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娱乐圈第一男明星》 第1章 雨夜里的一场邂逅 宣和五年五月,初九。 穿越到大宋已经第三天了。 张士勋在街市上东游西逛,见天色已晚,便慢慢朝客栈方向走去。 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抬头望去,只见乌云滚滚,要下雨了。 他加快脚步往十千脚店赶,还没有走出多远,大雨夹杂着冰雹落下来。 冰雹如鸽子蛋大小,砸在脑袋上生疼,张士勋见前边有一处门楼,就紧赶两步,抱着脑袋躲进去。 刚刚在门楼下站定,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对,急忙转过身去,却见背后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白影紧紧靠在大门上。 借着闪电,见那白影抱着脑袋,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啊……!” 一声尖利的尖叫声在张士勋耳旁响起,其分贝数之高,直逼天上的炸雷,刺得他耳膜隐隐作疼。 张士勋被这声尖吓一跳,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应该也是避雨的。 他躲进来的时候动作有些大,大概吓着她了。 女人尖叫过后,应激状态结束。 虽然雷声不断,雨声阵阵,但张士勋还是听到对方吁出一口长气。 “你吓我一跳。”那女人说道。 “你还吓我一跳呢——你那声尖叫高亢如云,只怕鬼神都能被你吓跑。”张士勋回一句。 “我不以为你是坏人。”女人为自己辩解。 张世勋笑了,“这里可是京城,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坏人?” 女人缩缩脖子,没有回答。 黑暗中,两人眼光平视,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 停了一会儿,女人又道:“这里是我家。” 张士勋感到好笑,“既然是你家,干嘛不进院里去?” 站在自家门外避雨,这女人脑子肯定有病。 女人停了一会,才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把钥匙丢了,进不去。” 张士勋差一点笑出声。 难道天下女人都有爱丢东西的毛病? 这让他想起了中学时代,邻家女孩也经常丢钥匙,他没少翻墙跳窗户帮她开门。 白衣女慢慢往大门的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些,要不是有门楼的砖墙挡着,肯定会离得更远。 张士勋郁闷地想,本公子又不是老虎,你躲什么? 转念一想,风雨交加的夜里,孤男寡女同处一座漆黑的门洞里,换了任何女人都不会有安全感,如果男的是色狼,女的注定要悲催。 为了让白衣女子放心些,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色狼,张士勋很绅士的朝外面迈出一步,尽量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但是,门洞就这么大,稍往外挪一点,雨水便打在身上,无奈之下,张士勋不得不退回来。 这个过程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场面尴尬起来。 他有心和女人搭讪,但搜肠刮肚,想不出该说什么。 电影里的男人是如何同女人搭讪的? 张士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合适的台词。 雨下得愈发大了,路面积水越来越多,渐渐的漫上台阶。 他又往后退一步,嘴里喃喃道:“水漫上来了。” 身后女人说话了,声音很低:“你往后靠到门上,这里高一个台阶。” 张士勋心里一暖,这女人心肠很好啊。 忙道声谢,把身子靠到另一边门板上。 接下来,两人又不吭声了。 张士勋心里暗骂自己是世上头号大笨蛋,这种男女之间的邂逅,可遇不可求啊。 换了其他男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说不定三言两语就和女人聊得热火朝天,聊着聊着,聊到其它地方去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他自认为没有那么渣,也没有想过一照面就把女孩子哄到不该去的地方。 正在发愁怎么搭讪,那边白衣女人开口了:“听你口音,官人从外地来京城的?” 张士勋大喜,心说你只要说话就好,赶紧回答:“是的,从很远的地方。” 心内奇怪,她怎么叫我官人,这不是夫妻之间才该有的称呼吗? “很远有多远?” “嗯!有一两万里,中间还隔着大海。”张士勋信口胡侃,总不能说穿越来的,说了人家也不信啊。 “一两万里,那么远呀” “是啊,整整走了两年才来到东京。”张士勋谎话说得很顺溜。 “走了两年,天呀!太可怜了。” 这话没办法接,总不能说我确实可怜,你好好可怜我? 张士勋问道:“你家就你一人?” “嗯!” 张士勋趴在门缝往里面看,又伸手摸一摸门上的锁,问她道:“你的钥匙怎么丢的?” “不知道,走得匆忙,大概丢路上了。” 其实,进院子一点都不难,张士勋有好几种方法帮女人进去。 这种老式的门锁,根本难不住他,以他现在的体能,几脚就能把门踹开。 但这种方式一般人不容易接受,女人就更别说了。 她们遇到踹门的暴力男,说不定立刻变成暴走女。 比较变态的方式是直接把女人隔墙扔进去,当然,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剩下的选项就剩一个,那就是故技重施,像前世帮邻家女孩那样,翻墙跳窗户,这种套路对张士勋来说,熟得不能再熟了。 张士勋探头朝两边看去,恰好一道闪电划过,照得大地一片雪白,这让他看清楚了,院墙只有一人多高,而且墙头没有覆盖瓦片之类的东东,如果助跑几步,应该能够扒上墙头。 可是,如果那样跳墙头,旁边的美女又会怎么看自己? 专业飞贼么? 正自举棋不定,白衣女子说话了:“好像雨下得小些了。” “是吗?”张士勋伸出手去,果真,雨点不如刚才那么急了。 虽然雨下得没那么急了,毕竟还在下,俩人只好继续站在那里,又进入沉默状态。 他们各占一扇门,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谁都不越雷池一步。 闲着也是闲着,张士勋助人之心泛滥,继续琢磨怎么帮白衣女人进到院里。 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一个斯文点的办法。 无奈之下,只好把助人为乐的念头放在一边。 这边刚放下一个念头,另一个念头又冒出来了。 这个女人漂亮吗? 在他刚冲进门洞里时,曾和她打过一个照面,遗憾的是没看清楚长相,只记得她脸似乎很白……这说明不了问题,也许她的脸是被吓白的。 话又说回来了,脸白的女人未必漂亮,漂亮女人未必脸白。 第2章 门楼下的尴尬 张士勋心痒难搔,把后背慢慢往大门上靠,慢慢转动眼球,竭力往白衣女子那边看。 试了几次,发现这样做是徒劳的,终归不是凸眼的蛤蟆,视角有限。 张士勋开始暗骂自己不争气,连个女人都不敢正眼去看,真是太没出息了。 正胡思乱想,旁边白衣女子又说话了,今天总是她先说话:“这位官人,看这样子,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是啊是啊。”张士勋把脸转过去,冲她笑道:“我看这场雨要下一夜了。” 突然一愣神,意识到自己终于面向她了,机会难得啊。 可是,漆黑的雨夜里没有一丝光亮,看不清楚。 无奈,只能把脸重新归位,不好意思总冲着人家看。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张士勋暗骂该死的闪电,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 轻轻叹口气,安慰自己,夜还长着呢,慢慢找机会。 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这个女人的长相,这关乎他的心情。 一阵凉风夹杂雨水吹进门楼里,白衣女人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双手环抱在胸前。 张士勋很想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但又怕她误会。 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事情太多了,这种傻事要尽量避免。 白衣女子似乎愈发冷了,甚至能听到她牙齿打架的声音。 张士勋虽然心内有些不忍,但还是忍住了,他决定静观其变,看看她究竟能忍多久,以及她会不会向自己求助。 但是,他低估了女人的忍受能力。 过了大约顿饭功夫,白衣女人仍在苦苦强撑,尽管她上下牙齿拼命打架,一个劲儿“咯咯”作响,但她始终没有出言求助的意思。 张士勋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进去的。” “进去?”白衣女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进哪里去?” 晕!还能进哪里? “当然是进到院子里去啊。” “怎么进去?莫非你有钥匙?” 张士勋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心说女人真是头脑简单的生物,老子有钥匙不假,可那是开另一道门的。 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萍水相逢,我怎么会有你家的钥匙?” 白衣女子也觉得自己问得很可笑,便又问:“没有钥匙,怎么进门呀?” 张士勋沉吟一下,道:“可以试着爬墙进去。” “爬……爬墙进去?” “是啊,我托着你爬过去,或者我先爬到墙头上,然后把你拽过去。” “这……”女人迟疑一下,断然拒绝:“这样不好。” 是不好,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和一个男人爬墙头,好说不好听,在古代,男女私奔的时候才这样做,她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还有一种方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张士勋见她拒绝的很坚决,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啥方法呀。” “我可以把门踹开。”既然人家不接受,那就只有采取暴力的方法了,不过先要把话说清楚,以免吓着她。 “啊!”女人捂住口,吃惊的看看他,又看看厚厚的大门,似乎不相信他能把门踹开。 张士勋见她似乎没有拒绝,便以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咱们试试?” 女人考虑老半天,摇摇头,“这样也不好。” 张士勋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心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就冻着,反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的时间,依然十分无聊了。 雨声阵阵,两人干瞪着双眼站在那里。 “啊嚏!”女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赶忙一手捂住嘴,另一手从袖筒里掏出一块手帕。 自作自受!张士勋低声嘀咕了一句。 女人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张士勋实在忍不住了,脑子一热,怜香惜玉的情结泛滥,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腰带。 白衣女人虽然冷冻难耐,警惕之心丝毫没有懈怠,见到他的动作,似乎被吓着了,颤声问:“你……你要做什么?” “脱衣服!”张士勋回答着,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减慢。 “啊!”女人一声惊呼。 张士勋不理会她,把衣服脱下,伸手递向她,“穿上!” 女人一愣神,这才明白他并非歹意,而是好心帮助她,感动之余还是摇摇头,道:“多谢官人好意,我不冷。” “牙齿都打半天架了,又是喷嚏又是鼻涕的,还不冷?”张士勋没好气地说。 白衣女子不吭声,仍然没有接衣服。 陌生男子的衣服,岂能随便穿? 张士勋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也要分什么时候,事急从权你知不知道?快拿过去披上,不然的话我就替你披。” 白衣女子吃惊地看着他,显然被他镇住了。 半晌,她才勉强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道了声:“多谢官人!” “不用谢。”张士勋傲然的道,下巴扬得高高的,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还别说,做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还是不错的,能给人带来愉悦。 女人披上衣服,感觉好多了,也不再打喷嚏,但看到他穿着单薄的内衣,心中不忍:“官人把衣服给我,你不冷么?” “不必介意,我身体强壮着呢,这点小风雨还奈何不了我。”说完,拍拍自己胸脯,活像一只雄壮的大猩猩。 “那么,小女子就谢谢官人了。” “不必客气。” 又停了一会,女人吞吞吐吐道:“官人,我想了想,你还是把门踹……踹……” “踹开是?”张士勋顿时兴致高涨,他早就想把这该死的门踹开了。 “嗯!你踹,大不了明天找人修一修。” “你闪一边,看我的。” 白衣女子刚闪过一边,张士勋飞起一脚踹在门上。 只听“咣当”一声,院门应声而开。 “娘子,您请。”张士勋哈哈一笑,伸出右手,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动作潇洒之极。 白衣女子轻呼一声,很是惊喜,一步就跨进院内。 张士勋得意洋洋,刚想跟随她进去,没料到女子反身就把院门关上了,还顺手把门闩给插上。 这是什么状况? 第3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张士勋愣在当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老子帮你弄开门,你不该请我进去? 正发呆的时候,门“咣当”一声打开一条缝。 女人飞快地说道:“谢谢官人!” 张士勋心中一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件衣服从门缝里抛到怀里。 随后,“咣当!”一声,门又重新关上了。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衣服,哭笑不得,想起了孔圣人的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站在门外愣了半天,自嘲一笑:算了,不和一个小女人计较,权当是自己避雨,遇到一个倒霉的女人,顺手帮人家一把。 这样一想,心气就顺多了。 为了自尊,他是不会叫门的,既然人家把他拒之门外,也不必自讨没趣了。 就在这里站一晚。 他慢慢穿上衣服,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飘进鼻息,使劲儿嗅了嗅,那股幽香又消失了。 这个时代应该没有香水,这股香味应该属于女人身上的味道。 有点诱惑啊。 他揪起胸前的衣襟,正要再仔细嗅一嗅,身后的门又响了,那女子一步跨到门外,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气喘吁吁。 尼玛!真是来去如风啊! 张士勋一时搞不清状况,瞪大双眼看着她。 实在被她弄懵了,搞不懂她又玩什么幺蛾子? 黑暗中,只能看到她朦胧的轮廓,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轮廓,看上去也很美,云鬓高竖,脖颈修长,胸脯高耸……这身段这线条,绝对让人想入非非。 “鬼呀!”那白衣女子惊恐地指一指院子里,麻利地躲到他的身后。 张士勋闻言一惊,赶忙朝院子里看。 院子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哗哗”的雨声,还有风吹过屋檐所发出的“呜呜”声。 “你确定里面有鬼?”张士勋定定神,转过头来问那女人。 “我……我……”女人紧紧抓住张士勋的衣袖,语无伦次地道:“我看见绣楼里有一个……鬼。” “别怕!”张士勋拍拍她的手。 本想告诉她这世上没有鬼,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心道:既然你不按套路出牌,那么,老子就不给你普及科学知识了。 我要按照自己的套路出牌。 如果不趁机吓唬你一下,捋不顺这口鸟气。你不是怕鬼吗?我就因势利导,拿鬼来做文章。 他拿定主意,就问她:“请问娘子,你说的那鬼长什么样?” “那鬼……那鬼……”她仍然惊魂未定,颤声道:“穿得和我一样,一身白衣,在绣楼里游……游荡。” 我擦!你就自己吓自己。 张士勋心里乐开了花,既然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妨顺着情节演绎下去,小小吓唬她一下,省得她一会进去一会出来的,搞得人眼花。 雨夜凄迷,长夜漫漫,我一个人在外面,多凄凉啊。 还是有人陪着好。 剧情发展到现在,逐渐变得有意思起来。 打定主意,他决定发散她的思维,“这院子里最近死过人没有?” 白衣女子一听,抓他衣袖的手抓得更紧了,“不……不知道。” “这不是你家吗?怎么会不知道?”张士勋感到疑惑。 白衣女子迟疑一会,才低声说了实话:“这是我姐姐家,我到她这里来拿些东西。” “噢!” 张士勋暗自摇头。 既然不是你家,干嘛说是你家? 真是多此一举。 “我现在弄明白了,你本来是帮她来拿东西的,来的路上却把钥匙丢了,又不巧遇到下雨。” 白衣女子连连点头。 “你怎么一个人来,怎么没人跟着呢?” 照理说,宋朝礼教这么严,女子不该一个人出门的。 “本来有个妹妹和一个丫鬟要跟我来的,但临时有事,我想反正不算远,便一个人来了。” 张士勋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又拉回到鬼话题上:“绣楼里那鬼似乎并没有跟出来噢。” 说着,装模作样往院内看一看。 白衣女子又把身体往他身边靠一靠,几乎贴到他右臂上。 这就对了,张士勋很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当然,若是能再近些就更好了。 “我该怎么办?”白衣女子上下牙齿又开始打架。 张士勋故作沉吟状,摸着下巴说道:“咱们俩都是人,对?” 这句话着实把她吓一跳,拼命点头,“当然都是人。” “既然是人,肯定不知道鬼是怎么想的。” 简直是废话! “是的是的。”白衣女子很认同,她确实不知道鬼是怎么想的。 “那么,咱们只有试着猜测一下绣楼里的鬼到底要做什么了。” “官人请讲。”白衣女子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 “假如你没有看错的话,绣楼里的那个鬼是孤魂野鬼,你同意吗?” “我不懂呀。”白衣女子点头又摇头,很是茫然。 张世勋暗笑,你不懂就对了,实不相瞒,老子也不懂。 虽然不懂,却不耽误他继续胡扯八道:“孤魂野鬼就是生前无所依靠,死后无法瞑目。心有所执,不打破就不愿离开世间。” 白衣女子听他讲,很是迷惘。 张士勋故意停顿了一下,又探头往院内看一眼,“也许这个鬼是横死的,死后不甘,怨念甚重。” 听到“横死”和“怨念”,白衣女子打个寒噤,又把身子朝张士勋靠了靠。 张世勋暗自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幽香,开始东拉西扯:“抽空你可以问问你姐姐,看她有没有在这处宅子里做过什么亏心事,如果有的话,那就可以肯定这只鬼就是来找你姐姐寻仇的。” “姐姐是好人,不会做亏心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你姐姐……” “姐姐是好人。”白衣女子一口咬定。 “好,既然你姐姐是好人,那么,这个宅子的前主人呢?他未必是个好人?不然的话,鬼从哪里来的?” 白衣女子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这处宅子是姐姐一年前从一个富商手里买到的,买来后就一直闲着,很少在这里住。” “这样的话,只有找到这个富商才能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这个富商害死过人,那么,被鬼找上门也就很好理解了。” “回头让姐姐去问问。” 第4章 鬼的话题 顿了顿,白衣女子又问:“官人,你说说,绣楼里的这个鬼,会不会害人呀?” 张士勋道:“说不准,我曾听老人说过,横死鬼必须找个替死鬼才能进入轮回。” “替死鬼?怎么找?” “这还用问,害人呗,被它害死的人就是替死鬼。” “你……你说,绣楼里的这个鬼要害我?” “我哪里知道,不过……” “什么?” “绣楼里的鬼碰到你孤身一人进去,而且又是个美女,它便……便……” 白衣女子已经完全贴到张士勋的右臂上了,颤声问:“便什么?” “多明白啊,它便起了歹意呗……喂!你怎么了?” 张士勋正说得起劲儿,突然见那女子软绵绵往地上滑,赶忙扶住她,嘴上道:“没事!这里有我呢,鬼不敢靠近,你看,鬼并没有跟出来。” 心里暗骂自己卑鄙,无缘无故吓一个弱女子做什么,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适可而止。 白衣女人半靠在张士勋身上,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有气无力地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是待在这里等天亮;二是……” “二是什么?” “这就看你的胆量了,换了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进去弄清楚到底是什么鬼在作祟,省得它以后再找麻烦。” 听到这里,白衣女子打个哆嗦。 停了好大一会,她跺跺脚,道:“官人,你陪我进去好吗?” “进去?”张士勋惊异地看她,黑夜之中当然看不清楚,就问:“娘子,你确定要进去?” “嗯!就是进去。”她下定了决心,反倒平静下来。 这让张士勋对眼前这个女子敬佩起来。 勇敢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怕,世上还有一种勇敢,即便害怕,也要去面对。 “好!我陪你进去,不过,我想确定一下,你真的不害怕?” 白衣女子沉默一会,才道:“我怕得要命,可是,你说得有道理,鬼既然找上门来,我一定要弄明白它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不然的话,以后睡觉肯定会做噩梦,那样的日子还怎么过?” “既如此,我就舍命陪君子……不是自夸,我这人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牛鬼蛇神,走!咱们会会这只鬼去。” 张士勋一把攥住她的小手,迈步朝院子里走。 白衣女子羞涩地把手往外抽了抽,却没抽出来,稍微犹豫一下,索性随他去了。 张士勋暗自得意,心道:你不是想把我关在门外吗?最终还是落到我的手里。 女人的小手冰冰凉,软绵绵、滑腻腻的,握在手里很有感觉。 踏着雨水来到绣楼前,张士勋二话不说,一脚踢开半掩的房门,装腔作势的朝里面喊道:“屋里的野鬼听着,马上给老子滚出来!不然的话,老子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你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至于他有没有一万只脚,却无暇考虑。 要的是说话的气势。 等了片刻,绣楼里没有任何回音,这与他预料中的一样,没有回音就对了,有回音才邪门。 “既然你不出来,老子就进去了。”既然演戏就演十足。 张士勋拉着白衣女子,雄赳赳气昂昂,一步跨进绣楼里。 绣楼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 张士勋体贴地道:“喂,这里很黑,留心脚下。” “我不叫‘喂’,我叫……”女人说一半,又不说了。 “你不叫‘喂’,叫什么?”张士勋当然想知道她名字。 “我叫……算了,你还是叫我娘子。 “好娘子,我听你的。”张士勋“娘子”两个字叫得声情并茂。 他对这个称呼不但不排斥,相反还很喜欢。 在他的印象中,古时候似乎只有夫妻之间才互称“官人”和“娘子”的,当然,这种印象都是从电影电视里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宋朝,寻常男女之间也可以这么称呼的。 “你说的鬼在哪里?”张士勋问。 “楼……楼上。”白衣女子手抖得很厉害。 “楼梯在哪?我看不到。” “往前走,右手边。” “跟紧我,千万别松手……哎呦!” “官人,你咋了?”白衣女子一哆嗦。 “只顾和娘……娘子说话,撞墙上了,好疼!” 张士勋没说瞎话,他真的撞到墙上了,鼻孔里一阵湿热,伸手摸了摸,好像出血了。 “官人,不要紧?”白衣女子的语气里充满关切。 “唔!好像鼻子撞出血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呀!”白衣女子声音颤抖:“鬼打墙?” “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撞墙上了。” 白衣女子攥紧他的手。 张士勋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这是实实在在的墙,不是鬼打墙。” 白衣女子松一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真的是鬼……鬼打墙。” 黑暗中,张士勋咧开嘴笑了。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女人声音颤抖问:“它会不会下来?” “管它下不下来,咱们上去。” “嗯!” 楼梯很窄也很陡,但并不太长。 楼上的房门被风一吹,“吱呀!吱呀!”响着,时而打开,时而关上,在雨夜里显得十分瘆人。 来到二楼门前的时候,女子由于紧张,紧紧抓住张士勋的手。 张士勋趁机感受着从她手上传来的冰凉和滑腻,一时之间,竟然把捉鬼的事情丢到一边,站在门口发起呆来。 白衣女子见他站在门前不动,便拉他一下。 张士勋这才醒悟过来,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就等在这里,我先进去,等我把鬼降服,再喊你进去。” 白衣女子使劲点头。 张士勋松开白衣女子的手,一步跨进门内。 绣楼之中,果然有个白色的身影在房子中间晃来晃去,张士勋虽然胆大,但也忍不住打一个激灵。 脑子里无暇多想,大吼一声,飞身向白影扑去,一拳击向白影,只听“噗”的一声,正打在白影上。 然后,张士勋便愣住了,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官人你笑什么,把鬼打死了吗?”白衣女子在门外急切地问。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哈哈哈哈!”张士勋笑得弯下腰。 “我……我不敢。” 第5章 美女怕耗子 张士勋差点笑岔气,走过去拉住她:“别怕,跟我一起,亲眼看看你所说的鬼究竟是什么。” 白衣女子咬咬牙,跟在他身后进入门内,见那白色身影仍在房间晃动,不由得惊叫一声。 张士勋硬把她拉到白影前,扯住白影道:“哪里来得什么鬼,这是挂在房里的一件衣服。” “啊!”白衣女子欲哭无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足道:“我家姐姐快把我害死了。” 张士勋又笑了一阵,才道:“别埋怨你姐姐了,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自己吓自己。” “是呀!这次真的是我自己吓自己。” “这里有蜡烛吗?”张士勋问。 “有!有!”白衣女子连声回答,“应该在那边书桌上,待我去拿。” 一旦知道没有鬼,白衣女子马上就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张士勋回味着绵软的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蜡烛在这里,我摸到了。”白衣女子欢呼一声。 “那就赶快点上,黑灯瞎火的,感觉真不好。”张士勋也高兴,有了蜡烛,就可以看到美女的长相了,他心里非常期待。 白衣女子摸了半天,说道:“摸不到火折子呀。” “那咋办?” “待我再找找看。” “我帮你摸。”张士勋走过去,伸出双手摸索,却摸到一对软绵绵颇具弹性的东西。 正琢磨摸到的是什么,白衣女子“呀!”的惊呼一声。 她推开张士勋手,“你往哪里摸呀?” “实在抱歉!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是故意的。”张士勋脸上热辣辣的。 幸亏是在黑暗之中,对方看不到他的脸。 “官人站在一旁等着,我慢慢摸。”白衣女子着实不放心他乱摸。 如果再摸到其它地方,就见不得人了。 张士勋乖乖地站在一旁,还在回味刚才那美妙的一摸,虽说是无意而为之,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确实很好,如果再给自己机会,他还想摸。 不过,想是这样想,但真要故意去做的话,他还真做不出来。 无意的摸属于误会,有意的摸就变成流氓了。 做人应该有底线,绝不能做流氓。 但是,如果被流氓呢? 张士勋不排斥被流氓,尤其对方是美女的情况下。 他站在一旁胡思乱想,白衣女子在那里摸来摸去,摸了老半天也没摸到火折子,遂以商量的口吻对张士勋道:“这里摸遍了,没有摸到,可能在台案那边,官人陪我过去好不好。” “唔!”张士勋仍然沉浸在心猿意马当中,一时没听清楚白衣女子说的话。 “陪我过去好不好?。”白衣女子又说一遍。 “好!”张士勋一叠连声答应着,向女人伸出手,食髓识味,这种肌肤相亲的事情他太愿意干了。 白衣女子却不再给他机会,只拽着他的衣袖往台案处走,这让他略微感到失落。 她在台案上窸窸窣窣摸着,张士勋站在一旁耐心地等。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吱……”的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超高分贝的尖叫。 一个温软圆润的东西猛扑到自己怀里。 什么状况? 张士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意识到是白衣女子钻进自己怀里来时,大喜过望。 不过,他随即疑窦顿生,白衣女人连手都不愿意拉,怎么突然就投怀送抱了呢? 这跨度未免太大了? 正思绪乱飞的时候,却听白衣女子喊:“耗子……耗子……” 女人一边喊一边伸出胳膊搂住张士勋的脖子。 张士勋这才恍然,原来这女人不是因为春情勃发,而是因为害怕老鼠! 哈哈!可爱的小老鼠们,你们简直是灰色的小精灵,就冲这个,老子发誓这辈子绝不养猫,见猫往死里打! 按照本性,张士勋应该出言安慰白衣女子的,但他太享受白衣女子这种热情似火的交流方式了,以至于把所有该说的话都一股脑咽进肚子里。 一切都在不言中,这才是异性之间相处的最高境界。 当白衣女子终于从惊惧中恢复过来,这才发觉自己钻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而且,自己还紧紧抱住人家的脖子,不由得又羞又怒,眼前一黑昏过去。 张士勋正享受着呢,突然感到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松开了,女人顺着自己前胸往下滑。 他不由得全身一震,不得了了,这节奏,分明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太龌龊。 女人这是吓昏过去了。 张士勋吓一跳,赶紧蹲下身把她抱起来,轻轻摇着她道:“喂!你怎么了,醒醒!” 他脑子急转,回忆着所掌握的急救步骤: 一、先拍拍她的脸,试探有没有意识。 二、伸出食指和中指,摸她脖子上的动脉有没有搏动。 三、如果没有心跳和呼吸,就需要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这是终极大法。 他很想把前两步省略掉,直接跳到最后一步。 但白衣女子没给他这个机会,“嘤咛”一声醒过来。 看来她只是急怒攻心,一时气血不继而导致的晕厥,生命无碍。 白衣女子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轻挥玉手,赏张士勋一耳光。 她折腾大半夜,连惊带吓,早已精疲力尽,再加上刚从昏迷中醒来,手上根本没有半点力气,这一耳光煽到他脸上,和抚摸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你刚才晕过去了,我只是搀扶你,没别的意思。”张士勋赶忙解释。 这时代的女人深受封建礼教的毒害,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根深蒂固。两人又是搂又是抱的,虽说都不是有意而为之,但总归是有悖于礼教,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现在担心的是,万一她想不开,寻死觅活的,那就麻大烦了。 “我不让你搀扶,你……放开我。”白衣女子哽咽道。 “好,我松手,你站稳当。”张士勋把女人扶起来,赶紧松手。 女人站在那里,捂着脸放声大哭。 张士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想了半天,方才憋出一句话来:“别哭了,回头我给你买糖吃。” 这句话一出口,张士勋就感到懊悔。 这是哄孩子的话啊。 简直乱七八糟。 第6章 真的是一个大美女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句哄孩子的话却收到了奇效,白衣女子听后,竟然慢慢收了哭声。 唉!张士勋轻轻叹口气,女人真是难以捉摸,你根本就猜不到她们会抽什么风。 “官人,对不起!” 张士勋叹息一声,“一只小耗子而已,怎么会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从小就怕耗子,怕得要死。” 张士勋觉得可笑,“鬼没有把你吓晕,耗子却把你吓晕了,你是一个怕耗子甚于怕鬼的女子。” “你不知道世上女子都怕耗子么?”女人为自己辩护道。 “不见得!据我所知,很多女人都不怕耗子,甚至还有吃耗子的女人呢,你有没有听说过?”张士勋想起后世那些女吃货们。 “啊!吃耗子?”女人闻言,一阵干呕。 张士勋也对吃老鼠的话题反胃,挥挥手道:“不说这个了,我去找火折子。” 张士勋走到条案前摸索了一阵,不一会就摸到一个小棍子一样的东西,捏了捏,应该是火折子。 他曾在电视剧里看过古人使用火折子,便试着用嘴吹几下,一个小小的火苗就出现了。 白衣女子欢呼一声,飞快地把蜡烛凑过来。 当蜡烛点燃的时候,绣楼里一片光明。 他俩在黑夜里折腾大半夜,早已期盼见到光明,当蜡烛点燃的那一刻,兴奋之情都洋溢在脸上,相视一笑。 然后,二人都是一呆。 “太漂亮了。”张士勋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赞叹。 他从没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子。 张士勋极力搜罗肚子里形容美女的词汇,什么“美丽”、“漂亮”等等,都不足以描绘这种美,似乎所有描绘女子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他终于发现,有一种美,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白衣女子看到他呆愣的模样,嫣然一笑,屈膝冲他一福,“今晚劳官人相助,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张士勋拱手回礼,“娘子无须客气,我只是帮一点小忙罢了,不值一提。” 白衣女子见他鼻下仍有血渍,便从袖筒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温柔地道:“刚才上楼,害你撞破鼻子,赶紧擦擦。” “谢谢!”张士勋伸手接过手帕,认真擦了擦,完事后,顺手把手帕塞进自己的袖筒。 留作纪念,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白衣女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帕塞进袖筒,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张士勋暗笑:今晚帮你做这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收点报酬不算过分。 白衣女子抬头看一眼搭在绳子上的衣服,苦笑道:“姐姐真是的,怎地在屋子里扯绳子晾衣服?”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件衣服取下来,习惯性地在自己身上比划。 “这件衣服挺合适你的。”张士勋在一旁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不如就把你姐姐的这件衣服换上,万一生病可不得了。” 白衣女子深以为然,她早感到全身冰凉,但她环顾四周,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张士勋当然明白,就道:“我下楼去,你关上房门换衣服。” “谢官人!”白衣女人很感激。 他走到绣楼门口的时候,白衣女子在身后叫道:“官……官人。” “有事吗?”张士勋转过身看向她。 “我……”女人欲言又止。 张士勋心跳加剧,暗忖:难道她要和我…… 一边想,一边下意识看向床榻。 在烛光映照下,绣床之上挂着大红的帐子,床上是大红色的枕头和鸳鸯被,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正自胡思乱想,却听白衣女子怯生生的道:“奴家怕耗子,你在门外弄出些动静好么?” 想歪了。 张士勋略感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潜意识之中,他并不希望她是轻浮的女人。 张士勋把龌龊念头掉到一边,笑嘻嘻地问:“说,你想要多大的动静?闹动静这种事儿我很拿手,刚才踹门的时候已经显露过了。” 白衣女子“扑哧”一笑,语带调侃:“你只管闹,只要不把绣楼拆了就行。” 张士勋哈哈笑道:“我这人并不粗鲁,今天踹门,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衣女子捂嘴偷笑,却没有说话。 张士勋突然看到床头放着一个琵琶,心念一动,“我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 “说来我听听。”白衣女子略感好奇地望着他。 张士勋指指床头那琵琶,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弹琵琶给你听如何?这也算是动静,比踹门可文雅多了。” 他父母都是大学音乐系的教授,可谓家学渊源,而他本人也是音乐学院毕业,对于琵琶,那是下过苦功夫的,弹奏技艺不说登堂入室,至少能够称得上初窥门径。 若不是另有抱负,当个专业演奏演员丝毫不成问题。 白衣女子听他会弹琵琶,喜出望外,“你会弹琵琶?” “不会!”张士勋故意逗她。 “哦!”白衣女子略感失望,道:“你随便弹。” 言外之意,只要能弄出动静就行。 张士勋拿起琵琶,入手就感觉有分量,至少这琵琶的材质不错。 白衣女子问:“楼下那么黑,你怎么弹琴?” “这个……”张士勋挠挠头,偷眼看看白衣女子,试探道:“假如你相信我的话,我就坐在门边,背对着你弹奏,绝不回头,你看……?” “好。”白衣女子犹豫一下,点头道:“我信得过你,便如此。” 张士勋见她同意,大喜,一手拿琵琶一手拎一只凳子,来到门旁背对白衣女子坐下,调了一下琴弦,头也不回地问她:“喜欢听什么曲子?” “随便,只要有动静就行。”女人笑着回答。 张士勋调着弦,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调匀呼吸,略略思考了一下,心想:给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弹奏“大江东去”之类的曲子显然不太合适,弹奏那些无病呻吟的曲子也非我所愿,弹什么好呢? 一边思量,一边下意识地拨动琴弦,想到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和亲人,不由思绪万千,意随心动,一串清亮的音符如珠走玉盘般迸发出来,先是优美动听的前奏,然后,在古筝的伴奏下,他略带沙哑的歌声在绣楼里回响起来…… 第7章 为你弹一曲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送别》一词写的是人间的离别之情,歌词的字里行间,充溢着不朽的真情,蕴藏着深深的禅意,生动感人,伴随着优美动听的旋律,直达人心最深处。 曾几何时,张士勋经常哼唱这首感人肺腑的歌曲。 今日自弹自唱,想起再也见不到的父母亲人,不觉潸然泪下。 过了良久,张士勋听到身后有低泣之声,想回头去看时,突然想起人家正在换衣服,赶忙止住,问:“娘子,你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你在抽泣。” “都是你!都是你!”白衣女子在身后哽咽道。 张士勋语带歉意地道:“我惹你想起伤心的事儿了?” “嗯!” “我刚才手一触到琴弦,突然想起了远在天涯的双亲,情不自禁弹起这首曲子。” “这首词是你写的?”白衣女子问。 “不是。”张士勋脸皮没那么厚,不想冒名顶替,随口道:“这是一个和尚写的。” “和尚写的?”白衣女子觉得不可思议。 “嗯!” “这首曲子很好,但是,你的琴艺之妙,令人叫绝。” “呵呵,多谢夸奖。” “官人,我能够把这首曲子记下来吗?” “当然可以。”这个要求正中张士勋下怀,他欣然答应。 如此的话,就能和她多待一段时间了。 白衣女子道:“我换好衣服了,你把这首曲子再唱一遍好么?待我准备笔墨砚台,把它记下来。” 张士勋仍然规规矩矩地背对着她,闻言点头道:“你准备,我等着。” 等白衣女子准备好,张士勋又认真地把这首曲子演奏一遍。 她记谱记得很慢,当然,她也记快不了,古时的记谱方式非常繁复,什么文字谱,减字谱、工尺谱等等。 张士勋的老爸、老妈因为研究古谱的缘故,都会古代记谱法,张士勋没有学,又不是搞研究的,学这玩意儿没有用。 反复弹了无数遍,白衣女子终于把曲谱记录完毕。 她拿着谱笑着说道:“这首曲子固然是上佳之作,但你弹奏琵琶的技艺更是令人称道。” “一般般。”张士勋谦逊。 他本想说如果你喜欢听,我可以经常给你演奏,但张了张口,没好意思说出来,毕竟萍水相逢,还是矜持些好。 “谱子我全记下了,回头学着唱一唱,也会拿给姐姐看,她肯定很喜欢。” “我可以转过身了吗?”张士勋问,他还一直背对着她呢。 “呀!瞧我,只顾记词曲了,竟然忘记让你转过身来。”白衣女子带着歉意说道。 “无妨。”张士勋站起身,把琵琶放回原位。 “雨停了,天也快要亮了,公鸡都打鸣了。”幽幽说道。 张士勋点头,他也听到了。 等风停雨住,两人就会说再见,然后,也许再也不会有然后了。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这样的情景:匆匆地擦肩而过,从此再无交集。 瞥一眼那女子,她似乎也在默默地想事情,静静站在那里不作声。 “那个和尚叫什么?”白衣女子突然开口问。 “哪个和尚?”张士勋猝不及防,茫然问。 “那个作词的和尚。” “这个……我记不起他名字了。”张士勋挠挠头,他真的没记住词作者的名字。 “你以后准备啥时候出家呀?”白衣女子又问。 “出家?”张士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说过要出家啊。” 白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别骗我了,那首词就是你写的,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张士勋头摇得像拨浪鼓,否认道:“真的是一个和尚写的,不骗你。” 白衣女子嘴一撇,道:“好,我再问你,如今这和尚在哪里出家呀?” 张士勋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白衣女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一个和尚出家前写了这首词曲,他的这首词曲早就名扬四海了,兴许和尚都做不成。” “我看未必,一个人只要想出家,没人都挡不住他,出名和出家没有因果关系。” 白衣女子“咯咯”笑起来,声音煞是好听。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连谎话都编不圆,是个老实人。” 她居然说我是老实人! 张士勋感到好笑,暗自嘀咕:你若是知道我心里那些小龌龊,恐怕就不说我是老实人了。 “在下张士勋,不知这位娘子怎么称呼?”张士勋拱手问道,对方的芳名一定是要知道的。 白衣女子低着头,半晌,才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叫丁……丁都赛。” “丁都赛。”张士勋默默念了两遍,把这个名字牢记在心里。 今晚的邂逅,已经到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很多时候,说再见就是为了以后能再见。 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是她姐姐的家,以后想找她,应该不难。 张士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外看了看,雨差不多停了,于是,朝她拱拱手,道:“丁娘子,外面雨停了,我就先走了,告辞。” 丁都赛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轻轻“嗯”一声,蹲身还礼。 张士勋转身往楼下走,径直向大门走去,刚刚走到照壁跟前,就听得身后丁都赛喊:“张官人,你且等等。” 张士勋大喜,赶忙转过身来,见丁都赛站在绣楼的门旁,手扶门框,一双俏目正看着自己。 “不知丁娘子唤我,有何见教?” 丁都赛低下头,羞红着脸说道:“虽说我怕耗子,但耗子也怕我的。” 你叫住我就是要说这个?张士勋略感失望,嘴上却恭维一句。“噢!你挺厉害的。” “有一次在家见到一只耗子,我吓得惊叫一声,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耗子被我吓死了。”丁都赛低下头,纤手拧着衣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第8章 神秘的同伴 汴河边,十千脚店内,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正在翻检一个布袋。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张士勋推门而入,一进门就道:“王栋,我昨晚在门楼下避雨,遇到一个女人。” “女人?”王栋抬起头,“你和这个女人在门楼下躲一夜雨?” “是的。”张士勋把昨晚上的事情简单说一遍。 王栋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便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丢了魂似的?” “她非常漂亮。” “漂亮到什么程度?”王栋听他一连说了两个“非常”,顿时勾起好奇心。 “这么说,我一见她就怦然心动。” 王栋笑问:“到底是怦然心动,还是见色起意?有时候这两者是很难区分的。” “当然是怦然心动,你别把人往坏处想。” “呵呵!”王栋从布袋里掏出一只镯子,“我们的钱快花完了,我正寻思着把带来的东西卖出去一些。” 张士勋拿过那只手镯看了看,“玻璃在这个时代,应该能值不少钱。” “你看走眼了,它不是玻璃制作的,而是用萤石做的,主要成分是氟化钙,当然,它不是天然的,而是工业化的产物……你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特性吗?” “我又不是女人,没接触过首饰。”张士勋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镯子,镯子的工艺很漂亮,嵌有花鸟鱼虫图案,花花绿绿的挺好看,除了这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栋又拿出一个碧绿的小西瓜,在手里抛一抛道:“这玩意你觉得怎么样?我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夜照碧玉瓜。” 张士勋瞟一眼那东西,撇撇嘴道:“还是地摊货,名字也俗不可耐。” 王栋鄙夷地看他一眼,道:“鉴于你贫乏的知识和少得可怜的智商,我告诉你,这种东西拿到宋朝,绝对是无价之宝……夜明珠你听说过?” “夜明珠?这倒是听说过。”张士勋接过小西瓜看了看,没有看到发光。 “这东西就是古人口中的夜明珠,你白天看,当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有到在暗处或者夜晚才能显示出它的光华。” “噢!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东西,这就难怪了。”张士勋把小西瓜丢给他,“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找珠宝店,卖了换银子。” 张士勋道:“咱们去界身,那里是东京城最高档的商业街。” 去界身的路上,张士勋瞟王栋一眼,道:“老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王栋板着脸道:“咱们穿越前订有君子协定,你不问我来路,我不问你去处。” “呵呵!我并没有打算探问你的神秘身份。我只是想知道,那艘时空穿梭机从哪里来的,简直是超时代的东西,令人赞叹啊。” 王栋冷笑,“不要旁敲侧击了,有些秘密,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有些秘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再提醒你一次,不要违反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的。” 张士勋只好放下心中的那份好奇心,“好,我会遵守协议,你不告诉我的事情,我绝不多问一句。 王栋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张士勋之所以能够穿越到宋朝,都是拜王栋所赐,这家伙竟然有一艘时空穿梭机。 他们正是乘那艘时空穿梭机到大宋的。 张士勋不记得二十一世纪有时空穿梭机,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些天来,他曾无数次猜测过王栋的身份,什么外星人、平行空间的人、来自未来的人……总之,能想到的都想了,只是无法从王栋这里得到证实。 这让他心痒难搔。太让人煎熬了。 两人沿着繁华的御街朝前走着,王栋边走边道:“士勋,我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外面的事情,以后都交给你了。” “你干什么?” “我安心享受古人的生活。” “怎么享受?说说。” “娶上几房妻妾,生一大堆儿女,然后混吃等死。” 我去! 张士勋停下来不走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穿越到大宋,就是为了像猪一样活着?” “嗯!差不多。”王栋推他一把,“别愣着了,赶快去卖东西,如果三天内不把东西卖出去,咱们就要睡大街了。” 张士勋站在那里没有动窝,提高声音道:“你想穿越到大宋当猪,这是你的自由,但是,地球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挑选我?” “没有特意挑选,正好遇到你,看你人还不错,就把你带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我掌握很多黑科技,可以帮你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如果你志向高远,想当大官,甚至想做皇帝,我都可以帮你。” 张士勋一听,赶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老王,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人听到后去官府举报,可是要杀头的。” 王栋“嘿嘿”一笑,“在这里,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们。” 张士勋看一眼他瘦弱的身体,撇嘴道:“就凭你?” “千万不要小看我,我有黑白无常当保镖。” “黑白无常?”张士勋被他逗乐了,“你怎么不让阎王爷当保镖?” 王栋朝身后一指,“看到那两个大汉没有?” 张士勋转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大汉,身材魁梧,一个面色黝黑,一个面色白皙。 “他们俩是……?” 王栋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他们是我带来的机器人。” 仿佛晴天打个霹雳,张士勋懵了。 王栋招招手,黑白无常无声地走到二人跟前。 张士勋上下打量他俩,问:“老……老王,他们真的是机器人?” “如假包换。”王栋见他狐疑的样子,得意极了。 “怎么证明?”张士勋还是不信。 王栋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就对黑无常道:“证明给他看。” 黑无常低下头,头顶裂开一条缝。 张士勋定睛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黑无常的脑袋内全是芯片和机械。 “特么的!我不是做梦?”张士勋茫然地看向王栋。 “你当然不是做梦。”王栋朝黑无常摆摆手,让他合上那条缝隙。 “你到底……”张士勋又想问他是什么人,但想到那条该死的协议,马上改口:“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王栋“嘎嘎”一笑,“我的秘密多了,多到你想象不到,不过,你尽管放心,都是对你有利的秘密。” “你有这么好心?” “嗯!” “给个理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秘密。” 靠! “老王,你会纳闷死我的。” “如果你这么脆弱,纳闷死也好。” 第9章 我有一颗夜明珠 界身界身位于皇城但东南方,红砖绿瓦,气势恢宏,称得上这时代最繁华的商业街,商铺鳞次栉比,招牌旗杆林立,卖锦缎的、卖成衣的、卖日用杂货的、卖粮食的,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当然,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也少不了卖珠宝的。 这里珠宝商铺场面很大,装饰很豪华。 两人来到一家较大的珠宝店门口,张士勋停下来道:“咱们先进这一家问问。” 王栋抹一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你进去谈,我和黑白无常在外等着。” “你为什么不进去?” “一股铜臭气,我懒得进去。” 张士勋摇摇头,只好一个人走进珠宝店。 门内,两个壮汉双手抱膀分别站在两边,偌大的店铺内,只有几个客人站在柜台前观看珠宝。 他径直朝柜台走去,一个小厮迎上来,点头哈腰的道:“客官!请问你想……?” 张士勋摆摆手,“把你们掌柜叫过来,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他谈。” “大生意?” 张士勋也不说话,伸出右手。 那小厮朝他手掌中看去,眼睛再挪不开了…… 张士勋把手收回来,对小厮道:“别愣着了,快去叫你家掌柜来。” 小厮醒过神来,扭头对柜台上一个穿戴得体的中年人道:“阿叔,魁首一位。” 中年人一听,很有礼貌的冲张士勋微微躬身,“大官人稍后片刻,俺去请本店掌柜。” 小厮殷勤的把张士勋让到柜台旁的椅子上,又给张士勋倒一杯茶,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张士勋把茶杯接过来品了一下,茶汤浓郁,但味道有些怪怪的。 他早就口渴了,也顾不上仔细品味,一口把茶水喝干。 小厮很有眼色,又给他倒一杯。 不大一会工夫,一个面色白净、留着短须的中年人从后面出来,冲张士勋抱拳道:“贵客光临,小店不胜荣幸,我是这家店铺的掌柜,姓高,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张士勋微笑着看着他,道:“高掌柜,我这里有桩大生意,想问问贵店感不感兴趣。” 他伸出右掌,掌心躺着一只手镯。 掌柜的表情与刚才小厮的如出一辙——石化状态。 店铺内光线并不明亮,手镯发出的蓝色的光芒清晰可见,手镯内的鲜艳的花朵错落有致,花朵上的纹路纤毫毕现。 掌柜张大口,直勾勾盯着手镯。 作为东京城一个大珠宝店的掌柜,自然见多识广,但这汉子手中的宝贝还是头一次见到。 一般而言,只有夜明珠才会发光,但夜明珠都是圆溜溜的珠子,而眼前的这件珍宝却与众不同,说它是夜明珠,可它的外形明明是一只手镯。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手镯内竟然有盛开的小花朵! 高掌柜彻底被震惊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手镯上挪开,问张士勋:“请问大官人,这件宝物,您是想出手吗?” “嗯!一时周转不灵,想把这件稀世珍宝卖出去,你先给个价,我还要到其它铺子里转转,谁给的价格合适就卖给谁。” 张士勋漫不经心地把手镯收进怀里。 “大官人,这件宝物我们买了,至于价格,随你开!”高掌柜口气很大。 “价由我开?”张士勋挖一下耳孔,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错,价格由你开。” “你不怕我漫天要价?”张士勋问。 “人以诚信为本,我观公子仪表堂堂,不是那种贪心不足之人。”他已经把称谓改成“公子”了。 张士勋“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我真是服你了,先用诚信把我套牢,再暗示我不要贪婪,妙!” 高掌柜拱拱手,也笑了:“最后能拍板的人却是我家东主,劳烦公子移驾后边的客厅稍候?” “不必了,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家东主。” 高掌柜赶忙交代那个穿戴得体的中年人,“高十一,快去把衙内叫过来,就说他要的东西已经有了,快去!” 高十一慌忙答应,一溜烟出门去了。 王栋大概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带着黑白无常走进来。 张士勋对掌柜说:“这是我表弟,也替他倒杯茶。” “好嘞!” 王栋不干了,“我什么时候成你表弟了?” 张士勋悄声道:“别当真,这是演戏,一会和他们讨价论价,你在一旁帮着敲边鼓。” 王栋不吭声了。 大约等了顿饭工夫,珠宝店的东主就来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赶得很急。 “衙内,想不到你这么快便来了。”高掌柜迎上去毕恭毕敬的行礼。 “少废话,卖夜明珠的在哪里?”东主很牛气,看都不看高掌柜一眼,直接把眼光盯到张士勋身上。 张士勋毫不避让,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位衙内。 只见他活脱一副后世电视剧中纨绔形象:厚嘴唇、短鼻梁,圆滚滚的身子,穿一身湖绿色长衫,肥胖的脑袋上戴着大红色的幞头。 最烧包的是,这厮的幞头上竟然插着一朵碗口大的牡丹花。 张士勋很喜欢纨绔,因为他们爱摆谱,还有钱。 “这位是我家东主,高衙内。”掌柜给张世勋介绍。 “幸会幸会!”张士勋站起身朝他拱拱手,心里嘀咕:高衙内?听上去怎么有些耳熟呢? 不会是《水浒传》里那个高衙内? 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水浒传》是明朝人写的,小说家之言,大多是杜撰。 高衙内很随意地拱一下手,急急地问:“听说你有一颗夜明珠?” “不仅仅是一颗夜明珠。”张士勋伸出手掌。 高衙内的表情更夸张,大嘴一瞬间就变成了“o”型,眼睛瞪得铃铛一般,死死盯着那只手镯。 张士勋微微一笑,把手镯放回怀中。 高衙内砸一下嘴,盯着张士勋问:“你想卖多少钱?” 张士勋还没有回答,王栋却从旁边插一杠子:“你老子是高俅?” “我老子……”高衙内脸色顿时变得通红,指着王栋骂道:“贼厮鸟!你敢直呼我父名字……来人!” 两个随从应声从门外跳进来,气势汹汹。 黑白无常站在王栋身后,两眼平视,一动不动。 第10章 高衙内 高衙内指着王栋:“替我掌这厮的嘴!” 两个随从捋着袖子便朝王栋走去。 “慢来!慢来!”张士勋伸手拦在中间,低声对高衙内道:“衙内,这位是我的表弟,他从小脑子就……嘿嘿!你懂的。” 说着,指一下自己的脑袋,又冲他眨眨眼。 “噢!原来是个傻子。”高衙内的气顿时消了,挥挥手让两个随从出去,“算了!不和傻子一般见识。” “张士勋你个王八蛋!老子不是你表弟,脑子也没病。”王栋很生气。 张士勋笑笑,冲高衙内说道:“你瞧,凡是傻子,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脑子有病。” 高衙内点头,深以为然。 张士勋拍拍王栋的肩膀道:“小栋别闹,等我把事情忙完,就给你买糖人吃……高掌柜,麻烦你拿点吃的过来,哄哄我这位表弟。” “对对!老高别愣着,快去拿点吃的。”高衙内显然想把这个傻家伙打发住。 王栋气得要死,正要发作,张士勋赶忙附耳说道:“别犯傻,这可是如假包换的高衙内,标准的纨绔子弟,人傻钱多,你要配合我忽悠他。” “可是你……” 张士勋绷着脸道:“这事不能全怪人家,别忘了这是宋朝,直呼人家老子的名字是非常犯忌讳的事。” “这家伙真是水浒里的高衙内?”王栋还是有些怀疑,这也太巧了? 张士勋道:“应该没有错,你刚才直呼高俅的名字,这家伙立马翻脸,证明他就是如假包换的高衙内。”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噢。”王栋偷偷往那边瞟一眼,搓搓手道:“既然遇到大肥鹅了,你的刀子可要狠一些。” 张士勋白他一眼:“这还用你说?犯到咱们兄弟手里,活该他小子倒霉。” 说话间,小厮端着一盘叫不上名目的糕点过来。 高掌柜接过来,笑呵呵地对王栋道:“这位大官人,这里有滴酥鲍螺,可好吃了,你尝尝。” 王栋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了,使劲儿抽一下鼻子,奶油香味十分诱人,和后世奶油蛋糕的味道很相似。 话说,王栋对甜食情有独钟,来到大宋这么久,还没有吃过甜食,更别说带奶油味的甜食了。 “好啦!乖乖坐在这里吃。”张士勋拍拍他的肩。 王栋顾不上再和他计较,肚子里馋虫早就蠢蠢欲动了,接过盘子抓起滴酥鲍螺吃起来。 吃相着实难看,暗合傻子的形象。 “这位公子,咱们到后面客厅里去谈?”高衙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张士勋。 “这……?”张士勋摸摸下巴。 高衙内见他犹豫,以为他害怕被黑,想了想道:“既然你不愿意在这里谈,咱们去樊楼谈,反正离这里不远。” 这主意不错,正合张士勋心意,“好!就去樊楼。” 众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抬头朝北望去,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樊楼。 樊楼是北宋闻名遐迩的一座酒楼,宋人有诗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到了后世,樊楼早已不在了,后人根据史书记载,重新建造了一座樊楼。 高衙内吩咐随从去牵马,被张士勋阻止了。 “衙内,几步路而已,咱们慢慢走过去。” 高衙内也不勉强,点头道:“也好!咱们便走过去好了。” 樊楼很气派,门前高悬着数盏大红灯笼,把木制彩楼照得五彩缤纷,大门两侧有许多汉子或站或蹲,看穿戴像是随从跟班之类的人物,大概在等里面吃酒的主人。 还没有跨进门就有两个小厮躬身迎出来,高衙内瞧都不瞧他们一眼,迈步走进门去。 张士勋和王栋随他进去,不禁吃一惊,门内的大厅摆放着几十张桌子,已经是高朋满座,场面之大,不亚于后世的大酒店。 穿过大厅往后走,是一条宽宽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廊柱旁站着许多花枝招展的女人,见几人进来,一个个搔首弄姿,纷纷朝几人抛媚眼。 这特么是酒楼? “张士勋,没走错地方?这里有点像花楼啊。”王栋低声问。 “没走错,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特意看了招牌,确实是樊楼。 “有意思,很有意思。”王栋东瞅西看,看到漂亮的女人,还毫不掩饰地冲人家笑。 张士勋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忙出言提醒:“老王,别出洋相。” “唔!”王栋含混答应一声,跟着张士勋继续往前走,双眼依然不停地在那些女人身上扫来扫去。 好不容易穿过“花丛”来到后院的二楼,张士勋已是一身汗。 高掌柜已经先行一步,订好了二楼雅间。 雅间内,几根儿臂粗的蜡烛把室内照得雪亮,一张桌子摆在中央,桌上摆着几样水果。 高衙内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抬头对张士勋道:“张公子,请坐。” 张士勋“嗯”一声在他下首坐下来。 王栋谁都不看,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随便找一个位子坐下。 这边刚坐定,就有两个漂亮的女堂倌走进来,给三人摆上茶碗,开始点茶,她们把茶末放进茶碗,然后用沸水冲泡。 王栋瞧着稀罕,就从女堂倌那里要来一点茶末,放在手掌上看看,又放进嘴里品了品,摇摇头。 其中一个女堂倌问高衙内:“大官人,这就上酒菜么?”见高衙内点头,便开始传菜。 菜上的很快,女堂倌替三人把酒杯斟满酒。 “张公子,请!”高衙内举起酒杯。 “衙内,且慢!”张士勋没有拿杯子,端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高衙内。 “噢!不知张公子有何见教?”高衙内略感诧异,缓缓把酒杯放下。 “衙内邀我来此,可是谈生意的。” 高衙内摆摆手,“这个不急,等咱们干三杯再谈不迟。” “喝酒不忙,先办正事要紧。”张士勋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办事前是从不喝酒的,若是先喝酒,头脑难免会受影响。” “张公子倒是个做事情的人。”高衙内笑了笑,“既如此,咱们就先谈生意。” 第11章 灯火樊楼 张士勋伸手从怀里拿出镯子,递给高衙内道:“衙内先仔细看一下货。” “你不怕我赖你的宝贝?”高衙内接过镯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怕!衙内家世显赫,若只有这点出息,算我眼瞎。” 高衙内听了这话,心里感到舒服,笑眯眯道:“放心,你的宝贝再好,俺高承宗不会……啊哟!” 高衙内一声惊呼,眼睛就定格了,一眨不眨的盯在手里的镯子上。 张士勋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茶,味道有点古怪。 宋人喝茶有别于后世,一般都是先制成茶饼,烹茶的时候再把茶饼研碎,喝的时候放进茶碗用沸水冲泡。 作为一个后世人,张世勋自然喝不惯。 高衙内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镯子,又举起来对着蜡烛看里面的花朵,嘴里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显然已经处于痴迷状态。 张士勋也不打扰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雅间内的陈设。 两个女堂倌张着樱桃小口看高衙内手中的镯子,双眼发直,也快看傻了。 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啊! 张士勋把茶盏轻轻放回桌子上,对高衙内道:“衙内,把灯熄灭。” “什么?”高衙不解地望向张士勋。 “这只镯子和夜明珠一样,只有在黑夜里才能真正欣赏到它的美。” “啊!当真?”高衙内不迭的催促女堂倌熄灭蜡烛。 蜡烛熄灭了,手镯发出迷人的光芒,高衙内双手捧着镯子,看得如痴如醉。 足足看了茶盏工夫,高衙内才从沉醉状态醒过来,吩咐女堂倌重新点上蜡烛。 “说,你想卖多少钱?”高衙内开门见山。 “京城内的一座宅院,至少要三进的院子,外加一万贯钱。”张士勋开始漫天要价。 一旁的王栋听了,觉得脸也红心也跳,心说这家伙真敢要啊,开口就是一座宅院,这样搞法,也不怕把生意搅黄?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能用这只手镯换千两银子就不错了。 高衙内听到张士勋的开价,脸上肌肉抽动一下,把镯子递还给张士勋,遗憾的摇摇头:“你要价太高了,这只镯子不值这个价。” “高吗?我怎么觉得要价太低了?”张士勋接过镯子,在手里抛了抛。 高衙内抓起茶杯,仰头倒进嘴里,也不顾嘴角淌下的茶水,不屑地说道:“用一只手镯换三进的宅子,做梦去。” “还要外加一万贯。”张士勋强调道。 “你干脆去做响马算了。”高衙内一拍桌子,扭头冲两个女堂倌恶狠狠的道:“爷爷的茶杯空半天了,你们两个就站在这里干看着?” 两个女堂倌闻言,吓得一哆嗦,赶忙上前给高衙内倒茶。 张世勋冷笑。 这就是典型的纨绔作风啊,刚开始还假装斯文,时间一长,纨绔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张士勋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一小口,把茶杯放回桌子上。 侍候他的女堂倌上前添上茶,张士勋礼貌的冲她点点头,转过脸对高衙内道:“衙内家世显赫,应该见多识广,宝贝好不好,一眼就该看出个大概。” 高衙内冷哼一声,没接话。 张世勋接着说道:“不过呢,你也仅仅能看出个大概而已,不是我吹牛,这件宝物全大宋没有一个人能识得它,你如果不相信,尽可找人来辨认……我今天把话撂这里,若是有人能说出它的来龙去脉,我把脑袋揪下来。” 高衙内“嚯”地站起身,两只胖手撑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道:“张公子,此话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高衙内站直身体,冲着门外喊:“老高,把尹掌柜请进来。” 高掌柜答应着走出门去,不一会便带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走进门来。 这分明是早有准备,不然的话,人不会来得这么快。 老头子冲高衙内拱拱手,“衙内,小老儿谨听吩咐。” 高衙内指指张士勋手里的镯子,“这里有件宝贝,你帮我鉴定一下。” 张士勋也道:“尹掌柜,既然高衙内把你请来,肯定是鉴定珠宝的行家啦,那就睁大你的慧眼,鉴定一下我手里的这个宝贝。” 张世勋说着,把手里的镯子隔着桌子抛过去。 “啊!”在场之人齐声惊叫。 尹掌柜一进来就死死地盯着手镯,他做鉴宝这一行当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珍宝。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年轻公子随手把宝贝扔过来,他年纪大了,反应迟钝,慌忙伸手去接时,为时已晚,只听“啦”一声响,宝贝掉落地上。 尹掌柜顿时脸色煞白,喉咙里“咯喽”一声,腿一软就晕倒地上。 高衙内也“啊哟”一声,慌忙趴下,撅着滚圆的屁股抓住地板上的镯子,见它没有摔碎,这才长长松一口气。 至于晕倒在地上的尹掌柜,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高掌柜上前把高衙内搀起来,高衙内手里紧紧攥着镯子,冲张士勋怒吼道:“贼厮鸟!怎地把这么贵重的宝贝随便乱丢?” “高衙内,你才是贼厮鸟!”张士勋横眉冷对,“既然是我的东西,爱怎么丢就怎么丢,即便把它摔碎了,也不关你的事情。” 高衙内闻言一愣,看看手里的镯子,再看看张士勋,这才想到这宝贝是人家的,悻悻地冷哼一声,把镯子放到桌子上,动作很轻柔。 张士勋伸手拿起镯子,似笑非笑地对他道:“衙内,实话不瞒你,这件宝贝压根就不怕摔,当然,你要是拿着锤子砸,也许能砸碎,要不要试试?” “别!”高衙内打一个激灵,不迭地摆手阻止:“你这厮太吓人了,动不动就摔就砸,我都怀疑你打铁铺出来的。”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士勋手里的手镯,不敢再拿语言刺激他,生怕一言不合,这厮当真把宝贝弄碎了。 “你们是哪里人?”高衙内强按下焦躁的心神,转移了话题。 张士勋看王栋一眼,见他默不作声,便道:“我们兄弟二人,从遥远的欧罗巴回来。” “欧罗巴?”高衙内眨巴一下眼,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第12章 来自欧罗巴的稀世珍宝 “嗯!欧罗巴是由无数个鼻屎大的国家组成的,离中土数万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大海。” “那么远啊。”高衙内挠挠头,又问:“听你说话口音,好像是东京话。” “我们家祖本就是地地道道的东京人,虽然身在他乡,可从来没有忘本,他要求子孙不但要说家乡的话,还要读汉家的书。” “哦!这就难怪了。” “衙内,如果你嫌这件宝贝太贵,没关系,生意不成仁义在,我再找他人就是,这样的稀世之宝,不愁卖不出去,你说是?”张士勋以退为进。 “张公子,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地道了,咱们眼下正在谈价格,我还没有说不要,你就开始找下家了。”高衙内不满地说道。 “衙内,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你是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件宝贝虽然价值连城,但毕竟是玩物,既不当吃又不当喝,如果衙内家里不是太富裕,还是不要买了。” 这句话对于一个纨绔来说,简直诛心。 张士勋是故意拿话刺激他的。 果然,高衙内一听就跳起来,拍着桌子道:“你敢看不起高家?” 正在此时,地上的尹掌柜呻吟一声,醒过来了,高掌柜把他搀起来,尹掌柜还没有睁开眼就放声大哭:“造孽啊,这么一件绝世琉璃就此碎了,呜呜……” “尹掌柜,宝贝没碎。”张士勋笑眯眯地晃晃手里的镯子。 “啊!”尹掌柜揉揉眼睛,见镯子好端端地在张士勋手中,这才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连声说道:“可吓死俺了,可吓死俺了。” “好啦!好啦!”高衙内皱起眉头说道:“老尹你走,既然不识这件宝贝,这里也用不着你了。” 老尹听了,躬身行礼,一步一回头地走出雅间。 等他走后,高衙内问:“张公子,你告诉我,这个夜明珠镯子里的花朵是怎么弄进去的,水灵灵的呢,简直跟真的一般。” “弄进去?”张士勋“嘿嘿”一笑,道:“除了神仙手段,谁能把花瓣弄进去?” “那……?”高衙内抓耳挠腮,心痒难搔。 “说起这里面的花瓣,话就长了。” “那就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容我们吃几口饭。”张士勋故意吊他胃口,把镯子放在桌子上,伸手拿起筷子,以探寻的目光看向高衙内。 “好!你快吃,我等着便是。”高衙内耐着性子说道。 张士勋二人也不再客气,开始吃起来。 高衙内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手镯,越看越爱,心里暗自打着主意。 好不容易等二人吃完,高衙内道:“张公子,饭也吃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张士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笑眯眯地道:“衙内,莫急,等我擦擦嘴。” “张公子你快给我说说……快急死我了!”高衙内感到浑身燥热,便扯开胸口上的衣服。 张士勋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收敛了笑容,“这只镯子的来历非同一般,它来自遥远的海外——巴比伦王国,王国中有一处雄伟的建筑,叫做空中花园,这支镯子就是从那里来的。” “巴……屁伦王国?”高衙内以问询的目光看高管家。 高管家摇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两人又一起把目光转向张士勋,眼巴巴地等着他往下说。 王栋忍不住笑出声来,高衙内皱着眉瞟他一眼。 张士勋也想笑,又强自忍住,轻咳一声,开始信口胡柴:“关于这个空中花园,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巴比伦国王娶了邻国的一位美丽可人的公主,公主嫁过来以后,整日愁容满面。国王就问她为何忧愁,公主说,自己的家乡山峦叠翠,花草丛生,而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连个小山丘都找不到,公主十分渴望能再见到家乡的山岭和盘山小道……” “原来公主是想念故乡了。”高衙内在旁道。 “是的!她得了思乡病。巴比伦国王很体念王后的思乡之情,便令工匠大兴土木,按照王后故乡的景色,在他的宫殿里建造了层层叠叠的阶梯花园,栽满了奇花异草,并在园中开辟了幽静的山间小道,小道旁是潺潺流水。花园中央修建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城楼,上边有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 高衙内听得很是向往,喃喃的道:“这和刚修好的万岁山差不多,只是万岁山上没有那种矗立的空中花园。” 张士勋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给高衙内说起空中花园事情不要紧,可这小子回去肯定会说给他老爹高俅听啊。 高俅是谁?他是皇帝宠臣,若是再把空中花园的事情说给皇帝……天啊!说不定赵佶脑子一热,在万岁山上建一个空中花园。 真特么不好说啊。 赵佶这个艺术家皇帝可是个大顽主,脑细胞出奇地活跃,他真的有可能修一座空中花园。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所谓的万岁山,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艮岳,它座落在东京城的东北角,十数年时间才修建完成。 为了修艮岳,宋徽宗遍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搞得江南百姓怨声载道,老百姓为此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 据说,方腊就是因为这个被逼反的。 “张公子!张公子!”旁边高衙内推他,责怪道:“你怎么说着说着发起呆来?” “噢!我刚才隐隐约约想起了一点事情,被你一打扰,又想不起来了。” “镯子的来历,你还没有说完呢,接着往下说啊。” 张士勋点点头,继续胡侃:“自从建成空中花园以后,王后就经常到空中花园上去,登高望远,思乡之心也不那么迫切了。有一天,她登上花园的最高处,痴迷的观赏着美丽景色,看得久了,就觉得有些困倦,便屏退左右,侧身躺在石条凳上准备小憩片刻,躺下后又觉得手上的镯子硌手,便把镯子取下来放到一旁……” 第13章 空中花园 高衙内竖着耳朵听得入迷,不敢插话,生怕打断张士勋的讲述。 “……说起巴比伦王后的镯子,还得从头说起,话说巴比伦海有一处小岛,它是一座死火山,上边铺着一层厚厚的火山灰,十分荒凉。” “有一天,一艘海船路过这里,他们登上这座小岛,想找找有没有淡水,水没有找到,却在死火山最深处发现一块发光的奇石,色彩斑斓鲜艳,漂亮之极,他们便把这块奇异的石头带上了船,上岸后卖给了珠宝商人。”张士勋说着,便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接着说,然后呢?”高衙在旁催促,他嫌张士勋太啰嗦。 “珍宝商人也认不出这块奇异的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便把它卖给了其他商人,而这个商人,又把它卖给了另一个商人,而这个商人又……” “哎哟!你还有完没完,左一个商人右一个商人,没完了是?……张公子,你把我当幼童哄啊,我小的时候,我娘便是这样讲故事给我听的,为的是哄我睡觉。”高俅急得抓耳挠腮。 王栋在一旁偷着乐,张士勋这家伙太坏了,故意吊人家的胃口。 高衙内烦躁地拿起桌上茶杯,连茶叶末子一股脑倒进口中,又“呸呸”地吐出,急吼吼地说道:“商人的事就别再讲了,你说说这块鸟石头最后去了哪里。” 见他急成这样,张士勋适可而止,“这块奇异的石头最后辗转流落到王宫,王宫里也没有人能够认识它,便把它放到仓库之中,这一放就放了几十年。时间久了,再没有人记得它了。直到公主要出嫁的时候,宫人去仓库挑选陪嫁的礼物,这才重新发现这块石头。” “然后呢,快说快说!”高衙内的耐性几乎被消耗完了。 “国王找人把这块奇异的石头雕刻成一个镯子……” “就是这一个镯子?”高衙内指着张士勋手里的镯子问。 “不完全是,你听我说完。”张士勋抿一口茶,咧咧嘴,他觉得可能永远适应不了这样的口味。 “……镯子雕刻出来后,十分的漂亮,不过,也只是漂亮而已,公主戴着它嫁到了巴比伦王国。” 高衙内道:“好啦!镯子的来历交代完了,再接着说王后。” 张士勋点点头,“好!咱就再说王后……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你刚才说到王后在空中花园玩累了,就躺在石条凳上要睡一会儿,嫌镯子硌手,就把它搁到一旁。” “噢!想起来了。”张士勋拍拍脑袋,继续说道:“王后睡着后,艳阳高照的天空慢慢变得阴暗下来,乌云满天,‘咔嚓’一声惊雷,王后被惊醒,抬头看天,已是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于是,她匆匆下了空中花园。” “镯子呢?镯子呢?”高衙内最惦记的就是这个。 “镯子被遗忘在空中花园中,而空中花园却被雷电击中,就此损毁。” “啊!”在场众人齐齐惊呼。” “事后,王后在宫中到处找手镯却找不到,终于想起丢在空中花园了,忙派人去倒塌的废墟中寻找,找了好久才找到它,但是,王后却发现镯子完全变了样,里面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多鲜艳的花朵。”张士勋转动着手镯,在高衙内眼前晃来晃去。 “啊!你是说,原来那只镯子变成这个带花朵的?”高衙内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张士勋手中的手镯。 张士勋道:“我没有说这只镯子是那只变的,反正,原来的那个不见了,只找到这只。” “肯定是那只镯子变的!”高衙内一拍桌子,笃定地道。 “王后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和王后一样聪明。”张士勋顺手拍高衙内一记马屁,道:“从此后,她对这只镯子视如珍宝,天天戴着它,连睡觉也不拿下来。” “这是神仙赐予她的,换了我也不会拿下来。”高衙内道。 “这个……衙内,女人才戴镯子,你可是男人啊,戴镯子不合适。”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我不戴镯子。”高衙内尴尬地笑笑。 “最神奇的是镯子里的花瓣,根本不是人力所为,你说是不是,衙内?” 高衙内使劲儿点头,“确实太神奇了!” “请问张公子,这只镯子怎么会到你手里?”一直静听的高管家插口问道。 “说起这个来,话就有点长了……等下,我先喝口水。”张士勋端起茶杯。 他刚才说得忘形,故事越编越离谱,现在好了,不好继续往下编。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转圜,就求助地看向王栋。 王栋见张士勋看自己,两眼一翻,“别看我,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玛德!这是队友该说的话吗,什么叫“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张士勋恶狠狠地瞪着王栋,恨不得掐死他。 高衙内看着两人,弄不清怎么回事。 没办法,张士勋只得硬着头皮编下去:“这只镯子来之不易……”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旁边传来咀嚼之声,扭头看去,见王栋坐在凳子上,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根鸡腿,腮帮子鼓得老高,嘴唇也油乎乎的。 张士勋心内腹诽不已,老子在这里挖空心思忽悠人,你却吃得不亦乐乎,这不公平啊。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指着王栋对高衙内说道:“要想知道镯子怎么来的,还要从我这位表弟说起……” 王栋瞥他一眼,知道这家伙憋着坏呢,不过他不在乎,吃东西要紧,这鸡腿味道不错。 “别看我表弟现在其貌不扬,但在几年前,他可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浊世佳公子。” 高衙内一愣,亭亭玉立,这是形容男人的? 他看着王栋,实在想象不出这厮“亭亭玉立”是什么鸟样子。 “……话说,我这个表弟有一天闲得无聊,便到街上闲逛,巴比伦虽然是座王城,也没啥好逛的,和咱们大宋京城相比,简直如同乡下一般。表弟逛了一阵,觉得索然无味,便慢慢往家走,回家的路上,正碰上王后车驾出行,他袖着手站在街道旁观看,轿中的王后也看到他,两人视线正好撞上,这下可不得了喽……” 第14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怎么就不得了了?”高衙内失声问。 “还能怎么?碰出火花了呗,还是火花四溅的那种。” “火花四溅?”高衙内喉咙里“咯喽”一声,太难以置信了。 “西方世界乃蛮夷之地,男女之间没那么多的礼教,也不讲男女授受不亲。那王后看到表弟这般‘亭亭玉立’,忍不住从轿子里跳出来,径直来到表弟面前,叽里咕噜说一通话,我表弟也对她叽里咕噜地说一通话,于是乎……咳咳!” 高衙内见张士勋停下不来不说了,猴急地问:“他们都说些什么?” 张士勋偷偷看王栋一眼,王栋却撇撇嘴道:“编!继续编,我看你能不能编出花儿来。” 张士勋“嘿嘿”一笑,继续往下说:“衙内你想啊,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二者相遇,要是不发生些什么,你信吗?” 高衙内看着吃相难看的王栋,怎么看,都觉得这厮是茅厕里的料,跟“美玉无瑕”沾不上半点边。 “衙内,我问你呢,这两个人相遇,要是不发生一些浪漫故事,你信吗?”张士勋又问一遍。 “浪漫?” “浪漫就是风流的意思。” “这个……”高衙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目光再次看向王栋。 “你别看他,他那时不是这般猥琐模样……我刚才已经说了,他那时候一表人才。” “哦,你接着说。”高衙内似信非信。 “……表弟当时只和王后打个照面,一下子就把王后的心给俘获了。当然,我表弟也被王后迷惑得不轻,天天像失了魂似的在王宫门口转悠,转悠来转悠去,终于让他找到一个进入王宫的办法。” “啥办法?”高衙内急急地问。 张士勋显得迟疑起来。 “快说啊!”高衙内催促。 “衙内,我表弟找女人,你急个什么劲儿啊?”张士勋故意逗他。 “我……我也是男人,当然想知道。” “你也是男人?”张士勋装傻。 “我呸!”高衙内不乐意了,但他顾不上纠缠这个,急急问:“快说,你表弟怎么进入皇宫。” “你真的想知道?” “想!” “那……好,我告诉你,可不许到外面乱说。” “好!我答应你了,绝不出去乱说。” 张士勋瞟王栋一眼,见他像没听见一样,就放下心来,接着说道:“我表弟在王宫的一角发现了一个狗洞……” 张士勋说到这里就停下来,还冲高衙内挤挤眼。 高衙内捧腹大笑,“我明白了,原来你表弟钻狗洞跑到王宫里与王后风流快活。” 张士勋笑着点点头,“二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但是,他们只顾快活,却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后,两人的好事被国王发现了,国王暴跳如雷,咆哮着命士兵把王后幽禁起来,又派一队骑兵去抓表弟……” “后来呢?” “幸亏我表弟事先得到了风声,跳上马就跑,真个是‘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王栋吐出一块鸡骨头,“呸!张士勋你个混蛋,能不能说得再恶心一些?” “你慢些吃,别噎着。”张士勋坏笑着道。 “回头再和你算账。”王栋吃完手中的鸡肉,便把眼光投向张士勋面前那盘羊肉上。 张士勋很识趣地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你别停下来,快接着说啊。”高衙内催促。 “……表弟慌不择路,闷头催着马往前跑,没注意前边是悬崖,结果连人带马栽了下去……” “啊!这就死了?”高衙内失声问。 张士勋朝王栋努努嘴,笑嘻嘻地看高衙内。 高衙内尴尬地笑笑。 “幸好悬崖下边是个水塘,表弟侥幸没摔死,藏身在芦苇丛中躲过一劫,等追捕的士兵走后,他一路风餐露宿,昼伏夜行,终于回到我们家族所在的地方,一头栽倒在地,此后得了一场大病,神志受到重创,时而清晰时而疯癫,连外貌也变成了目前这般模样。”张士勋说到这里,连声叹息。 众人怜悯地看向王栋,见他大口小口吃得不亦乐乎,便一齐摇头。 “出了这种事情,欧罗巴就待不下去了,家祖为表弟的性命着想,安排我护送他回大宋……唉!这一路的艰辛,真是一言难尽啊。” “那只手镯呢?”高衙内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王后对表弟一往情深,热恋第二天就把最心爱的手镯送给了他,表弟十分珍惜,把手镯贴身藏着,睡觉都不离身。” 说到这里,张士勋长吁短叹,“表弟和王后已经是天各一方,此生再难重续前缘,我怕他因为思念王后而殉情,就苦口婆心劝他把手镯卖掉,费了无数口舌,才使他下定决心,把这段缠绵的爱情抛到脑后。” “该说得我都说了……高衙内,要不是我们兄弟俩现在穷途末路,这只手镯无论如何不会拿出来卖的。你凭良心说,这只镯子值不值一处三进的院落加上一万贯钱?” “值!当然值!”高衙内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一巴掌扇自己脸上。 真他娘蠢蛋,人家给自己挖个坑,想都不想便跳下去了。 张士勋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衙内,你可别觉得自己亏了,这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买了它,一转手就能卖出天价,你赚大发了。” “不瞒你说,我爹要给人送礼,一直找不到合意的。”说起给人送礼,高衙内眼睛又盯向镯子。 张士勋心中窃喜,表面上却装作淡定的样子问:“你爹也是东京城响当当的人物,家里似乎不缺珍宝。” “珍宝当然有,却没有合适的。”高衙内的眼睛仍然盯着手镯。 看到他贪婪的表情,张士勋又晃晃镯子,问他:“一处三进的院落,外加一万贯钱,不二价,衙内要不要?” 高衙一拍大腿,“贼厮鸟!算你这厮狠,镯子我要了!不就是一座宅院么,值得甚么。” “再加上一万贯钱,衙内记性真差。”张士勋提醒一句。 第15章 大忽悠 “你个鸟人,知道东京城一处三进的院落值多少钱么?”高衙内气急败坏地瞪着张士勋:“连一万贯小钱也和我斤斤计较。” “你才是鸟人呢。”张士勋也瞪着高衙内,声音比他还要高,“我要不是遇到难处,这点小钱岂能看在眼里?没有钱,我要一处空荡荡的院落做什么?当画看吗?” 高衙内颓然的摆摆手,“罢了,就按你说的价,爷爷懒得和你讨价还价了。” 高掌柜走到高衙内身旁,凑到他耳边提醒道:“衙内,那处宅子是太尉花高价买来的,才交给你没多久啊,是不是先告知太尉知晓?” 显然,他的脑子比高衙内清醒,看出来张世勋在忽悠自家主子。 高衙内脸上肌肉跳动几下,不耐烦地推开他,“我卖房子是为他老人家分忧,他怎么会不同意?你别说了,这桩生意就这么定了。” 高掌柜见劝不动他,只得道:“衙内孝心可嘉!” 高衙内有些肉疼地对张士勋道:“为了这该死的镯子,我的一套宅子没了,那可是我爹爹为我置办的产业。” 张士勋道:“这样一支价值连城的镯子,只换了一套破宅院和一万贯钱……衙内,这可是表弟的爱情信物啊,你看看,表弟都快哭了。” 王栋牙缝里被羊肉塞了,正龇着牙找牙签,闻言,冷笑一声:“张士勋,老子哪里像要哭的样子了?牙签,我要牙签。” 我擦!猪队友啊,不但不帮忙,反而在后面抽梯子。 张士勋咬着牙对高衙内道:“衙内你看,他的爱情信物都被我卖了,他竟然丝毫不在乎……唉!这脑子确实病得不轻。” 高衙内道:“回头我帮他找郎中,马行街的王麻子治疯病出了名的,甭管多疯的疯子,兜头一闷棍,砸晕后再灌汤药汤,再醒来就不疯了。” 这种治病手段有点生猛。 王栋正剔牙呢,听到打闷棍,不由得一哆嗦,牙签扎进牙龈里,顿时就出了血。 张士勋心内暗笑,冲高衙内拱拱手:“多谢衙内,等我们安定下来,一定去找王麻子治病。” 说完,又摆出一副肉疼的样子说道:“衙内,这么一件绝世珍宝卖掉,要是让我祖父知道了,肯定骂我是败家子……唉!他老人家不定多么思念我呢,几万里的路啊,这辈子可能再见不到他们了。” 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心中一疼,眼泪差点落下来。 “好啦好啦!你就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可怜相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就签契约。”高衙内说完,拿起酒杯,“来来来!喝酒。”。 张士勋抹一把泪,拿起酒杯,也不和高衙内碰,“咕咚!”喝下肚去。 酒不错,只是度数有点低,和后世的啤酒差不多。 张士勋放下酒杯,夹几口菜。 高衙内似乎也饿了,筷子就没停过,一个劲儿大口吃菜。 闷头吃了一阵,张士勋端起酒杯对高衙内道:“衙内,这对镯子送人的时候,一定要把镯子的来历写下来,一并送与受礼人,最好把故事写得精彩一些。” “这是为何?”高衙内眨巴着眼,不解地看着张士勋。 这货智商有点低啊。 张士勋耐心启发他:“你要是收人礼物,是不是越贵重越好?” “这个当然。” “是不是来历越神奇,人家越喜欢?” 说到这里,高衙内总算听明白了,一拍张士勋肩膀,道:“你这厮说的很有道理啊……就听你的,找个人把镯子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 “错了!”张士勋摇摇头。 “怎地错了?”高衙内疑惑地看着张士勋。 “写得精彩并不一定要写得清楚,有时候,写得含糊些反而会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 “你说明白些,我没听懂。”高衙内被他说得更加迷惑。 “你可以把玉石的发现以及巴比伦王与王后的故事尽情地发挥,写得情节曲折些,把巴比伦王对王后的宠爱写得更动人些;把空中花园写得更美轮美奂些;把镯子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写得更神秘些。再把表弟为大宋争光的事迹写得动人些,把……” “等等!你先等等。”高衙内的脑子有些赶不上趟,打断张士勋勋的话问道:“你表弟为大宋争光,此话何解?” “衙内,换了是你,把那些欧罗巴美女迷惑得团团转,是不是觉得很骄傲?” “这还用问,当然骄傲。”高衙内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若是把人家王后弄得迷三倒四的呢?” “这就更值骄傲!”高衙内一拍大腿。 “你瞧!表弟都把人家王后祸祸成那样了,是不是为大宋争了光?” “这个不叫争光,应该叫沾光……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欧罗巴玩玩儿,顺便也沾一沾光,哈哈!” “好啦!话扯远了,咱们接着说写故事的事情。”张士勋继续开发这货的想象力,提示道:“有的地方就不用多着墨了,比如镯子里的花瓣,这是最神奇的地方,也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咱们不要妄自揣测花朵是如何来的,要把这个悬念留给接受礼物的人,让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体会其中的神奇和疑惑。这样的话,你送人礼物的目的就达到了,也会让受礼之人更加看重你的礼物。” 听了张士勋这番高论,高衙内如饮琼浆,竖起大拇指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哈哈!就照你说的做。” 生意敲定,二人心中都很高兴,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王栋已经吃饱喝足了,正和一个女堂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士勋和高衙内这顿酒喝的十分畅快,一直喝到半夜十分才告结束。 高衙内打着酒嗝对张士勋说道:“兄弟,今晚别走了,咱们几个就留宿在这里,明日大早就带你去看宅子,若是你对那套宅子满意,便去开封府过户,你看如何?” “好!就听你的。”张士勋欣然同意。 “堂倌!安排三间上好的客房,再找三个漂亮的女娘过来,我们要歇息了。” 第16章 汴河岸边是我家 张士勋一听,赶忙阻止:“衙内,女娘就免了,折腾了一整天,早累得不行了。” 高衙内打了个哈欠,“也罢,既然你不要,我也不要了,明天还要办正事。” 临睡的时候,王栋跑到张士勋的房间,埋怨道:“高衙内要给我们叫女人,你为什么不要啊,傻蛋!” “老王,你怎么还有这种不要脸的偏好?”张士勋诧异地看着他。 “这叫风流,今天来到路上已经告诉你了,我想在大宋多生几个孩子,开枝散叶。” “即便要生孩子,也该找个良家女孩去生才对,不该找欢场中的女人。” “我消消乏总可以?”王栋很不要脸地说。 “染上那种病怎么办?” “宋朝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病,即便有病也不怕,顺便告诉你,我的时空穿梭机内还带着医疗舱呢,什么病都能治。” “即便如此,人总是要讲廉耻的,道德底线还是要坚守的……算了,都是成年人,你想风流,就随便。” 王栋很不高兴,阴着脸摆摆手:“还是算了,让你这么一搅和,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既然这样,那就回房睡。”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高衙内就领着他们去看房子。 走到州桥,高衙内停下来,指着西边说道:“这条街叫做西大街,是京城一个繁华去处,你看看两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热闹得很呢。” 张士勋点点头,他来这里已经好多次,的确繁华。 王栋则不同,来到东京城两个月,基本都在客店里窝着,即便出来,也是在十千脚店附近转转。 高衙内带着两人沿着西大街走没多远,就指着南边一条巷子说:“这是金钱巷,宅子就在小巷的尽头,紧邻汴河,风景绝佳,像这种临河的宅院,有价无市,花再多的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张世勋两人相视而笑,掩饰不住的欣喜。 “家父买到这处宅院也是机缘巧合,它原是户部一个侍郎的宅院,因为得罪了王黻被贬官去外地,不得已才转卖给我爹爹,现在卖给你,哥哥我心里有些肉疼啊。” “镯子卖给你,表弟的心更疼。” 王栋今天挺配合,闻言,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金钱巷虽然不像西大街那么宽,但比寻常的小巷还是宽一些,并排走两辆马车不成问题。 沿着巷子走了一阵,高衙内往前一指,“到了,前边带门楼的就是。” 张士勋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临街一个不大的门楼,门口有一对小石狮分立两边。 已经有高衙内的随从等在那里,见高衙内几人来了,便打开大门。 张士勋和王栋都很兴奋,这可是两人的新家啊。 跟着高衙内走进院子,一进门就是照壁,照壁上画着花、鸟、鱼、虫及迎客松。 转过照壁,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便出现在面前,院内种着两棵石榴树,如今正是结果的季节,树上果实累累。 正对院门的是客厅,两边是厢房。 看过前院,高衙内带着二人沿走廊往后院走去。 后面两进都是二层小楼,古朴典雅。 张士勋两人看了,十分满意。 这种规格的宅院如果放在后世,都是属于古董级别的,别说拥有了,即便参观一下都要买门票。 来到后院的小楼上,高衙内推开窗户,指着外面的汴河说道:“二位,站在小楼上看后面的汴河,心旷神怡啊。” “嗯!确实不错。”张士勋看着汴河里穿梭来往的船只,确实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看了一会风景,张士勋又背着手在各个房间转了转。 高衙内陪着他,介绍道:“这里是卧室,隔壁那间是书房,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小房子是侍女的房间,而且家具一应俱全,都送你了。” 张士勋微笑着点头,终于有个窝了,而且还是拎包入住,太特么令人高兴了! 从小楼出来,顺便又到后面花园去看了看,花园不算大,透过院墙上的花窗隐约能够看到汴河,后边院墙还开有一扇小门。 张士勋打开小门看了看,一条石阶一直延伸到汴河边。 “怎样?张兄弟还满意么?”高衙内问。 岂止是满意,简直大喜过望。 这笔买卖,赚大发了。 不得不承认,王栋不带金银而带廉价首饰,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高衙内又问了一遍:“张兄觉得这座宅院怎么样?” “嗯!还行,虽说小了些旧了些,还能凑合着住。” “凑合着住?”听他如此说,高衙内哭笑不得:“你知道这处宅院价值几何吗?” “不知道。”张士勋摇头。 高衙内伸出一个手指头。 “十万贯?” “呸!这点钱连后面的花园都买不起。” “难道这处宅院值一百万贯?”张士勋有些吃惊。 高衙内见他真的不知道行情,不由得大为懊恼,早知道这厮想的是十万贯的宅院,那就随便在城外弄一处院子就打发他了。 张士勋见他一副懊悔的样子,道:“衙内啊,一百万贯不算多啊,那对镯子可是绝世珍宝,世上独一无二,随随便便就能卖个几百万贯,这桩买卖,你真是赚大发了。” 赵掌柜走进来,躬身禀报:“衙内,一万贯已经准备好了,一半是银子,一半是铜钱。” “嗯!搬过来交给这厮。” 两个随从抬着木箱子进来,赵掌柜打开箱子对张士勋道:“张公子,一万贯全在这里,你点一下。” 张士勋大气地摆摆手,“不用点了,我相信衙内,把它放在后堂。” 高衙内见这里事情完了,便道:“咱们这就去开封府办房契,早点把事情办完,我还要回去告诉爹爹。”说完,随手丢过来一串钥匙,“这里归你了。” 张士勋接过钥匙,心里的爽快就别提了,好似酷热的天气里喝下一杯冰水。 “王栋,去开封府办房契,你去不去?”张士勋问王栋。 “我就不去了,反正这些事情都归你管……对了,我看中后宅了,那里安静。” 第17章 都搞定了 “都是自己哥们,你看中后宅,那就随你。”张士勋也不和他争,“你老实在家待着,我随衙内去办手续。” 王栋挥挥手,“去,办完赶紧回来,我刚才看了,这里缺东少西的,还需要添置很多东西。” 张士勋和高衙内去了开封府。 这厮人头很熟,许多人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有熟人好办事,没用多长时间就办完了所有买卖手续,尹掌柜做的保人。 拿到房契,张士勋把镯子掏出来交给高衙内,郑重地道:“衙内小心拿好了。” 高衙内接过镯子,从随从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小心把镯子装进去。 张士勋拱拱手“衙内,我还要去置买些日常所用,咱们就此别过,来日方长,再见。” 高衙内也急着回家向老爹献宝,摆摆手:“去去,看见你,我就心烦。” 张士勋哈哈一笑,走了。 望着张士勋的背影,高掌柜忧心忡忡的道:“衙内,俺咋觉得咱们上这厮的当了?” “上当?我可不这么认为,咱们这是占大便宜了。他说的没错,这只镯子绝对是无价之宝,若不是他们急着出手,恐怕一套宅院也换不到。” “你问他房子值多少钱,他回答说十万,证明他的镯子只值十万。” “老高,我给你十万,你再给我买这样的镯子,怎么样?” “这……” “给你一百万,能不能买到?” “恐怕也买不到。” “那还费什么话?”高衙内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抬腿正要上马,却见张士勋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皱眉道:“你怎地又回来了?” 张士勋道:“我想打听些事儿,东京城有没有洗澡的地方?” “你不是要置买东西么,怎地想起去洗澡了?” 张士勋抖抖身上的衣服,道:“满身都是灰尘。” 高衙内牵着马往后退两步,离这厮远些,省得把灰抖到身上。 “衙内,你别躲,我没那么脏,你告诉我洗澡的地方。”张士勋扭扭身子,觉得浑身都痒得厉害,在十千脚店都是用木桶洗澡,说是洗澡,其实是用毛巾沾水擦身子而已。 “洗澡的地方在浴室院街,离这里有些远。” “浴室院街怎么走?” 高衙内伸手一指:“过州桥往东一直走,那里的浴室一家挨一家。” “如此,多谢了。”张士勋拱手告辞。 高衙内骑上马,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他很想看到自己的爹爹见到这件至宝后的表情。 高俅的表情令高衙内失望。 他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他拿着镯子,翻来覆去看半天,又关上房门,把窗帘拉下,趴在桌子边看了又看,这才让高衙内打开房门,自己却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喝一口茶,瞥高衙内一眼,问:“这只镯子是怎么得来的。” “是……是孩儿从一个人手里换来的。”高衙内低着头,紧张的偷眼看一下老爹,感觉手心里都是汗。 “换来的?”高俅放下手里的茶杯,追问道:“拿什么换来的?” “用……用……” “怎地吞吞吐吐的?”高俅皱眉问道。 高衙内一咬牙,“是用金钱巷的那处宅子换的,再加一万贯。” 没有斥责,也没有夸奖。 高衙内感觉很诧异,抬头看老爹,却见老爹一手捋着短须,一手拿镯子,还在仔细的看那支镯子。 半晌,高俅才小心的把镯子放进盒子里,略带笑意对高衙内道:“大郎,这事办的不赖,爹爹很满意。” 高衙内一听,眉开眼笑:“爹爹,我知道您需要一件稀世珍宝。” “不错,你到底大了,已经懂事了,知道替爹爹分担忧虑,很好!” 高衙内听老爹连声夸奖,这才把一颗忐忑的心放进肚子里,脸上立马喜笑颜开,走过去帮老爹添茶。 “爹爹,用宅子换一对镯子,总觉得有点不值。” “不值?”高俅捻着胡须,呵呵笑道:“简直太值了。” “真的?”高衙内惊喜的问。 “嗯!”高俅点点头,一边观赏盒子里的镯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只镯子既非琉璃,也非水晶,而是能发光的夜明珠……夜明珠啊,这东西历朝历代都是皇家最喜欢的宝贝。” “是啊爹爹,我一见到它就二话不说弄到手了。” 高俅赞许地点点头,指着镯子中的花瓣说道:“大郎你看,镯子里的花瓣尤为难得,错落有致,争奇斗艳,单单冲着这一点,就能价值连城……我很纳闷,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做出这么一个精美绝伦的镯子来?简直是浑然天成,毫无瑕疵。” “爹爹,这支镯子并非全是人工所为。”高衙内得意地道。 “啊!”高俅抬头看向高衙内,“说详细些?” “爹爹,这支镯子来历确实非同一般,说起来,它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 “噢!这我倒要听听,大郎,你说与为父听。”听到还有传奇故事,顿时勾起高俅的好奇之心。 高衙内眉飞色舞,把张士勋讲的故事说给老爹听,虽然讲的不如张士勋精彩,倒也把故事的情节完整地讲了出来。 高俅听得入神,关键之处还插嘴询问。 听完故事,高俅怔怔地出神好半天,才道:“大郎,这段传奇,是卖镯子的人讲给你的?” “是的。” 高俅歪着脑袋沉思一会,道:“此二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回头我会找人查查。” “爹爹是说,这人是个骗子?” “那倒不一定,待我查过再说。”说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里的镯子,轻轻擦拭一下,捧在手里欣赏。 “阿爹,你准备把镯子送给官家?”高衙内问。 高俅“唔”一声,并没有回答,依然兴致盎然地欣赏手镯。 高衙内见父亲看得入神,又道:“还有,离天宁节尚早,阿爹……” 高俅摆摆手,道:“献给官家不假,却不是为了给官家做寿。” “那……”高衙内眨巴一下眼,十分不解。 高俅叹口气,“官家后宫虽然嫔妃千百,却偏偏喜欢上一个勾栏里的女……” 说到这里,高俅突然停下不说了。 第18章 高俅的烦恼 “孩儿知道了。”高衙内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你知道什么?”高俅面色一肃。 “阿爹,官家和李师……师的那点事儿,坊间几乎都知道,孩儿如何不知?嘿嘿!” “绝对不能出去胡说,明白吗?”高俅严厉地道。 “孩儿记住了,对任何人都不说,打死都不说。”高衙内信誓旦旦地道。 高俅这才点点头,小心地把手镯放进盒子里,道:“官家要给那人送礼物,偌大的皇宫,竟然挑不出一件令他满意的,最近常为此事烦忧,我作为官家地近臣,自是该替他分忧。” 他轻轻拍一拍盒盖,微笑道:“我相信,有了这件宝贝,官家的烦忧就会一扫而光了。” “爹爹说的是。”高衙内附和道。 “一套宅子换来一件让官家欢喜的宝贝,值!”高俅抚摸着盒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 不提高球父子,却说张士勋按照高衙内指点的方向,一路找到浴室院街,迎面看到一家浴室,门口挂一把大壶,门两边还有对联: 到此皆洁己之士,相对乃忘形之交。 对联幽默、形象、生动,张士勋莞尔一笑,挑帘进了浴室,拿眼一扫,顿时傻眼。 浴室内摆满一条条长椅,上边乱七八糟堆满了衣服,有的人已经洗好,正在穿衣服,有的人显然也是刚进来,正在脱衣服。 张士勋扭头就走,对这种公共浴室习惯不了,别说洗澡了,单是看看就想吐。 又转了几家浴室,基本都是这样,没办法。 离开浴室院街往回走,路上捎带着买一些日用品。 回到新居所的时候,看到王栋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 “老王,看看家里还缺少什么,咱俩一起去相国寺把东西买回来,我路上问了,今天相国寺开放万姓交易,咱俩一起去买东西。” 王栋刚要推脱,张士勋不由分说,扯着他出了门。 相国寺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叫卖之声喧嚣尘上,热闹至极。 除了铺面,还有数不尽的摊位,各种日用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王栋擦一把脸上的汗。“人真多啊,我现在懂了,为什么叫万姓交易了。” 二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边走边挑选合用的东西。 有黑白无常这两个的壮劳力跟着,所买东西自然由他们拎着。 差不多花了小半天的功夫,东西总算买得差不多了。 回家后,王栋无意中朝厨房看了看,这一看不当紧,高声嚷起来:“张士勋,你给我滚过来,睁开你狗眼看看,这里特么的什么都有。” 张士勋放下手里的东西,怒声道:“出门的时候让你看看缺什么东西,你不仔细看,反过来还怪我。” “你让我看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咋呼个毛啊,大惊小怪的!” 张士勋急忙赶过去。 可不是吗,灶房里家伙什儿一应俱全,锅碗瓢勺,水缸水桶样样俱全,炉灶上还铺着青砖。 灶房旁还有专门堆放煤炭的小屋,里面堆满了煤炭,还有引火用的木柴,甚至还有火折子。 张士勋挠挠头,卧槽!太粗心了。 他决定每个房间都去看看,于是,发现了洗澡专用房间,里面有浴盆浴桶以及衣服架子。 又在卧室的床脚发现了捆成一团的被褥,翻开看看,居然是新的,还是丝绸的被面。 书房里的书桌上,笔墨纸砚一样不缺,书架上还塞满了书,随便抽出一本,崭新不打折,好闻的油墨味扑鼻而来,看样子,人家高衙内卖弄这些书,压根不是拿来读的,而是用来装点门面的。 真是个败家子! 当然,张士勋和王栋喜欢这样的败家子。 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又在花园里发现了一口小水井,这下太好了,不用去外面挑水了。 二人心满意足地回到前院。 “你会生火吗?”张士勋问。 “生火?你在逗我吗?我是一个大富豪,这辈子就没有进过厨房。”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边儿去,我自己试着来,说干就干,不耽搁。”张士勋开始卷袖子。 来到灶房,张士勋在灶台上找到火折子,正琢磨怎么用,王栋却在屁股后面道:“这东西你肯定不会用,让我来。” 张士勋怀疑地看他一眼,把火折子递给他,然后站在一旁看。 王栋拿起一块铁片和一块石头,先是摩擦一阵,然后对着火折子猛的一阵敲打,很快便把火折子点燃了。 “老王,你不是说不会生火吗?”张士勋斜靠在门柱上问。 王栋点燃一把稻草,“我曾经研究过古人的生火方式,对火折子并不陌生。首次使用火折子要用铁皮和火石点燃,下次再用的时候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拿起火折子用嘴吹一吹或者甩一甩就行了。” 火生起来了,二人手上、脸上全是黑灰。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起来。 “好啦!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去歇会儿。”王栋说着,背着手走出厨房。 张士勋拎起水桶去后院打水,把水缸弄满,又把铁锅洗刷干净,添满水放在灶上烧着,这才走出灶房。 王栋跷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开始给他上课:“从现代化的后世来到古代,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生活技能需要熟悉和提高。” 张士勋点头:“你说得太对了,以后就按你说的,你主内,负责生活的问题,我主外,负责外面。” \\\"生活问题不归我管。”王栋撇一下嘴,反问道:“我是那种做家务事的人吗?” “家务事总得有人干?” “好办,咱们俩每人娶几房妻妾进门,家务事就有着落了。” “我呸!刚有个窝就扯上这些了,还妻妾,难道你要娶很多女人?” “也许一个,也许两个,也许个,不设上限,总之看到顺眼的就娶进家里来。” “不设上限?”张士勋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的‘雄心’似乎有些大。” “切!别忘了,这里是大宋朝,只要有钱,想娶几个就娶几个,不违法,即便从道德层面上讲,也没人会说什么,这是时代潮流,不信你去了解一下,大宋官员哪个不是三妻六妾的?” 第19章 谋定而后动 张士勋走过去搬着他脑袋,左看看,右看看,道:“老王,在樊楼那晚我就已经知道你挺色,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色。” “食色性也,这是孔子说的,也是繁衍后代的需要,没什么可丢人的……先别扯闲篇,趁着这会没事,咱们把昨晚的事拿来说道说道。” 王栋想起昨天酒桌上的事情,就开始算旧账。 “昨晚什么事?”张士勋开始打岔,“昨晚把高衙内坑了一把,弄到了这套宅子,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要不,咱出去喝一顿,庆祝一下?”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为了把镯子卖出去,你不惜玷污我的名声,把我说得那么不堪。” 王栋指着张士勋的鼻子道:“什么亭亭玉立、勾搭成奸、丧家之犬,你糟蹋起人来太阴损了,丝毫不顾及我的脸面,你知不知道,当时那几个服务员……” “那不叫服务员,叫女堂倌。” “好,女堂倌……她们听到你胡扯,都偷偷地用眼瞄我,那鄙夷的神色,让我恨不得把脑袋插到裤裆里去……哎呦!头次发现你口才那么好,坐在那里滔滔不绝,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太令人厌恶……” “噢!差点忘了,你讲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时,还捎带着把一顶半疯半傻的帽子扣到我头上,简直忒恶毒了,这顶帽子戴上以后,你让我在大宋怎么出去混?” 张士勋赔笑道:“老王,你可别误会哈,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手镯卖个好价钱,要不把故事编得好听些,怎能把高衙内弄晕乎?不把他弄晕乎,又怎么能骗到……哦不!怎能换到这套宅子?认真说起来,咱们现在有地方住,全是我的功劳。” “我呸!手镯可是我的,你纯粹是空手套白狼。” “我挖空心思忽悠高衙内的时候,你却坐在那里大吃二喝,不但不帮我,反而在关键的时候拔气门芯,整个一个猪队友!” “你别在这里混搅视听了,我不是高衙内,对付他的那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你把我描绘成一个勾引妇女的流氓和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为什么不把你自己描绘成那样?”王栋越说越气。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不和你说了,水该烧开了,我去看看。” 张世勋站起身往灶房走去,离神经病远点。 望着张士勋背影,王栋满脸怒容一下子消失不见,咧开嘴笑起来。 他才不在乎名声呢,那东西对他没用。 水烧好后,张士勋把浴桶弄满,很自觉地让王栋先洗,等他洗完,另换一桶热水,这才脱去衣服泡到浴桶里,那一刻,通体舒畅,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神清气爽地回到前院,见王栋坐在石凳上摆弄笔记本,也不打扰他,径直来到灶房淘米,然后放到笼蒸上,又在另一个灶上做了个葱花炒鸡蛋。 两人凑合着吃了一顿。 “士勋,我需要这些东西,你抓紧时间替我找来,很重要。”王栋递过来一张纸。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张士勋诧异地接过来,上边写着:青矾,凡硝,石灰,碱面。 “这么急?”张士勋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的用途。 “不急不行啊,屈指算算,离金兵侵宋只有几年时间,不把三酸一碱搞出来,就不能制造出合用的火药,没有火药,怎么和那些野人玩?” “不用弄得这么复杂,寻常黑火药就能凑合,你弄这些烈性的,是不是有些猛?”张士勋抖抖手里的字条。 “黑火药是小孩子们玩的玩意儿,我才懒得去搞。”王栋瞪他一眼,道:“那东西不来劲儿,我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要么不玩,要玩就玩大的……少废话,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弄。” “好!我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弄来。”张士勋当然乐意,既然王栋愿意弄,那就弄就是,有了高效炸药,玩起来更来劲儿,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东西都不难找,青矾也叫绿矾,是一味中药,应该在药铺里就能找到。凡硝也不难找,因产地不同,名称可能也不同,比如川硝、芒硝之类的。碱面用草木灰就能搞出来,但有些费事,最好能找到天然碱,这东西青海最多,现在那里属于吐蕃,太远了,我记忆里中原一带似乎也出产天然碱,具体地点记不起来了,你想办法打听。至于石灰,这个不用我多说了?” “时空穿梭机能不能飞?直接飞到矿床上开采就省大事了。”张士勋试探道。 王栋瞟了他一眼,半天才道:“你也不用拿话套我,该告诉你的就不会隐瞒……穿梭机上的能源有限,还是省着点。” 张士勋听他愿意回答,心中暗喜,接着问道:“穿梭机用的什么能源?” “核能。” “厉害!” “核聚变。” “这个更厉害。”张士勋现在更加确定,王栋和自己不是同时代人。 在二十一世纪,可控核聚变还处在理论阶段。 也就是说,王栋来自不同时空,或者来自未来。 “时空穿梭机中的能量几乎耗尽了,所用的核原料需要从海水里提炼,或者到月球上挖,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门都没有。” “太可惜了。”张士勋不甘心,又问:“其他能源能不能替代?” “太阳能虽然可以用,但是搜集起来太慢了。” “有多慢?” “这样说,如果想再穿越到其他时空,至少要积攒五千年的太阳能。” “如果就在大气层中飞行呢?” “偶尔飞上一两次还是没有问题的,还不能飞太远……怎么?你想飞到哪里去?” “非洲。” “非洲?”王栋眼珠转了转,马上明白了张士勋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是想去弄食物种子。” 张士勋伸出大拇指:“聪明。” 王栋笑了,笑得像千年的老狐狸,“不用费那个心了,粮食种子我有。” “你有?”张士勋眼睛一亮:“玉米种子有吗?” “当然有,不但有玉米种子,还有土豆、红薯等等,凡是你想到的粮食种子,应有尽有。” 张士勋激动得一下子抱住他,拍着他后背连声夸赞:“王栋你太能了,太伟大了,太……”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赞美他了,无它,这些种子太重要了,有了它们,中华大地上将再无饥馑之忧。 第20章 下一步打算 “你特么放开我。”王栋使劲推开他,涨红着脸道:“老子可不是你的基友,以后你再敢抱我,我让白无常把你的胳膊卸下来。” “老王你把我恶心到了。”张士勋赶忙松开胳膊,还往后退一步,“老王,明明是朋友之间的拥抱,你怎么会想得那么下作?” “如果是女的抱我,我来者不拒,如果是男的,老子绝不接受。” “心底肮脏。”张士勋指指他:“只有心底肮脏的人,才会瞎胡想。” “滚蛋!”王栋翻个白眼,挥挥手道:“咱们现在算是安定下来了,你再操点心,想办法替我在城外弄一个庄子。” “弄一个庄子?”张士勋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王栋自说自话:“庄子最好选在靠近黄河滩的地方……你知道,我玩的这些东西比较危险,不适合在城里折腾,万一出了差错,‘轰’地一声,半条街就玩完了。” 张士勋听到这里,明白了。 城里确实不适合搞火药。 “老王,买庄子可不那么简单,京畿之地,土地价格肯定不便宜,更何况一处庄子。” “不怕,反正我带来的宝贝多,大不了多骗几个人。” “问题是,除了高衙内,不认识其他人啊。” “这就看你了,你是文艺青年,社交肯定擅长,一定要广交朋友。” 王栋说完这些,打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的道:“我去后宅睡会儿,昨晚在樊楼,隔壁的房间里有一对狗男女动静弄得有些大,害得我没有睡好。”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张士勋两人坐在院子里准备吃早饭。 早饭是张士勋做的……鸡蛋煎饼,这是后世再寻常不过的早餐了。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做过饭,唯一会做的就是鸡蛋煎饼。 穿越到大宋,以后要学会做饭,不然的话,对不起自己的胃。 两人刚要开吃,门环就“啪啪”响起来,只听高衙内在外面喊:“张士勋!你在不在家?” 张士勋放下筷子,站起身去开门。 “你一个人闷在家里做什么。”高衙内摇着一把纸扇跨进门。 “不是一个人,是俩人,我们正打算吃早饭。” “噢!”高衙内一步三摇,刚绕过照壁,就猛的吸溜一下鼻子,“什么味这么香?” 张士勋朝石桌努一下嘴,没吱声,心里祈祷高衙内是一个懂礼貌、有修养的好青年。 高衙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石桌前,冲王栋点点头,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抽一抽鼻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桌子上的鸡蛋煎饼,“这是什么?黄灿灿的好漂亮,我怎地从没见过这种吃食?” 不奇怪,宋朝虽然饮食业发达,但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既然高衙内不认识这东西,说明鸡蛋煎饼还没有出现。 “这叫鸡蛋煎饼,简称鸡蛋饼。”张士勋在另一石凳上坐下。 “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你会做饭?”高衙内狐疑地打量张士勋。 在这个年代,男人是不下厨的,高衙内觉得张士勋在骗他。 “信不信由你。”张士勋懒得和他解释。 高衙内把纸扇放到桌子上,看看鸡蛋煎饼,又看看张士勋。 张士勋被他看烦了,“别看了,要不要尝尝?” “我可以品尝?”高衙内的喉结上下动一下,咽一口口水。 “当然可以……先把你的口水擦干净,很恶心。” 张士勋话刚落音,高衙内就伸出了手,他拿起一块鸡蛋饼,先是咬一小口,闭上眼品品,随即大舌头“唧”一卷,整块鸡蛋饼就没影了。 张士勋和王栋对视一眼,又一起吃惊地看向高衙内。 那么一大块煎饼,这厮舌头一卷就下肚了。 只有蛤蟆才这样吃东西? 高衙内咂咂嘴,又舔舔舌头,讪讪地问:“我还能再吃一块么?刚才只顾吃了,没仔细品味。” 特么的,分明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套路。 “衙内请!”张士勋笑笑,“你尽管放开肚皮吃,不够的话我再去做就是。” 高衙内大喜,又抓起一块煎饼就塞进嘴里,边吃边含混不清地赞道:“好吃!忒好吃了。” 他吃得很快,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摞鸡蛋煎饼很快就进他肚子里去了。 王栋坐在一旁生闷气,他才吃了一个。 张士勋没吃,只顾看了。 高衙内意犹未尽,看看空空如也的盘子,再看看二人,有点尴尬:“让二位见笑了,张公子做得鸡蛋饼实在忒好吃,我不知不觉就……就……” “不用客气,既然喜欢,我现在再去做,反正不费事。”张士勋站起来回到灶房。 东西都是现成的,张士勋很快又煎一大盘过来,还拿过来一大壶开水。 “衙内,既然吃了,索性吃饱。”张士勋拿起筷子。 “好!兄弟不客气了。” “你早就不客气了好不好?”王栋瞪他一眼。 高衙内干笑两声,拿起筷子吃起来,有刚才那一盘煎饼垫底,这次的吃相好多了。 张士勋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高衙内很快就吃饱了,打个饱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人不可貌相啊,张公子看上去仪表堂堂,竟然还会做炊……炊饼。” “鸡蛋煎饼。”张士勋纠正道。 “噢!鸡蛋煎饼……瞧我这记性。” “喜欢吃的话就到这里来,反正你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张士勋道。 “我当然不见外了,不瞒你说,我一见你就觉得分外投缘,好像认识多少年老朋友似的。”高衙内很有眼色,见王栋的茶碗空了,便殷勤地给王栋倒一碗水。 张士勋道:“衙内,你家里应该不缺茶?若有好的,给我们送十斤八斤过来。” 高衙内一听,皱眉道:“哥哥,一开口就十斤八斤的,莫非你拿茶当饭吃不成?” 张士勋指指王栋,道:“你没有看到他昨日喝茶的德行,分明就是个大茶缸,应该属于那种无茶不欢的人。” 王栋打个哈欠,在旁边插话道:“有好茶尽管送来,多多益善,我离不开茶。” 说着,站起身,也不和二人打招呼,慢悠悠地朝后宅走去。 高衙内朝他的背影做个鬼脸,转过脸对张士勋道:“既然你俩都喜欢茶,我爹那里倒是有一些官家赏赐贡茶,顾渚紫笋,回头我给你俩送一些过来。” “顾渚紫笋也是茶饼?有没有茶叶?”张士勋在潘楼领教过宋朝的茶,那是茶饼研碎成茶末后放进茶碗,然后再用沸水冲泡,喝起来有点不习惯。 “茶叶?”高衙内眨巴一下眼。 见高衙内的表情,张士勋知道要想喝到后世那种茶,怕是很难实现了,这个时代,可能只有茶饼。 “算了,你随便送我一些就行。” 第21章 无事献殷勤 二人东拉西扯,说了一会闲话,张士勋知道这货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问他:“你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 “嗯!我也没啥事,随便转转。”高衙内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扇两下又合上。 “噢!那就慢慢转,我不奉陪了,还有很多家务要做。”张士勋站起身。 “别!我还有点小事相求。”高衙内凑近张士勋,贼兮兮地问:“哥哥!你手里还有没有宝贝?” “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张士勋瞟他一眼,重新坐下,还翘起二郎腿。 “嘿嘿!我都叫你半天哥哥了,你还把我当外人。”高衙内赔着笑脸道。 “叫几声哥哥就变成自己人了?” “是我心里把你当自己人了。” “那又怎样?” “我就想问问还有没有宝贝要卖,如果有呢,卖给谁都是卖,还不如卖给小弟。” “那只镯子已经是绝世珍宝,有了它还不满意吗?” “这……” “你实话告诉我,你要那么多宝贝做什么?” “这个……”高衙内犹豫起来。 “既然不便告诉我,那就算了。”张士勋站起来。 高衙内赶忙拉住他,“我告诉你,你可别跟旁人说啊。” “如果是秘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高衙内压低声音道:“官家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想送一件礼物给她。” 官家指的是当今皇帝——赵佶。 “宝剑赠壮士,红粉送佳人,官家倒是很会投女人所好。” 高衙内摇摇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给这个女人送东西可不大容易。” “为什么?” “这个女人不是寻常女子,对金银珠宝不屑一顾。” “看来她很有钱。” “这和钱没干系,主要是这女人漂亮。” “皇宫内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应该不缺漂亮女人?” “哥哥,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家花没有野花香。” 张士勋不由得一乐,“我明白了,这个女人不是宫里的宾妃,官家看上了她,想送礼物巴结她。” 高衙内点点头,“官家找遍宫中的珍藏,也没有找到一件能拿得出手的宝贝。” “皇宫中都找不到拿得出手的宝贝?”张士勋不太相信,脱口问道:“那女人究竟是谁?” “这个……”高衙内欲言又止,神色变得暧昧起来。 张士勋见他表情尴尬,忽然心里一动,联想起历史上一位有名的美女——李师师。 在后世,李师师被列入古代十大美女,有不少文学作品都有她的名字出现,好多影视剧中也能看到她的形象。 高衙内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哥哥应该猜出来这个女人是谁了?” 张士勋点点头:“我似乎猜到了。”“哥哥,好多的天子近臣得到风声,都发疯似的四处打听,不惜高价收买稀世珍宝。” “可以理解,这些人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官家面前邀宠。” “我爹爹用不着邀宠,他是为君分忧。”高衙内为自己的父亲辩护。 张士勋撇撇嘴,问道:“你爹爹把镯子献给官家了没有,官家满意不满意?” “我爹爹昨天下午就进了宫,把那只手镯献给官家,官家见到宝贝,爱不释手。”高衙内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 “既然已经献给官家,他又很满意,你为何还要来问有没有其他宝贝?” “这……”高衙内迟疑好一会,最后咬咬牙道:“我爹爹受官家宠信几十年,在殿帅的位置上待了差不多十年光景,他现在最大愿望就是开府仪同三司。” “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一个什么官?” “是一品文散官。” “噢。”张世勋对大宋的官职没有任何了解,只知道很复杂。 “我爹是武职,若是能够开府,那就厉害了。” “怎么个厉害法?” “这么说,在大宋,府邸大小及规格是不能随便建造的,即便你很有钱,也不能随便修府邸,若敢违制,罪同谋反。同样的道理,出行时的仪仗也是有严格规定的,若是开府了,仪仗威风得很,哥哥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张士勋明白了,所谓的开府仪同三司,就是一种比较高的荣誉,享受的规格达到人臣的巅峰。 高衙内连连点头:“我爹爹为官几十年,做梦都想开府仪同三司,这次就是一个绝好机会,如果能让得到官家欢心,我爹爹的梦想就好实现了。” “这么说,那只夜明珠手镯白送了?” “没有白送,官家非常满意。” “衙内的意思是说,虽然官家很满意,还不足以赏赐你爹开府仪同三司。” “正是!”高衙内说着,激动地抓住张士勋的衣袖,“我爹爹说了,送人东西既要投其所好,还要送得扎实,让人喜出望外,无话可说。” “人家就不好意思拒绝你爹爹的要求了,是吗?” “正是此意。” 张士勋竖起大拇指。 “哥哥,你们家在海外那么久,肯定积攒很多的宝贝。” “衙内,不要贪心不足啊。”张士勋欲擒故纵,故意把脸转向别的地方,目光游移。 高衙内观察到他的表情,嘿嘿一乐,道:“哥哥,我知道你们还有宝贝,却不舍得把宝贝拿出来。” 张士勋脸上表情平淡,心里早乐开了花,有钱不赚是傻子,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买卖。 高衙内见他不吭声,愈发相信他手里还有宝贝,凑近一些道:“哥哥,别藏着掖着了,若是你手里还有稀世珍宝,便卖与小弟,你有啥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帮哥哥办,我办不了的,家父一定能替你办到。” “你把我耳朵弄痒了。”张士勋不为所动,把他往旁边推推。 “哥哥,家父只要把官家哄高兴了,就能开府仪同三司,就能在殿帅这个位置上坐得更稳……” “你爹的官位再稳也是你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俩现在是好兄弟啊,不管你想做官还是想挣钱,我高家都是你最大的依仗。” “是吗?” “当然是啦。” 第22章 王栋手里有好货 张士勋站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 高衙内亦步亦趋,跟在张士勋后面喋喋不休。 高衙内宝贝长宝贝短的,弄得张士勋不胜其烦,一把推开他,“你若是再聒噪,什么宝贝都不会再有了,乖乖的到石凳上坐下,容我和表弟去后面商量一下。” “好!你去,我就在这里等着。”高衙内立马闭嘴,很听话地回到石凳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像个乖宝宝。 张士勋来到后宅,王栋光着脑袋、赤着上身坐在二楼的杌子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听到脚步声,王栋动都没动。 张士勋搬过一个杌子坐在他旁边,问他道:“在做什么呢?” “我正在宅子内以及周围布置监视器。” “什么样的监视器?” “就是这个。”王栋伸出手掌,在他的掌心中,一只小蜜蜂振翅欲飞。 “这就是监视器?”张士勋好奇地凑近一些,边看边赞叹:“这是什么黑科技?做得像真蜜蜂一样。” “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种监视器,其他类型也很多,比如麻雀、老鼠、蟑螂等等,根据监视对象的不同,选用不同的监视器。” 张士勋“啧啧”称奇,“这也太牛掰了,有了它,想监视谁就监视谁。” “对我而言,任何人在我面前都没有秘密,包括皇帝。”王栋说到这里,指着电脑屏幕问: “高衙内怎么还没有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张士勋看向屏幕,屏幕中的高衙内正探头探脑地往后院的方向看。 张士勋忍不住笑了,“这家伙在等我消息。” “等什么消息?” “是这样的,高衙内还想再从我们这里买一件宝贝。” “还要?”王栋诧异地抬起头,“那对镯子还不满足?” “嗯!高俅那个滑头想把筹码押得大大的。” “筹码?” “他想一次性地把皇帝巴结舒服……对了,他的赌注是开府仪同三司。” “那就满足他,旅行袋里首饰就有几十件,高衙内想买,尽管卖给他就是,咱们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买庄子、试验场、火药作坊、钢铁作坊。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建玻璃作坊、化工作坊、酒作坊。”王栋板着指头滔滔不绝,“另外还要开……” “你先等等!”张士勋打断他的话,觉得这货太异想天开了,“王栋,有梦想是对的,但不能脱离现实啊,这可是宋朝,你即便再有钱,这些厂都未必能建起来?” “宋朝怎么了?我造的东西都是最基础的,又不是什么高科技。我给你交个底,在时空穿梭机里,我还有一个小型的生产车间。” “你那个时空穿梭机中,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王栋神秘地笑笑,“你慢慢会知道的。” 张士勋无语。 王栋见张士勋不吭声了,就道:“那些对智商要求比较高的事情由我操心就好,至于你,就负责在外面打拼,最好混出个人模狗样儿地出来。” 张士勋冷笑一声,不想在智商问题上和他纠缠,随口道:“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栋见他很听话,就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这混球打算……” “都是为了我?”张士勋翻个白眼,道:“你说出这番话,自己相信吗?” “说错了,是为咱俩打算……你怎么老爱抠字眼啊。” “不是我抠字眼,而是你说话太不要脸。” 王栋瞪他一眼,也不反驳,继续刚才的话题:“咱们开玻璃作坊、酒作坊可以挣到大量金钱,其它的厂可以制造军械……既然穿越到这里,就要为这个民族多做些贡献,驱除鞑虏,杨威四海,把华夏的版图扩充到极限。” 王栋一边说,一边点着张士勋的额头,道:“你要是有出息,就好好干,最好把宋徽宗赶下台,自己做皇帝。” “又来了。”张士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为什么撺掇我做皇帝?” “做皇帝才能按照咱们的意愿振兴华夏,才能把我们的伟大理想发扬光大。” “这……你确定我做皇帝一定会使中华历史更辉煌?” “我坚信可以改写历史,而且能够使华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好啦!做皇帝的事情需要慢慢来,先站稳脚跟再说。”王栋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旅行袋,道:“东西都在这里,你自己随便挑。” 张士勋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对耳坠和一支发夹,朝王栋晃了晃,“拿出两样,让这小子挑选一样,另一个为下一次交易做广告。” “你打算卖多少钱?”王栋看都不看他拿的什么,吃力的去拖另一个旅行袋。 “我这次不准备卖钱。” 王栋一听,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 “我没有发烧。”张士勋把他的手拨开,“高俅手中有军权,我想拿一件宝贝换一个禁军中的职位,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王栋想了想,点点头:“你的想法没有错,这个年代钱再多也没有用,想办法抓枪杆子才是正确的选择,当初赵匡胤如果手里没有军权,他能当皇帝?” “呵呵!你同意就好,我还怕你舍不得呢。” “身外之物,有什么舍不得的。”王栋又从旅行袋里掏出一件背心,递过来道,“这件防弹背心穿上,你在外面混,安全是第一位的。” 张士勋接过来掂了掂:“你拿一件普通背心出来,是以为我不识货吗?我虽然没有当过兵,至少还认识的防弹背心。” 王栋“嘿嘿”一笑,道:“土包子,这种防弹背心不但薄,而且还很软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是智能型的,能够主动侦测袭击类型,并且根据来袭类型改变防御状态,比如一支箭朝你射来,防弹背心就会第一时间计算出被袭部位,并且瞬间使那里变得坚如磐石。” “你没骗我。”张士勋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防弹背心,半信半疑。 “老子才没有闲工夫骗你玩呢,信不信由你。”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智能就太好了。”张士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高高兴兴把防弹背心穿上。 有这么一件防身利器在身,安全就有了保障。 “在这个时代,除了床弩之类的武器,它可以抵挡住所有的箭弩。” 第23章 王妃的发夹 当张士勋回到前院的时候,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高衙内迎上来。 “哥哥,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张士勋捂住嘴打个哈欠,“衙内,对不住,我要睡觉,衙内请回。” “别介!”高衙内听他撵客,忙道:“宝贝的事情怎么说,你不是去后面和你表弟商量了吗?” “哎!”张士勋叹口气,“你真能缠人,怎么还惦记着宝贝?” “我就是为宝贝来的,能不惦记吗?” “真让人受不了。”张士勋假装不情愿的道:“宝贝倒是还有,只是,你只能看看。” “好!我就看看。” 张士勋把那件发夹掏出来,这是一只浅紫色为基调的发夹,看上去很有档次。 他小心翼翼的把它往放到石桌上,道:“你自己看。” 高衙内趴在石桌上,贪婪的向那宝贝看去,但见它非金非玉,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这……这是啥宝贝?”高衙内颤抖着声音问。 张士勋忽悠道:“没见过,这件宝贝是巴格达王妃头上戴的发夹。” “八……八个疙瘩的王妃?” “去!我说的是巴格达,不是八个疙瘩。” “八疙瘩。”高衙内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念了几遍,苦笑着说:“还是八个疙瘩啊。” 张士勋和他说不清楚,就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把这几个字写给他。 “哦!原来是巴格达……要说这外国人真是没学问,起个名字都这么村。” “这支发夹据说是从天堂流落到尘世,被巴格达的王室得到。” “天堂流落到尘世的?”高衙内吃惊地问。 张士勋点点头:“它有个名字,叫‘王妃发夹’。” “王妃发夹,好名字!”高衙内发自内心的赞一声。 张士勋开始大吹法螺,反正吹牛也不上税,不妨吹得狠些。 “你仔细看看,这发夹表面看上去是紫色的,但是,你如果换个角度去看,又能看到不同的色彩,而且日光下和烛光下看也各所不同……啧啧!小小的发夹,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纷呈,简直是包罗万象,变换万千。” “真……真是仙家宝贝。”高衙内喉结上下蠕动几下。 张士勋笑吟吟的,继续忽悠:“这宝物据说能给人带来幸运,它在巴格达王室传承了八百年,每个戴它的王妃都福禄长寿……这个……”张士勋见这家伙这么好忽悠,有点不好意思了。 “天啊!”高衙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抚着胸口道:“我高承宗活到二十岁,能看到这种天……天……” “天堂!” “对对!天堂!”高衙内不迭点头,“能看到这种天堂上流……流下来的宝贝,真是三生有幸……不,十五生有幸!” 张士勋微笑不语。 高衙内趴在石桌上看了半天,抬起头问:“既然是王妃发夹,哥哥是如何得到这个的?” “啥叫机缘你懂吗?”张士勋神秘地一笑,却没有继续解释。 “还有机缘?” “当然有,回头有空闲再讲给你听。”张士勋还没有想好能够自圆其说的故事。 这个不急,回头慢慢编一个出来。 不是什么难事。 高衙掏出手帕擦擦汗津津的脸,又俯下身体仔细端详那件宝贝。 撅着屁股伏在石桌上左看看、右看看,又围着桌子转两圈,足足看了顿饭功夫才抬起头,吞吞吐吐地问:“哥哥,这件王妃发夹,卖吗?” “不卖!”张士勋斩钉截铁地回答。 高衙内身子一抖,哭丧着脸求道:“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愿意出高价。” “没啥好商量的,不卖!”张士勋不松口。 这就叫奇货可居,只有吊足胃口,才能卖个好价格。 宝贝在手,我有你没有,处处都占着主动。 高衙内当然不会死心,“哥哥,这件宝贝既然称作‘王妃发夹’,就只能王妃来戴,你藏着也没用是不是?与其闲着,还不如卖于我。” “没商量,我想留给儿孙当传家宝。”张士勋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哥哥你好像还没有妻室。” “现在没有妻室,不等于以后没有妻室啊,我可以慢慢找,这事不急,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哥哥风流倜傥,玉树……这个……临风,肯定能够找一个仙女般的小娘子。”高衙内涎着脸巴结道。 这句话说得没有毛病。 张士勋笑着点头,老子的长相,确实不赖。 “哥哥,你的手里就一万贯钱,这点钱别说娶娘子,单单衣食住行也撑不了多久。” 高衙内鼓动口舌,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留着这件宝贝,对你也没大用,倒不如把它卖掉,马上便可腰缠万贯……不!腰缠百万贯。” 百万贯,这大概就是高衙内的心理价位了。 张士勋只笑不语。 “不知哥哥听说没有,腰缠百万贯,骑鹤下扬州。” 张士勋差点笑出声,人家那是腰缠十万贯好不好。 懒得纠正他。 “衙内,你说得再多也没用,这件宝贝不卖!”张士勋为了达到目的,咬紧牙根不松口。 “这……”高衙内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衙内,你还是走,我真的有好多事情要办。”张士勋推他一把。 “我不走,说啥也不走。”高衙内往地上一蹲,干脆耍赖。 “好,你要愿意在这里待着也行,我不奉陪了,干活去。”张士勋把发夹塞进袖筒,朝后院走去。 “哥哥,你愿不愿做官?”高衙内终于憋出一个主意,“我爹爹是殿帅,掌管禁军诸班直,还有天武军和捧日军,这些地方任你随便挑,如何?” 张士勋心中暗喜,终于说到我感兴趣的地方了。 “如何?”高衙内眼巴巴看着他,生怕他拒绝。 “你爹爹是殿帅不假,但朝廷的官职又不是你家地里种的大萝卜,岂能随便乱给?”张士勋停下脚,拍着他手臂道:“赶紧回去,宝贝的事情,改天再谈。” “别啊!你想要做什么官,尽管给我说,成不成在我。” 第24章 鱼儿上钩了 张士勋却不咸不淡地说:“做武官有什么好?大宋重文轻武,武官不受待见,狄青都做到枢密使了,还不是处处受文官猜忌,最后落得抑郁而终的下场。” “狄青只会打仗,不会做官。” “我也不会做官。” 高衙内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我教你。” “你教我做官?”张士勋差点笑出声来。 “别笑,我已经做好几年官了。” 张士勋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这货,怎么看都不像当官的样子,“就你这惫赖模样,整个一纨绔,不像当官的啊。” 高衙内挺挺肚子,“你太小看人了,我若是身在军中,身穿盔甲,腰挎长剑,往队伍前边一站,绝对是官威十足、威风八面,不信的话,改天我带你去天武军看看。” “天武军?” “天武军可是货真价实的上四军,天子亲军。” “哦!那又怎样?” “我在天武军挂职,右厢第一军都虞候,嘿嘿!没想到?” “都……玉猴?这官职太奇怪了,怎么还和猴子扯上关系?难道天武军中养了好多猴子不成?”张士勋故意和他瞎扯。 “哥哥,是都虞候,侯爷的候,不是猴子的猴。”高衙内赶忙解释。 “噢!不知这个都……都虞候是多大的官,管多少人?” “两千五百人。” “我不相信。”张士勋摇头道:“你看上去松松垮垮,没有半点军人的样子,倒像一只又肥又胖的大马猴。” “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手下足足有一两千人呢。” “你别逗了,就凭你能管一两千人?我不信,能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张士勋围着他转一圈,这种人能当军官,简直是大宋的悲哀。 “不骗你,我真的是天武军右厢第一军都虞候,手下有两千五百人,若是撒谎,生下孩儿没屁眼。”高衙内开始赌咒了。 “既然是军官,能证明给我看吗?” “哈哈!真是巧了,我今天恰好带着腰牌呢。”高衙内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递过来。 张士勋接过来,只见牌子上写着天武军右厢。另一面写着第一军都虞侯,牌子正中写着这厮的名字:高承宗。 “哦!没想到,你还真是一个禁军的军官……啧啧!有个当大官的爹就是不一样哈。”张士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又问:“你这个都虞候,在这个第一军中是老大吗?” “老大?”高衙内眨巴一下眼睛,没听懂。 “就是最大的那个官的意思。” “差不多,按照大宋军制,应该还有一个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但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都空缺,我这个都虞候就是最大的那个官。” “哦!”张士勋沉吟起来,貌似心动的样子。 高衙内察言观色,马上道:“哥哥不如跟我去天武军一趟,到那里看看就知道是不是骗你,如何?” 张士勋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装作有些勉强地说道:“好,既然你盛情相约,我也不好再拒绝你,改天跟你去天武军看看。” “别改天了!咱们这就去天武军。”高衙内拉着张士勋就要走。 张士勋摆摆手,道:“别这么急啊,我要去做家务。” “大男人家做什么家务事,以后你是有钱人了,找几个丫鬟仆役,家务事交给他们做。” “我现在还不是有钱人。”张士勋不想和他啰嗦,推着他往外撵。 “哥哥别急着赶我走啊。” “今天说的话够多了,没说完的话留到明天再说。”张士勋连拉带拽,把高衙内推到门外,“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喂!哥哥,你且听小弟说……”高衙内扒着门缝在外面喊。 张士勋权当没听见,转身回到后院王栋的楼上。 王栋还在书房摆弄他的笔记本,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问道:“把高衙内摆平了?” “差不多了,想不到这个纨绔竟然是禁军中的军官,手下掌管两千多人。”张士勋来到王栋身旁坐下,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笑着道:“那家伙极力蛊惑我跟他去天武军看看。” “你为什么不去?” “先吊吊他胃口再说。” “在禁军搞个一官半职未尝不可,也算在大宋有个正当身份了。但是我提醒你,大宋禁军就是个烂泥窝,你一脚踏进去未必会有什么机会。” “这个我知道,也不准备把全部精力放在那上边。”张士勋抿一口茶,道:“先在军队里打个基础,发展一下人脉,为以后做打算。” “你既然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王栋点到为止。 “对了,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张士勋突然说道。 “什么事?” “记不记得我昨晚避雨,遇到个美女。” “我记性没那么差,你又提起她做什么?” “我想去找找她。” 王栋撇撇嘴,“这是你的私事,不用和我说。” 张士勋觉得再说下去只会自讨没趣, 转身朝楼梯走去。 刚转过身,却听王栋在身后问:“她身体好吗?” “谁?” “你刚才说的那个女人。” 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张士勋站住脚,回答道:“看上去还行,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觉得可以,赶紧娶过来,家里得有个女人操持家务。” “什么?”张士勋不高兴了:“我娶女人就是让她操持家务?” “不仅仅如此,还有更重要的……繁衍后代。”王栋回答得很干脆。 “不要爱情?”张士勋觉得这货婚姻观有问题。 “爱情那玩意就是游戏,瞎耽搁功夫,不要也罢。” 没啥好说的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士勋懒得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转身“噔噔噔”下了楼。 他要去找丁娘子。 当他来到胭脂河街那座门楼下时,看到的是铁将军把门,铜锁是新换上去的。 “这家主人不在家。”身后有人说道。 张士勋转身一看,是一位老者,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老人家,这家主人一般都什么时候回来?”张士勋拱手问道。 “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也是坐在轿子里,直接抬进院子。” “您是他家邻居?” 老者点点头,“我虽然住在隔壁,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家主人,听说她是个女的,姓李,我只知道这些。” “姓李?” 如此说来,丁娘子与这个姐姐应该是表姊妹,或者是闺蜜。 张士勋心情不由得惆怅起来。 看来想找到丁娘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总不能一天到晚守在这里。 第25章 哥哥,咱们去听曲吧 张士勋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看到卧房里到处都是灰尘,便叹口气,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允许房间里乱七八糟,尤其是卧室。 这一干就是大半天,连中午饭都没吃。 天到黄昏的时候,王栋过来了,满脸不高兴。 “后面墙外有人叫你,好像是高衙内。你快过去看看,快烦死我了。” “我就猜他耐不住性子。”张士勋把手里的抹布丢到一边,“肯定是为了那只发夹而来。” “以后告诉他,不准在后面大呼小叫的,我是·不喜欢。”王栋板着脸说道。 “你这人毛病真多。”张士勋来到后面花园,高声问:“谁在外面大呼小叫?” “哥哥,是我啊!”高衙内应道。 “前边有门你不走,怎么跑后面来了?” “我在前边敲半天门,没人答应,这才跑到后面来。” “我正在干活,忙着呢,你改天再来。” 高衙内隔着墙喊道:“哥哥,兄弟来找你不为别个,是想约你一起去瓦子里听曲。” “没空。”张士勋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哪有闲工夫去听曲? “哥哥,最近丁娘子弄了首新曲子,听过的人都说,这首曲子的曲调很别致,能醉人。” “丁娘子?”张士勋心中一动,“衙内,你说的是不是丁都赛?”“当然是她。” 张士勋激动坏了,脑子里瞬间想到了那首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哥哥,丁都赛是京城有名的花魁娘子,长得像仙女一样。” 张士勋很是意外,原来丁都赛还是演艺圈的名人,怪不得她会曲谱。 “把后门打开让我进去,总让我站在这里算什么?”高衙内在外面喊,他有些不耐烦了。 “不行!后院是表弟的地盘,这家伙不让外人从这里进来,他还说了,以后不许在后门嚷嚷。” “好,我不招惹他,这便去前边。” 高衙内绕到前门,一照面就拉着张士勋道:“走,去莲花棚耍子。” “别拉拉扯扯的,两个大男人家,拉着手算怎么回事?”张士勋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表弟晚上还没吃饭呢,我得给他做饭。” “做什么鸟饭啊,让他自个街上吃去。”高衙内有些焦躁起来。 “不行!他脑子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万一走丢就麻烦了。” “那就替他买饭好了。”高衙内走到门外,招招手,马上有人跑过来。 “高五,去西大街订些饭菜,别管价格,要最好的,让店家送到这里来,快点。”高衙内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那人。 高五连声应着,一溜烟去了。 “这人是谁?”张士勋问。 “我的随从,总共俩,门口还有一个,叫高六。”高衙内往旁边一指。 张士勋一看,门旁果然站着一个人,还牵着两匹马。 这是有备而来啊,连马都牵来了。 二人回到院内扯了一会闲话,没过多久,那个随从就领着一个小厮进来,小厮手里拎着个食盒。 “把东西给我。”张士勋从小厮手里接过食盒,转身往后面走去。 “我要跟高衙内去听曲,晚上你自己吃,院门我会锁上。”张士勋把食物端出来。 “唔!有汤面,有羊肉……哎哟!还有鱼,挺丰盛的嘛。”王栋背着手看他往桌子上摆放食物。 “你这人真是的!也不过来搭把手。”张士勋瞪他一眼。 “你自己出去风流快活,把我一个人丢家里,还好意思说?”王栋拿起筷子,抄起碗里的面吃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自己吃,小心别撑死。”张士勋拎起空食盒。 “悠着点,别得马上风!”王栋回敬一句。 张士勋朝他竖起中指,转身下楼,身后传来王栋的“哈哈”大笑声。 高衙内是个毛糙性子,见张士勋出来,就急吼吼地唤随从牵过马来。 张士勋第一次骑马,直着身体骑在马背上,姿势僵硬。 好在路上人多,高衙内的随从在前边牵着马,走得很慢。 路上,高衙内又吩咐随从买了好多的吃食,瓜子、糖果、卤肉等等,还买了几壶酒带上。 张士勋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就问:“衙内经常去听曲?” “是啊,我没事就去瓦子里玩儿。桑家瓦子、北瓦、中瓦、里瓦,都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什么莲花棚、牡丹棚、象棚,夜叉棚,一泡就是整天。” 高衙内说起瓦子,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我爱听嘌唱、小唱,还喜欢听讲史、说浑话、说三分……对了,还喜欢看相扑,嘿嘿!那些肥壮的女娘摔起跤来真过瘾,让人看得心里痒痒的。” “衙内,你说起这些的时候,样子很淫荡。”张士勋说道。 “男人么,谁不这样?”高衙内不屑地道:“改日我带你去花楼转转,到了那里,不信你能拿捏得住。” “我是个好男人,不去那些肮脏的地方。”张士勋一本正经。 “你没有去过花楼?”高衙内歪头看向他,似乎很好奇。 “没有!”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张士勋联想起水浒里的高衙内,就道:“衙内,我听说你的名声不大好啊,见了漂亮女人就流哈喇子。” “哈喇子是啥?” “哈喇子就是口水。” “哥哥,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色狼似的。” “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了。”高衙内一脸委屈,“我家里就一个浑家,连个小妾都没有。” 张士勋撇撇嘴,“你甭逗了,大名鼎鼎的高衙内,居然连小妾都没有,谁信啊。” “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小妾,若是说谎,天打五雷轰!”高衙内叫起撞天屈来。 张士勋斜他一眼,道:“不对,我听人说,你经常在外面欺男霸女、逼良为娼,还喜欢抢人家的女人。” “你说什么?”高衙内莫名其妙,“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你这是听谁说的,我咋不记得抢过民女?” “既然你忘记了,我就提醒你一下,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衙内去东岳庙游玩,无意间看到一个美貌娘子,一见之下,登时被她的美貌惊呆了。” 第26章 施耐庵是谁 “为了得到她,你使用卑鄙手段把她夫婿发配充军……哦!他的夫婿叫林冲……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耳熟?” “林……林冲?” “他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有万夫不当之勇,因为脑袋长得像豹子,东京人嘴顺,就给他起个绰号叫做豹子头……啧啧!豹子头林冲,多霸气的名字。” 高衙内挠着头想半天,怎么也想不起脑袋像豹子的家伙。 一把拉住张士勋的马缰,怒声问:“这是哪个鸟人说的?” “这个鸟人叫施耐庵。”张士勋一本正经。 “施耐庵……”高衙内嘴里念叨几句,一片腿跳下马,跳着脚道:“这厮住在哪里?快告诉于我,呀呀呸!竟敢如此坏我高承宗的名声,这便去寻他,看我不撕烂他的鸟嘴。” “我也不知道施耐庵住在哪里。”张士勋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开始怀疑: 难道这厮并不像水浒中描写的那样不堪? 高衙内气急,一脚踢在路边一家店铺的门上。 “衙内,小心踢坏人家的门面,可是要陪的哦。”张士勋善意地提醒他。 “我就踢,我就踢!”高衙内又踢一脚,这次没有掌握好分寸,下脚有些重,疼得他龇牙咧嘴。 随从高五赶紧跑到他跟前,低声下气地巴结:“衙内,你要是有气就踢俺。” “滚!”高衙内把高五推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马都不骑了。 张士勋见前边就是御街,也跳下马,把马缰交给后面的随从。 高衙内不住地询问施耐庵究竟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 “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张士勋打个哈哈,道:“你既然没有做,就不怕别人说,这就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我很生气。”高衙内气鼓鼓的。 前边的路越来越宽,张士勋大概估摸一下,差不多二百米的宽度,不由暗暗啧舌。 这条御街的宽度即便放在后世,也不比长安街差到哪里去。 高衙内指着前边说:“再往前走,中间的御道就不让走了,那是官家出行或者官员上朝才能走的地方,其他人只能走两边黑漆杈子外面。” 所谓的黑漆杈子,也就是黑色栏杆。 望着宣德楼,张士勋暗想,赵佶这个荒唐皇帝这会儿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大概不会在后宫和后妃们造小人。 历史记载,赵佶生育能力极强,一辈子育有儿女七八十个。 被金人俘虏后也没有耽搁他生孩子,身边的女人先后为他生下十几个儿女,不过,到底有几个是他的种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女真人很乐意在这方面帮忙,绿帽子一顶顶地送。 高衙内见他白痴一样朝宣德楼看,便扯他一下,“别傻看了,该往东拐了,拐过弯就是东十字大街,走到那里,离中瓦就很近了。” “去中瓦做什么,不是要去莲花棚吗?”张士勋不解。 “莲花棚就在中瓦。” “哦!” 张士勋一路走一路看,耳畔里充满喧嚣之声。 各种杂买琳琅满目,什么卖药的、卖旧衣的、算卦的、剪纸的、卖糖人的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与界身相比,这里的商品更大众化。 “哥哥,咱们是先四处转转呢,还是径直去听丁娘子唱曲?”高衙内问张士勋。 “这还用问?既然是专程来听丁都赛唱曲的,当然直接去莲花棚。”张士勋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随口回答。 “好。”高衙内无可无不可,他本就是陪张士勋来玩的,让这厮高兴才是他的目的。 莲花棚前人头攒动,高衙内推开众人挤到门前。 把门的眼尖,见是高衙内驾到,立马点头哈腰迎上来,“原来是高衙内来了,小的这厢有礼了。” 高衙内随手丢给他几枚铜钱,趾高气扬地说道:“废话少说,我今天特意带朋友来的,赶紧的,让里面安排个好位置。” “衙内别急,这一场还没开演,您先进去再说,俺这就给您安排座位,一定让您满意。”把门的殷勤地接过高衙内手里的酒食,哈着腰请他们一行人进去。 进到莲花棚内,张士勋立马被里面的场景震撼到了。 场内挂满灯笼,照得满场通亮。 一排排的座位上,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 莲花棚内的热闹程度,大大出乎张士勋的意料。 一个中年管事跑过来,笑眯眯地对高衙内道:“衙内,您这边请,正好前边的看棚有几个好位置空下来,原是益王殿下订的,不巧他有事来不了……嘿嘿!衙内,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有福不在忙。”高衙内丢给他一吊钱,点点头,“前边带路。” 管事的殷勤的领二人在前排正中位置坐下。 高衙内让随从把吃食摆放到小桌上,挥挥手让他们自便。 周围雅座上的看客,一个个衣着光鲜,显然都是有身份的人。 “衙内,好久不见了啊,最近忙啥呢?”一个健壮的年轻人隔着几个座位冲高衙内挥手打招呼。 “呦!原来是何大郎啊,我最近事儿多,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工夫出来散心,今天有点空闲,陪朋友来玩玩儿。”高衙内笑呵呵的回应。 “我这里有酒有肉,要不要来点。”何大郎客气地邀请。 “我带的有,不用了。”高衙内冲他拱拱手手,扭头对张士勋低声道:“这厮是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何灌的大公子,叫何蓟。” “侍卫亲军步军司?” “步军司也是三衙之一。”高衙内见张士勋不懂,耐心解释:“殿前司、步军司、骑军司合称三衙,都是侍卫亲军。” “哦,明白了。” “何大郎的爹爹何太尉煞是厉害。”高衙内介绍道:“真正的武举出身,一身武功很是了得,箭术可以说大宋第一。” “箭术第一?”张士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何太尉年轻时候和辽人对战时,辽军站在箭程之外朝这边挑衅,何太尉拉弓射箭,箭无虚发,一连射到好几个辽兵,吓得他们抱头鼠窜。事后,辽军回来看,见有的箭镞竟然插在石头里,无不惊叹。以至于辽国的萧太师都夸奖他箭术无双。” “箭镞插在石头里?太夸张了?”张士勋不信。 “千真万确,一点都没有夸张。” 第27章 莲花棚 “我只听说汉将军李广能把箭镞射到石头里,没想到本朝也有这样的人物。”张士勋看向何蓟,正好和何蓟的眼神对上,便礼貌的朝他点头。 何蓟咧嘴一笑,也朝张士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学射箭。”张士勋道。 冷兵器时代,不会射箭怎么行? “学那些做什么?朗朗乾坤,太平世界,箭术再好也没什么鸟用……喂!管事的,拿两个酒碗过来。”高衙内举手招呼那边的管事。 “我看未必,大宋眼下虽说太平,但北边却不大安宁。” “哥哥错了,虽说上半年大宋和辽国对战,败了一阵,但胜负乃兵家常事,辽国已经快被金国灭掉了。前几天,童贯和蔡莜上奏朝廷,辽国大将高凤、郭药师已降,北边大局已定。” “大局已定?”张士勋冷笑一声,道:“衙内有点太乐观了?” 对于这段历史,他当然知道一些,宋军收复燕云的军事行动,是以失败收场的,好大喜功的宋徽宗被下面几个奸臣撺掇,花费数千万贯从女真人手里买下燕京,而女真收钱后虽然把燕京交还给大宋,但却把燕京的财物及百姓掳掠一空,只给大宋留下一座空城。 高衙内也不是一个关心国事的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朝廷的事,不是咱们这些小虾米操心的,不说这个……咱们吃酒,吃酒。” 张士勋打开包食物的马粪纸,所谓马粪纸,并不是用马粪做得,而是用麦秸为原料做的,做工粗糙,价格低廉,因为颜色呈黄色,人们习惯叫它马粪纸。 这种廉价且粗糙的纸一直到二十世纪初期仍然在用,后来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被塑料袋和纸袋代替。 虽然知道它不是马粪做的,张士勋还是下意识的拿在鼻子下闻一闻。 “你这人好奇怪,连这东西都要闻一闻。”高衙内在一旁道。 “奇怪吗?”张士勋伸出两指捏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不错,是羊肉,煮的很烂,又捏起来一块来,冲高衙内道:“你不尝一尝,很好吃的。” “吃肉岂可无酒。”高衙内递过来一碗酒。 张士勋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人有嗑瓜子的,有吃零食的,也有喝酒吃肉的,这才放心的接过酒碗,和高衙内一碰,仰头喝下去。 台上传来一阵锣鼓声,演出开始了。 一个小丑模样的人出现在舞台上,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张士勋愣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便问高衙内:“他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叫开场白,莫要管他说什么,正戏还没有开始。” “丁娘子什么时候出场?” “丁娘子是台柱子,离她出场还得一阵子。咱弟兄只管吃肉喝酒。” 高衙内见他酒碗里的酒已经见底了,又殷勤的给他满上。 “丁娘子这个班子,什么人当家?”张士勋端起酒碗,放在嘴边却没有喝。 “自是丁娘子他爹爹当家。”高衙内喝一口酒,抬头看一眼台上,道:“他爹爹那人没啥本事,还是个木讷性子,人倔得像头驴,还爱喝酒,所以,他只是名义上的班主,当家的其实是丁娘子。” “一个女人,要是没有些手段,管这么一个班子恐怕不容易。” “那是当然。” “若是遇到泼皮流氓闹场子捣乱,很麻烦。” “哦!看样子你很担心丁娘子安危哦。”高衙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士勋被他看中了心事,不由得老脸一红,掩饰道:“我有啥担心的,丁娘子又不是我什么人,就随口一问。” 高衙内指指左边,道:“看到那两人了吗?” 张士勋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见有两个壮汉站在场外灯笼下,正在说闲话,根本就不朝台上看。 “那两人怎么了?” “那是军巡院的兵丁。” “军巡院,这是什么机构?” “军巡院归开封府管辖,分左、右军巡院,一个管东半城,一个管西半城,主要是捉人,不过,他们管得很宽,啥鸟事都能插上一脚。” “噢!”张士勋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时代的巡警。 “你再往那边看,跷着腿坐在那里喝茶的那位,别看他长得难看,却是武举出身,现在是右军巡院的判官,名叫王猛。” 张士勋眯缝着眼打量王猛,见他长得五大三粗,宽宽的大饼脸,粗粗的扫帚眉,衣衫半敞,隐约可见胸脯上的纹身。 “这帮人每日都在瓦子里转悠,若是遇到有人打架斗殴寻衅闹事,即刻拿人。” 高衙内往嘴里塞一大块肉,“除了左、右军巡院,瓦子里还有军巡铺的铺兵巡逻,偶尔也会有皇城司的察子偷偷来这里转转。” 他眼睛四处看看了看,“这会没看到皇城司的人,不知道在哪里猫着呢。” 张士勋问:“请这些人保驾护场子,恐怕花费不少?” “这个还用说?当然花钱了,可是只花钱还不够。”高衙内又喝一口酒,继续说道:“这些人这么给面子,还是看在丁娘子的身世上……” “身世?” “丁娘子的祖父叫丁仙现,说起他,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当初只是个在籍乐工,打小就在瓦子里演杂剧,因为为人四海,善和各类人打交道,慢慢地便在京城混出了名头,经常被达官贵人请去演杂剧。” 张士勋听明白了,这个丁仙类似于后世演艺界的明星。 “后来,皇宫内有啥庆典也把他请去宫内。一来二去,竟然当了官,成了教坊司大使,东京人都称他丁使,虽说是个不起眼的官,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连当朝宰相都敢嘲弄奚落。” 张士勋大感兴趣,忙问:“说说,怎么回事?” 高衙内见他感兴趣,便道:“王介甫当宰执的那会……” “等等,王介甫是谁?”张士勋打断他问。 “你怎么连王介甫都不知道?王介甫便是王安石,介甫是他的字……王安石总该知道?” “原来是王安石啊,这人我知道,接着说。” “王介甫当宰执的时候,神宗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把朝廷的政务都交给他处理,王介甫这人性格执拗,是个老蹩筋,不容有人质疑他的政令,若是有人不长眼,便立刻把此人贬官,所以官员们都怕他,偏偏遇到丁使不吃这一套,经常在戏中嘲讽王介甫,王介甫知道后大怒,发誓要砍丁使脑袋,结果你猜怎样?” “人家是当朝宰相,丁使怕是不好躲过去。” 大名鼎鼎的王安石啊,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是不好躲,可是,丁使偏偏躲过去了。” “怎么躲过去的?”张士勋好奇地问。 “丁使跑去找神宗皇帝哭诉,神宗皇帝也怕王介甫,便悄悄地密诏两位王爷,让他们把丁使藏进王府……啧啧!官家亲自出马,还找来两个郡王,你说说丁使面子有多大。” “面子的确不小。”张士勋点头赞同。 “王介甫虽然知道丁使藏在王府中,但他权势再大,也不敢去王府拿人。” “丁使总不能一直躲在王府?” “王介甫是当朝首辅,和一个乐工出身的人较劲儿,没得掉了身份,故此,这事闹到后来,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京城的百姓知道这件事情后,私下都说‘台官不如伶官’,当伶官当到丁使这地步,真是少找。” 一个伶官,竟然能够哭诉到皇帝面前,使得皇帝请来两位郡王出面打掩护,这个丁使的确手眼通天。 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优伶不但可以娱乐大众,也可以娱乐皇家,能够更容易地进入皇帝的视野。 第28章 又见丁都赛 这时,台上的那个小丑退场,锣声又一声响,一个头戴软脚幞头,身穿青衣的中年人上了场。 他急急忙忙地走到舞台中央,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大意是说他是一个裁缝,由于忙着给人做衣服,连上茅厕的功夫都没有,好容易找个空闲才跑出来如厕云云。 一串念白说完,裁缝把脖子上挂着的软尺取下来,搭在厕所里低矮的木梁上,然后做出一个脱裤子的动作蹲下来,脸上显出一副终于放松了的模样,形象逼真,惹得台下一片哄笑。 高衙内往嘴里塞一块肉,笑着对张士勋道:“这个拉屎的段子挺新鲜,我过去没看过。” 张士勋皱皱眉头:“那就专心看,先把吃的放一边。” “演戏罢了,又不是真的拉屎,还不至于让我吃不下肉。”高衙内毫不在意,边吃边看。 张士勋没有他的神经大条,听他又是“拉屎”又是“吃肉”的,不由得一阵反胃。 台上那人出恭完毕,心满意足地提上裤子下了场。 紧接着,一个魁梧的大汉迈着大步登台亮相,只见他一副军汉打扮,“噔噔噔”走到舞台中央,粗豪地大笑两声,然后作脱裤子状,动作夸张,蹲下身子后还拖着长腔大叫“爽快啊!爽……快!” 台下有人怪腔怪调地喊道:“贼配军,你爽快成这样,几天没拉屎啦?” 一片哄笑声响起,台下口哨声此起彼伏。 此时,台上又出现一个人,观众们定睛一看,是早先的那个裁缝,去而复返。 裁缝探头往茅厕内看去,见有个军汉在里面,吓得又把脑袋缩回去,口中念几句台词,大意是说:有军爷在,他不敢进去,可是,尺子是他干活的工具,必须把尺子拿回来。 于是,裁缝又把脑袋探进去,期望军汉早些结束。 那军汉喊几声“爽快”以后,又开始“吭吭哧哧”,一副大便不畅的模样。 正当他脸红脖子粗地用力之时,却见到裁缝探头探脑往里看,不由得大怒,喝道:“兀那贼厮,为何在那里鬼鬼祟祟偷看洒家屙屎。” 裁缝闻言,不得不走进茅厕里面,战战兢兢地道:“俺不是偷看你屙屎,俺是……” “明明看到你鬼头鬼脑偷看,当俺是傻子不成?”军汉厉声质问,模样凶恶。 裁缝吓得一哆嗦,看看挂在低矮木梁上的尺子,搓着脚尖道:“俺……俺要尺。” “你……要吃?” 军汉一怔,随即笑骂道:“你要吃,也要等爷爷屙完再吃……” 台下轰然,众人几乎笑倒。 高衙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几乎笑岔气,拍着张士勋的腿道:“笑死俺了,笑死俺了。” “你笑就笑,干嘛拍我的腿?”张士勋把他的手拨拉开,也被这个段子逗笑了,虽然题材粗俗,但包袱抖得不错。 接下来是几个杂技,顶缸的、说笑话的、唱小曲的,不一而足。 临近中场的时候,一阵小锣“当当”声响起来,节奏明快,持续时间很久,几乎响了茶盏功夫才停歇。 紧接着,急促的音乐响起,伴随着密集的锣鼓声,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轻盈地出现在舞台上。 只见她脸上带着纱巾,身上彩带飘飘,翩翩起舞如天上浮云,一个旋接一个旋,裙摆旋作车轮状……台下观众看得如痴如醉,连来自后世的张士勋也看得入迷。 台上的音乐逐渐放缓,急骤的锣鼓声也渐渐消退,女子旋转着隐入幕后,音乐声、锣鼓声戛然而止。 等了好久,台下才从沉醉之中醒来,叫好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高衙内吃一大口肉,嘟嘟哝哝:“胡璇舞跳得不好看,只露一节小腿,没看头,还没有刚才吃屎的那段有意思。” 尼玛!太恶心了。 张士勋暗骂一声,不想搭理他。 “丁娘子快要出场了。”高衙内鼓着腮帮子嚼牛肉,不清不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张士勋精神为之一振,往台上看去。 几个跑龙套的正往台上搬凳子,还有几个拿着乐器的乐师走出来。 仔细看他们手里乐器,有二胡、琵琶以及鼓锣等。 “乐师上场,丁娘子就该出来了。”高衙内咽下口中的牛肉,感觉口渴,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果然,几个乐师坐定后,云板一响,伴随着乐曲,丁都赛迈着细碎的台步从后台闪现出来,曼妙的身影如行云流水,摇迤生姿,舞动的翠袖如云裳的羽衣,清丽的眸子如水。 刚一亮相,台下就轰然响起叫好之声。 “还没有开唱,就叫好声一片。”张士勋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丁都赛,喃喃道:“不愧是台柱子。” “这就叫捧场啊,丁娘子名盖京华,捧场的人煞多。”高衙内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也扯着嗓子喊丁娘子的名字。 丁都赛仪态优雅地冲台下道了几个万福,衣袖轻挥,乐声缓缓响起,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张士勋听着台上的乐声,感到有些熟悉,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前奏依然奏完,丁都赛的歌声在莲花棚内回荡。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张士勋一听就楞了,这不是自己曾唱给她听的《送别》吗? 曲子从丁都赛口中唱出来,别有韵味。 听上去轻柔缥缈,竟然有一种十分的遥远的感觉,但偏偏穿透力极强,每一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晰。 张士勋没想到她的歌声能够把这首曲子的意境表达得如此完美,不由得痴了,忘记了身在何处。 时空交错,日斗星移,风霜雪雨,悲欢离合……各种各样的情愫在他心中翻腾着、激荡着…… 一曲终了,台下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才响起震天的喝彩之声。 张士勋被喝彩声惊醒,也加入了喝彩的行列,随着众人一起叫好。 高衙内喊得兴奋,干脆站起身,跺着双脚,嘴里呜哩哇啦喊着,也听不清喊的什么。 尼玛!虽然时代不同,粉丝的疯狂程度竟然如此的相似,“粉”起来只有激情和崇拜,没有理智。 丁都赛已经上台谢几次了,下面的观众依然疯狂如故,“再唱一段”的呼声此起彼伏。 张士勋没有随观众喝彩,而是端坐在凳子上,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台上的丁都赛。 他看得分明,丁都赛谢幕的时候似乎看到他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朝他微微点一下头。 也许是因为他的缘故,丁都赛加唱了两首曲子,歌声甜美婉转,赢得台下一片喝彩之声。 等丁都赛唱完退回幕后,高衙内跳将起来,双手搭成喇叭冲台上喊,“丁娘子,唱得好!俺高衙内打赏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高举起来。 早有执事哈着腰捧着盘子过来,高衙内十分豪爽地把银子往盘子里一丢,“当啷”一声。 第29章 一言不合就开打 执事高举盘子,冲着观众群高声喊道:“高衙内打赏银子五两,小的代丁娘子谢高衙内!” “还有我的打赏,纹银十两。”旁边座位上站起一个长相俊秀的公子,手里举着亮晶晶的银子,还烧包的朝周围亮了亮,然后丢进执事手中的盘子里。 “李昌文李公子赏银十两,谢张公子。”执事举着盘子高喊。 “李十一,我打赏五两,你便打赏十两。”高衙内冲着那公子喊:“你这厮打我脸是不是?” 李昌文笑嘻嘻地冲高衙内拱拱手:“对不住了衙内,我是喜欢丁娘子的曲,忍不住想多打赏些,没有和衙内争胜的意思。” 高衙内从鼻子里“哼!”一声,又掏出一块银子丢进执事盘子里。 “他是什么人?”张士勋问。 “那厮是李浪子家的老十一,很像他爹,很会玩的一个人。” “李浪子?”张士勋朝那边一眼,这名字很奇怪,听上去就很“浪”。 “就是李邦彦,现今是尚书左丞,在官家面前很得脸。” “哦!”张士勋点点头,似乎对这个人的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既然是尚书左丞,估计也是朝堂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只听前排有个人喊打赏,声音尖细,听着有些刺耳。 “当啷”,“当啷!”,连着响两声。 执事举着盘子高喊:“王闳孚王公子赏银二十两,谢王公子打赏!” 高衙内听到“王闳孚”的名字,便凑到张士勋耳旁,低声说道:“此人便是少宰王黼的儿子,十四岁的时候就做了待制,东京人嘴顺,给他起了个绰号——胡孙待制。” “胡孙待制,有什么说道吗?” “你仔细看看,这厮的毛发是不是和咱们不大一样?” 张士勋向王闳孚望去,见他面色白净,模样也算周正,头发却微微泛黄,此刻,他正冲台上致谢的丁都赛点头,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看清楚了,这厮头发是黄色的。” “难道他是胡人?”张士勋似乎明白了。 “是杂种,祖上是胡人,他爹王黻头发更黄,连眼睛也是灰色的。” “哦!” “你别看这厮表面看挺斯文,可他和他爹爹一样是坏种,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坏事没少干。”高衙内继续低声说道。 “他的爹爹王黼是不是很坏?”张士勋问。 “当然很坏,骄横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帽子按在他们父子头上刚好。”高衙内把张士勋上午评论他的话用到这里来了。 就在二人悄声说话的时候,打赏的喊声此起彼伏。 赏钱多少不一,连坐在后面长凳上的人也有打赏的,不过,他们给得较少,大多是铜钱,最少的仅给一文,执事们也就不喊了,只是做个罗圈揖致谢而已。 趁着这会功夫,张士勋站起来对高衙内道:“我去见见丁娘子。” 高衙内一把扯住他,道:“慢着!” “怎么?”张士勋不解。 “你想被人揍啊?” “什么意思,谁敢揍我?” “后台是不许外人进去的,这是规矩。” 高衙内把张士勋拉回到凳子上,指着戏台左边的几个大汉道:“瞧见没有,那几个拿着白蜡杆的壮汉就是把场子的,若是有人胆敢往后台里闯,肯定被乱棍打。” 张士勋朝那边看看,“弄这个阵势,有点小题大做了?” “别人家的内宅你是不是随便进?”高衙内反问。 “当然不会乱进,可这里是瓦子,不是谁家的宅院。” “后台里分两块,一块在右边,是琴师、鼓师和走杂场的人在里面,都是男人。另一块就是左边,是小娘子们化妆换衣服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往人家换衣服的地方钻,能让你进?” “哦!那就算了。”张士勋有些小失望。 女演员换衣服的地方,确实不宜进去。 虽然很想马上见到丁都赛,但也不能失礼。 反正知道了丁都赛在莲花棚,以后有见面的机会,不急于一时。 赏钱活动持续了好大一阵才算结束。 张士勋原指望丁都赛还会出场,没想到等了半天,除了几个小杂剧外,再没有见到丁都赛的芳踪。 “丁娘子还会出来吗?”张士勋有些问高衙内。 “不会了,人家是台柱子,每日只出来唱一两段,今天丁娘子唱得段子算多的了。”高衙内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 有个胡姬正在跳舞,这个胡姬与先前跳胡璇舞的胡姬不同,身上衣衫单薄,领口半敞,露着半截雪白的肚皮,时不时地踢一下腿,露出大腿。 “咱们走。”张士勋来这里就是冲着丁都赛来的,既然她不会再出现,就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等等,我把这艳段看完。”高衙内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眼睛依然盯着台上的胡姬。 张士勋只得耐着性子陪他看。 这种舞蹈既缺少艺术性,也缺少观赏性,唯一的看点就是露,不过,于后世的舞蹈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也就属于一般舞蹈而已,但在这个时代算是艳舞了。 前排的王闳孚似乎很兴奋,他站起来冲着台上那个胡姬喊道:“小娘皮,随小爷回家风流快活,包你锦衣玉食。” 高衙内不乐意了:“王胡孙闭嘴,别耽搁别人看。” 王闳孚转过头来,一看是高衙内,便扬起下巴:“小爷我高兴,你待怎地?” “你在谁面前称小爷?”高衙内很生气,二话不说,一根鸡爪子就飞了过去,正砸在王闳孚脸上。 王闳孚大怒,一脚踢开凳子,捋着袖子就朝高衙内扑过来。 高衙内也不含糊,没等王闳孚靠近,拿起酒碗朝他泼去,酒水泼得王闳孚满头满脸。 王闳孚抹一把脸,哇哇怪叫着喊自己随从,指着高衙内喊:“替我打这个贼厮鸟!” 几个随从本来在后面坐着,见主子吃亏,马上捋起袖子,有的拎板凳,有的拎茶壶,乱哄哄朝高衙内逼过来。 王闳孚招呼随从的同时,已经先冲到高衙内面前,一拳正打在高衙内脸上。 高衙内“哎呦!”一声,捂住鼻子。 第30章 惊动了开封府 一个随从后面抱住高衙内的腰,王闳孚趁此机会,照着高衙内拳打脚踢,打得高衙内哇哇怪叫。 张士勋觉得自己该动手了,既然和高衙内结伴出来,于情于理都不能眼瞅着高衙内挨打。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平时经常锻炼锻炼,身体还是很健壮的。 他飞起一脚踢在抱高衙内那人的屁股上,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王闳孚见状,恶狠狠地喊:“一起上去,把他俩的狗腿打瘸。” 几个随从齐齐应一声,张牙舞爪扑过来。 高衙内的随从被他留在了外面,场内只有他两人,单从人数就吃了亏。 张士勋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架,对武斗的参与除了98k吃鸡,实战为零,遇到眼前这种阵仗,心里未免紧张起来。 慌乱之中顾不上多想,他顺手抄起一把凳子,砸在最前边的一个家伙肩膀上,然后冲到王闳孚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襟。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他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高衙内已经缓过神来,见王闳孚被张士勋揪住,如何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抄起一只茶壶砸向王闳孚后脑勺,“哗啦”一声,陶瓷茶壶粉碎,茶水伴着血水流下来。 周围的人全懵了,这高衙内真是猛啊?竟敢拿茶壶砸王闳孚。 万一失手把他砸死怎么办? 这可是当朝宰辅王黼的独子。 虽说高俅的官位也不小,总管殿前司,但和王黼比,还是差得远,人家是当朝宰辅,而且还是文官。 大宋朝的文官可比武官牛掰多了。 王闳孚被这一茶壶砸得不轻,身子晃了晃,眼前金星飞舞,愣了好大一会才摇摇头,伸手抹一把流下来血水。 “王胡孙,要不要我捏碎你的卵蛋?”张士勋把脸凑近他,两人的眼睛只有二指远。 王闳孚一哆嗦。 “说,要不要当太监?”张士勋看向他的裆部。 “你……你……”王闳孚吓得他腿一软,身子就往下坠去。 吓唬一下就把他吓成这副熊样子,可见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带着风声朝这边飞来,张士勋反应快,松开王放荡往旁一躲,那东西“呼”的一声从眼前掠过,正砸在看热闹的何蓟脸上。 何蓟“啊哟”一声,低头看那东西时,见是一只破鞋子,不由得大怒,尖声喝问:“是哪个不长眼地拿鞋子砸我?” 见没人回答,何蓟气得抓起鞋子朝鞋子飞来的方向扔去,扔出后仍觉不解气,又抓起面前桌子上的一只茶碗扔出去。 这边刚把茶碗扔出去,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瓦块,“啪!”地摔碎在桌子上。 何蓟更怒了,随便抓起一把酒壶便往人群中扔。 场内顿时乱成一锅粥,叫骂声、哭喊声喧嚣尘上,瓜子皮、鞋子、茶碗甚至板砖在空中乱飞。 高衙内被一块瓦片砸在脑袋上,跳脚大骂。 张士勋脸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顾不得疼痛,一把拉住高衙内,“别骂了,赶紧趁乱离开这里。” “等等。”高衙内抓起桌子上酒碗,随手往人群中一丢,这才跟着张士勋往外挤。 “别让那厮走脱,快拦住他。”王闳孚见高衙内二人要走,赶忙呼喊自己的随从。 几个随从听到主人的命令,不敢怠慢,赶忙朝张士勋二人挤过来,但场内乱哄哄的,所有人都往莲花棚外挤,这些随从根本挤不过来。 高衙内绝对不是好鸟,一边朝外面挤,一边抓起能抓到的东西朝周围乱丢。 “踩死人了!踩死人了!”门口方向传来一阵惊呼。 全场大乱。 无论什么时代,这种人群聚集的公众场合最怕踩踏事件发生,惊慌失措之下,每个人都一门心思只想离开现场,根本顾不上别人,推搡之下,一旦跌倒就很难再爬起来。 张士勋扭头朝门口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左军巡院的判官王猛和几个兵卒站在大门两旁,正声嘶力竭呵斥怒骂,仍然挡不住惊慌失措的人流,连他们也被挤到一旁。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突然门外响起一阵竹哨声,有人高声喊道:“我们是开封府的。所有人等全都蹲下,不蹲下者棍棒侍候。” 一群衙差手拿棍棒冲进莲花棚,连声暴喝:“蹲下!所有人都蹲下!” 高衙内低声道:“开封府的人来了,他们府尊叫聂山,是个不好惹的主,咱们最好不要让他抓住把柄。” 张士勋松开王闳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王闳孚退后几步,躲在随从后面,还顺手抄起一根板凳腿。 左军巡院的那个判官王猛走过来,冲高衙内点点头,然后走到王闳孚面前,笑嘻嘻地道:“王衙内,棚子里死了人,事儿闹大发了,现在连开封府聂府尊也惊动了。” “惊动他又怎么样?” “听我劝,还是把手里的东西丢下,如果被聂府尊看到,没你的好果子吃。” 王闳孚闻言,犹豫了一下,正要丢下手里的板凳腿,王猛又加了一句:“聂府尊性格刚直,不畏权势,你即便是王相的儿子,他恐怕也不会留任何情面,听我良言相劝,衙内还是把手里的东西丢下,不然的话,万一被抓进开封府,王相面皮不好看……” 这话显然没有安好心。 王闳孚被王猛拿话一挤兑,纨绔性子被激上来了,“王猛,你少吓唬人,小爷才不怕什么聂府尊。” 王猛伸出大拇指,“不愧是王相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王闳孚往地上吐一口唾沫,“聂山这个老匹夫身为一府之尊,根本不会来莲花棚?” “衙内这可说错了,那不,聂山聂府尊已经来了。”王猛朝门口方向一努嘴。 众人一齐朝门口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门口正中,挂在门上的两盏大灯笼映照在他的脸上,隐约看到冷峻的表情,一众衙差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他的身后。 第31章 我爹是王相 聂山缓缓扫视着全场,偌大的莲花棚顿时安静下来,被他扫视到的人不自觉地缩缩脖子或者低一下头。 不得不说,聂山的气场很大。 “死了几个人?”聂山问,声音很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为首的衙差躬身禀报道:“回府尊,死了两个,还有几个重伤。” “因何而死?” “回府尊,从两人死状上看,一个似是被砖头砸到头上死的,另一个是因踩踏而亡。” 聂山慢慢地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死者跟前,低头看了看,又问那个衙差道:“你能确定这块致人死命的砖头是何人掷出的么?” “人太多,属下无能。”衙差低下头。 “哼!”聂山冷哼一声,把视线转向高衙内和王闳孚所站方向, “既然查不出,那便无须去查,我只需找出始作俑者即可。”说着,陡然提高声音,指着王闳孚所在的方向道:“来人!把那边几个手拿凶器的泼皮与本官拿下!” 众衙差听到命令,互相看一眼,站在原地都没有动,那个为首的衙差赶忙凑到聂山耳旁低语几句。 聂山听完,挥手扇他一掌,呵斥道:“混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何人,违法必究!快去!胆敢违命者重责五十大板。” “是!”为首的衙差捂着脸,扭头冲众衙役怒声道:“都愣着做什么,都跟俺去抓人。” 众衙役齐齐应诺,向这边涌来。 “咱们两手空空,没有拿凶器,且躲过一旁看他们抓人。”高衙内把张士勋往旁边一拉,双手抱着膀子,幸灾乐祸地看向王闳孚那边。 王闳孚对眼前的状况毫不在乎,手里依然嚣张地拿着板凳腿,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嘴里也不闲着,语带嘲讽道:“聂府尊好大的官威啊,小子害怕得紧。” 说话不及,众衙役已经冲到面前。 一群衙差对那些随从丝毫不客气,拳打脚踢,然后把人捆绑起来。 却没人敢对王闳孚动手。 那个为首的衙差来的王闳孚面前,低声下气地道:“衙内,您给小的一点面子,丢下手里的东西,随俺走。” “我要是不呢?”王闳孚戏谑地看着他。 “这……”为首的衙差踌躇一下,回头望一眼聂山,然后一咬牙,“若是衙内不从,说不得,小的只有得罪衙内了,府尊的命令,俺不得不遵从。” “贼厮鸟!俺爹爹是当朝宰辅,你要是有狗胆就拿我试试!”王闳孚荡举起手里的板凳腿,怒目而视。 “衙内,得罪了!”为首的衙差咬咬牙,一挥手,“捆起来。” 衙差们听到号令,一拥而上。 王闳孚大怒,一板凳腿打在一个最前边的衙差脸上,那衙差“哎呦!”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 见王闳孚下手狠辣,众衙差都恼了,抓胳膊的抓胳膊,抱腿的抱腿,强行把王闳孚按到地上,四马攒蹄捆绑起来。 因为心里都有气,所以下手未免重了些。 “贼厮鸟!我爹是王相,我爹是王相!”王闳孚嗷嗷大叫。 张士勋差点笑出声,尼玛!历朝历代,都少不了这种坑爹的纨绔。 王闳孚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喊:“聂山你个白眼狼,当初若不是俺爹爹举荐你,哪有你今天的地位,忘恩负义的小……啊哟!我的胳膊……” 这个时候,聂山已经来到跟前,听他出言不逊,便命令衙差:“捆紧些,再把他的嘴堵上,省得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污染视听。” 衙差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块脏布,胡乱塞进王闳孚嘴里。 王闳孚徒劳地挣扎着,嗓子眼儿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聂山又转过头目视高衙内,道:“高衙内,今天你也脱不了干系,随本官一起去开封府衙。” 高衙内一愕,又打躬又作揖,谦恭道:“聂府尊,今日之事和我无关,府尊可别冤枉我啊。” “是么?”聂山盯着高衙内,皮笑肉不笑,“今日之事果真与你无关?” “真的无关。”高衙内双手一摊,满脸委屈:“不但无关,相反,我还是受害者。” “噢!你是受害者?”聂山一副诧异状,“我只听说高衙内欺负别人,还没有听说过你被人欺负,真真的稀罕!” “我真的是受害者,绝无谎言。”高衙内听出聂山语气不善,赶忙辩解:“我今日和朋友一起来听戏,也不知怎么招惹了王胡孙,他和走狗们对我大打出手……府尊您看看我的鼻子,鼻血泉涌啊,还是王闳孚亲自下的手……您再看看这里,手上、衣襟上都是血……府尊,您要为我做主啊。” 高衙内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控诉王闳孚的罪行。 “王胡孙就是这个声称他爹是王相的人么?”聂山冷哼一声,把视线转向地上像个粽子似的王闳孚。 他明明知道王闳孚是什么人,却故意问高衙内。 “哦!正是此人,他平日里仗着他爹的权势,横行街市、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干的坏事罄竹难书啊。” 聂山从鼻孔里哼一声,挥挥手:“押到司录司去……哦!把高衙内和他同伙也一起捎带上。” “啊!”高衙内张大口,吃惊地道:“府尊您没搞错,我可是受害人啊,我身上的血就是明证啊,聂府尊……” “废话少说,老实跟着走,若是有一丝抗拒,连你一起绑了。”聂山说完,狠狠瞪他一眼,甩甩袖子朝门口走去。 何蓟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在王闳孚身前绕一圈,从鼻孔里“哼!”一声,又走到高衙内面前,拍拍他的肩道:“衙内别怕!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你只管去开封府……怕个鸟啊,今天的事情我全都看在眼里了,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我能证明。” 李十一也走过来,搂着高衙内的肩膀道:“高兄,干得不错,兄弟给你撑腰。” 高衙内被两人这么一支持,顿时来了豪气,胸脯一挺,十分光棍地说道:“二位放心,等到了开封府,我一定据理力争,为东京城内受过王胡孙欺凌的人申冤。” 第32章 开封府大牢 张士勋望着聂山的背影,心里很好奇,在他的记忆里,宋朝的开封府,除了包公,似乎没有其他着名的不畏强权的开封府尹啊。 这个聂山貌似铁面无私,怎么历史上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几个衙差走过来,其中一人悄声道:“衙内,这就走,还是别让小的们为难了。” “别拉我,我自己会走,哼!不就是开封府大牢么,爷爷才不怕呢。”高衙内推开身前的衙差,牛气哄哄地对何蓟和李十一道:“两位,我去开封府耍几天,很快就会出来。” “你又没有犯法,尽管去便是,怕谁来着?等你出来,我们给你接风。”何蓟很仗义。 张士勋也不说话,和高衙内一起向门口走去。 开封府位于东京城的中轴线偏西的方向,张士勋粗略估计一下方位,似乎离自己所住的金钱巷不太远。 当一众人等被衙差押送到开封府时,已是夜半时分,并没有见到聂山的影子。 衙差们推推搡搡,把一干人往牢里一关,扭头就要离去。 王闳孚抓住牢房的栅栏,声嘶力竭大喊:“贼厮鸟们,莫忘给俺爹捎个信去,把我蹲大牢的消息告于他知晓,谁头一个去,爷爷赏银一两。” 衙差们停下脚步,互相看一眼,然后一起摇摇头,不管不顾地去了。 “哈哈!王放荡,你忒小气了,想让人家帮你捎信,还不舍得出血……你娘!口口声声你爹是王相,才赏人一两银子,真丢死个人。”高衙内在隔壁牢房嘲讽。 “呸!一个小小的衙役而已,赏一两银子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了。”王闳孚丝毫没把衙差们看到眼里。 衙差们对这两个衙内还是有所顾忌的,二人的老爹来头着实太大。 一个是禁军的殿帅,一个是当朝次相,衙差们都惹不起。 若是这两位小爷在这里出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衙差们专门为他们腾出两个牢房,高衙内和张士勋一间,王放荡和他的爪牙们一间。 张士勋借着外面灯笼发出的昏暗灯光打量牢房,靠墙的地上有一块破席子,上边铺着一层稻草,另外还有一床脏得分不清颜色的被褥,牢房正中间摆着一张小木桌,还有两个矮凳。 据衙差们说,已经破格照顾他们了,这样的牢房,都是为有钱或者有身份的人准备的。 大牢里乱哄哄的,其它牢房的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不知这些贼厮鸟啥来头,还要爷爷们给他们腾牢房。” 王闳孚怒吼一声:“闭上你们鸟嘴。” 有人反问:“贼厮鸟!你是什么玩意儿?” “我爹是王相,当朝少宰,这身份够不够?” “切!俺还是王相他爹呢……骗谁呢?” 王闳孚大怒:“谁?有胆便站出来让本衙内瞧瞧,我要是不弄死你,‘王’字倒过来写。” 高衙内不甘寂寞,阴阳怪气道:“王胡孙,你还是没好好读书啊,‘王’字倒过来还是‘王’,王八翻过身来依然是王八……换一句,换一句新鲜些的。” “高鸟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爱这么说,你管得着么?” “王鸟人,你属狗的么,逮谁咬谁。”高衙内背着手在牢房里踱着步,继续挑逗他:“王鸟人,不要逢人就说你爹是王相……有点出息好不好?”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王闳孚一边和高衙内拌嘴,一边往地上吐唾沫,刚才那该死的衙差也不知拿什么东西塞嘴的,一股子怪味。 “公子,今天好像是高衙内先动的手。”随从提醒王闳孚。 王闳孚这才想起来今天的起因,恨声道:“高鸟人,今天这场架可是你挑起的,过堂的时候别忘了招供。” “那是我请你啃鸡爪子来着,明明是好意,你却好心当作驴肝肺,跑过来打我一拳……哎哟!疼死我了,鼻子还在流血。” “你拿着茶壶把我头打破,怎的不说?” “没啥好说的,既然打了,管它脑袋还是蛋子儿,打便是了。” “哼!小爷下次见到你,一定不会轻饶你,等着瞧。” “王胡孙,你打死了人,聂府尊可不会轻易放你出去。” “我没打死人。” “你打死了。” “呸!凭啥说人是我们打死的,你莫红口白牙诬陷于我。”王闳孚虽然蛮横,却也知道打死人并不是一件小事情。 “那人是被砖头砸死的,棚子里就你们拿砖头乱丢,人当然是你打死的,想抵赖也抵赖不过去。” 高衙内摇头叹息一声:“王胡孙,闹市之中公然杀人,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这种事情,即便你爹爹也兜不住。” “你少吓唬我,小爷可不是吓大的。”王闳孚刚要反驳,嘴里又泛起怪味,便住了口,往地上吐几口唾沫。 “哈哈!理屈词穷了。”高衙内脸上带着坏笑说道:“聂府尊不会轻易放过你,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你想不想听听?” “我不想听你放屁。”王闳孚抹抹嘴,“这些贼厮鸟,连茶水也不给爷爷弄些,都死哪里去了?……牢头!牢头!” “别叫了,夜半三更,谁有心思搭理你,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还想要茶水,我呸!以为是你家?” “我爹是王相!”王闳孚大喊,“牢头,赶快给小爷送水来。” “又来了!开口闭口就是你爹,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也不觉臊得慌。”高衙内十分鄙视,撇撇嘴,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你到底想不想听聂府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另一层原因?” 王闳孚没搭腔,嘴里的怪味太折磨人了。 “好,既然你没吭声,那就是想听了。”高衙内自顾自道:“我听说当初你爹爹和聂山同时看上……咳咳!看上一个官妓,那官妓长得太美了,美得……那句话咋说来着?让我想想……”高衙内挠着头。 “倾国倾城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张士勋笑眯眯地在旁提示,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闲着也是闲着。 “正是这句!倾国倾城之貌,沉鱼落雁之容。”高衙内一拍大腿,“这样的美女哪个男人见了都会……都会……。”】 第33章 大肆戏弄 “魂与色授,神魂颠倒。”张士勋又提示一句。 “正是!魂与色授,神魂颠倒。”高衙内觉得眼前这位哥哥太给力了,总能恰到好处地帮到自己,兴奋地一个劲儿拍张士勋肩膀。 “衙内接着说,这二人看到美女后怎样了?”张士勋唯恐天下不乱。 “二人为了得到这位美貌的官妓,争风吃醋,闹得乌烟瘴气、不可开交……” “闭上你的鸟嘴!”王闳孚在隔壁大喊。 他爹和聂山这段纠葛,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乱嚼舌头。 王黼位高权重,聂昌睚眦必报,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高衙内是个混不吝的性格,仗着老爹是官家跟前的红人,根本不怕得罪人。 只听他摇头晃脑道:“聂山是个厚道人啊,顾念着你爹曾经推荐过他的情谊,便急流勇退,挥剑斩……斩……” “挥剑斩情丝。”张士勋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坏笑。 高衙内鼓掌道:“对!正是这句话,慧剑斩情丝……若不是兄弟提醒,我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这词儿。” 牢房内的一众犯人听得热闹,就有人催促:“衙内,您别说这些个废话,我们都竖着耳朵听呢,您接着往下说,最后那个女人花落谁家了?” “哦!你们愿意听?”高衙内听到还有人捧场,顿时眉飞色舞。 “愿意。” “俺们关在这里,早就快闷煞也,你快给俺们说说。” “正是,衙内快往下说。” “衙内,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其余犯人们都跟着起哄,这地方太压抑了,今日这位衙内实在风趣。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愿意听,我便接着往下说……”高衙内夸张地清清嗓子,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却听得隔壁王放荡气急败坏地喊道:“闭嘴!高承宗你个贼厮鸟,若是再敢胡扯八道,出来后我便让人抹你一嘴臭狗屎。” “先把你的鸟嘴闭上!让高衙内好好说。”还是先前那人出声喝止。 “衙内,您别理会姓王的腌臜货,接着往下说。”另一个囚犯道。 “我要杀了你们!”王放荡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都沙哑了。 “哎哟!俺们好怕。”众囚犯大笑起来。 王闳孚眼看压不住局势,突然放低姿态:“高承宗,高衙内,算是我求你了,别再胡扯八道了,好不好?” “王闳孚,我可没有胡扯八道,这些事都是千真万确的,绝非虚假之言。”高衙内很无辜地说道。 “今日之事算我王闳孚的错,等出了牢,我便在万芳春请高兄,如何?” “不去!不去!”高衙内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地方太俗,一进门就一群骚娘儿们围上来,三下五除二剥光衣服,直接撩裆,那调调太没情趣了,格调也忒低了些,去这种地方闲逛,掉我的身价。” “不去那里也行,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随你。” “要去就去那种能吟风弄月、吹箫弹筝的地方。” “吟风弄月?吹箫弹筝?” “是啊,吟一吟诗,唱一唱曲,共同抬头看看月亮,兴之所至,便手谈一局,顺便摸一摸美人的小手,这才是风流雅士所为。”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士勋忍不住想笑。 “你进秦楼楚馆,就干这个?”王闳孚提高声音问。 “也不全是,既然是风流韵事,到头来总要干点该干的事情。”高衙内说到这来,大概勾起了他的绮念,伸出舌头舔一舔发干的嘴唇。 “别的是什么?俺们没听懂。”对面牢房里有好事的囚犯问。 “当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种你来我往的事。”高衙内顺口回答。 “男女之间啥事?”又有囚犯问,惹来一阵淫邪的笑声。 “两个人躺在绣榻上,翻过来覆过去,翻来覆去、没完没了。”高衙内回答。 “翻来覆去、没完没了?”那人显然是个好事之徒,“衙内,翻来覆去很好理解,这没完没了可就难了,你成么?” “什么叫‘你成么’?滚回家问你老子娘。”高衙内没好气地道。 王闳孚在那边听得不耐烦,道:“好啦好啦!等出了这黑屋,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这样可行?” “好!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哟。”高衙内冲张士勋眨眨眼,又道:“今天之事本就是你的错,我和张兄一起好端端的看戏,也没招你惹你,凭啥打我……哎哟!我的鼻子哟!疼死我了。” “你也砸我一茶壶。” 其它牢房的囚犯本想听聂山和王黼的风流韵事,听二人扯起不相干的话,不乐意了。 有个囚犯喊:“高衙内,继续说他爹的事情呗,后来那个官妓被他弄到手没有?” “不说了,不说了,毕竟他爹与我爹同朝为官,还是为他留些颜面,这些龌龊事不提也罢。你们若是想听,我便说说眼前这位王胡孙的事情,如何?”高衙内一脸坏笑。 “也好!就说说王衙内。” “你们愿意听?” “愿意。”囚犯们乱哄哄地回答。 “到底愿不愿意?我听不见。” “愿意!”众囚犯齐声回答。 “高衙内,不许乱放狗屁!”王闳孚大喊。 高衙内浑似没听见一般,搬过板凳坐在牢房门口,开始给囚犯们讲王闳孚的事情:“既然都愿意听,我就说说这个王胡孙,话说有一天早上,我出门去办事,刚好路过王胡孙家门口,一眼看到他哈着腰,鬼鬼祟祟蹲在墙根后面,正在偷看女茅厕……” 张士勋笑出声来,高衙内这招太损了。 “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偷看过女茅厕。”王胡孙强辩道。 “若是没有偷看女茅厕,怎地心虚若此?” “我……我也没有心虚。” “不会,常言道做贼心虚,你既然做了贼,而且是这么恶心的贼,岂能……咦!不对啊,大清早你不在自家睡觉,却跑出来干这等下作事,简直忒不成器了。” “你……”王闳孚气得直哆嗦。 “我记得你十五六岁了,好像有几房妻妾了,犯不着大清早跑出来偷看妇道人家如厕啊。” “贼厮鸟!”王闳孚大骂。 有一个囚犯阴阳怪气地道:“这厮才屁大一点,蹦三蹦还摸不到马蛋呢,竟然有好几房妻妾了?” 高衙内道:“是啊,别看他年纪小,下边那活儿可不大老实,调皮着呢。” 第34章 痛打落水狗 “人比人气死人啊。”另一个囚犯大喊:“他才十五六岁就不缺女人了,可俺长这么大,还没有沾过女人气呢。” “家里穷,俺也没有。” “俺也没有。” “这世道不公平啊。” 牢内顿时吵作一团,骂娘声音此起彼伏。 高衙内见事情已经挑起来了,乐不可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高衙内,出去后我若是不杀了你,你是我爹!” 王闳孚恨得牙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把高衙内生吞活剥。 “我就是你爹啊。” 牢房内哄堂大笑。 高衙内笑了好大一阵,感觉胸怀大畅,今日所受的鸟气全撒出去了,好不快活。 笑了半晌,才继续道:“王闳孚,你若是嫌妻妾不够用,大可去找你爹爹借,你爹的妻妾可是一大群呢,据传闻,有百八十个呢。” 牢内一阵惊呼,“百八十个,真的假的?” 高衙内没回答,王黼家的妻妾的确不少,却没有百八十个。 王闳孚在那边破口大骂,把高衙内的祖宗八代都慰问一遍。 “王胡孙,你不知道外面把你爹爹说成啥,这要是说出来啊,太不中听了……算了,家父和你爹同朝为官,我就不把这些不中听的话学给你听了……” 话没有说完,牢里就响起一片鼓噪之声:“衙内,你说呗,说出来让大伙乐和乐和,不瞒您说,在牢里关得久了,外面的消息一点也不知道。” “是啊,衙内你就说说,这里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出不去,不会把闲话传到外面的” 高衙内摇头道:“不妥,不妥!他爹毕竟是王相,这点脸面还是要给他留的。” 牢内一片嘘声。 “不是不说,而是……你们想想,什么老骚狐、老扒灰、老没羞的、老不要脸的……哎哟!简直太难听了……大伙应该知道,我姓高的是书香门第,是读书人,有的话真的说不出口啊。”高衙内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牢内顿时一通哄笑,有说荤话的,有骂娘的,有唱黄调的……乱哄哄得十分嘈杂,如同集市一般热闹。 等大家闹够了,高衙内接着说道:“他爹这么多妻妾,是个人都知道侍候不过来,除非长个铁鸟,你们大伙说是?” “正是!”有人大声起哄。 “这么多妻妾都是二八年华,美丽俏佳人,个个怀春,由这么一个老不羞的独占,不可能雨露均沾,时日一长,总会有一两个、两三个甚至七八个红杏往墙外冒,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正是!”这次起哄的人更多。 “说不定这些妻妾之中,已经有人和外面的人勾三搭四、不三不四、不清不楚了,你们说是不是?”高衙内越说越有劲儿。 “正是!”几乎所有的囚犯都参与到起哄队伍中来。 “住嘴!”王闳孚嘶声喊,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中。 “王胡孙,你爹要这么多美女,无非是想给你多生一些弟弟妹妹,可是,事与愿违,无论你爹多么努力,王家只有你一根独苗,实在令人费解……不不不!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叫做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个囚犯大声道。 “着啊!这位兄弟说得太对了,这就叫做占着茅坑不拉屎。”高衙内说得口沫四溅:“王家那么多美女,闲着也是闲着……王胡孙,常言说得好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大可顺手牵羊弄一个两个过来,一则解你的馋,二则替你爹分忧,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牢里的犯人轰然叫好,都快乐疯了。 “正是!不用白不用!” “用了还想用!” “好!哈哈哈哈……!” …… 王闳孚那边几乎把肺都气炸了,“呼哧呼哧”喘粗气。 “王胡孙,你咋不说话了?”高衙内见那边没有吭声,得理不饶人:“哎哟!莫非你这厮已经不声不响偷偷做下了这等事?” “贼厮鸟!住口!”王闳孚快被他气疯了,使劲踢着牢房的栅栏怒声道:“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姓王的发誓,一定要……” “好啦!别发火好不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不能动脚……你踢得轻些,若是把牢房踢坏,聂府尊定不会与你干休,他这人哪点都好,就是心眼不太大哦,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王闳孚怒火攻心,更加使劲踢栅栏,但是,踢来踢去,栅栏没事,他的脚却“咔”一声,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冷汗登时便下来了。 高衙内这边却不放过他,反正已经把这厮得罪了,不妨得罪得狠些:“王胡孙,我这人一向不揭人短,你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说也罢,咱们再回过头来说说你,你真的没有偷看女茅厕?” 说了半天,他又绕回来了。 “啊呸!高衙内你有完没完?想我堂堂王相之子,怎么会干这种勾当?”王闳孚一边让随从帮他揉脚,一边龇牙咧嘴地道。 “好,没干就行,可是我还是纳闷,你大清早的溜墙根,想做啥坏事?赶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你这人说话好不爽利。” 王闳孚都快哭出来了,想不到高衙内胡搅蛮缠如斯,要早知道这厮如此难缠,打死也不去招惹他。 “你在那边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说话啊,我这里正竖着耳朵听呢。”高衙内连声催促。 “我没有做那等事。”王闳孚想死的心都有。 “没事怎么去溜墙根,贼头贼脑的样子,若说不是偷看女茅厕,谁信啊……各位,你们信不信?” “不信!”牢内众人齐声应和。 “你咋尽扯茅厕?能不能说些别的。”王闳孚极力否认。 “难道你一大早去打劫什么人吗?”高衙内咋咋呼呼地道:“你家好像不缺钱啊,放着好好的衙内不做,却要改行当响马……话说到这里,我可要说你了,要当响马也不能去那地方啊,女茅厕里有啥好打劫的?除非是劫色。” “呸!张口茅厕,闭口茅厕,你会不会说人话?” “反正,你干的肯定不是好事……啊哟!不好!我终于明白你想干啥了。”高衙内一口咬定。 “衙内快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张士勋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肚子疼。 高衙内两眼一翻,道:“还能干啥?他要偷屎吃!” 张士勋和众囚犯哄然大笑起来…… 第35章 神奇的跟踪器 王闳孚牙咬得“咯吱”响,心里暗自发誓,等出了牢狱,绝不能放过高衙内这鸟人,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整治他一顿,至少打落几颗牙齿,再用粪便把他那张臭嘴糊上,以报今日之辱。 但是,要想报仇也要等出去以后,眼前的事情必须马上解决,不能让高衙内再往说下去了,那张嘴太他娘缺德,简直能要人命。 想了半天,想不出能让高衙内闭嘴的好主意,王闳孚只得再一次放低姿态,低声下气道:“高衙内,不和你磨牙了,今天在莲花棚,算我错了总行了?” “啥叫算你错了,本就是你错了,错就是错了,要敢于担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高衙内见他开始服软,得理不饶人。 “好,我错了。”王闳孚垂头丧气,活像一只斗败的鸡。 “嗯!这才对么,早认错不就完了?”高衙内见这厮已经彻底怂了,心满意足。 他也尽兴了,打个哈欠对张士勋道:“哥哥,闹腾了大半夜,怪困的,咱们睡。” 张士勋看一眼墙角的破席子和肮脏的被褥,道:“你睡,我坐着就行。” “你是怕脏,嘿嘿!我不怕,明天出来把衣服换下来扔了便是。”高衙内说着,往席子上一趟,不一会就打起呼噜。 张士勋抱着膝盖靠在墙上,他现在几乎没有一点睡意。 陪着高衙内一起坐牢,张士勋丝毫不担心出不去,有他爹在,估计很快就能出去。 高俅虽然在正史中只有只言片语,名声不显,但他能够掌管禁军那么多年,岂是一般人物可以做到的? 进来的时候就问过高衙内,这处大牢属于司录司,是开封府的分支机构,主要掌管京城治安以及司法狱讼事务,同时还经常受理涉及官员的各种案件。 开封府牢有五处之多,司录司只是其中之一,专门关押犯罪嫌疑人。 提到开封府,后世人首先想到的是包拯。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包拯是一个标杆,廉洁公正、铁面无私、不畏权贵,所以,他的名字光耀千古,他的事迹千年后仍被人津津乐道。 后世的开封人提起包公,依然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包”,仿佛称呼邻家大叔一般,可见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张士勋东想西想,渐渐地困意上涌。 张士勋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渐渐地睡意上涌,打个哈欠,眼皮沉重起来。 就在朦朦胧胧之际,耳旁有人骂他:“张士勋你个王八蛋!” 张士勋一个激灵,赶忙睁开双眼。 旁边没有人,高衙内在木板上鼾声如雷。 牢房里鼾声一片,间或夹杂一两声痛苦的呻吟之声。 张士勋以为是幻觉,低下头刚要入睡,就听得耳旁又有人说道:“张士勋你是头蠢猪!” 张士勋吓得赶忙把头抬起,往声音来处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却听耳旁那个声音道:“别找了,听到苍蝇的声音没有?”话音刚落,一只苍蝇“嗡嗡嗡”地围着张士勋的打起转来。 张士勋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脱口道:“原是老王啊,你……你怎么变成苍蝇了?” “蠢货!” 被他这么一骂,张士勋明白过来,这只苍蝇是老王的微型机器人。 那只苍蝇转了几圈,便趴在张士勋耳朵上不动了。 “老王,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入大牢了?”张士勋压低声音问。 “你半夜不回来,我总要查一查?” “我问你怎么找到开封府大牢的。” “你穿的那件防弹衣里有定位器,我是根据信号找到你的。” “啊!你跟踪我?” “呸!我才懒得跟踪你。”王栋的声音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说话一般,“我带来的所有物品中,都有一个定位器,每个定位器都有一个固定的编码。” “这是为什么?” “防贼!” “我去!不至于?” “当然至于,谁要是不长眼敢偷我的东西,我就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士勋几乎笑出声:“王栋你真小家子气,睚眦必报,不过,我似乎挺喜欢的。”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被抓进牢里了?”王栋问。 “昨晚高衙内陪我去莲花棚找丁都赛……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避雨时遇到的那个美女。” “当然记得。” “丁都赛是东京演艺界的歌星,她的戏班子就在莲花棚。” “原来是个演戏的啊,你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小心。” “为什么啊?” “你没听说过‘戏子无情’这句话吗?” “呸!这样的话你也相信?” “既然有这样的话流传,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有屁的道理,以后不许说这样的混账话。” “好,我不说就是了。” “哼!” “问你呢,看戏怎么看到开封府牢了?” “我们在莲花棚遇到个官二代,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然后,局面大乱,有人死了。” “不是你打死的?” “当然不是,我下手有分寸。” 王栋沉吟一阵,问道:“要不要我把你救出去?” “你能把我救出去?” “废话!” 张士勋很好奇,问道:“说说,你怎么救?” “这么快就把黑白无常忘记了?”王栋反问。 “你是想让它们来劫狱?” “没错,只要打开它们的无敌模式,别说小小的开封府牢,即便是皇宫大内,它们也能拆个七零八落。” “老王,它们如果像你说得那么厉害,以后到了战场,岂不是可以横扫千军了。” “理论上是可以,但它们身上的能量是有限的,开无敌模式不能持久。” “噢!”张士勋略微有些失望。 “赶紧说,要不要我派它们去救你?” “不用,这事不用你操心,有高衙内在这,高俅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待太久。” “既然这样,我就不管了。我把微型机器人留给你,如果有需要就叫我,只要叫两声我的名字,我这边就能知道。” 王栋的话刚说完,趴在张士勋耳朵上的那只苍蝇就钻进他的耳朵里。 “先别急,帮我查个人。” “谁?” “聂山,也就是现在的开封府尹,是他把我们抓进来的。” “你等着,我在资料库中查一下。” 几分钟的工夫,王栋那边就有结果了。 第36章 都是历史上的有记载的人物 “聂山,字贲远,后来被皇帝赐名聂昌,他本来与王黼关系很好, 后来随从蔡京,被王黼中伤,罢去前职任德安知府。又因为与同乡人发争诉讼,被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安置在衡州。” “他曾三次知开封府,《宋史聂昌传》中对他的评论是‘昌为人疏隽,喜周人之急,然恩怨太明,睚眦必报。王黼之死,昌实遣客刺之,弃尸道旁’。” “啊,王黼最后死于聂昌之手?”张士勋吃惊地问。 “没错!” “哈!杀王黼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应该是,不过他的结局也不是太好,靖康年被叛军杀害了。”王栋那边打个哈欠,“好啦,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我要睡了。” “你再帮我查查王黼,虽然知道他不是好人,但具体细节却不甚了了。” 王栋很快就查到了,“王黼,为人美风姿,目睛如金,有口辩,才疏隽而寡学术,然多智善佞——这是宋史中对他的评价。” “这个人是不是很荒淫好色?” “多畜子女玉帛自奉,僣拟禁省。诱夺徽猷阁待制邓之纲妾,反以罪窜之纲岭南。” “请置应奉局,自兼提领,中外名钱皆许擅用,竭天下财力以供费。官吏承望风旨,凡四方水土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进帝所者不能什一,余皆入其家。” 王栋读完《宋史》中的记载,然后道了声拜拜就去睡觉去了。 张士勋却没有了睡意。 远处有脚步声传过来,还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能够在牢狱中随意走动的,自然是狱卒。 他们嘴里骂骂咧咧,手里的短棍不时敲击一下过道上的墙壁或牢房门上的栅栏。 当他们走到张士勋所在的牢房的时候,见张士勋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为首的牢头举起手里的棍子,举到半空时犹豫一下,又把短棍放下来,皱着眉头问:“夜已三更,你怎的还不睡?” “白天睡多了,睡不着……有水吗?” “水?”几个狱卒都是一怔。 “嗯!口渴了。” 几个狱卒对视一眼,都笑了,为首的牢头哈哈一笑,语带嘲讽,“这位衙内,你以为是在自己家吗?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也不看看是啥时候……等着,明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会有饭食给你们,捎带也会有水喝,虽说是在牢狱之中,也没有让犯人饿死渴死的道理。” 张士勋也不和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道:“来之前喝过酒,口渴得厉害,我现在就想喝水。”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那牢头一怔,随即笑了,接过那块碎银子在手掂了掂,口气立马变了:“公子想喝水,自是百无禁忌……郑七,给公子拎壶水来,要大壶。” “好!俺这便去。”一个年轻狱卒答应着去了,不一会便拎过来一大壶水,还有一个黑瓷碗。 牢头掏出钥匙打开牢门,郑七把茶壶和水碗递进来,张士勋接过来道:“谢了!” 牢头重新把牢门锁上,边锁边悄声道:“衙内,在咱们司录司,莫说喝水,你即便是想喝酒吃肉,也不是不可以。”说着,把手里银子又抛了一下,冲张士勋挤挤眼。 “我不是衙内,里面躺着的这位才是,他老子是高太尉。”张士勋指指床上的高衙内,虽然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在里面,但能够拿来当挡箭牌,不用才是傻子。 “啊!原来是高衙内啊,他怎么也被弄牢里来了。”郑七透过栅栏往里看一眼,自言自语道:“聂府尊最近火气特大,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总是和衙内公子过不去,昨日才放走个刘衙内,今天连高衙内这等身份的都关进来了,他这是找不自在啊。” 话刚说完,脑袋就被牢头扇一巴掌,“闭住你鸟嘴!你这厮管不住你的嘴才是找不自在?若是让聂府尊听到,看不剥了你的皮。” 郑七揉揉脑袋,道:“聂府尊从不来大牢,他听不到的,除非长了顺风耳。” “没听说过隔墙有耳吗?”牢头瞪他一眼,“走,赶紧巡完牢房,回去睡个回笼觉。” 郑七吐吐舌头,问张士勋道:“你不是衙内,又是何人?” 这货显然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显然不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 “我就是我,一个寻常百姓,不过,高衙内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讨厌得很。”张士勋冲他一笑,又在怀里掏摸了一下,递出一块碎银子。 话说,张士勋怀里的碎银子还有不少,临出门时特意多带的。 “谢大官人。”郑七笑嘻嘻地接过银子,见牢头正在瞪他,便把银子递给他。 牢头接过银子,大剌剌往怀里一塞,十分上路地对张士勋道:“公子且放宽心睡,聂府尊不过是吓唬你们一下,不会关多久,估摸着很快便会放出去。” “嗯!多谢!”张士勋点点头,这和他想的一样。 聂山若是包公那样铁面无私的清官,史书里早就大书特书了。 中国历史几千年,包公那样清官才有几个? 不做坏事,就算个好官了。 几个狱卒在牢内转一圈,刚要出去,就听得隔壁王闳孚在那里大喊:“放了我,放了我!我爹是王相。” 牢头皱一下眉,往地上啐一口,道:“说梦话也不忘提他老子的官职。” “那是。”一个狱卒接口道:“若俺老子是相爷,说不定见谁跟谁提……当朝副相,多威风啊。” “少说废话,回去睡,困死了。”牢头打个哈欠。 张士勋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试着伸手去够门锁,没够着。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张士勋进来的时候特意看过,牢房的锁是在远离牢门的墙壁上的,这样设计很有道理,可以有效防止罪犯打锁具的主意,你开锁的技艺再厉害,够不到锁也是白搭。 锁这种东西从它诞生那天起,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没有什么门锁是最安全的,只有相对安全,多厉害的锁都可以被暴力开启。 遇到厉害的小偷,只要有合适的工具,一般的锁具三两下就能打开。 第37章 出牢房溜溜 二十一世纪的锁具,即便最烂的大路货,也比这个时代的强得多。 张士勋曾看过有关锁具的文章,知道宋朝也有好锁,而且花样繁多,比如文字锁、暗门锁、倒拉锁,除了常见的正开、反开外,还有需两把钥匙同时开启的鸳鸯锁。 更罕见的特异锁具也有,比如“三巴掌锁”,这种锁具顾名思义,就是钥匙插入锁后,需要对锁连击三掌才能开启。 最变态的是颇具中国特色的“藏诗锁”,这就考验你的能耐了,仅仅找到钥匙还不行,必须对上正确的诗句的才能把它打开。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虽然明知道够不到牢门上的锁,但他还是试着伸手摸了摸。 天渐渐亮了,张士勋推推睡得正酣的高衙内,“衙内,醒醒。” “别闹,让我再睡会。”高衙内嘟哝一声,翻个身又睡了。 张士勋又推他一把,见他没反应,便在他耳旁大喊一声:“衙内,失火了。” 高衙内一骨碌爬起来,慌张地问:“哪里失火,哪里失火?” 见张士勋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才知道在逗他,不乐意了,“你好无聊,大清早就不让人好好睡觉。” “我很无聊,你却睡得像猪,这样不好!” “你让我很生气!”高衙内怒目而视,换了谁,被人打扰清梦都是一件令人恼火的事情。 “衙内,你先别忙着生气,我问你,想不想到牢房外逛逛?”张士勋低声问。 “牢房外逛逛?”高衙内一下子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越狱?” “越什么狱啊,有你爹在,犯不着闹那么大动静。” 高衙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道:“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别闹好不好。” “先别急着睡,听我说。”张士勋把他拉到牢门处,往外面指一指,问他:“衙内你说,这牢里关押了多少人?” 高衙内眨巴一下眼,随口道:“怎的也有一二百人,问这个做什么?” “我再问问你,有没有人从开封府牢逃出来过。” 高衙内挠挠头,想了想道:“没听说过,我倒是听人说过,开封大牢严实着呢,墙壁都是两层的,中间是细沙,若是想挖墙出去,细沙便会把人活埋。” “若是从牢门出去呢?”张士勋又问。 “你在逗我?”高衙内指指儿臂粗的栅栏,“这东西谁能弄断?” 张士勋“嘿嘿”笑着,拍拍他肩膀道:“衙内,我有办法让你出去,你信不信?” “当真?”高衙内狐疑地看着张士勋。 “当真!”张士勋肯定地道:“想不想试试?” 高衙内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道:“即便能出这个牢门,也出不了牢狱的门和外面的大门,司录司大牢有好几道门呢。” 张士勋见高衙内不为所动,便继续蛊惑他:“衙内,我不是让你逃狱,而是想让你扬名……我且问你,想不想在京城名声大振,家喻户晓?” 一听这个,高衙内顿时来了精神,问:“怎么能名声大……振?说说。” “附耳过来。”张士勋招招手。 高衙内赶紧乖巧地走过来,把耳朵凑近张士勋。 张士勋在他耳旁低语几句,高衙内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还没有听完,便搓着手催促道:“我听明白了,哥哥这便动手。” “脱下你的衣服。”张士勋扯一下高衙内的衣领。 “脱衣服?”高衙内吓一跳。 “把你里面的内衣脱下来,我有用。” “哦!”高衙内把内衣脱下来递给张士勋,光着膀子问:“你要我内衣做什么?” 张士勋神秘地一笑,拽一下内衣,不错,很结实。 拎起水壶开始往内衣上浇水,不一会就把内衣浸透了。 高衙内睁大眼睛在一旁看着,眼神里充满好奇。 “好啦!衙内把外衣穿好,准备出去。”张士勋把浸湿的内衣搭在栅栏两根木柱之间,系了个结,然后对高衙内道:“把凳子递给我。” “哦!”高衙内答应一声,慌忙把凳子拿过来。 张士勋把凳子腿插进湿漉漉的内衣之间,开始转动,一圈,两圈,三圈……随着内衣越来越紧,两根木柱逐渐靠近,等他停下来的时候,牢房栅栏已经被他弄出足够一个人钻出去的空隙。 张士勋扭头看高衙内,见他目瞪口呆,便踢他一脚:“愣着做什么?赶紧出去啊。” 高衙内这才反应过来,兴奋地低吼一声,身子一偏便钻出了牢门。 张士勋慢慢松开板凳腿,又把湿内衣从门柱上解下来,两根门柱又恢复原状。 看高衙内时,却见他脑袋扬得高高的,背着双手,挺着胸脯,活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高衙内睥睨四顾,轻咳一声,便在牢房的廊上踱起步来。 此时,牢房内的囚犯大多还没有睡醒。 “都醒来啦,都醒来啦!一群懒虫!”高衙内迈着八字步,每个牢房门口都喊上一声。 不一会工夫,所有囚犯们都被这货弄醒了。 一众囚犯趴在栅栏上,睡眼惺忪地看他。 囚犯们都纳闷,这位爷不是也在牢房里关着吗?怎么会出现在过道上? 高衙内见他们都吃惊地看着自己,得意极了,身子摆动得愈加夸张,边走边冲着旁边牢房里的囚犯们点头,时不时地还挥挥手。 “衙内,您咋在外面晃悠呢?莫非是高殿帅来接你了?”有个囚犯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地问他。 高衙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道:“我爹没来接我,是我自个在牢房里待得闷了,出来散散心。” “嘶……!”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开封府大牢啊,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能够从牢房内出来。 听高衙内说话口气,怎么像在自己家一样? 看到他们一个个震惊的眼神,高衙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就像三伏天喝一杯冰水,那叫一个爽。 “衙内,你咋出来的?”有人又追问一句。 高衙内停下脚步,冲着那人道:“你猜猜。” “猜不出。”那人摇摇头。 “使劲儿猜。” “还是猜不出。” 第38章 高深道术 另外一个牢房有人高声道:“我猜出来了,是衙内花钱请牢头放他出来的。” “放屁!”高衙内大怒,顺着声音来到那个牢房门口,道:“我给你钱,你能让牢头把你放出来晃悠一会儿?” “这……好像不能。”那人回答。 “就是啊,给牢头一千个胆,他也不敢私自把囚犯放出来,这可是重罪,若是被聂山那厮知道,有八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高衙内说完,冷哼一声,又开始迈八字步。 “高衙内!”又有人喊他,这次是王闳孚。 高衙内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在廊里东游西晃,如同横行的螃蟹一般。 “高承宗。”王闳孚见高衙内不理他,又提高声音叫一声。 “谁在直呼我的名?”高衙内停下来,左顾右盼道:“忒没礼貌了,你老子娘没教过你尊重有身份的人么?” “高衙内你个鸟人!是我在喊你。”王闳孚怒了。 “啊!原来是只老鸹‘呱呱’乱叫。”高衙内一摇三晃地走过来,“王鸟人,你喊我做什么?” “别闹了。”王闳孚趴在栅栏上盯着高衙内,按捺不住好奇:“你咋跑到外面去了?” “王鸟人你想知道?”高衙内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嗯!我当然想知道,你快告诉我。”王闳孚好奇心占了上风,顾不得和他打嘴仗。 高衙内凑近他,故作高深:“实话不瞒你,我曾经跟一个有道高士学过道术,别说司录司一个小小牢房,即便是天牢,我也能轻而易举地走出来。” 听他如此说,王闳孚半信半疑,转着眼珠看着高衙内。 高衙内见他不吭声,愈发得意,背着手轻咳一声,道:“若不是实在闷得无聊,我也不会施展法术出来闲逛……算你们有福了,有幸一睹仙家道术。” 正自得意的时候,一群狱卒闻讯涌进来,为首的牢头面色苍白,“哎哟!俺的小祖宗,您……你咋出来了?” 高衙内依然背着手,斜睨他一眼:“怎的?我在里面待得闷了,出来逛逛,难道不行吗?” “行!当然行,可是可是……”牢头擦一把头上的汗,跑到牢门前仔细检查一下锁头,见牢门上的锁好好的,再看看牢房内,见牢里的张士勋正龇着白牙冲他笑。 呆愣了片刻,牢头又转身跑到高衙内面前,连连作揖道:“高衙内,您老行行好,还是回到牢房内去,省的小的难做。俺做这个牢头也不容易,家里有一大堆人要养活,若是出了差错,聂府尊他……这个……你知道的。” “都说聂府尊心眼小,睚眦必报,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这人就是耿直一些,做事有点死板,哪里心眼小了?” “衙内,看在小的们吃这碗饭不容易的份上,您还是回牢房内去,算俺求你了。”牢头不敢强行关他,连连作揖,哀求他回牢房里。 “算了,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我这便收了法术回牢房里去。”高衙内玩到这会儿,也玩得差不多了。 牢头也是信道的人,听到“法术”二字,一副恍然大悟状。 怪不得呢,能够从牢中出来而不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高深的法术,别的真做不到。 “衙内体恤小的,这便收了神仙法术。”牢头满脸都是崇敬。 “嗯!”高衙内缓缓转过身,来到牢房门口。 牢内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高衙内,等着看他如何施展法术回到牢房。 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却听高衙内道:“我饿了。” “饿了?”牢头不明所以,赔着小心问:“衙内是说……?” 高衙内白他一眼,“说啥说,饿了便施展不出法术来……切!连这个也不懂,告诉你,施展法术也是很耗费心神体力的哦。” “哦!我明白了,这就给衙内买吃的。”