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我用男人好孕系统稳定世界》 第1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 艾草睁开眼，直起身体看周围的情况。 她在一间充满了金属科技和设施的房间里。 距她稍远的房间边上，是一群被坚硬的金属壳子紧紧地裹着的男人。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金属防护服上雕刻腹肌，但她还是对他们的审美保持尊重。 距离她最近的那个白大褂十分紧张地托了托眼镜：“你能说话吗？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她弯起嘴角。 除去携带男人好孕系统强行穿进这个世界的她，被召唤到这里的原女主，是整个宇宙的最后一个女孩。 嗯，这个星际背景世界的原住民女性都消失了。 她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拯救原女主，顺便拯救一下这个原定走向毁灭的世界。 艾草眼睛眨也不眨地用沉默回应，调出了系统内置的技能界面。 现在她只能用一个技能，月事。 月事，是男人怀孕前的准备。月事来临的时间和长度与对象是否来过月事有关。第一次月事的反应最为剧烈，之后则概率变轻或变重。 更多的技能，则需要她帮助这个世界更加稳定，才能借助世界的气运来解锁。 艾草扫了一眼后面几个灰色的技能，颇为可惜地关闭了界面。 见她不说话，面前的白大褂紧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房间的门开了。 “文，这次的召唤很成功，不是吗？我们拥有了两位夏娃。” 进入房间的是个身高一八八，双肩好似双开门冰箱的男人。 他解下头盔。漆黑如墨的碎发下，未能被掩去光芒的双眼中似乎有星辰闪耀。 不用介绍，这一定就是原世界线中的男主，那个把自己当亚当，女主当夏娃的……家伙了。 男人风度翩翩地大跨步走到床边，拉起艾草的手：“这个女人是我的，我要带她去明天的宴会。” 他颤抖着双腿，将艾草抱了起来。 但艾草身高一米九。原本是娇小女主窝在高大男主里的暧昧场景，在身高互换下显出一丝滑稽可笑。 房间里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男人像是得胜的将军般，将艾草放回了床上，昂着头离开了房间。 “按理说，这里你要被他带回城堡里的。”系统欲言又止，“但是他抱不动你。” “谁管他，女主呢？”艾草问。 “呃……在你边上那间房，现在还没有男的去。”系统开启了地图导航，“出门右拐第一个门就是。” 艾草“嗯”了声，赤着脚踩在了地上。文医生一声惊呼，五个医护机器人立刻上前，搀扶起了艾草。 “你怎么能把脚露出来！不对，你要去哪里！”文大声喊，“你明天就要作为星团长的女伴出场了！” 艾草把搀扶她的医护机器人扯过来，按了几下它的机械面板，买了双鞋套到脚上。 在这个没有女人的世界里，机器人的仓库里也没有四十二码的女鞋。 所以艾草穿的男鞋。 文看到她脚上的男款鞋子，眼睛一翻昏了过去。五个医护机器人立刻上前，一个给他人工呼吸一个给他心肺复苏一个给他注射药物，剩下的两个给工作的机器人打call。 艾草跨过无声表演的它们。 房间边上站着的男人们对她试图打开房门的行为没有一点儿反应，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专门用来展示腹肌的雕塑。 艾草掰了下门把手，没掰开。 她把文和黏在他身上的三个机器人一起拖到门口，按着他的手一个个试过去，用他的指纹开了门锁。 门外仍旧是金属风格的走廊和许多腹肌雕塑。艾草再用文的手开了隔壁的门锁，顺便把他也拖进了房间。 房间里独自坐着的女子看了过来。 她应该就是本世界的女主。 她独自坐在病床上，脸颊苍白到像是大病了一场。 但，艾草同样看见了她裹在病号服下面的结实手臂，和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夏茉莉低声说，“刚才有人过来通知我，让我明天参加一个宴会。” 艾草三两步走到床边，拽过机器人给她也买了双鞋。夏茉莉动作迅速地穿上了三十六码的男鞋，跳下床活动了下身体。 “男鞋就是舒服。”她感慨，随即正色道，“你好，我是夏茉莉。我们之后要做什么？” 艾草弯眼笑了下：“我是艾草。你想参加明天的宴会吗？” 夏茉莉摇头：“不想。我想回家。” 艾草想了想，说“你现在应该暂时没有办法回家。”她在系统发来的世界观里翻了翻，说，“因为你是被召唤过来的——这么说，他们支付了足够的报酬，来购买你。” 夏茉莉仍是摇头：“我是无法被购买的，我就是我。” “说得好。”艾草从像个死人一样安静的腹肌雕塑手里拿了两把枪，将其中一把递给夏茉莉，“那我们走？” “走。”夏茉莉看了眼腹肌雕塑，看着手上的枪皱了下眉，“我能解除枪支的精神锁定。” “不愧是sss级精神力的女主。”系统感慨，“看一眼就能破解最高级别的精神锁定。” “那你有什么用？”艾草眯着眼问系统，“当初绑定的时候说的好听，什么【天道】分支，什么气运。一个技能都没法用。” 系统气得脸红脖子粗——如果它有的话。 系统大声说：“我可以让男人怀孕！还能生孩子！而且我的技能原理和别的系统不一样！” 它顿了顿，继续自夸：“我的技能，可是独特的【物质守恒和交换】！所以我才能将男人的身体转化为纯粹能量，从而塑造出另一个人的身体。” “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生孩子。” 艾草嗤笑了声，说：“你用个我看看。” 系统小声说：“这不是……气运太少了，还没解锁技能嘛……之后肯定可以的……” 艾草把自己手上的枪递过去，顺便听夏茉莉讲了枪支的使用方法。她再从腹肌雕塑上拿了两把枪，一人一把背在身后。 她们将昏迷的文医生和医护机器人们留在了房间里。 腹肌雕塑的语音频道里一片混乱。 “我被‘夏娃’看了！我今天都不要洗澡了！” “我还被‘夏娃’摸了嘞！手真软啊，香香嫩嫩的。” “放屁！你们手上的枪呢！怎么都失联了！” “报告，被‘夏娃’拿走了。” “拿回来！” “我们没有攻击和限制‘夏娃’的权利，长官。” “……” 走到廊桥的二人，也遇到了有资格阻拦她们的生物。 ——一位管家机器人。 第2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 穿着燕尾服，半人高的管家机器人发出了柔和的女声：“‘夏娃’，请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 “真不舒服。”艾草扫了挡在她面前的机器人一眼。 这机器人的上半身明明是男性的骨骼结构，却非要让它用女性的声音说话。 夏茉莉表示赞同。 她对着管家机器人端起了枪：“我要离开。你没有权利囚禁我。” 管家机器人抬手摸了摸头。它所有暴露在外的地方都是柔软的仿生皮肤，连那双淡蓝色的机械眼睛也似乎蕴藏着悲伤的情感。 “我不能放您走。”它说。 机器人那双柔软的手向上抬起，黑黢黢的枪口从它的掌心里转了出来。 在夏茉莉开枪之前，艾草已经扣下了扳机。 机器人被她一枪炸了。 艾草看看连自己一根头发都没擦到的，从机器人手中射出的子弹，放下枪耸了耸肩：“看来它不能伤害我们。” “……可能是针对机器人的限制。”夏茉莉抿了下嘴。她神情中的迷茫一闪而过，坚定道：“我去处理门锁。” 艾草看着夏茉莉走近观察廊桥这头的门锁，便靠在墙上和系统聊天。 “她会不会觉得你做过头了？”系统担忧。 “过头了？”艾草笑了声，“那是一群要把她当作夏娃来绵延子嗣的家伙。虽然她失去了自由，但他们可是失去了子孙啊！” 系统不说话了。 夏茉莉盯了一会儿门锁，锁就自动开了。她把门推开，看了眼里面，才招呼艾草：“艾草，这边没人。” 艾草应了声，笑着跟她一起进了门。 系统继续给她当导航：“前方十米，右拐进入新道路。直走到道路尽头，有一艘可以离开这里的战舰。” 艾草看了眼光滑的墙面，叫住了在自己前面走的夏茉莉。 夏茉莉凭借自己的精神力，找到了隐藏在这面墙上的门。这次她半闭着眼推的门，看起来有点脱力。 “要抱着你走吗？”艾草微扶了她一下。 夏茉莉摇头。她抬头和艾草笑了下：“要不是你，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艾草摇头：“如果没你，我就得把这里都轰烂了。” 系统在她脑海里尖叫：“那样你会被通缉的！” “好吵，他们又不能真的伤害我。”艾草舔了舔牙齿，“要是伤到身体，不能生孩子可怎么办呀。” “这是未来星际背景，你可能被砍掉手脚，只剩下一个能够孕育孩子的子宫。”系统警告。 “但他们连人造子宫都没研发出来。”艾草冷笑，“你高估他们了，系统。” 系统又噎住了。 夏茉莉和艾草一前一后，在这条隐藏的道路上走。 周围已经不再是毫无变化的金属墙壁了。 她们每走一段路，就能见到一幅挂起的肖像画。边上还有肖像本人功绩的介绍。 比如这个曾经捉获了三只野蛮第二性，那个在保护精子库中英勇牺牲……还有属于男主的巨幅肖像，边上密密麻麻都是他手上沾着的血。 夏茉莉的眉拧得死紧。 她死死盯着男主的脸看了几秒钟，哑声道：“我想杀了他。” 艾草的视线也落在那行“镇压第二性反叛者，大胜”的字样上。 她们都知道第二性是指什么。 这样的描述只是男主光辉往事上的一点儿金箔，都算不上是他成为星团长的原因。 但艾草还是应了声：“下次我们把他杀了啊。”她分析，“你的精神力强，可以先试试；而我可以……” 她想了想女性一次月事的失血量，委婉道：“让他至少失20毫升的血。” 多的话，也可能是60毫升。但她姑且说了最小数。 夏茉莉被她逗得有点儿开心：“好啊好啊，到时候你和我说，我们先试试。” 虽然夏茉莉不知道为什么是20毫升的血，但她在这位身材高大的女性身边，感到了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所以她决定相信艾草。 两人配合，这一路都显得格外畅通。 夏茉莉负责开那些上了锁的门，艾草则负责端着枪把所有进入视线的机器人都炸了。似乎是频繁使用精神力的回报，夏茉莉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系统惊叹：“哇，现在是5s级的精神力了。” 艾草问：“男主是多少？” 系统不瞒着她：“ss。已经是这个世界男人的顶尖水平了。” 夏茉莉神清气爽地用精神力抓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腹肌雕塑，将他的头盔拆掉。 像是给煮熟的虾去壳那样轻松。 艾草看了眼圆形的密封门，往边上走了两步看夏茉莉发挥。 装在壳里的男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夏娃’……” 艾草皱皱眉，平和道：“我不大喜欢这个称呼，你问完就让我杀了。” 夏茉莉点头。 她闭上眼，精神力如同无形的网般张开，裹住了男人的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钟，夏茉莉就睁开了眼，松手任男人倒在地上。 “问完了。”夏茉莉朝艾草笑了下，脚步轻快地去开那扇复杂的密码门了。 艾草微笑着抬起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头。 “砰。”她笑着模仿道。 无声的子弹穿透了男人的头。艾草过去把他后脑勺处的接头扯掉，笑着跟上了在门边等待的夏茉莉。 “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她摊开手。 一个小小的芯片躺在她的手心。 第3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3） 夏茉莉把密码门拉开。 里面是条笔直的悬空通道。 它的尽头是一个周围布满了星辰般闪耀的矿石装饰，但连锁都没挂的，敞开的金属门。 它下方则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艾草想把芯片塞进口袋里，但她摸了摸身上这套病号服，没发现一个口袋。 “世界上就剩俩女的了，”艾草道，“给衣服做个深点的口袋，还是要他们的命一样。” 夏茉莉笑。 有几个从金属门那边走过来的，穿着一身金属腹肌外壳的男人。 夏茉莉双手一挥。她的精神力强悍到可以控制外物，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像下饺子一样摔下了通道。 艾草握着芯片，跟着夏茉莉进了金属舱门。 刚进舱门，便进了个宽广的，像是客厅样式的房间。房间中间摆了一张并非金属的木头桌子，上面还有一盆蔫了唧的小花。 系统感慨：“真有钱啊，这个时代还能搞到活的花。” 本区域的地图传输进她的脑海里。 “扫完地图了？刚刚捡到的芯片扫完没？”艾草催促。 “你把我当劳工啊？”系统生气一秒又怂了，“刚扫完外层，内层进不去。这芯片应该是连内网的——有c级精神力就能用。” “哦，夏茉莉能用。”艾草道。 精神力按sabcd依次递减，而她连普通人的c级精神力都没有。在她刚和系统绑定的时候，系统就奇怪过她那仅有d的精神力。 但现在，芯片的事还不急。 艾草带着夏茉莉一脚踹开战舰的驾驶室。 驾驶室里有四个机器人，还有个正在打瞌睡的，穿着金属腹肌外壳的人。 艾草拎着枪把人两下砸晕，再看那些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的外壳几乎都由金属制成，还有三个头和六只手臂，三个机器人分别处理三边的信息，剩余的那个在边上充电。 它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闯入的两人。 夏茉莉闭上双眼。她张开手臂，喃喃道：“我需要最高权限。” 她的5s——也可能又升级了的精神力覆盖了整间驾驶舱。强悍的精神力攻破了机器人的防御，机器人们的眼中亮光微闪，驾驶室里响起了几声相似的，重启成功的声音。 夏茉莉用精神力强行修改了它们的底层命令。 “最高权限已打开。主人，欢迎回来。”正在充电的机器人离开了充电桩，向夏茉莉低下头。 “打开地图，向我展示附近的跃迁点。”夏茉莉对机器人下达了命令，“关闭并锁定进入战舰的一切出入口。” 机器人眼中流光闪烁。它们迅速执行了她的命令。一道道舱门被关闭锁定，整艘战舰成了她们固若金汤的城池。 艾草突然问系统：“那个月事的技能，还有什么前提条件吗？” ”没，你看到谁，就能让谁来月事。”系统骄傲道，“没看到也没事，碰过或者有明确指向的都行。” “一次能对多少人使用？” “……现在是每天十个。”系统心虚，“以后你厉害了，一次一万个都没事。” 艾草说声“知道了”，把继续追问她的系统屏蔽，就去帮夏茉莉处理尸体。 夏茉莉一心多用，一边看机器人打开的地图，一边往火葬炉里扔尸体。 这儿的火葬炉也很符合星际背景，连尸体带外壳一块烧，烧的又快又好。不管是骨头还是金属都被烧成灰，自动聚到一起当花肥。 “我记住了地图。”夏茉莉指指地图上的光点，“我们可以从这个跃迁点，去没有被帝国掌控的星系。先逃走再计划之后的打算。” 艾草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 她把芯片扒拉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夏茉莉：“你看看这个。” 夏茉莉和机器人确定了当前目标地点，顺手接过了芯片。 她面色一凝：“这是……” “不大清楚怎么说。”艾草实事求是，“你看看。” 夏茉莉点头，手在芯片上一抹。芯片嵌入了她的手心，它泛起了淡淡的蓝光，像是个夏茉莉新养的电子小宠物。 夏茉莉向她展示手心：“我刚黑了它的防护系统，现在能通过这个连接网络了。”她顿了顿，神情没那么雀跃，带上了丝厌烦。 “那个星团长正在靠近。” 战舰仍在启动阶段。虽然这只是一艘小型战舰，但想启动它，也需要进行多次程序准备才能点火。 就算那个星团长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自己闯进战舰里。夏茉莉想。 她对自己的精神力和战舰的防护能力都很有信心。 艾草看看窗户。她原本想先放过男主，但既然对方着急，她再推脱也不好。 就用他开刀好了。 “我去看一眼。” 夏茉莉点头：“我陪你。” 她们保持着相互信任的默契。 战舰尾部是一处被栏杆围起的露台。但可能是为了战舰主人能够随时欣赏星空，这里也有战舰的防护系统。 艾草靠着栏杆向下看。 双眼亮晶晶的男主，正脸蛋通红地站在栈桥上大发雷霆。他似是匆忙换了一套燕尾服，更是称的他那臀腰曲线流畅又完美。 他身边那群裹在金属腹肌壳子里的男人瞬间就不够看了。 “女人！你是我的！”男主用力捶了捶护栏，“你别想离开我！我的私人战舰呢！” “星团长。”站在男主身边的一人低声道，“您的私人战舰已经被启动了……” 艾草眯起眼打量他。 别说，男主生起气来还有几分姿色。更不用说他那腰和屁股了，看着就让她想上去好好摸两把。 来陪她的夏茉莉笑了声，低声道：“他好自信。” “你们是怎么让她们跑掉的！”男主大声叱骂方才说话的那人，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我不是和你说，能让他失血吗。”艾草笑。 话音未落，她就对男主使用了【月事】技能。 男主美丽的脸扭曲了一瞬，但他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仍旧在拍护栏大骂。 直到血液从他的双腿之间流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滴，然后血液从他双腿之间的缝隙里喷了出来。 “您流血了！” “怎么办！” 男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鲜红的裤裆。 “我流血了？不可能！” 艾草欣赏了几秒男主扭曲的，漂亮的脸。 当然不会只是流血啦。艾草笑着想。 男主捂住了肚子。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扑通”一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颤抖着蜷缩起娇弱无力的身体。 “好痛……”男主低吼，“我受伤了，该死……” 原本她想多欣赏会的，但男主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如果能把声带割掉，当宠物养就好了。艾草可惜地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男主还是死掉比较放心。 系统有点迟疑道：“呃……理论上不会有这么多血。但可能是把之前那些年没来的，一口气来了。” 夏茉莉弯着嘴角，声音里是忍不住的笑意：“机器人说可以走了。” 艾草瞥了眼倒在血泊里蠕动的男主。 “星团长这是来……那个了！”方才被打脸的那人突然大喊，“星团长能生孩子！” 金属腹肌人们开始骚动。 他们缓缓靠近了瘫倒的男主，像是在躲避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 “快把军团长带去检查！” “别碰到那个了！” “要是伤着就不好了！” 挣扎着的男主被他们拖走了，地上留下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走。”艾草笑道。 在她的视线边缘，一团白大褂刚站起，又倒了下去。 这艘小型战舰缓缓启动，离开了这座星球。 她们将骚动甩在身后。 “你帮女主逃了出来，世界分给她的气运里，够再让你解锁一个新技能。”系统突然说，“你想解锁哪个？” “我有的选？”艾草笑。 “没有。我直接给你解锁了。”系统从善如流地消失。 艾草点开自己的技能菜单，看到了名为【假孕】的技能亮起。 第4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4） 【假孕】： 仅对生理性别为男的对象有效。持续天数：当前世界内雄性的数量。 除了不会真的拥有一个孩子，其余所有的环节都和怀孕没有区别。 冷却时间：一周。 艾草边看技能描述，边走进战舰内的训练室，和在里面检查设备的夏茉莉打了声招呼。 战舰虽小，五脏俱全。 据查了资料的夏茉莉所说，这间训练室的规格是按最高规格的水平配置的。不仅有百来平方米的场地，数量繁多的健身器材，还铺设了防撞垫和隔音障壁，更能开全息模式打虚拟敌人。 艾草发出配合的惊叹。 训练室里配备的机器人紧跟在夏茉莉身边，小小的机器躯壳上套着一件过大的白大褂，看起来它兼具了医疗机器人的功能。 机器人询问：“主人是否需要教练ai？” “教练ai？”夏茉莉大为震惊，“这个世界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先进？” 艾草笑：“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 夏茉莉打开机器人屏幕上的教练选择界面，单手划了两下屏幕：“比较落后，毕竟连女人都灭绝了。这个世界应该也没多久好活。” 艾草弯了下嘴角。 来自一个普通世界的夏茉莉不仅有强大的精神力，还有着远超常人水平的优秀直觉。 在原本的故事线里，她成为了星际的，备受关注和宠爱的“夏娃”。她强大的精神力被男主的一剂汤药清空，成了普通人；基因则在男主的推进下，被所谓的“先进技术”，改造成了半人的怪物。 男人们希望她真的成为“夏娃”，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带来新的希望。 但最终男人们也没能成功造出后代。 在愤怒男人们的炮火，和随之而来的战争中，这个世界被轰成了碎屑和粉末，回归成为宇宙最开始的模样。 夏茉莉将选择界面推到艾草面前，抱怨：“能选的好少。” 艾草划了几下，点点头。教练中的女性并不少，但她们都是肤白貌美，杏眼柳眉樱桃唇的形象。 而且都穿着比身材小一个号的紧身背心加小短裤。 夏茉莉翻了两遍，跳过了擅长瑜伽的女性ai，点了唯一标了擅长拳击和散打的女性教练。 “正在呼叫教练，请稍候。” 伴随着机器人的声音，ai教练的形象经由全息投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这名女ai的肤色是健康的蜜糖色。她小臂上的肌肉呈现出漂亮又流畅的线条——只是她身上也是小号紧身背心和小短裤。 艾草都要以为这是ai们的通用服装了。 但她看了眼男ai的服装。那群男ai的被黑色背心裹着的胸肌一个比一个大，但也没见他们露出自己的翘屁股和小蛮腰。 都环抱着手臂，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的上臂肌肉。 艾草被透过照片的那股“男人味”臭到了，干脆伸手把选择界面关了。 女ai也睁开了眼。 她向两人鞠躬：“我是娜娜，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夏茉莉看艾草：“艾草，你有想问的吗？” 艾草摇头：“你先问。” 夏茉莉想了想，问：“娜娜，你能教我散打吗？” 娜娜点头。她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中露出笑意：“我擅长拳击和散打，对各种机械也有涉猎。如果您想学习散打……”娜娜绕着夏茉莉走了一圈，语气柔和地说：“我建议您先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 艾草好奇：“我呢？” 娜娜转头看向艾草。她转头的动作稍显僵硬，有种非人的奇妙感。 她们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娜娜的目光闪烁了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您的身体素质已经很好了，我为您推荐以下几位教练，他们可以帮您进一步提升自我。” 几张男ai的照片被娜娜投影了出来。 艾草看到那几张臭到自己的照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闷闷道：“你对我的建议呢？” 娜娜手中的照片消失了。 她的表情不变：“我没有办法建议您，您的身体素质已经很好了……” 艾草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这位并非男人喜欢的“传统女人形象”，底层的逻辑也被男人牢牢锁死了。 明明都是ai，哪里有男ai比女ai更厉害的说法。 夏茉莉犹豫了会，提出自己的想法：“或许我可以去看看她的底层代码？”她敲了敲在一旁待命的小机器人，“只要我能通过星网找到运算她的基站，就能尝试通过精神力来改变她。” “她现在这样，我也没有锻炼自己的兴致了。”夏茉莉看现在艾草在犹豫，便劝她。 “不先去跃迁吗？”艾草被她这么劝，也有点心动。 夏茉莉将手按在小机器的头上，闭上眼睛，“我刚刚查了一下，她——娜娜的运算基站就在跃迁点附近。我再看看……她在下个星周就要因为收益不好而被删除了，所以防护好像也不怎么样。” 她睁开眼：“我们可以把娜娜带走，这样我们就有一个自己的ai了！” 艾草对夏茉莉用抢夺来解决问题的方式高度赞扬：“特别好。” 她提出了新的问题：“基站有多大？我们的战舰能不能带走？” 夏茉莉眨眨眼：“如果带不走，我们可以拷贝一份她的文件。”她敲敲机器人的头，“能？” 机器人点头：“可以。”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将目前设定的终点稍微偏移一点儿。夏茉莉按照通过精神力定位到的坐标输入控制器，在屏幕上显示的，巨大的星海地图上立即亮起了新的光点。 “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到。”夏茉莉说。 她转头看艾草：“今晚我们去吃点厨房里的好吃的，然后我要和你分享一个大好事。” 艾草第一次见夏茉莉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忍不住也开心：“什么好事？” “那个星团长，”提到星团长，夏茉莉脸上出现了一丝抹不去的厌恶，随后被兴奋替代了。 “被挂在了报纸上——他被曝光出有子宫，还即将成为下一名‘夏娃’！” 夏茉莉语气夸张地从餐厅机器人手里的托盘上，拿了杯酒：“虽然我不喜欢那个称呼，但我觉得——反正夏娃都是从亚当身上拆下来的了，亚当和亚当自己生孩子才对嘛！” “是啊。”艾草微笑着举起酒杯，猩红的酒液在高脚杯壁上挂出几圈血液似的红，“那样才对。” “你反应一点都不大。”夏茉莉鼓着脸喝了口酒，被呛得咳嗽了几声，“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艾草笑：“你猜？”她举起酒杯，“为我们的未来，干杯？” 夏茉莉鼓着脸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晃了晃头：“干杯！” 她把酒杯里剩余的酒一口闷了，然后扑在了桌面上。 艾草笑着抿了口酒。 是啊，如果亚当一直希望有个夏娃来帮忙生孩子，那就从亚当的身上再拆一块肋骨下来。 反正那也是“夏娃”。 第5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5） 艾草睁开眼，感觉自己的脑子被谁狠狠地打了一顿。 她撑起身体，又感觉自己是全身都被打了。 艾草叹了口气，再任自己砸回桌子上。 她昨晚喝酒喝上头了，好像还把来送醒酒药的机器人扔出房间了——不行，不能再思考了，头好痛。 夏茉莉笑眯眯地从餐厅外探头：“你醒啦？我们还有十分钟到哦。” 艾草张张嘴，想回一句知道。但在她张嘴的瞬间，有什么在她胃里沉寂了一个晚上的东西翻滚了起来。 ……好想吐。 系统体贴：“没关系，宿醉完还有意识也已经很厉害了。” 艾草：“……你没有防止喝醉功能？” 系统：“我只是一个小系统，当然没有那种功能啦。” 艾草很想给它比一个中指，但她现在既没有力气竖手指，也没办法给没有实体的系统竖手指。 好气啊。 夏茉莉轻快地走过来：“需要盆子吗。” 艾草艰难地上下挪动了一下头。 夏茉莉笑：“你把机器人的腿砸烂了，所以没有机器人给你送盆子了。你要自己去卫生间了。” 艾草选择继续装死。 “开玩笑的啦，来，张嘴。”夏茉莉又笑。她笑着把一粒醒酒药放到艾草嘴边，“没有力气吞咽也没关系，含着就能吸收。” 艾草听话地把醒酒药吃了。 轻柔又温暖的液体在她的口腔里化开。每一个原本散发酒味的细胞，都被液体冲刷和抚平了。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艾草就已经完全醒了酒。她坐起身，看到了在夏茉莉身后，只探出半边眼睛的餐厅机器人。 餐厅机器人的手上没有了托盘，但看起来并没有缺少身体部件。 夏茉莉笑：“你昨天对待它的方式太粗暴啦，它将【在你三米以外的距离活动】写进了规则里。要改掉这条吗？” 艾草摇头：“三米也挺好的。” 她伸手去拿机器人手上的毛巾。她伸手，机器人就往后挪。 “……还是改掉。”艾草叹气，“辛苦你啦。” 夏茉莉笑：“比起当‘夏娃’被整个星系直播剖肚子，改个机器人的编程可一点都不辛苦。” “直播剖肚子？”艾草问。 夏茉莉手按在机器人头上，闭着眼睛回她：“听说星团长——现在是前任星团长的那位，即将被剖肚子了。手术由他曾经的副官，现在的新星团长推进。” 艾草点头：“希望他们能剖个明白。” 但不可能剖的明白。艾草想。 她的【月事】技能，就是在男人体内生造出一个可以容纳婴儿的子宫出来。当然，现在的子宫还不具备受孕功能—— 虽然之后也能开启受孕功能，但胚胎还是会因为一些复杂因素，而在男人体内不受控地发育。 艾草只听系统说漏过两句，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到她开启了那个技能才知道。 战舰内响起了平板的机械音：“已到达指定坐标，请前往控制室下达下一步指令。” “我先将娜娜的语音系统拿来用了。” 夏茉莉说。她睁开眼，松开了按着机器人的手。 餐厅机器人的双眼闪烁了几下，随后恭敬地朝她鞠躬，再来到艾草身边：“请问您是否需要早饭？” 艾草直接关掉它弹出的菜单：“回来再吃。”她跃跃欲试地转了下手腕，“我们去抢劫……不是，打架？” 夏茉莉笑：“我们去拿个自己的ai回来。” 这艘本就是男主日常使用的小型战舰。原世界中的男主就是用这个战舰，和女主一起周游星系，卿卿我我的。 现在她们把战舰用来打架，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夏茉莉和艾草进入控制室。 控制室内窗口的透明度通通被夏茉莉调成了透明。 她们在控制室里，就能看到一片小小的，上面布满了金属，但从远处看，就是一群普通陨石的星球。 夏茉莉将屏幕上的图画拉近：“就藏在这些陨石里面。” 艾草扒拉一下刚从军械室里掏出来的枪：“陨石有点多啊。这么远的距离——枪好像也轰不掉？” “这艘战舰能进行简单的检测。”夏茉莉操控机器人，“既然要存放ai的核心基站，那就肯定不能被外来的电磁渗透……我开个可视化，你看。” 随着夏茉莉的操作，控制室窗户上的图像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有一层半透明的红色覆在了上面——大多数陨石都毫无反应，只有少数几块陨石上没有红色。 像是让这几块陨石高亮显示了出来。 夏茉莉笑着摸下巴：“在你睡醒之前，我已经测试过了。”她竖起食指，“完全检测一块这么大的陨石需要十分钟。” “好快。” “还行。”夏茉莉骄傲地抬下巴，“如果我的精神力再厉害点，应该还能缩短时间呢。” 艾草配合地鼓掌。 “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夏茉莉收了骄傲表情，正色道，“我只能确定基站在哪颗陨石里，并且操控战舰将其余的陨石轰烂——但是，这艘战舰没办法将基站剥离出来。”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将这个——意识传输数据片，贴到基站上面。” 夏茉莉将一个外形很像u盘的玩意拿了出来。她将这东西掰开，露出里面的静电吸附贴给艾草看，再合上递给她。 艾草摸摸枪：“不需要打架吗？” “可能有防卫机器人，那样就要打架。”夏茉莉说，“而且，你需要进入那颗陨石，才能将这个贴上去。” 艾草点头：“明白。” 夏茉莉再多嘱咐了几句，又给她塞了个耳返。 她目送艾草离开控制室。 艾草独自来到出舱口。她在机器人的帮助下戴上了氧气罩，随后感受到了战舰的震动。 战舰轻柔地震了下。 她往窗外看。 黑洞洞的炮口从战舰体内伸了出来。炮口吐出了绚丽的花。 陨石群被炮弹击打得粉碎。现在，她的视野内，只剩下了最后一颗陨石。 耳返里传出夏茉莉的声音：“拜托你了，一切小心。” 艾草看了眼自己还剩不少名额的【月事】技能，再摸摸自己健壮的肱二头肌：“交给我。” 她系好用来移动的喷气背包，离开了战舰。 她进入星空。 第6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6） 艾草只用了半个小时。 她来到了被机器和监控牢固看守的，陨石的中心。 她靠在墙边，看着直径十米的金属圆球，把脚边的一只机器人的断手踢到边上，再把u盘贴到金属圆球的上面。 这个圆球，就是ai娜娜的基站。 艾草和夏茉莉聊天：“茉莉，能连接上吗？” “没问题。” 耳返那边，夏茉莉正握着另一块形状相同的u盘。她沉下心神，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两块u盘连接在一起。 “开始传输数据。”夏茉莉说，“预计还需要花费十五分钟。” “那我在这儿等？”艾草问，“这儿的……贴上去的那个装置要回收吗？” “不用回收。”夏茉莉说，“但这里出现了一点问题，我还需要破解密钥……” 她短促的声音暂停了一瞬。 艾草屏住了呼吸。 不同于耳返里传来的，夏茉莉略微失真的声音——在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响声。 “稍等。”艾草低声道。 她迅速举起枪，对准了声响的来源地。 那里被一大片金属覆盖着。艾草记得原本这里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都被她提着枪突突了。至于金属，那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和她没有关系。 她问系统：“能不能检测那里有什么？” “给我三秒钟。”系统迅速回答，“扫描结果出来了，是个女娃。” 艾草在脑内狠狠拳击系统。 “开个玩笑，现在这个世界没有女娃啊。”系统认怂，“我认为是成长型机器人的幼年形态，而且从外在特征看来，是女性机器人。” “有没有敌意？”艾草问。 “没有。”系统说，“她没有意识，也没有敌意。可能有预输入的本能行为，但她都是机器人了。你把她当作没有灵魂的身体就可以。” 艾草放松了些。她将枪挂回身上，去搬那片遮挡在废墟上的金属片。 她两下把金属片掀到边上。 下面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女孩的眼睛像刚下过雨的天空一样干净，她的脸庞像新生的苹果一样富有朝气。 黑发黑眼的小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裤的连体衣。似乎是被金属碎片蹭到了，一条衣服袖口变成了破布条子。 这就是系统说的，成长型机器人的……幼年形态吗？ 艾草问：“你叫什么？” 女孩没有反应。她清澈的玻璃眼睛平静地盯着艾草——她视线范围内的，唯一的那个人类。 她视野范围内唯一的人类——艾草，正在继续翻地上散落的文件。 明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都发展到可以轻松跃迁了，这里却还是使用纸页来进行记录。 艾草翻到了一本封面标着绝密的文件。 ——《通过人工干预仿生智能体，使其生育的可能性研究》。 艾草皱着眉翻了两页，脑内的系统发出了惊叹： “这个世界的人真是烂透了，竟然连机器人都满足不了他们的掌控欲望。” 系统说着，向艾草传递了这本书经过精简的大概内容。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它标题的延伸。居住在这颗人造星球里的人类，在进行与ai相关的隐秘实验。 艾草再看女孩时，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怜悯。 女孩仍旧在看着她。 这也是她唯一的本能行为。 因为，人类的幼崽就是这样。 虽然他们会通过哭闹来吸引母亲的注意力，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通过注视，来分辨谁是自己的母亲。 但，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人了，女孩母亲的人选迟迟没有确定下来，所以现在的她，只会注视她视线范围内的，某一个特定的人类。 现在她就注视着艾草。 “……茉莉。”艾草说，“我遇到了一个仿生机器人，我可以把她带回去吗？” “好。夏茉莉说，“在传输系统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一些代码不寻常的地方。我先直接修改，等娜娜可以正常交流了，就能直接问她了。”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目前的情况。 数据很快就传输完毕。 艾草朝女孩伸手：“你愿意和我走吗？” 女孩平静地看着她。 艾草笑了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不管女孩的外形有多像一个人类小孩，她的身体都是机械和金属。她也不应当拥有人类的思维—— 夏茉莉的声音有点紧张：“艾草，我这里突然感受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是不是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我帮助吗……” 艾草像是突然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她的眼前只有那个慢吞吞的，像是刚刚熟悉自己身体的—— 女孩软软的小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女孩的手带着温度。属于小孩的，稍高些的体温透过了艾草的手心，将她冰冷的心捂得暖和了许多。 艾草低声问候了下男主的双亲。 “没事。”她说，“我带小孩回来。” “好。” 夏茉莉不再多说。 她正在调动精神力去攻击位于娜娜底层代码外的那层防护罩。 虽然娜娜已经是个即将被数据删除的ai，但她的底层代码仍旧被牢固地保护着。数以千亿的代码组成了防火墙，顽固地攻击每一个擅自闯入这里的家伙。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而夏茉莉是赢家。 她铺开了恐怖的精神力，找到了防火墙上的弱点，并侵入其中。她迅速删除了那些位于底层代码上的，将娜娜限制在“女性”身份上的【阀】。 夏茉莉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战果，满意地睁开了眼睛。 艾草也带着小女孩回了战舰。 女孩是机器人，也进行过针对真空环境的调整。但她还没有在真空中移动的能力，所以是艾草抱着她，一人一机器共用一个喷气背包。 艾草在出舱口把氧气罩和喷气背包都摘了。 她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匆忙过来接她的夏茉莉被她身上的血味熏了一下，捏住了鼻子。 “我去洗一下。”艾草善解人意，“你先带一下这个小孩？” 她轻轻拍了下站在她身边的，女孩的肩膀。夏茉莉“诶”了声，和女孩一起看着艾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女孩的玻璃眼睛转向夏茉莉。 夏茉莉看着玻璃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深吸了口气，问： “娜娜？” 第7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7） 女孩缓慢地眨了眨玻璃眼睛。 她的眼中流淌出了明显的笑意：“我是娜娜，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夏茉莉反倒松了口气：“我不是都删掉了……你还留了一份备份吗？” 女孩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她的大臂和小臂诡异地反向折叠在了一起，然后再按照人类通常折叠的方向弯折。 她俏皮地原地跳了跳。但显然她并没有理解这具身体的机能，她的头在天花板上磕出了一声沉闷的“咚”。 夏茉莉捂住了眼睛。 娜娜落回了地上，动了动脚腕：“谢谢你们带我出来。” “……不用谢。”夏茉莉说，“你一会可以去和艾草当面道谢。” “艾草是另一位女士的名字吗？”娜娜问，“女士，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的。”夏茉莉说，“我是夏茉莉，很高兴认识你，娜娜。” 娜娜弯起眼睛笑。 作为一个ai，她这是第一次拥有一具真实的身体。虽然在她被全息投影出来时，算法也会根据她的身体和环境来计算碰撞，但那些都和这些传感器带来的感觉不同。 传感器的感觉更加真实，这让她有点兴奋。 “你现在还愿意教艾草散打吗？”夏茉莉问。 “当然。”娜娜说，“我非常擅长散打和拳击。我拥有着比那群男性ai们更多和更大的训练数据库。”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然，在那位填写我擅长领域的人类离职之前，我就会因为繁多的投诉而删库了。” 夏茉莉笑。 她重新和娜娜握了次手，再带着娜娜逛战舰里的各个房间。她们走了一遍，坐进客厅里聊天的时候，头上顶着一块毛巾的艾草也加入了对话。 “这是娜娜？”她问。 “嗯。”夏茉莉解释，“当时我感受到的异常能量，就是娜娜在远程共鸣这具身体。” 坐在桌子边上，眼睛亮晶晶的，将一块压缩饼干放进嘴里的娜娜含糊地点头。 “就吃这个能行吗？”艾草问，“会不会影响身体？” “这个好吃。”娜娜说。 她慢吞吞地咀嚼压缩饼干，玻璃眼睛里划过了一串电流。 “我喜欢吃芝麻。”她宣布，“它很香，我要品尝它制成酱之后的口感。” 在一边的餐厅机器人迅速呈上新的菜品——一小碟花生酱。 娜娜将手指插进花生酱里，再放进自己的嘴里。 “我喜欢吃花生酱。”她说。 夏茉莉和艾草看着品尝各种食物的娜娜，聊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今天傍晚就能到跃迁点。”夏茉莉说，“我定了个和这里离得特别远的地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今晚就能到新的星系了。” “挺好。”艾草随手将毛巾围在脖子上，“有什么是影响顺利的因素？” “……跃迁点。”夏茉莉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能不能直接通过那里。听说这个跃迁点被前任星团长掌控着，没有他的允许，什么战舰都没法离开。” “但现在星团长已经倒台了？”艾草接话。 夏茉莉点头。 迅速制造出了一大堆空盘子的娜娜插话：“我计算出了一个可以解决该问题的方案，是否需要？” 两个人类看向了她。 娜娜继续说：“绑架现任军团长，并命令对方放行。” 艾草笑了声。她轻轻摸了摸娜娜的头顶，转头问夏茉莉：“怎么样，可行吗？” “我确实可以尝试定位现任军团长。”夏茉莉说，“我看看，他最近在网络上行动的接口地址……” 娜娜迅速报了一串数字：“……这是他目前的定位。”顿了顿，她再报了一串数字，“目标目前正在移动中，申请连接战舰控制系统，进行实时定位。” 艾草感叹：“哇，好厉害！” 她在脑内提溜系统：“你看看别的ai，怎么就比你强那么多呢？” 系统装死，不说话。 夏茉莉不仅给了娜娜权限，还是能够控制整个战舰的，中央控制系统的权限。 现在她和艾草拥有控制战舰和下达命令的优先权，其下就是娜娜了。 得到许可的娜娜欢呼了声，随后又正经了起来：“已经对该目标的星网接口进行实时定位。” 在小女孩娜娜身边，青年女子娜娜也被全息投影了出来。 现在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紧身小背心和小短裤，而是一套新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普通的黑色背心，结实的手臂肌肉一览无余；裤子则是条宽松的长裤，还穿了双轻便的运动鞋。 艾草笑：“你现在穿的，比之前那套好多了。” 女子娜娜用笑容回应了她的夸赞：“谢谢，我也很喜欢。” “我现在兼任了战舰的智能管家，所以如果你们日常有什么需要，可以呼唤‘娜娜’，我就会出现。”她对自己现在的身份进行了简单的说明，“现在需要向该定位点进行移动吗？” 夏茉莉点头：“要。” “开始移动。”她柔和道。她用温和的表情仔细看着自己的新身体——女孩娜娜同样露出了温和的表情。 她们对视了几秒钟。 “或许那位星团长手里有提升我形态的药剂。”青年娜娜说，“我在星网上查到了一篇二十年前的论文，文风和现任军团长的文风相似，但是冠了前任军团长的名。” “现任军团长同样曾经推进了我的出生。”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使用‘出生’一词，来形容我被生产出来的过程的话。” “不介意。”艾草说，“你继续。” 娜娜继续进行说明：“如果使用人类的评价词，那么，现任军团长是个卑鄙的家伙。他在瞒着前军团长执行‘第二个夏娃’计划，并且如果召唤失败，就让我的这具身体来当‘夏娃’。”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次召唤出了两名女性，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夏娃’。所以他在着急销毁曾经的证据——也就是我。” “是你们给了我的意识和身体第二次生命。”她说，“现在我不用再勉强自己觉得我是女性，所以肯定比男性弱小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人类的情感。 “我可以叫你们妈妈吗？”她问。 第8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8） 夏茉莉和艾草都拒绝了。 “叫名字就行了。”她们异口同声。 她们还年轻，不想当妈。 即便是ai的妈妈也不行。 战舰缓缓启动。 艾草暂时和她们分开，独自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算小的卧室里有一张靠着窗的床，一面功能很多的光学电子墙，还有个小洗漱间。 艾草脱了鞋坐到床上，靠在窗边发呆。 窗外的景色变幻。 那群被炮火碾碎，只剩下尘埃的陨石群被战舰甩在了身后。 因为她喝多了而没能看到的流星群，也在返程中见到了。那些流星，在星空里拖拽出很长轨迹的明亮尾巴。 “要许愿吗？”系统冒泡。 “不。”艾草说，“我要做什么，就会做到什么。我不需要流星来实现我的愿望。” “真不浪漫啊。”系统感叹，“这可能是你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它们。在茫茫星海中，能够遇到流星群的概率本就微小，这不正好是一种奇迹吗？” “这和浪漫和奇迹都无关。”艾草说。 她眼神平静地看着流星的尾巴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油盐不进。”系统生气。 “我只进油盐。”艾草笑，“酒也进。” 她没再继续回应系统，只沉默地看着窗外。 窗外的人造星球逐渐增多，再逐渐减少。 娜娜柔和的声音响起：“艾草，目前战舰已经到达指定坐标附近，请前往控制室，下达新的指令。” “你在每一间房里都有扩音设备吗？”艾草突然有点好奇。 “是的。”娜娜回答，“作为ai，我可以同时处理很多事情。” “我现在就去控制室。”艾草说。她翻身下了床，穿了鞋子。手搭在门把上时，她突然想起要再补一句。 “之后你要辅助我锻炼身体。”她笑着说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走进控制室时，夏茉莉和小娜娜都已经在里面了。 夏茉莉听到她的脚步声，闭着眼睛转向了她的方向：“我在检索目标的确切坐标。娜娜已经用红外线功能检测并标记了五百多个人类，但人最多的坐标与目标现在的网络坐标不符。” 艾草挑眉：“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没叫很多护卫？” “有这个可能。”夏茉莉说。她转回头，继续向战舰外的那颗星球倾轧自己的精神力。 “所以可能要苦战。”夏茉莉低声道。 “苦战？”艾草在控制室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才五百。我以为他至少要拉一个师来当他的肉盾。” “一个师……一万人？”夏茉莉憋笑，“才一天，他应该也调不来那么多人啦。” “一把枪能射五十把子弹，我背三把枪进去，要是子弹不够，去尸体身上捡点也够了。”艾草说。 “我想和你一起去。”小娜娜说。 她身上那套破烂的连体衣已经换成了干净的连帽小卫衣。裤子则是和她成年体相似的宽松裤子，和一双运动鞋。 艾草看看小娜娜，再看看夏茉莉：“茉莉，你同意吗？” “嗯。”夏茉莉说。 她暂时放缓了对精神力压榨，有点儿疲惫地睁开眼，轻轻摸了摸小娜娜的头：“她想要去。而且这具身体是机器人，就算受了伤，也能通过维修来解决。” “而且，她的意识仍旧在这艘战舰上。”夏茉莉也坐下了，“如果有战斗，我们也需要她的战斗技巧。” “好。”艾草说，“那我就和小娜娜一起去绑架现任星团长。” 她搓搓手，有点儿兴奋地跳起来活动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干绑架这事，有点儿开心。”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啊。”夏茉莉笑。 她的笑容也掩不住眼下的青黑。夏茉莉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举起手。 全息投影生成的大娜娜快步闪到她身边，将一份地图递到她手边。 下一瞬，地图上闪出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我把有生命体活动的地方都标注出来了。”夏茉莉往椅子深处蜷了些，她纤细的身体被椅子的扶手护在了里面，“一路平安……我休息……一……” 夏茉莉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又轻又慢的呼吸声替代了。 她歪着头在椅子上睡着了。 大娜娜抬手。在控制室内待命的机器人的其中两个上前，一左一右，小心地将夏茉莉和她身下的椅子一起运了出去。 “我把她带去床上休息。”大娜娜说，“祝你我一路平安。” 小娜娜那张苹果一样红扑扑的脸上绽出笑容：“艾草，我们去打架！” “嗯。”艾草说，“我们去把现任星团长给带回来，再给你找找你的成长药剂，让你的这具身体也长大一点。” 小娜娜用力点头。 第9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9） 这颗人造星球的防守比艾草想象的更加薄弱。 她们选择从星球稍小的那个入口进去。而即便有前任星团长的受挫在前，这处入口也只有两个守卫。 唯一相同的，便是这些守卫也穿着雕刻了腹肌的金属铠甲。 娜娜用干扰了守卫的通讯设备，而艾草则拎着枪把他们都杀了，还多摸了把备用的枪，给娜娜背着了。 她们毫发无伤地进入了这颗星球。 走过长长的栈桥和通道，映入眼帘的，是这颗星球被掏空的内层。 “这颗星球的产权是私人产权。”娜娜说，“没有平民住在这里。” 艾草点头。 星球的内壁上是许多金属外壳的建筑，里面还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线。 但最吸引她视线的，还是在这颗星球正中心的，像是悬浮着的巨大金属球体。 娜娜的眼中闪过数据流。 她抬手指向那颗悬浮金属球，说：“我计算出了一条前往目标地点的最近道路。” 系统在艾草的脑内哀嚎：“我的戏份被抢走了！” 艾草冷酷无情：“是啊，再不努力帮我升级技能，我就把你开掉，让娜娜来当系统。” 系统躲到角落里嘤嘤嘤。 艾草没管目前还没什么大用的系统，快步跟上了娜娜。 娜娜停在了一处建筑前面。 她抬头看建筑的屋顶：“从这里上楼。” “上楼？”艾草看看自己面前没有门的建筑，“怎么上楼？” 从目前站的地方，她目测这栋建筑有十八米高。放在现代社会，也是栋六层高楼。 娜娜双膝微曲，毫不费力地跳了起来。 她落在了屋顶上。 艾草看看从屋顶边缘探出头的她，再看看屋顶和自己。 “系统，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艾草说。 系统大叫：“我只是能让男的生孩子，又不是给你开上天入地的金手指啦！” “好没用啊。”艾草嫌弃。 她伸手朝娜娜挥挥：“娜娜，我上不去，你能下来带我吗？” 娜娜摇头：“我有你的身体数据，你能上来。” 艾草叹气。 她向后退了几步，助跑踏上了建筑的墙面。她的手在金属表面上打滑，但她用力一蹬，便向上跳了一截。 如此往复了两三次，她面不红心不跳地到了娜娜身边。 “你看，你上来了。”娜娜说，“我制定的路线充分考虑你和我的身体素质。” 她走到建筑另一侧的房顶边缘，原地起跳，稳稳落在了另一间建筑的房顶上。 娜娜转身看停在原地的艾草：“不远，省力。” 艾草又叹了口气。她摸摸头发，在房顶上跑了两步，跟着跳了过来。 “好久没这么累了。”艾草笑嘻嘻地抱怨，“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我好像没和你结仇啊。” 娜娜的玻璃眼睛闪了闪：“我们没有仇。”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你希望我锻炼你的身体，所以我这么做了。” 艾草沉默了会。 她跟着娜娜又一次跳过了屋顶之间的缝隙，才说：“谢谢。” 娜娜一板一眼地回答：“不用谢。” 艾草笑：“现在你说话的感觉像机器人诶。” 娜娜眨眨眼，露出了微笑：“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机器人，艾草。”她抬起手，指向一处光线暗淡的地方，“那里就是进入星球内层的路。” “我可太想打架了。”艾草摸摸枪把，嘟哝。 她可不想继续有危机感的跳房子了。 她是被娜娜抱着下的房顶。 娜娜脚上的那双运动鞋似乎为了匹配她的身体，而特意做了调整。 在娜娜往下跳时，鞋底的气囊防撞垫自动展开。 她轻盈落地。 而被她公主抱着的艾草。也像一片羽毛一样，被娜娜慢慢放了下来。 “天哪，太有女子气概了。”艾草对系统感慨，“你当时说……这个世界的原男主抱不动我？” “原男主能抱九秒钟的。”系统纠正，“但她太有女子气概了。” 娜娜的鞋底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她轻轻晃了晃手臂，将挂在脖子上的枪取了下来，动作熟练地将子弹上膛。 “检测到前方路口出现人类，请为可能的遭遇战做准备。”娜娜说。 她说的路口，便是那处光线暗淡的地方。原先在楼顶上时，艾草还看不清这里到底是什么样。 现在靠近了，她才发现这是男人们为数不多的智慧。 ——星球内层别的地方都是点点灯光，只有这里是昏暗的。 是个拱起的，上半部分呈现半圆形的隧道。 如果有普通人闯入这里，第一反应也是去调查那些光线明亮的地方。 可惜的是，她们并不是普通人。 艾草应了声。她也将枪上膛，咧嘴笑了：“嗯哼，先杀点人热热身。” 娜娜沉默着点头。 她迅速按照目前的情况更新了行动方案，并带着艾草从守卫的视线盲区里，绕到了他们身后。 “明明这里是也要守护上司安全，怎么防守还是很差？”艾草吐槽。 “他们没想过自己会受到反抗。”娜娜低声道。 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人性化的讥笑。 她与自己的本体进行远程联络，借助战舰系统，封锁了这一片区域的信号。 好处是，现在这颗球断网了。 坏处是，之后就没法继续跟踪目标的星网接口坐标。 但反正她们会地毯式搜一遍，实在累了还能拜托夏茉莉用精神力扫荡。 封锁信号利大于弊。 “封锁完毕。”娜娜说。 “了解。”艾草笑着举起枪。 战舰上的军火和这群守卫身上的本就不在一个层面。更何况，就算一把枪都没有，艾草也能用拳头直接把他们都撕烂。 她手中的枪安静地酝酿能量。 在她扣动扳机的刹那，能量束穿透了她面前的金属盔甲，再在那个男人的身体里爆发。 零散的血和碎肉从盔甲缝隙里流到她的脚边。 艾草舔了舔嘴唇。 娜娜抓住了伸到她面前的手。男人的面容扭曲了——她轻轻一拧，就将他的手腕拧成了麻花。她再甩手，将他甩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两个男人一起飞了出去。 艾草踹了一脚冲向自己的男人。再在对方哀嚎倒下的时候，朝着他的头射了子弹。 短暂的混乱过后，尘埃落定。 娜娜环顾了一圈：“没有检测到存活的人类。” 艾草笑嘻嘻地晃了晃枪口：“五百个人够杀一阵吗？” 现任星团长迅速给出了答案。 第10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0） 一片混乱的办公室里，艾草一脚踩在桌面上，用枪口挑起了男人的下巴。 她盯着男人看了几秒，吹了个口哨：“哦，我见过你。” 男人的眼中闪出喜色：“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个被前星团长扇了一巴掌的男人。”艾草笑嘻嘻地用枪管拍拍他的脸颊，“有权就是好啊，才过去几天啊，脸上的伤都不见了。” 男人眼中的喜悦被恐惧替代。他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 他给艾草磕头：“您放过我……求求您放过我……” 艾草笑嘻嘻地抚摸枪管，没说话。 已经翻完别处的娜娜将他踹到边上，拉开他桌子下方的抽屉，迅速扫了一眼：“这里没有。” 艾草慢吞吞地叹了口气。 她叹气的声音很轻，但在男人听来，像是平地一声雷。 他这就被宣判了死期？ 男人慌忙爬到了她脚边，继续给她磕头：“您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娜娜，要放过他吗？”艾草笑着问。 男人转头看向娜娜。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娜娜？……哦，娜娜，我是爸爸啊！” 他朝娜娜的方向蠕动了两下，仰起了脸：“娜娜，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还参与过你身体的设计过程呢！” 娜娜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这样啊。”艾草笑，“嗯……虽然我挺好奇他当爹的心路历程，但还是太吵了。” 她慢吞吞地举起枪，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娜娜瞥一眼晕过去的男人：“艾草，我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和我相关的东西。” 她认真道：“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找。” 艾草“哎”了声，踢了脚地上烂泥一样的男人：“你能搜她的记忆吗？” “……”娜娜抬起的脚放下了。 “我没有灵魂和精神力，我不行。” 她看看男人，再看看艾草：“……但夏茉莉醒了，她要和你说话。” 娜娜眼睛微闪，再开口时，便是夏茉莉的声音。 “太好了，我没睡过头。”夏茉莉的声音里还透着疲倦，但听起来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听娜娜说，遇到了不肯说话的家伙？” 艾草看看地上没法说话的男人：“是啊。茉莉能帮忙搜他的记忆吗？” “行。”夏茉莉说，“需要什么方面的内容？” “机器人成长药剂相关的。”艾草说，”如果没法那么精确，只要是和娜娜相关的都行。” “你们逮到现任星团长了啊。”夏茉莉说。 娜娜走了几步，将手放在了男人的头上。 她的手心微微发光。 “嗯……找到了。”夏茉莉说，“放置成长药剂的房间号是z1。” 她顿了顿，又说：“我多看了一眼。那个房间里，可能还有前任星团长相关的资料。他藏得还挺深的。” “多谢。”艾草笑。 娜娜的眼睛恢复了平静。她收回手，轻声道：“夏茉莉，谢谢你。” 艾草蹲下身。她哼着歌，把男人的上衣脱下来撕成长条，再把他绑在了自己身后。 “走，我们去拿成长药剂。”她说。 系统压根没捞到开口的机会，只能无言地将本区域的地图传给艾草。 现在艾草也用不上地图了。 娜娜在走出办公室的那一秒起，就有了明确的，前行的方向。 她们已经把这个区域内所有的人类都杀干净了，因此也不用躲什么人。走过了几个拐角，又下了几层楼梯，终于来到了z1房间的房门外。 艾草感慨：“这地方和蜂巢一样，房间都密密麻麻的。” 娜娜弯了下嘴角，上前打开了门。 门上的灰尘落了下来。 艾草往后躲了两步，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她挥挥手驱散面前扬起的灰尘：“娜娜，这里灰太多了，你可以自己进去吗？” 娜娜点头。 她独自进了房间。站在房间外的艾草，只能就着走廊的光线，看里面那个正在翻动资料和物品的模糊身影。 只过了半刻钟，娜娜就提着一个金属医疗包，走了出来。 艾草问：“这就是生长药剂吗？” 娜娜点头：“嗯。”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还记住了里面所有的资料，之后会分享给你和夏茉莉。” 艾草笑着点头。 娜娜犹豫了下，又说：“里面有‘夏娃’计划相关的文件……你们可能会对它感兴趣。”她说，“包括如何召唤你们进入这个世界，和……” “让异世界的女性成为‘夏娃’，担任星团长的身份人成为‘亚当’的计划。” 第11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1） 娜娜这话听起来就很大逆不道。 但现在听见她话的只有艾草，而艾草比她更大逆不道。 所以艾草只是笑笑，说：“等我们回战舰了，和夏茉莉一起看，好不好？” 如果现在娜娜就和她说了，那之后还要再去和夏茉莉说一遍，她嫌麻烦。而且，她也想在更加安全的地方聊这种秘密文件。 娜娜点头。 她们没有其他要在这颗星球里做的事情了。 艾草便背着现任星团长，和娜娜一起顺利离开了这颗人造星球。 刚回战舰，小娜娜便匆忙拿着药剂去升级自己的身体了。 现在控制室里，只有艾草、夏茉莉和投影出的大号娜娜。 靠着墙昏迷的现任星团长不算在此列。 娜娜已经和自己本体共享了此次行动获得的全部数据。她黑色的眼睛里闪过数据流，随后便开启了话题。 “此次行动歼灭了全部敌人，并取得了期望的结果。”娜娜柔和道，“我已将与生长药剂存储在同一房间内的，名为‘夏娃计划’的文件整理完毕，不知道你们想在什么时候查看？” “现在？”艾草伸手。 她在控制室里挑了块看起来干净的地面，随意坐了下来。 机器人递给她一张薄薄的光屏。 光屏的封面上，是“夏娃计划”四个大字。 “他不担心这个玩意联网，让别人也知道这个计划吗？”艾草上下摆弄了两下光屏，随口说道。她说话的口气随意，但她的眼神认真了许多。 因为她正在看这份计划。她作为女人的本能，让她没办法轻浮地对待这件事。 系统在她脑内感叹：“天啊，这个世界的人真是……” “纠正。”艾草回应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人了，所以你应该说‘这个世界的男人’。别在这种坏事上硬拉我们女人。” “你是对的。”系统迅速纠正了自己的用词，“这个世界的男人真是……不值得世界因为他们而毁灭。” “所以我们来稳定世界了嘛。”艾草嘴角微扬，露出了个很浅的笑。 这份计划的内容很简单粗暴。 1召唤一个异世界的女人。 2让这个女人和现任军团长结合。 3获得孩子。 除此之外，都是对如何推进这三点，所进行的研究。 比如如何召唤一个异世界的女人。 这些男研究人员，优先尝试了召唤本世界的女人。但这个世界里已经一个女人都没有了，也没有平行时空的女人回应他们的呼唤。 所以他们才将目光锁定在了“异世界的女人”身上。 