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偷亲，姐姐我大你七岁》 第1章 是你？是你！ 唐棠忙得快爆炸了！ 今天是她们科室举办全省心血管年会的大日子，全省的专家都来了，主任千叮万嘱不允许掉链子。偏偏好事多磨，意外不断。一会有个专家在大门口崴脚了要送去医院拍片子，一会又有个拿着重要资料的同事高雅玲失联了。 高雅玲电话一直打不通，眼看着张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唐棠赶紧举手，自告奋勇表示可以去她家找她。 幸好高家离开会的酒店近，又幸好高雅玲只是熬夜太疲惫，才睡死过去。 “现在不是哭得时候，快！收拾东西！”唐棠把高雅玲从书桌前薅起来，眼看着高表情从迷惘到绝望，一秒切换到快哭出来，唐棠一把捞起她放在桌上的资料袋，提醒道。 春天的风，夹着白玉兰的香气扑到她俩身上，唐棠一边踩着高跟鞋在路上狂奔，一边回头看她跟上没。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了会场。 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俩牵在一起。 好不容易终于在会议室开始前赶到会场，唐棠俯下身子喘口气，脚底有些隐隐发麻。 “你们总算来了。”主班护士杨琴接过唐棠手里的资料袋。 “张主任问了好几遍你到了没。”杨琴一边说，一边帮着拍高雅玲的后背，帮她顺顺气。 高雅玲一听，又抬眼看向唐棠，眼睛里有泪光。 唐棠也知道这种节骨眼犯错误，实在是敏感，但事已至此，只能出言安慰道： “没事，你先把自己负责的事忙完，待会跟主任好好解释，幸好我们赶上了，没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高雅玲点点头，脸上的难过稍淡一些。 唐棠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今年是她们俩博士毕业的关键一年，如果足够幸运，她们俩就能留在这个省级三甲的心内科，所以这次年会，她们俩都非常重视，之前一个月除了正常工作，天天都在加班熬夜准备材料，高雅玲也实在是太累了，才会在最重要的这天睡过头。 “现在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好难，特别是医生，太卷了，本科毕业不行，还得考研究生，研究生毕业了好医院还是进不去，还得继续读博，现在好不容易博士毕业，归国博士又到处都是了。”唐棠一边用手顺着稍显凌乱的头发，一边自嘲地笑笑。 “所以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其他同龄人都事业有成，工作经验丰富了，我身无分文，工作还没着落。” 唐棠深深地吐了口气，又赶紧扯出一个笑脸进入工作状态，努力将负面情绪抛之脑后。 “喂，你们俩刚没看见，有一个巨帅巨帅的男孩，”杨琴一脸八卦，聊得眉飞色舞：“听说是送省人民医院的王蕾主任来的，按照我的观察，这个年龄差可能是她孙子。” 唐棠自动捕捉到重点：“王蕾主任到了？已经入场了么？” 她对王蕾主任景仰已久，从十一年前她刚开始学临床的时候，就听说过王蕾主任的大名，那样的医术配上那样的医德，不愧是她们心血管科的大拿。虽然现在王主任已经七十多岁，退休十几年了，但是美名在外，还在省人民医院门诊坐专家门诊。 唐棠不自觉踮了踮脚，伸长天鹅颈看向会场里。 杨琴一脸恨铁不成钢，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唐棠的后背：“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有一个帅哥，大帅哥！巨帅，无敌帅！” 唐棠突然被打，有些茫然地转过脸来。 杨琴受不了地摇摇头：“拜托，你听到帅哥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啊，你作为妙龄少女怎么一点敏感性都没有啊，幸好你已经对象了，不然，恐怕得单身一辈子。” 虽然是同事间无意间的调侃，对方也并不知情，但这句玩笑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唐棠的心。 她没有回话，笑了笑，思绪不自觉回到了昨天晚上。那时她还在埋头整理材料的时候，陈麦的微信来了。 消息很简短，没有什么歧义，“我想过了，我们俩分开。” 在昏暗的灯光下，唐棠头嗡得一下炸开，看有那么几秒钟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她眨眨眼睛希望能看得清楚一点，谁知一时控制不住，酸楚从心头涌，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很快形成了一片更大的模糊。 “为什么？三年的感情，为什么？”唐棠把眼泪擦掉，回拨电话，她要问清楚。 “嘟嘟嘟嘟。”没有人接。 再打，“嘟嘟嘟嘟”。还是没有人接。 唐棠的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得她喘不过气来。陈麦是她同届博士，肿瘤方向，这段时间他们俩都很忙，虽然在同一个医院轮转，但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 他为什么突然提分手？ 唐棠茫然地翻开聊天记录，一切都是有征兆的，不久之前陈麦就不怎么主动找她了，如果唐棠主动找他，无论她发的是什么，食堂的饭菜、病历分享，还是工作吐槽，他都隔很久再回复，不冷不热地发个“哦”，或者“呵呵”，再后来只有在临睡前统一回复：“我今天很累，睡了。” 唐棠之前只当他真的是工作太累了，现在想来，他不是没有时间回复，只是他已经不再回复自己了。 但是为什么呢？三年的感情，为什么他要分开？ 唐棠拼命地继续打电话，但是那边始终没有接。 她不甘心地从书桌前站起来，拿起包，准备出门去找他，虽然已经是凌晨了，虽然陈麦住的男生宿舍早已经关门了，但是她还是想去找他，问一问到底为什么。 “啪塔。”桌上的资料掉在了地上。 是年会的资料。 唐棠收拾东西的手愣住了。这个工作很重要的，决定她能不能留下来。 “不对，我不能走。”她一瞬间冷静下来，重新把包里的手机掏出来，最后一次检查资料。 成年人的世界是不是这样呢？连半夜去质问，都要考虑明天有没有工作。 “那你呢，陈麦，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第2章 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喂，你怎么在走神？我刚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杨琴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唐棠赶紧从回忆里拔出思绪，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赶紧把笑容戴上：“听见啦，大帅哥嘛，好啦，干活！” 她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磕了磕，往会场入场处走去。现在工作还没结束，还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今天为了有个好形象，唐棠还特意穿了高跟鞋，配上修长的白大褂显得气质绝佳，细腻的皮肤，纤长的身姿，显得专业又精神。 会议很快开始了，唐棠跟同事们站在最后一排观看，方便有事随时处理。开幕式由三位专家发言，压轴的是唐棠最崇拜的王蕾主任。 不过今天王主任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嘴唇苍白，金丝眼镜下的黑眼圈特别重，一开口更是声音沙哑，她说： “很高兴今天有这个机会同这么多专家同仁一起交流学习，我更高兴看到有很多新面孔，这说明我们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新鲜血液注入心血管科，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王主任的嗓子哑了，像是一个破轮胎开过石子路，坎坷不已。 感冒了？咽喉炎？唐棠悄悄掏出手机定了外卖送药，她想了想，买了点胖大海，又定了盒感冒药。 外卖小哥送得很快，唐棠悄悄地溜出来取了药，又去倒了杯水，趁会中讨论时间，尽量压低身子走到第一排，把药端给了王蕾主任： “王主任，我听您的嗓子哑了，给您泡了杯胖大海，如果您不想喝这个，这里还有一杯温水，辛苦您了。”唐棠看见眼前一脸慈祥的专家，心怦怦地跳着。她看见橱窗上的王主任照片已经十一年了，一直以来，王主任都是她的偶像，是在最前面走着的人，今天能见到，她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王主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露出感谢的神情，她谢道：“没想到你这么细心，谢谢。” 唐棠礼貌地一笑，正准备回答，只听见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姐姐？” 沈立川？！ 唐棠顿时头皮发麻。他怎么会在？ 她呆滞地转过头，一张俊脸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眼睛里有忍不住的兴奋。 “你怎么会在这？”唐棠听着自己的声音有点颤。这毕竟是医学论坛，都是凭邀请函入场的。 “我陪我奶奶来的，谢谢你的药。”讨论时间已过，现在有专家在台上发言，沈立川压低了声音，怕打扰人家。 他坐在王主任旁边，正微微偏头看着唐棠，因桌子遮挡只能看到上半身，他长得极好，五官深邃，剪裁得体的白衬衫更显得他清爽英俊。 唐棠突然回忆起来杨琴刚说的话，原来重点不在“帅哥”，也不在“王主任”，而在于“帅哥是陪王主任来的”。 她头一昏，几乎晕倒，勉强笑了笑，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到最后一排。 中午快结束时，唐棠自告奋勇去餐厅安排专家们用餐事宜，“恰好”躲过了同沈立川的碰面。下午的会，她也尽量低调，终于熬到了会议结束。 张主任带队，一整个科都站在酒店的大门送客。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微风徐徐地吹来，每位同事脸上都带着活动圆满完成的喜悦，和一丝丝疲惫。 张主任鬓角微染白霜，不断地迎上去握住参会专家的手，表示感谢，表示招待不周，表示期待下次。 唐棠站在后排，面上一直扬着得体的微笑，脚踝酸酸的，站了一天有些累了。 远远地，她看见沈立川扶着王蕾主任走过来。酒店绚烂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更衬得他眉目深情。 张主任紧走两步，上前握住王蕾主任的手，热情地上下摇着，“王主任，真是要怎么感谢您才好，您今天重感冒，还为我们科这点事，劳累到现在。” 王蕾主任笑了，“千万别这么说，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看着年轻人我就高兴，谢谢你们提供这样的机会。”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孙子不放心我，陪了一天，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张主任赶紧捧哏：“怎么会呢？诶呀，小公子一看就英俊潇洒，仪表堂堂。” 张主任这话不是夸张，沈立川衣冠楚楚，玉面浓眉，的确是配得上“仪表堂堂”这句话，但奇怪的是，这位小少爷却一直盯着他身后的队伍某一处看，像认识一样。 唐棠尽量地往后缩，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大佬在前面寒暄，护士们在后面小声地讨论：“不愧是医学世家出来的人，真是个大帅哥！” “你说他多大，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比我们小不少。” “这怕什么？比我小的话，有什么不懂的，那姐姐就教教他。” 叽叽喳喳的话还没说完，大家就看见这位话题中心往自己走来，赶紧暂停话题，最后一个说话的小护士差点咬了舌头。 谁知，沈立川目标明确，直直地走到了正极力躲闪的唐棠面前，站定，温柔地说： “穿高跟鞋站了一天，累不累？我一会送了奶奶就来接你。” 唐棠的脚踝虽然已经酸胀难忍，但是这种邀约实在无福消受，她连连后退，尬笑着，“不用了，不用了，您和王主任也累了，我和同事一起回去就行。” 沈立川皱了皱眉头，又很快嘴角上扬笑起来，“好，你如果后面反悔了，随时告诉我，我多晚都可以来接。” 唐棠认命地闭上眼点点头，想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打发了，她不用睁眼，都能感受到来自同事炽热的目光和压抑在喉间的一连串询问。 只听张主任在前面爽朗地大笑：“原来你和唐棠认识啊？缘分缘分。” 唐棠也睁开眼，陪着尬笑，不自觉地看向了自己的偶像王蕾主任。后者正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原来你就是唐棠啊？今天终于见面了，谢谢你送的药。” 王主任意有所指的话，又是惹得同事一阵骚动。 但是唐棠眉感受到，她被这么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崇拜了这么多年的偶像，不禁觉得心头一暖，浑身的局促也少了几分。 “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张主任，唐棠，今天辛苦你们了。”王主任告辞。 张主任又是迎上去，一套客套。 眼看着她们离开，唐棠终于松了口气，兜里的手机却突然振动了下，她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来自刚离开30秒的沈立川： “姐姐，你真的不能和我在一起么？” 唐棠眼角跳了跳，这小子走不出来是不是，怎么又提这件事，她咬牙切齿地回复：“我有男朋友了！” 想了想，又添上：“而且我比你大七岁！七岁！” 第3章 快快招来，你们什么关系 回完信息，唐棠把手机塞回白大褂口袋，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同事们包围了，她们满眼冒着八卦，一副有大瓜吃的兴奋感。 刚才有专家在，她们不好表现出来，好不容易现在只剩自己人了，不把这段缠绵悱恻的姐弟恋扒出个前因后果来，大家誓不罢休： “这小帅哥，你认识？看你们行为，还熟得很？”杨琴首先发问。 亏她早上还在安利，谁知人家老早就认识了，看刚才那氛围，粉红色泡泡都出来了。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唐棠连忙摆摆手撇清关系，表情真挚，“真不熟，真不熟。” 一个小护士插话：“不熟，他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唐姐，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说话者是她们科新来的小护士，怪不得不知道她的正牌男友是谁。 “不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是咱们肿瘤科医生陈麦。”旁边一个知晓内情的护士好心告知。 “现在已经被分手了。”唐棠心里补充道。 “真的，我和王主任的孙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一起爬山的时候认识的。”唐棠耐心解释道。 高雅玲听到这里，也凑上来说：“就是你每个月一次的爬山会么？”她眼睛都亮了：“原来那有条件这么好的男生？那我也要去。” “你去哪，你去？你也不看看唐医生多温柔漂亮，她这样的才招人喜欢，你去了顶多就是中老年之友了。”旁边另一个组的男医生接话。 唐棠听着皱起了眉，这个男医生平时就说话轻佻，虽然这句话明里是对她的恭维，但是说话不得体听着真让人不舒服，她看了一眼高雅玲，后者果然脸暗下来。 她连忙安慰道：“如果你也喜欢的话，那下次我喊你一起。” 高雅玲闻言，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唐棠口风很紧，大家来回拼搏也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只得纷纷散开，各自去忙。 等全部忙完已经接近9点，其他同事也都散了。唐棠站在酒店门口，看着深黑色的夜幕，微微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手机捏紧。 手机很安静，她等待的信息一个都没有。 只有一个小时前，沈立川发微信问，【忙好了没？要不要我来接你？】 唐棠踌躇了一会，拿不定主意怎么拒绝，最后还是简短地回复：【“我跟同事的车走，谢谢。】 那边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唐棠能看见页面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最后他回：【好的。】 唐棠松了口气，她本身就是一个说不出狠话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立川的态度都是温和又不压迫人，所以场面不至于难堪，她由衷地感谢这一点。 之前沈立川的追求，唐棠不可能考虑，且不说当时她已经有男友了，就凭女方大男方七岁的年龄差，这段感情就注定没有结局。 她今年快三十岁了，已经过了恋爱大过天的年纪。没有结果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开始。 回过头来想，她和陈麦倒是般配，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职业，同样的未来，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段的感情也变了味，变得酸，变得涩，变得辛辣难以入口。 坐在出租车上，唐棠点开陈麦的微信，最后的文字还是他昨晚发的那句：“我想过了，我们俩分开。” 后面就是她给他打的许多未接通的语音。昨晚有，今天白天也有。他一个都没有接，也没有回。 从会场出来，唐棠打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她靠在车窗旁，任由晚风吹拂头发。远处不知道谁在吹笛子，笛声悠扬动听，但听着听着，却如同有一层悲伤的薄布披到她脸上，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下来了。 三年的感情，他怎么舍得的？ 她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陈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分手，我马上来找你，我们见一面。】 他们相识于场博士一年级的大聚餐，地点就在学校门口的那家大排档。那时候大家眼睛里还都闪着纯洁又愚蠢的光，烧烤和啤酒，气氛热烈又欢快。 唐棠到晚了，一进门就跟人声鼎沸的嘈杂撞了个满怀，她提着包往大队伍里面看，想找到先来一步的同学，她包里装着一整本内科学书，沉甸甸得能砸死一个抢劫的坏蛋，她的手被勒出了两道红痕。也许是人太多，同学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唐棠完全无法在人头攒动的场合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坐这里，同学。”眼看唐棠一脸失落，旁边有个男声响起。 唐棠略微吃惊地看过去，靠近门口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生，正温和地冲微笑：“都是同学，你如果没位置，就坐这里。” 男生看她愣愣的，没来得及反应的样子，笑容更大了，他伸出手：“认识一下，陈麦，学肿瘤的。” 唐棠也笑起来，伸出手：“你好，唐棠，心内科。” 那时候的她们多好啊。没有课、不上门诊又不去实验室的时候，就腻在一起。虽然对于医学生而言，这种机会少的可怜，但也正因为这时光珍贵，他们俩就更加珍惜。 陈麦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心意很足，每次见面都笑眯眯的，一会塞给她一块巧克力，一会捧出一杯奶茶，一会又拿出一块打磨好的鹅卵石，唐棠被这些小玩意吃的死死的，回去的时候还是一脸甜蜜。 杨冰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分明长了张艳丽的脸，非要做纯情的事，陈麦有什么好的，穷成那样。” 唐棠不为所动，抱着石头甜蜜得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嘛。” 久远的回忆被出租车突然的紧急刹车打断，只听司机恶狠狠地咒骂道：“看路！小心被撞死！”原来是有人闯红灯。唐棠自嘲地笑笑，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等棠赶到学校时，天已经全黑了，整个校园只剩三三两两几个晚归的学生在匆匆赶路。唐棠看了下时间，10:40，马上宿舍关门时间了。 这栋是博士楼唐棠站在楼下看，陈麦宿舍黑漆漆的，现在这个时间还不至于睡觉，那么就是还没回来。 唐棠掏出手机看，她发的消息下面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回复。唐棠叹了口气，倚着墙面靠着，腿已经酸胀地抬不起来了。 不远处走来一对男女，举止亲昵，唐棠瞥了一眼。 “我不管，明天你必须陪我。”姑娘扭了扭身子，合身的改良旗袍往上扯了扯，露出光洁的小腿，声音甜美。 “是拿你没办法。”是陈麦！这个声音曾经向唐棠告白，在电话那头哄她睡觉，曾经给她讲解病历，现在这个声音说拿别的女人没有办法。 唐棠看着路灯下满脸宠溺的陈麦，像被人砸了一下似的头发懵。 只肯陈麦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明天真有事，诶，真是拗不过你，那我中午11点去你家接你。” 还是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但是他说话的对象变了，唐棠每个字都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却怎么都没办法反应过来。 她愣愣地从墙边阴影里走出来，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逐渐靠近那一对璧人。 谁知陈麦看到她，脸色一变嗓音一沉：“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分手了么？” 第4章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唐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她是谁？？” 深夜凉飕飕的冷风往她身上刮，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她的牙齿因为愤怒不断打颤，一句话碎成了几段。 陈麦眉头皱起来：“你问这些有意思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唐棠怒气生气，往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你昨天半夜给我发了个短信，这就算分手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她知道自己是小三么？” 那个姑娘本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现在被点名竟也是满脸不在乎，她冷笑一声：“陈麦都跟我说了，你们早就没感情了，分手是迟早的事。” 随机又说：“你搞清楚，你们俩还没结婚，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她在路灯下斜着眼睛打量唐棠，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我看你年纪不小了，男人一直不跟你结婚，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么？” 唐棠都快气笑了：“敢情你知道他有女朋友，是？那就是说，你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跟他在一起，知三当三，是？” 她最后几个字声音放的很大，周围几个过路的同学听到都纷纷扭头来看。 陈麦一看大家都看过来了，赶紧制止唐棠：“你闹够了没？后面我再跟你说，今晚你先回去。” 唐棠从来没想过这么荒诞的场面会发生在自己的人生里，她往前进一步，拽住陈麦胳膊：“不用了，我后面不想跟你见面了，你今天就跟我说清楚。” 路灯灯罩下，有几只蚊虫绕着光亮走。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唐棠眼睛里已经有泪水了。 陈麦回头看了一眼她，似是不忍，没有说话，反而是小三姐告诉了她答案， “那还能为什么？我比你年轻，比你有钱呗！” 她双手环绕，抱胸站在陈麦面前，得意洋洋得就像一个胜利者：“要我说，你也别问他了，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我要是你，早就麻溜地走了。”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唐棠双手紧紧地捏住，她冷冷地说：“我的意思是，他眼光怎么会越来越差，放弃我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小三姐瞪大了眼睛。 唐棠可不想把聪明才智留在以后，修罗场当时就应该好好发挥：“你看看你，也许比我年轻，但是没我漂亮。” “看你刚才说话，非常没文化，非常没素质，大概率学历也没我高。” “更可怕的是，你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跟他交往，说明还没道德底线。” 唐棠故意往前微倾身子看着小三姐，故意彰显她们俩的身高差。 “统而言之，你没我漂亮，没我有文化，还没有道德，他又没瞎，你觉得他为什么选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好好想想你？” 小三姐听到这些话又无从反驳，腿恨恨地蹬，小高跟踩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唐棠看到敌方如此受挫，深受鼓励，她走到陈麦面前继续发挥：“那你呢？陈麦，你为什么要放弃我这么好的姑娘，跟她在一起？” 她绕着渣男走了一圈，眼睛里都是审视，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瞎了眼三年，把那么美好的青春都喂给了这条狗，“我们俩在一起三年，前不久还一起去看楼盘，商量着毕了业就订婚，你爸妈也喜欢我，可是你竟然转眼就跟这个小妖精在一起，让我戴绿帽子。” 小三姐听到“小妖精”这个词，正想拧眉发怒，唐棠又紧接着道歉： “对不起，用词不当，你不是小妖精，你当不起这个词。” 唐棠只觉得滚烫的怒气不断地从胸口冒出来，烧得她喉咙滚烫，“陈麦，你背信弃义，脚踏两只船，而且毫无愧色，就可以看出来你是什么货色。” 她冷哼一声，斜眼看他，“幸好我没跟你结婚，谢谢你放我一条生路！” “我谢谢你全家！” 不知从何时起，周边围了一层吃瓜群众，听到女主角这样说，有一个人没忍住，发出了噗呲一声。 唐棠把包一甩，往前走去，她并不回头，把手扬到肩膀上潇洒地挥挥：“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她没再回头，挺直背仰着头，大步往前走去，高跟鞋在深夜发出嗒嗒声。 唐棠很庆幸，今天为了年会，穿了平时不怎么穿的高跟鞋，又仔细地画了个妆，打狗时人漂亮一点，姿态更好看。 她故意把身子挺直，不管身后小三姐怎么气急败坏地同陈麦吵，她都没有回头。从此以后，这两个东西，就跟她没关系了。 姐的人生在后头。 一直走到宿舍楼前主路的尽头，拐了个弯，唐棠挺直的背才慢慢垮下去，她已经连续熬夜一个月了，昨天晚上更是工作和分手短信夹杂，整夜都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当敌人看不见的时候，她的身体比精神先疲惫下来。 前面要战斗不觉得，现在独处才意识到，整颗心都被难过浸泡着，一拧就是一汪水，一拧就有点想哭。 怎么可能不难受？毕竟是三年的感情。 最后竟然以这样的结局结束，更显得那些美好都是笑话，都是自作多情，。 “别哭，唐棠，别哭。”她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错的又不是你，出轨的又不是你。” 但是眼泪还是像没栓住的豆子一样落下来，她走一步，就看到初识，再看一步，仿佛看到他们俩第一次牵手，再走一步，又仿佛看到那些笑容。 “没了，什么都没了。”唐棠喘着粗气，喉头仿佛被噎住，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终于走出了校园，来到北门口的主干道上。深夜的大学城寂静无声，没有行人，连辆出租车都看不见。唐棠现在一步都走不了了，现在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到了疲惫的极限。 她掏出手机想叫车，发现有个半个小时之前的未读消息，沈立川，【你到家了么？】 唐棠蹲在地上，手机微弱的光照在她脸上，满脸泪痕，睫毛膏也糊在脸上，远远地看有些瘆人。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唐棠？” 唐棠抬起头，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她面前，未读消息的主人坐在车里，正一脸关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第5章 拜托你，现在不要告白 车灯太强烈了，唐棠眯着眼睛往他那里看，她手扶膝盖，想站起来，结果竟体力不支，往下坠去，摔倒在地上。 车里的人见状，赶紧下车来扶。唐棠勉强笑了笑，表示感谢。沈立川关心地看着她，他把她的包背在自己肩上，又扶住她的胳膊，撑起她的重量。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被安顿在副驾驶上，身子靠在靠背上，唐棠问道。 “我把奶奶送回去后，回了趟公司，刚出来，想着逛一逛，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到这里来了。” 其实不是偶然，自从跟唐棠认识，沈立川的活动范围就变成了公司-唐棠医院-唐棠学校，指望着能见她一面，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行，但是为了不让她觉得负担，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立川侧过身子，把她座位调低了一点：“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 唐棠想尽量保持大姐姐的成熟与端庄，笑了笑：“我还好啊，没那么累。” 刚才的哭泣，仿佛是一场梦。 同随时哭泣，恨不得全世界来安慰的幼儿不同，成年人的悲伤是可控的，是可调节的，这是巨大的进步，也是巨大的退步。 沈立川深深看她一眼，她的泪痕把粉底液刮出了一道道白印子，任谁看都知道刚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这么晚了在学校？”他问。 “额，额，我找我同学拿本急用的专业书。”唐棠找了个借口搪塞，被戴绿帽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身边这个男人身份还敏感。沈立川瞄了一眼她瘪瘪的包，心想，别蒙我，什么医学专业书不厚？ “喂，我真没想到，王蕾主任竟然是你奶奶！”唐棠突然想起来白天的事，“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他嘴角微微一翘，语气轻松，“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家里还有个奶奶。” “可是你没说你奶奶是心内科大专家啊！你知道么？你奶奶是我的偶像！我做梦都想认识她！” “我才开始学医的时候，看过一个病历，那么危重、九死一生的病人，竟然被你奶奶救回来了！”唐棠扭头看他，眼睛亮亮的：“你奶奶真是厉害啊！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孙子，缘分真是太神奇了！” 唐棠脸上的妆花了，像个小花猫似的，表情却那么庄重，这奇异的反差感让沈立川忍不住笑起来，看到旁边的人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他赶紧收住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答应我，这样我们俩结婚，你可以做她的孙媳妇，你不光可以继承她的财产，更重要的是还可以继承她一房间的书。” 又来了，这小伙子怎么总是逮着所有的机会告白呢，唐棠无奈地说：“拜托现在不要告白，我现在很累。” 沈立川心里咯噔一声，唐棠一定是累到极限才会这么说。正好是红灯，他慢慢停下车，担忧地看着她。 有时候他真是讨厌自己比她小七岁，讨厌自己不善言辞，职业和年龄的差别像鸿沟，她正在经历的他永远不知道的事情，也永远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 “不过，”唐棠受不了车里这气氛：“你好歹也是大专家的孙子，怎么车这么亲民？是不是怕我们这些贫苦人民的孩子嫉妒？” 她虽然对车不怎么了解，但是车标还是能认识的，按王蕾主任的年薪，他应该不至于开这么普通的车。 说到这个，沈立川苦笑起来：“是啊，你的偶像，把全部身家都捐掉了，说是给哪个协会了，资助没有钱做心脏手术的病人。” “我成年以后都是自己勤工俭学赚钱的，去年大学毕业开了家小公司，公司才起步，最近才买了一辆车。” 如果之前只是崇拜，现在唐棠几乎要对他奶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什么？还有这种事？” 她星星眼，“别逼我求你，你介绍我认识下王主任好不好？拜托拜托。” 沈立川偏头看了她一眼，笑意含在眼里，绿灯亮了，他又转头回去继续开车。 唐棠被这一眼扰了一下心神，沈立川本就年轻，今年才22岁，浑身上下都是朝气，再加上本身就长的极好，眼窝深邃，鼻梁很高，再加上形状极好的眉毛，大写的英俊。 更难得的是，他身材修长，衣服虽然常穿黑白灰极简，但款式简约不简单，看上去非常有质感，更衬得他器宇不凡。 被这样的男人追求，不得不说，还是很大程度上安抚了刚刚失恋的唐棠的心。 “放弃了一棵歪脖树，收获了一片大森林！”唐棠解气地想着。美色和美食果然都能缓解抑郁啊！ 一想到美食，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今天忙了一天，只有中午垫了一个面包，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她眼睛在窗外来回搜索着，想看看有没有还开门的便利店之类的。 沈立川注意到她的行为：“怎么了，找什么？” “我还没吃晚饭，找找有没有超市之类的。”唐棠眼睛一直在窗外搜索。 闻言，沈立川缓缓地把车停下来，又像变戏法似的从座位旁边的包里掏出来一瓶牛奶和一个红豆面包，“你先吃这个，待会有的话，我再给你买。” 唐棠刚想推辞，沈立川又加了一句：“你偶像给我的。” 他不意外地看到唐棠的眼睛亮起来，他补充一句，“我说要去公司加班，奶奶给我的。” 唐棠顿时不推辞了，赶紧接过来，怕他反悔似的：“那多不好意思啊，谢谢，我待会买了还给你。”她摸着面包包装细细摩挲，似乎想感受上面仅存的那一点偶像的气息。 沈立川哑然失笑：“你就这么喜欢我奶奶？” 那时候已经是快凌晨了，车外气温降低，车窗上形成了一层雾气。 唐棠朝沈立川方向看过去，又像是不在看他，像是透过这层雾气看虚幻的过去： “我小时候生过病，在医院一直咳嗽、喘，咳得快死了，但是我爸妈从奶奶家把我送到医院，印象中他们都很生气，说我没用，说为什么不忍着，我被骂得都快难受死了。” “最后是一个女医生，她出面说了我妈，说我不是故意的，没有人忍得住。” 唐棠终于把目光转回到沈立川脸上，但双眼无神，仿佛她所有的神采都还在回忆过去：“更难得的是，她还治好了我的病。” 她微微一笑，像是终于醒过来：“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我长大后，想成为那样的人。” “不光是治别人的病，而且能温暖人心。” 她的睫毛微颤，似乎有泪水要流出来，脸上表情却是坚定的。 沈立川表情变了，仿佛一丝阳光顺着裂缝照进了这个深夜，作为目前医生的家属，和未来医生的家属，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份荣耀，和荣耀背后的付出。 他扭过头去，发动了车，“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第6章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车开到楼下，已经是深夜了，四周静悄悄的。车灯一关，整个世界更是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唐棠把安全带解开，把包单肩背上，手按在车把手上。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上去？”沈立川也准备下车。 唐棠赶紧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小区到处都是监控，治安很好的。” 她麻溜地开门下了车，“麻烦你送回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回去你开车慢点，到家了跟我发个信息，谢谢。” 本来是客套的一句话，沈立川却脸红了，这种亲昵感，难道不是女朋友跟男朋友说的话么？ 唐棠被纯情男大学生的脸红雷到了，赶紧告别上楼。 打开门，客厅只留了一个小灯在等她，杨冰的房间也安安静静的，看不出来她到底醒着还是睡了。 是的，杨冰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也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杨冰她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做桌椅板凳的手艺人，后来忙不过来，就开了个厂，经营得还不错，就小小地扩建了一下，谁知后来等杨冰大学的时候，恰逢祖宅拆迁，分了一大笔钱和几栋房子，又把厂子大大地扩建了一下。 唐棠曾经见过这位叔叔，叔叔胸前挂着一个巨粗的朴实无华的大金链子，说出来的话也很朴素： “我赚的钱这辈子够花啦！”他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只要他们别折腾，别创业就行。” 杨冰还是想挣扎一下：“爸，我总不能什么事也不做，我毕竟是年轻啊。” 他爸略微思索一番，被感动了，觉得女儿说的话很是有道理：“那你打工去。” 那时候的杨冰已经大五实习了一年，被“打工”这两个字磨得满目疮痍、满眼泪水，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随后很快放弃了挣扎，从此以后，变成了家里蹲的“快乐废物”，每个月的主要工作，是收几个房子的租金做生活费，而她的哥哥和爸爸继续工作，继续小小地扩建着厂。 唐棠作为她的大学同学兼最好的朋友，在她分到这套房子的当天，就被召唤过来了，从此以后过上了不用付房租的快乐时光，从而缓解了她学医十一年，目前还是一穷二白的经济困局。 “啪。”唐棠轻轻打开客厅的灯，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怎么才回来？！”谁知杨冰的门突然打开，杨冰带着蓝牙耳机，没有控制音量，嗓音在深夜炸开，吓了唐棠一跳。 但是也很难说是谁吓到谁，因为等她看到唐棠的脸，突然大叫：“啊！你脸怎么啦！” “啊？”唐棠很茫然，直到被推到洗手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大花脸，才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一直在擦眼泪，她画的眉毛已经掉了一半，眼睫毛也全部花了，斑驳地粘在脸上，更惊人的是粉底液，没起到磨皮的作用，但起到了和泥的作用。 唐棠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想象刚刚自己在追求者面前的形象，她看着满脸的白痕，把那款粉底液拉进了黑名单。 “你怎么搞的？”杨冰一边放热水泡毛巾准备给她擦脸，一边担忧地看着唐棠。 她们俩认识已经超过十年了，基本上所有的青春都在一起，她还从来没看见过唐棠这样悲惨的样子。 唐棠被她关切的眼神望着，被她热乎乎的毛巾擦着，一时悲从中来，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委屈又冒了起来： “呜！”她一边哭，一边控诉：“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不是忙到半夜么，结果接到陈麦的微信，说要跟我分手！” “啊！这个王八蛋！”杨冰发出了高八度的声音：“然后呢？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啊，那时候你已经睡了，我早上走的时候，你还没起来。” 杨冰心虚起来：“这也是，你继续说。” “然后我刚才好不容易忙完了，就去找他问清楚。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么？”唐棠脸皱成一团，仿佛看到了恶心的东西。 “什么？”杨冰问。 “踏马的，他找了个小三，跟人家卿卿我我呢！” “我早就知道陈麦不是个好东西！”杨冰也愤恨起来，手底下不自觉就重了起来。直到唐棠啊了一声，杨冰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啊，我轻点，你说你的。” “你知道的，最近几个月陈麦都说很忙，他忙个屁他忙，他正在跟小三出轨呢！那个小三声音夹得，我都恶心，陈麦那个脸荡漾的，他们俩的奸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瞎了我的狗眼，三年青春喂了狗！” “然后我就把奸夫淫妇一顿骂，然后就回来了。” 杨冰气不过：“你应该打他们一顿！” 多年姐妹，她甚至比唐棠更生气：“不行，明天我去，把陈麦和那个小狐狸精的丑事传遍整个校园，我要把他名声搞臭！” 唐棠看着杨冰愤愤不平的样子，幸好有这个朋友，她紧紧地抱着杨冰： “呜呜呜呜，只有你对我好。” 杨冰一时眼眶也红了，从大学开始她们俩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她是一路看着唐棠这段恋情的，也只有她知道唐棠有多不容易。杨冰推开她，拿手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陈麦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你这么好的女人，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唐棠看到杨冰眼眶通红，又忍住不哭怕刺激她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又哭了出来，“男人算什么呀，幸好我有姐妹。” 杨冰也哭，手忙脚乱地拥抱她，场面弄得亲亲热热的。 等平静下来，两个人都是眼眶红红的。唐棠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记不记得省人民医院的王蕾主任？” “省人医心内科的那位专家？”杨冰往镜子里看去，两个人的双眼都是肿肿的。她拿起爽肤水递给唐棠。 唐棠接过来啪啪地拍着，顺便递给杨冰一个欣赏的眼神。家里蹲的这几年，杨冰没有被欧巴们磨灭了意志，还能记得这些久远而无用的知识，唐棠很欣慰。 “是的，就是她，我们今天年会，她也来了，你猜怎么着？” 杨冰接哏：“怎么着？” “她孙子喜欢我，在追我。可是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他比我小七岁。” “啪嗒。”杨冰手停下来，唐棠很奇怪，转脸去看。 谁知后者眼睛里冒着炽热的八卦之火，她一把拉过唐棠，把她按在马桶上，“亲爱的，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来，今晚别说了，一五一十说出来。” 即使是在洗手间，杨冰还是闻到了大瓜的香味。 第7章 初见 唐棠被控在马桶盖上，面前怼着闺蜜的放大的脸。 “快，说说看，什么情况？”杨冰催：“你怎么跟那种专家的孙子认识的？认识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拒绝他？多伤我们知识分子的心啊！” “那能怎么办？”唐棠哑然失笑，“当时我有男朋友啊，而且他也太小了，比我小七岁，我上大学那一年，他还在上小学，你想想这差距，我但凡有些良知，都不忍心对祖国的花朵下手啊。” 杨冰一脸不赞同，“小怎么啦，小又不是他的错，你是不知道弟弟的好处啊。” 杨冰站得两只腿发软，随手拉过洗澡时放衣服的板凳坐下，苦口婆心地开始劝告：“之前我也不知道，直到我开始粉泰国的几个弟弟，你不知道，那身形，那肌肉，那温柔的眼眸，我就不行有人不迷糊。” “来，你说说你那弟弟，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终于拉回了正题，唐棠瞄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了，再过一会天都要亮了，幸好今天是周日可以睡一天，她微微松了下肩颈，左手抵住下巴，开始回忆起来。 “高山师兄你记得？”唐棠问。 “嗯啊，学生会主席，比咱们高一届的师兄嘛。”杨冰回答。 “是的，后来高山师兄毕业了进了一家药企，后来坐到了销售部客户经理的位置，两年前他来我们医院看病，恰好碰上了我，我们重新获得了联系，再然后他组织了一个登山协会，喊我每个月有偿去当医疗保障。” “说是去当医疗保障，其实这一年，我也只是给一个人处理过一次不大的擦伤，就是那次遇见了沈立川。” \"我靠，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杨冰忽然想起来：“你说的那个登山协会，是不是上次你喊我一起去的那个？” 唐棠的面膜有点往下掉，她赶紧把脸往后仰，把面膜再次贴紧：“是啊，你当时说没兴趣。” 杨冰懊恼地一拍大腿：“我以为登山协会重点是登山，一听名字我以为都是中老年，哪知道还有这样的帅哥啊，我肠子都悔青了！” 唐棠接着说：“高山师兄人很好，知道我还在读博经济上不富裕，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支持我，我心里知道，也不好直接拒绝驳了人家的好意，所以我正常去，年底的时候包了个大红包还给了他。” 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唐棠有点困了，不自觉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打了个哈欠。 杨冰拍醒她：“说重点，沈立川的事，重点说说你干嘛了，怎么一个纯情少年就喜欢上你了？” 对啊，唐棠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半年前的一次集体登山活动上，加上组织者高山，总共有11个人参加。 唐棠身穿粉紫色冲锋衣，深色速干裤，蹲下身子系紧脚上登山鞋鞋带。 “现在的衣服真贵啊，这一套装备一千多呢。”唐棠一边把马尾扎紧，一边心想。 别看她已经快三十岁了，只是医学这行跟其他的不一样，目前还是一个穷博士，工作又忙没办法兼职，苦哈哈地等那点补贴。 “没事，再熬一年就行了，毕业了就好了。”唐棠算是明白了，穷的时候，日子只有一种过法，那就是熬！ 跟她拮据经济相对的，是她突出的气质。也许是因为一直在象牙塔里，所以她的眼神尤为得纯粹，不讨好不自卑。 修长的身子包在合体的运动服里，显得纤细又清纯。 “喂，你看那个美女。”高原朝唐棠的方向喏喏嘴，示意沈立川看。 高原是高山的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是跟稳重成熟的高山不同，高原跳脱、没有定性，平生最喜欢美酒、美景和美女。 他和沈立川是大学室友，大三一起创业，毕了业就一起合伙干，这次一起爬山就是他看沈立川一天到晚加班，怕他猝死，硬拉他去的。 两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站一起，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你别不相信，年轻人也有猝死的，劳逸结合懂不懂。”高原苦口婆心。 沈立川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把手里的文件放高原桌上：“你说的有道理，我得注意身体，爬山我去，这个星期同第三方的会你去。” 他的哀嚎声还仿佛在耳畔，现在又精神极好地到处看美女，沈立川佩服这位好友的恢复力。 沈立川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唐棠往他们方向望过来，只一眼，他就记住了她的眼神，心忽地一荡。 唐棠同他平日里看到的女生都不太一样，皮肤像是蜜调过的那种肤色，眼睫毛却极长，颤颤地立在一对秋水之上。最吸引人的是她的表情，眉毛总是微微皱着，黑眼珠很大，定定地看着人。 “认真，”沈立川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的，认真。” 很多年之后，唐棠还是像当年他们初识般认真，沈立川除了支持就是心疼，他不忍心损害她的特质，只能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 当然，以上唐棠都不知道，从她的视角看上去，事情是这样的。 “开始爬山之前，师兄介绍大家认识，当时我也没在意，只记得他跟师兄亲弟弟一起的，长相挺端正的。”唐棠闲得没事，把置物架上的身体乳拿过来抹一抹。 “没图没真相，拿图来！”杨冰精神极好，双眼冒光，唐棠羡慕极了，不愧是常年熬夜的冠军选手，越熬越精神。 “好像还真有，我来找找。”每次爬山前，师兄都会让大家合个影。 “找到了，给。”唐棠把手机递给她。 杨冰夸张地吸了口气：“你管这个叫端正？！穿着运动装还帅气成这样，已经是极品了好么？” 是么？唐棠凑过去看。 “唔，的确，好像还可以。” 沈立川个子很高，又挺拔，套在黑色的防风衣里，仿佛一棵青松立在那里，五官又极深邃，眉毛浓黑。 “不过，你不觉得他显得特别帅，主要是他旁边这个人衬得么？”杨冰已经看到旁边人那里去了。 唐棠顺着她手指看过去，扑哧一笑，原来是高原表情搞怪，被一抓拍，显得五官七歪八倒的。 第8章 蛇的助攻 那天一开始很顺利，直到爬到半山腰上。 “呜呜呜，我脚好疼。”高山无奈地看着他老板的女儿，后者现在正蹲在地上哭唧唧。 “你穿这套衣服去打高尔夫可以，但是爬山不合适啊，你看你的腿，被虫子咬的。”高山说的是瑶瑶的运动短裙，出发前他不是没跟她说过，但是小美女回答：“不美，毋宁死。” 现在她光洁的小腿上布满红肿的蚊虫叮咬痕迹，而且刚才扭了一下，小姑娘主诉“实在是脚踝疼得受不了了，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 唐棠没说话，蹲下来仔细观察，看完她心里暗松一口气，然后用手轻轻地触碰、活动，压痛阴性，活动度也正常。 “还好，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她对一脸担忧的高山说。 高山脸色顿时好了起来，本来这个爬山协会就有聚集人脉的意思，要是领导的女儿在这里骨折了什么的，他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瑶瑶你也累了，要不我让你唐姐姐陪你先下去。”陆陆续续有其他成员围过来，队伍已经彻底停了，高山只能劝她。 瑶瑶眼睛一转，葱白的小手遥遥一指围观群众里的沈立川：“你就不能安排他扶着我么？” 高山顺着她手指看过去，人群里最突出的沈立川正皱着眉头看这里。 “呸，你这是走不动路么？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高山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明说，只能打着哈哈，“毕竟男女有别，还是麻烦唐姐姐照顾你。”高山对着唐棠做出劳驾的手势，唐棠表示知情理解，她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到背包里，准备扶一扶伤员。 “女孩子哪有男人有力气嘛，我就要男孩子扶。” 高山差点吐血，你是从哪来的的坚持啊。他瞄一瞄沈立川，在他弟弟把这个小伙子带回来吃饭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沈立川的脸会闯祸！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还是亲弟弟解了他的围：“我来我来，我也有力气。”高原上前一步架起瑶瑶，同时绅士手扶着她的腰：“咱们是继续往上走，还是先下去等他们，我的公主？” 一句话逗乐了瑶瑶，虽然不是那个高冷帅哥，但是这个男孩子也不错，算了。 “上山！”瑶瑶指挥，不上山怎么有其他故事。 “慢着。”出发前，瑶瑶把背包甩在地上，点了下下巴示意高山带着。可怜高山浑身上下背了无数个包，实在是没地方挂了。 唐棠可怜他，伸出手想把包背起来。谁知，有一只手比她更早。 “我来。”沈立川说。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沈立川声音干净又沉稳，唐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一双极深邃的眼眸。 “嗯，果然很帅，不光帅，还体贴。”唐棠心想，她用了一秒钟，完成了“质疑瑶瑶、理解瑶瑶、成为瑶瑶”。 高原扶着瑶瑶在前面走，唐棠担心她有什么事，紧紧地跟在她俩身后，沈立川陪在她身边。 “你果然还是心疼我，你是想换我休息下的，对？”高原偶然回头，发现后面的沈立川，感动地几乎要落泪。 瑶瑶看着不重，但是架不住小公主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扶着走这么一长截山路，高原就有点受不了了，幸好挚友在旁边，他赶紧求助。 唐棠他们俩停下，以为瑶瑶有事，又蹲下去看她的腿，幸好还是没红没肿。 “很累么？”沈立川看向正喘着粗气的高原。 瑶瑶正在补妆，听他说话，以为是关心自己，迅速地把气垫塞回口袋，状似文静地点点头。 高原看的吐血，大姐你刚才可没有这么娇俏啊。 “你累的话，就先在这里歇着，待会我们下来，正好来接你。”沈立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里面有水有零食，你自己打发下时间。” 高原一会看看平静的沈立川，一会看看要气疯的瑶瑶，论不解风情还是你啊，老兄。 “不，我还要上去，你继续扶我。”瑶瑶命令道，并且把手伸向高原，示意他扶住。 即便是高山这样圆滑的人，现在也有些隐忍不下来了，瑶瑶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用年纪轻就能解释得通得了，她根本不尊重其他人。 “你听我一句，”不等高山发飙，唐棠率先开口：“你不要上去了，就在这里休息。” 唐棠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刚看了，你的膝盖情况很危险，再往上爬就真的要受伤了。” 她把瑶瑶的包从沈立川手里拿过来，又放在正主面前：“你在这里等我们，”她口气坚定：“我是为你好，信不信随你。” 也许是医务人员天生的气场，也有可能是她也累了不想爬了，正好唐棠给个台阶，瑶瑶竟然没说什么，拿着包坐下了。 “谢谢你，美女，你可真是救了我一命。”等大队伍继续往前，高原凑到唐棠面前套近乎：“刚才我哥说你是唐姐姐，你比我们大一点么？根本看不出来！” 唐棠听他夸张的口气，忍不住笑了，反问道：“你们多大？” “我22，你呢？” 唐棠看了眼高原，和状似无意的沈立川：“我29了，不多不多，比你们大7岁。” 高原一听，笑到：“完全看不出来，唐姐姐，你好漂亮啊！” 唐棠已经到了对这种无营养的马屁免疫的年纪了，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竹林深深，有小溪从旁边小道流下来，水声淙淙，连呼吸都是清澈的，真舒服。 “啊！有蛇！”队伍后面一个人叫起来，顿时惊得大家尖叫连连。 那是一条通身黑体的水蛇，它也受了惊吓，慌不择路地在人群中穿行，眼看马上就要撞到唐棠腿上，沈立川赶紧往前一步，把她一推。 随着蛇这只最佳npc的谢幕，唐棠的危机是解决了，但是刚才为了救她，沈立川的脚扭了一下，现下肿得好高。 唐棠赶紧翻包找云南白药气雾剂，忙得焦头烂额。 第9章 弟弟不为人知的好处 唐棠把沈立川安置在一张较平的大石头上，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裤腿掀起来，露出精壮的小腿，还有一个红肿的脚踝。 唐棠皱着眉按按，问：“怎么样，疼得厉不厉害？”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又扶起他的脚踝，轻轻地活动活动，不意外看到那张俊脸皱起来。 她有些好笑，从认识到现在，这小破孩都在假装大人，现在真的疼起来，倒是符合他的年纪了。当然后来，当她得到一枚小男友勋章时，就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这哪里是冰山男大，完全是粘人求挠小奶狗嘛。 当然现在的唐棠不知道，于是她关切地说：“你需要拍个片子看下，我扶着你下去，怎么样能走么？” 说完双手伸上前准备扶他。 沈立川陷入纠结，从心理上他当然想要唐姐姐扶，只是一路下来，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太累，这样想着他只好忍痛拒绝：“我请高原扶就好了，谢谢。” 唐棠只当男女有别，并未感受到他的放弃，点点头，走在前开路下山。 一天之内确诊扭伤一人，再加上前面差点扭伤的瑶瑶，高山面如死灰、形神俱疲，他疲惫地客套道：“那你麻烦你了，唐棠。” 唐棠微笑着点点头：“没关系，师兄，放心。” 高原一边扶着沈立川，一边看着在前面风风火火开路的女子，不由得感慨道：“姐姐是不一样，跟我身边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 沈立川拧眉：“怎么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面背着好几个包，但是毫无抱怨往前走的女人。 他也觉得她不一样。 “不矫情，成熟，能解决问题。”高原总结道。 一点都不扭捏，以解决问题为导向，这也许是大姐姐的好处，但这也是在现实世界碰壁多次才能得到的经验教训。教训要放在心里，不要宣之于口，姐姐们都知道。 “你们俩还行吗？马上到山底了。”唐棠扭过头来问，豆大的汗珠挂在布满红晕的脸上，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沈立川在心里应了一声。 “目前看没什么大事，最近注意休息，一周后来复查就行。” 在距离山脚最近的三甲医院急诊科里，听到接诊医生这么说，唐棠终于松了口气，她道过谢，又扶起沈立川走出诊室门。一边走，一边紧张地问：“怎么样？疼不疼？” 高原去药房取药了，现在只剩他们。 男的帅，女的美，俱是连身上的登山服看起来都像情侣装，男孩子单腿站起来，微微靠在女孩子身上，郎才女貌的般配。 “你女朋友真好。”急诊科医生百忙中不忘感慨一句，谁能来拯救自己这个母胎lo啊？他也想要女朋友！ 唐棠正要出言解释，只听沈立川嘴角上扬，率先回复道，“谢谢医生。” 唐棠一时分辨不清，他是谢谢医生给他看病，还是谢谢医生夸他女朋友。 “走，这边。”唐棠催促道，并没有纠正他的语义不详。急诊科的确太忙了，刚才那个医生又被喊走抢救病人去了，特意解释一句反而显得她小气拘谨。 高原一回来，直感慨咱们国内医疗水平高、就诊速度快，实在是让人放心。 别的不知道，就单论扭伤脚，他有发言权。去年冬天，他和沈立川创业赚的第一桶金一到账，高原就奖励了自己一场说走就走的瑞士滑雪旅行，刚到雪场当天，还没等他学会滑雪赚尽万千少女眼泪，就“唧”一声，摔倒在异国他乡，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你们不知道，我当时躺在他们临时给我安顿的一个小房间等救援，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想我一生勤勤恳恳，怎么沦落到异国他乡如此这般呢？”高原表情浮夸。 “后来呢？”唐棠拧开包里的水，递给沈立川。 高原看她一眼，心想：“他扭的是脚，又不是手，你帮他开水盖干什么？”但一看到好友的表情又觉得不点破才是最好的，他继续说：“你都不知道国外看病的速度啊，我的天啊，我从天亮等医生到天黑，水倒是喝了三杯，然后医生就来看了一眼，老天爷啊，就一眼，然后给我开个几粒止痛药，说没事让回去躺着，连个片子都没拍，这个结论我都不敢相信。”高原捧着包，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后来我在酒店躺了5天，硬生生把假期躺完了，最惨的是，后来我看到医院收据，价格高得我差点恨不得当场去世，这价格在国内都可以把腿骨头换掉了。” “还是咱们国家好啊！”高原得出最终的结论。 唐棠坐在旁边听他说，也许是因为沈立川的脚没事，她的表情放松愉悦。 “可以加个微信么？”沈立川掏出手机问，看到姐姐奇怪地看他，又补了一句：“我后面有什么事有可能还得咨询您。” “好。”唐棠同意，而后她仔细指导高原，这几天好好照顾他，记得不要受力，按时吃药，一周后来复查。高原连连点，表示记下了。 “没了？”杨冰一脸八卦没满足的郁闷感：“没有其他事了？” “当天离开医院的时候，高原去拦出租车，只留我和沈立川在门口等。” 杨冰急不可耐地回：“嗯嗯，然后呢？”她就知道有后续。 “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了。”唐棠想起那个在灯光下一脸紧张的男孩子，眼眸里仿佛有星河。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而且即便我没有，也不可能考虑他，我不喜欢弟弟。”唐棠淡淡地回答，仿佛这个故事在她心里没有掀起惊涛骇浪，仿佛她确信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 “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么封建了？”杨冰一万个不认同：“女性平均年龄本来就高于男性，女大男小本身就是绝配。” 她凑近唐棠，一脸神神秘秘：“而且弟弟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好处，你懂得，你好好考虑下。” 唐棠被她看得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杨冰凑近，一脸心疼地捧起她的脸，“你那么好一个人，只有那一对狗男女才舍得伤害你。” 杨冰的口气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唐棠心里一股暖流，她知道真正心疼她的人，世界上都找不出几个，杨冰算一个。 “喂喂，你不会爱上我了？”唐棠开玩笑道。 第10章 被戴绿帽的原因 前一天熬了夜，第二天唐棠睡了个地老天荒，等她醒过来，已接近傍晚了，夕阳的余辉照在墙面上，像是一幅未装裱的画。 她看着这美好人间愣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再过了一会昨日之事才浮在脑海里。 被分手的疼痛渐渐追上她，裹住她。她吸了口气，有些鼻塞，有些头疼。 “失恋像是一场重感冒，不知道哪天会好，但终究会好。”唐棠想起这句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话，不知出处，但的确应景。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客厅倒了杯水，直到冰凉的水从喉间流下，才觉得舒服一些，她犹豫着要不要开杨冰的门，一起去吃顿火锅，以毒攻毒庆祝一下逃离渣男。 谁知，门突然打开了，杨冰竟然从外面回来，还千年难得一见的穿着齐整，站在门口就唐棠倒水，“渴死我啦！” “你去哪了？”唐棠嘴里问，手也没停，给杨冰的杯子里倒满了水递给她。 “我给你打听情报去了。”杨冰撂下一句话，就匆匆开始灌水，看上去渴了许久。 “慢点喝，慢点喝，再倒一点？”唐棠边给她拍背顺气，边问。 杨冰摆摆手，把脸上的鞋子一蹬随意踢在门口，神神秘秘地说：“你猜那个小三什么来头？” “啊？”唐棠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立马意识到杨冰说的“情报”是这个意思，“什么来头？” “你们医院的医务科科长的女儿，葛静静！”杨冰愤愤不平：“没想到陈麦为了前途，脸都不要了。” 唐棠回忆了一下，他们医院医务科科长印象中好像是个个子不高、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他的脸同昨天晚上那个小三姐脸似乎是有几分像。 “你从哪打听到的？”唐棠弯腰把杨冰的鞋子摆正。 “诶呀，你还管鞋子！”杨冰把唐棠拉到沙发上，坐好，“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带我和那个渣男寝室室友吃饭，后来他有个室友一直在追我？” “嗯，你一直没答应。”唐棠有些印象。 “后来他一直约我我都没答应，今天他又约我，我本来想拒绝的，后来一想你的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杨冰一拍大腿，兴致一来，出口成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上长城非好汉！” 唐棠看她词越用越偏，话题越扯越远，忍不住打断：“那你跟他去哪了？你还好？” “说到这个我就气，小崽子，说是带我怀旧去，其实就是在学校里瞎逛喝风，你看把我渴的。” “我说去吃东西，我请，他非觉得丢面子，自己又舍不得花钱，我真是饿了一下午，渴了一下午，不过幸不辱命，该打听的都打听到了。”杨冰眉毛一挑凑近她。 “渣男渣女已经好了两个月了，一开始是小三找他聊，后来渣男被感动了，也就私相授受了。”杨冰的汉语言学得尤为的“融会贯通”。 “你知道他为什么答应么？”杨冰压低了声音说：“为了博士毕业以后留在你们医院。” 为了能毕业了留在医院，唐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止一次听到风声了，她们这一批博士想毕业留在本院，尤为困难。 “他跟那个姑娘在一起就能留下来么？”脱口之后，唐棠才觉得自己傻气。 以前，陈麦常说她“傻气”，同时手拍拍她的鼻子，语气中带着亲昵。他们俩曾经那么亲密无间，一起加班，一起奋斗，相约为了大城市里的一份工作、一间房子而打拼，现在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还继续傻乎乎地问这种问题，可不是“傻气”么？ 不管旁边发生了什么，你都自顾自生活自己的，眼睛只盯着这点活。可不是“傻气”么？ 唐棠突然感觉眼眶很酸，有些想哭，她赶紧咬住下唇制止自己，为这样的男人哭不值得。 杨冰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想了想才继续说：“我当时一听气不过啊，当时就准备上学校论坛揭露这对奸夫淫妇的真实面目，词我都写好了，‘男博抛弃白月光女友，劈腿医务科千金，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但是又听说……” 杨冰吞吞吐吐的，唐棠忍不住开口催：“听说什么？” “他妈上个月生病了，说是尿毒症，说病床前哭着问他工作定了没。”杨冰边说，边小心地瞄着唐棠的脸色。 “啊？”唐棠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一年前农忙时，陈麦带她回过家，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麦的妈妈，那是一个坚毅又平静的瘦小女人。 陈麦爸爸29岁那天干活时从高处摔下，高位截瘫，老板跑了，只留了一点点的赔偿金。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变成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前几年，陈麦爸爸病情还没稳定，2个小时得翻一次身，擦身子、排痰都是她来，陈麦和他弟弟都小不懂事，哭着要吃跟别人家小孩一样的糖，她就打完这个打那个，打完孩子自己已经是一脸泪水，再去洗衣做饭、护理老公。 阿姨很瘦小，她手脚麻利地割稻子捆草，手背上都是被划破的痕迹，唐棠永远忘不了她见到陈麦和自己回来的时候脸上浮起来的笑容，那是一种把自己燃烧尽了，风吹散了，只要儿女出息的满足感。 虽然现在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听到这样一辈子辛苦的女人得了尿毒症，唐棠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我听说他妈妈瘦得皮包骨头，针都扎不进去，也是可怜。”杨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一个月前，陈麦是有好几天回微信回得很晚，当时他跟我说工作很忙在加班，我当时也很忙，没有起疑。”唐棠回忆道。 “嗯啊，肯定当时小三陪着他呢！” “那个小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麦有没有对象她不知道么？还死缠烂打的！”杨冰重新气愤起来。 唐棠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她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某一处景色变灰了，萎缩了，与其说三年的感情最后败给了小三，不如说是他半路上落荒而逃了，这样懦弱的男人，丢了也不可惜。 “不说他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昨天我们科的活动办的很成功，我请你吃火锅！”唐棠整理了心情，努力地冲杨冰挤出一个微笑。 杨冰看到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忍心揭穿她，也打起精神来，“走！” 第11章 你有女朋友了么 一坐下，杨冰就迫不及待地扫桌子上的二维码看菜单：“哇，这么多好吃的！” “他家招牌牛肉肯定要啊，毛肚你吃不吃？再加份鹅肠？”杨冰看得眼花缭乱，嘴不停地问，不等唐棠回答，她已经全部点上了。 “再加份小酥肉，贡菜，香菜丸子，蛋炒饭也得要，你要不要冰粉啊？” 吃火锅太快乐了，即便还没吃，只要是进了店闻着这让人垂涎欲滴的火锅味,就让人食指大动、食欲大开了。 唐棠也觉得心头压着的黑云散了些，有丝丝阳光洒进来，她的语气也松快一些：“亲爱的，请你今天一定要多吃一点，之前我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后面应该会好一些。” 她的语气里有歉意，也有撒娇，作为多年老友的杨冰听着很受用。 唐棠眉目清秀，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在脖颈处，更显得皮肤细腻，最难得的是她的眼神，专注又温柔，总是静静地看着你，仿佛她什么都能怜悯，什么都能接受。 “我真受不了陈麦，他什么眼光啊，你这样的女朋友，他竟然还出轨。” 心里突然被刺了一下，唐棠装作无事地笑笑，转头打量起周边环境。 她们来的是最近非常红火的一家火锅店，杨冰刷到无数次老板颠勺的视频，配上洗脑的背景音乐循环播放，光是口水就流了一盆。 今天终于等到唐棠一起来了，杨冰暗下决心一定要大吃一顿，并且待会悄悄把账结了。 “啊？他怎么也来了？”唐棠赶紧把头转回来，避免被旁边人看到。 “怎么啦？遇到谁了？”杨冰一看来了兴趣，大学毕业她就家里蹲了，其实体验是非常愉悦的，除了真的一点新鲜事都没有。现在她看到不认识的小孩子经过，都想聊两句。 “沈立川！”唐棠用手掩住嘴，压低了声音说。 “什么？！”杨冰一听两眼放光，哪呢？哪呢？ 其实不用她特意找，即便在光线昏暗的火锅店里，沈立川依旧是比较惹眼的存在。 他个子很高，背挺得直直的，剪裁合体的灰色休闲服套在身上，坐在靠外的那桌，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菜单，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显得鼻梁很高。 “呦，小伙子长的真水灵啊。”杨冰的口气像是在菜市场看到一把水灵灵的小青菜。 “你说他比你小多少？”杨冰把炽热的视线收回，认真地盯着唐棠，心里把算盘打响。 “差七岁。”唐棠挪了挪身子，悄悄地把绝大部分身体转到右边，企图在这个世界隐身：“他今年才22，大学才毕业。” “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呀？大学才毕业好啊！”杨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懂有弟弟当男朋友的快乐。” 唐棠一听，眯了下眼睛，她怀疑杨冰在开车，可是她没有证据。 其实沈立川今天不想来，是他最好的兄弟兼合伙人高原经过威逼利诱才骗得这位少爷出来。 “一会甲方就到了，你别这种死鱼脸啊！”高原注意到对方兄弟一直面无表情，气的很。 高原摆事实，讲道理：“我知道，甲方女儿对你有意思，你不乐意，只是单子实在太大了，那姑娘又喜欢吃火锅，只是吃一顿饭，一顿饭而已嘛。” “请甲方吃饭行，请甲方女儿吃饭不行，没有下次。”沈立川把手里菜单递给高原。 “好嘞，没有下次。”高原一口答应，看到菜单上有芒果冰沙和抹茶冰沙，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待会都点上没有坏处。 “喂，你和唐姐姐怎么样了？” 半晌，沈立川都没有回答，正当高原吐吐舌头准备改变话题时，沈立川开口了：“她说她不喜欢我。” 高原微微有些惊讶，边转过头去看他，边把手里装着大麦茶的水杯放下。沈立川的语气里都是失落，立体的脸上仿佛蒙了层纱似的晦暗，高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他。 从大学时候起，喜欢他的女孩子就不断，身为他的室友，高原也蹭了不少好处。沈立川打球一群人围观，连参加个辩论队讨论度都不断，总是登上学校表白榜。虽然他从来不张扬，但是任谁能看见他来自一个家境优渥的家庭。 后面一起创业，高原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完全就是个怪物，你知道？一个星期不回去，困了就睡在会议室！”高原跟他哥哥吐槽。 “你都不知道他那张脸，太招蜂引蝶了，从前台的小姑娘，到合作的厂商，都觉得他过分好看了，怎么可能有女人不喜欢他？他要是追求别人，每一个女人能抗拒！”高原想起自己之前的话，感觉被啪啪打脸了。 “为什么不喜欢你？”高原怎么也想不通，无论从哪个标准来看，他兄弟都达标了。 高原也很纳闷，沈立川谈恋爱经验不足，但是他高原可是老手啊，沈立川送的花他审核的，送的手链他帮忙参谋的，虽然姐姐退回来了，邀请姐姐出来吃饭的那么多短信他也帮忙看了，没有任何问题啊，更何况他还偶然看见沈立川在唐棠活动范围溜达，这都打动不了她？ “她有男朋友了。”沈立川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波，水波轻轻地晃动，他的声音也有些颤动：“即便没有，她也不会考虑我，因为我太小了。” “你哪里小？我作证，你一点都不小！”高原叫起来，旁边桌也听得一清二楚，唐棠怀疑他也在开车，但是她没有证据。 正当高原还要为兄弟辩驳几句，甲方来了。 夏经理一坐下来就道歉：“真不好意思啊，本来这种场合不能带家属的，但是小女被我惯坏了，非要来，实在是太任性了。”他胖胖的手忙着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却宠溺地看着旁边落座的女儿。 他女儿从小就主意大，现在更是管不住了，说看上了合作方的沈经理非要跟着来，不过如果能成，倒是一件好事，女孩子嘛，开心最重要。 “您客气了，夏经理，您看看，想吃点什么？”高原把手上的手机递给夏经理，约甲方在火锅店谈合作，他也是头一次，但是架不住甲方爸爸的女儿想吃，真是人生如画，尽量少话啊。 夏经理乐呵呵地接下来，又顺手递给旁边的女儿：“来，是你想吃火锅，看看想吃什么？” 夏童根本没时间看菜单，她正目不转睛地看旁边的沈立川，心想：“怎么会有人在火锅店还这么一本正经，这么帅？” 能遇见沈立川也是个意外，当时她正陪着她爸回公司拿文件，正好遇上了来谈合作的沈立川和高原，她立马对沈立川一见钟情。这真是老天给她送的桃花运啊！怪不得上个月她去庙里求姻缘，师傅说快了，真是灵验！ “你懂么？爸，一个闪电劈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帅气的男人？”夏童跟她爸描述。 沈立川微微转身避开她炽热的眼神，高原也觉得自己在这种气氛下不是商界新贵了，而是一个硕大的老鸨，他出言破界：“夏小姐，想吃点什么？” 是你说来吃火锅的，你赶紧点啊。 “随便。”夏童微微偏了个头看了他一眼，表示对电灯泡的尊重，而后立马开始正事，问沈立川：“你有女朋友了么？” 第12章 她为什么拒绝你？ 话说沈立川觉得坐立不安时，唐棠也正在如坐针毡。 老板菜上的极快，不出一会，碟子就摆满了桌面，她悄咪咪打量着邻桌，思考着把这热辣滚烫的火锅底料打包回去的可能性有几分。 高原正被这商业会谈沦为相亲局搞得不上不下、尴尬万分，抓耳挠腮之时，偶然往旁边看，终于看见了旁边桌的唐棠和杨冰，一开始他没认出来，只觉得这旁边的小姐姐气质真好，正待细细打量，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唐姐？” 被点名的唐棠只能举起爪子打招呼，脸上笑都僵了：“你好。” 沈立川一愣，而后喜悦从心底溢了上来，他突地站起来，又像想到了什么又坐下来。 凌晨刚送她回家，他就很看到她，想跟她说话。前几分钟的沈立川有多生硬，现在就有多生动。夏童看到如此“春意盎然”的沈立川，心里立马明白了几分。 “一起坐啊。”夏童招呼道，“高总不介意？”只要付钱的不在意，这局就能攒起来。 高原赶紧答应，他打量着目前的修罗场，心想：“以沈立川的性格，这姐姐估计是追不到了，我不助攻不行了，多年兄弟，总得帮他一次。” “不了，不了。”唐棠摆摆手拒绝道：“我看你们也有正事，就不打扰了。”她干干地回答，用眼神示意杨冰快点吃。 杨冰用眼神回复她，真的太烫了，真吃不快。 就在两个闺蜜眼神流转之际，沈立川开口了：“你刚刚不是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么？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不喜欢我。” 两桌人里最迟钝的夏总也看出来这期间的爱意了。唐棠刻意忽略两桌的炯炯目光，尴尬地快昏过去了。 时间回到几个月之前，在连续收到花店每天不间断的鲜花后，唐棠终于忍不住了，把沈立川约了出来。 “最近的花是你送的么？”她开门见山地问。 沈立川看了眼唐棠，笑了下，耳朵有些红：“是，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高原说的送，你喜欢哪种？” “花很漂亮，多少钱？我还给你，后面不要送了。”唐棠声音强硬，刻意地要把他的情意推出去。 沈立川不明白，“为什么？” 唐棠被这样真诚的眼睛看着，一瞬间生出丝丝愧疚感，但还是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的眼神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黯淡下来，好一会又缓了过来：“如果你们俩最后没结婚呢？你可不可以考虑我？ 唐棠不希望给他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比他大七岁，她试图引导：“你喜欢我什么？我比你大了七岁，已经快三十了，我们俩根本没有共同话题，你可以找到更合适的。” 沈立川猛地抬头，眉毛微微皱着，眼睛里有受伤，也有炽热：“我喜欢你，从你说话的声音，到你的动作，我每天每天更喜欢你。” 多少年之后，当唐棠在某一个深夜苏醒，突然想到那天他的那个眼神，她终于得以解释为什么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被一个人的真诚灼伤了。成长的其中一个遗憾就是，自己很久都没有过真诚的时刻，也没有见过那么真诚的人了。所以唐棠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落荒而逃了，而后刻意忽略他的微信，直到昨天晚上。 夏童的一句话把唐棠拉回了现实：“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夏童是个敞亮人，当不成男友可以当朋友，但是这个男人她没看见短板啊，那个美女为什么不喜欢他？ “她有男朋友了。”沈立川抬眼看了一眼夏童，苦涩地回答。 “哦哦，那，那，那没办法。”夏童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心想大哥人家有男朋友了怎么可能答应啊，要是答应了，你岂不是知三当三？ “你道德底线不高啊，人家有男朋友，你还追。”夏童用眼神谴责了一会沈立川，刚才蓬勃的做主之心，立马偃旗息鼓下来。 杨冰忍住内心巨大的冲动，才没把姐妹的被分手的秘密公之于众。不过夏童的性格的确很讨她的欢喜，说喜欢就努力追，人家就有喜欢的人了也不撒泼，颇有些侠女风采。 而后大家各怀心思，一顿火锅吃得静悄悄的。 回去的路上，在出租车里，杨冰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不答应沈立川？之前你说你有男朋友，虽然你们俩已经几个月前都联系得很少了，而且现在已经分手了，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能考虑沈立川呢？” “我觉得沈立川对你是真的。”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往后偷偷瞄一眼，大部分乘客很无聊，这种刺激的八卦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唐棠靠在后排上，头微微向后仰，正在闭目养神：“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陈麦么？那时候他追我的时候，你觉得那时的他真诚么？” 杨冰一愣。 那时候的陈麦，每天早上都等在她家楼下，手里拎着早饭，有时是油条豆浆，有时是煎饼果子，有时是蒸饭，每一个都是唐棠爱吃的，无论工作多辛苦，他都会送唐棠回家，一路上买个关东煮，两个人温温热热地吃着。 “谁一开始不真诚呢？”唐棠闭着眼，有一抹泪从她眼角划过。 “一开始再真诚，后面也得面对工作上的压力，家庭的阻挠，事业的不顺，他也会怪罪我，仿佛这些东西是我带给他的。”唐棠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沈立川现在好，三年后还好么？十年后还好么？” “我这两年觉得老了一些，特别是眼尾，现在一笑已经有些纹了，特别是值了一个夜班后，总觉得身体很疲劳，睡很久都缓不过来。”她坐正，身子前倾认真地看着杨冰：“你觉得四十岁的我，和三十三岁的他，还般配么？那时候的他还爱我么？” 唐棠叹了口气：“我已经不相信承诺了，我只相信自己。” “我相信我学到的本事，我相信我管过的病例，我相信我走过的路，我相信我的存款，但是我不相信男人。” “如果你问我前一段感情犯了什么错，我错在不相信自己，只相信男人，所以才被抛弃。”她似乎很累，最后的声音很轻：“杨冰，我不想再相信男人了，尤其他还是个男孩。” 窗外微微有风在刮，唐棠看着外面的萧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13章 她多有本事啊 周一的工作总是忙碌的，特别是医院。 周末门诊新收的病人，周一会入院，就连周末来不及做的手术，都会留在周一开，唐棠一上午忙得底朝天，刚从病房往办公室走，又想起来家属还没签字，又绕了回去，不经意间就听见了几个护士的闲聊。 一个正在打印新的医嘱的护士，嘴巴翘得老高，“真是没劲，每天忙得要死，才几千块钱一个月，风险还大。” 另一个在填血压的护士接过了话茬：“谁叫你家没人呢？咱爸爸不是官，咱老公也没钱，不像唐医生。” 她话留了半句，被点名的唐医生愣住了，站在原地没说话。 “谁能像她福气这么好？！听说王蕾主任家只有一个孙子，老太太那么多年的人脉，不给孙媳妇，还能给谁？况且那小帅哥还长得那么帅！”唐棠记得那个护士叫杨优，是新来的，之前在肿瘤科周转，可能认识陈麦。 杨优往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唐棠，她把身子伏下身去凑近茵茵，小声地说：“要我说，肿瘤科的陈麦有什么好的，一穷二白的，哪像那个小帅哥，要长相有长相，要家室有家室。” “不过唐医生本事真大，你别看她文质彬彬的，谁能想到她有这能耐，同时钓着两个人，左右逢源的。” 这时候，护士沈婷婷端着操作盘走进护士站，正好听见了最后一段：结接过话茬说：“我跟你们俩说，你俩可别外传啊，我听说陈麦医生也有新欢了，现在一天到晚搂着小女友成双结对地出来呢。” 茵茵“啧啧啧”地感慨起来：“要不说人家小情侣本事大呢？有高枝谁不攀？不过他们俩一人一个，谁也不耽误谁。” 以讹传讹、不堪入耳，唐棠听着皱起了眉头，要不是几个名字跟自己切身相关，她实在不会想到这些空口白牙的话是在说自己。 她慢慢地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凝神看定八卦的发起者护士茵茵，“有时间讨论八卦，新病人生命体征测了没？” 她的瞳色微凉，严肃地看着几个一瞬间心虚下去的护士，“要是大家对我的私事有兴趣，欢迎来当面问我，不要在背后讨论。” 她把病历抱在怀里，径直往病房走去。有很多事不需要解释，会背后讨论你的人不需要你的解释，你也没义务解释，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中午食堂是青椒塞肉，酸酸辣辣的她很爱吃，唐棠笑嘻嘻地掰开一次性筷子，准备大块朵颐。 谁知，坐在她对面的高雅玲却叹了口气，浑身无力地瘫在餐椅上。 “你还好？我看你一上午心情都不好。”唐棠关心地问。 “诶，你不知道，我妈昨晚吵了我一夜。”高雅玲脸皱着，双眼无力地闭着，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啊？这次是为什么？阿姨怎么总是这样？”唐棠也没心情吃了，索性把筷子放下。 “还能干什么？为了我爸呗！”高雅玲把脸枕在平放着的双手上，闭目养神，疲惫至极。 “我爸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妈让我这个星期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喊回来，可是他的心已经不在我们身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但是我妈不管，说如果不是我是个女孩，我爸也不会在面有小三，我妈还说如果不是我不争气，如果不是我能留在这家医院，我爸也不会不回家。” 唐棠皱着眉头，也不自觉叹了口气。 高雅玲家她去过，那是一个死气沉沉、包裹着无数绝望与失望的地方。高母没有工作，靠着高父给的生活费过活，对于高父的荒唐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几年高父越来越张狂，常年留在小三家，根本不回家，高母在这种情况下，情绪越发紧绷与极端。 “都怪你，都怪你是个女孩！要是你是个男孩子，我还至于受这种罪么？” “都怪你成绩不好，你要是当年能考上清华北大，你妈还会被人欺负到这种程度么？” “你赶紧给你爸打电话呀！你喊他回来！你舅舅他们都没用，妈只能指望你了。” “连你也不理我！我就知道你跟你爸一个德行，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不，你比你爸还不如！” “我这命真苦，一家人都欺负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割在高雅玲身上，她虽然堵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被这些话割的支离破碎的，她感觉自己像破破烂烂的娃娃，怎么也缝补不好，她平时不敢说话不敢表达，工作中她也不敢表现，她总觉得不管是领导还是患者，都能看出来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阿姨有没有考虑过离婚？”唐棠小心翼翼地问。 “我跟她说了很多次了，我说以后我养你，咱们俩省一点，不管我以后在哪工作，总归是饿不死，但是我妈就是不肯，她说她年纪大了，现在离婚人家会笑话她，如果要她离婚，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高雅玲像是一个被人抽光了气的娃娃，双眼黯淡无神。 “谁会笑话她？邻居？你家不是刚搬的家么？”唐棠忍不住吐槽。 为了远离小三，高母不惜把所有积蓄都换了套新房，本来想着离小三远一些，高父就不去了。谁知距离远更是让他认清自己心中所爱，他干脆彻底不回这个家了，只留下高母后悔不已、叫苦不迭。 “我根本就理解不了我妈，如果痛苦离开就行了啊，如果觉得自己不赚钱努力去赚就行了啊，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还看得那么重？”高雅玲的声音中有些哭腔。 “我爸不爱她，我爱她啊？为什么她要这么伤害我呢？”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唯一的女儿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高雅玲擦干眼角的泪水，强忍着直起身子，问唐棠：“对了，我听说我们这届博士毕业能留在医院的不多。” “我是听其他科室同事说的，说很多人已经开始活动了，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再不活动就来不及了，我也准备找找人。”高雅玲半是说明半提醒。 “可是我家里没什么人脉，能做的不多，我恐怕还是靠自己。”唐棠咬着筷子头说，唐棠来自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普通工作，家里还有个弟弟，家里没有什么人脉，更没有实力。 更何况她对自己有信心，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博士三年，总共十一年的学医生涯，她都没有浪费，拼命地学习、努力地工作，无论是学术水平还是临床技能，她都有信心不落于人后，她想这一切领导都会看在眼里。 一个人没伞，就只能跑，还能怎么办呢？ “你不是和王蕾主任的孙子很熟么？你能不能找他帮忙的时候，提一下我？”高雅玲立起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唐棠，把所有希望放在她身上。 唐棠咬着筷子，叹了口气，怎么连高雅玲也有这种误会，她回答：“我跟沈立川只是认识，并不很熟。” 高雅玲把眼光别过去，不再看她，声音也变得淡淡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4章 小清清 心内科的工作总是繁忙的，门诊、手术和病房急救纷至沓来，忙得没有停歇。 “唐医生，19床需要新病人接诊。”刚接完5床的唐棠，还在敲病历，就接到护士电话，她回：“好的，你先把病人生命体征测一下。” 唐棠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往病房走去，今天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多年临床，她已经习惯这种工作强度了。 19床是一个心衰的老年患者，唐棠边细细地问病史，边注意到了隔壁的18床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正一个人躺在床上，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们，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唐棠俯下身子检查老太太的腿，不小心把听诊器的头碰掉了。听头掉在瓷砖地上，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 唐棠抱歉地同被吓到的病人道歉，还没等她捡，小女孩迅速地跳下床，蹲到地上把听头捡了起来，很有礼貌地递给了唐棠，脸上扬着喜悦的笑容，仿佛她早就准备好帮忙一样。 “谢谢你啊，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唐棠表示感谢，同时也很奇怪，“你爸爸妈妈呢？你一个人住院么？” 心内科住院必须要求陪护的，不管是家属还是护工陪都可以，更何况这个病人年龄还这么小，换做别的小孩子，旁边围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是可能的。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我妈妈出去了，过会就回来了”。 、 唐棠接完新病人，去护士站拿生命体征时问了一嘴：“18床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家长呢？” 护士一听，一肚子的话都倒了出来，“就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总是一个人在医院，出了事怎么办？跟她妈妈说了好多次，她妈妈说白天要赚钱没办法，每天晚上再来陪护，唐医生你说说，妈妈没空，爸爸总得有空？即便爸爸妈妈上班，爷爷奶奶总得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白天一个人在医院，要是有个好歹，那是家长的责任，还是医院的？” 唐棠看了下病历，18床叫孟清清，7岁，因“胸闷、多汗、乏力2月余”入院，考虑“先天性心脏病”，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病房，眼前浮起小姑娘甜甜的笑。 那次的小插曲过后，平时上班的时候，唐棠也会特别关注18床。小姑娘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有时在走廊游荡，有时也会在其他病人的房间安安静静地待着，她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人堆里听别人说，孤零零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有一次值班，杨冰给唐棠送了一盒新上市的草莓过来，草莓很新鲜，鲜嫩欲滴的。唐棠吃了几口，忍不住想起来那个小女孩，唐棠想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走进了18床病房，“孟清清，你到阿姨办公室来一下。” 清清很乖，点了下头，跳下床穿好鞋就跟着她往医生办公室走。 草莓早已洗好，放在干净碗里等她了。 孟清清果然还是小孩子，看到水果，眼睛都惊喜地瞪大了，而后拼命咬住嘴唇，想吃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唐棠见状抚慰：“吃，没关系的，阿姨请你吃的。”清清这才往前迈了小小的一步，捏着一颗小草莓送进嘴里，汁水溢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变成一个弯弯的月牙。 唐棠看着也很开心，忍不住问：“清清，你中午吃过了么？”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眼睛眨巴眨巴看看旁边的医生阿姨：“吃过了，张奶奶带我去食堂买的的。” 张奶奶是旁边床的护工，看小姑娘白天总是一个人，有时间就照顾一下。 “哦，清清，阿姨问一下，你妈妈呢？” “妈妈要上班赚钱。” “那你爸爸呢？” 清清眨眨眼睛回答，“妈妈说爸爸不回来了。” 唐棠愣了一下，继续问，“哦，那你家其他人呢？” 清清声音很平静：“在老家”。她语气里没有悲伤没有抱怨，仿佛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仿佛别的小朋友有那么多家长陪，她一点都不羡慕一样。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草莓，“我妈妈晚上就会来了，我等等她，她就来了。” 唐棠只能叮嘱她，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医生护士叔叔阿姨帮忙，不要跑远等等。正好这时护士找，唐棠起身对清清说：“你慢慢吃，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吃不完就带回去。” 清清乖巧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容因为染了红色草莓汁而显得更甜。 晚上十一点，唐棠照例巡视下病房，转到18床病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孟清清的妈妈。 昏暗的床头灯下，清清已经睡着了。病房床窄而小，她妈妈挤在她的旁边，左手肘撑着床，右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从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 唐棠悄悄地走上前，拍拍清清妈妈肩膀，示意她出来一下。 深夜的病房走廊，安静又冷清，清清妈妈穿着朴素，但是干干净净得。唐棠不经意看到了她的双手，黝黑，粗糙，右手拇指还贴着一张创可贴。 唐棠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挪走，把精力放在了谈话上：“清清妈妈，我理解家里是不是有一些特殊情况，但是清清才七岁，一个人留在医院实在是不安全，医生和护士都太忙了，不可能帮你看着，你说如果有些检查之类的，或者清清有什么事，医院没办法负责。” 唐棠语气很温和，谈话也合理，但是清清妈还是反应非常激烈：“好了，你们一天要打多少个电话，白天护士打，现在你又来说，还到底让不让人休息了？” 唐棠有些吃惊，忍不住声音也高起来：“我们给你打电话也是对清清负责任，孩子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在医院，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清清妈眉毛挑起来，脸涨红：“我想让她一个人么？！你们医院就是吃钱的，一天到晚催着缴费，我不赚钱你给我交么？！一天到晚的，这个检查那个检查，是不是需要做这么多，只有你们医生知道！” 这个妈妈太不讲理了，唐棠一下子愤怒起来，“所有的检查都是关乎病人的病情的，你如果对我们有意见，可以向卫健委投诉，但是清清的事，我希望你重视，这么小的孩子，别人家都当个宝一样。” 她有半截话没有说出口：“就你家孩子，活得跟草一样”。 清清妈没有再接话，扭头回了病房。 唐棠一夜没睡，一半是工作繁忙，一半是她闭上眼，就想起清清的那一点笑。 第15章 深夜的气球 往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偶尔唐棠也回想起18床的小姑娘，她问清清的床位医生吴尘：“18床先心是准备手术么？手术定在什么时候？” 吴医生一边敲键盘，一边回答：“别提了，她妈说没钱，让再等等，这小孩都已经7岁了，再等就更危险了呀。” 唐棠听完若有所思。 有一天夜里，唐棠从医院离开已经是晚上9点了，肚子很饿，突发奇想想去旁边大学城买个铁板豆腐补偿下饥肠辘辘的自己。 等她喜滋滋地捧着豆腐，准备穿过拥挤的人群，打车回家时，她看到了清清的妈妈。 准确地说，是先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一大串气球，再看到气球后面的人。 “好看的气球，浪漫的气球，十块钱，全部十块钱！” 唐棠有些吃惊，她从那天晚上清清妈的穿着就能猜出她恐怕赚的是辛苦钱，但是真实地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吆喝，还是有些震撼。清清妈双手紧紧地攥着气球线，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唐棠从不远处看，也能看见清清妈粗糙的脸，和被风刮破的嘴唇。 唐棠走到清清妈面前，假装没认出来，问：“老板，全都十块钱么？我拿两个。” 清清妈应和下来，伸手去解气球的绳子，扭头递给唐棠的时候，认出了她，不好意思地说：“请问，您是唐医生？那天晚上对不起啊，我对你态度太差了，前几天我身体不好，又太累，您别见怪，清清跟我说了，说您很照顾她，还给她草莓吃。” 清清妈声音充满了愧疚：“对不起啊，那天是我不对，我后面找了您好几次，但是没看到您，当然也是因为我都是晚上去。” 唐棠没想到被认出来了，回答得有些结结巴巴：“哦哦，没关系，我理解的。” 她改变话题：“这气球是你卖的，都挺漂亮的。” 清清妈抬头看了眼气球：“是啊，我已经在这里卖了好几天了，这里小情侣多，我批发点爱心啊粉红色啊花啊，卖的蛮好的，唐医生，我给你拿一个啊。” 说完，她从上面挑了一朵五彩的花气球塞到唐棠手里，唐棠一时推脱不掉，只能拿着。 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把钱付了，清清妈把她手一拦：“草莓的事我还没感谢你呢，这个气球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拿着，拿着。” 唐棠不太会拉扯，只能尴尬地笑着表示感谢，她边环顾四周的人流，问：“这里生意还可以？白天也有人买么？” 清清妈爽朗地笑了：“白天这里没人，白天我在旁边的饭店打工，给人擦桌子洗碗。” 唐棠有些震惊：“所以你每天那么晚来医院，就是因为要打两份工？” “没办法，唐医生，我没文化，只能干这点种粗活赚点钱。”清清妈终于染上了一些深夜的沉重。 现在人流量小，清清妈也索性靠着护栏边坐了下来歇歇脚，她今天白天站了一天，收桌子洗碗，一刻不停，刚刚在店里垫几口，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卖气球。 “她爸爸呢？”唐棠也跟着坐下来，把手里的豆腐推给清清妈，问她吃不吃。 清清妈摆摆手：\"我这两天胃不好，吃点辣的就疼，谢谢你啊\"。， 清清妈抬头看看深蓝色的夜幕没有正面回答：“明天是个好天气，不下雨又可以多赚点钱，”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我只当他死了，跟他结了婚以后我就没上班，一天到晚的做家务做饭，照顾他和孩子，自己一分钱没有。” 清清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来问：“唐医生，我家清清之前都好好的，就是几个月前受凉了，一下子身体就差了，喘，嘴唇发紫，还动不动就说累，去医院一查说是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在你们医院也这么说，怎么会是这个病呢，你说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她的目光里有询问也有恳求，她也许希望听到这只是一场误诊，哪里搞错了，哪天医生宣布不用手术直接出院了。 唐棠迎着这样炽热的目光，仔细地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我之前看过清清的病历，症状、体征和辅助检查都是相符的，都提示是先天性心脏病，应该不会搞错。” 清清妈的肩膀塌了下去，虽然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但是她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 唐棠赶紧安慰：“没关系，清清的病不重，做了手术就好了，一般来说预后很好的。” 清清妈笑了笑，只是这笑比哭还苦涩：“我知道，吴医生跟我说了，大概要准备手术费5万块，实话跟你说，我不光5万块钱没有，刚来你们医院的时候，连5百块钱都没有。” “查出来之后，我们那里的医院说治不了，让去大医院治，孩子他爸和爷爷奶奶都说不治了，又是个丫头，治好了也是给别人家干活去，犯不着，有那几万块钱不如吃一点喝一点，但是我心里舍不得啊，我家清清是我的命啊，要她死，比要我死还难受！”清清妈带着哭腔说。 “我恨我自己没有用，连给女儿看病的钱也没有，我就跟娘家借了一点钱，一路打听一路治，后来市里说你们医院好，但是一路上坐车吃饭，到你们医院的时候，钱就几乎花光了，不怕你笑话，当时我连住院都办不了，更别说给孩子做手术了。” 清清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水珠一样往下掉，她赶紧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想让人看见笑话：“后来我打听到你们医院饭店旁边招人，老板对我很好，再加上卖气球，最起码平时医院里催费，我还能交几个。” “只是对不起你们医院，苦我家清清，我家清清才7岁啊，她那么懂事。” 清清妈抬起头问唐棠：“唐医生，你说，为什么现在不给卖血了？我听说之前卖血很赚钱，我有好多好多的血，我想卖了救我女儿。” 唐棠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16章 张夏日 虽然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的唐棠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真该死啊，什么都不知道，当时还对人家妈妈那种态度。”唐棠想起那时候的自己，都想捶自己胸口两下。 “那么穷，又一个人，手术费，后期营养费、护理费的确都是大头。” “怎么办呢？”唐棠很烦恼。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一下子兴奋起来，她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打开台灯够到手机，拨通了高山的电话： 她声音兴奋，“师兄，上次吃饭你说的你那个朋友，做自媒体的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 高山惊讶地“啊”了一声。 万年接不到这姑娘的电话，谁承想大半夜的是这事，正在ktv里陪着客户喝酒的高山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完缘由，他哈哈大笑：“师妹，果然是你的风格啊，一句话，我拜把子的兄弟。” 高山的朋友，网名叫张夏日，本地着名的up主，一开始以探美食店为主，为了增加内容的深刻性，现在又逐渐增加了民生采访环节，虽然不露脸，但是他网上粉丝非常多，播放量特别大，唐棠和杨冰基本上都看他的节目下饭，请他帮忙号召帮助清清和她妈妈再好不过了。 高山炫耀，“本命兄弟你懂？结婚当伴郎，去世抬棺的那种。” 第二天一大早，唐棠正在阳光充足的客厅化妆，微黄的晨光把她裹在里面，衬得她肤色极好，明眸闪耀。 这一幕把出来倒饮料的杨冰看呆了，半响才说：“我告诉过你，你很美？” 唐棠微微一笑,“是的，你不光说过，而且是一天三遍的告诉我，幸亏有你，我才能这么自信。” 唐棠把手里的粉底液轻轻放下，认真地打量着穿着睡衣的杨冰，夸赞道：“你的腿长得真好，又长又直，穿什么都好看。” 杨冰假装羞涩，谦虚地摆摆手示意不要再商业互捧了，“今天不是休息天么？这么早，你化妆准备去哪？” 唐棠细细地说明。 杨冰昨晚就好奇唐棠怎么好端端地拿回来一根气球，不过节不过年的，又听到唐棠说起小姑娘的故事，也有些伤感：“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要不这钱我掏了，先给她把手术做了。”杨冰提议道。 唐棠在涂口红前抓紧时间喝了口水，洁净的指节在水杯的映衬下白得发亮，“暂时不用，我找高山师兄要了张夏日的联系方式，马上去跟他谈一谈。” 杨冰眼睛瞪成了一对葡萄，眉毛诧异地提得高高的，“张夏日？我的那个张夏日？你说的是那个我追了三年点了无数赞的张夏日？” 得到唐棠肯定的回答后，杨冰惊喜地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去！”杨冰转身朝房间走去，她得赶紧挑衣服化妆。 唐棠靠在杨冰房间门口，看她打开化妆镜，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你竟然还准备化妆？真是活见久，果然偶像的魅力是大啊！” 杨冰一边刷睫毛，一边问：“约哪了？” 约的是医院。 张夏日果然是专业人士，昨晚刚联系，早上就已经把视频计划写出来了，更是没有浪费任何一份时间的约在了医院。唐棠和杨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提溜着一个大行李箱出来，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行李箱里变出摄影机、摄影架，和一个大黑包，黑包拉开，里面是一个笔记本和完完整整一套化妆品。 “自媒体时代，什么都很快。”张夏日跟他的两个粉丝解释。 唐棠努力地把下巴合上，尽量表现出一个医生的专业，她冲张夏日点了下头，开始介绍起小清清的病情和目前遇到的困境。 “所以，我们希望通过您的视频，可以为小朋友寻找到一些社会好心人的帮助。”唐棠总结道。 “好的，那我们出发去看看孩子。”一句废话都没有，张夏日把刚才唐棠说的话简单地记在笔记本上，开始准备器材。 唐棠把手机放进白大褂口袋里，她之前跟张主任汇报过了，主任也考虑18床独自在院风险很大，而且从人文关怀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所以破格答应了。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拍摄。 唐棠一边收拾，一边发现杨冰傻傻地站在一旁，还在目瞪口呆。唐棠微微有些奇怪，这跟平时的杨冰完全不一样。 唐棠轻声走过去，捣了捣杨冰的胳膊问到：“怎么了？” 杨冰凑近她耳边，眼睛却还在紧紧盯着张夏日：“你有没有觉得工作的男人好帅好帅，简直要帅疯了。” 唐棠诧异地看了一眼姐妹，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生复习一下：心想：“姐妹，你用词太夸张了。” 张夏日个子很高，偏清瘦，理着一个利落的平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很阳光的样子。但是“帅疯了”这个词太过分了。 杨冰仿佛感受到她的不认同，又凑近解释道：“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做事利落、不说废话的男孩子。” 唐棠一下子t到了她的意思，特别是往后一个小时的拍摄，完完全全验证了杨冰的这个评价。 “清清，你不要怕，我叫张夏日，是来帮助你的。”当他看到小清清手足无措有些慌张的样子，第一时间蹲了下去安慰她，还如同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棒棒糖，在征求了唐棠和孩子妈妈同意后，为她剥好糖果，递给她。 小清清笑了起来，杨冰站在旁边也笑了起来。 张夏日动作很快，医院里的视频很快就拍好了，他提议：“清清妈，方便的话，我想去您打工的饭店拍摄一下。” 清清妈很为难，饭店老板很好心，别因为自己的事给人家添什么麻烦。好在老板回答得很爽快：“来我们店里拍？那不就等于的广告吗？欢迎欢迎，哈哈哈哈哈。” 一切都很顺利，晚上八点，张夏日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弯腰跟清清妈说了两句，而后满脸笑容地朝唐棠和杨冰宣布：“收工！” 唐棠和杨冰相视一笑。张夏日做事很专业，第三天视频就上线了，视频反响很好，唐棠看到很多人在下面评价：“泪目了”、“想到了我的妈妈，她的手指头也总有伤口”之类的。 几天之后，清清妈惊喜地找到唐棠，眼泪挂在脸上，眼睛里都是孩子重生的激动，她紧紧握着唐棠的手来回地晃着，“唐医生，这几天好多人给我打电话，都想资助我们家孩子做手术，感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您不用客气，只是那些人一定要甄别好，不要被人骗了，现在骗子很多。”唐棠好不容易把手抽出来，边从桌上拿纸巾给清清妈擦，边提醒道。 “嗯嗯，有关单位也联系我了，我准备麻烦他们帮我判断下该接受哪里的帮助，谢谢你的提醒。” 看着清清妈满脸笑容，唐棠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 视频效果这么好，所有人都很开心。“来来来，我请大家吃一顿！”在几人的“清清帮帮群”里，高山宣布。 晚上八点半，他们一行人出现本地最着名的一家烧烤店。店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这样盛夏的夜晚，谁能拒绝一杯啤酒和羊肉串、龙虾呢？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桌子坐下，唐棠刚端起啤酒杯朝张夏日敬酒，“我敬你，太感谢了！”张夏日也微笑着回应。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在朝这边喊“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唐棠好奇地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高原和黑着俊脸的沈立川。 第17章 庆功宴 被沈立川看到的那一刻，唐棠的酒杯举得高高的，刚撞上张夏日的杯子。 她脸上的笑容还没下去，左侧脸颊显出个小小的梨涡，娇俏动人，看得沈立川心里一阵风吹过，不过一看到她的笑容是对着另一个男人，眼神又不禁暗淡了几分。 “喂，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高原远远地看见高山，兴奋地千山万水穿过正在掷骰子的、喝酒的、吹牛的几桌人，来到她们面前。 “你小子，好几天没回家了，妈总是念叨着，说你工作辛苦，都没时间回家睡觉，要给你送鸡汤补补，谁知你竟然有时间来喝酒？”高山假装生气，给了弟弟一拳。 高原哈哈一笑，指着正立在不远处的沈立川一行人说：“我们整个团队这几天都在加班赶程序啊，终于成功赶出来了，今天刚把合同签了，所以一起出来庆祝下。” 他好奇地低头看看唐棠，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兄弟，“唐姐也在？” 唐棠对这个跟高山师兄几分神似的弟弟印象很好，她浅笑着点点头，回答：“我们也是庆功宴。” “那正好，一起！”还没等他哥拒绝，高原已经豪爽地沈立川他们挥挥手，示意大家过来。 就这样，唐棠一脸黑线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立川。他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剪裁高级，衬得他君子如玉，倒是跟这烧烤店格格不入了。 沈立川一坐下，就默不作声地开始给自己倒啤酒，一副“别管我，我要把自己灌醉”的落寞感。几天不见，他似乎憔悴了一些，如果按高原所说，一直在加班，倒也说得通，但是不用细看，唐棠也能在他英俊的双眼里看到一丝伤感，她直觉同自己有关。 “这位是？”高原不愧是发言人，硬凑起来的两桌人，一桌i人全靠他联络感情。 “你好，我叫张夏日，做自媒体的。”张夏日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同高原握了握。张夏日顿了顿，又朝旁边一言不发的沈立川伸出了手，虽然沈立川整个过程中并无架子，但是通过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和他周身的气派也能看出，这男孩不一般。 沈立川未置一言，一两秒后也伸出了手同他握了握，只是收回手的时候，朝唐唐这边深深地看了一眼。 唐唐一瞬间有些心虚，仿佛偷跑出来喝酒的女朋友，被当场逮到一样，但转念一想，在座的，除了高山，谁有她大？ 别说我和你沈立川毫无瓜葛，即便你是我男朋友，我偶尔出来交个友喝个酒，你也不能说什么！想了这里，她缩回去的脖子又挺直了。 “唐姐，你们是什么庆功宴？”高原接着问。 沈立川眼睛眯起来。 “哦，是这样的。”唐棠简单地介绍了下小清清和她妈妈的情况，“都亏了张夏日，希望有好心人可以来资助，不然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手术。” 她感激地看着张夏日和高山师兄。 沈立川一开始微皱着眉听，后面听到唐棠买气球的那段，眉眼都舒展了，果然是他认识的唐棠，又善良又柔软，仿佛这世间的所有经历都在温暖着她，所以她有余力温暖别人。 待唐棠说完，沈立川坐正问：“我们公司资助她手术，怎么样？” 看到唐棠诧异的目光，沈立川赶紧解释：“同唐姐你无关，你知道我们公司是个小公司，本身就准备资助贫困学子或者生病的孩子扩大公司影响力力，双赢。”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清清妈已经选择好了资助人了。”唐棠举起杯子，啤酒在里面舒服地吐着泡泡：“谢谢，我敬你一杯。” 沈立川被这样的眼眸关注着，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也赶紧端起面前的啤酒杯一饮而尽。 烧烤店里人声鼎沸，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 夜幕降临，五湖四海的人聚在一起，吃着小龙虾，喝着啤酒，每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 趁着张夏日去洗手间，杨冰捣捣坐在旁边已经喝得双颊绯红的唐棠，“你有没有觉得张夏日很帅？”店里很吵，所以即便是闺蜜之间的悄悄话，她的音量也不算小。 “很帅，帅得一塌糊涂！”唐棠喝得有点多，控制不住音量。她这个评价并非客观，单纯是对清清这件事的满意，映射到张夏日身上。 旁边的人都在聊天，恐怕都没听见。但是沈立川不一样，他坐在唐棠的正对面，虽然面上保持冷静，但是耳朵恨不得挂唐棠身上，所以听到唐棠无意的夸奖，脸都黑了。 无边的醋意翻腾而来，裹着酸涩和无助把他团团围住。这几天，即便忙得没好好吃饭，他也总是想着她，好几次听到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回头才发现是错觉，他总是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害怕再次听到拒绝。 “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在来聚餐的路上，他眼前一直浮现那个冷若冰霜的脸，手指微动，仿佛在描绘她的轮廓。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看到她的第一眼，巨大的喜悦升起来，她的头发很长，丝滑地披在肩头，一件黄色无袖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极白，一缕青丝垂下来，更引得人看她的盈盈笑眼。 他在心里喟叹一声：“我好想你。” “你想我么？” 很快他就发现，她的笑眼不是对他，而是对另一个男人。 从小沈立川性子就很淡，对什么都不在意、不看重。 考不好没关系，得不到奖没关系，合作没成没关系，别人都说是因为他什么都有，只有他知道，他是个长期主义的人。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来日方长。 只有对唐棠，他完全乱了分寸。 “我有男朋友了。”他比那个人认识她晚。 “你比我小七岁，我不可能和弟弟在一起。”她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一条小狗，实在养不了了，只能捐走的小狗。 他差七年，也许就是差一辈子。 所以他才怕，怕这一刻不握紧手，下一刻就再也没机会了。 第18章 她被劈腿了 今晚真开心，唐棠一会和张夏日碰杯，一会和杨冰共享，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现在她只觉得头晕晕得，身子很轻，仿佛飘在云上，眼前一片白雾，她要眯着眼才能看清这个世界。 但是这样也不妨碍她快乐！小清清可以手术真是太好了！ 每天都可以能力增加，并且还有钱赚，真是太好了！ 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连带着扶着她的这个男人，她也觉得太好了！ 她努力地直起身子，眯起眼睛看他到底是谁，任凭她在记忆里搜索，也没任何线索。 这男人长得真是太好看了，眼睛好深邃，鼻梁也太高了，这个皮肤看起来好嫩哦，嗯，扶着自己的胳膊也很粗壮很有力。她悄悄地捏了捏，手感很好，她再捏。 “你摸够了没？”沈立川本想忍一忍，谁知酒壮怂人胆，不光是她的脸都要怼自己眼睛上了，现在手更是不停的探索，马上就要抵达马赛克部位了。 “哦哦，不好意思。”虽然喝醉了，但是遵纪守法的她立马道歉。 沈立川认命地把又慢慢滑下去的唐棠扶正，鼻尖不经意闻到一阵香气，那是像盛夏的傍晚，下了一场雨后，院子里栀子花的香味。 “我的朋友呢？你看到没？”杨冰的嗓音在不远处的厕所方向炸开。 已经接近深夜，沈立川公司的下属一个接一个回家了，后面只剩高山高原两兄弟，沈立川和唐棠，杨冰和张夏日。 六个人里，只有杨冰和唐棠喝多了。一开始只有杨冰，唐棠还劝劝，后来变成杨冰哭，唐棠跟着哭，后面旁人还没来得及劝，场面变成杨冰喝，唐棠也喝。 “你可真是太惨啦！我的朋友！”杨冰刚从厕所吐出来，步都走不稳，强烈的姐妹情还是让她从张夏日的搀扶中挣脱出来，往唐棠这边扑。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的女人，你这样的都能被劈腿，这世界上的男人怎么这么贱啊？！” 被骂到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身为男人一员的沈立川不但没有被骂的自觉，反而一瞬间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喜悦。 他小心翼翼地把唐棠东倒西歪的头扶在自己肩膀上，尽量不触碰，他声音低沉音色干净，问：“唐姐，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劈腿？”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你别问她了，问我！”杨冰一坐到酒桌上，就豪迈起来。 她往前一倾身子，神神秘秘地说：“你们都不知道，唐棠的那个男朋友，不对，前男友，有多渣！他一个穷学生，没钱没势，我家唐棠鼓励他，陪着他几年！几年！你猜我们小姑娘什么最宝贵！青春！” 杨冰一脸的激愤：“你们评评理！唐棠好不好？” 她看向高山，高山被炽热的目光一盯，赶紧点头，“好！” “要是你是她男朋友，你会不会劈腿，跟医务科科长的女儿在一起？”杨冰看向高原，想寻求下在场男性的精神支持。 “等等，医务科科长？”高原反应过来，在内心开始扮演一个穷学生，在医务科科长和深情女友之间抉择。 “嗯？！”你还敢犹豫？杨冰瞪大了双眼，准备无差别输出，攻击高原。 高原回过神，赶紧跟上，“当然不可能！唐姐这么好！” 杨冰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下一个沈立川，“要是你是她男朋友，你愿意一辈子对她好么？” 被明确拒绝过之后，为了不打扰她的生活，沈立川不敢出现，不敢发消息。都怪他太迟钝，竟然连她分手了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 “快说啊，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对她好？”杨冰催促道。 唐棠和杨冰是同一个寝室的，可以说她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唐棠，那年才十八岁的唐棠话不多，眼睛却极亮，性子软，脾气好，杨冰第一眼就喜欢她，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被劈腿？难道男人和女人眼光不一样？ “我愿意。”高原一脸震惊地听到好友竟然回答了，而且没有一丝犹豫。 这种幼稚的，没有丝毫意义的游戏，沈立川从来都不参加的，无论是大学，还是工作以后，沈立川都表现出超出自己年龄的成熟。 他说：“没有意义或者做不到的话，都不应该说。”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高原也喝了一些酒，头也微微有些昏，他玩味地看着好友，恐怕这小子真的陷进去了。 “对嘛！我就说啊，有唐棠这样好的女朋友，不应该啊！死渣男！”杨冰激烈地总结。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唐棠睁开迷糊的双眼，这个地方怎么这么亮？旁边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 她忍不住用手再次确定身边人的身份。 “再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喝酒了！”沈立川一边制止她不老实的手，一边暗暗下决心。 高山师兄看两位女士实在醉得不成样子，忍不住出言：“那今晚就这样！再把两个女孩送回去。” “我开了车，已经请了代驾师傅，把她们俩送回去。”沈立川回答。 “我也去，两个女孩，有个人搭把手也好。”张夏日站在杨冰旁边，把她的包背在了自己背上，杨冰已经喝茫了，冲着虚空傻乐。 “那辛苦你们了。”高山把桌上的手机、钥匙拿起来，又一把逮住准备偷溜的高原，“你跟我回家，回家让妈看看。” 沈立川点点头，慢慢起身，带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唐棠起来，手虚虚扶住她的腰。 “痒。”唐棠半闭着眼，双腿虚浮，基本上是挂在沈立川身上，旁边的人又暖又厚，大掌又扶在她腰间，瘙痒感不断放大，她扭动着身子，企图把腰上的手甩下。 她一动，几乎整个身子滑下来。“姐姐，别动。”沈立川凝着眉头。 唐棠迷糊之间听到有人在喊她，“嗯？”她茫然地抬起头，想看清到底是谁，她的唇色极红，伴着双颊绯红，仿佛在引诱着谁来采撷一般。 沈立川把幽暗的眼光挪开，双手微微用力，把唐棠扶正。 “咱们走，姐姐。”他的声音干净，尾音微挑，一句“姐姐”被带出来几分亲密。 第19章 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立川扶着唐棠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先推开烧烤店的门。凌晨的空气清凉舒适，唐棠不禁缩了缩身子。 沈立川发现了身边人的不适，不着声色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一带。 “师傅，这里！”他抬头，招呼等待已久的代驾师傅把车开过来。 “那就辛苦你们了，一定要把两位女士安全的送回家。”高山拍了拍沈立川的肩膀，一副欣赏和赞赏，又转头对着自己不着调的弟弟，高原正晕头转向地站着，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高山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你，工作能力没人家好，喝酒还比不过人家。” 沈立川抬眼看看正闭着眼睛乖乖倚着自己唐棠，虽然比他大几岁，但是喝多了的样子，倒是乖巧得像个小猫。 “走，小猫。”他单手打开门，矮身把唐棠送到后座。 杨冰喝得比唐棠少，现在依旧能打着飘走。张夏日扶着她绕到车的另一边，送到了后座上，把她安全带仔细系好，又跟沈立川打招呼：“后排坐不下，我去前面，麻烦你注意点两个女孩子。” “好。”沈立川回话，忙着把唐棠歪倒的头摆正。 张夏日坐到了前排，双眼时刻关注着后视镜。 一坐下来，杨冰就发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闭着眼睛养神的唐棠，杨冰拍拍她的脸，大着舌头说：“喂，糖，醒醒！” 喝多了的人，力度不好把控，唐棠被拍得头晃了晃，沈立川看得眉头紧锁，忍不住伸出手制止：“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杨冰剐了他一眼，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的他呢，谁家姐妹谁心疼，自己怎么可能打疼唐棠呢。 不过这小子倒是有副好皮相，杨冰眯着眼睛想：“个子高，眉眼也长得好，一毕业就创业，前途无量，再加上有王蕾主任的背书，自然帅气增加了几分，跟我们家唐棠倒是男才女貌。” “只是年纪实在是小，性子不知道成不成熟，安不安定。”杨冰很苦恼，晕头转向。 一行四个人，两个人醉，两个人扶，跌跌撞撞地进了楼栋，上了电梯。 “杨姐，钥匙在哪？”电梯里，沈立川稳住唐棠身子，朝还有些清醒的杨冰问。 杨冰被这句“杨姐”一刺激，心里冰凉，冻的人一哆嗦，她哆哆嗦嗦从口袋里往外掏。太有礼貌的小孩，也不太讨人喜欢啊。 “嗒。”进了门，沈立川顺着楼栋的灯光，打开到玄关的灯。一瞬间，柔和的暖光在房间里泻开来，刺激得唐棠也睁开了双眼，清醒了几分。 她挣扎着推开沈立川胳膊，用尽全部力气往自己的小房间走，一边走，还不忘客气地招呼：“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送回家来，谢谢你们，回去路上慢一点。” 她的声音夹杂着酒意，吐字不太清楚。 沈立川又浓又长的睫毛下，两只发亮的眼睛愉悦地看着唐棠走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姐姐，平时的她都是认真严谨的，倒是这喝了酒，显得人活泼、俏皮。 “你们慢走啊，谢谢啊！”他正想着，唐棠已经走进了房间，最后一次寒暄过后，“啪嗒”关上了门。 还在客厅的沈立川、张夏日和杨冰三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喝这么多，还能记得关门，姐姐真是太棒了。”沈立川打破沉默，嘴角微微扬起。 杨冰鄙视地看了一眼他，心想：“这种刁钻的夸夸角度也能被你找到，你果然陷得太深了。” 细看之下，杨冰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又喝了一夜，她刚不经意从门口的全身镜看到自己的脸，吓了一跳，又油又肿，仿佛几天没有睡觉似得憔悴。反观沈立川的脸，还是清清爽爽的，毫无虚浮毫无油腻，她不禁仰天长啸：“这就是年轻几岁的差别么？！老天奶啊！” 沈立川把唐棠的包搁在客厅的茶几上，一抹担心隐在眼底，藏都藏不住，说：“我不太放心姐姐，又不能直接进女孩子房间，能不能麻烦杨姐你进去看下？” 杨冰刚看到唐棠在这种醉酒情况下，还能维持最后的端庄，实在是叹为观止。但是关门以后是什么样子，杨冰也的确有些担心，即便沈立川不说，她也会去看看的。 “你们安全到家，我也就放心了，就先走了。”张夏日看一切安顿下来，缓步走到门口，告辞。 “谢谢，辛苦了。”杨冰回头道谢，这个up主是她追了几年的，不管是内容还是视频结构她都很喜欢，这次他愿意义务帮助清清更是让她好感度暴涨。 “不辛苦，你也早点休息。”张夏日打开门，楼栋的灯光洒在他脸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沈立川眉毛挑了挑，并无多言。 杨冰脚步不稳地打开唐棠的门，果然她的严谨，在关门的那一刻还给了老天爷，杨冰不意外地看到她四肢大张地瘫在床上，衣衫滚得极皱，裙边上卷到了腰，露出一双纤长的美腿。 杨冰赶紧回头看，怕沈立川看到这春色一幕。 幸好沈立川知道非礼勿视，从杨冰开门那一刻，就自觉把视线定在茶几的一只瓷猫上。这只瓷猫侧着脑袋，向右边看着，尾巴微微上扬，看起来憨态可掬。沈立川不禁想到今晚某人的可爱模样，心里一动，指尖覆了上去，轻轻触摸着它的脑袋，轻轻地自言自语：“你跟我姐姐倒是蛮像的嘛。” 他眼底温柔，心里柔软一片。 被念叨着的某人，正任凭杨冰给自己脱衣拉被，嘴里溢出不清不楚的呢喃。浑然不知，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正围在她身边，共享这一室温暖。 第20章 “你不结婚，你弟弟也结不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唐棠脸上，像个痒痒挠似的惹得她睡不安稳。唐棠翻了个身，把脸埋在香软的被子里，避开了光线的她舒服得喟叹一声，继续陷入睡眠之中。 突然，手机尖锐的铃声在她耳边炸开，即便是她最爱的音乐，这个时候也只是催人命的。 唐棠头还埋在被子里，右手挣扎着往桌上摸去，寻到目标后往面前带，她睁开迷蒙的双眼一看，是她妈的电话，再一看时间：6:37。 她头更疼了。 唐棠家在临省的一个十八线小城市里，妈妈做会计工作，一辈子计计算算，也过得安安稳稳、忙忙碌碌，因为明年退休，所以今年退居二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操心家里。也许是因为唐棠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也许是因为弟弟也在外读大学的原因，从小父母更重视他，本来也不怎么联系唐棠，今年得了空闲，再加上她接近三十大关，她妈便紧迫感瞬间袭来，电话频率增加，说要给她“上上发条”。 “喂，妈。”话一出口，唐棠都吓了一跳，宿醉之后，沙哑的嗓子像是被十张磨砂板摩擦过，极度的缺水感袭来，她一边扶着手机，一边视线寻找着房间里的水源。 她妈倒是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也许是菜市场嘈杂的环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妈一边挑空心菜，一边说：“你怎么还没起来？都几点了？” 这家菜不好，不新鲜，唐棠妈放继续往前走。 “虽说是周末，但是你也得早点起来啊，”唐棠妈看到前面一家菜摊子西红柿泛着水光，很新鲜的样子，不禁急走两步，口气也跟着急起来：“不是我说你，你作为一个女孩子，周末应该洗洗弄弄，打扫打扫家里，把自己打扮打扮，跟陈麦约约会。” 唐棠终于在书桌尽头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牛奶，不禁高兴起来，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周，往前去够。 她不想让爸妈担心，还没跟家里说分手的事。她犹豫着： “妈，其实……” “什么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唐棠妈手上挑挑拣拣的动作不停。 唐棠一狠心，把眼睛一闭，脱口而出：“妈，我跟陈麦分手了！” 唐棠妈挑选西红柿的手停在了原地，一直等不到回话的唐棠的心也停在了原地。“妈，你别这样。”她有点担心，“我后面好好的，你别不说话，妈。” 谁知，电话那边传来她妈如释重负的声音：“分了也好。” “我之前就不同意，一直跟你说，他家条件不好，你嫁过去是要吃苦的，你不听，愣是跟他谈了好几年，现在分了手也不晚，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唐棠牛奶捏在手里，忘记了喝，被她妈一问，缓过神来，“什么什么打算？” 她妈恨铁不成钢：“结婚的打算！” 一听女儿还有些迷茫，她语气变得重起来：“你不要忘了你已经快三十了！” “二十九。。。”唐棠低语着反驳，声音却不敢大，从小到大，家里一旦有人提出异议，可不是被妈妈训一顿这么简单。 “你现在不结婚，后面生孩子都难！”她妈在电话那头越说越气：“你想想看，你一个女博士，还一点钱没赚到，现在只有年轻一个优势了。” “假如过了三十，你打折都卖不出去！”唐棠妈一发狠，把手边一片烂菜叶扔的老远。 唐棠不是第一次听见她妈这么说话，但是每次都深受侮辱，她可以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看，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也在给她按年龄、品种标价售卖。 一股愤怒往上涌，也许是马上博士毕业给她的勇气，又或者真的是快三十岁给的底气，她壮着胆子回答：“妈，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我有工作有能力，我还有家，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不管是陈麦也好，其他人也好，我自己喜欢自己就可以了。” 她越说越激动：“妈，你是我妈，你不能体谅我一下么？为什么你说话这么难听？” 她妈一听女儿还敢反驳，气更不打一处来：“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真的长大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不结婚，你弟弟也结不了！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她妈“啪嗒”一声把电话挂了。 唐棠呆坐在晨光里，手机还握在耳边。她感觉有一股熟悉的酸楚感从腹部升起，顺着她的心脏往上爬，直灌满胸腔。她感觉眼眶有点酸，不自觉地眨眨眼，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如珠串往下掉，砸在手上，不一会汇成了一片伤心。 她不是不知道妈妈更喜欢弟弟，她也知道她们那里的习俗，长姐长兄不结婚，弟弟妹妹也不能结婚。但是当妈妈明白直接地把这些话摊开说出来，她还是感受到了深切的难过。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她又在心里说了一遍，“是啊，我应该也是你们的孩子，亲戚们都说我有着妈妈你的鼻子，和爸爸的眼睛，我跟你们长的那么像，所以我是你们的孩子，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爱我一点呢？” “从小到大，我在家就像个透明人，你说我乖，所以可以不用多管，你说弟弟身体不好，所以得特别照顾，你说弟弟是男孩子，所以得额外多吃一点，你说弟弟以后要养家，所以要多出去旅游增长见识，你说弟弟继承你的衣钵学了会计，所以一上大学就要给他买台笔记本电脑，你说家里没钱，所以只能买一台。” 因为没有电脑，那年已经快研究生毕业的唐棠，每天白天忙完，晚上去网包夜写论文，网环境很差，苍蝇蚊子很多，不干净的视线更多，好几次她都盯得都心里毛毛的，全身发麻。唐棠有一次跟她妈提起，她妈沉默了一会，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再小心点。 “妈妈，其实最近你的电话多了起来，我内心隐隐有些开心，不管电话内容是什么，最起码是关心，是爱护。你不可能是为了弟弟的婚事才催促我的，妈，你也是爱我的？” “是，妈？” 唐棠泪如雨下。 第21章 请各位好好准备 周一上午的医院总是特别忙碌的。七点半左右，虽然还未到开诊时间，全国各地闻名而来的患者和家属早就排在挂号处，生怕自己来晚了看不到病。 唐棠穿过熙熙攘攘的门诊，绕到后面的住院部，她们科室在住院部二号楼，总共有两层，不光病房住满了，连走廊的加床都满了。 一路上，唐棠都在心里整理自己目前的在床病人情况，该复查的，该手术的，该出院的，条条列列一堆，一大早脑子里就在打仗。 “早啊！”等唐棠走到办公室，拉开座椅，打开电脑，高雅玲正面色苍白地走进来。 听到唐棠跟自己打招呼，她扯出一个苦笑回应。 “怎么了？”看到朋友这个样子，唐棠拿着给她留的面包走过去，右手抚上她的肩膀安慰。 也许是温热的面包，也许是唐棠的手掌，反正高雅玲的眼眶立刻红了，眼泪嗒嗒地掉下来，砸在桌面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唐棠慌了神，着急地拽桌上的纸巾给她擦，谁知越擦越多。 高雅玲情绪彻底崩溃了，不管马上要上班了，也不管围观的同事越来越多，她抽泣着说：“我实在受不了我妈了，我妈昨天晚上又闹了一夜。” 她的嗓子沙哑，头发凌乱，眼眶通红地说：“昨天晚上我妈给我爸打电话，想让他回来吃饭，说自己又学了一样菜，结果我爸电话根本不接，我妈就让我打。” 她啜泣着，声音断断续续地：“后来我爸倒是接了，一开口就是离婚，我妈接受不了，在家里又哭又闹，要自杀，后来被我制止了，我妈又转头骂我，说我没用，所以才让她被小三欺负成这样，都是我害得她。” 高雅玲抬头看唐棠，双眼已经肿的像核桃，声音里尽是悲伤和绝望：“唐棠，你说，我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有的时候，我真想跟我妈一起死。” 唐棠心疼地抱紧她的头，虽然不像高雅玲家这么极端，但是她在原生家庭里感受到的冷漠和压力也很大，比起别的同事，更多了一些感同身受。更何况，她和高雅玲从博士开始就是好朋友，她们俩一起上课，一起轮转，一起熬夜写病历，早就分享了各自的喜乐。 “你别多想，更别做傻事，今晚你去我那睡，最近和阿姨都冷静一下。”唐棠把她的头发理顺，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再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八点早交班了，你这个样子影响不好。” 唐棠把她从座位上轻轻扶起来：“要不你先去值班室休息一会，我去跟主任帮你请上午的假，你放心，你的床位我都熟悉，待会我帮你查房。” 高雅玲被她推着往外走，这时候她已经镇静一些了，只不过红肿的双眼，沙哑的声音的确不适合出现在大家面前，她感激地说：“真是谢谢你了，唐棠。” 唐棠冲她一笑，“都是朋友，别说这种见外的话，把脸洗洗，睡一觉，工作的事别担心。” 唐棠本身是个极温柔的人，待人处事又妥帖，高雅玲一边往办公室门外走，一边回头看，只看见唐棠穿着白大褂，在晨光下雾成一团白。 上午的工作节奏很快，等唐棠再次从电脑前抬头，已经是中午了。 “幸不辱命，工作都完成啦！”她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保存数据，提起包准备去食堂，给自己和高雅玲打饭。 这时科主任张主任走进办公室，扬高了声音说道：“各位同事，待会十二点十分，大家会议室见，我们开个简短的例会。” 等主任走了，大家才敢发出阵阵的哀嚎声，领导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工作时间不能占用，所以专挑下班时间来开会。唐棠心里也不免低语一声，一看手表，食堂肯定是来不及了，她掏出手机给高雅玲打了个电话，“起来了没？你赶紧洗漱下，刚刚张主任通知，十二点十分在会议室开会。” 也许是睡了一上午，高雅玲精神明显好多了，她在电话那头答应一声，唐棠只听见那边噼里啪啦的洗漱声。这样有力的动作，想必身体恢复了一些，唐棠很欣慰，打开外卖软件开始给她俩点餐，心想，“正好开完会，外卖就到了，美滋滋。” 张主任今年五十五岁了，头发间有花白，一双睿智的眼睛隐在金边眼镜下，无论是医术还是管理能力，大家都很认可。他清清嗓子：“各位同事，最近一个月，我们心内科病区还是相对井然有序的，只是有以下几件事需要大家注意。” 唐棠低头记笔记，她是新医生，有很多事还需要学习，不管是管理病人病情，还是沟通，都需要更多的磨砺。医生这个行业，卷学历卷沟通，活到老学到老。 十分钟后，科室例会结束。 “咳，咳，咳。”张主任停顿了一下，眼光停在唐棠她们几个今年毕业还未定科的博士身上：“接下来的通知，请五位博士毕业生特别关注下。大家马上面临着毕业，后面就是找工作，我觉得各位都很优秀，但是五位医生我们科消化不了，所以在半个月之后，我会对各位进行一个专业的考核，包括平时表现、接诊患者、病历书写、沟通能力、病情变化处理及手术能力等等各方面，从中挑选两名同事定岗。” “请各位好好准备。”他如鹰般睿智的眼神扫过几人，在唐棠身上停留了几秒钟。 唐棠感觉到压力山大，虽然她平时表现最好，但是真的到定岗考核这种决定命运的时刻，她还是感觉到胃在一点点收缩，有些呼吸不畅，她右手胸口轻轻拍着，一句一句地自己加油：“别怕，别怕。” “别让宝贵的精力浪费在害怕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慢慢走。” “时间会给你好的答案的。” 她觉得舒服一些了，重新抬起头，这时会议室已经空了，只剩下她和高雅玲。高雅玲正面色复杂地看看唐棠，指指旁边的办公室，说：“你有没有时间跟我到办公室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唐棠知道她是为了定岗的事，点点头，“嗯，你等我下，我点的外卖到了，咱们俩一边聊一边吃。” 说完唐棠走去护士站领外卖，浑然不知身后的高雅玲用一种阴暗的眼神看着她。 第22章 “你可不可以让给我？” 中午同事们都去吃饭和午休了，办公室只剩她们两个。 唐棠在最后排一张没有人使用的桌子前坐定，把外卖铺开，是鸡排饭和牛排饭。饭盒一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惹得人口水直流，鲜嫩欲滴的牛排让人食指大动，忙了一上午的唐棠更是饥肠辘辘，她把筷子撇开，问一直沉默的高雅玲：“你吃哪份？我都可以。” 高雅玲依旧没说话，只是把离她最近的牛排饭拉到面前，开始往嘴里扒饭。 唐棠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张嘴想一下怎么了。 “唐棠，”高雅玲突然说话，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目光坚定地看着唐棠。 “嗯？你说。”唐棠也把筷子放下专心听。 “你可不可以，”高雅玲咬咬嘴唇，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而后终于鼓足勇气，“你可不可以退出这次的定岗考核，把机会让给我？” 唐棠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什么叫退出定岗考核？” “就是你自己去跟张主任说，你不考核了，把这机会让给我。” 唐棠头像是被打了一下似得懵懵的：“啊？为什么？”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要是能定在咱们医院咱们科，那我爸妈肯定很开心，能和好也说不定。”高雅玲有些急迫，她身子往前靠，双眼狂热地盯着唐棠。 唐棠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尽量轻声回应：“可是我也很想留在咱们医院，我五年本科，三年研究生，三年博士，就是为了在更大的医院工作，而且咱们科要两个人，我们俩都有机会啊。” 听唐棠这么说，高雅玲的眼睛一下子暗下去，她的肩膀也塌下去，似乎她没想到唐棠会拒绝，“你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的能力太强了，基本上可以肯定你就是其中一个。那就意味着我跟其他三个人争剩下的一个岗位，难度太大了。” 唐棠有些不可思议：“那你就让我自己放弃？我放弃了这里，能去哪工作？” 高雅玲猛地抬起头，她眉头紧锁，“你能力那么强，那里你都可以去，而且你家不是一个县城里的么，你可以回家啊。” 唐棠的心像是寒冬里被一阵凉雨挂过，她的喉头发紧，声音有些发不出来：“你的意思是，我的前途没关系，让我用自己的前途给你铺路，是？” “你不是总说我们俩是好朋友么？那你为我牺牲一点怎么了，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高雅玲还是希望说服她。 “我再跟你确认下，你是说，让我自己放弃留在医院的机会，把机会让给你，是？”唐棠嗓音有些哑，她的眼前仿佛在放映电影，一幕幕这几年同高雅玲的相处时光。 “我愿意跟你一起准备考核，希望咱们俩一起进，即便这样，你还是让我自己放弃么？”唐棠做最后的确认，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几年为什么都没发现身边的朋友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因为没有遇到这种最关键的时刻么？ “那还是不把稳。”高雅玲撇撇嘴：“有你在，机会少了好多。” “我不会让你白白放弃的，你说你要多少钱。”高雅玲往后看一眼，确定办公室没人，又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问。 唐棠只觉得内心一片讽刺感袭来，她甚至苦笑起来，“你能给我多少钱？你觉得这样的机会值多少钱？” 高雅玲一听，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还不是要钱？ “十万，怎么样？” 唐棠身子往后一靠，轻轻地吐了口气，心里同这段“友谊”告了别。她端起饭盒就要走。高雅玲看她要走，顿时大惊，以为是自己给的数字不符合唐棠的预期，赶紧站起来拦住她，“你别走啊，你说你要多少。” 听到高雅玲还执迷不悟，唐棠停下了脚步，回头质问她：“你觉得给我多少钱合适？我的这么多年学业，我的未来，我的工作，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能提出这种要求的人脸皮有多厚我都不敢想象，还是我低估了你。” 高雅玲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辩驳到：“你真的懂我么？你知道我的压力么？如果我不能定在这家医院，我妈真的会逼死我，然后再自杀！你倒是好，跟陈麦在一起，还能跟王蕾主任的孙子不清不楚的，你懂不懂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的无奈！” 唐棠忍不住回答：“我有背景？我和陈麦已经分手了，沈立川更是普通朋友，我找不到也不可能找王蕾主任的关系！你刚不是还说么，我们家是县城的，根本就没有大地方的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们能不能定下来，得靠自己的实力，不然能留在这家医院也会德不配位，后患无穷。” 高雅玲冷哼一声，头别过去看窗外的树影：“你这种有能力的才会这么说，我现在努力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这样操作，你说我卑鄙也好，说我刻薄也罢，我只能再为我的家庭拼这一把了。” 她把头扭回来看着唐棠，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这辈子都会感谢你的。” 唐棠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鸡排饭握紧了：“你这样的人的感谢，分文不值。” 她把头昂得高高的，往前迈步，走出去不到三步，又停下来。高雅玲以为她回心转意了，立刻满怀希望地看向唐棠，满眼都是祈求。 唐棠无视这种道德绑架，冷声道：“之前给你带饭和礼物都算了，牛排饭钱转我一下，二十五，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唐棠继续往前走，声音几乎要结冰：“从今天开始，我们俩不再是朋友。” “这次考核，我会竭尽全力，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办公室里只留下面如死灰的高雅玲，不久，她捂着脸，发出低沉的、绝望的哭泣，这哭声经久不息，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会过来安慰她了。 第23章 她是把你当凯子吧？ “什么？”杨冰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有人说得出这么厚脸皮的话？”杨冰气得头顶都要冒烟！ “她把你当朋友么？这是把你当凯子？”在听完唐棠今天的遭遇之后，杨冰表现得比她还激烈：“还拿家里的事道德绑架你，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心软。” “这种人，真是面如杨柳，心若尖刀。”杨冰爱自创成语的毛病又犯了，她早就看高雅玲不顺眼了，唐棠不止一次地给她带早饭，从来没看见她家唐棠有回报，尽管唐棠总是替她解释，她家情况特殊，但是总是享受人家的好意却不想着回报的朋友，真的不可交。 “嗯。”唐棠看着激动的杨冰，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她身边的同学、同事一个接着一个，有的走得近，有的走得远，但是像杨冰这样的朋友，却是独一份。 “可是我也一直享受你的好啊。”唐棠柔声说，弯眉之下一双美眸闪着感激,“我一直住着你的房子，都不给你交房租。” 杨冰一听，更激动了，那个高雅玲可不能跟她家唐棠比，“可是你每年年底都给我买个金镯子啊！这几年，你都给我买了几个镯子啦？！我的嫁妆都被你备齐了。” 她越说越动情：“你还给我做饭，我都被你养胖了，你还给我打扫卫生，我妈总是说，跟你住她放心。” 杨冰往前一靠，紧紧地抱紧唐棠，双眼闭起来，“我太爱你了，我们俩永远住在一起，好不好？” 