙子之所以被枯叶魔君看中，以及其当了数十年魔门圣女之后，仍然能被隐仙宫毫无芥蒂地接纳的原因。 寿元啊！ 谁会嫌弃自己命长呢？ 可惜，没等张小明更进一步想入非非，眼角余光中存在感无比鲜明、正在不住摇晃的某物，便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张小明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众所周知，妖修行走环之道，与人修不同，几乎没有主观选择的余地…… 不动声色地稳住一激灵时抖动的茶杯，张小明努力平复自己过于激荡的心情，告诉自己要理性，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哪怕他这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光是与无忧仙子搭上关系这点，就完全够本甚至赚翻了！ 人啊，不能太贪心，过于贪婪是没有好…… 暗金的玄奥光芒于虚空中绽放，空间如水中涟漪般肉眼可见地波动，随后，暗金色发瞳的冷肃少年从中走出。 ……下场的。 张小明手一抖，一杯热茶全扣在了裤裆上。 ……母亲，儿子这辈子值了……居然近距离见到了偶像…… …… “师尊！”见到熟悉的长辈，云朵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猛地站起身。 秦巧随手一挥，洒落的茶水、倾倒的茶杯倒带般回到杯托上，稳稳悬浮于半空。 双目之中暗金色的光华敛去，秦巧微不可察地轻吸一口气，予人以无机质感的脸庞柔和下来，语气中满是欣慰： “好，回来就好！” 第122章 煽情就不必了 秦巧似乎不适应过于煽情的场面，目光扫过一旁表情或恍惚或激动的两人，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两位是？” 云朵其实也不擅长应付煽情场景，闻言心下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非常配合地转移话题： “这是张小明，这是何安，路上遇到的有缘人，愿意帮我测试新环术的志愿者。” 见秦巧的视线再次停留在自己身上，张小明顾不得处理翻倒的茶水，下意识地起立并挺直腰背： “见过机巧灵妙仙君！机巧灵妙仙君好！” 茶杯、茶杯盖、茶杯托三件套随着张小明起身而落下，先后砸在他的脚背上，随后骨碌碌在厚实的地毯上滚远。 张小明顿时浑身僵硬地尬在原地，一张脸涨得通红。 完了，出大丑了…… ——张小明这个人以及他遭遇的尴尬小意外其实并没有被秦巧放在眼里，对于不关心的事情，秦巧向来过眼过耳不过心。 视线意思着同样在何安身上略一停留，得到一声语气激动的、有样学样的问候后，秦巧重新将目光放在云朵身上，眼底是没有掩饰的欣赏： “六环了，很不错！” “先回宗门，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是，师尊！”停顿片刻，云朵目光扫过一旁的两人，询问道，“这两位……” “你自己决定便是。” 云朵点了点头，询问两人： “两位可愿意随我暂时移步隐仙宫？” ——愿意！当然愿意！太愿意了！那可是隐仙宫啊！天上掉馅饼了属于是！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地立即表态。 见此，秦巧没有多说什么，手一挥，暗金色的光华绽放，笼罩住在场四人。 独属于秦巧的特殊空间传送术法的余光刚刚消失，此前接待云朵一行人的制服女子恰好匆匆赶到： “诶？人呢？” 调出机巧商行设置的安全系统的记录一看，女子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秦太上长老！动作真快！” …… 隐仙宫，机巧宫。 随便喊了个路过的机巧宫弟子招待张小明和何安，秦巧带着云朵回到自己的私人地盘，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这些年你是在秘境中度过的？可有遇到什么难事？” 由于某人的手笔，隐仙宫遭遇过尸体中诞生新魂并且自认为自己是尸体原主的诡异事件，因此秦巧收到消息赶到现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全力动用自己引以为豪的环术“解析之眼”，确认那位自称“云朵转世”的人的情况。 结果非常喜人，云朵的转世确实是云朵的转世，但是…… 秦巧看得出来，如今的云朵，身体年龄才八十几岁，灵魂经历过的岁月却已经有三千年上下。 八环修士的寿元一般也才三千年。 这些年，云朵到底转世了几次？都经历了些什么？ “严格来说，并不全是在秘境中度过，遇到过不少困难，但都已经过去了。” 云朵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 “对了，之前我有一世转生成银杏树，无可奈何之下我创造了一部不需要意象来源物的环染功法并进行了尝试，结果还算成功，我觉得它很有价值……” 第123章 自知很重要 在不遗漏重点的前提下尽可能简练地解说一遍《太虚观想法》，云朵期待地等待自家师尊的评价： “师尊，您觉得如何？” 秦巧轻轻蹙眉，道： “确实很有价值，但……作为一部新创的功法，它是不是过于完善了？” 没想到自家师尊的关注点是个，云朵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她早已在脑内设想过各种回宗门后可能遇到的场景，包括师尊询问魔渊尊者相关——说道： “魔渊尊者说他想看鲤鱼跃龙门，于是提供了许多知识与经验上的帮助。” “魔渊尊者？万年前那位魔渊尊者？”秦巧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的……师尊似乎不惊讶？”云朵看着自家师尊的表情，感到有些意外。 “不，我很惊讶。”秦巧以相当平静的语气如此说道，“没想到魔渊宫中那位九环魔修竟然是那位魔渊尊者……” “他是这么说的，反正我没有能力确认，便姑且信了。”云朵回答道，没有一口咬死那人就是真正的、万年前成名的那位魔渊尊者。 就像云朵自己说的，她没有能力确认。 停顿片刻，云朵好奇地询问道： “师尊难道没有想过，与我接触的那位魔渊尊者，与赤日界魔渊宫中的那位，其实是两个人吗？” 秦巧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片刻后叹道： “罢了……那位并没有很认真地遮掩自己的存在，我这双解析之眼，偶尔便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因此对那位的能力早就有所猜测。” “我愿意相信魔渊宫中的那位便是万年前的那位魔渊尊者，只是这样一来，巽风便死得很不值了……” 对此，云朵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道： “我倒是觉得，为了大义自我牺牲的精神值得钦佩，但自知之明也很重要。” 因为缺乏自知之明，文心真君上赶着送了魔渊尊者一道“娱乐”节目，还害了自家前途无量的后辈。 因为缺乏自知之明，巽风真君不听师妹劝，从文心真君手中接下那道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的“赌约”，连累宗门损失惨重不说，还害得在这件事上很无辜的云朵不得不自尽一次…… 秦巧又叹了口气，道： “你说得对，在这件事上，文心真君也好巽风也罢，都很不自知。” 文心真君一个玩算卦的，巽风一个玩风的，哪来的自信和人家玩人性的对赌入魔这种事情？还是在对方比己方高出至少一个大阶位的情况下。 ——有当年万象真人临终时留下的九环环器“万象森罗”在，秦巧不相信文心真君连对方的大致环之道类型都一无所知。 秦巧自问自己还算擅长推演，但他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大衍真君比试推演，更遑论万象真人这种级别的。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也不会，毕竟，被秒杀的话，根本就无法拖延时间。 环修到了高环，能力有无环之道的加成，已经远远不是内行与外行的区别这种程度，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殊为不智。 第124章 我馒头仙子回来啦！ 沉默片刻，秦巧神态自然地转入下一个话题： “那个‘鲤鱼跃龙门’又是怎么回事？” “鲤鱼跃龙门，这是我最初那一世的故乡的传说，我不清楚那位是怎么想的，非要看这个，但就结果而言，还算不错。”云朵轻描淡写地说道。 自家徒弟明显不想多说已经过去了的困难，秦巧于是没有再问，转而说道： “霓裳现在在天环山轮值，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她？” 天环山位于中洲，乃是天环联盟总部所在。 闻言，云朵愣了下，诧异道： “母亲原来对政治和权利感兴趣的吗？” “不。”秦巧矢口否认，“她对那些当然不感兴趣，只是上一次轮值代表换届时，隐仙宫方面暂时没有足够的有意向人选，只好从闲人中挑一个出来凑数。” 隐仙宫杂学兴盛，各行各业基本不缺专业人才，因此诸如霓裳仙子这样的七环纯战斗型人员，除非自行安排了修行任务，否则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当个闲人。 “这样啊。”云朵恍然。 天环联盟的组织架构极为简单，主要岗位有三种，分别为盟主一人、常务代表十人、轮值代表千人。 任期方面，盟主一届三百年，常务代表一届百年，轮值代表一届十年，理论上不允许连任，但允许间隔着来。 就任资格方面，盟主候选人要有至少一届期满的常务代表资历，随后由常务代表与轮值代表共同投票选出； 常务代表候选人要有至少一届期满的轮值代表资历，随后由轮值代表投票选出； 轮值代表候选人的选拔则比较宽松，部分由持有名额的宗门自行选派，部分由有意向的散修自由报名竞选。 对天环修真界而言，天环联盟轮值代表名额的持有量，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相应宗门的话语权，因此没有哪个宗门会轻易放弃手中的名额。 “在那之前……”刚开口的时候，云朵还显得犹豫，但很快便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语气变得坚定，“师尊可否先送我到观云台一趟？” “观云台？现在吗？”秦巧疑惑道。 “是的，现在。”云朵肯定道。 ——虽然她自己也能去，但有瞬息间便可抵达的传送术法蹭，为什么不呢？ “好。”虽然不解，但这么一个随手便能达成的小小要求，手头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实验项目的秦巧自然不会拒绝。 …… 观云台，一个精心打造的巨型浮空平台，乃是隐仙宫沟通内外的门户之所在。 入口门楼处，当着自家师尊和旁边众多或值勤或往来弟子的面，顶着他们欲言又止的目光，云朵公然藐视门规，踩着门楼上凸起的装饰三两下便灵巧地跳跃至巨型门楼顶部的最高点站定。 登高望远果然令人心情舒畅！ 云朵心情大好，右脚脚尖点着门楼最高处的装饰尖角，半飘半跳地将自己调整成背对入口、正对宗门主殿的方向，然后，手搭喇叭，竭尽全力地…… 一声大吼： “我！馒头仙子！回来啦！！！” 第125章 来一场狂欢盛宴吧！ 云朵如今的真身乃是一条龙，虽然大概是年纪不够的关系体型并不巨大，但全力而为之下，也是声如雷鸣，轰轰隆隆，回音阵阵，经久不绝。 门楼附近的地面，秦巧目瞪口呆之余，下意识的就要运起解析之眼，看看自家徒弟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暗金色的光华初初亮起，又被回过神的秦巧赶紧按下。 没多久之前，他才给自家徒弟做过一次全身检查，那时候一切数据都显示自家徒弟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就这么一点儿时间过去，怎么想也不至于突然就坏掉了，因此，答案只有一个。 ——自家徒弟早就出故障了！ 并且，故障的还是他秦巧的解析之眼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心灵什么的…… 秦巧心里不由得开始犯愁。 另一边，门楼上。 终于做完自己自从回到天环主界后就一直想做的事情、成功解放天性的云朵，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无比舒畅，不由自主地便叉腰傻乐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云朵想起自家师尊还在底下等着，于是稍稍收敛了笑容，无比豪迈地从百多米高的巨型门楼顶上一跃而下。 一声重物落地的轰鸣响起，随后，并无烟尘四起，且除去修为较低的弟子耳膜稍稍受罪之外，白色石质地面与墨绿衣裙的少女皆毫发无伤。 “师尊！我这边完事了，可以回去了！”云朵乐呵呵地凑近表情一言难尽的自家师尊。 “……”秦巧看着自家活蹦乱跳的徒弟，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片刻后叹了口气，道，“罢了，不愿囿于世俗礼仪规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还有什么想做的，趁着风纪殿弟子尚未找上门，赶紧一并做了。” 啊这…… 此前一直是个乖乖女、与违法乱纪向来无缘的云朵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宗门确实还有风纪殿这么一回事儿…… 心虚片刻，云朵转念一想，不就是风纪殿么！又不是执法殿，怕什么！干脆利落地领了罚就完事了！ 这么想着，云朵又乐呵呵起来： “师尊师尊！您有没有办法批量制造一些能够存取生机、寿元的法器或是符箓？这好不容易回家了，徒儿我心里高兴，想开一场全宗门一起狂欢的盛宴！” 闻言，秦巧不由得好奇道： “怎么个狂欢法？” “发红包！全宗门人人有份的大红包！”云朵掷地有声，“低环弟子人手一个生机大红包，中环弟子人手一个寿元大红包！” 若真是如此，那确实称得上是一场全宗门的狂欢…… 秦巧想了想，好奇道： “那高环呢？” “高环啊……徒儿我现在初入六环，虽然有把握几十年内晋阶七环，但在那之前，确实还没有能力大肆为七环修士增补寿元……不过！”云朵振奋道，“咱宗门的七环长老，总有走得近的晚辈嘛！所以！每人派发一个生机寿元超级大礼包！”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想想……”秦巧开始思考。 几息后，秦巧拍板道： “宴会的日子，便暂定在下个月的今天。” “一个月的时间，特制法器、符箓的生产应该跟得上。” 第126章 你好，初次见面，或者再次见面 不远处，几个身着风纪殿制服的当值弟子互相推挤着，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递风纪处罚单。 上，听听人家说的什么！生机寿元全宗门大派送耶！再说，人家师尊机巧灵妙仙君还在那儿…… 不上，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对不起这一身制服和丰厚的月俸…… 好在，在实验室呆惯了的秦巧对宗门小纪律的维护向来到位，拍板定下来宴会日期后，转头轻飘飘送来一句“回头罚单送到机巧宫，无忧自会领罚”，算是解了几位风纪殿弟子的两难。 观云台门楼附近，值勤的、路过的隐仙宫门人弟子们，安静地目送标志性的暗金色光华亮起、退去，随后，就像是约好了一般，喧闹而热烈的讨论声陡然爆发，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 机巧宫，秦巧某间实验室内。 秦巧取来一个外观朴素的木盒，一边递给云朵一边解释道： “这些是你以前的装备，有部分我闲暇时做了强化，有部分没动，具体情况等你有空了稍微研究一下就明白了。” 云朵接过木盒抱在怀里，感激道： “多谢师尊。” 秦巧点了点头，抬手冲着实验室某个方位一招，一艘迷你飞舟顿时应招飞来。 飞舟外形如一艘封闭的小船，整体呈银白色，船体周围虚虚环绕着一圈如行星环般、底色为金色的光筑圆环，环体上有繁复玄奥的银色立体纹路徐徐流转，赫然是八环灵器飞舟“苍园仙舟”。 苍园仙舟无声飞到两人附近的半空，不见有额外的光效亮起，便有一道悦耳、平稳的声线响起： “苍园向创造者问好，创造者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秦巧眼底带着笑意，示意站在一旁正眼巴巴看着、努力维持端庄仪态的少女，“这是云朵，她已转世归来，你可还愿意和她订立契约、与她同行？” 闻言，迷你模型般的苍园仙舟略微调整船头朝向，随即一道未曾遮掩的探测光芒罩向云朵。 云朵没有躲，只是期待地看着曾经的小伙伴。 ——苍园仙舟如今的智能，比起上次分别时云朵印象中的，似乎变化不少。 “嘀——” “扫描结束。” “躯体数据不符。” “灵魂数据不符。” 云朵愣了，没等她露出旁的情绪，苍园仙舟机械平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但既然创造者认为眼前生物是苍园的前主人云朵，那她便是云朵。” “苍园愿意。” “你好，初次见面，或者再次见面，云朵。” 话落，苍园仙舟飞到云朵身前，温顺地悬浮不动。 这…… 云朵眨了眨，询问地看向一旁的秦巧。 秦巧轻轻颔首，没有多加解释，只是道： “它确实是苍园，你也确实是云朵，不必顾虑，契约，这对你、对它而言，都是一场造化。”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自家师尊都这么说了…… 云朵于是不再迟疑，伸手轻轻握住迷你飞舟，输出灵力的同时探出神识，在苍园仙舟不设防的核心中烙下自己的印记。 第127章 见面一拥抱 顺利完成契约，云朵心情不错地向苍园仙舟打招呼道： “你好，再次见面，苍园仙舟。” 迷你飞舟的表面有金银交织的微光闪过，随后苍园略带困惑的声音响起： “确认，灵魂内核数据一致，云朵确实是云朵。” “苍园不明白。” “生物的躯体、灵魂外壳其实都是可替换零件？” “呃，这个……”云朵语塞，下意识地将求助的视线转向自家师尊。 秦巧一如既往的靠谱，回答道： “一般来说不行，但生命处处充满奇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云朵恰好是一个特例。” “苍园明白了。” 说着明白，但苍园其实没明白自己明白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这个案例录入自己的数据库中。 转交完云朵过往留下的装备，秦巧的双眼突然一反平日的沉静，暗金色的微光伴随着求知的期待与热情浮现，略显兴奋地、摩拳擦掌地说道： “接下来……让我看看你如今的‘丰饶之道’走到什么地步了。” …… 下半夜，秦巧终于从实验室深处走出，喊上正窝在实验室最外围休息区研究自己那一堆新老装备的云朵，准备前往天环山。 云朵看了眼飘浮在一旁的天地册显示的时间，发现这个点过去，天环山那边差不多刚结束晚餐。 ——天环联盟的总部，天环山的工作人员并不只有盟主和代表，还有负责常规安保、维护、服务等等日常工作的普通雇员，这些雇员修为参差不齐，大半没有辟谷，因此，该有的公共设施天环山都有。 秦巧带着云朵直接传送到了天环山一处较为僻静的花园，不远处的凉亭里，云卿已经等候在那里。 云卿见了云朵，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有趣的是，因为身高差，云朵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亲身经历了一回传说中那令人难忘的窒息体验…… 云卿性情豪爽，内心情感的表达向来干脆利落，做不得那黏黏糊糊的小女儿姿态，一个热烈的拥抱，几句简单而诚挚的话语，便算是过了久别重逢互诉衷肠的步骤。 将有些僵硬的云朵从自己的怀里薅出来，云卿拉着她，招呼在一旁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自家师兄一起在凉亭内落座。 给两人倒上刚沏的热茶，云卿放下茶壶，脸上的喜悦一敛，正色道： “那件事情……师兄告诉朵朵了吗？” “还没有。”秦巧道，“我认为应该先带她来见你。” “这样……”云卿略微蹙眉，脸上没有遮掩地流露出一丝困扰之色。 一旁，云朵没忍住主动开口询问道： “有什么很为难的事情吗？” “算不得为难，只是……”说到这里，秦巧面现犹豫，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云朵见此，心中一直惦记着的魔渊尊者所谓的“恶作剧”再次浮上心头。 略作斟酌，云朵犹豫着猜测道： “是‘那位’做了什么吗？” 闻言，秦巧与云卿皆是一愣。 随后，云卿略显诧异地询问道： “你怎么知道？” 第128章 不就是废品回收再利用嘛！ 云朵犹豫着说道： “是那位自己告诉我的……他说他对隐仙宫做了个算不上是‘折腾’的恶作剧。” 云朵主要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云卿她四舍五入等于睡了魔渊尊者这个事实。 仔细想想，这个事实未免过于刺激，为了云卿的身心健康着想，还是算了…… ——虽然自第二世之后又轮回了十九世，但那玩笑似的、几乎没有带来任何新的社会关系的轮回，并不能让云朵产生半点切割过去的想法。 对于云卿这个母亲，云朵还是颇为认同的。 “‘那位’自己告诉你的？你认识他？！”云卿愕然道。 一旁，早已知晓云朵与魔渊尊者有所牵扯的秦巧，捧着茶杯若有所思。 “认识，不熟。”云朵实话实说道。 “这……”云卿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转而表情略显怪异地说道，“关于那个‘恶作剧’，其实这样的……” …… “什么？！我的尸体活了？！”云朵瞪大眼睛，震惊道。 “我知道这非常令人难以置信，但……”云卿宽慰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完，便渐渐消音。 只见云朵反应很大地掏出挂在腰间简桶里的天地册，展开后便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 云朵这听闻消息后与云卿事先预料的大相径庭的反应，令云卿愕然的同时，心底里情不自禁地涌起越发旺盛的好奇。 以云卿目前落座的位置，在不挪动身体的前提下，肉眼并不能直接看到云朵天地册的屏幕，她本想直接探出神识查看，转念一想，孩子大了，这么做似乎显得不够尊重…… 沉吟片刻，云卿干脆站起身，直接凑到云朵身旁的座位坐下，大大方方地探头去看。 ——女儿果然没有在意自己这光明正大的偷看行为！ 云卿心中欣慰的同时，有些小得意。 然而，刚看了没一会儿，云卿的表情便僵住，甚至隐隐有扭曲的趋势。 …… 输入记下的号码，查询。 确认号码存在，发送添加通讯录的请求。 仅在一瞬间，请求就被通过，随后，一长串号码自动跳转成一个简短的二字人名。 ——池清。 “……” 云朵盯着二字人名定定地看了三秒，神识微动间，操作天地册点开与对方的私聊界面。 【云朵：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池清：为什么不能是这个名字？ 云朵：太怪了。 池清：但这就是我的真名，用了一万多年的真名，不信可以去查。 云朵：怎么查？ 池清：问你师尊。 云朵：难道你那些身外化身都叫这个名字？ 池清：怎么会呢？当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会使用这个名字。 云朵：…… 池清：嗯哼？ 云朵：果然还是很怪。 池清：所以你突然找我，就是为了讨论这个很怪的名字？ 云朵：当然不是！ 云朵：你都对我的尸体做了些什么啊！！！ 池清：这话说的……不就是废品回收再利用嘛。 云朵：所以回收了几具？ 池清：不多，总共也就十具。 云朵：…… 云朵：！！！】 第129章 我就想看看 【池清：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神魂才是根本，肉身不过是容器，你记忆清楚地轮回了二十一世，难道还不能认清这个事实吗？ 云朵：这是两码事！ 云朵：贴身里衣够身外之物了？你能毫无芥蒂地把穿过的里衣分享给别人吗？ 池清：…… 池清：未曾设想的清奇角度……但你说的有道理，好，这事是我不对，我道歉。 云朵：我接受。 云朵：那现在，她们都什么情况？ 池清：第一个你师尊在看顾，回头问他，之后的九个，有八个已经寿终进入轮回，仅剩的一个名为“墨九”，目前在闭关潜修，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云朵：银杏树之前那九条鲤鱼？ 池清：对。 云朵：图什么啊？ 池清：相同的记忆、相似的神魂、不同的经历，会碰撞出怎样的可能性呢？我就想看看。 云朵：…… 池清：放心，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拿你的尸体当素材整活。 云朵：……我这边还忙着，先下线了。 池清：回头发现什么乐子记得及时分享。[笑脸]】 …… 卷起天地册放回腰间的简桶，云朵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母亲大人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表情僵硬、欲言又止。 呃…… 一不留神又进入自己的世界、忽略了外界情况的云朵好悬忍住了挠头的冲动，略显心虚地移开目光，紧急思考怎样才能尽可能不尴尬地解释清楚情况。 ——之前犹豫半天决定了瞒着云卿“池清”和魔渊尊者的关系，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就差不多全暴露了…… 目光飘忽中，云朵注意到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秦巧，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道： “师尊，刚才魔渊尊者说……” “嗯，我知道。”秦巧放下茶杯，打断了云朵未完的话语，见其面有疑惑，随口解释道，“天地网络的搭建依赖于‘玄黄机心’，而‘玄黄机心’终究是我以环术制造的环器……只要我愿意，天地网络便是我的感官延伸。” 云朵恍然。 难怪自天地网络问世以来，隐仙宫便不遗余力地进行推广…… “那……”云朵望着自家师尊，眼神充满了暗示。 秦巧不知看懂了云朵的暗示没有，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地说道： “她名‘云梦’，字‘无妄’，挂在我的门下，算是你的师妹，目前五环，正在闭关苦修尝试冲击六环。” “云梦？”云朵低声重复道。 “嗯，下个月那场宴会之前，她应该能出关，到时候你们便可以互相认识一番。”秦巧说道。 云朵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她自问是个好相处的人，拥有她两世部分或者全部记忆与相似灵魂的云梦，理论上不会很难相处，但是…… 毕竟是个处境与克隆人微妙地极为相似的存在，云朵稍稍一换位思考，便实在生不出勇气预设什么。 凉亭中，随着云朵再一次沉浸入自己的内心世界而安静下来，空气便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发古怪。 无声地叹了口气，秦巧再次端起茶杯，略显无奈地说道： “师妹，万年前那位便以身外化身万千闻名于世，普通修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之结缘的事情常有，你其实不必介怀。” 第130章 一切皆非幻梦 闻言，云卿跟着叹了口气，道： “不过是睡了几回而已，我并不是介意这个。” “那……”秦巧不解道。 “当年，池清也算是我的好友……”云卿惆怅道，“我只是难以接受，他这样真挚的人，竟然只是一个镜花水月般虚妄的身外化身……” 秦巧默然。 他倒是觉得，记忆中的那个“池清”，实在真挚纯粹得不像个人类，仅是一个映射了本尊人格片段的身外化身的话，反而更加符合人之常理。 只不过，这些话就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秦巧捧着茶杯，沉默地喝茶。 ——天环联盟毕竟是正道的牌面，用以招待贵客的特供灵茶还是很不错的。 …… 云朵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醒神，心虚地偷偷瞄了眼凉亭中的情况，意外地发现虽然没人说话，但气氛竟然还不错。 眨了眨眼，放下不知不觉抱在怀里的长尾，云朵左右看了看，开口打破沉默： “那个，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她记得，她师尊的实验室里还有事情在忙。 仿佛看出了云朵的想法，秦巧放下又一次见底的茶杯，道： “不急，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分身，不影响什么。” 一旁，神色已经恢复从容的云卿从回忆中脱离，跟着道： “现在是下班后的空闲时间，我没有什么要忙的……朵朵对天环山感兴趣吗？” 云朵摇了摇头。 天环联盟的总部天环山虽然建设得富丽堂皇、端庄大气，但对不感兴趣的云朵来说，看过一次……甚至只在天地网络上看看也就够了，毕竟，以修真者的手段，要将幻境做得和真的一样易如反掌。 见此，云卿想了想，说道： “朵朵难得来天环山一趟，我们去逛街。” ……？ 云朵茫然，难得来一趟和逛街有什么关系？ “走，现在这个时候，环城正是热闹的时候，朵朵一定不会失望的！”云卿说着，祭出小型飞行法器，不由分说地拉起云朵就走。 一直飞到了半山腰，懵逼的云朵才反应过来，连忙道： “等等！天环山不是禁飞吗？而且将师尊扔在那里没关系吗？” “你要知道，天环界绝大多数所谓的‘禁飞’，其实都只是飞行管制，有许可就行。”云卿含笑一一回答道，“至于秦师兄，没事儿，他这人就这样，像这样被扔下的话，他反而高兴不用与人打交道了。” “这样……” 既然与秦巧更熟的云卿都这么说了，云朵也就不再说什么。 …… 环城，万年前天环联盟总部选址在天环山后，围着天环山山脚慢慢建设起来的城市，发展到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天环界第一大城。 环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云朵看着街道两旁建筑形制古色古香，细节装修却遍布玻璃、灯光、墙绘、海报等元素，亮如白昼的一间间华美店铺，恍惚间竟有种时空错乱感，仿佛她仍然置身于故乡的街头，从未进行过一场无比漫长的“穿越”。 然而，仿佛只是仿佛。 哪怕被云朵抱在怀里，尾巴尖儿仍然如猫咪般自顾自惬意摇晃的修长龙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一切皆非幻梦。 第131章 这是实验申请 【九玄：情况如何了？ 云卿：很顺利，九玄姐的法子果然管用！ 九玄：我就说嘛！没有什么比尽情地逛街购物更好的快速回归社会的方法了！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 云卿：但是，朵朵对外界还是缺乏必要的警惕心…… 九玄：一个人独处久了难免会有这样的后遗症，问题不大，多与人群接触几回，警惕心自然就慢慢回来了，而在那之前，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多看护着些便是了。 云卿：我明白了。 云卿：说起来，小曦情况如何？ 九玄：老样子，还在闭关苦修。 九玄：寻宝狐这种灵兽潜力本就没有多高，小曦很努力，可惜妖修走环之道，太过受限于天赋…… 秦巧：关于这点，无忧带来了转机。 九玄：你是指《太虚观想法》？可惜，这功法好是好，却不适合已经觉醒或前世并非环修的妖修…… 秦巧：不，我是指无忧的环术。 九玄：环术？ 秦巧：嗯，为了成功举办一场全宗门一起狂欢的盛宴，无忧请我帮忙设计制造合适的法器或符箓，为此，她向我展示了她的环术，并提供了一些尚未证实的环术使用思路。 秦巧：其中，无忧的六环环术“新馒头”，便具备“洗环”的可能性。 九玄：洗环？ 秦巧：天地册游戏知道吗？ 九玄：知道，玩过一些，还挺有意思的。 秦巧：洗环类似于游戏的洗点，能让不幸将意象浸染歪了的修士洗去已经浸染的意象，重新再来。 九玄：此话当真？！ 秦巧：未经证实。 九玄：这样的术，闻所未闻……若是真能成，天环界怕不是要掀起一波大浪。 秦巧：不止如此，无忧此世晋阶六环后，物种从普通的“鲤鱼”变成了传说中的“龙”……这不可思议的现象，恐怕也有她的六环能力的影响。 秦巧：目前尚不清楚“新馒头”术法体现了多少无忧的六环能力，但只是“优化血脉天赋”的话，想来不在话下。 九玄：说了这么多…… 九玄：你又想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秦巧：无忧自己从外面带回来了两个志愿者测试“新馒头”术法的效果，但这个术法的潜力太高，可能性也太多，两个根本不够。 九玄：……这种事情，自己去找宫主商量。 秦巧：好。】 …… 青丘，某处别致的竹屋。 贵妃榻上，斜斜倚靠着软垫的九玄定定地看着悬浮在面前的天地册，忍不住抬手轻轻按揉额角。 小巧儿这个后辈什么都好，就是研究劲儿一起，容易做出一些常人不太能够接受的事情…… 好在小巧儿脾性还算温和，既不叛逆，又听得进劝，三观也不存在大问题，迄今为止都未曾真正做出过践踏普世道德观的事情，暂时也没有这样的苗头探头过。 不过…… 想到小巧儿的大弟子云朵那一句惊天动地的“我馒头仙子回来啦”，以及“全宗门每人一个生机\/寿元大红包”的豪言壮语，九玄隐隐有种预感，这师徒两人凑一块儿，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让隐仙宫的画风来个大变样…… 第132章 别家门人磕丹药，我宗弟子啃馒头 【云卿：对了，一个月后那场宴会，名字定下了吗？ 秦巧：馒头盛宴。 九玄：…… 云卿：…… 九玄：？？？ 云卿：师兄实在懒得取名的话，不如交给专业人士？ 秦巧：这名字不是我取的……我劝过，但无忧很坚持。 九玄：…… 云卿：这…… 九玄：小朵朵不愧是小巧儿的开门大弟子！就这以一己之力扭曲宗门画风的能耐，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云卿：？ 云卿：师兄什么时候做过扭曲宗门画风的事情了？ 九玄：卿卿是在小巧儿崭露头角之后才拜入宗门的，因此没什么直观感受，不过，当年，外面的人谈起隐仙宫，第一印象大多是神秘出尘、世外谪仙，哪像近几年，一说起隐仙宫，法器符箓流水线便是绕不过的话题…… 九玄：从一个神秘浪漫的隐世宗门，到现在的垄断实业巨头，这还不够画风突变吗？ 云卿：呃…… 秦巧：至少这转变非常正经，哪像无忧，连“将宗门常备丹药全换成小馒头”、“别家门人磕丹药，我宗弟子啃馒头”之类的“豪言壮语”都放出来了。 九玄：…… 云卿：…… 云卿：真的假的？朵朵会说这样的话？ 秦巧：我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云卿：…… 秦巧：无忧此番历劫回来，是真的放飞自我了。 九玄：e…… 云卿：……仔细想想，这似乎……还挺有趣的？ 秦巧：？ 九玄：一本正经的仙女仙男到处都是，这突然来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别说，还真挺带感的。 秦巧：…… 秦巧：你们是真不怕整个宗门的画风都被带歪到奇怪的地方去啊。 九玄：正如我当初没有阻止你建设生产流水线一般，现在我也不会阻止朵朵将自己的能力发扬光大。 九玄：就是这画风，你多研究研究，看能否抢救一下…… 秦巧：我恐怕做不到，无忧在奇怪的地方非常坚持。 云卿：……我尽量劝劝，不保证什么。 九玄：先从一个月后的宴会名字开始。 云卿：好。】 …… 环城，祥龙客栈。 天字三号套房内，云朵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对修真界上层的奢靡叹为观止。 最初那一世时，云朵也是个豪门千金小姐，什么总统套房、女王套房都是享受过的，但这修真界的奢侈方式，又是另一种风格。 为什么是三号套房？ 因为云卿让云朵来投宿这家客栈是临时起意，天字一号、二号套房都已经有人了。 至于云卿本人，再过几分钟就得上班，已经回天环山去了。 云朵本想逛完了街便直接返回宗门，但云卿盛情难却，非让她在这多留一阵子，实在不好推辞。 中高环的修士精力旺盛，睡眠早已不是必需，云朵估摸着要不是还得上班，她家母亲大人恐怕得拉着她一口气逛个七天七夜，而不只是到了天明就算…… 将自己陷进柔软的床铺里，云朵伸出神识探入左腕的储物手镯，仔细清点这一晚上都冲动消费了些什么东西。 第133章 很辣 片刻后，云朵收回神识，不出所料地叹了口气。 一个晚上，云卿拉着云朵购买的那一大堆，除去吃的、喝的勉强算得上“实用”之外，全是诸如胭脂水粉、衣服首饰、特效法器之类华而不实的东西。 仔细想想也是，隐仙宫杂学兴盛，各行各业精英俱全，云卿还有个名为“机巧灵妙仙君”的师兄，外面的东西，大多确实只剩下诸如“图个新鲜”这样的情绪价值了。 算了，就当是为天环界经济发展做贡献了。 前世今生，自有记忆以来从未真正因为金钱而窘迫过的云朵如是想着，一边将躺姿调整成最舒适的样子，一边卷起长尾抱在怀里，闭目进入冥想。 已经有过九次晋阶七环经历的云朵，今生只需攒够灵力，便能水到渠成地晋升至七环，可以的话，她其实不想为琐事浪费时间。 然而，化龙之后，她的整体环容量再次大幅水涨船高，没个几十年的水磨工夫，根本无法达到六环大圆满，相比之下，挤出一点时间用以维护与亲近之人的感情并不算什么。 …… 悦耳的天地册铃声响起，将云朵从浅浅的冥想修行状态中唤醒。 修长而灵活的龙尾悠然探出，卷来搁置在一旁的天地册抖开。 被接通的天地册中，一道清冷如冰川寒雪的声音响起： “是我，云霜。” 云朵诧异地睁眼，只见一位身着素白道袍、气质凛然、身姿挺拔的美丽女子赫然出现在天地册屏幕中，不是她那位大姐云霜云无瑕又是谁？ 最关键的是，云霜视频通话时的背景…… “霜霜姐！”云朵一边飘身向门口，一边确认道，“你现在也在祥龙客栈？” “嗯，我在你门口。”云霜说道。 说话间，云朵已经开启套房禁制并打开了房门。 让进云霜，云朵关上房门，重新开启套房禁制，随后引着对方在客厅坐下。 “霜霜姐怎么来了？”云朵一边问，一边从左腕的储物手镯中往外掏各种灵食与灵饮。 “母亲让我来的。”云霜随手端起一杯无色透明的饮品，浅尝一口，随后表情、动作僵住。 注意到异状，云朵随口问道： “怎么了？那杯饮品很难喝？” 云朵并未怀疑饮品中有毒，普通地逛个街而已，她相信自己还不至于背到随手买来的饮品中都带有连自己也发现不了的毒素。 ——她云朵好歹是个医学相关的六环！有非常好用的解析技能的那种！ 云霜默默咽下嘴里那一小口液体，将近些年颇为流行的玻璃高脚杯放回红木茶几上，道： “很辣……” “很辣？有多辣？”云朵好奇地从储物手镯中找出一杯一样的——之前逛街时，云卿一买就买三份——放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小口，“……” “……怎么样？”见云朵久久没有动静，惯来清冷的云霜没忍住流露出一丝好奇。 “清爽，甘甜，好喝，有营养，并且一点都不辣。”云朵连品尝带解析好半天，疑惑地说道，“我确信这杯饮料里没有包含任何会产生‘辣味’的材料，对普通人来说也一样。” ——众所周知，辣味其实是一种疼痛。 第134章 它只是一杯混合果汁 “……”云霜想了想，拿起自己那杯无色透明的饮品递给茶几对面的云朵。 云朵伸手接过，神识探入制作精良的玻璃杯中的液体里。 片刻后，云朵收回神识，面色古怪。 “如何？”云霜目光灼灼地问道。 “这种饮品，理论上是混合果汁……”云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际上呢？”云霜好奇地问道。 云朵将饮品递回给云霜，解释道： “你这杯比起我这杯，制作材料多了一样，少了一样。” 云霜恍然： “制作者拿错果子了？” “嗯。”云朵点了点头，随即表情怪异地说道，“问题是，这个‘拿错的果子’，恐怕是七环的灵果……” “……”云霜默然，片刻后问道，“是什么灵果？” “不清楚叫什么，但效果颇为神异，应该很有辨识度，简单地说，就是‘让灵力变得锋锐’之类的。”云朵解释道。 自从第一次晋升四环到现在，云朵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失联在秘境之中，缺失的中高环——特别是高环——的知识，迄今还没来得及补上。 “天心剑果。”云霜喃喃道，眸子深处满是震惊。 “天心剑果？”见云霜这般神色，云朵真心实意地疑惑道，“很珍贵？” “非常珍贵！”云霜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此果有记载的第一次现世，乃是一万五千多年前，彼时我万剑宗剑祖‘天心剑尊’初入七环，一次外出历练时偶然进入一个无名秘境，并于无意间误食了此果，随后她老人家发现，此果竟能淬炼修士的灵力，让灵力变得锋锐如同无形之锋刃。” “此后，随着天心剑尊她老人家在正魔大战中崭露头角、登上尊位，此果亦被后人称之为‘天心剑果’。” “自那之后，一万五千多年来，天心剑果仅有三次被记录在案的现世，而这，是第五次。” 云霜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 天心剑果，对她这样的剑修而言，意义无比重大。 “e……”云朵沉吟片刻，拉过飘在一旁的天地册，一边连线隐仙宫的资料库进行查询，一边询问道，“你知道天心剑果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吗？” 云霜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知道……天心剑果仅在环修七环时有效，我师尊天锋剑君一直想为我寻得一枚。” “天心剑果药性极为刚烈锋锐，生食的话，莫说一般的剑修，就连专事炼体的体修也会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因此通常得辅以炼丹之法炼成丹药。” 闻言，云朵看向茶几上的那杯“混合果汁”，挠头道： “但它现在被打成了果汁……” “……是啊。”云霜垂眸看着那杯“果汁”，难得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起来，那位天心剑尊当年是直接吃的？”云朵确认道。 “是的，但天心剑尊她老人家当年据说是九死一生……”云霜道。 “你刚才有喝了一口……感觉如何？”云朵关切地询问道。 第135章 背景硬就是有底气 “……口腔、食道、胃部都伤了，但不严重。”云霜解释道，“属于天心剑果的成分似乎大部分沉在底下。” 云朵点了点头，看了眼天地册，道： “我师尊刚刚给了回复，说是有办法帮你无伤吸收这杯‘果汁’，条件是他要留你服食天心剑果前后的灵力样本各一份。” “……”云霜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此，云朵很是不解。 云霜虽说拜入了万剑宗，但因其身世，与隐仙宫的关系也颇为亲近，为何会抗拒这近乎于没有条件的条件？ 很快，云朵知道了答案。 只听云霜眉头紧蹙，缓慢而迟疑地说道： “天心剑果如此珍贵，不慎丢了它的人，一样非常着急……” ……让人汗颜的高道德。 云朵一直都以为云霜是那种更加“不拘小节”的类型，事实却……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霜霜姐！ 云朵心中震惊，面上的表情难免有些微妙，好在此时云霜正处于艰难的天人交战中，并未注意到这点儿小细节。 沉默片刻，云朵半是劝说半是坦白道： “首先，这杯饮品是光明正大买来的，卖家‘拿错了果子’，错在卖家，而不是我们。” “其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珍贵的‘天心剑果’会混在普普通通的、一金币就能买到一两斤的大粒灵心葡萄里面并被商家打成果汁卖出去，但这里面的隐情，其实与我们无关。” “如果是我的话，这份‘机缘’我便笑纳了。——即便日后会因此牵扯上什么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我很清楚，一切皆有代价，只看是否值得。” 默然许久，云霜轻叹口气，道： “心中有愧，道心便难以完满……” “抱歉，九……朵朵，我不能就这么接受这颗，这杯天心剑果果汁。” 似是觉得连这种送上门的机缘都不接受的行为过于“特立独行”，云霜进一步解释道： “天心剑果确实能够让我立即变强，但这对我的无情剑道本身并无助益，况且，到了八环，天心剑果带来的那点力量增幅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我不想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利益，而给未来的修行之路设置障碍。” 听完了云霜的解释，云朵的心情尚可。 ——早在知晓云霜犹豫的理由时，她便已经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说到底，她们都是被靠谱长辈关照着的超级宗门天之骄子，不比一切都要靠自己亲手打拼的散修，又无什么血海深仇在身，因此得以“无忧无虑”地一心在所认定的环之道上前进。 就连身世奇妙、被迫轮回十九世的云朵，当初成功“跃龙门”，发现自己的龙躯乃是一身白板，并无额外的天赋能力时，第一反应也是庆幸所行丰饶之道并未因此掺入杂质，而非惋惜没有得到更多的力量。 “事关霜霜姐的环之道，霜霜姐自己拿主意便好。”云朵爽快道，“总之，先收好这杯‘果汁’。” 第136章 不就是逛街吗？逛就是了 重视的姐妹能够理解自己，云霜心底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重新端起“果汁”。 正要将“果汁”收入储物空间，云霜突然想起什么： “保存这杯‘果汁’，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云朵摇了摇头： “这天心剑果挺‘顽强’的，像正常果汁一样保存就行，不需要额外做什么。” 闻言，云霜妥善收起“果汁”，随后道： “朵朵还记得果汁是在哪里买的吗？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记忆力这种东西，与神魂的强度挂钩，在整个天环界的六环修士中也属于佼佼者的云朵，对于昨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是一家街头饮品店……现在就去吗？”云朵略显迟疑道。 云霜不解： “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觉得，这天心剑果若真是什么人或势力丢失的，那必然会在暗中找寻，万一对方并非良善之辈，我们这过去一问，怕是会给无辜的店家招来灾祸。” 云朵不认为天心剑果是店家丢失的。 ——得多大条的神经才会把七环的珍稀灵果和批量种植的常见水果搞混啊！ “……你的顾虑不无道理。”云霜略一思索，很快有了主意，“不如这样，我们正常地逛街，路过那家店时进去买点饮品，顺便看看店里的气氛如何。” “天心剑果这般珍贵的宝物，若真是店家丢的，想来店内不会一切如常。” 云朵无意识地拽过一旁摇晃的尾巴抱在怀里，疑惑道： “只是看看气氛的话，应该不用真去逛街？那家店的饮品很不错，吸引几个回头客再正常不过了。” 云霜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略显别扭地说道： “母亲给了我一笔资金和一个指标，让我和你一起去逛街……” “……？”云朵一脸迷茫。 “她说，我平日里过于冷心冷情，不利于无情道的修炼……” “……这和逛街有什么关系？”云朵更迷茫了。 “母亲认为，逛街有利于融入世俗之中，体会人情百态……” “……” “我师尊听了之后认为很有道理，于是将资金和指标翻了三倍……” “……”目瞪口呆半晌，云朵嘴角略微抽搐地问道，“所以，现在资金是多少？指标是什么？” 云霜眼神飘忽： “母亲说，不能对师尊师伯之外的任何人透露……” “……”云朵彻底无语了。 好半天，云朵才叹了口气，道： “行，不就是逛街吗？逛就是了，走！” …… 卖出天心剑果混合果汁的饮品店在环城商业区一条不大不小的步行街里，店面采光优良，设计前卫，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 等待饮品做好的间隙，云朵状似随意地与兼任调饮师的店长搭话： “那边那个格子是放灵心葡萄的？昨晚店长不是说，灵心葡萄刚进的货吗？今日怎么没有看见？” 闻言，容貌美艳的御姐店长看也不看手上炫技般的活计，笑吟吟地回答道： “确实是昨天下午刚进的货，但今天凌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一群人，将店内的灵心葡萄库存都以三倍的价格买走了。” 第137章 大堂偶遇 “听起来很不寻常啊。”云朵“诧异”道。 “是啊，不过这种事情，水太深，我等小民，能置身事外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满足了……您的果汁好了，慢用~” …… 云朵与云霜一人端着一杯插着吸管的果汁，并肩走在街上。 “店里没有异状，看来失主确实不是那位店长。”云霜神识传音道。 “类似这样的商铺，一般长期守在店里的都是修行无望的，我很难想象他们会将七环的灵果随手乱丢。”云朵神识传音回道。 云霜轻轻颔首。 “接下来怎么做？调查那群大肆收购大粒灵心葡萄的神秘人？”云朵神识传音询问道。 “不，那样风险太大。”云霜神识传音回答道，“我打算传信回宗门，让宗门专事情报的弟子先探查一二。” 云朵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饮品店店长口中的那群人那么大的动静，各宗门负责情报的弟子不闻不问反而不正常，关键在于关注力度大还是小。 既然此事暂时告一段落，那么……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逛？”云朵略感头疼道。 云霜默然片刻，为难道： “我真的不擅长这个……” “我倒是还好，但……”想回去修炼…… 默默告诉自己这是在帮助霜霜姐修行，抚平略显心浮气躁的内心，云朵出主意道： “先回客栈，然后上网查一查‘游览攻略’？” “好。”云霜从善如流地点头。 …… 祥龙客栈。 云朵和云霜两人刚进入大堂，迎面恰好走来两男两女。 看着为首那名男子与云霜七分相似、稍显阴柔、仿佛男版云霜的脸，云朵错愕间，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好在，愣神的并不只有云朵。 “霜霜？”容貌与云霜颇为相似的为首男子停下脚步，惊讶道。 云霜向来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很快又恢复平静，点头示意道： “兄长。” 兄长？ 云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的好奇如野草般疯长。 没等两位当事人再说些什么，站在为首男子身旁、与其并肩行走的年轻女子略显不快地皱眉问道： “大哥，这是谁？” “泠儿不得无礼！”为首男子轻斥了一声，随即向两人拱了拱手，微笑道，“见笑了，这是我庶妹，冷泠。” “泠儿，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云霜，还不快见礼！” 唤作冷泠的女子呼吸一窒，不情不愿地、颇有些忍气吞声作态地低头拱手： “泠儿见过云小姐。” 为首男子见此，皱了皱眉，随即苦笑道： “泠儿在家里骄纵惯了，出门也是没大没小的，并非是刻意针对谁，霜霜你别放在心上。” “嗯。”云霜冷淡地点了点头，步子一迈，方向一拐，一副就要路过四人的样子。 一直在留意双方反应的云朵见此，当即默默地跟上。 为首男子显然没有料到事态会这般发展，下意识地挪步挡在云霜面前，略显着急地说道： “是我不好，霜霜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云霜看着挡路的为首男子，不解道，“兄长可有要事相商？” 第138章 八面玲珑的社牛哪有那么容易当上 “这……没有……”为首男子一愣，呐呐道，“但我们兄妹难得见一次面……” 云霜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对方，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为首男子明显有些吃不消，略显狼狈地转移话题，“霜霜，不给大哥介绍一下你的同伴吗？” 云霜虽然没搞明白这位同父同母的异姓兄长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是想干什么，闻言还是顺着介绍道： “这是云朵，隐仙宫弟子。” 为首男子见此，偷偷松了口气，随后矜持地拱手含笑道： “幸会，鄙人冷寒，冰宫的弟子。” 冰宫…… 原来云卿那个近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正夫是冰宫的弟子啊！ 云朵恍然。 冰宫，一个位于北洲的家族式宗门，规模不大，按理说不应当被划到大宗门的范畴，但谁让冰宫之主，乃是一位八环修士呢？ 冰宫的这位八环修士，拥有一个让云朵每次听到都觉得无比出戏的名号——“凛冬女皇”。 凛冬女皇本名冷冬，出身于北洲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修真家族，直到其晋升八环名震天下之前，奇迹般地始终默默无闻。 有好事之人扒拉凛冬女皇的生平事迹，发现其一路走来，真的就是平平无奇，既无浪漫的奇遇，亦无耸人听闻的变故转折，就突出一个顺风顺水。 曾经有人大胆预言，凛冬女皇未来也将顺风顺水地晋升至九环。 但很可惜，凛冬女皇六百岁出头晋升至八环，迄今一千五百多岁，始终没有半点晋升九环的迹象，甚至在天环主界十一……十位八环修士之中，也算不得是佼佼者。 当然，再菜的八环，那也是八环，何况凛冬女皇作为一名典型的冰系修士，一点也不菜。 看在云霜的面子上，云朵虽然不喜欢对面这几个人，还是礼貌地抬手回礼： “幸会。” 完了，云霜抬脚又想绕过冷寒一行人。 见此，傻眼的冷寒顾不得愣神，连忙又伸手去拦： “等等，霜霜，我还没介绍我的同伴呢？” 一旁，云朵顶着一张冷淡脸，内心笑得捶地。 一个从小到大几乎没点过社交技能的天之骄子，一个自以为八面玲珑、大概也是天之骄子的贵公子，此番进行“交锋”，显然是后者完败。 云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蹙，略有些不耐，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这位陌生的兄长，等着对方介绍他的同伴。 冷寒努力摆出云淡风轻的从容脸，语速略快地介绍道： “这位刚才已经介绍过了，是我妹妹泠儿，家中排行第三。” 冷泠名字很冷，穿着打扮却是一身娇俏的粉色调，闻言朝着云霜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看都不看一旁的云朵。 “这是谭清雅，我的未婚妻。” 谭清雅人如其名，是个温婉典雅的美人，随着冷寒的介绍，微笑着向云霜和云朵逐一行礼。 “这是朗文开，我的至交好友。” “寒兄抬爱，文开荣幸之至。”朗文开目光灼灼地看着云霜，含笑拱手道。 第139章 拦路者 待冷寒介绍完毕，云霜点了点头，抬脚又双叒要走。 到了这个地步，冷寒终于按捺不住，急急地问道： “霜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看着又一次拦下自己的冷寒，云霜的不耐终于显而易见地表现在脸上，“兄长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事就不能互相联络一下感情吗？”冷寒的气场当即就弱了一大截，“我们兄妹难得见一次面……” “若是无事，我还有师尊布置下来的课业要做，失陪了。” 云霜说着，刚抬起脚拐了个方向，却又一次被拦住。 这一次，挡在云霜面前的人，不再是冷寒，而是终于沉不住气的冷泠。 只见那粉色调的娇俏少女跺了下脚，愤怒地斥道：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大哥和你说话可是抬举你！” “泠儿！”冷寒低声轻斥，一脸无奈。 一旁，云朵面无表情，心中小本本默默记仇： 等她晋升七环，若是冰宫势力圈的人来求寿，统统三……五……不，十倍报价！ ——除非掏出云霜或者干脆就是凛冬女皇的人情！ 另一边，云霜淡淡地看了冷冷一眼，不喜不怒、语气如常道： “让开。” “我不！”冷泠倔强道。 “让开。” “我偏不！。” “……让开。”云霜的语气沉了一些。 “我，不，让！”冷泠怒视着云霜，一字一顿道。 俗话说，事不过三。 仅仅一瞬间，云朵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神识一清，随后，眼前再无任何碍眼的东西挡道。 云朵眨了眨眼。 左边，冷寒扶着两股战战、一脸惊骇欲绝的冷泠，神情惊骇中混杂着丝丝缕缕不容忽视的恼怒。 右侧，朗文开动作无比自然地单手环着谭清雅纤细的腰肢，表情强装出镇定，眼神却是难掩的震惊，以及某种令人反感的、势在必得的精光。 更绝的是那谭清雅，居然一脸羞涩、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朗文开的怀里…… 虽然那个女人没忘了微微垂下头遮掩自己的脸色，但在场修为最低的，也是云朵这个六环，谁会看不到……好，冷寒这个眼瘸的，看样子是真的没有看到…… 贵圈真乱。 难怪明明是双胞胎哥哥，霜霜姐也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 “走，朵朵。”云霜说着，再一次迈开脚步。 云朵抬起脚，刚刚迈出小半步，又不得不停止。 只见，那位单看长相与云霜有七分相似的冷寒，一声怒喝之后，再次挡在了云霜的前路上： “云霜！” 云霜被迫再一次停下脚步，蹙着眉，冷冷道： “兄长到底要如何？” “云霜！”冷寒又一次喊道，“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将祖母放在眼里？！” 这关外祖母什么事？ 云霜表示难以理解。 眼见着对峙双方思维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不知道还得牛头不对马嘴地纠缠多久，本想置身事外、默默吃瓜的云朵不得不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 “这话说的……敢问这位冷公子，有没有将天锋剑君、机巧灵妙仙君放在眼里啊？” 第140章 怎么还不滚啊！ 勉强压下到了嘴边的呵斥，冷寒不耐道： “这和两位阁下又有什么关系？！” “说得好！”云朵拍掌赞道，话锋一转，“所以，这和凛冬女皇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皇是我的祖母！”冷寒冷声道。 “哦……”云朵拖长腔调，“天锋剑君是霜霜姐的师尊，机巧灵妙仙君是霜霜姐母亲的同师师兄。” “啊，对了！还有凛冬女皇，她老人家是霜霜姐的外祖母。” 冷寒一时哑然。 他确实是凛冬女皇的亲孙子，还是最为尊贵的嫡长孙，但她这位跟了外姓的妹妹，却也是凛冬女皇的亲外孙女…… 甚至因为多了天锋剑君关门弟子这一层身份，即便是在冷家内部，也隐隐比他更加高贵…… 毕竟，凛冬女皇的血脉传承者，远不止他一个。 想到这里，冷寒有些恼羞成怒，一直压抑的呵斥终于脱口： “高环修士说话，没有你一个中环插嘴的份！” “还一口一个‘霜霜姐’，我冷家的血脉，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高攀的！” ……什么年头了，还血脉呢！ 那位凛冬女皇，上辈子不会真的是什么西方魔法师？ 心中嘀咕着，云朵不慌不忙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角度完美的矜持笑容，慢悠悠道： “本小姐贵为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隐仙宫无可争议的福星吉祥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来碍眼的……” 说到这里，云朵眼神一厉，沉声道： “还不滚开！” 原本听到是机巧灵妙仙君的弟子，冷寒正暗感棘手，想着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云朵毫不客气的呵斥一出，顿时目露凶光： 本不想以大欺小，奈何这女人这般刁蛮不讲理，如此，他也没有必要…… 清越的剑吟响起，极寒的冰晶反射出慑人的冷光。 一旁的云霜，竟是唤出灵环、铺开领域，俨然一副就要全力出手的架势。 ……客气。 冷寒的眼神变得柔软，似叹似怨： “霜霜……你我双生一场，你真就如此绝情？” 冷寒无法理解，同为八环阁下的传承者，甚至连体内都流着相同的血脉，为什么两人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此前，云霜突然出手，虽是占了偷袭的便宜，但却连剑都没有出，仅仅只用剑气，便将四人毫无反抗之力地逼退到了两侧。 当时，冷寒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躲，他会死。 “……莫名其妙。”云霜蹙眉，漠然道，“兄长问候，我回礼；兄长希望我不生气，我没有生气；兄长想介绍同伴，我介绍也听了介绍。” “问兄长有何要事，兄长说没有，却非要拦着我不放……” “兄长到底要如何？” 几句话，说的心平气和、理所当然，让人听了便觉得这“兄长”，实在是无理取闹。 “我……”冷寒语塞气短，那憋屈的，恨不能捶胸顿足，“我只是想着，我们兄妹多年未见，难得在外头偶遇，正好趁机联络一下感情……” 第141章 修仙怎么能少了拍卖会 “我还有师尊布置下来的课业要做。”云霜再次拒绝道。 “可你之前说没有要紧事……”冷寒弱弱道。 “课业算不得要紧事，但应尽早完成。” “……好、好，那等你做完了功课，我们再约……”冷寒呐呐地让开到一旁。 冷寒始终没有发现，他那位“未婚妻”，近乎于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看向他的目光满眼都是失望，而时不时看向身边那个男人的眼神里，满是甜蜜。 而刚刚才被冷寒保护了一回、默默缩在原地的妹妹冷泠，压根没有在看他，而是望着对面的一男一女，眼中盛满阴郁的醋意。 …… 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 确认锁好门户，云朵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母亲的那位正夫，是凛冬女皇的儿子？” “嗯。”云霜点了点头，一边不生分地率先向客厅那些柔软沙发走去，一边解释道，“当年，凛冬女皇看中母亲水火相济的环之道，主动提出了联姻。” “因为那边推出的联姻对象，冷家嫡长子冷凉天赋还算优秀，对双方的约束也足够宽松，母亲便没有拒绝。” “按照约定，母亲生下一对双胞胎，其中年长者归冷家，较幼者归云氏。” 云朵点了点头，差不多明白了。 云卿与冷凉这所谓的联姻，其实就是一起生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基本只剩下个名头还挂在那里。 “不过，这个冷寒，感觉……” 云朵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想了想，毕竟是云霜的兄长，还是别形容了…… “说起来，霜霜姐已经七环大圆满了？”云朵转移话题道。 “嗯。”云霜点了点头，末了有些感慨道，“七环圆满容易，晋升八环却是千难万难……母亲也是在七环圆满的境界卡了很多很多年。” 云霜晋升七环时才七十五岁，而今已经二百一十九岁，仍然是七环…… 对此，云朵倒是非常乐观，道： “再有几十年我就能晋升七环，到时候，有我给母亲和霜霜姐无限续寿元，硬磨也能磨到八环！” 闻言，天生冷脸的云霜也不禁莞尔： “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 ——之前，云朵帮着“辩论”时说的那句“隐仙宫无可争议的福星吉祥物”，云霜可是听进了心里。 …… 次日一早，按照昨日从天地网上查询得来的情报，云朵与云霜径自来到一条人来人往的古旧小巷，找到了一家……馒头铺。 宽敞整洁的老字号馒头铺里，垒砌着的一堆堆大小蒸笼正腾腾地冒着热气，蒸笼内，整齐码放着的馒头颜色不一，但成色都极为优秀。 云朵左看右看，选择困难症一起，干脆小手一挥，全买了！ 嗯，付账的当然是有功课在身的云霜。 …… 某家新潮的茶楼。 二楼角落雅座里，云朵一边给刚出炉、仍在冒着热气的胖馒头“附魔”，一边不死心地询问桌对面的云霜： “在拍卖会上消费，百年六环寿元这个价位的东西，能算在‘指标’里吗？” 第142章 来，尝尝这个馒头 云霜放下手中对她来说过于甜腻的奶茶，眼神略显无奈： “不能说。” “好……”云朵鼓了鼓脸颊，没再纠缠这件事，专心给馒头附魔上各种效果。 之前云霜告诉她，环城这些拍卖会上的东西，有些在指标的范围内，有些不在，问具体是什么标准，则是一句“不能说”。 对此，云朵无可奈何的同时，跃跃欲试地试图整一堆奇奇怪怪的馒头散布……卖点钱。 好一通忙碌，等到将刚买的馒头全部加工完毕，云朵一边伸懒腰一边看了眼飘在一旁的天地册，发现已经中午了。 “尝尝看？”云朵挑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递给对面刚从冥想中睁眼的云霜。 “什么效果？”云霜接过馒头，谨慎地问了一句。 “就五百年六环寿元。”云朵一摊手道，“做这个老费劲了，保质期也才三天，三天一过，里头的生机与寿元便会难以抑制地快速流失。” “五百年，已经是六环修士的一生了。”云霜轻声说着，张嘴咬了一口馒头。 待到云霜细嚼慢咽地吞下一口馒头，云朵这才期待地问道： “如何？好吃吗？”有一点点效果吗？ 云霜点了点头，评价道： “好吃。” 紧接着又咬了一口馒头，这一次，云霜的动作快了几分。 ——馒头本身平平无奇，但那种一口下去，浓郁而温和的生机在口腔与腹内炸开的感觉…… 云霜想，除去鬼修，大概是个修士就无法拒绝这种快乐。 很快，一整个大馒头都进了肚，云霜凝结霜花擦干净指尖，一边回味一边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我的寿元好像涨了一点点……” “不是错觉？”云朵确认道。 “……应该不是。”云霜有些迟疑地说道。 “那就太好了！”云朵乐道。 随着云朵的心情值持续上升，蜿蜒在一旁沙发上的尾巴无意识地扬起，摇啊摇的，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云霜默默移开停留在尾巴尖儿上的视线，客观地说道： “可供六环修士续命五百年的寿元，转换成七环却只有这么一点点……这很不合算，也没有什么用处。” “问题不大，别忘了还有师尊在。”云朵对此倒是非常乐观，“既然确实存在转换的可能，那就涉及到一个转化率的问题，这种问题，我相信师尊。” “再说了，我有信心在几十年后晋升七环。” 云霜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最近的上规模的拍卖会在今天晚上，接下来做什么？” 云朵想了想，拍下桌上的呼叫铃铛唤来茶楼侍者： “菜单上所有的食物、饮品各来一……两份！” …… 入夜，环城依旧繁华，各色各样的光源照耀着这座古老的城市，恍惚间令人难以分辨昼夜。 环城拍卖场，在侍者的引领下，云朵和云霜在一间豪华包厢坐定。 此时，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好一会儿，两人之所以提前来到包厢，是因为云朵送拍的那些“馒头”，鉴定耗时远比预计的要短得多。 第143章 系统？系统！ 无聊地翻着本场拍卖会的拍品目录——一张平板模样的类天地册法器，突然，云朵的目光顿住。 “种田系统，上限未知，起拍价十紫环宝，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紫环宝……”云朵念着目录上显示的内容，内心很是震惊。 这所谓的“系统”，是她知道的那个“系统”吗？ 什么时候“系统”这么没面子了？ “霜霜姐，你知道系统吗？”云朵下意识地寻求解答。 “没有听说过。”云霜轻轻摇头道，“与剑道无关的事情，我知道的本就不多……” “哦。”云朵胡乱点了点头，反手取出腰间的天地册戳自家师尊。 【云朵：师尊，你知道“系统”吗？ 秦巧：你遇到了？ 云朵：在环城拍卖会的拍品目录上看到了一个“种田系统”…… 秦巧：拿下，我给你报销。 云朵：哦，好，但“系统”是什么？ 秦巧：前文明的遗物，出世很少，目前大致分为三类。 秦巧：一、教学类；二、辅助类；三、夺舍的后手。 秦巧：前二者不必多说，类似的法器现在多得很，后者的话，通常披着前二者的壳子，寻常不会露出马脚，你若是得到，先拿回来给我看看，不要擅自启用。 云朵：好。 云朵：这是这场拍卖会的目录，师尊可还有什么入眼的？[环城拍卖会拍品目录--6] 秦巧：看到系统统统拿下，其余的，可以看你的心情随缘淘一些“不明物”。 云朵：不明物？ 秦巧：嗯，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垃圾，但看运气，偶尔也会有好东西。 秦巧：钱不够了便与我说，反正我钱多，就当是为天环界经济发展做贡献了。 秦巧：不用担心浪费，到了我这个地步，用些许身外之物便能换来提升的契机，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机缘。 云朵：好，我明白了。 秦巧：对了，我做了三套专门用于存储你的馒头术法的法器，等下给你送过去，以你的恢复能力，稍微努努力，一个月的产量，应该就够开一场非常富裕的全宗门宴会了。 秦巧：但记得控制好术法效果，这三套法器都是临时赶制的过渡用品，没有自动分类、梳理的功能，详细的回头你自己研究。[说明书] 云朵：好。】 …… 刚读完说明书，随手关掉私聊界面，云朵眼角余光便发现，有暗金色的光芒在包厢中的那张茶几上绽开。 偏暗的光芒散去，三只三足酒爵静静地站在桌面上，精美的外表令人赏心悦目。 三只酒爵功能一样，模样相似，材质类青铜，观之给人以古朴厚重之感，高度约有云朵两个巴掌，外壁上分别装饰有“福”、“生”、“新”三字的古体字阳文花纹。 这三只酒爵，分别是三对成套法器的其中一只，对应的另外三只在秦巧那里，云朵只需将术法分别存入眼前这三只酒爵中，秦巧那端再用些法子，就能随意取用。 福字酒爵和新字酒爵没什么好说的，前者存储以转移生机寿元为主的福馒头术法，后者存储效果其实很单一的新馒头术法。 而生字酒爵…… 第144章 吉祥酒爵 云朵想了又想，始终觉得大家没事应该不会想着繁衍后代，于是便自觉地将存储的生馒头术法效果定为正面得不能再正面的“生生不息”，包含有焕发生机、再生肢体脏器、吊命等效果的生生不息。 至于不孕不育、孤雌\/孤雄生殖什么的，有意向者私聊呗。 一个月后的宗门狂欢，需求量最大的是生机寿元，于是云朵收起生字和新字酒爵，拿起福字酒爵一边把玩一边开始存储术法。 没一会儿，新鲜劲过了，云朵的注意力转移，再次拿来拍品目录，正要从头开始翻看，突然想起什么，对一旁也在翻看拍品目录的云霜说道： “对了，霜霜姐，这些酒爵法器还没有命名，师尊说让我看着办，但我实在不擅长起名……要不，霜霜姐帮忙起一个？” 云霜一愣，抬头看着云朵手中的酒爵，略显迟疑道： “我来起名吗？” “对。”云朵使劲点头。 云霜蹙眉思索许久，试探着道，“吉祥酒爵·福，吉祥酒爵·生，吉祥酒爵·新？” “嗯……挺好的，就吉祥酒爵了。”云朵拍板道。 ——虽然这个名字有点儿上了年纪的美，但与“寿元”这个主题倒是颇为相称。 再说了，那些个高环修真者，实际年纪一个比一个大……当然，这里面绝对不包括云朵自己，毕竟她才二百零九岁！ 临时赶制的过渡用法器没有必要起名？ 关于这点，回头等师尊得空了就不是了，提前起名而已。 …… 拍卖会如期开始。 上半场的明牌拍品没什么好说的，事先看过目录的都心中有数，但因为拍品够优秀，拍卖师够专业，现场的气氛还算热烈。 期间，因为有“报销”撑腰，再加上秦巧和云卿本就在云朵的储物手镯里放了很多很多钱，因此云朵出手大方，看中的目标全以碾压之势拿下。 大约是云朵的表现实在豪横得不讲道理，到了后来，只要她这个包厢——云霜偶尔也会出手买些材料——叫了价，便没几个人愿意再跟。 能上环城拍卖会这家具有天环联盟官方背景的老字号拍卖会正式卖场的拍品，光是起拍价就非常可观，因此云朵和云霜都没有乱来，除去秦巧交代的“系统”和“不明物”之外，便只盯着各种珍稀材料买。 珍稀材料嘛，超级宗门，哪怕偏科如万剑宗，也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 随着一件件拍品成交或流拍，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午夜，此时，上半场的压轴——“种田系统”的拍卖终于开始。 名字朴实无华的“种田系统”，远比云朵事先以为的还要受欢迎，刚开始拍卖没一会儿，叫价便一路从底价十紫环宝窜到一百紫环宝，并且涨势极盛，半点不见颓势。 眼看着叫价即将突破一百五十紫环宝，云朵想了想，按下面前的叫价器，直接喊了个三百紫环宝的高价。 断崖式的三百高价一出，现场静默了一瞬，紧接着，一个机械的法器合成音响起： “五百紫环宝。” 第145章 竞价 五百的叫价一出，云朵诧异了一瞬，随后毫不犹豫地按照之前的习惯，直接加价一百紫环宝。 “六百紫环宝。” “七百紫环宝。” “九百紫环宝。”眼见着对方跟得毫不犹豫，云朵干脆一口气加了两百。 会场内安静了一会儿，随后…… “九百零一紫环宝。” 云朵略感恼火，按叫价器： “一千紫环宝。” “一千零一紫环宝。” 云朵脸颊鼓了鼓，一边叫价“一千零二紫环宝”，一边在心里想： 反正自己这边有当代天环首富机巧灵妙仙君给兜底报销，本就不存在什么压力，也不赶时间，就这样一枚枚地加价，看对面敢跟到什么地步！ ——云朵不差钱，但不想当冤大头。 以天环界主界目前的物价，十枚紫环宝，能够买到一件合格的七环法器。 一千枚紫环宝，则有机会买到非常极品的七环法器，就这还是因为极品的七环法器极为稀缺，甚少流入市场，导致价格有些虚高。 “一千零三紫环宝。” “一千零四紫环宝。” “一千零四紫环宝一次……” “一千零五紫环宝。” …… “一千三百一十一紫环宝。” “一千三百一十二紫环宝。” “一千三百一十二紫环宝一次……” 这时，还算安静的会场中，有人突然朗声道： “不才一介冰宫弟子，实在很需要这个‘种田系统’，不知九号包厢的道友可否……” “两千紫环宝。” 偶有低声交谈的会场陡然一静，随后一片哗然。 ——没想到参加个拍卖会，还能吃到这等大瓜！话说，那九号包厢的修士是谁？出手豪横不说，连冰宫的面子都敢这么狠狠下…… …… 九号包厢中。 云朵恶狠狠地按下叫价器，很不理智地报出“两千紫环宝”的高价，引来一旁云霜诧异的目光。 “我看那个朗文开非常、非常不顺眼！”云朵解释道。 是的，出声求让的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昨天两人遇到的那两男两女中的朗文开。 云霜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不理解，但没有再多问。 台上，妖娆妩媚的拍卖师美女声音激昂道： “两千紫环宝第一次！” “两千紫环宝第二次！” “两千紫环宝第三次！” “成交！” …… 十三号包厢。 被狠狠下了面子的朗文开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引得一旁的一男二女连连出言安慰。 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朗文开冷笑一声，重新挂起看似温润的微笑脸，一一感谢同伴的安慰。 …… 环城拍卖会上下半场之间，通常会有半个小时的间隔。 与直接登录在拍品名录中发放给客户的上半场拍品不同，下半场的拍品通常由临时挂拍的、难以界定价值的、不方便大肆宣传的拍品组成，价值与价格大多较为模糊，更为考验竞拍者的眼力。 对此，云朵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看走眼。 毕竟，“不明物”有自家师尊报销，她只管买买买，而其他的……大不了现场求教自家师尊。 ——反正分出这么一点点精力，对精通一心多用、思维堪比超级计算机的秦巧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不用担心打扰。 第146章 福生馒头开卖啦～ 很快，下半场拍卖开始，第一件拍品闪亮登场，然后…… 现场一片窃窃私语，半空神识乱飞。 那是一只馒头，一只褐色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装在剔透如水晶般的珍贵玉匣里的红糖馒头。 台下众人的反应，似乎让台上的美女拍卖师颇为满意，她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神神秘秘地介绍道： “我行刚收到挂拍这只‘馒头’的要求时候，反应和大家一样，都以为是个恶作剧，不过么……” 吊足了胃口，美女拍卖师突然抬手示意身后作为背景板的巨大屏幕： “废话不多说，大家直接看我行鉴定师团队反复鉴定后得出的结论！” 随着美女拍卖师的动作，背景屏幕适时放出环城拍卖行鉴定师团队的坚定结果： 【拍品编号：…… 拍品名称：福生馒头（六-三百） 拍品效果：为六环修士增寿三百年 拍品副作用：怀孕产下三胞胎（不论男女） 拍品有效期：三天 备注： 一、这是环术造物 二、制造者讨厌堕胎、弃婴等行为 附录（可至我行官网下载）：[详情鉴定书]】 …… 比起之前吃瓜时，现场更加喧哗，甚至有此前高价拍下增寿天材地宝导致预算所剩无几的修士，当场捶胸顿足、后悔不跌。 九号包厢。 云朵站在包厢特有的单向玻璃前，背着手欣赏下方一楼大会场中众修士各不相同的反应，愉悦得尾巴尖儿晃啊晃啊的。 突然，云朵身体一僵，倏地回过头。 只见，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云霜，正表情讪讪、脸颊微红地垂下头，松开手让灵活的龙尾尖儿滑开。 “……”云朵懵了片刻，突然快走几步，猛地将自己陷在云霜身旁的沙发上，然后修长的龙尾一横，直接盘在云霜的大腿上。 ——不就是想摸尾巴吗？早说啊！ 云霜愣了愣，随后眉开眼笑地抱起尾巴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 …… 拍卖如火如荼，气氛远比上半场更加热烈。 对绝大部分修士来说，生个三胞胎根本就不算什么，那可是三百年寿元啊！六环修士也才五百寿元！ 最最最关键的是，那具有奇妙效果的馒头，远不止一个！ …… 十三号包厢。 与外面的热火朝天不同，这里的气氛颇为低沉。 此行的目标“种田系统”没能拿下，朗文开手中的资金还算富裕，他其实是想出手拍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诡异馒头的。 ——虽然鉴定书上标注了对七环修士的效果微乎其微，但一来量变引起质变，二来他或许能够设法破解一二…… 但是…… 怀孕啊！ 连男人也得怀孕啊！ 这个副作用，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在两位美女爱慕者的注视下，朗文开完全抹不开面子…… ——可恶！到底是哪个混蛋故意弄出这种恶心人的效果？！真是恶心的变态！！！ 朗文开低垂的眼中，杀意肆虐。 …… 拍品一件件过去，或成交或流拍，而其中间或端上的总数量颇为可观、“药效”强弱各不相同的馒头，则让现场的气氛始终维持在一个相当热烈的程度。 ——虽然这导致了许多本该颇为热门的拍品意外流拍…… 第147章 和解吧 时间在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中流逝，当云朵开始感到无聊时，新的一件拍品亮相，巨大的背景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一排排“不明”，令云朵精神一震。 那是一枚直径约有云朵拇指长的铜钱状物体，表面布满不认识的精美花纹，中间开有四方形孔洞。 这是一件非常典型的“不明物”，就连名字都是“不明铜钱”。 竞拍流程开始，云朵正想观望一会儿再出价，斜刺里突然伸来一只手，在云朵拿在手中的叫价器上轻轻一点。 “一万紫环宝。” 惊人的高价。 云朵愣了一瞬，后知后觉这只手并不属于坐在另一侧的云霜，并且有些熟悉…… 神识中，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云朵转头看去，不是很意外地打招呼道： “师尊，你怎么突然来了？” 直到这时，一旁抱着尾巴挼的云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头打招呼： “秦师伯。” 浑身半透明、明显不是本尊的秦巧点了点头，解释道： “出现好东西了，我亲自过来比较方便。” 没等云朵发问，窃窃私语一片的会场中，一个新的叫价响起： “三万紫环宝。” 场中陡然一静，而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新的叫价响起： “五万紫环宝。” 云朵看了看手中自动进行了叫价的叫价器，又看了看半透明、明显只是虚影的自家师尊，想了想，干脆将它搁置在茶几上。 ——这场竞拍，显然没有她的戏份。 新的叫价好一会儿没有出现，就当台上的美女拍卖师准备喊“五万紫环宝第一次”时，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声音在会场中响起： “机巧灵妙仙君，古帝宝库对你并无帮助，何必与我相争呢？” 这话一出，台上的美女拍卖师非常识趣地牢牢闭上了微启的红唇。 “大衍真君，道理可不是这么讲的……古帝宝库是对我没有帮助，但我宗还有九玄仙姬前辈。” “就算九玄仙姬前辈也对古帝宝库不感兴趣，这一份门票，拿来培养后辈也是极好的。” “大衍真君，你我按照此地的规矩竞争便是。” “……仙君说笑了，论及钱财，当今这天环界，又有谁能及得上你？” “这一枚古帝钱，若仙君愿意让与我宗，我宗愿意开启宝库，任君挑选一件八环法器。” “很遗憾，我宗只缺人才，不缺法器。” “再者，你万象阁似乎还欠我徒弟一个交代。” 大衍真君沉默片刻，随后一声叹息，幽幽道： “共计两千多年的六环寿元说扔就扔……如此祥瑞，也难怪你隐仙宫与我宗针锋相对百多年。” “方才我起了一卦，你那弟子近期似乎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谜题，恰好我宗最擅于解谜。” “若是不弃，不如择日来我宗做客，我定备好厚礼，亲自为她解惑。” “此事，我不会替她做主。” “大衍静候佳音。” 话落，大衍真君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台上的美女拍卖师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位大衍真君真的不会再竞价了，于是略显激动地喊道： “五万紫环宝第一次。” “五万紫环宝第二次。” “五万紫环宝第三次。” “成交！” 第148章 “到处都是” 确认了古帝钱的归属，秦巧又道： “不知售出这枚古帝钱的道友是哪位？若有需求，隐仙宫愿意帮衬一二。” 一千紫环宝便能够买到极品的七环法器，而五万紫环宝……若是实力不够，实在是非常容易遭遇“意外”，秦巧这话，言外之意便是隐仙宫愿意提供庇护。 ——毕竟正常拍卖竞价的话，那古帝钱的前主人本可以得到更多。 安静的会场中，伴随着一声轻笑，一个熟悉得让云朵眼皮直跳的男子声音响起，听之令不知内情的人如沐春风： “仙君如此好意，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家有个孩子，正缺一件趁手的法器，不知仙君可否为她量身打造一件？” 秦巧面色如常道： “小事一桩。” “只是，若要量身打造，还得亲身见上一面才好。” 那男子声音道： “那孩子如今正在闭关潜修，待她出关，我定让她前往隐仙宫拜见仙君。” 秦巧回道： “如此甚好。” …… 暂时中断的拍卖很快又继续开始，九号包厢中，云朵看着自家师尊的虚影，欲言又止。 等待刚拍下的古帝钱加急送来的秦巧见此，出言宽慰道： “别放在心上，这些年那位其实到处都是，并且很少主动做些什么，更多的时候只是在默默地旁观。” ……“到处都是”什么的，非常瘆人啊！ 想是这么想，云朵倒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反驳秦巧，只是点了点头，摆烂似的叹了口气。 一旁，不明真相的云霜，见两人谜语人般地交流，想问，但最后还是没有问。 ——既然秦师伯特地用了“那位”这样的代指，便说明并不打算让她知晓。 几分钟后，古帝钱顺利送到九号包厢，中途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示意云朵和云霜两人继续玩耍，秦巧的投影带着古帝钱和之前拍到的种田系统，以及一堆“不明物”，利落地消失在包厢中，仿佛从未到来过。 此后的拍卖，一直到结束散场，再没有值得一提的瓜出现。 …… 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 “你打算与万象阁和解吗？”云霜问道。 “嗯。”云朵点了点头，“隐仙宫对外的方针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这些年与万象阁这样的同级势力针锋相对，想来损失不少……” “况且，最直接的凶手巽风已死，而追根究底……算了，有些事情追根究底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闻言，云霜若有所思道： “看来这里面存在隐情……” “……确实有些隐情，但这隐情不适合公开……” “嗯，我不问。”云霜很配合地说道。 见此，云朵松了口气，顺势转移话题道： “说起来，大衍真君说我近期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谜题，那指的应该是那杯果汁的事情？” “就算不是，回头拜访大衍真君时也就知道了。” 云霜并没有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对她来说，锦上添花固然好，但不值得为此耗费太多心力。 ——环之道上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 第149章 不出人意料怎么叫意外呢？ 不久之后，天光亮起。 本着“早逛完街早回家”的精神，云朵和云霜一合计，决定今天不逛拍卖会，转而去逛以临时性小摊位居多的环城大市场。 然而，才刚出了门，两人便不得不停下脚步。 一个身着奇怪长袍，戴着一副双边镜腿上都挂着细细金色链条的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正笔直地站在天字三号房房门外走廊的正中间。 中年男子见到出门的云朵两人，很是优雅地抚胸躬身，得体地微笑道： “我家女主人有请。” 云朵看了眼其衣服上的冰宫纹章，没有说话，转头询问地看向身旁的云霜。 云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权衡一瞬后，淡淡地开口： “带路。” …… 中年男子带路的结果，很是出乎云朵两人的预料。 看着眼前宽敞明亮、不时有人来往的祥龙客栈大堂，云朵眨了眨眼，心中愈发不解。 引着两人来到大堂一侧用以供客人临时歇脚的沙发区，中年男子停步，先后对着沙发区某处和云朵两人一鞠躬，既而无声地退到沙发区的角落站定。 直到此时，云朵才蓦然察觉，这一处沙发区位置最好的那张长沙发的正中间，赫然正坐着一名外观很有冲击性的美丽女子。 女子身姿挺拔，气质冰冷如亿万年不化的寒冰，一头雪白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一对冰蓝色的眸子颜色极为浅淡，身穿一袭不住流转着冰蓝色神秘纹路、款式简单的白色长袍。 “坐。”女子打量片刻云朵两人，指了指她对面的长沙发，淡淡地说道。 云朵看了眼旁边空地上低垂着头沉默地站着的冷泠、朗文开和谭清雅三人，心中猜测万千，表面上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只是安静地跟随在云霜身侧，紧挨着她坐在长沙发上。 ——不论因为什么，既然凛冬女皇亲自出现在这里了，表现得乖顺一些总没错。 云朵此前与凛冬女皇并不相识，但此世回归宗门后不久，秦巧第一时间便让云朵看了天环界已知的——包括魔修那边——所有八环修士的模样，甚至还尽可能地模拟出了相应的气息、能力特点，因此云朵在察觉到女子存在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寒死了。”凛冬女皇第一句话便暴雷。 云朵与云霜皆是愕然。 “这三人，”凛冬女皇微微侧头瞥了眼一旁垂头站立、一声不吭的三人，随后看着云霜说道，“指认是你杀的，你可有话要说？” “……我没有杀他。”云霜毫不畏怯地与凛冬女皇对视，平静地陈述事实。 凛冬女皇与云霜对视一会，表情不变，淡淡地说道： “寒自己不争气，死了也就死了，但我要知道真相。” 默然一刹，云霜再次开口说道： “不是我。” 凛冬女皇点了点头，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说不久前，你与寒曾在这大堂中起过武力冲突，对于他的死，你可有什么线索？” ———— 本书可以进行多书名实验了，起名废实在想不出好名字，厚脸皮求几个书名…… 第150章 那么张狂果然是有外挂 线索…… 云霜蹙眉沉思。 一旁，云朵没忍住，道： “线索的话，我有，嗯，一点点……” “哦？”凛冬女皇示意云朵继续说。 云朵抬手，指尖轻轻敲了敲头上某个发饰： “苍园，让女皇陛下看看那天的影像。” “是。”一个机械但悦耳的法器合成音响起。 话音刚落，只见云朵发饰上那简笔飞舟纹饰陡然活了过来，仿佛画中之物步入现世一般，施施然从发饰表面飞出，展现在众人眼前，赫然是八环灵器，苍园仙舟。 凛冬女皇抬眸看了一会手办模型般的迷你飞舟，没有说什么，安静地等待云朵口中所谓的“线索”。 苍园仙舟显然没有学会人类的客套往来，二话不说，直接在一旁的半空中以声光效俱全、无比逼真的全息影像等比例投射出那天云朵两人与冷寒四人偶遇、冲突、分别的全过程。 投影结束，苍园仙舟安静地悬停在云朵身旁。 众人皆沉默着，不远处客栈工作人员与投宿客人一无所觉、照常往来的响动，格外清晰。 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凛冬女皇忽然侧头，目光从投影结束后的空气转向有前有后、垂头站在另一侧空地上的三人。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站在冷泠与谭清雅这两个冰宫直接关系人后方的朗文开，猛地抬起头。 如褪色老照片滤镜般的光效自朗文开身上骤然爆发，堪堪吞没三人所在之处，便像遭遇了什么暂停指令似的，再难寸进。 朗文开一张还算俊朗的脸很快憋成猪肝色，颇为厚重的七道金色灵环尽显，周身的泛黄光影中，有错乱失序的齿轮与指针的虚影艰难地浮现。 不知为何，云朵本能地觉得，那老照片般质感的光影与齿轮、指针特效之中，应该是有混乱嘈杂的钟表“滴答”声伴奏的才对，但是…… 云朵偷偷看了眼稳坐在沙发上如同端坐于神座、面无表情的凛冬女皇，再结合自家师尊让自己记住的那些情报，并不困难地得出结论： 朗文开这个一副种马男做派的家伙，明显有个挺厉害的“外挂”在身，并且这个外挂目前被凛冬女皇冻住了…… 不过，虽然很勉强，但能令一介七环修士正面对抗八环修士，外显的虚影还是与“时间”强相关的东西……这“外挂”到底是什么？ 并没有受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对抗任何影响的云朵暗暗好奇起来。 “时钟塔……”凛冬女皇缓缓地说道，仍然面无表情且游刃有余。 时钟塔？ 刚想用神识偷偷询问苍园仙舟，一个无比熟悉的少年音未卜先知般响起： “一个前文明遗留的着名九环环器，万年以前的正魔大战时期，曾经短暂出世，并在引起一番腥风血雨后下落不明。” 云朵一愣，惊喜道： “师尊！原来你在啊！” 凛冬女皇转头看向悬停在云朵身旁的迷你仙舟，淡淡道： “在的，可不止有你的师尊。” 第151章 凛冬女皇：活久见 见云朵与云霜皆是面露不解，凛冬女皇简短地说道： “隐仙宫山门主炮，从刚刚开始便瞄着这边。” 这…… 两人俱是一愣，所不同的，是云朵愣神之余，还有些感动。 ——这里可是人口密度极大的环城，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的威慑，隐仙宫将山门主炮瞄准这里，也必然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似解释，也似威胁，秦巧的声音继续借着苍园仙舟的中转响起： “巽风之事，再一不再二。” “你多虑了。”凛冬女皇道，“冰宫与隐仙宫向来交好，我不会做这等失智之事。” “最好是这样。”秦巧如此说道。 两边都是懒得点社交技能的人，见顺利达成共识，对话便不再继续。 另一头，使尽浑身解数、憋得脸孔都变形了的朗文开，眼见着对面那三个女人压根就没把他和大名鼎鼎的九环环器“时钟塔”放在眼里、一派云淡风轻唠嗑的模样，不由得又气又急。 气自己被看轻，急再不设法脱身，真的会被斩杀当场。 ——朗文开对凛冬那个老女人的心狠手辣毫不怀疑。 不久前，朗文开“失手误杀”凛冬女皇的孙子冷寒，之所以敢无事发生般继续留在下榻的客栈，一是仗着凛冬女皇既不擅长卜卦，又未曾寻得顶用的卜卦类法器；二是他相信自己的女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三是深不可测的九环环器“时钟塔”给予了他面对八环修士的自信。 然而，事实证明，他有些自信过头了。 时钟塔再如何神异，也终究不是那种能够自行御敌的自律型法器。 感受着仍然在不断增强的压力，朗文开双目赤红，心痛得滴血，却不得不咬牙发动时钟塔自带的一个保命环术。 泛黄的光影中，错乱失序的齿轮与时钟陡然一静，随后猛地炸开。 强行发动时空术法导致的扭曲光影中，朗文开仇恨的目光深深地扫过端坐在沙发上的凛冬女皇，跳过挡在中间的云霜，最后狠狠地落在从云霜身侧好奇探头的云朵身上。 “……？” 云朵一愣，正要为莫名其妙、无辜躺枪的自己辩驳一二，就见旋涡般的时空扭曲转瞬间归于平静，只余些许水汽凝结而成的霜花如烟如雾般缓缓降下。 “……” 沉默片刻，云朵的脸颊气呼呼地鼓起。 什么人呐这是！ 云霜看着朗文开消失的地方，蹙眉沉思许久，无果，于是回头虚心请教： “朵朵，那人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云朵翻了个白眼，向后一倒在沙发靠背上摊平，无语望天道： “还能是啥意思？记仇呗！” “记仇？”云霜更不解了。 朵朵是提供了一个“线索”没错，但那个“线索”目击者众多，甚至有很大的概率被客栈的大堂监控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仇，怎么想都记不到朵朵的身上？ “欺软怕硬、狭隘自负，动不动便‘苍天负我，我要逆天’，好似整个世界都合该围着他转似的。”凛冬女皇顶着一张冰冷漠然的脸，幽幽吐槽道，“真是活久见。” 第152章 那我还是随意吧 云朵眨了眨眼。 之前她对凛冬女皇的性格认知与实际好像有些出入…… 可惜，没等云朵想好应该如何修正自己对凛冬女皇的认知，凛冬女皇便又恢复成那副冰冷淡漠的模样，仿佛先前的幽幽吐槽只是云朵的错觉。 “霜，你也是我的孙女，有空便来冰宫坐坐。”凛冬女皇施施然站起身，对云霜说道，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走入突然在空气中展开的冰镜镜面之中。 一旁，戴着金丝边眼镜、全程没多少存在感的中年男子无声地从角落里走出，向云朵两人抚胸行礼后，跟着走入冰镜里。 冰镜无声地分解成水汽，化入空气之中了无痕迹。 云朵原地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询问一旁的苍园仙舟： “苍园，师尊还在吗？” “创造者已经离线，主人若有需要，苍园可代为转达。” “那便麻烦你问一问师尊，你能防得住时钟塔加持下的那个谁的暗杀吗？” “是。”苍园回答道，而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悦耳的法器合成音便又响起，“创造者说，‘防得住’。” 闻言，云朵顿时眉开眼笑： “那就好……霜霜姐，我们还去逛大市场吗？” 云霜略一思索，摇了摇头： “先暂停，我想先回宗门一趟。” 云朵点了点头： “好，回头我们在哪汇合？” “这一趟回去，我不确定会花费多少时间，到时候直接天地册联系。” “嗯，好。” 告别云霜，云朵回到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锁好门户，开启套房内嵌的聚灵阵法，往柔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躺，开始修炼。 …… 五日后，专属于云霜的天地册通讯铃声响起，将云朵从修炼中唤醒。 开门迎进云霜，云朵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 “事情办完了？” “嗯，办完了。”云霜轻轻点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如果逛街不急的话，我想先去万象阁一趟。”云朵道。 “好。”云霜点点头。 因为那天大衍真君口中所谓的“不大不小的谜题”很有可能是在指云霜手中那杯“天心剑果混合果汁”，因此云朵认为此行两人最好同去。 ——就算云朵意会错了，以云霜的身份，上门拜访大衍真君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 环城这座天环联盟总部山脚下的城市，与其他城市最大的不同便是，天环界主界几乎每一个一定规模以上的宗门势力，都在这里设置有专门的办事处。 让苍园仙舟代笔书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正式拜帖差人送到万象阁驻环城办事处，等待回复期间，云朵一边复习宗门外交礼仪，一边偷偷在天地册上戳自家掌门： 【云朵：……事情就是这样，宫宫主有什么建议吗？ 宫商羽：嗯……我的建议就是没有建议。 云朵：？ 宫商羽：一是你的身份足够，二是你的环之道非常祥瑞，因此，你其实不必顾虑什么。 云朵：是这样吗？不用配合宗门方针政策啥的？ 宫商羽：不用。 宫商羽：除非你愿意将下个月月初那场大宴的名字改了。 云朵：哦，那我还是随意。】 第153章 社交技能？那是什么？ 隐仙宫现任宫主，姓宫，名商羽，字角徵，号天外仙君，听起来是个仙气飘飘的气质君子，其人外形容貌也非常符合这一印象，但其实，他的歌声，几乎称得上是宗门黑料。 ——“天外仙君”中的那个“天外”，其实是“天外魔音”的“天外”。 扯远了，总之，除去唱歌这个堪称宗门黑料的“天赋”与“爱好”，宫商羽此人，是个非常称职且优秀的超级宗门掌门。 既然连这样的宫宫主都说随意就好…… 云朵果断关闭枯燥繁琐的礼仪文章页面，转而打开新闻网站娱乐版，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 …… 距离隐仙宫“馒头盛宴”还有二十天，云朵和云霜两人，正式拜访万象阁。 ——话虽如此，但此行拜访，更多的是私人性质，因此万象阁方面倒也没有整出什么排场，只是相对正式地派遣了一名七环长老接待。 这名七环长老是位女修，很年轻，也很漂亮，一袭淡紫色的素净长裙配上清丽出尘的容貌与气质，仿佛一株盛开的空谷幽兰。 正是万象阁近期风头正盛的空谷仙子，柳香兰，也就是曾经云朵从赤日界心莲阁带回天环主界的侍女，兰花。 云朵并不打算与柳香兰相认，尽管对方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糟心表情。 对云朵来说，曾经的兰花只是一个恰好与自己同行了一小段路的不熟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大衍真君的清修之处在万象阁山门深处的高空中，那里亦是万象阁最为麻烦的那处宝库所在，因此防卫森严，等闲难有外来修士能够踏足。 柳香兰将云朵两人送到天上宫殿群的某处平台，便以权限不足为由，欲语还休地告辞离去。 平台外，早已有两尊侍女模样的木头傀儡等候。 趁着还没见到大衍真君的功夫，云霜一边跟随侍女傀儡的指引前进，一边没忍住低声询问并肩行走的云朵： “你和那位空谷仙子……” “以前认识，不熟。”云朵回答道。 “……哦。”云霜没有再问。 …… 天上宫殿群的名字就叫“天上宫”，直白得简直不像是万象阁的建筑。 云朵为什么知道？ 因为“天上宫”三个现代简体大字，就在宫殿群主殿的匾额上写着。 在侍女傀儡的示意下，云朵和云霜两人自行进入天上宫主殿，然后，有些意外地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无害小姑娘般的大衍真君。 “来了。”大衍真君仔细打量了几眼云朵，随后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匣子递出，“拿着。” ……又是一个不点社交技能的。 云朵伸手接过玉匣，一路以来挥之不去的紧张感不知不觉消失无踪。 “这是？”云朵打量着玉匣，好奇地询问道。 “匣中法器名为翠玉珠，乃是一处小型秘境崩塌后自然形成的成长型先天环器，等你晋阶了七环，正好合用。” “多谢真君。”云朵没有打开玉匣，而是直接收进储物空间中。 ——高环的环器，多多少少自带着一些麻烦，在不清楚其详细情报的情况下，贸然接触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第154章 转生成天心剑木，他…… 见云朵收下了礼物，大衍真君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八卦盘，道： “接下来，来聊聊那杯‘果汁’的事情。” ——果然是那杯天心剑果果汁。 云朵了然，好奇道： “所以，那枚天心剑果为什么会混在大粒灵心葡萄堆里？” “说来话长，我尽量简短一些。”大衍真君说着，随手在大殿侧面空旷处的空气中一点。 伴随着巧妙剪辑过的全息投影，大衍真君不疾不徐地解说道： “相信你们也清楚，天环界有不少珍贵灵果并无伴生灵兽守护，天心剑果，便是其中之一。” “大约九千年前，有一个猎户少年，偶然在山中捡到一枚模样别致的石头，并将它带了回去当做配饰贴身佩戴。” “那石头中，寄宿着一个‘种田系统’。” “一次外出，少年遭遇森林狼袭击，濒死之际血染石头、始环觉醒，阴差阳错激活了种田系统，由此得以存活。” “后来，少年在种田系统的教导下，专事种植，默默无闻地一路修炼到六环。” “又一次偶然，少年误入某个偏僻秘境，被困其中，枯耗寿元。” “即将寿终之时，少年强行施展捡来的半篇秘法，试图让自己带着记忆转生回天环界。” “他成功了一小半。” “他转生在一处与天环界主界交互较为密切的大型秘境，成了一株天心剑木，但因为神魂与意志都不够坚强，未能在漫长的时间之中维持住自我，疯了。” “少年疯了，但只有逻辑而无自我的种田系统没有。” “少年转世的天心剑木一共结出三枚果实，皆被种田系统按照少年前世设定的指令一一采收。” “又一次偶然，几只妖兽厮杀中路过少年转世的天心剑木，无意中将之杀死。” “又到轮回里走了一遭，少年修复了神魂，却失去了记忆。” “这一世，少年幸运地转生为中洲人，却因为前世残留的痕迹，皮肤丑陋如树皮，惨遭抛弃。” “少年在种田系统的教导下，跌跌撞撞地长大，一路修炼到四环，并以后勤修士的身份加入某个大宗门。” “某天，少年偶然邂逅了宗门里一位美丽的天才剑修少女，并为之倾心。” “少年因形貌丑陋、修为低微而自卑，爱慕日深，却始终未能鼓起勇气表白心迹。” “某天，少年得知少女即将订婚的消息，终于鼓起勇气约见少女，当面送出一枚天心剑果，作为少女订婚的贺礼。” 听到这里，以为少年终于要表白的云朵：“……” “但其实，少女并不认识少年，以为是死对头兼情敌邀约私斗而赴约的少女，见到形貌丑陋的少年鬼鬼祟祟、话都说不清楚地送什么贺礼，以为是被死对头兼情敌整了，愤怒地一巴掌拍飞礼盒，转身离去。” “失魂落魄的少年顾不得去捞随河飘走的礼盒，礼盒随波逐流，飘到一处灵心葡萄种植园附近，搁浅在岸边，被照料种植园的农户家一三岁稚儿捡起带了回家。” 第155章 融入戏中，直到领了便当 “大粒灵心葡萄虽然功效简单，但毕竟是三环的灵果，并不适合尚未觉醒的普通人食用。” “恰逢灵心葡萄收获季节，农户看到自家孩子带回来的天心剑果，误以为是从园里摘的葡萄，便将它收走，放入灵心葡萄仓库里。” “另一边，少年终于勉强从失意中打起精神，想起应该去回收落入河中的天心剑果。” “一路追寻、打听，少年得知那枚天心剑果混杂在大粒灵心葡萄里流入了市场，想起它的副作用，顿时慌了神。” “慌乱焦急之下，少年追查天心剑果下落的行动失了隐蔽，不幸被一个路过的七环邪修盯上。” “落入邪修手中后，尚未走出失意状态、满心负面情绪的少年趁着邪修刚将他抓到手中，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他的底细，果断下令让种田系统销毁系统仓库中所有的库存。” “邪修施展手段，得知少年就在几分钟前的作为，一怒之下击碎了少年的神魂，随后不死心地暗中活动，试图追回那枚混在大粒灵心葡萄里的天心剑果。”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无忧可有看出问题？”大衍真君看着云朵道。 没想到大衍真君讲完了故事还出题考她，云朵略一思索，试探性地回答道： “‘捡来的半篇秘法’？” “不错。”大衍真君赞许地颔首，“那半篇秘法，乃是昔年覆灭在正魔大战末期的超级魔门‘阎罗殿’的核心秘法之一，名为《轮回诀》。” “完整的《轮回诀》，可保修士的神魂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轮回而不失去记忆。” “少年捡到的那半篇秘法，恰好是简单记录有秘法步骤与效果的前篇，而详解秘法操作细节、注意事项的后篇，他并没有得到，因此，少年凭着感觉进行的秘法转生，其实隐患极大，且无法关闭，即便不陨于邪修之手，再转世个两三回，神魂也会自然消亡。” 阎罗殿，阎罗尊者，《轮回诀》。 云朵想到了自己那十九次转生，她毫不怀疑，魔渊尊者掌握有完整的《轮回诀》。 但转生都转生了，还是十九次，大衍真君此时特地提起这半篇《轮回诀》，是有什么深意吗？ 大约是算出了云朵此时的想法，大衍真君解释道： “强调这半篇《轮回诀》，乃是为了引出无法从故事本身体现出来的另一个关键，并无什么深意。” “另一个关键？”云朵皱眉。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大衍真君没有吊听众胃口，直言道： “少年的神魂，来历极为特殊。” 来历极为特殊？ 等等，正魔大战时期，魔门顶级秘法，能让大衍真君都重视的“特殊”，该不会…… “如你所想。”大衍真君给出了肯定。 “……”云朵默然。 还真像师尊说的那样，“到处都是”啊！ ——还特别放得下身段，连那样憋屈的遭遇也好好地体验了下去而没有掀桌…… 不过，这样亲身参演，还能算是“默默旁观”吗？ 转念一想，云朵便释然。 ——演员彻底融入戏中的话，在无其他演员干涉的情况下，与戏中之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156章 我想回去修炼 “那杯‘果汁’的因果，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你，你打算如何？”大衍真君静静地看着云朵，不疾不徐地问道。 云朵本想说干脆送回给“少年”的宗门算了，但想想自己似乎没有资格替云霜做决定…… 于是，云朵实话实说道： “我们得先回去和师尊商量一下。” “……倒也是。”大衍真君点了点头，并未有什么额外的反应。 眼见着此行正事已经不正式地办完，两边相顾无言，云朵犹豫片刻，主动告辞道： “若是真君没有其他的吩咐，无忧便和姐姐先告辞了。” “嗯。” 大衍真君点了点头，取出天地册一边通知弟子来接人，一边像是刚想起似的，随口说道： “对了，香兰那孩子并无恶意，只是自小见惯了人心险恶，一点善意便显得格外珍贵，又认为当年满月秘境之事让你背了锅，于是面对你时难免有些举止失措……你若是不喜，直接说清楚便是。” “……我只是觉得，我与她其实不熟……也就比陌生人强点有限。”云朵有些尴尬地说道。 “原来如此。”大衍真君点了下头。 ——她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懒得懂柳香兰都在忸怩些什么。 云朵与云霜告别大衍真君离开“天上宫”主殿，正要跟随侍女傀儡返回之前的平台，就见大衍真君施施然跟在了两人身后。 云朵见此，下意识地说道： “真君留步，无需相送。” “……”大衍真君沉默片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硬生生让人看出了一点哭笑不得。 “只是顺路，”她解释道，“‘天上宫’主殿只有宗门正事才会开启，我不住那里。” “……”云朵顿时尴尬得脚趾蜷缩。 还好，这里包括自己就三个活人，没有更多人看到这尴尬的一幕…… …… 前来接人的仍然是一袭淡紫色长裙、举止略显别扭的柳香兰。 除去简短的必要交流，三人一路行至万象阁大门门楼处，几乎是全程闷不吭声。 云朵正要告别，柳香兰突然出声道： “当年满月秘境，我受制于鬼哭魔君的残魂，不是故意让你背锅的……” 云朵一愣，随后平和地回答道： “你误会了，当年我之所以被袭杀，其实与满月秘境之事无关，甚至也与心莲阁、枯叶魔君无关。” 柳香兰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愣了一愣，道： “可是……” “我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回去与师尊商讨，就此别过。”赶在对方说些什么之前，云朵搬出正事。 柳香兰果然没有继续。 云朵其实对柳香兰没有什么恶感，只是…… 一来，看到她，云朵难免会想起在赤日界心莲阁那段不愉快的过往；二来，云朵真的觉得她们不熟，不论是过去那个谨小慎微的兰花，还是现在这个意气风发的柳香兰。 …… 【秦巧：此事我稍后就去与天锋剑君商议，你那边继续逛街便是。 云朵：……还要逛啊？ 秦巧：逛街不愉快吗？ 云朵：我想回去修炼……】 第157章 在劫难逃 【秦巧：你才晋阶六环不久，欲速则不达。 云朵：但我已经有过连续九次在死亡的刹那晋升至七环的经历，只差积累灵力了。 秦巧：……预计多久能六环圆满？ 云朵：原本二十年内就能搞定，但化龙之后，我的环容量大幅度增长，需要的时间保守估计，至少也得翻倍。 秦巧：那便不急于一时。 云朵：？ 秦巧：十几年前，万剑宗偶然从秘境中获得一件卜卦型的八环环器，环器名为“在劫难逃”，可算修士前世今生之死劫。 秦巧：几年前，有位爱慕无瑕的万剑宗长老因公借用在劫难逃时，私下偷偷为她算了一卦，结果发现无瑕一连十几世，皆死于情劫。 秦巧：事情闹大，天锋剑君便带着无瑕拜访大衍真君，大衍真君以森罗万象起卦，发现在劫难逃所算并无谬误，且无瑕的命数有异，若是不能勘破情关，今生只能止步于七环不说，亦将死于情劫。 云朵：霜霜姐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秦巧：天锋剑君并未瞒着她，她知道。 秦巧：要勘破情关，首先得懂得爱情，并亲身体验爱情，然而，无瑕的情感似乎天生有缺，始终不能明白什么是爱情。 云朵：那这逛街……？ 秦巧：这些年，天锋剑君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没有成功，不久前，有人给他出了个暂时还不知道馊不馊的主意…… 云朵：…… 秦巧：总之，与无瑕合得来的修士不多，你先陪她逛着。 云朵：好，我明白了。 ……】 合上天地册，云朵突然想起，之前云霜有提到过，“母亲先给了指标和资金，然后她师尊给翻了三倍”…… 呃…… 算了算了，不就是逛街吗？接着逛就是了！直到宗门大宴之前，就当是奖励自己一个假期了。 …… 距离隐仙宫即将迎来的大宴——馒头盛宴还有十九天，一大早，云朵便拉上云霜，准备去逛号称“什么都可以有”的环城大市场。 刚行至大堂靠近门口处，云朵便愕然地停下脚步。 ——门外，一群修士正要进门，为首之人，正是一身红的炽阳仙君之子，烛火仙君鱼年。 一边暗自吐槽这祥龙客栈大堂的风水怕不是有什么问题，云朵一边拉着云霜暂时避让到一旁，给浩浩荡荡、几乎要将宽敞的大门堵死的一群人让路。 一头红发、一身红衣的鱼年脚步一顿，瞳孔一颤，显然看到并认出了云朵。 然而，就当云朵以为他会打招呼的时候，鱼年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重新迈开脚步，仿佛不认识云朵一般。 目送一群男女修士还算有序地路过自己，云朵若有所思。 ——看样子，鱼年非常介意自己的神魂来历，连带着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也挺好的。 云朵毫无负担地这样想道。 …… 祥龙客栈的内部空间远比外表看上去的大得多，一行数十人分配好房间，便又聚拢到一起。 天字一号房。 一名男修对鱼年道： “刚刚那好像是万剑宗的无瑕仙子……” “是么？我没有注意。”鱼年淡淡道。 第158章 食肆里，大戏开演 鱼年其实看到并认出了云霜，以五行门长老身份带队出行的他，于情于理，都该上去打个招呼，只是，那样做的话，他也得和与云霜同行的云朵打交道…… 路过打个招呼而已，其实没有什么，但鱼年一想到要和与那人有关的人打交道，就浑身别扭，干脆就装作没有看到。 万剑宗的无瑕仙子毕竟是个大红人，五行门与万剑宗之间又向来没有什么龌龊，为了避免同门继续讨论进而在无形中倒逼他这个领队过去社交，鱼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宗门事务为先，我简单说明一下这次的安排……” …… 环城大市场。 一连逛了几个小时，云朵发现，这号称“什么都可以有”的大市场，其实就是一个超大型的杂货市场，好东西当然有，但更多的是常规向的中低环，甚至是普通物品。 不过，新鲜玩意儿倒是挺多的。 云朵看着套在木质人体模特身上、造型风格有些类似久远回忆里那些“圣衣”的铠甲法器，再看看隔壁摊位上那些魔法少女造型的等身人偶，感觉颇为有趣。 就是太“出戏”了一些。 虽然一路逛过来，几乎都是“出戏”的东西…… ——看样子，天环界已经走到了剧烈变化的时代了呢。 云朵没什么用处地在心里感慨道。 铠甲法器的摊主注意到云朵打量的目光，热情地介绍道： “这位前辈，对这些铠甲法器感兴趣吗？我跟您说，这可是……” “不必，我就看看。”云朵说着，转身走开。 ——家里有个机巧灵妙仙君，外面的普通法器，云朵还真看不上。 …… 一天下来，无事发生。 云朵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对一旁的云霜说道： “我们去上次那家茶楼对面的食肆吃点东西？” 云霜点头：“好。” 修为到了她们这个地步，普通的进食更多只是习惯和享受，换做平常，云霜懒得为此浪费时间，但既然是母亲和师尊布置下来的功课…… 云霜并不理解这个功课的意义，却也不打算敷衍了事。 …… 食肆很不错，装修大气整洁，菜肴饮品非常美味，还让云朵两人看了一出大戏。 男一：“对不起，（女一名字），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后代，我爱的其实是……” 女一含泪：“别说了！（男一名字）！我知道！我，我其实也根本就不爱你，但是你的母亲给得太多了……” 愣住的男一：“这……” 女一喜悦道：“但是太好了！这个错误将在今天被修正！（男一名字），你的母亲重金搞到了几只福生馒头，你自己自个儿就能生，再也不用勉强自己和我这个不爱的女人亲热了！” 男一：“？？？” 女一越说越激动：“（男一名字），我们现在就去办理和离！我等不及了！” 男一满脸惊慌：“不，等等！（女一名字），我其实……” 女一突然强势：“没有什么其实！实话和你说了，我爱的其实是（女二名字），只是碍于不能生，再加上你的母亲确实给得多，我才勉强自己与你结婚！” 第159章 我好像一不小心打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男一不可置信：“（女二名字）？！不可能！她……”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女二从一旁走出，在男一呆愣的目光中伸手将女一揽进怀里，“要不是为了（女一名字），你以为我会搭理你这个一无是处只有脸能看的家伙？” 男一连连摇头、踉跄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儿子，你在吗？”伴随着一声呼喊，一个女修匆匆从楼梯上来，一眼看到男一，“儿子，你果然在这，走，回家生孩子去。” 男一又惊又怒：“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怎能像女人一样生孩子？！我不生！你要生自个儿去生！” 男一母亲叹气：“唉……我自个儿生的话，怎么传承你那早逝的父亲的血脉？你忍心让你父亲那个家族的血脉就此断绝？” 男一倔强道：“反正我不生！” 男一母亲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逼近：“唉……” 男一一退再退，突然蹿向窗户试图跳窗。 一声不大的闷响响起，男一母亲一拳打晕男一，一边拎着后领将他拖走，一边摇头叹气： “儿子啊儿子，这天底下可没有只享受权利而不承担义务的好事哦……” 眼见着男一母亲走到了楼梯口，依偎在女二怀里的女一忍不住开口： “前辈，和离的事……” “放心，等（男一的名字）生完孩子，我亲自押他去办理和离。” 女一和女二大喜，异口同声作揖：“多谢前辈！” …… 好戏散场，云朵拍下呼叫铃，唤来侍者又点了一遍菜单，完了转头对一旁安静喝茶吃点心的云霜道： “我好像一不小心打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吗？”云霜疑惑。 “有的……”云朵叹了口气，只想捂脸。 天可怜见，她在拍卖会上放出那一批福生馒头时，心里想的都是整蛊，压根就没考虑那么多…… 福生馒头，顾名思义，就是福馒头加生馒头的组合。 其中，属于福馒头，也就是寿元相关的那一部分保质期很短，馒头中附着的寿元越多，保质期就越短，而属于生馒头的那一部分则不同，保存到位的话，维持个几年不是问题。 云朵之前在环城拍卖会上放出去的那批馒头，其实大部分携带的寿元质量与数量都普普通通，但不管携带了多少寿元，怀孕生子这个“副作用”都存在。 如今看来，瞧不上那点寿元，反而更重视“副作用”本身的修士，数量竟然还不少…… 纠结了一会儿，云朵果断躺平。 她又不是什么社会学家、联盟代表，烦恼这些干嘛？身为一个人形天材地宝，她只用考虑如何输出资源就够了。 看开了之后，云朵吃一口龙须酥，喝一口龙井奶茶，只觉得龙生处处都是美好。 …… 茶楼食肆这种地方，有心去听且耳力够好的话，向来不会缺少新鲜事。 这不，坐在二楼一处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的云朵，耳朵一动，又听到了有些在意的事情。 第160章 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五行门出了个叛徒……” “五行门那么大一个宗门，出个叛徒没什么好惊讶的？” “不不不，这可不是一般的叛徒！” “哦？说说，怎么个不一般法？” “嘿嘿！这个嘛……” “行了行了，这顿我请，快说！” “好说好说！不过我这也是辗转听来的，不保真。” “懂，快说！” “听说啊，那个五行门叛徒，逃出宗门时顺手盗走了五行门一件非常重要的八环环器……” “八环环器？真的假的？那种重器是能随随便便就被顺走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那五行门的烛火仙君已经带了几百个六环精英弟子进驻环城，准备封城大肆搜捕那个叛徒。”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这消息大半是假的了。” “怎么判断出来的？” “首先，真要丢了八环环器的话，那带队的就不可能只是个七环——再精英的七环也是七环，更别说是‘非常重要’的八环环器。” “哦哦，有道理！” “再者，环城是天环联盟的唯一直辖城，五行门可没有资格封城。” “对哦！我怎么忘了这茬！还有吗还有吗？” “还有，七环领队带领‘几百个’六环精英弟子，那是战争时期才会出现的特殊现象，正常情况下，几十个顶天了。” “但我听说，西洲万剑宗那边动不动便是上百个弟子一起合力发动剑阵……” “……那边算得上是‘边境’，日常和魔修打生打死的，战斗烈度确实远比我们中洲强得多……不过，就算是万剑宗，不算演习的话，上百个弟子一起发动剑阵的情况也非常罕见。” “是这样吗？”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造谣视频。” “但是它们大多录得非常有趣啊！” “……本来就不聪明，再看真要傻了唧的了。” “呜……” …… 吃掉桌上最后一块点心，云朵和云霜搁在旁边的天地册同时一震。 【秦巧：那杯果汁的事情，我和天锋剑君商量过了，他认为应该送还给拳馆。】 拳馆，正是那位“少年”所属的宗门。 拳馆的名字朴素有些得过头，却是一个货真价实、历史悠久的中洲大宗门，该宗门盛产体修，剑修、刀修传承亦有一定的底蕴，除此之外，非常热衷于培养辅助型的木系（种田系）修士。 云朵记得，她曾经的五姐云璎，那对要素非常多的双胞胎中的姐姐，目前正好就是拳馆的弟子。 合拢天地册，云朵看向对面刚好也才收起天地册的云霜，询问道： “明日我们跑一趟拳馆？” 云霜摇了摇头，道： “此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就走。” “好。”云朵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同意。 中高环的修士可不讲究什么作息时间，再者，走传送阵的话，来回一趟快得很。 趁着云霜结账的功夫，云朵再次展开天地册，邀请云霜和云璎，建了个临时的三人聊天室。 第161章 我不会飞啊 【云朵：嗨！五姐，现在有空吗？ 云璎：有，九妹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云朵：因为一点意外，等下我会和霜霜姐一起拜访拳馆……你们家馆主有空吗？ 云璎：这……我得问问，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事情吗？ 云朵：拳馆有一名弟子，不久前不幸遇难，我们替他送还一点东西。 云璎：好，我现在就去找馆主，回头再联系。 云朵：麻烦五姐了。 云璎：不客气。】 …… 送还“天心剑果果汁”的过程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意外，比起这个…… “璎璎姐，来一起逛街？”云朵热情邀约。 云璎额角抽了抽，很想捂脸： “喊‘五姐’不是挺好的吗？‘璎璎姐’什么的太奇怪了啊！” “那个啊，我毕竟又轮回转世了多次，理论上和云氏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虽然我仍然留恋着这份亲缘，但有些事情，该划分还是得划分。” 毕竟，云朵一旦承认了云氏仍然是自己的血亲，就等同于承认池清还是她爹这件事…… 池清或许不介意屈尊当小妾，但云朵不愿意本该纯粹美好的亲缘变得乱七八糟。 “……好。”云璎接受了这个说法。 ——天环界宿慧者众，关于前世今生的问题，经过漫长时间的发展与沉淀，现如今的主流风俗确实差不多是这样。 “但是！”她强调道，“‘璎璎姐’就算了，非要喊的话，就去掉一个字，喊‘璎姐’就好。” “好，璎姐。”云朵从善如流，话锋一转，“所以一起去逛街吗？这可是在帮霜霜姐做功课。” “这……”云璎犹豫片刻，到底没忍住好奇心，“什么功课非得逛街不可？” “说来话长，也不太方便细说，不过这确实是天锋剑君布置下来的功课……” 听完云朵给出的回答，云璎询问地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存在感却无比强烈的云霜： “是这样的吗？” “是的。”云霜点头。 云璎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好奇“逛街”怎么就成了八环剑君布置给优秀七环弟子的功课，迟疑着点下了代表同意邀约的头。 “太好了！” 云朵欢呼一声，一手一个拉着就飞向山脚。 拳馆的山门，位于一处非常陡峭的山巅，与山脚有曲折的之字型阶梯相连。 因为角度的关系，云朵这一飞，不像是在飞，反倒是像是坠崖。 云朵突如其来的不走寻常路，让云璎在腾空的刹那愣了一会神，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随后…… “等等等等——我不会飞啊——”云璎惨叫着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被云朵握住的右手死死反扣住云朵的手腕。 正在飞往山脚小型坊市的云朵，有些懵地看着单手吊在她左腕上、姿势很不“仙子”的云璎，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另一侧。 只见，云霜任她拉着左腕，正如履平地般轻松地配合着她飞行，察觉到云朵的视线，还回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云朵转回头，纳闷地问道，“璎姐，你不会飞的话，飞行法器呢？” 第162章 居然有六环修士恐高？！ “没有！”云璎看着脚下，战战兢兢地将另一只手也抓握在云朵的小臂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了那些飞行法器……” 不知道为什么，云朵想起了最初那一世时的一些“地上最强”梗……虽然云璎怎么算也称不上“地上最强”。 另一边，云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处她应该出手给个帮助，于是心念一动，一块无锋大剑模样的冰块在空气中凝结而出，主动凑到云璎的脚下，将她托起。 有了立足之地，云璎终于镇定了许多，但双手仍然紧紧地拽着云朵的左小臂。 ——得亏云朵的龙躯甚至比云璎这个专精炼体的六环体修还要强悍，否则照云璎这力道，左小臂少说得青紫一块。 观察了一会云璎的表情，云朵仿佛明白了什么： “璎姐，你该不会……恐高？” “……咳！我只是不习惯没有立足之力……”云璎眼神飘忽地讪讪道。 所以确实是恐高。 云朵暗自点头，随后开始感慨： 世上竟然有恐高的六环修士……人类真神奇。 …… 回到环城时，天已经蒙蒙亮，此时，距离馒头盛宴还有十八天。 刚离开传送广场一段距离，云璎便若有所思地询问同行的两人： “环城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你是指什么？”云朵疑惑道。 云璎想了想，回答道： “和‘治安’方面有关的。” “治安……哦，我昨天在食肆里听说，五行门烛火真君带了一队精英弟子来环城搜捕叛徒。” “难怪有人在传送广场蹲守……”云璎恍然，随即略显担忧道，“中洲繁华的大城多得是，我们要不要干脆避一避，换个地方逛？” “那倒是不用，霜霜姐很厉害的。” “这个确实。”云璎先是赞同，随后话锋一转，“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叛徒有关的话，万一被卷进去会很麻烦的。” “没事，我们不怕麻烦。”云朵说道，末了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麻烦应该也不会特地绕过我和霜霜姐就只找你。” ……那确实，她云璎虽说在拳馆也算是前途无量，但和这两位姐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普通了，真有麻烦找上门的话，有这两位姐妹在前头顶着，确实不太可能找到她的头上…… 想明白了关键，云璎于是放弃了换个城市逛街的提议。 …… 环城大市场，机巧商行大卖场。 “璎姐，你看这匹机巧飞马怎么样？”云朵兴致勃勃地推荐道，“全自律型仿真坐骑，内置大容量灵池，还有适应各种情况的多种补灵方式，最最关键的是，这款机巧的器灵足够聪明，不是人工智障。” “呃，这个……再看看，再看看……”云璎目光游移，满脸都写着“心虚”二字。 “嗯……虽然我不是个专职的医生，心理学方面更是没多少了解，不过，隐仙宫有这方面的好手，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云朵犹豫着问道。 “不，我……”云璎匆忙的拒绝才刚刚开了个头，便被打断。 “讳疾忌医可不行。”云霜突然开口说道。 第163章 人靠衣装 作为东洲云城云氏当代仅有的两个七环修士之一，云霜的权威还是很足的，云璎象征性地稍稍反抗了一下，便乖乖被拉去隐仙宫看了医生。 不过…… “恐高这事好办，仙子信得过我的话，一个简单的暗示术法便能够解决。”医生一套诊断检查后，如是说道，“只是这不能飞……似乎是仙子的环的被动能力导致的……” “……也就是说，除非洗环重修，否则没有办法？”云朵确认道。 “是的，不过洗环重修什么的，都是游戏设定，现实中可没有那种好事，除非是轮回转世。”医生略带调侃地说道。 “这可说不准……”云朵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身为一个纯战斗型的体修，本身不会飞倒也罢了，毕竟还可以借助外物进行弥补，但恐高这种事情，就过于离谱了。 种种考量之下，云璎最终接受了暗示术法。 …… 回到环城，对于接下来去哪里“逛街”这个问题，江湖经验丰富的云璎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买东西的话，单论价值各大拍卖行最优，单论性价比环城大市场最优。”江湖经验丰富的云璎如此说道，“而要论‘有意思’的话，那当然是‘黑市’了！” “黑市？”云朵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 “嗯，黑市里买家、卖家、商品皆是鱼龙混杂，且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但我猜你们不怕这个？” “确实不怕。”云朵自信满满地点头道。 有“超进化”之后的苍园仙舟保命，除非又来一次八环强袭，否则云朵完全可以在天环主界横着走。 当然，真要有八环强袭，黑市不黑市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至于云霜…… “麻烦找上门的话，正好磨剑。”云霜表情淡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对此，云璎并不觉得云霜是自信过头。 这些年来，云霜那“万剑宗八环之下第一人”的称号，可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不过…… “真想体验逛黑市的‘乐趣’的话，我们最好认真做些伪装再过去。”云璎提议道，“毕竟经常混黑市的都不傻，大姐这样凶名在外的超级宗门精英光明正大地去逛街的话，基本上是看不到黑市‘黑’的那一面的。” “有道理！”云朵连连点头，兴致勃勃道，“正好前几天买了不少改换容貌用的小玩意儿和新衣服……走走走，我们‘变装’去！” …… 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 “呃……这个是不是有点……”云璎扯了扯身上新衣服的领口，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如今，云璎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潮流女式劲装，整体配色为经典的红加黑再点缀一些金，上身无袖上衣搭护臂，下装灯笼短裤配长靴，活泼可爱又便于行动。 云朵围着云璎转了好几圈，先给自己的眼光点了个赞，随后又掏出一些配饰和化妆用品，笑呵呵道： “接下来，再梳个配套的双丸子头、上个妆就完美了！” 第164章 到底谁是体修啊！ 一定品质以上的法器衣服，大多自带有一定的微调功能，因此甚少出现“码数不合适穿不上”这种情况，有的更是千变万化，想变成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 ——比如云朵那一身龙鳞幻化而成的、勉强能算是“法器”的衣装。 努力了很久都没能成功将头顶的龙角和腰后的长尾变没，云朵心一横，干脆给自己套上一层毛茸茸的大尾巴白猫玩偶服，直接“全面”伪装。 “还能这样啊！”云璎震惊，随后灵光一闪，“不，等等！既然如此，那我也……” “玩偶服我只买了一套哦~”云朵舒舒服服地陷在软绵绵的法器玩偶服里，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这……反正不急，我们可以再去买一套！”云璎还是不愿意放弃。 ——对前世是男子的云璎来说，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一套，实在是少女过头了……明明没什么，但羞耻感就是止不住地一直往外涌。 “可是璎姐穿这一套，真的很好看啊！”云朵很是不情愿地说道，“况且衣服自带的术法也非常合适……” “的确。”云霜点头赞同。 “术法？”云璎一愣，“这不是普通的法器衣服吗？” “不是哦。”云朵解释道，“这套衣服可是极品七环灵器，名为‘踏风’，自带的术法有三，都偏向于常驻型。” “一、无形之铠。” “这套衣服布料的覆盖比例不高，还轻飘飘的，看起来好像没有多少防御力，但认主激活之后，其实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在内，都会被无死角地保护在一层无形的护甲之中。” “常规状态下，这层护甲拥有大约等同于六环重甲的防护能力，并且光靠‘踏风’的自我回灵（灵力回复）便能够维持。” “二、自我修复。” “顾名思义，一定程度以内的损毁，只要供给足够的灵力，它就能慢慢地自行修复，不用额外找人去修。” “三、踏风。” “这是这套法器真正‘极品’的地方，它能够随主人的心意，在身周十厘米距离以内的指定位置制造出一个存在时间上限极短、面积不大的‘踏板’。” “这个‘踏板’不会跟随主人运动，超出距离和时间上限便自行崩毁，但它只要消耗很少很少的灵力，便能够承受极大的‘力’。” “身为体修，还是一个不会飞的体修，璎姐应该懂这个‘踏风’术法的价值？” 云璎当然懂。 有了这个踏风术法，又克服了恐高，空战将不再是她的弱点。 可是……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云璎说着，转身就要去套房副卧将这套还没进行认主的法器衣服换下来。 然而，刚走出半步，斜刺里一只手和一只爪伸来，一边肩膀一个，将专事炼体的云璎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云璎下意识地使劲一挣扎，结果连地板的防护阵法都被动触发了，肩膀上的一只手和一只爪仍然纹丝不动…… “……”云璎的表情当场裂开。 第165章 一口果汁，一次出手 大姐就算了，为什么连朵朵的力气都比她还大啊？！ 怎么办？要下蹲挣脱吗？但那么做的话，好像非常、非常丢脸啊…… 正当云璎暗自凌乱时，云霜清冷的声音响起： “五妹收下便是。” “母亲和师尊布置的功课内容之一，便是将给我的资金全部花完。” “是啊！”云朵跟着劝道，“霜霜姐和我倚重的法器，基本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偏偏母亲和天锋剑君给霜霜姐布置的功课又是买买买……与其让它们闲置着，不如交给合适的亲友使用。” “璎姐真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就抽空教我格斗！” “格斗？你不是……”辅助型吗？ 眼角余光扫过轻描淡写按在她左侧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的那只毛茸茸的巨大猫爪，云璎默默咽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半截话语。 ——谁家辅助比同阶体修力气还大啊！！！ 云璎的内心疯狂尖叫。 片刻后，早就已经接受“自己其实很普通”这个事实的云璎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知道了……先放开我。” 重获自由，云璎动了动隐隐作痛的两边肩膀，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魔幻。 缓了口气，云璎略一思索，道： “说实话，这套法器衣服确实非常适合我，但亲兄弟明算账，就这么收下的话，于我道心不利……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想了想，云璎又补充道： “除了教格斗。” 云朵在猫玩偶服里鼓起脸颊： “为什么不能教格斗？” 云璎解释道： “体修所用的格斗技巧大多数都不适合非体修，朵朵想学格斗技巧的话，隐仙宫那边应该有更适合你的。” “是这样吗？”云朵狐疑地向云霜求证。 “是这样。”云霜点头。 “那好，回头我再问问师尊……” “那么……”云璎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询问。 云朵和云霜相继陷入沉思。 这套“踏风”法器，其实是云霜付的钱，不过，对两人而言，金钱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东西。 况且，以两人的能力与层次，真要“明算账”的话，反而不太方便…… 片刻后，云霜率先开口： “之前那杯‘天心剑果果汁’的事情，五妹也听到了？” “是的。”云璎点头。 作为拳馆与云霜关系最近的人，当时她就在旁边作陪。 “那杯果汁虽然送还，但此前喝下的那一小口果汁，于我而言亦有所得。”云霜缓缓地说道，“一口果汁，一次出手，也算是了结因果……五妹可否帮我找到那邪修所在。” 没想到是这件事，云璎愣了一下，才点头道： “没问题，但这本就是拳馆弟子应该做的事情，大姐要不换别的要求？” “不必，了结因果，对我来说很重要。” “好，给我点时间。”云璎说着，很有行动力地取出天地册，联系宗门派出负责追查果汁事件中那个邪修的长老。 片刻后，云璎收起天地册，又问道： “这个要求与‘踏风’的价值不对等，还有别的我能做的吗？” 第166章 老庄家是一家店 “陪我们吃喝玩乐买买买，以及见识‘江湖’。”云朵说道，“还不够的话，便先欠着。” “呃……好。”云璎本能地想推拒，转念一想那样未免过于生分，只好应了下来。 “接下来，到霜霜姐了！霜霜姐想变装成什么样的风格？”毛茸茸的直立大猫搓着爪兴奋地说道。 可惜…… “我有伪装法器，用不着。” 云霜这么说着，取出一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造型极为朴素、只在双眼位置开有孔洞、通体纯白色的全脸面具，抬手覆在脸上。 一瞬涟漪般的光影扭曲后，云霜原本所站之处，赫然出现一位身着黑色劲装、扎着简单高马尾的…… 帅哥。 还是帅得人间少有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不止体型容貌，就连神魂气息都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 没等吃惊的云朵询问，一旁的云璎反应更快、也更大： “这是什么法器？！哪里能买到？！” 然而，一盆冷水马上就泼下。 “这是万剑宗收藏的七环环器，不对外出售。”云霜说道，嗓音清朗明快，非常悦耳。 “……呜！”云璎恨不能捶胸顿足表达自己的遗憾。 “咳！”云朵假咳一声，提醒该干“正事”了，随后兴奋地举爪大喊，“总之，变装完毕，出发！” “哦……”云璎蔫哒哒地回应。 …… 环城最大的黑市，就在环城大市场隔壁。 说是隔壁，二者之间其实并未有明确的界限，毕竟环城大市场是全开放性的，并未设置有围墙之类直观的边界。 云朵一行三人，一个帅气成男，一个娇俏美少女，外加一只毛茸茸的直立大白猫，一路走来，回头率近乎百分百。 当然，修真界嘛，特别是信息爆炸的近几年，什么奇怪的造型没有？因此云朵一行，也就只是回头率高了点而已，并未有人为此而上来找茬。 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这里和隔壁大市场有什么区别，云朵只好神识传音询问“导游”： “这地方哪里最有意思？” “环城毕竟就在天环联盟的总部山脚下，比起别的地方，这里的黑市普遍‘白’得多……我想想……”云璎思索一会，双眼一亮，一拳垂在掌心，“有了！跟我来！” …… 老庄家是一家店，一家没有挂出匾额的店，店家的名字叫“老庄”，店里的摆设，只有一张木头方桌，两把木头椅子，一套围棋棋具。 “哟~老庄！”用一个小法器改变了声音的云璎大喇喇地打招呼道。 中老年男子模样的老庄自顾自地与自己下着棋，头也不抬，道： “能找到这儿来，想来你们知道我的规矩。” “懂，情报换情报，对？”云璎说着，来到老庄对面那把空椅子旁，手搭在椅子靠背上，却完全没有打算拉开坐下的意思。 “没错，你们想知道什么？”老庄仍然头也不抬。 云璎没有顺势提问，而是侧身以眼神示意云霜和云朵自己来。 ——问题提出后，老庄不会马上回答，而是会先确认提问者打算给出的情报的价值是否与答案的价值大致对等，因此提问者不用担心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后，自己却给不出报酬。 第167章 魔镜魔镜，谁是…… 既然云璎没有提报酬的计算规则，想来问题不大。 云朵想了想，举爪提问道： “老庄老庄，谁是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 “……”老庄抚须的手一顿，语气冷了几分，“换一个问题。” “哦……”云朵放下高举的爪子，发出一个不情不愿的、拉得老长的语气词。 停顿片刻，云朵高高举起另一只爪，以跟之前差不多的欢快语调问道： “老庄老庄，谁是天环界最帅气的男人？” “……”“咔嚓”一声，老庄手中的棋子化成了粉末。 “……”云璎猛地将头别到一边，以手掩唇，努力憋笑。 一旁的云霜最为镇定，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老庄磨了磨牙，用力丢开指尖的粉末，冷冷道： “这个问题非常、非常昂贵，你能给出什么情报作为报酬？” “我知道的隐秘其实挺多的，我想想……”云朵沉吟片刻，说道，“比如，‘谁是天环界最强大的修士’。” “呵。”老庄冷笑，不屑道，“你要真能给出这个问题‘没有争议’的答案，我不止回答你那两个无聊的问题，还倒欠你两个！” “真的？”云朵怀疑。 “我老庄的信誉谁人不知，爱信不信！”老庄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新的棋子，没好气道。 “哦……”云朵抓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那要是倒欠的两个问题你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那就换两个或多个问题，直到补足情报差价。”老庄恢复了淡定，拈着棋子捋着胡须，迤迤然道。 “那要是我给出的情报价值太高，所有我想问的问题的价值都抵不上呢？”云朵又又追问。 “那就把你的亲朋好友都叫来，总能凑够。”老庄不屑道。 “那行。”云朵终于满意了。 于是，她说道： “当今天环界最强大的修士，是魔渊宫的宫主，一个九环魔修，名‘池清’，号‘魔渊尊者’，没错，就是万年以前正魔大战中最难缠的那位。” “……”老庄一不小心揪掉一缕胡须，指尖的棋子再次变成了粉。 “……”消化了好一会，云璎茫然地转头，想看云朵是不是在开玩笑，结果只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猫猫头套，登时大脑就有些宕机。 “……”云霜沉默片刻，神识传音给云朵，“这种情报随便泄露出去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云朵不解地神识传音反问道，“一般人又不会跑到黑市来问情报贩子这种问题。” “不，我是指魔修那边……”云霜的神识传音带上了一点担忧，“在这之前，就连我也只知道魔渊宫中存在着一位九环魔修……” “放心！就算是他本人在这里，大概也会觉得，用这点老掉牙的情报换来‘谁是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和‘谁是天环界最帅气的男人’这两大世界未解之谜的答案，非常值。”云朵自信道。 她云朵四舍五入也算是和某人聊过几千年的天，自问对某人的秉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第168章 据说高档青楼的菜品都很讲究 几句话的功夫，震惊的老庄看起来就镇定了不少，拧着眉毛看着云朵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模样。 云朵突然警觉： “喂！你该不会是想赖账！？” “我老庄从不赖账！”老庄瞪眼怒道，很快又泄了气，低声嘟囔道，“算了算了……掌握着这种程度的秘闻还愿意拿出来交换的都是大爷……” “嗯，所以，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和天环界最帅气的男人都是谁？” 云朵对此，是真的好奇，既好奇答案本身，也好奇老庄会如何回答。 “等会，这两个无聊问题之前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得找找答案。”老庄说着，理了理宽大的袖摆，竟然原地坐定、闭目进入了近乎于毫无防备的冥想状态。 很快，七道漆黑如墨汁，又如密密麻麻的文字蠕动交叠而成的灵环显化在老庄身周，缓缓旋转着，晦暗而明灭不定的幽光衬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室内颇显阴森。 云霜忽然抬头看向里屋的墙壁，半息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果然有护卫么…… 云朵若有所思。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 五个小时后，陷在猫玩偶服里的云朵从冥想中醒来，看了眼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的老庄，回头提议道： “我们留个天地册号码，回头线上交流？” “我同意。”等得非常无聊，又不敢像云朵一般在别人的地盘上原地冥想的云璎当即赞同。 “无心呢？”云朵询问一旁的云霜。 ——无心正是云霜这个伪装模样的化名。 云霜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于是云朵扯下一张便签纸，写下自己的天地册号码和线上联系的留言，取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水果，将两者一起压在木质方桌的一角，随后挥了挥爪，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 ……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又到了傍晚。 “今天的晚饭吃什么？”云朵询问道。 “随意。”云霜说道。 “同随意，不吃也可以。”云璎说道。 “嗯……”云朵想了想，灵光一闪，“有了！据说高档青楼的菜品都很讲究，今晚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啊？”云璎傻眼，下意识地看向在场三人之中的“长者”。 然而，云霜对此并无意见。 区区青楼而已，妹妹想见识，那便去见识。 …… 环城最好的青楼，名为牡丹阁。 值此华灯初上之际，牡丹阁的生意正是兴隆的时候，云朵几人抵达的时候，第一等的雅间已经全部有主，云朵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了个次一等的包厢。 当然，这“次一等”只是相对而言，单独拎出来看，这包厢已是无比奢华。 除去某些青楼特色滋补品，以及各种天价酒类，云朵惯例将菜单上收录的吃的喝的全点了一遍。 侍者收起菜单，即将退下时，仍是无心扮相的云霜忽然叫住她： “阁中尚且空闲的清倌人，选最美最俊的男女各三来作陪。” 第169章 人手不够凑数的？ 侍者显然见多识广，对云霜临时点单的行为面不改色。 点完单，将一应侍者全部屏退，云霜对仍然套在白猫玩偶服里的云朵道： “等会儿要吃菜，朵朵要不另做一套伪装？” “没事儿，这个头套的嘴巴是可以打开的。”对玩偶服的兴趣还没有消散的云朵，以神识操作着圆滚滚的巨大猫形头套将嘴巴张开，顺便示范般以灵力拈起桌上的一块小点心送进嘴里，边咀嚼边道，“看，就像这样，不影响用餐，也不会被看到脸。” 云霜点了点头，安静地端起茶杯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逛青楼的姑娘一个比一个闲适，反而前世也算是青楼常客的云璎，一副如坐针毡的紧张样子。 云璎的前世，青楼文化盛行，自身又是数一数二的武林世家贵公子，自然没少逛青楼。 然而此时非彼时，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她，乃是女儿身…… 虽说天环界在逛青楼这方面，男女都一样，但云璎前世所养成的女儿家就该洁身自好的观念，多多少少仍在影响着她…… …… 牡丹阁的上菜效率还不错，第一批凉菜与饮品很快摆上了桌，随之而来的，还有云霜点的六名清倌人。 三名女子，一个娇俏可爱，一个妩媚性感，一个清冷淡然，各有亮点，乍一看难分高低。 三名男子，一个阳光元气，一个温柔多情，一个……清秀小伙？ 云朵没忍住多看了六人之中姿色水平最不整齐的那位好几眼，就连一旁对青楼种种完全不感兴趣的云霜都因此而露出一丝疑惑。 六个清倌人，其中五个姿色难分高低，都称得上“非常美丽”，唯独这一个…… 牡丹阁这么缺人手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云朵抬起毛茸茸的猫爪指向那位清秀小伙，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道： “你叫什么？” 清秀小伙低下头，谦卑道： “奴花名唤作‘阿和’。” “哦，那你擅长什么？”云朵又问道。 “阿和略懂一些音律。” 左看右看，没看出这阿和有什么特别的，于是吩咐道： “表演一下，就选你最拿手的。” “是。”阿和说着，挑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席地坐下，随后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把琵琶抱在怀里，随意试了几下音，便开始拨动。 听了一会，云朵点了点头，得出结论： 弹得不错，但没什么特别的…… 大概牡丹阁真的人手不够了。 这么想着，在舒缓的琵琶背景音中，云朵看向另外五位美人： “你们呢？懂音律吗？” 五人纷纷表示略懂。 “会合奏吗？”云朵又问。 五人相继表示没有问题。 于是，五个大美人一起被打发到了角落里和清秀小伙合作演奏背景音乐。 一旁，默默看完了全程的云璎欲言又止，很想说青楼里的倌人，哪怕是清倌人，也不是这么用的…… 转念一想，她这个迄今还在纠结性别问题的家伙，在这件事上，好像没有资格说什么…… 唉…… 无声地叹了口气，云璎亲自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第170章 他要杀我，我便杀他 菜品陆陆续续上桌，云朵没真让六个清倌人合奏一整晚的背景音乐，等桌上摆着的菜品足够丰富了，便挥手让六人过来一起吃，顺便帮忙端茶倒酒布菜。 六个清倌人中修为最高的只有三环，食量仍在普通人的范畴，以云朵的点菜方式，六人很快便不再动筷，只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顺便端茶倒酒布菜，免得气氛冷却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就是单纯地好奇青楼，再加上反正要找个地方吃饭就顺便过来参观的。 …… 一轮菜即将吃完，正当云朵犹豫着要不要再加一轮菜的时候，包厢外，忽然有异常的动静由远及近。 片刻后，异常的动静在云朵所在的包厢外停下，紧接着，厚重的包厢门被粗暴推开，一群杀气腾腾的修士鱼贯而入，旁边还跟着个满头大汗、努力碍手碍脚的牡丹阁老鸨。 没等云朵对闯入者做出什么表示，突然，与她之间还隔着一个美女、一直没多少存在感的阿和突然暴起，以让云朵险些没反应过来的速度，一把推开碍事的美女，直扑云朵。 “不——” 伴随着窗口位置传来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蓬血花炸开，染红了白猫玩偶服蓬松洁白的绒毛。 云朵看着簌簌落下、尚在半空便被极寒冻结的血肉碎骨，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应该救人。 ——被暴起的阿和粗暴推开的美女，修为只有二环，挨了那么一下，此时已经半只脚踏在鬼门关之上，并且另外一只脚也即将踏入。 一个朴素的馒头虚影在云朵的爪边凝结而出，没入地上肢体扭曲、只剩最后半口气的美女体内。 几乎与此同时，幽暗的寒芒再起，在“剑下留人”的惊呼中砍出另外一大蓬血花。 冻硬的血肉碎骨哗啦啦散落一地，空气骤然安静。 几息之后，闯入包厢的那群修士为首之人上前几步，语气愠怒地拱手道： “这位道友，为何二话不说就下此毒手？” 云霜随手散去寒冰凝结而成的一截剑刃，平静道： “他要杀我，我便杀他。” 为首修士一噎，好一会儿才重新整理好语言，道： “他只是一个六环，根本无法实质性地威胁到你……” “只要是敌人，杀得掉便该杀掉。”云霜理所当然地说道。 见为首修士仍欲争辩，云霜的语气转冷： “尔等未经允许，擅自强闯我的包厢，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可视为敌人。” 为首修士悚然一惊，瞬间沁出一背冷汗。 ——明明那黑衣剑修未曾释放杀气与威压，只是态度稍微冷了几分…… 心知这是遇上了狠人，为首修士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道： “我等无意冒犯，只是追查宗门叛徒至此，一时情急之下这才失了礼数，还望道友海涵。” “道友此间消费，便由我等买单，以此聊表歉意。” 云霜面无表情地看了为首修士一息，直将人看得浑身僵硬，这才移开目光，道： “可。” 为首修士悄悄松了口气，挥手示意不知何时包围了门窗等一切出入口的众修士撤退。 第171章 你屈服了吗？ 气势汹汹的众修士退去，不知何时背部贴了墙站着的老鸨抹了把额上的虚汗，连忙喊来侍者亲自盯着善后。 面积颇大的圆桌前，云朵用灵力弹开白猫玩偶服绒毛上的脏污，起身避让到一旁，给打扫的侍者让出位置。 离得较远且及时运用灵力挡住飞溅物的云霜和云璎随后离席，来到云朵身旁。 “那些修士还在周围。”云璎不动声色地神识传音对两人说道。 “嗯，随他们去，不来打扰就行。”云霜对此既不意外，也没所谓。 “我记得当初他们都跟在鱼年身后……是五行门的？”云朵疑惑道，“五行门抓叛徒，为什么不亮身份？” 五行门？ 一旁的云璎有些惊讶。 “大概是有什么考量。”云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地说道，“除非五行门公开发布通缉令，否则此事与我们无关。” “比起这个，”白猫玩偶服里，云朵的眉头轻轻拧起，“那个阿和，霜霜姐事先有看出不对吗？” “没有。”云霜对此也颇为不解，“在他暴起之前，怎么看都只是个比普通人强点有限的低环修士……” 百思不得其解，那便不想了。 云朵掏出天地册，道： “直接问问……霜霜姐知道鱼年现在的天地册号码吗？” “他没换号。”云霜回答道。 那就好办了。 这样想着，云朵将通讯录拉到最底下，从下往上，很快就找到了鱼年的名字。 【云朵：在？ 鱼年：。 云朵：你在带队抓叛徒？ 鱼年：与你无关。 云朵：很遗憾，血已经溅了我一身。 鱼年：…… 云朵：那个叛徒怎么回事？ 鱼年：你和无心剑什么关系？ 云朵：无心剑？ 鱼年：那只白猫是你？ 云朵：对。 鱼年：旁边那女孩又是谁？ 云朵：云璎。 鱼年：…… 云朵：到底怎么回事？ 鱼年：无心剑成名于赤日界，在其他魔门控制下的各大秘境也颇为活跃，高度疑似魔门剑修，没事就离他远点。 云朵：你觉得我还需要顾忌这个？更别说只是“疑似”了。 鱼年：……身上的债能少一笔是一笔。 鱼年：还是说，你认输了？觉得抱紧九环的大腿更好？ 云朵：你对那位的敌意似乎很强？ 鱼年：对于一个肆意将我搓扁揉圆的家伙，难道我不该心怀敌意吗？ 云朵：我认为你该和你的父亲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云朵：当然，你的家事与我无关，现在是那个叛徒的问题。 鱼年：别转移话题！ 鱼年：告诉我，你屈服了吗？是否已经倒向魔门？ 云朵：……这种事情，就算我否认了你会相信？ 鱼年：我不会相信，但我会先将你视作正道修士对待。 云朵：哦，我屈服了，没有倒向魔门。 鱼年：？？？ 鱼年：我是认真的，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云朵：我也是认真的，那位已经九环大圆满，正在尝试晋升十环。 云朵：比起对抗，什么都不做，等待那位晋升成功或者失败才是正途。 云朵：反正无论结果是哪个，天环界都将不会再有他的存在。】 第172章 丁甲乙 【鱼年：懦弱！ 云朵：这叫理智，别说的好像只要鼓起勇气就有资格与他对抗了似的。】 云朵这句话发过去，鱼年好一会儿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别的。 旁边还有两个姐姐在等着，云朵不屈不挠地再次试图“打听”。 【云朵：所以，那个叛徒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甚至都不亮五行门的身份。 鱼年：……丁甲乙，六环，一体双魂，精通夺舍邪术，其中，丁甲指主魂，丁乙指另一个隐藏的双生魂。 鱼年：不久前，丁甲乙依靠丁乙暗中夺舍同门掠夺资源的事情败露，叛离宗门，走之前还带走了我宗一件颇为麻烦、堪称“封印物”的六环环器。 鱼年：不亮身份一来避免丁甲乙提前警觉，二来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鱼年：丁甲乙的夺舍邪术极其诡异，我宗奉命追捕丁甲乙的弟子都随身携带有相应的护符，防止神不知鬼不觉便被夺舍。 鱼年：我的手下发来报告说，丁甲和丁乙的新躯壳先后被无心剑斩杀当场，这必然迫使他们就近进行夺舍……你现在几环？ 云朵：六环。 鱼年：……云璎呢？ 云朵：也是六环。 鱼年：原地待着别动！我马上到。 云朵：丁甲乙有能力在没有事先进行准备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夺舍同阶修士？ 鱼年：加上那件六环环器，他们能做到，但同时只有其中一个能做到。 云朵：如何分辨有没有被夺舍？ 鱼年：我从宗门借出来了一件七环环器，名为“问心镜”，问心镜之下，丁甲乙的神魂无处遁形。 云朵：假如真的被夺舍了？ 鱼年：禀告我宗太上长老迷雾仙姬，请她老人家出手确保被夺舍者安全。 云朵：这问心镜，能在不惊动丁甲乙的前提之下照出丁甲乙？ 鱼年：……不能。 云朵：…… 鱼年：所以才要隐蔽行动。 云朵：“隐蔽”？ 鱼年：……尽可能隐蔽。 云朵：……算了，你还有多久到。 鱼年：我到了。】 到了？ 云朵诧异地一挑眉，紧接着，一阵响亮的敲门……敲窗声响起。 云朵通过天地册联系鱼年时，没有避着云霜和云璎，反而将天地册摆得光明正大，一副大家一起看的模样，因此，对于窗外突然到来的访客，云霜和云璎并未感到意外。 “进来。”仍是“无心”扮相的云霜说道。 窗户本就是敞开的，鱼年敲窗只是出于礼貌，得到这间包厢暂时的主人的允许，也没端着，直接就翻窗而入。 恰在此时，牡丹阁侍者将一地狼藉打扫完毕，老鸨非常有眼色地一挥手，利落地带人离开。 ——然后被在外待命的五行门修士堵了回来。 被逼退回包厢，见多识广、成熟美妇人模样的老鸨心脏狠狠跳了几跳，眼看着后来的打扫侍者被放了出去，自己和之前就在包厢中的五个清倌人却被很有针对性地拦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走势，好像非常、非常不妙…… 第173章 问心镜 老鸨眼皮跳动着，心念电转间，几经权衡，到底是按捺下了求情的第一反应。 外面这一群至少是大宗门出身的六环精英，里面那位是个说砍死就绝不砍伤的狠人，而后来翻窗进来的那位……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五行门风头正盛的烛火仙君。 与之相比，她一介青楼老鸨，实在是人微言轻……与其瞎掺和，还不如识相一点，在角落里默默等待事件结束。 …… 鱼年翻窗进入包厢后，看了眼与“白猫”站位过于亲近的黑衣男子，没有什么表示，手一翻，取出一面冻结在寒冰中、直径约三十厘米的圆形黄铜镜子，直入正题道： “谁先来？” 闻言，云朵伸出爪子拍了拍云璎的肩膀，道： “璎姐，你先。” 云璎一愣，谦让道：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还是你先。” 在她看来，身为辅助型的云朵，远比她这个粗人来得娇弱与金贵，遇到这种可能被暗中夺舍的情况，理应先行排除隐患，确保安全。 见此，云霜伸手按在云璎肩膀上，不容抗拒地将她往前一推，道： “你先。” “这……” 没想到连靠谱的大姐都让她先来，云璎又愣了愣神，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推拒，顺着云霜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站定，询问这些年来没有了联系但勉强还能算是熟人的鱼年： “我该怎么做？” “站着就好，问心镜会投射出你内心深处的……”鱼年说到这里，突然闭上嘴，视线一一在包厢中的人员身上扫过。 沉默片刻，鱼年探出神识，喊来外面待命的手下，将一应闲杂人等暂时带离包厢严加看管。 ——再怎么说他和东洲云城云氏也算是有些交情，云璎更是少年时期的友人，不好看着对方就这么颜面扫地…… 等一众闲杂人等退散，鱼年的目光转向一身黑衣的“无心”，目光多少有些咄咄逼人地说道： “久仰‘无心剑’的大名，接下来，这问心镜难免会映出些许少女心事，无心道友是否该回避一二？” ——哇喔~难道这镜子映出的，会是传说中的社死真心？！ 云朵目光灼灼地看向鱼年手中那面外观只能说是还算精巧的被冰封的黄铜镜子。 “不必。”云霜简短地说道。 见身份可疑的无心如此作态，鱼年皱了皱眉，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云朵匆匆打断： “快开始！夺舍之事太过阴邪，早排除隐患早安心。” 直接澄清“无心”的身份，或者透露“他”其实是万剑宗的剑修？ 那多无趣啊！ 见云朵替那个无心说话，云璎也没有什么表示，鱼年只好按捺下对无心的顾虑，一边将手中仍被冰封的黄铜镜对准云璎，一边解释道： “问心镜会投射出照镜之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你早做准备。” 见鱼年先是大费周章地清场，后又表现得如此慎重，本来并不紧张的云璎，这会儿也有些紧张了。 她轻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点了点头道： “来！” 第174章 果然是社死真心镜 有看似平常的火焰自鱼年的掌心流出，包裹着问心镜的寒冰在一片“嗤嗤”声中迅速消融。 很快，寒冰升华而成的水汽被鱼年的灵力挥开，光洁的镜面忠实地映照出云璎娇俏的少女容颜。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镜中的“云璎”忽然动了。 她的身高快速抽长，脸部线条蠕动着自行进行调整，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随着身高的抽长变得平直。 在众人或紧张或好奇或平静的目光注视下，镜中的云璎，在短短的几息之间变成了一个英俊的成熟男子。 随后，镜子里的画面一阵扭曲，再度清晰时，只见镜子里，包厢背景换成了一处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的房间一角。 画面的最中央，成男版的“云璎”大喇喇地坐在一张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黄金宝座上，一群看不清具体五官、各具特色的妖娆女子热情地簇拥着他。 黄金宝座下，成男版“云璎”的脚下，一个背影无比眼熟的少女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的小腿呜呜哭泣。 没等瞪大眼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的云璎来得及叫停，镜中的视角一换，清晰映出那位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少女。 那赫然就是云璎的模样！ 下一瞬间，梨花带雨的“云璎”突然抬起头，呜咽着大喊： “英，是我输了，是你赢了，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你比我强大，比我优秀，我，我其实……我其实心悦你……” 在镜子里的“云璎”抬头的刹那，意识到事态发展将会非常不妙的云璎，一蹬腿猛地蹿出，试图从鱼年手中抢过那面“胡乱造谣”的魔镜，将之扔远或者随便扣到什么地方——她还记得这是一件七环环器，坚固程度大约不是她能破坏的。 可惜，鱼年对此早有准备，辗转腾挪之间，非但没让云璎摸到一丝衣角，还始终将镜面对准着她。 眼见着镜中的“云璎”说完“心悦”的台词，甚至不知羞耻、一脸潮红地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襟，过量的羞耻感终于绷断了云璎脑子里的某根弦。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夺镜无望的云璎，捂着脸尖叫着蹲在了地上。 其实看不到镜中画面的鱼年，听着镜子里传来的各种奇怪响动，看着云璎的眼神越发怪异，到了后来，甚至连直视对方都不敢了…… 包厢中一片寂静，只有问心镜放送的不可描述的“小电影”的声响在回荡。 大约过了三分钟，“小电影”毫无征兆地忽然暂停，随后，镜中的画面一阵扭曲。 一眨眼的功夫，问心镜的画面再次恢复清晰，映照出的“角色”，却不再与云璎相关，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镜中的声响停止得突兀，鱼年眼神一厉，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采取些措施控制住云璎再说，一旁，一个人比他更快。 从始至终，哪怕直视着不可描述小电影时都一脸平静的云霜，在陌生的脸孔出现在问心镜中的刹那，猛然暴起，抢在鱼年出手之前，灵力涌出，将仍然蜷着身体蹲在地上的云璎一把封入寒冰里。 第175章 以防万一 云霜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让对其保持着戒备的鱼年条件反射地出手反击。 好在，鱼年的理智最终占了上风，堪堪在出手的瞬间刹住了车。 若非自己的邀约，云璎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心系云璎安危的云朵连忙打断鱼年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所以，那个丁甲乙真的附身到璎姐身上准备暗中夺舍？” “丁甲或者丁乙。”鱼年回答道，“此前，另外一个故意闹出些许动静，将我引到了别处。” 然而，五行门人多势众，干脆将计就计兵分多路。 “能在无心剑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潜伏到同阶修士身上，想来那件六环环器就在这一个身上。”鱼年看着地上被冰封的云璎，神情稍显复杂。 一直以来，他对云璎这位故人的印象从初见至今……至不久之前，都是“豪放但纯情的少女”，没想到…… 果然，就像大姐说的那样，他压根就不懂得看人…… 云朵并不关心鱼年此时都在想些什么，她确认道： “迷雾仙姬前辈真的能够确保璎姐的安全？” 鱼年回神，笃定道： “当然！她老人家可是以精通幻术闻名的。” “你若是不放心，不妨跟着一起来。” 正好顺势远离那个来历可疑、目的不明的无心剑…… “好，那我们便一起去看看。”云朵终于放心了些，有余力去照顾自己的好奇心，“既然其中一个不在场，那另外一个袭击者又是怎么回事？” “丁甲乙有一个术法，能够将自己的力量暂时借与他人使用，另外那个，应该是暂时借用了丁甲或丁乙其中一人力量的同伙。”鱼年解释道，“具体怎么回事，尚在调查中。” 听到这里，云朵想到了关键： “既然如此，那夺舍邪术能够外借吗？或者说，经过那个环器加持后的夺舍邪术，能够外借吗？” “这……”鱼年一愣，显然事先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 “应该……不能？”他迟疑着说道，“夺舍类的术法，向来对施术者的神魂强度要求颇高，神魂强度这种东西，我不认为丁甲乙有能力借出……就算真的能够做到，也不会太过轻描淡写。” “以无心剑道友下手的利落程度，我不认为丁甲或是丁乙有那个余裕。” “但当时在场的，还有几位低环的修士。”云朵说道，“况且，没有迹象表明那个‘同伙’的修为低微。” “……”鱼年持握着黄铜镜镜框的指尖微动，稍稍晃动对准无人处的镜子，作势要将它照向云朵，“那么……” 见此，云朵一愣，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爪道： “你误会了！我的神魂被七环环器保护着，就算是丁甲和丁乙再加上那个环器一起上，我也不认为他们能够突破防护……我是想说，反正问心镜都拿出来了，顺便也查一查当时在场的那几个清倌人和那个老鸨。” 鱼年沉默片刻，看着云朵坚持道： “以防万一。” 第176章 原来我居然是这么正经的人啊！ 话虽如此，鱼年并没有未经同意就擅自将问心镜对准云朵。 在他看来，云朵大概率是和他一样的那人的造物，并且不论前世今生，都与魔门那边牵扯颇深，谁知道这贸然一照，能够照出些什么。 鱼年不怕事，更不怕死，但不想为此而牵连广众。 ——云朵之前有句话说得对，当今天环界，正道修士并无与那人对抗的资格。 另一边，云朵虽然自诩坦荡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但云璎前车之鉴，她着实对那面社死真心镜有些犯怵，因此毫不犹豫地再次推拒。 然而…… “以防万一。”云霜伸出一只手搭在白猫玩偶服的肩膀上，如此说道。 “……”云朵张了张嘴，感受着肩膀上逐渐加重的力道，到底咽下了已经在嘴边的反驳。 无声地吸了口气，云朵给自己打了打气，无奈点头： “那好……” ——反正多半是暴揍某人、暴揍叶枯之类的妄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云朵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免云霜一起入境，这才摊了摊爪示意鱼年可以开始了： “来。” 鱼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问心镜对准毛茸茸的直立大白猫。 这一次，鱼年也顾不上什么回避隐私了，神识牢牢地盯紧镜面，准备一有不对就强行打断，免得真的照出什么会将那位彻底激怒的东西。 外观平平无奇的黄铜镜子里，从下到上，很快便清晰地照出大白猫的全身镜像。 同样是一眨眼的功夫，镜中的画面就出现了变化。 只见，大白猫……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就连包厢的背景都没有变，只是慢慢显化出了六道生机盎然的、浅绿色半透明的灵环。 六道灵环以大白猫为圆心，悠然旋转着，忽然，最外围的第六道灵环光影一阵模糊，第七道灵环从中分化而出，与此同时，全部灵环的环体颜色加深，变得苍翠欲滴。 紧接着，第八道灵环、第九道灵环相继诞生…… 越发恢弘的九道光筑的环体，硬生生地将造型可爱的毛茸茸大白猫衬托出几分神圣庄严，随后，白猫玩偶服融化，露出底下表情悲悯的云朵真身。 镜中的画面静止了好一会儿，接着，牡丹阁二等包厢的背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浩瀚深邃的星空。 在那无垠的星空背景下，云朵身周的九道灵环忽然大放光彩，然后…… 九九归一。 云朵的表情，悲悯中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漠然的神性，令人观之凛然、不敢亵渎。 问心镜的“问心”结束了。 镜中的画面定格在十环的云朵，久久未曾变动。 一片寂静的包厢中，云朵抬起爪挠了挠脸颊的毛茸茸，不可置信地惊呼： “原来我居然是这么正经的人吗？！” “……”鱼年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远处，盯着问心镜中的画面若有所思的云霜回过神，纳闷道： “你之前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 第177章 前缘可追，血缘不可溯 “‘暴打魔渊尊者’之类的……再不济也是‘暴打枯叶魔君’什么的。”云朵耸了耸肩回答道。 默然片刻，云霜不走心地夸赞了一句“有志气”，随后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道： “你怎么知道十环是‘九九归一’，而不是分化出第十道灵环？”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云朵回答道。 “……”云霜又一次沉默。 一旁，鱼年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有些尖锐地质问道： “他连这种事情都教给你了？！” “不要这么敏感。”云朵的语气也冷了几分，“魔渊尊者身外化身万千，恰好其中一个当了我前世的爹，恰好我有些出息勉强入得了他的眼，如此而已。” “非要说的话，”云朵不客气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你……但他……我……”信息含量过大的话，炸得鱼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包厢中一时之间又安静了下去。 ——被云朵一段话炸晕的，可不止有鱼年。 云霜茫然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于是难以置信道： “所以，母亲那个侍妾池清……” 云朵面无表情地打断道： “他死了，我转世了。” “……”云霜沉默许久，赞同道，“你说得对，前尘往事俱往矣，你如今，只是一条无牵无挂的龙。” 天环界对于并不算罕见的宿慧者的前世今生，主流态度便是，前缘可追，血缘不可溯。 想继承前世的爱恨情仇，当然可以，然而，血缘这种实质性的东西，除非转世轮回在同一个血脉之中，否则便是过眼云烟，即便是再次接续起与曾经的亲人的羁绊，那也已经不是血缘关系了…… 就像如今的云朵与云卿、云霜等人。 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云朵看了眼仍然没有变化的问心镜，提醒道： “这么久了，镜子里也没有映出第二个人的影像，可以证明我没有被附身了？” “……可以。”鱼年用力咬了咬唇，以疼痛刺激自己保持理智，随后垂眸压低手中的问心镜，将镜面朝向空旷无人处的地面。 “接下来，是不是该确认一下牡丹阁那几个人有没有被附身了？”云朵又道。 “等等。”云霜突然踏前一步，说道。 鱼年眼神一凛，登时顾不得纠结自己与魔渊尊者的关系，看着一身黑衣的“无心”，暗暗戒备起来。 ——他之前心绪波动得厉害，完美错过了云霜那近乎于自曝身份的半句话。 当然，七环修士的记忆力摆在那里，等过段时间，鱼年再进行复盘的话，不难由此窥出“无心剑”的真身。 不过，在当下，鱼年仍然将“无心”视作一个危险人物，哪怕云朵和云璎看起来都非常信任他。 “不知无心剑道友有何指教？”鱼年端着不亢不卑地、生人勿近的态度问道。 “我名‘无心’，而非‘无心剑’。”云霜随口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化名，然后郑重道出自己的目的，“我想借仙君问心镜一观。” 第178章 百转千回的复杂情感不适合你这样的单蠢人士 鱼年定定地看了云霜好一会儿，这才挂着一丝浅浅的假笑开口： “可以，只是万一被问心镜映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无心道友可不要恼羞成怒才好。” “不会。”云霜淡然道。 见此，鱼年也不废话，抬起问心镜就对准云霜。 片刻后。 鱼年重新将问心镜对准无人的地面，满脸都是对自己迟钝的懊恼： “……原来大名鼎鼎的‘无心剑’是‘无瑕仙子’伪装……云朵云璎两人那个态度……我早该明白的……” “你确实挺迟钝的。”云朵毫不犹豫地插刀道。 “……” 鱼年真的非常想吐一口血聊表自己的郁闷，奈何七环修士的躯体，真的没那么脆弱…… “还是那句话，回头建议你和你父亲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云朵幽幽道，“百转千回的复杂情感不适合你这样的单纯人士。” “……” 鱼年下意识地就要反驳，自家大姐那夸张的调笑表情却从回忆中蹦出，先一步占据了他的识海，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恍了个神。 被这么一拖延，鱼年本就不强烈的反驳心思顿时就淡了，毕竟，云朵说得对，那些百转千回的复杂情感确实不适合他。 可是，真的要告诉父亲残酷的真相吗…… 鱼年无知无觉间，便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之中。 一旁，云朵在猫猫头套里翻了个白眼，心道： 这人真是没救了…… 另一边，云霜发现自己被问心镜映出的所谓的“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内容与云朵差不多，都是自己修为一步步提升，最终晋升十环的一幕，虽说早有所料，却还是略感失望。 看来，破局的契机不在这里。 云霜如此想着，很快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 在问心镜的映照下，丁甲乙这样的夺舍者确实无处遁形，鱼年顺利在五个清倌人之一的身上，发现了“丁甲乙同伙”的神魂。 之所以确信清倌人身上的，只是丁甲乙的同伙，是因为那人的神魂，明显只有四环的强度。 接下来，丁甲乙双魂之中，虽然还有一魂尚未落网，但鱼年还是果断收队，准备先将手头的“收获”押送回五行门。 ——五行门山门也在中洲，走传送阵来回方便得很。 …… 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 云璎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一时间竟有些今夕不知是何年的错乱感。 “璎姐，你醒啦？”伴随着一声瓮声瓮气的废话，斜刺里，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兔头探出，瞬间占据了云璎大半视野。 云璎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眼前这只兔头是什么情况： “朵朵？” “嗯，是我，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适吗？”云朵关切地问道。 闻言，云璎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璎尖叫着，扯着毯子开始翻滚，没一会儿就将自己滚成了一只严严实实的粽子。 云朵见此，藏在兔子头套里的眼睛眨了眨，重新措了一遍早已想好的词，安慰道： “不就是想把死对头踩在脚下、令其发自内心地折服吗？其实没什么的。” 第179章 翠花和玉郎 将自己裹成一团粽子的云璎一动不动地装死，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云朵见此，摊了摊爪，道： “老庄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受了重伤，我和霜霜姐打算去看望他，顺便收取之前的情报差价，你要一起吗？” 毛毯团一动不动，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团毯子。 “……好，那璎姐你多休息一阵。”云朵说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牌，“客栈的房间密钥我会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像祥龙客栈天字号房这样的豪华套房，出入房间的密钥符箓通常不止一个。 …… 老庄家。 穿着大白兔子玩偶服的云朵站在店门口，看着紧闭的店门上挂着的歇业牌子，毛茸茸的兔爪子忽然有点痒。 幸好，赶在大白兔子抬起的爪子落下之前，店门及时从内侧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老庄，而是一位眉眼与老庄有五分相似的劲装青年男子。 男子瞥了眼云朵抬起的爪子，没有什么表情地侧身退开几步，让出了门口的通道。 老庄家店内的陈设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甚至就连老庄的坐姿，都与之前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老庄的模样看起来极为虚弱，一副刚刚从鬼门关侥幸逃回人间的凄惨模样。 云朵走到方桌前，上下打量了老庄几遍，确认对方不是装的，于是纳闷道： “你这是怎么了？” 老庄摆了摆手，虚弱道： “别提了！你那什么鬼问题，差点没让我神魂过载烧掉……” “过载？”对这个词不算陌生的云朵低声重复一遍，好奇道，“所以，得到答案了吗？” “当然！我老庄的信誉谁人不知？说有答案就是有答案了！”老庄捋着胡须自信道，“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本名‘翠花’，天环界最帅气的男人本名‘朱玉郎’。” “……‘翠花’？你确定？”云朵兔子玩偶服下的表情无比怪异。 “我确定！”老庄斩钉截铁道。 “但这个名字甚至都不带姓……”云朵狐疑道。 “天环界与世隔绝的大小秘境众多，并不是所有的天环人都传承了姓氏文化。”老庄解释道。 “原来如此。”云朵恍然。 “另外，”老庄补充道，“‘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这个问题，并没有花费我太多力气，那个本名‘翠花’的女人，所行环之道应该和‘美’这个概念强相关。” “而‘天环界最帅气的男人’这个问题……”老庄一脸往事不堪回首，“那个叫‘朱玉郎’的男人，大概就只是格外自恋、臭美。” “我大概懂了……”云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这个难缠的小姑娘对这两个难缠的问题的答案没有异议，老庄悄悄松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道： “那么，按照老庄家的规矩，你可以继续提问，直到补足‘差价’为止。”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药香的云朵，看了眼老庄手中的茶杯，非常务实地问道： “你手中这杯‘茶’的配方？” 第180章 苍园申请开炮 老庄端着茶杯，沉默片刻，道： “眼光不错，不过，要这个配方的话，就得换成你补差价了。” “没问题，我说过，我知道的隐秘还挺多的。”云朵大爪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要这个配方了。” 能够补益神魂的灵茶的配方，这可是好东西。 “那你先说说所谓的‘隐秘’，价值差不多了我会提醒你。”老庄倒也爽快，没有因为灵茶配方珍贵便紧抓着不放或是觉得奇货可居。 “我想想……”云朵略一思索，道，“‘魔渊尊者的白月光初恋是昔年阎罗殿创始人的孙女阎罗尊者’？” “……”老庄差点又揪下一缕胡子，沉默片刻，道，“这个情报似乎过期得有点久……当然，它仍然很有价值。” “哦，那‘天环联盟初代盟主是魔渊尊者的身外化身之一’。” “……”老庄那一缕胡子到底还是壮烈了。 他放下装着珍贵灵茶的茶杯，叹气道： “可以了，现在我又倒欠了你一个不大不小的情报……” “这茶的配方，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是……” 片刻后，云朵心满意足地关闭天地册的录音功能，喜滋滋道： “果然是好东西啊！” 老庄冷眼看着云朵拢起天地册，嗤笑道： “天地册这种东西……还不如草纸，至少草纸不会擅自将写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给别人看。” “问题不大，机巧灵妙仙君是我师尊。”云朵大大方方道。 “……啧。”老庄不爽地咂了咂嘴，催促道，“好了，还差你一个不大不小的情报，快问。” 不大不小…… 云朵想了想，道： “不久前，有一伙人在市面上大肆收购大粒灵心葡萄，这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也不看看我干哪行的？”老庄不满道。 “我要那个‘幕后人’的身份、位置，最重要的是位置，其他你看着给，补够差价就行。”云朵道。 “这个好办，情报都是现成的。”终于来了个轻松的，老庄看起来很高兴，“据我所知，那家伙最近都待在老巢里，老巢的位置在……” …… 环城西南方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名为芦湾镇，芦湾镇镇外有一片面积很广的水泽，名为芦苇湾。 云霜想砍的那个“幕后黑手”的老巢，就位于芦苇湾的深处。 苍园仙舟内部。 陷在内部一片毛茸茸的兔子玩偶服里，云朵懒懒散散地侧躺在地上，询问一旁无心扮相的云霜： “霜霜姐，刚才在老庄家，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盘膝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的云霜轻轻摇头，道，“我当时只是有些惊讶。” “哦。”云朵点点头，没有细问。 惊讶是应该的。 任谁忽然得知当代天环界最大的正道势力联盟——天环联盟的初代盟主竟然是个魔修，也都会惊讶的。 “叮——” “搜索完成，目标已锁定。”苍园仙舟那独特的法器合成音响起，“朵朵主人，苍园申请开炮。” 第181章 桂妮 “……”云朵嘴角抽了抽。 这个“朵朵主人”的称呼，也不知道苍园从哪里组合出来的…… 当然，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时候苍园变成好战分子了？苍园仙舟身上拢共就一门主炮两门副炮，那是能随便开的吗？ “驳回。”云朵毫不犹豫道。 “……哦。”苍园的法器合成音听起来很是失望。 一旁，云霜没有在意一龙一器灵的互动，拎着一把现捏的冰剑站起身，道： “我去去就来。” “哦，好，苍园，给霜霜姐开门。” “是。” …… 果然是“去去就来”，从走出苍园仙舟那一刻算起，到再次走进仙舟，总耗时两分钟。 云朵换了个躺姿，仰头看着云霜手中拎着的那个大包裹，好奇地问道： “那是什么？” “一个人。”云霜说着，松手让大包裹自由落体。 自由落体的包裹砸在厚厚的毛绒地毯上，并未发出多少动静，本就没有扎紧的包裹布随之散开，一个肉嘟嘟的小女孩从中骨碌碌地滚出。 小女孩竟然醒着，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大，穿着一身九成新的大红底色的碎花棉袄，甫一看清楚周围，就顾不得残余的些许眩晕，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起，凶狠地扑向云霜，双手交替猛捶无心版云霜的大长腿。 看了半天，云朵玩偶服里的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询问道： “她是……？” “桂妮，那人收养的孤儿。”云霜道，“我会收养她。” “……两分钟的时间，你怎么弄清楚这些的？”云朵眉头紧拧，恼火道，“更重要的是，收养亲手斩杀的敌人之后——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你这是在玩火！” “我会收养她。”云霜重复道。 “环城有成熟的育孤院！”云朵愠怒道。 “我会收养她。”云霜再次重复道。 “……” “……” 云朵隔着兔子玩偶服的眼睛与云霜大眼瞪小眼地对峙半晌，到底只能郁闷地败退。 “随便你了！”云朵闷闷地说道，“但我事先声明，现在，未来，我不会给她提供任何帮助！就算你亲自求情也不会！” “好。”云霜轻声应道。 停顿片刻，许是觉得自己这般一意孤行确实是不妥，云霜又道： “放心，我有分寸。” “哼，你最好有……”如此嘟囔着，云朵翻了个身，以行动表明自己暂时不想搭理那一大一小。 “走。”云霜说着，没等小女孩桂妮的回应，自顾自地拎起她的后领，转身往苍园仙舟出口的位置走去。 等云霜的身影消失在苍园仙舟中，云朵从侧躺改成平躺，对着天花板道： “苍园，那个小女孩的扫描资料呢？” 云朵的话音刚落，一面虚拟屏幕出现在空中最恰当的位置，上面显示着苍园仙舟对小女孩桂妮的扫描数据。 数据非常详细，但云朵现在没有耐心全部看完。 粗粗看完汇总后的简略版资料，云朵挥挥爪，让苍园撤掉了投影。 她现在非常郁闷、非常窝火，但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第182章 所谓好玩的事情 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 云朵用密钥玉符打开禁制和房门，发现云璎果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套房客厅那张茶几上，云朵之前搁置密钥玉符的位置，一个茶杯压着一张便签纸。 云朵神识一扫，发现便签纸上写着： 【突然想起来有要紧的事还没有办完，先走了，“踏风”的等价交换回头再来履行。 ——璎】 随手将纸条收进右手腕那个当做“杂物仓库”使用的储物手镯，云朵将自己扔进柔软的长沙发里，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 之前，云朵答应了陪云霜逛街，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桂妮。 收养仇人之女——虽然那个邪修根本没资格当云霜的仇人，但在小女孩桂妮的视角下并非如此——这种事情，在云朵看来，早晚会玩火自焚。 实在不忍心的话，送去环城育孤院或是万剑宗名下的育孤院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亲自收养不可？ 云朵实在无法理解。 …… “滴咚——” 水珠滴入池中，荡起层层涟漪。 云朵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站在那一池无比熟悉的白玉莲池中，清冽的池水堪堪没过自己的腰间。 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云朵拧眉，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你在吗？” “……你甚至都不肯喊我的名号。”半空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哦，那‘魔渊尊者阁下’，您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心情很不好的云朵面无表情道。 “啧啧啧，这阴阳怪气的……”魔渊尊者笑意盎然地调侃道。 云朵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 “所以，突然以这种方式找我，而不是用天地册……有什么事情吗？” 魔渊尊者的笑意稍稍收敛，轻快道： “有个好玩的事情想让你帮忙。” “好玩的事情？”