牢头拍拍自己脑袋,转头对身后的狱卒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给衙内买吃的……没一个有眼色的。” “梅花包子,我要吃梅花包子。”高衙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看也不看便丢过去,“我是神仙中人,不让你们白辛苦。” 牢内的张士勋“扑哧”一声笑出来,尼玛,这就成神仙中人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牢头接住银子,哈着腰恭维道:“衙内大气,祝您早日成仙得道,俺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好跟着您鸡犬升天。” 张士勋绝倒,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开了眼了。 高衙内一脸傲气,拍拍牢头的肩膀以示嘉许,又瞥张士勋一眼,见他在笑,便把脸一绷,训斥道:“笑什么笑?若不是你身上俗气太重拖累了我,早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鬼地方了。” 张士勋为了配合他,赶忙收住笑,束手躬身道:“衙内义气,张某这边感激不尽。” 高衙内摆摆手:“罢了罢了!反正我爹今天会派人把我接出去,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牢头,还愣着做什么?开门!” 牢头一愣,“已经让人去买包子了,你不吃完包子再施展法术进去?” “不等了,万一被聂府尊发现,你们便倒大霉了,我是为你们着想。” 牢头听他说得在理,赶忙掏出钥匙把牢门打开,恭恭敬敬请高衙内进去。 等牢头一走,高衙内再也忍不住,躺在床板上纵声大笑起来,两脚还朝空中踢腾。 “衙内!你笑啥?”隔壁王闳孚问。 高衙内只顾笑,顾不上回答。 先笑够再说。 张士勋替他回答道:“高衙内修习道术日久,一直不得要领,今日突然顿悟,终成大道,岂有不高兴之理。” “是该高兴,嘿嘿!”王闳孚干笑两声,又试探着问:“敢问张兄,不知高衙内跟哪个仙师学的道术?” 张士勋暗笑,回答道:“我之前听人说过,他的师父来自崂山,乃得道高士。” 说完,猛然想起来《聊斋志异》里的那个崂山道士,不由心中一动。 既然王闳孚对道术感兴趣,何不趁此机会给这可恶的家伙挖个大坑,让他把崂山道士的剧情演绎一遍。 第39章 故意恶心你 高衙内的梅花包子没有送来,王闳孚家的人倒是先给他送饭食来了。 高衙内闻到香味,顿时大发脾气。 凭啥王闳孚能先吃到饭? 他趴在门上冲外面大骂买梅花包子的狱卒:“慢慢腾腾地想饿死爷爷么?等爷爷出去,非请你们吃板刀面不行。” 这就有些不讲理了,人家为你去买吃食,不过是慢了些,就要请人家吃板刀面。 隔壁的王闳孚却高兴起来,他终于从高衙内的恼怒中找到一丝满足感。 “高衙内别骂了,你也不嫌累得慌,嘿嘿!是不是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要不要来点?我这里有金花饼,百味羹,咬一口满口溢香,简直忒好吃了。平日里天天吃这些东西也不觉得怎样,哪知进到开封府大牢,这些吃食竟然变得如此香甜……对了,还有香喷喷的软羊,又香又嫩,估计是羔羊肉做出来的,火候恰到好处,味道十分的鲜美,唯一遗憾的是没酒喝,本来我家仆人带着酒来的,但被他们扣下了,说是牢狱内不准喝酒。” 高衙内没吱声,深深吸一口飘过来的香气,“咕噜”一声咽口唾沫。 张士勋的肚子也不争气的一阵“咕噜咕噜”响。 这是生理机能的正常表现,没办法控制。 王闳孚故意夸张地咀嚼着饭食,声音之夸张,令人讨厌。 更令人生厌的是,他一边吃,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夸赞:“我家厨子手艺愈发精湛了,软羊做得好,这金花饼也做得不错,金黄金黄的,外焦里嫩,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咬一口满嘴溢香……啧啧!好吃!太好吃了,待我回家,一定重赏这个厨子。” “王鸟人,闭上你的鸟嘴。”高衙内腹中饥饿,被他逗得饥火升腾,开口骂道:“没家教的蠢蛋,吃便吃呗,嘴里还‘唧唧’的,猪吃屎一般,令人恶心。” 王闳孚端起碗吸溜一口粥,“衙内且莫着恼,你这般骂人可不好哦,这才是没家教的明证……哦!我差点忘了,你压根就没有家教。” 高衙内还要骂人,旁边张士勋拍拍他的肩,冲他使个眼色,大声道:“王衙内家的饭食确实不错,香味四溢,把牢狱内的臭气全压下去了,很好!很好啊!” “好啥啊?”高衙内眨巴一下眼,不明白张士勋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士勋接着说道:“我昨晚一夜没睡,都是被臭味熏的,直到此刻,臭味才不那么重了。” “嗯!这里的臭味确实淡了许多。”高衙内虽然不明白想做什么,还是很配合地顺着他的话应和一声。 “衙内知不知道牢房内臭味是从哪里来的?”张士勋问。 “这里是牢房,味道自是……”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高衙内仍然搞不明白张士勋到底想干啥。 “牢房密不透风,每个牢房内还有便桶,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自然有臭味,但是,昨晚上的那种臭味特别难闻,肯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哦?连这你也能闻得出来?”高衙内大奇,但他看到张士勋一脸坏笑,便打蛇随棍上:“哥哥说说,你咋知道这臭味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衙内想知道?” “我想知道,哥哥赶紧说,我等着听。” 张士勋见这货很上道,便冲他竖起大拇指,以示嘉许。 “昨天咱们在莲花棚内看戏的时候,我就闻到这股臭味,心里很腻歪,便往旁边看了看,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旁若无人,脱下鞋袜放到桌子上,正在专心抠他的臭脚……。” “真恶心!”高衙内皱眉说了一声。 “是恶心,但最让人恶心的是,这胖子还时不时地把抠下来的脚皮放到鼻子边闻一闻。” “住嘴!姓张的贼厮,你还让不让人安生吃饭?”隔壁王闳孚喊了一声。 “王胡孙,我们哥俩说话耍子,碍你什么事儿了?好好吃你的饭,别乱插嘴。”高衙内冲那边高喊一声,转过头来,挤眉弄眼地说道:“哥哥,咱们别理那厮,你接着说。” 张士勋一笑,接着说道:“那胖子似乎很享受抠脚丫子,惬意的眼睛都眯缝起来,正抠得兴起,场内突然间就乱起来……。” “嗯!这是王胡孙仗着他爹的权势在寻衅闹事。”高衙内摸摸鼻子,恨恨地说道。 张士勋点头,道:“胖子见到打架,慌得站起来就跑,连鞋袜都顾不上穿了,别看他身子肥胖,“哧溜”一声就失去了踪影,动作之快,快如闪电,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莫非这胖子也会道术,见势不妙,遁地逃走了。”高衙内惊诧道。 “衙内是修道之人,说得很有道理,这胖子也许真是你同道中人也说不定。若不是遁走,哪里会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呢?解释不通啊。” “唉!我当时被王鸟人打一拳,没有看到这位道兄施展法术,真是可惜!”高衙内扼腕叹息,“我也曾修习过遁地之术,无奈资质太差,终究没有学会,甚憾啊。” “衙内太自谦了,你虽然不会地遁之术,但你有穿墙之能啊,人的天赋有差异,各有所长,是?” “正是!”高衙内不住地点头,“这个道友虽说举止邋遢了些,但他既然会地遁之术,肯定也是有道高士,改日若是有缘相见,我定要和他好好结识一番。” “这叫英雄惜英雄、好汉识好汉,若是你们能够结识,说不定会成为一段佳话。”张士勋一本正经地道。 “哥哥说得有理,等我出去,一定想办法找到这位道友。”高衙内呵呵一笑,道:“你接着说,这位道友遁走后怎样了?” 张士勋耸耸肩,道:“他遁走后,咱们就被聂府尊关进这里了。” 这就完了? 高衙内意犹未尽,觉得张士勋说得有点虎头蛇尾。 正失望间,就听张士勋接着说道:“……不过呢,进牢房的时候,我突然又看到那胖子的臭袜子了。” “啊!”高衙内顿时来了精神,急急地问:“那胖子也被捉进来了?” “胖子没有进来,但他的袜子却进来了。” “袜子进来了,怎么讲?”高衙内眨巴着眼问。 第40章 噩梦 张士勋故意放慢说话的节奏,“进到牢里,狱卒把王衙内嘴里的塞的东西拿下来,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奇……” “怎地了?” “原来堵王衙内嘴的那块破布,不是别个,正是那胖子的臭袜子。” 高衙内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隔壁牢房却传来“哇!”的一声,王闳孚一阵狂吐,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牢内的犯人们也跟着一阵爆笑,太他娘解气了。 王闳孚吐得黑天墨地、头晕目眩,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姓张的混账小子,你等着,等出了开封府牢,我一定弄一只开封城最臭的袜子塞你嘴里。” “王衙内,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我等着。”张士勋毫不在意,“那只臭袜子估计还在牢狱门口扔着,不信的话,你可以让狱卒去看一看。” 王闳孚那边又一阵恶心,干呕几声却吐不出东西了。 “王胡孙,臭袜子不是我家哥哥塞你嘴里去的,要寻仇也寻不到哥哥头上。”高衙内说道。 “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吃饭的时候说,岂不是故意让我出丑。” 其实,王放荡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了,昨晚嘴里的那股怪味总是挥之不去,应该是这么来的。 又和高衙内两人斗一阵嘴仗,王放荡五内不适,没气力再斗,便偃旗息鼓,躺在床板上让随从给他揉肚腹。 狱卒终于把梅花包子买来了。 高衙内抓起一个包子便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对张士勋道:“哥哥,赶紧趁热吃,好吃着呢……我最喜欢王楼家的梅花包子了,皮薄馅足,咬一口满嘴流油。” 张士勋当然也爱吃包子,北方人最好这口。 在后世的汴梁,小笼包子也非常有名,刚出笼的小笼包子就像菊花一样,用筷子夹起来,就像一个小灯笼。 狱卒买来的梅花包子味道确实鲜美,正如高衙内所说,咬一口满口溢香。 二人你一个我一个吃得正香,那边王放荡却气愤难平,跳起来对一个随从道:“拿便桶来,我要拉屎。” 这分明是报复了。 张士勋和高衙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吃包子的速度,不消片刻便把剩下的包子吃完。 满意地抚摸着肚子,高衙内打个哈欠,“一大早起来施展法术,耗费不少的精力,又有些困了,我再去睡一会儿。” 张士勋一夜没睡,这时吃饱了饭,困意也上来了,“我也睡会。” 二人打横,一人占一半席子,不大会儿工夫,都进入梦乡。 睡梦之中,张士勋梦到自己来到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园,到处莺歌燕舞,彩蝶翩飞,一位仙子般的美女站在花丛之中,云鬓高竖,彩衣飘飘,正在朝他招手,定睛一看,见是丁都赛,便问:“丁娘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等你呀!” “等我,等多久了?” “好久好久,花谢花开,春去春来,记不得多少回了。” “你现在把我等来了。” “但是,我却要走了?”丁都赛仰起头看着他,眼中珠泪盈盈。 “为何我来了,你却要走了?”张士勋抓住她的手。 丁都赛哽咽道:“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既如此,就不要走,我可以陪着你,一直到地老天荒。” 丁都赛摇摇头,悲切地道:“我不想走,可是……可是……” 她的身后,突然冒出几个丑陋的身影,一个个面目狰狞,光秃秃的前额发亮,脑后发辫凌乱地垂在肩上,耳朵上挂着金环…… 张士勋大急,赶忙把丁都赛拉到身后,正待喝问,那几个身影却消失不见,再回头看时,身后的丁都赛也失去了踪影。 “丁娘子!丁娘子!”张士勋大喊。 “哥哥……哥哥醒来!” 张士勋被人从睡梦中喊醒,睁眼一看,见是高衙内。 高衙内道:“哥哥!你做梦了。” “噢!”张士勋回忆梦里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我听你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是吗?” “好像在喊丁娘子。” “你确定?”张士勋感觉脸有些热。 “嘿嘿!”高衙内不语,斜眼看着张士勋。 “衙内,咱们在莲花棚打架,会不会给丁都赛惹麻烦?” “不会,顶多破费一些银两。” “你肯定?” “我当然能肯定,丁家若是没有人撑腰,岂能在莲花棚站得住跟脚。” “这就好。”张士勋松一口气。 “哥哥,你不过和丁娘子见过一面,就那么确定她愿意嫁给你?” 张士勋很自信,“我虽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我相信她早晚会嫁给我的。” “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可不容易。” “不要紧,慢慢来,像我这样优秀的人,她不好找。”张士勋说着,感觉脖子后面有些痒,伸手挠了几下,问高衙内:“你身上痒不痒?” “痒!”高衙内把手伸进袖筒里挠了挠,道:“让你说着了,这里的跳蚤真多。” “咱们得赶紧出去,在这里待久了,太难受了。” “估摸着我爹已得到了消息,咱们下午便能出去。”高衙内笃定地说道。 “聂山会给你爹面子吗?”张士勋问。 “他不会不给,也不敢不给。” “哈!你倒是挺自信的。” “嘿嘿!这件事情,他就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没必要做恶人。” 张士勋指指隔壁,“他呢?聂山不会杀了他?” “哪能呢,聂山即便跟王黼再不对付,也不会杀他的儿子,再说,王胡孙好歹也是一个官员,不是想杀都能杀的。” “这么说,他也很快就会被放出去?” “肯定的。” “唉!”张士勋坐在席子上,抱着膝盖说道:“昨晚莲花棚内那两个倒霉蛋算是白死了。” “那不过是两个寻常百姓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寻常百姓就该死?” “你还想怎样?把王胡孙砍头抵命?”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聂山昨晚可是说得义正词严。” “哼!府尊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高衙内咧嘴一笑,道:“借聂昌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把王放荡和我这样的人怎么样。” “要是换了老包,他就敢!”张士勋道。 “老包?”高衙内愣了愣,随笑道:“你是说阎罗包老?” “我相信,要是老包在,这案子肯定不会这样不了了之。” “世上就一个老包,可惜他早死了。”高衙内一边挠着痒,一边说道:“咱哥俩出去后啥也别干,先去浴室院街泡个澡,换一身新衣服。” 第41章 出狱了 “浴室里太脏了,我宁愿回家自己烧水也不会去那里洗。”张士勋想起曾经去过的浴室,就不想去第二次。 “我带你去干净的地方,保管你满意。” “有没有单独的房间?”张士勋开始来了兴致,洗澡是件重要的事,在家虽然也能洗澡,但条件简陋,洗得不痛快。 “东京城什么没有?”高衙内又靠近一点,挨着张士勋道:“不但有单独的房间,还有人搓背、修脚。若是哥哥想,还有小娘陪你一起洗,兄弟我出钱。” 我去!这个时代还有这种地方? 张士勋摇摇头道:“小娘就免了,只要有个干净的地方洗澡就行。” 高衙内见他不似作伪,就问:“哥哥,你是不是有暗疾啊?” 张士勋皱皱眉头:“什么暗疾?” 高衙内指指自己的裤裆。 “呸!不去风月场所就是有暗疾?” “差不多。” “那么我问你,你爹爹去不去那种地方。” “应该去。” 这就让人无语了。 高衙内凑近张士勋耳旁,低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官家经常半夜翻墙出宫去青楼。” “半夜翻墙?去青楼?”张士勋瞠目结舌。 虽然知道赵佶很花花,却没想到连这种地方也会去。 高衙内笑嘻嘻地点点头,笑的样子很猥琐。 “真是难以置信。”张士勋喃喃地道。 “有啥难以置信的?油腻东西吃多了就想吃点素的,官家只是想换换口味罢了。” “青楼的女人可算不得‘素’。” “官家可不管这些。” 二人正说着,外面有人喊:“衙内!殿帅派人来接你了。” 两人抬头一看,见是牢头站在牢门口,旁边站着两个军汉。 “我不出去,这里有吃有喝,待着挺好。”高衙内把脸别过一边。 “衙内,此处虽好,不是久留之地,您还是随小的们离开。”一个军汉笑眯眯地说道。 “高五,你别劝我,我不走!”高衙内别过脸,看也不看他一眼。 张士勋暗笑,这货还嘚瑟上了。 “衙内,您还是走,高太尉可是在家等着你呢。”另一个军汉也道。 “高六,若是想让我出去,叫聂山过来。”高衙内跷起二郎腿。 “本府在此,衙内找本府做什么?”聂山背着手出现在牢门前,冷着脸道:“怎么,住个监狱还给你住出乐趣来了?” 高衙内一下子跳起来,结结巴巴道:“没事!没事!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逗他们耍子。” “哼!”聂山从鼻孔里哼一声,冷冷地道:“别以为有你爹护着,本府不能拿你怎么样,这次捉你进来,是替你老子小小惩戒一番,若是以后再见到你胡作非为,那就不是关你一天便拉倒了,不信你便试试。” 高衙内脸上堆着笑,道:“府尊,我昨晚就告诉您了,这次委实不是我的错,是那王胡孙仗势欺人……”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先尿泡尿照照自己再说。”聂山打断高衙内的话,提高声音问道:“你到底滚不滚?” “我滚!我这就滚!嘻嘻!”高衙内拉着张士勋走出牢门,躬身冲聂山施一礼。 张士勋有样学样,也朝聂昌施一礼。 聂山盯着二人看一阵,厌恶地摆摆手。 二人朝外面走,路过王闳孚所在牢门口的时候,这货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栅栏上,冲二人瞪眼睛。 高衙内嬉皮笑脸地对他道:“小胡孙,你安心在这里住,莫要急着出来。” 王闳孚翻一个白眼,道:“算你说对了,我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把牢底坐穿,誓不出去。” “哎哟!这话说得挺有囊气的,不过你莫要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噢。”高衙内提醒他。 “贼厮鸟!”王放荡骂一句。 “鸟人!”高衙内回一句,哼着小曲,迈着八字步往外走去。 走出开封府的大门,张士勋仰望蓝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还是外面的世界好啊。 随从高五、高六见高衙内两人出来,赶忙迎上来。 高衙内伸个懒腰,道:“你俩跟我那么久,也该给你俩弄个官职了,承局怎么样?” 高五两人一听,受宠若惊,又点头又哈腰,连声说着感谢的话。 高衙内摆摆手,问道:“我爹是不是很生气?” “这倒没看出,他只说让俺俩拿着他的名帖来开封府接你出去。” “聂山见到名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见到高殿帅的帖子,聂付尊二话没说就吩咐手下放人了。” 高衙内点点头,说道:“好啦,我已经出来了,你们也回,该干啥便干啥去。” 高五二人一听,慌了,“别啊!殿帅交代了,要俺们带您出来后直接回府。” “回去个鸟啊,你没看到我身上脏兮兮的么?带着一身跳蚤、虱子怎么回家?”高衙内牛蛋眼一瞪,“我先去浴室院街洗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回家。” “衙内……” 高衙内再不理会他们,拉着张士勋扬长而去。 两个承局却不敢回去,悄悄跟在二人后面。 “承局是多大的官?”张士勋问。 高衙内伸出个小拇指晃晃,“最低级的。” 路上,高衙内在成衣铺买两身新衣服,两人各一套。 见高五、高六还在屁股后面跟着,便毫不客气地让他们拿着新衣。 高衙内带着张士勋七拐八拐,不一会便来到一条巷子里。 “快到了,就在前边。”高衙内顺手一指。 “这是哪里?”张士勋打量着巷子问。 “这便是浴室院街,第三甜水巷,你不是来过吗?” “没有啊,那天我去的是另一条巷子,那里的浴室太脏了。” “哈哈!”高衙内道:“你肯定走到第二甜水巷了,那里是寻常百姓去的地方,怪不得你嫌脏,那地方我从来都不去的。” 原来上次摸错地方了。 高衙内在一家店门前站定,道:“就是这里了。” 张士勋打量这处浴室,只见门头白粉壁上写着“香水行”三个大字,大门两侧贴着对联:汤泉里有浮沉客,暖室中多健康人。 门旁还挂着一把大铁壶,十分醒目。 明明白白地告诉路人,这就是一家浴室。 第42章 又下一个饵 跟着高衙内往里走,里面还有二道门。 二道门没有门板,却挂着白色的门帘,挑开门帘进去,一股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隐约还带着点皂角的香味。 一个小厮面带微笑迎上来,这种微笑很熟悉,在后世中的酒店和旅馆中经常能够看到,是那种职业的笑,不关感情,仅仅只是笑,看上去很热情很灿烂。 “衙内,原来是您啊,您这阵子哪里去?可是好久没有来了哦,里面请!”一个小厮对高衙内躬身行礼,十分殷勤,“俺昨天还念叨您来着。” “嗯!”高衙内看都不看他,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他,大大咧咧地道:“我要一个双人房间,再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好!您老随俺来。”小厮很有眼色,接过承局手里的衣物,哈着腰头前带路。 “衙内,看样子你是这里的常客啊。”张士勋打量浴室内的环境。 “哥哥你说对了,我隔三岔五都便会来这里一趟,一泡便是大半天。” “嗯!这里确实消磨时光的好地方,泡完澡喝上一杯茶,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确实是一种享受。” 在后世的汴梁,有一些人就喜欢这口,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汴梁,钻进澡堂先泡一阵,等身上泡透了,就出来弄壶茶或者酒慢慢喝着,然后倒头就睡,睡醒后再接着下池子泡一阵,如此这般,一天时光就打发过去了。 “哥哥说得对极了,泡澡是很享受,我爹也喜欢泡澡堂子。” 小厮把两人带到一个房间内,掀开布帘:“衙内,您看这房间可满意?” 高衙内探头往里看看,问:“床单可是新换的?” “回衙内,床单新换过,都是头天在日头下面晒过的,不信你闻闻,还有股日头的味道。” “嗯!”高衙内回头问张士勋:“哥哥,你看这里行么?” 张士勋仔细看看,两张床分别摆放在房两边,中间有两个小柜,上边放着茶壶茶碗,看上去挺干净的,便满意地点点头:“挺好!就这里。”说完,又问小厮:“我俩身上都带着金钱,有存放的地方吗?” “大官人,您可以把东西存到柜上,也可以放到这里。”小厮笑眯眯地把床头小柜打开让张士勋看。 张士勋仔细看了看,真不赖,关键是上边还挂着一把锁。 把锁拿起来看了看,笑着道:“锁这东西向来防君子不防小人,遇到高手,三两下就能打开。” 那小厮闻言,笑道:“大官人说得有理,不过,您尽管把心放肚里,在俺们这里,贼偷是进不来的,凡是能来俺们这里的客官,不是豪商巨贾,便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达官贵人,若是陌生人来这里,连门都不让他进,除非有熟人带着。” “是吗?”张士勋扭头看向高衙内,有点不信。 高衙内点头笑道:“他说得不错,凡是来这里的都是熟客,而且个个身份尊贵,寻常之人即便有钱,也进不来这里,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东西放在这里,不锁也没什么,绝对没有人偷。” “我还是锁上。”张士勋不放心,他身上的东西很重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高衙内挥挥手让小厮出去,凑过来问:“你身上到底带了什么宝贝,以至于这样小心翼翼?啊哟!你不会把宝贝带在身上?” “你这两天跟着我,哥哥长哥哥短,不就是惦记我身上的宝物吗?”张士勋把腰带解开,从里面拿出发夹,冲高衙内晃晃:“这个你见过,我这里还有一件。” 又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耳坠,用手轻轻一触,耳坠里有数个光点闪烁一下,又一下……星星点点,仿佛夜空中闪耀的繁星。 高衙内顿时石化,眼睛直勾勾盯着耳坠,一眨不眨。 张士勋手拿耳坠在他眼前晃一晃。 高衙内眼珠随着耳坠急速转动,生怕眼睛一眨耳坠就会消失。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嗓子问:“哥哥,这……这是什么宝物?” “耳坠!一对耳坠。”张士勋回答。 “耳坠?” “没错,就是耳坠。” “可……可它怎的会闪光?” “它当然会闪光,因为它叫天空之星。” “天空之星……就像天上的星星?”高衙内盯着天空之星,嘴里低声念叨着。 “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贪婪。”张士勋以嘲弄的口吻说道。 “啊!我有吗?”高衙内赶紧揉一下眼。 “你说呢?”张士勋似笑非笑。 高衙内尴尬地笑笑:“如此宝物,我能够看看已是缘分不浅,岂能起贪婪之心?” 顿了顿,扭扭捏捏地道:“我可以拿过来看看么?” “不可以。”张士勋把手往后一收,把耳坠收起来。 “别……别放进去啊!让我再看一眼,就看一眼。”高衙内哀求道。 “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张士勋把天空之星放进箱子里面。 高衙内舔舔发干的嘴唇,问道:“此等宝物,不知哥哥怎么得到的?” “你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张士勋叹一口气,道:“为了它,我死了好几位同族兄弟……唉!不说也罢,说了都是伤心。” “好,那就别提伤心的事儿了。”高衙内强按下探询的心。 “洗澡,赶紧洗干净了好回家。”“唔!”高衙内答应一声,把身上衣服脱下来,随手往地上丢去。 “怎么把衣服丢地上,魔怔了?”张士勋问。 “沾上跳蚤虱子了,洗完澡穿新衣回家。” “奢侈浪费!”张士勋把衣服里的东西掏出来放箱子里,又小心地把脱下来的服折叠起来。 “你不换给你买的新衣服。”高衙内一直留心着这边。 “当然换,但是,我不能和你这种纨绔子弟比好好的衣服,拿进池子里洗洗就好。” 高衙内伸手把他的脏衣服夺过来丢到地上,还拿脚踩两下。 “这是干嘛?”张士勋皱眉。 “别丢人了好不好,在池子里洗衣服,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扔了,回头我送两套……不!送十套衣服给哥哥。” 第43章 浪子宰相 张士勋把防弹背心捡起来,道:“别的可以丢,这件衣服丢不得。” “为何丢不得?” “不告诉你。”张士勋把防弹衣放进箱子里锁好,又把钥匙拴在手腕上,用手轻轻扯一扯,不错,很牢靠。 “我去把高五、高六叫进来。”高衙内一丝不挂地走到门边,向小厮交代几句,小厮应声去了。 “叫他们做什么?”张士勋不解。 “让他们给咱们看门。” “看门?” “没人看门,我不放心啊,天空之星丢了怎么办?” 张士勋笑了,尼玛!这货已经把耳坠当成自己的了。 也好,本就是抛出来的诱饵。 高五、高六进来后,高衙内吩咐:“你们两个站在门边,一边一个,任何人都不得进我房间,包括你俩,知道么?” 两人虽然对衙内的这个命令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往浴池走的时候,张士勋问他:“那俩承局都姓高,是你家亲戚?” “都是出五服的穷亲戚,看在同宗同族的份儿上,俺爹赏他们碗饭吃。” 来到洗澡的地方,张士勋定睛看那浴池,见浴池不算十分大,是由花岗岩砌成的,还经过打磨,虽然不是光滑如镜,但也绝不会蹭人皮肤。 此时,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只有两个人,本来有说有笑,见二人进来,便住嘴不说了。 张士勋进到浴池里,瞬时感到全身舒坦,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高衙内刚跳进浴池,脑袋上便挨一巴掌。 高衙内大怒,抬头看清那人时,忙哈下腰道:“原来是阿叔啊。” “小子,见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爹咋教你的?”那人笑着说道。 高衙内道:“小侄刚进来,热气障眼,一时没看清楚,阿叔原谅则个。” “嗯!也算一个理由。”那人往身上撩一下水,道:“听说你昨晚被聂山捉进开封府司录司大牢,又做坏事了?” “阿叔肯定是听李十一说的。”高衙内把身子泡进水池里,一边搓着身上的灰,一边分辨:“昨天委实不是小侄的错,王胡孙那厮寻衅闹事,一言不合便动手打人,我还被他打得鼻孔出血。那聂山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也弄到司录司大牢关了一晚。” 那人笑了,“聂山本就和王黼有旧怨,再加上他是个小肚鸡肠,有机会给王黼抹眼药,自是不会放过。” “可是,小侄冤枉啊。” “冤枉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何德行,整日吃饱了没事干就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聂山把你抓进大牢,也不冤枉你。” 高衙内不服道:“阿叔,我听说你小时候也这样啊,遛鸟、斗蛐蛐、踢球、打架、掏鸟窝,你玩的事情不比我少,甚至比我还……” 说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一巴掌。 “放你娘臭狗屁!我小时候玩是玩,可没耽搁读书,哪里像你?” “可是……” “别可是了,这次坐牢,接受点教训,以后没事多读些书,少做没名堂的事儿。” 高衙内心里冒出一百个贼厮鸟,嘴上却老老实实地答应:“噢!侄儿记下了。” “这才像话么,孺子可教。” 张士勋泡在池子里只管搓洗身上的灰,高衙内提到李十一的名字时,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应该是高衙内曾提到的“浪子宰相”李邦彦了。 偷眼看李邦彦,见他大约四十岁上下,大眼双眼皮,鼻梁高挺,面色白净,颏下留着短须,长得不错。 “这位健壮的小哥是谁?看上去面生得紧啊。”李邦彦笑着瞟张士勋一眼。 “哦!他是我刚结识的哥哥。”高衙内注意到张士勋健壮的身材,露出羡慕的神色。 “天武军中的么?”李邦彦又问一句。 高衙内含混地应了一声,使劲儿冲张士勋使个眼色。 “小子给您行礼了。”张士勋欠一欠身,作势要站起行礼,李邦彦却摆摆手道:“算了算了,都光着屁股,就不要讲礼数了。” 听到是天武军中的,李浪子便懒得再搭理张士勋,连带着语气中也透露出不屑。 张士勋不以为意,闭上眼睛泡在浴池中。 有宋一朝,重文轻武,武人地位低下,这李浪子既然是尚书左丞,自然看不起武官。 “你爹爹最近忙什么?怎么不见他?”李邦彦问高衙内。 高衙内迟疑一下,小心地回答道:“我爹爹最近身体有点违和,很少出门。” “你回去告诉他,我等着他一起进宫陪官家踢球呢。”李邦彦不等高衙内答话,自言自语道:“官家也好久没踢过球了。” 李浪子旁边那人插口道:“李相公,官家最近在忙着练琴和画画,听说他前几日弹琴,突然得了灵感,就乘着这份灵感画了一幅画,叫做《听琴图》,据说画得清新精致,超凡入圣,官家还让蔡太师为这幅画替了一首诗。” “哦?” “家父把这首诗抄下了,是首七言绝句,要不要背给相公听听?” “快背来听听。” “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官家的诗,意境高远,清幽明净,远胜李杜……”李浪子说一箩筐称颂的话, 突然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樊楼赴宴。” 高衙内殷勤地站起来道:“阿叔您慢走,小子就不送了。” “洗你的,杵着鸟送谁啊,我才不让你送呢。”李邦彦拍他脑袋一下,迈出浴池朝外面走去。 “我也该走了,呵呵!衙内慢慢洗。”另一人随后也站起身,冲高衙内点点头便跨出浴池。 “储兄慢走。”高衙内也点点头。 “他是什么人?”张士勋望着那人的背影,低声问。 “储宏,梁内相的干儿子。” “等等,梁内相是谁?” “梁内相便是梁师成,他现在风光得很啊,刚被拜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京城里的人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梁师成为内相。” 经高衙内一说,张士勋似乎想起来梁师成是何许人了。 他是一个太监。 赵佶做皇帝做得太不着调,不但手下奸臣众多,还培养出几个遗臭万年的大太监。 这里面,除了掌握兵权的童贯,还有一个梁师成,权力之大,朝臣们纷纷巴结,就连大名鼎鼎的蔡京都去巴结他。 第44章 天空之星 另外还有一个太监李彦,也是一个祸乱内外朝政的人。 三人都被太学生陈东列为北宋“六贼”的名单里。 从这点看,徽宗朝简直是乌烟瘴气,赵佶把北宋葬送掉,一点都不稀奇。 “哥哥,你在想啥呢?”高衙内见他发呆,推推他。 “衙内,若是我想在京城做点什么,你替我出出主意,做什么比较好?”张士勋看着他,若有所思。 高衙内眼睛亮了一下,他有求于张士勋,当然希望张士勋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忙道:“就看哥哥想做什么了,你若是想做官,容易得很,有我爹爹在,随随便便能让你如愿;你若是想做个富家翁,更好办,你开个价,把宝贝卖给我一个,价格好商量……当然啦,最好把那个天空之星卖给我。” 张士勋一言不发,只笑眯眯地看着这货。 他当然希望在禁军中弄一个军职,要为将要到来的浩劫做准备。 高衙内受不了张士勋那玩味的笑,递过来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张士勋接过来翻看。 “这是肥皂团。” “肥皂团?什么东西做的?”张士勋看了又看,有些粗糙,和后世的肥皂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每家都有秘方,我只知道是用各种草药香草和皂角为料,将它们碾成碎末,再和猪油、鸡蛋清一起团成丸……你试试,可好使了。”高衙内手里也拿一块。 张士勋把肥皂团放在鼻子下闻闻,隐隐有香气透出来,试着在胸口搓洗一下,虽然不起沫,似乎也有去垢作用。 “哥哥,那天空之星也是从海外得来的?”高衙内对耳坠念念不忘。 “嗯!”张士勋揉搓着身体,随口道:“它来自雅典。” 反正宋朝没人知道这么个地方。 “牙店?”高衙内很茫然, “还有卖牙的店?” 对这种粗胚就没办法交流,张士勋瞪他一眼,懒得回答。 “哥哥,你别只顾着洗,接着说。”高衙内心痒难搔,不住地央求。 “说什么?” “天空之星啊。” “你怎么总惦记着天空之星呢?” 高衙内讪笑着道:“好奇,好奇而已。” 张士勋一边洗着,一边说道:“说起雅典,是大海那边一个小城邦,人口只有几万的样子。” “这么小?” “在西方,雅典已经算得上是繁荣的了。”张士勋道。 “才几万人,和大宋的一个小县差不多。” “嗯!” “原来天空之星是在雅典买到的,不知哥哥花多少银子。” “买?你觉得这东西花钱能买来?” 高衙内尴尬地笑笑,伸手把脸上的水珠抹干净。 “不瞒你说,天空之星是雅典的镇城之宝,后来被海盗抢走,这群海盗因为分赃不均火并,死伤惨重,剩下的海盗没有力量再在海上抢劫,便带着天空之星偷偷溜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一面疗伤,一面招募人手,以便再回到海上去做海盗。” “巧合的是……”张士勋正说着,突然不说了,道:“我已经洗好了,咱们走。” 高衙内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见他要走,大为不满,“哥哥,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么?说一半留一半,让人着急。” 张士勋“嘿嘿”一笑,跨出浴池朝外走。 高衙内也赶忙跳出来跟上。 高五、高六很规矩,一人一边坐在房间门口喝茶,见二人出来,便站起身束手而立。 高衙内吩咐高五两人:“快!给我们叫些酒肉过来,越快越好。”又指指张士勋,低声道:“这位爷不好侍候,若是他吃得不开心,我拿你俩是问。” 两个承局躬身答应,却站在那里不动。 “怎地,不乐意去?”高衙内恶声恶气地问。 “不是的……嘿嘿!”高五伸手在怀里掏摸,半天才掏出几个铜钱,道:“我们今日在殿前司当值,太尉临时吩咐我们接衙内回府,我们走得匆忙,身上都没带银钱,衙内您看……” “蠢货!你就不能先赊账?”高衙内抬起脚踢他屁股,忘记脚上穿的是洗澡用的木履, “嗖”一声,木履飞了出去,越过不高的木制格栅飞进一个房间里,只听里面一声惊呼,一个人精赤着身子从房间跑出来,正是储宏。 高衙内见是他,慌得又打恭又作揖:“哎呦哥哥!是兄弟孟浪了,还请哥哥原谅则个,没砸到你?” 储宏摸摸自己的脑门,刚才那飞来之物正砸在那里。 高衙内看到他脑门上一块黑印子,忙走过去道:“实在对不住,哥哥没事?” “还有一口气。”储宏气揉着脑门道,“我本想小睡一会,没想到刚合上眼皮,就遭遇这般飞来横祸……对了,刚才砸我的是何物?都没顾上看。” 高衙内指一指高五、高六,道:“刚才我在惩治这两个军汉,想用脚踢他们,没留神木履却……却飞进你房间去了,实在对不住。” 储宏一听,哭笑不得。 高衙内连连打恭:“确实小弟之错,哥哥宽宏大量,饶过小弟,回头请你吃酒赔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储宏虽然恼怒,却又不好拿他怎样。 李浪子笑吟吟地从房间里出来,身上衣服穿得很周整,手里拎着那只木履,“只听人说天上能掉馅饼,还没有听说过能掉木履的……高承宗,你这是玩的啥把戏?老夫正在穿衣服,这东西擦着我耳旁飞过,结结实实砸在储宏的脑袋上,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李叔叔莫怪,小侄无心之过,回头到府上给您赔礼,如何?” “滚你的臭球蛋,我才不稀罕你给我赔礼。”李浪子拧拧高衙内耳朵,又拧拧他脸蛋,道:“回头多找俺家十一去玩,那小子读书读得都快傻了。” “李叔叔也是读书出来的,十一哥哥爱读书不好么,哪像小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高衙内笑嘻嘻的弯下腰,以便李浪子拧得舒服些。 李浪子道:“你别夸自己了好不好,还半瓶子,我看你连瓶底都盖不住。” “是!是!小子不学无术。”高衙内也不分辨。 李浪子松开手,看一下自己手指,又捻了捻,皱眉道:“你这厮洗得什么澡,脸上油灰还在。” 第45章 编造家世 高衙内尴尬地笑笑,小心接过李浪子手里的木屐,道:“阿叔这便去樊楼么?” “嗯!”李浪子扭头看看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不和你小子废话了。”说着,便朝外走去。 “阿叔慢走。”高衙内朝他背影喊一声,又转过头来对储宏道:“听说哥哥被赐同进士,还没给哥哥道喜呢。” “这都是义父老人家对我的眷顾。” “既然已经是同进士出身,不知能弄个什么官职?” “我暂时没做官的打算,就守在义父身边,哪里也不去。”储宏淡淡地道,他似乎不愿和高衙内多纠缠,“你自便,义父快回府了,我得回去侍候他。” “哥哥慢走,小弟就不送了。”高衙内望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了句:“傻鸟!” 回到房间内,见张士勋斜靠在床上喝茶,便问:“怎么不见高五、高六,那俩贼配军死哪儿去了?” “已经给他们银子,去买吃食了。”张士勋放下酒杯,问:“这个储宏倒是对梁师成挺忠心的么。” 高衙内一撇嘴:“不过一个打杂的小厮罢了,跟着梁师成久了,又会巴结,梁师成便认他做了干儿子,还替他弄个同进士出身……哼!瞅他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小人得志。” “他能和李浪子在一起洗澡,证明这人不简单。” “不简单的是李邦彦,而不是储宏。”高衙摇着头,道:“哥哥,官场上的事情你还是一个白丁,李浪子这人虽说交游广阔,却绝不会在没名堂的人身上浪费半点精力……比如刚才,当他得知你是天武军中的人时,脸上就显出三分看不起。” “我明白了。”张士勋点点头,道:“储宏虽然身份低微,但他是梁师成的义子,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就不惜放下身段和他交往。” “对啊!”高衙内一拍大腿,道:“哥哥是个脑子好使的……这个,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小弟佩服!”高衙内坐起身,说道:“哥哥,你刚回到东京,缺啥东西就言语一声,我一定帮你,千万不要客气。” 张士勋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费心费神地巴结我,不就是为了我身上带的宝贝吗?” “哥哥说笑了,天空之星的事情,你就给兄弟说道说道,兄弟好奇得紧。” “这会肚子饿了。”张士勋故意推搪 “高五他们去买了,很快就能买来,趁着这空挡,你简单说与我听听,好不好?”高衙内低声下气道,“我都这样求你了。” 张士勋由于刚洗完澡,加上昨晚没睡,有些犯困,但挡不住高衙内苦苦哀求,只得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群海盗隐藏的地方,离我们临时的住处不远,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发现海盗手里有异宝,便动了抢夺的心思……” 说到这里,张士勋觉得应该把自己两人的身世做一番交代了,于是,装作一副苦苦冥思状,良久才喃喃自语道:“还没给你仔细说我们的家世,不瞒你说,我家世居东京。” “原来你祖上便是东京人啊。” “是的,我的家世虽不算显赫,也没有人做官,但家境还算殷实。” “那……什么时候离开东京的?” “说起来就话长了,耶律德光攻陷汴京,家祖不愿在异族统治下苟延,便毅然带着全家南下,最后落脚到番禺,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其间,家祖偶然救了一个波斯商人,那波斯商人十分感激,每当他从海外来到番禺,便会带上礼物去看望家祖,一来二去,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张士勋喝一口茶,继续说道:“家祖听到大海的另一头还有更加广阔的疆域,便动了心思,决定跟着那波斯商人到海外去看一看,捎带着弄些货物到海外贩卖,把这个想法与波斯商人一说,那波斯商人十分高兴,于是,家祖便去了海外……” “后来呢?”高衙内虽然最关心天空之星,但既然张士勋说到他的家世上来了,他也非常感兴趣。 “……一别经年,家祖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奇珍异宝,家境顿时富裕起来。家祖尝到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专心做起这跨海贸易来,生意越做越大,家族也越来越兴旺,但是,家族的兴旺也引起了当地权贵的嫉妒,便捏造一个罪名把家祖抓到大牢,家里人为了救他,四处奔走倾尽家财,总算把家祖从牢里救出来。” “可恨!”高衙内咬牙切齿得道。 张士勋笑笑,道:“这就应了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就是就是,我爹也经常说这句话。”高衙内附和。 张士勋微微点一下头,高俅身为禁军第一人,盘踞殿前都指挥使多年,营私舞弊,败坏军政,但他做人非常圆滑,从不得罪人,所以,史书上也没有留下大恶名,仅仅在宋人野史笔记中有所提及,不得不说,这和他行事低调有关。 与着名的“六贼”相比,高俅只不过是赵佶以好恶提拔上来的一个亲信而已,没有大的才学,也没有大的恶行,不遭人忌恨,所以最后能够善终,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高衙内道:“我家到了我这一辈,做官的不少,但都是中低级的小官。我是恩荫做得官,做到都虞候就止步不前了,我很想再往上升一升,但我爹就是压着不让我升,说树大招风。” “你爹是聪明人。”张士勋赞一句。 “不说这个了,哥哥你接着往下说。”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张士勋问。 “你刚才说到倾尽家财把你祖父救出来了。” 张士勋点点头,接着道:“家祖出狱,眼见番禺再待不下去了,便咬咬牙,带着全家飘洋过海,去了西方世界,哪知这一去,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中土,直到他去世的时候,还念念不忘故土,留下遗训,要后代一定要回东京故土。” 张士勋顿了顿,继续编故事:“家祖故去后,曾祖带着家人历经磨难,渐渐在雅典落了脚,家族又渐渐恢复一点元气,其中的艰辛,不可为外人道。” 第46章 高家军棍 “西方的世界,也是战乱不断,国家之间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宗教战争更是可怕,已经延续了几百年,如今仍在进行,那里的人生活在毫无希望的黑暗之中。我的家族就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曾多次被人欺凌过、抢掠过,不过,凡是对我们做过这些事情的人,都被我们杀掉了,呵呵!” 高衙内面带崇敬,道了一声好。 “虽然我们漂泊在外,却始终不忘家祖遗训,说汉话、写汉字,回中土的信念始终没有放弃。为了凑足返回家乡的费用,经过商,种过地,慢慢地积攒一些财富,但是,就在我们攒足钱物,准备返回故土时,突然灾祸降临,一支野蛮的军队来到我们所在的地方,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我们家族避无可避,在这群灾祸中遭了殃,只剩下我们十几个同族逃出来……” “那么,除了哥哥和你的表弟,其他的人呢?”高衙内问。 “都没了。” 高衙内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不是想知道天空之星是怎么来的吗?我接着说。”张士勋抬起头望着房顶,缓缓道:“我们一路专门抢劫坏人,天空之星便是在雅典从海盗们手里抢来的。” “后来呢?” “我们把天空之星抢到手就跑,那些海盗一路追杀,我们十几个同族历经磨难,终于来到海边,搭上海船往大宋而来,当回到大宋的时候,仅仅剩下我们两人……” 说完这些,张士勋觉得很累,终于把自己的身世来历编完整了。 编造身份是必需的,不然的话,以后会很麻烦,谁会用一个历来不明的人呢? 至于相信与否,那就随他们便了。 好在高衙内还是个雏鸟,要是换了高俅那个老狐狸,当着他的面说谎,说不准就会被他看出破绽来。 高五、高六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拎着食盒和酒坛的小厮。 高五殷勤地把酒肉摆到床头的桌柜上,掏出一块碎银对张士勋道:“这是剩下的银子,大官人……” 张士勋摆摆手:“留着,算是你俩的辛苦钱。” “谢大官人!”二人赶忙行礼。 “你们回,别管我了。”高衙内说道。 二人躬躬身,带着小厮出去了。 “哥哥,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咱们吃酒!吃酒!”高衙内拿起酒壶给张士勋倒一碗。 张士勋也不吭声,拿起筷子便吃,端起酒碗便喝。 高衙内见张士勋不吭声,以为他心里不痛快,很识趣地不再多嘴,闷头吃喝。 张士勋吃得很快,吃完后一抹嘴,开始穿衣服。 高衙内一看,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问:“哥哥这就要走?” “嗯!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张士勋把防弹衣卷起来拿在手里。 高衙内一骨碌爬起来,跟着一起穿衣。 二人一起走出浴室,刚出门,高五、高六就迎上来。 “你俩怎么还没有走。”高衙内诧异道。 “走了,又回来了。”高五闷声道。 “怎么一瘸一拐的,和人打架了?” “回衙内,殿帅见俺们没有把衙内带回去,就行了军法,一人十军棍……哎哟!疼死俺了!” “这……”高衙内迟疑一下,又问:“我爹爹还说什么没有?” “说了,殿帅说……殿帅说……”高五迟疑地看着高衙内,不敢往下说。 “你只管说,反正我也不能打你军棍,顶多踢你一下,怕个鸟!” “殿帅说,既然这个兔崽子不想回家,就别回来了,若是回来,二十军棍定打不饶。”高五说道。 听他这么说,高衙内不自觉缩缩脖子,站在那里踌躇起来。 张士勋见状,开口问道:“怎么?衙内被吓住了?” 高衙内愁容满面,道:“我老爹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二十军棍就是二十军棍,我这顿打绝对跑不了。” “不会,在家还行军法?” “是啊,家里也行军法的。”高衙内愁眉不展。 张士勋好奇地问:“你家军棍什么样子,很粗吗?” 高衙内扭捏一下,道:“我家的军棍和军中不大一样。” “哪点不一样?” 高衙内看一眼高五、高六,含混说道:“比军中的军棍稍微细一些。” “多细?”张士勋见他含糊其辞,愈发好奇。 高衙内伸出小拇指比划一下,却没有说话。 “那是什么东西?” “是……哥哥,我能不说么?” 张士勋摇摇头,道:“你口口声声说咱们是兄弟,这点小事都不愿告诉我,还算得上是什么兄弟?” 高衙内闻言,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家的军棍其实……就是鸡毛掸子。” “啊!”张士勋先是惊愕,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高五、高六对视一眼,齐齐把脸转过一旁,肩膀耸动着,强忍着不敢笑出声。 张士勋看一眼高五高六,二人赶紧分辨:“大官人,俺们挨的军棍可不一样,是实实在在的军棍,鸡蛋粗细。” “鸡毛掸子抽起屁股来,也是很疼的,不亚于真正的军棍。”高衙内讪讪地,有些难堪。 张士勋笑了一阵,拍拍高衙内的肩膀说道:“兄弟,我真服你了。” 高衙内道:“我今晚不回去,跟哥哥去你那里躲几天,等我爹爹消气后再回去。” 高六一听,慌了,“衙内,殿帅说了,今晚若是不把衙内送回家,俺俩罪加一等。” 高衙内双眼一瞪,道:“你俩罪不罪的与我何干?” “衙内,求你了。”两个承局躬身哀求。 张士勋在旁也劝:“衙内,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你终究还是要回家的,不过是二十‘军棍’而已,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何必让这两位兄弟为难?” 高五二人齐齐点头。 高衙内犹豫好一阵,才十分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听你的,我回家便了。” 张士勋回到家里,把发生的事情对王栋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道:“高衙内再来,就不再吊他胃口了,直接用那对耳坠换一个天武军的职位,你看如何?” “没意见。”王栋站在窗前,忙着摆弄他的太阳能充电器。 第47章 令人意外的芯片 张士勋又把编造的身世详详细细告诉了他,交代道:“如果别人问起,就照这么说,咱们俩口径一致,别弄岔了。” “嗯!” 张士勋见他只顾摆弄充电器,转身欲走。 王栋却叫住他,问他:“那个丁都赛很有魅力吗?” “马马虎虎。”张士勋心里有些发虚,扭头要走。 王栋叫住他:“张士勋,你别忙着走,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告诉你了,马马虎虎。” “你和她一起避雨,不会避到床上去?” 张士勋两眼一瞪:“知道吗?这个问题很恶心,能够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只能说心思太肮脏,我们只是凑巧在一起避雨,怎么会联想到床上去了?” “你们即便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至少也到了卿卿我我的地步了?”王栋推断道。 “绝对没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张士勋矢口否认。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 “老子不是猫!” “那就是狼,一头色狼!” “好,随便你猜测,我懒得和你废话,睡觉去。” 王栋一把拉住他,道:“别走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你当然没有嘲笑我,而是侮辱我的人格。” “那是你理解有问题。” 张士勋正想辩解,就觉得耳朵里那只“苍蝇”蠢蠢欲动,这才想起还有个小间谍在自己耳朵里,忙指着自己耳朵说道:“赶紧把这只讨厌的苍蝇弄出去,弄得我怪痒的。” “那是微型机器人,不是苍蝇。” “不管它是什么,把他弄出去。” “让它出来很简单,吹三声口哨就行。” 张士勋吹三声口哨,果然,那只“苍蝇”自己爬了出来。 “你是怕我偷听你的私房话?”王栋问。 “是,有它在我耳朵里,以后对你就没有丝毫隐私了。”张士勋把苍蝇放到掌心仔细观看,丝毫看不出它是假的。 王栋把笔记本电源关上,很郑重地对张士勋说道:“士勋,有件事该告诉你了。” “什么事?” “在穿越的过程中,时空穿梭机内的智能系统给我们头皮下植入了一块芯片。” “芯片?什么芯片?”张士勋吃一惊。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你可以摸摸,就在头顶百会穴位置。” 张士勋伸手摸了摸,似乎能摸到一块东西。 王栋道:“只要激活这块芯片,你就可以和时空穿梭机中的主机联机,并在你的大脑视觉中心虚拟出一个可操控屏幕,通过它,你可以查阅主机中存储的海量资料;可以听音乐、看视频、玩游戏;可以随时查看所有监视器的实时影像,可以给黑白无常下达命令,还有一些黑科技供你使用……总之,好处多多。” 张士勋听了,大为心动,忙问:“它有没有副作用?” “就我所知,没有任何副作用。” “既然好处这么多,当然要激活。” “好!我现在就激活它。”王栋拿起笔记本,开始操作。 张士勋凑过去观看,随口问:“咱们俩植入的芯片是否一样?” “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假如我无意中得罪了你……别瞪眼,我说的是假如,亲兄弟还会反目成仇呢,何况你我。” “你想说什么,照直说,我听着。” “我体内的这个芯片,除了我,谁还能控制?” 王栋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我听明白了,你是怕我在这件事上搞小动作,通过植入芯片控制你,是不是?” “没这样想,只是……” “你就是这么想的。” “好,我承认。”张士勋耸耸肩。 “你有这种担心是正常的,不过,你大可放心,植入到你体内的芯片激活后,你是它唯一的主人,只有你能够操控它。” “你说过,它可以连接穿梭机内的主控计算机,那么,既然建立了连接,理论上应该是双向的,主控计算机完全可以反过来操控我的个人终端。” “主控计算机操控你的个人终端做什么?”王栋反问,他似乎生气了。 “控制我,要挟我。” “主控计算机是机器,它不会控制你,也不会要挟你。” “没错,它是机器,但是,主控计算机的拥有者是你,可以被你控制啊。” “哈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王栋不怒反笑,“张士勋,你如果疑神疑鬼,不如把植入的芯片取出来算了,别特么使用了。” “在我体内植入芯片,我总得问清楚?” 王栋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指指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植入的芯片,类同于微型的电脑,这样说你能不能听懂?” 张士勋点点头。 “使用过程中,你如果觉得中病毒了或者被控制了,随时可以关闭,甚至可以把它从体内取出来,一了百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 “你至今还不愿意透露你的来历,我有点戒心毫不为过,如果换了你,肯定也会有戒心。” “我的来历不便告诉你,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不方便告诉你……你不问我来历,我不问你去处,这是咱们俩的君子协议,难道你现在要反悔了吗?” 张士勋干笑一声,“我没有反悔,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吗。” 王栋冷哼一声,“张士勋,如果你以后再违反协议,咱们只好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别生气,我以后不问了。” “你保证?” “我保证。” 说话间,张士勋只听“叮”的一声,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智慧系统自检完毕,一切正常,请激活!” 张士勋打个激灵,环顾四周,除了王栋,没看到有其他人。 女声接着道:“指挥系统三十秒后默认激活,如果您想现在激活,请说‘是’,不激活请说‘否’。” 张士勋犹豫了一下,说了声:“是!” 虽然对植入芯片多少有些抵触,担心安全问题,但他心底里对所谓的“智慧系统”还是非常期盼的。 脑中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他的眼前出现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 第48章 逆天的智慧系统 丛林深处有一座小木屋,阳光青青朗朗的从树木缝隙里透过来,几丝清凉、几丝斑驳,木屋的旁边,一股清泉顺势而下,鸟语花香,水流潺潺,仿佛人间仙境。 张士勋转动视角,周围的景物与真实世界几乎毫无二致。 弯下腰摸一摸地上的青草,又拔下一片草叶放到鼻子下边嗅了嗅,青草淡淡的香味丝丝可辨。 “您好!我是小美。” 一个仙女一般的姑娘出现在木屋前,把他着实吓一跳。 并不是他胆小,而是感到意外……无他,小美看上去如此的真实,仿佛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一般。 “你是?” “我是您的引导员,可以向您介绍智慧系统的使用。” “太好了,你现在就可以为我介绍了。” “好的,主人,您现在的感知系统,包括看到的、听到的、触到的、嗅到的等等,都是智慧系统通过你的脑神经虚拟出来的。” 听了她的介绍,他的确被震撼到了。 他穿越前曾去过vr体验馆,通过vr眼睛领会过虚拟现实技术给人带来的震撼。 但是,vr体验馆给他带来的感受,与当下的感受,不可同日而语。 小美缓缓走过来,等她走近,张士勋伸手摸一摸她的脸,触手滑腻,还有温度。 “太真实了,如果你不提醒,我真的会以为身在真实世界中……对了,我可以摸你其他地方吗?” 说这话的时候,张士勋看着小美的脸,只见她的面颊已经红了。 “主人,虽然是虚拟现实,但小美不建议你做超出道德范畴的事情,我的程序对这种行为是排斥的。” “哈哈!我知道了。”张士勋咧着嘴笑起来。 这个超级虚拟现实,简直太有意思了。 “主人,要不要我向你详细介绍智慧系统?” “当然要啦。” “嗯!”小美的声音娓娓动听,开始介绍:“智慧系统会和你的视觉系统、听觉系统以及神经系统结合,形成一个完整的个人网络。当微型智能系统被激活时,你的视网膜上就会出现一个虚拟世界,就像现在你看到的一样。” “它不会对我的大脑造成伤害?”张士勋有点担心。 “不会,这点你尽管放心。” “我不用的时候,可不可以关闭指挥系统?” “当然可以,你可以随时关闭智慧系统。” “怎么关闭?” “很简单,只要您默念关闭这两个字,智慧系统就会关闭了。” “如果想再次启动呢?” “同样简单,只要您默念‘开启智慧系统’,马上就可以启动了。” “我知道了,你接着介绍。” “目前的智慧系统仅仅具有基础功能,如果想获得全部功能,就必须连接中央服务器,也就是穿梭机中的主控电脑……请问主人,您现在想要建立连接吗?” “要!”张士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要就要全套的。 “请稍等。”小美伸手在空中轻轻划动一下,随即笑道:“已经与主机连接上了,您现在已经拥有智慧系统全部的功能。” “我怎么使用你说的这些功能,还有,这个智慧系统到底都有哪些功能?” “您默念‘功能菜单’,就可以看到了。” 张士勋心中默念,果然,画面中跳出一行菜单栏,分别写着:资料中心、娱乐中心、通讯联系人、实用工具、系统设置等等…… 张士勋点点头,“我懂了,只要想打开某一个菜单,在心中默念它的名字就行了。” “是的主人。” 张士勋心中默念“资料”两个字,一瞬间,眼前的画面变了,变成了图书馆,一眼望去,全是图书柜。 “我想找一本书。”张士勋默念道。 “请问,您要找什么书?”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出现在虚拟画面中。 “帮我找到《东京梦华录》。” 老头右手一招,一本线装书从某一个书架飞出,出现在张士勋眼前。 定睛一看,果然是《东京梦华录》。 “我想看书,该如何操作?” “你可以像看实体书那样用手翻页,也可以用语音控制翻页,比如‘下一页’,还可以命令它自动翻页……”戴眼镜的老头在一旁耐心讲解。 简直太棒了! 张世勋由衷地赞叹。 “回到我的主页。”他心中默念。 顿时,又回到小木屋前,小美躬身迎候。 “小美,告诉我,怎么和王栋联系?” “主人,对不起,我不认识王栋,您如果想和朋友通话,可以打开联系人菜单。” 张士勋依言打开联系人菜单,只见里面已经有了一个联系人:天下第一王爷。 不用问,肯定是王栋。 张士勋想都没想,伸手点击一下。 随即,王栋的虚拟头像出现,笑眯眯地问:“张士勋,感觉怎么样?” “我不得不承认,太牛掰了。”张士勋道。 “那就回自己屋里慢慢探索一下,你会发现更多的牛掰功能。” “好!”张士勋把虚拟系统关闭,转身下楼。 他要好好研究这套智慧系统。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马上打开智慧系统, 小美又出现了。 “小美。” “主人,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我这个智能系统,还有什么比较牛掰的功能?” “牛掰?” “就是那种很前卫,很先进的功能。” “那就非常多了,你可以慢慢探索。” “简单举个例子。” “好的,我就拿视觉增强技术为例,假如现在是深夜,大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么,你可以打开工具栏里面的视觉菜单,里面的子菜单中有红外功能……” “啊?红外功能?”张士勋觉得不可置信,“你是说,就像戴上红外眼镜一样?” “是的,就像戴上一个红外眼镜一般。” “这的确牛掰。” “还有更牛掰的,主人要了解吗?”小美领悟力很强,已经学会“牛掰”这个个性化的词汇了。 “多牛掰?” 小美介绍道:“还是拿视觉增强技术为例,假如你现在手里拿着一张弓,在你把箭搭上弓弦的时候,智慧系统就会在你的眼前虚拟出瞄准镜,引导瞄准目标。” 张士勋闻言,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这功能绝对能用得上。 第49章 金手指 接下来的数天,张士勋都在熟悉智慧系统,这玩意简直是一个超级外挂,操作也非常人性化。 有小美的指引,张士勋很快就能熟练地掌握常用功能了。 通过一番设置,他对智慧系统进行个性化设置,把一些常用功能添加到屏幕上,日历、时钟、联系人……等等,但凡常用的功能都添加到桌面。 这样的话,使用起来就更加直观,更加方便。 “主人,小美建议你把搜索功能也添加到屏幕上。” “搜索功能?” “是的,无论您想要查找什么,都可以通过搜索功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很好,你帮我添加到屏幕。”张士勋从善如流。 “好的。” 随即,屏幕上多了一个搜索图标。 “我试试。”张士勋试着搜索“聂昌”,几乎瞬间,搜索结果就出现在屏幕上,有关聂昌的历史资料一一罗列出来,既有正史,也有野史,甚至还有后世对于聂昌的研究资料。 他又试着搜索“丁都赛”,本以为搜索不到什么,没想到竟然有她的资料。 《东京梦华录》中的记载:“……继而露台弟子杂剧一段,是时弟子萧住儿、丁都赛、薛子大、薛子小、杨总惜、崔上寿之辈,后来者不足数……” 这是丁都赛参加皇家组织的元宵节演活动。 搜索结果还显示:到了二十世纪,有人竟然在一块砖雕上发现丁都赛的雕像和名字。 这块砖雕的图片上,丁都赛侧身站立,双手抱拱作揖手状,她头上插花,身穿圆领长袍,腰系帕带,背插着一把团扇。 雕砖的右上方赫然刻有“丁都赛”三字。 太不可思议了。 他傻呆呆地盯着图片上的丁都赛,连王栋进来都不知道。 “张士勋!”王栋一连叫几声,才把他从痴呆状态拉回到现实。 “你小子傻了不成?叫几声都不带搭理人的。”王栋不满道。 “我……我是被震撼到了,抱歉!”张士勋把虚拟屏幕关闭,感叹道:“老王啊,这个智能系统,简直是无上利器啊。” “哼!你不是怀疑我通过植入芯片控制你吗?” 张士勋点点头,“没错,我现在仍然有这种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 没必要说假话。 人之间的交往,越是虚头巴脑,关系就会越远。 他和王栋的关系,属于命运共同体,中间不能掺杂任何虚假的东西。 “既然担心,就不要用了?”王栋冷笑一声,“我现在就让白无常帮你把芯片取出来。” 张士勋赶忙阻止:“先不要急,我用用再说……问个问题,你布置的那些监控,我能不能看到?” “当然能,只要打开监控选项就能看到了。” “等下,我把智慧系统打开。”张士勋说着,呼喊小美。 “你没有必要把智慧系统关闭,可以把虚拟屏幕设置得小一些,放到你视界的右上角或者左上角,或者把屏幕设置成透明或者半透明,这样的话,既不影响你看屏幕,也不影响你现实世界的行为,该干什么干什么。” “太好了,在哪里设置?” “菜单栏中有设置选项,进去设置一下就好了。” 张士勋按照王栋的提示把屏幕设置到右上角,并且把它调成半透明,果然,一点也不影响现实环境正常的视觉。 “哈哈,真不错!”张士勋高兴地捏捏王栋的脸蛋,“老王你太英明了,竟然有这种逆天的黑科技。” “滚蛋!”王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张士勋把“监控”菜单调出来,打开一看,多个监控视频出现了,还是实时的。 “老王,皇宫的监控在哪里?我要看看皇帝老儿。” “每个监控都有标注,你又不是瞎子,自己不会看吗?” “噢!”张士勋顾不上回嘴,兴奋地找到皇宫的监控,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监控中显示的似乎是一个书房,里面没有人。 “这是皇帝的书房?” “嗯!皇宫里有三个监控,书房一个,上朝的文德殿一个,还有赵佶的寝宫一个。” “寝宫?”张士勋把视线转向王栋,玩味地道:“老王,你怎么还有这种嗜好?这可是侵犯人家的隐私啊。” 王栋老脸一红,讪讪地说道:“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而是好奇,想看看皇帝的寝宫是什么样……妈蛋!赵佶可不是东西了,天天换女人。” “赵佶本就是个轻佻皇帝,历史早有定论。” “以后你做皇帝,可不许这个样子。” 张士勋听了,苦笑一声:“说过了,我没打算做什么皇帝,要做你来做。” “哼!真是不识抬举,让你做皇帝是抬举你,别不识相。” “皇帝又不是你家的,你让谁做谁就能做?” “不和你说了,生气。”王栋一把抓起幞头戴头上,“我要去外面吃饭,你去不去?” “你自己去,我不饿。” 王栋迈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扭过头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该回穿梭机了。” 张士勋一怔,“去穿梭机做什么?” “练武!” “练武?” “在这个时代,没有武力可不行。你整天在外混,最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 张士勋道:“我有黑无常当保镖,安全问题应该没有问题。” 王栋道:“黑无常武力值没有问题,但是,它毕竟是机器,谁也不敢保证它不出现故障,再说,你不能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比如约会的时候,当然,如果你不在乎,当我没有说。” 张士勋听他说得有道理,便道:“练武可以,但为什么要去穿梭机?” “那里有救护舱,可以确保你不会挂掉。” “救护舱?”张士勋心里紧张起来,“你口中的练武,是不是很危险?” “贴近实战的练武,当然有一定的危险。” “老王,你如果不折磨我,心里不舒坦,是?” “我没有折磨人的嗜好,你应该也清楚,只有通过残酷的实战训练,才能练出高强的武艺。” 此言一出,张士勋一口回绝:“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 “为什么是我?难道你不需要练武吗?” “我文,你武,咱们事先约定好的。” “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张士勋真的想不起来有这样的约定。 第50章 残酷的训练 王栋鄙夷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张士勋,做人要有诚信,更要有担当,既然答应了,就要矢志不移做下去。” “这……”张士勋隐约想起两人有过这样的话题,但他敢保证,绝对没有所谓的“约定”。 “士勋,咱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存在,不然的话,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连自保都不可能,更别说改天换地了。”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做富家翁。” “咱们穿越到宋朝,难道就是做富家翁?” 张士勋哑然。 “我走了,去不去在你。”王栋说完,朝门口走去。 等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士勋叫住他,“我怎么找到穿梭机?” “它就在咱们脚下。”王栋得意地指指地面,“你坐牢的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我操纵穿梭机,神不知鬼不觉飞到城里,从汴河钻到咱们宅院十米深处,通道口就在后花园。” 张士勋吃惊地看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栋见他吃惊的样子,更加得意,“你什么时候去练武,找黑无常就行了,他会带你进去。” “我现在就去。”张士勋好奇心占了上风,几步跨出门外,大声喊道:“黑无常。” 话刚落地,黑无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带我去穿梭机。”张士勋命令。 黑无常面无表情,带着张士勋来到后院,掀起井盖。 张士勋探头一看,只见一道梯子直通幽深的井内。 “下面就是穿梭机?”张士勋问。 “是的。”黑无常点点头。 “带我进去。” 张士勋跟着黑无常进入穿梭机,他本想好好参观一下穿梭机的,但里面的各个舱室都锁上了,只有专用的练功房的门敞开着。 他刚走进练功房,还没有看清楚房间中的布置,练功房的门就关闭了,一个机械的声音说道:“训练程序启动,1、2、3,开始。” 就听黑无常大喝一声,恶狠狠朝张士勋扑来。 “喂!你等下。”张士勋手忙脚乱,想制止他。 黑无常恍若未闻,飞起一脚,把张士勋踢个仰八叉。 张士勋疼得龇牙咧嘴,躺在地上喊:“你讲不讲规矩啊,动手前好歹打个招呼啊。” 黑无常一声不吭,俯身抓住他的衣襟,挥拳就打。 张士勋心头火起,伸出左手一挡,右手一拳打在黑无常脸上。 黑无常挨一拳,好像没事人一样,只稍微向后仰了仰脑袋,随后又一拳打下来。 张士勋一偏脸,拳头擦着他的脑袋打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像大铁锤一样砸在地上。 尼玛!太狠了。 这一拳要是打脸上,绝对会受伤。 “王栋你个臭王八。”张士勋开口大骂,他知道骂机器人没有用,便把怒火集中到王栋身上。 一边骂,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还没有等他站稳,黑无常又攻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黑无常不断进攻,张士勋竭力抵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黑无常是机器人,挨一下屁事没有,而张士勋挨一下,那可是痛彻心扉。 打了一阵,张士勋身上已经是汗出如浆,喘气如牛。 “喂!停下歇会儿。”张士勋气喘吁吁地道。 黑衣人根本不理这茬,一拳打在张士勋胸口。 “喂!中场休息,等一会再打。”张士勋忍住疼痛,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 黑衣人充耳不闻,飞起一脚踢向张士勋脑袋。 张士勋勉强支撑了一阵,被黑无常压倒在地,双手被死死地按在地板上,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你赢了。”张士勋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立马服输。 没料到黑无常压根不管这一套,举起胳膊,一肘击在他的胸口。 张士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张士勋下意识抬起胳膊。 “别动,你在做治疗。”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眼睛上戴着黑框眼镜。 “你是谁?” “我是医生,你可以叫我肉白骨。” “肉……白骨?” “生死人而肉白骨,我的名字是从这来的。” “哦!”张士勋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咬牙道:“特么的!没人性的机器人,下手真黑啊。” “先生,我也是机器人。”肉白骨说道。 “你也是?” “是的。” 张士勋尴尬地笑笑,问道:“肉白骨,我的身体怎么样,没事?” “没事,只是断了三根肋骨而已。” “啊!断了三根肋骨,还而已?”张士勋想骂人,“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先生,我不是人。”肉白骨又一次提醒。 张士勋欲哭无泪,找谁说理去。 肉白骨拿过一个机器朝在张士勋身上探查一遍,点头道:“好了,没事了。” 这就没事了? 张士勋看看自己的身体上插的管子,问:“这些管子是干什么用的?” “治疗你的内外伤,同时强化你的身体。” 张士勋刚想继续询问,就听有人喊:“滚出来!” 扭头一看,又是那个该死的黑无常。 张士勋嘴角一抽,“我受伤了,全身疼。” “你现在已经是个健康人了。”肉白骨笑眯眯说道,伸手在玻璃仓上按一下。 插在张士勋身上的管子全都收进舱壁。 黑无常探手抓住张士勋的胸口,像提小鸡一般提出救生舱。 张士勋猛然一拳击在黑无常的鼻子上,吼道:“老子不想训练。” 黑无常没有还手,若无其事地揉一下鼻子,“我目前执行的是训练程序,期限半个月,如果你想提前结束训练,必须达到训练标准。” “标准是什么?”张士勋问。 “把我打败。” 张士勋听了,想死的心都有。 打败黑无常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刚才那一拳含怒而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可人家屁事没有,自己的拳头倒是隐隐作痛。 “黑无常,你把我的肋骨打断三根,知不知道?”张士勋试着放低姿态,开始晓之以理:“这样做是不对的,很不人道。” 黑无常不为所动:“我是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是人道,但你可以放心,我的训练模式有限制,不允许打死受训者。” “但你把我的肋骨打断了,而且是三根。” 黑无常指一指那个透明箱子,“这是最先进的生命救助系统,只要不把你打成一摊肉泥,它就能让你恢复生机,活蹦乱跳。” “特么……!”张士勋没辙了。 和一个机器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人家说得很清楚,它执行的是程序。 “请跟我来。”黑无常说道。 第51章 王栋的奇葩思维 张士勋叹口气,灰溜溜地跟在黑无常后面,重新来到所谓的练功房。 “接下来的时间,我将教授你博大精深的中华武术,首先,让我们从扎马步讲起……”黑无常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讲。 张士勋听到这次不是交手,顿时高兴起来,跟着它一招一式学习。 …… 随后的日子,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张士勋的生活。 学武术套路还能够接受,无非是苦些累些。 搏斗训练就太痛苦了,经常被黑无常揍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肋骨先后断八根,大腿骨折两次,颅骨骨折一次。 好在医疗救治系统先进无比,再重的伤也能够很快复原。 日复一日,除了吃饭睡觉,张士勋都在练武——挨揍——治伤这种死循环中度过。 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他刚开始还能掐着指头数着日子,几天后也懒得数了。 心里郁结时就可劲儿地骂王栋,更多的时候骂黑无常。 反正王栋听不到,黑无常不在乎。 随着一次次躺进医疗舱,张士勋明显地感到,身体变得强壮了。 肉白骨告诉他,医疗舱能增强他的体质。 逐渐地,他挨揍的次数少了,揍黑无常的次数逐渐增多,尽管还没有一次成功把它揍趴下。 终于有一天,张士勋把黑无常打倒在地。 他快高兴疯了,骑在黑无常的身上可劲儿揍它。 正揍得起劲儿,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 “啪!啪!啪!”有人高声喝彩:“打得好!” 张士勋急忙扭过身体,只见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道门,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站在门口。 “你是……?”张士勋疑惑地看着那青年,这人长得和王栋有些像。 “我是王栋,嘿嘿!想不到我会变样?”王栋洋洋得意。 “你是王栋?”张士勋揉一揉眼睛,再次打量他。 “你训练的时候,我也没闲着,做了整容。”王栋走的他面前,还烧包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英俊潇洒?” “潇洒个屁!”张士勋上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老子掐死你!” “你……你松手!”王栋被掐得满脸通红,舌头都伸出来了。 “不松手,今日非掐死你不可。”张士勋积攒多少天的怒火,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掐着掐着,眼见王栋两眼翻白,舌头也吐出来,张士勋这才松开手。 王栋瘫倒地上,大口地喘气。 “妈蛋!”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指指张士勋:“你不识好人歹啊,这一切的训练,都是为了你好。” “哼!”张士勋头一仰,眼望天花板。 王栋从地上爬起来,咳嗽着说:“想要成为一个武者,必须野蛮其体魄,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张士勋当然懂,可是,这些天经历的,简直像炼狱一般,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王栋这个王八蛋。 不在他身上讨回一些公道,咽不下这口恶气。 王栋好一会才捋顺了气,扯扯张士勋的衣袖:“好啦!你的气也出了,走,我请你喝酒。” 张士勋一声不吭,黑着脸跟着他走出练功房。 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着他。 这家伙变化太大了,几乎找不出原来的模样,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王栋领着他来到一间餐厅,介绍道:“穿梭机内总共有十间舱房,有操控间、治疗间、练功房、餐厅等等。” 面对着满桌的佳肴,张士勋一声不吭,拉开椅子坐下来,胡吃海喝。 王栋给他倒了一杯红酒,问道:“士勋,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变化很大?” “变化确实不小。”张士勋喝一口红酒,慢悠悠说一句:“这就应了那句老话: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怎么说话呢?”王栋瞪了他一眼,“又是鸡又是鸭的,难道在你眼里,我是禽……”话没说完,只觉后衣领一紧,人飞出去了。 王栋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仰面朝天,眼前都是小星星。 张士勋端坐不动,嘴里说道:“对不住老王,一连在练功房待大半年,养成了见人就摔的毛病……噢,你没摔坏?” 心里却想,摔坏也没有关系,反正有救生舱。 “哎哟!疼死我了。”王栋揉着腰,哼哼唧唧地道:“狗屁的大半年,你不过在这里待两个多月而已。” “才两个多月吗?我以为至少待了大半年呢,这些天来,我好多次都想一头撞死算了……你不知道啊,我这些天生不如死,天天净挨揍了。”张世勋大吐苦水。 “呸!你少骗人,我一进门就看到你在打机器人。” “你只是看到我揍他,没看到他是怎么揍我的……老王啊,你这人太狠了,把我丢给黑无常不管不问,这些日子以来,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经常被打得骨断筋折变成残疾人,要不是这里医疗先进,我早就变成肉渣了。” 王栋本想喊白无常揍张士勋的,听他说得凄惨,心里也平复一些,便取消了揍他的打算。 “张士勋,我这一片苦心都是为你好,虽然吃了些苦,但你学会了武功,同时也强化了身体,不然的话,凭你也能把黑无常打趴下?” 张士勋心说:老子只把他打趴下一次,结果还被你看到了。 但他懒得跟王栋解释,能打败黑无常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第三次。 王栋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道:“常言说得好,吃亏人常在,吃亏就是占便宜,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吃着碗里地看着锅里的,吃人不吐骨头……” “你等等。”张士勋赶忙制止:“老王,这是什么臭毛病,怎么句句不离‘吃’?”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需要常练才能常新。”王栋语重心长地说:“士勋,咱们既然来到宋朝,要想融入这个时代,首先要过语言这一关,加强文学修养。” “切!你还是算了,说几句俗语就文学修养了?” 张士勋十分不屑,“我跟你穿越到宋朝,没有打算考科举,更没有打算和那些士大夫混,所以也不需要加强文学修养。” “随便你,我是要去考科举的。” 第52章 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张士勋刚把一块午餐肉塞进嘴里,听到这货要参加科举,差点被噎着,忙问:“什么?你要考科举?” “这个时代只有金华门外唱名才能高官得做,好马得骑。” “一个拥有时空穿梭机的人,无论你来自哪里,肯定属于人上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做,却穿越几千年来到古代,为的是做高官、骑好马,你的脑袋被驴踢了?”张士勋又好气又好笑,他实在搞不懂这货的脑回路。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做高官、骑好马只是捎带的,我的志向很多……算了,先不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吃饭!吃饭!” 张士勋也不愿意和这个自称“鸿鹄”的家伙多费口舌,低头吃饭。 好多天没有安生吃饭了,训练期间,即便在他吃饭的时候,黑无常也寸步不离,站在一旁盯着他,撵都撵不走。 二人吃完饭,王栋擦擦用纸巾嘴,伸手想拍他的肩膀,手到半途又收回去,道:“给你交个底,我们总共拥有六个机器人,到目前为止,你已经见到三个,黑、白无常,肉白骨。” “六个,这么多?”张士勋有点意外。 “不算多,不瞒你说,我甚至想带一队机器人大军过来,可惜办不到。”王栋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这种智能机器人造价太高了。” 张士勋问:“一个像黑无常那样的机器人,需要多少钱?” “需要……”王栋正要说出价格,突然意识到什么,便警惕地看张士勋一眼,冷笑道:“张士勋,不要套我的话。” 张士勋诧异地道:“我只不过问个价格而已,套你什么话了?” “哼!别把我当傻子了,你想通过机器人的价格推断我的来历。” 张士勋耸耸肩,“你太敏感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王栋站起身道:“咱们出去,这些天高衙内每天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快把我烦死了……对了,我说你这些天去河北寻亲了,你见到他别说岔了。” “呵呵!这家伙着急要宝贝,肯定急坏了。” 两人出了穿梭机,张士勋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这些天来他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 次日早上,张士勋睡醒后在床上懒了一会儿才慢慢起床,脸都没洗便来到后院锻炼身体。 王栋虽然说话做事不太靠谱,但他说得对,这个时代,没有强健的体魄是不行的。 先是踢腿下腰,活动开筋骨后,随后便开始练习黑无常传授的武术套路。 套路这东西虽然属于标准的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但拿来锻炼身体却是不错的。 几趟拳下来,身上已然见汗。 正要再继续练,却听得花墙外有人喊自己。 张士勋走过去透过花窗往外看,没人,正纳闷,突然高衙内脸在花墙上露一下,然后又消失不见,再出现,再消失…… “高衙内,你干什么?” “哈哈!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弟等得好辛苦啊。”高衙内站在墙外,压着声音说话,似乎怕惊动王栋。 “你在外面跳来跳去,蹦猴呢?”张士勋隔着花墙问。 “不跳起来看不到里面,快累死我了。”高衙内气喘吁吁地道:“我在前边拍半天门没人应,便绕一大圈到后面来了,呵呵!” “找我有事?” “没事,只是来看看你。” 张士勋暗自好笑,问道:“只是来看我吗?没有其他事?” “嘿嘿!实不相瞒,是我爹爹让来找你的。” “哦!原来是高太尉让你来找我的,有什么指教?” 看来这货把天空之星的事情告诉高俅了,老货有点等不及。 “咱俩一个墙里一个墙外,不是说话处,你把后门打开让我进去。” 张士勋打开后花园的小门,门刚开一半,高衙内便迫不及待地挤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裹。 “这是什么?”张士勋指指包裹。 “全是吃的。” “吃的?” “我不能总在你这里吃白食。” “你的意思是说,要在我家吃饭?”张士勋的脸顿时拉下来。 “是啊。”高衙内把包裹往张士勋手里一塞, “牛肉、羊肉,还有香料、麻油,一应俱全。” 张士勋拦着他道:“等等,我似乎没有邀请你来吃饭?” “怎的?哥哥不愿我在你这里吃饭?”高衙内反问:“咱们是兄弟不是?” 张士勋赶紧好笑,这就成兄弟了? “是不是兄弟另说,但是,即便是兄弟,也不能连招呼都不打就来我这里混吃混喝?” 高衙内厚着脸皮,振振有词:“兄弟之间别说吃饭,即便我搬铺盖卷过来住几天,你也不该把我拒之门外,是?” “好,你赢了。”张士勋耸耸肩,对这种厚脸皮,就没办法和他讲理。 高衙内拍拍张士勋肩膀,“哥哥,你做得煎饼不错,我自从吃过一次,心里念念不忘。” 张士勋不理他,掉头往前院走。 高衙内跟在张士勋屁股后面,道:“我来找你,真的没有把你当外人,若是换了旁人,八抬大轿请我,还不定去呢。” “也是,你爹是高太尉,巴结的人多。” “照理你也该巴结我的,可你总是把我当成下人一般,吆来喝去的……喂!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声音轻些,不要吵到王栋。”张士勋指指楼上,道:“别人巴结你家,那是因为有求于你,想走你家的门路升官发财,至于我,一没有想做官,二没有想发财,用不着巴结你家。” “你真的不想当官?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这事的。” “这事是啥事?”张士勋心说:来了。 “我爹说,看在咱俩是兄弟的份上,想在军中给你谋一个职位。”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张士勋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啥?”高衙内紧赶几步,“你别不相信,我爹爹真的觉得你是可造之才,有心栽培你。” “高太尉青眼有加,真的十分感谢,可惜我对当官不感兴趣。”张士勋扭头看他一眼,问:“那晚回去,没挨军棍?” “没!”高衙内拍拍屁股,得意扬扬。 “我记得你说过,你爹爹一口唾沫一个钉,原来是假的。”张士勋来到厨房。 “本是要打的,可是,我把天空之星的事情一说,爹爹便把打军棍的事情忘了,他说……”高衙内说到这里,停下来,偏头偷窥着他的表情。 “你爹说什么?”张士勋来到厨房,随手把高衙内带来的包裹丢在案板上。 第53章 要不要当官? 高衙内一边查看他的脸色,一边说道:“我爹说,这样的绝世珍宝,只有皇家才能拥有,放在寻常人家,只会为之招祸。” “所以,你爹就想到这个主意,给我弄一个小官当当,顺便把我的天空之星骗走,是不是?” 张士勋冷笑一声,拿起一块牛肉,放到鼻子下闻闻。 “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我爹爹让你当官,可不是为了骗你的天空之星,他完全是冲着咱俩的交情,替你考虑的。” “放屁!”张士勋一把抓起案板上的刀。 高衙内一溜烟跑到灶房外,结结巴巴说道:“哥哥,你怎么一言不合便动刀?” 张士勋却不理他,拿起牛肉切起来。 高衙内这才知道自己想差了,擦一把脸上的汗,讪讪地道:“吓煞小弟了。” “你这叫做贼心虚,明明想图谋我的宝贝,却打着为我考虑的旗号。”张士勋绷着脸道。 “哥哥,你要是这样说,小弟我就太不好意思了。”高衙内讪笑着道。 张士勋把牛肉切成薄薄的片,拿起一块尝尝,道:“味道还行,就是乱七八糟的料放得太多,把肉味都遮住了。” “我家香料多。”高衙内没话找话。 “你家盐更多呢,怎么不放二斤进去?”张士勋没好气道。 “哥哥,你别打岔……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爹给你弄个什么官?”高衙内道。 “好,你说说,我听听。”张士勋也不看他,又开始切羊肉。 “我在天武军挂职,是天武军右厢第一军都虞候,我爹准备把第一军副都指挥使的位置给你,怎样?” “副都指挥使,竟然是个副的?”张士勋嗤之以鼻。 “哎哟!我的哥哥啊,副都指挥使不小了,副军主啊,比我这个都虞候还大上半级,我都屈尊做你下属了。第一军都指挥使空缺,你要答应去做这个副都指挥使,第一军就数你最大,你说了算。” 张士勋依然不置可否,问:“你老实说,这个所谓的第一军,到底有多少人?” 高衙内想了想,含含糊糊的道:“大概,也许一两千人,我也说不准。” “什么叫大概也许?说详细些。”张士勋不满地说道。 “第一军总共有五个指挥,每指挥满额的话应该有五百人,但禁军里空额多,每指挥最多也就是二三百人的样子。”高衙内耐着性子解释。 “看样子,你仅仅是挂个职而已,连手下具体多少人都说不清楚。”张士勋拿一个竹编簸箕罩在盘子上,苍蝇太多。 “谁说我不管事?”高衙内分辨道:“军卒出外扛包,都是我来分派的。” “派军卒出去扛包,我没听错?”张士勋停下手里的活,吃惊地问。 “不仅仅是扛包,还帮人盖房子、运货。”高衙内倒是一点都不隐瞒。 愣了半天,张士勋摇着头笑了。 “如果我这里需要干活,可不可以请他们?”张士勋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肯出钱。” 张士勋大笑两声,尼玛!这货哪里是一个军官,分明是一个包工头。 “哥哥因何发笑?” 张士勋不答反问:“军卒不该在军营里操练吗?天天出去替你家干活捞钱,这样的兵,以后万一打仗,怎么办?” “哥哥多虑了,天武军是上四军,乃天子亲军,不出戊,所以也轮不到他们去打仗。” 纯粹一个官二代,没办法和这货谈论正事,除了弄钱以及声色犬马,他对于军国大事狗屁不通。 张士勋也不愿和他扯闲篇,决定给他说点实在的,“回去回复高太尉,我答应做这个副都指挥使。” 高衙内见他应允,顿时露出欢喜之色。 “哥哥,你真的答应了?” “嗯,什么时候让我去任职?” 高衙内道:“莫忙,要做这个副都指挥使,不是说去便能去的,即便我家爹爹掌管禁军,也不是一张口就能让你去。” 张士勋点点头:“也对,毕竟大宋禁军不是你家开的。” 高衙内一听,慌忙去捂张士勋的嘴。 张士勋把他的手拨到一旁:“衙内,你做什么?”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啥叫我家开的。”高衙内扭头朝门口看一眼,嘴角抽抽着道:“这要是被察子听去,就祸事了。” “察子是什么?” “皇城司的探子。” 张士勋明白了,原来是朝廷的密探。 见高衙内吓成那副德行,张士勋就道:“好啦!不说就是了,看把你吓的。” “以后这样的话可别乱说了,大宋的禁军是官家的。” “说得没错,禁军绝对是官家的。”张士勋举起双手,道:“好啦!你接着说,我怎么才能做这个副都指挥使?” “有两个办法。” 高衙内竖起两个指头。 “说说。” “一是荫补。” “啥叫荫补?” “荫补也叫推恩荫……简单给你说,朝廷高官都可以让子侄辈入学、做官,官位越大,荫补的范围越广……” “我明白了,高官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和亲属子弟做官,是不是这个意思?” 高衙内连连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要让孙子辈和门客享受恩荫,只有开府仪同三司才可以。” “开府仪同三司?” 高衙内见他什么都不懂,懒得仔细解释,简单说一句:“开府仪同三司是最大的散官阶。” “你爹爹开府了吗?” “还没有,快了。” “既然还没有开府,你在我这里说个毛啊?”张士勋眼一瞪:“骗人也不是这么骗的。” “哥哥容小弟细说。”高衙内赶忙分辨:“官家早就答应我爹爹开府了,我爹爹这次送重礼给官家,就是为了使官家实现诺言。” “要是官家不答应呢?”张士勋冷笑一声,道:“送出去的东西,岂不是打了水漂?” “绝对不会!”高衙内拍着胸脯道:“官家是个有情义的人,我爹爹从官家登基前就跟着他,一路走到当下,他不会说话不算话的,更何况,一下子送给他两样绝世珍宝,肯定能赢得官家欢心。” “官家高兴了,你爹是不是就能开……开府仪同三司了?” “应该是的。”高衙内眼巴巴地望着张士勋,拱手道:“这就要哥哥帮忙了。” “我已经帮过忙了不是吗?”张士勋笑眯眯地说道。 “你指的是那对镯子?”高衙内从鼻孔里“哼”一声,道:“那对镯子是用宅子和你换的,‘帮忙’二字就休要再提了。” 第54章 又一桩交易 高衙内说得有理,那对镯子确实属于买卖,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和帮忙搭不上边。 “好,我承认,那对镯子是等价交换。”张士勋实事求是。 从内心来讲,用一块后世极为廉价的首饰,换得一处京城三进的宅子,确实占了大便宜,至少张士勋这么认为的。 “哥哥承认就好。” “那么,你今天也是来和我做交易的,是?” “是。” “太尉让我做官,我把耳坠给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哥哥是明白人,爹爹正是这个意思。” “现在的问题是,你爹爹还没有开府仪同三司,我又不是你家子侄,也就是说,恩荫这条道是行不通的,我没有理解错?” 高衙内点点头,道:“是……是这样。” “既然这条道行不通,你还和我说过毛啊。” “你莫急,且听我说。” “等你爹仪同三司后再来和我说。”张士勋说着,假意把他往外推。 “别推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说。” “我爹说,你可以认到他名下,改姓高。” “放你的狗臭屁!张家就剩我一人了,你们想让张家绝后……滚蛋!”张士勋脸黑的像锅底。 “好,这也是我意料中事,不勉强。” “既然预料到了,还在我这里说?”张士勋站在灶房门口双手叉腰,作凶神恶煞状:“这分明是把我当傻瓜。” “我刚才说了,有两个办法,我才说了一个。” “我不听。”张士勋转过身继续切肉。 高衙内道:“哥哥!你咋这脾气呢,咱们这不是打商量么?” 张士勋不吭声,把切好的羊肉放到另一个盘子里。 “哥哥,下一个办法准定能行,就是稍微费些事,拖的时间稍微久一些。”高衙内一边观察张士勋脸色,一边说道。 “多久?”张士勋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拖上几年就失去意义了,几年后金军就会大举进攻开封。 “也不会太久,差不多过了年就能搞定。” 张士勋想了想,不过是半年时间,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说详细些,别啰嗦。” “这一个方法就是去考武举……你放心,我爹会事先把一切路子都替你铺排好,保准你能顺顺当当考上。”高衙内说完,眼睁睁地盯着张士勋,生怕他不答应。 “武举?”张士勋眼珠转了转,这倒是个办法。 “嗯!先是参加解试,如果解试能考过,再接着参加省试,最后再殿试。” “说得详细些,怎么考?” “解试在户籍地考,由兵部派人,首先是弓马,弓马若是能考过,再考策论和《武经七书》。” “省试呢?” “省试到兵部考,也是同样的内容,只不过稍微增加些难度罢了,若是能考过,就该殿试了,到了殿试就稳了,官家那里不过是走个过场。” “能不能弄个武状元当当?”张士勋试探地问。 “这……就要看官家的意思了,谁也左右不了官家,运气好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高衙内心里腹诽,这人还真是得寸进尺,武进士还没有搞定,已经开始想武状元了。 “好,武状元不强求。”张士勋皱皱眉,道:“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哥哥您说。” “我只有点笨力气,既不会骑马,又不会射箭,至于你说的策论,就更别提了。” “我说过了,我爹把一切都替你安排好,你只要去冒个泡就行了,底下的事情自有我爹爹安排,不需你操心。”高衙内脸上露出笑容。 张士勋道:“不需要我操心?给我交个底,高太尉具体怎么安排。” 高衙内神秘的一笑:“到时自知。” “不行,我要知道,这是交易,得知道具体细节。” 高衙内稍微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好,但你要保证,绝对不能告诉他人。” “这个用不着交代。” “是这样的。”高衙内压低声音道:“考前几天,我会把考试的内容透露给哥哥,你只需把该背的东西背下来即可。至于考官那里,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爹爹会替你打点好一切,包哥哥必过。” “策论也要替我写好。”张士勋追加一句,这玩意压根没接触过,怎么考? “这个当然,事先会有人替你写好,你只要把答案背下来就成。”高衙内拍着胸脯道。 事情谈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张士勋不再废话,从怀里掏出发夹和天空之星,问:“二选一,你选哪个?” “啊!?”高衙内措手不及,“这就给我,你就这么相信我么?不怕拿了东西不给你办事?” “我没有说给你,而是让你先挑选好。” “哦。”高衙内看看发夹,再看看天空之星,举棋不定。 都是好宝贝啊,哪个都想要。 “快说话,要哪个?”张士勋不耐烦了。 高衙内一咬牙:“天空之星,我要天空之星。” “好,我给你留着。” “哥哥,您尽管把心放肚里,我高家对官家忠,对朋友义,不信的话尽管去打听,若是有人说高家做过忘恩负义的事儿,你可以把我高承宗的六阳魁首割了去当球踢。” “你高家有这么好的信誉?” “绝无虚言。”高衙内拍拍自己的胸脯,道:“我爹爹虽然位高权重,却最讲情义,官家提拔他于微末,他回报官家以忠心赤胆,不负皇恩。对待亲朋好友,甚至寻常百姓,只要对他有恩的,他会惦记一辈子。” “这么说,你高家称得上忠义之家喽?”张士勋话语里带着些许嘲讽。 “我听出来了,你话里带话啊,语气里似是有所怀疑。”高衙内不傻,听出来张士勋讥诮之意,解释道:“说别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拿大苏学士来说……噢!对了,大苏学士你总该知道?” “嗯,是苏轼,苏东坡?” “正是,爹爹少年时曾跟大苏学士做过两年书童,后来,大苏学士见我爹爹能文能武……哥哥,你干嘛撇嘴?” “没有啊。”张士勋否认,事实上,他真的撇嘴了,高俅能文能武,相信才怪。 “看来,你不相信我爹爹能文能武?” 张士勋笑笑,不置可否。 第55章 偶遇 “不瞒哥哥说,我爹爹年轻时候,使得一手好枪棒。” 高衙内对他爹爹十分维护。 “好,我相信了,你接着说。”张士勋摆摆手,老高是不是能文能武,和自己没半文钱关系。 “……大苏学士见爹爹是个人才,怕误了爹爹的前程,便把爹爹推荐给小王都太尉。” 张士勋心里想,事实的真相肯定不是这样,恐怕是苏学士看出高俅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就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出去而已。 “……然后,你爹爹机缘巧合,有幸在小王都尉那里遇到官家,从此后,你爹爹就飞黄腾达,一发不可收。”张士勋知道这个小王都尉,《水浒传》里写得清楚,小王都尉是个驸马,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还是个花花公子,和赵佶臭味相投。 “正是!原来哥哥也知道我爹爹的这段经历。” 张士勋很想问问,高俅是不是真像野史里记载的那样,因为踢球而被宋徽宗赵佶赏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凭踢球幸进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儿,牵涉他家的隐私,不问也罢。 高衙内提起他爹爹,侃侃而言:“爹爹虽然一步步高升,但爹爹始终感念大苏学士,逢年过节必带着厚礼去看望他,后来,大苏学士被贬官离开了京师,我爹爹也时常托人给他送礼物。即便大苏学士过世后,俺爹依然感念他的恩情,凡是大苏学士的后辈来到京师,他都照顾有加,管吃管住,临走还送盘缠……” “不错!有情义。”张士勋点头赞许一声,道:“你给我说这些,无非是告诉我,你高家是讲信义的,安我的心。” “正是此意,哥哥尽管放心,我们高家说到做到,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好。”高衙内把事情说定了,便道: “哥哥,我这便去回复爹爹去了,他老人家等着这边消息呢。” “别忙着走啊,你不是要在我这里吃饭吗?” “不吃了。” 张士勋挥挥手:“滚,我也不留你了。” 高衙内站起身:“哥哥见笑了,这两天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张士勋把高衙内送出门,门口的高六牵过马扶高衙内骑上, 高衙内冲张士勋龇牙一笑,骑马而去。 张士勋刚要回到院子里,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张官人。” 他猛然回头,却见一个俊俏的后生青衣小帽站在面前。 “你……是?”张士勋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那人笑了,脸上显出一对酒窝,唇红齿白。 “啊!你是丁……丁……”张士勋揉一揉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丁都赛。 “嘘……!”丁都赛把纤细的食指放在红唇上,“不要叫我的名字。” 张士勋不迭地点头,悄声问:“丁娘子,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李姐姐家,想不到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是啊。”张士勋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 丁都赛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问道:“这里是你家?” “是的。” “呀!原来你和李姐姐住在一条街上呀。”丁都赛惊喜道。 “李姐姐?” “是呀!” 张士勋挠挠头,“咱们两个避雨的那处宅子,是哪个李姐姐?” “也是这个李姐姐。”丁都赛想起那晚的尴尬之处,脸顿时红了。 “这么说,她在金钱巷这里,也有一处宅子?” “是呀。” “和我住在一条巷子,真是太巧了。” 张士勋有心请她家里去,却又张不开口,毕竟不是太熟,万一人家拒绝了,那就尴尬了。 丁都赛俏脸通红,站在那里扭捏了半晌,道:“那日我看到你了。” “哪日?” “莲花棚。”丁都赛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那日我是专程找你去的。”张士勋脱口而出。 丁都赛听了,脸更红了。 张士勋问:“那天我没有给你添麻烦?” 丁都赛抬头瞟他一眼,低声道:“你们被开封府押走后,衙役找到后台,把爹爹也带去了开封府,要不是益王殿下出面,说不定也要坐牢。” “实在对不起。”张士勋带着歉意道,心想:丁家看来还是有根基的,不然的话,那个益王凭什么出面? 哎呀!不好!这个益王难道看上丁都赛了? 正胡思乱想,对面丁都赛抬起头,说道:“我曾托人去牢里探视,得知你已经被放出来了。” “嗯!我只在那里待了一晚,第二天就被放出来。”张士勋听到她曾托人去牢里探视,顿时心花怒放。 如果她对自己没意思,岂会如此关心?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丁都赛点点头,“我得走了,去看李姐姐。” “我送你。” “不用。” “还是让我送送,顺便认一认你姐姐的家门。”张士勋可不愿意放过接近她的机会。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张士勋问:“你姐姐家还没到?” “马上到了,看见前边那株垂杨柳了么?” “看到了。”张士勋看着不远处的那棵垂杨柳,道:“你姐姐很奇怪哦,一般人家都不在门前种树,讲究的是‘门前明净无遮蔽,宅后偏宜绿树浓’。你看看沿街的人家,谁家在门口种树了?” “哼!姐姐可是不信邪之人,做什么事情都是特立独行。”丁都赛嘴一撅。 “好,特立独行没有错,值得称道,但是,种树也要有个图个吉利不是?”张士勋看着她樱红的小嘴,有一种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种树也有讲究?”丁都赛可不知道张士勋心里的腌臜念头。 “当然有了。”张士勋把视线从她的红唇转向那棵柳树,竭力不让自己胡乱想。 “说说看。” “比方说,松树或柏树一般都是种在坟地里。” “呸!别说这个,不吉利。” “好,那就不说松柏,咱们就说柳树,它一般都依水而生,所以柳树藏阴,不适合在门前种。” “门前种柳树,又当如何?”丁都赛放慢脚步问。 “若是门前种柳树,久而久之,阴盛阳衰,家运每况愈下。” “官人说的可是真的,没逗我?” “你看我像逗你吗?”张士勋一本正经地道。 “我告诉姐姐去。”丁都赛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第56章 户籍 张士勋一脸坏笑,跟在后面欣赏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十分受用。 丁都赛似乎换个人一般,和刚遇到时娇羞的模样全然不同。 很快就走到李姐姐门口,丁都赛使劲拍几下门环,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开了门,见是丁都赛,便笑着行礼。 “我家姐姐呢?”丁都赛一脚迈进门,只管往里走。 “她在后面卧室歇息。”丫鬟回答,见张士勋也要跟着进来,赶忙拦住:“喂!你是哪个?” “我是……”张士勋朝里看丁都赛时,她已经绕过照壁进院子里去了。 我去!不该请我这个帅哥进去吗? 丫鬟大概见惯了这样的男人,也不废话,“咣当”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张士勋站在那里愣怔一会儿,无奈摇摇头,只得转身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高衙内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张士勋皱眉问道:“衙内,你怎么又来啦?” “怎么了,不欢迎我来?”高衙内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是专程来吃鸡蛋饼的。” “我邀请你来吃鸡蛋饼了吗?”张士勋绷着脸问。 “没有,但是现在邀请也不晚,我不会怪罪你的。” “很嚣张啊。”张士勋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道:“衙内,你要搞清楚,这是我家,不是勾栏瓦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没说这是我家啊……你这人,莫这么小气好不好。”高衙内跟着他走进院子,大剌剌地往石凳上一坐,嬉皮笑脸地道:“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我喜欢听好消息。” “你俩刚从海外回来,还没有户籍,是不是?” “没错,是这样的。” “没有户籍,就是浮客。” “fuck?”张士勋一愣,这是英语骂人的话,高衙内也会英语? 不可能啊。 “浮客就是黑户的意思。” 张士勋还是不太明白,但不耽搁他继续问:“那又怎样?” “浮客是不能参加武举的,我已经自作主张,为你俩弄好了户籍。”高衙内跷起二郎腿。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张士勋有些意外,这就有户口了? 高衙内这货看上去不着调,没想到粗萝卜细丝,居然连户籍的问题都想到了,而且还不吭不哈就办下来了。 这得感谢人家。 张士勋拱拱手:“那就多谢衙内了。” 高衙内摆摆手:“咱们俩谁跟谁啊,不用谢。” “当然要谢了……对了,你把我们的户籍地弄哪里了?” “还能弄哪里?当然是京城了。”高衙内得意扬扬地道:“你家世居开封金钱巷,我在开封府已经替你们备好案了……怎么样,兄弟办事还行?” 张士勋伸出大拇指:“衙内厉害。” 这货是厉害,当事人本人都没到场,户籍就办下来了。 高衙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张士勋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户籍证明: 张士勋,男,未婚,身高七尺九寸,面白无须,世居开封金钱巷…… 表弟王栋,未婚,身高五尺,面丑,素有脑疾,半颠…… 刚看到这里,眼前突然跳出智能系统的半透明屏幕,王栋面容在屏幕上显现出来,只听他扯着嗓子吼道:“让那个高衙内赶快给老子滚蛋!” 张士勋看高衙内一眼,赶紧往后院走,边走边悄声道:“老王,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监视器看到了那个户籍上的文字……他么的,身高五尺,你知道什么人才这么高吗?” “这……还真不知道。” “武大郎!绰号三寸丁糓树皮。” “呃!有这事?”张士勋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衙内这样搞确实有点过分了。 王栋恶神恶气地说道:“什么‘面丑,素有脑疾,半颠’,就差把我写成妖怪了……妈蛋!高衙内这是成心消遣老子来了。” “呵呵!老王你别当真,这是户籍,又不是……” “你住嘴!气死我了快。”王栋“呼哧!呼哧!”喘粗气,看样子当真气得不轻。 “老王你先别急,听我解释。”张士勋强忍住笑,劝他道:“在大宋,户籍这玩意就是个证明而已,证明你是东京人士,可不是后世的人事档案,你就别较真了……我问你,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能直接与我通话,还能出现在智慧系统中的屏幕上呢?请解释一下。” 这个问题必须问清楚,不然的话,以后还有隐私吗? “这不怪我,你的公用频道没有关闭,这就意味着,你允许别人可以随时通过公用频道和你通话。” “公用频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玩意儿?” “你就是个蠢驴,给你个先进的系统,自己也不好好琢磨一下,这可不怪我。” “小美,你出来!”张士勋大喊。 智慧系统中,小美应声显现出来:“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这里有个偷窥狂人,你赶紧把我的公用频道关闭,另外,所有能够泄露我隐私的程序都关掉。” “好的主人。”小美伸出指尖轻轻一划,“公用频道已关闭;网络共享已关闭;情景共享已关闭……” 王栋的头像在屏幕的一角晃动,请求通话。 张士勋接通后,王栋道:“笨蛋!你以后和我通话,不需要大声喊出来,只要心中默念要说的话,系统就会检测到你的脑电波活动,识别出你要说的话的内容,并且把你要说的话转成语音。” “是吗?这么牛掰?我试试……”张士勋闻言大喜,心中默念:“王栋,王小狗。” 王栋大怒:“你特么才是小狗。” “智慧系统确实牛掰。”张士勋夸奖一句,转身回前院,高衙内还在前边呢。 回到前院,高衙内迎上来:“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个月后就要解试了。” “啊!这么快?”张士勋有些意外。 高衙内道:“我刚才急火火地帮你落户籍,又跑到兵部帮你报名。照理说,你没有参加引试,连解试的资格都没有,是我爹硬塞个名额进去的……兵部这个人情落得大了,回头得慢慢还人家。” “有劳衙内了。”张士勋拱拱手。 “你说说,我吃你几块鸡蛋饼,该不该?”高衙内斜着眼看着张士勋。 “看在你辛苦的份儿上,我这就去做鸡蛋饼,正好我也没有吃饭。” 第57章 你的力气很大 既然说了,不耽搁,张士勋钻进灶房忙碌起来,不大一会工夫,一大盘子冒着热气的鸡蛋饼就摆在石桌上。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张士勋道:“五日后就要参加解试,我这边什么准备还没有呢,已经告诉你了,我对弓马一窍不通。” “准备个鸟啊,所有关节都替你打通了,你只要去兵部院子里晃一圈,露个脸就行,剩下的就别管了。”高衙内拍着胸膛,牛哄哄的道。 “兵部?你不是说解试要在本地考吗?” “你现在已经落了户籍,正儿八经的东京人氏,当然要去兵部了。” “哦!知道了,如果解试这一关过了,又该去哪里考?” “那就该省试了,省试考官至少是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级别的高官。” “先说说眼前的考试,具体怎么考。”张士勋当然要问清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没底啊。 “昨日便告诉你了,先考弓马。” “我知道考弓马,说详细些。” “拉弓射箭,骑马,还有马上兵器演示。”高衙内不耐的道。 “就这些?” “当然就这些!” 张士勋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拉起来道:“你说详细些会死啊?” “你放开俺,我说还不行么……还没考上武举呢,就一身兵痞气!”高衙内把他的手扒开,整整衣领,道:“弓马有啥好说的,拉弓射几箭,看你弓力几何,射得准不准,再骑上马射几箭……这个还用解释?” “拉几石弓算合格?射中箭靶多少算合格……你都没有解释清楚,我当然要问。” “问那么清楚做什么?告诉你了不用考,只要去兵部晃悠一下就算过了。” “我还是想考考。”张士勋当然要考一下,借着这个机会熟悉一下大宋武举的流程。 “可是,你不会弓马啊,考个鸟啊?”高衙内疑惑地问。 “但是我可以学啊。” “只剩一个月了,想学会弓马,你不是逗我?”高衙内差点被他气乐了。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不够,学一学架势总可以。” 高衙内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少废话,快说怎么才算及格!” “太详细的我也不甚清楚,大概步射拉一石弓,骑射拉六七斗弓才算合格……我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精,本来去晃悠一圈走个过场就行的事情,你偏偏要考。” 张士勋道:“不考就过,肯定会有人说你爹徇私舞弊。” “我爹才不怕人说呢。”高衙内拿起一块饼子,边吃边道:“说我爹徇私舞弊的人多了,还有人说我爹恃宠营私、败坏军政呢,那又怎样?我爹还不是在殿帅的位置上稳稳的一坐就是小二十年。” “我知道你爹很牛。”张士勋也吃了一块煎饼,道:“这样,先找个人教教我,看我是不是那块料,只要能够滥竽充数,那就在省试的时候考上一考,如果连滥竽充数也不能,那就算了,你看如何?” “好好!你爱怎样便怎样。” “这事就交给你了。” 高衙内满口答应:“跟我去天武军,那里有个演武场,还有教头。” “那就走。”张士勋站起来。 “这就走?”高衙内有点措手不及。 “说干就干,这叫坐起立行。”张士勋把高衙内从石凳上拉起来。 “等等,我把剩下的饼拿上。”高衙内伸手从袖筒里掏出一块帕子,把盘子里剩余的饼一股脑包起来。 “你真是个吃货。”张士勋嘲笑道。 正要出门,张士勋就觉耳朵里震动起来,王栋的头像闪烁着,这是他在呼叫。 张士勋点击一下他的头像。 王栋出现在屏幕上:“我刚才听到你要去练习弓马。” 张士勋瞟高衙内一眼,回答王栋:“我已经把共享关闭了,你怎么还能听到?” “你忘了?前院还有监视器。” “老王你有毛病啊,总是监视我算怎么回事?” “我这次是无意听到的。” “好。” “你来一下,我这里有个好东西送给你。” “什么好东西?”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没办法,张士勋和高衙内打个招呼就朝后面走去。 来到后面的二楼,王栋踢踢脚下的一个木箱子,道:“把它打开。” “里面是什么?”张士勋把箱子打开,看清楚箱子里东西时,不由得大喜:“哎呀!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张士勋把弓拿出来,喜滋滋地打量。 “你既然准备做武将,当然需要有一把趁手的弓。”王栋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就笑了,“这把弓是我特意指令穿梭机内的小工厂为你打造的,表面上看和这个时代的弓差别不大,实际上差别不是一点半点,它属于高科技产品。” “真的难为你了。”张士勋试着拉一下弓弦,没拉动。 王栋走过来指着弓身道:“这里有个按钮,你按一下。” 张士勋拇指按一下,弓身处出现一个显示屏,上面显示出一排数字。 “这些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张士勋问。 “1代表一石弓,2代表二石弓,以此类推。另外还可以进行微调,11、12等等。” “一石合多少斤?”张士勋点一下1,很轻松地拉动了。 “一石相当于后世的一百零五斤。” 张士勋又点一下2,还能拉得动。 把刻度调整到3,这次拉起来就有些吃力了,勉强能拉动。 站在一旁的王栋鼓掌道:“恭喜!恭喜!你属于这个时代牛人。就力量而言,已经可以和岳飞比肩。” “和岳飞比肩,什么意思?”张士勋不解。 “你知道岳飞能拉多大的弓吗?” “说说。” “据说岳飞能拉三石多的弓。” “是吗?”张士勋一听能和岳飞比肩,顿时兴奋起来。 “你现在有这么大的力气,都是拜我所赐。”王栋语气很傲慢。 “我知道,这都是在时空穿梭机中增强体质的结果。” “知道就好。” 张士勋又把弓力调整到32,不过这次他没有拉开,拉到一半的时候就拉不动了。 “看来我还是不如岳飞。”他有些遗憾地把弓放在桌子上,甩一甩发酸的胳膊。 “你就知足,岳飞可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英雄,天赋异禀。” 第58章 天武军演武场 “老王,岳飞如今在什么地方呢?”张士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能把岳飞弄过来,那就捡到宝了。 “嗯?”王栋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在资料库中查了查资料。 “岳飞年轻时的资料不多,我只查到宣和四年,河北招募“敢战士”,岳飞应募从军,任小队长,参加征辽之役。不久后父亲亡故,岳飞离队返乡守孝。一直到了靖康元年才再次投军。” “这么说,他现在还在家乡汤阴?” “应该是。” 张士勋一击掌,“看来我得去一趟汤阴了。” 王栋点头道:“很有必要去一趟,但也不用急,只要赶在钦宗上台前找到他就行。” “我一定要把他招揽过来。”张士勋兴奋地搓着手,在室内踱来踱去。 “在招揽他之前,你先把自己的根基扎牢,不然的话,人家凭什么跟你?” “说的有道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演武场练武。” “你先等一下。”王栋拦住他。 “还有什么事?” “拿起你的弓,站到窗户后面。” 张士勋愣了愣,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别愣着,照我的话去做。” 张士勋来到窗前,举起手中的弓。 “打开智能系统中的实用工具,里面有军事辅助。” 张士勋照他的话找到了。 “军事辅助菜单中有瞄准镜,点击它。” 张士勋依言点击,顿时,眼前出现一个虚拟瞄准镜。 “特么的!这也行。”张士勋都快高兴疯了,举着弓透过瞄准镜瞄向汴河上的一艘小船,船上正有一个汉子站在船上小便。 一个声音提示道:若要选择攻击目标,请聚焦目标一秒钟,系统将自动调整放大倍数。 我擦!居然有系统提示音。 张士勋把手里的弓向上抬了抬,又瞄向更远处河对岸的一个人,果然,原本看不清楚的人放大了,连胡须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简直是超级外挂,太赞了。”张士勋由衷地感叹一声。 王栋淡淡地道:“好东西已经给你,赶紧滚蛋。” 张士勋也不废话,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拿上你的弓。” “先不着急,我想用一下宋朝的弓,好有个比较。” 高衙内在前院等得有点焦躁,见张士勋终于出来了,低声骂一句:“贼厮鸟!” “衙内,你骂谁?” “谁也没骂。” “我听见你骂人了。” “不是骂人,是我的口头禅!” 两个随从高五、高六正蹲在门口闲聊。 “赶快牵马过来,我们要去天武军校阅场。”高衙内出了门就大声吩咐。 二人骑上马,高衙内在前,张士勋跟在后,一路向天武军方向行去。 天武军在曹门附近,离城墙很近。 “哥哥,这便是天武军了。”高衙内指着前边的那个大门。 “这就是天武军?”张士勋打量着军营,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军卒,身穿红色的军服,浑身松松垮垮的没一点兵样。 “里面怎么这般清静,人呢?” “都去做活了。” “做什么活?” “扛包、运货、盖房子,只要能挣钱的活,都做。” 张士勋摇摇头,连天武军这样的上四军都这样,其他禁军可想而知。 上四军可是天子亲军,精锐中的精锐啊。 “哥哥别摇头,朝廷不能白养活他们,反正这些军汉闲着也是闲着,出去做活一则为朝廷省钱,二则也让他们多挣些钱养家。” “哟!军主您来了。”守门的军卒恭敬地行礼。 高衙内傲然点点头,带着张士勋径直来到一处演武场。 演武场内空落落的,只有几个军汉在里面练习骑术,还有几个在练习射箭。 一个健壮的军官跑过来,严厉地问:“尔等何人?此处乃是天武军演武场,岂是尔等来闲逛的地方?” “你是什么鸟人,竟敢来管爷爷闲事。”高衙内骑在马上,鼻孔朝天,看也不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跟在后面的高五赶忙上前,介绍道:“衙内,他是林教头。”又对林教头道:“林教头,这位是殿帅的公子,右厢第一军都虞候高承宗。” 林教头? 张士勋心中“突”地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教头的脑袋看。 姓林的,还是禁军教头,莫非是传说中的豹子头林冲? 正要问他的名字,对方已经自报家门:“下官乃禁军教头,姓林名超。” 姓林不假,却不是豹子头林冲。 张士勋忍不住问道:“不知京城禁军中还有没有其他姓林的教头?” 林超想了想,摇摇头:“似乎没有其他姓林的了。” 张士勋有一点小失望。 要是真有豹子头林冲就好了,大可与他结交一番。 《水浒传》只是一部小说,它的作者施耐庵是明朝人,不可能知道宋朝禁军里有这么一个小人物,因此,可以断定林冲这个人是杜撰出来的人物。 高衙内想起前几天张士勋说的事情,便说道:“哥哥,那日你冤枉我,说什么我抢了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妻子,可禁军里压根就没有林冲这个人……” “已经告诉你了,和我没关系,是那个施耐庵说的。”张士勋赶忙撇清。 “回头告诉我姓施的住在哪里,我找这个贼厮鸟算账。”高衙内愤懑地挥挥手,对林教头道:“林超,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军都虞候了,还不让开?” 林教头面色不变,一伸手道:“俺不管你是何人……拿令牌来!” 高衙内一听这话,翻身下马,双手叉腰道:“爷爷来这里还用带那玩意儿?即便带了,也不拿给你这厮看!” 林教头冷哼一声,道:“不给俺看也行,请出去!” “大胆!”高衙内大怒,回手从马鞍上拿一根马鞭,气哼哼地向林教头冲去。 “慢着!”张士勋赶紧拦住高衙内,不想让他节外生枝,夺过他手里的马鞭, “衙内,有话好好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哥哥,他一个小小的教头竟敢赶我,简直翻了天了……你别拦我,看我不打死这个瞎眼的贼配军。”高衙内使劲儿推张士勋。 第59章 射术 林教头依然昂着脖子道:“高都虞候,你是军主,不会不知道军中规矩?演武场只有拿着令牌的人才能进来,今天你若是拿不出来,就不许你待在这里。” 高衙内气得暴跳如雷,“我不管啥令牌不令牌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一个小小教头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爷爷明天就让你滚出军营,你信是不信?” “哟!高兄弟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发这么大脾气。”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士勋扭头向那人看去,原来是何蓟,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何灌的大公子,那日在莲花棚曾照过面,因为听高衙内说何灌是大宋箭术第一人,所以,张士勋对何蓟有印象。 高衙内见是何蓟,便道:“我今天带着张哥哥来这里逛逛,没想到这个贼配军却和我要什么鸟令牌……何大郎,你别和我说你带着令牌才进到这里的。” “还真让哥哥说着了,我是守规矩的人,来演武场当然带着令牌。”何蓟嘻嘻一笑,翻手亮出一个铜牌,在高衙内眼前晃一晃。 高衙内顿时张口结舌,涨红着脸道:“你守规矩是你的事,我偏不守,看这贼配军敢不敢把我撵出去……不对啊,你老子是侍卫亲军步军司的,有自己的演武场,你怎么不去他那里?” “嘿嘿!其他几个演武场也是我经常去的,天武军演武场比较大,是我喜欢来的地方。”何蓟笑嘻嘻地把令牌塞进怀里,问他道:“你可太稀罕了,竟然来演武场了,哪阵妖风把你刮来了?” 高衙内指指张士勋,“张哥哥想学学弓马,我便带他来了。” 张士勋拱拱手,笑呵呵地说道:“我就是妖风。” 何蓟大笑着拱手道:“兄台那日在莲花棚大显身手,打得那几个爪牙满地打滚,真令人开眼啊。” “惭愧惭愧!那不过是几个狗腿子而已,和他们打架有失体面,让何衙内笑话了。”张士勋客气道。 何蓟扭过头对林教头道:“老林,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今日就通融一下,我为他们作个保,别跟他们要令牌了,下不为例,你看如何?” 林教头迟疑一下,极为勉强的拱拱手道:“有何公子作保,自是可以通融。不过,高都虞候下次来的时候,还请带上令牌,这是军中规矩,别让小的不好做。” 高衙内抬头望天,看都不看他。 “那就多谢林教头了。”何蓟十分客气。 林教头也不吭声,扭头走了。 “真是个犟驴!”高衙内朝地上吐口唾沫。 “人家按规章办事,你就别和他计较了。”张士勋喜欢林教头这样的军人。 何蓟问张士勋:“张公子这是要练习弓马?” 张士勋道:“我马上要去考武举,这是临阵磨枪。” “噢?张公子要考武举?”何蓟兴奋的道:“张兄一派英武气概,肯定弓马娴熟,今日兄弟我正好一睹为快。” 张士勋脸一红,道:“不瞒何兄,小弟对于弓马一窍不通,想来学学。” “这……”何蓟摸着下巴,有点哭笑不得,马上就要考了,现学现卖? 开什么玩笑,弓马一道有这么好学的吗? 高衙内有点不耐烦,道:“何大郎,咱们兄弟也不是外人,别站在这里说虚头巴脑的话了,你去找把弓,让他试试手。”。 “噢!不知张兄能拉多大的弓?”何蓟玩味地问张士勋。 权当陪他玩玩,顺便看看他的笑话。 张士勋道:“何公子把武举考试的要求说给我听听,高衙内说的不甚清楚。” 何蓟道:“武艺考试分步射、马射和兵器。平等科考试分两等:第一等,步射一石一斗弓,马射七斗弓;第二等,步射一石力,马射七斗。至于绝伦科,弓步射二石,弩踏五石。” 有意思,竟然还有“绝伦科”。 顾名思义,既然叫绝伦科,肯定是武艺绝伦的意思了。 “那就从二石开始。”张士勋毫不迟疑地说道,要玩就玩最猛的。 “二石弓?”何蓟吃惊地问,“张兄确定吗?若是你能拉得动,直接就绝伦科了,其他的,考不考都能过。” 高衙内也道:“哥哥,我知道你力气大,可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开口便要二石弓。” “拉不动再换就是了。”张士勋随口说道。 何蓟赶忙吩咐随从去拿二石的弓。 “走!咱们去那边靶场。”何蓟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拉动二石弓,有的人天生力气大,说不定他真能拉动。 张士勋当然能拉动,刚才在王栋那里已经试过了。 “何兄经常来演武场练武?”张士勋边走边问。 “是的是的,小弟想偷懒都不成,家父对我们兄弟几个要求甚严,定期考较我们的弓马,若是发现我们武艺生疏,会打我们军棍的。” “呵呵!不愧为武人世家,家中都行军法,高衙内家也是。”张士勋瞟高衙内一眼。 高衙内胖脸一红,装作没听见。 张士勋当然不会把鸡毛掸子的事情说出来,当众打脸的事情最好不要做,总要给人留些脸面。 何蓟道: “武将世家教子的方式大同小异,高太尉身为殿帅,家有军棍乃寻常事耳。” 高衙内干笑一声,却不搭话。 张士勋转换话题道:“听闻何太尉是我们大宋射箭第一人。张某心内十分仰慕,何公子家学渊源,肯定得到何太尉真传,弓马方面,还请何公子不吝赐教。” “承蒙张公子夸奖,家父在箭术一道,确实造诣匪浅。”何蓟提起父亲,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笑容,道:“至于小弟,仅仅初窥门径而已,和家父相比,天差地远。赐教云云,愧不敢当,张公子若是想学,可以互相切磋一二。” “何兄谦虚了,我连弓箭都没有摸过呢,互相切磋就无从谈起了。” 几个人说着话来到靶场,靶场边的兵器架子上有几张弓,张士勋随便拿起一张看看。 “张兄,这是小弟平日拉的弓。”何蓟在旁道。 “这张弓多大?”张士勋顺手一拉,感觉轻飘飘的。 “这是一石的弓。”何蓟见他拉起来毫不费力,夸道:“张兄天生神力,小弟比不了。” “请何兄教我射箭。”张士勋谦虚地求教。 第60章 骑术 何蓟也不做作,热心地教他摆姿势,又教他怎么拉弓,怎么搭箭。 张士勋非常虚心,按照何蓟教的要领,一丝不苟地练习起来。 练习了一阵,何蓟见他领悟得很快,就道:“现在可以试试射上一箭了。”说着,递过来一支箭。 张士勋接过箭来,看一眼六十步远的稻草人箭靶,笑了,只要射中就算中靶,太容易了。 搭弓上箭,智能系统的屏幕里自动跳出瞄准镜,张士勋按照系统的引导,将瞄准镜的十字对准五六十米外的箭垛,手一松,“嗖”的一声,箭离弦向靶子飞去。 虽然有瞄准镜加持,有ai引导,箭还是射偏了,从稻草人的头顶飞出去。 “哥哥,你行不行啊?”高衙内撇撇嘴,一脸的鄙夷之色。 张士勋笑笑,也不分辨,头一次射箭,弓都拿不稳,瞄准镜还不熟悉,一箭中靶才出邪呢。 何蓟却道:“射偏不要紧,射十二箭只要能射中六箭就算合格。” 张士勋又拿起一支箭,拉弓搭箭,略一瞄准射出去,这次中靶了,射在稻草人的中下腹的位置。 他本想射稻草人的脑袋的。 “中了!”高衙内鼓掌道。 张士勋也笑了,接连又射出几箭,有的中靶了,还有的射偏了。 他也不急,慢慢找感觉。 练习一阵,渐渐找到了感觉,命中率也是越来越高。 “张兄天生就是射箭的材料!”何蓟却在一旁夸道。 张士勋看着靶垛上插的箭,谦虚道:“射的不好,让何公子见笑了。” “张公子太自谦了,第一次射箭就能射得这么准,已经很难得了。”何蓟望着箭靶上的箭镞,评论道:“我刚开始学射箭的时候,没少被家父揍。” 这时,两石弓拿过来了,何蓟接过弓,用手抚摸着对张士勋道:“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实不相瞒,我拿它来这里,只是当力弓用,以我的力气,能勉强拉动一两下……张兄力大,你试试。” “等等,先拿过来让我试试。”高衙内抢过弓,试着拉了一下,没拉动,又拉一次,这次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还是没有拉动。 他涨红着脸把弓递给张士勋,悻悻地道:“我吃得太饱,使不上力,还是哥哥来。” 何蓟拍拍他鼓起的大肚腩,道:“凭你这草包肚,能拉动才见鬼呢。” “去!我肚子大怎么了?这是福相。” “既然是福相,就该在家享福,来这里做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要不是陪张阿哥,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呢。” 张士勋从何蓟手里接过弓,拿在手上端详一番,“既然是何大郎家里带来的,肯定是好弓,且让我拉拉看。” 他双手一较劲儿,很容易就拉开了弓弦,手一松,“嘣”的一声,弓弦发出嗡嗡的声音。 高衙内拍着手,笑逐颜开:“哥哥,就凭这,你可以直接进绝伦科了。” 张士勋微微一笑:“衙内,你这么帮我的忙,岂能让你面皮上不好看。” 何蓟见张士勋竟然能拉动二石弓,而且拉得不是太费力,非常羡慕,站在一旁耐心地给他讲:“张兄,每次开弓时间别太长,你若是瞄了两息还没射出箭,就停住重新来。” 张士勋问:“这是为何?” “瞄得久了,精准度反而会降低,也就是说,瞄得越久越不容易射准。” “噢,明白了。” “当然,姿势动作也很重要,只有保持射箭动作一致和稳定,才能成为一个好射手。我当初学射箭的时候,光是站姿势摆动作就用了整整两个月,其间一支箭都没有射过。” 张士勋深以为然,没有好的基础,就不会培养出良好的习惯和直觉,但是,自己却不能按他说的做,因为剩下的时间太短,只有区区一个月。 他执弓在手,搭箭上弦,拉弓,松手,伴随着弓弦响,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去,正中远处的靶标上的脑袋部位。 何蓟两人齐声喝一声彩。 这张弓太顺手了,不知不觉,一支支箭射出去,一壶箭很快就射完了。 射出几壶箭后,张士勋体会到一种熟悉的畅快感。 周围很安静,张士勋诧异地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很多人,都是军官,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透露出敬佩和欣赏,当然还有些许嫉妒。 何蓟沉默,由衷地感叹道:“看来天赋最重要啊,有的人练一辈子都练不出名堂,有的人一上手就能射得很准。张兄这才射了多少箭,现在几乎箭箭中靶,小弟自愧不如啊。” “何兄夸奖了,何太尉才是咱们大宋神射,若有机会,一定向他老人家好好讨教。”张士勋谦逊的道。 高衙内兴奋得手舞足蹈,趾高气扬地对旁观的人说道:“看看,看看,我哥哥箭术不赖,哈哈!你们服不服?若是有谁不服,就下场和我家哥哥比试比试……老赵,你平日不是吹嘘箭术高超么?下场比比……什么?拉不动?那就算了……老黄,你不是自称黄忠后人么,要不,你来和我哥哥比试一下……” 这几个人都穿着军服,那个老黄竟然还穿着盔甲。 “张公子天赋异禀,这个不能比,俺比不了。”老赵摇头。 “俺也比不了,两石的弓拉不动。”老黄也摇头,对张士勋道:“这位兄弟……哦!俺肯定比你年龄大,叫你一声兄弟不算多?” 老黄宽宽的脸庞,留着短须,肩膀宽,手臂长,看年龄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 “呵呵!你年龄比我大,当然该叫我兄弟。”张士勋和善地道。 “老黄和老赵都是天武军的,你们以后多亲近。”高衙内在旁道。 “我是左厢第三军的。”老赵道。 “我是右厢第五军的。”老黄道。 都是武人,又是在演武场,大家都没有多余的客套,互相之间拱拱手,算是认识了。 “不知张公子骑射如何?不如给众兄弟演示一番,让我等开开眼。”老赵说道。 “这……呃!”高衙内赶忙问张士勋:“哥哥,听到没,老赵他们要看你骑射。” “我连骑马都骑不稳当,何谈骑射?”张士勋实话实说:“我就是专门来学的,还望各位哥哥不吝赐教。”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齐摇头。 不会骑马的人谈什么骑射? 第61章 天赋异禀 骑射难度远远大于立射,这是毋庸置疑的,立射好的人并不一定骑射也好,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由于骑射状态下,骑射手是无法一边抓住缰绳,一边拉弓射箭的,马匹需要完全靠腿部操控,即便是经常骑马的人,都未必能驾驭,更别说新手了。 还有,能够用腿操控坐骑只是第一步,要想在马上射箭,还要让马保持连贯的、节奏均衡的步态,只有马匹稳定前进,骑手才能完成射箭的动作。 骑射难点就在于,骑手不但是在前进中射出的箭,而且前进的同时还伴随着波浪般的上下起伏,这种时候要射准是非常难的。 通常马腾空到最高点的瞬间是射出箭支的良机。所以,骑射的时候,不但要求射术好,而且骑术也要好,二者缺一不可。 “张兄,你还是先练习骑术。骑射就如同孩童学走路,走还走不稳,岂能先学跑?”何蓟见众人都不吱声,开口说道。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马上就要参加解试了,不会骑射怎么能行?”张士勋说完这句话,见他们又不吱声了,就央求道:“你们教教我,至少也能让我摆个架子,只要到时候能应付过去就行。”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无厘头,但是事到临头,硬着头皮也要学,不学的话永远也不会。 林教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见众人都不吱声,便走过来道:“这位公子,你且骑上马跑一圈,让我们看看再说。” “好!”张士勋连声答应。 何蓟牵过一匹枣骝马来,道:“这匹马不错,虽然不是一匹好战马,但它性格温顺,容易操控,我平日练习骑射都是用它,张公子不妨骑骑试试。” “如此,多谢何公子!”张士勋也不客气,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催动战马往西边驰去。 众人看他攥紧缰绳,姿势僵硬,一齐摇头。 “老何,张兄这骑术,能不能学骑射?”高衙内问。 “够呛!”何大郎看着张士勋的背影,回答道:“看他骑马的样子,新丁一个,压根就谈不上骑术,不苦练一年半载,休提学骑射的事。” 林教头嘴里叼一根草秆,若有所思地看着圈马回转的张士勋,对何蓟道:“别忙下结论,这人身体矫健,人又聪明,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学武料子,也许会给咱们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虽然这样说,但骑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好的,更遑论骑射。”何蓟道。 “呵呵!不就是应付解试么,无非是骑在马上射几箭罢了,做样子而已。” “噢!老林,你能教会我哥哥骑射?”高衙内见林教头夸奖张士勋,对他大生好感,终于忍不住问。 “能!”林教头很有信心。 “哎哟!这就太好了,我高承宗有眼无珠,刚进来的时候多有得罪,这厢给你赔礼了。”高衙内说着,弯腰施礼,和刚来的时候,恍如两人。 “赔礼就不必了。”林教头冷着脸也不看他,见张士勋回来,冲他招招手:“这位公子,你过来。” 张士勋赶紧下马走过来,恭敬地道:“林教头有何指教?” “拿上弓箭!” “噢!好的。”张士勋见他愿意教自己,很是高兴,伸手从何蓟手里拿过二石弓。 “不是这张弓,用一石弓。”林教头道。 高衙内赶紧把一石弓拿过来。 张士勋拿着弓问他:“下边该怎么做?” “左手持弓,右手放在箭囊上,不要握缰绳,用腿操控围着演武场骑一圈!” “是!”张士勋大声应一声,脚尖轻轻点一下马腹,枣骝马抬起马蹄向前跑去。 何蓟和老赵老黄站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他们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张士勋出丑。 张士勋紧张的使劲夹住马腹,竭力保持身体平衡,他这个生手抓着马缰还骑不稳当,更何况不抓马缰,刚跑半圈,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再快点!”林教头双手卷起喇叭状朝他喊。 张士勋用脚跟再点一下马腹,战马开始加速。 等战马跑起来,张士勋反而觉得比刚才慢跑的时候平稳了些。 “太僵硬了,坐在马上像个木偶一般。”何蓟说道。 “没摔下来已经不错了,我看他……。”老赵话还没说完,张士勋已经“噗通”一声从马上摔下来。 “看看,摔下来了。” 张士勋那边摔到地上,立刻又站起来,搂住马脖子又骑上去。 一圈下来,从马上摔下七八次,好不容易骑完一圈回来,“吁”一声让枣骝马停下,抹一把脸上的汗,问林教头:“下边该如何做?” “接着骑,什么时候能在马背上坐稳当了,什么时候再来问接下来如何做。”林教头面无表情。 “噢!”张士勋笨拙地抖一下马缰,催马在操场上跑起来。 何蓟一屁股坐到操场边的草地上,问高衙内:“有你爹在,考武举无须这么费事?” 高衙内也走过来坐在他身旁,无奈地说道:“当然不用费事,可张家阿哥不干,非要来学骑马射箭,说既然考武举,就要下场认真考一下。” 老赵伸出大拇指:“这才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 老黄摇头“虽然是个汉子,可是时间太短啊。” “的确时间太短,几天的工夫想学会骑射,有点异想天开。”何蓟抬头看着操场那头,张士勋又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了。 张士勋在操场不停地纵马奔跑,摔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胯下的枣骝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已经汗淋淋的了。 “阿哥!”高衙内站在场边朝他招手。 张士勋抖一下缰绳朝他跑去,待来到高衙内身前,勒住缰绳停下马,问:“什么事?” 高衙内伸手牵住马缰,道:“哥哥,歇歇,即便你能扛得住,马却扛不住,你看看,它身上已经湿漉漉的了,这可是人家何大郎的马,若是累坏了它,人家会心疼的。” 第62章 禁军教头 张士勋伸手摸摸枣骝马的脖子,摸一手汗水,忙从马背上跳下来,轻轻拍拍它,又对走过来的何大郎道:“对不住!只顾练习了,忘了它也会累。” 何大郎笑道:“以后你有了自己的马,就知道心疼了,呵呵!” 林教头牵着一匹马过来,对张士勋道:“你学东西很有天分,只要勤加练习,很快就能学会骑马,至于骑术,这就需要慢慢练了,没有几年功夫,练不出来。” “张某受教了,多谢!”张士勋拱手道。 林教头足尖一点,翻身上了马,说一声: “看仔细了。”左手持弓,右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然后搭在弦上,“看清楚没有?” “不十分清楚。”张士勋老实回答。 林教头又示范一遍,这次动作很慢,“这次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了。” “好!你骑上马,照我刚才的动作,做一遍给我看。” 高衙内已经让人另牵一匹马过来,正是张士勋来时所骑的马。 “先凑合着骑它,回头给你弄匹战马。”高衙内把马缰递过来。 张士勋接过马缰,也不搭话,翻身上马,学着林教头的样子拉弓,搭箭。 “持弓的左臂不要夹着,抬高点。”林教头在一旁纠正。 张士勋应一声,抬高左臂。 “持箭的右手、手臂、肩膀要呈一条线。” “是!”张士勋按照林教头的要求,反复练习了几遍。 “好啦!让马跑起来,按照刚才教你的动作练一会儿,只是先不要射,等练熟以后再说。” “是!”张士勋脚后跟一磕马腹,胯下马就跑起来。 站在一旁的何蓟笑呵呵地看着,问林教头道:“老林,你觉得这样能成?” “咱们姑且看看,是骡子是马,只有拉出来遛遛才会知道!”老林眯着眼朝场内看,喃喃地道:“俺也不知道咋回事,觉得他能成。” “是么?”高衙内看着远处的张士勋。 “时间太短了。”何蓟依然不看好他。 “就是。”老赵和老黄在旁点头附和。 他俩都是老军伍了,从没有听说过一天就能学会骑射的。 几人在这边说着,张士勋那边已经开始催动坐骑了。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只见他骑着骑着,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弦。 “哎哟!他这架势要真射啊。”老赵指着场内说道。 话没有落音,张士勋那边弓弦“嘭”的一声响,箭倒是飞出去了,可惜的是箭脱靶了,箭羽擦着稻草人的脑袋飞出去,还带飞一根稻草。 “啊哟!”高衙内忍不住叫出声,才要说“可惜”,那边张士勋的第二箭又搭上了。 “这……!”老黄看得目瞪口呆。 说时迟,那时快,“唰”的一声,张士勋伸出的第二支羽箭正插在稻草人脑袋上。 众人禁不住齐声欢呼,高衙内攥紧拳头,一下子跳起来,大喊一声:“好!”。 “直娘贼的!这厮不是人!”何蓟平时不骂人的,这会忍不住骂出声来,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林教头咬着草棍,笑骂一声:“不让他射,偏要射,犟驴!” 张士勋抽出第三根箭时,战马已经驰过箭靶,要想射第三箭,就要往侧后方射,难度很大。 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士勋吃力地往后转身时,一下子失去平衡,大头冲下从马背上摔下来…… 众人“啊!”的一声,心说糟了,都以为他要倒霉,没想到张士勋快要落地的时候,一个前滚翻消去惯性,竟然顺势站起来。 观看的人都目瞪口呆,这样也成? “贼厮鸟!他是怎么做到的!?”何蓟揉一揉眼,似乎不相信刚才所看到的。 “嘿嘿!俺刚才就说了,这厮是个难得一遇的练武材料。”林教头洋洋得意。 “哥哥威武!哥哥威武!”高衙内高举双拳,扯着嗓子喊。 等张士勋把枣骝马牵回来,林教头拍拍他的肩,道:“就这么练,假以时日,弓马娴熟指日可待。” “这都是林教头教导有方。”张士勋恭敬地朝他施礼。 林教头摆摆手:“这是你自己有能耐,和我教导没关系。只是,骑术是要天天练的,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以后我会努力的,还请林教头在骑术上多多指教。” “我这个教头吃的就是这碗饭,别的不敢说,骑术一道沉浸多年,勉强可以拿得出手,不敢自谦。”林教头拱拱手,傲然地道。 “哟!听你这语气,你的骑术很高超啊……老林,既然你都不敢自谦了,不如上场演示一下如何?”高衙内是个爱热闹的。 “恭敬不如从命。”林教头也不废话,双指含在口中打个呼哨,远处一声嘶鸣,一匹雪白的战马奔驰而来,跑到近前也不减速,林教头紧跑几步跃身上马,动作干净利索。 仅仅一个上马动作,就赢得一阵叫好声。 白马人立而起,林教头的身体像粘在马鞍上一样,稳如泰山,抖抖手中的缰绳,胯下马一声长嘶,直窜出去。 疾驰中,林教头先是左脚离蹬,俯身下探,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坐直身体后举起石子朝场边观看的众人亮一亮,很是烧包。 众人一起喝彩,高衙内却撇撇嘴,道:“不就是从地上捡个石块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快点看!他站到马背上了。”老赵大呼。 果然,林教头挺直身体站在马背,正向这边招手。 “花胡哨!没啥用处。”高衙内依然不屑地嘟哝一句。 突然,林教头一个倒栽葱,头下脚上从马背上跌落,众人不由“啊!”的一声,却见他伸手抓住马腹上的跘带,愣是从马腹下边钻到另一边,动作惊险之极。 “好!”在场诸人齐声喝彩。 叫好声还没有落地,林教头又从马上跳下来,在马后跟着跑几步,一把抓住马尾巴,纵身一跃,又重新坐上马背…… 林教头在场中花样翻新,场下众人交口称赞。 张士勋看得津津有味,口中不住地称赞。 第63章 孝顺马 高衙内却在一旁道:“哥哥,他这样的骑术,殿前司马直中一抓一大把,花样比他玩的还花哨,若是你想看,改日我叫几个骑术好的人过来,包你看得满意。” “是吗?” “这是当然了,每逢春节,我爹爹都会给官家安排马戏,都是从禁军中选出的好汉,个个骑术高超,不过话说回来了,这玩意儿虽好看,也没啥鸟用,哥哥不学也罢。” “衙内,多学一些总是没坏处的,艺不压身。”张士勋就事论事。 高衙内不置可否,其余几人却齐齐点头。 林教头结束了表演,催马回到众人面前。 张士勋迎上去,竖起大拇指道:“林教头骑术的确非同凡响,让人大开眼界,兄弟佩服。” “哪里哪里!熟能生巧罢了。”林教头下了马,解下缰绳,拍拍马脖子,“不公子不用学我,这些骑术,不过是悦人耳目的花活,没什么大用处,公子看看就好,无需刻意模仿。” “看看,我说的对,连他自己都说没啥大用处。”高衙内洋洋自得地道。 张士勋没理会他,对林教头道:“教头谦虚了,你骑术的确高超,还有你这匹白马,也是匹难得的好马。” 听张士勋夸他的马好,林教头难得地笑了:“张公子慧眼,这匹马确是好马,极为通人性,我甚至把它当家人看待,不瞒您说,来这里当教头前,我也在殿前班,每当我当值,它就自己去宫门前等我下值。” “难道你不怕被人牵走?”高衙内围着白马转一圈,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不怕,路上若是遇到不规矩之人靠近它,它就会嘶叫一声,扬蹄甩尾,吓得人不敢靠近于它。” 高衙内闻言,试着伸手去抚摸白马鬃毛,刚抬起手,白马就打个响鼻,马头一摆闪到一旁。 “很灵性啊。”张士勋赞叹。 “周围的朋友称它为‘孝顺马’。”林教头说着,捋捋白马的鬃毛,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老林,若是没有这匹马,你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敢不敢使出来?”何蓟笑问。 “何衙内,打死我也不敢。您是武将世家,该知道马也通人性,你这边稍一动作,他就能知道主人想要它做什么。”林教头拍拍马屁股,白马打个响鼻,溜溜达达地走了。 “咱们大宋缺马啊,想弄匹好马太难。”何蓟望着远去的白马,感叹一声,道:“前几日我随家父去骐骥院,连一匹看得上眼的马都找不见。” 高衙内道:“骐骥院是为皇室和王公大臣养马的地方,即便是好马,在他们那里养上个一年半载,也给养废了。你爹是老军伍,怎么去骐骥院找马?” 老黄也道:“该去天驷监去找马,牟驼岗那里有上万匹呢。” 何蓟摇摇头:“牟驼岗虽说马匹不少,但也没有好马。” “为何?”高衙内问。 “让童太尉挑走了。”何蓟苦笑一声道。 “看样子,这是为征大辽做准备。”高衙内道。 何蓟道:“若是此战顺利,定能夺回燕云十六州,实现太祖、太宗未竟的伟业。” 高衙内伸手摸摸何蓟的额头,道:“何大郎,你莫非发烧了么?” 何蓟把他的手拨到一边,问:“衙内这是何意?” 高衙内慢吞吞地道:“凭童贯那个阉人,能夺回燕云?别做梦了!” 高衙内虽然纨绔习气颇重,表面上神经大条,但他并不傻。 回去的路上,张士勋问他:“衙内,高太尉对海上之盟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从太祖到太宗再到官家,做梦都想拿回燕云十六州,与金国签订盟约,无非是基于这个梦想,但是,靠童贯那个阉人领兵,再加上那个不学无术的蔡莜,我爹十分不看好。” “高太尉的意思是,此战必败?” “肯定是。” 燕云十六州,是大宋历代皇帝心中的疼,没有燕云十六州这个北部屏障,使得中原腹地直接暴露在胡虏的铁蹄之下。 北宋建立后,赵匡胤曾经在宫内建立“封桩库”,一点点地积攒财富,想着赎回燕云之地,即便不能赎回,也可以用来做军饷。 到了宋太宗时代,他比较没耐性,二话不说直接开干,两度北伐,却连遭两次惨败,葬送几十万精锐军队,还把封桩库里的钱折腾得差不多了。 更悲催的是,宋太宗在最后一次北伐失败后,逃跑的时候大腿上还挨了两箭,其后落下了病根,箭伤每年都复发。 其后,宋朝从在战略上由进攻转为防御,事实上已经从心理上放弃了收复燕云十六州。 到了赵佶做皇帝的时候,金国崛起,大辽衰亡,似乎为大宋收复燕云提供了一个契机,好大喜功的赵佶以为机会来了,不断派人联络金国,这才有了海上之盟。 宋金两国签订攻辽盟约,貌似合则两利,实则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宋军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连苟延残喘的辽军都打不过。 从天武军演武场出来,高衙内一路上不住口夸赞张士勋,说他是天生的将才,夸得张士勋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到州桥的时候,高衙内勒住马问。“哥哥,我要回家去了,你也回家么?” “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太平桥,离这里不远。” “噢!那就在此别过,我改日再去登门去拜访高太尉。”张士勋下了马,把马缰交还给高五。 “这匹马你留着,出门方便。”高衙内很大方。 “不用了,没工夫养它,这几日我还要去天武军练习骑射,你替我到殿前司弄一块牌牌。” “这个没问题,就交给我了,明日一早就派人给你送来。” “好!”张士勋随意地抱一下拳,转身往家走。 一连数天,张士勋都是在演武场度过的,到后来,为了不耽搁时间,连吃喝都在演武场解决。 这一日,张士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快到金钱巷的时候,一乘小轿迎面而来。 “官人。”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小轿中传出。 第64章 陈二娘索饼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到州桥了,高衙内勒住马问。“哥哥,我要回家去了,你也回家么?” “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太平桥,离这里不远。” “噢!那就在此别过,我改日再去登门去拜访高太尉。”张士勋下了马,把马缰交还给高五。 “这匹马你留着,出门方便。”高衙内很大方。 “不用了,没工夫养它,这几日我还要去天武军练习骑射,你替我到殿前司弄一块牌牌。” “这个没问题,就交给我了,明日就派人给你送来。” “好!”张士勋随意地抱一下拳,转身往家走。 一连数天,张士勋都是在演武场度过的,到后来,为了不耽搁时间,连吃喝都在演武场解决。 这一日,张士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快到金钱巷的时候,一乘小轿迎面而来。 “官人。”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小轿中传出。 张士勋抬头看去,轿窗上的竹帘掀起一角,露出丁都赛笑盈盈的面容。 “哟!这是从你李姐姐那里回来了?”张士勋惊喜地问。 “我去姐姐家练琴来着。” “这是要回家吗?” “嗯!”丁都赛放下珠帘,问道:“你一脸油汗,这是从哪里回来?” “我刚才去天武军演武场了。” “去那里做什么?”丁都赛诧异道。 “准备考武举,一个月后就要参加解试了。” “哦!你要考武举呀?” “是的。” 丁都赛沉吟一下,问:“要不要我请姐姐找官家……?” “千万不要。”张士勋打断她的话,道:“高太尉那边已经答应帮忙了,至于你姐姐那边,以后肯定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也好!”丁都赛并不坚持。 张士勋试探道:“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不了。”丁都赛在轿子里轻轻跺下脚,让轿夫把轿子停下来,掀起竹帘道:“我和姐姐想请你帮一点小忙。” 张士勋巴不得呢,赶忙道:“你只管说,只要能帮得上忙,我愿意效劳。” “八月十五的时候,辅臣亲王们都要进宫和官家一起赏月。京城的名角也会进宫演艺,到时候,诸艺人同场校艺,一较长短。” “噢!你也要去?”张士勋问。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的。” “是吗?” “我和李姐姐想在中秋拔得头筹,需要你帮我们。” “没问题。”张士勋满口回答。 “呀!你真是太好了。”丁都赛高兴地跳起来,却忘记自己在轿子里,一下子顶到轿顶上,惊呼一声。 “看看,得意忘形了。”张士勋笑起来。 “都是你,也不提醒我一下。”丁都赛捂着脑袋嗔怪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在轿子里面跳啊。”张士勋感到好笑,调侃道:“下次要跳的时候,先告诉我一声,我好提醒你。” “看着我倒霉,你却没有半分怜悯之心,不和你说了……轿夫,咱们走。”丁都赛在轿子里催促起轿,还调皮地冲张士勋吐一下舌头。 张士勋笑呵呵地目送她离去,心说有点意思了,一个女人愿意找男人帮忙,说明心里有你。 一进门就看得王栋蹲在灶房门口,手里抱着个大海碗,正在有滋有味地吃饭。 “哟!王大官人在吃什么啊,吃得如此香甜。”张士勋走过去一看,只见海碗里是面条,面条上面铺一层绿油油的青菜,还有几块肉片。 “要不要来点?”王栋抬起头问。 “这是你做的?”张士勋很好奇。 王栋很懒,是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我哪里会做这些东西?这是从西大街一家铺子里叫的,他们把这东西称作‘索饼’,呵呵!”王栋说着,筷子挑起面条,吸溜着吃一大口,声音很响,吃相也难看。 “那家铺子叫什么名字?我也去吃。”张士勋盯着那只大海碗,感觉很稀罕,从没有见过这货能吃这么多。 “等我吃完就带你去。”王栋边吃边含混不清地回答。 “带我去?”见他答应得这么顺利,张士勋愣住了。 这不符合王栋的性格啊。 王栋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站起来拍拍肚皮:“走,我带你去,顺便把人家的碗还了。” 张士勋跟着他来到西大街,这里商铺林立,花花绿绿的招旗随风飘荡。 王栋朝前一指:“看到前边的招牌了吗?陈二娘索饼。” 张士勋随他走进店里,一个丰润的中年女子迎上来,笑着说道:“大官人,碗筷不用你亲自送过来,俺家小厮会上门取的。” “陈二娘!我兄弟看到我吃索饼,也想尝尝,我就带他来了,顺便把你家碗筷还了。” 陈二娘抿嘴一笑,“如此,请二位官人里面坐。” 张士勋坐下后,悄悄打量他,见她三十岁左右,长得虽然不是十分漂亮,但很耐看,颇有女人味。 在她回身交代厨子做饭的空当,王栋低声问张士勋:“这女人怎么样?” “还行。”张士勋随口回答,随即回过味来,忙问:“怎么?你看上她了。” 王栋很慎重地点点头:“我第一眼见到她就心跳如鼓。” “一见钟情?” “应该是,我活这么大,还没有遇到一个女人让我这样怦然心动。” 张士勋扭头朝陈二娘看一眼,低声问:“她有没有男人?” “不知道。” “我去!” “仅仅来这里吃过两次饭,还没有顾上问,再说和她还不熟,不好意思问。” “要是人家有男人呢?” 王栋咽一口唾沫:“那就只好作罢了。” 张士勋无语。 “不过……”王栋压低声音,“我来这里好多次了,从来没有见到他男人,只有一个小厮和一个老厨师。” 张士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老王,你有没有结过婚?” 王栋道:“这个问题可是属于个人隐私,能不回答吗?” “不能!以后咱们俩搁伙计,连这点小问题都背着藏着,还有什么互信吗?” 王栋犹豫一下,才吞吞吐吐地道:“大婚没结,小婚不断。” 张士勋有点懵,什么叫“大婚没结,小婚不断”? 头次听说。 正想问清楚,陈二娘端着盘子过来了。 “这位官人,您要的索饼来了。”陈二娘把热腾腾的海碗放在桌子上。 “哦!谢谢!”张士勋客气地道。 “不用客气,您慢用。”陈二娘微微一笑,转身坐在靠近门旁的凳子上。 小店里除了张士勋二人,并没有其他客人。 张士勋拿起筷子吃一口面条,味道确实不错。 在演武场跑了一天,他腹内早已空空如也,端着碗大口大口吃起来,茶盏功夫就把一大海碗吃完了。 “再来一碗。”张士勋说道。 陈二娘显然有些吃惊,这么大一碗索饼竟然没吃饱? 王栋见她发愣,笑道:“陈娘子,我这位表兄是个吃货,饭量大,麻烦你再去给他做一碗。” 第65章 王栋暗恋了 “哦!俺这就让厨子做。”陈二娘赶忙站起来冲后面喊一声:“索饼一碗,多加一片肉。” 张士勋说了声谢谢,道:“陈娘子,我表弟最喜欢吃索饼,自从他吃了你家索饼,就赞不绝口,要不是他一再推荐你家的索饼,我还品尝不到这么美味的索饼呢……哦!对了,我表弟姓王,是个书生,他准备参加科举。” “哟!原来是王官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陈二娘站起身,蹲身道个万福。 “咳咳!无须多礼。”王栋赶忙站起来还礼,由于站得急,不小心把凳子碰倒了,弯腰去扶时,又把屁股后面的凳子碰倒。 张士勋闭上眼睛,不想看他的尴尬像。 看到王栋手忙脚乱的傻样子,陈二娘“扑哧”笑出声来,边笑边走过来帮忙扶凳子。 “让你见笑了。”王栋涨红着脸说道。 “没事,不就是把凳子弄倒了吗?多大点事。”陈二娘落落大方,“小店太小,地方狭窄,碰翻凳子在所难免,怪不得王官人。” 张士勋见是机会,便问她道:“这个索饼店就你一个人打理吗?我没见到其他人。” “我爹爹在后面掌勺,另外还有一个打杂的小厮。”陈二娘回答道。 “一个妇道人家操弄这家店太不容易了,应该让你家男人干。”张士勋不易察觉地将话题往想了解的事情上引。 陈二娘叹口气道:“别提了,这家索饼店本是俺家男人操持的,可惜他身子骨太弱,病故两年多了,不然的话,俺一个妇道人家怎会抛头露面做这营生?” 她并没有觉察张士勋的问话有什么问题,平时客人们也经常问这问那的,她都习惯了。 “太遗憾了,不过你也别太难受,生老病死乃是常事,谁也不知道会落在自己身上。”张士勋安慰她一句,还瞟王栋一眼,见这货的眼里闪过一丝狂喜。 陈二娘淡淡一笑:“俺并不难受,他在世时不把俺当人看,整日不是打就是骂,自从他死后,俺反倒解脱了。” “平日开门多长时间?”王栋问。 “从上午一直开到子时,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关门早些。” “太好了!”张士勋笑着道:“我表弟读书很刻苦,常常读书到半夜,饿了就随便找点冷食垫垫,我一直担心他这样下去会伤了身体……这下好了,他以后可以到你这里吃夜宵。” “对对对!”王栋不迭点头。 陈二娘道:“王官人若是不嫌弃俺家索饼难吃,可以定个时辰,俺到时候一准让小厮把饭送过去,保管让你吃到热乎乎的饭。” 王栋刚要开口道谢,张士勋却把话头抢过来道:“千万不要送。” “这是为何?”陈二娘不解。 “唉!我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怎么不好?” “他早上睁开眼就坐在书桌前读书,中间除了吃饭上茅厕,几乎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苦读到半夜……陈娘子你想啊,他这样玩命地读书,时间短了倒没什么,若是天长日久,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是呀!这样苦读,久了要生病的呀。”陈二娘关切地说道。 “所以啊,不要让小厮给他送饭,他要是饿了,就让他自己来,这样的话,也能让他活动一下腿脚。” “官人说的极是。”陈二娘频频点头。 王栋坐在那里,心说我这个兄弟真帮忙,这是给自己创造见面机会啊。 “王官人,你表兄说得有道理,他着实为你好,以后若是想吃索饼,就来店里吃,如何?”陈二娘对王栋说道。 “好!就听你们的。”王栋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说话间,索饼做好了,陈二娘把索饼端给张士勋,又重新坐回原来的凳子上。 王栋有心和她说话,却找不到茬口。 张士勋一边吃饭,一边数落他:“表弟,不是我说你,读书都快读傻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做生意,想做官的话,花钱买一个就是了。” 王栋昂起头,“我读书是为了东华门外唱名,花钱买来的官,那叫官吗?” “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是,金榜题名是那么容易的吗?” 王栋扬起下巴:“哼!夏虫不可以语冰,对我来说,金榜题名是小菜一碟,你就等着瞧。” 张士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读书人的傲气都从哪里来的,竟然把金榜题名当喝凉水似的。” 陈二娘插嘴道:“俺是妇道人家,不懂读书人的事,可是,我觉得,有傲气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这可不一定。”张士勋嘀咕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饭。 陈二娘看向王栋,柔声问:“王官人,不知你吃索饼,喜欢硬一些,还是软和一些?” “软和一些的,软和一些的。”王栋连声回答。 “喜欢汤里面加肉好呢,还是加鸡蛋好呢?”陈二娘的声音愈来愈柔和了。 “都喜欢。”王栋听她轻柔的声音,心里开始醉了。 “你还没有吃过鸡蛋的呢,怎么就喜欢了?”陈二娘捂嘴笑起来。 “这……”王栋挠挠头,说掉底了啊,他确实没有吃过鸡蛋索饼。 他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圆,便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张士勋。 “表弟说得没毛病。”张士勋头也没抬,“加肉的索饼做得如此美味,加鸡蛋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大官人谬赞了。”陈二娘见两人如此捧场,心里很开心,也不知怎么了,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等张士勋吃完,王栋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银子,道:“这块先银子放你这里,这样就不用每次结账了。” “这样哪里成呀,这么大一块银子,吃半年也吃不完。”陈二娘摆着手,没有接银子。 “陈二娘不用和他客气,尽管拿着便是。”张士勋站起来朝外走,走到陈二娘身边的时候停下来,一语双关地说道:“我这个表弟人太老实,以后还请陈二娘多多关照。” 陈娘子一听,脸顿时就红了。 王栋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放,跟着张士勋走出索饼店。 二人回到家里,王栋说了声:“谢谢啦。” “谢个屁啊!咱俩谁跟谁?” “好,我回房里了。” 张士勋一把拉住他,“解释一下,什么叫‘大婚不结,小婚不断’,我想了半晌都没想明白。” “这个……大婚应该不难理解,就是正常的婚姻。” “小婚呢?” “小婚就是……” “是什么,说啊。” “小婚就是露……露水夫妻,还有逢场作戏。” “啊?” 第66章 武无第二 张士勋愣了半晌,问他:“王栋你还经常干这事?” “老子就干这事了,你拿我怎么着?” “我能拿你怎么着?这是你的自由,只要你情我愿,连法律都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这种行为在道德层面,似乎……似乎……” 王栋转过身,说道:“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太检点,可是,我管不住自己。” “管不住?” “我从十六岁起,只要往床上一躺,就……就……”王栋说到这里,停下来不说了。 “说啊,怎么吞吞吐吐的?” 王栋犹豫一下,咬咬牙道:“老子只要往床上一躺,就开始想……想女人,想得睡不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一个大男人,而且是青春期的大男人,精力旺盛,想女人很正常。” “可是,老子想得很。” “有多狠?” “这么说,走到街上,看到女人都特么想扑上去,你说正常吗?”王栋很烦恼。 “不正常!”张士勋吓一跳,紧张地道:“老王,千万不能干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啊,其他事情可以干,可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干,尤其不能在这里干。” “这只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打死我也不会干这种事的,放心。” 张士勋不放心地问:“你看过医生吗?是不是属于病态?” “看过,医生说身体没病,只是心理需要调整。” “调整个屁啊!”张士勋想了想,道:“治病就要治本,你的病就是想女人了,只要娶个老婆,就会不药而愈。” “你说得好有道理。”王栋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好好追陈二娘,争取把她早日娶进来,她就是你的良药。” 听到这话,王栋突然翻脸了:“张士勋,你特么看我笑话是不是?” “没笑话你,我说的是实话。”张士勋说完,撇下他回自己屋子里去了,和神经病说话太伤脑筋。 接下来的日子,张士勋忙碌得很,每天都约何蓟一起去演武场练习骑射。 由于解试时要求穿盔甲,何蓟特意带了一副盔甲过来。 在何蓟的帮助下,张士勋平生第一次穿上盔甲,顿时感觉威武起来,从何蓟欣赏的眼神中也能看得出来。 “你天生就是当武将的料子。”何蓟赞道。 “也就是个样子货,呵呵。”张士勋原地跳一下,感觉还行。 盔甲虽然沉重,但对于张士勋来说,并不觉得盔甲是负担,影响不算太大。 林教头从天武军武库拿过来一张弓,是两石五斗的弓,制作精良,据说是用大牛角和虎筋做的。 张士勋持弓在手,稍一用劲就拉了个满月。 射了几箭后,感觉很趁手。 何蓟和林教头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 能拉满两石五斗弓的人不多,陛下的御箭班中倒是有几个能拉得动二石五斗弓的人,但太少见了。 张士勋站在靶场,一箭一箭射起来,越射越是喜欢,无它,因为使用这把弓,命中率竟然提高了不少。 “准头要想准,还是要有一把趁手的弓啊。”张士勋抚摸着弓身,很有感触。 “张兄,你的气力,似乎比我爹盛年时的还大。”何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他心里有些许的嫉妒,道:“你已经连续射出十几箭了,看上去还没有力竭的意思。” 张士勋又射出一箭,谦虚道:“马马虎虎。” “看样子你尚有余力,也许能拉动更劲的弓。”林教头若有所思。 “两石五斗的弓刚好。”张士勋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道:“即便能拉动三石的弓又能如何?射不准也是枉然。” 他当然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前几天用王栋给他的那张弓拉过三石,太费劲,只能拉七八下。 “这才几天工夫,你的箭法已经如此精准了,几乎箭箭中靶,佩服。”何蓟由衷地说道。 “中靶不是我的追求。”张士勋咧嘴一笑,搭弓上弦。 “射箭不就是为了中靶么?”何蓟很是不解。 “中靶不算,还要正中靶心。”张士勋一松手,箭离弦而去。 “又中了,这是第十六支箭了?”何蓟手搭凉棚看着远处的稻草人,那支箭插在稻草人的右肩上。 “不!”张士勋一个劲儿地摇头,道:“我想射的是它的胸口,而不是肩膀。” 何蓟和林教头都吃一惊。 “你的要求太高了?” 何蓟道。 “不高,到了战场,射中胸口和射中肩膀的效果天差地远,射中胸口有可能使敌人毙命,射中肩膀只能使敌人受伤。” 何蓟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他竟然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如斯。 张士勋伸手入箭囊,却摸了个空,箭已经被他射完了。 “我去取箭。”张士勋道。 “我跟你一起去。”何蓟跟着张士勋朝箭靶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过练习射箭只是为了应付武举考试。” “没错!我就是为了应付武举考试。” “武举考试,只要射中箭垛就行了。”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对自己要求如此之严苛?” 张士勋笑道:“我这人就是有这毛病,无论什么事情,不做便罢,要做就做最好。” “佩服!”何蓟伸出大拇指。 走到箭靶前,张士勋伸手拔下一支箭,随口问道:“有一句话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林教头眨巴一下眼,道:“此话小弟没听说过,何解?” “顾名思义,两篇好文章拿出来,你说你写得好,我说我写得好,谁也不服谁,这就是文无第一。武艺就不同了,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比如射箭,一群射手比试,谁射得最准谁就是第一,不会有异议。” “的确如此。” 二人把箭靶上的箭全部拔下来装进箭囊,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哥哥,小弟来也。” 两人往后一看,原来是高衙内。 “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张士勋说道。 高衙内笑呵呵指指自己的胸口,“答应你的东西若是不给你送来,我这骗子的名头就彻底坐实了。” 张士勋知道他把试题答案拿来了,笑道:“衙内,多谢了。” “为了大好前程,你就辛苦些。”高衙内把答案塞进张士勋手里。 “赶紧回去准备,我明日一早就去找你,陪你去兵部……不和你啰唆了,我还有事,走了。”高衙内掉头就走。 “走那么急做什么?”何蓟一把拉住他。 第67章 兵部武考 兵部演武厅的破败让张士勋大吃一惊,土筑的围墙不知多少年没修了,墙头长着衰草,更有甚者,很多地方已经不能称为墙了,称其为豁口更恰当。 已经有很多爱看热闹的百姓趴在半截土墙上,还有的干脆从豁口处进到墙内,靠在墙上伸长脖子准备看热闹。 几个维持秩序的兵卒满头大汗地往外驱赶,这边刚赶出去,那边又进来了…… “张兄弟!”张士勋听到有人叫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老赵、老黄。 林教头也站在一边朝他挥一下手。 张士勋也朝他们挥手打招呼,这些人能来捧场,他很高兴。 演武厅正中搭着一个木台子,上面坐着三个人,从官服上看,一文两武。 坐在中间的文官是个白净面皮的中年人,颏下留着短须,头戴直角幞头,正襟危坐,看样子是主考官。 两个副考官是武官,分坐在两边。 报到的地方在台子前边,那里摆放着两张桌子。 桌子前边已经围满报到的考生,几个书记官满头大汗,正在一一核对姓名。 带他们进来的武官很殷勤,也不管其他考生的白眼,排开众人挤到最前边,领着张士勋报了名。 报名的举子个个翻白眼,敢怒不敢言。 何蓟已经来了,牵着那匹枣骝马。 张士勋走过去抱拳道:“有劳何兄了。” “张兄别客气,已经是老朋友了,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何蓟把枣骝马的缰绳交到张士勋手里,道:“待会上场,张兄就骑它。” 张士勋拱拱手,接过缰绳,感激道:“我以为考试的时候,由兵部给考生准备马呢。” 何蓟笑着道:“没错,兵部确实准备的有马,那是为穷考生准备的,咱们还是骑自己的,枣骝马已经和你熟悉,骑上它,把握更大些。” 高衙内也走过去,把手搭在何蓟肩膀上,嬉皮笑脸地道:“何兄真是费心了,以前咱们兄弟虽然认识,却没有打过交道,经过这次事情,才知道何大郎是个讲义气的人……没说的,一会等张哥哥考完,我请你去樊楼吃酒,兄弟做东。” “好啊,衙内可要说话算话。” 高衙内拍着胸脯道: “当然算话,我高承宗虽然玩世不恭,但对待朋友,那是两肋插刀,绝不含糊。” 张士勋微笑不语,伸着脖子往靶场上看,军卒们已经把箭垛摆好。 只听一通鼓响,几个军卒跑到乱糟糟的应试人群面前,手里长鞭甩得“啪啪”作响,口中喊着“肃静!肃静!”。 演武场内慢慢安静下来。 台上的那个文官站起身,面色严肃的扫视一下台下,轻咳一声,开始宣读考场规则,“之乎者也”说得口沫四溅。 张士勋听得懵懂,几乎听不懂这货说的什么。 听不听都无所谓,到时候跟着走就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不容易等他讲完,旁边两个武官也分别站起来接着讲话,虽然不像刚才文官讲话文绉绉的,但也啰里啰唆说了半天,无非是感谢皇恩、报效大宋之类的屁话,粗门大嗓说得倒也直白易懂。 从古至今,官场上的发言和讲话都是大同小异,说假话不脸红,说大话很自然,说空话成习惯。 总之,啰里啰嗦、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废话连篇。 好不容易等三位主考官说完,这次正式开始考试。 一阵鼓响,一个小校宣布解试正式开始。 先考立射。 一个大嗓门的小吏手拿名录开始点名:“林世英,高汉青上场。” 两个汉子应声走出人群,来到靶场边。 张士勋低声问何蓟:“这次考试的标准是什么?刚才台上讲的,我没有听清楚。” 何蓟道:“历年考试都差不多,这次考试也是如此。步射只要能射一石弓,十发三中,马上能射七斗弓就能列为第一等。” 听到这里,张士勋笑了。 稳了,不用费力就能拿到第一等。 “能拉动一石弓的人,都属于上上之选了,像你这种臂力奇大,射得又准的人并不多见,可以说,绝伦科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 何蓟指着射击场旁边放置的兵器架,“考场照例准备好各种分量的弓,七斗弓、九斗弓、一石弓、一石五斗,直至二石弓封顶……考绝伦科的允许使用自备弓,当然,这只是针对将门子弟的。至于寻常百姓,压根买不起,况且,即便买得起,也买不到,因为大宋不许民间拥有劲弓,所以对寻常人来说,自备弓也就无从谈起了。” 张士勋攥紧手里的弓,这是王栋给他的那把弓。 他已经把它调到二石五斗了,和昨日在演武场用的那张弓一样。 何蓟这才注意到他拿的弓,忙问:“这是你的弓?” “嗯!表弟送我的。” “弓力多少?” “二石五斗。” 何蓟接过弓看了看,黑黢黢的,也没有看出有特别之处。 首先上场的那两人分别选择了七斗弓和九斗弓,选七斗弓的人射出十箭,只中两箭,毫无疑问,不及格。 选九斗弓的那个人射中三箭,算是勉强通过。 每当二人射脱靶,墙外观看的百姓就起哄喝倒彩,吹口哨的、叫骂的、嘲讽的,响成一片。 军卒们拿着鞭子向他们头顶“啪啪”虚抽着,这些人根本不怕,该怎么喊还怎么喊。 几轮下来,没有太出彩的,射的最好的不过射中五箭而已。 张士勋有点失望,刚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小期待,希望能够和射术高超的人一较长短,看到现在,陆陆续续已经有半数人上场,没有看到一个射术精湛的人,至于弓力,最大的也不过一石五斗。 高衙内却看得津津有味的,他不知从哪里弄来袋炒黄豆,一边看一边“咯嘣”嚼着。 一个军官跑过来,对高衙内道:“衙内,您家亲戚该上场了,让他准备一下,马上就轮到他。” 高衙内指指张士勋,道:“他便是我家亲戚,娘舅家的。” 什么时候成他家亲戚了? 见张士勋面色不虞,高衙内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娘张氏,嘿嘿!一个张字掰不开,五百年前是一家。” 张士勋刚要说些什么,那个军官对他道:“这位小哥,随小的来。” “等等!我用自己的弓。”张士勋举起自己的弓。 第68章 出场就不一样 那军官看看那张弓,道:“自备弓要现场称量,敢问小阿哥,你这张弓多大?” “二石五斗。”高衙内抢着回答。 那军官吃惊地张大嘴巴,似乎不相信。 高衙内更加得意,踢他一脚,“贼厮鸟,嘴张那么大做什么?还不快领我家哥哥过去称量啊。” “噢!”那军官微微弯下腰,恭敬地对张士勋道:“壮士请跟小的来。” 张士勋拿着弓跟他来到台前,军官说声稍等,就去台上向三个考官禀报。 人声嘈杂,张士勋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三个考官听完军官禀报,一起朝台下看来。 “考官请您上台问话。”那军官跑下台对张士勋道。 “叫我家哥哥上台做什么?”高衙内不放心,也跟过来了。 军官满脸堆笑:“考官们听说这位阿哥要用二石五斗弓,想亲自见上一见。” “噢!”高衙内朝台上看看,道:“看便看,他们没见过我家哥哥这般英雄人物,让他们见识一下也好。” 张士勋跟着军官来到台上,不卑不亢地施一礼,道:“见过各位长官。” 这是他来到大宋,头一次和当官的打交道,略显拘谨。 “听说你今日打算用二石五斗弓?”正中的文官语气温和地问道。 “回长官,小的用的正是二石五斗弓。” “就是你现在手里拿的弓么?”旁边一个武官问。 “是的。”张士勋双手捧着弓回答。 “拿来俺看看。”另一个武官说道。 张士勋把弓递给他, 那武官仔细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 调教弓力的按钮是隐形的,指纹解锁,只有张士勋才能打开,武官当然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按照规矩,自用弓要当场称量一下。” “既然有规矩,那就按规矩办。”张士勋微微躬身。 弓被拿下去称量,很快就称量完毕,确实是二石五斗。 “张士勋,下去好好考,争取拿到解元。”文官鼓励道。 张士勋躬身行礼,态度恭谨,没必要在礼节上让人诟病。 走下台子,高衙内问:“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好奇而已,按规矩称量一下弓力的大小。”张士勋瞟一眼台上,问他:“这几个考官都是什么官?” “中间的那个主考好像姓刘,叫不出名字,两个武官是兵部派下来监考的,都是芝麻绿豆官,不用理会他们。” 何蓟也走过来,说道:“我认识左边那个武官,兵部吏员,过去曾在家父手下做一个兵马使,后来不知托谁的关系去了兵部。” 高衙内毫不在意,“不用理会这些人,我爹已经让人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会乖乖把哥哥选上的。官场上就是这么回事,利用来利用去的,这次他们帮这个小忙,我爹在其他事情上也会对他们照顾一二。” 何蓟却道:“即便没有人帮忙,众目睽睽之下,凭张公子的弓马,照样能考过去。” 高衙内也斜着眼道:“何大郎,此言差矣,若是没有人疏通,即便武试能过关,到了策论那一关,也会让他落选,你信不信?” 何蓟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喧哗之声打断。 考场上,一个考生手里的弓弦断了,断弦抽到鼻子上,弄得鼻血长流。 精壮的大男人,捂着鼻子嚎啕大哭。 “怎么会出这种事?”张士勋百思不得其解,这可是兵部准备的弓,出现这种事太不应该了。 “弓箭在仓库中放得时间久了,受潮发霉,不堪使用,还有就是匠人们制作时偷工减料,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罕。”何蓟忿忿地道:“这几乎都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难道没有人监督他们?这可是军国大事,拿着这些劣质武器上战场,那可要误大事的。”张士勋有些气愤。 “监督他们的是军器监,那帮鸟人尸位素餐,根本就不拿它当回事。”何蓟道。 “那么,出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担责了?” 何蓟点点头,“在那些朝廷官员眼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所以也不会有人担责。” 张士勋眉头皱起来,一个王朝的覆灭是多种原因造成的,腐败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之一,人浮于事,官员堕落,居安而不思危。 解试中出现这样的事情,虽说是意外,但这种意外却反映出大宋对武备是何等的懈怠。 受伤的那个考生被人搀扶下来,剩下的另一个考生也丢下手里的弓,罢考了。 围墙上观看的百姓发出一阵嘘声。 场面乱糟糟的,闹腾好大一会,解试才重新开始。 “张士勋!”一个军官手拿名册高声喊。 终于轮到张士勋上场了。 “哥哥去,让他们瞧瞧啥叫箭术。”高衙内开始兴奋起来,他是个极爱出风头的人,张士勋能拉两石多的弓,他觉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张士勋虽然不紧张,但是听到喊自己名字,还是下意识地站直身子,大声应一声:“到!” 大踏步地向靶位走去。 何蓟看着他昂首挺胸的走路姿势,不由得赞道:“张公子的架势,比多年的老军伍都气势。” 高衙内顾不上说话,兴致勃勃地看着场内的张士勋。 何蓟又道:“高衙内,相处这些天,我竟然不知道他的来历,你不该告诉我一些他的来历么?” “回头再说,赶紧看他射箭。” 场内的军官核对了一下张士勋的名字无误,就把他引进场内,并且高声报他的名字、籍贯以及所用弓的弓力大小。 当人们听到“二石五斗”时,顿时哗然,场内场外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天啊,二石五斗弓啊,听都没有听说过。” “听说何太尉能拉动三石的弓!” “今天真的开眼了。” …… 不说观看的人惊奇,和张士勋同时上场的那个考生也不射了,站在那里等着看张士勋射箭。 全场出奇的寂静,屏气凝神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张士勋显得气定神闲,他调出瞄准镜,然后搭弓上弦对准箭靶。 瞄准镜中的十字对准箭靶后,只听“滴”的一声响,系统锁定目标。 第69章 轻松过关 张士勋手一松,利箭脱手而出,闪电般的朝箭垛飞去,“噗”的一声闷响,正中箭垛的头部位置。 “好!”场内外轰然响起震天的喝彩之声。 喝彩之声还没有平息,张士勋的第二箭又飞出去,扎在第一支箭旁边,然后,第三支箭、第四支箭接二连三的中靶…… 最后一支箭射完,张士勋站在那里,看着刺猬一般的箭垛,满意地笑了,每一支箭都正中目标,而且都是头部,成绩不错! 场内外已经喧腾得不成样子了,叫好之声、赞叹之声、口哨之声响成一片。 爱热闹的京城百姓亲眼见到这样的“神”射手,都觉得今天不虚此行。 “哥哥!哈哈!你听见他们说没有?他们都说你是百年难遇的神射手,李广再世呢。”高衙内咧着大嘴迎过来,拉着他的手道:“技压全场啊,哈哈!” 张士勋不以为然:“衙内,你也太高看我了,大宋人才济济,能人多不胜数,千万别大言炎炎,说什么神射之类的屁话。” 说到能人,他又想起千古传颂的民族英雄——岳飞。 岳飞现在多大年龄了? 估计他和自己年龄差不多。 王栋说岳飞能够力挽三百斤的弓,已经超过三石了。 真想见识一下啊。 张士勋抚摸着手里的弓,还得感谢王栋啊,没有他大力支持,就没有今天的好成绩。 何蓟迎上来,拱手道:“恭喜张兄弟!” “同喜!同喜!” 张士勋又回到台上,恭敬地向几位考官行礼:“多谢各位长官,你们费心了。” 听到他这么别致的客套,三人都笑了。 姓刘的主考道:“张公子,你考得不错,即便不考骑射和策论,绝伦科已经稳稳地拿到手了,除非你想拿解元。” “多谢!我想接着试试。”张士勋躬身。 “不用谢我们,既然想拿解元,那就好好考,希望能给我们惊喜。”刘主考温和地摆摆手,道:“回去好好准备。” 张士勋又躬身行礼,这才下去。 “此子日后必是栋梁之材!”刘主考望着张士勋健壮的背影,感叹一句。 旁边的武考官摇头道:“俺看未必,如今大宋重文轻武,即便考中武状元,朝廷不用,也未必有大出息。” 另一个武考官附和:“想要通过武举混出身,出头太难了。” “走着瞧,世事难料,如果是人才,早晚会出人头地的。”刘主考翻看着手里的花名册,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轻轻地在砚台里沾沾墨,然后在张士勋的名字上画个记号,这才放下毛笔对两个武官道:“虽说咱们三个只是解试的考官,但是,能够在咱们主持的解试中遴选出一个出类拔萃的武举,咱们的面皮上也好看,不是吗?” 两个武将一听,频频点头。 三人都是高俅打过招呼的,彼此心照不宣。 由于张士勋没有压力,接下来的骑射基本就是表演性质的,赢得场内外无数次地喝彩声。 考试结束,高衙内兴致勃勃地拉着众人去了酒楼,连林教头等人也一并邀请去了,众人个个兴高采烈,这场酒喝得宾主尽欢。 第三天的策论和武经七书考试,有现成的答案,张士勋只管比葫芦画瓢,照着题抄就行,至于书写,他托管给智能系统了,用的是明朝唐寅的字体。 等全部科目考完,张士勋专门请何蓟和高衙内两人吃一顿饭,以感谢他们热心地帮助,席间,三人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的融洽。 言谈之中,张士勋才知道何蓟也是官身,任阁门宣赞舍人。 “阁门宣赞舍人,这是个什么官?”张士勋问。 “这是个礼仪官,多由武臣子弟担任,主要负责皇帝朝会、宴享时赞相礼仪。”何蓟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个官职也是托家父的福,恩荫得来的。” 高衙内道:“我爹也是先让我去的阁门司,去几天就不想干了,那些繁琐的礼仪弄得我晕头转向,实在学不会。我爹为此事狠狠把我骂一通,最后也没奈何,这才把我弄到天武军去。” 官二代现象,古今皆然,尤其在宋朝,官员的儿子都可以通过恩荫名正言顺地做官,合理合法。 只要老子是当官的,儿子就可以当官,从上就比老百姓家的孩子高。 何蓟道:“你这个都虞候做得惬意,不用去军中就职,月月照拿俸禄……噢!好像还能让手下兵士替你挣钱,肥得流油啊。” “哥哥不知道,做这个武官,虽说很舒坦,却让人看不起啊。”高衙内喝一口酒,牢骚道:“只要不是正途出身,总被人看低三分,若做得还是武官,那更低人一等了,除非坐到我爹爹的位置上。” “做文官固然好,可是,咱们没本事东华门外唱名,也怪不得旁人。”何蓟似乎看得开,“我已打算好了,趁着年轻好好练武,至少能像家父一样,弄个武进士出身。” “既然有这种打算,为什么这次不考?”张士勋问。 “我爹爹不让我考,说我弓马是个半吊子,文章也狗屁不通,即便考上也是垫底的料,不够丢人钱。” “考不考武进士没啥区别,我爹啥出身都没有,还不是照样做殿帅?”高衙内说着,压低声音道:“想要做高官,最关键还是要跟对人,背靠大树好乘凉。” “衙内的意思,我明白。”何蓟听他说到这里,笑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如今官家周围都是成精的人物,彼此之间明争暗斗,斗得死去活来,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哪有咱们这些小字辈立足的地方?” “官家周围确实不容咱们插足,可是,咱们还年轻,时日长着呢,何必和老一辈人争高低。” “不懂,你说详细些。”何蓟有些懵懂。 “瞧你这脑子,看上去挺聪明,怎么那么笨呢?”高衙内翻一个白眼,道:“咱们就不能从其他人身上动脑子么?” 何蓟吓一跳,压低声音问:“你……你是说东宫?” “嘿嘿!我没说,你也没问。”高衙内冲他狡黠地挤挤眼。 这话说得很露骨,连旁边的张士勋都听明白了,原来高衙内在打太子的主意。 第70章 来一只苍蝇 “衙内,你这是馊主意。”何蓟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看看,见没有人,这才低声说道:“太子性格孤僻木讷,处事谨小慎微,轻易不和外臣结交,再加上他不贪恋财物,想要抱他的大腿,门都没有。听说蔡京想讨好太子,派人送太子好多大食国的琉璃器,没想到太子不但不领情,还当着送礼之人勃然大怒,让人把这些琉璃器全都敲碎,还说‘作为朝廷重臣,不闻道义相训,却送我这些玩好之器,分明想让我玩物丧志’。” 这马屁拍得倒,拍到马蹄上去了。 蔡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走出这么一招臭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嘿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高衙内道。 “既然知道,你还说什么?”何蓟瞪他一眼,劝道:“衙内,我奉劝你一句,皇家的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好,一旦弄巧成拙,将会万劫不复。” “好,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高衙内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 张士勋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作为后世来的人,对于这场皇位继承权之争的过程不甚了了,但对最后结果却十分清楚。 赵佶虽然偏爱另一个儿子赵楷,但最终因为金国突然入侵而把皇位匆匆传给太子赵桓,是为钦宗。 所以,太子赵桓将成为这场争夺皇位的胜利者,虽然这个胜利者的结局很悲催。 说心里话,张士勋不喜欢太子赵桓,优柔寡断,还小肚鸡肠,连李刚那样耿直的人都容不下。 另一个儿子赵楷则和他的父亲赵佶脾气性格以及个人爱好极为相像,从小聪明伶俐,长大后琴棋书画皆有所成,尤其精于绘画,据说他的花鸟画得极为精致,见者无不由衷地赞叹。 更令人称奇的是,作为皇子,赵楷居然偷偷跑去参加科举考试,一路考下来,最后竟然进入殿试并夺得头名状元,发榜后才把实情告诉赵佶,赵佶当然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又怕天下士子说闲话,于是就把第二名提为状元。 这都是《宋史》中记载的,应该无误,其中有没有暗箱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非要选择的话,张士勋会选择赵楷这样的人,而不会去选择懦弱无能的赵桓。 今天高衙内谈到这个话题,这就提醒张士勋,以后终将要面对赵桓,这是不容回避的问题,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赵桓这人很难打交道。 高衙内见张士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问:“哥哥,你怎的坐在那里像个闷葫芦?” “你们俩个人谈论的话题,不是我能插嘴的。”张士勋道。 “呵呵!咱们冷落张公子了。”何蓟端起酒杯,道:“张公子的骑射功夫便令小弟敬佩不已,来来来!小弟敬你一杯。” 张士勋连忙端起酒杯,“该我敬何兄才对,如果不是你尽心教我射术,这场解试不会这么顺利。” “张公子客气,你能考上是自己的本事,我不过稍微帮一点小忙而已。你我一见如故,这点小事,何足道哉。” 二人一碰杯,一饮而尽。 “喂!你们两个惺惺相惜的样子,看着恶心……合着没我什么功劳是?”高衙内坐不住了,生气道:“我鞍前马后跑这么多天,到最后全是何大郎的功劳。” 何蓟撇撇嘴,道:“张公子这是没把你当外人,连这点都看不出,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张士勋斟满酒,双手端起来对高衙内道:“高衙内劳苦功高,为人仗义,我敬你一杯。” “这还差不多。”高衙内与张士勋酒杯一碰,仰头干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何蓟关心地问张士勋:“以张公子的武艺,考上武举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了,不知你考上后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顾上考虑。”张士勋实话实说。 “不用考虑,我爹都替他考虑好了,直接去天武军任职,右厢第一军副都指挥使的位置给他留着呢。” “军副都指挥使的官职的确不小了,即便中了武状元也不过如此。”何蓟听罢,迟疑了一下,道:“有高太尉替张兄运作,能够谋得这一官职的确挺好。但是,张兄若是不愿意做武职,还有其他选择。” “其它选择?”张士勋听不懂,难道武举不去从军,还能做其他的? “比如转职去一个县做知县。” “还可以转职?” “只要有人,不是问题。” “拉倒,做一个小小的知县,有什么好的。”高衙内反驳道。 “别小看知县,虽然官职不算大,但是,在县里是最大的,容易出政绩,有了政绩就好升官,最重要的是,做知县就彻底脱离了武职。” 张士勋明白,他这番话是替自己考虑的,忙拱手谢道:“谢谢何公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这事不急,最终能不能考上武举还在两可,等考上后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嗯!说得也是。”何蓟点点头。 “哥哥一定能考上武进士,我把话搁在这儿,要是考不上,我去跳金明池。”高衙内拍着胸脯说道。 他这边话刚落音,就听得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外面接话道:“金明池没有盖儿,衙内啥时候都可以去跳,记得跳的时候记得叫上小弟,好让我高兴高兴。” 三人抬头看去,一个人挑帘子进来,正是王闳孚——王胡孙。 “怎的,不欢迎我?”王胡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三人。 “哎哟!原来是王胡孙啊,这便从大牢里出来了?我记得你说过要把牢底坐穿呢,怎的说话跟放屁一样。”高衙内往嘴里塞一大块牛肉,鼓着腮帮子不清不楚的道:“说好了请我吃酒,出来后不但不请我,还有脸跑到我这里聒噪。” “贼厮鸟,你说话才是放屁,我又没有说不请你。”王胡孙说着,自顾自地拉过来一把凳子坐下,冷笑着说道:“我听说高衙内这些天忙得紧啊,还听说你跑前跑后,忙着帮某人考武举,不知考得如何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高衙内吐出一块碎骨头,道:“王胡孙,你打扰了我们喝酒的兴致,还有鸟事没?若是没鸟事,滚球!” 第71章 要买庄子 “不用你撵,想让我在这里喝酒,我还不稀罕呢。”王闳孚站起身,不阴不阳地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趁着高兴,你们尽情地得意,本公子不打扰了……只是,别得意忘形噢。”说完,斜睨张士勋一眼,从鼻孔里“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要坏事!”等他一走,高衙内紧皱眉头道。 “你是说这厮会从中使坏?”张士勋问。 何蓟也道:“他要是不使坏才见鬼呢,王家父子出了名的小心眼,你俩害得王胡孙坐牢,王黼一定会报复的。” “已经开始报复了。”张士勋冷着脸把绑架王栋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二人。 何蓟等他说完,问道:“你确定是王家雇佣无忧洞贼子吗?” 张士勋道:“很快会有的,我捉住两个监视我家的无忧洞贼人,已经送进开封府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你太乐观了。”何蓟叹息一声,“估计那两个贼子这会已经死了。” “你是说,王家会杀人灭口?” 何蓟点头。 “可是,开封府尹是聂昌,他和王黼有仇,岂能容他在开封府牢动手脚?” “他是开封府尹不假,可他总不能亲自看管大牢。王家只要肯出银子,肯定有人为他火中取栗,不信的话,可以拭目以待。” “这个事情回头再说,我最担心的是王家父子使坏,把武举的事情搅黄。”高衙内说到这里,酒喝不下去了,站起来道:“不行!我要回去告诉爹爹,一定抢在他们前边把武举的事情敲定。” 张士勋一把拉住他,笑道:“衙内不必着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它去。王胡孙临走时不是说了吗?人生得意须尽欢,咱们不能因为一只臭虫败了喝酒的兴致……来来来!咱们接着喝酒。” “可是,他爹是少宰而且是当朝副相,权力比我爹大多了。他要是从中使坏,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高衙内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士勋笑呵呵地给他添满酒,道:“衙内,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可是,咱们是有交易的,这事要是黄了,我们高家岂不失信于你?” 张士勋端起酒杯,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领情……高太尉虽然没有王黼的权力大,但他毕竟也是官家的肱股之臣,考官们总要掂量掂量,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高太尉。” 高衙内点点头,“回头我让爹爹盯紧一下这件事。” “考不考得上武举,日子毕竟还要过下去。”张士勋说到这里,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了,转而问道:“我表弟想置办一个庄子,不知衙内有没有路子帮忙?” “你表弟要置办庄子?”高衙内十分诧异,“这事可不好办,京城附近的地价不便宜,而且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更别说一个庄子了。” “嗯!荒地也行,最好靠近黄河滩。” 背靠黄河建造一个私人庄园是个不错的主意。 “靠近黄河滩的地方倒是有不少盐碱地和沙地,可那些地不能种庄稼……你表弟脑子真的有病啊,要个破庄子做什么?”高衙内十分好奇。 “他脑子有病,是因为太过聪明的缘故。” “太聪明?”高衙内以为听错了。 “有一句话,叫做天妒英才,衙内听说过?” “听说过,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表弟是个英才?” “这样说,他若是不犯病的时候,咱们三个人捆在一起都不如他一个人的脑子好使。” “哥哥你莫诓我,你表弟脑子好使,这话怎么讲?” “以后你们接触多了就会知道。”张士勋道。 高衙内摇摇头,“还是算了,我看到他神神道道的模样,心里就犯怵,离他越远越好。” “好,随你!但是庄子的事……?” “这事就交给我了,你打算出多少钱买庄子?” 张士勋把发夹掏出来,“王妃的发夹,用它来换。” 高衙内看到发夹,一把夺过来道:“用一个无价宝换一个破庄子,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何蓟在一旁看到发夹,眼睛顿时直了,“这是什么宝贝?” 高衙内小心翼翼地捧着发夹让何蓟看,说道:“这是他们兄弟俩从海外带回来的无价之宝……你看看!我敢保证你从来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说过这种宝贝。” 何蓟伸手想拿过来看,高衙内不给,道:“别碰它,就这样看。” 何蓟伸长脖子,凑近发夹看了好一阵,“它到底是啥颜色,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它千变万化,从前边看是一种颜色,从后边看又是一种颜色……这样说,从不同的方向看,就能看到不同的颜色。”张士勋一边说,一边观看两个憨包的傻相。 何蓟转动脑袋从不同角度观看发夹,赞道:“果然是好宝贝啊。”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它的一部分,等到了晚上就能看出来,它还是一个夜明珠。” “什么?”何蓟惊呼一声。 高衙内干脆把发夹塞进怀里,然后捂得紧紧的。 何蓟见状,不干了:“高腰内,又不是你的东西,为何藏进怀里?” “我怕你抢。”高衙内捂紧胸口。 “瞧你那没出息样子,赶紧拿出来,咱们俩一起看看它会不会发光。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夜明珠呢。” “老何,这点我比你强,不但见过夜明珠,而且不止一个。”高衙内把发夹掏出来,看看窗外,道:“天还亮着呢,只有到晚上才能看。” “那就慢慢喝酒,天黑后再看。”张士勋笑着看着两个乡巴佬,心道:要是能换回一个庄子,王栋那货不定多高兴呢。 两个人对着发夹欣赏了半天,最后一齐看向张士勋。 “用这个宝贝换黄河边上的一个庄子,是不是这样?”何蓟问。 “没错!” “只要是个庄子就行,无论是什么地?” 张士勋点头。 何蓟道:“张兄!你若是相信我,庄子的事情就交给小弟。” “老何,凭啥交给你?”高衙内不干了:“哥哥!还是交给我。” 张士勋摆摆手,“你们别争了,大家都是朋友,这事就交给你们俩了,用发夹换一个庄子,如果你们有本事从这件事情上捞钱,我一文都不会取,都算成你们的辛苦费。” 二人对视一眼,大喜! 高衙内伸出右手小指,对张士勋道:“莫要后悔,拉钩!” 张士勋拍开他的手:“滚你的臭鸭蛋,我姓张的言出法随,不需要玩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高衙内收回手,笑嘻嘻地把发夹放到桌子上,问何蓟:“老何!张公子已经答允了,咱俩如何说?” 何蓟看看桌子上的发夹,“你说。” 第72章 掷骰子 高衙内想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老何,你要是相信我,便让我保管它如何?” 何蓟苦着脸道:“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退让,没奈何,又一起看向张士勋。 “别看我,我表弟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你们想不想听?” “什么话?”两人齐声问。 “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至于你俩的屁股,嘿嘿!你们自己看着办。” 高衙内“呸!”一口,道:“简直是屁话,说了等于没说……老何!你说这事到底怎么办?” 何蓟揉揉下巴,苦思了一阵才道:“我也没有好办法。” 二人大眼瞪小眼,看得张士勋直想笑。 高衙内突然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几个骰子,往桌子上“啪!”地一拍,“咱俩比大小,谁的点子大,宝贝由谁保管。” “这方法好。”张士勋盯着骰子,笑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赌徒。 高衙内随身带着骰子,肯定爱赌成性。 “好!就这么办。”何蓟欣然同意。 高衙内抓起骰子:“我先来!” 何蓟伸手按住他的手背:“且慢!” “你莫非要反悔不成?”高衙内两眼一瞪。 何蓟不搭理他,转过脸看着张士勋道:“张兄,你说让谁先来?” 尼玛!两个锱铢必较的家伙,太会折腾了。 张士勋拿过一粒骰子对二人道:“我掷骰子,掷到单数是高衙内先来;掷到双数是何蓟先来,同意吗?” 二人一头。 张士勋把骰子往桌子上一丢,骰子跳了几下,开始在桌子上打转。 几个人同时盯着骰子,哪知道那只骰子滴溜溜在桌子上转个没完没了。 何蓟急得大声地冲着筛子喊“双双双!”,高衙内则喊“单单单!” 骰子终于停下来不动了,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四,何蓟赢了。 “啊哈!衙内,你有何话说?”何蓟高兴得手舞足蹈。 “还说个屁啊,让你先掷便是,不定谁输谁赢呢,别高兴得像吃狗喜丸似的。”高衙内狠狠地瞪着何蓟。 何蓟抓起桌子上的骰子,对张士勋道:“还请你为我们做个见证。” “这个可以。”张士勋笑呵呵地点头。 何蓟把骰子捧在手里,鼓起腮帮子朝骰子上吹一口气,合起双手,把骰子上下摇晃,嘴里念念有词,手一撒,骰子被丢到桌上,等它们停下来时,三只骰子掷出一个二,一个五,一个六,加起来十三点。 “何兄总共掷出十三点,衙内,该你了。”张士勋对高衙内道。 高衙内把骰子拿起,说道:“人的命,天注定。” 随手就把骰子丢桌子上。 骰子掷出后,二人紧张地趴在桌子边上看,等骰子停下,张士勋定睛看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高衙内、何蓟也傻眼了。 一个三,一个四,一个六,无巧不巧,正好也是十三点。 二人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张士勋指着他俩,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们俩真是一对活宝,针尖对麦芒,臭鱼对烂虾,争了半天,却斗了个旗鼓相当……哈哈!笑死我了。” “再掷!再掷!”高衙内气急败坏。 再掷的结果,何蓟赢了。 “败兴!”高衙内很沮丧,垂头丧气地坐回椅子上。 “衙内,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咱俩是合伙人,找买家的事情,还要共同商议。”何蓟捧着发夹说道。 “这倒也是。”高衙内稍微坐直身体,振作精神道:“咱们得在一起好好合计合计,尽量把这个宝贝卖出一个好价格。” “咱俩明日便分头行事,你去找富商巨贾,我去找王公大臣。”何蓟道。 高衙内两手一摊,说道:“我手里没东西,怎么和人家说?空口无凭啊,照我的意思,还是莫要分开,要去两人一起去。” “这样也好!”何蓟答应着,从袖筒里摸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把发夹包起来塞进怀里。 “你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要出岔子,万一把他丢了,你可赔不起。”高衙内叮咛道。 “放心,丢不了,老子捂着它走。”何蓟说着,果真用手捂着胸口放发夹的位置。 “有了这桩生意,咱们弟兄俩就有钱花了。”高衙内端起酒杯喝一口酒。 “没错,一处不能种庄稼的破庄子,不值几个钱。咱们用宝贝换一个庄子,外加一笔银钱……衙内,你说换多少钱好呢?”何蓟兴奋地问。 “这个……”高衙内看看张士勋,没有回答。 张士勋笑了,“不用看我,已经有言在先,你们挣多少钱都是你们的,和我没关系。” “嘿嘿!若是我们能卖一个好价格,哥哥可不要后悔哦。”高衙内生怕张士勋反悔。 “不后悔,你们挣得越多,我越替你们高兴。” 高衙内一伸大拇指,“爽快,来来来!共同干一杯。” 三人端起酒杯一碰,干了杯中酒。 高衙内来了兴头,什么王公大臣的风流韵事,高官贵戚的家中秘闻,统统都是他的话题,说到兴奋处,眉飞色舞。 何蓟的酒量不行,几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一改平日谨慎的性格,说起京城内的奇闻轶事滔滔不绝,连官家深更半夜翻宫墙出去冶游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二人的老爹都是高官,知道的秘闻很多。 后宫的声色,根本圈不住赵佶那颗狂浪的心,从政和以后,徽宗就开始微行出游,甚至为此专门设里“行幸局”,凡是出宫冶游,就说是有排当。 排当原指宫廷宴会,这里是微行的意思。 赵佶如果头天晚上玩得高兴了没有回宫,就传旨说疮痍病犯了,不能临朝。 何为疮痍病?大白话就是痔疮。 不想上朝就说痔疮犯了,这样的皇帝,岂不误国?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了。 何蓟虽然喝得有点多,但他一直惦记着看夜明珠,见堂倌点燃室内蜡烛,就把夜明珠掏出来,不迭声地让高衙内把蜡烛熄灭。 当何蓟看到夜明珠发出的璀璨的光芒时,发出一声喟叹:“天啊!” “何大郎,开眼了?”高衙内问。 “当真开眼了。” 第73章 芳客登门 第二天,张士勋哪里都没有去,窝在家里打熬身体。 岳飞的弓力超过三石,一定要赶上他,最起码不能比他差。 刚锻炼完,就有人在外面拍门。 张士勋把门打开,门外站的居然是丁都赛,依然是一身书生打扮。 他大喜过望。 “丁娘子。” “张官人。”丁都赛笑盈盈地。 “丁娘子请进!”张士勋满面笑容,热情往院子里让。 丁都赛扭捏了一下,终于还是进来了。 “我去找李姐姐,路过这里。”丁都赛给自己找理由。 张士勋心说:妮子你不用给自己找理由,你这是喜欢上我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武举考得怎样了。” “考得还可以,应该能过,不过……” “什么?” “还是上次莲花棚那件事情,我害王胡孙坐牢,他老子王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说不定会在这件事情上作梗。” 张士勋把她请进客厅坐下,叹口气道:“昨日在酒楼遇到王胡孙,他已经放出话了,要阻止我考上武举。” “这可咋办呢?”丁都赛为他着急。 “高太尉那边不会撒手不管,他肯定也会在兵部托关节。” “即便高太尉出面,恐怕也不大好办呢,王黼的官可比他大。” “高太尉也是官家跟前的红人。”张士勋想到了高俅从这里得到的宝贝,若是高俅把宝贝献给皇帝,只要捎带提一下这件事情,也许会有一个不算坏的结局。 “王黼这人可坏了,他家里养了好多家丁,你一定要小心提防他,晚上不要上街。” “我会小心提防的,放心。”张士勋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有黑白无常这两个武力值恐怖的机器人在,寻常手段造不成伤害。 若是真的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张士勋有数种办法对付他,最极端的办法就是从肉体上消灭他。 不过,这种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若是习惯用暴力方式处理问题,很容易走到另一个极端。 “官人,快到正午了,告辞。”丁都赛站起来,屈膝道了个万福。 丁都赛道万福的姿势非常优雅,以至于张士勋看得都呆了,站在那里没有回礼。 丁都赛见他没反应,不由笑道:“张官人,你怎的不说话?” “噢!”张士勋反应过来,赶忙说道:“既然到了饭时,就别忙着走,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如何,我的厨艺可是很好哦。” 丁都赛看灶房一眼,似是不信:“官人会做饭?你莫诓我。” “当然会了,我做的鸡蛋煎饼可好吃了,连高衙内那样的吃货都赞不绝口,你要不要尝尝?”张士勋撺掇她。 不是他只会做鸡蛋煎饼,而是手头没有食材,只好拿这个凑合了,况且他做得鸡蛋煎饼也是家传,色香味俱佳,也得到高衙内这个吃货的验证。 丁都赛好奇地问:“鸡蛋煎饼,那是什么东西?” “看我做一次就知道了。”张士勋神秘一笑,道:“来,盏茶功夫就能让你吃进嘴里。” “盏茶功夫?那么快?”丁都赛心里的好奇占据上风,不由自主跟着他来到灶房。 张士勋手脚麻利地把火桶开,冲丁都赛笑一笑,便开始和面。 丁都赛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他忙活。 这个时代的男人是不下厨的,那是女人干的事情。 男人做饭,简直太稀罕了,丁都赛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见过。 “做鸡蛋饼很简单,以你的聪明,估计看一次就会了。”张士勋一边忙活,一边给她讲解:“用料极简单,鸡蛋若干,面粉若干,葱花若干,把它们用水拌匀,铁锅里倒些油,不粘锅即可。” 说话间,铁锅里的油热了,张士勋舀一勺拌好的鸡蛋面粉倒进锅里,用另一只勺子迅速把其摊匀成薄饼状,稍停片刻,再把它翻转过来…… 丁都赛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看着一张金黄色的煎饼做好了,不由拍手赞道:“太神奇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做蒸饼的。” “我还会做其他许多好吃的食物,肯定都是你从来没有吃过的。不过,现在没材料,回头找机会再做给你吃。”张士勋自吹自擂着,把煎好的鸡蛋饼放进旁边准备好的盘子里,“……纠正一下,这不叫蒸饼,叫鸡蛋煎饼,简称煎饼。” “哦!”丁都赛看着盘子里金黄的煎饼,轻轻抽一下鼻子,道:“我闻到香味了,好香呀。” “先来一个尝尝?”张士勋递过一双筷子。 丁都赛摇摇头,羞涩道:“等你做好,一起吃。” 张士勋一边摊鸡蛋饼,一边道:“可惜没有平底锅,也没有锅铲。” 丁都赛看着张士勋,眼睛里都是纳罕:“官人,你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咋会做饭呢?我好奇死了。” 她连前边的姓都省了,直接叫官人。 “大男人怎么了?”张士勋笑了笑,道:“谁也没有规定只有女人才能做饭。” “孟子曰:君子远庖厨。”丁都赛道。 张士勋笑了:“这都是男人们不愿进厨房而找的借口,断章取义,故意曲解孟子的原意。” “曲解,此话怎讲?” 张士勋迅速让小美把原文呈现在屏幕上,说道:“孟子话说得很清楚: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段话的意思说得很清楚,说的是人要有仁义之心。” 丁都赛抿嘴一笑,“反正,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男人下厨的。” “你今天见到了。”张士勋把最后一个鸡蛋饼弄进盘子,端起来道:“你瞧,茶盏工夫就做好了……走,咱们也不用去客厅了,直接在院子里吃。” 张士勋把煎饼放到石桌上,笑着道:“丁娘子,您请。” 丁都赛局促地坐到石凳上,接过张士勋递过来的筷子,偷偷瞄一眼张士勋,却没动筷子。 张士勋知道她腼腆,就拿起筷子夹一块饼,冲她示意一下,咬一大口。 丁都赛见他已经先动筷子,这才夹起一块鸡蛋饼,轻轻咬一小口,在嘴里咀嚼几下,眼睛一亮,咀嚼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些。 张士勋怕她不好意思,就道:“你先吃着,我去给表弟送些过去。” 回灶房拿个盘子过来,夹了几块煎饼放盘子里,冲丁都赛笑笑,端起盘子往后院走去。 第74章 下雨天留客天 王栋正坐在书房里写着什么,见张士勋进来,放下手里的毛笔,笑道:“还知道给我送吃的?以为你会把我忘了呢。” “这话怎么说的,自家兄弟,怎么会把你忘了?”张士勋把盘子放到他面前。 “刚才我肚子饿了,想去前院找吃的,结果在监控里看到你和那个漂亮女孩打情骂俏,怕打扰你好事,结果就没去。”王栋拿起筷子,笑问:“这么快就找到相好了?” “想多了,她就是那个丁都赛,知道我考武举,就过来问问。” “确实长得很漂亮,不过年龄太小,看上去缺少些韵味。”王栋夹起一块牛肉放嘴里。 “是吗?在你眼里,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有韵味?” “比如陈二娘那样的成熟女人。”王栋似乎真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盘子里的食物。 “你有你的品位,我有我的品位。” “你的品位是小屁孩的品位,青涩的很,等你以后有了人生阅历,就会慢慢变成我这样了。” “也许。”张士勋瞟一眼他书桌上的那张纸,问:“在写什么?” “随便写写。”王栋把那张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到地板上。 “不想让我看,肯定是情书。”张士勋狐疑地看着他,“给陈二娘写的?” “咸吃萝卜淡操心。”王栋瞪他一眼,“滚蛋,前边还有个美女等你,别把人家冷落了。” 张士勋回到前院,丁都赛正眼巴巴地坐在那里等自己。 “怎么不吃?”张士勋问。 “等你一起吃呀。”丁都赛笑着说道。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怜爱。 丁都赛见他拿起筷子,这才开始慢慢吃起来。 张士勋怕她拘束,也不去看她。 丁都赛吃着鸡蛋饼,眼睛余光注意张士勋那边动静,见他只顾低头吃饭,这才放心大胆地吃。 这鸡蛋饼的太好吃了,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食物呢? 咬在嘴里软软的、香香的,吃一口想两口,吃两口想三口。 她边吃边心想,这个男人太耐人寻味了,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不但相貌英俊,而且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还会做饭……哦!对了,他还会作曲弹琴,而且还弹得那么好。 竟然还去考武举。 丁都赛边吃边想着这个男子的不可思议之处,不知不觉,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吃饱没有?若是没有吃饱,我再去做。” “已经吃饱了,吃得甚至有些胀。”丁都赛这才发觉,盘子里的鸡蛋饼,她差不多吃了多半,不由得脸飞红霞,仿佛罩上一层红布一般。 “好吃不好吃?”张士勋问。 “好吃。”丁都赛低下头。 “想吃就来,我给你做。” “谢谢官人。”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吃食。”张士勋看着她白皙的颈项,“等我把灶房里的东西添齐,再做其他好吃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赏光啊。” “多谢官人,到时候我一定来。”丁都赛慢慢把头抬起来,脸上红霞尚未散去。 张士勋端起空盘子。 “我帮你拾掇。”丁都赛很有眼色,端起空盘子去灶房。 “麻烦娘子了。”张士勋坐在那里没有拦阻。 让她干些活,能很快消除她的羞涩感,同时拉近二人的距离。 丁都赛在灶房里一边洗涮,一边探出头来问张士勋。“官人,我刚才问你,你还没有认真回答呢。” “什么?” “你为何会做饭?” “在我们张家,无论男人和女人,都会做饭,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这是全家去海外后,家祖要求这样做的,他说身在异乡,生存才是最重要的,那些陈旧的规矩该丢就丢。” “这是你家的传统咯,真好。”丁都赛露出艳羡的神色,道:“我家一般不开火做饭。” “不做饭?”张士勋感觉很奇怪,就问:“平日吃饭都是怎么解决的。” “祖父在世时,是教坊司大使,那时家境富裕,都是雇人做饭,自从祖父过世后,父亲他们兄弟几个分了家,各自过活。由于家里人少,还要去莲花棚演艺,便不再雇人做饭了,一直都是从外面叫饭吃。” “你家除了你爹娘,还有其他人吗?”张士勋问。 “没啦,就我们仨。” “你爹娘都在莲花棚帮你?”张士勋接着问。 “是呀,从我祖父起,我家都是吃杂剧这碗饭的,除了这个,也不会干别的。”说话间,丁都赛已把灶房收拾好,在盆子里洗洗手走过来。 二人坐在院子里扯一会闲篇,丁都赛正要起身告辞,天却开始“哗哗”地下起雨来。 下雨天,留客天。 张士勋暗自窃喜,老天真帮忙。 丁都赛只好留下来,二人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聊天,聊得甚是投缘,没有固定的话题,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丁都赛话匣子打开,给他讲了许多勾栏瓦舍里的奇闻趣事。 张士勋也借机了解不少京城的民风民俗。 “我很喜欢下雨。”丁都赛望着外面的雨幕说道。 “我也喜欢下雨,一个人躲在房间内,泡一壶茶,听着雨点滴在房檐上的声音,或者找一本自己喜欢的书,躺在床上静静的阅读。” “我和你不同,多数时候都是听着‘滴答滴答’的雨声,一个人静静地想心事。” “呵呵!男人和女人当然不同,相比而言,女人多愁善感,感情细腻。”张士勋转过头看着她,问:“能不能告诉我,你都想些什么?” 丁都赛抿嘴一笑,又转过脸看外面绵绵细雨,道:“都是女孩子家的心事,心里漫无目的游荡,缥缈而又徘徊,那种心境很奇特。” “秋雨绵绵,最能惹人愁绪。”张士勋说着,忍不住吟道:“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次没有找小美帮忙,这首诗来自《诗经》,老妈曾为这首诗谱曲,因此他才能把它背下来。 丁都赛听完,脸却红红起来,瞟张士勋一眼,把头低下。 第75章 君来否? 见她表情颇不自然,张士勋起初不知道怎么回事,仔细想一想刚才背的诗,顿时醒悟过来。 这首诗是写妻子乍见到久别的丈夫时的喜悦心情。 在丁都赛面前吟诵出来,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气氛尴尬起来,两人都默然望着门外,一时之间,谁都不再吭声。 “你背错一个字。”停了半晌,丁都赛先开了口,纠正他道:“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这里该是‘夷’才对,你却念成‘喜’了。” “是吗?难怪我背诵的时候,感到有点别扭,原来背错一个字。” “要是在学,背错字是要被先生打板子的呀。”丁都赛调笑道。 “是的是的。”张士勋轻咳一声,问:“你曾背过诗经?” “从很小时候,祖父便找先生教我念书,先生还经常夸我聪慧,说:若是男儿身,说不定会东华门外唱名。” 大概勾起了儿时的回忆,丁都赛脸上浮出一丝甜甜的笑意。 “你现在还喜欢读书吗?”张士勋问。 “喜欢呀,即便在莲花棚演出,我也会随身带着书,只要不登台,就躲在化妆间看书。” “都读些什么书?” “诗词歌赋,还有小说,手边有什么书就读什么书。” “人一定要读书,读书使人明智。”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人书读得再好,也不能参加科举,她们读书最大的功用就是相夫教子。 “官人,你的琴弹得太好了,好多指法我都没见过,能不能教教我?” “没问题。”张士勋满口答应。 丁都赛见他答应,满心欢喜,又问:“你会不会弹筝?” “会弹几首。” “几首是多少首?” 张士勋笑了,笑得很得意。 丁都赛见他笑得贱兮兮的,便追问道:“快说么,到底会多少首?” “几十首,也许更多。” “呀!?”丁都赛惊呼一声:“你会这么多?” “不算太多。”张士勋开始矫情起来。 丁都赛道:“我曾把那首《送别》唱给李姐姐听,她听了很喜欢,很想邀你闲暇时过去一叙。” 听到这里,张士勋问道:“你的这个李姐姐是不是很有名?” “是呀!京城人谁不知道李师师呀?” 卧槽!原来是李师师,皇帝的相好,太知道了。 “李师师邀请我?”张士勋有点不相信,古代十大美女之一的李师师相邀,不会? “是呀。” “若是我去她那里,官家那里不会……?” 没等他说完,丁都赛就笑了:“你想差了,姐姐是清倌人,只要她想,任何人都见得,官家也不能拦阻。” “你确定没问题?我听说,官家心眼很小。” “真的没啥呀,我陪着你去,官家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的。” “能不去吗?”张士勋虽然很想见见传说中的美女,但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 这个美女身后,藏着一只嫉妒心极强的真龙,虽然不是霸王龙,也但总归是龙,一龙爪踩下去,自己就不用在大宋混了。 “为何呀,姐姐又不是老虎。” “女人就是老虎啊。”张士勋说着,想起了后世的那首歌,忍不住笑了。 “女人是老虎,何解?”丁都赛眨巴几下眼睛,不明所以。 “我给你唱首歌。”张士勋说着,也没等她答应,便唱起“女人是老虎”: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 一曲唱完,见丁都赛眼睛都笑成了弯月亮,便问她:“这歌怎样?” “太有趣了,这首曲子叫什么?” “女人是老虎。”张士勋张开手掌呈爪状,学一声老虎叫。 “我太喜欢了,你教教我呗,你教教我呗。”丁都赛抓住张士勋的手央求道。 “你想学?”张士勋感觉着从她手上传来的柔滑和细腻,很熟悉。 那个雨夜,他曾感受过这种滋味。 “我当然想学啦。”丁都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脸一红,赶紧松开手。 张士勋道:“先说好,这可不是我做的词曲,是别人作的。” “我知道,是和尚作的。”丁都赛“嘻嘻”笑着,道:“上次那首‘送别’是老和尚作的,这次呢,不用猜就知道是小和尚作的,对也不对?” 经丁都赛这么一说,张士勋也笑了,真是太巧了,两首歌恰巧都与和尚有关联,难道自己的前世是和尚? “不管谁作的,你教我。”丁都赛真的很喜欢这首欢快而又活泼的歌。 “好,你只要不嫌它大白话,我就教给你。”张士勋趁势抓住她的手,爽快地答应。 “我当然不嫌了,喜欢得紧呢,你快快教我唱。”丁都赛连声催促,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着,脸顿时红了,赶忙把手抽出来。 张士勋清清嗓子,开始一句句地认真教她。 歌曲语言通俗易懂,意境也简单明了,就像讲述一个小故事,很容易学。 丁都赛天资聪明,唱几遍就学会了。 她自己又唱了一遍,觉得熟练后便道:“我这就唱给姐姐听去。” 她站起身就朝门外走,一副小孩子得到好东西忙着对人炫耀的样子。 雨已经停了,丁都赛走到大门口,又叮咛一句:“别忘了改日跟我去姐姐那里。” “赶快走,天就要黑下来了。”张士勋笑着挥挥手, 天黑下来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张士勋回到卧室,点上蜡烛,准备躺床上看一段视频。 智慧系统里存有无数的视频,古今中外的应有尽有,之前他一直没有时间看。 刚躺到床上,隐约听到外面门环“啪啪”响。 张士勋来到大门口,隔着门问:“外面是哪位?” “张大官人,我从李师师李娘子处来,相请大官人赴宴。” “李师师?”张士勋有点措手不及。 “这里有封信,大官人看看就知晓了。”外面的人说道。 张士勋打开门,见一个小厮站在外面,躬身行礼。 “信拿过来我看看,你稍等会儿。”张士勋接过信,转身回到后面,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信,是一笔娟秀的小楷:雨夜凄迷,君独处于孤宅,无所排遣,何不与吾等一聚?此处有美酒佳酿,鼓瑟鼓琴,君来否? 后面有李师师的签名,字迹娟秀。 第76章 李师师 这样煽情地邀请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更何况邀请者是中国历史十大美女之一,机会岂能错过? 吹熄蜡烛,拔脚走人。 外面那小厮见他出来,也不说多余的话,回头牵过一匹马,恭敬地说道:“大官人请上马。” 张士勋一摆手,“就这么几步远,用不着骑马。” 下了台阶向李师师住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能够得到这位传世大美人的亲笔邀请,与有荣焉。 黑无常也跟了出来,张士勋朝他摆摆手,“你回去,不用陪我。” 黑无常一言不发,转身回去了。 雨已经小了,斜风细雨,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你是李娘子家的?”张士勋边走边问。 “回官人的话,小的是李娘子家看门的。”小厮回答。 “丁娘子还在那里没走?” “小的只管看门跑腿,其他一概不知。” “李娘子那里还有什么人?” “小的不知。” “你知道什么?”张士勋扭过头问。 “小的什么都不知。” 张士勋明白了,这小厮即便知道,他也会“什么都不知”的。 干脆不问了。 迈开大步往前走,不一会就到了李师师门口。 小厮上前轻轻拍拍门环,马上有人打开了大门。 一个使女模样的女子拿着灯笼站在门里,看样子早已等在那里。 小厮道:“张大官人已经请到了,姐姐引他进去。” “恭迎张公子。”使女屈膝下蹲,恭恭敬敬行了礼,客气得道:“张公子请随俺来。” 张士勋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宋朝有许多清倌人具有较高的文化素质,自小就照着文人的路子培养,这些女子当中,不乏有学问很好的存在,比如李师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所结交的多为文人雅士,其中不但有皇帝赵佶,更有当世着名的文人。 这些文人来这里,不是为了发泄肉欲,主要是为了满足某些精神生活需要。 在许多文人雅士眼中,她们是“红粉知己”,如果能够和李师师这样的清倌人诗歌唱和,是莫大的荣幸。 张士勋暗想,也许赵佶也是精神层面比较空虚的人,所以对李师师格外地垂青。 院子很别致,靠墙的地方种着竹子,屋檐下以及抄手走廊下挂着大红色的灯笼,风吹过,摇曳的灯笼发出的亮光忽明忽暗,竹叶“沙沙”的声音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朦胧、恍惚的感觉。 使女领着他来到客厅门前。 丁都赛似乎听到了动静,还没等使女敲门便迎出来:“张公子,您来了?” “称呼怎么变了?”张士勋忍不住好奇。 “您来到这里,当然要尊称。”丁都赛腼腆地道。 “我还是觉得你叫官人更好,听着舒服。”张士勋见到她,顿时不拘束了,玩笑也随之而来:“你这么一尊称,我都忘记怎么走路了……不信你瞧,我的腿已经不会打弯了。” “咯咯……!”丁都赛听他说得风趣,忍不住笑起来,声音很好听。 “我现在该怎么办?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张士勋站在那里看她,“别只顾笑,快告诉我。” 这下更要命,丁都赛“咯咯”笑得弯下了腰。 “妹妹,张公子初次登门,你怎么笑成这般模样,太没礼貌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随即,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出现在面前。 张士勋看到那女子,心里顿时狂跳起来……天啊!这女人太美了,虽然在后世的影视中看到过无数的美女,但看到眼前这女人,他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发出由衷的赞叹。 虽然有无数形容美女的词汇,但张士勋找不出什么词汇形容李师师,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只能用“倾国倾城”“沉鱼落雁”这类笼统老套的词语。 这样的女人,怪不得赵佶会丢下后宫数千粉黛跑出来追她。 “这位便是张公子,早就听赛赛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然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李师师仪态万方,蹲身道个万福。 “惭愧!张某落魄之人,李娘子谬赞了,实在是不敢当。”张士勋拱拱手,站直身体后又竭力装作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做作。 丁都赛这时候也回过气了,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姐姐,他太惫懒了,故意逗我。” “张公子风趣,正显出做人的坦荡与洒脱。”李师师微微笑着,身子微侧,“张公子请进,我们姐妹等待多时,已经望眼欲穿了。” 张士勋躬身一礼,谦让道:“李娘子太客气了,您先请。” “哎呀!你们这是咋了,惺惺作态,让人看着不舒服。”丁都赛上前扯住张士勋衣袖,“赶紧进去,酒菜都准备好了。” 张士勋也不习惯虚头巴脑,丁都赛一说,就坡下驴,随她进入客厅。 客厅内烛火高照,正中一张桌子,上边摆满了果品酒菜。 “张公子请上座。”李师师微笑着伸出右手示意。 “我是客人,还是李娘子上座。”张士勋说这话并不是和她客套,在另一个世界,他从来都讨厌坐在上首。 当然,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几乎没有坐在上首的机会。 “在我们这里,都是客人坐上首,没有我们坐上首的道理。”李师师坚持。 “就是就是,你就别虚心假意的客气了,坐下来!”丁都赛推着他来到主位,硬把他往主位上按。 “好,既然如此,我只好客随主便了。”张士勋被她搞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坐下后觉得不妥,又站起来。 丁都赛道:“干嘛如此客气?你本是豪爽之人,不要学那些文人骚客,假惺惺地让人讨厌。” 张士勋只得又坐下来,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二女一人一边,坐在他下手。 坐定后,李师师嫣然一笑:“张公子头一次来这里,客气在所难免,以后来得多了,自然就没有这么多虚礼了。” 张士勋心说我没准备经常来,你长得如此祸国殃民,我来得勤了怕出事。 三人坐定,马上有使女上来把看盘撤下,给三人斟满酒。 李师师端起酒杯道:“张公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来来!共同满饮此杯。” “多谢李娘子相邀!”张士勋端起杯子。 酒很清淡,还有淡淡的清香,似乎有花的味道。 第77章 高雅的清倌人 “这是桂花酒,朋友送的,张公子觉得如何?”李师师问。 “香!”张士勋简单回答一个字。 “你回答得太简单了,只一个字?”丁都赛不满道。 张士勋微笑着看着她,却不说话,他虽然不怎么喝酒,但这种清淡如水的酒还是喝不惯。 “这种酒是女人喝的,味道寡淡,肯定不合张公子的口味。”李师师很善解人意。 “姐姐说得好像是哦,男人都喜欢烈酒。”丁都赛点头附和。 “张公子肯定没有吃晚饭,不妨多吃些。”李师师体贴地拿起筷子。 “多谢!”张士勋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酒过三巡,李师师道:“那日赛赛回来,说了你帮助她的事情,小女子十分敬佩,若不是你帮她,一个弱女子不定出什么事呢。” “正好碰上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张士勋一边回答,一边看向丁都赛。 丁都赛冲他甜甜地一笑。 “公子真乃大才,那首‘送别’情真意切,曲调优美,道尽了好友惜别时的千般情愫,令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实乃一首不可多得之佳曲。”李师师放下筷子,感叹道。 不愧是天下名妓,说出的话文绉绉的。 “那是别人所作,我不敢夺人之美……”张士勋谦逊道。 “嘻嘻!那首曲子是一个和尚送别友人后有感而发,已经告诉姐姐了。” 丁都赛道。 李师师一笑,又道:“今日妹妹回来,给我唱起那首‘女人是老虎’,虽说是俚曲,但曲调诙谐,充满童稚之语,使人听后为之展颜。” “这个也不是鄙人所作。”张士勋尴尬地笑笑,虽然是穿越而来,他也不想厚着脸皮盗版。 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 “姐姐,张公子说这首曲子是一个小和尚作的。”丁都赛语气里充满揶揄。 李师师含笑目视张士勋,却不说话。 张士勋略显尴尬,遂道:“这个歌词其实来源于一个小故事,二位是否要听?” “好呀!要听。”丁都赛拍手道。 李师师也微微点头。 “话说有一个老和尚收一童子做徒弟,师徒整年在山上修行,年复一年,从不下山。不知不觉十余年过去了,小和尚也慢慢长大了。有一天,老和尚终于带小和尚下山,一路之上,小和尚目之所及,无不感到新奇万端,无论见到什么都会问老和尚。老和尚便耐心地告诉他:‘这是牛,可以用来耕田;这是马,可以用来骑乘;这是鸡,可以用来打鸣报晓;这是狗,可以用来守门……’。” “又走一会儿,一个少女迎面走过来,小和尚问:‘这是什么东西?’禅师怕其动心,正色告诫道:‘此名老虎,民间称其为大虫也,凶悍至极,人近之者,必遭噬咬而死,尸骨无存,切记切记!’小和尚点头答应。等回到山上,老和尚问他:‘你今日在山下见到的东西,可有喜欢的?’沙弥回答:‘其他的都不太喜欢,只喜欢那吃人的老虎’。 ” 张士勋讲完,李师师和丁都赛都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这就是天性,老和尚着相了。”李师师评论道。 “嘻嘻!女人是老虎,我也是老虎。”丁都赛扮个鬼脸。 张士勋这才发现丁都赛不仅貌美,而且还有天真烂漫的一面,于是笑着道:“丁娘子,前天去莲花棚,看到观剧的人之中,多是下层庶民百姓,这首‘女人是老虎’属于俚曲,很适合这些人听,你可以把它拿到莲花棚去唱。找一个人扮作老和尚,再找一个唱得好的童子扮作小和尚,仅仅两个人就能演出一段好听好看的段子。” 丁都赛眼睛一亮,“呀!让你这么一说,真的可以哦。” “张公子说的在理,这曲子既有故事,又有唱腔,有它做戏骨,果真就是一个好曲目呢。”李师师拊掌笑道。 “我明日便让人练一下,正愁找不到新曲目呢。”丁都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嘴里轻声哼着曲子,也不管李师师冲她瞪眼睛,不住地给张士勋夹菜。 菜不错,很精致,但味道未免寡淡些,几样菜除了煮的蒸的,其余就是炸的和煎的,就是没有炒的。 张士勋纳闷,记得宋朝已经有炒菜了,难道还没有普及? 李师师两人已经吃饱了,见张士似乎吃得香甜,两人拿着筷子陪着作样,不停地劝张士勋多吃。 “吃饱了。”张士勋放下筷子,从袖筒里拿出一块手帕擦嘴。 丁都赛觉得那帕子眼熟,仔细一看,可不正是自己的那块手帕吗。 那日在绣楼看到他碰破的鼻子,心下不忍,便把自己的帕子给他,谁知这无赖擦完鼻血,却塞进自己袖筒里去了,也不好意思和他要。 不过,他好像把手帕洗得很干净,似乎对这块手帕很珍惜。 难道他……? 她想着想着,脸又红了。 李师师很细心,见她面色通红,就发问:“妹妹,你没事?” “没……没!”丁都赛忙道:“可能是喝酒的缘故。” 张士勋暗笑,擦完嘴后,小心地把手帕折叠起来放进袖筒,这才朝李师师拱拱手道:“多谢李娘子的盛情款待。” “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子海涵。”李师师依然十分客气。 “这顿饭吃得很满意,谢谢!”张士勋说完,差点打嘴,咋说话呢,以为自己在酒店里? 他赶忙再加一句:“李娘子太客气了。” 丁都赛见他尴尬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李师师也笑,道:“张官人,酒也喝了,饭也吃了,下面该干啥了。” “下面?”张士勋心里一颤,还有下面? “是呀,下面是不是该显露一下你的琴艺了?”丁都赛补充道。 张士勋偷偷抹一把汗,暗道一声惭愧,自己想啥呢,竟然会想到其他方面去。 “怎么?张公子不愿意么?”李师师问。 “原意,原意!”张士勋赶忙回答,“只是在下琴艺不佳,怕你们笑话。” “公子太谦虚了。”