唐棠回抱她，下颌轻轻搭在杨冰的头发上，一股熟悉的洗发水香气溜进唐棠鼻腔，她们俩共用一套洗漱品，“我也爱你，幸好有你在，杨冰，这几年幸好有你。” 自从，一场吐槽大会变成真情现场。但是真正的友谊就是这样的，都想为对象多做一点，都希望对方能越来越好，这件事高雅玲永远不明白。 从那天以后，唐棠变得异常忙碌，一方面是工作很繁重，一方面她还得准备半个月之后的定岗考核。每天工作结束，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唐棠站起身子，活动活动酸楚的颈椎和腰椎，又开始进行定岗考核的准备。 根据张主任的通知，这次的考核涉及的方面特别多，范围特别广，唐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光是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步一步来，一步一步来。”唐棠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胸口，跟自己说。 这个习惯是跟电影里学的，男主角一旦遇到处理不了的事，都会把手放在右边胸口心脏位置，同自己说：“all is well。”唐棠当时深受触动，从那以后，她也开始同自己对话，效果非常好，这次也不例外，她按照时间要求给自己定了个“大作战”，一项项攻克，一点点来。 几天下来，每当深夜，她完成了今日计划，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时，窗外已经是晦暗一片，只有办公室的灯光静静地洒在辛苦一天的她的脸上，抄写了一天的右手的酸胀感此时明显得无法忽视，唐棠都能感受到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近。“ 今晚也不例外。 今晚是周五，同事们纷纷下班，几个相熟的同事知道唐棠依旧会留下来看书，都特意过来打招呼：“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你肯定没问题的，加油！” 唐棠也冲大家笑，深受鼓舞，好的工作不光是工作环境，连同事之间的氛围也是积极向上的，唐棠深深地吸了口气，对自己说：“我就是想留在这样的地方，加油。” 一晃时间又到深夜了，病区里的病人都睡了，走廊里都静悄悄的，唐棠坐在办公室，还在啃着大部头的医学书，因为晦涩难懂，眉毛都皱起来了。 “怎么了？看不懂？”此时，办公室里浑厚的男声响起。 唐棠一惊，抬头一看，是她们的病区主任，费东费主任。 心内科分为两层，张主任是大主任，每层楼都有自己的病区主任，费主任就是唐棠她们的负责人。费主任刚过四十，博士毕业，曾在国外当了两年的研究学者，现在更是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前途不可限量。 更难得的是，费主任一直是潇洒俊朗的，一身白大褂把他显得气质卓然，不管是下属犯错还是家属难缠，唐棠从来没看见他发过火，唐棠深感佩服。 “有什么不会的？”费主任看唐棠不说话，微微笑了一下往她桌前走来，像是看到了一个无措的孩子。 “这里，我完全看不懂。”唐棠指着书本上名词，求助道。 费主任已经结婚了，所以同女下属时刻保持距离，他走到桌前，借着头顶的灯光距离很远地看唐棠面前的书。“这个你是不懂，这个有些超纲了。”费主任温和地笑了一笑，“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先跟你说一说。” “嘎吱。”板凳响了一下，费主任坐了下来。他的手纤长，指着书上的文字一字一顿地说：“认真听，别走神。” 听着主任的讲解，唐棠的眉毛一会皱，一会舒展，几分钟后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太感谢您了，主任。”唐棠感激地说：“要不是您，我根本看不懂。” 费主任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他今天忙了一天，刚下手术台，正要换衣服下班，就看到唐棠一脸愁容地坐在那里，出于领导的责任感，他不得不出声询问。 “好了，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费主任叮嘱了两句，准备离开，他刚走一步，又停下来问唐棠：“刚才我好像听到了手机照相的声音，你听到了么？” 唐棠正要看书，听到费主任的话，一脸茫然：“没有啊。” “好的，也许是我听错了，不过，”费主任严肃地说，“你一个小姑娘，半夜还不回家很危险，早点回去。”主任面色肃静，一言一行都散发着成熟稳健的气质。 唐棠受教，她点头：“好的，我马上就回去。” 收拾完东西，走出住院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车辆和行人已经很少了，只剩路边的灯还在亮着。唐棠一边走，一边脑子里过今晚的知识，差点同旁边跑步的人撞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路。”唐棠赶紧道歉，往前一步查看对方有没有受伤，谁知撞上一个惊喜的声音。 “姐姐？” 唐棠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对方的脸：“沈立川？” 穿着一身灰色短袖短裤运动服，正满头大汗的英俊男孩，正一脸喜悦地看着她，仿佛这是老天给的最大礼物。 第24章 深夜的关东煮 “你没事？”唐棠关切地问。刚才相撞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挂在手肘上的包砸到了什么，包里都是医学书，砸起人来可不轻。 “没什么，没关系。”沈立川笑笑，还是一副清爽的样子，只是左上臂微微往身后藏了一下。 唐棠眼疾手快，看他如此动作心里了然，往前一步，托起他手肘，在月光和灯光下看，只见健壮的小臂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红痕。 唐棠脸凑他手臂很近，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怀里，更妙的是她的香味，简直让沈立川神魂颠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安慰道：“没事的，不疼。” 唐棠也听到了他的深呼吸，误以为是疼痛导致的，愧疚地抬起头，“你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东西赔罪。” “那行。”他的眼睛很亮，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虽然半夜出来是为了健身，但是沈立川还是一秒都没犹豫地答应了。唐棠也笑了起来，心头的愧疚消了几分，总算好受了一些，她在深夜的街道上来回张望：“去哪呢？”目光所及，店面基本上都打烊了。 突然，有个主意闪进她的脑子里。唐棠神神秘秘地说：“走，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沈立川看到她难得的如此鲜活可爱的样子，脑海里倒映起那天她醉酒的娇态，不禁笑起来，“好的。” “你有没有觉得天黑了之后，天空离我们很近，它像个被子一样盖在这些建筑物上。”唐棠抬头看看天，天上只有几颗星星。 她接着说：“前两天下雨的时候，一半下雨的天空是乌云密布的，另外一半是极晴朗的蓝天，像是天上有一条明确的线把它们分开了一样。” 沈立川也抬头看着天，没有说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抬头看看天了。 “走，这边。”唐棠指着医院右边的一条小路。 区别于主干道，这条小路在居民区旁边，前后大约100米，只有前后两个路灯照着，路灯光线之下，能看到前两天下雨落下的水洼。唐棠熟练地从一个水坑跳过，回头看看沈立川，沈立川往前紧走一步，脚步踏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发出一阵声响，让人安心。 他的脸，连带着耳朵微微红了，这里仿佛一个私密的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她。他往前走，几乎就能碰到唐棠的手。 “到啦！”转过一个弯，突如其来的光线映入二人眼帘，原来唐棠说的是一家开在社区里的小小的关东煮店。 也许是开了空调，店门紧紧地关着，只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模糊一片。 “走。” “欢迎光临！”门被推开，正埋头制作的老板娘习惯性地招呼，等她看清来人，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呀，是你啊，小姑娘，你都多久没来啦？” 唐棠认真想了想，“大概有一年多了，最近真是太忙了。” 老板娘大概四十多岁，离异，和自己的儿子相依为命，经营着这家小小的关东煮店维持生计，唐棠从本科时就喜欢来照顾生意，那时候寝室有门禁，只能七八点在高峰期和其他同学抢一个萝卜丸子。 去得多了，老板娘悄悄告诉她，如果有时间九点之后来更好，那时候第二波食材就会新鲜上市。从此，这里成为了唐棠的深夜食堂，每次熬夜复习或者工作到很晚，就总是过来，这一年实在是太忙了才没有再来光顾。 “你朋友么？真帅！”老板娘的眼神在唐棠和沈立川身上转来转去，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虽然小伙子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咱们唐棠胜在气质突出。 唐棠恨不得把沈立川缩小藏在地上，但人家又没说什么，她只能岔开话题：“老板娘，最近有什么推荐？” 老板娘哈哈一笑：“我们家哪款是你不知道的？”从本科时算起，她吃了都有七八年了。 “你有什么忌口么？”唐棠问。 沈立川扭头看她，只见唐棠洁白的脸上，双眸稍沾染些水汽，他微微有些愣神，等反应过来赶紧回答：“我都可以的，姐姐。” “姐姐？”这一句姐姐，把这些猜想带到了新的高度，老板娘表情更暧昧了，在她这个年纪，看到的恋情比店里的关东煮还多，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姐弟，分明有故事。 老板娘喜滋滋地添快空了的甜酱，果然天道酬勤，只要店关的够晚，就一定能看到不同的八卦故事。老板娘给自己拿了个鱼丸，眼睛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拿完东西坐到店门口座椅上的郎才女貌的一对，配着他们中间产生的荷尔蒙，鱼丸比之前更好吃了。 “你尝尝这个，福袋。”唐棠素手纤纤，把自己最喜欢的递给他。 沈立川道谢，把福袋放进嘴里，顿时咸鲜的滋味和肥厚的汤汁充斥着口腔，配上老板娘特制的辣酱，滋味无穷。他感慨道：“好吃！” “是？”唐棠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里可是她的宝藏小店，轻易不带人过来的。 “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晚还没下班？”沈立川咬了一口浸满了汤汁的蟹柳，转头询问。 “诶，别提了，最近准备考试。”唐棠草草带过，“倒是你，这么晚还跑步，而且还是在我们医院附近跑？” 实在是奇怪，医院在市中心，附近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是个好的健身地点。沈立川不想告诉她，自从认识了她，他的聚餐、跑步、骑行都在她们医院附近，他总希望有一天能偶然碰到，就像今晚一样。 “对了，我奶奶邀请你有时间去我家吃饭。”沈立川岔开话题。 一听到自己偶像的名字，唐棠几乎快跳起来了：“啊？真的么？邀请我么？吃饭？王主任会做饭？” 沈立川又笑起来：“当然了，奶奶把我从小养到大，当然会做饭。” 唐棠咬了口，边嚼边问：“那你爸妈呢？他们工作很忙？” 沈立川大概有三秒钟没说话，而后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们在我小时候就车祸去世了。” 唐棠差点咬到舌头，她一边尴尬，一边悄悄地观察沈立川的表情，他还是在认真地吃串，仿佛他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这一既定事实，也毫不受伤。 这天凌晨三点，唐棠从床上爬起来，捶着胸口，“我真该死啊，怎么提这个！” 只是当时的沈立川，已经沉睡在梦里了，梦里都是那双含雾的眼睛，他轻声呼唤：“姐姐。” 第25章 你以为你们清白么？ 心里想着要跟沈立川说些什么，一上午唐棠的手指总是不自觉地点进微信，看着那个头像发愣。 沈立川的头像是一张骑着单车在某个公路上的自拍，从图片里高高的蓝天和白云推测，可能是西藏或者新疆，他正对着如此美景笑着，无尽的爽朗，丝毫看不见悲伤。 “谁能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害怕，多难过呢？”唐棠心里说，那么小的孩子，突然爸爸妈妈一下子都没有了，从此没有温暖的怀抱和低声的宠溺，他要经历多少的孤独，才能成长成现在这样少年老成的样子？ 正胡思乱想着，主班护士杨琴一脸八卦地走进办公室，四处张望一下，又把神神秘秘地把门关上了。 “怎么啦？什么事？看你一副有瓜的样子。”坐在唐棠前面的孙医生探出头来问，她跟杨琴关系很好，有时间就在一起嘀咕。 杨琴一副有瓜不得不说，再不说就要爆炸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我听肿瘤科护士说的，费主任和他老婆已经分居很久了。” “啊？分居？”实在是吃惊，所以孙医生的声音实在算不了小，办公室的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唐棠也不例外。 吃瓜是工作时不多的乐趣，大家纷纷围了上来：“费主任的爱人，就是肿瘤科的护士长？” “诶呀，上次我还在超市看到主任和他爱人逛超市，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居了。” 孙医生捣捣消息的来源杨琴，“为什么分居，你知不知道？” 杨琴耸耸肩：“那不知道，那个护士不是我姐妹嘛，她说护士长瞒得可紧了，一句话风都不露，还是她们有个小护士去她家拿文件，才发现护士长搬家了，后面几个人一对，才发现原来费主任和护士长已经不住一起了。” 资历比较久的副主任医师赵国荣医师啧了几声，长叹一声：“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护士长她爸啊……” 他故作玄虚地往四周瞄一瞄，似乎在确认费主任的眼睛不在附近，然后接着说：“护士长她爸退休之前是市里面卫健委的领导，我听说最近进去了。费主任是什么人，人家青年才俊，有这样的岳父还有什么前途，可不得断绝关系么？” “啊？那护士长也太可怜了，爸爸进去了，老公也快没了。”孙医生哀嚎一声，同情心开始泛滥。 杨琴拍拍她：“你看看咱们费主任那脸，如果再加上离婚，那女人不得乌泱乌泱地往上扑？男人都那么回事，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作为办公室唯一一个男性，赵医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本来想辩驳一句什么，但又一想到刚才自己的爆料，实在算不上正人君子，也就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了。 “大家散了。”唐棠她站起来，“费主任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实在不应该在这里对主任的私事多加揣测。” 唐棠认真地看着杨琴说：“特别是你，之前你被喝醉酒的家属摸了手，自己躲在值班室哭，是费主任帮你出头讨公道，后面家属说话不干不净的，费主任打了他帮你出气，结果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最后赔钱了事。我虽然在咱们科室时间短，但是对费主任的人品是了解的，他绝对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大家也就纷纷面面相觑，准备各自散去。 一直在角落没有说话的高雅玲突然开口：“果然还是你和费主任走得最近，不然你怎么会替他说话呢？” 高雅玲阴阳怪气得，故意把大家往深处引，“我上次下班晚，还看见你们俩孤男寡女的，在办公室凑在一起说点什么。也就是我相信你们的清白，要是别的什么人看见了，肯定会乱想的。”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脑子里疯狂的消化这个信息，没想到这个大瓜有了新方向，这不是光分居啊，这是梅开二度啊。 不过唐棠不是之前还跟肿瘤科医生陈麦在一起的么？还有之前出现的那个王主任的孙子，那个小帅哥呢？ 杨琴拼命忍住，尽量视线不往唐棠身上瞟，心想，别看唐医生长的纯，架不住人家玩的花啊！ 唐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怒斥高雅玲：“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信口开河？！我和费主任清清白白的，跟大家一样，我们之间只有工作接触。你有看别人私会的时间，不如看看书，写写病历，今天张主任还说你的病历写的差，我劝你把精力放在应该放的地方！” 高雅玲冷哼一声：“我是不如你，你有主任开小灶，自然病历写得好！” 唐棠都快气炸了，她实在没想到绝交之后的高雅玲只能以卑鄙、刻薄来形容。 “你！”她气得嘴唇发抖，正欲开战，张主任走进了办公室，他看了一眼众人，右手臂抬起来，手指点了几个，“孙梅，唐棠，冯云云，你们三个人到会议室去一下，一会医保来检查，你们负责接待，记下反馈意见，后面整理一下给我。” 说完他才注意到众人面色各异，似乎另有隐情，但是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工作，张主任挥挥手，“还不赶紧散了！” 唐棠只得压下满腔的怒火，拿着笔记本和其他两个医生往会议室走去。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连平时喜欢嬉闹的孙医生都悄悄地瞄几眼唐棠，欲言又止。 唐棠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正如坏消息传播得永远比好消息快，大家也天然地对婚外情、小三等更感兴趣，更别说故事的中心三位都是身边的，谁能受得了狗血就在我身边，只怕从今天开始，大家都会化身人形监控，刻意捕捉她和费主任的一举一动。但是唐棠不后悔，她知道即便惹祸上身，她依旧会仗义执言。 “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爬楼时，唐棠把右手悄悄压在胸口上安抚自己。 没有一个人看见，大家的头脑里都在脑补狗血的剧情。在八卦面前，人人都是导演。 第26章 我实名举报我老公出轨 定岗考核那天很快就到了，唐棠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客厅喝咖啡。 杨冰也惦记着这事，特意一大早出房门来给唐棠打气：“宝，别害怕，好好发挥就行，我相信你！” 杨冰一般都是睡到下午，现在能起来，实在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唐棠很感动，“谢谢宝，我真的很紧张，一晚上都没睡好。” “没事，咱们成熟女性有两大盔甲，一是化妆，一是珠宝，恰巧这两个我都有。”杨冰拉开房门，“请进，随您挑选，任您武装！” 杨冰作为称职的宅女及富二代，把所有的宝贵的精力都放在了网上冲浪和买珠宝上了，但是那些珠宝平时是碰都舍不得让唐棠碰的，怕把宝贝们碰化了，现在愿意任君挑选，唐棠很感动， “谢谢谢谢，但是珠宝就不带了，我工作那场合也不适合戴珠宝。” 唐棠灿然笑道：“我会加油哒，一定没问题的！” 她把包提起来，同杨冰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杨冰看了一眼窗外，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突然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她冲门外喊道：“回来，带伞！” 天空闷得出奇，一大早出了一身汗，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难受得很。屋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窗沿上噼啪作响，心头平白无故地烦躁，杨冰摇了摇头，想甩走这种不适感，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不会是我家唐棠要出事？” 大概七点半，唐棠就到办公室了。 她跟正在下医嘱的夜班医生打了声招呼，坐定，掏出包里的笔记本，开始小声地背诵。今天的考核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不允许自己掉链子。 上班时间很快近了，同事们也先后到了。大家嘻嘻哈哈地，讨论着昨晚新上映的好莱坞大片。 坐在唐棠前排的孙医生是前年定科的，看到她一脸紧张地背书，脸色煞白，嘴唇却极红，不禁想到两年前自己的定科考核，好心安慰道：“你一定没问题的，不要紧张。” 唐棠感激地冲她点点头，同时深深地吸了口气安抚自己。 突然，办公室门被急急推开，突如其来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来人是医院宣传科丁科长。 “你们张主任在哪，我有急事找他！”丁科长语气很急，似乎有特别重大的事发生，豆大的汗珠黏在他的鬓角，他也顾不上擦。 “12床，昨晚病人病情变化，张主任今早一到就去看了。”唐棠回答。 丁科长应了一声，根本不在办公室等待，急急地往病区追过去了。也许是唐棠错觉，丁科长视线好像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神情非常复杂。 “丁科长这么早怎么会来？”孙医生很奇怪。 宣传科负责的是医院对内对外的宣传工作，还有最近很红的媒体接待工作，但是一上班就来临床找张主任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重大舆情？”赵国荣医生进行了合理猜测。 “不会是有我们科室的投诉？” “啊，不会？” “只能等张主任回来，才能知道了。”大家议论纷纷。 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是张主任，他面色严肃眉头紧皱地站在那里，旁边立着丁科长。 张主任往里一看，点名：“唐棠，你出来下。” 唐棠满脸惊讶，全部同事呆若木鸡，舆情来自我身边？ 她不安地站起来，浑身僵硬地往前走，她把自己短短的二十九年人生都过了一遍，连小时候偷看同学作业都想到了，还是对今天丁科长的到访原因一头雾水。 “跟我到会议室去。”张主任不想让其他同事知道，引起恐慌。 唐棠迈开木然的腿跟在后面，住院部外雨下得更大了。 到了会议室门口，张主任先进去，而后是丁科长，唐棠跟在最后。会议室不大，她一走进去，就看见费主任满脸铁青地坐在那里，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丁科长解释道：“请两位来呢，是因为半个小时前，咱们当地的一个论坛上，有人发布了一段视频。” 他说得很慢，眼神在费主任和唐棠之间来回瞄着，根据当事人的反应斟酌自己的用词，“发布者是咱们的同事，两位也都认识，所以医院的意见是，把两位都召集起来，了解下情况。” 视频开始播放。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白大褂举着身份证，出现在视频里，看背景是在医院走廊。唐棠忍不住担心地看了一眼费主任，那女人她也认识，是费主任的爱人，肿瘤科的护士长黄小红。 但是护士长一开口，她就同情不了别人了。 “我是省立医院肿瘤科护士长黄小云，我实名举报我的爱人，现任省立医院心内科病区主任费东庆，出轨他们科博士生唐棠，真凭实据，确凿无疑。” 唐棠惊得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我？和费主任？什么时候？ 视频还在播放，护士长举起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看图片是在夜晚的办公室，窗外乌黑一片同室内的光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男一女，都穿着白大褂，相对坐着，图片是从他们身后拍的，所以看不见他们的脸，但图片构图很巧妙，两人的头是重合的，在接吻也说不定。 “现在我爱人向我提出了离婚，我实名举报他们俩出轨影响了我的家庭，我请求相关部门进行处分！” 唐棠头一下子炸了。 是那个晚上，她请费主任讲解名词的晚上，真的有人拍了他们的照，并且在大做文章！ 她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她急忙解释：“张主任，丁科长，我和费主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那张照片只是我在跟费主任请教书上的名词，那本书现在还在我的桌上，我们俩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请求领导调查清楚！” 费主任面色铁青，夫妻一场，他努力闭着嘴，尽力不让自己口出恶言，只是微微颤抖的双唇还是泄露了他现在有多愤怒。 “医院当然相信自己的同志，”丁科长开始了客套话，他的视线还在对面的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他在判断他们俩有几分值得相信，“关键是你们俩现在有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俩没事？” 唐棠目瞪口呆：“证明我们俩没事？” “我和费主任一点私交都没有，没有微信、没有电话，这算不算证明？” “最好是更直观的证明方式。” “什么是更直观的证明方式？”唐棠懵了。有私情一张照片就能下结论，没有私情要怎么证明？ 很久之前，她看到了一部电影，叫《让子弹飞》，里面有个桥段，六子被诬陷吃了两碗米线，六子坚称只有一碗，坏人逼他证明，后面六子剖腹证明，看肠子中的消化物证明，“喏，只有一碗？”六子自证了清白，同时也失去了生命。 当时看的时候，唐棠只觉得荒诞，现在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她才能感受到同样的深深地无助，“我该怎么证明，丁科长，你告诉我？” “够了，别为难人家小姑娘。”费主任终于开口了，他把眼镜取下来，抬手地揉着鼻梁，他眼下一片深深的褐色，想必是疲惫至极。 “我来说。” 第27章 你抢人老公，你不要脸 即便是面对如此羞辱，费主任的声音还是非常沉稳：“这张照片是前几天我给唐医生指导工作时被拍的，但是我和唐医生什么事都没有，这是事实。而且我和黄小红已经分居整整两年了，我三个月就提出的离婚，先于这张照片的时间，但是她不同意，一直在闹。” “那这么说，这张照片是黄护士长拍的了？”丁科长问。 网上发布的视频结尾定格在他们被拍的那张照片上，费主任仔细地辨认着，希望可以在记忆中找到一丝线索，回想起来那天晚上见到过谁，但是最终无功而返，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 张主任缓和气氛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医院能不能出面，把黄护士长请过来？几个当事人一起，把事情说清楚。” 丁科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也想啊，她今天没来上班，刚刚第一时间我就打了她的手机，但是关机，现在有专人在继续打。” 沉默，现场一片沉默。 这时，丁科长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脸色更难看了，他冲着现场在座说了一句：“市里报社的董记者，这小子平时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诶，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把手机划开，脸上挤满笑容，语气和蔼和亲，“董记，您好，您好，是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电话很快就接完了，丁科长沉重地往椅子上一坐，长长地叹了口气。 “舆论发酵得很厉害，刚才听董记者说，现在转发、评论热度非常高，大家都希望这个帖子揭露医院里不为人知的一角，董记者约我做采访，被我打哈哈推了，现在我要赶紧回院里开紧急会议，听几位主要领导的指示。” “请两位时刻保证手机开机，医院可能随时有情况跟两位确认。”丁科长撂下这句话，确定两位当事人都点了头，才匆匆往外走。 他走后，唐棠感到自己的心也像着这湿气极重的天气一样拧巴，她胸腔仿佛有团气，又像有团火，憋得她非常难受。 “你们俩都休息下，我准你们几天假，避避风头。”张主任说，“继续上班，反而影响不好。” 唐棠木然地点点头，往外走去。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进去收拾包。目光所及，大家的眼神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这视频传播得这么快，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唐棠突然生出一股气，那股气是勇气也说不定，陌生人就算了，她不能允许自己被同事讨论、误会、曲解，即便不能自证，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 “网上消息几分假，几分真？”她站定，昂起头直视大家。 “我和大家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你们有没有见过我和费主任说过一句工作以外的话？如果我们真的有事，即便再会伪装，你们就真的一点线索都看不到？” 大家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会自己找答案。 “赵医生，我总是跟着你和费主任上台手术，你有没有见过费主任对我有一丝一毫特别的照顾？”被点名的赵医生原地小小地惊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会，又回忆了一会，看大家都在看着他等待答案，又小小地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特别的照顾，费主任对待唐棠很正常。 “孙姐，咱们俩一组，工作中我们也能遇到费主任，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和他有什么私下的接触？” 这次的孙医生倒是很爽快，她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你们俩很正常。” 唐棠把面孔转向坐在最后排，现在正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高雅玲：“高医生，我们俩下了班总是一起看书，请问我和费主任有没有私交？” 高雅玲没想到唐棠还会提到自己，猛地一抬头，眼睛里流露出许多的惊慌，她长时间地把脑袋压在桌子上，大脑门上压出一道长长的红印，她并没有说话，内心甚至想编造一些谎话，但是唐棠眼神太锐利了，高雅玲怕她察觉出什么，只能长久的沉默。办公室众人已经知道唐棠和高雅玲之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些嫌隙了，现在的沉默已经是默认了。 “说实话，这几年每天都是上班下班，我跟大家的接触时间比跟我爸妈还多，大家的眼睛也都跟明镜似的，如果我同费主任有事，各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还需要护士长来爆料？”唐棠总结道：“我不知道护士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医院也在积极同护士长联络，希望可以解释清楚。” 言尽于此，她提起包准备回去，“这件事医院现在在调查，我相信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张主任让我回去休息几天，也非常感谢各位同事的支持。” 唐棠眼眶发酸，她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她硬撑着走出住院部，硬撑着走出医院，硬撑着上了出租车，但是当在出租车上打开手机，看到视频下方陌生人不堪入目的评价时，泪水还是像决堤的洪水无法止住。 【肯定有事！没事的话，作为护士长，原配怎么可能出来捶？】 【就是！宁愿工作受影响，都不忍这口气，这种女人我爱了！】 【医院就是乱，我一个朋友的哥们是骨科医生，听说就跟他们科好几个小护士不清不楚的，我看一定是真的！】 【那家医院我去过，别看表面上很大很正规，但是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了，现在的医生不把精力放在治病救人上，一天到晚这种男盗女娼，人心不古啊！】 【哇塞，制服，办公室，十八禁，求资源。】 【不是我说，这大半夜的，谁家好人在办公室勾引领导啊。】 【接楼上，我们办公室就有一个跟这个小三一样的，人家可有手段了，爬的可快了，不服不行。】 】 【这种女医生就该抵制，看视频原配还说她是博士，可能就是一路上睡过来的，也不知道拆了几段婚姻了，恶心！】 】 【我爸就是被小三勾引走的，这种女人没有好报！】 不明真相的人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唐棠坐在后排只觉得浑身都是脏水，正准备关手机，突然一张清晰的照片出现在了眼前，那是她的博士入学照，下面配着文字，“知情人爆料小三真实照片，大家一起来抵制：唐棠，身份证号码，xxxxxxxx。” 唐棠顿时觉得天昏地转，几乎要晕倒。 出租车司机一直看观察着后排乘客，小姑娘从坐下来脸色就不太对，现在看起来就更难受了，是不是生病了？别在车上出什么事，正欲开口问一下，她电话响了。 是杨冰。 唐棠眼眶有些湿了。 “宝，没事，没事的啊，你在哪，我来接你！别怕！”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还是那样亲热，她不怀疑自己。一瞬间的情绪被引爆，唐棠嚎啕大哭起来，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只有杨冰，只有杨冰。 第28章 你是她亲妈，你都不相信她？ 抽泣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好友的绝望，杨冰不禁也湿了眼眶。 认识唐棠几年了，唐棠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是啊，哪个小姑娘受过这样的网暴，她怕唐棠想不开有什么意外，急急地冲电话里喊：“你别哭，你在哪？我来接你！” 哭起来容易，停住难，唐棠好不容易才止住，她透过红肿的双眼看清窗外的路况，戚戚嗒嗒报出自己的大致方位，杨冰飞快地取了手机和钥匙，取了把伞跑到小区门口接。 “没事了，没事了。”回到家，唐棠被安顿在沙发上，杨冰转身去厨房倒温水，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唐棠整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早上化的妆被雨水和汗水全部冲刷干净，现在素着一张脸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她嘴唇乌着，双眼无神地睁开，没有方向，一副极冷又极悲伤的样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第一次意识到大家的口舌真的能杀死一个人。 杨冰取来大毛巾，心疼地裹住她，“宝，你别多想，不要上网，网上很多人人云亦云，并她们并不了解你。” 被柔软的毛巾一温暖，唐棠终于恢复了些生气，她抬起头，双眸又有些雾气，睫毛微颤：“你怎么不问我，网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问你什么？”杨冰没好气地说，“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道德底线这么高的人，你会去做小三？！” 她取过毛巾，小心地把唐棠头发擦干：“我认识的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相信你。”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早上唐棠还在为定岗考核担心，一瞬间却身陷这种舆论丑闻中，她被裹挟着，被逼着自证清白，无法思考，现在终于有一瞬间的停顿，她只觉得精疲力尽。 “你们医院怎么说？”杨冰把她脸上的水珠也仔细地擦干。 唐棠疲乏极了，慢慢地把头靠在杨冰腿上，闭上眼睛养神：“张主任给我们放了几天假，但是手机不能关机，免得医院也打不通。” 按照目前事件发酵程度，后面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房子里静悄悄地，只有唐棠两年前在长沙夜市买的闹钟在滴滴滴地走着，这种白噪音仿佛是安眠曲，引得唐棠把心放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果躲不了，只能迎战了！ 她打起精神往浴室走去，浴室由蓝色和白色的瓷砖贴就，在日光照耀下，显得清爽又舒服，唐棠回头，冲正担忧地看着她的杨冰嫣然一笑：“谢谢你，亲爱的，不用担心我，我马上要睡一会，等我醒了，咱们再说。” 洗完澡吹完头发的唐棠，哈欠直打，她把所有内心的焦虑、绝望都转化成自己可以解决的肉体的疲惫，即使大脑万分不情愿，但是在接触了枕头之后五分钟，还是不情不愿地同其他器官一起睡了。 既然哭泣、焦虑、等待也无济于事，那不如就原地睡觉，养好了精神好作战! 杨冰站在客厅，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嗡嗡响个不停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唐棠的手机就一直有来电，无数陌生号码打过来。作为上网小能手，杨冰心里有数，这时候的，陌生来电，要么是“正义的侠客”，要么就是打出来想采访的媒体。 为了等医院电话，她也不能关机。 正纠结之时，唐棠的电话又响了，“妈”这个字冒了出来。 杨冰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下唐棠的房间，她睡得正好，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动来动去的，双眼下还有未消的泪痕。 杨冰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走到卫生间，又把门轻轻关上，这才接起来电话，没想到“阿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个中年女人的怒骂声已经透过电话线爬到了她的身上： “你怎么不接电话？” “也是，做了这种丑事，怎么能有脸接电话呢？！” “我和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弟弟以后老婆都娶不到了！” 杨冰皱了下眉头，正欲为唐棠辩解几句，那边火力正劲： “你现在马上回来，我看你是在外面野多了，脸都不要了！你赶紧回来，我和你爸好好管管你，让人家知道我们唐家也是有家教的！” 杨冰实在忍不住了，开口打断：“阿姨。”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两秒钟后才说：“你是谁？我女儿呢？” 杨冰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她往马桶上一坐，开始稳定输出： “阿姨，你还知道唐棠是你女儿啊？幸好这时我接了，如果是她接的电话，她会有多伤心。” “其他人不认识她，胡言乱语也就算了，阿姨你是她亲生母亲，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女儿呢？” “唐棠根本不是小三，网上的人那是胡说，阿姨你跟着掺和就是你的不对了，而且你刚才说的话那么难听，唐棠那么温柔那么有礼貌，我根本没想到是她妈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损您唐家的风采。” “阿姨，唐棠现在在忙，等她忙完，自然会跟您联系的。” “慢走不送！” 不等唐棠妈反应，杨冰啪嗒一声把手机挂了。 她坐在厕所里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杨冰的妈妈虽然没有文化，一辈子都是家庭主妇，但是在这种维护女儿的事情上从来不马虎。过年饭桌上，有个亲戚嘲笑杨冰毕业也不工作，就啃老，对象也没有。她妈当场就冷笑着，怼了回去： “我家有钱，可以养我女儿一辈子，怎么了，嫉妒啊？她结婚好，不结婚也行，娘家有钱，非要她跟你女儿似的，嫁过去扶贫啊！” 那天晚上，杨冰下楼去喝水时，意外发现她妈坐在走廊椅子上发愣，她不安地走过去，只见她妈看着墙上自己小时候的奖状在哭，杨冰立刻慌了，慌手慌脚地上去擦，问出了什么事。 她妈没想到女儿半夜会下来，偏过头去自己擦起眼泪来，半响之后，等泪痕基本擦干净，才给女儿看，问： “我在看你小时候的奖状，你那时候那么小，那么乖，今天说以后要开冰激凌店，明天说要当动物学家，你说不管长大后你要去哪，肯定都要妈妈陪着。” “孩子，是不是当年我给你报的大学你不满意，才耽误了你？我错了，即使知道你不喜欢当医生，还逼着你去学，结果害得你那么痛苦，对不起啊。” 杨冰急急地摇头，她妈摸着她的脸说： “没关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妈都可以，只希望你能快乐。” 后面的事杨冰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和她妈妈的眼神，她知道她妈妈说的是真心话，即便自己一辈子是别人嘴里的废物，妈妈也爱自己，她只希望自己快乐。 从回忆里抽离回来，杨冰有些恍惚，为什么都是妈妈，差距这么大？ 她蹑手蹑脚地出来，把手机放回到客厅桌上，再探头看下里间，看见唐棠还在酣睡，顿时心里放松下来。 突然唐棠手机又响了起来，“沈立川”三个字跳了出来。 到底接不接啊？杨冰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唐棠房间，第一次希望她醒醒。 “接电话啊！”沈立川心急如焚，他不敢想象现在的姐姐是什么样子，一想到她有可能承受极大的痛苦，他的心都快碎了。 第29章 律师 高原在他旁边急急地催：“怎么样，打通没有？” 沈立川眉头紧锁，手指都在颤抖，电话那头一直是滴滴滴的未接通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急，别急，我们想想办法。”高原把手搭在兄弟肩膀上，即使是签大合同，他也从来没见过沈立川这么严肃的表情。 早上高原刚到公司，本想照例跟前台小妹妹说笑几句，结果发现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指着手机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高原也凑进去看，结果视频里的人第一句话就引爆了炸弹，他张大了嘴，仿佛被雷劈了。根本来不及反应，高原夺了手机，就给沈立川送过去。 沈立川一大早就来了，此时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看文件。他眼睁睁看着好友急匆匆跑进来，再往自己手里塞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我是省立医院肿瘤科护士长黄小云，我实名举报我的爱人，现任省立医院心内科病区主任费东庆，出轨他们科博士生唐棠，真凭实据，确凿无疑。”视频里的人这样说着。 沈立川也愣在了当场。 视频很快放完了。视频热度很大，早上才发布，现在已经几千条评价，并且在实时刷新。 他关掉手机，脑子里突然出现那个跟他深夜吃关东煮的人的脸，眼睛那么亮，遇到这样的污蔑，她现在怎么样了？ “别吵！”他止住高原在旁边的叽叽喳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舔了舔因紧张而突然干燥的嘴唇，开始打电话。 但是她电话一直不接。 “我知道她住哪，我马上去找她，看她需不需要帮忙。”沈立川把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套上，拿上车钥匙准备出发。 “哎，人家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会想见你么？”高原拉住正欲跑出门的沈立川，“说到底你是她的谁？” 被高原这么一问，沈立川倒是冷静下来，他停下脚步，坐到了会客椅上。 “你说的对，我对姐姐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她现在怎么样，需要什么样的帮助都不知道。”沈立川站起身，从办公桌上取了一张a4纸和一支笔，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 “电话不通，也许是她根本没看见，也许是她现在谁的电话也不接，那怎么办，怎么能联系上？”沈立川写下第一个词，“联系。” “诶呦，你真是问对人了，我有她室友的电话啊。”高原洋洋得意地掏手机，“我真羡慕你，有我这样靠谱的朋友。” 沈立川：无语。 高原掏出手机。 杨冰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唐棠的手机看，没想到这种时候，自己塞在睡裤裤兜里八百年没人联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她一抖。 “高原？沈立川的那个同事？”杨冰思考了片刻，还是接了。 果然电话那头是沈立川：“你好，是杨冰么？我是沈立川。” “我想问下姐姐现在怎么样？”对方的男声虽然年轻，但是听起来沉稳有魄力，杨冰一瞬间就给他加了几分，好小子，下次姐姐一定给你美言几句。 “唐棠累了，在睡觉。”为了不打扰唐棠，杨冰又往卫生间走去。今天一天，她因为非消化原因去卫生间好几趟了。 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是在哭，而是在睡觉，沈立川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手表，差五分就十一点了，又接着说：“好的，那麻烦你把现在情况跟我说一下，我看我可不可以帮得上什么忙。” “听说是她们科的主任的老婆不肯离婚，所以捕风捉影编造出唐棠和她老公出轨的故事。” 杨冰在这头问得很小心：“唐棠和他出轨的事，你觉得有没有？” “怎么可能？！”沈立川回答得很干脆：“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他一时没明白这是对自己的试探，反而严肃地对杨冰说：“请你以后也不要这样说了，你是姐姐最好的朋友，你这样说会伤她的心的。” 杨冰在心里给弟弟上了大分，心想我实在是没看错你，果然担当跟年龄不成正比啊！ “律师!”沈立川一边打电话，一边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并且标注了三个感叹号。 “请问，我能不能来你们家？我马上请个律师朋友一起来。”沈立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右耳之间，左手跟高原示意自己要出去。 “谁啊？”突然，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一个仍有睡意的女声，沈立川的动作一秒暂停，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抹笑，他的姐姐醒了。 现在这时候还能睡着，也不知是说她傻，还是精神强大。 “我马上来。”沈立川对着电话那头的杨冰说：“你让她等我。” 不管外面是不是下雨，不管这雨里是不是夹杂着流言蜚语，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沾染到。你等我，我马上来。 唐棠，我马上来。 “喂，三子，你还在律师事务所么？”沈立川一边开车，一边连着车载蓝牙，同自己的发小魏傲则通话。 魏傲则在家排行老三，家里三代从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结果这小子从小港剧看多了，立志要脱离恶臭的资本主义，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大律师，现实是残酷的，大学刚开始，在抱着民法、刑法、行政法等背了三个月之后，魏傲则哭着喊着要回去继承家业。 老爷子一听，你小子不光看不起家里，现在还没有毅力，更是不要了，就在外面生根发芽你呐！ 从此魏傲则就变成了一个叽叽歪歪的律师。 “不光是你，我还想请你们律师事务所胜率最高的律师合伙人出马，我知道合伙人很难约，但是拜托了！”沈立川视线时刻关注着路况，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魏傲则动作非常快，再加上他的事务所离唐棠那也近，等沈立川从开发区赶过来时，一位成熟稳重的大律师已经站在唐棠家等着了。 “感谢，辛苦了。”沈立川几步下车，往前一步，跟王邦华律师握手，简短地寒暄了下。 “不辛苦，收费的。”刘傲则探头探脑地在大律师身后冒了出来。 现在不是闹得时候，沈立川压抑住想打他的冲动。 “应该的，十三楼，请！”沈立川走在前面，引着两位律师上楼，一路上，他简单地跟两位讲述了目前遇到的困难。 所以，当唐棠地打开门时，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大致了解全貌并且真正可以帮助她的三个人了。 魏傲则装模作样地打开电脑和笔记本记录，眼睛却还在沈立川和唐棠间来回转悠，他眼睛里的信息很明了：“行啊，大哥，一段时间没见，你桃花终于开了啊。” “博士姐姐你也能下手，我小时候就说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狼，果然没说错，只是你这桃花开得太轰动了，全城都在吃这个女主角的瓜。” 原来还很有主意的沈立川，一看见唐棠红肿的双眼，苍白的脸，立马就慌了，他不敢想象一向温婉的唐姐收到了多少伤害，心一阵一阵揪着，半响才说出一句： “怎么也不穿双袜子，冷不冷？” 杨冰无语地看着窗外的翠绿，弟弟啊，你别看你长得帅，但是你傻呀，虽然是下雨天但这也是夏天啊！ 第30章 当时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 “所以，唐小姐，您是说您同视频中提到的男人并无私情，视频中完全是污蔑，是吗？”王邦华律师最后确认道。 “是的，我敢保证。”唐棠在两位律师对面坐下，杨冰掏出百年不用的一次性水杯倒了两杯水，虽然家里不总是来客人，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情况我大致明白了。”王律师开始登录论坛，嘱托魏傲则每一张都截图，并且把所有资料复制一份。 “这种情况并不是很复杂，您放心。”王律师一边工作，一边不忘抬头安慰唐棠。 “王律师非常专业，放心。”沈立川也跟着安慰。 “嗯，好的，谢谢。”唐棠诚心诚意地说，她并不是没有想到请律师，但是找谁和从哪找，都是问题。 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在你之前想到这些解决方案，并且做出来。 王医生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期间他还请唐棠签了一个授权委托书，带着唐棠身份证出去了一趟。魏傲则也摆起了认真脸，开始工作，沈立川一直没离开，在旁协助。 唐棠看着大家这么辛苦，很是过意不去，她特意点了家附近几百年舍不得吃一次的日料外卖回来犒劳大家。 谁知，鳗鱼饭还没消化，奶茶还没入口。 “唐，是医院！”杨冰此时突然冲出来，手里还捧着一直在震动的唐棠的手机。 稳了稳心神，唐棠接过来：“喂，丁科长。” “嗯，好，好的，我马上过来。”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看见唐棠一直在点头，在场的几人都凝神看着她，终于等到电话挂了。 “是医院，黄护士长终于接电话了，丁科长喊我现在去医院，一起面谈。”唐棠解释道。 “我们陪你一起去。”王律师建议道。 “那就麻烦大家了。” 本来以为只是小范围的面谈，谁知这黄小红真是个狠人，她竟然把市里几大媒体都喊着，一群人长枪短炮得堵在了医院门口。黄小红还喊了两个亲戚拉了一张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抛弃糟糠之妻，出轨女博士，费东你不是东西！”一副不闹大不罢休的样子。 “好有古早知音风啊！”杨冰开着车，载着大家从医院大门进，人流太多，她开得很慢，正好看到如此“盛况”，不禁感慨道。 医院把会谈安排在行政楼六楼的大会议室，本来是想安排在小一些的会议室，由几位当事人自行沟通的，结果黄护士长不同意，她当即嚷道： “我不！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我做事光明磊落，只有小人才偷偷摸摸呢！” “我不管，你要跟我谈，就得把媒体都喊着，我怕你们人多欺负我！” 她的嗓音极大，头发也散落在肩头，双眼通红，一副神志癫狂的样子，丝毫看不到身为护士长平时的专业与温柔。 “行行行！”被她一闹，路过的病人及家属纷纷看过来，影响极差，丁科长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去大会议室，都去！” 跟护士长这边乌泱泱的媒体群比起来，作为事件的另一个焦点，唐棠带着几个人出席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是她亲戚。”有现场的媒体朋友想。 只有一个有眼力见又跑过法院线的记者认出了王邦华律师，职业马达biubiu响起，他赶紧检查确保自己的机器有电，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想比黄小红的声势浩大，和唐棠的“亲友团”，费主任这边就略显单薄了，他还是那身白大褂，面色暗沉地坐在会议室里右边，身边只坐着多年的同事及好友张主任。 费主任看见黄护士长被一群举着手机举着相机的人拥进来，那副志得意满、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已然成为了这场舆论战的胜利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闹到这种车程度，如果再想隐瞒些什么，恐怕是做不到了。 更有好事的自媒体，悄悄地在办公室里进行直播，不一会直播间就涌入了大量吃瓜群众，每个人都可以充当一日法官。 黄护士长率先发难，她怒斥道：“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样对得起我么？费东。” “我跟你的时候，才二十四岁，大学刚毕业，那时候我爸妈跟我说，别嫁别嫁，你家里那么穷，我会吃苦的，我不听啊，就看重你人好，结果呢，你现在有点小小成就了，就抛弃糟糠之妻，找小三！” 她看向唐棠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你这个小三，长得倒是很纯，你这样的，在床上肯定很讨男人喜欢！我等着看你的下场！你以后比我还不如呢！” 杨冰一听气炸了，正准备骂回去，被唐棠一把拦住，唐棠冲她微微摇头，意思是不要动气，稍后再说。 杨冰没有回应，但是网上的人可不停歇，护士长这段话验证了大家心里的陈世美猜想，回应也都是泄愤： 【是啊，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现在年老色衰了，就被抛弃，这护士长实惨！】 【你看她老公，这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其实一肚子都是坏水，我看着就来火，衣冠禽兽。】 【是啊，是啊，我们女人为什么这么可怜，年轻时为老公，年老了为儿女，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狠狠共情了！】 还有人骂唐棠的： 【那个坐在左手边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就是小三？别看长得倒是挺清纯的，实际上是狐媚子投胎，不得好死。】 还有个猥琐男在下面留言：【要是我，我也选小三。】 很快，在他留言下都是追着骂他的，此人从此就不敢再发声，差点退网。 “够了，你闹够了没？”费主任实在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站起来，他的头上有一根青筋隆起。 “我们俩已经分居两年了，跟唐医生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他忍无可忍，之前一直干净妥帖的白大褂，第一次有了皱痕。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么？”他刻意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 弹幕疯了： 【这是三遍！】 【男人翻脸的时候，比翻书还快！】 【当时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衣冠禽兽无疑了。】 【妈的，好渣，我现在对白大褂滤镜都破了！】 没有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开最大的恐惧，黄护士长一时无法接受，她崩溃地哭喊：“我真是瞎了眼，我当时就应该听我爸妈的话，不要跟你结婚，现在你竟然。。。” 费主任打断她：“我是不应该跟你结婚！如果不是跟你结婚，不会我的孩子都跟着你姓黄！我不会连我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所有人都愣了。 第31章 你说我怎么能不跟你离婚？ “我本身想的是，这毕竟是我们的家务事，大家好聚好散，结果你竟然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还如此置医院名誉于不顾，把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那这些话我也只能说出来了。”费主任的嘴唇有些发抖，按在桌面上的双手太用力，指间都发白了。 “是的，你二十四那年，我们结婚了，当时你爸爸是领导，我家里贫困，但我并不是贪图你家富裕，而是那时候的你，十分冰雪聪明，善良动人，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黄护士长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头发散乱地耸在头上，脸上的肉颤抖着，因为睡眠不足，双眼肿胀，因为愤怒，面带煞气，丝毫看不出费主任嘴里说的“冰雪聪明，善良动人”的影子。 “我当然老了！你就是看我老了，才在外面找小三的！你就是个负心汉！”黄小红脸气得通红，脸上的肉都在晃，连双耳都在颤抖。 “我根本不是说的脸，我也老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费主任解释道：“我说的是你的心！” “我问你，我跟你结婚后，有没有利用你爸爸的关系往上爬？” “那是你自己不要的，我爸问过你，是你自己拒绝的！” “那我再问你，这么多年，我在家有没有一点点权利，包括吃什么穿什么，我有没有一点话语权？最后连女儿也只能跟着你们家的姓！”费主任缓缓地坐下来，仿佛在回忆最痛苦的事，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你这不废话么？我爸妈帮我们带小孩，跟着我黄家姓怎么啦？我爸妈不就是她的爷爷奶奶么？我跟你说做男人不是说这些事要做主，而是要行为举止要阳刚！你看看你的样子！” 黄小红此言一出，当场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能感受到费主任的痛苦，弹幕也刷疯了，大家在工作时间疯狂吃瓜： 【啊？这个老婆好过分哦，我是不会这样对我的亲亲老公的，啾咪。】 【我要是这个男人，我也忍不了，这不就是入赘了么？】 【这也不算是入赘啊，刚才不还说呢么，好处都没捞着。】 【刚才我就说了，这原配面相很凶狠，果然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但是还是有少许声音在为护士长说话： 【那也不能出轨啊，老夫老妻的，有意见就提啊。】 【就是，就是，我看这男的就不是好东西，姐妹们先不要急着自我反省，这是恶臭男的老套路了！】 丁科长看现场实在是无法控制，舆论方向也无法预测，这样下去医院的声誉恐怕会“越来越大”，他悄悄地走到黄小红旁边，轻声劝道：“护士长，要不咱们先休息下，请大家先离开，后面咱们几个人，再慢慢谈？” 黄小红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没想到大半辈子听话的老公竟然一意孤行非要离婚，她更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自己，她右手把丁科长一掀翻在地，再次怒骂出声： “我黄家哪里对你不好，供你吃供你喝，给你把女儿养大了，现在好了，女儿上大学了，你跟我算总账了，你费家出了什么力？！” 费主任压抑着情绪，冷哼道：“你这么说，我就更气了，我费家想出力，你允许么？从你怀孕开始，你就说跟我妈习惯不一样，不允许她来看望，后来生了孩子，我妈说要来伺候月子，你又说我妈身上有泥土气，比不上你妈城里人，干净。” “不允许来也就算了，后来女儿越来越大，想去看看爷爷奶奶，你怎么说的？你说，看那两个老不死的干什么，你想看的话，外面捡垃圾的多得是，跟他们一摸一样！是不是你说的话？” 费主任忍不住涕泪并下，他平时都是潇洒沉稳的，即便是面对再有难度的手术，再大的病情变化，也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从来没想到好友生活得这么压抑，张主任也悲愤交加，怒视黄小红。 护士长完全不心虚，她反驳道：“我哪里说错了？我家就是比你家有钱！女儿暑假不补课，就想往你老家跑，那里有什么？有牛粪，有垃圾！还不都是你爸妈挑唆的，你还有脸说我？” 费主任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一串泪水挂在他的嘴角但他没去擦，唐棠也有些不忍，第一次看见领导如此失态。 见他不说话，黄小红有些得意，她追讽道：“你说说，你跟我结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家条件多好，给你把女儿带大了，还让你安安心心地搞事业，跟我结婚，你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费主任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力地闭着，他的呼吸很弱，弱得胸口只有少许的起伏，张主任也很担心，忍不住探手去摸他的脉搏，数他的心跳。 网上的评价逆转，几乎都是骂护士长的： 【疯了，这个女人，跟这样的人太压抑了。】 【我靠，这都能忍？我愿称你为忍者！】 【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这个女人没救了。】 还有歪楼的： 【接照顾月子的婆婆一个。】 费主任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内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明，这么骄傲的男人要不是被逼到绝路，是断断不会把自己的痛苦摊在大众面前，任人家指指点点的。 他说：“我真后悔。” 黄小红斜眼过去：“后悔了？” “我真后悔没有早点跟你离婚！” “两年前，我妈病重，我弟弟通知我，你非说我妈是装的，是哄我回去的伎俩，硬是不肯让我回去，后来等我真的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妈已经走了。” 两行泪水从他脸上滑下来，他的眼睛里是无尽的痛苦与愧疚：“我妈养我长大不容易，我妈是一根玉米一根玉米地卖，供我上的大学，后来我不孝，从此以后她再也没享过福，最后临了临了，自己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当时我考上医科大学，我妈从来不喝酒的人，特意喝得大醉，说高兴，说以后要享我大儿子的福了。”费主任的眼泪一直在流，这些话他埋在心里好久了。 “可是我没用，我不孝。” “你说，我怎么可能不跟你离婚？”费东突然眼光犀利，充满怨恨地看着黄小红。此时的他，不是个医生，不是个主任，他只是个痛苦的、后悔的儿子。 第32章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你妈死是因为她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黄小红辩驳道，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费东这种模样，乍一看，她有些心惊。但是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到现在还这么说！”费主任表情痛苦非常，“你从来没反思过自己的错误。” “我妈死的时候，你不反思，女儿上大学不跟你联系，你不反思。”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也许是彻底放弃了她会改的期望，所以反而淡然了，“这婚我离定了，我们已经分居两年了，你如果同意，我们好聚好散，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起诉离婚。” 黄小红一听，双目怒瞪，几乎想用火把对面的唐棠烧死：“就是因为她这个小三，对不对！” 她突然站起来，往前一扑就要跟唐棠拼命：“我挠死她！” 围在她旁边的人一阵惊慌，沈立川更是立刻站起来把唐棠拦到身后。 幸好几个壮年男性合力才把黄小红抱住，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压得她动弹不得。她喘着粗气，眼睛却还在怒视唐棠，想把她烧个洞。 “跟唐医生没关系！”费主任跟她根本无法沟通，“唐医生在我们科才多长时间？” “我和她清清白白的，一点龌龊都没有，我敢指天发誓，如有谎话，不得好死！”中国人的dna启动，即便是作为着名的西医专家，实在没办法，费主任还是拿出了这招。 线上观战的大家都迷惑了，大家纷纷站成了两派： 【看这个男人说话挺真诚啊，说真的，有这样的老婆，要是我我也得离婚。】 【是啊，他都敢发誓，而且她俩已经分居两年了，这肯定不是最近才出的问题。】 也有些深受发誓迫害的网友站在了对立面： 【我前夫也喜欢发誓，你猜我信不信。】 【是啊，男人的嘴是信不得的，如果他愿意跟温太医一样自宫，才能自证清白。】 黄小红也根本不信，她喘着粗气说：“你这时候还要保护这小丫头？！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费主任无奈了，怎么样才能证明一件根本没有发生的事，“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跟她没关系？” “除非你死！”黄小红狠狠地说。 闻言，费主任立刻转头往窗外走去。坐他旁边的张主任一惊赶紧拽住，不顾半百的高龄，也不顾形象，矫健地双腿盘上他的大腿，上半身紧紧锁住他的背！ 现场所有人都惊了！丁科长也立马反应过来，趁费主任被困住，赶紧上前把窗户关上。 唐棠也忍不住惊叫出声：“不要，主任！” 黄小红也被费东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的气话，费东当了真，不过在听到了唐棠的声音后，怒气值又上升到顶峰，“你竟然要保护她到这种地步！妈的，费东，你对得起我么！” 本来在拼命挣扎想逃脱张主任束缚的费东愣住了，他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这个跟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绝望地问： “你还觉得我还在保护她？”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有外遇？” 网上都爆了，大家差点就见证了案发现场，曾经网暴主任的纷纷自责： 【吓死了，吓死了，差点就跳下去了。】 【看样子应该是真没事，看这个男人也是可怜，老婆这么不讲理。】 【让他跳楼不是她老婆刚说的么？妈呀，这女人还可怕，从来想不到自己的问题。】 【请问，有没有心理医生在？真心发问，这老婆是心理书上说的人格失调患者么？】 【我道歉、鞠躬，我当时骂他来着，我真不知道这原配这样啊，下次让子弹飞会。】 费主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拍张主任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我本来想为了女儿，绝口不提的，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黄小红。”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发妻，声音里再也没有一丝感情没有愤怒，更没有爱：“在我们分居之前，你就在同学聚会上出轨了你的大学同学，并且长时间保持不正当关系，这些都被你的一个同学拍下来了，她早就发给我了。” “我不想说，怕女儿痛苦，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贼喊抓贼，而且还把事闹得这么大！” 现场一片哗然，离黄小红最近的记者同事赶紧拍她目瞪口呆的特写，心想大姐，你这玩得挺花啊！ 网络上更是炸了，评论一条接着一条： 【活久见，大反转！甚至比新上映的电影还精彩！建议有导演慧眼识珠，买断！】 【天啊，我有个厕所不得不去啊，但是这让人怎么舍得下线啊！老天爷啊！】 【楼上，你这算什么，我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被硬控在那里动弹不得，我再不走的话，老板就要误会我热爱工作了。】 【信女一生积善行德，我就知道，一定会遇到这样的故事。】 黄小红面露心虚，她支支吾吾地说：“那是我同学，我们多少年没见了，所以联系得多了一些。” “所以才总是在宾馆‘联系’，所以才把人带回家来‘联系’，家里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费主任果然是做惯手术的，兵不见刃，对方已经血肉模糊了。 黄小红哀嚎一声，紧紧地捂住了双脸。也是怪她自己，丑事是她做的，媒体也是她找的，心存侥幸，以为老公不知道，把自己家的事铺在日光下的也是她。 “我本来想你要是同意，这会永远是个秘密，我们协议离婚，房子、车子和存款都归你，女儿归我。” “结果，你竟然毫不知错，信口雌黄地污蔑别人，凭着一张根本不清楚的照片，把无辜的同事、把医院置于这种境地，而且我听说你爸最近在里面身体出了问题，你不为他奔走，反而在这里捕风捉影、兴风作浪，实在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费主任咬着牙关说道，今天事情闹到这一步，根本不可能善终了，不如玉石俱焚，来得痛快。 黄小红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要是没事，会大半夜的两个人在办公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马上离婚了，娶个新老婆，年轻又漂亮！” “实话告诉你，我看她第一眼就讨厌！装的跟处女似的，不知道要勾引谁！” 听她说这种话，费主任极度羞耻，他斥责道：“你不要再胡说了！行不行！我求求你！不要再胡说了！” “其实您要再说些也行。”唐棠的代理律师王邦华律师举了举手里的录音笔，“凭借目前的证据，我将代表我的当事人对您提出诉讼。” 第33章 诽谤罪 “我将起诉您诽谤和侮辱我当事人！”王邦华律师义正言辞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诽谤罪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事实，足以贬低他人人格，实施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从而构成的犯罪。” 王律师把手里厚厚一沓的资料扬了一扬：“按照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您这边已经构成了犯罪。” 现场又是一阵骚动，本来以为是一场正义的审判，现在演着演着却变成了法制节目，大家不禁纷纷看向黄小红。 黄小红也明显慌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丝毫没有刚才的张狂与傲慢，好不容易镇定一点，逞强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们俩没有出轨？要是他们俩真的有事，那我就不是编造！” “我手上的资料，是我当事人最近一年的全部通话记录，和微信聊天记录，其中同费主任的通话有8条，基本上都集中在8秒以内，微信聊天记录只有群聊，没有私聊的，这就是我方其中一个证据。”王律师继续说道：“现在跟您说这些，是我方希望您能悬崖勒马，不要越错越离谱。” 与此同时，在线观众之一的心内科孙医生也摸出了手机，她翻着自己和费主任的通话记录，也是寥寥几条，他们平时联系都不多，打电话也是偶尔，主任不在病区需要电话联系，对话也都很简短： “主任，某某床需要做术前评估。” “好的，马上来。” 可不就是十秒内么，想必唐棠也是这样。孙医生有些得意，她就知道唐医生没问题，她可是一直都相信他们的。 但是黄小红不这样想，她不能接受大势已去，她死了别人也别想活，“那张照片怎么解释？” “办公室，半夜，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 她不提那张照片就算了，一提唐棠就生气，她忽地站起来，反驳道：“你说的孤男寡女，是指的我们病区那么多病人，包括50张床位，和13张加床，和夜班5个护士，和我，和费主任么？你私会会在这种场合么？”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上周四，我当时要备考所以在办公室学习，费主任当时只是指导了我书上一个专业名词，就这样而已，整个过程不超过3分钟，并且这种情况也只有一次。” 唐棠紧紧地盯着黄小红，目光之锐利，逼得黄移开视线：“护士长，我一直想问您，这张照片是谁拍的，既然她能拍到这张照片，就说明她当时在场，那我们到底有没有私情，把她请出来，一问就水落石出了。” 丁科长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是不是你拍的？你倒是说啊。”这件事闹得太大了，那么多眼睛都在看着，有一点做得不到位就会被领导批评，好难啊，要不是场合不对，丁科长都想为自己哭一个。 黄小红脱口而出：“不是我！是。。。” 突然她想起了那个人当时把照片给她的时候，千叮万嘱千万不要把自己泄露出去。 黄小红咬咬嘴唇，决定把这个名字当做最后一道护身符，如果唐棠真的要告自己，自己就用这个名字做条件逼她撤诉。 “我不能说，反正是个好人！”她硬着头皮回应。 现场传出来一阵哄笑，现在这种情况，有眼睛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同她为伍的能是什么好人？ 在不远之外，有一双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屏幕，她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生怕自己的名字在直播中出现。 “上周四？”坐在唐棠左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立川偏过头问她：“就是后来我们俩见了面，一起吃饭的那个晚上？” 唐棠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想了想，是见面了没错，关东煮也是饭没错，她点点头。 直播间里沸腾了： 【我老早就看见这个帅哥了，这脸，这身材，斯啦斯啦。】 【什么？这就是这个小三，不对，是这个小姐姐的男朋友么？般配！我为俊男美女扛大旗！】 【但是这帅哥看起来是不是太嫩了，小姐姐不是博士毕业么？】 【姐弟恋，我悟了！姐弟恋永远的正道！】 唐棠终于想起来什么不对劲了，他这句话不是会让其他人往深处想么？不用说别人，光她身边的杨冰就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们俩有事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伸出手拍拍沈立川，示意他靠“过来，小心地凑到他耳边：“你下次别这样说了，别人误会。” 女性的气息哈在他的脖颈，香香的，柔柔的，沈立川觉得耳朵很痒，痒到了心尖上，他赶紧点点头，把头回正，脸上还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晕。 这一幕看在群众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调情，屏幕里纷纷为这对郎才女貌的男女组cp： 【把我杀了给姐姐助助兴！】 【磕到了，磕到了，没想到这场戏从狗血家庭剧变成了纯情言情，我想看，但是我真的得上厕所了啊！要爆炸啦！】 【小哥脸红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来人啊，把婚姻登记处给她们俩搬来，现场不结一个很难收场。】 还有人在嗑沈立川的颜： 【有这样要身材有身材，要颜有颜的小奶狗男友，是很难看上老男人的，我理解。】 被误伤为“老男人”的费主任看现场是非已定，黄小红也偃旗息鼓了，他疲惫地起身要走。 张主任看了这一场戏，现在正目瞪口呆地消化，看到费东站起来，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白大褂。费东苦笑一下，让大家看到这种不堪的一幕，他实在是精疲力尽了，他拍开好友的手，迈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离他大概三米远的黄小红看到这一幕，无力地张张嘴想叫住他，而后又无声地闭上了。 她永远没有资格喊住费东了。 现场的媒体看主角之一都离场了，也开始纷纷收拾东西，准备撤退了，没想到今天这么精彩，素材远远够了，得赶紧回去剪片子。 “你们不要走啊，你们还没给我讨回公道呢！”黄小红听到身后媒体离开的声音，惊恐地呼喊，现在媒体要是走了，就真的没人可以为她做主了，她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啊。 没有人为她停住，很快，媒体就撤离得差不多了，这场闹剧自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 黄小红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回过神，准备往外走。 “别急啊，护士长，院长有事找你。”丁科长出言制止道。 第34章 我想谢谢你 黄小红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谁不知道，他们的院长是一个非常有魄力，同时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 在这件事闹大之前，她也曾经有些担忧，但是那个人劝她：“这种事你还能忍？更何况，你是受害者，医院安慰你还来不及，不会怪你的。”她也就宽了心，一心一意地要闹个天翻地覆。 现在场面发展成这样，已经完全超过黄小红的控制，特别是刚才她所有的丑态都被直播出去了，更是覆水难收。一想到要面对那个面色严肃、完全不讲情分的院长，黄小红就有些双股战战。 “走，护士长，院长室请！”丁科长也不管她能不能站起来，就动手去拉她起来。 刚刚他全程都在，原来接触不多还不知道，没想到她这么无礼、霸道、野蛮，费主任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要是他，一天都忍不了。再说了，有什么委屈可以找组织，医院会为她出面的，而不是这样把舆论惹到医院来，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自己这个宣传科科长恐怕也保不住。 于公于私，他都看不惯这个护士长。 这场闹剧唐棠已经看得够多了，她施施起身。 “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有您在，这件事不可能这样圆满地结束。”唐棠转身对王律师感激地鞠了个躬，王律师哈哈一笑，要是世界上所有的官司都能这样顺利解决就好了。 “我也是受人所托，你还是感谢沈先生。”王律师冲她眨眨眼，率先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那一对男女。他一边走，一边为自己点赞，刚才俊男美女，自己也是磕到了磕到了，不在庭上的时候，谁还不是现代月老呢。 其他人也见状纷纷识趣离去，就连唐棠死忠闺蜜杨冰也被魏傲则硬拉了出去。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会议室，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 唐棠有些感动，也有些无措，这次真的算是被救了命，她紧张地抿了抿嘴，说道：“谢谢你，沈立川，要不是有你帮我找律师，不知道这件事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沈立川立在她面前，今天的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v领的polo衫，下面一条质感优质的韩系直筒裤，颇有设计感的领口下清瘦的锁骨隐隐若现，更难得的是他的眼睛，清澈又坚定，整个人像白杨般挺拔出众，这样一颗白杨正微笑着看着唐棠，开口，“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姐姐。” 他的声音清润年轻，像是炎炎夏日深山里的那一汪泉水，唐棠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样干净的声音了，不自觉地抬头，正碰上他的目光，他眼角、唇梢都是笑。 唐棠的心漏跳了一下，心里突然响起杨冰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年轻的好处，你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唐棠的脸可疑地变红了，连带着头也低下去了，只有头顶几根小碎毛不安分地翘起来。沈立川拼命压抑住想摸那撮头发的冲动，也别过头去，脸慢慢红了起来。 发小这样拿不出手，一直在门口偷看的魏傲则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他低声提醒：“拉手啊，傻瓜！” 在他旁边潜伏的杨冰一听不乐意了，什么人啊你是，还想占人便宜！ 她赶紧扬声冲会议室喊道：“回家了，宝！” 唐棠仿佛被惊醒，她敛敛心神，对沈立川再次道谢：“不管怎么说，真的谢谢你，等这件事结束，我请你吃饭。”说完就往门外走去，挽上杨冰的手离开了。 沈立川送到办公室里门口，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色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她们俩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他微微低了下头，感觉那撮头发还在挠自己的心口。 热度来得快，消失的也快，大家很快就去关注其他社会事件了。五天以后，唐棠就正常上班了。 堆了几天的工作量自不用提。 等下了班，洗过澡，唐棠站在阳台擦头发，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她抬头看天，天上有个月亮挂在那里，旁边孤零零地点缀着几颗星星。 她往楼下看去，路灯已经亮起来，照得旁边的树木绿色一片。 唐棠心里像是有个猫在挠，想给他电话，又怕给他电话，最后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件事能解决都亏了他，不跟人家说一声不礼貌，是的，是该联系一下。” 她摸出来手机，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把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滴，滴。” 几乎是第二声，他就接了。 “喂，姐姐。”他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惊喜，这还是姐姐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他本来和高原在办公室加班，一看来电，立马抛下文件站起身子，摸着脑袋走到落地窗前，一副喜悦的样子。 高原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那个姐姐，他玩味地看着好友这种不值钱的样子。 “有什么事么？”刚说出口，沈立川就后悔了，其实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嗯，我是想打过来谢谢你。”姐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悠悠远远地，他的心却剧烈地跳起来。 “我今天已经上班了，想着应该跟你说一声。”唐棠的右手压着手机放在耳边，左手捏着毛巾搭在阳台上，远远地不知道从哪传来了钢琴声，优美的琴声像丝绸一样划过心田。 “好。”沈立川也很为她高兴，他知道唐棠有多看重自己的工作，能正常上班真是太好了。 “只是费主任，”唐棠叹了口气，“费主任辞职了，说是想休息两年，以后希望还能共事，但是我们大家都清楚，他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遇到这种事，没有人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特别是像费东这样骄傲的专家，换一个环境也不是不好，只是可惜了他这么多年的积累。 “那个护士长呢？”沈立川忽然想起来这个重点人物。 “她也辞职了，听说去一个私立医院工作了。”夏日的夜晚风还带着白天的燥热，才吹了一会，唐棠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前几天，费主任的女儿找到了我，求我不要告她妈妈。” “那你怎么回答的？”沈立川轻声问。 第35章 为什么陷害我？ “小姑娘是看到自己爸妈的新闻，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的。”也许是晚上的风太轻，也许是对面的人太温柔，唐棠翻起回忆来，就像水一样流畅。 “那个女孩子眉眼像主任，举止也像主任。”她们俩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十九岁的小女孩还没遇到过这种事，父母之间的隐私被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围观，羞耻心让她微微有些颤抖。 “姐姐，我可以喊你姐姐么？”女孩开口：“我想替我妈妈向您道歉，您肯定吓坏了，这种事对女孩子是个多么大的侮辱我能想象，实在是对不起。”她站起来，深深地朝唐棠鞠了一个躬。 唐棠一开始答应跟她见面还担心，生怕她如她母亲一样，但是当女孩提到电话号码是她爸爸给的时，唐棠就有些放心了。如果是第二个黄护士长，费主任是不会给她号码的，她对费主任这么有信心，不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是身为同一类人的了解。 “没关系。”唐棠也站起来，把她扶起来。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唐棠柔声说：“你不要为这种事忧心，你爸爸妈妈还好么？” “我爸爸后面准备跟我去北京，按照他的简历，应该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至于我妈，”女孩有些迟疑，“我妈还是那样，每天都在家骂爹骂娘的。”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姐姐，我这次来找您，除了道歉，还希望您能大人有大量，不要告我妈妈。” 女孩子脸憋得通红，但是语速不停，她怕自己一断，就再也不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出口了：“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过分，只是作为儿女，我只能出来为我妈妈求情。” “我妈妈性格一直比较要强，不讲道理，这几年我爸又要离婚，她受不了，所以才会这样过分。” “姐姐，我爸现在铁了心离婚，她已经很痛苦了，您能不能不要告她？我已经跟我舅舅联系好了，他会来把妈妈接走照顾，她不会再打扰您的生活。” 唐棠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迟疑。在出门之前，唐棠就想到了小姑娘的想法，但是她的确不想就这样放过这个人。 “姐姐，我知道您还是很生气。”小姑娘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前面：“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我上大学之后存的打工的钱，都给您。” “我爸爸不让我提这种无礼的要求，所以我不好跟他要钱，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我知道不够，但是我可以给您立字据，一年一年地补偿您。” 一张碧绿的银行卡躺在咖啡店的桌子上，柔和的灯光打在上面，能看出边缘被磨损得很厉害，看起来使用时间很长了。 唐棠没有说话，她心里某一处怨恨在被治疗，这个女孩子有自己的孝心，和自己的处理方式，说出请唐棠和解这种要求，对她而言肯定很痛苦、很羞愧，但是为了她妈妈，她也只能这样做。 “这样，钱我不要了。”唐棠出声，因为停顿了太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让你妈妈发个朋友圈，向我道歉，置顶，永久不删除，如果内容不诚恳、没有诚意，我照样会起诉。” 女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这件事能这样轻松解决。 “谢谢你，姐姐，我回去一定让我妈道歉，真的谢谢你了，姐姐。”女孩子又站起来，不停地鞠躬道谢。 唐棠叹了口气，好好的又鞠躬，我还得跟着站起来扶你，“好了好了，你快点回去，替我向你爸爸问好。” 女孩子又是止不住地道谢。 “所以，你不起诉了？”沈立川听完整个故事才问。 “嗯。”头发已经全干了，有几根发丝被风吹着调皮地挠她的鼻尖，唐棠这才感受到耳边的手机已经开始发烫了，他们俩站着已经聊了很久了。 “小姑娘很讲信用，不光让护士长发了永久可见的道歉朋友圈，还给我发了个道歉视频。”听说可以不被起诉，即便护士长再不情愿，也不敢不听女儿的话。 “那就好，事情解决了就好。” “还有个更惊喜的消息，王律师竟然不要我的律师费！”从唐棠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她有多惊喜，她原来以为以小时记的律师费会高得离谱，特别是这种律师合伙人，“结果王律师竟然说因为给我辩论，律师事务所工作量爆涨，所以他特别申请了减免我的律师费，哈哈哈哈，是不是太让人高兴了？” 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快乐，沈立川也忍不住笑起来。 只要活着，真是快乐不断啊，唐棠幸福地想。 你能开心，真是太好了，沈立川忍不住想。她不知道的是，前几天沈立川给魏傲则发微信：“律师费已转，帮我再次谢谢王律师，另外还有一件事。” “唐棠还没毕业，收入不多，性格却骄傲，麻烦王律师不要说是我代付了，免得她过意不去。 “嗯，真是太好了。”沈立川对唐棠说。 高原实在是等不了了，看好友还站在窗前晃来晃去，一副浪里浪的样子，今晚恐怕是不会再加班了，他悄悄地退了出去，关门之前，高原还往沈立川那里看，得，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对了，那是谁拍了那张照片，你知道了么？”沈立川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嗯，护士长告诉我了。” 唐棠脑海里浮起那张脸和那个名字，在护士长没有说之前，她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直到猜测被验证，心里某一块才死。 “你认识？” “认识，是我在科里最亲密的‘朋友’。”唐棠自嘲地笑笑。 沈立川有些惊讶，眉毛挑起来，“那你准备怎么办？” “直接谈！”唐棠双眼变得锐利有神，要是当做不知道，那就太怂了，要是不反击，别人就会一直把你当做傻子。 “你们之前关系很好么？”沈立川问。 你们之前关系很好么，唐棠心里一直回荡着沈立川的问题。直到自己第二天午休走到高雅玲面前，敲敲她的桌子，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一下，唐棠还在想这个问题。 高雅玲本来不想回应，但是唐棠不走，她隔两秒敲一下，一副要敲到天荒地老的样子。高雅玲被吵得烦不胜烦，这才一咬牙站起来，跟着唐棠往会议室走去。 “为什么陷害我？”唐棠问。 第36章 你变得跟你妈一模一样 “你有什么证据？”高雅玲强装镇定，暗自祈祷唐棠只是在诈自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唐棠举起手机，“来，给你欣赏一段视频。” 那是黄小红发过来的道歉视频中的一段，唐棠提前把它调出来了，所以高雅玲正好看到了对方指认她的那一段，“照片是她们科另外一个人给我的，一个叫高雅玲的医生。” 黄小红说完，看了下镜头后面，可能是看她女儿，“她说唐医生跟老费走得很近，经常两个人独处，亲亲热热的，一定有事，所以我才会一时糊涂。” 唐棠把视频关掉，又拨弄了一会手机，这才把手机反过来扣在桌上。 高雅玲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思绪在尖叫、耍赖、摔门而去中间来回横跳，终于还是认命地一闭眼一狠心，承认了：“是我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唐棠身子微微向前倾，“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费主任和你无冤无仇，至于我和你，我以为是朋友。” 高雅玲这时候已经不想再伪装了，她冷哼一声：“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么？” “你分明知道这份工作对我多重要，对我的家庭多重要，但是你就是不答应退出考核。” “你不知道，听说我有可能能留下来，我妈有多开心，对我有多好，但是没想到，这种事你竟然能解决得这么快，我也没想到护士长是那样蠢的人，自己做了这样的事，竟然还敢直播！” 高雅玲脸上肌肉颤抖着，看起来已经有些癫狂了。 相同的表情她在黄小红脸上也看到过，唐棠暗暗心惊，“可是考核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自己能定岗成功？” “我不管！”高雅玲打断道，她声音尖且刺耳：“没有你挡路，我的胜算就高多了。” 她紧紧地盯着唐棠，神经兮兮的样子：“我早就看穿你了，你就是个假到极点的人！” “上次年会，你来我家找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主任知道，你有多友善，而我多不负责！你走了以后，我妈跟着念叨了我好久，说你有多漂亮，有多礼貌，有多负责任，说她要是有你这个女儿就好了，你就是想把我比下去！” 唐棠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她喃喃道：“我不知道阿姨会这样说。” “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到处释放你的魅力！”高雅玲讽刺道。 “大家都喜欢你，同事们都觉得你好，你工作好能力强，还长得漂亮！我妈也喜欢你，她说要是你是她的女儿，爸爸早就回家了！” “唐医生啊，我怎么能不恨你！”高雅玲咬牙切齿地说。有唐棠在，没有人看得到她的好。 唐棠哑着嗓子说：“可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相反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查房，一起加班，我们是朋友啊。” “那是你觉得的！”高雅玲厉声道：“我原来也以为你是真心诚意要跟我做朋友的，我妈不管怎么嘲讽我是你的丫鬟，说我在给你做配角，我都不信，结果你竟然不肯因为我放弃一次考核，我才认清你这个人！” “你明明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唐棠终于从震惊中醒过来，她从来没想过高雅玲竟然这么极端、这么自私，一股怒气从她的腹部升起直冲咽喉，她怒斥道： “你怎么好意思让我放弃的！” “我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我辛辛苦苦地每天加班，练写病历，练沟通，练练手术，你都看在眼里，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让朋友为自己放弃工作，更何况，本来就有两个岗位！” “你以为我不参加，你就能进去？！你对自己能力一点数都没有！如果我们俩一起好好复习，你尚有一丝可能，但是你居心不良，把所有精力用在陷害我，陷害费主任身上，结果是一场空，实在是你自己作孽！” 唐棠一拍桌子，声音之大震得自己耳朵也有些响，她没有停继续斥责道： “不管你信不信，之前我的确把你当朋友，不管是平时，还是那天年会我去你家找你，都是真心的，但是自从你跟我说了，让我放弃考核，我才意识到你的自私、你的可怕！” 高雅玲打断她：“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你要是在我这个家，你也不比我好！” 唐棠看着这个自己认识几年，每天朝夕相处的人只让她觉得陌生，她颤抖着声音说：“我看出来了，你被你那个家腐蚀了。” “你变得跟你妈一模一样！” 高雅玲闻言目瞪口呆，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来都以那样精神无常的妈妈为耻，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她无力地眨眨眼，面前的唐棠仿佛在后退，妈妈指责的声音近在耳边，爸爸也不回来了，大家都不喜欢自己，没有人喜欢自己。 她双手抱住头，头疼欲裂。 “不可能，不可能，只要我能留下来，我妈就爱我了，我爸就回来了。”她喃喃道。 “我没错，错的是她，是她太假了，假得我恶心！我没错！”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唐棠出声问道，高雅玲茫然地抬头看向她，即便是最恶毒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唐棠长得很美，白大褂像是特制的外套，衬得她娟秀挺拔，气质非常。 “你编造费主任和我的事，害的他那么惨，难道对费主任没有一点歉意么？”唐棠还记得，这几年高雅玲无数次对她说过，费主任有多么负责任，医术有多么精湛。 “我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和你一样，都是他妈的假人！”高雅玲嗤笑，“我拿着银行卡去找他，那里面有我家全部的家当，我求他请他出面留我下来，你知道他怎么对我说的么？” “他拒绝了。”唐棠回答。 “不止！他还羞辱我！”高雅玲脸上显出怨恨的表情，仿佛在回忆什么难堪的事，“他说我不注意平时的积累，只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他说他没权利留我，但是即便他有权利，他留的也不会是我，他说我要医术没医术，要医德没医德，根本不适合做医生！” 唐棠仔细想了想，附和道：“他说的有道理啊。” “有屁道理！”高雅玲尖声打断：“所以我才说你们俩一样的假！当医生不为钱为什么？你说他姓费的不爱钱？！我送上门的钱他都不要，反而单独辅导你，你说我应不应该生不生气！”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老婆！”她几乎要疯了，撕扯着嗓子说。 话说到这一步，唐棠无声地喟叹了一下，她翻过一直盖在桌上的手机，对着一直亮着的屏幕说：“都听清楚了么，王律师？都录下来了么？这次也麻烦你了。” 在高雅玲绝望的眼神中，通话挂断了。 第37章 我要回家住几天 数日之后，傍晚时分，唐棠难得的准时下班。 她一上关门，就急匆匆地朝杨冰房间里喊，“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杨冰揉着通红的双眼，提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最近在追一部泰国偶像剧，男一和男二是一对，各种缠绵暧昧的场景，实在是让人上头，不小心又看了一天，根本停不下来，“带什么啦？” 唐棠晃晃手里沉甸甸的外卖盒，笑盈盈地说：“你最爱吃的那家龙虾！”杨冰的眼睛都亮了。 杨冰最爱吃城东的一家老馆子，特别是爱吃他家的龙虾，每年都会眼巴巴地等夏天上市。之前几年都能吃个过瘾，最近两年老板退休，少东家上台，年轻人网络营销玩得很六，各个平台宣传、造势都上，愣是把外地游客都吸引过来了，不管开不开门，门口永远有长龙在排队，越有越排，越排越有。上周杨冰下了狠心一定要吃上，从下午一直等到凌晨1点，把孩子都吃哭了，她追剧都没这么累，所以唐棠能带回来这家的龙虾，真是让她又惊又喜！ “你从哪弄来的？”杨冰催她赶紧摆好。 “别急，还有这些呐。”唐棠献宝似地拿出其他的食盒，其间辛苦省略不提，“这是烧烤，你爱吃掌中宝，这是咱们俩的奶茶，你要是想喝啤酒也行，冰箱里冰着呢。” “这里还有冒菜，我怕你不够。” 她一样样地摆出来，码正，而后向杨冰一笑，“公主请入座。” 杨冰看看桌上满满当当都是自己爱吃的，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她提了提短袖睡衣的边，假装这是礼服，微微一点头，派头十足，“谢谢。” “今天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唐棠坐好，往前一压身子，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杨冰迫不及待地把龙虾外卖盒打开，动作太大不小心油溅了一手，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捻起湿纸巾就手擦了擦。 “什么好消息？”她不忘问。 “一是，定岗考核，我通过了！有两个名额，我是其一。”看杨冰把外卖盒上的油黏在桌上，乱七八糟的，唐棠忍不住动手收拾起来。 “太好啦！”杨冰高呼起来，她的眼里都是惊喜，“那你就是大医院的人啦！我家唐棠就是厉害！” “可以这么说。”唐棠也忍不住笑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并且其间还发生了这些糟心事，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可喜可贺。 “对了，你那个同事的，叫什么高，高雅玲的那个？”杨冰突然想起来这号人物。 “她，”唐棠的眼神暗了暗：“她在考核之前自己辞职了，我和医院在考虑追究她的责任。”要说唐棠心里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是三分可惜，三分后怕，还有四分伤心。 杨冰看出唐棠的难受，赶紧转移话题。 “那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呢？”杨冰好不容易剥了一根完整的虾尾出来，她小心地捏紧虾尾，把它浸入汤汁中，等虾肉吸满汤汁，再一把塞入嘴里，麻、辣、鲜、香，实在是太好吃了！不枉她心心念念了一年！ “另外一个消息嘛。”唐棠把声音压低，拖长了音调，想卖个关子。 “快说，快说。”杨冰停下吃龙虾的动作，两只手上都是油，停在半空催促着。 “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家住两天。”即便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后，唐棠想起那个让她感动的电话还是能感受到心里一阵温热。 “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妈一直跟我隔着什么，咱们医学生你也懂得，从大学开始寒暑假就在见习、实习中渡过，像这样子特意打电话过来叫我回家的不多，我知道原因。”唐棠眼眶红红的，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 杨冰想起了她接的那通唐妈的电话，为了不让唐棠伤心她特意瞒下来了，现在唐棠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她心虚地停下了剥虾的手，偷瞄唐棠的脸色，“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关心我，唐棠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心头温温暖暖的，“我妈在电话里没多说，但是我觉得她是因为我前面受了委屈，所以想给我补补，让我缓缓。” 杨冰吸了一口奶茶，不小心吸到一颗珍珠，正好抵住她气管，呛得她差点立马去世。 唐棠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查看，准备必要时直接海姆立克法，幸好杨冰自己把珍珠吐出来了，并无大碍。 等杨冰坐在椅子上顺过一口气，又开始吃起来掌中宝缓缓，唐棠才真正放心，她无奈地摇摇头：“看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回家？” “你今天就要回去？”杨冰吃了一惊，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现在告诉唐棠那个电话内容，但是如果唐棠妈也不提呢，是不是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了？ “嗯啊，我已经买了今晚回去的票，所以只能请你在家里简单吃一点，等我从家里回来，一定请你出去吃大餐！”唐棠笑着站起来，“你慢慢吃，我去收拾东西，一会要去车站。” “天会不会太晚了？”杨冰担心地看看窗外，窗外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蓝色，马上天就要黑了。 “没事，我今晚就住家里了。”唐棠冲杨冰笑了笑，继续收拾行李。 “那我送你去车站。”杨冰也没心情吃了，站起身子，准备洗洗手拿钥匙出门。 “那就太谢谢你了。”唐棠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我家那边的特产，茶叶很香，丰糕也特别好吃!” “好哒。”杨冰打起精神回应，是啊，母女哪有隔夜仇，唐棠妈愿意打这个电话肯定是觉得自己错了，她后面肯定会对唐棠特别好，唐棠这次回去一定会特别开心、特别幸福。 嗯，一定是这样。 出门的时候，杨冰想起唐棠晚饭还没吃几口，赶紧拽住了她，把一瓶牛奶往她包里一塞，“你要是饿了，就垫一下，你家远。” 唐棠笑着点点头，“谢谢。” 第38章 我爸来接我啦 唐棠喜滋滋地在车站等，喜滋滋地上了车，喜滋滋一路。 一上车，她就给她妈发了微信：“妈，我上车了。” 她妈回：“好。” 唐棠又欢又喜地盯着那个“好”字，在心里一笔一划地描着这个字，她爸爸妈妈在家里等她，家里，等她。 五岁之前，唐棠还是跟着爸爸妈妈住的，虽然她总是听到爸爸在叹气，但总归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住在一间小房子里。五岁那年夏天，妈妈如愿怀孕了，爸爸大喜过望，捧着妈妈还未显怀的肚子亲了又亲，似乎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唐棠也很高兴，围在旁边笑嘻嘻地，谁知她爸一看见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瘟神，“我明天就把你送到爷爷奶奶家，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要是碰碰撞撞的，把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碰掉了，看我不打死你。” 唐棠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每个字她都听懂了，合在一起的意思她却听不懂，为什么妈妈有弟弟了，她就不能在家里？她一直很乖，从来不撞坏东西啊。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爸爸，希望他能改变主意。这时候她妈似乎有些不忍心，推推她爸，“就让唐棠在家，她不会的。” 她爸把眼睛瞪圆了，拧着眉毛问：“你怎么保证？这个儿子来得多不容易，你不知道么？咱们俩喝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再说了，你有时间照顾姑娘么？你现在怀了孩子，得好好歇着。” 爸爸口气很重，一副没有的商量的样子。她妈妈想了想，也没有反驳。 直到第二天唐棠被送上去奶奶家的车，爸爸妈妈都没有改主意。 小小的女孩扒着车门哭喊，眼泪混合着鼻涕流在她最喜欢的裙子上，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擦，唐棠拍着车门哭喊：“爸爸妈妈，我会很乖，能不能不要送我走？” “我不会碰到宝宝，我会帮忙干活，能不能不送我走？” “我想跟你们在一起，爸爸妈妈！” 车外的风景变幻，灯光透过车窗洒在唐棠脸上，惊得她从回忆中醒过来，原来已经一晃眼，快二十五年过去了。 二十多年前的唐棠曾经趴在某一个现在已经荒废的车站大哭，祈求爸爸妈妈不要送她走，但是直到她上大学，爸爸妈妈也没有把她接回家，而是让她一直跟年老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一开始是妈妈生了弟弟，带弟弟很辛苦，没办法照顾两个人，后来就是弟弟非常调皮，上课不听话，家里乱得很，不好接你回去，最后连编都不想编了，只是说，你跟爷爷奶奶住，不是很好么？爷爷奶奶对你好，老家房子也大。 “爷爷奶奶对我是很好，但是，我想你们，爸爸妈妈。”每到这时，唐棠总会在心里说，但是她从来不敢说出来，爸爸每次回老家都说，“我来看我懂事的女儿喽。” 她怕自己说了，就不是懂事的女儿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再回来看她了。 大学毕业那年，爷爷中风，很快去世了，第二年奶奶独居，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几天也不行了。当唐棠得到消息，连夜赶到的时候，奶奶已经不行了。 人老了会瘦一圈，生病了再缩一圈，等唐棠赶到，几乎不敢相认，这个缩在被子里小小一点的老太太，还是她印象中精明、能干的奶奶么？ 她泪流满面往地上一跪，握住奶奶布满青斑的手，奶奶的手还是那么温暖、小巧，就是这双手给她做饭，晚上给她拉被子，哄她睡觉。 但是现在这双手的主人已经不能说话了，她拿眼睛把唐棠望着。她等了那么久，疼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看看这个自己从小拉扯大的孙女，这个孙女心善，自己一直怕她在外面吃苦。 奶奶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想把她印在脑子里，而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唐棠哭的撕心裂肺，爷爷奶奶都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把她当做小孩了。 按照当地习俗，葬礼举行了三天，第三天傍晚，唐棠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回了学校。 第二年她曾经回了老家一趟，原来房子和院子里，一旦没有人住，荒凉得这么快，院子里的杂草长得齐腰高，爷爷一点点铺好的水泥地也坏了一大半，唐棠想看看房子里有没有什么没有收拾出来的，结果一推门，灰尘铺面而来，蜘蛛网和各类虫子已经在里面安了家。 这里再也不是唐棠和她爷爷奶奶家了。 她大哭了一场，从此再也没回去。 爷爷奶奶走后，唐棠过年没地方去，只能去爸爸妈妈家，但是整个屋子里，正如她所料，是以弟弟为中心。 妈妈是这样介绍的： “这是客厅，你看墙上挂的，是你弟弟小时候画的画，是不是画得挺好的，我就说他挺有天分的，就是咱们家没钱，耽误了。” “这是我们的房间，这没什么好介绍的。” “这是你弟弟的房间，里面都是他的书，电脑啊之类的，他学习任务重，你是姐姐，要懂事点，不要碰他的东西哈。” 张口闭口都是弟弟，唐棠缩在沙发上两天，实在是心里难受，好不容易熬到大年初二，赶紧回了学校。 当时她特别庆幸自己报的医科大学，幸好是学医，其他专业寒暑假不得不放假，只有他们医学生，只要是你乐于奉献，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学校住，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寒暑假都得上班。这也许对于别的学生很痛苦，但是唐棠却很感激。 后来杨冰毕了业，有了自己的房子，唐棠就开始跟她一起住，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地方去了，再也不用在爸爸妈妈家等假期过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唐棠想。 这次是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的，而且还是希望我可以今晚就回来。 “回来了，就在家里住两天。”妈妈在电话里说。 在家里，住两天，我妈说。 唐棠满怀希望地走下动车，随着人流往外走。好不容易到了出站口，唐棠一眼就看见了等待的正在抽烟的爸爸，她高兴地扬起双手，呼喊：“爸！” 我爸来接我了。 第39章 外面有什么，这么挠你的心 她爸也冲她抬抬手，示意看到了。 他有些奇怪，他这女儿一直比较内向，不太说话，今天怎么这么兴高采烈的，难道她知道了？ “爸，我妈呢？”终于出了站，只有她爸一个人，唐棠到处张望着问。 “她在家烧菜，我一个人来接你，走。”唐棠爸是她们当地高中的一名地理老师，说话不多，不等女儿反应，随即拔腿往停车场走去。 唐棠提着行李跟着，为了跟上爸爸的步伐，不得不小跑起来。 路上，她们父女俩依旧是无话，唐棠从小就送走了，再加上平时接触不多，可聊的话题不多，车里弥漫令人脚趾发麻的尴尬。幸好她爸把车载电台打开了，才终于救了唐棠一命。 电台里正在播报一例杀人案，有一个23岁的未婚女性被杀，唐棠她爸点评道：“肯定是她男朋友干的，现在人都浮躁，小年轻一代不如一代，我们那时候根本没有这种事，大家都和蔼得很。” “据悉，凶手已被警方抓获，是一名54岁的无业男性，偶然看她独居，随机作案。” 谜底揭晓，唐棠看向她爸，她爸面上浮起一丝尴尬。 她突然想起来一句话：“真正的变老，不是身体衰老，而是你已经不愿意再更新自己的认知地图，你已经以‘我们那时候’开始话题，以‘现在不行’为结语。” 这句话从哪听说的，唐棠已经忘记了，现在用在自己爸爸身上有些没礼貌，唐棠摇摇头，把这句话赶走。 车开了二十分钟，终于歪歪拐拐，开进了小区。 唐棠爸停下车，把唐棠收拾东西的手一拦，特意提醒：“不急着下去，你先化个妆。” 唐棠眼内闪过一丝惊讶，虽说自己舟车劳顿，也许是妆容脱落、稍显疲惫，但是弟弟也没放假，家里不就只有妈妈么？她转念一想，也许是希望我气色好一些，妈能放心点，所以她乖乖听话，掏出化妆袋，补了下粉底和口红。 感觉到她动作结束，她爸偏头看，“这就完啦？”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又说：“嘴唇不够红，再涂点，涂好看点。” 唐棠心里的怪异感越发强烈，她忍住不适，又补了一些。 这次她爸很满意，带头下了车，这次没忘记把唐棠的行李拎在手里。 “噔，噔。”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楼栋是声控灯，唐棠爸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很用力地跺脚。 “诶呀，回来啦！回来就好！”门打开的一瞬间，屋子里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楼栋，当听到熟悉的妈妈的声音时，唐棠笑容绽放，左边脸颊的酒窝隐隐约约，看起来甚是迷人。 但是下一秒，屋子里另一个人围了过来，“回来了？你就是唐棠？” 这个阿姨她不认识，唐棠礼貌地点头打招呼，站在玄关不敢踏进去。这个阿姨怎么会在这？她拿眼睛问妈妈，妈妈把脸扭了过去，刻意不看她，唐棠心里明白了几分。 “来来来，唐棠换鞋。”那个阿姨亲热地呼唤她，又蹲下身子给她递上拖鞋，动作熟练得像自己是女主人。 “啊，谢谢阿姨。”唐棠面子上的礼貌还是有的，她弯下腰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换上拖鞋。这双拖鞋是蓝色的，上面贴着一个球星的脸，鞋子很旧，球星已经有些模糊了，看不清楚是哪位了，这是弟弟的，唐棠在家的时间少，她妈妈没有特别准备。 不管是换鞋，还是放行李，那个阿姨都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考察什么。 唐棠竭力忍住不适往里走，不意外地在客厅看到了男人正坐在餐桌前，男人看起来不大，胖胖的，眼睛正往这瞄，看到唐棠看过来，赶紧把脸低下，他坐的地方正好是灯下，面容被光照得模糊一片，看不真切，远远的只能看见几根头发稀疏地挂在头上。唐棠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妈不光是催她，现在还把这相亲局带回了家里。这次喊她回来，想必是因为这件事。 “大家坐，菜都做好了，边吃边聊。”唐棠带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忙了一天做了满满一桌菜，她双手一直在围裙上擦着，生怕有什么做不到位的地方。 大家都纷纷坐定，唐棠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对面就是那个男人，坐得近才看得真切，他脸肉肉的，在鼻翼和面颊之间形成一个沟壑，也许是太热了，脸上浮了一层油，唐棠不敢再看，赶紧低下头。 “唐棠现在博士毕业了哦？”坐在相亲对象旁边有一个阿姨，她夹了一筷子空心菜，状似闲聊地问着。 等她把空心菜塞进嘴里，客套道：“诶呀，唐棠妈妈，你这菜做得真好吃啊！要是我们两家能当亲家，那我家儿子可就有福了！” 唐棠妈局促地一笑，眼神不断地在唐棠和老公身上转。这个相亲局是唐棠爸爸一手安排的，为了防止唐棠不肯参加，特意交代她妈电话里不要多说，把她骗回来再说。 “嗯，毕业了。”唐棠简短地回答。 她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怕吃到人家的口水，她把面前的卤菜往自己面前挪挪，只吃这道菜，结果惊讶地发现炒花生米是挺好吃的，她惊讶于这个发现，又暗暗担心自己有当酒鬼的特质。 “那个，我介绍一下啊。”唐棠爸看场面实在是冷清，赶紧打圆场：“这是爸爸学校里的教务主任，张老师，张老师能力很强，这是她儿子，李勤勤，小伙子很优秀的，现在是咱们市里公务员。” 唐棠以为自己没听清，“清清？”一个男孩子叫这名？清清？ “‘勤’，‘勤奋’的‘勤’！”果然是老师，张老师发音很标准，她有些不满，纠正唐棠道。 这么严肃就没有意思了，唐棠立马丧失了兴趣，她又把头埋低一点，专心致志地开始数花生米。 “唐棠！”她爸看不得自己女儿这么没礼貌，他扬高了声音，唐棠被吓到，倒是吓到了张老师，他赶紧把声音放和缓：“唐棠，这次两家见面呢，是希望搭个线让你们俩聊聊天，看你们两个孩子合不合适。” “张老师退休前是爸爸学校的教导主任，去年退休了，你要是能跟清清，哦，不，勤勤有什么好事发生，那我们也乐于见到。” 唐棠抬起头，摆上一个礼貌的笑容，当着外人的面，她总得给自己爸妈一个面子，等外人走了，再吵也来得及。 “你，你多大了？”李“勤奋”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结结巴巴地，看起来特别紧张。 “二十九，你呢？”诶，花生米要吃完了。 “我三十，三十一了。”勤奋说：“我听说你学医的，还是个博士？” 张老师给自己儿子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真不错这孩子，还蛮会跟小姑娘聊天的嘛。 “嗯，今年毕业的。”唐棠简短地回答。 “那你工资好高？” “博士期间只有补贴，现在毕业了，正式工作了会好一些。” “那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在哪工作定了吗？”勤奋瞄了她一眼，偷感十足。 “什么意思？”唐棠没听懂。 勤奋“好心”解释：“就是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工作，现在工作不好找，特别是市里的医院不好进，你得早点打算。” 唐棠把一双筷子整整齐齐码在碗上，认真地回答：“我已经定在我博士轮转的医院了，不回来了，临城省立医院，你听说过么？” 她想把话说清楚，与其拖拖拉拉，不如直接说明白更加干净利索，不是一路人就不浪费人家的时间了。 勤奋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来之前，他妈只说给他介绍一个长得漂亮的医学博士，以后家里有人生病就不愁了。他本来还不想来。结果第一眼倒是挺满意的，女孩子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白净，斯文，看起来挺有气质的，身材也很好，该有的都有，就是年纪有点大，马上就三十岁了。 结果现在她竟然说工作定在了外面大医院，不回来了，她家是什么意思？不回来还相什么亲？这不是在耍人么？ 勤奋向妈妈投去眼神，想让妈妈做主。张老师立马收到信号，干笑一声， “我不明白，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了，不把结婚放在最前面，反而还要在外面混？外面有什么，这么挠你的心？” 第40章 跪下 唐棠必须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说脏话。 看她不出声，张老师以为已经又给人“精神上的指引”了，她继续：“女孩子是有最佳婚育时间的，你超过这个时间，别人是看都不看的。” 她看这个小姑娘表情似笑非笑的，肯定心里一肚子坏水，她作为老师，又是长辈，有责任告诉年轻人真实世界是什么样的。 “你现在马上就三十了，不如收收心，回来找个工作，我家勤勤爸爸还是认识一些人的，给你找一个市里医院的工作不难。”张老师索性不吃菜了，为了促成这桩婚事把家底都掏出来：“你看我们家勤勤，一个月拿到手5000，再加上公积金，再加上你的工资，你们俩吃不完，喝不完，过得不知道多滋润。” 唐棠差点笑出声来，“等等阿姨，怎么就说到以后了？我才跟勤勤第一次见面呢，我连他兴趣爱好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诶呦，什么兴趣爱好，过日子哪有这些东西，不就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嘛，我跟你爸也说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放在外面那么多年，一直没有管。”张老师说完，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空心菜，看样子她真的很爱吃。 这时勤勤猛地抬起头，动作太大所有人注意到了，勤勤被这么多眼睛一看，又慌了神，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瞄了一眼唐棠，支支吾吾地说：“打，打游戏是我的爱好。” 唐棠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更显得娇艳无双，勤勤看得愣了神。 张老师看到自己儿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很不高兴地说：“你们小年轻不懂事，一天到晚要玩，我能理解的，等以后结了婚，我好好教你，从做菜到家务，一点点教。” “结了婚要住一起么？”唐棠很诧异。 “当然了！”张老师很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我家房子很大，你和勤勤就住他现在的房间，家里嘛，人越多越热闹，你们小年轻不跟我们老人住一起，还不得翻了天？” 唐棠看着张老师一直闭闭合合的嘴，几乎能想象她儿媳妇以后的惨况，她探究地看向爸爸，眼神里的意思是，这种家庭你还让我见面？她不是有病么？ 唐棠爸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张老师的滔滔不绝，继续介绍道；“对了，勤勤爸爸是市里的某一位领导，比较忙，所以今晚没有出席，你知道就行，不要声张。” 他的本意是向唐棠介绍张老师家最核心的竞争力，没想到这又是另一个话题，只见张老师发挥道：“男人嘛，就得在外面闯事业，女人照顾好家里，男人才能安心，才能事业越来越大，你看我家儿子，被我照顾得多好。” 唐棠看了眼勤勤肥硕的身形和猥琐的笑容，随口敷衍道：“是好，是好。” 张老师画风一转，问：“对了，唐棠，你会做什么菜？” 唐棠本来会做很多菜，在老家的时候，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只要有时间都是她做，从冷盘到热菜都不在话下，但是现在她不想接这个话题，只淡淡地回答：“不太会。” “那可不行！”张老师非常不认可，她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这种苦，“你嫁到我家之后，得一点点开始学，这一家子都吃饭呢，你不能指望婆婆给你做。” 一丝不耐从唐棠胸口爬起来，她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突然转念一想，一股恶趣味升起，她眨眨眼，“阿姨，可是我还想出国去学习一年，我想专业上再有些进步。” 张老师像是被吓了一跳，“你今年都快三十了？还出国？出国要花多少钱啊？是谁给你出钱？那你什么时候生孩子啊？那时候你还生得出来么？” 唐棠像是懵懂地问：“可是我工作需要啊，出国进修镀个金，对我以后发展很好！” “可不敢这么说！”张老师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一个“老姑娘”还要出国一年？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家庭、老公、儿子最重要，工作不工作的，糊口饭吃，交个保险就够了，你的主要任务是把老公和儿子照顾好。” “听阿姨的话，工作定了也没事，下个星期你就去辞职，早点回来。” 唐棠实在是一秒钟都不想装下去了，她把笑脸敛起来，“阿姨，我想我进不了您家的门。” “什么？”张老师看起来很诧异，勤勤更是发出了一声哀嚎。 “我是说，我和您儿子不合适，我和您的家庭不合适，还是请您再去别家看看。”唐棠站起来，准备进房间。 从来没有人这样拒绝过张老师，她有些不可置信，她无措地看了眼周边的众人，刚才特意装出来的温婉全部都破碎，她原形毕露，破口大骂道：“三十岁的老姑婆了，没人要了！要不是你爸死乞白赖求我，你以为我稀罕来？”张老师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在外面做的丑事没有人知道？你的花花新闻都穿得这里都是了，你还以为你是天仙呢？” “你跟你们那个姓费的主任，被人家抓奸了！黄花闺女出这种事，你以为你爸妈有脸？你还敢拒绝我们家？我给你脸了！” 张老师自觉面子全无，现在唾沫横飞地骂，勤勤拉住她的胳膊想劝，却被正盛怒的张老师一手甩开，差点砸到墙上。 “本来想着不说不说，给你留点脸，结果你家给脸不要脸！” 这样的人再留一刻都嫌污染环境，唐棠猛地拎起门口的几个礼盒，哗得打开门，扔了出去。 礼盒都是纸质的，砸在楼梯水泥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而后就是有东西不断地往楼梯下滚的声音，好一会声音才停止。 “快滚！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报警，警察带你们走？”唐棠手抄到门口的扫把上，再不走就扫把送客！ “我们自己会走！”她转过头来对正一脸无措的唐棠爸说：“我跟你说，你养这样的女儿，以后有的你受！” “快点！”唐棠站在门口，催促道，都要走了还罗里嗦的，屁话连天。 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楼梯下面一圈一圈消失，唐棠这才关上门，回过头来。 “跪下！”身后突然有男声炸开在耳边。 唐棠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爸，为什么？” 第41章 怎么在这里遇见了 唐棠爸脸涨得通红，脖子上几根青筋隆起，一副盛怒之下的模样，“这是我请过来的客人，你真是给我丢人！” 唐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你在外面到底在搞什么？你和那个费主任到底有没有什么事？人家在我和你妈背后指指点点，我们脸都抬不起来！”正在一旁劝着的唐妈停下拉扯的手，低头擦泪。 “你们看到后面新闻了没？我是被人陷害的，他爱人最后也道歉了。”唐棠颤抖着声音为自己辩解。 “古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唐棠爸下巴都气得颤抖了，拳头砸在餐桌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你要是检点一点，怎么可能别人拍到照片？！别人会怎么嘲笑我们？”他指着唐棠大骂道：“张老师说的对，我就是从小不管你，才把你养得这么的野！” “好不容易给你找到好的婆家，你竟然还把人家扫地出门？！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牛？” 唐棠用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能感到所有的快乐从体内褪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屈辱、痛苦和悲伤，她抖索着问：“妈，你看了后面的新闻么？你也是这样觉得的么？” 唐棠妈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把脸掩过去，从她颤抖的双肩能看出，她在哭。 “哈哈哈哈哈。”唐棠突然觉得万念俱灰，悲从中来，一股巨大的悲怆把她从中撕开。 “刚才那个人的素质你们也看到了，已经侮辱咱家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你们觉得我应该忍，我无话可说。”唐棠把脸上的泪擦干，“至于我在医院的事，既然你们已经看了新闻，就应该更清楚了，我根本没有做对不起这个家的事。” “但是我的父母这样想我，我是万万没想到的，我想你们即便是不安慰我，不鼓励我，也不至于重伤我。”唐棠哭笑一下，低头把弟弟的拖鞋换下，再提起还放在门口还未打开的行李往外走去。 唐棠最后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她妈，她妈正捂着嘴哭泣，泪水从她的指缝间往下落，流到衣襟处融成一片湿润。 “砰！”唐棠关上门。 这个家里她的最后一缕气息消失了。 唐棠提着行李，独自走在黑暗的小区里。这么一闹，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老小区里大家睡得早，拢共也没几家亮着灯，唐棠就这样走在昏暗的灯光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次她以为要在家待几天，所以加上之前没休的，狠狠心一共跟主任请了四天假，现在好了，用不着了。行李装在一个深蓝色的帆布包里，手柄坚硬不好提，就这样走了十分钟，唐棠突然豁然开朗。 “本来就是我误会了，根本就是我自己异想天开，现在也好，轻轻松松的！”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唐棠心里还是很酸楚。 “好了，唐棠，不要哭。”她左手提包，右手把自己的眼泪擦干，“不要哭。” 直到鞋跟突然扭了一下，右踝剧烈疼痛起来，唐棠吃痛惊呼一声，才不得已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她四周张望了一下，自己的家乡是个很小的城市，夜生活很少，现在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唐棠叹了口气，继续爬起来往前走，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找到住的地方。 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的脑子里形成了：为什么不充分利用这四天的假期，完成自己的心愿呢！ 她立马放下手里的行李，翻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备忘录，打开第一个文件，大标题写着：“三十岁前要做的四十件事”。 第一件，去厦门！ 当一个半小时之后，唐棠坐在去往厦门的动车上时，她还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五岁的她被爸妈送走时，只能哭喊着要留下来，现在的自己，已经敢摔门出去，并且踏上另一段精彩的生活了。 这就是成长的意义。这就是坚强的意义。 一会之后，极度疲惫的唐棠靠在动车座椅上睡着了，包放在她的右腿边。她在睡过去的那一瞬间，对自己说：“好样的，唐棠，好样的！”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四点了。车窗外有一片玫瑰色的暗红的天空，那是天亮之前的寂静，唐棠呆呆地看了一会这极美的景色，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拿起行李去洗手间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唐棠又是一个精精神神、快快乐乐的人啦！ 为什么去厦门？其实唐棠早就想去了，只是之前忙又穷，难以成行，后来同陈麦谈恋爱。 他说：“国内有哪个旅游城市能去？都是又贵又什么都没有的，你去了不是傻子么。”看到唐棠在看自己，他又哄道：“乖，等咱们存点钱，又有时间，我带你去国外，去瑞士，那里才美呢！” 唐棠摇摇头，怎么想起来这个恶心的人了，害的自己马上连早餐都吃不下去了。如果问她在前段感情里学到了什么，她一定会说：不要听信男人的以后，他如果现在都不对你好，那大概率他美好的以后也是跟别人一起。 动车很快就到站了，唐棠一下车就被这景色惊呆了。 同内陆城市不同，一年四季，光照充足、气温较高的厦门的天尤为得蓝，路边到处都是红花簇簇，宛如火一般，这就是厦门的市树“凤凰木”了。 唐棠坐在公交车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时候，爷爷曾经带她去过省会，那时候她还很小，为了哄她，爷爷带她在路边吃了一碗馄饨，她记得那碗馄饨特别鲜，这就是她对旅游最初的记忆，那种自由、新奇、无拘无束的生活。 当天晚上，唐棠穿着克莱因蓝的细肩吊带，加上黑白色波点伞裙，头顶着一个棕色平顶草帽，坐在着名的网红餐厅明月虾面尝着她家的特色虾面时，肤白胜雪，气质出众，引得旁边的旅客频频回头。 “我是不是看错了，你快打我一下！”高原呆了，转过头对旁边一脸不耐烦的沈立川说道：“我怎么看见你姐姐了？你快打我一下。” 沈立川白了他一眼，不经意地向高原看的方向看去，结果正对上唐棠的目光。 “hi，怎么在这里遇到了？好有缘。”唐棠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沈立川心里应了一下，顿时觉得四周绿树红墙立刻鲜活了起来。 第42章 彩虹沙滩 “我和沈立川过来开会，顺便逛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唐姐。”高原大喇喇地坐到唐棠对面，示意沈立川也坐过来。 “是啊，也太巧了。”唐棠也很惊喜。 沈立川今天一身亚麻色短袖衬衫，配同色短裤，显得人清爽又干净，只是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高挺的鼻梁上都是汗珠。 “我们昨天到的，今天把全部工作都忙完了，你呢，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沈立川看她热得脸颊通红，忍不住笑起来，他从老板那里买了一杯冰豆浆，插上管子递给唐棠，动作随意又自然。 “我今天早上到的，准备在这玩几天。”唐棠喝了一口豆浆，冰冰凉凉的，真是舒服。 “我也是。”沈立川又起身替自己和高原点了唐棠同款虾面，看她吃得这么起劲，应该很好吃，“我也是在这里要待几天。” 高原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在收到好友警告的眼神后，又把后面半句咽了回去。咱们俩不是说好明早回去的么？票都买了，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那太好了，有什么事咱们可以相互照应。”唐棠愉快地说。也许是见过勤勤的缘故，她现在看清爽帅气的沈立川怎么看怎么顺眼，这孩子怎么往那一坐都有排呢。 面很快吃完了，他们绕着老城区逛了逛，各自回了酒店。 晚上九点半，唐棠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叮咚一声，是微信消息的提醒。 沈立川：“明早能起得来么？” “？” “带你去个好地方。” “几点？” “四点半，我在你酒店楼下等，带你去看日出。” 日出，唐棠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在海边城市看一场日出，想想都浪漫。 “好的，不见不散。” 沈立川看着这“不见不散”四个字，感觉自己胸腔里被人放了一个巨大的气球，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鼓，憋得他只想大喊，只想大笑。 高原很无语，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就像神经病一样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忍不住开口制止：“喂，大哥，你把我喊到你房间来，难道是让我感受你恋爱的酸臭味的吗？咱们俩不是还在工作么？” 沈立川这才收敛动作，正色道：“接下来几天我要在这里陪姐姐，公司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他停顿了一下，高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以沈立川这种严谨的态度，他不可能置公司于不顾的。 沈立川接着说：“那也不要联系我，如果你想卖掉公司，我的银行卡号你知道的。”说着就要把损友扫地出门。 “等一下，等一下。”高原被推着往门口走，他大喊两声：“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和姐姐谁更重要？” 多年的好友，他不信沈立川这么无情。 沈立川闻言皱起了眉头，手上动作倒是停了下来，“我以为你知道。” “嗯？我知道什么？”高原期待地问。 “当然是姐姐！你连一根她手指头都比不上！”沈立川砰得关上门，坐实了自己重色轻友的名头。明天早上还得接姐姐，自然不能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他躺下，又想起了什么，在网上搜索一番之后，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好，我想租车。” 凌晨四点二十，唐棠提前来到了酒店楼下，她不想让别人等，结果意外发现，沈立川已经坐在一辆车里等着她了。 “嗯？这车哪来的？”唐棠有些疑惑。 “租的，待会咱们过去方便一些。”沈立川示意她坐到副驾驶上来，又递给她一个纸袋，唐棠疑惑地接了过来，触手一片温暖，她笑了一下，打开果然是早饭。 “我记得你说过，因为长期上夜班，早上忙起来总是不吃早餐，长久下去胃肯定会受不了的。”沈立川弯腰帮唐棠扣好安全带。今天的唐棠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配上蓝白条纹亚麻半身裙，看一眼就凉爽好几度，他帮忙扣安全带的时候，不经意闻到了唐棠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一种类似清晨的玫瑰才有的清香。 “喂，你到底多少岁，从实招来。”唐棠问：“你有时太会照顾人了。” 沈立川勾了勾嘴角，“那我就把这句话当做夸奖了，姐姐。”他看向前面依旧昏暗的天空，提醒道：“你要不要睡一会，我们要开大概25分钟。” 唐棠嘴上说“不用不用，我陪你聊聊天”，数分钟后就扛不住困意，陷入了梦乡。 “你在这里就很好了。”沈立川等红灯的时候，凝视着女人的睡颜，愉悦地想。 不到五点，他们就到达了位于厦门同安区的彩虹沙滩，这里比较冷门，所以人比较少。沈立川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厦门人，曾经开玩笑地对他说：“你以后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去啊，看日出很浪漫的。” 现在他就带着喜欢的人来了，只可惜，他喜欢的人还在睡。沈立川在让姐姐继续睡，和再让她睡，就误了日出时间之间来回横跳，最后一狠心，把唐棠推醒：“姐姐，我们到了。” “啊，到哪里了？”唐棠睡眼惺忪地醒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在看清周边环境后，又惊喜地大喊：“呀，是海边！”这下彻底醒了。 他们到的时候，最后一缕黑暗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几分钟之后，天就开始亮了。 从海的尽头升上来一点点橙色，渐渐地，金黄色的太阳就升起来了，周边的云都被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海水也被染就了，清晨的风吹在人脸上，又湿润又舒适，天地之间竟然还有这种美景，唐棠舍不得眨眼。 唐棠脱了鞋站在海水里，细腻的沙子触感很好，海浪一束束地拍过来，挠得唐棠小腿痒痒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由又快乐。 “谢谢你。”她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看着日出的沈立川。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除了年龄比她小，其他的没有短板，他做了这么多，唐棠不是不感动，但是年轻小伙子的爱情能持续几天呢？如果她陷进去，等他果断离开的那天，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第43章 我们一起旅行吧 清新的海风夹杂着潮湿的海水气息往他们身上扑，清晨一切才刚刚苏醒，远处橙红的太阳还是一团柔和的存在，漫天都是璀璨的云彩，唐棠闭上双眼，任凭自己在这一刻畅快的呼吸。 沈立川提着唐棠和自己的鞋子也站在海水里，他从小就喜欢自然风景，小时候是在电视里看，后来上学了就跟奶奶提条件，如果考得好，就允许他暑假去某一个地方，更大一点，有了收入又有时间，他就开始了骑行，越骑越远。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跟几个伙伴一起，去了新疆。 在那么浩瀚的地方骑行，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情，无论你多用力，无论你多坚持，前面永远不会是终点。但是，每一个上坡，每一个拐弯，都会遇见新的风景。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风轻轻地吹在他们俩身上，仿佛给他们盖了一层被子。 “其实我这次不是特意想来厦门旅游的，是因为我跟我爸妈吵了架，不得已跑出来的。”唐棠的声音极轻，夹着微微的颤抖。 沈立川听出来了她的难过和强装镇定，此时的唐棠只需要一只不评价的“耳朵”，他轻轻地应和了一声。 “你还记得之前费主任和他爱人？”唐棠状似轻松地说：“我爸妈也看见了这个新闻了，即使他们知道后来护士长道歉了，他们还是说我不检点，为了让我‘检点’，他们骗我回去相亲，任由那家人侮辱我。” “我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尽管唐棠紧闭着双眼，泪水还是冲破防线奔涌而出，“不相信我不会做出违背道德的事，不相信我凭借自己的努力能在外面生活。” 唐棠睁开眼，看向旁边的沈立川，眼睛里有无尽的悲伤和痛苦：“我也不能相信他们，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爱不爱我。” 沈立川被她的目光刺痛了，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在唐棠貌似无事的表面下，内心隐藏着多少伤痕。他突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把唐棠抱在怀里。 在凌晨5点半的海边，整个城市还未苏醒，他和海风、海浪都看见了她的痛苦。 唐棠怔怔地感受他的怀抱，微凉的胸腔一下子被温热的力量填满，她也忍不住回抱他，呜呜呜地哭出声。 沈立川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温热的体温从他的手掌传来，莫名地让唐棠信任、放松。 几分钟后，等唐棠好不容易镇定一点，止住哭泣，沈立川才缓缓地放开她。 “谢谢。”唐棠放开环住他的胳膊，被小自己七岁的弟弟看到这一幕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沈立川眼睛亮亮得，他清清嗓子，指着已然大亮的沙滩说：“请问有没有小朋友想赶海啊？” “赶海？”唐棠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看着沈立川像是哆啦a梦般从后座拿出来铲子、桶，防滑鞋，最后再拎出来一袋盐的时候，唐棠忍不住佩服。 “这些东西你从哪来的？你不是来这里开会的么？”唐棠接过去一个浅绿色的小桶和一把铲子。 沈立川笑笑，“我租车的时候，师傅告诉我的，说今天早上有潮汐，我们可以赶海。” 唐棠一直不明白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挖沙子，她们小区有沙池，那里常年长着一批孩子，春夏秋冬，一批长大换下一批。现在等到自己赶海了，才能感觉到这种快乐。 “哇，你看我这个蛏子！有多大！”唐棠得意地把战利品举起来，朝着不远处正埋头苦干的沈立川炫耀：“比你的头还大！” 沈立川无法忽略她这种幼稚的行为，从自己桶里拿出来一个八爪鱼，“你看我的八爪鱼，比你的手还要多！” 唐棠哼了一声，幼稚！ 不一会，她又抬起头，压低了声音呼唤沈立川，她怕吓跑了洞里的大蛏子：“快啊，快来！这里有个巨大无比的蛏子，我想有个蛏子王！” 繁忙的劳动总会冲刷悲伤的气氛，特别是劳动后还丰收了，一个小时之后，等太阳开始变得炽热了，背实在被灼得无法接受，他们俩才停手，此时的唐棠更是一点点悲伤都想不起来了。 “咱们往前走，那里有一些美食城，我看看能不能给人家一些钱，帮我们加工下。”沈立川接过唐棠手里的桶，诶呦，还挺沉。 看着沈立川一下子收紧的手臂和吃惊的表情，唐棠很得意，“哼，让你不知道蛏子之王的厉害！” 等唐棠从洗手间把自己整理干净，他们的食物已经上桌了。海边的小店最会处理海鲜，特别是蛏子，焯水，加上葱姜蒜爆炒，再加上红辣椒、干辣椒提味，最后加上葱段，实在是鲜！ 唐棠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停不下来，她感慨道：“要是我们住海边就好了，天天可以吃到这样的美味。” 沈立川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得：“可以啊。”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 什么可以啊？他在说什么？唐棠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明白他在说什么，脸爆红。 她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住在海边的话就好了，沈立川却把这句话当做邀请，邀请他和她以后一起住海边。 “吃饱了没？”沈立川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后面你有什么想法？” “那个，”唐棠有些迟疑地说，“你什么时候回去？要是不急的话，今明两天我来招待你。” 她往前微微倾身，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咱们下午5点集合，记得拿行李、退房，我们今晚住鼓浪屿上。” 沈立川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来，笑意点缀着他的眉梢、嘴角，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姐姐在约他，她的计划是“我们”，“我们”。 他们俩都是喜欢小众旅游的人，与其跟着大部队打卡，不如多花些钱，慢慢看，看些别人没看见的角落。 “那好，那我送你回酒店。”沈立川爽快的答应。 第44章 如果到死了还没实现怎么办 下午五点，还是在酒店一楼，沈立川坐在大厅等，只看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电梯走出来，唐棠换了一身清爽的蓝白条纹裙子，配上一双简单的白色平底鞋，整个人显得纤长挺拔、秀丽端庄。 也许是一直在上学的缘故，她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医院和学校内打转，所以身上的社会毒打痕迹并不重，眼睛里也一直纯粹、没有欲望，沈立川看得入了迷。 “走，你这两天全程跟着我走。”唐棠走到他跟前，指挥道。 这次他们没有租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去轮渡码头。 正好是落日时分，从鼓浪屿返程的游客络绎不绝，把码头堵了个水泄不通。沈立川他们是错峰出行，所以同大家方向相反。为了不被人流冲开，沈立川把唐棠护在胸口，右手握住她的小臂，低头说：“人太多了，你小心点，跟着我。” 唐棠点点头，往沈立川这边靠了靠。突然，有一个高大的壮汉急急地朝人群跑来，嘴里还在呼喊着：“宝宝，宝宝你在哪呢？” 他的动作很急很快，大家为了不被他撞到纷纷闪开，唐棠原本被人流夹着，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察觉到巨大的冲击力时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往右边倒去，眼看就要砸到地上，突然有一个有力的手臂突然拉住她，再用力一提，天旋地转之后，唐棠安稳无事地躺在了沈立川的怀里。 英俊的男人护住她，双眼警惕地看着人群，唐棠也安心一点，她的背被男人坚硬的胸膛抵住，夏天衣服布料很少，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发达的胸大肌和腹部肌肉，还有再往下一点的异样，唐棠突然脑子里又冒出杨冰的那句话：“你不知道弟弟的好处啊！” 唐棠晃晃脑袋，赶紧让自己不要分心。 等坐上去鼓浪屿的轮渡时，他们才真正松了口气。白天是旅游高峰，像他们这样傍晚才上去的的确是少数，所以轮渡上人很少。落日的余辉照在轮渡顶上，显出一片绚烂的颜色。 船很快，大概20分钟就到了。唐棠一边走，一边介绍：“鼓浪屿曾经是好几个国家的领事馆所在地，所以岛上西洋建筑很多，你知道么？中国第一个钢琴博物馆就在这里。”她小心地避开路上的石头：“还有一个更好玩的，咱们国家第一张养狗证也是在这里。” “对了对了，咱们中国最早的幼儿园也是在这里，你想想，是不是很有趣？”