云朵皱了皱眉，“有多好玩？” “不久之前，你不是卖了份‘我的初恋白月光是阎罗尊者’这个情报吗？”魔渊尊者说道，“结果可赶巧了，你那边前脚刚卖出情报，我这边后脚就发现了阎罗的转世……” “阎罗的转世？不是说九环修士战死，很难有转世的机会吗？”云朵疑惑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当初，阎罗其实也没打算保住自己的神魂以期来生，不过，我悄悄收集了一些阎罗在陨落刹那逸散出来的魂力，并将它们培养成了一个完整的灵魂。” “……”沉默半晌，云朵憋出一句，“不愧是你。”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了。”魔渊尊者不咸不淡道，“总之，我与阎罗的缘分已尽，新生的阎罗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阎罗，但终究朋友一场，就此不闻不问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云朵双手环胸，挑眉道。 “所以，我希望你将她接到身边，悉心照料，能收个徒就更好了。” “……这哪里‘好玩’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魔渊尊者神秘兮兮道，“别忙着拒绝，我保证你绝对不会亏的。” 第183章 秘境通行证 亏不亏的云朵不清楚，她只知道，就算在这里拒绝魔渊尊者，回头同一件事情还是会以另一种形式找上门…… 所以，不如爽快点答应，这样至少还有一份丰厚的报酬可以领。 于是，云朵点了头： “时间，地点，人物？” …… 此时，距离馒头盛宴还有十五天。 向自家师尊报备过行程，又给云霜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云朵便独自前往传送广场。 魔渊尊者给出的地点在南州，而环城并无直达南州的传送阵，因此云朵先得传送到中洲南部的微风城，再从那里传送到南州的云雾岛。 环城到微风城，有大小两种传送阵可选，其中，大型传送阵费用低，但需要凑足一定的人数才会启动；小型传送阵费用高，但只要交足费用，随时都可以启动。 不差钱还赶时间的云朵，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型传送阵。 传送阵启动，云朵的眼前光影一阵错乱，伴随有轻微的空间转换特有的不适感。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重归于平静，云朵的神识与身体感官重新开始工作，然后…… 看着眼前荒无人烟的旷野，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地方？苍园？苍园？”云朵下意识地呼唤身边最可靠的苍园仙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非但如此，云朵细细感应之下，发现她与苍园仙舟之间的契约还在，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断了似的，连最简单的信息都难以传达…… 心下一沉的同时，云朵暗自提高警惕，神识探入左腕的储物手镯之中，随时准备掏出合适的法器或是符箓。 苍园仙舟和桃花、梨花突然失联，这种情况…… 强烈的熟悉感中，云朵隐约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 自己坐的，明明是城与城之间的公共传送阵，而不是什么秘境出入口传送阵…… 云朵百思不得其解。 正无措着，远远的，忽然有一阵略显歇斯底里的大笑声传来，由远及近，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到了云朵十几米开外。 云朵微微眯起眼，发现那是一个模样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 男子赤脚，空手，身材又高又壮、一身肌肉，穿着一身非常简练的无袖短打。 “……体修？”云朵问道。 “不错！”中年男子咧嘴笑道，一脸的快意中掺杂着几分不屑，“到底是温室里的娇花，身为环术士，突然遭遇了意外，竟然还敢随随便便就让陌生的环武者近身。” “……”云朵好险才忍下到了嘴边的嘲讽，决定趁机多套一点情报，“你做了什么？为何针对我？” “做了什么？呵！”中年男子笑得越发轻蔑，也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怎的，竟然真的给出了解答，“不过是提前将‘秘境通行证’放进传送阵里罢了。” “秘境通行证”，又名“秘境万能钥匙”，很稀罕的玩意，唯一功能是能够无视秘境开启规律，自由进入特定的秘境。 第184章 来啊！硬碰硬啊！谁怕谁！ 注意，是“自由进入”，而不是“自由进出”，因此，秘境通行证这玩意儿，虽然非常稀罕，但实用性其实也就那样。 “……那是公共传送阵？”云朵拧眉，不解道。 “没错，但那又如何？”中年男子嗤笑道，“行进路线那么直白，甚至都用不着卜卦，有点子江湖经验都能猜到你要从哪走。” “……谁日常出行七拐八弯的啊？！”云朵终于没忍住，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吐了句槽。 “哼……所以说，到底是温室里的娇花。”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套在浣熊玩偶服里的云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隐仙宫八环修士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被入魔的万象阁八环修士巽风真君袭杀后又轮回转世归来，号称人形天材地宝、拥有一个极其搞笑的“馒头仙子”外号的修真世家千金小姐。 在正式动手之前，丁甲本打算再说些下流垃圾话，好让对手失去冷静、甚至自乱阵脚，这一招，他以往用来对付那些个公子小姐，十次有九次效果拔群，然而…… 这人什么品味啊！从头到脚套在肥嘟嘟的玩偶服里，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保守”到这个地步的话，连垃圾话都不好针对了啊！ ……哼，算了，反正结果不会变，区区一个温室里养出来的辅助系环术士而已。 丁甲如此想着，不再废话，下盘发力，猛然前冲，随后借势一拳轰出。 …… 另一头，眼见着中年男子突然不废话了，还没套到最关键的秘境信息的云朵，一边暗自可惜，一边毫不畏惧地握拳迎上中年男子来势汹汹的一拳。 来啊！硬碰硬啊！谁怕谁！ ……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强烈的冲击波扩散而出，荡起滚滚碎石泥土与尘埃。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尘埃中倒飞而出，各自在荒芜的碎石地上狠狠砸出一个深坑。 其中一个坑里，丁甲仰面倒在地上，刚刚挥拳的右臂抽搐着，双眼瞪得像铜铃。 辅助系环术士？ {哔——}的这是辅助系环术士？！ 另一个坑里，云朵甩了甩发麻但毫发无伤的右手，一跃而起，甩着长尾畅快地大笑道： “痛快！再来！” ——浣熊玩偶服是云朵后来批量进的货，不过区区四环，刚刚那一下六环硬碰硬，没有意外地当场炸掉了。 战场上，当然不存在“神识不能乱放”的日常礼仪。 远远看到那“千金小姐”一脸兴奋、毫发无伤地飞扑而来，一副要继续硬碰硬地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顶着六环大圆满体修壳子的丁甲，满是横肉的脸一阵扭曲，毫不犹豫地从坑中跳出，下盘蓄力…… 转身就跑。 “……” “！！！”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缺乏提速法门、竭尽全力飞行还是追之不及的云朵，气得龙鳞都炸开了，声如雷鸣地怒骂道： “喂喂喂！你行不行啊！？是不是男人啊！？之前那睥睨天下的嚣张劲儿呢！？” 第185章 跟我比拼持久？ 对身后的怒骂充耳不闻的丁甲，一边闷头狂奔，一边在心中暗自冷笑： 果然是温室里的娇花，垃圾话就这水平？啧啧啧…… 丁甲丝毫没觉得自己只过了试探性的一招就疯狂逃命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他是来给弟弟丁乙小两口报仇的，不是来送人头的，既然点子远比事先预计的来得硬，那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君子报仇千年不晚。 …… 另一边，压根就追不上敌人的云朵，眼看着敌人跑路的姿势越来越潇洒、越来越潇洒，耐心终于耗尽。 她干脆不再放没什么用处的嘲讽垃圾话，手一抹，从左腕上的储物手镯中掏出一把……一门狙击炮。 据她家师尊说，这一门狙击炮是从之前的五行枪改造而来的。 虽然云朵无法理解就那么一点点体积的转轮手枪，到底是怎么改造成现在这样两米多长的超巨型狙击炮的，但这无所谓，好用就行。 超进化之后的五行枪还叫五行枪，“没有后坐力”这个优点也还在。 目前这个距离，不以神识范围见长的云朵，神识强归强，却够不着敌人，但没有关系，枪械系法器通常自带有物理瞄准系统，五行枪当然也不例外。 云朵扛着五行枪，尽可能瞄准远处奔跑中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 丁甲精通夺舍术法，神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全力逃命中仍有余力虚虚地探出神识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 ——对方毕竟是八环修士的弟子，丁甲伸出探查敌人的神识不敢太实，免得来不及收回便被对方掏出针对神魂的符箓给重创了。 看到那“馒头仙子”掏出了一门造型骇人的狙击炮，丁甲心中一寒，毫不犹豫地发动后遗症颇重的提速秘法。 ——这具身体的强度丁甲很满意，原本还打算省着点用的…… …… 四个小时后。 丁甲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只差吐舌头了。 他的体力、灵力皆已经透支，魂力倒是还有好些，但只靠魂力可没有办法带着身体逃命…… “你，你为什么，还这么，悠哉？”丁甲断断续续地对飞到近前的云朵道，“明明，没看到你，嗑药……” “嗑药？”云朵嗤笑一声，扛着五行枪瞄准中年男子脑袋的手很稳，没有回答，反问道，“这是什么秘境？” 丁甲沉默，目光一阵闪烁。 只要对方不掏出针对神魂的手段，他其实不怕被当场打死，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身体附身的话，虽然会导致神魂虚弱，但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躲藏起来多修养一阵也就是了。 云朵见此，冷笑一声，反手掏出一大把束缚、封印类型的符箓，明晃晃地威胁道： “要么现在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要么未来在隐仙宫的监牢里乖乖回答我的问题，给你三秒钟，三……” “现在回答！”丁甲毫不犹豫道。 开玩笑，真让这娘们押回隐仙宫，他就玩完了…… 虽然以他的经验来说，这种二选一其实没什么可信度，但那么一大把各不相同的符箓，他不想也不敢赌…… 真是败家娘们！ 第186章 拜拜～ 见中年男子愿意配合，云朵再次问道： “这是什么秘境？” “狼崖秘境。”丁甲回答道。 狼崖秘境？没有印象…… 云朵当场展开天地册查询。 封闭性的秘境之中没有常规的天地网络，但云朵在天地册本地存储了不少百科资料，其中就包括天环联盟公开的秘境信息。 狼崖秘境，得名于一处名为“狼崖”的孤峰，这处秘境没有什么特别的产出，是一处典型的“训练场”，且唯一的“训练场地”便是那个名为狼崖的孤峰，除此之外，秘境中的地形几乎都是荒芜的碎石荒野。 看了眼远处只有一个孤绝的轮廓的狼崖，云朵回头，继续提问： “为什么袭击我？” “打劫……” “打劫？”云朵挑眉，不太相信。 “真的，仙子之前在各大拍卖行和大市场出手阔绰，盯上您的可不止小的一个，不信您可以去老庄家打听打听。”丁甲熟练地做出一副讨好的谄媚表情。 “……姑且信你，那么……”云朵说着，在丁甲期盼讨好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扣下五行枪的扳机，“拜拜~” 云霜有句话，云朵很喜欢。 ——只要是敌人，杀得掉便该杀掉。 …… 不管那中年男子因为什么来袭击自己，对方显然不想在秘境之中虚耗时间，按照天地册上的资料，狼崖秘境，还有两天便会关闭，届时秘境中所有的修士都会被遣送到秘境固定的出口附近。 确认中年男子死透，云朵随手翻了翻对方的储物道具，不出意料地没发现多少高价值的物品。 六环的修士暴毙，已经有不低的概率在周围形成独特的环器，云朵收好战利品，重新翻出一套橘猫玩偶服套上，飘在不远处的半空中静静等待。 ——天然环器的形成，她还没有见过呢！ …… 距离馒头盛宴还有十三天，云朵顺利抵达南州最繁华的人类聚居地，云雾岛。 魔渊尊者给出的地点，是在更靠近覆盖了南极点的不冻海“极渊海”的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岛上，虽然那里没有搭建传送阵，但在这外界，苍园仙舟可没有被“封禁”。 事实上，凭借着几近覆盖了东西南北中五大洲的天地网络，秦巧视实际距离和信号强度而定，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进行准备就能够点到点任意传送，并且也赋予了苍园仙舟同样的能力。 只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的话，云朵并不想动用苍园仙舟的这项能力，毕竟，苍园仙舟的这项能力，严格来说其实是从秦巧那里借来的，一旦动用，势必会惊动到他。 …… 小岛名为临渊岛，面积不大，稀稀疏疏长着些耐寒植被，没有大型动物栖息，更没有人类在此定居。 按照魔渊尊者所说的，云朵来到小岛附近的一处凸出海面的礁石群上空，顺利在礁石群中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一条肚皮朝上，正在躺尸的……人鱼。 人鱼上半截似人，下半截是修长的鱼尾，胸膛平坦，看起来是条雄性。 第187章 肉质鲜美，宜泡酒 人鱼的体型纤细修长，容貌生得极美，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耳朵的位置有鳍状物探出，整体半透明好似那清冷纯净的月华，如梦似幻。 “叮咚——” “扫描结束，简报如下。” 【种族：月光鱼 性别：雄 年龄：未知 修为：六环 备注：月光鱼为极渊海特产稀有六环灵兽，普通月光鱼成鱼约二十厘米长，肉质鲜美，宜泡酒，食之可洗涤神魂积垢，提高神魂抵抗外邪之能。】 总而言之，是好东西。 只是…… 云朵看着下方那条松弛散漫没什么警惕性地泡在浅水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可口果冻的人鱼，只要一想到对方是与自己一样由人转生而成的妖修，就实在无法将对方与食物等同。 而且…… 【云朵：六环？ 池清：有什么问题吗？ 云朵：我现在也才六环，你让我收一个同阶的修士当徒弟？ 池清：反正你晋升七环之事板上钉钉，问题不大。 云朵：……好，另外，这位阎罗转世是雄性。 池清：我知道。 池清：以后轮回转世多了你就明白了，性别、种族什么的都是浮云。 云朵：……我不想明白。 池清：你的丰饶之道高环三主题是什么来着？ 云朵：…… 池清：之前是我给你限定了转世的目标，以后你自己来，转生成什么都有可能。 云朵：我去抓鱼了。 池清：嗯哼。】 …… 临渊岛附近的礁石群上空，并未刻意遮掩气息的云朵刚从苍园仙舟里出来，就看到躺在浅水里仿佛在午睡的人鱼警觉地睁开眼，撑起上半身。 “午好。”云朵飞落到一块干燥的礁石顶端，大大方方地挥爪打招呼道。 人鱼沉默片刻，迟疑着挥手： “……午好？” 很好，语言相通，沟通无碍。 云朵的心情值略有上升，道： “废话不多说，有人托我来这找你，并让我收你为徒，你觉得呢？” “……什么我觉得啊！太奇怪了！？哪有一见面就要收徒的？更何况，我可是六环！你是高环吗？”人鱼没忍住吐槽的欲望。 “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没办法，那人惹不起，给的也还算多。”云朵耸了耸肩，“另外，我现在确实是六环，但我有把握在几十年内晋升至七环，并且我是个很有价值的辅助型环修，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谁说得准啊？”人鱼撇了撇嘴，并不信服，“说不定我比更早晋升至七环呢！” “这样，我们打一架，我赢了你拜我为师，你赢了我为你引荐一位八环的妖修前辈。”云朵提议道，态度多少有些敷衍。 人鱼显然也看出了云朵敷衍，心里不由得就信了云朵的说辞几分。 他想了想，道： “不行，引荐就只是引荐而已，万一那位八环的妖修前辈干脆懒得见我，那我不是很亏？” 闻言，云朵纳闷道： “你就不好奇托我来这找你的那个人吗？” “大约是上辈子哪个没死干净的孽缘。”人鱼不咸不淡道，“我懒得搭理，也不想搭理。” 第188章 阎心月 听得出来这位人鱼兄的前世挺精彩的，并且那个“孽缘”大概率不是在指魔渊尊者。 云朵点了一下头，略过这个话题，想了想，道： “这样，你赢了，我不仅将你引荐给那位八环的妖修前辈，还将你引荐给我的宗门。” ——这二者其实是一回事，但人鱼兄这不是不知道吗？ 人鱼沉吟片刻，自觉以自己如今的条件，想来没有哪个宗门会拒绝自己，于是谨慎地问道： “我先问问，你家宗门是哪个？” “没别的意思，只是上辈子与我有嫌隙的宗门不少，我不想误打误撞加入他们。” “隐仙宫。”云朵利落地报出自家宗门的大名。 ——有嫌隙就拉倒，反正自己不是很想干这活…… 然而…… “没问题！”人鱼一口答应。 “……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云朵无声叹了口气道，“我姓云名朵字无忧。” “我名心月。”人鱼回答道。 “心月？”云朵疑惑，“没有姓氏吗？” “都是一条鱼了还在乎什么姓氏？”名为心月的人鱼反问道。 “这不是有姓氏比较方便吗？毕竟天环界的主流文化就是这样的。”云朵摊了摊爪道。 “这倒是……”心月想了想，道，“那就姓‘阎’，阎罗的阎。” “‘阎心月’是？”云朵点了点头，随便摆了个架势，道，“现在开始吗？” “开……不，等等！”点头点到一半，阎心月忽然想起什么，紧急叫停。 “怎么？”云朵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们空手打，点到为止，不能使用任何法器、符箓。”阎心月认真道。 “没问题。”云朵一口答应，紧接着才想起来身上这套四环的玩偶服也是法器…… 总觉得特地将这么一件玩具般的玩偶服拿出来讨价还价的话，实在是过于小家子气了，云朵犹豫一瞬，还是默默地收起了玩偶服。 看到那个叫云朵的终于脱下那身蠢蠢的橘猫玩偶服，阎心月勉为其难地抬眼看去，然后愣住了。 “……你也是妖修？”他的目光在云朵的头顶两侧墨绿色的如玉般分叉犄角和身后的覆盖着墨绿色鳞片、长着柔顺鬃毛的长尾上来回游移。 “对。”云朵甩了甩尾巴，点头道。 ——在玩偶服里待惯了，突然出来竟然有点不习惯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什么物种？”阎心月皱眉道。 “打完架我就告诉你。” “一言为定！”阎心月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开始！” “嗯。” …… 十秒后。 “停停停！我认输！别打了！”鼻青脸肿的阎心月紧急叫停。 “……哦。”云朵恋恋不舍地停了手。 ——这条鱼长得像果冻，手感竟然也冰冰凉凉、qq弹弹的像冰镇果冻，揍起来有点子解压…… 云朵正了正神色，道： “既然你输了，那么……” “我不服！”阎心月不服气的话刚一脱口，就见云朵又抬起手，慌忙一个战术后仰，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个不服，你别误会！” 第189章 我有个仇家…… “哦，那是怎么个不服法？”云朵暗自可惜地放下手。 ——这条手感非常好的鱼毕竟很快就是自己的首徒了，不好太过不留情面…… “为什么我的天赋幻术对你一点用都没有？你是不是偷偷用了什么被动型的法器？”阎心月质疑道。 “……”云朵沉默。 这么一说的话，她的神魂中确实还寄宿着一枚被她命名为“白玉心莲子”、不知道算不算法器的玩意…… “……好像是有一个。”云朵实话实说道，“不过那玩意儿，在十九世之前就寄宿在我的神魂中了……” “……十九世？！”阎心月微微瞪大瞳色很浅的双眼，“都在天环界？！” “都在。”云朵点了点头。 虽然这十九世的说法严格计较起来，水分挺大的…… “师尊在上，还请受徒儿一拜！”阎心月果断跪了。 ——就算这位便宜师尊其实是个废物，光冲着这不堕轮回的法门，阎心月也甘愿拜师，更何况，这位便宜师尊能在十秒内空手揍得自己哭爹喊娘…… “嗯，起来。”自己拜师时也是一切从简的云朵没摆什么架子，伸手扶起阎心月的同时，一个福馒头术法拍在人鱼肩膀上。 阎心月一愣，下一瞬间，一股暖流快速流淌过全身，治愈所有伤痛的同时，令周身仿佛浸入温度最为合宜的温泉般，舒爽得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失态。 “……你，不对，师尊您真的是辅助型修士啊？”阎心月不可思议道。 “你我同为六环修士，不必多礼。”云朵道，“非正式场合，就像朋友一般相处就好。” “好说！”阎心月大大咧咧地一笑，随即眸光晶亮、连珠炮般问道，“所以，你真的是辅助型修士？刚刚那个术法，应该不是灵术而是环术？另外，你之前说打完了架就告诉我你的物种……” “我真的是辅助型修士，所行之道名为‘丰饶’，勉强能算是个医生。” “刚刚那个术法名为‘福馒头’，是环术。” “我的种族是‘龙’。” 云朵还算耐心地一一回答道。 “龙？！”阎心月震惊道，“天环界居然有龙族存在？！” “本来没有的，至少本纪文明没有。”云朵回答道，“据说，我是本纪文明有记载以来的第一条真龙。” “这……这怎么做到的？”阎心月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改天再细细说与你听。”云朵道，“你在这还有什么需要善后的？” 闻言，阎心月压下心中的好奇，略显迟疑地说道： “我一条远离文明的鱼，很难有什么积蓄之类的，偶尔找到点天材地宝通常都是当场就用了……” “不过？” “不过，我有个仇家……”阎心月略显不好意思地动了动修长华丽的鱼尾。 云朵大概明白了，点了下头道： “几环？” 上辈子见过许多世面的阎心月见此，眼睛登时就亮了： “七环，很厉害的七环。” 第190章 好吃！ 阎心月所谓的“仇家”，是一只超级、超级巨大的深海章鱼。 远远看到第一眼，云朵的口水差点就下来了，并坚定地当场反悔了允许苍园仙舟开炮的决定。 “你看，再有十三天，宗门大宴就要开了，这~么大一只章鱼，摆上去当副菜多有排面啊！”云朵试图与苍园仙舟讲道理。 主菜？ 馒头盛宴的主菜当然是馒头！ “主人，您放心，好食材不应该被浪费，苍园知道的。” 苍园仙舟其实非常理解云朵收回让它开炮的决定，毕竟那么优质的一个顶级食材，它那炮——就算是副炮——一炮下去，恐怕就剩不下多少了…… “很好！”云朵欣慰地放出梨花，“上，梨花，切了它！” 超级加强版的梨花，模样还是那个金属人偶般的模样，但内里嘛…… 总之，切个七环的章鱼，对现如今的梨花来说，并不比切个菜困难多少。 …… 云朵抱着一根一米来长的章鱼触须尖儿，化出满口锋利的龙牙，用力撕下一块肉，嚼了嚼咽下，感动道： “好吃！不愧是七环的大章鱼！果然超级好吃！” 一旁，阎心月吐了口泡泡，看了看舔舐嘴唇的细长分叉龙舌，再看了看缺口参差狰狞的章鱼触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生物直面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时那种本能的害怕。 那可是七环的海中霸主啊！还是以肉身强横作为资本的那种！ 阎心月这条月光鱼成精变成妖修后，虽然牙口在同阶海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但压根就咬不动那只章鱼的肉…… 不过…… “……生吃？”阎心月忍不住道。 “有什么问题吗？”云朵又用牙齿撕下一块章鱼肉，边咀嚼边神识传音道，“难道你只吃熟食？” “……都变成鱼了，哪有那么讲究啊？”阎心月先是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随后表情古怪地说道，“但我们现在还在海里……” “……”云朵咀嚼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好像哪里不对。 但很快，云朵便放弃了思考，继续快乐地吃章鱼： “我这条龙也能算是水族，况且这极渊海水质挺好的，问题不大。” ……龙原来属于水族吗？ 上辈子只是听过、看过一些传说故事，对龙缺乏系统了解的阎心月，迷茫了。 他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刚刚被梨花强硬塞过来的那根章鱼触须尖儿，犹豫片刻，凑近光洁的横切面，试探性地一口咬上。 ……果然咬不动呢。 努力半天没能撕下一点肉末的阎心月，心酸地叹了口气。 ——果然，水族和水族是不一样的…… 这样想着，阎心月对云朵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师尊，心里又多了一分认同。 …… 隐仙宫，机巧宫。 “师尊，这就是那位让我收的徒弟，月光鱼阎心月，心月，这是我师尊，机巧灵妙仙君。” 云朵介绍道，随后示意苍园仙舟取出之前那个中年男体修与大章鱼死后形成的环器。 第191章 悬浮模式，值得拥有 那分别是一块看似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石头和一颗黯淡无光、篮球大小的巨型黑珍珠，被苍园仙舟装在立方形的透明小结界里托举在半空。 秦巧的眼中亮起并不刺眼的暗金色流光，视线不紧不慢地逐一扫过阎心月、石头和黑珍珠。 很快，秦巧眼中的暗金色流光隐去，在阎心月忐忑的目光中，颇为友善地对他点了点头，道： “不错。” 随后，秦巧抬起手，大小不一的两个立方小结界顿时顺从地向他飞去。 “这两个环器有点意思，回头我加工一下，正好作为无忧给你的拜师礼……你更喜欢什么形状的储物道具？” 拜师礼这种东西，严格来说是徒弟献给师长，但天环修真界发展到今天，很多礼仪不再那么讲究，甚至出现了新的变化。 就比如这拜师礼，诸如秦巧、云朵这类不那么在意传统与礼仪的，比起收下徒弟的孝敬，反而更愿意送出点合用的东西给徒弟。 “师祖客气了……”游在空气里如同置身于水体中的阎心月有些磕巴地摆摆手说道，“常见的手镯款就行。” “嗯。”秦巧点点头，随手取出一只颜色造型都极为朴素的手环，隔空在阎心月身上比了比，然后，有浓郁的暗金色流光从他的掌中涌出，转眼间便吞没了手环。 几息之后，暗金色流光散去，原本朴素得如同地摊小饰品的手环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变得如同阎心月的躯体一般仿若最纯净的月华凝聚而成，神秘而梦幻。 “拿着，认主方式与一般的储物道具相同。”秦巧隔空将手环递给阎心月道。 “多谢师祖。” 阎心月双手接过手环，当场认主后套在自己的左腕，然后惊奇地发现，这手环，竟然还是悬浮模式，平常动作再大，也不会摩擦到他手腕上的皮肤与鳞片。 一旁，云朵见此，连忙撸起自己左臂的袖子，将佩戴着储物手镯的左腕递到秦巧面前，眸光晶亮地期盼道： “师尊师尊，我也要悬浮模式！” 云朵的储物手镯本就是秦巧的作品，这点儿小改造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秦巧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翡翠模样的手镯，一边让指尖涌出代表其术法的暗金色流光，一边随口问道： “怎么忽然想要悬浮模式？” “揍人的时候，手镯滑动、磕碰稍微有点碍事……”云朵实话实说。 “……你又不是体修。”秦巧有些无语道，“好了。” 云朵收回手，捧着左腕上的手镯左看右看，存在感很强的龙尾尾尖愉悦地来回摆动。 确认过这个来历有些特殊的便宜徒孙没有威胁后，秦巧的心思其实就已经不在这里，见自家徒弟好像没别的事情了，于是道： “若是无事，那便……” “等等！”云朵连忙道，“关于霜霜姐收养的那个孩子……” “啊，那个啊。”秦巧刚要散去的分身再度凝实，“天锋剑君那边似乎打算顺其自然。” 第192章 再见楚明曦 “那街还逛吗？”云朵问道。 “逛，顺便多观察些那个孩子，若是仇恨太深难以化解，也好早做防备。” 秦巧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 “哦，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两个人，何安觉醒了始环，张小明成功洗掉了第三环的几个拓展意象，目前正在尝试更进一步，洗掉第三环的基石意象。” 何安和张小明，云朵从夕城带回宗门的两个“导游”，当时她本想亲自付清报酬顺便测试自己的能力，见秦巧对此事颇感兴趣，想着做实验这种事情还是自家师尊更为专业，于是便爽快地移交了一应事项。 如今听到好消息，云朵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挺好的……这样一来，实验范围是不是可以扩大了？” “不急，目前我手头的项目有些多，等宗门大宴之后再……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给那场大宴换个名字？”想起那个离大谱的宴会名字，秦巧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不了，优雅大气有内涵的宴会名字到处都是，偶尔来个俏皮接地气的才足够有辨识度嘛！”云朵坚持道。 “……好，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就好。”秦巧再一次劝说失败，其实不是很有所谓地耸了耸肩。 ——反正宴会的主角不是他。 …… 隐仙宫，青丘。 “呜哇啊啊啊啊啊——” 皮毛雪白的狐狸扑在云朵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云朵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然而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狐狸哭得更大声了。 一旁，不明白前因后果的阎心月等得有些无聊，又自觉不应该在看起来这么严肃的场合里开小差得太明显，于是摆出一张严肃脸，自顾自地原地发呆。 好半天，楚明曦终于稍微冷静下来，渐渐止住了哭声。 自从那件事之后，楚明曦发了狠地努力修行，然而，受困于寻宝狐这个物种的血脉，即便拜在同为狐族的八环妖修九玄仙姬的座下，吃了无数资源，百多年过去，她仍然只有四环，还是比大多数正常的同阶修士弱得多的那种四环。 虽然自家师尊一直在默默地支持她，从未对她说过诸如“量力而行”之类的话语，但聪慧的楚明曦，仍然从九玄仙姬种种行为的细微之处察觉到了，“她的上限就只是这样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上辈子生而为人，尽管在最美好的青葱年华便戛然而止，楚明曦仍然是骄傲的。 尽管生在一个不必努力就能够享受优渥生活的家庭，尽管基因赋予了她不必费心管理便堪称完美的容貌与身材，但她仍然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最理想的学校与专业，拿到了所能够触及的最顶级的奖学金与赛事荣誉。 尽管也有过挫折与不如意，但楚明曦觉得，除去短命了些，她前世的人生是圆满的、没有遗憾的。 楚明曦一直都认为，人的努力能够改变很多东西，所谓的“天注定”，在很多情况下，只是软弱者与懒惰者给自己安于现状所找的堂而皇之的借口。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明曦越发难以接受，如今这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的“生来注定”。 第193章 互相嫌弃 然而，毕竟独自抗压了百多年，再见云朵带来的无比强烈的情感冲击过去之后，楚明曦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见笑了。”长大了的金眼狐狸指挥灵力收拾干净被眼泪鼻涕糊得一塌糊涂的自己和云朵的衣襟，讪讪地笑道。 “不会不会，我大概能够理解……”云朵揉了揉蹲坐着能比她腰部还高的大狐狸的脑袋，柔声安慰道。 下一秒，心里其实很是无措的云朵生硬地强行转移话题： “说起来，你明明还没有化形，怎么就能够说人话了？” 楚明曦见此，细长的金色狐狸眼中带上了一丝怀念的笑意，非常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师叔给我做了一件灵器，喏，就是我脖子上的这条项圈，有它在，我就能轻松说人话了。” “不愧是师尊！”云朵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末了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道，“你刚刚出关，不知道九玄师伯有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一个……不，两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楚明曦抖了抖耳朵，好奇道。 “我的环术，以及我带回来的一套功法。”云朵语气轻快地说道。 “这还真没有，我刚一出关，师尊就告诉我说你来了……” 然后，就是情难自禁，当着陌生人……陌生鱼的面嚎啕大哭的丢脸场面了…… 想到这里，楚明曦陡然警觉，略带敌意地瞪向一旁飘在空气中、浑身半透明、奇形怪状的可疑鱼，道： “他是谁？” “哦，来来来，互相认识一下。”云朵招手示意阎心月靠近一些，“这是楚明曦，一只寻宝狐，我的老乡、好姐妹，这是阎心月，一条月光鱼，我刚收的便宜弟子。” “……” “……” 楚明曦与阎心月默默地互相对视片刻，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眼中齐刷刷涌现出了没有遮掩的嫌弃。 楚明曦觉得眼前这条鱼，明明是雄性，却从外观到小动作都一副娇滴滴小姑娘的样子，矫揉造作，令人不适。 阎心月觉得眼前这只狐狸，明明是个弱得要死、硬抱大腿的关系户，却自我感觉良好，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令人厌烦。 一旁，云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有趣。 当然，有趣归有趣，云朵并不希望两人……两妖真的关系交恶，于是打圆场道： “好了，认识也认识了，我手上还有个师尊交代下来的陪霜霜姐逛街的任务，你们要一起去吗？” “要！”阎心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口应下，随后疑惑道，“‘霜霜姐’是谁？” “我前世……十九世前的亲姐姐，万剑宗的‘无瑕仙子’云霜。”云朵回答道，“她很优秀，但目前遇到了点麻烦，师尊希望我能帮助她。” “没问题。”阎心月甩了甩尾鳍道。 “‘无瑕仙子’……我听说她，万剑宗八环之下第一人，号称最有希望晋升至八环的年轻一代。”楚明曦有些感慨亦有些诧异道，“这样的天之骄子，能遇到什么麻烦？” 第194章 只要不无故损害别人，自己爽才是最实在的 “嗯……”云朵沉吟片刻，两手一摊，光棍道，“详细的情况我不方便告诉你们，总之，我……我们现在要做的很简单，陪她逛街就行了。” “……好，没问题。”楚明曦甩了甩尾巴，轻声应道，“不过，你之前说的两个好消息，具体是指什么？” “这个啊，路上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出发？” “行，走。” …… 路上，苍园仙舟内部。 “……‘馒头盛宴’什么的，你认真的？！”楚明曦一口茶差点喷出。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云朵努力做出一副认真严肃脸，可惜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出卖了她，“宫主那边请柬都做好了！” “……真的假的？这种名字……师尊和师叔能允许？”楚明曦目瞪口呆。 真的以这么个恶搞的名字开大宴的话，到时候隐仙宫的声誉…… 嘶！不敢想不敢想！ “‘馒头盛宴’……噗……”阎心月别过头，掩唇偷笑。 自家这个便宜师尊，还真是个远比之前以为的更加有意思的妙人！ 就是揍人的时候凶恶了点…… “咳！总之，轮回二十一世，我也算是看开了，什么形象风度气质啊之类的，都是虚的，只要不无故损害别人，当然是‘自己爽’才最实在啊！”云朵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振声道。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自己爽才是最重要的！”阎心月举起双手单尾，不能更赞同。 “……可是，‘馒头盛宴’啥的，未免也太过于恶搞了……”楚明曦还是觉得这突然间的，画风突变得有些过了…… “安心啦！你看宫宫主那边连请柬都印好了，真要是问题很大的话，以宫宫主的性格，少说也得跑到机巧宫门口高歌一场表达抗议。”云朵宽慰道。 “这……不是，都在说宫宫主的歌声堪称隐仙宫黑料，传得跟什么都市怪谈似的，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楚明曦的注意力成功被带歪。 “当然！”云朵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严肃，“苍园仙舟这里有几段录音，你们要听吗？” 云朵这么一说，前世对隐仙宫只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不实传闻的阎心月，好奇心顿时也被勾起，晃着尾鳍满脸好奇道： “到底是有多难听啊？连‘黑料’这种形容词都出来了。” “你们听听就知道了。”云朵悄悄封闭听觉感官，对苍园仙舟道，“苍园，挑几段经典的放出来给他们听听。” “是。”苍园仙舟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应了一声，一边从被标注为“不可名状的禁忌”的资料库中调出相应的信息，一边悄悄切断自己所有的接收声音的功能。 …… 半个小时后。 云朵分别伸出一只手掌，在呆滞如同雕塑的一狐一鱼眼前晃了晃，并不担忧地轻声询问道： “你们还好吗？” “……” “……” 一狐一鱼呆呆的，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主人，按照过往的案例，他们没事，但是会宕机一段时间。”苍园仙舟道。 “唉。”云朵装模作样地哀叹道，“算了，苍园，你飞慢一点，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是。”苍园仙舟一本正经地应道。 第195章 叶蝶 距离馒头盛宴还有十二天。 祥龙客栈，天地二号房。 云朵带着一只狐狸和一条鱼，刚一推开房门，就停顿在原地。 下一瞬间，云朵重新挂起轻快的笑容，大大咧咧地边进门边打招呼道： “霜霜姐，原来你有客人啊。” 原来，这天字二号房的客厅中，除了云霜和躲在角落的小女孩桂妮之外，还有一名陌生的女修。 那女修身材高挑，容貌美艳，穿着一袭款式简约却色彩斑斓的道袍，如同一只妖艳的翠斑青凤蝶。 女修不知为何，此前似乎正在与云霜对峙，察觉到有人进门，下意识地侧头扫了一眼，而也就是这一眼，让她再也移不开目光。 无视女修饱含着复杂情感的灼人视线，云朵径自走到客厅沙发区的空处，按着柔软的沙发靠背，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狐一鱼上前，对云霜道： “霜霜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友楚明曦，之前你应该听说过？这是阎心月，我刚收的弟子。” 等两边简单地互相见过礼，云朵终于转向安静站在一旁、看起来内心很不平静的女修，道： “霜霜姐，不介绍一下吗？” 云霜其实一点也不想介绍，但既然云朵都直接问了…… “‘青凤仙子’叶蝶。”云霜简练地介绍道。 叶蝶，叶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云朵嘴角的笑意扩大，笑盈盈地拱手道： “原来是青凤仙子前辈。” “不、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叶蝶磕磕巴巴地连连摆手道，表现与其容貌气质非常不符。 “不知青凤仙子前辈突然来访，所为何事？”云朵脸上笑容不减，谦谦有礼道。 不久之前云朵与云霜用天地册联系时，云霜并未提及叶蝶，如今看云霜的态度，也不像是故意帮着隐瞒的样子，因此，这叶蝶，只能是突然来访。 “我，我只是听说你回来了……”叶蝶呐呐道，声音渐低，直至不可闻。 真正的叶蝶，是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人，她当然看出来了云朵并不想看到她。 可是，这是大师兄的女儿啊！ 大师兄，她的大师兄…… 当年叶枯突然发难重创大师兄的一幕幕，早已蚀刻进她的神魂深处，在每一个梦境、每一个恍神中不断地闪回，忘不掉，看不开，逃不离，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腐烂生蛆。 这是大师兄的女儿啊！ 逝者已逝，徒留生者满腔愧悔无处消解。 叶蝶曾经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杀掉叶枯，为大师兄报仇。 然而，力量从来都不是光有决心便能够轻易得到的方便东西。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叶蝶绝望地看着叶枯的背影渐行渐远，渐行渐远，直至再也追之不及。 憎恨，懊悔，无力。 绝望的叶蝶将自我放逐在西洲的战场上，沉沦于厮杀中，徘徊于生死间，醉生梦死，不知今昔是何年。 直到，叶枯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大师兄生前留下过一个女儿。 彼时，又一次靠着执念从死亡之中归来的叶蝶，呆呆地听着面目可憎的叶枯所讲述的话语，早已腐烂多年的心脏，突然又开始跳动了起来。 第196章 偶尔来一次幼儿园吵架也挺有乐子的 沉默许久，叶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近乎呢喃地低语道： “抱歉，失态了……我并无事情……告辞……” 她走了。 …… 目送叶蝶那斑斓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云霜面无表情地一挥手，隔空合拢房门，重新开启禁制。 “抱歉，我与叶蝶并不相熟，她来得很突然，又拿着万剑宗的令牌，我以为是我宗的弟子……”云霜歉意道。 “没事。”云朵轻声安抚了一句，随后叹了口气，五味杂陈道，“我不想见到她，其实不是因为叶枯……” “……我知道。”云霜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这么说了一句。 某人留下的这一笔恩怨情仇，显然不论是云朵还是云霜，都不适合讨论。 布置极其奢华的客厅中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小女孩桂妮不算，在场对事态最为“无知”的阎心月率先无法忍受这古怪的气氛，甩了甩修长的鱼尾，在空气中游了一圈，道： “刚刚那女人是谁？能讨论吗？有人跟我讲讲前因后果吗？” “不方便讨论，跳过。”云朵随便敷衍了鱼一句，随后强行转换话题，“说起来，霜霜姐，你那个‘指标’完成多少了？” 提到这个，云霜有些无奈： “不能说……” “好……”对此，云朵也很无奈，“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逛街’？” “大市场。”云霜道，“顺便给桂妮置办一些东西……对了，朵朵你能治疗先天残疾吗？” “能。”云朵看着云霜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但我说过，我不会给她任何帮助，哪怕你亲自开口求情。” 静静地与云朵对视片刻，云霜垂下目光，歉意道： “抱歉，我不该忘记这件事……” 云朵坦然接受了云霜的道歉，随后一边取出一件黑猫玩偶服给自己套上，一边转身走向门口： “走，不是说要逛大市场吗？” …… 距离馒头盛宴还有八天。 这天，某家雅致茶楼里。 “……不就是割一块肉吗？回头随便养养不就好了？本少爷又不是不给钱！”一个从头到脚穿戴着十几件七环法器的年轻公子大声嚷嚷道。 “就是就是！”年轻公子身后，一众跟班七嘴八舌地跟着嚷嚷道。 “呵！”套着考拉玩偶服的云朵气笑了，直接掏出一大袋紫环宝砸在桌上，道，“本小姐给你钱，现在你割块肉下来！” 年轻公子手一翻，从储物道具中掏出更大的一袋紫环宝砸在同一张桌子上，怒道： “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少爷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云朵气势汹汹地反手砸出更大的一袋的紫环宝，半点不示弱道： “你才应该瞪大眼睛看看清楚！你不缺钱，难道本小姐就缺钱了！？” “我母亲是琴姬！”年轻公子吼道。 “我师尊是机巧灵妙仙君！”云朵更大声地吼道。 “……”年轻公子愣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示了个弱，顿时气急败坏，“我母亲是天环界最美丽、最受欢迎的修士！” 第197章 我好心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呵！”云朵轻蔑道，“老庄家公证过，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本名是‘翠花’，难道你母亲本名是‘翠花’？” “什么翠花红花的，我母亲本名才没这么老土！”年轻公子怒道。 “哦……”云朵故意将音调拉得一波三折，尽显阴阳怪气，“那可真是遗憾啊！这说明你的母亲确实不是天环界最漂亮的女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年轻公子跳脚。 “这可是老庄家公证过的情报！”云朵昂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丑恶嘴脸。 “什么老庄小庄啊！连八环修士都不是，哪来的资格评判天环界之最！”年轻公子怒道。 此处本该有小弟们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响起，但年轻公子等了一会，只等来一片安静，于是疑惑地回头看去。 就见，一群本该簇拥在他身后的小弟们，此时一个个的，都远在好几米开外，一副我只是路人的模样。 “……” “？？？” 一时之间，年轻公子不由得露出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迷茫。 “……噗！哈哈哈！”云朵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道。 明晃晃的刺耳嘲笑声入耳，年轻公子当即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底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盖，登时就嘶声怒吼道： “混蛋！我要和你决斗！！！” 套着考拉玩偶服的云朵一听这话，顿时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唯恐应声慢了，这场“决斗”就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决斗就决斗！谁反悔谁是小狗！” “输的人学狗叫！”年轻公子发狠道。 “输的人学狗叫！”云朵果断跟上。 “空手上阵，不许用法器！”年轻公子又叫道。 “空……等等！你确定？”云朵正要跟上，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你怕了？准备反悔当小狗了？”年轻公子自以为抓到了云朵的弱点，兴奋道。 “你才怕了！我这可是在大发慈悲地给你改口的机会，既然你不领情，那便算了。”云朵嗤笑道，“空手上阵，不许用法器！” “啧啧啧，本少爷也不是没有人情味，你要是害怕了，就在这里学一声小狗叫，今天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免得还得受一顿皮肉之苦。”年轻公子装模作样道。 “不必！”因为一时心软导致气势上输了一阵，云朵心中懊恼，嘴上越发不客气，“倒是你，赶紧投降，免得到时候被揍得哭鼻子喊妈妈！” “你才是！别到时候被揍得哭鼻子喊师尊！”年轻公子分毫不让地反唇相讥。 …… 不远处，这一场幼儿园吵架的导火索，某鱼飘在一张堆满各色茶点的桌子旁，一脸叹为观止。 阎心月原本以为，“馒头盛宴”就已经是自家那位便宜师尊的极限了，没想到…… 啧啧啧！ 阎心月伸手拿起一片瓜，吃得异常满足。 …… 修士之间，互相讨教切磋乃是常有之事，因此，诸如环城这样的繁华城市，几乎都建设有不止一处对外经营的演武场。 第198章 本少爷绝不认输！ 环城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备的商用演武场“环城演武场”。 以云朵和那位年轻公子的财力与背景，就算演武场中本有不少修士激战正酣，包场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演武场的负责人也是个机灵的，一看这架势，毫不含糊地喊上在场所有员工溜得飞快，说什么都不愿意留下主持决斗。 开玩笑！两个八环家的小孩干起来，最后不论看了哪边的热闹都会被记上一笔啊！ ——就算八环的前辈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但他们家的孩子可未必…… 于是，最终云朵和年轻公子两边各出一人，共同担任裁判之职。 环城演武场外部占地面积不小，内部空间更是广阔，相对独立的演武场并不只有一个。 最大也是配置最高的那个演武场中，终于脱下了考拉玩偶服的云朵独自占据场地的一端，老神在在地说道：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赶紧认输还来得及。” 占据了场地另一端、换了一身白色劲装的年轻公子看起来也比之前冷静了许多，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冷哼一声，不屑道： “应该赶紧认输的是你才对，大名鼎鼎的‘馒头仙子’小姐。” 云朵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几声，幽幽道： “我的确是个辅助型环术士没错，但你若是因为这点，就认为我不能打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年轻公子轻哼一声，不耐烦道： “我才不会后悔！到底打不打了？” “打，当然打。”云朵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兴奋快要藏不住，“难得的机会，当然要痛痛快快地打！” “那么——”无奈充当裁判的云霜和一旁同样无奈充当裁判的中年男子同时举起手中的鼓槌，“咚——”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轰然响起，演武场场中，一身墨绿衣裙的少女，和一身白衣的少年，同时前冲。 …… 十分钟后。 “呜哇啊啊哦——”年轻公子痛得飙泪，嘴里乱七八糟地大喊着，“妈妈——” “认不认输？！”云朵一边手脚尾齐上一边喊道。 “绝不！呜哇！好痛痛痛痛——”年轻公子竭尽全力化解、防御着攻击，一身清爽的白色劲装早已在地上滚成破烂的灰色乞丐装，“姐！你是我亲姐！疼疼疼疼——” 二十分钟后。 “认不认输？！” “绝不！！！嗷嗷嗷！姐姐！我的好姐姐！呜哇啊——您下手轻点，别打疼了自己的手！嗷——” 三十分钟后。 “认不认输？！” “我不！妈妈救我——哇哇哇——” 四十分钟后。 “认不认输？！” “不——妈妈——妈妈——” 五十分钟后。 “认不认输？！” “不——哇啊啊啊——呜嗷嗷嗷——” 一个小时后。 云朵停下手，一边拍掉手上沾的灰，一边表情凝重地看着肿了一大圈、站都站不起来、连鬼哭狼嚎都气弱了的年轻公……呃，还是叫公子，有些不太能理解。 这家伙抖吗？ 都被揍得喊妈妈，甚至胡乱认亲了，还死咬着不肯认输？！ 第199章 琴姬 裁判席。 云霜询问一旁的中年男子： “不叫停吗？” 中年男子倒是沉得住气，老神在在道： “少爷有他自己的想法。” 到目前为止，那位云小姐下手都很有分寸，他家少爷只是看起来狼狈而已，回头养几天，什么后遗症都不会有。 至于疼痛……他家少爷自己都愿意忍耐，他这个当保镖的，何必自作主张惹人嫌？ …… 观众席。 阎心月怂巴巴地缩着脖子，神识传音和楚明曦说悄悄话： “朵朵师尊不是辅助型环术士吗？为什么甚至能把同阶体修揍成这副惨样？” “我不知道，别问我。”楚明曦传音回道。 她知道云朵所行的丰饶之道对肉身强度的加成甚至不输正常的同阶体修，但像现在这样光靠肉身强度就能按着同阶体修打……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 演武场内。 云朵见猪头公子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勉强缓过了气，却仍是一副完全没考虑过认输的的死硬模样，终于失去了耐心。 她走近几步，拽着丐装公子的衣领将其拎起，最后问道： “认不认输？” “不……”灵力与体力皆已枯竭、浑身破破烂烂的年轻公子虚弱地从喉咙里含糊地挤出一个气音。 云朵见此，点了点头，一拳捶在嘴硬公子的头上，利落地将其打晕。 随手扔掉破布娃娃般的公子，云朵一边示意裁判席打开演武场的结界，一边确认道： “是我赢了？” “当然，云小姐武艺高超。”中年男子很有风度地夸赞了一句，随后顺着开启的结界飞身入场，准备收拾善后。 …… 回到之前的茶楼，重新点了一桌茶点，云朵终于有功夫询问之前没顾得上的问题： “所以那个家伙叫什么？” “不知。”云霜摇头道。 “我也不知。”楚明曦也说道。 阎心月跟着摇了摇头，末了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琴姬是谁？” 闻言，楚明曦诧异道： “你前世不是天环本地人吗？竟然连琴姬都不知道？” “本地人一定要知道琴姬吗？”阎心月反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琴姬是天环界十位八环修士之一，成名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楚明曦道，“那可是一位大明星般的传奇人物，天环界……至少天环主界很少有人不知道她。” “哦，那我还真是落伍得厉害。”阎心月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楚明曦没有将阎心月的小小软钉子放在心上，她猜测，阎心月前世大概是哪个偏僻秘境的居民，并且不希望大家知道这件事情。 “琴姬”二字是号，其本名苏音，出生在东洲某家名不经传的小乐坊，自小被作为一名乐师培养，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瓶颈地成长到六环。 琴姬是非常典型的辅助型修士，无意钻研武技与术法，只一心扑在自己所钟情的“天音之道”上。 另外，琴姬从来不吝啬于，或者说从来都乐于分享自己在乐理上的成就，因此往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场公开的演出。 长此以往，再加上琴姬的容貌气质也都极为出挑，慢慢地，琴姬就变成了天环界最受欢迎的“明星修士”。 第200章 报上你的名字 “琴姬的话，我记得明年就是她的两千岁大寿……”云朵摸着狸花猫玩偶服的下巴道。 “明年？到时候会有演出吗？”阎心月好奇地问道，“话说，你这玩偶服怎么又换了？之前那一套不是挺可爱的吗？” “琴姬行事随心所欲，不知道会不会有演出……至于玩偶服，考拉没有大尾巴，穿着它，龙尾只能老老实实地盘着，不舒服。”云朵道，“说起来，你们要试试吗？待在玩偶服里面，还挺舒服的。” 闻言，楚明曦明显异动，然而看了看自己的狐狸身体，无奈只能拒绝： “我倒是想试试，奈何体型不搭……” “问题不大，这些玩偶服再怎么样也是四环的法器，用神识就能自如操控了。”云朵解释道，“就像开高达那样。” “这样……那我试试，就用那一套考拉玩偶服。”楚明曦甩了甩蓬松的尾巴道。 “好。”云朵点点头。 …… 片刻后，云朵兴致勃勃地看着新鲜出炉的巨大的直立考拉，好奇地询问道： “感觉怎么样？” “棒极了！”楚明曦控制着玩偶服直立着走来走去，“这里面毛茸茸的，远比我之前想象的更加舒适，并且，因为它很厚实，遇到无聊又不得不应付的场合的话，我甚至可以偷偷地在里面修炼或是做点别的什么！” “对？”好朋友认同自己的喜好，云朵非常高兴，转而向一旁的云霜和阎心月安利道，“你们也来试试？” 云霜摇头： “我是剑修，太懈怠了不好。” 阎心月倒是有些意动，只是，想起身上那些看起来像是柔软的丝缎实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半透明鱼鳞、鱼鳍与骨刺，无奈只能放弃，道： “我在身上裹点布，一不小心都会挂到哪里，更别说是这种全包式的毛茸茸了……” 闻言，云朵上下打量了一遍阎心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鱼全身上下除了一个手环之外，什么也没有穿戴…… “……等下逛街，优先逛卖法器衣服和特殊布料的店。”云朵转头对云霜说道。 云霜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点了点头道： “好”。 …… 距离馒头盛宴还有六天。 上午，云朵三人……三妖刚和云霜两人在客栈大堂汇合，一个眼熟的白衣公子忽然气势汹汹地杀来。 “喂！”白衣公子刚想喊人，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于是手一指，恶声恶气道，“你叫什么？” “我？”考拉玩偶服里的楚明曦一脸懵。 “对！就是……等等！你的声音怎么变了！？”白衣公子一愣，没等他想明白个中缘由，一旁便响起无比熟悉的、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哈哈！说你眼瘸你还不信，不过是换了身衣服，你竟然就认不出了！”云朵大声地嘲笑道。 “可恶！套着这种东西谁认得出来啊！”白衣公子气得跳脚。 “呵呵。”云朵又笑了一声，随即收敛笑意，故作大度地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个小屁孩计较，报上你的名字。” 第201章 是苏书不是苏苏 “你才是小屁孩！本少爷今年七十岁了！”白衣公子怒吼道。 “哦哦，七十岁了。”云朵敷衍道，“所以呢，你叫什么？” “我——咳咳！”白衣公子气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一下，反倒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幼稚！”他冷哼一声，随后道，“给我记好了，本少爷大名‘苏书’！” “苏苏？这么可爱的吗？”云朵故意道。 哪知，苏书只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是苏书不是苏苏”，除此之外，竟似浑不在意。 呃…… 难道是习惯了？ 这么想着，云朵不再纠缠于此，也懒得再逗这个心理年龄不超过小学的小屁孩玩儿，直接道： “我是云朵，云无忧。” 然后以一种我们不熟、公事公办的客套语气道： “不知苏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上一秒幼儿园级别吵架，下一秒社会人虚礼客套，这画风突变的，差点就把苏书给整不会了。 好在，他苏书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平常不屑于做那些假正经的虚礼，但既然对方是机巧灵妙仙君的弟子，身份与自己等同，倒是配得上自己以礼相待： “前日与云小姐那场……咳，切磋，苏某略有所得，若是云小姐有空……” “没空！”云朵面无表情地打断道。 “……”苏书话讲了一半，突然被粗暴地打断，一时间竟有点卡壳。 片刻后，回过神的苏书一不小心又暴露了本性，跳脚怒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反复无常的！” 无视对方的控诉，云朵冷酷无情道： “本小姐很忙，没空帮你锻炼抗击打能力。” “不识抬举！给本少爷当陪练可是你的……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冷不丁被当众叫破小心思，苏书有些无措地脱口而出。 “哼……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医生，都直接上手揍一个小时了，这都看不出来那未免也太菜了，你看不起谁呢？”云朵不屑道。 末了，云朵直接转身，招呼自己正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小伙伴们，道： “走了走了，忙我们的去。” “哦哦。”阎心月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上的一把瓜子，假装刚刚没有在看自家师尊的乐子。 …… 望着奇形怪状的一伙人消失在客栈的大门外，苏书抿着唇，有些恼怒，亦有些委屈。 ——从小到大，他苏书的主动示好，什么时候被这般不在乎过？ 一旁，此前一直默默站在不起眼角落的中年男子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步道： “少爷，如果您只是想要陪练的话……” 苏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冲地说道： “一般的陪练，你觉得本少爷会缺？” “可……” “怀老，你不懂。”苏书皱着眉道，“那云无忧的灵力……有些特别。” “如何个特别法？”被称为怀老的中年男子疑惑道。 “……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特别。”苏书拧着眉，片刻后叹了口气，道，“算了，先回去……母亲明日又要出远门了。” “是。”怀老低头应道。 第202章 故人 距离馒头盛宴还有三天。 凌晨，秦巧突然来访，并送来了三只全新的吉祥酒爵，一块石头，一颗黑珍珠。 卧房中，云朵一边把玩着单看外观与之前那套“临时”吉祥酒爵一般无二的三只酒爵法器，一边观察着悬浮在半空的石头和黑珍珠，好奇地问道： “这是……？” “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两件天然环器改造成的。”秦巧言简意赅道，“老样子，内置了说明书。” “好，我知道了。”云朵点点头，收起三只酒爵、一块石头和一颗黑珍珠。 至于石头和黑珍珠的使用方法注意事项等…… ——那又不是给她自己用的东西，回头让阎心月自己琢磨去。 …… 距离馒头盛宴还有一天。 这日傍晚，云朵等人难得地早早结束一天的逛街，回到祥龙客栈天字三号房内。 “霜霜姐，明天晚上的馒头盛宴，你会来吗？”难得没穿玩偶服的云朵问道。 