李师师盈盈地站起身,“若是公子愿意,咱们去琴室。” “好呀!”丁都赛也兴奋地站起来,“张公子,咱们走。” “好!”张士勋站起身,还在为刚才自己龌龊想法羞愧。 第78章 春江花月夜 李师师的琴室十分雅致,室内摆放着几盆花草,正中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琴室正中是古香古色的琴案,案头有一个小小的香炉,上边还留有燃尽的香头。 李师师把张士勋往琴案后的座位上让:“张公子,请坐。” 张士勋不再谦让,既然答应弹琴了,不如直接进入主题,省得客气来客气去的像个傻子。 张士勋在琴案后坐下,看向琴案上摆放的古香古色的古筝,不自觉伸手一拨……不错!高音区清脆亮丽、中音区结实饱满、低音浑厚连绵不绝。 “好琴!”张士勋发出一声赞叹,它比自己弹过的所有古筝都好。 “张公子是识货之人,这筝乃是皇宫所藏,小女子暂借来的。”李师师在旁道。 这个可以理解,毕竟皇帝就是她的相好,借一张琴自然手到擒来。 “想听什么?”张士勋随意拨弄着琴弦问。 “官人,随便,捡最好听的弹。”丁都赛道。 “好,能否先让我净净手?”张士勋问李师师。 “呀!瞧我,怎么把这个都忘了,都是小女子的疏忽,抱歉!”李师师赶忙招呼使女去端水,还亲手点燃几根香插在小香炉里。 张士勋洗过手,整整衣襟,便端坐在琴案后面,开始调弦。 古代的琴弦通常都是用蚕丝所做,也有一些用羊肠来做,虽然在后世也有用这些材料做的琴弦,但很少有人用。 蚕丝做琴弦有它的优点,不是很容易断,但缺点是声音偏小,不适合在环境嘈杂的地方弹奏,不过在静室内就百无禁忌了。 张士勋调好弦后,正襟危坐,闭目平缓一下心神,这才把手缓缓放在琴弦上。 他先弹奏了一段练习曲,此练习曲是父母花费很大精力专为他量身定做的,几乎包括了古琴五十多种指法,练习起来虽然费劲儿,但旋律优美,弹奏起来不会感觉枯燥。 一曲弹完,张士勋轻轻抚着琴身赞叹道:“真乃一把好筝,音色饱满纯净、亮而不躁、柔而不虚、韵味悠长……简直太完美了!” 这边夸完,没听到有反应,张士勋抬起头来,却发现李师师和丁都赛都木呆呆看着自己,不由一怔,脱口问道:“你俩怎么了?”。 “你怎么会弹得如此之好?”李师师被刚才的琴声震惊到了。 “是呀官人!你弹得太好了。”丁都赛满脸崇拜。 “你俩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噢。”张士勋半开玩笑道。 “这首曲子什么名?”李师师问。 “这只是我自创的一首练琴曲,平日拿它练练指法而已。”张士勋觉得拿父母的东西给自己撑门面,理所当然,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 “这只是你自己的练琴曲?”李师师张开樱口,惊呼一声。 “献丑!献丑!”张士勋谦逊道。 “姐姐,我说张官人的技艺高超,说得没错?”丁都赛道。 “妹妹的确没有骗我,张公子一出手,果然技艺不同凡响,我自认为见多识广,听过许多大家弹奏,可张公子的很多技法,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周学士也远不如他。”李师师说着,由衷地赞道:“听张公子一曲,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技艺高绝。” “师师娘子谬赞了,技艺高绝,实不敢当,惭愧!”张士勋尽管脸皮甚厚,但被两人这么夸,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公子,这首曲子居然是练琴曲,小女子还是有点不相信呢。”李师师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磁性,总之很好听。 “是呀,我也不信呀。”丁都赛帮腔道。 “信不信由你们。”张士勋笑了,他如何听不出二人这小小的激将法。 “你再好好弹一首,这次别弹练指法的曲子糊弄我们了哦。”丁都赛道。 “好!好!”张士勋被她们一通夸奖,忍不住技痒,拨一下琴弦,道:“给你俩弹一首《春江花月夜》,如何?” “春江花月夜?”李师师喜出望外,急忙问:“是不是张若虚所作的那首?” 还没有等他回答,李师师就张口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她只吟了个开头便停下来,睁着一双明眸看着他。 “李娘子猜对了,正是取自这首诗的意境。”张士勋笑着点点头。 “劳烦张公子了。”李师师站起身,很郑重地道一个万福。 张士勋赶紧站起来,道:“咱们只是以琴会友,李娘子千万别如此客气,张某承受不起。” “就是呀,师师姐姐你恁地客气干嘛呀?”丁都赛似乎也觉得诧异,她平日从来不在李师师会客的时候来,但她知道姐姐的性格,对人孤傲,对人不假辞色,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能让她客客气气,比如教她弹琴唱曲的周邦彦和当今官家。 李师师也不解释,笑道:“请公子为我们弹奏这首春江花月夜,我们姐妹洗耳恭听。” 张士勋又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坐下,双眼微闭,稍停片刻,开始演奏起来。 春江花月夜是古典音乐之中名曲中的名曲,经典中的经典,旋律婉转质朴,典雅优美,好似把一幅山水画卷,一幕幕地展现在人的面前,形象地描绘了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静谧的夜晚,皓月升空,树影在岸边轻轻摇曳,轻舟荡漾在江面…… 张士勋弹奏的并不是原生的筝曲,而是后世音乐家根据古谱以及春江花月夜的意境,改编成适合演唱的流行曲,很多着名的女歌手都演唱过,非常的优美。 音乐一起,二女立刻沉醉在迷人的旋律之中。 弹着弹着,张士勋竟然唱起来: 江楼上独凭栏,听钟鼓声传,袅袅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斓。 一江春水缓缓流, 四野悄无人,唯有淡淡袭来薄雾和轻烟……。 张士勋从小在父母的熏陶下深深地喜爱音乐,虽然是为了高考加分而学习乐器,但他真有一辈子做个演奏家的打算。 可惜的是,后世学乐器的人如过江之鲫,其中天赋高的人大有人在,想出人头地实在太难了,最后不得不知难而退。 第79章 音乐可以征服人 张士勋尽管不能以演奏作为职业,但对音乐的爱好是深入骨髓的。 他的弹奏技艺在后世那个环境中算不上出类拔萃,但是,跨越千年回到大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宋代,好多弹奏技法还没有被完善,甚至都没有出现。 到了后世,凡是学古筝的人,《春江花月夜》几乎是必修课,张士勋也在这首曲子上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再加上父母的指点,虽然谈不上炉火纯青,但也能够拿得上台面。 一曲终了,张士勋的思绪沉浸在少年时练琴的情境中,父母亲慈爱地在旁指导、品评,他们脸上的笑容,历历在目……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还好吗?” 张士勋在心内呼唤,思念之情油然升起。 “张公子!” “官人!” 耳边有人叫他。 张士勋一愣,这才回到现实中,却见两张美女的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一个清秀脱尘,一个美艳绝伦。 “官人,你没事?”丁都赛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张士勋笑了,“弹着弹着,想起了一些事,竟有些不可自拔。” “只有至情至性之人,才能弹出这般天籁之音。”李师师叹息一声,道:“可惜我坠入红尘之中,心境繁杂,永远也达不到公子这般境界了。” “姐姐,不要说如此泄气的话,你才艺高绝,当世无双,若是张官人肯教你,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丁都赛拉住李师师的手。 “赛赛,你不懂。”李师师轻轻拍拍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一旦坠入万丈红尘,很多时候就由不得自己了,想要把筝弹好,首先必须静心,心静不下来,永远都弹不好。” “李娘子,你执着了,音乐的最高境界虽然是无我、忘我,让自己融入进音乐之中,以情驭琴。但我们何必追究这种最高境界?”张士勋站起身,笑呵呵道:“我们可以在音乐中让心飞翔,让浮躁的心平静,让灵魂升华。即便做不到这些,也无妨,至少音乐能给自己带来快乐……不是吗?” 李师师品味着这番言语,不由得痴了,这话直说到她的心坎里面去。 丁都赛两眼都是小星星,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河,不可自己。 张士勋记得有人说过,音乐能够征服人心。 能不能征服人心且放一边,他绝对相信音乐可以令人痴狂,因为眼前就有两个痴狂的人。 能够用音乐把这两个女人征服,让他很骄傲。 但是随后,两个被音乐征服的女人就开始征服他了。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记谱,软语央求他一遍又一遍地弹奏《春江花月夜》,隔着张士勋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不时争论几句。 她们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断刺激他的嗅觉;美丽的容貌时时刺激他的视觉;悦耳的嗓音持续刺激他的听觉。 总而言之,香艳得厉害! 张士勋眼也花,心也跳,强自控制奔腾的心神给两个美女弹奏。 她们使用的是文字谱——工尺谱或者是减字谱,古代最传统、最专业的记谱方式。 张士勋看一眼就不想再看了,上边的文字如鬼画符一般。 这种记谱方式比后世的简谱和五线谱繁琐不知多少倍,要记录左手按弦指法和右手弹奏指法。 反正看不懂更不打算学,就懒得问具体是哪种谱,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欣赏美女。 李师师可是历史十大美女之一,机会难得,不看白不看,看了还想看。 不过,反反复复的弹奏冲淡了兴奋,他刚开始还因为有两个美女相伴而沾沾自喜,后来就有点烦了,枯燥的工作做久了,换谁都烦。 “官人,你怎么扭来扭去的?”丁都赛见他坐得不太安稳,便嗔怪道。 “没什么,我活动一下腰身,你们只管记录。”张士勋赶忙坐直,心说小赛赛你管得真宽。 “公子,刚才这一段请再弹一遍好吗?麻烦你了。”李师师温声央求,如春风化雨。 “好的,没问题。”张士勋又乖乖地弹一遍,李美女的软语央求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 “官人,这种指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教教我呗。”丁都赛拉着他的手道。 “噢!这种指法是……”张士勋耐心地给她讲解,手把手地教她弹奏技法。 真别说,丁都赛的小手如丝绸般嫩滑,还温温的、绵绵的,摸上千遍都不厌倦。 这让他想起了一段歌词:读你千遍我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读”换作“摸”更进一步,给人的感觉超过三月,直逼六月,七八月。 正所谓一心不能二用,因为心猿意马,讲解的时候就磕磕巴巴,有点不连贯。 李师师见他似乎走神了,便轻咳一声:“张公子,你怎么了?莫不是困倦了?” “没有没有,我精神着呢……丁娘子,你的弹弦方法有问题啊,谁教你的?” “是……是跟李姐姐学的,我平时主要是弹琵琶,筝弹得少些……有啥不对么?” 李师师在旁坐不住了,虚心地请教道:“张公子,我曾跟好几个老师学过筝,时间最长的是清真居士。张公子既然看出弹弦方法有误,还请公子斧正。” “清真居士?” “哦!清真居士就是周邦彦周学士,前几日听人说他染病在身,师师正要让人去南京探望他呢。” 说到周邦彦,张士勋当然知道,他是最着名的婉约派词人,这位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被尊称为“词中老杜”。 张士勋甚至能背诵一段周邦彦的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这首词据说是周邦彦因为李师师,吃赵佶的醋而有感而发,不知是真是假。 当事者李师师就在眼前,想要知道这首词的背景,问她就能知道。 只是问这种问题很没礼貌,还是别问了。 “周学士工于音律,还是词曲大家,既然是他是你的老师,应该不会有误。”张士勋非常谦逊地说道。 丁都赛不乐意了,噘着嘴道:“我不管,既然你认为我的弹奏方法有问题,便说出来,别管什么周学士李学士……哦!姐姐别生气,我只是想请教张官人,并不是故意对周学士不敬。” 李师师笑了,道:“能者为师,张公子技艺超绝,肯定有独到的弹奏方法,别说你,姐姐我也想好好请教他呢。” 第80章 言传身教 见两人很诚心,张士勋也不再客气,开始指点丁都赛:“弹弦方法分两种,夹弹法与提弦法,区别是一个是从斜上方到斜下方弹,另一个从斜下方到斜上方弹,角度为四十五度……” “四十五度?” “噢!四十五度就是……”张士勋这才想起,古人对角度的认识与后世不同,于是把手指放到琴弦上,耐心地给她示范:“你注意看我手指与琴弦之间的角度,这就是四十五度,仔细看清楚。” “哦!看清楚了。”丁都赛和李师师一起回答,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指,照着张士勋示范的角度放在琴案上。 “角度一定要掌握好,不然的话,弹出的音色就不完美了。还有,手指切忌僵硬,要保持自然松弛的状态,还有触弦的深浅,触弦速度与力度,这些都会给音色带来一定的变化,需要你们自己在弹奏的过程中慢慢体会。” 二人很认真地听他讲解,频频点头。 讲完弹弦的方法,张士勋又给她们讲解正确的按弦位置、按弦方法,把自己掌握的弹奏技巧毫无保留的教授给她们听。 李师师听得非常认真,专注的样子甚至带着点虔诚。 她从小到大,虽然拜过不少人做她的老师,却没有一个人像张士勋这样倾囊相授,她十分珍惜这个机会。 在古代,弹琴的名师大都敝帚自珍,轻易不愿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他人。 反倒是丁都赛显得漫不经心,她最喜欢的不是筝,而是琵琶,关键还有一点,她平日都是在勾栏瓦舍中演唱,面对的观众与李师师不同,所以对琴艺的要求并不像李师师那样大。 张士勋不厌其烦地讲,为了让她们加深印象,就分别让二人实际弹奏,他坐在一边指点,当然,趁机揩油是免不了的。 丁都赛的手滑腻,李师师的手则是柔若无骨。 真的摸不到骨头! 怎么长的?张士勋在心里暗自嘀咕,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猥琐。 “公子,我这一段弹得似乎有误,问题出在哪里?” “官人……” “公子……” 张士勋感到自己快抓狂了,一心不能二用啊。 两个女人天姿国色,身上又很香,时时刻刻都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心猿意马之下,根本不能把全部心思放在教她们弹琴上,不时答非所问,以至于收获她们不少大白眼……太要人老命了。 “师师姑娘,我去方便一下好吗?”张士勋终于想出尿遁的主意。 “方便?”李师师抬头看向他,明眸中露出不解。 “噢,我去趟茅厕。”张士勋只好说大白话。 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 受不了了,我要尿遁。 这不好拒绝,李师师转过脸喊使女。 使女好像就在门外,应声而入。 “带公子去茅厕。”李师师说罢,就低下头继续练习。 使女长得一般,而且是个闷葫芦,去茅厕的路上,张士勋礼貌性地搭讪几句,她不是“嗯”就是“啊”,顿时就失去搭话的念头。 跟着使女来到茅厕,发现茅厕里面竟然挂着一盏小灯笼照明,很朦胧,而且茅厕里明显熏了香,要不是看到方便的地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张士勋左晃晃、右晃晃,嘴里还哼着“月朦胧,鸟朦胧”的曲子,完事后出来,很想在院子里溜达一下,却见使女站在不远处等他,只好磨磨蹭蹭地跟着她回到琴室。 回来后,见她们俩正专心致志地写琴谱,也不打扰她们,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她们终于把曲谱记完的时候,已到了午夜时分。 “张公子,真的太感谢您了,今日从你这里收获良多。”李师师伸一个懒腰,姿态曼妙。 “官人,你累了,让我给你捶捶肩。”丁都赛的小拳头开始敲打肩头。 张士勋顿时感到全身轻快,飘飘然起来,简直太享受了。 李师师殷勤地端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 张士勋顾不得形象,贪婪地一口喝完,心里埋怨送得晚了,爷早就渴了好不好——再来一杯! 喝了一会茶,张士勋站起身准备告辞。 此地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关键是人家不会留。 话说回来了,人家即便想留,他也不好意思留啊。 但是他想错了,李师师意犹未尽,并不让他此刻回去。 朦胧的烛光里,李师师笑靥如花:“公子,劳烦您再辛苦一下好么,咱们把曲谱核对一下,师师顺便唱给您听,您给我们挑挑毛病……公子,你不累?” “不累不累!”张士勋听她一口一个公子叫得亲切,而且还有唱,当然乐意奉陪。 寻常人等想听她一展歌喉,千金难求。 张士勋又调一调琴弦,然后开始弹奏过门,前奏结束,李师师和丁都赛还在那里发呆,张士勋只好停下来,黑着脸问:“前奏都弹完了,怎么还在那里发愣?” 李师师醒悟过来,带着歉意道:“对不住,你弹得如同仙音,只顾听你弹奏了,忘记唱了。” “是呀是呀!我也和姐姐一样,只顾得听了。”丁都赛也附和。 张士勋刚要教训她们几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无他,李师师的脸很祸国殃民,表情也千娇百媚,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不忍责备她。 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嗲嗲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直达心扉,让人心痒难搔。 张士勋暗自叹息一声,把视线转移到丁都赛脸上,可是,这妞的笑脸也属于颠倒众生级别的,再加上……嗯!还含情脉脉,杀伤力与李师师相比不遑多让。 完了!今晚算是被她们吃定了。 张士勋收敛一下心神,勉强给自己找个理由:不怪她们曲意逢迎,谁让自己弹得太好了呢。 他轻咳一声,道:“这次注意了,前奏弹完,我会点头给你们示意。” 李师师和丁都赛连连点头,聚精会神起来。 这次不错,前奏快结束的时候,张士勋对她们轻轻点头示意,二人开口唱起来。 两人一开唱,张士勋就暗自点头称赞,果然与众不同。 她们是这个时代演艺界的翘楚,音乐天分极高,发音极准,嗓音非常甜美,只是有的地方转圜略显生硬,这个难免,毕竟是新学的曲子。 第81章 人约黄昏后 一曲唱完,张士勋帮她们挑挑毛病,又反复唱几遍,遇到有问题的地方停下来纠正。 见她们练习得差不多了,张士勋道:“好啦!今天就这样,你们唱得非常不错,多练习一下,肯定唱得更好。” 李师师道:“今日有幸聆听公子教导,受益匪浅,小女子感激不尽,改日还要经常请公子指点一二。” “改日?”张士勋笑笑,不置可否。 他来这里的事情如果让赵佶知道,不知会有何反应。 把他的醋坛子打翻就糟糕了,毕竟大宋朝是他赵家开的,惹不起。 李师师冰雪聪明,见他犹豫,似是猜到他的顾忌,笑着道:“官家也是酷爱琴艺之人,若有机缘,我可以替你引荐。” “如此,多谢了。”张士勋心中一动,李师师这是投桃报李了,自己别只想着避讳,应该利用李师师和赵佶搭上关系。 人家可是老大啊,利用他才是上位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放着这关系不善加利用,就真成大傻瓜了。 “夜了,小女子就不多留张官人了……赛赛,你就留在这里,别走了。”李师师道。 “你想让爹爹打断我的腿么,姐姐也知道,爹爹是从不允许我在外面过夜的,你这里也不行。”丁都赛嘻嘻一笑,走到张士勋身边,道:“我请张官人送我。” “没问题。”张士勋欣然答应。 这个愿意效劳,别说送她回家,即便把她送到绣榻上去也甘之若饴。 当然,目前的丁都赛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这点可以肯定。 “好,赛赛就坐我的轿子回去。”李师师说着,往外面送他们。 等丁都赛坐上轿子,张士勋对李师师拱拱手:“李娘子请留步,再见!” “再……会!”李师师轻轻地点头,站在那里目送他们。 张士勋随着小轿出门,碍着轿夫,不好说悄悄话,只有跟在小轿一旁。 走出金钱巷,天又开始下雨了。 “官人,下雨了呀,你没事?”丁都赛在轿中说道。 “没事,毛毛雨而已,不算什么……对了,好像咱们和雨有缘啊。”张士勋想起了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是呀!那天的雨比今天下得大,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丁都赛也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雨夜,心中露出一丝甜蜜,至于“鬼”的插曲,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就要凉了。”张士勋缩缩脖子,真的有点凉。 “官人要早早地把冬衣准备好,若是不知道在哪儿买,改日我陪你去。”丁都赛关切道。 “那就多谢了。”张士勋听她关心自己,心里顿觉温暖起来。 又走一阵,张士勋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问她:“你家在哪里?” “就在前边酸枣胡同,快到了。” “你这么晚回家,你爹不会责怪你?”张士勋问。 “我已经告诉他去李姐姐家了,他不会责怪的。” “这么说,李师师和你家很熟悉?” “岂止是熟悉,和自家亲姐妹差不多。” “噢!怪不得呢。” “李姐姐身世可怜得很,四岁时就父母双亡,被李姥姥收养,李姥姥对李姐姐甚是喜爱,对待姐姐就像自家亲闺女一样,从小便刻意培养她。找先生教她读书、弹琴、作画,李姐姐很争气,长大后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轿夫,停下!” “这就是你家?”张士勋指着旁边破房子问。 “不是这里。”丁都赛打发走轿子,指着前边低声道:“瞧见那棵垂杨柳了么?” “瞧见了。”张士勋睁大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虽然是漆黑的夜晚,但能影影绰绰看到树的轮廓。 “若是找不到我家,只要找到这棵歪脖柳树,便找到了我家。”丁都赛声音压得更低。 张士勋看向黑暗中的那棵柳树,笑了。 “你笑啥呀?” “没笑啥。” “我看见你笑了,快说。”丁都赛嗔道。 “等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我就来这棵柳树下找你。” 丁都赛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想得美,我才不会黄昏后约你呢。” “哟!你知道这首诗?” “告诉你了我读过书,别小看人。”丁都赛轻声笑起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诗写得很美,但最后那一句‘不见去年人’,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那句‘泪湿青衫袖’。”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丁都赛仰起脸看着他。 “你想知道?” “嗯!” “等六十年以后,咱们两个肩并肩坐到这棵柳树下纳凉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张士勋坏笑着道。 “坏人!总拐着弯说话,不理你了。”丁都赛擂一下他的肩膀。 张士勋“嘿嘿”一笑,悄声道:“赶紧回,辛苦一天了,回去好好睡觉。” “嗯!”丁都赛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往家走去。 等走到家门口,她回头望一眼,见他挺拔的身影依然站在黑暗里,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张士勋站在黑影里看着她叫开门进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回去后特意去后院看看,烛光照在窗纸上,王栋这小子还没睡,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典型的夜猫子。 不便去打扰他,张士勋扭头回到自己的卧房,躺在床上想心事。 张士勋突然想起那个着名的“外祖母悖论”:一个人回到过去,如果在其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问题来了,按正常逻辑,没有他的外祖母就没有他的母亲,没有他的母亲也就没有他,如果没有他,他怎么返回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 然而,科学家给出了答案,世界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许多平行的世界。 一个人可以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但这将导致世界进入两条不同的轨道,一条依然是有他的轨道,而另一条中却没有他了。 比较难理解,回头问一问王栋,到底现在的世界和来时的世界有没有不同? 这个问题纠缠了他好一阵,直到鸡叫头遍,他才进入梦乡。 醒来后天已大亮,虽然没睡多长时间,但他并没有感到困乏。 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院中锻炼身体。 第82章 要过节了 宣和五年的八月,东京城内一片祥和,再有两天就要过中秋节了,东京城中已经开始有了过节的气氛,街上的店铺纷纷把门楼粉饰一新,大一些的门店前搭起彩楼欢门,张灯结彩。 新酒纷纷上市,各种时令果蔬沿街贩卖。 宋人过中秋与后世略有不同,并不是吃月饼,家家户户都会准备新酒,中秋那天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张士勋本来对节日不感兴趣,但他最近除了去天武军演武场练练武,其他时间就无所事事了,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 京城中处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不知不觉中感染了他,决定好好过一次中秋节。 权当入乡随俗。 这一日,他上街买了些新酒,准备中秋节那天喝。 回家后和王栋商量过节的事情,王栋却对此嗤之以鼻,声言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还郑重其事地警告张士勋,不要在过节期间打扰他。 说这话的时候脸绷得紧紧的,恶劣的语气让张士勋恨不得给他一拳,要不是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一拳就结结实实打下去了。 冷静下来想一想,王栋这货性格乖张、脾气怪癖,和他计较这些,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用处。 张士勋一个人孤零零的,总觉得倍感孤独,很想去找丁都赛,但是转念一想,丁都赛作为一个演艺界的明星人物,十五那一天还要进宫出演,这几天肯定忙着彩排,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看样子,到大宋的第一个中秋节,他注定要一个人过了。 既然没有人陪,那就好好善待自己。 于是,他这两天疯狂采买,几乎见什么买什么。 家里添了好多生活用品,最大的收获是在界身买到了棉布和棉花,这让他喜出望外。 这个时代,棉布还是稀罕物,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棉布和棉花为何物,当然也不知道它们的好处。 从来没有摸过针线的他,一个人坐在床上试着做棉被,摸惯弓箭的手拿起针线来笨手笨脚的,针脚锋得歪七扭八。 张士勋不在乎,反而自得其乐。 管它好看不好看,只要盖着舒服就行。 当他终于完成人生第一件床上用品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铺在床上躺上去,贪婪地闻着熟悉的棉布味道,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心满意足地从床上下来,又开始缝制第二套,这是给王栋缝制的。 毕竟王栋是兄弟,有自己的,一定要有他的,有福要同享。 整整花费一天的时间才把两床棉被做好。 给王栋送去的时候,王栋正趴在桌子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听到脚步声只抬起头瞟张士勋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 “老王,我做了两床棉被,给你送过来一套。” 王栋头淡淡地说一句:“放床上。”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连个谢字都没有。 满腔热忱换来这么一句话,张士勋扭头就走,不和神经病一般见识。 回到前院,他一头钻进厨房,现在只剩下这点乐趣了,没人搭理他,就做点好吃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厨房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碗橱、米缸、擀面杖、碗筷、刀具、筷笼等等一应俱全,油盐酱醋以及各种香料齐备,凡是这个时代能买到的都买回来了。 当然,有些东西花钱也买不到的,比如辣椒、西红柿等等,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些东西。 张士勋买调料的过程中犯了不少难,因为宋代的许多物品和后世名称不同,比如酱油,这是烹调必备品,缺了它,菜的味道就大打折扣。 几乎问遍所有逛到的卖香料的铺子,当他问起“酱油”时,店家都是一问三摇头,不知道酱油是何物。 好在有大把的时光供他闲逛,当他钻进一家货物比较齐全的铺子时,终于发现了宋朝的酱油,宋朝人称它为清酱。 买到酱油,令张士勋大喜过望,兴冲冲回到家里,挽起袖子下了厨房,拿起瓢从面缸里弄些面到瓦盆里,开始和面,手擀捞面是他的最爱,作为后世的开封人,岂能少了这吃食。 宋朝虽然有索饼,但做法还是有些单调,还不会做捞面条。 很快,面条就擀好了,特意多弄了些晾起来,预备明天中午吃。 羊肉切丝,韭菜切段,然后在炉灶上架起油锅,准备炒菜。 刚拿起油罐准备往锅里添油的时候,外面门环响了。 张士勋赶忙把油锅从灶上端下来。 打开门后,张士勋一下子愣住了,两个俊秀的男子站在门口,身穿青衫,头戴软脚幞头,幞头边还插着鲜艳的花,而且都留着胡子。 “你们找……谁?”张士勋上下打量二人,越看越觉熟悉。 “噗嗤!”其中一个忍不住笑出声。 “丁娘子!李娘子!原来是你们。”张士勋终于认出来了,笑道:“怎么还粘着假胡子?害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就让我们在门口站着么?”丁都赛嗔怪道。 “噢!二位美女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请进!请进!” 张士勋太意外了,赶忙往院子里让。 “师师贸然登门,有些孟浪了,还请张公子原谅则个。”李师师打量着院子,带着歉意说道。 “呵呵!李娘子客气了,只要不嫌寒舍简陋,我家的大门始终为二位打开。” “张官人,家里就你一个人么?”丁都赛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 “嗯!后面还有一位,是我的表弟,他性格孤僻,不愿意和我一起过节。”张士勋想到那货心里就有气。 “也不出去走走,一个人多寂寞呀。” 张士勋笑而不答,路过厨房的时候,站住脚问她们:“二位吃午饭了吗?” 李师师刚要回答,丁都赛赶忙抢着道:“我们都没吃呢。”说着,悄悄朝李师师使个眼色。 “既然没吃午饭,不如就在这里吃……你们先到客厅坐会儿,我正在做菜,一会儿就好。” “张公子还会做饭?”李师师一脸惊讶。 “家常便饭,凑合着会做一些。”张士勋把她们带到客厅,给她们沏上茶,问:“你们俩想吃米,还是想吃面?” “米!”二人不约而同回答。 第83章 显摆厨艺 张士勋回到厨房,弄一小团面在手里揉了揉,然后手脚麻利地淘米,放进蒸笼先蒸着。 腾出手准备炒菜的材料,肉丝和韭菜已切好,这是先前已经准备好的一道菜。 李师师和丁都赛来了,只做一道菜是不够的,家里还有豆腐,可以做一个小葱拌豆腐,这个省事又清爽。 还有一条鱼,买的时候已经让卖家洗剥好,炒个白鱼片是不错的选择。 在民间,祭神灵和祖宗时备三牲,所以,炒三个菜不吉利,必须再加一个,这个好办,葱花炒鸡蛋,这是后世经常吃的家常菜,这个时代不一定有这种做法。 米饭蒸好后,立马开始炒菜,伴随着葱花入油锅的“嗤嗤”声,葱香味立刻弥漫开来。 客厅里,李师师嗅嗅鼻子,讶然道:“这么香?” “我去看看。”丁都赛坐不住了,蹑手蹑脚地来到灶房门口,悄悄往里看。 “你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做什么?想看就进来。”张士勋扭头笑道。 “你在做什么菜呀,我们在客厅就能闻到香气。”既然被发现,丁都赛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进灶间。 “家常便饭罢了,没什么稀奇的。”张士勋翻炒着肉丝,觉得差不多了,就拿筷子夹起一块羊肉,往丁都赛面前一送,道:“尝一尝熟了没有。” 丁都赛也不客气,张开小嘴吹一吹,然后慢慢咀嚼,先是眉头紧皱,然后笑逐颜开,道:“香!鲜!哎呀,好吃得紧呀。” “别只顾着夸,熟了没有?”张士勋看她那夸张的样子,不禁然失笑。 “熟了!”丁都赛咽下嘴里的食物,舔一舔小舌头。 张士勋把炒熟的韭菜肉丝弄到准备好的空盘子里,然后用清水把炒锅洗干净,这才重新放到煤灶上。 “我跟你学做菜,行么?”丁都赛看着张士勋麻利的动作,有些羡慕。 “这是我的家传,一般不传外人。”张士勋半真半假地道。 “呀!这样啊。”丁都赛很失望。 看着她娇艳俏丽的面容,张士勋心内暗想:真是个傻妞,本公子的暗示多明显,你嫁给我不就成了内人了吗? 炒锅烧热了,张士勋开始往里添油,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丁都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做菜的,你怎么把油倒进干干的热锅里呀?”丁都赛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是美女。”张士勋答非所问,调侃的意味非常明显。 “你坏死了,我问你正经事呢。”丁都赛噘起嘴。 “如果你和我是一家,我会告诉你做菜的不传之秘。”张士勋瞟一眼她娇艳动人的面容,终于忍不住说出来这句话。 “你不是好人,你欺负我。”丁都赛登时羞红了脸,跺着脚说了一句,转身跑了。 张士勋的脸也有些热,暗自提醒自己要沉住气。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丁都赛是个美人鱼,当然属于大鱼。 “赛赛,你咋了?” 客厅里的李师师见丁都赛表情有些不自然,就问她。 “没啥。”丁都赛定定心神,道:“姐姐,我刚才想跟他学学做菜,他告诉我,那是他家的不传之秘,我就不好意思在那里看了。” “我看张公子这人不错,外貌英武,多才多艺,再加上还会厨艺,实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男子。”李师师边说边观察着丁都赛的表情,接着道:“这两天东京城中都在传,说是武举解试出了个武艺绝伦的人物,大概就是张官人?” 丁都赛点点头,道:“你也听说了呀?可不正是他。” “不知妹妹是否对他中意?”李师师问。 “姐姐,你啥意思?”丁都赛被她一问,脸登时红了,低下头,心里“突突”地跳起来。 李师师莞尔一笑,道:“若是你有意,姐姐倒是可以帮这个忙,托人……” 没等她说完,丁都赛赶忙打断她的话,道:“姐姐,你莫操心了,我爹爹肯定不会同意的,你知道,他想让我嫁一个世家子弟。” 李师师叹一口气,不再说了。 丁家祖父当过教坊司使,人脉活泛,和皇家以及勋贵走得也多,到了丁父这一辈,无职无权,才艺也一般,人脉就差得多了。 丁都赛是独女,才艺双绝,丁父一心想把她嫁入官宦之家。 最近益王有个小儿子想纳丁都赛为妾,丁父有些意动,但丁都赛宁死也不同意,为了这事,父女俩还大吵一架。 “菜来喽。”张士勋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进到客厅,“二位娘子一定饿坏了?” “我俩不饿,张公子辛苦了。”李师师站起身。 “这不算什么,即便你们不来,我自己也要吃饭不是?”张士勋笑呵呵地说了一句,转身去端其他的菜。 李师师两人也跟过来,帮着一起端米端菜,张士勋看着她们笨手笨脚的样子,也不阻止,抱一坛酒到客厅。 “给你表弟留饭了吗?”丁都赛问。 “留着呢。” 张士勋注意到,二女把胡子取下来放到条案上。 等一切就绪,张士勋端起酒碗道:“佳人来访,不胜欢喜,中秋节快要到了,咱们提前过节……二位,干!” “干!”李师师二人毫不推脱,一起把酒干了。 张士勋拿起筷子,热情地道:“来来来!尝一尝我的手艺。” 两女稍一谦让,便矜持地夹起面前的菜品尝。 “呀!”李师师惊叹一声,夹起一片白生生的鱼片问:“这是什么?怎的这般鲜嫩?” “这道菜称作白鱼片,未下锅前用刀薄薄的片成片,鱼刺已经剔除了,下锅翻炒即可。”张士勋耐心地给她解释。 “翻炒?”李师师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很是不解。 “是的,翻炒,热锅下油,等油热了再倒入肉蔬进行烹制,这种方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需要掌握火候,什么时候放什么材料,都是有讲究的,同样的材料,不同的人来做,味道可能会截然不同,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张士勋故意把过程说得很繁杂。 前些天和何蓟他们在酒楼吃酒,张士勋特意向酒楼的茶酒博士打听了一下,宋朝其实已经有炒菜了,只是没有流行开来,只有少数大酒楼才有大厨掌握这项炒菜技艺,而且秘不外传,连皇宫内宴筵也是以蒸、煮、炸为主。 第84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征服一个人要从征服他的胃开始。 张士勋想征服的对象是丁都赛,没打算征服李师师,人家名花有主了。 这么美丽的女人让赵佶这个老色鬼叼走,总觉得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虽然赵佶是个多才多艺的皇帝。 李师师两人吃得津津有味,从她们的表情中就能够看出来,二女很享受菜肴的美味。 “不敢再吃了。”李师师轻轻放下饭碗,轻轻揉一揉肚腹。 “你只吃一碗米,似乎少了点?”张士勋作为主人,当然想让客人多吃些。 “虽然米吃得少,菜却没少吃呢。”李师师惬意地说道:“长这么大,头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谢谢张公子的款待。” “不用谢,李娘子什么时候想吃,随时可以来噢。”张士勋嘴上说得客气,心里却想,你要是嫁过来,这辈子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李师师却不知道他心里的小心思,笑着点点头。 “我还想再盛半碗米饭。”丁都赛端着空碗,一点也不客气。 “噢!我去给你盛。”张士勋乐呵呵地接过她的碗,又去灶房给她盛半碗米饭过来。 “真羡慕赛赛,胃口好,身体也康健。”李师师看着丁都赛,露出羡慕之色。 “我经常练身段,整日在莲花棚忙忙碌碌,一大摊子事都要我操心,当然吃得多。姐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家里不动,哪里会有好胃口?”丁都赛看一眼张士勋,“只有天天活动身子,胃口才能好……你看张官人,已经吃三大碗了。” 张士勋“嘿嘿”笑了,道:“我每天都锻炼……哦!就是打熬身体,所以饭量就大,你们是女人,天生饭量小,当然不能和我们男人比。” 李师师道:“我听到传闻,说你在演武厅考武举,几百斤的弓都能拉起来,而且箭射得极准,几乎箭箭中靶。” 张士勋放下筷子,诧异地道:“李娘子是从哪里听说的?几百斤的弓未免太夸张了,我用的不过是二石五斗弓而已。” 不等李师师回答,丁都赛抢先道:“二石五斗,可不是小三百斤么,说几百斤也不算错。” “若是传闻属实,张公子应该能够轻松过解试了?”李师师似乎也替他高兴。 “只要不出现变故,应该能够考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师师马上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蹊跷,停下筷子问:“张官人,听你的意思,难道中间还有人作梗?” “不好说,我和高衙内把王闳孚弄进开封府大牢,王黼也许不会放过我,人家当朝宰执,想坏我的事,再容易不过。” “要不要我替你找一找门路。” “谢谢啦!暂时不用。这件事情,高太尉已经答应替我操办,我和他之间有交易,事情还没有明了前,另找他人恐怕不合适。” “好,若是需要我帮忙,张公子尽管说话。”李师师很诚恳。 张士勋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盘,两女也一起动手,帮着把东西弄到灶房。 “我来洗碗。”丁都赛挽起袖子,勤快地拿起水瓢往瓦盆里弄水。 “咱姐妹俩一起洗。”李师师也挽起袖子。 “好啦姐姐!你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活你干不了,还是陪张公子说话。”丁都赛把她推向门外。 “好,妹妹辛苦。”李师师没有坚持。 二人回到客厅,坐下来品着茶,慢慢聊起来。 “张公子,那日你传授的《春江花月夜》,我们姐妹照谱练习无数遍,总是不得要领,更奏不出你弹奏的那种韵味,尤其是合奏的时候,连我们自己听着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张士勋微笑不语,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李师师轻轻抿一口茶,接着道:“赛赛是否告诉你,中秋之夜,宫中夜宴赏月?” 张士勋点点头。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中秋,六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入宫,这样的节庆之日,少不得有歌舞杂剧参与其中,教坊司已经遍邀京中最有名气的艺人在中秋那日入宫献艺助兴,我和赛赛也被邀请了。” “呵呵!凭你和丁娘子的本事,一定能够技压群芳,大放异彩。”张士勋道。 “我俩准备在中秋之夜,为官家和辅臣亲王演奏那首《春江花月夜》,为了唱好这支曲子,还要烦请张公子亲自指点一二,这也是赛赛我们俩今日登门的目的。”李师师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蹲身行礼。 “李娘子请起,这点小事不值当行礼。”张士勋站起身,虚扶一下,道:“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如此,师师感谢不尽。”李师师又道个万福,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感叹道:“我自小学艺,历经磨难,其中艰辛不可与外人道。行内有个不好的习惯,轻易不把自身拿手的技艺传授于人,想从他们那里学到点真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像张公子这样毫无保留乐于助人的,绝无仅有。” “是呀,张官人最好了。”丁都赛走进客厅。 “你们俩别这么夸我好吗?我会脸红的。”张士勋笑着给丁都赛倒一杯水,“想学东西,不用这么费神,双手叉腰往我跟前一站,直接说你要学什么就行,我会马上双手奉上。” “那不成拦路劫财的响马了吗?”李师师笑了,笑得很迷人。 丁都赛也笑,道:“反正,你唱的弹的,我都喜欢,我都要学。” “只要你喜欢,就教你。” “所有的都要教我。”丁都赛得寸进尺。 “所有的,你确定?” “当然了。” “这个……只怕不容易。”张士勋笑眯眯的,调侃道:“我会得太多,你若是想把我的本事都学完,恐怕要学一辈子。” “那就学一辈……”丁都赛忽然意识到他话中有话,赶忙住口,脸也变得通红,“不理你了,净给人挖坑。” 李师师笑着站起身,“张公子,后天便是中秋,得抓紧些,你若是今日有空闲,就去帮一帮我们。” “是呀!帮一帮俺们。”丁都赛也软语央求道。 “好!乐意效劳。”张士勋站起身,“咱们这就走。” 二女对视一眼,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第85章 独奏与合奏 张士勋心内当然万分乐意,大过节的一个人过,实在孤独寂寞,和两个当世大美女一起过节日,这事上哪儿找去? 在李师师的琴室,张士勋一边品着茶,一边让二女把春江花月夜演唱一遍,李师师弹筝,丁都赛弹琵琶,中间的独唱由二人各唱一段。 等她们唱完,张士勋道:“李娘子筝弹得不错,丁娘子的琵琶也很好,你俩唱得更是好上加好。” “不对呀,你这是夸我们呀,不是让你来帮我们挑毛病的吗?”丁都赛噘起嘴,不乐意了:“你可别敷衍我们。” 李师师在旁道:“赛赛,你别急啊,张公子还没有说完呢,少安毋躁,等人家把话说完。” “前边夸你们,并不是随口乱说,你们两个单独演奏或者独唱,确实都很出色,这点不能否认。”张士勋说着,脸上变得严肃起来:“但是,你们两个一起演奏,不忍卒听……天啊!简直乱七八糟。” 二女一听,面面相觑。 有这么不堪吗? 说得也太夸张了。 两人再不济,也不至于“不忍卒听”。 “别不服气,我真没有屈说你们,不信的话,咱们来试一试。”张士勋走到丁都赛跟前,拿过她手中的琵琶,对李师师示意道:“现在你还弹筝,我用琵琶,咱们两个演奏一下。” 丁都赛赶紧从杌子上站起,还殷勤的用袖子擦拭一下杌子,“官人你坐。” 张士勋坐下来,调试一下琴弦,对李师师道:“你只管照着谱子弹奏主旋律,别管我这边怎么弹。” 李师师点点头,闭上眼睛调整一下呼吸,这才开始认真地弹奏起来。 张士勋随着她弹奏的主旋,拨动琵琶弦。 他一搭手,与刚才二女的合奏截然不同,旋律显得丰富多彩,层次感大大增强。 李师师也明显感觉到了,与他合奏,弹奏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快意,再没有和丁都赛合奏时艰涩生硬的感觉。 当李师师放开歌喉唱的时候,竟然觉得轻松惬意。 张士勋一边弹奏,一边听李师师唱,不愧是花魁,歌喉婉转动听,甜美而缠绵……曲子没唱完,张士勋把琵琶交给丁都赛:“现在你来弹奏琵琶,我弹筝。” 李师师闻言,赶忙把座位让给他。 和丁都赛的配合,演奏效果与刚才又有不同,听上去仿佛换了一种风格。 二女大为惊讶。 “为什么?为什么?”李师师连声问,脸上表情很痴迷,看得张士勋心中一荡,这副表情对男人的杀伤力忒特么大了。 “是呀!为啥你一加入,就不一样了呢?”丁都赛也是一样的表情。 张士勋笑了,笑得令二女愣神。 “别只顾着笑啊,快点告诉我们。”丁都赛不满道。 “这才叫合奏,不同的演奏方法,就会有不同的演奏效果,这里面牵涉一个问题,那就是章法。而你们的合奏却没有任何章法,两个人照着铺子一路弹奏下去,各弹各的,这就叫做乱弹琴。”张士勋绷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 “请公子指点,小女子一定虚心受教。”李师师站起身,屈膝行礼。 张士勋心里道:你该说扫榻以待才对。 挥挥手赶走心里的小龌龊,张士勋接着道:“所谓合奏,并不是大家一起奏,这不叫合奏,顶多叫齐奏,虽然齐奏从广义上说也属于合奏的范畴。” 两女听得似懂非懂,茫然地看着他。 “刚才说过,你们两个唱功没说的,都是出类拔萃,丁娘子琵琶弹得也算凑合,李娘子的筝弹的也中规中矩。但是,合到一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里的原因想过没有?” “当然想过,但想不明白,所以才去请教你。”丁都赛回答。 “好,现在我告诉你,你们的合奏之所以乱七八糟……丁娘子,你别不高兴,这是实话,我要是想糊弄你们,肯定会把你们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你想那样吗?” 李师师道:“张公子,塞塞天真烂漫,什么事情都会写在脸上,你别顾忌她,接着往下说。” “哼!”丁都赛噘起小嘴。 “我接着说,你们目前这样合奏,弹给贩夫走卒们听也就罢了,这些人对乐曲的要求很低,只要听得热闹就能心满意足,若是进宫给那些王公大臣们演奏,那就有问题了,这些人专爱鸡蛋缝里挑骨头,贬低别人以显示自己有能耐,给这种人演奏,非常难伺候,除非你演奏得特别的好。” “官家要是听了呢?” “官家是个艺术大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见多识广,演奏得好不好,别人可能分辨不出,他一听就能分辨得出好坏,如果拿不出真材实料的东西出来,恐怕他也不会满意。” 张士勋对赵佶的才艺,不吝赞美之词。 人家那是真的有才。 “张官人,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开始打鼓了。”丁都赛忐忑地说道。 “打什么鼓?退堂鼓?”张士勋直视她的眼睛。 “我心里打鼓,是有点心慌,并不是打退堂鼓。”丁都赛倔强地说道。 “好,既然你没有知难而退,我就勉为其难,试着让你们一鸣惊人。”张士勋大言不惭地说道。 二女对视一眼,掩饰不住的惊喜。 “我说话绝不打诳语。”张士勋有信心让她们大放异彩。 《春江花月夜》无论是诗或曲,都是旷世名作,李师师二人才艺没得说,都是这个时代超一流的艺人,只要二人的演奏技巧再专业一些,想不一鸣惊人都不可得。 听张士勋说得自信,丁都赛顿时来了精神:“好!我们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你让我们打狗,我们绝不撵鸡。” 听她说得有趣,李师师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士勋却逗她道:“如果我让你去捉耗子呢?” 丁都赛傻眼,想起被耗子吓得扑在张他怀里情形,脸顿时羞红了。 张士勋怕她尴尬,赶忙岔开:“刚才说跑题了,现在再回来……你们的合奏,最大的毛病是琵琶和筝不分声部,声部你们懂不懂?” 儿女齐齐摇头。 “合奏的时候,必须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乐器一起参与,是也不是?” 二女听懂了,一头。 第86章 兰花花 “每个参与其中的乐器,比如你二人,一个琵琶,一个筝,就分别构成两个声部。” “我有点明白了。”李师师若有所悟的道。 “现在说到重点了,在你们目前只有两种乐器的情况下,最好让一种声部形成主旋律,另一声部作为伴奏声部存在。演奏当中,根据曲子的进程和意境,主旋可以在两种乐器间交换。就像刚才我和你们配合时那样,不管你们弹筝或是弹琵琶,我都能恰到好处地以伴奏声部配合,二者相辅相成,其结果就让整个曲子更加和谐,层次感更强,表现力也更丰富,这点,你们也感受出来了。” 二女似懂非懂。 见二女听的吃力,张士勋拿起琵琶,示意李师师弹筝配合,边讲边示范,中间不时停下来,不厌其烦地给二人详细讲解。 二人天赋极高,又学得十分专注,有张士勋在旁指导,她们渐渐地领会了合奏的要领,所差的就剩下磨合了…… 不知不觉,外面天黑下来,直到使女进来提醒,李师师这才拍一拍自己白净的额头,“哎哟!学得太忘情,没想到天已经到这般时候了……张公子,真是抱歉,肚子饿了。” 张士勋笑了,讲了大半天,中午的饭已消化殆尽,肚子已经空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三个人去客厅吃了饭,又回到琴室把曲谱重新整理,由于牵涉到伴奏部分,不得不把筝谱和琵琶谱分开来写。 张士勋看她们趴在桌案前记谱,道:“你们这种记谱方式太繁杂,今日有点晚了,改天我教给你们一个简单易行的记谱方法。” “太好了,我一记谱就头疼。”丁都赛眉开眼笑,问:“你说的这个简单记谱方法,好不好学?” “好学得很,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让你们学会。” “这么容易?”李师师半信半疑,她当初学工尺谱可是整整学了数月。 “嗯嗯!”张士勋点头,“以你们俩的聪慧,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 “何必改天,你现在教我们呗。”丁都赛央求道。 李师师赶忙道:“赛赛,你这急性子,张公子教我们大半天,肯定有些累了,你就让人家歇一歇。再说,咱们的合奏还很生疏,需要好好练,哪有时间学新的东西?” “就是,贪多嚼不烂,丁娘子你不要吃着碗里地瞧着锅里的。”张士勋调侃她道。 “哼!小气。”丁都赛白他一眼,抱起琵琶对李师师道:“咱们再合奏一遍,让张官人再给挑挑毛病,然后就让他回家。” 李师师欣然同意:“好!” 二人极为认真地又弹奏一遍。 张士勋听完,点点头:“虽然还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已经相当不错了,再好好磨合一下,就可以将这首曲子当做你姐妹俩的保留节目了。” “保留节目?”二人不懂。 “保留节目就是独一无二的精彩节目,别人模仿不来,平时不轻易示人,只有遇到重要场合或节日的时候才拿出来。” 李师师莞尔一笑,赞同道:“这主意不错……保留节目,很新颖别致的说法,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好东西越是掖着藏着,别人就越想一探究竟。” 张士勋对她的聪慧十分赞赏,频频点头。 说到这里,张士勋突然来了兴致,看着二人说道:“我给二位弹一首曲子。” 二人一起看向他,脸上都带着惊喜。 “太好了,张公子乐意为我们弹奏,欢迎之至。”李师师拊掌一笑,“你等下,我点上香。”说着站起身,点一支香插在香炉上。 一股幽香在琴室内弥漫开来。 张士勋拿起琵琶,调好弦,手指轻轻一拨,一首极富感染力的《兰花花》在琴室内荡漾。 《兰花花》这首曲子旋律属于信天游风格的曲调,歌曲虽短,但旋律凄婉优美,把一个小女子诉求、希冀以及抗争的情愫表达得淋漓尽致,直达心扉。 潜意识之中,张士勋是想弹给李师师听的,只是出乎怜悯,无关其他。 大凡历史上出了名的美女,大多是男人们的牺牲品,结局凄惨,死后还会背负许多骂名。 李师师结局也不好,靖康之变后,关于她的结局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她为徽宗吞金自尽,有的说她流落江南,颠沛流离,后来不知所终。 张士勋一边弹奏着,一边想着关于李师师的一些传闻,当他突然发现两个听众都在流泪时,赶紧结束当前的演奏。 丁都赛听得泪眼婆娑,李师师也珠泪涟涟。 “我要学这首曲子,你教我。”丁都赛擦一下泪水。 “今日时候不早了,不如改日。”张士勋委婉地推脱道。 “看看,我说对了?你还是不想教我,找理由拒绝我。”丁都赛嘟着嘴说道。 张士勋赶忙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 “我不管,你教我。”丁都赛开始刁蛮了。 对于女人的刁蛮,张士勋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他向李师师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师师却笑吟吟地别过脸,权当没看见,她也想学这首曲子,只是不好开口而已。 “好,我投降。”张士勋举起双手。 丁都赛获得胜利,顿时心花怒放,脸上表情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媚的模样让张士勋看得一呆。 “狐媚子!”张士勋暗自在肚子里咕哝一声,无奈地拿起琵琶,开始一段一段地教,曲谱、指法倾囊相授,没有保留。 丁都赛学得极其认真,专注的样子跟刚才恍若两人。 既然是教指法,免不了手与手之间的接触,张士勋不是个吃亏的主,趁机揩油是一定的,权当收取学费了。 丁都赛手如柔荑,看上去又白又嫩,摸起来又软又滑。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些小猥琐、小阴暗等见不得光的东西,张士勋自然也不例外。 李师师看到二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专心,很羡慕,就道:“张公子,有机会的话,你也要好好教教我筝的指法哦。” “好的。”张士勋欣然同意,这个提议很好,正中下怀,李师师的手也好看得不得了,葱白一样,软和的没有骨头一般。 第87章 不出所料 转眼到了中秋节,这一天,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其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后世。 为了晚上的节目,丁都赛二人一大早就把张士勋请去,指导她们做最后的排练,忙忙碌碌大半天,一直忙到下午才从李师师家出来。 前脚刚进家门,高衙内后脚就来了,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椅子上,长吁短叹。 张士勋感到奇怪,便问他: “衙内,你这是怎么了?大过节的,跑到我这里唉声叹气。” “别提了,你考武举的事情果然起波折了。”高衙内垂头丧气地道。 张士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笑着问:“预料到了,王家父子出手了是吗?” “王黼那个贼厮鸟压着兵部,非要把你从解试名录中踢出去,好在兵部碍着我爹爹的面子,没有答应,只是……”高衙内偷偷瞟一眼张士勋,见他脸上表情平淡无波,又道:“兵部本把你列为解试第一,但王黻这一搅和,兵部也不敢违逆王黻,只好把你列为末等。” “被列为末等,还能参加省试吗?” “这个倒不耽搁参加省试,末等也算考过了。” “噢!只要能参加省试,末等就末等。” 高衙内从他表情上看不出是否不高兴,便赔着笑脸道:“我爹爹已经把那两件稀世珍宝献给官家,官家一见之下龙颜大悦,把我爹好一阵夸,连说我爹爹是股肱之臣。” “股肱之臣?啥意思?”张士勋心里不爽,明知故问。 “股肱之臣就是……”高衙内挠挠头,吞吞吐吐地道:“股肱之臣的意思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张士勋追问。 “股就是屁……”高衙内涨红着脸,说不下去。 “屁什么?”张士勋强忍住笑。 “屁就是屁股……你真笨!” “照你这么解释,股肱之臣就是屁股之臣?”张士勋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道:“你爹是屁股之臣,好像解释不通啊。” “这……”高衙内脸红的像猪肝。 “不许笑!”高衙内见他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恼羞成怒:“屁股之臣怎么了,做官家的屁……屁股,与有荣焉。” 这下更不得了,张士勋笑得捂住肚子。 “你再笑,我便走了。” “好,我不笑了。”张士勋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冲他拱拱手:“那就恭喜高太尉了,已经是股肱之臣,从此可以步步高升,青云直上了。” “这要好好谢谢你,我爹说了,这次解试只弄一个末等,算对你不住。他让我告诉你,等到省试,一定把你的弄到绝伦科,殿试的时候,争取三甲。”高衙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就怕王黼到时又跳出来捣蛋……对了!高太尉是不是很怕王黼?”张士勋故意拿话刺激他。 高衙内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呸!王黼算老几?我爹跟着官家的时候,他还光着屁股玩尿泥呢。” “再怎么说,人家可是少宰,比你爹的官大多了,而且是文官。” “少宰又如何?文官又如何?”高衙内梗着脖子,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这还用我说?在咱们大宋,文臣比武臣高贵。”张士勋坐到凳子上跷起二郎腿,“就拿我解试这件事来说,你爹本来已经把路子铺好,结果呢,王黼歪歪嘴,兵部就得乖乖俯首帖耳,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高衙内瞪着眼问。 “这说明,人家和你爹掰手腕,你爹掰不过人家,就这么简单。”张士勋挤兑他,末了又加一句狠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高衙内脸涨得通红,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是……这是我爹不愿意和他掰,人不和狗斗。” 张士勋黑着脸道:“好,你们是人,人不和狗斗,这个我很赞赏,但是我要问一问,我的天空之星就换来个末等?” “这……”高衙内登时没脾气了,颓然道:“这不是还没有完么,两个月后还有省试,到那时才见分晓。” “好啦!好啦!我并不是埋怨你和高太尉,我只是很善意地提醒一下,别忘了承诺。”张士勋表面上不在乎,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 看来,不能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以后该把注意力往其他地方挪一挪了。 高衙内道:“哥哥,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爹爹既然说了,肯定能让你中武举,不然的话,他老人家白在东京城混几十年了。” “衙内,不用犯愁,不管这件事情办得好坏,你都是我的兄弟。”张士勋反过来宽慰他。 这话让高衙内大为感动,喉头蠕动一下,有些动情地说道:“哥哥,冲你这句话,我高承宗这辈子都认你为兄长。” “好啦!这事情暂且说到这里,以后日子长着呢……对了!今日中秋,你有何打算,不在家陪家人过节?” “我爹爹进宫陪官家赏月去了,家里留下我娘和一群女人,我不耐烦陪她们。” “你爹不在家,你该陪陪她们。” “傻了唧地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忒没滋味。” “那你打算今晚做什么?” “我来找哥哥你,咱们一起去喝花酒,如何?” “不去!”张士勋断然拒绝。 高衙内很失望,问:“莫非哥哥不愿和兄弟一起?” “不是。” 高衙内眨巴一下眼睛,又问:“莫非哥哥有暗疾,不能那个?” 张士勋笑起来,道:“我也没有暗疾,只是不想寻花问柳,那种事容易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变坏……不要胡乱猜测了,你若是没事干,咱们可以一起逛逛街,比如御街,我听说今晚那里会很热闹。” 高衙内挠挠头,“不对啊,你要是不爱寻花问柳,怎么会三番五次往李娘子那里跑?” “呸!我去李娘子那里,是教她们唱曲弹琴的,怎么能和寻花问柳扯上关系?”张士勋站起身,不无嘲讽地说道:“你就是一头蠢驴,即便再漂亮的鲜花,在你眼里都是草料。” “又是鲜花又是草料的,你不用拐着弯说话,我听不懂。”高衙内毫不在乎:“女人都是那么回事,吹熄了灯都是一个鸟样。” 第88章 王栋被绑架了 跟这人就没办法讲精神和道德层面的东西。 张士勋不再和他多费口舌,站起来道:“你想喝花酒尽管去好了,我和表弟吃饭。” 等高衙内走后,张士勋刚要唤王栋过来吃饭,就听智慧系统中小美的提示音:收到王栋的来电,要不要接通? “接。”张士勋看向视界中的透明屏幕,王栋的头像一闪一闪的。 视频刚一接通,张士勋就抱怨:“王栋,你越来越懒了,前后院的距离,走两步会累死你吗?快滚过来吃饭。” “嘻嘻!我忙着呢,过不去。” “好,随你。”张士勋说着,端两盘菜来到院子里,他很喜欢在石榴树下的石桌上吃饭,很有情调。 “张士勋,你也不问问我在哪里?” “这还用问?肯定在后面楼上睡懒觉。”张士勋在石凳上坐定,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错了,我昨晚压根没有在家觉。” “没在家睡觉?”张士勋一愣,筷子又重新放下,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去冶游了。” “野游?”张士勋没有听明白,“三更半夜去野外,你逗我?” “不是野外的野,是两点水加一个台字的那个冶——冶游。” “还是不懂。” “没文化真可怕,我去喝花酒了,这么说能听懂?” “你骗人。”张士勋筷子一放,站起身就朝后院跑,到楼上一看,王栋果然没有在楼上。 “哈哈!我没有骗你,真的去青楼喝花酒了。” “王栋,你太堕落了,竟然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 “你错了,在宋朝,喝花酒时尚,是风流……知道柳永,着名的词人,他有一句词,‘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这句子写得多有意境啊。” “王栋,你跑到宋朝就是秀下限来了?”张士勋阴沉着脸说道。 “你这个人真没有情调,不和你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被绑架了。”王栋笑嘻嘻道。 “被绑……架了?”张士勋一怔。 特么的!被绑架用不着说得这么兴高采烈? 肯定是骗人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王栋,老子没空陪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张士勋下了楼,朝前院走去。 “我对天发誓,没有开玩笑。” “说谎是要被雷劈的。” “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把视频共享给你看。” 张士勋定睛看向视界中的屏幕,很快,王栋的头像消失,代之以昏暗的视频,隐约能看到一盏油灯,火苗如绿豆大小。 只听王栋说道:“白无常,你站到油灯下,让张士勋看看。” 随即,白无常出现在视频中,一副愁眉苦脸状。 “说说,怎么回事?”张士勋问,他有点相信了。 “我昨晚喝完花酒,脑袋晕乎乎离开青楼,刚出门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围过来,于是,我被绑架了。” “白无常不是跟着你吗?就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绑架?” “我没让白无常动手,所以,它也一起被绑架了。” 王栋的语气很轻松,甚至透着戏谑,仿佛被绑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张士勋根本不替他担心,有白无常跟着,几乎可以在大宋横着走。 显然,这货故意让人绑架的。 “这些绑匪目的并不单纯,而是有人花钱雇他们专门冲我来的。”王栋说道。 “你肯定?” “我监听到他们的谈话。” “监听?” “嘿嘿!我弄几个微型监视器在他们身上……瞧瞧,我多聪明。” 张士勋心中一动,难道这场绑架是王胡孙的报复? 来到大宋后,除了王胡孙,没有得罪过任何人,除了他,没别人。 王栋接着道:“这几个绑匪是别人出重金雇来的,目的就是把咱们俩一勺烩了,不过,他们还想借这个机会勒索一笔钱财,然后再把我杀掉……士勋,准备好金银,我的赎金肯定不便宜,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上门索取了,并找机会把你捉过来。” “狗屁的赎金。”张士勋笑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王栋佯怒道:“为了钱,你一点不在乎我的死活?他们可是穷凶极恶的绑匪,杀人不眨眼的。” “我一点不在乎,杀了你,等于为世间除掉一个祸害。” “妈蛋!我怎么就祸害了?”王栋有点恼了。 “呵呵!不开玩笑了,你被绑架到什么地方?”张士勋适可而止,问道。 “他们管这地方叫无忧洞。” “无忧洞?” “就在地底下……实在想不到,东京城的地下竟然有这么多地道,四通八达。” “简直太奇怪了,东京城的地底下怎么会有地道?” “我刚才搜索数据库了,陆游《老学庵笔记》有记载,大意说是东京城地下沟渠极多,很多亡命之徒藏匿其中,号称无忧洞……听听,无忧洞,多逍遥自在的名字。” “逍遥个屁,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老鼠才会觉得逍遥自在。” “我现在就像老鼠一样,被他们关在一个潮乎乎的洞里,臭死了。” “让白无常带你出来。”张世勋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不行!我想搞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不用猜,肯定是王胡孙那个兔崽子,这应该他的报复。” “那只是你的猜测。” “你怎么打算?” “闲着也是闲着,先遛着他玩一玩……妈蛋!竟然敢绑架老子,活腻歪了。” 张士勋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按你说的办。” 正说着,院门响了,有人在外面敲门。 “说曹操,曹操就到,应该是要赎金的人来了,我去看看。”张士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保持连线,别挂断。”王栋交代道。 “嗯!” 张士勋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瘦削的汉子,长得尖嘴猴腮,其貌不扬。 “你是张大官人吗?”那人拱手问道。 “我是,你有什么事?” “这个……”那人眼珠转了转,“我这里有王栋的口信……能进去说话吗?” “进来。” 张士勋让他进来,自己径直来到石桌前坐下,也不看那人,拿起筷子夹一口菜,边吃边道:“说,你带来什么口信?” 那人贼头贼脑地东看西看,半晌才道:“他被俺们请进无忧洞去了,想要他重见天日,就要花钱赎出来。” “如果我没有钱呢?”张士勋头也不抬,自顾自吃饭。 “若是没有钱,你会在汴河里看到他的尸首。” 第89章 赎金 张士勋夹一大块牛肉进嘴里,腮帮塞得鼓鼓的,问他道:“你们想要多少钱?” 那人伸出巴掌晃了晃,“纹银五百两。” “还是把他杀了,他不值那么多钱。” “至少三百两,不能再少了。”那人似乎料定他会讨价还价,早有准备。 张士勋三两口吃完饭,从袖筒里掏出一块手帕擦嘴,这才抬起头,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一愣,脱口道:“小的叫懒猴。” “懒猴,这名字有意思,你很懒吗?” “小的有点懒。”懒猴看着张士勋,心说这人太奇怪了,自家表弟被绑票,他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懒猴,你饿不饿?”张士勋突然问。 “有……有点饿。”懒猴瞟一眼石桌上的牛肉,咽口唾沫。 张士勋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捏起两片牛肉,粗暴地往懒猴嘴里一塞:“吃。” 懒猴被他抓住脖颈,身不由己,只得把牛肉吃了。 他也确实馋了,这年月,官府禁止杀牛,牛肉可不是随便可以吃到的。 “好吃吗?” “好……好吃。” “那就多吃些。”张士勋又捏几片牛肉往他嘴里塞。 懒猴张嘴,咀嚼,下咽。 张士勋再塞。 再咽。 两人就以古怪的姿势,结束了这场饕餮“盛宴”。 张士勋不单单是戏弄懒猴,主要是天气比较热,牛肉放久了肯定会变质,与其坏掉,不如便宜了这厮,还有话要问他。 张士勋松开手,漫不经心问道:“我问个问题。” 懒猴擦一擦油乎乎的嘴,“大官人,您问。” “我如果把你扭送到官府,或者干脆把你杀了,会有什么后果?” 懒猴吓得一哆嗦,“俺……俺家大王也会把你表弟杀掉。” “嗯,不错!很不错!”张士勋似乎非常高兴。 懒猴眨巴着眼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高兴。 张士勋指一指院子,“这份产业归我们俩所有,如果我表弟死了,这份产业就归我一人了。” 懒猴扭头就跑,还没有跑出几步,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正是黑无常。 黑无常抓住懒猴的衣领,拎着他走到张士勋跟前,随手一丢。 懒猴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大……大官人饶命啊,小……小的就是个跑腿的。” 张士勋低头看着他,好奇道:“话还没有说完呢,你跑什么?” “怕大官人杀……杀小的。” “我说要杀你了吗?”张士勋一脸诧异。 “您刚才说,若是把俺送官,或者杀了俺,俺家大王会怎么做。” 张士勋两手一摊,“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这么做啊。” 懒猴听了,这才松一口气,擦一把脸上的虚汗,讪讪道:“是小的做贼心虚了。” “这句话说得好,你就是做贼心虚。”张士勋把他拉起来,还装模作样地替他拍一拍身上的灰尘。 懒猴受宠若惊,喃喃道:“多谢大官人。” “不用谢。”张士勋摸着下巴,试探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大官人请说。”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我这个表弟不是亲的,所以,不会为他出赎金,别说百两银子,就是一文钱都不会出。” “那……好的。”懒猴答应着,心说这位大官人好狠的心肠,看样子是铁了心害死他表弟,打算独吞产业了。 “还有,你告诉你家大王,最好把我表弟碎尸万段,剁碎了喂狗……还有,千万别把他丢到汴河里,那样的话,我还要替他出棺材钱。” 话刚说完,就听王栋在系统里大骂:“张士勋,你是王八蛋!” 张士勋咧嘴一笑,也不理他,拍拍懒猴的肩膀,“就按照我说的,回复你家大王。” 懒猴脸都被他吓白了。 这人真狠,只差把他表弟挫骨扬灰了。 他胡乱答应着,转身就朝外走,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道:“回来!” 懒猴打个哆嗦,战战兢兢转过身。 “忘了问了,你家大王自称大王,手底下很多人吗?” “不算太……太多,百十号人。” 张士勋挥挥手:“好了,你走。” 懒猴如释重负,赶紧往外走,路过黑无常身边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个人也不好惹,抓人就像抓小鸡似的,力气好大。 等懒猴走后,张士勋说道:“王栋,要赎金的人已经走了,你那边小心些,他们的头目得到这边拒付赎金的消息,说不定会对你下手。” “没事,我和白无常已经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 “没错,过程中干掉几个绑匪。” “晕!你刚才还说要逗他们玩玩,转眼工夫就跑出来了,你确定不是搞笑的?” 王栋喘着粗气道:“我本来是那样打算的,可是,这里太特么臭了,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如果待久了,不用绑匪动手杀我,单单这种臭味就能把我熏死。” “好,逃出来也好。” 王栋这货太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 一个时辰后,王栋回来了,浑身脏兮兮的,臭气熏天,就像一只刚刚在粪堆里打过滚的屎壳郎。 “怎么样,没受伤?”张士勋捏着鼻子问。 “先别废话,赶紧给我烧点热水,等洗过澡再说。” “热水已经给你烧好了……白无常,把锅里的热水弄到大木桶里,替你家主人拎过去。” 等他们走后,张士勋又开始烧热水,王栋身上臭味太过浓郁,不是一次就能除去的。 果然,没等多久,白无常又拎着木桶过来了。 “主人还要热水。”白无常说话硬撅撅的,脸上表情就像别人欠他一吊钱似的。 机器人固然很先进,但再先进还是机器人,言谈举止和人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 可能设计者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就把机器人设计成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样貌。 在日常生活中,一般人都不太乐意和这种类型的人接触,嫌累。 只要不和机器人做深层次接触,就不容易发现它们的异常之处。 等王栋洗完澡,吃完饭。 两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王栋详细叙述一遍被绑架的经过,最后说道:“通过监听绑匪们的谈话,雇他们那人叫做王孬。” “继续往下查,我敢肯定,王孬肯定是王闳孚派来的,理由很简单,来到大宋后,除了王闳孚,我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我在绑匪头目身上安置有微型监听器,只要他和王孬接触,就可以继续往下追,不过,就怕这个头目不直接和王孬交易,那样的话,就查不出什么了。”王栋打个哈欠,道:“你打听一下王黼的家在什么地方,回头在他家安放一个监视器。” “这样最好,有了监视器,就不怕王家再玩什么幺蛾子了。” 第90章 遇到了李刚 王栋哈欠连连,站起身道:“我昨晚一夜没睡,瞌睡得很,我去睡觉去了。” 张士勋瞪他一眼,“以后少去青楼,那不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 “你不懂,我这是体验大宋的生活。”王栋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 “鲜廉寡耻。” “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王栋说完,迈着八字步朝后院走去。 张士勋回到自己住的屋里,问系统中的小美:“咱们家里有几个监控?” “前后门各有一个,院子里有两个。” “帮我调出来。” “好的。” 监控调出来以后,张士勋发现,前后门附近都有可疑的人在游荡。 张世勋一点都不担心,有黑无常和白无常这两个机器人在,安全绝对有保障,不过,有这些苍蝇在眼前晃悠,总是令人心里不舒服。 张士勋决定出去走走。 他带着黑无常刚一出门,就有两个闲汉不远不近跟着他。 “小美,我想观察身后有没有人跟踪,有没有办法?” “可以调过来一个微型监控器,这需要权限。” “权限?” “是呀。” “我没有这个权限吗?” “没有。” “这个权限怎么获得?” “需要boss在主控计算机授权。” 不用问,所谓的boss,就是王栋那货。 张士勋立马让小美联络王栋。 半晌,才听到王栋嘶哑的声音:“你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吗?” “少废话,门口有人盯梢,我出门就被他们盯上了,正在我后面跟着。” “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一个微型监控,好观察身后的动静,但是小美告诉我,没有权限。” “事儿真多……等一下。”王栋不满地嘟哝几声。 片刻后,王栋道:“可以了,已经给你五只苍蝇……别再打扰我睡觉了,不然我跟你急。” 随后,两只苍蝇飞过来。 其中一只落到张士勋的幞头上,随即,虚拟屏幕上就出现身后的影像,能够把身后跟踪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另一只苍蝇则飞到跟踪者的衣领上,负责监听他们的谈话。 “麻子,这人是两兄弟中的一个?” “没错,这人叫张士勋,他才是雇主要杀的人。” “那个被咱们绑架到无忧洞,最后又被他逃跑的那个是谁?” “是这人的表弟。” “看管他的人真是废物,竟然让他从无忧洞跑出来……麻子,咱们现在怎么做?” “先跟着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麻子语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仆人呢?” “这还用问?一起杀掉!再把他家的钱财弄走。” 张士勋听到这里,暗自冷笑。 “想杀我和黑无常,做梦去。” 智慧系统里关于黑无常,有一个详细的说明书。 黑无常有三种模式:防护模式、主动模式、杀戮模式。 所谓防护模式,顾名思义,不主动攻击人,仅仅被动防守,别人不攻击主人,他就不会主动攻击。在这种模式下,黑无常不会杀人。 主动模式:可以主动攻击目标,也可以伤人,原则上不杀人。 至于杀戮模式,则是对所有敌对目标进行致命攻击,以杀伤敌人为目的。这种模式开启后,黑无常的攻击力将会提升至最强状态,杀人不再受限制。 杀戮模式是很恐怖的,它的骨骼是超强度合金构成的,黑无常的能量来自体内的储存的太阳能和微型核子电池,通常情况下,消耗的大多是太阳能,一旦进入杀戮模式,则由核能电池提供能量,其强劲的动力,不亚于一辆重型坦克。 张士勋出了巷子,径直王东走去,一直走到州桥,在州桥上逛起来。 桥的两边摆满了摊位,卖的都是百货,什么针头线脑、南北杂货,一应俱全,包罗万象。 州桥位于京城的正中心,是最繁华热闹的去处之一,站在桥上,可以南望朱雀楼,北望宣德楼。 汴河两岸,酒楼店铺鳞次栉比,人流如织,好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张士勋好整以暇,背着手在桥上浏览好一阵,便下了桥,沿河北岸往西行去。 他原以为很快就能沿着河岸走到自家后门,没想到一路走来,走得有点艰难,无它,汴河北岸都是高官显宦、富商巨贾的宅邸,有的为了多占地盘,一直修到汴河边上,以至于留给行人的,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 张士勋一路走着,不时地弯下腰捡拾河边的石子。 他自从拿到弹弓,还没有练习过。 弹弓这东西除了用来打鸟,实用性不大,张士勋对它一直不太感兴趣。 现在,他觉得应该把它拿出来练一练了,弹弓这东西属于暗器,很适合拿来对付王胡孙这样的人。 躲在暗处,偷偷给他来一下,岂不快哉。 对于王胡孙,暂时不能下杀手,这家伙虽然作恶,但罪不至死。 张士勋不想杀人,因为杀人以后总要去开封府告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官府还要做进一步调查,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弄来弄去,麻烦不断,烦也把人烦死了。 所以,张士勋觉得弹弓是个好东西,用来射人,不用担心伤人性命。 他一路走,一路捡拾石子,不一会,袖筒里就装了几十颗。 当他快走到自家后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坐在岸边的一棵垂杨柳下钓鱼。 从他身上穿的衣着上看,应该是个文士。 来到大宋这么久,张士勋已经可以从人的衣着上大致分辨身份了。 中年文士一眨不眨盯着水面上漂浮的鱼符,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张士勋只看他一眼,就觉得这人气度不凡。 那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瞟张士勋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向水面上的鱼符。 此刻,跟踪的两个人慢慢走近,他们俩的手伸在怀里,不怀好意地盯着张士勋的背影。 张士勋从监视画面中看着慢慢走近的两人,嘴角显出一丝冷笑。 那两人走到张士勋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叫张士勋是?”麻子问道。 张士勋扭过头去,一脸诧异:“没错,我叫张士勋。” “跟俺俩走。”麻子狞笑着说。 “不是……我为什么跟你走?” “少废话,若是不跟俺们走,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忌日。” 张士勋冷笑一声,“至少你告诉我,跟你们去哪里。” 另一人插嘴道:“还能去哪里,无忧洞呗。” “闭嘴!”麻子呵斥。 无忧洞的名头,岂能随便说出来,这里还有第三者。 钓鱼的那个人听到无忧洞三个字,面颊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一下。 张士勋一脸恍然大悟状:“哦!我明白了,你们就是绑架我表弟的歹徒。” “是又怎样?” 两人几乎同时从袖筒里掏出短刃。 张士勋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你们要杀我?” “你就认命。”麻子满脸狞笑,慢慢向他逼来。 “等等……难道你们不怕王法吗?杀人是要偿命的。”张士勋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那个钓鱼的人。 那人收起鱼竿,缓缓站起来,厉声暴喝:“贼子大胆!天子脚下,竟敢公然行凶,官府的大刀正是为尔等所设。” 麻子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我劝你等悬崖勒马,放下凶器,到开封府投案自首,不然的话,悔之晚也。”钓鱼者义正词严。 麻子收起笑容,指着钓鱼之人说道:“老东西,你少管闲事,不然的话,爷爷把你一起宰了,丢进汴河喂鱼。” 那人毫不畏惧,怒斥道:“贼子敢尔!” 第91章 扭送开封府 说话间,又从西边过来两个人,正是守在张士勋后门的那两个。 他俩歪戴帽子斜愣眼,敞开的胸口上刺着纹身,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善类。 其中的一个不耐烦地说道:“麻子,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赶紧把他们一起宰掉丢河里,咱们好回去找大王拿赏。” 张士勋扭头对钓鱼者说:“这位老哥,你赶快走,他们都是无忧洞里的歹人,杀人不眨眼。” “老夫不惧!”钓鱼者跨前一步,振声道:“吾乃太常少卿李刚。” 李刚? 张士勋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震。 李刚这个名字那是如雷贯耳啊,从小就在评书里听到过他的名字。 他是北宋末期为数不多的忠臣之一。 “原来是个狗官。”麻子眼里透出凶光,“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一起做了。” “黑无常,你拦住这些人。”张士勋说着,赶忙挡在李刚面前,道:“这位大官人,请您往后站一站,瞧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弹弓。 四个无忧洞的歹徒手拿凶器,慢慢围上来。 黑无常面对着歹徒 “黑无常,防护模式。”张士勋命令道。 当他知道钓鱼者是李刚时,就起了交结之心,很想在他眼前表现一下。 麻子见黑无常拦在最前边,就道:“汉子,俺们今日只找你家主人,你要是不想死,就滚远些,省得搭上性命。” 黑无常恍若未闻,木然盯着这些人。 麻子再不废话,一咬牙,手中短刀照着黑无常的肚腹捅去。 黑无常不闪不避,伸手攥住麻子的手腕。 麻子顿时惨叫起来,短刀也掉落地上。 落在黑无常手里,这小子的手腕恐怕要遭殃了。 张士勋也不闲着,拉开弹弓照着其中一个家伙射出一弹。 距离太近,那家伙根本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捂着眼蹲在地上。 “我没打算射你的眼,可是准头太差,实在对不住。”张士勋一边说,一边照着另外一个家伙射出一弹。 其他两人已经有了防备,见张士勋举起手,便下意识地抱住脑袋。 可是,这一弹却射偏了。 那个被射中眼睛的歹徒趁着这个机会,咬着牙朝张士勋扑来。 张士勋不退反进,跨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前臂,顺势一带,那家伙收不住脚,朝前踉跄几步。 张士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扑通”,直接把那家伙踹进汴河中。 黑无常那边,麻子的手腕一直被黑无常攥得紧紧的,仿佛如铁箍一般,无论麻子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把他扔进河里。”张士勋命令。 话音未落,黑无常的手一抖,麻子的身体就飞向汴河,“扑通”掉进河里。 “把这两个家伙抓起来。”张士勋指着剩下的两个家伙。 张士勋一边说,一边向其中的一个家伙冲去。 那两个家伙也不傻,自知上去也是白给,见势不妙,扭头就跑。 仅仅一个照面,两个同伴就被扔进了河里,这俩人太厉害了。 张士勋瞥一眼河里的麻子两人,那俩在河里笨拙地扑腾着,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对岸游,都是狗刨,游得很慢。 捉两个落水狗还是追那两个逃跑的? 张士勋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犹豫着,旁边的李刚替他拿了主意:“愣着做什么,先别管河里的,追逃走的那两个。” 张士勋“呵呵”一笑,带着黑无常,拔腿就朝那两人追去。 李刚也跟着一起追,边追边喊:“抓无忧洞的贼子啊,别让他们跑了。” 他的嗓门很大,很快就引起了前边人的注意,纷纷往这边看,连桥上的人也扶着栏杆冲这边指指点点。 刚开始人们听不太清,渐渐地离得近了,人们听清楚了,原来前边逃跑的两个是无忧洞的贼子。 这下子,州桥上面沸腾了。 东京城的百姓早就对这些贼子深恶痛绝,见到他们被人追赶,好多人都想痛打落水狗。 “哎哟!那两个是无忧洞的杂碎。” “捉住他们!” “打死这两个贼厮鸟!” “都别愣着,快拦住他们。” 两个无忧洞的贼子刚一跑上州桥,迎面就有一群汉子拦住了去路。 他们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板凳;有的拿着半截板砖,甚至有的赤手空拳。 两个贼子慌了,其中一个手拿短刀,虚声恫吓:“赶紧让开,敢拦路的,爷爷一刀捅你个透心凉。” 众人看着明晃晃的短刀,还真有人犯怵,下意识往后退去。 京城内的百姓都知道,无忧洞的贼子一向阴毒,得罪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对得罪他们的人展开报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还会祸及家人。因此,被他们祸害过的人大多都忍气吞声,以免被他们报复。 也有人忍不下这口气去报官,但一点用也没有。 官府也对无忧洞的歹徒无可奈何。 这些歹徒就像地洞里的老鼠,风声一紧就钻进地下。 进去捉? 想都不用想。 开封府的那些衙役才不会钻进又臭又湿的洞里去捉人,猫捉老鼠,用不着往老鼠洞里钻。 据说太祖、太宗曾清剿过无忧洞,花费的力气不小,但成效不大,最后也不了了之。 “狗贼!爷爷们先把你俩杀了再说。”人群中有胆子大的,一个粗壮的黑汉暴喝一声,抡着扁担朝那个贼子砸去。 有人带头,一众百姓一拥而上,各种物件劈头盖脸朝他们打下来。 两个贼子被众人打得哭爹喊娘,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等张士勋和李刚跑到跟前的时候,两个贼子已被众百姓得昏死过去了。 李刚气喘吁吁地劝阻:“吾乃太常少卿李刚……各位请住手,且听我一言。” 众人听得有官员在此,便停下来,一起看向李刚。 “把他们两个捆起来,扭送开封府。” 众人闻言,轰然答应,七手八脚,把两个贼子四马攒蹄,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又找来两根棍子,抬着他们朝开封府行去。 张士勋回头朝汴河中望一眼,河中的两个贼子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游上对岸后逃了。 一路上招摇过市,引得沿途百姓驻足观看。 当人们听说捉住的是无忧洞歹徒的时候,无不拍手称快。 李刚扛着鱼竿被众人簇拥着,心里十分畅快。 张士勋微笑着跟在后面,心里盘算着到开封府后该如何应对。 第92章 日的夜晚 到了开封府,因为是中秋节,主要官员都在家休假,只留一个姓李的司录参军在府内值班。 张士勋也弄不明白司录参军到底是多大的官,但也懒得问。 有李刚在,一切都不用他操心。 李刚报上自己的官名,那个司录参军挺客气,问明事情的缘由,二话不说,一挥手让衙役把两个无忧洞歹徒押往大牢。 对待无忧洞的歹徒,开封府历来都一律当命犯对待。 司录参军对张士勋等一众百姓视而不见,只让人记下李刚的姓名和官职,又简单问一下事情发生的大致经过,然后客气地对李刚拱拱手:“聂府尊今日不在,您等先回,等明日府尊来时,自会处理此案。” “如此,我就告辞了。”李刚也不和他废话,扭头就走。 “李少卿,这就完了?”张士勋跟在后面低声问。 他可是当事人,怎么连问都不问? 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府尊不在衙,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李刚走出开封府,突然停下来,“说说,无忧洞的人为什么要对付你们兄弟?” 张士勋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笑着答道:“我们刚从海外归来数月,从来没有得罪过无忧洞的贼子,据我推测,他们之所以找我们麻烦,最大可能是背后有人花钱雇佣他们。” “花钱买凶?”李刚认真打量他一眼,见他不卑不亢,“你们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使人花钱买你们性命?” “也没有做什么,不过与一个衙内打一架,然后使他被开封府抓去坐了几天牢。” “谁家的衙内?”李刚追问。 “好像是王相的公子,人们都叫他王胡孙。” 听到这里,李刚恍然大悟,“原来是王黼的公子。这件事情早就传得风言风语了。如此说来,你就是高衙内的同伙?” 连李刚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刚见他不回答,又问:“我很好奇,你声称刚从海外归来没多久,那么,你怎么会和高衙内一起逛勾栏瓦肆呢?” “这个……”张士勋挠挠头,“我和他有些生意上的来往。” “年轻人,听我好言相劝,以后少和此类人交往,无论是王衙内也好,高衙内也好,全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李刚眼神中透出鄙夷之色,一转身,径直走了。 被鄙视了。 望着李刚的背影,张士勋苦笑着摇摇头。 李刚的耿直是出了名的,即便在皇帝面前也是直言谏诤,绝不妥协。 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格让他扬名,同时也让皇帝不喜。 像他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自然对高衙内、王胡孙这些纨绔子弟嗤之以鼻。 可以想象,在李刚的眼里,张士勋伙同高衙内与王胡孙打架,那是同流合污,不是好东西。 张士勋回到家,在监视系统中观察前后门的情况,已经看不到形迹可疑的人。 晚饭后,张世勋闲得无聊,便出了门,准备好好逛一逛。 刚一出金钱巷,迎面碰到高衙内。 高衙内哈哈大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哥哥这是要逛街去吗?” 张世勋苦笑。 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 高衙内一路上听他喋喋不休,说些市井瓦市里的一些趣事,什么某脚店杀人卖人肉包子啦;什么某某家的小娘子被人弄进鬼樊楼里啦;什么某郡王偏爱娈童啦……等等等等,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走到州桥,看着州桥上挤满黑压压的人,张士勋懒得往前凑,扭头朝御街方向走,边走边问:“衙内,刚才你说的鬼樊楼,给我说道说道。” “鬼樊楼就在咱们脚底下。”高衙内跺一下脚,神秘的道:“京城里地底下有好多洞穴,四通八达,洞洞相连,出口处都在京城内随处可见的沟渠里,洞里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有,犯罪的逃犯、好吃懒做的闲汉、外地流浪这里的穷汉……这些人在里面逍遥自在,根本就不怕官府去抓。” “为什么不怕官府去抓?” “太祖那时就派兵进去抓过,随后的几位官家也派兵进去抓过,成效都不大。这些亡命很嚣张,把地底下的这些洞穴叫做无忧洞,白日钻洞睡觉休息,晚上就出来伺机作案,坑蒙拐骗、诱骗妇女、拦路抢劫,他们把骗来的妇女弄在里面寻欢作乐,自称鬼樊楼。” “地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洞穴?”张士勋问。 高衙内摇摇头:“似乎是前代人修的排水道,年代久远了,谁也搞不清楚啥时候修的。” 张士勋点点头,开封没有形成天然洞穴的地貌,合理的解释是:这些地下的洞应该是人工修建的。 “衙内,回头你详细打听一下鬼樊楼的事情。” “你要干嘛?”高衙内吓一跳,停下来问。 “还能干嘛,好奇呗。” “我也好奇,可是,我却不敢胡乱探听,若是让这帮亡命知晓了,可是啥事都能做出来的,惹不起。”说到这里,高衙内打个哆嗦,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把抓住张士勋的衣袖道:“大过节的,想到阴森的地洞,真的让人……哥哥,咱们不说这个了。” “你既然害怕,那就算了……噢!说起无忧洞,我正想告诉你,王栋昨晚被绑架到无忧洞中去了。”张士勋貌似若无其事,说得轻描淡写。 “啊!你……你表弟被绑架了?”高衙内大吃一惊。 “是啊。” “莫非知道你们手里有宝贝,想勒索?” “我怀疑有人花钱雇佣他们,要杀我们兄弟俩。” “你们兄弟俩有仇家?” 张士勋摇摇头,“没有,我们刚回东京,哪里会有仇人?如果说有的话,王胡孙勉强算一个。” “王胡孙?”高衙内眼珠转了转,摇头道:“不至于?坐几天牢而已,犯得着雇凶杀人?” “我只是怀疑罢了,手中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除了他,我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我还是觉得是谋财。”高衙内笃定地说道,“说不定无忧洞的贼子知道了你们手里有宝贝,起了歹心。” “见过宝贝的人除了你和何蓟,并没有其他人见过。” “不对!那日在樊楼,还有两个女酒倌见过,还有鉴宝的尹掌柜,现在见过的人更多了,我和老何为了替你买庄子,这几天拿着发夹四处找人,见到宝贝的人已经数不过来了。” “那么,你认为他们绑架王栋是谋财,而不是有人买凶?” 高衙内点点头。 张士勋笑一笑,没吭声。 高衙内问道:“你有没有去开封府报官?” 张士勋道:“无忧洞的人一直盯着我家,趁我出门想要杀我,结果被我丢到汴河两个,剩下两个被我捉住,送开封府去了。” “你这样搞,不怕你表弟被撕票。”还没有等张士勋回答,高衙内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巴不得有人替你杀掉表弟,这样的话,所有的财宝都归你一人所有了……哈哈!妙极!” 张士勋瞪他一眼:“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 “告诉你,王栋趁他们不备,已经从无忧洞逃出来。” 高衙内满脸诧异:“就你表弟那鸟样子,能从无忧洞逃出来?” “他虽然弱不禁风,却有个忠仆,是仆人帮他逃出来的。” “咦!那仆人好大本事。” 张士勋摇摇头,“仆人也没有太大的本事,只是有点笨力气罢了,他们能够逃出生天,纯属运气,正如你所说,王栋人畜无害的弱鸡模样很有欺骗性,无忧洞的贼子太大意了,放松了监管,这才使王栋有机可乘。” “还真是运气。”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御街。 御街上人潮涌动,花光满路、箫鼓喧空,到处弥漫着浪漫与热闹的气息。 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售卖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叫卖声、吆喝声、嬉笑声混杂在一起,十分的热闹。 二人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毕竟从后世来,这里的一切对张士勋来说都充满新鲜感。 高衙内的一双眼很不老实,专门往人群中的那些女子身上瞄,平日这些女子是不会出现在视野中的。 张士勋望着前边宣德楼高高的门楼,问:“衙内,高太尉这会儿大概正在里面饮酒听曲了?” 高衙内抬头望望天,道:“月亮已经升上来了,他们这会肯定一边赏月,一边饮酒作乐。” “丁娘子和李娘子今日也在宫里面。”张士勋顺口道。 第93章 遇袭 “我说呢,你今天巴巴的上街,原来惦记着她们啊……啧啧!心里装着这样的美女,怪不得不去喝花酒。”高衙内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些大道理。” “衙内,你想歪了,我并没有对她们起非分之想。”张士勋赶忙撇清。 “我才不相信呢,你就别哄我了。”高衙内一脸坏笑,附在张士勋耳旁低声道:“别说兄弟不提醒你,那位李娘子千万碰不得,不然的话,小命难保!” 张士勋懒得搭理这厮,问道:“衙内,你说说,丁娘子她们若是出来,会从哪个门出?” “问这个做甚?”高衙内脸上肌肉抽一下。 “随便问问。” 高衙内不傻,隐约猜出他的心思,忙道:“若是你想接她们,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我只接丁都赛。”张士勋固执地道。 “还是别了,丁娘子他爹肯定安排班子里的人来接,说不定还会亲自来,要是让他撞上了,丁娘子面皮不好看。” “他爹来又怎样?我不过是帮忙而已,没别的企图。”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高衙内讥讽道。 这话问得有道理,众目睽睽之下接丁都赛,的确有点不合适。 毕竟是宋朝,没有后世那么开放。 “那么多人看着,你毫无顾忌地去接她们,会让她们难做人的。”高衙内见他踌躇,接着劝道:“你当然不怕,可是她们是女子,所想自是不同。” 张士勋觉得脸上一凉,伸出食指抹一下面颊,淡淡地道:“衙内,你的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了。” “噢!”高衙内咽口唾沫。 “好啦!我不去接她们了。”张士勋左右看了看,指着左边道:“你带我往西边逛一逛,那边还没有去过。” “好!好!”高衙内见他不再坚持,如释重负。 “大内往西去是右掖门,沿着梁门大街一直向西走,可以看到开封府后墙,这边的两家店铺是史家瓠羹、万家馒头,在京城都是能称得起字号的……哦!哥哥你看,那里便是吴起庙,再往前就是踊路街,这是南太平兴国寺后门……” 高衙内一边走,一边给张士勋介绍:“前边就是殿前司了,我老爹的地盘,嘿嘿!” 张士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殿前司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气势恢宏,从外面看,甚至还有些破败,朱漆大门紧闭,大门两边挂着两个大灯笼,在秋风里微微晃动…… “这就是殿前司啊,我以为多气派呢,想不到今日一见,竟然如此破败。”张士勋语带嘲讽,“高太尉赚那么多钱,连官衙都不舍得修,真是……” “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官不修衙’的道理?”高衙内打断张士勋要说的话,“殿前司破旧,证明我爹爹清正廉明……” “好啦!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当官的不修衙,那是让朝廷和百姓看的,别拿这个给你爹脸上贴金。”张士勋打断他对自己老爹的吹捧,道:“我虽然没有去过你家,但不用去也知道,你家的宅子修得肯定比官衙奢华。” “哥哥,你这人有时候很讨厌,你知道不?”高衙内停住脚,气哼哼地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爱说真话。”张士勋也停下来。 “你既然知道,还这么不识趣,这是故意给小弟难堪。” “凡是我给你难堪的时候,就说明触到你的痛脚了。”张士勋毫不给他面子,“在我面前,就不要说那些糊弄人的鬼话了,骗谁呢?” 高衙内往周围看看,道:“好啦好啦!咱们就不要站在大街上冒傻气了,你看看路人都在看咱们。” 张士勋环顾四周,果然,路边好几个人正在朝这边看。 “衙内,咱们一不偷二不抢,还怕别人看?”张士勋纯粹是找着和他拌嘴,没什么理由,无聊而已。 “好,我不和你斗,惹不起躲得起。”高衙内退缩了,继续往前走。 “主人,有人跟踪咱们。”黑无常突然在系统提醒。 “跟多久了?”张士勋问,用的是意念。 “刚出金钱巷就跟着我们了。” 张士勋朝后一看,果然,有几个汉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衙内,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高衙内刚想扭头登上去看,张士勋扯扯他的衣袖:“别回头看。” “哥哥莫担心,不是我吹牛,在京城之内,还没有人敢惹我高承宗。”正说着,高衙内突然抽抽鼻子,一把抓住张士勋的衣袖不放,颤声道:“他们……他们是鬼樊楼里的人。” “鬼樊楼的人,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味道,下水沟里的味道。”高衙内声音有些发颤。 张士勋使劲儿嗅嗅,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便道:“衙内,你太紧张了,我怎么没闻到?” “哥哥,实不相瞒,我小时候曾被抓进鬼……鬼樊楼,对这种腥臭味格外……格外……”高衙内说着,牙齿已经开始打架,“咯咯”作响。 张士勋吃一惊,想不到高衙内有如此显赫身世,竟然还遭遇这种事情。 高衙内已经吓得不行了,他浑身打战,脚软的已经走不成路了。 “衙内,有我在,不用怕。”张士勋搀住他,安慰道:“别说小猫两三只,就是再多来几个,也不是我对手。” “我……我……”高衙内说着说着,身子一软竟然晕过去了。 张士勋一把抱住他,暗骂一声胆小鬼,扭头对已经围上来的几个贼人道:“你们少安毋躁,等我把这个吓昏的累赘放一边,再和你们大战三百合。”说着,把高衙内放到街边的屋檐下。 那几个人闷声不响,悄悄地散开,把张士勋围在当中。 黑无常不声不响从后面走过来。 张士勋道:“黑无常,你站在一旁看着就行,不用出手。” “好的,主人。” 张士勋狂傲地对那几个家伙道:“好啦,亮亮你们的字号,本人姓张,张爷爷是也。” “没什么好说的,俺们今日就是取你的命来了。”为首那人语气冰冷,浑身透着阴森的气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东西,挥舞一下。 第94章 我这么厉害了吗? 借着月光,张士勋看得清楚,那是双节棍,最短小的那种。 双截棍的来历已经不可考,一种说法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当时是一种农用工具,叫做连枷。 还有一种说法,双截棍是由宋太祖赵匡胤发明的,叫盘龙棍。 不管它来历如何,这玩意对付起来很麻烦,它会中途转向,令人防不胜防。 黑无常跨前一步,挡在张士勋前面。 “黑无常,你先站着别动,如果我遇到危险,你再出手。”张士勋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检验一下训练的效果。 虽说训练时的格斗几近真实,但他知道黑无常的程序不允许伤害自己,所以就没有心理压力,格斗时就能尽量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真正到了实战就不一样了,贼子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张士勋双脚不丁不八,全身精神高度集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对手,他身上穿着防弹衣,不惧怕尖刺的东西,但是脖子以上没有防护,如果脑袋上挨一家伙,后果严重。 那人手里舞着花,慢慢朝张士勋逼近,等距离两三步的距离时,突然发力,劈头朝他脑袋上砸下来。 张士勋身子朝旁边一闪,双截棍的前端带着风声从他的脸旁掠过。 张士勋躲闪的同时,一只脚已经飞起,踢向对手下巴。 那人冷哼一声,用空闲的左臂硬挡,挡是挡住了,但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没等他有所动作,张士勋的第二脚又接踵而至。 标准的二踢脚。 这一脚是跳起来踢的,力道比第一脚重多了。 那人侧身避让,前胸躲过去了,侧背却遭到重重一击,“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来,人也飞出去几步远,趴到地上不知死活。 仅仅一个照面就搞定一人。 不但他的同伙吃惊,连张士勋自己都吃惊。 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架,唯一的打斗经历就是在武功室中和黑无常格斗。 严格来说,他和黑无常的较量不能叫格斗,败多胜少,称之为挨揍倒是恰如其分。 张士勋站在那里发愣,我咋这么厉害呢? 在他发愣的工夫,那伙人已经扑上来,一人俯身搀扶地上的同伙,另外两人手持尖刀,一左一右夹击张士勋。 张士勋想要躲闪时,已然不及,被左边那人一刀捅肚子上。惊恐之下,伸手抓住对方喉头,“咔嚓”一声响,竟然拧断了他的脖子。 那人喉头“嗬嗬”作响,两眼一翻向后便倒。 看着躺在地上的家伙,张士勋有些发懵。 尼玛!脖子咋长的,怎么一拧就断? 我只是轻轻一拧啊。 老子没有想拧断你脖子的。 正想着,另一个家伙的刀尖已经到了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张士勋往旁一闪,飞脚踹在他胸腹之间。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家伙飞出老远,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我擦!自己已经这么厉害了啊,都是一招制敌。 再回头看时,另外一人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见势不妙,逃了。 从街道东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定睛望去,一队军卒正向这里跑来。 来得好快!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大宋的预警,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即便在后世,出警也不一定这么迅速。 转念一想,就释然了。 这里是皇宫附近,警备自然是最高级别,再加上今日是八月十五,无数的百姓上街游玩,朝廷自然要加强治安戒备。 张士勋这时才发现冷汗把内衣都湿透了。 幸亏身上有防弹衣,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刀可能就要了小命。 再看高衙内时,这家伙靠着墙,脑袋歪向一边,仍处于昏迷之中。 他走过去拍 一拍高衙内的脸蛋,喊道:“衙内,醒来!” 高衙内有了反应,慢慢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我这是在哪里?” “在街上。” 他眨巴一下眼,迷惑的左右看看,当看到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时,惊叫一声。 “别怕,已经被我干翻了。”张士勋搀着他站起来。 “他们死了么?”高衙内感到自己的腿依然很软。 “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没有死。”张士勋这句话等于没说。 从西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扭头望去,又是一队军兵。 “衙内,一会他们问起,你就说是你把这些人打倒的。”张士勋低声交代高衙内,现在脚跟还没有站稳,还是低调点好。 虽说无忧洞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但他一介草民,一下子杀了两三个,太过招眼。 “明明是你打倒的,我为什么要拦在身上?”高衙内见到有军兵过来,终于长出一口气,身上的力气也慢慢回来了。 “因为你是殿帅的公子,老子英雄儿好汉,杀几个毛贼,那是手到擒来。”张士勋蛊惑他,挑动这家伙的虚荣心。 高衙内没顾上多想,大喜道:“那就多谢哥哥,我与无忧洞杂碎们的仇一直没有机会报,这次终于出口鸟气。” 那群军兵跑到近前,“呼啦”一声把两人围在中间,手中棍棒一齐指向二人,“俺们是军巡铺的铺兵,你们两人听着,赶紧抱头蹲在地上,不然的话,乱棍打死!” 高衙内最善于和这些人打交道,听到此话,双手背到后面,挺挺胸脯,下轻咳一声道:“铺兵弟兄们,你们来晚了。” “你是……哎哟!这不是高衙内吗?怎么会是你?”为首的军头惊声问道。 看来高衙内真是东京城内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他。 “咳咳!今晚本衙内出门逛街,发现有几个人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不似好人。我暗暗盯梢,却被他们发现了,于是,这些贼子狗急跳墙,妄想杀我们,结果被我打倒在地。” 那军头听了,看看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 “你瞧瞧地上的链枷和攮子,这些都是他们的凶器……嘿嘿!若不是我武功高强,躺在地上的就该是我们了。” 高衙内自吹自擂一番,说完后,还看张士勋一眼,见他含笑微微点头,心中愈加得意,接着道:“这些贼厮鸟都交给你们了,回头莫忘把我的功劳上报,这可是大功噢。” 第95章 争功 “于都头,这个人还活着。”一个蹲在地上查看的铺兵大声禀告。 那是被张士勋踢在侧背部的家伙醒过来了,正痛苦地呻吟。 于都头走到那个家伙跟前蹲下来,“你等是何人,从实招来。” 那家伙喉头“咯咯”响几下,一口混杂着血水的唾沫吐在都头脸上。 于都头大怒,扬起右手掴在那家伙脸上,那家伙嘴角溢出一口血,却“呵呵”笑起来。 于都头站起身擦一把脸,吩咐手下道:“把这个活口捆绑结实押回去,交给厢主细细审问。” “这两个死掉的呢?”有个铺兵问。 “留下两人,等着开封府的蠢蛋来后,交给他们。” 军巡铺遍布京城,主要职能是防火,这一点类似于后世的消防队,但夜间还要出来巡警,维护治安,这一点又类似于后世派出所的部分职能。 朝廷为了防止军巡铺的铺兵滥用职权欺压百姓,规定除追捕现行罪犯外,军巡铺士兵没有抓人和关人的权利。 军巡铺的士兵干的是辛苦的活,拿到的军饷又最低,处于厢军的最底层,基本没有升职的可能,除非是立下大功劳。 太平时节,哪里有立大功的机会? 太难了。 于都头遇到今天的机会,当然不愿失之交臂。 死的两个,是人家高衙内的功劳,谁也夺不走,剩下这个活的,高衙内既然不在乎,于都头当然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把这个活着的无忧洞贼人交上去,那就是功劳。 正当他意气昂扬,押着那个贼人走的时候,有人高声阻止:“莫急!莫急!” 众人齐齐看向发话的人,却见一个大汉立在圈外,身后跟着一群手持戒尺和腰刀的人。 张士勋看到那人,笑了,原来是右军巡院的判官王猛,在莲花棚见过。 “老王,你来晚了,我和贼人恶斗的时候,你怎不来?”高衙内走过去,不满地说道:“瞧你这架势,分明是抢功劳来了。” “哟!原来是衙内在此。”王猛咧着大嘴冲他拱拱手,满脸堆笑道:“衙内此言差矣,捉拿盗贼维护京城治安乃是俺份内之事,至于抢功劳,俺姓王的不屑为之。你尽管放心,只要是衙内的功劳,俺一点都不隐瞒,会据实上报,无须多虑。” 王猛看看地上躺倒的几人,问:“这些人都是你和随从干掉的?” “当然!”高衙内傲然地挺一下胸脯。 王猛一伸大拇指:“不愧是将门子弟,佩服!” 高衙内听他奉承,浑身都舒坦,大笑道:“佩服的话就无需说了,你们两家还是把眼前这事弄好,别因为这个搁气。” 于都头走过来对王猛抱拳道:“王判官,这片地方是俺们兵铺的职责范围,而且是俺先来的,还请您让开,让俺把贼人带回去交给厢主。” 王猛双眼一瞪,怒道:“这也是俺们军巡司的管辖范围,你们兵铺的职责是防火防盗,怎么管起这等事来了?” 于都头毫不退让,据理力争道:“俺是兵铺都头,管区内发生此种事情,当然也要管。” “俺是右军巡院的判官,官比你大,你要听俺的。” “官大又如何?俺隶属厢军,你隶属侍卫亲军,咱们俩互不统属,你还管不到俺头上来。” “你敢!” “俺就敢!” 二人互相怒目而视,谁都不示弱。 高衙内乐坏了,背着手围着他们转一圈,笑嘻嘻地道:“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干脆两人打上一架,谁赢了便把这贼人带走。” 二人不理会他,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 突然, “嗖!”的一声,从黑暗处射来一支冷箭,正插在贼人的胸口,箭头箭杆都没入他胸口,外面只剩下尾翼。 “贼子敢尔!”王猛怒吼一声,朝冷箭射来的方向跑去,于都头紧随其后。 众人发一声喊,一窝蜂都跑去捉人。 现场只剩下张士勋和高衙内。 张士勋蹲下来摸那个贼人的脉搏,已经死透了。 “当着这么多人就敢杀人灭口,太吓人了。”高衙内紧紧跟在张士勋身后,心惊胆战地往四处看,生怕从黑暗中再射过来一支箭。 张士勋为慎重起见,又分别检查地上的其他几个贼人,确认他们都死了,这才站起身,道:“衙内,这里的事情交给王猛他们,咱们回去。” “好!”高衙内惊魂未定,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与意料中的一样,王猛那群人没有捉到凶手,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娘的,晦气!”王猛朝地上吐一口唾沫,扭头对于都头道:“人都死球了,你还和俺争不争了?” 高衙内不想在这里陪他们,“老王,你收拾手尾,我也回家。” 王猛颓丧地摆摆手:“衙内走,剩下的龌龊活俺来干。” 高衙内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掉头便走。 刚走几步,王猛又从身后撵过来,“衙内等等。” “怎么?”高衙内停下来。 “俺一会向军主禀报的时候,就按衙内刚才说的那样禀报?” “嗯!照实禀报便是。”高衙内颇为不耐地道。 “好!高衙内遭遇无忧洞贼人,奋力搏杀三人人,可是如此?” “嗯!的确如此,没有夸张。”高衙内满意地点点头,王猛这人很透亮啊。 王猛拱拱手,笑道:“好啦!衙内可以走了,回头可能还要走个手续,在公文上按个手印,少不得还要麻烦你一下。” “无碍,到时你只管来寻我便是。” 张士勋二人又走回到宣德楼前,虽然已近午夜,宣德楼前的御街上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沿街的酒楼之中,丝竹歌舞之声隐隐传来,与沿街的叫卖之声混杂在一起,把节日的气氛烘托得愈加强烈。 高衙内走到这里,心绪才算平定下来,心有余悸地对张士勋道:“刚才的事情真让人心惊肉跳。” “呵呵!”张士勋强笑一声,毕竟头一次杀人,他也是第一遭,心里并不像表面那样淡定。 毕竟是杀人啊。 第96章 元凶是谁 “哥哥,那三个人真是你杀死的?”高衙内问。 “不是,是你杀的。” “哥哥说笑了。” “那时你昏过去了,几个歹徒一上来就掏出凶器,眼见想要咱们俩的命,我如果不杀贼人,他们就要杀我们,你说我有别的选择吗?” “多亏了哥哥,要不是你,小弟性命休矣。”高衙内拱拱手。 二人沿着御街往南走,走了一阵,张士勋突然停下来,问他道:“衙内,你最做过坏事没有?” “没有,别说最近,过去也没有做过。” “任何坏事都没有做过?”张士勋才不信呢。 “这……”高衙内偷偷看他一眼,有些心虚:“勾搭人家娘子,算不算?” “怎么不算?当然算了。” “我没有强迫她们,她们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 “是啊,都是自愿的,她们爱财,我有财,两相情愿。” 原来这样。 这种事情虽然有悖于道德,但也谈不上犯罪。 高衙内这样的纨绔,如果不做这样的事情,也就不叫纨绔了。 张士勋假装思索一会,又问道:“衙内,是不是你和某个娘子的恶心事败露了,他家男人雇凶杀你?” “都是小户人家,即便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绝对没有钱雇杀手,不瞒你说,有的男的还故意纵容他家娘子和我来往。” “故意纵容?你别逗了,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甘心戴绿帽子?” “这你就不懂了,这样的男人不算少数,只要有钱,别说卖老婆,即便是他爹娘,都敢拿出来卖。” “既然你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了,背后一定有人想要咱俩的命。” 高衙内打个激灵:“要咱俩的命?” “衙内,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无忧洞的贼子与咱俩无冤无仇,为何会向咱们下黑手?” “他们也许贪图你的宝贝。” “你猪脑啊?他们把我杀了,什么都落不着,图什么?” “也是啊。”高衙内挠挠头。 “明天你去开封府打听一下,被我捉住那个无忧洞的贼子招供了没有。”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高衙内满口答应。 “衙内,实话告诉你,我最担心背后的黑手是王家父子,如果真是他们,事情就麻烦了,他们财大气粗,如果想要咱们的命,只要拿出大把的金银,就一定会有人为了钱财来杀咱们,今天是无忧洞的贼子,明天说不定就是哪个山大王带着一群喽啰进京杀我们。” 听张士勋这么一说,高衙内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王黼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旦被朝廷知道,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你傻还是王黼傻?”张士勋瞪他一眼,“王黼做这种事情之前,岂能想不到这一点?我敢保证,开封府那边根本审不出什么结果。” “审不出结果?” “无忧洞的歹徒只知道有人出钱,却不知道是谁出的钱。” “既然这样,你还让我去开封府问什么?” “不但要去问,还要大张旗鼓地去问,甚至可以大闹一场,把事情闹大一些,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开封城的人都知道。” 高衙内听到这里,若有所悟:“你是说,事情闹大以后,王黼就会害怕了,然后就会收手?” “一旦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王黼也会害怕,总会收敛一些。” “好!就这么办。”高衙内也是一个浑不懔的性格。 二人走到州桥,张士勋停下来道:“衙内,天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 高衙内前后左右看看,吞吞吐吐地道:“哥哥,不知为啥,我这会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很。不如……你送我回家好吗?” 张士勋见他脸色不好,回头看一眼黑无常,见它不远不近跟着,便点头答应:“好!顺便认一认你的家门。” 高衙内松一口气,道:“多谢哥哥,不瞒你说,经历过刚才那件事,我心里闹腾得很,总觉得屁股后面有歹人跟着。” “这叫做疑心生暗鬼,衙内多虑了。呵呵!” 走过拥挤不堪的州桥,张士勋问高衙内:“你什么时候被绑进无忧洞的?”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玩,结果被一个卖糖人的骗到了无忧洞。”高衙内说起这件事,又恨又怕,“那帮人拿我做要挟,生生从我爹手里弄走一百两金子。” “高太尉手握兵权,就任这些人嚣张?”张士勋有点不相信,一伙钻洞的毛贼而已,竟然敢老虎头上搔痒,太无法无天了。 “我爹当然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高衙内摇着头苦笑道:“等把我赎出来后,俺爹就把这件事禀报官家,官家闻讯大怒,命开封府拿人,结果,派二十多个人下到无忧洞,活着出来的只有五六个,忒惨了。” “然后呢?” “然后,官府就不敢再往里面派人了,死的人太多,万一传扬出去,官府丢不起这个人。” “这样的话,官府更丢人,换了是我,不把他们剿灭赶紧誓不罢休。” “哥哥,你不知道这帮贼子有多难缠,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容易。” “唉!一群笨蛋!就不能想一想其他办法?比如往洞里灌水,或者往里灌毒烟,不信弄不死他们。”张士勋说道。 高衙内摇着脑袋说道:“别以为就你聪明,你说的这些法子都用过,这边灌水,水就从其他地方流出来。烟熏也是一样,几十个洞口一齐点上柴火,兵丁拿着大扇子拼命往里扇,结果,城里四处冒烟,烟都跑掉了,根本熏不到他们。” “呵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就是典型的地道战啊,这帮贼人委实难缠。”张士勋想起了《地道战》,不由笑起来。 “啥是地道战?”高衙内听不明白。 “说了你也不懂。” 二人沿着蔡河往前走,高衙内走到张士勋另一侧,尽量离蔡河远一些。 张士勋看在眼里,问道:“衙内,你怕什么?难道河边有无忧洞的洞口?” “不好说,只要是下水的出口,都有可能是无忧洞出入的通道。” 张士勋朝河边看一眼,虽然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但也看不到什么。 第97章 送高衙内回家 “衙内,京城的官员子女,除了你,还有人被弄进无忧洞中去吗?”张士勋问他。 高衙内低头想了想,道:“前几年,有一个御史的女儿被弄进无忧洞,不过,御史后来又出来辟谣,说没有这回事。”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呢?” “当然有了,他花钱把女儿赎出来后,为了女儿的贞节考虑,就说是谣传。” “哦!” “我还听我爹说过,有一位亲王的侄子被绑架过,亲王大怒,发誓要找这伙贼人报复,结果,狠话说出去的第二天早上,亲王看到旁边小妾满头青丝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割去了,吓得他再也不敢提报复的事情,至于他的侄子,最后还是花钱赎回来的。” “无忧洞里的贼子杀人多吗?”张士勋追问。 “这伙人好像不轻易杀人,他们作恶,大多为了钱财。” “噢!” “绑架富家子弟的事情,他们也不轻易做,做得最多的就是坑蒙拐骗。”高衙内因为害怕,就尽量不让嘴巴闲下来,“去年有个外地士人被调到京城做官,这个士人家里很有钱,腰缠万贯来到京中。初来乍到,便想交几个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不久之后,他果然结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姓郑,一个姓李,这两人为人豪爽仗义,天天带着这个士人吃喝玩乐,也不让士子花钱,士子觉得两人是真朋友,因此,对二人言听计从。” “呵呵!典型的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张士勋点评道。 “郑李二人很有耐心,和士子厮混了半年多才对士子下手。” “怎么下手的?” “有一日,他二人带士人来到一处高宅大院,说这里曾经是一个显宦的故居,因为遭贬黜,这里便空下来,被一豪商改造成极乐世界,是人生难遇的销金窟。士子四处一看,果然是一个好去处,便回去拿着几乎所有的银钱,经常到这里吃喝玩乐。结果有一天正玩到兴头上,富商去推脱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玩了。士子没奈何,只得告辞离开。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女人的欢笑声,士子仔细一听,里面有不但有掷骰子的声音,还有投壶的声音,十分热闹。士子悄悄走近窗户,好奇地探头往里看,但见灯火辉煌,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大桌子,四周环绕着七八位绝色佳人正在关扑……” “等等,什么是关扑?”张士勋在旁问道。 “关扑就是博戏,谁输了就把钱给人家。” “我明白了,原来是赌博,你接着往下说。” “那士子见了,心痒难搔,忍不住走进去,郑李两位好朋友陪伴着他,在佳人们莺声浪语挑逗下玩起来,不知不觉玩一个通宵,所带金银全部输光,只剩下身上穿的衣服。士子出来后,脑子清醒过来,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再去寻找郑李二人时,二人早已溜之大吉。士子赶紧去报官,开封府派人一查,原来所谓的豪宅,是一个酒楼,因为经营不善关门,被人租下来专门设了个局让士子钻。” “这个骗人的计策用的妙,一环套一环,而且不急不躁,很有耐心。”张士勋拍手大笑。 “呵呵!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开封府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后来查明,这些骗子来自无忧洞里。” “世事险恶,这个士子吃了这么大亏,希望能够幡然醒悟,以后别乱交朋友了,更不要沾染那些不好的东西,要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 “嘿嘿!这种事情,不怪别人,只能怪这个士子蠢,脑子不够聪明,活该被人骗。”高衙内说着,自夸道:“你说的那些不好的东西,我也喜欢,却从来没有遭人骗过,这说明我聪明,脑子好使。” “衙内,你没有遭人骗,并不能说明你比别人聪明,只不过那些骗子没有盯上你。” “我就是聪明,从小就是。”高衙内看着不远处的家门,大言不惭地说道。 张士勋觉得好笑,半开玩笑地道:“好!我承认,你有时候确实很聪明,这种聪明,也许和你的大脑袋有关。” “我的脑袋确实很大,不信咱俩比比。”高衙内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摸一摸自己的脑袋,“我小时候,玩伴们总爱拿俺的脑袋说事。” “都怎么说?” “大头大头,下雨不流,人家打伞我打大头。” 张士勋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突然听到高衙内“哎呦”一声,忙问:“怎么了?” “我的后脑勺上有个包?”高衙内紧张地说。 “让我摸摸。”张士勋伸出手摸了摸,果然有个大包。 “可能是你晕倒的时候磕的。” 高衙内一想,应该是这样。 “知不知道,你晕倒那一会,场面十分的凶险。”张士勋说道。 “多亏哥哥了。” “如果当时我被他们杀掉,你也是跑不了的。”张士勋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抹一下。 高衙内打个寒噤。 “看来,这些人是真想要咱俩的命啊。” “王黼,小爷不会与你干休。”高衙内牙咬得“咯嘣”作响。 “即便知道是他干的,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出来告他。” “放心,会有办法的。”高衙内咬着牙说。 又走了一阵,高衙内往前一指,道:“快到我家了,前边便是太平桥,河那边那处宅子就是。” 张士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桥南果然有一处深门大宅,借着皎洁的月光,张士勋大概数了数,应该是一个五进的院落。 张士勋一直把他送到门口,看到有家丁迎出来才站住。 高衙内站在门口来对张士勋说道:“今日太晚,就不请哥哥进去了,改日得闲,一定请你来家里坐坐。” 张士勋“嗯”一声,拱拱手道:“今日在外这么久,衙内一定疲乏了,这就回家歇息,咱们明日再见。” “明日我找你吃酒耍子。”高衙内也拱拱手。 张士勋点点头,这厮是吃定自己了。 第98章 相约赏月 张士勋沿着来路往回走,抬头看着满月,想到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亲人,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老爸老妈,你们好吗?儿子想你们了。” 双亲明明活着,却因为时空相隔永远不能再相见。 按照王栋的说法,在他穿越到宋朝那一刻起,时间长河已经走到另一条岔道上去了,也就是说,他和父母分别活在不同的平行空间中。 玄之又玄,难以令人理解。 快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两顶小轿在门口停下来,一个小厮跨上台阶,“啪啪”的敲门。 张士勋快走几步,说道:“我在这里。” “张官人!” “张公子!” 两个轿子中的人同时叫出声,声音很熟悉,是丁都赛和李师师。 “宫里的演出结束了?”张士勋笑问。 “是呀,演出一结束,我和李姐姐家也没回,直接来这里了。”丁都赛嘴快,抢着回答。 “不用猜也知道,这次演出肯定很精彩。” 李师师在轿中道:“这是当然,你传授的曲子,再加上你的悉心指教,岂有不精彩之理?” “官人,告诉你呀,那首《春江花月夜》,我们一连演唱两遍呢。”丁都赛兴奋地说道。 “演奏两遍?”张士勋没听明白,忙问:“为什么演奏两遍?难道第一遍演砸了?” “不是的。”李师师笑着解释:“因为演奏得太好,众大臣没听过瘾,要求再来一遍。” “原来如此,恭喜你们大获成功。”张士勋也替她们高兴。 “张公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李师师问。 “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出门逛了一圈。” “张公子,反正你也没事,索性一起去姐姐那里一起喝酒赏月。”丁都赛邀请道。 “这会儿?”张士勋抬头望月,已是月到中天。 “这会儿怎么啦,家家户户都在赏月。你看看呀,月儿圆圆,正是赏月的最佳时刻。” 李师师也道:“是啊,张公子独自一人,不如跟我们一起赏月,大家喝酒弹琴,岂不快哉!” “好!”张士勋欣然同意,正嫌一个人孤单呢,两个大美女盛情邀请,岂有拒绝之理? “李娘子,这不好。”那个小厮突然在旁插一句嘴。 张士勋诧异地看那小厮一眼,略感诧异,主人说话,哪有小厮插话的? “赵忠,你多言了。”李师师语气冰冷。 “是!”小厮弯弯腰,不敢再多言。 李师师不再理他,对张士勋道。“张公子,咱们走。” 随着两顶小轿来到李师师家里,张士勋扭头对黑无常道:“你不用进去了,在大门口等着。” 走进院子里,只见当门的庭院里,已经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各种时令水果和点心,还有一壶酒。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婆子迎上来对李师师道:“姐儿回来得好快!” “妈妈,他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张公子,这次进宫弹奏的曲子就是他传授给女儿的。”李师师替张士勋介绍,“这位是李妈妈。” 李妈妈堆起满脸笑,夸张地道:“哟呦!原来你就是张公子啊,听俺家女儿说过多次了,一直没得见你,今日一见,啧啧!公子真个是一表人才,英气逼人啊。” 张士勋暗想,这个李妈妈,大概就是李师师的养母,出于礼貌,赶忙拱手:“见过李妈妈。” “快坐,俺家师师临出门就交代过,要俺在家准备好吃食,她回来后好赏月,没想到张公子会大驾光临,真是添喜气!” 这是把我当福娃娃了,张士勋笑笑。 “妈妈,你也忙一天了,赶快去休息。”李师师笑着道。 “哦!俺还真觉得有点累了……张公子,良宵苦短,你就多陪师师坐坐。还有赛赛,你越来越像你祖父了,唉!想到你祖父,俺这心里哟……”说着,掏出帕子抹一下眼角。 “李妈妈,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酸酸的。”丁都赛说道。 “好啦!俺不说了,到后面歇息去……年龄大了,老胳膊老腿搁不住折腾了。”李妈妈一路唠唠叨叨朝后院走去。 望着李妈妈的背影,李师师道:“我自小父母双亡,要不是李妈妈收养,又细心地找人教导我,就没有我的今天,养育之恩,不能忘怀。” 丁都赛频频点头:“是呀,李妈妈心肠善良,年轻时候也长得漂亮,想当初,祖父一见到她……”说到这里,她吐一下舌头,不再往下说。 张士勋很八卦地想,丁都赛的祖父在世的时候,肯定和这位李妈妈有故事,回头得问问。 “哦!只顾说闲话了,忘了正事。”李师师笑着邀请张士勋入席,“公子请坐,八月十五,花好月圆,正是赏月的时候。” 三人坐下,使女给他们斟满酒,李师师举起杯子,“张公子,多谢你不吝赐教。” “李娘子太客气了。” “从小到大,我琴艺一道,请过无数老师,花了无数的金钱和精力,所学到的东西都没有你这些天来教得多,师师真心地谢谢你,干杯!” “就是的,我也谢谢张官人。”丁都赛替张士勋端起杯子,双手捧着送到张士勋面前。 “李娘子,丁娘子,你们太多礼了。”张士勋赶忙接过杯子,“赐教二字就休要再提了,都是同好,彼此交流而已。你们的成功,都是平日刻苦的结果,我只不过为你们打开一扇窗户,让你们的视野更开阔而已……来!为二位贺!干杯!” “干杯!”三人酒杯一碰,同时喝干杯中酒。 “打开一扇窗户,这话说得太好了。”丁都赛崇拜地看着张士勋,“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起,就觉得你无论是说话抑或是行事都很个性,与大宋的男人都不一样。” “嗯!张公子特立独行,奇男子也。”李师师点头附和。 “二位这么说,让我受宠若惊了,你们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我在异乡待的时间太久的缘故。”张士勋找出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来为自己掩饰。 “无论如何,我和赛赛都为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感到高兴。”李师师又一次举起酒杯,道:“来!咱们再饮一杯。” “干杯!”三人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张士勋忍耐不住好奇,问她们道:“给我说一说,在宫内演出,为什么会演奏两遍?” 第99章 弯弯的月亮 丁都赛掩饰不住兴奋,抢着说道:“往年赏月,王公大臣都是聚在宫内陪官家吃吃喝喝,不是歌功颂德,就是彼此吹捧,对艺人们的演出几乎不屑去看。今日我们姊妹俩上场的时候,底下也像往常一样乱哄哄的。当我俩的乐声响起的时候,场上慢慢安静下来,无论是官家以及辅臣亲王,都被《春江花月夜》优美的旋律吸引过来,一个个听得十分投入。当我们开口唱曲的时候,赢得满场喝彩……” 丁都赛眉飞色舞,“一曲终了,本来该孙三四上场,但那些大臣感觉没有听过瘾,纷纷喊着再来一遍,官家笑呵呵地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别说再听一遍,既是听上百十遍也听不厌……” “于是,你们又重新演唱一遍。”张士勋也为她们高兴。 二女作为这个时代的明星,当然希望自己的节目受到别人追捧。 李师师点点头:“是啊,我们又演唱一遍,官家和辅臣亲王听得更加专注,脸上表情如痴如醉,一个个摇头晃脑,眯缝着眼打着节拍,那种陶醉的样子,我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边说,一边沉醉在当时的情景之中,“第二遍唱完,喝彩声比第一次更胜,甚至有人喊着再来一遍……” “今日可把孙三四气煞了,我们下台的时候,她瞪着我,脸拉得那么长,快两尺半长了,嘻嘻!”丁都赛用手比划着,笑得灿烂极了。 张士勋道:“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孙三四是谁?这名字取的,给人的感觉有点颠三倒四啊。” 两女“噗嗤”一声笑起来,丁都赛指着张士勋道:“你啊,说话真是损,要是孙三四在这里,不被你气死才怪……不过呀,可能真被你说中了,她做事还真有点颠三倒四的。” 李师师笑着解释道:“孙三四也是俺们的一个姐妹,因为她性格疏懒,做事情总是丢三落四的,别人就戏称她孙三四,一来二去,这个绰号就叫起来了,至于她的本名,反而被人遗忘了。” 丁都赛补充道:“孙三四可小心眼了,平日我在莲花棚,她在牡丹棚,各唱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处处和我较劲儿,处处都要和我比个高低,见我演得好,就羡慕嫉妒;见我演得不好,就幸灾乐祸。” “她就那争强好胜的性格,人却不坏,赛赛别和她计较。”李师师见丁都赛一副不忿的样子,出言相劝。 “我没有说她坏,就是嫌她小肚鸡肠,让人心里不痛快。这次看到她嫉妒得眼里冒火的样子,我开心死了,就像大热天喝一碗冰镇酸梅汤那样,嘻嘻!” “你呀,真孩子气。”李师师点着她的鼻子说道。 张士勋笑呵呵地坐在一旁,也不插言。 在后世,戏剧界的风气也不太好,同行之间充斥着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更是家常便饭,原来这种坏习气是一脉相承的啊。 可能兴奋的缘故,再加上喝了几杯酒,两个美女脸上都是红扑扑的,粉面含羞,月光下看去朦朦胧胧,犹如雾里看花,显得更加娇媚迷人。 张士勋虽然没有喝多少酒,却有一种微醺的感觉,正应了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分不清楚二女谁更漂亮,谁更迷人。 “喂!官人,你别尽盯着我俩看,抬头看月亮,看月亮。”丁都赛拽一下他的袖子,指着天上明月:“看完月亮,你品评一下,是月亮好看,还是我好看?” 丁都赛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已经有了酒意。 张士勋只是笑,碍着李师师在这里,不好接她的话。 “当然是我家赛赛漂亮。”李师师不动声色地拿过丁都赛的酒杯,道:“我有个主意,这样喝酒观月,未免少了些雅意,不如让张公子奏一曲如何?” “好呀!月下赏月听曲,我喜欢。”丁都赛笑逐颜开,拍着手赞同。 张士勋笑着答应,酒醉的美女难缠,还是顺着她,更何况他也受她们情绪的感染,来了演奏的兴致。 李师师见他爽快地答应,赶忙吩咐使女去拿乐器。 几个使女很快就拿来琵琶和古筝。 张士勋拿起琵琶,抬头想了想,道:“既然今天是八月十五,我就唱一首和月亮有关的曲子。” “啥?”二女齐声问。 “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 张士勋微微一笑,拨动琴弦唱起来: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 张士勋出身音乐世家,唱歌的水平自然是有的,虽然没有达到专业级别,但糊弄一下宋朝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效果,从二女痴醉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一曲终了,二女拍手赞叹。 “官人曲子唱得太好了。”丁都赛赞叹,炽热的眼光,让张士勋不敢与她对视。 “是呀!张公子嗓音很好,这首曲子也惹人遐思。”李师师道。 “这是我从海外归来,有一天晚上在番禺的小河边散步,路过一个民居时听到的。”张士勋把琵琶递给使女,强调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张公子请讲,若是不过分,我们答应。”李师师道。 “以后听我唱曲弹琴,希望你们不要问是何人所作,否则的话,别想让我再给你们弹曲子了。”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二女感到莫名其妙,一起看向张士勋。 丁都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师师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微笑着对张士勋道:“师师谨遵台命,你若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开口询问。” 丁都赛也只好跟着点头。 张士勋的苦衷难以宣之于口,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意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把别人的东西说成自己的。 小厮走过来禀道:“李娘子,孙三四娘子来啦,就在门口。” “开封地面邪呀,说到谁,谁就来了。”丁都赛噘着嘴说道。 “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李师师对小厮道。 “李姐姐好呀!”李师师话刚说完,就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第100章 宋朝辣妹 众人一起朝门口望去,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孙妹妹可是稀客,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李师师站起身问道。 “今天你和丁妹妹在宫内大放异彩,一曲‘春江花月夜’听得人心神俱醉。妹妹我自叹不如,拍马也追不上呀。”孙三四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走过来,“我本来想在家中赏月来着,但想到你们那首‘春江花月夜’,就再也坐不住了,猜想姐姐肯定也在赏月,索性到姐姐这里讨教一下,想知道这首曲子是何方高人所做。” 李师师抿嘴一笑:“妹妹听到好曲子,魂都没有了。” “谁说不是呢,我平生追求的就是这个……呀!这位郎君面生得紧,以前没见过。”孙三四把目光转向张士勋。 李师师皱皱眉,介绍道:“这位是张公子。” 孙三四道个万福,道:“张公子星眉朗目,端得好相貌,令人一见……这个……就能看出非池中之物。” “孙娘子谬赞了!”张士勋皱皱眉头,这女人说话有点轻佻,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丁都赛看不下去了,抱怨道:“孙姐姐,你怎么到哪里都是咋咋呼呼的?” “丁妹妹该知道我这性子的,不喜欢扭扭捏捏。”孙三四拧一下丁都赛的脸蛋,夸道:“还是妹妹的肌肤白嫩,掐一下就能出水的样子,羡慕死我了。” “哼!你又不是腊月生,怎么冻(动)手冻(动)脚的?”丁都赛把她手拨开,脸往旁边一扭,不搭理她。 使女搬过来一个杌子,李师师让道:“妹妹别站着了,既然来了,坐下一起赏月。” 孙三四也不客气,坐下来指着杌子上的琵琶问:“你们刚才弹的什么曲子?” 丁都赛不想告诉她,随口说道:“女人是老虎。” “谁是老虎?”孙三四诧异地又问一遍。 “女人是老虎。”丁都赛没好气地说。 “真稀奇,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曲子?”孙三四十分好奇,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民间小调?” 张士勋冷眼旁观,这个孙三四容貌不错,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只是她的一举一动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颇有后世辣妹的样子。 “妹妹说对了,正是民间唱的小调,曲子虽然是大白话,但歌词颇耐人寻味。”李师师瞟张士勋一眼,对孙三四道:“妹妹要不要听一听?” “要听!”孙三四拍着手道:“姐姐快唱来。” “好!我唱给你听。”李师师抿一口茶,轻声哼唱起来。 她的声音很甜,很适合唱这首曲子,加上她脸上丰富的表情,把这首曲子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唱完,孙三四拉住李师师的手,央求道:“好姐姐,你把这首曲子给我好不好,我现在正发愁没有新曲子呢,老的剧目人们都看腻了。我那里新来两个小童子,学这个曲子正合适,再找一个男子扮演老和尚,啧啧!肯定出彩。” “不行!这曲子我正在排演,马上就搬到台上了。”丁都赛一听就急了,在一旁说道,“再说,这首曲子适合嘌唱,你一个唱主张小唱的,就别和我争了。” “好妹妹!我虽说是主张小唱,但我的班子里也有嘌唱呀……咱们俩的班子又不在一处,你演你的,我演我的,咱们互不干扰。”孙三四亲昵地拉着丁都赛的手,“咱们姊妹不容易,都有一大帮子人靠咱们吃饭呢,应该互相帮衬才对,你说是不是呀妹妹?” 丁都赛白她一眼:“孙姐姐,我咋说你呢?用到别人的时候甜言蜜语,用不到别人的时候,冷眼相看,翻脸比翻书还快。” “哎哟!瞧妹妹这话说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这个人生就是直性子,心直口快,高兴的时候不会装模作样,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强作欢笑。”孙三四为自己辩解,软语道:“好妹妹,不就是一首儿歌么,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丁都赛受不了她缠磨,勉强点点头,又冲张士勋苦笑一下。 孙三四见她答应,开心得笑起来,笑容很甜,“妹妹真好!姐姐也好!有你们做姐妹,是我的福分。” “你呀!使性子的时候让哭笑不得,好起来又亲热得不得了。”李师师摇摇头,道:“赛赛比你小,你事事都要和她争,太好胜了。” 孙三四吐吐舌头,“姐姐说得对,小妹会改的。”说着,又把脸转向张士勋,道:“张郎君,我家姐姐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能成为她的座上宾,肯定在琴棋书画上有她欣赏的地方……敢问张郎君,你是会诗词,还是会弹琴,抑或是其他。” 张郎君这称呼实在有些别扭,听上去就像“蟑螂君”,整个一小强。 但人家没有恶意,不好和她计较。 张士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笑着回答: “我于琴棋书画上都不擅长,虽然很想学弹琴唱曲,却五音不全;想学下棋,一碰棋子就脑仁疼;想看书装斯文,拿起书来就犯困。至于绘画,就更不用提了,拿起画笔,想画老虎却画成了猫,想画仕女却画成了钟旭……” 孙三四还没听完,已经“咯咯咯”地笑起来,“张郎君真风趣,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故意逗我……笑死我了。” “算你聪明,张官人的确是在逗你,实话告诉你,那首《春江花月夜》,便是张官人教我们的,合奏的曲谱甚至弹奏的技法也是他教我们的。”丁都赛心里藏不住事,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当真?”孙三四吃惊地张开嘴,狐疑地问:“赛赛,你不是在骗我?” 李师师一个劲儿地向丁都赛使眼色。 丁都赛会意,赶忙遮掩:“我逗你玩儿呢,嘻嘻!” “你太坏了!”孙三四瞪她一眼,但又不死心,问张士勋道:“张郎君,那首《春江花月夜》,当真不是你教她们的?” 张士勋当然不会告诉她,反问道:“你说呢?” 孙三四哑然,视线在张士勋身上逡巡。 张士勋被孙三四肆无忌惮地打量,有些不自在。 在北宋,女子这样毫不掩饰地看男人的,真是不多见。 第101章 孙三四的烦恼 李师师怕张士勋为难,忙把话题岔开:“孙妹妹,教坊司有消息称,今年春节,宣德楼外将举办一场盛况空前的演艺活动。主张小唱除了咱们两人外,另外还有徐婆惜、封宜奴。嘌唱这边,有赛赛妹妹,还有张七七、王京奴、左小四……” “乖乖!这次怎么这般大阵仗?京城内的名角悉数都到场了。”孙三四大感意外,有些犯愁地说道:“我现在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曲子!曲子……想找一个好曲子太难了,不能老是拿旧曲子出来唱呀,翻来覆去的,大家都听腻了。” “是呀!想找到一首好曲子,的确很难。”李师师也道。 “春节咋办呢?愁人。”孙三四揉着太阳穴。 “可不是呢,我们也在发愁。”丁都赛嘴里这么说,心里一点也不着急,有张士勋在此,根本用不着操心。 李师师又道:“到时候,官家会与民同乐,辅臣亲王以及众臣也会登上宣德楼观看,下面还有京城无数百姓,至少数万人呢。” “你俩开始准备了么?”孙三四问。 “这不是刚把中秋的演完吗,我们也没有准备呢,好在离春节还有几个月,应该来得及。”丁都赛说。 孙三四忧心忡忡地道:“愁死人了。” 李师师看张士勋一眼,二人眼神一碰,李师师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笑。 张士勋当然明白她的想法,无非把自己当成她的曲库了。 丁都赛拿起桌子上的烘柿子,好整以暇地剥去皮,张开樱桃小口慢慢吃起来。 张士勋对于“小唱”和“嘌唱”的区别还是不甚了了,趁这机会便问:“李娘子,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小唱和嘌唱有何区别?” 李师师点点头,解释得言简意赅:“小唱乃雅调,嘌唱乃俗腔。” 她解释得言简意赅,张士勋一下子就弄懂了,所谓小唱就是这个时代的美声唱法,嘌唱则是这个时代的通俗唱法。 “看来,张郎君的确不通音律,连这个都不懂。小唱是雅调,是阳春白雪。至于嘌唱,就是乡间小调,坊间俚曲,登不得大雅之堂,只能唱给市井小民听听。”孙三四故意把嘌唱说得一钱不值,不放过任何贬低丁都赛的机会。 丁都赛正在小口地吃柿子,听到她语带嘲讽挖苦,也不和她急,慢悠悠地道:“那首 ‘女人是老虎’也是俗腔,姐姐既然看不起嘌唱,就不要学了,省得成为下里巴人。” 孙三四一愣,随即挤出一副笑脸来,拉着丁都赛的手道:“妹妹,我说的是玩笑话,别和我一般见识。” “哼!”丁都赛脱开她的手,继续吃柿子。 外面传来更鼓响,已是三更天了,张士勋站起身道:“已经很晚了,我该告辞了。” 丁都赛把柿核扔掉,也跟着站起来道:“我也走,劳驾张官人送我。” 她说这话非常自然,脱口而出,张士勋也习惯性地点头答应。 李师师站起身,道:“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们了。” 孙三四缓缓站起身:“我跟你们一路走。” “不要,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丁都赛拒绝。 孙三四轻轻笑一声,对张士勋道:“我也想劳张郎君大驾送一下,可以吗?” 张士勋为难地摊开双手,道:“刚才已经答应丁娘子了,我也没有分身之术,你看……” “这不是问题,我正好和赛赛顺路,只是劳烦张郎君多走几步而已。” 这就不好拒绝了。 张士勋看丁都赛一眼。 丁都赛跺跺脚道:“何止多走几步,我家在酸枣胡同,你家在宋门里,送完我再送你,要让人家张官人走很远的路……算了,咱们还是坐姐姐轿子走。” “哟!赛赛妹妹真会心疼人呀。”孙三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两个,不会……?” “你……!”丁都赛跺跺脚,气得不行。 张士勋心里也有点不高兴。 尼玛!孙三四这妞就是一个二百五。 “妹妹,你就别瞎琢磨了,没得让人家笑话。”李师师看不过去了,道:“我的轿子足够大,坐你们两个没问题,这便让人送你们回家。” 李师师唤过小厮,让他安排人准备轿子,又对张士勋道:“张公子,送人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 “如此,张某就先告辞了。”张士勋冲三人抱抱拳,转身走出门去。 等张士勋刚跨出门,孙三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丁都赛忍不住道:“孙姐姐,你和人家不熟,凭什么让人家送你?” “这就心疼上了?”孙三四围着丁都赛转一圈,道:“张郎君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确实是不错的良配,妹妹今年也十八了?赶紧嫁给他。别跟姐姐我学,已经十九了,唉!过了双十年华,再想找个好郎君就不容易了。” 李师师见丁都赛眼里已经噙着泪,说道:“孙妹妹,你今天有点过了。” 孙三四见丁都赛哭了,也觉得有点过,忙道:“妹妹别哭,姐姐今天来这里,其实是因为心里不舒服,又喝了点酒,就把邪火发你身上了,都是姐姐的错……姐姐这厢给你赔罪了。”说着,就蹲身行礼。 丁都赛背过身,抹一把泪道:“你心里不舒服,也不能冲我发呀,从你进门开始,就处处和我过不去,我好像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 李师师也道:“就是的,孙妹妹今天确实不大对劲儿,说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师师一问,孙三四突然蹲下身来,捂着脸抽泣起来。 前后判若两人,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怎么突然间哭上了? 李师师二人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 李师师蹲下身子问道:“孙妹妹,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会憋坏身子的,给姐姐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就是那个王黼那个贼子,呜呜……”孙三四哭出声来。 “王黼?”李师师听到王黼的名字,眉头立刻皱起来。 第102章 遇到麻烦去找张官人 “他……他早就看上我了,三番五次托人找我说项,想把我买回家做小妾,我不答应……呜呜!” 丁都赛道:“不答应就对了,他家里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妻妾,做他的小妾,就等于跳进了火坑。” “他今天托人给我带话,若是再不答应,他会找人把我的戏台子拆了,让我永远唱不成曲子。” “孙妹妹起来说话。”李师师把她拉起来,咬着银牙道:“这里是京师,不是任人恣意妄为的地方。王黼虽然即便位极人臣,也不能无法无天。”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这样想,可是不行啊,最近几天,他总是派人到牡丹棚捣乱……”孙三四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不就是喝倒彩么?别怕,他们闹一阵就没劲儿闹了,姐姐,遇到这种事情,忍一忍就过了,妹妹也曾遇到过。”丁都赛在一旁劝道。 “不行的,王黼不但找人去闹,还花高价挖我的人,若是被挖的人不愿意走,就恐吓那人的家人。一个月不出,已经连续走三个了,再这样闹下去,我自己就干不下去了,没有了班子,我只有死路一条。”孙三四说着,给李师师跪下去,“李姐姐,求你救救我。” 李师师赶紧搀扶:“孙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姐妹们用不着这样,赶紧起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岂有不帮的道理?” 孙三四依然跪在地上,道:“求姐姐在官家那里说一说,别让王黼再纠缠我了。” “这事从长计议,你且起来,这样不是说话的样子。” “是呀,你这样跪着,李姐姐怎么和你说话?快起来。”丁都赛上去拉着她胳膊,道:“李姐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最看不得别人受欺负,都是自家姐妹,她不会袖手旁观。” 两人劝了半天,孙三四才站起来,道:“我今日来这里,本不想说给姐姐听,怕给姐姐添麻烦,但是,刚才要走的时候,脑子又想起王黼那奸贼,心里突然就害怕起来,我扛不住呀……” “别怕!咱们姐妹一起想办法,不信对付不了这个恶贼。”李师师仰起脸看着夜空,喃喃的道:“容我想想……” “李姐姐,官家……”孙三四已经乱了方寸,觉得只有皇帝才能救她。 李师师摇摇头,道:“只有在没办法时再去找官家……孙妹妹,你考虑过报官没有?” 孙三四道:“我已经去报官了,但他们却推三阻四,说这等小事不归他们管。” “这些狗官,沆瀣一气。” 王黼是当朝宰辅,那些官油子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得罪他。 “二位姐姐,俺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丁都赛道。 “妹妹请讲,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李师师道。 “这种事情,也许张官人能帮上忙,他……” 没等丁都赛说完,李师师打断她的话,说道:“张公子无权无势,岂能帮上忙?赛赛就不要添乱了。” “姐姐且听我说完。” “唔!你说。” 丁都赛神秘地道: “他和高衙内相熟。” “那又怎样?”李师师迷惑不解,丁都赛怎么会想到高衙内? 高衙内是个不靠谱的纨绔,找他办事,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丁都赛见李师师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便解释道:“高衙内手下掌管着一群禁军闲散军汉,这些人散布在京城各处,各行各业都有,而且大多数都是没遮拦的汉子……” “你是说……?”李师师若有所悟。 丁都赛接着道:“王黼派去砸场子的那些人,无非是泼皮无赖,对付这样的人,最好也是泼皮无赖。” 孙三四眼睛一亮:“有道理!” 李师师问:“高衙内会帮忙吗?” “高衙内欠张官人的人情,只要让张官人出面,高衙内一定会答应帮忙的。” “若是高衙内答应,下面该怎么做?”孙三四问。 丁都赛道:“他不是找人去牡丹棚闹事么,咱们针锋相对,也找些人过去,那边闹场,这边捧场,如此一来肯定很热闹了,闹场的和捧场的之间难免起冲突,免不了打架,只要把那帮人打疼,他们就不敢闹了。” “这样行么?”李师师拿不定主意,对这种事,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孙三四这会儿也镇定下来,道:“丁妹妹这主意不错,俗话说: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对付这些泼皮无赖,那些军汉也许真的有办法。” “好!既然你俩觉得行,那就试试。”李师师终于同意了。 “我明天一早就去张官人那里。”丁都赛道。 “丁妹妹先别急,这事急不得,还要好好合计一下。”李师师道。 “没啥好合计的,只要张公子同意,交给他就不用管了。” 李师师笑了,道:“你倒省心,就不怕给人家张公子带来麻烦?” “哦!会带来什么麻烦?”丁都赛赶忙问。 “你想啊,那些军汉都是些没脑子的,到时候两边起冲突,打起来没有分寸,万一脑子一热,失手打死人怎么办?” “是呀,要是死了人,那就麻烦了。”孙三四道。 “那……姐姐说该咋办?”丁都赛有点后悔出这个主意了,万一要是死了人,就给张官人惹下天大的麻烦了。 李师师沉吟一下,道:“这种事情上,咱们女人不擅长,还是把咱们的顾虑告诉张公子,让他自己拿主意,若是可行,就交给他便了。” “好!”丁都赛和孙三四齐齐点头。 李师师站起身,“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回去,明天上午咱们姐妹一起去拜访张公子,这样显得尊重。” 轿子已经停在门外,二女登上轿子回家不提。 翌日,张士勋照例天不亮就起床,到后院练一会拳脚,又出门沿着汴河边溜达一圈,捡了许多石子回来。 弹弓还是要好好练练,以后肯定能派上用场。 练习弹弓的时候,张士勋特意把智慧系统里的瞄准镜打开,这东西太好使了。 第103章 王栋吃醋了 王栋就像个隐士,躲在后面小楼上忙活自己的事。 “王栋,你整天躲在小楼里忙活什么呢?”张士勋一上楼就问。 “我在看书。”王栋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眉头紧皱,一眨不眨盯着显示屏。 “看什么书?” “四书五经,早告诉你了,我要参加科举。” “你还真想参加科举啊?” “当然了,学而优则仕,既然到了宋朝,不到东华门外唱一次名,未免显得没本事。” “老王,难道你参加科举就是为了显摆本事?” “是啊,没有本事,别人就会看不起,连媳妇都娶不上。”王栋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愤愤的。 张士勋从他的话里听出另外的意思,忙问:“老王,是不是陈二娘那里进行得不太顺利?” 王栋微微点头:“最近总有一个太学生来陈二娘的店里。” “太学生?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那王八蛋最近天天去,据说还是个贡士。” “贡士是什么官?” “贡士还不是官,类似于举人。” “噢,原来是举人,我明白了,你接着说。” “只要这个太学生去汤饼店,陈二娘就不再看别人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太学生身上,而且看他的时候,眼神特别的温柔,和看我的时候大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陈二娘看上这个太学生了?” “八成是。” “于是你就吃醋了,伤自尊了。” “确实伤自尊……妈蛋!吃醋的滋味太难受了,整夜睡不着觉。”王栋在张士勋面前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不就是个太学生吗?老子多少用点功夫就比他强。” 张士勋忍住笑,“我没吃过醋,没有这方面的体验,给不出建议来。” “没让你提什么建议。”王栋不耐烦地说。 张士勋安慰他道:“老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千万别泄气,你的脑容量大,又有智慧系统加持,只要多少努努力,轻轻松松就能考上进士。”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我现在有个短板。” “什么短板?” “文言文不熟悉啊,遇到策论就抓瞎了,即便有智慧系统也没用。” 张士勋笑了:“老王啊老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写不好文言文怕什么,不会写,难道还不会抄吗?” “抄?抄谁的?”王栋抬起头,一脸茫然。 “考场上那么多考生,可以说都是为你打工的。” “都是为我打工的?什么意思?” “你有会飞的微型监视器,放着这么好的作弊利器不用,真是猪脑子。考试的时候,多放几个监视器进去,东抄一点,西抄一点,然后再智慧系统帮你润色一下,一篇文采斑斓的好文章就凑出来了。” 王栋眼睛一亮,猛地拍一下脑袋:“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哈哈。” “就是嘛,这么点破事,至于愁眉苦脸吗?” 王栋“嘿嘿”一笑,眉头舒展开来。 “等你考中进士,别说陈二娘,恐怕全东京城的未婚女子都会任你挑选。” “说得没错。”王栋站起身,兴奋地说:“宋朝可是有榜下捉婿的风俗,只要考上进士,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六七十岁的老头都不放过。” “六七十岁的也不放过?”张士勋不相信,“别开玩笑了。” “不骗你,历史上还真有这样的例子。” “说说。” “有个叫韩南的人七十三岁考中进士,有人来提亲,他苦笑地做了一首绝句,‘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 “看来还真有这样的好事……老王,等你考上了,可不要挑花眼噢。” “我不挑。”王栋摇摇头:“我只看中陈二娘了,非她不娶。” “她如果真的看上那个太学生呢?” “好办!我让白无常把那个太学生的鸡鸡揪下来,让他做太监。” 张士勋咧嘴一笑,知道这货说的是玩笑话。 王栋换上一身出门的衣服,迈步就往外走:“我去陈二娘的汤饼店,已经两天没有去了。” “你先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张士勋拉住他,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王栋听完,沉吟了一阵,“看来背后的黑手铁了心要杀你啊,你最近还是小心些,强龙不压地头蛇。” “如果真的是王黼雇佣的杀手,那么,目标就不止我,应该还有高衙内。” “你以后就要多加小心了,他们这次没有得逞,说不定还有下一次。” “我会多加小心的,放心,我有你给我的防弹衣,不瞒你说,要不是有这件防弹衣,我说不定就挂了。”想到昨晚捅在肚子上的那一刀,张士勋就心悸。 “防弹衣只能防护你的胸腹,却不能防护你的脖子和脑袋,要不,我安排穿梭机中的小工厂给你做一个钢盔。” “你别逗了,我总不能天天顶着一个钢盔出门?” “也是啊。” 张士勋有感而发,道:“老王,打铁还需自身硬,我还是需要加强训练。” 王栋皱眉道:“上次受伤,差点要你的命,要是再出意外,你就不一定那么幸运了。” “我多加小心就是了,你放心。” “你找个时间去穿梭机中进行中级训练,顺便把体质再强化一下。” 提到训练,张士勋打个哆嗦,上次训练让他有了心理阴影,太残酷了。 “老王,中级训练是不是更危险?”张士勋问。 “危险会有的,但不会要你的命,别忘了穿梭机中有最先进的救生舱,还有肉白骨那个机器人医生。” 张士勋道:“好,我忙完这几天就去穿梭机中训练。” 王栋刚走到楼梯口,又停下来问他:“要不要给你一把手枪防身?” 张士勋想了想,摇摇头:“用手枪动静太大,伤了人不好收场,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要。” “也好。” 两人一起下楼,张士勋问:“今年有科考吗?” “有啊,月底就可以报名了,下个月解试。” “那就报名。” “嗯!” 王栋走后,张士勋打开智慧系统玩了一会,刚想去厨房做饭,就听前边有敲门声。 第104章 求助 张士勋走到前边把门打开,竟然是李师师、丁都赛和孙三四。 都是男子装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们三个人竟然联袂而来,大大出乎张士勋的意料。 “是不是很吃惊?”丁都赛调皮地眨眨眼。 “吃惊没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张士勋一边往里面让,一边问:“昨晚不是还在一起赏月吗?今日一大早就来找我,这是有事情了。” 李师师微笑着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姐妹今日登门,确实是有事相求。” “哦!只要我能帮忙,肯定会尽力的。”张士勋把她们让进客厅坐下,又去沏一壶茶端过来。 “让我来。”丁都赛从他手里接过茶壶。 张士勋在主位上坐定,问李师师道:“不知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我洗耳恭听。” 他以为李师师她们找自己,无外乎音律方面的事情。 “是这样,孙妹妹遇到一个大麻烦……” 张士勋诧异地看向孙三四。 李师师斟字酌句,把孙三四的遭遇一五一十述说一遍,然后道:“对于这种事情,我们女儿家束手无策,赛赛说你也许有办法,于是我们就来了。希望你帮我们出个主意,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又是王黼这厮。”张士勋握紧拳头,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王黼,但王黼的影子就像一只挥之不去的苍蝇,惹人心烦。 孙三四愁容满面地说道:“王黼这人很奸猾,手段也很下作,我报官也没有用,没人敢管呀。” 她今日的表现和昨晚的泼辣形象大相径庭,低眉顺目地坐在那里,一副小女人模样。 丁都赛道:“张官人,你不是和高衙内相熟么?他手下有一大帮闲散军汉……” “找这些军汉帮忙,确实是一种选择。”没等丁都赛说完,张士勋已经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好,我试试看,一会儿就去找高衙内问问。” 给王黻抹眼药,也是张士勋乐意干的事。 孙三四一听,赶忙站起来,蹲身行礼道:“多谢张郎君,若是能躲过这一劫,小女子定当……定当……” “孙娘子就不要客气了,既然是丁娘子和李娘子的姊妹,我理当出手相助。”张士勋没让她说下去,生怕她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来。 “是呀,孙姐姐就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丁都赛也怕她乱说,上前把她拉起来,道:“张官人是个侠义之人,帮过我好多忙了,我连一句认真感谢的话都没有说过呢。” “张官人,虽然咱们相识不久,但师师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做事稳重的人,我们之所以求助于您,就是相信你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做好。”李师师见张士勋很爽快地答应帮忙,心里顿时一阵轻松,“我们这些人,虽然名声彰显,但身份低微,很多卑鄙无耻之徒都想打我们姐妹的主意,我们这些弱女子要想在京城内存身,只有找一棵大树遮风挡雨。事实上也是如此,官家经常去我那里,那些宵小之徒不敢到我那里骚扰。还有赛赛,他的祖父当年是教坊司大使,人脉极广,上到郡王,下到勋贵,处处都有人照应他的后人。但孙娘子却不同,她从小在戏班长大,靠着坚韧和泼辣,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到今天,其中艰辛,十倍于我们。” 张士勋听了,看一眼低头垂泪的孙三四,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李娘子尽管放宽心,这件事情我管定了。王黼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孙娘子,咱们就狠狠地回敬一下,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丁都赛笑逐颜开:“好呀!官人这话说得,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说着,走过去拿起孙三四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孙姐姐,这下你该放心了?” 孙三四不迭地点头,眼角还挂着泪,却笑了。 李师师脸上也洋溢着笑,道:“有张公子这些话,我们姐妹就把心放肚子里去了,只是,行事的时候最好留有分寸,不要闹出人命才好。” “这个无须多虑,我尽量把事情掌控好的,请李娘子放心。” 三女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几个人说了一阵子闲话,三女就告辞了。 临近中午,高衙内来了。 “衙内,我想打架。”这是张士勋开门见山。 “想和谁打架?算上我一个。”高衙内听到打架,两眼贼亮。 “几个泼皮。” “几个泼皮不至于让哥哥这么郑重其事,你实话实说,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张士勋把孙三四的事情坦诚相告,他觉得和人交往最好不要藏着掖着,那不是待人之道,况且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高衙内一拍胸脯:“小事一桩,我手下的那帮鸟人最喜欢干这种事,不过……” “什么?” “若是叫人帮忙,有好处没有?若是空口白牙让人白干活,这帮贼厮鸟可不愿意干。” “这还用你说?”张士勋从条案上拿起一个包裹,往桌子上一放,“白银一百两,这是办事前的,等事情办完,还有一百两。”这些银子是孙三四走的时候留下来的,她常年在瓦子里打拼,十分通晓人情世故。 “有了银子,再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了。”高衙内看都不看桌子上的银子,“我手下的那帮鸟人,眼里只有银子,有了银子,你让他们造反,他们都不带含糊的。” “有个条件,不能让他们帮倒忙,若是只顾着痛快,打死了人,一文钱都不给。”张士勋强调。 “哥哥用不着担心这些,别看那些军汉一个个傻大憨粗,心里透亮着呢,他们干这种事熟门熟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你让他们卸人腿,他们绝不会卸人胳膊,至于杀人,嘿嘿!放一百个心,都是有家小的人,你出钱再多,他们未必肯去杀人。” 张士勋点点头:“那好,这些烂事就交给你办了,我只在一旁敲敲边鼓。” 高衙内大大咧咧地道:“这种事哪用哥哥出手,你就在一边抱着膀子看就成。” 张士勋不再多言,到厨房托一大盘菜过来,人还没到客厅,高衙内就吸溜着鼻子往盘子里看。 第105章 可以教育的对象 “衙内,这几样菜,我敢保证你从来没有吃过。”张士勋把盘子放到客厅的桌子上,一样一样的介绍:“韭黄炒鸡蛋、锅贴豆腐、葱爆羊肉、水汆丸子,总共四样。因为你要来,我一大早就跑到街市上买东西,回来后就开始慢慢做,整整忙碌了一上午,够义气。” 高衙内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小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几样菜。 张士勋见他的馋样,笑起来,拿起酒壶倒满两杯酒,递过去一杯道:“闲言碎语不要讲,衙内,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然后开吃。” 高衙内拿起酒杯,随随便便的和他碰一下,仰头一口喝干,酒杯还没有放下,另一只手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略一咀嚼,赞一声“好吃!”,筷子就抡圆了,不停的往嘴里塞。 等这货吃得差不多了,张士勋问:“昨晚的事情,高太尉还不知道?” “我爹爹是禁军首脑,京城内大事小情都瞒不住他,更别说牵涉到我了。他回家后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先把我叫到书房,让我把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高太尉怎么说?” 高衙内抹抹油哄哄的嘴巴,道:“也没说啥,只说长了脓包不怕,只要挤出来就好。” “哈!高太尉真是个豁达之人。”张士勋伸出大拇指。 “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不是白说的。”高衙内拍拍自己的肚子。 “你爹好像不是宰相啊。” “我那是打比方,你就别挑字眼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下饺子。”张士勋站起身。 “饺子,那是什么?”高衙内听到还有好吃的,有点意外。 “饺子就是角子。”张士勋简单解释一句就去灶房了。 饺子的历史源远流长,据说是东汉医圣张仲景发明的,最初叫做“娇耳”,随着广泛的流传,名目变得逐渐繁多起来,如“牢丸”“扁食”“饺饵”“粉角”等等,到了唐朝,名称变成“馄饨”,至于宋朝,则称之为“角子”。 饺子下好,先给王栋端去一大碗,回来后又下第二锅。 等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高衙内顾不得烫,一口吞嘴里一个,“哎哟!好烫!”他拼命的往外哈着热气,还不忘叫好:“真好吃,鲜!鲜得很。”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张士勋道。 “哥哥,你这厨艺,比东京城酒楼里做的都好吃,不如俺们兄弟合伙开一家酒楼如何?你在后面掌厨,我在前边揽客,咱兄弟一定能发大财。” “算了,我这点能耐,只能在家里做着自己吃,开酒楼就免了,再说,我也没有那闲功夫。” 高衙内把一盘子饺子吃完,摸着涨起来的肚子道:“不能再吃了,再吃的话,肚子就要爆了。” 张士勋放下筷子,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笑了。 这样的吃客,主人非常欢迎。 “衙内,孙娘子的事情,你打算叫哪些人?”张士勋问。 高衙内一边剔牙,一边回答道:“当然要叫那些听话的,还要有脑子的。我在第一军有几个得力的人,用起来得心应手。” 张士勋一听,点点头。 “先派几个最机灵的去牡丹棚探探虚实,等摸清楚那些人的来龙去脉,再把所有人派过去,两三人对付一个,包管把这些杂碎的蛋黄捏碎。” 张士勋顺手拍一记马屁,“衙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颇有大将军潜质。” 高衙内翘起二郎腿,“那是当然,我做这种事不是头一遭了,嘿嘿!熟门熟路。” “哦?这种事你以前干过?”张士勋忍不住问。 “当然干过,就在去年,我为了捧夜叉棚的一个歌伎,与一群闹场的泼皮发生了口角,我见他们人多,就去召集手下喽啰……” “衙内肯定大获全胜。” “那是当然,我们计议已定,就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分头行动,嘿嘿!那晚上,夜叉棚可热闹了,那伙杂碎们被撵得鸡飞狗跳,一个个捂着满头包落荒而逃。从此以后,那些贼厮鸟再不敢去捣乱了。”高衙内说起自己傲人的战绩,得意洋洋起来。 张士勋 又夸一句:“衙内威武!” “嘿嘿!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你捧得那个歌伎,现在如何了?”张士勋又问。 听到他问到那个歌伎,高衙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道:“别提了,那个歌伎忒不是东西,我这边把她捧红了,她转头就嫁给一个亲王做小妾了,真他娘无情。” “虽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但衙内的名头也在京城叫响了,是不是?” “说的也是,我那次一战成名,东京城内提起我高承宗,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我去到瓦子里,人人巴结奉承,没人敢冲我龇牙。” “别吹牛,王胡孙可没把你放在眼里。” “王胡孙那样的鸟人就仗着他爹,一点都不讲规矩。” “他不讲规矩,咱们就教他讲规矩,衙内下午就开始召集人手,这事宜早不宜迟,拖得久了,孙娘子那边怕撑住。” 高衙内拍拍胸膛,“哥哥放心,我一会儿就把事情安排下去,最迟到明日动手。” “好!就这么办。”张士勋很满意。 “哥哥,你和我说说,孙三四怎么求到你这里来了?”高衙内说完正经事,八卦之心就来了。 “问这个做什么?”张士勋见这货带着坏笑,就知道他没往好地方想。 “没啥,我就是好奇罢了,为啥没有美女找到我头上呢?”高衙内皱着眉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没啥可奇怪的,因为你高家门栏太高,再加上你人又长得帅,美女们自惭形秽,都不敢攀你这个高枝。”张士勋语带嘲讽。 “耶!你说的好有道理也。”高衙内深以为然,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 这货自我感觉太好了,竟然没听出张士勋话中的嘲讽意味。 “你要想让美女主动找你,就要爱惜自己名声,多做一些让人敬佩的事情。”张士勋循循善诱。 高衙内这厮虽然不是个好鸟,但也没有大恶,属于可以教育的对象。 “噢?你说,你接着往下说,平日没有人和我说这些。”高衙内觉得他说的话格外入耳。 第106章 军汉 “说白了,对待自己的名声,就要像大公鸡那样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样,只有这样,母鸡们才会往你跟前凑。”张士勋怕他听不懂,尽量说大白话。 “这个道理好,浅显易懂,我听明白了。”高衙内频频点头。 “当然,光有好看的羽毛也不行,必须让母鸡看到才行。” “这个好办,我没事就到母鸡跟前晃悠。”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张士勋忍住笑,道:“大公鸡不止你一个,比你漂亮的大公鸡也有很多,想要母鸡关注你,还是需要多费些心思才行。” “怎么弄?” “要像真正的大公鸡那样,每当找到好食物,自己不先吃,而是‘咕咕’叫着让母鸡先吃。看到母鸡被欺负,就冲上去保护,这样才会让母鸡们喜欢你。” 高衙内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孙三四就是母鸡,我就是要保护她的大公鸡。” 我去!遇到歪嘴和尚了。 张士勋暗笑,催他道:“赶紧去办事,晚上再过来碰碰头,我还煮饺子给你吃。” “好!我这便去。”高衙内站起身,兴冲冲去了。 张士勋等他走后,又到后院练习一会弹弓,感觉挺满意的。 弹弓这东西由于杀伤力的关系,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玩具,大多时候都被小孩用来打鸟玩,顶多被一些所谓的侠客拿来当暗器使用。 王栋的这把弹弓很变态,材料特殊,弹射力很强,如果把石子换成铁弹丸,即便上了战场也不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儿时做得淘气事,记得有一次放暑假回乡下老家,手持一把弹弓,见鸡打鸡,遇狗打狗,把村里搞得鸡飞狗跳,结果,家里的门栏几乎被告状的乡亲踏破,他的屁股也被姥姥的笤帚疙瘩揍得通红。 一只乌鸦飞过来,刚要落到房顶上,张士勋眼疾手快,一弹子射向乌鸦,只听“呱”的一声惨叫,乌鸦跌落在地。 张士勋走上前去,见乌鸦“扑棱”着翅膀并没有死透,拉开弹弓正要再来一下,突然又松开了。 “算了,能不能活就看你的命了。”张士勋弯腰抓住乌鸦,打开后门把它丢到门外。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黑无常正抱着膀子站在墙根晒太阳。 张士勋走过去,好奇地问:“如果是晴天,你一天能吸收多少太阳能?” “不多,能从这里走到相国寺。” “那么,你自己携带的核能电池能够让你走多远?” “根据计算,能够走百万公里。” “既然核能电池能量这么充足,你为什么还要吸收太阳能呢?” “系统设定。” 张士勋正想多问一下黑无常的具体参数,高衙内已经带人来了。 在这件事上,这家伙的积极性出奇地高。 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从他眉飞色舞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一群军汉进来后,围着他席地而坐,高衙内两手叉腰站在圈子正中间,正在给他们指派任务。 “小丙、小乙,你们俩贼头贼脑的挺机灵,适合做探子,负责去牡丹棚打探消息,尽量把那些贼厮鸟的底细打探清楚,最好把每个人的家住哪里都弄清楚……现在就去,别耽搁!”高衙内朝两人挥挥手。 小丙、小乙站起来,磨磨蹭蹭地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小乙又拐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高衙内很明显缺乏耐心,照他屁股就是一脚。 “衙……衙内,俺俩身上没钱。”小乙捂着屁股说道。 “要钱弄啥?” “进牡丹棚得要钱?” “你娘个脚,连进门的钱都没有?” 小乙哭丧着脸道:“没有,这个月的饷还没有发呢。” “哦!差点忘了你们是穷鬼。”高衙内掏出一块银子丢给他,“赶快滚蛋!事情若是做得好,完事后还有犒赏。” 一个黑瘦的汉子本来无精打采的,听到犒赏,精神大振:“衙内,俺们有没有银子拿?” “黑鳖,凡是参与的人统统都有,办事前一人一两银子,童叟无欺,完事后更多,一百两银子都是你们的。”高衙内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晃动一下,果然,里面响起银子碰撞的声音。 “银子的声音听上去真个好听,是俺最喜欢听的声音了。”黑鳖笑逐颜开,这月的酒钱有着落了。 “衙内,你放心,俺们保证把那些贼厮鸟打得骨断筋折,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站起身,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八斤儿!你们放心大胆地打,只要不把人打死,随便你们折腾,若是打死人,我可不替你兜着。” “衙内既然交代了,俺便放开手脚往下三路招呼……对了,打成太监没事?” 高衙内踢他一脚,“蠢货,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啊?只要不打死,别说打成太监,就是打成尼姑也没问题。” 张士勋坐在石凳上,一边看高衙内分派任务,一边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这帮人与其说是军汉,不如说是闲汉,因为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任何军人身上该有的特质,可见他们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这样也好,打架斗殴找这些人正合适。 高衙内啰哩啰嗦把事情交代完,最后道:“好啦,今天就说到这里,你们都散了,都给俺好好养足精神,多攒点力气明天好打架……过来领了银子就去干活去。” 众人眉开眼笑,拿到银子刚要往外面走,却听张士勋道:“等等!” “哥哥有啥话说?”高衙内这才想起张士勋是正主,差点把他忘了。 “大家分别出去,先出去两个,等会儿再出去两个。”张士勋道。 “为啥?”高衙内眨巴一下眼睛。 “这么一窝蜂出去,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要是被人盯上,很讨厌。”张士勋可不愿意别人把这里当贼窝。 “哥哥太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些为妙。” “好,听你的……黑鳖,你和八斤儿先出去,其他人等着。” 等他们陆陆续续走完,张士勋问:“就这点人恐怕不行?” 高衙内瞪他一眼:“这些人都是旗头,他们每个人手下至少有七八个人呢。” “噢!你没说清楚,我问问也不多。” 高衙内懒洋洋地道:“我也瞌睡了,回家睡觉,盼着明天早些到来!” “为何盼着明天早些到来?”张士勋不解。 “想早点看到那些鸟人被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高衙内打个哈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问张士勋道:“我说哥哥,这个孙三四人长得虽美,但太泼辣了,发起疯来像个母大虫,你最好别打她主意。” “你从哪里看出我打她主意了?”张士勋没好气地道。 “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一下罢了,嘿嘿!”高衙内说完,扬长而去。 等他走后,张士勋转身去了李师师那里。 小厮赵忠站在门内,有点无礼地打量张士勋,不阴不阳地说道:“你先在门外等着,我让人到里面通知李娘子。” 第107章 小太监 张士勋认真打量赵忠,由于前几次见到他时都是黑夜,没有看清他的容貌,这次看清楚了,赵忠脸上十分白净,白净得就像个女孩子。 “难道这小王八蛋是个太监?”张士勋心里嘀咕。 “赵忠,李娘子请张公子进去。”一个使女道。 “张公子请进。”赵忠阴着脸,表情很难看。 张士勋已经百分之百地判定这货是太监,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尖细。 在宋朝,除了皇宫,没人敢在自己家里用太监,这是死罪。 那么问题来了,李师师这里怎么会有太监? 一定是赵佶派来的,名义上是做下人,事实上就是一个监视者,防止李师师给他戴绿帽子。 如果是真的,可以判断赵佶是个善妒之人。 张士勋最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张公子,你来啦?”李师师微笑着站在客厅门口,旁边还站着孙三四。 “呵呵!我过来是要知会李娘子一声……正好孙娘子也在,我就站在这里说,你们托付的事情都已准备好,万事俱备。” “站在这里不是说话处,还是请张公子进来说话。”李师师说着,皱着眉头看向张士勋身后。 张士勋扭头一看,赵忠抄着手站在身后。 “不进去了,省得你这位护主心切的小厮心里犯嘀咕。”张士勋毫不客气地直接说出来。 “赵忠!”李师师脸上像挂着冰霜一般。 “小的在。” “你站在这里,是想监视我们?”李师师质问道。 “小的不敢。”赵忠弯一下腰。 “回到门口耳房去,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小的这便去。”赵忠瞥张士勋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 “有趣!呵呵。”张士勋看着他的背影,对李师师道:“有这么一块狗皮膏药,李娘子心里肯定很腻歪。” 李师师道:“他是个下人,不识礼节,不好和他计较,回头就把他开了。” 张士勋笑而不语,李师师话说得轻巧,只怕说了不算。 “张郎君,你刚才说事情都已准备好了?”孙三四问。 “是的,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李娘子通知你一声,恰好你也在,这就省事了。” “我该怎么做?”孙三四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按照平日那样,该干啥就干啥,其他事情就交给那帮军汉了。” “我有点害怕。”孙三四双手按住自己高耸的胸脯。 “不用怕,到时候我也会到场,确保事情按我们设想的那样进行,你尽管放心好了。”张士勋视线在她胸部稍一停留,赶忙移开,心说这个辣妹还是挺有料的。 “张公子做事稳重,妹妹只管在台上唱曲,权当没这回事就好。”李师师也不请张士勋进客厅了,刚才赵忠的行为也让她心里别扭起来。 孙三四连连点头,心绪平定下来,对张士勋道个万福,道:“有劳张郎君了,大恩不言谢,小女子有情后补。” “孙娘子无须客气。”张士勋也抱抱拳回礼,道:“事情就这样了,明日依计而行,相信事情能够顺利解决……我这就告辞了。” 李师师点点头:“如此,我们就不留公子了,请慢走。” 张士勋走到门口的时候,见赵忠像木桩一般站在门内,便拍拍他的肩头,调侃道:“在这里干活,是不是比宫内舒服?” 赵忠一哆嗦,看张士勋的眼神就像看到鬼一般。 张士勋又拍他一下,接着道:“别吃惊,是你自己露了马脚,说话时也不知道掩饰一下,声音像……怎么说呢,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很难听。还有,你在李娘子面前说话太放肆,不知道内情的人以为你不识礼数,知道内情人就会觉得你狗仗人势……别瞪眼,你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既然你家主人派你来李娘子这里做家仆,就应该做家仆该做的事情,不要自作主张把自己弄成一个令人讨厌的探子。” 张士勋这一通话夹枪带棒,把赵忠说得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送张士勋出来的二女也被震惊到了,这位爷也太直率了,即便看透赵忠的身份,也不能当面揭破啊,好歹也是皇帝派过来的……他倒好,一下子把锅盖全掀开了,不但揭破了赵忠的身份,还捎带着把他贬斥一番。 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张士勋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说道:“你家主子让你来这里,是想让你好好保护她的,这点我说得没错?你虽然是个太监,年龄也不大,但身子骨硬朗,武功应该也不差……不用惊奇,我拍你肩膀,就是想试探一下你是否有武功,拍第一下的时候,由于是从背后拍的,可以说是偷袭,你出于本能,在一刹那间卸掉我的部分力道,呵呵!只有常年练武的人才有这种反应,你说对?” 没等赵忠回答,张士勋又接着说道:“等我拍第二下的时候,你却故意让我拍下去而不卸力,表现得像一个常人那样,这就欲盖弥彰了。” “你……你待怎地?”赵忠终于说出话了。 “不怎样,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谨守自己的本分,保护好李娘子就行,别擅作主张干涉李娘子,这样做对你有害无益。拍你家主人的马屁没错,但千万不要拍错地方,否则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张士勋最后几句,已经是很露骨的恐吓了。 “俺……俺……”赵忠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士勋扭过脸冲二女狡黠地挤挤眼睛,大踏步走出门去。 望着张士勋的背影,孙三四崇拜地说道:“张郎君真是条好汉子。” 李师师抿嘴一笑,转身回到客厅。 第二天华灯初上的时候,张士勋来到牡丹棚,牡丹棚前十分热闹,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大多是挎着篮子售卖各种零食的,他们热情地向每一个从眼前经过的人兜售自己的吃食。 张士勋买了一包炒虾米,他本来并没有打算买任何吃食,但还是买了。 既然叫做虾米,就不会很大,比大米粒大不了多少,没什么吃头,无非是品品河鲜的味道罢了。 第108章 万事俱备 张士勋并不是为了吃而买,虾米只是手中的道具而已,就像演员手里的折扇或者手帕。 他还是很注意细节的,嘴里嚼着东西左顾右盼,不会令人有违和感。 在牡丹棚内坐下后,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河虾,一边东张西望。 他带着黑无常有意坐在后面,这里视线良好,全场的情况一目了然。 扫视一圈,看到了曾经见过的一些军汉,也看到了高衙内。 想不看到高衙内都不行,这货太扎眼了,正洋洋得意地坐在前排居中的位置上,头上戴着簪花幞头,那朵插在幞头上的花与众不同,不同之处就一个字:大! 在大宋,头上戴花几乎成为一种时尚,簪花幞头非常普遍,但像高衙内幞头上如此大的花却不多见,足足有一个海碗那么大,把半个脑袋都遮蔽了。 也就这个样子了,纨绔要是不玩出一点出格的花样来,那就不是纨绔了。 张士勋重新扫视场内,又看到一个熟人——黑鳖。 这厮正在和一个挎着篮子卖瓜子的小贩讨价还价,那个小贩不停地摇头,满脸不高兴,到后来似乎谈不拢,扭头要走,却被黑鳖拉着篮子不放手,小贩大概被缠得无奈,只得拉着脸卖给他一包瓜子。 黑鳖一边嗑瓜子,一边找个位置坐下来,眼睛却不停地扫视周围的人。 这时候,小乙出现了,他先是附在黑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往前边某个地方指一指,黑鳖往他手指的方向看看,点几下头。 小乙又来到另一人身边,同样在他耳边低语几声,又朝另一个地方指指,那人不动声色地站起来。 他一站起身,张士勋看清楚了,那人正是八斤儿,只见他朝刚才小乙指的地方走去,找个位置坐下来,旁边是两个歪戴幞头的人,一看装扮就知道不是正经人,此刻,这两个人正旁若无人,说得不亦乐乎。 小丙也在场内四处走动,和他哥哥不同的是,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看上去沉甸甸的,每当和一个人说完话,就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那人。 张士勋这下不用四处找自己人了,只要眼睛盯住小丙停留的地方就能找到一个高衙内的人。 当小丙转到后面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张士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丙也咧开嘴冲他傻笑。 张士勋招招手,小丙赶忙过来,弯下腰道:“大官人,您也来啦。” “手里拿的是什么?”张士勋好奇地指指他手里的袋子。 小丙左右看了看,然后凑到张士勋耳边低声道:“生石灰。” 张士勋一愕,随即大笑起来……他娘的,天下泼皮无赖全都会这招啊。 小丙赔着笑,贼兮兮说道:“这东西可好使了,兜头来一家伙,再凶恶的汉子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大官人要不要来一包?” 张士勋摇摇头,“我用不着这个,你赶紧忙去忙。” 他摸摸袖筒里的弹弓,期待着这场猫玩老鼠的好戏早点开始。 等小乙转到这里的时候,张士勋问他:“都准备好了?” “回大官人,都准备好了,每一个泼皮的身后至少两人侍候,您就等着瞧好。” “你确定把闹事的人都找出来了?” “差不多,即便有漏网的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早晚会跳出来捣乱,到时候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人手够吗?”张士勋有点不放心,若是对方来的人多,怕顾不过来。 “大官人且放宽心,俺们也怕人少吃亏,就特意多叫一些人过来。” “不错,有备无患,你们考虑得很周详。”张士勋这下放心了。 正说着,台子上锣鼓响起来,演出就要开始了。 小乙低声道:“大官人,俺去了,俺今天要对付的人很难缠,是角抵社的灰孙子。” 张士勋伸手拉住他,“等下,角抵社是怎么回事?” “相扑手聚在一起结成社。”小乙低声解释。 说到相扑手,张士勋这下明白了,所谓的角抵社,就是一帮子摔跤的人结成的社团。 “去忙,对付这些人,千万要小心。”张士勋低声叮嘱。 小乙点点头,转身去了。 “有意思,居然有角抵社。”张士勋低声嘀咕一声。 突然,从台上传来一阵锣鼓响,演出开始了。 一个小丑打扮的人首先登场,口若悬河说个不停,一边说一边还做出各种怪相,逗得台下不时地哄笑。 随后,一个矮壮的汉子光着上身出现在台上,头上顶着一口缸,那口缸在他头上、肩上、胳膊上,甚至胸脯上翻飞,玩得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 这种杂技叫做“顶缸”,后世的杂技节目里也能看到。 张士勋只看一眼就把注意力转到台下。 虽然准备得很充分,计划得也很周详,但他还是对这帮军汉有点不太放心。 闹场的人这会还没有什么动作,大概在等孙三四出场。 半个多时辰以后,孙三四终于出场了,一亮相就赢得全场的叫好声。 张士勋不得不承认,孙三四的瓜子脸很适合化妆,扮相俊美,加上婀娜多姿的身段,往戏台上一站,大腕范儿十足,一颦一笑间,竟然让人生出勾魂夺魄的感觉来。 “妖精!”张士勋嘀咕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臭婆娘,丑死啦!”台下有人扯着破锣嗓子喊。 闹场的终于来啦! 张士勋循声望去,见台下有个人光着膀子,露出身上的纹身,正冲台上孙三四做着下流的动作。 “赶紧滚下台,骚娘儿们!”又有一个人喊道。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站起身,双手卷成喇叭状冲着台上喊道:“孙娘子,把身上衣服脱光,跳一场艳段让阿爷瞧瞧。”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怎么还不动手? 张士勋皱着眉头看向那些人,左手从袖筒里掏出弹弓,另一只手攥着几颗石子。 弹弓拿在手里,双眼在场中扫来扫去,看谁都觉得是一只鸟。 突然,一包生石灰砸在那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脑袋上,腾起一蓬白色烟雾,那汉子“啊”一声,摸摸脑袋,又揉揉眼睛,这下坏了,正好把生石灰抹到眼睛里,顿时泪水滚滚而下,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一块瓦块就拍在后脑上…… 第109章 好戏开场 大汉怒极,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刚刚举起来,一块石子从远处飞来,正打在他的手腕上,疼得他怪叫一声,刀子脱手掉到地上,一块板砖紧随其后,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大汉终于撑不住了,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类似的剧情同时在其他几个闹事的人身上上演,一时之间,场内乱成一团,怒骂声、惨叫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张士勋这边过弹弓瘾了,瞅准机会就来一下,重点照顾那些狗急跳墙掏出凶器的家伙。 正射得不亦乐乎,肩膀上被人拍一下,张士勋一惊,急忙转过脸,却见右军巡司的王猛站在身后。 “我说张大官人,你这是玩的哪一出?这里可不是打鸟的地方。”王猛看着张士勋手里的弹弓,似笑非笑。 “哎哟!原来是王判官啊,幸会幸会!”张士勋干笑一声,“虽说不是打鸟的地方,但是这里鸟人多啊,我这人有个毛病,看到这样的鸟人就来气。” “是么?”王猛捋捋络腮胡子,扫视一下场内,道:“我也看这帮鸟人不顺眼,只是碍着官身,拿这些人没办法……你接着玩,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说着,双手往身后一背,优哉游哉地往门口走去,仿佛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碍。 张士勋看着他的背影,心内大乐。 太他娘上道了! 这时,场内的闹剧基本告一段落,该躺倒的都已躺倒,只有小乙围着场内到处跑,后面一个黑汉追着他,连连怒吼。 那黑汉满头满脸都是生石灰的粉末,显然出自小乙的手笔。 小乙身材瘦小,身体灵动得很,东钻一下,西跑一阵,黑汉始终抓他不着。 “小王八蛋,有本事别跑,看爷爷不把你撕成两片儿。”黑汉子猛地朝前一扑,扑个空。 “嘻嘻!你抓不着,抓不着。”小乙边躲边逗弄他。 黑汉子被他挑逗得怒极,须发怒张,“哇呀”一声怒吼,面孔狰狞扭曲,恶狠狠扑向小乙。 小乙贼精,直接就冲着张士勋这边跑过来,跑到中途,不知谁在黑汉子脚下丢一个板凳,黑汉子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个嘴啃泥。 随后赶来的黑鳖见有便宜可占,身子高高跃起,等快要落下的时候,屈膝抱腿,屁股冲着黑汉子的腰部就砸将下来…… 张士勋看得目瞪口呆,卧槽!用屁股做武器攻击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今天真是开眼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汉子刚刚撑起上半身,后腰上就被黑鳖的屁股狠狠砸中。 “娘哟!”一声惨叫,又重新趴回到地上。 旁边的众军汉一拥而上,砖头瓦块劈头盖脸砸向黑汉子。 当八斤儿举着一张条凳砸下去的时候,张士勋闭上了眼睛。 这群架打得,花样翻新,虽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等台下尘埃落定以后,台上一阵锣鼓响起,孙三四又一次闪亮登场。 她首先冲着台下蹲个万福,然后站在那里等台下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各位官人,刚才场内的那场打斗,是我们特地安排的段子,大伙说好不好看?” 台下那些看戏的面面相觑。 孙娘子你没弄错?这些人打得头破血流的,还说是段子? 骗谁呢? 孙三四见台下一片安静,又提高声音问一遍:“大伙说好不好看?” “好看!”张士勋应声回答。 “好看!”高衙内以及他的狗腿们齐呼。 “精不精彩?”孙三四又问。 “精彩!”台下更多的人一起回应。 “只要各位看官看得尽兴,就是小女子最大的荣耀。请大家稍待片刻,等他们退场后,有更精彩的相扑戏将要开场,千万莫要错过哟。” “好!”台下一片欢呼声。 台下的众军汉两个架一个,把那些打得头破血流的泼皮从戏台旁边的小门架出去。 几个小丑和小厮跑到台下,一边把弄乱的条凳摆放整齐,一边对人做着各种好笑的鬼脸,还不时夸张地假摔一下,动作滑稽,惹得看客们笑声不断。 真让人刮目相看啊,张士勋暗暗伸出大拇指。 孙三四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一个脑袋里少根筋的泼辣女子,没料到戏台上竟然如此机变多智,把一场乌烟瘴气的群架说成是即兴表演,不但轻轻松松地把事情遮掩过去,还赢得一片叫好声,一举两得。 王猛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肥鸡,正靠在场边的一个柱子上吃得津津有味。 这厮身为左军巡院的判官,见到打群架不管不问,还故意躲出去假装不在现场,很明显是站在孙三四这条船上的。 张士勋看到高衙内叉着腰站在前排,就朝他招招手。 高衙内看到后,便朝他这边走来。 当他路过王猛身边的时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肥鸡,撕下一只鸡腿,又把肥鸡塞给他。 王猛笑着踢高衙内一脚,继续啃食肥鸡。 “哥哥,唤我何事?”高衙内啃着鸡腿走过来。 “好戏已经演完了,我回去睡觉了。”张士勋悄悄地把弹弓塞进袖筒,往门外走去。 高衙内跟在后面,亢奋地道:“哥哥,今天这场架打得不错?” “嗯!还行。” “哥哥这意思,似乎还不是太满意。”高衙内赶上几步,歪着脑袋看他的脸色。 “已经不错了,虽然没什么章法,结果却不错。”张士勋停下来想了一下,道:“对方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衙内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哥哥别管了,交给小弟就是。”高衙内大包大揽。 “他们这次没有准备,所以才吃一个大亏。再来的时候肯定有备而来,你可要小心了。”张士勋不放心,这货有时候不着调得很。 “不怕,他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实不相瞒,我已经想好了,明晚把第一军的兄弟全都拉过来,不信打不过他们。” 张士勋吓一跳,这货太二蛋了。 第110章 都是二货 大宋的“军”和后世的“军”不是一码事。 在京禁军编制为厢、军、营、都共四级。 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 高衙内口中的第一军,如果按照满员的话,应该是两千五百人,但是,由于缺额,第一军的人员远没有达到编制数额,具体有多少,连高衙内这个都虞候都不搞不清楚。 “衙内,你要把第一军全拉过来,我没有听错?” “没听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我再问你,第一军总共有多少人?” “这……大概有一千来人。”高衙内含含糊糊说道。 “你想过没有,把一千多号人全拉过来,即便拉过来一半,牡丹棚也变成这帮贼配军的专场了,还玩个屁啊。” 高衙内一愣,尴尬地挠挠头,道:“也是,我只想着多叫些人过来,这点倒没考虑到。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只叫二百人,后天换另外二百人,大后天再换二百人,这样总行了?” 张士勋忍不住笑了,这种办法虽笨,但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暗合车轮战的战法。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私自调动禁军是有风险的。 有宋一朝,对于军队控制极严,私自调动几百人是朝廷不能允许的,更何况在天子脚下。 “要是有人告你私自调兵,这个罪名你可消受不起啊。”张士勋提醒他。 “这个不用担心,我根本不用调兵。”高衙内狡黠地朝他挤挤眼。 “不调兵,你有什么鬼主意?” 高衙内贼兮兮得道:“这帮配军最喜欢到勾栏瓦舍闲逛,尤其到了晚上,好多人都会整夜泡在这里耍子,看傀儡戏的、听说浑话的、听史的、看相扑的……你要是不信,咱俩打个赌,小弟连中瓦都不出,只需随便转一转,就能揪出一群第一军的人出来。” “真的?” “我骗你干吗?要是少于一百人,小弟输你一百两银子。”高衙内伸出一根手指,还在张士勋眼前晃一晃。 “不用赌,我相信你,不过,你怎么把这群散兵游勇召集起来?” “我明天发出去两百支牡丹棚的签子,持有此签者能看杂剧。” “好主意,不过要征得孙三四的同意。” “嘿嘿!这是来给她帮忙,她一定会同意的。” “嗯!回头我找她说一声,顺便替你要二百支的签子。” “我再让黑鳖、八斤儿他们放出话去,说孙三四是我要捧的人……你信不信,只要有人敢在牡丹棚捣蛋,那些兵痞准会把这些人的蛋黄打出来。” “你要捧的人,他们也会跟着捧?”张士勋对这点很怀疑。 “嘿嘿!他们每日出去干活,都是我或者我的亲信分派的,你说他们会不会巴结我?”高衙内牛气哄哄地说道。 这货说得有道理,他手中的权力就能把这些军汉们的脉门掐得死死的。 “我再提醒你一下,一定不要打死人。” “哥哥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亲自坐镇,再让今天几个兄弟分派到他们中间看着点,保准万无一失。” 只有这样了,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 八斤儿捂着脸,不声不响地来到二人面前。 “你的脸怎么了?”高衙内问。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打在脸上,好疼!” 张士勋笑了起来,这应该是自己的杰作。 他玩这个没多久,准头还不大靠谱。 “拿去买点药糊上。”张士勋掏出一吊钱丢给八斤儿。 “谢大官人。”八斤儿欢喜地接过铜钱,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元凶。 张士勋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他们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都弄清楚了。” “说说。” “不出所料,这些来捣乱人都是京城内的市井闲汉,拿了钱听命行事,指使他们的人让他们只管喝倒彩,其他的事情不用问也不用管。”八斤儿禀报道。 “只有一个人是角抵社的,就是最后被黑鳖用屁股砸趴下的那个黑汉。”八斤儿又补充一句。 “角抵社?”高衙内眨巴一下眼睛,问道:“是不是小关索李宝的那个角抵社?” “正是!” “李宝这厮越混越挫了。”高衙内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李宝是什么人?”张士勋问。 “他是角抵社的头把交椅,号称东京摔跤第一。” “头把交椅,这么说,李宝很厉害了?”张士勋很感兴趣。 八斤儿在旁道:“是很厉害,收的徒弟就有五六十,不过,李宝这人很护短,若是弟子被外人欺负,一定会为弟子出头的,不好惹。” “那黑汉是角抵社的啥角色。” “听说是李宝非常喜欢的一个弟子,叫做范迷糊……” “范迷糊?是他的绰号吗?”张士勋笑着问。 “他姓范,因为做事马虎,就被人起个绰号叫范迷糊。” 高衙内纳闷道:“李宝弟子那么多,派谁来不好,偏偏派这么个货色来。” 八斤儿笑着道:“范迷糊不是李宝派来的,他是因为在外面关扑输了钱,想弄几个钱补补窟窿,是背着他师父来的,若是让他师父知道,能把他屁股打烂。” 高衙内听到范迷糊不是李宝派来的,顿时放下心来,道:“只要不是李宝指使的就好,李宝这人是个出了名的刺头,招惹到他,很是烦人。” “他欠债的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张士勋问八斤儿。 “是范迷糊自己告诉俺的?” 张士勋很诧异,忙问:“你们几个混球拷打他了?” “没有啊,是他自己说的……对了,黑鳖拉他去吃酒了。” “黑鳖和他一起吃酒,你没搞错?”张士勋可是亲眼看到黑鳖对他施展屁股大法的。 “他俩小时候整日混在一起下河摸鱼,是一起玩尿泥长大的朋友。” “既然是从小玩大的,怎么会认不出?” “范迷糊不是被小乙弄一头生石灰么。” “呵呵!差点把这茬忘了。”张士勋笑了。 “直到俺们把范迷糊架出去后,黑鳖这才把他认出来。”八斤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 张士勋说了一句:“两个迷糊蛋。”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走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我这会肚子里的酒虫也开始闹腾了。”高衙内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们去,我回家。”张士勋没兴致。 高衙内不依,强拉着他一起去喝酒。 张士勋推脱不过,只得跟着去了。 第111章 范迷糊 几人来到酒摊跟前的时候,范迷糊正捏着小乙的鼻子往嘴里灌酒,黑鳖则坐在一旁“嘿嘿”地傻笑。 酒被灌下去了,小乙被呛得直咳, “你这贼厮最是坏水,打架不讲规矩,一照面就朝俺头上扔石灰,不是好汉子行径。”范迷糊指指身上没弄干净的石灰粉,气哼哼地说道。 小乙抹一把被呛出来的眼泪,道:“俺以前又不认识你,打架当然要下黑手了。你瞧瞧俺这小身板,要是不投机取巧,哪里轮得到去打别人?” “好,打架的事情且不说了,可是,喝酒是怎么回事?推三阻四的,看不起俺?” “迷糊你就别欺负小乙了,他年龄小,又没有酒量,和他较什么劲儿呢?”黑鳖端起酒碗,说道:“不就是吃点小亏吗,来来!哥哥给你赔……”他一抬头,看见高衙内几人过来,忙站起身:“哎哟!衙内,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高衙内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往中间一坐,问范迷糊道:“你是小关索的弟子?” “你是……?”范迷糊看看高衙内,又看看黑鳖。 黑鳖赶紧介绍:“这是高衙内,高殿帅的公子,还不赶紧行礼。” “还要行礼?”范迷糊站起身,十分不情愿地随意拱拱手:“给衙内见礼了。” 高衙内摆摆手,道:“好啦!不用弄那些虚的了,坐。” “这……俺还是走?”范迷糊没坐,反而转身要走。 “这位兄弟,你被别人骗了。”张士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被人骗了,被谁骗了?”范迷糊眨巴一下眼。 “拿钱给你的那人。”张士勋注意到,这家伙的眼很小,看上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不过他身体很壮,大腿很粗,一看就知道下盘功夫很好。 “不会?给俺钱的是曹九,俺常和他一起玩双陆,很义气的一个人。”范迷糊脱口而出。 这货确实迷糊,想都不想就把背后教唆的人给卖了。 “曹九是做什么的,他为什么给你钱?”张士勋问。 “他原是孙三四班子里敲锣的,因为孙三四那小娘为人刻薄,曹九便离开了。” “他拿钱给你,让你去闹孙三四的场子?”张士勋紧紧地追问,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说孙三四欠他半年的钱没给,想把账赖掉,曹九咽不下这口气,便拿出钱来让俺们去喝倒彩,出的价不低,十天给一贯钱,俺一听挺划算,不过是喝倒彩罢了,又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便去了,算下来已经去五天了。”范迷糊倒也不隐瞒,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说了。 “哦!别只顾着说话,坐下来一起喝酒。”张士勋笑着拍拍旁边的凳子,又对黑鳖使个眼色。 黑鳖会意,把范迷糊按着坐下,道:“这位是张大官人,为人侠义得很,坐下来陪他喝一碗。” 等他坐下后,张士勋给他倒满酒,道:“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认识你挺高兴,来!咱俩干一碗。”说着,一口把碗里的酒喝干,朝他亮一下碗底。 范迷糊见他豪爽,也仰头喝干碗中的酒,略显局促地问:“是不是俺干错事了?” “呵呵!也不算多大的错事,只不过被人利用了而已。” “啊!”范迷糊“呼”地站起来,“俺去找曹九问清楚。”说着,拔腿就要走。 张士勋一把拉住他,道:“别急,等我把话说完再去也不迟,不在这一时三刻。” 等范迷糊坐下后,张士勋又给他添一碗酒,接着问道:“你想过没有?曹九半年都没有拿到工钱了,他从哪里来的钱给你们?” “这……” “曹九后面肯定有人指使,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张士勋有意引导他。 范迷糊一拍大腿:“俺想起来了,曹九最近经常和一个姓王的管事来往,他的主人听说是一个大官,莫非是他……?” “你可能猜对了。”张士勋笑呵呵地点头,和高衙内对视一眼。 高衙内忍不住也问道:“这个王管事的主人,是不是王少宰?” “俺只知道姓王,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张士勋掏出一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道:“范兄弟,听说你最近手头紧,这一两银子你拿去救急。” “这如何使得,大官人,使不得。”范迷糊涨红着脸道。 “没啥使不得的,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拿着,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张士勋把银子往前一推。 黑鳖拿起银子往他手里一塞,“大官人让你拿着,你拿着便是,他可不会撺掇你去做坏事。” “多谢大官人,俺以后有钱便还给你。”范迷糊把钱塞进怀里,道:“大官人若是有用得着俺的地方,尽管吩咐。” 张士勋趁机说道:“范兄弟,这件事情很复杂,那个管事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更坏的人,我们也隐约知道这个坏人是谁,不过,为了证实一下,还是需要范兄弟帮个小忙。” 范迷糊拍着胸脯说道:“大官人,您说,只要不去害人,你让俺做什么便做什么,绝不含糊。” “嗯!这两天,估计曹九还会找你,你就找机会打探清楚那个王管事的底细,我想知道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好!俺答应了。”范迷糊一口答应。 高衙内那边在几人说话的工夫,已经喝下几碗了,见这边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端着酒碗道:“别只顾说话,喝酒。” 张士勋端起酒碗,见范迷糊坐在那里不动,遂道:“范兄弟,咱们喝酒。” 范迷糊道:“俺可以跟你喝,不想跟他喝。” “为什么?”张士勋奇怪道。 “俺师父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当官的儿子更不是好东西。” 高衙内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范迷糊骂道:“爷爷请你喝酒已是给足你面子了,你这贼厮竟然羞辱于我。” 说着,端起酒碗泼向范迷糊。 范迷糊没有防备,被浇个透心凉,顿时大怒,怒吼一声抄起凳子,劈头砸向高衙内脑袋。 第112章 王胡孙来了 张士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这凳子要是砸实了,高衙内的脑袋非被开瓢不可。 “贼厮鸟!”高衙内暴跳如雷,弯下腰要拎凳子,被八斤儿和黑鳖拉住,气得他拿脚乱踢。 高五、高六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捋着袖子就往前凑。 “你俩凑什么热闹?把你们家衙内拉一边去。”张士勋瞪他们一眼,把范迷糊拉到一旁,道:“你怎么这么傻,不想和他一起喝酒,扭头走就是了,为什么把你师父私下闲话说出来,这不是替你师父招祸吗?” “俺姓范的不怕他。”范迷糊跳着脚嚷道。 这厮纯粹就是缺心眼的货。 张士勋拉他离开酒摊。 范迷糊本是练摔跤的,仗着力气大,想要挣脱开,没料到挣几挣愣是没挣开。 张士勋强拉硬拽把他弄到一边去。 “黑鳖,快把你的朋友送回去。”张士勋回头对跟过来的黑鳖道。 黑鳖答应着,上前好一番劝,好歹把范迷糊劝走。 高衙内还在那里跳着脚大骂,小关索李宝和范迷糊的祖宗八代都被他骂了无数遍。 见张士勋转回来,高衙内更加来劲,命令两个承局:“高五、高六,你们两个去多叫些人过来,随我一起去把他们角抵社拆了……哼!我要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俺……俺们这便去,可是衙内,叫多少人过来?”高五问高衙内。 “能叫多少便叫多少。”高衙内暴躁地道。 “七八个够不够?” “你在逗我是不是?”高衙内一听,上去就是一脚:“小关索那个角抵社少说也有几十来号人,叫七八个人过去,纯粹是找揍……多叫几个,一百来号人,都带上棍棒……娘个脚!不拆了他们角抵社,爷爷咽不下这口气。” 张士勋走上前,劝道:“衙内,范迷糊已经走了,你就别在这里怄气了,不就是说两句浑话吗?犯不着动这么大气。” “不行,我高承宗活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腌臜气,一个玩相扑的竟敢指着鼻子骂我不是好东西,孰可忍是不可忍。” 张士勋哈哈大笑,“衙内,这句话说错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没说错,你才错了,只有熟人才可以忍。”高衙内强词夺理,见高五、高六还在那里站着,气不打一处来,上去连踢带打:“当我的话是放屁么,怎么还在这里竖着?快去唤人!” “等等!”张士勋叫住两人,道:“高五、高六,你们别听衙内的,去那边找位置坐下喝酒,衙内还要接着喝酒。” 高衙内一听,瞪着眼道:“我啥时候说还要接着喝酒了?” “你没说,是我说的。”张士勋把他拉到酒桌前,指着凳子道:“衙内坐,和一个浑人大吵大闹,还不够丢人钱呢。” 劝了半天,高衙内才算消停下来。 一连数天,牡丹棚内都聚集一两百的天武军军汉。 只要有人喝倒彩,就被揍得满头包,然后被丢出牡丹棚。 王黼虽然贵为宰执,朝堂争斗中是强手,但是,想在勾栏瓦舍中与一帮军汉斗法,还真不够看的。 范迷糊挺讲信用的,第二天就一瘸一拐地来了。 “腿怎么了?”张士勋把他让进院子里坐下。 “师父打的。” “你师父知道了?” 范迷糊脸一红:“嗯!俺师父当天晚上就知道了,把俺一顿好打。” “呵呵!” “大官人交代的事情,俺搞清楚了,那个姓王的正是王黼的管事。” “果然不出所料。”张士勋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他:“兄弟,你手头紧,这块银子拿着用。” “这如何使得?”范迷糊连连摆手,“您已经给过我银子了,不能再要了。” 张士勋把银子往他手里一塞,道:“让你拿就只管拿,以后遇到难处还来找我。” “多谢大官人。”范迷糊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送他出来的时候,张士勋拉着他的手道:“范兄弟,那伙人不是好人,以后千万不要和他们打交道了,更不要跟他们关搏。” “俺晓得了,以后再不跟他们来往了。” 第五天,王闳孚亲自带着一大帮喽啰到了牡丹棚。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带来的那些喽啰个个膀大腰圆,敞胸露怀,做凶神恶煞状。 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高衙内正和张士勋坐在门内喝酒,见到王闳孚,便嬉皮笑脸地问:“原来是胡孙啊,那阵妖风把你刮来了?” 王闳孚不看他,踮着脚往场内探头探脑,“听说牡丹棚最近有个猪妖作怪,便过来看看。” 高衙内笑嘻嘻地说道:“别看了,不知打哪来了一帮贼配军,见谁不顺眼便揍一顿,吓得我都不敢往里面进,只好躲在门口喝闷酒。” “衙内,别装了,这些人是你派来的。” 高衙内道:“胡孙,你说这话啥意思,好像我高承宗天天闲着没事,专门搞鬼似的。” “高衙内,咱们都是明白人,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孙三四的场子我砸定了。” “王胡孙,你越来越不长进了,她一个女人家,你和她叫什么劲儿?” “她和家父有嫌隙,家父不想让她在牡丹棚再做下去。” “不对啊!”高衙内一脸惊讶:“你爹爹是当朝宰执,怎么会和一个唱曲的小女子有嫌隙?” 王胡孙顿时语塞。 “噢!我明白了,王相要在牡丹棚立场子,嫌孙三四碍了他的事,于是就和她杠上了……我就纳闷了,你爹爹好好的宰相不做,却要来牡丹棚唱曲,这是要改行么?没听说王相会唱曲啊?” “放屁!我爹爹才不会……你少胡搅蛮缠,赶快把场内的这些贼配军弄走。”王胡孙知道他在和自己歪缠,不上他当。 高衙内眨巴一下眼,故作不解:“你怎么确定这些贼配军听我的?” 王闳孚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做得隐蔽,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这些贼配军都是天武右厢第一军的,哼哼!要不是你这个第一军的都虞候唆使,他们会天天花钱来这里消遣?” 第113章 非我族类 高衙内知道瞒不住他,但还是故作吃惊状:“你确定?” “我确定!” 高衙内扭头朝场内扫一眼,挠着头装糊涂:“不对啊,既然都是第一军的,我咋一个都不认识呢。” 张士勋喝一口酒,笑着提醒他:“衙内,你挂着都虞候的职不假,可从来没见你去过天武军啊,不认识他们也在所难免。” 高衙内听了,一拍大腿:“对啊!我这个都虞候只是挂个名,屁事不管,纯粹是混俸禄的,哪里会认识这些贼配军?王胡孙,你不要诬赖好人。” “衙内,你这是存心和我们过不去了,是不是?” “没有,我虽然和你不对付,却不会为一个女人护场子。” 王闳孚冷哼一声:“既然和你没啥道理好讲,就让家父找你爹爹说去。” 高衙内拍手笑道:“这样最好,省得伤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情义。” “我和你不是什么兄弟,更没有情义。”王胡孙脸黑得像锅底,“别以为有你们护着孙三四,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高衙内打着哈哈,道:“我平日出门都是骑马,从来不骑驴,更不看唱本。” 王胡孙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却被高衙内一把拉住,“别走啊,说说,啥时候请我们喝酒耍子?你还欠我一顿酒席呢,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要算话哦……” 王胡孙一听,停下来道:“你说的‘我们’,都是谁?” “装迷糊不是?”高衙内一指张士勋,道:“当然还有我家张哥哥,在开封府大牢的时候,我们可是难兄难弟,怎么一转脸就忘了?” 王闳孚不屑地撇撇嘴:“就他!一个市井小人,配吗?” 张士勋举起酒杯,冲他咧嘴一笑:“王衙内,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和你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你的酒席,我是绝对不去的。”说着,“哎哟”一声,故作惊讶地指着他道:“王衙内,我头次发现,你不但头发是黄的,连脸上的汗毛也是黄的,啧啧!奇哉怪哉,不该是黑的才对吗?” 黑灯瞎火的,虽然有灯笼照明,却很难看清楚毛发的颜色,至于脸上的汗毛,那就更看不到了。 这是故意让王闳孚难堪。 “哈哈!张哥哥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哦。”高衙内故意凑近王闳孚,“没错,还真是黄的哦,和我家那条大黄狗一样的颜色。” “姓张的,你个贼厮鸟!”王闳孚气得跳起来,指着张士勋道:“你羞辱于我,想找死么?” 张士勋看都不看他,“滋溜”喝一口酒,对高衙内道:“衙内,咱们的头发都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为什么有的人和咱们不一样呢?” “这还用问,只要不是黑的,便是杂种呗。”高衙内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张士勋哈哈一笑 摇头晃脑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闳孚听他们一唱一和,肺都快气炸了,指着张士勋对随从喊道:“别他娘干看着,给我揍这个贼厮鸟。” 一众随从应一声,“呼啦”一声朝张士勋围过来。 这些汉子都是王家的护院,一向蛮横惯了。 张士勋似笑非笑,瞟王闳孚一眼,道:“王衙内,你是不是在开封府大牢蹲得不过瘾,准备再进去一趟?” 说着,他慢慢站起来,活动一下胳膊,顺手把板凳抄起来拎在手里。 黑无常抄着手站在身后,眼帘低垂,眼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主人不发话,它是不会动手的。 王闳孚后退一步,有些心虚,“蹲开封府大牢又如何?爷爷不怕。” “好,我坐这里喝了半天茶,正好想松散一下。”张士勋把凳子舞了个花,笑着对王胡孙的随从道:“怎么还是你们几个?呵呵!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说不得,这次只好下手重些,好让你们长些记性。” 那些随从一听,倒退几步。 “胡大胆,你这厮怕了他么?”王闳孚上去就是一脚。 “衙……衙内,他……他很厉害。”胡大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张士勋往前跨一步,慢慢举起凳子,“噢!你叫胡大胆啊,这名字不错,听上去就十分壮胆!” 胡大胆“呲溜”一声跑到大门口。 其他几个吃过张士勋亏的也慢慢往后退去。 王闳孚见状,大怒,“你们敢!” 张士勋一个箭步冲到王闳孚面前,一手抓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抓住他的腰带,大喊一声:“起!”,便把王闳孚举起来。 王闳孚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凄厉高亢,把那些看戏的观众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了。 “王衙内,我现在有点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想想,是把你大头冲下往地下杵呢,抑或是把你直接扔出牡丹棚呢?” “都……都不要。”王闳孚已经吓坏了。 好多军汉见这里有热闹看,已经凑过来了,嘻嘻哈哈地站在一边看。 有人高声叫好:“好汉子!这般大力!”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起哄:“把这厮摔死。” 还有一个军汉阴阳怪气地问旁边的同伴:“我说老齐,你说说看,要是把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直接摔地上,会不会摔死?” 老齐摸着下巴说道:“这个不好说。” “那好,咱俩打个赌如何?若是摔死了,你输我两吊钱,若是没摔死,我输你三吊钱。” “好!赌了!”二人一拍手,赌注定下来。 这边,张士勋觉得有一滴水从脸前滴落下来,赶忙把王闳孚丢到一边,捂住鼻子道:“这厮吓尿了。” 在场众人哄然大笑。 “胆小鬼!” “贼厮鸟!” “哈哈!” 王闳孚的随从赶紧上前把他搀起来。 “衙内,以后别在我跟前张牙舞爪的,知道吗?”张士勋走到王闳孚面前,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下,道:“早就看出来你怀里揣着凶器,不过你拿着这玩意也没用,我和高衙内都会法术,他练的是穿墙之术,我练的是金钟护体之术。” 他一边说,一边猛地扎向自己肚子。 第114章 道术的诱惑 张士勋把匕首插回刀鞘,拉开王闳孚衣襟,重新把它放回去,还顺手拍一拍。 整个过程,王闳孚泥塑木雕一般,一动都不动,他被刚才看到的情景吓傻了。 “以后别仗着你爹爹的权势在外面作威作福,那样不好。”张士勋轻轻拍拍他的脸蛋,道:“你是一个公子哥,没事遛个鸟、熬个鹰,或者去斗鸡、斗狗、斗蟋蟀,这才是你该玩的,不要动不动就捋袖子打架……瞧瞧,胳膊细的柴火棍似的,凭什么打人?” 王闳孚点点头,又摇摇头。 张士勋戏谑道:“王衙内,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什么意思?” 王闳孚还没有从惊惧中恢复过来,磕磕巴巴地道:“我……我……” “看样子,你被我吓着了,真是不好意思,本来不想显露这个小道术的,但你这人不识进退,我又不屑和你动手,只好拿出些真本事让你开开眼……现在我问你,还要和我们打架吗?” “再也不打……打了。”王闳孚咽一口唾沫,道:“你……你教我金钟护体之术,我给你银子,你开个价。” “不打了?想学金钟护体之术,呵呵!” 张士勋笑了,道:“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个道术你学不来,非要学的话,说不定会把小命搭进去。如果你实在对道术感兴趣的话,不妨跟高衙内学一学穿墙之术,他这个道术对你比较有用,万一做坏事被人发现,可以施展这个道术逃之夭夭,实乃保命的不二法门。” 站在一旁的高衙内听到张士勋夸他的“穿墙之术”,立马把下巴扬起来。 王闳孚眼珠乱转,游移不定,停了半晌,才来到高衙内面前,嗫嚅道:“衙内,我……我……。” “怎么?不叫我贼厮鸟了?”高衙内斜眼看着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我曾说过请你们俩喝酒!今日正好没事,若是衙内这会儿没有其他事情,我请你去喝酒,东京城内酒楼随便你俩挑。”王闳孚这会儿已经回过魂来,说话也不结巴了。 张士勋道。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刚才还说我是市井小人来着,话还没有落地呢。” “刚才那是气话,你别当真,再说,你们也骂我杂种了,咱们俩不相欠。” 没话说了,这孙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张士勋一口回绝。 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最好离他们远些。 高衙内对王闳孚的邀请,满口答应。 张士勋把高衙内拉到一边,悄声交代道:“吃饭的时候,顺便把孙三四的事情搞定,最好立个字据,以后不能再骚扰她。” 高衙内看一眼正站在大门口等他的王闳孚,皱眉道:“搞定这厮不难,难的是他老子,恐怕那老胡孙不会轻易撒手。” “那就看你本事了,先把小的搞定,至于他老子,见机行事,大不了接着和他干。”张士勋也瞟一眼那边已经不耐烦的王闳孚,促狭地问:“这厮想学你那绝学‘穿墙之术’,你教是不教?” “教!当然教,老子说过,有教无……” “有教无类。” “对,有教无类,”高衙内坏笑着挤挤眼,“既然他愿意学,我便趁机折腾一下小胡孙……嘿嘿!哥哥你放心,我高承宗若不把这厮折腾出毛病来,就不算会折腾。” 张士勋会心地一笑,“衙内学的毕竟是神仙道术,来之不易,一次教一点就成,不要傻乎乎的一股脑传授他……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实诚。” 说到这里,连张士勋自己都笑了。 若是高衙内实诚,母猪都会上树。 高衙内听张士勋夸他实诚,十分受用,频频点头:“哥哥说得太对了,兄弟我就这点毛病,总是改不了。” 说着,装模作样叹息一声。 王闳孚在门口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喊:“衙内,别磨磨蹭蹭的,咱们走。” 高衙内不走,摸摸张士勋肚腹,怀着极大的好奇心问:“哥哥,你的金钟护体神功,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张士勋轻轻推他一下,道:“衙内,那厮拜师心切,别让人家久等,这就去。” “原来哥哥金钟护体的神功也是小把戏。”高衙内“哈哈”一笑,双手往后一背,迈着八字步朝大门口走去。 王闳孚似乎有点不甘心,又冲张士勋喊:“张公子,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带你去樊楼耍子。” 张士勋摆摆手,“你们去,我还有事要做。” 王闳孚也不再坚持,和高衙内勾肩搭背,说笑着走出大门。 望着他们的背影,张士勋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背后有人道:“张公子,王衙内盛情邀请,你怎么不跟着去,樊楼可不是寻常人等花费得起的地方,进去一次,少者十数贯,多者几十数百贯钱,机会难得啊。” 张士勋转脸一看,见是王猛,就道:“樊楼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看跟谁一起去了。” “噢?张公子不喜那王衙内?” “嗯,不仅仅是不喜,而是很厌恶。” “张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喝上两杯?前排还有个好位置。” 张士勋看着他,想从他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王猛主动邀请他喝酒,这是有心结交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走,我一个人喝酒太无趣。” “王兄盛情相邀,我岂能拒绝,请!” “请!” 二人来到前排坐下,王猛朝一个小厮打个手势,那小厮笑着端过来一壶茶,殷勤地给二人倒上。 “给我们弄两个下酒菜,再加一壶酒。”王猛交代。 小厮答应着去了。 张士勋往台上看一眼,上边正有个小丑在表演,没什么看头。 “张公子,我最近听闻,你参加了武举解试?”王猛问。 “嗯!是的。” “我还听说,张公子射术精湛,堪称绝伦。” 张士勋微微一笑:“那是谬赞,呵呵,我只不过有几把笨力气罢了,不值一哂。” 第115章 王猛 “只可惜有人从中作梗,把你弄了个末等,甚憾!”王猛叹息一声,“这肯定是张公子得罪什么人了,而且是身份很高的人,是吗?” 张士勋笑了:“老王,你这是明知故问啊,我得罪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 “呵呵,莫非就是王黼父子?” “那次在莲花棚和王胡孙起纠纷,你当时是在场的,就是因为那场架,才被聂山找到了机会,把王胡孙捉进大牢关了几天。” 王猛“呵呵”一笑,“有因就有果啊,你害得王闳孚蹲大牢,他们父子当然有理由记恨你,于是,你本来稳拿的第一就泡汤了。” 两个小厮端来酒和下酒菜,王猛斟满两杯,客气地说道:“张公子,请!” “请!”张士勋端起酒杯与他一碰,笑道:“老王,你的差事很惬意啊,每日的生活轻松无比,随便在勾栏瓦舍里转转就行了,既有酒喝,还有肉吃,简直羡煞旁人。” 王猛苦笑一声,“张公子这是不了解我的差事啊,不瞒你说,这份差事看上去风光,其实却有苦难言,上边有上官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下边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去做……京城这地方,水深着呢,稍不留意便得罪了人,就拿孙娘子这事来说,有人敲明亮响地过来捣乱,我还不敢管,因为他们事先就把话放出来了,谁敢管孙娘子的事情,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噢,这么嚣张。” “人家就这么嚣张,我一个绿豆大的官若是不知道轻重,贸然插手其间,这个官算是做到头了。” 张士勋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做这个官确实不容易。” 王猛深以为然,道:“正是如此。” 张士勋同情地看着他,问:“你这个军巡判官的位置,得来不容易?” “不瞒你说,侍卫步军司的何太尉在火山军做巡检的时候,我便跟着他了,后来他回京,就托他老人家在开封府替我谋了这份差事。” “你说的何太尉,是何蓟的爹,何灌?” “正是。” “原来是何太尉的人,呵呵!我和他家大公子何蓟经常在一起练武。” 王猛笑了,道:“我知道,你们经常去天武军演武场。” 张士勋点点头,沉吟了一下,低声问:“我冒昧问一句,孙娘子这里……?” 