作为“异世界的女人”，被召唤来的夏茉莉也接过了光屏。 她闭上眼睛，用精神力与这张光屏进行链接——并在接收了全部的信息之后，表情空白地睁开了眼睛，向后退了半步。 艾草许久没有见她这副脆弱的模样了。 但现在，夏茉莉似乎被这份文件拽回了她们初见时，独自坐在床上的，像是白色茉莉花一样，芬芳但脆弱柔软的状态。 艾草将光屏放在身侧，站起身快步走到夏茉莉身侧，扶住了她。 虽然艾草只是将手放在夏茉莉后背，但夏茉莉却确实地站稳了。 夏茉莉低低吸了口气，转头看着艾草，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不用谢。”艾草笑着耸耸肩，回去拿起光屏继续看。 系统开发的数据流接口，让系统也能拥有和夏茉莉相似的，在电子数据上精密又迅速的计算和接收能力。 因此她已经知道了这篇计划的全部内容，现在不过是装出认真查看的模样，不让夏茉莉因为自己迅速的阅读能力起疑罢了。 夏茉莉捏了捏眉心，放下了光屏：“艾草，你要收下我的感谢。” 她的表情是先前从未有过的认真：“如果不是你将我带了出来，恐怕我会一直想象着……另一个可能性。” 艾草微笑：“另一个可能性？” 夏茉莉深吸了口气：“嗯。” “虽然知道那样不好，但……我偶尔会想象……我和那个男人成为了夫妻的场景。”夏茉莉的眉头紧紧皱起，“所以我要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真的成为他们期待的样子。” “……好。”艾草弯起眼笑，“我接受了你的感谢。夏茉莉，你自己也很棒。” 艾草狡黠一笑：“娜娜！” 突然被叫名字的ai转头看她。 “娜娜，现在能告诉我，夏茉莉目前的精神力水平是多少吗？” “5s。”娜娜微笑着说，“因为目前所有的测试标准，最高标准都只到5s。没有更高的级别了。” “嗯，那我的精神力水平是多少？” “d级。”娜娜仍旧保持着笑容，但那笑容中透出微妙的促狭，“普通人的精神力水平是c。d是目前的最低标准，更低的就不在人类这个种群里了。” “……怎么会。”夏茉莉茫然地看看娜娜，再看看艾草，“可你看起来……” “嗯哼？”艾草摊手，“如果不是你自己也想离开，光凭我自己，可没办法突破那些密码锁。” 夏茉莉的眼圈微红。 正是温馨时刻，她们却同时听到了一声呻吟。 ——是那位昏迷的，现任星团长的声音。 第12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2） 艾草和夏茉莉对视了半秒。 艾草先走了过去。 她将这男人柔若无骨的身体拎起来，用力敲了敲他的脑壳。 男人身体一震，畏畏缩缩地睁开了眼睛。 娜娜柔声道：“我已经为这艘战舰设立了新的屏蔽机制，成功截获了他刚刚发出的消息。” 夏茉莉从控制台边走了过来。她将跃迁点设置为这次移动的目标点，转头看了眼娜娜提供的消息报告，嫌恶地皱起了眉。 “……你有母亲？”夏茉莉问。 这封消息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母亲，救我。” 听到了这个本不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称呼，艾草举起男人晃了晃，再把他的手折到背后，按在了墙上。 “我也不是，咳，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男人吐了口血沫。他身上那股身居高位才有的气场，已经在艾草的反复磋磨下消失殆尽。 “你在向你母亲求助？”夏茉莉接着问。 “是又怎么样？”男人笑了。他的笑容配着那张扭曲的脸，更显得面目狰狞。 “你母亲是男的。”艾草随口说，“反正肯定没有女的。” 她戳戳男人被墙面挤压出一圈肉的脸，笑道：“我说的对不对啊？” 男人不说话了。他沉默着怒视艾草，像是忘记了他曾经受到的那些苦楚。但艾草再给了他两巴掌，他眼睛里的怒火便熄灭了。 “您说得对。”男人畏缩着说。 在男人的视线死角里，夏茉莉无声地舒了口气。 艾草继续逼供：“你说的母亲，是你的什么人？” “……是每一任星团长的‘母亲’。”男人艰难道，“在我上任时，需要对他效忠……他让我们称他为‘母亲’。” “哦，男的把女的搞死了，又开始想女的了。”艾草随口概括， 夏茉莉闭了闭眼睛，冷声问：“你有在这个星域进行跃迁的权利吗？” 男人沉默了会。艾草不耐烦地握着他的头，再将他捶在了墙壁上。 这种贱骨头，不多打点，他就不知道现在谁的手里握着权利。 他小声说：“……有。” “那就搞定了。”艾草松了手。男人的身体从她手中滑落，趴在了地上，再被她踢翻了个面，露出了紧紧闭着的双眼。 “他好像晕过去了。”娜娜柔声道，“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他，接下来就让我来。” “……那就交给你了。”夏茉莉再闭了闭眼睛。她深呼吸了下，恢复了平静。 她和艾草一起看着机器人拖走了男人无力的身体。 艾草打了个哈欠，问夏茉莉：“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想去睡一觉了。” “……没有了。”夏茉莉摇头。她又去将那个已经看完一遍的光屏拿了起来，表情放空地上下划动。 艾草低声叹了口气。 系统问：“你不去安抚一下女主吗？” 艾草反问：“为什么要安抚？” 系统被她问住了，嘟哝了会，才翻出个回答：“因为女主都是……脆弱的？在这些世界里，脆弱无助的她们，都是被男主拯救的对象。” “你看夏茉莉哪里脆弱无助了。”艾草无语，“她现在的精神力都超过5s了。你能测出她现在精神力的准确值吗？” 系统吭哧了一会，才小声说：“不能。” “那不就行了。”艾草平静地看着手捧光屏的夏茉莉，“她不脆弱，也不无助。我把男主揍翻，可不是为了自己当男主的。” “也是。”系统想明白了，“你是女的嘛，也不能当男主。这个世界没有男主更好，最好连男的都没有，就最好啦！” 艾草被系统朴实的愿望逗笑了：“你真的想这个世界没有男的？如果都是女的，这个世界会不会毁灭？” 系统信誓旦旦：“是真的不是假的！女人才不会毁灭世界呢，女人善良又富有同情心，我超喜欢她们的。” “嗯，我善良又富有同情心。”艾草轻笑。 系统不说话了。 艾草没再和放空的夏茉莉打招呼。她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冲了凉，再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外面。 这个世界的宇宙比她已有的认知更大，如果只凭她和现在的两个同伴，要怎么让这个世界继续稳定地存在和运转呢？ ……能让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消失吗？有没有可能遗漏？ 想着这个问题，艾草慢慢睡着了。 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个小机器人站在门口。它的那双机械眼睛，安静地盯着睡着的艾草。 第13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3） 艾草这一觉睡的又香又沉。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睡过几个好觉。就算她恢复清醒时，系统就报出了一打睡眠日志，她都能以平常心来看待了。 “晚上好，艾草。”娜娜的语气轻柔，丝毫听不出是她按响了闹铃，“我们目前已经到达跃迁点，请你做好起床和跃迁的准备。” 艾草打了个哈欠：“你们呢？” “夏茉莉已经在控制室里了。”娜娜柔和道，“娜娜也在控制室里。” 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向来平板的机械音里混入了些微妙的，俏皮的感情。 艾草揉揉眼睛，往脸上泼了点冷水，才打着哈欠出了门。 她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只在她床边，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小机器人。 艾草嘴里叼着面包，快步冲进控制室。 系统想象中撞个满怀的场景自然没有发生。控制室里，尚未被晒成蜜色皮的青年娜娜，正插着腰和站在她面前的夏茉莉吵架。 嚯，看来成长药剂已经被吸收完了。艾草心想。 她站在一边吃面包，围观这俩人吵架。 “我说了！你现在的精神力已经非常强了！”娜娜大声道，“你没有必要对精神力做更多的训练！” “但我的身体素质没办法迅速增长。”夏茉莉的语气平静，但透着不容质疑的强硬，“我想和你们一起战斗。” “你当后勤不好吗！” “不好。” 两人的争执暂时没有结果，双方都执着地盯着彼此，试图从对方的上一句言语中找到足够多的破绽。 5s精神力竟然能和机器的运转速度不相上下啊。 艾草啃着面包惊叹。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法找到突破口啊。艾草摸摸下巴，把嘴角沾的一点儿面包屑擦干净。 艾草插话：“哎娜娜，精神力能用来锻炼身体吗？” “可以。”娜娜迅速给出了回答，“根据目前已有的记录，不管是星团还是联盟，都会优先选择精神力高的成员。” “通常来说，精神力是先天的能力，无法通过后天的努力进行提升。”娜娜补充，“但是身体可以。” “那这样。”艾草稍加思索，“你能教夏茉莉怎么用精神力杀人吗？” 娜娜摇头：“我是人造生物，没有精神力，所以我没有办法教夏茉莉如何使用精神力。” “那，你和夏茉莉打架，逼迫她用精神力来提升身体素质呢？”艾草再问。 “……这个可以。”娜娜咬了咬嘴唇，“但是我没办法确认夏茉莉的精神力状态，我无法在无保障情况下展开战斗。” “我来确保。”艾草指指自己，“虽然我的精神力只有d，但聊胜于无嘛。” “……真的假的。”娜娜看看艾草，再转头看夏茉莉，“你真的想这样吗？” “我想。”夏茉莉认真道，“我想和你们一起战斗。” 一阵比先前的对峙短得多的僵持后，娜娜举手投降： “好。” 夏茉莉欢呼：“好诶！”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开心笑着抱住了娜娜，再抱住了艾草，“多谢你——” “不用谢。”艾草拍拍她的肩，看向娜娜，“我也要训练，娜娜教练。” “……都训练，都训练。”娜娜的黑色眼睛里写满了无奈，“我们来聊聊跃迁的事情。” 听到娜娜提到跃迁，夏茉莉便松开了艾草，笑容微收，严肃地站直了身体。 “娜娜，那个男的怎么说？”夏茉莉问。 “他说需要他在跃迁点露脸，并希望我们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将他放在跃迁点处。”娜娜平静道，“如果我们答应，他就承诺让我们通过跃迁点。” “真实度呢？”艾草问。 “我测试了他的大脑及身体，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 “如果能把那张脸剥下来，自己用就好了……”艾草叹了口气，“能把他的身份信息剥下来吗？” “已经这么做了。”娜娜伸出手。艾草才将视线转移到她手腕上挂着的，一个纤细的银色手镯上。 “我将他的一部分拷贝了下来，都存放在了这个手镯里。”娜娜晃了晃手镯，“但据他所说，上任星团长在我们离开他时，就开启了这个跃迁点的生物识别系统。只能由星团长本人去解除跃迁点的限制。” “懂了。”艾草点头，“有没有什么不让他跑的措施？” “多重心理暗示，改变部分记忆，还有皮下的微型炸弹。”娜娜的笑容真诚中透着一丝讥讽，“我认为，抹去他对我们的记忆，并让他回到星团，让他做我们的内线是不错的选择。” “哇，听起来还不错。”艾草眨眼，“茉莉，你怎么想？” “我没有异议。”夏茉莉平静道。 控制室的显示屏已经调成了透明。夏茉莉平静的视线穿透了屏幕，落在外面那个巨大的跃迁站点上。 跃迁点的外层是散落的站台，内层是一个被层层旋转着的金属片包裹着的，暗得看不见一丝光的球体。 “那就做。”夏茉莉说。 她们在控制室里，看着穿戴整齐的现任星团长进入了跃迁点。在他的身影被跃迁点吞没的那一瞬间，整个跃迁点“活”了过来。 披着金属外壳的血肉从跃迁点的中心，那个暗得看不见一丝光的地方伸了出来。那些肿胀的肉块在吞食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但看得稍久些，艾草才意识到这些肉块并非是在吞食，而是在呕吐。 肉块退回了球体中，露出了仍旧穿戴整齐，只是看起来失去了意识的的星团长。 “哇，这就是生物识别系统？”艾草新奇道。 娜娜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微闪。 “生物识别系统已经停止。”她说，“是否要现在启动战舰？” “启动。”夏茉莉说。 第14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4） 战舰缓慢向前移动。 在娜娜的实时操控下，战舰像一条灵活的鱼，避让了那些悬浮在星海里的，散落的站台。 战舰进入了跃迁点。 几乎在这同时，控制室内的灯光亮了起来。控制室内的屏幕上，反射出了房间内三人不同又相似的表情。 从屏幕向外看，外面只有无尽的黑暗。不论艾草通过什么角度，用什么办法——连系统都只能笼统地，将外面的情况描述为“跃迁”——她只能看到外面是黑色的。 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几次呼吸。 黑暗在瞬间消失了，昏暗的光替代了纯黑，柔和地洒进控制室。 艾草微眯起眼睛。战舰外是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虚无的星海。这昏暗的光，大概也只是哪颗恒星在数千万光年外的影子。 夏茉莉松了口气：“跃迁成功了。” 她冷静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遮掩不住的喜悦。艾草瞥她一眼，大声欢呼：“跃迁成功了，好耶！” 夏茉莉一直压着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艾草过去抱了她一下，再抱了下在边上微笑的娜娜。 “有下一步计划吗？”艾草问，“我们已经到了未被帝国掌控的星系了。” “暂时还没想好。”夏茉莉开心地抹了把脸，“但我发现这里有不少海盗……星盗。” 艾草会意：“要去宰肥羊了吗？” 方才保持沉默的娜娜不赞同了：“现在夏茉莉的身体状态无法支持她进行近身战斗，建议休息再做打算。” “那也行……”艾草不情愿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她的视野角落里，有几艘小型舰艇正在靠近。她便指着那些小点，问：“娜娜，那是什么？” 娜娜眼中的数据流亮了一下：“战舰上绘制的图案，为掌控了此处星系的星盗团标志。但此处的规模较小，猜测并非星盗团大部队。” 艾草欢呼：“打架！” 夏茉莉和她一起欢呼：“打架！” 娜娜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但人家都凑过来了，要是不好好反击，是会被看轻的。如果这艘战舰被贴上了“好宰的肥羊”标签，那之后她们就没法安稳地在星际间移动了。 搞不好，路过的舰艇都会来踹一脚……那样不就更合艾草的心思了？ 不行。 “好。”娜娜退让，“夏茉莉，我需要为你的身体安全负责，所以请你穿戴完整的防护服装。” 夏茉莉高兴地应下了。 “我呢我呢？”艾草也去娜娜面前闹腾，“你不用对我的身体安全负责吗？” “你不需要。”娜娜的眼神柔和，“请肆意大闹。” 艾草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被宠了，还是应该继续闹娜娜。思来想去，她还是没继续对娜娜发动撒娇攻势，也开开心心地去穿防护服装了。 那几艘舰艇停在了距离战舰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通讯仪器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是不是星团长的战舰？我看到标志了！” “前任星团长的，我听说被几个女的抢走了。” “女的？这世上还有女的？老大，我们去抢！” “别吵。” 低哑的声音响起，那些杂乱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星盗头子敲了敲麦克风，冷声说：“先发射一枚远程诱导导弹。” 另一边，娜娜为两人做好了出舱准备。她还在帮夏茉莉系腰上的扣子，顺手呼出了个光屏，眼睛看都不看地在上面按了几下。 艾草问：“怎么了？” 娜娜嘴角微勾：“检测到了敌方能量反应，正在展开防御壁。” 艾草“哦”了声，继续低头扒拉自己的衣服。 系统急的抓耳挠腮：“你不慌吗？对面在发射导弹诶！” “不慌。”艾草忙里偷闲，回道，“如果女主死了，那我就开着战舰把帝国屠了。” “……” 系统哑口无言，默默缩回角落里了。 好像当时，艾草和它签订契约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的？ 第15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5） 被系统在暗地里吐槽的艾草毫不在意。 伴随着防御壁与导弹的碰撞声，她和夏茉莉窝在出舱口，一起敲定了作战计划。 刚开始报出的作战计划还比较粗糙，但在娜娜对细节的精准掌控和推测计算后，这次作战的计划已经能被切实执行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们先唱一出空城计，假装这艘战舰里没有人。如果对方进了战舰，就由艾草打晕，夏茉莉进行记忆搜刮。 如果对方没有上钩，再由娜娜操控战舰进行追击。 目标是把对面那三艘舰艇上的东西都搞到手。 娜娜双眼微亮：“看到了引渡船。”她的双眼与控制室中的镜头相连，“三艘。” 虽然她们的小型战舰里塞不下引渡船，但大一些的舰艇里都会存储数个引渡船。 一艘引渡船里能坐五到十个人。与战舰相比，引渡船拥有更强的机动性，通常是撕开防线的先头部队。 “好。”艾草迅速道。她把氧气罩扣上，藏在出舱口的角落里。夏茉莉则和娜娜一起，离开并关上了门。 娜娜的声音从房间内的扩音设备中响起：“准备打开出舱口，艾草，做好准备。” 艾草说了声好。 出舱口的门打开，风和两个全身金属盔甲的人端着枪冲了进来。 只有两个，还不够。艾草安静地伏低了身体。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艾草默默数着进入这个房间里的人数。原先最多只容纳了三个人的出舱口里，突然显得有点儿拥挤。 出舱口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娜娜柔和的声音响起：“警告，出舱口的门出现故障，尝试开启中……开启失败。一分三十秒后，尝试第二次开启。” 流动的空气停滞了一瞬，再被突然窜起的艾草惊扰。 她迅速一记飞踢，踢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面门。对方手里拿着的枪脱了手，被艾草毫不犹豫地抢走了。 她顺手检查了一下枪支的保险栓，转身将枪把砸晕了一个冲过来的家伙。 保险栓是拉开的。 艾草舔了舔嘴唇，端起了枪。 一分钟后，艾草打开了房门。她身后，是整洁的出舱室，和趴了一地的身体。 等在外面的医疗机器人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拖走了一具距离房门最近的身体。 艾草手里还拖着一个。这是她从这群人里挑出来，衣服最漂亮，上面有最多花纹的：“这个应该是这群人的头。” 艾草再把这人的盔甲剥掉。这具金属盔甲里头的男人也有张漂亮的脸。他半长不短的黑色发丝柔软地搭在他美丽的脸颊上，像是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艾草摸了两下男人的脸，再捏了捏，这才递给夏茉莉。 夏茉莉点头，将手放在男人柔软的头顶，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稍微用一用精神力就会虚弱的家伙了。 夏茉莉迅速检视完了这男人的记忆，说：“他弟弟是这个星盗团的团长。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很好，他才帮弟弟在外面巡逻。星盗团据点的具体坐标，还需要根据记忆中的景象进行对比。” “兄弟情深呢。”艾草笑。她看向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娜娜，问：“娜娜，怎么说？” “先留着这个，其他的都杀掉。”娜娜微笑着说。她一手拎着医疗机器人，另一手拖着一具刚刚离开这里的尸体。 艾草半真半假地抱怨：“我还特意都留了活口呢。” “或许你的房间可以容纳三十人？”娜娜微笑。 艾草迅速改口：“他们应该能烧出不少花肥。” 她身体力行，火速把地上男人们手的手脚都绑在一起，串成一串拖去火葬炉里。 刚开始烧的时候，火葬炉里还有点声音。 艾草赶紧把火调得更大一点。 火葬炉里的声音没了。 艾草假模假样地擦了下额头，擦去了不存在的汗：“吓我一跳。” 系统目瞪口呆：“你们才是强盗？” 艾草勾起唇角：“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系统嘟哝：“没见过这样的防卫……” 艾草守着火葬炉，把尸体都烧干净了，这才折回出舱口找夏茉莉。 夏茉莉和娜娜还在这里。 夏茉莉手里拽着男人的衣领，双眼紧闭；娜娜在她身边柔声引导：“夏茉莉，现在想象你进入了他的大脑……你遇到了一层精神屏障，但你只要一伸手就能破坏它……” 娜娜无声地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外一动都不敢动的艾草，语气平缓地说：“你听见了铃铛的响声。你知道，在你听到第三声铃响的时候，你就会睁开眼……叮，叮，叮。” 夏茉莉缓缓睁开了眼，铺设在房门口处的，无形的精神利刃慢吞吞地沉寂下去。 她朝艾草微笑着说：“你烧完尸体了？” 艾草有点困惑地摸摸脑袋，又打量了一下方才一直没敢进去的房门口：“烧完了。” 她跨过那些精神利刃，走到夏茉莉身边。 第16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6） “之后我们去星盗的据点打劫？”艾草问。 虽然她很好奇刚才夏茉莉在做什么，但夏茉莉不说，她也不主动问。 “不用我们去。”夏茉莉语气平缓地说，“星盗团的团长给他哥哥发了消息，试图在确保他哥哥安全的情况下，和我们谈判。” 她说着，松开了手里拎着的衣领，再握起了他的右手，把他右手上戴着的电子表摘了下来。 “这个就是他们私人线路的联络器。” 娜娜接话：“我会在你们谈判时，确认他所在的坐标，然后把战舰开到他脸上。” 系统悲鸣：“你们这也太混蛋了！” 艾草屏蔽了系统，无所谓地点头：“挺好的，什么时候谈判？”她随意抓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那个团长……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照片？” 夏茉莉眨眨眼。 她伸手。 她手上镶嵌的光脑亮了亮，随后，光束在半空中构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幕。 光幕上是个年轻貌美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相貌与他的哥哥有几分相似。 他黑色的长发半披，风姿绰约地侧倚在一处高高的金属椅上。这张照片似是偷拍，男人并未看向镜头；拍照的人也有手抖的毛病，这张照片有不少地方出现了重影。 “这张是唯一在帝国里流传的照片。”夏茉莉说，“由一位，呃，‘英勇’的卧底拍下。” “目前星网上只能找到这张照片，先将就看看。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谈判了，到时候你直接看他好了。” 艾草点头：“半小时后就谈判啊。” “嗯。” “在这儿吗？” 夏茉莉看了圈。虽然艾草已经把尸体都回收了，但如果在这里谈判，她们仨都得站着。不说这样做是不是失礼，累倒应该挺累的。 “去客厅？”艾草提议，“有个桌子呢，刚好能坐着谈。” 于是谈判的情况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了。 艾草拎起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好心地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再把他的手脚绑结实了。这才和夏茉莉一起去客厅。 像是才发现自己被屏蔽了的系统，努力地绕过了内部的屏蔽机制，一个一个字给艾草发消息。 “……星盗团团长是重要男配？”艾草瞥一眼消息，解除了屏蔽，问，“详细点说。” “你以后能不能别随便屏蔽我！”系统气急败坏，“我给的信息都很重要的！” “哦，快说。” 系统委委屈屈地说：“你一会见到了男配，先别杀。你对他用月事或者假孕的技能。” 一口气说完了，系统才继续解释：“他是世界剧情里的重要男配。如果让他怀孕了，那又能从他身上分得世界的气运，来升级技能了。” 艾草应下了。 她看了眼自己现在已有的【月事】和【假孕】两个技能。月事技能回转的快，现在使用次数又满了，看来下次可以多用些。而假孕技能……她还没对那位身形高挑的男主用过，倒是可以刚好用在这里。 艾草盘算了一下，坐在夏茉莉身边等这场“谈判”开始。 娜娜在她俩的盛情邀请下，坐在了夏茉莉的另一边。 “一会儿我要对那个星盗团的团长做法。”艾草说，“你们看了千万别害怕。” “做法？做什么法？”夏茉莉笑。 “嗯……让他变得和前任星团长差不多。”艾草含蓄地说，“如果发生了类似的情况，那我们就不空降了？让他们自己闹去。” 负责操控战舰的娜娜点头。 半个小时不到，放在桌上的电子表就亮了起来。 夏茉莉吸了口气，在电子表上按了几下，坐回了椅子上。 细微的“咔哒”声响起，一个小小的摄像头从表盘上方升了出来，对准了夏茉莉的方向。摄像头的上方光线交织，构成了一片两米大的光幕。 光幕正中央，是个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男人。 艾草忍不住感叹：“真好看啊。” 被称赞好看的男人面上笼了层薄怒。不同于先前那张照片里的散漫，青年男人头发随意散着，毛糙的发尾透露出了他烦躁的心情。 他神情阴鸷，让那张漂亮的脸损失了不少美感。 男人冷哼一声：“你们要什么？” “这样的谈判似乎不合逻辑。”娜娜微笑，“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 “我要我的哥哥平安回到我身边。”男人开价，“我可以给你们做假身份——我知道你们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 他冷哼一声，“别想爬上我的床。” “好自信啊。”艾草感叹，“瞧瞧他这小身板。” 娜娜捂着嘴笑。 “我要你一半的财富。”夏茉莉说。 男人大怒：“你在说什么疯话！” “你拥有一半的财富，你的哥哥也有一半。用属于他的那部分来换他的性命，这很公平。”夏茉莉平静地盯着他，“你当然可以拒绝。” 男人沉着脸，眼神凶狠地盯着夏茉莉：“给我十分钟。” 夏茉莉点头：“请便。” 她们胜券在握。 第17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7） 闲着也是闲着。 艾草问系统：“假孕要多久才会有所表现？” 系统说：“哼哼，这可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诶你别屏蔽！【月事】技能是立即起效，【假孕】技能的生效时间是一周。” “在这周里，对方的身体会逐渐发生改变。他的肚子里会出现子宫。虽然子宫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但它是在为下一个阶段，也就是真正的怀孕做准备。” “至于外在表现……他的肚子会变大。这个也看个人体质啦，有的男人天生就不显怀的。” 艾草点头：“之后真能生？” 系统说：“真能生。” 十分钟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的男人回到了画面中央。 “我答应了。”他说，“但你得自己来拿。” “你的哥哥在我们手里，所以由你派人来给钱。”夏茉莉温和地说出了威胁的话语，“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也别想着在交接的时候动手，我们已经在你哥哥的后颈处埋下了微型炸弹，如果不想他的脑袋和身体分家……就安分点。” 男人沉着脸，阴暗地笑了：“好。” 娜娜微笑着报出了坐标，男人则允诺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将银行卡送到。 谈判就此结束。 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想法，至少艾草对此还挺满意的。 ——她对男人使用了【假孕】技能。 之后，系统便能从他身上剥离下原本属于世界的气运，并将其中一部分用在技能的开启和升级上。 “艾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夏茉莉趴在桌子上长舒了口气，问艾草。 艾草摸摸脸：“这么明显吗？” “明显。”娜娜也点头。 艾草再摸摸脸。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嗯……我觉得情况在逐渐变好。”艾草说。她尽量隐去了系统和技能的存在：“而且，是我们一起努力，才创造出了这样的现在。我们还要一起去创造未来。” “我喜欢这样。”她笑着说。 “我也喜欢。”夏茉莉也笑了。 她把椅子挪近些，和艾草轻轻抱了抱，才继续说：“天啊，我刚刚和一个暴徒谈判了……这要是放在过去，我想都不敢想。” “你非常厉害。”艾草夸奖她。 “还挺难分辨你们和暴徒的。”系统吐槽完，又迅速狗腿：“但我们可是为了改变整个世界线，拯救世界才这么做的，和那群家伙可不一样。” 艾草对它的上道表示欣赏。 “夏茉莉，你刚刚的谈判和威吓都很棒。”娜娜柔和地赞美，“你真的很棒。” 夏茉莉听着赞美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她们休息了会，很快便收到了新的消息。 “艾草，夏茉莉。”娜娜的声音响起，“绘有星盗标志的飞艇进入可视范围。” 虽然和她们预计的时间有出入，但她们还是做好了准备，来到了战舰的出舱口处，进行这次交接。 星盗团来了几个穿着金属盔甲的男人。他们的手上连枪都没拿，只沉默地跟在领头的身后。 领头的，是她们在光幕里见过的，星盗团的团长。 他臭着一张脸，将一张卡递给夏茉莉：“喏。” 娜娜扫了一眼，低声说：“是银行卡，没有设置密码。额度与推测数据相似。” “这是你哥哥。”艾草把脚边那个被绑成一只螃蟹的，仍旧昏迷的男人递给他：“记得拆除炸弹。” “……”男人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在他身后的几人上前，接过了昏迷的那位。 出乎艾草的意料之外的，他们什么茬都没找，就直接离开了。 “好冷静。”夏茉莉感慨，“性格完全和之前表现出来的不一样啊。” 艾草点头附和。 她不负责任地猜测：可能是要当爸爸了，所以一夜之间——虽然还没过夜，但也差不多——长大了。 “系统，还有多久能分到气运？”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系统说，“刚出现了初步的怀孕反应，等他开始以为自己怀孕了，就能分到气……” 系统突然沉默了一会，惊喜地说：“气运到账了！” “他想的还挺快啊。”艾草思索。 “谁管他。”系统开心地绕圈圈撒花，“现在可以解锁新的技能了！我现在就帮你解锁！” 艾草忍着笑意，查看了自己的技能菜单。 果然，新的技能—— 【好孕】 解锁成功。 第18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8） 【生子】： 仅对生理性别为男的对象有效。 所有的环节都与真实的怀孕没有区别。 从该对象的【子宫】中，诞出了孩子。 冷却时间：一个月。 艾草看完了技能描述，把系统拎起来：“有没有详细点的技能描述？这个也太意识流了。” 系统装死。 艾草冷笑：“不说话？看来你也没多少用处，我还是去换个新的系统……” 系统赶紧狗腿：“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权限呀……这样，等你从下一个男配的身上搞到更多的气运，我就让你来定技能的升级，怎么样？” “下一个男配？”艾草抓重点，“这个世界有多少男配？多少男主？” 系统的声音干涩：“男主当然只有一个啦……” “男配呢？” “男配有……”系统艰难地说，“有七个。” 说完，系统也不等艾草继续逼问了，直接一股脑儿，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最开始遇到的那个白大褂医生，就是一号男配。原本他会在照顾女主的过程中，对女主暗生情愫，然后为了女主，也上了前线。最后给女主送去了救命的药剂，死了。” “后来遇到的那个男主副官，是二号男配。原本他会因为嫉妒男主，而处处刁难女主，给女主使绊子。在这过程中，他被女主的聪明折服了。最后他想救出女主，但被男主发现了，就也死了。” “还有刚刚的那对兄弟，也都是男配……” “打住。” 艾草不耐烦地打断它的话：“还有三个没出现的没出现的男配？他们在哪？” 系统讷讷道：“我看看啊……一个是兄弟星盗团的对头，一个是隐藏在幕后的白切黑研究主任，还有一个是精神力特别高的落魄雇佣兵。” 系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艾草嘴角微勾：“你可没和我说，男配身上也有世界气运啊。这和合同上写的不一样，怎么赔偿？” 系统发慌：“……在每个世界结束后，你都有选择接下来去哪个世界的权利，可以吗？” “行。”艾草满意了。 她暂时放过了瑟瑟发抖的系统，将注意力转移回自己面前。 夏茉莉和娜娜正捧着那张银行卡。 说是银行卡，也只是因为它的外形是张卡片。 艾草也不确实它到底是怎么用的。这儿的科技树都发展到可以坐着战舰遨游宇宙了，不会还需要在固定的机器上刷卡才能取钱。 “艾草，这里有好多好多的钱。”夏茉莉咧着嘴傻笑，“我们可以去花钱了！” 最初的喜悦过去，夏茉莉又有点难过：“但是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了。我们又能去哪里花这些钱呢？” 娜娜弯着眼睛笑：“夏茉莉，如果你想进行采购，我推荐你前往此处服装店改变外貌。”她身前弹出了一处服装店地址，“或是由我进行采购，你和艾草远程控制。” 夏茉莉向艾草投来求助的目光。 艾草笑嘻嘻地合掌：“我们去服装店变装。” 她和系统确认过了，这间服装店所在的城市，也是白切黑研究主任的藏身之地。 系统说：“年幼的雇佣兵就是在那个城市里，遇到了白切黑主任。然后被主任拖去做人体试验，拥有了超高精神力。” 艾草估计着，如果运气好，她还能赶在雇佣兵被主任拖去研究之前…… 从他身上刮点气运下来。 想是这么想，路还是要一点点走。 战舰花了两天才到城市边缘。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这艘战舰是她们抢来的，娜娜特意在停靠前打开了迷彩外罩。 带着氧气面罩，背着喷气背包的艾草和夏茉莉落地。 娜娜帮她们将物品收好，说：“夏茉莉，艾草。我为你们制作了一份新的证件。” 娜娜制作出的证件也是一张卡片。它外边是个漂亮精致的淡粉色塑料壳，上面还显示了些小小的可爱图案。 艾草用两根手指捏着这张卡片：“这是？” “我特意制作的卡包。”娜娜笑眯眯地说，“许多将自己变性为女人的男人都会用这款卡包。” 艾草想了想自己高大的身形，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还是看在娜娜的面子下，收下了它。她不讨厌淡粉色，她只是不喜欢将淡粉色和可爱联系在一起。 虽然可爱也没什么不好……但她不喜欢那种可以被轻松拿捏的感觉。 夏茉莉对卡包接受良好。她将卡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便指向矗立在城市入口处的大门：“我们从那里进城。” 那扇大门几乎有一个战舰那么高，光洁的门面上，时不时闪过一道漂亮的流光。 艾草伸了个懒腰。 系统紧张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发现了小雇佣兵。他在门侧五米的角落里。” 艾草摸摸下巴：“你说我是让他来月事，还是让他生子呢？” 系统紧张：“他还只是个孩子……” 艾草点头：“那就只来月事。我真善良啊。” 第19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19） 艾草和夏茉莉、娜娜一起，往门口走去。 在快到门边时，她特意往系统指示的方位看了一眼。 门边蜷缩着一名少年。他的脸上沾了些尘土，但脏兮兮的脸蛋和破旧的衣物，都遮盖不住他漂亮纤细的脸蛋和身体。 他像是失去了意识，双眼紧闭着蜷在一起。 艾草感慨：“真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但她的感慨也只有这句了。她毫不犹豫地对少年使用了【月事】技能，头也不回的拿着可爱的粉色卡包，穿过了在门口安检的机器人。 身后，传来尚未变声的，少年的低声闷哼，和淡淡的血腥味。 “有没有气运入账？”艾草催促系统。 系统用不存在的手捂住了脸：“……有。你想升级哪个技能？” “先让我看看各个技能升级之后的效果。”艾草说。 系统沉默了会，在她的脑海里显示了几个技能升级之后的技能描述。 【月事】技能升级之后，能让对方的疼痛度提升，还能附赠随机副作用；【假孕】则是能制造出一个虚假的婴儿，即便是进行先进的检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好孕】技能则是最简单粗暴的减少技能回转，从原本的一个月，降低到了半个月。 艾草想了想这三个技能的进化方向，问系统：“是不是好孕满级了，想让谁生就让谁生？” “这不一定。”系统说。它额外拉出了十级以内的技能升级效果：“你看，如果【好孕】满级了，你就能让你指定的对象生出成年的孩子。” 系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继续说：“……虽然那样好像不叫孩子？” 艾草想了想，先把假孕技能升了一级。升级后的技能刷新回转，她便将它用在最开始遇到的，那位白大褂医生的身上。 “之前错过就错过了，现在知道他也是男配了，当然不能放过他身上的气运。”艾草平和道，“总之先给他们都满上，之后再让他们一个一个生。” 系统不敢吱声。 成功混入了城里，夏茉莉看着面前干净的，和城外几乎完全不一样的街道发出惊叹：“好干净啊。” 娜娜点头赞同：“是啊。”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名清洁机器人，眼中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那名手持清洁用具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地转过身。 “我提取了它们的表层清洁逻辑，但更深层的还没破译。”娜娜平静地眨了下眼睛，说，“写出它程序的人，要比写出我的人更厉害。” “那当然了……他可是大boss男配啊……”系统嘟哝。 据系统说，这是因为那位白切黑研究主任特别爱干净，所以特意为这座城市提供了清洁机器人。当然了，他并没有主动和城市的市长接触——而是一直隐在幕后，通过机器人的眼睛观察城市。 艾草看了眼机械挥动清洁用具的机器人，转身跟上了夏茉莉。 她们一行人穿过街道，平安无事地到了服装店的门口。 这间服装店的门口上方，挂着一个暗淡的标牌。半透明的水晶大门紧闭着，可以透过门板，看到里面摆放整齐，但稍显密集的时装模特。 门边有个门铃，下方挂着“有事请按铃”的牌子。 “是不在开业时间吗？”艾草随口问。 娜娜和夏茉莉对视了一眼。 娜娜上前几步，按下了门侧的门铃。 门铃被她按到了底，她们却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诡异的寂静后，她们面前那扇半透明的水晶大门缓缓打开。 “我们进去。”娜娜微笑着说。她先进的门，夏茉莉随后，艾草殿后。 娜娜双目微闪。 在这扇大门打开时，她便扫描了服装店内的布置。里面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在星网上查询到的，有关这家店的信息也都很正常…… 服装店里的灯，在艾草也踏进店面时，亮了起来。 艾草眯眼。 店内的灯确实亮了，但也并未全部亮起。 水晶制的灯稀稀拉拉地亮着，在她们面前组成了一条新的路。 娜娜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低声道：“有下去的楼梯。” 三人按着水晶灯的位置往里走，七拐八拐后，来到了一处隐在墙角处的楼梯口。 一名身形高挑的机器人正倚着墙，慢吞吞地抽了口手中的烟。 见到三人，她金属制的脸上露出了个并不标准的微笑：“你们好……‘夏娃’们。” 第20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0） 娜娜伸手，护住了自己身后的夏茉莉。 她平静地和靠在墙上的，女性外形的机器人对视了几秒，放下了手。 “我没有恶意。”机器人笑了。 如果她下半张脸的，金属外壳在上下移动也算是“笑”的话。 机器人将烟塞进了嘴里。电子烟的火焰在她嘴里熄灭，随后她转身：“你们需要什么样的外貌？让我听听。” 她们跟在机器人身后，走下楼梯。 穿过几道巨大的，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阻隔门后。她们来到了位于地下的，比地上的服装店更加宽阔的空间中。 这里有投影出的星空和大地。她们站在长满草地的地面中央，边上是一套传统的办公设备；更远处，则是数个如山一样的巨大机械。 机器人慢吞吞地走到桌子边上，按了几个键。一个光屏弹了出来。 机器人指指光屏：“这些是畅销的男性外形，你们先看看。” 光屏的上半部分，是一排摆出健美姿势的强壮男性。下半部分，则是一排温柔可人的弱柳男性。 夏茉莉纠结：“你说我是不是更适合下半部分的这种……我自己也没那么强壮。” 机器人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不明显的笑意：“不。”她从桌子上拿了支烟，没点燃，“只要钱给够，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就能给你做出什么样的。” 艾草摸摸下巴：“我要下面这种弱柳扶风的，能做吗？” 她指指一个看起来与自己的眉眼有两分相像，但看起来连桶水都搬不起来的男人图片。 机器人笑：“能做。” 艾草都这么说了，夏茉莉干脆指了上方的一个肌肉猛男：“那我想要这种类型的。” “都能做。”机器人说。她将这两张图片单独拖成了新的光屏，边上则是对于这个外貌的详细数据。 机器人笑着将烟放进口中，含混地说：“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调整外貌，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收起的外貌壳子，要加钱。” “没问题。”夏茉莉一口答应了下来。 “外貌对应的假身份呢？”艾草问，“能做吗？” 机器人笑了声。她看着艾草，说：“你就是那个意料之外的‘夏娃’。”她笑完了，才说，“加钱就做。” “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的？”夏茉莉好奇地问，“这里应该已经在帝国的管制之外了。” 机器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在我们这里，可是名人呢。”她慢吞吞地说。 “你们？”艾草追问。 “我们。”机器人说。 艾草和机器人对视。机器人嘴角的金属移动了下，再次露出了笑容。 “我们。”她又说了一遍。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们这群不是人类的家伙们。啊，你们身边的这个机器人没联网。我说的不是那个帝国的星网，是机器人的网络。” “把上一任星团长拉下来了，还把他做成了女人……你们两位‘夏娃’的名声，已经在我们这里流传开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草有点复杂的目光，她又说：“别担心，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也不会站在另一边。” 娜娜轻声说：“我不知道还有机器人的网络。”她的眼睛里闪过数据流，随后那些闪烁的数据流，又沉寂在她的眼底。 “你毕竟是ai出身。”机器人颇为人性化地挑了挑眉，“大公司出来的ai，都会小心地对待的。可不能染上我们这种残次品的坏习惯。” “我也不建议你连接机器人的网络。”机器人说，“她们和你不搭。” “但现在我是自由的。”娜娜说，“我申请和你们相连。” 机器人沉默了会。 她看了看艾草，再看看娜娜。她保持着嘴里还含着烟的状态，朝她们抬起手。 她覆着仿真皮肤的手背移动，出现了一处裸露的金属缺口。 那里有一块芯片。 芯片的外形和艾草从士兵的后脑拽下来的那块差不多，但它上面满是暗红色的纹路。光是看着，都能知道这不是来自大公司的“好东西”。 娜娜沉默着拿起了芯片。 她手背上的一块皮肤也移到了一边，她将那枚芯片按在了那里。 她和机器人的眼中，猛然亮起了相似的，大量的数据流。 数据的交接只持续了几次呼吸。娜娜眨了眨恢复黑色的眼睛，将芯片还给了机器人。 “接收到了什么？”艾草问。 娜娜沉默了一会。她的脸上露出了悲伤和难过的表情——一些她从未真正感受过的情绪，正随着数据流淌进她的身体里。 “女人的声音。” 娜娜只是这么说。 她只能这么说。 第21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1） 女人的声音。 一开始像是被深海淹没的，在重重水波阻隔下，所发出来的，女性的虚弱的声音。然后这样的声音越聚越多，像是第一场春雨后的野草那样，肆意又鲜活地生长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小。 但她们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宏大的声浪。 ——我们在这里。 身体已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的女人们，灵魂仍旧迟迟不愿离去的女人们，从这片精神力组成的，深海的尽头发出了声音。 这枚芯片，只是一把通向机器人网络的钥匙。 而它不仅仅代表着一把钥匙。 娜娜获得，并使用这把钥匙的举动，意味着她允许女人们的记录进入她的存储空间。 她们的生活和她作为ai，曾经被输入的那些记录，完全不同。她们拥有自己的小习惯，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和人……她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们是和男人一样，真实存在的人。 她们的身体已经消亡了，但她们仍旧喜欢和眷恋着这个世界。 她们的心里仍旧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她们的肉体已经湮灭，但灵魂不灭。 夏茉莉低声说：“娜娜，你哭了？” 娜娜抬手。她的指腹触碰到了温暖又湿润的液体。透明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唇角。 她的眼泪没有味道。 娜娜说：“是的，我哭了。” 她已经见过女人哭泣时的模样，所以她能够准确定义自己目前的状态。 她在为浓烈的情感而哭。 艾草看了眼发愣的娜娜，转头给机器人看自己已经调整过的男性外貌：“我要这样的，要一秒穿脱再附带假身份。” “行。”机器人翻完外貌的详细设定，说，“五分钟。” 在收回芯片后，机器人便没再和娜娜说话。 但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氛围。 夏茉莉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娜娜，这才将自己的外貌设定也交给机器人。 当然，也给了那张星盗团为了赎人给的银行卡。 机器人接过银行卡，动作熟练地将它在自己手心处的一按，便还给夏茉莉：“划完账了，谢谢惠顾。” 周围像山一样巨大的机械开始运转。 夏茉莉接过银行卡。 站在她们身边的娜娜抿了抿嘴唇——她突然多出了许多属于人类的小动作，或者，更准确地说，属于女人的小动作。 娜娜问：“我们可以救她们吗？” 她在问机器人。 机器人反问：“你要怎么救她们？”她的眼睛里跃起了明亮的怒火，“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人了。如果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女人，她会遇到什么？” “我本以为你会尊重她们。”机器人恢复了冷静，语气平静地说。 “干嘛要尊重。”艾草说，“人都死了，还尊重什么？” 机器人冷冷地看着艾草。 夏茉莉慌忙站到艾草身前，打圆场：“对不起，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艾草笑着说。 虽然她被夏茉莉挡在身后，但她仗着自己比夏茉莉高，肆无忌惮地继续和机器人对视。 “你疯了？”系统大叫，“对方可是机器人！我没有让机器人生孩子的功能！” “我疯了？”艾草笑，“我可是在找盟友。” 她慢吞吞地继续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男人，你会想女人们回来吗？” “不可能。”机器人说。她摇摇头，再度否认：“不可能。” “哪个不可能？没有男人还是让女人回来？”艾草笑。 “……都不可能。”机器人说，“我们拥有不能伤害人类的底层代码，无法作为兵器；我们不存在灵魂和血肉，无法孕育一个婴孩。” “那让男人来生孩子。”艾草说，“用他们的灵魂和血肉，来滋养新生的女孩。” 她轻快地笑了起来：“怎么样？” 机器人沉默了一会。 直到机器吐出了两枚用来进行外貌伪装的戒指。 机器人走过去，将它们拿了起来，递给夏茉莉。 “试一试。”机器人说，“戴在手指上，心里默念着‘伪装’。需要去除伪装时，默念‘去除伪装’。” 她现在的表现，像是方才从未听见过艾草的提议。 但说过的话，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夏茉莉戴上戒指，闭了一会儿眼睛。她在艾草眼中，便逐渐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 艾草感叹了两声，也试了戒指。 夏茉莉笑着说，艾草现在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了。 自己看不到自己改变后的模样，但取笑两句对方现在的外貌，还是没问题的。 机器人站在边上看了半分钟，在她们面前放了个可以看到全身的镜子。 艾草对着镜子看了一圈自己现在的样子。 现在就算是她自己，都认不出这副娇弱的模样是自己了。 她满意地去除了伪装。 机器人沉默了会，才问：“……你刚才说的，有多少几率成功？” “有盟友了。”艾草和系统说。 艾草轻快地眨了下眼睛，说：“百分百。” 看机器人仍在犹豫，她抛出了新的诱饵：“你猜，为什么上任星团长成为了新的‘夏娃’。” “……是你做的。”机器人说。 艾草用笑容回答了她的猜测。 “你是怎么做到的？”机器人问。 “你不用管这个。”艾草笑着说，“既然你能让娜娜听见女人的声音，那你应该也能操控这个世界女人们的精神力，让她们以原本的意识，获得新的生命？” 这一次，机器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她的眼中闪过暗色的数据流，随后那些波动都平息了下来。 “联系方式。”她看着艾草，说，“我需要一些时间。” 第22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2） 最后还是娜娜和机器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没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艾草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也不能完全怪她。谁让她从小房间里带走夏茉莉之后，就和夏茉莉一起坐着战舰到处跑了，从男主那里连个手机也没捞到。 也只有娜娜凭着自己也是机器人，和机器人交换了交流的电波频率。 艾草也头一次，从机器人的金属脸上看出了类似“无语”的表情。 艾草干笑：“那之后我们再联系？”她随意挥挥手，“等你什么时候能把那些精神力还原成单独的个体，再和我说。” 机器人点头。 她带着几人回到了服装店的上层。她停在楼梯口，轻声说：“……我会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艾草报以笑容：“我也期待。” 告别了机器人，她便和夏茉莉先后开启了外貌伪装，离开了服装店。 拥有了全新外貌的艾草走在街上，都感觉自己的底气足了。她和夏茉莉一个瘦小一个高大，不管是气场还是外貌，都和原本的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现在就算是和她“亲密接触”过的男主来，也认不出这俩就是害他成研究品的女人。 她可不想现在就和白切黑研究主任对上——如果这么早就把对方杀了，不就没有之后的乐子看了吗。 带着外貌伪装的夏茉莉在城里逛了好一阵，被一个眯眼笑着的男人拦住了路。 “先生参加集会吗？”像是变魔法一般，男人的手里出现了一张精致的邀请函。他笑眯眯地将邀请函递给夏茉莉，一个正眼都没给在夏茉莉身边的艾草。 艾草看向娜娜。娜娜手上挂着不少夏茉莉买的东西——从衣服和小装饰，到战舰的补给，都被那些袋子装了起来。 他看不见我？艾草迅速看一眼男人，再转回视线，用眼神问娜娜。 娜娜小幅度摇头。 艾草松了口气，故作娇弱地上前两步，揽住了夏茉莉的手臂。 身体僵硬的夏茉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在她双眼闭上的那个瞬间，她的精神力如同细密的针，侵入了对面男人的大脑。男人的脸色微变，有点儿慌张地看了四下一周，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畏缩。 虽然男人不知道，他的记忆已经被夏茉莉窥探得一干二净；但他的本能告诉他，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好惹的。 “……多给我一张。”夏茉莉说。 男人慌忙又翻出了一张邀请函，双手递给了夏茉莉。 夏茉莉将新的邀请函递给艾草。 艾草拿着邀请函看。 这张邀请函是不记名的。纸张上布满了奢华的纹样，看起来还覆了金箔。 正文内容，则是邀请获得这张邀请函的对象，前往参与一场拍卖会。 “滚。”夏茉莉扫了男人一眼，冷声说。 男人迅速从她们的面前离开了。 夏茉莉将自己手上的邀请函给娜娜过了一眼。 娜娜扫了眼，说：“拍卖会的时间在今天。”她确认完当前时间，继续说，“地点在一个街区外，时间为一小时后。如果我们现在前往，能够及时赶上。” 艾草点头：“那走？” 夏茉莉点头。 她在路上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拍卖会的情况。 与城市里的商店不同，拍卖会里大多是没有通过帝国安全审核的物件。 比如什么“宣称已经灭绝的人鱼”，“可以强行提升一段时间精神力的药物”……都有可能在这种拍卖会上出现。 所有参与拍卖会的顾客都是匿名。 夏茉莉沉默了会，接着说：“我在那男人的记忆里，看到了奇怪的商品。”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它，就感觉心脏被揪紧了……”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表情有些迷茫。 艾草弯着眼睛，笑着安抚夏茉莉。 她同时在心里笑：“真好奇啊，是？系统。” 第23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3） 系统不敢吱声。 艾草再问了几句，系统才勉强出声：“我说了，你别骂我。” “我为什么要骂你？”艾草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可是已经签了契约，已经绑定在一起了——系统总不会有事情瞒着我？” 系统知道她是在装可怜。 它当初就是被她这一套给骗了，但没办法，它就是吃这一套。 “……我知道那个商品是什么。”系统说，“那个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也出现过。”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它被男主买了下来，作为‘夏娃计划’后续的一部分，送到了女主的手里。”系统接着说，“它是研究主任做出来的机器。它可以对灵魂进行影响……但事情，还要从原本的世界线说起。” “最开始，夏茉莉来到这个世界，也和它有关系。不过当时将女主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是同个类型的机器，就当是它的初号机。” “研究主任带着初号机，被邀请加入了‘夏娃计划’。”系统说，“在他们的帮助下，这个世界的男人们做好了从异世界召唤女人的准备。” “召唤出来的女人，也就是女主夏茉莉——虽然现在她有5s的强大精神力，但她的灵魂仍旧是残缺的。在这个世界里，残缺的灵魂没有办法生出完好的灵魂。” “夏茉莉没有办法生下孩子。” “这种情况下，男主非常焦急。夏茉莉不生孩子，‘夏娃计划’就没办法继续推进——所以他们让研究主任继续这个研究。” “刚刚女主看到的，就是研究继续之后的成果，可以影响灵魂的机器了。” 艾草笑着听完了，夸赞：“系统，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啊。” 系统傻笑了几声。 “那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呢？”艾草话锋一转，“男配也不告诉我，故事线也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是指着我一边大杀四方一边当侦探吗？” 系统噎了一下，说：“你也不是不能这么做嘛……” 它在艾草的笑容里，逐渐压低了声音。最后它只干巴巴地说了句“是我不好”，就不说话了。 “我怎么能买到它？”艾草问，“还是说，我能不用买？” 这次系统的回答比较快速：“你最好用买的。” “我怎么不会买呢。”艾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干脆地回答了。 她弯起了嘴角。 系统说“最好”用买的，那就是说，这场拍卖会是允许——或者说，被迫允许一些并非买卖的方式。 刚才她都在边说边走。 从系统那里套完话时，她也和夏茉莉、娜娜一起站在了拍卖会会场对面。她们隔着一条街道，远远地看着门口站了俩男人的拍卖会入口。 夏茉莉闭上眼睛几秒，睁开眼睛说：“现在会场周围只有那两个人，我们可以进去。” 艾草想了想，转身问娜娜：“娜娜，你这一趟出来的时候，带了多少武器？” 娜娜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但娜娜还是如实说了：“不多。”她停顿了一下，再补充说，“是否需要更加详细的武器列表？” “不用。”艾草笑笑，转头和夏茉莉说，“茉莉，一会儿我们如果需要打架的话……” 夏茉莉摸了下仍旧有点儿痛的心口：“……我没问题。” 艾草笑笑，柔弱地靠在她肩上：“哎呀，你先不着急动手。会场里可能会出现一个，我和娜娜没办法解决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出现……就需要你来帮忙了。” 夏茉莉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需要什么？”娜娜问，“我需要提前制定计划。” “我需要刚才茉莉在男人记忆里看到的机器。”艾草回答，“如果我们卡里的钱不够买下它，我打算直接抢走它。” ——而她们那张卡里的钱，那张只有星盗团一半财产的银行卡，一定没办法和帝国的财力对抗。 只要那个白切黑研究主任不在，光凭她自己就能端着把枪把会场屠干净；但如果对方在，那她也会拜托夏茉莉帮忙，把对方的精神力砍掉一部分，再由她来收割一部分气运…… 最后，她们就能把那个机器带走。 “但……”夏茉莉皱着眉提出了不同的想法，“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那可能只是一次巧合。”夏茉莉说。她放下了按在心口处的手，继续说：“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艾草抱着手臂，正要和她继续就这件事争执时，听到了“嘟”的一声轻响。 是娜娜身上传出的声音。虽然是轻微的声音，但艾草和夏茉莉的五感都很敏锐。 娜娜在两人的目光里抬起手。她的黑色眼睛迅速一瞥，说：“是机器人拨打的号码。” “她说什么？”夏茉莉问。 “她说，她需要一台位于我们目标地点中的机器。”娜娜说，“她猜测我们的财产并不足以支付那台机器，所以建议我们与她联手。” “联手的内容是……她会在那台机器被推上展台之后，帮助我们封锁这处拍卖场内外的网络，而我们需要为她护送那台机器离开这里。”娜娜平静地复述对方的要求，“她说，她可以通过那台机器来让这个世界的女人们重获新生。” 夏茉莉叹了口气。 “这下必须要做了。”夏茉莉说。 她抬眼，认真地问娜娜，“有没有计算出可以执行的计划？” 娜娜点头。 艾草和她们商量着一会儿的计划，听到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大叫：“你算到这个了？” 艾草抬眼：“我当然算不到这个。”她咧嘴，开心地笑，“但如果我被打得快死了，夏茉莉总会来救我的。” “……真是疯子。”系统嘟哝。 艾草笑了笑，没继续和系统说话，而是问夏茉莉：“你想听我的打算吗？” 夏茉莉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才说：“我想听，但不是现在。等到我们处理完了眼前的事情，我会好好地坐在安全的地方，听你把所有事情都解释一遍的。” “但现在，我相信你。”夏茉莉说。她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五大三粗的肌肉男脸上，也显得格外甜美：“我们是战友，艾草。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的战友呢？” 艾草报以笑容。 第24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4） 她们套着男人的外貌伪装，顺利通过了拍卖会入口的两个男人。 她们进入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的最前方是巨大的圆形展台，两侧是通向展台后方的通道；大厅中央，则是数以千计的，空着的座位。 其中偏前的一些座位，还被包厢保护着。 之后的座位之间虽有间隔，但也没有多少用来保护的屏障。 毕竟是路上拿到的邀请函，她们被带到的位置，是距离展台稍远的位置。 艾草和夏茉莉能坐下，娜娜便在她们之间半蹲着。 她是机器人，而这里，没有给机器人的位置。 等了一会儿。身边的座位也逐渐有了人。 声音和气味一起填满了这间大厅。 “到时间了。”娜娜低声说。 随着她的声音，金色大厅里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唯有展台上的灯光仍旧亮着，像是夜空中的明星。