云霜摇了摇头，道： “这馒头盛宴，毕竟是隐仙宫的内部宴会，我身为万剑宗的弟子，出现在那不太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你可是我的姐姐，母亲的嫡长女，明晚那场宴会允许携带家属的。”云朵劝说道。 “如此，那……”云霜面现迟疑。 云朵的脸颊鼓了鼓，强调道： “我不介意你打包点东西带回去，但桂妮不能出现在宴会上。” “……好，我不带她。”云霜叹了口气，没有尝试劝说。 收养桂妮，是云霜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个中的缘由在云霜自己看来，全都是私心，因此她并不打算让云朵知晓。 …… 告别云霜，云朵当即办理了退房，带着楚明曦和阎心月返回隐仙宫。 百多年过去，云朵当初在云城云氏的那些个兄弟姐妹，有些已经不在了，剩下的那些，倒是都欣然接受了宴会请柬。 长姐云霜不用多说，不久之前才与云朵分开。 二哥云松，如今六环修为，几十年前接任了东洲云城云氏的家主之位，并且据说做得很不错。 三姐云芊，六十年前陨落于秘境之中。 四哥云琅，二十年前失联，迄今没有音信，生死不明。 五姐云璎，前不久才见过。 六姐云珞，拜了一位喜欢旅游的散修为师，日常跟着那位师尊到处跑。 七姐云霖，已经寿终。 十弟云晨，百年前陨落于秘境之中。 十一妹云姗，已经寿终。 十二妹云梦，还在闭关，云朵还没有见过。 当初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云朵原本以为自己会惆怅很久，但事实是，她的心中一片平静。 修真无岁月。 或许，早在云朵还是一棵银杏树，尚不知晓自己身处于时间流速与外界有异的秘境中时，就已经对时间带来的分离做好准备了。 值得一提的是，据秦巧所说，云梦，那个从自己的尸体中诞生的全新的灵魂，她后来虽然使用自己设计的那一套方案重新走上了丰饶之道，甚至就连每一个步骤所选择的意象来源物都与云朵之前一模一样，但晋升到四环之后，云梦整体的环之道主基调，却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 第203章 不愧是你，也不愧是我 云朵的丰饶之道，并未强调利己或是利他，只是尽可能客观地呈现出了她心目中的丰饶概念应有的模样。 换句话说，云朵的丰饶是自由的，除去自身的丰饶之外，她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就不给谁。 而云梦不同，云梦的丰饶，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以一模一样的流程晋升至四环之后，所呈现出的，却是仅限于她自身的丰饶。 换句话说，云梦的丰饶无法分享给他人，除非是以割肉入药这种极端的方式。 ……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三个多小时，云朵终于见到了云梦。 出乎云朵意料的是，理论上继承了自己第二世时的身体的云梦，身形、容貌与第二世时的自己却并不相同，反而像是…… “你看起来很惊讶。”云梦缓缓地说道，声音依稀有些熟悉，但仍然不属于第二世时的自己。 “是的……”云朵微微苦笑，坦然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震惊。 云梦如今的模样，是最初那一世时的自己。 “你说，自我为什么是自我呢？”云梦看着云朵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轻声说道，“是因为记忆吗？” “可我明明拥有两世‘云朵’的记忆，所有人却都在告诉我，我不是‘云朵’。” 因为某些人的肆意妄为，云朵其实早就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近乎于无解的哲学问题，并且得到了至少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记忆，时空中的痕迹，以及或许存在的其他一些我们暂时无法触及的物质与信息。”云朵郑重地说道，“你虽然拥有‘云朵’的两世记忆，但并未真正经历过那两世的时间，所以，你不是‘云朵’。” 沉默许久，云梦突然一声叹息，如释重负般浅笑道： “你说得有道理……不愧是‘我’。” “……”云朵认真看着云梦，半晌，忽然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由衷地赞道，“也不愧是‘你’。” “是啊，不愧是你，也不愧是我。”云梦似叹似赞，呢喃着说道。 蓦地，有翠绿色的柔和光影自虚空中显化，勾勒成五道徐徐旋转的、通体遍布玄奥花纹的光筑同心圆环。 因为云梦这突然显化的灵环，云朵愣了一愣，没等她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就见那翠绿的灵环系统位于最外围的第五道灵环突然一阵模糊。 下一瞬间，模糊的重新归于清晰，与此同时，有全新的一道灵环从中化生而出。 第六环，全新的、空白的第六环。 “你……”看着那突如其来的第六环，云朵讶然道。 云梦显然也看到了自己那新鲜出炉的第六环，耸了耸肩既愉悦又感慨地笑着说道： “放下无意义的执念，与自己和解，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更新与进化’呢？” 放下执念，与自己和解么…… 云朵心中有万千感慨，面上却只是真诚地送上祝福： “恭喜你获得‘新生’，我的姐妹。” “谢谢！”云梦大大方方地收下云朵的祝福，“我亲爱的姐姐，以及，大师姐。” “我也由衷地祝贺你归来。” 第204章 我们共同饮下此杯 新生的、空白的环，虽然不如始环那般不稳定，但也很容易受到污染，因此，刚刚出关的云梦，不得不转头回去闭关。 不过，在那之前……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的？”云朵实在好奇得不行。 “哦，这个啊。”云梦说着，摘下一枚别在领口的叶子形状的不起眼小配饰，“一个从网上淘来的小玩意儿而已。” 随着叶子形小配饰被摘下，云梦的身形出现了一刹那的模糊，再度恢复清晰时，已经是与云朵的第二世——以及现在这一世——一般无二的模样，就连声音都如出一辙。 “原来是这样啊！”叫嚣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云朵愉快地甩了甩尾巴，挥手告别道，“那不打扰你了，晚上再见！” “嗯，晚上再见。”云梦也跟着挥手道，“放心，时间很充裕，我一定能赶上晚上的宴会的。” “当然，我相信。”云朵毫不犹豫地说道。 …… 入夜，隐仙宫最大的浮空平台。 作为宗门最大的演武场与仪典会场，平日里这里极少被正式启用，绝大部分时间都极为空旷与冷清，浑然不似今夜一般，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隐仙宫的山门是一艘前文明遗留迄今的、结构完好的宇宙飞船，如今又有“专业对口”的机巧灵妙仙君主持，因此，对比起旁的宗门，隐仙宫的山门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 所有的值勤岗位，全都可以自行运转而无需人力看守！ 当然，将整个山门的安危全都托付在一个战舰器灵身上，并不是个好主意，不过，只是托管半个晚上的话，显然没有任何问题。 因此，这一场馒头盛宴，真就如云朵一个月前的“宏愿”一般，将是一场全宗门——包括连外门弟子都不是的杂役弟子——的狂欢。 …… 预定的吉时到来，宴会正式开场。 隐仙宫现任宫主宫商羽致辞之后，云朵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符合其身份的隐仙宫宗门制服，端着盛满美酒的吉祥酒爵·福，施施然来到宴会场前方的仪礼台上，凑近不知哪个弟子弄出来的“立式话筒”法器，清了清嗓子，肃穆道： “很高兴大家拨冗来参加这场馒头盛宴，作为这场盛宴的发起人，我在这里简单讲一句。” 云朵一本正经地说着枯燥乏味的长篇大论的经典开头，随后冲着台下高高举起手中酒爵，慷慨激昂地大喊道： “干杯——”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后，山呼海啸般的喧闹人声，骤然爆发： “干杯——” 在排山倒海的人声中，云朵看到，包括宗门两位太上长老在内，所有的同门皆向着自己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杯或是果汁杯。 于是，云朵将手中酒爵凑近唇边，欣喜地饮尽杯中美酒。 值此良辰美景，我们共同饮下此杯，许下无声的誓言。 ——我与你们分享丰饶的甘醴，你们为我护航前行的道路。 第205章 酒爵当然能装酒了 才刚进行了一小半的盛宴致辞环节，在宫商羽无奈的眼神中，被云朵那一声高亢激昂的“干杯”强制结束。 然而，宗门身份最高的两位太上长老对此并无意见，甚至还觉得云朵干得漂亮。 …… “……之前买衣服的时候，你不是说你那一身衣裙是龙鳞幻化的，不方便更换吗？”蹲在专属座位上的楚明曦好不容易等到云朵落座，忍不住小声地抗议道。 “是这样没错。”云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套仙气飘飘的隐仙宫宗门制服，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又没说这身龙鳞礼装不能变化款式。” “……‘礼装’？”一旁的云梦挑了挑眉。 “这两个字比较好听。”云朵言简意赅、简单粗暴地解释了为什么要叫“礼装”而不是“法衣”、“法装”之类的名字。 “这两个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楚明曦沉思中。 “比起这个，”直到最后还是没买到合适的衣服，无奈只能请秦巧抽空做了一身法器衣服的阎心月倚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纳闷地盯着云朵手中的吉祥酒爵，“你手里那个不是盛装环术的法器吗？原来还能直接当酒杯用的吗？” 闻言，云朵晃了晃手中的吉祥酒爵·福，一脸的理所当然： “酒爵原本就是酒杯啊，当然能用来装酒了。” “……”对此，阎心月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同一桌的酒爵法器的制造者。 原本，按照传统，太上长老应该另开一桌，实际上，仪礼堂的长老也是如此安排的。 奈何，辈分最高的九玄仙姬嫌弃两人坐一张大圆桌实在太无聊，非要和徒弟徒孙同坐一桌…… 原本对仪礼堂的安排并无意见的秦巧见此，当然也就不愿意孤身一人独坐太上长老桌了。 正在啃馒头的秦巧见便宜徒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等待讲解的好学生模样，于是抽空简洁地解释道： “正如无忧所说，酒爵本就是装酒用的。” 别因为法器花里胡哨的功能，就强行忽视它作为器物最原始的用途啊。 后面的话，秦巧懒得说。 天环修真界历来如此，他早就习惯了。 “呃……好。”最权威的师祖都发话了，阎心月虽然还是觉得很怪，但到底没有就此再多说。 “说起来……”九玄仙姬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着腮，妩媚多情的狐狸眼挨个扫过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人与非人，若有所思道，“今天才发现，隐仙宫这一代的年轻人，妖修有点多啊……” “多吗？”云朵疑惑地抬起头，以视线挨个点数。 九玄，妖修，本体九尾天狐。 秦巧，人修。 自己，妖修，本体白板龙。 楚明曦，妖修，本体寻宝狐。 云梦，人修，但诞生方式类似僵尸。 阎心月，妖修，本体月光鱼。 呃…… “好像是有点多……”云朵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回头等我七环了，就去寻摸一个人修弟子？” 第206章 二百五十 “那倒是不必。”九玄仙姬以两指晃荡着酒杯，笑吟吟好似已经醉了，“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比起人修的数量，妖修拢共也就那么些，只是刚巧聚了几个在这里而已……” “想当年，我整个天环界到处找，结果也没能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妖修……” 云朵没有接话，默默吃菜。 ——不愧是珍馐楼，竟然能把七环的大章鱼料理得这么“好吃”，嗯，各种意义上的“好吃”。 …… 好宴终会散场。 宴会结束后，云朵拎着一个食盒找到云霜，询问道： “你那个逛街功课……” 云霜摇头道： “结束了，虽然我没有完成……” 云朵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将食盒递给云霜道： “整十份的宴会菜色与饮品，带回去随便你独享还是分享。” 云霜的表情有很短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她抬手接过食盒，真诚道： “谢谢你，朵朵。” “不客气，霜霜姐毕竟是我的霜霜姐。”云朵摆了摆手，随即正色道，“接下来，我会闭关潜修直到晋升七环，在那之前，你尽量别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好，我尽量。”云霜点了点头，嗓音柔和地说道。 …… 四十一年后，云朵“二百五十岁”生日的前一天。 傍晚，青丘，某个小潭边，一棵巨大的松树下。 楚明曦、云梦、阎心月鬼鬼祟祟地在这里聚首。 “……真的要这么做吗？”云梦有些犹豫道。 “当然！二百五可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数字！在刚好这个数字的生日当天收到我们的祝福的话，朵朵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楚明曦无比雀跃地胡乱比划着手势道。 是的，手。 多亏了云朵的新馒头术法，楚明曦几经波折，总算是成功打破了寻宝狐的“极限”，顺利晋升至五环不说，还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化形。 虽然楚明曦这化形不够完全，保留了很多兽形的特征，但包括楚明曦自己在内，没有人在意这点。 毕竟，谁会拒绝一个娇俏可爱、拥有一对毛茸茸耳朵和一条毛茸茸大尾巴的狐娘呢？ “但是，朵朵师尊最近好像因为瓶颈，心情不太好……”阎心月也有些犹豫。 阎心月并不清楚“二百五”这个数字具体代表了什么，但从楚明曦的态度，他隐约察觉到那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给朵朵一个惊喜，让她开心开心啊！”楚明曦一本正经、义正辞严道。 “……”拥有云朵最初那一世记忆的云梦见此，好悬没绷住表情当场笑场。 片刻后，云梦深吸一口气，想起这些年隐仙宫的奇怪名声，以及某罪魁祸首的乐子人本性，毅然道： “好，我加入！” “好耶！”成功拉到一票，保底二比一稳赢，楚明曦欢呼一声，随即兴高采烈地开始分派任务，“首先，我们要做个超~巨型的九层蛋糕……” “为什么是九层？”失去……或者说被无视了投票机会的阎心月打断道。 倒也不全是找茬，阎心月是真的有几分好奇。 第207章 丰饶，是有代价的 “因为‘九’也是个奇妙的数字，并且朵朵和这个数字很有缘。”楚明曦道，“九道灵环、九大基石、排行第九等等……” 原来只是普通的吉利数字…… “这样啊。”阎心月点点头，心里有些失望。 …… 楚明曦、云梦、阎心月精心制作的“二百五”超巨型生日蛋糕，最终没能送出去。 因为，当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云朵便跟着隐仙宫大部队出了远门。 …… 【楚明曦：不是说七环之前不出门吗？(╥╯╰╥) 云朵：计划有变，几天前我就六环大圆满能够晋升了，但临到了了，我的直觉忽然告诉我，我还可以做得更好，以更完美的姿态晋升至七环。 云朵：我能感觉到，距离最完美的状态，我还差了一点对应的历练，但具体是什么，这多么天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头绪。 云朵：昨晚，我就此事请教师尊，师尊说，他缺乏灵感的时候会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情，以此转换心情，寻求新的思路。 云朵：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正好这次“天环和平会谈”轮到师尊过去镇场子，于是我干脆蹭了个名额，跟过去长长见识。 楚明曦：这样啊……我还计划着给你过个二百五十岁生日呢…… 云朵：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我“生日”…… 楚明曦：总之，生日快乐。 楚明曦：还有，你现在可是天环版唐僧肉，出门在外，要格外注意安全。 云朵：谢谢，以及不用担心，我就跟着师尊走，不会落单的。 ……】 …… 隐仙宫赶赴西洲会谈地点的大型飞舟上。 窝在自己房间里的云朵关闭聊天界面，继续浏览着天环界近期的新闻与八卦。 之前，云朵对楚明曦说，她对差的那点历练没有头绪，其实并非如此。 丰饶，是有代价的。 生命只要活着，必然会产生消耗，而只要消耗存在，就一定会有什么东西去承担这一份消耗。 能量，空间，以及其他的种种。 有形无形的食物链，自宇宙中最初的生命诞生于世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与生命同在。 而这有形无形的食物链，最直观的体现之一，便是“死亡”。 不论是摄食成长，还是一鲸落而万物生，都不可避免地与“死亡”紧紧相伴。 与此同时，“死亡”，也是生命更新与进化最为极端的手段。 云朵的丰饶之道，七环的主题，正是“死亡”。 清醒着步入死亡多次，《太虚观想法》亦烂熟于心，云朵对“死亡”这一本该极为抽象的意象的提取其实已经手到擒来。 只是，直觉不断地告诉云朵，她还差了点什么。 不是摄食制造的死亡，也不是为了生存制造的死亡，更不是因为立场而制造的死亡，而是其他的一些更加…… 更加…… …… 云朵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这个“说不上来”，让云朵如鲠在喉，吃不香睡不着，就连毛茸茸的法器玩偶服里面都待得不快乐了。 第208章 无心宗 第四届“天环和平会谈”，举办地点在西洲的灰土荒原。 灰土荒原遍地是灰土，这种土自带稀薄的死气，是天然的幽冥向低阶法器原料，整个荒原也因此死气沉沉，寸草不生。 一夕之间平地起高楼，这种事情对于高阶修士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隐仙宫的飞舟抵达会谈举办地址的时候，负责场地搭建的万剑宗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云朵看着眼前那一大片风格粗犷而庄严肃穆的宫殿群，只觉得修真文明在某些方面果然非常方便。 ——这要是换成纯科技侧文明的话，得发展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一夜之间从零开始盖起这样一片恢弘的宫殿群啊！ …… 正式的会谈明日才开始，按照以往的经验，会持续数日到数月不等，因此，万剑宗一视同仁地给前来参加会谈的诸宗门都安排了住宿。 ——虽然绝大多数宗门代表团都更愿意住在自家的飞舟上。 隐仙宫方面，因为机巧灵妙仙君的存在，飞舟的性能向来在天环界独领风骚，因此云朵一点也不意外宫商羽做出的“会谈期间隐仙宫人员都住飞舟”的决定。 …… 翌日。 在观众席……咳，旁听席中一连听了好几个小时的唇枪舌战、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云朵无聊得挨个点数完尾巴上的鳞片，又开始数尾巴尖上到底长了的多少根鬃毛。 好在，或许是对高阶修士而言，谈判桌上的你来我往也并不那么轻松，这些早已辟谷多年、位高权重实力也不差的修士们，很快便默契地进行了中场休息。 听到“休息”这个关键词，云朵精神一震，当即从昏昏欲睡却又不能真的睡过去的窘境里脱离。 “喂，你！不，不是你！是那边那个，穿着广袖白纱裙、臭着一张好像全天下都欠她百八十万紫环宝的那个。”云朵隔空向对面观……旁听席的某个女子喊话。 那是一位女修，很漂亮的女修，气质清纯又带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身材曲线惹火却又不至于令人感到风尘。 就是表情不太好，仿佛全天下都欠了她一大笔钱。 “……道友有何指教？”白裙女修皱了皱眉，看着云朵冷冷地说道。 会场中，本欲散去做各自的事情的正魔两道众修士，见那位近几十年来在天环界正魔两道中风头无两的“馒头仙子”突然一副“我要找茬”的模样，找的还是魔修那边一个名不经传的女修的茬，有一个算一个，当即不动声色地又坐回了原位，仿佛本就打算用原地闭目养神的方式来作为中场休息似的。 “看你的座次，你是地坤界来的？”云朵问道。 “是。”白裙女修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哪个宗门的？”云朵又问。 “……无心宗。”白裙女修心下既不悦又不耐，但碍于在场哪个她都惹不起，只能耐着性子面无表情地如实回答。 “哦，无心宗啊。”云朵点了点头，“我听说，你们无心宗都修无情道，是真的吗？” 第209章 跳个舞给本小姐瞧瞧 “……并不都修无情道。”白裙女修回答道。 “哦，那你修无情道吗？”云朵不依不饶地追问。 “……修。”白裙女修越发惜字如金。 “果然，我没有认错人。”云朵满意地点了点。 下一瞬间，云朵那绵羊般松弛无害的气质骤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蛮横的、黏稠的、肆意流淌的恶意。 “我听说，你们无心宗的无情道，主打一个‘断情绝欲’，还有什么‘断亲缘’、‘斩情丝’之类的操作，是真的吗？”云朵问道，嘴上笑盈盈，墨绿色的瞳孔中却满是冷意。 “……是。”白裙女修谨慎地回答道，掩在长袖下的手不知不觉拽紧。 处在这种严肃的场合里，白裙女修并不担心对方暴起发难，但对方毕竟是隐仙宫太上长老机巧灵妙仙君的弟子，地位不低，若是趁机公报私仇刁难无心宗…… 没等白裙女修心中百转千回地权衡出个结果，云朵那恶意满满的声音又响起： “我听说，你们这样的‘无情道’修士，不会感情用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白裙女修心中思虑，面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仍然如同之前一般，不亢不卑地有问必答，衬托得找茬的云朵格外无理取闹。 当然，云朵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真的要无理取闹。 “那可真是太好了！”云朵咧嘴笑道，眼中却毫无笑意，“给你三百年六环寿元，跳个舞给本小姐瞧瞧，嗯，就最近天地网上流行的那个‘极乐净土’好了。” 此话一出，偌大的会场中，空气陡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白裙女修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怒火与屈辱，袖子底下，保养修剪得极好的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 等了一会儿，见白裙女修只是一脸隐忍地闷不吭声，云朵挑了挑眉，笑盈盈道： “嗯，不愿意吗？不是说不会感情用事吗？怎么这么好的交易都不愿意？” “那可是三百年寿元啊！跳一支舞就能入账的三百年寿元啊！正常六环修士也才五百年寿元而已……哦，我懂了，你是嫌少！” “那就五百年寿元。”云朵玩着自己的尾巴，轻飘飘地说道，“五百年寿元，就跳一支普普通通的舞，没有比这更暴利的交易了，可不要太贪心哦？” 沉默。 白裙女修微微垂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当场失态。 一旁，无心宗的宗主，一名容貌稍显阴柔的男修，沉着脸一语不发，眸光微微闪烁。 原本，诸如无心宗这样整个宗门连七环修士都凑不出几个的不入流宗门，是没有资格踏入这个会场的。 奈何，地坤界诸宗门实在不成气候，又得有人来代表地坤界的魔门势力，于是无心宗宗主就被矮个里拔将军地挑了出来，扔到旁听席凑数。 也不知道他这个弟子，到底哪里惹到了那位炙手可热的人形天材地宝，这里面，又是否有可以利用的点…… 无心宗宗主心中计较着，面上却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第210章 意外收获 “诶诶，不是？不是？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说不会感情用事吗？你现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不就是普普通通地跳个舞吗？又不是让你跳脱衣舞！”云朵笑嘻嘻地继续添柴加火。 沉默。 会场中众修各有意味的目光如同锋锐的箭矢，一根根扎在白裙女修的身上，让她终于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羞辱，那个女人在羞辱她。 然而，她只能乖乖地受着，什么也不能做。 可恨，可恨，太可恨了！ 不就是仗着有个好靠山吗？ 如果换做是她的话……换做是她的话…… ……她必然不会如此刁蛮跋扈、缺乏教养，简直丢尽了宗门的脸面！ …… 云朵不清楚对面那个女魔修都在想些什么，其实也不关心。 她要的很简单，只要对方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云朵清楚地记得，她还是一棵银杏树时，有一位从地坤界逃亡而来、误入秘境的修士，给她讲述了一个简短的、一点也不让人愉快的故事。 这么多年了，那位名为“严子濯”的修士还没有联系隐仙宫，恐怕已经死在了什么地方，然而，他的那位仇家，如今却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云朵不会特意去帮严子濯报仇，毕竟两人的关系远远不到这个份上，但既然都撞见了，云朵也不介意顺手欺负一下出口恶气。 毕竟，这位走“无情道”的女魔修，为了所谓的“斩情丝”，是真的不干人事。 …… 偌大的会场中，仍然落针可闻。 平日里位高权重的正魔两道修士们，对于这场其实相当不分场合的小小闹剧，意外地非常有耐心。 一时之间，这一场由赤日界发起的正魔两道间的“天环和平会谈”，气氛竟是首次融洽起来，真的有了些“和平”的味道。 …… 见白裙女魔修始终只是梗着脖子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贞烈模样，好似自己这边才是什么大恶人似的，云朵起初还觉得好玩，但很快便感到了无趣。 正要意思着再刺几句就结束这场闹剧，会场大门口的方向，忽然有一道磁性悦耳的低沉男声由远及近，话里的内容却非常不中听： “目无尊长、嚣张跋扈、矫揉造作、恶毒自私、没有同理心，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就这教养？” 云朵唇边刻意挂上的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笑容敛去，墨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声音…… 她明明从未听过，为何却有一种熟悉感？ 很快，在在场众多修士的注目下，声音的主人，一个黑衣男子施施然出现在会场大厅的出入口处。 来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背着手一脸傲然，一身看似低调的绣金线黑衣极为讲究。 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男子俊美的脸，云朵的唇边，不知不觉绽开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真诚。 进入会场之后，那男子的目光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落在白裙女魔修的身上，但也没忘了观察旁人，云朵的笑脸落入他的眼中，只换来一个越发厌恶的斜睨。 第211章 八哥？那种聒噪的鸟？ 望着不请自来的黑衣男子，云朵的目光越发欣喜，笑盈盈道： “这位少侠，可是打算英雄救美？”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 他的确是打着英雄救美的主意，但这种事情，是能直接说的吗？真是太不矜持了！ 心中挑剔地想着，黑衣男子傲然道： “只是看不得这般仗势欺人……” “所以确实是英雄救美。”云朵点了点头，自说自话地打断男子的话语。 黑衣男子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只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且自我得令人厌恶。 那边，云朵仍然在笑着，目光深处不知不觉透出几分冷意：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想为她打抱不平，那我便给你机会。” “我不清楚你听到了多少，不过，方才我只是与这位女修做了一个交易，一支‘极乐净土’舞蹈，换五百年六环寿元。” “你既然觉得这样不妥，那便由你来替她跳这一支舞。” “一支舞跳完，五百年六环寿元就是她的。” 众目睽睽、一片安静之中，黑衣男子僵住了，脸庞蓦地涨红。 英雄救美。 呵。 修真界的美，哪有那么好救。 黑衣男子攥着拳头，只觉得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震得他双耳嗡鸣，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屈辱，巨大的屈辱。 “你、你……简直是不知廉耻！有辱斯文！”黑衣男子怒吼着，目眦欲裂，心中杀意勃发。 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云朵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全家。 云朵当然没有杀他全家，也不会杀他全家。 毕竟…… 看着黑衣男子眼中那自以为“苦苦压制”的汹涌杀意，云朵轻轻笑了一声，叹息道： “苗洪。” “！！！”忽然被叫破本名的黑衣男子瞳孔地震。 会谈会场的大厅，采用的是那种两边高，中间低的阶梯式结构。 云朵站在后排的旁听席上，俯视着会场中间的黑衣男子，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隐无踪，仅余深邃的冰冷。 “苗洪。”云朵又说道。 人形的龙突然迈开脚步，顺着两排座椅之间的过道与一级一级的阶梯，不紧不慢地、脚步声清晰地下行。 黑衣男子忽然感到了一丝危险。 他阴沉着脸，微微眯起的双眼紧紧地锁在云朵的身上，收敛在身体里的神识与灵力蓄势待发。 “看样子，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啊。”云朵幽幽道，似叹息似呢喃，“我亲爱的……” 黑衣男子眼神微微闪烁，紧急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个女人。 云朵面无表情地、缓缓地吐出最后的称呼： “……‘八哥’。” 黑衣男子一懵。 八哥？那种聒噪的鸟？ 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捞的昵称！？ 但是有些熟悉…… 八哥，八弟…… 不对！ 这个称呼，这个称呼…… 久远的、耻辱的过去忽然苏醒，翻滚着撞入黑衣男子的脑海。 “你——”黑衣男子骇然看着仍在一步一步走近的绿裙少女，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第212章 决一死战吧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之间做了什么，黑衣男子——苗洪只觉得又一股屈辱与怒火直冲天灵盖。 “云氏！！！”他怒吼道，猛地站直身体，眼中杀意凛然。 “昔年，我始环觉醒时，仅仅因为我的天赋比你好，你便暗下黑手污染我的始环，令我始染上‘馒头’意象，成为天环界的笑柄。” 云朵在苗洪几米开外停下，幽幽道。 “两百多年过去，我本以为此事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结束，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苗洪沉着脸，默然不语。 并非对当年的那件事感到愧疚，在苗洪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恨当年的自己手段太过稚嫩，没能做得更稳妥、更隐蔽一些。 只是，他此番出山，除了跟着曾祖父一起让天环界这帮土着知晓金丹大道才是修真正统之外，也是听说了“馒头仙子”的盛名，打算为寿数无多的表妹带回去一份寿元。 却没想到，这个“馒头仙子”，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个便宜妹妹…… 始染上“馒头”这种笑话一样的废物意象，到底是怎么修炼到这个地步的！？ 刚想到这里，苗洪的眼角余光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覆盖着墨绿色鳞片、尾端和脊处生长着颜色更深一些的鬃毛的长尾。 长尾…… 苗洪的视线隐晦地扫过绿衣少女头顶两侧的分叉犄角，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转世成了个妖修…… 运气还真是好。 苗洪冷冷地想道。 只是，到底要怎么才能拿到“没有污染”的寿元！？ 苗洪的心里越来越烦躁。 近几十年来，馒头仙子极具盛名，但那名，并不都是好的名，因为馒头仙子放到外界的那种能够增寿的馒头，几乎都带有“怀孕生子”的副作用。 并且，因为增寿馒头本质是环术造物的关系，“怀孕生子”的副作用几乎无法另施手段规避，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破坏掉术法结构，导致增寿效果也一并失效，最终只能得到一些不痛不痒的生机和聊胜于无的寿元。 谁家灵药副作用是怀孕生子啊！ 简直是胡闹！下流！不知羞耻！ 苗洪心里抓狂地怒吼。 表妹那样冰清玉洁的天仙人儿，绝不能经受如此羞辱！ 神色一阵变幻后，苗洪暗暗下定决心，眼中寒芒愈盛，杀意反倒是敛了去。 另一边，云朵只觉得这苗洪，还是和当年一样莫名其妙，但她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毕竟…… “决一死战。”云朵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苗洪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决一死战。”云朵看着苗洪，咬字清晰地再次说道，“昨日之因，今日之果……决一死战，以此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还是说，你不敢？” “开什么玩笑！我有何不敢的？”苗洪不屑道，随后拧起了眉，“你一个奶……治疗，挑战我？” “不是挑战你，是我和你，一对一，决生死。”云朵强调道。 第213章 丰饶之恶 丰饶，是有代价的。 死亡，是丰饶的代价最直观的体现之一。 认出苗洪的刹那，云朵终于明白自己到底缺了什么。 不是摄食制造的死亡，也不是为了生存制造的死亡，更不是因为立场而制造的死亡，而是更加纯粹的…… 为了掠夺而制造的死亡。 凡事皆有两面。 掠夺，便是那丰饶之恶。 如生物入侵，如肿瘤扩散，亦如…… 她将亲手杀死苗洪，以他的生命，他的死亡，铺平自己的晋升之路。 …… 安静的会场中，众目睽睽之下，历来自诩狠辣果决并以此自傲的苗洪，迟疑了。 倒也不是怜香惜玉——这女人根本就不配，若是换个场合，他绝对不会手软，只是，众目睽睽下，生死擂台，他若是真的杀了这个女人，那表妹的寿元怎么办？ “……算了。”云朵安静地等待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是失望地说道，“犹豫来犹豫去的……毕竟是生死擂台，倒是我为难你了。” “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此时此地，在诸位前辈与各宗门掌门、精英的见证下，你认认真真地向我口头道个歉，这段因果，便也算是了结了，如何？很轻松、很简单？”云朵非常宽容大度地说道。 当年你毁我前途，如今我只要区区一个口头道歉，再不愿意可就说不过去了哦？ 昔日的“仇家”如此宽容大度，而苗洪却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天灵。 “不必！”他隐忍着被羞辱的怒火，冷声道，“我本不欲与你计较，奈何……你非要决生死，那便决生死！” 见此，云朵重新露出笑容： “这才对嘛！” “演武场外面就有现成的，趁着会谈中场休息，诸位前辈、道友有余暇，我们现在就去决出生死！”云朵催促了一句，甩了甩尾巴抬脚就欲往外走。 “等等！”做出决断后反而冷静了下来的苗洪连忙出言阻止道。 “怎么？你要反悔？”云朵皱眉。 “并非反悔。”苗洪冷冷道，“只是事先确定一下规则，免得有些人输了不服。” “哦！”云朵恍然，“这确实很有必要，你说。” “除去本命法器之外，不得使用任何外物。”苗洪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关键。 ——这名号可笑的馒头仙子，可是当代天环界第一科技大佬的弟子，傻了才跟她拼外物。 云朵装模作样地犹豫一番，正要开口答应，旁边却有人看不下去了。 “嘿！什么叫‘除去本命法器之外’啊！？”旁听席上有个女修双臂环胸道，“绝大多数环修可都不修本命法器！” “多谢姐姐仗义执言，不过没有关系，我等环修，灵环便是最好的法器。”云朵谢过为她鸣不平的女修，在女修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回头对苗洪点点头道，“可以，我同意这条规则。” “……你倒是有些可取之处。”苗洪挑了挑眉，一时之间竟有些对这个女人改观了。 只可惜…… 云朵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道： “下一条呢？” 第214章 “所有，或一无所有” “一切因果都止于生死擂台上，此战过后，无论谁生谁死，其师门、亲友皆不得寻仇。”苗洪又道。 “可以，我同意。”这一次，云朵答应得毫不犹豫，演都懒得演——也没什么好演的。 这种约定，完全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铁了心要寻仇的话，办法总是有很多。 云朵这出乎意料的利落，让苗洪又愣了一瞬，回过神之后，他冷笑道： “你确定你能代替你师尊做下此等决定？” “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就能做决定。”云朵简单地说道。 且不说自己有九成九的把握成为胜者，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的大概率不是秦巧，就算自己真的翻车身死，甚至是当场魂飞魄散，只要对方没有作弊，云朵相信秦巧不会看不开。 “……最好是这样。”苗洪看起来并不相信，但也没有就此纠缠。 隐仙宫铁了心要报复的话固然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他苗洪又不是没有靠山。 他的曾祖父，可是大乘期修为的正统金丹大道修士。 到时候，反倒是能够借机让天环界众修看清楚那所谓的“天环第一宗门”，到底是个什么嘴脸。 “还有下一条吗？”云朵耐心地问道。 苗洪寻思一会，摇了摇头，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道： “不必，两条足矣。” 云朵笑了笑，露出两颗尖锐的龙牙，道： “那我再补充一条。” 苗洪暗自集中精神提高警惕，不动声色道： “你说。” “赢家通吃，败者失去一切。”云朵缓缓地说道，瞳孔不知何时竖起，“借用某人的话说，‘所有，或一无所有’。” “……你是指？”苗洪谨慎地问道。 “躯体，财富，所有的一切。”云朵语速缓慢，咬字清晰，“仅限于带上擂台的那些。” “呵……可以。”苗洪冷笑道。 他正愁杀了这个女人，该去何处给表妹取寿元呢！这个女人倒好，直接送上门来……回头便拿她的尸体回去炼药，想来多少会有些增寿的效果。 不过，这个女人居然想要他的尸体……该不会是冰恋？真恶心…… 另一边，得到满意答复的云朵，可懒得管那苗洪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努力压下龙化的冲动，甩着尾巴便径自走向会场大厅外的演武场。 修真界正魔两道正儿八经地商谈和平这种事情，过程中难免会“切磋”上几回，因此万剑宗准备的这处会谈场地，最费心思和资源的其实不是作为会谈主场地的这处大厅，而是就在这处大厅不远处的演武场。 …… 因为某些不便明言的默契，云朵这个六环小辈的热闹，不算很意外地吸引到了在场所有的八环修士前去围观。 观众席上，赤日界魔渊宫占据的区域。 眼看着规格极高的禁制结界升起，将决生死的双方与外界隔开，冥海魔君终于没忍住，神识传音向身旁的女子道： “您不打算阻止吗？” 那女子身着一袭款式简单的素色黑裙，头戴一顶垂下层层黑纱帷幕的斗笠，闻言，漠然地反问： “为何要阻止？” 第215章 就这？ “殿下并非战斗型修士……”冥海魔君委婉地神识传音道，言下之意，他认为云朵没有胜算。 “看下去便是。”黑裙女子简单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冥海魔君见此，果然不再多说。 …… 演武场上，重重禁止结界中。 云朵稳稳站在原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对面先开始。 对面的苗洪见此，正欲动手，转念一想，这女人是个奶妈，卸除了法器符箓等能够依仗的外物，还能有什么攻击手段？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自己赢，不若在礼数上周到一些，多展现些金丹大道正统修士应有的气度。 于是，苗洪朗声道： “我虽不得已应下这场挑战，但鉴于你并非擅于征战的那一类修士，我便让你几招，省得旁人误以为我心胸狭隘。” ……这人是真的莫名其妙啊！都上生死擂了，还顾忌着经营翩翩君子人设呢？ 关键是这人设压根就没经营好，整一个四不像，真的会有人上当吗？ 云朵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是一只巨大的生馒头砸过去。 有本事别躲，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个三头六臂九腿。 生馒头术法无论是外观还是气息，都无害得令人提不起抵抗的欲望，术法的飞行速度也极为有限。 苗洪看着飞来的那只可笑的馒头虚影，想起市面上那些恶心的增寿馒头，到底没敢来一个帅气的“轻描淡写地打散术法”，而是离得老远便谨慎地躲了开去。 生馒头术法其实可以拐弯，也可以密密麻麻填满有限空间让人无处可躲，但云朵暂时不打算这么做。 还不是时候。 她想。 她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苗洪的精气神彻彻底底地击溃。 为了掠夺，也为了给当年那个绝望的自己一个交代。 …… 避让开第三只馒头虚影，苗洪站定，张嘴吐出一柄约有一指长的淡青色的小剑。 小剑迎风而长，转眼间化作一柄淡青色的剑光熠熠的宝剑，被苗洪抬手握在手中。 握着自己的本命法器，苗洪志得意满仿佛已经赢了似的，朗声道： “云九小姐当心了，苗某……” “赶紧的！生死擂呢！严肃点！”云朵不耐烦地打断道。 “……”装逼被强行打断，苗洪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恼羞成怒喝道，“找死！” 宝剑劈下，炫目的剑芒撕裂空气，尖啸着划出一道匹练般的残影，转瞬间便到了云朵面门。 云朵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是闭上了直面锋芒的左眼皮。 一阵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后，淡青色的剑芒不甘地散去。 云朵抬手撩了撩左侧脸颊被风吹乱的发丝，淡定地开嘲： “就这？” 连龙鳞都不用显化。 “……”苗洪骇然地瞪大双眼，一决生死本该有的紧迫感终于汹汹而来。 下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从刚刚开始那挥之不去的、若有似无的危机感，到底来自哪里。 第216章 那么，轮到我了 这个女人…… 苗洪咬牙，内心深处忽然滋生出几分惊怖与退意。 然而，这是生死擂，在天环界大半八环修士注视下的、一对一的生死擂。 很快，苗洪告诉自己，刚刚那一击，只是随手挥出的剑气罢了，连个正经的招式都算不上，被敌人随手防住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想着，苗洪重整旗鼓，端正了态度，端坐丹田中的元婴蓦地睁眼，一张稚嫩的小脸表情狰狞，与苗洪动作一致地开始掐诀施法。 ——他是风属性天灵根的元婴期大圆满天才修士，所修的又是最正统的金丹大道，只要不轻敌，必然不会输给这个野路子的妖修女人！ …… 一个小时后。 苗洪握着黯淡了些许的本命宝剑的剑柄，看着一地狼藉废墟中悠闲站着、毫发无伤的妖修，一身磅礴的灵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的他，不由得心生绝望。 这能打？打个屁啊！ 苗洪俊朗的脸一阵扭曲。 另一边，云朵隐去皮肤上显化的龙鳞，随手掸了掸袖子上并没有的灰尘，甩了甩尾巴，悠悠然随口嘲讽道： “看你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结果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苗洪握着宝剑的五指陡然收紧，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怎么反驳？ 他这个打人的累得半死，结果挨打的人屁事没有…… 这女人，到底投胎了个什么东西！？ 苗洪想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而，这是被重重禁制结界封死的生死擂台……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何这个女人非要拉着他上擂台决一生死。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固然打不死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也休想伤到他！ 想起那个可笑的馒头术法，苗洪心中定了定，重新开始思索取胜的对策。 然而，放任苗洪全力施为了这么久，云朵觉得差不多了，并不打算继续看他慢吞吞地表演。 一方面，她其实挺着急晋升之事的；另一方面，看着敌人在面前上蹿下跳、有能力恁死而不去恁死，不是她的风格。 云朵承认，经历了漫长时光打磨后的她，内心深处多少有些疯癫，渴望见血——无论那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的那种疯癫。 于是，云朵抬起手，再次在掌心中凝聚出一只生馒头术法的虚影，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将术法丢出，而是继续蓄力。 白白胖胖、看起来香香软软无比可口的馒头虚影开始膨胀，很快就从拳头大小长到篮球大小，并且长势不停。 苗洪脸色大变。 这处擂台被重重禁制结界圈出的空间极为广阔，但再广阔也还是擂台，别说灵力储备仿佛无穷无尽的这个妖修女人了，随便拉个掌握有范围攻击法门的初入六环或是元婴期的修士过来，一招覆盖整个擂台内空间也是等闲。 此前，云朵除了一开始意思着丢出去的几个生馒头术法之外，一直站在原地只挨打不反击，这种行为显然让苗洪产生了一个误判： 这个妖修女人没掌握范围攻击法门。 第217章 掀开你的头盖骨 不能让那个妖修女人继续蓄力！ 在危险预感的尖叫中，苗洪咬了咬牙，目露凶光。 ——那一招，因为副作用太严重，他本不想用的…… 淡青色的浓郁的灵力光焰忽然自苗洪的周身爆发而出，轰然将经过特殊处理、极为坚硬如今却碎了一地的擂台石料尽数吹飞。 置身于淡青色光焰中心的苗洪，一脸凝重，身影缓缓升空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抬起本命法器宝剑，一剑抹过左腕。 元婴期修士富含灵力的鲜血喷溅而出，在淡青色的光焰里转瞬间气化，将淡青色的灵力光焰染成凶神恶煞的血色。 苗洪被自己毫不留情地割开大半的左手无事般灵活地掐诀，配合着越发暴虐的灵力流转，一点一点地引导着秘法的进行。 另一边，云朵见苗洪这一副“我要开大招了”的架势，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放缓了生馒头虚影的蓄力速度。 并非云朵托大。 在经历过漫长的受刑般的“自我更新与进化”之后，云朵的躯体强度，早就已经进化到了一个同阶修士难以想象的地步，如今再叠加上龙躯本身的强度…… 毫不客气地说，现如今，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击穿云朵的躯体防御的同阶修士，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虽然真正经历过那些受刑般的苦修的躯体，不是云朵如今所使用的这一副龙躯，但她的神魂记住了一切，并通过灵环，将过往的经验汲取作养分，滋养哺育着如今的这副躯体。 当年，魔渊尊者精心设计的“上刑”项目，除去神魂方面几乎无所不包，这让云朵死去活来恨不得疯癫的同时，也让她硬生生地、一步一步地点满了近乎于全属性的抗性。 ——天环界修真界或许存在着云朵目前未曾接触过的力量类型，但这显然不包括很常见的“风属性”，以及“物理属性”。 云朵非常好奇，苗洪到底有没有本事击穿自己仅仅使用了灵力进行加强的躯体防御。 或许会受重伤？ 那就受重伤。 一切打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加强大。 除非一击将她打死，否则以她的回血速度，重伤约等于轻伤约等于毫发无伤。 …… 苗洪那招两败俱伤的秘法终于完成。 整个过程中，苗洪其实一直都有留心防备那个妖修女人出手干扰乃至打断，但直到最后，那个妖修女人也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待。 这虽然符合苗洪的期望，但他的内心中，仍然不可抑制地因此而滋生出了一股被小看的怒火。 ——黄泉路上，为自己的轻敌后悔不迭去！ 苗洪眼中寒芒爆闪，血气缭绕、通体血红的本命法器宝剑冲着云朵的方向隔空狠狠一刺。 没有刺耳的呼啸，没有夺目的光影，一点黯淡不起眼的暗红剑芒，仿佛直接击穿了空间，没入云朵的眉心。 云朵覆盖了墨绿色鳞片的头颅不由自主地后仰。 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但不大的骨裂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低沉的闷响。 在头盖骨被炸开的细微声响中，灵力、体力悉数透支，从半空中狼狈跌落的苗洪畅快地哈哈大笑。 第218章 区区八环小辈 在苗洪快意的目光中，云朵被炸开了半个头颅的躯体无力地后仰，然后倒…… 倒…… 苗洪惊恐地瞪大双眼，心脏几乎停跳。 只见，那具理论上应该已经是尸体的了东西仰倒下一半，便突兀地静止在半空中，然后…… 它笑了。 那是一个快乐的、真诚的笑容。 放在平常，这一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笑容，哪怕露出这样一个笑容的女子容貌不是那么好看，也定然能让苗洪心生喜爱。 然而，此时此刻，这样一个笑容，放在这个其实长得极为美丽的妖修女人缺了半个头颅的血淋淋的脸上，只让苗洪恨不得远远地逃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仰倒下一半的残躯倒带般重新竖起，站直。 那残缺的头颅微笑着，从后仰的姿势缓缓归位时，苗洪绝望地看到，血肉与脑浆在蠕动，骨片在生长。 而当那一双因为头颅被炸开而充血、失神的墨绿色竖瞳重新看向苗洪时，苗洪呆呆地发现，那本该已经被炸烂的头颅，已经重新长好。 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 一阵冷颤，苗洪透支严重的身体，忽然又有了力气。 他手脚并用地站起身，疯狂逃窜向擂台的边缘。 这女人是个怪物！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这是个陷阱！ 他要逃离！ 他必须逃离！ 他不想死！不想死！！！ …… 云朵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碎骨、碎肉与脑浆，看着苗洪狼狈逃窜的背影，笑盈盈地一边缓步向苗洪走去，一边有的没的地说道： “诶，你跑什么啊？不就是伤口难看了一点吗？至于吗？” “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个至少元婴后期的修士？” “元婴期的修士，甚至能够抛弃肉身以元婴独活，不就是掀个头盖骨么，没见过？” …… 在云朵心情愉悦地“追击”苗洪时，场外。 天环和平会谈场地建筑群范围外的不远处，忽然有个滔天的气息升起，化作赤色长虹飞掠而来，几乎眨眼间便靠近了正在运行中的演武场擂台。 观众席上，秦巧暗金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第一时间就要出手截住那道气势惊人的长虹，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海潮般的水流声响起，从隐约如幻梦到震耳欲聋，仅在一瞬之间。 黑色的大海宛如全新的动态图层，覆盖于现实之上。 灰色的黯淡天空中，黑色的满月高悬，汹涌的玄色海浪中，黑裙的女子悠然踏浪而行，声音清冷漠然，却不容置疑： “就此止步，丹修。” 海浪汹涌却无风的天空中，赤色的长虹悬停，化作一名白发白须、身姿挺拔的红袍道人。 此时，这红袍道人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硬生生将其仅有的几分仙风道骨破坏殆尽。 “区区八环小辈，速速打开结界！”红袍道人沉声命令道。 “区区？”黑裙女子笑了，“金丹大道，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六大境界，差不多对应环修的一至九环。” “你一个初入大乘期的修士，充其量也就是个比较厉害的八环，哪来的底气如此豪横？” 第219章 沉于这忘川之中吧 “吾所修，乃是修真正统金丹大道。”红袍道人又道，“汝又是何人？” “杀你之人。”黑裙女子淡然道。 “狂妄！”红袍道人怒喝一声，张嘴便吐出一把赤红如火的羽毛小扇。 赤红小扇迎风而长，红袍道人抬手握住，一方面是宣泄被小看了的怒火，一方面是真的担心擂台上的宝贝曾孙子，不遗余力就是一扇。 铺天盖地的灿金色烈焰滚滚而来，仿佛天地倾倒、太阳坠落于大地。 而回应那天倾般烈焰的是，从黑色的大海中如山岳般拔地而起的、接天连地的磅礴巨龙。 冲天而起的黑色海浪巨龙与汹汹压下的灿金色烈焰悍然相撞，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同归于尽，炸起滚滚一片连神识都被遮蔽的玄色汽雾。 半空中，红袍道人神色一凝，终于收起轻视的心态，一边飞向高空避让那可疑的玄雾，一边连连挥动手中的本命法器，赫然已是全力施为。 一股又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灿金色烈焰被赤红羽扇扇出，向内压缩凝聚成数只灿金色的巨型凤凰，长鸣着先后扑入玄雾之中。 此起彼伏的轰鸣声中，黑色的大海震颤，玄色的汽雾被接连不断的爆炸撕扯开来，随后又被强烈的冲击一扫而空。 然而，玄雾之下，并没有黑裙女子的身影出现。 红袍道人见此，心中的警惕再次拔高，五感与神识四下搜寻，意图第一时间找出匿迹的敌人的踪影。 奈何，除去被这展开的领域隔离在外、各施手段光明正大窥探此间的天环界众多八环修士，红袍道人并没能找到黑裙女子的身影，仿佛这黑海领域的主人，已经弃它而去。 当然，仿佛只是仿佛。 如此强大的领域，在红袍道人的认知中，仓促间可没法脱离主人而存在。 “缩头藏尾！”红袍道人怒喝道，聊胜于无地尝试激将敌人。 令红袍道人错愕的是，敷衍的激将短句刚刚出口，敌人竟然就真的主动现身了！ “——沉于这忘川之中。” 有清冷的低语响彻于天地之间。 红袍道人猛地抬起头，然后瞳孔骤然放大。 黑色的大海，灰色的天空，黑色的满月。 而今，这黑色的不祥月轮正在无声地坠落，转瞬间便到了红袍道人的面前。 身在地面的人们，仰望那高悬天空的明月时，觉得只如同一只小巧的玉盘，而那明月，实际有多大呢？ 红袍道人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躲不掉。 星辰坠落，渺小如微尘的红袍道人，在大海的轰鸣中，无能为力地被镇压入深不可测的海底。 海浪汹涌着，逐渐归于平静。 覆盖于现实之上的黑色大海潮水般退去，仿佛如梦似幻的海市蜃楼幻景，从未真正存在过。 黑裙女子从不高的半空中落下，施施然坐回原本的座位。 “啪，啪，啪——” 有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观众席上的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万象阁的逍遥仙君，嘴角噙着一缕温和的笑容，正在一下一下地鼓着掌。 第220章 忘川龙女 “后生可畏，魔渊宫人才济济啊！”逍遥仙君似是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侥幸罢了。”黑裙女子淡淡道。 “阁下自谦了，这天环界，正魔两道八环修士加起来拢共才几人？”逍遥仙君笑意盎然道，“再说，即便是我这个晋升八环多年的，对上这名大乘期的丹修，也没有多少把握，更遑论瞬息间将其斩杀了。” “侥幸罢了。”黑裙女子仍然道。 见逍遥仙君笑容不变，眼神微微冷了几分，黑裙女子稍稍解释道： “猜疑大可不必，以天环历算，我诞生于世虽不足二百年，但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时间秘境中潜修，实际经历过的年岁已逾千年。” 一千多岁、能轻易干掉大乘初期修士的八环，虽然天才，但还在框架之内。 就逍遥仙君所知，在场的八环中，至少机巧灵妙仙君和枯叶魔君都拥有轻易干掉那个红袍丹修的能耐，而这两人，年龄都不足千岁。 念头至此，逍遥仙君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阁下好魄力、好毅力。” 躲在时间流速与天环主界不同的秘境中修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听起来很美好，但实际上没有多少人会这么干，除非迫不得已。 秘境中资源种类有限、封闭孤寂是一方面，实实在在的寿元消耗才是最关键的。 毕竟，修士的寿元计算方式并没有绑定在天环主界的时间轴上，越是与天环主界的时间流速比高的秘境，出入条件通常越是苛刻，很难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极易出现枯耗寿元的情况。 黑裙女子摇了摇头，轻轻叹道： “也是被逼的……” 逍遥仙君目光微微闪了闪，没有接这个话头，转而微笑着拱了拱手，道： “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只要那位没搞出“量产八环”这种离谱事儿，逍遥仙君其实并不在乎魔渊宫中到底以何种方式训练出了多少俊杰。 在他看来，天下大势，兴衰起伏乃是常态，哪天魔道全面压过正道，也不值得惊讶。 “我名墨九，号‘忘川龙女’。”黑裙女子道。 龙女？ 逍遥仙君，以及其他听到的不少人，下意识地看了眼擂台上仍在“追击”苗洪的绿裙少女，随后又看向隐仙宫占据的观众席区域，老神在在坐着的机巧灵妙仙君。 机巧灵妙仙君的首徒无忧仙子，乃是天环界本纪文明的第一条真龙，此事，对坐在这里的大多数修士而言，都不是秘密。 但黑裙女子墨九，显然没打算满足众修的好奇心，稳稳戴着打架时也分毫不乱的黑纱斗笠，安静地摆出一副专心观赏擂台上正在进行中的“决斗”的姿势。 …… 重重禁制结界封锁保护中的破烂擂台上。 因为隔着结界与领域的关系，云朵并没有发现，就在刚才，有一个大乘期的金丹修士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一闪而逝。 本就灵力体力双重透支的苗洪，终于被她慢吞吞地步步紧逼到了四方形擂台的一个角落。 第221章 生死轮转，枯荣有序 扔出随手捡来的石子打断苗洪的四肢，云朵在这场生死较量中第一次唤出自己的灵环，慢悠悠地对缩在角落里的苗洪道：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昔年，你试图将我踩在脚下，如今，我拿你铺平我的晋升之路。” 一度被爆头打断的生馒头虚影重新出现在云朵的掌中，滴溜溜地旋转着，在苗洪的哀求声中被抛向他那避无可避的身体。 馒头虚影入体，苗洪本能地抖了一抖，下一瞬间，他的躯体开始不规则地膨胀。 那是苗洪的躯体细胞在无序地增殖，那是一场生长的狂欢。 旺盛的生机自苗洪那具本该透支的躯壳中爆发，欢呼着，生长着，然后，盛极而衰。 躯体已经异化成一堆不规则的肉团，而作为一名可抛却肉身以元婴独活的元婴期大圆满修士，苗洪仍然活着，神志清醒地活着。 他恨，他畏惧，他后悔。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背叛了他，自顾自地生长，自顾自地如绿叶植物释放氧气般，释放出一团团浓郁的生机，然后，因为养分枯竭而衰朽、步入死亡。 生死轮转，枯荣有序，此为丰饶之死亡。 在气泡般的一团团翠绿色生机簇拥中，在六道浅绿色玄奥灵环的环绕下，云朵无悲无喜地张开双手，运起《太虚观想法》。 然后，在苗洪死亡的刹那，云朵成功晋升至七环。 …… 打量着翠绿了不少的灵环，以及翠绿了不少的自己，云朵心情平静地挥散掉飘得到处都是的气泡般生机团。 她需要的，只是亲手制造一场因为纯粹的掠夺而导致的死亡，以此来补足自己的“死亡”意象，至于掠夺到手的东西怎么处理，那就不是她的灵环所关心的事情了。 杀人是一回事，吃人又是一回事。 对云朵来说，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尝试。 …… 生死已经决出，隔绝内外的擂台禁制结界按照既定的程序一一自行关闭。 云朵甩了甩长尾，心情很好地飞向隐仙宫占据的观众席区域，直奔自家师尊道： “师尊师尊，我成功了！您提供的那个转换心情的法子果真好用！” “嗯。”秦巧眼中暗金色的光华敛去，心情极好地应了一声。 ——以无忧环之道的特性，只要不被强袭击杀，靠着时间硬磨也能磨到八环，甚至是九环。 前途无量，说的就是现在的云朵。 “不过……”云朵略显苦恼道，“那个苗洪，身为一个理论上见不得光的丹修，仅是相当于六环修士的元婴期修为，却有底气跑到这种重大场合高调亮相……恐怕他身后有一个大乘期的丹修作为靠山。” ——我以后是不是都不方便出门了？ “啊，那个啊，不用担心。”秦巧嘴角勾起，轻描淡写道，“那个不自量力的大乘期修士，已经陨落了。” 可不是不自量力吗？ 天环界可是天环道人传道的道场，别说大乘初期，就算是大乘期大圆满，也得老老实实地低调窝着，否则，就算当代环修不争气，没人治得了，那高悬于天空中、看护天环界确保这个道场运行良好的月宫，也会降下制裁。 