王猛朝台上看一眼,低声回答道:“实不相瞒,孙三四是我浑家的亲表妹。” “原来如此,没想到她是你小姨子啊,怪不得。”张士勋恍然大悟。 “小姨子?”王猛没听懂。 张士勋这才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小姨子”这个称呼,忙道:“没啥,你接着说。” “唉!看着表妹被欺负,我也只能忍气吞声看着,王家父子是我这个小人物得罪不起的。”王猛叹息一声,道:“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离不开这份差事,不然的话,哪能忍受这种鸟气。” “虽然不能明着和他们斗,暗地里却可以给他们添堵……老王,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和高衙内就行。”张士勋端起酒杯,“来来来!咱们喝酒。” 二人一碰,仰头喝干杯中酒。 王猛抹一把胡须,笑道:“我浑家天天在我面前絮絮叨叨,一提起表妹的事情,就说我这个官当得窝囊废,连自家亲戚都罩不住。” “妇道人家,唠叨几句是难免的,再说,自家表妹,她岂能无动于衷?” “当我在牡丹棚看到你时,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呵呵!” 张士勋道:“我在这件事情上也没帮多大的忙,都是借助高衙内的小权势,借力打力。” “这法子简直妙不可言。”王猛环顾四周,道:“王黼父子虽然势大,遇到这帮粗鲁的军汉,一点办法都没有……亏你们想出这么妙的主意。” “这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王家父子可不是秀才,也不是斯文人。” “但他们还要装斯文人,不是吗?” “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 “我这位表妹,欠二位的人情大了,我先替她谢过张公子,有情后补。”王猛拱拱手道。 张士勋摇摇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已经是好朋友了,就别说什么‘有情后补’之类的屁话了。” 王猛忙道:“张公子高义,我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反正,从今往后,我认你这个兄弟,如何?” 张士勋这才释然,道:“这样就对了,你看上去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王兄。” 此时,场内响起一片欢呼声和口哨声,二人抬头一看,只见孙三四出场了,她一亮相,就赢得满堂喝彩。 孙三四一边念白,一边俏眼盯着坐在前排正中的张士勋这边看,正好张士勋端起酒杯,与孙三四眼光一碰,他遂笑着朝她举起酒杯示意一下,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嘬一口。 念白结束,音乐响起,孙三四轻启朱唇唱起来: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正是柳永的词,她的唱腔果然与丁都赛不同,华丽而又婉转,这就是所谓的小唱。 孙三四的声音甜美,唱得声情并茂,当她唱到“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的时候,大概是触动了她的苦楚之处,俏目之中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王猛感叹一声,“唉!这个表妹孤身在瓦舍里这么多年,能够拥有一个班子,着实不易,其中的艰辛,不可与外人道。” 张士勋点头应和道:“的确不容易。” 王猛往台上看一眼,忧虑道:“她天生丽质,又天天在牡丹棚抛头露面,免不了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惦记,这次有你们帮忙,暂时躲过去了,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怕王黼不会善罢甘休。” “躲得一时是一时,即便王黼位高权重,也不能一手遮天,毕竟这大宋不是他家的。” “话虽如此,但是……哎!”王猛长长叹一口气。 第116章 你太实诚了 “有没有考虑过让孙三四改行?”张士勋问。 “她就是靠这个吃饭的,离开牡丹棚,还怎么过活?”王猛摇摇头,道:“若是能找个靠山嫁出去,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京城里达官贵人以及富商巨贾云集,凭她的才貌,找一个这样人家的公子应该不难。” “兄弟想多了,一个唱曲的,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谁家的公子哥娶她做正妻?”王蒙苦笑一声,“倒是有不少人想把她纳为妾室。” 这个时代属于男权社会,男人主导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没有任何地位,给人做妾只能成为男人暖床的工具而已。 王猛又道:“在咱们大宋,妾是可以随意买卖,并可以当作礼物送人和雇佣的。” 张士勋一听,大感意外,妾室可以买卖,这点容易理解,送人和雇佣是怎么回事? “梁内相你知道?”王猛忽然问。 “知道,就是那个太监梁师成?” “就是他。”王猛似乎打开了话匣子,道:“别看他现在被人称为内相或隐相,风光无两,但他却是大苏学士的私生子……!” “啊!你说什么?梁师成是大苏学士的私生子?”张士勋睁大眼睛,有点不相信。 “这不是我说的,是梁师成自己说的。他母亲是大苏学士的小妾,大苏学士被贬官时,没有钱继续养活妾室,便把他的母亲丢在开封了,她那时还怀着身孕,后来生下梁师成。” “那么,这件事情,大苏学士承认了吗?” 王猛朝他神秘地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如今大苏学士不在了,他的后人呢?也承认梁师成的身份吗?” “嘿嘿!人家是书香门第,即便梁师成真的是大苏学士的私生子,他们也不会公开承认的,丢不起那人。” …… 孙三四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了。 正如高衙内吹嘘的那样,王胡孙被他摆平了。 王闳孚智商实在堪忧,亲眼见识到高衙内“穿墙之术”以及张士勋的“金钟护体之术”后,心向往之,再加上被张士勋忽悠一通,就死乞白赖地缠着高衙内,要跟他学习法术。 刚开始,高衙内断然拒绝,说“穿墙之术”乃不传之秘,不能轻易传授于人。 王闳孚则软磨硬泡。 高衙内被他缠得没办法,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传授他道门的至高法术——穿墙之术。 但他提出一个交换条件,那就是王家必须放过孙三四。 王闳孚犹豫再三,最后答应不再纠缠孙三四,至于他父亲那里,他会尽量想办法。 这会,高衙内带着一身酒气坐在张士勋的客厅里,打个酒嗝,说道:“哥哥,昨晚王胡孙在酒桌上说,他爹爹最近又看上了微猷阁待制邓之刚的小妾,正挖空心思找罪名把邓之刚发配到岭南去。” “希望他真能转移心思,把孙三四忘掉。”张士勋虽然这样说,却知道这种想法可能是一厢情愿。 高衙内也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结束,“王黼就是个色鬼,早晚还会想起孙三四,她除非赶快找个有权势的人家嫁了。” 张士勋深以为然,“也许只有这样了,不过,嫁人这事只有孙娘子自己能当家,咱们作为外人,不好说什么。” 微微沉思了一阵,又道:“你教王胡孙道术的时候,尽量拖延时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还有多从他那里探听王黼的动静。” 高衙内点点头。 “说说,你是怎么教他学法术的?”张士勋很好奇。 高衙内顿时眉飞色舞,“昨晚王胡孙对我毕恭毕敬,直娘贼的!乖乖地像孙子一样,嘿嘿!” “噢!这厮对道术还是挺虔诚的嘛,不过,我劝你,教归教,可别假戏真做,脑子一热收他为徒。” 高衙内干笑一声,道:“当然没有收他当徒弟……哥哥知道,我那穿墙之术是假的,早晚会穿帮,这厮也不是真傻子,日后若是发现我在欺骗他,肯定不会与我干休,说不定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既然本道已经预知会有这样过的结果,当然不会收这个劣徒。” 张士勋点头赞同道:“也对,王胡孙那厮品德低下,收他为徒,败坏道长的声誉,此事,聪明人不为也。” 二人说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停了一会,高衙内道:“哥哥,昨晚明明看到你把刀子扎肚子上了,可你为什么说金钟护体神功是假的呢?” “当然是假的,我使了个障眼法,刀子扎向肚子的一瞬间,用袖子遮挡了一下,只不过动作快,没人察觉而已。” “噢!原来这样,当时把我吓得一身冷汗。” 张士勋看着他略显浮肿的眼泡,问:“昨晚除了吃酒,还干嘛了?” “还能干嘛?有人花钱,我当然不会便宜他,在万芳楼找个美娇娘睡了一晚……啧啧!那个美娇娘忒风骚了,折腾得太厉害,我一晚上几乎没睡,直到天快明的时候才迷糊一会儿,醒来后忍不住又耍一小下,快累死我了。”高衙内揉着腰,一点也毫不掩饰。 “衙内,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你还是悠着点。”张士勋好意劝导。 高衙内无所谓地说道:“此种风流之事,我只是偶一为之,并不经常这样,放心。” “你风流不风流的,关我屁事!只是,你爹爹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寻花问柳,会不会军棍侍候?” “男女这种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事耳。只要我不天天泡在那种地方,我爹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爹真开明。” “那地方真个是销金窟,进去花钱如流水一般,但也是个销魂的所在,嘿嘿!若是哥哥想去,兄弟随时可以带你去耍子。” 张士勋笑着摇摇头,道:“还是算了,我有家训,不准去花街柳巷。” “逢场作戏罢了,京城之内,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哪个不出入这些烟花之地?就连官家,还经常悄悄地私服出来逍遥快活呢。” 说到这里,高衙内压低声音,淫邪地笑笑,“你不知道?昨晚官家还翻墙出宫,到会仙酒楼找乐子去了,找了一个娇艳无双的女妓,据说那女妓自小缠足,绣花鞋只有三寸长,一双小脚又白又……” 第117章 你很有女人缘 张士勋打断他的话,道:“好啦好啦!这种香艳的事情就不要四处乱说了,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不怕他找你爹算账?” “不怕,昨晚就是我爹、王黼和李浪子陪着官家翻墙出去的。” “帮着他翻墙?” “这个当然。” 张士勋愕然,赵佶这皇帝也太不检点了,居然翻墙同大臣一起冶游。而那几个陪同他干这种事的大臣,其中两个是副宰执级别的,另外一个是禁军首领,这样的君臣关系,当真是千古奇闻。 高衙内见他一副吃惊的样子,撇一下嘴。 “你撇嘴是什么意思?嫌我是个土包子?”张士勋问道。 “土包子?”高衙内眨巴一下眼,不解其意。 “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意思。”张士勋解释。 “嗯,你这人怎么说呢,有时候见多识广,有时候又孤陋寡闻,说你村,有点屈说你。官家微服出游,有什么好稀罕的?他自从当了皇帝,这种事情便经常做,尤其是这几年。” “为什么要翻墙出去,光明正大地从宫门出去不好吗?他可是皇帝啊。” “说你村,你还带样,皇宫一旦落了锁,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开宫门出去,你以为宫门像你家大门那样,说开便开?” 张士勋无语。 高衙内拍拍张士勋的肩膀,喷着酒气道:“京城内的酒楼,勾栏瓦舍都是官家常去的地方,你要是经常去这些地方,遇到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也算是与民同乐。”张士勋语带嘲讽地道,这样的皇帝,不亡国才怪。 “官家不是和李师师好吗?他做这些风流事情如果被李师师知道了怎么办?” “别忘了李师师本就是歌伎,和其他女妓没啥区别,都是风流场中讨生活的女人,她凭啥管官家的事情?” “区别大了,李师师卖艺不卖身。” “不卖身是因为她身价太高,寻常人买不起,但遇到官家,嘿嘿!她就身不由己了。” 张士勋听到这里,心情顿时不好了,不由得替李师师悲哀。 “哥哥,我再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看中孙三四了。” “啊!”张士勋睁大眼睛看着这货,问:“我记得你不久前还说过,看中学院街一个卖绸缎的小娘子了,这么快就把人家忘记了?” “那个小娘皮贼滑贼滑的,上不了手。” “你觉得孙三四容易上手?” 高衙内咂咂嘴:“不试试咋能知道?” 二人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高衙内朝门口望望:“你该找个仆役帮你看门。” “我是破落户,用不起仆役。”张士勋站起身去开门。 丁都赛和孙三四站在门外,都穿着男装,头戴簪花幞头,白色长背子,活脱脱两个翩翩美少年。 二人的到来没让他感到意外,她们也该来了。 “两位真是稀客。”张士勋笑着打了招呼,侧身往门里让。 “我不算稀客,已经来好几次了哦。”丁都赛轻盈地跨进门栏,问:“在家做什么呢?” “没事,高衙内也在,正和他在客厅喝茶说话,刚才还说到孙娘子的事情。” 孙三四道:“真是太巧了,我正要相请你和高衙内去酒楼,他既然在这里,我便省事了。” 高衙内见到两位美女,眼睛一亮,赶忙站起身见礼道:“ 原来是二位娘子驾到,嘿嘿!有失远迎,原谅则个!” 孙三四郑重其事地道了个万福,道:“我的事情上,多亏高衙内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嘿嘿!小事一桩,孙娘子无须客气。”高衙内故作大气地挥挥手,拍着胸脯道:“丁娘子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已经把王胡孙那厮搞定了,他答应此后不再找你麻烦。我也从他那里探听到,他爹王黼现在的心思已经转到另一个女人身上,暂时也不会找你麻烦。至于以后,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孙娘子尽管放心便是。” 见高衙内大包大揽,张士勋微笑不语,心道:既然你已经吹出去了,这件事情就着落到你小子身上了,跑都跑不掉。 孙三四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给张士勋,“这是作为酬谢的另一百两银子。” 张士勋没有伸手接,指着高衙内道:“那些军汉都是高衙内请来的,你给高衙内。” 高衙内也不推脱,接过银子道:“这些钱都会分开那些贼厮鸟们的,事先已经答应他们了。” 丁都赛道:“我们今天来,主要是请你们去酒楼坐一坐,略表谢意。” “谢意收到,请客就免了,都是朋友,不必再破费了。”张士勋推辞道。 “就是,不用破费了。”高衙内附和道,一双贼眼偷偷往孙三四身上打量。 孙三四见张士勋推辞,赶忙说道:“这哪里行,张公子若是不答应,小女子于心难安。” 丁都赛也道:“李姐姐也会去的,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 见推不掉,张士勋只得道:“好,我们去便是。” 丁都赛顿时欢喜起来:“张官人,就这样说定了,今晚酉时樊楼的后楼见,雅间已预订好,到时你只需说金钱巷李官人订的,自有人带你们去后楼雅间。” “嗯,好的,我们准时到。” “事情说完了,我们就不打扰两位说话了,这就告辞。”丁都赛嫣然一笑,拉着孙三四的手就朝外走去。 把两位美女送出门,张士勋回到客厅,见高衙内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就问他:“看着我做什么?” “哥哥,我一直都很纳闷,你为何这么有女人缘。” “女人缘?什么意思?”张士勋装糊涂。 “这些女人都是京城有名的美女,追求她们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可我发现她们偏偏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她们都喜欢我?” “我又不是傻子,从她们看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我承认丁都赛喜欢我,至于其他人,你眼神不好,看差了。” “除了丁都赛,李师师和孙三四也是喜欢你的。”高衙内又加了一句。 第118章 赴约 张士勋吓一跳,赶忙阻止道:“衙内,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说人家喜欢我?” “这还用我说,从孙三四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能看出什么?” “多明白啊,孙三四这件事情,从前到后都是我在忙活,而你就是个打太平拳的,照理说她们最该感谢的人是我,该直接邀请我才对,可她们不找我,而是拐个弯来找你。”高衙内酸溜溜说道。 “她们又没有和你打过交道,也和你没什么交情,当然不方便直接找你了。”张士勋看出来了,这家伙真的是在嫉妒自己。 高衙内摸着下巴,“反正,她们对你有那么一点……嘿嘿!” “你想多了,别把正常的交往那方面扯,打住。”张士勋正色道。 “好,不说了,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而已,论外貌,你并不比我强到哪里去,论家世,……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就是个从海外归来的丧家之犬;论财富,你就这么一个破院子,若我猜得不错,当初你从我那里弄来的一万贯钱剩不下多少了,说你是一个破落户也不算过分?” “不算过分,我就是个破落户。”张士勋毫不在意的道。 “现在的美女也不知怎么了,放着我这样的高官子弟不爱,偏偏喜欢你这样的破落户,真让人想不透啊想不透。”高衙内连声嘟哝。 “你又来了,我前两天已经把道理告诉你了,你家门栏太高,她们不想攀高枝。” “唉!我要找个小妾,却找不到合适的。”高衙内唉声叹气。 张士勋不想和他废话,看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天已经近黄昏了,咱们慢慢往樊楼走,别让人家等咱们。” 高衙内捏起衣衫的一角,放在鼻子下边闻一闻,道:“我得回家一趟,昨晚在酒楼,弄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要回去换衣服。” 张士勋摆摆手,“老牛上套,不屙就尿……快去快回,我一会在州桥桥头等你。” 等高衙内走后,张士勋也洗了洗脸,到后面和王栋打个招呼,这才慢慢出门。 州桥坐落于东京城的中轴线上,横跨汴河,往北是宽达数百米的御街,直通宣德门,往南是朱雀门和南熏门。 州桥在随后的数百年中,历经风霜雪雨和数次黄河泛滥,逐渐被埋在数米的地下,一直到二十世纪末,才在一次道路施工中被挖出来,可惜的是,由于它埋得太深,而且正处在开封的主要干道上,不得不把它重新填埋起来。 虽然不能让它重现人们的视线之中,但后人至少知道州桥的具体位置,从而也了解到开封城的那条主要干道千年未变! 张士勋站在桥头,看着人来人往的桥面,心内着实感叹了一阵。 桥上卖杂货的小贩大声叫卖着,十分嘈杂,听在张士勋耳中,却觉得很亲切,仿佛身处后世闹市之中。 顺着御街向北望去,高大雄伟的宣德楼在暮霭中时隐时现,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高衙内来了,骑着一匹白马,双手扶在马鞍桥上左顾右盼,只见他头戴湖蓝色簪花软脚幞头,碗口大的粉红色头花插在鬓边,上身穿一件湖蓝色直?,腰间束着红色丝带,脚蹬鹿皮短靴,看上去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高衙内看到张士勋,老远就举手打招呼:“张哥哥,让你久等了,小弟来也。” “衙内,你这一身行头太醒目了,差一点晃瞎我的双眼。”张士勋上下打量着这厮,语带嘲讽。 高衙内咧着大嘴笑道:“兄弟这身打扮还行。” 张士勋一伸大拇指,“没啥说的,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高衙内咧开大嘴仰天大笑,手一摆:“高六,给张大官人牵过马来,樊楼会佳人去也!” 张士勋接过高六递过来的马缰,一纵身跃上了马,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嗅嗅鼻子,问旁边的高衙内:“衙内,我怎么闻到一股香气?” “你也闻到了?”高衙内抖抖身上的衣服,得意地说道:“熏香熏出来的,嘿嘿!从一个大食国胡商那里淘换的,这种熏香极为珍贵,寻常人家弄不来,你闻下,可好闻了。” 抹粉熏香,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张士勋彻底被这厮打败了,松开缰绳放马前行,离这厮远些,省得熏昏过去。 路上,张士勋问道:“衙内,我有点不明白,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在酒楼里请人?” 高衙内看看他,道:“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在酒楼请客的,如果我浑家敢在酒楼请客,准会被人笑话死,而我会打断她的腿,再一纸休书把她给休了。至于李师师,她当然可以啦,人家是樊楼的头牌,在那里请客自是百无禁忌,想请谁便请谁。不过,想让她请客可不大容易,我还真的没有听说她请过谁呢,都是别人请她。” 樊楼在东华门外景明坊,总共五座三层高楼,楼与楼之间有天桥相通。 来到樊楼的时候,已到掌灯时分,樊楼上悬挂的灯笼已经点燃,灯烛齐明,光华灿烂,和后世的霓虹灯相比,别有一番风景。 樊楼前的空地上一如既往,停着很多车骄以及骡马,黑压压一大片。 许多仆役下人打扮的人或蹲或站,轻声聊着天等候自家的主人。 张士勋二人下了马,把马缰交给高五、高六,并肩走进樊楼,一进入大厅,马上有两个堂倌迎上来,点头作揖:“敢问二位客官,已经订了房间吗?” “嗯!李师师李娘子邀请我们来的。”高衙内仰着下巴,看都不看堂倌。 堂倌一听,身子躬得更低了,“请二位大官人随小的来。” 两人随着堂倌往里面走,张士勋环顾大厅,大厅内已坐满吃客。 “衙内,若是来得晚,大厅这里怕是找不到座位。”张士勋低声问。 “那是当然,不但这里,后面的阁子同样如此,想来这里吃酒,须事先订好。” 通向后面的两边廊上,大红色的灯笼下站满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眼望去,足足有数百人之多,令人咋舌。 由于已经领教过这种阵仗,张士勋面不改色,跟着堂倌往里面走。 第119章 群芳宴 高衙内左顾右看,色眯眯地问张士勋:“哥哥,看上哪个女人没有?若是有中意的,一会喝完酒便带回家去。” 张士勋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衙内,我只是个土包子,没钱花在这些女人身上。” “没事,只要你看中了哪个,就告诉小弟,不就是钱么,包在小弟身上。”高衙内拍着胸脯撺掇。 “多谢了,我一个都没有看中。” 高衙内瞄他一眼,一拍自己脑袋,“是小弟糊涂了,今日京城最有名的三大美人相邀,你怎会把这些不入流的女人看到眼里?” 张士勋不想和这货谈论女人的问题,随口问:“这里的雅间,怕是不好订?” 高衙内鄙视地看张士勋一眼,纠正道:“这里没有雅间的称呼,只有阁子。” 堂倌领着二人来到北楼,沿着楼梯往上边走,边走边道:“李娘子订的阁子在三楼的正中间,那里白天可以看万岁山的风景。” “好啦!好好带路,别啰里啰嗦的。”高衙内不耐地说道。 刚上到三楼,一阵弦歌之声传入耳际,伴随着悦耳的欢笑声。 “二位大官人,到了。”堂倌把二人领到最热闹的阁子门口停下,敲敲门。 “赛赛,外面有人敲门,你去瞧瞧,是不是张公子他们到了。”里面传来李师师的声音。 门打开了,露出一张芙蓉秀脸,正是丁都赛。 “张官人,你来啦。”丁都赛欢喜地道。 “让你们久等了。”张士勋客气地点点头。 “没呀,我们姐妹们正在聊得开心呢……别站在门口了,请进!” 张士勋走进阁子里的时候,登时一愣。 不算小的阁子里莺莺燕燕,竟然有七八个美女,除了李师师、孙三四,其他几个都不认识,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她们都是美女。 李师师缓步迎上来,后面跟着孙三四。 “张公子,莫站在门口了,请进来。”李师师笑盈盈地说道。 “噢,好的。”张士勋满是疑虑,这阵仗有点大啊。 一下子身处众香国里,让他有点不适应。 李师师道: “张公子,她们都是我们的姐妹,平日各忙各的,难得一聚,趁着这次机会正好相聚一次,事先没有和你打招呼,你不会见怪?” 张士勋心说是你们请客,叫什么人自然由你们做主,心里想着,嘴上客气道:“不会见怪的,幸会幸会!” 李师师介绍道: “张公子,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徐婆惜,这位是封宜奴,旁边这两位是亲姊妹,薛子大、薛子小。” 张士勋客气地和她们一一见礼。 薛子大和薛子小的名字也曾出现在《东京梦华录》中,可见也是出名的艺人。 她们则一边偷偷打量着他,一边蹲身还礼。 见礼完毕,李师师把张士勋往主位上让,他推脱一番,架不住她们一让再让,只得在主位上坐下。 李师师又让丁都赛坐在他下手作陪,自己则坐在他另一边。 张士勋刚刚坐稳,这才注意到高衙内没有跟进来。 正在纳闷,孙三四已经开口发问了:“张公子,高衙内呢?” 张士勋望着阁子门,奇怪道: “我们一起来的,刚才进门前还在一起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呢?” 丁都赛打开房门,伸头左右看了看,回头道:“外面没人。” 这就怪了,这厮莫非见到一屋子的女人,吓跑了? 不该这样的,一个纨绔,应该最喜欢这种场合才对啊。 一屋子人正在纳闷,一个女堂倌敲门进来,对李师师施一礼道:“刚才有个姓高的公子让俺转告,他因为临时有急事要办,所以就先走了,因为怕打扰你们的雅兴,就不当面辞行了,失礼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众人面面相觑。 李师师微微皱眉,“我们晓得了,下去。” 张士勋有点哭笑不得,这货太无厘头了,为了赴这场宴请,还特意回家换了衣服,来的路上高高兴兴,到了门口却不告而别,这是闹得哪样? “来都来了,至少打个招呼再走呀。”丁都赛嘟哝一句。 徐婆惜道:“走了也好,反正这里没人待见他。” 李师师道:“人家可能真有急事呢……算了,咱们开始。” 薛子小可能是个急性子,立马朝外喊: “堂倌,上菜!” 几道看盘摆上来,姹紫嫣红的很好看,没等多大一会儿,一道道菜肴流水般摆上来了。 等凉菜上齐,李师师端起酒杯,对张士勋道:“张公子,孙妹妹的事情多谢你了……哦!还有高衙内,若不是你二人帮忙,孙妹妹现在不定多戚慌呢。” 孙三四也端起酒杯,哽咽道:“这次小女子能躲过一劫,全靠张公子和高衙内。” “这都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张士勋道。 “客套话就不说了,来!张公子,干杯!” 在座众人齐声说道:“干杯!” 几杯酒下肚,酒桌气氛慢慢活跃起来,一扫刚开始的拘谨。 “你们这些女子平日抛头露面的……噢!我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姐妹们平日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 “是呀!张公子说得对。”孙三四接口道,她深受其害。 张士勋道: “与其出了事情自扫门前雪,不如大家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妇女联合会,遇到姐妹中有人被人欺负,就齐心协力共同解决,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众女一听,互相看一眼,眼睛顿时一亮,她们身为歌伎,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每个人都经历过被人欺负的时候,甚至成为常态,听到张士勋出的这个主意,莫不怦然心动。 “就拿孙娘子这件事情来说,那个混蛋所以敢仗势欺人,无非是欺她是一个弱女子,人单势孤,欺负起来没有任何顾虑和负担。如果你们姐妹有一个妇女组织,那就截然不同了,试想,若是全东京甚至全大宋境内的女人都声援孙娘子,共同声讨这个无耻之徒,他还敢做这样的坏事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丁都赛拍手笑道:“是呀!众人拾柴火焰高。” 众女顿时兴奋起来,纷纷点头赞同。 第120章 妇女联合会 孙三四呼吸急促地问:“张公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妇女联合会不局限于我们姐妹?” “如果仅仅限于你们姐妹之间,这就不能称之为联合会了,‘联合’之意,就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共同维护妇女的权益,只要是女人,无论出身于官宦之家或者草民之家,均可加入进来。” “若是那种坏女人呢?”丁都赛问。 “当然,这个妇女联合会要有个章程,既要自强,也要自律,不能什么臭鱼烂虾都吸收进来,那样的话,就成了乌合之众了。” 众女听到这里,都笑起来。 “还有,已经加入妇女联合会的人,若是违反了联合会的章程,也可以开除出去。” 李师师拍手笑道:“张公子这个主意简直妙不可言,有了这个妇女联……联合会,再有坏人欺压就不害怕了。” “张官人,我们该怎么着手?”丁都赛是个急性子。 张士勋道:“你们可以先成立一个筹备委员会,把一些规章制度确定下来,拟出一个草案,然后把它拿给身边的女人们看,征求她们的意见,有什么疏漏或不足的地方,再行修改。” “然后呢,您接着说。”李师师兴奋得脸都红了。 “章程制定下来后,接下来就可以举行选举了。” “选举?” 众女都听不明白,他说的词汇太新颖,没听说过。 “嗯!选出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副会长,还有委员若干。” “俺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个会长相当于我们的行首。”孙三四道。 “差不多,名称不是什么问题,你们也可以取其他名字。” 李师师道:“会长这个名称挺好的……张公子,你接着说。” “会长的职责就是负责妇女联合会的全局事务,副会长协助,其他委员各有分工,委员会成立后,就可以吸收其他妇女加入进来了。” 张士勋说完,众女掩饰不住兴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议论了一阵,李师师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张士勋:“若是我们搞得动静太大,朝廷不答应怎么办?” “你们又不违法乱纪,又不危害大宋,他们凭什么不答应。”张士勋笑着道:“你们章程的内容尽量让朝廷那些人挑不出毛病来。” 丁都赛皱眉道:“有些人可坏了,专门鸡蛋缝里挑骨头。” “广大妇女团结起来,为大宋的繁荣贡献力量,这句话有没有毛病?” 丁都赛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广大妇女团结起来,促进大宋的经济发展和文明进步,有没有毛病?” “没有!” 李师师和丁都赛一起回答。 “广大妇女团结起来,教育、引导妇女增强自尊、自强,相夫教子,有没有毛病?” “没有!”这次是在座的众女一起回答。 “维护大宋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为妇女儿童服务,有没有毛病?” “没有!”众女声音大了几分。 张士勋哈哈笑道:“好啦!把这些内容制定下来,作为妇女联合会的章程张贴出来,公之于众。即便有别有用心的人想搞破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跳出来和你们叫板,否则就是与天下妇女为敌。” 徐婆惜“啪”地拍一下桌子,高声道:“太好了,咱们就按张公子的主意办。” “若是有了妇女联合会,那些乌龟王八蛋再不敢欺负我们了。” 孙三四激动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她这次被王黼逼得几乎走投无路,若不是张士勋帮忙,她的结局可想而知,想想都让她不寒而栗。 丁都赛提议道:“让我说,就让李姐姐做我们的会长。” “同意!”在场的人一起欢呼。 看来在她们心目中,李师师是大姐大。 张士勋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师师,暗道一声可惜,这么优秀美丽的女人却被赵佶这个荒唐皇帝弄到手。 特么的!好白菜被猪拱了。 李师师没有拒绝,轻拍一下手:“好啦姐妹们!妇女联合会是一定要办的,回头咱们好好商议一下。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别忘了咱们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女轰然笑起来,孙三四道: “要不是姐姐说,我们差点忘了呢。” 李师师笑呵呵地端起酒杯,道:“姐妹们,端起酒杯,共同敬张公子,感谢他和高衙内帮孙娘子的大忙。” “敬张公子。” 大家一饮而尽,李师师又端起酒杯,道:“这一杯,还是敬张公子,感谢他为我们姐妹出这么好的主意,有了妇女联合会,我们姐妹以后就不再忍气吞声,任人欺负。” “干杯!” 孙三四拿起酒杯和酒壶,离座走到张士勋面前,“张公子为小女子仗义出手,小女子无以为报,敬张公子三杯。” “呵呵!小事一桩,无须挂怀。”张士勋端起酒杯,与她连喝三杯。 孙三四回到座位,道:“可惜高衙内不在,这次他出力不小。” 张士勋点头笑道:“是啊,换了其他人,叫不来那么多的军汉护场子。” 李师师道:“不瞒张公子,在我们姐妹眼里,高衙内是东京城的一个纨绔,对于这种人,我们一向敬而远之。” “呵呵,这厮的名声确实臭。” “这次若不是有你,我们无论如何不会找他帮忙。” 张士勋点头道:“虽然你们名动京华,但无权无势,属于弱势群体,对于高衙内这样的权贵子弟,自是能躲则躲,明哲保身是人的本能,可以理解。” “张官人,我打个岔,想问你一件事情,不知你方便不方便告诉我们?”丁都赛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 “丁娘子,你太客气了。”张士勋笑了,道: “我没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丁娘子想问什么尽管问,我这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都赛扫一眼众姐妹,又把视线转到张士勋脸上,道:“我们听说,你有金钟护体神功,可是真的?” “这……你听谁说的?” “昨晚在牡丹棚,你当着几百人的面用刀子扎自己肚子,竟然毫发无损,我们姐妹都听说了,你来以前,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呢。” 张士勋略感诧异,京城的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是呀,我今日中午听人说的。” “能不能不回答?”张士勋踌躇起来,他真的不想回答。 “张公子,你刚才已经说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姐妹都听着呢,公子可不能言而无信哟!”坐在李师师下首的徐婆惜笑着说道。 第121章 酒兴正浓时 张士勋无奈,只得给她们解释:“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我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扎的时候,用衣袖遮挡了一下,扎在肚子上的不是刀尖,而是刀柄。” 张士勋拿起筷子,边说边比划,特意放慢了动作,好让众女看得清楚。 “原来这样呀,张官人这一招障眼法可是骗尽了所有人。”丁都赛拍着手笑道,“现在东京城内都传遍了,说有个人会金钟护体神功,众目睽睽之下,在牡丹棚内刀插肚腹而不伤分毫。” 薛子小道:“是呀!我在象棚也听人说了,那人说得活灵活现,我听了暗自咋舌,心说世上若是真有这样刀枪不入的人,上了战场岂不如入无人之境?” 张士勋莞尔一笑,“我当时只是想吓唬王胡孙一下,好使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一不留神,竟然名动京华,惭愧!” “我们一不留神,就相信是真的了呢。”徐婆惜接了一句。 众女一起哄笑起来,薛子大提高声音道:“咱们姐妹知道就好,可不要说与外人知道。” “正是!骗死那个姓王的杂种。”薛子小拍着桌子随声附和。 “王家父子最坏了,最好让他们永远不知道真相。”孙三四咬着牙说道。 张士勋道:“看来,我还要再辛苦一下,把这个神棍再当一阵子。” “正是!”众女齐声道,然后一起“咯咯咯”笑起来。 又喝了一阵酒,张士勋发现在座的人除了丁都赛,其余人等酒量都不小,尤其是李师师,酒到杯干,面不改色。 等众女挨个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暗自叫苦不迭。 宋朝的酒,虽然度数和后世啤酒差不多,却挡不住喝得多啊。 等她们都敬完酒,他已觉得有些上头了。 这样不行,照这么喝下去,非当场丢人不可。 张士勋站起身告个罪,去茅厕转一圈。 此时的樊楼,已是笙歌处处,热闹非凡,酒令声、琴弦声、歌声、嬉笑声从各个阁子里传出来。 隔壁的阁子里,有人在拉二胡,还有个女声在二胡的伴奏下唱着曲子。 这个时代,二胡被称为嵇琴、胡琴。 张士勋来到大宋,还是头一次听人拉二胡,驻足听了一会。 这人虽然拉得很娴熟,但技法却很原始。 也难怪,相隔千年,演奏技法和水平自然不能与后世相提并论。 回到阁子里的,李师师等人正在评论隔壁的演唱。 徐婆惜撇着小嘴说道:“王京奴这嗓子,也就这样了,要不是凭着长相和风骚,怕是连樊楼都进不来。” 薛子小附和道:“嵇琴拉得也不好听,黄鼠狼拉鸡似的。” 李师师笑着道:“你们呀,别对京奴这么刻薄,她前一阵子生病,也许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呢。” “哼!俺就是看不惯她那势利眼,趋炎附势。” 丁都赛给张士勋倒一杯茶,关心地问道:“张官人酒喝得怎样?没有不适。” “酒意已经有些上头了。”张士勋回答。 “那就不要喝了,多喝茶。” 李师师也道:“张公子即便是海量,与每个姐妹喝三杯,算下来也有二十余杯酒呢,让他先喘口气,待会再喝。” 众女笑着点头。 “多谢!”张士勋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笑着道:“樊楼的酒果然比外面的有劲道。” 李师师道:“这是樊楼有名的和旨,醇厚甘美,酒劲也大。” 张士勋点头,这种和旨酒在这个时代,度数算是比较高的了。 如果把这种酒蒸馏一下,提高一下酒精度,肯定能卖得更好。 想到这里,张士勋灵机一动,酒这东西可是一个赚钱的好买卖,如果能够酿造蒸馏酒,肯定能大赚一笔。 眼看靖康之年将要到来,要提前做准备,多多挣钱。 回头和王栋合计一下,争取把蒸馏酒搞出来。 正在沉思,就听对面徐婆惜问一句:“张公子,听师师姐姐说,你的琴技超群,不知对嵇琴有否涉猎?” 张士勋随口说道:“谈不上涉猎,只是偶尔玩玩罢了。” “好呀!”徐婆惜和薛子小同时拍手,徐婆惜道:“酒喝到这般时候,正好乘着酒意吹拉弹唱,不如请张公子给我们姐妹拉上一曲如何?” “好主意。”众女一听,拍手齐声称妙。 李师师嫣然一笑,“徐姐姐还是憋着给王京奴难堪呢,是不是?” 徐婆媳赶忙否认:“没有,我只是想听听张公子拉嵇琴。” “也罢,张公子的筝和琵琶天下无双,料想这嵇琴也拉得不差,让你们这么一撺掇,我这里也心痒起来。”李师师说着,也不问张士勋愿不愿意,吩咐门口的女堂倌道:“小怜,去把我的嵇琴拿来。” 女堂倌应一声去了。 “我说各位,你们就那么相信我?”张士勋这会酒意真的上来了,说话也放开了,“让我拉也可以,但咱们先说好,如果拉得太难听,你们可不许捂耳朵,更不许逃席,硬着头皮也要听下去。” 众女都笑起来,连声答应。 丁都赛有点担心,低声问:“官人,你真的会拉嵇琴?” 张士勋仗着酒意,拍着胸脯自吹自擂,“放心,我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技艺乐天。从此后,京城内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会拉嵇琴。” “阿哥!你不是吹牛。”薛子大半晌没有吭声,一开口就叫哥哥。 张士勋朝她看去,只见她两颊粉红,双眼迷离,已是喝多了。 “薛娘子,我当然没吹牛,不如这样,若是我拉得不好,自罚三杯。” “官人,你喝高了。”丁都赛在下面偷偷拉拉一下他的衣袖。 是有点高了,张士勋经她提醒,也意识到了这点,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放浪形骸。 嵇琴拿来了,李师师从女堂倌手里接过来,抿嘴笑道:“公子,我们众姐妹今天就聆听一下你‘技艺乐天’的技艺。” “技艺乐天”四个字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显然,李师师也认为张士勋在说醉话。 “看来,李娘子对我刚才的话有所保留噢……也罢,本公子索性就在众位娘子面前显摆一下。”张士勋笑嘻嘻地接过李娘子递过来的嵇琴,拿在手里端详一番,夸道:“好琴!” 第122章 技艺乐天 这把嵇琴几乎与后世的二胡别无二致,紫檀木的琴筒和琴杆,琴筒上罩着蟒皮,弓毛也是上佳的白马尾,做工精湛,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试着拉一下,音质果然不错。 这就来了兴致。 张士勋调好琴弦,酝酿一下情绪,右手一抖,《二泉映月》在阁子内回响起来。 《二泉映月》是瞎子阿炳生活的写照,是他情感宣泄的传世之作,在后世,它可以说是二胡的经典之作。 这首曲子意境深邃,不仅流露出生活的悲凉沧桑,还有不甘向命运低头的愤慨之情,寄托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曲调时而深沉,时而激扬。 曾经有个世界着名指挥家听了这首二胡曲后,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应该跪下来听……” 二胡是后世民乐中必不可少的乐器,张士勋从小在父母的熏陶下,对二胡也非常喜爱,在演奏技巧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刚开始练习的时候,非常刻苦,有时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这首《二泉映月》自然是他苦练的曲目之一。 现在当着众女拉起这首曲子,格外地触动心灵。 他想起自己离开父母亲人,跨越时空来到大宋,即将面对纷纷扰扰、战乱频仍的世界,想到东京城的繁华以及将要到来的浩劫;想到无数大宋百姓即将流离失所、失去生命。不由得沉浸在曲子中,仿佛要透过音符,表达自己满腔的思念…… 凄苦、激愤、无助、愤懑等诸多情感相互交织在一起。 众女随着跌宕起伏的旋律,一会如痴如醉;一会悲愤莫名;一会平静无波;一会心潮澎湃…… 一曲拉完,屋内十分的寂静,众女个个泪流满面。 都是文艺女子,最容易被音乐感染。 张士勋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拉得不好。” 良久,孙三四掏出帕子擦一下眼角的泪水,问:“张郎君,你拉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二泉映月。” “何人所作?莫非是你做的么?”徐婆惜也忍不住连声问。 “无锡一个盲人所做。” “哦!不是你谱的曲?” “那盲人名字叫做阿炳,无锡人,正一派道士。” 薛子小道:“俺只听过有全真派,啥时候出了个正一派?” “小妹,你不知道别乱说。”她旁边的姐姐薛子大道:“正一派道士戒律没有全真派的严格,可以娶妻生子,吃肉饮酒,不必居住在道观。” 张士勋点头道:“薛娘子有见识。” 徐婆惜不耐烦了,“你们都别打岔,让张公子说说这个瞎子阿炳。” 张士勋轻咳一声,道:“这阿炳三岁丧母,由同族婶母抚养,他从小学习拉琴,十二岁就能熟练演奏各种乐器……遗憾的是,后来他放任自己,自甘堕落,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染上一身病,最后眼睛也瞎了……” 李师师道:“实在可惜!” “好在痛苦绝望中的阿炳并没有破罐子破摔。他痛定思痛,拿起嵇琴走上街头,靠拉琴自食其力。” 众女叹息了一阵,徐婆惜问:“你是怎么得到他的曲谱的。” “我从海外回来的时候,路过无锡,有一天在街头漫步,无意中听到他这首曲子。”张士勋说着,语气低沉下来,道:“为了得到他的曲谱,我再次去找他,可惜的是,别人告诉我说,阿炳已经死了。” “那么,你……?” “这首曲谱,是我凭着记忆记下来的。”张士勋被她们七嘴八舌问得有点烦躁,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压一压。 李师师道:“你仅仅听过他一次演奏就记住了,而且拉得这般高超,证明‘技艺乐天’这句话的确并不是吹嘘。” 张士勋摇摇头,“和阿炳相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毕竟他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创作出来,把一腔情愫都注入琴声里了。” 李师师道:“可惜你说的这个阿炳死了,不然的话,我们一定把他请到东京来。” 张士勋淡淡一笑,心道:等一千年后,前提是你能活那么久。 “张官人,你再拉一首呗。”丁都赛央求道。 张士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笑道:“刚才那首把你们惹得珠泪涟涟,我就再拉一首补偿你们。” “好呀!”众女鼓掌。 “不要再问我曲子的来历和典故,解释来解释去的,累得慌。”张士勋强调了一下。 “好。”众女一头。 张士勋想了一下,问她们:“你们谁会背诵唐朝刘方平的那首‘月夜’?” “我会!” “我会!” “我也会!” 李师师、丁都赛、薛子大几乎同时回答。 “呵呵!才女真多。”张士勋赞一声,道:“谁来背诵一下,我拉的这首曲子就是取自这首诗的意境。” “子小妹妹,你来背诵。”李师师对薛子小道。 薛子小清清嗓子,背诵道:“更深月夜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声音抑扬顿挫,十分甜美,而且背诵得一字不差。 “好!”张士勋夸奖一声,都是有文化的人啊,随便说一首诗都能背下来。 调试一下琴弦,右手一抖,开始拉起来。 这首曲子是后世一位知名音乐家所作,据说有一次他在月下纳凉,举头望月,触景生情,信手操起二胡抒发情怀,乐曲旋律平缓柔美,宁静质朴。 众女听得如痴如醉,一曲终了,齐声叫好。 张士勋把嵇琴收起来,递给在旁侍候的女堂倌,笑道:“张某今日乘着酒兴在众位面前献丑了,实在惭愧。” “张公子谦虚了,你的嵇琴技艺之高,超出我的想象。”李师师由衷地赞了一声,又目视徐婆惜,道:“徐姐姐也是拉嵇琴的高手,你觉得与张公子相比如何?”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与张公子相比,我就是一个还没入门的人。”徐婆惜站起身,十分恭敬地冲张士勋道个万福,道:“若是张公子不弃,婆惜愿拜张公子为师。” 第123章 闯席的来了 薛子大也站起来道个万福,恭谨地道:“子大也愿拜张公子为师。” “王京奴也愿拜这位张公子为师。”门外也有人高声说道。 众人愕然,一齐朝门口看去。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绿衣女子走进来,大大方方地来到张士勋面前,很庄重地蹲身道个万福:“小女子名叫王京奴,也是众位行首的姐妹,刚才在隔壁听了大官人拉的嵇琴,京奴崇拜得五体投地,愿做大官人的弟子,聆听大官人教诲。” “王京奴,你怎么闯进来了?”徐婆惜似乎对她有成见。 “是呀!连门都没有敲便推门进来,太失礼了哦。”薛子小也在旁帮腔,她也对王京奴有成见。 王京奴道:“我是闻雅音而喜不自胜,擅闯姐妹们的宴席,还请姐妹们原谅。” 张士勋头大如斗,手按太阳穴哀叹一声,道:“你们都是京城内的名角,不是班头就是行首,我一介平民,拜我为师,你们不在乎,我还在乎呢……不行!不行!” “小官人此言差矣!”门外又有人插言了,语声未毕,人已经进来,“能者为师,跟身份没关系。” 众人朝门口望去,见一个中年文士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头戴簪花幞头,身着青色儒衫,抬手投足见显得潇洒儒雅。 众女一见,慌忙离座,冲那中年文士道万福。 李师师迎上去问:“大官人,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在隔壁和人饮酒赋诗,还请了京奴为我们拉琴唱曲,谁知你们这边乐声一响,顿时把我们引进美妙乐声之中。京奴听完就把嵇琴丢到一边,说再不敢拉琴了,和隔壁这位相比,拍马都追不上,还是先拜人家为师是为明智之举。” 那中年文士说着,朝张士勋上下打量,“不知这位小官人师出何人,嵇琴拉得如此高超,你的师父肯定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张士勋站起来冲中年文士拱拱手,道:“在下的师父就是我的父母,他们终生流落于海外,颠沛流离,一年前已然双双作古。”说着,垂下头,心里思念另一个时空的父母。 中年文士略带歉意地道:“哦!是我冒昧了。” 众女站起来冲那人行礼的时候,张士勋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了,能够让她们一起行礼的人,只有大宋的皇帝赵佶。 举止儒雅,雍容华贵,这样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人很恰当。 人的气质是做不得假的,仪态举止,眼神动作都暴露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与精神积累 赵佶是一个艺术天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的花鸟画自成“院体”。 他独创的“瘦金体”书法自成一体,风格独特,笔迹瘦劲,瘦而不失其肉。 徽宗在音律一道也很有造诣,专门成立大晟府并制定了一套新乐律—— 大晟律。 据说他本人在古琴上也造诣匪浅。 张士勋穿越到大宋,早就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了。 所以,从他一进来,张士勋就偷偷打量他。 后人有一个传说,赵佶的父亲宋神宗有一次去秘书省散步,看到了李煜的画像,风流倜傥,儒雅俊俏,好生感叹一番。 当天夜里,宋神宗梦到李后主来拜访,于是就生了赵佶。 当然,这个故事纯属戏说。 可能是李后主与宋徽宗有太多相似之处,所以民间干脆把赵佶附会成李煜的转世。 李后主是千古词帝,赵佶是书画双绝,在这一点上,二人异曲同工。 但是,二人无论艺术成就多高,都不能改变“昏君”这个千古骂名。 如果非要为他们开脱的话,只能归罪于他们选错了职业、入错了行,皇帝这个职业根本不适合他们。 张士勋以怜悯的眼神看着赵佶,这是一个前半生潇洒,后半生悲催的可怜虫。 赵佶看张士勋正在发愣,以为他被自己的威仪震慑到了,便笑着对李师师道:“师师娘子,你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哥。” “回大官人,这位公子便是 《春江花月夜》曲子的作者。”李师师笑盈盈地介绍。 “李娘子谬赞了,小可虽然有些这方面的小才华,但并没有你说得这样好,至于谱曲,并不都是我的原创。”张士勋谦逊地说道。 赵佶笑着点点头:“小哥如此年轻,还不骄不躁,实为难得。你那首《春江花月夜》,我也听过,确实称得上佳之作,听之令人如饮琼浆,遐思无限。” “惭愧!”张士勋有种百口难辩的感觉。 明明已经讲了不是自己所创,但他还是把创作权归到自己头上了。 虽说是被动的,也摆脱不了盗版的事实。 “大官人,您请坐。”李师师一边虚让着赵佶,一边朝张士勋使眼色。 张士勋赶忙把主位让出来,“噢!赵大官人,您请上座。” “呵呵!好,我本没有打算打扰诸位的,不过既然来了,索性坐一会,我有一些问题想询问张小哥。”赵佶一点也不客气,径直来到主位坐下。 “大官人,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便是。”张士勋也不客气,就在赵佶旁的位置大剌剌地坐下,反正赵佶没有亮明皇帝身份。 赵佶见他挨着自己坐下,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小哥性格很率真,我很喜欢。” 抬头见众女包括李师师都拘谨站着,便道:“都别站着了,坐下来,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无须拘礼。” 众女口中答应着,却不敢坐,只有李师师在赵佶左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赵佶接过李师师为他倒的茶,轻轻抿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自从那日听到师师姑娘和赛赛姑娘弹奏那首《春江花月夜》后,我十分意动,曾试着用琴来弹奏它,但是,弹奏效果差了许多,韵味差远了……张小哥,这首‘春江花月夜’是否不适合用琴弹奏?” 张士勋微笑道:“这首曲子还是用筝弹起来效果更佳,若是想用琴来弹,也不是不可,不过需要把曲谱稍微改动一下。” 其实,“春江花月夜”既可以用古筝、琵琶弹奏,也可以用琴弹奏,各有特点。 闻听此言,赵佶眼睛一亮:“噢!小哥用琴弹过这首曲子?” 第124章 教皇帝弹琴 “虽然弹过,却弹得不太好。” 他虽然对古琴没有特别的爱好,但小时候被父母逼着学,也耗费他童年不少时光,之所以说“耗费”,是因为他不太喜欢古琴。 这是有原因的,古琴的音色,声音沉闷,音量偏低,除了洞箫,很少能与其他乐器合奏,独奏时离得稍远一些就听不清楚。 还有,古琴的曲风比较慢,很少有快节奏的曲子。旋律性也比较弱,枯燥程度是其他乐器的数倍。 关键是,太特么难学。 所以,张士勋的古琴,是所学乐器中最差的。 赵佶一听他弹过,顿时兴奋起来,连声对李师师道:“师师,快!去拿琴来,拿琴来!” 李师师捂嘴笑道:“大官人,莫急么,张公子又不会跑。” 嘴上这样说,却站起身,叫上薛子大、薛子小,亲自去拿琴了。 这边,赵佶兴致勃勃地招呼人把酒桌挪到靠墙的一边,摆上琴案。 丁都赛一直乖巧地站在张士勋身边,见赵佶这么急着催李师师拿琴,有些替张士勋担心,悄悄扯一下他的衣袖,悄声问:“官人,你行不行啊,我替你捏一把汗呢。” 张士勋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表情,便朝她挤一下眼睛,道:“妹子,我虽然好长时间没有摸过琴了,但是,凭我的能耐,应该比很多人强一些的。” 赵佶见二人窃窃私语,十分好奇,开口问道:“赛赛小娘子,你在和张小哥说什么呢?能不能和我说说?” 丁都赛听到赵佶问她,脸更红了,吞吞吐吐地道:“也……也没有说什么,有些好奇,便问他琴弹得如何。” “噢!他怎么回答?”赵佶很感兴趣。 丁都赛不敢不回答,道:“他说……他说……” “呵呵!若是小儿女的话,就不要勉为其难说出来了。”赵佶狡黠地道。 “不是的!”丁都赛赶忙辩解,道:“其实也没说什么,我问他琴弹得怎样,他说好几年都没有摸过琴了,还说……” “还说什么?”赵佶忍不住好奇。 丁都赛看了张士勋一眼,咬咬牙,道:“应该比好多人强一些。” 张士勋苦笑着看着丁都赛,一脸无奈。 这就把我卖了? “哈哈哈!”赵佶见到他俩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张士勋躬躬身,道:“让前辈见笑了,丁娘子私下问我,我就趁机吹一下牛,嘿嘿!男人吗,有时候喜欢自吹自擂,您说是?” 赵佶听他如此为自己辩解,笑得更欢畅了。 大概少有人在赵佶面前这样随意说话。 说话功夫,李师师几人把琴拿来了。 赵佶等她们把琴摆放好,目视张士勋道:“张小哥,既然你已经在赛赛面前吹嘘过了,那就显示一下你的琴艺,让我评判一下你是不是在吹牛。” 既然已经势成骑虎,张士勋也不推脱,让女堂倌端盆水过来净了手,这才大大方方地来到琴案后坐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一下呼吸,神情庄重,如坐定老僧一般。 赵佶以及李师师等人都是行家,对张士勋的表现丝毫不以为忤。 张士勋调整好呼吸,睁开双眼开始调试琴弦,刚拨一个音符,不由得大赞:“好琴!” “呵呵!算你识货,这是着名的唐琴,名曰‘春雷’。” 赵佶站起身来,缓步来到琴案旁。 张士勋一听,赶忙低头去看,见琴颈部果然刻有“春雷”二字,龙池左右分刻隶书“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 李师师帮赵佶搬过一把椅子,赵佶坐下后见张士勋看得认真,得意地说道:“此琴乃宣和殿百琴堂中珍藏,堪称第一。” “嗯,既是名琴,肯定所传不虚,待我体会一下。”张士勋把琴弦调好,开始弹奏起来。 琴音一起,赵佶脸上表情马上变得肃然起来,越听越是惊讶,听到最后,忍不住站起来,来到张士勋身旁专注于他弹奏的指法,十分地认真。 一曲奏完,张士勋抬起头来,笑着道:“真的好久没有弹琴了,指法生疏,让大官人见笑了。” “虽然有的地方略显生涩,但小哥技艺不差,指法之新奇,我竟然没有见过。”赵佶说着,忍不住问:“前边那一小段,你用的什么技法?” “你指的那一段?”张士勋站起身,请赵佶坐下。 赵佶把要问的那一段弹了一次,道:“就是这一段。” “劳烦大官人再弹一遍。”张士勋道。 赵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又弹一遍,道:“我弹奏的时候,泛音显然没有你弹出来的好,何解?” 张士勋听他问,不由得对赵佶佩服起来,确实是此道行家。 对于认真对待学问的人,张士勋自然也要认真地对待。 他很耐心地回答赵佶的问题:“泛音、按音、散音三种音色对照着天、地、人。泛音与天对应,声音空灵缥缈。其实,大官人的泛音已经弹得相当好了,空灵缥缈的韵味表现得淋漓尽致,差的只是音量略显不足。” “我也觉得音量不足,一直找不到原因。”赵佶听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欠缺的地方,大喜,追问道:“如何才能想要发出比较响亮的泛音?” 张士勋道:“这个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就有些难了。” “你且说与我听。” 张士勋道:“想把泛音弹好,一来是要靠右手的指力,这个要靠大官人自己多练习,另外,左手的位置也要准,徽位对得正,才能发出清脆的声音。发音的时候,在右手弹弦得音的瞬间,左手用指腹对准徽位轻快地点一下,要快,但也要拿捏好火候,这个也要自己去体会。” 赵佶试着在琴弦上弹奏几遍,没有明显效果,摇摇头道:“确实如你所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张士勋见他有些失落,就道:“大官人,弹泛音的时候,有个技巧……” 赵佶一听,大喜,催促道:“快说!” “就是在弹泛音的时候,右手在比较靠近岳山的地方弹弦,这样比较容易得到清脆的声音。”张士勋弯下腰,把他的手指挪到合适的地方。 赵佶试着弹了几下,效果果然出来了,不由得大喜,从头把这首曲子弹了一遍,一曲奏完,众人齐声叫了一声“好!” 第125章 一指之师 赵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笑着看张士勋一眼,“张小哥果然不凡,仅仅指点一下,效果斐然,可谓‘一指之师’啊。” 张士勋听了,整理一下衣衫,十分郑重地躬身施礼,“多谢官家,这‘一指之师’,草民就愧受了。” “呃!”赵佶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指着张士勋道:“原来……原来你早看出朕的身份来了。” “嘿嘿!草民又不是傻子,自从官家进入门来,李娘子她们个个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坐都不敢坐,正眼也不敢看您一眼。草民要是还看不出来您是官家,岂不是有眼无珠?” 赵佶笑着摇摇头,道:“我只顾着听你演奏,一时不查,却被你趁机钻了空子,赚得一个‘一指之师’。也罢,既然从你这里得到了好处,我赏你‘一指之师’也不为过。” “谢官家!”张士勋躬身道。 李师师也替他高兴,笑道:“张公子有了这个‘一指之师’,以后可以凭琴艺在大宋横着走了。” 张士勋道:“不敢!这是官家对我的褒奖,我不能依仗这个‘一指之师’横行霸道,那样的话,就成一只螃蟹了。” 众人一齐笑起来。 “呵呵!师师姑娘前些天曾告诉我,说大宋出了个奇才,于音乐一道造诣非凡,我听后只当她说笑。后来她和赛赛小娘子去宫内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震惊四座,后来我私下问师师娘子,乃知是你所授。今日亲耳听了你的演奏,果然如她所言,的确称得上造诣非凡四字。” “官家夸奖了,那是李娘子谬赞,造诣非凡四字愧不敢当。”张士勋有些汗颜,自己所有的演奏技巧来自千年后,那都是历代音乐家、演奏家的知识结晶,自己不过学了点皮毛,却拿来在这里装点门面,实在厚颜。 “既然你得了莫大的好处,那就弹奏一下那首‘春江花月夜’。”赵佶道。 “君有命,恭敬不如从命。” 张士勋端坐琴案后,把‘春江花月夜’认真弹奏了一遍。 赵佶听得心旷神怡,拍案叫绝:“何其妙哉!” 感叹一阵,他觉得意犹未尽,便道:“张小哥再给我弹奏一曲。” 张士勋不能推脱,想了想道:“草民就为官家弹奏一曲《广陵散》。” 赵佶听到《广陵散》三个字,霍然站起,颤抖着声音问:“广陵散!可是嵇康临刑时所奏那首广陵散?” “正是!” 赵佶喉头急促的上下蠕动几下,搓着手问:“这首曲谱早已失传,你是从何处得到它的?” 听到赵佶问,张士勋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弹什么不好,偏偏弹奏广陵散? 又要编故事了,真要命。 见张士勋迟疑,赵佶误会了,以为他不愿意透露其中秘密,也不勉强,便摆摆手:“若是不便告知,不说也罢。” “官家误会了,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张士勋轻咳一声,开始编故事:“广陵散的曲谱是家父在海外游历的时候偶然从一流落海外的人那里得到的,那个人的祖上于唐末避祸于海外。据那人说,嵇康有个外甥叫袁孝己,他也酷爱弹琴,曾求于嵇康学广陵散而遭拒,袁孝己心有不甘,便在嵇康弹琴的时候,悄悄潜伏在窗外偷听默记,不料却被嵇康发现了,嵇康马上终止了弹奏。好在袁孝己记忆超群,回去后凭记忆把乐谱记录下来,遗憾的是,只记了三十三拍。家父得到曲谱后,与家母呕心沥血,终于把后面缺失的部分补全了。” 张士勋搜肠刮肚编着故事,一点也不担心被人看穿揭破,反正无论他怎么说,没人能够分辨真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编完故事,他担心这样下去,会形成一种不好的习惯。 有时候,说谎话会上瘾的。 赵佶听完,没有怀疑,催促道:“那就请你为我弹奏一下,我已经急不可待了。” “遵命!”张士勋坐回到琴案前,认真地演奏起来。 据《晋书》记载,广陵散是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 而《太平广记》记载的就有些玄乎了,说的是夜宿月华亭,坐而抚琴,有幽灵为其琴音所感,遂传《广陵散》于嵇康,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后来嵇康为司马昭所害,临死前,嵇康叹息道:“广陵散于今绝矣!”。 张士勋所奏广陵散,是后人根据明代宫廷收藏的《神秘曲谱》整理所得,全曲慷慨激昂,是古琴曲中唯一具有戈矛杀伐气氛的乐曲,艺术性极高。 张士勋一边弹奏,眼睛的余光还不忘观察赵佶的反应。 赵佶不愧为艺术家,情绪很容易被感染,听着这首广陵散,时而皱眉,时而悲愤,时而握紧拳头…… 一曲奏罢,赵佶站起身,无视房间内的人,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来,良久,才来到琴案前,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张士勋道:“把这首曲谱写下来给我。” 张士勋苦笑一声,道:“回官家,草民不会记谱。” “你不会记谱?”赵佶根本就不相信。 “官家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李娘子,草民真的不会记谱。” 赵佶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李师师,李师师冲他点点头。 “哈哈!琴弹奏得这么好,你竟然不会记谱。”赵佶开怀大笑,仿佛张士勋不会记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赵佶是个对艺术非常有追求的人,对于广陵散的现世,如获至宝。 “去拿笔墨纸砚,把广陵散的曲谱记下来。”赵佶迫不及待地吩咐旁边侍立的女堂倌,他一刻都不能等。 又要记谱。 减字谱记起来繁琐无比,鬼画符一般,在张士勋看来,如同天书。 张士勋耐着性子陪他们记了一阵,感觉十分无趣,打个哈欠,抬头看众女,除了记谱的李师师,其他人个个双目无神。 这支曲谱要是写完,肯定写到下半夜了,太难熬了。 张士勋借口上茅厕出了阁子间。 第126章 梁山好汉 蹲在茅厕内,张士勋打开智慧系统,呼叫王栋。 “你特么有病啊,大半夜的叫我什么事?”王栋声音透着不耐烦。 “老王,把系统共享打开。” “滚蛋!大半夜的,我才不和你聊天。” “不是聊天,而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王栋说着,把共享打开了。 “猜猜我和谁在一起。” “你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就是想告诉我和谁在一起?”王栋揉一揉眼睛,“还能有谁?肯定是和那个丁都赛在一起呗……怎么,把她们哪个哄到床上了?” “别把我想得那么下作,我在樊楼喝酒呢,除了丁都赛,还有李师师、孙三四、薛子大、薛子小、封玉奴……” “这么多女人,你得多大的胃口才能吃得下?” “另外,还有赵佶。” 王栋吃一惊,忙问:“赵佶?哪个赵佶?” “当然是皇帝赵佶。” “你小子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本来和美女们在一起喝酒,边喝酒边弹琴助兴,没想到把赵佶吸引来了。” “这老东西不老老实实在皇宫呆着,去樊楼做什么?” “这还用问?八成是皇宫闷得慌,出来散心,无巧不巧,他就在我们隔壁,听到琴声就过来了。” “既然遇到他,别放过这个机会,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以琴会友,毕竟他是大宋皇帝,能和他交上朋友,好多事情都能事半功倍。” “我就是这么想的,随便指点了他一些弹琴的技巧,他就封我个‘一指之师’。” “挺好,有了这个‘一指之师’,你就可以拉大旗作虎皮了。” “可是,烦恼来了,我一时兴起,把‘广陵散’拿出来炫耀,结果,这个荒唐皇帝见猎心喜,当场要把曲谱记下来。” “那就记下来呗。” “哪有那么容易。”张士勋叹息一声,“古琴谱记起来很麻烦的,等到写完,差不多到天亮了……老王,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捣捣乱?” “捣乱?”王栋听到这里,眼珠转了转。 “我刚才想到一个主意,你把黑无常派过来,装作一个醉汉搅和一番,也许我就能尽早回家睡觉。” 王栋撇撇嘴,“这主意不好,装什么醉汉啊,瞎耽搁功夫。” 张士勋一怔:“怎么?你有更好的主意?” “有!”王栋来了兴致,“士勋,你的格局太小,要学会发散思维,不闹便罢,既然闹了,就闹他个鸡飞狗跳。” “鸡飞狗跳?”张士勋愣了愣,“怎么闹?” “很简单,让黑无常和白无常扮作太行山下来的响马,大闹樊楼,然后,你趁机英勇救驾……想想看,这救驾之功,功劳可大了。” 屏幕上王栋贼兮兮地笑着,看上去很贱。 这主意不错,别出心裁。 但是问题来了,黑白无常毕竟是机器人,他们能扮演这么复杂的角色吗? 张士勋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 王栋嘎嘎笑道:“这点不用担心,他们的库中有无数个剧本,只要设定好戏弄对象,他们肯定能演绎得微妙微翘……放心,我会全程导演他们,绝对露不出破绽。” 张士勋想了想,道:“老王,别让他们扮响马了,要扮就扮有名有姓的,比如梁山好汉……”说到此处,他的思维格外活泛,“花和尚、鲁智深怎么样?或者是黑旋风李逵。” “好!干丫的!”王栋兴奋得两眼放光,“就扮演他们,我这就让黑无常和白无常装扮一下。” “一定要装扮得像一些,不要露出马脚。” “放心,他们能变形,软件中自带几十种人物形象,扮啥像啥。” 张士勋喜出望外,“那就别愣着了,赶快把花和尚和黑旋风派将过来,胆敢延误军机者,定斩不饶,哈哈!” “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白无常,黑无常,听令!” 张士勋咧嘴一笑,提上裤子出了茅厕。 回到阁子间的时候,赵佶已经不耐烦了。 “士勋,怎么去这么长时间?都等着你呢,赶快过来接着记谱,今天记不完,不准睡觉。” “肚子有点不舒服,呵呵!”张士勋笑呵呵地坐下来,一边配合他们记谱,一边期盼着梁山好汉光临。 丁都赛走过来给张士勋倒一杯茶,“张官人,你口渴了,喝口茶。” “谢谢丁娘子。”张士勋接过茶抿一口,笑着对赵佶道:“官家,我虽然不会减字谱,但我会一种简单的记谱法,不知您感不感兴趣?” “简单的记谱法?”赵佶似乎对于一切新奇的东西都感兴趣,忙问:“什么记谱法?你详细说一下。” 张士勋拿过来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五道线,“这种记谱法叫做五线谱,这五根线从上到下分别代表音的高低……” 他一边画一边给赵佶讲解。 赵佶天分极高,又浸淫音律多年,一看就知道这个所谓的五线谱是个好东西,不但大大简化了记谱方式,而且能够直观显示音高、旋律、节奏,甚至能显示指法。 赵佶学得津津有味,张士勋倾囊传授,没有一点保留。 赵佶注意力马上转移,专心跟张士勋学习五线谱。 阁子间内静悄悄的,李师师和丁都赛诸人也在一旁认真听。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张士勋心说,来了。 很快,二楼响起暴喝:“来者何人?止步!” 这应该是赵佶带来的侍卫。 “爷爷乃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看斧!” “吾乃梁山好汉,花和尚鲁智深,照家伙!” 只听“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夹杂着怒骂和痛呼,二楼顿时乱起来。 “砰!”阁子间的门被撞开,一个男子闯进来。 “官家快走,有刺客!” 赵佶打个哆嗦:“高俅,休要胡言,京城之内,哪里来的刺客?” “有两个歹徒携带兵器,从门口一路杀到此楼,侍卫们抵挡不住,官家快走。”高俅急得脸色通红。 张士勋一听对面这人是高俅,不由打量起来。 高俅大概五十多岁年龄,身体健壮,圆胖脸长得和高衙内很像。 “官家,不好了!”又有两个人连滚带爬闯进来,一个白面无须,一个须发皆黄。 那个白面无须的尖着嗓子喊:“大……大官人,刺客杀进来了。” 须发皆黄的那人颤抖着声音喊:“官家,赶紧跑。” “梁师成,王黼,你们让我往……往哪里跑?”赵佶虽然被高俅搀扶着站起来,但两腿发软,上下牙打架,“咯咯”作响。 第127章 爷爷来也 “没地方跑了。”高俅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叹一口气。 他走到门口,“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再把门闩插上,苦笑着对那两人道:“二位,护住官家,准备拼命。” 张士勋听到王黼的名字,立马把视线转向那个黄毛,心道:原来你就是王黼,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外面的打斗之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阁子间门口。 “官家,你就坐在椅子上不要动。”张士勋把赵佶安排到靠窗的一把椅子上。 这老货已经吓得浑身筛糠,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娘子,丁娘子,你们都到这边来,靠墙站着。” 几个女人脸色发白,很听话地走过来。 张士勋把桌子一掀,把它挡在赵佶和众女面前。 刚安排完毕,就听“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两个大汉杀气腾腾闯进阁子间。 其中一个把手中的板斧一碰,大声喊道:“天王盖地虎!” 另外一个把禅杖朝地上一顿,厉声道:“宝塔镇河妖!” 张士勋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智取威虎山》里的台词,虽然有点老套,却很霸气。 这套台词用到这个场合不太应景,确切地说,一点也不应景,但无所谓,要的是气势。 两个机器人的扮相倒也很亮眼。 鲁智深光着脑袋,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八尺,要不是锃亮的秃头,根本看不出是和尚。 李逵熊腰虎背,头发乱蓬蓬的,卧蚕眉又粗又黄,双眼如铜铃一般,面目狰狞。 这两人肯定是照着电视剧中的形象装扮的。 智能机器人既然能随意变形,一切都简单了,依葫芦画瓢就是了。 可是,每人脸上贴一块膏药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更搞笑的是:鲁智深的膏药贴在右脸,李魁的膏药贴在左脸。 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哈哈……!”张士勋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士勋你笑个毛啊,严肃点,好好演戏。”王栋在智能系统中喊。 张士勋也不想笑,可是憋不住啊。 “老王,装扮得不错,真是一对活宝啊。” 当然,这话是用意念说的。 “呔!”李逵飞起一脚,把门口傻站的梁师成踢翻一边,手中板斧朝张士勋一指,喝问:“贼厮鸟!尔为何发笑?” “我……”梁师成有苦说不出,他天天侍候皇帝,形成了习惯,只要和皇帝在一起,脸上不自觉挂着笑。 鲁智深有样学样,把另一边的王黼踢个狗吃屎,手中禅杖也朝张士勋一指:“狗贼!你是不是皇帝?” 没等张士勋回答,高俅说话了:“二位好汉,有话好好说。” 李逵牛蛋眼一瞪:“闭嘴,没问你。” “可是……”高俅刚想再说什么,屁屁上就挨鲁智深一杖:“滚一边去!” 于是,高俅就滚一边了,脸朝下趴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哼哼。 “士勋,好玩?哈哈!”王栋乐不可支。 “不错!不错!”张士勋夸奖。 王栋“嘎嘎”怪笑,交代道:“下边的剧情是这样的,你假装和李魁和鲁智深打斗,怎么潇洒怎么来,一则彰显你忠心护主,二则彰显你高超的武功……放心,王富贵他俩连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到你。” 这主意不错,很拉风,而且没有任何风险。 赵佶看不看无所谓,关键是,要让在场的美女看。 从少年时起,张士勋无数次地梦想着在心爱的美女面前扮演英雄救美的英雄,但那仅仅是幻想,几乎永远不可能出现。 如今,实现幻想的机会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喂!小子,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狗皇帝?”李逵朝张士勋挥一下板斧。 “快说!”鲁智深帮腔。 张士勋笑了,“二位,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皇帝,皇帝在皇宫里面。” 李逵一瞪眼:“胡说!俺们打探清楚了,狗皇帝就这里。” 鲁智深也跟着瞪眼:“老实交代,这里谁是狗皇帝?” “告诉你们了,这里没有皇帝。” 李逵大怒,两柄板斧“咣”地一碰,暴喝一声:“杀了这厮!” 两个家伙各举兵器,“哇哇”怪叫着朝张士勋扑过来。 “贼子敢尔!”张士勋拎着椅子,装模作样与二人打斗起来。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三人顿时打作一团。 “士勋,你尽管真打,越逼真越好,反正机器人抗揍。”王栋怕张士勋放不开,特意交代一句。 “还用你说?”张士勋举起椅子,“啪!”的一声砸在李逵的脑袋上。 鲁智深手中禅杖带着风声,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张士勋侧身躲过。 禅杖砸个空,重重砸在地板上,只听“呼啦”一声,地板被砸出一个大洞。 张士勋左右腾挪,一把椅子舞得虎虎生风,指南打北,指东打西,把二人打得“哇哇”怪叫。 赵佶等人面色苍白,看得心惊肉跳,暗自替张士勋捏一把汗。 要是张士勋被打倒,屋里的人谁都跑不掉。 最害怕的就数赵佶了,两个悍匪口口声声找狗皇帝,可见就是冲他来的。 高俅最先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大声问:“侍卫都死绝了吗?速来!” “太尉,俺……俺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爬进门。 他的肩上有一个伤口,鲜血把衣服都染红了。 不用问,这是被刺客打的。 “蒋宣,赶快杀贼!” “是……是……”蒋宣有气无力地应一声,勉强爬起来,刚迈出两步,“扑通”倒在地上。 李逵弯腰抓住蒋宣的发髻,随手一甩,又把他丢了出去。 趁着这功夫,张士勋的椅子砸在李逵的后背上,李逵怪叫一声趴到地上。 “哇呀呀!”鲁智深怒吼一声,状似疯魔,手中禅杖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拼命朝张士勋进攻。 张士勋边挡边朝后退,看上去很是吃力。 “对!就是这样。”智能系统中的王栋一脸坏笑,“你和鲁智深先打着,我让黑李逵找狗皇帝玩玩。” 张士勋举起椅子挡住鲁智深的禅杖,提醒道:“别伤他性命。” “放心,我只把他的胡子揪下来。” 第128章 一场好戏 说话间,鲁智深似乎狂暴起来,蹦起三尺来高,杖带着风声朝张士勋砸下来,口中狂喊:“爷爷今天要杀了你!” 张士勋往后一纵身,鲁智深的禅杖劈个空。 趁着两人这功夫,地上的李逵一骨碌爬起来,接连打几个前滚翻,转眼到了赵佶面前,劈手抓住赵佶的胸襟,怪笑一声,“哈哈!你就是皇帝老儿?” 赵佶脸色苍白,颤声道:“我……我不是!” “放屁!” 赵佶磕磕巴巴道,“我……我真的不是皇……皇帝。” 李逵伸手揪住赵佶颏下的那撮胡子,“你敢骗俺。” 赵佶浑身颤抖,如同筛糠一般,“我……我不敢。” 李逵狞笑一声,手稍一用劲就把那撮胡子揪下来。 赵佶惨叫一声,颏下鲜血淋漓。 李逵下手太狠,胡子揪下来的时候,捎带揭掉一层皮。 这边,张士勋大喝一声,椅子砸在鲁智深的脑袋上,“哗啦!”,椅子碎了。 鲁智深身子一歪,仰面倒在地板上。 李逵见状,急眼了:“哇呀!你敢伤俺家哥哥,俺和你拼了。” 他把赵佶随手一丢,抡着板斧便朝张士勋冲来。 张士勋手中只剩一根板凳腿,一边抵挡一边朝高俅喊:“太尉,照顾大官人。” “噢!”已经看傻的高俅经他提醒,慌忙跑到赵佶身边,见他两眼紧闭,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官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谁都别想活了。 李师师也赶紧过来,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抬头说道:“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高俅神色稍定,从袖筒里掏出一块帕子捂在赵佶鲜血淋漓的下巴上。 张士勋趁人不注意,悄声提醒王栋:“别放过王黼。” “哦!黄头发的那个?放心,交给我了。”王栋玩得开心极了,这可比玩游戏有意思。 毕竟是真人版的游戏,太有参与感了。 王栋操纵鲁智深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王黼。 王黼一直躲在阁子间的一角瑟瑟发抖,见鲁智深朝他走来,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 鲁智深“嘿嘿”冷笑,伸手抓住他的发髻,单手提起来,“洒家认得你,你是王黼。” 王黼亡魂大冒,矢口否认:“我不是王黼,你找错人了。” “嗯?”鲁智深凑近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不对啊,你惹不是王黼,又是哪个?” “我是……我是……”王黼眼珠一转,急中生智:“我是高俅,对!我就是高俅。” 高俅刚把赵佶扶到椅子上,听那边王黼竟然冒充自己,不由大怒:“王黼,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是高俅,我就是高俅。”王黼咬紧牙关。 张士勋苦苦忍住笑,脸涨得通红。 “原来你不是王黼,是高俅啊。” “是!我就是高俅。” 鲁智深仰天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贼厮鸟,洒家终于找到你了,哈哈!” “嘎!”王黼都快哭了,怎么这么倒霉?冒充高俅也不行。 “我有一个兄弟叫做王进,你认识不?”鲁智深厉声喝问。 “王……王进?”王黼脑子已经全乱套了,下意识地点头:“认……认识。” 他又补一句:“我和他挺要好的。” “要好个球!”鲁智深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顿时留下五个指头印,“要不是你陷害,我那好兄弟岂能流落他乡……打死你个王八羔子,打死你!打死你!” 鲁智深把王黼按在墙上,左一巴掌,右接一巴掌,王黼的脸以眼见的速度肿起来。 “你陷害忠良,欺男霸女,坏事做尽,爷爷今天要为民除害!”鲁智深说着,一拳砸在王黼的鼻子上,顿时,鼻血长流。 张士勋这边和李逵打得有声有色。 在时空穿梭机中学的套路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打到兴头上,什么旋风腿,二踢脚,左摆莲、右摆腿,一个个花招纷纷施展出来,好看至极。 总之,怎么花哨怎么来,怎么烧包怎么来。 众女看得眼花缭乱,暗自替张士勋叫好。 丁都赛意醉神迷,痴痴地望着大展拳脚的张士勋。 张士勋越打越兴奋,也不防守,放开手脚进攻,反正由王栋操纵下的李逵不会伤害自己。 王栋配合得天衣无缝,操纵李逵怪叫着与张士勋战在一起,还不时张着大嘴“哇哇”怪叫,一对板斧舞得“呼呼”生风,看上去很是骇人。 赵佶浑身颤抖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 “老王,差不多了。”张士勋悄声提醒,飞起一脚踢在李逵的下巴上。 “好,我先撤。” “转一圈再回来?” 王栋一愣。 尼玛!再回来是什么梗? 看样子,张士勋这是玩上瘾了啊。 王栋不反对接着玩,他也没有玩尽兴。 “风紧!扯呼!”李逵打一声呼哨,率先向门口窜去。 鲁智深把王黼朝地板上重重一贯,拔脚就朝门口跑。 “哪里逃!”张士勋一板凳腿劈在他的后背上。 鲁智深怪叫一声,与李逵夺门而出。 张士勋举着板凳腿,装模作样追出门去,一路追,一路喊:“狗贼哪里逃,给老子站住!” 喊声很快到了楼下。 赵佶两眼发直,晕晕乎乎坐在椅子上,魂魄还没有归位。 “官家,张公子把刺客赶跑了。”李师师在他旁边说道。 赵佶没有反应,直勾勾地盯着门外。 “官家,刺客已经跑了。” “跑……跑了?”赵佶总算回过魂来。 “是的,张士勋把刺客赶跑了,已经出去追了。”高俅抓住他的手,关切地问:“官家,您没事?” 赵佶出一口长气,下意识地摸颏下的胡须,胡须没有摸到,却摸到伤口处,疼得他吸一口冷气,“胡须,我的胡须。” 堂堂大宋皇帝,被人揪掉胡须,威严何在? 简直是奇耻大辱! 直到此刻,赵佶才发现裤子湿了。 “高俅,一定要把这两个刺客捉回来,朕要把他们千刀万剐。”赵佶咬着牙说。 “官家,微臣一定努力。”高俅回答得含含糊糊,他可不敢大包大揽,这俩刺客太厉害。 再则,捉刺客该是开封府的事,并不是他的职责。 第129章 杀个回马枪 梁师成呻吟一声,抱着脑袋坐起来,这家伙比较倒霉,被李逵当胸一脚就踢晕过去了,直到这时才醒来。 当他看到皇帝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颏下血淋淋的,胡须不翼而飞,不由亡魂皆冒,慌忙膝行至赵佶的跟前,“我的官家啊,您没事?都是小的们护卫不周,让您遭罪了。” 说完,痛哭失声。 赵佶厌烦地摆摆手:“好啦!别哭了,我还没有死。” 梁师成伏在地上大哭,“官家,您没事就好,微臣倒了血霉了,差一点被刺客打死。” “梁太傅,你看看我,比你更惨。”王黼捂着脑袋走过来。 众人朝他看去,这一看不当紧,人人都觉得可笑。 王黼脑袋肿得像猪头,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孙三四见王黼被揍成这个鸟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她躲在众姐妹中,心里早乐开了花。 太解气了。 赵佶看看王黼,又看看梁师成,嘴角抽搐一下。 他不想说话。 此时,楼下一个破锣嗓子大声喊:“酒楼内所有的人听好了,无论何人,全都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动……开封府查案,哪个贼厮鸟敢乱动,休怪洒家刀下无情。” 高俅一听,走到走廊,伸头朝楼下喊:“我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楼下是开封府何人?” 那个破锣嗓子回答:“原来是高太尉啊,你老怎地在这里?” “少废话,问你话呢。” “下官这厢有礼了,俺是右军巡院判官王猛。” 高俅一听,原来是自己的老部下,就更不客气了,“王猛,马上给老子滚上来!” “咚咚咚”一阵楼梯响,王猛很快便爬上楼,躬身抱拳道:“太尉,请您吩咐。” “让你的人把守楼内各处,不许任何人进出,无论见到任何人从这座楼出入,格杀勿论!” “尊令!”王猛转身下楼,大声命令手下护卫此楼。 高俅也来到楼下,问王猛:“你们聂府尊在哪里?” “回殿帅,下官不知,应该在家里。” “赶紧派人把他叫过来。” “这……”王猛没动。 高俅是殿帅不假,可他是武官,官职并不比聂山高,凭什么让聂府尊来这里? “快去,让聂府尊速来。”高俅压低声音,“官家在这里,不许声张,若是走漏消息,老夫剥你的皮。” 王猛心中猛然打个激灵。 官家怎么在樊楼? 朝廷可是有法令的,官员一律不能在楚楼酒馆吃饭喝酒,官家这……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小的这就派人去。”王猛叫过一个衙差,低声吩咐几句。 衙差一溜烟去了。 高俅又派人去殿前司调派人手。 布置完,高俅长出一口气,险情总算熬过去了。 “高俅,开封府的人来了?”见高俅回来,赵佶问。 “回官家,开封府的人已经来了,我已经让他们去叫聂山,另外,殿前司那边很快也会来人。” 却说张士勋追刺客,一路喊打喊杀追到后院。 “张士勋,接下来你想怎么玩?说个章程。”王栋一边操纵两个机器人逃跑,一边问道。 张士勋高兴坏了,一脸坏笑道:“既然玩了,就玩全套,这次换个花样,派鼓上蚤时迁怎么样?” “时迁?” “嗯。” “时迁是个小偷,比较猥琐,不适合吓唬人。” “不是让你吓唬人的,让时迁从过来,好好和皇帝谈谈人生,也可以谈谈理想。赵佶那老小子生在福窝里,长在蜜罐中,不知道人间疾苦,也没有强国理念,整日不务正业,朝廷中又没有敢于直言的忠臣,该找个人给他上上课了。” “这主意不错,嘎嘎!”屏幕上的王栋笑得有点邪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时迁是?我这就让白无常变形装扮一下。” “开封府的人已经来了,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大门是进不来了,你可以让时迁从北面爬窗户进来。” “没问题,机器人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你就等着瞧好。”王栋兴致勃勃。 “掌握好分寸,别玩过火,把老家伙子吓死就不好玩了。” “嗯嗯,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刚商量好,一群开封府的衙差涌进后院,嘴里嚷嚷着:“抓刺客!” 前边就是围墙,李逵一纵身就上了墙。 张士勋紧赶几步,飞起一脚踹在鲁智深屁股上。 鲁智深打个趔趄,头也不回,纵身跃上墙头。 张士勋站在下面,挥着手里的板凳腿大骂,“狗贼!有种别逃。” 李逵站在一丈多高的墙头,两只板斧“咣”地一碰,哈哈大笑:“爷爷走也!” 说完,一纵身跳下去。 眼看两个刺客从墙头消失,众衙差喊得愈发起劲: “抓刺客!” “莫让刺客走了!” 张士勋也跟着装模作样喊一阵,这才回到前院。 前院已经戒备森严,众衙差手拿器械守在楼下。 王猛也赶过来了,手执钢刀单刀站在楼梯口,见张士勋拎着一只板凳腿过来,忙打招呼:“张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士勋往地上吐口唾沫,“别提了,我在楼上喝酒来着,结果正好遇到这档子事,真倒霉。” 王猛等他来到跟前,低声问:“你知不知道官家也在这里?” “我就坐在他旁边,你说我知不知道?” “你……你坐在官家旁边?”王猛睁大双眼。 “我骗你做什么?今天要不是我护驾,事情就大发了。”说着,他晃晃手里的板凳腿,“这不,刚才去追刺客了。” “刺客呢?” “跳墙跑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刺客,手脚可麻溜了,一丈多高的墙,‘噌’一声就上去了。” “这么说,刺客跑了?” “是啊。” 王猛点头:“常言说得好,穷寇莫追,兄弟不追是对的,万一刺客躲在墙那边对你下黑手,兄弟就危险了。” 正说着,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楼上跑去。 “王栋,是你吗?”张士勋看一眼屏幕,王栋那货笑得见牙不见眼。 “别打岔,我正在和皇帝讲人生。” 张士勋和王猛冲进阁子间,只见一个瘦猴般的人骑在赵佶的脖子上,一手抓住赵佶的发髻,一手拿着匕首在他颈项上比划。 梁师成等人惊慌失措站在旁边。 丁都赛、李师师众女依然靠墙而立,个个一脸惊恐。 第130章 和皇帝谈人生 见到张士勋进来,赵佶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脱口道:“士勋救朕。” “啪!”瘦猴用匕首在他的脸上拍一下“老赵,别闹!好好听我给你讲人生。” “大胆,你是什么人?”张士勋装模作样问。 “我乃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是也,你又是何人?” “在下张士勋。”张士勋朝他拱拱手,“请好汉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大官人。” 时迁两眼一翻:“不放!” “即便不放,也不能骑在人家的脖子上啊,成何体统?” “要是讲体统,爷爷就不造反了。” “不知好汉劫持这位大官人,为的什么?” “呸!狗屁大官人。”时迁用匕首拍拍赵佶的面颊,朝张士勋冷笑一声:“你不用开口大官人,闭口大官人,以为我不知道他是狗皇帝吗?” “你搞错了,皇帝不在这里,他在皇宫里。” “哼!你也太小瞧我了,若不知道他是皇帝,我鼓上蚤岂会随随便便骑他脖子上?”说着,扭扭小屁股:“就是因为他是皇帝,我才骑在他脖子上……哎呦!我要拉屎。”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千万不要!”张士勋往前迈一步。 “姓张的,你再敢往前走一步,爷爷就不客气了。”时迁说着,匕首在赵佶的脖子上轻轻划一下,殷红的鲜血冒出来。 赵佶吓得魂都快没了。 “好汉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冲动。”张士勋朝后退一步,把手里的板凳腿丢在地上,“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一切都可以商量。” “爷爷什么都不要,皇帝老儿太不是玩意儿,我要和他讲人生。” 讲人生? 众人一听,个个懵逼。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挟持皇帝,就是为了和皇帝讲人生? 赵佶快支撑不住了,腰开始往下弯。 “直起腰来,坐好!”鼓上蚤朝他脑袋上拍一巴掌,“这么大人了,坐没坐相,怎么当皇帝?” 赵佶不敢违拗,两手撑在扶手上,勉强坐直身体。 “不争气的东西,太祖给你留下的大好江山快被你败光了……妈蛋!老大不小了,整天不干正经事儿,天天就知道玩。” 屋里众人噤若寒蝉,呆呆看着鼓上蚤。 “做了皇帝不好好治理国家,整日不净想着玩了,踢球、玩石头、修假山、逛妓馆,瞧瞧玩的什么玩意儿?” 张士勋忍住笑,跨前一步,“这位鼓英雄,先下来好不好?” 时迁两眼一瞪:“爷爷不姓鼓,你才姓鼓,你全家人都姓鼓。” “你刚才说你叫鼓上蚤。” “再告诉你一次,爷爷姓时名迁——时迁,梁山伯的好汉们嘴顺,给我起了个响当当的绰号——鼓上蚤,这次要记住了,再敢叫错,我就揪下狗皇帝的耳朵喂狗。” “原来是时英雄,我这厢有礼了。”张士勋一本正经地拱拱手,“时英雄如果真想和这位大官人讲人生,大可好好坐下来,沏一壶茶,边喝边聊。”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这是缓兵之计,我懂。” “好,先从大官人脖子上下来,一切都好商量。” “闭嘴!”时迁显得有些不耐烦,“等我和他讲完人生,再说下来的事。” “这位大官人快撑不住了,你看他脸上的汗。” 时迁低头朝赵佶脸上看,见他脸色蜡黄,冷汗涔涔。 “我下来可以,但你们全都要出去。” 张士勋摇头:“不行!如果全都出去了,你伤害这位大官人怎么办?至少要留下两个人。” 时迁想了想,道:“只能留下一个。” “好,我留下。” “你不能留下,留下谁,只有我说了算。” “那……好。”张士勋只得答应,问道:“你想留下谁?” 时迁扫一眼两边的女人,然后把视线停在李师师身上。 李师师打个寒噤。 时迁又慢慢看向丁都赛,眼神颇为不善。 张士勋暗骂王栋,够了啊老铁,那是老子的女人,你吓谁也别吓她啊。 丁都赛脸色苍白,求助的目光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不易觉察得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暗示她别害怕。 时迁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王黼身上。 “黄毛,就你了,你可以留下。”时迁指着王黼说道。 王黼腿一软,“噗通”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怎么,不想陪皇帝老儿?”时迁问。 “不想……想……不想……”王黼语无伦次。 “妈蛋!你到底想还是不想啊?”时迁拍着赵佶的脑袋问道。 赵佶委屈得要死,该死的贼囚!你问别人话,拍我脑袋做什么? 王黼支支吾吾,他当然不想留下来,可是,当着官家的面,这话说不出口啊。 “妈蛋!就你了。”时迁一锤定音。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高俅带着一群军兵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聂山。 当高俅见到官家被刺客挟持,不由得肝胆欲裂,厉声喝道:“大胆刺客!速速放下凶器,俯首就擒。” 时迁给他个白眼,“你又是哪棵葱。” “我乃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 “哦!原来是小高啊,听说你踢球不赖,改天咱们玩玩?” 高俅哭笑不得。 这是哪里来的贼子,看上去有点不着调啊。 “好啦,这个黄毛杂种留下来,其他人全都出去。”时迁装模作样打个哈欠,手中的匕首在赵佶的脖颈上比划来比划去。 高俅不明就里,当然不会答应,正要开口,就听赵佶道:“高……高俅,照他说的做,先……先出去。” “大官人!”高俅急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事前不耐烦了,“俺喊三声,如果你们再不出去,俺就在狗皇帝脖子上划一刀,一、二……” 高俅无奈,阴沉着脸道:“都出去。” 一干人等都退出了房间,来到走廊。 张士勋悄悄拉一下丁都赛的衣袖,低声道:“你和姐妹们都回家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丁都赛点点头,悄声道:“张官人一定要小心呀。” “我会的,放心。”张士勋笑着答应,又看一眼李师师,点点头。 女人们走后,门外众人个个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阁子间内。 时迁终于从赵佶脖子上下来了。 赵佶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心中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老赵啊,人都走了,咱们俩可以安安静静谈人生了。”时迁拉一把椅子过来,匕首在手掌里翻来翻去。 赵佶嗫嚅道:“那就……谈。” 一个反贼居然和皇帝谈人生,别逗了好不好? 但是还不敢不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131章 鼓上蚤时迁 “咳咳!”时迁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老赵啊,你身为皇帝,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要女人有女人,他娘的好幸福,我都快羡慕死你了,要不咱俩商量一下,你到梁山当好汉,我到皇宫当皇帝,怎么样?” “唔!”赵佶都快哭了。 “哟!看样子不乐意啊……那就算了,我还不想当皇帝呢,做响马可比当皇帝爽快多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赵佶低下头,心中惴惴不安,生怕惹怒这位山大王。” “……不是我说你,好好做你的皇帝不行吗?就知道整天瞎折腾,为了弄带眼儿的破石头……哦!差点忘了,你管那个叫花石,管运石头的叫花石纲,对?” “唔。” “为了这些破石头,你把江南折腾得民不聊生,还逼反了方腊,江南百姓死伤无数,尸骨露于野,千里……这个,千里没有鸡叫。” “唔!” “你的皇宫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睡都睡不过来,偏偏还从宫外搞美女……妈蛋!女人数不胜数,差不多有一两万人?” “唔……没有!”赵佶脸都绿了,一两万人,皇宫根本塞不下。 “没有一两万人,也有七八千,五六千,三四千人。” 赵佶阴着脸没吭声。 “既然你没有反驳,那就说明皇宫里有好几千的美女……老赵,宫里这么多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跑到宫外胡嫖,还要不要脸了?” 赵佶低下头,心里发狠,一定要把眼前这个贼子抽筋剥皮,以解心头之恨。 “你疏斥正士,狎近奸谀,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 这是《宋史》里的原话。 时迁板着指头,历数他的罪恶,足足说了茶盏功夫,这才稍事休息。 正考虑离开此处,瞥眼看到王黼缩在一旁,就指着他道:“你,滚过来。” 王黼缩着脖子,战战兢兢走过来。 时迁指指自己脚下,“跪下来!” 王黼抬头看赵佶一眼,头一低,“扑通”跪下来。 “趴下!” 王黼一言不发,趴下身子。 “看看,这就是你的好臣子。”时迁讥讽地看赵佶一眼,抬起一只脚搭在王黼的背上,“老赵,你如果不改弦易辙,亡国之日就在眼前。” “唔!” 赵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剩“唔”了。 “真特么没劲!”时迁伸个懒腰,“不和你聊了,改天再聊。” 改天……再聊? 赵佶偷偷抬眼看他一下,心中发狠,改天把你脑袋砍下来,看你怎么聊。 时迁一脚把王黼踢开,站起身来到窗前,探头朝下看一眼,只见下边有许多军卒打着灯笼火把,把樊楼围得水泄不通。 他冷笑一声,刚要跳出去,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一件事。” 赵佶一直在观察时迁的动静,见他似乎要走,暗暗松一口气,不料他一转身又回来了,“老赵,帮我写几个字。” “写……写字?”赵佶抬起头望着他,眼里满是迷惑。 “嗯!就写几个字。” 时迁从地上捡起一张纸,这是刚才记谱用的。 “你这样写,鼓上蚤时迁到此一游,字要写得大些。” 赵佶为了把这瘟神赶快打发走,拾起地上的毛笔,“刷刷”几下写好了。 时迁接过写好的字欣赏了一阵,点头称赞:“瘦金体写得确实不错,名不虚传啊。” 走廊上。 一众人屏息静气听着里面的动静。 高俅一脸的担忧。 张士勋则摆出一副随时冲进去的架势。 突然,里面传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众人同时打个激灵。 “不好!”高俅正要往里闯,却被张士勋一把拉住。 “殿帅,是王黼的声音。” “王……王黼?”高俅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回想,那惨叫声果然像是王黼的声音。 惨叫过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众人不敢妄动,全都竖起耳朵静听。 等了大约茶盏功夫,屋内仍然不见动静。 高俅道:“士勋,似乎不大对啊。” “是不大对。”张士勋点点头,心里却在暗笑。 时迁十分钟前就跳窗走了,在场之人除了他,其他人全都蒙在鼓里。 “要不要闯进去?”高俅问。 张士勋点点头:“不能再等了。” 说完,一脚踹向房门。 “哗啦!” 房门洞开。 张士勋率先冲进去,高俅紧随其后。 当众人看到屋内的场景,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赵佶坐在居中的椅子上,脸色苍白,两眼发直,众人进来,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地上一动不动躺着一人,身下满是血污。 众人顾不得细看,“呼啦”围到赵佶身旁。 “官家,您没事?”高俅问。 赵佶缓缓把视线转向高俅,老半天才道:“你是高……高……” “我是高俅。” 赵佶出一口长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哎哟!不好了,官家晕过去了。” “快去叫御医!” …… “哎哟!我的官家喔……喔……”梁师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官家,您醒醒啊,我是守道啊。” “走开!”张士勋抓住梁师成的衣领就丢到一边,伸出大拇指按住赵佶的人中。 “吁……!”赵佶醒来了,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吓死朕了。” “官家别怕,刺客已经跑了。”张士勋出言安慰。 “抓住刺客,不能让他们跑了。”赵佶咬牙切齿,“高俅、聂山、梁师成,封锁京城,一定要捉住这伙反贼,朕要把他们抽筋剥皮、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在场众人一起躬身。 高俅道:“官家,微臣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赵佶心有余悸地看一眼窗户,“我刚才看到那个鼓上蚤时迁从这里跳出去了,他这是畏罪自杀了么?” “官家,他没有自杀。”开封府尹聂山带着一群侍卫走进来。 “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他竟然还没有死?” 聂山苦笑着摇摇头,“那厮身手着实了得,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捕快和侍卫们正在追捕他,放心官家,几百人追他一个,跑不了。” “捉住以后先别忙着杀,给我好好查查这帮贼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一定要把他们连窝端,绝不能放跑一个。” 第132章 把王黼阉了 赵佶心有余悸地看一眼窗户,“我刚才看到那个鼓上蚤时迁从这里跳出去了,他这是畏罪自杀了么?” “官家,他没有自杀。”高俅带着一群侍卫走进来。 “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他竟然还没有死?” 高俅苦笑着摇摇头,“那厮身手着实了得,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捕快和侍卫们正在追捕他,放心官家,几百人追他一个,跑不了。” 赵佶黑着脸道:“捉住以后先别忙着杀,给我好好查查这帮贼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一定要把他们连窝端,决不能放跑一个。” 赵佶说完,目视张士勋,微微点了点头,“今日就数你表现忠勇,朕赏你一个同进士出身,回头会有旨意给你。” 张士勋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这就同进士出身了? 来得也太容易了? 张士勋躬身道:“多谢陛下。” 正在此时,只听梁师成惊叫一声:“哎呀!王黼他……他……” 众人扭过头去,看地上的王黼。 王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裤子已被鲜血浸湿了,裤裆处有一个大洞,里面血肉模糊…… 等众人看清楚后,互相看一眼,个个脸色古怪至极。 王黼那活儿不翼而飞。 张士勋忍住笑,无声地问智慧系统里的王栋:“老王,你下手真黑,这就把人家骟了?” “这叫斩草除根,省得他再去祸害妇女。” “可是,你把人家直接阉了,手段似乎……” 王栋没等他说完,就道:“对待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有机会就直接杀了,一点也不为过……士勋,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做事不太利落,” “怎么不利落了?” “孙三四那破事有那么麻烦吗?忙活那么久还没有弄妥当,换了我,一出手就把事情解决了,还没有后患。” 张士勋无语。 王栋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却一了百了,省时省力。 “不说了,瞌睡了。”王栋打个哈欠,“以后要是还有这种机会咱们接着玩。” 他说完,就关闭了共享。 赵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对高俅道:“高俅,送我回宫!” “臣领命!”高俅带人簇拥着赵佶往外走去。 走廊上,蒋宣几个侍卫蹲坐在地上,个个带伤,见皇帝出来,勉强站起身,躬身朝皇帝施礼。 赵佶从鼻孔里哼一声,“一群废物。” 蒋宣等人腿一软跪下来,不敢辩解。 七八个护卫竟然被他们闯进阁子间,简直莫大的耻辱,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皇帝走后,聂山留下来收尾。 他看张士勋一眼,道:“这是第二次见你了,想不到一介庶民,数日之间便一步登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语气里充满嘲讽。 张士勋浑不在意,躬身道:“聂府尊,我只是略尽微薄之力,承蒙官家看得起,在下荣幸之至。” “依你之见,这些刺客从哪里来的?” “刺客自报名号,说是梁山好汉。” “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逵,鼓上蚤时迁……呵呵!连绰号都起得这么响亮,想必不是无名之辈。”聂山自言自语。 “是啊,这几人的绰号确实挺有个性,叫起来朗朗上口。” 聂山没工夫和他磨牙,开始布置城内搜索事宜。 张士勋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告辞离去。 却说赵佶在侍卫们的护卫下坐上轿子回皇宫。 他疲惫地斜靠在轿子内,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别说刺客,连窃贼都没有见过。 刺客的凶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刻骨铭心。 伸手摸摸颏下,心爱的胡须可恨的刺客揪掉了。 赵佶恨得直咬牙。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要是传出去,皇帝的颜面和尊严何在? 没了胡须,怎么见人? 胡须长出来以前,只好窝在皇宫里了。 不过,和王黼相比,他幸运多了。 王黼裤裆里的烦恼根直接被割掉了。 想起鼓上蚤割王黼的情景,赵佶不由一阵心悸,太可怕了。 快到宫门的时候,轿子外面一阵嘈杂,还隐约听到高俅的呵斥声。 “高俅,什么事?”赵佶吓得一缩脖子。 高俅弯着腰走轿子跟前,低声禀道:“回官家的话,宫门上方不知被何人贴一张纸条。” “纸条?” “是的,上边隐约写着字。” “写得什么字?”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 赵佶轻轻掀开前轿帘,凝神望去,宫门上的确多一块白色纸条。 轿子走近以后,等赵佶看清楚上边的字时,不由一阵心悸,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鼓上蚤时迁到此一游! 铁钩银画,正是自己的瘦金体。 原来鼓上蚤逼他写这幅字,是用来贴到宫门上羞辱自己。 欺人太甚! 但是,赵佶现在已经不恼怒了,而是感到害怕。 这个鼓上蚤从二楼窗户跳下居然没摔死,还能在众多衙差的围捕下从容逃跑,居然还有闲暇跑到皇宫门前,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张白纸贴在宫门上。 宫门口可是有不少班直卫士执勤啊。 太可怕了。 回到延福宫,喘息稍定,赵佶阴沉着脸对高俅道:“这几个反贼太厉害了,要加强皇宫守卫,绝对不能让刺客溜进皇宫中来。” 高俅领命,转身出去布置了。 郑皇后等妃子闻讯赶来,都被赵佶撵走了。 他独自坐在书案后面,看着书案上的那对夜明珠镯子发呆。 郓王赵楷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说:“父皇,孩儿听说你遇到刺客了……哎呀!您的胡须……” 赵佶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话没法接,总不能说胡须被刺客揪掉了? 赵楷见他脸色不对,便不再问,躬身肃立。 半晌,赵佶才抬眼看向儿子,“京城里钻进三个反贼,开封府和皇城司竟然毫无觉察,失职啊。” 赵楷一听,赶紧弯下腰,“父皇,都是儿臣的错。” 他总领皇城司,除了负责宫禁宿卫,还有一项重要职能,那就是刺探监察。 京城里跑进来刺客,虽然开封府负主要责任,但皇城司也脱不了干系。 “凯儿,刺客如此嚣张,公然行刺于我,此事非同小可,你最近把其他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会同开封府办这件案子,全城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几个反贼捉拿归案。” “儿臣遵命。”赵楷躬身领命,站直身子后道:“万幸父皇有惊无险,实乃大宋之福。” 第133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惊无险?”赵佶苦笑:“若是命悬一线也叫无险,世上就不存在危险了……皇儿,刺客都骑在我脖子上了,刀子就在我脸颊上划来划去,你说危险不危险?” “啊!”赵楷打个哆嗦,“护卫和其他人都去哪里了?他们难道都不在父皇身边?” “护卫都被打残了,梁师成、王黼、高俅都被打趴下了。要不是张士勋,我命休矣!” “张士勋?他是何人?” “一个草民,很是悍勇,一人抵挡两个刺客,毫发无伤,最终把刺客击退了,可是就在他出去追刺客的时候,另一个瘦小的刺客从窗户钻进房间,猝不及防之下,被骑在为我脖子上……” 赵佶说到这里,脸上的肉忍不住抽搐起来,“这个刺客拿着一把雪亮的刀子恐吓我,极其嚣张。” “贼子该死!”赵楷忍不住骂一起。 父子俩义愤填膺,狠狠骂一阵刺客。 等冷静下来,赵楷看出其中的蹊跷:“父皇,刺客似乎并不想杀你啊。” 赵佶一愣:“此话怎讲?” “父皇您想,若是刺客真的想刺杀你,根本不会骑在你的脖子上,更不会骑在你的脖子上以后还拿着刀子比来比去。” “说的也是。” 赵佶仔细回想昨晚的细节,正如赵楷所言,刺客至少有数次杀他的机会,一次是李逵揪自己胡子的时候,另一次就是时迁从窗外偷袭进来的时候。 他清楚地记得,李逵手中当时拿着两把板斧,他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特地把右手中的板斧交到左手中,腾出右手揪胡子。 儿子说得对,他要是想杀人,兜头一斧子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至于鼓上蚤时迁,杀自己的机会就更多了。 “嘶……!”赵佶吸一口凉气,“三哥儿,可能真让你说着了,这些贼子并不想杀我,仅仅想羞辱于我。” “这就耐人寻味了。”赵楷见父亲赞同自己的看法,暗自得意:“儿臣听闻,有些反贼只反贪官,不反皇帝,也许这几个贼人正是这类人。” “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赵佶品味着这句话。 “有一些人被贪官逼得走投无路,便扯旗造反,他们恨透了那些贪官,欲杀之而后快,但这些人心里其实并不想造反,所以才有了‘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这句话,父皇,对于这些反贼,大可分而化之……” 赵佶摆摆手,制止道:“三哥儿,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切不可在外面乱说。只要是造反之人,无论他们喊出什么口号,都是大宋的反贼,杀无赦!” 赵楷躬身道:“儿臣晓得了,不敢在外乱说的,父皇放心。” “嗯!你去,督促聂山好好办案,尽快把这些反贼擒获归案。” 赵楷答应着去了。 赵佶望着儿子的背影,微微点头。 对于这个儿子,他颇为满意。 诸多儿子之中,就属这个三皇子最像他,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颇有文采,还一路闯进殿试,差点拿到状元。 至于太子赵桓,赵佶想到他就暗自摇头。 此子性格太木讷了,缺乏灵性,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做皇帝的父亲。 从心底来说,赵佶不想把皇位传给太子。 “再说,我现在还春秋鼎盛,可以把这事放一放。”赵佶一边想心事,一边习惯性地去捋胡须,手到中途,才想起胡须已经不在,不由心中愤愤然起来。 …… 张士勋回到家的时候,丁都赛正坐在客厅等他。 “官人,你没事。”见张士勋回来,丁都赛赶忙迎出来。 “没事,活蹦乱跳的,毫发无伤。”张士勋仔细打量一下丁都赛的气色,关心地问:“昨晚没吓着你?” “没呢,又不是冲我来的,我才不怕呢。” “李师师她们呢?” “大家都受到点惊吓,不过都没事。”丁都赛看到他脸上的有灰烬,掏出手帕替他擦脸,边擦边笑:“昨晚呀,就数孙三四最开心了。” 张士勋也笑了:“如果她知道另一个消息,将会更加开心。” “什么消息?” “这个……还是不说了。”张士勋促狭地一笑,“明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 和丁都赛说这个,未免尴尬。 丁都赛也没有在意,说道:“除了孙三四,还有一个开心的人。” “谁?” “李姐姐呀。” “她?” “是呀。”丁都赛替他擦完脸,又仔细看了看,见已经擦干净了,这才道:“官家被那个李逵拔掉胡子,我看见李姐姐背过脸去偷笑来着。” “哈哈,堂堂皇帝活像一只被拔掉尾巴的鸡,的确好笑。”张士勋想到赵佶的狼狈相,不由笑起来。 “官人,不是这样的。” “嗯?” “官家被贼人拔掉胡子,我们姐妹们之中最不该笑的就是李姐姐。” 张士勋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官人,我总以为李姐姐和官家好,算是找到归宿了,可是,昨晚上李姐姐的表现,说明她和官家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要好。” 张士勋点头赞同:“你说得有道理,如果她真的爱官家,看到官家被拔掉胡子,应该心疼才对。” “这可不是李姐姐的错。”丁都赛替李师师分辨,“官家肯定像其他臭男人一样,只爱慕姐姐的美貌,并不拿她当作亲近的人……哼!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即便是官家也不例外。” “咳咳!不要一竿子打死所有的人。”张士勋觉得尴尬。 丁都赛笑了:“官人你可别误会,我说的这些男人,可不包括你。” “难道我不是男人?” 丁都赛顿足道:“你当然是男……呀!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家去了,一夜没睡,快困死了。” “我送你。” 看着她粉嫩的俏脸,张士勋心里有点痒痒的,恨不得亲上一口。 “不用你送,我坐轿子回去。”丁都赛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嗔怪地看他一眼:“你为什么看我的眼神贼兮兮的?” “没有啊,你看错了。”张士勋心中暗自感叹,女人的直觉太厉害了,这边刚动一下心思,她那边就觉察到了。 张士勋把她送到轿子上,凑近轿帘悄声道:“没事的时候多想我哈。” “呸!才不呢。” 张士勋“哈哈”一笑,转身回到院子里。 第134章 同进士出身 丁都赛走后,张士勋见厨房没有菜了,便去街市上买了一些菜回来。 刚走到金钱巷就看到了高衙内,这货骑在马上,正往这边走。 “哎哟!哥哥眼睛咋这么红?跟兔子似的。”高衙内老远就一惊一乍的道。 “衙内,下来,把脸伸过来。”张士勋绷着脸道。 “干嘛?”高衙内警惕的看着张士勋。 “让我打你两耳光。” 高衙内跳下马,把缰绳交给高五,嬉皮笑脸道:“哥哥这是怪我昨晚不告而别?” “你这人真不靠谱,害得我差点把命丢在樊楼。”张士勋摆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 “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可是,你风流快活不惜命,无论如何能怪到我头上来?”高衙内围着张士勋转一圈,道:“昨晚跟哪个小娘子逍遥快活呢,一个还是两个?” 张士勋瞪着他没出声。 “啊?难道更多?”高衙内睁大眼睛,样子很夸张,也很猥琐。 张士勋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道:“快活个屁!你不知道老子差点被刺客杀掉?” “啊!刺客?”高衙内大吃一惊,“哥哥你快松手,快告诉我刺客是咋回事?” “你不知道昨晚的事?”张士勋诧异道。 “我真的不知道……哎哟!你快松手。” 张士勋松开手,问他:“这么说,你今天还没有见到高太尉?” 高衙内揉着耳朵,道:“没有,他昨晚就没有回家……到底咋回事?快告诉小弟。” “先说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高衙内胖脸上挤出一丝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正要跟着哥哥进门的时候,一眼看到我爹从隔壁的阁子里出来,吓得我转身便跑……” “那是你亲爹,又不是妖怪,你跑个屁啊。” 高衙内道:“我和你说过的,爹爹让我离李娘子远些。” “噢!是说过。”张士勋想起来了,高衙内确实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和我说说,昨晚怎么会有刺客?刺杀谁……哎哟我的娘哟!”高衙内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子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会是刺杀我爹爹?” “狗屁!”张士勋瞪他一眼,“你爹爹还不够资格,他们想要刺杀的是官家。” “啊!官家也在那里。”高衙内眼睛瞪得溜圆。 “官家也去樊楼寻快活了,就在李娘子她们隔壁,一同去的人有你爹,还有梁师成、王黼。” “那那那……官家没事?我爹没事?”高衙内连声问。 “有老子在那里,算他们的运气,全都安然无恙。” 高衙内揉着胸脯道:“差点把我吓死。” “但我差点被人杀死。” 高衙内道:“哥哥这不是好好的么,你那么彪悍,谁能杀死你啊……对了!刺客抓到了吗?” “全都跑掉了。” “跑就跑,只要官家和我爹爹没事就行。”高衙内说着,又奉承道:“哥哥,你有护驾之功啊,这是大功,官家肯定有封赏的。” “不过,也有人比较倒霉。”张士勋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谁倒霉了?”高衙内急忙问。 “王黼。” 高衙内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快说说,他怎么倒霉了?” “他的老二被人割掉了。” “老二?那是什么?” “老二就是……”张士勋指指他的裤裆。 “你是说,那厮的卵蛋被刺客割掉了?” 张士勋点点头。 “啊!”高衙内吃惊地望着张士勋,“哥哥,你不是在逗我?” “没有,说谎话会被雷劈的。” “哈哈……!”高衙内放声大笑。 等高衙内笑得差不多了,张士勋假模假式地叹息一声,“看来,王相以后只好去做太监了。” “哈哈!这厮虽然是胡种,样貌还是长得不差的,到宫里做太监,那是众望所归。” 二人高兴一阵,张士勋道:“别说这些了,赶紧去把何蓟叫来,我有事要说。” “好!我这就让人去叫。”高衙内也不问缘由,满口答应,回头喊道:“高五,去把何衙内叫来,就说张大官人有事找他。” 高五答应一声去了。 两人刚回到客厅坐下来,就见一群人走进门来,最前边的是个太监。 “张士勋,有旨意。”太监高声道。 张士勋见到太监,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赵佶的旨意来了!真是够快的! 他赶忙迎上去道:“我就是张士勋。” “张士勋,接旨。” “噢!我该怎么做?请您教我。”张士勋对这套东西一无所知。 “照俺说的做就行了。”那太监笑了,知道这人是个啥都不懂的白身,也不和他计较。 张士勋按照太监的指点,接旨,谢旨,一套流程下来,汗都下来了。 至于圣旨内容,听得他一头雾水,不过,“同进士”和“从义郎”却听得真真切切。 太监宣完旨,笑眯眯地道:“恭喜张进士,咱家在宫内一二十年,还是头一遭见到官家亲自下旨赐同进士,您这个同进士,荣宠得很啊。” “呵呵!张某也感到十分荣幸。”张士勋拱拱手,“中贵人请稍候片刻。” 张士勋回卧室拿两大块银子,出来对太监道:“中贵人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 太监接过银子,道:“张进士气宇轩昂,有护驾之功,假以时日,肯定会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多谢中贵人吉言!” 送走太监,高衙内一脸羡慕,拱手道:“我这里也恭喜哥哥了!有了官家亲封的同进士,哥哥以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还望哥哥做了高官,别忘了兄弟哦。” 门口有人接口道:“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二人扭头看去,见是何蓟。 “哥哥被官家赐予同进士、从义郎。”高衙内道。 “当真!”何蓟觉得不可思议。 “哥哥昨晚救驾有功。”高衙内眉飞色舞,把缘由说了一遍。 “还能哄骗你不成?诺!圣旨还在那儿放着呢。” 何蓟看看石桌上的圣旨,又看看张士勋,道:“张兄怎么做到的?” “救驾!”高衙内抢着回答,就把昨晚张士勋救驾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仿佛他亲眼看到一般。 第135章 好事成双 何蓟听完,也替张士勋高兴,拱拱手:“从义郎是从八品的武职,直接跳过正九品,这下连武举都不用再考了。” “同喜!同喜!”张士勋也朝他拱拱手,道:“废话不多说了,今日叫你们俩来,是想问问庄子的事情,有没有眉目了?” “当然有了。”高衙内兴冲冲地道:“庄子的事情已经和人谈得差不多了,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事的。” “噢!已经差不多了?” “等你看过庄子满意后,就可以正式交易了。” “噢!还挺快的,不知庄子在什么地方?”张士勋非常高兴。 “按照你的意思,就在黄河边上。”何蓟道。 “很好!如果你俩下午没有其他事,就陪我去看看,如何?” 二人一头,高衙内道:“你也不问问是谁的庄子?” “噢?”张士勋好奇地看他俩一眼,问:“难道卖庄子的这个人,有什么说道?” 何蓟微笑道:“当然有,这个庄子是郓王殿下的。” “哪个郓王?”张士勋问。 “郓王就一个啊,就是皇三子赵楷。” “怎么会是他?”张士勋一下子想起来了,赵楷就是那个和太子争夺皇位的皇子,曾经考中状元的那位。 “没想到。”高衙内得意洋洋的道。 “确实没有想到。” 何蓟道:“你把发夹交给我俩的第二天,我们就拿着它四处寻找买主,几乎走遍京城王公大臣的家,凡是看到发夹的人,没有不想买的。但是,他们都没有张兄想要的庄子,现有的好庄子又不舍得,京畿之地,能种庄稼的好地很值钱。” “噢!后来怎么找到郓王了?”张士勋问。 何蓟笑道:“不是我们找他,而是他听到消息后,主动来找我们的。” 张士勋笑道:“郓王喜欢绘画,肯定也喜欢漂亮的东西。” 高衙内连连点头,道:“郓王殿下一见到发夹,就捧在手里不撒手了,非要把它带回府去,说以郓王的名誉担保,这支发夹要定了,条件随便提。” “噢!你们让他把发夹拿走了?”张士勋随口问。 何蓟苦笑道:“没奈何,只有让他拿走了,不过呢,郓王殿下口碑一向不错,应该不会失信的。” 高衙内道:“也是巧了,我们开出条件,一定要一处靠近黄河的庄子,郓王听后,哈哈大笑,说他正好一处这样的庄子。” 张士勋也笑了,“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高衙内却道:“哥哥,你先别高兴,听我说完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了?”张士勋扬起眉毛。 高衙内道:“这处庄子虽说挺大,却荒得不行。” “有多荒?” “全是沙地和盐碱地,能种庄稼的只有十几亩。” “我事先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庄子是表弟要的,荒地也无所谓。” “有点太……太荒了点,连野草都不长,你表弟要来何用?” 张士勋道:“你不用管,只要我表弟喜欢就行。” 高衙内嘀咕一声:“真是缺心眼。” 张士勋不想和他废话,道:“你们去和郓王约个时间,去看看庄子。” “张兄,你也不问问我俩能从这场交易中赚多少钱?”何蓟道。 张士勋摇摇头:“没必要,都是自家兄弟,你们从中赚得越多,我越替你们高兴。” “可是……可是,我们赚了十万贯。”何蓟忐忑地说道。 “噢!那就恭喜二位了。” “我们这就去找郓王,若是他有空,就约到下午。”高衙内兴冲冲地道。 “嗯!我在家等你们的消息。” 两人去郓王家的路上,何蓟道:“衙内,这可是十万贯啊,他竟然眼睛都不眨,就这么给我们了?” “这就是大气,你我两人比不了。”高衙内道。 “是比不了,但是,人家不要,咱们可不能不识抬举,总要送他点什么。” “嗯!说说看,送他点啥?” 何蓟想了想,道:“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索性送他一张弓,我家好弓多。” 高衙内拧着眉头想半天,“我还是送他一匹好马,他有了庄子,以后少不了坐骑。” 张士勋回到家里,见厨房里冒出烟气,探头一看,只见王栋围着围裙,正在里面忙活。 太稀罕了! 这家伙一向饭来张口,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做的什么饭?”张士勋嗅嗅鼻子。 “鸡蛋捞面条,嘿嘿!”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王栋很得意:“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惊喜。” “意外有一些,没有惊喜。” 不大功夫,石桌上摆上两个海碗,里面盛满面条,上面的鸡蛋卤堆得冒尖。 “鸡蛋捞面是我的最爱。”张士勋端起捞面条,往嘴里扒一大口,只嚼一下,就“呸!”的一声吐出来。 “怎么了?”王栋问。 “王栋,你是不是打劫卖私盐的了?”张士勋连吐几口,指指面条:“你自己尝尝,咸死了。” 王栋拿起筷子,小心地尝一小口,马上又吐出来,尴尬地说道:“我只放一把盐,怎么会这么咸?” “算了,我再去做。”张士勋不想责怪他,人家好不容易下一回厨房,还是要多鼓励。 张士勋又到厨房做了鸡蛋卤,二人就在院子里吃起来。 “王栋,庄子的事已经有着落了,高衙内他们去约卖主家了,下午出城去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啊!”王栋听到这个消息,把碗一放,“你说的是真的?” 王栋稀里哗啦地把饭吃完,抹一下嘴,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张士勋正要回答,就听院门响了,努努嘴:“这不,已经来了。” 王栋急急去开门,果然是高衙内和何蓟。 “哥哥,咱们这就走,郓王殿下在酸枣门等我们。”高衙内也不和王栋打招呼,隔着他朝张士勋喊。 “郓王也去?”张士勋感到有些意外。 “本来他打算派个管事去,就因为你昨晚救驾,他便临时改主意,想见见你,顺便感谢一下。” “等下,我把碗筷洗完就走。” 第136章 郓王殿下 何蓟道:“张公子,你们两个大男人,没有做家务的下人可不行。” 张士勋看一眼王栋,道:“有了庄子,肯定需要雇人,到时候,还要二位多操心。” “这个没问题,小事一桩。” 张士勋洗过碗,问他们:“咱们怎么走?” “当然骑马,赶紧走。”高衙内不耐烦等。 一行人骑马朝封丘门行去,王栋则骑着他那头小毛驴,为此,高衙内嘲笑他一通,说男人家要么骑马,要么什么都不骑,骑头毛驴算怎么回事? 王栋充耳不闻,权当高衙内放屁。 出了封丘门,只见有五六个人站在路边,都牵着马,为首的那人头戴簪花幞头,一身光鲜。 “郓王殿下,我们来也!”高衙内朝那些挥挥手。 “你们让我好等。”郓王笑着点头。 等走近了,张士勋仔细打量郓王赵楷,见他面如冠玉,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郓王目视张士勋,笑问:“这位就是张公子。” 高衙内赶紧跳下马给他们介绍:“这位正是张公子……哥哥,这位是郓王殿下。” 张士勋也跳下马,拱手道:“郓王殿下,在下有礼了。” 郓王道:“无须多礼,昨日父皇遇险,多亏有你救驾,我还要谢谢你呢。” 说着,郑重地躬身施礼。 “哎哟!在下可不敢受郓王大礼。”张士勋赶忙回礼。 客套了半天,张士勋把站在一旁的王栋介绍给郓王,“表弟脑子受过刺激,若是言语上有冒犯的地方,还请郓王多谅解才是。” “噢!我知道了。”郓王毫不在意,道:“咱们走,去看看庄子。” 众人答应一声,一起上马。 路上,张士勋悄声问王栋:“把你说成傻子,你会不会很生气?” “做傻子好啊,不用和人虚与委蛇,可以一门心思做我喜欢事情。” “可是,被人看做神经病,有时候会很难堪的,就像高衙内,这货进门的时候根本不和你打招呼。” 王栋笑了,“你知道个屁,这家伙不打招呼,是因为怕我,他看我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生怕我暴起伤人似的。” “是吗?”张士勋笑起来。 高衙内往后面看一眼,高声道:“哥哥,在后面做什么?过来陪郓王一起说话。” 张士勋催马上前,问郓王:“殿下,不知那件王妃发夹,您还满意否?” 郓王笑道:“若是不满意,我也不会和你们做交易了。” “殿下满意就好。” 郓王道:“怕就怕张公子会有异议,因为我的那个庄子实在荒芜,地处偏僻,大都是荒地。” 张士勋不置可否,道:“看看再说。” 高衙内放慢马速,与王栋走个并行。 “这个……王老兄,你这头驴子不错。”高衙内没话找话。 王栋翻个白眼:“和你有关系吗?” 一句话差点把高衙内噎死。 高衙内心里有气,故意撩拨他:“你牵着毛驴出门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它不是凡品。” “这是头母驴,你看上它了?”王栋把“母”字说得很重。 “你……!”高衙内直翻白眼,气得说不出话。 王栋却若无其事,问他道:“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 “比试?” “看谁的坐骑跑得快。” “你骑驴,我骑马?” “嗯!” 高衙内仰天打个哈哈,“说你脑子有病,还真没有冤枉你。” 说完,抖一抖马缰,准备离这厮远些,忒折磨人了,与他待久了,早晚会被他气傻。 “你不敢比?”王栋见他要走,在身后追问一声。 高衙内头也不回,“要比也可以,得拿赌头出来,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太少,二百两。”王栋伸出两根指头,朝他晃一晃。 高衙内勒一勒马缰,回头问:“二百两,你当真?”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找个证人来。” 高衙内顿时来了精神,忙喊前边的何蓟:“老何,过来一下,给我们当个证人。” “什么证人?”何蓟回过头来问。 “王大官人要和我比脚力,赌注是二百两银子。” “怎么个比法?”何蓟没听明白。 “他骑驴,我骑马,看谁跑得快。” 何蓟摇头道:“你还是消停点,莫欺负老实人。” 王栋道:“他没欺负我,是我先提出来要比的。” 何蓟一听,心说你脑子确实病得不轻。 走在前边的张士勋回头说道:“老何,既然他们俩要比,你就当个证人,输赢不重要,权当找乐子了。” “好。”何蓟点头答应,反正就是个证人,谁输谁赢与他关系不大。 王栋瞟高衙内一眼,道:“我喊一二三就开始。”没等高衙内答应,便开始喊:“一、二、三!” 高衙内憋着气呢,王栋那边刚喊完三,他的坐骑就率先窜了出去。 王栋不紧不慢,拍拍驴脑袋,口中喊一声:“驾!” 毛驴仰脖叫唤一声,扬起蹄子追了出去。 郓王目送着二人背影,笑道:“你这个表弟脑子怎么坏的?” “说来话长,受强烈的刺激造成的。” “这二百两银子输得冤。” “殿下,谁输得冤?” “你表弟啊。” “比试还没有结束,谁输谁赢不好说呢。” 郓王哈哈大笑,“一个骑马,一个骑驴,输赢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心里暗笑,那头驴子是白无常变形,再快的马也跑不过它。 当然,他不会告诉郓王实情的。 张士勋道:“郓王殿下,世上的事变幻无常,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忙着下结论。” 闻听此言,郓王诧异地看张士勋一眼,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高衙内骑在马上,心里那份舒爽就别提了,从见到这哥俩以来,他没少受王栋的气,要不是念在张士勋的面子上,早大耳刮子扇他无数遍了。 一直就想找机会出出这口恶气。 如今机会来了,还是王栋主动送上来的。 没想到出一趟城,还白赚二百两银子。 不要是傻子。 高衙内回头看看,王栋落在后面足足有十多丈的距离。 “老王啊,你索性认输便了,我也不要你二百两银子,只要一百九十九两就行……你看,我老高多仁义。” 第137章 破落的庄子 “驾!”王栋踢一下驴肚子,恼怒地骂道:“懒驴快跑!若是让老子输了,扒你的驴皮熬药。” “哈哈!驴肉可以炖汤,本衙内最喜欢喝驴肉汤了。”高衙内放慢马速,咂咂嘴道:“弄一大块胡饼泡进滚烫的汤里,喝起来过瘾得很呐。” “咱俩同好,我也喜欢喝驴肉汤。” 高衙内听声音就在旁边,忙扭头看,不知什么时候,王栋的毛驴已经与自己并驾齐驱。 高衙内大吃一惊,赶紧催马朝前狂奔,但无论他的马跑得多快,小毛驴总是在一旁并行。 “高衙内,你从哪里偷来的马?”王栋侧头望着他问。 “我……!”高衙内无语,堂堂殿帅的公子,骑马还用得着去偷? “衙内,我越看越觉得你骑的是头骡子。”王栋悠然自得地骑在驴背上,嘴巴不停。 “我呸!你啥眼神?骡子耳朵有这么短么?”高衙内哭笑不得。 “还真不好说,也许它是短耳朵的骡子,新品种。” 高衙内心累,使劲儿踢着马腹,催促坐骑快些跑,但无论它跑多快都甩不掉王栋。 王栋骑在驴背上,好整以暇,手搭凉棚朝前看,问道:“衙内,前边是不是黄河大堤啊,我眼神不太好,看不大清楚。” 高衙内只顾低头朝前跑了,闻言,抬头朝前方看去,可不是么,已经快到黄河大堤了,粗略算一算,二人从开始比赛到现在,跑了差不多十里地光景了。 他现在已经汗出如浆,全身都快透湿了,胯下的坐骑也好不到哪里去,嘴里吐着白沫,浑身湿漉漉的。 再看王栋,差点把高衙内鼻子气歪。 那厮四平八稳坐在驴背上,就像坐在他家椅子上一般悠闲自得。 更气人的是,他还不时地往嘴里丢上一颗炒黄豆,咬得“嘎嘣!嘎嘣!”响。 高衙内都快要哭了,这究竟是头什么驴啊? 跑得这么快,还跑得这么稳。 王栋那贼厮坐在上边都不带起伏的。 关键是,驴子还不带喘气的。 看情形,这头该死的驴子还能跑得更快。 可恶的是,王栋那厮明明可以超过他,可他偏偏不超,而是与他齐头并进。 这是成心恶心人来了。 眼看快跑到黄河大堤了,高衙内的马已经口头白沫,跑不动了。 “停!”高衙内勒一下马缰,不能跑了,再跑的话,这匹马就废了。 “为什么停下来?驴子正跑得欢呢。”王栋拍一下驴头让它停下来。 高衙内心里一万个娘卖批,口中却道:“实在跑不动了,再跑就把马跑死了。” “你骑的不是马,是头骡子!” “你说得对,它就是头骡子。”高衙内苦笑。 王栋往嘴里扔一颗黄豆,不满地道:“衙内你真扫兴,才跑这么点路就尥蹶子了。” 高衙内心道:你才尥蹶子! 王栋得理不让人:“衙内,你要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出门,千万别骑骡子了,不是我说你,身为将门世家,怎么连骡子和马都分不清楚。” 高衙内赶忙附和:“王大官人说的是,下次我一定骑真正的马。” 王栋见这货还算乖巧,满意地点点头:“咱们往回走,士勋他们说不定等急了。” 张士勋他们是有点急,因为该下官道了。 “士勋,高衙内分明在欺负王栋,你这个做哥哥的应该阻止,不该让他们比。”何蓟埋怨道。 “何兄,你也认为王栋一定会输?” “难道他会赢?” “我也说不准。”张士勋朝远处望着,道:“王栋那货表面上傻啦唧的,但你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迷惑了,他有时候并不是真傻,而是贼精。” 郓王笑着道:“他即便再贼精,驴子也不会比马跑得快。” 张士勋道:“那也未必!” “莫非你表弟的驴子与众不同?” “我对他的驴子不太清楚,但我至少知道一点,表弟是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人,他如果没把握,绝对不会主动提出和高衙内比试。” 郓王道:“无论怎么说,我不信驴子跑得比马快!除非高衙内的马是病马或者被人做了手脚。” “等他们回来让人检查一番就知道了……我想,王栋脑子再有病,也不会在高衙内的马身上动手脚。” 何蓟道:“等他们回来,我得检查一下。” “呵呵!随你。” 正说着,王栋二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等到了跟前一看,王栋得意洋洋地跨坐在驴背上,嘴里“嘎嘣!嘎嘣!”嚼着黄豆。 而高衙内则哭丧着脸,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承宗,你怎么了?”郓王早就按捺不住了,问他:“输了还是赢了。” “这个……” “他没输,我也没赢。”王栋抢着回答。 高衙内听他这样说,脸上顿时乐得像朵菊花,连声附和:“对对对!我和老王跑个齐头并进,最后握手言和了,哈哈哈!” 这叫什么回答? 郓王三人面面相觑。 何蓟道:“你们俩握手言和我信,若说跑个齐头并进,却令人难以置信……骗鬼呢。” 郓王也摇着头道:“我也不信。” 王栋充耳不闻,左顾右盼一番,问道:“庄子还远吗?” “是啊。”高衙内也跟着问:“郓王殿下,庄子在哪儿?” 郓王见二人向前一指:“就是西边的那个庄子。” 众人朝那个庄子望去,只见一个不大的庄子孤零零坐落在那里,四周光秃秃的。 “是不是很失望?”郓王扭过脸,想看张士勋脸上表情。 张士勋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点表情来。 “郓王殿下,要从这里下路。”一个侍卫指着一条岔道说道。 “嗯!那就头前带路。” 一条土路曲曲弯弯,路边全是盐碱地。 高衙内一边走,一边说道:“郓王殿下,这地方太荒凉了,您怎么在这里有一处庄子?” 郓王道:“这处庄子是父皇七八年前赏赐我的,那时这个庄子并非不毛之地,后来有一年大雨,黄河漫堤,把这里变成了一片泽国,等大水退去后,就变成这般模样。” “庄子里还有多少人?”张士勋望着越来越近的庄子,眉头紧皱。 “人不多,都是我的庄客,大约有几十户人家,老老少少百八十人……赵板头,庄子里还有多少人?”郓王问前边的一个随从。 “回殿下,还有一百五六十人。” 郓王扭头对张士勋道:“就是这个样子,若是张公子不满意,咱们这桩交易就算作罢。” “看看再说。”张士勋回头看一眼王栋,却见这货东张西望,似乎还有点兴奋。 一行人走得近了,只见庄子周围围着一圈土墙,大概是年久失修,好多地方只剩下半截,有的地方还有豁口。 一个老汉迎出来,老远就躬下身:“草民李十一,恭迎殿下!” 赵板头在旁说道:“殿下,他就是这里的庄头。” “嗯!进庄子看看。” 庄子虽然是郓王的,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今日一看,连他自己都颇感失望,已经对这桩生意不抱希望了。 众人也不下马,径直进入庄子,顿时惹来阵阵狗叫声。 庄内正在玩耍的孩子见到这种阵仗,吓得赶忙跑回自己家中,偷偷趴在门缝里往外面望。 “李十一,你的家在哪里?”王栋突然开口问。 “回大官人,小的家就在十字路口。”李十一指着前边说道。 作为庄头,李十一的家并不比别人好到哪里去,仅仅房顶上的茅草比别人的全和一些,还有一个土夯的院墙,仅此而已。 “周围的田地都属于这个庄子吗?”王栋又问。 “回大官人,附近五六里之内,全都是咱们庄的地。” “这里离黄河滩多远?” “不远,七八里的样子。” 王栋又问:“庄子里这么少,都上哪儿去了?” “青壮都去城里做活去了?庄子里只剩下妇孺” “那些青壮在城里做什么活?” “有的做些小生意;有的给人帮闲;有的帮人拉货……做啥的都有。”李十一小心地回答着王栋的问题,既然是和郓王殿下一起来的,肯定也是有身份的人。 王栋把脸转向赵楷,问道:“这些庄客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十分无礼,没有尊称,直接称呼“你”。 赵楷懒得和他计较,回答道:“他们是本王的佃户,照理应该给本王交租子,自从这里田地被大水淹过之后,就种不出多少粮食了,本王慈悲为怀,也不为难他们,好久没有向他们收租子了。” 既然王栋已经称呼“你”了,郓王也端起了架子,一口一个“本王”。 王栋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问道:“这些庄客如果想离开这里到别处去谋生,可不可以?” 赵楷板着脸回答:“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我的庄户,只要我不许他们离开,他们就不能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从殿下手里买下这座庄子,这些庄客是不是也要听从我的安排?” “当然是这样,我会把契约一并交给你。” “明白了。”王栋点点头,转过脸来对一旁的张士勋道:“就它了!” 赵楷等人听不明白“就它了”是什么意思,一齐看向张士勋。 第138章 这庄子,我们要了 张士勋一脸苦相,对赵楷道:“殿下,你听见了?我这位傻表弟说了,他同意这桩买卖了。” “嘠!”赵楷等人对视一眼,个个目瞪口呆。 赵楷听到这桩生意居然谈成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成交了? 赵楷问:“张公子,你们确认换这座庄子?” “我表弟既然同意了,我也没什么意见。” “可是……”赵楷绝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表弟脑子有病,你可以不听他的,若是拒绝这桩交易,我一定不会责怪你。” “不用考虑了,他有病在身,挺可怜的,既然他喜欢这座庄子,就遂他的愿,给他买下来玩,权当哄他开心。” 买一个庄子给人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赵楷实在搞不懂这两兄弟,但人家既然同意了,自己没理由拒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到天边都不亏礼。 “要不,我再多补偿你们一些钱。”赵楷倒有点过意不去了。 “不用,就按事先谈好的办。” “这……好。”赵楷只好答应,他真的不想占这个便宜。 张士勋见他还算是个君子,心中一动,何不借他的地位和人脉,再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一些。 这个庄子太破败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 “殿下,不瞒您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人格魅力折服了。”张士勋开始给他灌迷魂汤,“仪态高雅、风度翩翩,学识渊博、才华横溢……” 这马屁拍得倒,太肉麻了。 王栋把脸转过一边,替张士勋臊得慌。 “张公子,你谬赞了。”赵楷谦逊一句。 作为郡王,平日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话,所以并不觉得张士勋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最难能可贵的是,殿下贵为郡王,却虚怀若谷,待人以诚。从咱们这次交易来说,殿下一开始就开诚布公,把庄子的实情如实相告,等交易完成后,还怕我吃亏,主动要补偿我,说实话,我心里很是感动哦。” 这番话说出来,连张士勋自己都觉得肉麻。 不过,为了忽悠人买东西,拍几下马屁不算过分。 “我们手里还有几件奇宝,回头请殿下过一过目,帮我估一下价,如何。” 赵楷一听“奇宝”两字,两眼顿时亮了,忙问:“你们那里还有珍宝?” “当然有,我家从曾祖时就远赴海外,历经数代,积攒下来一些奇珍异宝,这次回来,都被我们带回来了。” “好的,你想卖珍宝的话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赵楷心思活泛起来,他亲眼见过高俅献给父皇的手镯和耳坠,绝对是稀世珍宝,当时把他羡慕得不行。 赵楷昨天还在父皇的书桌上看到过那两样宝贝。 听说父皇打算送给李师师一件,看来还没有送出去,或者不打算送了。 这次能够获得王妃发夹,已经是意外之喜。 今日张士勋主动找上门来,他当然不会拒绝。 见赵楷答应,张士勋很高兴。 “郓王殿下!既然你们双方都很满意,这就回去把地契签了。”高衙内催促道。 郓王道:“好!这就走。” 正要上马的时候,王栋那边又出岔子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王栋说。 “这里破败不堪,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张士勋问。 “我就住在李十一家里,他那里有两间空房。” “你在这里也做不成什么事情,不如先回去,等一切准备好再过来。” “我要实地勘察,做先期规划。” 这货说的理由很充足,张士勋不好再劝。 王栋又道:“你要抓紧时间把宝贝卖出去,赶紧替我筹到钱,这两天就要!” 张士勋皱起眉头:“为了忽悠郓王买东西,我不惜放下自尊心恭维他……你刚才也听到了,那番话说得有多肉麻。” 王栋干笑一声:“我当然听到了,但你说得还不够肉麻,最好再谄媚一些。” “不需要,咱们的那些宝贝根本不愁卖出去。” “我希望一两天内卖出去。” 两人说话,高衙内在那边高声催促:“哥哥,咱们该走了。” 张士勋朝他摆摆手,问王栋:“你把那些宝贝放哪里了?” “都在我的床底下旅行包里放着。” “知道了……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张士勋翻身上马,对郓王道:“殿下,咱们走。” 几个人骑马出了庄子,郓王道:“你这个表弟还真是头脑不清。” “没办法,家里同族兄弟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我只好处处迁就他。” “嗯,亲情是要仔细看顾的,不能像我们皇……”赵楷话说一半,就住口不往下说了。 张士勋猜出他想说什么,无非是皇家无兄弟义、父子情,夫妻爱,只有权力的争夺与博弈。 闷头走了一会,张士勋道:“殿下,求你一件事情。” “说,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麻烦派个人再辛苦一趟,把我表弟的东西送来。” “就这点事,说不上麻烦……赵板头,你过来。” 赵板头听到郓王叫他,忙从后面赶上来,“殿下,您请吩咐?” “一会你再跑一趟,给张公子的表弟送东西。” 赵板头连声答应。 “你先走一步,进城后找一辆马车,先到张公子家门口候着,等他一到便装车。”郓王说道。 “好!小的这便去。”赵板头在马上行了个礼,催马走了。 “多谢殿下。”张士勋拱拱手。 “小事一桩,无须谢。” 回到城内,先去郓王府把契约签了。 事情办完,张士勋惦记着给王栋送东西的事情,与郓王告辞,匆匆回到金钱巷。 赵板头已经找好马车在门前等着了。 张士勋把王栋的被褥以及衣物打包,又把其他日常用品装进一个木箱子里,一并装上车。 他又掏出一大块银子给赵板头,托他在路上给王栋买些吃食捎过去。 赵板头应诺着,赶着马车去了。 做完这些事后,张士勋随便吃了点饭,抱着被褥到后宅二楼。 第139章 两只肥羊 王栋走后,后宅就归了,这里临着汴河,推开后窗就能观看河上的风景。 练武也更加方便,把后花园简单清理一下,比在前院宽敞多了。 临睡以前,张士勋在床下找到那个装宝贝的旅行包,认真检视一下剩余的“宝贝”。 东西还很多,足够给王栋筹措建设资金了。 不得不佩服王栋,这家伙竟然有先见之明,不带金银,而是把这些不值钱的地摊货带来,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有了这些“宝贝”做物质基础,两人才能一路顺风顺水,顺利地从高衙内手里换到这处宅子。 今天又从郓王手中换到一个庄子。 有了地盘,就可以建生产炸药的小作坊了。 没有化工原料,张士勋不指望能生产后世的高效炸药,能生产黑火药就行。 时间真的很紧迫,宣和五年就要过去了,离金兵入侵越来越近。 筹集金钱是当务之急,明日郓王登门看宝,一定要卖出去一两件宝贝。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张士勋就睡觉了。 第二天鸡叫三遍,张士勋起床晨练,打几趟拳,又做百十个俯卧撑,这才开始梳洗。 日上三竿的时候,高衙内和何蓟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拎着食盒。 “我们给哥哥送吃食来了。”高衙内笑嘻嘻地道。 “恐怕是念叨我这里的宝贝。”张士勋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看透别说透,才是好朋友,你这人太没趣。”高衙内一脚跨进院门。 何蓟道:“不瞒张兄弟,昨日你在郓王府说要卖几件宝贝,哥哥我也有些心动,昨晚一夜都在想着这件事。” “不至于,不过是几件俗物而已,用不着这样。”张士勋打开食盒,见是肉包子,便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何蓟有些迫不及待:“张兄,不知你准备卖什么宝贝?能否先让小弟一睹为快?” 张士勋道:“有何不可,等我吃完包子就拿给你们看。” 高衙内问:“哥哥,我手里有二十万贯,能在你这里买到什么宝贝?” “什么也买不到,二十万贯只能让你摸摸。”张士勋半真半假地说道。 “哥哥,这可是二十万贯啊,你知道能买多少斤猪肉么?” “这不是猪肉,而是稀世珍宝,每一件拿出来,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张士勋三两口吃完包子,站起来对二人道:“你们这里等着,我去拿宝贝。” 回到二楼,从床下拉出旅行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发光石做的吊坠,一个小玻璃镜,又拿出两个花花绿绿的玻璃球。 昨晚就挑选好了。 拿着它们回到前院客厅,高衙内二人正眼巴巴地等在那里,一见张士勋进来,高衙内“噌”地跳起来,急吼吼地问:“哥哥,都有什么宝贝,赶紧让我看看。” 张士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玻璃球,摊开手掌让他看。 “这是什么?”高衙内低头看那两个玻璃球,“透明的,看上去像琉璃,里面还有花儿。” 何蓟也凑过来看,喃喃地道:“这么纯净的琉璃,我还是头次见到,有花朵的琉璃,听都没听说过?” 张士勋一人分一个,道:“拿着好好欣赏。” 二人大喜,接过来捧在手里仔细观看起来。 张士勋跷着腿坐在那里看两个乡巴佬痴醉的模样,也不打扰他们。 高衙内终于抬起头,问张士勋:“哥哥,这玻璃球,多少钱能买一个?” 张士勋道:“一个不卖,要买就一起买。” “一对多少钱?我买了。”何蓟抢在高衙内前边道。 高衙内不高兴了,道:“何大郎,我这边正和张哥哥讨价还价,你却横插一扛,未免太霸道了些。不行,这对玻璃珠是我的。” 何蓟毫不相让:“是我的。” “是我的!”高衙内已经开始瞪眼了。 张士勋赶忙劝解:“好啦!好啦!都是好朋友,为了这些小东西,犯不着争得脸红脖子粗。” “我就要它们。”高衙内紧紧抓住手里的玻璃球,眼睛却盯着何蓟手中的玻璃球。 “高衙内,你家已经从张兄这里弄走两件宝贝了,这两件小物事,你就别和我争了,如何?”何蓟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这……。”高衙内看看手里的玻璃球,有点不舍。 张士勋道:“我说二位,这对玻璃球既当不得吃,又当不得喝,犯不着为它破费,都是自家兄弟,我真心地劝你们一句,谁都不要买。” 何蓟好似没听到一般,固执地问:“这对玻璃球多少钱?” 张士勋见他不听劝,叹口气道:“我准备卖二十万贯的,既然何兄想要,那就便宜些,十五万贯。” “好!就十五万贯,这对玻璃球是我的了,这就让人回去拿钱。”何蓟说着,抢过高衙内手中的另一只玻璃球,兴冲冲地往外走去。 “要银子,不要铜钱。”张士勋在身后说道。 “没问题。”何蓟头也不回。 “哥哥,我呢?”高衙内眼巴巴地看着张士勋。 “什么?”张士勋装迷糊。 “何蓟买到宝贝了,还有我呢,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张士勋掏出那面小镜子,道:“本来这面镜子是准备送给丁娘子的,看到你这可怜相,我于心不忍,只好委屈丁娘子一次了。” 高衙内喜滋滋地接过镜子 ,“这才是好兄弟……啊哟!这镜子里面难道是我吗?” “不是,是头猪。”张士勋又好气又好笑。 “天啊,这镜子简直太清楚了,眉毛胡子都看得一清二楚,啧啧!”高衙内一眨不眨,欣赏镜子里的自己,“长这么大,我头次把自己看得如此清晰。” “衙内,这面镜子可是很贵的,你最好不要打它主意。”张士勋跷起二郎腿说道。 “有多贵?”高衙内警惕地看向他,道:“莫非哥哥见我想要,便借机敲我竹杠?” 张士勋道:“三十万贯不二价,爱要不要。” 高衙内一听,顺手把镜子揣进怀里,迈步就往外走:“我这就让人回去拿钱,只拿银子,不拿铜钱。” 第140章 又一个上钩了 望着他的背影,张士勋想撞墙的心都有了,早知这两个家伙如此有钱,肯定会把价格开得再高些。 唉!不怨别人,只怨自己心太软。 自哀自怨了一会,转念一想,不过几个玻璃制品而已,卖四十五万贯该知足了。 玻璃球多着呢,小镜子也不少。 张士勋坐在石凳上,开始盘算起来。 照这样卖“宝贝”,很快就能凑到足够的起步资金了。 等火药作坊建好后,可以考虑再建一个玻璃作坊,制作玻璃根本没有技术难度。 有了玻璃,就能提供相当多的物质保障。 半个时辰后,高衙内两个人几乎同时从外面进来。 高衙内手里牵着匹黑马,何蓟手里捧着一张弓。 “哥哥!这匹乌骓马是我送给你的坐骑。”高衙内道,“先说好,琉璃镜该多少钱还是多少钱,这是送给你的。” “这张二石三斗弓是家父珍藏的好弓,我拿来送给你。”何蓟道。 张士勋有点不知所措,站起身道:“两位平白无故地送我东西,这是搞的哪一出?” 何蓟笑笑,道:“我们帮你卖东西,平白落了不少好处,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送你一些礼物略表谢意。” 高衙内道:“刚才我们俩进门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等买过你的宝贝后再把礼物送给你,不然的话,你不好意思开价。” 张士勋顿时觉得自己是小人,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早知如此,就不会把东西卖那么贵了。 归根结底,张士勋内心还是把他们归类到纨绔子弟的行列,并没有把他们当做朋友。 和他们交往,无非是“利用”二字。 有点愧疚地把乌骓马牵到后院,又把弓放到二楼书房,这才回到前边客厅。 就这会工夫,郓王也来了,正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郓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张士勋见到郓王,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呵呵!已经是老朋友了,士勋不必如此客气。” 张士勋赶忙往客厅让,“殿下,请客厅叙话。” 郓王坐下后问:“听说这处宅子,是你用一件稀世之宝从高家换来的?” “郓王这是听谁说的?”张士勋笑问。 赵楷瞟高衙内一眼,道:“当然是从父皇那里听到的,高太尉献宝的时候,如实地叙述了宝贝的来历,一点都没有隐瞒我父皇。” “高太尉真是忠心事主!” “那是,高太尉是最早跟随父皇的老人,对父皇的忠心,无可挑剔。”赵楷看到高衙内二人还站着,便道:“你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了?都找位置坐。” 高衙内坐下后,对赵楷道:“不瞒殿下,我和何蓟早来了一步,从张哥哥手里买了件小宝贝,本来还想抢在您头里看看你将看的宝贝,没想到您就来了。” 赵楷放声大笑,道:“我也是怕被人捷足先登,所以就提早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你们买到什么宝贝,能否让我看一看?” 高衙内掏出镜子,双手捧给郓王。 郓王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着镜子,然后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地道:“的确是一件好宝贝,我见过的铜镜不下千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晰的镜子,当真是纤毫毕现啊。” 说完,恋恋不舍地把镜子递还给高衙内。 张士勋道:“不瞒殿下,我表弟买下那座庄子,有心建几个作坊,其中就有玻璃作坊,若是建成的话,就有可能仿制出这种镜子来。” “当真!”郓王一下子站起来。 张士勋对何蓟道:“何兄,你让殿下看看玻璃球。” 何蓟依言把玻璃球掏出来,郓王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道:“玻璃球如此透明,不含尘埃,殊为难得。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里面竟然有这么漂亮的花瓣,怎么做到的?” 张士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表弟知道。” “你表弟脑子不是有病么?”郓王问。 “可能正是脑子有病的缘故,他会才奇思妙想不断。” “不知你表弟的玻璃作坊,要不要合伙人?”郓王一眼就看出玻璃制品广阔的前景,一旦能够制作透明玻璃,这里面的利润将会十分惊人。 张士勋一听,心中蓦然一动,如果郓王能入伙,就是一个绝佳的保护伞,以后会少许多麻烦,何乐不为呢。 张士勋故意沉吟一会才道:“若是殿下想参股的话,也未尝不可。” “我们呢?”高衙内二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士勋叹口气,道:“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忍心拒绝你们,但是,我有个条件……” 三人齐声道:“请讲!” “我表弟全权负责作坊的研究和生产,其他人不得干预,其中也包括我。” 高衙内眨巴眨巴眼,道:“这是为何?我们投钱进去,却啥也不能管?没这个道理啊。” “难道你会做玻璃?”张士勋反问。 “不会!” “既然你不会做玻璃,那就闭嘴,只等着大把赚钱就行了。” 郓王问:“我们这些合伙人可以查账目?” “这是当然了。” “好!就这么定了,算上我一个!”郓王道。 “也算上我一个!”高衙内不甘人后。 “也算上我一个!”何蓟当然不会错失良机。 几个人又商量一阵参股的具体细节,张士勋道:“只有表弟才知道怎么制作玻璃,所以,咱们今天商量的结果,必须经他同意才能进行。” “这是应当的,我们等你商量的结果。”赵楷很通情达理。 高衙内道:“哥哥,参股的事先说到这里,你不是有好东西让郓王殿下看吗?拿出来。” “正是,张公子赶紧拿出来让我观赏一下。”赵楷经高衙内提醒,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张士勋把吊坠拿出来,道:“这是个会发光的吊坠,夜里看会更好看。” “我把客厅门关上。”高衙内站起来,迅速把门关上。 吊坠在荧光的辉晕映照下晶莹剔透,里面有碧绿的水草和珊瑚,一条金色的小鱼穿行其中,看上去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赵楷捧着吊坠,手微微发抖,“天啊,太美了!” 第141章 映辉 高衙内和何蓟贪婪地看着吊坠,连赞叹的声音也顾不上说了。 “这个吊坠有名称吗?”赵楷问。 “当然有,它叫映辉。” “映辉,好名字!” “殿下,先把你的吊坠摘下来,把映辉挂上看看。”张士勋道。 “哦!好的。”赵楷把自己腰带上的吊坠解下来,把映辉挂上去。 “天啊!它发出的光太漂亮了。”高衙内终于说出话来了。 “我觉得它的光芒能夺人魂魄。”何蓟道。 张士勋道:“殿下,映辉如果能在太阳下面照上一个时辰,它发出的光将比现在明亮得多,璀璨夺目。” “这是为何?”赵楷问。 “这是因为映辉有灵性,它会吸收太阳的光,然后再储存在里面。” “莫非……莫非它是活的?”赵楷声音都颤抖了。 “它只是一块有灵性的石头而已。” “承宗,把门打开,我们这就去外面晒太阳。”赵楷道。 几个人来到外面,站在午后的阳光下。赵楷低头看着身上挂着的映辉,忍不住问张士勋:“张公子,这个映辉肯定有来历?” “说起这件宝物的来历,话可就长了……” “什么宝物啊,让朕也瞧瞧。”从大门方向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一群人刚刚从转过照壁,为首的竟然是皇帝赵佶! “父皇!您怎么来啦?”赵楷赶忙迎上前去,搀扶着他。 “今日闲着没事,听人说你来张小哥家看宝,我忍不住好奇,就过来看看。” 他说这话,张士勋是不信的,肯定是赵楷告诉老家伙的。 张士勋偷偷朝赵佶颏下瞄一眼,阳光下看得清楚,胡须并没有完全被时迁拔光,还残余七八根。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耽搁赵佶出门,简直太能玩了。 张士勋心里腹诽,不耽搁他上前行礼,“官家驾临寒舍,草民不胜荣幸。” 高衙内和何蓟也跟着一起行礼。 赵佶身后有个人阴恻恻的道:“张士勋,你已经被官家亲口赐予同进士出身,怎么还在官家面前自称草民?分明不把官家的恩赐看在眼里。” 张士勋看说话那人,正是梁师成,这厮的脸上还有一块乌青。 “此言差矣,对官家的忠诚,不在口头上,而在行动上。草民与王公大臣虽然地位不同,但都是大宋的子民,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狡辩,你不该一黄口小儿,竟敢在官家和宰辅面前巧舌如簧为自己狡辩,实乃粗鄙顽劣之……” “好啦好啦!守道闭嘴!和一个晚辈斗嘴,你也不嫌丢身份。”赵佶打断他的话说道。 这句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非常不给梁师成面子。 梁师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张士勋把目光转向赵佶身后,看到高俅和李邦彦,另外还有两个人,不认识。 张士勋冲他们拱拱手:“给各位相公和前辈见礼。” 高俅等人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赵佶问赵楷:“三哥儿,不知你今日在此看到什么稀奇的宝贝了?” 赵楷指着吊坠道:“父皇,就是这件宝贝。” 赵佶凝神望去,见那吊坠果然精致漂亮,不由说道:“看上去的确是件宝物。” 赵楷笑了,道:“父皇可能还没有发现它最迷人的地方。” “哦?此话何解。” “父皇,我现在站在阳光下,正是让它吸取太阳的光芒,好让它在晚上发出灿若星辰的光芒来。” “什么?吸取太阳的光芒?”赵佶以为自己听错了,“莫非又是一个夜明珠?” “父皇,此吊坠乃无价之宝,它吸足了阳光,便会在暗处发出炫目的光芒。” “当真!?”赵佶已经有两件会发光的首饰,一件是手镯,一件是天空之星,二者相比,他更喜欢天空之星,它发出的光芒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非常迷人。 当他听到儿子说吊坠能够发出炫目的光芒时,忍不住怦然心动。 “父亲,不如咱们去客厅去,关上房门好好欣赏一番。” “如此甚好!”赵佶挥一下手,迈步向客厅走去。 客厅虽然不算小,这么多人同时进来,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关上客厅的门后,众人再看赵楷身上挂的映辉时,人人都被它迷人的光芒震惊到了。 “三哥儿,速速摘下来让我观赏。”赵佶语声急促。 “孩儿遵命!”赵楷急忙把映辉摘下来,递给赵佶道:“它的名字叫映辉。” “映辉!”赵佶接过来,仔细地观赏起来,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被映辉的瑰丽而沉醉。 其他人也都摒心静气,观赏这绝世之宝。 隔了很久,赵佶叹息一声道:“此物绝非凡品,人世间能得一见,是极大福缘。” “此乃祥瑞啊,恭喜官家!”梁师成打蛇随棍上,顺着赵佶的话赞叹道。 “恭喜官家!”李邦彦也跟着说道。 其他众人也随声附和,一齐恭喜皇帝。 张士勋心里大骂:一群马屁精!明明是老子的东西,与皇帝何干? 他掐死梁师成的心都有,让没卵子的阉货臭嘴一说,煮熟的鸭子飞了,想靠这件吊坠挣钱的打算也就此落空。 祥瑞都出来了,谁敢拿祥瑞卖钱? “张小哥,你怎么说?”赵佶见张士勋站在那里发愣,就问他。 这话问的,一下子把人逼到墙角里去了。 张士勋虽然肉疼,嘴上却言不由衷地道:“我得到这件宝物的时候就知道它太过珍贵,非常人能够拥有,只有有德者据之,果不其然,今日真的应验了。” “这么说,你想把它送给我?”赵佶紧盯着他,似笑非笑。 “当然了,只有官家才配拥有这件宝贝。”张士勋说完,瞄赵楷一眼,见他一脸苦笑。 “既然士勋有如此诚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赵佶看着手中的映辉,笑得嘴都合不拢。 张士勋心里暗骂,这老货的脸皮真厚,白拿别人的东西,难道不觉得受之有愧吗?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心里一边打着主意,一边问。“官家,你想不想听听关于这件宝贝背后的故事?” 赵佶一怔:“哦!这件宝物的背后还有故事?” “当然有了。”张士勋一面回答,一面心里暗忖:既然不能拿它卖钱,就尽量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反正不能白白便宜赵佶。 第142章 巴格达王子的故事 赵佶来了兴致,道:“反正我们君臣无事,你就详细把它的来历说一说。” “既然官家愿听,小臣就说给您听。” 张士勋把客厅的门打开,请赵佶坐下来,清清嗓子道:“说来话长,得到映辉的经历可谓一波三折,想要知道它的来历,还要从头说起。我们家族从一百多年前就流落海外了,先后到过天竺、大食、巴格达、三佛齐、占城、倭国、高丽……” 张士勋扳着手指数着,说出一大串外国的名字。 “张小官人游历那么多地方,有没有比大宋富裕的国家?”赵佶饶有兴趣地问。 张士勋摇头道:“所有的国家加起来也没有大宋富裕,顶多是大宋的一两成。” “当真?”赵佶两眼放光。 “就拿巴格达来说,它已经算是很富裕的地方了,但那里的权贵,生活甚至赶不上大宋守城门的人。”张士勋开始胡扯八道了,反正他们也无从证实。 “天啊!”不知谁感叹一声。 “你们想想,这样的地方和大宋比,还不如乡下。所以,我从海外回来后,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乡下的村夫。” “不过……”张士勋话头一转,说道:“虽然这些外国人穷得连条裤子都穿不起,但他们那里也有好东西。”说着,指着赵佶手里的映辉道:“这个无价之宝,可是巴格达王妃佩戴的。” 众人又看向映辉,虽然客厅的门已经被打开,但映辉发出的光依然有一种迷人的感觉。 张士勋继续满口胡柴:“映辉据说也是从天堂流落下来的,被巴格达王室偶然得到,把它视若镇国之宝,规定只有王妃才能佩戴它,老一代王妃死后,就传给下一代王妃,就这样代代相传,延续了数百年。” “后来,巴格达王穷奢极欲,荒淫无度,为了修建王宫的花园,大肆搜刮民财,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有的忠臣冒死劝诫巴格达王,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希望巴格达王改弦易辙,但巴格达王不听忠言,照旧过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早就对巴格达虎视眈眈的外族见有机可乘,便突然发动战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巴格达城下,直到此刻,巴格达王才如梦方醒,赶忙下罪己诏,号召百姓抵抗外族入侵。哪知道百姓的心早已凉透了,根本不愿意为这个荒唐国王卖命。就这样,巴格达城被异族攻破了,城破后,巴格达城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赵佶听得直冒冷汗,紧张地问:“巴格达的王室呢?逃走没有?” “逃?”张士勋冷冷道,“往哪里逃?巴格达周围一马平川,好多地方还是沙漠,根本没处可逃。” “后……后来怎样?” 张士勋道:“巴格达王以及王室的所有人都被异族捉住,异族人倒是没杀他,给了他一个极尽屈辱的封号——昏德公,呵呵!这封号有趣得紧……” 说到这里,张士勋清楚地看到赵佶的脸上肌肉抖动一下,心中暗想:这老货大概物伤其类,被刺激到了,他如果知道“昏德公”这个封号以后将会归他,不知如何自处。 “再后来呢?”梁师成忍不住插口问道。 张士勋瞟他一眼,心里暗自冷笑:你个臭太监,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命运,你还有几年就嗝屁了。 赵佶见他停下来,便催他道:“继续往下说,别停下来。” “再后来,王室的男性不是被杀就是做奴隶,女性更惨,长得漂亮些的给人做妾做奴,其他的则送到妓院……惨啊!”张士勋煞有介事地叙述着。 他故意张冠李戴,把北宋亡国的剧情原封不动搬到巴格达了。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赵佶指指手里的映辉,追问道:“这个宝贝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巴格达陷落的时候,有一个王子侥幸逃出来,不幸的是,他的一条腿被砍一刀,然后化脓了。”张士勋继续编故事,“我发现他的时候,是在沙漠中的一处废墟中,当时他发着高烧,腿上爬满了蛆虫,已经快死了……” 梁师成插嘴道:“哼哼!你肯定趁火打劫,把王子杀死,然后把他身上的宝贝搜掠一空,是也不是?” “驴子也是这么想的。”张士勋笑嘻嘻地道,反正已经把这阉人得罪了,也不怕多得罪一次。 众人哄然大笑。 “你……竖子无礼!”梁师成指着张士勋,怒不可遏。 “好啦好啦!”赵佶瞪梁师成一眼,道:“你又说不过他,干嘛老是撩拨于他……别打岔,让他继续说下去。” 梁师成缩缩脑袋,不吭声了,只是拿眼瞪着张士勋。 张士勋装作看不见,说道:“我见到这人快死了,便动了恻隐之心,人家遭了劫难,不能见死不救。” 高俅道:“士勋心地良善,定会有后报的。” 与梁师成不同,高俅对张士勋的印象,那是相当好。 张士勋冲他一笑,接着道:“我见他烧得嘴唇干裂,就给他灌几口水,把他腿上伤口清理一下,然后守在一旁等他醒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悠悠醒过来,醒来后第一句话就问我是谁,看上去很紧张。我告诉他,我从一个伟大的国家来到这里,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做大宋。” “对对!咱们大宋的的确确是一个伟大的国家。”赵佶很高兴。 张士勋道: “王子听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再紧张,显然他听说过大宋。我又喂他几口水,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我说,他从小就梦想着去大宋走一趟,去看看传说中天堂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很明显,在他的心目中,大宋的生活不亚于天堂。” 赵佶和众人纷纷点头。 “作为一个大宋人,听到一个大食人向往大宋,自是高兴。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给他,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告诉我,他是巴格达王子——七十二王子之一……” “啊!?”赵佶惊呼一声,“巴格达王竟然有七十二个王子?” “嗯!” “这七十二个王子都是那巴格达王亲生的吗?” 第143章 惊心动魄 “当然都是他亲生的。”张士勋淡淡地道:“巴格达王娶了二千多王妃……” “啊!”众人一起惊呼。 “是不是很吃惊?我若是告诉你们巴格达的人口,你们就会更吃惊了。”张士勋看着他们,道:“别以为这个巴格达很大,它虽然是中东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他的实际人口说出来很可笑,仅仅二三十万人而已,这还包括巴格达周围数百里居住的人口。” “才这么点人?”有人似乎不太相信。 “这还算比较多的了,在欧洲,很多国家甚至只有一个城堡,人口几千甚至更少。” “几千人还叫国家?”赵佶质疑。 “是啊,他们自以为是国家。” “不可思议。” 张士勋道:“在阳光照射到地方,没有任何国家的人口比大宋地的人口多;没有任何城市比大宋的城市繁华。” “说得好!伟哉大宋!”赵佶猛地拍一下桌子。 众人纷纷应和。 “就那么点人口,这巴格达王却娶了二千多王妃。艳福无边啊……啧啧!”梁师成道。 “亡国之兆!”高俅闷声道。 赵佶轻咳一声,道:“张小哥接着说,那王子后来怎样了?” 他的后宫美女无数,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对于这样的话题,他可不愿意多谈。 张士勋道:“王子体力消耗过大,腿上又受了伤,说了一会话就开始闭目养神。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巴格达的气候与大宋的西域有些相像,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却寒冷异常。” “我四处搜寻,找了一些枯树枝回来,想点燃一堆篝火,正当我低下头点火的时候,突然感到一丝凛冽的杀气” “怎么回事?”高俅紧张地问。 “我抬头一看,只见巴格达王子手里拿着一把短刃,恶狠狠地向我刺来……”说到这里,张士勋停下来不说了,他很知道吊人胃口。 “然后呢,快说!”赵佶紧张地问。 张士勋道:“由于事出突然,加上两人距离太近,匆忙中,我伸出右臂挡了一下,要害是避过去了,但左臂上则挨了一刀……”说着,捋开左袖。 众人凝目望去,但见张士勋左臂上有一条淡紫色的伤疤。 张士勋见他们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不由暗笑,这条伤疤还是他小时候一次意外弄伤的,当时缝了十多针。 有了这条伤疤为证,张士勋所述,就更加令众人信服了。 “你不是救了他吗?这厮为何还要杀你?”高俅皱眉问道。 “我也想知道原因,所以,当我制住他以后就问,为什么好心救他,却要恩将仇报?他瞪着一双发绿的眼睛,说我照顾他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要贪图他身上的异宝。我狠狠抽了他一巴掌,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掉头就走……这混蛋怎么想的?如果我贪他钱财,在遇到他的时候就可以结果了他,何必大费周章救他呢?简直是头蠢驴。” 说到蠢驴,忽又想到梁师成,瞥他一眼,见他正瞪视着自己,心说今天别说驴了,再刺激他的话,这货肯定和自己玩命。 高俅一拍大腿,恨恨地说道:“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你该杀了这头蠢驴!简直……简直……”话没说完,赶忙打住,眼光瞟向梁师成。 梁师成气苦,恶声恶气地道:“你看我做什么?” 高俅“哼”一声,抬头望房梁。 “你们都别打岔,让张小哥说下去。”赵佶不耐烦地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张士勋摆出一悲天悯人的表情,“想我来自礼仪之邦,怎能和一个化外之人计较?再说了,狗咬人,人岂能再去咬狗?” “说得好!”高俅高声道,众人频频点头。 “噢!话说得有点远了,再接着说后来的事情。”张士勋拿起茶杯喝一口水,“我本想离开这个家伙,走得远远的,但走了一圈,发现除了这处废墟,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晚上在沙漠里行走,和找死没有任何差别,这种傻事,只有蠢……蠢驴才会干。” “没奈何,我就在废墟的另一头重新点燃一堆篝火,吃了点东西,困意就上来了。我不敢躺下来睡,就坐在那里,把头趴到膝盖上迷糊起来。” “哎哟!那边还有一个想杀你的人呢,你竟敢这样睡觉?”李邦彦终于忍不住插口了。 张士勋苦笑:“李相公,我也没有办法啊,走了一天的路,又困又乏,强自硬撑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但是,人虽然睡着了,心里还是有一份警醒的,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一个激灵醒过来,侧耳一听,是马或者是骆驼奔跑的声音。” “沙漠上有许多马贼出没,烧杀掠抢无恶不作,遇到他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能跑就只有躲了。好在我天黑前去找柴火的时候对废墟比较了解,知道在一处倒塌的墙下边有个洞穴,正好可以躲下一个人。我不敢怠慢,匆忙找到那个洞穴钻进去,只探出脑袋观察动静。” “这边刚刚躲起来,那伙人就来到了废墟,果然是一群马贼,大概有五十余人,他们有的骑着马,有的骑着骆驼,手里拿着火把和弯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当他们看到废墟中的篝火以后,马上散开,为首之人打个呼哨,众强盗就开始搜查点篝火的人。” “那巴……巴疙瘩王子要倒霉了。”李邦彦说道。 “相公说的没错,巴格达王子听到有人过来,也找地方躲藏起来了,但这废墟能够躲藏的地方实在有限,不大一会工夫就被强盗搜出来。一个健壮的马贼像拎小鸡一般把他拎到篝火旁,‘扑通’一声扔到地上。巴格达王子竟然十分硬气,使劲朝面前的强盗头子脸上啐一口,强盗头子一脚踢在他面门上。 “我躲在洞口,大气都不敢出,只见巴格达王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强盗头子踢他一脚,厉声喝问他是什么人。” 第144章 沙漠强盗 “巴格达王子竭力撑起身体说了一句话,当我听到他说的话时,恨不得立刻跳出来把他杀掉……” “他说什么了?”赵佶手里捏把汗。 “这厮非常歹毒,他竟然说自己是一个大宋商人雇来的向导,而那个大宋人就躲在附近……” “真是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你真该见面时便宰了他,异国他乡,妇人之仁要不得啊。”高俅道。 “这个王子心肠太黑,该死!”李邦彦也道。 赵佶则道:“张小哥现在好端端的在这里,证明当时有惊无险,最终躲过去了这场灾祸……士勋,你接着往下说。” “马贼一听还有个大宋商人在这里,顿时兴奋起来,嗷嗷叫着四处寻找我。我眼见情景不妙,赶忙往洞穴里面缩,但就在这时,突然从身后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恐怖的声音……” “啥声音?”在场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沙漠里有一种毒蛇,剧毒非常,只要被它咬上一口,神仙都救不活。它的尾巴摇摆时会发出‘嘎嘎’的声音。” “啊!” 众人齐齐惊呼,人人都替他捏把汗。 “洞外是明火执仗的强盗,洞内是剧毒无比的毒蛇,我心中暗暗叫苦,这分明是要我的命啊。” “我正左右为难,两个强盗举着火把,已经搜到洞穴附近,其中一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吼叫一声,举着弯刀就冲过来……” 众人屏住呼吸,无不为他捏把汗。 “几乎同时,响尾蛇发出的“嘎嘎”声愈来愈近。让我感到绝望的是,发出声响的绝不止一条蛇,而是成百上千条毒蛇同时发出。我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房间里一片寂静,众人脑袋里都在想象着他当时的场景,一边是高举弯刀将要劈下的强盗,一边是蜂拥而至剧毒无比的毒蛇。不知张士勋是如何化解这场危机的。 “那强盗已经高举弯刀准备劈下来,但他突然迟疑了一下,似乎也听到了那种恐怖的声音,我甚至看到他满是刀疤的脸抽动了一下。” 张士勋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描绘的情节里:“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条毒蛇已然来到我身后,我双眼一闭,啥也不想了,就等着被毒蛇咬死。” “它们咬你了吗?咬你了吗?”赵楷紧张地连声追问。 张士勋摇摇头:“成群的毒蛇从我身旁爬过,蜂拥着爬出洞外,‘嘎嘎’的响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那个举刀要砍我的强盗怪叫一声,扔下手里的弯刀,掉头就跑。” “那些毒蛇为何不咬你?”赵佶好奇地问。 “我当时也纳闷啊,这些毒蛇乱哄哄地从我身旁爬过,怎么不咬我呢?难道毒蛇也能够辨别好人和坏人?” “事后我才记起来,毒蛇之所以不咬我,是因为我随身携带着硫磺。” 众人恍然大悟,毒蛇自然是怕硫磺的。 “这时候,月亮也升起到空中,照得大地明晃晃一片,外面的毒蛇越来越多,它们不断地从洞中、废墟的缝隙中涌出来,不大一会工夫,马贼们就被毒蛇包围起来。他们绝望地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和弯刀,拼命乱砍,不断有人抽搐着倒在地上。有几个强盗慌慌张张骑上马要逃跑,没跑几步就惨叫着掉下马来……”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张士勋描绘的场面太恐怖了。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蠕动的毒蛇,惨叫声此起彼伏。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巴格达王子,他正拼命拉住正往骆驼背上爬的马贼头子,祈求把他带走,马贼头子恶狠狠地一脚踢在巴格达王子的脸上,巴格达王子惨叫一声,仍然不松开双手。强盗头子怒吼一声,抽出刀来,挥手一刀劈下去,巴格达王子的两只胳膊从肘部以下齐齐被砍断,鲜血喷涌而出。巴格达王子此时已经陷入疯魔状,仰天发出一阵不似人类的狂笑,然后便仰天倒下,狂笑声戛然而止。” “马贼头子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催动骆驼刚跑几步,骆驼就轰然倒在地上,他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从脖子上抓下一条毒蛇,张嘴就咬在蛇身上,一块血淋淋的蛇肉就被他撕咬下来……” 一旁众人个个脸色苍白,被他描述的恐怖场景吓呆了。 高俅等人虽然强自镇静,但面容显得甚是僵硬。 赵佶手中的映辉“叮当”一声掉到地上,他赶忙弯下腰拾起,见映辉并没有破损,这才松一口气。 张士勋暗自一笑,心道:我这个临时编造的故事看来编得不错,下面该进入重要的情节了。 “我一直趴在洞口看着这恐怖的场面,脑中一片空白,等我清醒过来再看时,发现蛇群已经不知去向,强盗们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 我确定周围再没有蛇后,便战战兢兢爬出洞外,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 踉踉跄跄地来到篝火处,篝火早已熄灭,掏出火折子重新把篝火点燃,这才惊魂稍定。 环顾四周,仍然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就像在梦中一样。” “东边的天空升起朝霞,天快亮了,我看着满地的尸体,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正当我迈开步子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光在眼前闪了一下,我向闪光之处看去,见巴格达王子胸口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初升的朝阳照在那东西上,闪烁着五彩的颜色,我走过去一看,就发现了这件宝物……” 张士勋指着赵楷手里的吊坠:“就是它——映辉。” 有了张士勋故事的烘托,众人再看这件映辉时,只觉得这件从天堂流落到人间的异宝果然非同一般。 他们眼里露出复杂的眼神,有羡慕,有惊叹,也有贪婪。 张士勋叹口气,“当初我从巴格达王子身上拿起映辉,犹豫了一阵,差点把它和巴格达王子一起埋掉……” 高俅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张士勋,这是上天赐给人间的宝物,你若是把它埋掉,罪莫大焉。” 第145章 武功郎 “嗯!”张士勋点头道:“所以,我就不远万里回到大宋,这样的宝贝只有我们大宋人才配拥有它,只有大宋官家才能拥有它。” 这句话直说到赵佶心坎里去了,听得他心花怒放,心说这孩子太讨人喜欢了,高兴之余,觉得该赏他点什么才对,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主意。 高俅察言观色,赶忙近前一步,施礼道:“官家,张公子识大义明大理,心中时刻装着大宋和官家,微臣以为,该重重赏赐他。” 李邦彦是个滑头,见他二人如商量好一般极力推荐张士勋,也跟着附和。 只有梁师成阴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好!正该如此!”赵佶点头。 梁师成忍不住跳出来:“官家,此子虽然有功,但他出身低微,又不通文墨,实在不堪大用,随便赏他一个闲职即可。” “梁师成无须多言,朕自有主意。”赵佶对张士勋道:“朕有功必赏,前日护驾有功,朕赐你同进士出身、从义郎;今日献宝有功,朕便赐你武功郎。”又看向高俅道:“高俅,在捧日军或天武军中给张士勋一个差遣。” “尊旨!” “谢陛下!”张士勋躬身行礼。 赵佶摸摸怀里的映辉,满意地站起身,迈步往外走去,刚走几步,又转过身对张士勋道:“莫忘了广陵散的曲谱。” “臣记住了,今晚就寻人把曲谱写好。” 赵佶点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出门去。 送走皇帝,张士勋一脸苦相,对赵楷道:“映辉献给官家了,我还要从其他地方想办法筹措金钱,我这里还剩下几件首饰,还请郓王殿下帮我寻找买主。” 映辉被父皇拿走,赵楷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道:“士勋,有什么好东西尽管交给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张士勋回后宅拿了两件玻璃首饰,回来后交给赵楷。 赵楷接过来看看,笑道:“士勋手里的宝贝真不少呢,这两件首饰,也是珍品,肯定能卖不少钱。” “殿下多费心了。” “也不费什么心。”赵楷道:“合股的事情,你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咱们把契约签了,我好往里投钱。” “好的,这两天就把章程拟好。”张士勋答应。 高衙内终于找到空闲,拱手道:“哥哥,恭喜你又升官了。” 张士勋一脸苦相,道:“恭喜个屁啊,一百多万贯买了个武功郎,这个官有点贵啊。” “哥哥该知足了,武官没有十年的磨勘,是混不到武功郎的。”高衙内听他说粗话,担心地看一眼郓王,见他好似没听到一般,正翻来覆去地看那两件首饰。 何蓟道:“依我看太值了,从义郎到武功郎,整整跳了十阶,已经是正七品了。在咱们大宋,跨过大使臣成为诸司副使的,我还真没有见过。” 高衙内道:“是啊,若是没有官家的特旨,休想连跳这么多级。” 无论他俩说得再好,张士勋也却觉得大亏特亏,哭丧着脸道:“我的一百多万贯啊!眨眼就没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官职,而是钱,王栋那边眼巴巴等着呢。 何蓟和高衙内对视一眼,一齐摇头。 真是个财迷。 赵楷却“哈哈”大笑,指着张士勋道:“士勋,你不像是个守财奴啊,怎么提到钱,像挖了你心肝似的?父皇拿了你的映辉不假,可也给了你重赏,那可是武功郎啊,直接就能到我那里任副使了。” “哦!敢问郓王,你那里是哪里?” “皇城司。” “皇城司是做什么的?” “皇城司职责有两个,一是负责宫禁宿卫,二是刺探监察。” 听到刺探监察,张士勋心里蓦然一动:这不是特务机关吗? “要不是皇城司要求极严,我真想把你要到皇城司做副使。”赵楷遗憾地说道。 “呵呵!殿下的厚爱,我心领了。”张士勋朝他拱拱手,道:“我很愿意到高太尉那里磨炼一下,顺便帮太尉练一练兵。” “练兵?”赵楷很诧异,忙问:“你以前当过兵?” “没有!” 赵楷三人一起笑起来。 练兵岂是那么容易的。 高衙内忍不住了,道:“哥哥没有当过兵,却想帮爹爹练兵,简直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张士勋却道:“我在海外曾见过一支蛮人的军队,这支军队十分强大。他们的练兵方式很有独到之处……” “这种事情,士勋可以和高太尉谈谈,若是他同意,你试试也无妨。”赵楷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站起身道:“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待大半天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高衙内和何蓟也站起身告辞。 张士勋也不留他们,起身相送。 赵楷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士勋,你把合股的事情章程拟好,咱们尽快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 “好!我会尽快拟好章程,殿下放心。”张士勋满口答应。 中午的时候,王栋骑着毛驴回来了。 这家伙很懒,直接把毛驴骑到院子里。 “士勋,我要的钱准备好没有?”王栋还没有从驴子背上下来,就开始扯着嗓子嚷嚷。 张士勋抱着膀子站在院子里,“瞧瞧你这狼狈相,灰头土脸的,活像一只土鳖。” “少废话!钱准备好没有?”王栋擦一把汗。 “已经准备一些了。” “一些是多少?” “四十五万贯。” “拿来!”王栋伸出手。 “你急个毛啊?先坐下来喘口气,银子就在家里,随时可以拿走。”张士勋把他拉到客厅坐下,拿起茶壶给他倒水。 王栋一把抓过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喝起来。 “慢点!慢点!别呛着了。”张士勋道。 “对了,我带回四个庄客,你留下两个用。”王栋放下茶壶。 “正好,今天高衙内送我一匹马,需要人来饲养,再说,家里早就需要看门的人。” 王栋指指门外,“在门口呢,你把他们叫进来。” 张士勋到门口,几个庄客正蹲在门口窃窃私语。 “你们几个,都进来。”张士勋朝他们招招手。 “见过大官人!”几个庄客站起来,给张士勋行礼。 第146章 起名叫做高老庄 张士勋把他们几个带进院子,“这里有石凳,你们先坐下歇会,想喝水就自己去灶房倒。” 回到客厅,张士勋把今天的事情对王栋说了。 王栋调侃道:“才一天多功夫又升官了,而且连升十级,真是可喜可贺!” “别逗我了,我本来准备用吊坠坑郓王一笔钱,价格都差不多谈好了,一百多万贯呢,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赵佶平白捡个便宜,快心疼死我了。”张士勋想起映辉,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王栋见他沮丧的样子,安慰他道:“有了禁军中的实职,你就可以着手进行下一步行动了。至于钱,有这四十五万贯,能应付一段时间。” “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是觉得平白被赵佶拿走,有点冤。”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再说你也没有吃亏,连升十级。” 张士勋点点头,又说起郓王入股的事情:“郓王他们想入股,我也没有和你商量,不过,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郓王是皇子,又是皇城司的首脑,高衙内、何蓟的父亲都是掌握兵权的头头,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有他们参与其中,等于利益捆绑,做起事来就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王栋道:“这样挺好,我没意见,你只管看着办。” “好!” 王栋又道:“我给庄子起了个名字。” “噢?起的什么名字?”张士勋大感兴趣。 “高老庄。” “啊!”张士勋哭笑不得,“你不姓高,为什么起名叫高老庄?” “这名字叫着顺口,我喜欢!” 张士勋摆摆手:“好!你喜欢就好!反正那是你的庄子,别说叫高老庄,叫野猪林我都没意见。” 王栋翻个白眼,“关键是,你有意见也没用。” 遇到这种人,张士勋也不愿意和他拌嘴,就问他:“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说给我听听。” 王栋道:“我要把所有的房屋都推倒重建。” “这动静不小,要花不少钱?”张士勋皱起眉头。 “花不了多少钱,昨天晚上我和李十一……李十一你知道?” 张士勋道:“我知道,他是庄头……哦!现在应该是高老庄的庄头了?” 王栋点点头:“我和他合计了一下,整个庄子推倒重建,差不多十万贯就够了。” “这么少?那可是一个庄子啊。” “因陋就简。”王栋笑了笑,接着道:“乡下的房屋你也见过,都是土坯房,四面墙壁夯好,上边搭上几根木棍,再覆上茅草,房子就算盖好了,反正庄户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建造起来不要太简单。” “庄户的房子可以这样,你的房子可不能这么简陋。” “这是当然了,我准备盖一座四合院,砖瓦结构。另外,我还想在地下掏一些洞。” “地下工事?” “让你一屁嘣对了!”王栋朝他挤挤眼,也笑了。 “不错!未雨绸缪,为即将到来的靖康年做准备。” “有了地道,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往地道里一钻,嘿嘿!谁能奈我何?” “你的地道计划中,肯定少不了暗道机关?” “这还用说?”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又说了一会,王栋道:“好啦!废话少说,赶紧给我弄饭吃,吃过饭还要赶回去。” “这么急做什么?明天再走,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不急不行啊,时间紧,任务重。我准备二十天内把高老庄建好,然后开始建造玻璃作坊和酒作坊,抓紧时间赚钱,再下一步,就该考虑建造火药作坊、炼钢作坊了。” 张士勋问:“要不要帮你找盖房的工匠?高衙内的禁军里多得是闲汉。” “不用找他,乡下也有泥瓦匠,雇他们就行,工钱还便宜。” “好!我去街上给你们叫外卖。”张士勋说着,站起身往外面走,刚走几步就停下来,“老王,别在家吃了,不如去陈二娘的汤饼店吃去。” 王栋摆摆手:“这次算了,下次。” 张士勋想问他和陈二娘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见他一脸的不耐烦,也就不再问了。 王栋吃完饭,给张士勋留下两个庄客,就带着其他两个庄客扬长而去。 张士勋目送王栋走远,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很久,才回到院子里。 两个庄客年龄都不大,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局促地站在院子里。 张士勋招一下手:“过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俺叫大歪。” “俺叫三狗。” 张士勋一听,忍不住笑起来,道:“这名字起的,真特么接地气……” 大歪傻笑道:“大官人,乡下人命贱,起个孬名好养活。” 张士勋见他们拘束,就道:“你们以后就跟着我,这里规矩不多,只要你们踏实肯干,我不会亏待你们,还会按时给你们工钱。” 两人赶紧给他施礼。 张士勋把他们安排到前院厢房里面,又领着他们在院子走一圈,交代他们哪些事情需要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两个人“喏喏”答应。 张士勋带他们上街买了新被褥,又给两人买一身新衣服。 回家以后,让两人洗澡换衣服,让两人把破衣服直接扔掉,把两人心疼得不行。 处理完这些事情,已是掌灯时分。 赵佶要的曲谱不能再拖了,人家是大宋朝的boss,交代下来的事情要办好。 张士勋回到后宅,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块玻璃镜揣怀里,和李师师认识这么久,送给她一个礼物属于正常的人际交往。 出门前交代大歪和三狗:“你们俩把给马加好饲料就早点睡,我出去办点事,可能晚点回来。” 两人答应,大歪问:“大官人,大门给你留着还是插上门闩?” “当然要插上门闩,睡觉警醒些,我回来会敲门的。” “好的,大官人放心去。”两人答应。 张士勋来到李师师家,使女进去通报后,李师师迎出来:“张公子,你真是稀客。” “没办法,官家今天去我家,又催要曲谱了。” “官家去你家了?”李师师感到很诧异。 第147章 传说与现实 “嗯!我表弟从郓王那里买到一处庄子,因为太破旧,准备修缮一下,急需用钱,所以,我们想把手里的宝贝拿出来卖掉,就约了郓王今天去家里看宝贝,谁知官家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也过来了。” 李师师道:“如果你兄弟俩缺钱,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可以拿去。” “谢谢你娘子,我已经凑了几十万,差不多够用了。” “哦!”李师师带着他,径直往琴室的方向走去。 张士勋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我来过几次了,没有看到你这里有护院。” “护院倒是有两个,都在前院,白天都缩在门房里,晚上才在院子里转转,只限于前院,后院是不许他们进来的。” “两个不够,再多找几个。” “用不着,我不过是红尘中的一个弱女子而已,要那么多护院做什么?”李师师把他让进琴室。 “李娘子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花魁,又与官家……这个……”张士勋嗫嚅着,不知怎么说他俩的关系,说得太明白的话,怕她着恼。 “我和官家没什么关系,如果有的话,也和那些寻芳客的关系没什么根本的区别。”李师师点燃一根香插到香炉上,脸上表情已经冷下来。 “可是,外面的人风言风语,说你和官家……” 李师师打断他的话道:“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都是风言风语。” “李娘子的意思是,纯属无稽之谈?”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了,张士勋也不管她脸色如何难看,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早就想知道李师师和赵佶之间究竟是否传说中的那种关系。 这种心理很微妙,并不是对李师师有非分之想,主要关乎心情。 一朵鲜艳夺目的鲜花被投到污泥里,总归是一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李师师瞟他一眼,忽然笑了:“有人说,我这里有一条地道直通皇宫,张公子信吗?” “不信!”张士勋笑了,“我也听到过这种传言,呵呵。” 开玩笑,从金钱巷到皇宫,差不多七八里的距离,想修一条地道,谈何容易。 别说宋朝,即便放在后世,修一条这样的地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佶虽然荒唐,也不会干这种没有名堂的事情。 他想私会李师师,直接来就行了。 使女进来给二人沏茶,李师师请张士勋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一下,抬头道:“我从小孤身一人,要不是李妈妈收留,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后来又遇到丁大使……就是赛赛的祖父,他老人家对我百般呵护,找人教我琴棋书画,悉心地栽培我。年龄稍长,艳名渐渐地传扬开来,吸引来无数的豪门富商、风流才子附庸风雅……” 张士勋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言,难得听到李师师亲口述说自己的身世。 “后来,我遇到了清真居士。” 张士勋道:“周邦彦,号清真居士,诗词大家,精通音律,我曾拜读过他的《汴都赋》。” 李师师点一下头,轻启朱唇,吟道:“铅华淡伫新装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我也读到过这首词。” “这是清真居士为我写的一首词——玉兰儿。他劝我莫要虚度年华,尽早找一个好人嫁了。”李师师说到这里,自失地一笑,道:“后来,官家来了,清真居士走了……” 张士勋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言。 “人说,文人相轻,两个文人在我这里碰到一起,免不了看对方不顺眼。不久以后,清真居士就被外放了,他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今年在南京因病过世。”说到这里,李师师已是珠泪盈盈,“他是我的良师,也是我的益友,从他那里,我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受益良多。” “他过世的时候,多大年龄?”张士勋问。 “六十四。” 张士勋点点头。 周邦彦这么大年龄,他和李师师之间年龄悬殊,相差四十多岁,应该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情。 赵佶把周邦彦外放,纯粹出于嫉妒心发作,太过分了。 人人都有嫉妒心,它是人的一种普遍情绪反应。 正直的人会因为嫉妒而努力完善自己,属于善意的嫉妒。 恶意的嫉妒就不同了,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赵佶把周邦彦外放就是不加控制的结果,典型的恶意嫉妒。 李师师抬头望着半空,喃喃地道:“因为清真居士的离去,我一直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若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被外放,也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 “李娘子,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过错,无须自责,要怪,只能怪官家太……太……” “莫说!莫说!”李师师制止他,低下头。 怪不得前天晚上赵佶被揪掉胡须,李师师会暗自偷笑,原来她内心深处对赵佶是排斥的。 至于有没有恨,这个不好问李师师。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张士勋首先打破沉默,轻声道:“李娘子,不说这些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了,我给你弹一曲。” 李师师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他用意,点头道:“好呀!师师洗耳恭听。” 张士勋拿起琵琶,调了调琴弦。 “你要弹什么曲子?”李师师问。 “琵琶语。” 张士勋调好琴弦,手指一拨,动听的琴音缓缓响起。 这首曲子虽然很短,却最能勾起人的情愫,仿佛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披着皎洁的月光,轻轻低声呢喃,诉说衷肠。 一再重复的旋律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会慢慢得带着你,一步步走向曲子创造出的意境之中。 张士勋弹完,问已经陷入痴迷的李师师:“这首曲子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紧。” 张士勋一笑,放下琵琶,端起茶杯轻轻啜一口。 李师师叹息一声,道:“这首曲子很美,分明是一个女子在对情郎诉说衷肠,欲说还休,缠绵之意惹人惆怅,令人遐思。” 第148章 红粉送佳人 李师师不愧为这个时代的翘楚,一语道破曲子的意境。 她撩一下鬓边垂下的发丝,“回头让我把曲谱记录下来,一个人的时候弹弹它,日子也许就不那么乏味了。” “李娘子,人的快乐,和金钱地位甚至容貌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人越是聪明,快乐可能会越少;地位越高,烦恼可能会越多。所以,很多事情就看淡些,好好为自己活着,让自己尽量活得快乐一些,莫负今生。” 李师师听了这话,又有些痴了。 来她这里的人都是羡慕她的才情和美色,谈论的大都是琴棋书画以及诗词歌赋,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类的语言。 他说的这些话,句句都在理,句句都说到她心坎里了。 说得对呀,人活着不就是想快快乐乐度过这一生吗? 为何不能把那些烦恼的事情抛诸脑后,让自己活得快乐一些? 张士勋见她发呆,知道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坐在一旁慢慢地喝茶。 过了好久,李师师从痴呆状态醒来,略带歉意地冲张士勋笑笑,“咱们开始记录曲谱。” “好的。” 李师师起身去拿笔墨纸砚,然后坐到书桌后面,“张公子,这就开始。” 张士勋坐到琴案后边开始弹琴,弹一段就停下来让她记录。 繁琐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告完成,两人又核对了两遍,确认无误才算大功告成。 张士勋伸个懒腰,道:“我的理想是横戈跃马驰骋疆场,杀尽世间一切魍魍魉魉,没想到壮志未酬,却天天鼓瑟吹笙,沉浸在靡靡之音之中而不可自拔。” 李师师“扑哧”一声笑了,“张大将军此言差矣。” “噢!我差在哪里了,请李娘子指正。”张士勋拱拱手,一本正经地问。 “你弹的是琴,而不是什么‘鼓瑟吹笙’。琴棋书画,琴为之首,乃君子之器。孔子受困于陈蔡,操琴弦歌之声不绝;伯牙和子期以琴觅知音成为千古佳话,试问:‘靡靡之音’从何而来?” “嘿嘿!我是乡下人,李娘子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李师师笑得更厉害了,“乡下人?张公子,你逗我么?” “我在海外长大,当然属于乡下人喽……李娘子,你没有去过海外,不了解那里的状况,说起来啊,除了咱们大宋,其他地方全是乡下。” 李师师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也不揭破,道:“所谓乡下人,村夫是也,小女子想问,村夫也会奏琴?” 张士勋指着自己的鼻子,“本村夫是个会奏琴的村夫,不可以吗?” 李师师“咯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他道:“张……张公子太风趣了。” 张士勋等她笑够了,从怀里掏出镜子,“认识这么久,也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这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一面玻璃镜,不成敬意,送给你。” 女人无论美丑,最离不开的是镜子。 这叫投其所好。 李师师接过镜子,只看一眼就怔住了。 张士勋坐在一旁,欣赏着这个沉浸在惊喜和兴奋中的女人,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放在后世,这样风华绝代的女人即便不能成为影视巨星,也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女人。 不愧为历史十大美女之一,她真的太美了。 李师师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欢喜之情表露无遗。 “这是送给我的?”李师师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镜子前挪开,问他。 “当然是送你的,还有一件送给丁娘子,一人一个。” 李师师两手捧着镜子,道:“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师师却无以回报。” “说回报就见外了,再说,这镜子只是稀少而已,还谈不上贵重。”张士勋觉得现在把镜子送给她们正当其时,不然的话,等王栋把玻璃做出来,用不了多久,镜子就会满大街都是,到那时候就不值钱了。 “礼物太重了,我该拿什么谢你?”李师师看着镜子,开始发愁了。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张士勋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道:把你自己送给我,那就两全其美了。 李师师不再客气,道:“这份情,师师领了。” “这就对了。” 李师师把镜子小心地收起来。 张士勋见时候不早了,站起身道:“夜深了,我该告辞了。” 李师师点点头,把他往外送。 走到前院门口,张士勋停下来,道:“我还是认为你该再找几个护院。” “嗯!听你的。”李师师点点头,从善如流。 张士勋拱拱手,转身离去。 李师师目送着他,一直到他健壮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怅然若失。 张士勋回到住处,拍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开门。 “两个瞌睡虫!”张士勋嘟哝一句,只好绕一大圈来到后门,纵身跳进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觉得不对劲儿,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点起蜡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屋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床上的被褥被扔在地上,箱子被打开,衣服扔的东一件、西一件。 张士勋弯腰看床下,旅行袋不见了! 他的头“嗡”一声,心说糟了!这可是从后世带来的宝贝啊,每一件都不可复制。 前院隐隐有哭声,他侧耳听一下,急匆匆下楼来到前院。 哭声是从厢房里传来的,张士勋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三狗一个人躲在厢房的一角,抱着头哭泣,肩头不时抽动一下。 “三狗,怎么回事?”张士勋厉声问。 “大歪……大歪被人杀了……呜呜!” “被人杀了?”张士勋大吃一惊,走过去把他拎起来,道:“他在哪里?” 三狗抽抽噎噎地指指外面,“他就在马厩那里,脖子被……被……” 张士勋不等他说完,转身就来到马厩。 马厩内很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马槽前边躺着一个人,不用猜,肯定是大歪。 张士勋拿来一个一个灯笼,仔细一看,大歪倒卧在血泊中,脖子几乎被砍断。 “镇静!镇静!”张士勋暗暗提醒自己。 报官当然是第一选择,但是,到哪里去报官?如何报官? 想了片刻,只有去找高衙内了。 第149章 发生在家中的凶杀案 张士勋一边牵上马往外走,一边交代三狗待在屋内,什么东西都不要碰。 急急忙忙地出了门,上马往高府疾驰。 路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属于外来户,离开高衙内这个地头蛇,几乎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打开智慧系统,联络上王栋,沉声道:“老王,大歪被杀了,宝贝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王栋显然吃一惊,“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我现在去找高衙内,先去衙门报官。” “报官有屁用,衙门里的家伙都是废物。” “我知道没有什么用,但是,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 “有没有可能是无忧洞那帮王八蛋干的?”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怀疑是他们。” “好,你先报官,不过你放心,我带来的所有宝贝都有印记,一件都丢不了。” “印记?那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你说的这个印记,是不是识别码之类的东西?” “对!就是这种东西。”王栋连连点头,“凡是标有印记的东西,都能通过计算机终端探查到它的具体位置,误差不超过一米。” 张士勋大喜过望,“太特么好了,有了它,就不怕凶手遁形……老王,你现在就开始追踪,告诉我具体位置。” “嗯嗯!这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你先报官。” 高府门前挂着的灯笼在秋风里晃动。 他上前拍门环,寂静的夜里,“啪啪”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 “外面何人打门?”门内有人喝问。 “我是张士勋,衙内的朋友,有急事!” “深更半夜的,明天再来。” “不行!人命关天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告诉他。” “人命关天?” “是的,有人被杀了。” “好,你等着,这就去知会衙内。” 张士勋站在门外,心急如焚。 不大一会,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高衙内缩着脖子从里面出来,抱怨道:“哥哥,啥事不能明天来么?小弟刚娶个小妾,正在床上黏糊着呢。” “衙内!别黏糊了,我那里出人命了,赶紧带我去开封府报官。” “出人命了?”高衙内打一个激灵,“到底怎么回事?” “表弟给我带来两个庄客,白天刚到,晚上就被杀死一个,还有,家里所有宝贝都不见了。” “啊!”高衙内一听宝贝不见了,登时急了,赶忙对护院道:“快!给我牵匹马来。” 去开封府的路上,高衙内骑在马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晚我去李师师那里给官家写曲谱,回来后才知道家里进了贼人,宝贝全没了,大歪被人杀死在马厩里。” “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但我怀疑无忧洞的贼人,除了他们,我没有仇人。” 张士勋从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无忧洞了,他曾杀死他们三个人,说不定是他们报复。 “肯定是他们干的!”高衙内一口咬定。 “无论是谁,我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为大歪报仇。” 高衙内压根不在乎大歪是谁,他心里就惦记着那些宝贝。 “一定要把东西追回来……贼厮鸟!我还想从你那里再买几件宝物呢。” 高衙内先是带他到离金钱巷最近的兵铺,大呼小叫地催促他们去张士勋家里守着杀人现场,然后又带张士勋去开封府报了案。 听到是命案,开封府行动很快,马上派人过来了。 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开封府的人勘查现场,心乱如麻。 等待的过程中,王栋那边已经有结果了。 “士勋,东西在马行街周围,地下三米处,具体位置看图。” 张士勋看向屏幕,一张东京局域图出现在屏幕上,一个红点在不停地闪烁着。 “看到那个红点了吗?” “看到了。” “那就是被凶手抢走的宝贝的具体位置——真让咱们猜对了,凶手来自无忧洞。” 一切都明白了。 抢东西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杀人? 大歪只是一个半大孩子,人畜无害,就这样被人杀了。 张士勋咬咬牙,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老王,那帮王八蛋躲在地下,我怎么能进去?总不能照着标记点去挖洞?” 王栋苦笑一声,“想找回宝贝,别无它法,只有钻进无忧洞中去。” “你上次从无忧洞逃出来,出口在哪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我逃出的那个出口在蔡河边,离咱们住处比较远,我让白无常把具体位置发给你。” 随即,又一幅地图出现在屏幕上。 张士勋看了看,道:“你让白无常把线路图标记上,我要进去。” “这…… 你用不着那么冒险,让黑白无常进去,把东西拿回来就行了。” “没事,我带着黑无常进去,安全问题应该有保障。” 王栋考虑了一下,然后道:“我让白无常也过去,有它们两个在,等于上了双保险。” “好!我等着。”张士勋没有拒绝,有两个机器人保驾护航,别说无忧洞了,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可以横着走一遭。 结束与王栋的通话,张士勋对高衙内道:“衙内,我想去无忧洞里转转。”。 “你说什么?”高衙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无忧洞?还转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须进去一趟。” 高衙内打个哆嗦,“哎哟!我的哥哥啊,那地方千万去不得。” “我要把宝贝夺回来。” “这……”高衙内迟疑一下,把他拉到一边,道:“哥哥!本来不想告诉你,现在不告诉你不行了。” “什么?” 高衙内附在张士勋耳边,道:“爹爹和开封府今晚要对无忧洞动手,估计这会儿已经发动了。” “啊!对无忧洞动手?”张士勋大感意外。 “嘘!噤声!”高衙内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官家遇刺以后,龙颜震怒,严令开封府限期破案,两天来,开封府的捕快倾巢而出,城内城外大肆搜捕,四处抓人,现如今,京城监狱都被嫌犯塞满了……” 第150章 食菜事魔 张士勋听到这里,嘴角轻轻咧了咧,暗自好笑。 查,如果能找到真凶,算你们有本事。 “结果,查来查去,终于查出罪魁祸首……” “这么说,真的是无忧洞那伙亡命干的?” “无忧洞的贼子确实参与了,但他们不是主谋,而是帮凶。” “什么?他们还不是主谋?”张士勋大感诧异。 “你还记得你送到开封府的那两个无忧洞亡命吗?” “当然记得了。” “聂山对这两个贼子非常重视,派开封府最厉害的几个刑名轮番审问,三木之下,其中一个终于打熬不住,招供了……” “快说,幕后黑手是谁?” “花重金要你兄弟俩命的人姓王,自称与你们兄弟有世仇,愿意花重金要你兄弟俩的命,无忧洞的贼子听说后,就把你们兄弟俩惦记上了,于是,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这个姓王的人被开封府抓住了吗?” “没有,等开封府的人找到他的住处后,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所以,官府今晚就对无忧洞展开行动了,是?” 高衙内瞟他一眼,摇头道:“哥哥,你太高看自己了,官府才不会为你的案子费这么大力气呢。” “那么,今晚对无忧洞大动干戈,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这件案子,无意中扯出一个惊天大案。” “哟!惊天大案?”张士勋诧异。 “没错,被你抓住的那个人还招供出另一件事情,正是这件事情惊动了朝廷,惊动了官家。” “什么事情?说详细些。” 高衙内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无忧洞的亡命竟然与食菜事魔有勾结。” “食菜事魔是什么鬼?” “你怎么连食菜事魔都不知道?” 张士勋瞪他一眼:“我从海外回来才几个月,两眼一抹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噢!我把这茬忘了。”高衙内歉意一笑,问道:“哥哥,你别的不知道,总知道方腊?” “知道。” “食菜事魔就是方腊余孽。” 听到这里,张士勋总算理清一点头绪。 朝廷为了剿灭方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方腊的人出现在京城,的确让朝廷神经紧张。 “方腊如今还在天牢押着,月底就要开刀问斩了……哥哥你想,现在有食菜事魔的人出现在京城,还与无忧洞勾连在一起,朝廷能不紧张吗?” 张士勋点点头,迅速让小美查询“食菜事魔”关键词,瞬间就查出了结果。 所谓“食菜事魔”,就是明教,来自波斯,即摩尼教,供奉摩尼为光明之神,传入中国后,也称之为明教。 由于信教的信徒们太“闹腾”,动不动就造反,所以历代朝廷都排斥它,甚至把它列为邪教。 “食菜事魔”即是宋朝官方对它的蔑称。 方腊起义,利用摩尼教众起义,自称“圣公”,起义后,震动东南半壁河山。 因此,北宋朝廷对“食菜事魔”恨之入骨,把最能打的西军调到江南,耗费了无数钱粮才算把起义镇压。 现在京城内竟然出现食菜事魔的余孽,官府如何能不重视? “那个无忧洞的贼人招供后,可把聂山那老儿高兴坏了,于是,他亲自审问,终于从贼人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呵呵!自从官家在樊楼遇刺后,聂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 “呵呵!”张士勋暗道一声抱歉。 爷们没有太大的恶意,主要是闲得慌,戏弄皇帝纯属娱乐,没想给聂府尊添乱。 恶趣味而已。 “这些日子,聂山老儿为了破案,愁得食不下咽,都快愁白了头。当他见到那个无忧洞贼人的供状后,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棵救命稻草,欣喜若狂。于是,他连夜亲自审问,终于从那人的口中得知,樊楼刺杀官家的正是方腊余孽所为。” “原来如此。”张士勋差点笑出声。 “官家得知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严令开封府捉拿无忧洞内食菜事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令我爹爹率领殿前司官兵协同开封府捉人,决不能放走一个方腊余孽。” “衙内,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官家在樊楼‘遇刺’那日,我可是在场的,那两个人有好几次刺杀官家的机会,一个家伙甚至把官家的胡子揪下来了,最终也没有下杀手,如果他们真的是方腊余孽,官家能逃得脱吗?” “官家能逃脱大难,是因为那两个刺客只是想绑架他,而不是要杀他。” “只是想绑架官家?” “前边说了,他们的目的是营救方腊,如果把官家杀了,是救不了方腊的……” 这倒是能自圆其说。 “噢!我明白了,你接着说。” “为了搞清楚官家的行踪,食菜事魔煞费周折,通过一个江洋大盗,找到无忧洞的头目,让他帮助打探官家的行踪。那头目不傻,一听牵涉到官家,当时就拒绝了……偷个鸡、摸个狗甚至绑个票都可以干,官府懒得管,但把脑筋动到官家头上,那是要掉脑袋的。” “食菜事魔见他不愿意,当即拿出一大笔银子,说只让他打探消息,别的不做。那头目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终于经受不住诱惑,最终答应下来。” 高衙内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到一般。 张士勋在旁听得津津有味。 “那无忧洞头目是个地头蛇,对京城了如指掌,知道官家喜欢微服私访,于是,就派手下的小喽啰到皇宫外蹲守。官家那晚去樊楼,不小心露了行踪,被这些小喽啰盯上了,然后,就有了樊楼遇刺这档子事。” 张士勋听完,暗自佩服聂山。 聂山上报的与其说是一桩案情,倒不如说是一个离奇的故事,简直编得天衣无缝,挑不出一丝漏洞来。 做官做到这份上,也真难为他了。 不过,难道他不担心日后会露馅吗? 转念一想,聂山既然编造故事,一定也把所有的破绽补上了。 如果料想得不错,那个招供的无忧洞贼子已经死了。 第151章 我要进洞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张士勋问高衙内:“那个招供的无忧洞凶犯现在如何了?” “听说已经死掉了。”高衙内随口道:“能让他开口招供,肯定会大刑侍候,估计他受伤太重,没有撑过去。” 果然如此。 张士勋笑了笑,决定不再问这事了。 无忧洞的亡命个个死有余辜,死就死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宝贝,他和王栋两人目前的事业,全靠这些宝贝支撑,不容有失。 “衙内,帮我找到你爹爹,我也要进无忧洞。”张士勋拉着高衙内往门外走。 “哥哥你莫急,咱们从长计议……哎呦!你别拉我。” “少废话,快带我去!”张士勋不容分说,把他拉到门外。 “我答应你了,快松手!” 张士勋见他答应,忙叫上黑无常,由高衙内带路,骑着马往西边驰去。 走了一阵,眼看前边就是大梁门了,张士勋忍不住问:“衙内,你爹在哪里动手?” 高衙内朝前一指,“快到了,就在西水门附近,那里有一个无忧洞的入口。” “有没有内应带路。”张士勋问。 “当然有内应,爹爹他们许下重金和官职,找到两个无忧洞中的亡命。” 快走到西水门的时候,二人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下来。 “来者止步!前边开封府办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个衙差大声说道。 “我来找高殿帅,我是他儿子高承宗。”高衙内自报家门。 有个小校从那个衙差后面走过来,夺过一个衙差手中的灯笼,凑近高衙内仔细打量,一下就认出来了:“原来真是衙内,高太尉正在和聂府尊剿贼,衙内……” “少废话,赶紧放我们过去,有重要的事情向我爹禀报。” “衙内请稍等,我这就派人向殿帅禀报,他若是同意,就放你们进去,若是不答应……”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去!我在这里等便了。”高衙内踢他一脚。 二人焦急地等着,不大一会功夫,那个小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衙内,随俺来,殿帅在那边等着。” 二人跟着小校走了一阵,终于看到高俅,他正站在汴河岸边,身边围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将领,个个顶盔贯甲,如临大敌。 “爹爹!”高衙内走上前叫一声。 “大郎,你来这里做什么?”高俅头也不回,紧盯着汴河边的一处洞口。 “不是我要来,而是张哥哥要来。” 高俅这才转过脸来,皱眉问道:“张士勋,我们正在剿匪,你来这里做什么?” “回太尉,我要进无忧洞!”张士勋直截了当,把自己的来意说明。 “你也要进去?”高俅大感意外,“你是当真的?” “太尉,我在海外曾经有过洞穴中厮杀的经历,肯定能帮上忙。”张士勋给自己编了个理由。 “已经有数百禁军兵士和开封府捕快进去了,你在外面等着就行,不必冒险进去。” “太尉,还是让我进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张士勋求道。 “不行!里面太危险,你不能去。”高俅一口回绝,在他心里,张士勋还有大用。 “太尉,我家的宝贝全部被无忧洞的贼子抢走了,而且还杀死家里一个仆人,我要进去捉凶手。”张士勋咬着牙说道。 高俅一听,转过身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应该是上半夜,当时我出门办事去了,回来后才发现家中的变故。” 高俅低头沉思了好一会,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先后从张士勋那里得到过两样宝贝,每一个都是稀世之宝,可以肯定,被无忧洞抢走的那些宝贝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官家得到他进献的两样宝贝之后,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开府仪同三司,这有些出乎高俅的意料。 看样子,要想让官家答应,分量还不够啊。 他一点也不抱怨官家,因为在大宋,一个武将如果没有莫大的功勋,想要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说难比登天。 这些天,他都快愁死了。 如今,他的年龄已经奔六了,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在六十岁以前开府仪同三司。 这是一件光宗耀祖,无比荣耀的大事。 作为皇帝,官家的眼界当然是极高的,寻常宝贝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高俅这一点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知道张士勋手里还有不少宝贝。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礼物的事情最终还要着落在张士勋身上,但是,当他听到所有宝贝都被抢走,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敢抢老子内定的宝贝,是可忍,孰不可忍。 为公为私,都要把这些宝贝再夺回来。 张士勋见高俅不吭声,再一次恳求道:“太尉,让我进去,我的身手你见过,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高俅这才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阵,又问一次:“你真的要进去?” “嗯!” 高俅咬咬牙:“好,穿上盔甲,带上兵器。” 张士勋见他答应,遂道:“给我一把短刀,一顶圆盾,一支火把。” “你不穿盔甲?”高俅问。 “洞内狭小,穿盔甲行动不便,免了。”张士勋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有防弹衣,有黑无常。 “好,进去后不要逞能,如果遇到凶险,可以马上退出来。你不是军卒,不受军法管束。”高俅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盾牌,递给他道:“你进去以后,只管寻找你的宝贝,其他不用管,” “好的。”张士勋答应着接过盾牌,在手中掂量一下分量,盾牌是木质的,上边蒙着一层厚厚的牛皮,拿在手里很轻。 “太尉,我进去了。”张士勋道。 高俅亲自递过来一支火把,嘱咐道:“千万莫要硬撑,一切以性命为重。” 张士勋接过火把,笑着道:“放心,我这人很惜命的。” 说完,来到洞口,刚要往里钻,就听一个声音在后面道:“且慢!” 张士勋回头望去,见是聂山。 聂山穿着一身官袍,在这个肃杀的场景中显得有些不协调。 他走近高俅,低声道:“太尉还须慎重为是,此子救驾有功,很受官家看重,若是让他折损在洞内,官家那里不好交代。” 高俅听了,看了看整装待发的张士勋,开始犹豫起来。 “府尊!我会小心的,无须为在下担心。”张士勋抢过话头,朝聂山拱拱手,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弯腰就钻进洞中。 第152章 阴暗的无忧洞 “等等……”聂山想阻止时,张士勋的身影已经从洞口消失。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聂山急得原地打转。 高俅劝慰道:“贲远少安毋躁,此子智勇双全,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也许我们今日能否成功,将会着落在此子身上。” 聂山转过脸望向他,“你对他这般有信心?” 高俅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事实上,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跟聂山说这一番话,纯粹是给自己找一些自我安慰。 他把开府仪同三司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些宝贝上了。 “千万要找回来啊!”高俅在心中祈祷。 无忧洞中,张士勋不会知道高俅的心思,他边走边想,这个朝代的坏人比比皆是,比如蔡京、王黼、梁师成、童贯、杨戟等人……这个朝代的六贼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恶贯满盈,恶行都比高俅大。 但在后世,除了高俅的恶名可比这些人大多了,简直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这都要拜托《水浒传》以及影视剧的功劳。 当然,高俅本人确实不是一个好鸟,《东京梦华录》记载,高俅管理禁军,在军队训练上玩了不少花架子,最擅长的是主持军队争标竞赛,为了哄徽宗开心,简直花样百出意。 坦白地说,高俅这人顶多算是宋徽宗的一条忠实走狗,或者是一个弄臣,最大的罪名是败坏军政,恃宠营私。 这些罪名,在奸臣当道的徽宗朝,几乎算不得什么。 至于败坏军政,当时大宋的军政早就崩坏了。 要不是靖康之耻,高俅的这些罪过也不会被人翻出来。 正史中关于高俅的记载也很少,宋史中甚至没有给他列传。 大名鼎鼎的《大宋宣和遗事》也没有高俅的劣迹。 如果高俅真的恶贯满盈,当时宋人的笔记文献也不会少了他,元朝修的宋史绝对不会包庇他。 当然,正史不给他列传,却也不能百分之百地证明高俅不是奸臣。 张士勋边走边想,高俅这人不管是好人或者坏人,至少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的。 至少能够利用他在大宋禁军中站稳脚跟。 他目前努力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抵抗北方那一群强盗。 凭他的力量,微不足道。 只有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才能最终战胜野蛮和杀戮。 所谓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这是伟人说的,可谓至理名言。 按照他老人家的话去做没错。 呛人的腥臭味几乎能把人熏死,脚下厚厚的淤泥一直淹没到小腿,一脚踏下去,发出难听的响声。 张士勋丢掉火把,拿脚踩灭。 火把是做样子给高俅他们看的,他用不着火把。 打开智慧系统里的红外功能,顿时,漆黑的世界变得可见了。 黑无常默默走在前边探路,不断通过智慧系统告诉他前方情况。 张士勋跟在他后面,强忍住难闻的气味,弯着腰一步步往里走。 走了一阵,张士勋感觉有点奇怪,不是有数百人进来了吗,走了这么久,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又走了一会儿,前边出现了岔道。 黑无常在岔道处停下来,朝张士勋举起手,示意他有情况。 “怎么回事?”张士勋在黑无常身后停下来。 “那边有动静。”黑无常朝左边的岔道指了指。 张士勋正要再问,突然从那边传来一声惨呼。 “过去看看。”他想都没想,命令黑无常。 黑无常迈步朝那边走去。 张士勋亦步亦趋,跟着它往响声传来的方向赶,不一会就见到前边污泥里趴着一个人。 他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向那人靠近,等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一个穿军服的兵士,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喂!”张士勋轻轻喊一声。 兵士没有任何反应。 张士勋走到近前,伸手把他翻过来,只见他胸口全是鲜血。 “他已经死了。”黑无常说道。 张士勋蹲下身子,伸手摸一下他的脖子,没有摸到动脉的搏动。 他仔细检查这个兵士的伤口,见伤口不大,还不到一指长,很可能匕首之类的造成的。 不过,伤口的位置却在心脏的位置。 很显然,凶手是个杀人的老手。 “这里有脚印。”黑无常指着脚下。 张士勋低头看去,借助红外透视镜,可以清晰地看到脚印,很杂乱,似乎是好多人留下的。 他又看了看王栋传给他的标记图,那个闪烁的小红点正好也在左前方的位置。 “跟着脚印往前走。”张士勋命令道。 先期进入的兵士和捕快带有内应,跟着他们走不会有错。 黑无常一声不吭,抬脚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动静越大,有喊杀声,有惨叫声,还有声嘶力竭的怒骂声。 很快就见到了尸体,有兵士和捕快,也有无忧洞的贼人,死状千奇百怪。 当他俩来到一个岔道口的时候,一把长剑无声无息地刺过来,扎向黑无常的腹部。 黑无常早就探知到那人的存在,不过,它现在处于防护模式,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权限,所以,那人才有机会刺它。 没等那人刺到它的身体,黑无常伸手一抓,正抓住剑身。 那人大惊,想要抽回长剑,却无论如何抽不动分毫,不由亡魂大冒。 黑无常手一扭,就听“咯嘣”一声,长剑生生被它扭断了。 不等那人有所动作,黑无常伸出左手,一把扣住那人的脖颈。 那人被黑无常掐住脖颈,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响,说不出话。 “主人,要死的还是活的?” “活的。” 黑无常把手松开,站在一旁。 张士勋用剪刀顶在他的咽喉处,喝问道:“告诉我,你们的头目在哪里?” 那人冷笑,朝张士勋吐出一口唾沫。 张士勋朝旁一闪,对黑无常道:“杀了他。” 说完,张士勋就朝前走去。 只听身后“嘎嘣”一声响,那人就被黑无常干掉了。 至于黑无常如何干掉他的,张士勋懒得看,也懒得问。 又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走了好长时间都没有遇到人,也没有听到响声。 正当他怀疑自己走错路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第153章 鬼樊楼 张士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见一人斜靠在洞壁上,赶忙走过去。 “来者何人?”那人听到声音,首先开口问。 “官府的人。”张士勋来到他跟前,见是一个捕快,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腰刀,肩膀上插着一支短矢。 “人都去哪里了?”张士勋低头看着捕快。 捕快指指一条岔路:“都往那边走了。” 张士勋蹲下来查看一下他的伤口,见短箭插得不算太深,就道:“千万别把它拔出来,等出洞以后再说。” “呵呵!我知道。” “你待在这里别动,等着人来救你。”说着,站起身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小心他们的弩箭。”捕快在身后提醒。 “谢谢!”张士勋放慢脚步,让黑无常走在前边。 有黑无常在,基本能够防备任何偷袭。 不过,他也没有大意,把盾牌放在胸口上方,万一遇到不可测之事,可以及时防护颈部和头部。 身上有防弹衣防火,头颈部却裸露在外面,是他的软肋。 前边的通道渐渐变宽了。 张士勋注意到顶部和四壁竟然是墙砖。 可能年代久远的缘故,墙砖已经被污水腐蚀得凹凸不平。 张士勋暗暗惊奇,古人的能力不容小觑,竟然在城下修建一个完备的下水系统,规模之大,出乎意料。 “来者何人?”前边有人低声断喝。 张士勋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忙回答:“我是张士勋,自己人。” “啊!是张兄弟。”那人低呼一声,“俺是王猛。” 张士勋大喜,紧赶几步走过去,却见这里的空间很大,一群人聚拢在一起,或蹲或站,王猛则拎着刀站在中间。 “原来是王兄啊,真是幸会。”张士勋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显得很高兴。 “这里可不是幸会的好去处。”王猛见到他,也高兴,咧着大嘴问道:“兄弟啊,你怎么也进来了?” 