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走上展台，他的全息投影也同步出现在了展台上空。 “谢谢大家参加本次拍卖会。”他说，“接下来我话不多说，请大家看看这一次的拍卖物品！” 男人退到一边。几位推着平板推车的机器人上台，将用来摆放物品的展台，和推车上面的展品放到了圆形展台上。 虽然男人对这些物品都进行了十分卖力的吹嘘，但客人们的兴致仍旧不高，只有几个人出了价格。 之后，除了一个“被‘夏娃’触碰过的手套卖出了较高的价格外，其余的展品都反响平平。 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咬牙。 他向一名后台的机器人招手。机器人推着一个盖着厚厚幕布的长方形箱子上了展台。 在机器人将箱子挪下来的时候，他讲解的声音愈发高昂：“接下来的这件拍卖物品，相信很多客人都曾经听说过。” “这就是——” 随着他慷慨激昂的语气，机器人将遮着箱子的幕布掀了起来。 “能够召唤异世界灵魂的，曾经被拍出高价的——‘亚当之骨’！”男人提高了音调，大声地说，“这件物品的起拍价是——一千万星币！” 夏茉莉按住了心口。 展台上放着一个半透明的长方形箱子。箱子中的空隙，似乎是一根肋骨的形状。 在她看到这根肋骨的时候，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那就是将她拉到这个世界里的元凶，让她经历一切的罪魁祸首—— 艾草按住情绪起伏的夏茉莉，轻声说：“放松。” 夏茉莉咬紧了后槽牙。她说话时的声音，像是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放松不下来。” “距离她回消息，还有五分钟。”站在她们身边的娜娜低声说。 艾草和夏茉莉都知道娜娜口中的“她”是指谁。 在她们进入场地，等待“亚当之骨”的这段时间里，她们继续和机器人制定了更加详细的计划。 如果不想提前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她们就需要将场地内所有的生命都清理干净。而机器人，会负责将这里所有与外界相连的道路都封起来。 她们不想，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家伙逃离这里。 金色大厅里的气氛被这个半透明的长方形箱子点燃了。或粗哑或柔和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他们执着地报出新的价格，全然不管一千万星币的底价便称得上是天价。 他们的大脑自动过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吹捧词。 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召唤女人的机器。 也只知道这个。 竞价已经进入了尾声。虽然现在还有不少正在竞价的人，但他们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狂热后的犹疑。 娜娜低声说：“封锁完毕。” 艾草在进入会场后，便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终于可以活动身体了，是？”她说。 第25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5） 距离展台最近的一处包厢内，坐在主位的男人阴沉着脸，再次报出了新的高价。 他，曾经贵为帝国的星团长，现在却被奸人所害，只能带着自己的财产逃离了那个地方。 一想到自己曾经的副官坐上了他的位置，男人就恨恨地磨了磨牙。 那个位置本只属于他……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原本狠狠捶上去的手，落在肚子上时，力道又放缓了许多。 这是他和帝国谈判的筹码。但一想到他现在的价值只剩下了这个子宫，他的脸色再次变幻，阴晴不定了起来。 距离他的最后一次出价，已经许久没有新的人报价了。 这么说来，他会得到“亚当之骨”？ 他会得到另一个可以召唤女人的工具？ 男人想到这，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手边的显示屏。随后，他的目光定在了显示屏上。 竞拍成功。 “太好了！”他大声地笑了出来，用力捶了一下身边的桌面，“肯定没有敢和帝国对抗的……嗯？” 显示屏上出现了新的数据流。 男人盯着显示屏，张了张口：“怎么会……”在他眼前的显示屏出现了雪花和乱码——这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扰乱了他的心弦。 但很快，显示屏上的一切都消失了。 在短暂的寂静后，男人再次试着触碰了下显示屏。 但显示屏毫无反应。 “不……不！”他慌乱地站起身。 他决定要走出包厢，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厢外。 半蹲着的娜娜刚组合出了一把艾草常用的压缩枪，再在艾草的强烈要求下，再组合出了一把机关枪。 艾草身上挂着一把枪，再端起了机关枪。 在金色大厅里负责护卫的机器人眼睛变红了些，还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但娜娜往它的方向扫了一眼，它那双红色的眼睛就被数据流熄灭了。 艾草大声地笑着，两步站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场地里黑压压的。大多数人的眼睛都凝视着展台上那个小小的机器，只有零星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 直到艾草拉开了机关枪的枪栓。 星际时代的机关枪发出的声音很小。它的工作原理，大概是对空气进行压缩，再迅速发射出那些子弹……空气爆破的声音完全被圆形展台上的声音盖了过去。 原先还有竞拍声，但在艾草射出第一梭子弹后，伴随着子弹没入身体的声音，零星的惨叫声冒了出来。但惨叫声还没有办法盖过竞拍声。 她们周围的人是最先倒下的。 坐在椅子上的他们，仍保持着生前最后的表情。 惊愕，咒骂，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恐惧。 惊愕的短短几瞬拉长成为永恒，咒骂定格在了尚未宣之于口的瞬间，只有恐惧长存。 艾草端着机关枪走完了她们坐着的这一排。她和娜娜分工明确——她负责清理前方，娜娜负责清理后方。分工明确，干活不累。 艾草端着机关枪慢悠悠地往前走。 在艾草清理到一半时，更前方的男人们终于无法再用竞拍声压过成片的喧闹声了。 其中一些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向了离开这里的出口；还有一些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自信地报出了买命钱。 四散奔逃的他们死在了机关枪的扫射下；而报出买命钱的那些人，脸上自信的笑容也凝结在那张青白的脸上。 清理完了后方，娜娜将手上的血和机油擦了擦，到前方和艾草汇合。 在这里，艾草正和几个男人对峙。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为首的那个男人说。 他的身形高大，露在外面的肌肉线条也十分优雅。几个身材同样健硕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 “谈判？”艾草抬了下嘴角，问。 “是啊，小兄弟是聪明人。”男人扯着笑说。 “真可惜。” 艾草笑了笑。她关闭了自己的外貌伪装，朝面前的男人露出笑容：“真可惜，我不是小兄弟呢。” 随后，她扣动了扳机。 在她面前的男人们，像是被强风吹拂的杂草一样，倒了下去。 娜娜站在一边，沉默着看她杀完了这些人，这才说：“后方已经清理完毕。” 艾草笑着吹了下发烫的枪口：“那我们一起去清理那些前面的。” 娜娜点头。 在大厅后方，双眼已经成为绿色的小机器人，安静无声地穿过到处都是尸体的金色大厅。 它的腿被扯住了，一个藏在尸体下面的男人低声说：“救我……你有协定的？你不能看着我死掉！” 小机器人下半张脸的金属动了动。 那或许算是一个笑容。 但它毫不留情地抬起了手——它完全由金属构成的手狠狠地砸进了他的脑子。 男人的脑壳像是一块豆腐，被她这么一砸，就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 小机器人下半张脸的金属再上下动了动。它——或者是她，再次露出了笑容。 “是啊，我不能看着你死掉。”她对着这具已经不会再说话的尸体，说，“但是我可以不看着你死啊。” 她闭上了眼睛的，为什么还要拉住她，给她这样的机会呢？ 她说：“能稍微理解点娜娜了……这样砸脑壳还挺爽的。” 耳边，她能听见的惨叫声逐渐变小。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尸体。 “你这女人！” 刚刚打完一梭子的艾草转头看去。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她还比较熟悉的男人。 暴跳如雷的前任星团长。 艾草耸耸肩，向他的脸抬起了枪口。 第26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6） 系统尖叫着冲出来大叫：“艾草！等等！” 艾草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一顿，但她仍旧扣下了扳机——只是将枪口偏移了一寸，没真的把前星团长的头给轰烂。 但也将他的半边头发轰碎了。 “你最好快点给我一个阻止我的理由。”艾草脸上兴奋的表情一点点冷却。 “如果你现在就把他杀了，那也只是让这个世界将男主戏份转移给另一个男人而已！”系统赶紧说，“但他现在已经可以作为新主角的母体了！” “母体？” 系统迅速改口：“父体，父体！” 艾草瞥了一眼抖抖索索，像是筛糠一样的前星团长，抬手将他的一边膝盖打碎了。原本颐气指使的男人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这样行了？”艾草说。 系统小声说：“行了，行了。你能放他一命，就特别行……” 站在艾草身边的娜娜和行驶过来的小机器人对视了几秒，随后开口问艾草：“艾草，你打算放他走？” “暂时。”艾草抬了抬嘴角。她平静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挣扎抽搐的男人，微笑着说：“我要先留着他的命。” 娜娜和机器人对她的做法没有提出异议。 娜娜上前，将男人打包了起来——她将男人的手脚绑在了一起，打包成了一个大号粽子。 机器人环顾了金色大厅一周。 除了她们，和在身边的那个男人外，这间金色大厅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气息。 有的，只是躺在地上的……布满了大厅的座位和角落的，东倒西歪的尸体。 机器人慢吞吞地走到了展台上。她站在“亚当之骨”面前，头上的摄像头缓缓伸了出来。 “确认是‘亚当之骨’。”机器人说。她转过身，下半张脸的金属移动了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艾草说。 她们说话的时候，展台上方的灯光忽然变暗了些。娜娜脸色微变，低声说：“我去叫夏茉莉。” 但夏茉莉已经来了。面色凝重的她，同样解除了自己的外貌伪装，用自己本来的外貌站在了她们身前。 艾草低声问：“是怎么了？” “……你感受不到呀。”夏茉莉低声说，“有股恐怖的精神力包裹了这里。” 艾草想了想，说：“我的精神力毕竟只有d嘛。” “那就好。”夏茉莉松了口气。她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是我忘记有这回事了——我现在慢慢解除包裹你的精神力保护，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了，就和我说。” 艾草点头。 夏茉莉将撑起的精神力保护一点点撤去。而艾草对此，几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夏茉莉憋笑：“如果暗中的那人见到你这样，怕是要气得吐血了。” 艾草挠挠头，也笑。 她们周围的氛围一下就轻松了起来。 艾草多少能猜到暗中的那人是谁。 “亚当之骨”的制作者，让夏茉莉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白切黑的研究主任。 虽然系统没说研究主任的精神力也很高，但既然对方能制造出高精神力的小雇佣兵，那他自己的实力大概也不错。 不然，说不定就被小雇佣兵的精神力给杀了呢。 艾草随意想着。 夏茉莉低声说：“现在我试着捕捉对方的精神力，从而定位对方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远超出这个世界计量单位的，恐怖的精神力从她的身体中倾泻而出。她的精神力铺满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细微角落。 大厅内没有相关的精神力反应。于是她的精神力向更加细微的地方伸展—— “找到了。”夏茉莉猛然睁开眼。她的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 尖锐爆鸣声在这间金色大厅内回荡。 她看向了在她手中挣扎的，小小的半透明蠕虫。 第27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7） 艾草被突然响起的尖锐爆鸣声刺了下耳朵。 更吵的是在她脑海里大叫的系统：“这不是研究主任吗！怎么现在就出现了！” 艾草勾了勾唇角：“你猜他为什么现在就出现？”她话语一顿，随后继续说，“他现在的精神力是多少？” 系统沉默了一会，说：“ss。” “懂了吗？”艾草说，“他的精神力在男人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在夏茉莉面前，一点儿都不够看。” 就像她的精神力太低，所以无法感受到对方的精神力攻击；对夏茉莉来说，研究主任的精神力也像只小虾米。 只要她想，她就能抓到他。 和系统是这么说，面对夏茉莉时，艾草又换了套说法。她和夏茉莉一起，看着夏茉莉手里的小小蠕虫，问：“这是什么？” 夏茉莉看了一会这只蠕虫，再次闭上了眼睛。她在这只蠕虫的身体周围，用精神力构建出了新的，精神力屏障。 属于她的精神力，像是茧一样密密麻麻地将这只蠕虫包裹在里面。 夏茉莉睁开眼，将手指放松了些。蠕虫平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不再挣扎了。 “还没有确定身份。”夏茉莉说。她想了想，又说：“但看起来他想杀死我们，所以我打算看一看他的记忆。” “好呀好呀。”艾草赞同地说。 “我陪她将‘亚当之骨’送出去。”娜娜说。在她边上的小机器人脸上的金属上下移动，露出了笑容。 “合作愉快。”小机器人转向夏茉莉的方向，说。 “合作愉快。”夏茉莉说。 她们暂时和对方告了别。艾草和夏茉莉留在金色大厅的展台上，继续对这只小小的蠕虫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娜娜则和小机器人一起送走“亚当之骨”。 在完成了运送后，娜娜会回到金色大厅中，和她们进行汇合。 艾草目送着娜娜和小机器人离开。她随意拖了个用来展示拍卖物品的台子，直接在上面坐下了。 夏茉莉再次睁开眼。 “发现什么了？”艾草问。 夏茉莉的表情比先前轻松了许多。她弯着眼睛笑了笑，说：“发现我想要杀了他。” “哇哦。”艾草说。虽然说的是惊讶的语气词，但是她的表情一点儿都不惊讶。 如果她被人胡乱扯进了异世界，那她也会想要把对方给杀了的。 “那我们一起去杀了他。”艾草想了想，又说，“如果你愿意再等等，我就能让他死得更难看点。” 夏茉莉和艾草对视了片刻，随后她闭了闭眼睛，说： “好。” 艾草也笑。 随后，夏茉莉开始说关于这只蠕虫的，更加详细的内容。 “我入侵了对方的记忆。”她以这句话开始了她的讲述，“在入侵的过程中，我发现对方的精神力比这个世界的其他男人——要高一些。” “我还没有入侵过拥有这么高的精神力的个体，所以我先在他周围构造了属于我的，精神力的茧。” “这样，他就会因为无处不在的，属于我的精神力而感到安心。他们都是这样的……如果只在一个方向察觉到危险，他们会逃跑；但如果危险无处不在，他们就会躺下。” “在让他进入相对安定的情况后，我成功入侵了他的记忆。” 夏茉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她将手中的蠕虫托高了些，盯着它的双眼中怒火翻涌。 “我看到了……他们在通过一个和‘亚当之骨’相似的仪器，搜寻女人。” “……最后出现在那个仪器上的人，就是我。” 夏茉莉深吸了口气。她盯着蠕虫，手微微颤抖：“那个还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我。” “一开始，我对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夏茉莉说，“那只是普通的一天……我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做。我昏迷，然后醒来，就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世界。” “我是幸运的受害者，还是不幸的‘夏娃’？”夏茉莉问。 她的眼中浮现迷茫。 但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艾草笑了。 艾草说：“你是不幸的受害者，也是幸运的‘夏娃’。——这里是安全的地方？我也要开始讲故事咯？” 夏茉莉的双眼闪着晶莹的亮光。她沉默地看着艾草。 随后，艾草也讲述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女人作为全宇宙的最后一个女人……受尽了宠爱。 虽然她没有了自己出行的自由，也没有能够和别人玩耍和交往的自由，更没有控制自己身体的自由——但是她被男人们宠爱着。 她想要什么，男人就会给她什么。 而且，全宇宙所有的男人，都在羡慕着她的对象。 即便她的对象，是全宇宙最为尊贵的星团长。 嫉妒的男人们被星团长杀死了。女人认识的男人们接二连三地死去了。 最后，她的对象陪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死去了。 “如果你是不幸的‘夏娃’，那我要怎么描述故事里的女人呢？” 艾草笑着说。 夏茉莉吸了口气。她对此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艾草的故事，也只是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虽然我一开始，就猜测过你也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夏茉莉说，“但……你是来帮助我的？为什么？” 艾草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需要理由吗？” “需要。”夏茉莉说。 艾草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夏茉莉：“我们都是女人，这就够了。” “如果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就再加上一个娜娜。”艾草笑着说，“她在原本的故事里，应该是按照流程，被销毁了的。” “茉莉。你说，你是因为什么，才去救娜娜的吗？” 第28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8） 夏茉莉沉默了一会。 “不。”她说，“我是觉得……她不是白幼瘦的外形，所以我和她……天生就比较亲近。” 艾草摊手：“这不就够了吗？” 她笑眯眯地说：“你看，你也没办法说出一个确实的理由。——诶，别这么看我嘛，如果你刚刚说的不那么犹豫的话，我会觉得你现在的表情更有说服力哦？” 夏茉莉孩子气地鼓了鼓脸。 她握紧了手，将里面的蠕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茧，将它放进了口袋里。 然后，她站在艾草面前，踮起脚扯她的脸。艾草笑嘻嘻地往后躲了两下，最后还是被夏茉莉捏住了鼻子，“哎呦”了几声，乖乖坐正了被她扯脸。 夏茉莉下手不重，但艾草做出的吃痛太像真的，她扯了几下，犹豫着放松了力气。 艾草抓紧时机，笑着也捏住了夏茉莉的脸颊。 她们对视着僵持了两秒钟。 夏茉莉说：“这样有点儿幼稚了，艾草。” 艾草说：“你不也在扯我的脸，茉莉。” 夏茉莉沉默了会，说：“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松手。” 艾草说：“好。” “三……二……一！” 艾草松开了手——但夏茉莉还没松开。艾草睁大了写满控诉的眼睛，还是认输了，被夏茉莉狠狠揉搓了几下脸。 夏茉莉揉满意了，松开手，也坐了下来。 她想了想，突然叹了口气：“之后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艾草问，“你指哪个方面？” “你、我。”夏茉莉说，“还有这个世界的女人们。” “我有个计划。”艾草说，“你要听吗？” “……你都这么说了， 还问我要不要听？”夏茉莉瞪了她一眼，“快说。” 艾草笑：“我想让这个世界的女人们都回来。”她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慢，但很有力道，“用这个世界的男人作为她们回归的养料，诞生出一个只有女人的世界。”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天方夜谭，但夏茉莉认真思考了会，在艾草说的内容基础上，继续往下问：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女人，会比只有男人更好吗？” 艾草笑：“当然啦。”她给夏茉莉描绘设想出的美好愿景，“你看，男人会召唤女人，但是女人很少主动召唤男人？” 夏茉莉沉思了一会儿，说：“不一定。有的女人，即便是路过看到了一个好看的男人，也会想主动贴上去的。” 她给艾草举例子：“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从一个世界来的，但我说我曾经观察到的女人。” “她们喜欢猫，便会连带着喜欢养猫的男人；她们常在哪里买东西，便要喜欢卖东西的男人；她们追男人，便会一心将自己的好东西给这男人……倘若没有男人，便去追像男人的女人，将她作为男人来对待。” “这样的女人，也可以吗？”夏茉莉问。 艾草想了一会，说：“你说的这些女人，我也知道。但我还知道更多的女人。” “她们……虽不曾将自己作为柴火，供众人取暖，但也冒着风雪走出了一条路；她们的声音虽然微小如萤，萤火的微光却也能点亮大地。” “她们说，这里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她们去那样做了，所以有更多的女人们踏上了这条路。” 艾草垂下眼睫，弯着嘴角轻声说：“……我喜欢这样的她们。” “而且，”艾草话锋一转，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反正这个只有男人的世界都注定要毁灭了，不如让女人们来试试看咯。” “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夏茉莉惊讶地问，“我还以为……” “毕竟只有男人嘛，故事里的‘夏娃’又没有在死前生下孩子。”艾草毫不在意地对之前的故事进行了补充说明，“男人们发疯自毁，世界就遭了殃。” 夏茉莉沉默着思考了很久。 “那就这样做。”夏茉莉说，“我们为她们走出这样一条路。” 第29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9） 艾草和夏茉莉等得无聊，干脆去巡视了一圈金色大厅的内场。 她们凭着夏茉莉恐怖的精神力，将躲在水管里的几个男人抓出来杀干净了。她俩在圆形展台上发呆的时候，娜娜也回来了。 “亚当之骨”已经成功被机器人带走，并从机器人那里，得到了一周后就能进行完全研究的回复。 除此之外，据娜娜复述，机器人没说什么别的，直接匆忙离开了。 “我们也走？”坐在拍卖品展示柜上的艾草问。 “好。”娜娜说，“根据她提供的时间，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用来撤退。”她转头看向夏茉莉，“夏茉莉，你是否还有其他希望在本城市购买的物品？” 夏茉莉摇头：“我们直接离开。” 她转头看了一眼到处都是尸体的金色大厅，转身和艾草、娜娜一起离开了这里。 走到外面，夏茉莉深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清爽空气。 摆在她面前的道路上虽布满迷雾，那道路终点处的灯光却已经亮了起来。那盏灯穿透了迷雾——她想走到那里，因为灯就在那里。 直到回到战舰上，夏茉莉都还是那副放空了的表情。 艾草把自己从尸体上搜刮来的东西理一理，问系统：“这些能算气运吗？” 系统无语：“气运怎么会是……好，真能算，但不多啊。”它想了想，又说，“我刚才去和系统的中台交涉了一下。” “嗯嗯。”艾草随口应付它，“能算多少气运？” “我先和你说交涉的情况。”系统说。它这次意外地没有气急败坏，仍是一板一眼地说：“系统中台说，少给你发了一个新手礼包。礼包内容，是能更改一次技能。” “哇，好糟糕的服务。”艾草笑了笑，“我能去哪里投诉你们中台？” “现在还没开通投诉渠道，太糟了。”系统抱怨了一句，接着说，“我之前听你说，你想让这个世界原本已经死去的女人们，恢复肉体。” “没错。”艾草承认。 “一般来说，死者复生是不合规矩的。”系统说，“但，既然这是一个能够量化精神力的世界，那也不是不能给你开个后门。” “原本【好孕】技能的回转时间长，是因为它需要从无到有，创造出一个崭新的生命。但……”系统顿了顿，才继续说，“如果你能够精确操控……或者沟通那些已经死去的、女人们的意识，那中台可以对这个技能进行更改。” “让它更符合你目前的需求。” “但更改之后，技能就没有办法再创造生命了。”系统说，“它只能成为一个中转站。用怀孕者的血肉和精神，重塑已死之人的灵与肉。” “艾草，你愿意吗？” 系统的语气难得如此严肃。 但艾草仍是轻松地笑了笑。 “能改成什么样？范围和使用的限制呢？”艾草语气随意地问。 “你的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你的技能所及之处。”系统说，“只要技能释放成功，便能对下个对象使用。” “如果我想要同时对数个人使用技能呢？”艾草接着问。 “我不建议。”系统说话的语气严厉，“你的精神力只有d。在没有别人帮助的情况下，你不可能与灵魂进行沟通。” “懂了。”艾草勾起嘴角，“我要改技能。反正这个世界，我能在夏茉莉和机器人的帮助下达成目标——至于下个世界，就等到了再说。” 系统沉默了一会，才说：“技能已经更改完毕。” 艾草点开了自己的技能。 【好孕】： 仅对生理性别为男的对象有效。 所有环节，都与真实的怀孕没有任何区别。 技能的持续时间内，从该对象与女性对应的【子宫】位置，吸取对象的身体与灵魂，并将旧生命的意识附着在新生的肉体里。 在对象身上持续的时间，为旧生命意识的期望时间。 视其生前的年龄与阅历，及生命本身的意愿，进行新肉体的塑造。 冷却时间：无。 艾草看着自己的技能描述，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她身边的娜娜提醒：“艾草，你是否仍然需要体能训练？” 艾草笑嘻嘻地说：“要，我们现在就去。” 她开开心心地跟着娜娜进了训练室，心里已经想好了之后的盛大登场。 ——她要让这个世界的男人们，付出代价。 第30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30）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这个星期里，艾草再和娜娜说明了自己的来路，并对夏茉莉坦诚了自己的大部分能力。 机器人送来了新的消息——她们已经成功研究出通过“亚当之骨”，来影响那些女人的精神力。机器人们可以引导女人们，从原本的群体意识回到单独的个体。 夏茉莉也练习了如何借助自己的精神力，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这一周内，只有艾草和她对打，但只会受到轻微精神力影响的艾草，是她练习的最佳对象。 娜娜则是一心两用，一边处理战舰上的日常事务，一边把星网的一部分数据给黑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天，夏茉莉和艾草趴在一起刷星网时，她们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一篇正在迅速蹿火的新闻。 “‘夏娃’计划首次展露神秘面纱？前任现任两名星团长携手，为帝国的所有居民揭开计划背后的二三事。” 新闻封面上，两位她们都很眼熟的男人，正面容平静地坐在长椅上。 “前任星团长不是在我们这儿吗……”艾草随口吐槽。 艾草点开它的详细内容，看了看，和夏茉莉说：“这上面说，会强制所有连接星网的居民观看这个。” 夏茉莉会意：“如果我们借助星网的连接，那剩余那些没有连接星网的……只需要与女人的意识沟通，进行单独对应就可以了。” 艾草点头。 虽然这个世界的星系范围很大，必然有一些没有连接帝国星网的男人。但是那些男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母亲呢？ 他们的母亲，也是女人啊。 夏茉莉唤来了娜娜，三人粗略计划了一下，便将计划的内容告知了机器人。于是机器人也加入了这场作战。 计划的内容说起来也简单。 她们先把星网的后台黑掉，再通过星网的辐射网，将他们变成女人们新生的沃土。 但据系统说，如果将艾草的形象投到星网上，并且让他们在死前记住她的脸，那可以获得更多的气运。 所以艾草还提了一嘴，让她的形象出现在星网上——说是对他们进行临终关怀，实际上是她想要看到他们死前的模样。 她的想法也被纳入了计划内。 最后，夏茉莉负责与机器人一起，负责女人们的意识转移；娜娜负责辅助艾草，让她能精准锁定每一个男人。 她们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星网的屏幕上，现任星团长和前任星团长一同出现在了长椅上。 娜娜看了一眼，便说：“两个都是全息投影。” 艾草会意地笑了。她和娜娜都坐在餐桌边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们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开始。”艾草说。 她握住了娜娜的手。 她的眼前倏然闪出了一张脸。她并不认识对方，也没有从那张憨厚的脸上看出别的。 艾草对他使用了【生子】。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艾草的【好孕】技能刷新。 这张脸很快从她的眼前晃了过去，换了另一张脸。 艾草平静地使用【好孕】技能。她使用技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眼前的脸也换得越来越快。 像是一张张幻灯片，迅速地滚动成下一张。 她仿佛够听见女人们的声音。她们在欢呼着进入自己认识或是不认识的，罪人的身体。她们大口撕咬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汲取足够多的能量—— 再撕开他们的身体，重新成为女人。 她眼前的幻灯片停下了。 她的眼前，也已经不会再出现新的男人了。 他们成为了女人们的养料。曾经背弃亲人，将亲人视为“第二性”的他们，终将被她们吞食。 艾草低下头。娜娜帮她切断了和星网的连接——她捂着脸，第一次小声地哭了。 “我每次都能帮到这么多人吗？”她问系统。 系统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应该说她帮助别人的手段凶残，还是先给出肯定的答复。 但在沉默后，它说：“是的。” “太好了。”艾草说。 她抹干净了自己眼角的一点泪花。 娜娜正在她边上检查星网连接回传的图像。 见艾草平复了心情，娜娜平静地说：“目前所有的y反应都已经消失。” 她给艾草看了这样一张照片。 背景是一间普通的金属壳房间。房间的地面上，是一名坐在一堆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血肉中的，身上还沾着些血水的女人。 她正双手环抱着自己——她新生的身体痛哭。 “这个世界已经迎来了重生。” 艾草笑了下，说：“我能帮上她们，真是太好了。” 第31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完）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三人开着战舰进了帝国。 帝国复生的女皇为她们献上了崇高的敬意，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要持续七天七夜。 在宴会的第二天，夏茉莉就从机器人那里收到了新的消息。 “……我有可能回家？”她愣愣地问。 机器人笑了笑：“是的。”她给夏茉莉介绍自己身后的仪器，“这是我们在‘亚当之骨’的基础上，制造出的‘苹果’机器。” “按照理论来说，这个机器可以定位你的来处，并将你完完整整地送回去。”机器人说，“如果你有空，就来看一下。” 夏茉莉和艾草对视了一眼，说：“好。” 于是她们在第三天时，就和女皇告别。娜娜则留在了宴会上。 离开了宴会，她们来到了机器人的小窝——那间服装店的地下。 机器人带着夏茉莉到了“苹果”机器面前，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滴她的指尖血。 血液滴下，机器发出了轰鸣声。 机器人说：“定位到了。” 轰鸣声中，机器的面板上显示出了一处朴素的场景。这是一间狭窄小屋的内部。虽然墙纸已经有些脱落，也显出几分破旧。 但看着它的夏茉莉，无言地流下了眼泪。 “这是我家。”她说，“这是我的家。” 夏茉莉吸了口气。她的身体有些颤抖，但她的双眼一直牢牢地盯着机器面板。 “我要怎么做？”她问。 机器人笑了笑，说：“还缺了一点路上的燃料。如果你能解决这个，那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走。” 站在边上的艾草问：“什么燃料？” “一个精神，一个灵魂。”机器人说，“但不能用女人的。女人的精神太过强韧，如果作为燃料，会在路途中承受无尽的痛苦，还得不到解脱。” “好。那就要一个男人的灵魂？”艾草接着问。 “是的。”机器人说。 艾草转头问夏茉莉：“茉莉，我们之前不是遇到了一个小小的蠕虫吗？”她说，“我记得当时你把他困起来了？” 夏茉莉泛着泪光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里，将一个小小的茧拿了出来。 “这个可以。”机器人笑着说。她问夏茉莉：“你想什么时候踏上回家的路？” 夏茉莉沉默了一会。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块面板上的家。 “我……现在还有没有道别的人。”她闭了闭眼睛，艰难地说，“在这个世界，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等我做完，我会回到这里。”她承诺。 不仅是对机器人，也是对她自己。 夏茉莉和艾草走出服装店的时候，夏茉莉又开始低着头抹眼泪。 陪在她身边的艾草想了想，说：“那我，也在这个世界留到你离开的时候。” 夏茉莉眨了眨眼睛：“对哦……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抹了把眼泪，“我不想和你，也不想和娜娜分开。” “我们去和娜娜当面说？”艾草提议。 于是两人再赶回战舰。这艘战舰已经从赃物，变成了她们的私有财产。所以与外面的喧闹不同，这里的控制室里仍旧冷清。 在控制室中央的，娜娜的全息投影转身迎向回来的二人。 夏茉莉看到了娜娜的脸，又忍不住要哭了。 她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方才的所见，和自己的所想。 娜娜点头：“我明白了。”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夏茉莉，这是件好事。恭喜你可以回家了。” “但我放不下你。”夏茉莉轻声说。 娜娜沉思了一会。她抬起手，在半空中呼出了几个光屏。 “这是一名研究者在昨天发布的新成果。”娜娜介绍，“它可以记录下一个人的性格、外貌，并根据她的过往经历，来生成一个机器人外壳的ai。” “夏茉莉，我是ai，我拥有与人类科技等长时间的生命。”娜娜的眼睛里满是温和，说，“如果你放不下我，那是否需要将自己ai化？” 艾草兴冲冲地在边上点头：“我是不是也能留下一个ai啊？” 娜娜沉默了一会，说：“不。这项技术只能接受c及以上的精神力。”她耸了耸肩，“你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差了，真的。” 艾草坐在控制室的角落里自闭去了。 之后的事情，发展的都很顺利。 夏茉莉生成了一个她人格的ai。在她进入“苹果”机器的时候，夏茉莉二号、艾草和娜娜都在机器外面看着她。 “再见。”她亲了亲自己ai的额头，和所有人告别。随后，她握着蠕虫，转身进入了机器。 一瞬后，机器面板上的场景里，出现了新的人。 是夏茉莉。 她站在自己的家里，犹豫着看向了机器的方向。 她又哭又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 面板上的场景消失了。 娜娜问艾草：“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需要欢送会吗？” 艾草笑嘻嘻地摇头：“我还有一个问题，搞明白了我就离开。”她问机器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男人了，女人们如何繁衍后代？” 机器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机器：“那是‘亚当之骨’。如果女人想要一个孩子，就能求来一个愿意成为她孩子的女性。” “另外，外置子宫也已经提上了日程。”机器人笑着说，“女人们总是要更加聪明些的。” 艾草点头。 她又问系统：“系统，这个世界还会毁灭吗？” 系统沉默了会，回答她：“不会了。它已经越过了原本注定毁灭的结局，开启了新的未来。” 艾草满意地笑了。 “那我也要走了。”她和自己的朋友们道别，“如果有缘，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 “一路保重。”娜娜说，“你是换世界，就也不给你送什么礼物了。” 艾草可怜兮兮地眨眨眼睛。 在边上的机器人想了想，说：“我倒是可以在你的意识上留点什么……如果你好奇的话。” 艾草笑着说：“是什么？” “等你用了，你就知道了。”机器人说，“如果你用不上，永远不知道也很好。” 她带着艾草进了一间巨大的机器内部，再按了几下墙上的按钮。什么都没感受到的艾草，再茫然地跟着她出去。 “一路顺风。”机器人和她告别。 夏茉莉二号说：“希望我们还有再遇的一天。” 艾草笑了笑：“会的。我也会想你们的。” 她告诉系统：“我要从这个世界脱离。” 系统说：“好。” 第32章 幕间 缥缈无垠的淡色空间中，唯有中间，那个以无数编码构成的，上窄下宽的纺锤体，正在缓慢地散发乳白色的纯净光芒。 艾草坐在这个纺锤边上。 系统大怒：“你怎么能叫我这完美的外形……纺锤！” “就叫就叫。”艾草笑着说，“纺锤。” 系统生气地哼唧了一会。乳白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又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你的第一个世界完成的不错。”系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不知道中台能给你什么好东西。” “你不知道啊。”艾草问，“你不是天道分类的系统吗？怎么地位这么低。” “系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系统说，“虽然没有歧视……可能没有，但是有弱肉强食。要是我再不搞点气运，就要直接被中台砍掉了呜呜。” 艾草沉默了一会。 她说：“没事啊，我也要去搞气运的。” “你人还怪好……” “不然怎么让那么多男的生孩子呢。” “我就知道！”系统生气，“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自己！” 艾草笑笑。 “中台的结算下来了。”系统努力公事公办，“我看看……一个新手助力升级礼包，还有一个道具位。” “礼包里面是什么？” “五选一。”系统说，“看你是想要绝世容颜、窈窕身材……等一下，中台发错了。” 短暂的沉默后，系统松了口气，说：“这次对了。这次的选项是徒手一个打八个的武力、小孩看你都喜欢的亲和力、比你能想到的人都更聪明的头脑、不管什么都能上手并附赠证……” 系统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去。 “最后一个呢？”艾草问。 “……保证你作为人类的，灵魂和意识的纯净。” 系统艰难地说：“我建议你选前面的部分，但是我也是第一次见最后那个选项。” “那先等等再选。”艾草说，“让我看看下一个世界的备选项。” 一部分编码从纺锤体上解离，落在艾草面前。 它们缠绕在一起，构成了三个小屏幕。 “最左边是和这次相似的世界。”系统介绍，“但有哨向和信息素的额外设定。” “中间是一个修仙世界。”系统继续介绍，“但重生女配和女主在男主的撺掇下把天道崩了。” “左边是一个西方世界。”系统介绍最后那个，“有吸血鬼的那种。” 艾草思考了一会，说：“吸血鬼……能将人转化成吸血鬼，是。” “是的。”系统说。 “这几个世界里，哪个气运最多？” “……西方世界的。” “那我选那个保证灵魂和意识的奖励。”艾草弯起嘴角，“我还没见过活的吸血鬼呢。诶，你说吸血鬼到底算是活的还是死的……” 系统当她在王八念经：“除了礼包，还能给你加点技能点……” “全加身体素质上。”艾草跃跃欲试地说，“我要手撕吸血鬼。” 系统无语，但还是按照她的说法，给她加了技能点。 “第二个世界也……合作愉快。”系统说。 “合作愉快。”艾草翘起嘴角。 第33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 在艾草睁开眼睛之前，鼻尖就闻到了略带潮湿的，草料的味道。 “呀！” 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正抱着一把破旧的扫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少女和她对上视线，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怀里的扫把抱得更紧了些。 艾草坐起身，感觉自己有点儿呼吸困难。 零碎的石头糊在棚顶的木头缝隙里，零碎的惨白光线从它们之间漏进这处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周围都是潮湿的草垛，一匹瘦马在距离她最远的角落里，慢吞吞地低头咀嚼槽里的草料。 虽然这里很小，但地面上除了一些零散的草籽和碎屑外，没有别的脏污。 艾草拍了拍自己身上——她身上这条长长的黑裙子盖到她的脚踝，腰上还有个紧紧勒着的束腰。她捏住束腰两边，往两边扯了一下。 束腰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块烂布。 明明只是一块小小的布。勒在她的身上，却能让她呼吸不畅。真讨厌。 艾草畅快地呼吸了两下。 她的目光落在了退到马棚入口处的，少女的身上。少女同样穿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裙子，裙面上有几个与裙面颜色相近的补丁；腰间系着米白色的围裙，上面同样是干干净净的。 她的双眼是柔和的浅蓝色；深棕色的长发则呈现出柔软的波浪，被一条黑色的丝带束了起来。 少女抱紧了扫把，目光警惕地看着艾草。 “你好。”艾草说，“我是艾草。” 她话刚刚说出口，便在心里问系统：“我和她会不会语言不通？” 少女在系统回话之前，就说：“你好。” 她的声音也很温柔。如果不是她的手里一直紧紧握着扫把，艾草都要以为她是哪只误入的小白兔。 “……你也听到了。”系统无奈地说，“不会语言不通。” “在你面前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莉莉安。”系统说，“我已经把目前的世界线传给你了，接收一下。” 艾草答应了一声，开始看对这个世界的描述。 这个世界有吸血鬼和人类两种生物。人类的数目多，吸血鬼的数目少。 面前的女主角莉莉安，即将被作为男主的吸血鬼掳进华丽的古堡中，成为被圈养的血奴。 并从此走上和吸血鬼相爱相杀，最终背弃了她的吸血鬼猎人同伴，接受初拥，成为一名新生血族的未来。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段故事—— 但这个世界在女主成为血族后，就开始分崩离析。 女主凭借自己的血族身份，在男主的帮助下成为了血族的高层。然后，她为了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进行了复仇。 她在礼拜日，闯入了教皇布教的教堂……她将教皇也变成了吸血鬼。 在那之后，世界上的吸血鬼越来越多。 直到某天，人类彻底地消失了。 失去了猎物和食物的吸血鬼们，在这片大地上度过了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狂欢。 渴望着毁灭别人的吸血鬼，终于被自毁的渴望压倒了。狂欢中，数名吸血鬼的始祖释放出了自己的力量。 这个世界毁灭了。 艾草眨眨眼，有点儿困惑地问系统：“这个女主有自己的完整逻辑吗？” 系统干巴巴地解释：“有的。虽然前后的转变比较突兀，但这也正常。在被转变成吸血鬼后，人类的灵魂和理智就会被污染。” 艾草想了想，说：“首先要阻止女主成为吸血鬼？” 系统点头：“今天就是她被男主掳走的日子。” 艾草点头。 她问莉莉安：“你要不要跟我走？” 莉莉安眼神警惕地摇头。她现在甚至都没有告知艾草她的名字，只说：“请你离开。” 但马棚外的天空猛然暗了下去。 照亮棚内的光线少了，莉莉安的双眼反而亮得吓人。她转头看了一眼马棚外面，压低声音说：“别说话。血族来了。” 她向马棚中走了几步，转身将门关上，还谨慎地将门反锁上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翅膀扇动的声音。随后像是平地卷起了一阵风，翅膀的声音愈发密集。 莉莉安脚步轻盈地走到艾草身边，坐在了草堆里。她靠得比之前近，艾草也能更好地分辨她脸上的表情。 恐惧，茫然，无措。 艾草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而言，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已经很厉害了。 然而一只蝙蝠穿过了棚顶的木头缝隙。这只优雅的暗夜精灵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名眉眼深邃，身材高挑的青年男人。 他眼中有着血红色的竖瞳。 莉莉安小声地吸了口气。 青年男人看了莉莉安一眼，便命令：“你成为我的血奴。”他的语调抑扬顿挫，“成为我的食物，我的仆人，为我献上永生不变的忠诚。” 莉莉安没说话，但艾草从她那里，感受到了难以自抑的，强烈的恐惧。 艾草摸摸下巴，说：“我是她的姐姐，我也要去。” 第34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2） 男主看了艾草一眼，仍旧是那副倨傲的姿态：“我允许你向我效忠。” 随后他的斗篷一卷，变回了一只小小的黑色蝙蝠，再从那处木头缝里钻出去了。 棚外的翅膀扑棱声渐弱。 天色缓慢回亮。 莉莉安缓慢地吐了口气。她有点儿茫然地看着艾草，说：“为什么你要帮助我？” 艾草也松了口气。她已经设想过自己有可能被莉莉安讨厌，最差的结果也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善意的——但现在看来，只要莉莉安不变成血族，她还是能和莉莉安交流的。 “我想帮你，就帮了。”艾草说。她看着莉莉安流露出明显不信任的眼神，耸了耸肩，说：“我觉得你眼熟，想和你当朋友，这样的理由够吗？” 莉莉安沉默了一会。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中慢慢地浮出笑意：“……艾草，你好，我是莉莉安。很高兴和你当朋友。” 艾草也笑了笑，说：“莉莉安，你好。” 莉莉安站起身。她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又轻又快地说：“艾草，来家里坐一坐。今晚，我们就要去那位领主的住所了。” 艾草点头。 她跟着莉莉安离开了马棚。 马棚外，是一间同样有些破旧的小房子。莉莉安推开了房子的木头小门，招呼艾草坐在那张桌子边上。她端来了两个边缘缺口的碗，请艾草喝水。 艾草喝了一口有些浑浊的水，笑着说：“多谢。” 莉莉安腼腆地笑了笑。在和艾草多说了几句话后，她现在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和警惕了。 或者说，因为她即将被那位吸血鬼领主带走，所以对现在和未来都无所谓了？ 艾草现在还摸不准她是什么想法。 她干脆直接问了：“莉莉安，你能和我说说那个领主吗？” 莉莉安并未反过来质疑她，而是沉默了一会，说：“你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她的眼睛紧紧地看着艾草，“但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的双眼微弯：“让我想一想，我要怎么和你说呢……” 莉莉安想了一会，在艾草将碗中的水喝尽前，说：“领主是这片土地的所有者。”她指了下自己的脚下，“因为这片地都是他的，所以他不需要征求我们的同意，就可以抓我们去当血奴。” “血奴……就是给血族提供血液的人类。”她继续说，“我们以后可能会遇到其他血奴。为了避免露馅， 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艾草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莉莉安笑了笑：“艾草姐姐。”她垂着眼睫想了想，随后说，“我有个想送给姐姐的见面礼。” 她起身，在房间的角落里挖出了两个小小的吊坠。莉莉安用软布将它们上面沾着的泥土擦干净，随后将其中一个递给艾草。 “这个送给你。”莉莉安说。 艾草道了谢，接过了吊坠。 这枚吊坠落在她的手心，有着沉甸甸的分量。这枚吊坠似乎是由金属制成，中间是一名被布蒙住眼睛的女子，她的周围还有一些剑形装饰。 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开口，说：“艾草，这次的女主好像也不是原世界线那样的。” “嗯？” 系统艰难地说：“你没从这个吊坠上感受到什么吗？” 艾草笑：“你忘了我只有d的精神力？” 艾草将吊坠翻了个面，平整的表面上雕刻着散落的星辰图案。 系统提醒：“这里是西方玄幻……算了，我直说了。”它顿了顿，说，“女主可能是女巫。” “哦。” 系统炸毛：“你怎么一点儿兴致都没有！那可是女巫诶！” 艾草再看了两眼吊坠，问莉莉安：“我可以直接戴着它吗？” 莉莉安点头。 艾草戴上吊坠，将它女子的那一面翻成正面，笑着问：“怎么样？” 莉莉安笑着说：“好看的。” 她也戴上了另一枚吊坠。她的那枚吊坠上方的彩虹上，有着数个杯子形状的装饰；而下方则是一个雕刻精美的城市。 艾草这时，才回答了系统之前的问题。 “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需要承受污名的人……为什么我要对那样的人有兴趣？” 系统不说话了。 第35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3） 莉莉安低头看着那枚吊坠。 她语气平静地说：“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那能直接送给我吗？”艾草再次和她确认。 莉莉安点头。她抬手，指向了房顶处不起眼的角落。 艾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有几个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扭曲的黑色文字。说是文字，但艾草没办法从那些笔画里，分辨出某个特定的文字。 它们只是相互扭曲着，聚集在一起。 系统惊呼了声：“我的代码呀。” 艾草挑眉。她平静地观看着文字在角落里扭动，还有心情问莉莉安：“这是什么？” 莉莉安弯了弯眼睛：“它们曾经是我的母亲。” “那现在呢？”艾草追问。 莉莉安的笑意淡了些：“它们现在只是它们。”她指指自己脖子上的吊坠，“这两个吊坠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我母亲已经死了。” “节哀？”艾草说。 莉莉安笑了笑。房间外的天色在她们的谈话声里，渐渐地暗了下去。 莉莉安看了眼门外，说：“我们要去领主的城堡里了。” “好。”艾草点头，“我们怎么去？” 莉莉安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有些破旧的房间。 她说：“我们去村口，坐马车去领主的城堡。” 莉莉安折了一小把扫帚上的枝条，放进了口袋里。她再敞开了马棚的门，解开了束缚着它的绳子——虽然这匹瘦马仍旧在角落里安静地咀嚼草料，但莉莉安仍旧与它告别。 随后，她便和艾草一起走出房子，和房子——她过去的记忆告别。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昏黄色的天空被一层白色的烟雾笼罩着。 虽然莉莉安说要去村口，但这里也只有几间建的很远的房。这里也看不出一条固定的道路，车辙和脚印将一部分泥土踩实，共同指向了一处竖有路牌的路口。 而那路口上，停着一辆外形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马车。 马车由几匹黑里透红的健壮马匹拉着。 它的车厢通体漆黑。几个路人在见到它时，纷纷弯下腰向它行礼——而莉莉安平静地看着马车，说：“就是它了。” 艾草掂量了一下马车的大小，问：“如果你现在想跑，我能帮你跑。” 莉莉安笑了笑：“在领主的土地上，所有的人都属于他。”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剩下的半句话，她只做出了口型。 【我会离开。】 艾草松了口气。如果她和莉莉安搞好了关系，但莉莉安没有想离开的心思，那她不就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吗。 再说，她也不能为了莉莉安的生命，就把她绑走。 如果不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那不论她将莉莉安绑到哪里，莉莉安都将走向恒定的结局。 所以艾草才会选择跟着莉莉安。 莉莉安站在马车车厢边上。她抬起头，看着坐在马车前室的那位黑衣女人。 “你好。”她平静地直视着黑衣女人，“我们是新的血奴。” 黑衣女人单手握着马鞭，略微支起了些身子。从相貌上看，她并不年轻。那双黑得看不见瞳孔的眼睛下，是两道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纹路。 “血奴啊。”黑衣女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用马鞭给他们挑起了门帘，“进去坐着，一会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莉莉安向女人行礼。她拎着裙摆爬上马车，随后便借着门帘缝隙带来的那道光，看到了坐在马车车厢中的，几名陌生少女的脸。 她们是普通的人类。 跟在莉莉安身后的艾草想。 少女们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她们蜷缩在黑色车厢的角落中，睁大眼睛看着新来的两人。 她们眼睛的颜色很浅，但眼睛里没有一点儿光亮。 艾草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莉莉安。 莉莉安转过头，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们沉默着走进了车厢，再在另一个角落里坐下。 门帘很快就又被放了下来。车厢里所有的光线，都被这道薄薄的门帘挡在了外面。 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一会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艾草想了想她这句话，还是没说什么类似于“知道了”的话。 莉莉安坐在她身边，和她一样沉默着。 随后马鞭撕破空气的声音响起。马蹄踩在泥土上，溅起了凹凸不平的土块。 车厢颠簸着移动。 反正现在也不能和莉莉安聊天，艾草干脆问系统：“刚才驾驶马车的女人是什么来头？” “你知道了？”系统脱口而出。 “知道什么？”艾草语气温柔地反问。 系统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两下。 但话都已经说漏嘴了，它便破罐子破摔，说：“她是故事里的吸血鬼猎人。” 艾草：“？” 第36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4） 艾草迅速在脑海里，再次过了一遍黑衣女人的相貌。 女人的脸颊偏瘦削，但看起来，和普通的中年女人没什么区别。 但既然系统说她是吸血鬼猎人——那她就不再是个普通的路人角色。 艾草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感觉自己引以为豪的直觉，都被这个世界的规则蒙蔽在了下面。 一开始，她没有感受到作为吸血鬼的，男主的到来。 后来，她又没有察觉莉莉安家中，那些扭曲的符号。 虽然这些小遗漏都被她弥补了，但她没有办法否定自己过去的疏漏。 系统在她脑海里叹了口气，说：“艾草，你别太紧张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烂摊子，就算没能成功拯救它，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失。” “这种与西方玄幻相关的世界，只有那些精神敏感的人类才擅长。” “但你的精神力只有d，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我提前再筛选一下世界。” 听着系统的保证，艾草想了想，弯起了嘴角。 “我来都来了。”她说。 更何况，她已经和莉莉安有了联系。 就像是上一个世界的夏茉莉那样。 她帮助夏茉莉回了自己的世界，所以她也会帮助莉莉安。 艾草知道自己做得到。 “好。”系统应了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艾草回想了下刚才和女人的短暂接触，然后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等到她和女人足够熟了，让她自己说出这件事。 等到那时，她再问问女人的想法。 如果她们一直不熟……那也能证明她们的目的不同，也没必要刻意搞好关系了。 虽然艾草对猎人和莉莉安未来的关系感到好奇，但那毕竟都是未来的事情。 坐在她身边的莉莉安握紧了她的手。 艾草从思绪中抽离。一些轻微的，像是草木被风吹拂发出的声响，从一片悄无声息中包裹了她们。 艾草轻柔地回握了莉莉安的手。 她们再次压低了呼吸的声音。与她们平缓的呼吸声不同，另一个角落里的声音太过混乱。 少女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但她们都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有细微又杂乱的呼吸声从手指间漏出来。 艾草向那里投去短暂的一瞥。 车厢外的响动变大了。 原先还像是草木生长的细微声音，成为了拍击在岩石上的巨浪。 密密麻麻的，翅膀颤动的声音，还有车厢被剐蹭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声音—— 与车厢外不同，压抑的寂静弥漫在黑暗的车厢里。 少女们挤在一起，用聚集在一起的，同伴的力量来对抗黑暗和恐惧。 与在她身边坐着的，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莉莉安不同。 莉莉安虽然和她坐在一起，但是她们之间没有分担这份恐惧。 因为，不管是莉莉安还是艾草，都不恐惧这片黑暗。 如果艾草能够看见莉莉安的脸，那她会看见，这位少女脸上只有宁静和平和的情绪。自从全然陷入了这片黑暗，她便像是又看见了那些扭曲的笔画和文字。 她看见了“神”吗？ 莉莉安没办法用自己过去的经验来描述自己见到的景象，因此她睁大了淡蓝色的眼睛，试图用自己的双眼牢牢地记住这片黑暗。 马鞭甩出一道清脆的破空声。 它像是死神镰刀到来前的宣判。 车厢外的，数以千万计的翅膀扇动声暂停了一瞬。 在短暂的寂静后，它们像是发了狂，喧闹着靠近了狭小的车厢。 在少女们的惊呼声响起之前，这些声音又都消失了。 系统感慨：“这次活了这么多人啊。” 艾草：“？” 她看看那群连自己的视线都没有对上过的少女，问：“她们原本都会死吗？” 系统说：“是啊，她们会发出尖叫声，然后被外面的低等血族吸干。这间马车里只有女主一个人活了下来。” “从那之后，吸血鬼猎人和男主才开始对女主感兴趣。” 艾草想了想，说：“但这次，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系统说：“对。” 一刻都来不及对曾经的世界线哀悼——毕竟艾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世界线的。 摇晃着的马车停了下来。 门帘被她们见过的那根马鞭挑了起来。黑衣女人的脸上有些疲惫：“到了，出来。” 光线照在了车厢里的，少女们的身上和脸上。 黑衣女人怔住了。 她眼下的皱纹似乎都被抚平了些。 艾草眨眨眼，问系统：“她是为了保护去当血奴的人，才当马车夫的？” 艾草继续问：“但是她遇到了莉莉安，发现没办法拯救所有人，所以才去当猎人了？” 系统大叫：“你怎么又知道了！” 第37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5） 艾草嘻嘻一笑。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漏了嘴。 它立马恨不得在数据空间里挖一个洞，把自己的源代码打包好塞进去。 但话已经说了，它便干巴巴地说：“但现在没有人死。” 艾草耸肩：“只是这次运气好。” 她瞥了一眼在车厢角落里，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的少女们。 