第222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闻言，云朵愕然： “已经陨落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我杀的。”戴着黑纱斗笠的黑裙女子踩着空气，款款而来。 这个声音…… 神识什么也没有看到，云朵连忙转身，第一眼看去，便微微皱起眉头： “你……” “奉魔渊尊者之命，我送来你照拂阎罗尊者后人的报酬。”墨九公事公办地说着，取出一只个头不小的玉匣递向云朵，“此匣中装着的，乃是昔年阎罗殿包括《轮回诀》在内的全部完整秘法。” “……”云朵沉默片刻，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扶额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全部贴在天地网络上公开！我看天环联盟官网的论坛就挺不错的。” 这么给我上强度？想都别想！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够保护施术者不堕轮回、实现另类长生的《轮回诀》，无疑极其诱人。 怀璧其罪怎么办？ 若是什么天下只此一个的宝物，那还真挺难办的，但是功法、秘法这种东西…… 网络上随随便便就能拷贝一份的话，还费力谋划个什么劲儿啊！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墨九隔着单向透明的法器黑纱，深深地看着云朵，确认道。 “‘他’有交代什么吗？”云朵反问道。 “没有。”墨九回答。 “那不就结了？麻烦你……嗯，怎么称呼？”犹豫片刻，云朵还是问出了口。 “墨九。”墨九轻声道。 “……果然是你。”云朵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我的尸体活了，并且比我厉害。 这真的是一种无比奇妙的体验…… “我听说，你认了云梦这个妹妹。”墨九又道，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的，毕竟母亲认了她当第十二个孩子，师尊也收了她为二弟子……”云朵谨慎地陈述事实。 “那我呢？我的本质与云梦是一样的。”墨九的声音仍然平平淡淡的。 “……”云朵忽然有种汗流浃背之感，下意识地以眼神求助自家师尊。 一直在默默关注事态发展的秦巧，接收到自家徒弟的求助视线，摊了摊手一脸淡定，完全不打算插手。 “……”云朵见此，轻轻吸了口气，在内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回头直视完全看不到对面的黑纱大概对应眼睛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将主动权抛给对方，“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么……”墨九微微垂下头，低声喃喃着，仿佛在黑纱帷幕之下恍了神。 片刻后，墨九重新抬起头，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此前，‘他’在拍卖会上以一枚古帝钱，换来机巧灵妙仙君为我量身打造一件趁手法器的承诺……” “接下来，忘川恐怕得叨扰隐仙宫一阵子了。” “这样啊……”云朵无意义地应着，对于这个发展，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一下。 云朵愿意相信自己的记忆不至于滋生出什么大恶人，但记忆只是记忆而已，墨九从一条普通的观赏鲤鱼，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想来经历了许多磨炼。 对于某人的道德，云朵没有信心。 第223章 生活要有仪式感 七环与六环之间，向来被认为隔着天堑，这二者之间，除去显而易见的力量增强之外，到底有何不同呢？ 亲自抵达这个领域之后，云朵终于明白了。 六环到七环，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存在形式的剧变。 六环的修士仍然属于碳基生物，而七环的修士，本质赫然已经蜕变成信息生物，并且初步开始向概念生物的方向转化。 那么，一个云朵疑惑已久的问题随之而来。 为什么高环修士生下的子嗣，仍然属于普通人类？ 对于这个问题，秦巧的回答是，天环界这个道场的规定与功能。 非要无视规定，拒绝这个“辅助功能”也行，但那样一来，孕育出来的孩子，将不会被天环界区域的轮回法则承认是灵魂的容器，形如一团空洞的血肉法器。 换句话说，要么老老实实生下普通人孩子再慢慢培养，要么滚出道场去生。 再或者，生下血肉空壳，再手动抓来灵魂塞进去，甚至干脆用以夺舍。 后两者，无疑是邪道，做得过分了，甚至会遭到天环道场毫不留情的制裁。 “……所以，天环道场的制裁到底是什么？”云朵忍不住追问道。 “流放，或者囚困。”秦巧回答道，“天环界有个名为‘血狱界’的超大型封闭秘境，专门用来收容那些‘违规者’。” “传说中，在天环界范围内，血狱界无处不在，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我从未亲眼看到过违规者被血狱界带走的过程。” 云朵忽然想到了某人让尸体成精的行为。 但仔细想想，某人“让尸体成精”的本质是以尸体为媒介制造出全新的灵魂，而不是抓来现成的灵魂塞进尸体里…… 后者因为不涉及“繁衍”，貌似也不违规？ 思索片刻，云朵果断放弃为难自己，挑某人大概率不存在的错处。 不过，想起曾经的自己视作理所当然而未曾深想的某个现象，云朵犹豫再犹豫，到底没能忍住，掏出了天地册。 【云朵：母亲，我听说，您当初生下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时候，都是十月怀胎…… 云卿：那个啊，生活要有仪式感。 云朵：…… 云卿：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对生育子嗣感兴趣了？ 云朵：那倒不是，只是好奇而已。 云朵：真正晋升七环之后，我自然而然地得到了一些信息，其中不少与我过去的“常识”有些出入。 云卿：所以才说，六环与七环之间隔着天堑。 云卿：另外，“天环界是天环道人的道场”，这对七环以下的修士和普通人来说只是虚渺的传说，但对每一个正常晋升至七环的修士而言，却并非如此，相信你已经感受到了。 云朵：是的，有一点类似说明书的信息，在我晋升完毕后输入了我的神魂……那种输入很松散，没有强制性，似乎轻易就能够屏蔽，但却像是睁开眼看到东西一样自然而然。 云卿：道场么，管理再如何宽松，也还是会有规矩存在的。 ……】 第224章 我切不动自己 晋升七环之后，云朵的能力类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生命汲取”术法进化成了一个领域类型的全新术法。 这个领域类型的新术法，被云朵命名为“枯荣领域”，初始仅是一个半径九米的球形。 枯荣领域中，云朵能够赋予其中的事物特别是生物以“死亡”，夺取其所拥有的一切能够作为“养分”的东西，转而馈赠给领域中的其他存在。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包括了云朵自身，因此，情况实在紧急的话，云朵甚至能以枯荣领域自残，将自身的“养分”快速输送给他人。 福生新三种馒头术法，对外使用的话，受限于术法结构与术法生效流程，自有其限制所在，但枯荣领域不同，它没有具体的结构与固定的流程，上限和效率，仅受制于云朵对领域的掌控程度。 当然，对受赠者而言，这未必是好事。 凡事皆讲究一个“度”，枯荣领域相比起三种馒头术法，解放了上限的同时，也解除了术法自带的程度不一的“安全阀”，一个不小心，受赠者爆体而亡都是轻的，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受赠者在过量的养分沃灌下，异变成难以自控的怪物。 另外…… “初始才九米啊！就算还会成长，又能成长到哪里去？在七环这个等级，也就能欺负一下没点远程技能的老实人体修了！”云朵没忍住吐槽道，“还得是在对方消息足够闭塞的情况下。” “晋升八环就好了。”帮着云朵一起研究能力的秦巧道，“非战斗型的环修，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窘迫，追不上、够不着、打不死……嗯，‘打不死’这点你倒是不必烦恼。” “至于追不上、够不着……交给苍园仙舟，回头我再给你量身打造一件速度型的七环法器，免得苍园仙舟又被禁用了只能干瞪眼。” “另外，大衍给你的那颗翠玉珠，也是时候用上了。” 翠玉珠，一件非常稀有的成长型先天环器，万象阁因为巽风真君之事给予云朵的赔礼。 翠玉珠这样的环器，在某种程度上，几乎等同于一个只有基础属性、灵环一片空白的环修，拥有它，便约等于拥有了第二条环之道。 当然，这类环器好用的同时，副作用也极为要命，那就是持有者越是使用，越是会被它潜移默化地污染灵环，最终导致前路断绝。 “理论上，你，以及你的灵环都拥有很强的自净能力，不必担心它的副作用，但我认为，这种事情能避免还是应当尽量避免。”秦巧说道，“当然，选选择权在你手上。” 什么选择？ 让秦巧对翠玉珠进行一定的加工，牺牲部分潜力换取安全性，或是直接上手就用。 对此，云朵没有任何犹豫： “那就麻烦师尊加工一番了。” “嗯。”秦巧没有感到意外地点了点头，流转着暗金色光华的眼打量着云朵，道，“辅助材料就选用你的新鲜龙心，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师尊来，我切不动自己……” 第225章 既然领受了馒头的恩泽，那就得承认馒头的名 持续磋商大半个月后，第四届天环和平会谈并不圆满地落下帷幕。 魔道一方并入天环联盟、按照八环修士比获得一定联盟代表席位的诉求又一次没能得到满足。 对此，全程没怎么旁听的云朵并不觉得惊讶，一来魔修那边的社会风气与正道差异极大，二来，单论八环修士的比例，正道其实没占多少优势。 当然，会谈也并非毫无进展。 正魔双方约定，将在灰土平原共同建设起一座暂定名为“灰土城”的不战之城，以此作为双方未来更进一步和解的桥梁。 …… 回程的飞舟上，云朵和宫商羽正在大眼瞪小眼。 “不行！绝对不行！你知道现如今外界对隐仙宫的印象是个什么离谱模样吗！？绝对不能再雪上加霜了！”生着一张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温柔帅脸的宫商羽，此时形象气质全无、无比暴躁地拍桌怒吼道。 ——若非那桌子也是法器，就宫商羽这个力度，怕不是已经粉身碎骨。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既然领受了馒头的恩泽，那就得承认馒头的名！晋阶宴就叫‘馒头盛宴’！”云朵不甘示弱地拍桌吼回去。 “不行！不准！不批！”宫商羽祭出了隐仙宫宫主大权。 “这是我的晋阶宴！按照旧制，理应由我命名！”云朵搬出了宗门惯例。 “没有明文规定，惯例就只是惯例！”宫商羽丝毫不为所动，“但凡你换个文雅点的名字呢！” “‘馒头盛宴’这名字哪里不文雅了！？”云朵拍桌怒道。 “这破名字哪里文雅了！？”宫商羽也拍桌怒道。 “我偏要叫这个名字！”云朵固执道。 “不行！不准！不批！”宫商羽再次否决三连。 “……”云朵瞪着眼睛，双手拍桌怒道，“你敢卡我流程我就去告状！” “你敢去告状我就开演唱会！”宫商羽也瞪着眼睛，双手拍桌怒道。 “……” “……” “……咳！那个……”候在一旁的宫商羽的副手，七环女修花亦暖弱弱道，“要不……我们请秦太上长老出面赐下一个名字？” “不行！”宫商羽想也不想就开口否决。 开玩笑，宗门上下谁不知道秦太上长老不擅长起名？让他来的话，估计会直接将“馒头盛宴”这个前例搬过来…… 宫商羽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能顶住压力，想着反正是宗门内部宴会影响有限，亲手批准了“馒头盛宴”这个离大谱的搞怪名字…… 折中的方案没能通过，一人一龙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住了。 “那……”花亦暖又弱弱地开口，“请九玄太上长老赐名？” “……”想起那位天狐前辈变化多端的性子，宫商羽有些迟疑。 花亦暖见此，再接再厉劝道： “无忧师妹名动天下，这晋阶宴总是要办的，拖延的时间一久，万一劳驾两位太上长老亲自来过问的话，就不美了。” “……罢了，就请九玄太上长老赐名。”宫商羽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一边瞪眼阻止云朵即将出口的抗议，一边摆手示意道，“有劳师妹你前去安排了。” 赶紧的！在这位馒头师妹反对之前！ ……虽然九玄前辈未必靠谱，但万一呢？ 第226章 一点点 宫商羽期待的万一没有发生。 九玄仙姬大手一挥，在宫商羽生无可恋的眼神中，愉快地定下了“馒头盛宴”这个名字。 “……其实挺好的。”邀请函还没印出来，暂时只收到了口头邀请的墨九心情还不错地晃着尾巴尖道，“文雅的名字到处都是，简单粗暴一点的反而更让人印象深刻。” “没错！馒头盛宴这名字多有特色啊！”云朵先是附和了一句，末了仔细看了看没戴那顶黑纱斗笠的墨九并没有异状的气色，道，“你受伤了？” 墨九沉默片刻，道： “一点小伤……量身打造一把趁手法器必须付出的一点儿代价。” 云朵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那被当做材料挖走的龙心、放掉的龙血。 显然，墨九并没自己这样的恢复能力。 犹豫片刻，云朵问道： “你取了什么当辅助材料？” 最关键的是，我有能力治吗？ “龙心。”墨九回答道，见云朵的脸色略显古怪，连忙补充道，“身为八环修士，躯体器官其实不怎么要紧……修养一阵就好了。” “一点小伤就能换来一件高度契合的同阶法器，其实非常值。” 云朵点点头，想了想，抬手凝聚出一只超级加强版的福馒头，试探着丢到墨九的身上。 墨九看着磨盘大小的巨大馒头，没有躲，表情也没有变，但尾巴尖儿停止了甩动，静止在半空。 磨盘大小、恍如实质的馒头虚影轻轻落在墨九身上，没有什么华丽的声光效，只是朴素地没入墨九的体内。 墨九眨了眨眼，慢慢地，有些许惊讶的神色从她那张御姐版云朵模样的脸上露出。 “有效吗？”云朵期待地问道。 “一点点。”墨九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经典手势，“但确实有效。” 不愧是“丰饶”，甚至能越级治疗。 要知道，她可不是初入八环的人修，而是八环大圆满许多年了、躯体无比强横的真龙。 “那就好！”云朵满意了，抬手刚要再次施放一个福馒头术法，就被墨九出言阻止，“别用瞬抬奶，用那种带有促进机体自愈能力效果的缓回奶。” 云朵点点头，毫不费力就理解了墨九的意思。 越级治疗的话，确实是那种引导、加强受术者自愈能力的术法效果更好。 连刷三个福馒头后，云朵暂时停了手。 ——墨九面对云朵时并不设防，因此云朵看得出来，常规手段的话，她暂时只能做到这样，一口气继续刷下去再多的福馒头术法，疗效提高也极其有限，倒不如定时补充。 恰在此时，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墨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细长的黑色龙尾和分叉的龙角忽然隐去，随后，她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黑纱斗笠，抬手扣在自己的头上。 “进来。”她说道，语调不喜不怒，冷清平静。 “打扰您了，忘川阁下。”花亦暖拿着个平板模样的法器，进门先向墨九行礼，随后将平板模样的法器递给云朵，道，“这是晋阶宴的企划案，无忧师妹确认一下。” 第227章 炸了拉倒 送走花亦暖，云朵刚一回头，就见墨九又摘下斗笠，放出了龙尾和龙角。 云朵见此，若有所思。 果然，就算是到了八环，尾巴和角也还是放出来更舒适…… ——晋阶七环之后，云朵的化形趋于完美，之前收不起来的龙尾和龙角已经能够自如收起，但她尝试了一小会儿，便果然地放弃了完全化形。 尾巴多可爱啊！何必委屈巴拉地藏起来呢？ 等云朵重新坐回小桌前，墨九问道： “晋阶宴定在半年后，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对此，云朵早就做好了计划，道： “之前积攒的经验已经用完，七环的经验槽又深不见底……是时候开始学习了，比如医理、炼丹、通用灵术、炼器、符箓、阵法什么的。” “……都学吗？”墨九有些诧异道。 云朵摇头： “暂定医理和炼丹为主，灵术为辅，其他的，入门即可。” 墨九点了点头，道： “我如今八环大圆满，晋升九环的希望暂时看不到，也是打算先沉下心来好好钻研一二门技艺，暂定为主修阵法，辅修符箓。” “可惜，妖修不比人修，能直接将契合的知识作为意象染进灵环里，省去繁琐的理论学习过程……”云朵有些可惜道。 “凡事皆有两面，有得必有失。”墨九晃悠着尾巴，对此很是看得开。 ——她是水系，对知识的需求没那么大，不像云朵一般，因为涉及到博大精深的医学，有太多的理论知识需要及时补充和更新。 …… 一场空前盛大的、广邀天环众修的晋阶宴之后，隐仙宫无忧仙子的大名彻底轰动天环界，天地网络所及之处，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理，而无忧仙子的存在，却似乎打破了这一常理，让长生变得仿佛唾手可得。 一时之间，天环众生本就经久不衰的对于“长生久视”的追求，再度变得狂热起来，甚至于，模仿无忧仙子选择“馒头”作为始染的后来者，屡见不鲜，屡劝不止。 …… 这日，又轰轰烈烈地炸掉一座炼丹炉，刚从一地碎尸中勉强拼凑回人形，云朵就听到，炼丹室的呼叫铃被摁响。 仗着自己生命力足够顽强，云朵的炼丹风格与过去在赤日界养成的激进医疗风格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后者治死了拉倒，前者炸炉了拉倒。 有鉴于此，秦巧亲自出手，给云朵打造了一间规格非常高的防爆防震炼丹室，并设计了一款质量相当不错、主打防炸的炼丹炉的生产线。 为什么不直接打造一座炸不了的、最顶级的炼丹炉？ 一来隐仙宫顶级材料库存告急，二来那样的炼丹炉万一也炸了，云朵真的有可能把自己炸死。 神识扫过，确认着装和肢体位置没有什么不妥，炼丹室中也没飘着什么有害物质，云朵取出控制密钥，开启了炼丹室的大门。 炼丹室外，一条半透明的鱼原本悠哉悠哉地游在空气中，炼丹室的门一开，顿时被刺鼻的怪味熏得一连呛咳了好几下。 第228章 带队？我吗？ “咳咳！师尊，你这炼的什么东西？！”阎心月呛咳道。 自从云朵晋升七环，修为差距拉开之后，阎心月这声“师尊”，喊得倒是真心实意了许多。 “甭管什么东西，失败了就什么也不是。”云朵摆了摆手，正色道，“摁了炼丹室的呼叫铃，你应该不是来闲聊的？” “的确不是。”阎心月道，“灰土城那边准备开办一场中低环修士大比，宫宫主让我来询问师尊你是否愿意带队前往。” “带队？我吗？”云朵诧异道。 不怪云朵惊讶，实在是这些年来，她一心一意地贯彻“三观之内自己爽最重要”的方针，行事刁蛮任性、肆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全宗门上下都知道她与严肃场合犯冲。 “宫宫主说，师尊你是最合适的。”阎心月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他只是恰好路过隐仙大殿附近时被顺手逮了来传话而已。 云朵想了想最近的炸炉频率，觉得做点别的转换一下心情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道： “既然宫宫主不担心我败坏宗门形象……那行，这个活我接了，不过，庶务方面，宫宫主得再派个靠谱能干的同行。” “我会如实转告的。”阎心月掏出了天地册。 片刻后，阎心月抬起头，对等候的云朵道： “宫宫主答应了，还说你只需负责镇场，防止弟子出现重伤不治的情况就行，其他的，两名副领队会包揽。” “那感情好！”云朵愉快地晃了晃尾巴。 为什么宫商羽不直接用天地册联系云朵？ 因为云朵在炼丹期间开启了勿扰模式，非紧急情况联系不到。 …… 对天环修真界而言，一年不到的时间，完全足够从零开始建设起一座繁华的超级大城。 灰土城。 下榻的客栈是提前预约了包场的，云朵耐着性子等到其中一位副领队分配好房间，便迫不及待地脱离队伍，独自溜达出门。 名字朴实无华的“灰土大比”，前后分为低环和中环两个场次，低环场次全部结束之后，才会开始中环场次的预选赛。 目前，灰土大比尚处在自由报名阶段，距离低环场次的预选赛开始都还有几天，隐仙宫提前入场，一是留出充裕的时间让弟子们见见世面，二是代表隐仙宫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往来。 当然，后者是两位副领队的任务，与弟子们和云朵都无关。 灰土城的部分城市规划，明显参考了环城，比如，名为“灰土大市场”的坊市。 云朵套着黑猫玩偶服，一路逛，一路挥金如土地买买买。 只能说，灰土城不愧是灰土城，汇聚了许多“内地”很少见到的来自魔门控制区域的特产。 如此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一个容貌俊朗的灰衣男修忽然自来熟地凑到云朵面前： “嗨！这位道友，可有兴趣了解一下来自迷雾界的特产？” 迷雾界，一个超大型开放式真实秘境，少有的与天环主流修真界交互较为频繁的中立势力掌控区。 第229章 想请客？成全你！ 迷雾界很神秘，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令外来者难以窥见其庐山真面目。 要说兴趣，云朵自然是感兴趣的，只不过…… “真的假的？迷雾界的特产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当街兜售的地步了？”窝在毛茸茸的黑猫玩偶服里的云朵故意用一种怀疑的口吻说道。 “嘿，道友有所不知，即便是来自迷雾界的特产，也并不都是精品……当然，在下要给道友推荐的，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灰衣男修拍着胸膛保证道。 “哦？说来听听。”闲着也是闲着，云朵突然起了些好奇心。 “这个嘛……”灰衣男修却没有马上开始推销，而是左右看了看，略显为难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说话，不若我们找个茶楼细说？当然，在下请客。” “……行。”严严实实地窝在玩偶服里的云朵假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应，实则越发兴致盎然，只差眉开眼笑了。 出乎云朵意料的是，灰衣男修并没有引着她往偏僻的地方钻，而是坦坦荡荡地一路带着她来到了一家开在大市场中的热闹茶楼。 大市场这种地方，能开茶楼的通常都不简单，灰土城又是正魔两道共同建设起来才不到一年的不战之城，怎么看这茶楼也不该是那种杀人越货的黑店。 云朵越发好奇了。 灰衣男修似乎是这家茶楼的常客，进门和迎上来的跑堂侍者简单打了个招呼，侍者便引着两人直奔升降梯。 走进修真界灵力版电梯，眼看着侍者熟练地按下通往顶层的按钮，趁着升降梯运行的空档，云朵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顶层可有什么讲究？” 灰衣男修是懂得吊胃口的，没有直接解答云朵的疑惑，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道： “讲究嘛，自然是有的，道友到了地方一看便知。”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云朵于是也不再问，准备等下好好地“看一看”。 升降梯“叮——”的一声停稳，随后梯门自动向两边划开。 有些出乎云朵意料的是，这茶楼顶层的装修虽然豪华，但也就是带了个大舞台的那种不算罕见的设计，也不知道，灰衣男修口中所谓的“讲究”，到底体现在哪里。 这家茶楼顶层的空间极为宽敞，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稀稀疏疏地摆着不少铺着洁白桌布的四人座圆桌，以桌次来算的话，入座率才刚刚过半。 侍者并未跟着走出升降梯，灰衣男修引着云朵在一张空置的圆桌旁坐下，边拿起摆放在桌上的平板模样的菜单划动，边对云朵说道： “正餐还得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道友不妨先吃些茶点稍作等待。” 见此，云朵只好耐下心来，拿起桌上的另一份菜单。 看了半天，云朵大爪子一挥，在灰衣男修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将菜单目录上包括酒水在内的所有东西全部点了一遍。 云朵当然有注意到灰衣男修那微微抽搐的嘴角，但那又如何呢？别人想替她买单还找不着机会呢！ 第230章 不能见光的拍卖会？ 吃吃喝喝中，半个小时很快便过去，期间，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入茶楼顶层，到了灰衣男修所谓的“正餐”端上时，入座率堪堪达到七成。 听着主持人在舞台上声情并茂地讲了好一会儿，云朵终于明白过来，这原来是一场不公开的拍卖会，并且拍卖的东西，几乎都不能见光。 “……这种性质的拍卖会，随便大街上拉个客人就带进来没关系吗？”云朵好奇地询问同桌的灰衣男修。 此时，灰衣男修一点也不想搭理云朵，只是慢吞吞地闷头吃他自己点的点心。 云朵见此，好笑道： “服务让我满意的话，这客便不必你请了。” 闻言，灰衣男修瞬间精神起来，露出颇为浮夸的谄媚表情道： “前辈果真豪爽！” “是这样的，在下只是一个临时打工的业务员，日常工作是负责拉来客人，再后续的种种问题，在下一概不知。” “……这样可不能让我满意。”云朵无语道。 闻言，灰衣男修面不改色，道： “在下工作范围之外的东西，东家虽然什么也没说，也从来不露面，但在下毕竟在这干了有一段时间，多多少少知道些东西。” “哦？” 这一次，灰衣男修没有卖关子，而是直言道： “我听说，在这里拍卖的那些‘商品’，都是上面默许的。” “‘上面’？哪个上面？”云朵追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好几个八环魔修的联合手笔……”灰衣男修压低音量道。 “……哦。” 云朵感觉很不满意。 ——灰衣男修甚至都没用神识传音。 压低音量这种操作，也就能骗骗那些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间险恶的温室花朵。 转念一想，这男修只是一个末端的“业务员”而已，能知道多少？ 云朵于是不再纠结，大爪一挥，直接罢免了灰衣男修的请客机会。 …… “……下面有请第十六号拍品！”拍卖师高亢的声音响彻全场，“——冷家嫡系血脉的遗骸！” ……啊哦。 本来对拍品不感兴趣，几乎都是扫一眼就过的云朵暂停吃点心，定睛看去。 只见一具安置在浮游板法器上的华丽冰棺，正徐徐降落在舞台中央，冰棺中，静静地躺着一具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男尸。 男尸模样年轻，容貌俊美，五官轮廓略显阴柔，与云朵熟悉的云霜有七分相似，赫然就是云朵曾经见过的那位凛冬女皇的长孙，冷寒。 这一下子，云朵不好再置身事外，顾不得细听那位拍卖师抑扬顿挫的解说，当场便在玩偶服里取出了天地册。 ——并没有信号屏蔽之类的异常情况发生，云朵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片刻后，第十六号拍品的拍卖正式开始，恰好云朵与各方的沟通暂时告一段落。 “一千紫环宝。”云朵直接喊出了一个翻了十倍不止的高价。 现场一片安静，直到拍卖师落锤为止，没有人再加价，也没有人尝试攀谈。 第231章 世事无常 玩偶服中，天地册上，文字的沟通还在继续。 【宫商羽：那个拍卖会，我确实知道一些。 云朵：就我看到的这些拍品，不是贼赃就是违禁品，一个比一个见不得光，天环联盟真的不考虑进行制裁吗？ 宫商羽：这是魔门那边打着“缓和冲突、化解仇怨”的旗号弄出来的一个中介平台，比如那冷寒的尸骨，如果没有这个中介平台，理论上永远不会有机会返回冷家。 宫商羽：再比如一些“贼赃”，如果没有这个中介平台作为缓冲，绝大多数只会默默地烂在某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几乎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云朵：……这是纵容罪恶。 宫商羽：所以天环联盟拒绝了魔门并入。 云朵：…… 宫商羽：人间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灰土城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正道与魔门都需要这么一个缓冲区。 云朵：这话听起来，好像局势很不妙似的？ 宫商羽：是不怎么妙。 宫商羽：距离上一场正魔大战结束，已经过去太久了，不论是正道还是魔门，都已经开始遗忘战争的残酷，偏偏魔门那边人才辈出，八环修士的数量甚至追平了天环联盟。 云朵：追平了？！ 宫商羽：是的，追平了，这还是没有算上中立势力与魔渊宫中的那位。 云朵：天环联盟现在有十名八环修士…… 宫商羽：魔门那边，赤日界有冥海魔君、枯叶魔君、幻音魔姬、万毒魔君，以及新晋的忘川龙女，共五人。 云朵：等等！万毒魔君不是死了吗？幻音魔姬也早就变成了傀儡！ 宫商羽：是的，但他们仍然是货真价实的八环战力。 云朵：……忘川龙女和他们不是一挂的。 宫商羽：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但外界——包括部分八环修士在内——不会这么认为。 云朵：…… 宫商羽：除去赤日界之外，幽蜮界有二人，地坤界有一人，广寒界有一人，迷雾界有一人，共五人。 云朵：广寒界和迷雾界不是中立区域吗？ 宫商羽：出身中立区域，不代表不能亮明旗帜偏向魔道。 云朵：其余那些出身中立区域的八环呢？总不能全加入魔道了？就没有亮明旗帜偏向正道的？ 宫商羽：很遗憾，没有。 宫商羽：你要知道，天环主界才是天环道场的中心，富庶远非那些偏科严重的秘境能比。 云朵：…… 云朵：在这之前，我一直祈祷某人赶紧晋升成功，但现在…… 宫商羽：为什么不是祈祷晋升失败？ 云朵：因为那大概率会被记仇。 宫商羽：……也是。 云朵：总之，如果局势真的与你判断的一般无二，那么，某人飞升之时，便是战争爆发之刻。 宫商羽：两位太上长老也是这么认为的。 云朵：真是讽刺啊，天环界的和平，竟然要靠一位魔修来维持。 宫商羽：世事无常，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加魔幻。 云朵：但我还是希望天环界能够向着美好的方向转变……】 第232章 人参童子 【宫商羽：我也这么希望，可惜…… 云朵：说起来，就没人忌惮师尊的八环舰队炮火洗地吗？ 宫商羽：有些东西，没有亲眼看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其厉害的……说到底，能够一路修炼到高环的修士，哪一个不是自信过人、手段非凡？ 云朵：也是…… 宫商羽：扯远了。 宫商羽：那个拍卖会，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东西，联盟这边其实有在关注，确保他们不会做得太过火，你不必放在心上。 云朵：但我真的很不爽。 云朵：他们甚至雇了人在大街上拉客。 宫商羽：这个…… 云朵：总之，我明白很多事情往往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但我还是想要做些什么，抑制罪恶，鼓励善举。 宫商羽：只是这样的话，以你如今的影响力，确实能够做到……你想要怎么做？ 云朵：容我缓思。 宫商羽：……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世界和平从来都不是具体的某个人的责任，强大如那位，也只能延缓战争的到来，而无法从根源上进行化解。 云朵：我明白，我没那么不自量力。 宫商羽：那就好，涉及“庶务”与“手腕”，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我会尽力解答。 云朵：多谢宫宫主。 宫商羽：不必客气，你与秦太上长老，如今可是隐仙宫……不，整个天环联盟的宝贝。 ……】 …… 灰土城，某家茶楼顶层，拍卖会还在继续。 “……接下来，有请今天的压轴，‘人参童子’！！！” 在激昂的背景音乐中，严严实实地盖着鲜红绸布的所谓“人参童子”，在浮游板法器的托举下缓缓登场。 随着拍卖师激动地一把掀开遮蔽神识与视线的法器绸布，窝在黑猫玩偶服里的云朵，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 那“人参童子”，真的是一个童子，一个如冬虫夏草般，与植物长在了一起的童子。 据拍卖师所说，这是来自迷雾界的珍贵特产，作用是…… ……食之延年益寿。 云朵忽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一千五百紫环宝一次！” “没有更高的出价了吗？” “一千五百紫环宝二次！” “这可是最上等的‘人参童子’！好好养一养药效还会更上一层楼！真的没有更高的出价了吗？” “一千五百紫环宝三……” “一千五百零一紫环宝。”云朵冷冷地出价。 “一千五百零二紫环宝！”之前出价一千五百紫环宝的那位修士愤怒地加价。 “一千五百零三紫环宝。”云朵不紧不慢地又加了一枚紫环宝。 “……一千五百零四紫环宝！” “……” “……” …… 云朵以冰冷的语调，坚定而从容地每次加价一枚，一路来到一千五百九十九枚紫环宝，与云朵竞价的那位，终于不吭声了。 延年益寿的高级“宝物”，本不该只有这个价码，但谁让天环界有一个到处挥霍寿元的馒头仙子呢？ 套着黑猫玩偶服的云朵，顶着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再次走上舞台，付款领走了被装在狭小笼子里的“人参童子”。 第233章 我要临时增加几件拍品 云朵八环的主题，是“新生”。 在原本的设计中，这“新生”，并不包含精神与心灵的抽象“新生”，但现在，云朵改变主意了。 既然七环的主题“死亡”，计划外地描述了“丰饶之恶”，那为什么八环的主题“新生”，不描述与之对应的“丰饶之善”呢？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轮回转世是“新生”，自绝望的泥潭中抽出希望的新芽，何尝不是一种“新生”呢？ 握有转世重修这一条退路的云朵，并不畏惧试错。 …… 拍卖会的舞台上，云朵拎着狭小的笼子，刚要走下舞台，迈出的脚步忽然一顿。 冲动，权衡，以及别的什么。 强大的神魂，让云朵突如其来的激烈思维风暴，仅在一瞬间便结束。 云朵停下脚步，轻轻放下手中的笼子，施展随着“人参童子”一起交付给她的密钥术法，当场解开了笼子。 蜷缩在笼中的童子忽然失去束缚，惊愕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新主人，却只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黑猫玩偶皮套。 云朵深深地看了眼人参童子，没有再搭理她，转头对维持着得体微笑，却暗暗戒备起来的拍卖师道： “我要临时增加几件拍品。” 拍卖师一愣，为难道： “这恐怕不合规矩……” 毫无征兆地，遮蔽形貌与气息的黑猫玩偶服化作点点光华，在云朵伸出的掌中凝成一只巴掌大的可爱的黑猫毛团。 “我要临时增加几件拍品。”云朵看着拍卖师，语调不变，再次说道。 “……当然，当然！这是我行的荣幸！”从愣神到惊愕到谄媚，拍卖师只用了一眨眼。 “拍卖规则我来定。”云朵继续说道。 “当然！”拍卖师热切地应道。 他相信，在场众多客人，与众多员工，甚至是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家，没有人会拒绝捧场。 当着所有人的面，云朵站在舞台上，唤出翠绿的七道灵环，抬手凝聚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福馒头，环视一圈沉默但热切的台下，面无表情地、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是含有百年七环寿元的福馒头，是的，没错，纯粹的、不混有生馒头的那种福馒头，在今天之前，这种福馒头，只有我的同门与亲友能够享受到。” ——此前拍卖的人参童子，食之能够增加五十年七环寿元。 “现在，我宣布拍卖规则。”云朵说着，又是四个福馒头凝聚而成，个头依次递减。 “底价一枚紫环宝，加价为竞拍者过往亲手做过的善行，是的，你们没听错，就是善行，俗称‘好人好事’。”云朵翠绿的眼眸中毫无波澜，“最后，出价最高的五人，依次获得这五个福馒头。” “它们分别拥有一百年、八十年、六十年、四十年、二十年七环寿元。” “至于如何判断‘善行’的高低……”云朵环顾现场一圈，道，“既然是拍卖会，当然要由拍卖师来判断。” “……”恭敬侍立在一旁的拍卖师，忽然成为全场的焦点，额头登时就渗出冷汗。 第234章 馒头基金 “哦，对了。”云朵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不怀好意地微笑起来，“善行可以叠加，同样的，恶行可以抵消善行，如果你们知道的话。” “……”拍卖师额头的冷汗渗得更快了。 “好了，规则就这些，开始。” 云朵优雅地向后一坐，以手托腮好整以暇地坐在空气中，修长的龙尾晃悠着，已经准备好看一场史无前例的撕逼大戏。 整个拍卖会场安静了许久，许久，直到有人试探着喊出了一件不痛不痒的小小善行。 …… 【宫商羽：拍卖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这就是你缓思的结果？ 云朵：我说这是一个意外，你信吗？ 宫商羽：你觉得呢？ 九玄：这不是挺好的吗？录播我看了，真乐呵！ 宫商羽：九玄前辈…… 九玄：小羽放宽心，铺垫了这么多年，天环界谁不知道我们家小馒头行事不着调？不就是撕逼吗？到手的寿元可是货真价实的啊！ 宫商羽：可是…… 九玄：我觉得这事儿朵朵干得漂亮，小巧儿觉得呢？ 秦巧：挺好的。 九玄：对嘛！这可是身体力行地鼓励善行啊！ 宫商羽：……行，既然两位太上长老都这么认为…… 云朵：长生之饵，看样子远比我之前以为的更加好用……宫宫主，你知道“慈善基金”吗？ 宫商羽：知道，你是想…… 云朵：由我赞助寿元，让天环联盟出面成立一个嘉奖善行的基金。 宫商羽：……如果有人为了刷“善行”，刻意制造“恶行”怎么办？ 云朵：那就是天环联盟的代表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宫商羽：……如此善举，我不会反对，但你负担得过来吗？别忘了你也在供应宗门内需。 云朵：只要控制好颁奖间隔与奖品的量，我觉得没有问题……恰好前不久吉祥酒爵成长到了七环，能够负担更多。 宫商羽：？ 宫商羽：原来那个吉祥酒爵是成长型法器！？ 云朵：……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看明白师尊的风格？ 宫商羽：当然不，我只是以为那个吉祥酒爵和金刚炼丹炉是一个路数…… 云朵：金刚炼丹炉？ 宫商羽：就是你经常报废的那款。 云朵：……好怪的名字。 宫商羽：……总之，你确定要赞助天环联盟成立那个寿元基金？ 云朵：馒头基金。 宫商羽：……行，馒头基金。 云朵：是的，我确定，这也是为了践行我的丰饶之道。 宫商羽：我明白了，交给我。 云朵：别忘了让冰宫那边赶紧派人来给冷寒收尸，以及偿还垫付款。 宫商羽：放心。 ……】 …… 收起天地册，云朵看向亦步亦趋跟在自己不远处的“人参童子”，柔声道：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你也看到了，五十年寿元，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这位如冬虫夏草一般与某种珍稀植物长在了一起的“人参童子”，是一位女童，从外表来看，只约莫十岁，穿着打扮以大红色和金色为主，看起来喜气洋洋。 第235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女童低着头，沉默许久，突然低声说道： “对不起。” 云朵愣了愣，不解道： “为何要道歉？” “对不起……”女童低声说着，双眼放空地看着地面，“对不起……过去我受上上辈子的观念荼毒太深，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真的非常对不起……” “……”一脸懵地使劲回忆，好半天之后一无所闻，云朵正要开口问个仔细时，忽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你……是云霖？！”云朵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是我。”“人参童子”的头愈发低垂，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作为“人参童子”的几十年人生，太漫长，也太痛苦了。 在绝望的泥潭中，云霖本已心死，一心只盼着死亡赶紧来临，却没想到，有一天，她忽然就被带离了苦海。 绝处逢生，不外如是。 “……”云朵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二世时，云朵与七姐云霖虽然相处得并不愉快，但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嫌隙，因此，转世归来后，云朵打听兄弟姐妹们情况时，并未略过云霖。 据说，云霖后来成了云氏的农桑堂长老，主管水利事宜，敬业能干之余，放得下身段，常以自己四环水系修士的能力，亲力亲为地帮助云城地界遭遇相关困难的农户解决麻烦，最终成为了当地农户人人称颂的“甘霖夫人”。 “甘霖夫人”在当地农户之间的美名，甚至就连号称“云氏史上最强家主”的云卿都比不得，唯一能够称之为缺点的，便是甘霖夫人嗜好男色，且喜新厌旧，吝于许出名分，既多情又无情。 话虽如此，甘霖夫人从未强迫过谁，又向来出手大方，因此那一点女男之事，倒也只停留在风流韵事的阶段，远远到不了非议的地步。 云朵对云霖的接触与了解，真的非常有限，记忆里打听得来的那寥寥数语，再如何翻来覆去地解读，也并不足够云朵重新构筑起对云霖的立体认知。 于是，理所当然地，云朵绞尽脑汁半天，也没能组织起合适的安慰话语。 不过，只要有心，社交技能低也有社交技能低的解决办法。 云朵蹲下来，在云霖潜意识的微微抗拒中，伸手拉过其半植物化的手腕，探出神识开始仔细检查。 片刻后，云朵放开云霖的手腕，正色道： “你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半人半妖，且属于妖的那一部分更为强势并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我如今已经是七环，以我的能力，你现在有三个选择。” “一是，维持半人半妖的状态，我会帮助你掌控属于妖的那一部分。” “二是，舍弃属于人的那一部分，以妖修的身躯活下去。” “三是，舍弃属于妖的那一部分，回归人修的身份。” “第一个选择几乎没有风险，第三个选择风险极大，且过程极为痛苦，一个不小心，死是死不了，但却有很大的可能出现躯体本能反噬神魂意识、令神魂意识堕入疯魔之中的情况。” “我不建议你冒险。” “另外，隐仙宫积累的妖修修行经验极为丰富，至少，以现有的条件，妖修走上环之道，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跳出血脉的框架，发展空间不比人修差上多少。” “……”云霖沉默许久，有些艰难地说道，“但我如今已经五环……” “关于这点，”云朵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的其中一个环术，恰好就具有洗去环的意象、令其回归到白板状态的能力。” “当然，这个能力目前对‘始染’无效。”云朵又补充道。 ……环的意象，原来是能够被洗掉的吗？ 云霖突然就有了种第一次认识环修的茫然无措感。 无论如何，前路未绝总是好事。 云霖无神的双眼中，亮起了点点微光。 “……我想要一些时间考虑清楚，好让自己未来不至于后悔。”云霖略显胆怯地看着云朵的眼睛，分外拘谨地请求道。 “人生大事，理应如此。”云朵温声说着，站起身，示意云霖看向周围，道，“这家客栈目前被隐仙宫包场了，安全方面有保障，你暂且安心住下，回头我便让门下弟子送来天地册和一应用品。” “……多谢。”努力忍下再次涌起的放声大哭的冲动，云霖嘴唇蠕动着，嗓音微哑地低头道谢。 “不客气，你我终究姐妹一场。”云朵说着，将这间套房的密钥玉符搁在茶几上，没有再多留。 直觉告诉她，云霖此时很需要一场独处。 …… 阎心月是条爱热闹的鱼。 为了回归热闹的人世，当年他甚至随随便便就认了尚且与他同阶的云朵为师尊，如今，自家师尊领了个带队长老的差事，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宗门弟子出行，目的还是参加正魔两道都极为关注的灰土大比，这等大热闹，阎心月自然不会错过。 被打发去给云霖送了一趟快递回来，阎心月一脸心事重重地找上云朵： “师尊，你以后……会到迷雾界去游历吗？”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问题，云朵疑惑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应该知道，我这个行走的超级大宝贝，尤其要防着点那些立场不明的八环修士，避免被‘吃独食’。”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阎心月闷闷地说了句，甩了甩半透明的华丽鱼尾，突然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强行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那个什么灰土大比，你觉得我应该报名参加吗？” 既然阎心月不想说，云朵便也不问，配合着转移话题道： “看你自己了，反正有我坐镇，就算倒霉地遇到个把不讲究的被生啃了，大约也是死不掉的。” “……”阎心月嘴角抽了抽，当场就涌起一股放弃报名参加大比的冲动。 可是…… “唉，算了算了，大不了真的被生啃一口……到时候师尊你可要及时救我啊！”阎心月郁闷之余，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道。 第236章 遮掩效果好过头了也是一种烦恼 月光鱼，乃是极渊海特有的珍稀六环灵兽。 普通的月光鱼，成鱼约二十厘米长，肉质鲜美，宜泡酒，食之可洗涤神魂积垢，提高神魂抵抗外邪之能。 阎心月这条月光鱼，虽然也是六环，还是妖修，但此前因为缺乏诸如《太虚观想法》之类的功法辅助，实力方面，其实也就比普通的月光鱼成鱼强点有限。 如今，阎心月虽然拜了个在妖修修行方面经验丰富的师傅，但一来月光鱼的天赋能力本身就很有前途，阎心月不打算改换道路，二来时日尚短，因此撇除外物不论，比起刚与云朵相识时，阎心月并没有变强多少。 ——偏偏灰土大比禁止使用本命法器之外的一切外物。 因此，阎心月本鱼虽然跟着队伍跑到了灰土城，却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参加比赛，迟迟下不定决心前去报名。 参加，他这么大一条活蹦乱跳、香喷喷的天材地宝，比试时被趁机咬上一口肉，喝上一点血，只能自认倒霉，没法追究。 不参加，这么难得的一次与来自天南海北的正魔两道修士切磋的机会，错过是真的可惜。 月光鱼的天赋能力是幻术与梦境，阎心月这辈子一直在潜心钻研此道，却始终没能捞到太多实践的机会。 拜入隐仙宫之前，海里那些妖兽灵兽智慧有限，阎心月空有一腔精妙构思与微操技巧无处施展。 拜入隐仙宫之后，门人弟子互相切磋倒是寻常，然而幻术这种东西，一个不小心没把握好尺度，便会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庇护他，且不贪图他身子的既强大又良心的宗门，阎心月不希望因此与同门之间出现嫌隙。 而若是“切磋”的对象，换成是灰土大比这种鱼龙混杂、连魔修都有的大型赛事的陌生参赛者的话，阎心月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反正有他师尊镇场，不用担心打死人，而人没死的话，一切就都好说。 术法无眼，站上大比擂台者，自该做好受伤的觉悟。 这么想着，阎心月心中渐渐坚定。 …… 当日傍晚，太阳刚刚下山，得到云朵通知的云卿亲自杀到了灰土城。 云朵不知道云卿和云霖聊了些什么，总之，次日清晨，云霖与云朵简单告别后，便跟着云卿风风火火地返回了东洲隐仙宫。 于是，云朵又闲了下来。 人一闲下来便会觉得无聊，无聊了便会想着找些事情来做。 环之道修行早已进入水磨工夫的阶段，急也急不来，正在进修中的炼丹技艺又太过危险，不方便在外面进行。 云朵套着挪威森林猫模样的玩偶服，在巨大的床榻上从这头滚到那头，一连滚了三圈，终于决定： 出去逛街！ …… 玩偶服法器这种东西，云朵最初是在环城大市场发现的。 彼时，玩偶服法器已经是一种颇为成熟的规模化商品，因此，云朵一点也不担心因为穿着玩偶服上街而被认出来。 云朵近几年穿着的玩偶服，其实不是之前在环城大市场批量购买的四环法器，而是秦巧特地制作的七环法器。 当时，看到秦巧拎着一团毛茸茸、认不出原型是什么的皮套让她过去试试合不合适时，云朵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按照秦巧的话说，恰好云朵喜欢玩偶服，恰好玩偶服全包，既适合用来遮掩真容，又适合打造成随身壁垒防备暗算。 ——防不了八环，挡些奇奇怪怪的七环水平暗箭还是可以的。 总之，后来被云朵命名为“毛团”的防御法器玩偶服，外观可随心调整的同时，防御一流，防窥探一流，主打的就是一个苟字。 …… 灰土大市场。 云朵穿过牌坊，刚没走两步，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正正拦在云朵面前。 “喂！你！”拦下云朵的那个红衣男修很不客气道，“同福客栈怎么走？” 可爱的长毛猫玩偶服里，云朵挑了挑眉，面上却是很好脾气地指了指身后某个方向，道： “那个方向，距离大概半个城市。” “……”红衣男修沉默片刻，突然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羊皮袋抛给云朵，“带我去，这些是酬劳。” 云朵掂了掂爪中的袋子，纳闷道： “既然公子有钱……为什么不叫出租车？” “……” “……” 一人一玩偶对视片刻，红衣男修梗着涨红的脖子道： “我的意思是，替小爷叫一辆最好的出租车过来，剩下的钱就都是你的酬劳！” “哦，这样啊。”巨大的玩偶头套点了点，随后爪子一挥，一卷天地册凭空浮现，凌空展开。 当着红衣男修的面简单操作几下，云朵通过天地网络包了一辆所谓的“最好的出租车”。 没几分钟，出租车便在大市场牌坊外的路边停下。 将压根没有打开的钱袋整个隔空抛给出租车司机，云朵好心地建议道： “这位公子，下次翘家之前，最好还是提前学点儿生活小妙招。” “……啰嗦！”整张脸涨得通红的红衣男修恼怒地轻斥了一声，飞快地钻进车门已经被司机控制着大开的出租车内，一副非常赶时间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催促司机快些开走。 目送载着红衣男修的出租车开走，云朵耸了耸肩，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头准备继续逛街。 然而，刚走出大约十来步，又有一个人从斜刺里突然蹿出，目标明确地拦在云朵身前。 “……”无言地看着一脸愤怒地拦住自己去路的粉裙修士，云朵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 “好你个玉面郎君！胆敢欺骗老子的感情，有本事就脱了这一身皮套，直面老子！”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玉面郎君。”云朵无奈解释道。 粉裙修士一听，顿时怒发冲冠，手一扬，一条遍布狰狞倒刺的漆黑长鞭便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照着玩偶服的面门兜头抽下。 第236章 遮掩效果好过头了也是一种烦恼 月光鱼，乃是极渊海特有的珍稀六环灵兽。 普通的月光鱼，成鱼约二十厘米长，肉质鲜美，宜泡酒，食之可洗涤神魂积垢，提高神魂抵抗外邪之能。 阎心月这条月光鱼，虽然也是六环，还是妖修，但此前因为缺乏诸如《太虚观想法》之类的功法辅助，实力方面，其实也就比普通的月光鱼成鱼强点有限。 如今，阎心月虽然拜了个在妖修修行方面经验丰富的师傅，但一来月光鱼的天赋能力本身就很有前途，阎心月不打算改换道路，二来时日尚短，因此撇除外物不论，比起刚与云朵相识时，阎心月并没有变强多少。 ——偏偏灰土大比禁止使用本命法器之外的一切外物。 因此，阎心月本鱼虽然跟着队伍跑到了灰土城，却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参加比赛，迟迟下不定决心前去报名。 参加，他这么大一条活蹦乱跳、香喷喷的天材地宝，比试时被趁机咬上一口肉，喝上一点血，只能自认倒霉，没法追究。 不参加，这么难得的一次与来自天南海北的正魔两道修士切磋的机会，错过是真的可惜。 月光鱼的天赋能力是幻术与梦境，阎心月这辈子一直在潜心钻研此道，却始终没能捞到太多实践的机会。 拜入隐仙宫之前，海里那些妖兽灵兽智慧有限，阎心月空有一腔精妙构思与微操技巧无处施展。 拜入隐仙宫之后，门人弟子互相切磋倒是寻常，然而幻术这种东西，一个不小心没把握好尺度，便会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庇护他，且不贪图他身子的既强大又良心的宗门，阎心月不希望因此与同门之间出现嫌隙。 而若是“切磋”的对象，换成是灰土大比这种鱼龙混杂、连魔修都有的大型赛事的陌生参赛者的话，阎心月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反正有他师尊镇场，不用担心打死人，而人没死的话，一切就都好说。 术法无眼，站上大比擂台者，自该做好受伤的觉悟。 这么想着，阎心月心中渐渐坚定。 …… 当日傍晚，太阳刚刚下山，得到云朵通知的云卿亲自杀到了灰土城。 云朵不知道云卿和云霖聊了些什么，总之，次日清晨，云霖与云朵简单告别后，便跟着云卿风风火火地返回了东洲隐仙宫。 于是，云朵又闲了下来。 人一闲下来便会觉得无聊，无聊了便会想着找些事情来做。 环之道修行早已进入水磨工夫的阶段，急也急不来，正在进修中的炼丹技艺又太过危险，不方便在外面进行。 云朵套着挪威森林猫模样的玩偶服，在巨大的床榻上从这头滚到那头，一连滚了三圈，终于决定： 出去逛街！ …… 玩偶服法器这种东西，云朵最初是在环城大市场发现的。 彼时，玩偶服法器已经是一种颇为成熟的规模化商品，因此，云朵一点也不担心因为穿着玩偶服上街而被认出来。 云朵近几年穿着的玩偶服，其实不是之前在环城大市场批量购买的四环法器，而是秦巧特地制作的七环法器。 当时，看到秦巧拎着一团毛茸茸、认不出原型是什么的皮套让她过去试试合不合适时，云朵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按照秦巧的话说，恰好云朵喜欢玩偶服，恰好玩偶服全包，既适合用来遮掩真容，又适合打造成随身壁垒防备暗算。 ——防不了八环，挡些奇奇怪怪的七环水平暗箭还是可以的。 总之，后来被云朵命名为“毛团”的防御法器玩偶服，外观可随心调整的同时，防御一流，防窥探一流，主打的就是一个苟字。 …… 灰土大市场。 云朵穿过牌坊，刚没走两步，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正正拦在云朵面前。 “喂！你！”拦下云朵的那个红衣男修很不客气道，“同福客栈怎么走？” 可爱的长毛猫玩偶服里，云朵挑了挑眉，面上却是很好脾气地指了指身后某个方向，道： “那个方向，距离大概半个城市。” “……”红衣男修沉默片刻，突然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羊皮袋抛给云朵，“带我去，这些是酬劳。” 云朵掂了掂爪中的袋子，纳闷道： “既然公子有钱……为什么不叫出租车？” “……” “……” 一人一玩偶对视片刻，红衣男修梗着涨红的脖子道： “我的意思是，替小爷叫一辆最好的出租车过来，剩下的钱就都是你的酬劳！” “哦，这样啊。”巨大的玩偶头套点了点，随后爪子一挥，一卷天地册凭空浮现，凌空展开。 当着红衣男修的面简单操作几下，云朵通过天地网络包了一辆所谓的“最好的出租车”。 没几分钟，出租车便在大市场牌坊外的路边停下。 将压根没有打开的钱袋整个隔空抛给出租车司机，云朵好心地建议道： “这位公子，下次翘家之前，最好还是提前学点儿生活小妙招。” “……啰嗦！”整张脸涨得通红的红衣男修恼怒地轻斥了一声，飞快地钻进车门已经被司机控制着大开的出租车内，一副非常赶时间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催促司机快些开走。 目送载着红衣男修的出租车开走，云朵耸了耸肩，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头准备继续逛街。 然而，刚走出大约十来步，又有一个人从斜刺里突然蹿出，目标明确地拦在云朵身前。 “……”无言地看着一脸愤怒地拦住自己去路的粉裙修士，云朵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 “好你个玉面郎君！胆敢欺骗老子的感情，有本事就脱了这一身皮套，直面老子！”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玉面郎君。”云朵无奈解释道。 粉裙修士一听，顿时怒发冲冠，手一扬，一条遍布狰狞倒刺的漆黑长鞭便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照着玩偶服的面门兜头抽下。 第237章 好大一个瓜 粉裙修士这一鞭子，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虚有其表，不说没用上灵力，连力气都没下多少。 话虽如此，毕竟是一条密布锋利倒刺的鞭子，抽的还是面门这种地方，常人挨实了，起码也是个重伤。 云朵心下有些不快，正要伸爪抓住鞭子，斜刺里忽然又蹿出来一个人。 “阿虞住手！莫伤无辜！” 那人一边焦急地大喊着，一边带出一串残影，劈手截住粉裙修士挥出的长鞭。 看着后来者身上那一套花色与自己现在穿着的差不多的挪威森林猫玩偶服，云朵默默放下刚刚抬起一点的巨大猫爪子，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准备安静吃瓜。 另一头，鞭子被突然蹿出来的又一只“猫”截住，粉裙修士当场愣住。 看看面前仍然抓着自己鞭子不放的“猫”，又看看不知何时退出好几步远、毛色差不多的另一只“猫”，粉裙修士沉默片刻，突然勃然大怒： “好哇你！前脚才刚甩掉老子，后脚就勾搭上了新的！还穿上了情侣装！！！” “不！不是这么回事！阿虞你听我说！”后来者急得一把掀掉玩偶服，露出底下的真容。 那赫然是一位容貌艳丽、身材极好、气质英武、一身挺括男装的女修。 “这玩偶服法器在中洲那边非常常见，是大批量生产的四环法器，只是暂时还没有在灰土城这边流行起来而已，最近因为那个灰土大比，城内中洲来客非常多，撞个衫而已不要太正常！”英气女修语气极快、咬字清晰地解释道。 眼见着粉裙修士脸上的怒火肉眼可见地散去许多，英气女修又补充道： “刚刚那位道友，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路人而已。” “……就算是这样！”粉裙女修的怒气突然又冲天而起，目标极为明确地牢牢锁定在英气女修的身上，“你千方百计地追求老子，老子一动真格却又立马把老子甩掉，这又怎么算！？” “这……”英气女修满头冷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好声好气地解释，“我留下的那封告别书信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我只喜欢女子，之前我误以为你是女子……” 粉裙修士闻言，怒火更盛，气急之下又想挥鞭，奈何鞭身牢牢被抓在英气女修的手里，一连扯了好几下都没能扯动，登时眼角就蓄了晶莹的泪水。 “你混蛋！”粉裙修士用力地甩掉鞭子握把，带着哭腔怒骂道。 “是，是，我是混蛋，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是男子……”英气女修低头认错。 “就因为我穿了一身女子装束？！”粉裙修士泪汪汪地看着英气女修，又是伤心又是期盼地紧紧盯着对方躲闪的眼睛，道，“你说过你对我一见钟情，又在之后的相处里日渐深了情，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不像你自以为的那般只喜欢女子，否则，又怎会只是因为一身装束，就对我动了情？” “……不，我确实只喜欢女子……”英气女修又是痛苦又是愧疚，道，“阿虞，我不想骗你，发现你其实是男子的刹那，我的爱便碎了……” “我尝试过说服自己，可我发现，我真的再也找不回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阿虞，你恨我也好怎样也好，我都受着，但我真的……” 粉裙修士默默地听着，脸色越发阴沉，突然，他上前一步，伸手拽住英气女修的衣领，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用力拉过对方，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那些没有说完的话，不好听，他不想听。 好半晌，着装错位的一男一女终于分开。 “你没有推开我。”被唤作阿虞的粉裙男修含情脉脉地看着英气女修，眼中的泪珠欲落不落，甜蜜期盼中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强调道，“你没有推开我！” “……”英气女修一脸停止思考的茫然，好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思绪。 毫无疑问，这让她在这一场错位的情感冲突与拉扯中彻底失去了主导权。 粉裙男修见英气女修没有否认自己，只在原地发呆，眼角积蓄的泪珠终于滚落，喜极而泣。 他忘情地扑到英气女修身上，双臂牢牢地环住自己的心上人，激动地说道： “阿娅！我的阿娅！我爱你！我愿意等你，我不奢求你立刻就能接受我，但我愿意等你，直到你能够接受我的那一天！阿娅，不要离开我……” …… 当事人双双离去，吃瓜的路人渐渐散去。 吃了好大一个瓜的云朵，牢牢记住了那对名叫“虞美人”和“姜娅”的情侣。 ——虽然那虞美人只是个低环，姜娅也不超过四环，云朵此生，说不定再也不会有见到他们的那天。 因为“撞衫”事件，云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玩偶服，光明正大地当街给它换了个毛色，然后抬脚打算继续自己那被连番打断的逛街计划。 结果…… “哎，看到了这么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有个仿佛自云朵的心底里响起的声音，闲聊似的说道。 “……”刚刚走出三步的云朵无声地叹了口气，仗着七环玩偶服的遮掩，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今天果然不宜出行……” “别这么说嘛，说说你的想法？”魔渊尊者兴味盎然地说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好狗血。”云朵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觉得感动吗？”魔渊尊者诧异道。 “没有，我对这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感兴趣。”云朵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真无趣。”