唐棠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期待已久，自然做了许多的功课。 “你非常喜欢这里？”沈立川问。 “是的，我已经想来非常、非常、非常久了。”唐棠点点头，可惜之前被其他人耽误了行程，以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不会再顾忌别人，等待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就拜托姐姐暂时当我的导游了。” “没问题，咱们先去酒店放行李。” 唐棠定的是个私家花园改装成的酒店，在最大程度保有旧建筑的同时，加上了许多现代化的修缮与维修，她本来只给自己定了一个房间，早上决定了带着沈立川玩之后，又赶紧打给前台，为沈立川预定一个房间，幸运的是，她房间旁边正好有个房间空了出来，工作人员也就为她保留了下来。 “快点把东西放下，姐姐带你去吃巨好吃的沙茶面。” 行李放完，等她们再踏出这个酒店的时候，就都是双手空空了。唯独唐棠肩上背了个草编包，她的眼睛既轻松又灵动，嘴角一直挂着愉悦的微笑。 “这边！”唐棠手里握着手机，在前面开路，“我看导航说是这边。” 鼓浪屿上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卧着一只懒散的猫，看到人猫也不躲，只眯着眼睛叫唤两声，似乎在引诱人去挠它的痒。 唐棠在撸猫和吃沙茶面之间，果断地选择了沙茶面，不是她抵抗诱惑的能力强，而是攻略上说沙茶面店每晚7店关门。经过一番努力奔走，终于在老板关门之前，吃到了最后一碗。 “嗯！真好吃，不枉我想了那么久。”唐棠满足地喝了一口汤汁，汤底浓郁，整体偏辣特别过瘾，配的豆腐超级入味，牙齿一点就碎了，鱿鱼鲜嫩弹牙。 “好吃？”唐棠献宝似地看着沈立川， “好吃。”他拿起纸巾擦了擦自己手上沾到的汤汁，问：“我看你对这里很了解啊，想来这里很久了么？最想去哪里？” “最想去的地方嘛？”唐棠卖了个关子，“现在不告诉你，明天再带你去。” 吃完面回去，天已经黑了，岛上没有车，远远地只有些行人在走。沈立川看看开在枝头的花，再看看自己身边的笑颜，说出了那句唐棠曾经说过的话：“要是我们住在这里就好了。” 唐棠哈哈一笑：“好啊，最近几年这里有几栋别墅在竞拍，不多不多，几千万而已。”她戏谑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旅游永远是旅游，短暂的时间过去还是要回归自己的生活的。 “那就把它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看唐棠在看自己，沈立川解释道：“当然可以不是这里，可以是瑞士、云南、广西，随便哪里，也可以不是地方，只要你想去、想做，就可以把它当做自己的目标，好好的去努力。” 唐棠听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掀起来惊涛骇浪。这种话她曾经同陈麦说过，陈麦笑她异想天开，笑她理想主义，陈麦说：“你多大了，还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收收心，这个月水电费交了没？” 唐棠就着路灯看了眼旁边店家竖着的招牌，上面画着一个日出，那蓬勃的生命力引得她驻足观看。 “那如果到死了都没实现怎么办呢？” 沈立川的声音还是稳稳的，就像他扶住自己的那双手：“那就更好，为了目标而奋斗，算是幸福了一辈子。” 第45章 夜晚的鼓浪屿 夜晚的鼓浪屿已经没多少游人了，偶尔有一个妈妈带着背着大提琴的小孩匆匆走过，唐棠找了一处开阔处，把几瓶啤酒摆好，又打开从超市买来的袋装花生米，上次吃过之后她就对这脆香念念不忘。 “你才二十二岁，为什么行事这么成熟？”唐棠往嘴里灌了一口“勇闯天涯”，现在酒也涨价了，马上就不敢“勇闯天涯”了。 “什么意思？”沈立川也坐在了她旁边，夜晚的风徐徐地吹，不知道从哪飘来琴声，悠扬动听。 “你看你，长得帅？而且还很谦虚，更难得的是，你知道你有多阳光么？”唐棠用夸张地口气说。 沈立川哑然失笑，“那我就当做你在夸我喽。”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我每次见到你，都觉得心情很好，作为一个青年才俊，即便不说你奶奶的地位，就凭你自己的能力，就已经够吹一通的了，我要是你这么年轻就当老板，我的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横着走路。”唐棠又灌了一口啤酒，顺便把花生米递给沈立川。 沈立川半天没有接话，正当唐棠凑过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说话了：“也许我有你说的不骄傲的优点，但是我这样不是因为我优秀，而是因为我曾经距离死亡很近。” 唐棠震惊地看着他，出身名门，唯一的后代，自己又帅气又儒雅，大学毕业就创建公司，前途不可限量，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爸妈在我很小就过世了，你想不想知道原因？”沈立川的声音淡淡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很多人都知道我奶奶是医生，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我爸妈也是医生，而且按他们当时那个年龄，成绩已经很突出了，我奶奶总是说，要不是那场车祸，他们的成就一定会超过自己。” “只是天不从人愿，那时候我九岁，那天是我放暑假的日子，爸爸妈妈答应请假带我去海边挖沙子，我好开心，在家里一直等啊等啊，结果等来一个消息。就在他们下班的时候，红绿灯，一辆大卡车司机喝多了酒碾过了他们的车，人当时就不行了。”沈立川低下了头，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他的声音颤抖着，悲痛欲绝，仿佛回到了那个瞬间。 “我是在殡仪馆看到他们最后一面的，他们当时已经面目全非了，所以根本没给我们看脸，但是我还是深深地、深深地感到害怕，我哭喊着，可是根本没有人有余力照顾我。”光是听，唐棠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能想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该是多么痛苦。 “后来，我就总是做噩梦，总是整夜整夜的发热，梦见一辆车朝我冲过来，还能梦见我爸爸妈妈大喊让我快躲开，上课时也会突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像是被夺了魂，我整夜整夜地哭着，期待着爸妈把我带走，或者干脆一了百了，从顶楼跳下来。”夜晚的知了在枝头没完没了地叫着，唐棠只觉得心头一疼，眼泪晕了出来。 “后来奶奶终于发现我不对劲了，但是她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又刚失去了独子和儿媳妇，根本无力承担我的痛苦，所以她只能替我请了一年假，又请了我妈妈的表弟来照顾我。”感受到唐棠安慰的目光，沈立川朝唐棠安慰地笑笑，脸上泪痕一片，路灯从他的头顶打下来，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 “我的舅舅是个心理治疗师，几次检查下来发现我情绪很危险，有自杀的倾向，就专职陪了我三个月，除了给我做心理治疗，还照顾我、带我出去运动。” “有一天我突然像是大梦了一场，突然醒了，还是会想念我爸妈，但是却不再想死了。” 这时有只小花猫经过，“喵喵”叫着瞄了他们几眼，竟然就伏在了沈立川脚下，并且把肚子翻出来。沈立川把手里的啤酒放下，长长的手指撸起了猫。 他停顿了几秒，而后继续说：“我那时候才发现，想是没有用的，像是痛苦、难过、纠结、焦虑这些情绪你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是没有用的，只有去做、去改变才有意义。”他的声音极低，手指头灵巧地搓着小花猫的肚子上细毛，小猫竟然舒服得闭着眼睛假寐，唐棠忍不住看他，看他坚强的外表下那颗灵魂，“如果觉得想念爸妈，就给他们写信、去扫墓、去给奶奶多做点事，而不是哭、不是喊、不是在痛苦中丧失力量。” “我一开始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能在自己的爸爸妈妈身边长大，我却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后来我明白了，每个人要走的路是不一样的，我与其追寻一段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如把自己照顾好，把奶奶照顾好，这是最能宽慰我父母的事情了。” 唐棠没想到如看起来娇生惯养的沈立川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她支支吾吾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已经过去了。”沈立川对着唐棠笑笑，他的酒量也一般，才喝了两瓶啤酒，脸就已经微红了，“姐姐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 “熟悉？我可比你大七岁，我大一那年，你还在上小学，说句实在话，咱们俩看的动画片都不是同一批。”唐棠指出了两人的年龄差。 沉默了一会，沈立川问：“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由么？姐姐？” 唐棠极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也许不光是年纪，咱们俩成长环境也大不相同，家境差距也很明显，我们俩根本不是同一个圈子。” 沈立川轻笑一声：“都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努力的我们，怎么不是同一个圈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棠无奈地摇摇头，她该怎么解释呢？说到底，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她为什么要拒绝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盯着那双极亮的双眸，想从中看清他到底有几分真心。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拒绝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怕，怕你只是玩玩的，怕你很快发现我其实不好玩，怕你一转身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我会从此忘不了你。 在这个沉静如水的夜晚，在唐棠最喜欢的凤凰木下，唐棠愣愣地看着远处，直到感到无尽的黑夜把自己吞没，才收回眼睛。 “回去，明早还得起来呢。” 第46章 这样的英雄主义 绝大部分旅客上岛集中在上午的八九点钟，但是鼓浪屿的清晨是从凌晨5点多开始鲜明的，所以中间的三个小时，就由当地居民和留宿旅客独享这难得的静谧。 一大早，唐棠就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了，她刚开始还没有清醒，迷迷糊糊地去开窗子，结果不经意间看见一大片花园。 一大片草坪，四周几棵极高的古树，其间点缀着几团红色的、黄色的花，清晨的阳光被开花的声音吵醒，轻轻地在这个花园里伸懒腰，一醒来就看到这么美的风景，唐棠一秒苏醒，十分眷恋。 她回房间拿出手机，又返回窗台继续欣赏花园，她手指哒哒哒敲下，【起来了么？吃早饭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5:15。现在这个时间他还在睡也合理。 结果几秒之后，手机“滴滴滴”有了回音：【好的，20分钟后大厅见。】 唐棠尖叫一声，赶紧跑去洗漱。二十分钟后，唐棠准时出现在大厅，这次她换了一套极有度假风格的油画复古裙，柔顺的头发被绑成了蓬松的马尾辫，斜斜摆在一边，露出好看的颈脖和下颌线。 今天的裙子领口有些低，在不同光线下女性丰满若隐若现，沈立川赶紧移开目光。 “走，姐姐请你吃早饭，有一家蟹黄汤包特别好吃。”唐棠兴致勃勃地指挥。 他们出门极早，路上空荡荡的，偶尔能遇到一个个遛弯的老爷子，和一片突如其来的风景。 唐棠站定在一家别墅前，太早了主人家门还锁着，只有一小片花园的风景透过门缝露出来，唐棠瞪大了双眼：“你看人家种了多少仙人掌！” 沈立川往里面一瞧，也是有些震撼，同绝大多数花园主人不同，这家没有多少花、多少树，倒是种了一大片的仙人掌。这些仙人掌品种不同，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都在这里热烈地活着。 “真特别啊。”唐棠若有所思。 我的家，就是“我”的家，跟其他任何人的家都不同，我种着不能吃不能喝的仙人掌，只要我乐意。我的人生也是这样，只要我觉得好，只要我没有妨碍别人，我有权利在我的人生里种满“仙人掌”。 一笼蟹黄汤包下肚，再配上一碗糯糯叽叽的芒果糕，这种混搭风吃得唐棠心满意足。她对着也吃饱喝足的沈立川做伸出手，出邀请的手势，“沈先生，准备好迎接你今天的2万步了么？” 沈立川笑起来，配合地把右手搭在唐棠伸出来的手上。两人双手相碰，俱是一阵心颤。 从早餐店出来，正好碰见孩子们的上学潮。有的孩子愁眉苦脸的，仿佛上学是最大的酷刑，有一个孩子却在兴高采烈地往前走，路过唐棠时，还同这位漂亮姐姐打了声招呼。 唐棠拧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我说这个孩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他跟你长得好像啊！”正在吃最后一点糯米糕的沈立川差点呛着，也顺着唐棠手指的方向看去。 “你看看，你们俩的眉毛，鼻子，嘴巴都好像啊。”唐棠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头就着沈立川的脸，隔空描绘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从沈立川的角度，只能看见唐棠水雾一样的眼，和翘挺的鼻子，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粉色的舌。他咽了咽口水，几乎想要亲下去。 关键时刻，唐棠赶紧打破着奇异的氛围，岔开话题说：“我最想去的花园现在开门了，走走走。”说完，再也没敢看沈立川，一把把他拽着往前走。 气温慢慢爬升，即使在早上八点，东逛西逛的他们俩身上还是出了一身汗，但是终于他们也到达了此次的目的地——“毓园”。 “毓园”是为了纪念我国着名的妇产科大夫林巧稚而建，林大夫一生无子无女，却接生了五万多个新生儿，被称为“万婴之母”。一进庄园，唐棠的表情就变得极为庄重，她久久地站立在林巧稚医生的白玉雕像前驻足。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纪录片就是说的林巧稚大夫，关于她幼时丧母，20岁进入北京协和医学院读书，8年后成为协和第一位女住院医生，30岁之后开始出国学习，40岁回国成为协和首位中国籍的妇产科医生，她终身借鉴刻苦，终身未婚未育，但是却接生了那么多孩子，她还给人看病，甚至为贫困的病人捐款。” 唐棠静静地看着林大夫的雕像，声音极认真：“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从小就想当医生，但是看到这个记录片的时候，我还是特别震撼，那时候我上初中，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厉害的医生，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像林巧稚大夫一样的医生。” “我现在还远远不够，我还想继续学习，继续工作，直到我有一天也能骄傲地跟小时候的我说，你已经做到了，你的愿望我已经替你实现了。” 那是初中的唐棠，正值暑假，她悠闲地含着一袋冰袋，坐在电视前等着“恐龙战队”放映，时间还早，电视台刚巧放了林巧稚医生的纪录片，她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冰袋都忘了吃，滴答滴答地化了她一身。 “所以这里才是你来鼓浪屿的最主要目的地？”一直在旁边陪她一起瞻仰雕像的沈立川问。 “嗯。” 沈立川忍不住看她浓烈的眉眼，女人好看的脸上因为太热起了薄薄一层汗，眼神却极认真。 沈立川突然对眼前的姐姐生了剧烈的、控制不住的爱意，她跟自己之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为了一个医生的雕像单枪匹马来了一个城市，为了一个纪录片从事一个职业，这样的英雄主义，这样的理想主义，都让他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心疼，想拼尽全力保护她。 “别怕，我陪你一起。”沈立川在心里说道。 第47章 请问，有炒花生米么 九点之后，岛上的人流量渐渐多了起来，唐棠和沈立川汇在人群中一个景点一个景点的参观，又赶在夕阳西下之前坐船离开。 “我假期时间到了，明天就回去了，你呢？”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吹着海风的唐棠问。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沈立川心里回答，但是他又怕吓到唐棠，想想还是说：“我也差不多。” “那好，今晚咱们俩出去吃顿好的，我请你。”唐棠豪迈地说。 沈立川哑然失笑，姐姐的口气像是亿万富翁似的，“还是我请你，这两天多谢姐姐招待。”风太杂乱了，吹得唐棠有根发丝黏在脸上，沈立川别过脸去，怕自己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唐棠落落大方地回应。 回了市区，他们俩选了一家星级酒店入住。在大厅办入住的时候，前台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带着礼貌的笑容照例问：“请问两位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两间，谢谢。”沈立川回答。 正值盛夏，天气很热，唐棠能感觉到自己快融化在这热气里了，她甚至不用照镜子也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妆都花了，但是同样的行程，沈立川却看起来依旧清爽，他上身穿着一件印花短袖，配着一条休闲短裤，竟然看起来同上衣上的印着的竹子一样从容。 唐棠咬牙切齿地想：“要是他也用定妆粉，我高低得要链接。” 晚上的这一顿定在小某书上推荐的一家“本地人不得不吃的餐厅”。傍晚的厦门还微热，人气却很旺，店门口排老长的队，唐棠换了件浅绿色的连衣裙，准备在厦门的最后一餐大吃一顿。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沈立川请客，由他来点单，“你爱吃辣的，招牌龙虾来一份，爆炒老蛏，椒盐皮皮虾，再点个芋丝鱿鱼，白灼虾，最后要个鲍鱼捞饭。” 他把菜单递给唐棠，“姐姐，你看下还想吃点什么？” 唐棠摆摆手，“不用了，赶紧上菜!”走了一天了，她已经饥肠辘辘了，更何况现在所处的还是海鲜大排档，她如何能控制得了奔涌的口水。 沈立川走到服务台去点单，再回来坐好。店里空调很足，又开着风扇，他感受了下风向，起身同唐棠说，“姐姐，我们换个位置，我看你今天打了好几个喷嚏了，你那里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吹多了会不舒服。” 唐棠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倒是听到了。女孩身着花裙子活泼开朗的样子，现在正翘起了嘴撒娇：“你看人家的男朋友，多体贴，你看看你，笨得就跟猪一样。” 唐棠刚想澄清他不是我男朋友，却看见沈立川正在旁边笑，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出声。 女孩子的男朋友瞥了两眼沈立川，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够了，兄弟，你这有点过了”，他哄着女孩：“好好好，我错了，我刚刚不应该对你凶。” 也许是为了彰显男性尊严，他压低了声音加了一句，“可是我感觉他也不怎么样嘛，一个小白脸。” 这是情侣之间的悄悄话，他自以为声音不大，但是这句悄悄话还是被风扇扇到了唐棠他们俩的耳朵里。沈立川倒是无所谓，唐棠过不去了，她忍不住要为沈立川讨回个高下，她故意提高音量问：“对了，你自己的那个公司是什么时候开的？” 唐棠的问话很有水平，不是“你们公司”，而是“你自己的那个公司”，侧面烘托出沈立川青年才俊的身份，才不是一个“小白脸”呢。 沈立川明白了唐棠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他本就生得好，笑起来逼人的夺目，看起来心情非常愉悦的样子，“这个公司是我和高原大学的时候开的，一开始就我们两个人，从去年开始才慢慢扩大规模的，今年我们毕业了，所以精力更多了。” 唐棠被他这一笑扰了心神，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她干嘛管别人怎么说沈立川，她又不是沈立川的谁，刚才那样，被别人看见，还以为她“护夫”呢，念头至此，脸就慢慢烧起来。 店里人很多，食材又是现杀现烧，所以上菜速度比较慢，唐棠想了想，又招来服务员说出了心中所想：“请问，您家有没有炒花生米？” 海鲜店要炒花生米，这是怎么样的老酒鬼才能开出来的菜单啊，服务员一边应着，一边往唐棠那看，也不像啊，一个姑娘斯斯文文的。 迎着沈立川探究的目光，唐棠从包里掏出来一瓶金门高粱酒，他震惊了。不光沈立川震惊了，连一直注意这边的小情侣也震惊了。 唐棠注意到大家的诧异，弱弱地解释道：“我研究生导师就是福建人，他每一次聚餐都会说一遍金门高粱有多好喝，说又柔又香，我听了三年，早就想试试了。” 沈立川把嘴巴闭上，说：“好的，酒我能理解，那为什么要点花生米呢？” 唐棠弱弱地举手：“花生就酒，越喝越有。” 菜终于上了，唐棠立刻被海边的食材征服了，椒盐皮皮虾，这是什么神仙味道，香辣酥脆，吃得人停不下来。她一边吃，一边思索着今晚打包回酒店，明天带回去给杨冰吃的可能性有多大。 事实证明，唐棠真的是一个酒品也差，酒量也差的人。吵着要喝酒的是她，几杯酒之后，微微有些醉的也是她。 喝多了的唐棠，沈立川是第二次见了。她先是变得异常的乖巧，低着头默默地剥虾，这时候假设你从旁边观察，一定能发现她通红的脸蛋和朦胧的双眼。而后她会变得很兴奋，一直捧着脸笑，偶尔看过来的眼神极媚极醉。 沈立川难得看到这样放松的姐姐，自然觉得有趣，特别是每每被她眼风扫过，都觉得全身一阵酥麻。只是如此这般的她，引得过路的男人都在看，沈立川一看菜吃得差不多了，赶紧结账，扶着唐棠回了酒店。 唐棠是喝得有点多，但是底线她可是守得足足的，等沈立川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她就把着门要说再见。 沈立川哑然失笑，“你真的可以么，姐姐？我送你进去，保证不做什么。” 第48章 我真的强吻他了？ “不做什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唐棠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吃的最大的亏，就是你们男人给的。” 她指的是跟陈麦三年的感情被劈腿，但是沈立川却想到其他地方去了，一股嫉妒从他胸口升起，顺着身子把他裹住。 “好的，我就在隔壁，你如果有事就给我电话。”沈立川妥协道，他放开搀扶唐棠的手，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幸好两个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声音他也可以立即过来。 原本唐棠是被扶着的，现在沈立川往旁边靠，自然两个人身子就分开了，唐棠看着他清秀俊朗的脸慢慢变远，心底竟然有些不舍。刚刚喝下的酒精放大了这种不舍，同时酒壮怂人胆，她大着舌头说：“有没有人曾经说过你很好看？” 沈立川眼里的小火苗冒了冒，又瞬间灭了下去，“男人好看有什么用?而且即使好看，你也不喜欢我。”样子有些可怜，有些孤独。 唐棠本就是一个母性很强的人，她看不得可怜的小生物，例如雨中的小狗，和现在的沈立川，她安慰道：“其实你已经很好了。”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清醒时候的顾忌，沈立川这才发喝多了的唐棠的好处，他捧着唐棠的脸，双目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可以告诉我么？我改。” 他的话极认真极深情，唐棠有些沉醉地看着他的双眸，他的睫毛很长，眼睛一直很清澈，仿佛他没见过这世界的龌龊一样，眼睛下面是极高的鼻梁，接下来是嘴，他的嘴唇上薄下厚，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很想亲上去看看是什么味道，下一秒，在她自己反应过来前，她已经亲上去了。 沈立川眼神突然停滞，全身僵硬在原地，他感受着自己唇上的柔软无法思考，终于在对方即将离去的那一刻反应过来，把怀中人一拥，压在酒店墙壁上深吻了起来。 唐棠之前也谈过恋爱，接吻体验是有的，但是这样的接吻她之前从来没有过，一开始她主动，很快就被对方掌握了主动权。 沈立川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右手搂着她的腰把她逼近墙壁，他就如一头小豹子一般，先是试探而后进攻，夺走她所有思绪，逼得她腰膝无力，几乎要瘫下去，他大腿一伸，膝盖固定在她的双腿之间，而后向她的颈脖间探索，引起她不自觉呻吟。 正是这句呻吟唤醒了他仅有的理智，他赶紧松开唐棠，满是欲望的双眸逐渐变得清明，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差点没把持住。只见唐棠双颊绯红，原本平顺的头发经过刚才的激烈更是飘落了一些飘散在脸颊上，双唇微肿，微微开启着仿佛在邀请着继续，更绝的是她的眼神，酒意更添妩媚，她斜斜地靠在沈立川怀里，仿佛还在回忆刚刚那一幕是怎么发生的。 “我送你进去。”他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刚才的激烈带回了她几分的神志，她赶紧拒绝：“不用，不用，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迅速掏出包里的房间，打开了门溜了进去，又“砰”地关上门，把沈立川关在了外面。 刚刚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还来不及考虑，但是毕竟喝了酒，她的思绪很快再次混乱，她胡乱冲了个澡，凭着记忆爬到床上睡了，睡着之前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再也不能喝酒了！” 一墙之隔的沈立川可没这么好的睡眠，他先是极度兴奋，内心燥热不断回忆那个夹杂着酒精味的吻，一遍一遍直到精疲力尽，而后躺在床上安排后续事宜。 “首先得把姐姐带到公司去，今天她还问自己公司的事了，想必是很好奇，其次得把姐姐带回家跟奶奶见个面，奶奶应该也会喜欢她。”他想。 “不对，以后不能再喊姐姐了，免得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我们的关系有违道德。”就在沈立川焦头烂额的当下，唐棠正在酒精的作用下呼呼大睡。 【糖，】他拿出手机敲下：【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我们谈谈。】 就在他心烦意乱到半夜才睡着的同时，安睡了一夜的唐棠也在清晨醒了过来。 “头好疼。”她抱着脑袋缓了一会，疼痛缓解的同时回忆也袭来，那个带着热烈和欲望的吻像是做梦又像是现实，唐棠有些迟疑，“不会？我应该不会这么猛？” 她晕头晕脑地站起身子，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顺手捞起手机看下有没有未接电话，结果锁屏显示有个未读微信，她颤抖着手点进去，是沈立川的微信，她在看到他喊自己“糖”的那一霎那，只想尖叫。 “我真的强吻他了？”唐棠不敢相信，但是昨晚的每个细节都慢慢回到她的脑海里，包括两个人紧拥的身体，和他滚烫的掌心。唐棠想起他动情时的美色，不禁咽了下口水。 “禽兽！”她怒骂自己，即使当时的他再诱人，她也不应该丧失理智，现在好了，大家都尴尬了。关键是现在怎么办？他们俩这算是什么？ “酒真是害人，我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唐棠坚决发誓，然后掏出手机改签了航班，再麻溜地收拾了行李，悄悄地退房了。 所以在沈立川心满意足地醒过来，并且发了个黏黏腻腻的朋友圈之后，洗漱之后去敲门，很久都没有人应答之后，才意识到他的心上人，可能溜了。 “滴，滴，滴。”正在机场候机的唐棠，万分纠结地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直到昨晚忘记充电的手机发出了数次低电量的警告，她才唉声叹气地划开微信，发了句:【医院临时有事，我先回去了，马上登机，勿念】，然后果断关机。 沈立川坐在酒店一楼，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微信发愣。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49章 逃避虽有用但有用 就在唐棠悄咪咪开门，悄咪咪回到房间，悄咪咪去洗手间洗漱想把自己的罪恶全部洗清的同时，杨冰正在小区外的油条摊子买早餐。杨冰掏出手机，仍然是无新消息，她不禁嗔怪一声：“回了家就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不够姐们。” 当唐棠包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准备静悄悄地回房间时，杨冰开了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三秒钟之后，两声尖叫声划破天际，唐棠的是惊吓，“这么早你怎么会起来？”杨冰的是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想死你了。” 唐棠有些心虚地坐在沙发上接受杨冰的询问，她边借着擦头发，边避开杨冰的视线，“我早上刚回来，以为你在睡觉，所以就没吵醒你。” 她的行为过于鬼鬼祟祟，杨冰一眼就看出不对，她摸摸下巴，饶有兴趣地挨着唐棠坐下，“不对，你肯定有事。” “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后面发现了再来问你？”多年闺蜜，不客气的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唐棠，看她躲躲藏藏的样子，肯定有大料。 唐棠还想抵赖，“没什么呀，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你这几天一个消息都没有？没什么你悄悄地回来？没什么你这副表情？少来这套，快速速招来！”杨冰催促道。 唐棠欲哭无泪，一开始不联系是因为家里的事实在糟心，不想杨冰跟着自己难过，后面在厦门不联系，是因为跟沈立川在一起，怕杨冰八卦，现在恐怕是再也瞒不了杨冰了。她一咬牙，全盘托出：“我这次放假，只在家待了一天，不对，是两个小时。” “为什么呀？你不是说你妈给你打电话，让你回去住几天的么？” 唐棠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始说，“他们喊我回去是想让我相亲的，我到的时候男方已经等在那里了，后来相亲很不顺利，我跟家里大吵了一架，跑出来了。” 杨冰惊呆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是叔叔阿姨后悔之前那样对唐棠，所以把她喊回去弥补下，虽然唐棠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多年朋友，杨冰当然知道原生家庭对唐棠的伤害有多大，这次肯定也是伤透了她的心，杨冰不禁回忆起那天她接的那个电话，电话里的阿姨完全没有安慰、体贴，有的只是指责、辱骂，杨冰心疼地凝视着唐棠，她不知道那样的家庭是怎么养出唐棠这样的善良、时刻为人着想的孩子的。 想到这里，杨冰忍不住倾身抱了抱唐棠说：“下次有这样的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立马过去陪你。”这几天杨冰一直以为她在家乐不思蜀，所以不敢打扰，结果竟然是遇到这样的事，杨冰心里一痛，抱着唐棠的手更是紧了几分。 唐棠被她箍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用手拍拍她示意轻一点，心里却被一团棉花团柔柔地填满了，甜丝丝的，软绵绵的。 “一天你都没在家待，那你这几天去哪了？”杨冰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 “我去厦门了。” “什么？”杨冰推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6栋1303新增红眼病一名，“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想出去旅游啊！” “当时临时决定的。”唐棠更加心虚了，她不知道杨冰能否接受她后面几天的“奇遇记”，“然后我在厦门遇见了沈立川，就一起玩了两天。” “然后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唐棠拿眼睛偷瞄杨冰，观察她的反应，“强吻了沈立川。” “什么？”杨冰双眼睁得老大，她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放映自己看过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几乎要背过气去。 “你说是你主动的？” 唐棠她的脸皱得跟包子一样，回忆道，“好像是的，我喝了些酒，一上头就……” 杨冰听到了一丝不寻常，“不对啊，他灌你酒，是他的错啊！” 唐棠举爪认领罪状，“是我自己要喝的。”就连沈立川喝得那几杯也是我敬的。 “那后来呢？”杨冰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唐棠也是苦恼至极，她掏出手机，给杨冰看自己收到的沈立川的微信，当杨冰看到沈立川喊她“糖”时，也是不禁一抖。 唐棠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垮着脸说：“对，对，你也觉得很尴尬？我总感觉自己诱骗了一个纯情少年。” “不对啊，你不也是一个纯情少女么？别妄自菲薄。”无论何时，杨冰都不能接受唐棠的自我批判，虽然唐棠跟陈麦谈过恋爱，但是出于繁忙的工作和保守的心理，唐棠根本没有跨出那一步，杨冰接着说：“我觉得，任何时候的你都配得上世界上的任何人。” 杨冰她摆正唐棠的脸，认真地问：“很明显这个弟弟现在已经陷进你的魅力里了，现在问题来了，你到底是什么想的？” “你是想跟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还是想继续做个鸵鸟，继续躲？” 唐棠也很苦恼，她心里有两个小人在对话，一个说：“我能感受到你也喜欢他，不对，你已经是非常非常喜欢他了，那你就不如痛痛快快的，跟他在一起。” 另一个小人说：“你今年已经快30了，他才多大？你觉得你们会有结果么？假如又一个三年过去，你们俩分手了，那你怎么办？如果小弟弟对你的喜欢是一时的，等他不喜欢你了，那你就太可怜了。” 唐棠被第二个小人说的话吓到了，这是她内心最大的恐惧，她凭什么就能肯定沈立川能一直爱着自己呢？如果有一天，他也像陈麦一样出轨、抛弃她，那时候的她该怎么办呢？ 她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刚才下飞机，她一开机，无数沈立川的未接电话和微信涌进来，她一时紧张，就把他微信删了，电话拉黑了。 现在在光亮的客厅里，唐棠用毛巾把自己的头裹住，假装自己是个乌龟，今天不想了明天再说，“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第50章 姐姐在躲他 【姐姐在躲着他】，沈立川咬牙切齿地发现。 微信被拉黑，电话也不接，沈立川用高原的手机号打给她的朋友杨冰，杨冰也没接，一看就知道是她们俩商量好的。 “你是不是把人家姐姐吓到了？”高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美式，苦得他差点吐出来，到底是哪些神仙喜欢喝这款啊，他实在欣赏不来。 沈立川没有理他，目光依旧聚集在同唐棠微信聊天记录上，那一个红点上尤为突出。“对方已不是您的微信好友，请重新验证”，系统提醒道。 明明前一天她还主动吻了自己？第二天为什么会突然不见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自己表现得太激烈，吓到姐姐了么？是他哪里做得不对么？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落地窗外，盛夏炽热的太阳灼烧着万物，临窗的地面上能看见小灰尘在阳光中跳舞，或者不如说是在自燃。沈立川别开眼，他的心里也仿佛被一团火烧，“姐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于此同时，唐棠偷感极重地戴好防晒帽、裹住防晒衣，里面还带着脸基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地从楼栋里出来，一边极快地打开雨伞，一边用眼睛搜索沈立川的踪影。 这几天她都没有接沈立川电话，目前还是处于一个躲躲藏藏的状态，但是杨冰和她的同事们，在这几天内都叛变了。 “你这个追求者是谁啊？好有心啊，每天的花都不一样。”孙医生闻了闻自己今天分到的洛神花，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这么好看的花唐棠每次自己都一朵不留，对方一番心意倒是便宜了大家。 护士杨琴送体温单来，一听这个话题立刻来了兴趣，她说：“追唐医生的这个人肯定很有钱，我昨天带回去的铃兰，我一查，贵得要命。”她凑近唐棠八卦道：“是谁在追你啊？唐医生。” 唐棠假装不知情，摇摇头，摆出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你知道的，贺卡上只有一个s。” s是沈的首字母，别人不知道，她一看就明白了。但是她不打算同大家说，之前在年会遇见大家就念叨了好久，现在沈立川这种攻势，她再坦白，耳根就不会有清净了。 杨冰倒是知情，但是她也架不住沈立川的外卖攻势。为了让两个姑娘人身安全，他点的外卖通通请师傅放在门口就走，唐棠拉黑了他，但是杨冰没有，他每次外卖抵达都会给杨冰发一个：“1。”后面跟着一句：“姐姐还好么？”。 杨冰奉旨不回复，但是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所以唐棠默认她开门拿外卖。他每天换着品种点，今天早上是豆浆油条，明天就是汉堡咖啡，中午有午餐，下午是下午茶，最最过分的是每天晚上都有夜宵，杨冰一边摇头感慨资本主义那一套真是腐蚀人的意志，一边期待下一餐是什么。 晚上9点，杨冰偷偷摸摸从门外拎进来今晚的夜宵，正好碰上出房间上厕所的唐棠。 杨冰呵呵一笑，这几天的投喂让她不自觉往沈立川阵营靠了靠，“话说，你真的不考虑跟他在一起么？这弟弟真蛮好的，长成他那样，按理说可以不用这么体贴了，更别提他竟然还那么能赚钱。” 唐棠瞥了一眼自己闺蜜那没出息的，没理她，只淡淡地交代：“吃完记得把桌子收掉。” 杨冰一边剥开外卖包装，一边感慨沈立川这个纯情少男怎么就喜欢上唐棠这种“狠心”的女人。 其实唐棠并不狠心，回到房间的她，也是盯着同沈立川的聊天记录。那天沈立川给她发【糖，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我们谈谈】，她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了，第一次看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再看仿佛能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那双眼睛，那么好看、那么深情的眼睛。 唐棠赶紧摇摇头，把这种黏腻的感觉赶走，她不能心软，不能再任由这种情绪发酵，他们俩本来就不合适，如果此时松口，反而对大家造成更大的伤害。 几天不见，沈立川快疯了。他不知道唐棠在干嘛，不知道她好不好。他拿出手机，继续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只是这次依旧是“对方无法接通”。 “哪怕你接了告诉我，你还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接我电话。”沈立川自言自语。 一直被念叨的唐棠，此时正往病房走，她不经意地打了个喷嚏，以为是自己着凉了。 “唐医生，18床。”正好有人喊，她扬起笑容回应：“来了！” 晚上六点，白日的炎热余威还在，唐棠刚出住院部大门就差点被热浪冲了个跟头。 “唐棠。”有人在身后喊她。唐棠身子僵硬了，这熟悉的声音不是他是谁。 “唐棠。”见她不回应，对方一步步往她这走。唐棠僵直着身子回头，果然是陈麦。 陈麦看起来刚下班，白大褂还穿在身上，胸前挂了一个听诊器，鼻梁上架的眼镜是两年前唐棠省吃俭用给他买的，现在她一看他这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就来火，恨不得把眼镜抢过来摔掉。 唐棠没理他，继续迈步往前走。陈麦紧走几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放手！”唐棠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陈麦一看她的脸愣了，唐棠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平时一直是平静柔和的，此时却是赤裸裸的厌恶。他自嘲地笑笑，你还值得唐棠给什么好脸色么？ “你不要误会，我有事跟你说。”陈麦怕她再走，赶紧出声阻止。 唐棠皱起了眉，“我和你还有什么事？”她往后退了两步跟陈麦保持距离。 陈麦哭笑一下，事到如今是他自找的，只是现在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能让自己妈妈抱憾而终，“其实我妈妈生病了，肾衰，最近一周病情加重了，肺部感染诱发了心衰，估计不久于人世了。”最后一个字他是哽咽地说的。 唐棠愣住了，之前她听杨冰说过这件事，但是她没想到他妈病得这么重。 印象中陈麦妈妈是一个精干的瘦小女人。最后一次她跟陈麦回去探望，上车之前，阿姨把一袋玉米塞给她，每一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一根玉米须都没有，阿姨黑瘦的手拍拍她，“家里实在是穷，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真对不起，这是我早上去田里摘的，都新鲜，你带回去吃。”唐棠感动地说不出话，一根玉米都没浪费，每天早上煮了，吃了一个星期。 “那你为什么找我？”念及阿姨，唐棠把敌意收起来。 第51章 你们和好了？ “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应该来麻烦你，但是我妈妈快不行了，这几天她一直念叨着想见见你。”陈麦的眼眶红了，“你知道我妈妈这辈子都过得很苦，我不想让她遗憾。” “怎么看？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她看到不是更难过么？”唐棠问。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甩甩头发离开，这是他家的事，被分手的她根本没有义务去慰藉他的母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想到自己去陈麦家时，那个低矮、漆黑的小房子，和吃饭时他妈塞过来的那个鸡蛋。陈麦妈妈骨架很小，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更为瘦削，唐棠不敢多看，仿佛多看一眼会被她的瘦弱划伤。这样的一个女人给她递过来一个鸡蛋。 “闺女，你吃，你吃。”他妈妈说，眼睛里是止不住的讨好。 陈麦的妈妈现在在老家的肾内科住院，因为多器官衰竭，已经被医院下了几次病重了，白天总是昏睡，傍晚才会清醒，就像陈麦说的，“时日无多了”。 陈麦的计划是，想趁他妈妈现在还清醒，请唐棠跟她视频聊个天，了了老人一桩心愿。 唐棠没有说话，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为了阿姨答应了。为了避开其他同事，唐棠把陈麦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现在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这里视频比较安静。 “谢谢你，唐棠，我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陈麦一边架手机，一边感激地说。 唐棠不想多跟他啰嗦，现在跟他接触的每一秒，都让她觉得极其不适，她催促道：“你别废话，赶紧的，我跟阿姨说完话就走。” 尽管唐棠见多了病重病危的将死之人，但是当陈麦妈妈以那副模样出现，她还是有两秒全身僵硬无法动弹。陈麦的妈妈本就瘦小，只是这场病来得太凶猛，硬生生把她熬成了人干，她身上盖着医院的被子，被子里只有一点点不明显的起伏。 她的脸小小地，头上带了个蓝色的帽子，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现在更是大的出奇，现出一种怪异感。听说唐棠愿意接她的视频，陈麦妈妈的眼睛在空中无力地张望着。 “阿姨。”唐棠开口喊人，声音有点哑，眼前的人被疾病折磨得太过可怜了。 “哎。”唐棠看陈麦妈妈嘴巴张了张，一阵细弱的声音传来，几不可闻。 “阿姨，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去看您。”唐棠赶紧说刚才跟陈麦对好的台词，“您好好接受治疗，您一定能好起来的。” “好，好。”陈麦妈妈在视频那头说，两个字才说完就气喘吁吁了，她歇息了一会接着叮嘱：“你工作忙，要多吃饭，我不要紧的，你不用挂心。” 唐棠的眼泪涌了出来。这个眼泪同陈麦无关，只是因为她曾经认识的一个阿姨，淳朴、辛劳一辈子，现在竟然以这样的痛苦作为结束，她只是为这个阿姨哭。 “阿姨，您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唐棠赶紧低头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又立即抬起头看着屏幕，虽然从刚才阿姨的表情，她能看出阿姨已经看不见了。 “好，你也要好好的。”陈麦妈妈极缓慢地说着，接着轻轻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唐棠最后深深看了陈麦妈妈一眼，关掉了视频聊天。她抬头，陈麦已经泪流满面了。 “谢谢你，唐棠，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我不是为了你，阿姨之前对我很好。”唐棠把脸上最后一点泪水擦干，“你后面什么打算？” “你我都看得出来，我妈妈病情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了，家里人的意思是不要再让她受苦了，所以在老家治疗对她最好。”陈麦也擦干了眼泪，恢复了平时的仪表堂堂，“我今天晚上赶回去，陪她最后一段。”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唐棠，自嘲地扯扯嘴角，“唐棠，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觉得自己真是畜生。” “我为了定在医院而背叛你，但是你看，你没有走这条路也定了下来，那我之前算什么？”他突然苦笑了起来，眼睛里又有泪溢出来，“我想让家人过得更好，但是现在我妈也要去世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他低下头跟唐棠对视，眼睛里都是痛苦与愧疚，“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是我配不上你，对不起让你如此痛苦。” 唐棠摇摇头，眼睛里一片释然，“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难过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陈麦左手取下眼镜，右手挤了挤晴明穴，一副压抑至极的样子。 唐棠最怕这种场合了，分明是他背叛了自己，现在看上去他却像是最大的受害者，看他这可怜的样子，难道自己还得安慰他？唐棠正想催他离开，谁知陈麦竟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唐棠愣住了，熟悉的拥抱，她熟悉的他的味道，但是现在却只让她觉得恶心，她狠狠地推开陈麦，正准备斥责，却听到办公室门口有声音，循声望去，只见沈立川正一脸震惊地站在那里。 唐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从沈立川的表情来看，估计只看到了陈麦抱她，现在这种场面她是该跟沈立川解释，还是任由由他误会？ 正犹豫着沈立川却抿了抿嘴，双眼冰冷地从她身上挪开，离开了。 一个自动离开，还剩另一个。唐棠冲陈麦晃了晃拳头，威胁道：“今天我帮忙，纯粹是为了阿姨，你不要多想，我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永远不可能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不然我打死你！” 陈麦扯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唐棠没空搭理他，拔腿走出办公室。刚刚沈立川的表情太过痛苦，她还是放心不下，想想还是要追出去。 沈立川脚步很快，一晃眼就走出了医院，唐棠在后面追得实在是没劲了，冲他的背影喊道：“沈立川，你给我站住！” 沈立川闻言真的立住了脚步，身子倒没有转过来，唐棠正奇怪，只听见他压抑着痛苦的声音问：“你就是为了他不答应我？你们和好了？” 第52章 请你帮忙会抱你？ “你误会了，他是刚刚有事请我帮忙的。”唐棠解释道。 沈立川转过身子，满脸不相信，“请你帮忙会抱你？你是不是当我傻？” “对啊！”唐棠喊道：“就是啊，他抱我你不应该转身就走，你应该报警啊！无论如何，他这都算是违反妇女意志啊！你想想看，那种背叛我的男人，我还会要么？你把我当什么了？” 回想到刚刚那一幕，沈立川的拳头捏紧了，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地松开了，“我刚刚想打他，但是我凭什么打他呢？我是你的谁呢？你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他的手落寞地垂在身子两边。 唐棠这时才得空认真看他的脸，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头发有些乱，胡须起来了，黑眼圈有些重，连眼睛都有些红。 唐棠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问：“你这是怎么搞得？好几天没睡了么？”不睡觉可真是伤皮肤啊，她以后可不能这样。 沈立川看了一眼一点良心都没有的唐棠，重新把头低下去，汹涌的嫉妒充斥在他的胸腔，逼得他开口问：“姐姐，这几天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我们俩接……” “啊！别说！”他的“接吻”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唐棠尖声打断了。这是在医院附近，到处都是熟人，要是被大家知道这个事情，那接下来她的耳朵都不要清净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没想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请你给我点时间。” “多长时间？”听到她愿意重新考虑，沈立川眼睛亮了起来，一副春天来了死灰复燃的样子。 “一周。”唐棠定了个时间。 沈立川摇摇头，“不行，太长了，我接受不了，三天。” “五天，五天我一定给你个回答。”唐棠怕他再缩短，赶紧说。 “行，五天后我等你消息。”说完，沈立川突然往前靠近一步，唐棠赶紧抱胸，警惕地说：“你干嘛？” 正人君子沈立川无语了，你这是什么应激？上次不是你主动的么？ “别忘了，五天之后我等你消息。”撂完结论，沈立川最后看了她一眼，独自走了。 唐棠愣在了原地，这小子是怎么搞的，现在连“姐姐”都不喊了，真没礼貌。 回到家，杨冰又坐在餐桌前吃沈立川点的晚餐，她看到唐棠回来，赶紧呼喊：“宝，你要不答应他，或者跟他说少点一点也行啊，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沈立川点的是双人份，唐棠又不想吃，这几天杨冰为了不浪费粮食，一天吃五六顿，现在看到小龙虾就反胃，看到奶茶就想吐，人胖了好几斤。 唐棠没说话，坐在了她旁边，回来的路上她又想起了陈麦的妈妈，越想越难受。 “怎么了？”杨冰看出她的不对劲，问道。 唐棠也就把陈麦今天怎么找自己的，陈麦妈妈的病情，还有自己跟他妈视频的事，最后还不忘把沈立川吃飞醋，跟她定时间的事都描述了一遍。 杨冰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看唐棠，又看看桌上的柠檬鸡爪，问：“你们上班的人，生活这么丰富多彩的么？” 唐棠翻了个白眼，是的，上班除了上班的时候痛苦，其他的时候是挺好的。 “诶，难为你了。”杨冰感慨：“跟那个渣男分手了，还得为他说谎，还得安慰他快去世的老妈，也只有你肯了，我的傻姑娘。”杨冰心疼地看向唐棠。 唐棠苦笑了下，说：“我从来没想到陈麦的妈妈会瘦成那样，她现在就像是只剩一架骨架了，看着让人挺难受的。” “诶，这世界上不只她一个人可怜。”杨冰把桌子上的外卖盒推开，扒拉出一块空地，极认真地看着唐棠说：“上大学的时候，咱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你还记得么？” 唐棠回忆了一下：“余秋月学姐？我记得，当时她非常照顾我，我考研的时候还跟她问到了好多信息，她怎么了？” 杨冰叹了口气，“我听说，乳腺癌，刚做完手术，好像现在就在你们医院做放疗。” 唐棠惊呆了，“乳腺癌？”她不可置信地追问：“确定是学姐么？可是她好年轻啊。” “诶，谁说不是呢！” 唐棠的震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班，维持到她打听到余秋月学姐的床位，并且坐到她床前，眼睛里还是不敢相信。 余秋月看了她一眼，自己倒乐了，“你别这个表情啊，像是生病的是你。”学姐身上挂着引流管，鼻子里插着胃管，因为长时间卧床，最近也有些坠积性肺炎，时时有咳嗽。 唐棠都快哭了，学姐看她眼眶发红，自己嗓子也紧了，但是生病到现在，哭得已经够多了，学姐赶紧清清嗓子，“好啦，好啦！肿瘤君已经切除了，放疗也开始了，所以你姐姐我马上就要恢复健康了，放心！” 唐棠来之前已经找床位医生打听过了，所以知道学姐的病情。的确如学姐所说，目前的预后还是比较乐观的，唐棠来之前也一直叮嘱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不要让学姐安慰你，但是当她看到学姐剃光的头顶，和鼻子里插出来的胃管时，还是忍不住地心疼，这跟大学时期意气风发的学姐判若两人。 “好啦，好啦，到此打住！”学姐用力地拍拍她的手背，唐棠吃痛，看着自己的手背迅速一片红肿，看起来学姐是大好了，这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幸好我是体检发现的，发现得早。”学姐右手上带着留置针，现在只剩左手可以动，她挥了挥左手，还是原来那种干练的样子，“目前看没有转移，太好了，只要再坚持几个疗程的放疗就可以出院了。” 唐棠也控制住自己情绪，用力地点点头：“嗯！” “学姐，你一定没问题的。”唐棠身子往前倾一点，右手搭在学姐左手上，希望给她一点鼓励，“学姐，你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女性了。” 大学的时候的余秋月是学生会主席，非常的干练，学习、沟通、活动策划能力都很强，完全是六边形战士，唐棠还记得有一次她们出省去参加一个比赛，大巴上，余秋月站起来给大家发表赛前动员，那时候的学姐刚剪了一头短发，挑染了几根酒红色的头发，尽显青春，她热情洋溢，阳光撒在她脸上是那么的动人。 “那是当然，现在姐姐更是多了这段人生阅历，就更加显得沉稳、端庄了。”余学姐冲唐棠眨眨眼，完全不羞愧自己用词的样子，“在我确诊这个病之后，我想了好多，现在只等着赶紧康复，快点去完成一个个未完成的目标。” 即使躺在病床上，学姐的眼睛还是很亮，她自信地眯着，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唐棠，我回顾了一下自己过去的33岁人生，我不后悔自己学医那么辛苦，不后悔自己没谈恋爱没结婚，但是有一件事我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所以等我好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完成这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么？” 唐棠摇摇头，“是什么?” 第53章 去感受、去犯错、去生活 “我没去国外读书。”余秋月的声音表面平静：“其实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申请了去国外读研究生，当时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没去，后来别人问我，我都是说钱不够，没办法去国外烧。”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我申请到了奖学金，而且我爸爸妈妈也愿意帮我付生活费，我没有去的原因是我害怕。”学姐极缓慢地眨眼，有眼泪从她眼睛里流出来，她的表情慢慢变得悲伤，这也是今天唐棠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难过，她重复一遍，“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出去了没办法适应，我害怕孤单，害怕自己被困难打败，所以没去。” “可是后来我生病了，终于有时间停下来想想自己的人生了，我真是后悔啊，挠心挠肺得后悔，后悔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学姐的睫毛因为放疗已经全部脱落了，所以眼泪就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毫无阻拦地滑下来，“我想，等我们老了，有很多时间的时候，应该就跟我现在一样，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的人生，那现在我得病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它让我提前感受下什么对我而言更加重要，让我提前明白，免得真的到临死了后悔。” 学姐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豁达，唐棠震惊地看着她，这么多年的临床她见过很多的病重之人，但是像学姐这样的感悟实在是不多，唐棠钦佩地说：“你真厉害，学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不屈的灵魂。” 余秋月得意地哈哈大笑，“那我得加把油，争取一直做你人生中最有魅力的女人。” 她瞄了一眼唐棠放在地上的水果和牛奶，叮嘱道：“我这水果和牛奶都吃不完，你待会把你带来的送到护士站去，一定跟她们说，是26床给的，请她们打针时轻一些。” 唐棠无语，只能照办。等她回来，余秋月又说：“下次来就不要带这些了，带些炸鸡、奶茶多好啊。”唐棠彻底无语。 突然唐棠想起来自己最近苦恼的事，忍不住想问学姐的意见，就把自己被劈腿，和结识沈立川的事简单汇报了下，而后苦着脸说：“我知道不应该拿这种事打扰你，只是我现在很烦，你说我该怎么办？” 余秋月这场病已经持续三个月了，手头上的瓜已经都干了，现在上赶着来了一个年下男的故事，她听得满眼冒光，催促着唐棠拿照片出来，一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 “快啊，快把小弟弟拿出来给姐姐看看。”余秋月催促道。 唐棠微微皱眉，她能感受到学姐的话有点问题，但是一时间又反应不过来是哪里有问题，只能掏出手机，把跟沈立川的唯一一张合照拿出来，这是他们在鼓浪屿那天晚上，在路边和小猫自拍的合影。 尽管夜晚光线不足，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出沈立川轮廓分明的脸，余秋月惊呼一声：“行啊，唐棠，姐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越来越出息了，这种长相的天菜小狼狗你从哪勾来的？” “他奶奶是谁你也知道，省人医的心内科王蕾主任。”唐棠补充道。 “我靠，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姐姐我可以啊。”余秋月左手夸张地捂住嘴，“拜托，你这还考虑什么？怕他体力太好，自己应付不过来？” 唐棠这时候才明白学姐的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学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开黄腔？” 余秋月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性，本性，我尽量克制下。”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不答应？我从你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你也喜欢他。”余秋月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核心。 唐棠有些迟疑，犹犹豫豫地说：“我怕他有一天会后悔，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那时候我该怎么办？”也许是陈麦给她的伤害太大，她甚至都不能相信男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知，余秋月竟然发出了剧烈的笑声，她一直笑，以至于自己都呛咳起来。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棠赶紧把她扶起来，空掌心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学姐，你小心点，你现在还在感染期，口水呛住也很危险的。” 余秋月这时已经止住了笑声，只是她的嘴角一直勾着，仿佛她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事，“我就知道老天爷这样安排，一定有它的理由。” 余秋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跟唐棠说：“你来看我，我很高兴，现在姐姐跟你说一个，别人给我100万，我都不会告诉他的人生哲理。” 余秋月的黑眼球很大，现在正凝视着唐棠，逼得她也认真回视，看对方也认真起来，余秋月才继续说：“这个人生哲理就是，怕他妈个屁，干就完了！” “我怕出国留学所以不敢去，你怕被抛弃所以不敢谈恋爱，咱们不是一样么？怕有用么？屁用没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余秋月说得太急了，引得胸腔一阵起伏，唐棠立马要站起来帮她拍拍，被她一把按下，余秋月继续说：“也许你们会结婚生子，后面一起老死也说不定。” “那退一万步来说，以后没有结果，你怎么就能肯定是他甩了你？也可以是你甩了他啊，你有专业，有工作，你还长得漂亮，当时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饿狼盯上了你，姐姐我帮你拦了多少不靠谱的你都不知道，所以你想啊，你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你有那么多选择，你为什么要害怕，大不了你甩了他啊。” 余秋月朝她狡黠地笑了笑，“实在不行，你就来德国找我，实不相瞒，我听说德国的男人特别的……” 唐棠赶紧捂住她的嘴，从余秋月的表情来看，她马上就要本性再次暴露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唐棠赶紧说。 不过余秋月也的确给她打开了新的思路，怕什么？怕就能不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她无法否认自己被沈立川深深地吸引，那就去试试看啊，就去感受、去犯错、去生 “谢谢你，学姐。”唐棠心中痛苦顿减，感激地看着余秋月。 学姐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不客气，如果你非要感谢我，帮我看看你那弟弟有没有什么跟他一样帅的朋友了。” 唐棠再次佩服这个学姐，无论何时都不忘初心。 第54章 仿佛拥有全世界 夏天下午的阳光毒辣地照射着地面，路面很烫，连风带来的都是热浪，行人很少，唐棠一口气跑出住院部，她要去找沈立川！ 她要去告诉她，自己也很喜欢他！ 我们可以在一起！ 手机在她包里晃着，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说这件至关重要的事，她要当着面对他说，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伤害你，不该这么害怕的，我想在一起。 她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报了沈立川公司地址。之前沈立川把公司地址发过给她，邀请她有时间随时过来参观，没想到现在用上了。在车上，唐棠重新添加了他的微信，只是这个惊喜他太忙了，根本没看见。重新加上好友之后，她才发现沈立川的微信头像变成了一只伏在地上的小花猫，唐棠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那晚鼓浪屿上的小猫，她的纤长手指划过屏幕，心里温柔地说：“我也喜欢你，沈立川。” 我也喜欢你。 距离他公司越来越近了，唐棠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赶紧从包里掏出简易的几件化妆品，给自己补了下妆。无论何时，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漂漂亮亮地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4楼。”唐棠按了电梯，她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应该是她近三十年的人生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不好意思，您没有沈总的预约，我不能让您进去。”唐棠来之前想象过很多可能，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前台拦下，不过的确她是没有预约。 “这样啊，谢谢。”想了想，唐棠准备给掏出手机沈立川打个电话。 “唐姐？”高原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他每天照例要来前台摸鱼好几遍，谁知现在竟然看见了沈立川的心上人，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按照沈立川这几天的颓废程度，唐姐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啊。 “嗨。”唐棠尴尬地举了举手，她本想尽快见到沈立川，两个人安静地表白，没想到还遇见高原这个熟人，手指头不安地攥紧，唐棠继续说：“我来找沈立川，他在么？” “在啊。”高原往里面一指，前台看高原也认识这位女士，赶紧冲唐棠笑笑，不再阻拦。 唐棠冲两人感谢地点点头，直接往里面走去。 高原太惊讶了，以至于几秒钟之后才吐出下半句，“可他现在有事。”这时候哪有唐棠的影子。 沈立川的公司不大，里面有几个员工在工作，看见唐棠进来，都露出好奇的表情。唐棠鼓足勇气继续往里走，她一定得见到沈立川为止。 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正准备进会议室，她才微微扬起声音喊：“沈立川！” 沈立川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自嘲地笑笑，她躲自己还来不及呢。 “沈立川！”看他没有回头，唐棠再次壮着胆子呼唤。 这次他听得很真切，回过头来看。唐棠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位置，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自己。今天的唐棠因为要工作，一身干练的条纹拼接衬衫，看起来又干练又清爽。 “沈立川。”看到他在，唐棠这次不再焦急，她放慢了语调，语调轻轻上扬，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沈立川在自己心里应了一声。 “我是来告诉你结果的，我等不到五天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唐棠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点一点靠近他。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唐棠深情地注视着沈立川，这个男人她总是看不够。 一瞬间沈立川仿佛飘在云端，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制止：“等一下，等一下再说。”他非常非常想听唐棠接下来要说什么，但现在不是最好的地点。 一被他制止，唐棠有些茫然，为什么等一下，这里又没有别人。再等一下，她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就全部溜光了，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所以，我想跟你谈恋爱！”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后面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想跟你谈恋爱！” 沈立川倒是想当场答应，再相拥一下，但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噗呲。”会议室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唐棠脸色都变了，她眼神复杂地看向沈立川，沈立川点点头，把会议室的门推开，把一直坐在里面的人暴露出来。 那是沈立川的奶奶王蕾主任，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当看到王蕾主任真人坐在那的时候，唐棠几乎想昏倒。 原来这才是她人生的修罗场，被自己的偶像看到自己当众表白已经很社死了，表白对象竟然是偶像的孙子更是让这份社死加重了一百倍，她脸爆红，巴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今天奶奶和舅舅来看我，我刚才想提醒你来着，谁知你都说完了。”被表白的沈立川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嘴角弯弯地像是偷腥的猫。 唐棠定在了原地，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自己钻进去。 “唐棠，我们又见面了。”看到她的局促，王主任主动走了过来。王主任头发花白，短发微卷，一双金边眼镜尽显知性，她身穿淡雅印花的优雅连衣裙，看起来优雅又高级。 王蕾主任拍拍她的手，温和地说：“我在家总是听立川说唐棠这好那好，今天终于又见面了，我一直想感谢你上次给我送的药，想请你回家做客，也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有空。” 慈爱的语气缓和了唐棠的紧张，唐棠鼓起勇气抬头，不经意间撞见一双关心的眼睛。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很感谢你能喜欢我家立川，奶奶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跟我说，我来收拾她。”王主任的笑容仿佛春风，一下子缓解了唐棠的尴尬。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王主任说完就往外走，她身后跟着一脸不情不愿、明显想留下来的男人。舅舅满脸羡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玩啊，谈恋爱真是太棒啦！ “那是我舅舅，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心理医生的那位。”沈立川好心解释。 唐棠木然地点点头，心想已经无所谓了。 旁人刚走，沈立川就立即凑了过来，他把唐棠带进会议室，顺便关上门。一进去他就抱着唐棠，欣喜若狂，双眼喜滋滋地眯着，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他轻声哄道：“刚才你说的我没听清，可以再说一次么？” 偌大的会议室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唐棠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他的嘴角难以压抑地上翘，双眸里的狂喜更是醉人，唐棠一下子被他眼睛里的快乐和深情感染了，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刚刚的窘迫也一扫而光。 怕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谈个恋爱怎么了？ “你真的喜欢我？”沈立川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同唐棠对视，生怕刚才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唐棠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像是一条大雨天在路边等待认领的小狗。她勾勾唇，这个弟弟可真是诱惑人啊，她故意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回答：“当然”。 女人的气息吐在最敏感的耳畔，燃起一阵阵战栗。唐棠不意外地看见沈立川脸慢慢红起来，连耳尖也像是着了火般的通红，实在是让人咬一口。 “闭上眼。”唐棠又凑近他。 “嗯？”眼前的男人不解。 “上一次我喝多了，这次我还想亲亲看。”唐棠猛地踮起脚，吻住他。 沈立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更红了。唐棠占据了主动权，男人的嘴唇很软，特别是下嘴唇很好亲，唇齿间都像是薄荷糖，除去醉酒那次，这是她们俩第一个吻，唐棠很满意只不过短暂几秒过后，沈立川反应过来，他一把扣住唐棠的腰拉近自己，深深地吻了下去，他先温柔地轻咬她的嘴唇，哄她松开防御后，又强势地侵入牙关，尽情感受她的香甜。 唐棠的呼吸开始乱了，双腿开始发麻站都站不住，脑袋逐渐发昏，她轻轻地推开沈立川，唇齿间溢出含糊不清的话，沈立川终于放开她，这份柔软是他朝思暮想的，现在真的实现难免无法自控。 许久之后，等两人呼吸都平稳些，沈立川才低头看看怀里的女人，只见她红唇微肿，双眼迷离，眉目含情。 “姐姐，你能喜欢我，我真是太开心了。”他紧紧地抱紧怀里的人，唐棠也微笑了一下，用力地拥抱他，你能这么喜欢我，我也真是太开心了。 一顿折腾之后，已经临近下班了，沈立川也就理所当然把她拐到办公室，等自己下班。但是因为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他看文件也笑，回复群消息也笑，就连接合作公司的电话也在笑，把对方吓出个好歹。 “嗯？他不会是傻了？”唐棠无语地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正独自傻笑的沈立川。 “对了，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唐棠突然想起来。 “有时间，你想去哪？” “我特别特别想漂流。”听到唐棠这么说，沈立川不禁笑了一下。同她认识时间长了，他发现姐姐真是一个不扭捏的人，想去的地方会直接说出来，不想去也不会拖泥带水让你猜，如果是心之所往，她会用“特别特别”、“非常非常”这样的词加重口气，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直接，了当，又顾忌别人的感受，现在这样的人是他女朋友了，沈立川这一刻嘴角微勾，仿佛拥有全世界。 第55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唐棠说的漂流是在城市郊区的一家新开发的游乐场，全长2公里，垂直落差100米，关口众多，刺激无比。唐棠想去很久了，可惜杨冰怕高、怕虫子，现在有了沈立川，果断成行。 “你记得，一定要带全套的衣服，从袜子到内衣，咱们到终点一点会湿透的。”唐棠在电话里叮嘱，她躺在床上双腿悬在半空，做空踩自行车动作，最近吃得很多稍微有些胖了，之前不在意，现在有了男朋友，当然还是要健健身。 “好的,”沈立川在那边笑起来，“我给你带了些零食。” 虽说他们俩恋爱时间只有2天，但是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一起出行玩耍了，对彼此的习惯自然了解一些。唐棠出去玩时，会变得异常活泼，当地小吃想吃，纪念冰箱贴也拿下，沈立川则是人形行李架，什么包都可以拿着，多少东西都拿得下。 “什么？你们俩在一起了？”当天回来，唐棠就立刻告诉了杨冰这个消息，杨冰嘴里的棒冰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冰得她龇牙咧嘴的。 “是啊，莫负时光嘛！”唐棠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似的，只是她的嘴唇还有些肿痛，提醒她当时场景多么热烈。 “呦呦，我看你表情怎么意犹未尽的，体会到弟弟的好了？”杨冰挤过来坐着，挤眉弄眼地说。 唐棠哭笑不得，伸手拍拍好友的额头，“你说话怎么总是听起来怪怪的？我们今天才确认关系，能发生什么?” “那可不一定，毕竟你酒后会强吻别人，我怎么知道那么秀色可餐的沈立川到你手里会发生什么！”杨冰指出这个关键问题。 “话说，这次也是我主动亲他的。”唐棠回忆了一下，怎么每次都是她主动。 “啧啧啧。”杨冰咋舌，“我就知道姐姐不一般，不过，我理解到我们这个年纪，弟弟的好处了解得明明白白的，尤其是沈立川这种让人想蹂躏的样子。” 唐棠听不下去了，她推推杨冰，“喂喂喂，越说越离谱了。” 杨冰笑了，唐棠也笑了，两个人笑作一团。 过了一会，杨冰停下来，头靠在沙发上凝视着唐棠，“我真为你高兴，宝，真的。” 杨冰伸手理理唐棠散落在额上的碎发，“你在医院看多了生死，前一个又不靠谱，我真怕你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哪知道今天你能这么勇敢，我真为你高兴。” 唐棠也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个自己已经认识了十年的朋友，有的时候杨冰仿佛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一样，她们亲密无间，相互打气，相互陪伴、同仇敌忾。无论发生什么，她无比确定她们的友谊能一直持续下去。 “对了，我和沈立川周末要去漂流，你要不要也去？”晚上洗漱时，唐棠问。 “no！”杨冰迅速拒绝，并迅速关上了门。 周六早上7点，唐棠就爬起来洗漱了，今天她和沈立川约了8点在楼下见，坐他的车去景点。 “今天眉毛怎么化都不对，怎么就跟蜡笔小新似的？”唐棠苦恼地问出来喝水的杨冰。杨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会啊，很美啊，你今天特别的美！” 唐棠本身就生的好，今天是跟男朋友的约会自然更是容光焕发，长卷发乌黑亮泽披在肩上，双眸晶莹剔透，为了防晒穿了一整套黑色紧身衣，反倒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前凸后翘。 此时的唐棠正眯着眼睛对着镜子化妆，平时工作原因她不怎么化妆，现在谈恋爱了，想临时抱佛脚总感觉哪里不对，正苦恼着门铃响了。 一开门，沈立川手里提着一袋袋早餐站在那里，他个子很高，身线修长，一张干净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一看到唐棠，眼睛亮了一下，笑容更大了。 只这一眼，唐棠心里慌张的小鹿踏实下来，她也不自觉微笑起来。 “诶呦，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杨冰听见声音也出来看，一看是沈立川和他手里拎着的早餐，赶紧迎了进来。 “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沈立川脱了鞋往里走，“豆浆、油条、汉堡，咖啡，都买了一些。” “诶呀，都爱吃，都爱吃。”杨冰对这个闺蜜的男朋友很满意，你看看，人家就是懂事，哪次都不空手来。 对比杨冰的“落落大方”，另外两个人就显得太过“扭捏”了。 “你呢，吃过早饭了没有？”唐棠拿起一杯豆浆喝了一口，问立在身旁的沈立川。 “吃过了。”第一次约会，他哪能吃得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喝了一杯咖啡赶紧过来了。他看唐棠站着跟自己说话，安抚道：“不急，你坐下慢慢吃，我到处晃晃。” 说完，他又晃到那只小瓷猫那里，小猫依旧是那副往右侧着脑袋的样子，他又笑起来，照例挠挠它的脑袋。 “好了，我们走。”唐棠迅速地拿起沙发上的包，唤沈立川离开。他点点头，跟小猫和杨冰道别，拎起唐棠手里的包，率先开门出去。 唐棠跟着出去，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到墙角。这个房子户型是一梯两户，另一户在电梯的另一边，中间有个楼梯，所以几乎不会有人经过。沈立川左手撑墙，把她锁在自己和墙中间动弹不得，他低着头凝视着她的，轻声问：“你想不想我？嗯？” 也许是他的长相太过诱惑，也许是热恋的荷尔蒙爆发，总之唐棠不自觉回答：“嗯。” 得到回应的沈立川立刻低头吻上去，同之前不同，这个吻很轻很温柔，他把自己的思念和爱意通过行动告诉她，极尽缠绵。两天没见了，沈立川想她想得快爆炸了，当看到她的第一秒，他就想这么做了。半晌之后，他才松开唐棠，两个人俱是气喘吁吁。 许久之后，唐棠平静了呼吸，撒娇似地挂在他怀里，告白道：“我也想你，特别想你，我工作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沈立川抱着自己怀里的香软，切实地感受到一句古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56章 漂流 唐棠有些后悔，是不是第一次约会不该去漂流？ 在大夏天的户外漂一个半小时就已经够离谱了，另外为了防晒全身都得裹得严严实实，一趟下来全身都是水，特别是脸上的妆都被冲花了，这是怎么一个神经病才会提议来的地方啊，唐棠大腿都要拍肿了。 “哇，好多人啊。”到了售票口，唐棠惊呆了。大概几百号人围在一起等着检票，空气中漂浮着汗味，即便开了空调，还是赶不走这燥热。 沈立川到处看了看，把唐棠安置在靠窗的位置站好，“你在这休息下，我去排队，排到了我叫你。”说完又从自己包里摸出一袋海苔塞到她手里，想想，又摸出一瓶奶茶放在窗台上，自己出发去排队了。 唐棠愣了一会，眼睛一直追随着那个高高的背影，而后摇摇头感慨，“我选的男朋友也太好了？！”他身姿挺拔，身上挂着两人的几个包依旧不见颓然，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中，不时朝她看看，确定她好不好。 她撕开包装袋，往嘴里塞进去一片海苔，美滋滋地嚼着。 “哈喽，美女，一个人么？”只听旁边突然出现一个油腻的声音，唐棠转头看去，结果这个人本人比他的声音更加油腻，170的身高，200的体重，灰色背心被一个巨大的肚子高高地顶开了。 唐棠摆摆手，赶紧拒绝：“不是，我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 “我观察你好一会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美女，一起玩嘛。”唐棠目瞪口呆，但凡他真的观察自己超过五分钟，就一定能看到沈立川，现在的搭讪这么没有含金量么？ “我真的不是一个人，我男朋友马上就要过来了，请你离开。”唐棠严肃地说道。 对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唐棠正欲离开，谁知突然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抬头，正好看见沈立川清晰的下颌线，只听沈立川低头问她：“怎么了，亲爱的？” 唐棠被这一句“亲爱的”雷得外酥里嫩，正欲说些什么，只听沈立川又抬眼看着对方明显心虚的男人，“请问，你一直骚扰我女朋友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没有。”对方一看沈立川的身高，评估了两人的战斗值，立刻打了退堂鼓，迅速离开了。 “嗯？亲爱的？”唐棠一把拽住解决了问题正欲离开的沈立川。 沈立川往她看了一眼，低头轻啄，“别闹。” 说完，又拔腿走进了排队的队伍里，只要女朋友想玩，再长的队他也一定能排完。“肇事者”潇洒离开了，只剩下被挑逗的唐棠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 终于排到他们了，沈立川牵着唐棠的手坐上了摆渡车。一路上，车在丛林的树荫下穿行，唐棠看着枝头上跳动的光影，一直开心地笑着。沈立川看看坐在自己身边明显心情很好的女人，嘴角也是一直勾着，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有时间，周末他都陪着唐棠到处玩。 “姐姐，这是你男朋友么？”坐在唐棠旁边的一个肉乎乎的小姑娘指指沈立川问，看唐棠点点头，她又说：“他好像王子哦，我在书上看到王子的画，就是这个样子的。” 唐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下沈立川，松弛矜贵，嗯，是像个王子。唐棠想了想，悄悄伏在小姑娘耳边说：“我觉得你才是公主。” 小姑娘眼睛惊喜地瞪大了，唐棠接着说：“我刚刚看到你扶着你奶奶上车，公主都是非常孝顺善良的，所以我才说你是公主，你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姐姐向你保证，世界很好玩的。” 小姑娘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一副可爱的样子，唐棠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沈立川看她一直跟旁边的小孩悄悄说话，忍不住靠过来问：“怎么了？” 唐棠朝他靠过去，存心报复他，所以故意用最黏腻的声音呼唤了一声：“没事，亲爱的。”眼看着旁边的小姑娘都受不了似地抖了一下，唐棠满意地回看沈立川的表情，只见他安之若素地接受了这个称呼，甚至还“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唐棠有些不可思议，还都恶心不到他？这个人脸皮真厚啊。 “真好玩！下次我们再来！”第一个弯下来，唐棠他们的小船猛地砸进溪水里，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着水面，水花把他们俩淋了个透湿，唐棠哈哈大笑。 沈立川也玩得很开心，他本身就喜欢户外运动，他一边用双腿压住对面唐棠的腿防止她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出小船，一边双手紧紧地把住把手。 “喂，小心！”下一个弯很快就到了，又是一股冰凉的水从头淋下，这么炎热的天能在这么清凉的溪谷里玩水实在是一个很爽的体验。 他们的衣服很快湿透了，头发也紧紧地贴在头皮上，但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她俩亮晶晶的双眼和唇边愉悦的笑容，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很快，所有人的船到了一处平坦地。沈立川从船上拿出刚买的水枪递给唐棠，自己抄起一把水瓢握在手里，他提醒道：“开始了，打水仗。”他话音未落，大家已经混战起来。无数条船聚集在一起，无数把水枪集结，准备进行一场超级激烈的水仗。一瞬间，无数水柱在空中交汇，在阳光直射下，显出一道道彩虹。 唐棠一开始还能先辨认水柱来源，再原路报仇，后来发现这样效率太低了，她弯着腰把头藏在一边，水枪不停地往天空中洒水，一片混乱。 不一会，她的脸就笑得好酸，她停下来准备缓一缓，结果发现沈立川正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一处泼水，唐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经意看见那件熟悉的灰色背心和他的大肚子。 唐棠忍不住笑了出来，沈立川听到笑声回头看她，只见女人晶莹剔透的皮肤在溪水的浸润下更见干净清爽，潋滟的双眸顾盼生辉。 他也笑了。 第57章 百年活动 “我靠，你过分了？”高原终于忍无可忍，把手边的抱枕朝沈立川扔过去。 “你是什么情况啊？万年不开花，一开花就这么灿烂？”真是受不了这个人，一大早一直笑一直笑，笑得高原心里毛毛的，还亏自己总是夸他少年老成、稳重。 “我问你，谈恋爱这么好么？”高原也谈过恋爱啊，但是谁会像这个男人一样，仿佛整个身子没有几斤重，估计放水里都能飘起来。 听好友这么问，沈立川又回忆了一下那个笑颜，点点头，“真的很好”。自己说完，又笑了起来。 “真是受不了！受不了！”高原实在受不了这满办公室的粉红色泡泡，他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去，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停下来问：“对了，下周咱们母校100年建校活动，邀请你我参加，你准备去么？” 虽然他们俩是今天才毕业的本科生，但是作为大学期间就创业，现在公司小聚规模的代表，他们也受邀参加这个活动。 “去啊，我家姐姐也去。”沈立川回答。“我靠，我真是受不了你了！”高原一刻不停立刻推门离开了，生怕被这恋爱的炽热烫伤了。 x大作为一家建校100年的大学，不仅历史悠远，而且校友众多，在不少领域都有巨大的影响。为了搭配大学的学术气氛，唐棠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天丝衬衫，配一件米色短裤，一副活力女大的模样，搭配沈立川的休闲西装实在是配一脸。 “你待会抓紧我的手，不要迷路了。”一进学校大门，沈立川就低头跟唐棠叮嘱。 唐棠一脸黑线，敢情他把自己当做五岁小孩照顾了，还迷路，走到国外去她都不怕迷路，当年她上学的时候，老师说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里是图书馆，这里是明史楼，这里面有很多珍贵的古书。”一边走，沈立川一边耐心地跟唐棠讲解。唐棠一直上的医学院，对这样综合性的学校很好奇，她在一栋天蓝色的建筑物下站定，顶楼竟然有个透明的天窗，阳光照射下特别好看，唐棠指着这栋楼问：“那这里呢？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沈立川瞄了一眼，“这是男生宿舍，那里是晒被子的。” 唐棠讪讪地放下手，“哦。” 很快他们就到了大礼堂，偌大的礼堂根据不同学院被分解成无数小块，沈立川拉紧唐棠的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抬腿往最里面走去。 “你就坐在这里。”他把唐棠安顿在最里面的座位。 “我刚看到我老师了，得去打个招呼，一会就来，你在这乖乖等我。”说完，伸手拍拍唐棠的头，又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袋大白兔奶糖递给唐棠。 唐棠无语地接过来，心想，大哥你的西装是用来装这个的么？另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吃这种甜食的？另外，到底我们俩是不是姐弟恋，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女儿养？ 她百无聊赖地剥了一颗糖往嘴里一塞，嗯，味道真不错。 这时，又有一批人往她这边走来，唐棠赶紧正襟危坐，生怕自己给沈立川丢脸。突然一个圆脸的女孩子探头看了看她旁边，笑着问：“姐姐，你这边有人坐了没？” 唐棠看看身边的空位，往外挪了一格，把包放在最里面的位子上帮沈立川占了个位置，又朝那个女孩子笑着示意旁边的没人坐。 “谢谢。”女孩一屁股坐下，舒服地叹了口气，“这个学校也太大了？我走得腿都快断了。” 唐棠深有同感，她从本科到博士都是在同一个大学上的，因为要临近旁边的附属医院，所以大学校园没有那么大，这次来到沈立川的学校，真是大开眼界，如果她是这个学校的，分分钟练出肌肉腿。 “你也不是这个学校的？”唐棠听出女孩的言外之意。 “你也不是？”女孩很惊喜，“我跟我爸来的，他是这个学校的优秀校友，你呢？” “我是家属。”唐棠简短地回答。 “哦哦，那我们俩算是同一种。”女孩子爽朗地一笑，“我其实是为了看帅哥来的，我爸说他们学院这几年有一个风云人物，长得特别帅，说一毕业就开了公司，拿了很多奖，最重要的是他大学的时候还没女朋友。” 女孩鬼鬼祟祟地往唐棠这边靠，悄咪咪地说：“我爸有那个帅哥的微信，我悄悄看过了，他的微信头像是他本人，的确非常帅，所以我缠着我爸，说自己想考研过来，他才带我来的。” 唐棠听到这里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说的不会是沈立川？不过沈立川微信最近换成了鼓浪屿的小猫咪，也有可能不是他。 “会不会，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有对象了呢？”唐棠如坐针毡，弱弱地提醒道。 “怎么可能？他才毕业多久？大学的时候都没对象，一毕业就谈了？”女孩子排除这种可能，“我唯一的担心就是他不喜欢女孩子，我爸说他是跟室友一起开的公司，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俩是一对？” 这下唐棠完全确定她说的是高原或者沈立川的其中一个了，但是关于她的猜测，唐棠认真思考了一下，经过这段时间同沈立川的相处，她几乎可以断定沈立川是喜欢女孩子的，至少喜欢自己的，但是至于高原，她就不敢肯定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俩的相处过程，高原的表现实在是值得怀疑，难道他也喜欢沈立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女孩子又凑近唐棠，低语道：“我想我看见那个帅哥了。” 唐棠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果然是沈立川。此时的他正站在主席台旁同一位坐着的老师低声交谈着，侧脸温柔立体，看到唐棠看过来，他笑了起来，眼神里都是温柔，唐棠看着他这风度翩翩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啊，我死了，他朝我笑。”旁边的女孩发出一阵惊呼，捂着胸口倒在了唐棠身上。 唐棠迟疑着想告诉她真相，但是怎么说才不伤害她感情是个难题，还在斟酌之际，沈立川结束寒暄走了过来，他在人群中穿梭着，眼光直直地看着唐棠，嘴角一直含着笑意。 “他朝我走过来了，你说他不会喜欢我？”女孩很激动，扯着唐棠的衣服问。 “其实……”瞒是瞒不住了，唐棠准备直说。 “等了很久了？累不累？待会带你去吃东西。”沈立川已经回来了，站定在她俩面前对唐棠说。他发现女孩坐在最外面，客气地开口：“劳驾让一让，我跟我女朋友坐一起。” 唐棠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她根本不敢看旁边的女孩子，只能低着头感受到沈立川穿过两人，坐到最里面的位置。 此时会场已经有很多人了，人声鼎沸，只听他用很低的声音哄：“等久了生气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唐棠听见旁边的女孩呜咽一声，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唐棠头垂得更低了。 第58章 我非常喜欢你 九点半，庆典活动正式开始了。先是学校领导发言，然后优秀校友上台发表讲话，接着是歌舞，文艺活动。唐棠眼睛瞪得大大的，假装对舞台上的民歌很感兴趣，沈立川看她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地笑，“一看就知道我家姐姐是个好学生，好认真啊。” 唐棠充耳不闻，决定暂时不跟沈立川卿卿我我，免得场面更加难看，也许过一会就好了。正在自我安慰之时，她听见旁边的女孩子靠近，用一种虚弱的声音问道：“是真的么？” 唐棠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死死咬住嘴唇，抑制住尴尬得发麻的脚趾头，微微地点了点头，那个女孩子又呜咽了一声。 半天之后，女孩弱弱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要抢你男朋友。”唐棠赶紧点头，把手里的奶糖递过去缓和气氛：“你吃不吃？” 女孩看了看唐棠靓丽的脸，再看了看她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认命地说：“要是你的话，倒是也能理解。”她伸手从唐棠的袋子里拿了一颗，顺手就剥了起来。 一颗糖吃完，她们俩已经有友谊了，女孩靠着唐棠身子聊天，对沈立川时时投过来的不满眼神视而不见。“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我听他喊你姐姐，你比他大么？” 唐棠考虑了一下，还是认真回答：“我们爬山认识的，嗯，我比他大7岁。” “什么？”女孩跳起来，声音甚至比台上的歌手还大，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唐棠赶紧一把把她拽坐下。 “你也太牛逼了，姐！”女孩凑过来，“姐，我叫曹茜，我单方面地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生姐姐了。” 曹茜靠她更近了，眼神中都是请教，“我今天看到男神真人，真的很帅啊，不枉我专门跑这一趟，姐，你是怎么把他拿下的？” 旁边人的眼神太炽烈，唐棠只能据实以告：“说实话我也不太知道，他追了我一段时间，我就答应了。”曹茜都快羡慕得晕倒了，这样的男人死命地追比自己大七岁的姐姐，这是怎么样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啊。 庆典活动很快结束了，会场的人退得很快。沈立川抱歉地看着唐棠，“很无聊？你中午想吃什么？学校安排了自助餐，或者我带你出去吃。” 下午还有沈立川很有兴趣的专业交流活动，唐棠也不想他为了自己缺席，她笑着摇摇头：“我们就在学校吃，我正好也想看看你们学校的食堂怎么样。” 沈立川点点头，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又很自然地把她的包拎在另一只手里，沈立川身材很好，衬衫袖子挽了一半，露出健壮的小臂，如此体贴入微的样子，惹得旁边的曹茜又是一阵惊呼。 唐棠一阵黑线，仍由他牵着自己走。 中餐安排在食堂二楼，唐棠一到就立刻看见了高原，他也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样子，衬衫西装裤套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跟他平时的大裤衩拖鞋完全不一样。一看到沈立川他们出现，高原立马挥手，“这边。”唐棠眼神复杂地在他们俩之间打转，评估高原喜欢沈立川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原所在的这一桌都是他们自己的同学，男男女女的都是精英的样子。沈立川同大家打了招呼，极其自然地帮唐棠拉开座位，自己坐在她旁边位子，右手随意地搭在唐棠椅背上，一副“这是我女朋友”的样子。 “走，那边有个大拿，我们俩去打个招呼。”高原喊沈立川，沈立川朝他点点头，又俯身同唐棠说：“你自己先吃一点，要是不好吃，晚上我带你吃大餐补偿你。” 唐棠微笑着点点头，说：“不用担心，快去。”沈立川眼球专注，他女朋友真漂亮，要不是有很多人看着，他真想吻下去。 “姐姐？”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唐棠扭头看，果然看见曹茜捧着一个堆得满满的碟子站在那里，只听曹茜说：“姐姐，你那里还有没有位置？我爸不知道去哪了，我没地方坐。” 唐棠环顾四周，还有两个空位，她跟沈立川同学们问了一下，大家纷纷表示可以，唐棠这才朝曹茜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谢谢姐姐，谢谢大家。”曹茜终于坐到位置了，她把餐盘放下来，揉揉发酸的手腕，问：“姐姐，你男朋友呢？” “他跟前辈去打招呼了。”唐棠简单解释，把自己餐盘挪了挪，给曹茜让了点位子。 “你说你是沈立川女朋友？”来者不善，唐棠抬起头看向出声的人，只见坐在她对面一个面容俏丽的女人正面带嘲讽地看着她。唐棠没有说话，把脸淡下来，看表演。 “我大学追了他四年，他都没有答应，你说他是你男朋友？”女人双手抱胸，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那你还蛮有毅力的嘛，”唐棠淡淡地回复：“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精力，他追了我几个月，我就同意了。”不意外地看到女人脸黑了，唐棠笑了下，这一笑极其艳丽，看得旁边几个男同学都呆住了。 “你骗人，你有哪里比我好？”女同学非常愤怒，声音也尖锐起来，“我跟沈立川同学四年，一起参加活动，一起比赛，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你凭什么能得到他？” 曹茜听着眉头皱起来，正欲出言帮姐姐反驳，却被唐棠轻轻拉住。 唐棠恶趣味升起，她玩味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像曹茜这样的善意询问她可以作答，但是像这位女同学这样明显来者不善的，唐棠可没这么好的耐心，她勾起了嘴角，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他就特别喜欢我，我还比他大七岁呢，而且之前我有男朋友，他还是非要说等我分手，后来我真的分了手，没办法就答应他了，你说的有道理，你们认识更久，你还比我年轻，你还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那么爱我，连他奶奶都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呢？” “我想他不答应你，估计是看到过你这个样子。”看对面的女人的表情从愤怒转为疑惑，唐棠解释道：“你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这种对同学的女朋友不礼貌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美哦。” “哈哈哈，唐姐，你真是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立川和高原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她们后面看戏，听到唐棠出言反击，高原忍不住拍手叫好。 被抓了个正着，唐棠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偏头凑近沈立川，“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立川大腿一伸，坐在她身边，也凑近她耳边回答：“从你说我非常喜欢你的时候，回来的。”看到唐棠尴尬得脸拧成一团，沈立川安慰地亲亲她的额头，“别不好意思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啊。” 第59章 你别吓到我女朋友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别吓到我的女朋友。”沈立川慢慢地抬头对那个女同学说道。他正好坐在灯光下，立体的脸被光线切割成更深邃的存在。 “呵呵，我吓到她？”那个女同学涨红了脸，她从来没见过沈立川这样对过一个女人，她嘶吼着：“我追了你四年，但是你说你不想谈恋爱，谈恋爱影响学习和工作，结果你一毕业就谈了？那我那四年算什么？” 从大一开学那天，她就喜欢上了沈立川，后来发现是同班同学，她以为这是老天爷特意给自己安排的天赐良缘，谁知他对自己没意思，没关系，她可以主动追他，结果这一追就是四年，在自己终于接受他不喜欢自己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竟然有女朋友了？ 唐棠秀丽的卷发披在肩上，被风一吹扫到他放在她椅背的手上，他状似无意地一握，像是发现一个好玩的事情一样手指一直绕圈，听女人说完，他淡淡地道歉：“对不起，我说错了，谈恋爱的确不影响工作和学习。” 坐一旁看戏的高原心里默默同意，沈立川恋爱之后，虽然脸一直笑着让人讨厌，工作效率倒是更高了，原来他几乎是住在了公司，现在为了约会，上班的时候动作快得很，一下班就溜，原来被迫跟老板一起加班的同事们纷纷表示感谢老板娘。 “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她？”女同学还是不甘心，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仿佛不染凡尘情绪的男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自己有什么比不上她的？ 沈立川不耐烦地瞄了她一眼，好好的场合一直纠缠这个，害得同学们都吃不好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哪里都比你好，比你漂亮，比你有气质，比你会看场合。” 唐棠被他这样夸，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握在手里的餐具也放了下来，就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被沈立川发现了，他轻声说：“吃饱了？那我们走。” 唐棠点了点头，沈立川把她的包拎着，转头对目瞪口呆的班长说：“不好意思，班长，我们先走一步。” 他目光冷然地看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女同学，“下次有她的场合就不要叫我了，我怕我女朋友不喜欢。”说完搂着唐棠走了。 高原坐在原地，恨不得鼓掌叫好，“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会谈恋爱，之前还让我指教你？！” 曹茜满足地往嘴里塞一口牛排，真是一出好戏啊，不枉她千里迢迢来一趟。 “不过，他们倒是真的很般配，一定要幸福哦，姐姐。”曹茜看着他们俩相拥离去的背影，呢喃道。 “你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好？”一直走到其他人看不见，唐棠才停下脚步。 “你不用管这个。”沈立川也停下来，垂下眼眸专注地看她，“下次如果让你不舒服的话，你一定要说，不要委屈自己。” 唐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会有些老好人，怕伤害别人所以宁愿委屈自己，现在她有自己了，可以不用这么懂事了。他的眼睛里都是关心，唐棠被这样的目光一熨，眼睛不禁有些发酸，她赶紧挪开眼睛，转移话题：“我还没吃饱，你们学校有其他地方可以吃饭么？” “哈哈哈哈哈，走，带你去我的大本营。” 原来沈立川说的大本营就是指的食堂一楼，那里有许多家餐饮店，川菜小炒、快餐、砂锅、山东煎饼比比皆是。沈立川一边拥着她往前走，一边问：“馄饨吃么？面？还是你想吃麻辣烫？” “好啦好啦，我认识字，会自己看。”真是醉了，到底是不是姐弟恋啊？她总感觉沈立川把她当做女儿养了。 沈立川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她正认真地看着每家的招牌，不禁又笑起来。刚才他是真心的，他从来不知道恋爱原来这么好，人时时被裹在云里，总是在天上飘，心就像是浸在糖水里，愉悦、快乐。 “我吃这个砂锅。”唐棠指指最后一家店。 “这家很好吃，我也很喜欢吃。”沈立川表示很惊喜，姐姐也爱吃这个，他们多有缘分啊。唐棠一脸黑线，你在这吃了四年，吃过这家也不奇怪。 “老板，来一份牛肉砂锅”，唐棠朝店面里正在忙碌的老板喊了一声，而后又问身边人：“你吃什么？” “我一样，真棒，你一点就点到了他们店的招牌。”沈立川实在是喜欢她，觉得她什么都好，忍不住低头啄啄她的嘴唇。唐棠真是无语，但凡他抬一下头，都能看见灯牌上明晃晃地写着“招牌菜-牛肉砂锅”，这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么？她合理怀疑沈立川只是想亲自己。 “你四年都在这里吃得么？”砂锅上得很快，唐棠咬了一口飘在最上面的豆腐果，果然不愧是招牌，麻辣鲜香。 沈立川闻言抬起头看着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我们学校有五个食堂，我总是换着吃，你们学校不是么？”唐棠真是后悔问这一句啊，她们学校很小，这是所有本校同学集体的痛，不光是食堂只有一个，她们操场也很小，最近几年新校区投入使用，这种困境才得以解决，但是唐棠当时已经考博了，根本享受不到这种快乐。 “对了，你马上过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沈立川状似无意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唐棠呆住了，下个月7号就是唐棠30岁生日了，一想到这个数字她就有些心颤，但是沈立川怎么会知道呢？ “知道女朋友的生日是哪天，不是男朋友必须做的么？”他最近说这几个词越来越顺口了，而且每次这种感受还不错，他准备以后多说几次，“上次我们一起在厦门住酒店，是我帮你办的。” 办酒店入住看到她的身份证倒是很合理，但是那时候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啊，谁家好人会关注人家的生日啊，唐棠只想尖叫。 第60章 老板，他可不是坏人 在家躺了一天的杨冰终于忍不住要出来觅食了，她本来随便套了一件开衫，出门前路过门口的全身镜时被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洗澡、吹头发、换衣服、化妆，一套下来，一顿饭都能做好了，但是作为偶然的出门时刻，杨冰在镜子前扭了下，嗯，自己还是很美的嘛。 杨冰本身就五官很好，眼睛微翘，是很有特色的丹凤眼，从来没有受过上班的苦所以时刻保持着好奇心，眼睛里总是闪耀着好奇的光，这么一打扮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她对自己很满意，推开门出去了。 原本是准备在小区门口买个煎饼果子的，但是既然这么大费周折了，她决定再往前走100米，那既往100米都走了，她决定再走远一点，去前面一家宝藏小店。 这家是个炒菜店，店老板是个泼辣的四川阿姨，态度不佳但是店里味道很好。有一次杨冰和唐棠偶然觅食来吃，惊为天人，自从以后就常常惠顾。 她熟门熟路地推开店门，往里隔间做了堂食，站在冰柜前看看今天有什么食材，老板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招待。杨冰往里面一看，不大的店面里坐了好几桌，老板肯定在里面忙，杨冰也不急，蹲下来看盆里养的鲫鱼。 “我说了让你走！”突然，老板熟悉的声音在店面里炸起来，而后有一个的男声似乎在解释什么，声音不大又隔得远，唐棠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说了不行，不行，我实在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的不去打工，一天到晚地搞这些骗人的东西，不骗别人行，骗我就不行，给我走！”老板说话声越发激烈，听着似乎有推搡的动作。 杨冰好奇地往里探头看，结果意外地发现老板在推的人竟然是她认识的——张夏日，只见老板在饭桌前怒骂，张夏日捧着他的宝贝摄像机，一直往后退着。旁边食客很多，或茫然或看戏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劝阻。 “诶诶诶，老板，老板，别生气。”杨冰快走一步，迈进了隔间里，她赶到张夏日旁边，护在了他前面。杨冰接着说：“老板，这是我朋友，他可不是什么坏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冰本来就是老主顾，每次来都斯斯文文的，老板一看她来作保也就慢慢冷静下来了，也愿意坐下来聊一聊。 “是误会嘛。”杨冰听了半天得出结论。 张夏日有个粉丝私聊他推荐了这家店，所以今天他特意过来拍的，而且是自己点餐自己付钱，完全公平公正的。菜上桌了，他把摄影机架起来准备拍，老板一看就急了。老板性格就跟她店里的辣椒一样火爆，在听到张夏日说自己是搞自媒体的时候，立马发飙了，让他走。 “你说他一个媒体，来我们这拍拍拍的，说要给我们做宣传，我不出钱就给我宣传？后面不一定有什么事等着我呢，我以为是骗人的。”老板气得快，笑起来也快。 “诶呦，老板，‘自媒体’，意思是自己拍视频写文字发布给大家看的人，你都不知道他可是个大网红，很多很多人看他的视频的，他要是拍了你，你就火了，你就忙都忙不过来，钱数到手软。”杨冰翻出张夏日的账号给老板看，缓和气氛。 这个年代大家都知道网络发达，但是老板的弟弟去年就是被网上的人说能赚钱骗了十几万，这都是全家辛辛苦苦赚的钱，所以从那之后老板也谨慎起来，一个小巷子里不知名的店能得到宣传这种好事，她想都不敢想，所以才会反应激动。 “也是怪我，没有跟您解释清楚，老板您不要生气。”张夏日在旁边说，他拍视频已经好几年了，大家都知道宣传、视频等等了，对拍摄也越来越不抵触，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老板会这么生气，没提前做好解释，他也有错。 “怪我把人想坏了，你不要生气，这样阿姨给你送份招牌菜，咱们就这么算了，行不行？”老板很豪爽，吩咐后厨赶紧炒一个大菜送上来。 “老板，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付钱。”张夏日也笑起来。 看问题解决，杨冰正准备走，被张夏日喊住：“今天谢谢你，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吃个饭。”张夏日憨憨地笑着，条纹衬衫里敞开，内搭着一件白t恤，看起来非常清爽。 杨冰本身就是他的粉丝，现在能近距离看到他拍视频，自然愿意留下来。老板刚说的那个菜也上来了，毛肚三鲜，主菜油润，配菜清爽，香气扑鼻，让人看一眼就口水直流。 “不好意思啊，先拍摄，你稍微等一下。”张夏日朝唐棠打招呼，然后开始工作起来。这家店的菜味道的确没话说，菜价也低，符合苍蝇馆子的一切要求，张夏日每种菜尝几口，然后开始介绍，前前后后地忙。 杨冰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实在是有些困了，忍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昨晚熬夜追剧本来今天就想补觉来着。 “真不好意思，等得太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夏日不好意思地推推她，杨冰一下子就醒了，顺便抹了下嘴角，生怕睡得太熟流口水。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昨晚没睡好。”杨冰客气地站起来，看了眼手表，好家伙，张夏日这一拍就是一个多小时啊，怪不得自己睡着了呢。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老板，再上两个热菜。”他伸长手呼唤老板。 杨冰赶紧阻止他，“别别别，大热天的，凉菜吃得舒服。”她撕开筷子包装，真是饿了。 “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会被老板扫地出门。”在工作不能喝酒，所以张夏日只能以茶代酒敬杨冰。杨冰也举起茶杯，“不用客气，咱们今天遇到也是缘分，我又是你的粉丝，我不出马谁出马呢？” 张夏日笑起来，好看的单眼皮格外阳光。 “对了，你为什么当自媒体啊？一毕业就干这个么？”杨冰夹起一筷子菜，问道。 第61章 我还不知道很多更重要的事 “不是，我毕了业就考了我们老家的编制，后来干了两年，实在是不喜欢，后来辞职了。”张夏日回答说。 “哇塞，你好牛啊，你家哪里的？” “山东。” 杨冰：“……”半晌之后她讪讪地说：“那你爸妈还蛮开明的。” 张夏日哈哈大笑，“哪能啊？差点没打死我，即使当时我已经有一些播放量了才辞的职，我爸妈还是异常生气，后来好几年都没跟我说话，今年才缓和一点，允许我回家。” 杨冰佩服至极，“你可真牛，家长不同意，你还把那么好的工作辞了，果然有能力的人就是狂傲啊。” 张夏日回答：“我实在是不喜欢我一开始的工作，不光是工作，还有很多附加，大领导和二领导不合要你战队，出去开会要领悟领导精神，晚上聚餐要时刻关注领导需求，关键领导好好的话不好好说，总是说一句藏半句，累不累啊。” 餐厅空调呼呼地响，冷气很足正好吹在杨冰身上，她缩了下脖子，张夏日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去柜台拿了遥控器把风向调了一下。 “你看看，你这不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吗？你在那里混不好？”杨冰开玩笑道。 张夏日突然正经起来，认真回答：“我只是觉得人生不应该这样过，我还不知道很多更重要的东西是怎么发生的，不想把自己的这辈子都用来领悟领导的意思了。” “但是我家庭普通，不能轻易裸辞，所以我当时买了一个二手的小相机，每天下了班去拍素材，回去写文案，剪辑，发布，慢慢地有了一些播放量才辞职的。” 杨冰说：“怪不得我看你之前的视频，总觉得雾蒙蒙的，不清晰，这两年就好多了。” 张夏日拍了拍放在自己右手边的宝贝摄像机，炫耀地说：“可不是，我现在已经有这个宝贝了，它拍出来可漂亮了，这是去年过年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哇，你真是我认识的实践理想主义最有成果的人。”杨冰感慨道。 “不会啊，我后来进了这个圈子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知道么，最近网上有个up主爆火，也是做美食探店的，我认识他已经好几年了，当时他就很厉害，现在终于大火，拍视频还画分镜头，搞得跟拍电影似的，所以画面非常牛，难得他这样努力了好几年毫无流量还能坚持，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风格，这也是他最牛的地方。”张夏日一说到自己的专业就滔滔不绝，杨冰托着腮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不好意思，我一直说话，那你呢？”张夏日问杨冰。其实杨冰不是个沉默的人，只不过遇到张夏日这种为了自己内心而努力而坚持的人，自己的碌碌无为被衬托地极其黯淡，所以她不愿意说话。 “我没工作，毕业到现在家里蹲。”杨冰简单回答，谁知张夏日再次举起茶杯，“牛啊，家里蹲这么多年，，还活得这么滋润，来，二代，喝一杯。” 杨冰很诧异，“你不嘲笑我么？” “哈哈哈哈，嘲笑你什么？嘲笑你家庭好？嘲笑你父母开明？”张夏日给她盛了一碗汤，“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你喜欢在家里休息，这是你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嘲笑你，就像你不嘲笑我辞掉工作一样。” “人人都说年轻人要努力，就像你一样。”杨冰一边喝汤一边瞄了一眼他。 “其他人不是你，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的感受，你不用顾忌别人，只要你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行了，再加碗饭？” 杨冰不自觉点了点头，为了拍视频张夏日点了好多菜，他们俩吃得肚子很撑还是没吃完，最后杨冰打包回去。 吃完饭，天还大热，张夏日喊住杨冰，在旁边小卖部给她买了一根雪糕，让她边吃边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他边开门边说：“上次送你们回来，我记得你家就在附近，对？走，我送你回去。” 杨冰看着这战损般的座驾没有说话，今年为了庆祝她30岁生日，杨冰刚给她添了辆宾利，现在就停在她家地下室吃灰。 张夏日把他宝贝摄像机安安稳稳地摆在后排，再帮杨冰打开副驾驶座位。 “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后面你有没有时间，我回请你。”杨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张夏日边打方向盘边回答：“行啊，不过我后天得出差，最近麻辣烫很火，我要出去拍摄。”杨冰瞄了眼后排的摄像机心里一动，转头看张夏日的侧颜：“那明天呢？明天我请你吃饭。” 路上有个横穿马路的老太太，张夏日缓慢停车，静静地等了一会，“明天我有拍摄计划了，在城中村那里有个炒饭摊子，网友说味道很好，只是老板晚上才开门，我到时候要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啊，请你吃蛋炒饭，多加点小料嘛。” “行啊，待会咱们加个微信，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咱们就约那。”张夏日也很爽快，一点也不磨叽。 回到家，杨冰推开门，家里的空调一直没关，比外面不知道凉爽了多少倍，她静静地换鞋，静静地放下背包，静静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润的小脸，杨冰再一次空虚起来。 她见到了张夏日看摄像机的表情，那种骄傲、珍视，那种这是我的事业的庄重感，是她所没有的，虽然在家躺着收租很舒服，但是偶尔她也会很孤独，也会想跟人说说话，也希望有关于自己的趣事用那种闪亮亮的眼睛说出来。 她走回客厅，躺在沙发上，回忆起自己的大学和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疲惫，这是虚度时光的难过。她静静地躺着，直到手机传来微信好友申请的声音，是张夏日。 她点了同意，对方立即打了招呼，发了个地址。 她内心有朵花悄悄地开了，她心里再次想起来那台摄像机。 第62章 我可以做你的助手么 夜晚的城中村很热闹，大家下了班，三三两两聚在烧烤店门口，喝着啤酒，吃着龙虾，惬意得很。 杨冰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牛仔外套，背着个棕色的lv包出现，张望着似乎在找人，引得很多人注目。 “杨冰，这边！”张夏日在不远处的烧烤店门口朝她招手。 “小心点，这边有水坑。”他拉拉杨冰外套，提醒道。 “这地方也太难找了，”杨冰吐槽道：“要不是你发定位给我，我肯定找不过来。” 张夏日把肩上下滑的摄像机往上一提，“你别看这环境不怎么样，有一些店味道是真的好，就像我们今天去的那家。” 今天张夏日要去拍摄的那家店，只在晚上5点多开始开，正好迎接下班的第一批客人，一直工作到晚上2点。 “说来也好玩，几年前我第一次拍摄的店，就在这附近，也是一个炒饭摊子，那时候我还是个菜鸟，没有店愿意给我拍，客气一点的会婉拒我，不客气的店就跟我要钱，只有那家店老板愿意给我拍。”张夏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着说：“我那时候实在太菜了，拍了好几天才拍好，最满意的一次竟然没有开机，气得我嘛，一夜没睡着，那几天我吃炒饭都吃得想吐。” 他说起原来的事，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杨冰也笑起来。 这家店老板是一对二十几岁的小夫妻，老板颠着一个大铁锅炒饭，老板娘招待和算账。 张夏日熟门熟路地介绍自己，老板娘欣然答应，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一张桌子，招待他俩坐下，“你们坐啊，有什么事再叫我。” 杨冰答应一声，帮张夏日摆设备，打灯。 老板家的招牌是各种各样的炒饭，饭一定要用隔夜饭，粒粒分明地放在一个盆里，保鲜膜蒙在上面防止苍蝇进去，桌子上青菜、豆芽、火腿肠、香肠摆得整整齐齐。 “老板，你家什么最好吃？”张夏日把镜头对着正颠锅的老板，天气很热，火又大，从开工到现在一直没停，老板的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我家最好吃的是合家福炒饭，肉丝、火腿肠、鸡蛋都加，再加点我家特制的咸菜，保证你吃得停不下来。” “那来两份这个，谢谢老板。”张夏日把镜头推进老板的大锅里，所有食材在锅里翻滚，滚滚热气冒起来。 两份炒饭很快做好了，张夏日端了一份过来，又拿了一瓶冰镇可乐递给她，“我马上要拍视频，还要一会，你先吃，车饿着。” 杨冰接过来，炒饭粒粒分明，上面码着一些脆嫩的咸菜，她尝了一口，果然是咸香可口。 她吃完饭，一时无事到处溜达，看见张夏日正在灯下拍视频，许多蚊子围着他，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已经被叮了很多包了，但是他动都没动，依旧在调镜头，说台词。 杨冰在包里找了会，翻出来一瓶驱虫剂，在张夏日休息的时候抓紧时间给他喷了个全身。 张夏日回头看她，眼睛亮亮的。 杨冰被这双眼睛弄得肚子里揣了个小兔子，只好继续来回溜达。 “请你喝，天太热了，你们也辛苦。”看到她百无聊赖，老板娘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橙汁，杨冰正要推辞，她又说：“拿着，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感谢你们的。” 杨冰笑笑，只好接了。她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张夏日，他为了拍好一段视频一直来回改，来回拍，但是声音一直没有波动，看起来完全没有烦躁。 “呀，这里怎么有个孩子？”杨冰溜达到老板左边，突然发现老板小推车左边做成了一个小床，里面躺着一个宝宝，无数蚊子被蚊帐挡在了外面，孩子在里面睡得正香，小脸肉嘟嘟的。 “你家的么？”杨冰惊喜地抬头问老板娘。 老板娘往这边看一眼，也笑起来，“是啊，一岁了，家里没人带，只好带过来。” “没办法，放在老家不放心，自己又没时间带，只好放在这里，幸好孩子也乖，玩一会就自己睡，虽然有些对不住他，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啊，你说是不是？” 杨冰说是，然后又蹲下去看那宝宝。 宝宝睡得很香，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嘴巴还一动一动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杨冰蹲在地上看，突然感受到自己这几年失去了什么，她失去了烟火气、生活气，她丧失了踏实感。 “快吃，饿了？”杨冰把饮料递给张夏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 “嗯，嗯，谢谢。”张夏日实在是饿了，忙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为什么不再招个人？这样你就可以入镜了，可以一边吃一边说，也可以轻松一些。”杨冰问。 “我也想啊，之前是没钱招不起人，现在已经在看了，但是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继续扒饭，为了拍素材，他尝了几口就拍摄了。 杨冰听了若有所思，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端端正正的摆的摄像机。 “我得再补个镜头，拍结尾。”张夏日把碗筷一放，继续工作。他把摄像机开机摆好，又到旁边招呼老板娘过来拍视频。 老板娘想了一下，又把宝宝从小床里抱出来，准备拍个一家人合影，宝宝在甜梦中被突然打扰，瘪瘪嘴正想哭，发现是妈妈，又开心地笑起来。 杨冰透过摄像机镜头往那看，一家三口被完完整整地框在了镜头里，宝宝手摸在妈妈脸上，一家人都在笑，镜头里偏黄，像是隽永的模样。 回去的时候，杨冰一直沉默不语，张夏日拎着器械伸头看她，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等太久生气了？” 昏暗的路灯下，杨冰突然停下脚步，张夏日吓了一跳差点撞到她身上，只听杨冰鼓足勇气问：“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可以做你助手么？我暂时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 “什么？你一个富二代去给他打下手？”终于加班回来的唐棠和杨冰好不容易见面，听她说完，唐棠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第63章 那我等你 “什么打下手啊？是当助理，助理你懂不懂？更何况人家还不一定要我呢，实习期两个月，如果表现得好，就能转正了。”杨冰边说边往脸上贴面膜。 “还有实习期？那工资怎么算的？”唐棠惊讶得面霜都不涂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冰。 “实习期4000，工作时包吃，如果出差有差旅补贴和包住，如果转正了扣掉五险拿到手6000，根据表现每个季度有一次加薪的机会。”杨冰微仰着脸生怕面膜掉下来，手却不停，不断地往化妆包里打包护肤品。 “你为什么呀，这么点钱才够你买瓶面霜的。”唐棠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懂，我在家里待烦了想出去看看，你看人家张夏日现在账号做得多好，我努力几年，没准也能做个账户成为个大网红。”杨冰转过身子对唐棠说，“我明天要跟着出差，你在家要好好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听见没有？” “明天就出差？可是你不是今天才跟他说的这事么？”唐棠下巴都合不上了，自己身边唯一的富二代好友，这么多年一直在家里躺着收租的好友，现在竟然要出去打工了，要主动出去卷了，此情此景实在是对不起她家的家产。 “现在时代不同了，互联网速度嘛，就是快，明早我们在车站集合，他把工作合同给我，我立马签了，立马上岗。”杨冰揭掉脸上的面膜，冲唐棠一笑，“我明早要早起，现在得睡了，你也乖乖的啊。” 说完她就回房了，只剩唐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这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房间，唐棠摸出充电的手机，果然沈立川的微信已经来了，唐棠给他备注换成了“小猫”，配上沈立川的猫头像实在是绝配，现在这只“猫”问：【睡了没？困不困？】 唐棠回复：【倒是没睡，只不过实在震惊。】 【？】 【我家杨冰出去工作了，给张夏日当助理，今天提的工作意向，明天就跟着出差。】唐棠哒哒哒地敲下这些字，企图把沈立川也拉进这个奇怪的事件。 【‘我家？’】沈立川重点歪了。 【你到底有没有看懂我说的话，杨冰要出去工作了，是给张夏日当助理！！！】三个感叹号表示唐棠的震惊。 【不好么？】沈立川问。 是啊，不好么？唐棠停下来问自己，这是一件好事，杨冰找到了自己想去努力的工作，并且张夏日他们都认识，很靠谱。 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唐棠安静下来问自己。她往杨冰房间看了一眼，那里静悄悄的，杨冰很有可能已经睡着了，唐棠听着窗外的知了声，发了一会呆，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 她舍不得，舍不得杨冰去受这个苦，舍不得杨冰扛着那么重的摄像机满大街跑，舍不得她熬夜去剪片子，舍不得她被网上的陌生人骂，多年的好友，杨冰一直是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就连唐棠也觉得杨冰就该这样，但是也许在杨冰内心深处，有其他的想法也说不定，现在终于迈出这一步，自己应该为她高兴才对，不应该用这种不舍、焦虑影响杨冰。 想到这里，唐棠从床上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来两瓶防晒霜，这本来是她的存货，现在杨冰要出差，先给她用比较好。唐棠把防晒霜放在客厅桌上，再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加油，亲爱的，我真为你骄傲！】 等回到房间，“猫”的微信又来了：【怎么不说话？明晚有没有事，咱们俩约会啊。】 唐棠笑出了声，自从开始谈恋爱，沈立川似乎再也不加班了，每天临下班就给她发微信，要抱抱要亲亲要约会，这才一两个月，他们几乎就把这周边的好吃的好玩的逛遍了。 【明天不行，我要上手术台，估计下台已经很晚了。】 【那我等你。】 唐棠没有再回复，翻了个身把手机塞在床尾柜子里，为了防止辐射也为了防止自己跟他一聊聊一夜影响明天工作，唐棠给自己定了这个硬性规定，每晚必须把手机送远一点。 她在睡着前那一刻，突然想起来自己22岁时写的生日愿望，那时候她正在考研，单身，因为备考压力大起了满脸痘痘，那时候杨冰给她准备了一个蛋糕，在深夜的大学寝室天台上，唐棠闭着眼许下生日愿望：【学业有成，工作顺利，能谈一个很好的恋爱，和杨冰永远在一起】。那时候的唐棠看着满天的繁星，心中祈祷老天爷不要因为她愿望太多生气，她想，我会很努力的，老天爷，我会很努力生活的。 嗯，好像都实现了，唐棠想。 第二天的工作照例很忙，一上午唐棠都没看手机，终于得空歇息，她赶紧掏出手机想给杨冰发个微信问一下，一看已有两个新消息。 杨冰；【已到，一切顺利，勿念。】 沈立川；【晚上多晚我都等你，不急，姐姐。】 唐棠嘴角勾了勾，压都压不下来。孙洁医生看到她的表情，起哄道：“唐医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看你总是一个人笑嘻嘻的，恐怕是有什么好消息？” 唐棠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是我朋友给我发的消息。” 她之前跟沈立川说过，他们俩的关系暂时不公开，不论是她之前陷入舆论风波已经有些应激了，还是他奶奶的身份都比较敏感，所以别人不知道是最好的。沈立川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耐不住她撒娇，勉为其难的以三个吻为条件同意了。 “唐棠，沈洁，还有你赵国荣，晚上跟我一起出席个晚会。”张主任走进来说：“晚上咱们心血管大佬魏书魏主任过寿，咱们科得去拜寿表示一下，你们三个跟我去。” 孙洁哀嚎一声，她本来约了朋友去看最新上线的电影呢。 唐棠举手，“主任，我们下午有手术，也许早不了。” 张主任看她一眼，“没事，大佬也有手术，也早不了，你们三个打扮一下，别给我丢人。” 唐棠摸出手机，给“猫”发了一个：【临时有工作，恐怕陪不了你了，下次补上，亲一口。】 第64章 您别惦记了，这是我家媳妇 晚宴很快开始了，宾客如云，唐棠和孙洁跟在张主任身后，礼貌地跟周围的同行老师问好。她扯了扯自己身上不断往下滑的礼服，暗自庆幸幸好博一的时候有个晚会要出席，杨冰陪她买了件礼服，不然临时需要可怎么办。 今晚的唐棠尤为地美艳，秀丽的长卷发温顺地垂在胸前，眉眼如画，一袭贴身黑色亮片礼服更是把她好身材勾勒得十分动人，只是这裙子时不时有走光的风险，所以唐棠时不时就检查一下，脸颊紧张得绯红，更是吸引人。 从她一进宴会厅，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其中就包括沈立川。他咬牙切齿地想把所有人的眼睛都蒙起来，也恨不得立即就把姐姐拽走，不给所有人看。 对于唐棠是工作的场合，沈立川也被迫出席。魏书魏主任是沈立川奶奶的多年好友，魏主任的孙子魏宏远也是他多年的好友，所以被唐棠放了鸽子之后，沈立川先后接到奶奶和魏宏远的电话，也只能答应出席。 魏主任虽然是老专家，但是为人清贫，自然不想为自己的生日搞这么大规格，但是他孙子不同意，老爷子为老百姓看了一辈子的病，75岁的高龄了办个寿宴热闹热闹怎么了，他义正言辞，“我们不收人家贺礼贺金不就行了么？你想想，你还有几年活？” 老爷子呆在原地，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孝顺还是不孝。 “魏主任，诶呀，您可真是精神奕奕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张主任迎上去，唐棠和孙洁赶紧跟着。 “感谢，感谢张主任，工作这么忙了还劳烦您过来一趟，这两位是？”魏主任很和蔼，跟张主任握手后，看向唐棠她们问。 当晚出席的都是魏老爷子的老相识、老同事，像张主任这样的都算后辈，唐棠更是不知道几辈子远的晚辈了，自然老爷子是不认得的。唐棠赶紧上前一步，自我介绍：“您好，魏主任，我是咱们省立心内科的唐棠，您叫我小唐，祝您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孙洁也迎上去祝寿，本来他们科还来了个赵国荣，结果一进来，他就看见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同寝室好友，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想必是溜到哪里去喝酒了。 “好好好，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张主任，你可真是真有福气，你那边真是人才济济啊！”魏主任笑呵呵地说，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搀扶下走过来，笑着站在魏主任旁边，从年龄上看，可能是魏主任的爱人。 魏主任和爱人声望很高，站定没一会，身边就围了不少人宾客，唐棠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想溜出去吃点东西，今天忙了一天了还没吃晚饭，偏偏张主任不肯走，还在寒暄，领导不走，唐棠不敢先走，正是纠结之时，只听张主任拍马屁道：“诶呀，阿姨真是越过越年轻了，我第一次去您家是怎么时候，二十年前了，您看起来同当年一样年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太太笑起来，一副很愉悦的样子，旁边的宾客也很会说话：“诶呀，你没看老太太有舒心，魏老德高望重，生的几个孩子各个出息，几个孙辈更是的，人中龙凤，听说这么大的宴席就是您家魏宏远帮忙操办的，真是孝心感人啊。” 老太太谦虚地摆摆手，“不行不行，家里这几个小鬼一个比一个烦人，我没气出个脑出血真算是我运气不错，特别是最小的这个宏远，真是让人头疼。”老太太这句话三分真三分假，自谦占了一半，来客纷纷拱手请老太太不要谦虚。 前面魏书魏老一直一言不发，现下听老伴说起孙子不行倒是赞同得很：“我家这孙子的确是需要磨砺，你说他年龄小，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也有，王蕾家孙子，那小子我看着真是喜欢，哪哪都可以。” 唐棠心里一动，王蕾的孙子，说得是他么？他和魏老家也认识么？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老太太又开口：“只盼哪天能找个好孙媳妇管管他就好了，诶，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介绍？” 魏宏远在旁边抗议：“奶奶，我还小。” “小什么？我和你爷爷在你这个年龄，你大伯都生出来了，男人先成家后立业我看好得很，法定年龄你都达到了，还小什么？”听到孙子这么说，老太太一巴掌拍到他手背上。 宾客们俱是大笑，张主任也很尽兴。唐棠瞄了一眼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正想着悄悄溜走，却听老太太指着自己问：“这是哪家的姑娘？我看就很好，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家孙子认识一下。” 老太太这一指很突然，唐棠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孙洁，再看了一眼自己，老太太手指头方向只有自己和孙医生这两个年轻女性。但是张主任这个人精反应过来了，爱徒被老太太看上，就等于自己脸上有个光，“阿姨，这是我们科的唐医生，今年博士毕业刚留下来的，单身，能力很强，人又漂亮，您看看。” 唐棠诧异地看了一眼张主任，平日里的他不苟言笑，话非常少，让人望而生畏，今晚是怎么了，刚刚的几句话配上古代老鸨脸都不违和啊。 “医生啊，还是个博士，真不错，小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家宏远。”老太太进一步拱火，并且试图把魏宏远往唐棠这边推，“你去要个微信，后面聊一聊啊。” 魏宏远看唐棠面色如花，也有几分心动，也想趁着大家起哄过来要个微信，脚步已经迈过来了。唐棠尴尬地笑着，正欲解释，只听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魏奶奶，您别惦记了，这是我家媳妇。” 沈立川来了。 今天是晚宴，他穿得也很正式，一身剪裁讲究的灰色修身西装，显得人干练有型，他端着一杯酒走到了唐棠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一个眼风杀到了魏宏远面前，硬生生把他脚步定住了。 魏老愣了，老太太愣了，魏宏远愣了，张主任愣了，连旁边的孙洁也愣了。唐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正欲解释什么，只听身边人懒懒地说：“亏我奶奶生病了还惦记魏爷爷大寿，特意派我过来祝贺，谁知您二位在这里惦记上她孙媳妇了。” 第65章 今夜才刚刚开始 “诶呀，原来她是你女朋友啊，我就看这个姑娘面善，果然已经被好人家抢走了。”老太太越说越生气，在魏宏远手背上又是一拍，“你看看你，你再看看立川，同样的年纪你看看人家，上学的时候你没人家好，现在毕业了，人家公司都开了，你还在混，现在好了，你最不用奶奶担心的恋爱，也比人家差，你说说你，你还有啥。”老太太越说越气，恨不得把他手背抽肿。 魏老倒是很豁达，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王蕾家这孙子不错，不管做什么事都靠谱，我们从小看他长大的，小姑娘，你是有福气的。” 唐棠只能跟着尬笑，心想，是，他是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看场合说话，唐棠都不敢看身边同事的表情，明天过去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你饿不饿？我带你过去吃点东西。”“别人家的孩子”沈立川低头问她。 “极饿。”唐棠用眼神回答他。沈立川轻笑了一声，似乎很喜欢她的表情，右手从肩膀挪到她纤细的腰，朝魏老夫妇打招呼：“魏爷爷，魏奶奶，我们先失陪一下，她忙了一天还没吃东西，我先陪她去吃点。” 魏老点点头，笑道：“医生嘛，这种事是有的，但是小姑娘，以后还是要保重身体。”魏奶奶在旁边应和，唐棠赶紧答应。 宴会规格很高，餐食是以自助餐形式为主，唐棠从牛排拿到土豆炖牛肉，看到什么都想吃。沈立川在她旁边陪着，看自己女朋友这么能吃，非常欣慰。 “你是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么？会不会撑着？”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饿，今天一天都在接病人，下午又上手术，刚下手术台又被张主任叫过来给魏老祝寿，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唐棠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汤。还有一个理由她没说，这件裙子太紧了，为了没有小肚子露出来，她和孙医生中饭都只吃了一点点。 “你这衣服……”沈立川瞄了过来，唐棠挺直了身子，扭动了下腰，“好看？” 随着她的动作，细细的肩带挪了个位置，某一处洁白现了几分，形状十分美好，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微闭了下双眼，把眼底的欲望压下，现在不合适。 “你刚才说你奶奶生病了？”唐棠想起来这件正事。 “嗯，几天前受了风寒，一直好好坏坏，所以在家休养。”沈立川回答。 唐棠停下叉子，担忧地说：“那我去看望一下奶奶？” “暂时不用，奶奶的性格我知道，特别要强，况且只是感冒了，几天之后就好了，等她好了，你再去。”沈立川帮她搅拌起咖啡来，吃那么多不用液体顺一顺怎么行。“ 唐棠点点头，正欲进攻面前的蒜蓉波士顿龙虾，却被沈立川出声制止：“这个不要吃。” “为什么？”唐棠不解。 “有蒜蓉，亲起来有味道。”他回答的很自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唐棠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自己误会了这个谦谦君子，几秒钟之后脸爆红，没有恋爱之前看他怎么怎么靠谱，谈了恋爱之后，什么时候都想着接吻，“斯文败类”就是说的他。 她这种感受在他们离开宴会厅十分钟之后，得到了验证。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街上人群早已消散，只有一些车流还在回家的路上，沈立川自从上了车，右手就一直不老实，唐棠脸红心跳地把他的手按住，放回到方向盘上，低声告诫，“别闹，开车呢。” 唐棠的本意是开车时不能这样，但是沈立川听到了只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只见他把手收了回来，好整以暇地边开边找些什么。 “找到了。”他嘴角得意地一勾，两手协作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很小很黑，两边门面都关门了，只有路灯亮着。 他把车停下，开始解自己的安全带，唐棠一看这也不着村不着店的，正欲问，突然被男人吻住。 男人吻得很急，仿佛夏日暴风雨般，他把唐棠压在副驾上，深深地亲吻着，从齿尖到耳畔，一处都没放过。唐棠在这样的攻势下情不自禁地发出细细地呻吟声，声音一出她都吓了一跳，正想推开他，反被他温柔地擒住双手，压过头顶，沈立川在她耳边说：“从今晚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这么做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漂亮。” 他的轻咬不停，唐棠又忍不住轻吟出声，此声在密闭的空间萦绕，她羞耻地想捂住沈立川的耳朵。沈立川看出她的窘态，轻吻她的眼睑安慰：“我喜欢。” 唐棠瞥了他一眼，是你咬的你当然喜欢，正欲做动作，只见他用牙齿一咬她的肩带，肩带竟然就断了，瞬间一大片美好显现。沈立川舔唇，立即倾身吻住她的唇。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路过，视线似乎在往他们车上看，沈立川立刻停住，身子覆盖住唐棠，生怕春光外露，待那人走远，他才重新低头，只见姐姐嘴唇微肿，眼里似是有雾气迷离地看着他，沈立川毕竟是年轻气盛，如何忍得了心爱的女人这般，正欲低头继续，却被唐棠一把拦住。 唐棠用自己最后一点意志力拼命拦住他，“不要，不要在这里，今晚杨冰不在。” 她的本意是这里人来人往的，要亲也别让人家看见，但是在沈立川这边听来就是另一层暗示了。他眼里闪过一丝狂热，立即起身放开她。沈立川在驾驶座坐正，转头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唐棠，咽了口口水，把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递给唐棠，“姐姐，穿这个，咳咳，你的衣服坏了。” 唐棠剐了他一眼，坏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等到沈立川车子开动，唐棠把车窗摇下来，凉风把车中热度降了几分。窗外的风徐徐地吹，今夜才刚刚开始。 第66章 不要在这里 车开得很快，距离房子越来越近，唐棠的心里警报慢慢响起，终于警铃大作，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开车的沈立川，偷偷思量应对。 唐棠的肩带被扯坏了，下车的时候整件礼服往下滑，沈立川目光幽沉地盯着看，唐棠又气又急，瞪了他好几下，手忙脚乱地胡乱把肩带打了个结，勉强系在一起，又套上他的外套往前走。 沈立川也陪着上楼，忍不住侧脸看旁边的姐姐，她正专注地拎着礼服裙下摆往前走，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西装更显得她柔美优雅，实在是让人心动。 很快到了门口，唐棠掏出了钥匙开了门。 刚进门关上，她就被沈立川压在墙上吻了个遍，唐棠呼吸不稳，站都站不住，她伸手抱住沈立川的头，喘息着说：“到我房间，到我房间去。” 沈立川压抑住奔腾的欲望，勉强点点头，把唐棠一把抱起往她房间走去。唐棠仿佛在一艘大船上漂浮在大海上，海上风浪极大，晃得她发晕、心里发颤。 “我害怕。”她发出似哭泣又像是呻吟的声音。 沈立川吻吻她的额头，轻声回应：“不害怕，是我。”说完，大掌跟唐棠十指交叉，低头在她额间、眼眸轻吻，直到感受到唐棠僵硬的身体有所和缓，重新化成一团水，才开始下一步。 唐棠无力地抱住他的肩膀，仿佛他是这风浪上唯一的甲板…… 暴风骤雨停歇之后，唐棠躺在床上两眼迷离地盯着天花板，她全身酸痛，仿佛被车轮碾过去一般。 “你要不要洗一洗，姐姐？”“肇事者”沈立川在浴室冲了把澡，现在披着唐棠的浴巾往里走，微湿的发梢搭在额间，眼睛极亮，一副清爽又满足的表情。 唐棠瞄了一眼他没有说话，她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别看沈立川比她小几岁，折腾起人来无师自通，一开始还略带青涩，而后越来越有体会，行动越来越迅猛，唐棠几乎感觉自己每块骨头都被拆下来，最后再被装上去。 “累了？那我抱你去。”沈立川看她一直不动，笑着往床边走，张开双手似乎真的想抱起她。随着他的动作，浴巾缓慢滑下，露出精壮的上身。唐棠一看他似乎来真的，赶紧跳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呵呵。” “啊，沈立川！”唐棠不经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气炸了，沈立川帅脸立刻出现在浴室门口，“怎么了？” “你看我的脖子，明天我怎么上班？！”唐棠怒气汹汹地指着自己的脖子问，只见洁白的脖颈上现在多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看起来萎靡极了。 沈立川反而笑了，指着自己的肩头说：“可是你也给我盖了章啊，你看这里。”唐棠看过去，顿时心虚地声音都低了下来，只见沈立川的左肩上一道清晰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杰作。 