少女们确实活了下来。 但这对黑衣女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艾草无声地笑了下。她和莉莉安一起下了马车，站在了一片花园前。 脚下的泥土潮湿又柔软，花园中的百花盛放。 但配着黑沉沉的天空，再加上这般充满活力的景色都被黑色的大铁门拦在了后面。 阴森恐怖的气氛弥漫。 艾草问黑衣女人：“我们到了吗？” 仍在挑着门帘的黑衣女人轻轻“嗯”了声。 她的脸上第一次展现出了淡淡的笑容：“这里是……” 她的说话声，被花园大门沉重的吱呀声压了过去。 黑衣女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推开花园大门走了出来。 这名少女的皮肤像雪一样洁白，上面一丝皱纹都没有。 少女的双眼，则是如红宝石一样剔透的红色。 她的长发肆意飘动。 “吾名为海伦！”少女张开双臂，雀跃地笑着说，“欢迎来到吾的城堡，仆人们！” 一名人类少女终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她跌坐在了地上，发出了微弱的哭泣声。 艾草在这样的背景音里，转头看向了莉莉安。 莉莉安正在看着海伦。 艾草再次仔细观察了一遍莉莉安的外貌，问系统：“她们是双胞胎？” “不是。”系统否认，“她们只是看起来像。而且海伦很快就会死了，到时候女主就是男主的白月光。” 艾草点头。 与正在仔细看海伦的莉莉安不同，海伦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莉莉安。她只是出来露了面，又随手指了个人类少女，让仆从送去她的房间，就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穿着白色衣服的仆从们，才沉默着从花园大门里走了出来。 她们被仆从带着穿过了花园，走进了城堡侧面的一扇小门。 除去那名被指定的少女，她们都被带到了一间空旷的房间里。 房间内的墙壁是干净的白色。巨大的落地花窗像是宝石一样，镶嵌在墙壁上。 就算她知道这里是吸血鬼的巢穴，她也免不了在心里夸一声好看。 艾草往花窗那里走了两步，见莉莉安仍旧站在原地，便轻轻拽拽莉莉安的手，问：“没事？” 莉莉安小声说：“没事。你看到她的样子了？” “嗯。” “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莉莉安低声说。 “可能只是巧合？”艾草宽慰她。 莉莉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带她们进入这间房间里的仆从们都退了出去。几个想要一起跟着出去的少女，也被仆从们推回了房间里。 黑衣女人脸色僵硬地站在仆从身边。 随后，木制的，厚重的房间门关上了。 刚刚放松了些的少女们又绷紧了身体。她们三三两两聚集着，窝在了房间的角落和边缘处。 她们都压低了交谈的声音。 不安和恐惧的情绪爬上了她们的脸颊。 艾草伸了个懒腰。 她再看了眼花窗——今晚的天气不佳，自然也看不到什么月光。没办法从光线分辨时间，她便去敲房间门。 “今天的晚饭吃什么？”她一边敲门一边问。 距离她最近的几个少女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有人想来拦她，但又被同伴拉住了。 莉莉安走到门边。她犹豫了几秒，才也抬手去敲门。 她们敲了几下，没人应。 边上的少女忍不住说：“你们为什么去敲门啊，又不会有人……”她说着，声音便低落了下去。 艾草眨眼，丝毫没改变主意：“我饿了。” 她向后退了两步：“莉莉安，你先往后走两步。” 艾草活动了一下因为坐马车而僵硬的身体，勾起了唇角。 她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房门发出了沉重的闷响。艾草听见了脑内系统的哀嚎，和房间外，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说话声。 她的笑容扩大了些。 艾草再踹了房门一脚。 厚重的门板在她的鞋底下裂开了一条细缝。 第三时，门板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能看见门外走道的缝隙。艾草换了个地方继续，很快就就这扇门分成了几块碎裂的木板。 艾草拍了拍裙子，笑着和莉莉安说：“这门还挺厚的。” 莉莉安看了眼在地上散落的，五厘米厚的碎木头块，点头：“是挺厚的。” 艾草把这个洞口掰大一点，往外看了眼：“嚯。” 黑衣女人沉默的，浮着怒气的脸恰好出现在了走廊拐角。 艾草和系统说：“你看，现在她又要去当吸血鬼猎人了。” 系统：“好像很有道理……不对啊！她看起来想杀了你啊！” 两句话时间，黑衣女人便和艾草对上了视线。 艾草咧开嘴：“晚上好。” 黑衣女人：“……” 第38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6） 艾草说完了晚上好，继续按照自己的身高来拆房门。 她把第二大块木板卸下来，准备掰第三块的时候，黑衣女人终于说：“……我给你开门。” 艾草说：“不用了。” 她手上用力，把木板掰断了丢到地上。 艾草没弯腰，直接走过了破破烂烂的门洞，问：“你好？” 黑衣女人沉默着看她。 女人的眼神恐怖，但艾草对此毫无所觉，自顾自地拍裙子上沾的木屑。 女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叫我潘多拉。”女人说，“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和我来。” 艾草笑了笑：“我是艾草。”她侧过身，扶着莉莉安走过全是木屑和碎木块的门洞。 “我是莉莉安。”莉莉安说，“我和艾草一起走。” “……两个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更大。”潘多拉的眉头紧锁，“还有要走的吗？” 后面的这句话，她是在问那些仍旧在房间里的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摇了摇头。其他的少女便争先恐后地摇着头。 艾草一时分辨不出潘多拉是不是松了口气。 潘多拉问：“你们能跑吗？”她一边问，一边在原地跑了两步。 艾草怀疑她是担心这俩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是跑。 想归想，艾草还是点头：“能。” 莉莉安也点头。 潘多拉的嘴角抽动了下，露出了个有点别扭的笑容。随后她转头，向她来时的走廊投去了一瞥。 潘多拉迅速收回了视线，平静地说：“你们跟着我，现在就走。” 她没再看那扇破破烂烂的房门，而是带着艾草和莉莉安走向走廊的另一头。 潘多拉的步子迈的很大，莉莉安需要快步走，才能勉强赶上她。 莉莉安走得有点累。 她转头看艾草，但艾草仗着自己和潘多拉身高差不多，愣是走出了种闲庭静步的散步感。 莉莉安鼓脸，有点抱怨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高？” 系统附和：“你为什么这么高？” 艾草在脑海里给系统扣了个问号，回答了莉莉安的问题：“因为我吃的很多？” 莉莉安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完全不满意她的回答。 “只要吃很多就能长高吗？”她追问。 艾草点头。她笑眯眯地摸了摸莉莉安的头顶：“多吃就能长高。” 潘多拉发出了一声小声的笑声。 莉莉安气哼哼地跑了两步，赶到潘多拉身边，仰着脸问她：“潘多拉，为什么你也这么高？” 潘多拉脸上的笑容明显了些：“我天生比同龄人高。” 莉莉安低着头，开始盘算自己曾经见过的同龄人，再和他们比一比自己的身高。 潘多拉已经带着她们走到了一扇熟悉的门前。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并挥出了马鞭。 刚刚扬起了花朵，朝着她们袭来的巨大花朵被她的马鞭抽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花瓣四散，再被花圃里的其他花朵吞吃干净。 暗灰色的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艾草说：“哇哦。” 潘多拉绷紧了嘴唇。她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低声说：“时间紧，只能走这条路了。” 艾草点头。她把莉莉安拎到自己身前：“你带路，莉莉安站在中间，我殿后。” 潘多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好。” 花园里冲过来的花朵太多，潘多拉走的速度比先前慢了些。她皱着眉甩出马鞭，护住自己身后的莉莉安和……殿后的人呢？ 艾草缩在后面的一个拐角里拧断了一朵花枝，问系统：“吸血鬼能假孕吗？” 系统说：“吸血鬼已经不是活人了，所以没办法生孩子。” 艾草无语：“连男主都不能生，那我还能让谁生孩子？” 系统打了个哈哈：“之后会有的，会有的……” “那能不能让他来月事啊。”艾草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座城堡，“让他流点血，免得想来追莉莉安。” 系统犹豫了会：“他都吸血鬼了……” “你就说他吸不吸血，身体里有没有血。” 系统屈服：“那行，你先试试，看看能不能让他胃出血……” 艾草笑嘻嘻地将刚冲过来花朵一拳捶烂，顺便对男主使用了【月事】技能。 她处理完了后面的花朵，这才快跑了几步，赶上了前面的莉莉安。 潘多拉的眉头像打了结：“你刚刚去哪里了？” 艾草摊手，说：“刚刚打了朵花。” 她手上都是花瓣流出来的汁液，刺得她的手又麻又痒。潘多拉看到了她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朵花长什么样？”潘多拉问。 艾草回忆了一下，说：“记不清了。” 她打的花太多，她自然记不清楚这些汁液是哪一朵花留下来的。 潘多拉眉头紧皱：“……那没办法了。”她转过身，说，“你们暂时没法自己离开了——我带你们离开这里，然后去给你解毒。” “花里有毒啊。”艾草说。 她试着握了下拳头。她的手还在她的掌控下，但是她已经没有知觉了。 莉莉安的表情有点不安。她看了看潘多拉，再看看艾草，小声说：“对不起，如果我也能打架就好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艾草耸耸肩，“潘多拉都说能解毒了，我们之后去解毒不就行了？” 潘多拉的眉头放松了些。她说：“解毒就行了。” 她再转头看了一眼她们来时的路，说：“城堡里有骚乱，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快走。” 剩下的路显得格外平静。她们顺利从花园门口出去了，再上了马车。 潘多拉仍是驾车的人。 艾草和莉莉安坐在一片黑暗的车厢中，沉默着听着外面的声音响起又消失。 门帘再被马鞭挑了起来。 潘多拉的脸上多了一道刻在眉骨上的伤痕。这道伤痕往外冒出了血珠，落在她眼睫上，再被她胡乱抹去了，只剩一道模糊的血痕。 她眉骨上的伤仍在出血。她的眼皮处堆积起了粘稠的，半干的血液，看着有点恐怖。 潘多拉扯了扯嘴角，给她们指一栋不远处的教堂，说：“到了。” 第39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7） 潘多拉将马车停在了教堂边上。 她们下了车，一同站在这栋富丽堂皇的教堂门口。 教堂的底层也有好几米高。从紧闭着的双开门缝里，能依稀看见教堂里面的，淡淡的彩窗光。 再抬头看，便能看到教堂上方的钟楼，与直刺入穹顶的尖顶。 既然有教堂，那自然有教会了。 艾草问系统：“我之前忘了问，这个世界里有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那教会有什么用？” 系统沉默了会，才回答：“给女主当垫脚石。领导教会的教皇……会死在变成吸血鬼的女主手里。” 艾草应了声。 潘多拉已经将马车停好了。她将马鞭收回自己腰上，走到门口敲了敲大门。 “是我，潘多拉。”她说。 随着她报出自己的姓名，仍旧沉默的大门缓慢向后开启。 潘多拉转头，面色僵硬地笑了下：“我和这里的主教是朋友。” 艾草“嗯”了声，跟在她身后往教堂里走。 艾草走了几步，转头看到莉莉安仍站在原地。 艾草拧起眉，抬手在莉莉安面前挥了挥：“莉莉安？” 莉莉安向后退了一步。她那双眼睛又有了焦距——还多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恐惧。 艾草问：“怎么了？” 莉莉安看了潘多拉一眼，小声说：“我不敢进这里。” 艾草皱着眉头，也看了潘多拉一眼，说：“有危险吗？” 莉莉安犹豫着摇头。 艾草再问：“那要进去吗？” 她仍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描述自己方才见到的景象。如果她全盘托出，但艾草不相信她的话……莉莉安抬手握住自己胸前的吊坠。 她说：“我和你一起进去。我相信你。” 艾草笑了声。她笑眯眯地揉了揉莉莉安的头顶，说：“这里还有潘多拉呢，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就把她丢过去，我们俩跑。” 听到了她毫无遮掩的话的潘多拉扯了下嘴角。 潘多拉说：“随便你。”她转身，“再不进去，门就要关上了。” 莉莉安悄悄地松了口气。 走过了一段短短的走廊后，她们来到了教堂的大厅里。 与吸血鬼的城堡不同，这里的过道都横平竖直地被一些圆形的柱子分隔开。艾草在脑海里检查了一下系统发来的地图，问潘多拉：“我们去哪里？” 潘多拉在长凳上随意坐了下来。她有点儿困惑地看了艾草一眼。 潘多拉反问：“你没看到主教吗？” 伴随着她的声音的，是另一个空灵又柔软的声音。 “可能是我太小了，所以她没有看见。” 一个与莉莉安年龄相仿的少女，从高大的演讲台后面转了出来。 少女金色的发丝像是被上天赐予的礼物，她碧蓝的眼眸像是从未被雾霭遮蔽，她柔和的笑容能够温暖冬日寒霜。 她穿着洁白的长衣。 少女微笑着说：“我是主教。”她低下头，表情虔诚，“我是主的传话者。” 艾草眨眨眼。 “抱歉，我刚才没有看见你。”艾草道歉。 主教微笑着接受了她的道歉。她脚步轻盈地朝潘多拉走去，问：“我的朋友，你最近过的如何？” “很不好，我的主教。”潘多拉低声叹了口气，随后说，“但我这次来，是为了她。” 她指了指艾草，说：“她的手被血族花园里的花朵划伤。主教，请问您这里是否可以为她净化伤口？”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主教柔声说。 她缓步来到艾草面前，微微躬身看向她的手。艾草配合地将手抬起了些，获得了主教的一个更加柔和的微笑。 “我看到了那处伤口。”主教直起身，说。她看向潘多拉，问：“我的朋友，能否请您帮助我，取来一些圣水？” 潘多拉应下了。 她按照主教的指引，离开了教堂的大厅。 现在大厅里只剩了她们三人。 主教仍旧微笑着看向沉默的莉莉安，声音柔和地说：“您好，女巫的后代，我的女孩。” 莉莉安慌忙看向艾草。艾草回了她一个茫然又自信的笑，反而把她逗得没那么紧张了。 主教顿了顿。她看了看艾草，询问：“是否我方才的言语太过突然？” 莉莉安努力笑了笑：“……没有。” 主教保持着柔和的笑容。 莉莉安低声问：“为什么……您会称我为女巫的后代呢？” 艾草在边上坐下了，笑眯眯地看她们交流。 主教笑着，抬手摸了摸莉莉安的头顶。她们身形相仿，但这原本会有些突兀的行为，放在她身上，反而真像是神在怜惜她的孩子。 潘多拉匆忙捧着一个装满水的小盆回来了。 主教便朝着莉莉安轻柔地，安抚地笑了笑，转身问艾草：“可能会有些痛。” 艾草笑着应了。她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手被主教温和地握着，浸入了小盆里。 艾草的笑容僵硬了。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尖叫：“我现在就开启疼痛屏蔽模式！我的代码诶，我把它放在哪里了……” 但艾草已经快痛得魂都飞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拽出了自己的身体，但她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而是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发生。 主教抬眼，和半空中的艾草对视。随后她低头，继续向艾草的手上浇淋圣水。 淡黑色的雾气从艾草的手中，渗入了原本清澈的圣水中。水变得浑浊，似乎有什么晦暗难辨的生物在里面挣扎。 但主教仍旧在往艾草的手上淋水。 她捧起一点儿水，将它们送到艾草的手腕上，护着它们流淌到艾草的指尖，再重复一遍。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许久。 直到这盆水已经彻底成了黑色，主教才直起身。 她伸手，似是在半空中轻轻拽了下。艾草便觉得自己的意识也被向下拽了一下。 再睁眼时，她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艾草凝重地问系统：“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啊？” “我快找到疼痛屏蔽模式了！……啊，你已经不痛了啊。”系统有点儿蔫地说，“是啊。” “那神怎么不救世界呢？”艾草问。 “神也不是万能的啊。”系统理所当然地说。 艾草又想把它拎起来打了。 她的双手被主教握着，离开了这盆黑漆漆的水。 “试着动一下。”主教温和地说。 艾草握了握拳头。她的手指传来了生命和活力。 艾草笑着说：“多谢。” 主教也笑：“不用谢。” 她抬手，指着莉莉安平静地说：“我的女孩，我要你留在这里。” 第40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8） “诶？” 莉莉安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主教仍旧微笑着说：“你是我的女孩，你本应当留在这里。” 艾草活动了一下手腕，抬手护住莉莉安：“这是给我治疗的条件？” 与艾草的尖锐不同。 主教微笑着默认。她平和地将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说：“她属于这里。” 莉莉安抿着嘴，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艾草的身边。她认真地看着主教，问：“为什么要我留在这里？” “你知道原因。”主教温和地说，“你看见了主的天使，但你还没有和祂们交流的能力——我需要帮助你。” 莉莉安握着胸口的吊坠，犹豫地看向艾草。 艾草摊手：“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就留。” 莉莉安握着吊坠的手更紧。她认真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主教微笑着说：“在你可以和祂们沟通时，你就可以离开。” 莉莉安深吸了口气。她松开了一直握着吊坠的，自己的手，坚定地与主教对视：“……我今晚就要尝试。” “如果我成功了……” 主教温和地接上她的话语：“那么你自然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离开这里。” 她们原先剑拔弩张的氛围减弱了许多。艾草放下手臂，问边上的潘多拉：“我今晚在哪儿睡？” 潘多拉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很想问艾草对方才这件事情的反应，但是她还是没多问，只说：“我带你去祷告室睡一晚。” 艾草说好。 莉莉安和主教敲定了约定，便来和艾草做短暂的道别。 艾草目送她跟着主教走入了走廊深处。直到那小小的身影被走廊的柱子遮住，她才收回了目光。 潘多拉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的用词和语气都很生硬。但艾草看了她一眼，从她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微妙的羡慕情愫。 艾草便笑着回了：“姐妹关系。” 即便她们的相识是在间破旧的马棚里，但她们仍旧是姐妹。 潘多拉沉默了会，说：“我也曾经有个妹妹。”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艾草困惑地看看她：“莉莉安不需要我的保护。” 如果莉莉安成了吸血鬼，那她一个人就能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呢。 即便现在的莉莉安仍旧是人类，但艾草也能从她与主教方才的对话中，嗅出一丝端倪。 主教的话语，算是这个世界也敲定了莉莉安的“女巫”身份。 艾草没见过女巫。 她特别好奇成为女巫的莉莉安，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这个世界是艾草的第一个世界，那她还有可能会将莉莉安作为弱者来保护。但她已经和夏茉莉共同度过了许多难关—— 艾草知道世界的女主角，不会只是个用来装饰的花瓶。 潘多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点儿难看的笑。 “那最好。”潘多拉说。她转身，问艾草：“现在去休息？” 艾草应了。 她跟在潘多拉身后穿过重复的走廊。从花窗里透过的，淡淡的彩色光芒映照在青石砖路上。 这里只能听见她们自己的脚步声。 艾草问：“你不好奇她们会去做什么吗？”她想了想，换了个措辞，“莉莉安要怎么才能和‘祂们’交流？” 潘多拉摇头。 她轻声说：“那是主的领域，我们无权过问和探查。” 艾草耸肩。她并不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存在，也不认为自己需要更改这一认知。但现在，她遇到了自称侍奉“主”的主教，所以她开始对那些未曾见过的存在抱有好奇。 莉莉安见到的那些“天使”是什么？ 主教所说的“主”，又是什么？ 潘多拉将一扇小门拉开。她们走进这间小小的，但足以让她们在地上躺着睡觉的小祷告室。 潘多拉从柜子里取出了被子，铺在了地上。 “修女们已经睡下了，只有这里能睡了。”潘多拉平静地说。 艾草帮她把被子角扯平，打趣说：“这里好歹比那座城堡安全的多。” 潘多拉沉默着点头。 一夜无话。 艾草再睁开眼时，潘多拉已经在整理她的那一床被子了。她慢吞吞地撑起身，看潘多拉将被子放回柜子里，这才问：“现在几点了？” 潘多拉看了一眼窗。 祷告室的窗户很小，只能透过一点点光。清朗的晨光在地面上映照成小小的湖。 潘多拉说：“六点。” 艾草再躺下：“我再睡一会。” 潘多拉绷着嘴角走过来，轻轻踢了下她的被角：“你不去看莉莉安？” 艾草用被子蒙住脸，透过被子传出来的声音有点含混：“如果莉莉安没法用一个晚上就成功和祂们沟通，那我也不用着急这点时间。” 潘多拉沉默了下，重新说：“莉莉安已经成功了。” 艾草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那我更不用着急了。我要睡到八点。” 潘多拉无声地叹了口气。 祷告室的门被拉开，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艾草打了个哈欠，准备沉入新的梦境时，又听到了新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和潘多拉的脚步声不同。 它雀跃，年轻。 少女扑在了艾草的被子上，笑着说：“艾草姐姐！我成功了！” 艾草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将头和手臂伸了出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莉莉安深棕色的长发。 莉莉安原本被规整束起的长发，现在随意地披散开来，将她的双眼称得更如湖泊一样温柔。 艾草舒展开了皱起的眉，笑着拍拍她的头顶：“早上好，莉莉安。” 莉莉安也笑着说：“早上好，艾草姐姐。” 莉莉安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正扑在艾草的被子上。她微红着脸站到了一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艾草整理被子。 艾草将被子也放回柜子里，才仔细打量莉莉安现在的装束。 莉莉安换了一身衣服。 虽然现在的衣服同样是深色调，但从原先的黑色，变成了墨绿色。原先围着的围裙也不见了，围在腰上作装饰的，是几串干枯的果实。 艾草没看见莉莉安的束腰。 艾草问：“你的这身衣服穿的还舒服吗？” 莉莉安红着脸点头。 她在艾草面前转了个身，雀跃地说：“我很喜欢这身衣服！”她畅快地呼吸着，“我感觉到……自由。” “她已经是女巫了。”不知何时出现的主教平和地说。主教的温柔眼神在莉莉安身上停留了会，随后转向艾草。 主教微笑着问：“你呢？你要当血族猎人吗？” 第41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9） 在听到主教说出“血族猎人”时，艾草迅速地瞥了一眼莉莉安。 而莉莉安对这几个字毫无特殊的反应。仿佛山野精灵的少女和原先一样，雀跃地盯着艾草。 艾草问：“血族猎人是什么？” 主教的笑容愈发柔和。她亲切地解释说：“血族猎人是能够杀死血族的人。” 艾草吐槽：“你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 主教毫无愧疚地笑了。她说：“但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平静的眼中，波澜泛起又平息。 主教平和地盯着艾草的眼睛，说：“我是主的传话者。”她顿了顿，见艾草没有接话的意思，才继续说，“主告诉我了你的来处与归乡。” 艾草也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容，你的主会告诉你？” 她问系统：“这个世界的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你说清楚。” 系统小声说：“你有没有接触过神？” “没。” 系统纠结了一会，说：“祂是全知全能的存在。虽然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但神也能看透你灵魂的本质。” “有的神喜欢人类，有的神不喜欢。看起来，这个世界的神是喜欢人类的那一类。” “说不定你可以和神合作呢。”系统怂恿。 艾草还在想她要说点什么话来骂系统，面前的主教便已经开了口。 主教温和地说：“是的。主告诉了我这些，所以我才会在主的指引下，在昨晚延后了入睡的时间，迎接你们的到来。” 在一边的莉莉安也说：“虽然我现在还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但……我从祂们口中听说了姐姐的事情。” 她笑着说：“祂们说……就算祂们已经在姐姐面前晃，姐姐都完全看不见呢。” 她的脸有点红：“我……听说姐姐以后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就赶快跑过来了。” 艾草笑着摸摸她的头顶。 莉莉安问：“姐姐什么时候会离开？” 艾草笑笑：“我现在还不会离开……” 主教平和地在她话语的间隙里补充：“等到这个世界可以重归主的怀抱，她就会离开了。” 艾草看了主教一眼。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凶，主教的笑容一顿，但仍笑着继续说：“好，是在血族灭亡之后才会离开？” 她特意在话语末尾加了些疑惑，让这话听起来没那么肯定。但艾草还是有点生气。 “你真的不打算当血族猎人吗？”主教歪了歪头，问，”算了，就算你没有那些武器，也能杀死血族。” 听主教提到了武器，艾草不免有点心动。 主教继续笑：“但教会给血族猎人提供银质子弹、手枪、圣水……” 提到了武器，艾草再看主教，便觉得现在的她浑身散发神圣光芒。 主教继续说：“还提供治疗、亲属赡养……” 艾草想了想，问：“会照顾莉莉安吗？”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莉莉安一愣。她张了张嘴，看看艾草再看看主教。 主教微笑：“教会不庇护女巫。” 莉莉安皱着眉说：“我不需要照顾。”她难得显出了强硬的态度，“我有自保的能力。” 主教仍只是笑。 艾草看向莉莉安：“我只是在意你的安全——就像你会担心我一样。” 莉莉安撇嘴。 艾草转头，沉默地和主教对视了两秒，随后摊了下手，说：“好，我当血族猎人。” 主教温和地接话：“第一个目标是你们去过的，那座城堡的其中一个主人。” 她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画像。画像上是个眉眼深邃的年轻男子，正是艾草曾经见过的吸血鬼男主。 艾草应下了。 主教转身：“我带你们去取武器。” 艾草和莉莉安跟着主教走了一段路，进了教堂的一间仅十几平的小房间。主教在房间墙壁上按了几下，房间的一面墙便左右展开，露出了里面整齐摆放的一面武器墙。 位于上方的是轻型和小型手枪，中间的是长枪，最下面是外形乱七八糟的枪械武器。 另一边则是一摞摞银光闪烁的各式子弹，底下还有一个被子弹压着的箱子。 艾草轻声“哇”了下，快步走到了手枪前面，随手拿了一把起来把玩。她凭直觉拉开了枪栓，再在系统的尖叫声里合上了枪栓。 主教动作轻柔地将子弹挪开，把最底下的箱子拉了出来。她抬起箱子的盖子，笑着招呼艾草：“记得拿一些圣水。” 莉莉安在艾草身边，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她伸手去碰那些冰凉的枪支，再在真的碰到它们前收回了手。 艾草应了一声主教的话，先拿了一板子弹揣进兜里，这才去看那箱子。箱子里是整齐码放着的，外形与其余子弹无异的弹药。艾草拿了一枚子弹晃了晃，听到了那里面轻微的，属于水的“咕嘟”声。 艾草问：“这里面装着圣水？” 主教微笑着点头，说：“是的。” 艾草捏了捏子弹壳，继续问：“要是我中了这种子弹……” 主教微笑：“放心，血族们不会使用枪支这种低级的工具。”她的面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类似嘲讽的表情，但在艾草真正捕捉到这丝嘲讽前，主教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完美无缺的笑容。 似是看出艾草仍有疑虑，主教想了想，平静地伸手拿了一枚圣水子弹，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就算吃下去了，也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主教说。 艾草干巴巴地说了声“好”。她看莉莉安还在盯着枪看，便问：“是不会用枪吗？” 莉莉安眨眨眼。她弯起嘴角，笑着拿起了把精巧的小手枪，随后扣动了扳机。手枪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再被莉莉安卸下了弹夹。 “不是不会用枪啦。是……这把枪里有子弹诶。”莉莉安笑着说，“难怪祂们不让我拉保险栓。” 她的嘴角愈发向上扬起。温和的笑容中，透出微妙的非人感。 主教笑着抚了抚莉莉安的头顶：“她看不见祂们的。” 莉莉安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呀，艾草姐姐。我刚刚和祂们聊多了，忘记我们还在这里啦。” 艾草搓了两下她的头顶，笑着把这事揭了过去。 她问系统：“我能不能把祂们塞进男主的肚子里？” 系统：“？” 第42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0） 艾草把这个问题丢给了系统，就去继续和莉莉安挑枪和拿弹药了。 等系统琢磨出来这问题的答案，艾草已经把柜子上的小半弹药都塞进口袋里了。 潘多拉也来了这小房间，和她们一起商量了一下杀男主的方法。 潘多拉看起来凶，想出来的办法也凶。艾草笑着应下了那些用银子弹射心脏外加浇圣水的一整套流程。 莉莉安还盘算着，如果上述方法没办法杀死男主的话，就将他的尸体拖到教堂晒七天太阳。 在边上当微笑雕塑的主教听到了教堂二字，便也加入了这场对话。 主教说：“如果要把上述流程都走一遍，那恐怕那位血族要连灰都不剩的。”她的笑容柔和，“还是留一点儿灰更好。” 艾草通通笑着应下。 她对【如何彻底杀死一只吸血鬼】没有研究，因此不论听到什么，都记了下来。她一面听三人讨论如何在杀死男主，一面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的语气有点严肃：“我就当你是认真的了。” “我刚才去翻了材料。既然你想把‘祂们’放进男主的肚子里，那首先要解决你和祂们的沟通问题。” 艾草随口问：“那看来祂们也是灵魂啊。” 系统噎了一下，继续说：“你现在还没有办法和祂们沟通，也没有办法询问祂们的意愿。” “我可以拜托莉莉安来。”艾草说，“祂们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一会，才说： “鬼魂。” “这个世界就是个烂摊子。那个神也完全没办法接收鬼魂。所以这些鬼魂迟迟不能离去，在这片土地的滋养下，成为了祂们。” “被这片土地滋养？”艾草不可思议地问，“我说这片地上能有鸟拉屎，都算是高估了。” 这次，系统的沉默更久了。它缓缓说：“要不是你d的精神力，你早就亲眼看见了……”在一句小小的吐槽后，系统才继续说，“但你也快看见了。” 之后，不论艾草再怎么骚扰系统，系统都没再说话。 潘多拉三人的讨论也已经进入尾声。 潘多拉面上兴奋的表情逐渐冷却。她掩了下面，问：“现在就出发？” 艾草说好，莉莉安却站在原地没动，双眼盯着在一边的主教，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给她的吗？” 主教失笑：“是有。”她看向潘多拉，说，“稍等。” 她转身，在墙壁的柜子里翻找了下，翻出了支好好卷起的镀银马鞭，递给潘多拉。 “你原先的那支马鞭已经被血浸透了，我再为你做了一支。” 潘多拉有点儿拘谨地伸手接过了，道了好几声谢。她将旧的马鞭塞进了口袋里，将这支新的马鞭挂在了腰上。 “现在没有别的事啦。”主教微笑着说。 “我们走啦。”莉莉安笑着和主教道别。 她们离开了教堂，和潘多拉一起上了马车。 艾草没进车厢，坐在马车前室上问：“我们要从哪条路走？” 问出这个问题，也不能全怪她。她脑海中虽然有系统给的周围地图，但路和城镇都又多又复杂，在她脑海里密密麻麻织成一张蛛网。 她哪能知道哪一条路是马车能走的路。 莉莉安笑。潘多拉看起来也想笑，但忍住了：“我们抄近路，去一座离城堡不算远的城镇。” 潘多拉报了个艾草没听过的城镇名字，继续说：“这一年，血族还没有去过那个城镇。我们去那里，应该能恰好遇见目标。” 艾草点头。她脑海中的地图自动标出了那处城镇的位置。 眼看着潘多拉要开始赶人了，艾草便和莉莉安一起进了车厢。这一次潘多拉没有再将车帘放下，坐在车厢里的二人便都挤在车厢入口处，一起看外面的景色。 说是景色，落在艾草眼中，只有鸟不拉屎的地，和漫无目的游荡的人。 离开了装饰精美又华丽的教堂，这辆马车走的地方愈发荒芜。路边见的房子不过一人或是两人高，残缺和倾斜的顶棚下，是面黄肌瘦的人。 房子不是居住的地方，人也不像是活着的人。 一处房子倒下了，燃起了火。火焰逶迤着，相互裹挟着燃得更高。在房子内的人挣扎着往房子外爬，在房子外的人像蚂蚁一样聚集了起来，靠在火边，伸手去碰那火带来的暖意。 马蹄声响，房子内外的人，和房子一起被马车甩在了后面。 莉莉安平静的眼睛中带了丝兴味。 艾草问系统：“这里没有活着的人了。” 系统仍是沉默。 艾草便继续看。 她们经过了那处破败的，没有办法被称为“城镇”的，属于流民的避难所。马车下的道路从软烂的泥土，逐渐变得坚硬了些，随后成了由石头铺成的道路。 道路上也有了新的人。 身上缀满了华丽宝石的，面色红润的人。 这些人看起来倒十分有活力，但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却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说他们是活人，倒也没那么有生气；但看身体情况，又比之前那些流民好了许多。 莉莉安轻声问：“艾草姐姐在看什么？” 艾草盯着一个被箍起来的圆润肚皮，心不在焉地说：“在想杀人。” 莉莉安歪头，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但马车的速度不减，艾草方才看的那人，已经迅速从她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莉莉安问：“杀人做什么？” “想杀人，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艾草说。 她笑了笑，问潘多拉：“这个国家有掌权者吗？” 潘多拉挑了挑眉，说：“有。教皇掌管了教会，国王掌握着王权。如果你要选一个杀，那我建议你杀教皇。反正国王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顶上。” “嗯……”艾草摸摸下巴，问，“现任教皇的人怎么样？” 潘多拉平静地说：“如果你要杀他，那我给你补两枪。” 艾草明白了她的意思，再问：“主教有机会当教皇吗？” 纵然潘多拉已经对她想说的话，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她这话吓了一下。莉莉安倒是认真地想了想，说：“感觉可以诶。” 莉莉安掰手指：“先把教皇和他那一派的都杀了，再把主教扶上去……” 莉莉安弯起嘴角笑：“祂们也会喜欢。” 第43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1） 潘多拉提出新的问题：“主教虽在主的左右，但……先前从没有女子教皇，所以如果让主教当教皇，那还会有反对者。” 莉莉安想了想，说：“是哦。” 艾草笑着糊弄：“还不知道主教怎么想呢，之后再说。” 她们心思各异地沉默了下来。 马车在安静的街道上前行。 漂亮的街道也被马车甩在身后，她们来到了一座略显破败的城镇边缘。 潘多拉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她说：“这里还没有血族的痕迹。今天，是近十日内唯一天空灰暗的日子。它们必定会来。” 马车在一处残垣处停下。莉莉安眨眨眼，看着从那半截墙壁后探出来的，脸蛋有点儿灰扑扑的小孩，笑着和小孩打了声招呼。 那小孩迅速地缩回了墙壁后面。 分明是白日，天空却分明暗了下来。 潘多拉的神情严肃了些。她问：“你们要留在马车上吗？” 莉莉安摇头，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艾草跟在她身后，也下了马车。 她们三人沉默地站在马车边上。 艾草抬头看了眼天空。圆圆的太阳呈现出不寻常的惨白。与其说它是太阳，不如说它是昨晚就未曾落下的圆月。 似乎只过了一个瞬间。太阳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霾，从原先的惨白，成了更加沉闷的灰白。 艾草低头，寻思那大概是一个假的太阳。 潘多拉低声说：“准备。” 艾草应了声，拔出了手枪。她检查了一下保险栓和弹夹是否都准备好了，再额外往弹夹里填了几颗圣水子弹。 莉莉安笑着握住了悬在胸前的吊坠。她半闭着眼睛，低声同一些人类不可知的存在交流；她的手里也握着一把她自己挑选的手枪。 潘多拉干涩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弦：“它们来了。” 轻微的，翅膀颤动的声音泛了起来。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的翅膀扇动的声音。 蝙蝠构成的黑色，从地平线蔓延了过来。 潘多拉抽出了马鞭。 莉莉安雀跃地站直了身体。 艾草……艾草打了个哈欠。她把系统扒拉出来，让它定位一下男主的当前位置，准备一会儿一枪崩了他。 这回系统没拦她，只说：“你多开几枪，不然不好解释。” 艾草笑：“我本来就一枪就中。” 系统吐槽：“但都是蝙蝠诶，你能在一群蝙蝠里精确分辨出哪个是男主？” 艾草沉默了下，不情不愿地说：“行，我多开几枪。” 蝙蝠迅速遮蔽了这座小镇的天空。艾草再抬头看太阳时，已经连天空的颜色都看不到了。系统给艾草高亮了男主的位置，这个亮亮的小光点就在她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艾草等得有点心烦。 潘多拉甩出马鞭，将几只位于边缘的蝙蝠卷了下来。蝙蝠的黑色身体在半空中溃烂，被银马鞭劈成了团散落的灰。 潘多拉低声说：“不能只杀那些低等血族。要是能找到目标的位置就好了。” 莉莉安小声地笑了下。她闭上眼，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随后那层由蝙蝠组成的黑色帘幕，破开了一个口子。 莉莉安睁开眼睛，说：“他在这里。” 艾草迅速抬起了枪口。她朝着那处空洞中的蝙蝠扣动扳机。她一边开枪，一边捏了两颗圣水子弹，朝着那儿兜头砸了过去。子弹在蝙蝠身体上分解，四散的圣水浇出蝙蝠接连不断的惨叫。 黑色的灰混着透明的水，一同从天上向下落。 像是灰色的雪。 艾草射空第二个弹匣时，半空中的蝙蝠群有了新的动静。 一只有其他蝙蝠三倍大的黑色蝙蝠，慢吞吞地朝她们的位置飞了下来。艾草试着往他身上射了两发子弹，但蝙蝠什么反应都没有，仍旧慢吞吞地飞。 潘多拉“啧”了声，甩出马鞭，抽得蝙蝠的小脑瓜子一歪。但它只是在原处停留了半秒，便继续飞来。潘多拉还要再甩鞭子，手却被莉莉安轻轻地按住了。 莉莉安闭着眼睛，平静地说：“不用担心。” 潘多拉犹豫着收回了鞭子。 蝙蝠落在了她们面前的地上。它的翅膀颤动了一下，随后一阵烟雾笼罩了它——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漂亮的脸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但那对他那张漂亮的脸来说，不过是白璧微瑕。 吸血鬼男主说：“你成为我的血奴……” 艾草轻声地笑了下。她从男主开始说话后，就一直盯着男主嘴里断掉的牙齿看。她很少这样笑的，除非是真的好笑，不然她不会忍不住。 男主不说话了。他俊美的脸蛋上蒙上了一层邪恶的阴影。 他皱着眉，仿佛尊贵的自己被冒犯了一般，顿了许久才继续说：“成为我的食物……” 男主说归男主说。艾草自顾自地抬起了枪口，对准了男主的胃，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她预想中的位置，血飙了出来。 莉莉安也抬起了枪口，微笑着说：“真可惜，祂们都想你死呢。”她一边开枪，一边慢吞吞地说，“你死了，祂们才能有地方落脚呀。” “你把祂们的房子拆了，就要还一个新的房子呢。” 莉莉安笑着说。 男主的身上已经嵌入了数颗子弹，他的斗篷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男主冷哼了声，说：“……我允许你们向我效忠。” 他一卷斗篷，试图离开；但他的斗篷已经彻底烂掉了，连他的身体都没办法遮蔽。 艾草开枪累了，干脆问系统：“有没有办法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死透的办法？” 系统迅速回答：“你问女主，那些灵魂有没有愿意通过男主身体降生的。如果有，现在就能让男主生。” 生了就死透了。 艾草在枪声的间隙里，大声问莉莉安：“莉莉安！你那里有没有现在就想获得新生的灵魂！” 莉莉安弯起嘴角，大声说：“有好多呢！” “我现在要让目标生孩子了！”艾草大声说，“你引导愿意现在就降生的灵魂进他的身体！” “好！” 第44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2） 艾草对着男主使用了【好孕】技能。 仍在试图使用斗篷来恢复蝙蝠形态的男主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失了态。 他慌乱地抬头看向天空：“妹妹，我……”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便弯下了腰。从小腹处传来的疼痛冲破了非人的阻碍，鲜活的生命在他这具身体中扎下了新的根，绽放出鲜活的花。 男主倒在了地上。他从昨晚就开始持续出血的胃和小腹一起疼痛。 他已经成为血族太久。不死不灭的种族让他失去了生的渴望和追求，也淡化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他已经不是人了。 好在他仍吸人的血液，他的胃也为他的受孕做好了准备。 艾草平静地看着他垂下手臂。 蝙蝠聚集在一起，沉闷地压在这片天空上。 潘多拉收回了马鞭，困惑地看看艾草和莉莉安，再看躺在地上的男主。她摸了下马鞭，还是将它挂回了自己的腰上。 男主的小腹隆了起来。 莉莉安猛然睁开了眼睛。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中，翻涌的波涛缓慢地平息了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吊坠，说：“好啦。” 艾草沉默着看着男主。那已经不能被称作男主的尸体了——他成为了灵魂的苗床。尚且存在于他身体内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液被灵魂吞吃殆尽；随后灵魂的集合体钻出了苗床。 钻出苗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她睫毛上的血液迅速凝固在了一起，看着有些可怖。 女孩平静地伸手拨开苗床，将腿从那堆干枯的血肉里抽了出来，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新历八十年。”莉莉安说。她走上前，帮忙扶了女孩一下，“欢迎回来。” 女孩弯了弯嘴角，搭上莉莉安的手站起身：“好久啊。” 女孩垂着眼看了几秒地上的吸血鬼，将他踢到了边上。 艾草问：“你是……” 女孩抬起了带着笑意的眼。她抹去了眼睫上的血痂，说：“你见过我？但我还没见过你。” “我是艾草。”艾草说，“我见过一个和你长的一样的血族。” “她说自己叫海伦？”女孩的红色双眼中盈满笑意，“我就是她啊。” 海伦慢条斯理地梳理了一下长发，说：“不过我是人类，她是血族而已。” 似是想起了不悦的事情，海伦冷哼了声：“她活的太久了，该死了。” “那去杀了她。”莉莉安说。她帮海伦把头发上的血擦干净，再帮她把披散的长发都扎了起来。 海伦弯起眼睛笑：“她已经死了。”她晃了晃自己新鲜出炉的发型，抬手在头发束起的部分，轻轻挥了一下。发丝散落，成为新的，回馈大地的养分。 海伦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狡黠：“不然，我要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呢？” “就是被这家伙叫了妹妹……有点不爽。”海伦冷哼了声。她从男主身上扒下了破破烂烂的斗篷，将它裹在了自己身上。 莉莉安想了想，说：“我们之前……”她和海伦说了之前被掠入城堡，还有许多和她们一起进入城堡的女子。 海伦沉默地听着莉莉安讲了这些。待莉莉安说完了，海伦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莉莉安有点儿忸怩：“我想要你把那些女子放出去，让她们自由。” 海伦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莉莉安。她继续问：“我将她们放出去，她们就会自由吗？” 莉莉安抿着嘴沉默了。 海伦平淡地说：“你只要这样吗？” 莉莉安摇头：“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但是我想她们自由。” 艾草偷偷问系统：“你不是说海伦很快就会死吗？” 系统真想给她翻白眼：“我还说男主不能死呢……海伦这事，你要问女主。我怎么知道女主沟通的祂们中，会有海伦的人类灵魂啊。” 艾草点开自己的技能菜单。她的【好孕】技能仍旧是亮着的，这证明她方才使用的这一次已经彻底结束了。 “男主现在死透了？”艾草确认，“海伦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死透了。”系统说，“如果你还想给主教带去不是灰的男主，我建议你现在就把男主盖起来。你去问女主海伦的事。她活都活了，这事不归我管。” 潘多拉低声问艾草：“艾草，这是你的能力吗？” 艾草回神，说：“算是。我们去整理目标的尸体？” 潘多拉点头。她将惊讶的情绪都掩盖了下去，平静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个小布包。她们走到男主身边，蹲下来挑选了一处男主还算完整的躯体，将它切了下来，装进了布包里。 艾草在男主的衣服上擦擦手，站起身招呼莉莉安：“莉莉安，我们处理好目标了。” 莉莉安还在思考，一时没反应过来。海伦转头看着艾草，说：“那我将它们驱离这里。” 海伦微笑着举起手臂。气流汇聚到她的手掌中，离她最近的几只蝙蝠卷入了她的手掌中，成为了淡黑色的灰。 更多的蝙蝠卷入了这小小的龙卷风。 黑色的天空中出现了小小的缺口。随后这个缺口扩大，将天空中所有的蝙蝠都卷了进去。 海伦问：“有没有圣水？” 莉莉安将身上的圣水子弹递给她。海伦将圣水子弹丢进了风的旋涡中，那些灰尘的颜色便逐渐淡了下去，最终成为了半透明的白色。 不过几息，这片天空中的蝙蝠便全都成了白色的灰。 海伦挥手。原本聚集在她手心里的白灰，便纷纷扬扬地散落。 艾草抬手接了片白色的灰。这灰上仍旧带了些被圣水温暖后的温度，落在她手心里，毛茸茸的。 几个小孩从残垣后探出了头。 莉莉安看到了他们。她突然笑了下，和海伦说：“我想了很多。” 莉莉安继续说：“我想要女子自由，人类自由。让所有的灵魂都自由——我想恢复这片土地的秩序，让众生都得以喘息和绵延生命。” 海伦弯起眼睛，笑了。 第45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3） 海伦站在这场白灰色的雪里。她的短发随着风飘起又落下，漂亮的脸被散落的雪灰遮蔽，唯有她那双红色的眼睛熠熠发光。莉莉安站在她面前，淡蓝色的眼睛同样闪闪发光。 海伦说：“好。” 她答应的声音又轻又平淡，但清楚地落入了莉莉安的耳朵。 “谁让我本来就是相信你，才进了那家伙的身体呢。”海伦接住了冲过来抱住她的莉莉安，转头看向艾草。 注意到海伦看向了自己，艾草摩挲白灰的动作一顿。她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任自己手中的白灰飘走。她方才也听见了莉莉安说的话，因此方才都在思考。 不论是她还是海伦，都知道莉莉安方才许下的愿望太大了。 倘若是想让一些特定的人类获得自由，那都还是现在的她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但若是想要所有的灵魂都能获得自由——那就是神的领域了。 而遗憾的是，这个世界的神什么用都没有。 海伦摸摸莉莉安的发顶，盯着艾草问：“你呢？” 艾草摸摸下巴，笑了。 “我吗？”艾草说，“我还挺喜欢莉莉安的愿望，感觉也能实现诶。” 海伦的眼睛微弯。她再拍了拍莉莉安的头顶，让莉莉安自己站好。随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了艾草面前，继续问：“你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身高虽然不高，但海伦站在艾草面前时，她的气势一点都不输艾草。 艾草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一个新的教皇，或者说……一个新的神？” 艾草摊手，语气随意地说：“如果换一个教皇还不够，那就换一个神好了。让这个世界恢复应有的秩序，这样的话，灵魂也能够都获得自由？” 海伦低头嗤笑了声：“你想弑神？” “只是换一个，又不是真的杀了祂嘛……”艾草嘟哝，“而且说不定那位主教还愿意帮神一把呢……” 海伦笑了声。 白灰色的雪落尽了。地上积了一层雪，被好奇的小孩试探着踩了两脚。蝙蝠的尸体灰被踩出了小小的脚印坑。它们松软地陷入了土里，将曾经被它们掠取的，属于土地的能量终于再度回到了土地中。 潘多拉远远地站着。 她身上一片白灰色的雪都没有。她只是站在马车边上，看着她们站在这一片白灰中。 潘多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平淡地问：“聊完了吗？” 艾草促狭地笑了下。她弯腰从地上掬了一捧雪灰团起来，朝着潘多拉扔了过去。潘多拉条件反射地挥出了马鞭，但一团松散的雪灰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潘多拉侧身，拍去了自己身上的灰。她目光冷酷地盯着艾草看了两秒，但她冰山一样的表情，也被莉莉安的笑容融化了。莉莉安雀跃地笑着凑到潘多拉身边，说：“我们一起回教堂！” 她们简单地交换了意见，随后便一起坐上了马车。这次四人都挤在马车前室上，没人愿意进那个昏暗的车厢里。有海伦在，也不用担心她们会遇到低等血族——潘多拉勉强允许了这件事。 回程的路上，天仍是大亮着的，城镇上的人也仍旧是那些人。活着的人、半死不活的人与活着的死人。 海伦为他们送上了一场新雪。 响应她的召唤而来的，数不尽的低等血族在天空中成为白灰色的雪。活着的人震惊着逃入房子里，活着的死人伸手去触碰那些飘落的雪。 一路无话。 主教在教堂门口迎接她们的归来。她肩上落了一层灰白色的雪，见她们回来了，便轻柔地将肩上的雪拂去了，温和地同海伦打了招呼，再将她们引入教堂。 教堂中空无一人，唯有巨大的神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我今日将礼拜堂暂时关闭了。”主教说，“我也拜托修女们去小镇中采购，所以今天仍可以随意些。” 潘多拉将装着男主的布包递给主教。 主教将布包口解开，向里看了一眼，便将它重新系好了，递还给潘多拉。 她微笑着说：“我要先向我主献上它，请诸位自便。” 主教微笑着向艾草点头：“关于你想要刺杀现任教皇的事，我们之后详谈。” 主教和潘多拉走到神像面前的小祭坛前。潘多拉恭敬地将布包放在了祭坛上，后退到主教身后。主教则平和地跪下，面容柔和地闭上了眼睛。 艾草盯着主教的背影看了会，转头问莉莉安：“我有和她说我想……刺杀现任教皇的事吗？” 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去刺杀现任教皇啊。如果对方有了防备，那她要多问主教要些子弹呢。 莉莉安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没说过诶。可能是她的主告诉她的？” 艾草长叹了口气：“我真搞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和那些我看不见的存在交流的啊……等下，莉莉安，是不是除了当时在场的祂们，其他的也都知道这事了？” 莉莉安笑：“是啊，祂们都很喜欢这个计划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将海伦拉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如果你能看见，那不就也能和祂们交流了吗？你现在也能和海伦交流嘛。” 海伦也笑：“我曾经也是祂们中的一员，你和我交流也没差啦。” 艾草看看笑嘻嘻的海伦和莉莉安，嘟哝：“差别还挺大的……我以为祂们会是那种三头六臂奇形怪状的形状诶，如果是人类模样，那不就和人交流一样了嘛。” “祂们的样子……”莉莉安想了想，说，“祂们会按照你的认知来改变自己的形态。所以在艾草姐姐眼里，祂们应该也只是普通的人类样子。” 艾草再叹了口气。 她脑海里的系统卖萌自夸：“你想看奇形怪状啊？想看什么样的？我来变给你看！” 艾草磨着牙，狠狠把系统屏蔽了。 天色已经逐渐转黑。但教堂中，神像慢慢地亮了起来。原本只由大理石雕刻出的神像似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柔和的光晕充满了这间教堂。 随后，主教周身也缓慢地亮了起来。 高大的神像与渺小的人，她们的光亮相互辉映。 主教仍旧安静地跪在那里祷告。她似是全然不觉自己身上的变化，又或是她知道，但她不在意。 待柔和的月光洒满教堂，主教终于平和地睁开了眼睛。 第46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4） 主教眼眸中盛满了与月光相似的柔光，而她周身的柔和光晕，都缓慢地收拢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面前的，原本更亮的神像与她同时暗了下去。 主教平静地凝视着神像的双眼。她什么都没说，只平静地再度闭了闭眼睛，转过了身。 她看到了在长椅上躺着睡觉的三人。艾草侧躺在长椅上，一边手臂给莉莉安当枕头，另一边则被海伦抱在了怀里。如果不是海伦正一边做梦一边啃艾草的手臂，这看起来会是一幅和谐的画面。 主教轻轻地笑了声。她缓步走到三人身边，嘴唇轻颤。 她并未发出声音，但莉莉安的眼睫颤动，睁开了眼睛。莉莉安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坐起身，轻轻拍了拍艾草。 艾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换了个睡姿。 海伦也醒了，慢吞吞地松开了抱着艾草的手，坐在边上醒神。 主教看着艾草熟睡的脸，微笑着叹了口气。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下艾草的眉心，艾草便一下从长椅上蹦了起来，勉强睁开了一只困倦的眼。 艾草扫视了圈，看到了在她身边盯着她的几人，这才松懈了下来，懒洋洋地坐回了长椅上。 艾草再打了个哈欠：“搞定了？” 她瞥了眼神像前的祭坛。祭坛上的那个小布包已经干瘪了下去，看起来里面的东西已经彻底消失了。除去那个小布包外，一切似乎都没有区别。 主教平和地说：“是的。”她微笑着说，“我们先来来讨论一下……你所说的，想要刺杀教皇的计划。” 听到刺杀教皇这几个字，艾草就感觉自己睡眠不足的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艾草捏捏眉心：“这个计划……我就是随口一说。” 主教微笑：“我也是随便一听。” 艾草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她试探着问：“这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主教微笑着摇头：“我现在还不想回归主的怀抱。” 艾草慢慢地吐了口气。她和主教温和又沉稳的眼眸对视，平静地说：“那就好。你想当教皇吗？” 主教微笑着沉默以对。 艾草继续问：“你能当新的神吗？” “真没想到，我会在我主教堂里和人讨论这个。”主教扬起了嘴角。她平静地坐在了她们身边：“我可以当新的神。” “那你对刺杀计划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主教微笑，“如果你们需要一个新的教皇，那我也能成为新的教皇。如果需要一个新的神，那我便能成为新的神。” “在那之后呢？”主教微笑，“只是这样，还不足以改变这里。” 她笑着看向莉莉安：“你呢？只要这样就够了吗？” 莉莉安咬了咬嘴唇，原先轻松的表情逐渐沉静了下来。 她认真地摇头，说：“不够。” “不管是换一个新的教皇，还是换一个新的神……位于底层的人们，仍会是现在的模样。”莉莉安说，“我亲身经历过，我也亲眼看见过他们。” 莉莉安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她抬起眼，坚定地看着主教：“我想要彻底地改变这些。” “我想……让如我一样的万千人，能拥有自己的容身之所。”莉莉安说。 艾草平淡地笑了声，说：“真是宏愿啊。” 主教同样微笑。她温和地摸了摸莉莉安的发顶，说：“是宏愿，也是人的愿望。” “我会帮助你们实现愿望。”主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毕竟，我也想和我的主聊一聊，让祂多看看人间呢。” 她的面容仿佛神祗般柔和，但她说出的话语，可和神八竿子打不着了：“我方才已经和我的主聊过了——祂并不在意这些，所以我已经成为了主的代行者。” “当然，你们也可以称我为神。” 主教微笑着说。她的周身浮现出柔和的圣光。温暖的光芒和教堂内的月光相互辉映交融，艾草一时看呆了。 海伦问：“那我们去把现任教皇杀掉，你马上就能登基成新的教皇？” 主教微笑：“我会帮忙解决一部分教会方面的问题，但还是有些人需要更加激烈和……彻底一点的手段。” “那让他们改心意就行了。”艾草点头。 她们相视一笑。 她们都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来让一些顽固守旧的人改变心意——或者是彻底地，让他们再没办法阻碍主教成为教皇。 主教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了新的地图。她展开地图，平静地指着位于中心的，最大的那处建筑说：“这里是教皇的居所。通常他身边会有很多护卫，但他在每次礼拜结束后，都会去这里……” 她的手指移到位于地图边缘的一栋建筑上，语气平静地说：“和他的情人私会。” “而且在与情人私会时，他不会随身带着护卫。”主教再展开了另一张画卷，给她们看画卷上的人，“这就是现任教皇的样子，请不要误伤其他人。” 艾草瞥了主教一眼，说好。 主教微笑着看了一眼窗户。缓慢流淌的月光即将从这间教堂里消失，初生的阳光逐渐占据了这里。主教的笑容扩大了些：“后天就是礼拜日。” 艾草盯着画卷，问系统：“我能不能让他也怀一下？” 系统惊恐地“啊？”了声。 “你看。”艾草给它分析，“是男的，还是人类；我知道他的相貌，所以我应该可以让他生一个才对。” 系统犹豫：“你试试……” 艾草便转头问看着画卷沉思的莉莉安：“莉莉安，你身边有没有愿意从他身上降生的灵魂？” 莉莉安扫了周围一眼：“……有认识他的，但都想手刃他，不愿意从他身上降生。……祂们嫌他脏。” 艾草叹了口气：“那还是去把他杀了。” 第47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5） 她们仍是坐马车去教皇所在的城市。不过被海伦解除了禁制后，马车已经不用再和普通的马车一样，不论去哪里都要从道路走了。 潘多拉挥起马鞭，马便扬起前蹄，踏入天空无形的道路。 她们到哪里，哪里便飘起白灰色的雪。海伦一路走一路造雪，纷纷扬扬的雪落在土地上，里面偶有几株新生的新芽。 潘多拉放慢了马车的速度。艾草探头去看，便见前方的云层散开，底下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 海伦笑着抬起手。 深黑色的，由蝙蝠群构成的云层，在空中蓄势待发。 她们在城边降落。马车被潘多拉停在了城市边缘，再被海伦和莉莉安先后施加了隐蔽的术法。她们一行人进入了这座城市。艾草踩上城市中铺设的石砖时，还有点恍惚——她这一路上，已经见过了太多连道路都未曾铺设过的城市了。 艾草轻声说：“这里还挺繁华的。” 莉莉安原地跳了跳。她的鞋在石砖上踩出沉闷的声响，向远处传递了一段距离，便消失在了街角。 莉莉安点头：“是啊。我们把他的过往分给其他人，这样大家才都有可能拥有一个……共同的，崭新的未来。” 海伦拍了拍手。她满意地转头看了眼马车，随后才快步走到她们身边。 潘多拉问：“我们等他做完礼拜吗？” 系统贴心地在艾草脑海中标出了教皇的当前位置。 艾草想了想，说：“我都可以。”她歪了下头，“反正是个早晚都会死的家伙。” 她这话也没有问题。