张士勋环顾四周,随口道:“我在外面待腻了,听说无忧洞里有个鬼樊楼,就忍不住好奇,下来转转。” 听他语气轻松,王猛顿时笑出声来,“都什么时候了,兄弟还有心玩笑。” “不瞒你说,我从海外带回来的宝贝全被这帮王八蛋偷走了,我来找我的东西。”张士勋注意到他下巴上有一条口子,还在往外流血,忙问:“受伤了?” “被一个贼子偷袭,划了一刀……贼厮鸟!要不是我躲得快,已经去阎罗殿见阎王了。”王猛说着,踢踢脚下的一个尸体,“就是这厮偷袭我的贼子,被我一刀砍断了脖子。” 张士勋瞟一眼尸体,又仔细查看王猛的伤口,见伤得不深,应该无什么大碍。 “老王,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猛指指旁边一个人,“他是向导,问他。” 张士勋朝那人看去,见是一个中年汉子,额头上有一条刀疤,看上去像一条虫子趴在脸上。 “这是一个要害岔口,想要进入鬼樊楼,必须经过这里。”中年汉子指着前边那条通道说道。 王猛在旁道:“殿前司的官兵刚从右边进去,我正准备领着众兄弟从左边这条道进去,给贼人来个两面夹击。” “这么说,这两条道都通鬼樊楼?” “正是!” 张士勋看一眼智慧系统,屏幕上的小红点已经很近了,看来,小红点所在的位置就在鬼樊楼。 “别站着了,咱们往前走。”张士勋道。 “好!咱们走!”王猛带头向那条道走去。 张士勋一把拉住他,道:“我走前边。” “不行!还是我走前边。” 张士勋不容他分辨,道:“别争了,你照顾好向导,咱们没他可不行。”说完,打头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黑无常就抢在他的前面,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没有走多远,就听黑无常提醒:“弩箭。” 话刚出口,就听前边传来弩机的响声。 张士勋举盾护住头面部。 “啪”的一声,弩矢射在黑无常的胸口。 黑无常低吼一声,迅速朝弩机响处奔去。 张士勋跟在后面,只见前边有一个黑影正在狂奔。 追了一会儿,黑影一闪,却消失不见了。 众人跑到黑影消失的地方,见通道的一边有个小洞,贼人正是从这个小洞逃掉的。 “这个小洞通向哪里?”张士勋问身后的向导。 “这是个藏身的洞穴,用来偷袭和逃跑的,俺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向导回答。 张士勋看着他,疑惑地问:“你不是无忧洞的人吗?怎么会不知道?” “这样的洞穴多得很,俺除了少数几个,其他的就不熟悉了。” 张士勋半信半疑,但也没工夫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鬼樊楼还有多远?” “快到了,一直往前走,大约百十步的样子。” 张士勋一听,对众人道:“继续往前走,大家都打起精神,立功的时候到了。” 众人低声应一声,抖擞精神,跟着他往前走。 大约走了四五十步,隐约听到兵器的碰撞声,还有喊杀声。 “拿好手中的兵器,准备厮杀。”张士勋沉声说道。 王猛众人默默握紧手中的兵器,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又往前走出几十步,眼前骤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人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栋石楼矗立在不远处,没错,就是一栋石楼,石门、石窗、石柱。 楼前的石柱上以及四周的石壁上插着数不清的火炬,把这个地下空间照得一片通明。 石楼前空地上杀声震天,官兵和贼人搅杀成一团,地上堆满双方的尸体。 火把太多,张士勋觉得红外功能刺眼,赶忙让小美把它关闭掉。 一个魁梧的军汉身穿黑甲,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显得十分骚包。 他手拿大刀,大开大合,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贼人杀得难分难解。 张士勋定睛看那军汉,原来是老熟人,正是樊楼见过的侍卫军官——蒋宣。 听说这厮因为护驾不力,被贬了官,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这家伙遇到机器人“李逵”和“鲁智深”,当然不堪一击,可是,面对无忧洞贼人的时候还是很凶猛的。 “这就是鬼樊楼?”张士勋回头问向导。 “是的,这正是鬼樊楼。” 第154章 又冒出一个李逵 张士勋再一次看向智慧系统中的标记点,几乎与当前的位置重合在一起了。 “呵呵!咱们也上。”张士勋说完,一手拿圆盾,一手拿短刀冲进场中。 这个机会很难得,一来可以试试自己的身手,二来可以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 至于黑无常,可以暂时让它做个陪衬,跟在身旁防护就行了。 王猛也大吼一声,紧随其后。 众捕快见领头的已经率先冲锋,也发一声喊,蜂拥而上。 场内的官兵早已气力不支,都是咬着牙强自支撑,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援军的到来,损失让官兵们精神大振,人人欢呼一声,奋起余勇杀向对手。 张士勋冲在最前边,俯身拾起一把大刀,高呼一声:“杀!”挥手砍翻一个当面的贼人。 一个贼人狂吼一声,一剑朝他刺来。 张士勋左手盾牌一挡,抬起右脚踢在他胸口,贼人惨呼一声,飞出五六步远,双腿一蹬,眼看不能活了。 张士勋一边厮杀,一边观察,只见石楼前站着一个肥壮的大汉,正两手叉腰观阵,身旁站着十多个面相凶恶的喽啰,个个手拿兵器。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肥壮的大汉肯定是无忧洞中的头领,至少是一个大头目。 眼见小喽啰们快要抵挡不住了,肥壮大汉手一挥,十几个亲信狂喊一声,疯狂朝这边杀来,双方迎头撞在一起,好一阵厮杀。 等张士勋把眼前的贼人杀死,正好看到蒋宣被脚下尸体绊一下,他踉跄倒退几步,却又被后面尸体绊一下,这下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手中兵器也摔了出去。 他的对手见有机可乘,高高跃起,手中的大刀划出一道白光,恶狠狠朝蒋宣劈去,刚刚劈出一半,就听“当啷”一声,大刀被一个人硬生生挡住了。 此人正是张士勋,幸亏他及时赶到,替蒋宣挡住致命一击,不然的话,蒋宣肯定玩完。 张士勋将对方的刀往旁一推,顺势踢出左腿。 对方身手也很矫健,后退一步避开张士勋的攻击。 “老蒋,你小子没事?” “张士勋,怎么又是你?”蒋宣被他救下,似乎并不领情。 “老蒋啊,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这厮又倒霉了,被人一刀砍成两截,肝肠都流出来了,所以,我今天就巴巴地赶来了。”张士勋说话功夫,已经朝对手连劈数刀。 “呸!姓张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蒋宣爬起来,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刀,气哼哼地冲上来:“把这厮交给我,今日若不把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好!这厮就交给你了,我去捉那个贼头!”张士勋虚劈一刀,往旁一让,把位置让给蒋宣。 蒋宣憋一肚子邪火,举起大刀,没头没脸地向大汉砍去,一边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张士勋抬头看时,肥壮大汉已经不见踪影。 特么的!王八蛋倒是溜得挺快。 正犹豫着,向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石楼大门道。 “张公子,我看到李魁跑进鬼樊楼了。” “李逵!?”张士勋听到这个名字,全身一震。 无忧洞也有叫李逵的? 这个年代,李逵有点多啊。 “李魁是无忧洞的大头领,坐第一把交椅。” “真的是李逵?”张士勋转过身来,又问一句。 “正是李逵,他……” 两个人,“魁”和“逵”,同音不同字。 但张士勋不知道,他以为遇到真李逵了,迈步就追,即便为满足好奇心,也得把这个李逵追上。 他刚追进石楼,胸口就挨一箭,低头看一眼胸口,再抬头看一眼射箭的家伙,正是李逵。 只见他手拿一张弓,正张着大嘴,吃惊地看着张士勋。 “娘哟!”李逵丢下弓就跑,他显然被这个射不死的人吓着了。 张士勋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声地喊:“等下,你等下。” “俺不等,俺怕你。”李逵拼命往前跑。 “大胖子!别怕,我只是想看你一眼,看你一眼。”张士勋说的是实话。 李逵道:“你饶了俺,算我怕你还不成么?” 说话间,他跑进一间石屋,刚要关门,见张士勋一脸狂喜,已经追到门外。 李逵顾不上关门,怪叫一声扭头继续跑。 张士勋跟着追进门去,见李逵推开一堵石墙,一头钻进一个黑洞。 他追过去,探头往洞内看一眼,里面黑黢黢的。 虽然穿着防弹衣,却不敢大意,头面部可没有。 他示意黑无常走前边,有这么好的保镖可以挡箭,没有必要冒险。 等黑无常进去以后,张士勋再次打开红外功能,矮身钻进去。 洞很小,仅能容一个人弯着腰通过。 张士勋躲在黑无常身后,边追边喊:“李逵,别跑了,我不是来抓你的,就想看看你。” “你骗俺,俺才不上你当。”李逵身子胖大,直起身跑不快,索性往地上一爬,手脚并用,往前一蹿一蹿的,活像一只土拨鼠,速度还挺快。 “我说的都是真的,实话不瞒你,我是你的粉丝。” 李逵当然不懂什么叫粉丝,喘着粗气道:“你放过俺,俺会给你钱,很多很多钱,包你一辈子都吃不完。” 张士勋和他飙上了:“老子不要钱,就要你。”李逵不吭声了,玩命往前爬。 洞里虽然很黑,李逵爬得也不慢,毕竟是他的地盘,道路熟悉。 追着追着,前边突然没路了。 黑无常朝上一指,“他爬上去了。” 张士勋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往上的地道,有一丝亮光透进来。 他身子贴在洞壁上,用刀朝上捅去,一块木板朝上翻起,亮光顿时把洞内照亮。 张士勋赶紧关闭红外功能,开着红外太刺眼了。 只听一声怒吼,一根长矛扎下来,深深扎进地上。 黑无常眼疾手快,劈手抓住长矛。 张士勋纵身朝上一跃,趁机钻出地洞。 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头上便挨一记。 这一下差点没把他吓死,以为中了暗算,赶忙往旁边一跳,把刀横在身前。 定睛一看,这里原来身在一间屋子。 第155章 傀儡洞主 李逵站在正当中,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她正抓住李逵的胳膊瑟瑟发抖。 旁边床上,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光屁股娃娃,身上只穿一个红肚兜。 扫一眼周围,发现身处一间房子里,阳光照在窗户上,把房间照得通亮。 张士勋摸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没事,再看看地上,地上只有半串吃剩下的糖葫芦。 原来砸在自己脑袋上的是半串糖葫芦。 黑无常也不声不响从地洞爬出来,木着脸站在张士勋身后。 张士勋问那个光屁股娃娃:“刚才是你用糖葫芦砸我的?” 光屁股娃娃拍着手,边跳边笑,高兴得要死,“就是俺砸的。” 张士勋受小娃娃的感染,也忍不住笑了,问他:“为什么砸我?” 光屁股娃娃双手叉腰,“谁让你欺负俺爹爹了?你欺负他,俺便砸你。” 张士勋瞟一眼李逵,笑着对小娃娃道:“我和你爹爹是朋友,没有欺负他。” 娃娃挺聪明,警惕地看着张士勋,“俺不信,你骗俺?”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娃娃抬头看向他爹爹。 李逵哭丧着脸对娃娃道:“葫芦,他……他真的是爹爹的朋友。” “你赔俺糖葫芦。”娃娃看看地上的糖葫芦,咧开嘴大哭起来。 “好好好!我赔你一串糖葫芦……不不!五串。”张士勋伸出五个指头,表情认真。 “真的?”娃娃顿时不哭了,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真是个小鬼头! 张士勋心里暗笑,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赔五串就赔五串。” “拉勾!”娃娃伸出一个小拇指。 “好!拉勾!”张士勋也伸出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也不要。”娃娃和张士勋拉过勾,眉开眼笑。 把这个小爷打发好,张士勋把视线转到李逵身上,仔细打量他。 这厮除了体积,没有一点符合《水浒传》描述的那种黑李逵形象,没有熊一般的身躯,胸脯也不横阔。 总之,器宇一点也不轩昂,反而有点猥琐。 从他撇开手下独自逃命的行为上看,这厮还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与李逵那个二杆子性格相去甚远。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手里没有板斧,那可是李逵的标志性兵器。 种种迹象表明,这厮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李逵。 结论出来了,既然不是李逵,那就是李鬼了。 当着妇孺的面,张士勋不知道怎样处置这个假李逵。 正拿不定主意,李逵那边腿一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好汉!留小的一条狗命。” 张士勋皱着眉问他:“你真的叫李逵?” “小人真的叫李魁。” “黑旋风?” 李魁茫然地看着他,听不懂。 “你的绰号是什么?” “小人的绰号叫地出溜。” 地出溜? 这绰号透着猥琐。 张士勋继续问他:“你的名字,是哪个逵?” “俺不识字,听军师说,俺的名字里有个‘鬼’字。” 原来这货叫李魁。 不是李逵,张士勋有点小失望。 李魁连连磕头:“请好汉看在俺孩儿的份上,留小的一命。” 女人也跟着一起跪下磕头。 葫芦站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爹娘,不懂他们为什么给这个人磕头。 “为什么偷我的东西?还杀我的仆人?”张士勋阴着脸问。 “您……您是?” “老子叫张士勋。” “原来是好汉爷,俺知道你。”李魁又磕一个头,道:“不是俺派人去的。” “不是你?” “是刁狐狸黄三。”李魁为了活命,随口就把人卖了。 “黄三?” “他在无忧洞里坐第四把交椅。”李魁结结巴巴地解释:“好汉爷!俺虽说坐头把交椅,可真正当家的却不是俺,而是刁狐狸黄三,一切重大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俺说话如放屁。” “为什么当家的是黄三?”张士勋知道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追问道:“老实把实情告诉我,不然的话,你和全家都死定了,即便我发善心放你,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想想,刺杀皇帝是多大的罪。” 李魁头上直冒冷汗,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竹筒倒豆子,详详细细地把无忧洞中的情况交代出来。 无忧洞是一个地下之城,同时也是一个犯罪之城,它范围之广阔,几乎遍布东京城下,洞洞相连、环环相扣。 无忧洞内的贼伙是有组织和传承的,早在宋朝建国前就存在了,已延续好多代,内部组织严密,自成体系。 无忧洞内藏污纳垢,什么样的罪犯都有,他们就像一群躲在下水道中的老鼠,除了不造反,什么事都干,秘藏刀兵、包庇罪人,坑蒙拐骗…… 这里可能是大宋最隐秘黑暗的角落,藏污纳垢,聚集的都是社会的渣滓。 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来讲,无忧洞里的人都死有余辜。 李魁的头把交椅并非靠自身本事获得,而是从他老子手里继承过来的。因为他没有威望,更没有本事,根本驾驭不住这帮亡命,慢慢地,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小,逐渐被黄三等人夺走。 名义上李魁是无忧洞洞主,事实上,现在说话算话的是黄三,他才是真正的洞主。 足足花费顿饭功夫,张士勋才对无忧洞的内情有了初步了解,听完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头大如斗。 看来,要想把无忧洞连根拔除,捉住这个李魁没用,把黄三捉住才是关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的仆人,抢我的东西?” “俺都说了,不关我事,都是黄三做的啊。”李魁又一次磕头,然后道:“前一些日子,黄三接了一件脏活。” “什么脏活。” “这是黑话,俺们把杀人的活叫做脏活。” “嗯,你接着往下说,黄三接的什么脏活?” “我听亲信说,有个大官人出价一千两银子买你的人头,黄三接下了。” “特么的!老子的人头才值区区一千两银子?”张士勋冷笑一声,接着问他:“知道那个大官人是什么人吗?” 李魁摇摇头:“不知道,凡是雇人买凶的人,都不会傻到把真实身份告诉杀手。” 第156章 这里有一个藏宝洞 “这么说,中秋节在大街上要杀我的人,还有这次闯进我家里杀人掠货的人,都是黄三派人干的?” “是的!全是他派人干的。” “看样子,樊楼刺驾也是他派人做的了?” 李魁吓得一哆嗦,“这个俺就不晓得了,前些日子无忧洞来了几个江南蛮子,黄三还把他们单独藏在一个洞里,不让其他人接近,弄得神神秘秘的。俺心里好奇,便让手下暗中刺探,没多久便弄清楚了,当我听到这些蛮子是什么人时,当时就吓得坐在地上了。” 张士勋隐隐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以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他……他们是方腊余孽。” 张士勋听到这里,不由乐了……尼玛!自己是鼠类,还称人家为“余孽”。 不过,这也间接地证实聂山得到的情报还是挺准确的。 “你为什么害怕方腊的人?” “好汉爷,俺的脑瓜子虽说有些不大灵光,可俺不傻……方腊如今还在天牢关着,马上就要看脑袋了,他的手下在这个时候偷偷来到京城,能有好事?”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潜入京城,为的是救方腊。” “肯定是啊,朝廷还在四处清剿方腊余孽,风声正紧,他们冒险来京城,一准是为救方腊……俺猜,樊楼刺驾,八成是这些方腊余孽做的。”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本来,张士勋对樊楼的那场闹剧还有一丝担心,现在好了,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方腊的人,最后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张士勋当然乐观其成。 “他们藏在你的地盘上,又做出如此惊天大案……李魁,你的小命,悬了。” “俺知道,好汉爷救命。”李魁连连磕头。 “想要我救你命也不难,帮我找到黄三。”张士勋对所谓的方腊余孽不感兴趣,但黄三这个狗贼,绝对不能放过。 必须捉住他,替大歪报仇。 被抢走的“宝贝”也要尽快找回来。 “好汉爷,黄三从来不告诉俺他的行踪,俺也不敢问。” “你今天见到他没有?” “没见到他,从昨晚就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李魁愁眉苦脸道:“他平日行踪不定,也没有固定的住处,连俺有事想找他,都是先告诉他的心腹,再由他的心腹把消息传给他。” 这是个狡猾的家伙,想抓到他不容易。 张士勋看一眼智慧系统中的定位,小红点还在原来的位置,看样子还没有被转移。 既然目前找不到黄三,那就先把“宝贝”找回来再说。 “你知不知道黄三把我的东西放在哪里?” “不知道,可俺知道黄三有一个藏宝洞。” “藏宝洞?”张士勋两眼一亮。 “黄三坑骗来的钱财珠宝,大多都存放在他的藏宝洞中……哼!他自以为藏宝洞很隐秘,任何人不知道,其实俺早就一清二楚了。” “这么说,你在黄三那里有眼线?” “嘿嘿!不瞒好汉爷,俺早就防备着他,偷偷在他人中塞进了俺的亲信,不但是他,其他几个头目那里,都有俺的眼线。” 狡猾的家伙。 张士勋决定吓一吓他。 “黄三勾结方腊,妄图刺杀皇帝,为无忧洞惹来了滔天大祸,朝廷这次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把无忧洞清剿干净,不但开封府的人倾巢出动,连殿前司的侍卫亲军都派来了……李魁,你完了,连你的家人恐怕也保不住。” “求好汉爷救小的一命,俺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好汉爷的救命之恩的。”李魁连连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张士勋沉吟了一阵,才道:“你要想活命也不难,但必须听我的话,不能打折扣。” “俺一切都听好汉爷的,若是违背,被雷劈死,永世不能超生。”李魁指天画地,诅咒发誓。 “好,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能救你的命……现在,带我去藏宝洞。”张士勋片刻都不敢耽搁,必须尽快把自己的“宝贝”找回来。 李魁连声答应,交代浑家道:“娘子,好生和孩儿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嗯!你不回来,俺……俺哪儿也不去。” 李魁站起身,点起一盏灯笼,对张士勋道:“俺这就带大官人去藏宝洞。” 张士勋跟着他回到洞内,原路返回鬼樊楼。 此时的鬼樊楼内非常热闹,得胜后的殿前司官兵和开封府中的公人四处翻检,几乎把鬼樊楼翻个底朝天。 鬼樊楼前的空地上,蒋宣不知从哪里弄了张虎皮交椅,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 见张士勋出来,笑问:“张公子上哪里了?找你半天都没有找到。” “我去追他们头目了。”张士勋在石板上蹭蹭靴子上的烂泥,吐口唾沫道:“贼厮鸟,这里面就像一个迷宫,弄得人晕头转向,差点出不来。” “这厮是谁?”蒋宣看向他身后的李魁。 “他是个小头目,已经被我降伏了。” “留他作甚?不如一刀宰了干净。”蒋宣说着,提刀站起来。 李魁一听,吓得浑身发抖。 “等等!”张士勋赶忙拦住蒋宣,把他拉到一边,耳语道:“这人杀不得,他知道无忧洞中的藏宝洞。” “藏宝洞?”蒋宣一听,喜上眉梢:“怪不得呢,俺们搜了半天都找不到多少值钱东西,原来这帮贼人都把财宝藏起来了。” “嘘……!小声些!”张士勋扫一眼周围的军兵,低声道:“找几个自己人守住大门,咱们一同去藏宝洞。” “张公子真义气!”蒋宣竖起大拇指,兴奋得脸色通红,转头叫来几个兵士,大声命令道:“你们守着大门,任何人不准进入。” “尊都头令!” 张士勋听到“都头”两个字,不由笑起来:“老蒋!你混得很挫啊,怎么才是个都头?” 蒋宣懊丧地说道:“张公子,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此话怎讲?”张士勋故意装糊涂。 “我原来是横班指挥使,官家贴身侍卫。因为上次在樊楼护驾不力,就被贬了,变成了都头。”蒋宣说起这件事情,十分懊丧。 第157章 处处机关 “这次剿灭无忧洞,你立下大功,应该能够官复原职了。”张士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就要感谢张公子了,刚才我遇险,要不是你及时出手,俺肯定被砍成两半了。”蒋宣拱拱手,“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相告,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用客气了,咱们还是赶快办正事,迟则生变。”张士勋说着,推一下李魁,“带我们进去。” 李魁诺诺连声,领着两人和黑无常进入鬼樊楼。 他带着几人左拐右拐,沿着曲折的通道来到一间隐秘的屋子里,再推开一堵石壁,露出一个洞口。 李魁指着黑乎乎的洞口道:“藏宝洞就在这里面。” 张士勋推他一把,“你头前带路。” 李魁哭丧着脸道:“俺虽然藏宝洞在里面,可是,从来没有进来过,俺怕……” “怕什么?” “俺怕里面有机关埋伏。” 张士勋把手中的盾牌递给他,“少废话,头前带路。” 李魁无奈,只得接过盾牌,弯腰钻进洞内。 张士勋几人紧随其后。 李魁一手盾牌,一手举着火把走在前边。 刚走十几步,就听“啪”地一声响,李魁随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黑无常提醒道:“地上埋有鼠夹。” 张士勋走过去,只见李魁脸色苍白,抱着脚一个劲哀嚎。 他的脚上夹着一个大号的“鼠夹”,小指粗的钢夹别说夹老鼠,夹一头狼也没问题。 “好汉爷!俺……俺的脚被夹断了。” “闭嘴!”张士勋警惕地朝远处看看,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到,朝黑无常摆一下头,“你到前边警戒。” 黑无常一声不吭,走到前边五六米的地方停下来警戒。 张士勋这才低头查看李魁的伤势,钢夹的夹扣深陷脚面,脚肯定骨折了。 他试着用手扳开鼠夹,夹得很紧,费好大力气才把它扳开。 蒋宣接过鼠夹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咋舌道:“直娘贼!这哪是鼠夹,分明是猎户用的扑兽夹,怪不得这般厉害。” 张士勋道:“既然是藏宝洞,不可能没有防御措施,大家都小心些,我估计还会有其他暗器。” 李魁是带不成路了,张士勋只得把他留在原地,警告他道:“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们,别打算偷跑,不然的话,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李魁两手捂着脚,龇着牙说道:“俺不跑,小的性命都交给好汉爷了。” 张士勋看看智慧系统中的定位,小红点几乎与当前位置重合了,应该就在附近。 他站起身朝黑无常走去,低声道:“你走前边,注意探查暗道。” 黑无常点点头,迈步朝前走去。 张士勋和蒋宣走在后面,蒋宣轻轻拉一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你这个仆人是个忠仆,胆子也真大。” “嗯!”张士勋暗笑,人家压根就没有“胆”好不好,不存在胆子大小问题。 往前走了一段,前边的黑无常停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张士勋问。 “这里有扑兽夹。”黑无常指指地面。 “破了它。” 话音刚落,黑无常飞起一脚,地面一大块泥土被它铲飞起来。 “啪!”地一声,扑兽夹在空中合上了。 “这……”蒋宣看得目瞪口呆。 张士勋微微一笑,“我这个仆人练武数十年,一身本事的确不同凡响。” “只知道你厉害,想不到连你家仆人也是这般厉害。”蒋宣伸出大拇指。 “一般般。”张士勋表情很平淡。 黑无常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遇到好几处扑兽夹,它都如法炮制。 来到了一处三岔口停下来。 张士勋站在三岔口,问蒋宣道:“老蒋,咱们三个分开,还是在一起。” 蒋宣朝几个岔路看看,心里犯怵,“还是别分开了,三个人在一起,万一遇到危险,相互有个照应。” “这样有点慢啊,三条道探完,不知到什么时候了。”张士勋故意刁难他。 蒋宣缩缩脖子,“俺可没有你家仆人的本事,万一遇到兽夹,肯定像那个李魁一样凄惨。” 这时候,黑无常说话了:“主人,我们应该找到藏宝洞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右边的那条通道指了指。 蒋宣大喜,忙问:“你确定?” 黑无常恍若未闻,根本不理他。 张士勋没任何理由怀疑黑无常,它身上有探测仪,它说找到了,一定不会错。 “黑无常,你去前边探探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张士勋对黑无常道。 一路上都有扑兽夹,藏宝洞附近,肯定会有更厉害的机关等着他们。 黑无常把火把交给张士勋,“义无反顾”朝深处走去。 望着黑无常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蒋宣疑惑道:“他为什么不拿着火把,里面那么黑,他能看清楚?” “他眼睛比较好使。”张士勋淡淡地回答。 “有多好使?里面一片漆黑啊。” “人的命,天注定。” “你……!”蒋勋听他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不由得怒了:“张士勋,他虽说是仆人,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你就这样让他去送死?” “老蒋,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张士勋瞟他一眼,“废话真多!” 说话间,就听前边“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闸门落将下来,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完了!”蒋宣哀叹一声,“你把他害死了。” 张士勋没功夫搭理他,在智慧系统中问:“黑无常,怎么回事?” “触动了机关。”黑无常回答。 “找到藏宝洞了?” “是的,它就在我面前,是一道石门,门上有锁……主人,咱们的宝贝已经被人弄走了。” “什么?”张士勋大吃一惊。 “是被白无常弄走的。” 张士勋奇道:“白无常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是刚才,它是从上边打洞进来的。” 张士勋赶紧呼叫王栋。 “你叫我什么事?”王栋打着哈欠出现在屏幕上,一副讨人嫌的模样。 “你让白无常取走东西,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这叫暗度陈仓,嘿嘿!” “王栋,我草你大爷。”张士勋忍不住大骂,“老子为了找回抢走的东西,甘冒危险钻进无忧洞,你却让白无常不声不响取走了,早知如此,老子也不会在这老鼠洞里钻来钻去了。” 第158章 黄三在哪里? “你活该!”王栋脸一沉,“老子把两个活蹦乱跳的半大孩子交到你的手里,几天工夫就死一个……妈蛋!你让我怎么和他家父母交代?” “那孩子的死,我心里也难受,谁能想到大宋京城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先是把王黻儿子整到监狱里去,然后又在孙三四的事情上横插一杠,坏了他的大好事,凭什么以为人家不展开报复?” “你认为孩子的死,是我害的?” “至少你有间接责任。” “好,我承认有责任,可是,白无常偷偷取走东西,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无忧洞阴暗潮湿,臭气熏天,在这里钻来钻去,我容易吗?” “我本打算让白无常去保护你,后来一想,你张大仙人本事高强,又有黑无常在旁贴身保护,再派白无常过去纯属多余,所以,我就临时改变主意,让他直接把东西取走了。” 张士勋不想和他较真,与神经病怄气,智者不为也。 “王栋,白无常既然能打洞进来,黑无常能不能?” “它俩是同一种型号,当然能了,智慧系统中有黑无常的详细说明书,你自己不好好看,怪谁来着?” “靠!”张士勋心中暗骂一声。 早知道黑无常也有这本事,就不用费这么大劲钻进这老鼠洞里了。 正在这时,黑无常插话道:“主人,要不要我把闸门炸开,放你们进来?” “炸开?你随身携带着炸药?” “有!我身上携带六颗炸弹,只需要一颗就能把门炸开。” 张士勋吓一跳,没料到它身上竟然还带有这东西。 不过,“宝贝”已经被王栋拿走,没有必要把炸弹浪费在这上面。 “不用了,你也钻洞出去,出去后把洞重新填上。” “好的主人。”黑无常也不问理由,说了声:“我这就走。” 张士勋让它离开,是有道理的。 黑无常太强了,已经引起蒋宣的疑心,他出去后肯定往上报的。 赵佶和朝廷中的大佬知道后,恐怕睡觉都睡不安生。 一个不受控制的恐怖力量,肯定是他们的噩梦。 张士勋即便全身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黑无常种种变态的能力。 所以,只有让黑无常“死掉”。 让它“死掉”很容易,直接从这里消失就行了。 蒋宣推一推闸门,闸门一丝不动。回头看张士勋时,他正站在那里发愣,便道:“这道门太重了,单凭咱们两人,根本弄不开,得回去叫人过来。” 张士勋点点头,“我守在这里,你回去叫人。” 蒋宣为难道:“我……我记不清来时的路了。” “老蒋,你这记性也太差了,来的路上根本没有几个岔道,连这也记不住?” “我真的记不大清楚了,要不,咱俩一起回去叫人。” 蒋宣不是记不清路,而是不敢一个人回去。 无忧洞内危机重重,谁知道回去的路上遇到什么呢? 万一遇到厉害的贼子,比如樊楼刺驾的贼子,他是真的打不过啊。 张士勋当然看出蒋宣的胆怯,也不揭破,“你既然记不清路,就守在这里,我回去叫人。” 蒋宣一听,立马慌了,“还是两人一起回去。” 张士勋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蒋宣心中一阵慌乱。 “老蒋,你的胆子也该练练了。” “是!张公子说得对。”蒋宣抹一把脸上的汗。 这会工夫,他的脸上全是汗水。 张士勋点到为止,不再挤对他,摆摆手道:“算了,一起回去搬救兵。” 蒋宣这才松一口气。 两人按原路返回,中途看到李魁,这厮斜躺在潮湿的地上,抱着脚直哼哼。 张士勋停下来,低头看着他问:“李魁,你自己能走吗?” “应该能走。” 张士勋伸手揪住他的脖领子,拎起来道:“跟我走。” 此刻,鬼樊楼前的空地上跪着十几个无忧洞贼人,都被五花大绑捆着,一群衙差和军卒拿着兵器看押他们。 空地的一角,还有五六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人捂着脸蹲在地上。 张士勋问:“老蒋?这些女人怎么回事?” 蒋宣道:“就是因为有她们在,这里才被人称作鬼樊楼,这些女人中,有的是暗娼,来这里做皮肉生意的,有的则是拐骗来的良家妇女。” 二人正说着,王猛从鬼樊楼内走出来,和一个军官低声商量什么。 “老王,你这里有锤子吗?”张士勋大声问。 “锤子?”王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错,我需要一把大铁锤。” “大铁锤?多大的?” “越大越好,最好是打铁的那种。” “张公子,你在逗我么?”王猛苦笑,“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我上哪儿给你找大铁锤去?” 张士勋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道:“我找到一处贼人的藏宝洞,被一道石门挡住了。” 王猛顿时来了精神,“早说啊,我这便派人出去找。” 他一刻都不耽搁,立马叫来几个手下,命他们出去找铁锤。 张士勋瞟一眼被绑起来的那些贼人,问李魁道:“仔细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黄三。” 李魁摇头:“没有。” “有没有黄三的手下?” 李魁看了又看,指着一个麻脸汉子道:“这个人叫姚大麻子,他就是黄三的手下。” 张士勋走过去,阴沉着脸问姚大麻子:“黄三在哪里?” 姚大麻子仰起头,斜眼看着他道:“爷爷不知。” “呵呵!”张士勋猛然一拳挥出,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姚大麻子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 “黄三在哪里?”张士勋又问一次。 姚大麻子嘶声喊道:“爷爷就是不知!” “呵呵!挺硬气的嘛。”张士勋从腰间抽出短刀,不紧不慢道:“从现在起,只要你说一声不知道,我就捅你一刀……黄三在哪里?” “不知……” 没等他说完,张士勋一刀扎在他的胳膊上。 姚大麻子很有种,一声不吭。 张士勋正琢磨怎样让他开口,王猛走了过来,笑呵呵道:“兄弟,这事你不在行,让我来。” 第159章 高俅亲临 姚大麻子似乎认识王猛,没等他审问便道:“俺招了,只求死个痛快。” 刚才还很硬气的一个人,转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反差有点大。 张士勋看向王猛,一脸不解。 怎么王猛一来,姚大麻子就变成软蛋了? 王猛朝他笑笑,道:“兄弟不用纳闷,俺老王有个绰号叫作王阎王,呵呵!无忧洞的贼厮见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 “王阎王?” “说起来,这个绰号还是无忧洞的贼子们给我起的。” “这么说,你没少和他们打交道了?” “每年都有三两个无忧洞的贼厮落在我手里,无一例外,最后都还给无忧洞了,人都活着,只是胳膊没有了,腿也没有了……呵呵!” 张士勋释然,怪不得姚大麻子这么怕他。 王猛走到姚大麻子跟前,蹲下身子,“麻子,你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四次了?” “五次。”姚大麻子闭上双眼,很光棍地道:“王阎王,只要你答应给我个痛快,俺会把知道的都招出来。” 王猛朝张士勋使个眼色。 张士勋问道:“我的仆人是谁杀的?” “黄三。” “他亲自动的手?” “不知道,那日我没有去。” “现在黄三在哪里?” 姚大麻子迟疑一下,道:“应该还在无忧洞内。” “还在无忧洞?” “贼厮鸟!你竟然敢哄我?”王猛一巴掌扇他脸上,“老子搜了好几遍,刚才又搜一遍,连个人毛都没有,你现在竟然说黄三还藏在无忧洞,分明是哄骗老子。” 姚大麻子冷笑道:“俺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哄骗你,无忧洞四通八达,洞中有洞,有的地方就连俺们也没有进去过,你竟然说搜了好几遍,呵呵!别说你们这些人,即便把捧日军、天武军全调进来,也搜不遍无忧洞。” 张士勋不愿多费口舌,忙问:“黄三藏在无忧洞的什么地方?” “若是你们肯放了俺,俺便告诉你们。”姚大麻子不失时机,开始讲条件了。 张士勋想了想,道:“想要我们放你,那是绝对不行的,但是,你要是逃跑了,我们也无可奈何。” 这句话一语双关,姚大麻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问:“俺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张士勋摊开双手:“信不信在你,我是不会向你做出什么保证的。” 姚大麻子翻着眼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道:“俺豁出去了,把绳索解开,俺带你们去。” 张士勋和王猛对视一眼。 “若是你带我们捉住黄三……”张士勋朝四周扫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这边,便俯下身体,在姚大麻子耳旁悄声说道:“我向老天保证,放了你,至于你能不能逃掉官府的追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姚大麻子道:“俺明白,小人若是能逃掉此劫,必有厚报。” 张士勋才不稀罕他的“厚报”,站起身对王猛道:“等我把藏宝洞那件事办完,咱们再带人去找黄三。” 正说着,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出现在前边的洞口。 来人正是殿前都指挥使——高俅。 一见是他,张士勋不由愣住了,“靠!他怎么来了?” 王猛撇撇嘴,“这是老猫闻到了鱼腥味。” 高俅全身泥泞,见到张士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藏宝洞在哪里?快带我去。” 张士勋暗自腹诽,这老货进来后不问别的,开口就问藏宝洞在哪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要点脸皮吗? 尽管心里腹诽不已,张士勋还是据实以告:“藏宝洞在鬼樊楼后面的一处地洞中,不过,我们去探路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被一道闸门挡住了,我的仆人也被隔在那边,生死不明。” “那就别耽搁了,速去!” “殿帅别急,铁锤带来没有?” 高俅朝身后一指,“带着呢,五柄够不够?不够的话,再让他们找。” 张士勋朝他身后看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不远处,个个手里拎着一柄大铁锤。 也真难为高俅,匆忙间竟然找到这么多铁锤。 估计附近的铁匠铺遭了殃。 张士勋笑了,“殿帅,用不了那么多,一柄就够了。” “没事,都带着备用。” “好,我和蒋宣在前边带路,殿帅居中,其他人护卫好殿帅,千万不可大意。”张士勋说完,不再废话,转身就走。 高俅身体肥硕,在泥泞的地洞中走得很吃力。 “士勋,被抢走的宝贝是不是也在藏宝洞中?”高俅喘着粗气问。 “殿帅,我不知道,希望那些宝贝也在里面。”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它们找回来。” “就怕没有藏在里面,那样的话,找回的希望就渺茫了。” “哼!老夫断定,他们一定会藏在无忧洞中,因为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好藏……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宝贝找回来。” 张士勋暗自偷笑,也不知道这老货哪里来的自信。 “无忧洞贼子坑蒙拐骗,横行不法,搜刮了数不清的钱财,一定都在藏宝洞中藏着,今日一定要把它们全部缴获,为朝廷缴获这笔不义之财。” 高俅说着,叹一口气,“别看大宋富庶,那都是表面的,事实上,不但朝廷缺钱,官家那里也是捉襟见肘,到处缺钱。” 张士勋撇撇嘴。 赵佶这些年来又是修明堂,又是修艮岳,耗费民力,劳民伤财,如果少折腾些,哪里会缺钱? “殿帅,咱们到了。”蒋宣指着那道闸门说道。 高俅看着那道石门,命令道:“砸开它!” “喏!”一个彪形大汉拎着铁锤来到门前,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抡起锤子就砸。 “咣当!咣当!”砸半天也没有砸开,汉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高俅见状,挥一下手:“把他替下来,你们几个轮番砸。” 在他们砸门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殿帅,不好啦!有贼人从背后偷袭,死了一个兵士。”一个小校慌慌张张禀报。 “慌什么?”高俅脸上肌肉抖了一下,“过去一些人把他们宰了。” 随即便有几个军卒领命去了。 第160章 黑暗里的反击 小校不一会就回来了,向高俅禀道:“殿帅,贼子很狡猾,射过弩箭后便逃进岔道,因为地洞曲折,还有多个岔路,俺们就没敢再追。” 高俅阴沉着脸道:“传令下去,让两边的兵士注意防备。” “喏!” 几个壮汉足足砸了一炷香工夫,终于把闸门砸开了。 张士勋第一个钻进去,煞有介事地朝里面喊:“黑无常!黑无常!你在哪里?” 寂静无声。 “黑无常……”张士勋一遍遍喊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嗓子也沙哑了。 高俅听他喊得凄惨,就问蒋宣:“黑无常是谁?” “他是张士勋的仆人,进去探路时被闸门隔在里面了。” 听说是仆人,高俅皱皱眉。 张士勋叫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当然不会有回应,估计黑无常这会已经到家了。 “他死了。”张士勋捂住脸蹲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状。 高俅走过去,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一会派人找到他的尸体,厚葬。” 张士勋假装悲痛一会儿,慢慢站起身道:“殿帅,咱们走。” 一行人朝前走了几十步,又一道石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应该是藏宝洞了。 高俅兴奋地一挥手:“把这道门也给我砸开!” 几个壮汉遵令,轮番上前砸门。 在他们砸门的时候,张士勋指着一条岔道对高俅道:“殿帅,我去那边找一找黑无常。” “嗯!去。” 张士勋沿着那条地道朝里走了一阵,前边越来越窄,到最后,地道完全被坍塌下来的泥土封死了。 他回来后,哭丧着脸对高俅说道:“没有见到黑无常的尸首。” 高俅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一个仆人的死活,他没有半点兴趣。 蒋宣见他们半天没有砸开,不由焦躁起来,上前抢过一把铁锤,亲自上去砸起来。 也巧了,他没有砸几下,石门就砸开了。 众人一阵欢呼。 在数根火炬的照耀下,只见洞内堆满了金银珠宝。 蒋宣兴奋地一步跨进去,抓起几块金锭,“哈哈”大笑起来。 张士勋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白无常开凿的洞口,虽然黑无常出去时又把它封堵上了,但还是能够轻易看出来此处的异样的。 不过,高俅等人的注意力完全被洞里的金银财宝所吸引,压根没有注意洞壁上的蹊跷。 “这么多金银珠宝!” 高俅感叹一声,便令手下开始清点藏宝洞内的财物,还把清点好的财物装进麻袋里,贴上封条。 老家伙大概有抄家的经验,竟然连袋子都带进来了。 张士勋无聊地蹲在藏宝洞外,感觉全身疲惫。 等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被高俅叫进去。 “这里都清点完了,没有发现你的宝贝。” 张士勋懊丧地说道:“我预料到了。” 高俅安慰他道:“不用太绝望,我会令兵士们把无忧洞掀个底朝天,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宝贝。” 张士勋点点头。 “这是你的。”高俅指着一个小袋子道。 “我的?”张士勋看着那个小袋子,略感吃惊。 “在场的人都有一份,也给聂山留了一份。”高俅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 “谢过高太尉。”张士勋也不和他客气,有银子不要是傻瓜。 “我们走。”高俅满意地看一眼空空如也的藏宝洞,抬脚便往外走去。 张士勋冲蒋宣挤挤眼,拎起自己的袋子向外走去。 “张公子,让兵士替你扛着麻袋。”蒋宣叫过两个兵士。 张士勋把麻袋交给的他们,对蒋宣道:“老蒋,你这次一马当先冲进鬼樊楼,亲手格杀贼人多名,这属于首功?” “呵呵!应该是。”蒋宣功劳挣了,财也发了,心情十分愉悦。 “是不是能官复原职?” “这就要看殿帅了,若是他老人家心情好,兴许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升了官,可不要忘了好兄弟啊。” “哪能呢?俺姓蒋的岂是那种小人?”蒋宣笑呵呵的,道:“听说官家赐你同进士出身,不知会给什么实职?” 张士勋道:“官家已经把这事交给高太尉了,我猜,最大可能会让我去天武军。” 蒋宣朝他拱拱手,“恭喜兄弟!天武军好啊,上四军之一,军饷足,油水大。” 突然,从前边几声惨叫。 “贼子偷袭,快……”有人刚喊出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张士勋赶紧把盾牌举起来护住脸面,朝前边的高俅喊道:“殿帅,快退回来。” 不能让高俅死在这里,留着他还有大用。 高俅在两个军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退回来,屁股后面还插着一根羽箭。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殿帅,你没事?”张士勋问。 “暂时还死不了。”高俅喘着粗气道:“从机栝的响声判断,这次贼子来人不少,如此看来,咱们恐怕要……” 话没有说完,众人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最后一个举火把的兵士死了,火把掉落在泥泞的地上。 “赶紧把火把捡起来。”蒋宣大喊。 没有一个人去拿,兵士们并不傻,谁拿着火把,谁就成为贼人射击的目标。 形势越来越严峻。 高俅带进来的兵士虽然人数众多,个个都是虎贲之士,但洞内狭窄,根本不能展开对敌,想要向贼人进攻,只有一个个地往前冲。 无忧洞贼人常年生活在地下,早习惯了这里恶劣的环境,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关键是贼人非常狡猾,手里拿的是弩,这东西在狭小的洞内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 这就要命了,兵士们手里没有弩,想要杀敌,没等冲到贼人面前就会被贼人射死。 有盾牌也没有用,兵士们手里拿的都是小圆盾,遮挡范围有限。 随着惨叫声不断响起,兵士们终于撑不住了,开始后退。 “不许后退!”高俅大声阻止。 死亡关头,没人鸟他。 兵士们纷纷逃向这边。 掉在地上的火把终于熄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这下更乱了,士兵们的哭喊声、叫骂声、惨嚎声响成一片。 场面完全失控了。 张士勋身子靠在洞壁上,即便如此,也被逃跑的兵士们撞了好几下。 混乱中,他把红外功能打开,竭力朝歹徒攻击的方向看,但逃跑的兵士把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殿帅,退回藏宝洞。”张士勋不由分说,拉着高俅就朝藏宝洞退去。 第161章 我断后 退却的过程中,张士勋后背挨了一箭。 好在有防弹背心,毫发无损。 即便这样,他也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这一箭是射向他的脑袋,他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殿帅,你们先退,我留在后面掩护。”张士勋干脆不逃了,紧靠洞壁蹲下身体,举起盾牌护住头面部。 “一定要小心。” 高俅已经顾不上客套了,连头都没有回,便在兵士的搀扶下继续逃跑。 “张兄弟,俺老蒋也留下来。”蒋宣道。 “不用,把你手里的刀给我就行。”张士勋拒绝了。 地道狭窄,多一个人反而碍手碍脚。 “那……兄弟保重。”蒋宣一点都不迟疑,把单刀递给他,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脚下一绊,摔了个嘴啃泥。 这一幕被张士勋看得清楚,忍不住咧嘴笑了。 大宋成平近百年,太平日子过久了,好多人身上已经没有血性了。 张士勋打开智慧系统,默念道:“黑无常,你在哪里?” 目前处境凶险,只能把黑无常召回来了。 “主人,我在地面,你头顶正上方处,直线距离大约六米。” 张士勋一听,顿时大喜:“赶紧下来。” “是!” 只用了十多秒时间,黑无常就打洞进来了。 “主人,我来了。” 黑无常的到来,张士勋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有黑无常在,安全就没有任何问题。 它就是一个战争机器。 如果开启杀戮模式,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杀光无忧洞内所有的贼人。 但是,张士勋不会轻易开启杀戮模式,没必要。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开启主动模式。”张士勋命令道。 命令刚出口,黑无常伸手抓住一支飞来的箭矢,身子“噌”地窜出去。 随即,十多米外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声不断响起,再也没有箭矢飞过来了。 主动模式下,所有攻击者都会被黑无常重伤。 张士勋拎着刀来到黑无常身后,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贼人,正捂着胸口大声惨叫。 张士勋蹲下身子,低声喝问:“说,黄三在哪里人?” “呸!”贼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吐出一口唾沫,由于重伤无力,吐出的唾沫刚出口就落到自己的脸上。 “他受的什么伤?”张士勋问黑无常。 “肋骨断三根,软组织挫伤,没有生命之忧。” 张士勋二话不说,伸手朝贼人的胸口按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洞内响起。 张士勋在他耳旁威胁道:“如果不告诉我黄三的去向,我会一直按下去。” “不说,就是不说!”贼人嘶声大喊。 张士勋“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胸口。 贼人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他一边惨嚎一边喊:“你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我不想杀人,你要是想少受点罪,就老实交代。”张士勋说着,又把手放在他的胸口。 “俺说!俺说还不行吗?”贼人终于撑不住了。 “快说!” “黄头领就在这……”贼人一边说,一边悄悄从腰间掏出短刃。 他以为张士勋在黑暗中像他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张士勋有红外加持,对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见他如此冥顽,便夺过他的短刃,一刀扎在他的大腿上。 贼人又是一声惨叫,然后感到脖子一凉。 “既然你不愿意透露黄三的消息,那就上路去。”张士勋说着,手上微微加力。 “好汉爷,别杀俺。”贼人开始求饶了。 “再敢耍花招,我就割断你的脖子……老实交代,黄三在哪里?” “他……他就在附近。” 原来,这次逆袭是黄三组织的。 官军这次行动顺风顺水,虽然有伤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张士勋觉得自己和蒋宣、王猛等人都太大意了,没有采取必要的防御措施。 藏宝洞被官军发现,黄三作为一个匪首,岂能容官军把财宝从容拿走? 那是无忧洞亡命们的命根子。 所以,反抗是一定的。 张士勋估计,逃往他处的军卒凶多吉少。 “救还是不救?” 如果不去救,良心不安。 如果去救,高俅这边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正犹豫间,就听前边不远处传来机栝的响声。 张士勋赶忙用盾牌挡住头面部。 “噗!噗!” 两支弩箭全部被黑无常挡下来。 几乎同时,它也像离弦之箭冲向贼人。 被它盯上,贼人是逃不了的。 果然,当张士勋冲到跟前的时候,战斗已结束。 两个贼人一前一后躺在地上,腿都被黑无常弄断了。 他把刀架在其中一个贼人的脖子上,“说!黄三在哪里?” “爷爷不告诉你。” 张士勋也不再和他废话,用刀背把他敲晕,然后来到另一个贼子跟前。 还没有等张士勋开口,那贼人就开始求饶:“好汉爷,别杀俺。” 他以为张士勋把他的同伴杀了,吓得浑身筛糠一般发抖。 “想活命就赶快招了……黄三在什么地方。” “黄……黄首领夺回金银,留下俺们两个掩护,他带着其他人朝迷魂洞逃了。” “迷魂洞?”张士勋皱起眉头,他还是头次听说这个洞窟。 “迷魂洞就在南边很远的地方,从那里可以逃到南薰门外。” 张士勋明知道追不上,还是追问一句:“迷魂洞怎么走?” “离这里不远有一条岔道,曲里拐弯很难走,没有人带路根本走不到那里……好汉爷,俺的腿断了,不然的话,俺一定给你带路。” “黑无常,把他们几个都绑起来。”张士勋命令道。 黑无常一声不吭,过去把胸口受伤的家伙拎过来,然后抽出几个贼人的腰带抽出来,三两下就把他们捆绑起来。 张士勋走到岔口处朝两边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两边的通道内,倒卧着许多官兵,死状凄惨,有的脑袋都被砍掉了。 张士勋叹息一声。 死伤惨重啊。 他先是朝着右边的地道搜索前进,沿途察看死亡的官兵,看看有没有幸存的。 查看的结果令他义愤填膺。 没有一个活的,每一个官兵都被补了一刀。 掉头朝左边走,这里的场景与右边的如出一辙,没有一个官兵幸存下来的。 装金银的袋子全都不见了,不用猜,肯定都被黄三带走了。 这王八蛋发动这次逆袭,就是冲财宝来的。 第162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藏宝洞内,高俅侧躺在地上,屁股上传来阵阵剧痛,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刚进洞时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嚎叫之声,现在,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 这让众人心中都非常不安。 高俅非常后悔,早知道如此凶险,就不该进来了。 都怪自己太贪婪,听到“藏宝洞”几个字,脑子一热就钻进来。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无忧洞的贼人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狡猾和凶顽。 在官兵的全力清剿下,竟然还有余力绝地反击,而且时机把握得异常准确,趁着官军往外运金银财宝的时候展开偷袭,这一下出其不意,打得官家死伤惨重,还把自己逼到了绝地。 徽宗朝还没有殿前都指挥使阵亡的先例。 高俅当然不想当第一个。 现在,他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张士勋身上了,希望他能够挡住外面那些贼人。 想到张士勋,高俅心内稍定。 张士勋的神勇表现,他可是亲眼看到的。 那日官家遇刺,张士勋力战二贼,勇不可当,实乃一位难得的猛士。 外面很久没有动静了。 高俅竖起耳朵听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性子了,命令道:“蒋宣,你去外面探查一下。” 蒋宣正带着一个兵士守在洞口,听到高俅的命令,不敢犹豫,“末将遵令!”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正要朝外面走,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来了。”蒋宣低声道。 “守好洞口,待他走近时先问他是谁。”高俅也紧张起来。 但愿来的人是张士勋。 “殿帅,你们还好吗?”外面有人问道。 果然,正是张士勋的声音。 高俅大喜,忙回答道:“士勋,我没事。” “没事就好。”张士勋举着一根火把跨进来。 “贼人呢?”高俅急急问道。 “逃了。”张士勋一边说,一边打量高俅。 高俅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正中插着一根箭镞,显得极为可笑。 “殿帅,你的伤势不要紧?”张士勋貌似关心。 “性命应该无碍。” 张士勋走近一些,低头查看他的伤口。 这一看不当紧,他差点笑出声来。 无他,箭镞插入的角度太古怪了,是斜着朝上的,位置就在尾骨下面。 这位置有点尴尬,分明就是粪门啊。 留在外面的箭杆有三分之二,也就是说,箭杆的三分之一都插入谷道中去了。 通常情况下,这种刁钻的角度是绝不会发生的。 贼人不可能趴在地上朝他射箭。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老货中箭的时候,并不处在站立状态,而是趴在地上,撅起屁股爬行。 只有这种姿势才会造成如此怪异的结果。 高俅目视黑无常,问道:“他是谁?” “他就是我失踪的那个仆人,他被闸门隔开后,找一处暗洞躲藏起来了。” “噢!找到就好。”高俅听到是他的仆人,就不再关注他,问张士勋道:“外面什么情况,你与老夫详细道来。” 张士勋一五一十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高俅听完以后,满脸沮丧:“这么说,金银财宝全被黄三夺走了?” 至于死去的军卒,他连提都不提。 由此可以看出,士兵的生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外面的官兵全部被杀死,装金银珠宝的口袋都被抢走了。”张士勋从袖筒里掏出一块银锭,“我只捡到一块被贼人遗落的银子。” 高俅摆摆手,哭丧着脸道:“我们这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啊。” “太尉,虽然没有抢到金银,但是,我们还是有所收获,至少捕获不少贼子……对了,黄三留下来断后的几个贼子被我生擒活捉了,就在外面捆着。” “要严加审问,一定要抓住黄三。”高俅咬牙切齿道。 他现在对黄三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个贼厮鸟,他这会儿应该满载而归了。 张士勋道:“殿帅,这里不是说话处,等出去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我这个样子是没法出去的……蒋宣,去替我找一副担架来。” “尊令!”蒋宣这次答应得很爽快,贼人既然都跑了,他的那点胆怯一扫而空。 等蒋宣走后,高俅又问:“士勋,有没有食菜事魔的消息?” 张士勋摇摇头,“回殿帅,我一直忙着追捕贼人,后来又忙活藏宝洞的事情,没有得到这些人的任何消息。” “方腊被押进天牢后,食菜事魔余孽潜入京城,先是图谋刺杀官家,后又勾结无忧洞亡命,种种行动表明,他们就是为救方腊而来……士勋,朝廷此次清剿无忧洞,主要目的就是冲着食菜事魔来的,关系重大,有关他们的消息,都要尽快向我禀报。” “太尉,我无职无权。”张士勋提醒他一句。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没有义务为朝廷卖命。 何况,方腊造反,都是因为宋徽宗赵佶无道造成的,张士勋即便知道方腊余部的消息,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助纣为虐。 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一定要站稳立场。 蒋宣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他带来了半扇门板,随行的还有许多殿前司的官兵。 当众人把高俅抬出鬼樊楼时,在场的众多官兵和开封府的衙役、捕快齐齐朝高俅注目。 那根插在腚上的箭镞太“拉风”了。 高俅命令兵士把他抬出去,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太他娘丢人了。 等高俅走后,王猛就命令手下清点收获,把死掉的贼人脑袋割下来,活着的押出无忧洞。 李魁则冲着张士勋大喊:“好汉爷救命!” 张士勋差点把这货忘了,听到他的求救声,便把王猛拉到一边,低声道:“老王,这次清剿行动虽然收获颇丰,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假以时日,这些残渣余孽还会重新回到这里,死灰复燃。” “这还用你说?”王猛叹口气,“从太祖时起,朝廷就多次清剿过无忧洞,但每一次清剿过后,很快就有亡命填补进来,这是痼疾。” “我有个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你说。” 第163章 除恶未尽 张士勋指着李魁道:“这个家伙叫李魁,是无忧洞大首领,但他这个首领却名不副实,实权基本上被黄三掌控了。” “别忘了我是军巡使,专门缉拿这些家伙的。”王猛瞟李魁一眼,道:“李魁在地面的狗窝,俺早就一清二楚,随时可以把他抓捕归案,之所以没抓,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你这次准备拿他怎么办?” 王猛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你莫非有什么计划?” “嗯!” “说说。” “黄三带着一群亡命逃去迷魂洞……不用说你也知道黄三其人?” “我当然知道,他一直是朝廷重点抓捕的对象,此贼最是阴险狡猾,屡次逃脱官府的抓捕。” “不得不说,黄三这次逆袭干得非常漂亮,他不但从高太尉夺回了金银财宝,重创了官兵,而且顺利逃脱了……” “现在说他逃脱还为时尚早。”王猛打断他的话,“高太尉在他手里吃了大亏,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呵呵!太尉这次阴沟里翻船,到嘴的肉硬是被黄三虎口夺食,简直奇耻大辱啊。” “殿帅出洞以后,肯定会同聂府尊发布海捕文书追捕黄三。” “能捉到黄三当然好,如果捉不到,我们也该准备一套备用方案。” 王猛看看李魁,若有所思道:“你是说……?” “放掉李魁,给黄三留下一根钉子。” 王猛低头想了想,半晌才道:“放了他也无不可,只是,无忧洞的贼子个个奸猾似鬼,就怕一不留神,着了他的道。” 张士勋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王兄如果放心,就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乖乖就范。” “这事我不能做主,还要向太尉和聂府尊禀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放了再说,出去后禀报一声就行了,总归是为了彻底剿灭贼子,他们会同意的。” 王猛犹豫一下,咬牙道:“愚兄就听你一回……先说好,若是立功,俺分走一半。” “我现在不是官身,要功劳没鸟用,全都算你的。” “呵呵!哥哥没有那么贪心,到时再说。” 二人相视一笑,结束了谈话。张士勋带着黑无常从无忧洞出来的时候,周围到处是举着火把的士兵,把汴河照得通亮。 “哥哥!我在这里。”高衙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 “衙内,你爹爹受伤,怎么不去陪他?”张士勋问。 “官家派来了两个御医,正在给他诊治,他们说爹爹的伤不算重,就是有些麻烦。” 想到高俅的狼狈状,张士勋就忍不住想笑。 “哥哥,你的那些宝贝找回来没有?” 张士勋摇摇头,“没找到……你爹爹没有告诉你吗?” “他受了伤,还没有顾得上说呢。” 张士勋微微点头,道:“让人把我的马牵过来,我要回家。” 高衙内忙招呼人把乌骓马牵过来。 张士勋骑上乌骓,问高衙内:“我先回了,你好好照顾太尉。” 刚走不远,就有个小校跑过来,“张公子,殿帅叫你过去。” 张士勋无奈,只有折返回来,跟着小校去见高俅。 又有一批官兵开过来,正在汴河边聚集,看那架势,朝廷这次真的下狠心了。 高俅在附近的一间民居里。 张士勋进来的时候,屁股上的箭已经被御医拔掉了。 聂山也在,见张士勋进来,便道:“今日你也立功不小,我和高太尉商量好了,会把你的功劳一并报上去。” “多谢聂府尊!多谢高太尉!”张士勋躬身说道。 “嗯!”聂山满意地点点头。 高俅趴在床上,瓮声瓮气说道:“士勋,等我身上的伤好了,你到殿前司找我。” 不用问,这是要任命张士勋职务了。 “是!” “唔!辛苦一整天,你先回去休息。” “太尉受伤,也应该回家养伤了。” “区区小伤,还不至于让老夫卧床,这里还需要我留下来指挥,这次不把无忧洞清剿干净,誓不罢休。”高俅态度很坚决。 “太尉,还请您留心我丢失的那些宝贝。” “放心,我会交代官兵的,一旦有消息,我会马上告知你。” “多谢殿帅,在下就先告辞了。”张士勋朝两人行个礼,转身走了。 望着张士勋的背影,聂山道:“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但也是个刺头。” “嗯!”高俅点点头。 张士勋一天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响,他在路上买了两个炊饼,顾不上手脏,边走边啃,等到家门口的时候,炊饼也下了肚。 张士勋刚下马,三狗就把门打开了,好像他一直守在门内似的。 “三狗。” “大官人,你可回来了,有人在客厅等你,都快等一天了。” “谁找我?”张士勋牵着马走进院子。 “张官人!”院内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 “丁娘子!”张士勋听出是丁都赛的声音。 丁都赛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只听她颤声道:“我听说你进无忧洞了,担心得要死,生怕……生怕……” 张士勋赶忙道:“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别担心,我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会出意外的。” “赶紧去洗洗,身上臭死了。” 张士勋把马上的东西放下来,缰绳交给三狗,让他牵到马厩里去。 三狗接过缰绳,迟疑地站在原地。 “你是想起大歪了?”张士勋心里一疼,俯下身问他。 “大歪的爹娘来了,把他大歪尸首带回家了。”三狗放声大哭。 “莫哭!莫哭!”张士勋抚摸着他的头,叹息一声。 好不容易把三狗安抚住,张士勋对丁都赛道:“丁娘子,你再等会儿,我到后面洗一下,换一身干净衣服。” “我和三狗已经帮你把洗澡水烧好了。”丁都赛笑着道。 有个女人关心真好! 张士勋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浑身轻松地来到前院客厅。 丁都赛从外面叫来了饭菜,正往桌子上摆,见张士勋进来,笑道:“官人,吃饭。” “娘子,辛苦你了。”张士勋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又感动一次。 第164章 镜子和项链 “我不能在这里多陪你,一会还要去莲花棚呢。”丁都赛把一双筷子递过来:“快吃,肯定饿坏了。” “我刚才在路上吃了两个炊饼,这会儿不是十分的饿。”张士勋接过筷子,问:“三狗呢?” “蹲在灶房门口吃得正欢呢,他能吃得很,一顿能吃老大一海碗饭。”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狗这个年龄,正是能吃的时候。”张士勋笑着朝那边看一下。 丁都赛给他倒一碗酒,“喝点,解解乏。” 张士勋接过酒碗喝一口,见她只顾看着自己吃,道:“你不是要去赶场吗?赶紧吃。” 张士勋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大声问外面的三狗:“三狗,你吃完了吗?” “大官人,俺吃完了。” “你过来一下。” 三狗从外面进来,“大官人。”。 张士勋和气地问:“三狗,大歪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爹娘都在,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噢!我知道了,你去,记住给马添草料。” 丁都赛在旁道:“人死不能复生,回头多给他爹娘些钱,尽量让他们日子好过些。” “只有这样了。”张士勋站起身,强笑道:“走,我送你到莲花棚。” 丁都赛扭捏地说道:“不用了,你忙活那么久,肯定累得不行,还是休息。” “可能太紧张的缘故,我这会儿一点都没有感到累,也不瞌睡,走,我把你送过去就回来。” 两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士勋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道:“娘子等下,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丁都赛抬起头,诧异道:“什么事?”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张士勋神秘地一笑,转身回去。 他边走边联络上王栋,“老王,白无常夺回来的宝贝放哪里了?” “就放在你的床下……怎么,从无忧洞出来了?” “嗯!” “你拿宝贝做什么?又有新的买家了?” “没有,我想拿两样东西送人。” “送给丁都赛?” “是的。” “除了她,别再送人了。”王栋交代道。 “嗯嗯!”张士勋答应着,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卧室,从装宝贝的旅行袋中掏出两样东西。张士勋不一会就回来了,兴冲冲地对丁都赛道:“走!咱们去客厅。” “什么呀?”丁都赛一头雾水,又跟着他回到客厅。 张士勋伸出双手,对丁都赛道:“左手和右手,你想先看哪个?” 丁都赛见他两只手都攥得紧紧的,忍不住笑道:“官人,你这是搞得什么呀?” “什么都别问……先看哪个?” “嗯!右手。” 张士勋慢慢翻开右手,现出一面小小的玻璃镜。 丁都赛定睛看去,见是一面小圆镜子,欢呼一声:“官人!” 她欢喜地一把夺过圆镜,凑到蜡烛近处照起来,嘴里不停地发出惊叹之声。 张士勋笑吟吟地看着她,见她如痴如醉的样子,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丁都赛痴迷地看了老半天,这才把视线转向张士勋:“官人,这是送我的么?” “你说呢?”张士勋笑着反问。 “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那就什么都不说。” 丁都赛紧紧攥住圆镜,喃喃地道:“你对我简直太……太好了。” “好得还不够。”张士勋道。 丁都赛摇摇头,一串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你怎么了?”张士勋见状,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我欢喜得紧。” 张士勋松一口气,笑了:“赶紧欢喜,等你欢喜够了,接着再看这只手。” 丁都赛看着他的左手,问道:“这也是送我的礼物?” 张士勋点头。 “官人,这面镜子已经让我欢喜无限了,再多……再多……” “再多便怎样?” “再多就……”丁都赛不知说什么好,一跺脚道:“你成心逗我!” “哈哈!”张士勋被她娇嗔的模样逗笑了。 “不许笑!”丁都赛佯怒道。 “好,我不笑了,你把眼睛闭上。” “闭眼做什么?”丁都赛虽然这样问,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好啦!睁开眼。”张士勋道。 丁都赛睁开双眼,眼前出现一串耀眼亮丽的彩虹。 “呀!”丁都赛秀目圆睁,小嘴半张着。 “好不好看?” 丁都赛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项链,专门送给你的。”张士勋把项链递给她。 丁都赛赶忙把项链接过来捧在手里,兴奋得手都是颤抖的。 欣赏了老半天,丁都赛问:“这项链怎么戴?” 张士勋指点了一下,她迫不及待地戴在颈项间,用手中的镜子左看右看,简直看不够。 丁都赛的脖子曲线优美,如象牙一般白,戴上项链,十分的般配。 “官人,这项链太珍贵了,我不敢戴呀。”丁都赛抚摸着颈项间的项链说道。 “演出的时候戴上它,肯定会为你的演出增色不少。”张士勋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心里非常开心。 “官人,昨天我去姐姐那里,看到你给姐姐的镜子了。” “嗯!怎么?” “我心里可难受了,以为你单单给她一人呢。” “不会的,给她的时候就说了,你俩一人一个,童叟无欺。” “真的么?为什么姐姐不告诉我?” 张士勋耸耸肩。 “姐姐真是的,这是故意不告诉我了。”丁都赛噘着嘴说道。 “很显然,她是故意逗你。”张士勋笑了。 女人的心思,真不好琢磨。 “回头我要找她算账。”丁都赛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项链取下来。 张士勋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递给她道:“给!把项链装这里。” “官人!”丁都赛叫一声,接过首饰盒,“你太让我惊喜了,竟然还有首饰盒。” “好啦!装进去,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莲花棚。” “呀!只顾高兴了,差点把这事忘了。”丁都赛把小镜子和首饰盒塞进袖筒里,看了看,感觉不放心,便用另一只手抓住袖筒。 张士勋看着好笑,道:“你就这么抓着袖筒走路?” “嗯呐!万一掉了呢。” 张士勋忍住笑,叫过来三狗,叮嘱他在家看门。 出了门,黑无常不声不响跟上来。 第165章 丁父 张士勋替她叫了一顶小轿,陪着一路朝中瓦行去。 走了半天不见丁都赛吭声,忍不住问:“丁娘子,你在轿子内干什么呢?” 丁都赛道:“我在看项链呢,它太美了。” “要经常给它晒晒太阳。”张士勋道。 丁都赛掀起轿帘,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问。“晒太阳?为什么呀?” “因为它是有灵性的,会吸收太阳光,如果时间久不让它见太阳,它发出的光芒就会渐渐暗淡下去,甚至不发光。” 丁都赛吓一跳,连忙问:“它不发光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呀?” “哈哈!它又不是人,何来‘死’一说?只要让它晒太阳,它就能发光。” “哦!太稀奇了。” 眼看中瓦在望,张士勋正要告辞,就听她问:“官人,你困不困?” “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困……丁娘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要是不困,就跟我一起进去如何?听我唱曲。” 张士勋很想说改日,但是又不想让她失望,“既然来了,当然要听你唱曲,听完再走不迟。” “太好了,我戴上项链唱给你听。” “那我更要看了。” 二人来到后门,刚把门推开,就见一个人跑过来,冲着丁都赛急吼吼地喊道:“赛赛,你还知道回来啊?快去换衣服,马上就该你上场了。” 门附近没有灯笼,看不清这人长相。 “爹爹,您莫要急,我马上去换。” 张士勋一听是她爹爹当面,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原来是未来的老丈人! “爹爹,这是张官人,我给你说过的。”丁都赛给他爹介绍。 “见过丁伯伯。”张士勋赶忙上前见礼。 丁都赛父亲这才注意到女儿身后还有一人,忙凑过来上下打量,看得张士勋浑身不自在。 半晌,丁父才问:“你叫张士勋?” “是的,我就是张士勋。” 丁父突然把他推开,挥着手道:“走!赶紧走,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说着,老家伙就要关门。 丁都赛不乐意了,嘟着嘴道:“爹爹,你这是干什么呀?他是我的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 “《送别》和《女人是老虎》都是张官人所作,他今日专程过来看看咱们唱得怎么样……爹爹,唱人家的曲子,哪有不让人家听的道理?” 丁父挠挠头,道:“他若是想听,可以去场子里听啊,这里是后台,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爹爹,他的琴弹得可好了,整个大宋都没有人能超过他,女儿今日把他请来,就是想让他指导咱家琴师呢……爹爹,你太糊涂了,遇到这样的名师,请都请不来呢,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丁都赛不由分说,拉着张士勋的袖子就往里走,边走边道:“孙三四拎着礼物登门请他,都被他拒绝了呢。” 丁父听到孙三四,立马不再阻止了。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孙三四可是女儿的竞争对手,不能便宜她。 进了后台,丁父拉一拉张士勋的衣袖,低声问道:“赛赛说你护驾有功,官家封你同进士,可有这么回事?” “嗯!是有这么回事。” “不知现在有没有实职?” “马上就会有实职了,很可能任天武军右厢第一军的副都指挥使。” “哦!原来要去当军主了。”丁父点点头,见丁都赛还在那里站着,急了:“你不去换衣服,站在这里做什么?” 丁都赛:“我这就去,可是张官人……” 丁父一瞪眼:“这厮交给俺,你就别管了。” “那……我去换衣服了。” “赶紧去。” 丁都赛走到换衣服的房门前,扭头冲张士勋笑笑,这才推门进去。 丁父一把拉住张士勋的手,低声问:“听说你从海外带回很多宝贝,真的假的?” 张士勋似笑非笑,看着他道:“确实带回来一些宝贝,丁伯伯想要?” 丁父胡子一翘,瞪张士勋一眼,“把俺当啥人了?” 张士勋认真打量丁父,他和丁都赛长得一点都不像,个子矮小,长着一张圆胖脸,卧蚕眉有些花白,一对眼睛很小,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绿豆眼,再加上红红的酒糟鼻,可以说其貌不扬。 丁父在旁又道:“俺们丁家从来都不贪财,俺刚才问你带回来宝贝,只是顺口问问,可不是向你要东西,莫搞错了。” 张士勋随口道:“丁伯伯,说到宝贝,我刚才随便送给丁娘子两样,一面芙蓉宝镜,一串夜明珠项链。” 丁父瞪大双眼,“芙蓉宝镜!夜明珠项链?” “嗯!听丁娘子说,她一会上台就把项链戴上,伯父很快就能看到。” 丁父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他健壮的胸脯道:“好小子,很不错么,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难道你一开始不喜欢我?”张士勋明知故问。 “这还用说?赛赛是俺的心头肉,掌上明珠,别说你了,即便是豪门显宦、达官贵人、辅臣亲王,俺都不愿意他们接近赛赛。” 张士勋促狭地问:“哦!这么说,你现在愿意让我接近她?” 丁父握紧拳头在他眼前晃一晃,威胁道:“俺警告你,别对赛赛有什么龌龊的念头,不然的话,打断你的狗腿!” 张士勋瞄一眼他柴火棒一样的胳膊,“伯父你放一百个心,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绝对不会对丁娘子有任何不尊敬的想法。” “哼!少在俺面前花言巧语,俺这双老眼观人无数,无论好人坏人,搭眼一看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丁父见一个小厮正蹲在幕后打盹,便踢他一脚:“懒货,滚起来!” 小厮睁眼一看,见是丁父,吓一跳,爬起来就跑。 “贼厮鸟!总是偷懒。”丁父骂一句。 “小孩子家,瞌睡多。”张士勋插嘴道。 丁父绿豆眼一瞪:“多嘴!” 张士勋无奈地摇摇头,这人就是个爱拌嘴的主,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总要和你唱对台戏。 “你摇头做什么?”丁父追问。 张士勋:“……” 丁父:“哼!” 张士勋:“……” 丁父:“哼!” 第166章 给丁娘子伴奏 张士勋有揍他一顿的冲动:我已经不吭声了,你还不依不饶,小爷可是你未来的女婿,将来可是要为你养老送终的。 想到这里,张士勋突然想起,认识丁都赛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问过她有没有兄弟姐妹呢。 要是她有哥哥或者弟弟,养老送终就不关自己事了,大不了逢年过节送送礼。 “我去看看赛赛的宝贝,后台人多,别不小心让人偷走了。”丁父一边说着,一边往那头走去。 他走到丁都赛换装的房门前,高声喊:“赛赛!开门,爹爹进去一下。” 张士勋看向戏台,台上正在演杂技,有一个少女站在戏台的另一头,身后一块大木板。还有一个全身短打扮中年汉子站在这头,汉子手拿七八个飞刀,随手一甩,飞刀“哚”的一声,扎在少女右耳旁的木板上。 “呀!”少女惊叫一声,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台下也传来阵阵的惊呼声,人人都为少女捏把汗。 若是中年汉子失手,或者少女因为害怕而乱动,说不定就会扎进少女的脸上,十分危险。 中年汉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一刀飞出,扎在少女左耳旁。 “啊哟!” “小心!” …… 台下已经有胆小的人捂住眼睛。 中年汉子左一刀、右一刀,刀刀都扎在木板上,不一会就把少女头面周围的木板扎满了。 中年汉子手中飞刀撒完,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声。 张士勋对这个中年汉子佩服不已,这种绝活可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非一日之功可以练成。 等两人下场,一个西域装扮的女子从张士勋面前走过,旋转着舞进戏台之上。 这应该是唐宋很流行的胡旋舞了。 张士勋看了一会,困意袭来,不由打个哈欠。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了。 “官人。”耳旁有人叫他。 转脸一看,是丁都赛。 她已经换过装了,只见她云髻飘峨,鬓旁斜插金步摇,脸上擦着淡红色的胭脂,唇上也涂着口红,脖颈间挂着刚送她的项链…… 见她明艳照人,张士勋脱口而出:“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丁都赛一听,嗔道:“官人,我可不是杨贵妃。” 张士勋:“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丁都赛:“我更不是洛神。”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丁都赛的文学功底很深厚,换做后世也算得上才女了。 张士勋挠挠头,搜刮肚肠,再也搜罗不出相关词汇。 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浓妆艳抹总相宜,这句怎样?” “这句还能凑合着接受……我不是让你看我装扮的,是想让你看这个……”丁都赛指指自己的颈项,“官人,项链配我这身装扮怎样?” 张士勋竖起大拇指:“太漂亮了,这项链也只有你戴上才最般配,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丁都赛两颊笑涡霞光荡漾,“知道你在奉承我,但我还是开心得很。” 两人双目对视,会心地一笑。 “喂!赛赛。”丁父黑着脸来到两人面前。 棒打鸳鸯的人来了。 张士勋赶忙收敛笑容,束手站在那里。 “爹爹,我只是让张官人看看……” 丁父打断她的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和他站这么近,还让他看你脖子,不怕别人说闲话?” “爹爹,我是想……” “别想了,赶紧准备,下面该你上场了。” “哼!”丁都赛顿一下足,转过脸对张士勋道:“我要唱那首《春江花月夜》,你给我伴奏如何?” “这……我和你的乐师没有磨合过,能行吗?”张士勋犹豫。 “当然能行。”丁都赛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后台的几个乐师面前,“李叔叔,今天的曲子,让张公子来弹。” 李叔叔大约五十岁左右,身材消瘦,他正在给筝调弦,闻言,瞥一眼这个年轻人,似乎很不高兴。 “李叔叔你别生气,《春江花月夜》正是张公子传授,他的筝弹得出神入化……放心!他不是来和您争饭碗的。” “啊!原来是张公子当面。”李叔叔闻言,松一口气,站起身朝张士勋躬身施礼。 张士勋的大名,他早就知道了,丁娘子经常在班子里提他的名字。 “李叔叔客气了,小子学艺不精,不敢献丑,但丁娘子她……” 几个乐师都站起来,齐齐朝张士勋施礼,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说道:“张公子大名,早有耳闻,今日有幸一睹尊容,乃吾人荣幸焉!” 这位明显是个读过书的。 张士勋冲他们抱抱拳:“各位抬爱了。” 丁父一把拉过丁都赛,瞪着一双小眼睛说道:“赛赛,这个毛头小子会弹筝?” 丁都赛郑重地点点头:“张官人何止会弹筝,不是女儿吹捧,他的筝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就他?”丁父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俺不信,打死也不信!” “爹爹,让他上台弹一弹,你就知道有多好了,女儿如何能骗你?” “可是可是……”丁父看看女儿,又看看张士勋,拿不定主意。 “丁班主,该您上场了……”那个青年在旁催促。 “爹爹!”丁都赛噘着嘴看着老爹。 “好!好!就让他上,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个绣花枕头。”丁父摆摆手。 丁都赛赶忙交代张士勋道:“张官人,乐师的曲谱都是从你那里来的,他们也是严格按照曲谱伴奏,你尽管放心的弹。” 张士勋点点头,一点都不紧张。 两个小厮把琴案抬到台上摆好,张士勋随着几个乐师上了舞台,坐下来不慌不忙调弦。 几个乐师准备好后,一齐看向张士勋,张士勋点点头,演出正式开始。 张士勋集中一下精神,认真地弹奏起来。 仅仅弹了一小段,几个乐师便一齐点头。 果然名不虚传。 丁娘子没有说错,此人琴艺确实非同寻常,指法之繁复华丽,节奏掌握之精准,平生仅见。 前奏结束,丁都赛踩着台步登场,刚走几步,台下就一片惊呼之声。 “快看丁娘子的项链!” “啊哟!一串全是夜明珠啊!” “俺的娘哟!太美了!” “天哟!” 第167章 猪八戒背媳妇 随着丁都赛一展歌喉,台下的惊呼声才慢慢低落下来。 丁都赛的嗓子甜美,婉转动人。 下边的观众听得入神,全场除了歌声和音乐声,没有半点杂音。 一曲终了,下面叫好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张公子,你弹得太好了!”弹琵琶的年轻人轻声夸赞。 其他几个乐师纷纷附和。 等丁都赛谢完幕,张士勋随着几个乐师往后台走,却被丁父拦住了。 “你自己上台再来一首。”丁父口气不可置疑。 “为什么?”张士勋眨巴着眼问。 “你弹得还算凑合,大家都喜欢。” 还凑合? 张士勋无语,全大宋还能再找出一个像老子这么优秀的琴师吗? 丁都赛也道:“张官人!你就再演奏一曲,我也想听呢。” 老家伙的面子可以不给,美人儿的邀请不容拒绝。 张士勋想了想,道:“这里的气氛不适合弹筝,一则场子大,二则太乱,如果独奏的话,估计后排的人都听不到。” “那就拉胡琴。”丁都赛又道。 看来,她今日想让他在爹爹面前显摆一番。 美人的要求当然不能拒绝,张士勋点头同意。 想要追丁都赛,就必须讨老家伙欢心,这一关迟早要过。 丁都赛见他答应,欢喜地问:“不知官人想拉什么曲目?” 张士勋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他想到了一首适合这里演奏的曲子。 “官人,你为何发笑?”丁都赛不解地问。 “我想到一个好玩的曲子,非常适合在这里演奏。” “什么曲子?” “猪八戒背媳妇。” “猪八戒背……猪八戒是何人?”丁都赛好奇道。 “猪八戒是……。”张士勋突然想起《西游记》是明朝人写的,宋朝人并不知道猪八戒。 “说呀!猪八戒是何许人?”丁都赛追问。 张士勋挥一下手,来了个缓兵之计:“别问了,我一会登台,会讲给台下人听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这叫让人上去报幕。” 两人说话的时候,丁父警惕地站在两人旁边,小眼睛一会看看张士勋,一会看看丁都赛。 报幕人走上台去,报出曲名,台下观众交头接耳起来: “那谁,这首曲名怎么没有听说过?” “俺也没有,猪八戒这名字挺陌生的。” “甭管他是谁了,反正是背媳妇的事儿。” “背媳妇也能入曲?” 张士勋一手拿着二胡,一手拎一只凳子走上台。 他站在那里往台下扫一眼,道:“我今天给大家弹奏的这支曲子有个故事,大家要不要听?” 台下的观众愕然,弹琴还有故事? “如果你们不想听,我就不讲了……再问一遍,你们要不要听?” “要!”台下有人回答。 “真的要听?”张士勋又问一遍。 “要!”这次喊的人多了。 “我没有听清楚,你们到底要不要听?” “要!”全场一起喊。 “好,大家既然要听,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张士勋清清嗓子,开始讲起来:“话说,从前有一个高僧叫做唐三藏,他带着徒弟去西天取经……你们肯定知道西天在哪里?呵呵!我看到那边有个书生点头了……不错,西天就是大宋西南边的一个国家,叫做天竺……唐僧的这个徒弟唤作孙悟空,他的道行很厉害,有七十二般变化,善于降妖伏魔。” “有一天,师徒二人途经一处村庄,这个村庄叫做高老庄,师徒俩得知高员外的女儿误嫁一个叫作猪八戒妖怪,那妖怪马上要来把他女儿带回巢穴里去。” “谁家老人也不想让女儿嫁给一个妖怪啊,高员外央求唐僧师徒救她家女儿,唐僧答应下来,就让徒弟孙悟空想办法。” “孙悟空为帮助高员外降妖,就让高员外把女儿藏起来,然后摇身一变,变成高小姐的样子,妖怪来后,背起高小姐就往老巢走,由于天气太热,妖怪走几步便歇一歇,累得直喘气,汗水把衣衫都湿透了。” “高小姐在他背上说天太热,猪八戒赶忙给她扇扇风。高小姐又从耳朵后面拔了几根头发,施展法术朝妖怪一吹,妖怪便睡着了。” 台上台下,众人都聚精会神听他说,偌大的莲花棚内,鸦雀无声。 “……刚才说了,小媳妇是孙悟空变的,他见猪八戒睡着,便开始逗弄他,折了一根树枝掏猪八戒的耳朵和鼻孔。猪八戒以为是苍蝇,挥手想把苍蝇赶走,但是,赶来赶去总也赶不走,结果,猪八戒大怒,睁开眼一看,顿时傻眼了,小媳妇不见了,变成了孙悟空,他吓得‘嗷’一声跳起来,抱头就逃……”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猪八戒忙活了半天,结果被孙悟空戏耍一通。这就叫做:猪八戒背媳妇,吃力不讨好。” “我今天要拉的这首曲子,就是根据这个故事编的,描写的是猪八戒从开始背媳妇时的喜气洋洋,到后来被孙悟空戏弄,最后落荒而逃……希望我拉完,你们要记得给我鼓掌,不要让我像猪八戒那样,吃力不讨好。” 这句话引来台下一阵哄笑。 后台的丁父嘟嘟哝哝:“俺就可以让你吃力不讨好。” 这一旁的丁都赛没听清楚,忙问:“爹爹,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 台上的张士勋笑着坐下来,弓弦一抖,开始拉起来。 曲子诙谐、夸张。 有了刚开始故事的铺垫,观众似乎都听懂了曲子的寓意,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一曲拉完,下面叫好声不断。 张士勋站起身,动作夸张地叹口气,道:“你们的叫好声不太响亮啊,看样子是我拉得不好。” “拉得好!” 张士勋把手放到耳朵上,问:“啥?我没听见,你们没吃饭啊,喊得少气无力的。” “拉得好!” “好得很!” 这次声音很大,有的人干脆站起来喊。 “唉!各位老少爷们这么捧场,我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样,我今天豁出去了,把平生的绝艺给大家展露一下,让你们开开眼。” “好!”这次的喊声震天响。 第168章 只用一根弦拉琴 张士勋举起二胡,道:“大家都知道嵇琴有两根弦,是不是?” “是!”场下齐声喊。 “嗯,你们回答得很整齐,说明大家都不是外行,知道嵇琴必须两根弦才能拉,是不是?” “是!” 场下观众喊得越来越整齐,他们很喜欢这人的互动方式,感觉非常有趣好玩。 “好,我今天就告诉大家,你们错了!大错特错了!” 全场一片寂静,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们就知道错在哪里了……哦!我今天总讲故事,不知道你们听得烦不烦?” “不烦!” “俺们喜欢!” 拉琴附带送故事听,大家喜闻乐见。 张士勋点点头:“既然喜欢听, 我就给大家讲讲。” 场下一片寂静,观众们都聚精会神的听他讲故事。 “话说神宗皇帝的时候,有一次宫廷宴筵,王公大臣们齐聚一堂,边喝酒边听曲,君臣气氛融洽、其乐融融。这时候,教坊司的一个伶人拿着一把嵇琴上场了,,但是,这个伶人拉着拉着,突然“啪”的一声,琴弦断了……这下子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眼睁睁地看着他。” 张士勋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见台下观众一个个竖起耳朵,等着他往下讲。 “要是换了别的地方,琴弦断了没什么,再换一把接着拉就是了。可是这是在皇宫,而且琴弦断的时候,官家正端起酒杯劝众臣喝酒呢。伶人的琴弦一断,太不吉利了……” 全场观众全都屏气看着张士勋,人人都为这个伶人捏一把汗。 “正当大家以为这个可怜的伶人要倒霉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面不改色,竟然在一根琴弦上继续拉琴,而且拉出来的曲子,与两根弦拉出来的一般无二,等他拉完,赢得满堂喝彩之声,神宗皇帝也非常高兴,重重的赏赐了这个伶人。” 张士勋讲完,笑呵呵的道:“这才是神技,你们说是不是?” “是!”全场一齐喊。 “那么好,小子不才,我今天也想和那位前辈学一下,试着用一根琴弦给大家拉一支曲子,好不好?” “好!”全场一阵欢呼。 连莲花棚外都围满了人,不知道里面为何这般热闹。 “那么,我想请台下上来一个人,帮我把琴弦弄断一根,省得有人怀疑我弄虚作假。”张士勋说着,指着台下一个胖子,道:“我看这位胖兄就挺合适,膀大腰圆,看上去有万夫不当之勇。” 胖子乐呵呵地答应,爬上戏台。 张士勋冲他拱拱手,道:“抱歉啊这位兄台,我刚才说你万夫不当之勇,不是丈夫的‘夫’,而是妇人的‘妇’。” 所有人都一愣。 有反应快的,顿时大笑起来。 “万妇不当之勇……哈哈!” 全场已经笑成一片。 胖子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捧着大肚皮狂笑起来,一笑起来就没有完,几乎笑岔了气。 张士勋也不着急,等胖子笑得差不多了,才把嵇琴递过去,“现在,就请这位万妇不当之勇的壮士大展神威,把琴弦弄断一根。” 胖子好不容易才收住笑,点头道:“乐意效劳。” 等胖子的手刚摸到嵇琴,张士勋突然道:“慢着!” “怎地?”胖子眨巴一下眼,不明所以。 “没什么,因为你太过神勇,所以我提醒你一下,弄断一根就行,千万不要一高兴把两根琴弦都弄断了,那样的话,我就没得弹,只好弹你了。” 全场又是爆笑! 胖子也笑,“放心,俺只弄断一根。” 张士勋再次把嵇琴递给他,胖子随手一拉,“啪”的一声,琴弦被拉断一根。 张士勋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好汉子,力拔山兮气盖世!” 说完,还顺手拍拍胖子的大肚腩。 全场又是一阵哄笑。 等胖子下去,张士勋冲台下拱拱手,“不说不笑不热闹,大家花钱听戏,无非图个乐呵……有人可能纳闷了,这人谁啊,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行不改姓,做不改名,本人叫张士勋,当今官家曾听过我弹琴,亲口封我‘一字之师’。”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一字之师? 台上台下数百人,除了丁都赛,个个呆若木鸡。 一瞬间,众人看张士勋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人可是官家亲封的老师啊。 张士勋站在台上,心道:赵佶老儿,既然你“金口玉言”封我一字之师,我要是不好好利用,那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傻子。 “好啦!既然大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就给你们展示一下真功夫……一根弦拉曲。” 众人齐声欢呼起来。 张士勋在凳子上坐下来,道:“虽说是一根弦,也不能随便拿一首曲子糊弄大家,我现在给大家拉一首好听的小调,歌名叫‘初一到十五’。这首歌很好听的,都是民间俚语,唱起来朗朗上口,情深意切,最适合平民百姓唱,你们若是喜欢听,以后经常来,丁家班子以后会唱这首曲目的。” 台下观众不干了,有人喊:“何必等以后,不如现在便唱给俺们听听。” “就是,现在就唱!” 张士勋站起来拱拱手:“这首曲子是女子唱给情郎听的,我一个大男人家唱出来不伦不类,不如先把歌词念给大家听一下,如何?” “好!”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三月里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里面的意思,情郎嘛你去猜……” 观众们听完歌词,心痒难搔,但张士勋已经说了这是女人唱的,也没奈何。 “我现在便把这支曲子拉给大家听……一根弦。” 张士勋坐下来,调匀呼吸,开始拉起来。 丁家班子男女老少全都挤在后台上看,快看傻眼了。 他们都被张士勋精彩绝伦的演奏以及与台下的互动吸引住了。 在众人前边站的丁都赛和丁父也看得两眼发呆。 第169章 醉拳 “爹爹,他是如何做到的,一根弦啊。”丁都赛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张士勋,感觉不可思议。 “你舅爷就能做到,他刚才说的那个伶人就是你舅姥爷——徐衍。” “舅姥爷?” “他去世得早,你没有见过他。” “哦!” “他去世后,俺还以为这种绝技已经失传,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小子身上看到了。” 丁都赛:“爹爹,你看他拉得多好,听上去和两根琴弦上拉出来的没有区别。” “拉得一般般。”丁父不承认。 “哼!”丁都赛给他一个大白眼。 丁父问:“赛赛,这小子没有吹牛?官家亲口封他一指之师?” “爹爹,他敢拿这开玩笑么?” 丁父挠挠头,“他是不敢。” 听了一会,丁父又问:“赛赛,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是……爹爹,这事慢慢告诉你。”丁都赛的注意力都在张士勋那里。 “你不会和他……?” 丁都赛噘起嘴,“爹爹,你想啥呢?连自家女儿都不相信?” 丁父眼珠转了转,想说什么,又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重新把目光转向台上。 台上,张士勋拉完了,场下欢声雷动,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他站起身来到台前,举起手里的二胡,高声道:“还请台下再上来一个人,检视一下到底是不是一根弦。” 话刚说完,台下就涌上来五六个人。 张士勋也不介意,笑呵呵地让他们看手中的二胡。 等他们看完,张士勋大声道:“你们几个告诉全场,是不是一根弦。” “是!” 张士勋笑笑,高声道:“刚才让他们看琴弦的时候,有个家伙悄声问我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来不往下说了。 “啥问题?”好多人忍不住好奇心。 “这厮问我,如果两根弦都弄断,是不是也能拉曲?” 全场哄笑,但是仍然有人问:“你如何回答的?” “我笑着对他说了一个字……” “说什么?”全场一起问。 “滚!” 全场绝倒! 张士勋弯下腰,恭恭敬敬冲台下施礼,转身下台。 身后,观众“再来一个”的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 “官人!”丁都赛迎上来,喜滋滋地叫一声。 “不许这么叫,你该叫他张官人才是。”丁父训斥她一声。 丁都赛不语。 丁父拦住张士勋道:“台下喊得那么响,你最好再来一段,至少再去谢一次幕才好。” 张士勋看了看他,问:“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不然的话,收不了场。” “好。”张士勋没办法,初次见未来的老丈人,他的话不敢不听。 张士勋重新来到舞台上,拱手道:“我初来乍到,多谢老少爷们捧场……话说,今天来的人真多啊,差不多有万人。” “哈哈!没有!”台下有人高喊。 张士勋:“谁说没有?敢不敢站起来让我看看?” “俺说没有。”一个军汉模样的人站起来。 “你错了。”张士勋笑嘻嘻地看他一眼,高声问所有观众:“今日莲花棚内有没有姓万的,有的话请举下手。” 台下有三个人举起手。 张士勋对军汉摊摊手,道:“看看,这里有姓万的——万人。我还少说了呢,足足三万人。” 全场笑声一片,那军汉“哈哈”大笑,又坐下来。 张士勋这一套,其实是拾后世郭大师的牙慧。 “大家让我再来一个,可是,我今天有点累了,改日好不好?” “不好!”台下异口同声。 张士勋挠挠头,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指着台下,半天才颓然地放下手,“罢了!冲着你们这么捧场,我就舍命陪君子,再拿出点绝活让你们开开眼。” 台下又是欢声雷动。 等台下安静下来,张士勋道:“我的这个绝活,是因为一次醉酒才领悟出来的。” “醉酒?” “嗯!就是来自醉酒。” 台下有人喊:“快给俺们说道说道。” 张士勋:“想听?” 台下:“想!” “好,既然想听,我就给你们说说。”张士勋轻咳一声,道:“我有一次喝醉了酒,觉得全身燥热,非常难受,于是就踉踉跄跄地跑到酒馆外练拳,想把酒劲儿发散一下,结果,被几个泼皮盯上了,他们站在一旁指手画脚,出言嘲讽。我一怒之下,施展了一套拳脚,把几个泼皮暴揍一顿,直打得他们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等我酒劲儿过去,回想起昨日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平日对付个壮汉尚且吃力,昨日醉成那样,站都站不稳,怎么能把几个泼皮打得那么惨?” “于是,我就在院子里一边回忆,一边把昨晚的拳脚一遍遍地演……呵呵!由此,我独创了一套拳脚——醉拳!” “醉拳!?” “这套拳脚就叫做醉拳,也叫醉八仙。冲着今天大家这么捧场,我就把这套醉拳给大家施展一下。”张士勋说着,往前排一指:“这位兄台,酒壶借我一用。” 那人赶紧站起来,颠颠儿地把酒壶递上来。 “谢谢!”张士勋接过酒壶,仰头喝一口,突然踉跄一下,身子一歪平直躺倒舞台上,高举酒壶喊一声:“好酒啊!好酒!” 台上台下,莲花棚内所有人都直着脖子,凝目朝台上望去,只见这位醉态可掬,一会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一会前仰后合、左歪右斜。 看似醉形醉态,实则拳出迅猛,起落轻灵,但见他在台上闪展腾挪、跌扑滚翻,身形如狂似癫,拳法刚柔相济,步法东扯西牵,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心驰神往…… 张士勋其实是个半吊子。 这套醉拳,是在穿梭机中跟黑无常学的。 本来醉拳不在学习课程中,是张士勋自己提出来要学的,无他,就是感到醉拳好看又好玩,可最主要的是能装逼。 他演示的这套“醉拳”若是让后内行人看了,准会笑掉大牙。 但在宋朝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别说醉拳,就连武术套路也处于萌芽状态。 一套似是而非的醉拳打下来,赢得了满堂喝彩。 第170章 有了一把枪 张士勋来来回回谢了三次幕,这才结束了演出。 丁都赛都快高兴疯了,拉着张士勋的手,“官人”、“官人”的叫个不停,要不是丁父强行把她拉开,说不定会一直拉下去。 丁父双手叉腰,怒视张士勋,“小子!不许拉俺家赛赛的手。” 张士勋道:“丁伯父……你不是想让我拉你的手?” “呸!”丁父瞪着他。 张士勋也瞪着他,寸步不让。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活像一对斗鸡,谁也不肯向对方示弱。 丁家班子的人都捂住嘴偷笑。 丁都赛急得直跺脚,“爹爹!你这是干嘛呀?人家张官人是客人,费力气帮咱们演艺,又赢得这么多的喝彩,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对,怎能如此对待人家?” 丁父怒气勃发:“这厮不要脸,竟敢拉你的手。” 丁都赛脸一红,想说是自己主动拉人家的手,但又说不出口。 张士勋见班子里的人都在一旁看着,赶忙分辨:“丁伯伯,事情是这样的,我……” “俺不听你解释,你赶快给俺……”丁父指着后台门,本想让他赶紧“滚蛋”的,但是这厮演技实在太好了,自家牡丹棚还很少有这么火爆的场面。 以后说不定还要再请这厮来帮忙。 还有,女儿那脾气,平时脾气是好的,一旦惹她发怒,连他这个当爹的都怕。 若是真把张士勋赶跑,女儿肯定会不依不饶。 丁都赛满怀歉意:“张官人,实在对不住,你这两天着实太辛苦了,赶紧回家睡觉,我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嗯!确实有点累了,这就回家睡觉。”张士勋点点头,推开门向外走。 丁都赛跟在后面相送,快走到后门的时候,丁都赛低声说道:“爹爹这样失礼,我很抱歉。” 张士勋往戏台后门看一眼,见丁父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就道:“你爹爹这样做,是做父亲的对女儿的爱,我一点都不介意。” “真的?”丁都赛问。 “当然是真的。” “官人,你真善解人意!是个好人。” 张士勋笑了,“咱俩看法相同,我也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心里却道:我虽然善解人意,但不善解人衣,也不知道是缺点还是优点。 他打个哈欠,道:“我回去了,困得实在撑不住。” 丁都赛点点头:“好的,回去好好休息。” 张士勋推开后门,刚要走出去,只听身后有人喊:“姓张的小子,你站住。” 是丁父的声音。 张士勋往回看去,只见丁父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走过来。 “丁伯伯,您还有什么指教?”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徐衍的事情的?” 张士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并不知道他叫徐衍,只知道有人单弦拉嵇琴的故事。” “谁告诉你的?” “我不记得了。” 张士勋学拉二胡的时候,父亲曾给他讲过这个故事。 丁父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送:“拿着,这是你今天的酬劳,俺姓丁的从来不欠人情。” 张士勋把东西接过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一捧铜钱,还有一小块碎银子。 “这……我不能要,今天来这里纯粹是帮忙,要是收了银子,就不是帮忙了。”张士勋把银子又递给他。 丁父眼睛一瞪:“俺让你拿着便拿着,少啰嗦。” 说完,两手一背,转身朝后台走去。 张士勋和丁都赛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两天,他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家休息两天,第三天就去高老庄找王栋了。 高老庄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全庄上下都在热火朝天地盖房子。 王栋正在给几个工匠头子讲话。 张士勋远远就喊:“老王,我来看你了。” 王栋见他来了,又交代工匠头子们几句,这才朝他走过来。 “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张士勋跳下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这理由够充分?” “以后不许对我说‘想你’之类的屁话,两个大男人之间说这个,浑身都不自在。” “我如果说恨你了,是不是更不自在?” “何止是不自在,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怨妇说的话……我说张士勋,你小子这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消遣我来了?” 张士勋“哈哈”大笑。 王栋伸手入怀,掏出一把手枪。 张士勋大喜,伸手夺过来,拿在手中看个不停,一边看一边赞叹:“老王,这把枪太精致了。” 王栋淡淡地问:“它自带指纹解锁,绑定后才能使用,即便被人抢走,拿在手里也是一块废铁。” 张士勋闻言,试着朝地上扣动扳机,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王栋把手枪拿过来,抽出弹匣,介绍道:“这种手枪的子弹仅仅米粒大小,所以装弹量大。” “能装多少发?” “一梭子弹为七十八发,它与普通手枪最大区别不仅仅在装弹量上,还有发射的方式上。” “我听着呢,你讲详细些。” 王栋从弹匣里取出一粒子弹,递给他道:“这种子弹自带高能弹药,虽然还没有脱离化学能的范畴,但它提供的瞬间能量比火药大得多。” 张士勋接过来看了看,子弹太小,看不出所以然来。 王栋接着又道:“这种手枪如果配上特种弹,就变成弹头爆炸式杀伤。相当于把传统的榴弹小型化了,每一颗枪弹都具有枪榴弹的爆炸威力。” “我没有听错?每一颗子弹发射出去后,都相当于一颗榴弹?” “你没有听错。” “天啊,太逆天了。” 王栋帮他把手枪绑定,递给他,“你目前用不着特种弹,用普通弹就行了。” 张士勋接过手枪,爱不释手。 这可是超级外挂,有它在手,基本可以在大宋横着走了。 “老王,你总共带来多少子弹?”张士勋有了枪,开始担心子弹不够用了。 “我既然把枪带来了,肯定会把子弹带的足足的,几千发还是有的,不过你还是省着点用,不到紧要关头,尽量不要使用它。” 张士勋满口答应。 “我回头让白无常再给你两个弹夹,三个弹夹应该够你用了。” “够了,二百多发子弹,足够用了。”张士勋把手枪接过来,认真把玩起来。 第171章 京城的消息传得真快 玩了老半天,张士勋突然抬起头问:“枪给了我,你用什么?” “有白无常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还需要用枪?” “黑无常也随时跟着我。” “黑无常再厉害也是机器人,不能把安全都寄托在它身上……你得罪的人多,拿着它就多一份保障,再说,以后争天下全靠你了,岂能没有趁手的武器?” 张士勋动容道:“老王,你对我的安全这样关心,真够哥们。” “切!别把我想得那么好。” “怎么?”张士勋诧异地看着他。 “我的目的是让你当上皇帝,只有你当上皇帝,我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你的安全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死掉。” “靠!要当皇帝,你来当,我才不想当什么狗屁皇帝呢,整天待在皇宫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无聊至极。” “你真是个傻叉,当皇帝多好啊,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后宫佳丽三千,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今天和这个睡,明天又和那个睡,其乐融融,快乐无边。” 张士勋冷笑:“既然当皇帝有这么多的好处,你为什么不当?” “实不相瞒,我曾经找人算过卦,说我性格之中有天生的缺陷,不适合当皇帝,如果逆天而行,非要当皇帝,将不得善终。” “老王,我现在不用问也知道,你来自二十二世纪后的某个世纪,科技肯定更发达,也相信封建迷信?” 王栋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冷喝一声道:“你懂个屁!算卦来自易经,它可不是封建迷信。” 张士勋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想和他展开讨论,环视一下四周,“我看到那人正在挖洞……老王,你还要在庄内挖地道吗?” “没错,我准备把整个庄子的地道事先都挖好!有备无患。”王栋得意洋洋地说。 张士勋伸出大拇指:“不错!很有长远眼光,这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了。” “以后若是能腾出时间,我还打算把地道修到庄子外面去,金兵要是敢打高老庄的主意,我准会把他们搞得灰头土脸。” 张士勋摇头道:“不需要搞这么大动静?你现在的重点是建作坊。” “嗯,我只是给你展望一下远景规划……走,我带你四处转转,咱们边走边说。” 张士勋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把无忧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我想把那个假李魁掌握在手中,通过他控制无忧洞,为几年后的围城多留一个后手。” 王栋笑了:“我在高老庄挖地道,你却在开封城内找到一个现成的地道,咱俩还真是一对好搭档。” 张士勋道:“城内的那个地道太大,环境恶劣,里面的人员也太复杂,能不能把他们降服还在两可,走一步说一步,能成固然好,不能成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 王栋点点头:“城内的事情,你看着办。我只是想问问,赵佶既然封你为同进士出身,肯定要安排个职位?” “高俅让我这两天去他那里一趟,估计就是安排我的职务,到时就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天武军中安排个中级军官。” “嗯!进去后,一定要尽快打开局面。” “我知道。” “如果需要钱的话,不要吝啬,就把咱们剩余的东西都卖了。” “好!” 高衙内吐口唾沫,抬头看到张士勋正站在那里,忙跑过去,一把扯住他袖子,嚷嚷道:“我要看醉八仙。” “醉八仙?” “没错,你快耍给我看看。” “你怎么知道醉八仙?”张士勋问,京城里的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是莲花棚出了个能人,名叫张士勋,一趟醉八仙打得煞是精彩。” “不会?我只是随意玩玩,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张士勋觉得不可思议。 “我还是听王胡孙说的。” 张士勋皱皱眉,说道:“你怎么又和他搅到一起了?这厮不是个好鸟,你最好离他远些。” “嘿嘿!我才不想和他来往,但是他一直缠着我,没办法啊。” “他缠着你?” “他在跟我学道法,你难道忘了?” “穿墙之术?”张士勋笑了,“这厮还真执着。” 高衙内连连点头,“这厮缠我好多天了,没奈何,只好收下他这个不肖徒弟。” 张士勋马上来了兴致,忙问:“说说,你这个名师怎么调教他这个劣徒的?” “当然先教他咒语了。” “咒语?你还会咒语?” “是啊,咒语。”高衙内一脸坏笑。 “念给我听听。” 高衙内嘴里冒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鸟语,“叽哩哇啦,嘁哩喀喳,呜哩呜哩哇……” “衙内高才!这咒语一听就高大上,肯定是道门不传之秘。” 张士勋竖起大拇指。 “等我收了他束修后,就找个借口,把这厮踢出师门,省得他败坏师门威望。” 张士勋眼珠一转,道:“衙内,你忒没成色了,一点束修就把你打发住了?” “哥哥的意思是……?” “要玩就玩全套。” “全套?”高衙内眨巴一下眼,问道:“哥哥说详细些。” “既然收了人家的束修,就应该教人家学穿墙之术,总要让人家试试法术灵不灵。” 高衙内经他一点拨,顿时明白过来,“我明白了,你是要他撞……撞……哈哈!” “这厮给咱们添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岂能轻易放过他。” 高衙内频频点头。 “咱们这边正瞌睡呢,人家那边就巴巴地给你送个枕头,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你不会那么傻?”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高衙内道:“可是,我这法术是假的,一试就露馅了。” 张士勋道:“你那么聪明,怎么遇到事情就犯迷糊了?” 听他夸自己聪明,高衙内十分受用,忙道:“愿哥哥教我。” “你可以事先告诉他,施展穿墙之术,必须心诚,心诚则灵,不然的话,法术就不灵验了。” “妙计!”高衙内鼓掌笑道:“他若是撞得头破血流来找我,我就说他心不诚,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张士勋道:“衙内聪明,正是此意。” 第172章 贿赂 二人兴致勃勃,又仔细推敲一下具体步骤,直到找不出明显的破绽,这才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现在可以让我看醉八仙了?”高衙内又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急什么,等我下次去莲花棚的时候,叫上你一起去,你可以坐在台下随便观看。” “可是,我等不及啊。” “等不及也要等,因为我这个醉八仙最是耗费内力,施展一次,需要七八天才能恢复过来。”张士勋开始信口胡柴。 高衙内很不满:“哥哥……” “真的不骗你,改天。”张士勋说着,一拉他,“你小子真有口福,我今天蒸了卤面,可香了,要不要吃点?” “当然要吃。”高衙内一听有好吃的,顿时两眼放光,“怪不得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原来哥哥又做好吃的了。” 张士勋拉着他来到厨房,掀开锅盖,“闻闻,我敢说,咱们大宋,只有我会做这种吃食。” 高衙内看着热气腾腾的蒸锅,咽一口唾沫,猴急道:“赶紧盛一碗尝尝,我喉咙眼里都要伸出来抓钩了。” “看把你馋的,像一百年没有吃过饭似的。” 张士勋给他盛一碗。 高衙内一把抢过碗来,抄起筷子吃一大口。 张士勋看到他的馋样,笑嘻嘻的道:“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高衙内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一大碗卤面,手一伸:“还要。” 张士勋吃惊的看着这厮,道:“衙内,你吃的也太快了。” “谁让你的卤面这么香了,快点!” 第二碗吃得也很快,张士勋在旁一个劲的劝:“衙内,慢些吃,别噎着。” “香!真香!” “你这种吃法,有点暴殄天物。”张士勋给自己盛一碗,又剥几瓣蒜。 高衙内见了,道:“给我也来一瓣。” 张士勋瞟他一眼,道:“这是我的个人习惯,你没必要学。” “你这样吃,应该是有道理的,我试试。”高衙内从他手里拿过一瓣蒜,有样学样,学着吃起来。 “衙内,那日从无忧洞出来,高太尉说等他伤好后,让我去殿前司一趟。” “喔!” “你说,高太尉让我去做什么?” “喔!” “是不是要给我安排官职了?” “喔!” 张士勋一把夺过他的筷子,怒道:“我问你问题呢,怎么不回答?” “叫你去殿前司,你去了不就知道了?”高衙内夺回筷子,继续吃。 “好,以后有好吃的,我喂猪也不给你吃。” “别介!我不是不回答,而是顾不上回答,谁让你做得这么好吃呢?” “哼!”张士勋给自己又盛一碗,端着出了灶房。 高衙内端着碗跟在身后道,“哥哥!你根本就不用去殿前司。” “此话何解?”张士勋停下来问。 “你直接拎着礼物去我家。” “拎着礼物?”张士勋扭过脸看向他,“衙内,你又惦记我什么东西了?” “你的宝贝被无忧洞的贼子抢走了,还有啥值得惦记的东西?” 张士勋听到这里,突然扬天大笑起来。 高衙内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哥哥,你笑什么?” “衙内,我们都被王栋那王八蛋骗了。” “被王栋骗了?” “无忧洞贼人抢走的是假货,真正的财宝被王栋藏了起来。” “当真?”高衙内以为听错了。 “信不信由你。” “我信,我当然信。”高衙内咧着嘴“哈哈”大笑,“你表弟不是真傻啊,还知道弄个假的骗人,哈哈!” 高衙内滴溜溜乱转,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爹爹已经快七十了,开府仪同三司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自从给官家进献的两件宝贝后,他天天盼着正式的任命,可是,一天天的过去,任命迟迟没有到来。 本来爹爹准备从张士勋手里再弄一件宝贝,可是,宝贝却被无忧洞贼人抢走了。 爹爹这些天在家养伤,一直念叨被抢走的那些宝贝,后悔没有早些下手。 当高衙内听到宝贝并没有被抢走的消息,心内的欢喜无以复加。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再替爹爹弄到一件宝贝。 张士勋一眼就看出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便道:“衙内,你贼眼兮兮的,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高衙内忙道:“哎呦!我的哥哥哟,兄弟可是把你当亲哥哥看的,岂能打你的坏主意?” “没有吗?” “没有!”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张士勋心内好笑,突然问他道:“任命我的职务属于公事,你为什么要我去家里?” 高衙内打个饱嗝,解释道:“你若是去殿前司,当然会公事公办。” “若是去家里呢?” “去家里就不同了,不用做那些官样文章给别人看,也不用说一些七不沾、八不连的废话。” “你分明在暗示我,登门行贿你家老子。” “啥暗示都没有,我爹爹为官清正,从来不收贿赂,但是,正常的礼尚往来还是不拒绝的。”高衙内打个饱嗝,放下碗揉着肚子说:“吃撑着了。” 高俅为官清正? 特么的!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句话? 虽然心里腹诽不已,张士勋还是挑了一件礼物,命令暗影守在家里,便跟着高衙内直奔他家而去。 高府后宅,高俅在卧室的床上接见了张士勋。 这是把张士勋当子侄看待了。 张士勋一本正经地行礼,“小子张士勋,拜见高伯父。” 高俅侧躺在床上,一脸和煦,“呵呵!贤侄和大郎认识这么久,今日还是首次正式登门?” “小子早就该来拜见伯父了,只是考虑到伯父在养伤,怕给您带来不便。” 明明是假话,他说得冠冕堂皇。 “嗯,来了就好!贤侄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 张士勋没坐,双手奉上一个漂亮的盒子,“小子的一点心意,还请伯父收下。” “噢!这是什么?看上去挺精致的。”高俅接过来。 “伯父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张士勋一脸神秘。 高俅小心地把它打开,一个宝相庄严的蓝色琉璃佛出现在眼前。 “啊哟!”高俅情不自禁,颤声问:“这……这是……?” 第173章 崇道抑佛 张士勋上前一步,开始忽悠:“此佛乃药师琉璃光如来,为东方净琉璃世界之教主,也称琉璃如来、消灾延寿药师佛,你看他,左手执药器,名无价珠;右手结宝印,身披袈裟,结跏趺坐于莲华台上……” 高俅满腹疑问,“这……你的东西不是被无忧洞贼子抢走了吗?这尊佛又是从哪里来的?” 高衙内道:“爹爹,咱们都被那个脑子有病的王栋骗了。” “王栋?士勋的表弟?” “是。” “他如何骗咱们了?” “真的宝贝并没有被无忧洞贼人抢走,而是被王栋藏起来了?” “噢!原来如此,哈哈!”高俅捋着胡须,大笑起来,“大郎,别再说人家脑子有病了,这种防患于未然的事情,绝不是脑子有病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几个人笑了一阵,张士勋指着琉璃佛道:“伯父,你再看莲花座下,这里写着一行小字。” 高俅凝目望去,只见上面写着:除一切众生众病,令身心安乐,证得无上菩提。 张士勋在一旁解释,“这是药师琉璃佛的第七大愿。” 他其实对于佛教一窍不通,翻检礼物的时候,找到这个药师琉璃佛,包装盒里还有一纸说明书,上面写明药师琉璃佛的相关知识。 “快!摆香案!”高俅冲外面大喊,然后对高衙内道:“扶我起来。” “爹爹,您的伤还没有好。” “少废话,扶我起来。” 张士勋也上前帮忙,把高俅扶下床。 几个仆役手忙脚乱,抬来一个香案。 “不是这里,摆到书房去!” 高俅双手捧着药师琉璃佛,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爹爹,让我拿着。”高衙内道。 高俅训斥他:“滚一边去,不会说话就别说。” 跨过门栏的时候,高俅因为太激动,身子打个趔趄。 张士勋上前搀扶,笑着对一旁的高衙内道:“对佛像要用尊称,不能说‘拿’,要说‘请’。” “嘿嘿!俺不知道。”高衙内傻笑着。 来到书房,高俅指挥仆役们摆好香案,恭恭敬敬地把药师琉璃佛请上香案,然后又亲手摆上贡品,这才十分虔诚的上香…… 整个流程做完,高俅在两人的搀扶下来到客厅。 高衙内让人拿来一块软垫放在椅子上,然后扶着高俅在椅子上坐下。 高俅坐下后,高兴地对张士勋道:“贤侄,今天能够请到药师琉璃佛,老夫心中高兴啊,呵呵!” 张士勋欠一欠身:“只要伯伯高兴,小侄的心愿就算尽到了。” “嗯!你能够到家里来,即便不带礼物,我也是很高兴的。”高俅捋着颏下短须道。 张士勋赔着笑,心说:信你才怪! “小侄早就该来府上拜会伯伯了,只是怕太唐突。” “现在来也不晚。”高俅点点头,笑道:“不瞒贤侄,我一向敬佛礼佛,今日能把药师琉璃光如来请到家中,心中着实欢喜。老夫年龄大了,对待功名利禄渐渐看得淡了,只盼着余生平平安安、福寿延年、子孙平安。” 老货盼得似乎有些多。 张士勋暗笑。 “太尉,这尊佛像,是不是还要开光啊?” “当然啦,我这几日便去大相国寺,找高僧开光。”高俅来了兴致,给两个小字辈讲一阵子佛,然后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官家把安排你职位的事情交给我了,不知贤侄有啥想法。” 张士勋见问,沉吟了一会,道:“小子年轻,心怀一腔热血,想为大宋、为官家做出一份自己的贡献,具体说么,就是想……” “想什么?”高俅微笑着端起茶杯,轻轻拨着浮沫。 张士勋本想说替朝廷练兵的,但这话当着高俅的面说就有些不太合适,道:“小子想在伯父的麾下,为禁军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 “嗯!继续说。”高俅嘬一口茶。 “我来到京城后不久,就听人风言风语,说什么太尉身总军政,恃宠营私,荒废训练,以至于禁军中无一用之兵。小侄听到后很是气愤,暗自替伯伯抱不平。因此,小侄若是能进入禁军,一定要尽心尽力,为伯伯挽回名声。” 高俅淡淡地一笑,道:“贤侄,你也不用替我鸣不平,这么多年来,弹劾我的人多了,我仍然平平安安过来了。不过,我好奇的是,你如果到了禁军,怎么为我挽回名声呢?” 张士勋狡黠地:“这个……伯伯,容小侄卖个关子,可好?” “啊!”高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张士勋道:“狡猾的小子。” 张士勋赔着笑道:“小侄心里有个小算盘,到了禁军,一是要发财,二是顺带练一练兵。” “发财?”高俅对发财最感兴趣,至于练兵云云,他只当耳旁风了。 “嗯,就是发财。”张士勋见挠到他的痒处,就道:“我曾听承宗兄弟说,目前禁军挣钱,大多是替人搬砖盖房,这种活既辛苦又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我打算把一些老弱兵士组织一下,给他们找到一个挣大钱的门路。” “噢!什么挣大钱的门路?” 张士勋促狭地说道:“伯伯到时便知。” “好!哈哈!”高俅摆摆手,道:“年轻人正是豪情万丈的时候,有想法是好事,老夫很替你欣慰,呵呵!想当年,老夫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听到吐蕃赵怀德叛宋,便主动向官家请缨,凭着一腔热血上了战阵,和刘仲武一起指挥大军大破赵怀德,最后逼得他乖乖投降,这才有了官家的荣宠,历三衙二十年而不倒。” 张士勋顺手拍一记马屁:“伯伯威武。” “呵呵!如今我老了,该你们年轻人出风头了。” 高衙内在他爹面前绝对是个乖宝宝,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直到这时才忍不住开口问道:“爹爹,您到底给张哥哥安排一个啥职位?” “看看,你还是没有人家士勋沉得住气。”高俅笑着摇摇头,目视张士勋道:“先去天武军磨炼一两年,如何?” 张士勋起身行礼,“全凭伯伯安排,小侄无不遵从。” 第174章 副都指挥使 “嗯!你先到大郎那个第一军做副都指挥使,有大郎在一旁指点,你可以尽快熟悉军务。” 高俅终于把任命安排说出来了,还是前些天答应的职位。 高衙内拍掌笑道:“好啊,有张家哥哥在,我就安逸多了。” 高俅闻言,两眼一瞪,训斥道:“你整日好吃懒做,东游西逛不务正业,还嫌不够安逸?” 高衙内缩缩脖子,嘟哝道:“不是我懒惰,而是做了也是白做,做得再好,您也不会再让我升官了。” “不让你升官,是为你好。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 “可是,我想升官!”高衙内撅起嘴。 “升得越高,摔得越狠。”高俅的脸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想升官,先掂量一下自己斤两再说。” “我想升官!”高衙内和高俅杠上了。 “夯货!”高俅使劲拍一下桌子,茶杯跳起来,“叮当”乱响。 张士勋眼见他父子俩开始上火,赶忙劝解:“衙内,伯父是一片苦心,都是为你好。” 高衙内头一扭,“哼”一声。 张士勋道:“衙内,官越大,意味着烦恼越多;权势越大,意味着风险越高,如果没有相应的智慧和能力,还是不要蹚浑水了。伯父不想让你升官,意思很明白,就是不想让你遭人嫉妒,从而避免别人害你。” “你瞧人家士勋,很快就能明白我的苦心,可你却让为父失望至极……哼!”高俅说着,站起身道:“你明日陪士勋去殿前司领告身,然后去天武军熟悉情况。” “嗯!”高衙内低头答应。 张士勋随着站起身。 高俅拍拍他的肩,道:“好好干,别让老夫失望。” “小子一定不会让伯父失望的。”张士勋躬身道。 “嗯!” “小子告辞!” 高俅点点头:“好!你去,以后若有什么事情,直接来家里找我便是。” “多谢伯父抬爱!”张士勋躬身施礼,告辞离去。 等张士勋走后,高衙内喜滋滋地说道:“爹爹,若是把琉璃佛献给官家,他一高兴,您老就可以开府仪同三司了。” “混账!馊主意。”高俅气地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这一拍用力过猛,牵动他尚未痊愈的菊花处创口,疼得猛吸一口凉气。 高衙内赶忙上前扶住他,不解道:“爹爹,孩儿说错话了么?” “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高俅瞪儿子一眼,道:“官家崇道抑佛,你难道不知?” “崇道抑佛?”高衙内一脸茫然,“儿子不知啊。” 高俅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叹口气道:“官家早先是信佛的,但是,自从他看过一本经书以后,便改变佛教的看法,从此开始厌恶佛教。” “爹爹,什么经书让官家开始厌佛了?” “书名就不告诉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去看……这本经书中说,世界劫难就在眼前,末世就要来临……想想看,官家看后岂能不震怒?” 高衙内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原来官家讨厌佛家啊。 “儿啊,我若是听了你的主意,把琉璃佛献给官家,爹爹不但开不了府,也许连官位都保不住了。” 高俅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不能再游手好闲,多跟人家张士勋学学。他可是难得的人才,精通琴艺,武功高强,先是有救驾之功,后又有无忧洞剿匪之功。可以预期的是,他以后一定会步步高升,官位亨通。” “爹爹,你那么看好他?”高衙内问。 高俅点点头,“撇开功劳不谈,他单凭琴技就能赢得官家的欢心,这一点太重要了,遥想当年,爹爹我就是凭着一脚好球赢得官家的赏识,从而飞黄腾达的……大郎,你以后多和他亲近,有他做朋友,你这辈子说不定会因他而荣华富贵。” 高衙内乖乖地点头,“孩儿记住了。” 对于张士勋,他还是很认同的。 在认识他以前,高衙内整日混迹于勾栏瓦舍,声色犬马、饮酒赌博,交往的都是酒肉朋友。 这些酒肉朋友都是官宦子弟,靠的是父母恩荫,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 张士勋则不同,他的琴技连官家都认同,不然的话,也不会封他一个一字之师。 另外,他武功也高,跟着他打架不会吃亏。 最重要的是,张士勋手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珍宝,跟着他混,肯定有油水。 天武军在曹门附近,作为上四军之一,军营规模非常大。 高衙内和张士勋骑马往里面走,边走边介绍:“殿前司辖下共有两支上军,一个是捧日军,是骑军,再就是咱们天武军了,是步军。咱俩掌管的右厢第一军总共有五指挥,每指挥二三百人,算下来,第一军如今总共有千把人,算是人数最多的军了。” 张士勋问:“按照编制,每指挥该有多少人?” “按照大宋编制的话,步军每指挥应该有五百人。” “为什么缺额这么多?” “嘿嘿!整个京城禁军,没有一个指挥够五百人……哥哥你想,若是都满员了,各级军官还怎么吃空饷?” 张士勋道:“衙内,我既然做了这个都指挥使,以后第一军不许有空额。” “你说什么?”高衙内一勒马缰,“不吃空额,凭那点饷银,你怎么养家?”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张士勋轻轻甩一下马鞭,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我在第一军,就不允许吃空饷”。 “你疯了还是傻了?不吃空饷,你让咱们这些当官的都喝西北风么?” “朝廷不是有俸禄吗?”张士勋绷着脸道:“我已经私下打听清楚了,像我们这一级的军官,每月五十贯钱,粟五十斛,别说养活全家,就是再加上几十头猪也能养活得起。” “哥哥,你错了,这点钱放在京城,根本就没办法生活,穿衣吃饭要花钱、日常开销要花钱、买房租房要花钱、人情来往要花钱……” 高衙内扳着指头给他算起账来。 第175章 天武军 张士勋皱着眉头,摆摆手道:“好啦!你不用给我算这些流水账了。我给你交个底,凡是愿意跟着我干的人,绝对不会让他吃亏。至于钱,我就呵呵了!” “呵呵是啥意思?” “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只要跟着好好干,我会把你们这些狗官都喂得流油冒泡,养得个个赛母猪……这样你该满意了?” “冒泡是啥意思,我听不懂。” “冒泡就是……你别问了,赶紧操心带路。” 高衙内马鞭朝前一指,“喏!前边就是。” 张士勋放眼望去,不远处是一段破败不堪的土围墙,正中间是大门。 “呵!竟然还有个大院子。” 高衙内挺一挺胸,道:“这是天武军最好的驻地了。” “第一军五个指挥都在这个大院里吗?” “嗯,当然都在一个大院里,不然的话,怎么管理?” 二人刚来到大门口,从里面涌出一大帮军官,一个个穿得人五人六,见到二人,乱哄哄地抱拳行礼。 “恭迎张都指挥使!” “恭迎高都虞侯!” “恭迎二位军主!” 张士勋有点诧异,自己还没有正式上任,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还有,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来军营? 看高衙内时,这厮笑嘻嘻地道:“我已经事先让人通知他们了。” 张士勋跳下马冲那些军官抱拳道:“有劳各位了。” 早有一个有眼色的军官跑过来替他牵马缰,哈着腰道:“兄弟们早就听说张都指挥使要来第一军,都盼好久了,今天终于把你盼到了。” “就是,俺们盼星星盼月亮啊。”一众军官迎上来,亲热得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里面有两个熟人,八斤儿、黑鳖,二人正热情地冲他咧嘴傻笑。 张士勋冲他们微微点头。 高衙内不耐烦地道:“好啦!都别堵着门,赶紧进去说话……贼厮鸟!还没有入冬就这般冷。” 众军官簇拥着二人进去,张士勋扫一眼院子,真的很大,中间是一个操场,操场对面就是营房。 整个军营都冷清清的,除了自己这帮人,连个人影都不见。 “二位军主,这边请。”八斤儿把他们领到一个大屋子里。 屋内除了几张椅子和几条长凳,空落落的。 “军主,请上坐。”八斤儿殷勤地用衣袖擦擦椅子。 “这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张士勋坐下后问。 “平日里给下边人分派个活计,别的也不做什么。” 张士勋点点头,转脸对高衙内道:“都虞候,请为我介绍一下。” 高衙内道:“这里有些人的名字我也叫不全,还是让他们自我介绍……八斤儿,你先来。” 八斤上前躬身行礼:“小的张八斤,天武军右厢第一军第三营指挥使。” 黑鳖也走上前:“小的黑鳖……” “报大名!”高衙内厉声道。 “噢,小的叫郝十二,第四营副指挥使。” 一个高大健壮的军官拱手道:“小的卢万,第二营指挥使。” “小的是第一营指挥使李福。” “小的洪涛……” “小的……” 众人一一上前报名,张士勋默默记着。 “我叫张士勋,可能你们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被任命为天武军右厢第一军副都指挥使,现在大家都互相认识了,以后咱们就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哥哥,搅马勺是啥意思?”高衙内问。 “搅马勺就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张士勋瞪他一眼,道:“我说话的时候,你最好闭嘴。” “噢!”高衙内讪讪地,面子有点挂不住。 有他爹爹在,殿前司各部无论官阶大小,没人敢给他脸看。 “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个新官与别人不一样,目前暂时不准备烧火。” 张士勋扫视屋内一众军官,接着道:“你们先回,回去后把花名册整理一下,明天交给我一份……记住,吃空饷的那种名册,就不要拿过来糊弄我了,我要的是实名。” 众军官愕然,这就结束了? “军主,您的意思是,实际有多少人,就报给你多少?”黑鳖问。 “没错!我不要虚的,到时候,我会拿着你们交给我的名册去各营核实,如果名册与实际不符,我将严厉惩罚你们。” 众军官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位长官究竟要干什么。 “你们还有疑问吗?如果没有的话,这就去。”张士勋挥挥手。 众军官齐齐躬身,出门去了。 “哥哥,接下来你将如何做?”高衙内问。 “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高衙内使劲儿眨巴眼,道:“不想从空额里捞一笔?” “这点小钱,我看不到眼里。”张士勋道。 “这可不是小钱,哥哥是军主,一个月最少能从空额里面多拿近千贯钱。” “这么多?”张士勋吓一跳。 一千贯钱真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上四军的小兵,每月才拿一贯钱了。 也就是说,这一千贯钱,足够支付第一军所有士兵的军饷了。“不瞒哥哥,我一个月吃空饷,能拿五六百贯。” 高衙内在他面前一点都不隐瞒。 张士勋皱着眉头问:“营指挥使、副指挥使能拿多少?” “至少十几到几十贯。” 张士勋支着下巴,又问:“除了吃空饷,还有其他外快吗?” “当然有啦,军卒不想出操,可以拿钱出来,这样就免出操,若是既不想出操又不想拿钱,可以去做活……” “做活?” “有手艺的人,可以出去做活,比如会木匠活的去做木匠,会打铁的去做铁匠,没有手艺的人,只好去卖笨力气了……这些人挣的钱交军里一部分,剩下的才可以落在自己腰包里。” 张士勋听了,几乎想骂娘。 这特么还是军队吗? 这还是所谓的大宋精锐禁军吗? 天武军,这可是上四军之一啊。 号称精锐中的精锐。 怪不得女真人攻宋,如摧枯拉朽一般。 这样的军队,大宋不亡才没有天理了。 高衙内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嘿嘿”一笑,“哥哥,看你样子,似乎不开心。” 第176章 想出风头吗? 张士勋不搭腔,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这个军主不好当啊! 想要练兵,牵涉的利益太大,几乎触动禁军所有人的利益。 高衙内不耐烦了,“哥哥,你别转了好不好,转得我眼花。” 张士勋终于停下来了,莫名其妙地问一句:“衙内,你知不知道省试什么时候开始?” “省试,你怎么又想起这个来了?” 高衙内觉得脑子跟不上趟,不过还是回答道:“大概快了,听说是十月份,也就是这个月的月底……怎么?哥哥还要再去省试?” 张士勋道:“既然考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我现在这个同进士出身是官家赏赐的,不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的。” 高衙内不认同, “哥哥,你这个同进士出身与其他人不一样,这是官家金口玉言赏赐你的,是块金字招牌,荣耀得很啊。” 张士勋道:“你回头替我问清楚省试的日期,我一定要考一考。” “好。”高衙内答应着,暗自摇头,弄不清楚这人的想法。 张士勋又道:“走,咱俩去军营里随便转转。” “不去,外面冷。” “现在还没有入冬,怎么就冷了?” 张士勋不由分说,拉着他出门。 刚走到外面,高衙内就缩缩脖子,嘟哝道:“一个破军营有啥好看的。” 张士勋背着手在军营里东游西逛,军卒宿舍、仓库、厨房,甚至厕所都去逛了一圈。 “大杂院!” “猪圈!猪窝!” “粪堆!” …… 张士勋黑着脸,一路走,一路骂。 高衙内劝道:“哥哥,脏就脏,你又不在这里住,管它呢。” “谁说我不在这里住?明天我就搬进来住。” “啊!你当真?” “我从来不说假话。” 张士勋很个性,说搬就搬,上任后的第二天,就在天武军中找了一间房子,拎着铺盖卷搬进去了。 所有的第一军官兵都认为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人人暗自警惕,希望这位新军主的三把火不要烧到自己头上。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 张士勋什么火都没有烧。 他自从住进军营,整日背着手在军营转悠,脸上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且不管身份高低,见谁和谁打招呼。 他天不亮就起床,围着操场跑圈圈。 早饭后,骑着马去演武场练习骑射,一练就是一整天。 最让天武军将士吃惊的是,吃饭的时候,军主竟然端着碗随兵士一起排队,然后和他们一起蹲在地上吃饭。 这就让人纳闷了,凡是第一军中的人,上到军官,下到小兵,全都不自在起来。 有这位爷在,吃饭都没滋味了。 本来军官该吃小灶的,但是,自从这位新军主跟兵士一起吃大伙后,军官们也不好去吃小灶了。 军主种种奇葩行为,使得官兵一致认为,他的脑袋被门夹了,或者被驴踢了,不然不会这般尿性。 第一军没有都指挥使,张士勋这个副都指挥使自然就成了事实上的军主。 按照后世的称呼习惯,他就是这里的主官,也就是最大的boss。 作为第一军的大boss,要想对第一军的现状有所了解,不脚踏实地深入军营,怎么能了解? 但是,他这样干,有人却不干了。 高衙内一脚跨进张士勋的房间,没头没脑地说道:“哥哥,你这样不行,弄得别人都不敢吃饭了。” 张士勋放下手里的花名册问他:“衙内,说清楚些,那些人为什么不敢吃饭了?” “军官都是吃小灶的,想吃什么,给灶上打个招呼就行。你倒好,端着破碗和贼配军们蹲在一起吃大伙,你让其他军官怎么敢去吃小灶?” 张士勋往椅背上一靠,“衙内,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该尊重我才对,不要以责问的口吻和我说话,下次注意了,别没大没小的。” 高衙内已经憋了好几天,听他这样说,顿时火了,“哎哟!我说张士勋,刚当了官,就端起上官的架子来了。” “好啦!给你开个玩笑而已,眼瞪那么大做什么?牛蛋似的。” “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告诉你一声,省试时间半个月后,你想参加的话,就好好准备。” 高衙内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递过来,道:“这是程文和策问的试题,你没事就好好背背,别到时答不出来丢人。” 张士勋接过来草草看一看,满意地说道:“不错!你们高家很诚信。” “哼!”高衙内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回来!” “噢!军主,你叫我?” 高衙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头都不转过来。 张士勋站起身走过去,搬着他的脑袋看了看,“哟!脸拉这么长,这是在生气?” “我当然生气。”高衙内转过脸,愤愤地道:“第一军被你搞得人心惶惶,都弄不清你这个军主想干什么。” “衙内,说话得凭良心,我来到天武军可是什么都没有干,招谁惹谁了?” “你天天游魂似的四处晃荡,让所有人都心慌慌。” 张士勋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 “衙内,你想不想出风头?” “出……出什么头?” “出风头,就是一鸣惊人的意思。” “一鸣惊人我懂,但是,惊谁?” 张士勋“哈哈”大笑,“当然不是让你惊骡子惊马。” “说详细些,咋个一鸣惊人。” “让所有的人震惊,包括官家。” “这……” 高衙内挠挠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士勋搂着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衙内,我能让你在所有人面前露脸,人人从心底里对你感到惊讶和佩服。” 高衙内一听,半信半疑,“你又有啥歪点子了?” 张士勋眼一瞪,道:“衙内,你这话说得不地道,我什么时候出过歪点子?” 高衙内眼珠转个不停,想了一阵才道:“你说说看,怎么让我出风头?” 张士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道:“这就是我天天在第一军中晃荡的原因,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唉!好心落得驴反对。” 第177章 不男不女的王黼 “哥哥!你想干什么,给我说清楚好不好?只要你把话说清楚,我一定全力支持。” “只要对你好,你就全力支持我?” “当然!” “那么,好。”张士勋走到门口,伸头往外面看看,关上房门,转过身对高衙内道:“一个月后,我将从第一军中挑出二三百人,组织一支仪仗队。” “仪仗队?”高衙内不明所以。 “仪仗队就是显示军威的队伍,人人军容严整,身姿挺拔,几百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看了以后感到吃惊、震撼、热血沸腾。” “噢!那又怎样?” “你猪脑啊!”张士勋敲敲他的脑袋,道:“这样的队伍走出去,别人一看,天啊,这兵太威武了,这是谁的兵啊?” “嘿嘿!您接着说。” “等人们知道是高承宗的兵时,一定会张大嘴巴,一副大便不畅的模样……” 高衙内赶忙阻止他,满脸疑惑地问道:“等等!哥哥你等等,啥叫大便不畅?” 张士勋忍住笑,“他们看到如此威武雄壮的队伍,震惊之下,以至于忘记拉大便了,这就叫大便不畅。” 高衙内楞半天,最终也没有搞明白一支雄壮的队伍怎么会和大便扯上关系。 张士勋进一步蛊惑道:“衙内,如果拉出这么一支仪仗队,你们父子可就露脸了。” 高衙内怦然心动,忙问:“这样的仪仗队好练么?” “不好练,太难练了。”张士勋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没有个月的苦练,根本练不出来。” “个月?”高衙内沉思了一下,问:“哥哥,别管多长时间,你能不能练出这样的仪仗队。” “废话!我如果练不出来的话,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高衙内一咬牙:“说,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在第一军中挑出三百个人,个头差不多一般高,身体强壮。” “这个好办,一千多号人,随便也能挑出三百个。” “还要保证这些人不去干活,不出军营,一门心思地就是练!练!练!” 高衙内稍微迟疑一下,道:“这个问题也不大。” “还要他们吃得饱吃得好,不然的话,没力气操练。” 高衙内咬咬牙说道:“这个……应该也没有问题。” 张士勋见他上套,拍拍手道:“暂时就这些了,你回去和高太尉说说,若是他同意,我就开始做准备了。” “我回去便和爹爹说,他答不答应却不好说。” 高衙内似乎没把握。 “衙内,我做这些,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想帮助高太尉洗刷军政不修的恶名,也顺便为咱们哥俩赢得赞誉。” “嗯!天天驱使着这些军汉挣钱,着实没意思。”高衙内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低声道:“实话不瞒你,我爹爹拼命捞钱,绝大部分都是替官……官家捞的。” 张士勋吃一惊,“什么?替官家捞钱?” “哥哥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到处乱说。” 张士勋点点头,赵佶和大臣真是沆瀣一气啊,捞钱,连自家禁军都不放过。 这样的皇帝,不亡国才怪。 高衙内道:“差点忘了,郓王让我问你,啥时候开始造那个琉璃作坊?” “表弟说,大概这个月底就开始,会提前把预算拿过来让你们看。” “郓王还说,他到时候要派个账房过去。” 张士勋点头:“这是应该的。” 高衙内又道:“我爹爹对这个琉璃作坊也很感兴趣,都问了我好几次了。” 张士勋笑了,“你爹爹老奸巨猾,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挣钱的生意。” 高衙内听他出言不逊,不乐意了:“哥哥,这是怎么说话的?老奸巨猾不能用来说我爹爹。” 张士勋把他从桌子上拉下来,无所谓地说道:“不说就不说,说他老谋深算总可以了?” “也不行!” “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呢?” 高衙内咧嘴笑道:“这个可以。” 张士勋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问:“衙内,你到底读过多少年书?” 高衙内道:“我四岁时就开蒙了,一直在私塾学到十七八……问这个做什么?” 张士勋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没有说实话,只是好奇吗?” “你想听?” “想听。” “好。”张士勋只得道:“你这个人,说你没读过,有时候说话也能拽一两句文绉绉的词。若说你读过,有时候却口吐白沫,像个目不识丁的大草包!” “张士勋,你寒碜我。”高衙内一拍桌子,“口吐白沫的,那是螃蟹。”。 张士勋两手一摊:“看看,我还没有说难听的,你流氓的嘴脸就露出来了。” 高衙内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嚷道:“不行,你今天先是对我爹爹出言无状,这会又对我无礼,你要给我道歉。” “好好!我给你道歉。”张士勋把他的手弄开,躬身道:“我今天对你出言无状,现在向你郑重赔礼,还望你小人不记大人过,原谅我则个。” 高衙内满意地咂咂嘴,道:“这还差不……哎哟不对!你才是小人,真正的小人。” ………… 自从樊楼刺驾事件发生后,王黼就一直待在家里卧床养伤。 多日以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只要闭上眼睛,樊楼恐怖的一幕就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被鼓上蚤斩断子孙根的那一刻,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身体的一个器官,同时失去的还有颜面和尊严。 一个相貌堂堂的当朝宰执,突然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这让人情何以堪? 从那以后,王黼的日子一片黑暗。 他现在见到自己的妾室们就心烦意乱,干脆把她们都赶走了。 眼不见为净。 可恨的是,凶手鼓上蚤依然逍遥法外,还有那两个所谓的梁山好汉鲁智深和李逵。 数日来,王黼卧在床上,仇恨的火焰不停地在心中燃烧。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一定要把时迁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家丁家仆尽出,四处打探消息,但都没有探听到任何关于时迁的任何消息。 第178章 两个阉人 管家王不老回来告诉他,十多天来,开封府的捕快以及军巡院的兵士几乎把城里城外搜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三个贼子的踪影。 王黼躺在床上,揉着太阳穴问:“王不老,那几个贼子自称梁山好汉,朝廷肯定派人去梁山调查了吗?” “查了,梁山那里的确有流寇盘踞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头目叫宋江,为人勇悍狂侠,啸聚亡命,大肆剽掠山东一路,州县大振,吏多避匿,四处流窜抢掠,后来,这伙流寇在海州中了知州张叔夜的埋伏,二头领被擒,宋江走投无路,只好接受张叔夜招降,张叔夜在回复朝廷的折子里说,这伙招降的流寇之中,并没有时迁、李逵、鲁智深其人。”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王黼问。 “梁内相说,三个贼人极有可能是食菜事魔——方腊余孽。” “方腊余孽?”王黼一愣,“怎么又牵涉到方腊身上了?” “这些食菜事魔为营救天牢中的方腊,早就偷偷潜入京城了。樊楼刺驾,正是这帮人所为。” “刺驾?”王黼冷哼一声,道:“那日在樊楼,他们有好几次刺杀官家的机会,但都轻易放过了……哼!食菜事魔与朝廷仇深似海,遇到这种大好机会,仅仅揪下官家的一撮胡子,你信吗?” 王不老挠挠头,这事确实让人猜不透。 “更难以置信的是,趁着张士勋出去追击那两个贼人的空档,另一个贼人时迁趁人不备,破窗而入,冷不防骑在官家身上……不老,他都骑在官家身上了,手中的短刃紧贴在官家的脖子上,只需顺手一划,宣和的年号就可以完结了,呵呵!” 王黼回忆那天事情的时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般,表情显得格外平静。 王不老做王黼管家多年,知道眼前这位相公表情越是平静,心中的怒火越大。 “不老啊,官家当时都到这种绝境了,却能逃过一劫,而最后倒霉的却是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 “事实上,这几个‘梁山好汉’闯进樊楼,自始至终就没有打算杀官家,而只是想戏弄他一番罢了。” “戏……戏弄?” “没错,就是戏弄。我记得很清楚,时迁手拿短刃在官家裆部比划着,说官家的老……老鸟太过调皮,当场就要把他阉了,吓得官家浑身筛糠一般,指着我说:‘可不可以让王黼代替我?’。” 王黼冷笑一声,“官家怕我不答应,还拿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来压我。” 他说到这里,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可他忘了孟子说过,‘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王不老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慌忙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相公,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万一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会惹来滔天大祸。” “他能做得,难道我说不得?”王黼一肚子怨气。 “相公……!” 王黼摆摆手:“我只是在家发发牢骚而已,在外人面前是不会乱说的。” 王不老这才放下心,接着问道:“官家要你替他,时迁就那么听他的话?” “时迁是贼寇,当然不会听他的话,但是,当官家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后,时迁立马答应了。” 说到这里,王黼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官家为了保住自己,甚至把他随身携带的印章都给了时迁。” “啊!” “不老,我算是看透了,凡是做皇帝的,都是……”王黼说到这里,突然警觉地停下来,不再往下说了。 王不老劝慰道:“相公,您以身替之,官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哼!”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进来禀告道:“相公,隐相他老人家来了。” 王黼一听,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快!给我更衣。” 客厅内,梁师成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的干儿子储宏立在旁边。 梁师成端起茶杯,问储宏道:“开封府那边今天有新消息吗?” 储宏躬身道:“听聂山说,无忧洞的贼子已经彻底覆灭,除了少数几个漏网,其余的被一网打尽,共计擒获贼人一百九十七人,击杀八十九人。” “抓到方腊余孽了吗?” 储宏摇摇头:“一个都没有抓到,听说都跟着黄三逃到迷魂洞去了,开封府捕快伙同禁军兵士正在对他们展开搜捕。” “黄三?他是何人?” “此人是无忧洞贼首之一,排第四把交椅,为人心狠毒辣,狡猾如狐,被人送了个绰号——刁狐狸。此次行动,高太尉就在黄三手里栽了一个大跟头,不但缴获的金银财宝悉数被黄三抢去,他本人也受了伤,屁股上还挨了一箭。” “原来高俅受伤,是黄三所为……呵呵,能把高俅弄得灰头土脸,此人的确有些本事。” 梁师成喝一口茶,缓缓道:“不过,黄三再狡猾也是一毛贼罢了,不足为虑,食菜事魔才是最大的祸患,必须彻底清除,绝不能让其死灰复燃。” 储宏点点头,问道:“爹爹,孩儿有一件事不解。” “什么?” “方腊就在天牢里关着,为什么不尽早杀了他?此酋一除,那些残存的余孽自然就消停了。” “呵呵!”梁师成微微一笑,“这正是官家的高明之处,之所以迟迟不杀方腊,就是为了诱捕那些漏网之鱼。” 听到这里,储宏心里腹诽不已。 诱捕猎物的人,差一点被猎物所伤,这也叫高明? 皇家的脸面都快丢尽了。 樊楼那件丑事,早已传遍京师,市井间风言风语,把官家的丑态描绘得活灵活现,甚至有说书人把这件事编成话本,暗中在瓦子里传播。 为此,皇城司还抓了几个说书人。 “恩府先生,您真是稀客啊。”王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梁师成父子闻声朝门外看去,只见王黼身穿常服,缓缓走进客厅。 梁师成端坐不动,笑呵呵说道:“将明,我今日登门,专为探视你的病情……观你气色,似乎恢复得不错嘛。” 第179章 不能放过他 王黼拱拱手,“多谢恩府先生关心,您日理万机,还能想到我这个废人,令在下十分感动。” “此言差矣,你不过是受点伤罢了,怎么能说是废人呢?” 王黼在客位坐下,苦笑道:“卵蛋都被人割去了,不是废人是什么?” “老夫幼年就没有了这些物件,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吗?” 你娘!这话说得扎心。 王黼面颊肌肉抽动一下,心道:你从小就当了太监,根本不知道那东西的妙用。老子妻妾成群,艳福无边,忽然间失去陪伴半生的老鸟,再也不能风花雪月了,以后的日子,叫人如何能忍受? 你是不知其中滋味,我是尝惯其中滋味,二者不能同日而语。 食髓知味的道理你根本不懂。 王黼心内暗骂,表面上却赔着笑说道:“我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以后慢慢会习惯的。” “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鸟……哈哈!” 王黼苦着脸道:“恩府先生,去了势的人,还能称大丈夫?” “为何不能?童贯也是太监,统帅数十万大军,谁敢说他不是大丈夫?” “恩府先生,别忘了,人们私底下可是称他‘媪相’的,媪者,老妇是也,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把他当男人看。” “那只是市井小民私下里称呼而已,在朝诸公谁敢这样称呼他?” “哎!”王黼长叹一口气,愁容满面:“我如今身体残缺,恐怕这个少宰就当不成了。” 大宋朝自从建国以来,还没有阉人当少宰的先例。 “呵呵!将明多虑了,官家昨日亲口对我说,将明之伤,乃为国尽忠,当褒扬之,少宰之职,非他莫属……将明,官家对你不薄啊。” 王黼听到“少宰之职,非他莫属”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官家当真如此说?” 梁师成瞪他一眼:“别人的话你可以不信,老夫的话,你难道还不信吗?” “信!恩府先生的话,我自是深信不疑,可是,怕就怕在朝诸公非议。”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只要官家恩宠于你,任谁也改变不了。” 王黼站起身,整肃衣冠,面南而立,躬身道:“皇恩浩荡,微臣感念至深,定会鞠躬尽瘁,为国效力。” 等他重新落座后,梁师成面色突然一肃,“将军,张士勋这厮不是好东西。” 王黼一怔,“怎么?他得罪恩府先生了?” “此人辱我太甚。”梁师成咬牙切齿说道,“这厮前些天放出风声,要把海外带来的奇珍异宝卖出几件,官家闻讯后,甚感兴趣,便带着我去了他家,谁知这厮极为嚣张,竟然当着官家和众人的面,一再冒犯我,甚至拿驴子来羞辱我……竖子欺我若此,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黼一听,原本郁结的心绪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这老货也在张士勋面前吃了瘪。 “将明,替我想个办法,怎样才能收拾他?” 王黼不动声色,沉吟道:“此子自小在夷蛮之地长大,不习教化,行事粗鄙无礼,仗着有股蛮力横行霸道,嚣张得很。” “我听说这厮考武举时,你从中使了绊子。” 王黼点头道:“我确实让人拿着名帖去了一趟兵部,可兵部那些混账却仗着高俅撑腰,还是让他过了。” “牡丹棚孙三四那里,也是他撺掇高承宗横插一杠,是不是?” “这个……” 王黼皱一下眉头,梁师成怎么连这件事? 梁师成见他神色不渝,解释道:“将明别误会,这件事情我是无意间知道的。张士勋撺掇高承宗纠集禁军士兵在瓦子里胡闹,被官家知道了,不过,官家只当做小儿胡闹,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高俅该管管自家儿子了’。” 王黼叹口气道:“恩府先生,张士勋救驾有功,献宝有功,被官家封为同进士出身,现在可不好拾掇了。” “张士勋的仆人被杀,这件事你知道?” “我知道,听说是无忧洞的贼人作的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明面上是无忧洞的人在对付他,事实上是有人暗地里拿出重金,买张士勋的项上人头。” 王黼听到此处,不由心内一紧。 他就是那个出赏金买张士勋人头的人。 “无忧洞的蠢货为了得到这笔赏金,派出四个人去张士勋家盯梢,却被张士勋打得落花流水,还当场捉住两个送进开封府!严刑拷打之下,终于撬开贼人的嘴,招供出幕后之人的下落。” “哦?”王黼不动声色,“结果呢?” “聂山派人寻踪追迹,终于找到幕后之人的落脚点,遗憾的是,等找到那人时,那人已经暴病而亡,呵呵!” “确实有点遗憾。” “将明,你想知道这个人是何身份吗?” “没有兴趣。” 梁师成冷笑一声,“这个人叫做王孬,你家的家丁头子。” 王黼若无其事地说道:“这厮早就不是我家的家丁了。早些日子,他因为赌博欠下赌债,便偷了我书房中的玉器拿去卖,事情败露后被我赶出去了。” “原来如此,呵呵!” “呵呵!” 梁师成提醒道:“将明,虽然王孬事发前已经被你赶走了,但是,还是要提防聂山拿这件事做文章。” 王黼微微点头:“多谢恩府先生提醒,我会小心的。” “另外,如果有机会,替我收拾张士勋这厮。” “呵呵!我也与他有恩怨,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拾掇’他,您只管看好。” 王黼说到‘拾掇’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 月底的省试如期举行,张士勋果然参加了,并轻而易举地考过。 步射非常优秀,十射十中。 骑射差些,射出去十箭,中靶五箭。 至于策问和墨义,都是高衙内提供的现成答案,交给智能系统托管就好,依然使用唐寅的字。 后来听高俅说,赵佶曾亲口问过张士勋考武举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唯一令张士勋不开心的是训练仪仗队的事情被高俅一口回绝了。 高衙内传话说:爹爹让你别胡闹,训练禁军不是一个副都指挥使该干的事,想办法挣钱才是正经。 第180章 郓王府 张士勋太失望了,原想着高俅会很爽快地答应,没料想他竟然拒绝了。 一个小小的仪仗队,不过几百人规模, 连这都拒绝了! 尼玛!连这点花活都不让搞,那还在禁军里搞个球啊! 连续数天,张士勋都闷闷不乐。 高衙内没有把他交代的事情办成,心里过意不去,便拉着张士勋出去吃酒。 张士勋没有推辞,他心情不好,也想出去散散心。 王栋那边已经把预算弄好了,正好叫上郓王和何蓟,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二人叫上何蓟,一起来到郓王府。 张士勋在这里见到最不想见到的人——王黼。 这灰孙子正和郓王坐在客厅里说话,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 这家伙才被“时迁”阉了,这么快就恢复了? 三人上前给二人见礼。 “士勋可是稀客,今日怎么闲了?” 郓王也不站起来,坐在那里受了三人的礼。 “回郓王,小的昨日刚考完省试。”张士勋一脸谦恭。 “考的如何?”郓王问。 “只要没有人从中作梗,绝伦科应该能过。” 这话当着王黼的面说出来,就是给他难堪的。 郓王不接他的话茬,指一指凳子:“都坐。” 三人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听王黼说道:“士勋啊,你上次解试成绩很好,拿个解元都不成问题,是我有意让兵部把你的成绩压下去的,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你着想,怕你骄傲自满,固步自封,不利于以后的成长……我的一番苦心,还请士勋不要心存芥蒂才是噢。” 王黼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是一个热心提携后辈的大好人。 张士勋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不咸不淡道:“这是王相对小子的厚爱,小子焉能心存怨念?” 高衙内和何蓟坐在一旁闷头喝茶,两人谁也不插话。 说了一阵有盐没味的话,大家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王黼不失时机站起身,向郓王告辞道:“殿下,我得回去了,最近小儿不知从何处学了一些道术,说是能穿墙越屋,每日都闷在房内苦练不辍,经常弄得满头包,我苦劝无果,愁死我了快。” 高衙内听到这里,向郓王告个方便,站起身往客厅外走。 张士勋看到这货肩头不停耸动,知道他忍不住,这是要找地方笑呢。 郓王送王黼回来,对张士勋道:“你们哥仨今日登门,这是有事和我说了?” 张士勋道:“我考试完了,想请郓王殿下一起喝个酒,另外,商量一下玻璃作坊的事儿,表弟那边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能开工了。” “这是正事,也是好事,我一定要去的。”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厮冒冒失失地从外面跑进来。 郓王大声训斥:“放肆!咋咋呼呼的成什么体统?” 小厮结结巴巴地道:“殿下,不好了,高衙内发……发……” “发什么?好好说话。” “他好像发失心疯了,一个人在茅厕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祸事了……” “什么祸事?快说!”郓王恨不得踢他一脚。 “衙内一脚踩空,踩进便池子里去了。” “啊!” 众人面面相觑。 张士勋站起身对小厮道:“带我过去看看。” 跟着小厮来到茅厕,只见高衙内捂着鼻子,正让下人帮他冲洗右腿上的污秽。 臭气熏天。 张士勋捂着鼻子问。“衙内,你这是搞得哪一出?” “刚才想象着王胡孙满头疙瘩的样子,只顾笑了,结果没留神……嘿嘿!” “衙内,以后可要接受教训,偷笑要选对地方哦。”张士勋捏着鼻子扭头就走,实在太味了。 等高衙内冲洗好过来,郓王远远地朝他摆手:“你就站在院子里,千万别往客厅里进。” 高衙内讪讪地说道:“殿下,容我回去好好洗洗,再换身干净衣服过来。” “速去!速去!”郓王挥着手,像赶苍蝇一般。 “噢!我去了。”高衙内拱拱手,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又回头问:“咱们一会去哪家酒楼?” 张士勋看向郓王,道:“请殿下选个地方。” 郓王想了想,道:“就去会仙酒楼。” “你们先去,我一会去找你们。” 高衙内说完,带着一身臭气去了。 会仙酒楼在新门里,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其规模虽然赶不上樊楼,但也是东京城内数得着的酒店。 张士勋三人来到会仙酒楼,茶酒博士殷勤的引他们到最好的雅间,还安排几个歌伎过来侍候。 三人一边说闲话,一边等高衙内。 张士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郓王,说道:“殿下,这是玻璃作坊的预算,您过一下目。” 郓王接过来,认真看了看,然后又把它递给何蓟:“你也看看,这么大的生意,恐怕你也当不了家,肯定要何太尉同意才行。” 何蓟接过来,看也不看就递还给张士勋,道:“家父早就同意了,他让我全权负责这件事。” “哦?看来,你父亲挺相信士勋的。” “谈不上相信,也谈不上不相信,实话实说,家父甚至都没有见过张兄,不过他老人家说了,大宋缺琉璃,尤其是透明琉璃,这东西若是做出来,闭着眼都能赚钱。家父还说,他不怕被人骗,若是有人敢跟他玩花枪,就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哈哈!何太尉风趣。” 张士勋苦笑一声,道:“看样子,玻璃作坊如果弄不好,在下的脑袋堪忧啊。” 何蓟道:“家父不过随便说说而已,若是真的搞砸了,他也不会拿张兄怎么样。” 张士勋清清嗓子,道:“郓王殿下,何兄,你们若是对这个预算没异议,一会儿就把契约签下来,尽快把份子钱送到表弟那里。” 郓王道:“我们需要派各自的账房过去。” 张士勋点头:“高衙内前些天已经把殿下的意思告诉我了,派账房是应有之意,不过,他们只能监督和核算,不能干涉其他事情。” “嗯!我没异议。” 第181章 看醉拳去 张士勋把目光转向何蓟。 何蓟道:“我也没有异议。” 说话功夫,高衙内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王闳孚。 王闳孚模样凄惨,虽然头上戴着幞头,额头却遮掩不住,正中两个大包十分醒目,红中泛紫。 郓王目视王闳孚,神色有点不渝,“王待制,你怎么来了?” 王闳孚拱拱手,哭诉道:“回殿下,我被高承宗这厮骗惨了,他声称会穿墙之术,我诚心拜他为师,没料想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害我撞得满头都是包。” 他抹一把辛酸泪,伸手拿掉幞头,指着自己脑袋上的包,“殿下,这都是被高承宗害的……您看看,这里,还有这里,疼死我了。” 郓王强忍住笑,问他:“你满头的包,都是在墙上撞的吗?” “是的。” “你现在跟着高承宗,这是要讨个说法吗?” “正是!”王闳孚咬牙切齿,“这厮今日若不给个交代,他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这事不好干涉,郓王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杯喝茶。 高衙内把目光投向张士勋,意思在问,这事怎么了结。 张士勋摇摇头,意思也很明白,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王闳孚看到两人的眼神,便指着张士勋道:“你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你和高承宗一唱一和骗我,我岂能上当?” 张士勋眼一瞪:“王胡孙,你脑袋撞坏了?你自己愿意跟他学道术,干我何事?要不要我帮忙,把你头上的疙瘩重新按回去?” 王闳孚和他过招从来没有占过便宜,在他面前已是斗败的鹌鹑,与张士勋眼光一碰,赶忙躲开。 高衙内眼珠转了转,似乎有了主意,他冲郓王拱拱手,道:“殿下,我刚才听殿下叫他王待制。” “不错!”郓王点头道:“王相今日到我府上闲谈,说他儿子如今已是天章阁待制了。” 高衙内道:“不对啊!殿下是不是记错了?他好像不是天章阁待制。” “哦?莫非我记错了?”郓王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拿不准了,这么一个小人物,还不能引起他的关注。 高衙内道:“我昨日听街上人说,王闳孚是待制不假,但他既不是天章阁待制,也不是龙图阁或者显谟阁待制。” “噢!他究竟是什么待制?”张士勋不失时机地开始捧哏。 他已经看出来了,高衙内这是憋着坏呢。 “他是……嘿嘿!”高衙内瞟王闳孚一眼。 郓王忍不住道:“你这人,说话忒不利索,怎么说一半留一半。” “王闳孚是胡孙待制。” 郓王先是错愕,随后捧腹大笑。 王闳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骂高衙内,但看到郓王笑得如此开心,若是开骂,未免把郓王一起骂了。 郓王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的。 无奈之下,王闳孚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下去了。 酒菜上来后,众人一边天南地北扯闲篇,一边互相劝酒,间或欣赏一阵歌伎弹琴奏曲。 高衙内喝了一阵,酒意上涌,手就开始不老实了,不时地偷偷摸歌伎一把,弄得歌伎“吃吃”娇笑。 郓王对高衙内的小动作视而不见,问张士勋道:“我前段时间听人说,你在莲花棚打了一套醉拳?” “呵呵!殿下也听说了?” “是啊,我听后很好奇,一般而言,醉酒后站都站不稳,怎么还能打拳呢?” 张士勋解释道:“殿下,如果真的喝醉了,任谁也不能施展拳脚,所谓的醉拳,不过是借着酒意而已。” “哦!原来如此。” 高衙内听到这个话题,顿时来了兴致,连声道:“哥哥,你前些天曾答应让我开开眼的,今日正式谈完了,不如趁着兴头,大伙一起去莲花棚,你给我们演示一下醉八仙如何?” 郓王和何蓟听了,大合心意,一起拍手赞同。 高衙内不由分说,拉着张士勋道:“哥哥,天色已晚,正是莲花棚热闹时分,咱们这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吩咐茶酒博士:“给我们弄几壶好酒,再弄些小菜送莲花棚去。” “好主意!”何蓟笑道:“一边喝酒听曲,看张兄耍醉拳,岂不快哉!” 郓王也是个爱玩的,听这主意不错,便催促张士勋:“士勋,别愣着了,咱们这便去莲花棚耍子,今日高兴,不醉不休。” 张士勋自从走马上任后,一直窝在天武军,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丁都赛了,也想去莲花棚看看她,见大家高兴,正好顺水推舟,笑着答应了。 胡孙待制王闳孚一言不发,只厚着脸皮跟着众人走。 郓王也不喜欢王闳孚,几次想赶他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厮的父亲好歹也是少宰,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众人来到莲花棚的时候,莲花棚内已是人声鼎沸。 见郓王驾到,管事的不敢怠慢,赶忙把他们让到前排。 前排已经没有空位置了,管事好说歹说,才把正中桌子上的客人劝到其他位置上。 等众人坐定,张士勋对郓王道:“既然殿下想看在下的醉拳,说不得,我就去后台准备下。” 郓王笑道:“这是当然,你自去便了,我们就在台下一边喝酒,一边看你表演。” 张士勋又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径直往后台去了。 王闳孚望着他的背影,吐口唾沫,“贼厮鸟!炫耀个屁啊。” 高衙内道:“胡孙待制,你吐唾沫,为的何事?” 王闳孚瞪他一眼,又吐一口唾沫,然后看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就是吐了,你能奈我何? “你这厮喝多了,怎么这么大的邪火?” 高衙内决定给他败败火,端起茶碗朝他泼去。 王闳孚被泼得满头满脸都是水,大怒,伸手抓向桌子上的酒壶,却被何蓟拦下了。 “王衙内,殿下面前,休要失礼。” 王闳孚抹一把脸上淌下的水,怒气冲冲地道:“我就知道你和高衙内是一伙的,合着伙来欺负我。” 第182章 捧场的来了 何蓟摇摇头,没有说话。 高衙内道:“我们和殿下一起喝酒,并没有邀请你,你却厚着脸皮,没羞没臊的跟过来,还要不要一点鸟脸了?” “我跟着来,是要向你讨个说法。” 高衙内道:“你死乞白赖跟着来也便罢了,为何唠唠叨叨惹人烦,你不胡乱放屁,会憋死吗?” 王闳孚脸红脖子粗,“刚才我一直没有说话,才说了两句,你就……” “你唠唠叨叨也就罢了,为何朝郓王殿下吐唾沫?”高衙内开始施展乾坤大挪移的故技。 作为一个京师着名纨绔,斗嘴是高衙内的强项,别人说东,他就说西;别人说西,他就说东。 不把别人搅得晕头涨脑,他就认为不会搅和。 总而言之,就是先把水搅浑,然后再浑水摸鱼。 如果遇到聪明人,他这套把戏肯定没有用,遇到王闳孚这样的人,则无往而不胜。 “我吐唾沫是……”王闳孚已经有些头晕了,刚才在酒楼,他因为恼怒喝了不少的闷酒,脑子本就有些不清醒,高衙内东一榔头西一斧,更是让他晕乎乎的,说话也开始含混不清。 郓王皱着眉头道:“王闳孚,你好像喝高了。” 这话已经非常给王闳孚面子了,但是他被高衙内气得七窍生烟,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斜着眼道:“殿下,高衙内这厮胡搅蛮缠,你熟视无睹,我一开口,你却说我喝高了,分明是拉偏架,有意偏袒他。” 赵楷当时脸就黑了,见过蠢的,却没有见过这么蠢的。 他是文化人,平日接触的都是文人墨客,说话都是彬彬有礼,即便有小小的不合,也是点到为止。 遇到王闳孚这样的纨绔,赵楷有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何蓟看到场面有些僵,赶忙给郓王倒一杯酒,劝道:“殿下,喝酒,他们之间的烂事,咱们还是别管了,也管不了。” 郓王心中恼怒,脸上却没有带出来,端起杯子一口喝干。 他越看王闳孚,越觉得这厮是个灰孙子,是个杂种。 活该被高衙内坑。 却说张士勋来到后台,正看到丁父站在那里指手画脚。 班子里的一群人俯首帖耳,束手站在那里听他教训。 见到张士勋进来,丁父先是一愣,后是一喜,然后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教训班子里的人:“俺不止一次说过,你们这些贼厮鸟,个个都是笨猪……这话可不是空口白牙随便乱说的,就拿老王来说,明明台下的人不喜欢听你多废话,你偏偏在台上像只老鸹一样‘呱呱呱’地说个没完没了……你以为这个台子是你一人开的?” “……还有,单娘子跳胡旋舞越来越不能看了,胡璇胡璇,就是胡乱旋,把裙子旋起来让人家看,可是你呢,穿得那么厚,连脚脖子都没有露出来,这让人怎么看?人家可是花钱的,不能让人家钱花出去了,心里却不畅快……。” 张士勋扫一眼,见丁都赛没在其中,就径直往她换衣服的地方走去。 丁父从他一进来就注意他,见他往里走,赶忙挡在他面前,绷着脸问:“张小子,你要去哪里?” “伯父,我找丁娘子。” 张士勋微微躬下身,态度十分恭谨。 丁父小眼睛一瞪,“那里是女人换装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岂能随便进去?” “我没打算进到里面去,只是想在门口和丁娘子打声招呼。” “为啥不先和俺打招呼?俺是赛赛她爹,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像没看到一般,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遇到这样的老家伙,张士勋真想揍丫一顿。 但是,可以这样想,却不能这么做,人家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如果脑子一热把他揍一顿,说不定会把他揍成别人的老丈人。 风险太大,智者不为也。 “伯父,我为了给咱们莲花棚捧场,今日特地把郓王殿下请来给咱们班子撑脸面,所以,想去提醒丁娘子。” 听到郓王殿下来了,丁父以为听错了,“你把郓……郓王请来捧场?” “不信的话,您看看台下就知道了,他就坐在第一排正中位置上,你自己看。” 丁父“哧溜”一声跑到帷幕后面,偷偷掀开一条缝往台下看了看,又迅速放下来,回头对张士勋道:“俺看到郓王殿下了,真的是你请来的?” “当然是真的,郓王殿下今日和我一起喝酒,高兴之余想看我打醉拳,我就带着他来这里了,同时来的还有高衙内、何衙内、王衙内。” “哎哟!”丁父一下子蹦起来,倒把张士勋吓一跳。 “别愣着了,赶紧找赛赛商量一下,看看今日怎么把这场戏演好。”丁父拉住他的手便往里走,“千万不能出差错了。” “这……伯父,你刚才还说丁娘子那里不能随便进。” 张士勋故意挤兑他。 “狗屁!其他人不能进,俺这个当爹的当然能进。” 丁都赛已经出来了,笑盈盈地站在那里,一双美目盯着张士勋的脸,眼神中满是柔情。 丁都赛对自己父亲视而不见,笑盈盈对张士勋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刚走马上任,在天武军一边忙于军务,一边还忙着省试……这不,昨日刚考完,今天就来给丁娘子捧场了,觉得一个人不热闹,就捎带着把郓王等人也拉过来给你们捧场。” “呀!把郓王也拉过来了?” “嗯嗯!” 丁都赛嗅嗅鼻子,问道:“喝酒了?我闻到了酒味,好难闻。” 张士勋开玩笑道:“郓王他们要看我耍醉拳,我说只在莲花棚的舞台上耍,其他地方耍不好……丁娘子,你要是不欢迎我来,我这就……” 丁都赛摆摆手,巧笑盈盈道:“瞧你说的哪里话?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 丁父见二人言来语去,当自己不存在,老大不高兴。 “喂!喂!喂!”丁父双手叉腰往两人中间一站, “俺还没死呢,你们俩就当着俺的面郎情妾意的,不害臊么?” 第183章 碍眼的老家伙 丁都赛跺跺脚,娇嗔道:“爹爹,你咋说话呢?张公子来捧场,女儿和人家打招呼也不行吗。” “没见过这样打招呼的。” “你刚才听见了,张公子特意请郓王殿下给咱们捧场来了,我当然要对人家客气点啦。” 张士勋在旁帮腔:“对!我今天就是来捧场的。” “爹爹,您最近一直念叨张公子,说他最近不来捧场了,人家今日来了,你反倒这样。” “俺啥时候念叨他了?”丁父老脸一红,有些羞恼,“就凭他也能让俺念叨?” 说话间,就听得台下一阵喊:“醉八仙!醉八仙!” 张士勋听出来了,喊的人之中,高衙内的声音尤其响亮。 尼玛!过去怎么没发现这厮嗓门这么大? 比叫驴叫得还响。 老子已经说过要表演醉拳了,一会工夫都等不了吗? “官人,这些天都有人嚷嚷着要看醉拳呢,我们快愁死了呀,你要是再不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丁都赛埋怨道。 “我虽然很忙,但心里一直牵挂着……丁家班子呢” “哼!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心里巴不得俺早点伸腿呢。”丁父在一旁嘟哝。 “爹爹,你真是的,总爱把别人往坏处想。”丁都赛给她父亲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张官人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张士勋心道: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我只是想娶你而已。 丁都赛听着台下越来越响的喊声,拉住他的衣袖:“官人……” “不许叫他官人!”丁父一把打开丁都赛的手,怒声道:“更不许拉他的手!俺上次就警告过你,怎地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丁都赛看着丁父,满脸的郁闷:“爹爹,你不让我叫他官人,该叫什么才好?” “随便你,反正不许叫他官人,想要叫的话,前边加上姓氏,周吴郑王,随便姓什么都行。” “伯父,我姓张。”张士勋赶忙纠正,这可不能乱。 老家伙说话也太不着调了,姓是可以乱叫的? “嗯!那就叫你张官人好啦。”丁父脸上的表情,似乎女儿叫他“张官人”都嫌吃亏。 丁都赛噘起嘴:“爹爹,官人和张官人,没啥区别?” “区别大了,你叫他官人,忒亲热了,俺听着别扭。” 张士勋心里憋屈,冲丁都赛道:“娘子!咱们……” “也不许你叫娘子!”丁父又出声阻止。 张士勋心道:要不是考虑到你是丁都赛的亲爹,老子早就飞起一脚,把你踢台下去了。 “爹爹!你不说话好不好?我们在商量事呢。”丁都赛顿足道。 “俺没有不让你们商量啊。”丁父两手双手朝身后一背着,两只小眼睛紧盯着二人。 有这个大灯笼在,还商量个毛啊! “丁娘子,你这就安排,我随时可以上台。”张士勋只好一本正经。 “嗯!我就安排。”丁娘子哀怨地看父亲一眼,转身去了。 张士勋看着丁父,开始捋袖子。 “你……你要做什么?”丁父警惕地看着他。 “还能干什么?准备上台呗。”张士勋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倒霉催的,丁都赛怎么摊上这么个老爹? 若是以后要想娶丁都赛,老家伙这一关肯定麻烦不少,想想就脑仁疼。 丁都赛安排好,走过来说道:“官……张官人,下一个就该你上场了。” 张士勋做一个扩展动作,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场。” “张公子,你能不能把醉八仙教给……教给俺们的人?”丁父期期艾艾地说道,他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不足。 “想学的话,回头派两个人去天武军找我。”张士勋看出来了,老货一点也不糊涂,绝对是一个现实主义加功利主义者。 “好呀!官人你真好!”丁都赛笑靥如花。 看到她祸国殃民般的容貌,张士勋觉得自己心脏有点受不了,他真的很想对她说:你别祸国殃民了,先把我祸祸了再说。 “官人,该你上场了。”丁都赛提醒。 “哦!我这就上去。” 当张士勋“龙行虎步”,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一片欢呼声。 张士勋走到台中央,冲台下抱抱拳,开口道:“今天还是挺热闹啊,座无虚席。看来在大家眼里,丁家班子是响当当的,是不是?” “是!”台下稀稀拉拉的有人响应。 “回答得不热烈啊,都没吃饭?”张士勋扫视一眼台下。 台下有人笑起来,他上次就这么说,这次是老调重谈。 “我再问一声,丁家班子是不是响当当的?” “是!”这次回答的人多了,声音也响亮起来。 “声音还是太小,最后一次问你们,丁家班子是不是响当当的?” “是!”全场一起高呼。 张士勋竖起大拇指,“你们也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叫起好来响彻云霄,惊天地泣鬼神。” 全场都哄笑起来。 张士勋这一套,借鉴的是后世传销的套路——攻心和洗脑。 “自从上次在这里打了一套醉拳,在下的耳根从此不得安宁了,不断有人央求我再来这里显露一次,可是我一直很忙,直到今天才有一点空。”张士勋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要打醉拳,必须得有喝酒,可惜我是个穷命头,穷得只剩这身衣服了,还得劳驾台下哪位热心人赏壶酒喝。” “我们这里有!”高衙内兴奋地站起来,举起酒壶。 “哎哟!我看你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张士勋装作不认识。 高衙内一拍胸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高,名承宗,高承宗是也。” “哎哟!我想起来了,你便是大名鼎鼎,名扬京城的高承宗高衙内,失敬失敬!”张士勋拱拱手。 听张士勋说他“大名鼎鼎”,高衙内大为受用。 张士勋又道:“衙内,才数日不见,你啥时候开始养猴子了?” “你在哪儿看到我养猴子了?”高衙内挠挠头,感到莫名其妙。 “你右手边坐的那只猴子是怎么回事?还穿着衣服呢,这是不是沐猴而冠?” 第184章 舞台上吹起牛皮 全场齐刷刷的向那里看去,只见一个面色白净的公子头戴簪花幞头,正坐在那里啃鸡翅,看到全场看他,一根鸡翅膀拿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全场哄堂大笑,大家都认识这位公子哥。 王闳孚早就臭名远扬了。 有人暗自啧舌,张士勋当着这么多人说王闳孚是猴子,就不怕王黼报复? 高衙内都快笑抽了,朝台上拱拱手:“张大官人眼神当真好,站那么老远,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只穿衣服的猴子,佩服啊!佩服!” 王闳孚脸都黑了。 张士勋奚落完,再懒得理会这厮,冲高衙内喊:“劳驾高衙内,拿酒来!” “好嘞!酒来啦!”高衙内笑呵呵的端着酒来到台前,却不知道自己这副形容,已经和酒楼里的茶酒博士不差分毫了。 “多谢衙内赏酒。”张士勋抱抱拳,弯腰接过酒壶,头一仰,“咕咚!咕咚!”灌两口,踉跄着往后退两步,突然立脚不稳,一下子躺倒在地。 “啊!”全场惊呼,以为他真的喝点酒站不稳摔倒。 谁知呼声刚出口,张士勋却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站起来,步履蹒跚、歪歪斜斜,东打一拳,西踢一脚…… 台下有人看过,炫耀似的高声喊起来:“这便是醉八仙!” 台上的张士勋醉态可掬,前仰后合、指东打西,一趟醉拳打得虎虎生风,观众看得眼花缭乱,不住叫好。 一套醉拳打完,赢得全场一阵喝彩叫好之声。 张士勋抱抱拳,问:“在下这趟醉拳,诸位看得满意否?” “满意!”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观众都站起来,跺着脚冲台上喊。 张士勋扫视全场,看到郓王也在跟着众人一道喊,而王闳孚则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抬起手臂往下压了压,等全场静下来,张士勋道:“既然大家喜欢看,我不能让大家失望,不过,总是看醉拳过于单调,这次,我换点别的。” 听到还有其它热闹可看,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有人要问了,你要换什么呢,呵呵!暂时保密,你们等会就知道了。”张士勋说着,转身走到幕后,不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棍子。 他来到台中央,手中棍子耍了几个花儿,摆一个很酷很烧包的姿势,然后像标枪一样笔直站在那里,高声问台下:“诸位,在场的有没有人知道太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 “知道!”台下有几个喊,尤其是郓王喊得声音最大。 “说起太祖往事,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诸位都知道,太祖少年时在洛阳夹马营就喜欢使枪弄棒、弯弓走马,后来又独闯江湖寻访高人,练得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 台下郓王赵楷听得两眼放光,冲张士勋竖起大拇指。 张士勋一笑,接着道:“话说周世宗征南唐的时候,太祖他老人家也跟随世宗一道出征,大军行进到清流关时,只见对面十五万大军在清流关列阵,军阵齐整,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南唐奉化军节度使皇甫晖趾高气扬骑在马上,在阵前耀武扬威。这边的众将士看到对面的迫人气势,人人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众将士胆怯,而是这边的人太少啊,一旦开战,胜负难料。正在惶恐之时,便听得军阵中一声炸雷似的暴喝:‘大丈夫建功立业,正逢其时!’。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英雄骑在马上,只见他威风凛凛,恍若天神下凡一般,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太祖!” “……正当众人不知所以的时候,太祖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稀溜溜”一声嘶鸣,太祖随后脚跟一磕马腹,胯下战马就窜了出去,太祖单人独骑朝着对面冲去……” 张士勋口说手比,说得眉飞色舞。 台下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全场一片寂静,摒心静气听张士勋说古。 “两军将士见到此情此景,都傻眼了,傻呆呆地看着这一人一骑在战场飞驰。只见太祖快马长棍,眨眼功夫便冲到了皇甫晖面前,皇甫晖已经吓傻了……有大胆的,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两军阵前,单枪匹马就冲过来了,这不是找死吗?” “说时迟那时快,太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皇甫晖跟前,皇甫晖想到应变时,已经太迟了,只见太祖挥起手中长棍,“呜”的一声正砸在皇甫晖头盔上,皇甫晖头盔直飞出去,还没等他迷瞪过来,就被太祖生擒活捉,回归本阵。” 全场观众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齐声欢呼。 “大家说,太祖威不威武?” “威武!”全场一起高喊。 “呵呵!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就这份胆气和骁勇,相信没有一个皇帝能做到!是不是?” “是!”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太祖要是没有一身过人的武艺,仅凭胆气和骁勇,能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功业吗?” “不能!” 张士勋轻咳一声,清一下嗓子道:“说到太祖的武艺,据我所知,太祖自创一套拳法,有人称之为“百拳之母”,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众人互相看看,一齐摇头。 郓王赵楷也是一脸茫然。 “你们可能心里会问,你咋知道的?呵呵!不瞒诸位,我从海外归来,曾经在一座小岛上遇到过两个仙人……” 开始胡说八道了。 张士勋今天喝得有点高,见到全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话,一高兴便信口胡诌起来,牛一吹出去就后悔了。 这牛皮吹得有点过啊,不好圆。 可是,牛皮既然吹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台下观众似乎没有一个人怀疑他,都瞪大眼睛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张士勋只能硬着头皮圆这个谎:“这两个仙人之中,有一个仙人曾经见过太祖,并且和太祖一起切磋过武艺,二人大战三百合,只杀得烟尘滚滚,遮天蔽日,战到后来,竟然战成平手,呵呵!二人英雄惜英雄,就此成了朋友。” 第185章 太祖盘龙棍 说到这里,张士勋又卡壳了,便指着台下道:“高衙内,麻烦你给我倒碗水,快渴死我了。” “好嘞!”高衙内有求必应,右手拎茶壶,左手拿碗,走到台前倒一碗递给他。 张士勋一饮而尽,又让高衙内倒一碗。 喝完水,张士勋重新来到台中央,问台下:“我刚才说的哪里了?” “你刚才说,英雄惜英雄。” 张士勋朝那人拱拱手,接着道:“太祖和那仙人互相传授武艺,太祖把他自己独创的一套拳法教给了仙人,仙人学完后由衷地赞叹这套拳法,说这套拳法之精妙,称之为‘百拳之母’也毫不为过……诸位,太祖这套拳法是他通过悉心的琢磨,把训练士卒的拳法与战场格斗经验糅合一起,创出了三十二势长拳,名为太祖长拳。此套拳法了不得,可不是那些花拳绣腿能比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表演这套拳法的时候,张士勋话锋一转:“其实啊,太祖还有一套神出鬼没的棍法,此套棍法伴随他遍打天下豪杰,并助他扫灭群雄定鼎建国,此棍法名为太祖盘龙棍……听听这名字,太祖盘龙棍,多霸气啊,把皇甫晖头盔劈飞的那一棍,就是用的这种棍法。” “说起这套太祖盘龙棍,演练之时大开大合、变化无穷,可是,因这套棍法杀伐过重,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伤人,所以,太祖也不轻易拿出来示人,故鲜有得见者。” 张士勋停顿了一下,提高声音问:“在座的诸位,你们有没有人会太祖盘龙棍?” 观众一起摇头。 “在下遇到仙人,机缘巧合,有幸学到了这套棍法,你们想不想一睹为快?” 台上台下轰然叫道:“想!” “好,我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这套旷古烁今的棍法。”张士勋说着,“啪”的挺立,然后大喝一声,手中长棍舞动起来。 但见他演练起来虎虎生风,时而扫、劈、舞;时而拨、撩、戳……棍随人走,人随意走,舞动时密不透风,戳刺时快如游龙…… 其实对于棍法,张士勋连个半吊子都不如。 他在武功室跟黑无常学套路,常用的兵器套路几乎都学一套,其中就有一套棍法。 后世的武术套路实用性不高,唯一的优点就是花哨好看,观赏起来赏心悦目,仅此而已。 金鸡独立要站得稳;马步要蹲的标准;二踢脚要踢得高;旋风脚要转得风车一般;旋子要打得又高又飘…… 宋朝时期虽然拳社不少,但都着重于实用,武术套路还没有成熟。 所以,张士勋在台上这么一演练,所有观众都看得如痴如醉,觉得世上独此一家,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棍法了。 郓王赵楷作为太宗一脉的嫡系子孙,从来没听说过“太祖盘龙棍”法,但张士勋说得煞有介事、言之凿凿,他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当张士勋在台上演练的时候,郓王赵楷被这套气势磅礴的棍法震撼了,如果刚才还是半信半疑的话,现在差不多完全相信这套棍法是太祖所创了。 除了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有谁能够创造出这么气势威猛的棍法来? 不但赵楷看傻眼了,高衙内、何蓟甚至王闳孚也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张士勋。 全场观众就更别提了,等张士勋表演结束,一个个都从凳子上站起来,高举双臂朝着台上高声叫好。 但是,台上的张士勋却感觉不好了,无它,因为太过卖力,右腿肌肉拉伤了。 他只想着武术表演很拉风,却忘了武术表演也很容易拉伤肌肉。 张士勋表演完毕,咬着牙往后台走,暗自感叹:所谓得意忘形,指的就是自己。 后台上的丁都赛迎上来,高兴得快疯了,拉着他的手又蹦又跳,嘴里喊着:“官人!官人!” 丁父虽然也很激动,但见到女儿拉着这个男人的手,顿时受不了了,后台这么多人看着呢,以后女儿除了嫁给这厮,还能嫁给其他人吗? 丁父伸手去拉女儿,拉了几下没拉开,不由怒从心头起,正要张口呵斥,却见张士勋龇牙咧嘴,一屁股坐在后台的戏箱上。 “官人,你怎么了?”丁都赛见他表情痛苦,顿时担心起来。 张士勋咧着嘴,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刚才舞的兴起,用力过大,不小心扭了筋……哎哟!疼死我了。” “哎哟!让我看看。”丁都赛说着,就要去拉他裤腿。 丁父见状,赶忙把她的手拨开,道:“女孩儿家家,拉男人裤腿成何体统。” “我担心张官人伤势。” “你会看跌打损伤?” 丁都赛嘟起嘴,“爹爹!” “去!一边去。”丁父瞪他一眼,扭头冲旁边喊:“姚大缸子,把你的狗皮膏药拿过来一张。” “好嘞!”一个车轴汉子凑近前来,从怀里掏出一贴膏药,自夸道:“这狗皮膏药专治跌打损伤,俺家祖传的,一贴就灵。” 张士勋一看这汉子,认出来是班子里演顶缸的那位。 丁父一把夺过狗皮膏药,仰头对张士勋道:“愣着做什么?自个把裤腿卷起来。” “噢!” 张士勋听话地把裤腿卷起来,这位爷的话最好别违背。 他把目光转到丁都赛脸上,见她一脸关切,冲她笑笑:“我没事,扭伤而已,歇几天就会好的。” 丁父硬撅撅的道:“呸!别做春秋大梦了,要是几天能好,俺给你磕头。” 老家伙根本就不会好好说话。 张士勋无奈地摇摇头,不和这种倔筋怄气。 台下观众快失去耐心了,他们已经在台下叫半天好了,愣是没有人上台应承一下,有人忍耐不住,便开始往台上爬。 丁父一见不好,赶忙吩咐主持去台上,谁知主持刚走到台上,台下就飞上来一波杂物,什么破鞋子、碎骨头、烂瓦块,砸得主持抱头窜回来了。 “让张公子上来!” “张公子!” “张公子!” …… 第186章 意外的邀请 莲花棚内,喊声都快把棚顶掀起来了 张士勋一看这阵仗,不上去不行了,要不上去,这帮王八蛋非把戏台拆了不可。 张士勋道:“把棍子拿给我。” “官人,你要做什么?”丁都赛赶忙把棍子递给他。 张士勋拄着棍子站起来,道:“我去台上骂这些孙子。” 说着,一瘸一拐往台上走。 丁父听到他想上去骂人,吓一跳,想要上前拦阻,却听丁都赛父道:“爹爹,你让他去,其他人上去怕是不行。” 张士勋走上台,冲下边大声喊:“都住嘴!”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张士勋指指自己的腿,道:“你们都看到了,腿扭了。” 台下一片失望之声。 “这是太祖他老人家在责罚我,他嫌我棍法不精熟,有损他的颜面,所以,惩罚我了。” 张士勋看着台下,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套棍法,我以后再也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了,省得惹太祖生气。” 说完,冲台下拱拱手,转身回到后台。 “殿下,他把太祖盘龙棍说得这么玄乎,是不是真的?”高衙内狐疑地问赵楷。 “这个,可能……也许……”赵楷虽然是个聪明人,但听张士勋说得云山雾罩,他也有些蒙圈。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听说过太祖盘龙棍这档子事。 “哼哼!”王闳孚在旁道:“这厮分明是妖言惑众,等着,我回家就告诉爹爹,让爹爹参他一本,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蓟道:“这套棍法神秘莫测,舞起来暗合天地之理,闻之似有龙吟虎啸之音,观之似有横扫千军之力。能创出此套棍法之人,定有经天纬地之才。我曾听家父说,太祖武功绝伦,善使长棍。张士勋说此套盘龙棍为太祖所创,并非没有根据。” 赵楷频频点头:“嗯!本王也有信。” “我要学太祖盘龙棍,一定要学。”高衙内握住拳头说道。 赵楷站起身,笑道:“今天看得过瘾,天晚了,咱们走。” “不等张哥哥了?”高衙内看看台上。 何蓟拉他一把,道:“不用等了,人家士勋来莲花棚,可是冲着丁娘子来的,咱们就别去招人嫌了。” “噢!说得也是。” 几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议论着醉拳以及太祖盘龙棍,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王闳孚跟在几人后面,恨恨地想:张士勋不知从哪里学会一点破棍法,却冒充太祖所创,一定要爹爹参他! 接下来的几天,张士勋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原因很简单,丁都赛一直在他的家中照顾他,端水端饭,洗衣服扫地,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坐在后楼的窗前,美滋滋地看着外面的汴河,神清气爽。 这样的日子,他希望永远持续下去。 丁都赛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在一块手帕上绣花,不时地把针在头皮上蹭一蹭。 “你为什么拿针在头上蹭?”张士勋看不明白。 “头皮上有油呀。” “有油?”张士勋看向她的秀发,云鬓高竖,漆黑发亮。 “蹭上点油,就容易进针了。” “哦!”张士勋恍然大悟。 这么浅显的道理竟然不明白。 和美女在一起,智商归零了。 张士勋安静地看她绣花,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很美。 “娘子,若是我去你家向你爹爹提亲,他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你说啥呀?”丁都赛脸上飞起两片桃花,站起身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逃下楼去。 “别跑啊,我说正经事呢。”张士勋望着她苗条的身影,“哈哈”大笑。 “不理你了。”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间接的接受,试探的结果令他满意。 不过,现在还不是谈婚论嫁的时机,还有好多事等着他来办。 高俅否决了他的练兵计划,只能另想它策了。 想起这个事情,张士勋不由就恼怒万分,高俅收礼物的时候话说得好听,一转脸就忘了。 自己的要求真的不过分,充分考虑到了高俅的接受能力,所以把仪仗队的规模限制在二三百人,但还是被高俅拒绝了。 好,既然你不帮忙,小爷就从皇帝身上打主意。 你高俅权力虽大,却不能一手遮天,上边还有皇帝呢。 三狗端着一碗小米粥上来,说丁娘子让送上来的,她有事走了。 这是怕羞了。 张士勋笑着摇摇头,接过小米粥喝一口,熬得不错,米油结了一层薄皮。 “大官人,外面有个人要见你,俺让他在客厅等着。”三狗等张士勋快喝完的时候说道。 “噢!是什么人?”张士勋三两口把剩下的米粥喝完。 “好像叫储……储什么来着。” 张士勋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人,便问:“是不是叫储宏?” “对!就是储宏。” 张士勋敲敲三狗的脑袋,站起身道:“以后有人来,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许自作主张,知道吗?” “噢,知道了。” 储宏怎么会来? 张士勋有点纳闷,储宏是大太监梁师成的养子,眼高于顶,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上次和高衙内去洗澡时见过他,这货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今天却突然登门,却不知何故。 张士勋拄着木棍来到前院客厅,储宏正不耐烦地坐在那里,见到张士勋进来,赶忙站起身道:“张公子,别来无恙。” “储公子,你看我像无恙的样子吗?”张士勋指指自己的腿。 储宏尴尬地笑笑,道:“我知道你的腿受伤的事情,我今天登门,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这点小事也传到你耳朵里了?真是奇怪……噢!你请坐。” “我就不坐了,张公子,我是受命而来,专程登门来请你的。” “请我?”张士勋感到诧异。 “官家和几位相公都在我义父家里,他们都在等你,咱们别耽搁了,快走。” 张士勋心中一喜,心道:这是冲着太祖盘龙棍来了,老子刚下了饵,那边就巴巴地上钩了,太令人惊喜了。 二人出了客厅,张士勋道:“储公子,你等等,我去骑马。” “不用了,我来的时候是乘的车轿,你腿脚不便,咱们一起乘车轿。” “也好。”张士勋拄着棍子,二人一起来到门外。 二人坐上轿子,快速向梁师成家驶去。 路上,张士勋问储宏,官家叫自己来为的是什么事,这厮口风极严,只是淡淡地笑笑,说你见到官家就知道了。 第187章 海上荒岛 张士勋见储宏绷着一副尿骚脸,心里冷笑不已,一个拜阉人做干爹的人,有啥可傲慢的? 一路无话。 到了梁府,储宏在前领路,领着他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赵佶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手谈。 梁师成、王黼、李邦彦等人坐在一旁静静的围观。 听到储宏禀告,赵佶抓起一把棋子扔到棋盘上,笑道:“元长,听闻你一向棋风轻灵飘逸,怎么一遇到我,便步步为营,变得厚实起来?” “呵呵!官家下棋华丽磅礴、雄肆豪放,微臣在官家的龙爪下只能苟且偷生,不然的话,会落得一败涂地。” “元长,你太谦虚了。”赵佶“呵呵呵”地笑起来,显得十分得意。 王黼在旁“啧啧”啧舌,叹道:“官家的棋艺大开大合,荡气回肠,实乃大家也!” 李邦彦道:“官家下棋,可谓重剑无锋,势大力沉。” “嗯!刚健有力、刚中有柔。”梁师成也道。 一句句马屁纷纷从众人口中说出,赵佶虽然知道他们在奉承自己,仍然听得心花怒放。 张士勋却听得头皮发麻,暗自摇头,真是一群马屁精,无耻之尤! 赵佶抬起头看向张士勋,道:“张士勋,你让我们一阵好等。” “见过官家,见过诸位相公。”张士勋走前一步,躬身行礼,笑着解释:“我一听官家要见我,立刻就来了,只是腿脚不便,坐着轿子来的。” “罢了罢了!”赵佶摆摆手,指着白发老者道:“你还没有见过蔡京蔡元长?过来给他见个礼。” 原来这位老者就是着名的奸臣蔡京。 “给蔡太师见礼了。”张士勋一边冲蔡京行礼,一边仔细打量他。 蔡京捻须微笑道:“呵呵!最近士勋的大名,如雷贯耳啊。” “在下乃无名之辈,何来如雷贯耳一说。”张士勋态度恭谨,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些人里面,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尤其是蔡京,绝对不是善茬,得小心提防。 再小心也不为过。 “樊楼救驾,乃大功也。”蔡京夸奖道。 “蔡太师抬爱了,小子只是适逢其会,义不容辞。”张士勋打起精神回答。 张士勋和蔡京寒暄完,又分别给在场的梁师成等人行礼。 总要不停地行礼,真特么烦死个人。 赵佶等他见礼已毕,便开门见山道:“士勋,听楷儿说,你曾遇到过两位仙人?” “禀官家,确有其事。” 王黼斥道:“张士勋大胆,竟敢在官家面前妄称见到神仙,其心可诛!” 没等张士勋说话,赵佶瞪一眼王黼,道:“勿要多言,此子所说是真是假,且听他说完便知晓了。” 说完,便继续问张士勋道:“你莫要害怕,见到神仙的事情,便说与我们听听。” “说起这个,话题就长了,官家若是有耐心,我就说与您听。” 赵佶赶忙吩咐侍立的储宏:“快!给张士勋搬凳子来。” 等储宏搬过来凳子,张士勋一屁股坐下来,见赵佶等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娓娓道来:“那还是我坐船回大宋的途中发生的事情……官家,没坐过海船的人,根本体会不到坐海船的寂寞和艰辛,连着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几个月,能把人折磨得发疯。” “嗯!你说说仙人的事,别说那些没紧要的。”王黼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头。 “有一日,我在船舱内闲极无聊,便来到甲板上,独自一个人趴在船舷上看大海的景致,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个小岛在远处时隐时现,起初我以为是海市蜃楼,并不怎么在意,但是,船行驶了一阵,离那个小岛越来越近,这才发现那小岛是真实存在的,我顿时高兴地蹦起来,吩咐船家向小岛驶去。” “岛上可有神仙?”赵佶紧张地问。 “官家勿急,马上就说到神仙了……海船离小岛越来越近,我站在甲板上朝小岛望去,只见岛上树木茂盛,花枝繁茂,海鸟在小岛上空盘旋,我甚至看到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船刚一靠岸,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上小岛,船家和水手也抛下船锚停好船,也欢天喜地的跳下来。” “神仙呢?神仙在哪儿?”赵佶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官家莫急,待微臣慢慢和你说。”赵佶越想知道,张士勋就越不急,“这个岛不算大,粗粗估摸一下,方圆五六里的样子,我不到一个时辰便绕着岛转了一圈,正待往岛中央去看时,就见船家和水手们连滚带爬地从树林里面跑出来,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恐万状……” “发生啥事了?”赵佶问。 “当时我也纳闷,便问那个船家怎么回事,船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我,他们发现岛中间有一个庄园,庄园的前边横亘一片池塘,船家等人见到这里竟然有人家,一阵欢呼,便想跑去庄园看看,顺便弄些瓜果蔬菜什么的,这些东西是航海的人最需要的,哪知众人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寻到通向庄园的路,他们站在池塘边正自发愣,突然从水里窜出一个黑乎乎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一个人的腰便往水里拖,那人惨叫着连喊救命,船家等人都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怪物拖下水中……” “那是什么怪物?”赵佶紧张地问。 “直到那人在水中消失,众人才如梦初醒,站在那里徒劳地喊着那人的名字,刚喊了几声,便见到许多怪物在水里快速向这里聚拢,众人见状,吓得掉头就跑。” “我不明白,既然那里有个庄园,为什么会没有路?”蔡京也来了兴致,插口问。 张士勋两手一摊,道:“当时,我想的和您一样,有庄园却没有通向庄园的路,这不合情理,除非建造这个庄园的人是个傻子。” “嗯,接着往下说。”赵佶催促。 “我听完船家的叙述,便不顾他们劝阻,向小岛里面走去,大约走了盏茶功夫,果然看到一座庄园在薄雾中时隐时现,等我走到近前,正如船家说的那样,有一片大池塘横亘在庄园前,左右望望,确实没有看到通向庄园的路。” 赵佶紧张地问:“你看到水里的怪物没有?” “当然看到了。” “到底是什么怪物?” “说白了不值一提,水里面都是鳄鱼,也就是土龙。” “原来是这东西啊,岭南倒是有不少。”蔡京恍然,转而又道:“那些船家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怎么会不识得土龙?” “这些土龙外形奇特,也比咱们岭南的大得多。”张士勋比划了一下,“足足有两人那么长。” “原来如此。” 第188章 神秘庄园 “是啊。”张士勋道:“我当时站在那里,朝那庄园望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到有人生活的迹象,庄园的墙上和房顶上爬满藤蔓,似乎早已被人废弃了。” “这便合乎常理了。”赵佶释然,又问道:“你肯定想进去看看,是?” “官家睿智!我既然到了那里,怎么也要进去看看的。” 赵佶急切地问:“池塘里那么多土龙,如何能进去?” “我若是没有进去,也不用在这里啰嗦了,您说是?”张士勋笑呵呵地道。 “也是,倒是我多此一问了,哈哈!” “我就想从池塘旁绕进去,但是,池塘边尽是沼泽,我试着踏进一只脚,淤泥顿时便没到膝盖处,根本进不去。” “如之奈何?”赵佶问。 “转悠了半天,突然发现沼泽中有几块大石头,石头之间相距数丈,这让我突然有了计较。” “你想到办法了?” “官家说对了,呵呵!我当然想到了。”张士勋扭头对一旁站着的储宏道:“劳烦储公子把我的拐杖拿来。” 刚才进门的时候,木棍被侍卫收走了。 王黼又插嘴了:“官家面前,不许拿那东西。” 赵佶摇摇头道:“无妨!” 张士勋冲王黼笑了笑,心里却骂一句:你个老龟孙! 储宏把木棍拿来, 张士勋接过木棍,站起身,两手握着一头,另一头撑地纵身一跃,身体腾空,一下子跃到门口。 李邦彦鼓掌笑道:“士勋好计较,这的确是一个绝妙的办法。” 张士勋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回来,把木棍又递给储宏。 储宏心里非常不快,今日成了他的下人了。 张士勋坐下后,对赵佶道:“官家,我那时心里好奇得很啊,很想知道这个庄园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我现在也想知道了,呵呵!”赵佶是个艺术家,性格之中喜欢新奇的东西。 张士勋笑道:“我上次见到官家时,就讲过一个故事,没想到这次见到官家,也要讲故事,呵呵!” “这也算是异数。”赵佶点点头,“你接着说。” “我回船上拿了一根长长的船篙,特意交代船家,如果短时间内见不到我回来,不要急着离开,一定要多等等。交代完,就拿着船篙回到沼泽,按照事先想好的办法,首先撑起船篙跳到一块大石上,再从这块石头上往下一块石头上跳,就这样慢慢地靠近庄园。当跳到最后一块大石头上时,却发现前边再没有石头了,而我离庄园还有十几丈的距离。” “这该怎么办?” “正当我正站在石头上发愁时,却不知危险正在慢慢降临……” “啥危险?”赵佶紧张地问。 “也不知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塘里的土龙悄悄地围拢过来,等我发现时,石块周围已是黑压压的一片。” “啊!”赵佶惊叫出声,手心里全是汗。 张士勋觉得自己很有小说家的潜质,编起故事来居然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而且编得头头是道。 “……看到这些丑陋恐怖的土龙,我生平第一次感到绝望,进不能进,退又不能退,心里暗叹一声‘我命休矣!’拿着船篙的手不觉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一条体型巨大的土龙踩着另一条土龙的脊背爬上石头,我举起船篙敲向它的脑袋,不料这家伙的脑袋出奇的坚硬,一篙下去好似给它挠痒痒一般,张着血盆大口继续向我扑来,我来不及多想,船篙一顺,直接往它嘴里捅去,不料它一口就咬住船篙,咔嚓一声便把船篙咬断了……” “啊!”这次,屋中的人一起惊呼。 张士勋表情平淡,就像讲别人的故事一般,“那一瞬间,我万念俱灰,就等着土龙把我撕成碎片吞进肚中,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土龙踩着同类的脊背爬上石头的情景,顿时一个激灵,心中升起强烈的求生欲望。” “此时,土龙已经扑到面前,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它尖利的牙齿,甚至它牙齿缝隙里的食物残渣,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剩余的大半截船篙捅进它喉咙里,然后,纵身一跃,从石头上跳下来……” “啊哟!”赵佶等人又一次惊叫出声。 “我是瞅准了一条土龙的脊背跳下去的,那条土龙猝不及防,略一迟疑,我一只脚已经踏上它的脊背,待它扭头想要咬我时,我已经朝下一条鳄鱼的脊背跳过去……” “妙啊!”赵佶鼓掌笑道:“这就叫急中生智。” “的确是妙!不过这也需要很大的胆量,换了胆子小的,只怕腿脚都软了。”蔡京迎和道。 “是啊,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是人。”王黼不阴不阳地说道。 老龟孙!张士勋心中暗暗骂一声,没有理会他,回头再算账。 “我就这么一路踩着土龙的脊背跳到庄园围墙下边,沿着围墙向庄园的门口跑,身后跟着一大串土龙。待我跑到庄园门口时,见大门紧紧关闭着,试着推了一把,没有推开,情急之下,飞起一脚踹在大门上,只听‘咔嚓’一声,门栓断了,大门应声而开,我一步跨进去,赶紧关上大门,捡起地上被踹断的门栓使劲顶在大门上……” “那些土龙呢?”赵佶问。 “那些土龙乱哄哄的在门口闹腾一会,便慢腾腾地爬回池塘里。” “赶快说说,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李邦彦也耐不住性子了,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我透过门缝看了又看,确定那些土龙都离开以后,长长松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向庄内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庄内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 “怎地了?”赵佶脱口问道。 “和庄外相比,庄园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说它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四处繁花似锦,鸟语花香,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在花丛中延伸,小路两旁,有十几间茅草小屋错落有致的排列,一派田园风光。” “一座小岛上竟有这种庄园,太不可思议了,你不是说大门外面没有进来的路么?难道里面的人从不出门?”赵佶揪着短须,十分不解。 “是啊,这也是当时我最纳闷的地方。”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梁师成不耐地道。 第189章 神仙 “我在庄园内转,转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 “屋子里呢?” “几乎每个屋子都进去看过,但没有看到一个人,里面桌椅板凳、锅碗瓢勺一应俱全,我还特意摸摸桌子,桌面很干净,一尘不染,若说没有人经常打扫,打死我也不信。” “可是,人呢。”赵佶问。 “我站在庄园内高声喊‘有人吗’,喊了半天也没有人答应,正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得从庄内的某处传来 ‘啪’一声响,似乎是石子掉落到什么地方的声音,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直到又一声‘啪’的声音传到我耳中,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便站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等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我就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那里竖着一堵光秃秃的石壁,它大约两三丈长,孤零零地立在这里,显得十分突兀。” 他煞有介事地用手比划着。 赵佶歪着头想了想,问道:“这个石壁,是不是石碑之类的东西?” 张士勋摇头道:“若说它是石碑,上边却没有文字。” “你没有去石壁后面看看?”高俅问。 张士勋两手一摊:“当然看了,和前边一样,什么都没有。” “后来呢?那声音不再响了吗?”李邦彦忍不住问。 “当我又转回到石壁前边时,那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我听得十分真切,是从石壁后面传来的。” 众人的好奇心彻底被逗起来了,都在低头苦苦思索。 “你不是刚从石壁后面转出来么?”高俅问。 张士勋两手一摊:“是啊,后面什么也没有啊。” “那就赶快再转回去啊。”赵佶急切地说道。 “我赶忙转回到石壁后面,这一看不打紧,映入眼帘的情景顿时让我愣在当场。” “你看到啥了?”赵佶紧张地问。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赫然出现两个皓首白须的老者,他们面对面正襟危坐,一张汉白玉石桌摆在两人中间,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其中一个老者轻轻捋着颏下的长须,另一只手捏着一颗棋子,正准备落子……” 张士勋说到这里,清清楚楚地听到几人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不由得心中窃喜,要的就是这效果。 但他脸上表情却十分凝重,“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便使劲儿掐一下自己的手背,很疼!又使劲儿揉一下眼睛,再睁开,两个老者依然端坐石桌后面,而那一个拿棋子的老者‘啪’的一声,落下了手中的棋子,对面的老者则微微笑了笑,把手伸向放棋子的玉盒……” “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常理,我呆立在那里,心中如大海里的波涛一般翻腾不休,无数的疑问在我脑子里纷。” “这两位老者一定是神仙!”李邦彦十分笃定地说道。 “只能这样解释了,如果他们不是神仙,怎会凭空出现?”蔡京附和道。 “不一定?也许是妖魔鬼怪呢?”王黼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货总是跟人唱反调。 他就是故意的。 张士勋忍不住给他个大白眼,反问道:“王相公,当时刚过正午,艳阳高照,请问,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作祟?” 王黼哑口无言,狠狠瞪张士勋一眼。 “张士勋,他们果真是神仙?”赵佶声音颤抖站起身来,他崇信道教,十分向往见到“神仙”。 “官家莫急,听我慢慢往下说。”张士勋假惺惺地过去扶他坐下,道:“自始至终我没有和他们交谈一言,他们甚至也没有看我一眼,所以,我不敢说他们是神仙。” “你往下说,往下说。”赵佶强自按捺急切的心情。 “我站在那里平复一下激荡的心神,慢慢走过去,轻咳一声,想引起两位老者的注意,但那两位老者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对我发出的动静充耳不闻,我又轻咳一声,这次声音大了些,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翻一下,我不甘心,想再把动静闹大些,但转念一想,何必那么急呢?我还有时间,不如先看看两位老人家的棋局再说。 张士勋刚刚说出“棋局”两个字,赵佶便兴奋地问:“张士勋,你不如把两位老者的棋局摆出来,我们也好一起参详参详。” “官家此意甚佳,张士勋,你便把两位‘仙人’下的那盘棋摆出来让我们欣赏一下。”王黼早就疑心张士勋胡说八道,听赵佶提出这个建议,立马鼓掌赞成。 张士勋一听,暗自警惕,这宋徽宗爱好广泛,号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他面前要是瞎胡说,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见张士勋犹豫,梁师成便想为他解围,道:“士勋未必记得住?” 有梁师成搬来的这张梯子,张士勋大可就坡下驴,推脱说记不住就能应付过去,但是,他所讲的故事真实性就会大打折扣。 “请稍等!容我回忆一下。”张士勋说着,闭上双目,开始在智慧系统中搜索名局。 这一搜就搜出成千上万的围棋名局。 他决定拿出清代着名国手黄龙士的“血泪篇”。 他睁开眼睛,对赵佶说道:“我的记性不大好,官家若是真的要看,我只能试着把它摆出来,却不能保证一定正确。” “好!你姑且把棋局摆出来一观。”赵佶搓着手,显得十分猴急。 棋盘是现成的,赵佶让他坐到棋盘前。 张士勋开始落子,一边摆一边说道:“官家,这盘棋是让三子棋,精彩绝伦。” 赵佶见他第一手摆在天元上,不由大笑:“有趣,着实有趣。” 张士勋又拿起白棋,道:“白棋挂,这是常法,没什么好说的,黑进脚,白向中腹跳起,而不是拆二……我以为,此手一方面削弱黑天元一子威力,另一方面,还呼应右下白子,官家以为如何?” 赵佶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此招甚妙。” 张士勋接着往下摆,很快进入精妙的场面:“官家您看,棋下到此处,一般人会怎么下?” 赵佶盯着棋盘,紧皱眉头,苦苦思索。 第190章 血泪篇 王黼耐不住寂寞,指着一处说道:“这还用想,单关下跳。” 蔡京立马摇头:“这招太俗!我虽然还想不出下一招该下到哪里,但张士勋既然在此处发问,肯定不会单关下跳这么简单……将明,你浮躁了哦。” 单单从揣摩人心这一点上来看,蔡京就比王黼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张士勋等了一会,见他们个个做苦思状,遂笑道:“这一手棋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说着,拿起白棋,“啪”的一声拍在棋盘上。 “啊!?他竟然选择‘点!’,这招透着古怪。”赵佶眉头皱得更紧,苦苦思索这一着棋的用意。 “官家,这招很耐人琢磨?您接着往下看。”张士勋又摆出下面两手。 赵佶看到这里,忍不住拍一下棋桌:“白棋也太猖狂了,它的棋势这么弱,居然异想天开,还想反攻黑棋,而且瞄着上下两块黑棋,无礼至极,看着便让人生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确实有点欺负人,忍不住就想反攻它。”蔡京也道。 赵佶又思索了一会,却道:“虽然白棋看似无理,但黑旗还真拿它没办法,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下手。” 几人想了一阵,均想不出好招,便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又摆几子:“黑棋下得很稳妥,在这里先跳,再尖。” “不错!先站稳脚跟,再图谋反攻。”蔡京频频点头,颇为赞许。 “……白在这里夹,然后,下一手拖过……”张士勋稍微加快了落子速度,不然的话,到天黑也摆不完。 赵佶三人随着棋局的变化,一会击掌称赞,一会皱眉叹息,更多的时候则是苦苦思索。 看了一会,赵佶一把按住张士勋的手,道:“你先等下,白子这一手是啥意思,它居然敢脱先,难道左上角的白棋还能活吗?黑棋若是在这里罩,恐怕神仙也难救活?” “劫争!”张士勋“啪!”落下一子。 三人定睛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白棋居然在这里搞出个劫争!”蔡京瞪大双眼,“这个劫对黑来说太重了,打不起啊,劫败则大龙必死。” “此乃生死劫,黑棋万劫不应!”赵佶也道。 张士勋微笑道:“官家,棋下到这里,咱们再回头看看。”伸手指着一颗白子,“难以置信的是,白在这里就已经看到这个劫争并埋下伏笔了,却一直引而不发。” 说着,又目视李邦彦道:“李相公对这一手脱先的白棋不解,现在明白了吗?” 李邦彦想了半晌,仍是不解。 赵佶则是看出了名堂,喃喃道:“我明白了,这一手白棋之所以敢脱先,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故意在此处露出破绽,把左上角的白棋走重走死,然后把它作为一个打劫的劫才,在打劫中获得大便宜……真个好算计!” 李邦彦一副恍然大悟状,道:“官家这么一讲,我明白了,白方心机太深了,竟然算计得那么远。” 张士勋道:“能够看到这步棋,官家棋艺很高深啊。我是过了好久才悟出来的。” 这句话倒不是刻意拍赵佶的马屁,赵佶的棋艺确实有颇深的造诣,否则的话,是很难看出关键所在的。 几人对着棋盘感叹了一会,赵佶道:“张士勋,接着往下摆,咱们看看结局如何。” “棋下到这里,基本就下完了,右下方还有个劫争,白打不赢的。”张士勋摆了几子,众人都看明白了。 赵佶盯着棋盘看了良久,才扼腕叹息道:“此盘棋局下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黑白两方均是妙手迭出,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 蔡京感叹一会,忍不住问起他最关心的话题:“士勋,棋也看完了,那两位下棋的神仙呢?” 这一问,顿时把赵佶从棋局中拉回到现实,也迫不及待地道:“是啊,那两位老神仙和你打招呼了吗?” 赵佶半生求仙问道,一直被人骗,始终没有见到过真神仙,对神仙话题自然十分关注。 张士勋摇头道:“他们没有和我打招呼,刚下完棋就开始复盘,竟是把我看成空气一般。” 赵佶三人不知道“空气”是什么,对张士勋的意思却是明白。 赵佶颇为急躁,道:“既然他们不理你,难道你不会先和他们打招呼吗?” “当然打招呼了。”张士勋满脸委屈。 “他们怎么说?”赵佶问,他似乎比高俅还想知道。 “去!一边玩去!”张士勋忿忿地道。 “竖子大胆!”王黼指着他,跳脚道:“你竟敢让官家一边玩去,来人!把这混账拖出去。” 张士勋斜睨他一眼,道:“你听清楚了再喊好不好,我刚才是复述两位老人的话,他们让我一边玩去。” 随着王黼的喊叫,两位侍卫应声而入,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张士勋。 “尔等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赵佶不耐烦地朝他们摆摆手,对王黼道:“将明,我都听明白他说的话了,你怎么听不明白?平日你不是这般愚笨啊。” 王黼听赵佶质问,面色苍白,嗫嚅道:“是我鲁莽了,请官家治罪。” “治罪倒是不必,你少插口,让他好好说。” “是!是!”王黼缩一下脖子,不敢再吱声。 “张士勋,你接着说。”赵佶看着张士勋,面色转为温和。 张士勋点点头,道:“我当时看到他们不愿和我说话,也不再打扰他们,耐心站在那里看他们复完盘,正是因为看他们复盘,才让我把这局棋记得这么清楚。” “你做得很好,对待神仙中人,本该持一份尊敬之心。”赵佶点头赞许。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腿有些酸,就准备坐下来歇息一下,毕竟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打牙,再加上在外面折腾那么久,不累才是怪事。”张士勋续道:“于是,我便在石桌旁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哪知刚一坐下,就觉得屁股下边有东西,站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本书。” “你这浑小子真是粗心,石凳上有一本书竟然会看不到。”梁师成指着张士勋道。 他对围棋一窍不通,所以,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现在才表现一下存在。 “我敢肯定,坐之前曾经看了的,石凳上确实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张士勋委屈地说道。 第191章 十万个为啥 “这肯定是神仙手段。”赵佶十分笃定地说道,好像他亲眼看到一般。 张士勋暗竖大拇指,和赵佶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你话中的漏洞,他能自动帮你补上。 “官家说得对,八成是这样。”蔡京赶忙附和。 “我当时虽然有疑虑,但也没有多想,拿起那本书随手翻了翻,这一看不当紧,书中的内容千奇百怪,顿时让我来了兴趣……” “那是本什么书?”赵佶问。 “书名很奇怪,叫做《十万个为啥》。” 张士勋想都没有想,把《十万个为什么》改成了《十万个为啥》。 土得掉渣,很接地气。 他儿时最喜欢看的书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它每篇文章短小精悍、深入浅出,极大地满足了儿时的求知欲。 屋内所有人听到这名字都愣住了。 赵佶挠挠头,这书名有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十万个为啥,这书名的确古怪。”李邦彦忍不住说道。 蔡京不动声色,追问道:“书里面写的什么?” 张士勋苦笑一声,道:“里面的内容甚是古怪,好多问题莫名其妙,而且是用白话写的,比如,‘为啥人的脚掌朝前而不是朝后’、‘为啥人的鼻孔是朝下而不是朝上’等等,每个问题的后面都附有答案。” 赵佶三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种书太过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为啥人的脚掌朝前而不是朝后?”王黼问。 “答案很简单:怕后面的人踩踏。” 众人莞尔。 “那……人的鼻孔为啥朝下而不是朝上?”李邦彦问第二个问题。 “书上的回答有三条,一、因为嘴巴长在鼻子下边,为了吃东西的时候能够闻到味道;二、为了防止下雨时灌进雨水;三、跟你的鸟为啥长在胯下而不是长在头顶之上是一个道理。” 赵佶众人哈哈大笑。 梁师成和王黼的表情则比较尴尬。 令人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人认为答案粗鲁。 也许是因为和神仙有关的书,即便里面说的是屁话,他们也认为别有深意。 笑了一阵,赵佶道:“张士勋,难道书中全是这些无聊的东西?” “回官家,也不尽然,里面还有一些……哎哟!说不得!不能说!”张士勋的脑袋摇得就如拨浪鼓一般。 “为啥不能说?”赵佶急急地问。 “因为书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什么字?”几人异口同声。 张士勋的脸比哭还难看,期期艾艾地说:“官家,我不说成不成?” “不成!”又是异口同声,这次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 “那几个大字是:‘张士勋,闭上你的鸟嘴!’” “啊!” 赵佶三人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梁师成一反常态,竟然笑得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我当时很生气,骂一声直娘贼!但马上就想到一个问题,我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书中?没道理啊。” “对啊。”众人顿时也醒悟过来。 “岂止是没道理,简直忒诡异了。”蔡京道。 “这事很好解释,分明就是两个下棋的神仙搞的,他们嫌你聒噪,便在书的后面警告你。”赵佶自以为是地说道。 解释得天衣无缝,妙不可言。 “也许让官家说准了,官家英明。”张士勋恭恭敬敬地给赵佶施了一礼,心里乐开了花,这个荒唐皇帝不是一般的信道,竟然连这么荒唐的事都相信。 忽悠的目的初步达到,这给张士勋以启发,以后想要忽悠他,大可借着神仙的名头。 “你刚才说的是‘也许’,难道你不能确定他们是神仙?”赵佶很认真,听出张士勋话里的毛病。 “我也想确定他们是神仙,可是,当我抬起头时,那两个老者以及石桌、石凳全都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啊!?”三人又是一声“啊”。 张士勋已经记不清楚今天害他们“啊”多少声了。 梁师成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士勋,你莫不是白日做梦?你说的这些,诸如白胡子老头、石桌、石凳,还有棋盘……还有那本粗俗的书等等,都是南柯一梦,哈哈!” 赵佶却道:“守道,你想简单了,若是做梦,那局棋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本书……对了!张士勋,那本书呢,不会也消失了?” “书还在我手里,被我紧紧攥着。” “有这本书在手,便证明不是南柯一梦。”蔡京道。 “正是!” 张士勋赶紧点头,心说,蔡京还真是向着我。 “那本书是不是带回来了,当下那本书还在你手中?”