趁她不说话，沈立川晃过来，紧紧环住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让你为难。”唐棠被他抱着，男人头发还未干，偶有水珠滑到唐棠肩膀上，清凉又舒适，唐棠朝镜子里的自己看去，只见镜中的女人脸颊绯红，嘴角却在笑着。她跟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会，陌生又熟悉。 “我真高兴，姐姐，我真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女朋友。”沈立川闷闷的声音从她肩头传来，唐棠微微一愣，心头一阵温柔袭来，即使是最激烈的时候，沈立川依旧小心地护着她的头，防止她撞到床头。 “我也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是你。”唐棠低声回应，沈立川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紧地抱住她。唐棠之前也恋爱过，只不过从来没有这一步，现在初体验是他，她也很高兴。 唐棠洗完澡后，实在困得不行，头发只吹了半干就爬到床上要睡觉，沈立川坚决不肯，“头发没干就睡觉，明天会头疼的，没事，你睡，我来帮你吹。”说完，自己坐到沙发上，把唐棠扶着躺在自己腿上，把她的长发摊开，开始吹起来。 一开始唐棠很难坚持不睡着，后来吹风机的声音变成白噪音，催眠效果太好了，她慢慢地不说话睡着了。沈立川一边帮她吹着头发，一边细细地看着姐姐的眉眼。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谢老天爷，感谢自己，感谢姐姐。 感谢老天爷让自己遇见他，感谢自己从来没有放弃，感谢姐姐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本来不应该在今天的，唐棠太累了，他从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应该在她休假、休息的时候，最起码不应该在今天，明知道她白天工作已经很累的时候。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唐棠出现在晚宴上的时候，心里的小火苗就已经压不下来了，特别是看到魏宏远那个小子还敢靠近她，沈立川更是恨得牙痒痒，非常想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的女朋友，不许你们靠近。 沈立川在心里喟叹一声，诶，爱一个人真是让人又小气又大方啊。迫不及待希望给全世界看，又恨不得把藏在自己的口袋里。他骨节分明的右手轻拨她的头发，防止温度太高烫到她。 不过这滋味真是好，沈立川忍不住俊脸一红，他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这种进攻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爆炸愉悦。他手指不经意地抚上了唐棠脖子上的那点粉红，脑海里浮想联翩。 “好了，姐姐。”不知过了多久，唐棠厚厚的头发都被吹干了，沈立川轻声呼唤她。唐棠在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但是睡意深沉，她只是动了动身子，终究没有醒过来。 沈立川笑了起来，他小心地把唐棠护在怀里，慢慢地打横抱了起来，再一看怀里的小懒猫，很好，没醒。他尽量动作慢一些，把她抱到床上，再把被子盖好。 睡梦中的唐棠很乖，睫毛微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立川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半晌之后，他恋恋不舍地从她旁边爬起来，去整理沙发旁唐棠的头发去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唐棠，轻声说了声：“我爱你，姐姐。” 第67章 这种极品小弟弟你从哪找的 唐棠一大早起来，头都快炸了，昨晚沈立川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两人的关系，而且后面他们俩一起离开，唐棠当时假装没看见孙洁医生的眼神，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太激烈了，根本没空想别的，现在一觉醒过来，唐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去上班面临的即将是同事的“严刑拷打”。 更别说唐棠一开机，就看见昨晚孙洁医生的微信：【你跟王蕾主任的孙子？什么时候的事？你竟然没告诉我！】一看时间，孙医生甚至都等不到宴会结束，大概是沈立川出现宣布他们俩关系的时候。 唐棠哀嚎一声，燃火在厕所看见自己脖子上的印记的时候，哀嚎第二声。大夏天的不能穿高领，这样未免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唐棠想了想，拿遮瑕膏遮了七八成，又狠狠心伸出爪子在自己脖子上挠出了一片红痕才停下，“事到如今别怪我陷害你了，蚊子。” 沈立川好笑地看着姐姐一大早在房子里打转，这里叫一声，那里叫一声，直到看到她在自己脖子上挠，他眼底才出现了几丝愧疚，下次再也不能给姐姐惹这个麻烦了，的确工作的时候太不方便了。 “姐姐，吃早饭。”沈立川把一大早出去买的早饭摆了一桌，唐棠瞄了一眼，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一塞，顺手带起一杯豆浆，“我上班来不及了，先走了。” 沈立川拦着她急急忙忙要出门的身子，“我送你。”说完，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西服就要跟唐棠一起走，经过昨晚，他的外套已经皱成了一团紫菜，他马上把唐棠送过去就回去换一身。 路上，唐棠忍不住有些紧张，她瞄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沈立川气不打一处来，“昨晚你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现在我同事都知道了，怎么办嘛？” 沈立川笑起来，“抱歉抱歉，当时我看魏奶奶是真的想你做她孙媳妇，一时没忍住，没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人家那是客气，她家怎么可能看上我嘛！” 沈立川听她这么说，不认同地看她一眼，“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非常有魅力，我真怕你喜欢上别人。” 唐棠气笑了，忍不住打趣：“那你一定把我看紧了，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喜欢上其他弟弟。” 沈立川深深看她一眼，眼底浮现的汹涌唐棠昨晚刚熟悉，她赶紧打岔，“奶奶的身体你一定要注意，实在不行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么？” 她话题选的很好，沈立川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好的，我这几天都会回家去看看的，奶奶家有个住家阿姨在帮忙，应该没事的。” 唐棠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医院很快就到了，唐棠在路口下了车，她面色复杂地朝沈立川挥手告别，不怪她这么紧张，董主任爱人的事才过去没几个月，当时同事们知道她认识王蕾主任的孙子，也先后拷打过她几次，均被她严正否认了。 当然当时的确是没在一起，但是现在情况就很尴尬了，她不但吃了一棵比自己小七岁的嫩草，这草还出自名门，她怎么能腿脚不发颤？ 谁知她走进病区，只见护士们都朝她笑，一个一个打招呼：“谢谢唐棠”，唐棠一脸懵，谢谢什么？直到她走进医生办公室才知道大家在说些什么，只见办公室一进门的桌子上放满了早餐，从中式到西式，最外围摆满了咖啡和豆浆。唐棠环顾了四周，每个同事桌上都有，想必大家都自觉地吃起来了。 孙洁医生看她到了，打趣道：“你终于到了，我这八卦的心啊晃了一夜，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赵医生也接话：“昨晚我也惊呆了，本来我正在喝红酒，听到你男朋友那么说差点酒都喷出来，不过说实在的，他实在是挺爷们的。” 孙洁医生笑起来，“当然爷们啊，不光爷们，还很帅，说实在话，他们那种家庭真是自带光芒，我觉得昨晚的他比之前更帅了。” 唐棠只能打哈哈，“最近刚在一起的，就是最近的事，没来得及告诉大家。”孙洁往前倾了倾身子，神神秘秘地说：“昨晚魏老太太说你男朋友是开公司的？是不是特能赚钱？” 这个问题的答案唐棠也不知道，她只能老实回答：“我没问过他。”孙洁闻言长叹一声，“如果我男朋友有那张脸，我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赚钱，姐姐可以养他。” 赵医生哈哈大笑，“你男朋友不是也挺帅的么？”孙洁翻了个白眼，“原来觉得还行，昨天对比了下唐棠的男朋友，实在是看不下去，更何况他还比我小，我们没有结果的。”说到这，孙医生又问唐棠：“你男朋友看起来也蛮年轻的，年纪多大？” 唐棠吞了吞口水，只能如实回答：“比我小七岁。” 孙洁医生骂了句脏话，眼睛都瞪大了，“艹，这种极品小弟弟你从哪找的？！你给我也介绍一个。”唐棠被她夸张的语言弄笑了，话说开了之后同事们的反应也比她想象中要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天唐棠他们医生和护士工作很辛苦，外卖小哥也不轻松，早餐送完送星巴克，送完咖啡送中餐，送完中餐送下午茶，直到最后一个护士喝完最后一杯奶茶，终于忍不住同唐医生说：“唐医生，让你男朋友不要再送了，我们都同意这门婚事，要是有人不同意，我打得他同意，你请他不要再送了，我实在是喝不动了。” 唐棠红着脸，给沈立川发微信：“好了，你不要再送了，我们马上下班了。” 手机一响，沈立川立马把扣着的手机翻过来查看，嘴角一直没放下来过，直到看到新消息来自唐棠，眼睛里的笑意加了几分。正在跟沈立川开会的高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艹，谈恋爱就这么好么？啊？你怎么总是笑？你都快把我吓坏了，我那个兄弟去哪了？” 沈立川回了几个字，这才姿态放松地把手机放下，回了高原一句：“当然好啊，你一个单身狗当然不知道。” “艹！”高原怒吼。 第68章 亲爱的我想你了 正当唐棠恋情甜蜜的时候，杨冰遇到了职业生涯的一个巨大考验。 她和张夏日长途跋涉，从动车换乘另一辆动车，再换乘出租车、巴士，历经千辛万苦，到了酒店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直接出门，经过两个小时的排队，终于排到了一碗麻辣烫。 在路上张夏日简单地跟杨冰介绍了摄像机的使用规则，现在有了杨冰，他终于可以专注于镜头里，成为一名出镜的美食博主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全程在镜头里跟大家介绍美食，所以他也有些紧张，杨冰从镜头后面看着他微颤的嘴唇觉得好玩极了。 当然这种有趣，一直持续到她误删了所有数据为止。结束拍摄后，他们俩一起回酒店休息。 “累了一天了，你也休息一会，晚上咱们再见个面把画面看一下，一起剪视频。”张夏日说完，就打着哈欠回房间去休息了。 杨冰嘻嘻哈哈地点点头，抱着摄影机回了自己房间。她把摄影机放在正对着床尾的桌子上，自己躺回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杨冰朝它看看，总觉得它还开着机。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她干脆爬起来打开摄像机翻看今天的素材。 “嗯，画面有点晃，有时候没有聚焦，其他方面都挺好的。”杨冰自我评价道，正待细看，她手机响了，接起来一看，“妈妈”，杨冰冲对面撒娇，“妈咪。” 那边也抖了一抖，笑了：“小丫头，多大了还没个正行，怎么样吃饭了没？唐棠下班回来了么？” 杨冰心虚地看了一眼这陌生地方的陌生酒店，要是让她爸妈知道恐怕会连夜赶过来，她心里还没决定是不是说实话，嘴巴已经先发声了：“吃过了，妈，唐棠还没下班呢，我在等她。” 电话那边还是那些唠叨，按时吃饭，早点睡觉，注意身体，定期体检，杨冰嘴里说着“嗯嗯嗯嗯”，手指头却没听着，一直不断地拨弄着摄影机的按钮。 “对了，你哥哥最近相亲了。”那边她妈终于想起来一件好玩的事说给女儿听。 “什么？”杨冰来了兴致，眼睛从按钮上移开，手指头却还在那里按。 “是啊，结果你哥哥说对方不喜欢他，没有后文，我看那小姑娘挺喜欢你哥哥的，恐怕他有问题。”杨冰她妈推测道。 “你是说哥哥有什么问题？”杨冰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谁知杨冰她妈声音却远起来，只听她在那边朝其他人说话：“你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然后电话挂断了。 杨冰握着手机呼唤：“妈，妈，话别说一半啊，什么问题？”她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捧着摄像机，右手手指头不自觉地在继续按着按钮。 等杨冰意犹未尽地把注意力从这个被挂断的手机上回来，惊讶又绝望地发现镜头里什么也没有了！她把所有的素材删光了！ “啊！”杨冰发出她人生中声音最大的一个尖叫。 睡到一半被喊到她房间来的张夏日看着摄像机思考，杨冰在旁边紧张地盯着他，她万分希望张夏日能把数据找回来。 “其他的没关系，我已经备份到电脑上了，只是今天的麻辣烫素材……”张夏日沉吟道，杨冰的头都快垂到肚脐眼了，她自责地说：“对不起，我今天第一天当你的助理，就犯这样的错，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我今天拍的也不好，我今天是第一天出镜，你是第一天当助理，所以我们俩都有进步的空间。”张夏日安慰道：“那就是老天爷帮我们决定了，让我们重拍。” 他的声音很真诚，听不到一丝的责备，杨冰感觉自己的眼眶酸酸的，她拼命忍住，工作中出现这样的失误本来就是大错了，如果现在还哭，那就太丢人了。 张夏日掏出手机看看，“现在还有时间，你累不累？我们现在再过去拍一次。”他们明天早上的车票，本身准备今晚好好睡一觉然后返程的，现在好了，天已经黑了还得重新去拍一次，杨冰实在是太愧疚了。她不敢多言，把摄影机抱着，准备出门。 “没关系，这种错误我也犯过，那时候我刚当全职博主，很长时间都收入不稳定，本身经济上就很困难，结果辛辛苦苦拍了一天的素材被我导到电脑的时候，一不小心删光了，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等两人走到大街上，张夏日安慰她，不知道是他说的话，还是夜晚凉爽的风，杨冰真的没有那么烦躁了。 “不怕你笑话，我真的在家大哭了一场，后来我就想通了，也许是老天的意思，他觉得我可以拍得更好，所以我擦擦眼泪，重新去拍了，后来真的越拍越好，我想这也是上天给我的一个礼物。”张夏日温柔的声音传来，杨冰突然又想哭了。 大学毕业之后，她一直在家里休息，现在以近30岁的年龄重新进入工作环境，她本身对自己的期待就不低，但是竟然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实在是愧疚得不行不行的，特别是对不起拍了一下午的张夏日，盛夏的午后，排队的时候他就全身都是汗了，更别说在空调制冷差的环境下吃了一碗特辣的麻辣烫，当时杨冰看着他红肿的嘴，还心想，没有一份工作是好做的。 现在好了，他的嘴巴马上就要重新肿一次了。 幸好老板还没关门，晚上排队的人也比白天少，他们很快就又点到了一碗新的。 “晚上做背景的时候，你拍的时候要注意……”张夏日耐心地指导杨冰，她也打起精神好好拍，很快素材就全了。张夏日擦擦额头的汗，“我觉得我晚上比白天说得更顺、更好，你觉得呢？” 杨冰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大拇指朝他比了个赞，今天晚上的她拍的也比白天好，如果努力，如果不放弃，这件事也许真的能成为老天爷给的礼物也说不定。 晚上洗漱好，杨冰站在阳台上擦头发，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连风都是新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唐棠发了句：【亲爱的，我想你了。】 杨冰朝隔壁房间看了一眼，不知道张夏日睡了没。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之后，一直在想张夏日吃肿的嘴唇和他的安慰。她甩甩头发，自己真是疯了。 第69章 什么房子？ 唐棠看到杨冰微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昨晚沈立川又是留宿在她那边的。 唐棠看了眼好整以暇坐在客厅吃早饭的沈立川，“这不是我的房子，更不是你的，你在这里睡，是不是不方便？” 沈立川转过身子，表情认真，“真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掏出手机，“我们后面肯定不能跟我奶奶住，我自己现在的房子又小又离你们医院远，以后有了孩子不方便，你们医院附近倒是有一两个挺大的房子，你哪天休息，咱们去看看。” 唐棠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房子？什么孩子？什么意思？”他今年才22，不该是游戏人间的时候么？怎么会从他的嘴里说出车子、房子、孩子这种话？ 沈立川一笑，眼底的温柔像一汪湖水般醉人，“姐姐，你不会没想过我们的以后？等我们俩结婚，当然是要一个我们自己的房子，既然有共识，那不如现在就去看看房子，多看看总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 唐棠目瞪口呆，她一开始不是这个意思啊，虽然她现在定科了工资比之前光是补贴高，但是在医院附近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房子还是勉强，她微微定了定神，终于问出了那个孙洁问她的问题：“你还蛮能赚钱的么？” 沈立川哈哈大笑起来，别的女孩子把金钱放在第一位，只有他的姐姐先考察人格，三观合适才走下一步，最后才问金钱，他笑够了，耐心地回答：“之前我跟你说过奶奶的财产都被她捐掉了，但是我爷爷和爸妈也给我留了一些钱我还没用，后来开公司赚了一些买了一个小房子我现在在住，所以想买套房买辆车还是不困难的。”他把唐棠抱过来亲吻，“如果你想买一套大一点的也是可以的。” 一早上，唐棠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他说的看房子，终于熬到中午休息，忍不住掏出手机看房源，几套之后她终于惊醒，骂了一句，“资本主义腐蚀人心”才堪堪稳定心神。 【下班没？】晚上五点，沈立川微信准时抵达，唐棠看了眼桌上的病历苦笑了下，回复：【还在接新病人，估计很晚。】 沈立川握着手机，挑了下眉，把拿好的公文包又放下，他本来打算如果姐姐下了班，他就把工作带回去做，有唐棠陪伴，在家加班都是好的，现在不用了，一个人回去又没有意思。 等他从文件中抬起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灯都亮起来了，星星点点的，像是另一个银河。沈立川转了转脖子，舒缓了下劳累一天的辛苦，又转身走回办公桌，想给姐姐打个电话，几秒之后又放下，唐棠还没联系他，说明还在忙，不如他去找她，给她个惊喜。 “给她个惊喜”，这个念头一生，他就暗暗夸了自己一句，自己真是有恋爱的天赋啊。暑热已经消散的夜晚，一个男人带着一束花去找自己的恋人，给她个惊喜，他想想都觉得唐棠会喜欢。 当然唐棠没有他这种愉悦的心情，她还在马不停蹄地接诊新病人、问病史、沟通、下医嘱，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等她忙完，已经晚上九点了，饥饿和疲惫同时袭来，唐棠掏出白大褂里的手机，没有新消息，她叹了口气，也许沈立川还在忙，她又把手机塞回去，准备做完收尾工作自己回去，结果有人敲办公室门，“咚咚咚”。 唐棠抬头一看，是沈立川！他捧着一束紫色的玫瑰花站在门口，鲜花上还有点点水珠，显得他深情款款、分外迷人。唐棠忍不住惊呼一声，跑上去把花接过来。 之前沈立川在追她的时候也总是送花，但是当时她为了拒绝他，一直不肯收，即便他说了不听还是送，唐棠也是仍由同事拿走，不曾私留一根。但是世界上哪有不喜欢花的女人？有好几次她看到自己喜欢的花却不能留下，默默地心疼好久。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收花了。 唐棠低头闻闻花香，鼻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柔软的花瓣，一天的劳累顿时烟消云散，她忍不住笑了。沈立川看她高兴，也满足地笑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不要出来。”唐棠把沈立川安顿在办公室的另一个角落，他蛮好的，就是太粘人了，被病人和被护士看到都不好，唐棠命令道：“就在这里坐着，不允许再靠近我了。” 沈立川很委屈，刚抱了一会，还没来得及亲一下，但是看姐姐这么认真，他也只好照做，苦巴巴地坐在了角落里。 唐棠伸了个懒腰，刻意忽略来自他的炽热的目光，准备继续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唐医生，10床老太太找。”护士从办公室门口探了个头说，说完就赶紧继续工作了。其实今晚是由其他医生值班的，但是10床是唐棠的床位，病人指名想见唐医生，唐棠又没走，护士也只能来喊她了。 唐棠应一声，起身对沈立川说：“我去病房一趟，你乖乖在这等我。”想想，她又走过去拍拍沈立川的头，他的头发果然像看上去一样柔软，找一个小弟弟就是这样好，该爷们的时候爷们，该小狗的时候小狗。 唐棠走后，沈立川掏出手机继续回复工作微信，都下班了他本来不准备回了，但是现在姐姐还在忙，他不努力工作怎么能配得起姐姐呢？ “有什么事么，老太太？”唐棠脚步很快，几秒钟之后就站在10床床前问，老太太今年80岁了，是一个心衰的病人，之前也因为这个病来住院，也是住唐棠床位上，已经很熟悉了，平日里病情都平稳的，今天这么晚了还在找医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给你这个。”老太太从床边站起来，一把拉过唐棠的手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塞给她，唐棠低头一看，是两个橘子，油亮亮的橘子在床头灯下格外漂亮。 唐棠赶紧把橘子还给老太太，“您太客气了，老太太，这不允许的，心意我领了。”谁知老太太根本不接，两只手更是背到了身后。 唐棠求助地看向家属，今晚是老太太的孙子陪护，之前他们也见过几面。老太太孙子跟唐棠差不多大，看唐棠不肯拿，就跟着劝道：“只是两个水果，根本不值钱，唐医生您不要介意，我奶奶是看您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实在辛苦，心里过意不去，您拿去吃，没事。” 第70章 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招老太太喜欢？ 唐棠拉扯不过，一看隔壁家属也在冒头观察，只能收下，“谢谢您，那我就收下了。”再次确认太太没事后，她向家属点头示意，回到了办公室。 “这个给你，”唐棠把其中一个橘子递给沈立川，“病人给的，咱们俩一人一个。” 沈立川本想站起来抱抱唐棠，又想起她给自己下得硬性规定，只能讪讪地又坐下，接过橘子剥起来，“跟着姐姐就是好，有橘子吃。” 唐棠看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继续坐下来忙工作。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愉悦在流动。 几分钟之后，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唐棠看过去，原来10床老太太孙子扶着病人正缓慢地走过来，唐棠赶紧站起来，迎上去，“怎么了？这么晚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们心内科的病人一旦病情变化，那就是要命的事，所以唐棠很警觉。她担忧地看着老太太，反倒是老太太一脸轻松，她拍拍唐棠的手，“不是，不是我，我啊，”老太太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子，“我是有事找你。” “找我？”唐棠一脸疑惑，坐在办公室角落的沈立川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睛眯起来，剥橘子的手也停下来。 老太太回答：“是的，是这样，我在你床位上住院好几次了，我这么大年纪了，没见过像你这样负责任、态度好的医生，如果你不嫌弃，我家孙子也是单身。” 唐棠惊讶地说：“啊？”她从来不知道老太太还有这方面的想法，唐棠尴尬地看了一眼同样尴尬的老太太孙子。 老太太不悦地看了一眼呆在自己身边的孙子，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知道把握，还需要她一把老骨头出马，“我家孙子也挺好的，博士毕业之后就在这附近的研究所工作，外形嘛，你也能看见，他爸爸妈妈你也见过，都还可以，他也很喜欢你，希望唐医生你能考虑下。” 唐棠都快昏厥过去了，老太太啊，我是你床位医生已经好几次了，这次你来住院也好几天了，这些话你早不讲晚不讲，偏偏现在我家那个醋坛子在那坐着你来讲。 唐棠悄悄地往办公室瞄了一眼，沈立川脸色铁青，手里紧紧地握着剥好的橘子，她赶紧收回视线。老太太和她孙子站在门外，自然看不见沈立川，不明白唐棠的迟疑，老太太继续发挥：“唐医生，你放心，我家孙子其他毛病都没有，只是过于内向，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 她看了一眼已经脸通红的孙子，“他为了看见你，白天也来，晚上也来，我这辈子还没像现在这样看他看到烦。”唐棠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总是能看到这个家属，连护士们都讨论这孙子是真的孝顺，没想到还有这隐情。 老太太没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沈立川就更生气了，他知道姐姐每天都能接触很多病人和家属，但是这些家属里有一些对她起了邪念这一点他的确没想过，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喜欢，还需要奶奶还告白，怂包”，心中气闷顿时消了几分。 只听唐棠解释道：“谢谢您和您家属对我的喜爱，但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谢谢奶奶。”她转过身子对愣住了的家属说：“也谢谢你。” 老太太明显不相信，“唐医生，你可不要蒙我，谁家有男朋友了还这么加班啊？这么晚了，不约会？” 唐棠顿时哭笑不得，正欲再次解释，只听办公室里座椅动了一下，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唐棠尴尬地抿了下嘴巴，无话可说。 沈立川环住她的肩膀，对老太太说：“谢谢奶奶对我家唐棠的喜欢，只是我们已经快结婚了，实在是没办法再答应你家了。”他转头对家属说：“下次喜欢早点表白，虽然这么好的也不多。”他得意地勾了下嘴角，唐棠看他的嘴脸都想打他，她转头担心地看向病人和家属。 老太太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从震惊和尴尬中迅速恢复过来，打着哈哈说：“哦哦，挺好，挺好，我看你们两位郎才女貌的，实在是般配，那就算我老婆子没说，唐医生你也不要介意，就当做没有这件事。”她拍拍孙子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扶走。 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家属此时突然说了话：“唐医生，方便加个微信么？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唐棠看了一眼身边手臂骤然收紧的沈立川，赶紧回绝：“微信就算了，你奶奶有我们科电话，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们。” 家属顿了一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那好，我祝您幸福，唐医生。” 唐棠心惊胆战地送走老太太和家属，自己都还没从震惊中清醒，只听身边的人低声问：“这种向你表白的事情多么？”他清亮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气。 唐棠赶紧解释：“一点都不多，我这么多年都没遇见几个。”沈立川听到她话里的问题，声音更低地问：“没有几个？有几个？” 唐棠怕他再低就要砸到地板了，赶紧踮脚亲了口他的嘴唇，哄道：“真没有几个，你看我也吓到了，幸好你在这里，不然老太太都不相信我有男朋友了。” 被香吻缓解了下心头的郁闷，沈立川终于脸色稍晴，“你怎么这么好？走到哪都这么讨人喜欢。”唐棠暂时把他的话当做夸奖，喜滋滋地说：“那当然了，你没听老太太说嘛，我又漂亮，又负责，关键人还能力强，我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老太太好像没有提到漂亮的事，但是唐棠私自加上了，肯定是因为她的美貌，不然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主治医生下手呢？诶，美色误事啊。 突然，她想起来一个事，抬头问沈立川：“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讨老太太喜欢？你看你奶奶也喜欢我，魏老太太也喜欢我，我这个病人也喜欢我，我不会是传说中的‘师奶杀手’？” 唐棠还在胡言乱语着，沈立川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捧住她的脸固定，眼神专注，“别说话，姐姐，我想亲你了。” 他亲了下去。 第71章 你到结婚法定年龄了没 许久之后，久到唐棠以为自己会窒息，沈立川终于放开她。唐棠双手按住桌子稳住自己的身体，努力平复着呼吸，她瞥了一眼不远处一脸愉悦的沈立川，问：“你之前是不是接吻经验很丰富？从实招来。” 他进步极快，一开始接吻时她感觉还有来有回，几次之后她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包括那个方面，他也是进步神速，让唐棠总是怀疑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沈立川听女朋友这么怀疑自己，右手伸出来做发誓状，“真没有，我发誓。”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这方面的能力，也许真的是太爱她了，总想亲亲抱抱，总想把唐棠拆掉吃到肚子里。 “不过你的确很受奶奶们喜欢。”沈立川应和道， “对，对？特别是最近，我感觉我都开挂了，以后相亲我不跟男方见面，点名要求见他奶奶，我就不信还有我不能搞定的。”唐棠兴奋起来。 沈立川牙齿都快咬碎了，“你还要相亲？”唐棠立刻觉察出自己的失言，赶紧哄他：“只是说假设假设，表示自己的猜想。” “你不需要猜想了，你已经被我预定了。”沈立川看了她一眼，又站起身把刚才捏碎了的橘子扔进垃圾桶。 “对了，你刚才说我们快结婚了？”唐棠想起来这件事，捏了他的下巴，他的下颌线明显，像是刀削得一样，她早就想摸摸看手感了，“你到结婚法定年龄了没？” 沈立川得意地从鼻腔哼了一声，“当然，我快23了。”唐棠一想到自己的年龄，再看着他欠揍的脸，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等你忙完了，咱们去吃饭，不知道还能吃什么。”沈立川看了看手表，马上就晚上10点了，这个时候很多店都已经关门了。 唐棠看了眼窗外的漆黑，忍不住回头，眼睛亮亮地跟沈立川对视，几秒之后两人同时说出口：“吃关东煮！” 唐棠笑了，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沈立川最喜欢看姐姐这个样子，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家里的小瓷猫。也许是一直在医院学习和工作，也有可能是她天性纯善，唐棠本身对奢侈品毫无概念、毫无执念，只有那些小玩意，春末路边的栀子花，夏天的溪水，深夜的关东煮能打动她。 有了期待，唐棠活干得飞快。等她忙完，两个人再拉着手慢悠悠地晃出住院部，深夜很重，像是个被子盖在树叶、建筑和道路上，唐棠心里稳稳地晃悠着，手被沈立川紧紧拉着。 “姐姐，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想怎么过？”沈立川跳过一个水坑，回头看着唐棠。这条路总是破破烂烂的，一年四季地积着水坑。 30岁生日怎么过，唐棠也有些犹豫，不过，毕竟是大生日，过，跟自己23岁不到的小男友过，实在是让她有些不适，她正思考着怎么回答，只见沈立川伸出手拉住她，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再抬头看他的脸，只见他眉眼立体、俊秀异常，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 “那要不我来安排？到时候你跟着我走，怎么样？”沈立川问道。 “好啊，那就拜托男朋友你了。”唐棠嫣然一笑，这就是女朋友的特权之一，她要好好享受。 关东煮店还是照例开着，他们进去的时候，门铃随着开门动作响起，老板娘抬头，“欢迎光临”，待看清唐棠他们的脸，老板娘给了唐棠一个“我就说你们俩有事”的眼神。 唐棠稍稍心虚地看了眼沈立川，这下终于全世界都知道她有一个小男朋友了。 “欢迎欢迎，今晚想吃什么？我来请。”老板娘很大气，这些年她也是一路看唐棠成长过来的，她脸上表情很疲惫的时候也来过，表情雀跃的时候也有，但是从来没有过如此刻般的动人。老板娘再次瞄了一眼唐棠，在好的恋爱中，女人的确会这样散发着光芒。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唐棠拒绝，示意沈立川扫码付钱，钱付了之后，唐棠看看老板娘的表情，又补上一句，“实在想请，你送我串鱼丸。” 老板娘不说话，又往唐棠碗里夹了一大把食材，唐棠推说：“太多了，都吃不完了”，老板娘才作罢。 夜晚的关东煮店食客很少，他们俩找了张靠窗的木质桌子，面对面坐着。唐棠咬了一口浸满了汤汁的萝卜，差点把她的舌头鲜掉，递给沈立川，“这个给你吃，真的好吃。” 沈立川把萝卜接过来，恍惚想起几个月之前也是在这里，唐棠那时候也跟他说萝卜好吃，只是那时候只是他的单恋，现在她已经是他女朋友了，想到这里，沈立川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对了，杨冰明天就回来了。”唐棠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杨冰的微信，她还没来得跟沈立川说。 他顿时露出被抛弃的小狗的表情，双眼无神地看着某一处，唐棠不忍心安慰他：“你正好也回去好好陪陪你奶奶。” “你觉得我在你生日那天求婚怎么样？” 沈立川猛地抬头，唐棠差点被嘴里的热汤烫死，她张着嘴，“啊？” “我想跟你结婚，我想跟你一起永远生活在一起。”沈立川眼睛亮亮地，在这深夜的雾气中告白。唐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询搞得不知所措，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才谈恋爱多久？这太快了，而且你也太年轻了，我们还是不能着急。” “我已经到了法定年龄了，而且我是认真的，姐姐，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下。”沈立川急迫地说。 又回到原地了，这就是唐棠为什么之前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原因，他太年轻了，年轻到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好，她现在当然可以答应他，但是假如有一天他后悔了呢？结婚不像谈恋爱，不是可以直接结束的，如果到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那该怎么办？ 唐棠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沈立川说，最后只好叹口气，“我的生日我想单纯的过，你好好安排。” 看着沈立川若有所思的样子，唐棠赶紧岔开话题：“你都不知道，杨冰真的蛮厉害的，她工作干得特别好，连张夏日都在夸她呢。” 第72章 困了就睡吧 看沈立川没有回应，唐棠接着说：“对我家杨冰来说是很难的呢，你知道富二代的痛苦的，他们很难打起精神来奋斗的。” 沈立川薄薄的眼皮垂了一下，而后挑眉笑了一下，如果加上祖上留下来的财产，他也算是半个富二代，但是还不是每天苦哈哈地出差、加班，昨晚在办公室熬到晚上11点，就为了今晚和姐姐约会，结果她比自己更忙，刚才坐在她办公室，沈立川几乎要睡着，当然能保持清醒还得感谢那个研究院的博士。 他眼眸暗了几分，如果她的对象是那个博士，她还会拒绝自己的求婚么？到底是年龄问题，还是她不够爱自己？ “明天晚上我请杨冰和张夏日吃饭，为他们接风洗尘，你有没有时间一起来？”唐棠期待地看着沈立川。他喉头滚了几下，有一些话堵在嗓子眼没说出来，本想就刚才求婚的话题再说几句，但是说到最后也许又是个死胡同，就像自己不会放弃在一起一样，唐棠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观点。 他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之前的话题，接着唐棠的话说：“明晚我来安排，我来请，你那点工资给自己买点奶茶。” 刚拿到第一个月“巨额”工资的唐棠表示不服，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博士三年，光是大学她就上了十一年，期间只有补贴和偶尔的科室奖金，所以这个月工资到手，她几乎要跳起来，想想都心酸，别的行业，三十岁的年龄已经是行业精英、中层领导了，她快三十岁了才第一个月拿不错的薪水，之前很穷的时候，多亏杨冰“接济”，不管怎么样，这一餐她都得请，于是唐棠坚持，“我想请，我想请杨冰吃饭。” 店里冷气太大了，正好吹在唐棠头顶，把她头发都吹得一动一动的，沈立川观察了一会，她似乎有缩脖子的动作，立即站起来，把她护到旁边的座位，再细心地把她的头发理好。 沈立川五官都很好，尤其是眼睛，眼尾微挑，配上极长的睫毛，神采奕奕，特别是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细看的话会以为他眼里装了一整个星空。此时的他正在耐心整理着唐棠的头发，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连带着她的发丝也很宝贵，他薄唇轻启：“还是我来请，我来请大家吃点好的。” 唐棠眉心微微一动，她知道沈立川在心疼自己，但是这种钱她愿意花，花得开心。唐棠伸出右手按住他的手，起身站起，这样她就比坐着的沈立川更高了，她浅笑了一下，笑容像初春风中的玫瑰花一样，低头在沈立川的额头啄了一下，“好不好嘛，我来请。” 沈立川的眼里有冰山融化，他几乎想立即答应，只见唐棠又转战他的眼睛，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语气里都是撒娇，“好不好嘛？”她即便要的是沈立川的公司，他都能当场答应。 唐棠微微挪开身子，同沈立川保持距离，再环顾了下店里，现在店里客人只有他们两个，老板娘也去后厨忙去了，店里只有空调的声音和沈立川的心跳声。唐棠再次低下头，将吻未吻之际，在他唇边说：“好不好？”说完就吻了上去，嗯，很好，很柔软，和她想的一样。 沈立川几乎要被她撩得爆炸，两秒之后反客为主，伸出手把唐棠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侵略性地深吻她。在昏黄的灯光下，情深意浓的两人深深地亲吻着彼此。 半晌之后，沈立川哑着声音问：“回家？”唐棠已经被吻得满脸通红无力应答了，最近经常是这样，点火的是她，最后投降的也是她。 沈立川没等到她的声音，微微低头一看，姐姐被吻得七窍走失了五窍，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单手抱紧唐棠，另一只手把唐棠的包挂在背上，扶着她走出了关东煮店。 门推开，他们伴随着风铃声走进风里。老板娘满脸通红地拍着胸脯走进前厅，热恋的男女真是激烈呢，刚刚她差点坏了人家的好事，老板娘看着门外相拥着走远的两人，欣慰地想：“真的很般配呢。” 回去之后又是一阵激烈的亲吻和“交流”。唐棠在大海中沉沉浮浮，事后，她抱着被子回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脑子里就像有浆糊，根本回忆不起来，她记得他们还在吃关东煮。 沈立川擦着头发走过来，晶莹的水珠顺着头发滴下来，滑进胸膛，“困了就睡，我哄你睡着再走。” 唐棠没有说话，丝丝舍不得从她心底冒出来。沈立川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了，所以可以坐到床上来了，他靠近唐棠，又亲了一口，“杨冰回来，我再过来就不合适了，我前面说的买房子的事，你考虑下，我们可以在你医院附近买一套当做婚房，当然如果你喜欢我现在的房子也行。” 唐棠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立川，他还是那样的俊朗，“你今晚可不可以不回去？我想跟你抱着睡。”沈立川舍不得唐棠撒娇，更舍不得唐棠撒娇说这种话，自然那天晚上没走成。 第二天，沈立川联系了家政公司，请阿姨上门全房清扫，所以当杨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整齐干净的家，她放下行李，夸张地吸了口空气，“哇，宝，我没想到你能保持得这么干净，原来这个房子没有我的糟蹋这么整洁啊。” 唐棠心虚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留一个把家政阿姨的微信。 “累了？”唐棠帮忙把她的行李送到房间，“你洗个澡，我请你和张夏日吃饭，沈立川作陪。” 杨冰啧了一声，“我很感动，不过宝，高山师兄已经跟我们说过了，说请我们吃饭，对了刚刚他还说呢，要喊你们一起。” 正在这时，沈立川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高山哥”，他朝唐棠摇摇手机，“电话来了。” 第73章 老友记 四人行变成六人老友记，沈立川、唐棠热恋情侣和张夏日、杨冰老板和员工，再加上高山、高原这一对电灯泡单身兄弟此时正坐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包厢里。 一路上来得及，唐棠一缕头发落下来，沈立川看见就随手帮她撩上去。“我靠，唐姐，你管管他，他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看到这一幕的高原忍不住朝沈立川扔了个枕头。 “是谁大学的时候说谈恋爱影响事业的？那么多美女追你，是谁说没有意思的？你刚刚笑的是什么鬼？老天爷啊！”高原朝天长啸，他看着兄弟一步一步“沉沦”，最终成为了一个“爱情奴”。 沈立川把对着唐棠的笑容收起来，给兄弟杀过去一个凉薄的眼神，“你要是看不惯就回去加班，我记得你的计划书还没给我。” 高原拍拍胸脯，“对嘛，你这样我就熟悉多了。” 沈立川眯起眼睛，警告说：“我没跟你开玩笑，公司有公司的规定，计划书下周一不给我，你跟其他同事一样扣工资。” “唐姐，你管管他啊！”高原大声嚷道。 “好啦，好啦，你不要再吵啦，我好不同意请大家吃顿好的，请你不要再丢我的脸了。”高山终于忍受不住自己亲弟弟的大嗓门，有的时候他真是疑惑，他这么潇洒英俊倜傥，怎么会有高原这样傻缺的弟弟，他忍住不去问爸妈。 “好了，请大家举起酒杯，咱们这个小群体好久没有聚过了，今天见面，主要是庆祝三件事。”高山举杯。 “一是唐棠终于下定决心把沈立川这棵小嫩草吃了，而我们沈立川也终于如愿以偿被吃了。”高山很欣慰，沈立川很满意，唐棠很“羞耻”。 “二是我们的杨冰同志，终于抛弃富二代的心理负担，像我们每个人一样参与到祖国的建设中，祝贺。” 大家纷纷应和：“祝贺”，唐棠同杨冰举杯，她张张嘴嘴型在说：“恭喜”，杨冰也张张嘴，回了个：“谢谢宝”。 “第三件，我升职了，我现在是经理了。”高山咳了两声表示谦虚，“没什么，就是工资上涨，管的人更多了而已，诶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高原惊讶地睁大双眼，几秒之后一句国骂出声，“艹，哥，你太牛了，妈该多高兴啊，哥，你太牛了。”说着他就要去敬酒，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高山戏很足地把眼镜拿下来擦擦，一副深受触动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就冰冷得很：“敬酒可以，独享房间不行。” 高原被这句话定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他闷闷不乐地放在酒杯，瓷杯子在桌上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哥，你都经理了还不搬走么？” 高家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小房子，本来两兄弟各有一个房间，几年前高母肺部需要长期吸氧，所以专门挪了房间做高母的治疗室，里面摆满了各种药物、氧气仪等等，两兄弟从此住进了一个房间，两个人都是成年男性，还在睡加大定制的上下床，高母每次说到总是忍不住哭起来，两个孩子真是牺牲太多了。 家境一般，所以高山更加努力，工作认真、负责，酒局？喝！领导？陪！现在好不容易爬到经理了，也是他该得的。 高原就更高兴了，哥哥升职是不是就会搬出去？那他就可以独享那个房间了，这么大人了，还跟哥哥一个房间，他说出去都憋屈，两个大老爷们洗了澡光着膀子在一个房间里晃的日子他过够了。 “哥，你工资都那么高了，你就搬出去？”高原撒娇，唐棠忍不住看了他两眼，高原和沈立川差不多年龄，但是有时候高原还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活泼。 看她盯着高原看，沈立川有些吃醋，他伸出手指头在唐棠手背上点了两下，唇型在说：“怎么了？”唐棠也跟他玩这套，没发声地说：“没什么。” “暂时不可能，等我把房子钱存到，我自然会搬出去的，到时候家里就拜托你多看看了。”高山施施然把杯中酒喝完。 高原哀嚎一声，那该多久，而后讪讪地说：“哥，你还忘不了她么？” 谁？高山哥有情况？沈立川和张夏日一脸懵，只有杨冰和唐棠对视一眼，高原说的是柳烟雨，是高山师兄在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那时候高山师兄是她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俊朗高大，能力也强，从大二起就是校学生会主席，柳烟雨师姐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如胶似漆地渡过了整个大学，后来唐棠听说两人一起考上了广州的研究生，正在羡慕之时，突然又听说，两人不知何故分手了，柳师姐一个人去了广州读研，高山师兄留在了本地工作。没有人知道原因，但是大家都能看到高山从此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不是。”高山简短地否认，手不停再给自己倒了杯酒，再一口灌下。 看哥哥这样，高原也不敢再造次，把肩膀缩着坐在了原地。 看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张夏日看看大家，宣布：“那个，我也再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杨冰同志最近表现得特别好，所以我决定再给她工资加两千一个月。” 杨冰先是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唐棠也很高兴，两个人越过沈立川抱在了一起，“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干得非常好！” “谢谢宝，我真是太牛了，哈哈哈哈，我请你吃饭！” 唐棠紧紧地抱着她，眼角都笑出了眼泪。杨冰工作干得好，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恭喜，恭喜！”大家纷纷举杯。 “这样，二场算我的！”杨冰豪爽地说，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之前她不工作的时候，每个月只需要等着租金就能过得很滋润了，现在工作了拿固定工资了，反而舍不得花钱了。出差之前，她就把收租金的银行卡压在了床垫下面，下定了决心给自己一个锻炼，只用工资生活，一开始不习惯，直到她和张夏日为了拍夏日的日出，凌晨四点开车到城市的最东边等，当火红的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刹那，清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杨冰才发现原来真正贵重的东西都是的。 第74章 单身狗是你们play的一环么 转场去烧烤店的时候，高原悄悄把沈立川拽下来，低声说：“咱们前台王蕊要辞职了。”沈立川回忆了一下，印象中前台是坐了一个小姑娘，他问道：“那个五彩斑斓的同事？” 高原被噎了一下，无语地看着沈立川，是，人事这一块是自己负责的，但是作为老板之一，沈立川也不该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虽然王蕊每天是穿得五彩斑斓没错…… 高原回忆起王蕊今天来交辞呈时的满脸泪水，还是会觉得心疼，看到美女哭他一直有着怜香惜玉的美好品德，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的，“高经理，他们都说沈经理是有女朋友了，是真的么？我只相信你，你跟我说。” 高原为难地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这个是沈经理的私事，我怎么好说呢？怎么了，这个跟你要辞职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是喜欢他才来这里应聘的啊。”听高经理这语气，恐怕八九不离十了，王蕊哭得更厉害了，“我喜欢他，我以为每天在他面前晃他也会喜欢自己，所以才来当前台的啊。” 高原嘴巴都合不拢，“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是想在他面前晃，应该去应聘他的助理啊？”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王蕊瞪了他一眼，“我一开始是投的秘书啊，是你把我安排到前台去的。”高原回忆了一下，的确是有这回事，那时候公司刚步上正轨，收到了大量的简历，的确王蕊当时是想来当秘书的，是他“知人善用”把她调到前台。 “我想着算了，当不了秘书，当同事也行，只要我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终于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谁知道他每天很早就来，很晚才下班，我根本见不到几次。”王蕊哭得更厉害了，“现在干脆都有女朋友了，高经理，我不管，我要辞职！” 高原想到这里，深深为“五彩斑斓”的王蕊不值，喜欢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实在是她的眼光不行，自己每天在前台晃啊晃啊的，她竟然没改变心意，换一个人暗恋，可想而知眼光实在是太差了。 “你管人事的，你决定就行。”沈立川眼睛一直盯着前面跟杨冰一起走的唐棠，眼看姐姐就要上杨冰的车，赶紧抛下这句话，紧走一步，拉住唐棠的胳膊，轻声说：“坐我的车，我一个人走孤单。” 唐棠为难地看看他，再看看杨冰。杨冰翻了个白眼，朝张夏日挥挥手，“走，老板，你跟我走！” 高原站在原地看着大家两两散去，一时回不过神，沈立川变化太大了，这还是大学时候那个冷若冰霜的男神室友么？这还是伤透了王蕊心的不解风情男老板么？ “啊！我还没上车！”高原反应过来，朝走远的沈立川大喊。这时，留在最后面结账的高山走过来，上臂揽过自己的亲弟弟，“走，跟着你哥我的车，谁叫我是你亲哥呢。” 唐棠非常喜欢烧烤店的感觉，啤酒、烧烤，五湖四海的人在这胡吃海喝，她在这种环境下总觉得放松，虽然她和杨冰被大家一致投票只允许喝一杯。她苦着脸抿了一口啤酒，本来就不多，可不能喝快了。大家的理由也很充分，沈立川说：“你明天还得上班，喝多了工作时犯了错误怎么办？” 杨冰本想申诉自己明天不上班，被张夏日一句：“上次送你回去，我的手臂疼了好几天”堵了回去。杨冰跟唐棠碰了碰杯，难姐难妹的样子。突然，杨冰想起一个好玩的事，她凑近唐棠说：“我跟你说哦，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这次不是回家了么？” 唐棠也把身子凑进来，听她说。 “我这次出差不是回了趟家么？听到一个笑死人的消息，你听着肯定不敢相信，”杨冰想起来就搞笑，一句话说了好几遍，“我哥哥竟然喜欢你！” 烧烤店很吵，所以她的声音很大，一笑之后声音就更难控制了，所以她的话全桌都听见了，高原瞄了一眼沈立川，他没猜错的话，自己的这位兄弟是个大醋坛子，果然沈立川的脸黑了下来，连捧着啤酒杯的手也放了下来。 唐棠浑然不知沈立川的变化，还在无语地看着杨冰，她回答道：“你不知道？你哥哥没跟你说？” 杨冰瞬间石化，“什么意思？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天地良心，她是这次回家跟哥哥分享好友恋爱动态才知道的。 “他上次过来啊，不是请我们俩吃饭的嘛，吃完了饭跟我告白的啊，哦哦，你那时候去厕所了，后来我拒绝了，他立刻就开车回家了，我看你当时一脸了然的样子，以为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呢。”唐棠被好友的粗线条打败了。 “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上个厕所你们来这套？”杨冰哀嚎起来，“我哥哥也是傻，你不喜欢他但是你喜欢我啊，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跟他结婚的，他怎么这么想不开自己表白啊。” 唐棠一脸黑线，沈立川的脸更黑了。高原赶紧咳两声提醒杨冰，杨冰不解地环顾了下四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沈立川，你很好，我的意思是我哥也很不错。” “你们评评理，我哥哥比唐棠大两岁，家里条件还可以，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赚钱，我爸妈人还好，更关键他还有我这么个妹妹，你说说看，你拒绝的原因是什么？”杨冰为自己哥哥打抱不平，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哥哥都不跟自己商量下，一朵暗恋的小花就这么消亡了。 唐棠看了一眼笑容敛下去的沈立川，开口说道：“因为我不喜欢你哥哥。” 说完，她看向沈立川，悄悄地在桌子下面寻到他的大掌碰上去，“我喜欢的人是沈立川。” 看着兄弟一秒钟冰川消融，高原忍不住向天长啸：“我们单身狗就活该是你们py的一环么？” 第75章 你哥有话对我说 趁着高山喝多了酒拉着沈立川和高原说奋斗过程，杨冰悄悄地挪近唐棠，手里抓了一把炒花生米，“说说看，姐们，当时什么情况？” 也不怪杨冰这么八卦，实在是她哥太闷了，默默喜欢唐棠这么多年，默默表白，被拒绝了默默回去舔舐伤口，这次再被妹妹带回去的消息击穿，默默地自己消化。 唐棠也捻了颗杨冰手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这家实在是好吃，她回忆了一下，开始讲述：“就是上次，大概在半年前你哥哥来看你那次。” 杨冰点点头，她记得，那时她哥突然一个招呼都不打自己开车过来看望自己，还带了好多好多零食，杨冰一份唐棠一份，当时杨冰还以为自己是主角，现在想来当时自己是顺带着的，哥哥主要是想来看望唐棠啊。 “吃完了饭，你去上厕所了，我本来想去洗个手，你哥哥把我喊住了，说有话跟我说。”唐棠陷入了回忆。 杨冰打断她，“我哥那时候脸红不红？”唐棠想了一下，“是有一点。”杨冰点评：“我就知道，你继续。” “他说他喜欢我好长时间了，说本来想等我自己喜欢他，但是看我还没有这个意思，他年纪也大了，现在家里父母催得紧，实在是顶不住了，所以只能表白了，他希望我可以跟他在一起。”唐棠想起那个场面就尴尬，自己最好朋友的哥哥对自己表白，“对了，我当时一脸懵，我从来不知道你哥哥喜欢我，你知道么？” 杨冰摇头，“不知道啊，虽然我每次打电话回去，他都会问下你怎么样，但是我以为他只是礼貌啊，没想到他对你真的情根深种。” 杨冰摸了摸下巴，突然发现了一丝线索，“如果非要说的话，你记不记得去年他来接我回去过年，非要先把你送回家？” 唐棠很不解，“可是我那时候根本没放假，所以没跟你们一起走啊。” 杨冰拍拍她，帮助她回忆，“对啊，你说你没放假，所以我哥哥不是说他可以后面再来接你，送你回去么？” 唐棠目瞪口呆，“我以为你哥哥只是客气啊，那你要这么说，我这么多年吃了他那么多东西怎么说，他每次来看你都会给我带一份，连给你买了一根手镯都会跟我买一根，我一直以为他人好，怕我心里难受才会买两份的，现在看来是不是他之前就是在表白了？” 两人一核对，终于把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心路历程都对出来了，他喜欢唐棠应该很长时间了，属于“细物润无声”型的，本来有自己妹妹这个最好的辅助应该早就已经成功了，结果这个粗神经的妹妹也是他最大的障碍物，所有的示好都变成了对妹妹朋友的一种友好照顾。 “我的纯情哥哥呦，”杨冰假装抹抹泪，“好不容易喜欢个女孩子，还这么多年，人家根本不知道。” 唐棠也有些唏嘘，半年表白的事她都快忘记了，谁知杨冰哥哥还没走出来。 杨冰想了想，又一把抱住唐棠，“那就是说你本来可以成为我的嫂子？我们本来可以永远在一个家不分开？”想想她都难受，都怪她哥哥的爱太不沉重了，轻飘飘到别人都不知道。 唐棠也回抱杨冰，“你回去好好劝劝你哥哥，我实在是对不起，希望不要伤害他才好。”杨冰把她推开，手指头“谴责”地指指唐棠，“我就知道你这张脸会惹祸，没想到竟然连我哥都被你迷住了。”说完，又一把抱紧唐棠。 唐棠也配合杨冰演这场戏，她假哭，“是我的错，我太漂亮了，对不起，对不起啊。”两人假哭做一团。 旁边的四个男性看着她俩这种女孩子之间交流，四脸黑线。待杨冰笑嘻嘻地放开唐棠，沈立川才得空往唐棠杯子里倒了杯可乐，他说：“你喝这个，啤酒不要喝了。” 唐棠看着自己杯子里还在冒气的冰可乐，笑得很勉强。 “对了，余学姐已经出院了，她可以恢复到正常生活了。”唐棠想起来这件事，同杨冰说了一声，出院前余学姐请唐棠在医院食堂狠狠吃了一顿，把食堂卡里的钱全部吃光了，寓意是自己再也用不到了，那天唐棠光是鱼香肉丝就吃了三份，好长时间都见不得食堂的菜。 谁知杨冰还没有反应过来，高山先接过话茬，“余秋月？”当时高山是校学生会主席，余秋月跟他同级，是唐棠她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自然都认识。 “我也听说她生病了，还去看望了下，她能恢复好出院真是太好了。”高山感叹道，没想到他们这个年纪竟然已经有生这种病的危险了，每一天都得好好过。 “余学姐是不是跟柳烟雨学姐是室友？”杨冰突然想起来，当时余学姐和柳学姐可是她们学院的明星人物。 “嗯。”高山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是一口灌下，他当时去看望余秋月，一是表达心意，二是也想打听她的消息。结果余秋月看他过来，连进门都没让他进来，冷哼一声说：“我怎么敢收你的东西？我家姐妹都被你伤成那样了！” 高山还想解释几句，结果被余秋月男朋友连东西带人推出病房，嘴里那句“当年的事，我是情非得已”都没说出口。 杨冰看高山师兄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直接问：“师兄，当年你和学姐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山没想到她会直接问，愣在了原地，一时间陷入回忆里无法自拔。 唐棠看看勇猛的杨冰，再看看高山师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当年他们俩的分手闹得人尽皆知，柳师姐负气独自去了广州上学，但是具体分手的内情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高山愣了半天，大家也就等了他半天，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杨冰撇撇嘴，“小气，不过没关系，你不说，柳学姐也会告诉我的，她下周回来看望老师，约了我作陪。” 谁知高山像是中了邪，突然瞪大了眼睛站起来，猛地双手捏住杨冰胳膊，“你说什么？她要回来了？” 第76章 你喜欢上自己老板啦？ 杨冰被他晃得头发晕，好一会才愣愣地说：“是啊，我跟学姐当时参加的同一个比赛，同一个指导老师，最近学姐联系我，说下周回来看老师，约我一起去。” 张夏日皱着眉头把高山的手拍下来，果然杨冰洁白的胳膊上一道红色的痕迹，张夏日怒骂道：“你疯了？她回来，你捏杨冰干什么？你有本事去跟人家说清楚啊，当时要分开的是你，后面舍不得的是你，你到底把人家当什么？” 杨冰看看张夏日，再看看一脸痛苦的高山，看来她老板知道内情，她嘿嘿一笑，不知道老板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唐棠担忧地看着高山师兄，认识师兄已经很多年了，大学的时候意气风发，毕了业从业务员开始做跑业务一头大汗时唐棠也见过，但是不管多么落魄高山师兄永远是那副“拿捏”的表情，唐棠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她叹了口气，也许又是一个情根深种。 “那如果学姐有时间，我是说如果啊，然后假如她也想见你，我可以帮你们俩安排见一面，你觉得怎么样？”杨冰试探着问高山。 听到这个话，高山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狂喜，他抬起头，脸上都是希冀，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把头垂了下去，面如死灰，“她不会愿意见我的。” 杨冰欲言又止，唐棠帮她说了出来：“到时候杨冰问一下，也许呢，如果学姐也想见见你呢。” 高山还是很久不说话，场面很尴尬。 从烧烤店出来，杨冰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慨道：“场子真是冷啊，比我家18度的空调还冷。”张夏日停住脚步，把她胳膊拉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红痕还是很明显，张夏日明显有些生气，语气很重地说：“明天等高山酒醒了，我帮你打电话过去骂他，你一个小姑娘被他捏成这样，喝了点酒就发酒疯。” 杨冰这个刚过完30岁生日的小姑娘脸一红，四处张望假装在找唐棠。唐棠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看到自己的闺蜜演技如此拙劣，她叹了口气，假装被杨冰找到。 烧烤店距离停车场还有一百多米，唐棠趁机拉住杨冰，拷问道：“你不对劲，你非常不对劲，从实招来，你跟张夏日怎么了？” 杨冰脚步也停了，摸了摸脸，“真这么明显么？我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的啊。”唐棠探着身子逼近她，“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说！” 杨冰慌张地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张夏日和沈立川，把闺蜜身子拉下来，压低了声音说：“我想我喜欢上了张夏日了。” 唐棠看着杨冰一脸娇羞的表情，深深地吸了口气，“天啊，你喜欢上自己老板了？这是不是职场大忌。” 杨冰偷偷观察前面的两个人，他们俩都没转身，想必是真的没听见，她坦然地回答唐棠：“什么职场大忌？大不了我们把这个工作搞成夫妻店好啦，再不行，我把他炒了，不就不是职场了么？” 唐棠思考了一下，的确是这样，而且她也模模糊糊能感受到张夏日对杨冰也有意思。她欢欣鼓舞起来，晃着杨冰的身子，一时不察动作太大，沈立川回过头来喊：“唐棠，你们怎么了？怎么还不跟上？” 唐棠赶紧答应一声，同杨冰交换了一个眼神，朝他们走去。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万籁俱寂，只有枝头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唤着，唐棠拉着杨冰热乎乎的胳膊朝沈立川他们走去。 这样就很好，有朋友有爱人，这样就好，唐棠想。 没想到柳烟雨回来的消息震动这么大，唐棠和杨冰在客厅里合计的时候都二脸惊奇，先是高山师兄破天荒得每天跟杨冰早晚问好，就差把“有你师姐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刻自己脸上了，然后到高母也打给了唐棠问这个情况。 之前高母曾经在唐棠床位上住过院，当时唐棠留了自己的手机号，高母在电话里很客气：“唐医生，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下你有没有听说高山之前的女朋友要回来的消息？” 听出唐棠的迟疑，高母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唐医生，我家高山最近状态不对，特别不对，我一猜就是跟她有关系，但是问两个儿子他们俩都不肯说，最近你跟他们俩走得近，所以我想问下你知不知道。” 唐棠稍微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不告诉高母，她朝电话那头笑了一下，“阿姨，我是真不知道，我来帮您关注下，有消息再跟您说，您说高山师兄状态不好，那您可要多关注下。” 高母在电话那头应下来。 “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问张夏日他也不肯说。”杨冰在客厅餐桌上坐定，苦练剪辑技术。 “诶，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你看，要是学姐愿意见，你就安排，要是学姐不愿意，你也不要勉强她，我看师兄这个状态恐怕不是分得特别友好。”唐棠坐在杨冰旁边，往她嘴里喂了块西瓜。 “我当然知道喽，我又不傻，我只是问一下，要是学姐有一丝一毫的不乐意，我都不会再提。” 新的一周很快就到了，柳烟雨也很快就到了。学姐的名字很朦胧，人更是清秀，她个子不高，皮肤雪白，柳叶眉挂在一双水眸之上，樱桃小嘴一点点，总是含着笑。 “学姐！”杨冰冲过去抱住她，她们约在了学校门口，杨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如雾般美好的女子立在那里，不是她学姐还能是谁？ “学姐，你还是这么美，一点都没变！”杨冰松开学姐，观察了几眼称赞道。 柳烟雨笑了一下，眼角稍稍有些纹理，其他地方倒是跟六年前完全一样，她说：“怎么会呢？我今年已经32岁了，我现在吃一点就胖，愁死人了。” 杨冰用手掐了掐学姐的腰，夸张地把手掌举起来，“这个就是你说的一吃就胖？你这小蛮腰跟当年有什么区别？” 没有哪个女人被夸好看不开心，柳烟雨拍了下杨冰，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77章 学姐回来了 大学的时候，杨冰曾经和学姐一起参加了比赛，当时赛程很长，从学院开始比拼，到学校里评比，再到省里比赛，当时杨冰只是小兵，柳烟雨却是主将，最后决赛那天，柳烟雨画着淡妆，镇定自若地当着全场那么多观众、那么多嘉宾的面，把她们几个月的心血娓娓道来，灯打在她脸上，美得让人昏眩。 当时坐在台下的，除了当观众的高山，还有队友杨冰，她偷偷地把柳学姐当做了人生偶像，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有一天像学姐一样充满光芒，谁知学姐毕业时竟然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也没有学姐的消息，杨冰为此遗憾很久，现在意外接到学姐的电话，她诧异非常，而后是惊喜，学姐竟然还记得我，学姐竟然联系我。 柳烟雨这次回来是为了她的恩师，也是当时杨冰比赛时的指导老师——丁自在丁老师。丁老师今年退休了，独自住在学校后面的居民楼里，杨冰来之前曾经想着跟丁老师联系，结果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杨冰也受她嘱托来找过，没找到。 今天是周六早上八点，她们还是决定来碰碰运气。 这里环境老旧，穿过狭长的街道，她们俩就看到了层层叠叠的电线之后，立着一栋灰色的楼，她俩对视一眼，“应该是这里了。” “602。”柳烟雨捏着从学校抄下来的丁老师的地址，拉着杨冰的手一层一层地爬楼。说来也是愧疚，即使在丁老师门下学习五年，她还一次都没到过丁老师家，只知道丁老师青年丧妻，从此未再娶，无儿无女直到今天。 杨冰平时训练很少，爬了几层之后瘫软无力，她半蹲在地上问柳烟雨：“学姐，怎么样？几楼了？”老楼高，楼梯也就多，杨冰实在是爬不动了。 柳烟雨也微微喘气，回复说：“四楼了，快了，加油。”一听胜利在望，杨冰咬紧牙关站起来，心一横继续爬，终于站在了丁老师家门口。 但是从门口朝里看，没有灯也没有声响，柳烟雨摸了摸门把手上面的灰，厚厚一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不死心，拍了拍门，呼喊道：“丁老师，丁老师，我是烟雨。” 门被她拍的咚咚作响，却没有人来应门。杨冰趴在地上从门缝里往里看，一片昏暗，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你们找谁？”幸好有个邻居听到声响，出来问。杨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回答：“我们找丁老师，丁自在。” 大爷摇摇头，手里的扇子晃得沙沙作响，“丁老师已经不在这住了，他退了休之后就去什么山区支教了，他还委托中介把他房子卖了，说直接把他打给他就行，他以后就在山区老死不回来了。” 柳烟雨目瞪口呆地听完，消化了之后，又笑着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是丁老师的风格，仙风鹤骨，视名利如无物。 “谢谢你，师傅，我们知道了。”谢过大爷，柳烟雨拉起杨冰，又要下楼。 “丁老师真牛，竟然要把自己的后半生都奉献给山区支教，我真是太佩服他了。”杨冰一边走，一边感慨。柳烟雨也是感慨万千，她只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过这些事，没想到丁老师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你记不记得，师姐？我们比赛回来的那天晚上，丁老师请我们吃牛排。”杨冰想起那顿美食就流口水，那时候她们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那一顿美食既是夸奖，也是勉励。 “我当然记得，你知道么？那顿牛排花了丁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柳烟雨说道，他们团队五个人，丁老师都是招待得最高标准，她之所以一直感激丁老师，就是因为她的大学有这样无数的时刻在她后面的人生中在温暖她、鼓励她。 “学姐，你还记得我们寝室那时候有个姑娘叫唐棠么？她今年博士毕业了，现在留在了省立心内科，现在还是我的室友，哈哈哈哈哈……”杨冰那时候是柳烟雨的小迷妹，连带着唐棠也是崇拜学姐得很。 柳烟雨回忆了一下，“就是你们寝室那个很漂亮的姑娘？一天到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看到杨冰点头之后，柳烟雨感叹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还和她住一起，你们友谊能坚持那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一楼，柳烟雨站定，笑着对杨冰说：“今天能跟你见面，我真是开心，这样，学姐请客，你可以把唐棠也叫着，我再请一下余秋月，你知道她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那么好的姑娘受了这么多罪，我们一起见面宽宽她的心。” 杨冰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柳烟雨看了问：“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那个，学姐，”杨冰舔了舔嘴唇，心里紧张地打起了鼓，“高山师兄也在这附近，您愿意跟他见一面么？” 柳烟雨的脸色变了变，几秒之后还是恢复了镇定，她平复着心情回答：“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不想再见他了。” 柳烟雨尽力掩饰自己的痛苦，只是眼角情不自禁划过的眼泪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杨冰心疼起来，这样一个好的学姐硬生生被自己惹哭了，她自责地上前帮学姐擦眼泪，“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学姐，你不要难过。” 柳烟雨拉下她的手，竭力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道：“不怪你，你不知道，我以为这么多年了自己早就走出来了，结果没想到我还是这么没用。” 柳烟雨深吸了口气，把喉咙的颤抖压下去，“今天就我们四个，好不好，我暂时不想见他。” 杨冰赶紧答应，她甚至都想打自己几下，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撮合他们见面，现在把学姐搞得这么痛苦，都怪自己。 “没关系的，走，学姐带你吃好吃的。”柳烟雨伸手把眼角的泪擦干，笑着说。 第78章 高山师兄出轨了？ 柳烟雨定的是一家茶室，隐在繁华的写字楼后面，她们俩拐了个弯，人群渐渐稀少，才看见这间茶室，“无事喝茶”四字灯牌立在墙上，寂静地亮着。 “她家的点心特别好吃。”柳烟雨介绍道，她把服务员送过来的菜单递给杨冰，“随便点，学姐请你。” 杨冰很疑惑，“学姐，你不是后面去了广州么？怎么对这么偏僻的茶馆都这么了解？” 柳烟雨笑起来，她的笑容很好看，像雾中的栀子花，“这是我同学开的，他主业医生，副业开了个茶馆，几年前他去广州开会，我们不小心遇见他跟我说的，他这纯纯是斜杠青年。” 杨冰探头探脑地观察，“老板在不在？让他给我们打个折啊。”柳烟雨听她这么说，生怕她惊动其他人，立起一只手指头放在唇上，“嘘，声音小一些，我没跟他说今天过来，免得人家为难，我们正价买单，不用打折。” 杨冰哦哦两声，又乖乖地坐在了原地。如果说杨冰活泼又聪明，柳烟雨就是温柔又细致，她就像是江南水乡春天的细雨。 说话间，余秋月和唐棠结伴走了进来，她们俩接到电话都是立即赶了过来，没成想在门口遇见了。 “我家小雨呢？”余秋月还没进门就嚷道，就这一嗓子让柳烟雨眼泪奔涌而出，“小雨”这个称呼她已经几年都没有听见了。 门开了，风尘仆仆的余秋月进来了，她脸色不好，盖了厚厚的粉依旧可以看出来憔悴，可想而知这场大病伤害，她一进来就紧紧地抱住了柳烟雨，两行热泪从眼角溢出，余秋月含着哭腔说：“你都走了几年啦？啊，你说！我的电话也不接，我去看你你也不见，你说你为个男人伤成那样，至于么？啊？你都不知道我生病了，你都不知道我差点死了，你差点就看不见我了。” 柳烟雨也哭出声来，她独自一个人走了太久了，没想到回过头来，老相识都不见了，更没想到余秋月也生病了。柳烟雨的眼泪彻底控制不住了，她哭泣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 余秋月听好友这么说，积累已久的恐惧倾盆而出，虽然余秋月人前一直笑嘻嘻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根本接受不了，她怕自己先死，怕自己独自走上那一条孤独的路，她怕自己的朋友转过身来找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的坟。 唐棠和杨冰对视一眼，也是两心苍凉，她们看着两位学姐，仿佛在看着自己，人生真是不容易啊。 很久之后，余秋月终于平静下来，她伸手擦着柳烟雨脸上的泪痕，问：“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就是不联系我？” 柳烟雨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冰和唐棠，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她吸了口气，缓和了下心里的波动，嗓音还是有些哑，“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高山出轨了，被你抓了个正着，后面你们俩就分手了，你一个人去了广州。”余秋月说。 杨冰瞪大了眼睛，再一看唐棠也是一脸震惊，什么？是高山师兄出轨了？还被学姐抓了个现行？那高山师兄还表现得像是个绝世痴情男人？！渣男！ 柳烟雨点了点头，她手指纤长，静静地抚摸着面前杯器上的描金，她尽力假装镇定，但是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内心，“当时我们就要毕业了，毕业前我们都是很好的，我们俩一起考上了广州的研究生，准备一起求学，研究生毕业就结婚，我爸还特意飞过来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 她的声音颤抖了，想必事情是从那时候开始起了变化，“后来他就不对劲了，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电话也不接，总是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我想总得好好谈谈，”说到这里，柳烟雨眉心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往下落，“谁知，那天我请了假去他租的房子里，结果看见一个姑娘光着身子躺在他怀里。” “他醒了，没有解释，一句话也没有，就躺在那里看着我，好像他没错，好像我才是那个出轨的人，我瞬间崩溃了，我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只能逃，我连夜把行李收拾了逃回了家。” 说到这里柳烟雨微微抬起头，满脸泪痕，她表情木然，只有闪烁的泪光透露出她有多痛，她抬起头对担忧的几人笑了一下，“后来我一直走不出来，得了抑郁症，看了整整一年心理医生才好一些。”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嘴角扯了一下，结果眼泪又落了下来，“讽刺？我为了考上研究生那么努力，后来只能自己选择延期，后面好了之后我不敢跟任何人联系，怕听到他很好的消息，又怕听到他不好。” “我也曾经想回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但是后来想想，要是他真的想说，当时就告诉我了，不外乎就是不爱我了，有其他喜欢的人了，还能是什么原因呢？别人那么绝情，只怪我自己不争气，一直走不出来。” 唐棠听了也很有感触，陈麦就是在毕业的时候出轨的，她叹了口气，世界上无情的男人太多了，而女子都太多情，所以才会被辜负、被伤害，光是想象下当时的场景，唐棠就恨得牙痒痒，更别说柳烟雨亲眼见到自己的恋人怀里拥着另一个赤裸的女人，那种锥心之痛在场的人只能想象。 “所以你才没联系我？你太傻了，你应该告诉我啊，我可以陪你一起度过。”余秋月心疼地拉过柳烟雨的手，轻轻摸着，柳烟雨原来是一个连夜路都不敢走，晚上去打热水都得喊室友陪着的“胆小鬼”，遇到这种事她该有多惊慌。 “我不敢联系你们，我瘦了好多，我爸说我都瘦脱相了，我怕你们担心，也怕你们同情，所以就一直拖着不联系任何人，只是自己熬着。”柳烟雨解释。 “那高山就没联系过你？”余秋月气不过，“之前我住院他来看我，还带了礼盒来，我把他东西还过去了，当时我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现在看应该直接砸他脸上，最好把他直接砸死。” “他好像也去找过我，我爸不说，但是我邻居告诉我的，我当时吃很多药，一直在睡觉，所以根本不知道。”柳烟雨的声音淡淡地，但是在座的人都是学医的，都能想象到当时的她到底有多痛苦、多无助、多脆弱。 “畜生！”杨冰怒骂一声，差点她就告诉了高山，要是真这样做，她就是把学姐害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高山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柳烟雨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右手盖在了余秋月手上，眼神里都是愧疚，“对不起，我陷在自己情绪里太久了，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这么大的病你该多痛啊。” 余秋月眼泪夺眶而出，“我才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生病了，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你该多害怕啊。” 唐棠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正抬手擦，不经意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高山，他满脸泪痕，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唐棠颤抖着嗓子确认： “高山师兄？” 第79章 人最要紧是姿态好看 唐棠的声音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柳烟雨颤抖着抬起头，果然看见了那个曾日夜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她不敢想象地眨眨眼睛，朦胧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但是不争气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高山看到她哭，忍不住往里走了一步，呼喊道：“小雨……” 正是这句小雨唤醒了柳学姐的理智，她低头笑了一下，抬头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换上一副得体疏远的笑容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么巧？老同学，咱们好多年没见面了，你过得还好么？” 唐棠和杨冰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复杂。 “‘老同学’？”高山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他曾千千万万次梦中重新见到那个人，他梦见自己哭，梦见自己跪下给她认错，他梦见柳烟雨扇他耳光，他梦见柳烟雨哭，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久别重逢是这样的，那张记忆中倔强的小脸平静地朝他笑着，仿佛他真的是个久别重逢的普通同学。 高山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小雨……” 学姐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这个称呼你再叫已经不合适了？你不记得了，那年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原因你不会不记得了？要不要我给你回忆下。” 柳烟雨假装环顾了四周，又轻笑了一声，像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行，还是不能说，这里好几个小学妹，要是把学长情种形象破坏了该怎么办？”她微微调整了坐姿，身子坐得更正了，她还是那样好看得笑着，“我们姐妹几个叙旧，就不留你了，老同学，请自便。” 说完，柳烟雨微微低下头，她睫毛轻轻颤着，交叉在桌下的双手死命握紧。多年之前，有一次她主持校级的晚会，站在台下一直发抖，当时的高山把她抱过来，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告诉她：“人最要紧是姿态好看，”他极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我见过姿态最好的女人。”那天那个吻一直温暖着她，告诉她“人最重要是姿态好看”，但是这些曾经甜蜜在过去的几年却一遍遍凌迟她。 “小雨，你听我说……”高山还想说些什么。 “喂，我说你欺人太甚了，我家小雨成这样了你还想纠缠？！是不是想让我们去你单位拉横幅闹，你才愿意滚？”余秋月受不了了，这个渣男做出这样的事，还假惺惺得在这装脆弱，小雨也太善良了，要是换成自己，那天就直接把他作案工具追缴了。‘ 杨冰也站起来，之前曾经成为高山阵营一员的她现在追悔莫及，她恨不得有个机会可以缓解下她对学姐的愧疚，杨冰伸手把还呆站在门口的高山往外赶：“你走啊，学姐不想见到你。” “喂喂，你们不要太欺负人。”说着，门外闪进来一个男人拦住杨冰的胳膊。这下，除了高山，所有人都愣了，这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巧克力’？不对，乔克力？”余秋月认出了他，还脱口而出把人家的绰号叫了出来。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自从知道你要回来，高山几乎就住在我店里了，他说如果你来喝茶，他就能见到你了，我劝他你不一定来，他说如果呢？”乔克力回复道。其实大学的时候，他和高山根本不对付，他看不上高山那副清风明月却什么都有的嘴脸，但是后来他有一次巧遇了柳烟雨，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人共同的朋友，从此他这就成了高山的常驻地，来得多了，喝酒次数也多了起来，终于一次大醉以后，高山把深埋在心里的那件事告诉了他。 “呸，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现在来忏悔了？晚了！”余秋月可不管是不是老同学，谁欺负她家小雨就是不行，她也站起来，把他们两个人往门外赶。 期间，柳烟雨一直低着头，大家都看不清她的表情。唐棠坐在她旁边，眼睁睁看着学姐流下的眼泪在脚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唐棠忍不住担忧地抚摸上学姐的肩膀。 “这件事也不光怪他啊，柳烟雨她爸也有错啊！”乔克力被两个女人联手赶，又不好动手反抗，只能朝里面喊了一句，闻言，杨冰和余秋雨俱是一愣，什么意思？ “乔克力，别说了！”高山呵斥道。 乔克力实在是看不得高山的扭捏，他趁着两个女人愣神，重新走进房间里，“你看不出来么？柳烟雨也很痛苦，你们俩没有一个人过得好！你看不出来么？你为什么还不告诉她真相？” 柳烟雨猛地抬头，眼睛里都是破碎。高山看到这样的她，心快痛死了。 “你不说是？那我来说！”乔克力往前一步，站在了柳烟雨面前，“咱们本科毕业之前，你爸不是来了吗？你爸找了他，说让他跟你分手，说他根本配不上你，没有他，你就会去国外留学，前途一片美好。” 柳烟雨愣住了，是的，在本科期间，她爸其实是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的，说希望她出国留学，说家里可以给她在国外买一套房子，以后不回来也没关系，但是后面随着她和高山感情越来越稳固，她爸也不再提了，她以为爸爸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她爸竟然找了他…… “那又怎么样?他是跟小雨过，还是跟她爸过？因为这个原因就出轨？懦夫！”余秋月怒骂道，当年她也是嗑这对cp的，谁知道后面be成这样，一想到柳烟雨曾经受过那些罪，余秋月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止，当时高山他妈住院，柳烟雨她爸还跑到医院来说，把他妈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在了医院。”乔克力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余秋月六神无主地看看好友，柳烟雨也是满脸震惊，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当时阿姨生病住院她知道，后面医院下了病危抢救她也知道，但是原来这自己爸爸造成的，她的确不知道。 “那天我妈在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被抢救，你爸竟然扔下一张银行卡走了。”高山终于说话，他的嗓音干涩，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地面，“我在医院走廊里哭，希望老天爷让我妈回来，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后来我妈终于活过来了，我也终于明白我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80章 你告诉她，你很爱她啊 “我妈苏醒后，哭着跟我说，让我分手，说我们家是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骨气。”高山嘴唇颤抖了，一行眼泪从他眼眶里冒了出来，他极力保持镇定继续说道：“如果是她生病之前这样说，我不会听，我会告诉她年轻人的事你别管，我们有感情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但是那天我不敢说，她刚抢救过来，鼻子里有根管子插到胃，说一句要咳好一会，那样子的她说出来的话，我不能不听。” “而且，你爸凭什么那么有优越感？为什么我一家人的自尊被他那样踩在脚底下，为什么我妈都抢救了，他还能拿出来一张银行卡侮辱我们？为什么他一句道歉都没有？”高山嘶吼着说道，而后他突然冷静下来，“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故意躲你，其实你那天来找我，我提前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是做给你看的。” 柳烟雨抬头，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她爸把他妈妈气到病危，他又背叛了自己，现在她应该恨谁呢？ “你当时是直接从你爸住的酒店过来的，你一离开你爸就打电话给我了，他说让我干净利索点，不要再吊着你了，他早就帮我安排好了一个女人过来演一场戏。”高山自嘲地笑笑，“他说，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这种事你不可能接受，这样我们就能直接结束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全场静悄悄的，唐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当时的他们才大学毕业，社会阅历不多，但是却尤为年轻气盛，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再加上牵扯到家人，似乎分手已经变成了必然，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唯独没有人考虑到柳烟雨的感受。 “哈哈哈哈哈……”柳烟雨哭笑起来，她悲切的声音回响在不大的房间，突兀又刺耳，所有人都担忧地看着她，她哽咽地说：“也就是说，这都是一场戏？” 她的眼神尖锐起来，嘴角的笑也变得讽刺十足，“我爸为了我好，为了让我不要跟穷光蛋在一起，所以骗了我，你也是不得已，你受了多大的伤啊，所以你只能选择骗了我，跟我分手，你妈也是啊，生了病在医院住院本身就难受了，还被差点成为亲家的人那般嘲讽，被气到病危抢救，她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让儿子跟她分手啊！” 她的声音逐渐癫狂，“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是我太天真了，是我以为我爸、男朋友都爱我，都不会骗我，是我太傻了。” “小雨，你不要这样，后来的事情我和你爸真的没有想到。”高山走上前，越过茶桌握住她的手，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我们以为分了手也许你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是后面你肯定能恢复，按照你原来的步子出国去读书，你的人生还长着呢，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没用，直接抑郁了？”柳烟雨自嘲地笑两声，笑着笑着泪落了下来。 “其实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就后悔了，我想找到你告诉你，父母的意见我不管了，我们俩远走高飞，我们还是在一起好不好？”高山闭上眼回忆道，柳烟雨离开时他的痛不比她少，放在心尖上呵护了五年的人被自己伤成那样，他想起来就恨不得把自己杀了，他赶了凌晨的飞机去找柳烟雨，但是被她爸拦在了门外。 “你爸说，你哭了一夜在睡觉，让我有什么事等你睡醒再说。”高山的脸上出现了悲切的痛苦，“我等啊等啊，你爸还是说你不想见我，我再等啊等啊，你还是不见，我只能砸门，砸门也没人出来，我在你们门口坐了一个星期，后面我妈需要人照顾，只能回来。” “回去安顿了一下之后，我立刻就飞去找你，结果看见你，”高山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被冬天的冷风吹在了冻雨里，“看见你瘦成了那个模样，你妈妈扶着你像是扶着一个玩偶，你爸爸说你生病了，说心理医生建议我最近不要去找你，免得刺激你的情绪。” 是的，那时候的柳烟雨像是生活在一团雾里，现在想起来还是模模糊糊的不真切，刚回家的她日夜哭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开始她爸妈还以为是正常现象，后来时间长了，他们也感觉到不对了，赶紧带她看医生。 “重度抑郁”，医生诊断，“千万不要再刺激她的情绪了，吃药加静养，最好多做些她喜欢做的事。” “你爸和我都很后悔，我们都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但是那时候后悔也迟了，只能配合医嘱。”高山叹了口气，“你爸帮你申请了延时入学，而我，医生说让我不要刺激你，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只要能看见你，我就满足了，后来你慢慢好一些，一年之后，你去上研究生了，我们也终于放松了一点。” “你们？你和我爸？你们那时候不相互怨恨了？我的病，让你们终于成为了盟友？”柳烟雨讽刺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都很爱你。”高山解释。 “爱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是这么爱我的，我本身美好的人生，被你们爱成这样，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这几年我怎么过来的你知道么？”柳烟雨把自己坚强的表皮扯开，给他看里面的伤口，这里面的溃烂高山有一半的责任，“我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是假的，都是被你们操纵的，结果你们竟然说是爱我的？这世上有没有天理了？” 高山一时无以应答，柳烟雨说的是事实，号称最爱的两个人合伙导致了她的最大痛苦。 “其实高山这么多年，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乔克力忍不住说；“其实他也很不容易，为了赚钱配得上你，他没有再读研，直接工作，去做他不喜欢的工作，赚钱、升职，一步一步地现在也有了些成绩。” 高山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一言不发，乔克力伸手捏住他的肩膀，摇晃着，“我靠，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你给她看你这么多年飞广州的飞机票啊，你给她看你在她学校旁边买的房子啊，你给她看你给她写的那么多信啊！” “你告诉她，你很爱她啊！” 第81章 要是你，你会原谅他么 “艹，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每次喝多了都哭着说爱她，爱她，为了她哪怕死，现在见到本人了，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是鄙视你。”乔克力实在是受不了高山了，大学的时候他是怎么被这种懦弱的人抢走光彩的，他指着高山对柳烟雨说，“这个男人有多爱你，你知道么？” “为了让你爸同意，他每年赚的钱都存下来，在你们学校旁边买了套房，终于现在房贷要还清了，他妈身体这几年也越来越好，他准备后面就跟着你去了。”乔克力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嘶吼道：“高山，那你倒是跟她说呀，一天到晚怕刺激她，你们俩今天都多大了？都耽误几年了？我家女儿都上幼儿园了，你再不说，她如果结婚生子我看你怎么办！” 虽然柳烟雨本科比唐棠高一届，但是因为延期入学，她今年也才博士毕业，期间她不是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人生，但是过去的那个人总是浮现在眼前，他的好，和他带来的痛。 高山受了乔克力的鼓励，积攒了一些力气，倾下身子对柳烟雨轻声说：“小雨，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屏气等待柳烟雨的回应，期间爱恨情仇都太重了，任何一个外人都没办法妄言，连余秋月都安静下来，空气停滞下来。 终于，柳烟雨薄唇轻启，每个字都砸在了高山的心里，“对不起，我们已经结束很多年了。” 高山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眉心一灰，身形不稳一下子坐在了茶座上，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杨冰不忍心问：“师兄，你没事？” 高山没有说话。 “今天谢谢大家了，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聚。”柳烟雨说着，拿起自己的包背上，她还在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秋月，你要不要到我住的酒店去，我们聊一聊？” 她再也没看高山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到了台，她呼唤服务员结账，乔克力应声过来，“今天算是老同学请你的，你也别怪我通知高山，我是看他太痛苦了”，柳烟雨笑一笑，一副真的不在意的样子，说：“不怪你，那就谢谢老板了，有机会你们来广州玩，我请你一家吃饭。” 乔克力眼神担忧地往里面的房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跟柳烟雨点了点头。 柳烟雨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挥挥手告别，拉起余秋月的手出门走了。 唐棠和杨冰还留在茶室里，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真没想到学姐学长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半天之后，高山终于回过神来，没看周围人一眼，离开了。 晚上，唐棠靠在自己床上给沈立川打电话，他还在公司加班，手机开免提放在办公桌上陪着她聊天。唐棠听着电话那头有磁性的男声伴着哒哒哒的键盘声传来，感觉很心安，她迫不及待地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沈立川。 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一会，又继续，他低沉的嗓音传来：“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高原是高山的弟弟，又是个大嘴巴，早就忍受不了独享秘密把这件事告诉了沈立川。 唐棠一听，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下轮到沈立川惊讶了，“这是别人的事，我为什么要说出来？” 唐棠一时语塞，他这么说是没错，但是这样就显得她很大嘴巴，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我告诉你了呀，你有什么事也应该告诉我的。” 沈立川在那边笑了一下，男人的笑声顺着听筒传到她耳朵，像是在挠痒痒，痒得她耳朵一红，“我之前没说，是因为不知道你认识女方，而且我是道听途说，不能确定，不想以讹传讹，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是在现场听当事人说的这件事，你想分享给我也是因为你爱我啊。” 对于他的这个解释，唐棠满意地哼哼两声。其实他倒不必这么辛苦，旁观者高原表示，自从沈立川谈恋爱就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原则，所有唐棠做的事都是对的，唐棠说的话都是好的，他家姐姐一切一切都是值得拥护的。唐棠为此很是满意。 “对了，如果你是师兄，你会不会也这么做？”唐棠迟疑着问，她有些想知道沈立川的答案，又担心他的回答让自己难受，手指头紧张地拨弄着桌上的多肉，几乎快把小家伙拨散了。 “不会。”男人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唐棠不解，当时高山面临的那个场面的确是很困难，两家经济差距太大，而且双方父母都不同意，再加上高山母亲的病情，实在是地狱局。 沈立川停下手里的活，即便没看见，他也能感受到姐姐的情绪，他想象着女朋友紧张兮兮的小脸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视线停留在窗外的郎朗星空，回答道：“让我跟你分手，除非我死。”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极认真，唐棠听到的一瞬间有些失神，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低声回应：“可是我不希望你死，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嗯，好。”电话那头的沈立川嘴角扯了上去，被这样一句真诚的话喂着，他恨不得跑到电话那头亲一下姐姐。 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都在感受着柔和、甜蜜的氛围将两人围绕。 几分钟之后，她才问：“可是学长当时面临的情况真的很困难啊。” 沈立川又重新开始工作起来，他笔尖在文件上删删画画着，“他真的犯了错，他错就错在不相信学姐，他不应该瞒着学姐自己做决定的。” “如果嫌弃他穷，学姐早就离开了，当时他自尊心作祟，竟然演了那么荒唐的一场戏给学姐看，真的是大错特错，后面学姐生病那么可怜，他没有责任么？连自己女朋友的性格都不知道，他没错么？” 唐棠一听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还是忍不住为高山辩驳：“可是学长这么多年过得也很可怜啊，他去了那么多趟广州看学姐，都不敢让她知道，怕刺激她发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女朋友，还在学姐那边买了套房。” 沈立川听她这么说，眉毛高高地挑起来，“你要是学姐，你会原谅他么？” 第82章 见家长 唐棠往自己怀里塞了个龙猫抱枕，她头搁在软软的龙猫头上，她想了一会回答：“我不会，即便他是在演戏，但是对我的伤害是真的，这么多年的蹉跎也是真的，我不会原谅他。” 沈立川停下笔，也认真起来，“我不会这样对你的，光是想象你会痛苦成什么样，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更别说真的让你受这样的苦，姐姐，你放心。” 唐棠哑然失笑，“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你最近好忙啊，忙得我都见不到。” 女人声音软糯，又带着一丝刻意的撒娇，沈立川听着全身酥麻，很是适用，他笑起来，“我在为你生日做准备啊。” “我生日？”唐棠不解，他越说越离谱了，关她生日什么事。 沈立川提醒道：“我不把工作提前完成，你生日的时候怎么能带你出去玩呢？” “出去？去哪？”唐棠声音有些雀跃，自从学了医，她真是稳定得又忙又穷，之前去过的地方几乎都是穷游，现在不一样了，她有收入了，现在终于可以奢侈一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包养”沈立川。 听她这么问，沈立川眼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不远处桌上的旅行册上，为了给姐姐一个惊喜，现在还是要保密。 “对了，你这周六有没有时间？我舅舅请吃饭，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沈立川岔开话题。 “见家长？这么快？”唐棠再次从床上蹦起来，手里的龙猫一时无依靠倒在床上，“这么突然？有哪些去？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别紧张，我舅舅，我奶奶你都认识的。还有舅舅家小表妹，舅妈，就家里几个人，我知道你会紧张，但是舅舅一家下个月就出国了，后面估计咱们俩婚礼才能回得来了，我想让你提前去见见大家，可以么？”沈立川在那头解释道。 唐棠有些犹豫，她之前听沈立川说过自己的舅舅是一个心理医生，也是拯救幼年沈立川的关键人物，现在要出国，她应该要去一趟的。 “周六什么时候？在哪？” 唐棠“嗯嗯”了几声，然后镇定地挂了电话，再安静地走出房间，缓慢推开杨冰房间的门，杨冰顶着熬夜剪片的大黑眼圈迷茫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唐棠，满头问号。 “我周六要去见沈立川家人，我该穿什么呀？”唐棠尖叫道。 杨冰原先迷离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睿智无比，她捞了一下掉下来的刘海，沉声道：“我宣布，一级戒备！”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更何况你还不丑，”杨冰总结道：“距离周六还有三天，我们将从这三个方面提升你的魅力值。” “首先，美貌，”杨冰把她按在了洗手间的洗漱台前，镜子里的唐棠整体肤色白里透红，就是黑眼圈比较明显，杨冰赞赏地点点头，“其实你现在已经很美了，但是如果能更锦上添花一点，会更完美。” 刷的一下，杨冰从抽屉里拿出来几贴眼膜，那是她压箱底的宝贝，价格高到除非是她前男友结婚，不然都舍不得用的程度，“这个给你，每晚一贴。” 唐棠当然知道杨冰的牺牲，她感动地看着姐妹。看到她懂自己，杨冰欣慰地点了下头，继续说：“其次就是穿着了，见家长最重要是什么？” 杨冰挤眉弄眼地提醒，唐棠试探着回答：“得体？” “bgo！不要太露，当然也不能太保守，最重要就是得体，最重要就是显示你的气质，你那套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就很美，你穿着它就跟仙女似的，就穿那套。” 唐棠遵旨。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举止，他家那种环境你可千万不要嘻嘻哈哈，胡言乱语，就像我似的，你一定要矜贵、理性。”杨冰说到这停了一下，她犹豫着打量着唐棠，“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姐妹你完全不用准备，你美丽，有素质，工作能力还强，就这么优秀了你还不骄傲，你还努力，你还谦逊，你这样的女人哪家都会喜欢的。” 杨冰眼神炯炯地盯着唐棠，“你一定可以把他全家拿下！” 周六的她，准时挽着沈立川的胳膊出现在约定好的饭店。说是饭店，不如说是一所典雅的庭院，一进门就是蜿蜒的曲廊，墙角四周立着翠绿挺拔的竹子，经过一个飞檐高翘的亭子，就能看见坐落在南边的包间了。 唐棠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挽着沈立川的手不自觉收紧了，沈立川感觉到她的紧张，低头安慰道：“不用紧张，我舅舅和奶奶你都见过，他们都非常喜欢你，我舅妈更不用说了，她人非常和善。” 他俩一走进去，沈立川奶奶就迎了上来，“唐棠到了？欢迎，欢迎。”沈立川舅舅也很和善，他乐呵呵地从包间里走出来，招呼大家坐下。 唐棠坐在实木椅子上，手脚都紧张地发麻，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沈立川的家人，她自然想表现得好一些，还有一方面是因为那是王蕾主任，在她求学过程中，听到过的无数次专业大拿。 “家里几口人啊？”王蕾主任问。 “四口，我爸妈，还有个弟弟。”唐棠回答。 “挺好挺好，不像我家，立川一个人太孤单了。”奶奶说完她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木质小盒递给唐棠，“你第一次过来，奶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个礼物你收下，就当做奶奶的一点心意。” 唐棠赶紧推辞：“按理说我应该先上门拜访的，这个我实在是不敢收。” 王蕾主任笑起来，不笑的她很专业，笑起来之后就显得慈祥。她拍了拍唐棠的手，还是把礼物放在她手里，说：“奶奶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能跟我们家沈立川在一起是他的福气，这个礼物是奶奶送给你的，也算是感谢你那天给我送的药。” 唐棠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王蕾主任时，是在科室年会上，当时王蕾主任有些感冒，自己给她送了盒药，没想到奶奶到现在还记得，唐棠心里暖暖地，不再推辞，木盒子古朴典雅又质量上乘，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只冰种阳绿的玉坠，细腻灵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唐棠有些为难，奶奶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收着，我就沈立川一个孙子，现在不收，以后还是你的。” 第83章 我自己想嫁给表哥的 唐棠只能应着，把木盒放进包里。 “我听立川说，你已经定在省立心内科了？”看到唐棠还是束手束脚地放不开，王蕾主任微微一笑问。 看到唐棠点头，她又说道：“那蛮好的，你们科室的张主任当年实习的时候还在我手上干过，那时候他恐怕比你要再小一些，理论知识行，但是一上台就慌手慌脚的，第一刀下去血流出来，病人还没死，他快要吓死了。” 唐棠想象那个画面，忍不住哈哈大笑。现在的张主任一言不合就骂人，就说想当年，没想到他的想当年还有晕台的时候。 看她笑起来，王蕾主任也就放心了，继续叮嘱道：“所以你现在还年轻，有不懂不会的地方很正常，要允许自己成长，要给自己时间，知道么？” 一番话又像是工作上的前辈，又像是家里的长辈，唐棠不禁心里暖暖的，柔声回应道：“我知道了，奶奶。” 听唐棠终于像沈立川一样喊自己“奶奶”了，王蕾主任再次笑起来，孙子的这个女朋友她实在是满意，不管是工作上的接触，还是现在私底下的见面，这孩子总是让人很舒服。自从沈立川工作，就开始搬到他离公司近的小房子里，最近几个月孙子反而回来得更勤快了，问他，他就说是女朋友让的，说让总是来看看奶奶，这样的女孩子哪能让人不喜欢。 “你是我表哥的女朋友么？”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在唐棠耳边响起，她扭头看，原来是沈立川的小表妹，说是表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血缘关系了，因为舅舅就是沈立川妈妈的远方表弟，自然舅舅的孩子同沈立川就更远了，但是自从这个舅舅从事心理医生以来，就跟沈立川家走得很近，后来虽然沈立川妈妈不在了，两家关系倒没有疏远。 沈立川的表妹名叫万樱，因其出生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又寓意希望她如樱花般纯洁，但是这个小姑娘倒是鬼精鬼精的，趁着沈立川陪着奶奶、舅舅出门赏花，舅妈又去洗手间了，才发难，只见小姑娘大约高中生年纪，粉白的脸颊，晶莹的双眸，好一个美少女，如果双目没有怒睁的话，就更好看了。 唐棠心里叹了口气，答应下来：“是啊，我是他女朋友，怎么啦？” “我，我讨厌你。”万樱气急，结结巴巴道：“我自己想嫁给表哥的。” 唐棠也没想到这一出，她很小的时候也有过暗恋对象，现在只觉得好玩，笑问道：“可是他是你表哥啊，你们俩怎么能结婚呢？” “我们俩不是三代内的血缘，我查过能结婚。”万樱不服气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他一定会跟我结婚的。” “哈哈哈哈哈哈……”唐棠笑起来，刚才进来之前她还有些紧张，现在是彻底放松了。 万樱很不解，“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玩啊，你现在还在高中，后面还上大学，以后你会遇见好多好多优秀的男人。”唐棠解释道：“我高中的时候喜欢的那个男生，后来我再见面他，吓了一跳，我怎么会喜欢这么挫的男人。” “所以啊，你等一等，等你完全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再恋爱会更好哦。”唐棠看着万樱的眼睛微笑着说。万樱没有说话，她有些迟疑，这个人怎么跟自己想象中这么不同呢？好像有些温柔？ “你们在聊什么？”正在这时，沈立川奶奶走了进来，看两个孙辈聊得热闹，忍不住问。唐棠朝奶奶看过去，老太太后面跟着手里握了两朵莲花的沈立川，他正看着唐棠，眼神意味不明，唐棠正在思量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只见他递了一朵莲花给万樱，又拿着剩下一朵坐到了唐棠身边。 他微微转身，把莲花递给唐棠，花瓣粉嫩，如少女般娇羞，离近一点可以闻见清香，唐棠非常喜欢，问：“哪来的？” “店老板给的。”沈立川简单地回答，又把脸往唐棠耳边凑，唐棠以为是什么悄悄话，也侧耳过去听。 “你的意思是让小樱不要喜欢我，我像你高中同学一样挫？”沈立川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膜，唐棠立即明白过来他其实什么都听到了。 她眼睛一转，连忙低声解释道：“当然不是，你想想看，你魅力多大啊，从十几岁小姑娘，到我这种三十岁的小姐姐都喜欢你，你怎么可能挫呢？”她伸手把沈立川拉近一点，“我恨不得你不要那么迷人才好，这样我最起码少一些竞争对象。” 唐棠本身说话声音就好听，现在更是压低了嗓音怕被人家听见，所以更是婉转迷人，情话多了几分真情，沈立川耳朵不经意红了起来，面上更是不自然，其他人看见免不得又是一阵调笑。 席间大家闲聊，说起唐棠和沈立川的认识过程，唐棠掐头去尾，简单说起来，只是说起年龄差的时候并不避讳，最起码的尊重是告知，如果让长辈从外人口中得知，那就不礼貌了。谁知沈立川奶奶和舅舅还没什么反应，他表妹跳起来，“七岁？你比我表哥大七岁？”她从小就喜欢的表哥，她奉为骄傲的表哥竟然找了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女朋友？ “这不是很正常嘛？”沈立川舅舅倒是习以为常，“我比你妈妈也大了五岁啊，谁说只能男大女，不能女大男的？” “那不一样啊，”万樱辩驳道：“可是从小到大喜欢表哥的女孩子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比自己大七岁的女人？” 万樱说话不客气，一开始还能算是年少无知，但是再往下就是骄纵无礼了，沈立川呵斥道：“够了，不要再说了，跟姐姐道歉。” 沈立川舅妈也接着说：“小樱，你的确是过分了，年龄本身就不是最重要的，你这样说会伤姐姐的心，快点跟姐姐道歉。” 万樱脸憋得通红，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唐棠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84章 那么一颗小嫩芽，你都能下手？ “当时我爬山扭伤脚，就是她帮我就医的，我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看唐棠看自己，沈立川朝她微笑了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上，眼睛里隐隐有光，“我加班的时候，她会给我点餐防止我不吃饭，我喝酒的时候她会给我提前要碗粥。” “有一天我加班很晚，直接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着了，醒过来才发现有她的好多好多电话，打过去才知道，我聊天聊到一半睡着了，她担心我出了事一直不敢睡，一直给我打电话。”沈立川紧紧地握着唐棠的手，对自己的表妹说：“不管是哪个方面，这个姐姐都是我认识的最好最好的人。” “你也许觉得我好，但是在我眼里，我怕自己配不上她，”沈立川朝唐棠看去，墨色的眼眸里荡起一丝涟漪。 万樱沉默了，她一直以为这个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妖术，不然表哥不可能这么喜欢一个人。万樱认真地看了眼旁边的表哥，自己出生的时候姑妈已经去世了，印象中哥哥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优秀、有礼貌，但是很孤单，现在的他好像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地方被治好了。这样想着，万樱低着头自觉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刚才说话很没有礼貌，请你原谅我。” “没关系。”唐棠说。刚才沈立川说的话让她很感动，她的一点付出他都看在眼里。 “唐棠，你有时间就跟立川回家来，我家里有一些专业书，你看看喜不喜欢。”等吃完饭，饭店门口，奶奶握着唐棠的手叮嘱道。 “好的，奶奶你也保重身体。”唐棠握回奶奶的手。从触感来说，沈立川奶奶的手跟她奶奶一点也不一样，唐棠奶奶做惯了家务、农活，手粗糙，像磨砂纸一样的触感，沈立川奶奶握惯了手术刀和笔，自然比较细腻，只有中指上有些老茧，握着她的手像是握着一团柔软的面团，但是却一样的温暖。 沈立川奶奶笑着点点头，低头走进舅舅开过来的车。随着车缓缓开走，只听万樱在车里喊道：“再见，哥哥，再见，嫂子。” 唐棠哑然失笑，果然是小姑娘，爱恨都像是一场风。刚刚还在质问呢，现在就喊“嫂子”了。 “走，‘嫂子’。”沈立川伸手揽住唐棠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唐棠顺从地被他拥进怀里，头靠在他的怀里，“去哪，‘哥哥’？”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沈立川低头在姐姐唇上啄了一下。 “带你去吃好吃的。”沈立川带着她往前走，两个人走得极慢，在盛夏的夜晚，在虫鸣鸟叫中慢慢地走。路边的草丛里有一只青蛙跳出来，一蹦一蹦地往前走了。 “啊？”今天的场合特殊，她不好意思敞开肚子吃，什么都是吃了一口就放下，虽然看着一直在吃，但其实没多少进了肚子里。唐棠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其实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只是我对你的食量非常了解，知道你根本没吃饱。”沈立川拉过她的手，每个手指头都在捏着，把玩着。 “那我们去吃什么？”唐棠问道。 “你想吃什么？” “在我们医院附近有一家铁板烧，他家的牛肉真是绝了。”唐棠说起来都流口水。 “走，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不想喝了，我觉得最近自己都胖了。”她婉拒。 沈立川把唐棠从怀里拉开，上下打量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好像有一些，但是现在更美了，”他又偷亲一下，补充道：“你原来太瘦了。” 被很好说服的唐棠想了想，说：“我其实想喝一家小店的酒酿。” “走！” 回到家，唐棠拎着给杨冰特意打包回来的铁板牛肉敲响了她的门，“有好吃的，宝，吃不吃？” “吃！”杨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今天早上才外地回来，这出差频率几乎都把高铁站当家了。 “你工作也太辛苦了，”唐棠心疼地说：“我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么总是出差啊。”短短几天不见，杨冰就社畜气息浓厚了，她叹了口气，“钱难赚，粑粑难吃啊。” “你这哪有一点富二代的潇洒？大姐，光是收租，你每个月都能有很多入账啊，那点死工资你怎么会放在眼里？”唐棠很奇怪。 “诶，别提了，上次我说漏了嘴，告诉了我妈我在外地，结果她一直问问问，我一时没抗住压力就都招了，我爸妈那是勃然大怒啊，说这种工作累死人的，不许我干，我当然不肯啊，他们威胁我说要把我卡停了，我以为他们是开玩笑的，所以誓死不从。”杨冰哭丧着脸说，说完还不忘扒拉一口牛肉进嘴咀嚼。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说到做到，联系了中介所有的房租都不允许打给我，你知道我的，我所有的钱都买珠宝了，一分钱都没留下来，现在只剩下屋里面那些冰凉的石头，和我一颗冰冷的心。”杨冰都快哭了。 唐棠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有一些存款啊，我们俩一起用。”杨冰感激地看了一眼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之前还想跟你说呢，咱们家水电费里怎么会有那么一大笔钱？几年的水电费都够了，今天不是一号么？我缴费，发现不欠，再一查，吓了一跳。” 唐棠想了一会，推测道：“我觉得，可能，也许，大概是沈立川交的。”之前沈立川催着自己看房子，唐棠一时没办法回复，敷衍道：“你钱那么多，帮我把这个月的水电费交了。” 杨冰呆了呆，而后感慨道：“你这小男朋友真是不错，财力不错，前途不错，关键肉体也不错。”听她这么说，即便知道杨冰应该不知道，唐棠还是有些心虚，她紧张地抿了抿嘴，悄悄地在桌前缩了下身子，准备进房间，岂料被杨冰当场“捕获”，杨冰警惕地站起来，摸着下巴，一副“福尔摩斯”的表情说：“你这是什么表情？肯定不对，这里面有事！” 唐棠一听更闪躲了，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睛往房间方向瞟，准备直接溜走。杨冰一把拦住她，“说，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过不了审的那种？啊？” 唐棠一听，老脸一红，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是不是辣手摘花了？”杨冰叫起来，一身疲惫甩的干干净净，浑身散发着八卦的愉快光芒，“那么小一朵嫩芽，你都下手了？” 第85章 这电话你不接么？ 唐棠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躲避着杨冰的眼神在不大的客厅四处逃窜。杨冰拦着她，“说说嘛，什么时候的事？你跟陈麦好几年都没走到这一步，这才跟沈立川谈了多久？啧啧啧，果然是小狼狗的魅力无法抗拒啊。” 唐棠还是不说话只是抿着嘴躲避，任她说着这些虎狼之词。 “喂，别害羞嘛，说说嘛。”杨冰追赶着。 “滴滴滴。”突然，放在房间的手机响了起来。唐棠得救，她擦了一下鼻子上冒出来的汗，赶紧叫停：“不玩了不玩了，我接电话。” 杨冰也是气喘吁吁，她停下来扶着腰，“我也累了，话说亲爱的，我们这体力也太差了，是不是得锻炼锻炼啊我们。”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来朝唐棠挤眉弄眼，“不对，你现在有锻炼项目了，是我失言了。” 唐棠哑然失笑，她摇摇头走进房间，在看清手机屏幕显示的名字后却停了下来。 感受到唐棠的抗拒，杨冰在客厅问：“谁啊？你不接？” 手机还在响，屏幕上显示的“妈妈”一直不断地跳出来，唐棠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杨冰探过头来看，缩缩脑袋问：“你们还没和好么？” 唐棠摇摇头，不知道该拿那个一直在响铃的手机怎么办。自从上次她愤而离家之后，家里就一直没来过电话，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父母，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这通电话。 幸好妈妈耐心有限，这通电话之后，终于不再打了。唐棠松了口气，转身又回到了客厅。 经过这么一闹，杨冰也没了拷问的心情，她坐下来，一边继续沉默地吃着铁板烧，一边拿眼睛瞄唐棠，许久之后她还是问了出来：“那你和沈立川在一起了，你也没告诉你爸妈？” 唐棠摇摇头，她不敢想象父母的态度。 “也对，你们俩现在还是在热恋，是可以先享受再说。”杨冰夹了一块洋葱塞进嘴里，“前几天沈立川问我，你有没有特别想去哪旅游，我告诉了他。” “什么？”唐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告诉他了？” 杨冰也愣了，筷子悬在半空中，“这是不能说的么？” “也不是，”唐棠从刚才的电话阴影中恢复过来，面色如常了，她朝杨冰眨眨眼，“你还记得马上我就生日了？” “嗯，是啊。”杨冰当然记得，给唐棠的礼物正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般躺在枕头底下，杨冰时时拿出来端详，想象着她看到礼物开心的模样。 唐棠站起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最近沈立川很忙，说是为我过生日留时间，他还让我到时候请几天假，就是不肯说去哪，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想我知道他想带我去哪了。” 斐济。 斐济！它是位于南太平洋上的岛国，是被誉为“世界上第一缕阳光升起的地方”，对中国人免签，也是唐棠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想去的地方。 大学的时候，唐棠看了《楚门的世界》这部电影，从此对斐济情根深种，但是要去一个飞机都要飞11小时的地方，钱和时间缺一不可，这两个要素，她作为穷大学生一个都没有，所以一直未成行，没想到沈立川记下来了。 唐棠揣着这份明白，若无其事地开始自己的准备，她首先跟科室告假，请了一个星期出来，虽然张主任颇有意见，但是看在唐棠之前为科室任劳任怨的份上也就批准了，然后开始悄咪咪准备防晒霜、泳衣和度假的裙子。 “你觉得这副墨镜怎么样？”杨冰从自己房间搬出来一堆东西，一个个在唐棠脸上试，姐妹嘛，唐棠去了也就代表着她自己去了。 唐棠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肯定道：“很美。”杨冰得令，把墨镜塞进了地上的行李包里，她边翻着包里的东西，边问：“你家小狼狗还没告诉你去哪？你也没告诉他你知道了？” 唐棠拨弄着自己头上的鸡蛋花，这都是在网上淘的，“没呢，他这两天一直催我请假，让我最起码请一周，我就假装不知道。” 杨冰感慨道：“还是你们俩会玩，不对，还是小男孩会玩，竟然还安排这种惊喜。”成年人最大的悲哀是越来不相信天降好运，和再也没安排惊喜的想法。 即便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唐棠拿着护照上飞机的那一刻，看着窗外的如火晚霞，她还是兴奋地喘不上来气。 今天是她生日前一天，五个小时前，唐棠收到沈立川微信，只有一张截图，图片里是一个飞往斐济的机票信息，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沈立川的电话就来了，“走，姐姐，我们去过生日！” 不用问去哪，只需要出发。 “喜欢么？”机舱里，沈立川弯腰帮她系好安全带。 唐棠扭头过去看他，飞机顶灯照射下的沈立川尤为的帅气，如墨的眉毛，如星双眸，双眼之下淡淡的黑眼圈显示了他为了省下这段时间有多努力。唐棠感激地笑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脸，柔声说：“喜欢。” 唐棠的座位靠窗，落日的霞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她侧脸上洒下金黄的印记。她的睫毛很长，眼球漆黑像葡萄，在阳光下却显出褐色的模样，沈立川忍不住低头吻吻她，在如此美人和美景之前，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这一吻两人皆有些忘情，等反应过来，皆有些气喘吁吁。 飞机起飞了，窗外夜幕降临，他们的座椅也放倒下来，沈立川把灯光调暗，帮把她的被子拉上来，揉了下她的头发，而后自己靠过去，直到感受到唐棠细腻的颈间肌肤才停下来，他满意地闭上眼睛，温柔地说：“睡，睡醒了就到了。” 唐棠点点头，也闭上了眼睛。一旦视力消失，其他的感官就变得特别敏感，她的颈间有他细碎的头发触感，他也许是困极了，不久就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吹到唐棠耳边，痒痒的，唐棠忍不住睁开眼睛，微微偏头凝视着熟睡的男人，柔情万千。 “谢谢你，我爱你。”许久之后，唐棠呢喃道。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吹在半空里，梦中的沈立川动了动，嘴边挂起一丝微笑。 第86章 斐济 斐济同国内时差四个小时，飞了十几个小时之后，到达斐济的时候，正好是那里的傍晚。 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比天空更广阔的是更蓝的大海。唐棠一下飞机，迎面遇到了夹带着炎热的风，一下子把她的班味吹掉一半，灿烂的笑容立马挂在了脸上。 从机场出来，他们俩坐上了去酒店的快艇。沈立川预约的是仅供成人的小岛，一栋栋独岛木屋正对着大海，接下来的一周他们俩就在这一座小岛度过了。 唐棠坐在快艇上，眼睛好奇地看着水底，果然像网上所说，斐济的海水极蓝，透明的海底可以看见一片片珊瑚，阳光洒在海面上，闪起一片片漪澜。 “bu!bu!bu!”终于到了，工作人员集聚在港口欢迎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声音洪亮地同他们俩打招呼，这快乐极具感染性，唐棠也忍不住笑容更大起来，仅剩的班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放松与愉悦。 “bu！”沈立川也笑着回应道，他左手把两人的行李箱拎到岸上，右手拉着唐棠的手。不知何时，唐棠之前淘的鸡蛋花已经带到了头上。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在这海岛上，衬得唐棠笑靥如花。 “好看？”唐棠注意到他的眼神，特意偏过头，把别在右边耳朵后面的太阳花露出来。 “好看。”沈立川夸奖道，做攻略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关于海岛礼节的提示，其中就有关于簪花的，花戴在左边是单身，戴在右边是显示已婚，怪不得刚才上岛时，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做了个亲亲的手势，想必是把他们当做了来海岛度蜜月的新婚夫妻。他扭过脸决定不纠正这个美丽的错误，俊脸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心情很好。 他们的房间位于这座小岛最外围，房间地板是玻璃，可以看见蔚蓝的大海和期间悠然游来游去的小鱼。引领的工作人员走后，唐棠放下行李，欢呼着跳上了床，床软绵绵的，一下子就把她包裹进去了。唐棠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陌生的岛屿的快乐空气。 “换衣服，姐姐，我们今天的行程还没结束，”沈立川好笑地看着正在床上扑腾的唐棠，提醒道：“我们去追夕阳。” 斐济的日落大概是6点，到时候夕阳会缓缓地落于海岸线之下，现在是5点，他们还有时间去感受下大海之上，时间的流逝。 “be careful。”当他们俩登上快艇的时候，工作人员扶了一把没站稳的唐棠，提醒道。唐棠感激地点点头，朝沈立川笑了一下，满脸兴奋。 “出发了。”快艇启动了，在海面上驰骋而去。海面被巨大的撞击劈成了两边，无数的浪花溅起来。一轮橙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四周的云彩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唐棠被这美景震撼了，天地之间只有天空和海是真实的。 这时快艇慢慢地停了下来，机器的轰鸣声停止了，唐棠疑惑地看过来，只见船长神神秘秘地从驾驶舱拿出一个大盒子，又神神秘秘地递给沈立川。 海面也平静下来，天空也不说话，只有风在温柔地吹。沈立川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个生日蛋糕，洁白的蛋糕上简单地点缀着水果，最外围有一朵这里独有的深红色的塔西毛西亚花。 “生日快乐！”沈立川点亮了蜡烛，船长在旁边应和道：“happy birthday!” 唐棠看着这夕阳之下的橘色光芒，感动涌上来堵在了她的嗓子眼，无法发声。她看了眼天空做背景的沈立川，内心无限爱意，许久之后，她才她才笑着说：“谢谢，我亲爱的男朋友。” 追完夕阳回到岸上，天已经全黑了，在临海的餐厅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后，他们回到了木屋。 唐棠第一个踏进门，沈立川关门跟在后面，木屋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她转过身去抱住正在脱鞋的沈立川。沈立川一愣，动作停在半空，而后温柔地吻吻她的额发，问：“怎么啦？” 唐棠摇摇头，带着哭腔说：“谢谢你为我准备的一切，这个生日我过得非常非常非常开心。”小时候爷爷奶奶穷，没办法给她好好过，过生日那天吃碗面、煮个鸡蛋已经是庆祝了，后来她求学，基本上生日都是在医院和学校过的，但是从来没有人为了这么个一年就有一次的日子做这些努力。为了让她旅程舒服定的头等舱，安排好酒店、行程，连生日蛋糕都想到了。 沈立川被她抱得紧紧得，忍不住笑出了声，低低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挠着唐棠的耳膜。 腻歪了好一会，唐棠终于放她去洗漱了。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看着大海。夜幕之下，天上繁星点点，大海是深蓝色的，借助着屋里的灯光，能看见海浪在缓慢地摆动着。 唐棠闭上眼，温柔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早上还在查房，现在已经在梦想地了，今天一天她就像是活在梦里，万籁俱静，她才终于相信这是事实。 很多年前就想来的地方，现在真的来了。 “生日快乐，唐棠。”她右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在心里对自己说：“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谢谢你保持勇敢，保持热情，我爱你。”她对自己说。 风还是很温柔地吹着，整个世界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世上万物都在听着她对自己的祝福语。 不久之后，唐棠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唐棠扭头看去，沈立川穿着浴衣走过来，湿润的发丝还在滴水，水珠从他的脸颊滑下来，滑下脖子，隐入更深处。唐棠口干舌燥地转过头，尽力不去看他。 沈立川本身就生得极好，深邃的五官中双眸尤为出彩，他走过来，把唐棠揽在怀里，找到唐棠的头发，亲昵地蹭了蹭，问：“在想什么？” 她在想今天看到的海，夕阳和风，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回抱他，头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 “嗯？怎么了？”看唐棠不说话，沈立川疑惑地低头看她。 “嘘，不要说话，我想吻你了。”唐棠把他轻轻推开，双眼含笑注视着沈立川，而后起身关掉了灯。 瞬间屋里一片黑暗，屋外世界也是一片黑暗，只剩下银河上的星星洒下些许光芒。 唐棠在这片黑暗中靠近沈立川，她的手先是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躯体，而后突然被一股力量拉进他怀里，还没站稳，他就靠下来，亲了上去。 终于两片柔软的唇靠在了一起，沈立川和唐棠俱是喟叹。 黑暗之中，有热烈的火在燃烧，唐棠感觉自己时有化成一滩水，时有又是一团火，时有是乘风而上的船长，时有又在风中穿行。 她低语道：“我爱你，沈立川。”对方听见了，回应以更热烈的动作。唐棠抵住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一点点哄着，骗她松开皓齿。 海浪在吹，鱼儿听得脸通红，四处乱窜。 第87章 那我也只跟你结婚 “小懒虫，醒醒啦。”睡梦中的唐棠听到一些声音，她不满地拍掉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昨天本身就累，结果某人还不知满足地一直索取，最后她连连求饶才以一个深吻结束，现在始作俑者倒是神清气爽，她还困意满满。 “你精力怎么这么好？”半晌之后，唐棠才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杂乱地堆在头上，无语地看着正在屋里窗前地板上做平板支撑的沈立川。为了让唐棠不被阳光吵醒，窗帘一直拉着，屋里灰暗一片。 “所以这就是二十二岁的朝气么？可是我记得我那一年还是想睡觉啊。”唐棠很无语，按理说沈立川应该比自己累多了，但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觉得自己全身每块骨头都酸酸胀胀的，别说运动了，现在她连走路都嫌累。 “你醒啦？”沈立川从地上爬起来，他今天早上本来没想要锻炼的，但是姐姐怎么喊也不起，他只能先给自己找点事做。他立起身子，抓起旁边椅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他边擦边看唐棠，她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昨天自己恐怕真是把她累惨了。愧疚心顿起，他语气也缓了，“你先洗漱，如果体力能跟上，咱们今天去潜水。”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顿时一大片碧蓝的海洋映入眼帘，一望无际的蓝天上一朵云都没有，海洋的蓝色更是奢侈，在阳光下，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般璀璨。唐棠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惊呼一声，跑到落地窗前贪婪地看着这片海。 微潮的海风吹来，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开阔了。她转过身，疲惫一扫而光，两只眼睛发亮，“走啊，吃早餐，潜水去！”在这么美的地方，再在床上浪费一分钟都算是犯罪。 今天的行程是浮潜，唐棠蠢蠢欲动，她从小就在农村学会了狗刨，现在好不容易来到这异域的小岛上，怎么样也得尝试下。 今天的潜水教练是一个全身黝黑的中年男子，他热情地看着所有游客，高呼：“bu！”而后用蹩脚的英语指导大家做潜水之前的呼吸训练。 唐棠认真地跟着老师的节奏学习着，双颊鼓气、吐气，锻炼心肺。“来都来了”，她必须玩个过瘾才回去。 “喂，你们也是来度蜜月的？”今天的浮潜队伍有八个人，其中有两对中国人，说话的是另一对里的新婚妻子，等教练去准备工具，她用普通话问唐棠。 “不是，我们还在谈恋爱。”唐棠瞟了一眼旁边的沈立川，他可能也听见人家的误会了，现在正兴致很好的摆弄着唐棠带过来的防水包，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啊，谈恋爱就来这种地方啊？这里可不便宜哦，他很有钱？”“新娘”也朝沈立川看去，她穿着红色挂脖大露背泳衣，胸前一大片波涛汹涌。 唐棠不想跟她多聊，只礼貌地笑笑，并没有搭话，结果新娘并不想放过好不容易才遇见的“同胞”，她凑近唐棠轻声说：“我跟你说，我今天可气死了，恨不得回去就跟我老公离婚。”她说的是不远处正趴在快艇上试图用手摸水面的“新郎”。 唐棠难掩诧异，他们俩不是来度蜜月的么？而且我们俩也不熟，这种话你也跟我说？ 也许是从唐棠这边得到了一些回应，“新娘”更起劲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个发泄的地方了，她凑唐棠更近，气愤得鼻子都在喷气，“我们俩好不容易结婚了，我心想那度蜜月得来个好地方啊，结果这个抠死了的男人，什么都不肯安排，海鲜舍不得吃，游船舍不得坐，就连今天这个潜泳都是我吵了一夜吵过来的，现在可好，一个大男人一路上都在跟我哔哔，好像我在喝他血一样。” “新娘”的声音越说越高，最后几个字更是气恨交加，充满愤恨，引起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那个“新郎”也不例外。另外几个外国人听不懂也就算了，这里还有两个中国人，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这下人家都知道了，“新郎”也很委屈，他瘪着嘴走过来“娶你，办婚礼、买房、买车我家家底都掏干了，为了买来斐济的飞机票，我的信用卡也刷爆了，现在你还要玩这个要买那个，我们后面日子怎么过啊？” “嫌我花的多？嫌多你不要娶啊！嫌贵你不要来啊！”“新娘”一脸鄙视地站起来，手一掐腰，红色泳衣套在她身上像是战衣一样。 “我本来就说不要来啊，”“新郎”哭丧着脸，他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老婆这里走，嘴里嘟囔着：“本来结婚就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了，已经没有钱来这种地方了，你如果真想旅游，新马泰都可以的，为什么非要把所有卡都刷爆来这种地方呢？”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新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了一声，红唇一歪，眼睛却在凌迟着自己的老公，“我就说我嫁了个窝囊废，‘新马泰’？你真说得出口，我跟我们单位那些人差在哪？凭什么我就住不了大房子，我就不能去海岛旅游？说到底还是男人不行。” 说到这，“新娘”把眼睛转到了旁边的沈立川身上，上下打量着，嘴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这长相，看看人家这气度，你再看看他女朋友过得多潇洒，我跟你说，男人有没有出息，从他旁边的女人脸上就能看出来，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赶紧把你那肚子收一收，别把这船顶下去了。” “新郎”窝囊得把肚子一收，一句话也没说。 这人越说越离谱了，唐棠实在听不下来了，寻了个由头拉走沈立川，再被那个“新娘”看一眼，她都担心沈立川被看脏。 沈立川一开始乖巧地仍由她拉着，直走到快艇后面，才忍不住笑出声，他凑近唐棠看她的脸，“怎么啦？你也看出我的好啦？” 唐棠没好气地放开他的手，又气呼呼地说：“我怕你再待一会，原地成为新郎。”沈立川长臂环过来抱住她，“那我也只跟你结婚。” 第88章 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这时，终于回来的教练在船头喊大家集合，沈立川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教练指导每个人穿好潜水服，再跟大家再次重申了安全及注意事项，就指导大家先后下水了。 唐棠先下，当小腿触及冰凉的海水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下面深不可测的海底，她有些害怕地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沈立川。 “怎么了？害怕？要不要就不下去了？”沈立川看出她的害怕，低下身子问她。 这时候，中国人体内的“来都来了”dna发挥了作用，唐棠坚定地摇了摇头，屏住呼吸潜进了大海里。一瞬间，海水裹住她的耳朵，海水灌到她眼前，世间繁杂从此散去，只留最纯粹的蓝色和海底的那一片璀璨。 唐棠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条色彩缤纷的小鱼看，它在水里慢悠悠地晃着，尾巴一摆一摆地，唐棠看得入迷，不经意间遇到身后的一片珊瑚，那是一片橙色的珊瑚，在静诣的水底闪烁着特殊的光泽。一开始的害怕荡然无存，只希望在海里可以多待一会。 “怎么样？好玩么？”等他们俩都浮出水面，沈立川问唐棠，唐棠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笑容灿烂，“特别好玩。” 沈立川先爬上去，而后伸手来拉唐棠，“喜欢就好，我们第六天没有安排行程，你要是喜欢，我们再来一次。” 唐棠兴奋地点点头，别看沈立川年纪不大，是真靠谱，她越看越觉得头发透湿的沈立川性感，忍不住靠过去偷亲一下。 沈立川一脸惊讶，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正准备趁其他人不注意亲回来，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唐棠扭过头去看，是“新娘”，只见她穿着潜水服，正拍着胸口顺气，眼睛却看着这边，“新娘”笑着说：“哎呀，你们俩是热恋？看起来感情真好啊，是不是，胖子？”她用手肘捣捣旁边老公的肚子，“新郎”好不容易遇见两个中国人，自然是捧场，也呵呵地笑起来。 沈立川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准备去选教练们拍的潜水照片留作纪念，结果“新娘”拦住他，手臂和胸脯同时靠近，“还没认识一下呢？我叫佳佳，我老公叫泰南。” 她嘴里说话正经，眼睛却在赤裸裸地挑逗着沈立川，他眉毛一拧，看向唐棠和“新郎”，结果因为视线差，他们俩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更别说看到佳佳的眼神了。 沈立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唐棠身边，柔声问一直在跟潜水衣拉扯的她：“怎么了？脱不下来？”唐棠头也不抬，继续努力，“嗯，好像卡住了。” “我来。”沈立川把她扶坐在座椅上，自己蹲下帮她解衣服，他的眼神专注，手指翻飞，几下就把裹在唐棠身上的潜水衣脱了下来。 “喂，亲爱的，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好的么？快点说出来让姐姐心理平衡点。”唐棠嬉笑着点点他的下巴，沈立川一抬头就看见刚出水的唐棠肌肤上沾着未干的水珠，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水润细腻，一时忍不住就想去偷香，唐棠赶紧拦住他，眼睛提醒地往大部队这边看，此时大家都已经先后上来了，现在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东方的眷侣。 只有佳佳恨恨地蹬了下脚，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偷腥的猫，这个帅哥不过就是看女朋友也在不敢做什么而已，旁边这个名义上的老公她已经看得够够的了，真后悔一时心软答应跟他结婚，现在趁自己年轻美貌，当然要努力争取下，不放过任何一条大鱼。 快下船时，佳佳故意凑近问唐棠：“你们住哪啊？”唐棠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在外面好不容易遇见中国人，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所以手遥遥一指，“我们住那栋。” “哇，那栋我看旅行社报价的时候好贵，你男朋友一定很有钱？”佳佳还在那没话找话说，完全没有边界感，唐棠笑笑没有说话。 “我本来也想定那几栋的，但是我老公说太贵了，你男朋友真好。”佳佳感慨道，她剐了一眼正坐在座位上喝水的老公，他喝得太急了，水流顺着嘴唇流下来，佳佳恶心地撇撇嘴，她没想到一个男人喝水都能喝得这么恶心。 “呵呵，你老公也挺好的。”唐棠只能礼尚往来地干笑着，沈立川在旁边好笑地看她一眼，姐姐的礼貌值要到极限了。 “是？”佳佳像是很意外唐棠这么回答，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说：“那我们换一下怎么样？” 正喝水的唐棠不出意外地呛到了，一口矿泉水从她嘴里喷出来，她拍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沈立川赶紧上前，帮她拍背顺气。好不容易好一些，唐棠看向旁边的佳佳，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换什么？” “换男朋友和老公啊。”佳佳一脸自然，“只限在斐济，只限这几天，你觉得怎么样？”她在国内也有其他伴侣，只不过泰南最听话，也最久，所以一时心软跟他结了婚，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唐棠差点被一口水噎死，现在还听到了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忍不住气结，她把一缕刚刚因剧烈的咳嗽而垂下来的刘海抚上去，怒斥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合理么？合法么？” “我不知道你跟你老公感情怎么样，但是我和我男朋友是很好的，我们不可能参与你这种恶心的游戏。”正好这时快艇靠岸了，唐棠拉起沈立川就走，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冲佳佳他们喊：“我艹，你以后这种话事不要用普通话说，免得侮辱了我们的语言。”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真恶心！”她愤愤地往前走，沈立川拎着包拿着唐棠的防晒帽跟在后面，直到走到木屋里，两个人都像是被章鱼黏着一样的无语。 “什么人都有。”唐棠在莲蓬头之下冲着水，想起刚刚的事情还是觉得非常恶心，她透过透明的玻璃往外看去，沈立川已经掏出了电脑办公了，他表情平静像是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 “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唐棠回到水束之下，情绪已经平静了一些了。 第89章 高原不会爱上沈立川了吧 洗完澡出来，唐棠神清气爽的，她伸了伸懒腰，走到窗前眺望海景。 “洗好了？”沈立川关上电脑，说：“待会咱们再去吃顿大餐，然后好好睡一觉，明早换个岛。” “换哪？