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云朵转移话题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天？”魔渊尊者反问道。 “当然可以。”云朵慢悠悠地说着，重新迈开脚步。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心情享受逛街了，但只是采购材料的话，倒也用不着讲究心情。 “唉……也不知道你这无趣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明明我不在的时候就玩得挺乐呵的……” 第237章 好大一个瓜 粉裙修士这一鞭子，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虚有其表，不说没用上灵力，连力气都没下多少。 话虽如此，毕竟是一条密布锋利倒刺的鞭子，抽的还是面门这种地方，常人挨实了，起码也是个重伤。 云朵心下有些不快，正要伸爪抓住鞭子，斜刺里忽然又蹿出来一个人。 “阿虞住手！莫伤无辜！” 那人一边焦急地大喊着，一边带出一串残影，劈手截住粉裙修士挥出的长鞭。 看着后来者身上那一套花色与自己现在穿着的差不多的挪威森林猫玩偶服，云朵默默放下刚刚抬起一点的巨大猫爪子，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准备安静吃瓜。 另一头，鞭子被突然蹿出来的又一只“猫”截住，粉裙修士当场愣住。 看看面前仍然抓着自己鞭子不放的“猫”，又看看不知何时退出好几步远、毛色差不多的另一只“猫”，粉裙修士沉默片刻，突然勃然大怒： “好哇你！前脚才刚甩掉老子，后脚就勾搭上了新的！还穿上了情侣装！！！” “不！不是这么回事！阿虞你听我说！”后来者急得一把掀掉玩偶服，露出底下的真容。 那赫然是一位容貌艳丽、身材极好、气质英武、一身挺括男装的女修。 “这玩偶服法器在中洲那边非常常见，是大批量生产的四环法器，只是暂时还没有在灰土城这边流行起来而已，最近因为那个灰土大比，城内中洲来客非常多，撞个衫而已不要太正常！”英气女修语气极快、咬字清晰地解释道。 眼见着粉裙修士脸上的怒火肉眼可见地散去许多，英气女修又补充道： “刚刚那位道友，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路人而已。” “……就算是这样！”粉裙女修的怒气突然又冲天而起，目标极为明确地牢牢锁定在英气女修的身上，“你千方百计地追求老子，老子一动真格却又立马把老子甩掉，这又怎么算！？” “这……”英气女修满头冷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好声好气地解释，“我留下的那封告别书信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我只喜欢女子，之前我误以为你是女子……” 粉裙修士闻言，怒火更盛，气急之下又想挥鞭，奈何鞭身牢牢被抓在英气女修的手里，一连扯了好几下都没能扯动，登时眼角就蓄了晶莹的泪水。 “你混蛋！”粉裙修士用力地甩掉鞭子握把，带着哭腔怒骂道。 “是，是，我是混蛋，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是男子……”英气女修低头认错。 “就因为我穿了一身女子装束？！”粉裙修士泪汪汪地看着英气女修，又是伤心又是期盼地紧紧盯着对方躲闪的眼睛，道，“你说过你对我一见钟情，又在之后的相处里日渐深了情，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不像你自以为的那般只喜欢女子，否则，又怎会只是因为一身装束，就对我动了情？” “……不，我确实只喜欢女子……”英气女修又是痛苦又是愧疚，道，“阿虞，我不想骗你，发现你其实是男子的刹那，我的爱便碎了……” “我尝试过说服自己，可我发现，我真的再也找不回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阿虞，你恨我也好怎样也好，我都受着，但我真的……” 粉裙修士默默地听着，脸色越发阴沉，突然，他上前一步，伸手拽住英气女修的衣领，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用力拉过对方，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那些没有说完的话，不好听，他不想听。 好半晌，着装错位的一男一女终于分开。 “你没有推开我。”被唤作阿虞的粉裙男修含情脉脉地看着英气女修，眼中的泪珠欲落不落，甜蜜期盼中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强调道，“你没有推开我！” “……”英气女修一脸停止思考的茫然，好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思绪。 毫无疑问，这让她在这一场错位的情感冲突与拉扯中彻底失去了主导权。 粉裙男修见英气女修没有否认自己，只在原地发呆，眼角积蓄的泪珠终于滚落，喜极而泣。 他忘情地扑到英气女修身上，双臂牢牢地环住自己的心上人，激动地说道： “阿娅！我的阿娅！我爱你！我愿意等你，我不奢求你立刻就能接受我，但我愿意等你，直到你能够接受我的那一天！阿娅，不要离开我……” …… 当事人双双离去，吃瓜的路人渐渐散去。 吃了好大一个瓜的云朵，牢牢记住了那对名叫“虞美人”和“姜娅”的情侣。 ——虽然那虞美人只是个低环，姜娅也不超过四环，云朵此生，说不定再也不会有见到他们的那天。 因为“撞衫”事件，云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玩偶服，光明正大地当街给它换了个毛色，然后抬脚打算继续自己那被连番打断的逛街计划。 结果…… “哎，看到了这么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有个仿佛自云朵的心底里响起的声音，闲聊似的说道。 “……”刚刚走出三步的云朵无声地叹了口气，仗着七环玩偶服的遮掩，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今天果然不宜出行……” “别这么说嘛，说说你的想法？”魔渊尊者兴味盎然地说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好狗血。”云朵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觉得感动吗？”魔渊尊者诧异道。 “没有，我对这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感兴趣。”云朵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真无趣。”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云朵转移话题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天？”魔渊尊者反问道。 “当然可以。”云朵慢悠悠地说着，重新迈开脚步。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心情享受逛街了，但只是采购材料的话，倒也用不着讲究心情。 “唉……也不知道你这无趣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明明我不在的时候就玩得挺乐呵的……” 第238章 疑云 魔渊尊者装模作样的哀叹，没能引起云朵一星半点的同情。 隔空相处了几千年，云朵早就习惯了在面对魔渊尊者时心如止水，甚至都用不着默诵《清心灵诀》。 果然，没人接茬，魔渊尊者自己很快就无趣地扔掉了玩耍的心思，换上正经的语气道： “灰土大比之后，我希望你能跑一趟广寒界。” “广寒界？”云朵皱起眉，不出声地在心里道，“广寒界已知的八环修士共有两名，其中一人旗帜鲜明地倒向魔门，另一人名义上仍是中立立场，但态度暧昧……” “以我如今这受觊觎的程度，跑到这灰土城已经很冒险，更稳妥的做法是只在隐仙宫主炮的射程内活动，甚至连隐仙宫的大门都不出。” “但你仍然出现在了这里，甚至是你家宫主主动促成的此事。”魔渊尊者道，“没有你师尊师伯的默许，宫商羽可不敢做出这种决定。” “这些年，我师尊的环之道精进许多，连带着隐仙宫战舰的性能也更进一步……这灰土城，到底是天环主界的一部分，各方互相牵制之下，虽然还是有些冒险，但基本的安全其实有保障。”云朵道，“这不意味着，我跑到那些个开放秘境之后，仍然能够安全。” “所以，我为此准备了一些合用的‘道具’。”魔渊尊者说道，“另外，你有个翠玉珠，即便是遇到不得不动手的情况，你也能将自己伪装成木系环修。” “……目的是什么？”云朵没有松口，转而询问道。 “广寒界中，近期可能会‘出土’一件对你家师尊的修行非常有帮助的东西。”魔渊尊者回答道。 “……这种事情，派其他人去取，甚至我师尊亲自去取也可以？”云朵疑惑道。 “其他人恐怕拿不到那件东西。”魔渊尊者道，“如赤日界、广寒界这样的超大型开放秘境，内部嵌套的小号秘境往往极为刁钻……很不巧，那件东西，便在一个刁钻的小秘境之中。” 云朵沉默许久，在玩偶服里摇了摇头，拒绝道：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会去冒这个险。” “……我有点意外。”魔渊尊者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道，“近期我又有所领悟，晋阶的把握又大了几分，你就不担心，战争很快就会到来吗？” “不担心。”云朵回答道，“大势所趋，不会因为我个人的情感而转移。” “是这样没错，但若是我说，得到了那件东西，秦巧有很大的概率晋升至九环呢？”魔渊尊者缓缓说道。 “……” 这一次，云朵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说道： “我师尊还年轻，等得起。” “况且，七环寿元转化成八环寿元，虽然效率很低，但慢慢积累着，也能积累出不少。” “能够帮助我师尊晋阶的东西，想来不会那么脆弱，另外培养些合适的弟子前去获取，也是可以的。”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看起来，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输掉战争这个可能性。”魔渊尊者道。 “不算上你的话，现在魔门那边只是在八环修士的数量上追平，甚至是超过了天环联盟而已。”云朵平静道，“你应该知道，我记忆中的‘最初的我’，出生、成长在一个科技水平还可以的科技侧社会。” “成长在那样的一个社会，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比起天环界的大多数修士，我更能理解一支数量超过二十的八环战舰舰队意味着什么。” “只要魔门那边不出新的九环，天环联盟不会输。” “的确。”魔渊尊者轻笑道，“单独的八环战舰，比起八环修士而言，不足之处实在太多，好像哪哪都是缺点，但一旦成规模、成建制……恐怕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极为擅长苟命的八环，才能在舰队的集火中活下来。” “但是，”魔渊尊者话锋一转，严肃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战争的结局早已注定，但在那之前，会有多少人死去？” “想过，但我如今只是一个七环而已，扛不起那么多。”云朵冷静道，“比起冒着陨落的风险去取一件不确定的东西，我活着并顺利地成长，能够带给隐仙宫，乃至整个天环联盟更高的利益。” “至于师尊的环之道……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相信我自己能够晋升至八环。 而只要我顺利晋升至八环……寿元管够。 到时候，即便是缺了些运气和关键灵感，漫长时间带来的积累，也足够让秦巧这样的科研型修士量变达成质变，从而晋升至九环。 “不是非得那件东西不可。”云朵这样说道。 “唉，好……”魔渊尊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失望，“我还期待着能在飞升之前看到又一个九环修士诞生，并从我的手中接过‘和平使者’的班呢……” “……说得好听，你其实只是想亲眼看到‘全民飞升’。”云朵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以秦巧环之道的发展方向，真的晋升至九环的话，想让天环界本代文明从追求“个体飞升”半途拐向“全民飞升”的道路，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哎呀，被看穿了啊！”魔渊尊者笑嘻嘻道。 “……”云朵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问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够飞升？” “乐观估计的话，也就这几百年了。”魔渊尊者回答道，“你的前路极为清晰，理论上，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你晋升至八环。” “……您太看得起我了。”云朵平静地回答道，“我如今是妖修，要确保八环的主题不被血脉天赋带歪，需要提前积攒出足够的‘实践经验’，再用《太虚观想法》进行锚定。” “八环的实践经验，哪是那么容易攒的。” “事实上，”魔渊尊者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死亡’也好，‘新生’也罢，只需要一场规模足够大的战争。” 听明白魔渊尊者话语中含义的刹那，云朵悚然而惊，脱口道： “你……” 第238章 疑云 魔渊尊者装模作样的哀叹，没能引起云朵一星半点的同情。 隔空相处了几千年，云朵早就习惯了在面对魔渊尊者时心如止水，甚至都用不着默诵《清心灵诀》。 果然，没人接茬，魔渊尊者自己很快就无趣地扔掉了玩耍的心思，换上正经的语气道： “灰土大比之后，我希望你能跑一趟广寒界。” “广寒界？”云朵皱起眉，不出声地在心里道，“广寒界已知的八环修士共有两名，其中一人旗帜鲜明地倒向魔门，另一人名义上仍是中立立场，但态度暧昧……” “以我如今这受觊觎的程度，跑到这灰土城已经很冒险，更稳妥的做法是只在隐仙宫主炮的射程内活动，甚至连隐仙宫的大门都不出。” “但你仍然出现在了这里，甚至是你家宫主主动促成的此事。”魔渊尊者道，“没有你师尊师伯的默许，宫商羽可不敢做出这种决定。” “这些年，我师尊的环之道精进许多，连带着隐仙宫战舰的性能也更进一步……这灰土城，到底是天环主界的一部分，各方互相牵制之下，虽然还是有些冒险，但基本的安全其实有保障。”云朵道，“这不意味着，我跑到那些个开放秘境之后，仍然能够安全。” “所以，我为此准备了一些合用的‘道具’。”魔渊尊者说道，“另外，你有个翠玉珠，即便是遇到不得不动手的情况，你也能将自己伪装成木系环修。” “……目的是什么？”云朵没有松口，转而询问道。 “广寒界中，近期可能会‘出土’一件对你家师尊的修行非常有帮助的东西。”魔渊尊者回答道。 “……这种事情，派其他人去取，甚至我师尊亲自去取也可以？”云朵疑惑道。 “其他人恐怕拿不到那件东西。”魔渊尊者道，“如赤日界、广寒界这样的超大型开放秘境，内部嵌套的小号秘境往往极为刁钻……很不巧，那件东西，便在一个刁钻的小秘境之中。” 云朵沉默许久，在玩偶服里摇了摇头，拒绝道：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会去冒这个险。” “……我有点意外。”魔渊尊者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道，“近期我又有所领悟，晋阶的把握又大了几分，你就不担心，战争很快就会到来吗？” “不担心。”云朵回答道，“大势所趋，不会因为我个人的情感而转移。” “是这样没错，但若是我说，得到了那件东西，秦巧有很大的概率晋升至九环呢？”魔渊尊者缓缓说道。 “……” 这一次，云朵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说道： “我师尊还年轻，等得起。” “况且，七环寿元转化成八环寿元，虽然效率很低，但慢慢积累着，也能积累出不少。” “能够帮助我师尊晋阶的东西，想来不会那么脆弱，另外培养些合适的弟子前去获取，也是可以的。”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看起来，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输掉战争这个可能性。”魔渊尊者道。 “不算上你的话，现在魔门那边只是在八环修士的数量上追平，甚至是超过了天环联盟而已。”云朵平静道，“你应该知道，我记忆中的‘最初的我’，出生、成长在一个科技水平还可以的科技侧社会。” “成长在那样的一个社会，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比起天环界的大多数修士，我更能理解一支数量超过二十的八环战舰舰队意味着什么。” “只要魔门那边不出新的九环，天环联盟不会输。” “的确。”魔渊尊者轻笑道，“单独的八环战舰，比起八环修士而言，不足之处实在太多，好像哪哪都是缺点，但一旦成规模、成建制……恐怕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极为擅长苟命的八环，才能在舰队的集火中活下来。” “但是，”魔渊尊者话锋一转，严肃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战争的结局早已注定，但在那之前，会有多少人死去？” “想过，但我如今只是一个七环而已，扛不起那么多。”云朵冷静道，“比起冒着陨落的风险去取一件不确定的东西，我活着并顺利地成长，能够带给隐仙宫，乃至整个天环联盟更高的利益。” “至于师尊的环之道……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相信我自己能够晋升至八环。 而只要我顺利晋升至八环……寿元管够。 到时候，即便是缺了些运气和关键灵感，漫长时间带来的积累，也足够让秦巧这样的科研型修士量变达成质变，从而晋升至九环。 “不是非得那件东西不可。”云朵这样说道。 “唉，好……”魔渊尊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失望，“我还期待着能在飞升之前看到又一个九环修士诞生，并从我的手中接过‘和平使者’的班呢……” “……说得好听，你其实只是想亲眼看到‘全民飞升’。”云朵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以秦巧环之道的发展方向，真的晋升至九环的话，想让天环界本代文明从追求“个体飞升”半途拐向“全民飞升”的道路，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哎呀，被看穿了啊！”魔渊尊者笑嘻嘻道。 “……”云朵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问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够飞升？” “乐观估计的话，也就这几百年了。”魔渊尊者回答道，“你的前路极为清晰，理论上，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你晋升至八环。” “……您太看得起我了。”云朵平静地回答道，“我如今是妖修，要确保八环的主题不被血脉天赋带歪，需要提前积攒出足够的‘实践经验’，再用《太虚观想法》进行锚定。” “八环的实践经验，哪是那么容易攒的。” “事实上，”魔渊尊者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死亡’也好，‘新生’也罢，只需要一场规模足够大的战争。” 听明白魔渊尊者话语中含义的刹那，云朵悚然而惊，脱口道： “你……” 第239章 趁机多吃几口不一样的 “……”情急之下一个“你”字刚刚脱口，云朵便及时刹住车，专注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诵起《清心灵诀》。 耐心等了半天没等来后文，不知身在何处的魔渊尊者好奇地催促道： “嗯？我怎么了？你倒是继续啊？放心，我绝不会怪罪。” 有了这一点空档，常年修心的云朵已经重新平静下来，道： “你打算在飞升之前搞一波大的，挑起战争吗？” 闻言，魔渊尊者诧异地反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刚刚说……”云朵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哦，那个啊，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魔渊尊者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得承认，你所需要的七环与八环，甚至是九环的‘经验’，都能够利用一场浩大的战争进行快速攫取。” “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期待战争。”云朵沉声道。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并且这样的人，很多很多。”魔渊尊者道。 “……”云朵沉默。 “那件东西的情报，回头我便发到你的天地册上，期待你后续的选择。”魔渊尊者的声音逐渐减弱至无。 他离开了。 云朵在原地静立片刻，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灰土大市场牌坊，并取出天地册预约了一辆出租车。 ——采购什么的，随便喊个弟子跑腿就可以了。 …… 【…… 云梦：那个秘境宝库的刁钻条件，恰好我都能满足，等我晋升至六环，马上就去取。 秦巧：不急，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不要被那位所说的话误导了。 云朵：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毫无根据的侃侃而谈不是他的风格，恐怕他确实是窥见了某些端倪…… 秦巧：大势所趋罢了，不必想太多，更不要觉得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阻止才导致了战争爆发，你们没有那个能耐，我也没有。 云朵：我认同这点。 云梦：可是…… 云朵：没有可是。 云朵：爆棚的责任心实在无处安放的话，就努力修炼，再强大的八环修士都阻止不了战争，但唯一的九环可以。 秦巧：无妄，闲着也是闲着，你也去报名参加灰土大比。 云梦：啊？可我现在只有五环…… 秦巧：五环与六环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分水岭”，以你的环之道，反正是当不了辅助了，不如尽早让自己适应战斗。 云朵：难得天南海北的正魔两道修士汇聚一堂，正好还能趁机多吃几口不一样的。 云梦：…… 秦巧：…… 云朵：有什么问题吗？ 秦巧：没有，是这个理。 云梦：别说得我好像吃人一样…… 云朵：严格来说，你如今的环之道就是极端利己版的丰饶之道，就当是提前积攒经验了。 秦巧：的确，《太虚观想法》也适用于人修，至少在避免走岔路这方面很有用处。 云梦：……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收拾出发。 ……】 三人的临时聊天室解散，云朵另外私聊自家师尊。 【云朵：师尊，联盟的八环修士之中，有人渴望战争吗？ 秦巧：我不知道，大衍应该知道。 云朵：也就是说，确实是“有”？ 秦巧：唯独这一点，我能肯定。 秦巧：战争一旦爆发，很多和平时期不能做的事情，都能光明正大地去做，甚至还能因此博得美誉。 云朵：……我知道了。 秦巧：嗯，出门在外，你自己当心些，没事不要离开天环主界，风险大的小秘境也尽量不去。 云朵：我会的。】 …… 接下来的时间，云朵一直窝在隐仙宫包场的客栈中研究炼丹术理论，没有再出门，一直到灰土大比低环场次的正赛开始。 ——诸如隐仙宫这样的强大宗门，派出的选手当然不用参加预选赛。 菜鸡互啄没什么好看的，云朵藏在蓬松的长毛猫模样的玩偶服里，窝在豪华的座位上，把镇场防止意外的工作委派给苍园仙舟，自己则神识探入天地册中，专心致志地刷新闻。 如此一连过了十数日，无事发生。 这日，灰土大比低环场次决赛日。 云朵正刷着新闻，忽然一声巨响从擂台的方向传来，随后四方一片哗然。 苍园仙舟悦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朵朵，似乎轮到你出场了。” “似乎？”云朵一边询问，一边调整被她命名为“毛团”的玩偶服法器，看向擂台。 只见，宽敞的擂台上，此时站着一个，躺着一个，还有两个蹲在躺着的那个旁边忙碌，赫然正在进行急救。 神识虚虚地一扫，确认躺着的那个死不了，云朵便兴致缺缺地收回注意力。 ——躺着的那个，看其装扮显然不是隐仙宫的弟子，既然不是自家的弟子，那便无需上赶着帮忙，灰土大比主办方聘请的治疗型修士又不是吃干饭的。 “这种情况原来不需要上去帮忙的吗？”苍园仙舟好奇地问道。 “真需要帮忙的话，他们会开口的。”云朵回答道，“在那之前，没必要上去抢人家的饭碗。” “原来如此。”苍园仙舟恍然。 紧接着，它默默地在自己的秘密数据库中录入一条记录： “出门在外，发现与己方无关的伤患时，在其已有治疗人员救治且暂时无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不应过于急切地主动提供帮助，否则有质疑相应治疗人员专业素养的嫌疑。 备注：该条多个条件存疑，行动前建议询问朵朵主人。” 云朵并不知道自家苍园仙舟都做了些什么笔记，此时，她又一次被擂台上的动静吸引。 “作弊……他作弊了……”躺着的选手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便硬撑着颤颤巍巍地指控自己的对手，那位忽然掏出一把枪，一枪将他的胸膛打了个对穿的家伙。 ——灰土大比的赛制，并不允许选手使用除了本命法器之外的任何外物。 作弊，尤其是在众目睽睽的决赛擂台上作弊，无疑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这场比赛的裁判，一位六环的修士，第一时间便赶到台上，要求检查仍站着的那位选手的枪。 第239章 趁机多吃几口不一样的 “……”情急之下一个“你”字刚刚脱口，云朵便及时刹住车，专注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诵起《清心灵诀》。 耐心等了半天没等来后文，不知身在何处的魔渊尊者好奇地催促道： “嗯？我怎么了？你倒是继续啊？放心，我绝不会怪罪。” 有了这一点空档，常年修心的云朵已经重新平静下来，道： “你打算在飞升之前搞一波大的，挑起战争吗？” 闻言，魔渊尊者诧异地反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刚刚说……”云朵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哦，那个啊，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魔渊尊者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得承认，你所需要的七环与八环，甚至是九环的‘经验’，都能够利用一场浩大的战争进行快速攫取。” “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期待战争。”云朵沉声道。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并且这样的人，很多很多。”魔渊尊者道。 “……”云朵沉默。 “那件东西的情报，回头我便发到你的天地册上，期待你后续的选择。”魔渊尊者的声音逐渐减弱至无。 他离开了。 云朵在原地静立片刻，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灰土大市场牌坊，并取出天地册预约了一辆出租车。 ——采购什么的，随便喊个弟子跑腿就可以了。 …… 【…… 云梦：那个秘境宝库的刁钻条件，恰好我都能满足，等我晋升至六环，马上就去取。 秦巧：不急，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不要被那位所说的话误导了。 云朵：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毫无根据的侃侃而谈不是他的风格，恐怕他确实是窥见了某些端倪…… 秦巧：大势所趋罢了，不必想太多，更不要觉得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阻止才导致了战争爆发，你们没有那个能耐，我也没有。 云朵：我认同这点。 云梦：可是…… 云朵：没有可是。 云朵：爆棚的责任心实在无处安放的话，就努力修炼，再强大的八环修士都阻止不了战争，但唯一的九环可以。 秦巧：无妄，闲着也是闲着，你也去报名参加灰土大比。 云梦：啊？可我现在只有五环…… 秦巧：五环与六环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分水岭”，以你的环之道，反正是当不了辅助了，不如尽早让自己适应战斗。 云朵：难得天南海北的正魔两道修士汇聚一堂，正好还能趁机多吃几口不一样的。 云梦：…… 秦巧：…… 云朵：有什么问题吗？ 秦巧：没有，是这个理。 云梦：别说得我好像吃人一样…… 云朵：严格来说，你如今的环之道就是极端利己版的丰饶之道，就当是提前积攒经验了。 秦巧：的确，《太虚观想法》也适用于人修，至少在避免走岔路这方面很有用处。 云梦：……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收拾出发。 ……】 三人的临时聊天室解散，云朵另外私聊自家师尊。 【云朵：师尊，联盟的八环修士之中，有人渴望战争吗？ 秦巧：我不知道，大衍应该知道。 云朵：也就是说，确实是“有”？ 秦巧：唯独这一点，我能肯定。 秦巧：战争一旦爆发，很多和平时期不能做的事情，都能光明正大地去做，甚至还能因此博得美誉。 云朵：……我知道了。 秦巧：嗯，出门在外，你自己当心些，没事不要离开天环主界，风险大的小秘境也尽量不去。 云朵：我会的。】 …… 接下来的时间，云朵一直窝在隐仙宫包场的客栈中研究炼丹术理论，没有再出门，一直到灰土大比低环场次的正赛开始。 ——诸如隐仙宫这样的强大宗门，派出的选手当然不用参加预选赛。 菜鸡互啄没什么好看的，云朵藏在蓬松的长毛猫模样的玩偶服里，窝在豪华的座位上，把镇场防止意外的工作委派给苍园仙舟，自己则神识探入天地册中，专心致志地刷新闻。 如此一连过了十数日，无事发生。 这日，灰土大比低环场次决赛日。 云朵正刷着新闻，忽然一声巨响从擂台的方向传来，随后四方一片哗然。 苍园仙舟悦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朵朵，似乎轮到你出场了。” “似乎？”云朵一边询问，一边调整被她命名为“毛团”的玩偶服法器，看向擂台。 只见，宽敞的擂台上，此时站着一个，躺着一个，还有两个蹲在躺着的那个旁边忙碌，赫然正在进行急救。 神识虚虚地一扫，确认躺着的那个死不了，云朵便兴致缺缺地收回注意力。 ——躺着的那个，看其装扮显然不是隐仙宫的弟子，既然不是自家的弟子，那便无需上赶着帮忙，灰土大比主办方聘请的治疗型修士又不是吃干饭的。 “这种情况原来不需要上去帮忙的吗？”苍园仙舟好奇地问道。 “真需要帮忙的话，他们会开口的。”云朵回答道，“在那之前，没必要上去抢人家的饭碗。” “原来如此。”苍园仙舟恍然。 紧接着，它默默地在自己的秘密数据库中录入一条记录： “出门在外，发现与己方无关的伤患时，在其已有治疗人员救治且暂时无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不应过于急切地主动提供帮助，否则有质疑相应治疗人员专业素养的嫌疑。 备注：该条多个条件存疑，行动前建议询问朵朵主人。” 云朵并不知道自家苍园仙舟都做了些什么笔记，此时，她又一次被擂台上的动静吸引。 “作弊……他作弊了……”躺着的选手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便硬撑着颤颤巍巍地指控自己的对手，那位忽然掏出一把枪，一枪将他的胸膛打了个对穿的家伙。 ——灰土大比的赛制，并不允许选手使用除了本命法器之外的任何外物。 作弊，尤其是在众目睽睽的决赛擂台上作弊，无疑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这场比赛的裁判，一位六环的修士，第一时间便赶到台上，要求检查仍站着的那位选手的枪。 第240章 异能：召唤手枪 站着的那位选手，是一位看起来像个阳光大男孩的男修，名为陆风，登记的身份为散修。 见裁判一脸凝重地要求检查自己的枪，陆风耸了耸肩，非常配合地交出手中那把外形颇为酷炫的、黑色涂装的手枪。 裁判端详了一会被交到自己手上的枪，表情严肃地看了陆风一眼，伸手入怀，掏出一卷……天地册，果断呼叫外援。 ——他一个纯体修，懂个屁鉴定啊！ …… 灰土大比的主办方，是正魔两道派人组建的灰土城城市议会，对于大比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事先考虑并准备得极为周全，裁判呼叫的鉴定师外援，很快就入场。 鉴定师从裁判手中接过枪，翻来覆去地一番查验后，突然转头对陆风说道： “这把枪是临时环术造物？方便表演一下吗？” “当然。”陆风爽快地应道。 没见陆风有什么动作，鉴定师手中的枪便突兀地消失，紧接着，陆风抬起手，手心朝天张开，调动灵力。 伴随着灵力的涌动，一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枪凭空出现在陆风的掌中。 鉴定师伸手拿走这第二把手枪，又是一阵翻来覆去地查看，随后点了点头，将手枪递回给陆风，对裁判道： “没错，这枪只是一个临时的环术造物。”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在躺着的修士不甘又不服气的眼神中，裁判朗声宣布道： “胜者，散修，陆风。” 观众们很给面子地送上一片掌声，恭贺第一届灰土大比低环场的冠军的诞生。 冠军诞生之后，紧接着的便是颁奖环节。 颁奖环节末尾，裁判对陆风说道： “就如灰土大比主办方事先承诺的那样，身为冠军的你，现在可以许下一个不过分的愿望，灰土主办方会酌情满足你。” 进行到这个环节，在此之前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的陆风终于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阳光大男孩般极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陆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咬字清晰地说道： “我希望，我能够拜入隐仙宫。” 听到这么个愿望，裁判的眼皮跳了跳。 在无忧仙子名动天下之前，隐仙宫的门槛虽然高，但也不是那么高，但现在…… 呵呵，光是冲着宗门贡献兑换寿元这点，就有不知道多少天才俊杰为了一个外门弟子名额而抢破头。 “隐仙宫招收弟子自有其规矩，灰土主办方只能承诺，会尽力帮你促成此事。”裁判微笑着背起台词。 “陆某感激不尽。”陆风心里当然知道这只是场面话，但还是面露感激地冲着裁判拱了拱手。 若非清楚地知道隐仙宫的门不好进，他也不会将本就不多的存款砸在路费上，千辛万苦地从东洲赶到这偏僻的灰土城来参加灰土大比…… 贵宾观礼台上，云朵神识传音询问一旁的副领队： “这个陆风，符合我宗招收弟子的标准吗？” “如此万里挑一的人才，只要背景调查没问题，自然是符合的。”突然被询问的长老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灰土大比低环场光是预选赛的人数就过了万，一路从中杀出的陆风，确确实实是万里挑一。 至于曾经的重要参考项年龄，在如今的隐仙宫看来，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方便办个加急吗？他那个环术挺有意思的。”云朵又问道。 “小事一桩。”那位长老自信地回答道，“我这就让弟子们去办。” …… 数日后，隐仙宫包场的客栈，分配给云朵的套房。 今天的云朵，玩偶服的模样是一只表情颇为喜感的胖橘。 客厅中，陆风站得笔直，眼角的余光辛苦地追逐着绕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转圈踱步的毛茸茸大猫。 终于，遛弯般绕着陆风转圈的胖橘停了下来。 明显经过了法器加工、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玩偶服里响起，道： “宿慧者？” “是。”陆风恭敬地回答道。 “你知道隐仙宫招收弟子会做背景调查吗？” “知道。”早就做过预演的陆风实话实说道。 “你的环之道路数闻所未闻、极具个人特色，不论加入哪个宗门，对你在修炼上的帮助都极为有限，却为何宁愿掏空家底也要寻求拜入隐仙宫的机会？” “因为我走岔路了。”陆风诚恳地回答道，“仅有三环的我，唯有拜入隐仙宫，才有机会获得‘洗环’的机会。” 大名鼎鼎的馒头仙子，流入外界的“馒头”总数量极为稀少，有价无市，且大部分是增加寿元和让人怀孕的“福生馒头”，“新生馒头”极为罕见，偶有在市场上出现，最终的成交价往往高得离谱，是绝大部分三环修士几辈子都凑不出来的可怕数字。 陆风其实挺想体验一下生孩子是个什么感觉的，但他的贫穷阻止了他。 拜入隐仙宫，积攒宗门贡献兑换洗环的机会，或是干脆以志愿者的身份参加洗环实验，这是陆风思来想去后，唯一认为有可能实现的方案。 “你很诚实。”毛茸茸的“橘猫”不咸不淡道。 “不敢欺瞒前辈。”陆风隐晦地奉承了一下。 “呵……”窝在胖橘外壳里的云朵浅浅地笑了一声，道，“愿意说说你这环之道的灵感来源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陆风连忙道。 “我的前世，出生在一个科技为主神秘为辅的星球，在那里，神秘侧的力量被称为‘异能’，我便是一个异能者。” “据我所知，正常情况下，异能在觉醒之初，类型、发现路线便都已经确定，有些类似于天环界的妖修。” “我当初的异能，便是‘召唤手枪’。”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我那异能真正的关键点，其实不是枪 ，而是子弹。” “我能够凭借自己的认知与想象，让异能召唤出来的那把枪，以不同的威力，射出不同的子弹。” “轮回转世到天环界后，我在一个很不妙的时机觉醒了始环，情急之下，不得不以前世的异能为参照，匆匆完成了始染。” 第240章 异能：召唤手枪 站着的那位选手，是一位看起来像个阳光大男孩的男修，名为陆风，登记的身份为散修。 见裁判一脸凝重地要求检查自己的枪，陆风耸了耸肩，非常配合地交出手中那把外形颇为酷炫的、黑色涂装的手枪。 裁判端详了一会被交到自己手上的枪，表情严肃地看了陆风一眼，伸手入怀，掏出一卷……天地册，果断呼叫外援。 ——他一个纯体修，懂个屁鉴定啊！ …… 灰土大比的主办方，是正魔两道派人组建的灰土城城市议会，对于大比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事先考虑并准备得极为周全，裁判呼叫的鉴定师外援，很快就入场。 鉴定师从裁判手中接过枪，翻来覆去地一番查验后，突然转头对陆风说道： “这把枪是临时环术造物？方便表演一下吗？” “当然。”陆风爽快地应道。 没见陆风有什么动作，鉴定师手中的枪便突兀地消失，紧接着，陆风抬起手，手心朝天张开，调动灵力。 伴随着灵力的涌动，一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枪凭空出现在陆风的掌中。 鉴定师伸手拿走这第二把手枪，又是一阵翻来覆去地查看，随后点了点头，将手枪递回给陆风，对裁判道： “没错，这枪只是一个临时的环术造物。”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在躺着的修士不甘又不服气的眼神中，裁判朗声宣布道： “胜者，散修，陆风。” 观众们很给面子地送上一片掌声，恭贺第一届灰土大比低环场的冠军的诞生。 冠军诞生之后，紧接着的便是颁奖环节。 颁奖环节末尾，裁判对陆风说道： “就如灰土大比主办方事先承诺的那样，身为冠军的你，现在可以许下一个不过分的愿望，灰土主办方会酌情满足你。” 进行到这个环节，在此之前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的陆风终于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阳光大男孩般极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陆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咬字清晰地说道： “我希望，我能够拜入隐仙宫。” 听到这么个愿望，裁判的眼皮跳了跳。 在无忧仙子名动天下之前，隐仙宫的门槛虽然高，但也不是那么高，但现在…… 呵呵，光是冲着宗门贡献兑换寿元这点，就有不知道多少天才俊杰为了一个外门弟子名额而抢破头。 “隐仙宫招收弟子自有其规矩，灰土主办方只能承诺，会尽力帮你促成此事。”裁判微笑着背起台词。 “陆某感激不尽。”陆风心里当然知道这只是场面话，但还是面露感激地冲着裁判拱了拱手。 若非清楚地知道隐仙宫的门不好进，他也不会将本就不多的存款砸在路费上，千辛万苦地从东洲赶到这偏僻的灰土城来参加灰土大比…… 贵宾观礼台上，云朵神识传音询问一旁的副领队： “这个陆风，符合我宗招收弟子的标准吗？” “如此万里挑一的人才，只要背景调查没问题，自然是符合的。”突然被询问的长老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灰土大比低环场光是预选赛的人数就过了万，一路从中杀出的陆风，确确实实是万里挑一。 至于曾经的重要参考项年龄，在如今的隐仙宫看来，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方便办个加急吗？他那个环术挺有意思的。”云朵又问道。 “小事一桩。”那位长老自信地回答道，“我这就让弟子们去办。” …… 数日后，隐仙宫包场的客栈，分配给云朵的套房。 今天的云朵，玩偶服的模样是一只表情颇为喜感的胖橘。 客厅中，陆风站得笔直，眼角的余光辛苦地追逐着绕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转圈踱步的毛茸茸大猫。 终于，遛弯般绕着陆风转圈的胖橘停了下来。 明显经过了法器加工、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玩偶服里响起，道： “宿慧者？” “是。”陆风恭敬地回答道。 “你知道隐仙宫招收弟子会做背景调查吗？” “知道。”早就做过预演的陆风实话实说道。 “你的环之道路数闻所未闻、极具个人特色，不论加入哪个宗门，对你在修炼上的帮助都极为有限，却为何宁愿掏空家底也要寻求拜入隐仙宫的机会？” “因为我走岔路了。”陆风诚恳地回答道，“仅有三环的我，唯有拜入隐仙宫，才有机会获得‘洗环’的机会。” 大名鼎鼎的馒头仙子，流入外界的“馒头”总数量极为稀少，有价无市，且大部分是增加寿元和让人怀孕的“福生馒头”，“新生馒头”极为罕见，偶有在市场上出现，最终的成交价往往高得离谱，是绝大部分三环修士几辈子都凑不出来的可怕数字。 陆风其实挺想体验一下生孩子是个什么感觉的，但他的贫穷阻止了他。 拜入隐仙宫，积攒宗门贡献兑换洗环的机会，或是干脆以志愿者的身份参加洗环实验，这是陆风思来想去后，唯一认为有可能实现的方案。 “你很诚实。”毛茸茸的“橘猫”不咸不淡道。 “不敢欺瞒前辈。”陆风隐晦地奉承了一下。 “呵……”窝在胖橘外壳里的云朵浅浅地笑了一声，道，“愿意说说你这环之道的灵感来源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陆风连忙道。 “我的前世，出生在一个科技为主神秘为辅的星球，在那里，神秘侧的力量被称为‘异能’，我便是一个异能者。” “据我所知，正常情况下，异能在觉醒之初，类型、发现路线便都已经确定，有些类似于天环界的妖修。” “我当初的异能，便是‘召唤手枪’。”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我那异能真正的关键点，其实不是枪 ，而是子弹。” “我能够凭借自己的认知与想象，让异能召唤出来的那把枪，以不同的威力，射出不同的子弹。” “轮回转世到天环界后，我在一个很不妙的时机觉醒了始环，情急之下，不得不以前世的异能为参照，匆匆完成了始染。” 第241章 突发事件 “当时的我非常幸运，竟然仅凭几幅画在沙地上的结构图便完成了异想天开的始染。”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幸运，让我忽略了异能与环之道的差异，最终误入歧途。” 早就猜出眼前这只大猫皮套中之人身份的陆风，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诚恳。 套着胖橘玩偶服的云朵听完陆风一席话，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可以做主直接将你收入隐仙宫内门。” “但是，洗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用，过程极为考验意志力与专注力不说，稍有差池，便是前功尽弃。” “比起前路断绝，洗环至少是个希望。”陆风坚定地回答道。 见此，云朵点了点头，取出一块上好翡翠般的剔透绿色令牌递给陆风，道： “既然如此，那便拿着这块令牌，去寻李长老。” 李长老，正是隐仙宫此次派出的两名副领队之一，大比途中物色、招收弟子之事，便是由她负责。 按照隐仙宫的规矩，门人晋升七环、登记更新身份信息后便自动获得“长老”称谓，且有资格另立山头，开辟一个全新的派系。 云朵当然也不例外，且秦巧非常支持她在机巧宫之外另开一个派系。 只不过，一是云朵对经营管理没什么兴趣，二是新派系的起名问题，一来二去之下，一直拖延到现在，新派系仍然没个影子。 即便如此，大约是隐仙宫上上下下对新派系太过于期待的关系，新派系连名字都还没起呢，专属令牌就已经设计完毕甚至制作出了少量成品，只差添上名字了。 陆风虽然不明白云朵给出的这块绿色令牌的具体意义，但总归是件信物，于是大喜过望地双手接过令牌，连连作揖道： “多谢前辈赏识！” …… 灰土大比不论是低环场次还是中环场次的预选赛，表面上都与隐仙宫这样的名门无关，于是，云朵理所当然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研读医理与炼丹术理论，偶尔点些外卖，支使几个弟子去跑腿，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日，云朵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剧毒菜肴，兴致勃勃地拿起碗筷刚要品尝，天地册的铃声便非常不长眼地响起。 脸颊不快地鼓了鼓，云朵无奈地放下碗筷，展开天地册，接起实时音频通讯。 打来通讯的，是此行的另一位副领队，一位张姓的长老。 “无忧师妹，出了些事情，恐怕要劳烦你出门一趟了。” 云朵皱了皱眉，问道： “什么事情？” “有人找外出弟子的麻烦……音频里说不清楚，方便的话，直接来如意茶楼现场了解。” “好，地址发给我。”云朵没有废话，直接索要地址。 …… 如意茶楼。 从悬浮车上下来，随手收起悬浮车，套着胖胖的狸花猫模样毛团的云朵，直奔茶楼三楼。 此时，茶楼三楼的闲杂人等所剩不多，要么背景颇高不惧惹祸，要么自持实力不怕麻烦。 越过守在楼梯口意思着阻挡好事者凑热闹的茶楼侍者，云朵直奔事故的中心点，一群身着隐仙宫弟子服饰的修士与另一群身着陌生制服的修士无声对峙的地方。 察觉到云朵的到来，站在隐仙宫弟子最前方的张长老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对云朵道： “快看看那位陆风陆小友，应该还有救！” 陆风？ 刚刚踏入三楼的时候，云朵其实就发现了，敌我双方各有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被自己人团团护着，但她没想到，己方那人，竟然会是前不久才加入隐仙宫的陆风。 见到狸花猫玩偶服的时候，在场的隐仙宫弟子们反应或快或慢地意识到来了谁，顿时先后放松下来，并很懂事地给云朵让开了道路，露出人墙中躺在地上的…… 呃，那真的是陆风？ 不怪云朵惊讶，实在是陆风如今的模样，换了他亲生父母在场，估计也认不出来是自家儿子。 如今的陆风，身上活似被马蜂蜇了般，密密麻麻的鼓包连鼓包，整整胖了三圈，并且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亮紫色，仿佛刷了一层亮紫色的油漆。 最关键的是，在神识感应之中，眼前这个“陆风”，甚至连气息都变了。 云朵下意识地看向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人，可惜重重人墙阻挡之下，什么也没能看到。 情况未明，云朵不想贸贸然用神识查探对面的情况，免得刺激得事态进一步恶化。 收回视线，云朵伸出爪子搭在变形了的陆风额头上，神识随之探入他的体内。 片刻后，云朵收回爪子，语气不善地询问仍忙着与对面对峙的张长老道： “如此歹毒的手段……到底怎么回事？” 陆风这“病症”，她能治，并且有把握不会残留下任何躯体上的后遗症，但是…… 闻言，张长老狠狠地瞪了对面的领头一眼，半侧过身体，看向围在陆风身边的一个长相清秀稚气的弟子，道： “卢华，你来解释。” “是。”被张长老点名的弟子应了一声，抱拳分别对张长老和云朵行了一礼，言辞简练地说明道，“预选赛期间，我等并无安排，于是弟子几个便相约来这家茶楼吃茶，增进情谊。” “熟料我们同门几个好好地吃着茶聊着天，有个紫衣公子忽然硬凑过来，要向陆师弟敬酒。” “陆师弟推辞不过，便现场点单一壶酒，答应与那位紫衣公子互敬一杯。” “熟料，一杯酒刚下肚，陆师弟惊呼了一声‘有毒’，便倒下了。” 说到这里，卢华便停了下来，似乎已经说明完毕。 等了片刻没等到后文，云朵主动询问道： “之后呢？为什么对面也有人躺地上了？” 卢华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弱弱道： “怪我，我见陆师弟突然倒下，‘毒发’症状又骇人至极，气急之下，便取了陆师弟一点血，打进了那紫衣公子的体内……” “……于是，掌握了独门解药的人就这么跟着躺下了？”云朵嘴角抽了抽，极其无语地猜到了后续发展。 第241章 突发事件 “当时的我非常幸运，竟然仅凭几幅画在沙地上的结构图便完成了异想天开的始染。”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幸运，让我忽略了异能与环之道的差异，最终误入歧途。” 早就猜出眼前这只大猫皮套中之人身份的陆风，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诚恳。 套着胖橘玩偶服的云朵听完陆风一席话，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可以做主直接将你收入隐仙宫内门。” “但是，洗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用，过程极为考验意志力与专注力不说，稍有差池，便是前功尽弃。” “比起前路断绝，洗环至少是个希望。”陆风坚定地回答道。 见此，云朵点了点头，取出一块上好翡翠般的剔透绿色令牌递给陆风，道： “既然如此，那便拿着这块令牌，去寻李长老。” 李长老，正是隐仙宫此次派出的两名副领队之一，大比途中物色、招收弟子之事，便是由她负责。 按照隐仙宫的规矩，门人晋升七环、登记更新身份信息后便自动获得“长老”称谓，且有资格另立山头，开辟一个全新的派系。 云朵当然也不例外，且秦巧非常支持她在机巧宫之外另开一个派系。 只不过，一是云朵对经营管理没什么兴趣，二是新派系的起名问题，一来二去之下，一直拖延到现在，新派系仍然没个影子。 即便如此，大约是隐仙宫上上下下对新派系太过于期待的关系，新派系连名字都还没起呢，专属令牌就已经设计完毕甚至制作出了少量成品，只差添上名字了。 陆风虽然不明白云朵给出的这块绿色令牌的具体意义，但总归是件信物，于是大喜过望地双手接过令牌，连连作揖道： “多谢前辈赏识！” …… 灰土大比不论是低环场次还是中环场次的预选赛，表面上都与隐仙宫这样的名门无关，于是，云朵理所当然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研读医理与炼丹术理论，偶尔点些外卖，支使几个弟子去跑腿，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日，云朵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剧毒菜肴，兴致勃勃地拿起碗筷刚要品尝，天地册的铃声便非常不长眼地响起。 脸颊不快地鼓了鼓，云朵无奈地放下碗筷，展开天地册，接起实时音频通讯。 打来通讯的，是此行的另一位副领队，一位张姓的长老。 “无忧师妹，出了些事情，恐怕要劳烦你出门一趟了。” 云朵皱了皱眉，问道： “什么事情？” “有人找外出弟子的麻烦……音频里说不清楚，方便的话，直接来如意茶楼现场了解。” “好，地址发给我。”云朵没有废话，直接索要地址。 …… 如意茶楼。 从悬浮车上下来，随手收起悬浮车，套着胖胖的狸花猫模样毛团的云朵，直奔茶楼三楼。 此时，茶楼三楼的闲杂人等所剩不多，要么背景颇高不惧惹祸，要么自持实力不怕麻烦。 越过守在楼梯口意思着阻挡好事者凑热闹的茶楼侍者，云朵直奔事故的中心点，一群身着隐仙宫弟子服饰的修士与另一群身着陌生制服的修士无声对峙的地方。 察觉到云朵的到来，站在隐仙宫弟子最前方的张长老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对云朵道： “快看看那位陆风陆小友，应该还有救！” 陆风？ 刚刚踏入三楼的时候，云朵其实就发现了，敌我双方各有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被自己人团团护着，但她没想到，己方那人，竟然会是前不久才加入隐仙宫的陆风。 见到狸花猫玩偶服的时候，在场的隐仙宫弟子们反应或快或慢地意识到来了谁，顿时先后放松下来，并很懂事地给云朵让开了道路，露出人墙中躺在地上的…… 呃，那真的是陆风？ 不怪云朵惊讶，实在是陆风如今的模样，换了他亲生父母在场，估计也认不出来是自家儿子。 如今的陆风，身上活似被马蜂蜇了般，密密麻麻的鼓包连鼓包，整整胖了三圈，并且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亮紫色，仿佛刷了一层亮紫色的油漆。 最关键的是，在神识感应之中，眼前这个“陆风”，甚至连气息都变了。 云朵下意识地看向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人，可惜重重人墙阻挡之下，什么也没能看到。 情况未明，云朵不想贸贸然用神识查探对面的情况，免得刺激得事态进一步恶化。 收回视线，云朵伸出爪子搭在变形了的陆风额头上，神识随之探入他的体内。 片刻后，云朵收回爪子，语气不善地询问仍忙着与对面对峙的张长老道： “如此歹毒的手段……到底怎么回事？” 陆风这“病症”，她能治，并且有把握不会残留下任何躯体上的后遗症，但是…… 闻言，张长老狠狠地瞪了对面的领头一眼，半侧过身体，看向围在陆风身边的一个长相清秀稚气的弟子，道： “卢华，你来解释。” “是。”被张长老点名的弟子应了一声，抱拳分别对张长老和云朵行了一礼，言辞简练地说明道，“预选赛期间，我等并无安排，于是弟子几个便相约来这家茶楼吃茶，增进情谊。” “熟料我们同门几个好好地吃着茶聊着天，有个紫衣公子忽然硬凑过来，要向陆师弟敬酒。” “陆师弟推辞不过，便现场点单一壶酒，答应与那位紫衣公子互敬一杯。” “熟料，一杯酒刚下肚，陆师弟惊呼了一声‘有毒’，便倒下了。” 说到这里，卢华便停了下来，似乎已经说明完毕。 等了片刻没等到后文，云朵主动询问道： “之后呢？为什么对面也有人躺地上了？” 卢华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弱弱道： “怪我，我见陆师弟突然倒下，‘毒发’症状又骇人至极，气急之下，便取了陆师弟一点血，打进了那紫衣公子的体内……” “……于是，掌握了独门解药的人就这么跟着躺下了？”云朵嘴角抽了抽，极其无语地猜到了后续发展。 第242章 出现了！！！ “怪我。”卢华愧疚地说道，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也确实怪他，卢华的本意是以相同的中毒威胁，威逼对面那群人立刻交出解药，却没想到，解药竟然是独门的，并且偏偏就属于那个硬要敬酒的显眼包紫衣修士…… “……算了，你这应对之法其实没有问题，只是运气不够好。”云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在，我能治。” 闻言，卢华明显松了口气，拱手道： “多谢长老出手相救。” 云朵摆了摆爪，集中精神，展开一点枯荣领域覆盖住倒霉的陆风。 陆风这症状，其实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一种不会在短时间内致命，却极其歹毒的蛊。 此时此刻，陆风的躯体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虫巢，于其中繁衍生息的蛊虫，数量起码上亿…… …… 枯荣领域调派生死之下，不到两分钟时间，一整巢的蛊虫，全都化作了陆风躯体的养分。 云朵拍了拍爪，起身道： “可以了，就是后续陆小友恐怕得去看个心理医生……” 闻言，卢华连忙保证道： “弟子卢华，一定带陆师弟去看心理医生！” 云朵点了点头，转身来到仍在与对面对峙的张长老身旁，语气状似平常地询问道： “这件事，张长老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紫韵宗全责。”张长老眸泛冷光，毫不犹豫地说道。 “嗯。”云朵点了点头，圆圆的狸花猫眼看向对面领头的紫衣修士，冷淡道，“那蛊虫的分泌物带有极强的致瘾性，此事，阁下准备如何向隐仙宫交代？” 紫韵宗目前出面的领头人，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修，一身紫色的制服华贵，却颇显阴沉。 “交代？呵！”紫韵宗的领头修士一甩袖子，冷冷道，“我看隐仙宫才该给我紫韵宗一个交代！” “我宗弟子好心好意地敬酒，却不幸惨遭此等横祸！” “胡扯！”老道士模样的张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谁不知道你们紫韵宗以蛊立宗，酒中的蛊虫，压根就是你们下的！” “证据！证据呢？”紫韵宗领头修士大声说道，“没有证据就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 “你——”张长老气得只差没跳脚，正要大声呛回去，却被狸花猫的爪子勾住衣角扯了扯，于是瞬间熄了声。 在张长老询问的眼神中，云朵张开爪，一边慢吞吞地凝聚福馒头，一边幽幽道： “要证据是？可以。” “这里有三百年七环寿元，谁能提供决定性的证据，这三百年寿元便是他的。” 这话一出，仍然留在如意茶楼三楼的围观路人，眼神当场就热切起来，甚至就连紫韵宗那领头修士自己，都产生了一股当场答应下来的冲动。 ——寿元开路，一如既往的好用。 心知是不可为，紫韵宗的领头修士甩了甩袖子，愤愤道： “隐仙宫行事，当真霸道！” 随后又缓和语气，一脸悲凉唏嘘的模样道： “我等小门小派，求的也不多，只为无辜受害的弟子讨个公道，若是贵宗愿意赔偿这个受害弟子，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听到没有，赶紧把那个馒头给我，此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云朵当然听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但她才不会惯着这个老男人，只是慢悠悠地上下抛接着白白胖胖、几乎与实体无异的馒头。 三百年七环寿元呢！ 说不定有哪个八环修士恰好路过，就心动了呢？ 毕竟，七环修士与八环修士之间，虽然力量差距挺大的，但生命本质方面，却远远达不到质变的程度。 换句话说，只要方法合适，七环寿元便能够有效地转化成八环寿元。 当然，云朵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毕竟八环修士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就…… “无忧，你似乎遇到了麻烦？”一个极具亲和力的、噩梦般的温润男子声音在茶楼三层里响起。 ——出现了！！！ 狸花猫玩偶服中，云朵的脸色恍如踩到了狗狗制造的某些东西。 下一瞬间，云朵习惯性地默诵起《清心灵诀》。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枯叶魔君在魔门之中凶名赫赫，甫一现身，什么都没有做——也或者他做了什么，但在场的无人能够察觉。 总之，紫韵宗那一群紫衣修士，包括领头的在内，在看到枯叶魔君的第一时间，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还原了蛊虫事件的真相。 事情的起因，是“嫉妒”。 紫韵宗位于幽蜮界，以御蛊炼蛊之术为本，如今的规模介于天环主界的大型宗门和中型宗门之间，无八环修士坐镇。 这第一届灰土大比前半的低环场，紫韵宗的低环俊杰几乎倾巢而出，最终却成绩惨淡，为此，这些时日以来，那些个过去在宗门内部颇受同门追捧的低环俊杰，日子非常不好过。 今天，紫韵宗几个走得近的弟子出门散心，路上恰好遇到隐仙宫弟子出门团建，发现不久前送出局好几个紫韵宗弟子的低环场冠军陆风，赫然也在其中，并且一身内门弟子服饰…… 嫉妒心起的几人略一合计，恶向胆边生，在悄悄探明隐仙宫弟子一行的目的地之后，共同策划了那一出“毒酒”戏码。 灰土城是“不杀之城”，为了更好地教训陆风，也为了宣泄心中的恶意，紫韵宗几个弟子最终选择了一款不会在短时间内致死，却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分泌物具有极强致瘾性的歹毒蛊虫。 再后面的事情，便如卢华所说的，陆风“中毒”倒下后，卢华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逼出解药，取了陆风被蛊虫污染的血打进了蹦跶得最欢的那个紫衣修士的体内…… 事实证明，提供蛊虫的那个紫衣修士，御蛊之术修炼得很不到家，竟然在转眼间便被自己培育出来的独门蛊虫放倒，甚至无力从储物道具中取出解药进行自救…… 第242章 出现了！！！ “怪我。”卢华愧疚地说道，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也确实怪他，卢华的本意是以相同的中毒威胁，威逼对面那群人立刻交出解药，却没想到，解药竟然是独门的，并且偏偏就属于那个硬要敬酒的显眼包紫衣修士…… “……算了，你这应对之法其实没有问题，只是运气不够好。”