赵佶一脸欣喜。 “不在了,关于这本书,我一会儿还会讲到它,官家莫急。”张士勋抬起头望着天,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我随后又匆匆转到石壁前边,说不定两位老者在我看书的时候到前边了去了呢。” 梁师成立即抓住张士勋话里的破绽:“不可能的,他们即便去前边,那桌子和石凳怎么消失了呢,总不会把石桌和石凳都搬走,别忘了,那可是两个老人啊。” 张士勋看他一眼,道:“您说得在理,我那时就一门心思想知道两位老者究竟去了哪里,至于其他的细节,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换成你处在那种场景,我想你也会去前边看看。” 梁师成不言语了。 张士勋暗自警惕,先是王黼,后是梁师成,这两人今天交替和他唱对台戏,莫非二人之间已经达成某种默契,共同对付他。 “你到前边以后,看到他们了吗?”蔡京问。 “我到前边一看,不但没有看到两位老者的影子,而且……连庄园的情景也与我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怎的不一样?”众人异口同声问。 “完全变了,到处是枯木败草,小茅屋也歪歪斜斜、衰败不堪。” “啊!” “看到这个情景,我不由得全身汗毛倒竖,再也不敢在这个庄园里多呆哪怕片刻,迈步朝门口的方向跑去,远远地看到大门却洞开着。” 第192章 天书 赵佶道:“我记得你是被土龙追着跑进门的,不但关了门,还用门闩顶住。” “官家好记性,正是如此。”张士勋顺便拍一记马屁,续道:“我此时只想尽快离开庄园回到船上去,等我走到大门口,却发现门外出现一条笔直的大路,大路穿过那处池塘一直通向海边,唯一与来时没有变化的是,池塘里面依然有土龙在慢慢游弋……不瞒官家,我那时心绪已乱,沿着大路只顾向前跑,待跑出老远,这才心神稍定,转回头看那庄园时,顿时大吃一惊,庄园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啊!?” “起初,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想往回走一段再看看,谁知刚迈出几步,却发现刚刚走过的路也不见了,变成了泥泞的沼泽。” “哈哈!这是两位老神仙在催你走呢。”赵佶拍了拍张士勋肩膀,自以为是地说道:“神仙做事,自是出人意料之外,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你能见到他们已是福缘不浅,再多的话,怕你消受不起啊。” “如果他们是神仙的话,这种送客的方式实在有些惊心动魄,让人承受不起啊。” “知足,我想见还见不到呢。”赵佶道。 “不知足也没办法,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便回到海边,冲着那艘船喊了一声,船家马上跳出来,一见到我便埋怨我去得太久,他们差点等不及了。我一边往船上爬一边说,只不过去了大半天工夫,哪里去得久了,却不料船家说了一句话,让我差点失手掉进海里去……” “船家说了什么话?” “船家说,我已经去了三天了。” “啊!”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赵佶首先醒悟过来,鼓掌笑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官家是说,那个庄园是仙境?”张士勋装作吃惊的样子。 “你说呢。”赵佶白他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哦!草民受教了。”张士勋拱拱手。 服了,赵佶老儿太配合了。 “你接着往下说。”赵佶道。 “……由于经历了前边的事,我的承受力已经有了提高,听得船家说我去了三天,我虽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把它抛到脑后去了。爬上船就吩咐开船,船家也在这里待烦了,指挥水手拔锚升帆向大海中驶去。我站在船尾看着那处小岛,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伸手摸摸怀里的那本书,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自从我上了船,就一直怀揣着那本书,没事就拿出来看,越看越觉得这本书不简单,那些白话的文字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更多极有价值的内容,涉及天工、乐理、军事、农事等等。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书的最后,竟然有‘太祖长拳’、‘太祖盘龙棍法’,图文并茂,一招一式都画得清清楚楚……” “啊!”众人又一声惊呼。 “如今那本书呢?拿出来让我看看。”赵佶听到竟然有太祖的拳谱和棍谱,再也坐不住了。 “已经不见了。”张士勋两手一摊。 “哪里去了?”赵佶已经掩饰不住失望。 张士勋叹息一声,回忆道:“有一天早上醒来,我伸手往怀中一摸,没有摸到那本书,顿时慌了,赶忙爬起来四处寻找,被褥、床铺、床底……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找到那本书,我就急匆匆去找船家,问他有没有人拿我的书,谁知那货两眼一翻,说道,‘整船的人除了你认得字,其他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别说拿你的书,即使你把书送给俺擦屁股,俺都嫌它费事。’我又转回舱内继续找,这次连老鼠洞都没有放过,就差把我住的舱房掀个底朝天……就这样,一连找了三天,甚至让全船的人帮我一起找,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王黼幸灾乐祸,“这下好了,死无对证!你说的这件事,真伪难辨了。” 他这是在向赵佶暗示,张士勋是在撒谎。 张士勋笑眯眯地道:“王相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它是真的,不过,我也没有想让其他人相信,你权当它是一个神仙故事就行了。” 赵佶问:“那本书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显然,他是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记得。”张士勋收住笑,一脸正经:“但是我不能说,除了那些白话,其他的都不能说出来。” “是不是因为书中那句让你闭住……嘴的话?这句话显然是警告,不许你乱说。” 赵佶是个文化人,说话从来不吐脏字。 张士勋严肃地点点头,“里面有些内容确实惊世骇俗,若是公之于世,这个世界就会天翻地覆。” 赵佶表情沮丧,似乎有些失望。 蔡京不失时机插了一句,“若是只做不说呢?” 赵佶眼前一亮,道:“对啊!神仙让你闭嘴,但没有让你不做啊。书中既然牵涉到天工、乐理、军事、农事,肯定有凡人做不到的法门。再者说,神仙既然让你看这本书,肯定有深意的。张士勋,你可不要辜负神仙的……这个……那个……你懂的,哈哈!” 张士勋听到“你懂的”这句话,差点以为听错了,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流行语啊。 难道赵佶这老货也是穿越者? 赵佶又问了一阵关于太祖长拳以及太祖盘龙棍法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大腿拉伤,肯定会让他当场为在座的演练一遍。 众人坐在那里,又谈论好一阵神仙的话题。 “好啦!神仙的事情就说到这里。”赵佶开始转换话题,问张士勋道:“上次你让人捎给我的琴谱,让我很满意,但是,有几个地方,我弹起来总是觉得不够顺畅,你来给我说说。” “官家,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士勋嘴上答应,心里却道:你弹起来不顺畅才对,如果广陵散上手就能弹得很流畅,我给你点一百个赞。 赵佶让人拿来古琴,摆在琴案上,兴致勃勃地弹奏起来。 张士勋在旁认真听着,不断地点头。 不得不说,赵佶作为一个艺术家,天赋之高,令人钦佩。 赵佶不时地停下来请教技法,张士勋毫无保留,一一给他解释,语言解释不清楚的地方,两人就更换位置,不厌其烦地给他示范。 第193章 神棍 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仔细,不知不觉,就到了掌灯时分。 储宏点上了数根儿臂粗的红蜡烛,把客厅照得亮堂堂的。 “官家,老臣精力不济,请辞。”蔡京毕竟年龄大了,首先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赵佶看看外面的天色,笑道:“天已到这般光景,我就不留元长了,让守道送送你。” 蔡京艰难地躬身行礼,在储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朝书房外面走去。 赵佶扫王黼、李邦彦一眼,道:“你们两个也走,我还要和张士勋再探讨一下琴艺。” 二人其实还想陪着他的,但赵佶这么一说,知道他要单独和张士勋说话,也不好强留,只得悻悻地告辞走了。 屋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赵佶问他:“你什么时候得罪王黼了?” “回陛下,我只不过和他儿子发生过几次争执而已。”张士勋见是机会,趁机把他和王闳孚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一遍,着重把王黼看中孙三四,派人去闹场的事情说了个底掉。 “王黼是朝廷重臣,你无论资历还是职位都差太远,以后小小不然的,尽量别和他斗,胳膊拧不过大腿。”赵佶听完,只说了这么一句。 张士勋一听,心里不爽。 你大爷的,明显拉偏架啊。 “王黼被贼人去势,其实是替我挡灾,他如果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官家的意思我明白,放心,我虽然愚钝,但还是懂得上下尊卑的,他如果欺负我,我忍着。” 张士勋的语气中满是委屈。 “当然了,如果他做得太过分,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训斥他。” “多谢官家。” 赵佶又拉扯一阵闲话,最后才问:“士勋,关于那本书,你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也真难为赵佶了,憋这么久才问。 “这……”张士勋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官家,您……您看出来了?” 赵佶微微抬起下巴,一语双关的反问:“你说呢?” “官家圣明!”张士勋顺手拍他一记马屁:“官家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佶洋洋自得,道:“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得啥屎。” 尼玛!这么粗俗的话,不该从皇帝嘴里说出来啊。 赵佶不等他回答,接着道:“士勋,他们都走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实话跟我说,书中到底……” 话刚说到这里,梁师成回来了,赵佶停下来,对梁师成道:“师成,你先在外面等会儿,我问张士勋一些话。” 梁师成答应一声,看张士勋一眼,便走出书房。 张士勋凑近赵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官家,天机不可泄露,有一些东西,实在不宜让其他人知道。” 赵佶一听“天机”两字,眼睛顿时贼亮,也压低声音问:“莫非,士勋你有……?” “官家,我手里倒是有一些仙家不传之秘,只是……只是……”张士勋说着,沉吟起来。 “只是什么?”赵佶心里着急,脸上已经流露出来。 张士勋被催问,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只是怕告诉了你,会受上天责罚。” “这个……”赵佶心痒难搔,但人家说了,泄露天机会遭天罚,不好强迫他说。 张士勋暗中观察他的表情,心中打着主意。 “君权天授,朕受命于天,若是你只说给我一人听,应该不会受上天责罚。”赵佶终于找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张士勋沉思一会,咬咬牙道:“也罢,拼着受罚,我就把书中隐秘的东西透露一些给陛下。” 赵佶大喜,赶忙道:“快!快说与我听。” 张士勋面色一肃,道:“不仅仅说与你听,而是拿给陛下看。” “让我看那本书么?”赵佶急急地问。 “嗯!天书。” “天书?” “是的,天书可不是咱们平日看的那种书,不但有文字,而且有声像。” “声像?”赵佶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勾出来。 “所谓声像,就是声音和图像,既能听到声音,也能看到图像。” “啊!能听到也能看到?”赵佶张大了嘴,表情很夸张。 “嗯!有一段天书描述的是战争,残酷的战争,我觉得陛下有必要看看。” 赵佶急不可耐,“快拿出来让朕看。” “陛下,眼下还不行,明日。” “明日?为什么不是今日?” “因为我要对图像剪辑一下,有些牵涉到你的东西就不能……” 张士勋看着赵佶,心说:可惜我手里没有关于你的影视作品,不然的话,把女真攻克开封,你被女真人捉到五国城那些影像拿出来,准能把你吓抽抽了。 “还有朕的……朕的东西?”赵佶脸上肌肉抽搐几下。 “嗯!” “你知道朕的……朕的……”赵佶结结巴巴地问。 “我就是因为知道一些,才不远万里回到故土,希望能够帮官家化解危难。” 言外之意,我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这人情,你看着还。 “啊!我有危难?” “是啊,就在两年以后。” 赵佶冷汗顿时下来了,忙问:“我有什么危难?”。 “等我后天把天书拿来,到时候你可以自己看。” 赵佶崇信道教,还自称教主道君皇帝,从当上皇帝后,先后崇信的道士有很多,最着名的有王老志、林灵素等等,这些家伙没少忽悠他,也没少坑他。 智慧系统中有海量的视频,挑有用的编辑一下,拿来吓唬一下赵佶,希望他以后能够收敛一些,少干一些没有名堂的事情。 不过,这事需要用到笔记本,要和王栋商量。 如果王栋不同意借笔记本,就退而求其次,用手机也行。 手机屏幕虽然小一些,凑合着够用。 张士勋很想知道,这个年代的人若是能够看到手机以及视频,会有什么想法? 有一点可以肯定,当赵佶看到那些活色生香的影像后,一定会认为它来自上天。 那么,张士勋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让赵佶自己去联想,反正他的联想能力超级强。 张士勋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变成一个神棍,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神棍 第194章 不能忘记初心 高老庄内的茅草屋差不多都建好了,王栋的二层小楼外表上看上去灰里唧的毫不起眼,但里面的装修却十分到位,浴室、卫生间、书房、卧室,一应俱全,二楼上甚至有一个小走廊,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搬一把椅子坐在那里晒太阳。 王栋听完张士勋的来意,说道:“张士勋,让赵佶看视频,有点欠考虑?”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高俅那老货不放权,我只能顶着一个副都指挥使的帽子,一点练兵的权力都没有。” “可是,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一下子把底牌都打完,以后怎么办?” 张士勋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最大的底牌不是这些,而是你,以及你的时空穿梭机。” 他这样说,王栋似乎很满意。 的确,想要在这个时代翻云覆雨,只有依靠科技的力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放在任何时代都适用。 张士勋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加快速度,我目前需要从赵佶那里要到更多的权利。” “所以,你现在就想让赵佶看看视频,从而做一个神棍?” “说话别那么难听,我又不是装神弄鬼,怎么能说是‘神棍’呢?” “但是,我看到你似乎开始失去耐心了,做事也变得焦躁起来。” “不是我焦躁,而是时间不等人,如果到金兵攻城的时候,咱俩手下没有人,哭都来不及。” 王栋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也是,只有两个光杆司令,确实不行。” “你同意我去忽悠赵佶了?”张士勋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兴冲冲地道:“走!咱们这就去穿梭机拿我的手机。” “用不着,你那个手机太落后。”王栋甩开他的手,朝楼下喊:“白无常,上楼来。” 话音刚落,他的那个机器人就“噔噔噔”上来了。 “把你的肚子打开。” 暗影一声不吭,肚子上打开一个门。 张士勋好奇地朝它肚子里看去,只见里面全是电子元件。 王栋从它肚子里面掏出一块平板状的东西,随手丢给张士勋:“这是一个袖珍掌上电脑,已经与主控计算机联网了,想要什么视频,直接在影视库中找。” 张士勋接过来,随口问道:“这东西怎么操作?” 王栋把操作方法教给他。 掌上电脑的操作并不复杂,张士勋很快就掌握了。 连接上主控计算机的数据库,他吃惊地发现,影视库中储存的影视资料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容量竟然达到惊人的数百pb。 张士勋对这掌上电脑爱不释手。 “拿回去后慢慢看,可以把需要的影视资料剪辑一下再拿给赵佶看。” “嗯嗯!”张士勋把掌上电脑放进怀中,笑呵呵地道:“有了它,我就能正式进入开挂模式了。” 王栋手扶栏杆往外面望,得意地说道:“高老庄已经初具规模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建好。” 张士勋道:“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速度的确不慢。” 王栋道:“我准备月底就开始建玻璃作坊,元旦前争取做出第一批玻璃制品。” “和你比,我净是瞎胡混了。”张士勋拍着栏杆说道。 “咱们俩没有可比性,高老庄里的事情,我可以完全做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就不同了,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是啊,我去找高俅说训练的事情,他那表情十分生动,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可见军队训练的事情,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赵宋朝廷对军权看得最重,我现在只不过想要一点训练权,难度就这么的大,唉!” 王栋问:“高俅是个老狐狸,他不修军政,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手段?” 张士勋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他一切围绕着皇帝转,事事处处都向皇帝表示他的忠心,他就是皇帝养的一条狗,只要赵佶喜欢的,他就不遗余力去做,凡是赵佶忌讳的,他绝对不去碰,所以他才能在殿前司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王栋道:“我现在有点可怜你了,面对这些君臣,还真不容易打开局面。” 张士勋道:“宋朝从赵匡胤黄袍加身建立宋朝时起,就开始重文教轻武事,因为赵家也怕武将们有样学样,学他们赵家夺取天下,所以才有了‘杯酒释兵权’,解除了武将们对中央皇权的潜在威胁。赵匡胤的初衷主要是为了纠正唐中期以来藩镇割据和武将专权带来的危害,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正是这种思想,导致了宋朝强干弱枝的禁军、厢军制度。” “所以说,遇到不思进取的皇帝,不担心军队实力不够强大,而是怕它太强大,以至于自己无法控制。” 王栋摆摆手道:“我对于政治和军事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以后尽量别拿这些事情来烦我,我只管促生产赚钱,然后搞科技。” 张士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我说老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烦你’?你可要搞清楚,咱们俩是一条船上的,我混得不好,你这里也别想安心搞狗屁的‘科技’。” “你想让我怎么办?把这里丢下,跑到城里帮你?”王栋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恶心人模样。 张士勋把他一推,气哼哼地下楼,走出院子。 沿着笔直的街道出了庄子,漫无目的往前走着。 自从来到宋朝,他一直都在努力融入这个时代,表面上虽然混得风生水起,但是,他并不喜欢自己目前的生存状态,却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矛盾的是,他的生活状态并不是一种病态而恰恰是一种常态。 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这种类似的状态中心安理得的自生自灭着。 他虽然来自于后世,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本质上还是世俗的,或者是必定会向世俗妥协的。 但是,他和王栋从一开始就肩负一种使命感——为这个伟大的民族做贡献,这种使命感造成了不能向世俗妥协,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使命去进行。 这就造成了他的焦虑和困惑。 第195章 忽悠皇帝 也许王栋说得没错,给赵佶看视频,只能够造成神棍的假象,一旦威胁到赵佶的皇权,他都会想方设法掐断这种威胁。 可是,张士勋觉得不能再瞻前顾后了,以目前这种节奏,混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混出名堂来。 该出手时就出手,先把赵佶暂时搞定,从他手里要过来一些特权再说。 至于以后,走一步说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知不觉间,张士勋已经来到了黄河大堤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黄河,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千百年来,母亲河孕育了古老而伟大的中华文明,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张士勋一遍遍地唱着这段曲子,胸臆之中,升起万丈雄心。 大丈夫立于世间,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无愧于天地,不辜负苍天厚土。 眼前这点困难算个球! 简直不值一提。 当张士勋回到高老庄的时候,王栋见到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不由讶异:“出去转一圈,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少说废话,帮我把掌上电脑里的视频剪辑一下,然后回城里忽悠赵佶去。” “我巴不得你赶快滚回城里呢。”王栋把接过掌上电脑,“说实话,没有你在眼前,世界一片安宁。” “我需要古代战争的视频,比较有刺激性的,比如《木马屠城》,还有《魔戒》之类。” 王栋道:“你说的这些电影,我没听说过,倒是我们三十三世纪,有很多古代战争的电影。” 王栋一边说着,一边找出一部电影播放,“你看看这个,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古代战争影片,场面宏大,镜头血腥。” 张士勋看了一会,突然坏笑着指着屏幕,道:“这些宏大而血腥的战争场面,别说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我看了,也会觉得很震撼。” “的确是这样,电脑后期合成出来的东西,就是要造成这样的视觉冲击效果。不过,你最好掌握好尺度,别玩过头了,如果把赵佶吓出个三长两短,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看到张士勋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王栋开始替赵佶担心了。 “如果看视频就能把他吓死,那就死去,正是因为没人吓他,赵佶这货才会这么荒唐;就是因为没有任何顾忌,他才这么误国误民。对于这样的人,吓得轻了,他不在乎,只有使劲儿吓唬一下,才有可能收敛。” 两人在电脑里翻腾半天,找出几部电影,把其中合用的片段剪辑好,又播放了一遍。 “等着瞧好,老子这次好好要做一回仙人子弟,把赵佶这老混蛋忽悠晕,把第一军的军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争取在金兵大举攻宋前,打造出一支能战的铁军。” 王栋道:“你拉倒,一支没有经历战争的军队,是不可能成为铁军的。” 张士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信心满满:“我只需他们有纪律听指挥就行了,有你这个超级外挂在这里做后盾,他们一定会成为铁军。” 第三天的晚上,梁府的书房内。 张士勋早早地就来了,正坐在梁师成的书房里喝茶。 赵佶带着一众侍卫急匆匆地来了。 “张士勋,朕今天能看到天书了?”赵佶一脚跨进书房内。 “嘘……!”张士勋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边。 赵佶会意,压低声音又问一遍。 张士勋把书房的门关上,插上门闩,转身来到赵佶身边,低声问赵佶:“不知道陛下是否敬上天?” “这还用说,朕敬天、敬地、敬祖宗,此心可表天日。”赵佶指天画地,虔诚无比。 “我若是让你看了天书,就违背了天意,泄露了天机,注定是要受天罚的,因此,请陛下不要辜负我这份赤胆忠心。” 赵佶大为感动,伸出“龙爪”抚一下他的肩膀,道:“朕向天发誓,一定会善待与你。” 张士勋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把掌上电脑掏出来,双手捧着放到书桌正中间,对赵佶说道:“官家,对天书行礼,天书是否能开,就看你的心是否虔诚了。” 赵佶十分恭敬地对着手机行礼,态度恭敬之极。 等他行礼完毕,张士勋走上前按一下开机键,屏幕顿时亮了。 开机音乐响了,赵佶听到悦耳的乐声,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下来。 张士勋为了配合他,不得不和他一起跪下。 掌上电脑进入系统后,张士勋一脸严肃地对赵佶说道:“陛下,天书里的内容是随机的,我也不知道打开的是什么,无论什么内容,都是上天对你的启示,你一定要认真领会,不能违逆,否则的话,必遭天罚。” “朕知道。”赵佶看着点亮的屏幕,舔舔嘴唇。 “陛下,已经为你打开天窗了,你先欣赏一下仙境。”张士勋正式开始忽悠。 电脑壁纸是一张动态风景,蓝天白云,绿草茵茵,远处隐约一座小木屋,迷迷蒙蒙、云雾缭绕…… “这便是仙境么?”赵佶痴痴盯着画面,陶醉了。 “是的官家,这就是仙境。” 赵佶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屏幕,手伸出一半,似乎怕亵渎神灵,又把手缩回来。 张士勋在一旁看得直想笑。 “朕能进仙境看吗?”赵佶又问。 “官家,您的凡尘之事未了,还不能进去。” 赵佶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叹息道:“唉!仙境就在眼前,朕却不得其门而入,甚憾!” “官家,您是天子,早晚会到天界的,何必急于一时?” 赵佶笑了,道:“说得也是,朕心急了,呵呵!” 张士勋等他欣赏一阵后,道:“官家,您现在准备好看天书了吗?” “哦!我准备好了。” 张士勋把剪辑好的视频打开,一幅气势恢宏的战争画面展现在两人眼前,两军对阵,一方黑盔黑甲,一方银盔银甲。 “哎哟!”赵佶站起身就要跑,被张士勋一把拉住,道:“陛下,这是天书。” 赵佶这才醒悟过来,重新跪下看视频,这种活生生的动态画面,如此的真实,仿佛发生在眼前一般。 张士勋在一旁给他解说;“官家,这是发生在异国的一场战争,黑色盔甲的是邪恶势力,银色盔甲的是像我们大宋这样的国家……陛下请看,大战开始了,这些邪恶的军队多么的凶狠啊,砍起人来就像切瓜切菜一般……您瞧,这个人的人头就这么被他一刀砍掉了……陛下!你没事?” 第196章 金口玉言 赵佶被视频里的血腥场面吓得面色苍白如纸,手脚冰凉。 张士勋怕把他吓死,赶忙点击暂停键,伸手扶住他。 停了好半晌,赵佶才缓过一口气,哆嗦着嘴唇说道:“太残忍了,太血腥了,太野蛮了。” 赵佶一连说了几个“太”,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视频中的战争了。 “官家,你要是害怕,我就收了天?”张士勋试探道。 “不要!”赵佶赶忙阻止,好不容易看到天书,岂可轻易放弃。 张士勋把他扶起来,“官家不要怕,天书里显示的是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 “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梦幻?”赵佶紧盯着掌上电脑,心有余悸。 “当然是真的,而且是正在发生的。”张士勋表情十分严肃。 “上天让我看这些,有什么警示作用吗?” “这就看官家怎么领悟了。” “那……朕刚才看到的这场战争,昭示的什么?”赵佶担心地问。 张士勋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有把它看完以后,才能知道天书中究竟昭示的什么。” “好!咱们接着看下去。”赵佶道。 “但是,天书中的画面太血腥了,您会不会……?” “我没事,你只管打开。” 张士勋伸手取消暂停键,视频接着往下播放。 赵佶强忍住心里的不适,看着视频里那些军容威武的军队,血腥的战争场面,耳听着兵器的“乒乓”撞击声以及濒死的惨叫哀嚎声…… 赵佶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面颊涔涔而下。 这时,屏幕里出现了外貌凶恶丑陋的兽人。 赵佶猛然哆嗦起来,一把抓住张士勋的衣袖,颤声问:“这是妖魔鬼怪么?” “他们是一种半人半兽。”张士勋回答。 “他……他们会不会攻击大……大宋?”赵佶已经被吓着了。 “应该不会,相距太远了。咱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们在攻击西方世界。” “太……太吓人了。”赵佶抹一把冷汗。 看完视频,张士勋说道:“陛下,天书已经闭上了。” “天书肯定在向朕昭示什么,莫非有敌人想要进攻大宋?”赵佶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 张士勋没接话,有意让他自己发挥联想。 “谁会进攻大宋呢?”赵佶紧皱眉头,自言自语。 “……西夏人没这个力量,大辽已经亡国,剩下的……”赵佶忽然一个激灵,“不会是女真人?目前,只有他们有能力进攻大宋,可是……” 尼玛!竟然说到点子上了。 赵佶问:“士勋你说,女真人会不会进攻大宋?” “嗯!女真人狼子野心,他们已经灭掉大辽,下一步,很有可能携胜利之威进攻大宋。” “可是,大宋和金国定有盟约的。” 张士勋道:“官家,你指的是海上之盟?” “正是!” “官家,既然是野蛮人,就不要指望他们拿盟约当回事。” 赵佶闻言,眉头拧起来。 张士勋察言观色,心内冷笑一声,又开始吓他:“陛下,大辽虽然占据着燕云十六州,但他们久享太平,已经没有了进取心,对大宋也没有威胁,而女真人却不同,他们野蛮残忍……官家,大宋和女真人签订海上之盟,太过天真了,妄想同金一起灭辽,从而分得一城半镇,却不去想一想,女真人如果攻下大辽后挥师南下,大宋该当如何自处?” “这……他们会毁盟?”赵佶问。 “如果他们遵守盟约,那还叫野蛮人吗?”张士勋反问。 “这……这……如之奈何?”赵佶想到女真人南侵的可怕后果,打个寒噤。 张士勋目视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所以,我来了。” “你?”赵佶抬头看他。 张士勋道:“陛下既然受命于天,那么,上天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所以,他们派我来帮你了,我也是听天命而来。” “你是神仙?”赵佶紧张地问。 “不是!神仙是不能干涉人间的事情的,不然的话,这个世界就乱套了。”张士勋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你是什么人?” “如果陛下非要知道,我的回答是:我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赵佶又问:“你如何帮我?” 张士勋道:“我可以帮你练兵,以抵御女真人的入侵。” 牵涉到军队,赵佶开始犹豫起来,捻着胡须不说话。 张士勋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暗骂一声:烂泥扶不上墙。 停了好半晌,赵佶才问:“你要怎么练兵?” “为了慎重起见,可以先期挑选少量的禁军作为练兵试点,比如我所在的天武军右厢第一军,人数不过一两千人。等练好后,请陛下校阅,如果您满意,再在禁军中全面推广。” 赵佶听到只是一两千人,稍微放点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张士勋道:“陛下,在我练兵期间,千万别让人掣肘,尤其是陛下你,就更不能掣肘了。” “不会的,我不会掣肘,更不会允许别人掣肘。”赵佶满口答应。 终于从皇帝手里要到想要的东西了。 有赵佶这句话,张士勋就可以放开手脚在禁军中施为了。 “既然陛下答应了,请你明天就下旨。” 赵佶想了又想,才道:“好。” 张士勋见他回答得十分勉强,暗自冷笑一声,重新把掌上电脑打开。 掌上电脑的动态桌面在赵佶的眼里,就是仙境。 他贪婪地看着手机里的“仙境”。 张士勋找到录音程序,打开后对赵佶说道:“陛下,对着神器把你刚才答应练兵的话再说一遍。” “这是为何?” “向上天表明你的心迹。” 赵佶犹豫道:“有此必要么?” “有!” “好。”赵佶轻咳一声,对着手机庄重地道:“朕,诏令张士勋即日起于禁军之中练兵……” 等他说完,张士勋微微一笑,把赵佶的录音放了一遍。 “啊!”赵佶听到里面的声音,惊呼一声。 他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 今日所见所闻,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够理解的范围。 “陛下,上天已经把你说的话记录下来了。”张士勋微笑着说。 有了录音,不怕他说话不算话。 “朕既然说了,就不会食言的。”赵佶道。 “陛下金口玉言,肯定不会食言。” 张士勋暗暗一笑。 大功告成。 吓唬半天,该娱乐一下了,放一段事先准备好的乐曲,得让人家放松一下神经。 赵佶极为专注地听着里面的音乐,问道:“这是什么曲子,你知道吗?” “金蛇狂舞。” “嗯!很欢快,很喜庆!”赵佶评论道。 张士勋小心地把掌上电脑拿到赵佶眼前,道:“陛下,如果你想要经常看到神器,回宫后可以沐浴更衣,向上天祷告,态度也要虔诚,不能有任何的杂念。我这边也帮你向上天祷告一番,若是你有福源,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一次天书。” 赵佶一听,精神大振,坐直身体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士勋点点头,肯定地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成功的机会非常非常低,陛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有几成希望?”赵佶伸手轻轻摸一下掌上电脑光滑的外壳。 “这就要看陛下有多虔诚了。” 张士勋觉得隔三差五地让他看看也不错,可以有目的的放一些希望他看到的内容。 “这个神器都能做什么?”赵佶又小心地触摸一下屏幕。 “能做的事情很多,除了能够看到仙境和仙子,还能听到仙乐,另外,有时候还能够看到别处发生的事情。” “真的太神奇了。” 第197章 终于可以练兵了 皇帝赵佶还是留了一手,关于练兵,他只下了一个手诏给高俅。 这类私旨在宋朝法理上并不具备合法性,换了前朝的几位皇帝,大臣完全可以拒不执行,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是,这套制度到了徽宗朝已经大大削弱,因为满朝堂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高俅就是唯命是从的一条忠犬,接到手诏,马上就把张士勋叫到殿前司官衙。 这是殿前司后面的一间偏房,高俅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阴沉。 “士勋,官家本来要下一道正式的诏书,但是,正式诏书的中间环节多,弄到后来也未必能通过,因此,官家就下了手诏给我。” 高俅跟随赵佶几十年,当然知道这位主子的个性,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事情上几乎毫不上心。 张士勋竟然能够说动他同意在禁军中练兵,实在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太尉,你不怪我私自向官家进言练兵?” “我对你十分欣赏,也很看重你,但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何要一门心思练兵。”高俅淡淡地一笑:“前些天我拒绝你练兵的请求,其实是为你着想的,看来,你没有理解我的好意。” “太尉的好意,小子如何能不知道?大宋朝从开国伊始就重文抑武,文人对武将极力压制,做武将的如果不训练士卒,他们会说你武政不修;如果训练士卒,他们又要拼命压制武将,所以,练兵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做呢?” “太尉,金国差不多已经把大辽灭掉了,下一步就是进攻大宋。我们不能因为明哲保身,就什么都不做?” “你那么肯定金国要进攻大宋?” “我确定!” “我不明白你这种奇怪的论断是怎么得来的。”高俅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愈加觉得令人看不懂。 张士勋懒得和他啰嗦,拿出掌上电脑,把那段剪辑过的视频播放给他看。 有最直接的方式,何必大费周章? 高俅的反应比赵佶好不到哪里去,从点亮屏幕到看视频,眼睛瞪得牛蛋也似,嘴巴张得像河马,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高俅结结巴巴地问:“士勋,这--这是?” “天书!” “天……书?” 高俅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太尉,到目前为止,只有您和陛下看过天书,还请太尉千万保密,不要轻易对任何人说。”张士勋神秘兮兮地说道。 高俅小鸡啄米般点头:“放心,天机不可泄露,我不会对人乱说的。” “刚才你看到的是西方世界的战争,你也看到了,他们那边连半魔半兽人也卷进来了。天书把这场战争显示给我们看,用意不言自明,它似乎在暗示我们,大宋也将面临一场大规模的入侵。” 高俅的脸越来越难看,焦躁地把指关节掰得“咔咔”响。 “那么,金国将要进攻大宋了。” 高俅毕竟是个武将,很快就判断进攻来自何方。 “太尉英明,”张士勋问:“太尉,一旦金国的铁蹄南下,凭大宋目前的军力,能不能保证把他们阻挡在黄河以北,确保东京的安全?” 停了半晌,高俅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够呛!” “太尉,一旦金国攻到东京城下,禁军有没有能力确保东京城不失?” “大宋有百万兵,还有强大的西军,保住京城应该……也许不成问题。” “呵呵!太尉底气不坚决,看样子心里也不是太看好。” 高俅叹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作为禁军首脑,高俅对大宋军队现状一清二楚。 “太尉,如果京城陷落,大宋将会陷入灭顶之灾,国将不国,您作为掌管禁军的最高长官,将如何自处?承宗及家人将如何自处?”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问的高俅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即便不为朝廷着想,也要为自家安危着想啊。 “太尉,我不远万里回到故土,不为别的,就是想为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民尽一份微薄之力。身为炎黄子孙,绝不能让野蛮的族类践踏这方沃土。” 高俅对他的崇高愿望听而不闻,从袖筒里掏出手帕,擦擦脸,问了一句:“士勋,你刚才让我看的,真的是天书?” “千真万确!”张士勋面不改色心不跳,指着屏幕问:“太尉,什么样的骗子能弄出这东西来?” 高俅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下狠心道:“贼厮鸟!干他娘的!” 这就对了。 张士勋笑了,笑得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为了坚定他的信心,张士勋又把赵佶的录音放给他听。 “朕,诏令张士勋即日起于禁军之中练兵……” “这……这是官家的口谕?” 张士勋点点头。 高俅这下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你只管好好练兵,我鼎力支持你。说,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尽管提出来。” “我所在的那个第一军缺额几乎达一半,在编的还有许多老弱病残,不堪训练。所以,首先要把第一军整合一下,尽量把精壮组成一个指挥。” “嗯!这是必需的,你尽管放手施为,人不够,我从其他军调给你。” “还要保证军饷足额发放,如果需要,还要追加额外的训练费用。” 高俅满口答应:“这个也可以答应。” “如果下边的军官不听指挥不服管教,我有权把他们踢出去。” “这个……”高俅犹豫一下,道:“如果有不服指挥的,你把他们交给殿前司好啦,由我负责他们的任免安排。” 张士勋点点头表示理解。 中国都是个人情社会,亲戚、朋友、故交,各种关系层层叠叠,关系网纵横交错。 高俅把持殿前司近二十年,天武军中各级军官或多或少都会和人情沾边,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估计连高俅自己都弄不大清楚。 “士勋,为了让官家放心,还要安排一两个人进去。”高俅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又追加一句。 尼玛!还没有开始训练呢,这就安排人监视了。 张士勋一百个不愿意:“太尉,官家派过去的人,我能指挥得动吗?” “你尽管放心,事先肯定交代他们,不会干涉你训练,还要听你指挥。” 张士勋心里腹诽不已,嘴上却道:“安排人可以,但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他们必须一起参加训练。” “嗯!你看着办。” 高俅点点头,只要张士勋不反对,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我准备今明两天把训练计划制定下来,后天就开始训练,官家那边如果要派人,希望快点。” “这么急?” “不急不行啊,时间不等人。” 第198章 天命不可违 张士勋愿望达成,站起身就要告辞。 高俅突然说了一句:“士勋,让大郎跟你一起训练。” 张士勋有些吃惊,道:“太尉,军队训练艰苦的很,你确定要衙内也参加训练?衙内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苦,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要受,他整日游手好闲,活脱脱一纨绔,现在有我罩着,可以活得逍遥自在,以后我若死了,他这样的人早晚会完蛋。” 高俅语气很坚决。 有些话高俅没有说,他真的很担心金兵南侵成为现实,自己没事便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的日子可就堪忧了。 跟着张士勋吃些苦,也许能够让高承宗自立自强,家族的延续全靠他了。 张士勋有点佩服高俅了,高俅绝对不是个糊涂人。 “太尉,我有言在先,衙内跟着一起训练没问题,但是有一点必须向您说明白,他不能搞任何特殊,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张士勋先把丑话说前头,不想因为高衙内的事情与高俅产生矛盾。 “这是该当的,他若是犯了军纪,你尽管按军规处罚,只要不伤他性命,任你处置。”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士勋说完,又问道:“太尉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没有的话,小子就告辞了。” 高俅点点头:“嗯!你去。” 张士勋躬身施礼,转身大踏步而去。 望着张士勋健壮的背影,高俅陷入沉思,心中暗自感叹后生可畏,经历过樊楼护驾以及无忧洞剿匪后,他对张士勋非常看重,遍观京城勋贵子弟,年轻一辈人中间,这个人绝对属于出类拔萃的,没有一个人能和此人比肩。 最关键的是,他来历神秘,竟然手持天书。 天书啊!这东西岂是寻常人能够得到的? 毫无疑问,他也受命于天。 这点太要命了,只有皇帝才受命于天? 高俅久居上位,眼界自然很高,心智也优于常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他刚才看张士勋手里的天书的时候,看得非常的仔细,看的时候也在心里打了无数个问号,可他看不出天书有任何作假的可能。 优美如画的仙境,栩栩如生的人物,惊心动魄的场景,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天书绝对是真的!这是高俅最后得出的结论。 高俅坐不住了,匆匆去皇宫觐见皇帝。 赵佶在偏殿接见了高俅。 “高俅,你也看到天书了?”赵佶心神不宁地问。 “官家,微臣见到了。”高俅行礼完毕,抬头说道,“也听到了官家的口谕。”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回官家,微臣认为,天书是真的。” “这个无须你说,天书肯定是真的,没有任何疑问。”赵佶摆摆手,问他:“你从天书中,有没有看到西方世界的那场战争?” “官家,微臣看到了。” “你如何想的?” “微臣觉得,天书似乎在向咱们君臣昭示,大宋也将会面临一场惨烈的战争。” “哦!你也这么认为?”赵佶眉头紧锁。 自从看到天书内容后,赵佶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基本上算是个太平皇帝,登基以来除了在边境和西夏及吐蕃小打小闹,再有就是镇压方腊了。 如果没有看到天书的内容,无论任何人告诉他大宋将会发生一场战争,赵佶都会认为属于无稽之谈。 现在不同了,他亲眼看过天书,开始相信战争将要降临大宋。 他从骨子里相信天命,绝对不敢违拗上天昭示。 “高俅,以你的意思,眼前该怎么办?” “天命不可违,一定要尽早做好准备。不但要练兵,还要加强军备。” 赵佶点点头,道:“那就放手让张士勋在天武军练兵,不过……” 高俅见他沉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官家,刚才在殿前司的时候,微臣已经告诉张士勋,将会要派两个官家信得过的人去协助他练兵。” “他怎么说?” “他满口答应,不过,他要求不能干涉他练兵,而且要听指挥,不能搞特权。” “嗯!他的要求也很合理,既然在军中,就要按军中的规矩……不知你有否合适的人选?” “回官家,人选有好几个,都是将门子弟,知根知底,他们如今都在禁军班直之中,个个忠心耿耿,值得信赖。” “噢!既然你看中了,就派两个协助张士勋,一定要交代他们,到那里后服从张士勋指挥,但也要时时向你汇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得有丝毫大意,明白吗?” “微臣明白。”高俅躬身道。 赵佶捋着颏下短须,微笑起来。 高俅见他高兴,也跟着笑道:“官家,犬子目前还是张士勋所在军的都虞候,为了保险起见,微臣也会让犬子跟着一起训练。” “哦!你儿子也要参与训练?” “是的,他也大了,不能整日游手好闲,该替官家出力了。”高俅趁机表忠心。 “很好!你儿子叫承……他叫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 “高承宗。” “呵呵!有承宗和张士勋一起,我更加放心了。” 赵佶对高俅十分满意,不愧是自己的股肱之臣,知道为自己分忧。 高俅又道:“官家,张士勋所在的天武军右厢第一军,不过区区一千多人,其中堪用的顶多五六百人,人数是不是有点少?” 赵佶摇摇头:“先让张士勋练练再说,他没有从军经历,如果不是他手持天书,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他在天武军练兵。” “那么,其他的禁军是否也要加强训练?请陛下示下。” “这个先不用着急,反正金国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 “可是陛下……” 赵佶打断高俅的话,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呵呵!金人虽然厉害,也不是洪水猛兽。我们大宋兵员百万,只要有了准备,金国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高俅还要说什么,又强行咽回去了,这位官家最听不得逆耳的话,还是别违拗他。 第199章 窝囊洞主 张士勋离开殿前司,并没有马上回家,也没有去天武军,而是带着黑无常一路四处打听,找到胭脂巷。 李魁的家很好找,随便找一个人打听李老实家便找到了李魁。 “大官人。”李魁打开院门见到他,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来磕头。 张士勋一把拉住他,笑道:“以后见我就不要磕头了,被人看到不好。” “这……好!”李魁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张士勋走进院子,问道:“葫芦呢?我在路上给他买了几串糖葫芦。” 已经答应的事情,一定要算话,尤其是对孩子。 “他刚才去巷子里耍了。”李魁恭敬地往屋子里让。 “噢!这孩子挺聪明的,招人喜欢。” “街坊们也很喜欢他。”提到儿子,李魁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变得眉飞色舞:“他走到哪家,哪家就像见到自家孩子一样。” “嗯!这样的好孩子,你这个做爹的要把他养好,别让他长大后像你一样没出息。” 李魁面色一滞,略显尴尬地说道:“大官人,俺一直想找你,可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找我?” “黄三躲过了朝廷的搜捕,又带着几个人偷偷溜回来了,他现在对俺非常不客气,完全不把俺这个洞主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冲俺发脾气,说无忧洞的所有洞主中,俺这个洞主是个最窝囊最没本事的一个。” 张士勋心道:黄三说得没错,你这个洞主确实没本事,连头把交椅的位置都坐不稳。 心里这样想,但不能这么说,这人以后还要派上大用场。 “李魁,黄三手下有多少人?”张士勋问。 “他手下原来有二十来个,经过上次官府清剿,现在只剩下七八个喽啰了。” “你现在手下有多少?” 李魁低着头道:“只有三两个。” “都藏在无忧洞中吗?” “嗯!他们除了无忧洞,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黄三他们呢?也住在无忧洞中?” “大多数时候都在洞里。” 张士勋又问:“原来无忧洞的头目还剩下多少?” “上次官兵来来回回清剿几次,头目就剩下黄三和我,别的人都死了。” 张士勋想了想,问他:“若是我帮你除掉黄三,你能不能完全掌控无忧洞,把头把交椅坐稳当?” “绝对能坐稳当。”李魁想都没有想,立刻回答。 “那好,你现在带我进去,我帮你把这个眼中钉除掉。” “啊!”李魁身子一抖,紧张地看着张士勋,以为他在开玩笑。 “啊个屁!快带我下去。” “可是,他那几个喽啰都是硬茬子,不好对付啊,凭咱们两个,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咱们两个?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说的不是咱们两个,而是由我自己来对付他们,你只在一边看着就行。” 李魁哭丧着脸道:“大官人,俺知道你厉害,可是,一拳难敌四手,您独自一人,对付不了他们的。” “少废话!到里面后,你只要找个理由把黄三叫过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好……好。”话说到这份儿上,李魁不得不答应。 李魁从矮矮的屋檐下摸出一个解腕尖刀塞进袖筒,“大官人,俺便带你下去,随俺来。” 张士勋见他往院外走,忙拉住他:“洞口明明在屋内,为什么往外走?” 李魁见他误会了自己,忙解释:“大官人,俺记得你交代过,要把这条地道掩藏好,所以,从那时起,就再没有钻过这条地道,平日进无忧洞,俺都是绕远些,走大路。” “大路?” “就是无忧洞所有人都知道的通道。” 张士勋想了想,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想不到这货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还是挺听话的。 “好,你头前带路。”张士勋道。 李魁带着他走出小院,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张士勋道:“大官人交代我画无忧洞地图,我已经画好,是现在给您,还是回来以后?” “等回来以后。” 李魁回头把院门虚掩上,带着张士勋往胭脂巷外走。 “先找到孩子,我把糖葫芦给他。”张士勋晃一晃手里的糖葫芦,十分认真地说道。 李魁十分不解,这位大官人是一个做官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屁孩这么好?何况还是一个无忧洞罪人的孩子。 虽然看不透,但李魁还是有些感动,大官人是个好人。 找到葫芦的时候,他穿着开裆裤,正蹲在一棵树上朝下撒尿,树下几个孩子“哇哇”叫着往一旁躲。 “葫芦,你尿俺一头,是个赖孙。”一个孩子抹一把流下来的尿液,朝葫芦大骂起来,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骂。 “嘻嘻!大人说了,童子尿败火。”葫芦尿完,伸手抓住小鸡鸡甩了甩,这才搂着树杈站起身。 “葫芦,你又淘气了是不是?”李魁紧走几步来到树下,仰起脖子怒吼道:“出门的时候咋交代你的,莫非你都忘到脑后了么?” “爹爹,他们几个人要剥俺裤子看鸡鸡,俺就爬树上来了。” “爬就爬呗,为啥尿人家一头?” “他们欺负俺,俺就尿他们。”葫芦理直气壮地道。 李魁一听他还敢犟嘴,弯腰把一只鞋子脱下来,指着葫芦道:“赶紧给老子滚下来,看俺不把你的屁股打烂。” “俺不下来!” 那些孩子见葫芦家大人来了,一哄而散。 张士勋笑眯眯地走上前,仰头对葫芦道:“葫芦,还记得我吗?” 葫芦眼尖,早看到他手里的糖葫芦,“记得!记得!你答应给俺买糖葫芦的。” “我说话一向算话,这不,专程买了糖葫芦给你送来了,还是五串。” 葫芦一听,抱着树干从树上溜下来,伸着小手道:“俺要糖葫芦,俺要糖葫芦!” 李魁一把揪住他,朝他屁股上“啪”的抽一鞋底子,骂道:“小兔孙,总欺负别家孩子。” 葫芦挨一记,不但没哭,反而朝他爹做个鬼脸,对张士勋道:“阿伯,这几串糖葫芦都是给我买的么?” “是的,都是给你买的。”张士勋微笑着拧拧他的小脸蛋,把糖葫芦递给他。 葫芦飞快地接过糖葫芦,转身就朝家跑,边跑边喊:“糖葫芦!糖葫芦!俺有糖葫芦。” “小兔孙回来,还没有谢过大官人呢。”李魁在后面喊。 葫芦浑似没听见,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大官人,这孩子野得很。”李魁满脸的无奈。 张士勋说了一句:“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这样,葫芦是个好孩子。” 李魁像所有做父亲的一样,听到这句话,心花怒放。 第200章 大开杀戒 张士勋是有备而来的。 无忧洞四通八达,到了战时,用处可就大了,可以利用它传递消息,还可以转移人员和物资。甚至可以利用它隐蔽地运兵,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因此,无忧洞不能丢,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无忧洞经过官府反复几次清剿,贼人所剩无几,这时候下手,是最好的机会。 为了安全起见,他带上黑无常,并且把手枪也带来了。 跟着李魁进入无忧洞,他就把手枪从怀里掏出来了,子弹上膛。 有李魁这个地出溜带领,很快就来到了鬼樊楼前。 鬼樊楼大门两边各插着一个火把,几个又脏又臭的喽啰或蹲或坐,正在那里吆五喝六的赌钱。 听到脚步声,一个喽啰抬头看一眼,见是李魁,便又低下头继续赌钱。 “麻四兄弟,黄三在不在里面?”李魁问其中的一个贼汉。 “在,正和一个小娘逍遥快活。”麻四头都没抬。 李魁回头看张士勋一眼,张士勋微微点头。 李魁会意,带着他往鬼樊楼内走。 鬼樊楼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李魁四处看了看,然后指指楼顶:“黄三应该在上边。” “上去!” 两人拾阶而上,刚上到二楼,就听到女人的呻吟声,还有一个男人的淫笑声。 寻着声音走到一个房门前,张士勋抬脚踢去,门“咣当”一声被踢开。 伴随一声女人的惊叫,一个胖大汉子从床铺上跳起来。 “李魁,你们要做什么?”胖大汉子又惊又怒。 “黄三,不是我找你,而是张大官人要找你说话。”李魁一边回答,一边盯着女人白花花的身体。 女人手忙脚乱,拿一件衣服遮挡在胸前。 张士勋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问:“黄三,我且问你,我家的小厮是你带人杀的吗?” “你是何人?”黄三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我叫张士勋,上次来无忧洞,没见到你,这次专门来找你问个清楚。” “又是你。”黄三穿上裤子,低头找腰带。 “看样子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知道,也知道你迟早会找上俺的。” “杀我家小厮的是谁?” 黄三一拍胸脯,很光棍地说道:“爷爷我杀的。” 他不慌不忙把衣服穿好,伸手从床铺下摸出一把短刃,毫不在乎地对李魁道:“地出溜,你带官府的人进无忧洞,已经违背了誓言,从此后,你的第一把交椅已经坐不成了。” 李魁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道:“坐不坐得成,你说的不算。” 黄三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看着张士勋。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涌进来,手中兵器指向张士勋。 黄三仰天大笑道:“张士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既然你来了,就莫回去了。”说着,狞笑一声:“我早就料定你会来找俺,已经等你好多天了。” 张士勋脑门上的青筋跳了一下,杀意更浓了。 黄三晃晃手里断刃,狞笑着道:“爷爷不但要杀你,还要把你的心肝挖出来。” 张士勋决定快刀斩乱麻,手一抬,室内发出“砰”的一声响。 黄三觉得胸口一疼,胸口多一个小洞,他低头看一眼那个小洞,又抬起头,不可置信般看着张士勋,身子晃了晃,仰面躺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所有人都吓一跳,惊恐地看向张士勋。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张士勋只是抬了下手,黄三就倒下了。 “俺的娘哟!他是妖怪。”一个大汉丢下手里的兵器,扭头就跑。 张士勋没有犹豫,抬手就是一枪,逃跑那人一头栽倒地上。 剩下的黄三同伙眼见不能善了,怪叫着朝张士勋扑来。 张士勋一不做,二不休,举枪就射,直到对面的那伙人全部倒下才停止射击。 李魁已经被刚才的情景吓得腿脚酸软,一屁股坐到地上瑟瑟发抖。 见到他那熊样,张士勋摇摇头。 张士勋带着他来到鬼樊楼前的空地上,命令道:“召集无忧洞所有人到鬼樊楼前集合,一个时辰内不到者,杀之!” “喏!”李魁单膝跪下领命。 抬手之间杀人,李魁已经对他敬若神明。 “麻四,张天王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赶紧召集所有兄弟,来鬼樊楼前集合,听张天王训话。” 麻四连声答应,又向张士勋磕一个头,这才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去了。 张士勋暗自好笑,好嘛!现在成张天王了,神棍的名头这下坐实了。 他也无需和这些垃圾解释什么,多一个天王的名头,倒是能省不少事。 小喽啰们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鬼樊楼前空地的正当中,张士勋当仁不让,大马金刀坐下来,李魁站在旁边。 无忧洞的喽啰们陆陆续续来了,他们已经都知道今天无忧洞来了一位煞星,所以,一个个站在下面俯首帖耳,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人来得差不多了?”张士勋问。 李魁看着下边,道: “应该差不多了。” “这里有没有会写字的?” “有一个。” “让他过来。” 一个留着老鼠须的中年人被李魁叫过来。 “他叫李谋略,读过两天书。”李魁介绍道。 “李谋略,这名字有意思。”张士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谋略。 李谋略躬身道:“我是太原府人,叫李谋略,从小读圣贤之书。” 李魁在旁解释道:“他平日说话,总是开口‘谋略’,闭口‘谋略’,日子长了,大伙都叫他李谋略。” “何止是读过两天书?”李谋略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话大为不满,道:“我曾经考中过解试,如果不是出了变故,省试也不在话下。” 张士勋道:“既然是读书人,怎么会沦落到无忧洞了?” “浑家偷人,我发觉后便施展谋略把奸夫杀了,然后逃到了这里。” 张士勋看着他柴火棍一般的胳膊,很好奇地问:“看你身体单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还会杀人?” “杀人可以用蛮力,也可以用头脑,我虽然身体瘦弱,但有谋略。” “既然用谋略杀人,应该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才对,你却跑到无忧洞里来躲避,看来,你的谋略还是有欠缺啊。” 李谋略尴尬地笑笑:“我承认计划不周,谋略不足。” 李魁插嘴道:“俺倒是觉得你挺有谋略的,只是好多人不愿听你的话。” 第201章 张天王 李谋略环视一眼周围的人,抖动着老鼠须道:“这帮龟孙,一个赛一个愚笨,简直不会用脑袋想事情,若是早点听从我的谋略,无忧洞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张士勋调侃道:“官兵清剿无忧洞,你参与‘谋略’了吗?” 李谋略道:“当然提出了谋略,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谋略。” 听这厮一口一个“谋略”,张士勋忍不住笑起来。 李魁咳嗽一声,大声说道:“都静静,张天王今天来,有事情和大家说。大家都听着,黄三因为勾结外人,已经被张天王杀了……。” 有人鼓噪道:“黄三是四当家,怎么说杀就杀?” “洞主,你说黄四当家的勾结外人,可有凭证?” “张天王是何人?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个外人,为何到无忧洞杀人?” 张士勋冷冷的扫视着下边,一言不发。 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来:“我认得这个人,他根本不是什么天王,而是官府里的人,那日官兵进洞清剿,其中就有这厮。” “啊!” 下面顿时“嗡”一声,乱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有几个人拔出了凶器。 李魁有些慌了,惊恐地看着张士勋。 张士勋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指着那几个叫得最欢的人,冷笑道:“你们几个要杀我?” “不但要杀你,还要剥了你的皮。”为首的那个恶狠狠的向前跨一步。 “嗯!很好!”张士勋点点头,掏出枪来,随手就是一枪。 那人应声倒在地上,额头多了一个洞,脑后头骨被掀掉半边,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血液流了一地。 在场的所有人惊恐地看着地下的死尸,一个个面色苍白。 安静了片刻,有人吓得开始哭起来。 “俺的娘哟!天打五雷轰!”有个喽啰喊。 “他真是天王啊,会召唤五雷……。” “天啊……!” 有几个喽啰“扑通”跪下来,嘴里喊着“天王饶命”之类的话。 “还有谁想杀我?”张士勋盯着其余几个要杀他的人,语气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当啷!”“当啷!” 那几个人的凶器掉在地上,不约而同地跪下来。 “小人该死!” “小人有眼无珠,张天王当面,竟然不识。” “求张天王饶小的一命。” 张士勋冷哼一声,寒声道:“你们刚才喊得很响啊,喊打喊杀得那么嚣张,怎么一瞬间就开始喊饶命了?”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张天王饶小的一命,小的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天王的饶命之恩。” “天王啊,俺家有八十岁的老母,请天王饶小的一命。” 几个人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李谋略凑到张士勋身边,低声道:“张天王,这几个人都是黄三的人,您若是想整顿无忧洞,这几个人留不得。” 张士勋看着他眼里露出的杀意,轻笑一声道:“你认为他们能杀我?” “不能!”李谋略回答得很干脆,“我的意思是,若是留下他们性命,可能会坏了天王的事……天王,无毒不丈夫。” 张士勋想了想,道:“虽然杀人很简单,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杀人还是不杀人。” “天王仁慈。”李谋略不再多言,退到一旁。 那几个人的额头都已经磕破了,鲜血顺着面颊往下淌。 张士勋道:“你们几个跟着黄三,做了许多对不起自家弟兄的事情,本来该杀你们的,但我还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那几个人一听有活命机会,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磕头,嘴里说着感恩的话。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每人打二十大板,若是有人叫喊出声,叫一声就再加一棍。” 那几个家伙很光棍:“大王,小的们虽然称不上好汉,但也不是孬种,不就是二十板子么,俺们撑得住。” 李魁叫过来几个喽啰,把那几个家伙按在地上,“噼噼啪啪”打起来。 几个家伙果然很硬气,一声不吭。 能够进到无忧洞里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如果没有点狠劲儿,根本混不下去。 二十板子打完,张士勋道:“自今以后,以前的事情都不再提了,无忧洞内所有的人都要听李魁的命令行事,不得违背……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底下参差不齐的回答。 “声音那么小,都他娘没吃饭啊?再回答我一遍,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这次回答的声音很大。 张士勋缓缓说道:“你们大概都很好奇,我今天来无忧洞究竟什么目的,现在告诉你们,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救你们这帮杂碎,给你们找一个……不!找很多个出路,让你们下半生活得像个人,能够光明正大地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在场的人全都一愣,互相看一眼,眼中透出的都是不相信的神色。 “我看出来了,你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张士勋环视一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李魁他们称我天王,这个称呼不敢当,老实讲,本人确实是上天派下来的,身负神圣的使命……” 人群里传来一阵“嗡嗡”声,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刚才你们都看到了,我随手一指,就能召唤五雷轰顶。为了证明我的身份,现在再让你们看一样东西。”张士勋掏出掌上电脑,站起身走到一个喽啰面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王小七。” “啧啧!这名字起的,听上去就小气,王小七——王小气。” 众人都笑了。 王小七躬着身道:“禀大王,小的名字小气,可俺人不小气。” 张士勋打开电脑里的相机,“咔嚓”一声,给他照张相,然后让他看:“看看,里面这个人模狗样儿的人是谁?” 王小七看到自己的相片,顿时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快凸出来了。 其他喽啰全都围上来看,一个个吃惊的模样比王小七好不到哪里去。 “这……这里面的人是王小七啊。”有人终于忍不住喊出来。 第202章 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王小七“扑通”跪下来,磕头道:“天王,求您老人家不要把小人的魂摄走,留小的一条活命,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要养活……呜呜!” “你今年多大年龄?”张士勋仔细看了又看,这家伙乌漆嘛黑,实在看不出这他的年龄。 “小的……小的今年二十八。”王小七呜咽道。 张士勋踢他一脚,道:“你才二十八,怎么会有个八十多的老娘?” 王小七一愣,傻了。 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这里面的只是你的一张相片,并不是你的魂魄。”张士勋指着掌上电脑,说道:“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神器,能够瞬间把人的影子照下来。” 张士勋又录了一段现场的视频,然后放给所有人看。 众人看着,一个个呆若木鸡。 “老猫,这里面有你。”一个喽啰磕磕巴巴地说道。 “也有你。”另一个道。 “咱们都在里面。”终于有人发现,神器里的图像就是现在的场面。 张士勋为了让这些家伙死心塌地,又点开那段让赵佶看过的战争场面。 所有人都被震慑了。 “这是天书,里面的战争是真实发生的,我昨天曾让官家看过。”张士勋收起手机,表情严肃起来:“几年后,这样的战争将会发生在开封城,到那时,开封将会生灵涂炭,尸骸遍地,你们这些王八蛋也逃不掉这场滔天大祸。” 鬼樊楼前静悄悄的,众喽啰一个个心惊胆战。 “你们这些人虽然都是些乌龟王八蛋,有些人还背着血债命案,但是,我既然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也不能把你们这些老鼠洞里讨生活的人坐视不理,所以,我今天来了。” 众喽啰又一次跪下来,包括李魁和李谋略。 “求天王拉众兄弟一把,俺们都听您的话,无论您说什么,俺们都无不遵从。”李魁磕着头说道。 “求天王。”众喽啰跟着一起磕头。 张士勋满意地点点头,道:“都起来。” 李谋略道:“天王,您想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做?请您吩咐下来,不管水里火里,你指向哪里,我们便打向哪里。” 张士勋重新坐回交椅,拍着扶手说道:“我愿意给你们指一条路子,让你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当然,能不能抓住机会,就要看你们自己了,世上有人喜欢走阳关道,也有人喜欢走独木桥,各有所好,勉强不来。” “我原意尊天王令。”李谋略大声说道。 “俺也原意。”李魁随后说道。 “俺也原意。” “俺们都愿意。” …… 众喽啰纷纷附和。 “看来你们都愿意,很好!既然这样,我就坦诚和你们说。”张士勋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我现在是天武军右厢第一军的副都指挥使,为了几年后这场战争,这两天就要开始练兵,整顿军队。与此同时,还要做一些其他准备,这就需要很多人手……” “不得不承认,你们其中的一些人有些能耐,到时候可以派得上用场,只要能把事情办好,不管你以前犯的什么罪,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把身份洗白,让你光明正大地在上面生活,甚至给你一个前途。” 众喽啰一听,人人眼里露出期盼的神色。 他们常年生活在地底,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无忧洞中的人很少能活过四十岁的,除了官府缉拿擒杀,还要面对各种黑道仇杀以及疾病的折磨,整天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没人愿意过。 现在终于有人给他们指出一条光明大道,他们如何能不欢喜?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丑话说到前面,我指派你们办的事情,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有的很辛苦,还有的甚至有危险,这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 “天王,俺们不怕,只要有富贵,危险算不得什么。” 底下有人喊道。 “富贵险中求,俺们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这个道理。” 有人随声附和。 众喽啰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嗯!给你们交个底,我打算把你们这些人都组织起来,一部分人去作坊做工;一部分人去军中训练;还有极少的人会被派到其他地方做一些事情。另外……”张士勋咳嗽一声,面色变得凝重:“我还会在你们之中选出几个干练精明的人,派去异国刺探军情,这个事情特别考验人的本事和胆量,风险极大,但是,如果把事情做好,收获也很大,要官给官,要钱给钱。” 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狂喜的色彩。 “李谋略,把所有的人都登记下来,造个花名册给我。” 李谋略很听话,拿来了笔墨纸砚,很快就把所有人员登记好了。 “李洞主和李谋略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张士勋大声说道。 众喽啰冲张士勋行礼,乱哄哄地朝外走去。 “张天王,这是登记的册子,请您过一下目。”李谋略谦恭的双手把名册递过来。 张士勋接过来,认真看起来。 无忧洞人员组成太复杂了,几乎囊括大宋各路的人,流落至无忧洞的原因千奇百怪,有遭了灾逃荒来的;有杀人越货被官府通缉追捕的;有被无忧洞人收留的孤儿,从小就跟着无忧洞贼偷做窃贼的。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奇葩的,本身没有犯罪,却喜欢无忧洞中的生活方式,自甘堕落而入伙的。 “把这些人全部分组,十人一组,要分门别类,比如:小偷分在一起;诈骗犯分为一组;杀人犯分在一组……以此类推,每组选出一个头目。” 李谋略一听,伸出大拇指:“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么一搞,无忧洞以后就有秩序了,也就好管理了,天王英明!” 李魁马上跟着拍马屁:“天王英明!” 张士勋道:“你们俩好好做,把无忧洞管理好,几年以后,我就把你们的身份洗白。” 两个人赶忙跪下磕头。 看着跪在地下的两人,张士勋伸手去扶,“你们俩不要动不动就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李魁抬起头道:“天王,您是上天派下来的人,俺们都是罪人,见到你该跪的。” 李谋略也道:“洞主说得对,我们罪孽深重,虽百死不足恕其罪,寻常礼节不适用于我们。” 张士勋见他们坚持,想了想道:“也罢,随你们,不过,若是到了外面,就按照正常礼节行事。” “好的!”两人一起答应。 张士勋顺手把名册塞进怀里,问道:“还有一件事情,上次藏宝洞被官军找到后,半路上被黄三抢走了,你们俩知道他把金银藏在什么地方了吗?” 李魁道:“听说藏在迷魂洞,不过,黄三藏得很隐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你们俩替我找回来。” 二人一起应是。 第203章 有人关心 回家的路上,张士勋默默地走着,街道两旁的情景与无忧洞里的相比,恍若两个世界。 为了几年后的浩劫做准备,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要把我们的朋友搞得多多的。 特殊的时期,不能总是用斗争的眼光去看周围的人。 站在民族文明的高度,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连蔡京、梁师成、童贯这样的人也愿意去团结,当然也包括高俅这样的人。 快走到家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三狗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张士勋回来,三狗蹦蹦跳跳地迎上来:“大官人,丁娘子来找你了。” 张士勋一听,赶忙走进院子。 “张官人,你上哪里去了?我等你好久,从红日当头到太阳落山,从太阳落山到掌灯时分……哎哟!你身上好臭呀!” 丁都赛捂住鼻子,退出两步。 “实在抱歉,我又去无忧洞了,在里面待了大半天。” 丁都赛吃一惊:“你怎么又进无忧洞了?官府又进去清剿了?” “官府来来回回清剿好几次了,根本没有清剿干净,也剿不干净。我这次进去,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无忧洞的问题。” “一劳永逸?” “嗯!至少把这些人的危害减到最小。” “没有遇到危险?” “没有,不是我吹牛,这世上还没有能够伤到我的人。” “官人!我相信你的本事,可你也不要大意呀,小心能驶万年船。” “我会小心的,放心。”张士勋说着,对站在一旁傻笑的三狗说道:“赶快去给我烧点洗澡水。” 三狗答应着去了,走到灶房门口又停下来,扭头说道:“对了!高衙内今天来了好几趟,好像有事情找你。” “噢!知道了。” 二人来到客厅,张士勋带着歉意说道:“我身上臭,不给你倒茶了。” 丁都赛捂着嘴笑道:“官人臭得像是刚从……” 张士勋见她说到一半不说了,便自我解嘲道:“你是想说,我像是刚从粪坑里出来,是不是?”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张士勋见她两颊笑窝霞光荡漾,心中顿时一荡:“赛赛,你好美!” 丁都赛脸上飞起红霞,白他一眼,低下头去。 “赛赛,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吗?”丁都赛撅起嘴问。 “当然能来,欢迎之至。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张士勋赶忙道,心里却道:最好来了就别走了。 丁都赛闻言,脸上微红,“我的确有些事要和你说,我们姐妹们已经把妇女联合会的章程起草好了,李姐姐让我拿过来给你看看,让你提提意见。还有,上次在樊楼,你答应教徐婆惜、薛子大、王京奴她们嵇琴,她们让我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教她们。” 她从袖筒里掏出一沓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想递给他,见他脏兮兮的手,皱皱秀眉,又缩回去了。 “你先把章程放桌子上,我回头再仔细看。” “教徐婆惜她们拉琴的事呢?” “这……”张士勋踌躇起来,想了想才道:“最近我忙得够呛,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天武军训练士卒了,你告诉她们,等忙过了这阵子再说。” “你忙的是正事,学琴的事情不急。”丁都赛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露出欣慰的样子。 在她心里,不想让任何女子接近他,尤其是像徐婆惜她们这样的人,一个个都是京城内的花魁娘子,要姿色有姿色,要才艺有才艺。 张士勋见状,心内暗笑,女人的小心思确实可爱。 “天慢慢冷起来了,你衣服不多,我前天逛街,给你买了一些衣服,从里到外都有。”丁都赛羞涩地说道。 “真是难为你了,男人家不会买衣服。” “衣服拿过来了,都在那里放着呢。”丁都赛指指旁边的凳子,上边放了一个好大的包裹。 “赛赛,你真好!”张士勋由衷地说道。 “以后把脏衣服给我留着,我来帮你洗。”丁都赛拧着衣袖,低头说道。 “好好!我正发愁衣服没人洗呢。”张士勋连声答应。 “还有,我爹爹说……说……”丁都赛说着,扭捏起来。 “噢!丁伯父说什么?”张士勋有些紧张。 那老爷子脾气古怪,有些不好伺候。 “我爹爹说,不准你欺负我,若是敢欺负我,把你的头打崩,肚打青。”丁都赛说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 张士勋夸张地摸摸头,又摸摸肚子,摸摸鼻子,道:“丁伯父这句话白说了。” 丁都赛抬起头,不解地道:“此话怎讲?” “你这样又美丽又温柔的女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你?” 丁都赛的脸又红起来,又低下头去。 “大官人,洗澡水烧好了。”三狗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进来,“要不要我帮你把洗澡水拎过去。” “不用了,你年龄小,被沸水烫着可不得了。” 张士勋说着,对丁都赛道:“你不要走,咱们一起吃晚饭。” “好呀,你去洗,我去给你做饭。”丁都赛从凳子上站起身。 “你会做饭?”张士勋有些不相信。 “我这些天跟人学着做饭,会一些。”丁都赛有些局促地说道。 “噢!真的?”张士勋感觉有些意外。 “你一个男人家尚且会做饭,作为女子,学做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丁都赛白他一眼,昂起头走出客厅。 洗过澡换过衣服的张士勋显得神采奕奕,假发已经去掉了,潇洒地披着湿漉漉的头发。 在前世,他总嫌自己头发长得快,一个多月就要理一次发。 来到大宋几个月了,原来的寸头才长一扎多,长得太慢了。 “咦!你的头发怎么变短了?”丁都赛见到他,不由得愣住了。 “头发太长了,不舒服,刚才剪短了。”张士勋解释。 “这也太短了,连发髻都挽不起来,怎么出门呀?”丁都赛埋怨道。 “一会儿吃过饭,你帮我弄弄。”张士勋一点也不见外。 “太短了呀,不太好弄?”丁都赛发愁地看着他的短发。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张士勋对她十分自信。 丁都赛白他一眼,“我试试。” 第204章 糟糕的厨艺 张士勋拉过一只凳子坐下来,让丁都赛帮他弄头发。 她费了半天劲才帮张士勋弄好了发髻,“先凑合,反正出门带幞头,别人看不出来。” “嗯嗯。” “赶快吃饭,你在耗子洞里钻了大半天,肯定饿了。” 张士勋看向桌子,只见摆着一大一小两只碗,搓着手来到桌前,问她:“让我看看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他看了又看,饭碗里是一些类似糨糊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些疙瘩状的东西,还有一些肉丝。 “官人,这是我跟人学做的鸡丝面,做得不好,你尝尝。”丁都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不好”两个字。 “娘子下厨,肯定出手不凡。”张士勋坐下来,抄起筷子往嘴里拨一口。 他好悬没把吃进嘴里的面吐出来。 你妹啊!这叫面吗? 半生不熟的面疙瘩,没滋没味的,简直太难吃了。 丁都赛屏息凝视着他,心脏咚咚跳动。 张士勋使劲儿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伸出大拇指夸道:“好吃!简直太好吃了,令人胃口大开。” 说着,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大海碗面,不大会功夫便吃进肚子里。 丁都赛笑逐颜开,道:“官人,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让我自己来……对了,你也吃啊,别只顾着我。”张士勋端起碗道。 “嗯!”丁都赛坐下来,拿起筷子。 张士勋往厨房走,见三狗蹲在灶房门口,端着一碗饭发愣,便问:“三狗,在发什么呆呢?” 三狗抬起头,嗫嚅道:“大官人,俺……俺不吃行不行?” 张士勋拍一下他的脑袋,道:“不行!必须吃完,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喔!”三狗痛苦地哀叹一声,只得硬着头皮吃碗里的面疙瘩。 来到灶房,看到大半锅面疙瘩,张士勋直发愁。 煮这么多,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想到丁都赛学做饭就是为了自己,他咬咬牙,又添了一大碗。 今天为了讨美人欢心,豁出去了。 端着饭碗回到客厅,见丁都赛正坐在桌前独自抹泪。 “赛赛,你怎么了?”张士勋赶忙把饭碗放下,走过去问她。 “官人!”丁都赛眼里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我是不是很笨?连做饭都做不好。” “这话从何而起?”张士勋明知故问。 “我做的饭,太难吃了,恐怕喂猪都不会吃。” “谁说难吃了,我已经吃一大碗了……这不,我又盛一碗。” “你是为了顾及我面子,怕我难堪。”丁都赛抽噎着说。 张士勋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才多大一点事,快别哭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做饭的事情可以慢慢来,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饭。” “可是,我做饭真的太笨了。”丁都赛想推开他的手,迟疑了一下,也就随他了。 “你这话要是说给其他人听,他们肯定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丁娘子名动京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要是笨,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官人,你别吃了,咱们去街上吃去。”丁都赛不易觉察的挪挪身体,趁机摆脱他的手。 张士勋打了个饱嗝,随着她的意道:“乐意奉陪,和美女一起上街吃饭,与有荣焉,不亦乐乎!” 丁都赛听他酸了唧的,破涕为笑,脸上的泪痕依在。 “我们走。” “嗯!咱们走。”丁都赛站起身,抓起条案上幞头戴起来。 张士勋把她放在桌子上的妇女联合会章程拿起来放怀里,一边向外走,一边问她:“你平日出门都穿男装吗?” “你见到街上有年轻女子单独逛街?”丁都赛反问。 “见过,街市店铺里,还有挎着篮子沿街叫卖的,另外,我还看到夫妻俩一起逛街的。” “那些女子都是做买卖的,或者是在酒楼和食店还有夜市做焌糟的。” “焌糟?” “焌糟就是小食店和小食摊上为酒客换汤斟酒上菜的女子呀!她们腰里系着青花布手巾,梳着高高的发髻,一眼就能看出来。” “哦!” “市井百姓家没那么多讲究,女人为了生计抛头露面不会有人笑话,但是,大户人家就不一样了,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单独逛街的,除非是逢年过节,才能由家人陪着去逛逛……” 张士勋感叹:“做个女人真不容易。” “是不容易……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还是穿女装的时候更漂亮。” 二人出了金钱巷,迎头撞上高衙内。 这厮正站在一间铺子前的灯笼下面,嬉皮笑脸的和一个焌糟打情骂俏。 张士勋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一下。 高衙内吓得跳起来,转过脸见是张士勋,这才放下心来,佯怒道:“张兄你干嘛?不声不响地来这么一下子,差点把我吓死。” “不至于,胆子这么小?” “我已经被无忧洞那帮孙子吓怕了,惊弓之鸟……惊弓之鸟你懂不懂?” “当然懂啦,你现在就是一只受了惊的鸟。”张士勋说到鸟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我是鸟,你也是鸟。”高衙内是个不吃亏的主。 张士勋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丁都赛,摆摆手道:“好啦!不和你磨牙了,我们要找地方吃饭。” 高衙内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人,由于光线昏暗再加上丁都赛穿着男装,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高衙内问。 “他是……你管人家是谁呢?”张士勋拉着丁都赛的胳膊便走。 这一走动,铺子门口悬挂着的灯笼发出的灯光终于照到丁都赛身上。 高衙内这才认出来是丁都赛。 “啊!原来是丁娘子啊,我一时没认出你来。” 高衙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很夸张,声音也很大,引得食店里的焌糟和客人往这边看。 丁都赛不愿和这个纨绔说话,往张士勋身后躲了躲。 张士勋不满地道:“衙内,就咱们三人,用不着那么大嗓门?”“嘿嘿!我只是和丁娘子打个招呼……对了!正好我也没有吃饭,咱们一起去。” “不行!”张士勋一口回绝,这人太没有眼色了,忍不住想揍他。 第205章 大宋的夜市 “不是我不识趣,而是有事情和你说,整天不见你人影,我都来了好几回了。”高衙内见他面色不善,很聪明地说起正事。 “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张士勋不想和他啰嗦,拉着丁都赛便走。 丁都赛被他拉着手,想抽出来,却被他拉得紧紧的,只好由着他。 “喂!哥哥,你重色轻友啊。”高衙内在身后抱怨。 张士勋头也不回,伸出中指朝身后晃一晃。 身后的高衙内伸出中指,自言自语道:“这是啥意思?” 张士勋两人走了一段路,前边眼看就要走到州桥路口了。丁都赛低声道:“还拉着我的手做什么?赶紧松开呀。” “哦!”张士勋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滑嫩的小手。 二人过了州桥,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南熏门方向走,找到一家干净的小吃摊坐下。 丁都赛要了两个小菜、两笼包子,又替他要一壶酒。 “官人,不知你在禁军中练兵,要多长时间?”丁都赛给他倒一壶酒。 “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张士勋给她夹个菜。 “这么久呀!” “禁军久未训练……不!根本就没有训练,所以,只能从头开始,需要的时间自然就长些。” “训练期间,你能不能出军营?” 张士勋瞅她一眼,笑道:“我是主官,当然能出军营。” “我若是有事情找你怎么办?”丁都赛嘟起嘴。 “可以去找三狗,让他进天武军告诉我。” “我要是直接去天武军找你呢?” “你一个女子进军营,恐怕不是太妥当。” “我如果非要进去呢?”丁都赛赌气道。 张士勋觉得她有些奇怪,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特有的小脾气。 “你要是非进去,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不过,把门的恐怕不会让你进,军营是女人的禁地。” 丁都赛撇撇嘴:“我才不进去呢,里面肯定臭烘烘的。” “让你说着了,里面全是军汉,进去后有进猪圈的感觉。” “官人,我真替你发愁,像你这么讲究的人,怎么会受得了这些。”丁都赛给他添满酒杯。 “我首先就是整顿内务,这也是练兵的内容之一,不出几天,第一军就会旧貌换新颜,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让这些军汉打扫军营,怕是比杀他们都难?”丁都赛捂嘴笑道。 “懒散惯了而已,我有招数让他们改变这种坏习惯。”张士勋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咱们换个话题,说说你们妇女联合会的事情,目前准备到哪一步了?” 说到妇女联合会,丁都赛顿时变得兴奋起来:“按照你说的那样,李姐姐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商量了好几天,草拟出了章程,若是你看过后觉得可行,我们就广邀京城内有身份的女子,召开一次会议,共同推举出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副会长,再有会长任命下边分管各项事务的人……只是,我们遇到难题了。” “什么难题?说给我听。” “会长的名称有了,‘妇女联合会会长’,听起来就带劲儿,可是,下边分管事务的人怎么称呼呢?” “这有何难?就叫‘委员’好了,比如:分管宣传的称之为宣传委员;分管财物的称之为财务委员……总之,设立什么分管机构,就称什么委员。” “要是分管打官司的呢?总不能成为打官司委员?” “这个更简单了,就叫司法委员,或者法律、法制委员。” 丁都赛崇拜地望着他,道:“官人,你咋什么都懂?” 张士勋骄傲地仰起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天生聪明。” “啧啧!自吹自擂,好不知羞。” 张士勋“嘿嘿”一笑,问她道:“组织妇女联合会,肯定是要花钱的,不知经费怎么解决?” 丁都赛道:“我们几个先拿出一些,等联合会成立后,无论何人加入进来,都要交费用。” “这样不好!”张士勋摇着头,说道:“妇女联合会是公益组织,如果收费的话,就有点功利了,有悖于这个联合会的初衷。” 丁都赛眨巴一下眼,问:“你说该怎么办呀?总不能向朝廷要?” “算你说对了,就该向朝廷要。” “呀!官人在说梦话?朝廷里的那帮辅臣亲王,一个个如同铁公鸡,他们岂会给我们钱?” 张士勋神秘的一笑,道:“这个妇女联合会是为大宋全体妇女儿童谋福利的,当然要由朝廷出钱。不过……。” “不过什么?”丁都赛急急地问。 “妇女联合会成立伊始,朝廷根本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肯定不会拿钱出来。只有你们开展活动,得到了认可,才有可能让他们拿钱。所以,你们现在还得自食其力,先由你们几个拿出一部分资金。等联合会成立后,一边开展慈善活动,一边向富商巨贾以及官宦人家募捐。” “这主意不错。”丁都赛高兴的脸泛红光,站起身就要走。 张士勋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去?饭还没有吃完呢。” “我去找李姐姐,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她这几天为这事愁得饭都吃不下。” 张士勋当然不会让丁都赛马上走,强逼着她吃完了饭,把她送到李师师门口。 “官人,你不进去吗?”丁都赛站在门口问他。 “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向师师娘子问个好。” “好!眼看天越来越冷了,官人在军营要多注意身体。” “我会注意的,你也是。” 两人互相叮嘱了一番,然后告别,张士勋转身离去。 到了自己家,高衙内正跷着二郎腿坐在客厅喝茶。 见张士勋回来,他一脸不耐烦:“哟!你还舍得回来啊?我心里一直在嘀咕,你和丁娘子认识很久了,天天卿卿我我,跟抹了蜜似的,不知道啥时候娶回家?” “衙内!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俩不过一起吃个饭,怎么想到婚嫁之事了?” “人家可是艳名满京华的美人儿,多少人想和她说几句话都不可得,至于一起吃饭,想都莫要想。她若是对你没念头,会跟你手牵手去夜市吃饭?做梦去……哥哥,你还是趁热打铁,或者生米做成熟饭,活把她娶回家,省得夜长梦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第206章 想给你提个醒 “衙内,你多虑了,她如果是我命中注定的人,跑也跑不掉,如果不是,即便费再大的力气,人家还是会跑的。” “看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似已经胜券在握了。”高衙内酸溜溜地说道:“我高衙内也是京城内响当当的人物,还从来没有和她这样的美人一起吃过饭。” “你是你,我是我,咱俩没有可比性。” 高衙内从鼻孔里哼一声:“你说这话是何意?难道我长得没你好?难道我的家世没你显赫?” “男女之间的事情很微妙,讲的就是感情和个人的魅力,也就是通常说的‘对眼’,和身份地位关系不太大,衙内要是觉得女人不喜欢你,多从自己身上找一找毛病。” “你是说我这人有毛病,没有魅力?”高衙内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 “我没有说,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至于你有没有毛病,你自己判断。” 高衙内歪着脑袋想半天,道:“仔细想想,除了长相,你方方面面似乎都比我强一些……” 张士勋微微撇嘴,心说:就你那副猪都不愿意啃的南瓜脸,还“除了长相”。 高衙内说道:“你武功高,会弹琴、会做饭……咦!似乎也不比我强太多啊。” 张士勋拍拍他的肩膀,道:“衙内多努力,把这些东西也学会,到时候准有好多女人在后面追你。” “好!从明天开始,我就开始练武。” “说到练武,我给你谈谈正事。”张士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的正事,是练兵那件事?我爹爹说了,让我跟着你一起练兵。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啥章程。” “章程很多,只怕你受不了。”张士勋真的对这货没有半点信心。 “不就是练兵么,多操点心罢了,有啥受不了的。” “衙内,你想简单了,练兵是很苦的。别以为练兵就是单单操练士兵。” “练兵不就是操练士兵么,难道还要我们这些当官的和士兵一起训练?” 张士勋道:“算你一屁嘣对了,就是要跟士兵一起训练,同甘共苦。” “怎么个同甘共苦法,你说详细些。”高衙内心里开始打鼓。 “一起吃饭、一起起床、一起出操、一起训练队列、一起练武……这就是同甘共苦的含义。” 张士勋掰着手指头说道。 “啊!”高衙内顿时蹦起来,“哥哥,你脑袋莫非被驴子踢了?大宋百万军队,没听说过当官的也要和士兵一起训练。” “到了我这里,官兵一视同仁。” “你压根就不知道练兵是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所谓的练兵,只是单单操练士兵。” “所以,大宋的官兵才这么操蛋。”张士勋绷着脸道:“衙内,今天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给你说说大宋的军队为什么会这么弱。” “好!你说,我听着。” “大宋财政收入虽然远超前朝,却多用于养官、养兵,因兵额增长太快和当官的中饱私囊而总感军费不足,朝廷束手无策,便想到一个馊主意——允许军队经商。这是个极其恶劣的主意,经商之风一长,军队训练废弛,平日很少训练或者不训练,干的最多的是纲运、杂役等等,士兵织毛缎还成了官员的财源……呵呵!衙内对这个那是驾轻就熟,我就不多说了。” 高衙内讪讪地笑笑,张士勋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 “这种军备荒疏的军队,面对快要亡国的辽国军队,望风披靡,一击而溃。即便对西北小邦西夏也屡战屡败。为此,朝廷又要增兵,经费不足又让各军扩大经商,结果兵越多国力军力却越衰……形成了恶性循环。” “这是朝廷的事情,不关咱们的事情。” “你说得不错,这是朝廷的政策出了问题,我们不能改变,但是,并不能因为这个理由而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所以,你要练兵。” “我想在第一军搞个试点,练兵只是其中之一。下一步,我会把老弱病残不堪训练的士卒分出来,单独成立一个后勤营,这个营可以经商、干杂役。” 高衙内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我喜欢……哥哥!这个指挥就交给小弟来管了,分派活计挣钱是我的专长。” 张士勋笑望着他,道:“衙内,即便是这个营,仍然还是要训练的,训练强度没有正规营大而已。” 高衙内沮丧起来,“难道我必须要跟着训练不成?” “必须的,除非你离开第一军,否则的话,绝对逃脱不了训练,这一点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若是我不参加,你拿我如何?”高衙内纨绔的嘴脸露出来,开始耍无赖。 “如果你不参加,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先把你关进黑屋里几天,出来后如果还不参加训练,就会被乱棍打出第一军,到那时,你就彻底自由了,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哥哥,凭咱俩这关系,难道一点都不能通融?”高衙内一计不成,便改变了策略,开始放低姿态,讨价还价。 张士勋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高衙内见他不肯妥协,气得直跺脚:“哥哥,你即便不念兄弟之间的情义,总该给我爹一点薄面?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老人家是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份儿上,你多少照顾兄弟一些。” “衙内,你如果不想训练,太好办了,可以让高太尉把你调到其他军。”张士勋依然不松口。 “可是,我爹不让我离开第一军。” 张士勋耸耸肩:“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了,只要在第一军,人人都要训练,其中就包括你我,没有例外……衙内,你自求多福。” “我的天啊!”高衙内抱着头,不言语了。 “衙内,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整日游手好闲,这并不是福气。瞧瞧你这大肚腩,快赶上怀崽子的老母猪了,别说女人看不上你,即便你浑家只怕也会厌烦。” 高衙内抬起头白他一眼,道:“我家娘子对我好着呢,你就不要瞎捉摸了。” “你家小妾呢?” “我家小妾对我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小妾脾气有点不好。” 第207章 高衙内的难言之隐 张士勋略感诧异,问:“小妾而已,有当家主母在,她即便脾气不好,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唉!别提了,我爹当初在刘仲武那里做监军,那小妾的爹就跟着我爹,对我爹孝敬得如同自家亲爹一般,很受我爹赏识。我爹当上殿前司都指挥使,顺便把她爹也调到京城,安排到殿前司做一个闲职。” 这段话左一个爹、右一个爹,有些绕口,但张士勋还是听明白了:“噢!她爹为了继续巴结高太尉,甘愿把他家闺女嫁给你做小妾,是?” 高衙内点点头:“说起来话就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不用说那么详细。” “有次我去他家,偶然看到他家女儿,一看之下,心猛地一跳,又一跳……一直跳个不停。” “别跳了,好好往下说。”张士勋又好气又好笑。 “她忒太漂亮了,长得那是……怎么形容来着?对了,想起来了,叫做闭花羞月,花容月貌。” “所以你就见色起意,打起她的主意来了?” “这么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见了都会起意的。” “不尽然……继续说,后来怎样?” “自见到她以后,我茶不思饭不想,三天两头便往他家跑,一来二去,就……” “就什么?不会把人家闺女祸祸了?” 高衙内瞪他一眼,“我虽然对她一见倾心,还不至于那么急色。” “噢!我小看你了,你这个花花公子竟然能沉得住气。” 高衙内不乐意了,“在她之前,我只有一个正妻,花花公子之说,不知哥哥从哪里得出的?” “我并没有冤枉你啊,你平日出没勾栏瓦舍、烟花柳巷,处处寻花问柳,不是花花公子是什么?” “哥哥这是在故意逗我么?你看看大宋,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巨商富贵、富家公子,去那种地方消遣的人多了,难道他们都是花花公子?” 张士勋差点忘了这是宋朝。 在这个时代,有钱人到这种地方花花属于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上道德问题。 见张士勋不吭声,高衙内来精神了:“在京城官宦子弟里面,我高承宗是一个正派人,有目共睹。” “好啦!好啦!你高衙内是什么人,自己心知肚明,反正,我认为你这人就是个纨绔,大事做不来,小事不会做,屁用没有。” “纨绔又如何?反正我不是个花花公子。”高衙内一下子把嗓门提高八度,“啥叫‘屁用没有’?在你眼里,只有你会做事是?呸!我会不会做事,无须你来评说。” “不服气是?”张士勋问。 “当然不服气!” “几天后我就会让你相信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张士勋冷笑一声,心说:看老子怎么拾掇你。 高衙内不傻,知道他说的是训练,对于这个,他心里着实发虚。 “话题扯远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接着说你家小妾的事情。” 高衙内清清嗓子,接着说道:“他爹虽然老实,也看出我喜欢他家女儿,于是,他直接找我爹爹,愿意把女儿嫁到我家做小妾。” 这个时代,小妾地位十分低下,因为做妾的女人都是出身于低贱之家,男子纳妾根本不需要下什么聘礼,最多给女方家里一点财物,叫做 “买妾之资” ,妾只是个买来的物品而已,男人不喜欢,可以随时卖掉甚至送人。 据传说,宦官梁师成以及翰林学士孙觌,都自称是苏东坡送给别人的妾所生。 不过这种事情即便千真万确,苏家后人也不会承认,史家也会为尊者讳,不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还美其名曰:为尊者讳。 嫁给人做小妾,就意味着这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即便正室意外死了,男人也是重新再找一个正室回来,不会把小妾提升为正室。 小妾就是小妾,永远不可能升级的,因为这不是官场。 如果小妾想提升自己的地位,这辈子只有可能多生孩子,如果孩子有出息,这个小妾的地位也就提高一些。 但是,妾所生的后代,也只能认正式老婆为嫡母,而生身母亲只能为庶母。 “衙内,你这个小妾的爹人品有问题啊,为了巴结上官,甘愿把女儿推进火坑,真让人无语。” “哥哥,你今天说话太损了,我们高家怎么变成火坑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不要挑字眼了,接着往下说。” “我爹问了又问,看到他真心把女儿嫁过来,便答应了。” 张士勋嘀咕一句:“一棵白菜让猪拱了。” “啥?”高衙内没听清。 “没啥,你只管说你的。” “这个小妾长得漂亮,没啥可挑剔的,我欢天喜地把她娶进家门,原想着可以好生温柔温柔……唉!万没有料到,倒拖进一只母老虎进门。” 张士勋诧异道:“此话怎讲?” “她虽然貌美如花,却不爱女红,偏偏喜欢舞枪弄棒。” “人的爱好不同,没谁规定女人不能练武。” “我不在乎她喜欢什么,只要对我好也就罢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高衙内迟疑了半天,才咬着牙说道:“直娘贼的!她竟敢对我拳脚相加。” 张士勋捧腹大笑起来,简直太让人开心了。 “门风败坏,让哥哥见笑了。”高衙内恨不得在地上挖一条缝钻进去。 张士勋好不容易止住笑,道:“她打你,总有个理由?” “这个……当然会找个理由,不然的话,我爹娘也不会容她。” “哦?你爹娘知道她揍你?” “别说‘揍’,难听死了……要不是我爹娘默许,她怎么敢如此嚣张。” 张士勋隐隐猜到怎么回事了,这家伙说得不尽不实,肯定有隐情没说出来。 “她如今已经怀孕,我即便想把她怎么样,也只有暂时忍气吞声……老实说,我的正室一直没有生产,成为爹娘一桩心事。” 张士勋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想抱孙子,这种心情可以理解。” “自从她怀上了崽子,就无法无天了,我的正室也让着她,处处帮他说话,爹娘就更别说了。”高衙内郁闷地道。 “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好处?” 第208章 连唬带吓 “也不是,平日里对我爹娘很孝顺,对我也很体贴,问寒问暖的,在床榻上,也是……嘿嘿!这些事情就不说给你听了。” 高衙内舔一舔嘴唇,表情很下作。 “床榻上的事情是私事,当然不可对外人道,不过,我好奇的是,你犯什么大不了的错,以至于她对你拳脚相加?” “嘿嘿!也没有啥大不了的错,不过是摸一下府里使女丫鬟而已。” “这……。” 张士勋无语。 狗改不了吃屎啊,纨绔终究是纨绔。 高衙内丝毫不以为耻,“大户人家,在使女丫鬟身上占点便宜,不算过分。” “但至少不是好毛病,你已经是成年人,而且有妻妾了,这些龌龊事情还是再别干了。再者说,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太……怎么说呢,做这些事情也太不小心了,要偷偷摸摸地进行才对。” “她鬼灵着呢,时时提防我……俗话说得好啊,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衙内,不对啊,这种事情上,你才是贼好不好,人家是捉贼的。” 高衙内哑口无言,顿了顿才道:“我这是打小养成的毛病,改不了,见到女人白白嫩嫩的脸蛋,还有那高高鼓起的胸,我就忍不住想伸手摸上一把。” 狗东西!真不是好玩意儿! “你爹娘和你老婆知道你这毛病吗?” “他们知道,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我顽劣习性不改。” 张士勋八卦心被他逗起来,“你只是摸摸吗?” “只是摸摸。” “没有干其他事情?” “当然没有?”高衙内瞪他一眼,道:“你还真把我当花花太岁了。” 张士勋轻咳一声,道:“你这个小妾其实还是不错的,对你知疼知暖,夫妻之间也……咳咳!似乎也挑不出毛病。虽说是妾室,也是你的女人,管你也是爱护你,可能态度生硬一些,手段粗暴一些,但总归是对你好。” “但是,粗暴得也忒狠了点。” 高衙内说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屁股。 显然,他家小妾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知道往肉厚的部位招呼。 “衙内,别抱怨了,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我和她同房的时候,是有些深。” 我去! 张士勋认为,和这种人谈论爱情,简直对牛弹琴。 高衙内烦躁地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说起来让人心烦……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要问哥哥。” “别问了,我懒得回答。” 张士勋猜出他想问天书的事情。 “不问不行啊,不然的话,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人家既然到了这种程度,张士勋只好耐着性子道:“有话便说,有屁快放!” 高衙内顾不得计较,探过身子问:“哥哥!我听爹爹说,你手里有天书。” 张士勋点头:“不假!的确有这么回事。” “你手里怎么会有天书的?” 张士勋反问:“我手里为何不能有天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可以告诉你,天书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给我的。” “白胡子老头?” 高衙内瞪大双眼。 “没错,这个白胡子老头是神仙。” 高衙内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反复打量张士勋,以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衙内,你这样看我非常无礼,让我心里很不爽。”张士勋道。 “哥哥,你长得也没有出奇之处,为何神仙会对你青睐有加?”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因为神仙有一双慧眼,他看出来我非凡人。” “非凡人?” 张士勋神秘地点点头。 “莫非哥哥也是神仙?”高衙内两眼贼亮。 “你猜。” 高衙内摇摇头,“我猜不出,你告诉我。” “不告诉你。” 高衙内心痒难搔,见他不愿意告诉他,便以商量的口吻说道:“哥哥,我也想看看天书,成不成?” “成!” 张士勋从怀里掏出掌上电脑,打开来。 高衙内屁股下面仿佛安了弹簧,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凑到他跟前。 屏幕亮了,开机的圆形图标转动着,不一会就进入桌面。 “这……这是哪里?” 高衙内盯着桌面上的风景壁纸,声音颤抖。 “这就是仙境。” 高衙内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祷告什么。 张士勋把战争视频打开,快进到最惨烈的地方让他看。 高衙内战战兢兢地盯着屏幕,兵器撞击之声、人的惨嚎之声以及血腥残酷的画面,无不刺激着他脆弱的心灵。 等视频播放完,张士勋把手机重新关闭收到怀中,问他:“天书看完了,有什么想法。” 高衙内脸色苍白,回答道:“忒吓人了。” 张士勋不满地问:“难道你看到天书,就这么点想法?” “想法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那就别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天书里的战争,很快就会降临到大宋头上,而且,东京开封在劫难逃。” “啊!” 高衙内一听,面无人色。 张士勋踢他一脚,恶声恶气地说道:“就你这点成色,到时候恐怕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高衙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 “凉……拌?” “你要是怕死,什么都不用说了,也不用想,只管跟着我就行了,但有一个前提,让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保你性命无忧。” 高衙内听了,猛地扇自己一耳光。 张士勋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毛病?” “我是世上最笨的人,有你这个天师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管跟你走就行了。” “你确实笨,而且胆小如鼠。”张士勋把他拉起来,道:“天不早了,回家去,明天晚上就和我一起搬到军营里,跟着我一起练军……衙内,为了在未来两年保住自己小命,不能再这样浪荡下去了,该对自己狠的时候,一定要狠。” 高衙内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咬着牙说道:“好!我豁出去了,从此后跟着哥哥,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 第209章 军中训话 宣和五年冬十月庚寅,天武军右厢第一军军营。 第一军最大的一间营房内,所有军官汇聚一堂,各营指挥使、副指挥使以及辖下各都的都头、副都头全部到会。 这大概是第一军自从建军以来,主要军官全体集合。 他们是昨日接到正式通知的,通知非常严厉,无故不到者罢官职,并开除出第一军。 军官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早早地就到了军营。 军营门口,站岗的士兵一身戎装,表情严肃。 军营内,开会的营房门口同样有士兵站岗。 每个军官都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心情也随着变得忐忑起来,进到营房内的时候,彼此间只是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士勋自从接了这个副都指挥使的差事,一直不见有什么动静,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众军官坐定后,见军主还没有来,便交头接耳起来,互相窃窃私语,想打听一下今日召集会议的目的,但谁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新长官给他们的印象还不错,刚来的那几天,整日笑呵呵地在军营中晃来晃去,无论见到军官还是士兵,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逢人便打招呼,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八斤儿悄声问黑鳖:“知不知道军主这是要做什么?” “俺前几日向高衙内打听过,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军主新官上任,咱们兄弟俩有眼色些,千万不要在这岔口犯错。” “这还用你说?” 八斤又悄悄道:“看到没有,前排有两个生面孔,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你认识不认识?” 黑鳖朝那两人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面生得紧。” 八斤儿喃喃自语:“这阵势,分明有大事。”“我感觉也是。”黑鳖赞同道。 突然,门口士兵高声喊道:“第一军副都指挥使张士勋到。” 营房内众军官一齐站起身,因为紧张,有的人把身后的凳子碰倒了。 张士勋一身红色军装穿得整齐,身后跟着也是一身红色军装的高衙内。 他径直来到前边,目光冷峻地扫视众军官。 凡是被他眼光扫到的军官毫无例外,都感到莫名地紧张起来。 “书记官,点名!” 书记官是张士勋特地找高俅要来的,整个天武军,愣是找不到一个识文断句的人出来,没办法,只得向高俅要。 “第一指挥,指挥使李福。” “来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答应。 “第二指挥,指挥使卢万。” “我在。”回答得同样懒洋洋。 这两人都是新调来的,众军官齐齐朝他们看去。 “第三指挥,指挥使张八斤。” “在这里!”张八斤大声道。 “第四指挥,指挥使郝十二。” “俺也在。”黑鳖粗声回答。 …… 书记官手拿名单,一路念下去。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没有站起来,回答得千奇百怪。 张士勋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等书记官点完名,这才开口说话:“今日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从今日起,各位的好日子结束了……” 好日子结束了? 这算什么话? 众军官面面相觑。 “……你们心里肯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好,我也不跟你们废话,先把天书拿出来让你们看。” 话还没有落地,室内顿时响起“嗡嗡”的声音。 “俺没有听错?军主说的是天书。” “乖乖!真有天书?” “军主不是诓俺们。” …… 高衙内敲敲桌子:“贼厮鸟!都静一静!军主说话,不许交头接耳,都给老子好好听着。” 张士勋把掌上电脑掏出来,开始给他们播放视频。 众军官直勾勾地看着所谓的“天书”,刚刚开始看,已经有人跪下来,其他人也不敢坐着,跟着一起跪下,凳子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个个看得目不转睛,大气也不敢出,眼睛里露出的全是惊骇与恐惧。 等他们看完,张士勋道:“已经有好多人看过天书了,官家是第一个看的。” 他随手把掌上电脑放在桌子上,以沉重的语气说道:“之所以让你们看天书,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将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室内静悄悄的,其寂静程度,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如果我们不振奋精神,等待我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家人都跑不掉。” 说到这里,张士勋突然停下来,双目炯炯有神看着大家,半晌才道:“从明日开始,第一军开始练兵!” “军主,俺们……俺们是军官。” 底下有个声音战战兢兢地问道。 “狗屁!就你们这副德行,还敢自称军官?”张士勋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你们自己互相看看,一个个油头粉面、无精打采,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相,哪里像个军官?” 一片寂静,众军官都不敢再出声。 “回头把你们身上穿的军服脱下来,扔掉!”张士勋指着李福和卢万,“军服上绣花,亏你们想得出来,这是娘儿们才干的事……哦!还敞着胸,露着怀,生怕别人看不到你们胸口的文身,是也不是?” 李福和卢万互相看一眼,又一齐看向张士勋。 “军主,俺们都是从禁军班直抽调过来的,在诸班直中,好多人都在军服上绣花,不单单是俺们俩。”李福为自己辩解道。 “既然来到了第一军,就要按第一军的规矩来。”张士勋站起身,语气严厉地道:“以后凡是在第一军中,一律穿朝廷发下来的正规军服,不准在军服上绣花。” “喏!” 众军官跟着站起来,束手回答。 “明日卯时,全体军官到军营操场集合,无故不到者,按军法处置,散会!”说完,张士勋迈步出了营房。 高衙内跟在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回来,对在场军官道:“你们千万不可大意,军主可是认真的,他可是天师哦,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 第210章 站军姿 翌日卯时,第一军操场上的大鼓便被擂响了。 军官们陆陆续续来到操场,个个衣冠不整,有的打着哈欠;有的骂骂咧咧;更多的则是发牢骚。 他们昨天晚上回去后,好多人自发地凑到一起,谈论有关天书的事情。一致认为,军主是老天派下来的使者,是真正的天师。 对此,他们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跟着天师混,前途无量。 担心的是,以后恐怕真的像军主说的那样,安逸的日子到头了,开始要吃苦了。 凡是训练,没有不吃苦的。 更何况,军主是天师,训练的方法自是与人间不同,难度肯定很大。 因此,军官们人人都很上心,睡觉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睡过头,有的人甚至一夜都没有睡着。 张士勋笔直地站在操场正中,一言不发。 他身后站着高衙内和那个书记官。 高衙内穿着军服,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无精打采。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起得这么早过。 三通鼓声响过,张士勋大声命令:军法官,点名! 军法官是由那个书记官临时替代的,听到命令,不敢怠慢,手捧名册来到排列的乱七八糟的队伍前,大声点名。 点名完毕,结果令人意外,竟然没有一个迟到的。 世上就没有傻人,这些军痞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出头的椽子。 张士勋扭过脸来,命令高衙内:“高都虞候,让他们排三列横队,从左到右依次是:第一营、第二营……” “好的!我这就去。”高衙内搓搓手,兴奋地跑到队伍前,开始按照张士勋的命令整理队列。 虽然每个营的军官并不算多,总共二十多人左右,全部第一军军官不过是百多号人,但是,仍然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把队列弄好。 这些家伙们虽然都是所谓的军官,看上去却松松垮垮,如果不是穿着大宋的制式红军服,和平民百姓没什么两样。 显然,他们都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张士勋刚上任那几天,曾在军营里打听过,宋朝军队也有一套训练军队的方法,包括坐卧、队列的训练,但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训练比较粗放,只要看上去不那么乱就算过关了。 北宋禁军训练最多的还是阵法,什么方阵、圆阵、疏阵、锥行之阵、雁行之阵……等等。 张士勋决定把后世的新兵训练方法照搬过来。 主控计算机中储存有大量的资料供他参考,随便拿出一套新兵训练的方案,比葫芦画瓢就行了。 “所有人都听好了,我——张士勋,作为天武军右厢第一军的副都指挥使,宣布第一军的训练从今日起正式开始,军官训练以一个月为期,全军训练以三个月至半年为期,具体训练时间,视训练情况而定。” 众军官静静地听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现在,我们先从军姿练起。”张士勋说着,扫视一下,强调道:“注意,我说的是军姿……谁能告诉我,什么是军姿?” 鸦雀无声,没有人站出来回答。 “军姿,它是一切军事动作基础……” 张士勋侃侃而言,从军姿的重要性到站立军姿的标准,边说边示范。 “现在,你们跟着我做……两脚微微分开,两腿挺直,收腹、挺胸、抬头,双眼目视正前方,两肩向后张。两腿挺直夹紧如柱,双脚紧紧抓住地面,有一种将大地踏裂的气势……” 众军官照他的样子开始做起来。 “注意,一定要眼盯前方不能左顾右盼,即使大风扬尘,双眼也不眨。” 张士勋走到队列前边,挨个给他们纠正姿势:“你,还有你们,身体太松垮,要收腹提臀,使身体如钢铁一般坚固,否则腰部软弱上下不直……总之,要让自己挺拔得如同劲松一般。” 见到高衙内站在前边,笑眯眯的东瞅细看,张士勋两眼一瞪:“高都虞候,你为何不练?” “我也要练?”高衙内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 “难道你不是第一军的军官?” “我是都虞候,也是军主之一。” 张士勋冷笑:“凡是第一军的将士,官兵一致,要求士兵做到的,军官首先要做到。” “噢!” 高衙内不敢在这种场合瞎咧咧,只得乖乖地在队伍前边立定。 张士勋走过去帮他纠正动作,高衙内低声嘟哝:“不就是站得直些么,谁不会啊。” 张士勋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厉声道:“不要驼背,把胸挺起来!” 高衙内被这一巴掌拍得生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想发火又忍住了。 他爹高俅一再嘱咐,到了训练场,一切都要听从张士勋指挥,不能和他顶嘴,更不能耍纨绔脾气,不然的话,军棍侍候。 “还有你的肚子,挺那么高做什么,又不是怀孕的娘们儿。” 张士勋又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肚腩上。 高衙内大怒:“我胖,所以肚子大。” “你胖还有理了?” “你!”高衙内狠狠地瞪着他。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这种气。 “你什么你?不服气是……站直!” 高衙内心头火直往上涌,咬着牙强行忍住。 张士勋不再理他,转过身去,沿着七扭八歪的队伍继续挑毛病。 “不下一番苦功,不掉斤肉,不流十来斤汗水是站不好军姿的……你两条腿怎么回事?” 张士勋在一个军官面前站定。 那军官嬉皮笑脸,“回军主,俺天生就是罗圈腿,站不直。” “真的站不直?” “真……真的站不直。” 张士勋大声命令:“出列!” “俺……。” 张士勋抓住他军服前襟,拎着甩出队伍:“到一边去!” 那军官被他甩个趔趄,犹自不在乎,笑嘻嘻地站在队伍前边。 张士勋冷着脸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军官面前站定,问他:“你的背为什么不挺起来?” 那军官挑衅般的看着他:“回军主,俺天生就是驼背,挺不直。” “出列!” 张士勋不和他废话。 有了前车之鉴,那军官走出队伍,一摇三晃来到先出来的罗圈腿那里。 两人嘻嘻一笑,勾肩搭背地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在乎。 张士勋扫视一眼队伍,扬声问:“还有谁有天生站不直的毛病?自己离开队列。” 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张士勋又问一遍:“很好!还有吗?” 没有人吭声。 第211章 杀鸡儆猴 “军法官何在?” 张士勋语气冰冷得令人发寒。 “军主,俺在!”军法官跑过来,“请军主示下。” 张士勋指着那几个有“先天残疾”的人,命令道:“把他们几个从第一军除名,然后把名单报到殿前司去,理由就是他们身有残疾,不宜从军。” “这……” 军法官张大口,想不起大宋禁军有这条军律。 “没听到我说的话?” 张士勋盯着军法官的眼睛,大有一言不合,连他也开出去的意味。 军法官打个冷颤,赶忙回答:“遵军主的令!” 那几个军官一听,傻眼了。 “军主,你不能这么做,俺们都是朝廷命官,都是有……” 张士勋不等他说完,大声道:“来人,把这几个人赶出军营,若是他们拒不离开,乱棍打死勿论!” “喏!” 那几个身体强壮的士兵听到命令,手拿军棍来到那几个军官面前,连推带搡把他们往军营门口赶。 一个军官还想争辩,被一个士兵一棍子打趴下。 其他人见状,再不敢多发一言,一溜烟跑出军营。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离开这里各找门路告状去,不信他一个第一军军主,能把他们官职免掉,他没这个权利。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军主摆明了是杀鸡给猴看,在立军威。 高衙内走近张士勋悄悄提醒:“哥哥!你没有任免军官的权利。” “是吗?”张士勋冷笑。 “是啊,哥哥,你莽撞了。你别小看这些军官,他们能来天武军做官,哪个都是有后台的。” “不要紧,有高太尉这棵大树罩着呢,我不怕。” “可是……我爹也不一定能罩住。” 张士勋一点都不在乎:“如果高太尉罩不住,那就找官家,是他同意我练军的。” “官家同意不假,但你也不能坏规矩啊。” “规矩?”张士勋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说道:“大宋禁军有规矩吗?” “当然有……有了。” “我呸!若是有规矩,大宋禁军会成这副鸟样了?” 张士勋指着在场的军官,咆哮着说道:“你看看,这就是大宋最精锐的上四军之一的天武军军官。一个个油头粉面像个娘儿们,站都站不直,这样的军官带着士兵去打仗,恐怕没见到敌人就望风而逃了。” 张士勋声音之大,操场上的所有军官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个个面红耳赤,呆呆看着军主。 高衙内挠挠头,自从认识张士勋以来,从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有点摸不清大小头。 张士勋动了肝火,大声命令:“所有人听令……向右转!” 众军官不敢不听,乱哄哄地转过身。 “向前跑!” 张士勋跑到队伍前边,一脚踢在一个还在犯傻的军官屁股上:“快跑!再犯楞,叉出去打二十大板!” 那军官一个激灵,赶紧跑起来。 高衙内也不敢怠慢,跟着队伍向前跑去。 张士勋以身作则,跑在队伍最前边。 刚跑两圈就有人就捂着肚子跑不动了。 张士勋从充当宪兵的士兵手里夺过一根军棍,看谁跑得慢,上前就是一棍,嘴里骂骂咧咧:“贼厮鸟!才跑这么一会儿就想装熊,是个爷们吗?快跟上!” 高衙内也快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哥……哥哥。” 张士勋呵斥:“在军中不能叫哥哥!” “嘎!”高衙内被噎得一愣,随即改变了称呼,气急败坏地说道:“张副都指挥使,您这是闹哪样?再这么跑下去,会出人命的。” “闭嘴!”张士勋挥挥手里的军棍,训斥道:“扰乱军心者,军棍侍候。” 高衙内牙齿咬得“咯吱”响,抹一把汗拼命往前跑。 一个军官跑着跑着,口中冒出白沫,“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士勋命令宪兵:“拖一边去!别让他挡路。” 见他如此冷酷,好多军官都怒目而视。 “瞪我做什么?快跑!”张士勋大声呵斥,“谁有本事把我跑趴下,我马上去殿前司为你报功,让你官升上一级,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就乖乖地往前跑。” 军官们虽然心里不忿,却敢怒不敢言。 谁让人家是军主呢? 更何况,他并没有站在一旁干看着,自始至终都跟着队伍一起跑,可人家跑这么多圈,不但没有半点疲惫,而且还跑前跑后,比其他人跑得还多。 跑到十圈的时候,张士勋命令队伍改成快走。 不敢马上停下来,这帮家伙从来没有经历过体能训练,突然停下来的话,会要一些人的命。 走完一圈,张士勋终于发出了休息的命令:“立定!原地休息。” 几乎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包括那几个最强壮的宪兵。 张士勋依然不放过教训他们:“都互相看看,才跑了十圈,一个个就变成一摊烂泥,若是上了战场,就是放你们逃跑,你们也逃不多远。” 众军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精神抖擞的军主,无不垂头丧气。 “军主,您让俺们这么跑,是出于什么目的?”第一营指挥使李福坐在地上,哑着嗓子问,“故意消遣俺们?” “消遣?你以为老子吃饱了撑的,专门消遣你们?” 李福梗着脖子道:“请军主示下。” 第一二营的指挥使分别是李福和卢万,他们俩都是高俅安排过来的,原来的指挥使被调往他处了。 张士勋心里门清,高俅派这两人来,完全是遵从赵佶的旨意,派他俩监视自己的。 他不在乎,管你什么人,只要在我的军营里,就必须听命令听指挥,若敢违抗,军法处置。 张士勋放缓语气问他:“李福,作为一个军人,你的使命是什么?” 李福一脸懵懂,“回军主,使命是啥?俺听不明白。” “使命就是……”对于这样的糊涂蛋,张士勋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于是,换了个方式启发他:“我问你,你为何当兵?” “回军主的话,俺是为了升官发财,养活家人。” 李福倒也直白,没有感到丝毫羞愧。 第212章 还是马的话题 李福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张士勋意料。 他不指望这些人有多高的觉悟,在他们脑子里,当兵就是为了吃粮,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更是为了升官发财。 至于保家卫国,那是文官们的事情。 一支军队,军人不知为何当兵,不知为何而战,这样的军队如果不失败,才是咄咄怪事。 “今天晚上我让你们看一些东西,每一个人都不得无故缺席,解散!” 张士勋不想耗费精力给他们灌输爱国主义思想,他有更直接更省事的办法说服这些人——天书! 有这东西,无往而不利! 众军官一哄而散,高衙内迈着沉重的双腿从张士勋身旁走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士勋一把拉住他,“高衙内,你说话是不是在放屁?” “你说话才是放屁!” “前日还信誓旦旦地说‘从此后跟着哥哥,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这话言犹在耳,一转脸就忘了?” “这……” 高衙内张口结舌。 “才吃这么一点苦,就受不了了,还刀山火海,我呸!”张士勋往地上啐一口,道:“你如果不能吃苦,趁早辞职回家,不是我小看你,这辈子你也就这样了,没出息。” 张士勋说完就走了,留下高衙内站在那里发呆。 李福走过来,悄声叫一声:“军主。” 高衙内没听见,他正怔怔地望着张士勋的背影,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军主。”李福又喊一声。 “唔!”高衙内这才听见,转脸见是李福,便问:“你唤我啥事?” “张士勋这是小人得志,您能不能跟殿帅说说,把这厮调走,别让他折腾……” 话没有说完,高衙内扬手扇他一耳光:“贼厮鸟!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挑拨离间……别叫我军主,张都指挥使才是第一军的军主。” “军……高衙内,你为啥打俺?” 李福被这一巴掌打愣了,捂着脸问。 “我就打你!打死你!” 高衙内边说边把靴子脱下来,照着李福一阵乱打。 李福见势不妙,扭头就跑。 高衙内在后面追,嘴里怒骂连声。 张士勋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回头看一眼,也不理会。 他决定再去高老庄一趟,让王栋帮忙编辑一些视频。 资料库内视频繁多,但不能直接拿来用。 吩咐士兵把自己的马牵过来,他骑上马就往军营外走,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见高衙内衣衫不整地跑过来,一只靴子拎在手里。 “哥哥!你上哪儿?” 高衙内一边穿靴子,一边问。 “我去一趟高老庄。”张士勋勒住马缰。 “高老庄,去那里做什么?” “取天书,今晚让你们看看。” 高衙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拉住他的马缰道:“我跟你一起去。” “噢!你不累?” “当然累了,不过,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取天书。” 高衙内说着,回头吩咐一个士兵帮自己牵马。 “你先等等。”张士勋阻止他道:“衙内,你可要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在第一军吃苦,我也不隐瞒你,今天的训练,才是开胃小菜,往后的几个月,比这更艰苦十倍不止。” “哥哥,我不怕吃苦。” “真不怕?” 高衙内稍一犹豫,才支支吾吾地道:“我不……怕。” 张士勋端坐马上,以戏谑的语气说道:“你回答得不坚决啊,看来还是怕……衙内,听我的劝,回家专心生孩子,这里的苦,你受不了。” 高衙内拍拍胸脯,“我不怕!” 张士勋摇摇头,道:“回答得跟娘儿们似的,不像个军人。” 高衙内受刺激了,声嘶力竭地喊道:“爷爷不怕!不怕!” “嗯!这才有点意思,不过我提醒你,以后胆敢离开第一军,就以逃兵论处。” “哼!爷爷才不会离开呢,你少小瞧我。” “那就跟我走,但愿你别为今天的后悔。” 对于高衙内的表现,着实有点出乎张士勋的意料,原想今天的下马威能吓住他,看来自己有些小看他了。 二人骑马出曹门,沿着护城河往北面行去。 高衙内好奇心极重,“哥哥,为啥要去高老庄取天书?” 张士勋随口敷衍,“因为接收天书的东西在王栋那里。” 高衙内刨根问底,“为何在他那里,不在你这里?” “因为……”张士勋被他一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接收天书的人与观看天书的人不能是同一个人,这是天条,不能违背。” 高衙内自作聪明说道:“我明白了,这是怕你们借着天书在人间招摇撞骗。” “应该是这样。” 乌骓马跑得很快,大概在庭院里憋久了,一出城便撒着欢地跑,把高衙内拉下几十步远。 高衙内在后面喊:“哥哥,等等我。” 张士勋勒一下缰绳,好不容易把乌骓马速度降下来。 张士勋抚摸着乌骓马油亮的脖子,“衙内,这匹乌骓马不错。” “当然不错了,这匹马有汗血马的血统,是我爹爹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 张士勋感叹一句,“大宋缺马啊。” 由于失去燕云十六州及河套之地,北宋一直缺马。再加上宋朝人口膨胀,本身又没把养马当回事,养马收入太低,导致养马积极性不高,而北宋时期小资生活太普遍,养马远远赶不上养羊,而养羊要侵占马的草料。 马不是牛,牛主要靠细菌分解纤维素来获取能量,牛可以只吃干草活着。 马不行,马不是反刍动物,如果没有优质牧草,比如苜蓿这种好东西,就得靠吃粮食才能活好,而且马的食量还特别大。 所以,宋朝缺战马,不仅仅是能力问题,还是经济问题。 “衙内,我听你们说过,牟驼岗养有战马?” “有,还不少,个个膘肥体壮,可是,马虽说不少,能够拿来当战马的却不甚多。” “嗯,我明白,养马与养战马是有区别的,不能混为一谈。” “牟驼岗那些马,都是圈养出来的,没耐力还跑不快。” “只要有马,就有可能培养成战马,关键是不能养而不训,再好的不拉出来遛,永远成不了战马。就像京城禁军一样,天天不操练,就变得操蛋起来,根本成不了军人。” 第213章 王栋结婚了 “啊!哥哥让我们跑操,是把俺们当马训啊?” “也可以这么理解,其实训人和训马没有太大的区别,道理都是一样的。” 张士勋一点都不隐藏。 “你让我无话可说了。” “那就闭嘴……衙内,抽空问问你爹爹,是不是能从牟驼岗给第一军弄来百十匹马?” “哥哥!你想得有点多,咱们天武军是步军,要那么多马做什么?” “步军也是军啊,即便不装备战马,至少也要学会骑马。” “好,我回家后给爹爹说说看,牟驼岗归天驷监管,我请爹爹去群牧司找他们的上司问问。” “无论如何,一定帮第一军弄一些马来。” “我尽量,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些贼厮鸟眼里只认钱,不认人。” “你只管请高太尉去替咱们要,实在不行的话,我直接去找官家。” 高衙内赶忙制止道:“还是别了,你找官家,问题更麻烦,那些家伙们表面上答应,办起事来却你推我,我推你,能把程序拖得无限长,拖得连你自己都忘记为止。” 张士勋点点头,现官不如现管,历朝历代官场都是如此。 “哥哥,以后是不是天天要跑?” 高衙内伸手摸摸自己的腿,酸疼。 “只要在第一军待一天,就要天天跑步,连我也一样。” “哥哥就这么练兵?天天赶着我们像兔子一样跑?” “想得美,跑步只是每日必修课,其他需要练的东西多着呢。衙内,你如果有种,便待在第一军,很快就能让你知道,当一个合格的军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除了这些,还要操练什么?” “第一个月站军姿,练队列,行进走。再往后,便是更加艰苦的体能训练,到最后,则是更磨炼人的技能训练。” “天啊,一道道的坎儿啊。” “害怕了?”张士勋斜他一眼,道:“你从小没吃过苦,还是趁早回家享福,这时候退出,没有人会说你,若是中途退出,面子上就难看了。整个天武军出来就会说:高衙内那厮半路当逃兵,是个孬种!” 高衙内忿忿地回一句:“你才是个孬种呢!” 张士勋继续给这货泼冷水,“衙内,我真的不看好你。” 高衙内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地说道:“哥哥今日一再劝我退出去,不知是何用意?” “很简单,怕你吃不了这个苦,这是为你好啊。” “算了,哥哥你别再劝了,我就待在第一军,哪里都不去。” 张士勋怀疑这厮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官二代,该去熬鹰遛鸟才对,不该这么拼的。 “衙内,你给我说道说道,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跑到军中跟着我受苦受累……要说心里话,别用谎话糊弄我。” “好,你非要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高衙内用脚跟轻轻磕一下马腹,催它快一些。 “很好!你说。” “我来这里的理由很简单,要是告诉你,恐怕你不相信。” “你这种不着调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太意外。” “我所以想待在这里,是因为好日子过腻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得没滋没味,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甚至连浑家的屁,股都不想摸……这理由你相信不?” “我信……还有呢?” 张士勋心里好笑,毕竟是纨绔,三句话没说完,就露出本性了。 “还有就是我爹爹了,他硬逼我来的,声言若是敢半途而废,就打我五十军棍……” “你家那军棍,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只要你待在第一军,早晚会让你领教一下真正的军棍。” “哥哥,我家的军棍已经换掉了。” “哦!鸡毛掸子不用了?”张士勋调侃道:“莫不是改成筷子了?” “呸呸!你就这么小瞧高家?”高衙内啐两口,伸手比划着道:“这次换成真正的军棍了,和军中的一模一样。” “即便你的屁股比较肥胖,五十军棍下去,你的屁股也成豆腐渣了……不过你不用怕!你爹爹这是在吓唬你。” “哥哥错了,我爹爹这辈子从来言出必行,说出来的话,没有不算数的。我只要敢私自回家,五十军棍肯定是要打的。” “除了你爹爹逼你来,其他还有什么?” “爹爹逼我,说白了还是禀从官家的意思。其实不说你也该知道的,官家那边对你不大放心啊。” “他们老赵家似乎对所有人都不放心。” “这次第一、二指挥换上李福两人,也是官家的意思……” “衙内,你不说我也知道。” 高衙内善意地提醒:“你知道就好,你以后说话行事,最好谨慎些,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张士勋伸手往天上指指,“衙内,我秉承的是天意。” “嘿嘿!就是因为你是天师,我才会紧紧跟着……” 高衙内话没说完,赶紧捂住嘴。 张士勋见状,笑道:“衙内,你这话说得没毛病,不用遮掩。” 高衙内干笑一声:“爹爹说,太平日子不长久了,要想在乱世中保住身家性命,必须要跟对人。” “高太尉人老成精,是个积年老狐狸。”张士勋不由不佩服。 “哥哥这是咋说话呢?”高衙内不乐意了。 “衙内,我这是夸高太尉呢,听起来不太入耳,却是大实话,太尉的眼光的确非常毒辣,放眼大宋,没几个人能看出未来局势。” “嘿嘿!我爹爹站得高看得远。” “好啦!就别往你爹爹脸上贴金了……前边就是高老庄,不知我那位脑子有病的兄弟在干什么。” 张士勋虽然才几天不见王栋,确实有些想这厮。 “你不好好练兵,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王栋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的第二句话差点把张士勋雷倒,“士勋,祝贺我,我结婚了。” “你说什么?”张士勋揉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结婚了。” “结婚?”张士勋一把抓住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这么快就把陈娘子搞定了?”。 第214章 娶妾送儿子 “我娶的不是陈娘子。” “啊?” 张士勋愣住了。 王栋见他吃惊的样子,皱眉道:“瞅你那德行,结婚是人伦大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陈娘子,那是谁?” 张士勋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王栋这货口口声声说喜欢陈娘子,结果转眼间娶了另一个女人,太特么不专情了? “前天终于把高老庄房子整治一新,玻璃作坊那边正在收尾,暂时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趁这工夫把婚结了。” 张士勋责怪道:“可是,这婚结得也太草率了点?连我也不通知一声。” “切!娶个小妾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的,等我大婚……” “你等等!”张士勋打断他的话,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你说娶的是小妾?我没听错?” “没听错,是小妾。” 张士勋斗大如斗。 “走!我带你见见弟妹去,话说,头次见面,你该给她见面礼的,顺便把贺礼一起送给我们。” “你等等。”张士勋摸摸胸口,又摸摸袖筒,苦笑道:“王栋,你搞得太突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带。” 转眼看到高衙内腰带上挂的玉佩,张士勋伸手拽下来,“衙内,玉佩给我了,回头给你钱。” 高衙内很大方地摆摆手:“哥哥只管拿去,谈钱就显得见外了。” 张士勋抛一下手里的玉佩,“走王栋,我现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一见倾心。” “嘿嘿!虽说是寻常农家女,却很有韵味……韵味你知道?就是女人味儿的意思。”王栋见高衙内也跟过来,皱皱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别跟过来,就在这里等着。” 张士勋回头冲高衙内使个眼色。 高衙内会意,就停了下来,他也不乐意和这个脑子有病的人接触。 张士勋二人来到后院,王栋冲堂屋喊一声,“小茜,过来见过我兄弟。” “来啦!” 一个女人答应着走出来。 张士勋向那女人看去,吃惊地张大嘴巴。 他奇怪的不是这女人的长相,而是她的年龄,看上去足足有三十岁。 天啊,王栋这厮绝对有病。 小茜大大方方地来到张士勋面前,屈膝行礼,“小女子给伯伯见礼了。” 张士勋赶忙回礼,把手里的玉佩递过去,“这是给弟……弟妹的见面礼,请你收下。我事先也不知道表弟结婚,礼物寒酸了些。” “伯伯见外了。”小茜双手接过礼物,抿嘴一笑:“这么贵重的礼物,何来寒酸二字?俺就不和伯伯客气了,谢谢您的礼物。” 一个童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娘亲,俺也想要礼物。” 张士勋扭头一看,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扑到小茜怀里嚷嚷道:“俺也要!俺也要礼物。” “这孩子是……” 张士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目前状况。 王栋在朝孩子招一招手,“淘气,过来见过你大伯。” “爹爹,俺也要礼物。” 男孩一头扎进王栋怀里,小脑袋还在王栋怀里蹭来蹭去。 王栋摸着男孩的脑袋说:“这是我儿子,叫淘气。” “咕噜!”张士勋艰难地咽一口唾沫,颤抖着声音问:“他是你……儿子?” 王栋今天给他的“惊喜”有些多,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王栋,你来一下。”张士勋把王栋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么短时间内捣鼓出一个儿子出来,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研究出快速造人的方法了?” “滚你的臭鸭蛋去。”王栋踢他一脚,也不回答他,抬头对小茜笑道:“我这个堂哥以为淘气是咱们俩生的。” 小茜脸颊一下子红了,低头不语。 王栋亲昵地拧拧淘气的小脸,“呵呵!说起来,淘气还是我俩的媒人呢。” “媒……媒人?” “这孩子和我特有缘,没事就跑到我这里玩,虽然名字叫淘气,但一点也不淘气。” 张士勋这下明白了,原来小茜是寡妇,淘气是她和原夫生的。 娶媳妇送儿子,王栋占了大便宜。 “小茜他原来的丈夫也是禁军中的人,前几年生病死了。” “原来如此。” 张士勋无话可说,人家愿意,没什么好说的。 “小茜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她就替人缝补衣服,有时候到城里做点小买卖过活。” 张士勋伸手在袖筒里掏摸半天,掏出一大块银子,递给淘气道:“伯伯这里没有其他的,只有一块银子,送给你好不好?” 淘气虽然嚷嚷得挺厉害,真要给他礼物的时候,反倒变得腼腆起来,他没有接银子,扭头看他母亲。 小茜道:“既是伯伯给的东西,你就接了……还不赶快谢谢伯伯?” 淘气接过银子,麻利地趴在地上磕个头,“谢谢伯伯。” 张士勋俯身把他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淘气真乖,喜欢吃什么?回头我从城里带给你。” 淘气一听,立马亲他一口,高兴地说道:“俺喜欢吃糖人,还喜欢吃糖葫芦。” 天下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张士勋满口答应:“好啊,等我下次来一定给你买。” 小茜走过来说道:“淘气,莫缠着伯伯了,赶紧下来……也不知到哪里厮混去了,弄得一身脏兮兮的,赶快去洗洗。” “好的娘亲,俺这便去洗。” 张士勋把淘气放下来,夸奖道:“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很招人喜欢。” 王栋问:“士勋,你练兵一定很忙,来高老庄肯定有事?” “也没有多大的事,想让你帮忙编辑点东西,好去忽悠那帮贼配军。” “视频编辑并不难,你该学习一下。” “回头再说。” “好,咱们楼上说去。”王栋说着,对小茜道:“给我们兄弟俩弄些小菜,再弄壶酒。” “哎!”小茜甜甜地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望着她苗条的背影,张士勋道:“虽然长得不是十分漂亮,但的确如你说的那样,很有韵味,关键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嘿嘿!丰乳肥臀,的确是一个好生养的。”王栋洋洋自得。 张士勋刚迈出两步,突然想到高衙内在外面,忙道:“等等,外面院子里还有一位太岁呢。” “让他在外面等着,我看到这种油头粉面的家伙就腻歪。” 第215章 怪异的取向 中国社会是一个人情社会,是一个礼仪之邦,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即便看旁人不顺眼,也会多少给点面子,至少表面上虚与委蛇,可王栋不这样,他如果看谁不顺眼,绝对不搭理你。 既然他不愿意和高衙内打交道,张士勋也不勉强。 只好让这厮在外面等着了。 王栋的二楼,收拾得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家里有女人和没有女人,大不一样。 “真干净啊,你的小妾是一个勤快之人。” “这还用说?” 王栋听他夸奖,满脸都是满足。 “不过,背过脸来我就要问你了,你不是想娶那个汤饼店的陈娘子吗?怎么突然之间找一个寡妇结婚?还买一送一。” 张士勋已经憋了半天,这时终于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士勋,你不懂,要找女人,还是成熟的好。” 王栋故作深沉地拍拍张士勋的肩膀。 “陈娘子似乎也很成熟。” “但是追她太费劲,这个小茜就不同了,很容易上手。” 张士勋很无语,跟这货谈论这些问题,不是一般的累。 王栋没注意张士勋脸上的表情,眯着眼回忆:“那天我去工地回来,见一个绿衫女子赤脚蹲在村头的小溪边洗衣服,云鬓高竖,面颊桃红,酥胸半露,我一见之下顿时心神荡漾,再也挪不动步了,于是,我就蹲在小溪边看她洗衣服。” “只是看人家洗衣服?” 王栋脸一红,道:“捎带着看她前撅后翘的地方,也看她泡在水里的白净的小脚。” 张士勋嘴角抽动一下。 王栋偷偷瞟张士勋一眼,道:“不用说你也猜出来了,这女子就是小茜,她见我蹲在一旁,笑着捋一下垂下来的发梢,问我,大官人,你没有见过女人洗衣服?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没有,小茜不相信,以为我说谎。” 张士勋饶有兴趣地问:“然后呢?” “然后,她一言,我一语,我们俩就慢慢熟悉起来。” “等她洗完衣服,你就把她忽悠到家里,大被同眠了?” 王栋两眼一瞪:“滚你的蛋,你以为我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你太正经了,正经到‘小婚不断’的地步。” “我那天真的没有和她上床。” 张士勋戏谑地说道:“那天没上床,第二天也会上床,或者第三天就上床了,有多大区别?” 王栋懒得和他打嘴仗,接着道:“也不知为什么,我一向对青春少女不感兴趣,偏偏见到这些成熟的女人就会怦然心动。” “性心理很奇妙,我听说过有恋物癖的,也有恋脚癖的,甚至还有……反正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我什么癖也没有,你少把那些不正常的心理往我身上套。” 张士勋表情严肃地道:“好,我承认你喜欢熟妇的心理没有超出正常范围,不过我想问问,你把人家娶进家,只是给她一个妾室的名义,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这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的,她说,像我这样的大官人,早晚会出人头地,娶一个寡妇当正妻,旁人会笑话死的。” “这是人家小茜说的客套话。” “她绝不是客套,而是说的实话,别忘了这是宋朝,可以一夫多妻……” “听你这话,你不准备只娶这一个小妾?” “这是当然,除了正妻,怎么的也要娶上十个八个小妾。” “什么?十个八个,我没有听错?” 张士勋揉一下发胀的脑袋,感觉头有些晕。 “你没有听错。”王栋说着,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士勋,也不知怎么了,每天和她在一起造小人,总是来来去去没有个够。” “新婚燕尔,应该很正常啊。” “每晚七八次也正常?” “啊!” 张士勋真的被震惊到了,不可置信地望着王栋。 “别惊奇,我一点都没有夸张。”王栋半是骄傲,半是苦恼:“我怀疑,这种能力的增强,是穿越带来的效应。” “穿越造成的?” 王栋严肃地点点头:“以前我不是这样龙精虎猛的。” 张士勋顾不上笑话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穿越可能给人身体带来副作用?” “我不能肯定,但我身上的变化,只能这样解释。” “说起虫洞效应,我最近似乎也感到体力充沛,力量似乎还在继续增大。”张士勋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栋,担心地说道:“表面上看是好事,怕就怕会有其他后遗症。” “你和我不同,你的体质是救生舱内增强的结果,我的是自然发生的。” “希望不会有不好的副作用。” “不会有的,放心。” 张士勋提醒道:“你这种变异虽然让你很男人,但也要珍惜身体,夜夜笙歌不是长生之道,一定要有节制,不然的话,早晚会让你变成药渣。” “你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很珍惜。” 二人说了一阵子闲话,王栋转入正题:“给我说说,你小子这神棍当得怎么样?看你样子,似乎当得乐哉乐哉啊。” “太他娘过瘾了,把赵佶这老儿忽悠得晕头转向,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张士勋掏出掌上电脑递给他,“我今天才开始练兵,那帮贼配军虽然表面上还算老实,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们从心底不接受我的练兵方式。” “所以,你就想再弄一些视频忽悠他们?” “嗯!最好把他们震慑住,发自内心地服从我。” “你真觉得这样可以忽悠他们?” “当然能!活生生的声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除了来自上天,不会有其他任何可能。” 王栋点点头,笑道:“当神棍固然能忽悠人,但是,别把忽悠当成一种习惯。如果做事情总是想走捷径的话,就不想走艰难的路了。” “你提醒得好,我会注意这一点的,如果不是时间太紧迫,我也不想这样搞。” “知道就好。” 王栋从资料库中搜出好多视频,说道:“古代战争题材的电影不少,有一些经过电脑合成与后期制作,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你看着弄,尽量找那些场面血腥火爆,热血刺激的。”张士勋乐得清闲,站起身道:“我去外面招呼下高衙内,毕竟人家是客人。” 王栋挥挥手,埋头进入工作模式。 第216章 煞费苦心 前院,高衙内正抄着手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一个中年人说话。 他见张士勋从后院出来,埋怨道:“哥哥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忒怠慢了。” “衙内,你也知道我表弟啥德行,不关我事。” 张士勋把事情都推到王栋身上。 高衙内指指那个中年人:“这是我家派来的账房。” “哦!玻璃作坊已经动工了?”张士勋冲那人点点头,问他道:“郓王和何太尉家的账房也来了?” 那账房一边行礼,一边恭谨地说道:“回大官人,都来了。玻璃作坊完工还需要半月。我们几个管账的正在遵照王庄主的要求做前期准备,立账目、进货、准备各种原料,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等着作坊建好便开工。” “好好干,玻璃作坊建好生产,肯定会财源滚滚。” 高衙内问:“哥哥,这个琉璃……玻璃作坊都能做出什么来?” “玻璃杯、碗、首饰、花瓶……简直太多了。” “都是透明的?” “当然。” “能不能做出来镜子?就是你给何蓟的那种。” “这就要看我表弟了,这家伙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弄出来的。” 高衙内鬼鬼祟祟地朝后院望一眼,一拉张士勋,道:“你表弟在里面做什么?” 张士勋随口回答:“帮我接收天书。” “你表弟也是天师?” “算是。”张士勋含含糊糊地说道,正说着,感觉面颊上一凉,伸出手指摸一下,又抬头看天,笑道:“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啊。” “咱们啥时候走啊?”高衙内缩着脖子,道:“要是再晚,路上就不好走了。” “衙内稍安勿躁,还要再等等,接收天书需要时间。” 张士勋兴奋地伸出双手,看雪花落在手上,看雪花融化。 高衙内看着他兴奋的样子,道:“我从小就不喜欢下雪,但现在有点喜欢了。” “为什么?” “嘿嘿!明天就不用出操了。” 张士勋转脸看他,冷笑道:“衙内,你想多了,别说下雪,即便是下刀子,明天也要出操。” “啊!下雪天也要出操?”高衙内哭丧着脸问。 “没错,跑步、站军姿、练队列,一样都不能少。” 高衙内气呼呼地说道:“你若这样虐待官兵,绝对干不长久。” “是吗?”张士勋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笑起来:“衙内,你想差了,也许我干得非常长久,不信就走着瞧。” 那天晚上回到军营,张士勋把所有军官召集到营房议事,拿出了所谓新的天书给众人看。 由于屏幕所限,一次只能七八个个人一起看,张士勋就把他们分成几组。 这帮军汉做梦都想不到能够在天书里看到活生生的战争场面,有些胆小的人看到血腥恐怖的画面,甚至当场吓晕过去。 为了加强教育,每当一组人看完后,张士勋还让他们发表感想,然后再以天师的身份告诉他们,几年后将会有一场严酷的战争降临大宋,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这场磨难,千千万万个家庭也将会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数百万人将死于这场战争。 第一营指挥使李福、卢万几人看完,一个个面色苍白,坐在那里好半天都回不过气来。 李福站起身,忧心忡忡地问:“军主,你给俺们透露一句,你刚才说的这场战争能不能躲过去?” “躲不过去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您是天师,难道也没有办法么?” “我虽然是天师,也不能逆天而为,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虽然不能阻止这场战争,但是,可以把战争的结局改变。” 李福精神一振,“你是说可以避免失败?” “你说对了,只要我们早做准备,完全可以改变战争的走向,成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李福几人互相看一眼,忧惧之心稍去。 张士勋察言观色,如何不知他们怎么想的?于是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改变战争结局很容易,想改天逆命,困难重重,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和牺牲,依然改变不了失败的命运。” 卢万瞟一眼桌子上的“天书”,看着张士勋道:“军主,您在第一军练兵,是不是就是冲着改天逆命来的?” 张士勋郑重地点点头:“你说对了,这就是我的目的。” 卢万使劲儿捶一下胸口,粗声道:“军主,俺跟定你了,你让俺怎么干,俺就怎么干。” 李福想也不想,跟着说道:“俺也是。” 众人也跟着表态:“俺们也是。” “嗯!很好!作为大宋的子民,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张士勋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跟着我练兵虽然苦些累些,但是,我保证你们不会白练。” 这时,高衙内推门走进来,“军主,其他指挥的人都站在雪地里等着看天书……我来问问,他们啥时候可以进来?” “马上就该下一组了。”张士勋说着,对李福几人道:“好啦!赶紧回营房休息去,明天一早还要出操。” 李福等人一齐行礼,走出房门。 高衙内又叫一组人进来,这次进来的有几个老熟人:八斤、黑鳖,还有小丙、小乙兄弟俩。 几人观看天书的表情与李福他们如出一辙,看完后也是个个面色苍白。 张士勋照例给他们讲一通战争的事情,话语里连搓带揉,把几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纷纷表示跟着他好好干。 等几个人走后,又换下一组。 等他们全部看完,已到后半夜。 高衙内打着哈欠问:“哥哥,今天搞得太晚,明天能不能……” 张士勋打断他道:“不能!” 高衙内不满地问:“你知道我想说啥?”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的啥屎。”张士勋横他一眼,“明天照常出操,以后的日子,你就别指望睡懒觉了。” 高衙内哀叹一声:“苦也!” “别叫苦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没有苦哪来的甜?走衙内,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个时辰,赶紧回去睡一会儿。” “好!” 第217章 宫中 高衙内嘟嘟囔囔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又转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张士勋把掌上电脑揣进怀里,也打算往外走。 “刚才何蓟来了。” 张士勋诧异地问:“他来做什么?” “他也想来第一军跟咱们干。” “他这个阁门宣赞舍人也按捺不住寂寞了?” 张士勋对何蓟还是比较欣赏的,身为高官子弟,一点也没有官二代容易沾染的坏毛病,比同样是官二代的高衙内强多了。 “一个礼仪官,有什么好当的?换了是我,早走球了。” “你没有告诉他这里正在练兵?” “告诉他了。” “这么说,他知道练兵很辛苦了?” “嘿嘿!不用说他也会知道的。” 张士勋看他一眼,笑道:“看样子,你并没有告诉他这里是如何操练的。” 高衙内笑而不答,“有个问题不好解决,他若是来第一军,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应该问高太尉才是。” …… 宣和五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而且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外面的积雪已经能掩埋到人的脚脖子。 皇宫内的一座偏殿的暖阁内,一盆炭火烧得通红,把暖阁弄得暖烘烘的。 “三哥儿,张士勋这些天都在练兵么?”赵佶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把垫着厚厚坐垫的椅子上,问侍立在一旁的赵楷。 “回父皇,他一直都在忙着练兵。”赵楷回答,他穿一身皮裘,感觉身体有些热,便想把皮裘脱下来,手刚伸出来又缩回去了。 “若是嫌热,便脱了。”赵佶说道,脸上表情温煦和蔼。 赵楷把皮裘脱下来,旁边的梁师成殷勤地接过来,转手递给一个小太监。 “这样的天气,大雪纷飞,他也没有停下来?”赵佶朝窗外望一眼,隔着窗纸,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整日吃住在天武军,操练那些军汉,天不亮就擂鼓,带着军官们晨跑……” “晨跑?这是什么东西?”赵佶不明所以。 “也就是带着队伍在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跑。据张士勋说,晨跑可以锻……锻炼体能,也能锻炼军卒的意志力。” “唔!就这些?” “晨跑后休息一会儿,然后早餐。” “哦!居然还有早餐。”赵佶有些讶异。 这个时代,寻常平民百姓大多都吃两餐,只有富贵人家才一日三餐。 “张士勋说,训练消耗极大,必须保证让军士们吃饱饭,不然的话,身体会吃不消,因此,便把一日两餐改为三餐。” 赵楷走到父亲身后,伸手帮他按摩肩部,笑着说道:“据我派过去的人禀报,整日的训练把这帮军汉折腾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结束一天训练之后,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往铺上一趟,立刻便进入梦乡了。” “除了晨跑,他还训练些什么?”赵佶对于军汉们丝毫不关心,只关注张士勋的训练。 “早餐后便开始在操场上练站姿……” “站姿?” “所谓的站姿,就是排着一行行队伍,原地站立在操场中,昂胸抬头纹丝不动,一站便是一两个时辰。” “就干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呵呵!父皇,这可不容易,有人因为站得太久,晕倒了。” “上午练军……军姿,下午呢?” “回父皇,下午练列队行进,他的要求很苛刻,队伍要在行进中排列齐整,还要步伐一致,就连胳膊、腿抬起来的幅度都有严格的要求,不能高也不能低。” “这……不过是排着队伍行进,有必要这么严么?”赵佶有些不解,迷惑地看着赵楷。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这是他的原话。” “噢!” “父皇,张士勋训话说,这些兵痞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根本不像个军人,按照他的说法,军人就应该有一股威武之气,站如松,坐如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梁师成在旁插嘴道:“官家,张士勋这句话,好像来自家父的一句话。” 他自称苏轼的私生子,只要别人谈话涉及苏家的人,就忍不住会高兴起来。 “哦!说来听听。”赵佶把目光转向梁师成。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明白了,看来他练兵,也是有一套道理在其中的。”赵佶点点头,又问赵楷:“那帮贼配军一向懒散惯了,被张士勋这么一搞,会不会有怨言?” “张士勋很精明,也不和这帮军汉废话,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让他们看了天书。” “什么?让他们看了天书?”赵佶一听,坐不住了。 他认为天书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只有自己这个九五之尊才有资格看,张士勋竟然如此随便,拿给这帮军汉们看。 “张士勋说了,不同的人所看到的天书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同样的内容,不同的人看到后,理解也会不同。”赵楷见父亲面色不虞,笑着解释:“这帮军汉们看到的,全是血腥的战争场面。” 赵佶不悦地挥挥手:“张士勋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梁师成说道:“官家,那些粗坯蛮横无理,不好管束。张士勋初来乍到,在军中没有任何根基和威信,他也许想借着天书,树立他在天武军中的权威。” “还以为天书该给我一人看的,看来我想错了。”赵佶又坐回椅子上,道:“他先是把天书拿给我看,然后又让高俅看,现在好了,连军汉也看到天书了,难道天书就这么不值钱么?” “还不止这些人。” 梁师成上前一步说道:“开封府密报,张士勋独自一人进入无忧洞中,把所有贼人召集到一起,拿出来天书让他们看。” 赵佶紧皱眉头道:“这个张士勋!当真莫名其妙。” 梁师成不阴不阳地说道:“也不知道张士勋为何要对无忧洞如此上心,这些人都是朝廷要剿灭的,他却暗自与其私通款曲,真是耐人寻味啊。” 赵佶烦躁地说道:“回头让开封府把详细经过奏上来。” 作为皇帝,对于不能掌控的事情,总是不能放心。 梁师成连声答应,“俺已经交代过聂山,他今日便会把张士勋私下进无忧洞的事情详细报上来。” 第218章 渗透到骨子里的忌惮 赵楷道:“父皇,现在京城中已经开始盛传,张士勋是真正的天师,他来这里,是因为大宋将会有一场灾祸要降临。” 梁师成道:“官家,张士勋冒充天师,居心叵测啊。前日王黼找我,提醒说张士勋来历不明,他的所作所为,可疑之处颇多,对于此人,要多加提防才是……官家,王黼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他早就想报复张士勋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日既然谈到张士勋,梁师成便趁机插一根刺。 梁师成太了解这位主子的个性了,天性轻佻,没有主心骨。 关于张士勋,他对天师之说嗤之以鼻,自从进宫以来,他见过各种各样的骗子,张虚白、王老志、林灵素、刘混康、王志铖、温太保……这些道士为了奉承官家,说什么“丰亨豫大”、“有大而能兼必豫”,还谎报祥瑞,什么“黄河清”、“禽产凤凰”、“牛生麒麟”等。 更有不少道士称官家是天上的神仙,弄到最后,连官家也认为自己是昊天上帝元子,大霄帝君。 不过,这些人虽然玩得精彩至极,但最后都因为玩得太过火,先后露出马脚,被撵出去了。 为此,官家私下里抱怨:道家在本朝,根本没有真正的高士。 赵楷似乎不赞同梁师成的话,悄悄瞟他一眼,对赵佶道:“父皇,张士勋这人似乎很有分寸,他并不承认自己是天师,高承宗曾就此事询问过他,他断然否认,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宋子民。” 赵佶听了,问他:“三哥儿,这里没有外人,你观张士勋此人,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由于没有外人,赵佶这话问得十分露骨,一点也不加掩饰。 “父皇,我观此人,正气凛然,断然不是奸邪之辈。”赵楷想了半天才回答:“父皇请放心,儿臣在第一军中安插了三个皇城司的人,张士勋的一举一动都在儿臣掌握之中,若有不妥之处,儿臣马上便能报于父皇知道。” 赵佶点点头: “这件事,三哥儿多操心。” 赵楷束手应命。 “张士勋答应过我,每隔几天便让我观看天书,你明日便派人问问他,此话可算数。” 赵楷道:“儿臣明日便派人过去问他。” 赵佶眉头紧锁,不无忧虑地说道:“那日在守道家中看到天书,简直活灵活现,就如发生在眼前一般,其内容之惨烈,当真令人毛骨悚然。最近几天,我心下一直惴惴不安,惶恐莫名。” “父皇,儿臣想问问,您究竟从天书中看到什么?以至于您如此……如此不安。”赵楷关心地问。 “天书中向我展示的是西方世界的战争,非中土世界。”赵佶想起天书中的景象,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道:“张士勋说,大宋几年后便会面临一场战争……” 梁师成赶忙说道:“官家,切莫听他胡说,这厮在妖言惑众。” 赵佶摇摇头,道:“守道,即便你不相信张士勋,但他手里的天书却是千真万确的,对这一点,容不得丝毫怀疑。” “官家……”梁师成还想说什么,被赵佶制止了,“我对他手里的天书确信无疑,绝无造假的可能。” 赵佶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他从心里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梁师成轻咳一声,道:“天武军乃上四军之一,为了慎重起见,陛下切莫让他手里的军权过大,以防不测。” “朕已经交代过高俅,张士勋的权力仅仅局限于这个第一军……守道,你似乎对他颇有成见啊。” 除了正式场合,赵佶一般不会在梁师成面前称“朕”,他现在这样自称,已经是正经问事的格局了。 梁师成赶紧弯下腰,小心地回答:“陛下,微臣和张士勋素无交集,也对他没有任何成见,只是觉得他武功高强,行事悖于常人,手中还拥有天书,微臣心里有点不踏实啊。” “那么,王黼也是如你一般想法?” “王黼似乎比俺担心的更多。” “朕知道王黼与张士勋有私人恩怨。” “这个……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梁师成装糊涂。 赵楷笑着插话道:“对于他俩的那点事,儿臣倒略有耳闻。” 赵佶很感兴趣,对于臣子之间的矛盾,他一向乐观其成。 “张士勋也曾说过和王黼的过节,但他说得不相信,三哥儿要是知道,就详细说与我听。” “张士勋、高承宗二人曾经在莲花棚观剧,和王黼的儿子因口角而发生斗殴,被开封府聂山捉进开封府大牢,对于此事,王黼很冷静,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梁师成道:“这是王相公大人大量,不和小儿辈计较。” 赵楷一笑,也不接他的话茬,继续道:“后来,王黼看上牡丹棚中的一个行首……” 赵佶笑问:“这事我略有所闻,这个行首是不是叫孙三四?” “正是孙三四,原来父皇也知道这件事情。” “我曾听李……听旁人说过。” 赵佶差点把李师师的名字说出来,突然意识到在儿子面前提她的名字总是不妥,便含糊其辞。 赵楷当然知道李师师,也知道父皇的这点毛病,但他全做不知,接着道:“王黼身为宰辅,当然不好直接把孙行首抢回家,于是便让人去牡丹棚捣乱,想把孙三四搞得干不下去。没成想张士勋跳出来插一扛,伙同高承宗把捣乱的人收拾一通。” 梁师成道:“俺想起来了,这件事情他们做得大大不妥,竟然纠集天武军的军痞去牡丹棚中……官家,私自调动军兵,这可是朝廷绝不容许的。” “梁太傅多虑了。”赵楷摇着头说道:“这俩人行事谨慎得很,知道朝廷法度,并没有直接调动天武军中的军兵,而是从孙行首那里要了一些看剧的签子发给那些军痞。” 梁师成道:“虽然表面上不违反朝廷法度,但事实上已经变相违反了。” 赵佶摆摆手,笑道:“张士勋那时还是个白身,和天武军无任何瓜葛,此事肯定是高俅之子的主意。” “父皇英明,正是高承宗做的,呵呵!” 第219章 军营里的伙食 赵佶道:“他们如此一搞,王黼这事便被搅黄了,呵呵!有趣。” “正是!”赵楷说着,“扑哧”一声笑出来。 “三哥儿笑什么?”赵佶问。 “我笑王黼生个傻儿子。” “此话怎讲?” “牡丹棚闹这么一出,王黼这个傻儿子不但不当回事,还死乞白赖要跟高承宗学‘穿墙之术’。” “穿墙之术?”赵佶吃惊地问,“难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道术?” “他们几人在开封府坐牢的时候,也不知道高承宗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从牢房内脱身出来,声称自己学过高深道术,名曰‘穿墙之术’。” “莫非是真的?” 赵佶催问,他对这类话题非常感兴趣。 “父皇,当然是假的,儿臣虽然不知道高承宗怎么玩的,但他不学无术,绝对不会什么道术,至于穿墙之术,更是无稽之谈。” “如此说来,王黼的儿子上了一个恶当?” “呵呵!让父皇猜中了,王黼儿子为了跟高承宗学‘穿墙之术’,满口答应不再纠缠孙行首,结果……嘿嘿!” “结果怎样?”赵佶一脸恶趣味。 “结果有一天,王闳孚……这是王黼儿子的名字……满头包找高承宗来讨说法了。” “哈哈!”赵佶捧腹大笑。 ………… 第一军的灶房内,张士勋腰围白围裙,手拿大勺,正乐呵呵地从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内往外面盛羊肉汤。 黑鳖拎着一个木桶走进来。 “黑鳖,你这个指挥使亲自到灶房弄饭了?” “军主,您都下厨房了,俺这个小小的指挥使哪敢端什么架子?”黑鳖咧开大嘴傻笑着,看着他往自己的大木桶里盛汤。 “你们营不过十几个军官,这已经是第二桶了,怎么这么能吃,简直是猪!”张士勋一边盛汤,一边调侃。 “嘿嘿!军主这羊肉汤煮得忒好喝了,味道鲜得很。还有这锅……锅盔,掰碎往羊肉汤里一泡,喝起来简直……啧啧!俺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火头军赵有福手拿菜刀,正在案板前吃力地切锅盔,先在锅盔上划几刀,然后用手掰成一个个巴掌大小。 “郝指挥,军主昨晚便来灶房教俺怎么炖羊肉汤,大铁锅坐在灶上,一夜灶火不息,小火慢慢炖着,羊肉都快化汤里了。还有这锅盔,也是军主手把手教俺做的。”赵有福说着,拿起一摞锅盔递过来。 黑鳖也不搭理他,接过锅盔,一起来的同伴拎起热气腾腾的木桶,二人急匆匆地走了。 锅盔的来历有种种传闻,相传周文王伐纣时锅盔就被用作兵士的军粮,至今在陕西,还有一种锅盔叫“文王锅盔”。 到了秦朝的时候,锅盔更是被发扬光大,逐渐普及开来。秦兵在两个锅盔上钻上眼儿,用绳子穿过去系好,前胸、后背一搭,如同民间常用的褡裢一般。 后来,兵士们在作战时无意发现,锅盔竟成了极好的单兵护具,敌箭射过来,扎在锅盔上,居然有一定的防箭作用。 而且,扎在锅盔上的箭被拔出来后还可用来射杀敌军,一举两得。 锅盔因为做法特殊,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也能放上十天半月,完全可以和后世军队所使用的压缩干粮媲美。 在后世的开封,羊肉汤店遍布全市,大清早来一大海碗羊肉汤,撒上一撮芫荽,锅盔往里一泡,喝起来那叫一个鲜! 张士勋觉得,在军中推广煮羊肉汤和锅盔,是非常实用的,营养丰富,做起来容易,食材也简单。 “张军主真是爱兵如子啊,竟然亲自下灶房。” 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张士勋抬头一看,略感惊讶,来人并不陌生,竟然是王猛和何蓟。 前几天就听说何蓟要来天武军,只是,王猛这厮来这里做什么? “二位真是稀客啊。”张士勋放下勺子迎上去。 “张兄弟,我已经调到第一军,以后就不算稀客了。”何蓟拱手说道。 “何兄能来第一军,欢迎之至。”张士勋握住他的手摇晃几下,真心地说道:“有何兄相助,以后小弟就省力多了。” 何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这是我的告身。” 张士勋接过来一看,十分诧异:“副都指挥使?” “高殿帅说,第一军都指挥使空缺时日不短,早该有一位都指挥使……恭喜军主,您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军主了,不日就有正式任命。” “这么说,我升官了?” 张士勋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告身,玩味地问道。 王猛在旁道贺:“恭喜张兄弟!” 大宋禁军包括殿前司、侍卫步军司、侍卫马军司,合称三衙。 何蓟他老子是侍卫步军司高官,听说马上就升为都虞候了,手握兵权,位高权重。 何蓟不去侍卫步军司,偏偏来到隶属殿前司的天武军任职,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才见鬼呢。 不过,张士勋不在乎,自己又没有颠覆大宋的打算,怕它作甚? 何况老何这人也不错。 张士勋把告身递还给何蓟,又把目光转向王猛,“王兄身为军巡院判官,不好好去办案,来第一军做什么?难道……” “兄弟莫误会,俺是另有它事找你,在军营门口碰巧遇到何兄弟,便一起进来了。” “有事一会再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军营今日正好改善伙食,二位不如和我一同吃,我刚才只顾侍候这帮军爷,也没有吃饭呢。” “刚才老远就闻到这里的香味了,引得俺直咽口水。”王猛嗅嗅鼻子,伸头往热滚滚的汤锅里看看,“锅里煮的莫非是羊肉?” “王兄猜对了。”张士勋接过赵有福递过来的三个大海碗,一边往碗里添汤一边解释:“这些天训练辛苦,为了犒劳弟兄们,特意买了几只肥羊熬汤。” 他把三碗汤添满,特意往里面多加几片熟羊肉,又抓一把芫荽撒进去,这才笑着对二人道:“锅盔自己去拿,吃多少拿多少,不够再来拿,汤也随便喝。” 第220章 看看吧,这是震天雷 何蓟二人也不客气,端起大海碗,跟着他往后面大棚里走。 大棚里都是正在吃饭的军官,见张士勋等人进来,只是以目光致意,又低头继续喝汤吃锅盔。 王猛皱着眉头嘟哝:“这帮贼配军,见到军主进来,怎么也不站起来打招呼?” “别怪他们,这是我要求如此做的,军营里吃饭时候见到上官,无须站起来立规矩。” 张士勋领着二人来到一张空桌上,拉过两个条凳,“他们以前吃饭的时候边吃边高声喧哗,把饭棚弄得像个菜市场,我来后就重新给他们立了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能随意大声说话。” “既是规矩,倒是错怪他们了。”王猛解嘲地一笑,低头吹一下碗里的汤,吸溜着喝一小口汤。 “哎哟!这么鲜!”王猛忍不住赞一声。 张士勋拿起锅盔,示意道:“把锅盔掰成小块,泡进汤里。” 二人抓起锅盔,学着他的样子往汤里掰,然后专心享受美味。 一碗汤下肚,张士勋头上已经冒汗,他端起空碗,笑着对二人道:“我还要去添汤,你们要不要再来点?” “要!当然要。”王猛抹一把油乎乎的嘴,端起碗说道:“如此鲜美的羊肉汤,俺还从来没有喝过,还有这锅盔,拿来泡汤也是绝配,今日有幸品尝,岂能不大快朵颐?” 何蓟也道:“我也要再来点。” 饭后,张士勋带二人来到自己的住处。 “啊哟!” 二人刚进到房间,就吃惊地叫出声来。 “这……这是你的床铺和被褥?” 何蓟满脸不可思议,指着张士勋的床铺问。 “这当然是我的床铺,也是我的被褥,何兄以为是什么?” 何蓟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叠得豆腐块似的被子。 王猛也走到床边,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摸摸被子。 何蓟看了老半天,忍不住赞叹:“兄弟,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整洁的床铺,更没有见过叠得这般横平竖直的被褥。” “作为军人,内务本该如此。” 张士勋已经对于这种赞叹免疫了,刚开始第一军的军官看到自己的床铺,表情比眼前何蓟二人还夸张。 何蓟看完床铺,又打量房内,边看边道:“虽然简陋,但异常整洁,像个营房的样子。” 王猛也说道:“俺也在军营中待过五六年,见过的营房无数,和张兄弟这里一比,简直就是猪窝。” “实不相瞒,在我的训练计划中,内务也是训练的内容之一,以后第一军每个营房都要保持整洁。” 王猛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摇头道:“若是让所有人都达到您这种整洁程度,难!简直太难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去做,没有做不到的。”张士勋微笑着搬过来一个条凳,“请坐,在军营中,白天是不能坐床上的。” “张兄,这种军营纪律,是否太严格了?” “军队就应该有铁一样的纪律,这种纪律,体现在方方面面,包括内务,只有在方方面面养成良好的纪律,才能在战时做到令必行,行必果。” 王猛竖起大拇指:“张兄弟真乃人杰也。” “王兄,你是军伍上下来的人,这种文绉绉的马屁,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张士勋揶揄道。 王猛尴尬地说道:“没办法,自从来到京师,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不知不觉就养成这般说话腔调,兄弟莫怪。” “王兄今日来到第一军,不知有何公干,这里没有旁人,你尽管说。” 王猛见问,朝何蓟看一眼。 何蓟识相地站起身,“我四处转转,以后就在第一军干了,不熟悉情况可不行。” 等何蓟走出房门,王猛这才道明今天的来历:“兄弟,俺今日来,的确有事情要问你,几天来,这件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早就想找你问一问。” “咱们之间虽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王判官的为人,小弟还是很赞赏的,你有什么问题不用憋着,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士勋隐隐地知道他想问什么。 做为军巡院判官,王猛的职责类似于后事刑警,他来军营,应该是为了无忧洞的事情来的。 这事瞒不住。 开封府在无忧洞内有细作,无忧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王猛道:“这几天有人密报,你独自一人去了无忧洞。” 果然猜中了,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 张士勋点点头,“没错。” “你进去后,杀了黄三和几个喽啰。” “我早就想杀黄三了。” “他们的尸体被人抛进汴河,被人发现后报了官,开封府的仵作前去勘验,发现那些尸体死状几乎一模一样,都在尸身上发现一个小洞。” 王猛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张士勋的表情。 张士勋不动声色,“接着往下说。” “仵作在其中两个尸首身上,发现这个东西。”王猛从袖筒里掏出一颗黄腾腾的弹头,递到张士勋面前,“俺问了好多人,其中还包括江湖上黑道中的人物,都不识得这是什么……张兄,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张士勋接过来,看也不看便塞进袖筒里,反问:“你认为这是什么?” 王猛瞟一眼他的袖筒,接着道:“张兄弟一定对无忧洞中‘天打五雷轰’的事情耳熟能详?” “王兄,我发现你们这些做官的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废话多。”张士勋从怀里掏出手枪,递给他道:“这就是能召唤天雷的神器,看你辛苦那么多天的份上,不能让你白忙活……拿着,自己看看。” 王猛身子一抖,赶忙把双手在身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把手枪接过来,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当然看不出所以然,能看出来才邪乎。 张士勋微笑着看着他。 王猛把手枪递还给他,“张兄弟,这是召唤天雷的神器?” 张士勋把枪接过来,打开弹匣,拿出一颗子弹:“这就是众人口中的所谓天雷,通过神器发射出去。” 王猛把眼睛凑过去看,喃喃说道:“这么小个东西竟然就是天雷,真是不可思议。” 第221章 军规 张士勋等他看够了,便把子弹重新装填到弹匣里,瞟他一眼问道:“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不知王判官准备拿我这个凶手怎样?” 王猛两眼一瞪,道:“谁说你是凶手了?无忧洞中那几个倒霉的贼子,死有余辜,你召唤五雷杀死他们,乃替天行道。” 见他说得大义凛然,张士勋哈哈大笑:“我还以为王兄今日登门,是兴师问罪来了呢。” “瞧你说的,把俺当做什么人了?”王猛干笑道。 “不知聂府尊那里,你打算如何禀报?”张士勋问。 “我会告诉他这案子破不了,随他处置。” 张士勋皱皱眉头,道:“这样不好?聂府尊是个爱较真的人,王兄若是没有一个过得去的说法,恐怕他不会与你干休。” “聂府尊爱较真不假,但他可不是傻子,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较真。” “说说理由。” “很简单,天打五雷轰这种事情,可不是天天能发生的,能够随时召唤五雷轰顶的人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嗯,那又怎样?” “很简单,怕你召唤五雷轰他。” 张士勋忍不住笑了,道:“王兄开玩笑了,人家毕竟是大宋的朝廷重臣,我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召唤天雷去轰他?” “他若是不找麻烦,兄弟你当然不会使出神仙法术,若是不长眼,嘿嘿!” “他不找麻烦最好,大家都省心。” “放心兄弟,我今日来这里,就是要给你过个话,此事到此了结。”王猛拍着胸脯说道。 天打五雷的事情早晚会传得满城风雨,纸是包不住火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手持天书,具有召唤天雷能力的人,简直就是宋代版的天神下凡。 事实证明,宋朝人八卦的能力丝毫不弱于后世,随后的几天,天打五雷的事情就在东京城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张士勋更被传为一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神仙,抬抬手便能招来五雷,最可笑是:他这个神仙竟然肋生双翅! 尼玛!这是骂人啊,长一双翅膀的人,不就是鸟人吗? 张士勋啼笑皆非,人们的想象力简直太丰富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天武军右厢第一军的军官训练快要结束了。 张士勋是按照后世新兵训练的标准训练他们的,并没有刻意增加难度,即便如此,也把这帮懒散惯了的家伙折腾得七荤八素,苦不堪言。 令张士勋感到惊异的是,高衙内和何蓟竟然都坚持下来了,这让他对二人刮目相看。 “衙内,不容易啊,你一个官二代,能坚持到今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张士勋坐在高衙内的房间里,环顾四周,对他的内务很满意,这小子的被褥叠得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像模像样,不再像过去乱七八糟。 “哥哥,没啥稀奇的,主要是我这人特别怕死。”高衙内龇着牙看着自己皲裂的手背,道:“自从那日看了天书,我就被天书里的东西吓着了,直娘贼!忒他娘吓人了。要不是害怕你说的几年后有战争,我才不遭这份罪呢。” “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你坚持下来?” “当然还有我爹,来之前他曾警告过我:若是敢私自逃回家,便把我的狗腿打断——这是他的原话。”高衙内坐在条凳上,往张士勋身旁凑一凑,用肩膀轻轻扛一下他,问道:“哥哥,我能不能回家几天?” “不能!”张士勋一口回绝,“训练期间,任何人不能擅离军营,违者按军法侍候。” “可是哥哥,你明明知道那帮贼配军半夜三更翻墙出去耍子,还装聋作哑,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格外严格?难道咱们不是兄弟?” “就是因为咱们是兄弟,我才对你严格要求,至于别人,嘿嘿!你等着瞧,我会让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长长记性的。”张士勋说着,点起灯笼,道:“走,叫上何蓟,咱们去查营。” “查营?”高衙内眨巴着眼问。 “嗯!以后咱们三个主官,每晚都要轮流查营,一是检查有没有人违纪私自出营,二是检查军兵是否按时作息。” “遇到违纪的呢?”高衙内顿时兴奋起来,“是不是要打他板子。” “板子只是处罚方式之一。”张士勋淡淡笑一笑,拎着灯笼往外走去。 “噢?之二呢?说给兄弟听听。” “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高衙内把何蓟叫过来,三人一起开始挨个检查营房。 这一查就查出不少问题,全军五个营,竟有三个主官不在宿舍,至于下面的军官及士兵,竟然有几十个。 “何蓟,把这些私自离营的名字全记下来。”张士勋板着脸命令。 “是!”何蓟立正回答。 第二天一早,操场。 昨晚突然查房,已经使军官们预感到今日可能要发生些什么事,那些违纪出营的军官个个心内忐忑,不知道军主会怎么惩治自己。 等列队完毕,张士勋冷笑道:“从训练的第一天起,我就三令五申,不厌其烦地把军营纪律一遍遍向你们宣读,即便这样,还怕你们记不住,便让人写下来贴在你们宿舍内,希望你们能够遵守。可是,你们中的有些人太令我失望了!” 那些军官们大多数脸上变了颜色,担心军主拿他们做法,也有个别的人毫不在乎……法不责众,这么多人违反纪律,不信军主能拿他们怎么样。 “昨晚查营,竟然有四十八个人私自出营……军营门口有士兵站岗,没有我的军令,谁都不敢放人出去。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出营的,谁来告诉我?” 众军官挺着胸脯,目光平视前方,经过两个多月训练,他们的站姿已经中规中矩,仅仅从这点看,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 “没人回答吗?”张士勋提高声音问。 “禀军主!俺们都是翻墙出营的。”一个粗豪的声音回答道。 张士勋循声望去,见是黑鳖,便点点头,又大声问:“还有谁?站住来。” 知道躲不过,其他私自出营的官兵陆陆续续站出来。 张士勋转头问一旁的军法官:“按照军律,私自出营,该受到什么惩罚?” “回军主,不请假私自出营,打二十军棍,若是到了战时,敢私自出营者,斩!”军法官大声回答。 “既如此,按军律处置,十人一组出来受刑。”张士勋语气平淡地说道。 全营肃然,军主这是真打啊? 十个家伙被士兵拉出队列了,扒下裤子按在地上,挥起军棍打起来。 操场上静静的,只有军棍打在皮肉上“啪啪”的响声。 “受刑期间,有胆敢叫唤出声者,另加十军棍。”张士勋又加一句。 被打的人咬着牙趴在地上,谁都不敢出声。 二十军棍打完,那些人屁股上已是鲜血淋漓。 四十八个违纪官兵,一个不少,都挨了二十军棍。 “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熊包样!”张士勋对这些人仍然不轻易放过,手拿马鞭,慢慢从队列前走着,边走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挨二十军棍而已,连军姿都站不稳了?” 那些挨打的官兵强忍疼痛,拼命挺胸抬头。 张士勋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对么,作为一个大宋军人,就该有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势,别说军棍,即便刀斧加身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队列中,一个瘦弱的军官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黑摔倒地上。 张士勋视若无睹,继续说道:“这次对你们的惩处,只是小小的警告,若是第二次违反军营纪律,惩罚加倍,若有屡教不改者,哼哼!我张士勋就让你后悔此生。” 至于屡教不改怎么惩处,张士勋没有说,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惩处,因为现在不是战时,他还没有杀人的权利。 何蓟眼见好多受刑的军官快支撑不住了,便走过来,附耳说道:“军主,赶紧让医官给这些贼厮鸟医治,万一死一个,就担干系了。” 张士勋从善如流,挥挥手道:“全体都有,解散!” 第222章 幸福的王栋 宣和五年十二月丁亥,郭药师败辽国奚王萧干于永清县。 消息传回大宋,朝廷一片欢欣鼓舞,皇帝赵佶更是龙颜大悦,封郭药师为武泰军节度使。 抽空问了王栋,这货的历史知识更贫乏,甚至都不知道历史上有郭药师这么一号人。 “管郭药师是什么人,反正一个卖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竟然把郭药师当成一个卖药的! 张士勋听得直摇头,人家名字叫郭药师不假,却不卖药。 “算了,我自己查资料。”张士勋道。 “不用查,管他郭药师李药师,都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我有长缨在手,缚住苍龙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情。” 王栋这货意气风发得厉害,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伙计,结过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你现在看上去旧貌换新颜,头也不秃了,背也不驼了,而且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与刚来大宋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虫洞效应带来的好处,嘿嘿!别动不动就往我的婚姻上扯。”王栋笑得两眼都眯缝起来,撺掇他道:“士勋,有个家是好啊,你也别只顾忙着操练那些大头兵,赶紧找一个人把婚结了是正经……对了!那个美女叫做丁……丁什么来着?” “丁都赛,你已经问了好多次了。” “我看那个丁都赛就很好,人不但长得美,性格也不错,趁早把她娶进来。” “这事先不急,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再说。”张士勋想起丁都赛,心里一暖,决定待会回城里一趟,先去找她,有点想她了。 “你练兵进行到哪一步了?”王栋问。 “军官已经训练完了,特意放他们几天假。下一步开始就让这些军官训练下面的士兵,不过,那些士兵素质太差了,需要在其中挑选一下,把不合格剔除出去。” “想法是不错,可是,你把这些人弄哪里去?要是把他们遣散,朝廷那帮人会答应吗?”王栋对军队的事情不感兴趣,但还是问了一句。 “不用把这些人遣散,我已经做了全盘考虑,准备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单独成立一个后勤营。”张士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杯,便拿起来看了看,“这是玻璃作坊生产出来的?工艺还是有些粗糙啊,而且不太透明。” “嗯,工匠们手艺还不成熟,没有掌握好流程,杂质多,所以生产出来的玻璃制品,大多数颜色发绿,只有很少部分才透明。” “即便这样,在这个时代也是难得的宝贝,拿到京城也不愁销路。”张士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笑道:“恐怕郓王他们知道这个消息,高兴坏了?” “郓王前天亲自来一趟,见到玻璃杯,高兴得就像吃了狗喜丸似的……哼!一个堂堂郡王,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过世面。”王栋鄙夷地从鼻孔里“哼”一声,道:“既然他喜欢,我就让他把头一批玻璃杯子拿走了,但愿他卖个好价格。” “有你这个大科学家在,生产出透明漂亮的玻璃杯,指日可待。” “透明玻璃已经生产出来了,由于工艺不成熟,成功率有点低……对了!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王栋说是好东西,肯定是。 王栋神秘地一笑,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子……话说,这家伙总爱把喜欢之物塞到床下边去,也不知道怎么会养成这种怪毛病。 “看看,嘿嘿!”王栋打开箱子。 “哎哟!这玻璃瓶是全透明的啊。”张士勋抓起一个瓶子。 “要你看的不是这个,你猜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难道……”张士勋眼睛一亮:“难道是酒?” “哈哈!如假包换的纯粮食酒。” “你总是给我惊喜!”张士勋高兴地拔下酒瓶上的木塞子,对着酒瓶尝一口,“哇塞!还是高度酒,你怎么做到的?” “对我这个大科学家来说,酿酒简直太容易了,蒸馏的流程也并不复杂。” “让我拿走几箱,我在城里应酬多,能够趁机替你宣传一下。”张士勋塞上木塞,把酒放回箱子里。 “这次酿的不多,就十多瓶的样子,给你十瓶,酒喝完,顺便把瓶子卖掉,咱们现在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好!” “火药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张士勋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火药的事情不要急,只要原料问题解决了,随时可以生产。倒是炼钢作坊有点麻烦,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够炼出少量的钢材。” “你按照自己的计划干,只要不耽误将要发生的战争就行。” 小茜端着盘子进来,笑着对张士勋道:“伯伯,您轻易不来,俺特意为您做了一些角子,赶紧趁热吃。” 张士勋定睛看去,见盘子里是热气腾腾的饺子,不由大喜,上前接过盘子,连筷子也顾不上拿,伸手捏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这是我叫小茜做的,白菜大肉馅的,还别说,她仅仅听我说了做法,就做得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王栋骄傲地说道。 “味道真的不错,来到大宋能够吃到这样正宗的饺子,简直太有口福了。”张士勋喜不自胜,伸出大拇指赞一句,抓起筷子痛快地吃起来。 “这里还有醋,沾着吃。”王栋殷勤地说道。 “王栋,你真是好兄弟。”张士勋夹起一只饺子在盘子里沾沾,满意地吃起来。 “这就是有家的好处,饭有人做,衣服有人洗……我说张士勋,听我的话,赶紧把那个丁……丁……丁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 “丁都赛。”张士勋朝他翻个白眼。 “对对对!丁都赛……我明明记性很好的,怎么会记不住她名字呢?”王栋也不吃饺子,坐在一旁絮絮叨叨,“你把这个丁都赛娶进来,就彻底融入大宋了,不然的话,只能是浮萍,生不了根,也结不了果。” “王栋,你让我好好吃饺子行不行?”张士勋不耐地拿筷子敲敲碗。 “张士勋,你天天和那些贼配军待在一起,连起码的礼貌都忘了。”王栋皱着眉头,抗议道:“好的不学,学会吃饭的时候敲碗了,简直太粗鄙无礼。”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士勋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弟妹,王栋是我的兄弟,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弟妹多多担待。”张士勋十分郑重地对小茜说道。 小茜抿嘴笑道:“大伯太客气了,你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俺心里别提多宽慰了。您不知道,俺家官人经常念叨你,总说你不过来看他,大伯,你一定要经常来哟。” “放心弟妹,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张士勋很认真地说道。 王栋脸上有些挂不住,对小茜道:“我们俩都吃好了,你去忙。” 小茜答应一声,麻利地把碗筷收拾起来,冲张士勋笑笑便出去了。 “是个好女人,王栋你娶了她,走狗屎运了。”张士勋望着她的背影,由衷地说道。 第223章 小气的丁父 又开始下雪了,尽管王栋两口子一再挽留,张士勋还是冒雪赶回开封城中。 进入城内的时候,天已昏暗下来,张士勋在路边小食铺买一些糕点,匆匆往莲花棚赶去,没曾想从后门进去以后,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大概因为天气的原因,张士勋一边想,一边骑马朝丁都赛家行去。 找到那棵柳树,敲门。 敲了半天,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 “谁在敲门?”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从门里面伸出来,嘶哑着声音问道,一股酒气差点把张士勋熏个跟头。 “丁老伯,是我。”张士勋从声音里听出是丁父。 丁父二话不说,脱下自己一只鞋子,劈头盖脸朝张士勋打来。 张士勋后退一步躲过,赶忙道:“丁老伯,别认错人了,我是张士勋。” “没认错,打的就是你。”丁父踉跄地跨一步,边打边骂:“打的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打的就是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打的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士勋连连后退,嘴里辩解:“丁老伯,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张士勋。” “啊!?”丁父停下来,揉揉眼睛,等看清楚眼前这人是谁时,愣了愣,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丁老伯,你这是怎么了?”张士勋上前搀扶。 丁父却不起来,坐在雪地上撒泼似的哭嚎,两腿还不住地乱蹬 “丁老伯别哭,你这是怎么了。”张士勋生拉硬拽,硬把他从地上弄起来。 “张士勋你个小王八蛋,这么长时间都不来,赛赛和俺快被人欺负死了,你也不管……呜呜!”丁父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这些天一直忙着在天武军练兵,没空出来。今日一放假,我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老伯你说,谁欺负您和赛赛了?”张士勋听到有人欺负丁都赛,义愤填膺:“您告诉我,我去揍这个不长眼的杂碎。” “你……说的话可是算数?”丁父立马不哭了,喷着酒气问。 “当然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张士勋竭力偏过脑袋,躲避丁父呼出的熏人酒气。 “这个欺负俺们的人叫……叫做泼韩五。”丁父恨恨地往东边指一指,没想到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 张士勋正在躲避他喷出的酒气,一把没拉住。 “俺不能活了,呜呜!一个个都是不孝的。”丁父坐在地上,双手捂在脸上,又开始大哭起来。 张士勋感觉头疼,他对这样的酒鬼,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 丁父透过指缝偷看张士勋,见他蹲在一旁并没有搀扶自己,哭得声音顿时大起来。 “老伯,我带着点心,你要是哭饿了,吃点点心再接着哭,如何?”张士勋心里有气,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 万没有料到,丁父听到“点心”两个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之快,哪像一个喝醉之人? 张士勋瞠目结舌,站在那里发呆。 丁父劈手夺过张士勋手里的点心,撕开马粪纸,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边吃边道:“你也是个不孝的,眼睁睁地看我饿得前心贴后心,还不早点把吃的拿出来。” 张士勋无语,就站在那里看这个老不羞狼吞虎咽地吃点心。 “慢点吃,一包点心都是您的。”张士勋见他差点噎着,善意地提醒。 丁父使劲儿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警惕地把那包点心抱紧一些,生怕被张士勋夺走似的。 “丁伯父,刚才你说,那个韩什么五的欺负丁娘子和您,可是真的?”张士勋问。 “俺说的话,自是真的。”丁父吃下一块点心后,肚子里有了底,速度放慢下来。 “这个欺负你的人,叫什么泼汉……什么来着?”刚才张士勋没听清楚。 “泼韩五。” 张士勋听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一阵也没有头绪,就接着问他:“这个泼韩五怎么欺负丁娘子和您老了?说给我听听。” “这个泼韩五是个饿死鬼投胎,一个人吃饭,比俺们全家吃得都多,俺家已经快被他吃穷了。”丁父说到这里,声音中充满悲愤。 “什么?你生气就是因为这个泼韩五吃得多?”张士勋有些糊涂。 “他是赛赛的娘舅,前几日来看他阿姐——赛赛她娘亲。” 张士勋这才听明白,原来这个泼韩五是丁都赛的舅舅。 “既然是亲戚来看你们,还嫌弃人家饭量大,丁伯父也太小气了。”张士勋又好气又好笑,“饭量再大,也不至于把你吃穷?” “你知道这厮一顿吃多少么?”丁父翻着白眼说道。 “吃多少?”张士勋暗自腹诽,丁父这人真小气。 丁父口说手比,“这么高一大摞炊饼,三两口便被他填进肚子里去了。就这,他还不知羞耻地摸着肚皮说,只吃个半饱……这哪里是来探亲的,分明是一头野猪闯进家里。” “这……哈哈!”张士勋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丁父怒目而视。 “丁伯父,您要是缺钱,尽管打招呼,我这里还算宽裕。” “呸!俺不是心疼钱,而是看着他吃那么多,心里来气。”丁父说完,抱着点心,气哼哼地往屋里走。 “丁伯父,天黑了,地上也滑,小心些脚下。”张士勋上前搀扶着他,趁机问:“就你一人在家吗?丁娘子呢?出门去了?” “吃过午饭便带着那个泼韩五娘子出门,泼韩五死皮赖脸,跟着一道去了。”丁父被他搀扶着,唠唠叨叨地跨进院门,“一个大男人家,女人出门也在屁股后面跟着,真是没出息。” 借着积雪的反光,张士勋打量着,丁家院子不大,迎面是三间房子,因为天黑,也看不清到底是瓦房还是草房。 “你歪着头看什么?”丁父虽然喝高了,但对张士勋的动静很敏感:“俺家小门小户,没有后宅,更没有后花园,你就别歪着脖子朝后面看了。” “我没有乱看,只是头一次来你家,好奇而已。” “不……不准好奇!” “好,我不好奇。” 不和一个醉鬼一般见识。 第224章 如雷贯耳 丁父是个不好侍候的主,胡搅蛮缠外加不讲理,换句话说,就是倚老卖老。 “小子,既然来了,就陪俺喝几口。”丁父推开房门,迎面的条案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边放着一盏油灯,灯苗很小,正左右摇曳。 借着昏暗的灯光,张士勋朝桌子上瞄一眼,上面摆放着两个盘子,一盘是煮黄豆,另一盘似乎是猪头肉之类的东西。 丁父拎起酒壶,嘟哝道:“俩女人都不在家,连个热酒的人都没有,冷酒冷菜的,真是苦也!” “丁老伯,这种天气吃冷菜,对肠胃不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哦。”张士勋关心地说道。 “多管闲事多吃屁。”丁父嘴里蹦出一句粗话。 张士勋苦笑一声,心说这人就没办法交流,我还是找丁都赛去。 “丁娘子去哪里了?你告诉我,我有事找她。” 丁父还没有回答,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挎着篮子走进来,见到屋子里还有他人,那妇人一愣。 张士勋打量她一眼,暗忖:难道这就是丁都赛的母亲? “这位大官人面生得紧……当家的,也不替俺介绍一下?”那妇人责怪道。 “小翠,你可回来啦。”丁父脸上堆着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刚要迎上去,却趔趄一下,被张士勋搀扶住了。 “您是伯母,我叫张士勋。”张士勋自我介绍。 “原来是张小哥呀,俺早就听赛赛说过你。”丁母走过来搀住丁父的另一只胳膊,带着歉意说道:“头次来家,连个热茶也没有,真是抱歉得很。” “没关系,我今日去莲花棚,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便来这里看看,没有事先打招呼,还请伯母莫怪。”张士勋有点拘谨,这可是未来的丈母娘。 “莲花棚的棚顶破烂不堪,多少年都没有修过了,趁着下雪天客人少,索性请人修一下,天寒地冻的,四处漏风可不行……来!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 张士勋答应着,扶着丁父往里间走。 丁父一躺到床上,立刻打起呼噜,丁母扯过来一条被子给他盖上,说道:“忙惯的人,就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便不知道怎么过了。他平日在莲花棚忙忙碌碌的,也顾不上喝酒,这两天没事干,便天天喝,一喝便喝多。” “呵呵!偶尔喝一喝酒,也无伤大雅。”张士勋说道。 “外面说话。”丁母道。 二人来到外间,丁母把灯芯挑得大些,看着张士勋笑道:“赛赛他俩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头次见伯母,小侄这厢有礼了。”张士勋躬身行礼,刚才因为搀扶丁父,腾不出手,现在有机会,当然要正式见礼。 丁母笑着受他一礼,道:“你来得匆忙,俺这里没准备,你等着,我去给你烧茶。” “伯母不用忙了,我马上就走,改日再登门。” “也好!等哪天有空,请你来家吃饭。” 丁母看一眼乱糟糟的桌子,道:“赛赛和表哥、表嫂去师师那里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也住在金钱巷,离李娘子家不远。”张士勋顺口说道。 丁母微笑着点点头,指着条案上放着的几包点心,问:“这是你带来的?” “来得匆忙,随便买几包糕点,还请伯母别嫌弃才是。” “你太破费了。” 张士勋躬身道:“伯母,我这就告辞。” “好的,以后多来家里坐。”丁母一直都在打量他,越看越喜欢。 这就应了后世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张士勋走出丁家,拴在门口柳树上的乌骓马见他出来,仰头叫一声。 张士勋牵着马,转身对送他的丁母道:“伯母请回,外面下雪,天冷。” 丁母点点头,目送他离去,这才转身关门。 张士勋骑马直奔金钱巷,路过家门的时候,仅仅瞟一眼。 李师师宅门口,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正抄着手站在门楼下,听到马蹄声,眯缝着眼看过来。 张士勋下了马,借着门楼上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光看那汉子一眼,以为是谁家的仆人,也没有太留意,便上前敲门。 “谁呀!”门内有个声音问。 “我叫张士勋,请你给李娘子通报一声。”张士勋隔着门朝里面喊。 “等着。”里面说道。 “你就是张士勋?”门楼下那个高大汉子一把抓住张士勋肩膀,力量好大。 张士勋感觉到这一抓的分量,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扣住肩膀上的那只手,猛地转身拧腰,把那汉子从肩头直甩出去。 这是在穿梭机中训练时,黑无常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那汉子猝不及防,被张士勋摔出老远,仰面朝天躺在雪地里。 没想到那汉子躺在雪地里,放声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却把张士勋弄愣了。 “你是何人?”张士勋问。 “哈哈!果然名不虚传,是一条好汉。”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拍屁股上的雪,粗声说道:“俺是韩世忠……泼韩五!赛赛的娘舅。” 张士勋耳朵里“嗡”一声,天啊!韩世忠! 他竟然是韩世忠! 张士勋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这个传说中的传奇人物。 “别看了,你没见过俺,俺这是第一次来开封。”韩世忠走过来,大咧咧地道:“算起来,俺是长辈,你该给我见礼的。” 张士勋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一步躬下身来,行礼道:“外甥张士勋有礼了。” 老子没见过你,可不止一次地听说过你,从小都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你信不信? “哈哈哈!”韩世忠拉住他的手,摇晃着说道:“俺来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早就想见到你。” “韩兄……不不不!舅舅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这一见你,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张士勋紧握住他有力的大手说道。 “啊哟!我一个无名之辈,你竟然听说过?莫诓我了。”韩世忠不相信,手上暗自用力。 “当然听说过,舅舅英武神勇,孤身深入虎穴,生擒方腊,那是真正的英雄虎胆啊。”张士勋感受到对方的手传来的力量,如同铁钳一般,知道他在试探,手上便毫不示弱地发力。 “这事您也知道?”韩世忠刚开始还不敢尽全力,见张士勋面不改色,而且还能反击回来,不由得激起好胜之心,手上愈加用力。 “小侄当然知道了,要不是有人冒名顶替贪天之功为己有,舅舅早已大名远扬了。” 张士勋试出来了,韩世忠手上的劲儿道丝毫不弱于自己,不由得心里暗自佩服,他的体质可是经过高科技强化过的。 第225章 女人能顶半边天 二人暗中比试,都试出了对方的实力,竟是旗鼓相当,便相视一笑,同时松手,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你们俩在做什么呀?”丁都赛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 “丁娘子。”张士勋赶忙转过身来。 丁都赛身披猩红斗篷,站在门口的灯笼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朦胧的灯笼下,丁都赛笑靥如花,美目盼兮,巧笑盈盈,仿佛一位下凡的仙子。 “丁娘子。”张士勋又叫她一声。 “你说过要经常来看我的,可是,已经六十五天没来看我了,说话不算话。”丁都赛撅起嘴。 “啊?竟然有这么天没来看你了,实在是抱歉。不瞒你说,这些天来,我一直忙着在军营练兵,抽不出时间来。”张士勋带着歉意说道:“这不,昨日刚放假,我今日就来找你了,先是去莲花棚,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便急急忙忙去你家里,结果,被你家那位喝醉酒的老爷子拉着一通数落,好不容易探听出来你在李娘子这里,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呀!俺爹爹又喝醉了呀?真是的,他一闲下来就喝酒,喝起酒来,不喝醉绝不甘休。”丁都赛躲一下脚,问:“爹爹没事?” “没事!我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睡觉了,呼噜打得震天响,伯母也在家呢。” “见到娘亲了?她今日去看一位亲戚,还以为今晚不回来啦……嘻嘻!这下好啦,我不用急着赶回去照看爹爹了。” 两人一见面便说得热乎。 一旁的韩世忠不干了,抱怨道:“赛赛,你们俩只顾说话,却把俺这个娘舅晾在一边,是何道理?” “阿舅,您这话说得,把自己当外人了不是?”丁都赛听舅舅说怪话,以进为退,“也不怕生分了。” 韩世忠闻言大笑,“不是俺生分了,而是你这个外甥女的心已经外向了。”说着,摇头晃脑地道:“常言说得好啊,女大不中留。” “阿舅!你……!”赛赛嗔怪地瞪他。 “好好!俺不说了,你俩赶快进去,她们肯定在里面等急了。” “阿舅,你别一个人在外面站着了,一起进去。”丁都赛道。 “俺还是在外面待着好,里面莺莺燕燕,俺这样的军汉待在里面,气闷得紧。” “韩兄……不不!阿舅,舅娘不是也在里面吗?还是一起进去,省得她挂念你。”张士勋拉住韩世忠的胳膊说道。 丁都赛在一旁拉住他另一只胳膊,嗲嗲地说道:“就是的,阿舅一起进去,若是不自在,坐在一边喝茶便是了。” 韩世忠无奈,只得跟着两人进去。 李师师的客房里十分热闹,叽叽喳喳的女声充斥于耳,间或夹杂着娇笑声。 丁都赛带着二人刚进门,顿时把一群女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张公子,久违了呀!”李师师迎上来,明媚的眸子上下打量张士勋:“黑了,也瘦了,看来,军营的日子很艰苦呀。” “张公子,好久不见,虽然像姐姐说的一样清减了些,可是,看上去愈加精神了呀。”孙三四也在旁道。 屋内众女纷纷和他打招呼。 张士勋扫一眼屋内,大部分都认识,除了李师师、孙三四,其他还有徐婆惜、封宜奴、王京奴以及薛子大、薛子小姊妹等等,另外几个美女很面生,过去没有见过。 “各位!我今日来,实在是冒昧之极,失礼之处,还请各位海涵。”张士勋做一个罗圈揖。 李师师一边让女使给两位男人腾位置,一边笑着道:“我们姐妹们刚才还念叨你呢,没想到你不请自到,实在令人惊喜。” “是吗?”张士勋故作惊诧状:“怪不得我今日下午耳根子发痒,原来是有人说我啊,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呢?说给我听听。” “错了,我们并不是说你坏话,而是相反。”李师师把他和韩世忠往座位上让。 “这么说,你们是在夸我了?”张士勋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很大方地坐下来,顺便把韩世忠拉到旁边座位上。 张士勋眼光敏锐,他注意到韩世忠这个大英雄很拘束,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模样十分好笑。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走过来,从袖筒里掏出一块手帕,大大方方地递给韩世忠,道:“官人,你身子骨壮,也许不适应这里的温暖,擦擦汗。” 张士勋在旁一听,眼前这位红衣女子,肯定是千古传唱的女英雄梁红玉了。 “阿舅,这是舅娘?”张士勋问韩世忠。 韩世忠咧着大嘴回答道:“正是!她便是俺新娶的浑家—— ‘舅娘’这称呼好奇怪,你叫她妗子,这样顺耳。” 张士勋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小子张士勋见过妗……妗子。”说完这句话,他头上也开始冒汗了,无他!梁红玉的年龄好像与他差不多,喊她“妗子”,总觉得叫不出口。 梁红玉蹲身回个万福,道:“小女子梁红玉,见过……” “呀!她是外甥,给你行礼是该当的,您这个妗子生受便是,不用给他还礼。”孙三四赶忙把梁红玉拉起来。 在场的众人一起笑起来。 梁红玉也笑了,自嘲道:“士勋年龄与俺相仿,俺竟把他当成平辈看待了。” 张士勋却觉得十分尴尬,他和丁都赛虽然心心相印,毕竟还没有定下名分,按道理来说,没必要跟着她认亲戚,可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众人,竟然都理所当然地把韩世忠俩人当成他长辈了。 看样子,他和丁都赛的关系,已经被众人认可了。 从见到韩世忠的那一刻,张士勋就暗下决心,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若是让他从眼前走掉,自己绝对是千古第一傻叉。 众人笑闹好一阵,这才陆续坐下来。 “张公子,我们姐妹们今日聚在一起,是庆贺妇女联合会成立,这个妇女联合会可是你的主意,你说说,我们姐妹能不念叨你么?”李师师笑吟吟地说道。 “恭喜!恭喜!”张士勋拱拱手,“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从今往后,女人这半边天就要慢慢撑起来了。” “官人,半边天?你说我们女人是半边天?”丁都赛闻言,喜不自胜。 “当然了,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人不如男?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说得好!”在场众女一起拍手叫好,喜形于色。 第226章 爱心 韩世忠大概没有面对过这类场景,坐在左右扭动着,仿佛屁股后面扎了钉子一般。 “敢问,妇女联合会的会长是哪位?”张士勋问。 “会长?”众女听不明白。 “哦!就是主事的人。” “你问的是行首啊?”众女这才明白,一起指向李师师。 “行首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合适?既然是新生事物,就要新事新办,称呼也要改一改,这样才会有新意。”张士勋建议道。 “行首”是教坊司流行的称呼,类似于“花魁”、“魁首”,行业的烙印太重。 不过,也难怪这些女子,她们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打拼,眼界自然很局限。 “妇女联合会是张公子提出来的,既然他建议我们改称呼,我们姐妹当然要从善如流。”李师师扫视在场的众女,征求道:“你们以为如何?” “我同意,既然是‘会’,称之为会长便是实至名归。”丁都赛第一个同意。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没人在这个问题上较真,更何况会长这个词听上去挺高大上的。 “既然你们妇女联合会已经成立,作为祝贺,我捐款100贯,助你们用于慈善事业。”张士勋笑着说道:“不过,我今日没有带那么多钱,先记在账上,明日就把钱送过来。” “三四,赶紧记下来,若是张公子不认账,咱们姐妹们上门讨债去。”封宜奴兴奋地说道。 “当然要记下了。”孙三四拿起笔,很认真地记在一本账簿上,然后抬起头,郑重地说道:“张公子不必亲自送过来了,俺明日会登门讨要,到时候,您可不能紧闭大门装聋作哑哦。” 众女一阵哄笑。 “张公子,你是第一个捐款的男子,谢谢啦!”李师师道。 张士勋道:“你们妇女联合会是慈善事业,安老助孤、扶贫济困,无私且不求回报,可以说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我不但要支持,而且还要发动周围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赞助你们。” “多谢张公子。” 旁边的韩世忠扯扯张士勋的衣袖,悄声问道:“俺能不能也捐款?” “当然能了,所有人都能捐款,而且多多益善。” 韩世忠道:“俺的钱不多,捐少些行么?” “没问题,无论多少,哪怕是一文钱,都是一份善心和爱心。”张士勋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放大声音,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善心与爱心,说得好!”王京奴赞道 “好!俺捐十贯钱。”韩世忠一边大声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饼。 众女一阵欢呼,梁红玉走过来拿过银饼,赞许地看一眼自己男人,便把银饼交到孙三四那里。 孙三四接过银饼,在手里掂一掂,拿起纸笔记下来,还大声宣读道:“今日收到韩世忠夫妇银子十两整,年、月、日。” 众姐妹一起叫好,个个显得十分兴奋。 使女端茶上来,丁都赛接过来,亲自给舅舅和张士勋倒茶。 “官人,您好有钱哦,一出手就一百贯钱。”丁都赛悄声说道。 “娘子,我当然有钱咯。”张士勋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真想伸手掐一下,看看能否掐出水。 丁都赛道:“家里的钱都快被我弄光了。” “都捐了款?” “嗯!” “怪不得你爹爹哭穷,原来你把家里的钱都捐了……娘子,你这是着相了。慈善事业并不是以捐出多少钱财来衡量的,只要发自内心,无论捐多还是捐少,都是爱心。” “我知道,只是妇女联合会刚成立,缺钱,姐妹们都竭尽所能拿钱出来,我也不能甘于人后。” 张士勋左右看看,悄声道:“你有双亲要养活,不能苦了他们。明天来我家拿些回去。” “不行!”丁都赛拒绝。 “你傻啊,我现在就一个人,而且人傻钱多,天天发愁怎么把钱花出去,你从我这里拿钱,说白了就是在帮我。” 丁都赛“咯咯咯”地笑起来,心里暖洋洋的。 韩世忠貌似在喝茶,其实在竖着耳朵偷听二人说话,当他听到张士勋钱多得花不出去时,顿时喜形于色,一把抓住张士勋的手,道:“张兄弟,钱多不要紧,不会花也不要紧,这事你找我啊,花钱这种事俺最在行。” “阿舅!您怎么称他兄弟,这不是……”丁都赛嗔怪地瞪他一眼:“不理你了。” 韩世忠挠挠头,也觉得有点乱。 “韩……这个……韩阿舅,你想不想发财?”张士勋试着蛊惑他。 “当然想。”韩世忠一听“发财”两字,两眼放光。 “阿舅就是阿舅,怎么在前边加上姓氏……韩阿舅,别扭死了。”丁都赛说完,不敢在这边待得太久,怕姐妹们笑话自己,便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我说,咱们俩年龄差不多,还是叫兄弟顺口些。”韩世忠一口喝干茶杯里的茶水,没想到茶水很烫,“噗”一声吐出来,吐张士勋一身,吐着舌头道:“烫死洒家了。” 张士勋看也不看被他弄湿的衣服,赞同道:“我也觉得叫兄弟顺口,不过……”他朝丁都赛那边看一眼,愁眉苦脸地说道:“辈分这东西不能乱,恐怕这辈子咱们都不能以兄弟相称了。” “随便你,反正俺是不在乎的。”韩世忠凑近一些,悄声问:“你刚才说到发财的事情,哥哥俺……不!阿舅俺很是意动。” 张士勋没想到老韩竟然是个财迷,这就好,只要喜欢钱,不愁他不上套。 “不知阿舅如今在哪儿公干?”张士勋反问。 提到这个,韩世忠长叹一口气,坐直身体道:“此事说起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在宣抚都统制刘延庆手下做一个小小的队将,这次去白沟,十万大军一触即溃,刘延庆被贬筠州安置,俺们这些败兵将也被拆得七零八落。俺好不容易找门路弄了一件差事回到京城……” “什么差事?” “去尉氏剿杨天王。” “噢!”张士勋作为后世过来的人,当然知道尉氏。 第227章 干货 “张公子,打扰一下,我可以问问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吗?”旁边一个声音问。 张士勋抬起头来,见是李师师在问,忙回答:“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一聊。” “既如此,师师就不算打扰了。”李师师总是十分有礼貌。 “不打扰,请问李娘子有何吩咐。”对于李师师这样的女人,张士勋不好跟她胡咧咧。 也奇怪,像李师师这样风月场合中的女子,竟然具有端庄的性格,太不可思议了。 难怪那么多的男人追求她。 “我们姐妹最近一直在练习《春江花月夜》,增加进去更多的乐器,早就想请张公子指点一二,今日姐妹们都在,正当其时。” 又来了,只要来她这里,这种事情总是逃不脱的。 众女一齐望着他,眼中都是期盼,在她们心目中,张士勋俨然是乐律界第一大家。 “赐教一说,实在令在下汗颜,咱们共同探讨。”张士勋只得答应。 见他答应,李师师素手一挥:“姐妹们,去琴室。” 没奈何,张士勋跟着站起来。 “士勋,发财的事情……?”韩世忠悄悄扯一下他的衣襟。 张士勋苦笑着耸耸肩,指指往外面走的一众女子道:“这阵势,咱们俩还能谈其他的吗?不如明天你去我那里,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韩世忠低声嘀咕道:“和女人在一起,就是麻烦。” 张士勋跟随众女往琴室走,韩世忠对这些却不感兴趣,干脆留在客厅独自喝闷茶。 来到琴室,众女兴致勃勃地拿各自擅长的乐器,又手忙脚乱地调弦定调,一时间莺歌燕舞,看得张士勋眼花缭乱。 众女都就位后,李师师笑着道:“张公子,我们这就演唱给你听,听完以后,您可要指出我们的不足之处。” 张士勋随意地点点头,拉一把椅子坐下来,话说,众女进来后都在忙活,竟然没人给他让座。 “师师失礼。”李师师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是头次来,早不见外了。”张士勋抬起右腿,又放下来,在她们面前跷二郎腿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举止。 “既然准备好了,这就开始。”张士勋挥挥手,很快定位好自己的角色。 在她们面前,不需要客气,他就是老师。 众女平缓一下呼吸,一起看向李师师。 李师师缓缓抬起双手放在筝上方,略一示意,便开始弹奏过门。 张士勋坐在对面认真听着,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们演奏得很精彩,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愧是这个时代音乐界的翘楚,再加上个个有深厚的文学素养,对音乐的理解令人不由不赞叹。 中间的唱词是丁都赛和孙三四分别唱的,二人歌声婉转甜美,演唱风格各有千秋,听她们唱曲,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张士勋听着听着,不觉沉浸其中,闭上眼睛聆听众人的演奏。 一曲终了,张士勋停了好久才睁开双眼,鼓掌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今日有幸听各位演奏,实乃三生有幸焉。” 丁都赛捂嘴笑道:“官人,别净顾夸我们,帮我们挑挑毛病。” “毛病?”张士勋摇摇头:“有毛病吗?我听不出来。如果非要我挑毛病,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动听了。” 众女听得他夸,虽然知道不尽不实,但她们也知道演奏得不错,能够被他夸,人人心里都欢喜。 事实上,她们的演奏在张士勋眼里,毛病不少,但张士勋却不愿再说了,拔苗助长的事还是少做。 每一个人对音乐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诠释,如果总是按照后世的要求来挑她们毛病,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张公子,你真的挑不出毛病来?”李师师问。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演奏的虽然谈不上完美,但真的已经非常好了。”张士勋十分认真地回答。 李师师似乎从他的话中品出什么,略一沉思,便道:“能够得到您的首肯,说明我们演奏得还算说得过去,至于完美……呵呵!”李师师环视周围的姐妹,突然笑起来:“姐妹们,咱们演奏过了,是不是请张公子也给咱们来一曲?” 众女一齐欢呼。 这就来了,每次来李师师这里,如果不掏出些干货,似乎连门都出不去。 “李娘子,我身上的这点货,都快被你掏空了。”张士勋笑着说道,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极其有毛病,尽管脸皮还算厚,但仍然红起来。 “官人,你没事?脸这么红。”傻乎乎的丁都赛盯着他说道。 “咳咳!”张士勋干咳几下,左右看看道:“也没有看到李娘子这里有炭炉,怎么这么暖和?” 李师师纤手向墙角一指,“我这里有‘香泥柜’,张公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呢。” 张士勋向墙角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柜子般的东西立在那里,精美无比,与室内环境浑然一体,如果不注意,以为是一个立柜。 张士勋为了掩饰尴尬,站起身走到那个所谓的“香泥柜”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上边装饰着华丽浮雕、镂空花纹。 透过镂空的方格,看到里面有一个香炉般的东西放在正中,隐隐的有暗火闪亮一下,还透出香料的味道。 不仅感觉暖和,而且还满室怡香。 刚进来的时候也闻到香味,原以为女人的琴室被香熏过,原来这里另有乾坤。 不得不叹服古人的智慧,也不得不承认李师师生活有品位够奢华。 “张公子,你看够了么?”薛子小在那边喊:“要是看够了,便给俺们弹奏一曲,都等着呢。” 老子上辈子欠你们的。 张士勋不得不重新走回座位坐下,做苦思状。 众女都眼睁睁地盯着他,没有人打扰。 “张郎君,还没有想出来演奏什么曲子么?”孙三四终于忍不住催促,她是个急性子。 张士勋抬起头,愁眉苦脸地说道:“人说江郎才尽,我这个张郎,也快才尽了。” “不信!”众女众口一词。 “呵呵!”