去干什么？”唐棠好奇地问。 他把电脑装进包里，一脸神神秘秘，“不告诉你。” 唐棠皱皱鼻子，“不告诉我也没事，反正这一个星期我就跟你混了，大哥，请你轻拿轻放。”沈立川被这一句“大哥”哄得心头痒痒的，他眼神幽深地靠近唐棠，“乖，再喊一声大哥听听。” 唐棠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嘴却很硬，硬撑着说：“我才不喊呢，小鬼小鬼小鬼！”沈立川边走边把双手伸出来，假装挠她的痒痒，“喊哥哥。” 唐棠在木屋里来回躲避，终于逃无可逃，落入一个怀抱，留下一室芬芳。 第二天唐棠醒得很早，她悄悄地起床尽量不吵醒熟睡的沈立川，独自一人坐到了窗前，清晨的风还不燥热，海面很平静。 她看一会窗外，再看一会躺在床上毫无所知的沈立川，只觉得满心欢喜，原来梦想是用来实现的，原来她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爱情。 原来第二个岛是热带雨林，唐棠被沈立川牵着手在高大的丛林里走着。她的眼睛忙不过来，香蕉树原来这么大，不远处的椰树上挂满了绿油油的椰子，满眼都是绿色，耳朵里塞满了各种鸟鸣虫叫。 “咱们待会去吃饭，下午安排了丛林spa，你好好休息下。”沈立川放下行李说，这次的房子是建在雨林里的木屋，四周挂着驱虫的花草，飘散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唐棠在这种环境下好好睡了个午觉，然后被工作人员带着去一个小木屋做spa。木屋四周都是鲜艳巨大的花瓣和枝叶，也许是这里特别自由，树叶也长得特别大。唐棠走进去，看见床上铺了一张巨大的可以盖住她全身的香蕉叶，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 “lie down please,ada。”一个体态偏胖、皮肤黝黑的女技师出声，她正满脸笑容地举着一瓶磨砂膏站在床头，唐棠客气地点点头，顺从地躺了上去。 女技师的手粗糙有力，一点点地在她身上按摩着，也许是她技术高超，也许是窗外虫鸣声格外诱人熟睡，反正唐棠很快就再次陷入深睡。一觉醒来，她跟沈立川说：“就像是每块骨头都被拆下来，重新安装上去了，真舒服。” “你喜欢就好，我就是觉得你平时睡得太少了。”沈立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其实还好，是你睡得太少了，”唐棠翻了个身看着沈立川，她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他的眼下，经过这几天的睡眠，他的黑眼圈比在国内好一些了，她指尖轻触，心疼地说：“其实你不要为了我的生日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我去哪里都很开心的，你前面太累了，累出个好歹怎么办。” 心底感动涌动，他压下眼里的变化，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这是咱们在一起的，你第一个生日嘛，我总想让你更开心点，更幸福些，最好想起生日两个字也能想起现在。” 唐棠深深看他，笑了，“那你恐怕成功了。” 星空下，繁茂的植物在尽情呼吸着，唐棠躺在躺椅上，看着天空，震惊地几乎忘记了呼吸。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看得久了，她好像也漂浮在银河里，直到一个声音把她拉回了人间。 “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喜欢么？”她回头看去，沈立川拿着一个首饰盒正紧张地看着她。 唐棠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根五角星形状的项链，星星中间一颗硕大的钻石闪烁，唐棠一下子眼眶湿润了。 “我希望它能让你永远记得今晚的星星，记得你是如此自由。”沈立川倚过来，取出项链挂在唐棠脖子上。闪烁的钻石，细腻的皮肤。极其相称。 唐棠终于在感动中缓过神来，她低头看着闪耀在自己胸前的星星，忍不住开始许诺：“等你下次生日，我一定也给你送个礼物。” 沈立川瞄瞄她信誓旦旦的脸，笑意盎然，“你到时候把自己当礼物就行。”唐棠老脸一红，想入非非，顿时没了声响。 沈立川亲亲姐姐的头顶，两人相依着继续看天上的星星。 几天之后，当他们再次踏入国土，迎接接机口杨冰的热情拥抱。杨冰抱紧唐棠，假意责备道：“诶呀，怎么走得这么急，害得我连礼物都没来得及给你。” 唐棠回抱她，“真是对不起，我待会特意给你十分钟，请你把礼物奉上。”她拉开杨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首饰递给她，“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杨冰从盒子里掏出一串黑珍珠项链，斐济盛产珍珠，但是这样品质的还是花了唐棠不少钱，杨冰满意得直哼哼。 “走，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姐姐我请了高原和张夏日一起出来聚聚。”杨冰豪迈地走在前面。带路。 唐棠有些诧异，快走几步跟上，悄悄地跟她说：“你的卡不是被你妈停了么？光是那点工资，你养活自己都够呛，算了，今晚你请，我来付。” 杨冰夸张地转过身抱住唐棠，“我就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我妈说下个月就来看我，到时候姐姐我撒撒娇、哭几声，她一定会屈服的，俗话说，‘胳膊拗不过大腿’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样毕竟也不保险，唐棠还想再说几句，一直沉默的沈立川拽拽她，“待会我先去买单，你放心。” 杨冰选的是个中餐店，刚进门，唐棠就被后厨大火爆香的味道香了个跟头，在斐济的时候，风景也美人也热情，可惜就是差这一口。 “怎么样？姐姐知道你？”杨冰凑过去说，这方面她非常有经验，之前杨冰一个人去欧洲半月游，最后几天吃怕了白人饭，特别想吃中餐，哪怕吃口泡面呢。 沈立川先一步走进包厢，身子转入门内不见了，唐棠和杨冰走在他身后，正准备说两句悄悄话，只听包厢里炸出一个声音：“兄弟，咱们认识四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我好想你啊。” 唐棠看看杨冰，杨冰也回看她，她们两个想法一致：这高原不会真的爱上沈立川了？ 第90章 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高原果然很感动，他正控诉着没有沈立川的公司有多么忙，自己有多么辛苦，几分真几分假，说得自己都感动了。 反倒是沈立川这边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问：“我前天让你做的计划书现在怎么样了？明天可以给我么？” 高原立马闭嘴，开始专心点餐。 杨冰哈哈大笑，这些小屁孩还真好玩。说话间张夏日也到了，他穿着一件黑白条纹t恤径直坐到了杨冰旁边，杨冰赶紧谄媚地把菜单递上去，“老板，随便吃，今天我请。” 唐棠看她一眼，下个月你妈要过来了，你马上都要恢复富二代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这么狗腿。杨冰也回看她，眼神中很明显要唐棠对她老板有点尊重，杨冰示意她，这是我的事业，事业你懂？ “诶，高山师兄呢？他今天来么？”服务员上菜时，唐棠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现场除了她和沈立川俱是一愣，像是有什么隐情似的。 “我哥，”高原有些支支吾吾，“我哥去广州了。” “去广州？是为了学姐么？”唐棠很疑惑，看杨冰和张夏日的表情也在欲言又止，肯定中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是啊，就这两天的事，你们俩不在国内不知道，我哥说他这几年也赚了一些钱，我妈现在身体也好起来了，他要去追求真正想要的事情。”高原回答。其实对于他哥和柳烟雨的事，高原是心情很复杂的，当年大哥大学时候谈恋爱，他也曾经见过这个姐姐几次，当时只记得姐姐好温柔好漂亮，谁知后面她爸爸过来把他妈被气到病危抢救，后面哥哥又跟她分了手，从此高山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自从他妈身体不好之后，家里一个房间给妈做治疗室，两兄弟不得不住在一个屋，高原曾经无数次看见他哥非要喝醉了才能睡着，睡着了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小雨，小雨”，痛苦程度可想而知，所以他哥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勇敢一次，高原也是支持的。 “那你妈什么反应？”唐棠斟酌着问。当年的事，不光是师兄师姐之间的问题，双方父母也被牵扯进来了，现在师兄为爱走天涯，他妈真的同意么？ 高原把嘴里的杭椒牛柳吞下去，麻辣味在嘴里散开，他回答说：“我妈同意啊，这么多年我妈最心疼我哥了，她说自己当年错了，不应该逼着哥哥分手的，小雨姐姐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杨冰接过话茬：“前两天我也联系了学姐，本来是想问下学姐回程路上顺不顺利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高山学长，学姐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想彻底结束又狠不下心，想原谅又无法忽略自己那么多年的痛苦。” 唐棠也是一阵唏嘘，学长和学姐的事情太复杂了，光是作为旁观者，她就觉得心力交瘁，更别说当局者迷，她都不敢想象柳烟雨学姐该多么痛苦。 “对了，忘了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杨冰故意停顿，卖了个关子，直到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向她，才宣布：“经过我独自拍摄、独自剪辑的视频已经于昨日正式发布，距离我成为一个独当一面，并且升职加薪的大师又近了一步。” 杨冰举着酒杯站起来，号召道：“各位亲爱的朋友，让我们举杯，共同庆祝一、咱们的挚友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二、杨大师的养成又进了一步！” 大家纷纷举杯，唐棠也站起来，杯子里红红酒装得满满的。沈立川瞄了一眼她的杯子，没有说话，今天很高兴，稍微喝一些应该的，但是当唐棠开始倒第二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压住酒杯，眼睛不悦地眯起来，“不要喝了，你酒量不好。” 唐棠惊讶地瞪大眼睛，是的，我酒量不好，但是我酒品好啊，别人来敬酒怎么能不喝？而且敬酒的还是杨冰的顶头上司，这个面子她总要给的。 “我来替你喝。”沈立川端过她的酒杯喝了一口，而后向张夏日举举杯示意礼数已到，张夏日微笑着点点头，也一饮而尽。 “明天你是不是就得回去上班了？”杨冰咬了口香辣蟹问，唐棠点了点头，“是啊，休息了一个星期已经是非常非常奢侈了，回去后肯定累翻了。” 为了把这一周的假期安排出来，唐棠跟好几个同事换了班，马上要回去还班，估计是非常“舒爽”的一周。 “那你要保重身体哦，不要不吃饭，要记得回来睡觉。”杨冰细细地叮嘱，她曾经也是医学生，自然知道高强度的工作之下，这些东西医生是都可以省略的。 “安啦，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唐棠拍拍她的手，表示知道了。 饭吃到一半，果然沈立川借打电话出去结了账，回来后给了唐棠一个眼神，唐棠顿时放心了，吃得更加起劲。 吃饱喝足之后，杨冰去结账才知道已经被人结掉了，她对此大加赞赏，在餐厅玄关挽着唐棠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男朋友真是好，我真是挑不出他的毛病。” 唐棠哑然失笑，一顿饭就收买了你。 “长得帅，家里有钱，自己还会赚钱，关键还年轻，退一万步来说，你就不能主动跟他求婚么？”杨冰看她还是淡淡的，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上次回家不是相亲了么？你都不知道对方多么猪头，说让我带一千万做嫁妆带过去帮助他做生意，然后他就赏赐我一个孩子，让我实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自我价值。” 唐棠捂住嘴，受不了似的脸皱成一团，“太夸张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真的啊，说我这种三十岁的女人他本来是不想见的，但是听中间人说我家里有钱，所以才屈尊来见见，我当时就一个想法，滚你丫的！”杨冰气急了，边走边做出一个踢腿的动作。 “后来呢？”唐棠问。 “后来，我就把录下来的他说的话发给了中间人，那个叔叔是我爸多年的老朋友，他也很不好意思，直接跟我爸做了个大单，我爸大大地赚了一笔。”说到这个，杨冰有些得意。 唐棠默默地给她举了个大拇指，有时候她真恨自己的临场发挥太差，每次听杨冰讲课总能学到什么。 第91章 唐医生，26床需要抢救 回来上班，唐棠想到会忙，但是她没想到会忙成这样，一会这边喊唐医生，一会那边喊唐医生，跑了一上午，小腿都跑麻了。 终于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她赶紧趁吃饭掏出手机回复了几个信息，然后再次投入工作中。 她这边忙得如火如荼，沈立川那边也不轻松，一周的假期之后，堆积的工作几乎要把他吞掉。高原眼见他面色如常地坐在了那堆像山一样高的文件前，面色不变地开始忙碌，高原不禁感慨：“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不会热爱工作？” 沈立川瞥了眼站在他桌前的高原，手指敲敲桌子，提醒道：“你要是有这个参观时间，我建议你去忙忙自己的事，我听说你那也有好多没忙完的工作。” “我只是好久没看见你了，担心你不适应工作节奏特意过来关心一下，你要是这种反应真是太伤我的心了。”高原靠近他，眼睛里都是戏谑，“怎么样？跟姐姐度过的那一周好不好？” 听高原这样问，沈立川不自觉地回忆起那一周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快乐，胸中立马涌起翻涌的爱意，但是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问：“我休假前，你就信誓旦旦保证能见到巡航科技的孙总，现在怎么样了？拿下了么？”沈立川停下敲键盘的手，问高原。 一点八卦都不聊，高原靠了一声，推门出去了。看到好友吃瘪，沈立川嘴角勾了一下，提起精神再次投入工作中。 那一周他们俩都没能见面，只能临睡前打个相思的电话。“你想不想我？”唐棠累瘫在床上，连澡都不想洗了，问。 “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你。”沈立川敲下最后一串代码，终于忙完了，他边说情话边靠在椅背上，伸手拽开领带。 “明天就是周日了，你还要忙么？”沈立川把手机设置成外放，然后站起来活动身子，坐了一天了他的脖子都僵了。 “唔，是的，明天我主班，负责接诊新病人。”唐棠在那边已经快睡着了，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 沈立川此时已经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了，他听着电话那头女朋友微弱的回答，不用看也知道她快睡着了，他突然有个想法，明天加完班去接她下班，如果突然出现，再带上新上市的毛栗子，她肯定很开心。 已是初秋，窗外夜色如雾，窗前男人一直舍不得挂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 “姐姐。”他在心里喊一声，从斐济才回来一周，他们一面都没见到，思念成灾。 隔日是周日，但是医院里病人还是很多，唐棠早上一报到，就被夜班医生喊着床头交班：“26床，房大亮，男，92岁，因‘慢性左心衰18年’入院，在家里已经不怎么吃了，入院这两天情况一直不太好，呼吸困难，时有胸闷，双下肢水肿，只能一直端坐呼吸，用药效果不好，目前化验指标看已经严重心衰、肾衰了，老爷子高龄，病程较长，估计这次危险了，已下病重，家属已沟通。” 病床上半靠着一个不断喘息的病人，老爷子头发花白，嘴唇发紫，呼吸困难，看起来很痛苦，唐棠认真地听着夜班医生的交班，记下目前心电监护的数据。夜班医生放心地离开了，唐棠靠近病人，用听诊器听了一会老爷子的心肺，的确情况不太好。 “家属呢？”唐棠看了眼四周，只看见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在忙着给老爷子擦脚。窗帘动了一下，从后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表情木木的，还残留未干的泪痕，估计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唐棠有些不忍心，上前一步拍拍病人的手，轻声说：“我是唐医生，今天值班，老爷子，您今天有什么事不舒服可以跟我说。”病人极缓地点了下头，嘴里似乎极轻地答应了一声，但是被他的喘息声盖住了。 医生办公室，唐棠开门见山，“您好，我是今天值班医生唐医生，老爷子的情况想必您也了解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基础疾病也多，入院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按目前的化验结果来看，随时可能有危险，家属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那个中年男人恍惚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抬起头问：“医生，能不能把我爸再留一天，我女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爸最疼爱这个孙女，麻烦你您一定把他留住！” 家属嘴唇干裂，嘴角还有一个大水疱，想必这几天过得很辛苦，他祈求地看着唐棠，唐棠叹了口气，斟酌了下语气：“我不敢保证，老爷子这种情况的确随时可能有变化，只能说我们会尽力。” 家属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病房很忙，唐棠把所有病人查完，已经要到中午了。她回到办公室，把早上带过来的包子就着冷水咽掉，又赶紧去接诊新病人去了。 下午两点，唐棠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听见护士说今天会下大暴雨，她往走廊尽头一看，果然窗帘已经被风吹得飘起来，唐棠想了想问：“26床最近一次生命体征怎么样？” 主班护士回答：“除了心率120，其余血压、血氧、体温都正常。” 唐棠点点头，准备回办公室。突然窗外一阵风传来，不知撞得哪一扇窗户砰砰直响，她眼角跳了一下，转了个方向再次进入了26床房间。 今天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走进这个房间了，病人依旧在床上喘息，家属趴在床边小寐，心电监护显示除了心率，其他的都还能挂得住，唐棠微微松了口气。 阳台那里有风的声音，唐棠一看，原来窗户没有关好，她把听诊器放下，迈开步子准备去关窗户。突然，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老爷子开口了，他喘息着问：“是要下雨了？” 唐棠诧异地看向病人，只见老爷子睁开眼睛，看向正处于阳台的她的方向，唐棠“嗯”了一声，说：“现在起风了，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我。” 老爷子也许是把唐棠认成了自己的孙女，又或者的确是对她说话，只见老爷子喘息着说出一句：“待会出门，记得带伞。”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唐棠心里跳了一下，快步走到他床头，观察了一会病人的脸色，又掏出听诊器听了会心音，一切如常，终于放下心走出了病房。 回到办公室不足十分钟，护士站铃声大响，几秒之后唐棠手机也响了，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唐医生，快，26床需要抢救！” 等唐棠赶到时，病人血氧已经只剩下38了，她沉声说：“面罩吸氧，推药！” 她一边指示护士用药，一边死死地盯住心电监护，白大褂下的手已汗湿了。 第92章 我要你们都陪葬！ “唐医生，血氧、血压都在降！”值班护士焦急地说，唐棠镇定地点点头，让护士先按口头医嘱用药，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心电监护，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喊：不要睡，不要睡，老爷子，你孙女很快就能到了。 但是天不从人愿，用了药只能坚持一会，老爷子生命体征越来越差，回天乏力了。二线班来到床前后，唐棠面色铁青从病房出来，下了病危医嘱，跟家属沟通签字，“老爷子病情危重，随时可能出现最差的情况，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儿子手颤抖着在通知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握不住笔，分了两次才把名字签全，泪流满面，“医生，真的没办法了么？老爷子想见见他孙女啊。” 唐棠还是那句话，“现在情况很危险，不敢保证。”说完就走进了病房继续参与抢救。 半个小时后，病人心电图显示一条直线，宣布临床死亡。家属的哭声在病房里撕心裂肺地响起，唐棠浑身无力的从病房出来，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白大褂之下汗液已经把她衬衣浸湿。 “唐医生。”值班护士看她这样，担忧地扶了一把。唐棠感激地看一眼她，温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让我休息下就好。”之前一周她一直满负荷工作，今天主班更是劳累至极，但是身体上的劳累不是最主要的，她的心里也很疲惫。 老爷子病情变化前跟她说的那句“待会出门，记得带伞”，也许是他在人间最后一句话，他那么努力地等待自己的孙女，但是自己却没有能力再保他一天。如此想着，唐棠越发觉得步子困重，几乎快把她拖垮了。 刚在办公室趴一会，就接到护士电话：“唐医生，急诊科找急会诊！”唐棠赶紧直起身子，打起精神走到办公室洗手台上用凉水冲了把脸，接着快步走向急诊科。“ 急会诊要求会诊医生十分钟内到位，所以唐棠脚步越来越快，细密的汗从她额间渗出，经过走廊时，她朝窗外看了一眼，黑云压顶，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怪不得天这么闷。 正在唐棠往急诊科赶的时候，沈立川正在医院门口的板栗店排队，他记得唐棠说过这家小板栗她最爱吃了，现在正好是初秋最新的一批上市。“待会拿着这个去接她下班，姐姐肯定很开心”，沈立川这样想着。这时天上突然响起一个惊雷，排在他前面的阿姨被吓了一跳，惹得她一声国骂，沈立川也探头出来看，天上乌云积聚，黑蒙蒙一批，马上就要下雨了。 “你等我，姐姐。”他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医院，心里低语道。 唐棠刚到急诊的时候，跟icu的夏春来医生正好迎面遇见。 “也请你们了？”夏医生挑挑眉，“我刚看到内分泌科的医生在我前面，估计又是个重病号。”唐棠心里吐槽，请你们icu的能是轻的么？ 两人脚步没停，直接走进了急诊抢救室，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情况震惊了。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太太躺在抢救床上，嘴唇已经发紫了，内分泌科医生正在做胸外按压，旁边的心电监护已经显示一条直线，人已经没了，几个家属正在旁边吵闹、纷扰不堪。唐棠跟夏春来对视一眼，齐步上前，“什么情况？” 看他们过来，急诊科值班医生周近紧锁的眉头有些松动，介绍道：“刚刚120拉来的，说他们到的人已经没有了，刚问了病人儿子，说老太太今天凌晨大概3点说胸痛、喘不过气来，家属也没在意，只是让她躺床上歇着，白天家属喊一声，病人还能哼一声答应一下，下午四点家属再看，人已经昏迷了，喊不醒了，她儿子就打120了，目前看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唐棠往前走一步，观察病人的情况，夏春日医生也上前接替内分泌科医生继续做胸外按压。唐棠想，“按照症状，很有可能是心脏方面的急性病情变化，按照病史来说，凌晨3点发病，距离现在已经13个小时了，120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现在更是回天无力了。” “家属送晚了。”唐棠叹了口气。 但是病人的子女并不这么想，她的儿子在旁边大吵：“我们都送到医院来了，你们医院怎么可能救不活人？你们不就是干这个的么？我跟你们说，我妈今天如果死在了医院，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他旁边两个女人在哭哭啼啼地，嘟囔着：“昨天还好好的，昨晚还吃了一碗饭呢，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 唐棠皱了下眉头，家属这时候这样吵闹，完全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影响抢救。急诊科医生也注意到了，他走过去，希望可以沟通下：“老太太情况非常危险，一是她基础疾病多，冠心病，脑梗，高血压，糖尿病，二是你们送医院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老太太当时不舒服的时候就应该送来的，120到的时候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你们家属要求送医院抢救，我们理解，我们也会尽力，但是家属也要有心理准备。” “我他妈让你有心理准备！”病人儿子突然暴怒，他猛地低下头寻找，顺手抄起一把角落的椅子就举起来要往医生头上砸：“我让你们草菅人命，害死我妈！” “啊，你干什么？”急诊科医生大惊，赶紧往后退。几个女眷赶紧拽住病人儿子，其中一个体型较大的女人一把把他手里的椅子夺过来，怒骂道：“你干嘛！医院也是你发疯的地方么？医生说得对，你要是早上就送妈过来，也不至于这样，咱妈都这样了，你白天还出去打麻将，你还是人么？” 另外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像是他姐姐的女人也哭起来，“从小妈就最疼你，什么都省给你，后来非要跟你一起住，说要把房子留给儿子，没想到现在临了临了是这样的结局。” 被齐声指责，那个中年男人更愤怒了，他双眼充血，头发都立起来，手高高地扬着，挥舞着双臂想再找些什么砸，他嘴里酒气直喷：“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这是在怪我？！” “是这个医院没用，是医院害死了咱妈，你们怪我？！”他说着说着，污浊的眼泪顺着布满汗液的脸颊流下来，跟鼻涕混在一起：“我不难过么？你们多长时间过来看妈一次，家里不都是靠我？现在妈要死了，她的退休工资也没了，我该怎么过？最难过的人是我！我！” 第93章 老子杀一个赚一个 家属这边吵着，唐棠这边的抢救没有停。夏春来医生在满脸严肃地胸外按压着，眼睛时不时看看心电监护，还是没有反应，效果不佳。天气很闷，即使开着空调，他的脸上还是很快就布满了豆大的汗水，连眼皮上也不例外，唐棠看他艰难地睁着眼睛，却腾不出手来擦一下，忍不住上前说：“我来。” 胸外按压是个体力活，平时他们不会让女医生的，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急诊科医生刚去接诊其他新病人了，内分泌科医生也回了本科室忙碌，现在床前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夏春来点点头退了下来，唐棠上前继续按压。 “我跟你们说，救不回来你们就跟我妈一起陪葬！”病人儿子还在那里挥舞着手骂着，即便离得不近，唐棠也能闻见抢救室浓浓的酒味，这里没其他人，想必是病人那个“孝顺”的儿子的味道了。唐棠没有理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不一会肩膀已经酸胀难忍了，她的汗水也一滴一滴落下来，把病人胸前盖着的医院被褥都潮湿了一片。 此时的沈立川已经到了心内科，正坐在病房走廊里等着他的女朋友，他手里紧紧地攥着板栗袋子口，这样板栗就能凉得更慢一些，待会她就能吃到温热的了。沈立川不安地朝病房张望，他已经来了好一会了，怎么都没看见唐棠？几分钟之后，他走到护士站礼貌地问：“请问，唐棠医生在么？” 护士忙得头都没抬，手指啪啪敲着键盘，直接回复：“唐医生被叫到急诊科会诊还没回来呢。”沈立川道谢，顺着灯牌指示往急诊科方向走。 “继续么？”急诊科医生举起矿泉水喝了一口，他刚处理好其他病人过来看一眼，再按下去，肋骨骨折、气胸、血胸都跑不了，更别说现在病人已经都凉透了。夏春来医生看了一眼还在那喋喋不休的病人儿子，撇撇嘴，“不继续怎么行，这家属这种样子，你得等他接受啊。” “诶，继续！”急诊科医生叹了口气，走进床前替唐棠。 “医生，我妈真的不行了么？”病人其中一个女儿泪眼婆娑地上前问。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真的没办法了，你们送得太晚了。” 谁知她女儿还没来及有反应，她儿子听见却勃然大怒：“我艹你姥姥！你们害死我妈！”他大吼一声，震得墙壁都在抖，几个女家属都惊呆了，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他大叫着，“我妈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要你们都陪葬！”一边说着，一边睁大血红的眼睛直接从怀里抄出一把菜刀往机器上砸去，劈了个四分五裂。 “老子做好准备来的，我妈救不回来，你们一个都不要活！” “砰通”一声，整个急诊科都震响了，一秒钟之后，急诊科那么多人，候诊的、观察的、等待报告的都在慌乱地往外跑，一个脚步慢的老爷子被踩了好几脚，被家属扶着愣是搀了出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他举着一把菜刀站在抢救室中间，手臂一直挥舞，双眼通红，满身酒气，像是活在这世上的活阎王，没有人敢上去阻拦，只能四处逃窜。 唐棠正站在心电监护前看着病人生命体征，她也被这打砸的声音惊着了，赶紧回头看，只见大家慌做一团，四处奔跑，家属正把手里的刀高高地举起，看到白大褂就砍，嘴里还一直怒骂着：“我要你们都陪葬！” 一个小护士躲闪不及，被刀朝手肘直直砍下，瞬间鲜血直流，她大喊着瘫倒在地，颤抖起来，狂魔看她一眼，走出抢救室继续往其他人身上砍去。唐棠赶紧上前把那个护士拖到床底，再把椅子拖过来抵住床边，她跪下去，掏出口袋里的医用纱布压住伤口问：“还好么？压着！” 鲜血从护士的手肘往上冒，顺着小臂流了一地，护士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疼得牙龈都在颤抖。 “原来这里还有呢！”恶魔声音在耳畔响起，唐棠回头看去，原来那个人回了头，正趴在地上看着她们笑。唐棠汗毛立起来，她心一横，飞快地爬出了床底，想把那个人往抢救室门外引去。果然那个恶魔跟着爬起来，举着刀飞快地朝唐棠冲过来。 唐棠慌不择路，在急诊科里穿梭着。极度的恐惧之下，她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速度怎么样也不及一个成年男子，眼看他就要追上自己了，唐棠一闪，跑进一旁门开着的诊疗室。还没等她把门关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她被撞到桌上，顺着摔到地上，巨大的疼痛让唐棠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倒过去。 “老子今天就是杀一个赚一个！” 恶魔拿着刀朝她方向跑来，唐棠绝望地闭上眼睛，突然听见一个人在大喊她的名字：“唐棠！” 她猛地睁开眼，是沈立川，他满脸震惊地站在门口，手里的板凳高高举起朝恶魔头顶砸下去，“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唐棠眼睁睁看着恶魔倒下去，沈立川上前来抱住自己，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身后的恶魔又站了起来，鲜红的血从他头顶冒出来，顺着额头往下流，他举起手里的刀，正准备往沈立川砍去。唐棠惊恐地瞪大双眼，手无力地推着沈立川，嘴里喃喃道：“走。” “砰！”又是一声撞击声，恶魔摸着头倒下了，原来是夏春日医生。他浑身颤抖着，手里还举着除颤仪，机器底部一个凹痕。 沈立川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紧紧抱住怀里的唐棠，她满脸苍白，眼眶里含着泪水，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沈立川心痛地抱紧她，轻声道：“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 唐棠像是个被抽走灵魂的娃娃，完全没办法有动作。她木然地被沈立川抱起来，她能感受到很多病人和家属围过来，她也能看到沈立川心疼地避开自己白大褂上的血，她想跟他说，这不是自己的，这是那个护士的血，但是她没办法说话，刚才的一幕已经把她彻底吓坏了。 “谢谢，麻烦帮唐棠跟医院请个假，她恐怕得休息下。”沈立川抱着唐棠走出诊疗室，跟还呆在一旁的夏春来说道，夏春来木然地点点头，这时几个保安冲了进来，把家属按倒在地上。 车上，沈立川把唐棠安顿在副驾驶上，帮她系好安全带，看她还在发愣，一汪泪含在眼眶里不敢掉下来，他心痛地吻吻她的头顶，沉默着上了车启动。 第94章 这是你家？ 医院外是倾盆大雨。车从地下室开上来，一瞬间激烈的水珠从天上冲下来，砸在车窗上，“啪啪啪”声此起彼伏，唐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定在了座位上，她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的雾水世界，很久之后，才伸出素手抚上车窗，摸出一道圆弧。 窗外灯光闪烁，照在她手指上，这时她才发现虎口处一道已经干了的已成暗红色的血迹，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头脑里不断闪过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早上上班时买的包子，刚上班时26床的心电监护数值，窗外刮风了，护士喊抢救的声音，然后是自己在病房看到的乌云，还有那个家属拿着刀的样子，最后是沈立川那个震惊、害怕的表情定格。 唐棠极缓地眨眨眼，她把恶魔引开从抢救室往外跑，好像听见了小护士低声说了一句：“小心点”，当时太慌乱了，现在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想。那个护士怎么样了？ 沈立川担忧地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唐棠，自从刚才把她救下，她就是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沈立川握在方向盘的手指默默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我送你回去？” 雨太大了，可见度越来越低，沈立川不得不把车速降低。他担忧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假设刚刚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光是想到有这种假设，他的全身血液仿佛都凝滞了，车里闷得无法呼吸。 唐棠被他的问话惊醒，这才恢复了几丝生气，她把手指从车窗上拿下来，靠到了椅背上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回答：“我不回去，我这个样子会吓到杨冰的，随便找个酒店。” 沈立川垂下眼眸，疼惜地看了她一眼，她还穿着那件白大褂，衣服从胸口位置向下，布满一大片恐怖的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刚刚沈立川已经仔细检查过不是唐棠的心，拧着的心才放松一些。 “也行。”沈立川想想，调转方向继续开。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遮天蔽日的雨丝向下涌着，争先恐后地砸在车窗上，落在唐棠耳里，很快成了“白噪音”，倦极了她沉沉地睡去了。 车开得很稳，在雨幕里穿行着，沈立川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强迫自己好好开车，不要分神。 “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唐棠悠悠转醒，刚刚睡着的时候，她的腰腿蜷缩着，现在都叫嚷着要活动，她睁开眼睛观察，这是一个陌生的地下室，光线明亮，稀稀拉拉地停了几辆车。 “嗯，你刚睡得很香，我就没有叫你。”沈立川回答，他把一直紧握的手松开，从车头绕过来，打开唐棠这边车门，问：“可以走么？还是我抱你？”他的眸光不明，没有人能猜到他刚刚在想什么。 唐棠脸一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在医院众目睽睽之下，她就是被这样抱出急诊科的。她赶紧自己站起来，勉强笑了一下：“我自己可以走，谢谢。” 感受到唐棠精神的恢复，沈立川也笑了，“好的。” 在电梯里，唐棠抱着自己脱下来的白大褂问：“这是哪里？”沈立川也正盯着那个布满血迹的衣服看，有一种想立刻把它扔掉的冲动，他稍稍往唐棠这边挪了挪，问：“这件衣服能不能扔掉？很害怕。” 很害怕这件衣服上的血，害怕曾经穿着这样的衣服的你遇到的事，害怕我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见不到你了，害怕那样的你那样绝望的眼神。 唐棠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向怀里的衣服，血迹、汗渍、雨渍，白大褂已经变成了“杂大褂”，洗也洗不干净了，她点点头，出了电梯就找到垃圾桶扔了进去。 一开门，唐棠就知道这是哪了。房子不大，装修是日式简约风，原木色的地板和家具，大大的几何地毯上立着一盏阅读灯，灯下只有一把单人沙发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这是你家？”唐棠脱鞋进去，问沈立川。 “嗯，没有打扫，有些乱。”沈立川把钥匙挂在门口的玄关上，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看唐棠挑眉，赶紧解释道：“上次去超市，看到觉得很适合你，想着你可能有一天要来，所以买了。” 拖鞋标签还没剪，鞋体粉粉的，上面一只小猫毛茸茸的耳朵温顺地翘着，唐棠有些无言，你从哪点看出来适合我的？ 此时雨已经停了，但是乌云未散，加上夜色降临，天空灰沉沉地像是随时要下另一场雨。唐棠站在落地窗前站定看了一会，脑子里还在不断放着白天的画面。 “喝点甜的，你会舒服一点。”沈立川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杯子，杯子里装着热腾腾的朱古力。唐棠笑起来，“这个饮料你也喝？这不是我们这一代喜欢的么？” 沈立川听见她的打趣，捧场地勾了下嘴角，他把单人沙发挪到窗前，“你要看风景就坐在这上面看，累了一天了。” 唐棠有些诧异，也有些感动，她抬眸看了一眼比自己小七岁的这个小弟弟，原来以为男人都是不可相信、不可信赖的，更别说年纪小的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起来。 “张主任……”唐棠接起电话，嘴里一直回应着：“嗯……嗯，是的……差一点。” 她坐在了沈立川为自己准备的椅子上，别说还真满舒服的，她接着说电话：“哦，她没事？那太好了……主任，我刚刚直接回来了，希望您理解……嗯嗯，好的，我等那边电话。” 电话很快挂了，唐棠朝一直静候的沈立川扯出一个苦笑，“马上警察局会打电话过来，问我当时情况，我这辈子还没跟警察叔叔打过交道呢。” 看唐棠这边没事，他低下身子摸摸她的头，“那你休息会，那我去给你准备些东西。” 唐棠本来想问准备什么？只是这时电话再次响起，她赶紧接起：“是的，是我……嗯嗯，我一定配合。” 唐棠坐在客厅听见卧室有些声响，正有些走神，电话那头说：“唐医生，你听见了吗？”她赶紧回过神来回答：“嗯，听见了。” 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唐棠坐在单人沙发上安心地接着电话，她的头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他的怀里一样。 第95章 禽兽 接完电话，唐棠穿着小猫拖鞋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脚底软绵绵的，像是踩在秋天的落叶上。她探头朝卧室看去，这是沈立川的房子，她还有些局促。 “看什么？”不经意回头，正好看她探头探脑的样子，沈立川不禁有些好笑，磁性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进来。” 又不是第一次共处了，甚至连男人什么样子她都见过，现在竟然还有些胆怯，唐棠真是对自己醉了，她自嘲地笑笑，往卧室走去。 “这是给你买的睡衣，待会洗澡换。”沈立川指着床上放着一套洗干净的睡衣说道，粉嫩的睡衣旁搁着他的睡衣，都躺在他刚换的蓝白条纹床单上，颇有些亲密味道，像是亲亲热热的小两口。 “又是偶然逛超市买的？”唐棠同睡衣上的小猫打了个照面，抬眸看向眼前的小男友，他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跟小猫像的。 听姐姐这么问，沈立川心虚地把头转过去，企图找点事给自己忙，他绝对不承认在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常年加班的自己，破天慌下了个早班，直接晃到医院去想见一面，结果在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姐姐那边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他也不气不恼，喜滋滋地去超市给姐姐买了一堆生活用品，不光是拖鞋、睡衣，很快唐棠就能发现内衣、护肤品、毛巾、牙刷和桃子味的牙膏。要不是都崭新未曾使用，唐棠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你先洗澡，我去给你做碗面，”沈立川拔腿往厨房走去，把卧室留给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表情尴尬问：“我不在家吃，只有方便面行不行？” 唐棠宛然一笑，“行！” 站在浴室里，唐棠细细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解下来，幸好有厚厚的白大褂在外面罩着，里面的衣服并没有沾染到血迹，但是出了一天的汗，还是黏腻地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浴室是经典的灰白风，洗手台上一圈昏黄的灯带，唐棠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早上简单涂得一层粉底早就消失了，眼圈一圈红红，连带着鼻翼那里也泛红，头发也乱了，几根杂发立在头上。她把头发理正，把淋浴打开。 浴室水压很足，唐棠在水柱下任凭热水从头浇下，不多时身子就暖和起来了，连带细腻洁白的皮肤也变成了粉红色。 浴室门一开，跟喷涌的水汽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唐棠。正在厨房做饭的沈立川闻声抬头，正好看见了穿着一身粉色睡衣的唐棠擦着头发出来，她的头发很长，此时垂在肩头滴着水珠，胸前睡衣已经有些染湿了，现出内衣的形状。 沈立川看了一眼，就觉得唇干舌燥，他把目光挪开了，骂了自己一句“禽兽”，才堪堪稳下心神。 “泡面这么香？”唐棠歪着头，双手熟练地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走边问。看她状态，大概恢复了一些了，沈立川放心一些，嘴角上扬向唐棠介绍：“家里除了泡面什么主食都没有，我找来找去，找到一根没有过期的火腿肠，冰箱里还有我奶奶送过来的卤牛肉，再配了个鸡蛋，只能凑活吃一顿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隔热垫放在桌上，又把煮面锅整个端过来，“吃饭。”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分明是最普通的泡面，唐棠愣是吃得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她恨不得把泡面汤都喝掉，沈立川立即制止了这种不健康行为，心情很好地劝道：“别，这个汤不能喝，乖，你要是喜欢，后面我给你熬汤，乖。” 唐棠眼睛瞪大了，表情同睡衣上的小猫一模一样，“你这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好吃？” 沈立川把她面前的碗收走，好整以暇地靠在水池旁边问：“谢谢你的夸奖，但是这并不是我的功劳，你告诉我，你今天一天吃了多少东西？” 被他一说，唐棠才反应过来，早上上班之前，她在路口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满打满算从早上到现在吃了一个包子，豆浆更是现在还在她桌上孤零零地看雨景。唐棠缩缩脖子，没有说话，说实话的话，是要被骂的。 沈立川叹了口气，中午他给唐棠发微信，她都没回，那时候他就知道她的今天又是很忙的一天，只可惜了那点毛栗子，都撒在了急诊科的地上了，没能给这个小馋猫吃掉。 他走过来环住唐棠，在她耳边说：“你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知不知道？”他的温热气息吐在唐棠耳畔，那一块敏感的皮肤原地爆红，唐棠不落下风，直接从他怀里翻出来，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眼睛水亮，“你也要好好吃饭，好不好？我们一起。” 他们俩靠得很近，唐棠甚至能在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身影，他的睫毛很长，此时正微颤着，眼睛里无法隐藏的深情，沈立川轻笑，“好，我一定好好吃饭，不让你担心。” “嗯，这才乖嘛。”唐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捏捏他的鼻子。沈立川也是个工作狂，好几次她都收到了高原的求救电话，“嫂子，能不能麻烦你来我们公司假装偶遇，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加班下去我快暴毙了，他也太爱工作了！” 那时的唐棠刚到家，只好重新穿好鞋，拿起包，准备去打车去沈立川公司假装“偶遇”，那边电话还没挂，只听高原还在那边吐槽：“天啊，他真是天选打工人，怎么可能有人一直工作一直工作还不骂娘的啊？而且我没看见他吃饭，你说他不会已经修炼的长生不死了。” 唐棠边听高原胡说八道一边按电梯下楼，顺口问道：“他加他的班，那你为什么不下班？”高原像是遇见救命稻草般大叫一声，“终于有人也意识到我也很辛苦了，都怪我哥，他说让我跟沈立川学，说沈立川什么时候下班，我就什么时候下班，我真是……” 唐棠“哦哦”几声，挂断了电话，想想，又在上车前在路口小吃店打包了一些粥和锅贴带走。她刚听到了重点，“他好像没有吃饭”。 时至今日，在沈立川小小的房子里，唐棠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蛮好，头发很软，然后用跟幼儿园小朋友说话的口气跟他说：“所以，我家沈立川小朋友，以后要好好吃饭，好么？” 第96章 乖，小川川 注意到她抬手的动作，沈立川特意弯了下膝盖，让自己矮上几分，方便她拍头。唐棠对此很满意，倚上去亲亲他的嘴唇作为奖赏。 “乖，小川川。” 此言一出，沈立川眼神暗了几分，他知道姐姐应该没有其他意思，但是作为一个正常成年男性，他在自己女朋友身边本来就喜欢想歪，更何况她还穿着睡衣在自己面前晃。 沈立川哑着声音说：“好了，你要睡觉了。” 他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姐姐拉下去，转过身去打开水龙头洗碗。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唐棠也住在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窗外的万家灯火，黑暗把他包裹住。微信上的姐姐不再回复了，估计是睡着了，他独自一人坐着，总会轻叹一句，如果能住在一起，该多好啊。 但是在他的想象中两人总是以温情开始，以激情结束，并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要求她去睡觉。但是如果今天发生这么多，自己还不顾她的疲惫与无助，只想亲热，未免也太过分了，他把脑子里那些迤逦景象删掉，一心一意洗碗。 唐棠突然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拉开，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刚才怀抱的触感似乎还在手边，她有些不满，手随心动，一把把他扭过来，抱着脸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两个人已经期待很久了，自然难分难舍，唐棠双腿发软，手松松地环住他的腰。 沈立川用最后一点清醒拉住她，“你现在阻止我，还来得及。”唐棠正沉迷在深吻里，看他退开，不满地皱眉，把沈立川拽过来继续亲。 窗外夜幕降临，潮湿的风吹着树叶直晃。 卧室里，更是气氛热烈，唐棠双手无力地攀在他的肩上，细密的呻吟从嘴里溢出，她赶紧咬紧牙关，沈立川放下刚刚攻克的“难关”，吻上去，一点点哄着：“我喜欢听，叫给我听。” 其实唐棠不光想捂住自己的嘴，连他的也想捂上。别看平时沈立川少年老成，一派前途无量的样子，到了特殊时刻，总是喜欢说些唐棠脸红心跳的话，例如，此刻他抬起辛勤劳作的头，征求“客户”反馈：“这里舒服么？” 唐棠又气又羞，恨不得当场给他撒一把钱，当做奖赏，让他知道到底有多舒服。 很久之后，房间里终于归于平静，唐棠靠在沈立川怀里，呼吸还是不稳，她伸出手指头刮刮男人的胸口，不意外看见男人战栗了一下，微恼的心终于得到纾解，“你真的之前从来没有过么？怎么会这么强？” 唐棠向天发誓绝对这不是彩虹屁，虽然第一次她能感受到沈立川的青涩，但是后面的确是进步飞速，每次都让她难以招架，跟网上说的小菜鸟完全不是一回事。 沈立川挑了挑眉毛，“我会把你这话当做奖赏哦。”唐棠拍拍他，“当，当，你的表现也的确可以给奖赏。” 窗外的雨已经彻底停了，从屋内看过去，只能看见摇晃的树影和昏暗的灯光。唐棠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说：“我还没有谢谢你。” 她的手肘支起身子，乌黑的头发顺着肩头滑下来，散落在床单上，衬得肌肤如雪，沈立川没有说话，再次咽了口口水，也直起身子拉过被子帮她盖好。刚才是意外，现在如果自己再来一次，就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医院？”那么刚好出现在她们医院，那么刚好出现在急诊科，在那个恶魔手里把她救下，幸好有他，不然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本来想接你下班，结果你不在科室，我就找到急诊科来了，没想到正好遇见……”沈立川说不下去了，光是回想那个画面他就已经无法呼吸了，更别说想起其他的可能性。 假设自己并没有去接她，假设去接她但是一直在科室等，又或者晚两分钟去护士站问，假设他走得慢，或者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他微微闭眼，把那些让他手脚发凉的可能性从脑子里排除，现在姐姐安全地在他怀里，这是最重要的。 唐棠也感慨万千，学医这么多年，她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姐姐。”沈立川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话说不出口。唐棠“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工作，”他在斟酌语言，“真的很辛苦，很危险，经过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换到行政去，或者直接换一个工作？” 沈立川轻轻地抚摸着唐棠的头发，“我家也认识一些人，应该可以帮得上忙。”唐棠伸出手指抚上他的嘴唇，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垂下眼眸，“今天的事，我和你一样吓到了，需要时间恢复。” “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在这份工作中得到了许多的成就感，这是其他工作带不来的，谢谢你的建议，我后面也会更加小心的。” 沈立川亲亲她的头顶，亲昵地揉乱她的头发，“好的，我只要你知道，不管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 唐棠感动地点点头，正准备凑上去亲亲这个很会说的嘴，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时候是谁？唐棠爬起来准备去接。 沈立川美人在怀，好好的一个香吻也没了，很是气恼。 “是杨冰。”唐棠拿到电话，接通之前，转头跟沈立川说了一声。他“嗯”了一声，表情还是不愉快。 “喂，宝，你听说没有，你们医院今天有个家属砍人！”一接通，杨冰急切的话就顺着听筒跑出来，网上当地论坛都传疯了，说有个家属喝了酒发神经拿着刀到处砍人，还有现场知情人士发出来几张现场图，一地的鲜血，还有砸得稀巴烂的机器，最后一张图更恐怖，是一个护士手上都是鲜血，被人扶上推车的照片，推车地上都是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杨冰连网页都没关，就赶紧打电话给唐棠了，她知道今天唐棠上班，而且到现在都不回来，但是事情发生在急诊科，唐棠在心内科，应该不关她的事。即便这样安慰自己，等待唐棠接电话的几秒钟，杨冰度日如年，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老天爷，唐棠是个好人，你可千万要保佑她没事。” 她这里急急地输出，唐棠那边倒是很平静，“是啊，我知道，当时我就在场，差点被他砍死。” “啊——”杨冰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第97章 你爷爷很为你骄傲 “什么？！你也在？！你差点被砍？！现在你怎么样？还好么？呜呜呜呜，我就知道出门得算命，”杨冰在电话那头哭起来，说话慌乱得颠三倒四，“你没受伤？你在哪？我马上去看你。” 唐棠瞄了一眼正躺在床上闭眼假寐的沈立川，再看了一眼只裹了个床单的自己，颇为心虚地呵呵两声，“我还好，没有受伤。” “你到底在哪？我马上过来！”杨冰那头已经出现了收拾钥匙，拿包的声音了。唐棠赶紧阻止她，“我在沈立川家，他把我救了，你现在过来，不太方便……” 杨冰那边套鞋的手停住了，她的嘴角抽搐几下，听好友这难言的语气，恐怕唐棠是把恐惧化为动能了，想必自己电话不是时候，杨冰吞了口口水，斟酌着语言，“那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来看看你。” 杨冰肯定猜出来了，唐棠一瞬间脸爆红，她瞪了眼好整以暇躺着的沈立川，自己的一世英名被他毁了个干干净净，她努力平静下心绪，接着对电话里说：“明天，我明天就回来了，你在家等我。” 杨冰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唐棠看不见，她压抑住鼻尖的微酸，重新脱了鞋坐回电脑前，杨冰的视线回到了页面上那一滩血，手指不自觉地滑动鼠标往下看着，“真是幸亏，幸亏你没事，宝。” 唐棠也是一阵唏嘘，正要说话，只听杨冰在那边尖叫一声，“艹，你们俩照片被人拍了！” 唐棠也是一惊，“什么照片？”那边杨冰已经把网上的照片拍下来发过来了，唐棠赶紧点开看了一眼，原来是沈立川抱着她从急诊科出来的照片，不知道被哪个现场的人拍下来放到了网上。 网络发酵很快，页面上消息实时更新，杨冰迅速敲下一行字：【你救苍生，我救你，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先嗑为敬】，正准备发送，页面已经被无数条消息刷新了。 【这是什么？法治新闻突变偶像剧？】 【我醉了，我刚刚还那么悲愤，现在只剩舔屏，鄙视我自己，ps:这小哥哥真帅】 【楼上的，同舔屏】 还有一些记忆力好的人从脑海里调出前一段的“主任女医生出轨直播事件”，恍然大悟，疯狂刷屏； 【这难道不是之前那个女博士和她的小奶狗么？一段时间不见，小哥哥感觉攻气了不少啊】 【是的，是的，哇，好an】 唐棠这边被杨冰实时转播，目瞪口呆。她沉吟片刻，终于放弃观看，跟杨冰说了句“晚安，你也早点休息”就往床上一趴，任由事情在互联网上发酵。 杨冰匆匆回了句：“安”，然后继续在网上嗑cp，她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更多细节，所以看到这些也格外激动，她甚至多出了一份自家孩子出息了，考上清北的自豪感，“我当时就说沈立川这个弟弟行！” 刚凑近唐棠的沈立川此时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看看窗户，窗户没开啊。他继续凑近姐姐的头发，嗯，好香，是自己买的那种茉莉白茶味洗发水的味道。 正在这时，安安静静趴在枕头上的唐棠说话了，她的声音很缓很低，像是在梦中的低喃：“其实今天我还遇到了另一件事，我现在躺在这里，已经有些想不起来那个砍人的坏蛋的脸，但是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件事。” 沈立川眼眸微微一抬，把唇边的她的发丝轻轻送走，鼓励她继续说，“嗯。” “我今天在科室的时候，有个病人病得很重，大概两点多就死了。”唐棠的声音还是很低，沈立川心里一惊，赶紧看她，她还是静静地趴在枕头上，没有其他动静。 “中间我去看老爷子，他问我是不是要下雨了，我回答是，”唐棠陷入回忆中，“老爷子让我待会出去小心一些，然后过了一会，他就去世了。” 唐棠声音里慢慢有了哭腔，最后几个字甚至是哽在喉咙里说的，沈立川慢慢支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背，轻轻拍着，给她安慰。 “我其实已经尽力了，但是还是好难过，他孙女马上就要回来了，但是我没办法保老爷子再留一段时间。”唐棠边说，边把头埋进细软的枕头里，让不经意流的泪不被沈立川看见。 “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家里条件不好，但是他们都把最好的省给我吃，”唐棠的声音闷闷地，眼泪止不住地流，“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邻居家在吃一种很难买到的桂花糕，我馋，回家去哭，我爷爷就出去给我买，那天下雨，他找啊、找啊，找了好久好久。” 波动的声线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沈立川没有打断她，只是心疼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那天雨好大，雷也打得很大，我坐在家里非常害怕，后来爷爷终于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一袋桂花糕，”唐棠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我其实已经忘记了桂花糕的味道，但是我永远忘记不了我爷爷刚进门那一身雨水的样子。” “那时候的爷爷多么健康啊，我以为我永远不会长大，他也永远不会老。”唐棠伸出手去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后来我上大学了，大学毕业那年，爷爷得了脑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他硬撑着，大家都知道他在等我，我急急忙忙往回赶，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 唐棠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她声音颤抖，哭得泣不成声，“当时我就没见到他，现在的我还是没能力，我还是做不了什么……” 沈立川被她哭得心都攥起来了，长臂一用劲，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左手环上她的腰，右手抚背，唇吻着她的额发，轻声安慰道：“不是的，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现在成为了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你治疗了很多人，你爷爷一定很为你骄傲。” “你很厉害了，只是现在医学发展有限，可以做的你都在做，做不到的也不要强求，爷爷和我都很为你骄傲了。”他耐心的一点点哄着，不时擦着唐棠脸上的泪水，磁性的声音从她耳畔传到心里，慢慢抚慰了她的心。 第98章 不知道我那个弟弟在干嘛 “你爷爷一定特别特别骄傲，他会逢人就说，你看看我孙女，多有用，她现在好漂亮，好善良，还会说英语。”沈立川的声音很稳很静，他的手轻轻地拍着，有一种抚慰人心的作用。 “你说的是真的么？”唐棠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已经全部哭肿了。沈立川忍不住手指轻抚她的眼眶，眼眸中幽深一片，“真的，我无比确信，因为我就是这么为你骄傲的。” 一股反叛从心底冒起来，唐棠挣脱开他的怀抱，“如果我不是个医生呢，如果后面我想去卖煎饼果子，行不行？” 沈立川双手往后撑在床上，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更为迷人，“当然可以，你做的煎饼果子一定非常干净，非常好吃。” 唐棠继续耍赖，“其实我还有个尘封已久的梦想没有跟你袒露。” “什么？”沈立川也好奇起来。 “我特别想去宗元府去做保洁。”唐棠稍有些羞涩地说，这的确是她很多年的想法了。宗元府是她们当地的一个风景名胜，数不清的树木及鱼池，一片一片的树林，她每次去，都能看见保洁阿姨虚虚拿着一个扫把，一会扫地，一会喂鱼，鱼池里的金鱼被她养得又亮又胖，保洁阿姨一来，还不用说话，小鱼们就围上来，唐棠非常羡慕这个工作。 “很好啊，从此以后只需要跟树木，跟围栏打交道，还没有危险，我觉得很好。”沈立川认真思考了一会，回答：“等你想实现这个愿望的时候，一定喊我一起，我去应聘保安，咱们俩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回家。” 唐棠轻轻拍了他一下，笑着说：“去你的，谁跟你一起回家。” 经过这么一打岔，她心情果然轻松不少，“是啊，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去尝试其他的人生，总有一条路可以走。” 第二天一早，唐棠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睁着朦胧的双眼，努力分辨房子里的声音，似乎在卧室之外厨房那边有稍许的声响。唐棠往后一瘫，继续回到床上，天啊，这个沈立川是什么做的？怎么总是能睡得比狗还晚，起得比鸡早，还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差几岁，体力真的差这么多么？ 躺了一会，打工人唐棠还是认命地爬起来，走出卧室一看，果然沈立川在做早餐。他正低头煎着鸡蛋，看到姐姐出来，嘴角勾了上去，“醒啦？快点去洗漱，一会来吃早饭。” 唐棠诧异地看着台面上整整齐齐摆着的西红柿、黄瓜，“昨天不是还什么都没有么？这些东西你从哪变出来的？” “昨天你睡着之后，我用手机下的单啊，今天一早师傅就给我们送过来了，”沈立川把煎好的鸡蛋放回盘子里，“你不是最喜欢吃加里脊肉加培根的手抓饼么？路边的不干净，以后我给你做。” 他得意地摸摸鼻子：“我刚做好了一个，也没有那么难嘛。” 唐棠在震惊中刷好了牙，又在震惊中简单化了个妆，最后在震惊中回到饭桌。这种男人，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搞到手的？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还在榨果汁的沈立川，扳起了手指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会做饭，得一分，长得帅，得一分，成绩从小就很好说明智商也不错，得一分，家庭背景很好，得一分，自己工作又努力前途无量，得一分，温柔体贴会顾忌人的感受，得一分，那方面非常强悍，得一分。 唐棠正胡思乱想着，沈立川已经把早餐全部摆好了，第一个手抓饼没掌握好火候，边有些烧焦了，他自然地拿起那个自己吃，把第二个完美成品递给唐棠。 嗯，愿意吃焦了的手抓饼，再得一分。那他差在哪？ 同样的疑问，孙洁医生也问了出来。办公室里，刚到的唐棠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大家团团围住，“你没事？我看到医院群里通知都快吓死了，昨晚你电话关机了，想问你都问不到。” “是啊，那一大滩血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幸好我们家唐棠没事。” “是啊，我昨天听医务科说，那个受伤的护士是唐医生救的，是唐医生把那个坏蛋引开的，不然她就危险了，唐医生你太巾帼不让须眉了。”“ 孙洁拍拍那个说话的男医生肩膀，“喂，你这是什么话？本来女人就不比你们男人差啊。我们唐医生更是我们女人的优秀典范。” 唐棠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掩饰自己微红的脸说：“你们别这样说，我能活着回来都亏了icu的夏医，要不是他救了我们，我和我男朋友都危险。” 大家纷纷应和，“是啊，是啊，你这肯定得请夏医生吃个饭”，只有孙洁偏向了其他点，“话说你男朋友好帅啊，没想到不光是样子长得好，家室好，人也这么an。” 主班护士杨琴继续，“我昨天看到图都惊着了，他这算是救命恩人了，这还不得以身相许？”唐棠汗然，心里默默回答：“其实昨天已经报答过了。” 孙洁接过话茬，“我真是羡慕你，好羡慕你，一开始你跟这个小帅哥谈恋爱，每天满面春风的样子真是好美，我就想啊，会不会跟弟弟谈恋爱就是这么好，后来我就自己找了个小弟弟，你猜怎么着？” 大家捧哏，“怎么着？” “就等于生了个儿子！”孙洁吐槽道：“你都不知道给我烦的，每天跟我就报告那点事，吃什么穿什么打了什么游戏，摔倒了要抱抱，晚安要亲亲，你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他就瞪着一双大眼睛，迷茫而清澈地看着你，仿佛在说，我这个年纪能三餐自理就不错了，你还要什么自行车，我真是被他烦死了，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甩了。” 大家哄堂大笑，有人调侃孙洁：“现在知道小弟弟也有不好的，要你看不起我们成熟男性，像唐医生家那位是少数啊！” 唐棠也笑着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看病历，她的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一会，“不知道我家那个弟弟在干嘛。” 第99章 多么狗血又浪漫 如果她的问题被高原听见，他一定会大叫：“他能干嘛？！压榨劳苦的我们！” 高原坐在会议室里，眼睛偷瞄着坐在旁边的沈立川，后者正正襟危坐复盘工作，正经得几乎要上新闻。高原心里想：“家人们，谁懂啊，昨天还在血场英勇救人，今天就变成无情的工作机器，无缝转换，连一丝八卦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他自以为很隐蔽的目光其实太过炙热，太过频繁，会议结束，沈立川拦住偷偷摸摸想走的高原，问：“怎么了？你怎么那种眼神看我？” “兄弟，我就知道你想聊一聊，”高原终于见沈立川说了句人话，兴奋地一屁股坐了回去，“我看到网上的那张图了，行啊兄弟，我知道你长得帅，但是英雄救美这事还真是给你加了大分，连远在广州的我哥都打电话过来又把你夸了一顿，中午你别点外卖啊，我妈连夜给你熬了鸡汤，说给你补补。” “帮我谢谢阿姨。”沈立川客气地回答，他揉了揉稍有酸胀的双眼，最近恋爱工作两手抓，有些疲劳，他淡淡地回答：“我不是英雄，最后是唐棠的一个同事救了我们。” “哦哦，就是那个网上说的icu医生。”高原很懂，昨晚他追帖子追到凌晨三点，有个牛逼的小说家还趁热度赶了个同人文出来，最新的两章已经上线了，高原看得乐趣无限。 “应该是，我听唐棠说起过。”上了一天的班，沈立川也有些累了，他把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休息。 “那网上说的那个医生是唐姐的前男友，是不是真的？”高原本来想忍住，但是实在是八卦之心太旺盛了，最后硬是没忍住。 本来在闭眼假寐的沈立川被这句话惊得立即睁开了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出奇得气愤，“怎么可能？！网上的话你也信？” 看他这个反应，高原立马闭麦。他本来还想问，那网上说有人看见沈立川同夏医生在医院走廊上演二男争一妻，上演龙虎斗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也多半是伪消息。高原心里哀叹一声，不好玩，他还是回去追小说。 “对了，你哥怎么样了？”沈立川想起来问。 “我哥？听我妈说，现在已经初步有了进展。”现在是会后闲聊时间，高原也放松不少，站起来摆弄会议室的盆栽，这批植物选得真不错，下个月给行政加工资。 “和好啦？”沈立川挑眉，动作还蛮快的嘛。 “不是，是在嫂子住的附近租到了房子。”高原回答。 “……”沈立川很无语，“这算进展么？” 高原看他一脸不屑，很不满地“啧”一声，“万里长征第一步嘛，总得一点点来，听说我哥还买了一辆房车，准备后面和好了，带嫂子去全国自驾游。” 沈立川摆弄了下桌上的中性笔，“那阿姨现在什么态度？” “我妈能说什么？支持呗，她说再不支持的话，儿子媳妇要一起没了。”高原这个人总没个正形，但是说起家人还是很认真的，他安定地坐下来，脸对着沈立川，认真地说：“我哥我也理解他，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他已经尽力了，后面我会承担起来的。” “嗯，我也感觉到了，自从你哥哥去广州之后，你成熟了不少。”沈立川看着好友难得严肃的脸，肯定道。 谁知这小子一秒变脸，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嘻嘻哈哈的样子，“你也感觉到啦？我就说嘛，我这么大的变化不会没人发现的。”他欣慰地拍拍沈立川肩膀，“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果然只有是你最懂我，我昨天问我妈，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她竟然问是不是剪头了……” 沈立川直接拔腿就走，把不靠谱的合伙人喋喋不休的话关在了会议室。 会议室不平静，茶水间也很热闹，几个女员工捧着咖啡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我昨晚把这张图转发给我所有的朋友了，”人事主管程珊珊指着手机屏保说：“真是帅死了，平时就感觉老板过分的英俊了，没想到这张图更是惊人的有力量感，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死我了，工资不低，关键还每天近距离观察这种极品帅哥。” “我也是，我也是彻底t到了老板的颜值，原来我总觉得长着那样一张脸的二代能有什么好东西，现在我几乎是滑跪，真是男友力爆棚！”新来的前台潘敏敏捧着手机做桃心状，她刚来才一个星期，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嗑cp是人的本能，现在她哐哐为老板举大旗。 “关键是我们老板娘，真是破碎感十足，太美了，昨天晚上我半夜刷到一张图，有个人把这张图背景调成了黑白色系，我靠，微乱的发丝，衣服上的血渍，洁白的小脸，顿时氛围感满满，我见犹怜啊。”行政冉然也参与进讨论。 “那你还等什么，分享给我啊，算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直接发到摸鱼小群里。”潘敏敏非常有团队精神，催促道。 “好啦好啦，马上。”冉然开始翻出手机找图，昨晚打开的页面太多了，现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关键他们俩还是姐弟恋。”程珊珊点出重点，如意料中收获同事们诧异的目光，她得意的说：“你们不知道么？我上次听高原高总说的啦，说我们沈总比人家小七岁，死缠烂打非要跟姐姐在一起，人家本来不搭理沈总的，最后被感动才同意的。” “这个网上没说哎，诶呀，关键还是知情人太少了，我马上去爆料。”冉然很激动，每一个小细节都能为这段恋情添砖加瓦。 潘敏敏剥开一袋牛肉粒，塞进嘴里，“我不懂，为什么不同意？我们沈总那么帅，而且那么有钱，小一点怎么啦，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别说小七岁，即便小十七岁，二十七岁，都可以啊。” 程珊珊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她矜持地敲了敲咖啡杯吸引大家的注意，道出了“真相”：“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因为还有第三个人你们都没发现，就是传说中的夏春来医生，他原来曾经是我们老板娘的前男友，你想啊，现男友救了自己，然后前男友救了他们两个人，这是多么狗血又浪漫的桥段。” “他深深爱着我们老板娘，但是我们老板娘已经有了新欢，他没办法，只能用生命保卫住她，夏医生哭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我希望你们幸福……” 正在员工大会上接受奖章的夏春来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站在他旁边领奖的唐棠关心地看过去，问：“怎么了？感冒了？” 夏医生摸了摸鼻子，“没有啊，奇怪。” 第100章 是么？妈妈是这样的么？ 等唐棠下了班，再由沈立川送回去，两个人在车里再腻一会，天已经全黑了。 唐棠手机一直在响，她艰难地把自己从沈立川怀里拔出来，左手抵住他不断凑近的脸，娇喘无力地说：“我必须要回去了，杨冰一直在找我。” 沈立川把她的胳膊架到头顶，继续欺身上去，耍赖地说：“五分钟，就五分钟。” 唐棠心一狠，用尽全身力气钻出来，退到车门边，右手抚上车把手，喘着气说：“不行，我得回去了，不然就坐实了我‘重色轻友’的名号。” 沈立川单手撑起身子，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胸中汹涌的欲望堪堪压下去，他缓慢地吐了口气，再睁眼时眼睛已恢复了清明，他投降地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说：“我送你上去。” 唐棠自然得救，只是在四下无人的走廊免不了又是一顿热吻，直惹得她在电梯里都站不住，扶着围栏喘息，这样她怎么回去，唐棠越想越生气，“下次你不要来接我了，我自己回来。” 沈立川一听，赶紧投降，他蓝色衬衫已经卷到手肘处，精壮的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双手举过头顶，“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 唐棠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美眸透亮，继续低头专注平复呼吸。但是沈立川被这一眼看得热气从小腹升起，差点当场违背诺言，他暗骂自己一句“禽兽”，赶紧把眼光挪开，看着上升的电梯数字。 终于到了家门口，唐棠指挥沈立川先走，直到看到那个拖拖拉拉的身影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电梯里，她才放心地打开了门。 “你终于回来了！”杨冰早已等候客厅多时了，“让我看看，你是一点伤都没受么？”虽然已经在电话里确定了很多遍了，杨冰还是不放心。 现在多年好友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除了嘴唇有些肿，其他的分毫不差，杨冰有些想笑，也有些想哭，她张嘴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流了出来，“怎么搞的，这工作怎么这么危险？你说你，拿那么一点工资，每天累死累活的就算了，没想到还有生命危险！” “你这么善良的人，还会被人砍，还有没有天理啦！”杨冰嚎啕大哭，一想到那把菜刀差点砍到了唐棠身上，她就害怕极了，大学的时候，老师曾经给大家看过一些外伤图及应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些图全部涌上了脑海，如果这些伤口出现在唐棠身上，那么多血，她该有多疼，多害怕啊。 被杨冰这么一哭，唐棠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赶紧上前扶着杨冰坐下，紧紧地抱住，“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是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会有事的。” 杨冰哭得接不上气，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唐棠的背，“你好好的，知道么？以后有什么事，自己先跑，知道么？” “要是你有什么事，我就没有朋友了。” 被她哭得唐棠也是感慨万千，数分钟之后，唐棠也跟着哭起来，两个人哭的哭，搂的搂，好久才停下。 杨冰把脸上的泪痕擦干，红肿着眼睛站起来，指着餐桌上一桌菜说道：“这是我给你点的晚饭，你吃一点，然后就去好好睡。” 唐棠也站起来，茫然地看着满满一桌菜，“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吃么？” 杨冰掏出包里的气垫，开始补妆，“我不吃了，本来今天要出差的，但是你还没回去我不放心，改签到今天晚上，待会直接出发去车站了。” 之前她出门都是开着自己的小宾利，但是现在卡被停了，保养、加油、维修费太贵了，所以杨冰已经习惯了地铁出行，最多偶尔打个车。 唐棠心疼地看着她，“又要出差？你最近也太累了。” 杨冰朝她眨眨眼，补好的妆像是个盔甲一样贴在脸上，衬得人明眸皓齿、别有风情，“没办法，赚钱嘛，不磕碜，虽然姐姐比较忙，但是我老板工资却是大大的给，而且悄悄告诉你，老板已经在帮我做专属于我的账号了，说不定姐姐以后也是个大网红。” 唐棠上前一步，把杨冰哭湿的领口理好，“网不网红的都还好，身体最重要，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多睡觉多吃饭，知不知道？” 杨冰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知啦知啦，其实我现在比原来宅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健康，最起码按点吃饭，按时睡觉。” 唐棠一想，也是，原来的杨冰日夜颠倒，追起剧来有时一天只吃一顿，有时鸡起来了，她才睡，这么一想也的确是现在好。 杨冰往lv托特包里塞入钥匙、钱包、蒸汽眼罩，再加上一瓶果汁，一包餐巾纸，顿时包满满当当得鼓起来，她打开门，朝唐棠挥挥手，“我走啦，宝，不要太想我。” 唐棠走到门边，叮嘱：“晚上的车加点小心，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有事跟我说。” 杨冰一边说：“知道啦，知道啦，唐妈妈”，一边把门关上。 房子里一阵寂静，唐棠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餐桌上餐食散发着阵阵香气，但是她一口都吃不下，唐棠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准备先洗个澡休息一下。 突然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稀里哗啦找钥匙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了，杨冰的脸露了出来，“对了，我妈下周五过来，说要跟我谈谈工作和结婚的问题，宝，你把时间空出来，跟我妈吃个饭。” 听到唐棠“哦哦”两声，杨冰这才满意地把门“啪嗒”一关，终于出门了。 唐棠第一次见到杨冰的妈妈，还是大一开学的时候。她呆站在大门口，看着杨冰妈妈一边唠叨，一边帮杨冰擦桌子，“东西要多整理，多洗，妈妈不在你身边，你千万不要懒，知道？” 也许是从小不在母亲身边长大，当杨冰妈妈脸转过来，朝唐棠笑的时候，她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杨冰妈妈脖子上挂了一个高冰吊坠，胳膊上的玉镯子沾了些水更显得富贵，阿姨笑着对唐棠说：“你好，小姑娘，我家杨冰不懂事，后面你们好好相处，有什么想吃的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们送。” 那天晚上，初入大学的其他室友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唐棠没有参与，她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阿姨的动作，她在给杨冰铺被子，给杨冰把毛巾挂好，本来带过来干活的阿姨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杨冰妈妈说：“妈妈嘛，总得自己动手摸一摸才能放心。” 唐棠在黑暗里对自己说，是么？妈妈是这样么？ 第101章 这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杨冰紧赶慢赶终于上了高铁，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潇洒地一甩头，感叹道：“最后一分钟上车，果然是我，还是很厉害啊！”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杨冰掏出来一看，是张夏日，【怎么样？上车了没？赶不上的话，你就回去，明天再来也行，千万注意安全。】 杨冰纤细的手指头往聊天记录上一顿，正准备发送：【已上车，放心】，那边信息又来了：【算了，这次你不要来了，我想想也是太远了，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杨冰眉头不满地皱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职场歧视？ 她把刚刚写下的话删掉，又一字一句地敲下；【已上车，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也能顶半边天，我必须给你看看女人的魄力】，点发送。 那边的“正在输入中”亮了又灭，杨冰盯着页面一两分钟，想看看老板怎么回复，直到眼睛都变酸了，那边才回了一句；【那你小心，我给你买好晚饭等你。】 杨冰眨眨眼睛，心里又浮起一丝怪异。最近她老板很奇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重的活不让她干，还总是开着那辆小战损车去接她，几步路还坚持要接她。最奇怪的是上周，张夏日微僵着脸把她接到一个小区，指着一栋门前种着白玉兰的楼栋，意有所指地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这个小区环境挺好的，也有学区，旁边有个很大的商场。” 张夏日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杨冰，“你觉得怎么样？” 杨冰肯定地点点头，“这里是蛮好的”，看到男人俊脸一展，她又补充一句：“所以我妈之前在这里买了两套房，都在出租，收益还蛮好的。” 张夏日的头立马僵了，重新垂了下去，回去的路上再也没说一句话。 杨冰把这件怪事同唐棠一讲，唐棠也觉得奇怪，她沿着客厅走了两圈，而后得出结论：“他恐怕是想潜规则了你！” 杨冰也戏精上身，她琼瑶式摇头，“可是小女子，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呀。” 唐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坐下正色道：“说真的，我觉得他喜欢上你了，你怎么想，你喜欢他么？” 杨冰也难得的正经起来，她叹了口气，说：“我其实挺喜欢他的，但是我怕我爸妈不同意啊，你看张夏日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别有钱的家庭……” 她的话说了三分，吞了七分，看张夏日这个吃苦耐劳的样子，看他那辆破车，估计是贫困线以下了，杨冰家条件又好，肯定不会同意让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去他家吃苦。 这不，杨冰她妈的最后通牒已经发过来了，下周来面谈，关于工作和婚姻。杨冰三十岁生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老这么嘻嘻哈哈地飘着已经成为了她爸妈的一块心病。 唐棠把杨冰脸板正，严肃地说：“其实最重要还是看你，你怎么想，你喜欢他么？” 此时，异地，杨冰看着镜头里正在品尝麻辣烫的张夏日发愣，为了上镜好看，他们还特意打了灯，虽然现在已是秋天，但是在不透气的室内，炽热的灯光之下，他的脸上也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镜头没拍到的衬衫更是已被汗透湿，但是他一句怨言都没有，时不时低头品尝，时不时抬头看向镜头，微笑着介绍美食。 杨冰透过小屏幕看着他，心里有一个小声音在说话，承认，你心动了。 她被这个念头惊醒了，赶紧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开始把镜头聚焦在鲜艳红辣的麻辣烫上。 结束拍摄后，张夏日凑过来看素材，问：“怎么样？够不够？” 他的气息很近，吐在杨冰耳畔，她瞬间就脸透红，心跳漏了半拍，悄悄地退后一步。张夏日注意到她这边的动作，颇诧异地看过来，杨冰一个没注意，直接双目对视，更是脸爆红爆汗。偏偏老板还不解风情，伸手盖住她的额头，问：“怎么了？脸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 杨冰手忙脚乱地把他的手拿下来，勉强一笑，抛下一句“没事，有些热了，出去吹吹风就好了”，就赶紧跑了出去，只留下张夏日一个人待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真鄙视自己，纯情剧、偶像剧、古装剧、男男剧，不说一百，也看了五十部了，那种脸红心跳的镜头更是不计其数，竟然被他摸了一下额头就落荒而逃，杨冰，你真是废了。”杨冰一边走，一边鄙视自己。直到走到拐弯处，她才停下来，想起自己的宝贝摄像机没带，只好回头去拿，只见张夏日肩上扛了一个硕大的黑包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摄像机架子，架子很重，他手被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张夏日走到杨冰旁边，停下来，关切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嗯，是好一些了，下次有不舒服直接跟我说，不要忍着，知道么？”右手一抬，似是想抬起来，杨冰赶紧后退一步，好不容易脸上温度才下去，再这么几次下去，她恐怕会成为因为脸红进急诊的第一人。 张夏日看着两人之间突然空出来的半米空缺，欲言又止。他的心乱了好久了，现在看起来杨冰也感受到了，恐怕是说开的时候了。 张夏日把摄像机架重新提在手里，往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上走去，看到杨冰还愣住原地，催促道：“走，你回去休息会，我检查下素材够不够。” “等你休息好了，晚上我有事找你谈。” “讲这种话，还让人家怎么休息嘛？”杨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着，终于在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之后停了下来，她恨恨地吐槽：“他这种表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要开了我，要么就是要跟我表白。” 开除她不怕，接触这么几个月，杨冰已经把张夏日完全拿捏了，别看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其实他最怕女孩子哭，只要是啜泣几下，他就投降了，根本到不了撒泼打滚那一步。 她最怕的是张夏日表白。她停下扑腾的双腿，在这寂静的酒店房间，诚心诚意地问自己：“我喜欢他么？” 无疑是喜欢的，她原来就喜欢他的视频，后来认识之后，又折服于他的才华，后面同他一起工作，日夜相处，她总是会为他心动。 在镜头后面看着他的时候，心动；在酒店一起剪视频的视频，屏幕的亮光洒在他的脸上，心动；看着他穿着合身衬衫出席颁奖礼，心动；他把她手里的行李拿走，自己提着，心动；以为自己睡着了，他会脱下外套悄悄地给自己盖，心动。 那个人在白玉兰花下，小心翼翼地对自己说：“这个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杨冰觉得全世界都静了，只剩下自己剧烈心跳的声音。 第102章 咱们做个交易吧 晚上八点，酒店外夜幕降临，躺在床上可以看见这个海滨城市的绝美夜景，正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杨冰手机突然响了，手机屏幕的亮光直直地打在了杨冰脸上，那三个字冒了出来。 杨冰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不确定该不该接。 电话那边没有接通，张夏日握着手机的右手放在耳边有些颤抖，他的左手放在腿边，微微握着。 终于一个熟悉的迟疑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张夏日感觉自己右耳有一秒钟麻痹，一股电流从耳朵传到心脏，他笑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待会你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有事跟你说。” 杨冰慢吞吞地说：“好，那你把饭店地址发给我，我一会过去。” 当她根据导航踏进那家餐厅时，之前稍许有些被炒鱿鱼的担心烟消云散，因为这家餐厅看起来真的很贵！这次他们出差，来的是国内着名的海滨城市，以夜间海景闻名，这家餐厅就是建在这个海边有名的打卡酒店，以价格昂贵、氛围感强称霸某红书。 高大的吊顶，绚烂的水晶灯，身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走上来，把杨冰带领至靠窗的位置。 坐下来之后，杨冰刻意忽略坐为对面难得一身西装的张夏日。借着不远处的灯塔，杨冰能看见漆黑近墨的海浪一点点靠近，又在沙滩上搁浅，一点点飘远，点点灯光仿佛这无边大海上的璀璨星星，徐徐的海风吹来，潮湿的气息让杨冰舒服得眯起眼睛。 早就到了的张夏日也难得穿得这么正式，平时的他为了工作方便一直穿的是休闲裤和t恤，最多外搭一件外套，今天难得的穿了套西装，合体的剪裁包裹着健壮的身体，刚站起来脱外套的时候，杨冰一眼就瞄到了衬衫下露出来的一点点精壮腹肌。 她别开眼睛，吞了吞口水，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那么没出息，“你是见过万千美男的，千万不要自己先投降。” 张夏日其实样貌长得很好，眼睛虽单但是很阳光，鼻梁高挺，今天身着西装，面色严肃，更是气质非凡，格外的引人注意，刚才过去的好几个女顾客都往他这边看，杨冰稍稍侧身，希望把他挡住。 杨冰赶紧摇摇头，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很危险，对方还没攻城，自己大门已开。她给自己鼓鼓劲，反正逃不过去，索性一闭眼，先开口：“你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 张夏日还在做心理建设，没想到她先开口了，他自嘲地笑一笑，微微安定心神，“我是有事。” 他的声音极富磁性，“我们俩认识一段时间了，承蒙你不嫌弃，也一起工作一段时间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后面怎么说，杨冰边若无其事地搅拌着咖啡，边心里暗惊，完了，这个开头不妙，他不会真的要炒了自己鱿鱼？ 张夏日吞了吞口水，把一直紧紧握着的右手松开按在大腿上，“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杨冰心里一松一紧，松的是工作保住了，紧的是老板真的要潜了我。迎着张夏日的炽热目光，杨冰为难地舔了舔嘴唇，真是的，她本来想独善其身好好搞事业的，现在出师未捷身先陷，事业还没搞起来，恋情已经萌芽了。 “也怪我，魅力太大了，不然张夏日那种老学究怎么可能对我下手？诶，人太美，没办法。” “如果现在答应他，那工资怎么算呢？我是员工，也是老板娘，他赚的钱是不是也归自己？” 杨冰正胡思乱想着，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下扣着，几乎要把丝质桌布扣烂。这边的张夏日看她没有动静，心里一凉。他做最后的争取：“我知道我现在还有很多欠缺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杨冰回避着他的眼神，“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眉头，喜欢你工作认真，喜欢你胡说八道，喜欢你的所有所有东西。特别、特别喜欢。”张夏日回答，眼神专注地回视杨冰。 “这是我创办账号以来所有的收入，都存在这张银行卡里了，里面有500万，我们上次看的那个房子你如果喜欢咱们就买下来，写你的名字，我算了一下，今年账户收入会更好，这个你放心。” “这个是我的车钥匙，本来想换车的，但是如果咱们在一起，肯定买房子、装修更紧迫，换车也得换成你也可以开的。” “这是我的账号和密码，以后我赚的钱就是你的，你也可以把银行卡号改成你的，我希望给你更多的安全感。” “我爸妈那边你放心，我去说，我本来就跟家里联系的少，不希望我们的生活受家里束缚，当然如果你以后想去我爸妈那边生活，我也可以，根据你的想法来。” 杨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银行卡，车钥匙和那张写着张夏日账号和密码的纸条发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你都要给我？” “嗯，”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个狗舌头舔了下她的脸。 杨冰真的巨为难，俗话说“智者不入爱河”，但是她现在腹背受敌，一是她妈那边，最近催婚实在催得急，还总是安排一些不着调的人跟她相亲，颇有不把她嫁出去就对不起列祖列宗的架势，二是她老板，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好好拼事业，结果自己强大的魅力真的一点都藏不住，愣是被老板看上了，他还把自己全部的身家拿出来跟自己告白，现在怎么办呢？ 杨冰眼睛转了转，一个主意冒了上来，从小她爷爷就说她“主意比耗子洞都多”，这句话不假，不然她怎么可能想到这种一石二鸟，一举双得的主意呢。 她抬眸，看定对面满脸紧张的张夏日，“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妈下周过来，如果你假装我的男朋友和老板，把我妈那关过了，我就答应你认真考虑一下，怎么样？”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眸光闪了一下，意味不明，就在杨冰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好，你先点餐，然后把目前情况跟我说一下。” 第103章 后面你什么打算？ 而后的一个小时，杨冰真是想疯狂给张夏日点赞，她知道他靠谱，但是没想到他这么靠谱。 当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开始记杨冰说的重点的时候，杨冰已经有些佩服了。但是随身带着记录灵感的笔记本本来就是博主的常规操作，她也能接受。直到他开始在纸上画思维导图，列1、2、3、4的时候，杨冰才真的瞠目结舌。 “也没必要？”她结结巴巴地说。她刚才的想法固然很绝，但是真的被男人一点点的扩展，当做计划书在做，也太小题大做了。 “你就把真实的自己表现出来，我妈一定会答应的。”杨冰阻拦道。 张夏日垂眸继续思索，“这关系到你能不能答应我，我不能失败。” 杨冰呆坐在座位上，一瞬间被击中，她嘻嘻哈哈很多年，但是真的被她的话当做圣旨一样执行的，张夏日还是第一个。 他笔尖顿了一下，纸上两个笔画锋利的大字：“礼物”。 “阿姨大概喜欢什么礼物？” 杨冰慌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只是吃个便饭，又不是提亲。”她眼睛瞄了瞄现在还摆在餐桌上的银行卡，嘴里嘟囔了一句：“而且我们这也是假的，不用麻烦了。” 张夏日却不赞同，他把黑色中性笔放下来，身子前倾看定对面的杨冰，“我喜欢你，阿姨是你妈妈，这都是真的，见面礼是必须的。” 杨冰认命地一闭眼，手胡乱地挥挥，“我妈喜欢打麻将，其他的无所谓。” “好，”张夏日得到答案，又垂首继续在纸上写，“学打麻将”，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感叹号，显示出其急迫性。 “叔叔来么？”他想这件重要的事。 “不来。”此时餐已经上齐了，杨冰切好牛排往嘴里送。美食、美景及对面的美男，而且最头疼的两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真是太美好的一天了想。 但是等那天终于到了，她坐在餐厅包间里，目瞪口呆。 “不是说好就你一个人来的么？”杨冰咬牙切齿地用眼神逼问她妈。杨冰妈妈微微偏头，避开女儿炽热的视线，和善地笑着招呼张夏日：“那个，叔叔和大哥也来了，你不介意的哦？” 杨冰爸爸正坐在主桌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俩。唐棠也来了，正极力忽略杨冰大哥的注视，她尴尬的喝了口茶水，要知道不光是阿姨一个人，她也不会来，现在多尴尬，人家一家人，只有她一个外人，不对，还有张夏日这一个“演员”。 杨冰担忧地看向旁边的张夏日，男人一身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正面容肃静地坐在那里，显得格外挺拔出众。意识到杨冰的视线，张夏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安慰和鼓励。 杨冰妈妈坐在对面，把“小情侣”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感情这么好？恐怕好事将近了，宴会还没开始，阿姨心里先放起了烟花。 杨冰倒是没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上次表白已经穿了一套了，今天又换了一套，估计老板把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了，真感动。 这家餐厅是张夏日定的，走的是新中式风格，穿过苏州园林的庭院，进入这隐私性极佳的包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镂空屏风，主位后挂着精美的山水壁画，优雅有韵味。 优雅得身着唐装的服务员如鱼贯而入，把餐点上齐，又弯腰示意，齐齐退了出去。 “叔叔，阿姨，大哥，三位远道而来，招待不周敬请谅解。”张夏日站起身，举起杯中酒，“应该是小侄先上门拜访的，礼数不全，还请叔叔阿姨原谅，我自己先自罚三杯。”说着一饮而尽，而后又倒满，再饮尽，最后再倒满，饮尽。满满三杯，稳稳当当。 杨冰爸爸一看他这架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满意地说：“客气了，小张，来，叔叔陪一杯。”说完，自己也仰头喝完。这个小伙子不扭捏，不错。 “诶呀，你不能喝就不要硬撑。”杨冰有些急了，她眼睁睁看着坐下来的张夏日脸皮变红，慢慢有些水煮虾的架势，张夏日从来没在她面前喝过白酒，平时几瓶啤酒就能放倒的量，现在竟然在这里逞强。 听到杨冰关心自己，张夏日转过身子，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没事，陪叔叔，应该的。” 杨冰爸爸在主位哈哈大笑，“小张啊，不能喝就少喝点。”杨冰爸爸性格豪爽，开厂这么多年，不把自己当富人，最喜欢的时刻就是上了一天班，在厂区里摆开几桌，喊工人留下来一起喝啤酒，配着烤鸭和炒菜，一口一个“兄弟”地称呼着，夕阳之下，小风一吹，真是爽快，所以他平生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最欣赏那种“我酒量不行，但是我先干了”的人。 唐棠坐在旁边叹为观止，一句话就收服了岳父，张夏日真有一套。 杨冰妈妈注意到唐棠一直在喝水并没有夹菜，帮她布菜，“唐棠，这道山药炒牛肉不错，你多吃点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阿姨退了一步，端详着感叹；“我真是喜欢这个小唐棠，那时候你们刚上上大学，我就特别喜欢你，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那时候我就想，你要是能嫁到我家做儿媳妇该多好啊。” 杨母是在打趣，她并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暗恋史，说话没有顾忌。此话一出，只有杨父同其相视而笑，其他几人僵了一半，杨冰瞄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大哥，心里喟叹自家哥哥情路坎坷，赶紧打圆场：“妈，你说这个干什么，唐棠现在感情可稳定了呢！” “就是网上那张图里的那个小伙子，抱着你出来，你一身血的那个？”杨母虽然每天忙于麻将，但是时事还是紧跟着的，“我看到了，小伙子长得真俊。” 阿姨看到的当下就给唐棠打了慰问电话，电话里一顿安慰，一顿鼓励。 阿姨的称赞真情实意，闻言杨冰大哥脸又黑了几分。 唐棠尴尬地摆手，“还好，还好。” 杨冰接茬，“那是！妈，你都不知道人家开公司的，前途无量。” 杨冰妈妈真心为唐棠高兴，“诶呀，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唐棠，这么好的对象，你可要把握住啊。”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杨冰妈妈含了个浅笑在嘴角，面对张夏日，放下手中的筷子问：“小张啊，你说你跟我家杨冰在谈恋爱，后面你怎么打算的？” 第104章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来了，来了，杨冰跟唐棠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大人的大招终于来了。 只见张夏日也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敬地回答道：“是的，阿姨，我跟杨冰是认真的，所以我们定了个房子，全款。” 他弯腰从地上的包里拿出来一个房产证放在了旋转餐桌上，桌子晃晃悠悠的，载着房产证转向了杨冰妈妈。 唐棠瞳孔地震，她虚张着嘴，对杨冰比出个“买了？”的嘴型，杨冰也是一脸懵逼，她茫然地回看唐棠。 那边的杨冰妈妈已经拿到了那张红色的证书了，细嫩富贵的手指不停，翻开内页一看，自然是满意，“诶呀，你自己赚的钱，怎么写杨冰的名字啊？不用不用的。” 她女儿她知道，就凭最近停了她的卡，她女儿给自己打的那么多电话就能看出来，这小姑娘是一分钱都没存下来，别说买房子出一半钱了，买根冰棒她都不一定能全款。这房子肯定是小伙子的功劳。 张夏日那边还在温文尔雅地回应，“应该的，阿姨，总得给女孩子一点保证。” 杨冰终于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靠近拍拍张夏日，痛心疾首地低声说： “你办假证了？” 张夏日嘴角抽搐几下，拍了拍她的头，没有说话，继续正起身子当他的谦谦君子了。 “小张啊，我听杨冰说，你还是她老板？她在给你打工？”杨冰爸爸又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状似无意的问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给人家打工，怎么样都有些心疼。 “之前是，后来我们俩确定了关系，”张夏日温柔地看了一眼杨冰，“我也不舍得她辛苦，最近几年账户初步上了正轨，现在我赚的钱都是她的。” 杨冰在自家老板的“诡异”目光中，打了个寒战，这种话他怎么说的出来的？她难道不是那个每个月拿月薪，从月初盼到月末的“牛马”？虽然这两个月，他保险给自己满格买，是没错，但是这也不能掩盖他资本主义的本质啊。 杨冰大哥终于从“失恋”的泥沼中恢复了神志，也稳了稳心神，开始进行自己作为大哥应有的把关，问：“那你家是干什么的？你爸妈什么工作？” 杨冰闻言身子一缩，她哥不知道刚认识时张夏日那个吃苦耐劳样，她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爸妈，要是他们俩知道张夏日的家庭条件困难，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谁知，她老板面不改色地朝大哥礼貌地点头示意，朗声说：“我爸妈是同事，国企，我妈妈是主任，我爸职位高些，但是也快退休了，目前已经退二线了。”说完，又温柔地看向杨冰，眼睛里的宠爱都快溢出来了，“如果杨冰愿意跟我回老家，也是可以的，那边什么都不缺。” 他话说的含蓄，害得大家都在猜测这“职位高些”是多高，只有杨冰快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你可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啊，我让你把我爸妈搞定，没让你说这么多谎啊！” 她慌忙把张夏日拉低，咬牙切齿道:“你说话最起码靠谱一点啊！” 张夏日也凑近她，像是要说些什么，杨冰赶紧低头，把耳朵送过去，谁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自己的餐巾帮她擦干净嘴边的酱汁。 男人帅气的脸五官分明，正在眼神专注地给她擦嘴，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爱恋和笑意，从杨冰的角度看去，只见男人衬衫领口解开，能看见健康的肤色和明显的锁骨，杨冰赶紧咽了咽口水，一肚子质问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几招下去，张夏日见招拆招，唐棠深感佩服。包厢里一时间只有静静吃饭的声音，一派和谐。 “小张啊，你别怪阿姨多嘴，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年纪不小了，之前还单着啊？”杨冰妈妈好奇，之前听杨冰说过，张夏日比她还大一岁，按理说这种家庭，小孩子一毕业就会安排相亲，怎么会跟他家杨冰似的一直单着。 张夏日停下筷子，回答说：“阿姨，我刚毕业的时候，听爸妈的话，考进了我家那边的编制，那时候说实话，给我介绍对象的人是有，但是一直也没遇见合适的，后来我辞职做自媒体，几年时间都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后来遇见了杨冰，才知道是缘分未到，不能强求。” 好一个“缘分未到，不能强求”！杨冰妈妈活了半辈子了，最大的感慨就是，老天爷决定的事，半点不由人，你看她家杨冰，这么多年真是操碎了她的心，当时自己还总是念叨她，现在想来，真的是“缘分未到”，现在好了，自己上进想工作，还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对象，真的是，她睡觉都能乐醒。 阿姨一高兴，脸上的笑容就压都压不住，她拿起公筷就要给张夏日夹菜，“来来来，小张，阿姨吃着这麻婆豆腐不错，你也尝尝。” 张夏日恭敬地接下来，细细品尝。他一个不太能吃辣的人，竟然能把这种红辣的东西安然送进嘴里，除了稍红的嘴角，没有泄露一丝情绪，杨冰看得佩服至极。 眼看着场面全部搞定，唐棠慢条斯理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我去个洗手间。”说完，朝杨冰柔柔地送了个眼风。杨冰接住，也赶紧站起来，“我也去，你等我一起。” 两人刚退出房间，走进古色古香的走廊，头顶上细密的竹子里淡黄色灯光洒下来，唐棠就发问了：“什么情况？你们俩真买房了？” 杨冰也喝了些酒，泛红的双颊在灯光下显出一点细密的绒毛，她杏眼微瞪，“我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他说话几分真几分假。” 洗手间里，沉檀线香柔美、浓郁，一股浓烈的药香萦绕在不大的空间里，唐棠在装潢成荷花池的水池里洗了手，清凉的水溅上来。唐棠斜靠着洗手台，上下打量着正衣着整齐坐在马桶上苦思冥想的杨冰，问：“现在他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你后面怎么打算？” 第105章 你必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也不知道。”杨冰脸皱成一团，为难地托着腮帮子。外面局面那么胶灼，她实在是不想出去。 “说真的，张夏日刚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我也分不清，他之前有编制，我知道，他这几年账号也越来越赚钱，我也知道，他想买那套房子我也知道，”杨冰都快烦死了，“其他的我就都不知道真假了。” “诶呀，本来就是演戏，怎么搞得越演越真呢？你刚看到我妈表情了没，要是她下一秒掏出个户口本让我们立马去领证，我都不意外。”杨冰合理地推测。 唐棠认同地点点头，补刀道：“我看不光是你妈？我看你爸的笑容，假设你们成不了夫妻，他估计就要认张夏日为义子了。” 深秋，窗外落叶飘飘荡荡，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墙上，一片昏黄的光影。 杨冰心里烦躁，本来想把张夏日带过来给爸妈看，一方面能延缓家里的催婚，另一方面可以让爸妈给张夏日一些厉害，让他可以暂缓表白。但是今天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杨冰把水龙头拧开，捧起冰凉的水往脸上冲，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突然之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她的脑海，所有困惑烟消云散。 杨冰抬起头，对着镜子把脸上的水迹抹干，“你觉得我跟张夏日再死磕下去，会是什么结局？” 唐棠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必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bgo！这个男人太恐怖了。”杨冰想想都是一肚子的火，“他完全符合我的择偶条件，而且短短一顿饭，他就完全成为了我爸妈的理想人选，这种男人我根本斗不过。”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关键你喜欢他，你也不想斗。杨冰决定忽略这小小的声音，继续说：“我不能再恋战了，我得回家去，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唐棠很诧异。 “不管是从什么角度看，我和张夏日的进展都太快了，深陷其中容易看不清整张棋盘，我得把自己拔出来，从外面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个东西。”杨冰声音很冷静，她把脸上的温度拍下去，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气垫补妆。 唐棠叹为观止，“你这小裙子紧成这样，还有口袋？你从哪掏出来的气垫？” 杨冰别了她一眼，继续往脸上涂粉，“要想让我不化妆，除非所有化妆品公司一夜之间都倒闭。” 唐棠感慨地鼓掌，催促道：“赶紧地，大美人，我们出来时间太久了，他们会怀疑的。”杨冰在盖最后一点鼻翼，一边被唐棠拖着往外走，一边手上动作不停，“马上，马上。” 回到包厢，大家已经停了筷子在聊天了。看见杨冰进来坐下，张夏日靠近她，轻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杨冰张口就是胡说：“我刚去洗手间生孩子去了。”张夏日嘴角又抽搐了几下，直起身子回了自己座位。 “小张啊，今天吃得很高兴，那我们就走了啊！”杨父站起身来，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叔叔，留步，我跟您和阿姨带了点礼物，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聊表心意。”张夏日赶紧起身，绕到屏风后面，把大大小小的礼盒拿出来。 “叔叔，这是送给您的烟和酒，市面上不常买到，给您尝尝。”沈立川拎出一个外观普通的礼品袋，杨冰从侧面看到，里面装得满满当当，金黄色的包装闪闪发光。 “阿姨，这是给您的阿胶，我也不懂这些，这是我妈推荐的，说这个牌子满纯正的，养颜美容效果还行。”阿胶糕倒是没特意再包装，但是那一大片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印在那，看得杨冰她妈笑得合不拢嘴，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往他手里塞，“诶呀，我们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准备点礼物，这样，阿姨这张卡给你，你给自己买点什么。” 张夏日往后退一步，不敢接杨冰妈妈的卡，“阿姨，这样，您如果想给我一个机会的话，就留下来打个麻将，这家店我已经问过了，有一家还蛮典雅的麻将室，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愿意，怎么能不愿意呢？杨冰妈妈一听，眼睛都亮了，连连叫好。 唐棠默默退到一边，悄悄问杨冰：“张夏日还会打麻将？”杨冰看着同自己妈妈手挽手走出门的男人背影，眼神无光地回答：“不会，这个星期刚学的。” 唐棠深深吸了口气，感慨道：“你恐怕真的得避开他的锋芒了，这个男人真是太厉害了。” 国粹那么好玩，推敲、算计、成牌，在张夏日时不时喂牌的情况下，杨冰妈妈赢了个盆满钵满，她翘起涂了红指甲的富贵手，得意地亲吻两下，“你们都别跟我抢啊，今天晚饭我请客！” 张夏日的马屁跟上，“阿姨，您的手气真是太好了，真是打不过啊。”此言一出，杨母又是笑声不断。 杨父倒是无所谓，老婆高兴他就高兴，一桌子自家人谁赢都好，另一对家杨冰却没那么高兴，她真是佩服张夏日的八面玲珑。 趁杨冰妈妈去洗手间，她踢踢他的脚，矮身问：“你才学了一个星期？我看你喂牌喂得好自然啊。”张夏日得意地扬扬眉，他把这话当做夸奖，“也许是我体内的dna觉醒了，我妈从小也打牌，我当时还说她，现在想想，真得跟我妈道歉，真蛮好玩的。” 自从杨冰说起自己妈妈喜欢打牌，他就专门下了个app，有时间就来上两局，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简直是“才思泉涌”。 “佩服，佩服！”从小被家庭氛围熏陶的杨冰自认没有他的技术，只能甘认下风。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晚餐真如杨母承诺的那样，由她买单。因为要连夜回去，所以没有人喝酒，一顿饭吃得很快。 吃完饭，杨父和杨冰大哥去停车场开车，杨母站在餐厅门口跟张夏日告别：“那就这样啊，小张，下次你有时间一定要跟杨冰去家里玩一玩，阿姨好好招待你。” 张夏日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打包盒递过去，“阿姨，我看您晚餐吃这个点心吃得蛮好，就给您打包了一份。” 杨母惊喜地接过来，“哎呀，谢谢你了，小张，没想到你这么细致。”的确晚餐的时候，她吃这道清新可口的豌豆黄吃得蛮多的，难得他注意到了。她越看这个女婿越喜欢，人长得好，关键还勤奋、还努力，还会做事，实在是满意。 “阿姨，慢走。”杨父的车已经开过来了，张夏日往前走一步，想送送杨母。 谁知，杨冰先他一步，上前紧紧挽着她妈的手，挤眉弄眼地暗示，“妈，您不是说下个星期是我外婆生日，让我回家住几天的么？” 杨母很奇怪，你外婆都去世几年了，哪来的生日？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昏头了？ 杨冰脸都快挤得变形了，她妈才t到她的意思，接话说：“是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回家住几天。” 杨冰一把把她妈推进车里，手速极快地关上门，脸扒在车窗上看着张夏日，恳求道：“当然有啊，我老板不就是我男朋友嘛，是？” 张夏日微微吃惊，很快恢复了镇定，回答：“你回去，我给你放假，小心点。” 杨冰当面笑嘻嘻，一秒钟之后转头对一脸疑惑的大哥命令道：“开车，哥！” 第106章 追妻中，暂停更新，谢谢祝福 深秋的街头，咖啡厅，身着米色风衣的唐棠走了进去，修长的身子，微卷的发丝，一抹温柔的微笑挂在如樱桃般的唇边，引得几个男子纷纷张望。 “你真的要出差？还那么久？”唐棠微微有些苦恼。沈立川刚跟她说，自己得和高原去德国出差两周，等他回来的时候，估计冬天都要到了。这还是两人从确定关系以来，第一次分开。 “是啊，没办法。”沈立川双眸里都是歉意，“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给你带。” 唐棠匆匆赶来，手被寒风冻了个冰凉，坐下来好一会还没捂回来，秀气的双手指尖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沈立川大掌一包，裹住她的。 唐棠摇了摇头，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德国跟咱们这时差大概是6个小时，就是说你早上起来，我们已经是下午了，等你下了班，我已经是晚上了，那我们能说话的时间好少哦。” 唐棠美眸看定他，眼中都是恋恋不舍。 “是啊。”沈立川拿过唐棠的手，再次握住，他的眉眼很深，鼻梁高挺，秋天的金色阳光更是为他英俊的侧脸加分不少，“我也会非常想念你。” 他眉毛轻挑，“也许我该把你变成一个小娃娃，装在口袋里，这样我走到哪都能带着你了。” 唐棠也笑了，“那还是你变成娃娃，我上班的时候把你装在白大褂里，下了班就带回家。”她把自己的大衣口袋拉开，做出个装进去的手势，随着她的动作，衣服领口被拉开，露出挂在颈脖上的项链。 五角星形的项链，一颗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衬得唐棠细腻的皮肤更为洁净，沈立川一时看入了迷，“这是？” “这是你在斐济送给我的项链。”唐棠看他的视线定格，大大方方地把项链拉出来给他看。 从斐济回来后，唐棠一直没有戴过，沈立川眸光定格在项链上，“我以为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只是太招摇了……”那么一颗大钻戒，如果她一直戴着，肯定又有很多人问，所以从斐济回来，她一直是放在口袋里贴身带着，直到前两天下了台换自己的衣服，她才发现项链不在了，一瞬间心都漏跳了，惊慌失措地找遍了更衣室的每个角落，才在板凳下面的角落里发现这条可怜兮兮的项链。从那之后，她都戴在脖子上了，虽然是收获了很多询问，但是更加安全。 沈立川眼睛都亮了，“你喜欢就好。” 一杯澳白下去，唐棠才从离别的愁绪中稍稍缓下心神，同沈立川调笑道：“你也不在，杨冰也不在，我都不知道下了班干嘛去了。” “杨冰还没回来吗？”之前听姐姐说过杨冰回家了，但是这好像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么？ “没有，而且不光她没回来，张夏日也去她家了。”唐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啊？张夏日？” 数日之前，唐棠中午刚下班，正准备去食堂，就接到了杨冰的求助电话，“救命啊，我真是受不了了。” 唐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忙了一上午唇干舌燥的，“你慢慢说，怎么了这是？” 杨冰应该在户外，气喘吁吁的，电话那头都是风声，嘈杂得很，“你都不知道，张夏日今天一大早就到我家了，嘴里说是好几天没见到我，来看看我，实际上还带着行李，一看就是不想走了。” 唐棠笑了起来，“真的？那你爸妈怎么说？” 杨冰气愤不已，“我爸妈能怎么说，请他多住几天呗，你没看见我妈那样，高兴得好像是她其中一个留学在外，从来没有回来的儿子终于学成归来一样，带着张夏日到处去显摆，我真是受不了。”她好像在走路，粗重的气息从电话那头传来。 唐棠肩膀夹着手机，动手脱自己的白大褂，“那你邻居也都知道你有这么个男朋友了？” “可不是，不止哦，我妈的牌友也都知道了，”杨冰的声音出奇愤怒，“你猜我在干嘛？我在给那小兔崽子买水果！” “啊？”唐棠脚步一顿，手里的饭卡差点掉地上，“为什么？” “为什么？问得好！因为那个小兔崽子打牌打到一半，说渴，我妈就说冰箱里的水果太冻了，入了秋不能吃，让我赶紧跑两步，去给他买水果！”杨冰气得头一直摇，脚步却不敢停，“我回家这么多天，吃得都是冰箱里的，现在他来了，结果就不能吃了？冻水果对人体就不行了？” 杨冰妈妈说完，张夏日还“善解人意”地一直推辞，杨冰看他那个样子就来火，正磨磨蹭蹭，被母后大人一个狮子吼吼出了家门。 “李嫂家嫁女儿，我妈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不然也不会让我出来买。”杨冰嘟囔着，往小区门口跑去，好好的一个小区建这么大干什么，平日里开车进出没觉得，今天出来得及，跑步出门真是把她累了个够呛，这笔账也挂在张夏日头上。 “是么？”沈立川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双眸饶有兴致地眯着，“所以张夏日就在杨冰家住着了？” 唐棠捻起银汤匙尝了点面前的白桃慕斯，果香清新，慕斯细腻，香味扑鼻，她满意地点点头，“是的啊，然后每天早上送杨冰她爸去厂里，下午陪她妈打麻将，傍晚再接她爸回来，晚上还偶尔一家人合家欢看个电影。” 杨冰也曾把他拽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还不走？你也在这，账号怎么办？” 张夏日松弛地靠在墙壁上，活动了下打了一下午麻将微微有些酸胀的手腕，满脸的不认可，“一看你就是没追我们自己的账号，我都出通告了你都不知道。” 杨冰有些心虚地掏出手机，她的确最近没有看张夏日的账号。但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自从回了家，实际上她都不太上网，每天冥想、健身，希望用更高智慧指引自己思考，刚有些眉目，张夏日就追过来了。 只见平日里绿色的主页，现在更换成了粉红色，一登进去，几个亮彩大字蹦出来，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杨冰看着页面上的几个字发愣，内心完全不想承认这页面完全是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来的。 那几个字写着：“追妻中，暂停更新，欢迎祝福。” 第107章 老房子？ 按照沈立川给的地图，唐棠找到了这个位于市中心的大宅子。她站在枝繁叶茂的大门口张望了一回，反复确定门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沈府”，才按下了门铃。 门铃声响起，唐棠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同时给沈立川发去一条“质问”微信：【你管一个几百平米，有前后院子的宅子，叫‘老房子’？】 受沈立川之托，唐棠今天休假，特意来拜访沈立川的奶奶。当时他晃着唐棠胳膊，“我怕我不在国内，奶奶有什么事找不到人，就拜托你了，好不好？奶奶已经念叨了好多次，希望你可以去坐坐了。” “来啦，来啦，您是哪位？”一位衣着朴素的阿姨从院子里冒出个头。 沈立川跟她说过，这是萍婶，一直照顾奶奶的阿姨，同老太太感情很深。唐棠礼貌地笑笑，“萍婶，我叫唐棠，沈立川的朋友，我来看看奶奶。” 唐棠左手拎着一箱水果，右手拎着两个礼盒。来看望奶奶带点什么，可真是被唐棠愁死了，奶奶什么都不缺，而且什么也都懂，那些骗老年人的智商税在她这种大拿面前基本上不可能发生。偏偏杨冰还不在这里，连个狗头军师都没有，实在是让她焦虑万分，后来东看西看，去店里买了一把刻字的谭某匠的数字，亲眼看到店员刻上“福寿延绵”之后，心才稳了几分。出了门又绕去电器店，给奶奶买了个颈部按摩仪，她平时坐得多，希望可以用得上。 “是唐小姐啊？老太太最近总是念叨您呢？请进请进！”萍婶热情地招呼着，打开门，迎唐棠进来。 院子很大，典型的江南园林，如碧水的草地上闪着微光，想必是刚撒过水，角落里种着一棵老松树，郁郁葱葱地立在那里。 唐棠踏进大门，老太太就迎了上来，“唐棠？！你终于来了，可把奶奶盼死了。” 唐棠微微颔首道歉，“对不起，奶奶，早就应该来看您的，的确是前段时间太忙了。” 老太太慈祥地一笑，“你是医生，我原来也是一线，的确辛苦，奶奶理解的。”她的视线落在了唐棠被勒出红印的手上，嗔怪着说：“很重？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唐棠得体地笑着，把礼物放在了地上，跟着奶奶进了客厅。 房子很大，中式风格浓厚，棕色的实木家具，焕发出端庄大气的古韵，此时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位宾客正坐在沙发上品茶。 唐棠退后一步，有些迟疑地看向老太太，“奶奶，我不知道您有客人……” 奶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着往前一步解释道：“这是你蒋叔叔和他家的女儿，蒋冯，你蒋叔叔是我们家老相识了，说来你也许认识，是咱们肿瘤医院的院长啊。” 唐棠心想，“奶奶，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认识的都是些小猫小狗，这些大佬我往哪认识”，嘴里却很客气，微微颔首，“蒋院长，蒋小姐。” 蒋院长站起来，指着唐棠跟老太太说道：“这就是你总是念叨的孙媳妇？果然是气质非凡啊，听说还是咱们医疗系统的？跟你家小川真是天生一对，一看就是你家的人。” 蒋院长果然是人精，一番话，夸了她们爷孙三个人，乐得奶奶合不拢嘴，唐棠也陪着笑。今天唐棠特意换了一身新中式的旗袍，浅白色如月般柔软质地，领口浅浅点缀了几颗珍珠，长发用木簪别着，腰肢细软，韵味非凡。 只是还坐在位置上的蒋小姐面孔有些生硬，大家说笑之时，她的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蒋院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告辞：“走，冯冯，你好不容易从英国回来一趟，但是不凑巧小川去德国了，而且你奶奶也有重要的客人，咱们就不打扰了，先回去。” 这位“冯冯”此时才虚虚站起身，一身黑色紧身连衣裙衬得她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挽着奶奶的手，撒娇道：“我不嘛，我好不容易回趟国，我才不要就这么回去呢，小川不在，我就陪奶奶吃饭，奶奶不会嫌弃我的，对？” 老太太乐呵地说：“人越多越好呢，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看蒋院长还站着，老太太又说：“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就去忙，冯冯又不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饭了，吃完了我让人送她回去，放心。”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蒋院长也不好再推辞，只叮嘱自家女儿多点注意，免得失了礼数。 “放心，爸，我在奶奶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吃完饭我就回来了啊，您放心地回去。”冯冯挽着老太太的手，朝父亲做鬼脸，一副受尽了宠爱的幸福样子。 唐棠没有说话，也跟着笑。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这样说话过，这种无条件的宠爱真是让人羡慕啊。 蒋院长只能先走一步，走之前同大家一个个打招呼，唐棠也赶紧回礼。 “唐棠，坐，萍婶，上茶。”奶奶手挥着，喊唐棠坐。唐棠笑笑，坐在了奶奶旁边。这边冯冯紧紧地挨着老太太坐，一口一个“奶奶”，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唐棠这边瞄一眼，唐棠有些不自然，暗暗思考要不要先走一步，以后再来。 冯冯头凑近老太太肩膀蹭着，嘴巴也撅起来，“奶奶，你说我要不要读完博士就回来？博士后就不在那读了？我实在是想您，想我爸，想小川了。” “你要是听我的啊，就得往上读，女孩子多读点书，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你还是学的医学。”老太太指着唐棠对她说；“这么看来，这个屋里坐了三个同行！真是缘分啊。” 唐棠诧异地抬头，冯冯也是？ 冯冯注意到她的目光，落落大方地朝唐棠伸出手，“还没有介绍自己，我叫蒋冯，目前在英国，临床神经科学博士在读。” 唐棠伸出手同她交握，“你好，我叫唐棠，省立心内科。” “幸会，幸会！”冯冯勾起嘴角，又露出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日光下，左边脸颊一颗小痣若隐若现。 突然，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唐棠的脸说：“原来你左脸上也有颗痣？咱们俩真是太有缘了。” 日光穿过玻璃照进屋子里，唐棠朝落地窗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晴明。她坐下来，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108章 沈立川像小姑娘 吃过晚饭，奶奶乐呵呵地说：“我们家小川小时候才可爱呢，那小脸肉嘟嘟的，看起来真是好玩，”看唐棠还在笑，老太太有些急了，“怎么？有点不信？” 她站起来，招呼萍婶，“你来，跟我去找一下小川小时候的照片本子，拿出来给唐棠看看。” 萍婶迎上来，扶住老太太的手叮嘱道：“您小心看着脚下，上次咱们把照片都放在阁楼上去了，现在去找，估计要好一会呢。” 奶奶边走边朝唐棠她们招呼：“你们俩先在这等我一下，奶奶取了照片就来，唐棠，你在这里陪冯冯坐一会。” 唐棠站起来，恭敬地点点头，“好的，奶奶。”距离上次年会，才不到一年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奶奶的背竟然挺不直了，微微弓着，衰老已经缠上了这个忙碌了一辈子的老专家。 等奶奶和萍婶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唐棠嘴角的笑也放了下来，安静地打量着这棕色的实木家具，和茶几上绽放的一朵睡莲。 一切都很美好，如果旁边那个人也不说话的话。 “我一直以为小川千挑万选的女朋友会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这样才配得上做我的替身，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冯冯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眼风扫了过来。 唐棠没有理她，从今天一见面，她就能感受到这个本不相识的女人的浓浓不善，现在没有其他人，果然控制不住爆发了。 唐棠微微倾身，手指尖碰到了睡莲的花瓣，粉色的花瓣柔软细嫩，凑近还能闻见一股幽香。 看唐棠没有反应，冯冯放下茶杯，昂起头冷笑了一声：“我出国的时候，小川跟我说，让我早点回来，说舍不得我，说他会一辈子喜欢我，谁知他竟然转头找了你这么个‘a货’！” 冯冯站起身，往唐棠这边走了一步，描着细致眼线的眼尾微微上挑，“我听说你出身不行，家庭条件一般，还比他大一点，要不是你有几分像我，他根本看不上你，不要怪我没打招呼，现在我要回来了，你还是趁早跑。” 唐棠也站起来，正好比冯冯高一点，她的视线故意往下看，“哦，是么？你知道么？沈立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话特别多。” 蒋冯不解，现在相互撂狠话呢，你扯什么话多不多的。 “他跟我说小学时候的班主任，大学时篮球队的队友，他和魏宏远小时候打碎魏老爷子花瓶的事，甚至连小时候每年暑假来他家门口卖冰棍的老师傅姓杨，他都跟我说，”唐棠浅笑一下，声音却是极冷，“但是他从来没有提过你，和你爸爸。” “会不会你有什么误会？他真的喜欢你么？‘邻居家的姐姐’。”唐棠看定她，故意把‘邻居家的姐姐’加重语调，嘴角都是嘲弄。 冯冯瞳孔震惊地放大了。她没想到这个出身的女人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自己又漂亮，还在国外读书，家室又好，这个“冒牌货”难道不应该看自己一眼就知难而退跑么？她更不敢相信，原来她在沈立川心中，连卖冰棍的都不如。 唐棠满意地看那人哑口无言，又重新坐下来，视线重新回到荷花上，“你刚刚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知道，但是不管出自什么原因，你跟我说这些都不会动摇我的心意。” “不管我们俩出身有什么不同，我都不觉得你有多牛逼，而且……”唐棠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嘴角抽搐的女人，“最近反贪抓得严，请咱叔叔千万小心。” 她语调温柔，像是真心实意为别人考虑。 冯冯暴怒，几乎要抄起面前的茶杯砸过去。 “你们俩聊什么呢？”老太太和蔼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冯冯先是身子一僵，而后不甘地扭了下身子坐下。奶奶还是乐呵呵地，“终于找到了！你们都不知道，阁楼有多少东西，这给我们俩一通好找啊。” 萍婶也笑着，手里拿着几本相册，相册封面微潮，灯光下闪着亮光，想必是刚找到有些灰尘，被老太太吩咐擦了一下。 奶奶坐下来，气息不匀，稍稍有些喘。萍婶等老太太喘匀，把手里的相册递过来，自己也不走，挨着老太太坐着，眼神慈爱地看着相册，她从年轻时就在沈家帮忙，沈立川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我家小少爷，从小就俊俏，老太太你记不记得，刚出生那会，你抱着他出去，他身上穿着那件粉色的小棉袄，谁都说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怎么不记得？”老太太戴上摆在茶几上的老花镜，翻开相册，“那件粉色的棉袄是他妈怀孕的时候买的嘛，当时她特别喜欢吃辣，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小女孩，两个人买了好多好多粉色的衣服。” 老太太嘴角含着笑，在提到早逝的儿子儿媳时手指停了一下，而后又把心底那点酸涩压下去，继续翻着。 唐棠知道内情，沈立川爷爷去世得早，奶奶一个人又工作又抚养独子，好不容易盼着他成家立业，还帮自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谁知一场车祸，儿子和儿媳撒手人寰，只留下老太太和一个未成年的孙子在这个世上苟活，该有多难过啊。 “你看，你看，找到了！”奶奶高兴地说，手指头在相册上兴奋地点着。萍婶也凑过去看，一下子也乐了，“可不是嘛，哈哈哈，你看小少爷这小脸，可不是像小女孩一样嘛！” 唐棠凑过去看，发黄的相册上有一张小小的照片，里面一个小小的小孩，手里还抓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眼睛瞪得很大的看着镜头。小孩身着粉衣，五官又俊俏，可不像是个黄毛丫头嘛，唐棠也笑起来。 冯冯此时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她若无其事地靠过去，挨着奶奶说：“哪呢？我看看小川。” 女人香水涂得很重，之前还不觉得，一靠近香气冲鼻子，唐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这种人她可不想挨着。 第109章 “高贵出身”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奶奶，这张照片可不可以给我拍一下？”唐棠看图片上的“小女孩”实在是喜欢。 看孙媳妇掏出手机，老太太也很高兴，“你也喜欢？”看唐棠点头，老太太直接把照片抽了出来，递给她，“你喜欢就送给你，家里什么不是你们的？” 唐棠受宠若惊，正要推辞，余光却扫见浑身僵硬的冯冯，她嘴角一勾，大大方方地接过照片道谢：“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奶奶。” 萍婶好奇地问：“唐小姐，你刚说要拍照片？” “是啊，我想拍个照片当做屏保。”唐棠朝萍婶晃了晃手机，透明的手机壳下白色的手机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唐棠本身不是一个喜欢秀恩爱的人，但是“情敌”当前，她可不会错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时刻，“你都不知道，沈立川的手机屏幕是偷拍的我睡觉的照片。” “那天我去他公司等他，前天我正好上了夜班，等啊等，就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睡着了，结果他竟然偷拍，而且更过分的是把它做成了屏保。”唐棠控诉道。 可是沈立川偏偏不肯换，反而辩驳：“你看这不是很漂亮嘛，我就觉得好嘛。”凭心而论，那张照片拍得还行，她没有张嘴也没有流口水，更难得的是，办公室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更是有如玉的质感。可是女孩子，总喜欢自己最漂亮的那刻被留住嘛。 后来每次看到他手机屏保，她都感觉自己心脏抽了一下，像是心梗前兆。 “哈哈哈，那个照片我也看见了。”奶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愉悦地舒展着，“上次他回来吃饭，隔一会看一会手机，隔一会再看一会手机，我就训他，这么大了一点定性都没有，结果这小子，竟然是在看你的照片。” 萍婶也笑着打趣：“是啊，家里有什么都想往唐小姐那送，上次太太收到的两盒野生蜂蜜，只不过拿出来给小少爷冲了杯牛奶，就被撬走一瓶，说唐小姐睡眠不好，喝点蜂蜜好些，小少爷可真是心疼唐小姐啊。” 她在这个家干了一辈子的活，还从来没见过沈立川这个样子，小少爷把手机举起来给她们看一眼，又瞬间把它收回，像是她们两会抢一样。小少爷少年老成，从小就家教甚好，后来又遇见那样的变故，自然更是不苟言笑，但是自从认识唐小姐，像是回到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是啊，所以我说，男人就应该找一个比他大一点的，能带带他！”奶奶拉过唐棠的手，慈爱地拍拍，眼睛里都是感谢，“我家小川自从跟唐棠在一起以后，现在也总是回来看我，不像以前一心扑在工作上，性子也更加温和了，这一切都要感谢唐棠。” 老太太的目光跟她奶奶的目光很像，温温热热的，唐棠一时哽住，无法言语。 冯冯终于忍不住了，正想打断这祖孙情深的一幕告辞，唐棠注意到她的动作，先发声，“奶奶，你看我们，光顾着聊天，把蒋小姐忘记了。” 老太太也笑起来，“是啊，冯冯肯定觉得老太太这些裹脚布样的话没有意思。” 蒋冯刚想否认，唐棠接过话茬，假装有兴趣似地凑近相册，“这里面有没有蒋小姐小时候的照片？听说蒋小姐和沈立川从小就认识。” 她这是哪壶不提开哪壶，蒋冯的脸沉下来。 只有老太太没关注到这两个人间的刀光剑影，手继续翻着相册，嘴里念叨着：“冯冯的照片估计悬，小川从小就不太喜欢跟女孩子玩，跟姐姐玩得就更少了。” “哦？”唐棠话是对着奶奶说的，眼睛却锁定着蒋冯，“所以蒋小姐跟沈立川玩得不多？” 刚刚这个千金小姐还信誓旦旦地说沈立川从小就喜欢自己，还说自己出国，沈立川很舍不得？“玩得不多”，还好意思说自己才是沈立川所爱？ 满口胡言！看起来，“高贵出身”的人也不怎么样嘛！唐棠轻笑一下。 看她笑，蒋冯快气死了。被这样的女人看不起，她感觉自己颜面扫地，根本一分钟也待不了了，只能匆匆站起来，跟老太太告别，又匆匆离去了。 蒋冯走后，唐棠放松了几分，笑容更加温婉，也更加真心。老太太拉着她坐着看相册，萍婶跟着看了一会，告退去准备甜点去了。 “你看，这是小川高中毕业的照片。”奶奶指着其中一个说。唐棠定睛一看，照片上沈立川身着一套合身的蓝色西装，外套未扣，双腿插兜，颇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拍照的人。 奶奶手指婆娑着照片，陷入了回忆，“那时候小川才17岁，毕业那年是优秀代表要讲话的，所以我坚持让他穿着西装去，当时他还不乐意呢，说太招摇了。” 奶奶突然抬起头，指着窗子外面说：“唐棠你看出来没，这照片是在院子里拍的，就在那棵松树下面。”唐棠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天已经黑了，借着院子里的灯光，能隐约看见的那棵郁郁葱葱的松树。 更小一点的沈立川，曾经站在那里，拍下自己高中毕业的照片，那个别别扭扭的小孩，穿着西装，马上就要登上舞台去发言。唐棠心里一片柔软。 奶奶手指不停，感触颇深，“这样看照片，能看见我家小川，一点一点地长大了。”她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页沈立川身着学士服的照片上，一滴一滴眼泪落下。 唐棠一惊，赶紧起身去拿纸巾，结果被老太太一把拉住坐下。 奶奶抬手把眼泪擦干，不好意思地笑笑，“唐棠，不好意思啊，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情绪控制不住。” 唐棠默默摇了摇头。 “奶奶刚刚是想啊，他小学三年级之后，到初中的照片去哪了呢？”老太太抬起头，眼睛里还有泪花在闪，“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他爸爸妈妈刚去世，没有人给他拍。” 宅子里很静，唐棠抬起眼眸，她仿佛看见从小到大的沈立川在各个角落生活的样子。她不禁想起在鼓浪屿那晚的沈立川说的话，父母去世的时候，小学生沈立川是什么心情。 第110章 你好啊，小时候的沈立川 “那时候小川才九岁，才小学三年级，还很小，我现在想起来，真是对不起他。”老太太眼睛里又盛满泪水，顺着满布皱纹的脸颊流下来，“我那天正在上门诊，听到消息的时候，天都塌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去的医院。” 老太太声音哽咽道：“沈立川爸爸妈妈也是医生，他们俩也救过很多人，人人都说他们一定有好报，但是那时候的他们两个，浑身是血地躺在抢救台上，旁边围了很多医生，我被人扶着站在抢救室外面，我朝我儿子喊，站起来啊，站起来啊，但是他的脑袋就那么耷拉着，一动也不动。” 老太太手紧紧地捏起来，浑身颤抖着，即使现在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唐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握着奶奶的手。 “后来的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当时我被击垮了，葬礼还是劳烦小川的舅舅办的，后来我终于缓过来了，才发现小川不对劲。”老太太情绪平复下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总是整夜整夜不睡觉，看书、看碟片，要么就睁着眼睛，反正就不睡觉，我问他老师，老师说还好啊，除了不爱说话，学习成绩还是很好，可是我是他奶奶啊，他是我孙子，我知道他不对劲。” “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他给自己爸妈写了很多信，最后几句话都是‘爸妈，我很快就来找你们了’。”老太太回忆起这段，右手不自觉紧握提到了胸口，看到那些信的时候，她几乎昏死过去。 “都怪我，都怪我，不止我没儿子媳妇啊，我家小川也没有了爸爸妈妈啊！可是我一点都没顾得上他！”老太太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要强了一辈子的主任、专家，在丧子之痛之后，差点也失去了唯一的孙子。 “那时候我才发现小川心理已经生病了，后来小川的舅舅就来了，幸好有他，小川才能慢慢好转，才能安全长大。”洁白的灯光下，奶奶抬起手擦干脸上的泪水。 她重新看着唐棠，眼睛里都是感激，“后来他就遇见了你，之前你们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在家里说你。” “说你很温柔，说你发微信关心他脚好了没，说你也是个医生，说你总是笑，说你如果能答应他就好了，他从来都不这样，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那时候就祈祷，祈祷这个唐棠也能爱我家沈立川，那对他而言，肯定是生命最大的礼物。”老太太慈祥地看着唐棠的双眼，“所以奶奶很感谢，很感谢你。” “可是奶奶，我比他大七岁，而且我家条件也一般……” 奶奶摇摇头打断她，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你担心的那些根本不重要，年龄差、家境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相互欣赏、相互体谅，然后握住对方的手，安安稳稳地走完这辈子。” 唐棠的眼泪涌了上来，她万分感激今天奶奶能跟她说这些。关于沈立川的过去，她一直都很想了解，如今真的听见了，心疼他、谅解他，才知道他很久之前就对自己情根深种。所有自己纠结的点，在漫长的一生中，都不是问题，都会像是午后的灰尘，被一阵风带走。 “奶奶，谢谢你，我会跟沈立川好好在一起的。”唐棠笑着说，两束眼泪从她眼角划过。 老太太爱怜地帮她擦干净眼泪，“奶奶知道，奶奶相信你们。” “哒哒哒”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唐棠赶紧别过身把泪痕擦干，奶奶也直起身子，看向来人，“萍婶，做好了？” “做好了，太太和唐小姐一起尝尝。”萍婶笑盈盈地把手里的托盘放下。 “这是太太喜欢吃的菊花酥和定胜糕，”萍婶把两碟糕点放在老太太面前，再取出两盒另外的摆在唐棠面前的茶几上，“这是唐小姐的焦糖布丁，和椰蓉小糕。” 唐棠捻起银汤勺，看着面前精致的甜点，感慨道：“哇，萍婶你的手真的好巧啊！” 萍婶笑了一下，“自从听说小少爷谈了女朋友，我就在练了，想着你们年轻人也许喜欢吃些新鲜玩意。”她朝老太太汇报道：“那太太，我再去把您和唐小姐的饮料端来。” 老太太点点头，“去。”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叫住正离去的萍婶：“今天太晚了，唐棠回去我不放心，等一会你把小川房间收拾下。” 唐棠吃惊地甜点都不吃了，结结巴巴拒绝：“奶奶，我不住了，我回去。” 老太太指指外面漆黑的天幕，假装板起脸，“这么晚了，你回去，奶奶不放心，就在这里陪奶奶一夜，明天早上从这里去医院也近。” 这里离医院是近没错，但是第一次拜访就留宿，唐棠还是在拼命想借口，“可是我洗漱的东西全都没带啊，睡衣啊毛巾之类的。” 萍婶接过话茬，“这好办，之前太太帮小少爷买的睡衣，洗好了还一次没穿过呢，唐小姐自己家人，直接穿也可以，洗漱用品就更简单了，家里本来就备着。” 老太太把唐棠按回沙发上，把勺子塞回他手里，“今天早上太阳好，让萍婶晒的被子，你去睡睡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棠再推辞就真的不好意思了。她只能点点头，跟奶奶道谢，继续品尝甜品。 夜幕更深了，老太太拉着唐棠还在说着沈立川小时候的趣事，直到瞌睡上头，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才被萍婶催着去洗漱睡觉。 “萍婶，麻烦你待会带唐棠去休息，”奶奶又转头看向唐棠，慈祥地说：“奶奶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谢谢你唐棠，早点休息。” “奶奶，您也早点休息。”唐棠把老太太送到房间门口。 沈立川的房间在二楼，唐棠跟着萍婶一步步踏在实木楼梯上。楼梯两边有很多稚嫩的画做成的相框，萍婶一边上楼。一边介绍：“这是小少爷小时候画的画，前段时间太太整理出来的，实在是喜欢，请了师傅做成相框挂在了楼梯两边，前廊那里还有，明天早上您可以看见。” 唐棠指尖在这些画上划过。 你好啊，小时候的沈立川。 第111章 我要去她家骂她 沈立川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萍姐拧开把手，把唐棠让进去，“唐小姐，这是个套间，洗手间也有，我给你准备了一杯玫瑰花茶，您如果渴了，可以喝。” 唐棠站在实木地板上，一股凉爽的风从窗台吹过来，正好舒缓了她的紧张。 刚刚唐棠和老太太在楼下叙旧的功夫，萍婶已经都准备好了，细软的被套已经换好了，天蓝色的被褥上放了一套更蓝的男士睡衣，窗台窗子也开着，想必是萍婶特意提前打开透透气的，床头柜上一壶茶正轻轻地吐着热气，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在水中舒展着。 “谢谢你，萍婶。”唐棠真诚地说。 萍婶笑了一下，“您客气了，唐小姐，早点休息”，便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唐棠一个人，她有些茫然地站了一会，直到阳台又一阵风吹来，才猛地惊醒。此时已是深秋，风中无蚊虫，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凉爽。 房间不大，一进门是窗台，旁边依次摆着书桌、床，再往里走，是个洗漱间。唐棠在书桌前站定，手碰上了开关，顿时柔光照在书桌上，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 他书桌上的书很多，大部分是程序类的书，好几本封面上的字唐棠都不知道怎么读。再往里看，竟然有一本《心血管内科诊断与治疗》。唐棠喜出过望，赶紧抽出来查看。 扉页是奶奶的印章，“王蕾印”。她心里一动，想必是沈立川从奶奶的书架上拿出来的，早就听说奶奶有个大书房，书房里有无数专业书，找一天她一定要去看看。 再往下翻，唐棠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有许多批注，字迹苍劲有力，是沈立川的字。也许是为了了解她的工作，又可能是希望多点话题，反正好好学生沈立川每一章都认真看了，而且认真做笔记。 关于心脏特殊传导系统的电生理特点的那章，他编了个“？这是中国话么？合在一起，真看不懂”，房间隔缺损封堵术那章画了个细腻、写实的心脏解剖图，他在旁边写“我要吐了！” 唐棠看得兴起，深更半夜在男朋友的房间细细翻起来。越看，她的眼眶就越酸，这个傻子。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唐棠把书合上，书桌收拾好，台灯关掉，洗漱睡觉。从浴室出来，正好同阳台的风撞了个满怀。 “滴滴滴。”手机响了，唐棠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是“沈立川”。 