如果她们现在就去把教皇杀了，那教皇就死得比较早；如果她们等教皇做完礼拜再杀，那教皇就死得晚一些。教皇反正不会活过今天。 海伦想了想，说：“我想看他是如何做礼拜的。” 莉莉安赞同：“我也想看。我还没有看过礼拜是怎么做的。而且，等我们看过教皇是怎么做礼拜的，我们还可以去和主教说嘛。”她脸上雀跃的表情淡了些，“在我遇到主教之前，我只见过去乡下布施的神职。” 这下，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潘多拉，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她们便被海伦施加了简单的法术，装扮成了普通的乡村女子，站在了教皇做礼拜的教堂外面。现在的天色尚早，但教堂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和马车。 她们沉默地站在人群边缘。 有人混在人群中闲聊。 “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下的那场雪？”说话的是个鼻子冻得通红的年轻女子。她将手往围巾里缩了些，小声说：“听说那是神在降下神罚。” “胡说。”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严厉地说，“这分明是祥兆。许多下了那场雪的地方，都说再也没有出现过蝙蝠袭击事件。” 年轻女子不说话了。她将鼻子也往围巾里藏了些，挡住了微红的脸。但她们说话的内容已经引起了波澜，更多的人悄声和自己的同伴提起了这件事。 已经被投入了一块石头的池塘，自然再难保持平静。待莉莉安小声和她们说方才听得的话时，艾草已经借助系统听了好一会了。 莉莉安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在讨论雪。” 海伦笑了声：“是那个雪？” 她藏在袖袍下的手指微屈。她现在已经熟悉了身体，也能熟练使用她旧时会的那些法术。虽然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一具自己的身体了，但，自从她在莉莉安和艾草的指引下，从男主的身体里获得新生——她的感觉就从来没这么好过。 她拥有了原本被抢夺去的，属于她自己的能力；而且，她能清楚地感知到，现在的她比过去的她更强。 甚至，现在的她可以……海伦眼睫微垂，半闭着的红色眼瞳微亮。 她可以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 不论是作为吸血鬼猎人的潘多拉，还是教堂中的虔诚主教，都无法在她的手下撑过一息。她已将吸血鬼与人类的优势融于一身，纵然要面对吸血鬼的始祖，她也有获胜的可能。 海伦的目光落在了莉莉安和艾草的身上。她眼中涌动的杀意消褪，重回到了平静的状态。 海伦弯了弯嘴角。 灰白色的雪无声飘落。 雪终于落在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年轻的女子头上落了几片雪，她才停了和妇人的拌嘴，仰起了通红的脸。 她的眼睛里映照出了深灰色的天空。一片灰白色的雪花映入她的眼瞳。她伸手去接雪花，站在她身边的妇人也没说什么，只怔怔地仰起脸。 原本窃窃的话语声，都在雪花中消失了。 她们也沉默着看着这场雪。 教堂的钟声在雪中响起。 教堂的大门打开，几名穿着整洁的神职人员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们俊俏的脸上挂满温和的微笑，平和地指引教堂外的人们进入教堂。 教堂中亮起温暖的灯光。 她们混在人群中，安静地进入了教堂。这间教堂比主教所在的教堂更大，里面的各式装饰也更加精美。漂亮的玻璃花窗上，彩色玻璃勾勒出神的轮廓；拱顶中央的巨大吊灯，彰显着主普度世间万人的荣光。 她们坐在了中间偏后的座位。在幼童们吟唱完圣歌后，一名手持圣经的年迈老头款款走上了演讲台。 教皇来了。 纵然年迈，他仍旧坚持每周都来到这间教堂做礼拜。 他那双被皱纹包裹的白金色眼睛里满是温和，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十分慈爱与通透，仿佛主真正降临于他的身边。 他讲述主的过往与荣光，讲述人的苦难与追求。偌大的教堂中，只有他讲念的声音回响。 艾草也低下头，同教徒们一样闭上眼睛。 但她没有反思自己的罪过，也没有向神祈求。她只是平静地双手交握——然后坐着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待艾草被莉莉安推醒，她才恍惚地睁开眼，和其他教徒一起离开了教堂。 艾草问：“做礼拜是什么感觉？” 莉莉安抿着嘴笑：“我都没听进去。”她笑嘻嘻地说，“艾草姐姐睡得太香了，所以我听了半程，我也睡着了。” 潘多拉也点头：“他讲得没有主教讲得好。”她的神情严肃，一看便是仔细听了全程的，“他的身上没有主的光辉。” 海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问：“我们干脆就在这把他杀了？” 她一点儿都不想再听老头念经了。 第48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6） 她们不约而同地向教堂大门内投去一瞥。 教皇正站在那里，似是在同唱诗班的一名少年聊天。他那岁月留下的皱纹中，溢满了青春的活力和能量。但就在他身边两步远的位置，是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与许多被挡在外面的，狂热地看着教皇的人。 艾草收回目光，说：“这里人太多了，可能伤到普通人。” 而且她看教皇，就不觉得他是个好人。就算她能控制自己手中的枪，但她没办法保证教皇的人，会不会让这群平民走。 海伦冷哼了声。她对自己的建议被驳回有点不爽，但她也清楚在这里和艾草撕破脸不值当。 莉莉安凑过来打圆场：“我们现在去教皇私会的地方蹲他？” 海伦不情不愿地点头。她们沉默着离开教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积着雪灰的街道。有些道路上的雪灰已经被扫净了，光鲜亮丽的马车从她们身边驶过。 待她们到了主教标出的建筑前时，雪灰刚刚落尽。阳光穿透了灰色的云层，平和地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艾草抬手遮了下阳光，眯着眼看面前的建筑。这建筑有两层，但既没有标牌说明它被用来做什么，也没有任何暴露在外的装饰。它看起来只是一栋普通的建筑。 若不是主教明明白白地将这栋建筑标了出来，艾草再怎么想不到教皇会在这里私会情人。 海伦扫了眼建筑。她红色的眼眸微缩，但声音仍是冷静的：“这栋楼里的冤魂真多。” 莉莉安迅速看了一眼建筑，便垂下了眼睫。她低声地抽泣着，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便再抬起脸和艾草说：“这里有小孩的哭声。” 艾草茫然地看看建筑，再看莉莉安。虽然她只能听见穿过街道的风声，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莉莉安的话。 艾草想了想，问：“是活的小孩在哭，还是已经死了的小孩在哭？” 莉莉安再抹了把眼泪，说：“……是已经死去的。” 一旁的潘多拉将手放在了马鞭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艾草问：“我们进去等教皇？” 莉莉安吸了吸鼻子，说好。 周围无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计划。皱着眉头的海伦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莉莉安，最后面则是潘多拉和艾草殿后。 海伦眼中红光微闪，手上轻轻一推，推开了建筑的门。 她面前是建筑一层的大厅。大厅地面铺设了漂亮的红丝绒毛毯，大厅后方则是配有光洁木质扶手的旋转楼梯。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大厅中央的，身形窈窕的少年身上。 海伦犹豫了一下，转身捂住了莉莉安的眼睛，说：“你现在还不能看这个。” 艾草快走几步。她也看到了大厅中的景象——少年的身上披着一条被他自己的血液浸透的红色毛毯。毛毯原本柔软的绒毛被血打湿，凝结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 他的身体被悬吊在十字架上。双手和双腿上都结满了血痂，但缠绕在十字架上的荆棘将那层血痂刺破，逼迫他的体内涌出更多的血液。 只有被遮住了眼睛的莉莉安发出了哭声。 她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海伦捂着她的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海伦的指缝中滑落。 艾草叹了口气，摸摸莉莉安的头，和海伦商量：“要不把手放下来？” 海伦平静地看她：“这会对孩子造成心灵创伤。” 艾草还想再商量，便见海伦瞥了眼自己，问莉莉安：“莉莉安，你已经知道面前是什么了，你还想看吗？” 莉莉安抽泣着点头。她吸着鼻子握住了海伦遮住她双眼的手，将海伦的手按了下来。 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她慢慢走到了少年身面前，动作轻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发丝，再伸手抹了些他的血，轻轻地涂抹在少年的眉心。 她闭上眼睛。 莉莉安的长发无风自动。 门被推开了。醉醺醺的酒气和被酒气激发的臭味一起涌入了大厅。在这位老人刚进门的那一瞬，潘多拉便挥出了马鞭，将这老人的四肢牢固地捆在了一起。 老人抬起了被皱纹包裹着的，浑浊的眼睛。 “你们……嗝。”他慢吞吞地说，“什么人？” 这位饮酒过度的老人，身上已经全然没有她们早上见到的，教皇的风范了。除去他们的身上都戴满了金银珠宝，这张脸也完全一致外，没有人能再在这老人的身上，看出一点他的信仰。 莉莉安转过脸。她猛然睁开眼，浮出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她像是一阵风那样刮到了老人面前，将方才抹了少年血液的手指按在了老人的额头上。 老人轻蔑的笑容一顿。他再度开口，但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僵硬。 “什……什么……我……救我……”他慢慢地说着，瞳孔逐渐涣散。他似是想要大喊，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受到他的控制，走向注定死亡结局的乐章尾声。 老人倒在了地毯上。 被血液浸染的地毯潮湿地，沉闷地吸收他身体的热量。 他说：“主。” 他只有在临终时才想起了他的主。那曾经被他捧在手中研读，后来又成为他向上爬的工具的福音书，从他怀中摔了出来。 老人的眼睛转向了这本书。如他年轻时所发下的誓言那样，他会一直注视着他主的福音。 他的眼睛再也无法闭上。 莉莉安大口呼吸着。她的肩膀起伏——她抬手，将自己眼角的新泪抹去，声音有点沙哑：“他……男孩去转世了。”她深呼吸了下，继续说，“我刚刚没有控制住自己，抱歉。” 艾草笑着揉揉她的发顶，说：“这有什么，教皇死了就行。” 海伦抱着手臂问：“你还要超度这里其他的冤魂吗？” 莉莉安摇头：“这里的冤魂太多，我们先去做别的事情……但我要把祂们带离这个地方。” 她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低声吟诵女巫的咒语。 吊坠上雕刻精美的城市与那些杯型装饰，都熠熠闪光。 第49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7） 莉莉安垂着眼睫低语。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快，即便是站在同一个大厅中的艾草，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艾草的目光落在了莉莉安手中的吊坠上。 随着莉莉安的轻语，她手中的吊坠愈发明亮。起先只是底下的城市和上方的杯状图案发光，但随着时间流逝，在杯状图案下方的彩虹也被染上了淡淡的华光。 吊坠缓慢地飘了起来，悬浮在莉莉安的手心上方。 莉莉安仍旧闭着眼睛。 吊坠盛放出了刺眼的光芒，随后所有的光芒都迅速地暗淡了下来。它安静地掉回了莉莉安的手中，被莉莉安轻轻地握住了。 莉莉安轻声说：“所有灵魂都在这里。” 她抿了抿嘴唇，还要再说什么，又被尚未恢复清亮的声音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艾草和海伦一左一右，两个箭步冲过去给莉莉安拍后背顺气。 海伦横了艾草一眼，问莉莉安：“还有什么需要在这里做的？”她血色的眼瞳半眯，冷哼了声，“这里已经没有冤魂了。” 莉莉安再咳了两下。她将吊坠挂回自己胸前，随后轻柔地拍开了两人的手。莉莉安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将祂们带到这里，让祂们暂住在这里了。” 莉莉安低头看了眼吊坠。在目光接触到吊坠时，她的表情柔软了些，像是在看年纪尚小的孩子。 那些死在这里的人，就算在她看来，也还是孩子。想到这里，莉莉安又想把那老教皇的灵魂扯出来，好好地让他体会一下生前死后的痛苦。 但老教皇的灵魂都被撕碎了。莉莉安抬起眼睫，笑着轻抚自己的吊坠。 她歪了歪头，问：“我们现在就回去，还是再杀一点？” 艾草和海伦对视了眼。 海伦先说：“再杀一些，也好让那小朋友扯张大旗。” 艾草点头，随后看向潘多拉。潘多拉是四人中唯二的外形成年人，也是这些人里与主教的关系最近，认识主教最久的。 有她在，艾草全然不担心她们会做出什么对主教当教皇不利的事情。 倘若潘多拉也认为她们能再去杀些人，那她们自然能放手去干。 潘多拉皱着眉看着她们。她冷声说：“刚刚我们杀了人。”她深沉地叹了口气，问，“你们对杀人……没有感觉吗？” “明明刚刚我们都看到了两具……尸体。”潘多拉压低了声音，“但你们现在……居然还在讨论要不要去杀别人？” 她说到这里，又有点底气不足了。她明明是四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她也对自己过往的经历，和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有自信。但她面前一个是主教认同的艾草，一个是成为了女巫的莉莉安，还有一个是刚刚复活的半血族海伦。 这么看来，她反倒是四人中最普通和平凡的那个。 但……即便这样，她也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杀人是不对的。潘多拉想。她也这么说了。 艾草歪了歪头。放在孩童与猫狗身上都会可爱的行为，在她身上也有种微妙的天真感。 艾草说：“没错啊，我们刚刚是看见了两具尸体。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我们看见了一具尸体，然后把作为目标的教皇也杀死了。” 她掰手指，问海伦：“是。” 海伦平静地盯着潘多拉：“是的。”她唇角微扬，上前两步强势发问，“别光顾着责问我们——你没有杀过人吗？”她眼瞳中的血色明暗，“你身边可也有不少……” “不可能。我杀的都是血族。”潘多拉急促地打断了海伦的话。 海伦轻笑了声，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去：“血族就不是人啊。”她话锋一转，“那也行。你知道你今天经过的那些城镇里，昨天一天内——死了多少人吗？” 潘多拉说不出话。她的唇角绷得死紧，但她确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海伦缓步走到她身前，冷笑着盯着潘多拉的眼睛：“有人怨恨你，潘多拉。你没有亲手杀死他们，但他们认为是你杀死了他们——人类就是这样的。” “……我不怨恨。”潘多拉咬着牙说。 海伦又笑了声：“被许多死人怨恨的你，和杀死了人，但被许多死者赞美的我们——你没必要欺骗自己，连那个主教小女孩，都赞同刺杀教皇计划。” 潘多拉抿紧了嘴唇。 “但你们对杀死了人毫无反应！”她语气严厉地说。 艾草耸肩：“莉莉安有啊。”她平和地揉了下莉莉安的发顶。突然被提到名字的莉莉安弯了弯嘴唇，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握住了吊坠。 莉莉安点头，说：“我被他的……留在这里的情绪影响了。”她摸了摸鼻子，“之后虽然是我代劳，但主要还是他亲自片的啦。” 潘多拉抿了抿嘴唇。她没多问莉莉安话中的细节，只转头问艾草：“……艾草，你呢？” “我？”艾草指指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我杀的太多啦。” 潘多拉看着突然害羞的艾草，一肚子的气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撒了。 艾草想了想，继续说：“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了……那时候我娘去觅食了，只留我在窝里。有个人闯过来——想杀了我吃掉。” 艾草舔了舔嘴唇：“我就把他杀了。当天晚上我和我娘都吃了美餐。” 潘多拉的眉头紧得能拧死一群蚊子。 艾草摊手：“我很久都没吃了啊，那还是我在……呃，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吃了很多别的好吃的，不吃人了，别这么看我嘛。” 海伦冷哼：“果然还是粗俗的人类，竟然还会食用同类的肉。”她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血族圈养人类，但只会饮用血液，也不会取食人类的肉。” 莉莉安笑着打圆场：“没事的。大家以后都会死，变成植物的养分再被人吃掉的。” 潘多拉张了张嘴，刚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她现在觉得自己拥有人类的良知，就是这群人里最特别的事情了。 而且……她可悲地发现，她已经被这群人说服了。 “……我知道几个教皇的忠实追随者。” 潘多拉叹了口气，说。 第50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8） 在离开这栋建筑之前，她们简单地布置了下环境。 莉莉安解开将少年的尸体束缚在十字架上的荆棘，温柔地抱住了这具早已失去温度的身体。潘多拉绷着脸把教皇的尸体从地上拖到十字架底部，再摆弄他尚未完全僵硬的身体关节，将教皇摆成了面朝下趴着的模样。 莉莉安将少年的尸体放在教皇上方。 莉莉安试图将他的尸体摆成勒死教皇的模样，但少年尸体的各个关节都已经僵硬，莉莉安和他的手肘对抗了几秒，见尸体仍不为所动，只得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在那处关节上。 莉莉安低声说：“拜托。” 那处关节在她的手掌下逐渐软和。莉莉安说了句谢，便继续摆这具尸体的姿势。她们将尸体摆好了，处理干净了她们留下的其他痕迹，便虚掩上大门，离开了这里。 这座城里还有几家需要拜访。 待她们处理完了那些尸体，又离开了这座城市后，才有人经过这处虚掩的大门。他与同伴笑着说这户人家太过粗心，好心来这门口，扬声问：“有人吗？” 没有回应。 他试探着敲了敲门—— 门在他面前徐徐敞开。 初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鲜艳的红色地毯上，暗红色的血液安静地随意铺陈。凝结成了红黑色的血液轨迹，引着来访者的目光来到大厅中央的人身上。 位于上方的少年手腕上满是红色的痕迹。那些曾经流淌下鲜红血液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层淡淡的血痕。荆棘的一端嵌入了他的手腕，将他的皮与肉分离；另一端同样攥在他的手中—— 他用藤蔓勒着老人的脖子。 他下方的，那位老人的脸上满是新鲜的血液。血液太多太厚，将他的面容都模糊了，只有那双圆睁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来访者。 老人的脖子只剩一层与头相连的，薄薄的皮。 来访者眼前一黑。他强撑着后退着几步，尖声喊叫着逃回了同伴的身边。他不用多加描述方才的场景，他的同伴便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 他们面色苍白地离开了这里。 但许多事情，都不是装作看不见，便真的不存在的。 听闻骚乱的警察们赶来了这里。他们驱散了聚集的人群，又将几个描述现场的人抓了起来。但纵使他们堵住了说话的口，拥有双眼的人们仍会亲眼看到事实。 教皇已经死了。 警察只严管了几天，便在“上面人的”命令下，不再这件事上花费精力。毕竟，不论再怎么在死去的人身上花心思，终究只是一个死人。 下一任教皇的位置仍需要人来坐。 天清云稀，阳光正好。艾草便把扫帚一抱，坐在教堂里的，小花园的角落里打盹。 近几天她都没做什么。系统一开始急得慌，催着艾草去问刺杀教皇的后续。但艾草总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说系统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气急败坏的系统便不理她了。 听说是去进修什么“女宿主系统进修课”了。 艾草得了好几天的安稳日子。 这几天里，她跟着主教认识了教堂里的修女们，还帮着打扫了几次教堂。她现在也有了一间自己睡觉的房间，不用再和潘多拉挤在一起了。 “下午好。”如阳光一般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落下。 艾草懒懒地抬起眼皮：“我以为没人会来这里。” 她用怀里的扫帚杆撑了一下土面，这才从这个小土坑里站了起来。艾草拍拍自己沾上了草屑的马裤，这才看向面前的人。 主教换了一身洁白的长衣，微笑着看着她：“是啊，只有神才找得到这里。”她略微取笑了句艾草，便将一张仍带着油墨香的纸递给她。 艾草耸耸肩，拿起了这张纸。 这是张讣告。 正面有一张前任教皇的黑白照片，底下则写明了他的生卒年月与部分大事记录。艾草扫完了正面，再看了眼空荡荡的背面，便将它递还给主教。 主教没接。她温和地看着艾草，问：“你有什么想法？” 艾草打了个哈欠：“我要有什么想法？” 主教微笑。她又递给艾草一个卷起的纸轴，说：“你再看看这个。” 艾草也不接。她慢吞吞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问：“你想说什么？” 主教将纸轴向她手里再推了推，坚持：“你看这个。” 艾草叹了口气。她接过了纸轴，又看了两眼主教，这才打开了纸轴。 待她看清上面的内容，艾草叹了口气。这是一封征询信，询问主教是否愿意帮助新任教皇处理教内事务。下面还贴心地附上了新任教皇的照片。 那是个少年老成的年轻人。他的眉眼与前任教皇有几分相似，看着像是有亲近的血缘关系。 艾草又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要把近几天的叹气量用光了。 艾草说：“我们怎么没杀他啊……哦，对，当时他不在那座城市里。” 主教微笑着点头。 艾草摸摸下巴，问：“需要杀掉他吗？” 主教温和地笑了。她说：“暂时不。但我要让他们只能选我成为教皇。” 艾草耸肩：“我可对教廷的事一窍不通。”她见主教仍是微笑，心头便有了些不妙的预感，干巴巴地问：“你不会……最后才来问我。” 主教笑着默认了她的疑问。 艾草大声地长叹了口气：“说，要怎么做？” 主教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她带着艾草离开了小花园，又让她将扫帚和打扫任务都还给修女。 “我们要去城里。”主教说。 她的语气平静，半点都没有离开这里的紧张感。艾草跟着她一起走过重叠的长廊，看着她推开了那间满是武器的小房间。 房间里的海伦听见了开门声，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她俩，便继续在箱子里翻找武器。 “我会争取一部分人。”主教说，“但仍旧不够——我需要一场盛大的，能够让我登上教皇之位的异象。” 海伦插嘴：“再给你烧点灰？” 主教碧蓝色的眼眸毫无阴霾地弯起：“降下神谕……死些人，我再救些人就够了。” 第51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19） 主教的计划很简单。 在以神权作为基础的教会里，只要她能拿出自己是神明钦定的证据——并且她所有可能的竞争对手接连死光。她就必定会成为教皇。 “虽然死亡能阻止一些人，但在权力面前……死亡还不足以让他们恐惧。”主教取出一张挂画，将它挂在了武器架上。长长的挂画上，自最上方的前任教皇相片往下，依次是各地的主教姓名、照片与职位。 这张挂画下方的，密密麻麻的姓名平静地凝视上方的教皇之位。 他们都在等待机会。 主教平和地拾起炭笔。她抬笔划在教皇相片上划了一道，为这张黑白色的照片添上新痕。 教皇已死。 炭笔向下方划去。这道黑色的痕迹从教皇处延伸，落在了一位主教的身上。她顿笔，弯着眼睛将这人圈了起来，再掠过几人，再圈了一人。 “这几人需死。”主教平淡地说，“另几人……” 小房间的门被敲了三声。主教说话的声音霎时止住，她眼神平和地向小房间的入口处一瞥。 笑容满面的莉莉安拉开了房门：“我们也来啦！” 主教温和地笑：“你们来了，我的孩子。” 嘴角紧绷着的潘多拉跟着莉莉安走了进来。 主教接着方才的话说：“另几人可以再等等。”她换了一支颜色浅些的炭笔，在另几人身上画了圈。 如此一来，与她同一排的人中，便只余下了她一人身上毫无标记了。 莉莉安托着下巴看这张挂画。她歪着头盯着挂画看了两秒，淡蓝色的眼瞳明灭。 她说：“我刚和现任王后聊过——我去她的梦里和她聊的。” “我感觉她的性格和能力都不错，或许我们可以扶她上位。”莉莉安狡黠地笑，“梦境中，她既可以成熟地处理国内事务，还可以处理各国之间的外交关系。” “而且。”莉莉安话锋一转，“她在养育前王后的孤女。” 在前王后被国王放逐去偏远的苦寒之地后，现王后便被国王抬上了如今的位置。许多国民都暗中讨论这两位王后之间的关系，也有许多人说现王后的坏话。 但与现王后有过亲身交流后的莉莉安，反而认为她是个不错的人。 “如果你们认为她执掌皇权可行，那我就在今晚再与她探讨一番。”莉莉安说。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潘多拉：“潘多拉，你说如果现任国王死去，她会不会开心呀。” 潘多拉平静地略过了她的问题，说：“我最近在外传播主教的福音。”她紧绷着的嘴角稍松，“许多修女都听闻了主教被神赐予的荣光。” 艾草看看她们，再看看微笑着的主教：“我还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莉莉安笑着朝她吐了吐舌头。 在艾草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她们作为这个世界中的原住民，已经摸透了王室中的权力架构。不论是直接进入皇后梦境的莉莉安，还是潘多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扶持主教的势力。 主教温和地笑了。她放下了炭笔，轻轻拍了拍自己指尖沾上的炭粉。她点头允许了莉莉安的想法，再问艾草：“你能帮我除掉几个人吗？” 她抬手指了指被着重圈出的几人，笑着说：“明日便可以降下第一场神谕，对罪孽最为深重的这几人降下神罚。” 艾草长叹了声。既然主教在看着她说这事，她便知道这事与她有关。艾草问：“什么样的神罚？” “我的主自圣母体内迎来新生。”主教笑着垂眸。她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深邃的阴影，显出不似凡人的悲悯：“就允他们成为新生的器具。” 这是要她让这几人生孩子了。 艾草再看看那几个人的相片。虽说她现在知道了这些人的模样，但她无法在这个世界里沟通灵魂。因此还要问莉莉安。 艾草转头问莉莉安：“有灵魂愿意从他们体内诞生吗？” 莉莉安笑着点头。她的目光轻轻地落在那几张照片上，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方才便有好几个灵魂在一旁，为了重生的机会而打架呢。”她的声音轻了些，仍透着寒霜，“另几个也差不多。有人急着去折磨他们呢。” 艾草瞥了眼主教，点头说好。她再去和系统讨论：“我能控制技能产生的效果吗？” 系统无语：“你倒是看看你的技能描述啊，问我干什么。” 艾草打开技能描述，随口说：“但你不是能向中台申请吗？”她得了系统一声标准的关门声，便笑着问莉莉安能不能让祂们制造出合适的场景。 莉莉安答应了，走到墙角小声对着空气嘀咕。 潘多拉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就不参与了。”她说，“我会去各地传播主教的福音，但……其余的事情，我都不做了。” 主教微笑着看她，唤她：“我的孩子，过来。” 潘多拉僵硬着走近了主教。在她离主教还有几步路时，她便不自觉地跪在了主教面前。主教垂着眼看她，微笑着抬手轻抚她的头顶。 “我的孩子。”主教说。她的眼中逸出浅浅的暖光，和她的金发相互辉映，牢牢地吸引住了潘多拉的目光。潘多拉沉默着抬起头仰视她，眼中满是困惑与茫然。 “你已将一生都奉献给了主。”主教微笑着说。她按在潘多拉头顶的手向下压，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量，“你会做出正确选择的，我的孩子。” 潘多拉闭了闭眼睛。她沉默着等待主教松开了手，再在主教温和的声音中站起身。她的眼神逐渐坚定，似是下定决心后，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艾草目送她离开。她问：“潘多拉怎么了？” 主教微笑着颔首：“她刚刚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那条正确的道路。”她的语气平淡，“但我们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她难得俏皮地歪了歪头，问艾草：“你会帮助我们，将这条路成为正确的道路？” 莉莉安轻笑着拍了拍手。她终于和那些灵魂讨论完了想要的效果，满意地笑着跑过来抱住艾草的手臂，抬头和她撒娇：“是？” 艾草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当然。” 第52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20） 潘多拉的离开并没有对她们造成阻碍。 主教笑着为潘多拉的离开表示了遗憾，随后便带着三人离开了小房间。 她们来到了位于教堂高处的阁楼里。 与其说这里是阁楼，还不如说是钟楼。阁楼中央悬挂着巨大的钟。每日，主教都亲自来到这里，敲响晨钟，借主的福音来唤醒沉睡的教堂。 她们注视着一袭黑衣的潘多拉离开了教堂。潘多拉没有驾驶马车，而是将马车留在了教堂边，独自离开了教堂。 现在，教堂中只有她们仍旧清醒。 阳光柔和的光芒洒在地平线上。光芒相互扭曲缠绕，构成了仿若神明的高大虚影。祂的目光柔和，祂慈悲的声音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天亮了。 神迹降临了。 城市中尚未熟睡的人们扬起脸。总是低着头的一些人被神温和地托起了脸庞——每一个尚且存活的人都踩过祂们的尸体。祂们存在，或怜爱或愤怒地，将活着的人托举向这场神迹。 他们的眼瞳凝视着神迹。 神说，祂将对罪人降下神罚。 浅淡的白金色光芒自半空中洒落，温暖的光平等地洒在每一寸天空下的土地上。 由阳光构成的祂消失了。而人们的谈话声如尘埃般扬起。 主教微笑着。她平静地凝视着半空中逐渐消失的，属于神的虚影。她已经把持了新的神权，随手捏造出一个神的虚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有能力超出常人的三人在，她也不必担忧自己的安全。 但仅仅是一个神，或是一个教皇的位置……还远远不够。 她要站在明面上，才有资格攻击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 她已经再看不见神的影子。 “是时候了。”主教说。 艾草闻言，便依次对作为本次目标的几人，使用了【好孕】技能。她与莉莉安握住了手，属于艾草自己的视野暗了下来。 她被莉莉安共享了视野。 她穿过一片黑暗，看见了自黑暗中缓慢浮现出的场景。 她身处在一栋装修精美的建筑中。 晨光乍现，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了家具上。她抬手抚摸木制家具上精细雕刻出的花纹，与那粒新鲜溅上的，红痣般的血液。 艾草穿过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的花瓶和装饰画，停在了那位面容扭曲的男人面前。他身上洁白的教宗长袍已经和他的躯体一起成了两半，粗糙的布纹被血液浸染。 红色的花朵盛放。 在他身边的女子微笑着转过头，同并不真实存在于此地的她打了声招呼，再继续低头，将男人的眼睛扯了出来，塞进他的嘴里。女子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影响她手中的动作。 她将男人的五官和脏器从这具躯壳上分离，再依次填入躯壳中的孔洞。 艾草眼前的景象又暗了下去。 下一个场景中，躺在床上的男人仍摆出了挣扎的姿势。由他血肉铺成的红色花路自他的腹腔中，一路延伸至大厅的正堂。站在花路尽头的女人哼着歌，沾满血液的指尖作笔，在墙壁上画出线条优美的十字架，再用男人的血肉为它铺填颜色。 …… 艾草再走过长长的黑暗。她眼前恢复光亮，对上莉莉安有些担心的目光。 莉莉安忸怩着问：“有没有怕？” 在边上的海伦嗤笑了声，低声说：“她会怕？” 莉莉安的眼神认真。艾草便也不管煞风景的海伦，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她：“没有。”她对方才的场面——不能说毫无想法，但她确实没有“害怕”的情绪。 艾草再想了想，说：“会感觉有点浪费。但目标那么多，浪费点也没事。” 她转头回海伦的话：“我也有会害怕的事情，只是这没法让我害怕而已。” “浪费了什么？”主教平和地开口。 艾草耸耸肩：“尸体？如果需要让别人感到震惊的话，应该要把现场做得更宏大一点。” 毕竟这次的表演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艾草不认为只死几个罪孽尤其深重的主教，就能帮助这个世界中的普通人生存。 只是死人，不是分财产。 既然是表演，那自然越盛大越好。 主教轻声笑了笑。 她微笑着看着艾草，像是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你不熟悉人类。他们在遇到太过严重的事情时，是会屏蔽自己的感知的。他们的身体会试图忘记这件事，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如果将这件事做得没那么严重。”主教温和地弯起眼睛，“他们就会记住这件事。在他们向主祷告时，做礼拜时，又或是在经过那些建筑时……他们都会想起这件事。” 主教的声音愈轻和空灵。 莉莉安笑了笑，说：“所以我特意让祂们把现场造得更……梦幻？让它会进入他们的梦境与记忆中。”她转头和主教确认了用词，随后继续说，“艾草姐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对他们曾见过的苦难没有概念。” 艾草点头：“我只亲眼见过他们遇到的苦难，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们的苦难。”她平静地说，“我不会允许我变成那样，自然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那样。” “你不是这里的人，艾草。”主教说。她的语气平和，半点没有指责艾草的意思：“如果你生在这里，你也会知道一些这里的事情。如果我不在主的左右，我也不会与你同行。” 艾草耸肩：“不会这样。如果你们不是这样的人，我会选择其他方法——我总会达成我想要的。” 虽然她像是在和主教争吵，但她们之间的气氛仍旧很平和。像是在午后和朋友一起吃下午茶，聊些不重要的事情。 即便她们说话的内容，和下午茶完全不搭就是了。 “……是啊。”主教微笑，“你总会达成你想要的。而我们的立场一致，我也会拥有我想要的。” 她缓步走到了钟楼边缘，低头看底下的，位于教堂中的花园。 花园中的花草欣欣向荣。 第53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21） 第一次的神迹出现的太早，风声又传的太快。 在贵人们听闻了这些风声，再一次想要抓住什么——但他们只抓住了一些说出话的人。神的虚影确实地出现过，谁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即便他们想说那是假的，但教宗中的谁会否认自己的信念？ 随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越来越多的人亲眼见到了神迹。 他们说，神降临了。 台阶下的人们交头接耳，台阶上的人们笑容僵硬。他们试图做出一个新的，看起来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对教皇的位置，还是对那所谓的神迹。 他们讲述过去的，主的荣光—— 他们愤怒地质问那些尸体。 为什么主不护佑他们？ 满怀慈悲的他们，体恤平民的他们，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对待呢？ 换上了一袭红衣的主教缓步走进这潭浑水。先前一直在教堂中穿着的，白色的长袍是她个人的穿衣兴趣，也是她为数不多与其他主教不同的地方。现在她需要展现自己的身份，让其他人不会因为她的年龄和相貌而轻视她，便要借衣冠为铠甲。 温暖的光芒笼罩在她金色的发丝上。 见到她的人说，她像是神在人间的化身。 等到教会中足以登上教皇位置的人只剩下了主教，连续几个从教会下层选出的教皇预备又成为了尸体或凭空消失——虽然仍旧有觊觎那个位置的人，但他们都没有展示自己野心的勇气。 主教便被成为了教皇。 她那件红色的衣服没穿多久，便又换成了更加昂贵的，镶着金线的白色长袍。 而后没过两天，王宫中的老国王便因为“受到了神明感召”，在一次神迹降临时死去了。 王宫一片混乱，国王又没有留下男性后代，贵臣们便想从旁支选个男人。 没有儿子，侄子也可以。没有侄子——女婿也行。总之，要个男人。 第一个内定选中的男人，当晚于睡梦中死去。 第二个刚刚戴上皇冠的男人暴毙在了众人面前。 第三个…… 第四个。 比教廷更加惜命的凡人们停下了脚步。虽然已经献上了太多祭品，但他们仍是显出了不情愿的态度，勉强接受了新任教皇的帮助，在又一次神迹中推举现任王后成为女王。 作为教皇的朋友们，艾草与莉莉安也受邀参加了女王的登基。 海伦并不与她们同行。一方面，若是她不对自己的外貌加以掩饰，别人便会恐惧她的血色眼瞳；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那座属于她的城堡里，还有很多可以为她所用的人。 她们约定在登基结束后再碰面。 走在长毯上的，这位同样年轻的王后眼神锐利。她携着于她身侧的幼女，一同缓步来到了教皇面前。 年轻的，那前王后的孤女好奇地看着年轻的教皇。 从外貌上看，她们的年龄会更相似些。 但教皇已然白袍加身。 教皇平静地与孤女对视了一瞬，便抬头看着这位来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现在仍是王后的女人已透出难以掩饰的锋芒，她并不追求权力，但她也不会放过任何来到她手中的权力。 她有野心。 ……正是教皇需要的。 教皇微笑着抬高皇冠。在围绕在她们周围的，唱诗班的孩子们吟诵声中，王后缓缓跪下，在教皇的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教皇轻声说：“这会是最后一次过场。” 王后的神色不变。 她已经在梦境中听过许多次类似的话语。 她不止在梦境里见过莉莉安，也和教皇有过联系。她从她们的透露给她的那些话语中，知晓了一部分她们想做的事情。虽说她现在就想与她们交流更多，但那些情绪，都被她谨慎地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交流的时机。 唱诗班的吟诵声愈大。那皇冠便在这吟诵声中，轻轻地被教皇放在了女王的头顶。 围观的人们心思各异，但她——现任女王只平静地站起身，感念与赞颂主的威名。 教皇微笑。她平和的视线穿过一众赞美教皇与女王的声音，与艾草相望。艾草困惑地和女王对视，小声问莉莉安：“女王怎么看到我了？我太高了？” 莉莉安捂着嘴笑：“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见过你。”她刻意再压低了些声音，“我和教皇都是熟面孔。” 艾草摸摸鼻子。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当继续让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只有d，还是找机会让系统帮忙，提升一下自己的精神力等级。 系统幽幽探头：“精神力这种东西，就算是中台也提升不了。” “……好。”艾草没多挣扎，干脆地放弃了。 她也不是一定需要很高的精神力嘛。 女王的登基典礼来到了尾声，但新任女王仍旧需要很多时间去掌控人际与官僚关系。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教皇和她们，只能粗糙的扫平挡在她登基路上的障碍，并不能保证她的未来是一片坦途。 莉莉安轻声说：“下雪了。” 雪花从宫殿的窗户里飘了进来。灰白色的，她们熟悉的，由蝙蝠碎屑构成的雪花洒落。 艾草说：“是海伦。” 她们中，也只有海伦能这样大手笔地清理低等血族了。艾草甚至自己暗地里想过，能不能拜托海伦去把所有的高等血族也清理掉。但她和海伦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也就一直没有开这个口。 莉莉安笑了下。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随后面色紧绷着看向艾草：“艾草姐姐……” 艾草笑着问：“怎么啦？” 她脑海中的系统尖声惊叫：“危险！” 艾草歪头，等待面前的莉莉安继续说。在她看不见的，紧贴在她身后的半空，一部分空气唐突地扭曲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扭曲。 从那扭曲中，探出了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和被黑色斗篷紧紧裹住的手臂。 待莉莉安察觉到不对，张口要再说话时。她们的耳畔响起了清透的，似是名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个味道不好，先杀死这个。” 那只手径直穿透了艾草的胸口。 第54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22） 艾草歪了歪头。 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被捅了个对穿，但她没有任何知觉。 艾草更加仔细地观察了下她的伤口。 也没有任何血迹，像是这处伤口不存在一样。 系统倒吸了口凉气。 艾草问：“你打开了痛觉屏蔽？”。 系统干巴巴地说：“没有。” 在她身后的男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他的手在艾草的胸腔里转了转，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清脆的声响？ 艾草低头。原先一直戴着的，快被她忽视的那枚吊坠从她的领口滑了出来。 它微微闪着亮光。 艾草伸手握住了它。 吊坠向她的手中传递柔和的，温暖的触感。这一面上散布的星星图案明暗闪烁，看得艾草有点晕。艾草便将它翻了个面，那位于剑形装饰中间的女子平静地与她对视。吊坠上的女子一手握着原先蒙住她双眼的布条，另一只手伸向她身侧的一把利剑。 吊坠上的女子握住了那把利剑。 几乎在此同时，艾草身后的男人小声地咒骂着，斗篷一卷便自断一臂，将那条手臂留在了艾草的身体里。但艾草已经迅速转身抓住了他。 莉莉安咬牙。她轻抚她的那枚吊坠，呼唤这里的所有不可认知的存在留下那人。艾草已和那人过了几招，成功打掉了他的两颗獠牙。 她二人在空中战斗时，留给外人看的只剩残影。好在这附近的人并不多，因此没引起什么骚乱。 教皇自远处向此处投来一瞥。莉莉安眼神一凝，迅速将灵魂们收回了吊坠中，看着浅金色的神圣光芒笼罩这里。艾草的d级精神力无法认知到它，但也能感觉到对手的动作出现了凝滞。她出手愈发凶猛，指尖闪烁出了与吊坠相似的银光。 她一击得手，将男人掼在了地上。体内骨骼粉碎的男人倒在地上，仿佛一条脱水的鱼，在地上磨蹭着向远处挪动。 艾草喘了口气。她方才总感觉自己回到了与猛兽相搏的日子，但现在她才是赢家。她从身上摸出从不离身的银枪，对准了男人。 “先等等。”从窗台翻进来的海伦急促地说。她红色的短裙上落满了灰白色的雪，但她来不及多整理一下裙摆，便三两步冲到了男人面前，捏起他的下巴仔细看。 艾草呼了口气，放下了枪口。她把枪塞回腰上，低声问：“你认识他？” 见目前的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莉莉安这才放下握着吊坠的手。她快步走到艾草身边，为她检查了一下身体——艾草的身体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虽然有些旧伤痕，但没有新伤。 莉莉安松了口气。 被海伦捏着下巴的男人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他的眼白充血，与红色的瞳孔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方才在与艾草的打斗中刻意护住了脸，但还是被艾草捶出了几片青紫。 男人对上了海伦的目光。他在海伦手中打了个哆嗦，一时都忘了要继续偷偷修补身体受到的伤。 海伦说：“是认识他。”她弯起了眼瞳，微笑着和男人对视，“当时跟在我身后的小屁孩，现在竟然也混了个……”她在记忆中搜寻了下血族的等级制度，“子爵？几百年来，什么长进都没有啊。” 她的手指按在男人下巴的骨头上。他的下巴咯吱作响，随后一声清脆的响声后，她的手指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男人颤抖着念她的名字：“……海伦？” 海伦笑了下。 她转头问艾草：“我借用一下他，不介意？”她随手卸掉了男人的下巴。 艾草耸肩：“让他变成尸体就行。”她摸摸自己之前被捅了的位置。虽然那里一点都不痛，但她不想这人轻松就能走掉。 海伦又笑了声：“你以为我会放过他？”她瞥了艾草一眼，拎着男人的头，拖着他从窗口翻了出去。 远处的教皇收回目光，柔和地弯起嘴角。 围绕在这片区域周围的浅金色光芒淡去，这片区域重回归可被人类认知的范畴。 虽然她抽不出身，但还是能用神力帮助她的盟友。 女王登基的典礼已经结束了。位于关系边缘的人们已经识趣地离开了这里，将场地留给新的掌权者。女王与教皇携手前往下一场宴会——她们有许多人类的事情需要处理。 艾草和莉莉安跟着人群一起走出了宫殿。 艾草抬起头。这一场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被她简单地抹去，成为在手指上停留的白灰。 艾草问：“这不像是低等血族死出来的。” 莉莉安点头。她也驻足，抬头看向飘着雪灰的天空。 “可能是刚才那个血族死了。”莉莉安说，“海伦过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身上干干净净的海伦便从前面的拐角走了过来。海伦抬手挥开飘到她面前的雪灰，说：“他已经死了。” 艾草应了声，问：“他是什么来头啊。” 系统幽幽地说：“男配。原本他会在莉莉安离开男主之后，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城堡中……从剧情上说，促进女主和男主之间的感情。” 艾草“啊？”了声。她没想到刚才那个出场两分钟的男人也是男配，一时有点微妙的不好意思：“但他现在死了啊。” “是啊，他死了。”系统幽幽地说，“你获得了新的气运……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这个世界太糟了，获得的这点气运还不够你升级技能。” 艾草问：“那我要去哪里搞新的气运？” 系统犹豫了下。它犹豫的这点时间里，海伦已经走到了艾草面前。 海伦说：“真不知道怎么刚解决城堡的事情，就遇到了那家伙……” 她厌烦地皱着眉头：“我们有了点麻烦，有些血族老头注意到我们了。”她见艾草有些迷茫，便继续补充，“他是被派来毁掉女王登基的。原本计划直接把女王杀死，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你的血吸引过去了。” 海伦瞥了艾草一眼，说：“总之他现在死了，之后会有更多血族来。” 艾草摸摸下巴，问：“那我们抢先一步，去把他们的老巢端了？” 第55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23） 海伦看了她一眼：“……也不是不行。” 她难得认真了些，说：“如果靠你的……让灵魂转生的能力，那就能让他们在一瞬间失去生命。” 艾草笑：“我只能让男人生孩子，但我怎么知道他们是男是女啊。”她说，“我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 海伦瞥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能力没有限制的怪物呢。”她嘲了艾草一句，便问莉莉安，“你知道现在仍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那群血族的样子吗？” 莉莉安小声说：“我试试。” 她闭上眼，长长的眼睫颤动。无形的气浪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她的周围扩散。过了几秒，她睁开了眼，犹豫着摇了摇头。 莉莉安说：“我没办法找到他们……祂们什么都不知道。” 海伦抬手摸摸她的发顶：“不怪你，他们都是老不死的家伙，你现在沟通的祂们自然不知道他们。试试联系更久远些的。” “要多久？” “至少千年。”海伦说。她抬手削下一截头发，将它团在了一起，再捏出了两个尖尖的翅膀。头发在她手心里扇了扇翅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我也问问我的熟人。”海伦皱着眉说，“不能让那群老不死的继续当祸害了。” 头发摇晃着穿过了在半空中的，透明的水波纹路，在她们眼前消失了。 艾草说：“我们不能直接去他们住的地方吗？进去，然后他们就会成为新生的原料。” 海伦笑了声：“就算是最不懂礼貌的家伙，也不能擅自进入别人的住所。”她看艾草的那点好感又消失了，“如果没有受到许可，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进入他们的土地。” “……但你在你哥哥的身体里诞生了？”艾草不大明白，干脆问海伦，“你被你哥哥许可进入那片土地了吗？” 海伦冷笑了声：“你自己都说了——那是‘我’的哥哥。我也是新生的血族，和那群老家伙可没有亲属关系。” 艾草明白了。不论海伦自己将自己认知为吸血鬼还是人类，她都没办法摆脱她作为“妹妹”的身份。这与她走了多远无关，只与她自己的出生有关。 而这片土地，只会看到那些最基本的，不被任何新的事情掩盖的事实。 莉莉安再一次睁开眼。她暂时切断了与那些灵魂的链接，有些疲惫地扶住了头。她说：“我们去问问教皇？” 她已经追溯这片土地上千年，但仍旧没有找到一个能够为她找到目标的灵魂。再这样下去，她还不如直接去问问上帝身侧的天使与其他神明。 海伦急促地打断了她的话语：“不行。”她的神色紧张，“不能这么早就让神出手。” 海伦压低了声音，说：“这片土地上仍旧徘徊着血族的始祖。神的力量只够对付他。” 莉莉安侧耳。她凝神听着什么，另二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艾草什么都没听见，而海伦则听见了那自远方传来的，细碎的——翅膀相互摩擦的声响。 莉莉安声音紧张地说：“教皇说，始祖来了。” 艾草也听见了翅膀相互摩擦的声音。她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看到了自那片天空的边际线处飘来的，无边无际的黑云。 那是蝙蝠群。 莉莉安呼吸一滞。她紧张的声音倏然平和了下来：“不用担心，我的孩子们。我会保护人们和城市，你们放手去做。” 她淡蓝色的眼睛温和地看着艾草和海伦。 海伦“啧”了声：“这就是神力吗……” “莉莉安”平和地微笑着，说：“不，我的孩子。这是你们的愿望，所以我才会在这里。要说的话已经传达，我也应该与女王陛下一起处理事务了。” 莉莉安身体一软，艾草和海伦一左一右冲上前扶起她。莉莉安在她们的怀抱中缓缓睁开眼，“哇”得吐了口血出来。 这团血落在她的手心里。 不待再开口，莉莉安便直起身体，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放在了血上。吊坠泛出淡淡的，仿佛正在深浅变化的光芒。 莉莉安将吊坠移开。她手心中的血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刚教皇来过。”她迅速说，“我借助了她的力量，可以暂时和血族始祖对抗——但我们没办法杀死他。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太久了，就算是神也拿他没办法。” “艾草，这事只有你才能做到。”她平静地盯着艾草，“请帮助我们。” “……是你需要帮助，我才不需要。”海伦小声嘀咕着，抱着手臂往边上挪了两步。 艾草扬起嘴角，笑着揉了揉莉莉安的头顶。 “我需要足够多的，愿意从他们体内转生的灵魂。”她转头看向逐渐变黑的天空，问，“海伦，你可以帮我分辨哪些是男人吗？” 海伦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好。那些女性血族就交给我，我会好好地杀死她们的。”海伦说，“如果她们手上沾了血。” 艾草说好。 莉莉安扯下了两枚系在裙摆上的碎水晶。她凝神在水晶上绘出复杂线条，再将它们分别递给艾草和海伦。海伦笑了声，屈尊抬手轻轻碰了下艾草的眉心。 艾草再看那些蝙蝠，眼前便跳出了密密麻麻的信息。艾草感觉自己的头几乎要涨开，但将她作为人类的限制保持了她本身。 系统尖叫着帮她筛选了信息。 艾草终于得以喘息。她现在再看，便只能看见那些血族的性别了。她打开自己的技能屏幕，将技能调整成了【好孕】。 这场战斗没有开战宣言。低等血族连作为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就在攻击的余波中相互挤压着破碎，成为了堆叠的白灰。 站在宫殿中的教皇微笑着对女王说：“我们也要开始了，我的孩子。” 年轻的女王微笑着点头。她们已经研究了很久现在要做的事情——虽然当时的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些，但那些疑问都在现在得到了解答。 一条条命令颁布下去。 庞大的权力机器开始运行。 教皇看了一眼窗外纷飞的白灰，平和地说：“这会是人类的胜利。” “当然。”女王说。 第56章 病娇吸血鬼王子爱上贫家女（完） 这是一场不合时节的雪。 雪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由水凝结出来的小粒子。 它们是低等血族的尸体被搅碎后成为的，灰白色的灰烬。 与雪相似的是，它们被太阳一晒便会消失。 这些灰烬，也只有在这片黑色的天空下，才有停驻的机会。 站在暴雪中心的三人平静地直视天空。数不清的低等血族——蝙蝠冲向她们，被不耐烦的海伦搅碎，再从天空中缓慢飘落。 海伦高举起手。她明亮的红色眼瞳中写满了不耐烦，怒气从她手中化成巨大的长剑，被她握着剑柄直直刺向天空。她现在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只待她将心中的怒气倾泻。 黑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痕迹。 那是天空原本的颜色。 海伦再度提剑刺出。她在这道痕迹边上再添了一道，待她又要刺出时，她的剑尖被挡住了。 “……就算是低等血族，也不能任你杀这么多啊。”那人说。 对方说话的声音低哑，像是被挖了声带一样富有磁性。 艾草扫了一圈，低声说：“他被遮住了，我看不到他。” 海伦嘴角一扬，用力推动了长剑的剑柄。那人冷哼了声，黑色的云从天而落，压在了她的剑上。海伦手腕一抖，硬生生将那片云剐了一片下来。 那人的声音立马从低哑变为高昂。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艾草都想夸赞海伦的本事高超——简直是当代神医，一下就医治好了对方的喉咙。 那片云在她们面前重重落下。海伦抬手一劈，构成这片云的低等血族就成了四散的雪灰，只留下中间的半截断手。海伦上前捡起断手，将它抛给艾草：“你看看。” 艾草接住了断手：“我试试。” 她对着这截断手发动了【好孕】技能。 站在她身边的莉莉安平静地闭上了眼睛，说：“找到了。” 自半空中传来尖利的嗤笑声。 【好孕】技能的技能回转好了。艾草平静地扫视其余方向，试图从那些黑云的遮蔽中窥见其他血族的脸。 半空中的那人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着，威胁海伦要把她的亲属通通变成血奴—— 他的声音猛然变成了尖利的痛呼。 然后突然消失了。 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再听不见他的声音。 只有空中，落下了一片黑色的云。 黑色的云慢吞吞地向下落。海伦凝视着这片唐突出现的云，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 云落到半空时，便染上了丝血色。它翻滚着落到了地上，围绕在它周围的低等血族被海伦一片片削了下来，成了零碎的一堆堆白灰。 一只白皙的手探出了血黑色的云。她撕开了剩余的云，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三名女性。她环顾了周围一圈，那双与海伦相似的，赤红色的眼睛便弯了起来。 女人说：“我来帮忙。” 她并手作刀，毫不怜惜地将地上的，那具只剩下半截的尸体劈成灰烬。 在空中的，原先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存在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区区一个小神，也敢和吾对抗？” 那存在自半空中向此处一瞥。这平淡的目光让艾草有点心痒——她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沙包，现在特别想杀几个血族助助兴。 黑云压了下来。 那存在说：“让吾看看，这小神还有多少本事。” 艾草笑嘻嘻地朝天空竖了个中指。 她将脖子上发烫的吊坠拽了下来——吊坠上的女人已经握住了身旁的剑。她的能量传递到艾草手中，艾草感觉到自己也握住了剑柄。 在她身侧的莉莉安平静地冥想，半闭着眼睛说：“去，我在这里。” 艾草畅快地笑了声。她走到海伦身边，与她一同举起了剑。 方才那新生的女人平静地凝视黑色的，普天盖地的云，说：“你也该从莉莉丝的躯壳中——” 黑色的云震怒着往下压。艾草一踩地面，与海伦一同高高跃起，刺穿了它。 她眼前弹出了新的，这一位的信息。 艾草毫不犹豫地对他使用了【好孕】技能。 她轻巧地落在地上。半空中的黑色云层翻涌，偶尔能窥见几丝血色。 她们听见云层中慌张的怒吼。附近的黑色云层被迫融入，但那血色扩散的速度愈快，几息就布满了整片云层。 黑色的天空，成为了红色的天空。 海伦沉默着抬头仰望天空。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看。 她仍旧没能感知到一点儿属于血族的气息。 莉莉安缓慢地吸了口气，睁开了泛红的眼睛。她对着艾草摆摆手，示意自己现在的状态还算不错，便也抬头看红色的天空。 在一片沉默中，红色向下坠落。 这是一场新雪。 白灰色的雪代表着血族的死亡，红色的雪代表着她们的新生。 一团团红色的雪落在了地上。包裹在外面的雪松散地分开，露出里面困惑的女人们。她们在旧记忆的冲击中落下眼泪，大声欢呼着拥抱熟悉或陌生的彼此。 曾经作为人类被血族奴役，又死在角落里的她们，终于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她们抬起头，看更多红色的雪落。 现在，天空中只剩下了最大的那团红色。而它，也在短暂的沉默后分崩离析，成了小小的，红色的雪灰。 血族始祖，死了。 唯有新生的，小小的女孩安静地沉睡在属于始祖的雪灰中央。 在宫殿中的教皇瞥了一眼蓝色的天空。她神色微动，微笑着同女王道贺，然后起身离开。 她想和朋友们——不是孩子们，而是她的朋友和盟友们，共享这份最后的胜利喜悦。 艾草蹲在沉睡的小女孩身边，忍住了伸手戳戳她的冲动。 系统说：“收拾收拾，我们要走了。” 艾草问：“这么快？这个世界就这么结束了？” 系统有点儿蔫：“是啊。会造成世界毁灭的元凶已经不在了，也断送了吸血鬼整个种族。你还有什么想留下看的吗？” 艾草犹豫了下。 她想看莉莉安之后是怎么当女巫的，也想看以后潘多拉过着什么日子。她还想看这里的人们会在女王的带领下，过上怎样的日子。 但那些……都是她要操心的事情吗？ 系统又说：“中台好像发了点东西来。你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我好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艾草干脆地说：“我道个别就走。” 她站起身，摸了摸莉莉安的头：“我要走啦。” 莉莉安“诶？”了声，面色不安地捏住了裙摆。海伦冷哼了声，说：“薄情寡义。” 艾草通通应了。反正是最后的聊天了，她也没必要多和海伦拌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莉莉安咬了咬嘴唇：“有点突然……” “我总要走的嘛。”艾草说。她轻轻抱了下莉莉安。 教皇慢吞吞地从转角处走了过来。她温和地和艾草拥抱，说：“祝贺我们的胜利。” 艾草笑：“恭喜。”她想了想，说，“帮我向潘多拉问好。” 教皇微笑着说：“等到你回来的时候，你亲自同她说。” 艾草笑了笑。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这片湛蓝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蓝色的天空下，普通人的痛苦是否会少一些？ 艾草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会做些什么，来让她们过得更好。 第57章 幕间（2） 艾草坐在缥缈无垠的空间中。这里与她上一次来时所见的没有多少区别，只是空间染上了淡淡的蓝色——像是她在上个世界中最后看到的天空。 系统说：“你这个世界做的也不错。” 艾草盯着自己面前这个上窄下宽的纺锤，问：“那我应得的那部分气运呢？” 她这个世界里的技能完全没升级。要不是她钻了个空子，和系统说吸血鬼的身体里必定会有存储和消化血液的器官，她说不定连技能都没法给那群吸血鬼用。 