云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在，我能治。” 闻言，卢华明显松了口气，拱手道： “多谢长老出手相救。” 云朵摆了摆爪，集中精神，展开一点枯荣领域覆盖住倒霉的陆风。 陆风这症状，其实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一种不会在短时间内致命，却极其歹毒的蛊。 此时此刻，陆风的躯体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虫巢，于其中繁衍生息的蛊虫，数量起码上亿…… …… 枯荣领域调派生死之下，不到两分钟时间，一整巢的蛊虫，全都化作了陆风躯体的养分。 云朵拍了拍爪，起身道： “可以了，就是后续陆小友恐怕得去看个心理医生……” 闻言，卢华连忙保证道： “弟子卢华，一定带陆师弟去看心理医生！” 云朵点了点头，转身来到仍在与对面对峙的张长老身旁，语气状似平常地询问道： “这件事，张长老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紫韵宗全责。”张长老眸泛冷光，毫不犹豫地说道。 “嗯。”云朵点了点头，圆圆的狸花猫眼看向对面领头的紫衣修士，冷淡道，“那蛊虫的分泌物带有极强的致瘾性，此事，阁下准备如何向隐仙宫交代？” 紫韵宗目前出面的领头人，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修，一身紫色的制服华贵，却颇显阴沉。 “交代？呵！”紫韵宗的领头修士一甩袖子，冷冷道，“我看隐仙宫才该给我紫韵宗一个交代！” “我宗弟子好心好意地敬酒，却不幸惨遭此等横祸！” “胡扯！”老道士模样的张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谁不知道你们紫韵宗以蛊立宗，酒中的蛊虫，压根就是你们下的！” “证据！证据呢？”紫韵宗领头修士大声说道，“没有证据就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 “你——”张长老气得只差没跳脚，正要大声呛回去，却被狸花猫的爪子勾住衣角扯了扯，于是瞬间熄了声。 在张长老询问的眼神中，云朵张开爪，一边慢吞吞地凝聚福馒头，一边幽幽道： “要证据是？可以。” “这里有三百年七环寿元，谁能提供决定性的证据，这三百年寿元便是他的。” 这话一出，仍然留在如意茶楼三楼的围观路人，眼神当场就热切起来，甚至就连紫韵宗那领头修士自己，都产生了一股当场答应下来的冲动。 ——寿元开路，一如既往的好用。 心知是不可为，紫韵宗的领头修士甩了甩袖子，愤愤道： “隐仙宫行事，当真霸道！” 随后又缓和语气，一脸悲凉唏嘘的模样道： “我等小门小派，求的也不多，只为无辜受害的弟子讨个公道，若是贵宗愿意赔偿这个受害弟子，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听到没有，赶紧把那个馒头给我，此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云朵当然听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但她才不会惯着这个老男人，只是慢悠悠地上下抛接着白白胖胖、几乎与实体无异的馒头。 三百年七环寿元呢！ 说不定有哪个八环修士恰好路过，就心动了呢？ 毕竟，七环修士与八环修士之间，虽然力量差距挺大的，但生命本质方面，却远远达不到质变的程度。 换句话说，只要方法合适，七环寿元便能够有效地转化成八环寿元。 当然，云朵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毕竟八环修士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就…… “无忧，你似乎遇到了麻烦？”一个极具亲和力的、噩梦般的温润男子声音在茶楼三层里响起。 ——出现了！！！ 狸花猫玩偶服中，云朵的脸色恍如踩到了狗狗制造的某些东西。 下一瞬间，云朵习惯性地默诵起《清心灵诀》。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枯叶魔君在魔门之中凶名赫赫，甫一现身，什么都没有做——也或者他做了什么，但在场的无人能够察觉。 总之，紫韵宗那一群紫衣修士，包括领头的在内，在看到枯叶魔君的第一时间，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还原了蛊虫事件的真相。 事情的起因，是“嫉妒”。 紫韵宗位于幽蜮界，以御蛊炼蛊之术为本，如今的规模介于天环主界的大型宗门和中型宗门之间，无八环修士坐镇。 这第一届灰土大比前半的低环场，紫韵宗的低环俊杰几乎倾巢而出，最终却成绩惨淡，为此，这些时日以来，那些个过去在宗门内部颇受同门追捧的低环俊杰，日子非常不好过。 今天，紫韵宗几个走得近的弟子出门散心，路上恰好遇到隐仙宫弟子出门团建，发现不久前送出局好几个紫韵宗弟子的低环场冠军陆风，赫然也在其中，并且一身内门弟子服饰…… 嫉妒心起的几人略一合计，恶向胆边生，在悄悄探明隐仙宫弟子一行的目的地之后，共同策划了那一出“毒酒”戏码。 灰土城是“不杀之城”，为了更好地教训陆风，也为了宣泄心中的恶意，紫韵宗几个弟子最终选择了一款不会在短时间内致死，却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分泌物具有极强致瘾性的歹毒蛊虫。 再后面的事情，便如卢华所说的，陆风“中毒”倒下后，卢华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逼出解药，取了陆风被蛊虫污染的血打进了蹦跶得最欢的那个紫衣修士的体内…… 事实证明，提供蛊虫的那个紫衣修士，御蛊之术修炼得很不到家，竟然在转眼间便被自己培育出来的独门蛊虫放倒，甚至无力从储物道具中取出解药进行自救…… 第243章 不喝？看不起我？ 紫韵宗的领头修士蠢吗？ 不，他不蠢，他只是仗着灰土城是“不杀之城”，且常年待在幽蜮界，第一次踏进天环主界，对正道修士存在深厚的刻板印象而已。 奈何，隐仙宫之所以“杂学兴盛”，就是因为离经叛道的人聚集得太多。 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不会动手？ 不存在的。 路过的枯叶魔君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带走一只馒头，除此之外，或许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或许留下了什么但无人能够察觉。 总之，这货所过之处，一片疑神疑鬼，压根就是一个行走的恐怖故事！ 云朵定了定神，看向对面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遭遇了什么，脸色无比难看的紫韵宗领头修士，道： “真相水落石出，现在，是不是该聊一聊‘交代’的事情了？” 紫韵宗领头修士沉着脸，眼神变幻间，突然一甩袖，怒道： “犯事者我自会交给灰土执法队处置，要交代？没门！有本事你们就当场杀了我！” “……”云朵一阵无言。 七环修士的气度呢？这街头地痞混混的做派闹的哪一出？ 正当云朵犹豫着要不要送他一发生馒头当场表演个三头六臂九腿时，耳畔蓦地响起一阵不真切的海浪声，随后，一个清冷漠然的女子声音响起，道： “这位紫韵宗的修士真是好气魄，忘川敬你一杯酒。” 说话间，黑色大海的虚影从无到有在空气中浮现，一名戴着黑纱斗笠的黑裙女子款款从中走入现实。 “来一壶好酒。”黑裙女子侧头吩咐远远站在楼梯口的茶楼侍者道。 如意茶楼，虽然叫茶楼，但天环界各地的知名饮品，几乎都有卖，好酒，自然是有的。 黑裙女子话音刚落，侍者还没来得及犹豫，便听到混在看热闹人群中的茶楼老板的传音指示，于是利落地转身飞奔下楼，去取店里最好的好酒。 网络信息时代，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连带着没有通网的幽蜮界消息都灵通了许多。 紫韵宗这位领头修士，当然认得近些年风头正劲的魔渊宫新晋八环魔修，忘川龙女。 凶名赫赫的枯叶魔君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个碾压式斩杀大乘初期金丹修士的忘川龙女，且这位忘川龙女到来后，二话不说就要敬酒，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紫韵宗领头修士脸皮抽动几下，到底没敢嘴硬些什么。 惹毛了正道修士，正道修士也不好打进幽蜮界深处，但同为魔修，忘川龙女可没有这个顾忌，回头移平了他紫韵宗山门，旁人也只会道他不长眼不知自量胡乱得罪人。 好酒很快呈上，还附带了几只晶莹剔透的上好暖玉酒杯。 忘川龙女以灵力隔空抓起酒壶，斟出两杯酒，一杯送到自己手中，一杯送到紫韵宗领头修士面前，淡淡道： “喝。” “……”紫韵宗领头修士瞪着酒杯，脸皮抽搐着，好悬才忍住了噔噔噔连退三步的冲动，那副模样，好似那暖玉酒杯中装着的不是上好美酒，而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物。 忘川龙女指尖轻轻把玩着酒杯，清冷的嗓音不变，话语中的温度却似降了几度，道： “不喝？看不起我？” ——他哪里敢啊！ 紫韵宗领头修士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呐呐地告罪，随后伸手端过悬浮在面前的酒杯，以一副非常不慷慨赴死的难看表情，将杯中清亮的酒液一饮而尽。 ——回头就给那几个不长眼到处惹事的崽子过一遍大刑，以泄他心头之……之…… 咦？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 …… 另一边，看着紫韵宗领头修士喝掉杯中酒后，仅仅几息的时间，眼神便从阴郁狠厉到一片空白如同懵懂的婴儿，窝在毛团毛茸茸的内部空间的云朵，眨了眨眼，没忍住偷偷传音询问墨九： “你这‘忘川’的名号，原来不止是一个名号啊？” “当然不是了。”墨九轻快地传音解释道，“我这忘川，就如那传说中的忘川，可洗去一切灵魂的污垢与杂质，令其恢复到初生时那最为纯净的状态。” “……孟婆汤？” “严格来说，是整合了各个神话传说的内容……” “原来如此！”云朵恍然，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可以定点清除特定记忆吗？” “可以是可以，但做不到太精细……怎么？”墨九疑惑地问道。 “我后面躺地上那个，中了点歹毒的暗算，身体方面我给治好了，但精神方面就比较麻烦了……干脆把他对这事的记忆给洗了一了百了。” “……什么歹毒暗算得动用失忆大法？”墨九好奇地问道。 “一种分泌物具有极强致瘾性的蛊虫，在他体内繁殖了上亿。”云朵回答道。 “……别说了，鳞片都竖起来了……”墨九顿时有些后悔问了这么一嗓子。 顿了顿，她又道： “洗掉这事的记忆可以，但会将他这几天的其他记忆一并洗掉，可以吗？” “我问问。”云朵传音说着，转身吩咐卢华道，“叫醒陆风。” 卢华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现在吗？” “现在。”云朵肯定地回答道。 卢华只是嘴快了一点，并不是真的要质疑什么，闻言顿时低头应道： “是。” 话音刚落，卢华便利落地一巴掌盖在已经恢复原状的陆风脸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声。 在云朵的术法作用下，正在沉睡的陆风瞬间惊醒，上半身猛地弹起。 发现是刚混熟的师兄的恶作剧，而不是受到敌袭，惊魂未定的陆风刚要松一口气，某些糟糕的记忆便争先恐后地苏醒，让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更有冷汗频频渗出。 观察了陆风一会儿，确认问题不是很大，云朵蹲在他面前，晃了晃胖狸花毛茸茸的大尾巴引起注意，随后道： “你的运气不错，忘川龙女前辈恰好路过，她的忘川之水可以帮你洗掉这几天的记忆……你愿意吗？” 第243章 不喝？看不起我？ 紫韵宗的领头修士蠢吗？ 不，他不蠢，他只是仗着灰土城是“不杀之城”，且常年待在幽蜮界，第一次踏进天环主界，对正道修士存在深厚的刻板印象而已。 奈何，隐仙宫之所以“杂学兴盛”，就是因为离经叛道的人聚集得太多。 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不会动手？ 不存在的。 路过的枯叶魔君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带走一只馒头，除此之外，或许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或许留下了什么但无人能够察觉。 总之，这货所过之处，一片疑神疑鬼，压根就是一个行走的恐怖故事！ 云朵定了定神，看向对面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遭遇了什么，脸色无比难看的紫韵宗领头修士，道： “真相水落石出，现在，是不是该聊一聊‘交代’的事情了？” 紫韵宗领头修士沉着脸，眼神变幻间，突然一甩袖，怒道： “犯事者我自会交给灰土执法队处置，要交代？没门！有本事你们就当场杀了我！” “……”云朵一阵无言。 七环修士的气度呢？这街头地痞混混的做派闹的哪一出？ 正当云朵犹豫着要不要送他一发生馒头当场表演个三头六臂九腿时，耳畔蓦地响起一阵不真切的海浪声，随后，一个清冷漠然的女子声音响起，道： “这位紫韵宗的修士真是好气魄，忘川敬你一杯酒。” 说话间，黑色大海的虚影从无到有在空气中浮现，一名戴着黑纱斗笠的黑裙女子款款从中走入现实。 “来一壶好酒。”黑裙女子侧头吩咐远远站在楼梯口的茶楼侍者道。 如意茶楼，虽然叫茶楼，但天环界各地的知名饮品，几乎都有卖，好酒，自然是有的。 黑裙女子话音刚落，侍者还没来得及犹豫，便听到混在看热闹人群中的茶楼老板的传音指示，于是利落地转身飞奔下楼，去取店里最好的好酒。 网络信息时代，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连带着没有通网的幽蜮界消息都灵通了许多。 紫韵宗这位领头修士，当然认得近些年风头正劲的魔渊宫新晋八环魔修，忘川龙女。 凶名赫赫的枯叶魔君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个碾压式斩杀大乘初期金丹修士的忘川龙女，且这位忘川龙女到来后，二话不说就要敬酒，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紫韵宗领头修士脸皮抽动几下，到底没敢嘴硬些什么。 惹毛了正道修士，正道修士也不好打进幽蜮界深处，但同为魔修，忘川龙女可没有这个顾忌，回头移平了他紫韵宗山门，旁人也只会道他不长眼不知自量胡乱得罪人。 好酒很快呈上，还附带了几只晶莹剔透的上好暖玉酒杯。 忘川龙女以灵力隔空抓起酒壶，斟出两杯酒，一杯送到自己手中，一杯送到紫韵宗领头修士面前，淡淡道： “喝。” “……”紫韵宗领头修士瞪着酒杯，脸皮抽搐着，好悬才忍住了噔噔噔连退三步的冲动，那副模样，好似那暖玉酒杯中装着的不是上好美酒，而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物。 忘川龙女指尖轻轻把玩着酒杯，清冷的嗓音不变，话语中的温度却似降了几度，道： “不喝？看不起我？” ——他哪里敢啊！ 紫韵宗领头修士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呐呐地告罪，随后伸手端过悬浮在面前的酒杯，以一副非常不慷慨赴死的难看表情，将杯中清亮的酒液一饮而尽。 ——回头就给那几个不长眼到处惹事的崽子过一遍大刑，以泄他心头之……之…… 咦？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 …… 另一边，看着紫韵宗领头修士喝掉杯中酒后，仅仅几息的时间，眼神便从阴郁狠厉到一片空白如同懵懂的婴儿，窝在毛团毛茸茸的内部空间的云朵，眨了眨眼，没忍住偷偷传音询问墨九： “你这‘忘川’的名号，原来不止是一个名号啊？” “当然不是了。”墨九轻快地传音解释道，“我这忘川，就如那传说中的忘川，可洗去一切灵魂的污垢与杂质，令其恢复到初生时那最为纯净的状态。” “……孟婆汤？” “严格来说，是整合了各个神话传说的内容……” “原来如此！”云朵恍然，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可以定点清除特定记忆吗？” “可以是可以，但做不到太精细……怎么？”墨九疑惑地问道。 “我后面躺地上那个，中了点歹毒的暗算，身体方面我给治好了，但精神方面就比较麻烦了……干脆把他对这事的记忆给洗了一了百了。” “……什么歹毒暗算得动用失忆大法？”墨九好奇地问道。 “一种分泌物具有极强致瘾性的蛊虫，在他体内繁殖了上亿。”云朵回答道。 “……别说了，鳞片都竖起来了……”墨九顿时有些后悔问了这么一嗓子。 顿了顿，她又道： “洗掉这事的记忆可以，但会将他这几天的其他记忆一并洗掉，可以吗？” “我问问。”云朵传音说着，转身吩咐卢华道，“叫醒陆风。” 卢华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现在吗？” “现在。”云朵肯定地回答道。 卢华只是嘴快了一点，并不是真的要质疑什么，闻言顿时低头应道： “是。” 话音刚落，卢华便利落地一巴掌盖在已经恢复原状的陆风脸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声。 在云朵的术法作用下，正在沉睡的陆风瞬间惊醒，上半身猛地弹起。 发现是刚混熟的师兄的恶作剧，而不是受到敌袭，惊魂未定的陆风刚要松一口气，某些糟糕的记忆便争先恐后地苏醒，让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苍白，更有冷汗频频渗出。 观察了陆风一会儿，确认问题不是很大，云朵蹲在他面前，晃了晃胖狸花毛茸茸的大尾巴引起注意，随后道： “你的运气不错，忘川龙女前辈恰好路过，她的忘川之水可以帮你洗掉这几天的记忆……你愿意吗？” 第244章 毒杀 陆风努力忘掉蛊虫在体内筑巢的感觉，快速回想了一番这几天的记忆，确定没有问题，于是忙不迭地点头： “我愿意！” 至于先写份备忘什么的…… 人忘川龙女还在等着呢！他陆风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脸。 于是，墨九隔空从托盘上再取来一只酒杯斟满酒，递给陆风，道： “喝了。” 陆风二话不说，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 然后“咚”的一声躺回地上。 墨九神识观察片刻，确认没有出差错，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云朵道： “一觉睡醒便没有问题了……我得走了。”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有需要我帮忙的吗？”云朵连忙问道。 几年前，秦巧许诺给墨九的“趁手法器”终于彻底完工，在隐仙宫住了几十年、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乐不思蜀”的墨九只好不情不愿地告别云朵返回魔渊宫，这还是两人至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叶枯那厮在这，我当然要在这。”墨九回答道，“我的忘川之水，正好是那家伙的心莲化生之术的克星……可惜，尊者不让我杀他。” ……原来如此。 云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留墨九，而是挥起爪子告别。 ——叶枯那家伙在灰土城这样的人员集散地到处晃悠，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 如意茶楼的突发事件处理完毕，云朵返回隐仙宫包场的客栈，刚用密钥符箓打开房门，就愣在当场。 暂时属于云朵，理论上没有云朵的同意不会有任何人进出的客栈套房，此时有个陌生人在里面，并且那人…… 躺倒在一片狼藉的餐桌旁的地上，都已经凉了。 “……”云朵沉默片刻，果断倒退回门口，随后拿出天地册，逐一呼叫客栈老板、灰土城执法队，以及自己那两位能干的临时副手。 两位副领队最先赶到，随后是急匆匆的客栈老板，最后才是极其眼熟的一队五人。 看着最后赶到的那一队五人，云朵惊讶地开口道： “你们……” “咳！”领头那人干咳一声，略显尴尬道，“鄙人姓许，无忧道友直接喊我许队长便是。” “许队长。”云朵拱了拱手，道，“之前在如意茶楼……” 云朵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记得，她到场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就有这位许队长和她的四位队员…… “许某确实早就接到报案赶到了如意茶楼，只是我看当事人双方都摆出一副准备私了的模样，便没有急着上前……” 后来大佬连着出场，他们就更不准备上前了。 “原来如此。”云朵点了点头，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转而示意许队长查看套房内的情况，道，“出门前，我确认我关了门、开了禁制，但……” 许队长点了点头，示意队伍中比较擅长侦察的两名队员入内查看。 片刻后，两名队员退出套房，其中一人汇报道： “队长，是那个‘客栈大盗’。” 没等许队长说些什么，一旁暴躁壮汉模样的客栈老板就拿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掌心，惊喜道： “果然是那个家伙！！！” “果然？”云朵疑惑道。 “是这样的，”许队长接过话头，解释道，“最近几年，城中客栈频繁报案客房失窃，我们的人几经调查后发现，有个身份不明的贼人，视森严的禁制如无物，来去自如……” “偏偏他也不害人性命，就专门挑那些价值不高但存在感鲜明的住客的财物下手，简直就像是吃饱了撑着在刻意挑衅我们执法队似的……偏偏我们还真奈何他不得，着实气人。” 说到这里，许队长表情古怪地看了眼房内餐桌的方向，道： “真没想到，那‘客栈大盗’竟然就这样栽在了这里……” 云朵默然。 她特地弄一桌剧毒美食，一来当然是为了享受，二来则是刷一刷自己的毒抗，本想着反正是私人空间，放着也不会有什么人或宠物误食，却没想到…… 想到这里，云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道： “话说回来，既然‘客栈大盗’身份不明，为何你们能确定这就是‘客栈大盗’？” “‘客栈大盗’踩着执法队的脸面猖狂数年，虽然上面不太重视，但我们这些一线执法者，都非常想将其捉拿归案。”许队长耐心解释道。 “早些时候，我们便申请了一批针对性的卜卦类法器人手一个随身带着，以便什么时候遇到可疑人员时，能多一个‘碰运气’的选项。” “这虽然没法隔空确定‘客栈大盗’的身份，但人都躺在这里了……” 云朵恍然。 的确，本人都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了，直接以其为媒介的话，确认一个留下过众多痕迹的马甲到底是不是他，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卜卦能力，很多六环甚至五环的法器都能够做到。 “那这事……”一旁的张长老开口询问道。 “呃，理论上是‘客栈大盗’全责……不过，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这一桌菜肴都有毒吗？”许队长委婉地走了一下流程。 张长老没有擅自回答，他其实也想知道。 “锻炼毒抗。”云朵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许队长点了点头，没有计较其中的合理性。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区区主动服毒锻炼抗性而已，不稀奇。 事故的前因后果清晰明了，许队长和她的四个队员没有多留，很快便带着“客栈大盗”的尸体走了。 客栈老板确认不是自家客栈的安保系统出了差错，心情颇佳地哼着小曲儿也走了。 剩下的隐仙宫三位七环长老，在原地面面相觑一阵，李长老率先开口道： “客栈的一等房还有剩余，我给师妹换一间？” “李师姐无须麻烦。”云朵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洁癖，让侍者打扫干净便是。” ——这家客栈因为被隐仙宫包场，包括老板在内的部分员工顺势放了假，但还是有部分员工照常上班。 第244章 毒杀 陆风努力忘掉蛊虫在体内筑巢的感觉，快速回想了一番这几天的记忆，确定没有问题，于是忙不迭地点头： “我愿意！” 至于先写份备忘什么的…… 人忘川龙女还在等着呢！他陆风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脸。 于是，墨九隔空从托盘上再取来一只酒杯斟满酒，递给陆风，道： “喝了。” 陆风二话不说，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 然后“咚”的一声躺回地上。 墨九神识观察片刻，确认没有出差错，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云朵道： “一觉睡醒便没有问题了……我得走了。”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有需要我帮忙的吗？”云朵连忙问道。 几年前，秦巧许诺给墨九的“趁手法器”终于彻底完工，在隐仙宫住了几十年、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乐不思蜀”的墨九只好不情不愿地告别云朵返回魔渊宫，这还是两人至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叶枯那厮在这，我当然要在这。”墨九回答道，“我的忘川之水，正好是那家伙的心莲化生之术的克星……可惜，尊者不让我杀他。” ……原来如此。 云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留墨九，而是挥起爪子告别。 ——叶枯那家伙在灰土城这样的人员集散地到处晃悠，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 如意茶楼的突发事件处理完毕，云朵返回隐仙宫包场的客栈，刚用密钥符箓打开房门，就愣在当场。 暂时属于云朵，理论上没有云朵的同意不会有任何人进出的客栈套房，此时有个陌生人在里面，并且那人…… 躺倒在一片狼藉的餐桌旁的地上，都已经凉了。 “……”云朵沉默片刻，果断倒退回门口，随后拿出天地册，逐一呼叫客栈老板、灰土城执法队，以及自己那两位能干的临时副手。 两位副领队最先赶到，随后是急匆匆的客栈老板，最后才是极其眼熟的一队五人。 看着最后赶到的那一队五人，云朵惊讶地开口道： “你们……” “咳！”领头那人干咳一声，略显尴尬道，“鄙人姓许，无忧道友直接喊我许队长便是。” “许队长。”云朵拱了拱手，道，“之前在如意茶楼……” 云朵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记得，她到场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就有这位许队长和她的四位队员…… “许某确实早就接到报案赶到了如意茶楼，只是我看当事人双方都摆出一副准备私了的模样，便没有急着上前……” 后来大佬连着出场，他们就更不准备上前了。 “原来如此。”云朵点了点头，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转而示意许队长查看套房内的情况，道，“出门前，我确认我关了门、开了禁制，但……” 许队长点了点头，示意队伍中比较擅长侦察的两名队员入内查看。 片刻后，两名队员退出套房，其中一人汇报道： “队长，是那个‘客栈大盗’。” 没等许队长说些什么，一旁暴躁壮汉模样的客栈老板就拿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掌心，惊喜道： “果然是那个家伙！！！” “果然？”云朵疑惑道。 “是这样的，”许队长接过话头，解释道，“最近几年，城中客栈频繁报案客房失窃，我们的人几经调查后发现，有个身份不明的贼人，视森严的禁制如无物，来去自如……” “偏偏他也不害人性命，就专门挑那些价值不高但存在感鲜明的住客的财物下手，简直就像是吃饱了撑着在刻意挑衅我们执法队似的……偏偏我们还真奈何他不得，着实气人。” 说到这里，许队长表情古怪地看了眼房内餐桌的方向，道： “真没想到，那‘客栈大盗’竟然就这样栽在了这里……” 云朵默然。 她特地弄一桌剧毒美食，一来当然是为了享受，二来则是刷一刷自己的毒抗，本想着反正是私人空间，放着也不会有什么人或宠物误食，却没想到…… 想到这里，云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道： “话说回来，既然‘客栈大盗’身份不明，为何你们能确定这就是‘客栈大盗’？” “‘客栈大盗’踩着执法队的脸面猖狂数年，虽然上面不太重视，但我们这些一线执法者，都非常想将其捉拿归案。”许队长耐心解释道。 “早些时候，我们便申请了一批针对性的卜卦类法器人手一个随身带着，以便什么时候遇到可疑人员时，能多一个‘碰运气’的选项。” “这虽然没法隔空确定‘客栈大盗’的身份，但人都躺在这里了……” 云朵恍然。 的确，本人都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了，直接以其为媒介的话，确认一个留下过众多痕迹的马甲到底是不是他，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卜卦能力，很多六环甚至五环的法器都能够做到。 “那这事……”一旁的张长老开口询问道。 “呃，理论上是‘客栈大盗’全责……不过，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这一桌菜肴都有毒吗？”许队长委婉地走了一下流程。 张长老没有擅自回答，他其实也想知道。 “锻炼毒抗。”云朵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许队长点了点头，没有计较其中的合理性。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区区主动服毒锻炼抗性而已，不稀奇。 事故的前因后果清晰明了，许队长和她的四个队员没有多留，很快便带着“客栈大盗”的尸体走了。 客栈老板确认不是自家客栈的安保系统出了差错，心情颇佳地哼着小曲儿也走了。 剩下的隐仙宫三位七环长老，在原地面面相觑一阵，李长老率先开口道： “客栈的一等房还有剩余，我给师妹换一间？” “李师姐无须麻烦。”云朵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洁癖，让侍者打扫干净便是。” ——这家客栈因为被隐仙宫包场，包括老板在内的部分员工顺势放了假，但还是有部分员工照常上班。 第245章 我决不放弃 一处流动的微光液体勉强映亮的、血肉与壳质构筑的宫殿中，一个女子忽然从威严的血肉宝座上直起身体。 女子约莫双十年华，容貌美丽身材玲珑，气质纯真仿佛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与周围那可怖的血肉宫殿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事物。 “那就是天环星本纪文明的第一条真龙吗……”女子美丽的眼眸里流淌而出的贪婪欲念，撕裂了其纯真的表象，“如果能得到她……” “不不不，时机不到，忍耐，必须忍耐……” “是的，忍耐，暂时的忍耐……” 少女呢喃自语着，重新靠躺在血肉宝座宽大柔软的靠背上，放松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灰土城，位于郊区的大型演武场，灰土大比中环场正如火如荼。 云朵套着胖橘版毛团，窝在属于自己的华丽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比赛。 中环场不比低环场，能参加正赛的选手即便不是六环，也有六环的实力，虽说大比主办方一再强调点到为止，但旗鼓相当的双方选手激战，也不是想留手就能够留手的，一着不慎，其中一个甚至两个一起暴毙当场也是寻常。 在这种情况之下，身为全天环界知名的“治疗”，云朵就不好划水太过了。 ——虽然她不介意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声，但既然领了差事代表隐仙宫出行，多少还是要注意些影响。 当然，考虑到观礼台与擂台的距离远远超过了云朵的枯荣领域的极限覆盖范围，因此真出了什么非常紧急的状况的话，云朵也是爱莫能助。 高手过招，视双方的战斗方式与实力而定，要么眨眼间便分出胜负，要么鏖战许久，难分高低。 按照赛前抽签的结果，比赛一场又一场地有序进行，忽然，走神到不知哪里去的云朵的注意力，被擂台上正在进行中的一场画风不太对的比试吸引着回归。 擂台上。 卢华皱着眉，随手甩出又一柄灵力构筑而成的虚幻飞刀，将对手的胸膛击穿。 他的对手，一名形容艳丽妖娆、穿着打扮却极为保守清新的女修，咳了口血，无力地扑倒倒地，却又术法光芒的环绕下，挣扎着颤颤巍巍地爬起。 六道春草般鲜嫩青翠、点缀着朵朵小白花的灵环环绕着女修，自其上持续不断散发出来的、与环的风格高度一致的环术特效光影簇拥着女修，治愈她的伤势、补充她的体力，令她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站起。 卢华拧着眉，无声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再次劝说道： “放弃，你不是我的对手，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已经死了三十三次。” 卢华是个另类的刀修，他所修的刀，乃是暗器飞刀，讲究的是一击致命，没有见招拆招，没有你来我往，最是不擅长点到为止。 常人遇到卢华这样的对手，在被飞刀擦过一次要害，意识到继续下去会死之后，通常也就识趣地认输了，毕竟彼此之间又没有什么非得拼命不可的深仇大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事实上，自正赛开始，卢华一路赢到现在，遇到过的最固执、最不识趣的对手，也在被一刀扎穿心脏之后，乖乖地选择了认输。 但眼前这位…… 卢华承认，对方的治疗环术非常优秀，但这优秀，却只是常理之中的优秀，远远达不到自家那位馒头仙子六环时那夸张的“身无要害”，被爆了头仍能活蹦乱跳、若无其事的地步。 换句话说，只要卢华一刀扎进对方的脑门，胜负便会在一瞬之间分晓。 “我……决不放弃……”一身春草色衣裙的女修挣扎着、颤抖着，缓慢但坚定地重新站起。 卢华的表情终于不善起来，冷冷道： “你这是打算仗着我的善心，硬生生耗死我？” 开玩笑，他所行飞刀之道，虽然非常不擅长见招拆招式的防守，但比起正统的刀修，出招可是省力得很，持久战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他卢华压根就不是那种会因为不忍心下死手而硬生生被耗死的愚善之人。 据卢华所知，同为六环的情况下，天环界也就馒头仙子这一朵奇葩能仗着“打不死”的赖皮属性硬生生地耗死他。——还得是在那种空间有限、躲无可躲的封闭环境里。 当然了，真要是那种空间有限的封闭环境的话，比起被耗死，卢华觉得，自己更有可能死在那招恐怖的生馒头之下…… 隐仙宫的模拟幻境技术极为成熟，“太虚演武场”向来人满为患，这几十年来，听说那位馒头仙子偶尔也会下场与人过招，战绩嘛，卢华虽然从未亲身经历过，但看过录播…… 简而言之，卢华自那之后，就一直对所谓的“治疗型修士”，保持了三分敬畏。 ——“过量治疗”什么的，放在“异想天开”的修真界，真不是上个火那么简单啊！ 回到当下。 擂台上，卢华看着已经被自己让了三十三次，却仍然不知进退的女修，终于是起了杀心。 俗话说，事不过三，他这都让了三十三次了…… 听到卢华的质问，女修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呐呐道： “我、我并无此意……” “既然如此，为何死撑着不肯认输？”卢华冷冷道，“不要跟我说，我这飞刀就算是绞碎你的脑子，你也不会死。” “……”女修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就在卢华要再接再厉，最后进行一次“劝说”尝试时，一个属于二八年华少女的清澈嗓音忽然在擂台上响起，道： “明知自己毫无胜算，为何还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卢华一愣，闭上嘴默默降低存在感。 “我……我必须获胜……”女修咬着唇，缺乏光泽的眼神中流淌着名为执念的东西。 “为何必须获胜？”云朵又问道。 “……”女修沉默许久，梦呓般低语道，“我这一身生生花之道，就像是……不，就是个笑话！” “我要，洗掉它！” 说到后来，女修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第245章 我决不放弃 一处流动的微光液体勉强映亮的、血肉与壳质构筑的宫殿中，一个女子忽然从威严的血肉宝座上直起身体。 女子约莫双十年华，容貌美丽身材玲珑，气质纯真仿佛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与周围那可怖的血肉宫殿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事物。 “那就是天环星本纪文明的第一条真龙吗……”女子美丽的眼眸里流淌而出的贪婪欲念，撕裂了其纯真的表象，“如果能得到她……” “不不不，时机不到，忍耐，必须忍耐……” “是的，忍耐，暂时的忍耐……” 少女呢喃自语着，重新靠躺在血肉宝座宽大柔软的靠背上，放松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灰土城，位于郊区的大型演武场，灰土大比中环场正如火如荼。 云朵套着胖橘版毛团，窝在属于自己的华丽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比赛。 中环场不比低环场，能参加正赛的选手即便不是六环，也有六环的实力，虽说大比主办方一再强调点到为止，但旗鼓相当的双方选手激战，也不是想留手就能够留手的，一着不慎，其中一个甚至两个一起暴毙当场也是寻常。 在这种情况之下，身为全天环界知名的“治疗”，云朵就不好划水太过了。 ——虽然她不介意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声，但既然领了差事代表隐仙宫出行，多少还是要注意些影响。 当然，考虑到观礼台与擂台的距离远远超过了云朵的枯荣领域的极限覆盖范围，因此真出了什么非常紧急的状况的话，云朵也是爱莫能助。 高手过招，视双方的战斗方式与实力而定，要么眨眼间便分出胜负，要么鏖战许久，难分高低。 按照赛前抽签的结果，比赛一场又一场地有序进行，忽然，走神到不知哪里去的云朵的注意力，被擂台上正在进行中的一场画风不太对的比试吸引着回归。 擂台上。 卢华皱着眉，随手甩出又一柄灵力构筑而成的虚幻飞刀，将对手的胸膛击穿。 他的对手，一名形容艳丽妖娆、穿着打扮却极为保守清新的女修，咳了口血，无力地扑倒倒地，却又术法光芒的环绕下，挣扎着颤颤巍巍地爬起。 六道春草般鲜嫩青翠、点缀着朵朵小白花的灵环环绕着女修，自其上持续不断散发出来的、与环的风格高度一致的环术特效光影簇拥着女修，治愈她的伤势、补充她的体力，令她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站起。 卢华拧着眉，无声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再次劝说道： “放弃，你不是我的对手，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已经死了三十三次。” 卢华是个另类的刀修，他所修的刀，乃是暗器飞刀，讲究的是一击致命，没有见招拆招，没有你来我往，最是不擅长点到为止。 常人遇到卢华这样的对手，在被飞刀擦过一次要害，意识到继续下去会死之后，通常也就识趣地认输了，毕竟彼此之间又没有什么非得拼命不可的深仇大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事实上，自正赛开始，卢华一路赢到现在，遇到过的最固执、最不识趣的对手，也在被一刀扎穿心脏之后，乖乖地选择了认输。 但眼前这位…… 卢华承认，对方的治疗环术非常优秀，但这优秀，却只是常理之中的优秀，远远达不到自家那位馒头仙子六环时那夸张的“身无要害”，被爆了头仍能活蹦乱跳、若无其事的地步。 换句话说，只要卢华一刀扎进对方的脑门，胜负便会在一瞬之间分晓。 “我……决不放弃……”一身春草色衣裙的女修挣扎着、颤抖着，缓慢但坚定地重新站起。 卢华的表情终于不善起来，冷冷道： “你这是打算仗着我的善心，硬生生耗死我？” 开玩笑，他所行飞刀之道，虽然非常不擅长见招拆招式的防守，但比起正统的刀修，出招可是省力得很，持久战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他卢华压根就不是那种会因为不忍心下死手而硬生生被耗死的愚善之人。 据卢华所知，同为六环的情况下，天环界也就馒头仙子这一朵奇葩能仗着“打不死”的赖皮属性硬生生地耗死他。——还得是在那种空间有限、躲无可躲的封闭环境里。 当然了，真要是那种空间有限的封闭环境的话，比起被耗死，卢华觉得，自己更有可能死在那招恐怖的生馒头之下…… 隐仙宫的模拟幻境技术极为成熟，“太虚演武场”向来人满为患，这几十年来，听说那位馒头仙子偶尔也会下场与人过招，战绩嘛，卢华虽然从未亲身经历过，但看过录播…… 简而言之，卢华自那之后，就一直对所谓的“治疗型修士”，保持了三分敬畏。 ——“过量治疗”什么的，放在“异想天开”的修真界，真不是上个火那么简单啊！ 回到当下。 擂台上，卢华看着已经被自己让了三十三次，却仍然不知进退的女修，终于是起了杀心。 俗话说，事不过三，他这都让了三十三次了…… 听到卢华的质问，女修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呐呐道： “我、我并无此意……” “既然如此，为何死撑着不肯认输？”卢华冷冷道，“不要跟我说，我这飞刀就算是绞碎你的脑子，你也不会死。” “……”女修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就在卢华要再接再厉，最后进行一次“劝说”尝试时，一个属于二八年华少女的清澈嗓音忽然在擂台上响起，道： “明知自己毫无胜算，为何还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卢华一愣，闭上嘴默默降低存在感。 “我……我必须获胜……”女修咬着唇，缺乏光泽的眼神中流淌着名为执念的东西。 “为何必须获胜？”云朵又问道。 “……”女修沉默许久，梦呓般低语道，“我这一身生生花之道，就像是……不，就是个笑话！” “我要，洗掉它！” 说到后来，女修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第246章 谷雨的故事 相比起女修的激动，云朵的声音倒是平静如初： “你要洗环，和你必须获胜，二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洗环的机会难求，我听说，大比低环场的冠军许愿拜入隐仙宫，之后得偿所愿，我想，如果我也能……的话……”女修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闭嘴不言。 显然，她终于意识到，至少目前这一关，她确实没有本事过去，并且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卑鄙地利用了对方的善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擂台上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既已充分地展现了自己，又何必执着于‘获胜’？”云朵道，“你若是不介意，待今日赛事事毕，便随我宗弟子一同前往云想客栈喝个茶如何？” 云想客栈，正是隐仙宫包场的那个客栈的名称。 云朵不得不承认，这女修虽然有些不知进退，但那百折不挠的意志，确实打动了她。 更重要的是，女修的治疗环术确实非常优秀，看着也不像是误入歧途不得不洗环的样子，云朵对其背后的故事，不由得就起了些好奇心。 突然接到不知名前辈的邀请，不明就里的女修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赶在女修开口拒绝，让场面变得不好看之前，卢华上前一步，很有狗腿子自觉地抢话道： “这位是我宗的无忧长老，别不识抬举！” 无忧长老？ 哪个无忧长老？ 哦，是隐仙宫的无忧长老…… 等等！ 隐仙宫的无忧？那不就是…… 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得女修头晕目眩，但好在，她还记得这种时候应该…… “愿意！谷雨愿意！多谢前辈邀约！谷雨……” “咳！”卢华响亮地干咳一声，提醒对面那个激动过头的女修，现在是个什么场合。 谷雨呆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忙不迭地认输道： “认输，这场比赛我认输！” 理论上，云朵这个场外人士擅自劝降擂台上的选手，很不合规矩，不过，因为胜负实在太过一目了然，且从观众到选手再到大比主办方，多少都存了些讨好“馒头仙子”的心思，结果倒也无人提出异议。 …… 是夜，云想客栈，二楼茶餐厅。 “说一说你的故事。”云朵抱着霸王桶珍珠奶茶悠闲地靠在沙发上，难得地没有穿着毛团外出。 云朵对面，一身春草绿衣裙的谷雨局促地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紧张得都磕巴了： “好、好的！” 轻吸一口气，谷雨低下头，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组织了片刻语言，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 “我出生于迷雾界一个古老的修真家族，彼时，族中力量以如今天环主界的标准来看，也能算得上强盛。” “我尚在母亲腹中孕育时，族中的长辈便为我定下了一桩婚约，婚约的对象，是与我谷家世代交好的另一个修真家族，司徒家的嫡长子，司徒逸尘。” “在我懂事之后，第一次知晓这桩婚约的存在时，我一度试图反抗，但在真正见到司徒逸尘之后，我沦陷了。” “我承认，我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并且在那之后的一次次相处中，爱得越发深沉，越发无可救药。” “他说，他喜欢生生花，因为这花，单纯美好、坚韧顽强、惠及万民。” “生生花，是一种迷雾界的特产草质藤本植物，花朵纯白，生有五瓣，全株皆可入药，是民间常用的伤药药材，却偏偏如同杂草一般常见，只要有一点贫瘠的薄土、一点水分和一点阳光，就能够茁壮生长。” “他说，他希望我能像生生花一样，单纯美好、坚韧顽强、心怀天下苍生，于是，我便以生生花为始染，努力成为他所喜欢的单纯美好、坚韧顽强、心怀天下苍生的女子。” “他还说，他喜欢的女子，应该自强自立，而非像菟丝子一般缠人，于是，我独自修行，独自历练，与他聚少离多。” “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我原本以为，我的未婚夫也是爱我的，就算不像我爱他一般热烈地爱着我，可也是爱着我的。” “然而，到头来，我却发现，我的爱，我的人，在他眼中就如那生生花一般，与杂草无异。” “他利用我，取得谷家长辈的信任，窃走谷家的传承重宝，从内部打开谷家的防御，伙同谷家的世仇，血洗了我的家族。” “我亲眼看着疼爱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哥哥姐姐们，以及其他的族人们，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而我，除了拼命地治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当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本欲与族人们共赴黄泉，奈何，我的生命力太过顽强，攻击性却又太弱，出其不意的第一下自尽没能成功。” “之后，那些‘胜利者’们剥夺了我死亡的权利，将我拖到那个人，司徒逸尘的面前。” “那个时候，司徒逸尘坐在本属于我父亲的族长宝座上，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告诉我说，杂草一样的生生花，也就只有杂草一样的贱民才会喜欢，他当时只是懒得投入，才现场随便挑了一样廉价却又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的东西告诉我说他喜欢。” “他说，看在我过去那么乖巧识趣的份上，饶我一命。” “他们当着我的面，贪婪地分食我谷家的尸体，连我死去的权利也一并剥夺，却来告诉我，这是慈悲仁善，我该感恩。” “我很清楚，他们只是觉得我的存在，是个值得纪念的‘成就’，是对他们‘经韬纬略’最好的赞扬。” “我还算有几分美貌，环之道又极为‘无害’，他们本欲连我一起瓜分，但正当他们为此争执的时候，司徒逸尘怀中那个女人开口了。” “她故作天真地说，我再怎么样也是服侍过她的逸尘哥哥的女人，即便她的逸尘哥哥不要了，也不该被他人染指。” “于是，我被剜去双目刺破双耳、砍去四肢剥去皮，扔到了妖兽横行的野外。” 第246章 谷雨的故事 相比起女修的激动，云朵的声音倒是平静如初： “你要洗环，和你必须获胜，二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洗环的机会难求，我听说，大比低环场的冠军许愿拜入隐仙宫，之后得偿所愿，我想，如果我也能……的话……”女修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闭嘴不言。 显然，她终于意识到，至少目前这一关，她确实没有本事过去，并且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卑鄙地利用了对方的善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擂台上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既已充分地展现了自己，又何必执着于‘获胜’？”云朵道，“你若是不介意，待今日赛事事毕，便随我宗弟子一同前往云想客栈喝个茶如何？” 云想客栈，正是隐仙宫包场的那个客栈的名称。 云朵不得不承认，这女修虽然有些不知进退，但那百折不挠的意志，确实打动了她。 更重要的是，女修的治疗环术确实非常优秀，看着也不像是误入歧途不得不洗环的样子，云朵对其背后的故事，不由得就起了些好奇心。 突然接到不知名前辈的邀请，不明就里的女修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赶在女修开口拒绝，让场面变得不好看之前，卢华上前一步，很有狗腿子自觉地抢话道： “这位是我宗的无忧长老，别不识抬举！” 无忧长老？ 哪个无忧长老？ 哦，是隐仙宫的无忧长老…… 等等！ 隐仙宫的无忧？那不就是…… 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得女修头晕目眩，但好在，她还记得这种时候应该…… “愿意！谷雨愿意！多谢前辈邀约！谷雨……” “咳！”卢华响亮地干咳一声，提醒对面那个激动过头的女修，现在是个什么场合。 谷雨呆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忙不迭地认输道： “认输，这场比赛我认输！” 理论上，云朵这个场外人士擅自劝降擂台上的选手，很不合规矩，不过，因为胜负实在太过一目了然，且从观众到选手再到大比主办方，多少都存了些讨好“馒头仙子”的心思，结果倒也无人提出异议。 …… 是夜，云想客栈，二楼茶餐厅。 “说一说你的故事。”云朵抱着霸王桶珍珠奶茶悠闲地靠在沙发上，难得地没有穿着毛团外出。 云朵对面，一身春草绿衣裙的谷雨局促地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紧张得都磕巴了： “好、好的！” 轻吸一口气，谷雨低下头，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组织了片刻语言，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 “我出生于迷雾界一个古老的修真家族，彼时，族中力量以如今天环主界的标准来看，也能算得上强盛。” “我尚在母亲腹中孕育时，族中的长辈便为我定下了一桩婚约，婚约的对象，是与我谷家世代交好的另一个修真家族，司徒家的嫡长子，司徒逸尘。” “在我懂事之后，第一次知晓这桩婚约的存在时，我一度试图反抗，但在真正见到司徒逸尘之后，我沦陷了。” “我承认，我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并且在那之后的一次次相处中，爱得越发深沉，越发无可救药。” “他说，他喜欢生生花，因为这花，单纯美好、坚韧顽强、惠及万民。” “生生花，是一种迷雾界的特产草质藤本植物，花朵纯白，生有五瓣，全株皆可入药，是民间常用的伤药药材，却偏偏如同杂草一般常见，只要有一点贫瘠的薄土、一点水分和一点阳光，就能够茁壮生长。” “他说，他希望我能像生生花一样，单纯美好、坚韧顽强、心怀天下苍生，于是，我便以生生花为始染，努力成为他所喜欢的单纯美好、坚韧顽强、心怀天下苍生的女子。” “他还说，他喜欢的女子，应该自强自立，而非像菟丝子一般缠人，于是，我独自修行，独自历练，与他聚少离多。” “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我原本以为，我的未婚夫也是爱我的，就算不像我爱他一般热烈地爱着我，可也是爱着我的。” “然而，到头来，我却发现，我的爱，我的人，在他眼中就如那生生花一般，与杂草无异。” “他利用我，取得谷家长辈的信任，窃走谷家的传承重宝，从内部打开谷家的防御，伙同谷家的世仇，血洗了我的家族。” “我亲眼看着疼爱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哥哥姐姐们，以及其他的族人们，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而我，除了拼命地治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当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本欲与族人们共赴黄泉，奈何，我的生命力太过顽强，攻击性却又太弱，出其不意的第一下自尽没能成功。” “之后，那些‘胜利者’们剥夺了我死亡的权利，将我拖到那个人，司徒逸尘的面前。” “那个时候，司徒逸尘坐在本属于我父亲的族长宝座上，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告诉我说，杂草一样的生生花，也就只有杂草一样的贱民才会喜欢，他当时只是懒得投入，才现场随便挑了一样廉价却又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的东西告诉我说他喜欢。” “他说，看在我过去那么乖巧识趣的份上，饶我一命。” “他们当着我的面，贪婪地分食我谷家的尸体，连我死去的权利也一并剥夺，却来告诉我，这是慈悲仁善，我该感恩。” “我很清楚，他们只是觉得我的存在，是个值得纪念的‘成就’，是对他们‘经韬纬略’最好的赞扬。” “我还算有几分美貌，环之道又极为‘无害’，他们本欲连我一起瓜分，但正当他们为此争执的时候，司徒逸尘怀中那个女人开口了。” “她故作天真地说，我再怎么样也是服侍过她的逸尘哥哥的女人，即便她的逸尘哥哥不要了，也不该被他人染指。” “于是，我被剜去双目刺破双耳、砍去四肢剥去皮，扔到了妖兽横行的野外。” 第247章 阵法是个好技艺 “那个女人不知道，比起委身成为谁的禁脔再徐徐图之，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置，反而正合我的意。”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死了，我想活着，活着复仇。” “而我，果然没有死在野外。” “之后，我改头换面，一路辗转，最终混在一家小商队里来到这灰土城，静静蛰伏以谋求转机。” “数月后，灰土大比举办，我本不欲抛头露面，但那位低环场冠军的经历给了我启发……” 说到这里，谷雨双手紧张地拽着裙摆，没有再继续讲述。 “于是，趁着中环场报名还没有截止，你赶紧去报了名，打算一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苟到冠军，从而引起隐仙宫的注意？”云朵替她补充道。 “是的……”谷雨呐呐地说道。 现在，她已经知道她的想法有多么坐井观天、异想天开了。 云朵抱着奶茶，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你的过去令人遗憾，你的意志令人赞叹，但隐仙宫招收门人，自有其规矩。” “……”谷雨咬住下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是！”云朵又道，“只要你能够通过隐仙宫最高规格的心性审查，我可以做主将你收入门下。” “……”谷雨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云朵缓缓地说道，“但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够通过审查。”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几乎与审讯无异。” 正常隐仙宫招收门人当然不会这么严格，但如今馒头仙子盛名在外，来历存疑的六环修士，自然要谨慎再谨慎。 毕竟，六环修士，哪怕是对隐仙宫这样的超级宗门而言，也已经是中流砥柱，不比尚无法独当一面的低环弟子。 然而，谷雨的回应毫不犹豫： “我愿意！” 早在那一个血色的夜晚，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人世于她，再无意义，支撑着她苟活至今的，唯有复仇。 云朵直视谷雨的眼睛，好一会儿都不见其有丝毫躲闪，这才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便请我师尊办一个超级加急，不要让我失望。” “谷雨不敢！”谷雨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颤抖着说道。 …… 云朵口中的“超级加急”，一是指动用苍园仙舟那个必然会惊动秦巧的传送技能直接将谷雨送回隐仙宫，二自然是指那个“最高规格的心性审查”。 隐仙宫两位太上长老，九玄和秦巧的环之道都不涉及心性方面，但普罗大众认知中的修真界，普遍存在着一种能够囊括所有领域的神奇技艺，那技艺的名字是——阵法。 作为当今天环界最好的炼器大师、信息技术大师，秦巧的阵法造诣，那就有的说了。 总之，人当晚送回去，没隔多久就又完完整整地送了回来，甚至都没有隔夜。 逐字逐句地看完秦巧亲自撰写的审查报告，云朵收起天地册，看向面前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的春草绿衣裙的少女，展颜笑道： “很好，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二弟子。” 第247章 阵法是个好技艺 “那个女人不知道，比起委身成为谁的禁脔再徐徐图之，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置，反而正合我的意。”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死了，我想活着，活着复仇。” “而我，果然没有死在野外。” “之后，我改头换面，一路辗转，最终混在一家小商队里来到这灰土城，静静蛰伏以谋求转机。” “数月后，灰土大比举办，我本不欲抛头露面，但那位低环场冠军的经历给了我启发……” 说到这里，谷雨双手紧张地拽着裙摆，没有再继续讲述。 “于是，趁着中环场报名还没有截止，你赶紧去报了名，打算一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苟到冠军，从而引起隐仙宫的注意？”云朵替她补充道。 “是的……”谷雨呐呐地说道。 现在，她已经知道她的想法有多么坐井观天、异想天开了。 云朵抱着奶茶，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你的过去令人遗憾，你的意志令人赞叹，但隐仙宫招收门人，自有其规矩。” “……”谷雨咬住下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是！”云朵又道，“只要你能够通过隐仙宫最高规格的心性审查，我可以做主将你收入门下。” “……”谷雨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云朵缓缓地说道，“但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够通过审查。”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几乎与审讯无异。” 正常隐仙宫招收门人当然不会这么严格，但如今馒头仙子盛名在外，来历存疑的六环修士，自然要谨慎再谨慎。 毕竟，六环修士，哪怕是对隐仙宫这样的超级宗门而言，也已经是中流砥柱，不比尚无法独当一面的低环弟子。 然而，谷雨的回应毫不犹豫： “我愿意！” 早在那一个血色的夜晚，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人世于她，再无意义，支撑着她苟活至今的，唯有复仇。 云朵直视谷雨的眼睛，好一会儿都不见其有丝毫躲闪，这才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便请我师尊办一个超级加急，不要让我失望。” “谷雨不敢！”谷雨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颤抖着说道。 …… 云朵口中的“超级加急”，一是指动用苍园仙舟那个必然会惊动秦巧的传送技能直接将谷雨送回隐仙宫，二自然是指那个“最高规格的心性审查”。 隐仙宫两位太上长老，九玄和秦巧的环之道都不涉及心性方面，但普罗大众认知中的修真界，普遍存在着一种能够囊括所有领域的神奇技艺，那技艺的名字是——阵法。 作为当今天环界最好的炼器大师、信息技术大师，秦巧的阵法造诣，那就有的说了。 总之，人当晚送回去，没隔多久就又完完整整地送了回来，甚至都没有隔夜。 逐字逐句地看完秦巧亲自撰写的审查报告，云朵收起天地册，看向面前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的春草绿衣裙的少女，展颜笑道： “很好，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二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