她接起来，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喂，你忙好了？” 隔着6个小时的中国和德国，永远不是同一个时间。只有在他忙完，唐棠又没睡的夜晚，两人才能语音聊一聊，平时只能靠着微信消息寄托相思之苦。 那边的男人喉中溢出笑，“还没睡？” 他的声音同风一起抵达，唐棠一肚子的相思都一瞬间烟消云散。她快步走到阳台，关上窗子，又回到房间，拉开被子坐了进去。 “你猜我现在在哪？” 德国这边夕阳西下，坐在办公室的沈立川扯开领带，长腿交叉，放松地回答：“你今天去奶奶那，现在这个时间点，在你自己房间了？” 唐棠得意地哼了哼，“答对一半。” “我在房间里，但是是在你的房间。” 沈立川动作停顿了，“我的房间？老宅子里的房间？”唐棠敏锐地观察到他的异常，“怎么？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没有，”沈立川又重新闭上眼睛，为了早点回国，他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唯一的兴趣就在每天傍晚跟唐棠的一通电话。 “你什么都可以看。”沈立川继续说：“我一开始以为你去了那个房子里，哪里你都可以去，什么都可以看。” 他的心意，世人皆知，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唐棠恶趣味升起，她跳起来，“不对，不是说男孩子在青少年时期都有些刊物啊，碟片啊之类的么？你的放在哪，拿出来我看看。” 沈立川大笑起来，几秒钟间竟然笑意不停，“姐姐，你果然是个牛人，在男朋友房间里竟然要找这些，也是我离开好几天了，估计姐姐也是想我了。” 他故意往那上面引，脸皮很薄的唐棠果然无法继续，只能红着脸躲在刚晒过太阳的被子里久久无法言语。 半晌之后，当沈立川看着窗外落日入河的美景无法自拔，甚至想把电话里那个人拔出来一起看的时候，唐棠说话了，她的话里七分调侃，三分拷问，“今天我见到你的冯冯姐姐了，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下到沈立川摸不着头脑了，“谁？” 唐棠咬牙切齿，“蒋冯！你不要装蒜，速速招来！” “蒋叔叔的女儿？她怎么了？”沈立川还是毫无头绪。 “哼，她怎么了？她说你从小就喜欢她，她出国学医的时候，你还哭着说永远不会找女朋友，会永远等着她，说永远爱她，你们男人的嘴啊，我真不知道到底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哼～”对方具体说了哪些，唐棠已经忘记了，差不多这个意思，她想起来都生气。 “啊？她说是我说的么？她什么时候出国了？”沈立川在那边张大了嘴巴，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是啊，她说因为她学医，你钟情于她，所以才会找我这个替身，最恶心人的是，她说因为她左脸有个痣，所以你才会找我这个也有痣的‘a货’！”唐棠越说越气，完全躺不下来，气成一个河豚。 “什么？她学得也是医？而且我根本不记得她脸上有什么痣啊，”沈立川大脑疯狂回忆，“关键她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得了。” “小时候，我爸爸和蒋叔叔关系很好，所以那个姐姐的确来我家玩过几次，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后面长大了联系根本就没有，说我喜欢她从哪说起的啊。” “还说你是‘a货’？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我喜欢你，跟任何人无关！”沈立川语调很坚定，容不得一丝一毫误会，“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唐棠这才满意，哼了两声放过他了。 “你等着，等我回国，大闹她蒋府，”那边沈立川回过神来，气愤地说：“敢这样污蔑我，敢这样侮辱我家唐棠，即便是把他家翻过来，我也得把她揪出来给你道歉。” 唐棠听得很满意，只听那个人补充道：“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因为我忘记她的长相了，别骂错了人。”在异国的沈立川解释道。 第112章 别，别，姐姐，姐姐 “骂错了人，也得去骂回来！”唐棠气势很足，即便最后没去，她也得在家过足嘴瘾，“真的是，张嘴就来，脸都不红一下，要是我因此跟你分手，你从此抑郁终身，你沈家绝了后她承担么？！” “不过也是你的错，”唐棠停顿了下，这一下害得沈立川的心也停了一下，“太招蜂引蝶了，说句实在话，你这样实在是不守男德。” “那我该怎么办？毁容？”沈立川在电话那头，一边轻笑，一边把裹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放在桌上。他们来谈合作的这家公司人均高定西装，为了不输阵，来了这几天，沈立川全程西装，连平日里不着调的高原也不得不自费现买，每天别别扭扭地穿在身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高原下面穿着刺呢。 “不用不用，带着面纱就行。”唐棠也跟着开玩笑。 “对了，今天奶奶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唐棠还在回味幼时沈立川的萌态，“诶呀，那个小脸肉嘟嘟的，头发长长得披在眼睛上，你别说，真像个女孩子。” 沈立川警铃大作，紧张地站了起来，“你不是看到粉色衣服那张了？” “你指的粉色棉袄那张啊，”唐棠在忍住笑，憋得都快内伤了，“当然看见了，不光看见了，奶奶还送给我了呢，不光送给我了，我还用那张照片做了屏保呢。” “别，别，姐姐，姐姐。”沈立川在电话那头哀求道。一旦唐棠做了屏保，同事朋友看见，她总得解释，一解释一传开他沈立川还怎么能维持精英年轻人的人设？花花草草怎么看他，门口的流浪小猫怎么看他？ “这样，我们俩一起删，行就行，不行就相互伤害。”唐棠趁机谈判，她说的是他的屏保，自己睡梦中那张照片。 沈立川思考了一会，不得不同意，“好，”末了又辩驳了一句，“可是我拍的那张你的真的很漂亮。” “删！”唐棠警告道。 “好好好，删。”那边终于放弃挣扎。 唐棠满意地躺下了来，左手扶住手机放在耳边，眼睛盯着天花板。白色的石膏板上，画着什么图案，房间光线很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唐棠眯起眼睛，这才认出来，这是世界地图。 “让姐姐来找找，我家沈立川现在在哪。”唐棠眯着眼睛在那张地图上使劲地找，高中时她学的理科，地理本不怎么好，想要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地方找到那个国家真是不容易。 但是思念成灾，特别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在医院的走廊，有一束光照进地上，在回家的路上，当下班的车辆汇进车流，在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看着窗外夜色发呆，那个人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想你。”她喃喃地说。 “我也是，”那头的沈立川听见姐姐的话，心化成了柔软的一团，上面开满了花，“我也想你。” “特别特别想你。” 熬阿熬，熬阿熬，终于两周时间已到，沈立川今天下午5点的飞机到机场。唐棠一大早就激动地根本坐不下来，早上5点就起来了，在自己的脸上涂涂画画，从这个口红换到这个口红，这个太浓，这个太淡，生怕不能把最好的一面给他看。 “这件好看，”她拿着衣服在全身镜前比划着，又换一套，“这件也行。” 等好不容易熬到快上班，办公室的同事们都来了，唐棠坐在办公桌前，心思已经飞到机场了。这时张主任走进来，环视一圈，“唐医生，赵医生，今天下午你们俩去趟机场，去接个专家，是医院重金从聘请的归国博士，你们俩认真点。” 医院总喜欢来国外聘请那一套，赵国荣耸耸肩，没有说话。唐棠赶紧举手，“主任，我今天下午有事，去不了，您看是不是安排其他同事去。” 张主任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眉头皱起来，“你有什么事？” 不笑的主任看起来真是蛮凶的，一点都没有那个一上台就晕血的年轻人影子，唐棠暗暗吐槽，嘴里还在解释；“我男朋友今天从国外回来，我去接机。” “几点？”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唐棠心想，你先说你的几点，我这边随时可以瞎编，可是张主任看起来并没有想先说的意思。唐棠等了几秒之后，只好回答：“五点十分。” “不会是从德国来？” 唐棠呆滞着点点头，不会这么巧？ “那正好，那个专家跟你家男朋友同一个航班，你正好一起接了。”张主任撂下这句话就走，刚出门又返回来，对赵国荣说道：“唐医生忙，那就你去买束鲜花，新同事名字和航班号我一会发给你。” “这怎么正好呢？”等领导走了，唐棠才敢吐槽，她气呼呼地说：“我好不容易换的班，就是为了今天下午可以去接他，现在又来了一个任务，可怎么办嘛。” “是啊，主任也真的是，”孙医生凑了过来，“你都说了有事有事了，还让你去，领导都没有什么好东西。” 被骂“不是好东西”的张主任在自己办公室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根本不是自己不通人意，被院领导捧上天的归国新同事，指名要唐棠接，自己只是传达上面意见，他也很无辜啊。 下午三点，唐棠和赵国荣从医院出发，坐赵医生的车去机场。从医院上高架到机场，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时间绰绰有余。 “怎么样？这花漂亮？”赵国荣献宝似地瞟了眼放在车后排的鲜花。为了迎接这位新同事，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呢，等回来再加上油费一起找领导报销。 唐棠配合地看了一眼后座，“嗯，漂亮。” “那是，”赵国荣更得意了，他边开车边八卦，“诶，你听说了没，我们这个新同事，来头可不小，剑桥医学院的博士，一表人才，sci发到手软，去年还发了两篇nature，听说我们医院花了大价钱才把他挖到手。” “那可真是厉害。”唐棠也跟着感慨，“nature那种顶刊都能发，真牛。” “听说还是第一作者呢！研究的也是国际热门！现在人家在德国领什么什么奖呢，不然怎么会跟你男朋友同一班飞机回来。”赵国荣打听消息的速度一向比较快，他有很多个小群，临床、医技、行政一网打尽，现在有了听众，他自然抖落地更加起劲，“当红炸子鸡啊属于是，听说他博士毕业想回国发展，国内好多家一流医院、机构都联系他，那疯抢。” 唐棠疑惑，“那他为什么来我们这？” “咱们院长也不知道啊，听说当时院长跟炸子鸡开同一个会，咱们院长在台下坐着，人家在上面分享先进经验，会后院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递了名片，万一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假设赵医生不当医生了，也可以去说书，一段话被他描述得跌宕起伏的。 唐棠追问：“结果怎么着？” “人家说，就等着我院院长开口呢，心仪已久了！” “啊？他是不是弄错医院名字了？” 第113章 机场 不是唐棠看不起自己的医院，只是实在拼不过国内那几家顶级的，更何况这几年医药公司挖人力度太大了，特别是这种得了一堆奖，头衔比名字长多了的归国人才，更是疯抢的对象，这种人怎么会对他们医院心仪已久呢。 赵国荣也摇摇头，而后又凑近唐棠，神神秘秘地说：“我也不知道，咱们院长也不明白，听说后来有一天院长喝多了，大半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哭，说自己这么多年的改革终于被人看见了，连远在国外的优秀学子也能看到他的苦心，甘愿回来一起建设医院，听说哭得可惨了。” 唐棠：“……” 她又像想起了什么，“那这种重要人物，为什么是咱们俩来接？” 看赵医生不满地瞥了自己一眼，她赶紧找补，“不是说咱们俩不重要啊，只不过不应该科长啊、副院长啊，或者院长这样的人来的么？”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这是那个人才特意要求的，大领导们现在正在酒店接驾呢，只等咱们把人送过去了。” 唐棠听了，微微察觉哪里不对，正要再问些什么，余光不经意间瞄到窗外闪进巨大的机场楼群。 马上就能见到沈立川了，她一时失语，很快也就忘记了自己要问些什么。 到了机场才不到四点，赵国荣安然地在等候区找了个空座，掏出手机开始打王者。他看着正站在接机口一个劲往里面瞅的唐棠好笑。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唐医生。”赵医生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敲敲手机，“他们现在肯定还在天上飞呢，我知道你思念男朋友，但是咱们也得尊重公里数啊。” 唐棠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一笑。她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小猫头像，视线停留在他登机前发过来的最新一条消息上： 【待会见，亲爱的姐姐。】 从英国伦敦飞回国，大概需要十个小时。唐棠感觉自己全部的心意都随着那架跨国飞机在天上飘摇。 好不容易一个多小时熬过去。 “快，赵医生，他们要出来了！”五点十分，唐棠喊醒靠着椅子睡着的赵医生。 赵医生在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见航班信息上写着：“已到达”，赶紧跳起来擦擦流出来的口水，同唐棠在接机口汇合。 推着行李的人流慢慢多了起来，唐棠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她专注地看着从门口走进过来的每一个人，这世上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沈立川，另一种不是沈立川。 赵医生也掏出手机，调出上午做好的闪光带，上面循环放着“人才”的名字：周壹。 赵国荣看了一眼旁边的唐棠，她明显一心一意地接男友，重任终究还得自己扛啊，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赵医生叹了口气，高高地把手机举起来。 “来了！”唐棠眼睛一亮，沈立川还是穿着走时的那套西装，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边张望着找唐棠，西装笔挺，身姿挺拔优雅，同身后坐了一天飞机，明显已经萎靡不振的高原产生明显的对比。 看到唐棠，沈立川眼睛一亮，嘴角溢出一个微笑。 “喂，你看到了么？那个男人好帅。”唐棠听见身边一个女孩子指着沈立川方向对自己的朋友说。 “你说的是那个穿西装的么？我也看到了，真的好帅！”另一个姑娘也小声地附和。 “啊，他竟然一直看着我们这边笑，他不会是看上我了？”最先说话的小姑娘大胆开麦。 唐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往他奔去，那个人也放下手中拉着的行李箱，往前紧走两步，把唐棠拥入怀里。 终于把朝思暮想的姐姐抱在怀里了，温热的触感说明不再是自己的幻想，沈立川满足地喟叹一声，低声说：“我回来了。” 唐棠应了一声：“嗯！” 不远处的高原停下脚步，飞了一天了，他精疲力尽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大包小包，再看看面前沈立川遗留在原地的行李箱，嘴角抽搐，这两人真是，在哪都不放过虐单身狗。 “唐医生，专家接到了！”那边赵医生朝唐棠大呼喊。他一个人就完成了医院的重要任务，真心觉得自己棒棒的。 唐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带着医院的任务来的。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朝沈立川笑笑，回过头正准备跟赵医生说话，当见到那个“专家”面的时候，她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赵国荣刚放下的手机，屏幕还没熄灭，正循环播放着他的名字：周壹。 唐棠心里暗嚎一声，大事不妙。自己为什么不提前问下那个“人才”的名字？ 此时那个“人才”正站在赵国荣旁边，饶有兴致地朝她抬起手打招呼，灰色西装更衬得他温文尔雅，金边眼镜下丹凤眼却冷意十足。 感受到对方不善的眼神，沈立川垂下眼睛问：“他是谁？他认识你么？” 唐棠深吸一口气，现在这个场面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吞了一口口水，简短解释：“那个是我们医院聘请的专家，正好我要过来接机，领导让我顺便接一下。” 沈立川眼睛眯起来，对方看唐棠的眼神可不像只是个普通的专家。 还没等他出口问，唐棠主动交代：“也是我的本科同学。” 如果是个普通的大学同学就算了，偏偏是一个喜欢唐棠，甚至给她递情书递错了人，最后被几个男同学嘲笑到毕业典礼都没参加的老同学。 偏偏赵医生看不见当前局势的波涛汹涌，看唐棠接到了男朋友，热情地招呼：“沈公子是？你好，我是唐医生的同事，你们要是不嫌弃，坐我的车。” “沈公子？”唐棠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古早称呼。 “沈公子”看了一眼旁边表情还有些不自然的姐姐，嘴角勾了勾，“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高原很诧异，沈立川搞什么鬼，他们都已经订好车了，现在又坐人家的车是什么意思？他眼睛转了又转，很快就明白了当前局面。舟车劳顿的疲劳一扫而光，现在只剩下旺盛的看好戏火苗在燃烧。 赵医生领着周壹走在最前面，嘴里不停地介绍：“您看，最近这几年咱们这变化有多大，咱们医院更是的，待会您去了就知道了……” 沈立川拉着唐棠的手跟在第二排。久别重逢的喜悦被震惊和尴尬冲淡，唐棠拉着沈立川的手走着，颇有些不自然地偷瞄前面的人。 高原走在最后一排，看着好友吃瘪的脸，笑意盎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沈立川，你也有今天。” 第114章 麻烦唐棠和我一起 赵医生的车已经开了很多年了，车漆有些掉色，车内座椅也有些挤。今天难得的坐满了人。 “周医生，听说你本科是在国内上的？”赵国荣边启动、打开空调，边找话题。 也许是唐棠看错了，前排的周壹似乎是瞄了下坐在后排最右边的唐棠，而后微微笑了下，“是的，我和唐医生是本科同学，同窗五年。” 此言一出，除了他自己，其余四人俱是一僵。 沈立川更是眸光不明地凝神了一眼身边明显蜷缩了的唐棠。 赵国荣也很尴尬，这种重要的情报他之前怎么不知道，不满的眼神扫向后排的同事，有这种事怎么不早说？他嘴里还在尽责地打哈哈：“那好有缘啊，之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 周壹垂眸笑了一下，“是啊，好有缘，以后就有更多机会可以见到了。” 沈立川闻言，俊脸一滞，虽然这个专家面上没说什么，但是眼神中的敌意却不容忽视，更何况自己从来没见到唐棠这个样子。 难道他们之前有什么？ 之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赵国荣已经把音乐调到很大声了，还是盖不住车里时光尴尬流逝的声音。他想了想，再次打开话题，这次是对沈立川说的：“听说沈公子这次去英国出差？我们唐医生可在国内等得度日如年啊，每天都在数日子。” 唐棠已经把头埋在了椅背后面，她心里哀嚎着：“其实可以就这样安静下去，一直到下车的，你没话不要硬讲啊！” 谁知这句话却极大的取悦了“沈公子”，他长臂一拉，把唐棠揽入怀里，温柔地说：“其实每天都通话的，不过也不怪她，我也很想她。” 唐棠震惊地抬起头，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心想：“大哥，这是什么场合啊，你还秀恩爱！” 她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前排的周壹，角度问题，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很多年没见了，印象中那个怯弱、害羞的男人改头换面，变成了眼前这个气势不凡、举止自信的专家。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她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他，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现在她唯愿可以保持距离，尽快把这尊大神送到领导那里，功成身退。 “您奶奶身体怎么样？”赵医生还是不屈不挠想打破车里让人不安的平静。 “老人家挺好的，”沈立川把脸转向唐棠，“唐棠最近还在我奶奶那睡了一夜，唐棠应该比我清楚。”他的口气暧昧，想把人往他们感情很深厚了，已经谈婚论嫁引。 尴尬到极点就是没有动作，唐棠表情麻木，算了，毁灭，她累了。 只有高原满脸兴奋，心里不断欢呼：“打起来，打起来！” 周壹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他问赵国荣：“赵医生，你认识‘沈公子’的奶奶？” 已经下高架了，前面车流顿时多了起来，赵国荣边打方向盘减速观察，边回答：“王蕾主任嘛，省人医着名的老专家，我们心内科永远的神。” 周壹又笑了一声，“这么说，沈公子出身名门啊。”他语调真诚，完全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妒忌或者羡慕之类的特殊情绪。他微微垂眸，没有人看见他在想些什么。 “周医生呢，您家做什么的？”赵国荣看场面终于热络了一点，一鼓作气做最后的努力。 “我？”周壹反问，而后勾起唇，“我爸妈都是杀猪的，家里一穷二白的，这个你也可以问唐医生，她很清楚。” 唐棠茫然地抬起头，心想：“我？”是的，大学的时候，她是听说过周壹家条件很差，奶奶常年生病，全靠他爸妈杀猪支撑家庭，她也知道有几个男同学用这个嘲笑他，说他身上有死猪味，但是天地良心，他们俩真的没有那么熟啊。 要不是毕业典礼那天，他当众跟自己表白，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学习艰苦、为人低调的男同学。 正好是红灯，赵国荣停下车，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唐棠。他用眼睛打电报：【你心疼心疼我，唐医生，找话题有多不容易啊，能不能看在多年同事份上，要是还有你知道的，最好还是先跟我说。】 坐在沈立川左手边的高原兴奋地抬起头，双眼如火般亮着，没想到啊，唐姐还有这一段呢。在没在一起过高原不在乎，只要是看见沈立川吃瘪他就很开心。 “就在这里停。”唐棠拍拍赵国荣的座椅，指了指路边，“我们三个在这下，就麻烦你把周医生送到酒店了。” 胜利在即，唐棠打起精神往前坐了一点，努力微笑着对周壹说：“周医生，欢迎回国，希望您在我们医院可以工作得开心。” 这还是见面以来，唐棠第一次对他说话。周壹偏过头看向她，还是记忆中那张清纯的脸，还是那个声音，这么多年，这个声音一直在梦里对他说话。可是在现实中，她却一直看着另一个人。 周壹眸光暗了暗，“你不去么？” 唐棠往后退了一点，笑道：“我就不去了，那里那么多领导，我这种小虾米够不上格。”她的手环上沈立川胳膊，“而且我男朋友刚回国，不管怎么样，总得为他接风洗尘。” 唐棠的手臂洁白细腻，环着男人健壮的手臂，反差感十足。沈立川似乎特别满意她的这一个动作，伸手拍拍她。 “好，那我们送你回家。”周壹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 唐棠正准备说：“不用了，这里放我们下来就行”，就被沈立川打断：“麻烦帮我们送到前面的那个小区。” “就在前面，怡和嘉苑，能看见么？”沈立川指着前面小区的高楼对开车的赵国荣说。 修罗场马上就要结束了，赵医生也恢复了几丝力气，他往前看去，“哦哦，你住那里？” “我在那买了房子，麻烦，唐棠和我一起，谢谢。”沈立川很有礼貌，但是他明显不想解释下这个“和我一起”，是指的“一起下车”，还是“住一起”。 怡和嘉苑，大门口。 唐棠朝车里的两个人挥手，“谢谢，周医生回去好好休息，赵医生慢些开车。” 赵国荣朝她挥挥手，“好的，你也早点休息，沈公子，那我们下次再见。” 沈立川点头致意，“辛苦了，开车小心。”目光转到周壹，他微微颔首。 周壹并没有看他，只深深看了唐棠一眼，直到车开走，把他的视线也带走。 第115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沈立川右手拖着箱子，左手搂住唐棠的腰，“走。” 全程一言未发，只靠双眼吃瓜的高原一脸茫然，高原喊住正准备走的好兄弟，“那我怎么办？” 沈立川皱眉，“怎么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对啊，我爸妈去广州看我哥了，我回家只有一个人，我以为我们阔别国土，好不容易回国能吃点好的，最起码也是火锅，谁知你竟然让我一个人回家？”高原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的兄弟，当时他和沈立川走得近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着姑娘时，沈立川脸太黑了，一看就不是重色轻友的家伙，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听他这么说，沈立川毫无反应，正准备搂着香香的姐姐继续走，反倒是唐棠不忍心，劝阻道：“高原一个人，是挺可怜的，不行我请你们吃顿饭，正好给你们庆祝下。” 两个星期的异国之旅没有白费，最后几天他们初步同国外公司达成了合作共识，后面只需要把细节落实一下，沈立川看了一眼旁边可怜兮兮的兄弟，又看了眼面前百般不忍的唐棠，嘴角勾了一下，姐姐果然还是心软啊。 “好，那我们请高原吃顿饭，要不，火锅？”沈立川把行李箱放开，双手环住女友。 “yeah!终于可以吃火锅了!”高原欢呼起来。 正好小区门口就开了一家口碑极佳的连锁火锅店，一行人直接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走了进去。 “哇，这熟悉的味道，这让人流口水的香气！”高原一进门，就夸张地闭眼猛吸，把上前招呼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好了，”沈立川淡淡地提醒，“才半个月，你这也太夸张了。” “怎么夸张了？”高原转过头跟唐棠控诉：“我真不知道英国人这日子怎么过的，每天吃那种东西，人难道不会抑郁么？” 他们俩住的酒店就在伦敦泰晤士河旁边，每天早上迎着第一缕阳光，能看见天上飞着的白尾海雕，场面倒是蛮壮观的，只是这餐食，实在是让人痛苦。 “唐姐，我们酒店提供早餐，我吃了一次，差点胃肠炎，冷冰冰的各种东西，炸鱼，炸薯条，烤蘑菇，烤番茄，配上个醋或者番茄酱，咽都咽不下去，一口下去我当时就想买票回国。” 高原表情认真，看唐棠竟然还笑了一下，明显觉得他在夸张，高原更加严肃了，“真的！最牛的是沈立川，他竟然面不改色地在那吃了半个月的饭！” 沈立川瞄了他一眼，“我也没办法，唐棠给我带的辣椒酱不是被你拿走了么？”出国之前，唐棠非要往他行李里塞几袋辣椒酱和榨菜，本来以为她多想，谁知竟然是救命稻草。 高原心虚地瞪大了眼睛，“那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再不吃点祖国的东西，我的胃就要变成铁板一块了。” 他真的可怜，刚到第二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也提不起劲来，特别是肚子冰冰凉凉的，胃里胀胀的、冷冷的，本来想去医院看病，一查攻略，又被费用和等候时间吓退，最后决定使用咱们中国人都会的那招，“多喝热水”，竟被高原扛了过去，最后几天就靠着唐棠给的那几袋辣椒酱续命。 一口毛肚下肚，高原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爽脆，他边品尝边感慨地摇头，“真的是，我热爱我的祖国！” 唐棠被他逗笑了，用公筷把锅里的嫩牛肉也夹起来给他，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们俩真是受苦了，多吃点。” 高原感谢地举起碗，接过牛肉，“谢谢唐姐，我就知道，姐姐你对我最好。” 他这么一说，唐棠想起来了，“叔叔阿姨去广州找高山师兄了？师兄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牛油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高原难得的脸一垮，撇撇嘴，“不行哦，听说嫂子还是不肯原谅我哥，好像已经在相亲了，这事对我哥打击挺大的，我爸妈不放心大哥，赶过去看看。” 唐棠捞菜的手停了一下，师姐相亲？那师兄恐怕很难过。但是他们经历那么多，外人也不好评价，她只能叹息一声。 沈立川看眼波闪了闪，她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他思考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刚才那个专家，是你同学？”本来想忍到两个人回家之后再问的，但是这个问题就像是亚马逊里的小鱼，一直逮着他咬，咬得他快血肉模糊了。 唐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嘴里未来得及咽下的贡菜变成了异物，引起了一顿剧烈的咳嗽，越咳喉咙里越觉得辣，辣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立川赶紧站起来给她拍背顺气，担忧地看着她涨红的脸，恨不得给自己一拳。高原也站起来，准备随时过来帮忙。 “没事，没事。”唐棠朝他摆摆手，好不容易才平稳气息。她坐下来，喉间还是一阵火烧，她想想，灌下去好几杯冰酸梅汤，才堪堪舒服些。 “好一些了，没事。”看到面前的两人俱是担心，特别是沈立川，他表情凝重，眉头久久未能舒展，唐棠安慰道。 等她终于好一些，沈立川才轻轻呼了口气，刚才差点吓死。 唐棠拿着包站起来，“不好意思，你们吃，我去洗手间洗把脸。”高原往嘴里塞牛肉，胡乱地点点头。 “需要我陪你去么？”沈立川也站起来。 “你怎么去？”唐棠打趣：“咱们俩都不是一个门。” 她走出包间，深深呼了口气，刚刚幸好自己呛到了，不然刚刚那个问题肯定逃不掉。其实她和周壹的关系很简单，老同学，可能当时他喜欢自己。 但是这次回国的周壹跟当年不一样了，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又以后是同事，要是让沈立川知道这件事，恐怕后患无穷。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想着问下杨冰的意见。 当年周壹表白那天，杨冰也在现场，她会不会有什么建议？ 唐棠坐在洗手间隔间了，将手机压在耳边，“杨冰，快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 第116章 你可不可以考虑下我？ 杨冰快气炸了！ 她实在不知道张夏日脸皮怎么会这么厚！在她家一住就住了半个月，现在已经完全打入自家内部，甚至连家里的阿姨也会给他说两句好话。 “在别人家怎么好意思的！”趁张夏日陪杨父出去遛弯，杨冰咬了一口哈密瓜，吐槽道。 “人家每天这个活，那个活，干得比你多多了，你都好意思，小张怎么不能住？”正在涂指甲油的杨母轻飘飘瞄了眼自己的女儿。 杨冰气结，“那能一样么？我是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那团肉啊!” 杨母闻言，捏着指甲油手柄的手停了下来，纳闷：“是啊，都是怀胎十月，有的妈妈生的是张夏日那种好肉，有的妈妈生的是这种东西，诶，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杨冰不可置信地说：“妈，你不是？这才半个月，你就被敌方收买了？你不管你亲爱的女儿了？” 阿姨李嫂端了两碗鲜炖的燕窝从厨房走出来，摆在杨母和杨冰面前，“太太，小姐，小心烫。” 杨冰像是看到了救星，“李嫂，你评评理，你觉得张夏日这么一直住下去，是不是不太妥？” 李嫂在她家干了一辈子的活，一家人对她很信任。 “我觉得，是有点不太好，”李嫂沉吟两声，“毕竟还没嫁娶，一直住在这里，别人会说闲话的。” 杨冰闻言，一摊手，“是！是！这就是群众的心声啊！我今天就来跟他谈，一定把他劝走。”“ 李嫂又接着说：“要是我说，小姐，你就不要再考验他了，找个好日子把事办了，小伙子人蛮好的。” 杨冰下巴都快掉了，满脸震惊地转过头看向李嫂：“他不就是帮你择了几次菜么？你怎么也站在他那边了？” “不光是这件事的，这段时间太太和我们都在看着的，小伙子态度蛮好，不挑东挑西，从来都是笑盈盈的，配咱们家小姐是正正好。”李嫂手脚不停，边说边收拾客厅。 杨冰：“……” 不采取点行动是不行了。 夜间，楼里所有人都睡了，杨冰蹑手蹑脚穿过走廊，走到张夏日所在的客房门口，偷偷摸摸地敲门。 “哪位？”听声音，他还没睡。 “我。”杨冰尽量压低嗓子，要是把同在二楼住的大哥吵醒了，他一定会给自己投一个“了然、需要我走么”的眼神，那自己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嘎吱～”门悠悠打开。 张夏日靠在门口问：“有事么？” 杨冰心虚地往身后瞄了瞄，幸好，没有其他人，她挤开张夏日，猫着身子躲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书桌前开着一盏小灯。杨冰往书桌前看过去，他的笔记本还开着，看打开页面他刚刚还在剪辑视频。 杨冰凑过去看，这个视频她没见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存货？” 张夏日也走过来，手指头搭在椅背上，眼睛却在看着杨冰微笑，“是啊，这是之前的存稿，现在没有新素材，我拿出来剪辑看看，要是还行就发出去。” 自媒体就是这样，一段时间不更新的话，订阅用户会跑掉很多，即便是追妻过程中，他也得想想办法。 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抵住了，杨冰明白是自己的原因，语调变得有些不自然，低喃道：“那你就回去工作啊，我又没有绑着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飘在空中，张夏日心中被挠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靠近她。 杨冰一惊，不自觉退到了墙边。 张夏日继续靠近，右手一撑，把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偏头在她耳边说：“我女朋友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杨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脖子和耳后变得滚烫一片，她慌不择言：“谁是你女朋友？” “之前你不是答应好的么？如果叔叔阿姨喜欢我，你就答应我。” 杨冰梗着脖子说：“你有证据么？有字据么？” 完全没想到这也会耍赖，张夏日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想到还需要字据，当时要是给你录了个音就好了。” 他的笑里有难以置信，也有些宠爱，看得杨冰不自然地挪开目光。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好像李嫂说得对，他人的确蛮好的。 “反正你赶紧回去，继续待着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杨冰终于说到了今天来找他的中心思想。 “可是我喜欢在这里。”张夏日轻轻闭了下眼睛，最近他每天晚上都熬夜剪辑视频，是有些困了。平时不觉得，现在夜色正浓，疲惫顺着脊髓蔓延，杨冰身上他最熟悉的玫瑰花香味也在催他休息。 “别人的家，你喜欢什么？”杨冰实在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这是我家！” 张夏日的声音很轻，“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在家，我爸总是应酬，我妈打麻将，我写完作业就坐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天。” 杨冰愣住了，她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的童年。 “我爸太喜欢出去喝酒了，那时候他已经升官了，身边都是追捧他的人，所以他基本上不着家，我妈也很潇洒，每天下了班就去打麻将，我总是一个人，”张夏日像是要睡着了，疲惫的声音从杨冰耳侧响起，“那时候好像天总是很好，天上永远有很多云。” “那时候我就想啊，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家都是一样的？是不是所有世界上所有的小朋友都在抬头看云？那是不是我们看得是同一片云呢？” “后来我辞职出去做自媒体也有这个原因，我想看看这个世界上其他人是怎么生活的，是不是有其他可能。”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 杨冰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喟叹，她的心颤抖了一下。 “你永远都很有活力，很有热情，你说起高兴的会笑，说起难过的会骂脏话，你会陪我一起熬夜剪视频，也会给我泡一碗泡面，无论多难过，只要买一件新衣服好像你就能熬过去，你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向日葵，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后来我就来了你家才知道，原来其他家庭的爸爸下了班是回家吃饭的，原来有兄弟姐妹是这么的开心，原来周末是可以一起去逛花市的，原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这种感受。” 杨冰呆在黑暗里没有说话，微弱的台灯光照在张夏日脸上，切割成不同的光影。 “所以，你可不可以真的考虑下，跟我组成一个这样的家庭？” “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你可不可以考虑下？” 第117章 只是普通朋友 杨冰几乎是逃回去的。 她怕自己再待一秒，就真的会答应他了。 回到房间，已经是半夜了，杨冰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一会听见他的声音，一会又会在脑海里脑补一个小孩，抬头看天的可怜样子。 “我真是对自己醉了，也太圣母了。”杨冰迷迷糊糊地想。 昏睡过去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跟这样的男人，组建一个家庭，应该也蛮好的。” 第二天十点，杨冰才在沉睡中醒过来，她睁开迷糊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窗帘昨晚拉起来了，遮光效果太好，现在房间里还是黑暗一片。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差点没跳起来，“糟了，今天是陪妈吃早茶的日子！” 杨冰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赶紧洗漱，着急忙慌地化了个妆跑下楼。 看女儿慌里慌张地下来，连头发都跑乱了，杨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涂着整齐指甲油的保养得当的手点在女儿额头上，“你看看你，几点了才起来？一起来就像打仗一样，哪有三十岁人的样子。“” 张夏日从客厅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包，为她解围：“好了，人齐了，阿姨，走。” 杨母剐了杨冰一眼，转头和蔼地对张夏日说：“走，小张，那就麻烦你拎东西了。” “应该的，阿姨，我来开车。” 餐厅里，杨冰看着自己亲妈跟张夏日一副“你夹菜来，我品尝”的母慈子孝场面陷入深思。她的策略恐怕得改变了，本来想回家来避一避风头，没想到他追了过来，而且一副住的很好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和她的账户都得黄，人嘛，总得搞事业。 这种心思存了一天，到了傍晚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杨冰坐在房间厕所马桶上，进行每日沉思，“那什么时候回去呢？”突然手机在不远处的洗手台上响了，她安然地挪屁股过去，把手机拿过来。 “宝！我就知道你想我！”杨冰很高兴。 “好好好，”唐棠明显不想跟她腻乎，直接插入正题，“周壹你还记得么？咱们大学同学，我今天见到他了。” “啊？那个喜欢你的？”杨冰深吸了口气兴奋起来，她就知道外面世界每天都有新八卦。 “嗯，是他，他竟然从剑桥博士毕业了，现在被我们医院高薪聘请了。” “哇，本科的时候他成绩就好，没想到现在能这么好，这样还能遇见，然后呢？”杨冰在这边感慨道。 “呵呵，缘分，”唐棠哀嚎两声，“我今天在机场接沈立川呢，正好他也同一班回来，你都不知道场面有多尴尬。” “那不至于，即便他之前喜欢你，都这么多年了，他不至于还念念不忘？而且他毕竟是出国留学，那么多大胸金发的美女还没让他忘记你这朵小花？”杨冰调侃道。 “我也不知道啊，你说本科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他喜欢我，要不是那天他当众表白，我永远不会知道，后来他就出国留学了，谁知道他怎么了，今天回国看我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 “我靠，他不会这么多年，还喜欢你？”杨冰啧啧称奇，“我就知道，你这张脸一定会惹事，姐妹。” 唐棠不顾她的调侃，直接问出自己想问的：“现在沈立川问我，跟这个老同学是什么关系？你说我怎么说？直接说他之前喜欢我？” 杨冰一听，也犯了难，“别急，咱们慢慢讨论哈。” 唐棠看了眼发烫的手机，再“慢慢讨论”下去，恐怕沈立川要到厕所来寻人了。 “你说你家沈立川是不是一个容易吃醋的人？”杨冰在那头分析。任何事情都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同的男友情况也不一样。 唐棠回忆起那天魏宏远跟自己要微信，这个“小醋坛子”回去酸了好几天，折腾了她好几次才罢休，她点点头，认可道：“他是喜欢吃醋。” “那你后面跟周壹还会不会有联络？”杨冰分析得很中肯，要是联系不多，那即便周壹有意，单相思对唐棠恋情有影响的可能性也不大。 唐棠摇摇头，“应该不多，我听说他研究的是生物医学方向，跟我心内科联络得应该不多，而且他现在是医院领导的重点培养对象，哪轮得到我啊。” “那就行了，”杨冰一拍大腿决定，“那你就不要跟沈立川说，咬住只是普通朋友别松口，周壹荣归故里，要是他还是单身，马上身边就会挤满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没过几天，他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杨冰保证道：“男人嘛，我熟悉得很，放心。” 唐棠举着手机说：“好，那就这么办。” 正事聊完，她终于有心情跟杨冰撒娇，“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想你了。” 杨冰这边正要说什么，只听房间门被敲响了，张夏日在门口说：“杨冰，杨冰，三缺一，江湖救急。” 妈的，每天被你气，还得陪你打麻将！ 杨冰恨恨地想：“这种日子不能再过了，明天就回去。” 门口那个人还在敲，杨冰只能起身，扬声回复道：“来啦，来啦。” 她转过头来对电话那头的唐棠说：“我最近就回来，你等我的召唤，宝贝。”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唐棠有了主意，心里稳了很多。她起身，走到洗手台，给自己补上口红，施施走了出去。 刚回到包厢，只听高原抱怨；“唐姐，你去的也太久了，你不知道，你不回来，沈立川这个人竟然不给我动筷子，说怕你回来什么都吃不到。” 唐棠抱歉地朝高原笑笑，又弯腰点开火锅开关，“你尽管吃，想吃什么尽管加，姐姐今天请客。” 高原欢呼一声，兴致勃勃地开始继续烫菜。 “有哪里不舒服么？”沈立川凑近她问。 唐棠微笑着摇摇头，专心致志地开始下虾滑。 她下定决心不提大学的时候的事，所以当天无论沈立川如何问、如何哄，她都一口咬定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同学。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第118章 感谢老同学唐棠 唐棠一直躲在医院大群中潜水，连个泡都没冒过。原因是那个群里有各科的大佬，微信头像要么是盛开的名花，要么是一匹奔腾的马，要么是黄山飘忽的云。她颤颤巍巍地在里面潜伏着，希望可以一直默默无闻直到退休。 但是今天这个愿望落空了。 中午休息时间，唐棠拿起饭卡走向食堂，一路上都在考虑14床的治疗方案。直到走到停车场，下雪了，飘飘扬扬的雪花她的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今年的初雪。 唐棠掏出手机，给沈立川发了个：“初雪快乐”，又拍了张照片准备发个朋友圈圈纪念下，谁知大群里滴滴滴的消息响个不停。 各个科的同事刷屏地打着：“欢迎周博士！欢迎！”后面跟着三个小炮仗。 这是什么情况？唐棠停下脚步，手指不停拉到最前面。 原来是院长刚刚发了条消息；【大家好，我很荣幸地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同事，周壹周博士，周博士是毕业于剑桥医学院的优秀博士毕业生，师从国际顶尖的威尔逊杰德教授，在生物医学方向是世界一流的人才，非常荣幸周博士在国内这么多家医院中选择了我们，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大家一起协作，在临床、科研方向再创辉煌！欢迎周博士！】 在这条消息前，有个被新拉进来群的人，估计就是周壹了。 唐棠小心避开食堂门口的小水洼，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躲着，刚复制了上面一个人的欢迎，粘贴上去，就见周壹在群里回复了； 【感谢院长的支持和信任，非常期待同各位同事一起工作。】 新同事多了，可不是每一个都有院长介绍的，老同学这么有排面，唐棠也觉得与有荣焉，她笑嘻嘻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正准备继续爬楼去干饭，手机又滴得一声响了。 掏出来一看，唐棠差点当场去世。 只见大群里，周博士又回了一条： 【也感谢我的老同学唐棠医生，不然我也没有机会进入这么温暖的大家庭，＠唐棠-心内科。】 啊？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愿意来这座小庙，是因为有自己的推荐？关键自己也没推荐啊。关键自己连他在剑桥读书也不知道啊。 唐棠茫然得很，她深一步浅一步地往上走，到了二楼正遇见相熟的儿科医生张云清吃完饭出来，想必他也看见群里的消息了，不然不会一脸暧昧地看着自己， “所以你是周博来我们医院的介绍人喽？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人脉，苟富贵勿相忘哦。” 唐棠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笑了一下。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唐棠回到科室，一推开办公室门，就被里面满满当当的人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都在？都不回家么？”唐棠拍拍胸脯安抚自己。办公室好几个同事都是本地人，平时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像是这样休息时间都还在的，实在少见。 孙洁指指窗外下大了的雪，“下雪了被控几秒，然后就被群里的消息惊到了。”唐棠知道她在说什么，心虚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同事们纷纷围上来， “所以周博回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国荣也围上来，右手搓着下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胡须，“那天接他，我就发现了，你们俩之间的气氛实在是不对劲。” 孙洁一拍巴掌，恍然大悟状，“他喜欢你？” “那倒是有可能，你们不知道，周博看到唐医生和沈公子抱在一起时候的那个表情啊，真是‘人间冷暖，五味杂陈’。”赵国荣认同道。 唐棠：“……” 你不会成语，就不要硬说。 “那你怎么选？是沈公子，还是周博士？”孙洁托着下巴坐下，苦恼起来，“沈公子当然好，年轻人嘛，体力好，长得又好，家世也加分。” 她画风一转，“不过周博士也不错啊，我今天在门诊楼看到他了，院长正带着他熟悉环境呢，听说人家是带着课题经费进来的，看领导这架势，后面肯定会委以大任。” 唐唐棠笑着拍醒她，“喂，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只不过是老同学，真的没有什么，他在这里只认识我，表示下感谢也很正常。” 赵国荣拒绝接受这种说法，他摇摇头说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啊，咱们骨伤一科今年新同事李斗不就是你本科同学么？按理说，他也是周博的同学，昨晚我送他去酒店的时候，李斗也在，屁颠屁颠地跟在领导后面，本来以为老同学相见，场面还挺热烈呢，结果周博根本就没搭理他，当时李斗的脸都绿了。” “李斗？”唐棠在脑海里搜索，的确有这个人。本科的时候，她忙于学习和考研，同男同学接触不多，但是她依稀记得周壹原来跟他就不对盘啊，现在李斗怎么好意思去攀交情的？ 看唐棠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孙洁好奇地问：“那个周博本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唐棠回忆了一下，那时候的周壹跟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同现在沉稳、干练不同，那时候的周壹瘦、小、怯弱，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总是找东西挡住自己的身子。前三年她们俩都没有交集，直到大四开始实习。 “唐棠，周壹，还有沈梦娟，你们三个一组。”科教科丁科长按着排好的表格开始宣布队伍。 那是唐棠第一次见到周壹。 裹在白大褂里的他个子很高，但是背弓着头垂着，长长的刘海飘下来把眼睛挡住，看起来信心不足的样子。 他们三人一组，意味着他们的实习分数也是捆绑的，如果其中一个人很差，甚至收到处罚，另外两个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周壹，沈梦娟不满地开始抗议；“老师，我不要，我不要跟这个人一组，你看他的样子啊，像是没有睡醒一样，我才不跟他一组呢。” 实习还没开始，学生就开始不听话了。丁科长很不高兴，他把手里的表格拍得噼啪作响，“不同意是？不同意你就不要实习了，直接回去。” “我跟你们说啊，从这一刻起，你们就不是学生了，你们就进入工作状态了，别跟我玩学生时期小团体那套，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梦娟把被骂的账记在了周壹身上，怨恨地剐了他一眼。 唐棠看见了这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第119章 你身上没有死猪味 他们实习时的第一个科室是内分泌科。八点上班，交完班之后，就是大主任带着所有床位医生查房，后面再跟着一批小实习生、见习生，浩浩荡荡。 突然间，沈梦娟的声音在队伍末端炸开：“诶呀，你怎么搞得？你怎么总是往我身上贴？你好恶心啊！” 唐棠回头看去，只见周壹脸通红缩在旁边，说话的沈梦娟正拿着袖子擦着自己的手臂，她力气很大，擦得手臂都红了。 “查房就查房，你往我旁边凑什么啊？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传染病！”沈梦娟是省城本地人，平日里娇滴滴的，说话都夹着嗓子，这时倒是声音很尖，很亮。 周壹脸更红了，像是能滴血。他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着，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底下。 原来大主任查房时带大家查体，周壹站在队伍最后面，一时心急想看就往前凑了一下，白大褂蹭到了她的手臂。 “我跟你说，我原来看你就不爽，现在你算是惹到本小姐了！”沈梦娟眉毛竖起来，小高跟在地上跺着，清脆的“哒哒”声砸在医院地面上，清脆极了，这下所有的人都看向这里了，连别的病房病人也悄悄探了头看热闹。 一看别人都关注这里，沈梦娟更得意了，她手指头翘起来，在周壹额头上点了两下：“我总觉得你身上有股死猪味，臭都臭死了，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五米以内！” 周壹还是没说话，他那么高的个子垂成个弓，像是真的犯了错似得一言不发，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不少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唐棠眉头皱起来，正准备上前说话。 “够了！”是内分泌科主任，他往后走两步，身边的医生立刻让开一条道，他走到沈梦娟面前，面容严肃，“只是白大褂碰到了下胳膊，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么？！你作为医务工作者，病人的血液、体液你都随时有可能见到，要是都像你这样，还能干活么？！” 刚开始实习就被骂，沈梦娟很不服气，她气呼呼地翘起嘴巴。 主任又转向周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男孩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要唯唯诺诺得像个小姑娘似的，该道歉道歉，该吵就吵。” 看周壹还是不说话，主任转过身对围观者说：“散了，散了，这里是医院，不是马戏团，” 看隔壁12床还恋恋不舍没走，主任揪住他，“周自来，你还看热闹？你的血糖控制好了没？中午吃了多少？” 12床病人被点名，赶紧跑了，步伐之矫健，一点看不出来是因为“糖尿病足”进的医院。 主任回到队伍最前端，查房继续。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包括沈梦娟，只有周壹还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唐棠跟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他的头还是那样垂着，她不放心，跑了回去。 “开会、查房时碰到了，这是难免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放在心上，”唐棠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还有这种事，你骂回去！” “你……”周壹说话了，只是声音很轻，唐棠一时没听清。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这次他声音放大了一点，“我身上有死猪味，你不要碰到。” 那年他们不过二十出点头，正是敏感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最渴望别人的认可、喜欢，最怕鄙视、冷落和嘲讽。 更何况像周壹这样的人。 唐棠曾经听起其他同学闲聊，说起周壹是他们那一个杀猪匠家的小孩，只杀猪不卖猪，不赚钱还劳累，家里地上永远都有着血水，几个孩子在脏兮兮的泥地里打滚。 唐棠还听说，周壹奶奶有病，常年瘫在床上，每天周壹放学，就给她打水擦身子，伺候奶奶拉屎撒尿。 “听说他奶奶死的时候，周壹都哭疯了，一直喊着，像个疯子一样，说让他奶奶等他当医生救她的命。”那个同学唏嘘道，他跟周壹同个村的，当时周壹考上医科大学，他们县里出钱把周壹家地面翻修了下，终于周壹的弟弟妹妹不用淌着血水走路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棠总是想起这个在奶奶葬礼上哭喊的同学，虽然这个人跟她平日里联络不多，但是她就这么记了下来。 因为她一直记得，所以这句“我身上有死猪味”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心。唐棠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一股对弱者的同情，和对同为社会底层努力读书渴望改变命运的共怜从她脊椎升起，通通灌进她的脑子里。 “你身上没有味道。”唐棠一字一句地说道。 周壹还是没说话，只是垂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唐棠继续说，只是这次力气用得更大，她不想引起别人对周壹的注意，所以极力压低了声音；“你、身、上、没、有、味、道。” 周壹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他都已经那么努力地用香皂洗澡了，自从上了大学，他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不再被人喊“杀猪佬”，可是哪里都有老乡，在新生开学时，当周壹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朝他挥手时，他就知道，完了，又开始了。 果然，没多久就开始有人喊他“杀猪佬”了，一开始很少，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个名字甚至已经成为了他的外号。他们一边叫着，还一边扇着面前的风，说：“好臭啊，是你又杀猪了？杀猪佬！” 他们都在笑着，好像这是精妙绝伦的幽默，好像这是他们同学之间独有的默契和亲昵。 为了让自己身上没有味道，周壹每天拼命地洗澡，一天三次，早上澡堂没有开，他就端着热水瓶去洗漱间洗，没有热水就用凉水冲。他用香皂拼命地擦着身子，恨不得把自己擦成班级里最没有味道的那个同学。 那时候的周壹不知道，同学们不光是因为他的家室嘲笑他，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贫穷，因为他的怯弱，因为欺负他可以给自己平凡的生活带来优越感。那时候的周壹不知道，原来站起来反抗真的有用，那些人只是欺软怕硬。 那时候的周壹也不知道，后来有一天，当他学成归国，那个嘲笑自己嘲笑得最厉害的李斗竟然会满脸谄媚地靠过来，喊自己老同学，多照顾。那时候的周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可以看都没看李斗一眼，径直走过去。 那时候的他太年轻了，所以他浑身颤抖着，像是一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 第120章 fake it， till you make it 从那之后，周壹似乎有些改变，他不再呆呆地任人欺负，而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仿佛等他开始过分，就要挥手上去打一样。 他不再弓着背，头发也剪短了，头抬得高高得，原来虽然近视但是没有配眼镜，一看远处的东西就习惯眯着眼睛，显得猥琐又让人不适，现在狠狠心省了一个月的生活费，配了个黑框眼镜，这样一样，倒是有些器宇轩昂的味道。 沈梦娟也惊讶地发现，原来周壹长得这么好看。她从周壹面前过，本来想挤他一下再骂他一下，谁知刚过去，就被他抬头望了一眼。身姿挺拔、唇红齿白的少年，眼镜掩不住的淡漠，只这一看，沈梦娟就忘记了自己原来想做什么。 他还有一个更大的不同，他现在敢跟女孩子说话了，虽然对象仅限于同组的唐棠。 “内分泌性昏迷是什么意思？”又一天查房，内分泌科主任突发奇想，在病床前开始抽查，正式医生估计都知道，那就考考这些实习的小年轻，随机考试多好玩啊。 唐棠低着头，在脑海里拼命地搜索着答案，结果很可惜一无所获，她的脑袋越垂越低，恨不得当时就隐身。你越垂头，老师越点你，正当主任看向她的方向，手都举起来要点唐棠的名的时候，周壹站了出来， “主任，我知道，我来回答。” 看主任点头默许，周壹回答：“内分泌性昏迷是指的由重要的内分泌腺体疾病引起的昏迷，最常见是垂体、肾上腺、甲状腺、甲状旁腺，还有胰腺等等。” 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转过身子讲面前的病历，一会之后，主任也忍不住回过头看看周壹，这是那个那天被骂的小子么？怎么不一样了？ 大队伍转移去了其他病房。唐棠拉住正要走的周壹，感激地说：“救命之恩啊，义士！” 周壹嘴唇上扬，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 “这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的？”唐棠很郁闷，比同学差这么多实在是很崩溃。 周壹的回答很简洁：“我喜欢看医学书，很有趣。” 喜欢？有趣？唐棠目瞪口呆，人和人最大的差距不是别的，而是你软记硬背，企图啃下厚重的专业书时，你的同学把它当乐趣，主打一个松弛。 所以，当中午吃饭时，周壹从怀里掏出一个英语字典边吃饭边背时，唐棠已经忘记了惊讶，“你不会，也喜欢背英语？” 周壹点点头，眼神很清澈：“很有趣啊，你不觉得么？怎么这几个字母组在一起就是这个意思呢？” 唐棠抿了抿嘴，无言以对。神人竟在我身边，她之前怎么会觉得周壹是一个没有故事的普通同学？ 扒着饭到一半，唐棠突然抬头，“你喜欢英语，又喜欢医学，为什么不出国去深造呢？读个研，读个博，回来继续为国家奉献终身。” 周壹眼睛亮了下，又很快灭下去，“可是我家里没有钱，我连一本英文原文书都买不起。” 他说的是实话，唐棠默默地看了一眼被周壹握在手里当做宝贝的英文字典，字典已经很旧了，边都磨损得很厉害，因为常年使用，纸张也磨得很薄。 “不需要自己出啊，我听说之前有个学姐，全额奖学金去了国外读研究生，回来后马上就不一样了，身价倍增，你基础知识那么扎实，可以的。”唐棠把筷子放下来，鼓励道。 “我是很想去，但是我怕……”周壹吞吞吐吐。 “怕什么？”唐棠追问。 “怕我在那受不了学习压力又水土不服，我怕我即便去了，也拿不到毕业证，还是没有用。”骨子里的不自信冒出了水面，周壹眉目间本有的清明又被担忧代替“。 唐棠很认真的敲了敲桌子，等周壹抬起头，她满意地勾勾唇，劝导道：“周壹同学，有句话，我要送给你，‘fake it，till you ake it’，你英语那么好，不用我多说。” 周壹喃喃自语地重复：“‘fake it，till you ake it’。” fake it，till you ake it。对他而言，就是“假装强大，直到你变得强大”。 唐棠永远不知道这句话对他的意义有多大，申请国外研究生的艰难过程，在国外的那么多的孤独，那么多彻夜做实验的夜晚，完全跟不上进程的崩溃瞬间，感觉实验永远不可能成功的那一刻，周壹都是靠着这句话，和脑海里的那个人撑过去的。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唐棠朝他眨眨眼。 周壹笑了。 第二天，正当周壹把从图书馆借的雅思书塞进怀里，准备给唐棠一个惊喜的时候，她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讶。 只见唐棠在办公室里利落地收拾着东西，看他不解的表情，解释道：“我室友，杨冰你认识？” 周壹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印象。 唐棠也不纠结，继续解释；“她在她家那边实习，她让我过去跟她一起，这样我就可以吃住在她家里，可以省些钱。” 其他专业的学生实习都有工资，但是医学生没有，学费照付，生活费自理，完全是带着的劳动力去干活的。 科教科丁科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们现在是去赚钱的时候么？你们是来学习的！” 可是这些来学习的人也需要吃饭啊，也需要住宿，他们也早已经成年，也许已经不好意思再跟家里伸手了。唐棠就是那一类，所以当杨冰给她想了这个好主意时，她赶紧答应了。 分别来得太突然，周壹抱着怀里那本雅思书无所适从，他想拦住唐棠，但是毫无立场，“可是……可是……” 唐棠像是理解他想说什么，耐心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已经跟辅导员和院里都说过了，申请已经打过了，我待会就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她就这样背着包，挥挥手，走了。她甚至没有回头，像是这里的人她都没有留恋一样。 她印象中的普通同学，一起吃了几天饭的饭搭子周壹，把对她的爱种在了心里，每日每夜以心血喂养，直到长出了枝条，在他的心里张扬成一棵大树。 大四实习，大五考研，等毕业典礼那天，周壹再次见到唐棠时，她还是那样明媚灿烂。 他紧紧地捏住放在口袋里的信，几乎要紧张地背过气去。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加油！”周壹给自己鼓气。 第121章 临时助理 毕业典礼那天，先是大会堂领毕业证和学位证，而后大家身着学士服，纷纷走到操场、教学楼、宿舍楼下开始拍照片。 6月的风还不热，柔柔地吹着这批马上要进社会拷打的年轻人。 唐棠环着杨冰的手，开心地比着剪刀手拍照。周壹没有心思拍，他擦擦手上的汗，向她走去。 “唐棠！”不远处的辅导员朝她喊，唐棠转头应了一声。 辅导员兴致很高，“去我办公室帮我把桌上的名单拿过来。”她的两只胳膊被两个女学生抱着拍照，没办法脱身，只好差唐棠去拿。唐棠又应一声，转身往行政楼2楼走去。 周壹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自己是跟上，还是再等等。 “已经等了两年了，再等就真的没机会了。”两分钟之后，他下定了决心，也朝行政楼走去。 这时候的他已经看不见唐棠的身影了，但是去了那么多趟辅导员办公室，他认识路，不担心找不到她。 唐棠急着拍完照片同杨冰彻夜庆祝去，所以脚程很快，平时五分钟的路，她连跑带走两三分钟就走完了。 今天毕业典礼，很多人来行政楼办事，开开关关不方便，所以辅导员办公室门没锁。唐棠推门进去，桌上明晃晃地放着一沓纸，“找到了！” 唐棠出了办公室门，正犹豫要不要锁，沈梦娟来了。她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正外放着当红女歌手的唱跳歌曲，在劲爆的音乐中，沈梦娟身子轻松地晃着，她跟唐棠打招呼，“你也来给辅导员拿东西？” 实习时因为周壹的事，唐棠已经很久都没跟她说话了，今天毕业，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场面还是不要太难看，唐棠抿着嘴点了点头。 沈梦娟也不在意，跟她挥挥手，扭着腰走进了办公室。她涂了很重的香水，凡是她走过的地方皆是刺鼻的香气，唐棠皱了皱眉，飞快地转身从另一边跑下了楼。 此时的周壹正在爬上二楼的最后一个楼梯，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学士服关上办公室门。 沈梦娟在辅导员办公室并不急着走，她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伴着音乐声晃脑袋跳舞。要不是她看不上，她爸早就找人把她送到这里工作了，但是沈梦娟看不上，她是要去看大世界的人。此时，突然有人敲门，沈梦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以为自己刚才的动作被人看见了，脱口而出：“谁？” 门外的周壹皱了皱眉，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声音怎么不像唐棠，但是他不敢肯定，毕竟里面音乐声更大，听错了也有可能，他敲敲门，“唐棠，我是周壹，我找你有事，可以进来么？” 这时的沈梦婷心终于放了下来，实话实说，这个周壹真有点潜力股的意思，不声不响申请到了国外名牌医学院研究生不说，人还越长越帅了，也不枉自己当时激励他。不过他找那个唐棠到底有什么事？ 她恶趣味升起，瘪着嗓子假装，“不要开门，就这样说。” 她的声音怪声怪气的，周壹更疑惑了，但是一想，也许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就会害羞，隔着门说自己也好一些。如此想之后，周壹咽了咽紧张的口水，隔着门告白： “唐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两年了，我知道现在我还不行，但是我会非常努力的，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国外读研究生，那我在那里等你，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在国内等我三年，等我风风光光回来娶你。” 他一口气说完，又蹲下去把已被手汗微微浸湿的情书从门缝底下塞进去。而后周壹满脸通红地靠在门上等回应，里面静悄悄的，想必是在读信。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在音乐声的掩护下，沈梦娟都快笑疯了，她没想到那个憨憨的周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唐棠，还说了那么恶心的一段话。 她动作粗鲁地撕开信，里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少年的心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唐棠不一样的，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他是怎么努力考上国外的大学的，他的口语很差他很自卑，还有承诺、许愿和爱意。 沈梦娟都快笑死了，这真是今天最好玩的事了。她先是掏出手机给这封信拍了个照，然后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今天被人表白了！可惜对象不是我。” 笑够了之后，她打开门，正靠着门上的周壹一没注意，差点砸进去。 “你还没走啊？”沈梦娟心虚了一秒，而后又理直气壮起来，周壹的信还捏在她手上，像是捏着一个死苍蝇。 周壹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汗毛站立。他探头往办公室看去，刚刚不是唐棠？ “找什么？找你喜欢的唐棠？”沈梦娟得意地笑起来，“别找了，她压根不在这，你刚刚是对我表白的。” 听到这里，周壹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恨恨地瞪了沈梦娟一眼，夺过信就要走。 看到这样一个穷小子竟然敢对自己不屑一顾，沈梦娟也恼起来，她伸手拽住正要离开的周壹。周壹一把把她的手掌掀走，脚步慢了下来。 “看在同学一场，我告诉你一个实话，像唐棠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喜欢你的。” 周壹脚步停了下来。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别人也许是傻逼，不需要听那些人的建议。当时的他太弱了，弱到遇到一只蚂蚁都要停下来听听它的人生感悟，并且深以为然。 看周壹不说话，沈梦娟继续发挥，“你觉得唐棠漂亮?能干？别的男孩子也是这么觉得得，那她为什么要选你？” 沈梦娟走到他面前，故意凑上去嗅嗅，“你家一个杀猪的家庭，能买得起房么，能买得起车么？你能给她幸福么？她那样的女孩子都是需要实际的东西去证明你的爱的！我实不相瞒，你遇上我，真是太幸运了，不然现在你已经拒绝了，自取其辱。” “你不要以为你考上国外研究生，人生就逆转了，小伙子，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沈梦娟拍拍他的背，施施然离去。 而后事情的发酵，就连沈梦娟也没想到。她发在朋友圈的那封信被疯传，有些看不惯独来独往周壹的男同学纷纷嘲笑他，一时间“杀猪佬”的称呼再次被人频繁提起。 周壹躲在宿舍床上，窗帘拉得铁紧，企图把流言蜚语都挡在外面。他的耳边一直响着沈梦娟的话，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自取其辱？ 故事中心的唐棠当晚自然也知道了。她震惊，在记忆里把关于这位同学的痕迹调出来，思考再三之后，还是拨打了周壹的电话，想当面跟他聊聊。 “嘟，嘟，嘟。”那边挂断了。 再打一次，依旧挂断。 最后一次，也是挂断。唐棠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了起来，继续收拾行李。 那边的周壹缩在被子里，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发呆。现在他的告白天下皆知，唐棠会是什么反应，是微笑着感谢，再客气地拒绝，还是也跟沈梦娟一样，嘲笑自己是痴人说梦？ 本科毕业那年的周壹以为这是他们故事的开始，但是六年过去，在国外的那么多日日夜夜，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当时自己勇敢一些，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所以，六年之后，医院为他特意举办的欢迎宴会上，周壹特意举着酒杯走到唐棠面前。他垂下头，跟唐棠视线对视，而后一笑，对旁边的院长说： “您不是说给我安排个临时助理么？我觉得唐医生就挺合适。” 唐棠目瞪口呆。她的脑海里已经在脑补吃醋包沈立川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第122章 欢迎酒会 “这就过分了，什么好单位下了班了，还把人薅过来参加这种欢迎酒会啊？” 赵国荣端着盘子边夹东西边吐槽：“真的是，他是归国博士，难道我们不是博士么？不就是周壹毕业前的研究又得了奖么？还开酒会庆祝？至于么？关键人家是在英国做的实验啊，跟咱们医院毛关系都没有！领导可真会为自己贴金！” 赵国荣嘴不停，手不停，他不断地把盘子里鲜嫩的三文鱼塞进嘴里，丰盈的汁水立即充满口腔，他满足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唐棠没心思听他说话，她端着杯酒，斜斜地靠在大厅的柱子上，手里捏紧了手机，时不时低头看一看有没有新消息。 “到底怎么样了。”唐棠心里紧张地默念。 今天晚上是沈立川和高原同英国那边商量合作细节的日子，如果成功，公司会再上一个台阶。所以窗外冰天雪地，窗内灯火通明、如火如荼。 “沈总，高总，文件、合同和ppt都已经安排好了。”秘书李怡把手里的文件一份一份分门别类摆在沈立川面前。 这些都是沈立川确认了好几次的，现在的他只要看到首页就能回忆起里面的具体内容，不差分毫，他点点头，“好，辛苦了。” 李怡小脸一红，果然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呢！平时的沈立川的精英模样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现在西装笔挺的身姿、胜券在握的自信更是为他加了几分魅力。 沈立川看了眼手表时间，招呼高原，“马上跟英国那边的视频会议时间就到了，你赶紧坐下。” 高原闻言慢悠悠地走过来，边走边吹口哨，“我说你也别太严肃，你看你把大家吓得，小怡的脸都吓白了，安啦，安啦，一定没问题的。” 沈立川没说话，一道锐利的眼神杀了过来，高原立马闭嘴，讪讪地坐下。 沈立川暗想，现在视频会议马上开始了，不是同合伙人吵架的好时候，等这件事结束，他非得跟高原好好谈谈他那不着调的工作态度不可。 唐棠知道这场视频会议的重要性，为了这场合作，全公司的人已经忙了半年了，光是飞英国，沈立川就去了好几次，如果成功，事业能上新的台阶，如果失败，那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更可怕的是，做了那么多工作的同事们会很沮丧，这种悲观情绪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得民心者得天下嘛！”唐棠被熟悉的谄媚声拉回现实，只见赵国荣紧紧地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院长的手，上下摇着，眼睛里还都是对英明的领导的赞赏，“院长，我说实在话，像您这样体恤属下的领导不多了，把属下所有的进步都视若珍宝，真是让所有人心里暖暖的。” 赵国荣又转过身，状似不悦地长旁边正意味不明地笑着的周壹说：“周博，那我可要批评你了，你最近拿的那个国际上的奖，叫那个什么来着，‘斯内普’，‘斯奈普’，还是什么的，这种荣誉你应该跟大家分享啊，不能藏着啊，也激励激励我们，也带带我们一起进步！” 他的话虽贬实褒，一张肉脸笑成个菊花。 唐棠不禁偷笑，赵医生这张嘴可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周壹酒杯对着其他人，眼神却一直关注着唐棠，她一笑，他的眼神就深邃了几分。 顺着周壹的目光，院长也注意到这个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的女医生，他松开赵国荣的手，往前走几步，“这位就是你的那个同学？叫唐棠？” 唐棠赶紧上前一步，半垂下头，向院长伸出手，“院长您好，我是心内科唐棠。” “诶呀，果然是一个大美女，周壹，你说你们当时那个班真是人才辈出啊。” 院长当然记得唐棠，之前费东和他老婆的事，涉及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唐棠，后来急诊科伤人事件，那个唐医生也在其中，听说还是她男朋友接走的。 但是这些现在都省去不谈，谁都能看出来周壹对这个女孩子很特别。 周壹勾了勾唇，金边眼镜下笑意浓起来，难得的兴致盎然，“唐棠一直都很漂亮，从本科的时候起，我就觉得她是全班最漂亮的。” 他的酒杯碰上唐棠的，“要不是你，我就没有今天，老同学，我敬你一杯。” 两个水晶杯相撞，声音很清脆，唐棠一愣。 赵国荣凑上来：“哇，周博，你这话就有些重了，唐医生对你影响这么大？” 这时又有几个同事端着杯子过来敬酒，大家都是人精，现在谁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还不是一目了然么？听说这个周壹平时话不多，也不喜欢交际，今天倒是个好时机。 “恭喜，恭喜啊，周博。” “能有您这样的人才加入进来，我们医院真是如虎添翼啊，蓬荜生辉。” “您最近发表的那个文章我看了，称得上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周壹跟他们一一碰杯，偶尔得体地自谦两句；“哪里哪里，“承蒙不弃，侥幸发表”。他的嘴角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身姿笔直地站着，剪裁合身的西装和鼻梁间的金边眼镜更是衬得他十足的气派，好一个荣归故里的归国博士。 唐棠在人群的最外围，静静地看着中心的周壹没说话。他跟很多年前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不一样到她找不到一点之前的影子，不一样到她很陌生。 “后面周博是怎么计划的？”赵国荣问。 周壹把刚搁到唇边的酒杯放下来，思考了片刻，开口：“科研是为了服务临床，我后面想科研和临床都兼顾起来，最好是能多多增加同临床的沟通。” 他朝院长举起举杯，“这一切还得仰仗院长您的支持。” “没问题！”院长喝得红光满面的，地中海头顶上一撮小毛在风中翘起来，“你说你需要什么，我一定支持！” 闻言，周壹转过头，对着唐棠微微一笑，“您不是说给我安排个临时助理么？我觉得唐医生就挺合适。” 大家俱是一愣，院长笑容僵在嘴角。 赵国荣惊得三文鱼都不吃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这小子，你这是为了加强同临床的沟通么？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第123章 只要你愿意，我全部奉上 化作一句：“谢谢。”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不是没想过现在就告白，把这么多年的单恋告诉她，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为了配得上她，他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和她分享。只要她点头，他愿意全部奉上。 但是他不敢说。这次回国他才发现被困在当年的只有他一个人，唐棠早就有了男朋友。 当在机场，周壹看见唐棠和男友相拥时，细密的疼痛从他的心脏钻出来，疼得他几乎站不住。那个在辅导员门口告白的少年，不光认错了人，更重要的是缺失了她这几年的人生，和那些可能。 他清了清嗓子，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转头再看向那个水池，“我刚说的当我的临时助理不是在开玩笑，整家医院我对你最熟悉，我也需要一个熟悉医院的人辅助我。” “你做我的助理，可以学习我知道的所有知识，而且我也会教你很多检索方法，给你很多资料，如果你还是想回到临床，随时可以，你觉得呢？” 他说的话很有诱惑力，唐棠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他的助理当然非常有好处，可以学习很多东西，按照周壹的性格一定会言无不尽，但是缺点也很明显，虽然距离告白事件已经过去了几年，这些年他也许已经淡忘了当时的感情，自己也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是隐隐约约，女性的直觉还是告诉她，周壹对她有意思。 唐棠沉吟几声，很为难。 正平心静气等待她回答的周壹，听出她在考虑，安慰道：“不急，你再考虑两天，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等你的回答。” 现在这种时候，他不能急。他会慢慢渗透，直到有一天，唐棠发现自己的好。 “那我回去考虑下，谢谢你。”唐棠的话飘在风里吹向周壹，他急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很快把那一点点雀跃隐了下去。 【我到了，你在哪？】沈立川的微信到了。 “再次恭喜，”唐棠急急地跟周壹告别，“我男朋友来接我，我先走了。” 她脚步很匆忙，仿佛很怕男朋友在冷风中等。周壹把左手伸出棚顶外，任凭细碎的雪珠落满，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手心。 周壹握了握手里的雪，眼神冰冷。 唐棠一出大门，就看见了斜靠在车旁等着自己的沈立川，肩头已落了薄薄一层雪。 唐棠快步走上去，把雪细细拍掉，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冰块一样的凉。她赶紧把他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捂着，双眼寻他的眼眸，“怎么不上车等？这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沈立川像是没有感受到寒气，只是一味地看着她，当唐棠把他手搁在口袋里时，顺势抱住她，手微微用力环住，低声说：“我想你，我想早点见到你。” 唐棠顿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静静地举起手也环住他，这段时间他们俩都太忙了，连见面都急急忙忙的。 “我也想你。”唐棠温柔地说。 一直在露台关注这边的周壹眼神一暗，喉头滚动几下，眼睛里压抑着痛苦与绝望。 一上车，沈立川并不急着离开，他把唐棠的手拿到车载空调前吹着，温热的软风吹过，唐棠这才感受到冻了的双手上细细的疼痛。 她转过身子地问沈立川，“会开得怎么样？还顺利么？” “还可以，最后谈成了。”沈立川眼睛还在盯着她的手，唐棠指尖一点红，看起来可爱可怜。 “你太厉害了！走，咱们庆祝一下！”唐棠兴奋地大喊：“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要请也是我请，”沈立川笑起来，放开她的手，坐正了身子，“先回家。”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内打了几个转，在热气萦绕的车内显得暧昧十足，直往唐棠耳朵里钻。她没说话，脸红红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这段时间两人都太忙了，见面时间太少，连接个吻都像是偷来的时间，现在终于得空，自然需要腻歪一下。 一进家门，沈立川就把她压在了墙壁上亲了起来。年轻的身体，炽热的爱意，一蔓延就无法压抑。 唐棠回吻他，恨不得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永远不松开。 她难得的主动更是点燃了他的激情，屋里风浪又起，无法平息。 客厅沙发上，唐棠裹着沈立川的衬衫有些发愣，这疾风暴雨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累了？快去洗个澡。”光着上半身的沈立川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唐棠的那套粉红色小猫睡衣。 自己的衬衫罩在她身上，像是个被子一样，只有洁白细腻的肩膀露在外面，上面隐约有可疑的红痕，提醒着刚刚激烈的一幕。只一眼，某些地方就有复苏的迹象，沈立川赶紧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唐棠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接过睡衣往浴室走去，边走边伸出右手当梳子梳理着头发，真是舒缓身心的运动啊。 从浴室出来，唐棠正在擦头发，正好听见门铃声响起。她竖起耳朵，这么晚了是谁？ 然后沈立川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隔着这些距离，听不清楚。 等唐棠走出浴室，沈立川正在餐桌上摆餐。看她出来，沈立川笑了一下，“洗好啦？太晚了就不出去了，我点了和牛。” “这么晚了还有外卖？”唐棠很诧异。 沈立川手不停，把一串提灯摆在她面前，“我跟老板是朋友，本来说好去店里的，后来……”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就请他帮忙打包过来了。” 唐棠当然知道后来为什么没去，她没接话，红着脸坐下来开始品尝。 餐食品种很全，唐棠先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丝滑浓郁，一口下去胃口大开。 “哇，你吃这块腹心肉，汁水好多啊，快尝尝。”唐棠夹起一块和牛放在沈立川盘子里。 “喜欢就多吃点。”沈立川低头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唐棠喜欢吃，后面要多去。 唐棠边吃，边抬头张望家里，今天进来之后，她还没好好看看，“对了，这沙发是什么时候买的？还有，之前也没有电视啊。” 原来单人小沙发被搬到了阳台上，一个巨大的电视机摆在客厅，正对面冒出个长条米色细软沙发，目测趴着、躺着都会特别舒服。 “家里有个电视更好，原来的沙发也太小了，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当然可以，但是现在有了你啊，”沈立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累的时候，可以躺着看看电视，人也会舒服点。” 唐棠微微诧异。 “门的密码也改了，改成了，待会吃完了你跟我一起，去把你的指纹录一下，这样你随时可以过来了。” 唐棠愣住了，半张着嘴不动，沈立川笑了，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酱汁。 ，是唐棠的生日。 她垂下眼眸，当周壹助理的事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开口。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杨冰坐在唐棠床上，把唐棠的龙猫玩偶塞进怀里。自从知道周壹回国，吃瓜一线的杨冰再也待不住娘家了，当天就回来了。龙脑耳朵露在外面，不甘得晃了晃。 唐棠脸皱成一团，她心疼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当周壹的助理，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也是临时的，如果真的不适应，随时可以回到临床，但是一方面我真的担心沈立川知道，怕他生气，另一方面，我总感觉这次周壹回来，目的不纯。” 杨冰嘴张成一个圈，眼睛都睁大了，“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他还喜欢你？”当年周壹表白的事情，他们那一届人尽皆知。 唐棠裹在被子的脑袋里摇了摇，在稀薄的空气里，她的头更晕了，“他没说，但是眼神，你知道，他的眼神。” 无论现场有多少人，周壹的眼神一直追寻着她，找到唐棠的那一刻，他总会笑一下，像是心安了似得松一口气。 眼神比言语更能说明一个人的心，女孩子总是知道的。杨冰赞同的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唐棠的哀嚎声响起，“天啊，怎么办啊？” “要不这样，”杨冰凑近她，小声地出着主意，“反正也是临时助理，在沈立川知道之前你先干着，如果咱们周壹同学，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就赶紧回临床。” “能行么？”唐棠扒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探出头来，苦着脸问。 “所以就需要你有足够的演技了，”杨冰眨眨眼，“咱们这种事业型美女是这样的，很艰难的。” 第124章 助理生涯 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中洒下来，唐棠裹紧围巾快走几步，推开实验楼的门。 一楼的整冠镜前，被冻得满脸通红的唐棠像是个小刺猬一样，她把脸上杂乱的头发理开，慢慢地，双手开始回温，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怎么在这？不上去？”温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棠回头。 刚推门进来的周壹一身雪，修身黑色长大衣里还是老规矩一套西装，也许在雪中走了很长时间，他眉眼之间点点被冻坏的红痕，更显得五官深邃。 “我在这暖和暖和。”唐棠搓搓手，“外面太冷了。” “上楼，”周壹朝她招招手，“我已经把楼上的空调开过了，上面更暖和。” 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电梯口了，看唐棠没动，他左手按住电梯按钮，不解地看着她。 “哦哦，”唐棠回过神，赶紧上前跟他一起上楼。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两人呼出的暖气融在一起，站在后面的周壹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言语。 唐棠终于发现了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她抬起手表看了一眼，现在才7点40。唐棠转过头去看周壹，疑惑地问：“不是八点上班么？你什么时候开得空调？不会一夜没关？” 周壹好笑地看了眼正为浪费资源而心痛的唐棠，好心地回答：“我早上来得早了点，先工作了一会，后来发现资料没带全，回去拿了一下。” “什么？你都已经工作了一会了？”唐棠摇摇头，“最怕的不是人家比你聪明，也不是人家比你努力，而是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 院长很大方，把实验楼四层一整层拨给了周壹做工作室和实验室。虽然才做周壹的助理不到一周，唐棠已经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同学，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名扬海内外，他实在是不要命啊！ 早上六点到实验室，一刻不停地工作，直到晚上十一点，中间只有上厕所、吃饭会休息一会。实验没结果也不生气，继续做，情绪稳定得要命。 唐棠作为助理，除了帮忙订饭、回复各种邀请、消息，更重要的是帮他汇总资料，查阅国内外文献，再翻译过来。 一开始翻译工作让她吃尽了苦头，虽然现在有很多翻译软件了，但是为了准确、无语，她还是会把那些绕口的、比她命还长的英文一个个再确认，几天下来，头秃了一半。 有一天，当她趁着周壹出来休息，把辛辛苦苦翻译好的文献递给他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不对，你的中文和英文都很好，那为什么你还让我翻译过来？” 周壹挑挑眉，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好整以暇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金边眼镜下双眼愉悦地眯起来，“你终于发现了？” 唐棠愣住了，他是什么意思？他在耍自己玩？ 看她脸色不对，周壹赶紧解释：“你没误会，的确我不需要你翻译成中文，但是你需要。” “啊？”唐棠有些转不过弯来。 周壹坐下来，长腿舒适地伸展，“目前医学最先进的地方还是在国外，掌握一流的医学英文能力很重要，所以你现在多学一点，对你以后进修、学习都是很有好处的。” 唐棠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让我翻译这些，根本不是你需要用，而是你在给我机会学习？” “是啊。”周壹把袖扣解开，活动了下手腕。 “可是我是你的助理啊，我的工作是辅助你工作，医院不是掏钱给我在这里学习的。”唐棠吞了吞口水，要是这样下去，她工作周报该怎么写。 周壹嘴角勾了一下，“医院出你的工资，是希望你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用自己的能力为医院做贡献的，同你现在做的事不谋而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他站起身，继续往实验室走去，留下一句，“你基础不错，再努力一下，肯定会进步很大，加油。” 窗外的雪还在下，枯叶在风中颤抖着，唐棠待在温暖如春的办公室，微微出了些汗。 下午五点半，唐棠活动了下颈椎，伸了个懒腰，现在不用管床、做手术，但是伏案工作一天还是蛮累人的。 她踮起脚朝实验室里看了看，不知道周壹今天会几点钟下班，自己走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呢？不说一声没礼貌，说一声，又怕打扰他思路。 唐棠思索着，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掏出个贴纸，准备给周壹留个言。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一般这个时候工作热情还很高涨的周壹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西装。 唐棠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下班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了周壹的工作规律，那就是没有规律。没有固定上班时间，没有固定下班时间，有时候她凌晨一点会收到他的工作安排，一条条地列好，有条不紊，第二天自然醒后的唐棠看到他的微信总会感慨地摇摇头，跟杨冰吐槽； “要不人家能得奖呢？这也太老黄牛了，幸好这样的人才回国了，没有被资本主义侵蚀，还是继续为咱们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杨冰也凑过来看他的微信，补充一句，“太恐怖了，这个人是不是还在过英国时间？他根本不睡觉的么？” 所以，当下班时间一到，他破天荒换好了西装等在那里了的时候，唐棠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她不禁怀疑，刚回国一周的他，难道已经被她准时上下班的好习惯同化了？国家从此丧失了一个添砖加瓦的“好建筑工”？ 看她不动，周壹动手整理起自己的领带，眼睛却在关注她，“今晚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唐棠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与此同时，沈立川的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他刚刚在附近谈工作，意外结束的早，一看时间正合适，索性就开车来医院接姐姐下班。 沈立川嘴角愉悦地扬着，他能想象唐棠突然看见他时惊喜的表情。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5:40，正正好。 他关上车门，北风裹挟着细雪迎面吹着，他裹紧大衣，往住院楼走去。 第125章 差点露馅 周壹专注地看着她，唐棠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手机响了，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接起来。 “喂？” “唐棠，在周博士那里工作得怎么样？”孙洁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音调夹杂着鼓鼓风声的声音传来。 唐棠捂住话筒，向周壹示意要出去接电话，周壹点点头，她逃也似得往走廊走去。 “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唐棠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站在走廊里。寒冬里，窗外雪花不断，内外温差大，窗户上白雾一片。 孙洁微微喘气，明显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正好，感情顺利，工作也在进步，诶呀，真是羡慕死你了。” “对了，我刚看到你男朋友了？他来接你下班？” “啊？”唐棠脑子停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你在哪见到他的？”要是被沈立川发现她的新工作内容，那可不是好玩的。这个醋坛子一倒，想扶正可就困难了。 “就在刚刚啊，我在停车场看到的，他好像往咱们科室那里去了。” 唐棠赶紧回答：“谢谢，谢谢，下次我请你吃饭，就这样哦，拜拜。”孙洁那边还想说些什么，唐棠已经挂断了电话了。 她赶紧打给了沈立川，握紧手机的双手有些颤抖，“接电话啊，接电话啊。” “喂。”男人愉悦的声音传来。她呼了口气，听口气，心情还不错。 唐棠急急地说：“听同事说，你现在在我们医院？你在哪？我来找你。” 正在等电梯的沈立川笑起来，此时电梯开了，他反倒不急着进去了，也许姐姐是怕自己来接下班，影响不好。 “你眼线蛮广的嘛，我在住院部一楼等电梯。” 他的声音轻松，不受寒冷和大雪影响，完全一副下班约会的快乐模样，唐棠不禁心里产生几分负罪感。 “我刚刚来行政楼办事，不在科室，你在一楼等我，我马上过来！”她急急地说，转身开门走进办公室，手机握在手里通话中。 周壹还是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刚刚唐棠着急出去门没关紧，他在办公室全部都听见了。 “好，那你慢一点。”沈立川目光在一楼追寻，很好，有自动售卖机，他拔步走去，准备给姐姐买一杯热咖啡，她从雪里来，给她捂捂手。 “好，你在那等我。” 唐棠挂断电话，转身对周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下次我请你吃饭，杨冰你还记得，咱们大学同学，她也想一起，到时候我请你们。” 周壹没有说话，眉目都黯淡下去了。 唐棠假装没看见，拿起桌上的包就往外走，“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在等，就麻烦你关灯关空调了。” 她脚步很快，周壹回答之前就出了门。 周壹嘴唇动了动，半晌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天爷真不公平，6年前他什么都没有，那时候他不敢说什么，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但是却什么也不能说了。 唐棠飞快地出了实验楼，往住院楼跑去，平时不长的路，今天却走得格外艰难。雪已经结了厚厚一层，最底下细细一层冰霜，脚步稍快一点就像是踩了雪橇，一路上，她差点摔好几跤，幸好还是有惊无险。 她呼哧带喘地跑到住院部一楼，还没等站定，眼睛就在急迫地寻找沈立川的身影。远远地看到唐棠跑过来，沈立川老早就迎了上来。 他心疼地把她头顶的雪轻轻拍掉，“不急，不急，你慢点。” 唐棠右手叉腰，努力平复着呼吸，“我怕你着急嘛。” 沈立川笑起来，“我不着急，我知道你一会就到了。”说完，他把怀里的温热的罐装咖啡塞到唐棠手里。 从自助售卖机里掉出来的温热咖啡，一直被妥帖地放置在男人的大衣里，所以那点热气得以保留，现在顺着铁皮传到唐棠冰凉的手掌里。 唐棠看着沈立川温柔的眼眸，有一种“偷情”的愧疚。 晚上，唐棠和杨冰又是照例聊天。 “我觉得我好渣哦。”唐棠哀嚎着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更确定周壹对我有意思了，那我这样子算什么？” “利用上级对自己的特殊，开展工作？而且沈立川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么？我看着他的脸，真的愧疚。” 杨冰在眼角细细地按摩，刚刚涂上去的眼霜还没吸收，她非常理解唐棠的纠结，“我懂，诶，你是蛮为难的。”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上级喜欢我，而且我还有男朋友了。’”杨冰帮她分析：“这中间只要更改一个条件，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你知道是什么么？” “是什么？”唐棠坐在沙发上抬头问，杨冰往她旁边一挤，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那就是中间那项。” “你只需要让你的上级不要再喜欢你就行。” 唐棠一听，有道理啊，再一想，脸又垮下来，“说起来容易，这个怎么办嘛？” 杨冰得意地嘴角一勾，眼神中有几分自傲，“据姐姐看了几百部言情小说，再看了几十部偶像剧的丰富经验，方法只有一个。” 唐棠好奇地靠近，“哦？是什么？” 杨冰轻启朱唇，揭晓答案：“真诚！” “啊？”唐棠真是没想到结论这么简单。 杨冰耐心地解释道：“是的，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有时候，真诚的确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你想啊，按照目前情况看，你恐怕还得和周壹工作很长一段时间，那期间如果沈立川知道了，他肯定很难过，非常难过，特别难过。” 唐棠一想到那个场景，就一阵心动过速，想想都怕。 “而且你和周壹这种状态工作，两方都不会很舒服，不如把话说开，能一起工作就继续，他如果真的另有所图，没办法接受，那也只能结束，你觉得呢？” 杨冰说得有道理，与其再这样下去，不如早点把这件事解决，免得几个人都很尴尬，都很辛苦。 想通了这件事，唐棠心里的乌云散了几分，她感激地靠在杨冰肩上，头蹭着她的头发，“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幸好有你，我都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杨冰拍拍她的头，得意地说：“那当然，请叫我‘恋爱军师’。” 唐棠想起来张夏日，抬起头问：“‘恋爱军师’，你和张夏日最近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还很闲的杨冰忽地站起身子，往房间走，眼睛四处张望，一副很忙的样子，嘴里嘟囔着：“诶，我那个文件去哪了？我得赶紧找找，宝，你也要早点睡哦。” 唐棠好笑地看着溜得非常快的好友，看来杨冰不光是个“恋爱军师”，还是个“逃跑大王”。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一条消息来来回回编辑了好几遍，终于还是修修改改很简短地发了出去。 【明天晚上你有时间么？我请你吃饭。】 刚从实验室回到办公室的周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愣了神。 楼外雨雪纷纷，他的视线飘到了远方。 第126章 我敬你 “这杯我敬你。”唐棠举起酒杯，里面装着果汁。 不是她不诚心，只是刚才她刚倒上红酒，杯中酒就被周壹换掉了。 “你胃不好，少喝点。”周壹平静地说。他把那些红酒加给了自己，再招手喊来服务员，给唐棠要了杯果汁。 又来了，这熟悉的黏腻感。他是同学，是上级，但是不是可以这样做的人。 唐棠微微吸了口气给自己加油，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把他们俩的关系解释清楚。 温热的鲜榨橙汁送过来，年纪不大的女服务员走的时候，瞄了周壹好几眼，脸红红地退了出去。 “这杯我敬你，”唐棠举起杯子，“一是恭喜你学成归来，二是感谢你给我当你助理的机会，我学到了很多，感谢。” 她是真心的，不管是工作态度，还是工作方法，周壹都教了她很多。 周壹勾唇，也举起酒杯，“应该是我要敬你，当年要不是你的建议，什么出国读研读博，我想都不敢想。” 他仰头，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一点点红从嘴角溢出，他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擦去。 唐棠摇头，这个话她可不敢当，“我是提过出国读书的事，但是只提了一次，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中间你吃了多少苦，只有你自己知道。” 她的语气真挚，像是一床暖和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几年间的心酸涌上心头，周壹假装低头喝酒，掩盖眼眶的湿热。 暖黄的灯光从顶上洒下来，照得唐棠皮肤如雪，衬得披在肩头的头发更是温暖无比。周壹看了一眼，差点压抑不住上去抚摸。 唐棠笑起来，“不是跟你开玩笑，跟你工作的这段时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发nature，而我一篇核心都费劲了。” “你也太辛苦了，你好像都不用睡觉的，永远都是走得最晚，来得最早的，你这样的人不发文章，谁还能发？” 周壹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我已经习惯了，没办法啊，我天赋没人家强，只能再多点努力。” 他回忆道：“这几年好一些了，刚去国外的时候，我几乎是不回寝室睡觉的，因为实在是赶不上学习进度，全英文的课我听不懂，实验又不会做，我每天晚上就在通宵图书馆读书，困了就趴着睡一会，清早洗漱了直接去上课。” 他又笑了起来，那段远去的时光带来了后面优异的成绩和老师的青睐，但是当时却是极其自我怀疑、极其痛苦的，“就这样睡了几个月后，图书馆夜班管理员也发现了，他在图书馆一个角落给我找了个地方落脚，最起码困了可以躺下了，我非常感谢他。” 随着他的描述，唐棠仿佛能看见那个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极度困苦的周壹过的日子。如此轻飘飘的几句话想必不足以描述他当时的困境，当时他是拿着全奖出国的，但是他那种家境，想必生活费很少，医学书都是大部头，原文书更是贵得离谱，那时候的他吃得饱么？穿得暖么？ 比起物质的匮乏，人更怕的是内心的自我怀疑。我真的能撑得下来么？我跟不上，是不是因为我蠢？我是不是根本不是这块料？为什么同班同学大家做得那么好？我费尽心血出国，会不会根本就毕业不了？未来是不是还是一片黑暗？ 如今的周壹，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一抹轻松的微笑挂在唇边。 这些痛苦都已经成为了火炼他的契机，从那些绝望中爬出来的周壹，才练就了跟本科时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真不容易啊，”唐棠感叹道：“我真是很佩服你，孤身一人，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还能坚持下来，并且得到了那么多成果。” 周壹朝她眨眨眼，像当年她对自己一样，“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么？” 怎么能不记得？ “fake it，till you ake it!”唐棠同他异口同声地说。 “所以我才感谢你，”周壹认真起来，灯光之下，他的眼眸极亮，“是你的鼓励，是我对你的爱，让我走到了今天。” 唐棠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也许是酒精作用，又或者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这句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周壹嘴唇颤抖了一下，桌子之下，他的左手握住了发抖的右手，他像是回答了六年前的那个表白的自己，只是这次他没有认错人。 “唐棠，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好久了，我的整个青春都在喜欢你。” “我原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你，所以不敢打扰你的生活，但是现在如果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要说他不后悔，那是假的。他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他不该沉迷在自卑里，他不该浪费六年，车、房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在唐棠的生命里，排着队。 现在好了，他回来了，但是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她用那种眼神看着那个人，这是周壹从来不曾奢望的眼神。 多年的秘密揭露，像是一层沙子突然被扬开，他的心意昭告天下。 唐棠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毕业典礼那天，在宿舍里听到室友说他告白的时候的自己。 “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唐棠垂下头，轻声回答。 “我知道，”周壹苦笑了一下，声音落寞，“不然我回国的第一秒就跟你告白了。” 他重新扬起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可是我后来听说，他比你小七岁，今年才大学毕业，家室又很好，我在想，会不会自己还有机会。” 唐棠没有说话，他继续说：“我们俩年龄相仿，经历也相似，我更理解你，而且即便他家世好，现在的我也不差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包厢里，周壹声音很轻，像是在诱惑什么。 “他太小了，他真的理解你么？你们会有未来么？” “跟我在一起，我这么多年只爱你，我可以保证以后也不变心，我所有的资源全部都给你，你想出国读博士后也可以，你想继续做临床医生也可以，什么都可以，我跟你一起，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的话很现实，更是诱惑性十足。一个大佬背景的男友，那些曾经无法企及的资源、条件就变得唾手可得。以他的能力，这些保证并不是空口白舌。 可是她还是一点都没心动。她的脑子里，只有那个在雪里等她的那个男人。 “谢谢你喜欢我，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唐棠轻声回答。 第127章 别扭 闻言，周壹的眼眸暗下去，像是一汪没有水花的深潭，所有的生命与活力尽数凋落。 “真的……” “一点机会也没有么？” 他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我不是说现在，哪怕以后，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呢？” 中式餐厅的包厢隔音不好，唐棠能清晰地听见隔壁房间喝酒划拳的声音。那边越热闹，越显得这边安静。 本来选这家店，是希望给周壹这个吃了很多年英餐的中国胃一点抚慰，但是到现在为止，两个人肚子里还只有那点酒和饮料，香喷喷的炒菜寂寞地散发着香气。 唐棠叹了口气。 “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她顿了顿，而后下了决心继续，“而且要结婚了。” 其实他们俩还没说到这里，不管是买房子、见家长，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在唐棠眼里，本来就会跟沈立川结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她不算是骗他，更何况，现在能让周壹死心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见过他家人了，他们对我也很满意，我们最大的阻碍基本上都没有了。” 唐棠叹了口气，“我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喜欢，有你这么优秀的人一直喜欢我，我觉得很愉悦，但是你不能再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她笑了一下，假装轻松地提起，“你不知道，去年我们班同学聚会了，只有我和杨冰没有结婚，好几个同学二宝都有了。” “现在你回了国，跟大家的联络自然就多了，你也要加把油，早点找一个。” 早点找一个不是我的其他人，唐棠在心里补充道。 周壹本来想笑一下，但是他嘴角太僵硬了，没办法动作，虽然老早就知道她有可能会拒绝，但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特别难受，像是走在冬天的大雨了，穿着一件被淋湿的棉袄，棉袄紧紧裹在身上，脱不下来，撕不下去。 他长久地沉默着，久到唐棠担心地偷偷看他。 “如果你真的介意，”唐棠开口打破沉默，“我可以回科室去，不做你的助理了，这样你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咳……”终于，周壹说话了，但是声音一出，两人俱是心惊。 一分钟没说话，他的声音竟然沙哑至此。 周壹清了清嗓子，回答：“不用，你继续做我的助理，我了解你的心意了，后面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这样，你会不会难受？”唐棠问。 周壹重新抬起头，眼镜之下的眼眸平静一片，“不会，我会尽力把工作和感情分开。” 他不能再退出她的生活了，如果不是现在，如果以后也机会不大，但是最起码他在她身边，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就在她伸手最近的地方。 唐棠沉默着点点头。 今天的晚餐作用达到了，既感谢了周壹，又划分了界限。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又在下雪。今年的雪真是多啊。 沉默着吃完饭，唐棠坚持去买单，周壹拉扯不过，只能同意。他俩结伴走出餐厅，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飘散在人间，唐棠一时被寒风吹眯了眼。 “我送你回去。”周壹坚持。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去提了一辆奥迪，毕竟现在回国了，买辆车总归方便些。 “你知道周博的安家费有多少么？”赵国荣曾在办公室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数。”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万？”孙洁有些不以为意，也还好嘛。 赵国荣翻了个白眼，“什么五十万？五百万！年薪另算！” 孙洁差点把自己的拳头吃下去，“为什么？”都是博士，凭什么他就能拿五百万的安家费？ 赵荣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话掀起的大波浪，“也不是医院一方出的，省里也给了一些奖励，周博也获得了优秀归国精英大奖，奖金也多，加啊加啊，就很惊人了。” 唐棠当时也张大了嘴，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啊。果然没赚到钱，不是学历的错，是她自己不够格。 “好啊，谢谢。”雪实在太大了，唐棠目测了路面上出租车的数量，再脑补了下最近地铁站的距离，很识时务地同意了。 普通同事也会送一下，她现在要是特别抗拒，反而可疑。 一路上，两人都无话。周壹沉默地开车，不知在想什么，唐棠也识趣地不言语，掏出手机给杨冰了个微信； 【我回来的路上了。】 那边秒回； 【嗯嗯，路滑，小心点。】 唐棠又点开沈立川的微信头像，还是那只熟悉的鼓浪屿小猫。她纤细的指尖在小猫头上挠挠，你在干嘛，小猫。 她的“小猫”在争分夺秒地赚钱。 “我艹，我不改了，我都想吐了，”高原把手里的文件高高地举过头顶哀嚎着：“这群英国佬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会折磨人？都已经改了几遍了，还改啊？我怎么没看到他们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呢？” “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主打一个松弛感，是？”高原快疯了。 沈立川已经习惯了他的时常发疯，眼睛都不从屏幕上挪走一秒，手指头还在哒哒哒地敲着字，淡定地说：“他们要求是挺高的，但是同样他们给的回报也很高，回去再改一版。” 高原冷静下来，安慰自己道：“是啊，钱难赚，屎难吃。 沈立川眼睛还是没动，“把我门关上，没什么事就不要进来了。” 高原好笑地靠近，“你家姐姐呢？你总是这么加班，她没意见啊？我最近都看不见你们俩约会了。” 沈立川没有说话，俊脸冷了几分，“你要是非常闲，就给自己加点工作量，我这也有很多活，可以分你一些。” 高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赶紧举手投降，飞快地关门溜了出去。 终于安静下来了，沈立川打字动作停了下来，其实最近不是他忙，而是唐棠太忙了。 她说自己工作很累，想多休息，所以约会也少了起来。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那天在机场，他的眼神，有嫉妒，有羡慕，有痛苦，有绝望，唐棠说只是一个普通同学，真的是这样么？ 沈立川没来由地一阵心情烦躁，他往窗外看去，绒毛样的雪花被寒风裹挟着撞向户外玻璃，只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看得出神，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是姐姐发过来的： 【明天周六，你有时间么？】 沈立川脸上现出了彩虹。 第128章 也不知道积了什么福 唐棠想下厨，那真是难得， 其实不是她厨艺不好，原来上学时一直吃食堂，后来跟杨冰住一起，好不容易有个厨房了，她工作又太忙了。 上次杨冰妈妈过来考察张夏日，牌桌上一直跟他们强调：“我跟你们说，外卖不要吃，都是各种粉调出来的。” “那个老鸭汤怎么煮都不可能那么白的，都是高科技！” “那个鸡，比你妈我的年纪都大，不对，估计跟你姥姥同岁。” 杨冰妈妈摸着麻将的手指翻飞，眼睛瞄着牌桌，嘴也不停，硬是把一场烧脑的传统节目，变成了食品安全知识大讲堂。看杨冰和唐棠只是笑，眼睛里没有预想的惊骇和恐惧，杨冰妈妈不甘心，她停下牌局，当即拉了个小群，往后很多天，都雷打不动地往里面发一些标题惊悚的链接。 【惊！三岁幼童为何肚子巨大？去了医院才发现……】 【急！不用接触就能传播！！！这个疾病你未必知道！】 【外卖真的能吃么？外卖小哥告诉你实话……】 有时半夜发，有时凌晨五点，只要杨冰妈妈觉得对两个孩子有用，她都会发到群里。有没有启示不知道，倒是杨冰对自己母亲堪忧的睡眠质量表示深深地担忧。 每天午休时，唐棠都会伴着食堂餐食点开链接。很多次，她都会捧着盒饭，一瞬间丧失胃口。她一个上完解剖课还能去吃牛排自助的医学生，曾自诩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恶心的牛人，对着链接里的视频还是目瞪口呆。 一秒钟，清汤变得浓白，一秒钟，僵尸排骨又香又美味。 那个鸡肉，估计真跟杨冰姥姥同一个年纪。 唐棠放下筷子，暗暗发誓以后少外食。 当她一大早去了趟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沈立川家门口的时候，沈立川还是很感谢杨冰妈妈的。 因为家里已经很久都没人做饭了，烟火味原来是这么香。 他家一直很寂静，爸爸妈妈、奶奶都是医生，从他记事起就很忙，小小的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上，吃着萍婶做的饭。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他咀嚼食物的声音。 后来爸爸妈妈去世，他就更孤单了。 奶奶还是很忙，即便后来她退休了，返聘、各地讲课还是把时间占满了，家里永远是他一个人。 萍婶很厉害，做什么都做得很好吃，但是在那些美味前还是少了点味道，家的味道。 唐棠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把崭新的锅铲，“好啦，你去收拾收拾，我来做饭。” “家里什么都没有，这怎么行？” 旁边的烧水壶咕噜咕噜在烧着水，热气往上冒，水池里的鲫鱼也在吐泡泡，在这种难得的热闹中，沈立川眼睛酸胀起来，为了不让唐棠发现，他假装观察桌上袋子里的排骨。 “这么多菜，我来帮忙。” 不相信我？唐棠朝他挥挥锅铲，“我非常会做菜！人送外号‘厨神’！你就等着吃你！” 话虽这样说，沈立川还是磨磨蹭蹭不肯走，他往中岛一站，开始自觉剥毛豆，不一会已经剥了一小盆。唐棠忍不住看了一下他被新鲜毛豆汁染成绿色的手指头。 本来想买些剥好的毛豆子的，可惜没有，但是新鲜的老鹅已经请师傅切好了，她想想，还是买了一些带壳的毛豆。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唐棠一边切土豆一边问。土豆切成规则的小长条，再“哗”得一下到水里泡着。 沈立川还是低着头在认真地剥毛豆，男人乌黑的头发被顶光一打，现出一个光滑的光圈，“挺好的，最近跟英国那边的合作已经上了正轨了，大家也可以轻松一些。” 前段时间，正好是谈合作的关键时刻，全体人员加班很多，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奖金大大的多，现在终于忙完，可以休息一下了。 “你呢？你工作怎么样？”沈立川动作很快，一盒毛豆已经全部剥完，他拿起厨房垃圾桶把垃圾装了进去，再来水池把毛豆洗一洗。 嗯，这边还少几个洗菜的盆，他在心里记下来。 “蛮好的。”唐棠含了下唇，说得很含蓄。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沈立川说实话。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病人，或者疑难病例？”沈立川又拿出一袋胡萝卜削皮。大厨的活他暂时不会，但是打下手还是行的。 “唔，没有。”唐棠心虚透了，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下个星期五我们科室有聚餐，可以带家属，你有时间么？” 冬日的阳光从落地窗前洒进来，金光中有细碎的亮点在舞动。 “家属？”沈立川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看她，数秒之后，眉眼舒展开，双眸极亮地看过来。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太炽热了，唐棠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找地方躲避，“胡萝卜削好了？你去把米淘一淘。” “好。”他嘴里答应，脚步却不动，还在看她。唐棠正抬眉要问，冷不防被他握住后脑勺压下来吻住。 他吻得极其温柔，先是轻轻舔一舔，而后进攻，攻城掠地。唐棠被这个吻弄得头晕脑花，呆在原地，锅铲还在手里握着。 一顿饭做得手忙脚乱、两颊通红。 一个小时之后，三菜一汤已经摆在了桌上。老鹅烧毛豆是唐棠爷爷的拿手菜，味道完美地被唐棠传承下来了。红烧鲫鱼也是色香味俱全，素菜是胡萝卜丝炒土豆丝，再配一个蘑菇蛋汤，营养搭配，味道鲜美。 沈立川尝了一口鹅肉，惊得哇了一声。 唐棠得意起来，“怎么样？好吃？” 沈立川连连点头，筷子不停，“好吃，好吃。”连配菜毛豆都很鲜，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菜这么好吃。 “好啦，好啦，你慢点，”唐棠起身给他倒了水。 “我真羡慕你，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唐棠沉醉在自己伟大的厨艺里，无法自拔。 沈立川笑笑，甘愿当捧哏：“怎么说？” “你想啊，我美不美？”唐棠伸出右手，大拇指往下一扳。 她今天穿着一件奶呼呼的紫色针织毛衣，雪白的皮肤，璀璨的双眼，美得他挪不开眼。 当然是，“美！” “那你说，我工作能力怎么样？”唐棠扳下第二个手指头。 “当然好。”有的时候有些太负责了，让他恨得牙痒痒，想在那个一直加班的人脖子上磨一磨。 “关键我还把你奶奶当我自己奶奶，还孝顺。”唐棠扳下第三个手指头。 “只要我好好干，前途一定无量。”她扳下第四个，自己给自己画饼。 “其实有这样的美貌就不用再会其他的了，结果我还会做饭，你说气不气人？”唐棠把手直接放下来，不用数了，都是优点，认真数的话，连脚指头都用上也不够。 沈立川一直笑着看着她，她说的都对，她实在是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能遇见你。” 一定是刚刚料酒加多了，不然为什么唐棠现在感觉快醉了。 趁着还有理智，唐棠赶紧把今天的重头戏拿出来，她神神秘秘地对沈立川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第129章 抢救 静诣的冬日，暖洋洋的两个人。 包装盒打开，里面一颗蓝宝石的袖扣静静地躺在那里。 沈立川长指抚上去，极有光泽感的金属边，中间一颗深邃幽静的蓝宝石。 他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唐棠，眸中满是深情。 “不贵的，不贵的。”唐棠手忙脚乱地解释：“我高中同学后来创业做了个珠宝品牌，我很早之前就想送你个礼物了，选了很久才选中这个。” 好一些的手表她也看了，真是买不起，领带他又有很多了，想来想去就觉得这个最合适。如果有什么场合也可以戴着，就像把她的心意戴在身上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喜欢么？” 沈立川深吸一口气，唇边绽放一个巨大的笑容，“喜欢。” 你那么用心送我的礼物，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吃完饭，唐棠休息，沈立川洗碗。 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唐棠盯着天花板跟沈立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到杨冰，她来了兴致，爬起来问：“杨冰自己的账号开了，你看见了没？” “第一个视频发出来，这才多长时间，就好几千的播放量了，还有几十个赞，真不错，我真为她骄傲。” 沈立川远远地看了一眼正一脸沉醉的唐棠，不忍心浇她的冷水。他当然去看了，而且还在姐姐要求下每天进去观看贡献播放量。 唐棠这边还在继续骄傲，“她真的很厉害，每天都在学习其他up主的视频，有的时候半夜还在剪辑。” 一副孩子含辛茹苦考上名牌大学的满足感升上来，她感慨地摇摇头，“其实我不是很理解杨冰，她一个富二代，说实话，这辈子不干活也没关系，干嘛这么含辛茹苦地工作呢？每天忙得跟个狗似的？” 忙得跟我似的，唐棠把这话吞了下去。她不能靠贬低自己抬高别人，即便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行，不然的话，她就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她决定采访富二代二号：“对，你也是一样的，你来告诉姐姐，为什么身为一个富二代，你还那么努力工作？你这样不是不给我这种普通人活路么？” 沈立川沾满洗碗精的手一愣，他没想到话题竟然引到自己身上。 “我想留下点什么痕迹。” “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 如果单论家里留下的资产来算，的确这辈子不干活，他也能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但是如果这样的人生结束，百年之后，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么？ 唐棠撇撇嘴，“真受不了你们，一旦解决了温饱，就开始搞哲学那套，每天躺着、吃饭、睡觉，不是很好么？” 她懒懒地重新躺下来，奶白色的真皮沙发很舒服，配上珊瑚色的坐垫真是一个致命的下午觉吞噬点，最近她过来的越来越多，常常下夜班或者休息的时候悄悄过来，有时一觉醒过来，天都黑了。有时她睁开眼，四周很寂静，只有玄关那里有一盏小灯开着，空调呼呼地吹着暖气，她低头闻了闻，怀里的被子还有沈立川的味道。她往往会发会呆，再爬起来吃晚饭。这种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借着中岛偏黄的灯光，沈立川看见唐棠一对奶白的小脚架在沙发上晃啊晃的，晃得他心都痒了。 他眼神幽深一片，沉默着把双手擦干，准备上前去亲吻她。 “从前有个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唐棠手机铃声响了。 她接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电话。最近诈骗太多了，她皱皱眉不准备接。 第二个电话又来了，还是那个号码，一股不安的感觉升上心头。 “喂……”唐棠接起来。 电话那头人在说些什么，沈立川隔的远听不清，但是唐棠的表情越来越不对，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他赶紧走过去。 “杨冰出车祸了。”看他过来，唐棠哭着说。 据电话那头的警察叔叔说，杨冰和张夏日坐的出租车在高架上被追尾，两个人都受了伤，现在被送到医院去了。 杨冰和张夏日电话都没人接，具体情况不明。 一路上，唐棠都心急如焚，她盯着车外不断飞逝的路景，心里默念道：“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飞速赶到医院后，沈立川去停车，唐棠先行跑到急诊去。急诊大厅人来人往的，有全身血的车祸伤，还有呕吐物粘在身上被搀扶着走路的病人，还有一些坐在轮椅上病歪歪的老年人。 唐棠一路找，一路心惊。 其实她见惯了这样的病人，甚至博士期间她曾经在急诊科轮转了两个月，处理过很多这样的案例，但是现在杨冰被送到这里来，被恐惧放大的想象力让唐棠不自觉地把这些伤按在好友身上，她腿忍不住发抖。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端着换药盆匆匆赶过去的护士，唐棠赶紧拉住她，“麻烦你，刚刚送过来的车祸伤的病人，叫杨冰的，您知道在哪么？” 护士脚步没停，伸手往观察室一指，“那边”。 唐棠望向她手指的方向，观察室半开的蓝色大门像一张巨大的嘴。唐棠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打起精神，继续往里面走。 观察室里十几张蓝色的床帘齐齐拉着，每个床帘里面都有一张观察床，不同性别、不同声线的呻吟声从里面传来。 唐棠双手死死地捏紧。 观察室倒是有护士站，里面坐了个小护士哒哒哒敲着键盘处理医嘱。唐棠走过去问：“请问车祸伤的杨冰在哪张床？” 小护士忙得头也没抬，“17。” 唐棠道过谢，手脚发软地往17走。唐棠在床帘外面站定，里面听不见一点声音。 昏迷？说不出话？连喊疼都喊不出来？ 唐棠忍不住哭了出来，正准备掀帘子。 这时，帘子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出，中气十足， “护士，你们这wifi密码多少？” 唐棠的眼泪硬是憋了回去。 她刷地拉开窗帘，杨冰右胳膊被裹得像个粽子，正盘着腿，左手解手机密码，看看唐棠出现，杨冰喜出过望， “你怎么来啦？” 唐棠讲完接到通知的经过，杨冰对我们有关部门的工作效率很满意，她赞赏地点点头，“真好，出了车祸还有专人通知家属，这样我们老百姓就更有安全感了。” 唐棠拍拍她挥起来的左手，“别贫，怎么搞的，你们俩怎么都进医院了?” 正在这时，床帘再次被拉开，握着手机出现的沈立川站在床尾气喘吁吁。 急诊科医生和护士都太忙了，人员也太杂了，要不是唐棠给他发消息告诉床号，他根本找不到这里。 杨冰看见熟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惊喜得很，“你也来了？辛苦辛苦。”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赶紧说，怎么搞得？怎么进医院了？”唐棠催促道。也只有杨冰了，都住急诊科了，还想寒暄。 原来是今天杨冰和张夏日又要出差，当时正往飞机场赶呢，结果乘坐的出租车在高架上被后面的车给追尾了。 “当时你不知道，好危险，幸好我抱着摄像机，张夏日抱着我，才堪堪躲过一劫。”杨冰绘声绘色地描述。 唐棠到处张望，“那张夏日呢？” “他说肚子疼，医生找护工陪他做检查了。” 正在这时，观察室响铃大作，只听见护士站在不远处喊：“宋医生，刘医生，12床大出血，需要抢救！” 杨冰惊恐地抬起头，声音颤抖：“张夏日就是12床……” 第130章 永远不分开 唐棠和沈立川俱是大惊，只听过道上传来医护们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不远处一个男医生的声音传来：“上心电监护，吸氧，把抢救车推过来！” “联系家属，下病重！” 杨冰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挣扎着往床帘外走，唐棠一看，赶紧扶住她。 “张夏日，张夏日是不是……”杨冰双目无神地朝唐棠看过来，嘴唇颤抖。 唐棠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她从来没见过杨冰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扶住她，不让杨冰滑下去。 杨冰拉开帘子，不远处果然有好几个白大褂在抢救，她脚底一软，跪了下去，唐棠赶紧用劲，连沈立川也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杨冰没有顾得上穿鞋，挣扎着往12床方向挪过去，一边挪，嘴里一边喃喃地说：“不行，你不能死，你不要死。” 她的眼泪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还没靠近，杨冰就被另一个医生拦下来，那个男医生把她往旁边推，“里面在抢救，你来凑什么热闹？往后退！” 杨冰热泪往下滚，她一把拉住医生的手，祈求道：“求求你，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多少钱都行，请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看她如此情深意切，那个医生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们一定尽力，家属是？你是她什么人？” 杨冰此时哭得气都上不来，她颤抖着双唇说：“我是他女朋友。” 要是我早一点答应他就好了，如果我们早一点在一起，最起码也快乐过一段时间，不用现在肝肠寸断，后悔无比。 那个医生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杨冰，再往12床病人方向看看，不确定的重复，“女朋友？” 杨冰重重地点点头，“是的，我是他女朋友。” 那个医生再次神情复杂地往病人那边望了一眼，里面同事已经在处理了，他准备把其他手续办了，“家属是，过来签字！” 唐棠担忧地握紧杨冰的手，杨冰现在双手冰凉，脸色也是白的吓人。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是她女朋友？那谁是我女朋友？” 杨冰不敢相信地转身。 张夏日头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正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你没事？”杨冰不敢置信，她慢慢地走过去，手抚上他的脸，直到确定手下的触感是温热的、细腻的、有人气的，她才喜极而泣，放声大哭，“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 幸好。 人家在抢救呢，杨冰在这边打扰实在是不好，唐棠忍住把她敲昏的冲动，把杨冰重新推回17床床帘里。 不一会，沈立川也推着张夏日进来了。 杨冰情绪还没下去，呆滞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棠细细地检查了下张夏日的外表，除了头上裹着纱布，其他的没看见明显伤口，心里不禁an了一点。她问：“你不是12床么？” “谁说我是12床？我是13床啊。” “……” 唐棠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杨冰，这种事情你也能弄错，差点刚刚病重通知你都签了，真是服了。 闻言，杨冰也瞪着迷茫的双眼，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终于一无所获。 张夏日笑了一下，“不管12床还是13床，刚刚你的反应，我还是很开心的。” 唐棠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一脸娇羞的张夏日，被误会在抢救，病重都下了，杨冰都哭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挺开心的，缺心眼你。 你们俩真是一对，请锁死。 张夏日继续说：“你以为那里面的是我，哭得那么伤心，可想而知你对我感情有多深。” 他低头扶了扶眼镜，一副因祸得福的满足感，“而且你还说你是我女朋友，俗话说‘患难见真情’，果然是真的。” 唐棠真是无语，在急诊科里表白，你们俩真是绝配。 正当唐棠还想留下来继续观战的时候，一旁的沈立川捣捣她，“走，咱们俩去给他们买点水。”劝她回避意味很明显，唐棠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沈立川说得对，他们俩那复制粘贴的娇羞，估计需要私人空间。 床帘外，依旧是嘈杂，依旧是真真实实地生离死别。刚刚被抢救的12床现在已经平稳了，一个护士站在一旁记录心电监护上的数据，家属围了一圈，有一个中年女人嘴里喊着：“妈，妈，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一定要撑过去！” 按家属年龄估算，病人应该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唐棠不禁想到那个男医生，他刚刚听杨冰自称病人的女朋友，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在这么繁忙的工作状态下，人家医生还得接受杨冰这样的精神震撼，唐棠真想给他送个锦旗。 实在不行，送些蓝黑笔也行啊。 正想着，她和沈立川已经结伴走出了急诊。 初春的夜晚，风还是很凉，耳边的嘈杂瞬间减少，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往耳朵里灌。唐棠心里一松，舒服地呼出口气。 “刚刚我真害怕。”沈立川的声音在冰凉的夜色里响起。 刚刚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帮忙，现在怎么突然说这些？唐棠有些诧异地看过去。 高楼落下浓重的阴影，他们身处昏暗之中，只有他的眼睛里有什么在发亮。 他继续说：“如果是你，如果是你躺在那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唐棠也沉默下来。 是的，没有人敢拍拍胸脯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进急诊科的抢救室。如果那一天躺在里面的是自己家人，那时候该怎么办？ 会不会哭喊？ 会不会都是遗憾？ 沈立川的声音很轻，像是落在湖里的细雨，落下波澜又很快消失不见，“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永远永远永远不想跟你分开。” 唐棠有些感动。 突然，唐棠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带，直直地撞进沈立川的怀里。她的侧脸正好被沈立川下颌线撞到，有些疼。还没等她发火，只听见沈立川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安静点，给我抱一下。” 他是真的吓坏了。他的人生中，来过医院，见过抢救，那时候他失去了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他永远也不想失去唐棠。 唐棠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九岁沈立川经历的事，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硬起来。 比起自己的见怪不怪，他的痛深沉得多。那次他几乎失去了全世界，当然他会害怕，会担心，会需要拥抱。 唐棠伸手寻到沈立川的后背，轻轻地拍了起来。 第131章 修罗场聚餐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签了一堆知情告知单后，等唐棠和杨冰回到家，洗漱好躺在自家的床上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玫瑰花的香味，杨冰亲昵地挤在唐棠的床上。她闻了闻被子上残留的香气，回忆道：“咱们俩上次睡在一起，是不是七年前了？” 唐棠坐在化妆台前，擦着头发，“是的，那时候我们俩总喜欢晚上关了灯说悄悄话，说到实在撑不住才睡觉。” “真快啊，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真没想到，我们俩一下子就三十了。”杨冰喃喃地说。 唐棠很少看见她如此多愁善感，今天的事真的吓到她了。 “你们俩这车祸是怎么回事？真是吓死人了。” 杨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之前我看电视剧，出车祸的时候，镜头总是慢动作播放，女主角能看见是谁开车撞自己的，能回想起跟男主角的点点滴滴，甚至连眼泪都掉下来了，车还没翻过来呢。” “但是到我自己出车祸，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非常非常快，一阵巨大的撞击力后，车就翻过去了，人根本来不及回忆什么。” 幸好两个人都没事，不然…… 她想想都后怕。 “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摄像机，而张夏日紧紧地抱着我。” 当时她只能听见当时车外人们担忧的谈论声，和看见张夏日额间流下来的血。 杨冰仰着头躺着，唐棠看不见她的表情。 “听说千钧一发之际，人们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也许对我而言，摄像机最重要，而对张夏日而言，我最重要。” 杨冰转过头，对聆听着的唐棠眨眨眼，“我觉得要不就接受张夏日，你觉得呢？” 多年好友终于铁树开花，唐棠也很感动，她含泪点点头。 杨冰的胳膊本身就是皮外伤，在唐棠的每天换药下，好得很快。倒是张夏日头上缝了几针，又恰逢同杨冰热恋，娇气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一个成熟up主应该有的样子。 “疼。”杨冰一跟他发火，他就捂着头。 杨冰一看他那个样子，更气了，“你伤的是左边，现在捂的是右边，你到底哪里疼？” 张夏日抗议道：“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我都不能接受你在我头上纹纹身。” 杨冰语气柔下来，诱哄道：“你怎么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呢？你想啊，咱们俩这场车祸也算是因祸得福，咱们俩能在一起，也是亏了你头上这个伤口？” “你想啊，等你好了，咱们在你脑袋上把这个伤口永远地纹在那里，你想想多有纪念意义？以后咱们再有一个小吵小闹，你想想，我一看见你这纹身，怎么还吵得下去？” 也有道理啊，张夏日想。 正要屈服，突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可是头上有纹身，我不就不能考公务员了。” …… 迟来的血液觉醒么，你这是？ 杨冰很无语，之前你是编制辞职了啊同志，你什么时候想去考公务员了？ “杨冰你不要再说了，我看你是欠打！”杨冰妈妈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给张夏日的鸡汤。 杨冰妈妈心疼地再次看向张夏日的头，“诶呦，这么大的口子，好几针，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没关系，男孩子嘛，有个疤也挺好的。”张夏日安抚道，他端起温度正正好的鸡汤，喝了大大的一口，眼睛惊喜地瞪大了，拍马屁，“阿姨，好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点。”杨冰妈妈喜滋滋地站起来，准备找个保鲜盒把剩下的鸡汤给他带回去。 杨冰抗议道：“妈，我的呢？” “锅里，自己盛。”杨冰妈妈根本没看她，转身进了厨房。 杨冰恨得牙直痒痒，在张夏日胳膊上咬了好几口才解恨。本来没打算告诉爸妈的，但是视频时一不小心就露了馅，杨父、杨母连夜开车过来，在附近的五星级酒店住下了，全程照顾杨冰和张夏日的恢复。 “幸好有你在，幸好，幸好……” 一见面，杨冰妈妈握着张夏日的手，眼泪滚下来，除了三个幸好，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就是各种让杨冰火冒三丈的母子情深场景。 杨冰怒吼：“妈，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然后，并没有什么卵用。 张夏日和她妈还是亲亲热热的，仿佛张夏日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 很快，周五就到了。 一下班，唐棠就悄咪咪拎上自己的包，飞快地从实验楼跑到住院楼，同等候了一会的沈立川集合。 也许是第一次正式同大家见面，看得出来，沈立川特意打扮了一下。他平日里都是穿西装，这不难得，但是这个笔直的站姿是什么情况？这套熨帖到苍蝇都爬不上去的西装三件套是怎么回事？那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是怎么回事？ 沈公子你不对劲。 唐棠的眼睛敏锐地眯了起来，还没她等说话，电梯开了，同事们走了出来。 走到最前面的是赵国荣，他正腆着大肚子穿着套运动服走在最前面，一副社畜终于下班的松弛感，在看到整装待发的沈立川的那秒，男性攀比雷达转得飞快。 唐棠眼睁睁看着赵国荣深吸一口气，尽力把肚子吸小一些，但可惜效果不佳。赵国荣没办法，抬手就把运动服外套拉链拉上去了，尽力在不高的总体分数前，做最后的挣扎。 “造孽啊。”唐棠心想。 果然走在后面一点的孙洁，一看见沈立川就忍不住叫了出来，“哇，好帅！” 算起来，除了上次年会，这还是沈立川同她同事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很礼貌地朝大家点点头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沈立川。” 此时正好是下班时间，各个科的同事都相继从电梯里出来。沈立川外貌极佳，再加上言行举止俱是不俗，这才一会，唐棠就看见几个相熟的同事朝这边看过来了，眼神中俱是欣赏。 唐棠赶紧把大家往外推：“走，大家去酒店。” 她拉了一把沈立川的手，“走。” 白皙润滑的小手塞在他的掌心，沈立川勾勾唇跟上，“好。” 张主任定的酒店离医院不远，步行就能过去。 大家嘻嘻哈哈说话，很快就到了。 没想到这次定的酒店规格很高，一进门就看见高大的水晶灯，休息区都是真皮沙发，地板洁净到可以看见倒影。经过门童的指引，他们一行人来到二楼。 另一个组的余江医生遍视一圈，揽过女朋友的肩膀，感慨道：“这次主任真是大出血，竟然定了个这么大的厅！去年你不知道，那个小馆子小得嘛，把我挤得嘛，头都要掉了。” 他女朋友非常给面子的笑起来，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厅很大，整整齐齐摆了两张大圆桌，一进门的位置还有个稍高的舞台。 唐棠和沈立川在其中一张桌子落座。主任提前通知过这是家属局，所以大家都携伴出行。一桌子看过去都是自己人，赵国荣、孙洁和他们的的男女朋友，二组的余江医生和他女朋友，再加上唐棠和沈立川，再往右坐着年纪更大一些的同组的郭国香副主任，她家小儿子手里攥了张卷子，正愁眉苦脸地挨着骂。 大家满满当当坐满了这桌，没有领导，表情都很轻松，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旁边还有一桌，也都是相熟的同事，大家吃瓜子、喝茶，聊得不亦乐乎。 唐棠很喜欢科室聚餐，而且几个知道她在周壹那当助手的同事，她也已经特意打过招呼了，大家信誓旦旦表示，聚餐时绝不会聊这件事。 所以现在她愉快地晃着腿，正准备帮自己倒杯饮料。 突然大厅静了下来，她抬眼一看，原来是张主任推门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等唐棠看清那个人，差点没有昏过去。 “啪啪啪。”张主任站在舞台上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待目光都聚过来，张主任笑呵呵地拍拍周壹的胳膊，宣布：“各位同事，这是我们医院的周博，刚才我跟周博一起开会，一时尽兴，就邀请了周博参加我们这个大家庭的聚餐了，大家说同不同意？” 你付钱，当然你说了算。 在大家配合一致“同意”声中，张主任带头鼓掌。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脸上，满脸笑容，皱纹堆满眼角。 唐棠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微笑着的周壹，再看了看旁边一脸铁青的沈立川。 糟了，她光跟同事打招呼，忘记了张主任。 这下被偷家了。 此时的周壹，正对着唐棠这边看过来，金边眼镜下意味不明。 第132章 请您当证婚人 “走，那咱们找个地方坐？”张主任乐呵呵地对周壹说。 “好，听您的。”周壹微微颔首。 张主任探寻的眼神在这两桌里来回看着，坐哪里好呢？ 唐棠把头埋得极低，手里的筷子紧紧地握着。其实她也不必这么紧张，她四周都坐满了，反倒是隔壁那桌还有两个空位，虽然那两个空位没连在一起，但是按张主任的地位，大家往旁边挪一下，就是一句话的事。 眼看着张主任就要领着周壹去那桌，唐棠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差点笑容就要回到她脸上了。 