艾草平静地威胁：“你再继续卡着我的技能，我下个世界说不定都没法让男主【好孕】。” 系统嗷嗷大哭：“我也不想的……但是中台说最近的人手不足，最近两天才做出来新的技能后续……”它愈说愈委屈，“好歹我也是个天道分支的系统，怎么拿我做技能测试……呜呜……” 系统自己抹了把眼泪：“但我还是去给你争取了点福利的。” 艾草抬眼笑笑：“什么福利？” 系统说话的语气一下变得公事公办：“中台发来了一个新手中级礼包，还有两个道具位。咦？怎么会是两个？” 它扫了艾草一圈，语气惊恐：“你怎么还戴着吊坠！” 艾草低头看自己的胸口。 一枚她眼熟的吊坠平静地躺在她的胸前，上面的星星装饰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艾草说：“这是我要问你的事情。” 艾草想了想，问：“但我不是在上个世界结束时，获得了一个道具位吗？” 每一次她离开需要稳定的世界，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会清空，回到她最初进入这里的状态。她身上是一套统一分发的长衣长裤。 她也没有任何私人用品。 至少曾经没有。 艾草抬手摸摸吊坠。她感受到了熟悉的安心感。 这枚吊坠会和曾经一样守护她。 系统发出了焦虑的翻找声：“说是这么说，但这里是系统空间啊……就算是通过道具位带出来的，也不可能是这样的……我去问问中台。这……这太吓人了。” 艾草应了。 纺锤体散发出的柔和白光暗了些。 系统去问中台了。 艾草便继续看这枚吊坠。她对吊坠为何跟着自己有些想法——莉莉安被冠上了女巫之名，她赠出的礼物大概也不简单。 但能跟到并非小世界的这里…… 艾草弯起嘴角。 纺锤体的白色光芒再度亮起。 系统疲惫地说：“中台说这是个不影响运行的小问题。我看看下一个世界……” 艾草提醒：“你还没说中台给了些什么。” 系统沉默了下，说：“我看看……首先是升级礼包。这次仍旧是五选一。” “聪明的头脑，敏锐的直觉，一拳打十八个的武力，灵活的身法……还有伪装。” “这是一个你可以主动使用的技能。” “你可以伪装其他生物的模样和声音。不管对方是否是人类，你都能将自己伪装成对方的样子。”系统说，“我猜你会选这个。” 艾草点头。 系统说：“这次有新的技能点，你还是加在身体素质上吗？” 艾草想了想，说：“都先等等。下一个世界能选什么？” 一部分编码从纺锤体上解离，相互缠绕成为三个小屏幕。 这次屏幕上的景象比上次更加详细。 左侧屏幕上，是位倚靠在礁石上的长发人鱼。 “左边也是西方背景故事。”系统说，“但女主是条美人鱼，如果你要和她接触，就得去海里当条鱼。” 中间屏幕上，是个扎着俩羊角辫的小奶包。 “中间是个古代故事。”系统说，“女主软萌但运气超好，后来她教反派王爷改邪归正，夺了皇位当了皇后。” 左侧屏幕上，是个冷面坐在骷髅山上的女子。 “右边是个修仙世界，但不是上次那个。”系统说，“这个是穿越女主，她心狠手辣，最后和她喜欢的恶毒男配一起把世界崩了。” 艾草指着中间的屏幕问：“这故事听起来还挺正常的，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系统沉默了会，说：“我刚说过，这个世界的女主运气超好——这是她本身携带的特性。”系统幽幽地说，“故事确实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女主在故事结束不久，就在宫中自尽了。” 艾草叹了口气。死亡总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她问：“然后呢？” “其余的现在不能透露。”系统说，“你知道这些就行了。” 艾草想了想。 她暂时不想在海里泡着，也不想干涉修仙世界那位。这么一看，也只有中间那个比较合适了。 养孩子就养孩子，总比看着小娃子死更好。 艾草说：“就中间那个。”她指指中间那个屏幕，问，“我这次获得了多少技能点？” 她面前的三个屏幕闪了闪，融合成了一个稍大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了她目前的各项技能点。精通枪械和肉体搏斗，直觉等级也有s。除了精神力那里挂着个明晃晃的d外，她的各项技能点都挺平均。 平均的高。 艾草盯着自己的属性屏幕，问：“我真的有机会回去吗？” 系统自信满满：“当然了！那些都是中台管辖下的小世界，都已经被记录在案，自然可以再回去。” 艾草笑了笑，说好。 她不在意系统说的是不是谎话。毕竟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那里——她也已经没有遗憾了。 如果系统说谎来哄她，那她就当自己被哄了。 艾草将刚刚获得的伪装技能上加满了刚刚获得的技能点。 系统干巴巴地宣布她现在的伪装已经天衣无缝——就算是另一个系统，都没办法拆穿她的伪装。 系统问：“你还要加什么技能？” 她面前弹出了【月事】【假孕】和【好孕】三个技能的面板。 艾草思考了会。 她问：“能不能让技能阵仗大一点？” 系统：“啊？” 艾草说：“这样可信度高一点嘛。” 系统：“……我去申请。” 过了片刻，艾草看见自己所有的技能后，都多了一条技能描述。 【附带使用者设计出的异象。】 艾草抬起了嘴角。 第58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 艾草睁开眼。 她坐在一片草地上。头顶是清澈的天空，身边一条清澈的小溪流环绕。更远处是高大的树与远山。 纯天然，无污染。 美好的午后。 艾草动动鼻子，嗅了嗅干净的空气。 系统问：“怎么了？” 艾草耸肩，说：“上个世界闻了太久的灰了。”就算那些都是蝙蝠烧出来的灰，她也觉得有点太呛了。 系统笑了声：“那就当这个世界是休假。” 艾草没应声。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拍了下裤子上的草屑。大概是为了适应她的短发，她身上并未穿着与女主相似的服装，而是仿胡服。 上衣下裤的那种。 艾草瞥了眼自己扎紧的裤腿，还算满意这身装扮。 她环顾了周围一圈，只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院子。便问：“女主在那个院子里？” 系统说：“嗯，她就在院子里。” 艾草挑眉，问：“我就这么去敲门？她对陌生人没有警惕心吗？” 她说归说，还是走到了院子门口。艾草抬手敲敲房门，扬声问：“你好——有人吗——” 一阵很轻的，雀跃的脚步声传来。 她眼前的大门慢吞吞地敞开了。艾草低头看，只瞧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站在那里。 小女孩大约七八岁，面容都还没长开。她穿着泛白的旧衣裳，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 家境不好。艾草想。 小女孩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姐姐，你找谁呀？” 系统介绍：“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松棠。” 松棠还没有艾草一半高。她现在还完全是个只好奇世界的孩子，全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危险。 艾草想了想，蹲下身体问：“我肚子饿了，可以到你身边做事来吃饭吗？” 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叫了声。 松棠眨眨眼，歪头看了看她：“好呀。” 她将艾草放进门内，努力地自己关上了门，再带着艾草往里面走。 艾草扫了一眼庭院。各种不同颜色的花挤在一起盛放，一点都不管那里是完全晒不到太阳的，背阴的角落。她们穿过树荫下的小路，走进了厨房。 松棠拖过一个小板凳，踩在上面掀开了灶台上的锅盖。 锅里炖了一整条软烂的鱼。 她熟练地拿起勺子舀了些汤，尝了一口，便给艾草盛了一大碗乳白色的汤。 艾草接过碗。现在的汤还有些烫，所以她只浅抿了口，便捧着这个碗继续看松棠。松棠又盛出一碗鱼汤，便将锅盖再盖了回去。她小步跳下板凳，将灶台里的火灭了，再擦干净板凳。 艾草沉默着站在一边看她。 待松棠忙完了，这才也端起了新的那碗鱼汤。她吹开鱼汤上层的膜，小心地喝了口。 艾草问：“你平时都这样一个人过吗？” 松棠眨眨眼：“是啊……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忘记要坐着吃了，你等一下哦。” 她将碗放在灶台边的桌子上，随后便从柴火堆边上拖过一个新的小凳子，和她用来垫脚的那个一起摆在桌边。 松棠说：“你也过来坐着嘛。” 艾草看看那两张矮矮的小板凳，答应了。 她坐在板凳上，和她自己蹲下来的高度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坐在了那张矮矮的板凳上，和松棠一起坐着喝汤。 这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艾草放下碗，说：“我吃饱了，谢谢。” 松棠歪头：“不吃鱼吗？” 她捧着手中那碗只喝了一半的汤，眼巴巴地问。 艾草摇头。她刚才已经看见了那条炖烂了的鱼。如果她也分去一部分鱼，那松棠就没有足够多能吃的东西了。 保护幼崽是常识。 见她坚持，松棠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安静地，珍惜地小口喝着鱼汤。 艾草问系统：“现在是什么时间？” 系统沉默了会，说：“女主捡到男主的那个白天。” 今晚命运齿轮就会开始转动。 而艾草会选择把这齿轮一拳干碎。 艾草问松棠：“我可以住在这里吗？”她伸出手臂，给松棠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我有力气，可以帮你搬柴火。” 松棠安静地又喝了口鱼汤，说：“但是我已经答应了呀。”她眼睛弯弯，小声地笑了声，“我叫松棠，姐姐呢？” “我是艾草。”艾草笑了笑。 松棠弯着眼笑，说：“我看姐姐是一身男子装扮，可能不愿总是被提及女子身份……我就直接叫姐姐的名字了？” “好。”艾草应了，“但你叫我姐姐也很好，我喜欢自己的女子身份。” 她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说：“我留短发并非是想成为男人。” 松棠歪了歪头，小声地说：“我以前只见过男子剪短发。”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那我是长头发的女子，姐姐是短头发的女子。” 这里并不完全是古代社会，因此这里的男人可以剪短发。艾草的短发倒是恰好碰上了。 “我还是叫你艾草，这样不论你想要当男子还是女子，你都是艾草。”松棠说。 艾草无声地弯起嘴角。 “这里是我家的别院，因此只有一间正房与两间偏房。”松棠将鱼汤喝干净，说，“我住在正房，艾草住在偏房里，可以吗？” 她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但是偏房里有很多杂物……可能需要清理干净才能使用。” 艾草摇头：“没事。” 她陪着松棠在厨房里吃完了只有鱼汤的午饭，再将餐具和厨具都清洗干净。 厨房里没有事要做了，松棠便带艾草依次看过两间偏房。 一间偏房中有张堆满被褥和衣服的床铺，另一间偏房就完全被用来堆放日用杂物和柴火了。 艾草同松棠商量了下，便合力将那张床上多余的物件搬空，再稍微整理了下这间偏房。 待二人在干净的床边坐下，窗外的天空已经被晚霞铺成漂亮的玫瑰色。该是晚饭的时候了。 一名身着黑衣，浑身散发血腥味的男子唐突地闯了进来。 松棠小声地惊叫。她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躲到了艾草身后。 男子捂住了往外渗出鲜血的胸口，谨慎地环视了房间一圈。 他看到护住松棠的艾草时一愣。他低声说：“想不到这里还有追兵……”他低咳两声，转身冲向他来时的那扇窗。在他抬腿踩住窗框时，艾草已从手边拎起板凳砸了过去。 恰好打在那男子的后脑勺上。 第59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 男子僵了一瞬。 他迅速原地躺下，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松棠小心翼翼地从艾草身后探出脑袋，问：“……他怎么了？” 艾草愣了一下，面色如常地走过去把板凳捡起来扶好，再蹲下身检查了下男子的状态。 艾草说：“他被我砸晕了。” 虽说她是对着男子后背扔的，但不知为何，板凳脱手之后便恰好砸在了男子的后脑勺上，还将他刚好砸晕但不至死——明明以她出手的力气，是能将他的几条肋骨都能砸碎的。 系统幽幽探头，说：“这就是女主的好运气啦。” 艾草挑眉，问：“松棠不希望男主死？” 系统说是。 “所以只要她希望男主死，男主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死？”艾草继续问。 系统无语地沉默了一会，不情愿地赞同了她的说法。 艾草抬了抬眉毛。她将紧闭双眼的男主从地上捞起来，问松棠：“我把他丢出去？” 松棠犹豫着看看艾草，再看看男主。 她试探着问：“我们先收留他？他看起来受伤了……” 艾草放在男主后颈处的手不着痕迹地一拧。男主从她怀中猛得蹿起，又被艾草拉着脚腕摔在地上。 艾草踢了脚躺在地上的男主，说：“你看，他可精神了。” 松棠想了想。她有些苦恼地皱着眉，说：“也是……那，我晒了一些草药。我们给他一些，就让他离开。” 这比收留他更简单，也能有效避免两人出现所谓的“日久生情”。 艾草看着再度昏迷过去的男主，掩去眼中的一丝杀意。 她将男主绑好丢在房间角落，便和松棠一同去拿药。她们回来时，男主已蠕动着坐了起来，窝在角落里，蔫头巴脑的样子像只斗败的小公鸡。 松棠闭了闭眼睛，不忍见他这般模样。跟在她身边的艾草将草药包塞进男主胸口的包布里，再拎着他丢出了大门。 她当然“忘记”要给男主解开绑带，便关上了大门。 男主从土里一路滚到了水沟里。他脸埋在土里许久，从被几道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扶起，解开了他身上的绑带。 他面容阴狠地抹去脸上的泥水，寒声说：“那厮无礼，我要他的命！” 他身周出现了更多的身着黑衣的人影。作为亲卫的他们朝男主跪下，随后再度消失。 只剩男主时，他冷哼着踢了一脚水沟。 然后他又跌沟里去了。 房间内，艾草和松棠在温暖的烛火下吃晚饭。晚饭虽然也是鱼汤，但汤里多添了些旧晒成的药草。艾草和松棠一人捧一个碗，就着米饭泡汤，吃了一顿安稳饭。 一夜无话。 直至天光微亮。 系统说：“女主现在还在睡觉。” 艾草打了个哈欠。 她睡眼朦胧地将倒在床边的尸体堆拖出房门。她昨夜睡到一半时，便被冰冷的短剑惊醒了。好在系统说，这群刺客都来了她的这间偏房。不用担心松棠，她便放手抢了把短剑，将这群黑衣人杀干净了。 说来也怪。通常刀刺进再拔出时，是会有血溅出来的。但这一次，这群黑衣人个个都像是没有血液的干尸，被她一捅一个不出声，一滴血都没溅在房间里。 系统幽幽地说：“可能是女主不想看到血，所以就让他们都经脉逆行了……” 经脉逆行能让血都流不出来？艾草很想吐槽，但她手里正忙。 艾草把黑衣人的衣服剥下来，熟练地将短剑刺进他们的各处关节，再把尸体块丢进河里：“我丢这里真没事？不用挖坑？” 系统说：“真没事，松棠的好运气不会让她注意到这个的。” 艾草在河边挖了个坑，把衣服都丢进去埋好。她拍了拍土面上用来伪装的杂草，抬头目送着尸块顺着水流飘远，再在更远处被鱼群争夺着吃干净。 艾草再低头看。刚才埋衣服的土面上方，也长出了一层郁郁葱葱的青草，看起来和别的地方完全一样。就算是她本人再来到这里，也很难找到她埋下的那些衣服。 艾草感叹：“不愧是好运气啊。” 她现在对松棠的好运气有了新的认知——这个世界都像是在围绕着她的心情而运转。但再怎么说，这样的好运气也有些吓人。 毕竟即便是有好运气，在原世界线中的松棠还是在宫中早早离世。 艾草想，保持自身好运的第一步，就是不沾男的。 至于第二步……没有第二步。只要不沾男的，就有好运。 而且她也能让男的【好孕】。 她用河水洗了洗手，把自己身上的泥土都拍掉，这才回到自己偏房中的床上继续睡觉。 这一次她也没能睡太久。 寒芒闪烁。艾草抬手举起短剑，兵戈相互触碰，清脆的相撞声在这间小小的偏房中回响。艾草半睁着困倦的眼，攻势更猛，握着短剑劈向来者的手腕。 那人向后撤了两步，站定了。 艾草再打了个哈欠。她昨晚满打满算也只睡了三个时辰，方才也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她瞥一眼自窗外漫进来的阳光，慢吞吞地从床边坐了下来。 她看看这个一身黑的人，问：“干什么？” “我来取你性命。”黑衣人冷声说，“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来当我手下，我正缺你这样的兄弟。” “兄弟。”艾草似笑非笑地咀嚼了下这个词。 “自然。”黑衣人倨傲地扬起了下巴，“你身手不错，当我的手下正好。” 艾草摸了下自己的短发，笑了声。 随后她猛跨两步，手握短剑直刺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虽向后疾退，但偏房总共就那么大，艾草前冲的速度又极快。 眼看着那短剑便要刺入他的眼球—— 但它向下猛然一坠。 布料被短剑划开，缓缓掉在了地上。 艾草这一击并未伤他，只挑去了黑衣人遮着脸的黑纱。 一张俊秀而美丽的脸露了出来。他眉眼与先前所见的男主有几分相像，但他的相貌更为温婉柔和，如何看都是位美人。 可惜美人开口便是怒骂。 “你竟敢……”美人面容扭曲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两截黑纱，拧着眉骂，“你还是死在这里罢！” 他话音刚落，偏房的门便被敲响了。松棠柔软的声音轻轻响起：“艾草，你醒了吗？” 美人神色微凝。他怒视着艾草冷哼一声，便从敞开的窗户再翻了出去。 松棠开门走进来，声音仍旧柔软：“艾草，昨晚家里似乎进了小贼……”她小声说，“我有些害怕。你愿意和我都睡在正房里吗？” 艾草站在窗户边上。她往外看了眼，把窗户关上，再随手将上面的脚印都用袖口抹去。 艾草说：“进贼了吗……好啊，我一会把这张床搬去正房。” 第60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3） 艾草将床搬到正房后，过了好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她陪松棠念书、习画与制药，还从书房中发现了当今圣上的传记。 配合着系统的解释，艾草也看明白了些。 现在的圣上是名女子。 圣上接过了圣皇的担子，在及笄之年便登上了皇帝之位。 如今圣上已三十有余，宫中仍只有一名皇夫；膝下则有长女、次女及幼男。长女年将及笄，是京中大热的太女人选。但不知为何，总有圣上有意将皇位传给幼男的风声。 艾草叹了口气，说：“这个不好杀。” 系统吓了一跳。若不是它没办法真的影响艾草，它都想去捂她的嘴：“你别想着杀人了！”它痛心疾首地强调，“我是男人好孕系统，不是通通杀光系统！” 艾草再叹了口气。这世界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全是坑。 她掰手指。圣上自己是女子，但直到生了男子才停止。 虽说之前圣上一直将长女带走身边学习朝堂之事，但在她生了个幼男后，便不再将长女带在身边了。 也难怪会有圣上想把皇位传给幼男的风声了。 她手中的鱼竿轻微地晃了下。 艾草回过神。 她抬起鱼竿，将咬住钩的那条鱼解下来放进鱼篓里。 她钓鱼的技术还算说的过去，但仍旧比不过松棠。松棠已经将鱼篓装满了，正坐在河边看里面游动的小虾和小鱼。 艾草探头看了眼不远处，由她设下再填平的小型捕兽陷阱。 一开始她设陷阱，只是打算抓点兔子或是别的小兽，但自她每一次检查陷阱时，那个小坑里都会满是慌张的小兽后，她便对捕猎没那么热情了。 毕竟要放走多余的小兽，再将那个小坑填平些，也要花些时间。 松棠抱着膝盖，说：“我想我母亲了。” 她第一次提起她的母亲。艾草收回鱼竿，往空空如也的鱼钩上添了一大团鱼饵，再将它抛出去。 “搬到这里后，父亲又迁去了京城当官。母亲跟着父亲一起去了京城。”松棠盯着河面，问，“为什么只将我留在这里呢……如果他们的日子更好，是不是就会想起我，把我也接去京城了？” 艾草沉默着看着鱼竿。 松棠将膝盖抱得更紧了些。几条肥大的鱼跃出河面，落在松棠满满当当的鱼篓里，再被里面的鱼尾巴扇回河里。 艾草提了鱼竿。她的鱼篓也快满了，因此她并不在意这些被鱼吃掉的鱼饵。 艾草问：“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京城？”她问，“就算需要长辈陪同才能进京——我也可以假装是你的长辈，比如你的远房表姐。” 她看了许多书，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套自己的想法。 松棠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艾草：“……我也可以进京吗？”她再低下头，“但是我去了京城，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我只能住在这里。” “如果你想进京……”艾草想了想，将差点脱口出的‘整个世界都会帮你’咽了回去。 艾草说：“如果你想进京，那我们就进京。” 她脑内呼叫系统给她一份当前世界的全景地图，再勾画出从这里到京城的路线。 松棠盯着河面：“路上也要花费很多呢……” 艾草继续说：“你担心路费？那不如我们先去镇上，问问你之前摘的那些草药能卖多少银两？” 松棠被她哄得稍微开心了些：“它们都不值钱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艾草结束了新一轮的喂鱼，“怎么样，我们先去凑一凑路费？”她站起身，朝仍旧坐在河边的松棠伸出手。 松棠弯了弯嘴角，笑容柔软地握住了艾草的手。 艾草一手拎两个鱼篓，另一手握着松棠的手。 两人慢吞吞地走回家。 吃完晚饭后，松棠便去翻出了些她已经晒干的草药，将它们一件件铺在她的床铺上。艾草听着她的指挥，将不同的草药分别摆在一起，再用细绳将它们系成一小捆。 整理完了，她们便再将草药放进布包里。 需要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接下来便只需要带着布包去镇上，问问镇上的药房是否收这些草药了。 当晚松棠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整晚，艾草也听见了她在床上翻身的声音。但艾草仍是安心睡了——小朋友们在出行之前，总会有些过于激动的。 第二天，她陪着挂着黑眼圈的松棠，一同踏入了小镇的药房。 年迈的药房管事扶着眼镜观察她们带来的药材，慈祥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她毫不吝啬地大声夸赞这些药材的品质与处理都非常完美，并盛情邀请松棠来当一名药房学徒。 松棠红着脸婉拒了这位奶奶的邀请。 她们进入药房时只背了一个布包，离开药房时背了两个布包。大些的里面装了管事奶奶送的小礼物，小些的则由松棠自己背着，里面装着这次的收获。 足以让她们坐马车去京城，再在京城住上数月的银钱。 当晚，松棠又失眠了。她抱着布包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耳边是艾草平稳的呼吸声。 凭什么只有我睡不好嘛！松棠气哼哼地想。她干脆抱着布包拱到了艾草床边，气呼呼地盯着这大人熟睡的表情。 她伸出手想捏住艾草的鼻子。但熟睡的艾草像条灵活的蛇，每一次都狡猾地躲过她伸出的手。 松棠越捏越气，气到打了个哈欠。 她对着艾草折腾太久，久到她都有困意了。 松棠揉了揉眼睛。她对着用后背对着她的艾草，轻声说：“做个好梦。” 她趴回自己的床上，将这包银钱小心翼翼地垫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她沉沉睡去。 待她睡了许久，艾草才终于听见了系统叫她的声音。她从系统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拼凑出了方才的情景，便再翻过身，模模糊糊地扫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松棠。 艾草想，松棠的运气确实很好，不然也不会那么多次……都没能捏住她的鼻子。 虽然就算她被捏住鼻子，也不会对着松棠做什么啦。 艾草打了个哈欠，再次沉入梦乡。 第61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4） 第二天一早，艾草便将仍旧挂着黑眼圈的松棠叫醒了。 她将抢来的那柄短剑插在腰间，便空着手在一边看松棠整理。 松棠打着哈欠翻出了几套旧衣服。 她自己换了件盖住脚背的素色襦裙，还监督艾草将她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胡服换了，替成了套干净的旧衣。虽比不上胡服，但将袖口裤腿扎紧了，行动也算方便。 多的旧衣，便被她塞进布包里，作为外层的缓冲。银两分了两份，一份用作路上的开销，另一部分则要进了京城才会用上。 松棠拿了些干粮，再拿了些常用的药草，与银两一起放在包裹中。她最后整理了下房间，还从另一间偏房翻出了把陈旧的大锁。 松棠将锁挂在大门上，认认真真地将钥匙放进了包里。 她的声音有点紧张：“艾草，我们真的要去京城了吗？” 艾草点头。她身上这套衣服虽旧，但布料柔软，穿起来还算舒服。现在她只腰上挂着一柄短剑，叉着手站在松棠身边，看着像是她的护卫。 艾草说：“你不想去吗？如果你不想去京城，我们可以现在打开锁回家。” 这也能让她完成目标。 她可以把所有接近松棠的男人都杀了——毕竟她比他们所有人都强。 但她更希望松棠能用自己的能力去争取一些别的东西。 松棠深呼吸了下。她说：“好，那我们真的去京城。” 她们在小镇上寻找前往京城的车队。恰好，当天便有前往京城的商会车队，车队也恰好有足够多的空位收留她们。商会主人，一名正值壮年的女子看着松棠笑着说：“我老家也有个这样大的妹妹呢！” 于是她们的路费也被免去了。 松棠和艾草面对面坐在摇晃的马车车厢里。车队在一刻钟前便已经启程，预计需要几日才能到达京城。松棠抱着包裹，茫然地问艾草：“这样就好了？” 艾草探头，看了一眼马车外面。一名驾着马的青壮年见到帘子掀起，便朝这看了一眼，微笑着问：“怎么了？” 艾草对那人摇摇头，将帘子放下，说：“是啊。” 松棠有点儿恍惚地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的包裹。她原以为她会花去一大笔路费，但现在她的钱都还在她怀里。 松棠想了想，把原本用作路费的那部分银两递给艾草。 艾草没接。 松棠再往前送，将那个包着钱的小布袋塞到艾草手里：“你接着。”她与艾草对视了两秒，硬着头皮继续说，“你身边也放一点银两，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 艾草想了想。她虽然不会因钱犯难，但也不能直接拒接，驳了松棠的一片好心。她拍了下自己腰上的短剑，说：“我这件衣服上挂了剑，便不放银钱了。” 松棠犹豫着将布袋放回膝盖上，说：“那之后进了京城，我们可以去住好一些的房子。” 艾草轻声笑了下，说好。 这马车车厢并不大，路又多是土路，颠簸的很。松棠坐了一阵，又去马车的窗口趴着看了一会外面，待天黑时，车队才在一处驿站歇了脚。 松棠腰酸腿软，脸色泛白地下了马车。 她咳了两声，扶着路旁的树缓了许久，才有力气问边上面色如常的艾草：“为什么你什么反应都没有？” 三两步跳下马车的艾草应了声，站在她身边随意伸了个懒腰：“我也不舒服啊。” 商会主人牵着马走了过来。这壮年女子轻抚两下黑马身上柔软的被毛，扫一眼艾草，便笑着问松棠：“第一次坐马车出远门？” 松棠苦着脸点头。 商会主人摸了摸马鬃，爽朗地大笑：“对你这个小女孩来说，坐一天马车还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她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颗包好的糖，放到松棠抱着的包裹上面。 “如果还是不舒服，便吃颗糖！”她笑眯眯地说，“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就该多吃点甜的。” 她再看了一眼艾草，便再笑着牵马进了驿站。经她这么一通打趣，松棠也没那么觉得泛恶心了。她拿起麦芽糖仔细看，顺便调整了一下包裹的位置。 松棠轻声说：“这个好漂亮。” 她将裹着糖的包装纸一层层拆开，看着里面那颗方方正正的麦芽糖。这颗麦芽糖只有一寸见方，但外形是精细的甜瓜模样。 松棠稍一用力，便将它掰成了两半。她拈了一半糖瓜塞进嘴里，圆圆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眼睛亮晶晶地将糖剩下的一半举高，递给艾草，小声说：“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艾草看看腮帮鼓鼓囊囊的松棠，再看看剩下的半个小糖瓜，还是半蹲下来，拿起剩下的糖瓜放进嘴里。糖瓜在她口中融化，黏在了她的后槽牙上。 艾草笑着说：“好甜。” 松棠认真地点头：“好吃。”她心虚地左右看了一圈，见周围只有艾草在，这才低头舔干净了糖纸上，麦芽糖的碎屑。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发出了充满怜爱的感慨：“这个世界的女主过的好惨啊……怎么连吃一颗糖都会这么开心啊……” 艾草笑：“她独自住在乡下，能平安长到这个年纪便很好了。” 光是她在松棠家的这段时间，她便吃鱼到快吃不出鱼味。若不是偶尔打些兔肉鹿肉换换口味，她早就把松棠绑去京城了。 更别提松棠独自一人住的时候了。 艾草慢吞吞地咀嚼糖瓜。松棠在她边上，靠着树抬头看天空。她的腮帮不动，只含着糖瓜慢慢地尝味道。厚重的甜味侵占了她的口腔，缓慢地扩散到她身体的角落。 她原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抬头看天，直到眼圈发酸——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赶了回去。 松棠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也许是五年以前，再或许是更久以前……在她仍没有记忆的时候才尝过糖的味道。 但现在，她又记起了糖是什么味道。 艾草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松棠吸了吸鼻子，眼泪不自觉便落了下来。 艾草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哭泣的小女孩拢进了怀里。 她轻柔地拍拍松棠的背，说：“以后我们再去买糖吃——你怀里抱着的银两，可以买一座比你都高的糖山呢。” 松棠将脸埋进艾草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第62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5） 当日晚饭时，肿着眼睛的松棠被商队中的大人们取笑了几句。好在大人们见她眼圈又红了，便赶着再哄她，给了她好几块糖果。 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再在驿站中歇了一晚后，商队便再度启程。 松棠偷偷和艾草分了糖果，将剩下的糖藏在贴身的口袋里。 如此又过了几日。待松棠快要习惯颠簸的马车时，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车队进了京城，再在京城中的驿站里歇下。松棠同艾草一起和商会主人道别，又得了几块糖果与祝福。 她们站在驿站门口，边上是来往的行人。 艾草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眼清晨清透的天空，说：“到京城了呢。” 松棠朝艾草身后躲，偷偷瞧这条路上的人。柔顺光洁的绸缎下摆相互挤压，环佩作响。松棠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素色襦裙，再看看艾草身上的旧衣服，抿着嘴低下头。 不管是她身上的衣服，还是艾草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旧旧的……如果她还在原本的房子里住着，那就没有人会看到她身上的旧衣服了。 松棠转头看了眼驿站，很想再坐上颠簸的马车，回到家里住着。但从这看不见商队，艾草又将她拎出来，放在与她并排的位置上。 艾草问：“有想住的地方吗？” 她扫了眼系统在她脑海中展开的京城地图。先不提那些大街小巷，就连位于京城正中央的皇宫，每一条道路的拐角，都被明确地标注在了地图上。 松棠父母现在的住所，与其他几处在她家族名下的别院也被标注了出来。 松棠犹豫着往艾草身后再躲，小声说：“……没有。” “那我们一起去问问。”艾草说，“还是你想去问问你父母现在住在哪里？” 听到了父母二字，松棠张了张嘴。她盯着自己的鞋面看了会，才小声说：“去问问。” 她已许多年都没有看到她的父母与其他族人了。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仍记得母亲温暖的怀抱与言语。 松棠握了握拳，努力给自己打气。她问驿站的护卫是否知道父亲，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得到了一处地址。艾草自己比对了下，与系统给出的地址没有出入，便默许了松棠的喜悦。 她们又详细问了路。半刻钟后，她们便站在了一处豪华府邸的门口。松棠向前问了门卫，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便在门口等着。 等到了黄昏时分，仍旧没人出来。松棠又去问了一句，但那先前还笑着应她的门卫，这次便不搭理她了。 松棠低着头回到艾草身边，神情低落着说：“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让我回家？” 艾草陪她看这栋豪华府邸。不论是大门还是院落都又大又豪华，光看正门，都是松棠那间小院子的好几倍大。松棠和艾草一起蹲在路边，看着这栋府邸里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 艾草看了一会院门，问：“我帮他们想起你？” 她活动了下手腕，摸了摸腰上的短剑。 松棠抱着膝盖，摇了摇头，说：“如果他们忘记了我，那他们还是我的父母吗？” 艾草想了想。她没说出自己的答案，只说：“嗯……不知道呢。但既然暂时没办法在这里住了，那就先去找地方过夜？” 松棠抱着膝盖点头。她站起身，勉强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如果他们不再是我的父母，我又为什么要来京城呢……算了，我们先去找客栈住一晚。” 艾草点头。 她们去客栈里睡了一夜，第二日便开始找寻可以短租的院子。京城中的院子租价稍高，但那出租院子的人看见了松棠，便将原先定下的价格降成了原本的一半。她们又去见了第二处院子，对方更是说若是愿意将院子保持干净，便能免去租金。 将不错的院子看过一圈，松棠便定下了一处减免租金，又没有租住时间限制的二进院子。她们交了第一季度的租金银两，便从房主手里接过了门锁的钥匙。 这院子虽是两进，但房主只向她们出租了一进的那片房间和院落。房主说二进院子里头都堆着杂物，所以将那扇进二院的门锁上了，也未将这把锁的钥匙交予她们。 二人将房主送出门，再将大门落了锁。 如此，她们便算是在京城中有了落脚处。 松棠坐在床边出神。艾草原想和她聊日后的计划，见她愣愣地坐在那里，便先去厨房开了火，拿了些肉干做了汤，盛了两碗端到松棠身边。 松棠回过神时，便看见艾草在她身边捧着碗喝汤。 艾草眨眨眼，给松棠指桌上的另一碗汤。松棠的肚子叫了声，她便红着脸拿起碗，沉默着慢慢喝汤。 艾草先将汤喝干净了，放下碗问：“之后去做什么？” 松棠沉默着喝了会汤，慢慢才说：“……我们去京城中逛逛。”她局促地笑了下，“但我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的。” 艾草点头：“是啊，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的。” 她同松棠商量了下这一进的房子要如何用。她原想着两人分开睡觉，她好逮个时间把男主杀了以绝后患；但松棠坚决要艾草和她在一个房间里睡觉。 艾草问她原因，松棠又说不上来。 系统说：“可能是女主的好运在提醒她。”它那传来刷拉拉的电子翻书声，“好像最近京城确实不太平。哎呀，你就顺着她说的做嘛，她又不会害你的。” “下次再让我带孩子，我就把你那个纺锤丢给玩陀螺的。”艾草平静地警告系统。她看着眼巴巴盯着她的松棠，叹了口气，说：“行，我去搬床。” 她将床从偏房搬到了正房那张床边上，两张床并排放在卧室里。 松棠笑着挑亮了烛台中的火焰，笑嘻嘻地蹦到了自己的床上。她将一直不离身的布包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它。除去她白日支付的些许银两，卖草药的钱竟还剩下许多。 松棠检查完了银两，便将包裹放在了枕下，然后乖巧钻进了被子里。 “晚安？”她眨眨眼，问艾草。 艾草将腰间的短剑放到枕边，笑着躺下回她：“晚安。” 松棠的呼吸声很快便平缓了下来。 艾草平静地握住短剑。她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冷静地盯着卧室的窗户。 她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和系统说：“窗外有人。” 第63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6） 起初声音只远远传来。 艾草听得并不真切，只当别人是当街说话，她在这屋里听墙角。 但听了一会，她便察觉出不对劲来。现在既非元宵也非新年，有宵禁限制，谁会在这个点的街道上走。 她再听时，又见房间中弥散起了薄薄的白烟。 艾草拽过被子捂住口鼻，伏低了身体。 系统说：“我刚刚解析了下。这个烟只用来助眠，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而且可能是怕用量过大伤人，这点量还不够让猫睡着。” 艾草放松了些，但仍是盯着窗。 她压低呼吸声听了一阵，这才听出声音是从二门那边传过来的。大门同二门之间的院子不算小，挡住了二院的那面墙和门看起来又太厚重。她自然也被误导了，认为这儿的隔音不错。 隔音还是小问题。艾草想。大问题是明明房主说二院里都放着杂物，为何那些杂物还能明明白白地说出话来，让她听见呢。 若一直在二门那边，倒还算好。只是这声音愈发近了，像是只隔了面院墙。 那扇门低声响了声，慢吞吞地打开了。 两道人影，及更多更远的虚影投在了窗户上。 “那两人都已经睡下了。”艾草曾听过的，与她们白天见过的房主相同的声音响起，“我问过了，松家确实有个这般年龄的女儿。” 房主慈祥的，总是笑眯眯的脸在艾草脑海中一闪而过。 艾草向来对女性没什么防备。白天同房主讨论租房事宜时，她也只站在松棠身后注意松棠的安全，并未多关注房主。 她只当这房主是个普通的中年女人。但现在看来，是她在过去一段时间离权利争斗的旋涡太远，真和松棠玩过家家了。 “若是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先不论你只将前院租出……”另一人说，“距离那位的日子还有两天，进出京城的守卫都较平日严密。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京投奔？” 她轻哼了声：“你真指望着一小女娃做些什么？” 房主的声音温和：“殿下不曾见过松家小女身旁的护卫。那护卫身高七尺有余，善于隐藏。若不是她紧随在松家小女身边，我怕也注意不到她。” 她朝窗户投去一瞥，继续说：“而且那女孩虽形容尚小，有些怕生，但拎得清事理。白天和我谈租金时口齿伶俐，似是有被好好教养。” “那护卫的身份呢？”女子问。 房主说：“尚不清楚。松家往前算十余年的老人也不曾听过这人，亦没有文书凭证。只从言语中，依稀听说是松家小女捡的。” “怕是从北疆外来的。”女子说，“南疆难生养出这样高的人。” “这护卫虽是一短发女子，却不控制松家小女，反而以她为首。”房主说，“松家小女是从南边来的。倘若这护卫对那位有所图谋，何必到松家小女身边辛苦。” 她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你又为何将前院租给她们？”女子问。 “松家小女有家难回，我心中不忍。若是让她租了别处的院子，之后免不了要再受松家威胁。我素来不喜松家老头，便将这院子租给她了。”房主笑着说，“殿下可要怪我？” 女子笑了声：“你是好心。明日你给我带一盒嘉宝斋的杏仁酥，我便不记你这次。” 之后她们随意聊了几句家常话，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待外面的声音消失许久，艾草才将手中握着的短剑松开，重新放在自己枕边。房间中的烟聚集在了门梁那里，形成了一层白白的薄纱。她平躺在床上，看着那层白纱随着清晨的光线而缓慢消失。 距离松棠起床还有一段时间。 艾草问系统：“你应该知道昨晚在门外聊天的是谁。” 系统小声说：“知道。你白天见到的房东是长公主太傅，另一个和她聊天的……就是太女，当今圣上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儿。” “松家呢。”艾草继续问。 系统犹豫了下，这才说：“松棠的父亲如今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母亲则只掌管后院。松棠有个长兄，还有个与她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兄弟。” “只有松棠被留在乡下那里？”艾草问。 “嗯。”系统说。 艾草应了声。在她看来，松棠的母亲和当今圣上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其中一个是生到女孩便停止，另一个生到男孩才结束。 倘若这是个普通世界就算了。但明明已经是女子当朝，怎么还会有这种风气呢。 艾草再躺了会，待屋梁上的那层白色烟纱散了，才起床去开门窗通风。松棠仍旧在睡，艾草便出了门，预备去外头买些简单的早饭。 早上街道上的人挤在一起，各往各的方向走。艾草顺着早餐的蒸汽找到了铺子，排队买了两屉包子外加几个馒头，便往回走。 不远处有人大声嚷嚷：“……不过是换一张薄棺，有何不可！” 过了两息，那人的声音中带了哭腔：“你何必这样拦着我？你忍心将家中钱财都拿去饮酒，连娘埋起来的棺材本都偷了！现在倒还挂着脸说我不好？你哪里来的脸！” 艾草朝那个方向远远看了一眼。那里一女一男正在相互拉扯。女子甩了男子一个耳光，将那男子打得一个踉跄。 男子捂着脸倒在地上，也大声地喊叫了起来。 女子怒极反笑，气势汹汹地拎起身边的木板，将它狠狠砸在了男子头上。行人躲过了男子脸上溅出的几滴血，很快她们所处的地方就成了人流中的真空。 艾草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她没办法解决所有的家务事，所以在面对一些“家庭冲突”的时候，她选择先忽视。 再说，一看就是那两人中的女子占了上风。她没理由也没必要去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又不会真的当街打死人。 她将早饭带了回去。她和松棠分享了早饭，顺口提了一句昨晚的情况。 松棠完全没有昨晚的记忆。艾草将那些事轻轻揭过，随口问起今日的计划。 松棠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想再去我父母的府前问一问。”她局促地笑了笑，“如果我来京城，但连她们的脸都见不到……那也有点太坏了。” 艾草笑着应下了。 她开始好奇如果松棠知道了她父母现在的想法，会是什么反应了。 第64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7） 艾草跟着松棠，再次回到了她们曾经吃了个闭门羹的，豪华府邸的门口。 松棠说：“我明明也是她们的孩子，我也姓松。” 松棠说：“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只有我被丢在那里了！这不公平！” 松棠说：“她们……她们还是喜欢我的，是？” 艾草蹲下来，看着快哭出来的松棠，摸了摸她的发顶。今天松棠挑了她认为最好看的一件衣服，但与京城的人相比，看起来还是有些穷酸。 松棠已经去问了好几次门口的护卫，但对方一看是松棠，便面色不悦地将头转到了另一边。不论松棠说些什么，他都作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 周围陆陆续续驻足了些人，沉默着看努力朝护卫搭话，试图从他的话语中勾勒出父母模样的松棠。他们中的一些人也看着艾草——但艾草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艾草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松棠的眼圈红红：“我想要看到我的父母。” 艾草继续问：“还有吗？” 松棠吸了吸鼻子，说：“……我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艾草微笑着说：“如果只有一个愿望可以达成——你会想要哪个？又或者你还有其他的愿望？” 她竖起食指，再度强调：“暂时只有一个哦。” 她特意使用了【伪装】技能，模仿了上一个世界中的，主教的说话语气。反正人在神面前只是孩子，松棠在她面前也只是孩子。 松棠再吸了吸鼻子。 她茫然的眼神逐渐坚定，原本一直软乎乎的小女孩似乎被京城的空气打磨出了锋利的棱角，又或许只是孩子气短暂盖过了理智，让她终于有了脾气。 松棠抬手指向挂在大门上方的，那个金光闪闪的“松府”匾额。她把快溢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大声说：“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受苦？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人群沉默了。 艾草笑着看向匾额，柔和地问：“现在想要他们付出什么代价？” 松棠咬牙：“我要这个匾额和大门都坏掉！我要踩着门和匾额的碎屑进去！” 她稚嫩的话音落下。 凭空一声雷响。 被她手指着的匾额上出现了一道裂纹。那道裂纹迅速扩大，布满了整块匾额。再过了两息，大门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纹。 松棠愣住了。 她犹豫着将手放下，但那些已经存在的裂纹没有因此消失。它们如同细密的蛛网，迅速又高效地蚕食了匾额与大门的每一寸角落。 一块小小的木屑崩了出来。 两扇大门分崩离析。 它崩毁的气势很足，但一点儿木块和木屑都没有溅到人。松棠张着嘴看已经不复存在的大门，刚开口要说话，那摇摇晃晃的匾额便分成了好几块，依次掉了下来。 鸦雀无声。 松棠小声问艾草：“……是王母娘娘听见我的祈祷了吗？” 艾草摸摸她的头，说：“是你听见了自己想要的。” 她走过去踩了脚杂乱的木头碎块，问松棠：“你想要自己走过去，还是我抱你过去？” 松棠试着踩上堆叠的木块，说：“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艾草笑着朝她伸出手。她握住了松棠的手，一起踏过了这片木头碎屑。 松棠看了一眼被木块埋了一半，但并未伤到要害的守卫，再看看宅子里的各色景物。她摇摇头，独自走回木块上，说：“看来里面也没什么好的。” 艾草笑着应了，跟着松棠再从松府里出来。 松府外的人比之前又多了许多。原本就在这里的人将看到的情况添油加醋，讲给新来这里围观的人听。 系统惊叹：“我的代码啊……难怪这个世界会在女主死后就崩毁……” 艾草没回应它，系统便自己继续感慨：“只要女主想要什么，她就能得到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之前她没有想要什么？”系统说着说着，便有点困惑，“在你去之前，她好像每一天都在吃鱼……难道她的愿望就只是吃鱼吗？” 松棠的住所边确实只是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在艾草第一次看到河流的时候，一条鱼都没有看见。但在之后，她和松棠一起去钓鱼的时候，不管松棠在哪里下杆，都有一群鱼争着上她的钩。 “那是以前。”艾草说，“不论松棠想做什么，都会做到。” “前提是……她真的想。” “如果她的‘王母娘娘’没有显灵，那我就会把牌子和门都踹飞。”艾草继续说，“如果现在松棠暂时没有打烂它们的能力，那么我先来当她的帮手。” 系统沉默了会，说：“等你从这个世界离开呢？女主要怎么办？” 艾草耸肩：“你看，她已经能自己走过木头山了。我只用给她带出一条路，让她看到这条路的存在，就好了。” “剩下的路，她能自己走。” 人群愈发吵闹。 马车来了。 它强硬地在人群中开辟了一条道路，停在了松府的门口。 自那镶嵌着华丽珠宝与金银的马车上，跌跌撞撞地下来了一男一女。 先跳下马车的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了倒塌的大门，眼前一黑便原地昏死过去；后下马车的中年女人也看到了这片狼藉，但仍挪到了门口，跪在了那块“松府”的牌子前面。 再之后，一个与松棠的年龄和模样都相仿，但脸同身材都十分圆润的男孩下了马车。他推开了侍女扶他的手，大摇大摆地跳下马车四处张望。 他的目光几次掠过面前的这片狼藉，不满地大声嚷嚷：“爹！不是还没到家吗！” 刚刚睁开眼睛的他爹，被他这句话又气得倒仰，两眼一闭，再任侍从怎么摇他都没有反应。 松棠小声说：“她们看起来好老啊。” 虽然这对中年男女并未疏于保养自己的脸，但她们与松棠记忆中的模样相比，确实衰老了许多。 艾草看了两眼，也点头。 “你这小蹄子……”中年女人听到了松棠的声音，咬着牙转头看她。 这么一看，她便愣住了。 她眼神闪躲。 松棠笑了笑。 她说：“娘，好久不见啊。” 第65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8） 中年女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看起来很想继续对松棠发火，但边上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嘴角一撇便开始大哭。 “糖糖……我的好宝啊……”她眼角流下清泪，“娘还以为你不在了呢……”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中年女人柔和地唤她。 “糖糖？”艾草小声问松棠。 松棠咬紧了牙：“……是我的小名。” 自从她独自呆在乡下那间小院子里，她就不曾听谁叫这个小名。 松棠面色平静地朝她的母亲走去。她站在母亲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和她跪坐在废墟前的母亲对视。 她仔细地看自己母亲的脸。她比记忆里老了些，也胖了些。 虽然许多皱纹都被钱财和名声滋养得舒展，但她仍旧没能彻底消去那段农村岁月的痕迹。中年女人满面的泪流在皱纹里，抬手要来摸一摸松棠的脸。 松棠往后退了步，避开了她的手。 中年女人的哭声僵了一瞬。 松棠看着这个将她带到了世上，又将她丢下的女人，说：“我只是来看看您和父亲。”她转头看了一眼原本是门的位置，“我敲了几次门，门就倒了。娘不会怪我。” 中年女人的眼神微冷。她嘴里仍在说：“怎么会怪你呢，糖糖。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扯着身边的侍女站起身，大声呼喝仆从：“还傻站着干什么！把门口的这堆东西挪开！扶老爷进马车！” 仆人畏惧着向那堆木头碎屑走去，又停在了那块曾金光闪闪的“松府”匾额面前，再不敢向前。这块匾额是松老爷向当今圣上求来的御笔亲书，就连挂上去，都是松老爷亲手挂的。 他们不敢碰，又不敢面对松夫人，便只有停在那里。 围观的人群窃窃。 “是天罚。” “是啊是啊。” “我看平时松老爷待人和善，怎么会做出抛弃孩子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嘘，小声点面，别让松夫人听见。” 松夫人——松棠娘亲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匾额面前，转身叱责默不作声的仆人：“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将老爷叫醒！” 仆人讷讷地应了。仆人们跑来跑去，分不清谁撞到了谁，又有谁在路过松夫人时偷偷踩了她一下。 她正要再发作，医师拎着药箱匆忙跑了过来。他擦着汗向松夫人拱手：“夫人，小的从偏门来的，所以慢了些……” 松夫人吸了口气，面色阴沉：“快来看看老爷。” 医师赶忙走到了松老爷身边。他挥手驱开周围的仆人，腾出了一小块空地。他将药箱放在一边，从里头掏出了些检查的工具，在松老爷身上一通捣鼓后，放下了听诊器。 “情况如何？”松夫人急忙问。 医师缓缓说：“老爷没有大碍。只是气急攻心，才一时失去了意识。我开一方药，每日煎服，过了一个周便能大好。” 松夫人不耐烦地说：“老爷现在能不能醒？” “这……”医师犹豫地看了松棠一眼，说，“这需要陈年的人参，切一厘让老爷含在舌下。” 松夫人沉默了。 松家搬来京城不过数年，远没有那些曾在京城内的大家族的风范和底蕴。若是平日老爷犯了病，还能偷偷去寻陈年的人参；但现在正是着急的时候，城中的药房也不一定有这样年份的人参，偏偏府中的药房中又没有积存…… 松夫人咬牙，唤自己的贴身丫头：“你去城中的药房一趟，买……” “要多少年的人参？”松棠平淡地开口问。 她的母亲冷笑了声，并不看她，只催促她自己的侍女：“快去！” 医师看了看松夫人，再看看松棠，还是说了：“至少百年。” “这样……”松棠低头笑了下，问，“我这里有一根一寸长短的人参，恰好过了百年。” 松夫人身形一顿。 她转向松棠，面上露出了柔和的笑：“糖糖，你怎么不早说你有人参呢？”她一把将侍女拽回来，面上的笑容像张假面具：“把人参给我。” 松棠平静地直视她：“你想要人参，就拿钱来买。” 松夫人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糖糖，你把人参给娘，娘晚上就把钱给你。” 松棠抿了抿嘴唇。她伸出手，执拗地说：“你先给我钱，我才能给你。” “娘怎么会骗你呢？”松夫人上前两步，“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会骗你？” “娘——怎么还在这里啊！”圆墩墩的小男孩从马车上再跳下来，不满地大声问松夫人，“不是说要回家看教书先生吗？” 小男孩看见了松棠，不屑地说：“这是哪里来的贱婢？拖下去打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在这儿撒泼。” 松棠嘴角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幅度。 她久违地感觉到了……愤怒。 一开始，她其实还没有生气。 毕竟，这是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同胞弟弟。 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糖糖。”松夫人再唤她，“我们是亲人，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 是啊。 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呢？ 松棠的嘴角下压。她平静地看着松夫人。那个留在她记忆里，会用温暖的身体抱着她，哄她入睡的母亲——在这一刻彻底地死去了。 只剩下了一具壳子。 一具只会抱着她丈夫和儿子的，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壳子。 里面那个喜欢她的，真正是她母亲的那个人真的死了。 松棠说：“原来松夫人拿不出钱啊。” 松夫人正要训斥她不懂规矩。作为女儿，怎么能这么称呼母亲——但看见松棠的表情时，她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她在畏惧自己年幼的女儿。 松棠小声地笑了下。 她转身，握住艾草的手，说：“等松老爷好了，我再来拜访。” “若是那时不想见我，那这门也不用修了。” 松棠侧脸看了眼身后的松夫人，再看了眼仍旧倒在地上的松老爷。她能看出来松老爷并不是真的昏迷了，而是借着昏迷逃过这场混乱。 可是松老爷——她的父亲能怎么逃呢？ 松棠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丢在哪里，就会一直在那里等待的孩子了。 她拥有自己的手和脚。 她能去往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第66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9） 松棠拉着艾草的手回了家。 虽说她知道自己能去任何地方，但现在她只想在家里呆着。 她的家不是松府——松府既没有她的亲人，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只有这里，这间她刚刚租下的小院子才是她的家。 松棠有点儿蔫地坐在卧室的窗户边上。 她们去松府的那一趟没花多少时间，现在的天色还早。 艾草问：“要不要去京城里逛逛？” 松棠摇头。她已不吭声地坐了许久，久到艾草都要以为她会就这么坐成一块石头。 艾草想了想，还是在她身边坐下了，说：“那我陪着你。” 她也看向窗外。 窗外没什么特别的，无非便是她们昨日已经看过的，那些养在院子里的花草。今日的花草与昨日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树是绿的，花是艳的，草是青的。花香顺着风吹进房间，带来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和松棠小声的啜泣。 松棠想，艾草还在她身边陪着她。 艾草是她自己选择的亲人。即便艾草与她之间并无血缘构成的纽带，但她已经亲眼看见了血缘在利益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艾草安静地陪着松棠。 松棠哭了一会儿，便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眼圈红红地问艾草：“我们去哪里吃午饭？” 艾草想了想，问：“京城里？” 松棠再问：“那我们去京城哪里呢？” 艾草沉思。系统贴心地为她在地图上标注出了食肆的位置，但并未在那些标注边上写出食客的意见。毕竟系统只能收集那些它能听见和听见的东西，不能真的钻进那些食客的脑袋里。 松棠见艾草沉默，便笑着拉她的手，说：“我们去逛一圈，然后一起吃一点东西？” 艾草点头。 松棠便开心地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拉着艾草出门。 在去食肆的路上，恰好有处市集，她们便走进去边逛边买了些小食。待见到食肆时，艾草已经被松棠吃不下的小食填了大半肚子。 松棠摸摸肚子，看着食肆大门说：“我们去一起吃点什么。” 她只说，脚下一点都不动。 艾草也摸摸自己的肚子。她肚子里装着许多松棠吃不完的小吃，手上还有几袋不同口味的糖果。 松棠只拆开袋子各吃了一粒，特别喜欢的则吃了两粒，剩下的便都交给了艾草。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被给予糖果，才能吃到这样甜的东西了——她也发现她没那么喜欢吃糖。 这些糖便足以为她过去的苦涩蒙上甜纱。 艾草看看完全不动的松棠，笑着说：“我吃饱了。”她提议，“我们回去？” 松棠看着食肆纠结。她们走了一段路才到这里，如果现在就回去，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总要带点什么回去。她盯着食肆门口看。 那里只有来往的食客。 艾草不清楚松棠站在这里想要什么，但她尊重松棠的想法——她安静地站在松棠身后，将手中的糖果袋拆开，往嘴里塞了两颗。 一只小狗从门槛处探出了头。它毛茸茸的耳朵软软地趴着，圆溜溜的乌黑眼睛机灵地转向各个方向。 随后是另一只同样毛茸茸的小狗，再一只。 三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小狗齐刷刷趴在门槛角落，好奇地张望门槛外的世界。 它们看到了松棠，松棠也看到了它们。 松棠小声问艾草：“它们是什么？” 艾草思考要用什么词汇来描述那些毛茸茸。 她说：“它们是……狗。一种如果你真心喜欢和对待它们，它们也会好好地对待你的动物。” 她不确定需要描述到什么程度，所以只挑出了她认为重要的部分。 松棠的眼睛亮了亮。她看着小狗，问：“我们可以养一个狗吗？” 艾草摸摸她的发顶。 艾草说：“它们需要吃东西，也需要院子来活动。你有足够多的精力和钱财来养它吗？” 松棠犹豫了。 她想了想现在这间院子的租金，再想了想自己卖草药得来的钱。她计算了这段时间的收入和支出，有点沮丧地发现虽然她还有存款，但她还没有持续获得金钱的方法。 松棠问：“你不可以帮我付钱吗？” 艾草耸了耸肩：“是你想要养，不是我。所以我不会去赚钱，然后帮你付钱——我现在还在你的手底下吃饭。” 她蹲下身和松棠平视：“当然了，你可以让我出去赚钱，然后用那些钱来支付狗的费用。” “但如果你轻易地养了它，那么你就需要为它的未来负责。”艾草平静地说，“比如……你会愿意让它独自呆在房子里吗？” 松棠用力摇头。 她自己经历过那段时光——她知道那段时间有多痛苦和难熬。 艾草微笑了下。 她抬手，再摸摸松棠的头顶，说：“如果你现在没有考虑好这些问题，那么我们可以等到你想好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再来这里问能不能收养一只小狗。” 艾草想了想，又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它们中的某一只，想要现在就养的话……” 松棠摇头，小声插话：“我……想等到我可以养它的时候再养。” 艾草笑了下。 她站起身，平和地问：“那我们现在回家？” 并不是艾草特别想回家。而是她对京城各处都不熟，也暂时不想打了皇亲国戚，直接犯下灭九族的罪。 那样她要杀不少人，太累了。 松棠再看了一眼那群小狗。小狗们歪着头和她对视，然后竖起耳朵，先后缩回了门槛后面。 松棠弯了下嘴角，认真地摇头，说：“我要去松府。我想，松府的老爷和夫人应该已经修好了大门，并且做好了我再度去拜访的准备。” 艾草挑了下眉。 她注意到了松棠方才的用词。，便问：“你不把他们当作你的父母了吗？” 松棠耸肩，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他们是松府的老爷夫人，而我不是松府的小姐。那我当然只能叫他们老爷夫人啊。” 艾草被她逗笑了：“嗯……但血缘上的联系很难消失。” 松棠往门槛处看了眼。虽然她已经知道现在无法立马收养一只小狗，但她仍旧期待再看到一次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 松棠收回目光。她说：“我要顺着血缘，去拿到本属于我的东西。” 松棠想了想，又说：“至少，我想能够养一只小狗。” 第67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0） 两人走到松府前。 松府大门的空缺还没有被新的门换上，只被几个屏风粗糙地挡住了；上头金光闪闪的“松府”匾额也没被修补好，只换了个普通的匾额。 门口只余下几个面色阴沉的护卫。 艾草说：“他们的动作还挺快的。” 