张士勋也不辩解,问她们:“你们都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听过!”李师师脱口而出。 “俺也听过,很小的时候阿爷就给俺讲过。”梁红玉难得地开口说话了。 张士勋看着她点点头,这个奇女子虽然身坠乐籍,似乎于音乐一道不甚精通,一直作壁上观。 “俺们也听过。” 在座的众女似乎都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这一点大出张士勋意料。 第273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在后世几乎家喻户晓,想不到来到千年前的宋朝已经流传这么广了,真可谓千古传唱啊。 张士勋心内感叹着,站起身走到王京奴面前,笑道:“上次在樊楼,你们曾求我传授嵇琴,我一直没有答应,并不是敝帚自珍,实在是太忙,无暇分身,今日既然有空,我就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用嵇琴演奏一下。” “太好了!”王京奴欣喜地叫出声来。 “还请把你手中的嵇琴借来一用。”张士勋指着她手里的二胡。 “哦!俺只顾高兴了。”王京奴赶忙把二胡递过来。 张士勋接过来走回座位,笑道:“在我们家,把嵇琴称为二胡。”说着,调一调弦,开始演奏起来。 在后世,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乐曲花样繁多,有协奏曲,也有独奏曲,民乐里面大多是古筝和琵琶,甚至有竹笛,却很少有人用二胡演奏的,原因无他,这首曲子不太适合用二胡来演奏。 不过,张士勋父母曾经研究过用二胡演奏这支曲子,很有一些心得,甚至在国家级的演出活动中拿过奖。 张士勋作为他们的儿子,自然受到他们的真传。 感人至深的曲子打动在座所有人的心弦,个个端坐在那里,专注地听他演奏。 李师师听着听着,想到那个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潸然泪下。 一曲奏完,几乎在座的人人含泪,她们都是演艺界名人,对音乐的理解十分敏感,再加上人人都有一番坎坷身世,最容易被音乐感染。 谁说知音难觅了? 她们都是知音啊。 “官人,每一次听你弹曲,都会被你弄哭。”丁都赛珠泪涟涟。 “这……我以后改,绝不再给你们……”张士勋话没说完,就被她阻止。 “这可不行。”丁都赛惊呼。 “呵呵!逗你们呢。”张士勋把二胡放在一边,说道:“夜已经深了,是不是该……?” “还早呢,张公子可不许这般时候便辞行。”有人不答应。 “张公子每日练兵,很辛苦?”李师师问。 “嗯!那帮军汉都是刺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好训练。” “那你怎么训练他们的?” “我都是一手拿块肉,另一手拿根军棍,听话的给块肉吃,不听话的军棍伺候。” 众女哄笑。 “整日在军营操练,既艰苦又枯燥,有的军汉忍不住寂寞,便在晚上偷偷跳墙出去,被发现后,二十军棍绝对跑不掉的,即便如此,有的人也甘冒被责罚的风险溜出去。”张士勋说着,想起上大学军训的那会儿,他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其实他跑出军营也没干什么,只是在街市上溜达溜达,顺便看看热闹,顶多买些零食解一下馋,泡一会儿网,仅此而已。 审问过第一军偷偷出营的军官,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有的人出去就是想回家看看家人,有的人是到勾栏瓦舍听曲看杂剧。 当然,也有人去青楼厮混一番,这个时代,做这种事情并不是十分丢人。 人不怕受罪,最怕的是寂寞。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想去军营外面不足为奇。 “官人,练兵要练到什么时候呀。”丁都赛问,这是她最关心的,见不到他,简直太煎熬了。 总听旁人说什么相思苦,没想到这么苦。 “把军官们训练出来就好多了,以后士兵的训练就交给他们,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忙了。”张士勋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不过也没有办法,儿女情长的事,得往后放一放。 “张……士勋。”梁红玉站起身,问道:“俺一来开封就听说你是天师,手里还有天书,可是真的么?” 终于来了,张士勋还以为这些女人能忍住不问呢。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京城,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回妗子,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俺们能不能看天书。”梁红玉得寸进尺。 “这……能。”张士勋含含糊糊地回答。 “官人,我们也要看。”丁都赛拉着他的袖子,激动地声音发抖。 张士勋只得拿出掌上电脑,已经让好多人看了,没道理拒绝她们。 军营生活单调,为了打发晚上的寂寞,他特意拷贝了三十三世纪版的《西游记》,晚上躺在被窝里就看上一集。 不得不说,三十三世纪的技术非常棒,精彩至极,他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她们要看,就播放一集应付一下。 打开掌上电脑放到桌子上,站起身走出琴室,身后传来众女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尖叫声。 张士勋坏笑着来到客厅,只见韩世忠趴在桌子上,鼾声打得地动山摇。 本来想和他说会儿话的,看来说不成了。 没办法又转身回到琴房,一帮女人顾不上形象,挤在桌前,个个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里的画面,时不时惊呼一声。 真是哄女人的无上利器,以后遇到难缠的女子,就如法炮制。 张士勋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手端茶杯,一边欣赏环肥燕瘦,一边惬意地喝茶。 不过,他似乎想差了,这帮女人看完第一集,个个意犹未尽,围着他央求,要接着往下边看。 “你们太贪心了,这可是天书啊,怎能……”话没说完,丁都赛已经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吐气如兰:“官人,我真的好想看呀,你离开那么久,总该补偿一下?” 望着她美丽的眼睛,张士勋只得投降,开始播放第二集。 但是,他还是低估女人们无止境的索求了,第二集看完,一帮女人又围拢过来,这次她们很默契地改变策略,也不吭声,就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盯着他,个个眼里都是祈求。 张士勋起初还打算硬着心肠拒绝,但是,片刻之后便败下阵来。 一双美丽的眼睛已经让他招架不住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杀伤力更大。 张士勋叹口气,又把第三集放给她们看。 所谓英雄气短,就是这个样子。 等第三集看完,张士勋不等她们施展魔法,便大声宣布:“能让你们看的天书就这么多了,我对天发誓,没说假话。” “官人,我相信你的话,可是,你得告诉我……”丁都赛直勾勾地看着他,停下不说了。 “告诉你什么?”看着她的樱唇,张士勋有些紧张,生怕从她嘴里说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来。 第274章 上街采买 “官人,你不会像那只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张士勋愣了一下,心说:我虽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但也差不多,若是告诉你从虫洞里钻出来的,说不定会把我当成妖怪。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张士勋还在想:“我要是有孙猴子的七十二般变化就好了。” 自言自语地说着,从床上坐起来,看看窗户,外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漆黑。 已经形成习惯这个钟点醒来,睡意全无。 他穿衣下床,来到后院活动筋骨,开始今日的锻炼。 后院里已经添置了几副石锁,这是前几日买的,这个时代武人打熬力气,少不了它。 张士勋像玩杂耍般地玩着石锁,几十斤重的东西仍然感觉轻飘飘的。 力量的增长主要得益于救生舱内体质的增强,另外,虫洞效应似乎也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虫洞效应带给他的是力气的增长,而不是像王栋那样,增长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上去了。 但愿这厮只用于生孩子,别搞歪门邪道。 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张士勋已经浑身冒热气,衣衫已经脱下来,光着膀子打拳。 “大官人,您一会吃啥?俺去给你买。”三狗缩着脖子来到后院,双手插在袖筒里。 张士勋练完套路停下来,拿着毛巾边擦汗边回答:“今日有客人要来,一会随我去街市买菜,咱们路上买着吃。” “哦!好的。” 三狗长高了,也吃胖了,和刚来时候判若两人。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狗正处于发育的高峰期,最能吃的时候。 三狗家里穷,供不起他,只能最大限度地不让他饿死。 自从他来到这里,饭随便吃,又没有干太重的活给他干,所以,个头就“噌噌”地长。 “三狗,今年多大了?”张士勋问。 “回大官人,俺今年快十五岁了。” “嗯!再等几年就可以说媳妇了。” “俺娘在家正托人给俺说着呢。” “啊!这就要找媳妇了?”张士勋有些吃惊。 屁大的孩子,这也太早了? “村头的毛蛋和俺年龄差不多,已经有孩儿了。” 真不可思议,本身就是孩子的人竟然已经有孩子了。 张士勋摇摇头,去前边洗漱。 边洗脸边回想昨晚的情形,那帮美女看完天书,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直问得他头昏脑涨仍不罢休。 “官人,你真的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张公子,你否认自己是天师,可是,天书是从哪里来的。” “张郎君,天上也有妖魔鬼怪么?” “张大官人,花果山在什么地方,西傲来国又在什么地方?” ……一个个问题连珠炮般从众女的樱唇中吐出来,在空中化作美丽的音符,飘飘洒洒落下来。 张士勋实在招架不住,抱着脑袋从这个女儿国突围出来,连韩世忠在身后叫他都充耳不闻。 这就应了那句老话,没有吃不了的苦,却有享不了的福。 尤其是艳福。 虽说当时狼狈了些,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感到很香艳的。 她们纠缠他,说明他有魅力。 张士勋洗完脸,开始梳头,如今他的头发已经可以挽起一个发髻在脑后。 他趴在水盆上左看看、右看看,水里的倒影虽然朦朦胧胧,却能把自己的大致轮廓勾画出来。 张士勋不无得意地在心内暗忖:美女们喜欢本帅,主要是本人太帅,脸上轮廓有棱有角,很有男人气概。 面皮黑了些,但对于男人来说不算是缺点……又不是女人,要那么白做什么,小白脸很好听吗? 虽然不是双眼皮,但眼睛大啊,单大眼看上去就是精神! 双眼皮年轻的时候虽然好看,到中年以后就开始松弛了,单大眼就没有这种顾虑。 还有这鼻梁,虽然说不上高挺,但绝不是塌鼻梁。 嘴唇厚了些,但男人要是长着薄嘴唇,未免显得有些刻薄,不男人。 “大官人,咱们啥时候去街市?”三狗看到他趴在脸盆上面发怔,便问一声。 “唔!这就走。”张士勋抬起头,从自恋状态回到现实。 出门的时候,张士勋给自己做了一个总结:他绝不是那种很平常、很普通、缺点不明显、优点不突出、扔进人堆里就不容易找见的那类人。 张士勋在前边走,三狗牵着乌骓马在后面跟,二人出了金钱巷,在街边买了热腾腾刚出笼的肉包子,边吃边沿着西大街开始采购。 今天韩世忠两口子要来做客,这是昨晚逃出李宅的时候,和韩世忠约好的。 这个传奇人物既然出现在视线里,就不能再让他从视线里消失了,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留在身边,最好安排到第一军。 如今的韩世忠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是北伐失败队伍中的一员。 俗话说得好,落败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韩世忠就是一只落败的凤凰。 昨晚虽然没有仔细攀谈,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还是透露出不少信息。 其一、韩世忠缺钱,而且很缺钱。 其二、他将要被派到尉氏剿匪,这是个苦差。 历来剿匪都是一件极其艰苦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干得好,没有多大功劳,干得不好就要受责罚。 今天必须把韩世忠的虚实探听清楚,而且要先稳住他,然后见机行事。 一路逛着,张士勋几乎见什么买什么,不大会功夫,马背上就堆得小山一般。 “大官人,买这么多好吃的,咱俩吃不完啊。”三狗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显得很兴奋。 “不是告诉你了吗,今日有客人上门,所以要多买一些。”张士勋随口解释。 “这个客人身份很高贵么?” “当然,这个客人可了不得,以后肯定成为一个大英雄。” “以后的事儿,大官人咋会知道?”三狗好奇地问。 “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便能知道上下五千年之事。”张士勋张口就来。 “俺知道大官人了不起,您是天师下凡。” “天师下凡?”张士勋停下来问他。 “街坊们都传遍了,说你手握天书,通晓阳间和阴间之事。” 张士勋吓一跳。 尼玛!这谣言传得,越来越邪乎了。 第275章 贵客登门 韩世忠敲门的时候,如同鲁智深在五台山闯山门一般,地动山摇。 “阿舅,动静这么大,我还以为是拆房子的来啦。”张士勋打开院门,埋怨道。 “哈哈!士勋,你妗子和赛赛也一起来了,赛赛说,你做的菜堪称天下第一美味,俺一听啊,这肚子里的馋虫便蠢蠢欲动,喉咙眼里往外伸抓钩。” 梁红玉和丁都赛从轿子上下来。 张士勋迎上去,对丁都赛笑笑,对梁红玉躬身施礼道:“妗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士勋,都是一家人,别说些有的没的,也不用这么客客气气。”梁红玉性格开朗,也不回礼,拉着丁都赛便往里走。 韩世忠咧着大嘴,一拍张士勋的肩膀,“瞅瞅,你妗子有个性?” “妗子是不是也会武功?”张士勋明知故问。 “她乃将门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武将,从小就跟着他们练就一身武功。”韩世忠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道。 “这就难怪了,她性格与寻常女子确实不一样。” 韩世忠刚走到院内,便使劲儿嗅嗅鼻子:“这是什么味?太香了。” “你们今日登门,我一大早就爬起来去街市采买,回来后蒸炸烹煮,弄了好些吃食,这边刚弄好,你们就来了……阿舅!你是不是能掐会算,算准我这边饭食备好才来的?” “哈哈!俺要是能掐会算就好了。”韩世忠加快脚步撵上前边的梁红玉,“红玉,你们俩刚才就嚷嚷着肚子饿,士勋忙活了一上午,已经为咱们准备好了。” 丁都赛回头朝张士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对梁红玉道:“官人做的菜可好吃了,我保证你们俩吃一回想两回。” 梁红玉笑道:“赛赛已经夸士勋好几次了,呵呵!俺也忍不住好奇,士勋的厨艺究竟有多好,以至于赛赛念念不忘。” 几人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到客厅,只见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几样菜肴。 “士勋,你不是说弄了好多菜么?怎么就这几盘?”韩世忠有些失望。 “阿舅,你也不想想,他若是早早把菜都摆上,等咱们来了,不都凉了么?”丁都赛嗔怪道。 “别理他,他就是一吃货。”梁红玉回头瞪韩世忠一眼:“没出息,就知道吃。” “三狗,上菜!”张士勋朝外喊一声。 “来了。”三狗应一声,开始去灶房端菜。 “阿舅,妗子,请坐!”张士勋请他们在主位坐下,自己和丁都赛打横。 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来,黄焖鸡、芥菜扣肉、小酥肉、闷蒸丸子、红烧块鱼、红烧肘子……都是后世开封的地方小吃,整整摆满一大桌。 韩世忠“咕噜”咽口唾沫,搓着手道:“这么多好吃的啊,香!真香!” 张士勋拿起酒壶给他们倒酒,笑道:“阿舅若是喜欢,可以经常来吃。” “不是经常来吃,俺要天天来吃,不把你吃得倾家荡产绝不甘休。”韩世忠端起酒杯,急吼吼地道:“士勋,来来来!咱们共同满饮此杯!” “阿舅,这酒劲道有些大,你悠着点喝。”张士勋端起酒杯提醒他。 这是王栋新酿出来的酒,没有勾兑,俗称“酒头”,酒精浓度高。 今早张士勋尝了一下,按照后世的标准,绝对达到六十度,只多不少。 如此高的度数,不是一般人能够降得住的。 “什么样的酒到俺这里,十碗八碗都不在话下……我说士勋,你用这么小的盅子请俺老韩喝酒,是心疼酒么?”韩世忠不满地与张士勋酒杯一碰,一仰脖子把酒倒进大嘴里。 不过接下来就好看了,一口酒下肚,韩世忠先是一怔,随后猛地呛咳起来,一手摸着喉咙,一手指着张士勋:“这……这……” “阿舅,我可是事先提醒过你的喔。”张士勋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酒太烈了,俺喝酒多年,还从来没喝过这么烈的酒。”韩世忠好不容易才喘匀气息,咂咂嘴道:“不过,酒却是好酒。” 旁边的梁红玉和丁都赛端着酒杯,疑惑地看着两人。 韩世忠提醒梁红玉:“娘子,你小心点,他这酒简直如穿肠毒药一般,喝进去的时候很香,咽下去就不一样了,从喉咙到肚腹,犹如火龙一般。” 梁红玉把酒盏凑近嘴唇,轻轻嘬一小口,在口中品一品才咽进去。 “怎么样?俺说得没错?”韩世忠盯着她问。 “呀!”梁红玉惊呼一声:“此酒闻着酒香扑鼻,入口则绵软甘甜、醇厚丰满,待到进入腹中之时,恰似一团温煦的阳光,把五脏六腑照得暖洋洋的,十分的舒服。” “妗子才是真正会品酒的人,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把此酒的好处都说尽了。”张士勋伸出大拇指赞一句。 丁都赛也轻轻抿一口,道:“我不是喝酒人,喝在口中都是辛辣。” “别只顾品酒了,赶紧吃些菜。”张士勋拿起筷子。 韩世忠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芥菜肉,刚一入嘴,含混地道一声“好”,筷子就不再停下来。 梁红玉二女也是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已是酒酣耳热,客厅内气氛热烈起来。 “阿舅,大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眼看就要亡国了,你们十万大军,怎么就败得那么惨呢?”张士勋有意挑开话头。 “唉!别提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那刘延庆统兵无方,又胆小如鼠,闻听辽兵来袭,尚未见到敌人的影子便落荒而逃,十万大军不战而溃,简直是大宋之耻辱。”韩世忠说起这个,胸口起伏,气愤难平。 “夫君问心无愧,诸路皆败,唯夫君率部奇袭滹沱河,赢得一场胜仗。”梁红玉道。 “俺的手下人太少,只有区区五十骑,仅仅获一小胜尔,不足以影响大局。”韩世忠扼腕叹息道:“可惜俺官职太低,带的兵太少,甚憾!” “阿舅如今是什么职?”张士勋问他。 “仅仅是小小的武节郎。” 才是武节郎,排武臣官阶第三十八阶。 张士勋是武功郎,排在三十五阶,二人中间差好几节。 韩世忠这个武节郎来得可不容易,他的官阶是靠战场上玩命挣来的。 他出身贫寒,十多岁就从军,先后和西夏人、辽人以及女真人战斗过,还不算征方腊。 “你如今任什么实职?”张士勋接着问。 “不过一小小的队将。” 北宋的军制十分混乱复杂,王安石改革军制,地方军队不同于禁军,用的是改制后的置将法,自上而下分为军、将、部、队四级,韩世忠的这个队将,是最低一级。 韩世忠端起酒盏喝一口酒,道:“俺这次回京,是花钱托关节才讨来的,谁知回京后,便没有人搭理俺们了,毕竟是败军之将,人人避之而无不及。” 第276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阿舅,既如此,不如到天武军来,我手下第五指挥的指挥使要走,正好有一个空缺。”张士勋正式向他发出邀请。 “天武军?”韩世忠指着自己的鼻子,连声问:“俺能去天武军?而且还是指挥使?”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试着替你跑门路。”张士勋热切地说道。 “若有机会,俺当然想去,只是……”韩世忠说到这里,沉吟道:“这次和俺一起回京的,还有几个得力部下,俺不能只顾自己,把他们丢下。” 张士勋一听,大喜:“这根本不算个事儿,让他们一起来好啦,反正我那里缺额,正需要人呢。” 第一军缺额一半,高俅已经答应补足缺额了,正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呢,这下好了,正瞌睡呢,送枕头的人就来了。 韩世忠与梁红玉对视一眼,笑意都浮现在脸上,这等好事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何能不喜? 丁都赛拍手笑道:“太好了,阿舅若是能去天武军,以后就可以留在东京不走了,妗子天天跟着您东奔西走的,居无定所,这不是过日子的样子……妗子,您说是?” 梁红玉笑道:“天武军是上四军之一,不用出戊,军饷也高,能去那里自是最好的。” “一下子安排几个人,太麻烦士勋了。”韩世忠道。 张士勋招揽人才的目的得逞,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阿舅乃难得的人才,又久经战阵,有你相助,我定能把第一军打造成天下第一强军。” “天下第一强军?”韩世忠以为他酒后吹牛皮,“士勋,你这话说得有点满了?”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不过,我说阿舅啊,你威猛彪悍能打仗,这点我不怀疑,可是,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苦受累。”张士勋走一步想两步,老韩可是历史上着名的英雄,既然是英雄,都有个性的。 有个性的人都不好管制,要是去自己那里不听命令,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呵呵!这个担心有点多余,俺老韩出身贫苦,十八岁便从军,什么苦没吃过?这点你尽管放心。” “第一军纪律严明。” “军队无纪律就是散兵游勇,大宋的军队最缺的便是纪律。” “第一军官兵一致,任何人不搞特殊化。” “官兵一致才能打胜仗。” 没话说了,张士勋端起酒杯,大喊:“阿舅,满饮此杯,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哈哈!正合吾意。” 梁红玉见事情说定,反而患得患失了,不确定地问:“士勋,你真的能把你阿舅调到天武军?” 张士勋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妗子放心,我直接去殿前司找都指挥使高俅,让他出面找枢密使要人,阿舅不过一队将而已,不会有人因为一个队将而得罪高俅?” “不是我一个,还有几个兵头。”韩世忠纠正道。 “阿舅把他们的名字写给我,我下午便去找高俅。” “下午就去找高殿帅?”韩世忠很欣赏他雷厉风行的性格,忙对丁都赛道:“赛赛,去拿笔墨纸砚来,趁着俺没喝多之前把名字写下来。” 他以为张士勋纯粹是热心肠,想帮他尽早脱离困境才这样做的,殊不知人家另有小算盘。 “我这就去后面拿笔墨纸砚来。”丁都赛站起身,刚往外走几步,似乎想到独自一人去后院不妥,便看张士勋一眼。 张士勋当然知道她不好意思,随笑道:“阿舅他俩又不是外人,不用忌讳那些破规矩,笔墨纸砚在二楼书房,你自己……算了,我要去后面拿点东西,咱俩一起去。” “去休!速去速回。”韩世忠挥挥手,端起酒盏就要喝。 “不许再喝了!”梁红玉伸手按住他手中的酒盏,“要喝的话也要等士勋回来再喝。” 张士勋二人回到后面小楼,问她道:“妗子头次来,咱们该不该送她什么礼物?” “还要送她礼物?咱们可是晚辈儿呀,再说,他们上门也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丁都赛不确定地说道。 这语气,分明是站在张士勋这边说话。 张士勋心里当然高兴,嘴上却调笑道:“女生外向,一点都不假。” “哼!”丁都赛嘴一撇。 “来!”张士勋拉着她的手来到床前。 “你要做什么?”丁都赛吓一跳。 张士勋知道她误会了,忍不住笑道:“想啥呢?我不会给女人送礼物,帮我挑,就说是咱俩送给她的。”说着,弯下腰从床下拉出旅行袋。 丁都赛知道自己想差了,脸顿时羞红起来。 旅行袋里面的东西不多了,只剩下几串项链和发夹,其余的都拿去高家店铺卖钱。 丁都赛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几件首饰吸引住了,女人对这些东西很敏感。 “这是我特意留下来的,不准备拿来卖,也不准备送人。”张士勋道。 “哦!留下来做什么?”丁都赛抓起一串项链,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当然是给我未来的娘子留着。” “你未来的娘子?”丁都赛脸立马变白,转过头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是啊!还留给我未来的女儿。” 张士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是个坏人。”丁都赛读出了他眼中的调侃之意,狠狠朝他胸口捶一下,“媳妇还没有,就开始谈论女儿。” “我眼光长远?” “呸!”丁都赛知道在嘴皮子上占不了便宜,便不理他,喜滋滋地低头欣赏那几件首饰。 “官人,咱们能不能送点别的?”丁都赛拿起手镯看看,不舍得;又拿起项链看看,还是不舍得。 “反正东西都是你的,你看着办就是。”张士勋嘴里说着,心内却暗笑。 “要依我的话,这些东西都不能送人……哎呀!什么叫都是我的?”丁都赛反应过来。 “赛赛。”张士勋抓住她细嫩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人,不离不弃。” “官人!”丁都赛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喜极而泣:“我早就等着你说这句话了,呜呜……!” “是啊!是啊!早就该说这句话了,不过,现在说也不晚。”张士勋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离不弃。”丁都赛伏在他怀里,幽幽地说道。 第277章 目的达成 尽管丁都赛肉疼,最终还是挑出一只手镯送给梁红玉。 “呀!这礼物太贵重了,俺不好要的。”梁红玉嘴上说的客气,但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对这件镯子的喜爱。 虽然是女中豪杰,但终究是女人,依然抵挡不住漂亮首饰的诱惑。 “妗子,别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话,都是自家人,送您这个,我们心甘情愿。”丁都赛话说得很甜。 梁红玉高兴的恨不得把这个外甥女搂在怀里亲一口。 “妗子,这个镯子像夜明珠一样,在暗处可以发亮。还有,这件宝贝能吸收太阳的精华,吸收得越多,亮得越狠……”丁都赛很老练地告诉她这件手镯的宝贵之处。 “呀!这可是无价之宝呀。” 两人拿着镯子,窃窃私语,一副小女子得到好东西时的喜悦。 张士勋笑着看两人,对于梁红玉这个名字,他从小就从评说里听到过,对她十分崇敬。 她的事迹,最着名的当数黄天荡一役,她与韩世忠并肩作战,亲自上阵擂鼓,把金兵阻击于长江南岸数十人之久。 随后的岁月里,她与韩世忠并肩作战,成为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英雄之一。 梁红玉最后结局不详,主要有两个版本,一个好,一个不好。 圆满的一个是:韩世忠和梁氏功成身退,归隐西湖,韩世忠病逝后两年,梁氏也抑郁而终,夫妇合葬于苏堤灵岩山下。 此后,宋孝宗下诏竖碑建祠,让他们永远享受人间香火。 不好的一个结局是:绍兴五年,梁氏突然遭到金军围攻,在激烈的肉搏战里,重创小腹,梁氏撕下汗巾,紧紧地裹住了鲜血淋漓的小肚子,继续咬牙奋战,血透重甲,入敌阵复斩十数人,力尽落马而死。 她的遗体被金人暴尸三天,随即遣返宋营。 韩世忠抱住妻子遗体,放声大哭。 当然,她最后的结局究竟是哪个,已经不可考。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梁红玉的名字后来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仅有短短一句话:“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妻秦国夫人梁氏卒,诏赐银帛五百匹两。” 梁氏。 书中仅仅有姓,却没有名。 但是,无论如何,一个女子被史书记载,已经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喂!你总盯着妗子看做什么呀?” 张士勋一愣,思绪被丁都赛扯回到现实。 丁都赛正圆睁双目瞪着他。 韩世忠则咧着大嘴,毫不在意地看着他笑。 而梁红玉却颇有意味地看着丁都赛。 “我……我观妗子英姿飒爽,似乎武功不弱,因此很是好奇。”张士勋赶忙给自己找个牵强的理由。 盯着一个女人看,确实相当失礼,尽管她现在是名义上的长辈。 韩世忠大笑道:“哈哈!士勋你没有看错,你妗子一身武功不弱于男人,尤其是她的箭术,那是相当厉害,不说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绝无虚言。” “官人,你就别往俺脸上贴金了,虽说俺有武功,却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梁红玉道。 “阿舅比妗子大不少?”张士勋看着两人。 梁红玉的身份是营妓,所以,张士勋一直不敢乱问,只是压不住八卦之心,便旁敲侧击,从年龄方面问起。 “嘿嘿!俺比她大好多。”韩世忠含糊地回答,至于大多少岁,他闭口不谈。 梁红玉也不在年龄的问题上说什么,道:“祖父和父亲征方腊兵败被治罪,俺被充做营妓,在一次酒席上遇到相公,见他气度不凡,一眼便看上了他。” 她不卑不亢,把二人的事情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虽然说得很简单,但对自己营妓的身份没有丝毫避讳。 “这叫慧眼识英雄,来!共同饮了此盅,为阿舅和妗子贺!”张士勋举起酒盅。 “干!” “阿舅,你们来到东京,住在哪里?”张士勋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问。 丁都赛不等韩世忠回答,抢着说道。“我娘请他们到家里住,阿舅死活不愿意,只把妗子留在家里,自己却跑去和手下那帮军汉住客栈,真是气死人了。” “都是袍泽,他们住在客栈,俺不好意思住家里。”韩世忠为自己辩解。 “是不是手头有些紧?”张士勋问。 “还好。” “好什么呀,连吃饭的钱都快没啦,欠客栈十几天的钱没着落,被店主撵着屁股要账,还好意思说?”梁红玉指着他数落:“昨晚那些银子,是俺找姐妹借来的,他见士勋给妇女联合会捐款,眼睛都不眨便捐出去了,俺等着看你到时怎么还账。” “嘿嘿!没干系,俺脸皮很厚,不怕!”韩世忠只是傻笑。 张士勋站起身走去,不一会就拎着一个脏不拉几的破麻袋回来,往地上一丢:“阿舅,走的时候拿走。” “这是……?”韩世忠伸脚踢一踢那个破麻袋,里面传来“哗啦!”的声音。 “都是铜钱,我现在暂时用不着这些阿堵物,阿舅拿去把客栈的钱还了,帮你手下租一间房子住下,至于你们夫妇,就搬到后宅住,我搬到前边的院子,那里一直空着。” “好呀!”丁都赛拍着手笑道:“这样最好,省得娘亲整日念叨了。” “这样能成?”韩世忠看看梁红玉,又看看张士勋,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士勋道:“这处宅子大,本来让你的手下住进来也无不可,但是,考虑到他们以后也跟你一起去天武军,就不合适让他们住进来了,武官和手下住在一起,容易落嫌疑,那帮大头巾专爱鸡蛋缝里挑骨头,还是防着点好。” “成!”韩世忠一口答应,“今晚俺们俩就搬进来住,都是自家亲戚,俺才不跟你见外呢。” 事情说定了,大家接着喝酒吃菜,不知不觉就喝到了下午,外面的雪也停下来了。 “士勋,俺来之前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什么樊楼救驾、无忧洞剿匪,都把你说成天神下凡了,俺老韩羡慕得不行,暗自发誓,有机会一定要与你结识一番。万没有料到,到京城后才知道,原来咱们还是亲戚!哈哈!” 韩世忠放声大笑,使劲儿拍着张士勋的肩膀:“这下好了,有你这个外甥在东京,俺老韩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第278章 高衙内很辛苦 韩世忠那蒲扇般的巨掌拍在肩上,犹如一块城墙砖砸下来一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幸亏张士勋身体强壮,异于常人,不然的话,非被韩世忠拍散架不行。 “官人,你喝多了。”梁红玉皱着眉头说道。 “是有点多,这酒太有劲儿了,俺喜欢。” 张士勋道:“无妨!这是在自己家,即便喝多也没事。若是阿舅喜欢这酒,我回头到表弟那里多弄些回来。” 梁红玉指指桌子上的菜,颇为感慨:“您做的菜简直太好吃了,即便是酒楼,能够比得过你厨艺的恐怕也不多。还有,这些菜肴的名字,以前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妗子,这都是士勋的不传之秘,有几道菜,连我也是头次品尝呢。”丁都赛在旁跟着夸张士勋。 “既然答应搬过来住,还望士勋教俺做菜。”梁红玉说道。 “只要妗子想学,我会倾囊相授,绝不隐瞒。”张士勋满口答应。 已经吃饱喝足,张士勋叫过来三狗,撤下碗盘。 丁都赛泡一壶茶端过来,几个人喝着茶,天南海北聊了一阵。 张士勋看韩世忠酒意上来,眼皮也沉重起来,就朝丁都赛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到后宅,把被褥及常用物品归置一下,搬到二进的院子里。然后又拿出一套备用的被褥让韩世忠夫妇用,一切搞定,这才又回到客厅。 韩世忠已经忍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梁红玉则戴着手镯在一旁欣赏。 丁都赛道:“妗子,后宅已经腾出来了,你们俩去后面休息。回头把你们的东西搬过来,若是还缺什么,尽管说话。” “哦!好的,俺们就不客气了。”梁红玉推一推韩世忠,口中喊着:“官人,到后面去,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唔!”韩世忠应一声,眼睛半睁半闭,被梁红玉拉着朝后宅走去。 看着高大魁梧的舅舅像孩童一样被她拉着走,丁都赛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士勋也跟着一起笑。 二人笑了一阵,张士勋道:“你也去睡会儿,我去高府。” 丁都赛道:“不必这般急?你今日也辛苦了,改天再去。” 张士勋看看天色,道:“阿舅的事情还是越快越好,若是拖得久了,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 这是大事,更何况是为了自家舅舅,丁都赛不再劝阻,却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睡觉,若是被人知道,以后就没法见人了。 张士勋见她不愿在这里睡觉,也不勉强。 出门叫一辆车骄,把丁都赛送到州桥,目送她远去,这才骑上马向高府方向走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高府了,门房认识他,见他登门,热情地迎出来:“大官人,您来了?” “嗯!我有事找高太尉。” “哟!高太尉今日有个应酬,出门去了。” “高衙内在家吗?” “衙内在家,他自从回来,还没有出过门呢。”门房牵过乌骓马,把马缰交给另一人,道:“把它牵到后面马棚里去,上好的食料喂着,它可是咱们家出去的,这是回家探亲了。” 听他说得有趣,张士勋笑着摇摇头,迈步跨进门去。 坐在客厅等了半晌,高衙内满脸憔悴,萎靡不振地打着哈欠走进来。 张士勋一见,颇为惊讶,这家伙回家不过两天,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几个月的训练,也没有见他脸色这么灰败过。 “衙内,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高衙内哈欠连连,问:“倒是你,不好好在家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才两天不见,你的脸变得这么白,像得一场大病一样,究竟怎么回事?”张士勋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啊,不过掏了点力,没好好睡觉罢了。”高衙内有气无力地说道。 “掏力?”张士勋起初不明白,转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劝道:“衙内,色字头上一把刀,要适可而止,不能竭泽而渔。”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我家婆娘不明白啊。”高衙内两手一摊:“再加上新娶一房小妾,由不得我不掏力。” “啊!你那个小妾才娶进门一年,怎么又娶进来一个?”张士勋吃一惊。 “我那个小妾不是怀孕了么,你知道的。” “怀孕又怎么了?” “怀孕就不能行夫妻之事了啊,连这都不懂……我在第一军被你看得严,几个月没有见腥,回家后总要有人侍候?”高衙内把理由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你不是有个正妻吗?可以和她……”话刚说一半,张士勋赶忙住口,说不下去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那正妻最近身子一直不好,娘亲怕耽搁我生儿育女的大事,便买了一个小妾在家预备着等我回家。” 张士勋真的无语了。 “哥哥,虽说在军营中被你欺负得够呛,肚子里把你祖宗八代都骂一遍……哦!不止一遍,骂了无数遍,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还是有收获的。”高衙内拍拍自己的肚子,又拍拍胸脯:“身上的肥肉消失不见了,胸脯也挺起来了。我回府后,家里人人都说我变得健壮了,像个男人的样子。” “衙内,你这人不厚道,竟然私下里骂我。”张士勋责备道。 “嘿嘿!你把我们整治得个个像灰孙子一样,全营的军官,背地里谁不骂你?” 对于这种现象,张士勋心知肚明,当初他参加军训的时候,教官也是众矢之的,祖宗八代都被人慰问遍了。 既然让人家不舒坦,就要有被人家骂的心理准备,不当面骂就行。 话又说回来了,打死他们也不敢当面骂。 军棍不是吃素的。 “衙内,虽然你现在有点像男人的样子了,就要多多珍惜,若是像这样不顾惜身体,旦旦而伐,要不了多久,你还会变得不男人的。”张士勋善意劝他。 “你不用操我的心,这里的利害我一清二楚……你今天登门,是找我爹爹还是找我?”高衙内不耐烦地问。 “找高殿帅,有点事想麻烦他。” “噢!既然找我爹爹,你就在这里等着,恕不奉陪。”高衙内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张士勋赶忙拉住他:“第一军缺额严重,你这个都虞候说说,这个问题该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整个禁军之中,没有不缺额的。”高衙内对他提出的问题不感兴趣。 “其他军我管不着,但是,第一军必须足额。”张士勋态度很坚决。 “我真的没办法。”高衙内两手一摊。 “你想做甩手掌柜可不行,你必须帮我想办法。” 第279章 恭喜,你考上了省元 高衙内真的不想操心,摊开双手:“我能有啥办法?这事,你该找我爹爹说去,找我没用。” 张士勋挥挥手,“你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你可以滚蛋了,赶快从我面前消失。” 高衙内“嘿嘿”一笑,迈步刚要出去,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可以滚蛋了’?这他娘是我家啊。” 张士勋也醒悟过来,道:“我还以为在军营呢。既然是在你家,你就不用滚了,自便。” 不过,高衙内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因为高俅回来了。 “爹爹!” 高衙内无精打采地和高俅打招呼。 “怎么这幅熊样子?”高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过脸对张士勋道:“官家派人四处找你,没想到你来这里了……赶紧跟我走,官家还在等着你呢。” “官家找我?” 张士勋站起身,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赵佶这是等不及了,要看天书。 张士勋骑在马上,跟着高俅的轿子走,走到宣德楼便折向西边。 “士勋,我很好奇,大郎自小身体孱弱,我们夫妇俩事事都依着他,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都没有把他养健壮,跟着你才不过几个月光景,怎么会变得如许健壮?难道你给他服了灵丹妙药不成?” “殿帅,要想孩儿安,三分饥与寒,这些寻常人家都懂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轿子内的高俅沉默老半天,大概是被张士勋这句话给噎住了。 “穷养儿子,富养女,男孩子太娇惯是养不好的。”张士勋才不顾及老高怎么想,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衙内跟着我一起练兵,刚开始时弱不禁风,跑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被我连逼带哄,好歹撑下来了……当然,中间有几次他想逃出军营,被我抓回来关过禁闭……” “关禁闭?这是什么惩罚?” “很简单!弄一间小黑屋把他关在里面,有吃有喝,就是不能出来,当然,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高俅想当然地说道:“这惩罚倒是不重,看样子你是照顾他了。”“别人犯错都是打军棍,但衙内那身子骨,估计挨不过十棍。” 张士勋暗笑,心说关你半天,就知道禁闭的厉害了。 “从小到大,我对他最严厉的惩罚就是用鸡毛掸子抽几下。” 高俅倒是不隐瞒。 “既然你把他交给我,我当然要照顾好他。”张士勋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衙内身子骨并不像太尉想象得那么柔弱,跟着第一军训练,几个月下来,衙内身上的娇气去了不少,多了一点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若是再锻炼数月,我相信他会收获更多。” 张士勋这话算是说到高俅心坎里去了。 从古到今,哪个做父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壮。 “做得不错,大郎跟着你,我放心。”高俅心情舒畅,问他:“你今日找我,有事吗?” 听他动问,张士勋当然要趁着他高兴把韩世忠的事情解决掉,“我有点小事想找您帮忙。” “边走边说,要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事。”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张士勋趁机道:“我有个亲戚,原在刘延庆手下做个队将,最近找门路回到京城,说是京中准备让他去尉氏剿匪,可是来到京城以后,却再没有人理会他了。” “噢!这是关节没有打通。” 高俅一听就听出门道了。 他毕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对于这类事情,简直再熟悉不过。 “第一军第五营的指挥使不想干了,我想让这个亲戚顶他的位置。” “他既然是刘延庆的部下,调动他需要枢密院下调令……你知道如今领枢密院事的人是谁么?” “谁?” “王黼!” 张士勋一听,顿时傻眼了。 王黼掌管着枢密院,这事有点难办,那家伙正愁找不到机会给自己添乱呢。 高俅见他不吭声,便道:“你把王黼得罪的狠了,他这人心眼儿极小,报复心强,若是知道你要人,肯定会从中作梗。” “那……我这事办不成了?” 张士勋不死心,求助般地看着高俅。 “也不尽然,你要耐心些,等过了年应该就能办了。” “过了年,这是为何?” “因为王黼这枢密使快做不成了。” “这家伙要失势了吗?” 张士勋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你想多了,这是很寻常的调动,枢密使这个位置在你眼里是了不得的,可是,在王黼这等人眼里,却如同鸡肋一般,他志不在此,首辅才是他的目标。” “那么,谁来接替枢密使?” “若是不出意外,接替这个位置的应该是蔡攸——蔡京长子。” 蔡攸? 张士勋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据说蔡京儿女一大群,单单是儿子就有八个。到目前为止,张士勋一个都没有见到过。 高俅压低声音说道:“童贯征伐燕云,蔡攸为副宣抚,因为郭药师率所部八千人献涿、易二州降宋,他因此沾了光,升为少傅,最近就要回京,听闻官家准备让他接替王黼的枢密使。” 原来如此! 对于张士勋来说,无论谁做枢密使,都比王黼做枢密使好。 少了他这块绊脚石,韩世忠的事情才好办。 眼看快到蔡府的了,高俅闷声问:“士勋,给我个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天师?” “这是民间传言,殿帅姑且听之。” 这句话回答得模棱两可。 高俅以为他不愿说,也就没有往下问。 反正,无论是不是天师,此子手持天书,连官家都把他当做天师看待了。 最关键的是,张士勋从开始便与高家走得很近,和自家儿子兄弟相称,对于高家来讲,有百利而无一害。 到了蔡府门前,高俅走下轿子,缓步朝里面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道:“对了,差点忘记一件事情……士勋,告诉你一件好事,此次武举省试,你是省元,恭喜了,好好干,争取年后殿试,成为一个武状元。” 第280章 吓煞我也 如果换在几个月前听到考上省元的消息,张士勋肯定会高兴,如今却一点也激不起他的兴奋。 天师这个名头比什么都好使,即便皇帝老子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 比如现在,赵佶一见到张士勋,脸上堆起笑意:“士勋啊,你可是失信了,那日你曾答应我等几天让我再看,这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天书何在?” 皇帝直呼臣下的名,就是把他当作最亲近的人看待了。 张士勋倒是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表现。 他信口杜撰一个理由,“官家,答应你的事情,微臣时刻牢记在心,可数月来,天书之中一直没有给陛下看的内容,因此……” “噢!我明白了。” 赵佶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张士勋心内暗笑,有天书就是好啊就是好,把它祭出来,无往而不利,可以糊弄全天下的人,而且被糊弄的人还会深信不疑。 赵佶问:“目前天书中有给我看的内容了吗?” “有!” “太好了!”赵佶一听,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声吩咐:“摆香案,朕要上香。”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官家,香案早已摆好了。” 张士勋这才注意到,书房内坐着好几个人:蔡京、梁师成、王黼、李邦彦——都是赵佶的宠臣。 赵佶那边上过香,张士勋这边已经把掌上电脑打开,看一下电量,不到五分之一的样子。 前日原打算给一群美女放一集《西游记》的,却挡不住她们软语缠磨,一下子放了三集,电量消耗一多半。 “官家,你有小半个时辰。” 张士勋打开一段歌舞放在书桌正中央。 这是从一个古装剧中剪切下来的歌舞片段,场面宏大,服饰华丽,最关键的是:这些演员都是美女。 后世的化妆,能把一个老太婆化装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还可以把一个丑八怪化装成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女。 赵佶这个艺术家,后宫有数千的女人,对女人那是相当的……怎么说呢,他对美女的鉴赏力那是相当的高。 果然,赵佶见到视频中的那些美女,双眼立马直了。 旁边的李邦彦、高俅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如同牛蛋一般。 而蔡京年龄太大了,对女色早已失去兴趣,即便如此,他也被视频中美轮美奂的场景震惊到了。 张士勋跷着二郎腿坐在后面,端起茶杯慢慢喝着。 视频播放一半的时候,赵佶才算回过魂来,结结巴巴地问张士勋道:“士勋,她们都是天上像嫦娥一样的仙……仙子?” “嗯!是的,她们都是仙女,不过,比起嫦娥来,她们还差一大截。” 王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在地上,“原来是仙子啊,怪不得……怪不得!” 张士勋厌恶地看他一眼,把视线转到李邦彦身上,哪知这厮也好不到哪里去,跪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眼睛里色眯眯的样子也很恶心。 等这段视频播放完,赵佶恋恋不舍地盯着手机,头也不回地问:“士勋,天书只有这么多么?” 张士勋走过去看看电量,还好,再播放一阵不成问题,遂道:“官家,倒是还有一段,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一段天书很诡异,里面的景象既有阳间,还有阴间,另外还有一些域外魔境。” “有何不妥之处?” “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有些恐怖。” 前日去高老庄,王栋特意推荐一段已经剪辑好的视频,说是可以让赵佶看一看,这一段视频比较醒脑。 张士勋不明所以,王栋这货一向不管自己的事情,这次怎么如此热心? 打开视频一看,明白了。 王栋这家伙估计是吃饱撑的,净弄些恐怖镜头,好多是从魔幻甚至恐怖片里剪辑下来。 这分明是恶趣味,成心吓人的。 当时张士勋就说:“万一把赵佶吓死怎么办?他虽然是个荒唐皇帝,却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王栋却道:“赵佶这种搞艺术的人,如果不把他吓怕,肯定不会任你在京城内胡作非为。” 张士勋有点委屈,“我没有胡作非为啊。” “那就胡作非为!”王栋提高嗓门说道:“像你现在这样循规蹈矩,等到金兵到来,黄花菜都凉了。听我的,你只管吓唬一下他。” 张士勋一想,这货说得有道理,自己确实顾虑太多了。 高俅见张士勋站在那里发愣,悄悄推他一下:“士勋,官家等着呢。” “哦!”张士勋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忙轻咳一声,问蔡京道:“蔡太师,不知府上有没有大夫?” 蔡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边眼巴巴地等着看天书呢,怎么突然间问有没有大夫? “有!好几个呢,其中还有御医,这是官家体恤老夫,特意派来的。” “让他们在门外候着。” 张士勋也不解释。 “这……”蔡京看向赵佶。 “蔡卿,只管按士勋说的做。”赵佶同样也纳闷,但他急着看天书,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 等几个大夫过来,张士勋扫视屋内的人一眼,对着掌上电脑煞有介事地拜三拜,这才把那个视频打开。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即便在后世,人们对于恐怖视频都敬而远之,虽然知道是假的,许多人也不敢看。 除了高俅这个半吊子武人,在场的赵佶及其他人全是文人,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血腥,即便杀鸡也没见过。 视频才开个头,王黼便两眼一翻栽倒地上。 赵佶则捂住双眼,浑身哆嗦得如同筛糠一般。 其他几人脸色白得白纸一般,瑟瑟发抖。 视频放不下去了,张士勋走过去关上视频。 “陛下,你没事?”张士勋以戏谑的口吻问他。 赵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上下牙齿打架,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俅胆大些,虽然也吓得不轻,还知道到门口把大夫叫进来。 御医跪在地上替赵佶把把脉,抬起头道:“陛下似是受惊,无大碍。” 那边王黼被大夫掐了掐人中就醒过来,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吓煞我也 !” 第281章 仙境与阴间 张士勋见赵佶面色白得像一张纸,暗暗替赵佶捏一把汗,生怕他出意外。 他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听王栋的,那货做事从来都是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 王黼被送走了,这厮似乎神智出了问题,只会说一句:“吓煞我也!” 梁师成的裤子湿了,脚下一摊尿迹。 李邦彦虽然强自震惊,一双眼睛却把内心的恐惧暴露出来,他一会往房梁上看一眼,一会往书桌下面瞄一瞄,生怕从这些角落钻出个妖魔鬼怪来。 高俅脸色有点苍白,神色还算镇静,至少从表面上看如此。 只有蔡京是几个人中最正常的,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捻着苍白的胡须沉思。 张士勋不由得对他生出一丝敬佩来。 姜还是老的辣,蔡京活到这个年龄,已经人老成精了。 他盘踞相位那么多年,并不是侥幸。 大奸大恶之人必是大智大勇之辈,更不缺乏胆略。 几个大夫胆战心惊地围着赵佶,侍候他喝完御医的汤药。 等了好一阵,赵佶神色稍缓,在场众人才松一口气。 赵佶冲御医摆一下手,“你们几个出去,朕感觉好多了。” 几个大夫躬身倒退着出了书房。 “你们也走,我和元长有话说……张士勋你留下。” 梁师成、李邦彦以及高俅躬身应命,退着走出客厅。 书房内只有赵佶、蔡京和张士勋。 “士勋,刚才在天书看到的,是何场景?简直如……如……。” 赵佶“如”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张士勋回答道:“官家,刚才天书中的场景,小臣确实不知。不过,我觉得似乎是阴间……对!就是阴间。” “阴间。” 赵佶默默地念几遍。 蔡京在旁说话了:“官家,只怕张士勋说对了,依老臣之见,天书中向陛下昭示的,一个是仙境,一个是阴间。其中似乎包含着深意,需陛下仔细揣摩才是。” 张士勋差点伸出大拇指来为蔡京点赞。 尼玛!太给力了。 赵佶听到蔡京的话,眼睛似乎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下来:“莫非是说:不入仙境,便入阴曹?” 张士勋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蔡京道:“官家乃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天书今日这么明了地昭示,应该不难领悟。” “士勋,朕这里心绪不宁,一时理之不清,你替朕说说。” 赵佶一口一个“朕”,已经是很正式的奏对格调。 张士勋斟酌着语气,问道:“陛下,您想听实话,还是想……” “当然想听实话。” 张士勋偷偷瞟蔡京一眼,道:“依微臣的愚见,天书中的影像,警告的意味颇浓。” “警告?”赵佶嘴角抽动一下。 “刚才蔡相说了,一边是仙境,一边是人间,我认为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何去何从,就看陛下怎么做了。” 赵佶心乱如麻,求助般地看向蔡京。 蔡京却闭目端坐,如老僧入定一般。 没奈何,赵佶又把视线转向张士勋:“这么说,老天这是对朕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了。” 张士勋束手躬身,低下头不发一言。 赵佶天资聪慧,智商绝对属于上上之选,不然的话,很难在艺术上登峰造极,达到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抛开其他不谈,单单从他独创的瘦金体来讲,也是独树一帜,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便身后近千年间,习其书者虽多,然得其骨髓者寥若晨星。 蔡京道:“官家,是到了改弦易辙的时候了。” 赵佶吓一跳,“蔡卿。” 这句话从蔡京口中说出来,分量可就重了。 意思是说:陛下你以前做的事情都错了,现在改改,重新来过。 “刚才士勋说的话,老臣十分赞同。”蔡京睁开双眼,眼睛里射出寒光:“天书中传达的信息明确无误,向陛下展示阴间中的景象,充满了警告……陛下,您是天子,受命于天,天命不可违啊!不然的话,将万劫不复!” 赵佶打个哆嗦,被蔡京的话吓着了。 张士勋也感到诧异,蔡京这番话太过严厉,不像一个臣子对皇帝该说的。 “陛下,老臣天年已近,没几天好活了,说出来的话虽然不好听,都是肺腑之言,望陛下思之。” “张士勋!”赵佶抬起头,大声叫张士勋的名字。 张士勋吃一惊,赶忙躬身答应:“小臣在。” “你是天师,实话告诉朕,若是朕如此这般下去,是不是就会堕入天书中的那个阴间之中?” 张士勋抬头看着他,试图从他眼里探寻这句问话所表达的意思。 “你无须揣摩朕如何想的,我就是想弄明白,会不会坠入阴间之中?” “会!绝对会!”张士勋丝毫不给他念想,指着蔡京对赵佶说道:“他和你一样,最后的结局凄惨至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且被人万世唾骂。” “啊!”蔡京一下子站起来,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道:“竖子大胆,竟敢在老夫面前信口雌黄!” 赵佶顾不上搭理这老货,他只关心自己的命运:“士勋,你说清楚些,朕……朕和蔡卿命运一样?” “比他凄惨一百倍……不!一万倍。”张士勋说完这句话,抱着脑袋哀叹道:“完了!完了!泄露天机,我的阳寿折损九百年。” 赵佶和蔡京互看一眼,又一起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煞有介事地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士勋……你……”赵佶顾不上摆皇帝的尊严,一把拉住张士勋,问道:“你接着说,朕真的会……” “陛下!你别再问了,我若是再说下去,会天打五雷劈的……哎哟!”张士勋一惊一乍,一步迈到蔡京面前,把蔡京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蔡相!蔡相!”张士勋扶住他,热火燎急地道:“您府上有没有该死的人?” “什么?该死之人?” “是啊,有没有杀人越货、罪大恶极之人。” 这话问得,好悬没把蔡京噎死。 第282章 装神弄鬼 好歹也是相府,哪里会有这种人? 即便有,把蔡京打死,他也不会承认啊。 “算了!您赶紧让人拉过来一匹马,或者一头骡子一头驴,只要是活物就成。” “你……你要干嘛?” 蔡京和赵佶面面相觑,搞不懂张士勋这是抽哪门子的疯。 张士勋催促:“我要召唤天雷,把上天的惩罚转到畜生身上去……蔡相,您别站在这里发愣啊,赶紧吩咐下去,再拖延一会,我的阳寿就损大发了。” 蔡京赶忙朝外面喊:“哦!我明白,这就唤人去弄……蔡修!蔡修!” 张士勋强忍住笑,脸都憋红了。 你明白? 连老子都不明白的事情,你竟然明白? 赵佶张大嘴怔怔地看着他,看样子一时半会合不上。 一个华服青年连滚带爬地进来,这人是蔡京的诸多儿子之一——蔡修。 蔡京的双唇哆嗦着吩咐:“修儿,快去!着人牵头骡子过来,要快!” 蔡修青年满头雾水,以为父亲年老昏聩。 蔡京顿一下手中的拐杖,“别愣着,快去!” “哦!孩儿这便去。” 蔡修稀里糊涂地跑出去,又稀里糊涂地让人牵来一头骡子。 张士勋掏出手枪,“咔嚓”一声把子弹上膛。 “士勋!你就用它召唤天雷?” 赵佶已经从赵楷那里听说过张士勋能召唤天雷,一直半信半疑,这会听他要召唤天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一观的机会。 “陛下,您要是想看,就一起到外面。” 张士勋就是表演给他和蔡京看的。 “朕当然要看。”赵佶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对蔡京道:“元长,你也一起来。” “噢!”蔡京还在那里发愣,他实在想不透,世上真有召唤天雷的手段? 他虽然是权臣,但他从小接受的是儒家教育,儒家讲究中庸之道,以人道为修行准则。 历代儒家遵循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因此,他有些犹豫,该不该看张士勋召唤天雷。 “父亲,孩儿搀扶你出去。” 蔡修虽然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但他见官家出去,便过来搀扶父亲。 张士勋拎着枪兴致勃勃地来到外面,已经有个家丁牵着一匹骡子站在外面。 “陛下、蔡相,你们把耳朵捂上,我要召唤天雷了。” “哦!”赵佶不迭地答应,双手捂住耳朵,他现在的表情与刚才截然不同,竟然带着一丝兴奋。 张士勋暗自摇头,心说,艺术家的情绪变换的就是快。 再看蔡京,他被蔡攸搀扶着,手中拐杖已经到了儿子手中,自己则颤巍巍地捂住耳朵。 张士勋抬起枪口对准骡子的脑袋,一扣扳机,“啪”的一声响,骡子应声而栽倒尘埃,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周围的家丁和仆人惊叫声一片,满脸惊恐看着地上骡子的尸体。 那头骡子虽然已死,四只蹄子依然一抽一抽的。 鲜血喷洒一地。 赵佶昏过去了,他的神经实在经不起接二连三地惊吓。 “官家!官家!” 一个御医蹲在旁边大声地喊,另一个则替他把脉。 蔡京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直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死骡子。 赵佶呻吟一声醒过来,两眼茫然。 “陛下!”张士勋走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赵佶嘴里喃喃自语:“皇天后土!朕……敬天、敬地、敬祖宗!无愧……无愧于……” 他本想说无愧于心,但最后一个“心”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陛下,咱们回屋去。” 赵佶茫然若失,当他看到地上骡子的尸体时和流淌的鲜血,猛地打一个冷颤,赶忙把头转过一边。 张士勋扶着他回到书房,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又给他倒一杯水。 蔡京也被儿子搀扶进来,伸出枯瘦的手指着张士勋,厉声喝道:“张士勋,你好大胆,竟敢用妖术迷惑圣心!” “蔡相,您是智者,试问: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何来的妖术?”张士勋拍着胸脯,义正辞严地道:“我张士勋自从回到大宋,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大宋,拳拳之心,天日可表。至于召唤天雷,实乃无奈之举,只怪我忧国忧民之心太重,不知不觉中泄露天机。即便召唤天雷把泄露天机之罪转嫁于畜生身上,我本身的阳寿难免有所折损……蔡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都是为了陛下和您的缘故啊。” 蔡京哑口无言,他这会脑袋里一片混乱。 今日发生在书房内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斥责张士勋,完全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习惯使然。 “士勋,我现在相信你是天师了。”这是赵佶恢复神智后的第一句话。“因此……” “陛下!请慎言!”蔡京赶忙阻止他再往下说。 张士勋整整衣襟,躬身道:“陛下,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天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宋百姓。” 到了这会,你还装凡人,谁信? 蔡修很有眼色,麻利地把茶水换掉,重新给赵佶倒一杯端过来。 赵佶的手仍然有些颤抖,茶杯挨近嘴唇的时候,茶水洒出来把胸口弄湿了。 “官家,人的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张士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开始给赵佶希望。 赵佶双眼一亮:“士勋是说,天意能够改变?”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知官家听到过没有?” “你讲!” “人定胜天!” 赵佶一愣,想不起这句话的出处,便问询般地看向蔡京,没想到蔡京也不知道,只听蔡京问:“士勋,这句话出自何处?” “出自……”张士勋马上意识到,这句话来自后世,脑子一乱,脱口说道:“我是听一个大智慧的人说的,他还有一句话: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话刚出口就觉不妥,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换新天”,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但是,赵佶却没有任何不悦地表示,只在口中反复地念着最后这句话。 蔡京沉思了一阵,又一次为张士勋拾遗补阙了:“官家,‘人定胜天’这句话值得琢磨,所谓人定胜天,乃人定而胜天,非人定能胜天也。” 第283章 蟹黄包子 经过蔡京这一解释,赵佶豁然开朗,都是文化人,对于文字的诠释,那是驾轻就熟,什么艰涩难懂的语句到了他们这里,都不会成为问题。 “我懂了!”赵佶站起来,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天命难违,并不是不可违,只要人“定”,静下心来做事,就能够改天换命。” “说得好!”张士勋鼓掌叫好。 赵佶停住脚步,对蔡京道:“元长,你该出山了,朝廷的事情,还是由你掌舵,朕才能定得下心。” “陛下,老臣老矣,不堪重用。” 蔡京慌忙起身,嘴上推辞,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先后四次任相,共达十七年之久,四起四落,堪称古今第一人。 自从宣和二年皇帝令他辞官退休,他一直赋闲在家,原想着此生与宰相之位无缘了,没想到今日天上掉下馅饼来,又一次登上权力的巅峰,这如何不让他心花怒放?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元长虽然年届古稀,仍然精神矍铄,大宋如今到了重要关口,正需要元长这样的老臣为我出谋划策……你年龄大了,没有大事无须上朝,可以待在家中处理朝政。” 此话一出,连在旁的张士勋都有些吃惊。 宰执在家处理朝政,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官家,万万不可。” 蔡京久居上位,本来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但今日受到皇帝这样的恩宠,也有点诚惶诚恐起来。 “元长,你就莫要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赵佶说完,指着张士勋对蔡京道:“士勋乃忠心之人,但有所求,你替朕多操点心。” 蔡京躬身领命,这事就定下来。 又说了一阵话,赵佶的心神甫定,便回宫去了。 送走皇帝,蔡京特意把张士勋留下来,说是今日府中新做了蟹黄包子,请张士勋品尝。 张士勋是个经不住舌尖上诱惑的人,蔡京家的蟹黄包子可是太有名了,以至于后世人都知道他家的蟹黄包子。 据说,有次蔡京请客,吃的就是蟹黄包子,有人饭后粗略算了一笔账,这顿蟹黄包子花费一千三百余贯。 后世也有人为蔡京算了一下,根据当时米价一千二百文一石,宋朝一石米重约六十公斤,据此可以估算出一贯铜钱的购买力等于人民币二三百元。那么,如此推算下来,一千三百多贯折合后世人民币三十多万元。 蔡京之豪奢,令人咋舌! 客厅内,蔡京吃一个包子就放下筷子,劝道:“士勋,老夫年龄大了,蟹黄性寒,不敢多食。你就无须忌讳了,尽量多吃些。” “如此,小子就不客气了。” 张士勋只尝了一口就被美味征服了,食髓知味,一连吃了十多个。 看到他这么好的胃口,蔡京羡慕道:“老夫年轻之时,虽说没有你这般大食量,胃口也不算差,一顿饭下来,能吃下五六个蟹黄包子,呵呵!还是年轻好啊。” “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况是人呢,这是自然法则。”张士勋抚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早就听说蔡府的蟹黄包子,一直无缘吃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此行不虚。” “哈哈!一顿包子而已,无须感叹如斯。”蔡京笑着站起来,说道:“咱们老少还是去书房说话。” 张士勋知道他有话说,便跟着他来到书房。 蔡修沏好一壶茶端过来,然后知趣地退出书房。 “士勋,你所作所为,为的什么?”蔡京开门见山。 “为了大宋,为了天下万民。”张士勋拿起茶壶,先给蔡京添上,又给自己倒一杯,一字一顿地说道:“众人皆醉我独醒,实为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小子不才,虽然没有扭转乾坤之能,却不缺少精忠报国之志。” “精忠报国?” 蔡京似笑非笑,半睁半闭的眼中射出一缕精芒。 张士勋大言炎炎,“是的,精忠报国,从广义上说,就是华夏之国,并不单单是大宋。” “呵呵!借天书之名行事,乃小道也,反倒是落了下乘……你别辩解,且听我说。”蔡京轻轻抿一口茶,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天书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你召唤天雷的手段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有一点我要奉劝你,旁门左道能行得一时,不能行得一世,尤其是在国家大事上,必须走光明大道。”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换了他人,肯定会被他的这番言论迷惑,但在张士勋面前,这套把戏就不管用了。 他有金手指,上下几千年的人和事都一清二楚,蔡京在他面前玩花胡哨,没用! “蔡相!恕我直言,你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有一句话你可能没听说过。” “什么话?” “不管白猫黑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 蔡京愕然,正和这厮谈论治国理念,他却搬出来一句市井俚语出来,这是何意? “蔡相,我没有远大的抱负和志向,也不想在所谓的仕途上有任何发展,功名利禄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诱惑力。”张士勋觉得必须和这老货掰清楚,不能让他把自己看做王老志、李灵素之流,“蔡相,我不信道,也不信佛,我只信祖宗。” 蔡京被他这番话搞得有些糊涂。 这也难怪他,时代的局限性,即便张士勋把真实来历告诉他,他也不可能理解有穿越时空这种怪异的事,也不可能理解后世的科技。 “天书和天雷的事情,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咱们暂且把它先撇开一边,因为有些事情,我即便说了,你也不懂。”张士勋难得地坦诚,说道:“我的来历虚无缥缈,玄之又玄,言语很难说得清楚,但我来这里的目的,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蔡相。” “你且说来。”蔡京越来越糊涂,本来想讲一通大道理的,现在说不下去了,鸡同鸭讲,瞎耽搁功夫。 “反正我已经泄露天机,也不在乎多泄露一点。”张士勋坐直身体,盯着他道:“几年后,女真将大举侵宋,东京陷落,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而蔡相您……” 第284章 给蔡京开小灶 “我将怎样?” “您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张士勋再一次向他确认。 “当然想知道。” “几年后金兵大举入侵大宋,新皇登基,你被贬官并发配。你这棵大树一倒,树倒猢……” 张士勋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便停下来。 蔡京淡淡地道:“树倒猢狲散是?你不好说出口,我替你说。” 张士勋接着说道:“自此始,蔡家家破人亡,死的死,散的散……” “你等等。”蔡京打断他的话,问:“死的死散的散,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详细些。” “我说的已经够详细了。” 蔡京沉默,好一阵才挥挥手:“你接着说。” “……你和一个蔡修在发配的路上饥寒交迫,最终……蔡相,您真的想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宿?” 张士勋觉得对一个老人说他是怎么死的,终究有些不人道。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般啰嗦?”蔡京不耐烦地说道:“老夫活到这般岁数,一生虽然起起落落,但享尽荣华富贵,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什么事情都能看开,你只管说,不要有顾忌。” “好,既然蔡相如此说,我就实话实说了。”张士勋不再犹豫,终于把他的结局说出来:“您最终和蔡修都饿死在一座破庙里,死的时候,身上金钱无数。” “这……这……士勋,你连谎话也不会说。”蔡京强笑着摇头道:“既然身上金钱无数,怎会饥饿而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派胡言!” “蔡相,小子虽然说话无忌,却没有必要说谎话哄骗您。” 蔡京仔细看他的表情,见不似说谎的样子,便问:“莫非那座破庙周围没有人烟?” “有!不但有,人烟还不算稀少。” “既然有人烟,我父子还会饥饿而亡,何故?” 张士勋冷笑道:“原因无他,你父子虽然随身带有无数的金钱,却买不到东西。” “为何?” 蔡京突然有些愤怒了。 “老百姓知道您是蔡京以后,全都不愿把食物卖给你父子!”。 蔡京把拐杖往地下一顿,怒火终于爆发:“张士勋,你欺人太甚。” “蔡相,请稍安勿躁!我和您无冤无仇,素无交集,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没来由戏弄您……我冒着受老天责罚的风险向您泄露天机,您不但不感谢我,反而……唉!好人做不得啊。” 张士勋满脸都是委屈和愤懑。 蔡京一呆,两只枯瘦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双眼无神,毫无焦点地看着正前方。 停了好长时间,张士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道:“蔡相,你的遭遇不算太惨,和当今官家相比,你的结局已经好到天上去了。” “官家的结局?”蔡京一愣,把目光缓缓转向张士勋:“你……你刚才在官家面前为何不提?” 蔡京问出这句话,暴露出他对张士勋的话已然有几分相信了。 “官家面前说不得,在您老面前却可以说。” 蔡京毕竟老于世故,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点头道:“很好,你说。” “您老知道后,千万别告诉官家。”张士勋道。 “你这句话有点多余,连你都知道深浅的事情,老夫岂能不知?你只管说,老夫晓得轻重,我不对官家说便是。” “官家的结局比你凄惨百倍……不!千百万倍。” “啊!”蔡京尽管有心理准备,仍然被张士勋的话惊到了。 “东京城破,全城被洗劫一空。官家和太子以及所有皇亲国戚被女真人捉到五国城,捎带着还带走部分辅臣亲王和一些黎民百姓。官家此后的日子惨不堪言,受尽无穷的凌辱,最终……唉!还是算了,说起来,这不但是赵氏皇族的耻辱,也是整个大宋的耻辱。” “当啷!” 蔡京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蔡修推门进来,“爹爹,您没事。” 蔡京抬头呵斥:“出去!没有我召唤,不许进来。” 蔡修吃惊地看着父亲,见他满脸怒容,赶忙退出去。 蔡京重新把视线转向张士勋,黑着一张老脸说道:“你今天所言,句句是实?” “绝无半句虚言。” “敢向上天发誓么?” “有何不敢?”张士勋举起右手,庄重地道:“我张士勋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死后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古人轻易不发誓,张士勋这个誓说得极重,不由得老奸巨猾的蔡京不相信。 “好,我姑且信之。不过,我得警告你,即便你说的一切全是真的,我也不能任你胡为。” 蔡京终于相信了,但还是有所保留,对张士勋仍怀有一丝提防之心。 张士勋听而不闻,面色严肃地道:“蔡相,今日所言,出于我口,入于你耳,希望到此为止,若是让外人知道,对您以及您的子孙有害无益……。” 蔡京摆摆手:“何须你多言,我活到这般岁数,岂不知道轻重?泄露天机之举,我不为之。” 这样就好,张士勋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轻松。 身怀天大秘密,如果不说出来,真特么憋得慌! 蔡京问:“既然知道因果,你准备如何破之?” 这么短时间就能把心态调整好,并且理清头绪,一语问到关键处,令张士勋从心底里佩服他。 “蔡相,既然女真人妄想通过武力征服大宋,咱们就针锋相对,把刀剑磨得锋利些,打铁还需自身硬。” 蔡京是明白人,“你一门心思练兵,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是的,以牙还牙,我就是这样的目的,不过……”张士勋苦笑,“我的权力和能力有限,第一军老弱全算上,不过区区千把人而已,即便我把他们练出来,也派不上大用。” “那你如何还练下去?”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做总比不做好,您说是?”张士勋反问。 “纯属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所以,这就看蔡相的了。” 第285章 搞定老贼 蔡京沉吟良久,咬咬牙,果断地攥紧拳头道:“不如这样,我想办法把第一军的缺额全部给你补上。军需上也尽可能地满足你的要求。目前先做到这一步,至于以后,等老夫在相位上稳定下来再说。” “蔡相!您真……真是英明果敢,实在是……是……” 张士勋大喜过望,以至于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呵呵!这就英明果敢了?” 蔡京见他笑逐颜开如同孩童一般,不由得心中一动:此子倒有一颗赤子之心。 既然突破口打开,老家伙已经被自己说动,张士勋当然要扩大战果:“蔡相,高殿帅已经答应替我补足军中缺额,但是,他权力有限,不能随意调动我需要的人……我手里有一个名单,都是精忠报国之人,我想把这些人招到第一军中去。” “这个好办,回头你把名单交给我。” 蔡京满口答应,几个军汉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好啦!想办的事情都办好了,而且大大超出预期,见好就收。 张士勋就此住口,不再说公务的事情,和蔡京说起海外的“见闻”。 蔡京也是人精,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再说,陪张士勋说了一阵子闲话,就端起茶杯,轻轻地喝起茶来。 端茶送客的规矩似乎是从清朝开始的,张士勋不确定在宋朝有没有这个规矩,但还是站起身来告辞,毕竟蔡京年龄大了,精力不济,还是有点眼色,走人。 蔡京微微点点头,道:“老夫今日被你吓得够呛,三魂七魄都不在其位,我就不送你了,让蔡修替我送你。” 他喊进蔡修,交代他:“替我送一送士勋,他以后会常来常往,你和他多亲近一下。” 蔡修躬身答应,客气地送张士勋出来。 常来常往,呵呵! 张士勋真的不拒绝与老家伙常来常往。 天已经黑了,一个仆人打着灯笼替二人照明。 蔡修说道。“张兄,老父很久没有与客人说过这么多话了。” “噢!这是蔡相抬举在下。” “不尽然。” “哦!” 张士勋应一声,却提不起兴趣和他搭讪。 “家父眼界甚高,寻常人等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今日你众目睽睽之下召唤天雷劈死一头骡子,实乃惊天地泣鬼神之举,仙家法门令人……这个五体投地。” 张士勋心内纳闷,搞不清蔡京这个儿子恭维自己,不知是何用意? 接下来他就明白了,只听蔡修说道:“家父身体越来越衰弱,张公子既然仙家法门了得,不知能否让家父……?” 原来是为这事,张士勋明白了,拍拍蔡修的肩,夸道:“你真是个孝子。” “呵呵!还请张公子成全。” 张士勋停下脚步,道:“告诉你一个老人健康的不二法门。” “在下洗耳恭听。”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张士勋说完,丢下蔡修,走出蔡府。 蔡修站在门口,傻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回身进院。 张士勋回到家中的时候,客厅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喝酒猜枚之声、笑闹之声几乎把屋顶掀翻,韩世忠粗豪的声音尤其地大。 张士勋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摇摇头便往后面走。 今晚不能熬夜,明天一早还要赶去天武军出早操。 三狗在身后叫他:“大官人。” “哦!三狗啊,有什么事?” “韩大官人今日叫了几个军汉过来,又从街市上买回好多酒肉,中午便开始喝酒,一直喝到这般时候。” “韩大官人爱喝酒,喜动不喜静,你辛苦些,好生侍候他。”张士勋摸摸他的脑袋,问道:“最近家里人来看你没有?” “俺爹经常来城里卖菜,每次来都会来看俺。” “家里日子困难吗?” “还行,就是娘亲身子骨弱,总是要给她抓药吃。” 说到这里,张士勋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给他工钱,不由得自责道:“三狗,我最近一段时间忙,竟然忘记给你工钱了,真是对不住。”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也不管多少,塞到他手里道:“如果我以后再忘记给你发工钱,记得提醒我。” “大官人,俺说家里的事,是因为您问俺,并不是跟您要钱来着。”三狗有些不好意思。 “赶紧拿着,等你年龄大些,我就帮你找份事情做,好让你养活家人。” “多谢大官人。” “嗯!去照顾韩大官人,不要怠慢他。我明日一大早有事,就不去陪他们了。” 三狗答应着,蹦蹦跳跳地去了,没想到脚下一绊,摔个大马趴。 张士勋不由得笑起来,摇摇头往后面走,刚走到二进院内,就见一个身影从最后面的院子里走出来。 “士勋,你回来了?” 张士勋一听是梁红玉,随应一声,笑着打招呼道:“妗子,您这是要到前边看阿舅吗?” “俺才不管他个死鬼,一喝起酒来就没完没了,不过,俺把你给的好酒藏起来了,没敢让他们喝。” “这是为何?” “你那酒劲道太大,若是让他们喝了,说不定会把你家房子给拆了。” “这么夸张?”张士勋很好奇。 “你是不知道,这几人只要喝醉酒,就会弄得惊天动地,上次他们几个喝醉,差点把酒楼一把火烧掉,幸亏被俺及时阻止住……唉!真让人哭笑不得。” 梁红玉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士勋,你说要把他弄到禁军里去,可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不知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快则十天八天,慢的话,可能要等到年后了……怎么,妗子想早点让阿舅去我那里?” “是的,你阿舅这人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生事。” “我会尽快把阿舅的事情办好,妗子放心。” 张士勋也想马上把韩世忠拉到自己的第一军去。 着急也没用,好在蔡京已经答应办这件事情了,有他出面,应该很快。 “俺当然相信士勋……对了!你和赛赛的事情,怎么考虑的?”梁红玉问。 “八字还没一撇呢。” 张士勋还不想马上就成家,事情千头万绪,暂时还顾不上考虑。 “这可不行,赛赛眼看就十九了,换了寻常人家,这个年龄还没有出嫁,可是一件极其丢面子的事情。”梁红玉嗔怪地说道:“赛赛爹娘怕误了她的青春,急着把她的婚事办了,可是赛赛却一点都不着急,说是嫁了人,莲花棚这摊子事就不能再干了,她舍不得?” “妗子,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我忙过这段日子,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放心!赛赛是我的人,绝对跑不掉。” “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这般气概。” 第286章 何为袍泽 诸事繁杂,张士勋需要办的事情太多,他抓大放小,除了练兵,还是练兵。 张士勋天不亮就赶到了第一军,鼓声响起的时候,军官们快速地往操场上跑,两个多月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他们已经被张士勋训练得养成了习惯。 点名的时候,除了那个要走的第五指挥的指挥使,其他人全部到齐。 张士勋非常满意,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表情。 “瞧瞧你们!不过才两天时间,一个个满脸疲惫,放你们假是让你们休息的……怎么着?回家就开始放纵自己了?” 张士勋板着脸来到高衙内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哟!高都虞候,下巴都变成尖的了,面带菜色……啧啧!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回军主!这事不值一提,都是家里娘们儿折腾的,没事,一两天就能缓过劲了。”高衙内挺起胸脯大声回答。 他两眼盯着张士勋,挑衅的意味很浓。 操场顿时一阵哄笑之声。 “闭嘴!”张士勋没料到高衙内这么没羞没臊,当着这么多人把自家私房事说出来了。 眼见众人笑个不停,张士勋恼羞成怒,大声命令:“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这一顿跑把众军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士勋为了惩罚他们,特意加了料,比平日多跑了两圈。 跑完以后,张士勋站在队伍前边,指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军官们道:“你们跟着老子,以后有福了。”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众军官不明所以,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他。 “军主!您说的福,是豆腐的腐?”队伍中有一人低声嘀咕。 那人以为自己说话声音低,军主听不到,没想到张士勋耳朵灵敏,还是听到了。 “说话的是谁?站出来!” 没人出来,张士勋冷哼一声,道:“若是你不站出来,在场的军官每人十军棍。” “啊!”众军官顿时傻眼。 还讲不讲理了? “军法官!” “到!” “我数三声,刚才说话那人若不站出来,便行军法。” “是!” “一……!”张士勋伸出一个指头。 “二……!”又伸出一个指头。 没等他伸出第三个指头,一个军官排众而出。 “军主,刚才说那句话的人是俺。”那军官来到张士勋面前,立正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黑鳖啊!” “回军主!俺不叫黑鳖。” “哦!不叫黑鳖。”张士勋围着他转一圈。 “俺叫郝十二。”黑鳖有点扛不住军主带给他的压力,头上开始冒汗。 “郝十二,这名字还算凑合,比黑鳖好听。”张士勋眯缝着眼看着他,问:“刚才为什么不立即站出来?” “俺……俺怕军主责罚。”黑鳖声音越来越低。 “一副娘娘腔,哪里像个长着卵蛋的男人……大声点!”张士勋把脸凑近他,恶狠狠地说道。 “俺怕军主责罚。”黑鳖豁出去了,双目圆睁,扯着喉咙大声吼。 “这还像点样子。”张士勋伸出一根指头在自己脸上抹一下,由于离这厮太近,唾沫星子喷到脸上了。 “刚开始怕我惩罚,怎么最后又站出来了?”张士勋背着手问。 “俺不愿意让兄弟们为我受惩罚,好汉做事好汉当。”黑鳖这句话吼得声嘶力竭,省得被军主说成娘儿们。 “哦!还算有点担当……军法官,拖下去,打十军棍。” 军法官过来,按在地上“啪啪啪”地打起来。 十军棍打完,黑鳖咬着牙站起来。 “书记官!赏郝十二铜钱五贯,先记在账上,月底与军饷一起发放。” “是!” 众军官心内一阵迷茫,这赏钱赏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黑鳖听到两贯赏钱,心中也一阵迷糊,连屁股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十军棍换来五贯钱,太他娘值了! 他一月的军饷不过十贯钱而已。 他们的表情,都落在了张士勋的眼里,他不由心中暗笑,老子就是第一军的老大,你们这些王八蛋在我手下,捏扁捏圆任我摆布,不信你们不服服帖帖。 “郝十二,知道为什么挨军棍吗?”张士勋问。 “回军主,俺违反纪律,私下在队伍里说风凉话。” “嗯!原来知道自己违反军纪了。”张士勋冷哼一声。 黑鳖心里哆嗦一下,不敢接话,身子也站得笔直。 万一军主再找毛病,说他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自家屁股又该遭殃了。 张士勋放缓语气问他:“知道我为何赏你五贯钱吗?” “回军主,属下不知。” “糊涂蛋!”张士勋抬脚踢他一下,然后放声说道:“这是表彰你维护同僚,甘愿站出来受军法。” 黑鳖一听,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声道:“谢军主赏。” “入列!”张士勋命令。 “是!”黑鳖应命,昂首挺胸回到队列中。 “第一军的所有人都是袍泽,何为袍泽?你们谁来告诉我?” 张士勋不等他们回答,便自问自答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在场的军官听得云天雾地,听不懂军主这段高深莫测的语言是什么意思。 这段诗经,是张士勋当然是从资料库里找出来的,看着智慧系统的屏幕照着读就行了,显得分外地高人一等。 在场的除了那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军法官,几乎个个都是大老粗,听得懂才怪。 “这段话来自诗经,料你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军汉听不懂……军法官,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军法官一愣,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又赶忙直起来,挺起胸脯道:“是!” 来到队伍前,军法官结结巴巴地把大意解释一遍。 等他解释完,张士勋点点头,道:“军法官解释得很明白了,为了加深大家的记忆,我再把‘袍泽’的意思简单给大家解释一下。” “所谓袍泽,简单地讲就是战友,你们平日吃住在一起,到了战场,与你并肩战斗,关键时刻,你的战友不会弃你而不顾,他们可以为你挡刀剑,抛头颅洒热血,同生共死……这就是战友之情,袍泽之情。” 操场上一片寂静,众军官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军主说道每一个字。 以前,从来没有人给他们说过这样的道理。 第287章 懒猴 军官训练正式结束。 第一军的在外干活的士兵都被召回军营了。 军营内一片混乱,全营士兵都在军官们的督导下打扫军营,整理内务。 张士勋则和几个主要军官坐在一间营房内会议。 “……总而言之,这次整军,绝对不能含糊,体弱多病的以及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一刀切,全部划到后勤营中,当然,有特殊技能的除外。”张士勋端坐在主位上,把整训的宗旨向他们说明。 何蓟赞一声好,然后有点担心:“军主这般整训,确实是强军之道,不过,你这样搞,动静似乎大了些,朝廷那边……?” 张士勋微笑道:“我这样整顿,已经得到高殿帅的首肯。” 他并没有把前天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没有必要和这些人解释,他们还不够档次。 “可是,这么一来,剩下的那四个指挥,就没有多少人了。”高衙内道。 “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宁缺毋滥。”张士勋语气坚决。 李福偷偷捅一捅卢万的腰,卢万瞟他一眼,轻咳一声,说道:“俺觉得这样整训,有点不大妥当,我们天武军是上四军,对他们动手脚会……” “嗯!?李福你说清楚些,什么叫做动手脚?你的意思莫非说军主整顿第一军,是在图谋不轨么?”高衙内在旁边不干了。 他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是心里十分透亮,早就知道李福和卢万是谁派来的,对他们二人平日的做派也看不惯。 “高都虞候,俺可没有那意思。”李福赶忙解释:“俺是说,对第一军的整顿要慎重,最好先报到朝廷,等朝廷有正式批复下来,再整顿不迟。” “李福也是好意,是老成持重之言。”卢万在旁帮腔道。 “刚才军主已经说了,整顿第一军的事,已经得到殿前司的首肯,难道你俩没听到么?”何蓟皱着眉头说道。 几位上官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表明了态度。 李福依然固执地说道:“俺们也是为咱们第一军考虑,绝无它意,虽说天武军归殿前司统辖,但如此大的事情,恐怕高殿帅也做不得住……还请几位军主体谅俺们的好意。” 张士勋冷眼旁观,心里考虑是不是把这两个讨厌的家伙弄走。 “李福,你给爷爷闭嘴!”高衙内听他口中对爹爹毫不尊重,不由得怒了:“第一军这等小事,难道高殿帅还做不得主么?” 李福张嘴还要辩解,张士勋说话了。 “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们,刚才被你们打断了。”张士勋似笑非笑,说道:“蔡相不日就会重新执掌相位,他亲口答应我,准我第一军把缺额补足,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啊!”李福和卢万面面相觑,心说这位军主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我们把反对意见说出来后才透露这个消息,这不是成心让人难堪吗? 何蓟和高衙内听到这消息,对视一眼,都显得十分高兴。 “看样子,军主已经得到官家那边的同意了?”何蓟是个聪明人,马上把得到的信息串联到一起。 蔡京即便重新回到相位,他这个老狐狸一举一动都会秉承官家的意愿,他只要吐口了,说明官家那里也已同意。 张士勋没有回答何蓟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大家都回去,三天内把刚才交代的事情解决,不要拖延。” 几个人一起站起来,挺胸立正道:“是!” 现在的第一军从上到下,从军容军貌到行为举止,已经规范起来,军礼也执行得的有模有样,人人都不敢马虎。 张士勋点点头,率先走出去,回到自己屋内。 屋内有个人在等他,见他进来,连忙起身施礼,“俺是懒猴,俺家洞主派俺来的,见过大官人。” 所谓洞主,就是李魁。 张士勋昨天让黑无常通知李魁,让他送一个机灵的人过来,最好是小偷,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你是个偷儿?”张士勋问。 “回大官人,俺叫懒猴,从记事起就吃这碗饭。” “你对东京城内外国馆驿,了解多少?”张士勋问。 “回大官人,俺对外国馆驿,略知一二。” “既然略知一二,就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听。” “辽使在都亭驿,因为大辽完蛋了,辽使也不见了踪影,现在住在里面的是金国使者;西夏使者在都亭西驿;高丽在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回纥、于阗在礼宾院;三佛齐、真腊、大理、大食这些小蕃国在瞻云馆或怀远驿……” 懒猴扳着指头,对外国馆驿了如指掌。 张士勋有些惊讶,一个小偷怎么会对外国馆驿这么熟悉? 似乎猜到了张士勋的疑问,懒猴不无得意地说道:“大官人,俺一直想对这些使馆下手,所以格外留心,嘿嘿……” “还有一处地方你去过没有?”张士勋笑着问。 “啥地方?” “皇宫。” 懒猴吓一跳,摇着手说道:“没有,绝对没有去过。” “真的没有?”张士勋见他双眼滴溜溜乱转,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真的没……大官人,咱们不说这个行么?”偷儿跪下来磕头。 这厮的举动,已经变相承认去过皇宫了。 “起来,别动不动就磕头,我又不是开封府的,你害怕什么?” “大官人,俺这是做贼心虚啊。”懒猴又磕一个头才站起来。 这偷儿不简单,竟然连皇宫敢溜进去。 张士勋对他大感兴趣。 “做贼心虚——这句话说得倒也贴切,不过,还有一句话你肯定也知道。” “请大官人说说。” “这句话叫做:贼胆包天。” “哎哟!大官人您别吓唬俺了,俺知道您是天师,在你面前,俺就是惊弓之鸟。” “好啦!不要在我面前装了。”张士勋面色一沉,道:“我叫你来,是想知道东京城外国使者的动静,尤其是女真人的一举一动。” “就这点事?”懒猴大出意外,抬起头,诧异道:“大宋官府对这些外国人的举动都一清二楚,连把门的也是大宋官府派去的,进进出出,要查验牌牌。藩国人出门,都有人数限制,而且还有官府的人跟着。大官人想知道他们的动向,只需去找官府中的,不用六个指头挠痒,多此一……哎哟!小人这张臭嘴,该打!” 懒猴真的伸手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我想了解的,并不是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张士勋板着脸说道。 “大官人的意思……?”懒猴看着张士勋,随即恍然大悟:“俺知道了,大官人想知道他们在馆驿内做些什么?” “聪明!” “这事不难,交给俺便是。”懒猴长长松一口气,在他眼里,偷偷监视这些外国人,比偷东西容易多了。 “别的外国人,你可以暂时不用管,盯紧女真人就行。” “小的知道了,俺一定盯紧盯牢。”懒猴来的时候听说是张士勋,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他安排的事情一定很难办,没料到就这么点子事,简直太容易了。 “你要多注意这些女真人平日和谁来往最多,如果有可能,最好能知道这些女真人和大宋的官员私下有什么交易,这是重点,你明白吗?” “俺明白。” “若是有危险的话,就不要冒险,性命重要。”张士勋又交代一句。 他这句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毕竟人家是为自己办事的,要替人家的生命负责。 没想到懒猴听到这句话,感动坏了,腿一软就跪下来磕头:“大官人,小的心甘情愿为您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士勋把他拉起来,道:“让你做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让你白干……这样,按天武军军卒的待遇给你薪水,如果立了功劳,另有赏钱。” “谢大官人!谢大官人!”懒猴连连磕头。 这种事情,单单靠那些微型监视器就行,根本用不着懒猴,之所以派他去做这些事,有另外的目的。 目前而言,王栋带来的监视系统只能应用于京城,对于京城之外的情报就没有办法了。 要想掌握女真人的动向,只有派人过去。 第288章 打群架 但他现在缺的就是人。 这让他想起了无忧洞的人。 这些家伙都是亡命之徒,又没有家眷扯后腿,可以试着派他们去金国。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让他们在京城试试水,一则检验他们能不能用,二则让他们熟悉一下这种“工作”。 “这件事情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懒猴拍着胸脯赌咒发誓道:“小人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若是走漏消息,大官人尽可祭出法宝,天打五雷,轰死俺!” 张士勋笑了,“看来你也知道天打五雷的事情。” “俺当然知道,那日你俺无忧洞召唤天雷,俺看得一清二楚。” 张士勋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回头我帮你洗白身份,让你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谢大官人!” “懒猴是你的绰号吗?” “是的,因为俺长得瘦小,身体灵活的猴子一般,所以便被人称作懒猴。” “懒猴?你很懒吗?” “嘿嘿!俺这人有一个本事,办正经事儿的时候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没事干的时候可以连着睡好几天。” 张士勋莞尔一笑,“这的确是一种本事。” “嘻嘻!” 张士勋把懒猴留下来密谈,连午饭都是让人送过来吃的,这可是头一次,他一直都是跟着官兵吃大伙。 直到太阳西斜,张士勋才放懒猴走。 “一个小蟊贼。” “小蟊贼?” 何蓟疑惑地看着他。 “也没啥,我教他怎么好好做人。” 一个军主教小偷做人,开什么玩笑? “呵呵!老何,这事回头再告诉你。”张士勋看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便问:“名册都统计好了?” “嗯!我和那个军法官整整弄一上午,按照你说的条件,把不合格的全部挑出来,总共是三百六十五人。”何蓟把名册递过来,说道:“这么一来,合格的只剩八百多人了。” “不怕,回头我直接找蔡相要人。” “越过枢密院直接找蔡相?”何蓟皱皱眉,说道:“这不合规矩。” 张士勋随手翻看着名册,“我才懒得理会那些规矩呢。” “张兄弟,我可是提醒你,现在的枢密使是王黼,你和他斗过多次,应该知道他的尿性,如果越过他直接找蔡相,他肯定不干。” “老何,放心,我心中有数。” “好。” 何蓟见他不在乎,也无可奈何。 张士勋把名册丢到桌子上,“明日把这些所谓合格的士兵集合起来,咱们挨个再甄别一下,省得鱼目混珠。” “好!我同意。” 张士勋道:“咱们不能坐等朝廷补足缺额后再训练,从后天开始,全军士兵以营为单位正式拉开训练的序幕,边练边等。” “这么急?” “时间不等人啊。” “可是,马上要过年了。要急,也不急于一时?” 张士勋看着他,苦笑道:“老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说得,忒不吉利。 何蓟脾气好,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只是轻轻摇摇头。 张士勋却没有放过他,“老何,你来得晚,没有看到天书,若是看到了,我保证你比我还着急。” “那就让我看看好啦。” 老何早就想看了。 “别急,等咱们的人全部到齐,我再把上层军官全部着急到一起,给你们看一些劲爆些的。” “劲爆些的?” 张士勋压低声音道:“我前天让官家和几个大臣看天书,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直接把王黼吓昏,其他人个个面无人色……不瞒你说,当时我直担心,万一把官家吓出个好歹,罪莫大焉。” “这么厉害啊?” 何蓟有些不信。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张士勋皱眉问:“怎么这么吵?” 何蓟刚要出去看看,门帘一掀,高衙内从外面闯进来,与何蓟撞个满怀。 “哎哟!我的鼻子。” 高衙内捂住鼻子,眼泪鼻涕一起下。 老何埋怨道:“高衙内,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 “你撞了我不但不道歉,还反咬一口。”高衙内气哼哼地推他一把,没好气地说道:“你俩赶快去看看,两个指挥的兵士在饭棚打起来了,这会儿只怕把饭棚都掀了。” 张士勋一听,这还了得,拔腿便出了门,朝饭棚那边跑去。 饭棚里已经乱成一锅粥,餐具乱飞,桌椅板凳也被掀翻,有的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两帮士兵分成两边,正打得不亦乐乎。 还有更多的士兵唯恐天下不乱,站在一旁敲着手里的碗筷大声叫好,有的甚至站在桌子上,扯着喉咙不住地为两方打气…… 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一个军官在这里。 张士勋见状,反倒不急了,搬一把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兴致盎然地看起来。 不知谁喊一句:“军主来啦!” 看热闹的人马上住口,抱着膀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正在斗殴的人也慢慢停下来。 场中仍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伙纠缠在一起,都想把对方摔倒。 两人势均力敌,力量都差不多,一时之间,谁也摔不倒谁。 高衙内进来,见张士勋不但不上前劝阻,反而坐在一边看热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我说哥哥,你怎么坐在这里看起热闹来了?” “衙内,挺好看的嘛,你也坐下来看两个蠢货摔跤……对了!闲着也是闲着,你和老何不如赌上一把,赌两个家伙到底谁赢谁输。” 何蓟苦笑着摇摇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军主。 两个厮打的家伙打着打着,也停下来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不打了?打啊!” 张士勋走过去,揪住一个家伙的脖领子一用力,把他直摔出去。 没等另一个家伙有所反应,张士勋如法炮制,把他也掀翻在地。 “全体都有,到操场集合!逾期不到者,五十军棍!” 张士勋发飙了。 众官兵见军主发怒,一个个灰溜溜地出了饭棚,往操场跑去。 “哥哥,多长时间算逾期,茶盏功夫还是一炷香工夫?刚才你没有说清楚。”高衙内不阴不阳地问。 张士勋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管他多长时间,老子说逾期就是逾期。” “你这叫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了,你能怎么着?” 张士勋说完,背着手朝外走去。 高衙内跟在后面,走到何蓟身边的时候说道:“老何,军主不讲道理,你这个副都指挥使也不劝劝?” “衙内,在军中,有时候就要不讲理,若是和这些贼配军讲理,反倒落了下乘,他们反倒会蹬鼻子上脸。”何蓟慢悠悠地说道。 操场上乱哄哄的,刚才在饭棚中不见的众军官都出现了,一本正经地约束队伍。 张士勋冷笑着来到队伍前边。 众军官费了好大工夫,才勉强把队列弄好。 “刚才参与打架的,都站出来。”张士勋语声出奇地平静。 没有人站出来。 “怎么?有胆子打架,没胆子站出来?” 仍然没有人站出来。 张士勋突然提高声音: “我真是高看你们了,都是些没卵蛋的孬种!” 第289章 给你们两个选择 “俺不是孬种!” 一个膀大腰圆的士兵走出来,正是刚才那两个被张士勋摔倒的其中一个。 “俺也不是孬种!” 另一个也走出来,走到最先出来的士兵旁边时,还挑衅地瞪他一眼。 “就他们两个吗?其他参与打架的也站出来,别让老子看不起你们。” 陆陆续续地有士兵从队伍中出来。 即便是站出来,这些人仍然分成两帮,泾渭分明。 高衙内在旁耳语道:“哥哥,这是两个营的兵士,左边的是第一营的,右边的是第二营的。” 张士勋眉毛一挑,却没有说话,掐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三个参与打架的人没有站出来。” 所有官兵全都一怔,都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三个士兵在全营官兵的注视下走出来,他们心中有鬼,不敢不出来。 队伍中有人吐吐舌头,悄声说道:“果然是天师,这么多人打架,他竟是把人数全记下来了。” 另一人也道:“俺刚才看到他掐指头了,能掐会算啊。” “这三个贼厮若不站出来,肯定要倒大霉。” …… 何蓟大声呵斥:“安静!” 等全场安静下来,张士勋道:“既然违反军纪,那就要做好受惩罚的准备。” “军主,法不责众。”何蓟低声提醒:“若是引起兵变就祸事了。” 张士勋好似没听到一般,伸出两个指头:“我给参与打架的人两个选择,一是到军法官那里领五十军棍;二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来。 全营官兵听到五十军棍,全都惊呆了。 娘哟!五十军棍,这分明是要人性命啊,没几个人能撑得住。 不过,当他们听到还有第二个选择时,都竖起耳朵,想知道究竟是什么。 “这第二个选择很简单,凡是参与打架的人,人一伙自由结合,向我发起挑战,无论输赢,就算受到责罚了。” “啊!” 官兵顿时全体石化。 军主脑子让门夹了不成? 你再厉害,也挡不住这么多人轮番攻击啊。 即便一次只有人,也挡不住人多啊,今天参与打架的人有六七十号人呢。 “哥哥。”高衙内不顾官兵们都看着,伸手摸摸张士勋的额头:“你没发烧?” 张士勋把他的手拨一边,扫视那些参与打架的官兵,“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你们开始选择。” 这还用选吗?谁都不会傻到去领五十军棍。 有个傻乎乎的士兵大声问:“军主,您说的人一伙,到底是三人还是五人?” “随便你们,三人也好,五人也罢,就看你自己的人缘了,若是没有人愿意和你搭伙,恭喜你!你就可以在全营官兵面前独自单挑本军主了……机会难得,不要错过噢。” 一旁的高衙内急得抓耳挠腮,对何蓟道:“老何,他这么闹腾,今日肯定要丢大人,你也不劝劝他。” “军主这么做,自有章程,你就别瞎操心了。” 何蓟对张士勋很有信心。 “可是……” “别‘可是’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今日要是反悔,以后就别想在第一军混了。” 参与打架的士兵已经在兴高采烈地结伙了,“哥哥”、“弟弟”彼此叫得十分亲切。 张士勋回过头吩咐何蓟,“老何,你去指挥那些没参与打架的,以营为单位围着操场坐一圈。” “是!” 何蓟答应着去了。 高衙内站在张士勋旁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些士兵,“哥哥,我知道你身手了得,但你今天有些托大了,他们人多啊。” “衙内,你放心,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张士勋拍拍他的肩,“你只管在一旁看热闹,我今天要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打得满地找牙。” “您真的有把握?” 高衙内半信半疑。 “唉!衙内,我这是被逼上梁山,有没有把握都要打上这一架。” “梁山?那是哪里?” “那是……梁山你都不知道?” 高衙内摇头。 张士勋这才想起“逼上梁山”这个词是从《水浒传》中来的。 高衙内却没有再追问,而是扫视那帮摩拳擦掌的军汉们一眼,叹一口气,“哥哥你太自大了啊。”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今天这些士兵打群架是有原因的,若是没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打死我也不信。”张士勋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我今天要是退缩,以后这兵就不好带了。” 高衙内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事情有古怪,“我看到那些士兵打架的时候,本想叫人上前阻止,可是四处一看,没看到一个军官,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妥,当时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有人在后面唆使呢。” 张士勋冷笑一声:“可惜他们还是低估我了。” 事到如今,高衙内只得道:“哥哥,一会上场,你千万小心。” “嗯!我会的。” 张士勋抬起头,见何蓟那边已经把各营安排好坐下,便大踏步走到操场中间。 喧闹的操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站在中间的张士勋。 “在开始之前,我有话说。”张士勋环视四周,一字一顿地道:“考虑到你们这次是初犯,我就多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是军中再发生类似的违纪事件,绝不会再有第二条选择……我作为第一军都指挥使,向老天发誓,凡违反军纪者,将严惩不贷!莫谓言之不预也!” 众人听他说得庄重,个个神色一肃。 张士勋又把目光转向操场边的违纪士兵,问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回军主,都准备好了。”有人回答。 张士勋点点头,说道:“在开始之前,我首先把比斗的规矩说明白,你们都仔细听好。” 违纪的士兵摒心静气听着,生怕漏下一个字。 “我的规矩就是没规矩,换句话说,你们可以随便出手,只要你有本事,即便把我打伤、打残甚至打死都没关系。” “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士勋问那些惶恐不安的违纪士兵:“我的话应该都能听懂?” 没有人回答。 “大概我的话没有说清楚,那么,我就再说一遍。” 张士勋很有耐心,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他说得很慢,声音平缓。 一股莫名的凉意在操场弥漫开来,那些将要上场的士兵莫名地感到紧张起来。 “军主,俺有话说。” 士兵群中响起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张士勋微笑着看着那个士兵:“说。” “您……您会不会把俺打……打死?” “说不准,因为你们可以随便打我,所以我也会全力对付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下手轻重,你说是,士兵?” 张士勋说这番话的时候,仍然是面带微笑,看上去十分温和,但在这种氛围下,却让违纪的士兵们不寒而栗。 第290章 无赖打法 “军主,怎么定输赢?”又有一个士兵问。 “很简单,你们把我打趴下,或者我把你们打趴下。” “俺们要是逃跑呢?” “也很简单……军法官何在?” “下官在!” 军法官站起身,立正回答。 张士勋面色一寒:“你带宪兵在旁监督,若是有人逃跑,按照临阵脱逃处置。” 军法官稍一迟疑,大声回答:“是!” 操场上安静异常,所有人都被强大的气场镇住了。 张士勋很享受这种气氛。 今天他也豁出去了,不把这群兵痞打怕,决不罢休。 一个指挥官如果没有威严,就带不好兵。 这时,军法官黑着脸,带着一群手持军棍的宪兵走进场中。 “现在开始。”见一切就绪,张士勋笑容可掬地对那些违纪士兵道:“你们谁先来?” 那些违纪士兵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头一个出场。 张士勋出言嘲讽:“都是有卵蛋的爷们,别畏畏缩缩地让人看不起你们。” 这句话很有效,一个高大健壮的士兵受不得激,排众而出,大声道:“军主,俺们来也。” 在他身后,四个同样健壮的士兵跟着他。 张士勋赞许道:“不错!还算有种。” 五个士兵围拢过来,个个哈着腰,两手微微前伸,慢慢向张士勋逼近。 张士勋抱着膀子,两眼看天,仿佛五个人不存在一般。 “揍他!” 有人看着不忿,在场外大喊。 有欺负人的,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嗷!”的一声,一个士兵率先攻过来,挥拳打向张士勋面门。 但是随后,那个士兵就飞出去了,过程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 没等那个士兵落地,张士勋一个箭步冲到那几个士兵面前,拳打脚踢,眨眼功夫便把其余四人打倒在地,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嘶……!”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可是五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啊。 众目睽睽之下,军主瞬间就把他们打趴下了,过程甚至都看不清楚,这还是人吗? 发愣的工夫,场外为参与打架的士兵高声喝彩起来: “军主厉害!” “军主威武!” “军主武功盖世!” 一个个马屁如潮水一般涌来,只差“军主万岁”了。 几个被打倒的士兵摔得不轻,一个个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军法官挥一下手,几个宪兵把他们扶出场外。 没上场的士兵面面相觑,都被刚才这一幕吓着了。 张士勋催问:“下面的,谁上场?” “兄弟们,轮着上,反正这场揍躲不过去。” 士兵群中有个明白人说道。 “说得有理,即使打不过军主,也要硬着头皮上,不能让人小看我等!” “俺……俺们上!”一个瘦高个士兵跺跺脚,叫上同伴朝场中走去,一个个缩头缩脑,那架势,仿佛像走上刑场的犯人。 张士勋以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领头的瘦瘦的士兵,提醒自己一会下手轻些,别把这货的胳膊拧断了,都是自己的士兵,弄残了不好。 “军主,请手下留情。” 瘦高个士兵走到张士勋面前,弯腰躬身。 “我手下是不会留情的,你不要……” 张士勋正说着,那瘦高个趁他说话的功夫 ,飞起一脚踢向他肚腹。 “哈哈!你使诈!” 张士勋右腿后撤,身子一偏躲过去。 那瘦高个指挥着其余士兵:“你俩在左,你俩在右。” “哈哈!还知道配合。”张士勋本来已经挥出拳头,见他竟然知道指挥其他士兵,便改变了主意,收回拳头,闪转腾挪躲避攻击,他想看看这几个士兵配合得如何。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哭笑不得了。 “看招!” 左边的士兵手一抖,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张士勋面门飞来。 张士勋头一偏躲过去,那东西擦着脸飞过去,还带着一股臭气。 “什么味儿?” 张士勋朝那东西扫一眼,原来是只脏乎乎的靴子。 “再看俺的。” 右边有人抓起地上的土撒过来。 张士勋没有看,因为他听到右边传来“哗”的一声,赶忙俯身低头。 “哎哟!老莫你个杂碎,把土撒俺眼里了。”先前扔鞋子的那家伙骂道。 “对不住小猴,俺不是有意……哎哟!” 最后一声“哎哟”,是挨了张士勋一脚,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 小猴见势不妙,伸手又去脱另一只靴子,没等他脱下,一个飞过来的躯体就砸在他身上,两人一起倒下。 飞来的人是瘦高个,他正面进攻,被张士勋抓住胸前衣襟,甩手扔向小猴。 剩下的两人也很讨厌。 其中一个虚晃一拳,张口朝张士勋吐出一口浓痰。 这就有点下三滥了。 张士勋顾不上还击,皱眉躲过飞来的浓痰,但还是感到一阵恶心……尼玛!都是群什么人啊,怪招、孬招、恶心人的招迭出。 没有底线啊这是。 但是,他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另外一个士兵并没有攻上来,而是双手抓起地上的老莫,“嘿!”的一声朝张士勋扔过来。 这家伙力气倒是不小。 人在半空中的老莫两腿一弹,冷不防朝张士勋面门蹬来。 张士勋匆忙躲避,躲避的同时,一拳打在老莫的屁股上。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哭笑不得了。 老莫身在空中,放了一个屁!而且很响。 这是放屁的时候吗? 按照道理,人在紧张的时候不该放屁的,生理机能似乎不允许啊。 纳闷也好,不纳闷也罢,反正人家就是放了。 “娘哟!军主把俺的屁都打出来了。”趴在地上的老莫喊道。 剩下的那家伙站在那里,举起双手很光棍地说道:“俺投降!” “不许!” 张士勋又好气又好笑。 “看家伙!” 那人突然跳起来,两只鞋子同时从脚上飞出,朝着张士勋飞来。 与此同时,他两手一收,再一扬,两块石子也加入到暗器行列。 张士勋胸口挨了一颗石子。 不过,那厮也被张士勋抓住肩膀,一个背摔,把他重重地砸在倒作一团的瘦高个诸人身上。 第291章 借题发挥 几个人怪叫连连,拼命往起爬,但刚爬起就被张士勋踹趴下。 再起来,再被踹趴下。 到最后,几人瘫在那里喘粗气,干脆不起来了。 见几个人赖在地上不起来,张士勋笑骂道:“第一军竟然有你们这样的货色,真是异数……都他娘别装死狗了,给老子滚场外去!” 几个人闻言,长长出一口气,终于过关了。 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一齐朝张士勋行礼,互相搀扶着向场外走去。 “有趣!” 张士勋看着这几个人的背影,自言自语说道。 这几个人如果上了战场,肯定能让敌人头疼。 剩下的搏斗基本没有悬念。 他下手虽然重,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尽量往肉厚的地方招呼。 一拨又一拨惨叫后,这场搏斗终于结束了。 “这就是差距,人和人的差距。”张士勋毫发无损地屹立在操场正中间,顾盼睥睨,“不是我太强,而是你们太弱,弱的就像一只小鸡。” 全场鸦雀无声,静静地听军主在那里高谈阔论。 “你们这群弱不禁风的弱鸡,竟敢置大宋军规于不顾,公然在饭棚之内大打出手。气焰之嚣张、性质之恶劣,让我不得不出手惩戒……按照军规,你们原该挨军棍的,但我这人心软,怜悯之心发作,不忍心把你们这些王八蛋的屁股打烂,所以就出此下策,甘愿和你们这些目无军法的蠢货格斗……” “你们都不傻,没一个人选择挨军棍的,都知道几十军棍下来,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小命呜呼。所以,你们都不约而同,选择跟军主打上一架……实话告诉你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是抱着被你们打伤甚至打残的念头的。试想,七八十人啊,即便是七八十头猪,拱也能把我拱翻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有点损,把那些参与打架的士兵臊得脸都红了,纷纷把头低下来。 “我看到你们有的人快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还有廉耻心,知道羞耻就好,说明你们还有救,若是连最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了,你们也彻底没有救了。” 他站在操场中央,滔滔不绝:“军官们的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你们这些当兵的对他们的训练应该有所耳闻,那是十分严格的,天不亮就要起床跑步,白日一整天都在练习站姿和队列,一天下来苦不堪言,好多军官都叫苦连天,有的人甚至打起了退堂鼓。令人欣慰的是,绝大多数人都咬牙坚持下来了,只有极少数人托关系走门路要离开天武军……好啊!想走就请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是挡不住的,我也不想说诸如你是“孬种”之类的话刺激你了,是不是孬种,你自己心里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人站起来,“军主,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张士勋一看,是第五指挥的指挥使,这人姓王,至于具体名字,压根没往心里记。 “哦!原是王指挥使,你不是已经托门路调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张士勋说着,脸一黑,对军法官道:“把这个人乱棍打出军营!” 军法官想都没想,手一挥,几个宪兵手持军官就朝王指挥使跑去。 “俺还没有正式调走,在此之前,俺还是第一军的人,军主,你不能……”话没有说完,只听张士勋远远地道:“宪兵,动手!” 宪兵不敢迟疑,举起军棍劈头盖脸朝他打去。 王指挥使抱头鼠窜,边跑边气急败坏地道:“好你个张士勋,竟敢仗着权势,肆意殴打朝廷命官,你等着,会有人找你算账。” 张士勋冷笑一声:“你这句话,我记下了,你这个人,我也记下了。你不跟我算账,我还要找你算账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一场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们大家都看到了,这个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小人和懦夫,眼见第一军没有油水而且训练艰苦,仗着背后有人,便四处走门路离开这里,对于这样的人,我一向最看不起。” “你们之中若是有人怕吃苦,也可以离开,不过,最好现在就离开,我绝不强留。” 操场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张士勋又问一句:“怎么?没人要走?” 一个士兵大着胆子问:“军主,俺们当兵的若是想走,军籍怎么办?” “若是离开,第一军不把你算作逃兵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保留军籍?怎么想的?” 众人哄笑起来。 “对于体弱多病的士兵,第一军也考虑到了,会专门成立一个后勤营安置。大家自认为自己属于这一类人,可以去何蓟副都指挥使那里报名,只要调查属实即可。”张士勋觉得说得差不多了,便提高声音道:“第一军全体官兵,从明日开始正式训练,任何军官和士兵不得懈怠,违纪者,军法惩处!” “是!” 军官们首先站起身,高声应命。 张士勋满意地点点头,训练的成效已经在军官们身上体现出来了,只要正式场合,他们都按照训练要求做,再不像以前那样散漫了。 “全体都有,解散!” “是!”全体军官立正回答。 士兵们则一哄而散,乱糟糟的。 张士勋相信,两个月以后,这些士兵也会像军官们那样规规矩矩的。 高衙内走过来问:“哥哥,你知道那个王指挥使走的谁的门路吗?” “高殿帅给我打过招呼,说是这人的后台很硬,不要我为难他。” “嘿嘿!你刚才给他难堪,已经是为难他了。” “为难他又能怎样?” 张士勋迈步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他的舅父是皇亲国戚,太后那边的。” 张士勋不屑地说道:“皇亲国戚又怎样?能把我的鸟咬下来?” 高衙内竖起大拇指,“哥哥您真是牛!小弟佩服。” 张士勋前脚进屋,高衙内后脚就跟进来。 “哥哥,练兵到底要练到什么时候啊?” 第292章 请喝酒 “常练不懈。”张士勋换一身干净的军装,刚才的一番打斗,身上搞得脏兮兮的。 “啊!照你这么一说,练兵竟是没有头了?” “对啊,当兵的不练兵,那还是兵吗?” “你要是这么练下去,早晚会把所有人都逼走。” “衙内,要走就赶紧走,如果过了年,想走也走不成了,进了第一军,生是第一军的人,死是第一军的鬼。”张士勋貌似善意地提醒他。 “不行!我也不干了。”高衙内被他的话吓着了。 “好啊!走就走,没人拦着你。” 高衙内愣住了,他以为提出要走的要求,张士勋会阻拦的,没想到人家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哥哥,你真的放我走?”高衙内又追问一句。 “你真啰嗦,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怎么还问?” 高衙内站在屋内,犹豫起来,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回去过他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天天遛遛鸟逛逛青楼,闲暇时泡泡澡堂子,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不过,他心里清楚,离开第一军绝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老爹那一关恐怕就过不去。 老爹反复交代过,必须跟紧张士勋,时刻盯着他的所作所为。 他就是老爹的耳目,而老爹身后可是当今官家。 他就是替官家监视张士勋的。 “衙内,不管要走还是要留,你最好拿定主意,不要婆婆妈妈的。”张士勋见他目光游移,知道他的心思,便出口嘲笑道:“你如果真要走,高太尉也不会强迫你留下来。” 高衙内讪讪地说道:“我爹让我留在这里,也是为我考虑的,他说这段时间跟着练兵,身子骨明显壮实了,说明对我有莫大的好处。” “衙内,咱们俩认识这么久,虚头巴脑的话就别在我这里说了,高太尉把你安插在这里的用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非要把事情挑开来说,你我面皮上都不好看。” 高衙内脸一红,扭捏地道:“也没啥不好看的,朝廷出兵,每次都要派个监军,你权当我是监军就成了。” “你是监军,那么,何蓟是什么?”张士勋笑着问。 “他是……我说哥哥,何蓟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你莫要问我。” “你也把我看成监军就行了。”何蓟一挑门帘走进来。 高衙内一下子跳起来,“你偷听我们说话!” “高承宗,我这人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爱好,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张兄弟的那句话。”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何蓟走到张士勋面前,苦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郓王那边派来的,兄弟就不用费脑子猜了。” “呵呵!”张士勋看看他俩,笑道:“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我都会把你们当做自家兄弟看待……咱们别说这个了,说说玻璃的事情。” 说到玻璃,高衙内顿时兴奋起来:“前两日我家的账房从王栋那里拉回来一车玻璃器,往我家珠宝店一放,嘿嘿!你们猜结果怎样?” “猜不出来。”张士勋懒得猜。 何蓟道:“我们何家也是合伙人,同样拿过来不少玻璃器,一天没出便全部卖光了。郓王那边听说卖得更快。” 张士勋问:“肯定赚不少?” “这还用说?”高衙内两眼放光,说道:“俺家账房说,三家加在一起,估计有几十万贯进账。” “这么多?”张士勋有些吃惊。 何蓟笑道:“最终账目还没有出来,几家账房正在高老庄核算,估计这两天就知道究竟赚多少了。” “恭喜发财!”张士勋朝他们拱拱手。 “同喜!同喜!” 张士勋也高兴,因为王栋手里有了流动的钱,下面的事情就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了,钢铁和火药是张士勋最关心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就不会让他们几家参与了。 “二位,我这里有几瓶好酒,不如我们出去,一起庆祝一下?” “好酒?有多好?”何蓟喜欢喝酒,一听有好酒,来了精神。 张士勋弯腰从床下拿出一瓶,朝他们晃一晃。 “天啊,你竟然用玻璃瓶装酒!”高衙内伸出手托着瓶底,生怕张士勋不小心摔了。 “还是透明的玻璃瓶。”何蓟凑近酒瓶,仔细地看着:“啧啧!比我拿到的玻璃器纯净得太多了。” “这要值不少钱啊。”高衙内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酒瓶,说道:“比美人的肌肤都光滑。” 张士勋见两人好笑的样子,讽刺道:“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个破瓶子都让你们这副德行。我告诉你们,值钱的不是这瓶子,而是里面的酒……一对傻蛋!” “值钱的是酒!?”高衙内眨巴一下眼,抬头望着张士勋,不解地说道:“再好的酒,能有这一对玻璃瓶值钱?” 何蓟附和道:“是啊,全大宋的好酒也没有一对玻璃瓶值钱,皇宫里最好的酒也不行。” “好啦!别废话了,请你们去尝尝就知道了……叫上李福他们几个指挥使,咱们出营喝酒去。”张士勋把那酒瓶往高衙内怀里一塞,弯腰又拿出三瓶。 “哎哟!我的哥哥哟,你太不把宝贝当宝贝了。”高衙内赶忙抱紧酒瓶。 李福等人听说军主请喝酒,一溜烟跑过来。 “军主,莫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么?”黑鳖喜得咧着大嘴问,他也是个爱酒的人,见到酒比见到他爹都亲。 高衙内紧紧抱住怀里的酒瓶,说道:“算你们几个贼厮鸟运气,今天军主弄了几瓶好酒,不愿一个人独享,就把你们叫来了。” 何蓟从张士勋手里接过两瓶酒,数了数喝酒的人,皱眉道:“军主,总共四瓶酒,咱们却有七个人,怕是不够喝?” “是啊,军主既然请俺们喝酒,总得让人喝好?”卢万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酒量如何,但我敢保证,如果今日把这四瓶酒喝完,我保证要喝翻几个。”张士勋漫不经心地说道。 “俺还是觉得这些酒不够喝。”张八斤说道。 “一群没出息的。”张士勋瞪他们一眼,心道:够不够喝,等你们喝上一口就知道了。 第293章 当世好酒 会仙酒楼是东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与樊楼齐名,在七十二家正店之中,排在前几位。 碗筷盘盏甚至筷子都是银质的,雅间装饰之豪华,连张士勋这个从后世来的人也忍不住咂舌。 除了高衙内和何蓟,李福等人都没有来过这里,这地方,都是达官显贵或者巨商富贾们来的,李福他们可没钱来这里消费,从进门开始,他既然就显得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一众人刚坐定,几样果蔬摆上来,茶酒博士说都是从南方运来的。 “天啊,单是运费也不得了啊。”黑鳖拿起一个苹果,“瞧瞧这林檎,还新鲜着呢。” “黑鳖,你有点出息行不?”高衙内斜眼看着这个土鳖,嫌他丢脸。 “嘿嘿!”黑鳖尴尬地笑笑,又把苹果放回去。 李福说道:“军主,请俺们来这里,着实太破费了,像俺们这等军汉,随便找个脚店就打发住了。” 张士勋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既然请你们,就到最好的地方来。” 茶酒博士盯着桌子上的酒瓶,问道:“请问,琉璃瓶子里面装的可是酒么?” 高衙内得意地问他:“博士,见过没有?” “没有。”茶酒博士使劲儿摇头,他虽然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如此透明的琉璃瓶子,更没有见过用琉璃瓶子装酒的。 高衙内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指着酒瓶道:“里面的酒,估计你也没有见过。” 茶酒博士摇头。 几个堂倌鱼贯而入,开始上菜了。 一边上菜,堂倌还报着菜名:咸豉、爆肉、双下角子,莲花肉、白肉、胡饼,柰花索粉,旋鲊、瓜姜…… 张士勋把酒瓶上的木塞拔下,亲自给几人倒酒。 按大宋规矩,都是由堂倌给客人斟酒的,但是,几个堂倌看到玻璃酒瓶,谁都不敢上前。 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不小心摔碎了,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哥哥,让堂倌倒酒?”高衙内见他亲自倒酒,扭头瞪着几个傻呆呆地堂倌:“你们几个蠢货,怎地傻站在旁边看?” 张士勋道:“衙内你别把他们吓着了,他们看到瓶子金贵,不敢碰……这头一盏酒还是由我来倒。” 酒刚一出瓶,醉人的酒香就在雅间内弥漫开来。 “哎哟!酒香扑鼻啊。”高衙内猛地吸一下鼻子。 何蓟跟着道:“果然好酒!” 李福几人连声赞叹:“好酒!” 张士勋给几人斟满后,把剩下的酒倒进酒壶中,递给旁边傻站着的堂倌。 “各位,自从你们跟着我一起练兵,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早就想请弟兄们一起坐坐,一直不得闲,今日终于忙里偷闲,聚一起喝上几杯了。”张士勋举起酒盏,笑着说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干杯!” “干杯!”几人酒盏一碰。 “先干为敬!”张士勋一仰头,率先把酒干了。 众人也学着他样子,仰头把酒干了。 随后,高衙内几人的表情就好看了。 “哎哟!”高衙内先是睁大双眼,然后,猛地伸手摸向喉咙。 何蓟则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通红。 黑鳖张着大口,使劲儿往外哈气。 八斤儿和李福伸出舌头。 卢万最狼狈,一口酒全吐出去了。 张士勋抱着膀子端坐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几人的狼狈相。 “我说哥哥啊,这酒怎地如此烈?”高衙内哑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道。 “但是,味道挺香的。”黑鳖咂咂嘴说道。 何蓟端起杯子大口喝几口茶,才道:“一杯酒下肚,我就有点微醺的感觉了。” “呵呵!你们这下不说酒不够喝了?”张士勋得意地问。 “如此烈的酒,咱们恐怕还喝不完呢。”何蓟扫一眼桌子上的酒瓶。 宋朝酒度数都不高,大多十多度的样子,和后世啤酒的度数差不多,所以喝酒时都是论“碗”或者“升”喝的。 陆游曾在诗中写道:山路近行犹百里,酒杯一举必三升。 武松过景阳冈,喝了十八碗酒,相当于后世十几瓶啤酒,酒量算是不错了。 堂倌过来把各人的酒杯重新斟满。 “这种烈酒,不宜大口牛饮,只可就着菜小口地品尝。”张士勋又端起酒杯,笑道:“来来来!再来!” 几个人端起酒盏,轻轻抿一口。 高衙内问:“哥哥!东京的好酒,我几乎都喝遍了,却从来没有喝过这般烈酒,不知这酒是从何处买的?” “这是我那表弟酿的。” “又是他?”高衙内眼珠一转,把凳子往张士勋跟前拉了拉,道:“我说哥哥,这酒如此之烈,可是大宋头一份啊。” 张士勋察言观色,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遂即问道:“衙内可是有什么想法?” “哥哥,东京城内皇亲国戚以及辅臣亲王几乎都有家宴酒,比如郑皇后娘家的坤仪;蔡太师家的庆会;王黼家的膏露;何太宰家的亲贤;郓王家的琼腴……” 高衙内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地说道:“各家正店的名酒就更多了,最有名的比如:丰乐楼的眉寿、和旨;忻乐楼的仙醪;和乐楼的琼浆;遇仙楼的玉液;王楼的玉酝;潘楼的琼液;至于这会仙楼的酒,就是玉胥……” 等他说完,张士勋道:“名酒的确不少,名字也很好听,只是,这些所谓的名酒跟我表弟这酒相比,能比得过吗?” “不可同日而语!”高衙内摇晃着脑袋说道:“你表弟这酒入口绵软香醇,入腹则热血沸腾,酣畅淋漓,实在是难得的好酒。” 何蓟等人一头赞同。 张士勋吩咐堂倌:“给我们拿一壶最好的玉胥来。”堂倌答应一声,很快端来一壶玉胥。 “咱们再喝一下玉胥,对比一下。”张士勋建议。 几个人喝一口玉胥,几乎同时摇头。 寡淡如水!这是几个人共同的感觉。 “哥哥,若是咱们合股在东京城开一家酒楼,仅仅凭您表弟这酒,就能发大财!”高衙内两眼放光,热切地看着张士勋,蛊惑道:“您和您表弟说说,让他把这酿酒之法拿出来怎么样?” 张士勋嘲讽道:“衙内,只要一说起赚钱,您就精神勃发得厉害。训练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精神啊。” 高衙内央求:“哥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哥哥,您别打岔,回头和您表弟说说,咱们合伙做这生意,好不好?” “好,我和表弟商量一下。”张士勋也不排斥挣钱,只是他不知道王栋这酿酒之法,能不能大批地酿造。 第294章 郓王闯席 李福和卢万两人有些拘束,很少说话,叫喝酒便喝酒,叫吃菜便吃菜。 他俩本就是皇帝信任的侍卫,赵佶通过皇城司把他俩派到第一军,是肩负着使命来的,说得直白一些,是让他们俩监视张士勋来的。 如今的第一军,仅仅监视张士勋的人就有五六个,这还是明面上的,不知暗地里还有多少。 李福和卢万来第一军已经几个月,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即便一整天的训练结束,他们俩也不往张士勋那里去,因此,他们和张士勋的关系,纯属上下级关系,没有任何的私谊可言。 不过,鉴于张士勋“天师”的特殊身份,他们的内心十分纠结,官家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但是,军主似乎也不能得罪,人家可是天师啊。 今日两个指挥的士兵斗殴,是郓王赵楷唆使他俩干的,他们从心底里不愿意干这种很没有名堂的事情,但是,不干不行啊,若是不干,前途地位就全没了,两人马上就会变成一介平民。 今日军主请客,他们心里非常忐忑。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他俩目前这样子。 黑鳖和八斤儿则不同,他们是高俅这边的人,事事唯高俅马首是瞻。对于高衙内,他们也是言听计从,从不打马虎眼。上次牡丹棚与王闳孚斗法,他们俩出了不少力。 对于张士勋,由于他和高衙内走得近,黑鳖和八斤儿一开始就自动地认为他是高俅这边的人。 还有一点,张士勋是“天师”,这就不得了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对老天的敬畏是根深蒂固的,黑鳖二人对于张士勋是从心底里感到敬畏,并不是因为他是军主,而是因为他是天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士勋目视李福和卢万,“李指挥使,卢指挥使,二位不要客气,一定要喝好哦。” 李福恭谨地道:“军主放心,俺们一定喝好。” “就是,一定喝好。”卢万也点头应和。 张士勋点点头,把目光转向黑鳖和八斤儿这边,笑道:“我来第一军之前,咱们就已经打过交道了,孙娘子那里多亏你们帮忙才躲过一劫,早就想寻个机会谢谢你们了。” 黑鳖道:“军主,您太客气了,虽说帮了孙娘子一点小忙,但俺们也拿了钱的。” “话虽如此说,但金钱有价,情义无价,情义是钱买不到的,你说是不是?” “军主说的是。”黑鳖深以为然。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上官和属下谈情义的。 张士勋又把目光转向李福和卢万,笑道:“你们俩别他娘那么紧张,斗殴的事情虽然是你俩在背后促使的,但我心知肚明背后的主谋是谁,要算账也不会找你俩……衙内,回头你把郓王殿下约出来,我要就这件事情,好好和他说道说道,搞这些阴谋诡计到底是何居心。” 高衙内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合适么?” “当然合适。”张士勋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丢,“我没有功夫和人斗智斗勇,也不愿意把心思用在勾心斗角上。有什么事情,当面说出来,省得大家玩心眼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吃惊,他们虽然知道军主约他们出来,肯定是冲着斗殴这件事来的,但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一口就把郓王说出来了。 看透莫说透,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可这位不管这些,上来就掀桌子。 见他们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张士勋道:“你们别吃惊,我这个人做事,喜欢阳谋,讨厌阴谋,对于玩弄阴谋的人,我一向鄙视之,即便是郓王当面,我也会这样说。”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张士勋,本王来也,你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众人一惊,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赵楷笑眯眯地走进雅间。 张士勋站起身,躬身行礼:“原来郓王驾到,快请!” 其余人都站起来行礼。 赵楷摆摆手,“都别多礼了,这是酒楼,无需讲究那么多礼节。” 张士勋把主位让给他,吩咐堂倌:“别傻站着了,添一副碗筷来。” 众人重新坐定,赵楷看着张士勋,说道:“真是巧得很啊,我今日来此与友饮酒,没想到遇到你们……我刚才路过这里,听到你在里面说什么‘阴谋’、‘阳谋’,还提本王的名字,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殿下,咱们先不说这个。”张士勋拿起酒壶给他倒一盏酒,双手递给他:“殿下属于闯席者,先喝三盏酒再说。” “哦!这算是罚酒么?”赵楷笑问。 “您说是便是。” 赵楷接过酒盏,“好,我喝便是,不就是三盏酒么,算得什么。” 李福张嘴刚要提醒,张士勋那却冲着在座的人使眼色,那意思大家都懂,分明是想要郓王出丑了。 “请殿下满饮此盏。”张士勋催促。 赵楷也不客气,仰头把酒灌进嘴里,姿势很潇洒很豪爽。 众人目不转睛看着他,只见郓王先是一愣,随即张大了口,拼命地哈气。 郓王半天才缓过气来,便指着酒瓶问:“这……这是酒?” “殿下,这才叫琼浆玉液呢。”张士勋指指桌子上的酒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敢保证,殿下今日品尝过这酒,再喝其他的酒,就会觉得寡淡无味了。” “好酒!”赵楷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酒瓶,惊喜地问:“这酒是何人酿造的?还有这装酒的琉璃瓶,哪里来的?” “瓶子当然是你们玻璃作坊生产出来的……恭喜殿下,不久的将来,您将是大宋最富有的郡王,至于这酒么……”张士勋故弄玄虚地冲他笑笑,却不往下说了。 “士勋,咱们的玻璃作坊,竟然能弄出这么纯净的琉璃瓶。”赵楷惊喜地问。 张士勋点点头:“的确是。” “这个王栋,上次去高老庄,他竟然瞒着我。”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目前的生产技术尚不过关,产量极低。他是想等到技术稳定后再给你一个惊喜的。” 张士勋赶忙给他解释,赵佶以及他的儿子们都是小心眼,还是解释清楚为好,省得郓王心里不舒服。 “这瓶子中的酒呢?也是王栋的杰作?”赵楷指着酒瓶问。 “正是!” 得到张士勋肯定的答复,赵楷搓着手道:“王栋这人的确是奇才,竟然能酿出这么好的美酒来,令人拍案惊奇。我家的琼腴和这酒相比,简直是村酒……不,是马尿!” 第295章 庄墙需要这么厚吗? 对于张士勋直率的谈话方式,在座诸人都有些不适应。 郓王赵楷和李福、卢万甚至觉得有些难堪。 见气氛有些冷,张士勋莞尔一笑,站起身来,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盏,对赵楷道:“殿下,今日难得一聚,我分别敬在座的各位,您身份尊崇,当然从您这里开始。”说着,给赵楷的酒盏斟满,“这是在下敬你的酒,请殿下满饮此盏。” 赵楷本想推辞,但见他很郑重的样子,推辞不得,只得把酒干了。 张士勋又给他酒盏斟满,笑道:“咱们两个再碰一杯。” “啊!还要喝?”赵楷感觉头都大了,这是什么规矩? “刚才那盏酒是敬你的,现在是咱俩共同喝的。” “有这规矩么?本王怎么不知道?”赵楷转脸问高衙内。 “殿下,京城内喝酒的规矩甚多,有些规矩连我都不知道。”高衙内分明在和稀泥了,事实上,他也没听说过这种喝酒规矩,但他自认为和张士勋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事事要站在他的立场上。 张士勋道:“殿下,不过是两盏水酒罢了,算得什么?我可是要敬一圈酒啊,走到每个人跟前都要喝一盏,算下来总共是七盏酒。” “士勋,你这水酒未免太烈了些,我已经觉得不胜酒力了。” “嘿嘿!殿下不愿意和我共饮吗?” 赵楷无奈,只得和他碰了,仰头喝下去。 “好!殿下爽快!”张士勋伸出大拇指,也把自己酒盏里的酒干了。 喝完后,帮赵楷把酒盏斟满,又给自己的也斟满。然后走到何蓟跟前:“何兄,该敬你了。” “士勋啊,为兄酒量不行,能不能少喝些?”何蓟心里发怵。 “郓王殿下已经率先作出表率,何兄就不要谦虚了,前有车后有辙,又不让你多喝……来来来!饮了此杯,是兄弟敬你的!” 何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喝下去,然后二人又碰一杯。 后面几人就喝得顺当多了,都是如法炮制,酒到杯干。 一圈下来,张士勋也有酒意了。 “殿下,按照规矩,下面该你走圈了。” 赵楷揉着太阳穴说道:“这……士勋你饶了我,我这会儿已经不胜酒力,再喝就多了。” 一会还要去办事,张士勋也不想让他喝多,便点点头同意了。 赵楷松一口气,忙对高衙内几人道:“你们几个随意。” 随意不了,有他这个郓王在这里,大家都不能放开喝。 即便如此,离开酒楼的时候,酒量最大的黑鳖和八斤儿已喝得舌头打弯,走路踉踉跄跄。 李福和卢万勾肩搭背,兄长、弟短说着酒话。 “哥哥,咱们这便去高老庄。”高衙内兴冲冲地说道,他因为惦记着去高老庄,就拿捏着分寸没有喝多少酒。 张士勋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日影西斜了,便问赵楷:“殿下,天已向晚,还去高老庄吗?” “去,为何不去?”赵楷兴奋之情不亚于高衙内,他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那是张士勋送他的。 玻璃和美酒在这个时代是赚钱的利器,没人和钱有仇。 王栋这厮简直是棵摇钱树啊,得赶紧和王栋敲定合伙的事情,省得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先。 一路上,赵凯几个人展望着发财的远景,个个兴高采烈。 当几人骑马到达高老庄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高老庄前多了一扇黑漆大门。 何蓟望着庄门,显得十分惊讶,“这才隔几天的工夫,庄门便建起来了。” “新围墙还没有垒起来,庄门却先立起来了,真是稀罕。”赵楷望着庄门两边,百十个庄客正在热火朝天地建围墙。 所谓的围墙,就是那种乡下常见的土围墙,不过,与寻常围墙不同的是,高老庄的围墙似乎特别的厚,足足有半米。 何蓟特意走到建造中的围墙跟前仔细看了看,非常不解,“这……围墙建这么厚做什么?不过是防个盗匪罢了,用不着这样啊。” “何兄,等玻璃作坊和酒坊建好,这里的产出将会是巨大的,说它是聚宝盆也不为过。王栋虽然脑子经常抽风,但他不犯病的时候,心思还是够用的,瞧这架势,人家这是未雨绸缪,把防盗措施放到前头了。” 张士勋对王栋的做法十分赞同,这货是为以后的战争做打算呢,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防盗是个不错的借口。 “王栋做得好!”赵楷点头称赞道:“虽然耗费不少精力和金钱,但都是值得的,世勋说得对,以后透明玻璃和酒搞出来,难保不引起宵小之辈觊觎。此处虽说属于京畿之地,盗贼不甚猖獗,但小股流寇还是有的,有了这个围墙,就不用担心那些蟊贼骚扰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高衙内一言不发,他看看正在建造中的土墙,又看看张士勋,张口想说话,却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 张士勋心细如发,知道瞒不过这货,便不易觉察地对他微微摇摇头。 高衙内很识趣,也不言语,跟在几人后面朝庄内走去。 王栋也在忙,但他忙的事情与庄客们忙得事情风马牛不相及……这货正兴致勃勃地撅着屁股,在院子里和便宜儿子淘气在弹玻璃球。 “爹爹,你总是赢,欺负俺。”淘气噘着嘴,看着地上小土坑内的红色琉璃球,十分委屈。 “儿子,男子汉要有担当,输就是输了,别为自己找借口。” 见张士勋几人进门,他也不上前迎接,抚摸着淘气的脑袋,一副慈父模样。 张士勋走过去,蹲下身子问:“淘气,蓝色的琉璃球是你的?” “伯父,爹爹欺负俺没他气力大,把锅锅挖得老远。”淘气指指地上的小土坑说道。 张士勋朝地上看去,见地上四个碗口大的土坑,相距有两米之遥,七八米外还有第五个。 淘气说得没错,王栋显然作弊了,故意把几个锅挖得距离很远。 说他欺负人,并没有屈说他。 “你们来做什么?”王栋问,他看到郓王驾到,一点也没有行礼的意思,仍旧蹲在地上,挑衅地问张士勋。 张士勋没接他的话,摸摸淘气的小脑袋,笑问:“要不要伯父帮你报仇?” “要!”淘气一下子蹦起来:“太好了,伯父快帮我报仇。” 张士勋拿起地上的蓝色玻璃球,放在手中看了看,道:“想不到,连这东西都弄出来了,不简单。” “少废话!要替人报仇,就放马过来。”王栋跃跃欲试。 “你嚣张什么?”张士勋抛一抛手里的玻璃球,道:“本帅来也!” 二人也不顾郓王他们,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开玩。 第296章 狮子大开口 郓王三人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几人都是顽主,对一切娱乐方式都会欣然接受,而且能玩出花样来。 玻璃球虽然是新生事物,但这几人上手很快,几局下来,已经相当熟了。 高衙内提议道:“咱们关扑。” 所谓“关扑”,就是赌博。 在宋朝,除了官方法定的“关扑”日,其余时间赌博是违法的。 宋太祖赵匡胤对赌博的处罚尤其严厉,在京城赌博者就一个字:斩! 凡隐匿赌徒不报者与之同罪,京城以外犯赌博罪一律发配充军。 不过到了北宋中后期,这条法律渐渐地不那么遵守了,赌博之风日盛,私下赌博的大有人在,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郓王身为郡王,平日也爱关扑,高衙内的提议,正中下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有了赌注,三人玩得更加痴迷。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郓王抬头看一下天色,不由“哎哟”一声,道:“只顾了玩了,却把正事抛到了脑后。” 经他提醒,高衙内二人才想到来这里是为了玻璃和酒的事情。 “士勋,入股的事情……”郓王来到堂屋,表情有些尴尬。 “殿下放心,我已经和表弟谈妥了,实不相瞒,对于入股的事情,他本是不太同意的,我苦口婆心,反复劝导,他才勉强答应。” 王栋见郓王进来,便站起身道:“你们谈,我还有事。”说罢,看都不看郓王,迈步出门,径自往后院去了。 张士勋苦笑一声,对郓王道:“看到了,脑子有病的人都这样。” 郓王笑道:“无碍的,谁会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 “表弟说了,制作玻璃和酿酒都是大生意,投资大,回报也大,所以,你们想要占更多的股份,就要拿出更多的钱来。” “说说看,是怎样的章程?” 张士勋伸出一根手指:“一股十万贯,总共是一百股,给你们留下五十股。” “啊!?”郓王惊呼一声。 “哥哥,你家表弟穷疯了?”高衙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张大了嘴。 张士勋依然苦笑着,说道:“表弟说了,就这个价格,爱要不要。” 郓王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不缺钱,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表弟还说,只要银子和金子,不要铜钱和交子。”张士勋继续说道。 三人不语,直勾勾地看着张士勋。 “表弟还说……” “表弟还说……” “哥哥你别说了!”高衙内捂住耳朵,实在听不下去了。 “兄弟,你这表弟也忒……唉!”何蓟也觉得要价有点黑。 张士勋摊摊手,无奈地道:“我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东西只有他能造出来。你们可以好好合计一下合不合算,不用忙着做决定。” “一股十万贯,太多了,容孤回去思量一下再说。”郓王有些不快,头一次在张士勋面前称“孤”。 “好的!毕竟不是小生意,还是考虑清楚好。”张士勋说着,弯腰从条案下边拎出几瓶酒来,往桌子上一放,道:“这是表弟新做出来的酒,我自作主张送给各位了,殿下两瓶,二位衙内各一瓶……其实表弟这个人,除了脑子有点毛病,人还是不错的,面冷心热。” 郓王三人直勾勾地盯着酒瓶,眼睛一眨不眨。 这几瓶酒从外表上看,比中午张士勋请客的那种酒瓶更加精致,上面还贴着漂亮的商标,商标上写着三个醒目的大字——高老庄。 酒瓶是扁瓶,呈淡绿色,不懂的人会以为这种绿色是故意为之,懂得的人却知道这种绿色是制造玻璃的原料里含铁离子杂质的缘故。 王栋这厮还没有成功。 “绿色的,我喜欢。”郓王拿起一个酒瓶说道。 “嗯,显得高雅一些。”何蓟故作深沉地道。 “比白色的更好看。”高衙内端详着郓王手里的酒瓶道。 几个人围着桌子,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酒瓶。 “喝一口尝尝?”高衙内提议道。 “我不反对,不过,要尝就尝你那瓶。”郓王递给他一瓶。 “算了,还是别尝了。”高衙内接过酒,紧紧抱在怀里。 “就知道你会这样。”何蓟对高衙内的行为嗤之以鼻,自己却拿起一瓶塞进怀里。 郓王看看两人,又看看剩下的两瓶酒,摇摇头,高声喊随从。 “把酒拿好,千万不能摔了,若是不小心打碎一瓶,本王就剁下你一只手喂狗。”郓王沉着脸交代。 随从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两瓶酒,低头看路,一步一挪地慢慢朝门外走。 “一股十万贯,你们俩觉得这价格能接受么?”郓王问二人。 “这个……”高衙内挠着头想了半天才道:“我做不得主,要回家和爹爹商量才能定下来。” “我也不能做主。”何蓟没等郓王问他就表明了态度。 张士勋笑道:“我刚才就说了,这事不急,可以慢慢考虑。” “好啦,该回城了。”郓王往外走去,有些意兴阑珊。 走到院子里,张士勋回头冲后面喊:“王栋,我走了。”也不等王栋回答,直接出了院门。 早有郓王的随从把各人的马拉过来。 张士勋牵过自己的马正要骑上去,就听王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张士勋你个贼厮鸟停下来,老子有话和你说。” 张士勋全做耳旁风,自顾自骑上了马。 “张士勋,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听着,咱们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搅谁。”王栋双手叉腰站在院门口。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张士勋一听,生气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王栋说完,掉头往院子里走。 张士勋一偏腿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栋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稍一使劲儿就把王栋拎起来,“混蛋,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老子已经说过了。”王栋很硬气地说。 张士勋看到他故意偏过脸,背着郓王诸人冲自己使眼色。 “一世人两兄弟,过年不该在一起吗?”张士勋替他抚平发皱的衣服,收回手的时候,手里多出个字条。 “老子现在有家有口了。” “哦!我明白了,怕我打扰你们过年是?” “正是!” 张士勋盯着他看了一阵,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希望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呢?” “如果你说的是假的,那么,我希望是真的,哼!”张士勋说完,气哼哼地转过身,翻身上马,脚后跟磕一下马腹,马厩窜出去了。 郓王等人面面相觑。 第297章 军饷与蛀虫 张士勋一路上都是气哼哼的样子。 郓王几人还劝他不要和脑子有病的人怄气。 回到城内军营宿舍,张士勋赶紧打开字条,上边写着:老子过年期间要抓紧时间造小人,你就别来烦我了。 张士勋哭笑不得,王栋这厮太过卧槽,亏得还陪这家伙演一出戏给郓王看。 郓王他们说得对,不和脑子有病的人怄气。 张士勋把字条撕成碎片丢进炉子里,转身出了门直奔灶房。 火头军老李正坐在灶火旁打瞌睡,听到门响便抬起头来。 “给我弄点热乎的饭。” “好嘞!”火头军也不多问,扒开灶火便给张士勋热饭。 “老李,你今年多大了?”张士勋坐在一旁问。 “回军主,俺今年整整三……三十岁了。”老李有点紧张,说话磕磕巴巴。 “哦!已经成家了,有孩子了吗?”张士勋语气很温和,就像拉家常一样。 “回军主,两个孩儿了,老大都十二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厉害!”张士勋伸出大拇指。 “一般般,比起其他人,俺还差些,有的人像俺这么大,都快抱孙子了。”老李见军主态度和蔼,慢慢地不紧张了,说话也连贯起来,“俺结婚晚,十七岁才把婆娘娶进门。” 张士勋知道,宋朝法定结婚年龄男子十五,女子十三,老李这样的十七岁结婚,确实不算早。 “你每月发的军饷,发到手中有多少?”张士勋问。 “也不多,六七百文。” “才六七百文?”张士勋皱皱眉头,“足额发放的话,应该多少?” “天武军是上四军,军饷是最高的,像我这样的小兵,若是足额,可以拿九百多钱,差不多一贯的样子。”老李掀开锅盖,一股热腾腾的蒸汽冒出来,“军主,炊饼热了。” 张士勋伸手拿过一块蒸饼,边吃边继续问:“你现在拿六七百文,其余的哪里去了?” “其余的?”老李不解地看着张士勋,半晌才明白过来,笑道:“没其余的,从俺来到天武军那天起就拿这么多,不过说老实话,俺拿这些已经很知足了,养活一家老小虽然有点拮据,但也勉强够用。若是勤快些,出去干些力气活,就能更活便些个。” 张士勋也不再问,那些该发而没有发的钱肯定被当官的拿走了,历朝历代的军队都会有这种克扣军饷的,宋朝的军队自然也这样,这是顽疾。 更何况,高俅克扣的军饷里,好大一部分孝敬当今皇帝了。 张士勋艰难地吃着炊饼,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干吃过主食,觉得格外的难以下咽。 不能太讲究了,这个时代的军队中,想要顿顿有菜是不可能,尤其是在冬季,皇帝老儿都不一定吃得上绿菜,更别提军队里的士兵了。 “高衙内是个好人啊,自从他来到第一军,俺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老李怕笼上的炊饼变凉,就把锅盖重新盖好,道:“他经常给俺们安排一些挣钱的活,只要不惜力,就能多挣个三两百文。” 高衙内是好人!? 这话从一个火头军口中说出来,简直颠覆了张士勋的价值观。 在他的眼里,高衙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是一个克扣军饷、喝兵血的蛀虫。 “高衙内给你们找活干,并不是为了你们考虑,而是为了从你们身上挣钱。”张士勋使劲儿吞下口中的炊饼,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叫剥削。” “剥削?不懂。”老李浑浑噩噩,不明白军主说的什么意思。 “算了,不说这些了。”张士勋摆摆手,赶紧吃完手中的炊饼,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得回去问问高衙内,为什么要从这些可怜的人手中挣钱。 走到外面,张士勋觉得脸上一凉,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又开始下雪了。 高衙内这厮正坐在自己的宿舍中,一盆炭火摆在正中央,烤得屋内暖烘烘的。 他的两个跟屁虫高五、高六抄着手站在他后面。 张士勋进来的时候,这货正在喝酒,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个粗海碗,里边放着油哄哄的肉块。 张士勋瞟了一眼,也看不出是猪肉还是羊肉,不过,宋朝有钱人一般都是吃羊肉,一般不食猪肉,认为猪肉是脏肉。 “高衙内,怪不得不跟我去灶房吃饭,原来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吃肉喝酒……衙内,难道你不知道军营中不能饮酒吗?”张士勋严厉地说道。 “把门关上,好不容易聚一点热气,都让你散出去了……我不是故意吃独食的,今晚我本来不想吃饭了,可是高五、高六来了,还给我捎过来一些熟羊肉,我刚才去找你想一起吃来着,可是你不在啊,怪不得我。”高衙内说着,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喝了一口酒,拍一下桌子赞道:“好酒啊好酒!一口酒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煞是舒服……对了,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表弟开的价钱很合理,没有漫天要价,我要十股。” “军营里不许喝酒,我的话你没听到?”张士勋提高声音。 “我只是尝尝而已,瞧你那张脸,黑老包似的,吓唬谁呢。”高衙内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拿起酒塞把酒瓶塞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想喝酒,回家的时候随便喝,就是别在军营喝,这次就不和你较真了,如果再见到你在军营喝酒,军法从事。” “好哥哥,我听你的。”高衙内知道他性格,不敢和他硬顶。 张士勋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拉过一个凳子坐在火炉边,转过脸问:“你想好了?一百万贯买十股?” “想好了,只要爹爹不反对,我相信他也不会反对。”高衙内把凳子往张士勋身边挪一挪,道:“抛开酒不说,单单透明的琉璃瓶就老值钱了,一个瓶子少说能卖几十贯,更何况……” “你等等。”张士勋赶忙打断他的话,问:“你说一个琉璃瓶能卖几十贯,我没听错。” “当然能了,我还是往少里说呢,若是买得好,百十贯也会有人要。” “你确定?”张士勋仍然不太相信,这个年代,一贯钱就能养活一家人了,一瓶酒就能值百十贯? “哥哥,你对咱们大宋的行情还是不熟悉啊。”高衙内把凳子搬到张士勋旁边,攀着他的肩头道:“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你就知道透明的琉璃瓶价值几何了。” “你说。” “朱勔这人你知道么?” “知道,六贼之一。”张士勋脱口而出。 “六贼?什么六贼?”高衙内诧异地问。 “六贼是……”张士勋这才想起,现在还有没有“六贼”这个叫法,只有到了宣和七年金军围城的时候,才有个叫做陈东的太学生愤而上书,称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为“六贼”,自此始,方有“六贼”之称。 第298章 蛇鼠一窝 “喂!怎么说着说着,犯起癔症来了。”高衙内见他不说话,便推了他一下。 “哦!我突然想起一些陈年往事。”张士勋含糊地回答。 “刚才你说六贼,那是谁?”高衙内追问。 张士勋不答反问:“我听说朱勔这个人不是好人,是不是?” “这个……嘿嘿!是不是好人,看谁来说了,若是让官家说,朱勔是大大的好人,若是让江南人来说,就有些不堪了,天怒人怨啊,这话可以私下说,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了。” “谁都知道,方腊起事,主要就是因朱勔而起,有什么不好说的?何况朱勔还被贬官了。” “你不知道,方腊被砍头以后,官家就悄悄又把他起用了。” 张士勋无语,不愧亡国之君,连这样的臭狗屎都舍不得丢。 “好,咱们暂且不说这个人,言归正传,你提起他,想表达什么?” 高衙内道:“朱勔这厮有一年给官家送来六只琉璃瓶,是从大食商人那里买来的,据说花了整整两千多贯。” “两千多贯?”张士勋睁大了眼,觉得难以置信,这可是大宋禁军两千多人一个月的军饷啊。 “我曾经听爹爹说,那六只瓶子,做工很一般,唯一的好处是,它们都是透明的,没有杂色。在大宋,很难找到透明而没有杂色的琉璃瓶,更别说六只一样的了,所以说它值钱,就是因为它们是全透明的。” 说到这里,张士勋明白了:“如果这样的话,咱们的玻……琉璃瓶十分的纯净,没有任何杂质,也能卖上一个好价格?” “对啊!”高衙内猛拍一下大腿,弯腰把酒瓶重新拿出来,很猥琐地贴在脸上,道:“不说酒,单单这样的绿色透明的玻璃瓶,忒值钱了,咱们可以闭着眼数钱了。” 张士勋当然知道玻璃瓶在这个时代很值钱,但他想不到竟然这么值钱。 “哥哥,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听听。”高衙内又往张士勋身旁凑一凑,兴奋地道:“咱们把酒和玻璃瓶分开卖,酒是酒,瓶是瓶,你看如何?” “好主意,我赞同。”张士勋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高衙内的意思,这货想把利益最大化。 高衙内见他答应,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张士勋问。 高衙内边走边道:“我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爹爹,然后再去找郓王殿下。” “不用这么急,天已经黑了。” “不晚!郓王殿下夜夜笙歌,每日睡得很晚,午夜才会睡觉。” “那就去。”张士勋挥一下手,嘱咐道:“谈完事情就回来,别耽搁明日早操。” 说话间,高衙内已经到了屋外:“我晓得,谈完事情便……” 话说一半,只听“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张士勋在屋内听得明白,不由展颜一笑。 这货还不知道外面正在下雪。 他站起身刚要回自己的宿舍,瞥眼看到高五、高六仍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皱皱眉,问他们:“你们俩站在这里立得什么规矩?怎么不跟着你家衙内?” “回军主的话,衙内说了,今晚罚俺们俩站一晚上,胆敢动一动,便把俺们赶回老家种地。”高五回答道。 “哦?这是为何,你们俩做错事了。”张士勋好奇地问。 “嗯!” “做错什么事了?” “昨晚俺俩去周桥夜市喝闲酒,遇到一个漂亮的焌糟。”高五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们见色起意,调戏人家了。”张士勋把后面的剧情替他续上。 “不是。” “哦?” “俺一时兴起,便……便……”高五说到这里,变得扭捏起来。 “说下去,你一时兴起后做了什么。”张士勋重新坐到凳子上,准备听听这厮到底做了什么事。 高五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搓来搓去:“俺见焌糟长得漂亮,一时兴起,便把鸟掏了出来。” “你吃饭还拎着鸟笼?”张士勋没听明白。 “俺没有拎鸟笼,俺说的不是那种鸟。”高五声音更低了,伸手指指自己的裤裆。 张士勋拍一下自己脑门,怎么把这茬忘了? 在这个时代,此鸟非彼鸟。 “你当着人家的面,掏鸟做什么?难道要非礼人家小娘子?”张士勋太好奇了。 那可是州桥夜市,最是繁华所在。 “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拿出来晃晃罢了。”高五声音越来越低。 张士勋被他气着了,站起身踢他一脚:“州桥夜市是你遛鸟的地方吗?王八蛋!想遛鸟也要找对地方不是,在家、在厕所随便溜也没人管你,冲着人家小娘子亮家伙,简直下作得很,是犯罪。” 高五见他发怒,头低得更很。 “接着说,你在人家女人跟前亮骚,后来怎样了?”张士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怒视着这厮。 “后来,焌糟尖叫一声,大声喊叫起来,这一下惊动了众人,也引来了军巡铺的人,那帮人一上来二话不说,绑起俺送进军巡铺去了……军主,俺本来想着焌糟不敢喊叫的,俺过去也做过这种事情,她们从来都不敢喊的。” “哟呵!原来你还是惯犯啊。” 像高五这种行为,在后世有一个界定的词——变态,通过引起异性紧张性情绪反应,从而获得快感的一种性偏离现象。 张士勋觉得有些恶心,就不再追问,又把目光转向高六:“你又是怎么回事?” “回军主,俺没有遛鸟,俺只是摸了一下人家胸脯。”高六昂着头回答。 “摸人胸脯不用这么理直气壮?”张士勋怒极反笑。 高家的人都是一样的货色。 “不是的军主,俺和高五不一样。”高六赶忙解释:“俺摸的是男人的胸脯。” 男的? 张士勋睁大双眼。 卧槽!摸男人的胸脯,这是什么毛病? 更不正常了。 “高五被军巡捕捉去,俺自是跟了过去,军巡铺新来个军头,说自己胸大,我便去摸一摸,结果他便恼了,把俺也关起来了。” “这也关?”张士勋强忍住笑问。 “是啊,这个军头忒不讲理了,自己说胸大,还不让人摸,摸了却关监,还有天理么?”高六忿忿地说道。 张士勋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啥也别说了,这一对活宝都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站着。 张士勋不想再往下问了,站起身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交代他们:“衙内罚你们站,一点也不亏,凭你们做的那些下作事,本该挨军棍的。” “军主你错了。”高六道。 “什么?我错了?”张士勋转过身:“我错在哪里?” “衙内罚俺们站,是因为俺们让一个小小军巡铺捉进去,丢了高府的面子。” “难道说,衙内罚你们站,是因为被捉进了军巡铺,而不是你们做的那些下作事。” “正是!” 张士勋叹息一声。 好啦!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跟班。 蛇鼠一窝。 第299章 关禁闭 第二天,高衙内被关了禁闭,原因是:他早操结束时才回到军营。 第一军全体官兵都在看他。 张士勋丝毫不留情面,当众宣布把高衙内关禁闭,时间是一天。 “张士勋,你个白眼狼,敢关我试试。”高衙内一脚踢开军法官,大声冲张士勋吼叫,脖子上青筋毕露。 “两天!”张士勋伸出两根手指。 “贼厮鸟!敢关我两天,我跟你没完。”高衙内跳着脚喊得更欢了。 “三天!”张士勋伸出三根指头,面无表情地道:“喊一声就增加一天,喊十声的话,我也不关你了,改为三十军棍。” “嘎!”高衙内见他是真的,立马不喊了,反而很光棍地对一旁的军法官道:“贼厮鸟!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带爷爷去狗洞里去……哼!爷爷天不怕地不怕,别说三天禁闭,哪怕三十天,皱皱眉头不算好汉!” “四天!”张士勋笑眯眯地伸出四根指头。 高衙内使劲儿朝地上吐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随军法官去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冲张士勋伸出中指,这是跟张士勋学的,其实他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禁闭室不在房子里,而是在操场东头的地窖里,这是张士勋特意派人挖的,足足有两人深,只能勉强容纳一人。 当初挖好地窖的时候,高衙内还好奇地钻进去看看,夸奖张士勋关禁闭的主意不错,并且提出了自己意见:“既然是惩罚,就不能让人太舒服了,把铺盖撤掉,换上麦秸!” 张士勋从善如流,派人换掉了铺盖。 “唉!爷爷这叫作茧自缚啊,要是早知道会被那白眼狼关禁闭,也不会出这馊主意。”高衙内一屁股坐在麦秸堆上,抓起一把麦秸狠狠丢了出去。 “啪!”的一声,地窖口的盖子被军卒盖上了,地窖内陷入黑暗之中。 “好好!爷爷不怕黑,黑了好啊,哈哈!正合吾意!”高衙内往后一躺,准备睡觉。 他昨夜去郓王府,正碰到郓王宴筵,高朋满座,都是亲王勋贵,平日都熟悉,一时兴起便喝得有点高,结果生意上的事儿也没顾上和郓王说,等想起正事的时候,郓王已经喝醉了。 没办法只得回军营,路上突然想起家里的婆娘,脑子一热,按捺不住内心的火热,便催马回了趟家,这一回家不当紧,被自己那个小妾缠磨着整夜没睡,都是久旷的人,干柴烈火,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直到黎明时分才小睡一会,睁开眼时已天光大亮。 “缠人精!”高衙内想到自家小妾,又感觉又有些燥热起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高衙内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困意上涌,闭着眼睛想要入睡,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敲鼓一般“咚咚”作响,还有呼吸声,简直像无数个拉风箱一起拉。 甚至肚子里肠子蠕动时的“咕咕”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地底下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可怕,自己身体内平日听不到的声音一齐涌到耳朵之中,令人烦躁不安。 虽然困得要死,高衙内却睡不着,被耳朵里的噪音折磨得心烦意乱,仅仅在这里待了顿饭工夫,便觉得好似待了一年般漫长。 高衙内实在忍不住了,坐起来往外爬,冲着上边的洞口喊:“有人吗?” 没人回答。 “贼厮鸟!上边有没有人?都死绝了吗?”高衙内使出吃奶气力喊。 还是没人回答。 喊了半天,上边没有任何动静。高衙内无奈,只得回到洞内,盘膝坐在稻草堆上,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涌,不由得破口大骂,把张士勋的七大妗子八大姨,以至祖宗八代统统都骂了一遍,骂完仍不解恨,又重新来过。 骂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无趣,便舔舔发干的嘴唇,发誓赌咒,出去后一定把张士勋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躺下来试图睡觉,但各种各样的噪声又响起来,耳朵里“嗡嗡”的,仿佛一百面大鼓在耳旁擂响,搅得他心神不宁,还是睡不着。 不得已又重新坐起来继续骂,这一骂,把其他噪声压了下去,感觉稍微好一些。 这种法子虽然有用,能暂时把身体里的噪声压下去,但他娘的很累人啊,高衙内头次发现,骂人也是个力气活。 翻来覆去闹腾一阵,嗓子也嘶哑了,高衙内气喘吁吁地坐在那里,再也喊不动了。 停了一会,高衙内发现身体里传出的杂音发生了变化,肚子里“咕咕”声一阵高过一阵,甚至压过了之前心脏跳动发出的声音。 这是饿了,早晨没吃饭,折腾到现在,肚子早就空了。 “高都虞候,吃饭了。”洞口上边的盖子被人掀开,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下来。 高衙内大喜,真是及时雨啊。 连滚带爬地出来,冲着上边喊:“你是哪一营的,叫什么名字?” “回都虞候,洒家是第五营指挥使韩世忠。” “放你的臭狗屁,各个营的指挥使我都认识,根本没有你这号人,少废话,你这厮到底是谁?”高衙内怒声问。 “高都虞候,洒家是新来的,咱们以前没见过面。”那个陌生的声音道。 高衙内似乎记得第五营指挥使要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填补空缺了。 “既如此,快把我的饭弄下来。” “你等着。”韩世忠说着,用一根绳子吊下来一个木桶。 “快点!快饿死我了。”高衙内仰着头,紧盯着那个木桶。 木桶下来中途,突然停下来,只听韩世忠道:“高都虞候,军主让我问你,被关禁闭有没有怨言?” 提及这个,高衙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道:“直娘贼!爷爷当然有怨言,恨不得把张士勋那厮碎尸万段……张士勋不得好死,将来生孩子没有屁……” 还没骂完,木桶又开始往上升。 “直娘贼!你怎么又提上去了。”高衙内大喊。 “高都虞候,洒家真的抱歉得很,这顿饭不能给你了,因为军主说了,你只要还在骂人,就说明你不思悔改,这顿饭就免了,饭菜省下来让那些遵守军纪的人吃……多香的羊肉汤啊,白生生的浓汤,大块的羊肉炖得稀烂,喷香的锅盔往里一泡,马上让人口水直流,飞流直下三千尺!” 高衙内觉得面颊上一凉,一滴口水滴在自己脸上。 第300章 花式蹴鞠 高衙内四天禁闭期满,已经快崩溃了,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走路趔趔趄趄、东倒西歪。 这几天的禁闭,让他憋了一肚子邪火,发誓出来后找张士勋好好算算账,忒欺负人了,忒不仗义了,忒不是东西了……不过,当他被人从地窖中提出来的时候,马上被操场中热烈的气氛给吸引过去了。 操场两边挤满了军卒,有的指指点点;有的高声怒骂;有的欢呼叫好;有的如丧考妣…… 高衙内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操场两头竖起两个网状的门。 眼下,操场内正有两帮人正在拼命地你争我抢,争抢的目标是高衙内十分熟悉的东西……球! “他们在干什么?”高俅问接他出来的黑鳖。 “他们在踢足球。” “踢……踢什么?”高衙内眨巴眨巴眼,没听明白。 “足球!”黑鳖见高衙内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便搀扶着他道:“这是军主新搞出来的玩意儿。” “这明明是蹴鞠,怎么一到他那里,便改成了足球?”高衙内看着操场两头那两个大大的球门,哈哈大笑:“真特娘村,蹴鞠有这么玩的么?” “衙内,这个玩法可好玩了,比蹴鞠好玩多了,军主说……” “贼厮鸟!冒充仙人也罢了,连蹴鞠也要玩花样,就他比别人能?咋不能死啊。” 高衙内现在不能听张士勋的名字。 “衙内,军主搞得这套玩法说玩得也是球,但和蹴鞠的玩法大有区别。”黑鳖伸着脖子,踮起脚尖往场中看,边看边道:“衙内你看,操场里面有两队人马,身穿红色衣裳的为一队,蓝色衣裳的为一队。你再看操场两头,各有一个球门,球门前边还有个把门的。” 高衙内紧紧盯着场内,现在有一个红衣汉子正盘球往前冲。 “谁把球踢进对方的球门,算谁赢一球……”黑鳖正说着,突然冲着场内高声喊:“八斤儿你个笨蛋,还不赶紧往球门撤啊,防守!” 高衙内踮着脚往场内看,果然看到八斤身穿蓝衣,正拼命地追前边带球的红衣汉子,似乎追急眼了,只见他双脚猛然一蹬,身子往前一跃,一个头槌撞在那汉子的后腰,那汉子十分粗壮,被八斤这么一撞,竟然没有跌倒,只打了个趔趄,继续盘球往前冲…… “这厮脚法还算不错,球如粘在他脚下一般。”高衙内评价道。 “衙内,你仔细看看那人是谁。”黑鳖指着那人道。 高衙内眯缝着眼仔细朝那人看,这才发现是老熟人:“哎哟!那不是第二营指挥使卢万么?” “不是他又是谁?这厮可嚣张了,仗着脚法好已经胜一场了。” “切!他那脚法,比起我来还差那么一点点。”高衙内扬起下巴,不屑地道。 “嘿嘿!谁不知道你们高家球艺精湛?这是家传。” 这一记马屁拍对了地方,高衙内咧嘴笑起来。 当初他家老爹正是凭借着一个漂亮的“鸳鸯拐”,赢得了当时还是端王的官家赏识,从此步入坦途。 黑鳖拍了他一记马屁,忽然想起什么,道:“衙内,你入俺们的队好么?” “你们的队?” “军主把五个营分作五队。” “我是堂堂的都虞侯,入你们的队算什么?”高衙内撇撇嘴。 “军主说了,指挥使以上的军官若想参与球赛,可以任意选择一个队伍。”黑鳖搀扶着高衙内,热切地说道:“衙内,说来惭愧,俺们第四指挥昨日已经输过一场,就是因为球队里没有主心骨,要是您能加进来就好了,有你的英明指挥,第四营一定能过关斩将,拔得头筹。” 高衙内挺一下胸脯,傲然道:“若是老子加入你们第四营,毫无疑问会抢得头名,不过……”他顿了顿,指着操场道:“张士勋那厮纯粹是个白痴,根本不知道蹴鞠是怎么玩的……你看看那些正在踢球的贼配军,哪里有一个会踢球的?乱哄哄地乱拱,简直是一群在抢食吃的猪。” “嘿嘿!衙内,您说的没错,俺也知道蹴鞠不是这么玩的,可是,俺们这些粗汉不会玩那些花哨的,倒是军主搞得这套玩法,简单易行,会不会踢球都能下场玩一玩,而且玩起来趣味无穷,太好玩了。” “一点章程没有,好玩个屁!”高衙内踢他一脚。 黑鳖拍一下屁股上的灰,道:“衙内,真的很好玩,自打你被关禁闭,军主就把这套玩法教给俺们,刚开始俺们还觉得没啥玩头,谁知玩了一会儿就收不住了,这几日各营为了抢场地,都打了几场架了” 高衙内听他这样说,便走到场边看了一阵,还是觉得玩法简单,动作粗暴。 “猪!一群猪!”高衙内扭头朝自己宿舍走,边走边问:“张士勋那鸟人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那鸟人……哦不!军主在灶房呢。” “什么?他在灶房?” “是这样的,军主说了,每次胜利的球队,都会奖励一顿丰盛的吃食。” “一个堂堂军主,竟然亲自下厨,当真是不知所谓。”高衙内从鼻孔里“哼!”一声。 “军主嫌灶房的火头军厨艺太差,最近几日一直在灶房教他们做大锅菜。” “什么叫大锅菜?”高衙内和张士勋接触这么长时间,知道这厮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来。 “大锅菜是……”黑鳖抓抓头发,道:“俺也不知道大锅菜是啥,反正好吃得很,和过去的伙食比,过去吃的就像猪食。” 高衙内当然了解张士勋的厨艺,在他家混吃混喝不是一次两次了。 突然,操场上轰然响起一阵喝彩之声,二人扭头朝场内望去,只见蓝队的人围着八斤儿,又跳又笑——红队进球了。 那边比赛继续,高衙内这边回到宿舍,推开房门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诱人的香味。 从室外进到屋内,一时没适应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高衙内使劲儿揉一揉眼睛,这次看到火炉上座着一个砂锅,正冒着蒸汽。 “这是……”高衙内疑惑地吸一下鼻子,问黑鳖。 “军主给你做的,说是你被关禁闭辛苦了,犒劳你一下。” “滚球蛋!”高衙内积攒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指着砂锅吼道:“把这东西给我扔出去,我高承宗不吃嗟来之食。” 第301章 除夕 “你不吃去球!”张士勋一步迈进屋内,道:“老子为了炖这三鲜砂锅,整整跑了半个东京城,为了凑齐材料,还厚着脸皮跑到蔡太师府上找来了蘑菇……衙内,错过了这个,你会后悔的哦。”说完,张士勋扭头对跟进来的人道:“何兄,韩指挥使,我敢说你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三鲜砂锅。” 跟进来的何蓟使劲儿嗅嗅,笑道:“仅仅这香味,就已经把我诱惑得不轻了。” “洒家已经在门口转了好几圈,早就喉咙眼里伸抓钩了。”韩世忠最后进门,一手拎一个黑色的酒坛。 黑鳖虽然粗憨,却很有眼色,赶忙把桌子摆到火炉旁,又搬来两个条凳,这才很识相地走了。 张士勋大马金刀首先坐到条凳上,笑着朝何蓟、韩世忠二人招招手道:“何兄,阿舅,过来随便坐,这里没有外人。”又抬头对高衙内道:“还在生我的气?” 高衙内从鼻孔里“哼”一声,把脸别过一边。 “鸟样!士勋关你的禁闭,一是你确实违反了军规……这怪不到别人。二是拿你这个都虞候做样子罢了,连这都看不出来,还混个屁啊!”何蓟边说边伸手拧住高衙内的耳朵,“赶紧滚过去坐着。” “哎哟!哎哟!老何你放手。”高衙内装腔作势喊叫着,被老何扯着坐下来。 “阿舅!把酒打开!这是王栋酿造出来的二曲酒,虽然口感比酒头稍逊,但也不遑多让,不过,酒头虽然浓烈,价格却数倍于二曲,还对身体有些许的害处,不适宜饮用。这二曲酒就不同了,色、香、味俱佳,浓度适中,很适合饮用。等郓王拿到酿酒的许可,还会有少次一些的曲酒问世,到那时,高、中、低档酒具备,一旦这些酒投放市场,将会横扫东京城,横扫整个大宋,想想都让人兴奋。” 高衙内“咕噜”咽一口唾沫,两眼放光,这个前景太诱人了,整个大宋都买“高老庄”酒的时候,金钱就会“哗哗”地滚滚而来,忒令人激动了。 “军主说的这酒拿酒,洒家不懂,只知道这酒好喝。”韩世忠解开酒坛上的红绸布,拇指一挫,酒塞上的蜡封便被弄开了,拔下瓶塞,一股酒香便飘散开来。 “香!”韩世忠凑近酒坛吸吸鼻子。 “真香!”何蓟附和。 张士勋从身后桌子上拿过四只黑瓷酒碗,等韩世忠斟满,便端起酒碗道:“啥都别说了,喝酒!” 何蓟和韩世忠端起酒碗,高衙内去伸出双手,高声道:“且慢!” 在场几人都一愣,一齐看着高衙内。 “军主!做为第一军主官,尔为何不守军规?”高衙内盯着张士勋,一字一顿,朗声说道。 张士勋放下酒碗,反问道:“我如何不守军规了?” “军中不准饮酒!军规中写得明明白白,尔为一军之主,岂能不知?”高衙内绷着脸,一本正经。 张士勋与何蓟、韩世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尔等为何发笑?”高衙内拿腔捏调,一口一个“尔”。 张士勋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高衙内气得站起来要发怒时,才强忍住笑,学着高衙内的腔调道:“尔莫要着恼,且坐下来,容本军主慢慢解释则个。” “尔不解释清楚,本都虞候不坐!”高衙内梗着脖子说道。 “好,本都指挥使问……问尔,今日是何日?”张士勋苦忍着笑,反问他。 “今日是……”高衙内挠挠头,想不起来今日是什么日子。 “唉!几天禁闭就把你整成这般模样,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张士勋摇摇头,叹息道:“告知于尔,今日乃除夕也,军中除当值官兵外,余者皆可饮酒。” “啊!?”高衙内张大了口,“除……除夕?” 何蓟苦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下去了,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韩世忠则不然,他早就对美酒馋涎欲滴,不管不顾端起酒碗就喝一大口。 “衙内,对我有气可以换个时候说,今日乃是佳节,赶紧喝几口酒吃些菜,然后滚回家过年去,估计你爹你娘还有你的妻妾们在家都等急了。” 张士勋端起酒碗塞进高衙内手里,奚落道:“开口‘尔’,闭口‘尔’,你娘的烦不烦?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就不要装大尾巴狼了……喝酒!然后滚蛋!” “哦!”高衙内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口气把酒喝完了。 韩世忠这边已经三碗下肚了,他抹抹嘴,站起来道:“士勋!我不喝了,红玉还在家等着呢……对了,这酒还有没有?让我带走十坛。” 张士勋笑道:“阿舅,天色还早呢,不用忙着回去,酒已经给你送回去了,不多不少,正好十坛。” 高衙内一听,急了:“还有我呢。” “怎能少了你?早派人送府上了,还有郓王府、太师府、梁府,当然,何兄的府上自是少不了……为了送礼,把表弟酿的酒全都搬空了,气得他跳着脚把我好一通臭骂。” 何蓟抱拳道:“有劳兄弟了,为兄谢过。” 高衙内伸出筷子从砂锅里夹起一个肉丸子,一口填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小弟谢……哇!……烫死我了。” “不用谢,这是该当的。”张士勋笑眯眯地摆摆手。 几人一口酒,一口菜,不一会就吃得满头大汗。 “痛快!”何蓟掏出帕子擦擦额头。 高衙内摸着肚子,一副酒足饭饱状,地窖中关了几天,虽说一日三餐有人送,但都是稀汤寡水,饿不死也撑不着,他早就盼着出来大吃一顿了。 何蓟剔着牙对几人道:“士勋、承宗还有老韩,你们都回,家人都等着你们呢,军营这里有我当值,你们不用操心。” “我啥时候当值?”高衙内站起身,准备走人。 “你不用当值,我替你了,等过了小年,正月十六回军营报到。”张士勋也站起来。 高衙内拿起自己的皮裘穿上,问张士勋:“哥哥,你这就回家去么?” 张士勋道:“天色还早,我想去浴室院街泡个澡,然后再回家……” 高衙内一听,乐了:“哈哈!巧了,我也打算去泡个澡,既然哥哥也要去,咱俩正好做个伴。” 第302章 巾帼不让须眉 张士勋实在不愿意与高衙内做伴,他泡完澡还要去莲花棚看丁都赛演出。 曾经与王栋商量过年的事情,那货斜睖他一眼:“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不用商量,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扰。” 态度之恶劣,让人无语! 张士勋习惯了他的无厘头,也不计较,说到底是没办法和他计较,王栋这人我行我素惯了,根本就不和人讲理。 说起来,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互掐的时候居多,与其那样,还不如各过各的年。 好在丁都赛那边派人给他捎信儿,说是除夕日一定要去莲花棚,因为李师师也要去莲花棚捧场。 张士勋高兴坏了,有心爱的美女相邀,正中下怀,更何况还有李师师到场,更拒绝不得。 张士勋对李师师的想法很复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怎么想的,若说是对她有绮念,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开什么玩笑,那是皇帝老儿的女人,和他争女人,嫌命长了。 若说是对她没绮念,为什么很喜欢和她在一起? 丁都赛美貌不输于李师师,性格开朗,除了名气及才情,其他方面不比李师师差。 张士勋爱丁都赛,这点不容置疑。可是,令他苦闷的是:为什么喜欢有李师师的场合呢? 很要命的问题。 分析来分析去,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种现象好像、可能、也许出于动物的本能。 他学过生物学,知道动物世界中雄性动物总想占有尽可能多的异性,最好是占有所有的异性,越多越好。 这是动物世界长期演化的结果,作为动物世界中的一员,人也具有这种本能,而且根深蒂固。 只不过,这种本能由于道德的原因,被深深地压制住了。 “哥哥,到了。”有人在耳旁说。 张士勋一愣,抬头看时,已经到了常来的那个浴室门口。 “你想啥呢?一路上都盯着马脖子。”高衙内歪着头看着他。 “还在想军中的事情,事务繁杂啊。”张士勋说完,还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 “一个小小的军主,操那么多心做什么?”高衙内摇摇头,掀起门帘走进浴室。 “哎哟!原来是高衙内驾到,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小的望眼欲穿哦。”浴室里的小厮满脸堆笑迎上来。 “滚蛋去,你说这话啥意思?我好久不来,不爱干净,是么?”高衙内说着,踢小厮一脚:“找个干净的房间,再给我们泡一壶好茶来。” “好的好的!衙内这边请。”小厮躬身往里请。 高衙内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扔衣服,扒得一丝不挂,衣服全扔到门外。 “衙内!你进一次浴室就扔一次衣服吗?”张士勋皱着眉头问。 “这身军装,难看死了,我片刻都不想沾身,再说,你把我关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窖中整整四天,弄得身上爬满跳蚤……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全是被咬的痒疙瘩。”说到关禁闭这件事,高衙内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是第一个被关禁闭的人,哪里来得跳蚤?”张士勋狐疑地看着他身上的疙瘩。 “我呸!”高衙内朝地上吐口唾沫,问:“我问你,地窖里的麦秸从哪里来的?” “我哪里知道 ?本来地窖里铺的草席铺盖,是你出主意让换成麦秸的,难道你忘了?” 高衙内这才想起,确实是自己出的主意。 “唉!那帮贼配军懒得要死,肯定是把他们自己用过的麦秸弄进地窖里了。” 张士勋笑道:“别扯这些了,赶紧洗,洗完好回家。” 两人去浴池里泡了好一阵,等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高五、高六已经替二人买来了新衣服。 “还有我的?”张士勋拿起床上的新衣问高五。 “嘿嘿!衙内说了,有他的就有你的。”高五笑嘻嘻地拱拱手,二人便退出去。 “嘿嘿!兄弟我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够义气?” 张士勋冲高衙内伸出大拇指。 “反过来说你,就差点意思了,我不过犯一点小小的错,便把我关进地窖里去,唉!人心不古啊。”高衙内一副伤心欲绝状。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仇人。”张士勋拿起新衣服往身上比划,似乎很合身……真别说,高五、高六这两个狗才真会侍候人,连买衣服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很完美。 “哥哥,先别急着穿衣服……你给我交个底,入股的事情,不会变卦?” 张士勋瞟他一眼,道:“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和你过家家吗?说好的事情,当然不会变卦。” “板上钉钉?”高衙内追问一句,他依然不放心。 “板上钉钉!”张士勋开始往身上穿新衣,他很喜欢这身衣服。 “吁!”高衙内终于放下了心,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不大会功夫便打起了呼噜。 张士勋穿好衣服,看一眼熟睡的高衙内,掀起布帘便走出去,对守在外面的高五、高六道:“照顾好你家衙内,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此时,金钱巷的家中鸡飞狗跳,梁红玉手拿擀面杖,正追着韩世忠乱打,韩世忠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四处乱躲,被逼急了,干脆爬上了屋顶,在上面四顾睥睨,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下面的梁红玉却玉指翻飞,历数他的不是。 “娘子,都是俺的不是,俺改行不?”韩世忠告饶道。 “行!”梁红玉丢下擀面杖,冲上面招招手:“给我下来!” “不下!” “再说一句。”梁红玉娥眉倒竖。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说不下来便不下来。”韩世忠很有种。 “哟!还和我较上劲儿了是不是?”梁红玉咬着银牙问。 “夫妻这么久了,为夫知道你脾气。” “知道我什么脾气?” “和俺说话,从来没有算数过。” “我是女人。” “孔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呸!孔夫子胡说八道……你等着,既然你不下来,老娘这便上去。”梁红玉开始捋袖子。 这一幕正好被张士勋撞上。 “阿舅,你坐在房顶做什么?”张士勋抬头望着韩世忠,弄不清状况。 “你妗子不知发什么疯,要打俺,俺没地方躲,只好躲到房顶上来。”韩世忠很光棍,一点也不掩饰。 张士勋又转过头看向梁红玉,“妗子,你这样子,很……很……” 梁红玉冲他嫣然一笑,问:“很什么?” 张士勋本想说“很不像话”的,与梁红玉眼神一碰,就改了口:“很是英姿飒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士勋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就是不让我这个须眉。”韩世忠蹲在房顶上抱怨。 第303章 英雄气短 “妗子,大过年的,无论舅父做了什么,请看在外甥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如何?”张士勋对梁红玉道。 “士勋你别见怪呀。”梁红玉伸手捋一下垂下来的鬓发,道:“自从我俩认识的那日起,夫君就与我约法三章,只要他犯了错,我就可以随便揍他。” “嘎!”张士勋几乎以为听错了。 世上还有这样奇葩的约定? 老韩可是千古传颂的大英雄啊,他的大名,在后世几乎家喻户晓。 “夫君说只要进了天武军,就彻底把酒戒掉。” “小红没说谎话,洒家当初就是这么承诺的。”韩世忠很诚实地承认。 “可是,你今天喝酒了。” 韩世忠不吭声。 张士勋憋住笑道:“既然有这个约定,阿舅就该光棍些,痛痛快快地让妗子揍,躲到房顶算怎么回事?” 梁红玉展颜一笑,“下来夫君,我下手会很轻的,莫怕。” 韩世忠不接茬,对张士勋解释道:“约法三章不假,可是小红没说完整,她只说了约法三章中的头一章,后面两章却没说。”韩世忠有些忿忿。 “哦!后面还有两章?”张士勋强忍住笑,快要憋不住了。 “有啊!后面两章是……”韩世忠刚要往下说,却看到梁红玉两手叉腰,柳眉倒竖,便把话咽进肚子里去了。 以张士勋的精明,如何看不出其中的小蹊跷?随笑道:“阿舅,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我不便多问……你们继续哈,小侄回房间去了,拜拜!”说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往自己房间跑去。 “喂!士勋你别跑呀,快告诉我拜拜是啥意思?”关门的时候,还听到梁红玉大声问。 张士勋快笑岔气了,好不容易关上房门,便躺到床上“哎哟哎呦”地捂着肚子。 过了好久,张士勋才算把这口气顺过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却静悄悄的,全然没有刚才的热闹,看样子两人闹完了。 张士勋下了床,打算早点去莲花棚。 到了前院就愣住了,只见韩世忠大头冲下,在灶房门口倒立着,而梁红玉却手拿擀面杖,笑吟吟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张士勋赶紧缩回脑袋,正要回自己屋子去,却被梁红玉叫住了:“士勋,你过来好么?” 张士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妗子,你有何吩咐?” “士勋啊,以后别叫我妗子好么,咱们俩年龄差不多,听你叫妗子,我浑身都不舒服。” “我和娘子一样,也听不惯士勋叫我阿舅。”韩世忠瓮声瓮气地说道,摆出一副妇唱夫随的姿态。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梁红玉道。 韩世忠立马闭嘴。 “不叫你妗子,该叫你什么?”张士勋问。 “叫我……”梁红玉想了半天,叹口气道:“算了,还是叫我妗子,我们夫妻很想和你以朋友相待的,有了辈分相隔,朋友是做不得了。” 原来这样啊,张士勋笑了,“我们其实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外甥这句话说得好,咱们从见到那一刻起,已经是朋友了。”韩世忠道。 梁红玉也笑了:“是我着相了,人之相交,贵在交心,真的不必在乎称呼?” “哈哈!娘子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说得别别跳。”韩世忠赞道。 有点肉麻,张士勋想把自己耳朵捂住。 不过,韩世忠的马屁没拍好,却把梁红玉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夫君,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军中喝酒没?”梁红玉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喝了,是军主命我喝的,我奉命行事。”韩世忠把话说得理直气壮,“只要身在军中,就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军主一声令下,别说喝酒,就是让俺赴汤蹈火,你夫君眉头都不会眨一眨。” “哟!说得还挺有理的呀。”梁红玉挥一下手中的擀面杖,怒声问:“去天武军之前,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俺……俺……” “说!” “俺向娘子保证,只要在军营内,滴酒不……不沾。”韩世忠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自家娘子跟前,未免有些英雄气短。 梁红玉苦口婆心地说道:“夫君,我不是不让你喝酒,而是反对你在军中喝酒,自古以来,没听说过酗酒的名将,倒是酗酒误事以至于被杀得将领数不胜数……夫君呀,你想成为名将,就不能在军中喝酒。” “娘子,为夫晓得。” “既然晓得,为什么还要喝酒?” “是军主让俺……” “狗屁!军主让你吃屎,你也会去吃?” 张士勋轻咳一声,背着手朝门口走去,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自己还是走开。 “士勋,你要去哪里?今日是除夕呀。”梁红玉在身后喊。 张士勋不易觉察地揉一下太阳穴,转过身来道:“丁娘子邀我今晚去听曲。” “是么?”梁红玉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扭头对韩世忠道:“夫君,咱们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跟士勋去莲花棚听赛赛唱曲,你看如何?” “可以喝酒么?”韩世忠对酒念念不忘。 “唉!你总是忘不了那口黄汤。”梁红玉拍拍脑门,无奈地道:“今日除夕,又不是在军中,当然可以喝,只是别喝多就行。” 韩世忠大喜,双腿一摆站立起来,喜滋滋地道:“娘子,咱们这便走!” “说起喝酒,你就来劲儿了。”梁红玉嗔怒道。 “哈哈!想当初,若不是酒壮英雄胆,俺也不敢向你开口求……求……”话没说完,胳膊上就被梁红玉狠狠拧一下。 张士勋双眼望天,权当没看见。 “士勋兄弟……啊不,士勋,你等一下,我回屋换一身衣服。”梁红玉边说边往后走。 望着她的背影,张士勋问老韩:“我说阿舅,你们住的后院地方还不够大吗?怎么跑到前院闹腾起来了?” “小红在灶房擀面,俺一进院门,她便闻出俺身上的酒气。” “原来是这样……妗子是为你好。”张士勋说道。 “俺当然知道,可是俺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如之奈何?”韩世忠揪揪自己的头发。 “你肯定因为喝酒误过事。”张士勋笃定地道。 “没错,确实误过事。” “好自为之。”张士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浑然忘了自己是人家的外甥。 第304章 日气氛 满大街的大红灯笼和碧树银花都在告诉你,年来了,东京城内刻意营造的节日氛围十分的浓厚。 中瓦外的夜市灯火通明,沿街商贩摆着摊叫卖,南北杂货应有尽有,陶瓷,布匹,女人的胭脂水粉和饰品,甚至是刀枪棍棒,琳琅满目。 最多的还是各种小吃美食,有卖水饭、熬肉汤、卖干货的,而且这里所有的小吃价格不贵,一般家庭都吃得上。 节日的来临,大街上的出现的女人身影也多了起来。 在大宋,对女性相对还是宽容的,此时的程朱理学刚刚开始,对女子的限制和禁锢还没有那么严格,这才有了着名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诗句。 试想,如果女子不能出门,还约个毛啊。 只要有家人陪伴,女子是可以随意逛街的,单独逛夜市的也不鲜见。 张士勋现在就见到了。 一个女子蹲在旧书摊的灯笼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她身穿淡雅娴静,仪态端庄,身穿湖蓝色襦裙,外面是一件合身的大红色缎面对襟褙子。 她身处闹市之中,心无旁骛,就那么静静地蹲在地上看书,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 仿佛后世都市中的知性女子。 这种画面在这个时代真的难得一见。 张士勋不由得多看那女子一眼,又一眼。 那女子抬起头来,撩一下垂下来的鬓角,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 躲是躲不开了,张士勋很礼貌地对她微微点点头,这才把视线挪开。 走出好远,张士勋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女子,无关其他,也没有杂念。 那个女子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得清楚,她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龄 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年轻了,她气质之优雅,令人一见忘怀。 走在身后的梁红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士勋,那个女人已为他人妇,你就别费心思了。” “费啥心思?”张士勋没听明白。 “那个看书的女子,你刚才看了她好几眼,走过去以后又回头望一眼。” “是看了她好几眼,只是觉得她与众不同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还看到你对他点头了。” “没有!”张士勋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真的没有?” “真的没……没有,我和她又不认识,点什么头?” “真的对她没有别的意思。” “真没有。” “不对呀,若是没有其他意思,为何泼韩五唤你几声,仿佛没听见一般?” “是吗?”张士勋扭头看向韩世忠。 韩世忠道:“当然是啦,洒家刚才唤你好几声。” 张士勋尴尬地解释,“这……我刚才是在想其他的事,和那女子无关。” “你还是算了,若是与那女子无关,为何一再回头看她?”梁红玉穷追猛打,一点都不给他转圜的余地。 “我真……”张士勋老脸一红,干脆闭上嘴,这种事越描越黑。 “士勋,你可不要见异思迁呀,你和赛赛两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她才是你的良配。” 张士勋发现,梁红玉绝对是一个爱较真、认死理的女人,而且得理不饶人,一旦抓住人的把柄,绝不给对方留面子。 韩世忠在一旁打圆场:“好啦!士勋对赛赛情深义重,红玉你莫要想差了。” “我叮嘱他几句不多?”梁红玉瞪了他一眼,“你少搭腔。” “夜市里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士勋是看那女人的?兴许是看一旁那个买书的人也说不定。” “哼!我就认准他在看那女人了,你奈我何?” “你认准的事情就一定对么?” “当然。”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韩世忠摇摇头,双手往身后一背,紧赶几步,跟张士勋走个肩并肩。 中瓦内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大小勾栏挂满灯笼,看棚里锣鼓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片过节的喜庆祥和气氛。 牡丹棚的门口,人挨人,人挤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门头上方,高挂着数盏气死风灯,把下面照得亮堂堂的。 七八条壮汉一溜排开,防止有人不守规矩。 梁红玉踮着脚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问:“能挤进去么?” 韩世忠道:“娘子,勿要担心,有俺和士勋在,即便千军万马都挡不住俺们冲进去。” 梁红玉白他一眼,道:“不许你在这里撒野,这可是赛赛的场子。” “嘿嘿!俺只是说说罢了,娘子莫要担心。”韩世忠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 一个人凑近张士勋,问:“公子,您有多余的签子卖么?俺高价买。” 张士勋摇摇头:“没有。” 陆陆续续有人来问,大多是想买入场签子的,也有一些卖签子的,只不过,价格数倍于实际价格,高得离谱。 张士勋暗自感叹:典型的黄牛党啊。 韩世忠拉住一个卖签子的汉子问:“喂!洒家问你,今日为何这般热闹?” 那汉子想挣开韩世忠的大手,却没挣开,只得回答道:“今日是除夕之夜,来看丁娘子唱曲的人本就多,再加上有李师师捧场助兴,不热闹才怪了……汉子松手,莫误俺做生意。” 韩世忠松开手,问张士勋:“人这般多,又不能打将进去,赛赛和你怎么说的?” “呵呵!阿舅放心,我来莲花棚,从来都是从后门进的……随我来。”张士勋带着二人从一旁绕到后门处,刚敲两下门,就有人在里面高声问:“外面何人敲门?赶紧报上名来!” “是俺啊。”韩世忠一听声音就咧开大嘴笑了,冲里面喊道:“姐夫,是俺啊,泼韩五。” 丁父隔着门板问:“哦!你自己么,张小子死哪儿去了?” “他就在我身旁。” 后门“咣当!”一声打开,丁父二话不说,冲着张士勋伸出手,“拿来!” “什么?”张士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酒啊!”丁父颇为不耐。 “哈哈!姐夫,士勋想着你呢,给你带来了好多过节的礼物,当然少不了酒。”韩世忠伸出胳膊,一个大布袋出现在丁父面前。 第305章 你必须登台 丁父一见,伸手就要抢。 “姐夫,沉得很呢,还是我替你拎着,你拿不动。” “俺拿得动,拿得动。”丁父紧紧抱住布袋,道:“俺知道你泼韩五是个酒篓子,只要见到酒便不要命,放你手里,俺心里不踏实。” “姐夫既这般说,给你便了。”韩世忠说着,松开了手。 丁父打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被张士勋扶一把,这才勉强站稳。 “张官人,你来了呀。”后台的丁都赛见到张士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来了来了!丁娘子相约,是我的荣幸。”张士勋笑眯眯地盯着丁都赛看,好多天没见,觉得她更漂亮了。 丁都赛朝台下指一指,“李姐姐也来了,在看台上呢。” “是吗?” 张士勋透过布幔的缝隙往台下看,台下观众几乎坐满,两边的看台都有了观众,没看到李师师在哪里。 “就在右边那个带竹帘的看台。”丁都赛凑过来指一指,云鬓离张士勋的脸很近。 一个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地飘进张士勋的鼻腔,他已经顾不得再看李师师在何处了。 “赛赛,你只顾和士勋说话,见了阿舅连个招呼都不打么?”韩世忠粗豪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传入二人的耳朵里。 “哎呀!阿舅,你怎么也来啦?”丁都赛转脸看到韩世忠,有点意外。 “士勋来给你捧场,俺这个做舅舅的岂能不来……噢!对了,你妗子也来了。”韩世忠往旁一让,露出身后的梁红玉。 “妗子,你也来了呀,我真高兴。”丁都赛拉住梁红玉,叽叽喳喳地说说个不停。 张士勋趁着这空挡,和丁家班的人笑着打招呼,他在这里客串过几次,已经和这里的人相当熟悉了。 有人问:“张公子,今日准备弹琴还是演武艺啊。” “今日没打算上台,呵呵!” 丁都赛虽然和梁红玉说着话,可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呢,听到张士勋说没打算上台,马上就不干了:“不行!今日你必须上台唱一曲,或者弹奏一曲。” 张士勋两手一摊,“你事先没说让我上台啊。” 丁都赛嘟着嘴道:“我不管,你得上。” “我都没准备。” “切!你还用准备?” “这……” 张士勋真的不想上台,但看到丁都赛祈求的眼神,心一软,马上就改了主意,“好,我上台总行了?” “呀!官人你真好,赛赛可感激你了。”丁都赛喜不自胜,眼睛变成了弯月亮。 一旁的韩世忠拍拍张士勋肩膀,悄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张士勋点点头,二人相对苦笑。 丁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泼韩五,你还在后台做什么?这里地方狭小,去台下找地方坐,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姐夫,不用你赶,俺在这里还感觉不自在呢。”韩世忠看到酒壶,马上就勾起酒瘾。拉着梁红玉的手道:“娘子,咱们台下去。” 梁红玉虽然洒脱,但也不好意思当众被他拉手,忙把手抽出来,对丁都赛道:“赛赛,我们下去了,有话回头再说。” 丁都赛点着头,道:“我找人带你们下去,已经给张公子留了两个位置,他现在用不着了,正好给你们两个用。” 等韩世忠两人下去,丁都赛走近张士勋,问他:“官人,你准备出什么节目呢?” 张士勋想了想,道:“这次我就换个花样,怎么样?” “什么花样?”丁都赛满脸期待。 “边弹边唱。” “边弹边唱?”丁都赛眼睛一亮,“唱那首《弯弯的月亮》?” 张士勋摇摇头,“我唱的这首曲子,你还没有听过。”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丁都赛拉着他的手央求。 张士勋最喜欢拉她的手了,为了多拉一会,便开始搞拖延战术:“你很想知道?” “当然想知道啦。” “我要演唱的曲子是……”张士勋刚要说出来,就听到有人在旁压着嗓子道:“臭小子,放开你的爪子!” 张士勋转过头,丁父的那张讨厌的老脸出现在面前,丁都赛秀脸通红,赶紧把手抽出来。 张士勋也有些羞恼,这老货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太讨厌了。 丁都赛跺跺脚,嗔怪道:“爹爹,我们在谈正事。” 丁父板着脸问:“谈什么正事还需拉着手谈?” 张士勋道:“我在和丁娘子谈神话故事,您老要不要听?” “什么什么?神话故事?”丁父凑近一些,“啥神话?” “神话就是……”张士勋说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对丁都赛道:“娘子,我今天要演的曲子就是——美丽的神话。” “美丽的神话?”丁都赛眨巴一下眼,“曲名么?” “对!曲名就叫做‘美丽的神话’。” “好呀!”丁都赛听到这个名字,莫名地很喜欢,“需要我准备什么?” “筝!” “好!就用我的筝。”丁都赛赶紧吩咐人把筝准备好。 演出开始了,张士勋坐在戏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丁父胡侃。 这老货今日好像中了邪,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上茅厕也跟着。 简直像一块狗皮膏药贴在张士勋身上,让他全身上下都不爽。 丁父一边喝酒,一边问东问西,张士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眼角的余光都在丁都赛身上。 丁都赛气定神闲,站在后台指挥着演出,谁该上场,谁该下场,安排得有条不紊,与平日的温柔可人判若两人。 聊着聊着,丁父突然冒出一句:“张小子,赛赛这两年不能结婚。” “哦!没关系,我可以等。”张士勋随口道,正好他也不想那么早结婚。 丁父把酒壶往戏箱上一顿,怒道:“放屁!赛赛与你有何关联,谁让你等了?” 张士勋盯着老货的眼睛,掷地有声地道:“我非等不可,等她到海枯石烂都不会变心。” 这句话说的声音有些高,被丁都赛听得清清楚楚,她朝这边看一眼,偷偷抿嘴一笑。 第306章 再来一首 丁父见他似乎有些着恼,很难得地闭了嘴,拿起酒壶“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张士勋心说这老货怎么转了性了,往常总是和自己别嘴,从来没有示弱过,今日怎么了? 很好奇地看丁父一眼,发现他眼角闪过一丝狡黠,知道上当了,原来这老货在套自己话。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丁都赛走过来,“张官人,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张士勋站起身,道:“容我净净手。” 丁都赛知道他习惯,早为他准备好了,挥一下手,一个小厮端着铜盆走过来。 张士勋把手伸进铜盆里,里面的温水不热不凉,便抬头朝丁都赛笑一笑,真是个知心女人。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就算泪水淹没天地,我不会放手。”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紧握双手 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等待花开,春去春又来,无情岁月笑我痴狂……” …… 这首曲子是电影《神话》中的主题曲,曾获得当年音乐风云榜最佳影视歌曲奖。 它的歌词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成龙、金喜善的,一个是邓楠、韩红的。 张士勋选的是后者。 今日乃是除夕之夜,与往常不同,能进牡丹棚里的大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这些人都不是白丁,诗词歌赋都是必修课,能体会得到歌词的意境。 张士勋出身于音乐世家,无论是弹奏和嗓音,都有一定的功底,虽然谈不上专业的水准,但拿到这个时空弹唱,绝对属于大师级别的。 当张士勋独自一人坐在台上演唱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动人的歌词,美丽凄婉的旋律深深打动了台下的观众。 当最后一个音符终止的时候,莲花棚内一片寂静,停了片刻,响起一阵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官人!”当张士勋回到后台,丁都赛看着他,泣不成声 “好端端的,哭什么?”张士勋拉住她的手问。 “官人,唱得太好了,我觉得歌词都是为我写的,感动死了。” “别!一首歌而已,不至于感动成这样。” “喂!”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二人只得松手,张士勋讨厌死这老东西了。 有人对丁娘子道:“班主,台下的人不依,一定要张公子再唱一曲。” 果然,在后台可以听到台下面喊声此起彼伏,无非是再来一个的意思。 遇到如此热烈的观众,所有戏班一般都不会让观众失望的。 没等丁都赛求他,张士勋苦笑道:“就知道会这样,就知道会这样。” “那就再来一首。”丁都赛不顾老爹在旁,主动拉住他的手。 张士勋心内一动,暗道:我喜欢拉她的手,她是不是也喜欢拉我的手呢? 丁都赛悄声说:“官人,若是我猜得没错,姐姐肯定不是一个人,官家应该也在姐姐的看台上。” “你确定?” “嗯!” 张士勋透过帘幕缝隙朝外张望,看到几个壮汉抱着膀子,站在李师师所在的看台下面,里面还有一个熟人——蒋宣。 他是赵佶的贴身侍卫,相当于后世的侍卫长,这家伙出现在这里,赵佶八成也来了。 丁都赛催促:“官人,别癔症,赶紧上台。” “噢!好。” 当张士勋再次上台的时候,李师师正在看台上饮泣。 “师师,快别哭了,弄得我也跟着鼻子发酸。”旁边有人劝导她,此人正是当今皇帝赵佶。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李师师反反复复地念着几段歌词:“……春去春又来,无情岁月笑我痴狂……” “歌词的意境还算不错,却与韵律不符。”赵佶说道,他见她对这首曲子如此痴迷,心里酸溜溜的。 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二十多岁时就已经开始创造整理音乐,对此前流行音乐加以总结,作出了新牌调,和词形成了乐府词,此后制定的格律法度,一直影响了宋以后的词曲。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佶是一位音乐大家。 “官家,今人擅咏诗歌者甚众,许多都是无病呻吟,能做到歌以咏志者寥寥。张士勋所唱曲调,虽与韵律不甚相符,却言之有物。” “虽然这么说,但这种词曲,只能在勾栏瓦舍唱一唱,登不得大雅之堂。” “登不得大雅之堂又如何,只要有人愿意听就行,更何况,这里是莲花棚,正是官家看不起的勾栏瓦舍。” 赵佶闻言,有点生气,平素李师师都是百依百顺,今日中了什么邪? “官家,您别生气,我今日被刚才那首曲子触动了软肋,女人总有美人迟暮的那一天,我若到人老色衰的时候,您还会喜欢我么?” 不等赵佶回答,李师师又道:“哪个女人都想找一个终生相守的男人,地久天长,白头到老。就像张士勋曲中唱的那样: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官人,你能和我相守一辈子吗?” “我……”赵佶脸变得通红,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上千,他是最没有资格和人谈论“真爱”的。 李师师见他面有不虞之色,赶紧收住,“官家,您别介意,我说的是每个女儿家的心愿,并不是故意试探你。” “师师,咱们今日不谈这个了……你看,张小子又上台了,不知这次他会再唱什么曲子。”赵佶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岔开了。 李师师往台上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张士勋已经站在台中央。 “唉!你们总不放过我。”张士勋叉腰指着台下,“每次上台,都逼我多演几个才干休,难道你们和我有仇?” 台下一阵哄笑,有个大嗓门喊道:“两个哪里够?现在过年了,要不演个,俺们绝不放过你。” 张士勋咬着牙,做愤怒状,“你这个死胖子,怎么又是你?你若是再喊……我非下去和你大战三百合不可。” 胖子双手抱头,“哎呦!俺不喊了,您大人大量,绕过俺。” 台下又一阵哄笑。 第307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张士勋双手抱拳,道:“今日乃除夕之夜,各位能来莲花棚,乃是丁家班子的荣幸,来的都是客,客人的要求岂有不答应之理?” “好!”台下一片欢呼声。 “既然大家喜欢听我唱的曲子,我就勉为其难,再给大家唱一曲……先说好,唱完这个谁要是再要我唱,我真的打你!” “哈哈!好!” 台下哄然大笑。 “刚才唱的那首曲子,不合韵律,只是随便唱一唱,这次唱一首《临江仙》,能登大雅之堂的。” “好!” 看台上的赵佶脸已经白了,喃喃道:“果然!果然!” 李师师忙问:“官家,果然什么?” “我在这边刚说他曲不合音律,难登大雅之堂,他那边已然知晓,果然与神仙有渊源。” 赵佶掏出手帕,擦一擦脸,其实他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是用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李师师道:“官家,这可能是巧合罢了。张士勋说过,他不是神仙。” “他也亲口对我说过不是神仙,可是,我总觉得他说的不尽不实。” 李师师很认真地说:“张士勋这人很实诚,不说瞎话的。” “可是,眼见为实,他有天书,还能召唤天雷,都是我亲眼见到的。”赵佶每当想到这些,心里就惴惴不安。 皇帝受命于天,天为其父,地为其母,现在凭空多出一个不承认自己是神仙的仙人,叫他这个皇帝如何自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临江仙》是明朝人杨慎所作,词曲慷慨悲壮,令人听来荡气回肠,心头涌起万分感慨。 历史兴衰、人生沉浮都会像长江水一样滚滚流逝, 令人感叹。 最后一句“都付笑谈中”体现出一种旷达的胸怀,从成败得失之间感悟到人生哲理。 张士勋虽然嗓音还算不错,却没有原唱杨大师那种浑厚饱满的男低音,演唱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即便如此,仍然赢得了满堂喝彩,至于能有多少人从这首曲中领悟到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赵佶似乎从词中感悟到了什么,叹息一声,喃喃地道:“惯看秋月春风……我就是看惯了秋月春风之人啊,可我还是没看够,更不能都付笑谈中。” 李师师也有自己的感悟:“人生在世,无论穷也好,达也罢,到最后都会化作一缕青烟,与其那样, 不如远离尘嚣,寄情于山水,与秋月春风为伴。” 两人各说各话,一点都不搭调。 “你要远离尘嚣,我可不答应,想寄情于山水, 可以去良艮,那里有秋月也有春风。” 李师师淡淡地说:“艮岳只是一个大些的鸟笼而已,不是真正的山水。” 她其实还想说艮岳是民脂民膏堆积起来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没必要! 赵佶如何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忙道:“师师娘子,我对你百般宠爱的,此心天日可表。” 李师师淡淡道:“既然官家宠爱我,便把我娶进宫里,奴家的要求不高,给个妃子的名位就行。”她心里知道,眼前这位官家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她娶 进宫的。 赵佶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一丝讥讽的意味,便急忙解释:“我当然很想把你娶进宫里,可是,大臣们不会答应的,于礼不符。” “是么?你私下出宫,与奴家一起听曲,难道于礼相符了?” “这……”赵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官家,你是天下第一人,而奴身份卑微,你我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大河,您就……”李师师话没说完,就听帘外有人禀道:“官家,大傩仪快要开始了,您该回宫了。” 所谓的大傩仪,是皇家驱祟的一种仪式,每年除夕都要进行,作为皇宫主人,赵佶必须在场。 “嗯!是该回宫了。”赵佶站起身,问李师师:“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会和丁妹妹一起回去。”李师师站起身送他。 “好。”赵佶说完,一掀帘子就出了看台。 李师师独自站在看台发怔了一会,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你眼中的‘春月秋风’与我眼中的‘春月秋风’,大不同!” 看台这边发生的事情,张士勋这个冒牌“神仙”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目前遇到一件麻烦事。 “官人,为何有女人找你?”丁都赛杏眼圆睁, 等着张士勋回答。 “女人找我?”张士勋讶异,“除了你们几个, 我不认识其他女人啊,没搞错?” “她就在后门口,指名道姓非要见你不可,不会错的。” 张士勋挠挠头,“是不是你的那些姐妹们找我……不对啊,她们不可能单独来找我的。” 丁都赛盯着他看了半天,不像作伪,随道:“既然人家要见你,那就赶紧过去,省得伤了人家的 心。” 话里话外,醋意十足啊。 “不见!要去也要咱俩一起去。”张士勋回答得斩钉截铁。 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一定要站稳立场,不能有丝毫含糊。 “哎哟!人家口口声声要见你,我跟过去算哪门子事儿呀。” “你哪来的小心眼?”张士勋不再和她废话,抓住她的手就往后走。 这一幕都落在班子里其他人眼里,有的装作视而不见,有的笑嘻嘻地盯着两人。 “放开我的手。”丁都赛赶紧把手从他的魔掌中抽出来,压低声音道:“我跟你去便了。” 她也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来找张士勋。 听人说过,世上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张士勋虽然为人正派,谁知他会不会也像那些臭男人那样呢? 必须看紧些,不能让其他母猫叼了去。 当张士勋两人打开后门,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外的夜色里,看不清楚容貌。 张士勋问:“你找我?” 第308章 李清照 “嗯!”那女子走近一步,问道:“你就是刚才唱《临江仙》的那位么?” “我就是,您有何指教?” “能让我进去再说么,我在这里站一阵了,这里风大,有点冷。”女子一边说,一边裹紧身上的皮裘。 “进去当然可以,你是哪位?报一下名字。”丁都赛睁大眼睛看她,但是天太黑,看不清楚。 “哦!我叫李清照。” 张士勋听到李清照这个名字,脑袋顿时“嗡”一声。 天啊!竟然是她! “李清照,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丁都赛看一眼这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又看看张士勋,想听张士勋解释,可是,张士勋就像一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不动。 “官人!”丁都赛扯扯他的衣袖。 张士勋被她一扯,才从震惊状态醒过来,忙道:“原来你就是李清照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请进!请进!” 往后台走的时候,李清照道:“听你口气,似乎知道我。” 她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张士勋并不回答,轻声吟道:“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 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原来你也知道我这首小令,惭愧!” “李易安的大名,凡是读过书的人,何人不知, 何人不晓?您的这首小令,我刚从海外回来,就已经耳闻能详了。” “哎呀!原来李清照就是李易安呀?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了。”丁都赛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李姐姐曾和我说过,几百年以后,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名字,但姐姐的大名,肯定都会知道的。” “多谢谬赞,我今日冒昧求见,不为别事,只为张公子刚才的那首《临江仙》。”李清照似乎不想在这里长待,直接把来意说清楚。 张士勋诧异地问:“你刚才也在台下?” “我家外子包了一个看台,你唱这首曲子的时候,我们俩都听了,只是离得远些,有些词句听不太真切,所以便登门讨教来了。” 丁都赛在旁听的真切,原来是李易安当面,这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说话态度也变了:“姐姐,这好办得很,让官人抄给你便了。” “那就多谢妹妹了。” “来我的换装的地方。”丁都赛挽住李清照的胳膊,一起走进后台。 当张士勋在灯光下看清楚李清照的长相时,登时目瞪口呆。 人生无处不相逢,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李清照正是那个在书摊旁静静看书的那位,当时张士勋被她高雅的气质所吸引,还频频回头。 丁都赛问:“姐姐,你不是和你家官人一起来的么?” “是一起来的,他呀,刚才往后门来的时候,被书摊上的一本书勾去了魂魄,此刻还蹲在那里看呢。” 张士勋诧异道:“何不买下来回去慢慢看?” “穷,不舍得买。” 张士勋张口结舌,这两口子竟然这么拮据,连一本旧书都不舍得买。 “姚大缸子,你来下。”张士勋招招手,姚大缸子就是玩杂剧顶缸的那位,名字特好记。 姚大缸子颠颠儿跑过来,“大官人,你唤俺?” 张士勋掏出一大块银子,递给他道:“劳烦你去旧书摊寻一位姓赵的大官人,他正在那里看书,你把他看的书买下来,然后带这位赵大官人回到这里。” 姚大缸子看看手里的银子,“买本破书,用不着这么多银子的。” “等你把这位大官人带过来,就用剩下的银子买些果子糕点,今天是除夕,我请咱们丁家班子的人打打牙祭。” “全都买了?”姚大缸子又看看手里的银子,这能买不少东西呢。 “全都买了。” “好勒!”姚大缸子欢叫一声,一溜烟跑出后台。 “多谢张公子!”李清照也不做作,简单道了声谢。 丁都赛带着他们来到自己换装的小隔间,命人取来了笔墨纸砚。 “张公子,刚才你唱的那首《临江仙》,是何人所作?” “是……我忘了。”张士勋只知道词作者是明朝人,具体是谁,他实在记不起来。 “忘……了?”李清照瞪大双眼,能把人家的词完完整整唱出来,竟然没记住作者的名字,谁信? “姐姐,别问了,问也是白问,逼急了,随便编个人名,还不如不问呢。”丁都赛抿嘴笑道,“第一次听他唱曲,是一首很美的曲子,问他作者,他却说是一个和尚所作,嘻嘻!” 说着,她低声哼唱那首《送别》。 李清照听了,马上说道:“妹妹,麻烦你把这首《送别》也写给我,好么?” “好呀。”丁都赛拿起毛笔,边写边道:“姐姐,你想想看,大宋有没有词曲写得出色的和尚?” “不用想,就凭这一首曲子,无论他是什么人,肯定会名声远扬的,据我所知,当下的大宋没有这样的和尚。”李清照说着,扭头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轻咳一声,在这个小小的更衣间东张西望,故意不看她。 丁都赛写完,李师师低声吟诵着这首《送别》,肚子里有无数疑问要问张士勋,但是初次相识,实在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只有强按下好奇心,讨要他刚才唱的《临江仙》。 张士勋暗中打开智能系统的托管功能,代写毛笔字,使用的依然是唐寅的字。 李清照站在一旁看他写,等他写完,拿起来认真看了看,纳闷道:“张公子的字很不错,风致飘逸,工巧而不媚俗,只是缺少了些气势,似乎与你表现出来的气度不太符合。” “呵呵!”张士勋干笑一声,李清照不愧是大家,一眼就能看出唐寅书法的特点。 唐寅这人有点浪,写出来的字自然缺少一些气势。 姚大缸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班主,俺把那位赵大官人带来了。” 丁都赛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就听一个声音在外嚷嚷:“竖子无礼!把我弄进此处是何道理?光天化日之下,莫非谋财害命不成?” 张士勋三人一听,赶紧出去,只见外面地上坐着一个人。 第309章 文人夫妇 李清照吃一惊,“夫君,你怎么了?” “哎哟!清照,他们连你也掳掠来了?”那人抬头看到李清照,也吃一惊。 “没有呀,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来丁家班寻唱曲之人。” 那人闻言,说道:“这里便是丁家班?怪不得这么无礼……哎哟!我的腰。” “丁家班怎么了?”丁都赛一听,不高兴了,气哼哼地要上前理论,被张士勋一把拉住。 “你是怎么把人家弄来的?”张士勋问姚大缸子,先弄清楚状况再说。 “扛回来的。” “扛……扛回来的?” “是啊,俺对他说,俺家大官人有请,可是他死活不肯来,俺便把他扛上肩,一路小跑扛回来了。” 张士勋有点凌乱,这夯货,请人的方式如此地奔放,怪不得人家不乐意。 怪只怪所托非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去请人。 一个整日顶缸的家伙,大概就知道顶缸了,这是人家的看家本领。 丁都赛快笑抽了,“咯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 张士勋见她那样,也不指望她去给人家解释了……还是赶快赔礼道歉。 硬着头皮走过去,双手抱拳道:“这位兄台,去请你的那个人领会错了小弟的意思,热情过了头,实在是抱歉得很……这事弄得,太不好意思了。” 李清照也说:“夫君,人家请你是好意……” “请我?天啊,我还是头次见到这么请人的。一照面二话不说,把我双手往身后一扭,扛起来便跑……听说太行山上的响马打劫便是如此行事,今日算是领教了一回,万幸的是他没有从身后先打我一记闷棍……哎哟!我的腰啊。” 赵明诚说得凄遑,只差把他老婆那首“凄凄惨惨戚戚”背出来。 张士勋强忍住笑,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半天才算把他安抚住。 姚大缸子知道捅娄子了,把买来的书往张士勋手中一塞,“出溜”一声便没影了。 张士勋把那本书递过去,“赵兄,这本书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小弟改天再专程向贤伉俪赔罪。” “谢谢张公子,一场误会而已,不用太在意。”李清照把书接过来,塞进赵明诚的手里,“我已经把张公子那首《临江仙》抄录下来了,的确是难得的好词,另外,从他那里,我还弄到了一首好诗,不虚此行呀。” “只要能够被娘子看得上眼的诗词,绝对错不了。”赵明诚说着,揉着腰问张士勋:“你是不是在樊楼救过驾,被官家称为‘一指之师’的那位?” “正是在下!” “我听说你后来去了天武军,怎么会来莲花棚唱曲?”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有机会慢慢告诉你。”张士勋说着,扭头看丁都赛,已经失去了踪影,大概是怕失礼,独自找地方偷着笑去了。 “娘子,咱们回家,这本书写得很好,我要回去好好看一看。”