突然，坐在唐棠旁边的余江医生，忽地拉着自己女朋友站起来，谄媚地朝张主任招手，大厅里都是他喜洋洋的声音，“主任，这边！坐这边！” 张主任还有些客气，摆摆手拒绝，“不不，这多不好意思啊，你们坐，你们坐。” 余江头摇得很真诚，一脸的不同意，“如果领导都没地方坐，那我们更加食不知味了，您坐这边，我们过去，我去找服务员给您拿两副新餐具。” 唐棠都快惊着了，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余江离去的背影，你至于么？刚刚跟我们一起吐槽领导的不是你么？一秒钟马屁精？ 张主任笑呵呵地带着周壹坐下来，旁边同事纷纷打招呼。 她偷偷地用眼睛瞄沈立川，他的脸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他知道周壹跟唐棠工作上会有重合，但是没想到，连科室聚餐这种比较亲密的事，周壹也有资格来参加。看样子，这个男人能造成的危险比自己想象中更大。 张主任还是在笑，招呼大家别拘束。 唐棠瞄了领导一眼，心想，“主任，您别再笑了，不然我们真会以为你天生就爱笑。” 很快菜都上齐了。 张主任举杯。 “来，认识一下啊。” 周壹这小伙子长得好、能力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说话，自己是老前辈，在这方面得多带带他。 “这是郭国香郭主任，我们科的老医生了，建科时就在了，”张主任一一介绍，在看到郭主任儿子的愁眉苦脸时又停了下来，特意问：“小二子，怎么搞得？又哭啦？” 赵国荣插嘴：“被郭主任骂的呗，说不好好学习。” 张主任闻言皱皱眉，开始为二子抱不平，“诶呀，学习是重要，但是心理健康更重要嘛，你当着这么多人面你骂孩子，孩子面子往哪搁？慢慢来嘛。” 郭主任讪讪地笑笑，应和下来，“是，您说的是。” 张主任继续介绍其他人：“这位你认识，赵国荣，之前你们见过，旁边那个美女是他女朋友。” 周壹朝赵国荣礼貌地点点头，“是，之前还劳烦赵医生来机场接我的，感谢。” 赵国荣也很客气，“您客气了，周博。” 张主任还在为周壹介绍：“这是我们科的孙洁医生，也很优秀，旁边的那位是你男朋友？” 大家纷纷看过去，孙洁对着众人的视线笑笑，偷偷用手肘捣捣自己的男朋友，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还在吃！ 男人抬起茫然的头，停下吃凉菜鸭翅的手，这才发现整桌都在看自己，他无措地笑了笑，嘴角还挂着油。 孙洁真是气疯了，怎么这么拿不出手？你等着，老娘早晚有一天甩了你！ 轮到唐棠她们这边了。唐棠脑中警铃大作，悄悄地坐正身子。 “” 谁知，张主任刚开了个头，“这边……” 周壹就直接接话：“这两位我知道，唐医生我们很熟悉，还有她目前的男朋友。” 他话说完，鸦雀无声。 孙洁尽力压制着八卦的心，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很熟悉”？什么叫“目前的男朋友”？ 听周博的口气，他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位男朋友啊”！ 唐棠呆住了，你那阴阳怪气的语调是怎么回事？是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你出国几年，把母语忘记了么？ 张主任也呆住了，什么意思？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事？ 唯独沈立川微微笑了一下，他镇定自若地站起来，朝周壹伸出右手，“你好，上次没来得及介绍，我叫沈立川。” 周壹也笑了一下，站起来回握，“周壹。” 两人很快都松开了手。 凭心而论，两个男人都长得很优秀。沈立川更加俊朗，肤色更健康，而周壹常年待在实验室，冷白皮，一副金边眼镜优雅矜贵。 唐棠尴尬得都快昏过去了。但是她人生并不是没有见识过修罗场。 想当初，她本科的时候，一个男同学相之间有好感，互发了一段时间消息之后，相约期末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结果没成想，医学生的期末季实在是太惨无人道了，唐棠累了一周太困了，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久之后，她被一阵巨大的呼声吵醒，一睁眼呼声戛然而止。原来那呼竟然是她自己打的，并且全图书馆的同学都在盯着她。她恐怕是被大家的目光活生生烫醒的。 后来，她仓皇逃脱，这段感情当然没有下文。 唐棠暗暗给自己鼓劲，那种时刻她都撑住了，现在怎么能撑不住？ “呵呵呵，这位帅哥是我们省人医王蕾主任的孙子，之前陪王主任来过我们年会，也算是跟我们科颇有渊源。”张主任介绍道。 “说起渊源，”张主任扭过头对沈立川，问：“王蕾主任见过我们唐棠了没？怎么样？我带出来的人，王主任还满意？” 沈立川往自己杯子里倒满了酒，恭敬地站起来敬张主任，“我和我奶奶都非常感谢您，因为您的邀请，我能再次见到唐棠，才有了我们后面的缘分。”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扬起来，“张主任，我奶奶前段时间还念叨，我和唐棠的婚礼想请你做证婚人，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 张主任也站起来，杯中酒满满当当，一点不撒，“王主任孙子大婚，那来的人可都非富即贵啊，我恐怕上不了桌。”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又是媒人，自然有这个资格当证婚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什么婚礼？唐棠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那边的孙洁正拼命用眼睛打电报，谈婚论嫁了这是？ 唐棠有些茫然地朝她摇摇头，她真不知道啊。 一旁的周壹还是面带微笑，只是桌下紧紧捏紧的右手泄露了他的心事。 张主任越说越起劲，他朝周壹详细介绍：“你看我们唐医生这个男朋友真是太优秀了，年纪轻轻，自己开了个公司，听说规模还不错，关键对唐棠也好，总是来接他，我都见到好几次了。” 周壹明显不想多聊沈立川的好处，他扯扯嘴角，“也是因为唐医生好。” 赵国荣一直在关注这边，他越看越觉得周壹长得像自己下一任的妹夫，忍不住开口问：“周博有没有对象？我家有个妹妹，长得非常漂亮，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此言一出，桌上众人俱静，大家兴致勃勃。周壹目前是医院的当红辣子鸡，谁都想知道他的更多情况，可惜他本人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平时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套近乎。 周壹沉吟一声，而后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唐棠心想，如果当年图书馆打呼的时候尴尬致死，也算是好事。 第133章 你对她好一点 “哦？”赵国荣兴致勃勃，“周博喜欢的人，那一定很优秀？” 周壹目光似有似无地往唐棠这边飘过来，她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一盆凉菜毛豆，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似乎轻笑一声。 “是的，很优秀。” 唐棠很满意，到此处就可以打住了，结果他硬是加了一句，“我本科同学。” 唐棠甚至能感受到身边的沈立川也僵了一下。 张主任也来了兴趣，“哦？那就是认识很多年了？”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问唐棠：“不对，你不是和周医生是本科同学嘛，那个女孩子你也认识？” 唐棠不能再装蘑菇了，尬笑，“呵呵，可能认识。” 张主任很不解，“那姑娘知道你喜欢她么？为什么没在一起？”这么优秀的男孩子还需要单恋么？ 周壹闻言，悠悠地喝了一口苦酒，吐出几个字：“她有男朋友了。” 唐棠彻底放弃了，大哥，咱们说好的你把工作和感情分开的呢？你在我男朋友和同事面前说这些，是分开了么？ 你刚说的那些话，不如直接报我身份证号码算了。 “既然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就该放弃。”许久不说话的沈立川淡淡地开口。 “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给你用来挥霍的青春不多了，很快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宝二宝和三宝了，只要不违法不丧德，你就去争取，姐姐给你撑腰！” 唐棠默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义气冲天的郭主任，心想，刚刚你还说沈立川不错，给他夹了块牛肉，现在又怂恿人家翘他的墙角，郭主任，你的三观跟着五官走，跟我们也并没有什么大不同啊。 周壹像是被鼓舞了，笑容明显开朗了，但是几秒之后，又黯淡下来，他闷闷地说：“可是那姑娘跟她男朋友关系很好，听说要谈婚论嫁了。” 郭主任为难地吃了口面前的卤花生，要结婚了？那是有些困难了，再插足就要违反婚姻法了。 “其实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周壹温柔的声音响起，他的笑容还是淡淡的，“我只希望待在她身边，如果她需要，我就出现。” 一桌寂静，各怀心思。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周壹声音重新变得爽朗起来，“赵医生，你和你女朋友看起来很般配，什么时候有好事，通知我一声。” 唐棠心头一松，那个话题终于结束了。 “这个暖胃。”面前哐当一声，唐棠低头一看，突然多了一碗排骨山药汤，沈立川修长的手指才离开。唐棠朝他笑笑，伸勺尝了一口。 后面的事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喝了酒的同事们越来越放松，到了最后，赵国荣拎着酒瓶就来找周壹了。 他挎着周壹的脖子，把头凑近，醉眼朦胧，“我错了，我真是错了，之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又傲慢、又不懂人情世故，又臭屁，又装逼。”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子一个热心肠的人，你竟然关心我结不结婚，还说要来帮忙，哥哥我真的错了，来，喝一杯。” 他把周壹杯子里倒满白酒，自己一仰头，先干为敬。 周壹皱着眉头看看杯中的酒，思考两秒，直接一饮而尽。 “好！”张主任感慨道：“没想到周医生不光是学术能力强，喝酒也这么豪爽！来，咱们再干一杯！” 男人嘛，平时都端着，真正要喝了一顿酒，才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 周壹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把杯子端起来，“我敬您，张主任。” 看到大家都在相互敬酒，没有人注意自己。唐棠悄悄地提起包，拽拽沈立川衣服，“现在走么？” 有些熬不住的同事早就走了，即使现在走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 “等一会。”沈立川声音舒展，他把唐棠的手握住，包在手里，从大鱼际往指尖，细细地捏了起来。 唐棠左手被拽着一时动弹不得，只好坐下来，右手持筷子继续吃。 孙洁从另外一桌敬完酒回来，凑到唐棠耳边说：“唐棠，走，一起上个洗手间。” 又不是小时候了，现在洗手间还一起上么？唐棠正要拒绝，只见孙洁凑到她耳边说：“我想分手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种时候不跟她一起，还是人么？唐棠立马挣脱开沈立川的手，拿起包站起来。 “你乖乖在这等我。” 唐棠压低声线在沈立川耳边说话，看到男人笑着点头，像个小狗一样乖，她才满意地拍拍他的头，跟着孙洁往洗手间走。 沈立川坐在原位，等唐棠身影消失在门后，眼神冷下来，胳膊交叠，等待对手上门。 旁边的椅子一沉，沈立川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家酒店设备还挺全，激昂的背景音乐响起，不远处张主任搂着赵国荣正在唱“朋友一生一起走”，气氛一下子就到位了。 周壹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家，唇畔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一边鼓掌一边对沈立川说：“你真幸运。” 沈立川挑眉，“你说的是哪方面？” 他语气挑衅，老子样样比你好。 周壹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出身那么好，我要是你这种出身，成就比你高多了，你信不信？” “怎么，你还羡慕我的家庭？你也想从小父母双亡？”沈立川声线冷下来，在嘈杂的环境里尤为的明显。 想比惨，你不一定比得过我。 周壹被噎了一下，好久都没说出话来，他脸上的笑容敛下去，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寡言冷漠。 半晌之后，他才重新开口：“我喜欢唐棠那么多年，我用情不比你少，你幸运就幸运在，你在我回国之前遇见她。” 沈立川心情一下子舒缓下来，他朝马上要谢幕的“演艺人员”鼓鼓掌，嘴里的话却对着周壹说：“本科的时候就喜欢，那这么多年你干嘛去了，我看你这情也不怎么深厚嘛。” 随着嘹亮的一个高音，张主任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唱，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庆祝，庆幸耳朵放过。沈立川也懒懒地起身，不再看身边的周壹。 周壹出手拉住他。 “你对她好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周壹的声音干涩，很艰难的样子。 沈立川嘴角上扬，“我会对她好，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爱她。” 他上前一步，把刚走进大厅的唐棠一把搂住，拖走，“走，回家了。” 第134章 你本来就是我的 从酒店出来，唐棠还在想孙洁刚刚对自己说的话，一时不察，差点被飞奔过去的摩托车撞倒，幸好被沈立川伸手一拉，逃过一劫。 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他笑出了声，像是终于被户外的春风吹散了心头的乌云。 “小心点，姐姐。” 唐棠站定，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立川，“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头发极黑，皮肤又极白，琥珀色的瞳孔感激地盯着沈立川。 小模样真好看，沈立川一时心痒，凑近她耳边，“你的身子本来就是我的。” 不意外地看见唐棠面颊渐渐红起来，悄悄躲闪他的目光，沈立川就知道她又开始想到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压抑住有上涨趋势的潮热，沈立川重新拉回她的手，在大掌里细细地捏着，“刚刚想什么的？” 两人往医院走，车还停在那里。 初春时分，色彩缤纷。 “刚刚我有个同事跟我说，她想分手了，嫌弃男方太小，太幼稚。”唐棠说了出来，她想听听男女在这方面的不同意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分手？太小？太幼稚？沈立川浑身一僵。 他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把唐棠拽在怀里搂紧，又继续往前走，“为什么说他幼稚？” 这原因可就多了，刚刚孙洁一直吐槽，半天没停下来。 “说是每天下了班回去就躺着，家务也不做，碗也不洗，要么就是打一晚上游戏，跟个老爷似的，她都感觉自己多了个不用怀胎十月就出生了的儿子。” 唐棠小心地跨过地上一滩水渍，细高跟在水泥上撞击出清脆的一声。 “唔，那是过分。”沈立川在心里记下，不要打游戏，要做家务，不能躺着。 “还有，女方年纪不是不小了么，总是催他见见双方父母，男方总是不同意，东推西推，像是她拿不出手似的。” 孙洁说起这个就来气，自己都三十二了，还有几年跟他耗？看他这样子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沈立川又悄悄记下，得见父母，不然就分手。 “她这不是想得挺清楚了么？为什么不直接分手？”沈立川不太明白。 初春已经有很多花开了，街角有一株从二楼人家爬下来一棵长藤树，上面开满了不知名的黄色花朵，小小的，很好看。 唐棠脚步快了一点，走上前，伸手去摸垂下来的花朵，花瓣细腻柔软，小小地躺在她手掌里。 “因为她说这个男人也有对她好的时候啊，说下雨了会来接她，她月经期会给她熬红糖水之类的。”唐棠把掌中的花放开，拉住沈立川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沈立川眉毛微皱，“这个很难么？就因为这个不分手？” 这不是最起码的行为么？对一个男人而言，工作，照顾家里，不都是应该的么？ 人不能只睁眼睛喘气，其他的什么也不干？ “反正她满纠结的，现在在到处打听别人的意见呢。”其实刚才聚餐唐棠吃得很饱，但是路边突然出现一家新开的咖啡店，这不进去喝一杯，不好？ 沈立川被她拽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那家咖啡店。 点好餐坐定，唐棠和沈立川的手还是拉在一起。 “你和你爸妈最近有联系么？我要不要什么时候去上门拜访下？”沈立川小心翼翼地瞄唐棠一眼，自从上次从家里负气出走，他再也没听见唐棠说起过家里的事。 唐棠搅拌了一下服务员刚送上来的拿铁，细腻的泡沫漂浮在上面，浓浓的咖啡香传来。 “你不用去，我最近也没打算回去。” 沈立川哦了一声。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是唐棠不解了，她放下汤匙，“你不劝我回去？不说那是你父母啊之类的话？我看大家都在劝，什么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什么你应该原谅他们之类的。” 唐地说话棠的脸一皱一皱，她一模仿别人就是这个表情，看得沈立川笑了起来。 他声音很低，极有磁性，“因为我不是其他人啊，我知道你从小是怎么长大的，我也知道那次你回家，你爸妈对你的伤害有多大。” 鼓浪屿的那晚，他晚上睡不着，去阳台吹风，不经意间听见隔壁阳台传来唐棠极压抑的哭声。 他跟天上的星星一起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没有揭穿。 “你想回去，我可以陪，要是你不想回去，但是又希望我一个人上门去看看，我也可以，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 唐棠没有说话，继续静静地搅拌汤匙。 今晚的事对她不是没有触动的。不管是周壹的出现，还是孙洁说自己要分开，她不禁在想，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怎么会这么脆弱？ “滴滴滴滴。”沈立川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装在大衣口袋的手机，再看了眼自己手上刚沾上的面包渣，两秒之后，自觉把身子向唐棠凑过去，“帮我接一下。” “好。”唐棠放下汤匙。 把手机从他兜里掏出来，唐棠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长久没见的人——高山师兄。 她接起来。 “喂，师兄，我是唐棠，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高山师兄先是一愣，而后了然的笑声传来，“正好你们在一起，省得我再打一个电话了。” “我回来了，明天请大家吃个饭，有事跟大家宣布，待会我也会联系下杨冰，你们一起来哈。” 唐棠点点头，“好的。” 待她把电话挂断，沈立川有些吃味地瞄她一眼。跟师兄师姐们说话的时候，唐棠总是乖得跟个小猫似的。 “师兄约我们明天吃饭，说有事宣布。”唐棠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这家还不错，下次跟杨冰一起来。 沈立川把手里的面包吃完，问：“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明天杨冰也去，那我明天跟她车。”唐棠从包里拿出口红和小镜子，准备给自己补个口红。 沈立川沉默地看着她对着镜子补补画画，一会才说：“我给你买辆车，你每天挤地铁上班也不方便。” 唐棠把镜子放下，唇型饱满，鲜嫩欲滴，果然金钱和时间是最好的护肤品。 “车我是需要，但不是要你买的，我自己会买。” 她把口红塞进包里，轻轻地一挥手：“走！回去睡一觉，明天去见师兄。” 第135章 我要宣布一件事 高山约的地方是一家高级餐厅，临近风景区。 唐棠和杨冰去的最早，两人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了会外面的落樱。 粉色的樱花飘飘荡荡地落进小溪，顺着水流往下流去。两岸的行人也很惬意，少女们纷纷脱去厚重的冬装，笑得比樱花还美。 “啊，天气真好，我好想出去玩。”杨冰趴在窗沿上哀嚎。 唐棠朝外伸手，希望可以捞着一片花瓣，“我也是，我好想出去旅游啊。” “你觉得我们俩下个月去趟九寨沟怎么样？我跟我无良的老板请个假，如果我好好撒娇，应该没问题的，你也把年假请了，就咱们俩，啥人都不带，你觉得呢？” 唐棠跟她一拍即合，爬起来兴奋地看着杨冰，“我觉得行！” 她们俩计划起来，“那不如咱们俩多请几天假，从云南一路下去呢？或者改成去广西也很好，桂林山水甲天下啊。” 杨冰很兴奋，伸手拍拍她的背，“那我们俩这两天就把假请了，回去就做攻略。” 一想到每次请假的困难程度，唐棠微微皱了下脸，但是转念一想，年假是每个劳动人民应有的权利，凭什么不给休，她又硬气起来，“好！咱们这几天就把这事落实下来。” 窗外风景再美，两人也无心欣赏了。她俩掏出手机打开小某书，手指翻飞地开始做攻略，两人相互发心动的链接。 “就是这里！我想去这个地方很久了！人生必去的100个地方！”杨冰激动起来，身未动，心已远。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高原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包资料。 他实在是不理解，周日中午吃饭，一大早沈立川竟然把自己薅去公司加班，忙到现在才过来。外面春光灿烂，小姐姐那么多，沈立川的心肠莫非是世界上最冷的寒冰做的？ 唐棠朝他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眼神自然往门外瞄。高原一看唐姐表情，就来气，“哦？不是你家沈立川，唐姐你很失望？拜托你们这些人，给我们单身狗一点活路好不好？看你们每天这么甜蜜蜜的，我们实在是压力很大诶。” 唐棠失笑，“怎么啦？反应这么大，最近工作太累了？” 高原摇摇头，一脸的已经接受这残酷的世界，“工作一直操蛋，不是一天两天了，让我悲伤的是我自己的亲大哥……” 他话音还没说完，抱着一个纸箱的高山和沈立川就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张夏日。 看见老板兼男友进来，杨冰做作地撩了一下头发，看得唐棠一脸无语。 “来很久了？”沈立川很自然地坐到了唐棠旁边，手搭在她椅背上。有姐姐的地方，他总感觉香一些。 沈立川脸色很好，双眼有神，嘴角还挂着一丝惬意的笑，同旁边一脸菜色的高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原摇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选工作人。 高山师兄还是老样子，他声音洪亮，笑容满面，看起来精神很好，“来，来，我从广州给大家带了礼物。” 他从纸箱里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是广州陶陶居家的礼盒，有荷花酥、豆沙蛋黄酥，还有抹茶曲奇，蟹黄饼，抹茶红豆蛋黄酥。”高山笑呵呵地递给唐棠和杨冰，“两位女士，一人两盒，里面味道不一样，你们师姐说都可以尝尝。” 杨冰一听来了兴致，“师姐说的？” 她朝高山挤眉弄眼，“你们俩和好啦？” 高山哈哈一笑，并没有说话。 他继续从纸箱里拿东西，放在沈立川和张夏日面前，“这是腊肠、腊味，还有这种可以回去做的煲仔饭，你们两个带回去尝尝。” 沈立川把东西接过来，说谢谢。 张夏日没有动，他的眉心微微皱着，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好啦，还有你，别说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心疼你，这些猴头菇和干货你带回去，让妈妈给你补补。”高山把盒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拍拍手，“好啦，分完了，我也算是功成身退。” 一股不祥升起，高原眼皮跳了跳，“哥……” 高山难得的朝他弟弟温和一笑，安抚道：“好了，现在哥哥我要宣布一个事情。” “在座的有我亲弟弟，还有我最好的朋友，还有我们家最亲密的伙伴，所以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跟大家汇报这件事。” “最好的朋友”张夏日明显知道什么，他的眼眶微红，低下头，不说话。 高山的笑容隐下去，一丝苦涩浮上来，“我和小雨决定离开广州，去其他地方生活了。” 高原怔怔地问：“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高山缓慢地摇了摇头，“大概率不回来，大概在新疆的某一个地方，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反正得人烟少一些，以后爸妈就拜托你照顾了。” “啊？你这是什么话？爸妈知道么？”高原跳起来，一把薅住大哥的领子，“爸妈怎么办？！你拍拍屁股就要走？” 高山也不急着挣脱，他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这一眼里有压抑，有愧疚，更多的是痛苦，高原不禁松开了手。 “我当然已经跟爸妈说过了，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杨冰和唐棠面面相觑，来之前她们俩根本没有想到是这种事。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开？而且还是去那些偏远的地方？ 当旅游目的地变成以后生活的地方，那里还是诗和远方么？ 张夏日明显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他叹了口气，抬起头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还不急，小雨跟广州的医院辞了职，还得交接一段时间才能走，我这边也得处理些事情。” 唐棠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突然地说要走？为什么要抛开所有的亲朋好友，去那么远的地方？ 高山苦笑道：“因为小雨的病情。” 大家俱是一惊。 杨冰结结巴巴地说：“抑郁症？” 高山点点头，说起心上人，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大家都说小雨已经好了，连心理医生也说，现在已经大致改善了，但是我越靠得近，越发现小雨坚强的外表下其实是一盘散沙，我家小雨并不是痊愈了，只是她更会隐藏了，她把自己受到的伤痛藏在了自己正常的表壳下，她在努力地融入进这个别人理想的生活中。” “她早饭吃一半也会突然发愣，遇见下雨天、打雷天会哭，半夜也总是会哭醒，病人死了会回来哭，哭到晕过去，那个环境太压抑了。” “但是我不需要她这么坚强，我希望她能真的快乐。” 第136章 当下 大家都沉默了。 柳烟雨原来是个张扬明媚的人，之前受到男友出轨的打击，才会得那么严重的心理疾病，虽然是一场误会，但是她受到的打击是实实在在的。说起来高山责任很大。 高山继续说：“我家小雨有本笔记，里面贴满了新疆的景色，那里风景优美，水草丰沛，牛羊轻松地吃着草。” “她在那片草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房子。” “我问她那个小房子里有什么，她说希望她也在那座房子里。” “那一刻，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带她去。”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们抛弃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是能住在那样的小屋子里，我家小雨每天早上满脸笑容地醒过来，怎么就不算是成功呢？” 听到这里，高原动摇了。他面带挣扎，还想继续争取下，“那爸妈怎么办？我怎么办？……” 高山低下头凝视弟弟，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弟弟肩膀上，“妈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好，我暂时可以放心去，爸妈也同意了，只是让我常联系。” 高山妈妈一直有个心结，当年假如自己不是那么冲动，非要儿子分手，那个女孩是不是就不会生病？那这几年，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人生短短三万多天，不应该留有遗憾的。老天爷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不应该浪费的。 爸妈都同意，高原更没有立场阻止，他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些什么，“哥，哥，我一个人不行……” 从小他就听大哥的话，有大哥在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时候，他调皮，不小心把爸刚买的马桶盖摔碎了，瓷白色的盖子摔成了两半，眼看着一顿打免不了，是哥哥立即跑到超市，帮他悄悄买了万能胶回来粘好，为了防止爸妈发现，还细心地买了贴纸掩盖痕迹。 虽然爸妈很快发现了异常，并且火力全开把兄弟俩都打了一顿。但是那一刻，当哥哥满头大汗地挤进洗手间来，从兜里掏出一小管万能胶，冲他一笑的样子，高原永远忘不了。 有哥哥在，一切都可以搞定。 但是现在哥哥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是我的错，之前我对你太粗暴了，没有好好照顾你，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咱爸咱妈了，我相信你。”高山难得的对弟弟温柔，高山郑重地说。 前几年高山之所以不敢抛下一切，一方面是妈那时候病情还不平稳，另一方面弟弟太小了，把家里一切都抛给他，实在是对他太残忍了，但是现在高原已经大学毕业，而且跟沈立川在一起，事业也越来越风生水起，高山也没什么不放心。 想到这里，高山转向沈立川，拜托道：“小川，我走了之后，麻烦你在工作上多带带高原，生活上，如果高原有什么需要商量，需要帮忙的，就拜托你了。” 从高原大学起，高山就总是一袋一袋的零食买过去，沈立川没少吃。后来他们俩一起创业，高山也总是给建议，介绍人脉，帮了很多忙。沈立川自然感恩，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 沈立川点点头，郑重地说：“大哥，放心。” 高山此局，颇有些“托孤”的意思，在座的几人都有些感慨，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 张夏日打破寂静，“你们什么计划？” 高山低头把微红的眼眶擦干，昂起头来说话，恢复了平日里的生气勃勃，“我们准备从广州出发到新疆去。” 他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比划起来，“先去趟广西柳州，你们师姐想去吃螺蛳粉，然后去兰州，我想去吃吃牛肉面，然后再往新疆开。” “我们有时间，所以准备在新疆好好玩几个月，如果找到风景喜欢，风土文化也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准备在那里休整一段时间。” “如果小雨想工作，我想凭借她的学历和能力，应该找一份工作也不难，不想工作也可以，我之前做的那些投资也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了，更何况我还会继续赚钱。” 谈到师姐，高山师兄很温柔，“大学的时候，我们就想去新疆看看了，但是有时间，但是没有钱，后来工作有钱了，却没时间了，现在就是我和小雨最好的时候，我们应该在路上了。” “小雨能原谅我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再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上天的好意了。” 听到这里，高原终于接受了。这么多年大哥的痛苦，他看在眼里，现在哥哥嫂嫂破镜重圆，他自然是高兴的，他哽咽了一下，说：“哥，你一路小心，咱们保持联系。” 高山冲他笑了一下，“好。” 窗外一阵喜鹊叫声传来，杨冰鼓了鼓掌活跃气氛，“那就不如拉个群了，你们到哪就发个图，也算是带我们这群社畜一起了。” 高山哈哈大笑，“好啊，不光是拉个群，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会给你们寄特产的。” “一言为定！”杨冰站起来，举起酒杯，“师兄，祝一路顺风！” 高山也举起酒杯真诚地说：“谢谢你！” 话说到这里，顺其自然后面就是各种谈论了，谈论哪里的东西好吃，讨论哪里的风景漂亮。杨冰竭尽全力地劝高山一定要去一趟独库公路，她拍着胸脯保证： “你一定要带师姐去一趟，从巴音布鲁克出发，沿独库公路往前开，一直开，开到百花尽头去，保证你们美到失语！” “巴音布鲁克？”唐棠觉得这名字好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沈腾知道？那部电影里，他就是在那飞到悬崖后面去的。”杨冰解释。 “好，好。”高山乐呵呵地答应：“我一定跟你学姐把这句建议带到，请她务必把这条路线加到我们的计划里。” 他们准备在花朵、雪山、羊群、青草中流浪，用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修补那道裂痕，直到柳烟雨有足够的力量决定在哪里定居。 唐棠眸光一动，她这几年受师兄不少照顾，这一别，估计以后见面就困难了。她眼眶也酸起来，眼前视线有些模糊，她也站起来，对着高山举起酒杯， “师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师姐。” 高山笑起来，同唐棠印象中那个大学时期意气风发的学生会主席一模一样，他潇洒地点点头示意： “一定！” 最好的时光，永远是当下。 第137章 美好的计划 吃完饭，几人临时决定去旁边的公园走走，消消食。 高山高原兄弟俩在最前面走着，看高原垂头丧眼的样子，估计他哥又在批评他。 沈立川和张夏日走在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两个小姐妹跟在最后面说着悄悄话。杨冰拉住唐棠的手，一路晃一路走，“师兄师姐这一对，真不容易，是？” “是啊，”唐棠也感慨道：“怎么会这么波折呢？” 分明是最轻松最愉悦的恋爱，偏偏夹杂这么多家境差距、家庭因素，硬生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想到这里，两人俱是叹气。 不一会，杨冰振作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生气勃勃，“不过他们真厉害，说走就走，这一走竟然就去新疆了，师兄也真是够男人！” 被女朋友的一句“够男人”一激，走在前面的张夏日把头转过来，“你也想去？我们俩也出发，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男人。” 杨冰朝他做了个鬼脸，伸手把唐棠胳膊搂得更紧了，“我才不呢，我的账号好不容易起来了一点，我还得守着我那些订阅用户直到天长地久呢。” 张夏日切了一声，回过头继续跟着沈立川走。 唐棠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想起去年柳烟雨师姐回来时，那张哭泣的脸。 如果痛苦这么多年没有消散，师兄的确需要再多做一点了。 “怎么了？你也想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立川也挤到了唐棠旁边，他拱拱她的另一边胳膊。 唐棠侧脸看他，春光下，正好有一片樱花落在他额头上。唐棠忍不住伸手，把花瓣取下来，放在手掌中。 你在的地方，我就觉得很好。 唐棠还没来得及回答，杨冰在旁边抢答：“对，我和唐棠还没来得及跟你们俩说呢，下个月我们准备出去旅游，大概需要一周左右。” 沈立川仰头回忆了一下工作安排，“好，先定好时间，我来把工作挪一挪。”一旁的张夏日也点点头，一副他也同意的样子。 杨冰停下脚步叫起来：“你们俩不要误会，不是咱们四个一起去，是我和唐棠，我们两个闺蜜出游。” 张夏日脚步也停下来，不赞同地说：“你们两个小姑娘出去？不行，不安全，我不同意。” 杨冰都气笑了，一连三个不，你当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么？ “哪里不安全？哪里没有警察叔叔？”杨冰叉着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和唐棠都几岁了？我们俩这点自由没有？我们是跟你们谈恋爱，但是不是卖给你们了！” “你同意当然好，不同意我们也得去！” 杨冰把唐棠胳膊一搂，“走！我们不理他们。” 唐棠也有些生气，刚才沈立川也没说话，但是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她的想法和杨冰一致，出去旅游是她们的权利，只要成年了，这就是她们俩的人权，不应该被打扰，更不能被剥夺。 “走！”唐棠也搂紧杨冰的胳膊。还是姐妹好，男人都是臭猪蹄子。 沈立川也赶上来，温柔地哄道：“你不要生气嘛，我们也是不放心，这样我们也去，大不了不发表意见，到时候跟着你们走，行不行？” 看唐棠表情松动了，他继续努力，“你想啊，你们俩逛了那么久了，不需要拎包的人么？不需要拍照的人么？有我们陪，最起码搭讪的人也少一些啊。” 要是没有搭讪的，那旅游的乐趣就少了一半啊！ 看杨冰不赞同的眼光飘过来，沈立川赶紧解释：“是啊，你们俩那么美，魅力那么大，当然搭讪的人肯定还是会有很多的，但是最起码我们能挡住一些不法分子，一些觊觎你们美貌的不法之徒啊。” 杨冰态度松动了，旅游时都是日行万步的，精疲力尽之时，能有个人拎包的确是很大的诱惑。 唐棠也不再强硬，停下脚步，一阵风把她裙子微微掀起一个角。 “那一周时间，你们俩有么？我们可不做特种兵，我们可是要深度游的。” 所谓深度游，就是早上不早起，一觉睡到自然醒，再根据心情安排今天的出行，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愉悦为主。唐棠和杨冰都是一路人，不接受催促，她提前说好。 沈立川咬咬牙，“行！” “对？”沈立川转头对刚赶上来的张夏日说道。 “可以。”只要愿意让我们一起去，随便你什么游，酒店七日游也行，张夏日想。 杨冰思考片刻，再转头看唐棠意见，终于下了决定：“那行，那我们一起去。” 就此，在2024年的春天，在一片落英缤纷中，他们6个人先后拉了两个群，一个“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群，是高山和柳烟雨自驾及亲友圈，一个“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群，里面是马上出去旅游的兴高采烈的四位。 高原瞪着眼睛看他们拉小群，不可置信，“这个群，不给我进么？” 他转向沈立川，可怜巴巴，“我留在公司帮你打工，你不能把我拉进去么？我不说话，只潜水，就看看已经很满足了。” 沈立川没有丝毫动摇，把手机收起来，“不要看了，看了更难受，你好好工作你的，后面等你想出去，我在公司顶着。” 一看好兄弟没戏，高原转战四人中最心软的唐棠，“唐姐，我知道你是我亲姐，平时你对我最好了，你把我拉进来，我绝不会影响你们的，我只是想多点参与感，想再沾染些你们的快乐，让我不至于那么孤独。” 他说得也太可怜了，唐棠有些不忍，刚要说话，被杨冰打断。 “宝，你不要理他，他高总孤独？刚才吃饭我就注意到了，一会一个微信，一会一个小姐姐，一会露露，一会瑶瑶的，世界上所有的人孤独，你高原也不会孤独的。” 被拆穿的高原也不恼，争辩道：“露露和瑶瑶也是孤独的人啊，你们这种有对象的人不懂，我们单身狗都是抱团取暖的。” “呸，人家两个人抱团，你抱一团小姐姐，信你的我才是个狗！”杨冰做了个鬼脸。 眼见高原又气得跳起来，唐棠笑着摇摇头。 那时候她们计划的那么好，眼看就要成行。 “人算不如天算。”不久之后的唐棠暗叹。 第138章 出国学习一年 “怎么会这么闷？”孙洁一屁股坐下来，右手当做扇子给自己扇风。 唐棠也点头，白大褂之下的身体微微出汗。春天实在太短了，还没抓住最后的尾巴，初夏的燥热已经崭露头角了。 孙洁一边哒哒哒敲病历，一边跟唐棠打听：“诶，你跟你的小沈总怎么样了？最近怎么没见他来接你了？” 唐棠正在安排接下来病人的手术时间，眉头微微皱着，一头如瀑布的长发被盘成发髻束在脑后，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他最近又出国了，去新加坡。” 孙洁放下键盘转过身对着她，语气夸张：“你男朋友好厉害哦，又长得帅又能赚钱，关键对你还好，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被这么一夸，唐棠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有缺点。” 孙洁来了兴趣，“什么缺点？” 有什么缺点，你说出来，我也好平衡一点。 唐棠本来就是客气，听她这么一问，反而为难，是啊，什么缺点呢？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稳重，长得帅但是不花心，工作很辛苦但是赚的钱也没浪费。 她微微有些为难，到底有什么缺点呢？ 看唐棠不说话，孙洁似乎懂了，“不会是那方面有些问题？……” 唐棠一时没听懂，“哪方面？” 孙洁一脸可惜，是啊，那方面有问题是大事，看不出来啊，沈总年纪轻轻的，模样也端正，还以为他生龙活虎的呢，结果竟然有“隐情”。 她体贴地劝慰道：“没事，总能治好的，多看几家医院。” 唐棠一下子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一瞬间暴汗，赶紧解释：“啊，不是，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这方面没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大大的没问题。” “哦，”刚才的同情褪了个干干净净，孙洁有些意兴阑珊，“那他是不是就没缺点？” 此刻坐在新加坡某家公司会议室，西装革履的沈立川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身体，也许是冷气太强了，浑然不知在远方的祖国大地上，刚刚女朋友的同事差点把专科排名的链接搜出来。 “缺点？”唐棠绞尽脑汁地想。 还真被她想出来一个。 他控制欲有些强。他临睡前最后一件事和睡醒第一件事，都是跟她发消息，同样的他也希望唐棠可以做到。 旅游要提前报备，因为他要把自己的时间挪走，同她一起去。 同事出去聚餐，他也希望来接，如果说不用，他还气鼓鼓的样子。 连后天爷爷的忌日，他也想跟着一起去。 “可是我还没跟我爸妈说，我谈恋爱了，所以下次好不好？等我先跟家里说好，你再上门。”唐棠推推他的胳膊。 沈立川有些不解，“如果你想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跟叔叔阿姨说啊，这样等我出差回国，正好咱们俩可以一起去。” “是不是你根本不想介绍我给你的家人认识？” “是不是你觉得带我回去不太合适？” 电话里沈立川一句接一句地问，唐棠急急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太仓促了。” 唐棠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沈立川分明那么好。 也许是因为年龄差，她知道她爸一定会发飙，也许是因为家境差别，她能想象沈立川站在那个狭窄的家里一脸局促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想让沈立川晚些见识到她爸的厉害，总之现在她还没准备好，现在还没到时间。 就这样，她俩出国前最后的联络不欢而散。 到现在沈立川已经出差三天了，他们俩还在冷战。 但是这些她都不想跟孙洁说，这里是工作的地方，跟同事之间谈论那么多私人感情没有必要。 “反正我就觉得你男朋友挺好的，我要是你，一定把他把住、捆牢，最好今天就领证，明天就办酒，后天就怀孕，大后天就让他把公司股份送给自己。”孙洁一脸向往，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唐棠笑了笑没说话。 她有工资，物质方面还是暂时靠自己。 “对了，刚刚我看张主任召集了几个病区主任去办公室开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唐棠岔开话题。 一般科务会是在周五临下班召开，总结本周，布置下周，这种匆匆忙忙召集负责人开会的时候不多。 孙洁撇撇嘴，一脸的无所谓，“我也不知道，只要是给我们加工资，我都支持，只要是让我多干活，我都道德上谴责他。” 道德上谴责，但是行动却不马虎，这就是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这时，孙洁和唐棠手机上的科室群响了个新消息，她俩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这种情况就是群主张主任了所有人。 又有事要宣布，唐棠和孙洁对视一眼。 【所有人，各位同事，今天中午11点50分，大家会议室集合，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到底什么事，这么突然、这么神秘？唐棠好奇起来。 很快她就被如山的工作占据了所有的精力忘记了这件事。 11:48，张主任在群里重新了全体成员。【全体，2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唐棠停下跑得发麻的双腿，有些疑惑，三番两次提醒，估计真是什么重要的事。 会议室里，张主任坐在最中间，一边一个病区主任护法。 其他医生纷纷找离领导最远的地方坐，唐棠来得远，不得不坐到了跟张主任就隔两个位子的地方。 上个月她在周壹那临时助理工作就结束了，是唐棠主动申请的，一方面是本科室工作实在是繁忙，她已经看见同事们惨无人道的朋友圈了，另一方面是她意识到这个工作本身没有必要。 周壹根本不需要助理。 活都是他干，联络他也自己来，唐棠在那里唯一的工作就是翻译外国文献，不是给周壹看，他看原文完全没问题，是给她自己看。 虽然很大程度上打开了她的视野，但是这样捞鱼拿工资，唐棠实在是过意不去。学习她自然会做，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 而且周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他做不到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开。 不光是工作内容上给唐棠方便，就连中饭他现在也包了。每天不断的餐厅外食送过来，谁是谁助理还真不好说。 “我想回临床科室了。”某一天，临下班，唐棠叫住了正换完衣服重新进实验室的周壹。 周壹很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唐棠一直低着头，假装看不见他的眼神。 很久之后，周壹才说：“好，只要你好就行。” 想到这里，唐棠吐了口气，把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的张主任。 张主任数了一下人头，大致来齐了，他清了清嗓子，宣布：“请大家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大家宣布，咱们科从来都注重人才的培养，现在又有了一个巨大的举措！”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那就是公派两位同事去世界顶级的美国麻省总医院心血管科进修一年，所有的培训费用都由科室承担，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世界顶级？一年？公费？”大家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掩不住的兴奋。 作为医生，不断学习很重要，更何况还是公费去世界一流的心血管科学习，每个人都疯狂心动。 但是一想到脱产去一年，还是国外，老婆孩子怎么办？房贷车贷怎么办？ 几秒之后，很多已婚已育的同事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张主任早就料到了大家会是这个反应，睿智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定了定，“明天下班前请有意向的同事到我这报名，到时候科室再根据各位的学术能力、英文能力，和其他综合素质决定派哪两位同事过去。” 唐棠垂下眼眸。 她好想去。 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脱产学习，钱从哪来。 另外出国一年，沈立川和她爸妈会同意么？ 第139章 你会同意吗？ 整个下午，唐棠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去，非常想去。 但是首先摆在她面前的是费用问题。虽然进修费用是科室付了，但是一年不工作，就意味着她来回机票、食宿、所有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承担，而且还是在消费那么高的美国，最起码得准备二十万。 唐棠翻开自己的记账本，不够。 还差五万。 真是丢人，三十岁了，连二十万都没有，唐棠往桌子上一趴，她对自己很失望。 她二十岁那年，也曾经想象过三十岁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也许那时候的自己成熟睿智，工作稳定，也许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有房有车，卡里的钱足够她有底气地进任何一家店，每天都一副笃定、不慌不忙的样子。 但十年已过。 她才刚刚博士毕业，上学的时候都是拿的国家补贴，比起其他高中同学差了好多。好不容易去年毕业了，工作也稳定了，终于可以赚钱了，结果现在连出去学习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 真是丢人。 唐棠趴在桌上，连动都不想动。 钱的问题，其实好解决。不管是跟杨冰借，还是跟同事借，实在不行就跟家里开口，或者从信用卡里套，都可以。 最大的问题是，沈立川怎么想？她爸妈怎么想？ 她爸妈那边已经催恋爱、催结婚催得很紧了。 “在你这个年纪，谁不结婚生子了？我真是后悔，同意让你一直读，一直读，死读书，现在好了，没人要了！”上次她爸恶狠狠地说。 现在还得出国一年，他们会怎么说？ 正好后天是爷爷忌日，到时候她再去探探他们的口风。实在不行，她就继续冷战，反正现在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但是沈立川那边怎么办？ 唐棠掏出手机，微信页面上那个熟悉的小猫头像还是没有消息。 他还在生气么？ “都几天了，还不联系我，他也太小气了。”唐棠气愤地挠了挠他的头像，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在空中飘荡了几下。 屋子里的昏暗掩不住钻石的光芒，唐棠怔怔地看了一会，随后动作轻柔地抚摸了上去。 “我想你了，联系我。”她低声说，像那个人就在她对面一样。 晚上，酒店行政走廊，高原把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 爽！累了一天，终于能喝一杯了。 看沈立川又在看手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高原受不了地摇头，恨铁不成钢，“不行你就打个电话给唐姐不行么？” “你都快想死她了。” 沈立川眼眸动了动，终于还是把嘴紧紧抿住，“这次我不会投降，我要看看在她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能是什么？男朋友呗！”高原完全不能理解沈立川在纠结什么。 “那她为什么不想让我见到她家人？”沈立川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置顶的那个人今天还是没有消息。 “我无数次提出想两方家人见见面，她都不同意，”沈立川也仰头喝了口酒，辛辣的酒精顺着食道往下滑，依旧无法驱散他满腔的郁闷。 “要结婚的话，房子得买？她说不急，不想去看。” “双方家人得见面？姐姐还是说不急，不急。” “任何时候都是我先认错，她从来没有一次屈尊来联系我，一次都没有，之前我不在乎，现在我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根本不知道她有没有计划过我们的未来，或者她的未来有没有我。” 高原疑惑不解，“唐姐说不急，那你也不要急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到底在担心什么？ 沈立川愣住了。 一个男人的模样浮上心头，沈立川看见那副金边眼镜都讨厌。 也许是不确定跟那个人相比，自己是否还是她最理想的伴侣。 怕她犹豫，怕她后悔，恨不得立即就哄得她答应结婚，恨不得现在那个人就离开他们的世界。 高原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着看好友的脸色，“你不会不知道唐姐爱不爱你？” 沈立川被什么击中了。 是啊，她爱自己么？ 他爱她，这毋庸置疑。但是唐棠爱他么？即便是最亲密的时刻，即便他一直哄，她还是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次都没有。 沈立川坐在高脚台，长腿抵着地，不禁浑身发凉。 天涯海角，两人俱是烦忧。 第二天上班前，唐棠顶着一夜没睡好的黑眼圈站在了镜子前。她正准备挤牙膏，突然被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吓了一大跳。 一脸菜色，眼神晦暗，没精打采的样子可以直接去演恐怖片了。 她赶紧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直到涂上护肤品才觉得好一些。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前几年不管夜班再怎么辛苦，第二天她依旧能生龙活虎，但是这几天状态呈断崖式下降，别说是一点没睡的夜班了，就是在家里躺着，做了一夜的梦，她的脸色也难看的很。 唐棠细细地给自己涂上眼霜，再仔细地按摩一下，再给自己粉底霜、遮瑕盖上，好不容易到了可以出门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不经意瞥到手机，它还是静悄悄的。 这次沈立川这气生得可真长啊。 她要不要先联系一下他呢？但是她又怕自己忍不住把去美国进修的事情说出来，自己都还没确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她摇摇头，暂时算了，等决定了再说。 “喂，唐医生，那个进修你怎么想？”一进办公室，唐棠就被赵国荣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原来办公室里正如火如荼地讨论着这件事。 唐棠把包放下，老实交代，“我想报名啊，但是还没决定。” 一听这话，孙洁兴奋地挤过来，捣捣她的胳膊，“那我们俩一起，正好在美国有个伴。” 唐棠心里一动。 “你爸妈同意么？你男朋友怎么说？” 孙洁满不在乎地理理头发：“我男朋友不同意，但是我管他呢，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分手。” “至于我爸妈嘛，当然举双手同意，他们还说让我不用担心钱，他们全权负责，我只需要学习就行。” 孙洁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这是有底气的人才能展现出来的从容。唐棠看着有些羡慕。 赵荣国其实也想去，但是到他这个年纪，留下来赚房贷和结婚的费用更现实，他笑着说：“你不会老早就想跟他分手，就等一个正当理由了？” “那当然！男人只会影响老娘拔刀的速度！”孙洁做了个拔刀的动作，办公室里的人笑成一团。 唐棠也觉得很好笑，看着同事们打趣玩笑，她心头的郁闷也消了一些。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呢？也许他们也像孙洁父母支持她一样，支持唐棠呢？ 第140章 你不会还没说吧？ 思考再三，当天临下班前，唐棠还是走进了张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去美国进修的事，我也想报名，希望科室可以考虑我。” 张主任像是老早就预料到她会来报名，他毫不意外地把身子往座椅上一靠，点点头，“科室=也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选。” “特别是前几天上医院办公会的时候，我把这个进修计划一提，院长也提到了你，参会的周博士也极力推荐你，说你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英文水平，在年轻医生里都是遥遥领先的，你出去学习，更能代表医院的水平，也更能学到真正的东西。” 唐棠没想到前面还有这个插曲。 “谢谢主任，谢谢领导。” 张主任很满意，拿起桌上的笔，把唐棠的名字填在了报名表上。 走出张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唐棠还是懵的。这件事她谁都来得及商量，连出差在外的杨冰都没说，想着也许报了名也被刷下来，结果现在领导这么一说，似乎出国学习十拿九稳，直接变成通知了。 那沈立川和爸妈会是什么反应呢？ 唐棠正想着，突然手机铃声在空旷的走廊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从前有个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是周壹。他有什么事？ 唐棠有些迟疑地接起来，“喂？” “是我。”周壹熟悉的声音传来。 “有什么事么？”唐棠在窗户前站定，一股热浪涌来，春天是结束了。 电话那头传来机器哒哒哒的声音，听起来周壹在实验室。 他的声音很轻，“我听说你们科派人出去进修一年，你怎么考虑的？” 唐棠没急着回答，反问道：“你会怎么考虑的？” 她是真的想听下周壹的意见，他曾经出国读研读博，对国外情况更加熟悉。 “我当然支持你去，”周壹站在实验室的电脑屏幕前，视线落在不断跳动的数据上，心却悬在电话那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你可以出去看看一流的医生是怎么工作的，最前沿的研究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再说得功利点，对你以后晋升也有好处。” 他的话很实在，完全是站在唐棠的角度考虑。 唐棠咬了下嘴，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可是我还没跟我男朋友和家人说，出国一年，我怕他们会有意见。” 周壹惊讶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方面，当年他出国，即便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他父母都是一百个同意的，虽然没办法在经济上有援助，但是塞在他包里的大馒头却实实在在帮了忙。 不过唐棠跟当时的他情况又不同。 沉吟了几声后，周壹缓缓地开口：“也许大家立场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会不同。” “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这也许是你人生中最能心无旁骛学习的机会了。”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顺着话筒传到她耳膜，很大程度缓解了她的压力。 也许沈立川也是这么想呢？ 唐棠嘴角上扬，向周壹真诚地道谢：“我听说在医院办公会上，你还特意推荐我，谢谢你，我会努力不让你这个老同学丢人的。” 那头的周壹笑起来，“怎么会呢？加油，可以的。” 唐棠还是道谢，然后挂掉了电话。 很久之后，周壹看着手上已经黑屏了的手机发愣。电话里的唐棠似乎有些犹豫，有些挣扎，有些自我怀疑，她不该那样的。 她本身就该毫无顾忌地享受这个世界。 回到办公室，唐棠心情已经比刚刚轻松多了。是啊，这么好的学习机会，用张主任的话来说“千载难逢”，她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担忧上。 “报好了？”看她进来，孙洁忙问。 唐棠点点头。 孙洁欢呼一声，她早上一上班就去报名了，现在唐棠也报了名，如果最后科室选的是她们俩，能一起去美国，当然最好。 看着两个未婚的女同事都报名了，郭国香郭主任很羡慕，她托着腮帮子坐在座位上长吁短叹，“诶呀，真是羡慕你们俩啊，真自由啊，说出去学习一年，就能出去。” 孙洁笑嘻嘻地说：“郭姐，你也可以啊。” 郭国香撇着嘴摇头，“我不行哦，我得为房贷、车贷、保险留下来工作。” 她扳着手指头数，“即便有钱，我家两个孩子，作业得抓？我家老公在外地工作，四个老人得照顾？即便是都有退休工资，有个头疼脑热，得送医院？高血压、糖尿病的药得帮忙开？” 郭主任把手指头放下来，脸上都是对自由的向往，“所以我说你们俩去是最合适的，可以真的学到动作，以后把先进技术带回来，如果是我去，英语都听不利索，更别说还得跟台做手术了。” 人生的机会真的不多，也许只有那么一次。 唐棠一边听大家唠嗑，一边坚定了信念。 她是真的想成为一个好医生，她想不断学习，趁现在还没结婚没有孩子，尽力尽兴地学习，无论是谁反对，她都不会动摇。 想到这里，她心定了几分。 晚上回去，唐棠一边收拾回家的东西，一边跟杨冰外放通话。 “真的？！美国？！”杨冰在电话那头叫起来。她太吃惊了，手里的冰激凌都忘了吃，握着悬在半空中。 唐棠笑道：“是啊，我已经报过名了。” 杨冰终于反应过来，欢呼道：“也太棒了？麻省总医院诶！我之前听你说过，心血管方面是世界前三？” 唐棠点点头，“嗯，如果能去的话，一定能学到好多东西。” 杨冰浮想联翩，“如果能去得成，那就太棒了！那我就去美国找你玩！” 空荡荡的客厅，除了家具，就只有唐棠临时摆着的一个行李包。唐棠一件件地往里面放着带回家的礼物。 这是给弟弟买的新相机，之前听妈说，他参加了学校的摄影协会，有个好相机会方便一些。这是带给爸爸的酒，上次科室聚餐，她听其他同事说这个酒好喝，特意托人买过来的。最后再放上给妈妈的护肤品。 她最后再确认了一遍，嗯，整整齐齐地码好了。 杨冰还在那边兴奋，虽然领导还没决定，她已经在脑子里给唐棠打包行李了，“防晒霜得多带，还有辣椒粉，各种调味料，不对不对，护肤品也得多买，白种人跟咱们肤质不一样，这些也得从国内带比较好。” 她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唐棠没有打断，光是听着就很窝心。 半晌之后，杨冰才停下来，她有些拿不准，问唐棠：“你觉得比基尼要不要带几套？” 唐棠其实已经走神了一会了，听她这么问，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赶紧阻止好友的发散性思维，“我是去学习，带什么比基尼啊？” 杨冰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你是去学习，不是去坐牢，假设沈立川去找你玩，你们两个久旱逢甘露，一热血沸腾，就想去沙滩上放肆一把呢？你没套拿得出手的比基尼合适么？” 提起沈立川，唐棠冷静下来。她没有接话。 电话那头的杨冰笑容也僵了下来，即将出口的虎狼之词也吞了下去。 “你不会还没跟沈立川说？” 第141章 忌日 半晌之后，唐棠才说：“嗯。” 她的声音淡下来，丝毫没有刚刚的雀跃。 杨冰咽咽口水，这种情况的确难搞。 腿上突然有些黏腻的凉意，杨冰低头一看，冰激凌全都化掉了，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 “艹！”一个清脆的国骂声后，电话那头杨冰手忙脚乱收拾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唐棠摸了摸手机，聊了太久，手机都发烫了，“好了，好了，你忙，我继续收拾了，等你回来再聊。” 杨冰在那头急急地答应，等电话一挂断就立即冲进厕所洗澡。 杨冰还是那么毛毛躁躁的，唐棠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她把行李包拉链拉上，四周又冷清下来，孤孤单单只剩她一个人。 视线停留在放在实木桌上的手机，唐棠有些委屈，他真的好几天没有联系自己了。 “你真的好狠心啊。”唐棠摸了摸脖子上冷冰冰的项链，喃喃道：“你难道就不想我么？你为什么真能忍住不打电话给我？”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先破冰联系他，但是时间越长，她越是胆怯。现在已经报过名了，按照张主任的说话，她也很有可能会被选上，那现在只能算是通知他。 一想到出差之前两个人的争议，唐棠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不是等他回来当面说会更好？ 新加坡这边，高原快要烦死了。本来沈立川就不是什么活泼的类型，最近几天更是火气大得很，一点小事就发飙。 这不。 “这种最基本的你都能搞错？！”沈立川怒气汹汹，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砸，“今天你不把所有的错别字全部改完，你不要下班了！” 被骂的徐至刚唯唯诺诺地垂着头答应着，的确是他的问题，被合作公司看到这种最低级的错误也的确是丢公司的人。 “快点！去改！”沈立川火冒三丈，“你当我们来新加坡是来旅游么？好玩么？！你再这样的话，你先回国！以后不要再来上班了！” 一想到这么高薪的工作马上要保不住了，徐志刚抖了一下，赶紧捡起文件出去。 高原荡悠悠走到沈立川面前，手里水杯递过去，“诶呀，别生气嘛，员工太年轻，慢慢带嘛。” 沈立川把水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稍稍抚平了他的火气。 “其实你也不要怪他，我们最近工作强度那么大，天天熬夜，偶尔有个失误也是可能的。”高原边说边观察沈立川表情。 看沈立川不满的眼神杀过来，高原又赶紧改口，“当然这种低级错误也是不可能原谅的，我们虽然累，但是那也是为了高效完成工作，早点回家啊。” 高原最近日子也不好过，之前沈立川是自己卷，不要求旁人，现在变态了，要求大家一起卷，而且是按照他的节奏卷。他那什么节奏，是要分分钟把人送走啊！ 高原暗叹，唐姐，你不要再跟他冷战了，请你先哄哄这个别扭鬼，我代表全公司员工谢谢你了。 沈立川再次把视线投向一旁的手机。手机屏幕还是暗的，明显没有新消息，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再不易察觉，高原也察觉到了。 “你们还没和好么？”唐姐啊，请你一定要抽空给我这个兄弟打个电话啊，你再不打，我只怕我们坚持不住啊。 沈立川没有回答，但是他冰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是不想她，甚至他的心都想得痛了，她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忙不忙？有没有想他？ 还在生自己的气么？ 有没有跟那个人见面？ 无数次的深夜，他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百爪挠心想把那个电话打出去。但是一按到那个熟练于心的号码，他就冷静下来了。 “不行，不行。”他把手机重新放到床头柜上。 “这是验证她到底爱不爱我的最好时候。” 但是时间越久，他越害怕。已经好几天了，她都没有主动发消息。 会不会是她终于发现，有没有自己在，生活没有任何区别？ 会不会自己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这么多天，周壹出现在她生活里了么？她会不会在跟他说话，对着他笑？ 她会不会真的发现，周壹才是更适合她的人？ 越这样想，他就越害怕，越害怕他就越烦躁，一烦躁就想工作。 好几个夜晚，他索性不睡了，直接爬起来继续工作。等到天边云彩亮起来，沈立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会打电话给高原，喊他来修改自己刚写的文件。 隔光窗帘拉好，一丝光线都无法漏进来，高原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双眼无神地睁开，耳边的手机还传来兄弟冷冰冰的呼唤。 高原艰难地撑大双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难道我也是你们py的一环么？请你们只玩弄彼此，不要玩弄我们啊！ 但是沈立川五申三令不允许他联系唐姐，违反就绝交，高原也只能在异国他乡继续忍受合伙人“非人”的对待。 这边唐棠不知道这些，第二天一早，她拎着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包上了回老家的动车。 离上次回家，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唐棠眯起眼睛回想了下，当时同爸爸大吵一架，她负气离家。要是当时没有吵架，她也不会跟沈立川在厦门相遇，也许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时间真快啊。”唐棠头靠在动车窗户上，窗外风景一闪而过。 【小棠，这周六是你爷爷忌日，你有时间回来么？】 妈妈那天发来这个消息，语气里藏不住的客气和小心翼翼。 唐棠咬了咬嘴唇，想了半天，还是回复一句：【好。】 每年奶奶和爷爷的忌日，她都要回去的，哪怕只是上一炷香也好。两个老人的晚年为了她辛苦操劳，还没享到她的福就先后撒手人寰。 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的。 更何况，唐棠这次还得回去跟爸妈说出国进修的消息。 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像弟弟考上大学时，那么兴高采烈么？ 会不会把自己拥进怀里，也说自己是他们的骄傲？ 唐棠眼睛有神起来，不自觉染上一丝期待。 第142章 请你支援弟弟一些首付 车到站了，果然像料想的一样，没有人来接。 他们这边老人的忌日是得准备很多菜的，所以爸妈总会很忙，更何况前面还大吵了一架，这个结果也是预料之中的。 唐棠右手被重重的行李包勒得生疼，她停下了脚步，换了只手，继续跟着大部队往打出租车的地方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在楼梯口她就听见了家里热闹的声音。 是弟弟，他回来了。 唐棠再往上爬一层，果然家里大门敞开着，门内笑声阵阵。 妈妈好像在做些什么菜，弟弟在讨着吃。 “妈，妈，你做的油焖大虾最好吃了，我在学校可想死了，想得晚上睡不着觉。” 唐棠脚步停住了，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撒娇的语气同爸妈说过话。 妈妈宠溺地声音传来：“小馋鬼！所以啊，我当时让你考得近一点，你不听，现在好了，想妈做的饭了，等你毕业了就好了，妈天天给你做。” “嗯！” 对，弟弟好像马上要研究生毕业了。唐棠和她这个小好几岁的弟弟没有多少接触，实际上，自从有了这个弟弟之后，她跟这个家就没什么接触了。 爸妈都是有儿子万事足，好像把她遗忘在爷爷奶奶家了。直到本科毕业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唐棠才开始来这个家，一年来一次，一次待一天。 唯一的那天走的时候，只有沙发上遗留着她坐过的痕迹，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家除了儿子，还有个女儿。 “妈你对我最好了！”弟弟幸福的声音传来。 唐棠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不该回来？ 没有自己的这个家，看起来好幸福啊。 “臭小子！”妈笑着拍拍他，手熟练地在围裙上擦两下，开始端菜，她疑惑地嗯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家里有风？你去看看是不是门没关好。” 弟弟嘟囔着：“怎么又让我干活”，不情不愿地往门口走。 唐棠一时躲闪不及，正好跟弟弟迎面碰上。 “姐？”弟弟很吃惊，“你今天也回来么？” 听到儿子的声音，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她嘴角动了两下，略微僵硬地笑了笑，她的头发比去年剪短了一些，烫着时髦的小波浪。 “来啦？进来。” 唐棠也笑了下，把手里的包攥好，跟着走进了家门。 一进门，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刚刚还活泼开朗的弟弟也哑了火，讪讪地闪进了自己房间，悄悄关上了门。 整个家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唐棠往客厅走，爸爸正坐在沙发上修台灯。天蓝色的灯罩已经拆开了，里面的电线袒露在外面，看样子应该是弟弟从学校带回来的。 “爸。”唐棠冲他喊道。 爸爸没抬头看她，冷淡地回了一声：“嗯。” 放下包，唐棠首先祭拜爷爷。 老人的遗像被安置在玄关的架子上，两边简单地放着几种水果。唐棠点好香跪了下去。 照片上的爷爷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花白的头发立在头顶，很瘦，眼眶深深地凹下去，眼神却是充满慈爱的。唐棠看着那个熟悉的眼神，不禁泪水涌了上来。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拜祭完爷爷，唐棠这次回来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 她转过身子，看向客厅，考虑该往哪站。 爸爸坐在沙发上，那这个她每次的根据地首先排除，她在这个家没有房间，所以这个也排除，餐桌上都是菜，坐在旁边会被骂“贪吃鬼”，那去厨房帮帮忙呢？ 唐棠不是没有去过。 但是她一去狭小的厨房，妈妈的背就僵硬起来。两个人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没有话说，更加尴尬。每次沉默了几秒之后，妈妈就会把她往外推， “厨房小，你出去坐坐。” 她能去哪呢？ 唐棠再一次后悔回来，何必呢？让自己不舒服，让其他人不舒服。 幸好妈妈出来救了她一命。 “好啦，好啦，吃饭！”妈妈一招呼，爸爸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弟弟房门也开了，大家各司其职，房子里空气顿时流动起来。 唐棠走进厨房，准备把米饭端出去。看她进来，妈妈一愣，客气道：“你不要忙，出去坐着。” 唐棠只好答应了一声，去洗手间洗了个手，重新来到餐厅坐下。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还是弟弟受不了这种寂静，开始说起自己研究生期间发生的趣事。 “爸，我研究生毕业礼物要一个出国游的，你之前答应过的，你还记得？我不管哦，到时候您可要多给我一点，我跟同学一起去，不能丢了面子。” “妈，你都不知道，我室友家有多有钱，他爸已经给他买好房，买好车，就等他毕业继承家业了。” “我今年没拿到奖学金，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我没给辅导员送礼！真是黑心！艹！” 弟弟说话粗鲁，唐棠的筷子顿了一下。 爸爸夹起一筷子丝瓜塞进嘴里嚼着，肯定儿子的这个说法道：“那当然，这个年代哪有什么公平可言，都得送礼，烂人多得是，你还是太老实了。” 唐棠本来想说，我从来没有给老师送过礼，但是每一年都拿到了奖学金，但是这个家里没有她说话的份，所以她闭嘴，继续安静吃饭。 又是一阵沉默。 她爸跟她妈对视一眼，说：“小棠啊，今天把你喊回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唐棠乖巧地把筷子放下，安静地坐直听她爸说。 大半年前也是在餐桌前，她爸给她安排的那场相亲，也是那时她爸让她滚出去。但是今天是爷爷的忌日，她不想再提了。 爸爸清了清嗓子，垂下浮肿的眼皮思考了几秒，而后抬眼看着女儿，缓缓开口：“是这样，你弟弟马上就研究生毕业了，我和你妈妈想着还是让他回来，在我们身边会放心一点，你觉得呢？” 闻言，唐棠看向弟弟，看他表情淡定，想必之前一家三口已经商量过了，她就点点头，“如果爸爸妈妈和弟弟都觉得好，那我也觉得没问题。” 开局不错，爸爸信心大涨，他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妻子，继续，“既然毕业了，肯定得买房，我和你妈的工资你也知道，养完孩子以后没剩几个钱，所以想让你支援一些首付，再每个月帮忙付些贷款。” 听到是为自己的房子，弟弟有些心虚，低下头使劲扒饭。整个家里只剩他筷子触碰碗发出来的声音。 唐棠头晕了一下，首付？贷款？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叫自己回来。 她冷冷地说：“你要多少？” 第143章 我以后不会孤老一生 也许是女儿的眼神太过冰冷，她爸尴尬起来，他伸出被烟熏黄了的右手挠了挠头，“怎么也得百八十万。” 百八十万？他说得轻松。 唐棠突然笑了一声，心里冰冻一般难受，“我没有这么多钱。” 她爸再次看向她妈，得到鼓励后，试探性地往女儿面前凑了凑，“那你有多少？也不是让你一次拿出这么多，首付总共七十万万，我和你妈出一大半，你出三十万就行了，但是后面每个月的贷款你得负担起来。” 唐棠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父母，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到女儿明显不同意，她爸后面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出房贷，实在是我们的钱得存下来给你弟弟结婚啊，后面彩礼、生儿子还得要钱，是不是？” 唐棠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她能感受到自己每次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低下了头，半晌才说：“弟弟买房的钱为什么我来付？且不说我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我有钱，他也不是我儿子，是不是？” 此言一出，家里再次安静下来。 她爸明显没料到一向听话的女儿竟然是这个态度，她上次回来就非常不像话，今天更是，恐怕是被外面的人带的，一点温良恭俭让都没有了。 他暴怒起来，把筷子一扔“啪嗒”往桌上一扔，离得最近的碟子被砸碎，桌上一片狼藉。她妈一看事态扩大，也站起来拉住她爸，手抚上他胸口轻声劝慰，眼睛却也在不满地瞪着唐棠。 唐棠被她一瞪，最后的一丝幻想也没有了。 原来那些难听的话都由爸爸来说，说让她暂时不要回去，说家里没有钱给她生活费，让她出去打工，说家里小弟弟学习正紧张，不像她一个姑娘，能不能读得出来无所谓的，唐棠一直以为这是爸爸一个人的想法，她妈妈不是这样想的。 唐棠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哄自己睡觉时唱的歌，那时候虽然弟弟还没出生，但是妈妈肯定是爱自己的，只是爸爸逼迫她不来看自己，唐棠几乎敢肯定。 但是今天妈妈的反应扑灭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唐棠也站起来，昂着头说：“我没有钱，而且我下个月起要出国学习一年，本来也要花钱，首付我没有，贷款更没可能。” 她爸气得嘴唇都颤抖了，他伸出手指着唐棠的鼻尖，“你还要学？！博士还不够，你还要学？！你把你脑子学坏了！你已经成了一个神经病了！” 一股强烈的委屈从她的腹部升起，顷刻间涌上了鼻头，唐棠声音也颤抖起来，带着哭腔说：“我读书怎么啦？从小到大，你给过我学费么？原来是爷爷奶奶给，后来我上大学了，就贷款、拿奖学金、打工，我从来没有要过你的钱，你凭什么说我？” 不大的餐厅回荡着唐棠的哭喊声。她爸心虚地把手指放下来，头垂下来看向桌上的菜，“怎么没有？有一次我回去不是还给你一百块钱么？” 他不提这一百块钱还好，他一提唐棠就觉得恶心。她更加大声地喊起来：“那是我考上大学，你给的唯一的钱啊！” 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不得请客吃饭？不得置办衣服买行李箱？ 她家就没有，她拿到大学通知书的第三天，她爸才姗姗来迟，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她，嘴里嘟囔一句：“考得不错。” 看唐棠笑起来，他又担心女儿骄傲，赶紧加了一句：“十八岁就成年了，在国外人家小孩子都是自己打工赚学费的，你上了大学也不能闲着，也得打工，知道？爸爸妈妈可没钱养你。” 长大后的唐棠眼眶通红，她直直地逼视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你真的没钱呢，大学的时候，我给人家当服务员，一个小时七块钱，冬天手都是冻疮，我还在冷水里泡着洗碗，我想着不能给你们增加负担。” “但是弟弟买房，你说买就买，原来你们不是没钱啊，只是不想花在我身上。” 血丝已经爬满了她的眼睛，现在的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既然你不想养我，现在又为什么跟我要钱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我去年才毕业，才赚了几天的钱，你就跟我要三十万？哪怕是养猪，也得给它喂食，养肥了才能杀啊，你可倒好，你一天都等不了了。” 唐棠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淡淡地说：“出国学习，是我已经决定了的，出国的钱我自己想办法，不会跟你们要，但是我的钱，你也不要再打主意，我扔水里也不给你们！” 她这话一出，她爸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弟弟先不满起来，“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我是你亲弟弟，你帮帮我怎么啦？你到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对象，以后还能嫁得出去么？你以后老了，不得让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么？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么？你分得这么清干什么？” 唐棠又好气又好笑，她借着顶光认认真真地观察了自己的亲弟弟几眼，她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家风能养出这样的儿子。 弟弟被她一看，不再说话，讪讪地缩了起来。 看心爱的儿子吃瘪，一直沉默的她妈忍不住了，她往前一步拉住唐棠胳膊说：“都是一家人，都少说一句，你弟弟说的对啊，你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即使以后事业再好有什么用呢？女人毕竟是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的。” 看唐棠没有抗拒，她妈更加亲热地抚上了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小棠，妈妈一直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看现在爸爸妈妈遇到了困难，你是不是得帮助？弟弟没有钱买房子，你是不是得支持？” 妈妈慈爱地看了眼懦弱地缩在餐椅上的儿子，心疼地说：“你刚刚这么跟你弟弟说话干什么？看把他吓得，他是你亲弟弟，你以后有什么事不得是他出面么？说句不好听的，你以后住养老院签字都得你弟弟出面，你不靠他靠谁？你的钱不给他给谁？你要听妈的，这出国就不去了，把钱都拿给弟弟买房子，我们总会记得你的好的。” 唐棠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心痛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这是她的妈妈么？为什么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出的话却那么冰冷呢？ 不过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妈妈呢？她知道自己哪里最疼，并且往那里一直扎刀子啊！ 唐棠狠狠地一把把自己的胳膊从女人怀里抽出来，逼着自己的眼泪倒回眼眶，她冷哼一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以后不会孤老一个人。” “可是即便我终身没有结婚，我的遗产也不会留给你，谁给我养老我就给谁，我过得比谁都好！” 听到唐棠谈恋爱了，在场三人俱是吃惊地“啊”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 第144章 你去法院告我吧 她爸一拍桌子，“你现在真是反了你了！谈恋爱也不跟家里说！你是不是准备送上门去，悄悄地结婚，给那东西娶一个便宜老婆！” 中年男人的力气很大，这一拍拍得桌子猛烈地一晃，惊得弟弟立刻捂上了耳朵，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唐棠冷哼一声，嗤笑道：“我倒是想跟家里说啊，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了么？” “你多长时间给我打一次电话？你多长时间关心我一下？在你眼里，还有这个女儿么？” 之前唐棠急诊科遇刺，事情闹得很大，她爸妈其实后来也看到新闻报道了。 她妈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给唐棠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她捣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公，“他爸，要不要给小棠打个电话问一下啊？看新闻，还有血呢。” 她爸不耐烦地把她妈的手推走，“问什么？新闻里不说了么？‘女医生被救，坏人被抓’，还要问什么？” 看老公反应这么激烈，她也就没有再坚持。 现在听唐棠这么说，她妈脸憋得通红，激动地叫起来：“我们把你生出来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你就得报恩！你就得养你弟弟，就得给他买房子！” 唐棠冷冷地看了眼她妈，不再浪费口舌。她猛地拉开身边的椅子，大步往玄关走去。 玄关架子上还有爷爷的遗像，今天过后，遗像就会被收进黑暗的玄关里，等明年这个时候再放出来。 唐棠深深地看了一眼爷爷，义无反顾地拉开大门。清凉的风从楼梯口灌进来，吹得唐棠一震，人立刻精神了许多。 玄关地上还有她拎过来的那只孤零零的行李包，它跟它的主人一样，在这个家没有容身之处，现在还呆在它进门的地方。 唐棠一把拎起包，就要夺门而去。 她爸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我看今天谁敢走出这个门！反了你了！父母也不养，弟弟也不养！” 唐棠右手拎包，左手用力地捏紧，她胸脯剧烈地起伏。 听到吵闹的声音，旁边一户人家早早地把自己门打开看热闹了，现在正好唐棠开门，遇见个正着，场面颇有些尴尬。 唐棠看见隔壁阿姨才想起来。她家也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小时候，那时候唐棠还住在这个房子里，这个阿姨总是带她玩。唐棠被送走那年，是这个阿姨追上几步，给她塞了两个橘子，还有一包糖。 后来有一次爸爸来看唐棠，说是跟隔壁闹翻了，最近在干架呢。 唐棠脑海里慢慢有个想法成型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屋里的一家三口，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微笑，她的语气平静下来，好像真的在打商量，“是的，你是有让我赡养的权利，这样，你可以去法院告我，到时候法院判我赔多少钱，我就赔多少钱。” 她爸很犹豫，他根本不信唐棠给她出的这个主意，“你会这么好心？” 唐棠笑起来，她把包重新搁在地上，坦言：“我没有这么好心，我的心已经被你们伤透了，原来留我这个姐姐，是给你们儿子吸血用的，我现在都没死，你们就开始惦记我的遗产了，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好说的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回来了，你就当做没有我这个女儿。如果你有意见，可以去法院告我。” “当然，我也不可能白白让你告，我会把你们俩重男轻女，生了孩子不养，不付赡养费、教育费，把你们俩说的那些话都一五一十地写清楚，我会去你们单位闹，去居委会闹，反正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一个不孝的女儿，那我也就破瓶子破摔，我看是我们谁丢人。” 她看向身为老师的爸爸，威胁道：“要是让人家知道，你堂堂唐老师，家里竟然有这样的丑事，你的学生怎么看你，领导怎么看你，同事们都工作一辈子了，他们怎么看你？” 她爸被气得眼睛里都在冒火，手掌拍在桌上震天响。 看他这么吃瘪，探出个头正在观战的隔壁阿姨解气地“噗呲”笑了出来，再一撞上唐棠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朝唐棠笑了一下。 唐棠并不在意，这个阿姨是她在这栋房子里唯一温馨记忆了、 唐棠打开放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把东西一一拿出来递给阿姨，阿姨一愣，也就接了过来。 借着楼栋里的光，唐棠动作不停，“阿姨，我记得你家有一个男孩子？这个相机送给他，这是最新款的，花了我不少钱呢，我祝他拍出好照片。” 一听是相机，阿姨手缩了回来，“诶呦，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怎么好意思？” “妈！是相机！”身后弟弟不甘的声音传来。 唐棠没有回头，继续从包里拿东西：“这是一套护肤品，除皱的，听说效果还不错，您试试看，不过敏再涂脸上。” 身后的一家三口似乎有骚动，就这样把这些本该是属于他们的东西给了隔壁那个贱货，实在是不甘心，唐棠她妈想上前一步来抢夺。 隔壁阿姨现在也明白过来，这个用自己来恶心那一家人啊，她心里也舒坦起来，开始配合着演戏， “那多不好意思啊，呦，还是大牌子的护肤品啊，谢谢你了，闺女。” 唐棠把最后一件酒递给阿姨，现在包里空荡荡的了，“阿姨，我同事说这酒很好喝，给叔叔尝尝。” 隔壁阿姨接过来，“哟，好酒啊这是，谢谢你了，闺女，来阿姨家坐坐啊，吃个饭。” 唐棠笑着摇摇头，她的头微微偏向里屋，最后一次看了眼里面的灯火，淡淡地说：“不了，我以后都不回来了。” 说完，她义无反顾地走出了房门，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她的力气很大，门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她就在这个撞击声中开始下楼，她走得很快，没有停顿，也没有迟疑。 下了楼之后，唐棠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正午的太阳悬在当空，地面上一片热浪。 “结束了，已经结束了。”唐棠鼓励自己。 “不怕，已经结束了。”她抹了下情不自禁滚下来的泪珠，继续自言自语。 那些童年的记忆，那个梦里的歌谣声，还有这么多年自己脑补出来的母爱、父爱，都全部消散，在这热辣辣的阳光中，像是水蒸气一样，消失在空中。 她一直往前走去，把所有的过去都抛在了脑后。 第145章 跟小弟弟分手 唐棠一直忍着，出租车上、动车上、地铁上，她都一直忍着，直到她脱了衣服，站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来，她的情绪才开始决堤。 她慢慢地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哭得像刚被送走的小时候的自己。 洗完澡躺在床上，唐棠脑子里还是在放电影，闹哄哄地根本睡不着。 她索性翻身坐起来，从抽屉里翻出来一粒安眠药，就着水喝下去。这是她备在家里的，防止某一天下夜班，想睡又睡不着，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药效很快，她很快就昏昏沉沉了。在睡过去的前一秒，唐棠挣扎着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她的心里某一处疼了一下。 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么？沈立川。 你怎么能忍心一直不找我？ 新加坡，签约仪式前，沈立川还在最后一遍审查签约文件。 高原感叹道：“你真牛，这么短短几天就把他们搞定了，要是我一个人来啊，恐怕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们老板。” 没问题，沈立川把手里的钢笔放下，右手疲惫地挤压着晴明穴，最近日连夜的工作。连他这个铁打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困了？”高原幸灾乐祸道：“原来你也会困啊，太好了，原来你不是机器人。” 沈立川不想再听他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伸手把文件塞到高原怀里，抬腿往门外走去，“我去抽根烟。” 高原惊讶地眉毛一挑，“抽烟？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沈立川就已经走出了房间。 阳台很大，正面对一个露台泳池，穿着清凉的女孩子们正在嬉戏玩水，场面美不胜收。可惜沈立川没有观看的心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略带生疏地点火，抽了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大概是前天，或者大前天。 某一个晚上，他根本睡不着，起来游荡。他心里一会像是塞了团着火的棉花，一会又像是百年陈醋开了封，时间越久他越不敢主动联系唐棠，他怕听到她冷淡的声音，那他真的会疯。 不知什么时候，他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本来想拿些酒，他的手都搭在酒架上了，但是一想不行，明天还有和合作方的会谈，他失神地把手挪开。 “诶，你难受哦？”超市老板操着一口闽南普通话，嘴里嚼着一颗槟榔，看着沈立川。深夜出现的客人，很少穿着这样得体的，看他的表情，为情所困没错啦。 沈立川没有说话，继续在店里寻找，到底在寻找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眼前如果有新鲜东西在晃的话，他就可以暂时不想起唐棠。 老板了然，他拍拍面前的烟柜。寂静的深夜，这个动静很突然，瞬间把沈立川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板继续拍拍烟柜，“男人有心事，一定得抽根烟，一抽就轻松一点，再一抽就赛神仙。” 沈立川的目光跟着转向了烟柜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他之前从来不抽烟，大学的时候，高原他们曾经在寝室厕所偷偷抽过，沈立川毫无兴趣。 抽烟缓解压力，对于解决事情本身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现在的他不这么想，终于有个东西可以让他停顿一秒不思考。 随着再次深深地吸了口烟，剧烈的烟味惹得他咳嗽不已。 “你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高原拿着杯水，从房间里走出来递给他，“你之前从来不抽烟的，至于么？不就是吵架么？” “吵个架你都能这么痛苦，要是分手呢？”高原开玩笑似地说。 沈立川浑身一僵，右手指间的烟染到了最底部，烫到了他的手。他手一松，直接把烟甩了出去。 看样子是自己乱说话闯了祸，高原赶紧把地上的烟踩灭，捡起来送进垃圾桶，找补两句：“我只是开玩笑的，不可能，你们俩不会分手的，你们俩会甜甜蜜蜜直到永远的。” “今天晚上签约仪式之后，我会飞最早的航班回国，你负责把其他同事带回去。”沈立川终于说话了，他的嗓子有点哑，不知是不是最近抽多了烟的原因。 高原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高原得令，“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哦，我觉得你好幼稚哦，吵个架嘛，你认输就行啦，你主动道歉嘛，实在不行，实在是唐姐不肯原谅，你就跪下来，你看她原不原谅你，你至于在这种地方要死要活的么？” 沈立川重新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但是并没有急着点燃，他瞥了一眼高原，“我耽误工作了？我耽误公司了？” 高原一噎，那倒没有，反而在这种郁闷情绪下的沈立川，工作能力惊人的强。怎么可能不强呢？一个不怎么睡觉的人。 “那倒没有，但是这个死样子，我看了实在难受。”高原跟他并排站在阳台上，随后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楼下的比基尼美女吸引了一些，接下来想讲的话就忘记了一大半。 沈立川叹了口气，把烟塞回烟盒里，重新回到了房间。 等签约工作一结束后，他就直接去飞机场，最早一班航班回国。 第二天凌晨两点的高空上，沈立川摸了摸脸上的胡渣，回想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临时决定先回去一会，再去医院找她。 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昏睡了一夜的唐棠并不知道这些，第二天一早，她被闹钟吵醒，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洗漱，再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也许是药量太大了，她一上午头都很重，看东西觉得模糊，反应也很慢。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十点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唐棠跟郭主任打了个招呼，先去值班室躺一下。 此时沈立川捧着一大捧鲜花走进了住院部，有些忐忑地按了电梯。 办公室也很热闹。 郭主任还在感慨：“真羡慕唐棠和孙洁，她们下个月就要去美国学习了，那可是麻省总医院啊，我要不是有老公有孩子，我也能去，真羡慕她们两个未婚未育。” 赵国荣接过话茬，颇为神秘地晃了晃手腕，“郭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不光是为了学习，孙洁啊，还用这个理由逼他男朋友分手呢。” 郭姐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吃惊地张大了嘴，“啊？分手？” 此时沈立川正好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前，听到里面有声音，正准备迈步进去。听到“分手”这个词，他浑身一僵，就停在了门口。 看到郭主任有兴趣，赵国荣更有兴致了，“对啊，她说那个男孩比她小，以后肯定没有什么未来，不如趁现在要去美国学习一年，直接分手，听说最近在冷战呢，两个人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 第146章 一年以后，还不一定是谁当她男朋友呢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是要去美国，所以在逼自己分手？ 沈立川感觉丝丝疼痛感从胸腔蔓延，心口堵得喘不上气来。 赵国荣嗤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现在的小姑娘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啊？又没未来，干嘛不分手？跟着他耗干什么？” 郭主任跟着感慨道：“哎，你说我当年是傻啊，当时我老公没有车没有房，我还是跟着他就这么过下来了，过得我人老珠黄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啊。” 赵国荣环顾一圈这里没外人，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子说：“可不说嘛！” “你看唐医生多聪明，沈公子那样的男朋友谈着，跟周博士还不清不楚的，她在周博士那当助理这事还不让往外说，为什么不让说？她心里没点事？” 赵国荣得意地抖抖腿，舒坦地往后一靠，预测道：“你看，她这一去美国，一年之后，还不一定谁是她男朋友呢。” 突然听到这些，沈立川脑子都是懵的，心脏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几乎捧不住手里的花。 她在周壹那里当助理？ 周壹对她有非分之想，她应该也知道，但是还是选择去他那里当助理？她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真的是为了工作么？ 而且她马上还去美国一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去一年都不用商量下么？这一年，他怎么办？周壹也跟着去么？ 这几天她没有联系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想法？自己那么痛苦的时候，他们是在一起么？ 她也会那样朝他笑么？ 沈立川站在门口，久久无法动弹，很久之后，才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她既然不在办公室，那就去她家找她。 等晚上唐棠迈着疲惫的步子跨出电梯时，沈立川已经在那等了一天了。 楼梯间是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瞬间一片光明，呆坐在角落的里的人也随着亮光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那捧花还放在他的脚边。 她手伸进包里摸索钥匙。 突然，楼梯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谁！” 唐棠大惊，立即把包防御似地摆到胸前。她直视过去，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站在那里。 她眼眶一红， “你终于回来了。” 沈立川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喜，心中一松，她的第一反应不会骗人，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实在是太过勉强，反而像是个哭笑一样。 “我听到了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一下？” “我听说你在周壹那里当助理，我还听说你马上要去美国一年，这种话也能传得出来，你说好不好笑？” 他的眼神里有祈求，有痛苦，还有一丝丝希望，看得唐棠心里一痛，一时间无以回复。 她别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一瞬间，沈立川的心就死了。 楼梯间的声控灯因这数秒钟的沉默而突然熄灭，世界重回黑暗中。 许久之后，沈立川才继续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棠不明白，问：“你说的是哪件？” 他嘲弄地扯了下嘴角，是啊，骗自己的事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是问哪件。 他挑了自己戳在心尖上的那件事先问：“你知道周壹喜欢你么？” 唐棠又沉默了，其实坦白最好的时间是第一秒，之后所有的拖延都算欺骗。周壹的心意，她在六年前就知道，但是这次机场重逢，她以为不会有后续，所以并没有跟沈立川说清楚。 没有说清楚，就显得有鬼。 特别是后面唐棠做了周壹的助理，继续是隐瞒了沈立川，这样就显得更可疑。 沈立川生气是应该的。 唐棠叹了口气，心甘情愿地承认：“是的，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我以为他在国外几年已经有女朋友，或者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当时没有跟你说。” 沈立川自嘲地笑了一声，连跟自己说一声都不需要。 “那你既然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你还是去当他的助理呢？” 出了楼梯间就是长长的走廊，近段时间一直下雨，有两片玻璃碎了，正呼呼地刮着风。 最近几天，唐棠太累了，回家一趟大吵一架也耗损了她的心气，今天又工作一天，她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她妥协道：“咱们进去，进去慢慢说。” 沈立川瞥了一眼正探头出来看的邻居，点了点头。 “嘎吱——”门开了。 唐棠沉默着换鞋，放包，再找到沙发坐下，“你问，我都告诉你。” 沈立川跟在后面进来，关门，脱鞋，听到她这么说，竟然笑起来，“真好，我以为情人之间必须坦诚，没想到竟然是我的奢望，你的口气是在可怜我。” 唐棠也火起来，她忽地站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阴阳怪气的，我知道我不该骗你，但是我为什么骗你，你还不明白么？如果能跟你讲道理，我还需要骗你么？” 沈立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嘴唇都气得颤抖起来，“你要的讲道理，难道就是要我同意，你跟一个喜欢你很多年的男人朝夕相处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是不讲道理！” 唐棠愤愤地说：“你看，这就是我不跟你说的原因，本来只为了工作，但是在你眼里，就会变成其他龌龊的事。” 她去周壹那工作，无论是初衷还是过程，都只是为了工作，没有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她可以发誓。 沈立川眼睛也变得血红起来，暴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没有歪心思，难道他也没有么？” 唐棠再也受不了这种指责了，她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往地上一扔，“够了！” “就是因为你现在这个反应，我才没说的！跟你说了，你还会让我去么？不可能的！” 软软的抱枕在地板上duan duan地弹了两下，颇有喜感，但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怒气汹汹，根本没有注意到。 沈立川冷笑一声， “你说对了，我不同意。” “不光不同意你去当助理，我还不同意你去美国！” 唐棠闻言，震惊地站起身，双目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凭什么？” 第147章 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去美国是去学习一年，你凭什么不同意？” 刚刚那句话是脱口而出，现下他也有些后悔，自然后面的话就说得没有那么有底气，“去美国一年的事，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你现在已经完全不用跟我商量了？” 唐棠颓然瘫坐在沙发上，她是真的累了。 生而为女人，一个有原生家庭，有男朋友的女人，她好累哦。 工作需要努力，不努力就会没有工作，生活也要尽心，要孝顺父母、热爱兄弟，要孝敬对方的家庭。现在连出国学习一年，这种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好机会，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阻止，被劝退。 她是任何人的奴隶么？ 为什么连出国进修这种事，都需要别人同意呢？ 深深地不甘与气愤从唐棠的胸腔蔓延开来，她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 这种时候哭就太丢人了。 她没做错，为什么要哭。 她把头转向地面，不让自己和他对视，“去美国进修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我也不需要问你的意见，这是单纯我自己的事。” “如果你同意当然好，不同意的话……” 她停顿了下来，没有继续说。 沈立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喉间有些痒，些许血腥气涌上来， “如果我不同意怎么样？” 唐棠把头昂起来，眼神坚定又明确，“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只能分开了。” 此话一说，她先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开来，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原来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有沈立川的日子。 现在光是想象分开，她就疼得无法呼吸了。 沈立川喉头一梗，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说这种话？”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把这话收回去。” “呵呵。”唐棠苦笑了两声，“你凭什么觉得我要收回去？” “是的，你是一个好男友，有可能你以后也会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如果今天我屈服了，那我就不是我了。” “我把我的前途都抵押给了你，我把自己的能力拱手让人，就为了赌你是一个潜力股，就为了赌跟你在一起，我有可能会幸福。” “今天你能阻止我出国进修，以后你就能阻止我继续工作，再以后我就只能全部依附于你，你说什么是什么，完全没有自己。” 唐棠的眼泪顺着眼眶滚落下。身体极度的疲惫和精神上极度的压力让她变得心灰意冷。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人生，跟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这件事比，沈立川她也可以不要。 沈立川慌了，今天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哪怕在最坏的噩梦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棠打断他，眼中的眼泪已经停住了，“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应该去博士那里学习，我就不应该出国学习，我就应该成为你亲爱的女朋友，一直一直听你的话，是不是？” 如果沈立川要的是一个甜蜜的听话的女朋友，唐棠从来都不是。 现在说清楚也好，免得双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等最后一天的时候再来后悔。 “你为什么能随便就说出分手？”沈立川眼睛里都是痛苦与绝望，“你之前就想过要跟我分手么？是因为周壹么？” 唐棠笑了起来，三秒之后，她的笑容僵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静静地说：“其实周壹一直都不是问题，我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其他的想法，我们俩的问题是，你想控制我，而我只想被自己控制。” “现在我只想听我自己的意见。” “我累了，你走。” 颈间细腻冰凉的项链垂下来，唐棠把它握在掌心，最后一次认真细致地看了一眼。边缘光滑的五角星，闪亮的钻石，她曾经多少个夜晚都抚摸着它入睡，想象着沈立川现在在干什么，但是现在她不能再留着这种眷恋了。 这个眷恋会把她捆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生长。 她将双手绕到颈脖后面，将项链摘下来。晶莹剔透的光泽闪耀在她的手中。 唐棠把项链递给沈立川，“这是你之前送给我的礼物，现在我还给你。” “幸好咱们俩还没有谈婚论嫁，我还可以还得清，其他的东西我后面收拾出来再寄给你。” 此时外面轰得一声巨响，打雷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奶奶那里随便你怎么说，说我始乱终弃也好，说我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你也行，我都无所谓。” 沈立川并没有接这条项链，他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身子微微颤抖着，他的唇间呼出疼痛的气息，鼻腔里都是酸楚。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分手？ 难道自己在她眼里，就这么容易放弃？ 即便是吵架，即使自己说了一些狠话，但是他没有一秒钟想到过“分手”这个词？为什么她就能那么轻易说出口呢？ 难道自己对她一点也不重要么？ “我没有说要分手……”沈立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出国的事情，我们可以……” 唐棠打断他，“现在是我要分手。” 她的眼神很淡，像是在疼痛中萃取出来的宝石一般，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出国学习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无论是任何人反对都没用，出国一年，对你也很不公平，我想我们还是分开。” 沈立川往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眼神疯狂又绝望，“我不明白，我可以等你。” 唐棠把手抽走，淡淡地朝他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不希望再累下去了。” 唐棠把掌中的项链往沈立川手中一塞，“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我们俩恐怕真的不合适，你希望有个听你话的女朋友，而我希望有自由，咱们还是分开。” 她的嘴巴紧紧地抿起来，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后悔的话。 沈立川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立体的脸颊流了下来，“不行，我不同意。” 也许是累极了，唐棠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疲乏至极。人世间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矛矛盾盾，让人喘息不了。 “你回去，我今天累了，不想再谈了。” 唐棠把浑身僵直的沈立川推了出去。 她几乎没用什么劲，几天来日连夜的工作已经让他疲劳至极，今天又在楼梯上枯等了一天，沈立川早已精疲力尽，现在唐棠脸上的疲乏也很明显，想必她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沈立川不忍心再让她累了。 项链紧紧地被他攥在手里，膈得他掌心生疼，但是还是比不上他心里的疼痛。 项链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气息，此时只有冰冷一片。 就像他的心一样。 唐棠关了门，在客厅呆站了数分钟，门后没有声音，想必沈立川还没走。 唐棠叹了口气，给高原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沈立川。 办完这一切，唐棠又吞了一粒安眠药，瘫倒在床上。 “沈立川走了么？”她在梦里想。 梦里都是水，裹得她没法动弹。 她任由自己在水里沉浸。 此时的高原刚把沈立川接回家，沈立川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项链还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五边形的项链可以是装饰，也可以是酷刑，鲜红的血从掌心涌出来。 高原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在房子里找消毒碘伏， “你和唐姐怎么回事？！” 第147章 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去美国是去学习一年，你凭什么不同意？” 刚刚那句话是脱口而出，现下他也有些后悔，自然后面的话就说得没有那么有底气，“去美国一年的事，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你现在已经完全不用跟我商量了？” 唐棠颓然瘫坐在沙发上，她是真的累了。 生而为女人，一个有原生家庭，有男朋友的女人，她好累哦。 工作需要努力，不努力就会没有工作，生活也要尽心，要孝顺父母、热爱兄弟，要孝敬对方的家庭。现在连出国学习一年，这种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好机会，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阻止，被劝退。 她是任何人的奴隶么？ 为什么连出国进修这种事，都需要别人同意呢？ 深深地不甘与气愤从唐棠的胸腔蔓延开来，她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 这种时候哭就太丢人了。 她没做错，为什么要哭。 她把头转向地面，不让自己和他对视，“去美国进修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我也不需要问你的意见，这是单纯我自己的事。” “如果你同意当然好，不同意的话……” 她停顿了下来，没有继续说。 沈立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喉间有些痒，些许血腥气涌上来， “如果我不同意怎么样？” 唐棠把头昂起来，眼神坚定又明确，“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只能分开了。” 此话一说，她先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开来，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原来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有沈立川的日子。 现在光是想象分开，她就疼得无法呼吸了。 沈立川喉头一梗，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说这种话？”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把这话收回去。” “呵呵。”唐棠苦笑了两声，“你凭什么觉得我要收回去？” “是的，你是一个好男友，有可能你以后也会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如果今天我屈服了，那我就不是我了。” “我把我的前途都抵押给了你，我把自己的能力拱手让人，就为了赌你是一个潜力股，就为了赌跟你在一起，我有可能会幸福。” “今天你能阻止我出国进修，以后你就能阻止我继续工作，再以后我就只能全部依附于你，你说什么是什么，完全没有自己。” 唐棠的眼泪顺着眼眶滚落下。身体极度的疲惫和精神上极度的压力让她变得心灰意冷。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人生，跟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这件事比，沈立川她也可以不要。 沈立川慌了，今天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哪怕在最坏的噩梦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棠打断他，眼中的眼泪已经停住了，“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应该去博士那里学习，我就不应该出国学习，我就应该成为你亲爱的女朋友，一直一直听你的话，是不是？” 如果沈立川要的是一个甜蜜的听话的女朋友，唐棠从来都不是。 现在说清楚也好，免得双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等最后一天的时候再来后悔。 “你为什么能随便就说出分手？”沈立川眼睛里都是痛苦与绝望，“你之前就想过要跟我分手么？是因为周壹么？” 唐棠笑了起来，三秒之后，她的笑容僵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静静地说：“其实周壹一直都不是问题，我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其他的想法，我们俩的问题是，你想控制我，而我只想被自己控制。” “现在我只想听我自己的意见。” “我累了，你走。” 颈间细腻冰凉的项链垂下来，唐棠把它握在掌心，最后一次认真细致地看了一眼。边缘光滑的五角星，闪亮的钻石，她曾经多少个夜晚都抚摸着它入睡，想象着沈立川现在在干什么，但是现在她不能再留着这种眷恋了。 这个眷恋会把她捆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生长。 她将双手绕到颈脖后面，将项链摘下来。晶莹剔透的光泽闪耀在她的手中。 唐棠把项链递给沈立川，“这是你之前送给我的礼物，现在我还给你。” “幸好咱们俩还没有谈婚论嫁，我还可以还得清，其他的东西我后面收拾出来再寄给你。” 此时外面轰得一声巨响，打雷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奶奶那里随便你怎么说，说我始乱终弃也好，说我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你也行，我都无所谓。” 沈立川并没有接这条项链，他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身子微微颤抖着，他的唇间呼出疼痛的气息，鼻腔里都是酸楚。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分手？ 难道自己在她眼里，就这么容易放弃？ 即便是吵架，即使自己说了一些狠话，但是他没有一秒钟想到过“分手”这个词？为什么她就能那么轻易说出口呢？ 难道自己对她一点也不重要么？ “我没有说要分手……”沈立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出国的事情，我们可以……” 唐棠打断他，“现在是我要分手。” 她的眼神很淡，像是在疼痛中萃取出来的宝石一般，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出国学习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无论是任何人反对都没用，出国一年，对你也很不公平，我想我们还是分开。” 沈立川往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眼神疯狂又绝望，“我不明白，我可以等你。” 唐棠把手抽走，淡淡地朝他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不希望再累下去了。” 唐棠把掌中的项链往沈立川手中一塞，“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我们俩恐怕真的不合适，你希望有个听你话的女朋友，而我希望有自由，咱们还是分开。” 她的嘴巴紧紧地抿起来，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后悔的话。 沈立川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立体的脸颊流了下来，“不行，我不同意。” 也许是累极了，唐棠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疲乏至极。人世间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矛矛盾盾，让人喘息不了。 “你回去，我今天累了，不想再谈了。” 唐棠把浑身僵直的沈立川推了出去。 她几乎没用什么劲，几天来日连夜的工作已经让他疲劳至极，今天又在楼梯上枯等了一天，沈立川早已精疲力尽，现在唐棠脸上的疲乏也很明显，想必她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沈立川不忍心再让她累了。 项链紧紧地被他攥在手里，膈得他掌心生疼，但是还是比不上他心里的疼痛。 项链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气息，此时只有冰冷一片。 就像他的心一样。 唐棠关了门，在客厅呆站了数分钟，门后没有声音，想必沈立川还没走。 唐棠叹了口气，给高原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沈立川。 办完这一切，唐棠又吞了一粒安眠药，瘫倒在床上。 “沈立川走了么？”她在梦里想。 梦里都是水，裹得她没法动弹。 她任由自己在水里沉浸。 此时的高原刚把沈立川接回家，沈立川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项链还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五边形的项链可以是装饰，也可以是酷刑，鲜红的血从掌心涌出来。 高原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在房子里找消毒碘伏， “你和唐姐怎么回事？！” 第148章 后悔 杨冰也是一脸懵。 怎么回事？ 自己刚刚出差几天，怎么回来的时候，唐棠和沈立川竟然分手了？ “为什么呀？”杨冰扒拉开桌上的早饭，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唐棠。 唐棠叹了一口气，昨晚即使吃了安眠药，她睡得还是不好，做了一夜的梦，早上醒过来脸上都是泪水。 她面如菜色地从床上爬起来，用厚厚的粉底液把脸色盖好，再涂上口红，这样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微红的双眼，还同往常一样。 化妆品果然是女人的朋友。 无论心碎成什么样子，第二天都得上班，这恐怕就是成年人的痛苦。 唐棠正在收拾东西，拉着行李箱的杨冰风尘仆仆地开门进来。 杨冰把手里的袋子一扬，“宝，你看，我带了好多早饭回来！” 唐棠一秒钟哭了出来。 杨冰慌了，手忙脚乱地放下行李箱跑过来，“怎么了，宝？不哭不哭啊。” 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放开，唐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跟杨冰说了出来，包括昨晚跟沈立川提分手的事。 “诶呀，本来好好的一个学习机会怎么会现在变成这样？”杨冰一边帮唐棠拍背顺气，一边皱着眉头说。 “沈立川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过来跟你兴师问罪，不怪你生气。”杨冰总结道。 杨冰也讲道理，当然这个道理的前提是她的好朋友不能有一点的委屈。 “你没跟他说，肯定有你的理由啊，他凭什么不让你去？” 杨冰也是义愤填膺。 唐棠哭了一会，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她抽泣着把脸上的眼泪擦干， “好了，我要吃早饭了，今天早上还有主任查房。” 看着唐棠明明食不知味，还在硬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杨冰心疼地扒住她的手，阻止道：“宝，要不今天你就请假，请一天假，我好好陪陪你。” 唐棠强装镇定地朝她摇摇头，努力微笑，“不了，今天还有好多事呢，我马上要去美国了，有好多工作得完成。” 认识十一年，杨冰从来没见过唐棠伤心成这个样子，像是轻轻一碰，她就会碎掉。 杨冰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她这朋友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周壹的爱意是本科时候的事情，唐棠根本没想到会影响现在的生活，还有去美国进修的事，为什么她需要全世界的同意才能去呢？ 父母得同意，男朋友得同意。 全世界都得同意。 都说是为她好，可是都是在捆绑她，唐棠也太累了。难怪她要把这些联系全部都断掉呢。 早交班的时候，医生、护士们站了一办公室。 张主任环视一圈，宣布：“上次在医生组里通知的去美国进修的事情，收到了四份申请。” “经过科室和医院的层层审查，目前考虑的人选是唐棠和孙洁两位医生。” 他鼓励的目光落在站在一起的唐棠和孙洁身上，“希望两位医生好好准备，把国外优秀的东西全部都学习回来，我们期待两位的回归！” 旁边的孙洁雀跃地跳了一下，拍了拍唐棠的胳膊，欣喜地说：“太好啦，真的是我们两个去！” 同事们目光纷纷投了过来，唐棠勉强扯了下嘴角，垂下头没有说话。 早会结束，唐棠她们办公室沸腾了。 赵国荣关上门嚷道：“哇，就两个名额都是咱们办公室的，我们脸上也有面子啊！” 郭主任也在鼓掌，“是很不错，过两天我请大家吃饭，给两位大美女送别！” 孙洁闻言，亲热地搂着郭主任的胳膊，撒娇道：“谢谢郭姐，你对我真好，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带礼物。” 郭主任拍拍她的手，“算啦，礼物就算了，你们这一年，科室只承担进修费，其他的钱都是你们自己付，花钱的地方多得是。” 她这话很贴己，很贴心，连心不在焉的唐棠都感觉一股暖流涌上来。 “对了，唐棠，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孙洁凑到唐棠桌前说：“后面出了国，就咱们俩个相依为命了，你有什么事可要跟我说。” 孙洁一直很热情，举止都是独生子女特有的自信和张扬。 唐棠笑了一下，“好，咱们好好相处。” 看唐棠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孙洁吐吐舌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唐棠不是不愿意说，只是心里一块大石头堵在胸腔里，让她无法形容。 她想沈立川了，才几个小时，她就疯狂地思念沈立川。 她想念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一想到昨天他最后绝望的表情，她就心疼得无法呼吸。 但是现在反悔么？ 然后重新回到原地？ 成为一个被宠爱的笼中鸟？ 那这些抗争，这个无比珍贵的机会算什么？ 唐棠定了定心神，把痛苦的情绪压下去，竭尽全力把全部精力继续放回工作上。 她是个医生，这个工作跟其他工作不同，她也想请假，但是个人的情绪同病人的苦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么？只要没有痛苦到影响工作质量，她就没有资格请假。 包括这次出国学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唐棠无比渴望可以接触到世界上最一流的医学技术，自己的医术、医德可以因此提高一些，这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目标。 唐棠没办法请假，但是沈立川可以，这是他第一次翘班。 高原到了公司，才发现之前每天都早早到的沈立川今天没来。 高原惊讶地发现少了沈立川的公司竟然如此的不同，他把工作草草地布置了一下，赶紧赶到了沈立川家。 沈立川一开门，高原就大叫，“什么情况？你竟然没来上班？” 高原曾经默默吐槽，等到地球毁灭那天，沈立川也会来公司把工作安排一下再安心爆炸。没想到，原来只要跟唐棠分手就能击溃他。 沈立川打开门，重新瘫回到床上，一句话也没说。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等今天姐姐下班，他要再去找姐姐一趟，昨天是自己错了，他要去求得原谅，求她不要再说分手这种话了。 唐棠并不知道这些。 她如同行尸走肉地干完一天的工作，正准备下班，手机突然接到了周壹的消息， 【听说你已经被选上去美国了，恭喜！今晚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唐棠咬了下嘴唇，正准备打字拒绝，那边加了一句， 【出国进修有很多事你都不熟悉，我告诉你的话，你能少走一些歪路。】 刘海从额间滑下来，唐棠把恼人的头发重新别回去，想了想回复一句： 【好，谢谢你，晚饭就不吃了，麻烦你跟我说一些有哪些注意事项，谢谢。】 还在实验室的周壹勾了勾唇，他把白大褂脱下，套上自己的西装。 于此同时，沈立川也正往唐棠家楼下赶， “我如果好好认错，姐姐是不是会反悔，不再说分手？” 第148章 后悔 杨冰也是一脸懵。 怎么回事？ 自己刚刚出差几天，怎么回来的时候，唐棠和沈立川竟然分手了？ “为什么呀？”杨冰扒拉开桌上的早饭，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唐棠。 唐棠叹了一口气，昨晚即使吃了安眠药，她睡得还是不好，做了一夜的梦，早上醒过来脸上都是泪水。 她面如菜色地从床上爬起来，用厚厚的粉底液把脸色盖好，再涂上口红，这样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微红的双眼，还同往常一样。 化妆品果然是女人的朋友。 无论心碎成什么样子，第二天都得上班，这恐怕就是成年人的痛苦。 唐棠正在收拾东西，拉着行李箱的杨冰风尘仆仆地开门进来。 杨冰把手里的袋子一扬，“宝，你看，我带了好多早饭回来！” 唐棠一秒钟哭了出来。 杨冰慌了，手忙脚乱地放下行李箱跑过来，“怎么了，宝？不哭不哭啊。” 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放开，唐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跟杨冰说了出来，包括昨晚跟沈立川提分手的事。 “诶呀，本来好好的一个学习机会怎么会现在变成这样？”杨冰一边帮唐棠拍背顺气，一边皱着眉头说。 “沈立川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过来跟你兴师问罪，不怪你生气。”杨冰总结道。 杨冰也讲道理，当然这个道理的前提是她的好朋友不能有一点的委屈。 “你没跟他说，肯定有你的理由啊，他凭什么不让你去？” 杨冰也是义愤填膺。 唐棠哭了一会，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她抽泣着把脸上的眼泪擦干， “好了，我要吃早饭了，今天早上还有主任查房。” 看着唐棠明明食不知味，还在硬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杨冰心疼地扒住她的手，阻止道：“宝，要不今天你就请假，请一天假，我好好陪陪你。” 唐棠强装镇定地朝她摇摇头，努力微笑，“不了，今天还有好多事呢，我马上要去美国了，有好多工作得完成。” 认识十一年，杨冰从来没见过唐棠伤心成这个样子，像是轻轻一碰，她就会碎掉。 杨冰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她这朋友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周壹的爱意是本科时候的事情，唐棠根本没想到会影响现在的生活，还有去美国进修的事，为什么她需要全世界的同意才能去呢？ 父母得同意，男朋友得同意。 全世界都得同意。 都说是为她好，可是都是在捆绑她，唐棠也太累了。难怪她要把这些联系全部都断掉呢。 早交班的时候，医生、护士们站了一办公室。 张主任环视一圈，宣布：“上次在医生组里通知的去美国进修的事情，收到了四份申请。” “经过科室和医院的层层审查，目前考虑的人选是唐棠和孙洁两位医生。” 他鼓励的目光落在站在一起的唐棠和孙洁身上，“希望两位医生好好准备，把国外优秀的东西全部都学习回来，我们期待两位的回归！” 旁边的孙洁雀跃地跳了一下，拍了拍唐棠的胳膊，欣喜地说：“太好啦，真的是我们两个去！” 同事们目光纷纷投了过来，唐棠勉强扯了下嘴角，垂下头没有说话。 早会结束，唐棠她们办公室沸腾了。 赵国荣关上门嚷道：“哇，就两个名额都是咱们办公室的，我们脸上也有面子啊！” 郭主任也在鼓掌，“是很不错，过两天我请大家吃饭，给两位大美女送别！” 孙洁闻言，亲热地搂着郭主任的胳膊，撒娇道：“谢谢郭姐，你对我真好，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带礼物。” 郭主任拍拍她的手，“算啦，礼物就算了，你们这一年，科室只承担进修费，其他的钱都是你们自己付，花钱的地方多得是。” 她这话很贴己，很贴心，连心不在焉的唐棠都感觉一股暖流涌上来。 “对了，唐棠，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孙洁凑到唐棠桌前说：“后面出了国，就咱们俩个相依为命了，你有什么事可要跟我说。” 孙洁一直很热情，举止都是独生子女特有的自信和张扬。 唐棠笑了一下，“好，咱们好好相处。” 看唐棠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孙洁吐吐舌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唐棠不是不愿意说，只是心里一块大石头堵在胸腔里，让她无法形容。 她想沈立川了，才几个小时，她就疯狂地思念沈立川。 她想念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一想到昨天他最后绝望的表情，她就心疼得无法呼吸。 但是现在反悔么？ 然后重新回到原地？ 成为一个被宠爱的笼中鸟？ 那这些抗争，这个无比珍贵的机会算什么？ 唐棠定了定心神，把痛苦的情绪压下去，竭尽全力把全部精力继续放回工作上。 她是个医生，这个工作跟其他工作不同，她也想请假，但是个人的情绪同病人的苦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么？只要没有痛苦到影响工作质量，她就没有资格请假。 包括这次出国学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唐棠无比渴望可以接触到世界上最一流的医学技术，自己的医术、医德可以因此提高一些，这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目标。 唐棠没办法请假，但是沈立川可以，这是他第一次翘班。 高原到了公司，才发现之前每天都早早到的沈立川今天没来。 高原惊讶地发现少了沈立川的公司竟然如此的不同，他把工作草草地布置了一下，赶紧赶到了沈立川家。 沈立川一开门，高原就大叫，“什么情况？你竟然没来上班？” 高原曾经默默吐槽，等到地球毁灭那天，沈立川也会来公司把工作安排一下再安心爆炸。没想到，原来只要跟唐棠分手就能击溃他。 沈立川打开门，重新瘫回到床上，一句话也没说。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等今天姐姐下班，他要再去找姐姐一趟，昨天是自己错了，他要去求得原谅，求她不要再说分手这种话了。 唐棠并不知道这些。 她如同行尸走肉地干完一天的工作，正准备下班，手机突然接到了周壹的消息， 【听说你已经被选上去美国了，恭喜！今晚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唐棠咬了下嘴唇，正准备打字拒绝，那边加了一句， 【出国进修有很多事你都不熟悉，我告诉你的话，你能少走一些歪路。】 刘海从额间滑下来，唐棠把恼人的头发重新别回去，想了想回复一句： 【好，谢谢你，晚饭就不吃了，麻烦你跟我说一些有哪些注意事项，谢谢。】 还在实验室的周壹勾了勾唇，他把白大褂脱下，套上自己的西装。 于此同时，沈立川也正往唐棠家楼下赶， “我如果好好认错，姐姐是不是会反悔，不再说分手？” 第149章 现在你们分开，轮到我了 晚上七点半，楼下。 沈立川站在一棵树下，站立的时间太长了，几乎僵成了这棵树的影子。 不远处，两个人边说，边走过来。 周壹温柔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年的医疗保险怎么算，如果没有保险的话，咱们在美国就医几乎会破产。” 唐棠笑了一下。 她也不止一次听说过国外坑爹的就医速度和费用。听说救护车的价格就让人眼前一黑，x线之类的检查更是贵出天际，让人恨不得原地痊愈。 她终于笑了。 周壹心里一松，也许是避嫌，唐棠不肯跟他吃饭，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半天没有一句话。 现在终于笑了一下，说明她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周壹继续再接再励。 “我研二的时候有一次肚子疼，你也知道的，我们家条件不好，当时我根本不敢花钱，就在宿舍躺着，希望多喝热水能撑过去。” 周壹笑嘻嘻地说着，他语气之轻松，好像那真的是个好笑的事，“后来我竟然疼晕过去了，幸好我室友回来了，把我送医院去了，一做检查发现是胆囊炎，当时已经肠穿孔了，肚子里一片狼藉。” 快到楼栋口了，唐棠停下脚步，专注地听他说。 “虽然被救了一命，但是当时我看到费用，还是巴不得当时就死了，那时候的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幸好当时学校强制要求我们这些留学生买医疗保险，报销完好一些，我导师再帮我垫掉另外的费用，才免了我的困境，不然我肯定到现在还在医院洗仪器抵债。” 周壹说完，伸手拍了拍唐棠的肩膀，叮嘱道：“这就是我今天对你最大的告诫，出国一定要买保险！听到了没？” 一路上，周壹一反常态地话很多，从跟国外同学的相处，说到跟指导老师有什么交往界限，再到中国和美国不同的文化冲击，再说到医疗保险。 只有把自己当朋友和老同学，他才会如此上心。 唐棠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周壹把笑容收起来，凝视着唐棠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自律，非常非常有前途的医生，你听见了么？这次出国学习，是一个重要的机会，你把所有的负面想法都抛下，好好地享受这段旅程，知道么？” 他好像是知道什么，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些正中她心脏的话。 唐棠的眼泪涌了上来。 为了享受这段旅程，她连沈立川都不要了。 为了自由，她快痛死了。 她们俩背对着沈立川所在的那棵树，所以他看不见唐棠的表情。 只见到周壹垂下头，抱住唐棠。 沈立川浑身冰冷地站着。 周壹轻轻地抱住她，“别哭。” “不要哭，一开始都是很辛苦的，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壹的拥抱很突然，唐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男人陌生的气息直往她鼻腔跑，唐棠才惊醒过来。 她挣脱开来，急急地朝周壹表示感谢，“谢谢你，我家到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不等周壹回答，唐棠已经往楼梯里走去。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栋里。 周壹还站在原地看着，金边眼镜下眼神复杂莫名。 沈立川从树下走出来，路过周壹就要跟上唐棠。 周壹伸手，一把把沈立川抓住，“你还嫌害她不够么？”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几天唐棠不对劲，更何况周壹这种眼睛就长唐棠身上的人。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他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沈立川不同意她出国进修。 哼，这个自私的男人，周壹不齿。不同意的原因还能是什么原因？不自信，不大方，没有把唐棠的前途放在心上，还能是什么原因？ 周壹根本没想到，原来之前唐棠在自己那里当助理的事，沈立川不知道。周壹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成为沈立川心里的一颗刺。 不过知道了也没有影响，周壹还是会看不起他，不就是工作么？说到底还是沈立川不够成熟，不够自信。 他根本配不上唐棠。 沈立川一把把他的手甩开。 “管你什么事！” 还没去找他呢，周壹竟然还有脸来兴师问罪！对别人的女朋友，这么温柔体贴，不是想翘墙角是什么？ 沈立川怒视他，“你以后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上次见面，两人都比较客气，今天晚上两人才算是彻底说开。 “还是你女朋友？”周壹轻笑了一声，“我看不一定？” 刚刚唐棠哭得那么可怜，周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周壹的语气像是在幸灾乐祸，要不是他，唐姐也不会生自己的气，现在还来说这种风凉话。沈立川出奇愤怒，一拳立马挥了过去，“闭嘴！” 这一拳打得很重，周壹脸被狠狠地打偏过去，嘴角立马流出了血。 周壹把嘴角的血擦掉，笑了一下，一开始他还不敢肯定，现在看沈立川的反应，自己应该没猜错。 “分手了也好，你根本就配不上唐棠。” 周壹把嘴里的血丝吐出来。 沈立川愤怒地说：“你他妈给我滚远点，我配不上也轮不到你！” “你怎么知道轮不到我？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看好你们，”周壹金边眼镜下都是愉悦，连旁边树木上的知了声也听起来极其悦耳，“你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唐棠需要的。” 沈立川气得牙齿都在抖，他竭尽全力地捏住手掌，才能不再挥拳打那个讨打的笑脸。 “我原来总觉得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肯定有什么我没有的优点，”周壹整整领带，唇边都是嘲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我比你们差，而是你们他妈的走了狗屎运！” “你们不需要努力，一出生就能得到别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你们只有运气好这个优点。” “其实你就是个草包！只要一点点事发生，你根本就承担不住！” 其实周壹根本不了解沈立川，他不知道沈立川除了出身好，自己也很努力。他只是把沈立川当做了自己身边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但是他的话还是刺痛了沈立川的心。 周壹故意凑近沈立川，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你们俩分开了，轮到我了。” 沈立川立马挥拳上去，“艹！” 第一拳没躲是客气，再受第二拳就是傻子了，周壹把沈立川大掌一握，两人互殴起来。 第149章 现在你们分开，轮到我了 晚上七点半，楼下。 沈立川站在一棵树下，站立的时间太长了，几乎僵成了这棵树的影子。 不远处，两个人边说，边走过来。 周壹温柔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年的医疗保险怎么算，如果没有保险的话，咱们在美国就医几乎会破产。” 唐棠笑了一下。 她也不止一次听说过国外坑爹的就医速度和费用。听说救护车的价格就让人眼前一黑，x线之类的检查更是贵出天际，让人恨不得原地痊愈。 她终于笑了。 周壹心里一松，也许是避嫌，唐棠不肯跟他吃饭，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半天没有一句话。 现在终于笑了一下，说明她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周壹继续再接再励。 “我研二的时候有一次肚子疼，你也知道的，我们家条件不好，当时我根本不敢花钱，就在宿舍躺着，希望多喝热水能撑过去。” 周壹笑嘻嘻地说着，他语气之轻松，好像那真的是个好笑的事，“后来我竟然疼晕过去了，幸好我室友回来了，把我送医院去了，一做检查发现是胆囊炎，当时已经肠穿孔了，肚子里一片狼藉。” 快到楼栋口了，唐棠停下脚步，专注地听他说。 “虽然被救了一命，但是当时我看到费用，还是巴不得当时就死了，那时候的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幸好当时学校强制要求我们这些留学生买医疗保险，报销完好一些，我导师再帮我垫掉另外的费用，才免了我的困境，不然我肯定到现在还在医院洗仪器抵债。” 周壹说完，伸手拍了拍唐棠的肩膀，叮嘱道：“这就是我今天对你最大的告诫，出国一定要买保险！听到了没？” 一路上，周壹一反常态地话很多，从跟国外同学的相处，说到跟指导老师有什么交往界限，再到中国和美国不同的文化冲击，再说到医疗保险。 只有把自己当朋友和老同学，他才会如此上心。 唐棠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周壹把笑容收起来，凝视着唐棠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自律，非常非常有前途的医生，你听见了么？这次出国学习，是一个重要的机会，你把所有的负面想法都抛下，好好地享受这段旅程，知道么？” 他好像是知道什么，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些正中她心脏的话。 唐棠的眼泪涌了上来。 为了享受这段旅程，她连沈立川都不要了。 为了自由，她快痛死了。 她们俩背对着沈立川所在的那棵树，所以他看不见唐棠的表情。 只见到周壹垂下头，抱住唐棠。 沈立川浑身冰冷地站着。 周壹轻轻地抱住她，“别哭。” “不要哭，一开始都是很辛苦的，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壹的拥抱很突然，唐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男人陌生的气息直往她鼻腔跑，唐棠才惊醒过来。 