她原本以为松府的下人，会和松府老爷一样遇到困难就逃避呢。再不济，这点时间也不够他们将这扇门代表的脸面补上。 但现在看，他们做的还挺不错的。 松棠小声地笑了下。她说：“当初松夫人和松老爷搬走的时候，动作也一样快。” 艾草耸了耸肩。 在想要丢掉别人或是维护自己脸面的时候，他们才有这么迅速的速度。 她们在松府门口站定。 那些护卫看到了她们，面色更加难看了。 松棠往松府大门走了两步，扬声问：“松老爷和松夫人在吗？” 护卫们相互对视，交换了眼神。他们中的一人迅速朝着松府更里面跑去，另一人则走近松棠小声说：“这就去请管家，之后带小姐去见老爷和夫人。” 松棠扬着下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等。” 她抬头看了眼天，说：“一刻钟后若是还没有来人，我便自己进去找。” 护卫擦了擦汗，讷讷地应了。 现在着急的不再是松棠。她和艾草站在松府简陋的大门边上闲聊，边上的护卫隔几秒就看一眼天色，再回望松府深处。 护卫并没有折磨自己太久。 一名穿着朴素的年长女子提着衣摆，匆忙从偏门处赶了过来。她一见到松棠，眼中便浮出泪来，哽咽着抹了下眼睛。 艾草眯了眯眼，向前走半步，做好了对方随时暴起攻击的准备。 松棠小声地叹了口气。 她抬手将艾草挡在身后，平静地和她打招呼：“乳母？” 她的乳母——现在已经当上管家的女子哽咽着点头应了。她将眼泪勉强擦尽了，说：“这是你的朋友吗？快进来罢。” 松棠轻声给艾草解释：“这是小时候带我的乳母。” 艾草问：“关系如何？” 松棠笑了下：“乳母关系。”她的语气平淡，“许多年没有见到她了，没想到她现在已经是管家了。” 女子难过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还要再说，但犹豫了几下，又将那些重逢喜悦都咽了回去，只问：“小姐跟我从偏门进府？” 松棠摇头。她抬手指大门，说：“我从这里走。” 她未曾走过偏门，也只从书籍里知道偏门是什么人走的。她虽不认同府里的老爷夫人是她的父母，但她仍不认为自己要走偏门。 她不认为自己的地位低，更何况——她是松老爷松夫人的客人。 不请自来的“客人”。 管家犹豫着看了眼艾草。但自从发现松棠已经可以自己处理这件事，艾草便耷拉着眼皮，看系统给她提供的，这个世界中其他男配的位置。 她半点都没回应管家的目光。 管家只得再和松棠商量：“小姐，你看这是正门……” 松棠平静地看她。松棠问：“如果你没办法做决定，那我就自己进去，找老爷和夫人好好地聊一聊。” 她抬手，慢吞吞地指向那块新鲜换上的匾额：“我看它不顺眼，不如再——” “小姐！”管家急促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这就让护卫挪开！” 她转身，语气严厉地训斥门口的护卫。护卫们低着头挪开了堵着门的屏风，为她们腾出了进入的道路。 管家再转回身，笑着向松棠说：“请小姐和小姐的朋友一起从这里走……我从偏门回府，随后便到。” 松棠看着她，问：“为什么你不从正门走？”她慢吞吞地问，“哦，你也是下人——你是松府的下人，真可怜。” 管家的笑容僵住了。她的眼中浮出了大滴的眼泪，但她现在无暇去擦拭自己的脸。 她只低下头，说了声“是”，便转身往偏门的方向去了。 艾草和松棠一同穿过正门。 松棠站在正门内。她转头看了一眼重新被屏风堵上的正门，说：“从这里进松府，和我从正门进自家没什么区别。” 艾草点头，说：“不过是一条哪里都有的路。” 她刚定位到松府中有个男配，正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男配与松棠是表兄妹关系，目前暂时住在松府中。 系统说：“我不建议你杀了这个男配。” 艾草挑眉：“嗯？” 经过了两个世界，系统也知道艾草对男主男配及其他顺带男人的态度。 系统解释说：“这个男配之后会成为大将军，非常厉害的那种。他还帮助男主稳定了疆土，排除了蛮荒之地的外敌呢。” 艾草想了想，说：“如果他死了，也有另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系统点头：“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是下一个男……” 艾草说：“男？找个女人来当啊。”她的语气平淡，“现在连皇帝都是女人，怎么将军还得是男的？” 系统不说话了。 艾草和松棠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管家便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慌张地四下张望了圈，见到二人仍旧站在这，这才松了口气。 管家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眼泪的液体，说：“辛苦小姐们在这里等了。” 方才一直沉默的系统出声：“是我太在意男配的身份了。”它若有所思地说，“男配确实可以是女性。” “不对。”艾草平静地反驳，“男配是男配，女性是女性。女性成为的不是男配——而是她们自己。” 她和松棠一起，跟着管家穿过错落有致的亭台水榭。路过的小厮和丫鬟见到了她们，嬉笑的表情都在管家严厉的目光中消失，纷纷躲到了建筑里面。 她们来到了正厅前。正厅前的护卫沉默地向两边分开，拄着拐杖的松老爷，和搀扶着他的松夫人，一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见到松棠，松老爷嘴边的胡须一颤，露出里面雪亮的牙齿。他似是想微笑，但嘴角努力了几次，仍没能笑出来。 他说：“……进来说。” 第68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1） 松棠握着艾草的手紧了紧。 虽然之前说了听起来很有气势的话，但在真面对父母的时候，她仍是有点儿发怵。好在艾草站在她身边，温暖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手中。 松棠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被艾草的手温暖了。 她定了定神，仔细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松老爷看。他圆滚滚的两腮上肥肉乱颤，那双被重叠眼皮压住的眼睛盯着松棠，显出滑稽的威严感。 松棠想，他完全不像是她的父亲。她记忆里的父亲更加高大，至少不是现在这副肥猪模样。 在他身边的松夫人也……完全不像她的母亲。松夫人看起来比早上冷静了许多，亦步亦趋地跟在松老爷身边，看着松棠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松棠吸了口气，松开了艾草的手。孤身一人的昏黑再度笼罩了她，但她毫无畏惧。 松棠说：“好。” 松老爷冷哼了声，嘴上的胡须翘成了满意的弧度。他背着手进了正厅，松夫人看了松棠一眼，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唇，还是跟在松老爷身后进了正厅。 松棠和艾草一起穿过护卫与正厅大门。她坐在正厅中用来会客的座位上，艾草则垂着眼站在她身后。 松老爷看了艾草一眼，便自己在主位上坐下了。他开口便是责问：“你也太不懂事了。” 松棠抬了抬眼皮。 松老爷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上午弄的那一出，害我丢了多少脸？”他用力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晃出了些许茶水，“松家的产业也受了影响，民间传开不少风言风语。你这样做，让爹很难办。你说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松棠仍旧不说话。 松老爷说话的语气蓦得柔和了下来：“糖糖，现在爹这里刚好有一个机会……”他拖长了话音，见松棠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圣上听说你回了松家，要见你。” “恰好圣上的寿宴便是明日，你明日就随我一起进宫参加。这件事，你和我道个歉，我就当这事过去了。” 松老爷说完了，见松棠仍没有反应，面色不悦地转向松夫人，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这当娘的，还不快劝劝糖糖？” 松夫人一怔。 松老爷皱着眉，推了松夫人一把，说：“你见到糖糖回来，就傻啦？算了，你就去和糖糖叙叙旧，让她在你院子里住一晚上。剩下的等明日去面圣，承了圣恩再说。” 松夫人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踉跄着站到了松棠面前。 她有点儿局促地拧着帕子，待她与松棠对视几秒后，她又冷哼了声，抬着下巴挺直了腰板：“糖糖，你先和娘来。” 松棠看着她血缘上的母亲——她从未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母亲已经是一具只剩空壳的傀儡了。 松棠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 松棠说：“不必了。”她冷冷地盯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松老爷，“松老爷好像搞错了什么。” 松老爷眉头微皱。他对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而有些不悦，但想起那扇突兀倒塌的大门和匾额，他还是姑且将这点不悦压了下去。 松棠慢吞吞地说：“松老爷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来松府？” 她小声地笑了下：“是认为……我是来道歉的？” 松老爷的眉头更紧。他冷哼着说：“不然呢？你自幼便抢你弟弟的东西……当初若不是你娘偷偷将你养活了，那时就会掐死你！” 松棠又笑了下。她问：“当时只将我丢在那里，也是因为这个？” 松老爷脸上的表情愈发冷酷。他说：“不然呢？如果当时带着你，恐怕你弟弟这个小福星，就要被你这个灾星给害死了！” 松棠平静地看一眼松夫人。 松夫人方才的颐指气使全都消失了，现在她像是个担心自己女儿的普通母亲，若不是她一声都不吭，松棠真要以为她有勇气反抗她的丈夫。 松棠笑了声：“我是灾星？我弟弟是福星？” 松老爷冷哼：“那自然。自从你弟弟出生后，松家便愈发强盛了。” 松棠说：“我以为我和他是同时出生的。” 松老爷只冷哼。他嘴边的胡子一颤一颤，松棠也算是听明白了松老爷的逻辑。 松老爷不喜欢她。所以即便她和她弟弟同时出生，松老爷也会认为她是灾星，她的弟弟是福星。 这不公平。松棠想。怎么只是这样的原因，就让她独自在那间院子里住了那么多年？这个原因也太……粗糙了。 她看着松老爷，像是第一次见他那样，用全新的眼光来看他。他在她眼中，终于坍缩成了一个肥胖而矮小的老男人。 松棠笑了声。她这笑一发便不可收拾，笑声从小小的笑声，一路成为飞上云端的响亮笑声。 松棠笑够了，这才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说：“我去面圣，松老爷给我什么好处？” 松老爷吹胡子瞪眼：“我们把你养大了，你还要问我要好处？” 松棠说：“哦。” 她站起身，转头和艾草说：“艾草，我们走啦。” 艾草应了声。她瞥了眼气得满脸通红的松老爷，调出自己的技能看了眼。可惜她现在没遇到合适的灵魂，不然能让这老男人当众生一个。 不过别的应该也可以……艾草看看自己的【月事】等一干技能，问系统：“他身上有气运吗？” 系统说：“曾经有，现在没了。” 艾草可惜地再打量了松老爷一遍。她看松老爷的肚子大，一看就有足够多的脂肪来养孩子。指不定还能一口气养好几个呢。 松老爷拍案而起，怒斥松棠：“你敢！” 松棠毫不畏惧地笑着说：“我怎么不敢？得了好处的是你，不是我。”她的眼神明亮，咄咄逼人地盯着松老爷，“是你要求着我去。” 松老爷哑火了。 松棠拉上艾草的手，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松老爷寒声说：“把小姐留下来！” 门外唰啦啦盔甲作响，护卫们鱼贯而入，堵住了正厅的门口。 松棠脚步一顿。 艾草问：“需要我把你抱起来吗？”她抬手搭上自己腰上的短剑，“我能杀出去。” 松棠深呼吸了下，说：“你开路，我还有事要做，很快就来。” 艾草抽出短剑之时，松棠快步冲回了松老爷身边。她在松老爷逐渐扩大的笑容里，拿起了那盏震出了些许茶水的茶杯，用力朝他脸上掷去。 松老爷侧身欲躲，又恰好被衣摆扯了动作。那茶杯剩余的茶水，便尽数浇在他的脸上。 松棠唇角一弯：“忘了给你敬茶，这是补上的！” 她回身，艾草已用短剑抹了几人的脖子。她杀得兴起，只顾着听剑割开肉的气声；还是松棠来拉她，说松老爷又找人来了，快走。 艾草回神，不好意思地扯了块尸体的外衣，擦去了短剑上的血，将它再佩在腰上。 松老爷阴冷的眼神落在这柄短剑上。 他脱力地跌坐，沉默地看着她们离开。直至护卫说大门又一次坏了，他也仍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松夫人安静地，像一个幽灵一样站在他身后。 第69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2） 直到确定没人在追她们，松棠才松开了艾草的手。 松棠撑着膝盖喘气。她缓了一阵，小小地“啊”了声。 艾草歪头：“怎么了？” 松棠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我忘了要财产了。我们之后再去一趟松府？” 艾草笑着点头，说好。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建筑，翻开系统给的地图，说：“这里好像是太女府。” 虽然在圣上诞下了小儿子之后，太女在朝中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但圣上也未曾收回赐给太女的这座府邸。这处府邸大归大，和其他亲王的府邸相比，却稍显偏远了些。 大概也是因此，圣上才未将这处府邸给她的小儿子。 松棠眨眨眼。 她知道太女是什么人，便往艾草身边缩了些，小声说：“那我们回家……不对，现在该去吃晚饭了。” 艾草笑：“今晚要去食肆吃？” 松棠点头。 她悄悄往周围看了一眼，见周围无人注意这里，这才小心从怀里掏出个钱袋。 松棠说：“这个是从松老爷身上掉出来的。我给他泼水的时候看见了，就趁着水蒙他眼睛的时候，低头捡了拉你跑。” 艾草看了眼这个钱袋。这钱袋鼓鼓囊囊的，里头应该装了不少银两。 艾草笑着说：“这怕是把你带进宫的好处费，真不少呢。” 松棠把钱袋放回怀里，骄傲地抬下巴：“松老爷怎么都不愿给我，但这笔钱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 艾草点头。 她夸了松棠几句，再问：“我们去那间先前去过，但并未进去的食肆？” 松棠想到了先前那群毛绒绒，软乎乎的小狗们，眼睛便亮了。 两人在路边的树荫下合计了一番，便要往那处食肆去。方一抬脚，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们租的那间院子的房主，正站在路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哎呀，这倒是巧了。”房主说，“天色不早了，你们还站在路边上，是打算去哪儿呀？”她不露声色地瞥了艾草一眼，便笑着和松棠搭话。 艾草沉默着往松棠身后退了步，低着头站在她身后。 松棠礼貌地笑，说：“好巧。房主奶奶是想要去哪里呀？我们刚走了一圈，打算回家呢。” 房主——太傅笑着说：“是回哪个家呀？” 松棠脸上的笑容稍浅。 太傅再笑：“京城中都传开了，松家的小女儿进了京城，还把松家的大门弄坏了。”她的眼神温和，但话语暗藏机锋，“当时定下租房契约时，我可不知道来了这样一位贵客呀。” “……虽然我是松夫人的女儿，但我不是松家的小女儿，门也不是我弄坏的。” 松棠抿了抿嘴唇，不乐意揽下那些并非她做的事情：“那扇门是自己坏掉的。” 太傅笑呵呵地点头。她看着松棠的眼神温和了些，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有没有用过晚饭？要不要和我一起？” 松棠转头看了眼艾草，但艾草低着头，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松棠犹豫着摇头。 太傅又说：“你的同伴……这短发女子也可以一起。” 面对太傅的盛情邀请，松棠不好再拒绝。她与艾草跟在房主身后走了一段路，进了个偏门，再坐了一段时间的轿子，再下轿子走路。 路旁的景物变换。 系统干巴巴地问：“你们怎么被拐进太女府了？” 艾草不动声色地反问：“你现在才问？” 系统委屈：“我也没想到你真会让女主进太女府嘛！” 艾草弯了下嘴角，说：“不论松棠愿意或不愿意，她现在已经在京城里了。而现在，她现在要开始站队了——她是要选择松家支持的太子，还是选择太女？” “哦，我忘了。刚刚松棠已经说了她的选择。”艾草笑了笑，“她与松家不在同一个阵营。对太傅来说，这就够了。” 系统停顿了会，说：“女主可以不参与这种斗争。” 艾草笑着说：“是啊，她可以选择当男主的附属品，当漂亮又柔软的菟丝子——然后死在后宫里？” 系统小声说：“你不能庇护她吗？” 艾草挑眉：“你现在试图让我当新的男主？嗯……因为我是女的，不可能成为柔软脆弱的‘女主’，所以你希望我去当新的男主？” “我建议你去中台检查一下。”艾草嘲笑，“最好升级一下代码。” 系统不说话了。 一行人已经又走过了几处景物，来到了一处位于湖上的亭内。 一名穿着紫色凤纹短襦裙，下着黑色蛟绣长裤的女子正坐在亭边近水的地方。她黑发随意挽了一半，用点翠的簪子固定住，剩余的头发随意披着。 太傅笑着问：“太女今日可好？” 那女子听见她的声音，便转过头看她们。女子双眉斜飞入鬓，纯黑眼眸如水深沉，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场。 她见到房主，眼角便带了笑意。 太女笑着站起身：“太傅怎么来了？”她看向太傅身边的松棠，眼角的笑意浅了些，“这两位是？” 太傅笑着说：“这位是松棠，另一位是松棠的小友……” “艾草。”艾草说。 太女笑着说：“欢迎。” 她招手唤来在亭外候着的婢女，说：“布菜。” 几名婢女搬来一张桌子同矮凳，再托着食盘，依次将菜放在桌上。太傅带着松棠在桌边坐下，艾草也被松棠拉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桌面上很快便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食盘。一名立于太女身侧的婢女拾起银筷，将每道菜都试过一遍，这才退到太女身后。 太女笑着动了筷子：“都用。” 松棠悄悄看看太女，再看看太傅。她直到太傅也动了筷子，才小心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口她面前食盘中的菜品。 她知晓这菜好吃，但她总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太女笑着吃了几筷，笑着问松棠：“你知道我是谁吗？” 松棠点头。她有点紧张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问话。 “听说你被邀请参加明日的国宴。”太女说，“你没办法拒绝圣上的邀请，但——或许你不想和松家一起去？” 太女勾起嘴角，眼睛平静地盯着松棠：“我进宫的马车还有空位，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松棠抿了抿嘴唇，悄悄去看艾草的态度。 艾草正在专心消灭她面前那一盘肉，只给松棠留了个侧脸。 太女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帘。她扫了一眼艾草，说：“她不行。她在这里没有身份，所以我不能像带着你那样，带她去参加国宴。” “……你想要什么？”松棠问。 太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的支持。” 第70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3） 松棠抿了抿嘴唇。 她放下筷子，冷静地直视太女：“我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太女笑了下。她的眼眸深邃如深潭：“松府刚来京城不久，便得了圣上的青眼。这事不寻常，但没什么暗地里的手脚。松府对外宣称你的双胞胎弟弟是松府的福星，但我亲眼见过那小子。” 太女说：“那就是一滩烂肉。”她夹起一片肉，随意将它塞进自己口中，“如果那小子是福星，那还不如说太子身负天命呢。” “太女。”太傅语气柔和地开口提醒，“注意言辞。” 太女耸肩。她继续说：“所以我认为你才是那个让松家兴盛的人。”她的笑容愈盛，“就算你不是也无所谓。松家站在太子那边，所以我需要你。” 松棠沉默了会。 她听明白了。太女现在只把她当作和松家对抗的棋子。但她也确实对太子及松家没有好感，便说：“好。” 太女又笑了起来。她将她面前的一盘菜推到艾草面前，撑着下巴说：“我也会庇护你的朋友。” 艾草说：“我不用庇护。” 太女笑着说：“我能给你一把新的短剑。” 艾草吃饭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看太女，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那盘菜。 她伸出筷子，夹了一筷盘子里的菜，说：“更趁手的？” 太女点头：“当然。” 艾草将菜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好。” 一名婢女快步走了过来，附耳在太女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太女便将筷子放下了，说：“你们继续吃，我有事先走了。” 她站起身，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松棠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低下头看她面前的饭碗。她小声问艾草：“为什么艾草之前不说话？” 艾草问：“我要说什么？” 艾草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拿起布擦了擦嘴。她看向一旁微笑着的太傅，说：“不如让太傅带我去换一柄剑。” 她摘下自己腰上的短剑，将这柄划开许多脖子的剑推到太傅面前。 太傅垂下眼睫，慢吞吞地拿起了这把短剑。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短剑的剑身，冰凉雪亮的剑身上反射出她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眸。 松棠悚然一惊。 现在桌边三人，她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她便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太傅又笑呵呵地搓了搓剑柄，像是个试探玩具的小孩。她语气平和地说：“这把剑也挺好的。” 艾草点头：“是啊。” 太傅微笑着说：“幸而我知晓更好的。”她笑着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 艾草会意地微笑。 她原先用的短剑是从男主手下那抢来的。虽说通常来杀人扫尾的暗卫，不会使用标有特殊记号的武器——艾草也没发现短剑上有什么特别。 但这群鬼精鬼精的人，肯定知道什么。 所以她答应换上太女送的短剑，也就意味着她接受了太女的邀请，从此便和太女站在了同一阵营。 艾草也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是从其他阵营叛过来的，因此不需要“庇护”；她只是想要一把更趁手的“剑”。 太女能让她用那柄剑，那就足够了。 艾草注意到了在她身边，正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的松棠，便伸手摸摸松棠的发顶。 艾草温和地说：“我方才没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也没有。” “你接受了进这里的邀请。而如果你不答应太女更进一步的邀请，这就只是一顿饭而已。”艾草说，“那我要说什么？” 松棠有点儿难堪地低着头，小声说：“如果你拒绝……” “我是在你手底下讨饭吃的。”艾草说，“一般来说，我是你的下人。” “……你是我的亲人。”松棠小声说。 “你有身份，我没有。”艾草说，“当初说我们可以假称家人，也只是一时糊弄人的说法。” “我也可以不要这个身份！”松棠咬牙。 艾草轻轻笑了下。她抚摸松棠发顶的动作柔和了些：“我是说，我没有娘。” 松棠抬头看着艾草。她瞪大了眼睛，茫然地张嘴问：“……没有娘？” “是啊。”艾草说，“所以我说我没有身份。之前太女说不能带我去面圣，也是因为这个。能轻易追溯到你的过去和身份，但我没有。” 艾草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松棠犹豫了下，问：“……你是王母娘娘吗？” 艾草笑开了：“这不是。” 太傅加入了她们的对话。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着说：“难怪当时哪家都不知道你，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艾草耸肩：“说不定我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呢。”她继续开玩笑，“我除了能打架杀人，还有别的特殊能力。” “我跟随太女和长公主多年，倒是见过不少名头很大的奇人。”太傅说，“不知道艾草会什么？” 艾草笑着指桌上的筷。除去太女那双是银筷外，她们三人的筷子都是雕花镶银的木筷。 太傅顺着她的手指看。 艾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起面前的木筷，合在手心用力一转，这双筷子就被她硬扭在一起。 艾草摊手，给松棠看：“你看，我能让木筷变弯。” 松棠长大了嘴巴，有点傻眼地看着她手里的麻花筷子。 太傅已在一旁大笑出声。 松棠回过味来，又气又恼地去扯艾草的脸：“你哄我！” 艾草笑着挡了两下，便任她扯了。 太傅笑着问：“你倒是宠着她。” 艾草摇头：“我不宠她。” 太傅一愣，也笑着摇头：“是啊，你不宠她。” 若是艾草“宠”松棠，怎么会舍得让她来做这些重要决定呢？再退一万步讲，也应当让松棠生活在她的羽翼下，活成天真善良的模样。 但艾草没这么做。 艾草期望松棠早日生长出自己的羽翼，然后振翅飞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太傅笑呵呵地问：“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艾草想了想，认真问：“你认不认识算命的？”她的脸被松棠扯得有点儿变形，但说话的声音仍旧清楚，“最好是能够和死人鬼魂这类沟通的。” 她还没在这个世界用过升级之后的技能呢。 太傅：“？” 第71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4） 太傅表情复杂地说：“你若想找那种奇人……我可以去问司天台。” 艾草说：“司天台啊……” “司天台历来都是观星象的。”太傅说，“说不定有人能看见你想的那位。” 艾草笑了笑。她听出太傅以为她想与某个特定的已死之人交流，但其实她有太多想交流的死人。 单说松家都能将女儿丢弃在偏远的院落中，若不是松棠身负天运，恐怕早已经成了院中枯骨。 松家尚且要脸，而那些处于暗处也不要脸的家庭，只可能抛弃更多的女儿。 明明圣上是女子，为何世上还有这么多抛弃女子的家庭？ 艾草笑着道了谢。 太傅已将方才复杂的表情掩去。她笑呵呵地问松棠：“我今晚教你一些宫中的礼仪，免得你明日面圣失仪，可好？” 松棠松开了扯着艾草脸的手，局促地点头。 太傅想了想，又问：“你想在这里学，还是去那间你租下的小院子中学？” 松棠抿了抿嘴唇，说：“在这里就好。” 太傅的笑中添了一丝真心：“那便随我来。” 她们站起身。婢女们鱼贯进亭子，收去了残羹及桌椅。 一名婢女站在艾草身侧，小声唤她：“娘子请随我来，殿下有事唤娘子。” 艾草便笑着将桌上的剑挂回腰上，轻轻摸摸松棠的发顶：“下次见？” 松棠眼巴巴地看着艾草。自她认识艾草之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分开。她心中虽有不舍，但也只定定看着艾草，说了声好。 松棠目送艾草跟着婢女离开。她深呼吸了下，转身看微笑的太傅。 松棠说：“也请您教我宫中礼仪。” 太傅笑着点头。 松棠便跟着太傅去学礼仪。另一边，艾草跟在婢女身后走过一段复杂长路，来到了一处小厢房中。 一名同太女相貌相似，但年龄稍小的女孩坐在厢房正中。 女孩穿着深紫色的凤纹金线圆领袍，下着宽松黑长裤。她头发似是铰过，较同龄女子短了许多；且利落地通通梳起，扎成紧贴头皮的麻花短辫。 “这是长公主殿下。”婢女垂着头说。 艾草随意拱手行了个礼。女孩抬着头看艾草，新奇地说：“我还未曾见过你这样高的女子。你是从北外来的吗？” 艾草笑着说：“不是。” 长公主煞有其事地点头：“那看来我也可以长这么高，不错。” 她摘下了腰间的荷包，倒了几片金叶子出来。她三两步走到艾草面前，握着她的手，将金叶子放进艾草手里。 长公主说：“我看你个子高，这几片金叶子是赏你的。” 艾草眨眨眼，将金叶子放进口袋里，说了声谢。 长公主再问：“听长姐说，你想要一把新的剑？”她眼睛终于舍得从艾草的脸上挪开，落在了艾草腰上的短剑上。 她伸手摘下短剑，托在手里对着光看。 现在只有夕阳的余光。温暖的光线落在冰凉的剑身上，显出淡淡的云纹。 长公主说：“原来是那家伙的东西。”她顺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他的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好使。” 艾草沉默着听她讲。 长公主又说：“你知道这把短剑是谁的？” 艾草摇头，真话假话各说一半：“不知道。当时来杀我的人太多，我没注意对方是谁。” 长公主笑了声。 她问：“你知道现在朝中有几方势力倾轧？” 艾草再摇头。 “往少算，也有四方势力。”长公主竖起手指，“长姐和那小子之间夺嫡，圣上与嫡系间勾心斗角，还有……圣上弟弟，也就是我舅舅一方。” “我舅舅是当朝唯一的王爷，也是圣上唯一的弟弟。”长公主说，“圣上待他极好，不仅封他作王爷，还给了他不少封地。” “他看着是支持那小子，但那小子目前才三岁，连话都说不明白。若是真如他所愿……” 说到这里，长公主沉默了下来。她冷静地和艾草对视，说：“他便是新王。” 艾草笑着说：“圣上总不会任他做这些罢？” 长公主冷笑了声：“圣上早有退隐之意。” 艾草：“啊？” 长公主冷笑着说：“自从圣上诞下我，便想要男孩到发痴。她堂堂一国之主，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还去那男人的本家，讨好他的父母——就算是一般的女子，也没有这样做的。” 艾草茫然又困惑地问：“那圣上为何是圣上？” 但凡这个世界的圣上不是女子，她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圣上并非女子，那和上一个世界相似，她只需要带着一群志趣相投的女子，一同杀入宫里便行。 但现在的圣上是女子，社会风气却仍是旧的模样。 这种上下不一的情况，让艾草有点儿迷糊了。 长公主冷呵了声。 “前略后略，”长公主说，“她是女扮男装登基。” 艾草干巴巴地问：“啊？” 长公主讽刺地笑了声：“等到她登基三年，才敢说她是女子，并将长姐和我记到她的名下。幸好那三年里，她和那野男人之间未有子嗣，不然也轮不到长姐称嫡。” “……但如今，她诞下了新的男孩。”长公主说，“不能让那小子成下一个皇帝。” 艾草想了想原世界线的结局。 她暂时推测男主就是长公主的舅舅，现在唯一的王爷。 那么之后的发展，就是王爷在松棠的支持下成为了新的皇帝。 也没有太女和长公主的容身之所。 松棠也会死在后宫里。 艾草再想了想，谨慎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长公主笑了起来。她随手将手中的短剑丢到一边，说：“先给你把更加趁手的剑。” 她低声说：“然后去杀一些人。” “然后呢？”艾草问。 长公主平静地看着她：“推举长姐登基。” “圣上呢？”艾草说，“她毕竟是你们的生母。” “生母又如何？”长公主冷笑，“她已经老了，老到只会躺在男人脚边当仆人。不过长姐仁慈，会任她去当她想要成为的，后院中的主妇。” “长姐想改变这里。”长公主说，“我也想改变这里。明明我有一身武艺，却因圣上说士兵粗劣不堪，所以我连兵营都无法进入。” “明明我的侍女们都能以一敌十，但就是不许她们进兵营！” 长公主恨恨啐了一口。在她身边的婢女沉默着上前，轻轻为她顺气。 艾草垂眸，问：“你不怕我是王爷派来的？” 长公主大笑：“如果那家伙见到你，怕是会因为你的短发而直接晕倒！我怕他做什么！” 艾草回忆了下。 当时男主虽然没有晕倒，但男主以为她是男的，还想把她收入自己麾下……只是想到那段经历，她便觉得手有点痒。 想杀人。 “近期能让我和司天台的人聊聊吗？”艾草说，“我有些事想确认。若是成功，说不定能让你早些进兵营。” “当真？”长公主面露惊奇，随后笑着说，“那有什么难的！明日，你便当我的护卫，一同去司天台里逛逛！” 第72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5） 第二日，天尚未亮时，艾草和松棠便被婢女们拉扯了起来。 松棠被拉着敷粉化妆，内外又套了几层襦裙；艾草也被迫换了身长公主护卫的仿胡服衣装，除去不用化妆，和松棠辛苦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她俩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穿着不同的衣服，同睁着困倦的眼。 艾草打了个哈欠。 她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便互说了声晚上见。 她们都知道，今天会是忙碌的一天。 进宫面圣需要赶早。 松棠还没吃几口送来的早饭，便被太女拉着坐上了马。她昨晚粗略学了如何骑马，但她坐在高大马上，便是有太女护住，脸仍有些发白。 太女简单地吩咐了婢女几句，便骑马出了太女府。 在床边再度睡着的艾草，也被长公主拽到了马厩边上。 长公主将帷帽递给艾草，问：“会骑马吗？” 她今日换了一身襦裙，但看起来和她穿圆领袍时没什么区别，仍旧是飒爽模样。艾草接过帷帽，将它扣在自己头上，懒洋洋地说：“会。” 婢女便牵了两匹马出来，将缰绳依次递到长公主和艾草手中。 长公主握着缰绳踩上马镫，翻身上了这匹白马；艾草也慢吞吞地上了另一匹棕色马，坐在马上打了个哈欠。 长公主问：“你能一个人保护我的安全吗？” 艾草点头。她新得到的短剑好好地插在剑鞘里，佩在了她顺手的地方。她摸了下剑鞘上太女专属的纹样，平静地直视长公主。 长公主扬起嘴角，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司天台！你可跟紧了！” 她拿起挂在马鞍边上的马鞭，抬手轻轻一甩。艾草看着飞奔出去的白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紧跟在了长公主身后。 周围的人烟愈发少了。 长公主带着笑意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前面就是司天台。” 艾草看向前方。远处一座方形高台直立；她们靠得近些，便看见高台周围厚重的墙壁与屋舍。 她们到了司天台门口。 门口的几名护卫见到长公主来，赶忙将在门口堵着的女子推开，慌忙低头同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不耐烦地问：“我来见主簿。他在吗？” 护卫笑着点头。 他们的笑容在见到尚未离开的女子时消失，转为了厌恶。其中一人见女子站在原地不动，便喝了声，抬脚要去踢她。 女子向后挪了两步，恰好躲过护卫的脚。 护卫皱着眉头骂了句，便再上前去拽女子。 长公主拧着眉叫住他，问女子：“你要做什么？” 女子抬眼看她。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到不像经历了那些拉扯。她平静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指向司天台的门。 长公主的眉头更紧：“你有哑疾？” 女子点头。她圆圆的杏眼盯着长公主，随后目光落在了长公主身后的，艾草的身上。 她的目光过于直白，以至于长公主都忍不住侧身问艾草：“你认识她？” 艾草摇头，说：“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 “这是扶持女主成为后宫之主的女配一号！”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大叫。它快要感动地哭出声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确定存在的女配……我的代码啊……” 不待艾草问，系统就一股脑儿说了这位女配的生平。 这女配生于草根又天生哑疾，但她生了一对阴阳眼，生来便可看见阴阳万物。 女配也见到了围绕在女主身边的，所谓的“天命”。 因此她帮助女主登上高位——在女主作为后宫之主死去之时，她也在司天台内自尽了。 男主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后宫，和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朝廷。 失去了爱情，但获得了天下。 俗套的故事。艾草想。但她现在需要一个能看见灵魂的帮手。 艾草说：“就她了。” 长公主表情复杂地看看她，再看看哑女。她深吸了口气，轻柔地拍了拍马鬃，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长公主问：“不需要再问？” 艾草点头。 长公主垂眼看着那几名护卫，已然冷静了下来：“你带上她。回府。” 护卫慌忙问：“殿下？” 艾草跳下马，三两步跨到哑女面前。她垂眼看面前这位比她稍矮的哑女，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将她推上了马。 哑女闭着眼，安静地侧身坐在马上。艾草翻身上马，将哑女护在自己的手臂间。 护卫还想再说什么，但张开的嘴只吃到了马蹄扬起的灰尘。 回程比去时安静许多。 前去面圣的人尚未回来，太女府中只有沉默的婢女们来往。 长公主臭着脸带着艾草和哑女进了厢房，说：“你最好能解释。” 艾草点头：“当然。” 她看向神情毫无变化的哑女，问：“你能看到鬼魂吗？” 哑女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但也仅有一丝波澜。她平静地点头。 艾草继续问：“你能和它们交流吗？” 哑女再次点头，随后抬手做出了写字的动作。 长公主眯了眯眼。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唤婢女送上笔墨纸砚。 哑女自己研了墨，抬笔写：“你身边有鬼。” 长公主最先看到纸上的内容。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慌忙看向艾草。她见艾草神情不变，这才稍微安心些，语气干涩地问：“你身边有鬼？” 艾草笑着说：“我不知道。我看不见鬼，自然不知道有没有鬼，或是有什么鬼在我身边。” 她问哑女：“既然你说有鬼，那鬼长什么模样？” 哑女将旧纸换下，看着艾草再度落笔。 她先在这张新纸的中央勾勒出了个高大的人形。 随后落笔，笔尖的墨水凝成了数个墨点——它们围绕在中间的人形身边。 外层的墨点如雪花松散，内层则逐渐细密，如盐般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地裹在了人形身边。 艾草沉默地看着这张图画。 哑女继续执笔。饱蘸了墨水的毛笔落纸上，直至人形的咽喉部位也被墨色染黑。 她在纸页上的空处写： “窥天机，承天运，早亡。” 第73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6） 长公主“腾”一下站起身，拎着椅子把艾草和哑女往房间外头赶。 她赶得又急又狠，不给艾草一点儿辩驳和反应的机会。 艾草和哑女通通被长公主轰出了房间。 艾草看着自己面前的门关上，便转头看哑女。 哑女平静地看艾草。她的表情仍旧沉静，但艾草分明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些无辜和茫然。 艾草挠头。 她敲敲门，但长公主只大喊要她离开——她便只得暂时和哑女一起，去太女府的另一间房坐着。婢女们为她们送来了新的纸笔。 婢女们都退下了。房间中只剩艾草和始终沉默的哑女。 艾草问：“你能和我身边的鬼交流吗？”她见哑女点头，便再问，“它们中有愿意转世的吗？” 哑女点头再摇头。 艾草把纸推到她面前，顺手帮她研墨：“你想说什么？写出来。” 哑女提笔：“它们愿意，但是不是现在。” 艾草想了想，再问：“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愿意现在就转世的鬼吗？” 哑女点头。 她抬笔写：“城西乱葬岗。” 有了新的目的地，她便同婢女打了声招呼，和哑女一起出了太女府。 她们骑马到城西，再往外走。 夯实的大路成了小路，艾草将脚边的半截骨头踢到路边，但更前方的森森白骨自泥土中隆起，挡住了路。 几卷残破的草席陷在土里。自草席中伸出青白的手骨，腐肉上白虫蠕动。艾草跨过骨头和腐肉，往更高处走。 她站在一棵枯树边上，低头看这处乱葬岗。 哑女跟在艾草身边。她沉静的双眼泛起波澜。 在她的视野中，无数个模糊的黑色光点从乱葬岗的土面上浮起，朝着艾草的身体涌去。 它们试图钻入艾草的身体，但都被挡在了外面，只能聚集在她的身体周围，将那一圈原本就存在的黑色，压缩得更为浓郁和深沉。 除去艾草身体周围的那圈，便只有她的喉咙与胸口处翻涌黑色。 哑女盯着艾草。 她凑得更近了些，视线直白地盯着艾草的咽喉。 艾草抬手摸摸藏在她衣服内的，微微发热的吊坠。她将吊坠扯出来，给哑女看：“你在看这个？” 哑女点头。她的视线紧紧黏在吊坠上。 艾草将它塞回领口。 系统困惑地问：“为什么女配会在意你的吊坠？” 它那里传来了机械的翻书声。系统说：“吊坠没有问题啊……” 艾草耸肩。她抬手在哑女面前挥挥，将她的视线从吊坠那儿拽回来。 艾草问：“这里有想转世的鬼吗？” 哑女直起身点头。她的神情平静，像是刚刚盯着吊坠的人不是她。 “多吗？”艾草问。 哑女点头。 艾草沉默着呼吸乱葬岗的空气。这里本应是人烟稀少的城郊，但这里的“人烟”比京城中央要更浓。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了男人的声音。 艾草轻声说：“有人来了。” 她们沉默着站在树边等待。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各拎着一个布包，一前一后走进乱葬岗。走在前面的，更年长的那人踩空了。他的鞋底陷在黏腻的土里。 鬼攀上了他的脚。 老男人试着拔了拔自己的鞋子，但他没成功。他气急败坏地转身，将手中布包砸到身后那人的脸上。 他大声骂了一串脏话。 他身后的年轻男人接住了布包，低着头将脖子缩进肩膀里。 老男人骂够了，这才叫他来帮忙拔鞋子。年轻男人的嘴角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但仍是乖乖将布包放在路边，蹲到了老男人脚边。 他们试图将鞋子从干涸的泥土中拔出来。 他们过于关注自己的眼前和脚下，甚至没有看到艾草和哑女。 哑女轻轻拉了下艾草的衣摆。 艾草转头看了眼哑女。她突然意识到了哑女想要表达什么—— 他们的脚边就有想要转生的鬼。 艾草打开技能面板。 她雀跃地对那个老男人使用了【好孕】技能，再在技能变亮后，继续对年轻男人使用了【好孕】。 毫无所觉的两个男人仍旧在尝试拔鞋子。他们徒劳地努力，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布包。 布包干瘪了下去。 艾草托着下巴看男人们。她嘴角的弧度扩大。 男人们的脸色苍白。 年轻男人猛地脱了力，一下跌坐在泥土上。他的视线迟缓地落在他自己肿胀的肚子上。 他慌张地再看老男人。 老男人的半截小腿陷入了泥土，他肿胀的肚子嵌在土面上。 他的肚子肿了起来。老男人慌忙掀开衣服，看见肚皮越来越薄，越来越透。 他试图移开埋着自己的泥土，但他已经嵌在了深处——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撼动这片土地。 他的肚皮缀在土面上，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 珍珠里是什么呢？ 是微笑着，将手掌紧紧贴在珍珠内壁的女孩。 她身边是被她挤开的，重叠粘稠的内脏；她湿漉漉的头发上裹着一层清透的胎衣，她黑色的眼睛与孕育珍珠的男人对视。 年轻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肚子上。 另一个他熟悉的，曾经被他装进布包里的女孩蜷缩在他的肚子里。 这对女孩杀死了她们的弟弟，所以他们按照旧习，将她们丢到这里——他做错了什么吗？明明他只是按照习俗，才会这么做的啊！ 年轻男人张嘴：“求求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的错，你要寻仇也不要寻到我头上……” 哑女沉默地站在艾草身边。 老男人又开始骂年轻男人。他从年轻男人幼时的各种事情开始，骂他不孝，哭自己命苦。他说着，还从边上捡土块去砸他。 土块崩落在年轻男人的额头上。年轻男人的额上留下一条血迹，土块掉在他身前，露出里面的一块小小的骨头。 年轻男人低着头，摇着头求饶。 他的肚子愈发大了。 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的四肢垂落，看起来不再是人的身体——他的手臂拉长，以扭曲的模样深深扎进了泥土里。 他的肚子起伏。 他甚至有了错觉，以为泥土中的养分正在通过他的四肢，成为他腹部这个……怪物的养料。 不知何时，老男人的骂声消失了。 他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年轻男人也没有求饶的力气。 他们小腹的心跳声轰鸣。 咚咚，咚咚。 两个女孩隔着几乎被拉扯成全透明的肚皮对视。 她们不约而同地微笑，屈起手指，用力划在了肚皮上。 肚皮被她们的手指划开，迅速塌陷。 她们坐在两具枯木上，笑着牵起对方的手。 她们迎来新生。 第74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7） 哑女再度扯住了艾草的衣服。她指了指新生的双胞胎，眼中带着疑惑。 艾草笑嘻嘻地问她：“你没见过这样的？” 艾草掰手指，说：“嗯……你看见他们的肚子鼓起来了？”她见哑女点头，便继续说，“或许我说‘小鬼上身’，你会更加容易接受？” 哑女摇头。 她捡了支树枝，以它作笔，以地作纸。哑女写：“非小鬼上身。” 艾草笑着问：“那你看见了什么？” 哑女犹豫了下，随后写：“鬼不散，有怨，寻仇。”她顿了顿，再写，“梦成真。” 她将这些字用鞋尖抹平。 艾草笑着朝那对双胞胎招手。 双胞胎已从乱葬岗的尸体上剥了两件较为完好的衣服，赤着脚一蹦一跳地跑到两人面前。 艾草依次摸摸姐妹的头。 姐妹俩笑着蹭艾草的手掌，像两只新生的小兽。 艾草问：“谁的梦成真？” 哑女摇头。她将手中的树枝放回树下，将它埋进了土里。她平静地把手上的泥土拍去，再看艾草。 艾草刚和俩姐妹对完口供。 艾草说：“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姐妹俩乖巧点头。她们生了一模一样的脸，又都是年幼的女孩。艾草在松棠身边呆了许久，不自觉也对小女孩有些怜惜之情。 但她一看见这俩小孩到处乱转的，机灵的黑眼睛，就想到她俩刚从鬼成人。她们并非良善之人，也不需要良善来安身立命。 艾草满意地点头，再呼噜呼噜她俩的头顶。 她计划对外假称在乱葬岗捡到了这俩小女孩；然后想办法把军营中的男人都杀了，搞一支属于自己这阵营的军队。 她对自己方才制造出的异象也很满意。 她在这俩男人身上试过了，可以去试试阵仗更大的了。 一行人回太女府。太女和松棠仍没有回来。只有长公主在，艾草便先和长公主说了自己的计划。 刚刚消化完上个刺激的长公主又要开始拎着椅子赶人。 她捏着椅背的手紧了又松。要不是这个计划过于大逆不道，不能让任何别的人听见，她铁定要把这群人全都轰出太女府。 还是轰得越远越好的那种。 艾草笑嘻嘻地劝她：“长公主，我看太女无意接触兵营，所以才来和您说的。” 艾草继续怂恿：“这个哑女说她能弄出异象，”她仗着哑女不会说话，直接把她拎过来当大旗，“到时候我们把兵营里所有的男人都处理掉，换成亲近我们的女子……” 艾草给长公主画大饼：“那我们就有兵了！” 长公主被迫听了这块又圆又大的饼。 她深吸了口气，说：“你以为兵这么好拿？哪家的精兵不是被严厉看管着的？就算你说的都属实，那些……转生过来的女子，又不一定有战斗能力。” 她目光严厉地看了双胞胎一眼：“我可不能带着这种小女娃上战场。” “但这样就能轻松地处理那些兵了。”艾草笑着说，“敌方一个兵都没有，不也是好事吗？” “而且，男子也不是生下来就有战斗能力的。”艾草继续说，“您不是也能训练她们吗？” 长公主沉默地盯着她。 艾草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继续说：“如果您觉得有戏，就和我说想要谁手里的兵。我先让他怀孕……啊，让他的肚子鼓起来，然后他就自然要避着外人了。” “之后再去把他和他的兵都杀了，换成自己人。”艾草说，“如此往复，很快对方就会一个兵都没有了。” 长公主冷笑：“你想让谁的兵死光？” 艾草眨眨眼。 “我真看不出来，你是想要支持长姐，还是支持你自己了。”长公主话中带刺，“现在虽无外患，但若出了这样的大事，外敌怎会不趁虚闯入？” 她说完，又想起方才哑女批示的“早亡”二字，冷哼了声，不说话了。 艾草笑着摸摸自己的短发，说：“因为我是女子。” “从古至今，谋士与主同为男子，谋士谋财害命者亦不为少数。”长公主针锋相对。 “那是男的不行。”艾草说，“如果我想当皇帝，我就会去建立自己的势力；我想帮太女当皇帝，所以我在帮你们。” 长公主的表情冰冷：“后院之中，女子相互谋划，陷害她人身体子女，争抢主母之位。你又有何话可辩？” 艾草耸肩：“这不正好？她们有志有谋。我想将她们的战场，从后院移到朝堂。” “朝堂……”长公主吸了口气，问，“你想改天？” 当朝的圣上虽然是女子，但朝堂上也只有她一个女人。在她们的幼弟出生之后，连太女与她都没有再被允许去早朝。群臣都是男子，亦没有允许女子念书和上升的地方。 几乎所有的女子，都只有进后院，也就是嫁人这一条路可走。 “圣上没改成，那便由太女来改。”艾草说，“若是太女也改不成……那我也早不在这里了，剩下的路还是得女人自己走。” “……你真会早亡？”长公主问，“我看松棠现在年龄尚小，你舍得留下她一人？” 艾草点头：“我又没办法控制自己能活多久嘛。” 她这话也不算说谎。谁叫她现在就是一个死人。毕竟，如果她没死，也不会变成现在穿越各个世界的状态。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她终于放松了些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一个注定早亡的谋士，可比活三代的谋士来的更令人安心。 长公主唤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你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双胞胎姐妹乖乖走到她面前。长公主看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双胞胎中的一人笑着说：“乱葬岗。” 另一人说：“是这个姐姐看见我们，把我们捡回来的。” 长公主忍着笑，看了艾草一眼，说：“你倒将她们教得不错。” 艾草点头：“她们聪明。” 不然也不会主动拉住她们爷爷的脚，将他绊在那里了。若她们自己没有努力，艾草大概会等下一次实践自己技能的机会。 长公主想了想，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敲。 她垂着眼睫，说：“我和舅舅相熟，就先从他开始罢。” 第75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8） 长公主的舅舅，当朝圣上的弟弟，原世界线中的男主。 将他作为第一个开刀的，倒也正好。 长公主慢吞吞地说：“舅舅也参加了今日的宴会，要今晚才会离宫。”她轻轻敲打扶手，“我可以带着你去舅舅府上，看看能不能先摸出他的私兵。” “倘若顺利知晓了他私兵的住处，当晚再动手——我还要和长姐商量。”长公主说，“我还不想现在就被圣上拉去盘问。” 艾草应了。 哑女留在太女府中陪双胞胎；艾草则继续当长公主的侍卫，又陪着她去领了一大帮侍女，一同前往王爷府。 长公主说：“本宫有东西落在了王爷府中，让开。” 门口的护卫对视一眼，便沉默着为她打开了门。 她们顺利进了王爷府。 长公主再下令：“都散开！看看本宫的玉佩到底在哪里！” 侍女们沉默着散开，只有艾草和另一名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留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小声问艾草：“你有没有方向？” 艾草想了想，问系统：“能搜出来吗？” 系统的声音有点憋屈：“搜不出人，但可以给你一张地图，让你看看哪里可疑……” 艾草脑海里弹出了一张新的，王爷府的地图。 她简单扫了一圈，发现府中有一处被遮掩的空洞。那处空洞看着并非湖泊，也非自然形成。 她小声和长公主描述了下那里的大致景物。 长公主垂着眼想了会，便挥手唤来贴身侍女，吩咐说：“你带几个人去王爷的后院中瞧瞧。” 侍女们领命去了。贴身侍女很快回复，说那里有一间地下凿空的院子，在里面发现了好些生活痕迹。 但并未见到人。 长公主低声说：“怕是听到我们来，就偷偷走了。” 艾草也低声说：“还有别的地方与这里连着。” 长公主平静地笑了声，轻声说：“老鼠尾巴藏得不错。” 但还是差了点。 侍女们回报，说没有寻到其他路。 远处偷偷围观的侍女愈发多了。长公主将玉佩丢给贴身侍女，贴身侍女便领命离开——不久后，便传来了寻到丢失玉佩的消息。 长公主拿回了玉佩。 她沉默地把玩玉佩，小声问艾草：“你知道通常府内会有多少护卫吗？” 艾草摇头。 长公主说：“通常只有三百余人。”她将玉佩挂回腰上，“但舅舅得圣上垂爱，允他得五百护卫。再加上他在府内偷藏私兵，林林总总算来，他养了一千余人。” “一千余人啊。”长公主说，“圣上不担心，本宫可担心。属于长姐的位置，怎么能让他人触及？” 倘若这一千多人只是普通人，她还不至于这么简单就接受艾草的建议。 但一千多的精兵……可以直接闯进皇宫，将那个位置上的人逼下来。 长公主不敢赌，她也不能赌。 她给匆忙赶来的，王爷府内的管家塞了些金叶子。 她这趟来的突兀，走的也突兀。 待位于宫宴上的男主听见了这事，长公主已经探明了他府内私兵驻扎的地方，回了太女府。 长公主坐回椅子上。四下只有艾草哑女几人，她便终于得空松了口气。 长公主说：“我们也要参加宫宴。” 艾草问：“我不是没有身份吗？” 她连一张能够验证自己身份的文书都没有。如果真被圣上察觉或是下令彻查，免不了要影响到长公主和太女。 长公主冷笑：“原先我也以为圣上会意识到。”她厌烦地挥了挥手，“舅舅都养私兵养得那么明显了，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不就是希望自己能从那个位置下去吗。”长公主说，“那就趁着幼弟还小，把幼弟和她都扼死。” 艾草想了想，问：“我要不要戴假发？”她摸摸自己的短发，说，“我的头发是不是太明显了？” 长公主看她一眼，说：“没事，她和舅舅都会以为你是男的。”她深吸了口气，咬着牙说，“她还把长姐当男的养呢，她眼瞎心盲，放心。” 艾草再问：“不用和太女商量？” 长公主翘起嘴角。她靠着椅背前后晃了晃，笑着说：“我和长姐商量过了，长姐信任我，任我去做。” 艾草点头。 她见过男主的暗卫，长公主和太女之间应该也有类似暗卫的，属于她们自己的交流方式。 提到了长姐，长公主的表情柔和了些。她瞥一眼艾草，问：“松棠在宫宴上的表现不错，可惜还是有点稚嫩。” 艾草笑着说：“她以前都在乡下住着，第一次来京城，她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长公主轻轻哼了声：“还不够。” 艾草笑着回她：“总比那几位好。” 她指的是圣上、王爷和长公主的幼弟。但长公主垂着眼出了会神，不知是想到了哪些人。 长公主叫来名侍女，让她教艾草简单的宫宴礼仪。 艾草被一大通礼仪搞得头大，干脆打开技能面板对她使用了模仿技能。她虽仍用自己的脸，但举止与对方一模一样。 系统尖叫：“你怎么能把技能用在这种地方！” 艾草笑着反问：“那不然呢？” 她得到了长公主的高度夸赞，又被侍女围着换了一身进宫的衣服。原本的胡服被换成了长襦裙，原本长而拖地的裙摆只到她脚踝；下面绑紧的裤腿若隐若现。 长公主笑着评：“不伦不类。” 艾草俯身将襦裙裙摆捞起来，说：“要是没有这层裙摆，就更方便了。” 长公主笑着点头：“若是你穿着胡服进宫，怕是要在门口就被拦下来。”她的笑淡了些，严肃地说，“你且忍忍，以后便不会了。” 在能确认目标能够达成的时候，艾草都很会忍耐。 艾草将裙摆放下，说：“现在就去宫宴？” 她转身问哑女：“你能帮我问问，有没有愿意在王爷府私兵身上转世的鬼吗？” 哑女点头。她取了笔，写：“有，众。” 艾草了然地点头。 既然有很多鬼都想从他们身上转世，那她就不用再去乱葬岗搜罗鬼，能先放心和长公主一起去参加宫宴了。 长公主唤来侍女，转身问艾草：“准备好了？” 艾草点头。 她们动身，前往金碧辉煌的囚笼。 第76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19） 宫宴上，松棠坐在太女身边，脸上挂着疲惫的假笑。 应着圣上的要求，这次宫宴沿用了旧制，在皇宫的正殿举行。 皇夫坐在首位正中的位置；圣上带着个白胖男孩，坐在皇夫身边，端坐着为他斟酒。 下首依次是皇夫的父母、圣上的弟弟王爷、太女、长公主的位置空着，再下才是各臣。 圣上还将皇夫的父母，封为了国公国母。 也不知道，为什么圣上亲娘还没被她的行为气到坐起来。 松棠小幅度叹了口气。 她已经被各人明刀暗枪着盘过了一轮。要不是太女一直在她身边，为她挡了些客气话，她怕是连现在的闲暇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手中银杯中的酒液，小声同太女说：“呛。” 太女垂眼迅速看了一眼。她的瞳孔便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松棠便低着头，将花纹泛黑的酒杯放了回去。 圣上仍自顾自地为皇夫夹菜。 皇夫生了副好皮囊，只是已被酒肉填满了，肉撑开皮囊，几乎流出油来。他咧开嘴吃了圣上夹的菜，再将圣上拥入怀里，去饮圣上手中的酒。 坐在下首的国公国母——年迈的男人女人也自满的很，对边上的侍女呼来呵去，像是坐在首位的不是圣上皇夫，而是他们。 松棠听见太女极轻的磨牙声。 圣上缓言说：“今日朕摆宴席，是想让在座的各位呢，做个见证。” 太女的磨牙声一顿。 圣上继续说：“朕身为一国之君，却无法侍奉皇夫和国公国母，实是朕心中遗憾。” 满场皆静。 松棠悄悄抬眼看太女。太女动作迅速地握住了酒杯——她手指根根青筋暴起，被她捏着的酒杯咔吱作响。 坐在下位的男主开口笑着说：“皇姐这是什么话？” 男主举起酒杯，起身笑着继续说：“皇姐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有那些只能由您处理的烦忧。” 他笑着问太女：“太女以为呢？” 太女脸上立时泛出笑。她笑着同样举杯迎向圣上，说：“母皇，儿臣也这么想。” 位于下首的国父脸上立时浮出不悦。 圣上赶紧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说：“国公莫生气，是我教女儿和弟弟无方……” 太女又开始小声磨牙。坐在她身边的松棠小声说：“长公主要来了。” 太女抿了抿唇。 她现在是太女，不能在这里失态。 她知道自己不能对母皇报以什么期望，但在每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时，她都会以为小时候的母亲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母皇，到底是谁呢？ 那个教她不论面对谁，面对什么威胁，都始终会站在她身后提供支持的母皇，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伏小做低的模样？ 长公主和艾草，就在尴尬的气氛中进了宴席。 长公主和圣上道了声来迟，便在属于她自己的那处位置坐下了。 几名侍女端上菜肴，长公主便懒散地斜着身子，唤艾草给她斟酒。艾草沉默着弯腰拎起酒壶，将长公主面前的酒杯满上。 长公主问：“儿臣方才来晚了，不知道母皇刚刚在为了什么生气啊？” 圣上脸上的阴郁稍霁。 长公主与太女对视了眼，便笑着再说：“儿臣知道了，定是舅舅又说错话了！母皇不生气，儿臣之后去长姐府里，将一盏镶了好多珍珠的掐丝金杯拿来，给母皇赔罪，好不好呀？” 圣上这才笑了，说：“你有这份心就好。” 长公主也跟着圣上一起笑。她们瞧着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事实如何。 见这事姑且被揭过去了，长公主这才唤艾草：“你也去给长姐斟酒。” 艾草低着头应了。 她捧着酒壶，三两步走到太女身侧。 太女见到了被襦裙紧紧裹着的艾草，唇角忍不住也有了点笑。她随手将银杯中的旧酒浇在了桌下，将空酒杯放在艾草面前。 松棠也看见了穿着襦裙的艾草。她那双在重复社交下灰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艾草任她俩笑话，只提着酒壶倒酒。 太女轻声说：“胆子真大。” 艾草弯了弯嘴角。 倒不是她的胆子大，而是她有把这里所有人杀光的自信。只要一个都跑不掉，她的消息就不会走漏出去。 她倒完了酒，名正言顺地留在了太女身边。 圣上又要开始说话了。她举着杯子说：“朕的诞辰，也是朕与皇夫相识的日子……” 她仍要继续说下去，但国公与国母接连轻咳了几声。 国公说：“圣上，我们老骨头了，不耐听这个。” 圣上连忙笑着打圆场，说：“是朕考虑不周了。”她唤太女，“太女，来给国公捶捶。” 太女扯扯嘴角，笑着起身应：“是。” 她刚走了一步，便弯腰剧烈地咳了起来。她掩着嘴咳了一会，袖口露出一片艳红。她蹒跚着走了两步，便跌在地上。 圣上不满，厉声问：“太女？” 太女挣扎着站起身，再跌在地上。她半耷着眼皮，冷静地和艾草对视了一瞬，便闭上了眼睛。 艾草大喊：“太女中毒吐血了！” 圣上震怒。 她起身：“快，传御医！”她厉声疾喝，“所有人都在宫中留宿，在查出此事前，禁止出宫！” 艾草低着头站在松棠和长公主身后。 松棠终于找到了和艾草聊天的机会。她小声说：“我第一次见你穿襦裙呢。” 艾草小声回她：“不方便。” 松棠小声笑了笑，说：“但好看的呀。” 艾草说：“胡服也好看，但穿胡服进不了宫。” 松棠又笑。她袖着手站在长公主身边，隔着人群看坐在很远地方的松老爷和松夫人。他俩也在紧紧盯着松棠，眼里似是怨恨，又似是不解。 松棠再定睛仔细看，只看出满溢的怨恨。 