赵明诚把书塞进怀里,还轻轻地按一按,看来他真的喜欢这本书。 赵明诚这人在历史上是留了名的,不仅仅因为他是李清照丈夫的缘故。 他本人也很有才学,对金石一道有很深的研究,所着的《金石录》是后世学者研究古代金石刻的必读之书。 赵明诚与李清照的相识颇有浪漫色彩,据说,有一次他和朋友去大相国寺看花灯遇到一位女子,一见之下便生了爱慕之意。 无巧不巧的是,陪他一起看花灯的那位朋友认识这女子,从二人谈话中,赵明诚才知道她就是李清照。 他早就拜读过李清照的词,对李清照的才华本已十分赞赏,如今才女当面,心内顿时狂喜起来。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啊。 回家后,赵明诚直接给老爹写了个字谜:-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他老爹接过来看了看,却没看懂。 这写得什么玩意儿? 狗屁不通啊。 想问儿子又放不下脸面,于是就找朋友帮着参详。 朋友一看就笑了,告诉他道:“言与司合,乃词字也;安上已脱,乃女字也;芝芙去头,乃夫字也。词女夫!” 老爷子一听,明白了,这是儿子要娶一个词女做妻啊。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东京城最出名的此词女非李清照莫属,啥都别说了,上门提亲。 论起赵明诚和李清照两家,还真是门当户对,赵明诚的老子乃大名鼎鼎的吏部尚书赵挺之,一个马上就要当宰相的人,身份显赫。 李清照的父亲也不简单,被人称为苏门“后四学士”。 赵挺之上门提亲的时候,李格非乃是礼部员外郎。 李格非立马答应了这门婚事! 二人婚后,可谓琴瑟相合,十分美满。 不过,赵明诚虽然对李清照的诗词赞赏有加,但心里却有点不太服气,有心做几首词胜过她,便闭门谢客,废寝忘食三天,一气写出五十首词……没错!整整五十首。 他还别出心裁,把李清照的几句词夹杂在自己的词中,然后信心满满地请自己的好友评鉴,友人看了以后说:“只三句绝佳。” 赵明诚忙问是哪三句,友人回答:“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赵明诚听了,不禁哑然。 原来这几句正是李清照的。 从那儿以后,赵明诚便彻底服了妻子的才学。 二人情投意合、伉俪情深,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人产生了隔阂。 赵明诚这人虽然学问不错,却是个胆小鬼,守江宁时,叛兵作乱,他竟然不管不顾弃城而逃。 李清照对于丈夫这种行为颇为不齿,写出了一首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当然,这是金兵攻陷开封以后的事情,现在还没发生呢。 张士勋读书,不求甚解,对于李清照夫妻后来的事情所知甚少,仅知道他们俩的父亲自从蔡京入相后受排挤,仕途一落千丈,罢官的罢官,贬职的贬职,家道随之中落,李清照夫妇也离开京师去了外地。 第310章 咬定青山不放松 “张小友,我们这便告辞了,谢谢你的诗词,也谢谢你送的书。”李清照笑着对张士勋说道。 “李娘子不必客气,那两首诗词,不过是借花献佛,呵呵!小意思。不用谢。”张士勋发现,李清照笑起来挺好看的。 “那么,再会。” “请问贤伉俪住在哪里?回头小子登门拜访二位。” “我们临时来京探亲,暂住亲戚家。” 既然是暂住,而且人家没有告诉他住址,就不好深问下去。 “小弟住在金钱巷,贤伉俪若是有暇,就来小弟这里坐坐。” “嗯!”李清照轻轻点下头,算是答应了。 赵明诚大概腰疼好些了,便耐不住好奇,“你为何对我们夫妻如此热心?又是送书,又是邀请登门。” “无它,自从读过李易安的诗词,就对她十分仰慕。”这是实话,李清照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不敬仰是瞎话。 “难怪!难怪!呵呵!”赵明诚点点头,凡是读过书的人,谁不仰慕李清照? 张士勋刚才没顾得上注意赵明诚,现在仔细打量他,见他四十岁上下,脸上布满皱纹,颏下留着几缕胡须,一副典型的老学究模样。和李清照站一起,反差有些大,说他是李清照的父亲也不令人觉得奇怪。 正说话的时候,李师师来了。 张士勋迎上去,“哟!原来是李娘子来了,欢迎!” 李师师蹲身道一个万福,“张官人,你今天那两首曲子简直唱得太好了。” “师师娘子夸奖,在下愧受了。” 旁边的李清照已经开始往门口走了,当她听到师师这个名字,就停了下来,问道:“你便是李师师么?” 李师师转脸看向李清照,道:“小女子正是李师师,敢问……?” “我叫李清照。” “哎哟!原来是易安居士当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李师师赶忙行礼,她可是唱过李清照的词的。 “李妹妹请起,我回到东京就看到你们妇女联合会的征求意见稿,正打算登门讨教一二,没想到竟在这里巧遇了。” 李师师听她说到妇女联合会的事情,脸上顿时浮上笑容,“讨教一词,师师愧不敢当,不知李姐姐有何见教?” “我仔细地研读意见稿,觉得内容详实,道出了天下女人的心声,若是能够实行,将造福于天下女子。”李清照说到这里,话语一转:“可惜的是,诸位初心虽好,未必能把这件好事做得起来。” “为何?” “我注意到,意见稿的后面附有名单。” “嗯!那是筹备委员会名单。” “筹备委员会,名字起得倒是很新颖。”李清照捋一下额头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接着道:“不知李妹妹注意到没有,里面全是勾栏瓦舍中唱曲的……” “哦!李姐姐对我们这些人有成见?”李师师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但心里已经有些不愉,作为一个名妓,身份的卑贱是她最大的伤痛,也是十分敏感的话题。 “妹妹误会了,我对你没并没有任何成见,只是,你这个所谓的妇女联合会想要发展壮大起来,不能仅仅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因为我注意到,妇女联合会意见稿中说得明白,妇女联合会面向的是整个大宋的妇女,既然如此,就必须吸纳各个阶层的女子进入联合会的核心……说句不中听的话,以你们这些人的身份,会让许多人退避三舍呀。” 李师师多聪明的一个人,听到这里,马上明白了李清照的意思,随蹲身行礼道:“多谢姐姐,一语提醒梦中人呀,要不是你提醒,我们还身在迷雾中而不自省呢。怪不得意见稿发出去后,应者寥寥,原来是这个缘故。” 张士勋也听明白了,李清照的话一针见血啊。 李师师她们的身份在这个时代非常的低微,基本上与青楼里的女人等同。 这么一帮人建立妇女联合会,别说勋贵家的女子,即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不会加入。 “请问姐姐,我们该如何破局?”李师师对这个妇女联合会投入了极大的精力,热情满满,李清照这盆凉水浇下来,她的心都是凉凉的。 李清照摇摇头,她对这个问题,也是无解。 李师师面色苍白,求助似地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却笑了起来。 李师师问:“你笑什么?” 张士勋也不回答,吟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李清照忍不住抚掌赞道:“呀!好诗!” 李师师默默复读了几遍这首诗,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张士勋,目光中已经充满了坚定和信心。 张士勋冲她一笑,鼓励道:“你们建立这个妇女联合会的宗旨便是为广大妇女服务,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善举,既然是善举,做就是了,身份高低又有何关系?坚定信仰,努力按照自己的既定目标朝前走,常年如一日把好事做下去,我相信追随你们的人会越来越多,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丁都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鼓掌道:“好呀!张官人说得太好了。” “也是,既然做好事,何必计较身份高低呢。张公子这首诗还有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把我也给浇醒了。”李清照也是个十分豁达的女人,“李妹妹,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便是,莫管他人说长道短。我眼下被俗事缠身,脱不开身,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兴许也会加入你们的妇女联合会。” 李师师和丁都赛听了,顿时喜上眉梢,李清照何人?乃是大名鼎鼎的女词人,若是有她加入进来,对妇女联合会的壮大,起到的作用将不可估量。 李师师道:“姐姐若能加入进来,这个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就是您的。” 李清照摇摇头:“妹妹虽说是好意,但我却不能接受,因为你们征求意见稿中写得很明白,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副会长只有通过选举才能获得,是也不是?” “是的姐姐……看我,一高兴便把规矩给忘记了。” 第311章 别让野猫叼走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立了规矩,就一定要遵守。”李清照说着,道:“各位,我真的该走了,再见。” “既然李娘子夫妇有事,我们就不强留了,恭送二位。”张士勋、李师师几人送他们夫妻出去,一直送到后门外才停下来,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李师师道:“我从小就唱过易安居士的词,对她十分的仰慕。” 张士勋也道。“嗯嗯!我也是。” 丁都赛疑惑道:“不对呀,你不是从小在海外长大么,怎么会读到易安居士的诗词?” 张士勋反问:“我是来到大宋后才读到的,不行吗?” “少来!姐姐说她从小就唱过易安居士的词,你紧跟着说你也是。” “信口开河而已,丁娘子就不要抠字眼了。”张士勋说着,缩缩脖子道:“咱们别傻站在外面了,外面冷。” 李师师没动,却问他道:“不知张公子怎么度过这个除夕之夜?” 张士勋听得她问,心里一动:难道李师师要请我一起过除夕? 丁都赛似乎也感觉到冷,催问道:“姐姐问你呢,怎么不回答?” “哦!这个除夕之夜,本来打算去高老庄和表弟一起过的,可表弟一口回绝了,说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若是我去了,未免太煞风景,所以,我只好一个人……” “哎哟!太好了,咱和姐姐一起过。”丁都赛拉着张士勋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晃,兴奋得不行。 “你不陪父母一起过除夕?” “才不呢,和他们过除夕,可没意思了。” 李师师笑着道:“那就一起去我那里。” “好呀!走走走!”丁都赛性子急,拉着张士勋的胳膊就要走。 丁父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死妮子,你要往哪里走?” 张士勋苦笑,这个老家伙不当察子有点亏。 “爹爹,我去李姐姐那里,辛苦一年了,您该让我松快松快。” 丁父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行!大过年的,你若是到外面疯去了,留下俺们两个老的,于心何忍?” “爹爹!”丁都赛抱着他的胳膊摇着,道:“您和母亲熬不得夜,每年的除夕,你们总是早早上床睡觉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守夜,您老于心何忍?” “这……”丁父挠挠头,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张士勋,道:“赛赛啊,你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若是被野猫叼了去,俺这把老骨头便活不成了。” 这话说得很露骨,分明把张士勋当野猫了。 “咳咳!”张士勋不敢接话,尴尬地把脸转过一旁,却听得李师师在旁边低声轻笑。 “爹爹……!”丁都赛一个劲跺脚,哪有这么说话的? 父女二人又磨了一阵,丁父终究缠不过自家女儿,最后还是勉强答应女儿。 丁父凑近张士勋耳旁,恶狠狠地说道:“小子,若胆敢对赛赛无礼,俺便剥了你的皮。” “小侄不敢。” “不敢?我呸!”丁父往地上啐一口,道:“每次来这里,你都毫无廉耻地去拉赛赛的手。” 张士勋两手一摊,“伯父……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啊。” 李师师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爹爹,外面冷,你又喝了酒,赶紧进去,把人都打发走,赶紧回家。”丁都赛被自家老爹弄得哭笑不得。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老家伙劝进去。 三人才要走,姚大缸子从里面跑出来:“大官人,张大官人。” “什么事?”张士勋站住脚,实在不想和这个夯货废话,大过年的,总站在寒风呼啸的外面说话的确令人着恼。 姚大缸子磕磕巴巴地说道:“还您……的银子。” “什么银子?” “俺把您交代的事儿办砸了,这银子还你。” “算了。”张士勋摆摆手,道:“下次办事情小心些就行了,不要把人当缸顶……银子还是拿去,过年了,叫上班子里的人去喝酒。” 李师师和丁都赛乘轿,张士勋步行,很快就来到李师师的住处。 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士勋突然拍一下脑门,“哎哟!瞧我这记性。” “啥事?”丁娘子问。 “我是和阿舅他们一起去莲花棚的,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丁都赛道:“没事没事,听母亲说过,他打小便喜欢在勾栏瓦舍里流连,看东看西的,一逛便是一天,他这会呀,只怕还在里面东游西逛呢,嘻嘻!不用理会他,即便你唤他回来,他也未必跟你回来呢。” “但愿如此。” 李师师家内莺莺燕燕,刚进院门便听得里面好多女子在嬉笑。 李师师皱着眉问迎出来的侍女:“怎地这般多人?” “孙三四、薛子大姊妹、封宜奴、徐婆惜、王京奴……足足七八个呢,已经来好一会了,说是和您说好的,要一起过除夕。” 丁都赛问:“李姐姐,你约这么多人啊?” “我没约她们呀。”李师师似乎也很诧异。 三人刚进门,孙三四等人便一起拥过来,七嘴八舌。 “姐姐,俺们和你一起过除夕,好么?” “姐姐,俺们来之后才听说你去莲花棚了,咋不叫上俺们一起去呢。” “哎呀!张大官人也来了?你是不是也去莲花棚了,有没有唱新曲呀?” “张大官人,您说好的教俺们嵇琴,什么时候教呀,京奴可等着呢。” “是呀!是呀!俺们都望眼欲穿了。” …… 一帮子女人嘁嘁喳喳,听得张士勋脑仁疼。 “你们一个个说行不?”李师师笑着道,“这般抢着说话,让人如何能听得清楚?” “我先说。”封宜奴反应最快。 “还是我先说。”孙三四不甘示弱。 “不行!让俺先说。” …… 李师师伸出手指揉太阳穴。 丁都赛看不下去了,“你们这样的话,谁都别说了。” 李师师见她们互不相让,便纤手一指,“薛子小,你年龄最小,你先说。” 薛子小道:“俺……俺是来告诉姐姐,有好多姐妹想加入咱们的妇女联合会,都在问啥时候正式开业呀。” 第312章 锦瑟年华 丁都赛纠正她:“薛妹妹,咱们可不是做生意,不能用‘开业’这个词儿。” 薛子小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那该怎么说?” 张士勋插口道:“应该叫作‘成立’。” 他这一开腔,众女刷刷地看向看向他。 “妇女联合会是张公子提议的,以他说的为准。”李师师作为大姐大,一锤定音。 “那……咱们妇女联合会什么时候成……成立呀。”薛子小追问。 “莫急,等征求意见稿反馈回来,咱们再做商量,再快也要过完年再说。” “你们找我,都是为了这件事?”李师师环顾众女,最后看向王京奴。 “是呀。” “好啦,我已经回答过了,今日是除夕之夜,大家都回家陪着家人好好过年。” 众女一齐摇头,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你们不陪家人,都想在我这里度过除夕之夜不成?” 众女互相看看,又一头。 李师师觉得头有点疼。 她骨子里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并不喜欢应酬和喧闹。 孙三四问:“姐姐,你莫非不欢迎俺们来么?” 李师师解释道:“没这个想法,我只是觉得,都忙了一年了,你们家中都有老人,除夕之夜该好好陪着他们一起过的,不像我,从小就没爹没娘。” 封宜奴道:“姐姐,俺们就是想到你孤苦无依,怕你寂寞孤单,这才约好了一起来陪你过年……您可别拒绝呀,已经到了这个时辰,我即便回家,也过了除夕了。” 孙三四道:“是呀!封妹妹说得是,眼看就要新的一年了,俺们今日就陪姐姐一起过,希望咱们姐妹们在宣和六年过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 李师师见状,只得同意:“好,既然姐妹们都想在我这里过,那就一起过。” 众女齐声欢呼。 李师师忙吩咐侍女们在客厅摆一张大桌子,把早就备好的果蔬食品摆上去,然后邀请大家入席。 “官人,你来。”丁都赛悄悄拉一下张士勋的衣袖,把他带到院子里。 “什么事?”张士勋悄声问。 “她们今日登门,你猜猜看,是抱着何种目的而来?” “不就是想陪师师娘子过年吗?” “这是幌子,她们才没有这么单纯呢。” 张士勋一愣:“难道……她们怀有恶意?” “那倒没有,她们呀……是冲着妇女联合会的副会长来的。” “嗯?难道副会长不是通过选举产生的?” “名义上是的,可是,她们可以拉人选自己呀。” 这不就是后世的拉选票吗?她们这么快就学会了? 无师自通啊。 “官人,你没看出来么?这些人里面,数孙三四最是热心,她朝思暮想都要弄一个副会长当当,另外还有封宜奴,她对这个副会长也很热衷呢。” “娘子,想当副会长并没有任何不妥?又不是朝廷封的官职,只有义务而无报酬。” “名声呀,她们想要这个名。” 张士勋嘀咕道:“她们难道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 “都是吃这行饭的,当然越出名越好呀。” 也是,越是出名,唱的曲才越有人听。 后世演艺圈中,这种现象简直太普遍了,有人为了出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自污。 “官人,我也想当副会长,你帮我想个办法。” “我说娘子,这个忙我可帮不上。”张士勋使劲儿摇头。 “官人。”丁都赛拉着他衣袖,开始使性子:“你要是不答应帮我,我便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的那种。” “好,为了不让你‘非常非常’生气,我豁出去了。说,你想让我怎么做?”张士勋毫无立场地答应了。 “呀!官人,你真是……真是好人。”丁都赛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你还没说要我怎么帮你呢?”张士勋觉得好笑,她太孩子气了。 丁都赛扭捏起来,“我……我还没有想好呢。” “啊!” “对不起官人,我真的没想好。” “好,等你想好再告诉我。不过啊,我劝你别想了,妇女联合会的头头是通过投票产生的,要想当选,只有别人选你才行。” “头头?那是什么?” “头头就是负责人,具体你们妇女联合会,就是会长、副会长。” “官人呀,你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是古里古怪的。” “这不奇怪,我在海外待那么多年,说话当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官人。” “嗯!” “我很高兴。”丁都赛仰起脸看他,有点羞涩地道:“其实,我刚才在试探你来着,我才不想当什么头……头头。” “啊!试探我?” “是呀!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几乎是零。 “官人,我再给你说件事。” “你说,别说一件事,即便十件事,我也听着。” “我……我今年才虚岁十八。”丁都赛低下头,似乎变得扭捏起来。 “豆蔻之年,好啊。”张士勋顺口说道,有点不明白她提起年龄做什么。 “官人,这个年龄已经过了豆蔻年华了。” “哦?你现在属于什么年华?” “锦瑟年华。” “那么,你提起年龄,想说什么?” “官人,我……我不能成婚太早,莲花棚还有一大班子人靠我养活。” 张士勋明白了,这才是她想说的重点。 张士勋一挥手,很大气地道:“没问题,我可以等。” 按照后世的标准,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女子十八岁结婚属于早婚。 何况,张士勋也不想这个时候成家。 一年后金兵就要大举入侵,如果那个时候有了孩子,那就多了一个……不,应该说是两个拖累。 丁都赛不想现在结婚,也正中他的下怀,乐得顺水推舟。 丁都赛捂住脸,娇羞地道:“我可没有说一定要嫁给你呀。”。 “这话说得,让我太伤心了……这里有水井没有?” “水井?” “我要跳井,殉情!” 第313章 侠客行 丁都赛打个激灵,急忙仰脸看他,朦朦胧胧中,却见他嬉皮笑脸,没半分要跳井的意思, 顿时知道他在逗自己。 她抬起拳头,在他胸脯上擂起来,“官人,你坏死了!” “呵呵!亲爱的,别管你年龄多大,我都等着你。” “亲……爱的?官人,说得好肉麻呀,但我喜欢听。”丁都赛拉住他的手。 张士勋借着朦胧的光亮看她娇羞的模样,心中荡漾起来,刚要做一点小动作,却听得有人喊:“我说外面的那两个,这边都等着你俩呢,你们进不进来?” 抬头看时,却是孙三四叉腰站在屋檐下。 丁都赛赶忙松开手,答应道:“来啦!来啦!” “哟!我没打扰你们俩卿卿我我?”孙三四语气中略带嘲讽。 “没……没……”丁都赛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张士勋却道:“孙娘子,我们两个只不过说几句话而已,谈不上卿卿我我。” “嘻嘻!赶紧进来,菜都上齐了。”孙三四白他一眼,上前拉着丁都赛的手,在她耳边耳语起来。 张士勋站在她们两个旁边,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出来?” 孙三四道:“张大官人,我们姐妹说几句体己话,您先进去。” 张士勋迈步走进客厅,只见一张大圆桌摆在客厅中央,圆桌上已经摆满各种果蔬菜肴。 以李师师为首,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张士勋。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京城文艺界的翘楚,按照这个时代的称呼就是“花魁娘子”。 借着烛光看去,个个艳妆华服,有的香娇玉嫩,有的妍姿俏丽,环肥燕瘦,各有不同。 李师师笑盈盈地招一下手,“张公子,快来,都准备好了呢。” “菜肴挺丰盛的啊。”张士勋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看着满桌果品、食物,肚子里“咕噜”作响,他饿了。 李师师道:“姥姥在数日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过年了,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放置吃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师师的话触动了张士勋心内最敏感的地方,让他想起了父母以及祖父母。 每到春节,祖母早早就开始准备过年的各种吃食,包子、馒头、酥肉、丸子、芥菜肉、炸带鱼……过年期间的吃食应有尽有。 除夕之夜,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 即便祖母过世后,母亲继承了她的过年习惯,仍然是这一套过年的流程,几乎没有改变。 也许,正是因为把祖先、长辈行为习惯延续着,中国人才形成了独特的传统,一代代传承下来。 丁都赛进来后见他发怔,轻轻扯一下他的衣袖,“官人。” “哦!”张士勋被她这一扯,从深深的回忆中醒来。 “官人,吃林檎。”丁都赛在他身旁坐下,递过来一个果子,关心地问:“你没事?我看到你在发怔,连姐姐对你说话都没反应。” “没……没事。”张士勋接过果子,下意识地放嘴里咬一口。 所谓的林檎,就是后世常吃的苹果,不过这时的苹果与后世相比差远了,又小又酸。 李师师也看出张士勋有些魂不守舍,笑问:“张公子,每逢佳节倍思亲,你是不是想自家父母了?” 真是个聪慧的女人,连这都看出来了。 张士勋点头道:“让师师娘子说着了,我确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情形,不知不觉就有些走神。” “此乃人之常情。”李师师说着,转而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觉悲从中来,脸上显出凄然之色:“你们还有父母可想,我却连自己父母的长相都想不起来。” 封宜奴坐在她的下手,见她悲伤,赶忙劝她:“姐姐,今天过年了,别想不开心的事情。” 李师师自嘲地一笑,道:“不知怎么了,今日竟然多愁善感起来,让张公子还有姐妹们见笑了。” 封宜奴笑道:“都是张公子开的头,一会儿罚他酒。” “好!我认罚。”张士勋很爽快地回答。 众人略吃些果子,喝几口汤,就开始饮酒吃菜,觥筹交错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座的所有人兴趣高涨。 “张公子,俺听说您会太祖长拳、太祖盘龙棍,还有醉八仙。”王京奴几杯酒下肚,脸上红扑扑的。 “哦!会那么一点点。”张士勋品着樊楼的眉寿酒,感觉味道不错,就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那日去莲花棚,一时兴起便上台随便玩了几手。”。 “听听,他只是随便玩几手,就传遍了满京城。”李师师笑道:“不瞒姐妹们说,我早就想开开眼了,今日乃除夕之夜,不如请张公子为我们演示一下如何?” “好!”众女一齐鼓掌。 张士勋性情不错,也不推辞,“没说的,既然大家都想看,一会儿我就给大家献献丑。” 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吗? “好!” 众女又一次鼓掌,很是热烈,尤其旁边的丁都赛,小手都拍红了。 张士勋有点奇怪,这个时代好像没有鼓掌的习惯?来到大宋这么久,就属今日听到的掌声如此之多。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借着酒意,张士勋向李师师要了把剑,一边舞动,一边朗声吟诵着李白的《侠客行》。 醉八仙剑据说来源于武当,对这种剑法,张士勋只是从影视剧中见到过。 他现在舞动的所谓八仙剑,纯粹是借着酒意胡乱舞弄,徒有其表,糊弄面前的这些女人们罢了。 他醉意满满,倒拖着剑,踉跄着走到酒桌前,从丁都赛手里夺过酒杯,仰头“咕咚咚”喝下肚,吟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丁都赛见他东倒西歪,忍不住提醒:“官人,你慢些。” “你就别瞎操心了。”旁边的封宜奴笑道:“人家的剑舞既然称为‘醉八仙’,就是取的一个醉字,若是四平八稳,就不称之为醉八仙了。” 张士勋趔趄着走到李师师面前,舞个剑花,又打个酒嗝:“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伸手拿过一个林檎,李师师抿嘴笑着,端起自己的酒杯递给他。 第314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张士勋接过酒杯,来一招“吕仙饮酒”喝下酒杯里的酒,口中吟道:“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他一边吟咏,一边把酒杯斟满酒,双手捧起来,醉态可掬地来一招“醉仙敬酒”,把酒杯凑近李师师的唇边。 李师师再也忍不住,“咯咯”笑着接过酒杯,张开樱唇饮了杯中酒。 张士勋舞个剑花,突然腾空跃起,翻个跟头落在自己的椅子旁,一招“张果老倒骑驴”坐到椅子上,身子后仰,一招“仙姑采莲”,剑尖便插上一个林檎。 “好!” 众女忍不住齐声叫好。 张士勋接着来一招“仙姑献花”,把林檎送到丁都赛唇边。 丁都赛伸出纤纤玉指,把林檎从剑尖上取下来,轻轻咬一口,朱唇吐出一个字:“甜!” 张士勋“哈哈”一笑,“气贯长虹”。 突然“唰!”地一声刺向孙三四。 孙三四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 剑尖离她数寸便戛然而止,还没等她尖叫之声落地,张士勋已经收回剑,震声道:“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又醉态可掬地舞动一阵,最后来个收势,口中念念有词:“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随后,“扑通”一声仰躺倒地上,鼾声震耳。 众女轰然叫好。 徐婆惜看着地上躺着的张士勋,若有所悟,“此套八仙剑,好像女子也能舞耶。” 众女眼前一亮,对啊!女子学醉八仙剑法,的确别出心裁。 薛子小拍手道:“若是学会这套剑法,在瓦肆中、宴筵中剑舞,岂不是一出绝佳的节目?” 她的姐姐薛子大指着地上貌似酣睡的张士勋,“妹妹,女子醉卧如张公子这般,不雅啊!” 徐婆惜道:“薛子大,你傻呀,咱们只学适合女子的不就行了?躺地上的不学。” “什么叫躺地上的?”张士勋翻个身,一手支着脑袋道:“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醉卧云天’。” 丁都赛见张士勋依然在地上躺着,便过去推一推他:“官人,赶紧起来教我八仙剑。” 张士勋没有起来,翻个身重新躺下,“呼噜”之声山响。 话说,客厅的青砖地面真是干净,一尘不染。 “你起来呀!”丁都赛伸手拧着他耳朵,“你若是再装,我便使劲拧!使劲拧!” 说着,手上加劲儿,转了半个圈。 张士勋装不成了,坐起身揉揉双眼,又伸个懒腰,口中念念有词:“悠悠鹿门期,落落东海蹈。笑问经世人,大梦谁先觉。” 众女都是识货之人,一起赞道:“好诗!” 丁都赛撒娇道:“诗是好诗,但我还是想跟你学剑,官人你教我。” 张士勋满口答应:“这个没问题,改日我教你。” “俺也要学!” “俺也要学!” “我也要学!” …… 众女纷纷嚷着要学。 “不就是一套剑法吗?我答应了。”张士勋答应得很爽快。 众女一听,包括李师师在内,有的喜笑颜开,有的欢呼雀跃,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张士勋暗道一声惭愧。 他之所以答应得那么快,是因为有些小龌龊心思在里面。 教人练武,肯定要一遍遍规范她们的动作……尽管他自己的动作也不规范,但并不妨碍去规范别人。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要握住她们的手;难免扶一下她们的腰肢;也难免拉拉胳膊扯扯腿……总之,这种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权当收她们学费了。 “男子汉大丈夫,正当血气方刚之时,有些小想法不算过分,只要不及于乱,就是正派男人。” 张士勋暗自为自己拿不上台面的龌龊心理开脱:“只要不跟王栋学就行,我只是心里想想,那货可是只做不说,而且不挑食,是以繁衍后代为宗旨的,省略了爱情这个很重要的环节,他可以不要脸,我却是要脸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爆竹声。 “哎哟!该放爆竹了。”李师师喊一声:“快把屠苏酒拿上来。” 使女答应一声,拿过早就备好的屠苏酒给众人斟满。 李师师端起屠苏酒:“张公子,姐妹们,来来来!喝了屠苏酒,一起去放爆竹。” 说着,率先喝下屠苏酒。 众人应一声,一饮而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李师师一边吟诵着王安石的诗,一边离开座位往外面走。 张士勋跟着往外走,还下意识地去拉丁都赛的手,却被丁都赛挣脱了,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 院子里,小太监赵忠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筒里,见李师师出来,赶忙上前:“禀李娘子,小的把爆竹都准备好了,有单响、双响、连响、二踢脚……” 一大串爆竹名从他口中说出。 “嗯!这便开始燃放。”李师师点点头,往后退出几步。 赵忠答应着,迅速瞥张士勋一眼,取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火折子就被点着了。 院子正中摆放着几口木箱子,赵忠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爆竹就开始燃放。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年开始了。 皇宫,勤政殿。 “什么?张士勋和李师师在一起过除夕?”赵佶斜靠在床榻上,心头升起一股醋意。 梁师成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躬身站着。 “是的,就在金钱巷。” “就他们两人么?”赵佶盯着梁师成,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据说丁都赛等人也在,大概七八人的样子。” 赵佶暗自松一口气,站起身在殿内踱步。 张士勋和李师师、丁都赛走得很近,赵佶是知道的,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几人凑在一起,无非是兴趣相投,交流杂剧音乐而已,这个可以接受。 就在前几日,皇城司密保,以李师师为首,纠集一些歌伎艺人,要搞什么“妇女联合会”,这就让赵佶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据说,这都是张士勋出的主意。 第315章 跗骨之蛆 这个年,王黼也没过好。 那日看到地狱的恐怖情景,他当场就吓昏过去,醒来后神志就出了问题,直到今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睁眼闭眼都是血淋淋的场景,每到夜晚,都会被噩梦吓醒,以至于夜不能寐。 仅仅几十日功夫,王黼原本肥胖的身形就以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原本厚实的面颊塌陷下去,双下巴消失了,变成尖尖的。 他给自己的卧房里弄了一张大床,用金玉为屏,翠绮为帐,大床四周是几张小床围绕。 大床当然是为他自己的准备的,名之为“拥帐”,至于那些小床,都是为小妾们准备的。 每当夜幕降临,儿臂粗的红蜡烛把卧房照得通亮,王黼钻进拥帐之中居中而卧,头枕着一个美姬的肚皮,脚蹬着一个美姬的胸脯,左右各拥着一个美姬,而拥帐周围的小床上则躺满美姬……。 场面很香艳。 但已经被阉割的王黼却夫妇享受,瞪大双眼望着帐顶出神。 身旁的一个美姬把脸贴过来问:“相公,你不困么?” “唔!” “相公,你最近怎地啦,有什么不舒服么?”另一侧的美姬跟着问道,顺便把腿搭在他的腿上。 “唔!” “相公……” “唔!” “相爷……” 美姬们想尽各种办法侍奉他,都没有让他心情好起来。 到最后惹得王黼焦躁起来,把她们都踹出拥帐,然后重新换几个美姬上来。 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卧房门被敲响了。 王闳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爹爹,梁太师刚才传话过来,要你去他那里,说是有事和你商量。” 听到梁太师相请,王黼揉着眼睛,很不情愿地坐起来,旁边的美姬赶紧给他穿衣。 “小郎,梁太师这么早请我过去,有什么事儿?”王黼坐在杌子上,由几个美姬给他梳头。 “来人只说梁太师请爹爹过府一叙,至于什么事,却没有说。” 王闳孚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旁边站着两个丫鬟。 “爹爹,梁太师大年初一相招,肯定有要事相商。” “嗯!”王黼打个大大的哈欠,“我这就过去。” 两个丫鬟双双走在前边替王黼打着灯笼,三人朝后边花园走去。 王闳孚望着老爹的背影,把目光转向卧室,嘴角泛出一个淫邪的微笑。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卧房门口,轻轻推开卧房的门,一闪身钻进卧房。 随后,卧房内隐隐传出女人“嗤嗤”的笑声…… 后花园的院墙很高,西隔壁就是梁师成的府邸。 二人之间经常走动,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来往方便,就在院墙上开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这件事情,除了两家的亲信,任何人都不知道。 丫鬟把小门打开,储宏的笑脸就出现在小门的另一侧。 “王相公!您来了,新年好!”储宏躬身行礼。 “嗯!”王黼无精打采地点点头,问他:“今日是大年初一,我本是要过来给恩府先生拜年的,不知恩府急急相招,有何要事?” “这个……昨日除夕,他老人家一直在宫内,很晚才回府,至于请相公过来究竟为的何事,小的委实不知。” “一直在宫内?” “嗯!” 王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以梁师成的身份,在宫内肯定和官家在一起,今日一大早就请自己过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而且和皇家相关。 客厅内,梁师成正在喝茶,茶汤很浓,这是他特意让人煮的。 “见过恩府先生,下官给您拜年了,祝您吉祥如意,福禄双全!”王黼躬身行礼,腰弯得很低。 “罢了!罢了!将明请坐……储宏,给王相公上茶。”梁师成端坐在椅子上,一点都没有回礼的意思。 王黼身为右仆射,乃是当朝副相,论官职比梁师成大得多,但王黼在梁师成面前,却一点都不敢托大。 梁师成是和官家走得最近的人,得罪不起,连蔡京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王黼贼精,为了官位丝毫不顾廉耻,恨不得把他当亲爹敬。 至少表面上如此。 “将明,昨日一直陪官家,很晚才回来,今日请你过来,有一点小事相商。”梁师成抿一口茶,开门见山说道。 小事?开什么玩笑? 王黼暗自腹诽。 哪有天不亮就和人谈小事的? 信你才见鬼了! “恩府先生,有什么事情请讲,下官洗耳恭听。”王黼恭恭敬敬。 梁思成阴沉着脸问:“上次让你想办法杀张士勋,怎么不见你有什么动静?” “张士勋?”王黼打一个哆嗦,他听到张士勋这个名字,脑海里就浮现出地狱中的场景。 王黼虽然最近一段时间被折磨得够呛,但他骨子里乃是奸猾之辈,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听到梁师成问,心中一动:梁师成昨天一直和官家在一起,今日天不亮就急急把自己找来,这背后……? 梁师成见王黼没回答,有些不耐烦起来,“将明,问你话呢,怎地不说话?” “噢!”王黼眼珠转了转,道:“恩府先生,张士勋是天师,神通广大,又能召唤天雷……” 梁师成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报仇的心?” “我恨不能把他抽筋剥皮、碎尸万段。”王黼想起自己最近的凄惨日子,不由得咬牙切齿。 “抽筋剥皮、碎尸万段?”梁师成跷起二郎腿,“有具体的打算没有?” 王黼眼珠转了转,“恩府先生,张士勋虽然是个奸猾刁蛮之辈,但他没有该死的罪恶,所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待人甚是宽厚。” “你很宽厚?我不觉得。”梁师成感觉好笑。 他对王黼太了解了,这厮很不要脸,而且心狠手毒,所做的恶事,搬着指头数三天三夜都数不过来。 梁师成有点鄙视他。 谁不了解谁啊,还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王黼为自己辩解:“恩府先生,我很宽厚,真的很宽厚的。” 梁师成瞥他一眼,“宽厚到把人抽筋剥皮、碎尸万段?这可是你刚才说的,话还没有落地就呢。” 第316章 两个老狐狸 对于张士勋,他恨不得早一天杀了他。 但张士勋这个人太厉害了啊。 能直接召唤天雷杀人,谁能扛得住? 趋利避害乃是处世之要义,眼见前边是万丈悬崖,却闭着眼睛往下边跳,智者不为也。 但是,这次进宫,官家的话语之中开口闭口都是张士勋,毫不掩饰对此人极为忌惮。 有些话虽然没有挑明,但暗示的意味很浓。 梁师成跟随这位主子多年,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很会揣摩圣意。 在官家眼里,张士勋已经成为一个附骨之蛆,令人寝食难安。 既然是官家的奴才,就要为主子分忧。 梁师成昨晚一夜都没睡好,鸡叫头遍就来找王黼了。 张士勋既然是个隐患,那就除去他好了。 就像身体上的脓包,挑破它,让里面的脓就出来。 “将明,张士勋此人,越来越跋扈了,多次得罪你我,实在令人头疼。” “恩府先生,对我有恩的人,我当然报以宽厚,对于恶人,我与他势不两立。”王黼为自己辩解,一边偷窥梁师成的表情。 “呵呵!”梁师成等着他往下说。 “我早晚有一天,我会除掉张士勋。”王黼咬着牙道,“恩府先生,我已派人四处寻找道家高士,哼!总有人能克制他的。” 梁师成笑笑,对王黼的话不置可否。 王黼端起茶盏喝一大口,寻思:我真该死,早就该想到寻找道家高士对付这厮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将明,抛开与张士勋的恩怨不谈,他的存在,已经对皇权构成极大威胁了。” 王黼心中一动,马上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原来是这样! 官家也对张士勋心存忌惮啊。 王黼顿时兴奋起来,“恩府先生,这厮当然对皇权有威胁了,而且威胁甚大,他自称有天书……” 梁师成打断他:“将明,他手中确实有天书,官家、蔡相还有你、我都是亲眼看到的,仙界中的仙子以及地狱中的厉鬼都历历在目。” 王黼断然道:“那是妖术!” 梁师成端起茶杯撮一口茶,“他还召唤天雷劈死一头驴,当时包括官家在内,好多人都亲眼目睹。” “我仍然坚持,召唤天雷也是妖术。” 反正是和那厮杠上了,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不然的话,整日被噩梦缠绕,早晚要被折磨死。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梁师成自认为没有和张士勋斗法的能耐,王黼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他乐观其成便。 “恩府先生,我和张士勋势不两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您和官家就等着瞧好。” 梁师成两眼一瞪:“什么叫‘官家等着瞧好’?” 王黼赶忙俯下身:“恩府先生见谅,是我失言了。” 梁师成点点头,突然又问:“张士勋整日在天武军练兵,口口声声说为了保卫大宋,将明以为如何?” 王黼冷笑一声:“那就让他练兵好了,最好练一辈子兵……哼哼!不过一两千人而已,只要多派人手看紧他,他即便再有能耐,也不能掀起大风大浪。” “你的意思,就把他局限在天武军第……第几军来着,我记不起来了。” “不管第几军,只要不给他更大的军权,随便他折腾。”王黼奸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望着梁师成道:“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能找个理由,把他这个军调出京城。” “调出京城?”梁师成疑惑地看着王黼,“你的意思是把他调到边关?” “不不不!这样的人居心叵测,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京畿之地太远……恩府先生,把他放到眼皮底下才好找机会下手。” 梁师成站起身,背着手在客厅内踱了几步,皱眉道:“调他离开京城到也不难,总要找一个理由,找什么理由呢?” 王黼一听他这样说,分明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计策,顿时大喜,赶忙道:“理由太好找了,随便找出一个就能把这厮打发出去。” “计将安出?” “嘿嘿!尉氏县那边有个杨天王,恩府先生可有耳闻?” “杨天王?我不知,他何许人也?” “一个跳梁小丑耳,据说因私仇杀了人,便铤而走险,纠集一帮亡命,杀人放火,四处抢劫。” “你的意思是,让张士勋前去清剿?”梁师成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正是!”王黼得意洋洋,接着道:“如今梁方平正在那一带清剿杨天王,据下官所知,至今尚无战果,把张士勋派过去,然后……” “嗯!借刀杀人,有点意思了。”梁师成摸着下巴,想了一阵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再做打算,你且回,在家等我消息。” 说罢,端起茶盏。 王黼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如此,下官告辞了。” “嗯!去去,回去后好好调理一下身体,瞧你那脸色就知道没有休息好。” 王黼又行了个礼,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走到院墙的小门,王黼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天边已现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梁师成今天叫他来,其实是暗示官家对张士勋的态度。 王黼在官场厮混这么久,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官家也为那个妖孽而寝食难安啊。 王黼一扫多天的烦闷与惶恐,带着满脸笑意回到自家宅院里。 正在得意间,就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王黼二话不说,一巴掌扇过去,喝问道:“为何如此慌张?” 丫鬟一见是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磕磕巴巴地道:“相……相公恕罪,奴婢……衙内……” 王黼正要问清楚,瞥眼看到一个黑影从卧房里跑出来,衣衫不整,身影十分熟悉,正是自己的儿子王闳孚。 “孽子,给我站住!”王黼怒火中烧,拔腿便朝他追去,追了几步,知道追不上,便脱下一只靴子朝他扔去,正砸在王闳孚后背,“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黼哀叹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家门不幸啊。” 丫鬟上前搀扶,被他一脚踹在小腹,丫鬟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两眼通红,狂叫着冲进卧室。 随即,卧室里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持续很久才停下来。 王府上下,噤若寒蝉。 第317章 欢乐的守岁之夜 大年初一,皇宫,大庆殿。 皇帝赵佶头戴通天冠,身穿方心曲领绛纱袍端坐在御座上,四名高大威武的镇殿将军站立四角。 正月初一的朝会是一年当中为数不多的大朝会。 元日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在京官员、皇亲国戚四方蕃使齐贺,意在昭示一年的祥瑞。 赵佶昨夜几乎没有合眼,刚才上朝前用凉水擦了把脸,虽然赶走了困意,但脑子仍有些昏昏沉沉的。 此时的大殿上,文武百官、皇亲贵胄冠冕朝服,恭恭敬敬地肃立着。 来自大金、西夏、高丽、回纥、于阗、大理、大食……等各国使节依次进殿向大宋皇帝朝贺新年。 张士勋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当然没有资格参加大朝会,此刻,他刚从李师师家里出来,身后是丁都赛等一帮女人。 昨晚放完爆竹,一众美女就嚷嚷着要张士勋教她们新曲子,因为她们都要参加官府举办的元宵节活动。 张士勋是个不善于拒绝的人,尤其是不善于拒绝女人,更不善于拒绝漂亮的女人。 他决定今天增加点难度,把《左手指月》拿出来折腾一下她们。 这首歌音域横跨近乎三个八度。 三个八度是什么概念? 普通人日常哼个小曲儿,一般在一个八度多点。 合唱团成员的音域至少要有一个半八度。 专业的独唱者要达到两个八度以上才能胜任。 而三个八度,恐怕只有花腔女高音才能挑战。 寻常人只能干瞪眼。 即使能唱上去,但这种层层递进的情感表达和歌曲中切合原着的情绪,意境和对歌曲的准确把握和理解,又是一个难点。 在后世,能完美诠释这曲子的水平的歌手,除了萨顶顶,其他就屈指可数了。 张士勋肯定也唱不上去,这首曲子就不是男人唱的。 但他可以降调。 让女使搬来了古筝,张士勋酝酿一下情绪,在众女的注视下,正式开唱: 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 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 把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 三千世 如所不见。 …… 左手一弹指,右手弹着弦。 舟楫摆渡在忘川的水间。 当烦恼能开出一朵红莲, 莫停歇,给我杂念。 左手指着月,右手取红线, 赐予你和我如愿的情缘。 …… 一曲终了,尽管他唱得十分拉胯,还是赢得众女的赞叹。 “你们先别急着夸。”张士勋笑着摆摆手,“这首曲子太难了,我只好降了调才勉强唱下来,原曲的意境,连一分都没有唱出来……你们谁想试试唱一唱?” 众女一听,欢呼雀跃,每个人都想试一试。 试的结果,在场的人大多都败下阵来,能唱下来的只有李师师和丁都赛。 李师师虽然能唱下来,高音处却显得有些苍白,唱不出曲子的韵味。 最出色的是丁都赛,她不但能完整的唱出整首曲子,而且能表现出七八分的韵味来。 这让张士勋又想起初遇她的那个雨夜,她的那几声高亢的尖叫声,差点把他的耳膜刺破。 李师师等人也认为丁都赛最适合唱这首曲子。 一众人热热闹闹,兴致越来越高涨,谁也不说结束的事。 这场集会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告结束。 辞别李师师出来,张士勋打个哈欠,低声问丁都赛:“丁娘子,我是不是该上门去给你父母拜年?” 丁都赛白他一眼,“你说呢?” “别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海外回来不久,不懂大宋拜年的规矩。” 封宜奴在旁边说了一句:“化外野人,嘻嘻!” 丁都赛不乐意了,推她一把,“你才是化外野人呢。” “赛赛,啥时候让俺们喝喜酒呀。”王京奴拥着丁都赛的肩膀问,声音很大。 孙三四等人也在旁凑趣,“是呀!是呀!俺们都等着呢。” 众女围着丁都赛,七嘴八舌,还不时朝张士勋搔首弄姿,挤眉弄眼。 “一群妖精!”张士勋嘀咕一声,赶紧离她们远些,惹不起啊。 丁都赛小脸羞红,推开众姐妹,一头钻进自己的小轿里,催着轿夫快走。 封宜奴等人“咯咯”地笑着,分别跟张士勋作别,各自钻进自己的轿子走了。 张士勋走近丁都赛的轿子,问“娘子,我初次登门拜年,该买些什么礼物?” “随便你,街上随便买些就行。” “噢!好的好的,我这就去买。”张士勋扭头就走。 丁都赛在轿内问:“喂!你去哪儿?” “回去骑马,头次给岳父、岳母拜年,总要风光些才好。” “呀!不许你这么称呼,咱们还……还……” “咱们还什么?”张士勋故意挤兑她。 “咱们还没……讨厌!不理你了。” 张士勋嘿嘿一笑,“好了,我不问了,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父母?” “还按平日的叫法,称伯父、伯母。” “好,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买了礼物就去。” “算了,我还是陪你去,你笨笨的,不会买礼物。” 张士勋心花怒放,“你一起去就太好了!” “你等下,我换换衣衫。” “好的好的,你慢慢换。” 丁都赛在轿内忙活了一会儿,一掀轿帘从轿子里出来。 “你们回去,今日我不用轿子了,你们好好在家过年。” 轿夫应声去了。 张士勋打量着丁都赛,她已换了身男装,一身青衣,头戴幞头,幞头上还插着一朵红花。 张士勋伸出大拇指夸道:“好看!漂亮!” “笨嘴笨舌的,连夸人都不会……过来!” 张士勋赶紧走过去,奇怪道:“也没见你拿包裹啊,这身男装是从哪里来的?” “我现在有钱,专门为自己买了个轿子,嘻嘻!轿子里有一个小箱子,专门放衣服用。” “挺好的,这样出门就方便了。” “这都是拜官人的功劳,你隔三差五去莲花棚为我助阵,莲花棚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呢。”丁都赛说着,踮起脚,伸手把他戴的幞头摘下来。 张士勋摸着自己的脑袋问:“你要做什么?” 丁都赛也不回答,笑眯眯地在幞头上插上一个绸布做得奇形怪状的东西,再把它交还给他,“戴上?” 第318章 绿蛤蟆 张士勋看看那东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问她:“这是什么?” “幡胜!” “幡胜?” “今日是大年初一,你看看大街上的男子,哪个头上不戴缕花和幡胜。” 张士勋环顾四周,果然,大街上行走的男人,个个头上都有红花。 他又低头仔细端详自己幞头上的幡胜,问:“这是你给我做的?” “是呀,我特意给你做的,像不像飞蛾?” 张士勋瞪大眼,“飞蛾?” “是呀,像不像?” “这个……”张士勋仔细看那幡胜,确实有点像蛾子。 丁都赛见他看个没完,便催促道:“赶紧戴上,让我看看。” “哦!”张士勋一边戴幞头,一边问:“幞头上插飞蛾有什么寓意吗?” “当然有呀,吉祥喜庆的意思。” 张士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飞蛾与吉祥喜庆有什么关联。 虽然不明白,却不耽搁他自作聪明:“我明白了,你是火焰,我是飞蛾——飞蛾扑火。” “去!”丁都赛轻轻打了他一下,“又开始胡扯了。” “娘子,咱们赶紧去买礼物。”张士勋说着,趁机拉着她的小手。 这种礼节,他不用学就会。 丁都赛脸一红,想挣脱开,却被他握得紧紧的,越是嗔怒道:“官人,赶紧松手,” 张士勋当然不松手。 “官人,咱们可是在大街上呀。” 张士勋脸皮很厚,“大街上怎么了,你现在穿的是男装,怕什么?” “可是,两个男人手牵着手,你不觉得更奇怪么?” 张士勋仿佛被火烫一般,赶紧松开她的手,讪讪地说:“是有些奇怪,嘿嘿!” 丁都赛却 “咯咯咯”地笑起来,越笑越厉害。 张士勋十分尴尬地望望四周,“别笑了,别人都在看我们呢。” 丁都赛好不容易忍住笑,双眼看着张士勋,越看越觉得顺眼,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娘子,明年过年的时候,你再做幡……幡什么来着?” “幡胜。”丁都赛白他一眼。 “对对!幡胜……瞧我这记性。”张士勋拍一下自己的脑门,道:“你明年再做幡胜的时候,别的不要做,就做两只蝴蝶。” 丁都赛见他伸开两手上下摆动做蝴蝶状,就问他:“为何做成蝴蝶?” 张士勋朝她一笑,轻声哼唱起来“亲爱的,你慢慢飞……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张士勋边走边低声哼唱着《两只蝴蝶》,一旁的丁都赛两眼都是小星星,听得意醉情迷。 等张士勋唱完,她道:“官人,这曲子好好听哦。” “喜欢不?” “喜欢。” “想不想学。” “想……算了,还是不学了。”丁都赛摇摇头,头顶上的幡胜跟着轻轻晃动。 “为什么不想学?”张士勋偏头看向她,感觉很奇怪,平时,凡是自己唱的曲,她都缠着要学,今天怎么了? 丁都赛扭捏起来,嗫嚅道:“又是亲又是爱的,有点像艳曲,学会了也唱不出口。”说完,又吟道:“飞花随蝶舞,艳曲伴莺娇。” 张士勋辩解道:“这是爱情歌曲,不是什么艳曲。” 这个时代把爱情类的歌曲统统称作“艳曲”,也就是靡靡之音,毕竟时代不同。 这是宋朝。 “官人……”丁都赛扯扯他的衣袖,柔声道:“你别生气呀,我若是在人前唱这首曲子,会被人骂的呀。” “嗯嗯!不学也罢。”张士勋拍拍她的手,笑嘻嘻地道:“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唱给你听。” “好!”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州桥。 宋朝人过年,其热闹程度,一点都不比后世差。 沿街的酒楼商铺门前立着欢门搭着彩棚,锦旗招展,路边摆满地摊,有卖首饰、衣着、鞋子的,有卖胭脂、脂粉的,也有卖鲜花和好玩的物件的,还有歌舞百戏的……。 逛街的人摩肩接踵,真是人声鼎沸,车马交驰…… “官人。”丁都赛指一指前边,说道:“那不是高衙内么。” 张士勋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高衙内。 这厮身穿一身很烧包的绿色新衣,头上歪戴着簪花绿幞头,幞头上一如既往地插着碗口大的红花,十分扎眼。 这厮正蹲在一处地摊前“哇哇”怪叫,活像一只大蛤蟆。 旁边的两个跟屁虫高五、高六也狗仗人势,跟着主人一起骂骂咧咧。 张士勋凑过去看,见是一个卖苹果的摊子,摊子前的空地上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倒扣着一个黑瓷碗。 高衙内冲着摊主吼道:“贼厮鸟,接着玩儿,阿爷不信赢不了你。” “阿爷,你可是输不少了?不让你接着玩是为了你好,听小的劝,还是别玩儿了,再玩下去……嘿嘿!” 摊主又是打恭又是作揖,贼兮兮地笑着。 张士勋定睛一看,摊主是熟人——懒猴。 再往旁边一看,更乐了。 李魁正张大嘴吃惊地看着自己,身后还站着几个无忧洞的家伙。 这帮人趁着年节一起出来坑人了。 这时,懒猴也看到张士勋了,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李逵也跟着手忙脚乱地跪下来。 张士勋赶忙冲他们摇摇头,又指指高衙内,怕他们不明白,还摇摇手,意思是不让他们声张。 二人眨巴一下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高衙内见懒猴几人跪下来,以为是向自己跪,顿时得意洋洋起来:“贼厮鸟!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害怕?” 他 “哈哈”大笑两声,脸一绷,“现在跪下来也晚了……贼厮鸟!赶快爬起来接着来。” 懒猴贼兮兮地一笑,“大官人,你还要来啊?” “输那么多钱,阿爷岂能干休?”高衙内捋一捋袖子,伸手掀开黑瓷碗。 张士勋看得明白,黑瓷碗下边扣着六枚铜钱,“赛赛,他们玩的这个,怎么算赢?” 丁都赛低声解释:“正面曰‘字’,背面曰‘纯’,六枚皆纯曰‘六纯’。” 高衙内大声嚷嚷:“接着来!阿爷今日不但要赢你的林檎,还要让你输得连裤子都脱下来,光着屁股回家。” 第319章 虾有虾道 懒猴低声下气地道:“阿爷,你要赢小的裤子原无不可,可是,俺的裤子是旧的,还有一股子尿骚味,你真……真的想要?” 高衙内气急败坏,“呸呸呸!阿爷不是要你的裤子,而是想要你输得脱裤子。” “这好办,俺这便脱下来。”懒猴说着便要脱裤子,若论不要脸,他可不怕高衙内。 丁都赛一看,赶忙别过脸去,低声道:“官人,咱们走。” 张士勋乐呵呵地说道:“莫急,再等等。” “都是些泼皮,有什么好看的?”丁都赛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道:“我不要看,不要看。” 张士勋十分笃定地说:“那家伙才不会真脱呢。” 果然,懒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高衙内拿过黑瓷碗,把六枚铜钱往黑瓷碗里一丢,“哗啦啦”摇晃起来,边摇边念念有词:“背纯!背纯!背纯……!” 高五、高六也跟着一起喊:“背纯……!” “啪!”的一声,高衙内把黑瓷碗扣到木板上,冲懒猴道:“贼厮鸟!开。” “阿爷!还是……还是别开了,算我输行不行,您把林檎全拿走。”懒猴哈着腰说,还偷眼看张士勋。 “我呸!你以为我缺这点林檎么?老实告诉你,阿爷今日争的不是林檎,而是一口气。”高衙内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很豪迈的样子。 “那……小的就开了哈。”懒猴摆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揭开黑瓷碗。 “六……纯!”围观众人失口惊呼。 高衙内张大嘴巴,一双蛤蟆眼死死盯着那六枚正面朝上的铜钱。 旁边的跟班高五吐口唾沫,狠狠地骂一句:“衙内,马鳖倒缩,今天点子太背了。” 由于说得太快,听上去成了“衙内马鳖倒缩。” 高衙内正没有地方出气,劈头扇他一耳光,“你才马鳖倒缩!”然后叉着腰对懒猴道:“我赢了,把所有林檎都给爷爷。” “大官人,咱们说的是背纯你全赢。”懒猴指指那六枚铜钱,道:“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六纯。” “胡说!我说的是无论六纯还是背纯,都算老子赢。”高衙内开始耍无赖了。 张士勋见状,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拍拍高衙内的肩膀,“喂!衙内,新年好啊,大年初一不去拜年,猫在这里闷声发大财啊。” 高衙内吃一惊,回头见是张士勋,老脸一红,站起身道:“原来是老张啊,你啥时候来的?” 哥哥不叫了,换成了老张。 张士勋也不和他计较,“我来一会儿了,见你兴趣正浓,就没有打搅你的雅兴。” “呵呵!”高衙内干笑两声。 “呵呵!”张士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高衙内打个哈哈,说道:“罢了!不玩了,我也该去拜年了。不瞒哥哥说,今日手气忒背,一千多铜钱下去,连一块林檎皮都没吃上。” 大宋平时是严禁赌博的,只在过年期间开放关扑三日。 因此,沿街的大小商贩,在过年这三日都不失时机地参与进来,卖菜的也赌,卖玩具的也赌,卖爆竹的也赌……总之,你也赌,我也赌,大家都在赌! 关扑的方式多种多样,大多都简单粗暴。 你不是要买果子么?来来来!只需花一个小钱,试试你的运气。 看到这几枚铜钱了吗? 把它们掷一下,只要正面全朝上,恭喜你!就可以把我的果子全部赢走…… 以小博大,并不是只有赌徒才具有的,可以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赌性。 毋庸讳言,这是人性的弱点。 赢钱了,会激起赢更多的欲望。 输钱了,又唤起他不顾一切要捞回来的报复心。 最后的结局就是输干输净。 大宋官府十分清楚赌博的危害,因此,官府才禁赌。 高衙内刚开始不过输了几文铜钱而已,他想把输的钱重新赢回来,结果越陷越深,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恼羞成怒,就开始耍赖了。 要不是见到张士勋,冲突不可避免。 李魁、懒猴等人也不是善类,他们是专门吃“坑人”这碗饭的。 张士勋百分之百相信,即便高衙内走了狗屎运赢了,懒猴等人也不会心让他把东西带走。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张士勋等高衙内走后,朝懒猴招招手。 “大官人。”懒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又是打恭又是作揖,口中说着福寿永康之类的吉祥话。 李魁也涎着脸过来,看到张士勋旁边的丁都赛,马上认出来是个女子,忙说了一句:“祝大官人和夫人新年吉祥、白头到老。” 丁都赛脸顿时红了。 “少说特么废话!”张士勋摆摆手,脸一绷,“我问你俩,要是刚才那位真的赢了,你们会不会真的认输?” 懒猴和李魁对视一眼。 李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回大官人的话,那厮即便掷到天边也赢不了。” “这是为何?”张士勋很好奇。 懒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递过来。 张士勋接过铜钱看了看,是一枚较新的铜钱。 “宣和通宝”四个大字十分清晰,正是赵佶的瘦金体,铁画银钩,挺拔俊秀。 “难道这铜钱有什么蹊跷?”张士勋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出毛病。 话说,他自从来到大宋以后,很少用铜钱,出门都是带银子。 旁边的丁都赛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笑道:“官人,这枚铜钱当然有蹊跷,两面都是‘字’,没有‘背’面。” 张士勋闻言,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铜钱两面都一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魁说高衙内不能赢。 六枚铜钱同时掷出背面的概率本就很小,有了这枚西贝货,懒猴他们就稳赢不输了。 真应了那句话:虾有虾道,蟹有蟹轨。 张士勋指指面前的这两个骗子,没说话。 二人吓得跪下来,指天画地,“俺们不坑穷人,只坑富人。” 张士勋每人踢他们一脚,“整日不学好,到处坑蒙拐骗……把我交代你们办的事情都忘到脑后了?是不是?” 第320章 我要当响马 “没!没!”懒猴抢先说道:“大官人交待的事情,俺每时每刻都记着呢。” 李魁也道:“大官人,俺也没忘了你嘱咐的事情,真的!正打算这几日去府上拜年,顺便向您禀告。” “都滚起来。”张士勋不想站在大街上说事,也不想让人看到他和这俩货在一起。 “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坑害百姓。至于拜年,省省,不用你们给我拜年。” “是!是!是!”二人连声答应,爬起来就跑。 懒猴两人跑了几步,又双双跑回来,李魁指着张士勋手里的铜钱,结结巴巴地道:“大官人,这……铜钱……” 张士勋怒道:“还想接着去骗人?” 懒猴缩缩脖子,“大……大官人,俺们也要吃饭不是?” 也是,这些人没有经济来源,也不会什么营生,总不能让人家勒住脖子不吃饭,像李魁这样的还有家小要养活。 张士勋沉吟了一会,对走过来的李魁道:“先回去,回头我会考虑一下你们的营生问题。” 说着,把铜钱丢还给懒猴。 望着他们的背影,丁都赛道:“官人,这两个人似乎不是好人呀。” “这些事情你不要问,好奇害死猫……走,赶紧买好礼物去拜年。” 丁都赛亦步亦趋跟着张士勋,心里直纳闷,好奇怎么会把猫害死? 见张士勋皱着眉头只顾朝前走,丁都赛十分乖巧地跟在后面。 直到买齐礼物,张士勋的眉头才算舒展开来,笑着对丁都赛道:“赛赛,不瞒你说,头次去你家拜年,我的心里有点忐忑。” “你会忐忑?”丁都赛感觉很好笑。 “我当然会忐忑了,你的母亲待人很好,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的母亲一样,可你的父亲脾气却古怪的很,万一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丁都赛一听,秀眉紧皱,“是呀,咱俩又没有三媒六证,遇到俺爹爹那样的,还真的不好说呢。” 张士勋犹豫起来:“咱们俩是私定终身,你爹……” 话没说完,就被丁都赛掐一把,跺着脚道:“谁和你私定终身了?讨厌!” 张士勋停下来,看着行人如织的街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主意。 丁都赛见他发愁,很善解人意,“官人,你还是别去了,若是被爹爹赶出来,你面子上不好看。” “不行!必须得去。”张士勋断然说道:“你爹要是不让进门,我就踹门而入,硬闯进去。” “不行!绝对不行。”丁都赛吓一跳,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踹门啊,又让她想起那次雨夜里的邂逅。 “反正,你家是去定了。” “可是……”丁都赛听他说得如此坚决,心里矛盾极了,又想让他去,又怕他与爹爹闹僵,那样的话,以后不好转圜。 正说着,张士勋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一家商铺里出来,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 这人头戴东坡巾,模样甚是文秀,像是个读书人。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她手里只拿一块手帕,还不断地催促读书人走快些。 “赛赛,看到那边那个女人没,人家就敢大大方方的上街。” “官人哥哥,人家是已婚女子,我怎能和人家比?” 张士勋听她称自己“官人哥哥”,觉得很新鲜很亲切,心中一荡,脱口道:“你即便现在还没成婚,也快成婚了。” 话刚说完,耳朵一紧,被丁都赛拧住了。 “哥哥,不带这么说话的。”丁都赛羞红了脸,她这次把“官人”两个字也省略了。 无论如何,是要给未来的老丈人及丈母娘拜年的。 张士勋采取了一个最笨、最直接、也最简单易行的拜年方式——用丰厚的礼物砸晕她父母! 于是,他的马背上、还有他自己的身上挂满了拜年礼物。 “官人,你买这么多礼物干嘛?”丁都赛空着手,喜滋滋地跟在他后面,情郎买东西越多,她心里越高兴。 张士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有点心虚,想不出太好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心虚?”丁都赛觉得好笑。 “嗯!做贼心虚。” “做贼?”丁都赛好奇地问:“你做什么贼了?” “偷你爹的爹的孙女,难道不是贼?”张士勋故意拐着弯逗她。 “偷我爹的爹的孙女……呀!你坏!”丁都赛半天才反应过来,举起拳头捶他一下。 张士勋“嘿嘿!”一笑,“其实你也是贼,咱们俩是一伙。” 丁都赛白他一眼,道:“谁和你一伙了?我才不跟你一伙呢。” “你是内贼,和我这个外贼沆瀣一气,当然是一伙了。”张士勋嬉皮笑脸。 “我才不和你沆瀣一气呢。” “即便不是沆瀣一气,也是串通一气。” 丁都赛忍住笑,板着脸说道。“好,我承认上了贼船,但我现在后悔了,决定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从贼船上跳下来。” “说得轻巧,既然上了贼船,哪能说下就下,告诉你,没门!” “我偏要下,你能奈我何?” “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张士勋摆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 “啊!难道你要杀人灭口?”丁都赛作惊恐状。 张士勋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声音顿时低了下来,“我可舍不得。” “哼!谅你也不敢!”丁都赛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 她毕竟是这个时代戏剧界的明星,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一颦一笑都是看点,看得张士勋一愣一愣的。 “别盯着我看,接着往下说,你一不做二不休,到底想干什么?” “官军不做了,改行当响马。” “啊!”丁都赛吃一惊。 “你要是不做内贼,我这个外贼也做不下去了,没奈何,只有做响马去。” “为何要当响马?”丁都赛眨巴一下漂亮的眼睛,等着听下文。 “我这是被逼无奈。” “然后呢?”丁都赛开始喜欢两人间的玩笑方式了。 “然后,我就……就……” “就什么,说呀。” 张士勋恶狠狠地道:“我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哟!怪吓人的……接着往下说,我很好奇呢。” 第321章 皇帝赏赐 “我既然是响马,当然按照响马的方式做事……直接闯进你家大门,扛上你就跑,拿你做山寨夫人。”张士勋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死相!”丁都赛捶了他一下,也笑起来。 二人一路说笑着,很快来到了丁家。 张士勋看着丁家大门,放慢了脚步,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你先进去?” 丁都赛不解,“为啥呀?” “你现在还不是本响马的压寨夫人,大摇大摆一起进去,不大妥当?” “什么压寨夫人,难听死了。”丁都赛啐了一口。 “好,不开玩笑了,你想想看,咱们两个一起进去的话,会让人怎么想?”张士勋说着,见她还不明白,就道:“不知道的,以为新媳妇回门呢。” “呸!呸!呸!”丁都赛捂着脸,赶紧往家跑,跑了几步,回头对他道:“你等会儿再来。” 张士勋点头答应,牵着马站在原地。 丁都赛跑到家门口,扭头朝他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张士勋竖起耳朵,隐隐听到丁父的声音:“你还知道回家啊……?” 张士勋吹着口哨,在原地等了茶盏功夫,刚准备过去,就听得身后有人喊:“啊哟!果然是士勋啊……娘子你真是好眼神……士勋!士勋!” 张士勋扭头一看,见是韩世忠。 韩世忠正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着往这边走,身后还牵着一头小毛驴,毛驴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梁红玉。 “原来是阿舅和妗子啊,你们怎么也来了?”张士勋见到他们,当然高兴。 有这两位在旁转圜,丁家的大门就好进了。 “当然是来给姐姐、姐夫拜年的……士勋,俺俩昨晚在瓦子里整整玩了一夜,真是过瘾。” “原来如此,果然让赛赛猜着了。”张士勋笑眯眯地在原地等着二人。 “士勋,新年好呀!”梁红玉从毛驴上下来,动作利索。 张士勋朝二人拱拱手,“妗子新年好!阿舅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韩世忠一边道着好,一边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酒坛。 张士勋好奇地问:“这是从哪儿弄来一头毛驴?” 梁红玉道:“当然从你家呀。” “我家?”张士勋挠挠头,“我家没有毛驴啊。” 梁红玉道:“现在有了……俺们从瓦子里回到你家,刚好碰到从宫里来的太监,给你送过来几个宫女,说是官家赏赐的……还有这头毛驴。” 张士勋大吃一惊,“宫……女?给我的?” 听说大年初一要大朝会,皇帝应该很忙啊,怎么早不赏晚不赏,偏偏在这个时候赏? “除了宫女,还赏赐你一头毛驴……士勋你瞧,这头毛驴多健壮,俺一看就喜欢上了。”梁红玉抚摸着毛驴的脊背说道。 “士勋,那几个宫女个个如花似玉,你艳福不浅啊。”韩世忠重重地拍了张士勋肩膀一下,“真真地羡慕煞人。” 这句话说坏了,旁边梁红玉一听,怒目而视。 “嘿嘿!娘子莫误会,俺这是恭维士勋,没旁的意思。”韩世忠赶忙解释。 “哼!你很羡慕是?” 梁红玉咬着银牙,杏眼圆睁:“实话告诉你,有俺梁红玉在,你这辈子休想染指其他女人,不信便走着瞧!” 韩世忠把胸脯擂得“咚咚”响,“娘子,你放一百个心,俺姓韩的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绝不会有三心二意的念头,这辈子对你海枯石烂不变心。” 张士勋在一旁眉头紧锁,心内暗想:大年初一赏赐几个宫女给我,赵佶这是搞什么鬼? 宫女也就罢了,这头毛驴是怎么回事? 不好! 事态反常必有妖!皇帝这是惦记上我了。 韩世忠两人见张士勋默不作声,互相对视一眼。 张士勋愣怔半天,才自失的一笑,抬头看向二人,却见他俩也望着自己,眼神里都带着关切。 “皇恩浩荡,大年初一,皇帝陛下给我送礼,让我心潮澎湃,如沐春风啊。”张士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冷笑。 韩世忠一改平日的粗豪,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士勋,官家赏赐给功臣几个宫女,无可厚非,可是,赏赐一头毛驴,可就令人费解了。” “没什么好费解的,官家这是想让我听话一些,不要像犟驴一样犟。”张士勋当然明白赵佶的苦心。 梁红玉道:“即便如此,早不赏晚不赏,怎么偏偏选在大年初一?” 张士勋意味深长地说:“这个时候赏赐我,最能让人铭记皇恩。” 夫妻二人又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张士勋暗自点头:二人都是人杰啊,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跷。 “阿舅,你不能再跟着我了,等过完年就离开天武军,换个地方干。想去哪里就告诉我,回头我去找高殿帅帮你运作。” “士勋,你小看洒家了,我哪儿也不去,跟定你了。”韩世忠想都没想。 “阿舅,岂不闻出头的檐子先烂?官家这是忌惮上我了。你若是再跟着我,前途堪忧啊。”张士勋拍拍他粗壮的胳膊,“听我的,走。” 梁红玉道:“士勋,你如此说,把夫君看作什么人了?受寻常人忌惮,说明你有本事;受皇帝忌惮,说明你有通天的本事……啥都别说了,夫君跟定你了!” 张士勋看看两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梁红玉指着丁家说道:“你们看,姐夫出来了。” 二人往丁家方向看去,丁父正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看向这边。 “走,给俺这个姐夫拜年去。” 韩世忠拉着张士勋朝丁家走去,边走边大惊小怪地喊:“哎哟!姐夫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俺们给你拜个年而已,用不着这般热情应出门……唉!弄得俺怪不好意思的。” 张士勋却不能像他那样放肆,老远就躬身行礼,“丁伯父,小侄给您拜年了,祝您新年吉祥,阖家幸福!” 丁父两眼一翻,“你是谁?” 不出所料,老家伙当真像预料中的那样给人脸色看。 第322章 巴结未来的老丈人 “姐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韩世忠最知道这个姐夫的德行,伸手指指马背上的礼物,“你看看士勋给你送来了什么。” “哼!谁稀罕。”丁父对礼物看都不看,两眼紧紧盯着张士勋。 “姐夫,你家女婿还给你带来了两只肥鸡,还有十多斤重的黄河大鲤鱼,还有这么多礼盒,啧啧!让人眼红啊,我恨不得马上生个女儿。” 丁父嘴角抽动一下,又把视线转向张士勋,“礼物可以留下,人马上走。” “呃……!” 张士勋愣愣地看着丁父。 老家伙太不要脸了,只认东西不认人。 梁红玉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赶紧走!赶紧走!”丁父拦在张士勋面前,不耐烦地挥着手,仿佛在赶苍蝇一般。 韩世忠在他身后道:“姐夫!看这里,看这里。” 丁父扭过头去看,却见韩世忠拎着一个大酒坛子,两只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闻一闻。”韩世忠一掌拍开泥封,一股酒香弥漫开来。 丁父使劲儿嗅一嗅,猛地一拍大腿:“清风楼的玉髓!” “姐夫果然高明!”韩世忠竖起大拇指,迈步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道:“姐夫,走!喝酒去。” 丁父喉头上下蠕动着,两只小眼睛盯着酒坛,亦步亦趋,跟韩世忠进到院子里。 “真是个酒虫!一坛酒就把他哄进去了。”张士勋看着丁父的背影,摇摇头。 “别傻愣着了,赶紧进去。” “噢!” 二人走进院子,丁都赛迎过来,“妗子,新年好!” “新年好!”梁红玉上前拉住她的手,道:“赛赛,你这个夫婿选的好啊,连官家都赏识他……这不,大年初一便赏赐他五个宫女。” “啊!”丁都赛瞪大双眼。 “外加一头小毛驴。” “啊!”丁都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赏赐一头毛驴,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梁红玉虽然是未来的巾帼英雄,也逃不脱女人学嘴的天性。 张士勋站在一旁苦笑。 丁都赛问他:“官人,妗子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驴子倒也罢了,那几个宫女不能要!绝对不能要!”丁都赛柳眉倒竖,“你若是敢要,我和你一刀两断!” 她倒是知道抓大放小。 张士勋两手一摊,“皇帝赏赐的东西,不要不行啊。” “为何不行?”丁都赛不依不饶,“别找借口。” “赛赛,士勋说得对,官家的赏赐,拒绝不得。”梁红玉见丁都赛上火了,赶忙劝解:“赛赛,你想想看,若是把那几个宫女退还回去,官家那边就会想了,这是给脸不要脸呀,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丁都赛气咻咻地道:“不混便不混,以后没饭吃,我养活他。” 张士勋吃惊地看着丁都赛,在他的眼中,丁都赛一向温柔可人,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没想到她发起火来,竟然这么厉害。 有个性! 喜欢! “赛赛,你错了,士勋收下那几个宫女,并不一定纳进房中呀。”梁红玉有点后悔,不该多嘴的。 “那也不行!身边有那么几个美人,说不定哪天犯糊涂,就……就……” “娘子,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张士勋笑嘻嘻地解释:“你先别发火,听我给你解释。” “不听!不听!就不听!”丁都赛捂住耳朵,眼眶里喊着泪。 “赛赛,你先冷静下来想想,官家为什么赏赐我几个宫女,又为什么选择了今天?” 张士勋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我不过一个正七品的武功郎,官家偏偏对我如此‘厚爱’,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丁都赛抹一把泪。 “官家对我不放心啊,送来的哪里是宫女?分明是几个密探。” “呀!”丁都赛吃一惊。 “如果想明白了这层,你说我还敢对这几个宫女有想法吗?”张士勋见她额头上垂下来一丝头发,就替她捋捋。 梁红玉见状,赶忙把头转向一边,暗暗松一口气。 丁都赛担心地问:“官人,家里有这么几尊瘟神,还不能往外赶,这可咋办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家里的活没人做,可以打发她们做家务,比如:扫地、抹桌、洗衣、担水、劈柴、做饭……” “官人,你好坏呀!”丁都赛听他一口气说那么多,终于破涕为笑。 拿宫女当丫鬟用,这倒是她能接受的。 “士勋,赶快过来喝酒,俺们等着你呢。”韩世忠在屋内等得不耐烦,探出头来道。 “阿舅,你们先喝着,我去灶房帮弄几个小菜。” 丁都赛道:“咋能让你去灶房呀,我娘正在灶房做饭呢,不用你管,去陪爹爹和阿舅喝酒。” “没事,我还是帮你们做菜去,你是知道我的手艺的。再说,我也要给伯母拜年呢。” 梁红玉似笑非笑地对丁都赛说道:“赛赛,还是让他去,他不想和你爹爹照面……你不知道,刚才你爹爹拦住他不让进门。” 丁都赛跺跺脚,“我爹真是的,整天念叨人家,人家来了却不让进门。” “别说这个了,咱们干活。”张士勋边说便朝厨房走。 在大宋,平民家的所谓的灶房,大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棚子,上边搭上苇席,简陋的很。 丁母正在厨房忙着往炉灶里面加煤,见张士勋进来,笑着打招呼:“来啦!” 张士勋躬身施礼,“伯母,小子给您拜年了,祝您新年吉祥。” “好!吉祥!大家都吉祥!” 丁都赛道:“娘,张官人要给家里做菜。” “不用,哪有男人做饭的?都去屋里喝酒。” “娘,张官人的厨艺可好了,酒楼的厨子都比不上他。” “当真?”丁母不太相信,这年头除了酒楼,男人家下厨几乎没有。 梁红玉证实道:“赛赛说得没错,士勋做的菜可好吃了。” “这……士勋是客人啊。”丁母还是觉得让客人做饭不合适。 “伯母,没事,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从最简单的熬粥开始。”张士勋看看蒸笼,问:“笼上蒸的什么?” 第323章 下厨 丁母用围裙擦着手说道:“炊饼,还有肉包子……该掀锅了。”“伯母,这里交给我们,您去歇会儿。” “好……。”丁母勉强同意,她仍然觉得男人做饭有些不可思议。 张士勋拢起袖子,把蒸锅从灶火上端下来,揭开锅盖,一股蒸汽在灶房弥漫开来,熟悉的味道钻入鼻息之中。 他在灶房踅摸一圈,没有酱油,醋倒是不少,油是大油,也就是猪油。 至于调料,只有葱姜蒜。 条件简陋,只好因陋就简了。 张士勋开始忙碌起来,丁都赛和梁红玉热心地在一旁打下手,炒、烧、炸、爆……三个人一通忙活,临近中午的时候,十样菜终于做好了。 丁都赛夹起一块炸藕盒,轻轻地咬一口,“好吃!” 梁红玉也不拿筷子,拈起一个炸肉丸放嘴里,赞不绝口。 张士勋弄了盆水洗洗手,丁都赛和梁红玉已经开始往堂屋里端菜了。 堂屋内,丁父看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一个劲儿嗅鼻子。 韩世忠坐在一旁直想笑,“姐夫,看看你家女婿做的菜,不比大酒楼做的差?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你竟然还不让人家进门……来来来!别傻愣着了,尝尝味。” “泼五韩,你少一口一个女婿的,他现在还不是俺家女婿,想娶俺家赛赛,哼哼!也要俺这个当爹的同意才成。”丁父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嘴里,眯着眼尝了尝,点点头:“还算凑合。” 说着,又一筷子下去夹了一块红烧肉。 然后,手里的筷子就停不下来了。 韩世忠看着他的吃相,撇撇嘴。 张士勋走进堂屋,被韩世忠一把拉到身边,“世勋,你那边忙活的时候,俺们俩已经半坛子酒下肚了,赶紧坐下喝酒,今日大年初一,喜庆的日子,咱们爷仨共同干一杯。” 丁父端起酒碗,咕哝道:“俺是你姐夫,这话本该我说的。” 韩世忠全当耳旁风。 张士勋笑嘻嘻地端起酒碗。 三人一碰,一起干了。 吃菜的工夫,张士勋偷偷往丁都赛那边瞄一眼,三个女人弄了一张小桌在堂屋一角吃着。 这年月,女人是不能上桌的。 丁都赛冲他挤一下眼,满脸都是笑意。 “不许朝那边看。”丁父眼睛很毒。 张士勋赶紧收回眼神,正襟危坐。 韩世忠道:“我说姐夫,你管得太宽了。” “这是俺家,还论不着你泼韩五啰嗦。” “俺没想当你的家,只是看你不舒服罢了,若是不服气,咱们连干三大碗。”韩世忠说着,端起自己的酒碗,挑衅地看着他。 丁父端起酒碗,“切!不就是三碗酒么,吓唬谁呢?” “咣咣咣!”两人连碰三碗。 丁父拍拍瘦瘦的胸脯说道:“俺开始喝酒的时候,还没有你泼韩五呢。哼!竟敢和俺叫板,信不信俺把你喝得爬着出去?” “哈哈!”韩世忠仰头大笑,竖起大拇指道:“姐夫,有你的!洒家最喜欢你这样的,来来来!再来三碗。” 张士勋笑着看二人斗酒,不时地往丁都赛那边偷看。 丁母眼看着丁父满脸通红,说话时舌头也打结了,便走过来说道:“当家的,你酒量小,就别逞强了,五哥儿是厮杀汉,你和他比酒,十个捆一起也不是他对手。” 丁父把丁母往旁边一推,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别管俺,今日是正月初一,俺要喝个痛快。” 丁母摇摇头,暗暗朝张士勋使个眼色。 张士勋会意,笑着给丁父夹了一块藕盒,“伯父,这是我炸的藕盒,也叫藕夹馅,您尝尝,保准你喜欢吃。” 丁父也不吭声,咬了一大口,眯起眼睛品尝,先是慢慢嚼,随后大口咀嚼起来,转瞬间一块藕合就下了肚,手中的筷子又夹起一块。 韩世忠见他吃相,也赶忙夹起一块吃起来。 “嗯,好吃!” “伯父,看到这条鱼没有?是我和赛赛一起买的,正儿八经的黄河大鲤鱼,这道菜有个很好听的名称,叫鲤鱼焙面。做这道菜有点费功夫,先将鲤鱼去鳞、腮、内脏,洗干净后放在砧板上,用刀将鱼身两边片成片状,然后用少许盐、酒等佐料腌上茶盏功夫,腌好后裹上鸡蛋、面粉,再放进油锅里炸……” 张士勋仔仔细细地给他讲解这道菜的制作过程。 丁父听得很认真,连酒也忘记喝了。 韩世忠以及那边的丁母等人也竖着耳朵听。 张士勋给他夹一块鱼肉,“伯父你尝尝。” “鱼上边盖的细细的东西是啥?”丁父有滋有味地吃着鱼肉,眼睛却盯着鱼身上边的背面。 “既然称作鲤鱼焙面,顾名思义,那上边的东西当然是面。” 丁父把口中的鱼肉咽下,伸出筷子夹起面尝一尝,“没鱼肉好吃。” “伯父,你再尝尝这道菜,这道菜叫做……” “伯父,这道菜不能错过哦,尝一尝……” “伯父,这道菜要是不品尝,可别后悔噢……” 张士勋极力奉承未来的老丈人,还是为了让丁父多吃菜少喝酒,但丁父虽然好酒,但酒量一般,最后还是喝多了。 “你总是这样,见酒不要命。”丁母埋怨着他。 丁父拍着胸脯道:“浑家,你少啰嗦,俺酒量好着呢……泼韩五,来来来!咱们再干三大碗。” 丁母还要阻止,被韩世忠阻止了:“阿姐,过年啦,他想喝就让他喝。”说完,还冲自家姐姐挤挤眼。 丁母这才注意,张士勋正一脸坏笑地往丈夫碗里倒茶。 即便这样,丁父喝过一碗茶后,酒劲儿上涌,歪倒在地。 韩世忠把他搀扶起来,笑道:“喝这么多年酒,酒量也没有见长。” 丁母叹口气道:“是啊,平日看见酒就走不动,一喝就多……五哥儿,帮我把他搀到里间去。” 丁家就三间房,一间堂屋,两边各有一间房,丁父丁母住在东边,不用猜,丁都赛肯定住在另一边。 丁家当然说不上寒酸,能够在京城拥有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像苏东坡那样的牛人在京做官也买不起房子,住的是官府的房,类似于后世的廉租房。 第324章 有什么打算 丁都赛走过来问:“官人,我们都吃饱了,你和阿舅还要接着喝么?” 韩世忠抢着说道:“当然要喝啦。” “好,你们接着喝,俺和妗子去收拾厨房。” 等她们出去后,韩世忠面色一肃问: “士勋,说说你以后的打算。” “暂时没打算。” 这是张士勋的心里话,不知道赵佶那边接下来如何出招,如何接招? 只有静观其变了。 “官家赏赐一头毛驴确实有点过分……你信不信?不到明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张士勋挠着头道:“是啊,官家这件事做得不太地道。” 赵佶确实有点无厘头,不应该是一个皇帝该做的。 张士勋不无担忧地说道:“阿舅,既然你不想离开天武军,最好不要住在我那里,我最担心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洒家不怕。” “阿舅,你不怕,我怕。”张士勋端起酒杯饮一口酒,道:“以后我还有用你处,绝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跟着倒霉。” “好,过了年就从你处搬出来。”韩世忠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说一千道一万,官家还是忌惮你的‘天师’身份。” “应该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皇帝,对于任何不能掌控的力量,都会多加提防的。” “你若是个真正的神仙倒也罢了,偏偏你自己不承认。” 张士勋苦笑:“我明明不是神仙好。” “这就是糟糕的地方。” “此话何解?” 韩世忠也苦笑:“很简单啊,神仙是不会与凡人争夺凡人的皇位的。” 张士勋明白了,赞同道:“你说的对,凡人才有可能争夺凡人的皇位。” “明白了?” 张士勋点头,心情有点郁闷。 原以为装神棍有利于事业的发展,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引起了皇帝的警惕。 恐怕他这个第一军都指挥使的官职,要长期做下去了,升官就不用想了。 “士勋,这里就咱们弟兄俩……” “爷俩,别搞错了。”张士勋很希望与韩世忠是弟兄俩,但因为丁都赛的缘故,外甥的名头是坐定了。 “嘿嘿!俺老韩总觉得咱俩是弟兄俩……” “我也一样。”张士勋坦承。 韩世忠端起酒杯,“哈哈!爷俩就爷俩,来!喝个酒。” 张士勋端起酒杯与他一碰,问:“你想说什么?” “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这里没外人,你瞧瞧告诉俺,你既然不是神仙,那么,天书是从哪里来的?” “是神仙送给我的,有问题吗?”张士勋掏出掌上电脑,“这就是天书,上次在李娘子家打开让她们看,当时你在酣睡,就没有叫醒你,现在要不要看一看?” “要看。”韩世忠小心翼翼地接过掌上电脑,道:“那次没看到,后悔死了。” 翻来覆去地看了老半天,问道:“怎么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我没有开机。”张士勋伸手按一下开机键,开机画面出现了。 韩世忠粗大的双手捧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当手机进入桌面的时候,他看着如诗如画的桌面风景,颤抖着声音问:“莫非这便是仙境?” 张士勋忍住笑道,“还不是,算是仙境的门外。” “这么漂亮的地方才是门口?” “嗯!” 老韩呼吸粗重起来,“咋能进到仙境里面?” 张士勋把手机拿过来,找到上次给赵佶看的那段视频,“这是官家曾看过的,你也看看……仙女就暂时不让你看了,反正你对那个也不敢兴趣。” “谁说我对仙女不感兴……兴趣的?”韩世忠睁大眼睛看着视频,当看到那些恐怖的镜头时,他只是攥紧拳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样子。 张士勋暗暗点头,韩世忠不愧是英雄人物,仅仅这份胆气,就超人一等。 韩世忠看完视频,淡淡地说了一句:“天书里的这些人不类中土。” “是的,这些人生活在大海的那边,他们皮肤颜色比较白,鼻梁比较高。” “嗯!头发打卷,还是黄的,倒和胡人有点相像。” 张士勋道:“胡人和他们都是一个种,王黼就有胡人的血统,所以他的头发胡须发黄,眼珠的颜色也与咱们不同。” “俺也听说过他是胡种。” “嗯嗯!不过他已经不是纯种了,是个串儿。” “串儿?啥意思?”韩世忠没听懂。 “就是串种的意思。” “还是有点不大明白。” “也就是‘杂种’的意思。” “哦!这样说,我便懂了。”韩世忠摆弄着掌上电脑,又问:“这天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张士勋故弄玄虚:“真亦假来假亦真。” “噢。”韩世忠点点头,竟然不再往下问了。 张士勋暗自竖起大拇指,能够忍住强烈好奇心人都是心志坚强之辈,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到。 “阿舅!我不妨告诉你,两年后女真人就会两次兵临城下,而且最终攻下了东京城。” “啊!?”韩世忠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满脸不相信:“女真人?” 张士勋看着他,默默点头。 “女真人虽然厉害,还不至于攻破东京城?”韩世忠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坐回到凳子上说道:“俺是和女真人交过手的,他们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厉害。” “是吗?” “俺在去年……不!现在该说是前年了……宣和三年,俺带着手下几十个弟兄在滹沱河巡逻,与金军遭遇了,他们足足有一两千人,而且全是骑兵,俺只带着数十余骑便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韩世忠简略地给张士勋讲那段战斗过程,讲完后道:“你若说女真人进攻大宋,我绝对相信,可是要攻破东京城,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张士勋说道:“阿舅,你是英雄好汉不假,可是,大宋官兵不是都像你一样是英雄好汉。” 韩世忠深以为然,“是啊,大宋的兵确实拉胯,尤其是禁军,哪有兵的样子?训练荒废,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还号称大宋最精锐的兵呢。不过,大宋也有能打的军队,比如西军。” 第325章 和韩世忠的对话 提起西军,张士勋道:“西军确实能打,但这些年来,先是和西夏人打,而后和金兵打,再然后又被调去征方腊,打来打去,早已变成疲惫之师。” “反正,我不相信金兵能攻下京师。” 韩世忠固执地说道。 “好,信不信由你,但是……”张士勋直接拿出杀手锏:“这是天书昭示的,不是我说的。” 这一大招放出来立刻见效,韩世忠顿时沉默起来,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 “阿舅,就是因为受到天书的昭示,我才千方百计地在天武军谋到一个都指挥使的位置,想法很简单,就是尽自己的努力,训练出一支能打的队伍来。” “士勋,你的想法虽说很好,可未必能如你所愿。京城禁军就像大户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孩儿,手不能拿,肩不能扛,已经从骨子里废掉了,你想把他们训练成真正的兵士,太难了。” 韩世忠伸出筷子夹一块藕盒,咬了一口道:“菜已经凉了。” 张士勋站起来,“我去灶房热热。” “你不要去了,这事让红玉她们做……红玉!红玉!”韩世忠大着嗓门朝外面喊。 “来了!”梁红玉用围裙擦着手走进堂屋,问:“夫君唤俺何事?” 韩世忠指着桌上的菜说道:“菜都凉了,你拿去热热。” “嘘……!官人,你声音小些,莫扰了姐姐、姐夫午觉,估摸着昨晚守岁,大半夜没睡呢。” “嗯嗯!知道了,去。” 丁都赛也进来了,冲张士勋柔柔地一笑,和梁红玉一起端着菜去灶房了。 等他们出去,韩世忠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手下满打满算管着一千来号人,即便把他们都训练出来也于事无补啊,况且,你这边才刚刚开始,官家那边已经猜忌于你了,以后的事情还怎么继续下去?” “人数少不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至于官家,他猜忌也好,忌惮也罢,顶多给我添点堵,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不瞒你说,我召唤天雷的本领也当着他的面演示了……” “官家也看了?” “嗯!当时把他吓得够呛,脸色白得像白纸,浑身打哆嗦。”想起那天的情景,张士勋忍不住笑出声来。 “官家也知道京城将会陷落的昭示。” 张士勋点点头:“也告诉他了。” “官家相信吗?” “不知道,帝王心思,咱们猜不透。” “士勋,俺最担心的是官家,他赏赐你一头毛驴,已经超出了皇帝行事的底线,可见已经对你多么忌惮了,你还是要小心行事。” “呵呵!我才不管他多忌惮呢,继续练我的兵,看他接下来怎么做,别说赏我一头驴子,即便赏我一只狗一只兔子,我也甘之若饴……阿舅,我想好了,明天就把驴子宰了,请你吃驴肉,喝驴汤。” 韩世忠吓一跳:“官家赏你的驴子,你也敢宰?” “阿舅,官家赏我驴子,并没有强迫我一定要骑?”张士勋笑了,“驴肉驴汤滋阴补阳,乃大补之物,到时候,召集亲朋好友一起来享用……哈哈!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这么好的主意都能想起来。” 韩世忠一拍大腿,道:“好!到时候俺一定吃个痛快,喝个痛快。” “官人,什么痛快呀。”梁红玉端着菜盘进来,一边往桌子上摆一边好奇地问。 丁都赛也问:“是呀阿舅,又是吃又是喝的,莫非你今日吃得不痛快,喝的不痛快?” 韩世忠道:“今日吃得痛快,也喝得痛快,哈哈!士勋说回头把那头驴杀了,请俺吃驴肉喝驴汤。” 梁红玉不乐意了,“那可不成,俺还要骑呢。” 张士勋道:“妗子,你是个女豪杰,骑驴子有违你的形象,骑马才能显示你的潇洒英姿。” “士勋呀,那头驴子是官家赏赐的,你把它杀掉,官家那边肯定不高兴。” 丁都赛却道:“妗子,官家赏赐的不假,也没有说不许杀掉吃肉呀,也许……也许官家是看到张官人辛苦,便赏赐一头毛驴,让他杀了补身体。” 韩世忠道:“赛赛说的也是!官家只要没有明说,骑也罢,吃也罢,都由得士勋。” 围绕一头毛驴,几个人你一言无一语争论了半天,最终还是梁红玉占了上风,她声称不喜欢坐轿,也不方便骑马,只有驴子才是一个很好的代步工具。 这年月出行不便,凡是能代步的牲畜都很珍贵。 张士勋要杀驴子无非是气话,见梁红玉坚持,就由得她了。 韩世忠当然要顺着妻子的意,又不是原则问题,没必要和她较真。 丁都赛计较的是那几个宫女,对于驴子,她才懒得管。 张士勋只好同意,“既然妗子想留着,那就不杀了,但驴子的吃喝拉撒也归妗子管。” “俺和夫君吃住在你那里,就由你家的那个小厮三……三……那小厮叫什么来着?” “三狗。” “对!三狗……就让他暂时替俺饲养那头毛驴。”梁红玉丝毫不见外。 张士勋满口答应,这姑奶奶得罪不起。 韩世忠提醒道:“红玉,士勋那里住不得了,咱们恐怕要租房子住。” 梁红玉一怔,随即点点头,“也好,那就在天武军左近租一处房子住。” “钱的问题你们别操心,我给你们出。”张士勋不想让他们夫妻为柴米油盐操心。 梁红玉摇头道:“那可不成,你阿舅月月都有军饷,俺随便再去干点什么,钱花不完。” 张士勋笑笑,也不坚持,金钱的问题说多了,未免俗气。 韩世忠夫妻都是爱玩之人,从丁家出来就与张士勋告辞,说是昨晚没有尽兴,今日还去瓦子里玩。 梁红玉骑上毛驴,由韩世忠在前牵着,夫妻二人渐渐远去。 张士勋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道:今生今世,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活得那么憋屈。 “官人,你回家去么?”丁都赛盯着张士勋问道。 张士勋摇摇头道:“我去高老庄看看王栋,毕竟是兄弟,总要去看看他的。” 第326章 关于驴子的争论 丁都赛红着脸问:“你难道不想看看官家赏赐的美女么?” “有什么好看的,她们再漂亮,也比不过赛赛你啊。” “官人,其实……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乎她们。”丁都赛低着头,拿脚搓着地,“不过呀,京城里当官的,哪家都有妻妾,官人要是……要是……” 张士勋忍住笑,拉着她的手道:“放心,我这辈子只娶一个妻子。” “不纳妾?”丁都赛就等他这句话呢。 “不纳!”张士勋回答得很坚决。 “我不信!”丁都赛咬着嘴唇道。 “不信的话,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官人你在逗我么?骑着驴怎能看唱本?” “别说骑驴了,骑着马一样能看唱本,要不要我表演给你看?” “不要!马背上是看唱本的地方么?净装样子。” 张士勋看着她娇美的面庞,突然生出一个主意,“赛赛,你要是没有事,不如跟我一起出城去玩。” “出城,去哪里?”丁都赛惊喜地问,她确实想跟张士勋在一起。 “去高老庄,王栋住的地方。” “好呀!”丁都赛一听,十分欢喜,忙道:“等我回屋换成男装。” “不用换。”张士勋拉住她,上下打量着她,道:“你穿上这身大红的衣裳,简直太美了,就穿这身衣裳挺好的。” 丁都赛低头看看身上的过年新衣,摇摇头道:“不好,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你不怕,我还怕呢……你且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呀,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也不等张士勋答应,飞快地跑回院子里。 张士勋牵着乌骓马站在门口等,足足有顿饭功夫,丁都赛才从院子里出来,还是那一身青衣。 “来,让我扶你上马。”张士勋不由分说,抓着她的腰举上马背。 丁都赛大概没有骑过马,吓得紧紧搂着乌骓马的脖子,“官人,我怕。” “别怕,有我呢。”张士勋一跃跳上马背,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环抱她的小蛮腰。 “官……官人,这样不好?”丁都赛颤抖着声音道。 张士勋没理会她,脚跟一磕马腹,乌骓马“咴咴”叫了几声,迈开蹄子往前方奔去。 丁都赛吓得紧闭双眼,紧紧靠在张士勋胸脯上。 张士勋练习骑术这么久,对于骑乘已经驾轻就熟,不大一会工夫就出了封丘门。 城外的雪还没有融化,放眼望去,白雪皑皑。 “官人,我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出城了。”丁都赛兴奋地说道。 “这次就好好在城外透透气。”张士勋放缓马速,紧紧搂着她柔软的细腰。 二人贪婪地望着旷野,心旷神怡。 “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钢枪紧握战刀亮闪闪……”张士勋忍不住放声高歌,松开缰绳,乌骓马又开始飞奔起来。 “官人,这是男儿唱的歌,好雄壮呀。”丁都赛不顾迎面扑来的寒风说道。 “哈哈!在这里唱‘哥哥妹妹’之类的曲子,未免大煞风景。”张士勋只唱了几句就停下来了,无它,歌词和这个时代不符,又不想费脑子临时改词儿。 “是不应景,嘻嘻!” “赛赛,那边有一顶小轿。”张士勋伸手指指不远处另一条道。 丁都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顶小轿正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往北行去。 “谁家女眷这个时候出城?”丁都赛也感到好奇。 “而且还没有带护卫,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张士勋担忧地说道。 “官人,你就别替别人操心了,也许抬轿子的两人就是护卫呢。” 二人正说着,就见轿帘一掀,从里面跳出一个绿衣女子,双手合成喇叭状朝这边喊:“那边马上的可是赛赛和张公子么?” 丁都赛定睛一看,顿时一声欢呼:“呀!是封宜奴……宜奴,原来是你呀。” “是呀!真是巧呀。”封宜奴高兴得手舞足蹈,迈开步子朝这边跑来。 “你慢点,别摔着了。”丁都赛喊道。 话没落音,就见封宜奴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张士勋赶忙催马过去,把丁都赛放下来。 “看看,摔倒了。”丁都赛“咯咯咯”地笑着,上前把她搀扶起来。 封宜奴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说道:“没事的,地上雪厚,摔得不疼。” “这种天气,你怎么不在城里待着,出城做什么?”丁都赛问她。 “别提了,家兄们喝高了,个个醉醺醺的,还互相打架,我实在受不了,干脆出城逛逛,眼不见心不烦。”封宜奴说着,蹲身朝张士勋作了一福,道:“张公子,新年好!” 张士勋骑在马上笑道:“咱们早上已经道过新年好了,呵呵!”说着,朝她拱拱手,算是回了礼。 “嘻嘻!再道一声也不多。”封宜奴笑嘻嘻地拉住丁都赛的手,问:“赛赛,你们俩骑着马,好有闲情逸致呀,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高老庄耍子。” “高老庄,那是什么地方。”封宜奴好奇地问。 “那是张官人表弟的庄子。”丁都赛说着,瞅张士勋一眼,道:“官人,宜奴反正也是瞎逛,不如请她一起去高老庄玩。” “好啊。”张士勋随口答应。 “太好了呀!”封宜奴大喜过望,抱住丁都赛又蹦又跳。 “宜奴,你松开我,咱们赶紧走。”丁都赛好不容易摆脱封宜奴,整整衣冠道:“咱俩坐轿子,张官人骑马。” “不么,我要骑马。”封宜奴撒着娇,花冠上的头饰乱摇,别有一番韵味。 “你骑马,张官人怎么办?”丁都赛不乐意了。 封宜奴偏着脑袋问张士勋:“张公子,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骑过马呢,让我骑一下好不好呀?” 声音嗲嗲的,让人不忍拒绝。 “好……好。”张士勋只好答应,反正也没有紧要事,随她。 封宜奴把轿夫打发走,兴奋地拉到乌骓马前。 丁都赛也不想坐轿,张士勋只好把二人扶上马,自己在前边牵着马缰。 二女骑在马上叽叽喳喳说笑不停,不知不觉,高老庄已遥遥在望。 第327章 翻墙 高老庄已经初具规模,庄门已经建好,庄墙也建得差不多了。 远远望去, 庄门是紧闭着的,走进庄门的时候,门楼上边有人朝张士勋三人喊:“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仔细一看,站着两名庄丁打扮的人,一个手持长矛,另一个拿着弓箭,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张士勋。 “我叫张士勋,是你们庄主他二大爷的三儿子的大表哥。”张士勋仰着头朝上喊。 两个庄丁一听,脑子一阵昏乱,理不清他与庄主的关系。 望着墙头上傻愣着的庄丁,丁都赛和封宜奴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两个庄丁嘀咕一阵,那个拿长矛的庄丁转身下了门楼,拿弓箭的那个留在门楼上,警惕地盯着下边。 丁都赛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指着张士勋道:“官人,你好坏哦,笑得我肚子疼。” 张士勋一脸无辜状,“娘子,你真的觉得我很坏吗?” 封宜奴抹一把笑出的眼泪说道:“张公子,你的确有点坏……哎哟!笑死我了。” “你们真的冤枉我了,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好人,大大的好人。” “我呸!你若是一个好人,天下就没有坏人了。”王栋的身影出现在门楼上,只见他身披红色大氅,头戴簪花幞头,看上去很骚包。” 张士勋仰着脖子说道:“王栋,不是我说你,这庄子看上去像模像样,其实呢,就是一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最多挡一下小毛贼,遇到本事大点的,一纵身就能翻过墙去。” “呸!你就吹。”王栋朝下边吐口唾沫,形象十分恶劣。 “好臭!”张士勋拉着两位美女朝后退几步,还夸张地用手捂住口鼻。 王栋对自己庄子的建设极为满意,结果到了张士勋这里,却被说得一钱不值,太可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士勋,有本事翻一个给老子看看,你要是能翻过墙,老子……就……” 张士勋双手叉腰,问:“你就怎么样?” 王栋咬咬牙,“你小子如果能翻过墙,老子就随你的姓。” “呸!你小子如果随老子的姓,老子还嫌你糟蹋了张家门楣呢……不行!既然想赌,就赌点大的。” “好!那就来点大的。” 王栋冷笑一声,道:“如果你能翻过老子的庄墙,老子的婆娘就是你的了……对了,连我家儿子淘气也一起打包给你,怎么样?” “啊!?”丁都赛忍不住惊呼一声,赶忙捂住嘴。 “呸呸呸!”张士勋一连三个“呸”,真的让王栋的话恶心到了,“就你那黄脸婆,就别拿出来丢人了……王栋,如果你输了,就好好整治一桌好菜招待我们……你看我多大器。” “把你的大器收回去。”王栋冷笑一声,“如果你输了,该怎么说?” 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丁都赛和封宜奴。 张士勋不屑地撇撇嘴,“王栋,我根本不会输,实话告诉你,老子敢和你打赌,就有必胜的把握。” “老子的庄墙一丈多高,你小子确信自己能翻过来?”王栋看看自己高大厚实的庄墙,认为自己赢定了。 “官人,庄墙太高了呀,你能翻过去?”丁都赛看看张士勋,又看看高大的庄墙,着实为他担心。 张士勋朝她挤挤眼,“相信我,这个世上就没有能够难住我的。” “张公子,我可不相信你能翻过这道墙。”封宜奴认为他吹牛吹得过分了。 “是吗?”张士勋看向封宜奴,突然发现封宜奴也很美,但她的美不同于丁都赛抑或是李师师,应该属于“艳”的那种。 封宜奴十分笃定地说道:“这么高的墙,应该没人能跳过去。” “人定胜天。”张士勋回了她一句,便认真打量眼前的庄墙。 望着高高的庄墙,张士勋心里多少有点犯怵。 吹牛虽然不用上税,却不能乱吹啊。 王栋见他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心情大好,“喂!张大官人,犯怵了?哈哈!翻不过来没关系,我王栋一向大人大量,只要你承认自己吹牛皮,我也不为己甚,你恭恭敬敬给我磕三个头,这事就算拉倒了,哈哈哈!……小的们,给庄主我搬张椅子过来,我要看看张大官人跳墙……哈哈!狗急跳墙。” 王栋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声。 不知什么时候,门楼上及庄墙上已经趴满了高老庄的庄户。 “张公子,这下闯祸了?”封宜奴娇笑着说道:“趁着天色尚早,咱们还是赶紧回城。” “宜奴,连你也挤兑张官人么?”丁都赛不乐意了,“上边那个人是张官人的堂兄弟,即便张官人翻不过去,也不会真的让咱们原路返回的。” “妹妹,我可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封宜奴拉住丁都赛的手,朝庄墙努努嘴道:“你看看那堵墙,快两丈高了,张官人把话说满了,不好下台呀” “我相信张官人一定能翻过去。”丁都赛毫无道理地相信张士勋。 封宜奴吐吐舌头,不再言语了。 女人对自己喜爱的男人,很多时候都很盲目,或者说无脑。 连张士勋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丁都赛却信心满满,至少在口头上是这样。 王栋坐在一张硕大的椅子上,讥讽道:“我说张大官人,你是不是要做缩头乌龟了?” 已经被王栋这厮逼到墙角里了,如果现在打退堂鼓,以后在他面前休想抬起头来。 大话既然说出去了,为了自己的脸面,张士勋决定硬着头皮搏一搏。 张士勋往后退十几步,调整一下呼吸。 墙上墙下,所有人都屏息凝视。丁都赛和封宜奴也攥紧小拳头,心脏咚咚跳动。 张士勋双脚往地上一蹬,猛地窜起朝庄墙跑去,跑到庄墙前的时候,右腿高高抬起踏在墙壁上,纵身高高跃起,身在半空的时候,左脚一蹬借力,身子又往上升了半尺,双手一伸,十指堪堪勾住墙头。 到了这一刻,张士勋“哈哈”一笑,翻身登上墙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有人能登上这么高的墙,连喝彩都忘了。 第328章 王栋又纳妾了 丁都赛仿佛在梦中一般,以至于忘记为他欢呼。 封宜奴则捂住自己的嘴,杏眼睁得大大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停了好大一会,众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叫好赞叹之声轰然响起。 丁都赛跑近庄墙,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官人,你好厉害哦。” 张士勋朝她伸出大拇指,胸脯挺得高高的。 门楼上坐着的王栋表情古怪,慢慢悠悠地道:“你小子先是被增强体质,然后又从穿越中得到的好处,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输了!” “好,这次算你赢了。”王栋说完,转回头对一个模样斯文的瘦高个说道:“文生,去告诉夫人们,就说恶客临门,让她们准备酒菜。” 那个叫文生的躬身答应,扭头下了门楼,朝庄内去了。 张士勋则道:“既然我赢了,怎么还不打开开庄门?没看到外面还有两个人吗?” 王栋鼻孔里“哼!”一声,摆摆手,马上有人打开了庄门。 张士勋从墙头跳下来,很得意地问丁都赛:“赛赛,我翻墙的功夫还行?” 丁都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想起初遇他的那个雨夜。 “我如果早知道官人翻墙的功夫这般厉害,遇到你的那晚就该让你翻墙进去,好歹能替李姐姐省一把锁。” “这就是不相信我的坏处,记住了,以后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哈,无条件地相信。” 丁都赛娇嗔道:“不相信,就不相信。” 封宜奴牵着乌骓马,在一旁替自己姐妹打抱不平了,“张公子,赛赛已经够听你的话了,还想让人家怎样?做一个应声虫么?” “封娘子,我就是逗逗她而已,没让她处处都听我的。”说着,还拍拍丁都赛的肩,以示亲切。 丁都赛羞涩地推开他的爪子,“不许动手动脚!” 说话功夫,王栋已经从门楼上下来,见到张士勋和两个美女有说有笑,便绷着脸开始说孬话了:“大过年的不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带着两个美女跑我这里显摆是?不是说好各过各的吗?自己不消停,也不让我消停。” 张士勋看到他不情愿的表情,恨不得揍他一顿,“正是因为过年才来看你……一世人两兄弟,我顶风冒雪跑来给你拜年,却让我吃闭门羹,要不是我能翻墙,是不是真的把我们拒之门外?” 王栋没好气地道:“我才不稀罕你来拜年呢,不瞒你说,老子正在度蜜月,你这一来,还得陪你,真是浪费我青春放光芒。” “度……度蜜月?”张士勋吃一惊:“你几个月前娶的小茜,到现在还在度蜜月?” “不是小茜,我又纳一房小妾。” “啊!” 张士勋目瞪口呆。 “怎么,你有意见?”王栋面不改色心不跳。 “王栋,你厚颜无耻,你不要脸,你……你不是东西。”张士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姓王的,我警告你,如果不把女人当人看,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老子什么时候不把女人当人看了?告诉你,我纳妾是积善行德。” 张士勋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纳妾是积善行德,我没听错。” “没错,就是积善行德。” 张士勋被他气着了,“人不要脸则无敌……王栋,这样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出来,你已经彻底堕落了。” “这个女人是逃荒的,饥寒交迫,无依无靠,我见她可怜,就把她纳为妾室,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王栋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我呸!天下间可怜的女人多了,难道你都弄过来做妾室?” “那也要我看着顺眼才行。” “几句话一说就露出了马脚,说到底还是看到人家漂亮,才动了色心。” “张士勋,你还讲不讲理?”王栋也怒了,怒吼道:“你又不是我爹,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教训我,看着恶心。” “你做的事情恶心,人人可以口诛笔伐!” 王栋冷笑一声,指着丁都赛和封宜奴道:“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花容月貌,一个貌美如花,你和她们之间又是‘官人’又是‘娘子’的,叫得那个亲切哟,不用猜,你和她们早就睡一张……” 话没说完,脸上重重挨了一拳,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众庄户见庄主被打,“呼啦”一下围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庄主一声令下就开打。 王栋的机器人白无常走过来,两眼紧盯着张士勋。 丁都赛和封宜奴二人见状,赶忙靠在张士勋身旁,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松手。 张士勋安慰两人:“没事的,不要怕。” 王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鼻子里淌出的鲜血,冲张士勋怒吼道:“张士勋,竟敢打我!” 王栋舔一舔牙齿,牙齿有些松动,还好没有脱落。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张士勋鼻孔里“哼”一声,拉着二女的手,旁若无人地朝庄内走去。 王栋看一眼旁边站立的白无常,又看一眼张士勋的背影,跺跺脚,捂着脸跟过去。 王栋这厮把自己的宅院建在庄子正中央,门前一片空地,空地上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上边写着三个大字——高老庄。 二女被张士勋握着手,丁都赛并不觉得什么,封宜奴漂亮的脸蛋满是红霞,连细腻白皙的脖子都是抹一层淡淡的粉红,手心全是汗。 宅院前站着两个粗壮的庄丁,见张士勋走过来,便握紧拳头怒目而视。 刚才庄主被此人揍的那一幕,他们已经看在眼里。 “别挡道!”张士勋松开二女的手,一手一个揪住两个庄丁的衣领,也不见他怎么用劲儿,两个庄丁就被扔出去,“扑通”一声落在一丈开外。 跟过来的庄户傻眼了,这人不但能跳墙,还能扔人。 王栋跑过来挡在他前边,胸膛剧烈起伏着,怒声道:“这是老子的家,你的家在路口那边。” 第329章 黑火药 张士勋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处和王栋宅院一样的门楼。 “那宅院是给我建的?”张士勋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是给狗建的。” “嘿嘿!不错,一个在路口这边,一个在路口那边,遥相呼应。”张士勋觉得王栋这货还是很够朋友的,刚才不该为几句闲话揍他,“王栋,别生气,我揍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变坏。” “呸!别给自己找理由了,你揍我是因为我说了你的女人。”王栋指了指丁都赛二人,转回头朝院子里喊:“枣花儿,枣花儿,你出来,恶客登门了。” “来啦!来啦!”一个女人在院子里答应,声音之大,出乎意料。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从远而近,一个高大健壮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我新纳的妾室,名叫枣花儿。”王栋介绍,又指着张士勋对女人说道:“他就是我的表兄弟。” 张士勋看到这个女人,中午吃的饭差点吐出来,无他,这女人太丑了。 她长着一张黑黢黢的脸,蒜头鼻子没有长在脸的正中央,而是稍微有些右偏;眼睛小得只剩一条缝,根本看不到眼仁;至于那张大嘴更不能看,嘴唇厚得堪比大猩猩,牙齿露在外面……这长相太难看了,要不是高高耸立的胸脯,真以为是一个男人,还是那种很丑陋的男人。 “奴家给叔叔请安了……叔叔新年好!”女人蹲身做了一个福,头上的金步摇乱晃。 张士勋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彻底被王栋奇葩的审美观给镇住了,这得多重的口味才敢纳这样的女人为妾。 “官人,人家给你行礼呢。”丁都赛悄声提醒,她正强自忍住笑,小脸憋得通红。 “哦!”张士勋这才惊醒过来,忙躬身道:“弟……弟妹新年好!祝你们早生贵子!” 王栋道:“枣花儿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说得有些晚。” “啊!?”张士勋的下巴都快被惊掉了,不该这么快啊,记得上次来没多少天,这么快就把种子种到地里了? 张士勋把王栋拉到一边,低声问:“我说哥们,你确定她怀的是你的孩子而不是别人的?” “我当然确定。” “难道你学会了新本事,瞪谁谁怀孕?” “滚蛋!”王栋知道他不相信,忙解释道:“上次你离开高老庄,当天晚上我就把她收到家里了,几天后她告诉我,该来的月事没有来。” “那也不一定是怀孕啊,也许人家月事不调呢。” “我找了一个老中医给她号过脉,很确定她怀孕了。” “噢!太令人惊喜了。”张士勋装模作样拱拱手,“你的造小人的本事,实在令在下佩服。” “这本事都是得益于虫洞。”王栋洋洋自得,似乎忘了刚才还被他揍。 “那就再一次恭喜你早生贵子了。”张士勋拱拱手,“想到马上就可以抱小侄子了,哥哥我这心里高兴得很呢。” “同喜!同喜!”王栋也拱拱手,道:“不过我要纠正一下,我比你大,你该叫枣花儿嫂子才对。” “我比你大好不好。” 王栋理直气壮地说道:“过去是比我大,可是隔了一年,我现在比你大了!” 张士勋愕然。 看到王栋一脸坏笑看着他,这才知道他在逗自己。 “听俺家官人说你的力气很大,是不是?”枣花儿上下打量着张士勋,挑衅般地说道:“早就想和你比试一下了,要不,咱俩现在比试比试?” “和我比试?”张士勋暗自叹息,这娘们真不知天高地厚。 “告诉你,我这个小妾力气大得出奇,打遍高老庄无敌手。”王栋斜睨着张士勋,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脸。 张士勋被这对活宝逗乐了,“比试一下原无不可,但是你就不怕她动了胎气?” 枣花儿一听,忙捂住肚子,连连道:“那就不比了,反正俺比你力气大。” 说完,打个哈欠,“夫君,俺先回去睡一会儿。” 王栋体贴地说道:“回去乖,路滑,走慢些。” 张士勋肠胃一阵翻滚,想吐。 王栋这货怎么就看上她了呢,难道说物极必反,太聪明的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喜欢智商低的人? 把王栋拉到一边,低声问:“王栋,这个弟妹找得确实很有……很有个性,到目前为止,你已经有两个妾室了,是不是该消停点?” “不急,两个有点少,至少再找三个,凑够五朵金花。” “啊!五朵金花?”张士勋差点笑出声来,“就刚才那位的长相,和金花差得有点远……” “长相怎么了?我看枣花挺顺眼的,胸大,屁股也大,标准的好生养的熟女。” “熟……熟女?”张士勋吭哧了半天才叹口气,“王栋,你是不是对女人的长相有什么误解。” “没误解,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张士勋迟疑了一下,又道:“既然想找五朵金花,就要名副其实,即便不是牡丹花,玫瑰花,至少也要是朵喇叭花,可是你找个狗尾巴花算怎么回事?” 王栋一听,有些着恼,斟字酌句地道:“张士勋你记好了,我的小妾不叫狗尾巴花,她叫枣花儿。” “好好!你别跟我急,反正是你纳妾,自己喜欢就好。” 一行人进到院子里,小茜拉着淘气的手,已经在院子里等候,见到张士勋,她赶忙道个万福,“叔叔新年好!” “弟妹新年好!”张士勋回礼后,朝淘气招招手:“淘气,伯伯给你买了礼物,你要不要?” “要!”淘气高兴地跑过来,拉住张士勋的手,伸手就往张士勋袖筒里摸。 “傻小子,袖筒里能放多少东西?”张士勋牵过马,拍拍马背上的礼物,“有糕点、糖人、麻糖、爆竹……” 话没说完,淘气已经抱住张士勋的腿,“伯伯,俺都要,全都要!” 小茜走过来把淘气拉开,训斥道:“太不懂礼貌了,娘刚才就教过你,见了伯伯该磕头请安,怎地忘了?” “哦!差点忘了。”淘气“唧”一声趴到地上,一连磕三个头。 “呵呵!小子起来,地上都是雪。”张士勋替他拍拍膝盖上沾的雪,往怀里摸出一块小银锭递给他,“这是伯伯给你的压岁钱。” “伯伯真好!比爹爹好。”淘气抓过银锭,脸上笑开了花。 王栋闻言,踢他一脚,“小王八蛋,一块碎银子就把你收买了。” 张士勋把糖人等给了淘气,又把带来的礼物从马背上拿下来,笑着对小茜道:“来得匆忙,随便买了些礼物。” “叔叔太客气了。” 来到客厅,小茜给众人倒上茶就退出去。 张士勋见丁都赛和封玉奴有点拘谨,就对她们道:“你们轻易不来乡下,去四处转转。” 封玉奴道: “我正想到处转转呢,还真的头次来到乡下,处处透着稀罕……赛赛,咱们走。” 等两人走后,王栋道:“老张,自打你上次走后,我就埋头搞炸药……” “搞出来了吗?”张士勋不等他说完就问。 “什么叫搞出来了吗,你应该问搞多少。” “对对对!你搞了多少?” “我搞了……干脆你跟我去看看。”王栋站起身,带着张士勋来到后院的一间房子里,掀开土炕上的草席,再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 张士勋惊喜地问:“哈!地道也建好了?” “差远呢,才建了一部分,全部完工至少还得半年。”王栋跳上炕,扭头对张士勋道:“别傻站着了,跟我来。” 张士勋跳上炕,见地道口搭着梯子,便随着王栋往地道里下。 王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嚓”地一声点燃了一盏灯笼,颇为自豪地说:“我要把地道通到每家每户,绕着高老庄转两圈。” 张士勋道:“工程有点大啊,把人力物力都用到这方面,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刚开始的时候,用的人自然多些,现在只有十多个人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耽搁炸药及钢铁作坊的建造……放心,钢铁作坊等到开春就上马,至于火药……嘿嘿!现在让你看的就是这东西。” “呵呵!”张士勋放下心来,只要不耽搁正事就好。 王栋带着他一直朝前走,沿途有几个岔道。 走了一阵,王栋停下来道:“咱们到了。” 说着,沿着一个梯子向上爬去。 张士勋跟着他爬上去,出来地道一看,这里是一处土坯房,不由问道:“这是哪里?” “庄子的一角,专门用作地道出入口的。”王栋一边回答,一边来到一堵墙壁前,伸手一推,那堵墙壁被推开。 “既然炸药放在外面,你为什么带我钻地道?” “我是想让你顺便参观一下我的地道。” “哈!设计得很精巧啊。”张士勋跟着他进去,见里面放着一排排木箱,便说道:“原来这里是储藏室啊,我就纳闷了,既然有地道你为什么不把促藏室放到地道中?” 第330章 不一样的爱情观 “你懂个屁!地道里潮湿,东西放进去很快发霉了。”王栋爆一句粗口,打开一个箱子,“没有合适的密封材料,炸药放进地道容易受潮了。”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东西丢给张士勋。 张士勋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粗粗的圆筒状的东西,圆筒的一头插着炮捻,他不由大喜过望,“哈哈!大号的爆竹。” “你小心着点,黑火药爆炸效率虽然低,可它要是在你手里炸响,保准把你炸得支离破碎。” “你说的夸张了?它会有这么厉害?” “一点都没夸张,我是按照后世最佳配方弄出来的,爆炸效率还凑合,如果在里面配上铁砂,就可以用于实战了。” 王栋从箱子里拿出几管塞进张士勋怀里,道:“走,去黄河滩里去试试。” 张士勋抱着几管炸药,乐滋滋地跟着王栋出了高老庄,一路朝河滩走去。 白无常不声不响跟在二人屁股后面。 张士勋一路上问东问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同于后世的黄河,现在即便是枯水期,水量也很大,看上去浩浩荡荡,很是壮观。 “王栋,你到底怎么回事?枣花儿那么丑的女人都能接受,就那长相,半夜出门还不把人吓死?我已经高度怀疑你的审美观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张士勋已经在心里憋半天了,直到上了黄河大堤才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呵呵!我还以为你能忍住不问呢。” 王栋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这个女人并不丑……你别瞪眼,我接触过的女人不胜其数,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我认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要当心。” “看来,你被漂亮女人伤害过,有心理阴影了。” “有的女人虽然人比花娇,但心如蛇蝎;有的女人虽然外貌丑陋,却具有一颗慈悲善良之心。枣花儿模样虽然有点丑,可是心肠好,关键是好生养,胸脯有料,屁股肥大……呵呵!对我而言,容貌和爱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孙的繁衍,我准备生养几十乃至上百个儿女,把我的基因发扬光大。” 张士勋忍不住讥讽道:“王栋,在这一点上,你拉低了人的下限,甚至退化到了动物的境界。” “但你不能否认,我这套做法很有效率,摒弃了那些烦人的繁文缛节,直奔主题。而你的做法就太浪费功夫了,就拿那个丁……丁……” “丁都赛。” “嗯!就拿那个丁都赛来说,她长得的确漂亮,却百无一用……” “你怎么知道她百无一用了?她美丽善良,温柔体贴,又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关键是,她爱我,我也爱她。” “小茜和枣花儿也爱我,这有什么区别吗?” “但你拍着自己的良心说一说,你爱她们吗?” “当……当然。” “当她们遇到危险,你愿意为她们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这……”王栋犹豫了一下,道:“那就要考虑一下了。” “所以,你并不是真的爱她们,只是把她们当做生养的工具而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士勋懒得和这货讨论爱情观,“单就爱情这件事情上说,你我之间的区别,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你在骂我吗?”王栋恼了,“我纳妾又不是为你纳,你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咱们俩既然是兄弟,我看不惯的事情当然要说……” “你看不惯是你的事,我觉着好就行。”王栋说着,气哼哼掏出火折子点着一个一管炸药,使劲扔了出去。 “嘣!”的一声响,泥土四溅,河滩里炸出一个大坑。 张士勋看到这种爆炸效果,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 “王栋,黑火药都能做得这么有威力,简直太棒了!哈哈!让我也来一个。”张士勋把王栋手里的火折子抢过来,点燃一管炸药,他不像王栋那样点燃后马上扔出去,而是站在那里,乐呵呵地看着火捻子“嗤嗤”地燃烧。 王栋见他并没有马上扔出去,大急:“快扔!快扔!” 张士勋毫不理会,依然看着手中的炮捻。 王栋紧张地看着“嗤嗤”燃烧的炮捻,当剩下四分之一时,他吓得怪叫一声,抱着头就滚下河堤。 张士勋“哈哈”一笑,猛地把火药管扔出去,它翻滚着飞向远处的河滩,没有落地就凌空炸响了。 张士勋“哈哈”大笑,高兴得像一个孩子。 王栋在河堤下面跳脚大骂:“张士勋你个混账王八蛋,自己想死就滚得远一些,不要拉上我。” “王栋,你嘴巴干净点,再敢爆粗口,老子就炸你。”张士勋说着,点燃最后一管炸药。 王栋吓得连连倒退,“你要是敢朝我扔,我就和你割袍断义。” “看把你吓的,我又不是缺心眼儿,别的玩笑能开,这种玩笑能开吗?”张士勋这次点燃后没有迟疑,挥手扔出去了。 毕竟是试验品,他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从前两次的爆炸强度推断,这种炸药威力确实不小,如果在近处爆炸,绝对能要自己的小命。 “王栋,大爆竹不错。”张士勋走下河堤,连声夸奖。 “放你的臭狗屁!这不是大爆竹,而是货真价实的炸药。” “知道吗?在俄罗斯有一种玩法,很刺激。” “什么玩法?” “找一处悬崖,手榴弹拉弦后开始读秒,1……2……3……等它快要爆炸的那一刻才丢出去。” “疯子!” “确实有点疯,但是,很考验胆量。” “这是拿生命开玩笑。”王栋脸有点白。 “还有一种类似的玩法就更刺激了。” “还有更刺激的?” “几个人围在一起,手雷触发后,你传给我,我传给他,这样依次传下去,当传到最后一个人手里时,这个人就迅速地将手榴弹扔出去。” “我的天!”王栋的脸更白了。 “这种玩法其实是一种训练,不但能增强人的胆量,还能训练人的反应速度和动作敏捷性,更重要的是增进队员之间的信任及增强团队的协作能力。” 第331章 一个新家 “张士勋,我郑重地警告你,绝对不允许你采用这种方式训练,不然的话,一粒火药都不给你。” “放心,训练的方式多种多样,我不会采取这种最极端、最危险的方式。” “那就好!”王栋长出一口气。 “看来你还挺在乎我的生死的吗,嘿嘿!” “开玩笑,你要是一命呜呼了,我一个人独木难支。” “哈哈!一世人两兄弟,缺一不可。” 两个人背着手慢慢往高老庄走,此时,天又开始下雪,漫天飞舞的雪花把这个世界披上一层厚厚的白衣。 走到庄门口的时候,王栋停下来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再等一两年,或者更久。” “她俩一起娶?” “她俩?”张士勋奇怪地看着王栋,说道:“我可不像你那样多多益善,我只娶丁都赛一个人就够了。” “你今天可是带两个美女来的,那一个是怎么回事?” “哦!你误会了,那一个叫封宜奴,路上偶然碰到的,她是丁都赛的朋友,也是京城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 “丁都赛的朋友?”王栋斜睨他一眼,说道:“你对她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张士勋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丁都赛的闺蜜挺多,难道都把她们娶进家门?” “哼!我看到你和丁都赛的闺蜜对视了。” “对视?” 王栋一脸贱笑,“男女对视不足一秒钟表明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对视两秒表明有好感;对视三秒……嘿嘿!” “对视三秒会怎样?” “对视三秒就表明情愫暗生了……我观察到你们俩对视的时间,绝对有三秒,只多不少。” “三秒钟,有吗?”张士勋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对封宜奴并没、有什么想法,顶多对她的美貌有一些欣赏罢了。 这没毛病,男人欣赏异性的美是与生俱来的,如同欣赏世上所有美丽的事物一样。 “姐夫对小姨子有想法很正常,没有想法就不正常了,嘿嘿!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王栋,心理肮脏的人总把别人想得很猥琐,你就是一个心理肮脏的人。我并没有对封宜奴有非分之想,甚至任何想法都没有,你就不要瞎猜了。” “好啦好啦!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要动不动就把事情上升到道德的层面。”王栋使劲儿搓着冻僵的手,说道:“赶紧回去,快冻死了。” 回到王栋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丁都赛和封宜奴。 小茜微笑着告诉他:“她俩在你家。” “我家?” “我出门时交代小茜了,让她把那边灶火点着,火墙火炕烧好,食物也送过去。”王栋打个哈欠,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回你自己家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一会随便吃点东西就睡觉……昨晚被她俩硬拉着守夜,今天又忙活一整天,都快瞌睡死了。” 说完,又打个哈欠。 既然如此,张士勋就不便再多说什么,点头告辞。 王栋给他建的这座宅院,与王栋那座一模一样,前院有客厅,两边各有两间客房,外加灶房。 灶房里热气腾腾,不时有丁都赛和封宜奴的欢声笑语传出来。 张士勋走进灶房,好奇地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呀!是官人呀。”丁都赛正蹲在地上拉风箱,抬头见他回来,嘟着嘴道:“官人你去哪里了?我们姐妹俩就在庄子里转了转,回来就不见你的踪影,问谁谁不知。” “我刚才和表弟出庄办点事情。” 丁都赛见他没说办什么事情,就没有再问。 封宜奴兴奋地说道:“张官人,我和赛赛试着做饭呢。” “是吗?做的什么饭?我已经有点饿了。”张士勋朝炉灶上看一看,只见一个大蒸笼冒着热气,好奇地问:“蒸笼里蒸的什么?” “不告诉你,嘻嘻!宜奴可会做饭了,我正好跟她学学……你回堂屋等着,桌子上有煮好的茶。”丁都赛推着他往灶房外面赶。 张士勋被她推着走到灶房外,又问一遍:“赛赛,你们到底做的什么饭,快告诉我。” “就不告诉你。”丁都赛神秘地一笑,转身回到灶房。 张士勋笑着摇摇头,也好,趁着这功夫,可以去看看这座宅子。 客厅的门上挂着厚厚的门帘,掀帘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室内并没有碳炉,但屋内很暖和。 张士勋出来围着堂屋转了一圈,发现后面有一个小屋,里面炉火烧得正旺,原来,烧的是火墙,怪不得室内那么暖和。 “王栋这货太会享受了。”张士勋由衷地赞叹一声,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是规规矩矩的中式庭院。 张士勋走进正室,发现它是按照后世标准建造的三室一厅,地面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四方形的大青砖,客厅里靠墙位置摆放着几把椅子,椅子前边是条案改成的茶几。 房间里竟然有卫生间,不由得让张士勋大喜过望。 这个时代的五谷轮回之所基本上都是简陋的蹲坑,黄白之物直接暴露在人的视野之中,极不卫生。 他刚来到这个时代时,最不能适应的就是上厕所。 当然,王栋也是,刚来大宋的时候,王栋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茅厕,能忍则忍,差点憋出毛病来。 刚要进卧室看看,王栋却推门进来。 “你不是嚷嚷着要睡觉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王栋却不回答,指着卧室说道:“里面的炕上有个地道。” “是吗?我去看看。”走进去一看,大大的火炕上被褥都是新的,伸手一摸,烧得热乎乎的。 “既然是火坑,地道口在哪里?”张士勋掀起铺盖。 “地道口就在炕的正中间,看到这里了吗,往上使劲一推就把地道口打开了。” 张士勋推开地道口,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露出来。 “王栋你太棒了。”张士勋伸出大拇指。 “嘿嘿!这叫狡兔三窟,在这个时代里,保住小命是第一要务。” “有道理。”张士勋探头往下边看看,问:“地道通向哪里?” “通向好几处地方,图纸给你带来了,一定要藏好。” “嗯!我当然会藏好,放心。” 第332章 王栋的烦恼 二人坐在炕上东拉西扯一会,张士勋见他还不走,就问他:“你跑来就告诉我地道的事吗?” “这个……”王栋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件小事……”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张士勋在他旁边坐下,道:“说,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说出来,你不许笑话我。” “好,我不笑话你。” 王栋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可能是虫洞效应的问题,我现在和小茜她们在一起,每一夜都……都要两三次。” “哦!年龄大的人都这样,夜尿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王栋温怒道:“我不是指的夜尿。” “不是夜尿?”张士勋故作惊讶状,“你说的一夜两三次,难道是流鼻血不成?” 王栋从椅子上跳起来,“张士勋你个王八蛋,明明知道我说的什么,却偏偏打岔,信不信我掐死你。” “好,我不打岔,你说。” “我过去不是这样的,一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甚至懒得和她们说话……” “你等下。”张士勋觉得这货的脸皮越来越厚,“我记得你小婚不断的。” 王栋烦躁地说:“好几年才有一次小婚,多数情况下是一夜的情缘,第二天就一拍两散……你就别抠字眼了。” “好,我不抠字眼,我扣你……” “张士勋!”王栋怒视他。 “好。”张士勋轻咳一声,道:“刚才,你说你一夜七八次……” “没有七八次,是两三次。” “哦!夜夜都是两三次吗?” “嗯!” “强!”张士勋伸出大拇指,“你可以改名了,比如改成一夜三次郎,这名字怎么样?” “你拿我开心是不是?”王栋真恼了。 “呵呵!不开玩笑不热闹。”张士勋收起笑容,正色道:“食色性也,在男女之事上,有的人多一点,还有的人少一点,很正常啊,你在担心什么?” “两三次的话还是有点多了?”王栋担心地说道:“不知道长此以往,我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你这是问道于盲了,我不是医生,而且在这方面连初哥都不是,真的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张士勋实话实说。 “你天天和丁……丁什么来着,我总记不住她的名字。” “丁都赛。” “这次记住了……你天天和丁都赛、李师师还有封宜奴这样的美女泡在一起,竟然还没有……” “没有!”张士勋断然否定。 其他事情可以吹牛,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吹牛。 王栋脸上显出一丝笑意,“尽管我深表怀疑,但还是看在你回答得很真诚的份儿上,权且相信你一次。同时,做为你最好的朋友,还是要善意地提醒一下,你也该审视一下自己到底正不正常了。” “多谢你善意的提醒,我在这方面很正常,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完全是对道德底线的坚守……你别瞪眼,我没有谴责你不道德的意思,只有一些小小的鄙视和唾弃。” “你谴责也好,鄙视也罢,我的行为天经地义,属于人类繁衍后代的自然本能,这点你不否认。” “嗯嗯!猪如果会说话,它们也会这样说。” “你个狗东西!骂我是不是?” “没,我只是实话实说,老实人都这样。” “好,既然和你不能交流,那就算了。”王栋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别啊,你的事儿还没说完呢。”张士勋拉着他,说道:“你不过比正常人多一些罢了,担心什么?” “说得轻巧,但是确实不正常啊,长此以往,身体早晚会出问题的。”王栋愁容满面,“我试着在这方面克制自己,可是不行。” “顺其自然,只要不觉得身体疲惫就行。” “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睡觉倍儿棒,吃饭倍儿香,感觉精力体力比过去还好。” “那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一夜两三次,太不合常理了。” 张士勋“哈哈”大笑,“我们两个穿越时空,难道就合常理了?” 王栋愣了半晌,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得也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张士勋宽慰他道:“别钻牛角尖了,既然老天给你的,不管好也罢,坏也罢,欣然接受就是。” “这由不得我,只能接受了。” 说话间,丁都赛推门进来,甜甜地对王栋一笑:“官人,吃饭啦,叫上王大官人一起吃。” “我吃过了,你们吃,我走了。”王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士勋和丁都赛来到前边客厅,看到桌子上的食物,顿时食指大动,“竟然是包子!我的最爱。” “这里还有两样小菜,给张官人下酒。”封宜奴笑盈盈地端进来两个盘子。 “萝卜干,煮羊肉。”不错不错,我也喜欢。”张士勋满意的点点头。 “您只要喜欢就行。”丁都赛拿出一瓶酒,费劲儿的拔瓶塞。 “还是让我来。”张士勋见她拔得吃力,便拿过来把瓶塞拔出,问:“这是表弟拿过来的?” “是呀。”丁都赛一边给他斟酒,一边说道:“你表弟真有钱,装酒都用这么贵重的琉璃瓶。” 张士勋连连点头,“咱们回去的时候,给你爹爹捎回去几瓶。” “这琉璃瓶可是宝贝,太贵重了。” “叫你拿就只管拿,酒喝完赶紧把酒瓶卖掉,玻璃当下虽然贵重,但过一段时间就不值钱了。” “为什么呀?” “王栋建了个窑,专门烧制玻璃,然后拿到城里卖,假以时日,这东西将会满大街都是。” “好,走的时候我带走几瓶。”丁都赛挨着他坐下来。“官人真好,我爹爹那么待你,你还时时想着他。” 封宜奴捂嘴笑道:“赛赛你傻呀,他这么巴结你爹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丁都赛俏脸一红,不说话了。 “呵呵!不说那个了,我现在只在乎酒。”张士勋端起酒杯,招呼道:“二位,咱们喝酒。” 三个人兴致都很高,大敞着门坐在客厅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外面的雪景。 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庭院里已经铺上厚厚的一层。 封宜奴问:“张大官人,你吹拉弹唱无一不精,都是跟谁学的” “跟我父母学的。”张士勋吞下一个包子,这已经是第四个了。 “原来是家传,怪不得呢。” “其实,我这个人,样样都会一点,却样样不精,贪多嚼不烂啊。” 丁都赛撇撇嘴: “官人,你少来了,若是你样样不精,我们这些人岂不更差?” “我哪能跟你们比?你们能歌善舞,名动京华……”正说着,就听得远门被擂得山响。 “哥哥,开门!” 张士勋一听声音,叹息一声:“恶客登门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 丁都赛问:“谁呀?” “还能有谁?高衙内呗。”张士勋站起身,十分不情愿地去开门。 高衙内站在门外,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身后是两个跟屁虫……高五、高六。 张士勋绷着脸问:“衙内,你不在家老老实实过年,跑这里做什么?” “给你拜年啊。” 高衙内一边说,一边要往里走,却被张士勋挡住,“你现在已经拜过年了,回去。” 高衙内瞪着眼说道:“不是哥哥?我大老远的跑过来给你拜年,连门都不让进?” “眼看天快黑了,再晚会天就黑了,那时候再走,天黑路滑,怕你回不到家。”张士勋说着,伸手就要关门。 “别!”高衙内肩膀扛着门,急急地说道:“为了找你,大半个京城都快找遍了,先是你家,然后是军营,还有李娘子、丁娘子家,把我累得像死狗似的。” 张士勋问:“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想哥哥了。” “滚蛋!”张士勋一脚把他踹出去,“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转身回到客厅。 丁都赛问:“官人,他顶风冒雪来给你拜年,怎么把人家关在门外呀?” 张士勋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一口,“我又不是他爹,来给我拜年?哼!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封宜奴微笑道:“张大官人,他爹爹可是高太尉,你不怕?” “别说高太尉,即便官家,我也不怕他。” “看起来,街坊传闻是真的呀。” “什么传闻?” “天师呀。”封玉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天师神通广大。” “你们相信吗?” “信!”二女同时回答。 没办法解释了,也解释不了。 高衙内在外面跳脚大骂,还把门踹得“咚咚”作响,吵得人不能清静。 第333章 跟屁虫 丁都赛劝道:“官人,你还是让他进来,他在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是办法。” “你们俩呢?” “我们俩已经吃饱了,去后宅歇一会。” 张士勋点点头,“好,我带你们去后宅。” “不用了,你还是应付外面那个。” 二女站起身朝后宅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张士勋在后面道:“你们俩等等。” 二女转身看向张士勋,丁都赛问:“官人,还有什么事?” 张士勋从怀里掏出掌上电脑,“怕你们寂寞,天书打开让你们看。” 说着,把《西游记》电视剧打开,递过去道:“你们俩躺在床上看。” 二女欣喜若狂,丁都赛赶快伸出双手接过手机,“官人你真好。” 封宜奴更是高兴得快要晕过去了,这可是天书啊。 张士勋咧嘴一笑,暗道:此乃哄女人的利器也。 高衙内在外面已经气得的不行了,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周围围了好多庄户,一个个抄着手看稀罕。 这年月,官宦子弟骂大街的不多见。 张士勋打开门,黑着脸说道:“高混球,你如果再骂一句,我就把你丢粪坑里去。” “张士勋,我把你当做兄弟,大老远从京城跑到这里看你,你却把我关到门外,不骂你骂谁。” 高衙内又是拍屁股,又是打胯,“你这样待我,不得好死,生孩子没有屁眼。” 张士勋伸手抓住他的脖领子,连拉带拽朝街头的茅厕走去。 乡下习俗,家里的茅厕都是为女人准备的,男人大多都是去外面街上的茅厕解决问题。 还没有走到茅厕,高衙内便杀猪般叫唤,双脚蹬着地,死活不愿往前走。 两人认识这么久,高衙内太了解张士勋的秉性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是真被这厮丢进粪坑里去,往后就别在京城混了。 高五、高六又是打恭又是作揖,求他放高衙内一马。 张士勋在茅厕门口停下来,气哼哼地问:“说!还敢再骂人吗?” “哼!”高衙内使劲瞪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却不敢再骂了。 张士勋一松手,高衙内摔了个屁股墩,张士勋再不看他,一转身朝自家走去。 高衙内爬起来,厚着脸皮跟在后面,一直跟进院子里。 地上的积雪已经快埋到脚脖子,脚踏下去“咯吱!”作响,这种天气赶高衙内回城里就过分了。 张士勋回到客厅坐下,冷着脸问:“吃饭没有?” 高衙内还是不吭声,抓起桌子上的包子,大口吃起来。 张士勋抬头对高五、高六道:“你们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吃??” “谢大官人。”高五、高六也算是熟人了,抓起包子吃起来。 相比高衙内,他们俩的吃相斯文多了。 高衙内一连吃了五个包子,打个饱嗝,忿忿地说道:“爷爷给你拜年,你却这样待我……这鬼天气,快冻死我了。” 张士勋抬起头,冷冰冰地问:“衙内,你是谁的爷爷?” 高衙内与他眼神一碰,把想说的硬气话又咽回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受的气,改日再讨回来。 “你来我这里,真的是给我拜年?”张士勋冷笑一声,“都是明白人,就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样了……说!谁派你来的?” “没谁派我来,是我自……自己要来的。”高衙内偷偷瞄他一眼,有点心虚。 “既然不愿说实话,我就替你说。”张士勋给自己倒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你爹派你来的,是也不是?” “是……不是。” “被我说中了?”张士勋“嘿然”一笑。 高衙内扫一眼高五、高六,“你们俩吃饱没有?若是吃饱了,去客房待着。” 高五、高六知道二人有话说,便躬身退下。 等他俩走后,高衙内凑过来道:“张士勋,你以为老子想来啊,天寒地冻的,谁不想舒舒服服在家过年?若真是我爹爹逼我,我才不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是你爹逼你来的?” “这……不能说。” “说!” “真的不能说。” “不说就滚蛋!” 高衙内气急败坏地道:“我爹也是被人逼的……贼死鸟!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了,你还不明白?” 一切都明白了。 能够逼高俅的,除了皇帝赵佶,还能有谁? 张士勋刚开始还以为这厮是冲着玻璃和酒来的,没成想背后牵涉到赵佶那昏君。 这可是大年初一啊。 赵佶不好好在宫中过年,还不让别人好好过年。 “你实话实说,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张士勋觉得心口有点堵。 “也没什么,就是看你在干什么罢了。” 高衙内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一杯,仰头喝了下去,抹一抹嘴说道:“今日大朝会,我爹天不亮就进宫去了,刚过中午就回家了,回来后就把我叫到书房,让我找到你并且跟紧你。” “就这些?” “就这些。” 大年初一,先是赏几个宫女外加一头毛驴,然后又给自己身边安排一个跟屁虫。 张士勋心里的愤怒无法言表。 赵佶这种做法,比小人还小人。 活该他丢掉大好江山。 高衙内缩着脖子把手插进袖筒里,暗暗观察张士勋的脸色,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就乖乖地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毛了这头大虫,拿自己出气。 张士勋握紧拳头,恨不得闯进皇宫里把赵佶拖出来暴打一顿。 “咳咳!”高衙内咳嗽两声,忍不住说道:“你不用担心,官家只是关心你,没有其他意……” “关心个屁!闭上你的臭嘴!”张士勋心头怒火无处发泄,就拿这厮出气。 “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有本事去找官家。” “高衙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只不过没事练练兵,还是替他练的,他却处处提防我,究竟忌惮什么?” “谁让你是天师呢,别说官家,换了我也害怕,若是不小心招惹了你,一个天雷劈下来就呜呼哀哉了。” 高衙内说得没错。 站在赵佶的角度想一想,不怕才见鬼。 第334章 “天师”的烦恼 “你有召唤天雷的法术,谁敢惹你啊?除非活得不耐烦了。”高衙内往他跟前凑一凑,低声道:“官家就是因为怕你,才这样处处提防。听说昨日除夕之夜,官家特地招梁师成进宫说话,今日大朝会后,分别召见了蔡京、王黻、李浪子等人。” “他是皇帝,召见臣子很正常。”张士勋脸上冷冰冰的。 “他们的谈话中,哥哥你的名字可是多次出现噢。”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爹是高俅。” “你们这些官宦子弟,怎么动不动就开口你爹,闭口你爹的……继续说。” “这些消息都是我爹爹透露给我的,当然,他没有明说,是我听话听音,猜出来的。” 张士勋伸出大拇指,“你真聪明!” “官家特意交代爹爹,让我从今往后天天盯着哥哥。” 张士勋斜睨他一眼,“这么说,你是他们在我身边安插的特务了。” “特务?”高衙内眨巴一下眼,没听明白。 张士勋这才想起,“特务”的称呼是后世才出现的,就解释道:“特务就是奸细的意思。” “噢!你说的察子啊。”高衙内这下明白了,“皇城司的人才干那事,这些人都归郓王管。” “你虽然不是察子,干的却是察子干的事情。” 高衙内拍着胸脯说道:“哥哥,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很讲义气的,该说的说,不该说得不说。” “我一不犯法,二不造反,所以也不怕人说,这叫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爹爹那边很看重你的,有些不该让你知道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了。”高衙内难得地严肃起来,道:“等过了年,朝廷估计会派你去剿匪。” 张士勋打个激灵,“剿什么匪?” 高衙内点头道:“听我爹爹说,通许有个杨天王率众造反,大太监梁方平已经派部下清剿,听说那杨天王极是悍勇,为人狡猾如狐,手下有数千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张士勋默然良久,缓缓站起身来到门口,背着手看着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风停了,大雪依然在下, “冬夜兮陶陶,雨雪兮冥冥。”张士勋低声吟诵,心里有点乱,也有点迷茫。 高衙内又道:“让你去剿匪的主意,是王黼那厮出的。” “是吗?” “嗯!” 王黼如果不出坏主意就不是他了。 张士勋深信,打压自己的措施才刚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多。 看来,冒充“天师”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己啊,自己现在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高衙内打个大大的哈欠,“哥哥,我困了,你这里有地方睡吗?” “前院的客房随便你们睡。” 张士勋说完,迈步出了客厅,朝后院走去。 高衙内不乐意了,追过来问:“为何我不能在内宅睡?” 张士勋恶声恶气地道:“老子的内宅有女人,这样回答你可满意。” “女人?我不记得你结婚啊。” 张士勋不理他,走进二门,反手插上门闩。 二女睡的房间窗纸亮着,不时传出惊呼之声。 张士勋敲敲窗户,“你们俩别太晚了,看一会儿就睡。” “官人,是你么?快进来。”丁都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方便吗?”张士勋迟疑一下。 “有啥不方便的,我们俩又没有睡……你等着,我去给你开门。” 张士勋走到门前等着,丁都赛很快打开了门,一见他就道:“官人,刚才可吓死我们了。” 张士勋一脚跨进房门,笑着问:“是不是天书里的妖怪吓着你们了?” “是呀!没想到妖怪的妖法那般厉害,妖风一刮,人就被掠走了。”丁都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妖怪再厉害也比不上孙悟空。” 张士勋借着烛光看向丁都赛,见她穿一身粉红色的罗裙,忙道:“你穿得单薄,赶紧躺进被窝里,小心着凉。” 丁都赛捧着自己的面颊说道:“我不冷,火炕烧得可暖和了,我的脸都烫得慌。” 丁都赛的脸红彤彤的,十分娇艳。 “等你觉得冷的时候就晚了,乖乖地听话,赶紧回被窝里。”张士勋拉着她温润的手朝卧室走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封宜奴在里面,就停下来道:“进去。” “你也进来。” “封娘子在里面,不太方便?” 封宜奴在里面听到了,娇笑道:“张大官人,我们都穿得很周整,没啥不方便的,你进来。” 丁都赛推着他,“让你进就进,我们俩还想问你点事儿呢。” “好。”张士勋硬着头皮走进卧室,只见封宜奴披散着秀发靠在枕头上,手里捧着手机。 丁都赛也钻进被窝里,却把一只白嫩的脚丫露在被子外面。 “好,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张士勋浑身不自在,对他而言,这种场景很容易惹人遐思,杀伤力很大。 丁都赛夺过封宜奴手里的掌上电脑,指着屏幕问他:“画里这个光着膀子的人是你么?” 张士勋探头看去,顿时心里一紧,那是去郊外游玩时的照片,这俩人怎么把相册翻出来了? 丁都赛又追问一句:“官人,我问你呢,这个光着膀子的人是你么?” 张士勋吞吞吐吐回答:“好像是……是本人。” “怎么头发那么短,难道你在天宫做和尚?” “这……”张士勋心内电转,“不是在天宫,是在海外。” “你在海外做和尚?”丁都赛小脸绷得紧紧的,她似乎对和尚不太喜欢。 当然,任何女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男人是和尚。 张士勋耐心地解释:“海外的风俗,男人不留长发,我和家人只好入乡随俗。” “哦!原来这样啊。”丁都赛终于放心了。 封宜奴也忍不住问道:“张大官人,这是谁给你画的画像呀?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这不是画像。”张士勋把掌上电脑从丁都赛手里拿过来,对二人道:“你们俩坐好,挨得近些。” 丁都赛扑闪着漂亮的双眼问:“做什么呀?” “别问,按我说的做,给你们一个惊喜。” 二人一听,赶忙坐直身体,靠在一起看着他。 第335章 给美女照相 张士勋给二人照几张相片,从中挑选一个比较满意的,又顺便美颜了一下,这才满意地把手机递过去。 丁都赛接过手机,立刻惊呼一声,两眼死死地盯着屏幕。 封宜奴同样如此。 停了好久,丁都赛才结结巴巴地问:“官人,这里面是我们俩么?” “不是!”张士勋逗她:“是仙女。” “仙女?”丁都赛疑惑地看着他,见他笑得很促狭,马上明白过来:“官人,你好坏!” 封宜奴颤抖着声音问:“张大官人,你是不是把我们的魂魄拘到里面了。” “没那回事,只是把你俩瞬间画出来而已,你只管把它当做一幅画就行了。” 封宜奴看着手机屏幕,痴痴地说道:“这法宝也太神奇了,‘嚓’的一声,一幅画就完成了。” 张士勋笑嘻嘻地说道:“好好看看自己,你二人天姿国色,花容月貌,不亚于天上的仙女。” 二女听到他夸,同时羞红了脸。 “既然喜欢,我给你分别照一张像。”张士勋拿过相机,把闪光灯打开,说道:“提醒二位美女,这次照的时候,会有一道闪电,不用害怕。” “啊!”二女同时惊呼一声,封宜奴摇着头说:“我平生最怕闪电,不要!” “那好!你闭上眼睛,或者钻进被窝里,我先给赛赛照。” 封宜奴闻言,立马缩进被窝里,速度之快,足见她确实害怕闪电。 张士勋朝丁都赛挤挤眼,手机对准她说道:“笑一个。” “为何?” “你笑起来比花儿还美。” “官人!”丁都赛瞪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张士勋催促:“快点,对着我笑一个。” 丁都赛觉得有些为难,“我……我笑不出来。” “好,随你。”张士勋对准她,半蹲下身子,一条腿夸张地伸向一边。 丁都赛看到他滑稽的姿势,不由展颜一笑。 “咔!”的一声,张士勋不失时机,拍下了她的笑颜。 丁都赛问:“官人,刚才那就是闪电吗?” “是的。”张士勋看看刚才那张照片,抓拍得很成功,根本不用再用美颜软件去修饰。 “让我看看是不是很丑。”丁都赛见张士勋怔怔地看着,以为照得不好。 “唉!”张士勋叹息一声,“不让人活了。” “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张士勋把手机递过去,“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倾国倾城之貌了。” 丁都赛拿过手机一看,顿时呆住了。 这是自己? 封宜奴听到外面半天没有动静,就探出头来,见丁都赛傻呆呆地盯着天书看,忙凑过来看,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呀!赛赛好美,真的像仙女一样呀。” 被她这么一夸奖,丁都赛才从定格状态恢复过来,羞涩地说道:“不是我漂亮,是官人画得好。” “张大官人,给赛赛画过了,现在该给我画了。”封宜奴说着,从被窝里跳出来。 张士勋看清封宜奴的衣着,顿时傻眼。她虽然穿着丝质的翠绿色罗裙,下身却穿着亵裤,半截小腿露在外面,白生生十分的晃眼。 封宜奴扭一扭腰肢,“张大官人,给我画个全身的如何。” “妖精!”张士勋低声嘀咕一声,急忙把头扭到一边。 “哎哟!宜奴你穿着亵裤呀,赶紧进被窝里。”丁都赛提醒她。 “啊!”封宜奴惊叫一声,“哧溜”钻进了被窝,连头都用被子蒙起来。 张士勋等了一会,才很君子地问:“我能把头转过去了吗?” “转……过来,她……她已经钻进被窝了。”丁都赛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脖子都快扭断了,你还笑。”张士勋揉着脖子,刚才的动作有点猛,脖子好像真的扭着了。 “官人,你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呀,嘻嘻!”丁都赛笑得愈发欢畅,她对张士勋的表现十分满意。 “唉!正人君子不是那么好做的,脖子疼。” 他这么一说,丁都赛已捂着肚子笑趴在床上。 趁这功夫,张士勋偷偷瞄一眼她白嫩的脚丫,见是天足,不由高兴起来。 作为后世人,他对女子裹足十分排斥,如果找个缠足女人做老婆,他会腻歪一辈子的。 封宜奴半晌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见丁都赛笑得满眼是泪,就拧她一把,“死妮子!笑起来没完了是不是?” 张士勋打着哈欠说道:“封娘子,坐起来,赶紧给你照完就去睡觉了,昨晚熬了通宵,到现在还没有睡觉呢。” 封宜奴赶紧坐起来,用手捋一捋头发,问丁都赛:“赛赛,我的头发还乱吗?” 丁都赛又替她整理了一下,道:“好啦!让官人给你画。” “张大官人,我准备好了,开始给我画。”封宜奴冲张士勋甜甜一笑。 张士勋点点头,“我先声明一下,因为你怕闪光,肯定没有赛赛照得清晰。” 封宜奴一听,犹豫了一下,道:“不要紧,你照。” 张士勋一连给她照了三张,又分别美颜了一下,从中挑出一张效果好点的,这才拿给她看。 封宜奴喜滋滋地看了老半天,才道:“我没赛赛好看。” 丁都赛道:“并不是我比你漂亮,而是给你画的时候没有用闪电,刚才张官人已经告诉你了……宜奴,你为什么怕闪电呢?” 封宜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夜里雷电交加,下着瓢泼大雨,家里闯进来一个坏人,姐姐把我藏到床下躲起来,她却被坏人杀害了,我在床下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至今还记得,一道道的闪电把屋内照得雪亮,姐姐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你姐姐一个女孩子家,坏人为何要杀她?” “姐姐和我一样,也在瓦子里唱曲,长得很漂亮,当时她的名气比我现在大多了,好多显宦都想纳她为妾,其中就有现在的少宰王黼,他曾三番五次地托人上门求亲,若不是姐姐宁死也不做他的小妾,爹爹说不定就应许了。” 第336章 君子之道 “又是王黼!” 丁都赛问:“那个杀你姐姐的坏人被抓住了吗?” 封宜奴摇摇头:“没有,我父母第二天就去开封府报案了,开封府也派人来家里勘验,最后也不了了之。” 张士勋也问:“你当时看清楚那个坏人的长相没有?” “看得一清二楚。”封宜奴咬着银牙,愤懑地说道:“那厮长得很凶悍,下巴上有一道亮亮的疤痕。” “如果你再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能!” “好!以后如果能见到他,赶紧告诉我。”张士勋交代。 “嗯!” 丁都赛抓住封宜奴的手,“宜奴,有句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恶人总有恶报的。” “我也相信。”封宜奴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柄短刀,“刚才上床的时候你还问我为何随身带着解手刀,现在不妨告诉你,就是因为姐姐的遭遇,我才天天带着它防身,遇到坏人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让我看看你的解手刀。”张士勋伸出手。 封宜奴把小刀递给他,“这是我花几十两银子买的解手刀,据说是上好的百炼精铁打造的。” 张士勋知道,所谓的“解手刀”与上厕所没有半点关系,类比后世,相当于大号的水果刀而已。 封宜奴的这把解手刀质地确实不错,刀刃锋利,刀鞘是鲨鱼皮制作,上边还镶嵌着玉石。 “封娘子会不会武艺。”张士勋一边问她,一边拿着刀玩了几个花样。 “解手刀还需要武艺?” “当然了……看好了。”张士勋把刀插在腰带上,摆了个立正姿势,“刷”地一声抽出刀,“这叫刀出鞘。”又做一个动作,道:“这叫弓步上刺。” “马步上刺!” “闪身反刺!” …… 张士勋一招一式演示出来让两人看,这些招式都是穿梭机内被黑无常逼着学的。 封宜奴十分认真地看完,道:“张官人,您可以教教我么?” “当然可以。”张士勋答应着,又对丁都赛道:“你也要学会。” “我也要学?” 张士勋郑重地点点头:“我不可能时时守着你,以后万一遇到坏人而我不在身边,你至少有个防身的基本技能。” 丁都赛见他关心自己,十分欢喜,点头道:“你让我学,我便学。” “真乖!”张士勋脱口而出。 丁都赛闹了一个大红脸。 封宜奴则“嗤嗤”地笑起来,“赛赛呀,张大官人这么关心你,真是令人羡慕呀。” “不用羡慕,你也可以找一个关心你的情郎呀。” “说的倒容易,知心难寻呀。”封宜奴顿时收敛了笑容,幽幽地道:“我和家姐一样,遇到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登徒子,至今没有遇到一个能看上眼的,知音难觅呀。” 这个话题不好接,张士勋把解手刀还给她,“不早了,都睡,改日有空就教你们学会玩刀子。” 封宜奴问:“明日怎样?” “呵呵!反正过年期间也没什么事,明日就明日。” 忙碌那么久,张士勋也想好好歇几天。 “你们俩关上门睡,我去旁边的耳房里睡。” 北宋的礼教虽然没有达到明清时期登峰造极的程度,但未婚男女同处一室仍然为社会不允许的。 一但这样做了,二女的名誉就被毁了。 张士勋可不愿做这样的事情。 丁都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说道:“官人,你去,我们有事就叫你。” 张士勋点点头,转身向外走,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道:“这座房子里有卫生间,你们要是起夜,不用出去。” “卫生间?那是什么?”丁都赛不解。 “呵呵!就是茅厕。” “房子里就有?”封宜奴觉得不可思议,茅厕建在房子里,那不脏吗? 张士勋顺手一指,“就是那个小房间,有便池,旁边有个盛满水的木桶用来冲池子的。放心用,很干净的。” 丁都赛红着脸,扭捏地说道:“可是,我……我们……用不惯呀。” “你们就把它当做净桶就行了……我去睡了,赛赛把门闩上。” 丁都赛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跟他来到房门口。 张士勋说道:“插上门睡,祝你俩睡个好觉。” 说着,情不自禁地亲一下她的额头。 丁都赛猝不及防,顿时愣在那里。 张士勋轻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等他走到耳房门口的时候,才隐隐听到一声“坏人”,随后是闩门的声音。 张士勋走进耳房内,暗叫一声“糟糕!”他忘记拿火折子了。 摸着黑来到土炕边,触手同样冰冷,耳房里没有烧火坑。 好在炕上铺盖齐全,凑合着可以睡。 张士勋也不脱衣服,脱鞋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隐隐地听到丁都赛两人的低语声,张士勋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他就从梦中醒来。 这段日子天天在第一军操练,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到这个时候就醒了。 他麻利地穿衣起床叠好被子,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仰起头任由雪花飘落在在脸上,丝丝的冰冷驱散了残余的睡意。 他怕打扰二女的清梦,就走到前院,踏着积雪开始锻炼。 高衙内和他的两个跟屁虫依然在酣睡,隐隐能听到他们的鼾声。 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埋到小腿处了,张士勋趴在雪地里开始做俯卧撑,直到头上开始冒汗的时候,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 高衙内这一夜睡得不太舒服,因为房间里太冷,他平日在自己家里,炭火总是烧得旺旺的,晚上丫鬟们把汤婆子放进被窝中,然后由小妾暖床,等他睡觉的时候,被窝里早已暖烘烘的。 他和衣躺在冰凉的炕上,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脑袋也缩进被窝之中。即便如此,身体仍然哆嗦,直到下半夜才勉强入睡。 天光大亮的时候醒来一次,翻了翻眼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外面的笑声吵醒的。 堂屋中,张士勋和二女正在吃饭,金黄色的煎鸡蛋配上热乎乎的小米粥,二女吃得十分舒服。 第337章 命苦 丁都赛一边小口喝着小米粥,一边问:“官人,为何你做的饭总是很好吃?” “这是因为我命苦。” “命苦?”丁都赛讶异。 张士勋调侃道:“这辈子注定要为你做几十年的饭,你说苦不苦?” 封宜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丁都赛脸一红,瞪他一眼,“官人你……” 话说一半,就听到门外有人嚷嚷:“快饿死我了,你们吃饭也不叫上我,真不仗义。” 三人抬头看时,只见高衙内一脚跨进堂屋。 “衙内,说话要有点良心。”张士勋瞪他一眼,“我做好饭后就在你的房门外喊你吃饭,你却睡得像猪一样。” “你叫我了?” “没有,叫猪了,猪‘哼哼’两声又接着睡了。” 二女低着头偷笑。 高衙内顾不上理会他,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食物,肚子里饥火更盛。 张士勋一口喝完碗里剩下的米粥,对他说道:“瞧你那点成色……给你们留的有饭,煎鸡蛋扣在盘子里,就在灶火边放着,锅里有米粥,自己盛去。” 高衙内一听,一溜烟跑向厨房。 丁都赛笑问:“官人,人家可是衙内,你也不怕他爹爹找你算账?” “你家官人又不是缺心眼,当着他老子的面当然不会这样说他。”张士勋笑嘻嘻地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还是家常饭吃着舒服。” 封宜奴偷偷看他一眼,笑道:“张大官人,和你在一起,总能把人逗笑。” 丁都赛却道:“宜奴你错了,他这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头可坏了。” “啥?他坏?”封宜奴才不相信呢。 “你不知道呀,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故意一惊一乍,把我吓得差一点晕过去。” 张士勋想笑,心里道:什么差一点晕过去,你真的晕过去了好不好。 “赛赛,你说的都是真的?”封宜奴半信半疑,看看张士勋,又看看丁都赛,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丁都赛狠狠瞪张士勋一眼,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心里油然升起丝丝的甜蜜。 “张大官人,赛赛说的是真的?”封宜奴转过来问他。 张士勋瞄丁都赛一眼,期期艾艾地道:“赛赛说的……咳咳!也算不上错……” “什么叫‘算不上错’?”丁都赛打断他的话,娇嗔道:“我明明没有说错你!别不承认。” “好!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投降。”张士勋举起双手。 丁都赛见他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封宜奴被弄得莫名其妙,刚想再详细地问一问时,高衙内走进来了。 “哥哥!我吃完了。”高衙内拍拍肚子,“八个煎蛋两碗米粥,刚刚好。” “什么?”张士勋睁大眼睛,指着他问道:“八个煎蛋都吃了?” “是啊!” “说你是猪,还真没有屈说。那些煎蛋是给你们三个人留的,你却一个人全部吃完。” “我们三个?” “原想着给你留四个,高五、高六每人两个。” “给他们留个屁!”高衙内一瞪眼,“他们是啥身份?能给他们留碗粥,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 张士勋想踢他两脚,转念一想,毕竟这是宋朝,等级观念深入骨髓,上下尊卑不容逾越。 高衙内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衙内,虽然他们身份卑微,也不能如此对待他们。” 张士勋站起身,去厨房重新给他俩煎了几个鸡蛋。 “张大官人,你心肠真好!一点也不歧视身份低微的人。”封宜奴站在厨房外,由衷地说道,“我们这些唱曲卖艺的人明面上受人追捧,暗地里,那些人却把我们看得一钱不值,甚至与青楼里的女人等同。” 张士勋默然,别说这个时代,即便到了后世,也有人把演艺界的艺人称作“戏子”。 “封娘子,我高承宗可没有看不起你噢。”高衙内色眯眯地看着封宜奴,嬉皮笑脸道:“假如我俩只有八个鸡蛋饼,我绝对不会独吞,至少会给你留一半……嘿嘿!你若是想嫁人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我肯定……” 张士勋狠狠瞪着他,“闭嘴!” “哟呵!”高衙内也斜着眼看着张士勋,问道:“封娘子又不是你的女人,凭啥护着她?” “我看不惯你对女子风言风语,就这样。”张士勋站起身,抖抖衣袖,绷着脸走出堂屋,走到高五、高六的厢房门口,喊道:“两个懒虫再不滚起来,每人十军棍,定打不饶!” 屋内两人其实早就醒了,听到张士勋在外面喊,慌忙爬起来,衣衫不整地打开房门,高五点头哈腰地道:“军主,请吩咐。” “吩咐个屁!”张士勋踢他一脚,“都什么时辰了还睡懒觉……赶紧洗脸吃饭,吃完饭把院子里的雪打扫干净。” 高六却道:“军主,天还下着雪,等雪停了再……”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一脚,只听张士勋说道:“你今日的饭没了,等雪停了才能吃饭。” “军主,俺……” “滚!” 高六哭丧着脸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高五走进灶房。 “他俩是我的随从,要管也要我来管,你凭啥管他们?”高衙内走出堂屋说道,他刚才被张士勋抢白,憋了一肚子的气。 “你的随从怎么了,管教他们是为你好……怎么?不服气?”张士勋捋一捋袖子,招手道:“来来来!咱们两个来打一架。” 高衙内缩缩脖子,“我才不去招惹你这个大虫。” 王栋来了。 他没戴幞头,原来半秃的头发已经长出一尺来长,就那么随便披散着,两眼迷糊着,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 张士勋打量他一眼,皱着眉问:“怎么这模样?脸也不洗。” 王栋气呼呼地说道:“别提了,有个牛鼻子一大早就跑到我家里吵吵嚷嚷,说是要见你。” “牛鼻子?道士?”张士勋感到诧异,他没有和道士有过交往啊。 第338章 牛鼻子老道 “喏!就在门外” 王栋朝外努努嘴,打个哈欠道:“真是饶人清梦,我走了,回去接着睡。” “都快中午了,还睡?” 王栋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士勋来到门口,一个中年道士捋着长须站在门外。 “你找我?” 他是个标准的无神论者,既不信佛也不信道,因此说话也不客气。 “你就是张天师?贫道有礼了。”道士行一个作揖礼,道:“吾乃金门羽客张虚白,久闻张天师大名,今日得睹尊颜,实乃三生有幸。” 张士勋摆摆手,“别!我不是什么天师,本人姓张,名士勋,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你有什么事情照直说。” “既如此,贫道就称你张公子,如何?” “嗯嗯,这样很好。”张士勋侧身一让,“道长请进。” 道士微微颔首,随张士勋走进院子。 二女已不见踪影,应该是回到后院去了。 高衙内独自坐在客厅里无聊地喝着茶,抬头看到张士勋领着一个道士进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咧着嘴道:“啊呀呀!这不是张胡道长么,你怎么来了。” “呵呵,是承宗啊,幸会!幸会!”道士笑着和他打招呼,又转过脸对张士勋道:“官家见贫道胡须微黄,眼珠呈灰色,便戏称‘张胡’是也。” “张胡?”张士勋觉得奇怪,随问道:“官家为何这样称呼你?” “胡者,胡人也。” “原来如此。” 张士勋心中暗笑,赵佶这样调侃一个道士,与皇帝的身份着实不符,显得十分轻佻。 众人来到客厅,分宾主坐下。 刚一坐定,高衙内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张胡道长,我半年多来总是走背运,这几日右眼皮跳个不停,你能不能给我算上一卦?” 张胡捻须笑道:“道家有言:无事不占,衙内本无事,何须占耶?” “老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高衙内见他不愿给自己算,不乐意了,“你没事并不说明我没事啊,实不相瞒,我这半年来遇到的倒霉事一个接一个。” 张胡耐着性子问:“什么倒霉事?” “我先是被开封府尹聂山关进大牢,受尽百般折磨;后来在御街上遇到剪径的蟊贼,还打我闷棍……” 他说的是那次在相府门前捉小偷,然后被方腊余党吓晕那件事。 张士勋这个当事人也不揭破,一边观察张胡脸上的表情,一边笑眯眯地听高衙内胡说。 “衙内,你别再说下去了。”张胡制止高衙内道:“据我所知,御街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剪径的蟊贼,更没有打人闷棍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 高衙内知道自己这个谎有点不好圆,便装模作样地从袖筒里掏摸了一阵,掏出一截麦秸,用舌头舔湿后沾在右眼皮上,这才转换话题道:“被打闷棍这件事暂且不提,咱再说说军营的事情,我这个都虞候本来做得舒舒服服的,不愁吃不愁喝,也不用去军中当值,只需坐在家里就能‘哗啦啦!’收钱,跟天上掉下来似的。没成想半路上跳出个程咬金,自他出现后,好日子就过去了,天上掉下来的不再是钱,变成了砖头……” 张士勋笑问:“衙内口中的程咬金,说的是我?” “我可没提你的名字。”高衙内舔舔发干的嘴唇,“这几个月过得生不如死,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像拉磨老驴一般围着操场转。不能喝酒、不能出军营、不能逛青楼,更可恨的是,一不小心还被关禁闭……张胡老道,你听说过禁闭吗?” 张胡摇摇头:“贫道不知。” “在地底挖一个深深的老鼠洞,然后把人关进去,这就叫关禁闭,那里面暗无天日,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老道你评评理,有这么折磨人的吗?” 张胡有点头疼,他本来是找张士勋的,没想到遇到高衙内,更没想到高衙内如此的缠磨人。 “张士勋,你看看,老道都不忍听下去了。” 张胡气苦,想找块破布把这厮的嘴堵上。 “我的倒霉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高衙内一副苦大仇深状,拉着张胡的道袍说道:“老道,见你一次不容易,给我算算这一年的运气,看看今年能不能否极泰来。” 张胡愁眉苦脸地说道:“贫道所学乃是太乙六壬之术,想要我给你算一算原无不可,奈何没带太乙六壬式盘,如之奈何?” “太乙六……壬式盘?” “是也!太乙六壬式盘。” 高衙内挠挠头,“你那太乙宫我也去过几次,你说的这两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什么两人?”张胡被这厮搞糊涂了。 “太乙六和壬式盘,刚才你说的,必须带着他俩才能给我算。” 张士勋“哈哈”大笑。 张胡虽然被他气得不行,但表面上仍然保持道貌岸然的样子,耐着性子解释:“太乙六壬式盘,取法天圆地方而造,乃九天玄女授予黄帝之术……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分寄于天、地、人、鬼四隅。地盘上的十二辰,象征……” 张士勋二人听得头大如斗、面面相觑。 “哥哥,你听懂没有?”高衙内转脸问张士勋。 “一句都没听懂……你呢?” “我更听不懂了,只知道他在念经。” 张胡一听“念经”两字,顿时恼了:“我是道士,从来不念经,念经是和尚干的事。” 高衙内撇撇嘴:“别哄我,和尚道士是一家,都是出家修行的,没啥分别。” 张士勋忍不住大笑起来。 “衙内,休要胡说八道!”张胡袍袖一甩,站起身便朝外走,刚迈出堂屋门槛,突然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又转身回来,气哼哼地坐到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张士勋见老道气得不行,心中有点不忍,“道长,高衙内天真烂漫,说话漫无边际,如果说得不到之处,千万别放到心里去。” “这叫天真烂漫?”老道看明白了,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第339章 天书关闭了 高衙内嬉皮笑脸,凑近张胡道:“我说老道,我明天就去太乙宫找你去。” 张胡袍袖一挥,“不用客套,尽管去便是,贫道欢迎之至。” “哎哟!老张你太客气了,小弟我感激……阿嚏!” 张胡问:“衙内,你是不是着了风寒?” “可能……阿嚏……是……阿嚏!”高衙内喷嚏一个接一个,眼泪鼻涕一起流。 张士勋在旁看得清楚,张胡刚才挥袖的功夫,已经对高衙内动了手脚。 高衙内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没完没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捂着鼻子跑到外面:“高五高六……阿嚏!给爷爷弄盆热……热汤来,爷要洗……脸,赶紧的……阿嚏!” 张士勋看着外面狼狈的高衙内,笑道:“道长,衙内不过嘴有些贫而已,何必如此?” “衙内废话太多,贫道只是小施惩戒而已。”张胡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张士勋笑笑,见他的茶杯空了,就替他倒上。 “不知道长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久闻张公子手持天书,有召唤天雷之法术,老道心向往之,早就想登门求教,无奈道观之中诸事繁杂,一时脱不开身,直到今日方能得闲,今日登门,还望一观天书。”张胡说着,站起身行了一礼,十分恭敬。 “噢!原来如此。”张士勋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笑眯眯地看看着他,仿佛看到老道身后赵佶的影子。 “还请张公子不吝赐教。”张胡重复一遍。 “想看天书啊……”张士勋不置可否。 让他看看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大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海了去了,若是开了头,就怕这个要看,那个也要看,什么事情也别干了,单单应付这些人就够他喝一壶了。 “张公子,据贫道所闻,已有多人有幸一观天书。老道掌管太乙宫数年,一心修道,还请张天师……” 张士勋打断他的话,“道长,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是什么天师,天师之名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希望道长不要再称我天师了,叫我名字就行。” “如果你不是天师,天书何来?又怎能召唤天雷?” “我只是机缘巧合,有幸遇到仙人,给了我几样法宝而已……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道家中人。” 张胡反复打量他,见他不似作伪,不由迷惑起来,“听尔一番话,使得贫道愈发迷惑。” 张士勋无声一笑,心道:你就迷惑去,老子又不是你爹,没义务替你解惑。 “张……张公子,贫道求你让吾一观。”张胡又深深地行了一礼。 因为疑心他是皇帝赵佶派来的,张士勋不想和他啰嗦,正要找借口送客,就听到外面传来丁都赛抽噎的声音:“官人!天书……天书消失了。” 张士勋抬头看向外面,见丁都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进堂屋,也不管在座的有什么人,把掌上电脑递给他道:“你瞧瞧,天书变成黑的了,呜呜……!” “赛赛别哭!”张士勋接过手机,拍拍她的手,低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无它,掌上电脑没电,自动关机了。 “官人,我和宜奴正在看猴子捉妖,天书突然关闭……了。”丁都赛说着,泪水顺着面颊留下来。 张士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一阵心疼,安慰她道:“没事的,等我晚上向上天祷告一番,明日又能看到了。”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丁都赛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二人说话期间,张胡呼吸急促,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掌上电脑。 张士勋把掌上电脑塞进袖筒,说道:“赛赛,回后宅休息一会,等会儿给你做午饭。” “不要官人做饭,午饭由我和宜奴来做,你休……休息。”直到这时,丁都赛才发现堂屋内坐着高衙内和一个道士。 高衙内听到天书出了问题,暗叫一声可惜,又听张士勋说天书还能复原,大大松一口气。 张胡一直盯着张士勋的袖筒。 张士勋冲他摊摊手:“道长,你也听到了,天书关闭了。” “关闭是什么意思?” “就是关闭的意思。” “它什么时候会开?” “说不准。” 张胡满脸失望,捻着胡须发呆。 高衙内冷不丁地说:“丁娘子,我中午还要吃肉包子。” 丁都赛不理他,问张士勋道:“官人,你中午要吃什么呀?” “既然衙内要吃肉包子,那就肉包子……对了!道长是不是留在这里吃午饭?”张士勋如此说,明显有撵人的意思。 没想到张胡也不客套,顺口答应:“如此,贫道多谢了。” 见牛鼻子赖着不走了,张士勋也无奈。 他暗自鄙视老道一番,站起身对高衙内道:“你陪道长坐一会儿,我去表弟那里一趟。” 没等高衙内回答,张士勋又对丁都赛说道:“你和封娘子也随我去一趟,看看表弟地窖里有什么好吃的,拿一些过来。” “好呀!” 三人来到王栋的家里时,一家子正在吃饭。 王栋和淘气两人坐在桌子后面,吃得满口流油。 小茜和枣花儿则蹲在灶房门口吃,见张士勋三人进来,忙站起身。 “咱们不是外人,就不用多礼了!”张士勋冲她们笑笑,走到堂屋的时候,脸已经黑下来。 淘气站起来,有模有样的行礼,“伯父。” “淘气真乖!”张士勋摸摸他圆溜溜的脑袋,“接着吃饭,多吃些肉,长得高高壮壮的,到时候伯父带你去打坏人。” 王栋抬起头道:“你少撺掇淘气,我打算让他继承我的衣钵,不让他去当兵。” 张士勋摆摆手,指一指厨房问他:“王栋,你这是搞的哪一出?怎么让她们蹲在灶房吃饭?” “没办法。”王栋头也不抬,道:“是她们坚持要在哪里吃饭的,劝了多次就是不听,口口声声说什么夫为妻纲,大户人家要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能让旁人看笑话。” “王栋,你彻底堕落了。”张士勋摇摇头,叹息道:“三从四德是封建主义的糟粕,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 第340章 报复来了 王栋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扫丁都赛两人一眼,这才对张士勋道:“三从四德也是一种教化,就是文明人和蛮夷的区别。” “后世可没有这一套,按照你的逻辑,那时代的人都是蛮夷之人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不是在二十一世纪,而是在宋朝,在宋朝就要按照宋朝的规矩走,这叫入乡随俗。” “强词夺理。”张士勋知道这货是一根筋,也不和他较劲,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这是你的家务事,等我成了家,绝对不要这些破规矩。” “话别说得那么满,到时候恐怕你说的不算,要问她。”王栋指一指丁都赛。 丁都赛的脸顿时红了,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封宜奴则在一旁悄悄捂着嘴笑。 王栋夹起一块肉塞进淘气的嘴里,问道:“那个牛鼻子老道走了?” 张士勋摇头道:“没有走,缠着我要看天书,估计赖上我了。” 王栋擦擦嘴站起身,“你找我什么事?” “电脑没电了,需要充电,顺便看看你的地窖里有什么好吃的。” “电脑给我。”王栋接过掌上电脑,“地窖就在灶房旁边,我事先准备了好多过年的吃食,本就打算给你送一些,既然你来了,自己去拿。” “那就谢了。”张士勋亲切地拍拍他,朝二女一摆头,兴冲冲地道:“走!打土豪去。” 丁都赛跟在后面,悄声道:“官人,你们俩说的话,我好多都听不懂。” “我俩说话,听不懂也别问,那是我俩的秘密,以后慢慢告诉你。” 丁都赛不迭点头。 三人下到地窖里,点燃里面挂的灯笼,张士勋顿时欢呼起来。 各种吃食琳琅满目,炸好的鱼、虾、芥菜肉、酥肉、丸子、菜角以及各种面食,应有尽有。 “阿里,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张士勋哼唱着小曲,不停地往柳条筐里装东西。 丁都赛一边帮着他装食物,一边问:“官人,你表弟怎么弄这么多好吃的?” “他本来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别人做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挑食,现在却变成吃货了,也许是成了家的缘故。” 封宜奴听他哼着古古怪怪的曲子,不由问道:“张大官人,你唱的什么曲子呀?” “随便哼唱几句。”张士勋不想解释有关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解释起来费时费力。 在三人通力合作下,柳条筐很快就装满了。 当张士勋拿起第二个柳条筐的时候,丁都赛道:“官人,这样不好?人家家里还有两个浑家和一个孩子呢。” 张士勋从善如流,“说得对,就这样,吃完再来拿……走!咱们上去。” 三个人刚从地窖里出来,枣花儿就拿着一根擀面杖跳到张士勋面前,“他伯父,咱们俩比试比试。” 张士勋愕然,“不是说过等你生下孩子再比试吗?” “我等不及。”枣花儿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昨日你打了俺当家的,他疼得一整晚都在哼哼,俺得替他把这笔账讨回来……别废话,看家伙。” 说着,擀面杖照着他脑袋就轮过来。 张士勋双手拿着柳条筐没办法招架,赶紧向旁边躲闪,一边躲一边喊:“王栋,你家小妾发疯了,你管不管?” “不管!”王栋剔着牙依在客厅门框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张士勋一听,知道这一架躲不过去,赶紧找个空挡把柳条筐放在雪地上,顺手捧一把雪朝这个傻娘儿们脸上洒去。 枣花儿没提防这种下三滥打法,被雪洒一脸,下意识闭上双眼,“哇哇”大叫:“你耍赖!” 张士勋一招得手,“哈哈”大笑起来,弯腰捧起一团雪,迅速在手中一团,照着她扔过去。 枣花儿恼羞成怒,手一样就把擀面杖朝他扔出去。 张士勋闪身躲过。 枣花儿跺一跺脚,弯下腰抓起一把雪,稍微团一下,朝张士勋扔过去。 二人你来我往,一团团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吓得丁都赛和封宜奴赶忙多躲到一边。 比试没搞成,变成了一场雪仗。 淘气站在客厅的台阶上看得兴高采烈,拍着小手给俩人加油。 张士勋打着打着,觉得和一个女人家玩这个好没意思,瞥眼看到王栋依在门框上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有了主意。 “看家伙!”张士勋扬起手中的雪球,看似朝枣花儿扔,等出手的时候,雪球却飞向王栋。 王栋没有防备,雪球正砸在下巴上,粉碎的雪花顺着脖领进到衣服里,冷得他打个哆嗦。 “张士勋,你混蛋!”王栋龇牙咧嘴抖着胸口的雪。 “呵呵!对不住啊,误中副车,不是故意的哈。”张士勋心说:这就是纵容小妾的结果。 但是随后,张士勋就知道惹火烧身了。 王栋和淘气也加入了战团,雪球一个个朝张士勋飞来。 正应了那句老话:上阵父子兵。 张士勋腹背受敌,一拳难敌四手,打了一阵,身上就沾满了雪。 见势头不妙,张士勋抱着脑袋朝门口跑去,还不忘朝丁都赛二女喊:“风紧!扯呼。” 王栋见他抱头鼠窜,不由得“哈哈”大笑,摸着淘气的圆脑袋夸奖一句:“好儿子!” 张士勋跑出大门,这才想起装满食物的柳条筐忘记拿了,再回去觉得颜面上不好看,正犹豫间,就见两女一人一边,拎着柳条筐走出来。 丁都赛笑眯眯的,“官人,吃亏了?” 张士勋挺起胸个,大大咧咧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耳,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都不在我这边,当然会吃败仗。不过,有失也有得,咱们缴获一筐战利品,也不算完败。” 封宜奴问:“张大官人,被妇孺打败,面皮不太好看?” 张士勋接过二女的柳条筐,辩解道:“封娘子此言差矣,岂不闻好男不和女斗么?我这是惹不起,躲得起。” 封宜奴扭头瞅一眼王栋家,“也不知你家表弟怎么想的,这么丑的疯女人也敢娶回家。” 第341章 母夜叉打上门了 三人刚回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传来枣花儿的吼叫:“张士勋哪里逃,老娘来也!” 丁都赛一听,慌忙把门闩插上。 “这疯婆娘真凶悍,闹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丁都赛有点生气。 张士勋也生气,隔着墙冲那边喊:“王栋你个王八蛋,到底管不管你家的女人?” 就听王栋在自家院子里喊:“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招惹她了?” “这是什么话?要不是看她怀着你的崽子,早把她打得满地找牙了。” “你敢动她一指头,我跟你没完,嘿嘿!” 好啦!什么也别说了。 这也是一个二货。 “走,咱们回后院去,眼不见心不烦。”张士勋摇摇头,带着二女往后走。 刚走几步,就听身后大门被敲得山响。 “张士勋,有胆的你出来,和老娘大战三百回合。”枣花儿在外面喊,十分嚣张。 高衙内和张胡听到动静,也从客厅走出来。 高衙内好奇地问:“哥哥,外面谁在擂门?听声音像个女人唉。” 张士勋随口道:“一个疯婆娘。” “一个女人这般嚣张,简直翻了天了……待我去看看。”高衙内说着,迈步朝门口奔去,“外面是谁在大呼小叫?” “老娘枣花儿,你又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屎壳郎?” “我是你爷爷。”高衙内不是吃亏的主,一捋袖子就把门闩拉开,还没有看清楚骂人者是谁,“咣!”脑门上重重挨了一记,眼睛一黑躺倒在地。 张士勋心里“咯噔”一声。 要是高衙内有个三长两短,高俅非把高老庄拆了不可。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只见高衙内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枣花儿则叉着腰耀武扬威,见张士勋出来,举起擀面杖就朝他打去。 张士勋反手抓住擀面杖,黑着脸说道:“你如果再敢动一动,我就……我就……” “你敢把老娘怎么样?”枣花儿使劲往回夺擀面杖。 “我就把你……”张士勋一时半会想不到收拾她的办法,被她一问,就脱口道:“就把你捆起来挂到庄门口。” “切!老娘不怕,不定谁把谁挂庄门口呢。”枣花儿蹬着双腿,使尽吃奶的劲往回拉擀面杖,无奈对方力道实在太大了,擀面杖纹丝不动。 张士勋高声喊道:“王栋,你要是再不管她,老子就不顾你情面了。” 王栋应声从自家宅子里走出来,喊道:“枣花儿,好啦好啦,别闹了。” “他昨天打你,我要替你捞回来。” 张士勋趁她说话的功夫,突然松开手,枣花儿猝不及防,一下子摔个四脚朝天。 张士勋拍拍手,说道:“枣花儿,你的劲儿真大,你赢了。” 枣花儿从地上爬起来,挠着头问:“你是说俺赢了,你输了。” “没错!你赢了。” 常言道: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张士勋自认为属于比较横的人,但遇到枣花儿这样缺心眼的人,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个王栋。 枣花儿还站在那里发傻,人家已经认输了,还要不要继续? “王栋,高衙内被枣花儿打晕过去了。”张士勋指指高衙内,低声道:“要是这厮有个三长两短,咱俩就赶紧收拾铺盖走人,有多远跑多远。” 王栋吃一惊,赶紧蹲下来摸一摸高衙内的脉搏。 “还在跳。” 张士勋也蹲下来,伸出手指搭在他的颈部。 还好,弄感到搏动。 他拍拍高衙内的脸,“衙内!醒一醒。” 高衙内“哼”一声,慢慢睁开双眼,看到张士勋,少气无力地问:“我刚才是不是死了?” “你没死,不过是摸了摸阎王的鼻子尖。”张胡也蹲下来,眯着眼给高衙内号脉。 这时,张士勋才注意到高衙内的额头正中出现一个鸡蛋大的包,不由苦笑起来。 若是让高俅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依他护犊子的德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高衙内的血肿消失以前,不能让他回家。 张胡号了一阵脉,抬头笑道:“他只是被打晕过去了,心脉无碍。”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膏药给高衙内贴上。 张士勋见他随身带着膏药,就问:“你会医术?” “贫道谈不上会医术,仅对于炼丹稍有心得。” “噢!”张士勋一听炼丹,不懂,也没往下问。 高衙内从地上坐起来,“我刚才怎么了?” 张士勋含含糊糊地回答:“我也没看清楚,也许……也许是你自己不小心撞门上了。” 高衙内摸摸额头上的那个包,满脸疑惑,“我只记得打开院门,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死胖子,你头上那个包是俺砸的。”枣花儿洋洋得意地朝高衙内举起擀面杖。 “真是个缺心眼。”张士勋闭上眼睛,暗自替王栋悲哀。 高衙内一听是她打的,立马地上跳起来,指着枣花儿跳着脚大骂:“死婆娘,你竟敢打老子闷棍,你等着,爷爷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这货转身跑回院子,不一会就又跑回来,手里多一把菜刀。 张士勋推一把王栋,“赶紧把你家的母夜叉拉回去……这事闹得。” 他又一把拉住高衙内不松手。 “放开我,爷爷要是不给她点厉害看看,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王栋一见高衙内双眼红得兔子似的,知道他要拼命,忙跑到枣花儿跟前,拉着她道:“娘子,跟我回家去。” 枣花儿没有动窝,虎视眈眈地盯着暴怒中的高衙内,“等俺把这个死胖子拾掇了再跟你回去。” 王栋虎着脸问:“枣花儿,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俺……俺听。”枣花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王栋。 “好娘子,别管那个死胖子了,乖乖跟我回家,我有话给你说。” “你说咋就咋。”枣花儿朝高衙内放心啐一口,跟着王栋朝家走去。 “张士勋你放开我。”高衙内极力挣脱。 “衙内,稍安毋躁,你听我说。” “我不听,快放开我……高五、高六,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给爷爷出来。” “来啦!”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高五、高六出现在大门口。 第342章 又有人来了 众人一看两人的形象,顿时都乐了。 二人的脑袋上都顶着一个大雪球。 张士勋皱眉问:“你们俩又搞什么怪?” “俺们俩做错事,惹衙内不高兴,他就命俺俩顶雪球。”高六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扶着头顶的雪球,生怕不小心掉下来。 高五见到高衙内额头上的膏药,忙殷勤地问:“衙内,为啥贴膏药?” “少废话,看到那边的婆娘了吗?”高衙内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正往家走的枣花儿:“只管给老子打就是。” 二人一听,立马丢掉头上的雪球,“嗷嗷”叫着就要追。 张士勋一脚一个把他俩踢趴下,道:“谁若敢动一动,我就把谁踩成一幅画。” 高衙内跳着脚叫道:“高五、高六别怕,赶快去追,爷爷给你们做主。” 张士勋提醒他道:“衙内,你还想不想要酒、要玻璃了?别忘了,这些东西除了王栋,没其他人会做。” “我要打那婆娘,不打王栋。” “那婆娘是王栋宠爱的小妾,还怀着王栋的崽子。” “啥?”高衙内一听,不相信,“你说那疯婆娘是王栋的小妾?别诓我了。” “我没有诓你,是真的。” “就她那长相,母夜叉似的,王栋会看上他?” “他偏偏看上那婆娘了,你又奈何?” “还怀了王栋的崽子?” “没错。”张士勋有些窝火地说道:“要不是怕伤着孩子,我能容她那样嚣张?” 关系到酿和琉璃的事情,高衙内安静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枣花儿和王栋回到自己院子里。 张士勋松开手,“都回去,别傻站在门外了。” 高衙内见高五、高六还傻呆呆地坐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俩还赖在地上做什么?还不扶我进院子里。” 丁都赛和封宜奴一直静悄悄地站在照壁前看着,见事情结束了,相视一笑,转身去了灶房。 封宜奴把火捅开,问丁都赛道:“赛赛,咱们什么时候走?” 丁都赛翻检着从王栋那里拿回来的吃食,回答道:“看张官人的意思了,反正我元宵节以前都不想回班子里。” “你不在,班子谁在照看?” “交给下头的人了,我辛苦一年,到年底总该休息休息。” “谁说不是呢,我这次跑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哥哥们一天都不让我歇息……想挣钱想疯了这是,不把自家妹子当人。” 张士勋一脚迈进灶房,“你们俩说什么呢?” 丁都赛笑问:“官人,你进来做什么?” “那老道缠着我非要看天书,烦死人了,只好找个理由躲出来。” “怕他做什么?就是不让看,他能奈你何?”丁都赛不由分说,往外推着他道:“这里不用你管,去客厅陪他们说话,我要和宜奴学做饭。” 学做饭是好事,这个要支持。 张士勋又回到客厅。 “张公子,那天书别人能看,贫道就看不得么?”张胡不急不躁,“我修道几十载,虽说道行有限,但多一个人共同参详天书总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天书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充一次电,现在天书正在充电中。” “啥时候能充好?” “不知道,也许一两天,也许天,你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看。” 张士勋实在不想应付他,干脆找个理由让他走算了。 “既如此,贫道就在这里等着。”张胡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 张士勋一看,这牛鼻子竟然赖在这里不走了。 高衙内在旁看着,也有点烦这道士,便道:“我说张胡老道,人家说了,天书充电要好几天工夫,你这般干坐着,人家还要供吃供喝陪着你……” 张胡似乎打定主意耗上了,“无碍的,张公子该干啥就干啥,不用理会贫道,至于花费,贫道自有安排,绝对不会让张公子吃亏。”大过年的,还让不让好好过了? 张士勋的烦恼还在后面,因为郓王来了。 “郓王?你确定?”张士勋疑虑地看着来报信的庄丁。 “是的!就是郓王,还带着一大帮子随从,李十一还在庄门外陪着他说话呢。” “你该去庄主那里禀告的,为什么跑我这里?” “俺先去的庄主那里,庄主说他正在忙,让俺直接向二庄主禀告就行了。” “二庄主?” “您不就是二庄主么?”庄丁问。 张士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二庄主的,反正在高老庄,一切都是王栋说了算,二庄主就二庄主。 去庄门口迎接郓王的时候,郓王赵楷披着狐裘,正站在庄门外,背着双手和李十一说话。 姿态优雅,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张士勋学着这个时代的语调躬身说道:“原来是郓王殿下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原谅则个。” “呵呵!士勋,高老庄不好进啊,即便是大白天,依然庄门紧闭,要不是你出来迎接,恐怕我只能站在庄子外面喝西北风了。” “殿下,你也知道王栋那厮脑子有病,做事情从来不循常理,不瞒你说,我进来的时候,比你惨多了,跳墙进来的。” “当真?” “绝无虚言。” “哈哈!有趣!”郓王忍俊不禁。 “刚才有个庄丁告诉我,我现在荣升二庄主了,王栋刚任命的。” “哈哈!”郓王仰天大笑。 “殿下,外面寒风呼号,赶紧进庄子里。” 郓王进到庄内,见街道宽敞,新盖的茅屋整整齐齐,不由赞道:“想不到仅仅两三个月的工夫,高老庄已经初见规模了,可见王栋还是很有才干的。” “殿下,除了王栋我俩的房子,其他全是茅草房,你猜猜总共花了多少钱?” “多少?” “三十多万贯。” “啊!太多了?” “是啊是啊,换了我,肯定先把酿酒作坊建起来,然后才会建别的,他倒好,先建自己的狗窝。”张士勋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呵呵!士勋,莫要求全责备,安居才能乐业么,王栋这样做,无可厚非。”郓王听他这样说,反而替王栋说话。 第343章 送财上门 路过王栋门口的时候,张士勋看着紧闭的大门,悄悄对郓王说道:“殿下,自从买了这个庄子,王栋已经先后纳两房妾室了。” “才两房妾室,不多。” “可是殿下,他准备纳五个妾室,名头都想好了——五朵金花。” “噢?五朵金花,这名头不错么。”郓王扭头看一眼王栋的大门,很八卦地问:“王栋新纳的这个妾室,一定如花似玉?” “这个……”张士勋表情古怪,道:“郓王见了就知道了。” 郓王没有注意张士勋的表情,想当然地说道:“不用猜都知道,这次新纳的这个妾室肯定年轻貌美。” 张士勋暗笑,心说:等你见了,千万别吓趴下。 “士勋,说到这里,我想问问你,准备何时纳丁娘子为妾?” “我不准备纳她为妾。”张士勋脱口而出。 “哦!又见到更漂亮的女人了?”郓王毫不奇怪,男人见异思迁,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说,娶丁都赛为妻,而且不准备再纳妾。” “啊!?”郓王吃一惊,道:“你乃官家亲封的武功郎,贵为天师,而丁都赛身为歌伎,身份卑微,娶她为妻有辱你的身份,于礼不合。” “天师之称,乃以讹传讹,我仅仅是一个替天庭传信跑腿的小角色罢了,至于身份地位,我从来不放在眼里。” 听了张士勋这番话,郓王正想劝一劝他,张士勋却停下脚,指着自己的宅子道:“殿下,咱们到了,这是王栋送我的新住处。” 张胡和高衙内已经迎出门来,向郓王施礼。 “通元冲妙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郓王见到张胡,赶忙回礼,态度甚恭。 “呵呵!贫道尝闻张公子乃为天师,因此特地登门祈求瞻仰天书。” 郓王瞅一眼高衙内,什么都没问。 显然,高衙内出现在这里,身为提举皇城司的赵楷很清楚其中的缘由。 张士勋十分客气地把郓王引进门。 “士勋啊,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今日登门,不为别的,我是专程给你们兄弟俩送钱来的。” “送钱?”张士勋不解。 “没错,就是送钱。”郓王扭头对随从道:“抬进来。” 一群随从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直接抬进堂屋。 郓王指着箱子命令道:“把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了,张士勋往箱子里一看,全是一锭锭金银,十分晃眼。 “殿下,这是……?” “本王已然拿定主意,入股酿酒作坊和琉璃作坊,暂时认购三十股。”郓王洋洋自得,指着箱子道:“这里是十六万两银子,一万四千两金子,合计三百万贯,你点一点。” 张士勋看着耀眼的金银,很大气地摆摆手:“不用点了,郓王殿下岂会骗我?” “你还是清点一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好,我去找表弟过来清点。” 张士勋说完,便匆匆去找王栋。 “你又来我这里干什么?”王栋见到他就烦,“给你盖好新房,又给你那么多好吃的,安安静静陪美女喝酒不好吗?跑来跑去的累不累?” 张士勋拍拍他的后背,“老铁,咱们发财了。” “发财了?”王栋两眼顿时贼亮贼亮的,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一个小小的高老庄,已经把张士勋前段时期忽悠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郓王来了,带来十六万两银子、一万四千两金子……好几大箱子呢。” “真的?”王栋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抓住张士勋的胳膊问:“你不是逗我玩?” “切!如果不是有事,你以为老子想进你家的门吗?单单你家的那个母夜叉,已经让人退避三舍了。” “哼!那是我家的尉迟恭,不是母夜叉。” “好!好!我承认她是你家的门神……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叫上你的人去清点金银,郓王那边等着呢。” 王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冲里间大喊:“小茜,把我的那件狐狸皮披风拿过来……枣花儿,跟我出去一趟,带上你的狼牙棒。” 张士勋吓一跳,赶忙阻止:“王栋你等等,带狼牙棒干什么?还有,你家枣花儿虽然长得倾国倾城,也不用带着她四处显摆啊,把郓王吓出毛病怎么办?人家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儿子,堂堂大宋郓王。” 王栋一把揪住张士勋,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说清楚,什么叫‘把郓王吓出毛病’?枣花儿长得虽然寒碜点,但人家心灵美……我带着她不是去显摆,而是让她当保镖,那可是几十万两的金银啊。” 张士勋指指院子里的白无常道:“有这么无敌的存在,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张士勋只好妥协,“带她可以,狼牙棒还是免了。” 小茜从里屋出来,把一件狐狸披风给王栋披上,又朝张士勋笑笑。 枣花儿也出来了,手里果然拿一根狼牙棒,雄赳赳气昂昂往王栋身旁一站,很嚣张地盯着张士勋脑袋,摆出的架势,似乎随时准备帮他开瓢。 “枣花儿,暂且把狼牙棒放在家里。”王栋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你老公我发大财了,跟我一起去隔壁拿银子。” “银子多么?” “多!几大箱子呢。” “那么多银子,遇到响马咋办?”枣花儿握紧狼牙棒,说道,“还是带着它。” “乖乖地听话,这是在咱们的庄子里,不会有响马。” 张士勋把脸转向一边,不想看。 小茜微微笑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栋好说歹说,总算劝枣花儿把狼牙棒放家了。 几人到了前院,又叫上李十一,他如今是王栋的管家。 郓王那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见到王栋就忍不住揶揄:“听闻王庄主最近新纳了小妾,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本王此时登门,是否不是时候?” “无所谓。”王栋才不管他是谁,更不行礼,随手指指枣花儿:“她就是我新纳的妾室。” 郓王吃惊地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高衙内和张胡对视一眼,强自忍住笑。 第344章 契约 张士勋躲在后面,悄悄朝郓王使眼色。 郓王会意,把视线转到王栋身上,轻咳一声,“王庄主,这里是一六万两银子,一万四千两金子,你让人清点一下。” 王栋扭头对身后的李十一道:“你替我清点。” 李十一答应一声,哆嗦着双手,开始清点箱子里的金银,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金银,如何不紧张? 王栋站在一旁,看着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银,内心激动万分,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李十一清点了好半天才算清点完毕,起身对王栋道:“庄主,清点完了,总共是一百六十万两银子,十四万两金子。” “嗯嗯!”王栋极力摆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吩咐道:“你带人把金银抬到我那里去……枣花儿,你跟着一起去。” 枣花儿嘴一咧,大剌剌地说道:“夫君放心,俺绝对不会让响马抢了去。” 高衙内、张胡等人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枣花儿双眼一瞪,指着高衙内道:“你这个死胖子笑话我么?” 高衙内吃过她的亏,赶忙摇头道:“我没有笑话你。” 枣花儿又把视线转向郓王,指着他鼻子道:“你这个小白脸是不是笑话俺?” 郓王顿时收住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乃天潢贵胄,几时被人指着鼻子责问过? 站在院子里的护卫手握腰刀刀柄,开始慢慢往房门跟前凑。 张士勋眼见事情不对,悄悄扯一扯郓王的袖子,附耳道:“她是个浑人,殿下别和她一般见识。” 枣花儿警惕地问:“姓张的,你和他咬耳朵干啥?” 张士勋已经想骂人了。 王栋虽然不拘小节,却并不糊涂,眼见枣花儿在这里胡搅蛮缠,一巴掌扇在她脑袋上,怒声道:“男人们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余地……滚回家跪搓板去!” 枣花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栋一个人,见他发怒,赶忙低下头往外走去。 “呵呵!”郓王尴尬地笑笑。 “呵呵!”众人也一脸尬笑。 李十一指挥庄丁开始搬金银。 王栋对张士勋道:“签合同的事情交给你了。” 说完,两手一抄,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栋你个王八蛋!神经病!”张士勋实在忍不下去了,冲着这货的背影开口大骂。 王栋扭头朝他竖一下中指,态度很恶劣。 “气死我了!”张士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粗气,他确实有点生气,也有做戏给郓王等人看的意思。 郓王本来气得够呛,见到他也气成这样,反倒不生气了,劝慰他道:“士勋,一对浑人而已,犯不着生气。” “我也知道,但忍不住啊。你来之前,那疯婆娘就找上门来闹一阵了……你瞅瞅高衙内脑门上的包,就是被她打的。” 郓王看向高衙内,“刚进门就看到你脑袋上的包了,没顾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高衙内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郓王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衙内,以后遇到这样的女人,千万躲着走,一是惹不起,二是犯不着。” “郓王殿下说得对,你即便把她打败,也占不到便宜。”张胡插嘴说道:“想想看,高衙内怒打疯婆子,很好听么?” “哈哈哈!”在场众人一齐大笑。 郓王看看外面天色,摆摆手道:“不说笑了……士勋,咱们把契约签了。” 又笑着对张胡道:“通元冲妙先生,恰好你在这里,若是不介意,替我们做个保人如何?” 张胡点点头,“殿下称我老道就行,无须这般客套。” 郓王摇头道:“那可不成,父皇尚且以礼待你,小王岂能无礼乎?” “如此,那就称我‘先生’便了。” “如此甚好!” 张士勋领着他们来到书房,摆好笔墨纸砚,笑着对郓王道:“我的字不堪入目,还是殿下来起草。” 郓王当仁不让,撩起衣袖开始起草契约。 张士勋站在一旁看着,赵楷不愧是艺术家赵佶的儿子,一手小楷笔走龙蛇,很快就写好了契约书。 赵楷吹一吹尚未干的墨迹,“士勋,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殿下的字真是赏心悦目,令人肃然起敬。”张士勋接过契约书,拍了他一句马屁。 他认真看完契约书,道:“殿下,我认为有几个地方需要稍稍更改一下。” “嗯,你说。” 张士勋指着契约书,道:“你看这里,‘参股方随时可以撤股’,我认为极其不妥。” “怎么不妥?” “既然入股,就意味着共担风险,这不是小孩儿闹家家,想不玩就不玩了……殿下,既然是生意,自然有风险,有赚就有赔,倒霉的话,血本无归也并不稀罕。” 他抖一抖契约书,道:“中途想撤股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折损三成的本金。” 张士勋心内冷笑,天下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 “哦!折损三成?”郓王倒抽一口凉气,叫道:“折损的太高了?” “殿下,这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而是针对所有的人。其他人如果想中途退出也是照此办理。比如我和王栋想退出的话,就要拿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给其他合伙人。” 赵楷犹豫了一阵,咬咬牙道:“好,按你说的办……还有其他异议吗?” “有!”张士勋一点都不客气,指着另一个地方道:“管账的账房仅由你来指定,有点不妥?” 赵楷脸色一沉,“此话何解?” “既然是合伙人,账房就应该大家共同指派,而不是由其中一人指派,不然的话,有何公平可言。” “这里面我出资最多,当然由我指派账房。”赵楷脸色很不好看。 张士勋好不退让,提醒道:“殿下别忘了,王栋我俩可是占一半的股份。” “可你们没有掏现钱。” “你这么说,似乎对股份的理解有误啊。” “何处有误?” 张士勋觉得有必要给他普及一下生产关系三要素,于是,很耐心地给他讲解起来。 赵楷听得很专注,中间也没有提任何问题。 张士勋说得口干舌燥,讲完以后问他:“殿下听懂了吗?” 赵楷摇摇头:“没有!” 说了半天,白说了。 第345章 巧舌如簧 张士勋无奈之下,干脆问他:“请问殿下,假设没有王栋和我,你拿出一千万贯,是不是能酿出美酒?” “王栋酿的那种?” “没错,就是那种美酒。” “不能!” 张士勋接着问:“我再问您,您有一千万贯,是否能造出透明琉璃?” “也不能!” 张士勋笑了,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有了王栋和我,才能用酒和琉璃赚很多钱,我把这个称之为无形资产……殿下,我们俩的价值远超五百万,是不是?” 赵楷犹豫了一下,勉强点点头。 “很好,我们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现在再回头头来说说你那三百万的问题……殿下,我们的酿酒之法和制造琉璃之术,可以说天下独此一家,一旦投放到市场,将会一本万利,你不否认这点?” 赵楷点点头。 张士勋开始给他描绘诱惑的场景:“殿下您再想想,大宋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如果喝酒的人都能喝上我们酿造的美酒,那就是天大的数目,不仅如此,北边那些野蛮人,比如辽人、西夏人、吐蕃人……等等等等,据说都是见酒不要命的家伙,要是把我们酿造的美酒两倍、三倍的价格卖给他们,那些人肯定不会拒绝,手里没钱没关系,可以拿牛羊甚至战马来换……” 赵楷咽口唾沫,被张士勋描绘的广阔前景深深吸引住了。 “美酒的事情说完了,先把它放在一边,现在我们再说说琉璃。”张士勋从书架上拿起一个玻璃花瓶,这是他刚刚才发现的,“殿下请看这只琉璃花瓶,虽然不是晶莹剔透,但是很炫目啊,红、橙、黄、绿、青、蓝、紫,简直是五彩纷呈……不对不对,应该是七彩才对,你看多漂亮啊……说到这里,王栋这货虽然脑筋经常抽筋,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殿下说是不是?” 赵楷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张士勋暗笑,他当然知道手中拿的所谓七彩花瓶究竟是什么货色,它仅仅是王栋的试验品,而且是失败的试验品,估计王栋想试验一下怎么往玻璃中添加颜色,然后就弄出这么一个东西。 当然,这种事情打死也不能告诉赵楷。 “殿下试想,把这些漂亮的琉璃瓶子拿到京城中,那些富商巨贾会不会挤破头来买?” 见赵楷点头,张士勋把手中的玻璃花瓶递给他,“琉璃制品不单单能制造酒瓶及花瓶,还可以制成酒杯、手镯、项链、灯盏甚至镜子等等,总之,花样繁多,应有尽有。” 赵楷习惯性地点头,他现在似乎只会点头了。 “好啦!在这一点上,我们又达成共识了。”张士勋鼓掌笑道:“既然这桩生意会给我们带来无数的财富,殿下只管闭上眼睛数钱就行了,何必纠缠一些细枝末节?” “细枝末节?” “就是指派账房这件事……殿下,我无意冒犯您,所谓账房,简单地说就是替咱们管管账,记录一下昨天赚多少,今天又赚多少,这个月总共赚多少,然后给我们这些持股人报报账,仅此而已。” “若是他们在中间弄虚作假从中渔利呢?”赵楷有点担心。 “殿下多虑了,账房又不是一个人,玩不了花账。更何况还有监管措施,参股人也随时可以查看账目……这个不急,咱们回头再坐下来详细谈。” 赵楷这才把心放下来。 张士勋把契约书递给他,“殿下,请您再把它重新写过。” 赵楷指指他,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啊,巧言令色,巧舌如簧。” “但我说的都有道理啊。”张士勋“嘿嘿”一笑,催促道:“殿下,天色不早了,快写,写完了好去吃酒。” 赵楷也想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便拿起毛笔,重新把契约书修改一遍,写完后递给张士勋,“你看一下,若是没有异议,我就再重录一份。” 张士勋接过契约书仔细检查一遍,点点头,“殿下,没什么异议了。” 赵楷又抄写一份,道:“一式两份,签字画押。” 二人签了字,请一旁坐着的张胡签字作保。 张胡从进来就坐在一旁看二人斗法,见张士勋能言善辩,滔滔不绝,自始至终掌握着主动权,不由暗自为之叫好。 至于郓王,貌似很有才干的样子,事实上却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好啦!一切就绪,就等着年后开工了。”郓王小心地把契约书放进怀里,长吁一口气。 “殿下,道长,咱们去吃饭。”张士勋感觉肚子饿了。 客厅里的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食物,诱人的香气在室内弥漫。 高衙内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子边上发呆,见到张士勋三人进来,立马站起来,拉住张士勋的胳膊道:“哥哥,入股的事情,咱们可是说好的,你若是变卦,我可不依。” “我没有变卦啊,你不是说要回去考虑一下吗?” “已经考虑好了,入十股。” “拿钱来!”张士勋伸出手。 “明天就拿来。” “那就明天再说。”张士勋把他往旁边推推,朝郓王道:“殿下,来这里别客气,先让道长和高衙内陪你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说完,张士勋转身出去了。 “他肯定去看丁都赛和封宜奴去了……殿下,您上座。”高衙内殷勤地把郓王让到主位坐下。 郓王讶异道:“丁都赛和封宜奴也来了?” “来了,这桌酒菜就是她俩做的。” “呵呵!张士勋艳福不浅啊。”郓王摇摇头,笑着对张胡说道:“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只娶丁都赛一个呢。” “殿下,封宜奴和张士勋并没有啥干连,这点我可以作证。”高衙内拍着胸脯道。 “噢!他们有没有干连,你是如何知道的?” 高衙内扭捏一下,压低声音道:“昨晚我被尿憋醒,撒完尿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张士勋和那两个美人在做什么……” “怎么看?”赵楷忍不住好奇。 “嘿嘿!我悄悄摸进后院。” “听人家墙根啊,衙内,这很下作!” 第346章 老道要入股 高衙内接着道:“丁娘子和封宜奴在堂屋里,不时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声,听上去好像在看天书。” “天书?”张胡一声惊呼,“他竟然把天书拿给妇道人家看?” “没啥好稀罕的,张士勋也让我看过,让我们第一军的军头们看过。” 张胡摇摇头。 “我蹲在墙根下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张士勋的声音,便往两边的耳房踅摸,摸到第三间耳房的时候,发现门从里边闩上了……哈哈!那个傻瓜,有两个大美女在眼前,他却独自睡在耳房里。” 张士勋一脚从外面跨进来,“高衙内,你再敢半夜三更进我的后院,我就把你骟了……哼!别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一踏进后院的门,我已经知道了。” 高衙内撇嘴道:“你就吹。” 张士勋笑了:“你今早起床,是不是发现衣服后面多了个洞?” “啊!?”高衙内一对牛蛋眼瞪得大大的,“你咋知道的?” “那是我特地给你留的记号,也是给你的警告……记住,那些拿不到台面的小把戏,千万不要在我面前玩。” “兄……兄弟记住了。”高衙内头上开始冒冷汗,太吓人了,今早起床还在纳闷,才做的新衣服,啥时候多出个洞? 张士勋走近他,伸出几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缓缓地道:“我俩也认识这么久了,想知道什么事情不用那样偷偷摸摸的,直接问我就行了,光明正大不好吗?” 高衙内拼命点头:“以后有事就直接问你。” 郓王招呼道:“士勋,赶快坐下吃饭,我肚子也饿了……衙内,倒酒。” 高衙内把酒坛的泥封拍开,抽一下鼻子道:“好酒!” “我也闻到了……衙内,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快快斟酒。”张胡催促。 高衙内赶忙给在座的斟满酒。 郓王端起酒杯,笑着对张胡道:“王栋酿造的美酒确实与众不同,道长不妨多喝些。” 张胡看着酒杯,却没有伸手去拿,“贫道无酒不欢,每日若是没有几斤酒下肚,吃饭也不香。” 他抽抽鼻子,吩咐道:“承宗,去拿大碗过来,用酒杯喝酒不爽利。”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拿。”高衙内连声答应,走到门边掀开门帘喊道:“高五、高六,你俩死哪儿去了,给爷爷滚过来。” “来啦!来啦!”高五、高六兄弟俩也在客房吃饭喝酒,闻听高衙内叫他们,丢下筷子就往客厅跑。 “去厨房拿一只大碗过来……你俩偷偷躲起来喝酒,挺逍遥自在啊。” “衙内,俺们知道错了。”高六听他语气不善,赶忙认错。 “哼!” 大碗拿过来了。 张胡一把夺过大碗,手一指,高六很有眼色,从高衙内手里接过酒坛给他满上。 张胡端起酒碗,仰起脖子,“咕咚咚”倒进口中。 张士勋赶忙制止:“道长,这酒……” 话刚出口,被郓王拦住了。 “士勋,你不知道,通元冲妙先生酒量极大,有一次宫廷宴筵,他一次喝下十二瓶流香酒。” “噗!”张胡打个酒嗝,一伸大拇指道:“高老庄的酒果然不同凡响,入口香醇绵软,回味悠长——哎哟!肚腹之中为何像着了火一般?” 郓王笑道:“通元冲妙先生,知道这酒的厉害了?” 张胡不满地摆摆手,“别叫我通元冲妙先生……生分!”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在这里就叫我老道就行。” “不好!不好!于礼不合。”郓王从小接受的都是皇家教育,不愿在这上面有半点马虎,“我就称呼你通元先生。” “随便你,随便你。” 高衙内道:“我也叫你老道行不行?” “也随便你,反正背地里,你们这些小崽子都是叫我狗道士的。” 在座的大笑。 张士勋笑呵呵插一句:“我背地里称道士为牛鼻子老道。” “这称呼有趣……哈哈!来来来!和我这个牛鼻子干一杯。”张胡端起酒碗。 郓王和高衙内知道这酒的厉害,端起酒杯只是抿一小口。 张胡虽然用大碗,依然是一饮而尽。 “道长,这酒劲儿有些大,你悠着点喝。”张士勋见他脸已经红得像猴屁股一般,好心地劝他。 “无……无碍!”张胡打个酒嗝,“这是我此生喝过的最好的酒,怪不得郓王殿下要和你们一起做生意。” 郓王转动着酒杯,试探地问:“通元先生,您是行家,我想请教一下,这酒要是拿出去卖,能不能挣钱?” 张胡不答反问:“殿下,贫道能不能参股?” “这个……”郓王看向张士勋。 张士勋还没有说话,高衙内抢着道:“入股的人已经够多了,老道就不要凑热闹了。” “人家张士勋还没有说话,你插什么嘴?”张胡瞪他一眼,忽然眼珠一转,问他道:“你说这话,莫非你也入股了?” “这……个。”高衙内不想告诉他。 多一个人参股,就少分一份利润,这账他会算。 “如此说,你现在还没有入股,是不是?” “我明天就会入股。” “甚好!”张胡拍拍自己的大腿,目视张士勋道:“我明天也可以入股吗?” 张士勋当然不会拒绝,笑道:“一股十万贯,不二价,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胡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王栋和我占五成的股份,能拿出来卖的只有另外五成,还有……” “什么?快讲!” “郓王殿下已经买了三成,你是证人,当然知道了。” “这么说,只剩下两成了?” 高衙内提高声音道:“另外两成已经被我家及何家预定了。” 郓王笑眯眯地看看张胡,又看看高衙内,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张胡的脸顿时黑下来,“这么说,没我的份儿了?” 张士勋道:“你要买,只有和他们两家商量,看他们愿不愿意让出来一些股份。” 张胡目视高衙内,刚要说话,高衙内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老道,这事没商量。”说着,站起身对高六道:“你留下来侍候殿下,我和高五现在就回家拿钱。” 第347章 耍酒疯 张士勋抬眼看一下外面的天色,劝高衙内道:“外面正下着雪,天又这么晚了,明天再回去。” 高衙内道:“你若是现在和我签契约,我就不回去了。” “不见到钱,绝对不行!即便我同意,王栋那里也不会同意。”张士勋想都没有想,一口回绝。 “那你还跟我废什么话?”高衙内迈步就朝外面走,边走边嘟哝:“还是趁早入股为好,这么大一块肥肉,容易被夜猫子叼走。” 张胡一听,拿起喝干的酒碗就朝高衙内丢去,正砸在高衙内屁股上,“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他已经喝醉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哭声之凄惨,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道长,你醉了。”张士勋见状,赶忙站起身要去扶他,却被郓王扯一下衣襟,扭过头去看时,就见郓王正朝他使眼色。 张士勋弄不清楚他什么意思。 郓王冲他一笑,转向张胡说道:“通元先生,你这般痛哭流涕,所为何来?” “呜呜!”张胡不答,只是咧着嘴哭。 “通元先生,你不说话,谁知道你想做什么?” “呜呜……!” 张士勋道:“道长,你喝醉了,我扶你去客房休息。” “呜呜……!”张胡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哭声愈加高亢起来。 张士勋看出来了,牛鼻子酒性不好,属于喝了酒就寻事的那种,于是就半开玩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再哭的话,我就把你丢进茅坑里去。” “呜呜!我要入股!呜呜……”张胡呜咽着说,他终于说话了。 张士勋耐下性子说道:“股份已经分完了,想入股只能去找高家或者何家商量,看他们能不能分给你。” “不听不听,老鳖念经。”张胡哭天抹泪,踢腾着双腿嘶声喊:“我要入股,我要入股,呜呜……” 张士勋不知道怎么应对耍酒疯的人,便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郓王。 郓王“嘿嘿”一笑,大声对张胡道:“通元先生,有话站起来好好说,你这样坐在地上有失您的风度。” “我不要风度,我要入股,呜呜……!” 张士勋和郓王对视一眼,同时苦笑。 正无奈之际,外面传来王栋的吼叫声:“是那个王八蛋半夜三更在这里鬼哭狼嚎?……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门帘一掀,王栋一脚跨进来,后面跟着那个母夜叉般的小妾——枣花儿,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齐眉棍,虎视眈眈地扫视屋内的人。 张胡偷眼一看,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呜呜咽咽地道:“我要入股,我要入股,我就是要入股……” 王栋问张士勋:“这个臭牛鼻子要干什么?” 张士勋苦笑解释:“他也想入咱们的股份。” 王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鬼哭狼嚎的,还以为谁死了老姿娘……不就是想入股吗?还用得着哭?” 张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住王栋的双腿,“大……大庄主,贫道要入……入股。” 王栋被他口中呼出的酒气熏得差点闭过气去,赶忙用手推他,哪知张胡力气挺大,竟然推不开。 枣花儿在后面看到了,也不答话,一棍子敲在张胡脑袋上。 张士勋来不及拦阻,张胡已经两眼一翻躺倒在地。 王栋吓一跳,蹲在地上搬着张胡的脑袋,喊道:“喂!你没事?” 张士勋一把推开他,伸手去摸张胡的颈动脉。 “还活着吗?”王栋见张胡的脑袋还在往外冒血,心里很慌乱,要是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还好,没死。”张士勋从袖筒里掏出手帕,捂住张胡伤口,抬头对王栋道:“你该定个家法了,不然的话,早晚会出大问题的。” “我会的。”王栋说着,一巴掌扇在枣花儿脸上,怒斥道:“给我滚回去!” 枣花儿摸着脸说道:“官人,我没使劲儿,要是使劲儿的话,这个老杂毛脑袋就开瓢了。” “我的话没听见吗?”王栋怒吼:“回去跪在搓板上,好好想想为什么打你。” 枣花儿一跺脚,转身跑出去。 “哎哟!”张胡呻吟一声睁开眼。 “醒了!”张士勋见他醒来,顿时放下心来。 张胡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入……入股。” 王栋见他不提挨打的事,忙答应道:“入!一定要入!别说入股,就是入屁股,我也……哦!这个不行。” 张士勋忍住笑道:“王栋,你这个决定很正确,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 “贫道要入十股……不!入二十股。”张胡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 “牛鼻子,原来你没喝多?”张士勋感觉被骗了。 “我没……喝……”张胡身子一软出溜到地上,开始打起呼噜来。 郓王摇摇头,无奈地道:“他就是这样,只要喝点酒就开始胡搅蛮缠,即便在皇宫,喝多后也是无法无天的很。” 他低头看一眼呼呼大睡的张胡,接着道:“记得有一次宫中宴筵,张胡喝多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父皇的腿当枕头,呵呵!” “是吗?”张士勋很惊讶,以赵佶的小心眼,岂能容忍张胡这样放肆? 王栋脱口而出:“你父皇一定会把他头砍下来。” 张士勋和赵楷一齐看向他。 王栋问:“看我干什么?” “牛鼻子有几个脑袋?” 王栋干笑一声。 赵楷接着说道:“父皇当然不会杀他,相反,当御史们弹劾通元先生的时候,父皇反而对他们说,张胡喝醉了,你们跟一个醉汉较什么真呢?算了,算了。” 张士勋道:“官家倒是很宽宏大量啊。” 王栋轻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别走!”张士勋拉住他,征询道:“咱们可以再拿出多少股份?” “你看着办。”王栋甩开他,气呼呼地往外走:“自从你进庄子那一刻起,到处鸡飞狗跳的,老子就没有安宁过,赶紧办完事给我滚蛋。” 张士勋嬉皮笑脸地说:“外面大雪纷飞,你让我往哪儿走?嘿嘿!人不留,天留。” “烦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