她挣脱开来，急急地朝周壹表示感谢，“谢谢你，我家到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不等周壹回答，唐棠已经往楼梯里走去。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栋里。 周壹还站在原地看着，金边眼镜下眼神复杂莫名。 沈立川从树下走出来，路过周壹就要跟上唐棠。 周壹伸手，一把把沈立川抓住，“你还嫌害她不够么？”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几天唐棠不对劲，更何况周壹这种眼睛就长唐棠身上的人。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他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沈立川不同意她出国进修。 哼，这个自私的男人，周壹不齿。不同意的原因还能是什么原因？不自信，不大方，没有把唐棠的前途放在心上，还能是什么原因？ 周壹根本没想到，原来之前唐棠在自己那里当助理的事，沈立川不知道。周壹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成为沈立川心里的一颗刺。 不过知道了也没有影响，周壹还是会看不起他，不就是工作么？说到底还是沈立川不够成熟，不够自信。 他根本配不上唐棠。 沈立川一把把他的手甩开。 “管你什么事！” 还没去找他呢，周壹竟然还有脸来兴师问罪！对别人的女朋友，这么温柔体贴，不是想翘墙角是什么？ 沈立川怒视他，“你以后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上次见面，两人都比较客气，今天晚上两人才算是彻底说开。 “还是你女朋友？”周壹轻笑了一声，“我看不一定？” 刚刚唐棠哭得那么可怜，周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周壹的语气像是在幸灾乐祸，要不是他，唐姐也不会生自己的气，现在还来说这种风凉话。沈立川出奇愤怒，一拳立马挥了过去，“闭嘴！” 这一拳打得很重，周壹脸被狠狠地打偏过去，嘴角立马流出了血。 周壹把嘴角的血擦掉，笑了一下，一开始他还不敢肯定，现在看沈立川的反应，自己应该没猜错。 “分手了也好，你根本就配不上唐棠。” 周壹把嘴里的血丝吐出来。 沈立川愤怒地说：“你他妈给我滚远点，我配不上也轮不到你！” “你怎么知道轮不到我？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看好你们，”周壹金边眼镜下都是愉悦，连旁边树木上的知了声也听起来极其悦耳，“你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唐棠需要的。” 沈立川气得牙齿都在抖，他竭尽全力地捏住手掌，才能不再挥拳打那个讨打的笑脸。 “我原来总觉得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肯定有什么我没有的优点，”周壹整整领带，唇边都是嘲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我比你们差，而是你们他妈的走了狗屎运！” “你们不需要努力，一出生就能得到别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你们只有运气好这个优点。” “其实你就是个草包！只要一点点事发生，你根本就承担不住！” 其实周壹根本不了解沈立川，他不知道沈立川除了出身好，自己也很努力。他只是把沈立川当做了自己身边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但是他的话还是刺痛了沈立川的心。 周壹故意凑近沈立川，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你们俩分开了，轮到我了。” 沈立川立马挥拳上去，“艹！” 第一拳没躲是客气，再受第二拳就是傻子了，周壹把沈立川大掌一握，两人互殴起来。 第150章 喝多了 等高原赶到沈立川家的时候，他已经喝醉过去了。 地板上、茶几上、沙发上都是七歪八倒的酒瓶，难以分辨到底喝了多少。 窗帘紧紧地拉着，房子里漆黑一片。 踮着脚小心避开地上的酒瓶，高原哗地一声拉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日光瞬间就把客厅照得透亮。沈立川被刺眼的光线一照，口中溢出几声呻吟，右手举起来遮在眼上，又翻身睡过去了。 衬衫像抹布一样皱巴巴地裹在身上。 “天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高原推推烂醉如泥的沈立川。 要不是周一上班没见到他人，自己不放心找过来，沈立川就是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高原决定自封为救命恩人。 谁会想到，一向温文尔雅、严格自律的沈总会是这样的恋爱脑呢。 “不就是分手么？”高原嘟囔一句，认命地开始收拾。 茶几上都是抽光了的烟盒，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味，混合在一起气味实在是难闻，高原皱皱眉头。 房子密码锁也没改，还是唐姐生日。 高原碎碎念。“看你的样子，以为你是花花公子呢，结果竟然是个恋爱脑，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叮咚”门铃响了。 高原看看手里收拾了一半的酒瓶，赶紧放下，去开门。 应该是沈立川的奶奶。 早上无论如何他都联络不上沈立川，不得已给沈立川奶奶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奶奶很镇定，“哦？联系不上？问过唐棠了没？” 高原在这边有些犹豫。 听口气，奶奶还不知道他们的事。 这件事本来不该由自己说的。 他舔了舔嘴唇，对于沈立川这个专家奶奶，高原总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看病的恐惧，正犹豫着，奶奶在那头催促起来， “高原，联系过没？” 高原一哆嗦，索性说了个干净，“他们俩分手了，我不好跟她联系。” 奶奶这时候才慌张起来。她从沙发上忽地站起来，手微微颤抖，沈立川有多喜欢唐棠她是知道的，现在怎么分手了？再加上之前他小时候的经历，现在联系不上，是不是…… 奶奶不敢多想，催促着高原赶紧去沈立川住的地方看看，自己马上就来。 门铃一刻不停地响，高原快步往门口走去，嘴里应和着，“来啦，来啦，等一下。” 门外果然是老太太，和放心不下非要跟过来看看的萍婶。 老太太一踏进房子，就被这浓厚的烟酒味熏了个头晕，被萍婶一把扶住，这才注意到凌乱的沙发上还躺了个熟睡的沈立川。 老太太拐棍在地上捣了捣，“这像什么样子！胡闹！” 沈立川从小就举止得体，从来没有喝醉过，更别说抽烟了。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颓废，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老太太伸出拐棍捣捣他的胳膊，“喂，起来！” 拐棍头太硬，沈立川胳膊上立即一片红痕，他不适地动了一下，没醒。 正弯腰收拾一片狼藉的萍婶一看，立马心疼地阻止老太太，“诶呀，太太，小少爷喝多了，你这样不行，别把他弄伤了。” 只怕是把他胳膊戳烂了，酒还醒不过来。 老太太气愤极了， “高原，过来，小川这是为什么？他们俩分手是怎么回事？” 高原战战兢兢地蹭到老太太旁边，吞吞吐吐，“我也不清楚。” 这边是沈立川，那边是他奶奶，现在说了的话，沈立川醒了肯定会生气，但是不说又怎么过得了他奶奶那关？ 听说沈立川奶奶可是他们家几个人的智商之和。 老太太拐杖敲地，警告道：“说！” 得嘞！ 高原像是倒豆子一般，把沈立川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从去新加坡前出差他们俩吵架开始说起，到为了解烦他开始学会抽烟，到沈立川阻止唐棠出国学习，两人分手。 “他说不允许人家去？”奶奶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这种混账话是自己孙子说的？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学习太重要了，特别是这种去国际一流医院的学习机会，这要多自私，才能不让人家去？！更何况现在两人只是谈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这个地步，他就更没有立场说阻止的话。 该！ 要是我，我也跟你分手！ 奶奶愤愤地瞪着浑然不知还在昏睡的孙子。 高原一听老太太发怒，汗毛都站起来了，头更加不敢抬起来，他极小声为好友辩解，“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好像话赶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拐杖又指向孙子的脸，好好一张脸鼻青脸肿的，颇为滑稽。 这伤真是新鲜的了。 高原赶紧举起手发誓，“这我真不知道啊，我刚过来还想问他呢，不过一直都摇不醒他。” 坐是坐不住了，老太太愤懑地站起来，在小屋子里边走边叹气。 玄关有一双粉红色的拖鞋，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同色的水杯。整个屋子现在都脏乱不堪，但是那个杯子却是干干净净地，他的云手垂在杯子旁边，恐怕在醉过去之前，还把杯子拿在手里把玩。 “诶，这个孙子……”老太太叹息。 萍婶手脚很快，不一会把家里打扫个七七八八，期间各种声音不断，沈立川竟然还没醒，可想而知喝了多少。 “怎么办啊，太太？少爷这个样子不是个事啊。”萍婶很心疼，眼眶都红了。小少爷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是真的被他放在心里疼，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醉过。 老太太回头看看不争气的孙子，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 萍婶眼睛一亮，“您是说找唐小姐……” 如果唐小姐原谅小少爷，两人重归于好，小少爷就不会这么自暴自弃了。 老太太微微一皱眉，而后摆摆手，“不对，我先得找找其他人问清楚。” 掏出手机，她点开通讯簿，拨了出去了一下，那边立刻有人接起来，“王老，您真是稀客啊，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笑道：“是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的确是有事情想请您帮忙。” 沈立川眉间微微动了一动，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唐棠正在查房。 前一秒还在跟病人叮嘱饮水量，后一秒她就握着不断振动的手机出了神。 是沈立川的奶奶。 她找自己是什么事。 两种可能，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是出面说和。 光是回想分手那天的场景，唐棠长睫之下就隐隐有水雾升起。 沈立川的疲惫与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纠纷，也是实实在在的。 走到分手这一步，唐棠也很难过。手机上无数沈立川的未接电话和消息，她每每看到都会心惊。 但是她绝对不会屈服，不会因为胸腔内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同他和好，将自己的选择权拱手让人。 她应该是在天上自由飞翔的鹰，而不是养在后花园里的天鹅。 即便周末两天，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痛地快死了，她也依旧阻止自己求和。 今天周一，工作还是好多，唐棠赶紧上妆，赶到医院查房。 手机还在振动。 唐棠缓缓心神，从容接起来： “喂？” 第150章 喝多了 等高原赶到沈立川家的时候，他已经喝醉过去了。 地板上、茶几上、沙发上都是七歪八倒的酒瓶，难以分辨到底喝了多少。 窗帘紧紧地拉着，房子里漆黑一片。 踮着脚小心避开地上的酒瓶，高原哗地一声拉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日光瞬间就把客厅照得透亮。沈立川被刺眼的光线一照，口中溢出几声呻吟，右手举起来遮在眼上，又翻身睡过去了。 衬衫像抹布一样皱巴巴地裹在身上。 “天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高原推推烂醉如泥的沈立川。 要不是周一上班没见到他人，自己不放心找过来，沈立川就是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高原决定自封为救命恩人。 谁会想到，一向温文尔雅、严格自律的沈总会是这样的恋爱脑呢。 “不就是分手么？”高原嘟囔一句，认命地开始收拾。 茶几上都是抽光了的烟盒，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味，混合在一起气味实在是难闻，高原皱皱眉头。 房子密码锁也没改，还是唐姐生日。 高原碎碎念。“看你的样子，以为你是花花公子呢，结果竟然是个恋爱脑，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叮咚”门铃响了。 高原看看手里收拾了一半的酒瓶，赶紧放下，去开门。 应该是沈立川的奶奶。 早上无论如何他都联络不上沈立川，不得已给沈立川奶奶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奶奶很镇定，“哦？联系不上？问过唐棠了没？” 高原在这边有些犹豫。 听口气，奶奶还不知道他们的事。 这件事本来不该由自己说的。 他舔了舔嘴唇，对于沈立川这个专家奶奶，高原总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看病的恐惧，正犹豫着，奶奶在那头催促起来， “高原，联系过没？” 高原一哆嗦，索性说了个干净，“他们俩分手了，我不好跟她联系。” 奶奶这时候才慌张起来。她从沙发上忽地站起来，手微微颤抖，沈立川有多喜欢唐棠她是知道的，现在怎么分手了？再加上之前他小时候的经历，现在联系不上，是不是…… 奶奶不敢多想，催促着高原赶紧去沈立川住的地方看看，自己马上就来。 门铃一刻不停地响，高原快步往门口走去，嘴里应和着，“来啦，来啦，等一下。” 门外果然是老太太，和放心不下非要跟过来看看的萍婶。 老太太一踏进房子，就被这浓厚的烟酒味熏了个头晕，被萍婶一把扶住，这才注意到凌乱的沙发上还躺了个熟睡的沈立川。 老太太拐棍在地上捣了捣，“这像什么样子！胡闹！” 沈立川从小就举止得体，从来没有喝醉过，更别说抽烟了。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颓废，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老太太伸出拐棍捣捣他的胳膊，“喂，起来！” 拐棍头太硬，沈立川胳膊上立即一片红痕，他不适地动了一下，没醒。 正弯腰收拾一片狼藉的萍婶一看，立马心疼地阻止老太太，“诶呀，太太，小少爷喝多了，你这样不行，别把他弄伤了。” 只怕是把他胳膊戳烂了，酒还醒不过来。 老太太气愤极了， “高原，过来，小川这是为什么？他们俩分手是怎么回事？” 高原战战兢兢地蹭到老太太旁边，吞吞吐吐，“我也不清楚。” 这边是沈立川，那边是他奶奶，现在说了的话，沈立川醒了肯定会生气，但是不说又怎么过得了他奶奶那关？ 听说沈立川奶奶可是他们家几个人的智商之和。 老太太拐杖敲地，警告道：“说！” 得嘞！ 高原像是倒豆子一般，把沈立川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从去新加坡前出差他们俩吵架开始说起，到为了解烦他开始学会抽烟，到沈立川阻止唐棠出国学习，两人分手。 “他说不允许人家去？”奶奶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这种混账话是自己孙子说的？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学习太重要了，特别是这种去国际一流医院的学习机会，这要多自私，才能不让人家去？！更何况现在两人只是谈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这个地步，他就更没有立场说阻止的话。 该！ 要是我，我也跟你分手！ 奶奶愤愤地瞪着浑然不知还在昏睡的孙子。 高原一听老太太发怒，汗毛都站起来了，头更加不敢抬起来，他极小声为好友辩解，“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好像话赶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拐杖又指向孙子的脸，好好一张脸鼻青脸肿的，颇为滑稽。 这伤真是新鲜的了。 高原赶紧举起手发誓，“这我真不知道啊，我刚过来还想问他呢，不过一直都摇不醒他。” 坐是坐不住了，老太太愤懑地站起来，在小屋子里边走边叹气。 玄关有一双粉红色的拖鞋，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同色的水杯。整个屋子现在都脏乱不堪，但是那个杯子却是干干净净地，他的云手垂在杯子旁边，恐怕在醉过去之前，还把杯子拿在手里把玩。 “诶，这个孙子……”老太太叹息。 萍婶手脚很快，不一会把家里打扫个七七八八，期间各种声音不断，沈立川竟然还没醒，可想而知喝了多少。 “怎么办啊，太太？少爷这个样子不是个事啊。”萍婶很心疼，眼眶都红了。小少爷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是真的被他放在心里疼，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醉过。 老太太回头看看不争气的孙子，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 萍婶眼睛一亮，“您是说找唐小姐……” 如果唐小姐原谅小少爷，两人重归于好，小少爷就不会这么自暴自弃了。 老太太微微一皱眉，而后摆摆手，“不对，我先得找找其他人问清楚。” 掏出手机，她点开通讯簿，拨了出去了一下，那边立刻有人接起来，“王老，您真是稀客啊，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笑道：“是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的确是有事情想请您帮忙。” 沈立川眉间微微动了一动，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唐棠正在查房。 前一秒还在跟病人叮嘱饮水量，后一秒她就握着不断振动的手机出了神。 是沈立川的奶奶。 她找自己是什么事。 两种可能，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是出面说和。 光是回想分手那天的场景，唐棠长睫之下就隐隐有水雾升起。 沈立川的疲惫与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纠纷，也是实实在在的。 走到分手这一步，唐棠也很难过。手机上无数沈立川的未接电话和消息，她每每看到都会心惊。 但是她绝对不会屈服，不会因为胸腔内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同他和好，将自己的选择权拱手让人。 她应该是在天上自由飞翔的鹰，而不是养在后花园里的天鹅。 即便周末两天，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痛地快死了，她也依旧阻止自己求和。 今天周一，工作还是好多，唐棠赶紧上妆，赶到医院查房。 手机还在振动。 唐棠缓缓心神，从容接起来： “喂？” 第151章 吐血 电话那头的奶奶声音还同平时一样温和。 “你好，唐棠，是我，奶奶。” “今天有没有空？晚上我请你吃饭。” 唐棠有些犹豫，跟分了手的男友奶奶吃饭？ 但是之前老太太对她的确不错，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起，房间抽屉里还放着块玉坠。那是老人家送的见面礼，这么贵重的东西，分了手之后还留在自己这的确不合适。 无论如何得还给人家。 想到这里，唐棠下定主意， “奶奶，我请您吃饭，那晚上见。” 下了班之后，唐棠回了趟家，拿上玉坠才出门。 奶奶约的是家高档的中餐厅。 入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微凉的风一吹，她的头一片清明，手心却隐隐出汗。 跟着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穿过层层门，她见到了最朝南的里间。 服务员敲门，里面答应了一声。 唐棠跟着进去。 沈立川的奶奶已经站起来了。 “奶奶。”唐棠喊。 老太太笑起来，指指自己身边的座位，“来啦？路上堵不堵？” 花白的头发细致地盘在脑后，慈祥的目光迎着唐棠。 毫无想象中的责难，唐棠心里微动。 “不堵的，这里很方便。” 唐棠坐在了老太太右手边，臀部刚挨着椅子坐下，老太太就将手边的一个包递了过来。 “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那本书，奶奶给你找到了，给。” 唐棠一喜，这本书是国外出版的心血管原文书，她想要很久了。因为太想看了，她也曾厚着脸皮托国外的同学帮忙找，都说很难买。 上次在奶奶家，她偶然说了一嘴，没想到奶奶竟然真的帮忙找到了。 虽然没说过程，但是可想而知老人家费了多少功夫，托了多少人脉。 唐棠手指头蜷缩了起来， “奶奶，我不能收，我和沈立川……” 唐棠不知道怎么开口，奶奶却笑起来，“不管你们俩怎么样，这本书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你除了是小川喜欢的人，还是奶奶喜欢的学妹啊。” 几十年之前，沈立川的奶奶也是从唐棠母校毕业的，这样论起来，的确是学妹没错。 老太太把包递过去，温和地说：“拿着，算是奶奶送给你的出国礼物。” 她已经知道了？是沈立川说的么？唐棠喉头一紧，刚喝下去的热茶顺着食道燃烧起来。 看出唐棠的拘谨，奶奶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不管是作为你的学姐，还是前辈，还是奶奶，我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是……” 老太太画风一转，表情变得为难起来。 唐棠心里明白，说：“您是担心沈立川？” “是啊，小川对你的感情，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出国一年，而且是没有商量、直接通知他，对他来说，刺激很大，所以在来见你之前，我给你们院长打了个电话。” 给我们院长打了电话？ 为什么？ 按照王蕾主任的资历，如果她出面阻拦，院长很有可能会收回成命。 唐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嘴巴里的水分快速地消失，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强装镇定，“您为什么给院长打电话？” 奶奶看她表情，才知道自己说话有歧义，赶紧解释：“你别紧张，怪奶奶说岔了，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是问这次进修的具体情况的，去的哪家医院，什么性质的，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这些家属可以做的。” 她的电话还远远不止这个作用，她希望给唐棠铺平一些道路，提供一些便利，但是这些话不能跟唐棠说，免得成为这孩子的负担。 奶奶又拿出一张纸，上面些许笔迹，“这是我的一个学生，他现在是麻省总医院的一名教授，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了，说我孙媳妇过来，拜托他多照顾，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你存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熟识的又有地位的人帮助，肯定是好的。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唐棠预料。不是发难，不是阻止，甚至也不是单纯的客套，奶奶真的为她想了很多，做了很多。 甚至她都像唐棠亲奶奶一样。 唐棠眼眶发酸，鼻尖发酸，“可是奶奶，我跟沈立川已经分手了。”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我不是您的孙媳妇了。 这些便利，是他的妻子独有的，我已经不是了。 “如果你们俩在一起，这是祝贺你出国的礼物；如果你们俩不在一起，这是你的分手礼物。”奶奶把纸条推到唐棠面前。 窗外的风打着旋往屋里撞，窗户被撞得扑通响。 老太太看了眼窗外，提醒道：“那我让服务员起菜，马上下雨，别把你淋着了。” 唐棠数次张口，又数次闭上。 她想问，沈立川怎么样了。 他还好么？ 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立场问这个了。 这两日，沈立川的电话和消息很多，她通通没有接没有回，从昨天开始，手机就安静下来了。 也许他是明白了，放弃了，后悔了。 无论是哪种，都已经跟唐棠无关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那个曾经盯着她看房，催她结婚，看着她笑的男人，她亲口提了分手。 她已经把他们俩的可能性全部杀死了。 只有遗忘这条路了。 唐棠边吃菜，边回想两个人的过往。 他送的那些花，买过的毛栗子，深夜敲门递过来的夜宵，海边的亲吻，还有那些热烈得几乎把身体烧着的夜晚。 全部都过去了。 唐棠的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砸在瓷骨碟上噼里啪啦的。 老太太布菜时发现异常，赶紧把唐棠的脸捧起来，心疼地说：“孩子，你哭什么？” 唐棠本来是偷偷地落泪，被发现了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号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抽泣，一边哭诉，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奶奶，我想他，我好想他，我想他想得都快死了。” 唐棠一直以来在长辈面前都很正经，近似呆板的正经，从来不曾像现在一般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说他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我想出去学习啊，我想再进一步。” “不去就不是我了呀，他凭什么不让我去啊。” 唐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喘得不行，老太太帮她拍背顺气， “是啊，他太过分了，奶奶回去就说他！这不是折了你的翅膀么！” “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哄了好一会，唐棠好不容易缓一些，目光一触及到手机，都哭泣起来，“他已经一天没给我打电话了，他肯定也生气了，后悔爱上我了。” 奶奶赶紧宽慰，“那倒不是，我可以给他证明，他绝对不是不爱你了。” “他只是喝多了酒，醉晕过去了。” 唐棠茫然地抬头，“啊？” 老太太正欲细说，挂在椅子背上的荷包响起来。 等她从荷包里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高原高亢的嗓音，震得旁边的唐棠都耳膜疼。 高原在那头喊：“奶奶，你快回来，沈立川吐血了，吐了好几口，还不肯去医院。” 他那边断了几秒，听声音像是在跟沈立川拉扯，而后高原冲着电话接着喊：“他非要去找唐姐，说再晚唐姐就真不原谅他了。” “怎么办啊？！” 第151章 吐血 电话那头的奶奶声音还同平时一样温和。 “你好，唐棠，是我，奶奶。” “今天有没有空？晚上我请你吃饭。” 唐棠有些犹豫，跟分了手的男友奶奶吃饭？ 但是之前老太太对她的确不错，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起，房间抽屉里还放着块玉坠。那是老人家送的见面礼，这么贵重的东西，分了手之后还留在自己这的确不合适。 无论如何得还给人家。 想到这里，唐棠下定主意， “奶奶，我请您吃饭，那晚上见。” 下了班之后，唐棠回了趟家，拿上玉坠才出门。 奶奶约的是家高档的中餐厅。 入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微凉的风一吹，她的头一片清明，手心却隐隐出汗。 跟着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穿过层层门，她见到了最朝南的里间。 服务员敲门，里面答应了一声。 唐棠跟着进去。 沈立川的奶奶已经站起来了。 “奶奶。”唐棠喊。 老太太笑起来，指指自己身边的座位，“来啦？路上堵不堵？” 花白的头发细致地盘在脑后，慈祥的目光迎着唐棠。 毫无想象中的责难，唐棠心里微动。 “不堵的，这里很方便。” 唐棠坐在了老太太右手边，臀部刚挨着椅子坐下，老太太就将手边的一个包递了过来。 “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那本书，奶奶给你找到了，给。” 唐棠一喜，这本书是国外出版的心血管原文书，她想要很久了。因为太想看了，她也曾厚着脸皮托国外的同学帮忙找，都说很难买。 上次在奶奶家，她偶然说了一嘴，没想到奶奶竟然真的帮忙找到了。 虽然没说过程，但是可想而知老人家费了多少功夫，托了多少人脉。 唐棠手指头蜷缩了起来， “奶奶，我不能收，我和沈立川……” 唐棠不知道怎么开口，奶奶却笑起来，“不管你们俩怎么样，这本书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你除了是小川喜欢的人，还是奶奶喜欢的学妹啊。” 几十年之前，沈立川的奶奶也是从唐棠母校毕业的，这样论起来，的确是学妹没错。 老太太把包递过去，温和地说：“拿着，算是奶奶送给你的出国礼物。” 她已经知道了？是沈立川说的么？唐棠喉头一紧，刚喝下去的热茶顺着食道燃烧起来。 看出唐棠的拘谨，奶奶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不管是作为你的学姐，还是前辈，还是奶奶，我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是……” 老太太画风一转，表情变得为难起来。 唐棠心里明白，说：“您是担心沈立川？” “是啊，小川对你的感情，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出国一年，而且是没有商量、直接通知他，对他来说，刺激很大，所以在来见你之前，我给你们院长打了个电话。” 给我们院长打了电话？ 为什么？ 按照王蕾主任的资历，如果她出面阻拦，院长很有可能会收回成命。 唐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嘴巴里的水分快速地消失，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强装镇定，“您为什么给院长打电话？” 奶奶看她表情，才知道自己说话有歧义，赶紧解释：“你别紧张，怪奶奶说岔了，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是问这次进修的具体情况的，去的哪家医院，什么性质的，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这些家属可以做的。” 她的电话还远远不止这个作用，她希望给唐棠铺平一些道路，提供一些便利，但是这些话不能跟唐棠说，免得成为这孩子的负担。 奶奶又拿出一张纸，上面些许笔迹，“这是我的一个学生，他现在是麻省总医院的一名教授，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了，说我孙媳妇过来，拜托他多照顾，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你存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熟识的又有地位的人帮助，肯定是好的。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唐棠预料。不是发难，不是阻止，甚至也不是单纯的客套，奶奶真的为她想了很多，做了很多。 甚至她都像唐棠亲奶奶一样。 唐棠眼眶发酸，鼻尖发酸，“可是奶奶，我跟沈立川已经分手了。”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我不是您的孙媳妇了。 这些便利，是他的妻子独有的，我已经不是了。 “如果你们俩在一起，这是祝贺你出国的礼物；如果你们俩不在一起，这是你的分手礼物。”奶奶把纸条推到唐棠面前。 窗外的风打着旋往屋里撞，窗户被撞得扑通响。 老太太看了眼窗外，提醒道：“那我让服务员起菜，马上下雨，别把你淋着了。” 唐棠数次张口，又数次闭上。 她想问，沈立川怎么样了。 他还好么？ 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立场问这个了。 这两日，沈立川的电话和消息很多，她通通没有接没有回，从昨天开始，手机就安静下来了。 也许他是明白了，放弃了，后悔了。 无论是哪种，都已经跟唐棠无关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那个曾经盯着她看房，催她结婚，看着她笑的男人，她亲口提了分手。 她已经把他们俩的可能性全部杀死了。 只有遗忘这条路了。 唐棠边吃菜，边回想两个人的过往。 他送的那些花，买过的毛栗子，深夜敲门递过来的夜宵，海边的亲吻，还有那些热烈得几乎把身体烧着的夜晚。 全部都过去了。 唐棠的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砸在瓷骨碟上噼里啪啦的。 老太太布菜时发现异常，赶紧把唐棠的脸捧起来，心疼地说：“孩子，你哭什么？” 唐棠本来是偷偷地落泪，被发现了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号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抽泣，一边哭诉，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奶奶，我想他，我好想他，我想他想得都快死了。” 唐棠一直以来在长辈面前都很正经，近似呆板的正经，从来不曾像现在一般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说他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我想出去学习啊，我想再进一步。” “不去就不是我了呀，他凭什么不让我去啊。” 唐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喘得不行，老太太帮她拍背顺气， “是啊，他太过分了，奶奶回去就说他！这不是折了你的翅膀么！” “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哄了好一会，唐棠好不容易缓一些，目光一触及到手机，都哭泣起来，“他已经一天没给我打电话了，他肯定也生气了，后悔爱上我了。” 奶奶赶紧宽慰，“那倒不是，我可以给他证明，他绝对不是不爱你了。” “他只是喝多了酒，醉晕过去了。” 唐棠茫然地抬头，“啊？” 老太太正欲细说，挂在椅子背上的荷包响起来。 等她从荷包里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高原高亢的嗓音，震得旁边的唐棠都耳膜疼。 高原在那头喊：“奶奶，你快回来，沈立川吐血了，吐了好几口，还不肯去医院。” 他那边断了几秒，听声音像是在跟沈立川拉扯，而后高原冲着电话接着喊：“他非要去找唐姐，说再晚唐姐就真不原谅他了。” “怎么办啊？！” 第152章 喝酒喝出胃出血 听到沈立川吐血，唐棠立刻慌了神。她六神无主地站起来，心头像是一百只蚂蚁在挠。 电话里沈立川微弱的声音夹在高原的呼救声中并不真切，但是唐棠还是第一秒就听到了。 他的嗓音沙哑，声线低沉，像是在沙漠里久未饮水的游人。 “我要去找她，晚了就来不及了。”他在那头说。 不能再任性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够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唐棠的心一半火在烧，一半化成了水。 奶奶倒是很镇定，拍拍她，对着电话那头说：“高原，别急，拍下那些血的照片给我看。” 高原一下子镇定下来，对啊，老太太就是主任医师，医生中的大专家，这种毛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很快，一张图片就发过来了。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一段语音，点开就是高原咬牙切齿的求助：“奶奶，我压根不是催您，只是尽量还是快点看哈，沈立川喝完酒力气是真大，我和萍嫂两个人都按不住他，他非要去找唐姐。” 唐棠凑过去看，一摊鲜红色血液扑在地上，触目惊心，像是要把地烧通。 “血液鲜红色，结合近两天饮酒吸烟史，上消化道出血可能性大，得赶紧送医院。”奶奶把手机放下，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立刻赶回去。 “奶奶，我也一起去。”唐棠心剧烈地跳着，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指尖也恐惧地微微颤动，一想到那些血，她就慌的不行。 奶奶拉住她的手，借助唐棠的力量站起来，“好。” 老太太的指尖冰凉，掌心却透湿一片。 此时的高原使出吃奶的劲，双手箍着沈立川，头几乎埋在他的背上，尽力不让他进电梯，“你别走，马上唐姐就来了。” 萍婶在后面紧紧拽着沈立川的衣服，嘴里慌慌张张地喊着：“小少爷，你都吐血了，听话，太太马上就来了。” 已然喝醉的沈立川脚步不稳，眼睛半睁，红晕从颈部皮肤往脸上升，嘴角还有一丝渗人的血迹，“你骗我！” 酒是成年人喝的，口气却是小孩子。 “她生气了，不会原谅我了。” 他头昏昏沉沉的，腹部也在隐隐作痛，他拉拉种在自己身上的高原，后者竟然纹丝不动，心里一急，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高原背上， “你快点让我走，她马上就上飞机了。” 胡说，明显醉了。 猝不及防的力度，让高原差点当场去世，情不自禁手一松。 沈立川解绑，冲进了正好开了的电梯里。 正好同唐棠四目相对。 “胡闹！”奶奶气得头发都在抖，一辈子的高知她从来都相信以德服人，但是看着面脸酒意、胡作非为的孙子，她还是气得只想捶人，“都吐血了！你想去哪？” 去哪？看到唐棠的那一刻，他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了。 胸口暴躁的猛兽安静下来，沈立川安静下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看。 因为醉酒，视线有些模糊，但是她的每一缕发丝都长得恰到好处，像一条小河安抚着他心里的火。 “你来啦。”沈立川放松下来。 酒劲上头，再加上身子卸了劲，他突然瘫软下来，唐棠一惊，赶紧上前抱住。 高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被月光丝丝缕缕地照亮的楼梯间，沈立川安静地被唐棠抱在怀里，为了不让女人劳累，他的长腿支撑了一大半重量。他的脸却是平静的，像是一只被雨淋透的小猫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满足的安稳地微笑着。 高原摇摇头，刚刚我拖你的时候，你分明力气大得跟牛一样，现在这么乖，兄弟醉了你也是个恋爱脑啊。 有了唐棠，后面的事情发展的很顺利。 沈立川被她牵着，顺从地下了楼，上了车，再躺在了急诊科病房上。 阵阵酒意袭来，头脑昏沉，像是一波波海浪要将他溺死，眼皮像是有千斤，催他入睡。 但是沈立川舍不得，掌中的那只手小小的，细细腻腻的，面前的唐棠还很温柔，为了方便照顾他，她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纤长细白的脖颈。 “现在怎么样？”她伏下身子问，温热的手在他腹部轻轻按压，“这里疼不疼？” 腹部查体她很熟悉了，但是对象是自己男朋友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唐棠心里像是揣了只老鹰，被锋利的爪子挠得支离破碎的。 本来是正常的问诊，结果沈立川竟然把她的手掌按住，“不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眉间微蹙，掀开自己的上衣下摆，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肌肉上。 虽然知道他是醉了，只肯让她查体，但是后面奶奶、急诊科丁医生、高原、萍婶几束目光炯炯地在看着，唐棠在感受到他皮肤的那一刻，还是瞳孔睁大，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脸烧了个透红。 一是近，二是方便，他们把沈立川送到唐棠的医院来了。现在他的一举一动，等于是在唐棠全体同事面前现场直播。 高原惊叹不已，“艹，你都这么会泡妞了，到底怎么失恋的？” 站在旁边正问奶奶病史的丁医生尴尬地把视线别开，咳嗽了两声缓解情绪。 上班忙成牛马就算了，还让单身狗看这个，属实是不厚道。 急诊科医生自然是认识唐棠的，对当时在急诊勇救女友的沈立川也是印象深刻。 刚刚他简单地查了下体，就被酒醉的沈立川打断了，说自己只让唐棠摸。 “唐医生，根据病史，目前初步考虑，由酒精刺激引起的胃粘膜出血，需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人在哪？” 数人回头一看。 原来是急诊科主任，此时已是深夜，他身上的白大褂明显急急忙忙套上去的，领子还没翻过来。 视线找到奶奶之后，眼神一亮，主任赶紧快步上前，半路手就伸出来跟奶奶握手，“王蕾主任，幸会幸会。” 奶奶很客气，“这大半夜的，还劳烦您跑一趟。” 急诊科医生很吃惊，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这位气质不凡的老太太，她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自己值夜班多了，从来没看见主任出现过。即便是遇见危重的病人，电话里请示，主任都是镇定自若地让他别慌，“慌什么？一点样子都没有。” 那个让他别慌的主任现在深更半夜出现在急救室，额头上的汗泄露了一切。 丁医生不禁有些吃惊。 正在想着，更让他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一分钟之后，院长也来了！ 院长身后还有一位，从院长毕恭毕敬的样子来看，想必那位更是重量级。 引着那位过来后，院长先是瞄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唐棠，她手被沈立川紧紧地握住，满脸通红。小唐，小姑娘你不错啊。 再同王蕾主任握手，“王主任，消化内科病房已经准备好了，消化科主任也已经在病房了，马上我们就给您转过去。” 院长毕恭毕敬地转身，介绍身后的人，“这位是…” 奶奶点了下头“这么晚了还帮我们安排得这么好，感谢。” 转运过程中，唐棠一直观察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值。 病床上的沈立川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枯得没有一丝血色。右手留置针上，静脉输液正滴滴答答地在吊着。 “沈立川，拜托你一定要活着。” 第152章 喝酒喝出胃出血 听到沈立川吐血，唐棠立刻慌了神。她六神无主地站起来，心头像是一百只蚂蚁在挠。 电话里沈立川微弱的声音夹在高原的呼救声中并不真切，但是唐棠还是第一秒就听到了。 他的嗓音沙哑，声线低沉，像是在沙漠里久未饮水的游人。 “我要去找她，晚了就来不及了。”他在那头说。 不能再任性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够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唐棠的心一半火在烧，一半化成了水。 奶奶倒是很镇定，拍拍她，对着电话那头说：“高原，别急，拍下那些血的照片给我看。” 高原一下子镇定下来，对啊，老太太就是主任医师，医生中的大专家，这种毛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很快，一张图片就发过来了。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一段语音，点开就是高原咬牙切齿的求助：“奶奶，我压根不是催您，只是尽量还是快点看哈，沈立川喝完酒力气是真大，我和萍嫂两个人都按不住他，他非要去找唐姐。” 唐棠凑过去看，一摊鲜红色血液扑在地上，触目惊心，像是要把地烧通。 “血液鲜红色，结合近两天饮酒吸烟史，上消化道出血可能性大，得赶紧送医院。”奶奶把手机放下，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立刻赶回去。 “奶奶，我也一起去。”唐棠心剧烈地跳着，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指尖也恐惧地微微颤动，一想到那些血，她就慌的不行。 奶奶拉住她的手，借助唐棠的力量站起来，“好。” 老太太的指尖冰凉，掌心却透湿一片。 此时的高原使出吃奶的劲，双手箍着沈立川，头几乎埋在他的背上，尽力不让他进电梯，“你别走，马上唐姐就来了。” 萍婶在后面紧紧拽着沈立川的衣服，嘴里慌慌张张地喊着：“小少爷，你都吐血了，听话，太太马上就来了。” 已然喝醉的沈立川脚步不稳，眼睛半睁，红晕从颈部皮肤往脸上升，嘴角还有一丝渗人的血迹，“你骗我！” 酒是成年人喝的，口气却是小孩子。 “她生气了，不会原谅我了。” 他头昏昏沉沉的，腹部也在隐隐作痛，他拉拉种在自己身上的高原，后者竟然纹丝不动，心里一急，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高原背上， “你快点让我走，她马上就上飞机了。” 胡说，明显醉了。 猝不及防的力度，让高原差点当场去世，情不自禁手一松。 沈立川解绑，冲进了正好开了的电梯里。 正好同唐棠四目相对。 “胡闹！”奶奶气得头发都在抖，一辈子的高知她从来都相信以德服人，但是看着面脸酒意、胡作非为的孙子，她还是气得只想捶人，“都吐血了！你想去哪？” 去哪？看到唐棠的那一刻，他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了。 胸口暴躁的猛兽安静下来，沈立川安静下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看。 因为醉酒，视线有些模糊，但是她的每一缕发丝都长得恰到好处，像一条小河安抚着他心里的火。 “你来啦。”沈立川放松下来。 酒劲上头，再加上身子卸了劲，他突然瘫软下来，唐棠一惊，赶紧上前抱住。 高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被月光丝丝缕缕地照亮的楼梯间，沈立川安静地被唐棠抱在怀里，为了不让女人劳累，他的长腿支撑了一大半重量。他的脸却是平静的，像是一只被雨淋透的小猫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满足的安稳地微笑着。 高原摇摇头，刚刚我拖你的时候，你分明力气大得跟牛一样，现在这么乖，兄弟醉了你也是个恋爱脑啊。 有了唐棠，后面的事情发展的很顺利。 沈立川被她牵着，顺从地下了楼，上了车，再躺在了急诊科病房上。 阵阵酒意袭来，头脑昏沉，像是一波波海浪要将他溺死，眼皮像是有千斤，催他入睡。 但是沈立川舍不得，掌中的那只手小小的，细细腻腻的，面前的唐棠还很温柔，为了方便照顾他，她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纤长细白的脖颈。 “现在怎么样？”她伏下身子问，温热的手在他腹部轻轻按压，“这里疼不疼？” 腹部查体她很熟悉了，但是对象是自己男朋友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唐棠心里像是揣了只老鹰，被锋利的爪子挠得支离破碎的。 本来是正常的问诊，结果沈立川竟然把她的手掌按住，“不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眉间微蹙，掀开自己的上衣下摆，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肌肉上。 虽然知道他是醉了，只肯让她查体，但是后面奶奶、急诊科丁医生、高原、萍婶几束目光炯炯地在看着，唐棠在感受到他皮肤的那一刻，还是瞳孔睁大，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脸烧了个透红。 一是近，二是方便，他们把沈立川送到唐棠的医院来了。现在他的一举一动，等于是在唐棠全体同事面前现场直播。 高原惊叹不已，“艹，你都这么会泡妞了，到底怎么失恋的？” 站在旁边正问奶奶病史的丁医生尴尬地把视线别开，咳嗽了两声缓解情绪。 上班忙成牛马就算了，还让单身狗看这个，属实是不厚道。 急诊科医生自然是认识唐棠的，对当时在急诊勇救女友的沈立川也是印象深刻。 刚刚他简单地查了下体，就被酒醉的沈立川打断了，说自己只让唐棠摸。 “唐医生，根据病史，目前初步考虑，由酒精刺激引起的胃粘膜出血，需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人在哪？” 数人回头一看。 原来是急诊科主任，此时已是深夜，他身上的白大褂明显急急忙忙套上去的，领子还没翻过来。 视线找到奶奶之后，眼神一亮，主任赶紧快步上前，半路手就伸出来跟奶奶握手，“王蕾主任，幸会幸会。” 奶奶很客气，“这大半夜的，还劳烦您跑一趟。” 急诊科医生很吃惊，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这位气质不凡的老太太，她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自己值夜班多了，从来没看见主任出现过。即便是遇见危重的病人，电话里请示，主任都是镇定自若地让他别慌，“慌什么？一点样子都没有。” 那个让他别慌的主任现在深更半夜出现在急救室，额头上的汗泄露了一切。 丁医生不禁有些吃惊。 正在想着，更让他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一分钟之后，院长也来了！ 院长身后还有一位，从院长毕恭毕敬的样子来看，想必那位更是重量级。 引着那位过来后，院长先是瞄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唐棠，她手被沈立川紧紧地握住，满脸通红。小唐，小姑娘你不错啊。 再同王蕾主任握手，“王主任，消化内科病房已经准备好了，消化科主任也已经在病房了，马上我们就给您转过去。” 院长毕恭毕敬地转身，介绍身后的人，“这位是…” 奶奶点了下头“这么晚了还帮我们安排得这么好，感谢。” 转运过程中，唐棠一直观察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值。 病床上的沈立川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枯得没有一丝血色。右手留置针上，静脉输液正滴滴答答地在吊着。 “沈立川，拜托你一定要活着。” 第153章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剧烈的疼痛与乏力裹住他，拖着他往沼泽深处滑去。他不用费劲，身体很轻，劝慰他一直这样也不错。 但是沈立川还是被一个女人的声音牵动着，在混沌与黑暗之中，这个声音一直在打扰他。 本来想就这样，这样就不痛苦了。但是这个他很熟悉的声音一直唤着， “沈立川，求你、一定要活着。” 这个女声微弱又熟悉，他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她似乎很悲伤，好像在哭。 沈立川停下滑往深处的身体，竭力停留在原地听着。 “请你不要死，请你一定要活着。” 她依旧在说话，声线中有无尽的祈祷与痛苦，这是谁在喊他？ 那个人好像是他很重视的人，不然为什么光是听她哭，他的心就痛成这样呢？ 他感觉到有一个冷冰冰的小手在他脸上婆娑着，“我不跟你分手了，请你活过来，好不好？” 是唐棠！ 沈立川身边的烟雾慢慢消散来了，一条路在不远处铺开，闪闪发光。 病房外，王蕾主任身边围着几个专家，大家在轻声讨论治疗方案。 诊断目前明确，空腹饮酒引起的胃部急性出血，几位专家意见也一致，需禁食、止血、补液观察情况，必要时手术。 奶奶叹了口气，哽咽道：“感谢几位，连夜为我家小川会诊开治疗方案，如果他有事，我这个老婆子也……”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假如晚年再失去孙子，那她的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就消失了。奶奶看向病房里还在昏迷的沈立川，恐惧紧紧地捏着她的心，花白的头发丧失了光泽，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刚刚被请来院级会诊的省人民医院的消化内科孙主任辈分比奶奶小一轮，孙子刚刚出生，看到老前辈如此忧虑，自然感同身受，他安慰道：“王主任，小川喝得挺多，出血量也不少，的确比较棘手，但是您放心，我们这几个人肯定能把小川拉回来！” 奶奶自然是在等这句话。 她原来都是说这句话的人，当时的她自信笃定，现在等到自己家孙子躺在病床上，她才能体会到那些病人家属的心情。 我一把老骨头了，我愿意替他死，如果阎王爷同意的话，我宁愿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 奶奶感激地说：“我知道辛苦大家了，拜托。” 唐棠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一切，她的注意力全部被病床上的沈立川吸引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 因大量的消化道出血，他的脸和嘴唇都是苍白的，像是在冬日里翅膀被寒风吹到，停留在树枝上瑟瑟发抖的白蝴蝶，随时可能飞走。 他的前襟还染着干枯的血，触目惊心一片。 他的眉头皱着，呼吸微弱，薄唇偶有颤抖，吐出一两个含糊不清的字。 “很疼？”唐棠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眉头，“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皱着眉，但是很疼也不要走，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害怕。” 唐棠的眼泪在眼眶里滑动，死死得不肯掉落，“我后悔了，我不想分手了，咱们俩还在一起好不好？你快点回来。” 唐棠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落在沈立川右手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池。 “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沈立川就是被这样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呼唤回来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橙色的晨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抚摸着卧倒在病床旁的唐棠脸。 她本来不想睡着的，但是极度的困顿还是击垮了她，心电监护平稳的滴滴声也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哭着哭着竟然睡了过去。 沈立川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场面。 唐棠趴在他的病床前，脸上泪痕未干，长睫轻轻颤抖着，还有一颗小泪珠将落未落，晶莹剔透地挂在睫上。 他心里一动，想伸手触摸下那颗泪珠，结果手一动，心电监护失去了监护目标，剧烈的滴滴声在病房里报起了警。 机器报警声非常刺耳，不仅沈立川吓了一跳，连唐棠也被惊醒，立马跳了起来。 那颗泪珠一落，掉在地上不见踪影了。 就如昨夜的凶险彻底过去了一样。 “啊！”唐棠被惊醒，慌忙看向病床。 病床上的那个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醒过来，眼睛一亮，如水般平静的眼眸中起了涟漪。 他想出声安抚，却发现嗓音干枯得像是每一滴水都蒸干了，砂纸在沙漠里摩擦一般沙哑，“咳，咳，我没事，别害怕。” 他没醒的时候，她担心，现在他醒了，她又开始后怕。 如果昨天重新过一遍，她恐怕会死。 现在他好好地待在那里，终于过去了。 “你吓死我了。”唐棠喜极而泣，猛地扑进他怀里。 昨天当沈立川满脸鲜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要窒息。现在他醒过来，唐棠迫切地需要感受他的体温，来驱赶恐惧。 她紧紧地抱住沈立川，双手环住他的背，感受皮肤下他温热的体温，恐惧终于释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左手抱着沈立川，右手伸出来轻轻地捶打他的胸口。 “啪，啪，啪。” 唐棠哭了起来，嘴里嘟囔：“坏蛋，坏蛋，你真是个坏蛋。” 她的动作不小，沈立川右手上的留置针被牵扯到了，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沈立川瞄了一眼出血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动了下手腕，把留置针跟皮肤接触角度调整了一下，血终于不再冒了。 身为医生的唐棠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她一向是沉稳有序的，但是死亡与分离真的涉及到她最爱的人的时候，巨大的恐惧还是击中了她，让她慌了神、乱了心。 唐棠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沈立川胸口很快潮湿起来，淹成了一片。 对于怎么进医院的，沈立川并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这几天他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但是她都没有回复，恐怕是铁了心要分手，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压抑，酒越喝越多，头也越来越重，意识逐渐不清醒。 现在想来，这真是一个愚蠢的举动。 本来想求和，但是不小心，差点天人永隔。 怀里的女人像是水做的，泪水一直止不住，他的心也化成了一条安静的湖泊，在月光下静静地候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袭来，忽略全身无力的感觉，沈立川几乎要被幸福团团湮没。 他回抱唐棠，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丝丝秀发散发着馨香。沈立川挪了挪下巴，舒适的摩擦感实在是妙不可言，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他低声说：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你放心出国，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咱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第153章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剧烈的疼痛与乏力裹住他，拖着他往沼泽深处滑去。他不用费劲，身体很轻，劝慰他一直这样也不错。 但是沈立川还是被一个女人的声音牵动着，在混沌与黑暗之中，这个声音一直在打扰他。 本来想就这样，这样就不痛苦了。但是这个他很熟悉的声音一直唤着， “沈立川，求你、一定要活着。” 这个女声微弱又熟悉，他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她似乎很悲伤，好像在哭。 沈立川停下滑往深处的身体，竭力停留在原地听着。 “请你不要死，请你一定要活着。” 她依旧在说话，声线中有无尽的祈祷与痛苦，这是谁在喊他？ 那个人好像是他很重视的人，不然为什么光是听她哭，他的心就痛成这样呢？ 他感觉到有一个冷冰冰的小手在他脸上婆娑着，“我不跟你分手了，请你活过来，好不好？” 是唐棠！ 沈立川身边的烟雾慢慢消散来了，一条路在不远处铺开，闪闪发光。 病房外，王蕾主任身边围着几个专家，大家在轻声讨论治疗方案。 诊断目前明确，空腹饮酒引起的胃部急性出血，几位专家意见也一致，需禁食、止血、补液观察情况，必要时手术。 奶奶叹了口气，哽咽道：“感谢几位，连夜为我家小川会诊开治疗方案，如果他有事，我这个老婆子也……”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假如晚年再失去孙子，那她的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就消失了。奶奶看向病房里还在昏迷的沈立川，恐惧紧紧地捏着她的心，花白的头发丧失了光泽，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刚刚被请来院级会诊的省人民医院的消化内科孙主任辈分比奶奶小一轮，孙子刚刚出生，看到老前辈如此忧虑，自然感同身受，他安慰道：“王主任，小川喝得挺多，出血量也不少，的确比较棘手，但是您放心，我们这几个人肯定能把小川拉回来！” 奶奶自然是在等这句话。 她原来都是说这句话的人，当时的她自信笃定，现在等到自己家孙子躺在病床上，她才能体会到那些病人家属的心情。 我一把老骨头了，我愿意替他死，如果阎王爷同意的话，我宁愿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 奶奶感激地说：“我知道辛苦大家了，拜托。” 唐棠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一切，她的注意力全部被病床上的沈立川吸引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 因大量的消化道出血，他的脸和嘴唇都是苍白的，像是在冬日里翅膀被寒风吹到，停留在树枝上瑟瑟发抖的白蝴蝶，随时可能飞走。 他的前襟还染着干枯的血，触目惊心一片。 他的眉头皱着，呼吸微弱，薄唇偶有颤抖，吐出一两个含糊不清的字。 “很疼？”唐棠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眉头，“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皱着眉，但是很疼也不要走，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害怕。” 唐棠的眼泪在眼眶里滑动，死死得不肯掉落，“我后悔了，我不想分手了，咱们俩还在一起好不好？你快点回来。” 唐棠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落在沈立川右手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池。 “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沈立川就是被这样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呼唤回来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橙色的晨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抚摸着卧倒在病床旁的唐棠脸。 她本来不想睡着的，但是极度的困顿还是击垮了她，心电监护平稳的滴滴声也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哭着哭着竟然睡了过去。 沈立川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场面。 唐棠趴在他的病床前，脸上泪痕未干，长睫轻轻颤抖着，还有一颗小泪珠将落未落，晶莹剔透地挂在睫上。 他心里一动，想伸手触摸下那颗泪珠，结果手一动，心电监护失去了监护目标，剧烈的滴滴声在病房里报起了警。 机器报警声非常刺耳，不仅沈立川吓了一跳，连唐棠也被惊醒，立马跳了起来。 那颗泪珠一落，掉在地上不见踪影了。 就如昨夜的凶险彻底过去了一样。 “啊！”唐棠被惊醒，慌忙看向病床。 病床上的那个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醒过来，眼睛一亮，如水般平静的眼眸中起了涟漪。 他想出声安抚，却发现嗓音干枯得像是每一滴水都蒸干了，砂纸在沙漠里摩擦一般沙哑，“咳，咳，我没事，别害怕。” 他没醒的时候，她担心，现在他醒了，她又开始后怕。 如果昨天重新过一遍，她恐怕会死。 现在他好好地待在那里，终于过去了。 “你吓死我了。”唐棠喜极而泣，猛地扑进他怀里。 昨天当沈立川满脸鲜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要窒息。现在他醒过来，唐棠迫切地需要感受他的体温，来驱赶恐惧。 她紧紧地抱住沈立川，双手环住他的背，感受皮肤下他温热的体温，恐惧终于释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左手抱着沈立川，右手伸出来轻轻地捶打他的胸口。 “啪，啪，啪。” 唐棠哭了起来，嘴里嘟囔：“坏蛋，坏蛋，你真是个坏蛋。” 她的动作不小，沈立川右手上的留置针被牵扯到了，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沈立川瞄了一眼出血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动了下手腕，把留置针跟皮肤接触角度调整了一下，血终于不再冒了。 身为医生的唐棠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她一向是沉稳有序的，但是死亡与分离真的涉及到她最爱的人的时候，巨大的恐惧还是击中了她，让她慌了神、乱了心。 唐棠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沈立川胸口很快潮湿起来，淹成了一片。 对于怎么进医院的，沈立川并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这几天他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但是她都没有回复，恐怕是铁了心要分手，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压抑，酒越喝越多，头也越来越重，意识逐渐不清醒。 现在想来，这真是一个愚蠢的举动。 本来想求和，但是不小心，差点天人永隔。 怀里的女人像是水做的，泪水一直止不住，他的心也化成了一条安静的湖泊，在月光下静静地候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袭来，忽略全身无力的感觉，沈立川几乎要被幸福团团湮没。 他回抱唐棠，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丝丝秀发散发着馨香。沈立川挪了挪下巴，舒适的摩擦感实在是妙不可言，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他低声说：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你放心出国，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咱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第154章 永远、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所以高原来探望时，就是这么一幕甜甜蜜蜜的样子。 唐棠用潮了水的毛巾一点点地在他胸口蹭着，想把血迹擦干净。 血渍已干，擦起来并不轻松，她力道不算小，蜜色皮肤很快被擦红了。她立即停了手，担忧地看了眼眼前一脸愉悦的男人，看他表情没变，才用更轻的力度继续擦拭。 沈立川身心愉悦地昂着头凑近她，方便她动作。 高原无语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兄弟，不想拆穿，大哥，你是胃出血，不是断手断脚啊，这点血你不能自己擦一擦么？ “你通知我奶奶那边了么？”瞥了眼无所事事的高原，沈立川淡淡问道。 高原往沙发背上一靠，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通知了，但是老太太那边好像早就知道了，想必是医院的医生在我之前就跟她汇报了。” “昨晚你真是吓死人了，不过昨晚来了好多医生，不同医院的都有，你奶奶真有本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专家。”高原咋舌，这种阵容还有什么病救不回来。 唐棠也有这个疑惑，虽然当时她一心扑在沈立川的病情上，但是不可避免地她还是注意到了那些只在大会上见过的专家。 特别是那位，她们院长全程陪着，像是个小弟一般恭恭敬敬。 这是什么人脉才能请得动的阵容。 看出唐棠的吃惊，沈立川淡淡解释，“不光是我奶奶，主要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 爷爷过世的早，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沈立川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高原从昨日的担忧中缓过神来，瞬间恢复到平日的不着调，他把身子往前一倾，一脸谄媚， “你爷爷？咱爷爷去世那么多年，还能庇佑你？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单方面宣布，以后你家就是我家了，清明、中秋、新年我都要跟你一起过！” 高原语气夸张，音调滑稽，一下子冲淡了病房里的压抑。 唐棠也终于在厚厚的恐惧中拔出身子，勾勾嘴角，笑了出来。 看她笑了，沈立川也跟着笑起来。他抓起唐棠放在床边的左手放在掌心，一团白放在他旁边，怎么能忍得住不捏一捏？ 这时，病房门被打开了。 奶奶带着萍婶走了进来。 萍婶手里还拿着个行李箱，昨天入院很急，洗漱衣物、生活用品都没有带，今天终于送了过来。 “醒啦？看着是好多了。” 老太太边说边走进病房，沈立川、唐棠和高原均喊了声奶奶，老太太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她在病房前站定，眼睛迅速地扫描了孙子的脸色，是比昨天苍白的脸好了很多。 再看看还在工作的心电监护，嗯，数据也正常。 老太太终于松了口气。一直紧紧揪着的心脏慢慢舒开了。昨晚虽然被劝回去休息，但是她的心还挂在医院，每时每刻在火上烧着，过去失去挚爱的痛苦反复在她心里重演，痛苦不堪。 老太太从不信佛，但是昨夜跪倒在床前，仰头看着星空，祈求着天上的神仙如果能听到的话，救救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孙子。 她一生治病救人，勤勤恳恳，如果真的有福报，请各位神仙把福报给她的孙子。 她老了，她真的承受不住失去唯一的孙子的悲痛了。 幸好，幸好。 沈立川有些羞愧，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还为自己的事情奔走。即便自己当时意识不清，从醒过来的架势来看，昨晚也是惊险的一夜。 小时候的那次，奶奶已经受了很多苦了，没想到现在还让老人家担心。 他垂下了头，声音极低地跟奶奶道歉：“对不起，奶奶，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我不该让您这么担心。” 唐棠和高原也不敢说话。 只有仪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突兀地响着。 半晌之后，奶奶叹了口气，原谅了孙子。她语重心长地看着在场的三个年轻人，“奶奶年纪大了，现在跟你们三个说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叮嘱，你们三个都认真给我听清楚。” 奶奶从来都是慈爱、温和的，从来没有用这种过来人的口气说话。如此郑重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唐棠也好奇地抬起头。 老太太看到几个年轻人均抬起头看向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是，永远、永远、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无论是遇到什么情况，你都有其他的选择，伤害自己永远不要成为你的选项。” 老太太锐利的目光转向沈立川，“你是因为失恋喝酒没错，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你错了，你应该道歉，应该跪在地上祈求唐棠原谅，但是你却像懦夫一样在家喝酒，还把自己喝出个胃出血，差点把自己喝死！” 奶奶越说越气，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猛烈地敲一敲，“幸好唐棠善良，还愿意去看你，不然你喝死了又怎么样？” “喝酒能解决什么事？你女朋友还是在生气，你永远还是在烦恼！” 看着孙子的头越来越低，跟做错了事的小时候一模一样，老太太心绪缓了缓。她这个孙子从小就乖，举止得当，大家都说他是小大人，那时候他爸妈走了，自己又顾不上他，可怜他一个人日夜为伴，心里生了大病都没人知道，那次差点就失去了他。 这次更是惊险，幸好高原去看一看，幸好唐棠愿意跟着去劝，不然急性胃出血，很容易死人的。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最差结果，老太太就一口气缓不过来，心极痛。 消化科在9楼，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晴空万里。一个蚊子好不容易飞到这个病房，正准备进去饱餐一顿，在门口就被里面僵硬的氛围硬控了几秒。它无措地搓搓脚，决定换一个房间进食。 看着奶奶因为生气涨红的脸，老太太辛苦一辈子，老了还要受这种罪，沈立川陈恳地道歉：“对不起，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高原没想到自己就是探望个病人，竟然被上了这个严肃的一课。 他挠挠头，赶紧举手表态：“奶奶，您放心，您这样说完之后，我以后绝对不抽烟不喝酒，不开快车，不吃有辐射的海鲜，绝对对自己一百个好！您放心！” 高原吊儿郎当的保证实在是太招笑，老太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件事终于翻篇了。 等老太太去主任办公室了了解病情之后，高原如释重负地缩了下脖子，吐吐舌头又活泛起来。 萍婶在厕所打扫，唐棠在观察静脉输液的滴速，沈立川在看她。 高原无聊地转了转眼球，从地上拎出了来之前从五星级酒店打包的菜。高原喜欢吃辣，乍看过去一片通红，特别是牛油毛血旺。油亮的保鲜盒盖子一掀，麻辣鲜香的香气瞬间飘满了病房。 不饿的人也会被馋死。 更何况前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目前正在禁食中，只靠输液活着的沈立川。他眼神立即朝高原杀过去，牙齿气得咬得滋滋响。 罪魁祸首高原完全没想到这个方面，意识到好友杀人的目光，高原有些迟疑地举了举手里的勺子，“要不，给你分一点？” 第154章 永远、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所以高原来探望时，就是这么一幕甜甜蜜蜜的样子。 唐棠用潮了水的毛巾一点点地在他胸口蹭着，想把血迹擦干净。 血渍已干，擦起来并不轻松，她力道不算小，蜜色皮肤很快被擦红了。她立即停了手，担忧地看了眼眼前一脸愉悦的男人，看他表情没变，才用更轻的力度继续擦拭。 沈立川身心愉悦地昂着头凑近她，方便她动作。 高原无语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兄弟，不想拆穿，大哥，你是胃出血，不是断手断脚啊，这点血你不能自己擦一擦么？ “你通知我奶奶那边了么？”瞥了眼无所事事的高原，沈立川淡淡问道。 高原往沙发背上一靠，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通知了，但是老太太那边好像早就知道了，想必是医院的医生在我之前就跟她汇报了。” “昨晚你真是吓死人了，不过昨晚来了好多医生，不同医院的都有，你奶奶真有本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专家。”高原咋舌，这种阵容还有什么病救不回来。 唐棠也有这个疑惑，虽然当时她一心扑在沈立川的病情上，但是不可避免地她还是注意到了那些只在大会上见过的专家。 特别是那位，她们院长全程陪着，像是个小弟一般恭恭敬敬。 这是什么人脉才能请得动的阵容。 看出唐棠的吃惊，沈立川淡淡解释，“不光是我奶奶，主要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 爷爷过世的早，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沈立川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高原从昨日的担忧中缓过神来，瞬间恢复到平日的不着调，他把身子往前一倾，一脸谄媚， “你爷爷？咱爷爷去世那么多年，还能庇佑你？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单方面宣布，以后你家就是我家了，清明、中秋、新年我都要跟你一起过！” 高原语气夸张，音调滑稽，一下子冲淡了病房里的压抑。 唐棠也终于在厚厚的恐惧中拔出身子，勾勾嘴角，笑了出来。 看她笑了，沈立川也跟着笑起来。他抓起唐棠放在床边的左手放在掌心，一团白放在他旁边，怎么能忍得住不捏一捏？ 这时，病房门被打开了。 奶奶带着萍婶走了进来。 萍婶手里还拿着个行李箱，昨天入院很急，洗漱衣物、生活用品都没有带，今天终于送了过来。 “醒啦？看着是好多了。” 老太太边说边走进病房，沈立川、唐棠和高原均喊了声奶奶，老太太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她在病房前站定，眼睛迅速地扫描了孙子的脸色，是比昨天苍白的脸好了很多。 再看看还在工作的心电监护，嗯，数据也正常。 老太太终于松了口气。一直紧紧揪着的心脏慢慢舒开了。昨晚虽然被劝回去休息，但是她的心还挂在医院，每时每刻在火上烧着，过去失去挚爱的痛苦反复在她心里重演，痛苦不堪。 老太太从不信佛，但是昨夜跪倒在床前，仰头看着星空，祈求着天上的神仙如果能听到的话，救救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孙子。 她一生治病救人，勤勤恳恳，如果真的有福报，请各位神仙把福报给她的孙子。 她老了，她真的承受不住失去唯一的孙子的悲痛了。 幸好，幸好。 沈立川有些羞愧，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还为自己的事情奔走。即便自己当时意识不清，从醒过来的架势来看，昨晚也是惊险的一夜。 小时候的那次，奶奶已经受了很多苦了，没想到现在还让老人家担心。 他垂下了头，声音极低地跟奶奶道歉：“对不起，奶奶，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我不该让您这么担心。” 唐棠和高原也不敢说话。 只有仪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突兀地响着。 半晌之后，奶奶叹了口气，原谅了孙子。她语重心长地看着在场的三个年轻人，“奶奶年纪大了，现在跟你们三个说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叮嘱，你们三个都认真给我听清楚。” 奶奶从来都是慈爱、温和的，从来没有用这种过来人的口气说话。如此郑重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唐棠也好奇地抬起头。 老太太看到几个年轻人均抬起头看向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是，永远、永远、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无论是遇到什么情况，你都有其他的选择，伤害自己永远不要成为你的选项。” 老太太锐利的目光转向沈立川，“你是因为失恋喝酒没错，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你错了，你应该道歉，应该跪在地上祈求唐棠原谅，但是你却像懦夫一样在家喝酒，还把自己喝出个胃出血，差点把自己喝死！” 奶奶越说越气，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猛烈地敲一敲，“幸好唐棠善良，还愿意去看你，不然你喝死了又怎么样？” “喝酒能解决什么事？你女朋友还是在生气，你永远还是在烦恼！” 看着孙子的头越来越低，跟做错了事的小时候一模一样，老太太心绪缓了缓。她这个孙子从小就乖，举止得当，大家都说他是小大人，那时候他爸妈走了，自己又顾不上他，可怜他一个人日夜为伴，心里生了大病都没人知道，那次差点就失去了他。 这次更是惊险，幸好高原去看一看，幸好唐棠愿意跟着去劝，不然急性胃出血，很容易死人的。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最差结果，老太太就一口气缓不过来，心极痛。 消化科在9楼，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晴空万里。一个蚊子好不容易飞到这个病房，正准备进去饱餐一顿，在门口就被里面僵硬的氛围硬控了几秒。它无措地搓搓脚，决定换一个房间进食。 看着奶奶因为生气涨红的脸，老太太辛苦一辈子，老了还要受这种罪，沈立川陈恳地道歉：“对不起，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高原没想到自己就是探望个病人，竟然被上了这个严肃的一课。 他挠挠头，赶紧举手表态：“奶奶，您放心，您这样说完之后，我以后绝对不抽烟不喝酒，不开快车，不吃有辐射的海鲜，绝对对自己一百个好！您放心！” 高原吊儿郎当的保证实在是太招笑，老太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件事终于翻篇了。 等老太太去主任办公室了了解病情之后，高原如释重负地缩了下脖子，吐吐舌头又活泛起来。 萍婶在厕所打扫，唐棠在观察静脉输液的滴速，沈立川在看她。 高原无聊地转了转眼球，从地上拎出了来之前从五星级酒店打包的菜。高原喜欢吃辣，乍看过去一片通红，特别是牛油毛血旺。油亮的保鲜盒盖子一掀，麻辣鲜香的香气瞬间飘满了病房。 不饿的人也会被馋死。 更何况前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目前正在禁食中，只靠输液活着的沈立川。他眼神立即朝高原杀过去，牙齿气得咬得滋滋响。 罪魁祸首高原完全没想到这个方面，意识到好友杀人的目光，高原有些迟疑地举了举手里的勺子，“要不，给你分一点？” 第155章 这么好的老婆，不盖个章 被抢跑了怎么办？ “不要动，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沈立川只是伸手拿纸，正在给他喂面条的唐棠赶紧阻止他，用那样柔、那么急的语气跟他说话。 沈立川双手抱脑后，安稳地躺了回去，愉悦地看着面前的紧张兮兮的唐棠。 嗯，生病也蛮好的嘛。 这次住院，唐棠跟科室请了一周假，时刻贴身照顾他。 这几天情况好多了，他可以少许进食了，现在麻烦萍婶一日三顿地送餐，他吃清淡的，唐棠的味道重些，另外做。 这几天沈立川过得像是度假。 腹部疼痛偶然发作，但凡他皱一下眉头，唐棠总会小心翼翼地看他，像是看着雨后绿叶上的露珠。 例如此刻，看他表情僵硬，唐棠紧张起来，靠近他，“怎么了？胃还疼么？” 沈立川摇摇头，“胃不疼了，其他地方疼。” “啊？什么地方？” 低沉的嗓音像是在蛊惑她，俊颜更加明显，“你再靠近点，我告诉你。” 唐棠情不自禁地靠近，突然唇上被一股温热贴紧，呼吸被剥夺，只能任他采撷，手一滑，碗差点被甩出去。幸好一只大掌把碗好好地端过去，放置在床头柜上。 解决掉最后一个的障碍之后，沈立川专心致志地开始亲吻唐棠。一开始只是在唇上研磨，渐渐觉得不够，便诱哄着她松开唇齿，加深了这个久违了的吻。 如此亲密的时刻，自从他去新加坡开始就不曾有过了。现下两人难分难舍，唇齿相连，呼吸渐渐急促，两人心里俱是一叹。 好好的，吵什么架。 亲热都嫌时间不够了。 本意单纯的吻，结果变得越来越炽热，沈立川大掌顺着她的上衣下摆往上抚摸，眼看着就要到达梦想中的地点。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夹杂着院长熟悉的声音，“是这个病房，王主任？” 唐棠大惊，把一脸陶醉的沈立川猛地一推。 要是被知名专家看到属下同病人在病房上演限制级，那院长就不要做人了，相应的唐棠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正沉醉在春风里的沈立川，被唐棠猝不及防地推开，一时不察，头狠狠地砸在床头，发出“啪”的一声。 这个声音吓了唐棠一大跳，也吓住了刚推开门正要进来的奶奶和一众专家。 沈立川咬牙切齿地揉了下脑袋，疼不疼的无所谓，只是其他人实在是来的不是时候，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唐棠慌慌张张地靠近确认情况。沈立川一边说着“没事”，一边看她嘴唇微肿，眼尾还残留刚刚温存的媚态，心里的遗憾不是一点点。 真的，在医院也应该锁门的。 奶奶一进来就明白了。唐棠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站着，孙子笑得像是偷鱼的猫，这不是很明显么？ 来人俱是人精。 院长笑起来，“看这脸色，小川恐怕是好多了。” 奶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笑起来：“是啊，看样子恐怕是好太多了。” 而后他又住了几天院，直到完全康复才获准出院。其实他也不急，每天都有唐棠在身边，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在海边。 他的身体慢慢恢复，对医院查房时间也越摸越清，再“偷鱼”的时候，再也没发生第一次的尴尬。 再加上唐棠怕他出血加重，不敢大力挣扎，常常是半推半就。 这种滋味尤为美妙，他尝到甜头之后，把住院过成了蜜月。 在他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行举止中，唐棠切身感受到了他的康复。 当主任宣布他可以出院时，沈立川竟然有些遗憾，“主任，不能再住几天了么？” 旁边的高原不敢置信，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沈立川不在的这几天，高原一个人被掰成了好几瓣用。他自己的活是他的，沈立川的活还是他的。无数个深夜，高原看着办公室窗外的万家灯火都在感慨，老天爷，请让沈立川早点回来，他愿意代替沈立川去住院。 结果现在沈立川竟然还不想回来？ 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工作狂沈立川么？ 即便再不舍，沈立川还是不得不离开那个留下无数回忆的病房，回到了老宅。 为了方便照顾他和目前还很脆弱他的胃，奶奶坚持他必须回老宅住。 唐棠曾经在那个房间睡过一夜，自然熟门熟路。 从一楼客厅爬楼梯上二楼的时候，沈立川自然地架上了她的肩膀，一副脆弱不能独自步行的样子。 当着奶奶和高原的面，唐棠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现在娇弱了，昨晚是谁折腾到半夜？ 终于来到房间，被唐棠扶着，沈立川心满意足、面色红润地躺上了床。 这一个星期，他这辈子跟床接触的时间，远远超过之前二十几年的平均值。 原来不觉得，现在看着倩影在床边立定，他勾着唇，躺平真是好爽啊。 萍婶动作很快，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不一会都被她妥妥当当地安置回了原来的位置。 唐棠看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转身跟奶奶告辞，“奶奶，这边也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 奶奶还没得及说什么，刚才还虚弱着的沈立川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啊？你去哪？” 奶奶无语地瞥了下沈立川。孙子啊，你到底像谁？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完全不像你这么冒失。 唐棠好脾气地解释：“你已经康复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她往前一步帮他提了提被子，魅惑的眼梢在他脸上刺了一下，沈立川瞬间一阵心悸。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她笑得很轻，沈立川心里却刮起了离别的飓风。 他暗自计算了下，她愿意从老宅把自己带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心里苦不堪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起身的动作。 男人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越发柔和，目光湿漉漉的，像是在雨夜被抛弃的小狗，唐棠忍不住伸手拨乱了他的头发。 几天日夜不分、耳鬓厮磨的相处，唐棠其实也很舍不得他。 从老宅出来的那刻，唐棠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红墙灰瓦，心中怅然若失。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里。 奶奶看了眼被抛弃后一脸凄苦的孙子，笑着摇了摇头。 按照两个孩子这种难分难舍，假设唐棠不出国，估计很快就要办婚礼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即便是唐棠两周后就要出发，她孙子也在心里暗自盘算在她出国前把婚礼办了的可能性。 “这么好的老婆，外面那么多狼，还有一些是野狼，被抢了怎么办？不盖个章怎么行？” 但是他转念一想， “这么匆忙的婚礼，肯定很多遗憾。” “算了，还是给她最好的婚礼。” 第155章 这么好的老婆，不盖个章 被抢跑了怎么办？ “不要动，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沈立川只是伸手拿纸，正在给他喂面条的唐棠赶紧阻止他，用那样柔、那么急的语气跟他说话。 沈立川双手抱脑后，安稳地躺了回去，愉悦地看着面前的紧张兮兮的唐棠。 嗯，生病也蛮好的嘛。 这次住院，唐棠跟科室请了一周假，时刻贴身照顾他。 这几天情况好多了，他可以少许进食了，现在麻烦萍婶一日三顿地送餐，他吃清淡的，唐棠的味道重些，另外做。 这几天沈立川过得像是度假。 腹部疼痛偶然发作，但凡他皱一下眉头，唐棠总会小心翼翼地看他，像是看着雨后绿叶上的露珠。 例如此刻，看他表情僵硬，唐棠紧张起来，靠近他，“怎么了？胃还疼么？” 沈立川摇摇头，“胃不疼了，其他地方疼。” “啊？什么地方？” 低沉的嗓音像是在蛊惑她，俊颜更加明显，“你再靠近点，我告诉你。” 唐棠情不自禁地靠近，突然唇上被一股温热贴紧，呼吸被剥夺，只能任他采撷，手一滑，碗差点被甩出去。幸好一只大掌把碗好好地端过去，放置在床头柜上。 解决掉最后一个的障碍之后，沈立川专心致志地开始亲吻唐棠。一开始只是在唇上研磨，渐渐觉得不够，便诱哄着她松开唇齿，加深了这个久违了的吻。 如此亲密的时刻，自从他去新加坡开始就不曾有过了。现下两人难分难舍，唇齿相连，呼吸渐渐急促，两人心里俱是一叹。 好好的，吵什么架。 亲热都嫌时间不够了。 本意单纯的吻，结果变得越来越炽热，沈立川大掌顺着她的上衣下摆往上抚摸，眼看着就要到达梦想中的地点。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夹杂着院长熟悉的声音，“是这个病房，王主任？” 唐棠大惊，把一脸陶醉的沈立川猛地一推。 要是被知名专家看到属下同病人在病房上演限制级，那院长就不要做人了，相应的唐棠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正沉醉在春风里的沈立川，被唐棠猝不及防地推开，一时不察，头狠狠地砸在床头，发出“啪”的一声。 这个声音吓了唐棠一大跳，也吓住了刚推开门正要进来的奶奶和一众专家。 沈立川咬牙切齿地揉了下脑袋，疼不疼的无所谓，只是其他人实在是来的不是时候，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唐棠慌慌张张地靠近确认情况。沈立川一边说着“没事”，一边看她嘴唇微肿，眼尾还残留刚刚温存的媚态，心里的遗憾不是一点点。 真的，在医院也应该锁门的。 奶奶一进来就明白了。唐棠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站着，孙子笑得像是偷鱼的猫，这不是很明显么？ 来人俱是人精。 院长笑起来，“看这脸色，小川恐怕是好多了。” 奶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笑起来：“是啊，看样子恐怕是好太多了。” 而后他又住了几天院，直到完全康复才获准出院。其实他也不急，每天都有唐棠在身边，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在海边。 他的身体慢慢恢复，对医院查房时间也越摸越清，再“偷鱼”的时候，再也没发生第一次的尴尬。 再加上唐棠怕他出血加重，不敢大力挣扎，常常是半推半就。 这种滋味尤为美妙，他尝到甜头之后，把住院过成了蜜月。 在他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行举止中，唐棠切身感受到了他的康复。 当主任宣布他可以出院时，沈立川竟然有些遗憾，“主任，不能再住几天了么？” 旁边的高原不敢置信，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沈立川不在的这几天，高原一个人被掰成了好几瓣用。他自己的活是他的，沈立川的活还是他的。无数个深夜，高原看着办公室窗外的万家灯火都在感慨，老天爷，请让沈立川早点回来，他愿意代替沈立川去住院。 结果现在沈立川竟然还不想回来？ 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工作狂沈立川么？ 即便再不舍，沈立川还是不得不离开那个留下无数回忆的病房，回到了老宅。 为了方便照顾他和目前还很脆弱他的胃，奶奶坚持他必须回老宅住。 唐棠曾经在那个房间睡过一夜，自然熟门熟路。 从一楼客厅爬楼梯上二楼的时候，沈立川自然地架上了她的肩膀，一副脆弱不能独自步行的样子。 当着奶奶和高原的面，唐棠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现在娇弱了，昨晚是谁折腾到半夜？ 终于来到房间，被唐棠扶着，沈立川心满意足、面色红润地躺上了床。 这一个星期，他这辈子跟床接触的时间，远远超过之前二十几年的平均值。 原来不觉得，现在看着倩影在床边立定，他勾着唇，躺平真是好爽啊。 萍婶动作很快，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不一会都被她妥妥当当地安置回了原来的位置。 唐棠看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转身跟奶奶告辞，“奶奶，这边也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 奶奶还没得及说什么，刚才还虚弱着的沈立川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啊？你去哪？” 奶奶无语地瞥了下沈立川。孙子啊，你到底像谁？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完全不像你这么冒失。 唐棠好脾气地解释：“你已经康复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她往前一步帮他提了提被子，魅惑的眼梢在他脸上刺了一下，沈立川瞬间一阵心悸。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她笑得很轻，沈立川心里却刮起了离别的飓风。 他暗自计算了下，她愿意从老宅把自己带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心里苦不堪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起身的动作。 男人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越发柔和，目光湿漉漉的，像是在雨夜被抛弃的小狗，唐棠忍不住伸手拨乱了他的头发。 几天日夜不分、耳鬓厮磨的相处，唐棠其实也很舍不得他。 从老宅出来的那刻，唐棠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红墙灰瓦，心中怅然若失。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里。 奶奶看了眼被抛弃后一脸凄苦的孙子，笑着摇了摇头。 按照两个孩子这种难分难舍，假设唐棠不出国，估计很快就要办婚礼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即便是唐棠两周后就要出发，她孙子也在心里暗自盘算在她出国前把婚礼办了的可能性。 “这么好的老婆，外面那么多狼，还有一些是野狼，被抢了怎么办？不盖个章怎么行？” 但是他转念一想， “这么匆忙的婚礼，肯定很多遗憾。” “算了，还是给她最好的婚礼。” 第156章 不要委屈自己 请假一周，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的唐棠异常忙碌。 之前的工作得收尾，手头上的事情要交接，跟国外医院的联络得跟上。等她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窗外已经是星空一片了。 深蓝色夜幕盖在城市之上，静谧、悠远。微风悄悄爬上窗台，吹拂她的发梢。 唐棠保持着仰望窗外的姿势好一会，才想起来被自己忽略一天的男朋友。 今天是他在家休养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回去继续做牛做马了。 唐棠掏出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机，今天太忙了，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看手机，果然有些未回复的消息。 17:35，沈立川：【下班了么？我请你吃晚饭。】 看她没有回，就知道她还在忙，于是， 20:12，沈立川：【下班了么？我来接你？】 然后就是最近的了， 21：00，沈立川：【下班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 唐棠指尖在他的微信头像上划过，那只鼓浪屿的小猫还在目光炯炯地看着镜头，好像那天的沈立川。 心中一软，她开始打过去。 谁知铃声竟然在门口响起。 他在这里？ 唐棠心中一喜，快速起身小跑出了办公室。 果然是他。 医生办公室外的冷冰冰的长椅上，坐着那个她熟悉的人。还是西装，长腿屈起，大掌正握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着他英俊的脸庞。 他的手边放着一束花，上次没有送出去，今天再买一次。 看到唐棠出来，他唇角上扬，眼眸一点点亮起来，像是放了场烟花。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前几天差点天人永别，如果不是两周后就要天各一方，唐棠不会看着看着就哭了，也不会看着看着就笑了。 真好，有你真好。 好一会之后，沈立川伸手朝她招招，“过来。” 那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病房病人都睡了，只剩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走廊里一片寂静，唐棠慢慢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人坐得很近，她只要偏头就能靠上他的肩膀。 “等很久了？”唐棠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是甘泉水流过的清凉。 沈立川勾了勾唇，“嗯。” 他把身边的花递给唐棠，“礼物。” 鲜嫩的鹅黄色花朵上还有些晶莹的水珠，静静地散发着香气。 他们分手那天，他也是买的这种花。 当时那个店员说，这个花的花语是“我想你。” 那天他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就想跟她说：“我想你”，今天他也是一样，还是想说：“我想你”。 唐棠低头，温柔的目光从娇嫩的花朵上一点点扫过去，多看一眼她对沈立川的爱意就涨一分。 离别越来越近，她的心却越来越柔。已经习惯了沈立川的陪伴，等她一个人去到大洋彼岸，那种孤独可想而知。 原来其他人说的，谈恋爱影响搞事业是这个意思。 但是谈恋爱，不影响得到幸福啊。 自从跟沈立川在一起之后，她越来越骄纵，可以不爱吃这个，可以想买那个，他都能接受，都能理解。 大半夜的想吃毛栗子，他也会换好衣服出去买。 想看雨天的大海，他就开几个小时的车陪她去看。 总是收到花，因为她喜欢。 她说什么都对，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 在医院和好之后，唐棠曾经逼着他回忆“青梅竹马”的蒋冯模样。看着沈立川一脸迷茫，唐棠咬牙切齿，“别装蒜啊，我告诉你。” “冯冯跟我说了，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还跟她表白过，说这辈子只喜欢她。” “我看你原来不是喜欢姐姐，而是喜欢‘那个姐姐’。” 越说越气，唐棠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眸中水雾升起，在他胸口锤了几下， “原来我就是你冯姐姐的替代品。” 看她越说越过分，沈立川忍不住把她嘴巴一捂，单臂把她抱到病床上压住。 单人病床很小，唐棠躲闪不及，差点掉下去，只能无助地攀紧他的手臂，眼神中都是惊慌。 感受到怀里人的无助与依赖，沈立川心情好起来。他回忆了下上次查房时间，现在安全，于是欺身下去，堵上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嘴。 耳鬓厮磨之时，沈立川喘息着在唐棠耳边说：“没有什么冯冯、李李的，我只喜欢过你。” 夺走她的呼吸，他一点点探索，“我爱你。” “我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 - 唐棠煽了煽微红的脸，思绪回到现在。 “走，吃晚饭。”沈立川站起来，偏头看她。唐棠倒是懒了下来，左手抬起来举在空中。 沈立川挑挑眉，右手拉住她，一用劲把人带到怀里抱着。 就这么腻歪着走出医院，吃完晚餐。 等两人回到杨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唐棠也不准备久留他，挥挥手就要告别。 看着毫无眷恋的女人，沈立川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等一下。” 唐棠停下脚步，回过头凑近他，准备给他个安慰吻。 男人啊，一天到晚就惦记这点事。 谁知，沈立川把她身子拦住，满眼戏谑，嘴里还在调笑，“你干嘛？我可不是这种人。” 唐棠翻了个白眼，是啊，你不是这种人，是我不纯洁贪你的身子。 看着唐棠生动的眉眼，沈立川忍住笑，真的有正经事。 他起身，打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行李箱拿出来。 “这是？”唐棠没想到还真有正事。 箱子是米色的，好看又耐脏，正是唐棠最喜欢的颜色。箱子上还挂着标牌，一看就是新买的。 沈立川拍拍箱体，硬挺的材质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是我今天一天的劳动成果，你拿回去，这是送你的出国礼物。” 不能陪着她出去，就让他买的箱子陪着她。 月光皎洁地撒在地面上，行李箱静静地立在地上，照射出温润的光芒。 唐棠有些感动，她眨眨眼，把眼中的水汽压下去，而后踮起脚尖吻上了沈立川。 他这么好，她馋他的身子也正常。 许久之后，微微气喘的两人才分开。 树叶被微风吹拂着，也在微笑着看着这对眷侣。 “那我进去了？”唐棠拉过箱子，准备进去。 “等一下。”沈立川还是出言阻止。 “又有什么事？”唐棠笑起来。 一张银行卡递过来。 她愣了几秒。 “你这次出去生活费都是自己的，这里面有两百万，想吃什么就买，不要委屈了自己。” 骨节分明的掌指递过来这张黑色的银行卡。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不是要省着点花，也不是让她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而是让她不要委屈了自己。 唐棠视线渐渐模糊，抬手轻轻地擦掉泪珠，她笑起来，“这是什么？彩礼？” “这是彩礼的一部分，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会打过去。”他说得无比认真。 让心爱的人毫无顾忌地活着，本身就是工作的意义，就是赚钱的目的。 唐棠接过来，捏住卡在他面前甩甩，“呦，诚意挺足啊，但是谁答应嫁给你了？” 深邃幽静的眼眸把她看定，薄唇轻扬，“嘘，闭眼睛，我又想吻你了。” 如此良宵，不要浪费。 第156章 不要委屈自己 请假一周，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的唐棠异常忙碌。 之前的工作得收尾，手头上的事情要交接，跟国外医院的联络得跟上。等她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窗外已经是星空一片了。 深蓝色夜幕盖在城市之上，静谧、悠远。微风悄悄爬上窗台，吹拂她的发梢。 唐棠保持着仰望窗外的姿势好一会，才想起来被自己忽略一天的男朋友。 今天是他在家休养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回去继续做牛做马了。 唐棠掏出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机，今天太忙了，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看手机，果然有些未回复的消息。 17:35，沈立川：【下班了么？我请你吃晚饭。】 看她没有回，就知道她还在忙，于是， 20:12，沈立川：【下班了么？我来接你？】 然后就是最近的了， 21：00，沈立川：【下班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 唐棠指尖在他的微信头像上划过，那只鼓浪屿的小猫还在目光炯炯地看着镜头，好像那天的沈立川。 心中一软，她开始打过去。 谁知铃声竟然在门口响起。 他在这里？ 唐棠心中一喜，快速起身小跑出了办公室。 果然是他。 医生办公室外的冷冰冰的长椅上，坐着那个她熟悉的人。还是西装，长腿屈起，大掌正握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着他英俊的脸庞。 他的手边放着一束花，上次没有送出去，今天再买一次。 看到唐棠出来，他唇角上扬，眼眸一点点亮起来，像是放了场烟花。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前几天差点天人永别，如果不是两周后就要天各一方，唐棠不会看着看着就哭了，也不会看着看着就笑了。 真好，有你真好。 好一会之后，沈立川伸手朝她招招，“过来。” 那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病房病人都睡了，只剩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走廊里一片寂静，唐棠慢慢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人坐得很近，她只要偏头就能靠上他的肩膀。 “等很久了？”唐棠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是甘泉水流过的清凉。 沈立川勾了勾唇，“嗯。” 他把身边的花递给唐棠，“礼物。” 鲜嫩的鹅黄色花朵上还有些晶莹的水珠，静静地散发着香气。 他们分手那天，他也是买的这种花。 当时那个店员说，这个花的花语是“我想你。” 那天他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就想跟她说：“我想你”，今天他也是一样，还是想说：“我想你”。 唐棠低头，温柔的目光从娇嫩的花朵上一点点扫过去，多看一眼她对沈立川的爱意就涨一分。 离别越来越近，她的心却越来越柔。已经习惯了沈立川的陪伴，等她一个人去到大洋彼岸，那种孤独可想而知。 原来其他人说的，谈恋爱影响搞事业是这个意思。 但是谈恋爱，不影响得到幸福啊。 自从跟沈立川在一起之后，她越来越骄纵，可以不爱吃这个，可以想买那个，他都能接受，都能理解。 大半夜的想吃毛栗子，他也会换好衣服出去买。 想看雨天的大海，他就开几个小时的车陪她去看。 总是收到花，因为她喜欢。 她说什么都对，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 在医院和好之后，唐棠曾经逼着他回忆“青梅竹马”的蒋冯模样。看着沈立川一脸迷茫，唐棠咬牙切齿，“别装蒜啊，我告诉你。” “冯冯跟我说了，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还跟她表白过，说这辈子只喜欢她。” “我看你原来不是喜欢姐姐，而是喜欢‘那个姐姐’。” 越说越气，唐棠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眸中水雾升起，在他胸口锤了几下， “原来我就是你冯姐姐的替代品。” 看她越说越过分，沈立川忍不住把她嘴巴一捂，单臂把她抱到病床上压住。 单人病床很小，唐棠躲闪不及，差点掉下去，只能无助地攀紧他的手臂，眼神中都是惊慌。 感受到怀里人的无助与依赖，沈立川心情好起来。他回忆了下上次查房时间，现在安全，于是欺身下去，堵上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嘴。 耳鬓厮磨之时，沈立川喘息着在唐棠耳边说：“没有什么冯冯、李李的，我只喜欢过你。” 夺走她的呼吸，他一点点探索，“我爱你。” “我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 - 唐棠煽了煽微红的脸，思绪回到现在。 “走，吃晚饭。”沈立川站起来，偏头看她。唐棠倒是懒了下来，左手抬起来举在空中。 沈立川挑挑眉，右手拉住她，一用劲把人带到怀里抱着。 就这么腻歪着走出医院，吃完晚餐。 等两人回到杨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唐棠也不准备久留他，挥挥手就要告别。 看着毫无眷恋的女人，沈立川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等一下。” 唐棠停下脚步，回过头凑近他，准备给他个安慰吻。 男人啊，一天到晚就惦记这点事。 谁知，沈立川把她身子拦住，满眼戏谑，嘴里还在调笑，“你干嘛？我可不是这种人。” 唐棠翻了个白眼，是啊，你不是这种人，是我不纯洁贪你的身子。 看着唐棠生动的眉眼，沈立川忍住笑，真的有正经事。 他起身，打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行李箱拿出来。 “这是？”唐棠没想到还真有正事。 箱子是米色的，好看又耐脏，正是唐棠最喜欢的颜色。箱子上还挂着标牌，一看就是新买的。 沈立川拍拍箱体，硬挺的材质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是我今天一天的劳动成果，你拿回去，这是送你的出国礼物。” 不能陪着她出去，就让他买的箱子陪着她。 月光皎洁地撒在地面上，行李箱静静地立在地上，照射出温润的光芒。 唐棠有些感动，她眨眨眼，把眼中的水汽压下去，而后踮起脚尖吻上了沈立川。 他这么好，她馋他的身子也正常。 许久之后，微微气喘的两人才分开。 树叶被微风吹拂着，也在微笑着看着这对眷侣。 “那我进去了？”唐棠拉过箱子，准备进去。 “等一下。”沈立川还是出言阻止。 “又有什么事？”唐棠笑起来。 一张银行卡递过来。 她愣了几秒。 “你这次出去生活费都是自己的，这里面有两百万，想吃什么就买，不要委屈了自己。” 骨节分明的掌指递过来这张黑色的银行卡。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不是要省着点花，也不是让她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而是让她不要委屈了自己。 唐棠视线渐渐模糊，抬手轻轻地擦掉泪珠，她笑起来，“这是什么？彩礼？” “这是彩礼的一部分，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会打过去。”他说得无比认真。 让心爱的人毫无顾忌地活着，本身就是工作的意义，就是赚钱的目的。 唐棠接过来，捏住卡在他面前甩甩，“呦，诚意挺足啊，但是谁答应嫁给你了？” 深邃幽静的眼眸把她看定，薄唇轻扬，“嘘，闭眼睛，我又想吻你了。” 如此良宵，不要浪费。 第157章 他好像真的很爱你 明天还要上班。 唐棠趁最后一丝理智尚存，立马撑开双臂推开他的胸膛。 她睁着朦胧的双眼，微红肿的嘴唇一张一合，“好了，你要回去了。” 沈立川被打断，欲求不满地想伸手把她拉回怀里。 唐棠敏捷地跳开，赶紧拖着箱子后退，“好了，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也早点走。” 沈立川站在原地，不满地看着落跑的女友，许久之后才笑着摇摇头，上车走了。 唐棠拖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里，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 忙碌了一天本应该是疲惫的脸，出奇得神采奕奕，双眸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一般温润。只是刚刚后脑勺一直被扣住亲吻，束好的头发乱糟糟的，唇上的口红更是无影无踪，稍显狼狈。 唐棠松开行李箱，就着镜子给自己整理下了头发。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但是那不指的久别重逢嘛，从来也没有人说过别离之前，感情更为炽热啊。 回到房子，杨冰竟然还没睡。听见唐棠回来，杨冰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 唐棠边弯腰脱鞋，边小声地说：“还没睡啊？”这个点楼上楼下都睡了，别把人家吵醒了。 “你终于回来了。”杨冰哭唧唧地过来抱住唐棠，“你马上要出国了，我怎么睡得着啊？” 站在门口的唐棠被好友一把抱住，熟悉的沐浴露香味袭面而来。 是啊，从十一年前上大学开始，她和杨冰就没有分开过。两个女孩几乎像是连体婴一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无论是单身，还是谈恋爱，她的身边永远有杨冰。 无论她是不是被劈腿，被导师pua，对工作丧失热情，对自己丧失信心，杨冰永远在那里，用唐棠熟悉的笑容跟她说： “亲爱的，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不要听那个狗屎的，你非常非常棒。” “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 杨冰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另一个唐棠，只不过更加积极、更加纯粹。 更小一点的时候，那时候她们俩身边都没有男人，她们就是靠着彼此的支持才走到今天的。 只不过这种时光已经过去了。 现在唐棠要出国一年。 等她回来，也许两个人都要结婚、生子，像这样大学女生宿舍一样住在一起的时光，从此再也不存在了。 这让杨冰非常非常感慨。 她怎么睡得着。 被她一说，唐棠也想哭了。 杨冰含着哭腔说：“你出国是好事，只是可惜咱们之前说好的旅游还没去，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还有两周就要出国了，本来说好的旅游恐怕真得泡汤了。 但是。 唐棠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你不是喜欢美国公路电影么？” 杨冰松开她，一个疯狂的想法慢慢成形，“你是说？” 唐棠缓缓地点了点头，“嗯呐。” “咱们为什么不在美国旅游呢？加州一号公路，蓝岭公路，西沃德公路，随你选，我都可以！” 杨冰兴奋地大叫起来：“对啊，咱们可以把战场转到国外啊，让美国人看看咱们龙的传人到底什么风采！” 杨冰情绪被点燃，不自觉声音很大，唐棠赶紧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 杨冰吐吐舌头，赶紧把音量降低。 但是情绪没有下降，她赶紧回屋拿手机上小某书。 一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现在不做攻略，马上唐棠就要回国了。 看好友注意力瞬间转移，唐棠笑了起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先把这一刻过幸福了再说。 她换上拖鞋，把客厅灯全部打开，在灯火通明中，把刚刚沈立送的行李箱打开。 拉链顺滑地拉过去。 行李箱被从中间打开，一分为二。 左边都是药，一盒一盒地整齐码在一个袋子里。 袋子上贴了一张标签纸，上面是熟悉的沈立川的字迹： 【见字如面，这里面我给你准备了拉肚子、发热、咳嗽、扭伤、头疼、便秘、长痘痘、腹痛等常用药，都是按照奶奶给的清单买的，如有遗漏，还望见谅。】 最后还有一行小字， 【萍婶让我务必跟你说，如果发烧一定要多喝热水、多睡觉，她现在就在旁边盯着我，这句话我一定得加上。】 唐棠仿佛看到了沈立川戏谑的笑。 右边是一些书和零食。 一本旧旧的《英汉汉英小词典》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翻开封面，歪歪扭扭的“沈立川”三个字映入眼帘。 果然。 这是小时候的沈立川的词典。 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交织，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陪着她。 暖流从心底涌上来，唐棠摩挲着小词典，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 旁边还有一本心内科大部头外文书，看样子应该又是来自奶奶的礼物。这本书上也有个字条，字体苍劲有力， 【祝用得好，奶奶。】 唐棠在心里说了句谢谢奶奶，然后把书放到一边，开始看零食。 近两年沈立川国外出差多，所以生活经验丰富，除了熟悉的海苔、鱼趣、牛肉干、火锅底料之类的，他竟然还准备了十三香。 看到那一沓十三香调料，唐棠有些无语地抿抿嘴，这很难评。 这个都买了，想必今天一天沈立川都在忙活这件事。 一想到从来不下厨的沈立川穿梭在超市的调料区，小心翼翼对比着各个口味，难以抉择的场面，唐棠心里就软得不像话。 “傻瓜。”她轻轻地说。 美国也有唐人街，也可以买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眉梢眼角却在笑。 杨冰拿着手机从房间走出来，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那个行李箱。 看唐棠从行李箱里拿出酸菜鱼调料，杨冰乐了，“你家沈立川到底怎么想的？” “知道的是说你出国进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中餐厅去了呢。” 唐棠又看到一个好东西，好笑地拎起来给杨冰看，“你看，还有干香菇，真逗。” 杨冰笑了一会不笑了，郑重地说：“我原来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直到沈立川出现。” “他好像真的很爱你。” 唐棠垂下头掩饰眼中的感动。 是啊，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他的时间、精力和钱，完全奉上，只求她能同样爱自己。 即便是万分不舍，即便是放心不下，他还是支持她出国的决定。 正像他那样说的那样，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第157章 他好像真的很爱你 明天还要上班。 唐棠趁最后一丝理智尚存，立马撑开双臂推开他的胸膛。 她睁着朦胧的双眼，微红肿的嘴唇一张一合，“好了，你要回去了。” 沈立川被打断，欲求不满地想伸手把她拉回怀里。 唐棠敏捷地跳开，赶紧拖着箱子后退，“好了，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也早点走。” 沈立川站在原地，不满地看着落跑的女友，许久之后才笑着摇摇头，上车走了。 唐棠拖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里，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 忙碌了一天本应该是疲惫的脸，出奇得神采奕奕，双眸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一般温润。只是刚刚后脑勺一直被扣住亲吻，束好的头发乱糟糟的，唇上的口红更是无影无踪，稍显狼狈。 唐棠松开行李箱，就着镜子给自己整理下了头发。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但是那不指的久别重逢嘛，从来也没有人说过别离之前，感情更为炽热啊。 回到房子，杨冰竟然还没睡。听见唐棠回来，杨冰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 唐棠边弯腰脱鞋，边小声地说：“还没睡啊？”这个点楼上楼下都睡了，别把人家吵醒了。 “你终于回来了。”杨冰哭唧唧地过来抱住唐棠，“你马上要出国了，我怎么睡得着啊？” 站在门口的唐棠被好友一把抱住，熟悉的沐浴露香味袭面而来。 是啊，从十一年前上大学开始，她和杨冰就没有分开过。两个女孩几乎像是连体婴一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无论是单身，还是谈恋爱，她的身边永远有杨冰。 无论她是不是被劈腿，被导师pua，对工作丧失热情，对自己丧失信心，杨冰永远在那里，用唐棠熟悉的笑容跟她说： “亲爱的，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不要听那个狗屎的，你非常非常棒。” “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 杨冰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另一个唐棠，只不过更加积极、更加纯粹。 更小一点的时候，那时候她们俩身边都没有男人，她们就是靠着彼此的支持才走到今天的。 只不过这种时光已经过去了。 现在唐棠要出国一年。 等她回来，也许两个人都要结婚、生子，像这样大学女生宿舍一样住在一起的时光，从此再也不存在了。 这让杨冰非常非常感慨。 她怎么睡得着。 被她一说，唐棠也想哭了。 杨冰含着哭腔说：“你出国是好事，只是可惜咱们之前说好的旅游还没去，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还有两周就要出国了，本来说好的旅游恐怕真得泡汤了。 但是。 唐棠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你不是喜欢美国公路电影么？” 杨冰松开她，一个疯狂的想法慢慢成形，“你是说？” 唐棠缓缓地点了点头，“嗯呐。” “咱们为什么不在美国旅游呢？加州一号公路，蓝岭公路，西沃德公路，随你选，我都可以！” 杨冰兴奋地大叫起来：“对啊，咱们可以把战场转到国外啊，让美国人看看咱们龙的传人到底什么风采！” 杨冰情绪被点燃，不自觉声音很大，唐棠赶紧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 杨冰吐吐舌头，赶紧把音量降低。 但是情绪没有下降，她赶紧回屋拿手机上小某书。 一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现在不做攻略，马上唐棠就要回国了。 看好友注意力瞬间转移，唐棠笑了起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先把这一刻过幸福了再说。 她换上拖鞋，把客厅灯全部打开，在灯火通明中，把刚刚沈立送的行李箱打开。 拉链顺滑地拉过去。 行李箱被从中间打开，一分为二。 左边都是药，一盒一盒地整齐码在一个袋子里。 袋子上贴了一张标签纸，上面是熟悉的沈立川的字迹： 【见字如面，这里面我给你准备了拉肚子、发热、咳嗽、扭伤、头疼、便秘、长痘痘、腹痛等常用药，都是按照奶奶给的清单买的，如有遗漏，还望见谅。】 最后还有一行小字， 【萍婶让我务必跟你说，如果发烧一定要多喝热水、多睡觉，她现在就在旁边盯着我，这句话我一定得加上。】 唐棠仿佛看到了沈立川戏谑的笑。 右边是一些书和零食。 一本旧旧的《英汉汉英小词典》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翻开封面，歪歪扭扭的“沈立川”三个字映入眼帘。 果然。 这是小时候的沈立川的词典。 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交织，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陪着她。 暖流从心底涌上来，唐棠摩挲着小词典，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 旁边还有一本心内科大部头外文书，看样子应该又是来自奶奶的礼物。这本书上也有个字条，字体苍劲有力， 【祝用得好，奶奶。】 唐棠在心里说了句谢谢奶奶，然后把书放到一边，开始看零食。 近两年沈立川国外出差多，所以生活经验丰富，除了熟悉的海苔、鱼趣、牛肉干、火锅底料之类的，他竟然还准备了十三香。 看到那一沓十三香调料，唐棠有些无语地抿抿嘴，这很难评。 这个都买了，想必今天一天沈立川都在忙活这件事。 一想到从来不下厨的沈立川穿梭在超市的调料区，小心翼翼对比着各个口味，难以抉择的场面，唐棠心里就软得不像话。 “傻瓜。”她轻轻地说。 美国也有唐人街，也可以买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眉梢眼角却在笑。 杨冰拿着手机从房间走出来，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那个行李箱。 看唐棠从行李箱里拿出酸菜鱼调料，杨冰乐了，“你家沈立川到底怎么想的？” “知道的是说你出国进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中餐厅去了呢。” 唐棠又看到一个好东西，好笑地拎起来给杨冰看，“你看，还有干香菇，真逗。” 杨冰笑了一会不笑了，郑重地说：“我原来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直到沈立川出现。” “他好像真的很爱你。” 唐棠垂下头掩饰眼中的感动。 是啊，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他的时间、精力和钱，完全奉上，只求她能同样爱自己。 即便是万分不舍，即便是放心不下，他还是支持她出国的决定。 正像他那样说的那样，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第158章 见信如晤（大结局） 除夕前一天。 美国洛杉矶某一公寓内。 满身风雪的唐棠从外面回来，搓搓冻得通红的手，把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拿到冰箱。 医院任务重，她今年没办法回国过年了。孙洁昨天被老同学接到华盛顿过新年了。偌大的房子现下只剩她一个人。 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唐棠坐在餐桌前，展开信纸，开始给沈立川写信。 “亲爱的沈立川： 见信如晤。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收到女朋友从异国给你写的信，是不是很感动？ 等你收到信，应该小年已经过去了。 你今年过年怎么样？我都挺好，除了有些想你。 出国学习的这几个月，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不光是语言、文化的冲击，还包括新的工作方式、生活方式。 这边的医生都不怎么加班，每天预约的病人看完就下班，时不时还哼小曲，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当然如果是我每天就看几个病人，我想我也能哼小曲。 但是不可否认，我要学习的还很多，包括理论基础，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真庆幸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出来看一看。 不然我的眼光会很固定，被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无法成长。 你最近过得好么？ 工作顺利么？ 跟同事们相处得融洽么？ 奶奶身体怎么样？ 其实我这样写，心里虚虚的，因为咱们俩每天每天都在聊天。你知道我身边发生的一切，我也了解你的。 上次跟你说过的，我们公寓下面的流浪猫，昨天晚上生了好几只小猫。软绵绵几小只，趴在地上，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楼上翻来覆去地听了好一会，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下去救几只。虽然我明年就回国了，但是现在救了它们总是好的，是？ 我相信你也能明白。 但是等我下楼之后才发现，一窝小猫已经只剩一只在那了，那只小猫是个黑白小花脸，看我出现，非常懂事地朝我叫了两声，‘喵喵’。 当时我就心软了，把它抱回来养。 现在这个小可爱正趴在我的膝盖上呼呼大睡呢。 真希望你也能在这里。 如果你也在的话，你可以摸一摸我的小猫。 只能摸一次，不然我会吃醋的。 不过等我回国时，我把它带回来也可以。你再等一等。 对了，你上次给我看的房子照片我认真看了几遍，周边环境我也在网上查过了，觉得还不错。新小区，又是学区房，买下来做婚房正合适。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真奇怪，平时电话、信息都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写信的时候就能轻易地写下来。 也许是因为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不少天之后了。 害羞也有延迟，抵达不了多久以后。 你肯定会想，怎么好好地给我写信？哈哈，告诉你，因为我，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你。 想念到现在按在纸面上的手都在发烫，我迫切地想跟你拥抱，亲吻你。 出国之前，我曾问过自己，如果想你了怎么办？ 当时我回答自己，想你了就打电话，就视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咱们之间12万公里距离算什么？ 现在我后悔了，早知道看得见、摸不着如此地让人心伤，我当时应该多亲亲你，多抱抱你的。 我亲爱的沈立川。 亲爱的沈立川。 我跟你说过，上周放假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租了辆车，沿着美国西海岸开上了着名的加州一号公路。 当时我拐过了一个大弯，波涛汹涌的海岸线立即映入我的眼帘，天空和海洋都是极纯粹的蓝，只有几只洁白的海鸥在海面上伏飞。 当时的景色太震撼了，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几秒钟之后，当我开着车行驶过那片海的时候，我无比地想念你。 我在这里，而你不在这。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独居动物，一个人吃饭、睡觉、工作，也很好，少点麻烦，但是现在我尝过你陪伴的滋味后，竟然觉得孤独会让人寒冷。 我那一刻无比地想念你。 如果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所以等我回来之后，就开始打听从美国寄信回咱们中国的方法，买信纸也用了我不少时间。 事实证明，虽然已经是过时的浪漫，但是可以被纸张保存下来的情谊，无论何时都会尤为动人。 这些都是我平时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希望你知道的话。 亲爱的沈立川。 我的带教老师doctor zhang也是华裔，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医生，来自沈阳。每天我就跟着她来回跑。我们对话时，她都会用英语跟我先说一遍，如果看我表情迷茫，她就会用东北话再说一遍。 我非常感谢她。 上个月她请我去家里吃晚餐，这件事你也知道，带过去当做伴手礼的葡萄酒还是你的建议。她刚结婚三年，家里有个一岁的软软糯糯的混血小婴儿。 我们在吃晚饭的时候，张老师就把宝宝放在地上随便她爬。 跟咱们国家的精细不同，我怎么感觉美国的孩子这么糙养呢？地上也不干净，还冰凉，就给孩子套上件衣服就这么爬。 当时我在吃甜点，突然膝盖上一暖。我低头一看，那个小宝宝爬到餐桌下，正扶着我的膝盖抬头看我。 真可爱。 她的眼珠子是蓝色的，皮肤极白，但是头发却随她妈是黑色的。 小宝宝仰着头看着我，口水还在挂在嘴边，呀呀呀呀地想说些什么，特别萌。 我没忍住把她抱起来了，小小的一个婴孩，那么软，身上还有牛奶的香气，也不怕人，只往我的怀里钻。 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认真看我，还准备伸手摸我的脸。 张老师说，宝宝很神奇，酒窝像爸爸，嘴巴却像妈妈。 我看着那个宝宝，突然很期待你和我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我希望有你的眉毛和眼睛，如果嘴唇能像我当然更好，我比较喜欢笑，嘴唇翘一些。最好是个女儿，你觉得呢？ 再次感叹一句，写信真神奇，平时绝对无法对你说出来的话，现在写起来，轻而易举。 所以我想，咱们古代那么多鸿雁传书，也是有道理的。 看到太阳想给你写封信，看到月光皎洁也想告诉你，有小猫蜷缩在车底下也想跟你说，家门口有个餐厅看起来不错，也想跟你说。 这些东西都想跟你说。 如果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没想到这一年，我都没能回国一趟。等我回来了，你得请一个星期假，第一天用来抱着我，第二天咱们去吃趟火锅，第三天咱们去看望下奶奶，后面几天出去旅游。 我要跟你说很多很多很多话。 直到口中的唾液全部讲干，直到星星也嫌吵全部降下来，我也要一直一直跟你说话。 一直一直看着你，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亲爱的沈立川。 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你说。周壹上个月来美国参加会议，请我和孙洁吃了顿饭。 晚饭过后，他送我回家，跟我说他要走了，去离老家更近一点的地方。 他说他爸妈年纪大了，想要儿子留在身边，更何况他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他爸妈实在不放心。 我之所以当时没有告诉你，主要是当时他问我，我和他还有没有可能。 如果我对他有一丝丝的想法，他就不走。 他说在他离开之前，必须见我的面，问清楚才行。 我当时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有你了，而且这辈子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他一定听懂了，因为当时他的眼神立即就黯淡下去，像是柴火熄灭了。 死了心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最近我听赵国荣说，周壹已经离职了，这给了我们院长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真的走了，我才敢跟你说，免得你又乱吃飞醋。 但是他走了，不代表你可以没有危机感。 你姐姐我还是很有魅力的，你都不知道，那些老外总是对我吹口哨，一口一个‘tang’，可惑人了。 你还是得好好表现，不然等我移情别恋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但是国际快递就不要再寄了。 运费挺贵的，同样的东西我在唐人街也可以买到的。 你有这钱，还是存下来，把房子买了。 就像你说的，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要醉了，老美这边的葡萄酒真醉人。 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总是加班，按时吃饭，知不知道？ 等我回来，我要检查，知道了？ 对了，咱们家门口那家火锅店还开门么？我在这里好几次梦见那个牛油味，馋得直流口水，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去吃。 高山师兄和师姐上次发的照片，你看了么？原来新疆那么美，等夏天到了，咱们也去。吃葡萄，骑马，去看看草原。 好了，真的不能再写了。 门铃一直在响，可能是房东。 我真的得停笔了。 爱你。 想你。 亲爱的沈立川。 唐棠” 合上信纸，唐棠叹了口气，满腹心事都留在了纸上，现在的自己像是被掏空。 如果能跟着这封信回国就好了。 如果这封信看到他的时候，她也能见到他就好了。 门铃还在响着。 也许是房东过来修热水器，毕竟已经报修一周了。 “g！”唐棠边回话，边把信纸叠起来。 匆匆跑到门口，她打开门。 第一眼是扑面而来的雪花，冰凉触感让她不自觉蜷缩了下，而后才看到那个人。 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身旁放着一个行李，正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她。 他的肩头一层雪花，头发也湿漉漉的，但是他的目光极其温暖，像是这个冬天里唯一的火源。 唐棠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怕自己是在梦里，虚构了这一个团圆。 直到泪珠滑下，脸颊被这真实的触感惊醒，她才敢相信，拼命扑进那个人怀里。 “你怎么来了？！” 相拥许久之后，两人才走进屋子。 门外飞雪还在刮着，路灯、树枝、车顶上盖了厚厚一层。 街道上悄无一人。 新年快乐，亲爱的。 — （全书完） 第158章 见信如晤（大结局） 除夕前一天。 美国洛杉矶某一公寓内。 满身风雪的唐棠从外面回来，搓搓冻得通红的手，把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拿到冰箱。 医院任务重，她今年没办法回国过年了。孙洁昨天被老同学接到华盛顿过新年了。偌大的房子现下只剩她一个人。 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唐棠坐在餐桌前，展开信纸，开始给沈立川写信。 “亲爱的沈立川： 见信如晤。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收到女朋友从异国给你写的信，是不是很感动？ 等你收到信，应该小年已经过去了。 你今年过年怎么样？我都挺好，除了有些想你。 出国学习的这几个月，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不光是语言、文化的冲击，还包括新的工作方式、生活方式。 这边的医生都不怎么加班，每天预约的病人看完就下班，时不时还哼小曲，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当然如果是我每天就看几个病人，我想我也能哼小曲。 但是不可否认，我要学习的还很多，包括理论基础，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真庆幸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出来看一看。 不然我的眼光会很固定，被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无法成长。 你最近过得好么？ 工作顺利么？ 跟同事们相处得融洽么？ 奶奶身体怎么样？ 其实我这样写，心里虚虚的，因为咱们俩每天每天都在聊天。你知道我身边发生的一切，我也了解你的。 上次跟你说过的，我们公寓下面的流浪猫，昨天晚上生了好几只小猫。软绵绵几小只，趴在地上，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楼上翻来覆去地听了好一会，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下去救几只。虽然我明年就回国了，但是现在救了它们总是好的，是？ 我相信你也能明白。 但是等我下楼之后才发现，一窝小猫已经只剩一只在那了，那只小猫是个黑白小花脸，看我出现，非常懂事地朝我叫了两声，‘喵喵’。 当时我就心软了，把它抱回来养。 现在这个小可爱正趴在我的膝盖上呼呼大睡呢。 真希望你也能在这里。 如果你也在的话，你可以摸一摸我的小猫。 只能摸一次，不然我会吃醋的。 不过等我回国时，我把它带回来也可以。你再等一等。 对了，你上次给我看的房子照片我认真看了几遍，周边环境我也在网上查过了，觉得还不错。新小区，又是学区房，买下来做婚房正合适。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真奇怪，平时电话、信息都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写信的时候就能轻易地写下来。 也许是因为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不少天之后了。 害羞也有延迟，抵达不了多久以后。 你肯定会想，怎么好好地给我写信？哈哈，告诉你，因为我，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你。 想念到现在按在纸面上的手都在发烫，我迫切地想跟你拥抱，亲吻你。 出国之前，我曾问过自己，如果想你了怎么办？ 当时我回答自己，想你了就打电话，就视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咱们之间12万公里距离算什么？ 现在我后悔了，早知道看得见、摸不着如此地让人心伤，我当时应该多亲亲你，多抱抱你的。 我亲爱的沈立川。 亲爱的沈立川。 我跟你说过，上周放假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租了辆车，沿着美国西海岸开上了着名的加州一号公路。 当时我拐过了一个大弯，波涛汹涌的海岸线立即映入我的眼帘，天空和海洋都是极纯粹的蓝，只有几只洁白的海鸥在海面上伏飞。 当时的景色太震撼了，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几秒钟之后，当我开着车行驶过那片海的时候，我无比地想念你。 我在这里，而你不在这。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独居动物，一个人吃饭、睡觉、工作，也很好，少点麻烦，但是现在我尝过你陪伴的滋味后，竟然觉得孤独会让人寒冷。 我那一刻无比地想念你。 如果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所以等我回来之后，就开始打听从美国寄信回咱们中国的方法，买信纸也用了我不少时间。 事实证明，虽然已经是过时的浪漫，但是可以被纸张保存下来的情谊，无论何时都会尤为动人。 这些都是我平时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希望你知道的话。 亲爱的沈立川。 我的带教老师doctor zhang也是华裔，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医生，来自沈阳。每天我就跟着她来回跑。我们对话时，她都会用英语跟我先说一遍，如果看我表情迷茫，她就会用东北话再说一遍。 我非常感谢她。 上个月她请我去家里吃晚餐，这件事你也知道，带过去当做伴手礼的葡萄酒还是你的建议。她刚结婚三年，家里有个一岁的软软糯糯的混血小婴儿。 我们在吃晚饭的时候，张老师就把宝宝放在地上随便她爬。 跟咱们国家的精细不同，我怎么感觉美国的孩子这么糙养呢？地上也不干净，还冰凉，就给孩子套上件衣服就这么爬。 当时我在吃甜点，突然膝盖上一暖。我低头一看，那个小宝宝爬到餐桌下，正扶着我的膝盖抬头看我。 真可爱。 她的眼珠子是蓝色的，皮肤极白，但是头发却随她妈是黑色的。 小宝宝仰着头看着我，口水还在挂在嘴边，呀呀呀呀地想说些什么，特别萌。 我没忍住把她抱起来了，小小的一个婴孩，那么软，身上还有牛奶的香气，也不怕人，只往我的怀里钻。 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认真看我，还准备伸手摸我的脸。 张老师说，宝宝很神奇，酒窝像爸爸，嘴巴却像妈妈。 我看着那个宝宝，突然很期待你和我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我希望有你的眉毛和眼睛，如果嘴唇能像我当然更好，我比较喜欢笑，嘴唇翘一些。最好是个女儿，你觉得呢？ 再次感叹一句，写信真神奇，平时绝对无法对你说出来的话，现在写起来，轻而易举。 所以我想，咱们古代那么多鸿雁传书，也是有道理的。 看到太阳想给你写封信，看到月光皎洁也想告诉你，有小猫蜷缩在车底下也想跟你说，家门口有个餐厅看起来不错，也想跟你说。 这些东西都想跟你说。 如果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没想到这一年，我都没能回国一趟。等我回来了，你得请一个星期假，第一天用来抱着我，第二天咱们去吃趟火锅，第三天咱们去看望下奶奶，后面几天出去旅游。 我要跟你说很多很多很多话。 直到口中的唾液全部讲干，直到星星也嫌吵全部降下来，我也要一直一直跟你说话。 一直一直看着你，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亲爱的沈立川。 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你说。周壹上个月来美国参加会议，请我和孙洁吃了顿饭。 晚饭过后，他送我回家，跟我说他要走了，去离老家更近一点的地方。 他说他爸妈年纪大了，想要儿子留在身边，更何况他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他爸妈实在不放心。 我之所以当时没有告诉你，主要是当时他问我，我和他还有没有可能。 如果我对他有一丝丝的想法，他就不走。 他说在他离开之前，必须见我的面，问清楚才行。 我当时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有你了，而且这辈子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他一定听懂了，因为当时他的眼神立即就黯淡下去，像是柴火熄灭了。 死了心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最近我听赵国荣说，周壹已经离职了，这给了我们院长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真的走了，我才敢跟你说，免得你又乱吃飞醋。 但是他走了，不代表你可以没有危机感。 你姐姐我还是很有魅力的，你都不知道，那些老外总是对我吹口哨，一口一个‘tang’，可惑人了。 你还是得好好表现，不然等我移情别恋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但是国际快递就不要再寄了。 运费挺贵的，同样的东西我在唐人街也可以买到的。 你有这钱，还是存下来，把房子买了。 就像你说的，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要醉了，老美这边的葡萄酒真醉人。 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总是加班，按时吃饭，知不知道？ 等我回来，我要检查，知道了？ 对了，咱们家门口那家火锅店还开门么？我在这里好几次梦见那个牛油味，馋得直流口水，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去吃。 高山师兄和师姐上次发的照片，你看了么？原来新疆那么美，等夏天到了，咱们也去。吃葡萄，骑马，去看看草原。 好了，真的不能再写了。 门铃一直在响，可能是房东。 我真的得停笔了。 爱你。 想你。 亲爱的沈立川。 唐棠” 合上信纸，唐棠叹了口气，满腹心事都留在了纸上，现在的自己像是被掏空。 如果能跟着这封信回国就好了。 如果这封信看到他的时候，她也能见到他就好了。 门铃还在响着。 也许是房东过来修热水器，毕竟已经报修一周了。 “g！”唐棠边回话，边把信纸叠起来。 匆匆跑到门口，她打开门。 第一眼是扑面而来的雪花，冰凉触感让她不自觉蜷缩了下，而后才看到那个人。 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身旁放着一个行李，正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她。 他的肩头一层雪花，头发也湿漉漉的，但是他的目光极其温暖，像是这个冬天里唯一的火源。 唐棠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怕自己是在梦里，虚构了这一个团圆。 直到泪珠滑下，脸颊被这真实的触感惊醒，她才敢相信，拼命扑进那个人怀里。 “你怎么来了？！” 相拥许久之后，两人才走进屋子。 门外飞雪还在刮着，路灯、树枝、车顶上盖了厚厚一层。 街道上悄无一人。 新年快乐，亲爱的。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