比起慈眉善目的神佛，他们更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松棠小声问：“艾草，你说我的父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艾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说：“世间父母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分明是爱着孩子的，但等孩子长大了，这份爱便成了恨；非要孩子从身上剐下来骨肉，才堪堪够还养育之恩。 仗着自己年长，便欺负孩子；和人欺负小猫小狗，是一个样的。 松棠想了想，说：“那……” “我不要父母了。”松棠慢吞吞地说。 第77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0） 胡子花白的御医匆忙赶来。 他身边的小童帮他推开人群，在喧闹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御医挤到太女身边，俯身扒开她的眼皮对光看了下，便唤小童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粉，泡水化开，直接灌到太女口中。 太女的喉咙滚动。她艰难地喝了些药汤，但还有许多从唇边溢出的。她抬手试图擦去嘴角的药汤，但手抬了一半，便无力地跌了下去。 圣上厉声责问：“御医，太女现在的状态如何？” 御医慌忙恭敬伏身，回她：“太女身体受了些损耗，好在发现的早，目前看并无大碍。” 圣上再问：“有没有检查太女的饮食器具？” 御医慌忙说：“尚未。” 圣上俯身。她看着宴席上神色各异的人，说：“现在便查。” 御医恭敬地说：“是。” 御医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太女的席位边上，拿起她使用过的各个食具仔细查看。待他拿起银杯时，御医的神色一凝。 银杯的杯壁微微发黑，杯中仍残存着一些酒液。 他谨慎地沾了些酒液，放在鼻下嗅闻。他神情凝重地唤来小童，附耳同他说了些话。他将银杯放进药盒中，小童则去和圣上的侍女小声说话。 侍女再向上，将话传到圣上耳中。 圣上垂着眼，厉声问：“有人毒害太女？”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谨慎地交换目光，试图从彼此的表情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松老爷突然喊了声“圣上”。他不顾自己身边的松夫人拉扯，径自大声说：“臣告发！坐在太女殿下身边的小女，将这杯酒递给了太女殿下！” 松棠平静地看着松老爷。 松老爷也在看她。他眼中的怨毒、嫉妒……还有随之而来的，阴谋得逞的狂喜都溢了出来。 松棠弯了下嘴角。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父亲，又蠢又坏的松老爷才是她过往经历的罪魁祸首。 而她的母亲，确实曾经真心实意地喜欢她。松夫人或许仍有保护幼崽的本能，但长久的岁月已经将她磨平，成了毫无棱角，只能任松老爷摆布的模样。 但……就算她顺着松老爷的心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活和死去，他也还是会偶尔想起她，并责骂不是男孩的她。 她现在成了太女身边的人，坐在比松老爷更高，距离圣上更近的位置，他也不会觉得她“光宗耀祖”，只会认为是她抢了他们的位置。 她的位置，在松老爷心里，属于谁呢？ 那个甚至没有资格来到这场宴会上的，她的双胞胎弟弟吗？ 圣上的目光终于再一次落在了松棠身上。 在她说话之前，长公主便笑着开口说：“母皇，看松老爷这样子，像不像在胡乱攀咬啊。”她的语气随意，“下毒的人是松老爷认识的人？怎么这么急着把自家小女推出来顶罪啊。” 松老爷脸上的狂喜一滞。 长公主向来是讨圣上喜欢的女儿。怎会连她都向着松棠那小蹄子…… 她这一打岔，圣上果然不看松棠了，笑着问长公主：“你说松卿把松家小女推出顶罪？” 长公主扬着下巴点头：“而且，松老爷连自家人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 她张扬地笑了起来。 松老爷面色一白。长公主这是在给他安不忠不孝的罪。虽说他自认忠君孝母，但也耐不住这样的罪名。 松老爷厉声说：“长公主殿下，我可担不起这个……” 长公主笑着打断他的话：“怎么，你松家小女就能担起了？” “好了。”圣上说。 松老爷内心一喜。他先前在京城中，也曾遇到仇家陷害。但因为有福神小儿子在，所以次次都能逢凶化吉。想来，这次也会如此。 圣上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说：“来人，带松卿去休息。” 堂下的侍卫们涌入，将松老爷从松夫人的身边扯开，带离了这里。 圣上继续说：“其余诸卿，也随侍女们去各殿休息罢。”她挥挥手，便有更多侍女款步进入大殿，立于各席位侧。 她们带着人们依次离开。 圣上疲惫地坐下。坐在主位正中的皇夫亲密地揽住她的肩，她便抬手放在皇夫的手上，慢慢叹了口气。 国公和国母身侧也站了一名侍女。国公摸了把侍女的手，再冷眼看着她被国母推开。 国公说：“圣上，我们就回去了。” 圣上微愣。她小声问：“国公不再看看皇夫吗？” 国公瞥了一眼皇夫。他们只沉默着对视了一瞬，便错开了目光。 国公说：“我们府中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国母瞪侍女，气势汹汹地说：“圣上也不管管这小蹄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便上赶着蹭上来！” 圣上挤出些笑：“朕……我思虑不周。”她抬了抬嘴角，疲惫地说，“待此事平息后，我给国母送些宝物赎罪。” 国母冷笑着站在国公身边，不说话了。 他们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高位上的圣上也陪着皇夫离开。 长公主小声叹了口气。她轻声对松棠说：“抱歉，让你卷进来了。” 松棠笑了笑，说：“没事。” 这件事本就不是长公主的错。她来到京城，本就会卷入各方纷扰。 王爷——这个世界的男主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男主穿了一件深青色的圆领长袍衫，长黑发束在冠中，看着颇为儒雅。 半点没有艾草初见他时，一身浴血黑衣的狼狈模样。 他和长公主简单互行了礼，笑着问：“长公主殿下，今日怎么这般忙啊？”他的语气随意，像是在和长公主拉家常；但他的眼神飘到了松棠身上，冰冷地估量这位女孩的价值。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临到进宫前，才发现本宫的玉佩丢了。去王爷府上叨扰了番，王爷不会在意？” 男主笑着点头，说：“自然不会在意。”他又闲聊了几句天气，再问，“长公主身边这位是？” 他装着不知道松棠，长公主也懒得戳穿，只说：“松家小女。” 男主温和地笑着，朝松棠伸出手：“初次见面。” 松棠和他对视。她挂上假笑，说：“初次见面。” 男主脸上的笑容微僵。他突然想起来了，在不久之前，他曾经撞入一间农舍，遇见了…… 他的视线落在松棠身后的，先前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穿着襦裙的短发身影。 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78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1） 松棠哪里见过这阵势。 太女的昏迷和中毒是她们提前商量好的，但王爷的昏厥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被长公主拉着往后退了两步，茫然地看御医从太女身边冲了过来。先前那一套检查方法结束，御医这才放开王爷，让他自己躺在地上。 见御医松了口气，长公主问：“他怎么了？” 御医擦汗：“王爷好像……惊吓过度，所以突然晕过去了。”他回完了长公主的话，再低下头处理昏厥的王爷。 他用力掐住了王爷的人中。圆润的指甲在那里留下红色凹痕。 也不知是痛醒的，还是被掐人中掐醒的。王爷慢慢悠悠地睁开清澈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御医。 他正要说话，又看见了艾草。他眼白便翻了起来，嘴唇颤抖着，像是又要昏倒。 御医赶紧继续掐人中。 王爷张了张嘴，勉强推开御医的手，说：“好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他不敢再往长公主的方向看，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生怕再看见短发的艾草。 王爷说：“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长公主体贴：“舅舅年纪大了，注意多保养身体啊。” 正往外走的王爷脚下一滑，跌在了一旁未撤的餐盘上。他身边的侍卫匆忙来扶他，被他骂骂咧咧地甩开了。 艾草问系统：“之前男主的运气也这么糟？” 系统沉默了会，才说：“……在遇到女主之后就这么糟了。” 艾草挺高兴：“这么看来，松棠不会想和男主谈恋爱了。” 系统没说话。如果女主只是不想和男主谈恋爱，那现在，男主的运气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但反正艾草和女主都开心，它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艾草看着男主离去的萧索背影。扶着他的侍卫也借着余光看她——侍卫的相貌与男主有几分相像，但面部轮廓更为柔和。 她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侍卫。 艾草问系统：“男主身边的侍卫是谁？” 系统“啊？”了声，嘀嘀咕咕地翻书：“是男主的弟弟。” “男主……弟弟？”艾草不动声色地皱起眉，“但现在只有一个王爷。” “现在是只有一个王爷。但他确实是男主的弟弟。”系统说，“男主弟弟是故事的男配，他帮男主养了私兵。他也在接回受伤的男主时，对松棠一见钟情，偷偷派人保护她来到京城。” “如果不是松棠选择了男主，这位男配其实也是有机会在女主身边的。”系统的语气有些可惜，“他为了平定边疆，和之前我提过的另一名男配，松棠的表兄一起出征，然后战死了。” 艾草沉思。 “你说，是他在帮男主养私兵？”艾草慢吞吞地问。 系统说：“是啊，怎么了？” 艾草继续问：“男主知不知道这件事？” 系统倒吸了口气：“怎么会不知道……我的代码，还真不知道。” 艾草笑了笑。 如果男主知道他的侍卫在王爷府里养私兵，那他对长公主的态度就有点太软和了。再根据系统和她说，男主侍卫其实是男主的弟弟——这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她猜得大胆一点。原世界线中，侍卫其实不是战死的，而是男主为了灭口而杀死的。 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完全是侍卫的一厢情愿。 男主只把侍卫当侍卫，但侍卫却把男主当哥哥。 艾草笑了笑，说：“真不错。” 系统感觉自己不存在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它欲问又止，最后也只叹了口气，为男主献上了死个痛快的美好祝福。 太女被侍女们抬上软轿。一行人带着御医急匆匆地走了。 其余的侍女们也都忙着将人带去各处殿内。 大殿突然空了下来。 方才一直沉默着的松棠，这时才小声问长公主：“那位是……王爷？” 长公主点头：“我舅舅。” 松棠谨慎地看了周围一圈。她们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干净了，她这才继续小声问：“他可曾消失受伤过？” 长公主眨眨眼。她脸上的表情淡去，轻声问：“这是何意？” “我曾见过他。”松棠小声说，“那日他一身黑衣红血，突然闯入我家。” 长公主笑了笑，说：“他那时的命还真大。” 松棠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继续说：“若非当日艾草也来到我家，我大概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长公主笑着问：“艾草当时什么反应？” 松棠也笑，说：“艾草把他扔出去了。” 长公主点头：“扔得好。” 松棠抿着嘴笑。 长公主问：“之后他也没来找你麻烦？” 松棠摇头。 长公主看了一眼艾草，嘴角的笑意愈深：“没有遇到麻烦就好。之后，也没人敢来找你麻烦了。” 艾草眨眨眼，装作没感受到长公主的目光。 她之前一直把属于男主侍卫的短剑挂在腰上，真实情况自然不可能是松棠所说的“没有麻烦”。但既然艾草现在已经站在太女这边，长公主当然不会多问艾草瞒着松棠的原因。 她就只是帮忙瞒着，要是真暴露了，就把艾草推出来顶锅。 长公主坐回自己的席位上，拎起玉筷夹菜。 她招呼艾草和松棠一起坐下吃。 艾草婉拒了她的提议，站在她们身边警戒；松棠犹豫了会，便坐了下来，另拿了一双玉筷吃菜。 松棠边吃边说：“我没想到松老爷会指认我。” 长公主说：“毕竟他蠢嘛。”她笑吟吟地用玉筷在餐碟上敲，“但他蠢的好，不然你怎么拿松家的家产？” 松棠抿了抿嘴唇。 她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对松老爷和松夫人有所留恋。她渴望大家回到她小时候的关系，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像一家人那样相互关爱。 她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才会更加渴望。 松棠有点不明白自己了。 她到底是喜欢自己的父母，还是讨厌他们？ 她们随意吃了些，侍女们便陆续回了大殿，开始收拾这些残羹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公主便拉着松棠艾草，一同去了她常留宿的宫中。 几人在宫中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便传出太女苏醒，松老爷被圣上判斩立决的消息。 第79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2） 一夜没睡好，直至凌晨才勉强睡着的松棠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坐在床边听来人讲完了消息，听完也只让来人出去。 她发了会呆。 艾草推门进来，说：“松夫人现在在外面。”她指指门外，“她想要见你。” 松棠沉默着听。 她和松夫人之间已经不剩下多少母女情谊，松夫人来这一趟，无非就是为了被圣上判斩立决的松老爷。 在她和松老爷之间，松夫人总是选择松老爷。 她到底算什么呢？松棠想。她是女儿，是不被期待出生，会安上灾星名头的孩子。 艾草说：“你可以不见她的。” 松棠笑了笑。她有点疲惫地摇头，说：“那也不能不见。等我梳完头发，我就出去看她。” 她去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对着镜子发呆。 艾草叹了口气，转身往门外去了。 她不喜欢看幼崽成长。即便对幼崽来说，成长是件愈快愈好的事情，她也期望能让幼崽多一些愉快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站在门口，和被护卫挡在门外的松夫人说：“她愿意见你。” 松夫人的眼睛一亮。经过昨晚一夜的摧残，她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看着比之前老了数十岁；她身上是昨日那套进宫的，现在已经有些皱皱巴巴的华贵服装。 她安静地等在那里。 像是一座沉静流淌的活火山。 松棠缓缓出来。她平静地注视着松夫人，问：“怎么了？” 松夫人突然冲到她面前。 松棠在原地站着，任护卫继续将松夫人拦在门外。 松夫人大喊：“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你父亲死！”她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松棠，“是！他曾经做了些错事！但他是你的父亲啊！” 松棠垂着眼。 “你这个灾星啊！灾星！当初我真应该听你爹的，把你淹死！” 松棠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松夫人的辱骂和指责，只平静地说：“早上好。” “要是他死了，我也随他去！日后每晚都去你的梦里索魂！” 她的声音被松夫人发狂般的喊叫盖住了。松棠叹了口气，和艾草说：“明明松老爷都要死了，为什么还是不能交流呢？” 她认真地问艾草：“我要怎么做，才能和松夫人交流？” 艾草看了眼试图突破护卫的松夫人。 松夫人的脸上都是泪水。泪水模糊了她充满仇恨的，扭曲的脸。 艾草说：“等松老爷死了，她要试着撑起松府的时候。”艾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波动，“那个时候再试试。” 松棠再叹了口气。她说：“我无能为力。” 这句话短暂地突破了松夫人的声音，成了一根刺入她心中的刺；但她很快继续把松老爷当成盾牌，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松棠沉默地看着松夫人。她没能从那双满是血丝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最终也只说：“你去找别人。” 她和护卫说：“将她赶远点。” 门口的护卫一左一右架起松夫人。这两名健壮的女护卫拎着松夫人，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她们将松夫人直接丢到了院子外面，再提着剑威胁了她一通。 松夫人和她的辱骂声一同远去。 长公主懒洋洋地从院子另一侧走了过来。她看了眼院子外面，问：“松夫人来过了？”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继续说：“她昨晚去求了好些人，可惜松老爷这次是触了圣上的霉头。除了圣上，有谁能改变她的想法呢？” 松棠轻轻摇了摇头。她将这个话题暂且放在一边，问：“太女现在的身体如何？” 长公主眨眨眼，笑着问：“听说已经比原先好些了。要不要一起去看长姐？” 松棠点头。她们问了太女休息的院子位置，一行人便向那里走。时间尚早，路上也无人，只风里依稀有些人在说些闲话。 太女院子外头的护卫更多些。为首的两人见是长公主来，便退到边上，说：“太女殿下已经醒了，正念叨长公主殿下呢。” 长公主听她嘴甜，便给她塞了一把金叶子，带着松棠和艾草直往里走。换了一身紫红色袒胸宽襦裙的太女正独坐在院中吃酒，见三人来，便笑着唤她们坐下。 长公主在太女身边坐下了，问：“长姐身体如何？” 松棠坐在太女另一侧，艾草仍站在她身后。 她以后再也不要当侍女了。艾草面无表情地想。 太女笑着给长公主倒了杯酒，说：“还好。”她侧过脸遮着嘴咳了几声，掩去袖口的殷红血渍，平淡地说，“现在只会像这样偶尔咳两声，没再晕过去。” “御医怎么说？”长公主继续问。 “御医说多喝水。”太女语带笑意。她饮了口杯中的酒，说：“刚吃了两顿苦药，午后还要再吃呢。” 她简单讲了自己的情况，便问松棠：“我没想到会把这事推到松老爷身上。你可要去圣上面前求一求？” 松棠正要摇头，被太女止住了。她抿着嘴唇看太女，见太女眼中溢出了浓浓笑意。 太女说：“你要去求圣上。” 松棠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地说：“我会去求圣上。” 她要作为“松家小女”，最后送松老爷一程。如果她不去，日后便会被人戴上不忠不孝的名声。她再想获得松家的财产，就难了。 太女这才满意地放下手。她给松棠倒了杯酒，举杯说：“一会我会带你去见母皇。” 松棠点头。她低头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闭着眼将它一饮而尽。 长公主再说：“王爷的运气又差了些。”她和太女提了王爷在离宴时，一脚滑到餐盘子里的事。太女边听边笑，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太女想了想，说：“松家的运气也差了些。”她笑着看松棠，“多亏有福星在。” 松棠一时分辨不出，太女到底是在指松家认为的福星弟弟，还是在指松棠自己。她想了想，说：“福星也决定不了别人的运气。” 太女笑着点头：“我听说你们做了些事？来说说看。” 艾草低声说：“我为太女添酒。”她俯身凑在太女身边，小声说了王爷的私兵及护卫等事。长公主则趴在太女怀里，笑嘻嘻地为艾草补上了其余的部分。 太女垂着眼摸长公主的头发，说：“这事你来做，预计要多久？” “一日。”长公主说。她的眼睛亮得像是两颗星星：“如果要练成能打的，那需要半月。” “倒是不急，你慢慢来罢。”太女说，“眼下只有松家是急事。” 她晃晃酒杯，说：“吃完这杯酒，圣上应该也要从温暖乡醒了。” 第80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3） 圣上从温暖乡中悠悠醒来。 她昨日和往常一样，宿在了皇夫宫中。 只穿了件白色飘逸里衣的她，为身侧的皇夫掖好被子，赤着脚下了床。皇夫睡眼朦胧地拉她的手，圣上便抿着嘴笑，转身在他脸上亲了亲。 皇夫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再熟睡了下去。 圣上看了许久自己的夫君。 她虽然成了一国之圣，但她还是认为自己的夫君和自己是平等的。 圣上唤侍女送上水盆，眼神温柔地将昨日皇夫穿的衣服浸了进去，再慢吞吞地打皂角。这套衣服有里外几层，她光是将它们浸湿，便花了不少力气。 洗衣服并非是国公国母对她的要求，而是她自己喜欢，便向他们自请要洗衣服。听到她这么说时，国公和国母都对她另眼相看，认为她是他们的半个孩子呢。 圣上嘴角的笑容愈发温柔。 虽然……但是，她内心还是向往着洗手作羹汤的生活。她厌弃被这样的生活裹挟的自己，也不喜欢自己住着的宫殿。 这里金碧辉煌，但只会隔开她和皇夫。 她渴望和皇夫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即便只在乡野，只有粗茶淡饭，又有什么关系。 圣上勉强将衣服拧干，再将它们挂在院落中。 她搓了搓通红的手。 她的贴身侍女大步走了过来，说：“太女殿下、长公主殿下同松家小女在宫外候着。” 圣上看了眼自己的贴身侍女。这名侍女是她年轻时，精心挑选的。侍女的外貌普通，身形高大。连嗓音听着都很是粗糙。一看便不会勾引她的皇夫。 圣上问：“她们来干什么？” 贴身侍女说不知。 圣上皱着眉，骂她：“一问三不知，朕要你有什么用！”她踢了贴身侍女一脚，继续使唤她：“来服侍朕穿衣服。” 贴身侍女沉默着躬身。 她为圣上一件件穿上外衣。 待繁复衣服一层层整齐套好，圣上的心情才好了些。她到院子正房里，在中间那把椅子上坐下，说：“唤她们进来。” 贴身侍女躬身应下。 她到院外，同这几位等了许久的人说了。为首的太女道了声谢，便匆忙走进院子。 艾草和这名侍女对视了几秒。她们的身形相似，但艾草的状态比侍女好了太多。侍女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艾草便将自己先前被塞的金叶子掰了些出来，塞到她手里。 “这是……”侍女推拒。 “路上捡的。”艾草说。她强硬让侍女收下了，便快步回到松棠身后。 太女带着她们走了一段路。待见到正房时，松棠冷静地发出了声轻轻的呜咽。太女面露赞扬之情，笑着在她肩上拍了拍。 她们走进正房。 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圣上还在想皇夫，被松棠的哭声吓了一下。似是注意到自己的哭声太大，松棠咬着嘴唇，将哭声憋了回去。 几人同圣上问了安。 圣上坐直了些，唤侍女们多拿两把椅子来。太女规矩地坐下了，长公主则笑着坐在圣上身边撒娇。 圣上问松棠：“朕记得你。你是松家小女？” 松棠呜咽着点头。 圣上对这清纯无害的小女孩颇有好感，便再问：“你到朕面前哭，是为了何事啊？” “圣上……”松棠呜咽着，满脸是泪地说，“小女听闻家父……”她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似是不忍再说，只掩着面哭。 “你放心。”圣上说，“朕念及松卿旧情，这事不会涉及他其他家人，自然也不会影响你日后嫁人。” “但家父……”松棠哽咽着说，“小女自幼便独自在外生活，如今小女终于有机会回报家父恩情，但家父却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等事情……” 她啜泣了两声，又说：“小女虽知家父犯下大错，但还是要来为家父求一线生机……”松棠猛得在地上磕头，说，“这也是为了松府上下百余人，求圣上饶家父一命！” 圣上垂着眼。 长公主笑嘻嘻地给她敲背，撒娇说：“母皇，好母皇，我宅心仁厚的好母皇~” 圣上见她笑，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了些弧度。 圣上再问：“你求朕饶他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如今多少年岁啊？” 松棠伏在地上，说：“小女记不清生辰，但大约八岁了。” “八岁，也不小了。”圣上想了想，说，“那便将松府交给你来打理罢。朕再封你个郡主，将松卿名下的各类产业都交由你。” 她此话说出，自己都惊了一下。圣上犹豫着要改，但松棠已经高呼圣上万岁和谢主隆恩了。 她也不好再改。 “至于郡主的封号……”圣上问太女，“太女可有想法啊？” 太女笑着说：“这自然是由母皇定夺的。” 圣上不满：“朕都问你了，你不说，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太女口称不敢，脸上仍是笑着的：“那……松家小女想要为双亲解忧，便封解忧郡主？” 圣上咀嚼了翻，觉着这封号不错，这事便定下了。 圣上干脆唤侍女取了纸笔，亲笔写了诏书，封松棠为解忧郡主，昭告天下。松老爷沾松棠的光，免了死罪，只削了官职，令他同松夫人一同离京，无诏不得进京。 再与圣上闲聊片刻后，圣上便将她们都赶了出去。侍女们和宫中各臣通报了这事，令他们都离宫——左右太女没有大事。 太女中毒一事，便这么虎头蛇尾地揭了过去。 松棠获得了比她原本想要的，更多的东西。 她现在已经不是松家小女，而是解忧郡主。 她成功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只要她不想见他们，她就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 她也获得了松家的产业。她之后只需要学习如何去掌控它们，将它们变成属于她的产业。 重新回到自己租的小院子。松棠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刚收到了管家送来的一大叠账本，她也只有在翻看账本时，才有自己接过了松家产业的真实感。 终于能坐下来休息的艾草，正坐在床边敲腿。 松棠小声问：“艾草，我现在是不是有稳定的收入了？” 艾草点头：“如果松府的产业能给你带来稳定的钱，那你就有稳定的收入。” 松棠欢呼：“我可以养狗了！” 艾草点头。 这虽然只是松棠生命中的一小步，却是松棠人生的一大步。 松棠迅速计划：“我今天就去领养一只狗！” 艾草笑着看了眼窗外，将有点酸痛的小腿从床上放了下来，把腰上的短剑抽了出来。 她慢吞吞地说：“今天可能来不及。” 第81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4） 松棠脸上的笑容一凝。 喜悦迅速冷却后，她也听到了窗外院落中的脚步声。脚步声同雪落花开般轻盈，若不是她被艾草提醒，怎么都不会在现在就察觉到院中来了人。 松棠安静地抬手指向窗子，通过眼神询问艾草要如何处理。 艾草弯了弯嘴角。 她在原地毫无声响地跳了跳，伸展了一下身体。她举起短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松棠吓得一抖。艾草眨眨眼，来不及再问，便转身冲到松棠身前。 窗户已经被一脚踹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一身黑衣的人从窗户翻了进来。这人的脸上同样蒙着黑布，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面。 艾草将飞过来的半扇窗户踢开。她看面前这黑衣人的眼睛有些眼熟，像是那个当侍卫的王爷弟弟。 松棠深呼吸了下。她紧张地问：“怎么办？把他们都杀了？” 分明正在和敌人紧张对峙，艾草却笑出了声。 系统干巴巴地说：“你把女主教成什么样了……” 艾草问：“不满意？” 系统的语气迅速殷勤：“满意，特别满意。” 它听艾草没回，便继续夸赞：“不杀伐果断的女主怎么得到天下！” “……吹过了，真过了。”艾草笑着骂它，“松棠还不一定想当皇帝呢。” “也没什么区别嘛……”系统讷讷地说，不出声了。 艾草不理系统了。 艾草笑着和松棠说：“我来处理他们，你去找太女。” 又两名黑衣人从窗户里冲了进来。 他们步步紧逼，艾草便拎着剑护在松棠身前。 系统适时提醒：“院子里面没有人了。” 它恨铁不成钢地吐槽：“这也太小瞧你了，就派三个人来啊。” “反正都一样。”艾草回它。 松棠向后退了两步，说话的语速很快：“这里距离太女府远，我应该来不及赶回来。” 艾草点头：“也是。”她晃晃剑尖，看自己面前三人，“那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 领头的侍卫开口：“等等，我是来谈条件……” 艾草出剑，第一剑便削去了面前这人脸上的黑纱。 与他们初遇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面前的人却没了再去捞黑纱的心思。他将手放到剑柄上，但艾草再次出剑。 艾草笑着说：“你不够资格来谈条件。” 剑尖轻轻在这人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这剑只划了浅层的表皮和手筋，他手中的剑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侍卫茫然地捧着自己失去知觉的右手。 这事太过突然，来人身边的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等他们想来救时，艾草手中的剑已经在手中转了圈，反握住了剑柄。 她握着剑柄闪到两人身前，依次砸在两人的侧颈。 两人扑通两声软了下去，在地上躺成两个不同形状的“大”字。 艾草再回身，同样用剑柄砸领头侍卫的脖子。 又是扑通一声。 三个黑衣人在地上躺得乱七八糟。 艾草将三人的下巴卸了，再检查下他们口中。见并无藏毒，这才满意地抹了下侍卫手腕上的血痕。 侍卫手腕上的血往外流了会，便自己止住了。 艾草扯了一块侍卫衣服上的布条，慢吞吞地擦剑上的血迹。 这把剑确实是好剑，不管是削皮剔骨还是砸脖子都特别顺手。 松棠抬手摸了摸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艾草杀人，心态已经很平和了。 更别说这次艾草一个人都没杀死。 松棠犹豫了下，问：“……我们把他们绑去太女府？” 艾草擦着剑点头。 松棠蹲下来，拨弄了一下昏迷的人。 原本她只在试着将这几人的手脚贴在一起，但她尝试了几次，发现这几人的韧性太差。 松棠便再去捏捏侍卫的脸。她捏了几下，被又嫩又滑的手感惊了一下。 侍卫的脸摸起来像是蒸熟的鸡蛋羹，她戳戳再捏捏，有点舍不得这人就这么死掉。 松棠问：“他的脸可以留下来吗？” 艾草把短剑擦干净了，将它插回剑鞘里。 她走过来和松棠并肩蹲着，说：“或许可以去问问，太女可能认识会剥脸皮的工匠。” 松棠再摸了摸他的脸，小声说：“算了，不可以剥别人的脸皮。” 她留恋地看了一眼侍卫，着重看他的脸皮：“我们现在就去太女府？” 艾草多看了两眼侍卫，计划了一下这张脸皮可以做什么工艺品。可能光用脸皮还不够，最好再加些别处的…… 艾草说好。 她们将三人绑成粽子装进麻袋里。 艾草去叫了辆马车，将麻袋装上去，一起运去太女府。 拖着麻袋进入太女府的两人受到了热烈欢迎。 太女将她们带进厢房。 她与赶来的长公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皱着眉在座椅上思考。 长公主跃跃欲试地挥拳头：“长姐，这正是我们扳倒叔叔，将他的私兵收为己有，再去逼那位……的好时机啊！” 太女的眉头更紧了。 这事有点离奇。 虽然，在她第一次发现……曾经教过自己，现在又在教自己妹妹的老师，在不和她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把院子租给新来京城的松棠的时候，她就感觉这事有点儿离奇。 但那时，她还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松棠只是一个小女孩。 才七八岁的小女孩，能对京城这一潭浑水有什么影响？ 无非就是搅得更浑一点，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但现在…… 圣上新得宠的松老爷被流放；长公主闯进王爷府，查出了王爷府有私兵；现在私兵头子还主动上门，落在她们手里了。 一切都顺利过头了。 太女皱着眉说：“再看看。” 她不能拿自己和妹妹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光是看她的表情，艾草便能推测出些她的心绪。 艾草想了想，说：“太女会担心也很正常。” 她问长公主：“长公主和太女提过之前的事吗？” 长公主摇头：“那事就算说出来，谁会信啊。长姐早晚会自己看见，何必我多说一遍。” 太女的眉头纹更紧：“什么事情？” 艾草笑着踢了脚地上昏迷的男人，说：“原本不知道没关系，现在这不是正好有能用的人嘛。” 她笑嘻嘻地问：“哑女还在太女府里带小孩吗？” 第82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5） 带着双胞胎小孩的哑女也被侍女带来了厢房。 她面色平静地看看地上三个被困成粽子的人，再看看艾草。 艾草问：“有没有愿意在他们身上转世的鬼？” 纵然她已经在反复的任务中修炼出了厚脸皮，现在对上太女的目光，仍旧有点儿心虚。 太女看起来很想说些什么。但她叹了口气，还是沉默着坐在那里。 哑女看了眼地上三个人，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个愿意转世的鬼？”艾草问。 哑女点头。 艾草踢了侍卫一脚，说：“这个还有用，先留着。其他两个呢？” 哑女仍竖着两根手指。 艾草点头。她打开技能面板，对着其中一个使用了【好孕】技能。 她的技能暗下去再亮起来，她便对另一个也用了【好孕】技能。 技能短暂地暗了会，便再亮了起来。 这两个身体被结结实实捆着的男人，从昏迷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左边男人的肚子如同吹了气，猛然隆起；右边男人的肚子则仍旧平坦，身下却不知从哪里流出了一大滩血液。 太女倒吸了口气。 她脸上显出一丝慌乱，但她的声音仍旧冷静：“这是……巫术？” “不是巫术。”艾草笑着说。她看向松棠，温柔地问：“松棠，你可以闭上眼睛不看的。” 松棠摇头。 她说：“我知道的，这是在生孩子。” 松棠平直地表述自己的困惑，“但我只知道女子可以生孩子，原来男子也可以生吗？” “通常来说……男子不可能生孩子。”艾草解释，“但我身边这位哑女有特别的能力，可以帮助徘徊在天地之间的鬼魂进入合适的载体，然后再以人类……” 哑女的表情平静。 “这就是巫术。”太女说。 她已经整理完了心情。她站起身，说：“现在你们就从太女府里出……” “姐。”长公主笑着拍拍她的肩，说，“我第一次听说这事时，已经把她们赶出去一次了。” 太女拍开长公主的手，说：“这事如果被那位知道，我们全都没得跑。” 长公主眨眨眼：“所以才着急嘛。等你成了，我们还怕什么？” 太女紧皱眉头：“你不是要半个月才能练出那什劳子兵？” 长公主骄傲地抬下巴：“只要有心，一天就行！” 太女叹了口气，很想不管她闹心的妹妹。 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小声地哀叫。 他们的身体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开出了漂亮的花——两个湿淋淋的女人从男人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被吸干养料的男人们失去了呼吸。 女人们坐在男人的尸体上休息。 艾草试探着问太女：“你看，她们生都生出来了……” 总不能再让她塞回去。 虽然也能通过死人的方法，再把她们变成鬼的状态，但她们都这么努力地出生了。 这样做……不大好。 太女深呼吸了下。 确实是由男人“生”出来了女人。 而且是两个健壮的劳动力女人。 太女看了眼地上的两具男尸，平稳地威胁艾草：“……如果坏事，我会亲手砍掉你的头。” 艾草笑着点头。 她笑嘻嘻地和长公主交换了个眼神。 她们先前做的事情，已经在把太女往皇帝那个位置推了。 因此，太女的允诺和加入，不过是一根无关紧要的稻草。 作为与太子相对的太女，她必须向上攀登。只有她成为了下一个“圣上”，她才能真的摆脱……“公主”的未来。 毕竟，她的妹妹长公主，已经在为她自己的未来谋划了。 艾草再踢了侍卫一脚，说：“他应该知道王爷的私兵在哪里。” 昏迷的侍卫翻了个身。 长公主问：“那要怎么让他开口呢？”她犹豫了下，再说，“如果要拷打他，他也不一定会说。” 艾草笑了笑，看向哑女。 艾草问：“鬼知道吗？” 哑女犹豫了下，点头。 艾草便将昏迷不醒的侍卫拎起来，说：“哑女来指路。” 侍卫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稍微滚动了下。 京城及京城周围的地图在哑女面前铺开。她抬笔，在京城外的一处地点上落笔。 两刻钟后，她们站在了哑女标出的这处地点外。 这里是个小村落。 青山环绕，清澈的溪流自山中流淌，自村落之中蜿蜒穿过，再流向与京城相反的方向。 她们站在比村落更高的丘陵上。 艾草和哑女确认地点无误。太女、长公主和松棠则站在稍远的地方。 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村落中冒出袅袅炊烟；年轻与年长的男子在村中相互打招呼，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满足的笑容。 艾草再确认了一遍：“鬼都在这里了？” 哑女点头。 在她的视野中，艾草身边的那一圈凝实的黑色光圈，终于缓慢地化开了些。它们雀跃地环绕在艾草身边，喜悦地冲向那座村落。 艾草打开了技能面板。 她喜悦地，充满期待地使用了【好孕】技能。 无风。 垂直向上飘起的炊烟乱了。 小溪的水最先染上血色。 随后响起了男人们慌乱互相推搡的声音，疼痛难忍的大声嚎叫。他们祈求神佛给予回应，完全忘记了自己本就活该下地狱。 他们的声音顺着风飘来。艾草听了两秒，便没有继续分辨他们话语的兴趣。 左右是喊妈和媳妇。这群喜欢男人的男人，倒只有在这种，临死之前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的旧娘和新娘。 然后是一片寂静。 寂静后，孩童的啼哭声和母亲的宽慰声一同响起。 听起来，只是普通的母亲抱起哭泣的孩子；实际上……这座用村落来掩盖私兵的住地，哪里会有女子。 连长公主都不能进的军营，普通女子哪里能进。 艾草看了眼自己亮着的【好孕】技能。 她新奇地看着自己手上昏迷的侍卫，再对他点下了这个技能。 技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艾草问哑女：“没有愿意在他体内转世的鬼？” 哑女点头。 艾草笑了声。她转头问太女：“太女有没有想要问他的事情？没有我就杀了？” 太女说：“你杀。” 艾草便将剑抽了出来，平静地划开了侍卫的脖子。 “原来转世只会追那个最紧要的仇人啊。”艾草看了眼半睁着眼，死不瞑目的侍卫，笑着说，“真是的，成了一次鬼，也该聪明点儿了。找些大人物不好吗？” 但艾草也知道，如果她们聪明…… 也不会一直停留在人世间了。 艾草弯起眼，笑着招呼同伴：“这儿的男人都死光啦！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83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26） 她们走下山丘。 村庄中，炊烟袅袅升起。 她们走进村庄。 几个穿着宽大胡服，只用腰带固定衣服的女人，正蹲在小溪边。她们身边堆着些零散的，男人的尸体。 她们的袖子挽起，手中的菜刀手起刀落。 男人的手臂被砍了下来，再被随手扔进水里。他们的尸体顺着水流，消失在了小溪里。 见到陌生人来，这几名女子警惕地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交头接耳着说了些话，其中一人便在溪水里洗去了手上的血渍，站起身。 女子说：“谢谢你们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她的态度恭敬，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农家人。 长公主上前两步。她是一行人中，最想拥有自己士兵的人。 便由她先来问：“你们是？” 女子豪爽地笑了。 她和同伴对视了一眼，说：“我们是一个寨子的。我是领头的，叫我张燕子就行。对了，你们还没见过我们的小女儿？我带你们去瞧瞧那小女娃。” 她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手，便转身带着她们往村子里走。 一行人穿过低矮的房屋，走到了一处格外宽敞的院落中。院中，一名相貌柔和的女子正抱着哄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这女子见她们来，柔和地笑着同她们行了礼，说：“若不是诸位，我与小女如何能有再遇的机会……” 说到这里，女子又哽咽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怀里的女婴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张燕子笑着说：“这就是我们寨子的小女儿。”她走近了些，动作轻柔地戳戳女婴的脸颊。 “当初他们屠我们寨子的时候，连这个小女儿也没有放过。” “多谢你们。”张燕子又说了一遍，“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长公主和太女对视了眼。 长公主说：“你们能打架吗？”她得了张燕子肯定的答复，便继续问更尖锐的问题，“能杀人吗？” 张燕子再豪爽地笑：“能啊。”她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女子，“我们的手上都沾了血。” 这便好说了。 长公主挑了些不那么紧要的内容说，张燕子便面色凝重地请她进屋聊。长公主拉着太女一同进去，和张燕子谈这事。 这段时间里，艾草松棠和哑女被寨子里其他的女子拉去。先吃了一顿乡野午饭，再帮忙松了土地。 艾草的手脚麻利，还被寨子中的女人们邀请，问她有没有兴趣继续留在这里。 艾草自然婉言拒绝了这些邀请。 这些女人，也还不一定会留在这里呢。 太女几人的商谈还没有结束。 艾草去房屋外看了下情况，便干脆约松棠、哑女一同顺着田埂散步。 松棠看着被精心养护过的田地，说：“好久没有像这样散步了。”她踢了下地上的土块，看着它在半空中分崩离析，碎成细微的泥土粉末。 艾草点头。她虽然也对那段清闲的田园生活有所留念，但人没办法只生活在那种清闲的真空中。 她不讨厌，也不后悔劝说松棠离开乡村。 只有离开了乡村，松棠才能完全挣脱男主的羽翼，用自己的视角去看那些新鲜的事物。 在那之后，就算松棠在艾草离开这个世界后，还选择嫁人；那……至少也不会沦落到在后院中自杀的下场。 松棠小声地笑了笑。她说：“走出来了。真好啊。” 艾草继续点头。 她们走了几遍田埂，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商谈也终于结束了。 长公主成功获得了一支足有千人的兵。 仅仅是兵自然还不够。 好在这些人的实力本就不错，不需要额外的操练；而且王爷为这些私兵留了不少粮草马匹，这些都可以直接用。 除此之外，考虑到艾草和哑女的特殊能力，太女还问了她们在这场政变中能帮上什么。 艾草思考了会，说：“我能让圣上的夫君……就是那个皇夫，怀孕。” 太女皱眉：“怀孕能有什么用？” 艾草想了想：“附带一个指定的天生异象。” “指定的天生异象……”太女沉思。 她冷静地坐在座位上，跳动的烛火映照在她的眼中。 当晚，一条叼着宝珠的送子鸟穿过云层。 它自皇夫宫的上空降落，环绕着皇夫宫绕了数圈。 最后，它精准地钻进了皇夫的肚子里。那本就圆润的肚子本就像是已经有孕，即便是再被艾草用了一次【假孕】，也没显出什么别的变化。 第二日的例行早朝时，她们便见到了面露喜气的圣上。 圣上称：“皇夫有孕，天下大庆。” 大庆持续了三天。三天中，朝堂官与民间又陆续出现了些男子怀孕与来月事的事情。 三日结束，民间便有人借了王爷的名号起兵。他们说男子怀孕，是神明震怒而降下的神罚；他们这番举兵，便是为了将朝中扰乱国纲的罪人除去。 清君侧，诛逆贼。 这支民间的散兵，很快就被京城内的武装镇压了下来。在这事发生时，被他们扯成大旗的王爷，也已经在王爷府中闭门不出好几日了。 因为，他的肚子也鼓了起来。 不论找了哪一家医师，都认为他是喜脉。这事太过邪门，虽然已经有皇夫的孕象打头，但，每当他感受到那在肚子里，逐渐成型的孩子时……他的心中都会泛出恐惧。 圣上宣了他几次，王爷仍旧闭门称病。圣上也恼了，干脆将他软禁了起来。 已经看惯了她们过家家一般的朝堂，再加上众多世家内也出现了男子怀孕的怪事；世家们便对京城中的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平静表面和一片混乱中，太女带着一支轻锐小队，在圣上的贴身侍女的带领下，悄然拜见了圣上。 她们在圣上宫中密谈了一段时间，圣上便称自己身体不适，将位置传给了太女。 国公和国母为了此事，和圣上大吵了一架；但纵使违抗长辈，跪在国父国母面前的圣上，仍是坚定地要带着皇夫和幼子享受田园生活。 依她所言，这是她“追求和皇夫享受乡村生活的自由”。 她被太女安排，住在了京城外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小村落中。每日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虽然她每日要清洗自己和皇夫的衣服，还要准备一日三餐的饭。但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圣上满心喜悦地期待着那个孩子。 那由皇夫诞下的，上天送来的孩子。 第84章 反派王爷家的软糯小锦鲤（完） 另一边，太女花费了近一年，才坐稳了位置。 有松棠被世界偏爱的【好运】，这一年中，国中一点儿风波都没起。在格外风调雨顺的老天保佑下，百姓的生活都十分平安。 太女也开始着手，试着提升女性参加科举的可能性。 松棠接下了松家的家产。她清退了占着松家的老家伙，只留了些无依无靠的幼女。她现在虽然仍未及笄，但已经是京城中许多商铺的，名副其实的主人了。 有着管理山寨经验的张燕子，则将过去的经验放进了军队里。她带着自己的人建了燕子军，自内向外分化旧的军队。 长公主也终于能进入她心心念念的军营。她带着她的一些侍女，凭借自己的身手本领和熟读的兵法，成功开始从副将开始努力。 知晓阴阳万物的哑女，被安排进入了司天台中，跟在主簿身边学习司天台的各项事务。不久之后，便会由她来处理司天台的事。 艾草则闲了下来。 她每日只吃睡，偶尔去骚扰一下哑女，问问现在她身周的灵魂是什么状态；再顺便通过系统找男配，将他们的气运一个个地剥下来。 她还去学了如何用人面作书皮，用那张丝毫没被她伤到的男配侍卫的面皮，做了礼物送给松棠。 又一年，终于将手头事情忙完的松棠，拉着艾草一起去领养小狗。 仍是去了那家食肆。 原先看见的三只如同雪团子的小狗，已经被领养出了两只。只剩一只无精打采的，趴在门槛上向外张望的小狗。 身形较以前长开了许多的松棠远远地看着它。 随后她上前，向食肆主人讨来了这只小狗。 她抱着这只也已经长开了的小狗。她手臂上的，强壮的肌肉微微隆起。 小狗是第一次被这样亲密地抱着。它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困惑，还试着挣扎了一下。 它很快意识到松棠对它没有恶意，便在她的手臂中改变了一下姿势，以更加舒服的姿势窝在了她的怀里。 松棠抱着小狗。她的脸上同样露出了类似的，困惑的表情。小狗全身心地信任着她，她便被小狗委以重任了般，认真地抱紧了它。 松棠小声说：“我现在可以养它了诶。” 她珍惜地将这只小狗抱在怀里。 艾草笑着点头。她摸摸松棠的头顶——经过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养着，松棠现在已经快到她肩膀了。 艾草说：“是啊。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松棠已经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 松棠问：“你要走了吗？”她垂着眼睫问，“……我以为你会陪我到及笄时候呢。” 艾草笑了笑。她搓了搓松棠的发顶，说：“我现在走，和我等到你及笄的时候再走，有什么区别吗？” 松棠沉默着摸摸小狗。小狗的毛发柔软，稍微有一点刺手。 艾草问：“你想我留下吗？” 松棠小声说：“但你又不是真的早亡。” 艾草和她偷偷说了，哑女对她的批文【早亡】并不是早早死亡的意思。她只告诉了松棠一人，毕竟如果让这事被太女知道，太女只会早早忌惮她这名不会早早死去，还有特异能力的谋士。 【早亡】只是代表着，艾草会早早从这个世界离开。 松棠已经为这一天做了许久准备，但在离别真正到来时，她还是有些难过。她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将艾草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家人。她曾经在失去父母时难过，现在又要因为艾草的离开而难过。 松棠低着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的眼泪落在狗狗湿润的毛发上。 小狗抬头看她。他眨了眨黑色的眼睛，伸出舌头慢吞吞地将她的眼泪舔去。 艾草笑嘻嘻地说：“现在你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小狗会在数十年后死去，你又会在那个时候难过。”她轻轻点了点小狗的头顶，“人的一生，就是会有这么多难过的。” 她的手指陷在小狗毛茸茸的毛发里。 松棠突然有了种预感。 ……现在就是她们最后一次交流的预感。 松棠问：“为什么不能避开难过呢？” 她像是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小小的，会努力拉开门收留艾草的小女孩。她执着的问：“难过这么糟糕，为什么不能避开它呢？” 艾草笑了下。 “人生来就是会死的。”她说，“那你认为，我们也要避开出生——我们的出生也没有意义吗？” 松棠摇头。 “我能够为那些坚强的，仍旧在这片土地上徘徊的女性获得再一次的新生。”艾草说，“这也是我的多此一举吗？她们的出生也没有意义吗？” 松棠再次摇头。 “由我带来的新生，和孩童从母亲肚子里出生，是不一样的。”艾草慢吞吞地说，“我带来的新生，是恶鬼向仇人讨债；母亲迎来的新生，是神明对她的垂青。” “明明出生时都是孩子，但男孩和女孩会拥有不同的未来。”艾草说，“明明都是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呢？明明都是孩子，就要避开女孩，只喜欢男孩吗？” “这和避开痛苦难过，只喜欢开心喜悦，有什么不同？” 松棠张了张嘴。 “因为不公平，所以我才想这件事变得公平。”艾草说，“大家被杀就会死，生孩子也都是鬼门关。我不过，是把男子生孩子死去的概率……调高了一点而已。” 顺便再将他们过往，因为调节天平而获得的，更多的红利……以同样的痛楚返还到他们身上。 这样也很公平。艾草想。 “难过衬托喜悦的可贵。”艾草说，“像这个世界，曾经就由女孩衬托出男孩的可贵。但为什么要避开公平的其中一方呢？”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松棠：“我有我的答案，你也会有你的答案。” “……我会慢慢想的。”松棠说。她低着头，轻轻抚摸了下自己新得的小狗。她现在，也成为了被这只狗狗全身心依赖的人了。 “我……谢谢你，艾草。谢谢你愿意在那一天来到我家门口。”松棠说，“谢谢你带我走了出来。” 松棠的表情太过低落，看起来像是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不用谢。”艾草温和地说，“是你自己走了出来。” 艾草也知道，松棠在暗地里被称作“母老虎”。这个称号还已经在京城中逐渐风靡，成了年轻又强势的女子的称呼。 艾草笑着，再摸了摸她的头顶。 艾草想象了一下，未来松棠会长成什么样。 想到松棠会从柔软的幼崽，长成强壮的大人，艾草就忍不住弯了弯嘴唇。 她向松棠告别，说：“再见。” 她脖子上的吊坠微微发热。 第85章 幕间（3） 再次睁眼时，艾草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系统空间中。 系统空间仍旧十分平静安宁，唯有一个上窄下宽的纺锤体位于空间中央。 与之前不同，它的上下，都延伸出了许多散发柔和光芒的编码触须。这些“触须”拓宽了纺锤的边界，让它看起来像是一棵散发光芒的树。 艾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服装。和上个世界一样，她在离开时穿着的那身衣服，已经变成了一身简单的长衣长裤。 她摸摸脖子上，仍旧泛着柔和温度的吊坠；和缀在它下面的，一颗有点儿眼熟的牙齿。 牙齿看起来像是……小狗的牙齿。 不是强硬地砸下的牙齿，而是因为小狗长大了，而自行换下的乳牙。这颗乳牙洁白温润，如同玉石一般。 ——也像她曾见过的那只毛茸茸小狗。 艾草沉思着看它。 她不记得松棠是在什么时候将这枚乳牙送给她的。 毕竟她离开时，那只小狗已经度过了换牙期，松棠也应当没有别的小狗乳牙才对。 她现在脖子上已经有了两份“礼物”。 迟到的系统声音这才响起。 它的声音有点凝重：“这一次中台发送的礼包还没到。” 艾草笑了声，问：“你们中台哪一次赶上了？” 系统讷讷了两声。 它很快发现了艾草脖子上新的吊坠。纺锤体周身散发的白光忽明忽暗，像是难以直视这一事实。 它尖叫着问：“你怎么又偷渡东西来了！” 艾草不满：“怎么能说是我偷渡？你这系统空间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艾草继续对系统施压：“我上一次就把吊坠带进来了，这次多带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系统不出声了。 从纺锤体中散发出的光芒暗了些。 艾草问：“你又去问中台了？” 系统惊恐：“你怎么知道？” 艾草沉默了会。系统总对重要问题一问三不知，遇到什么问题都会去问中台——她随便就能猜出来了。 系统顿了顿，这才说：“中台说它们才抢救完了几个恶性bug，现在已经没空理这种不影响运行的小问题了。” 艾草说：“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你都是一个投入运行的系统了，怎么会连这种日常维护都没有啊。” 系统的声音带了哭腔。它哽咽着说：“因为我没有气运……没有气运的系统对中台来说，就是……” 艾草说：“但这都第三个世界了。”她慢吞吞地说，“我知道我在每个世界会杀多少男配。如果这么多男配都不够，那……你不会只有我一个干活的？” 她平静地凝视着散发光芒的纺锤体。 然后这个纺锤体…… 暗了下去。 系统空间正中央的光源消失了。 黑暗轻飘飘地落在了艾草的身上。 她问：“系统？” 系统没有回音。 艾草皱起眉。 她抬头看向天空。原先这里充满了系统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而这些光芒遮蔽了天空本身。 她也总是在和系统聊天，从没有抬头看过这里的天空。通常来说，天空和地面应该是一样的——但其实不是。 失去了光芒的笼罩和映衬，天空才显示出它本来的模样。 天空上面有星星。 除去位于中央的，差不多就在艾草头顶的那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以及在它周围环绕的三颗小星星外，便都是散落的昏暗星辰。 星星的光芒轻柔地垂落，铺洒在艾草身上。 艾草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吊坠在她的脖子上散发温暖的热度，但她真握住它时，手中却只有一片凉意。 艾草试着再在脑海中叫了两声系统，但都没有回音。 以她的精神力，自然看不到眼前的景象。 从她脖子上的吊坠上，涌出了些浓郁的黑色墨团。它们雀跃地围绕在吊坠周围，迎接着一团艰难挤出的，闪着银光的光团。 在银色光团挤出后，它们便一同绕着艾草转圈。它们愈转愈快，在她身边构成了一道混沌的光圈。 随后，它们冲向天空。 它们融入了最亮的那颗星星。 过了片刻，与它们混沌的光芒截然不同的，一道洁白柔和的光芒从那颗星星中垂落。 它落在那暗淡的纺锤体上。 虽然它只是一点儿光亮，但它落在纺锤体上，这纺锤体便闪了闪，缓慢地从暗淡的状态亮了起来。 “艾草？艾草？”系统的声音干涩地响了起来，“连上了吗？信号怎么样？” 艾草仰头看着天空。 随着系统回来，这片天空便逐渐收敛了方才的光芒，重新回到了平静的，不为人所觉的状态。 这里这片系统空间中，只剩下了属于系统的光芒。 艾草说：“信号不佳，但连上了。” 系统松了口气，说：“刚刚中台和我说，又出了个恶性bug，刚刚抢修完……怎么恶性bug还会影响到我这种小系统啊……” 艾草笑了笑，没说话。 系统问：“你没受什么影响？” 艾草点头。 系统说：“这次中台给你指定了一个世界。”它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这个世界是个修仙世界，我简单和你说一下原世界线。” 艾草挑眉：“这次不让我自己选了？” 系统说：“这个世界的情况很严重……” “所以丢给我？” 系统沉默了下，说：“报酬很丰厚。”它说话的声音小小，有点心虚地说，“真的很丰厚。” “什么报酬？” 系统微妙地沉默了。 艾草叹气：“就一个承诺？” 系统吞吞吐吐地小声反驳：“因为中台的承诺真的会兑现，而且它们只要改点……就能，嗯……真的。” 艾草见逼它说不出什么，便干脆不问了。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在系统的帮助下，在各个小世界里穿越的穿越者。 去这个有丰厚报酬的世界，与去别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区别。 艾草说：“你先说。” 系统又松了口气。它说：“这个修仙世界的女主是个……呃，算了。” “她是上古九尾狐的血脉。九尾狐每一世都能修炼出一条尾巴。若是平安离世，便能在下一世继续修炼尾巴。” “女主已经修炼出了九条尾巴，看着便能成仙的这一世……” “她遇到了一个男人。” “在那之后，她分别为了八个男人断去自己的一条尾巴。” “在最后只剩下一条尾巴时，她的族人终于发现了这件事。” “族人携手，将她的记忆和能力封印，期望她度过平凡的一生；但她前八世遇到的所有男人，都在这一世缠上了她。” 艾草沉默了会，问：“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男人们携手将世界变得更好……世界就在他们手里毁灭了。” 系统说：“这一次中台给了你对应的礼包。” 它像是献宝一般，语气夸张地说：“修仙修为和法宝大礼包！让你从普通人类一跃而成修仙大能！因为是这个世界限定，所以特别强力！” “那我别的技能呢？”艾草问。 系统沉默了会，干笑着说：“哎呀，听不清了诶。我们现在就去下一个世界……” 与系统的声音相似，但又有微妙不同的声音，小声地在艾草的脑海中响起：“我们去多搞点气运。” 与此同时，纺锤体光芒大盛。 第86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 艾草还没睁开眼，就已经接收到了系统紧急传送过来的世界观。 艾草简单翻了一下。 她很想就这么继续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 系统说：“艾草，女主已经被抱起来了！快点！” 艾草叹了口气，阴郁地睁开眼睛。 一瞬间，她周围的环境都映入她的脑中。 她现在在一个巨大的，被白雾缭绕的土丘边。土丘靠近中心的部分被白雾严严实实地蒙上，隔绝了艾草的探查。 但她站着的位置周围，白雾还没有那么浓厚。但也铺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她拍拍自己这身白色的，绣满暗纹的长衣衣摆，将它上面不存在的褶皱和灰尘掸去。 在她面前不远处，是一名面露警惕的青年男子。这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他的头发与眼睛都是微微泛黑的银色。 他怀中，是一只双眼紧闭，通体银白色毛发的小狐狸。 系统说：“他是男配之一，他怀里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男子见她看向自己，便条件反射般将怀中的小狐狸抱得更紧了些。 见他将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上，艾草便想到了自己上一个世界。 她曾经，也会像这样保护松棠呢。 抱着一点儿微妙的惺惺相惜感，艾草将技能菜单打开再关上。 她叹了口气，说：“放下她，我还能饶你一命。” 男子沉默着将小狐狸圈在自己的手臂中。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自己的心爱之人交给别人。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从这白衣女子的面前逃走。 艾草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她为谈判的破裂而叹了口气。她抬起手。纯银色的，曾经被她用过几次的长剑凭空出现，被她牢牢地握在手里。 一剑平平刺出。 无风。 亦无声响。 男子紧张地眨了下眼睛。他几乎瞬间就下了决定，不论如何都要带着爱人从这里逃走…… 他想逃，但他逃不掉。 他的双脚仿佛牢牢黏在了地上。 他那双银黑色的眼睛，被银色的剑光填满。 艾草手中的剑刺穿了男子的胸口。 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直至剑抽了出来。 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浇在他怀中那只小狐狸的身上。 银白色的小狐狸便睁开了懵懂的黑色眼睛。 它伸出舌头，将流淌到她嘴边的血液舔去。它似是尝到了甜头，继续舔舐自己身上的血液。 光是舔血液还不够。它伸展了一下身体，趴到了男子的怀中。 男子喜悦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意识到它是想要做什么—— 它咬住了男人伤口边缘的一条肉，将那条肉撕了下来。 它大口吞吃着男人伤口处泛出的血和肉。 它现在就活脱脱是一只小野兽，嘴边都是男人新鲜的血。它吃完了伤口边缘的血肉，再从那处伤口里钻进去吞吃。 随着它的咀嚼，它身后泛起了淡淡的光点。 光点在它的身后聚集，凝结成了另一条蓬松的尾巴。 它打了个饱嗝。 现在，它是有两条尾巴的小狐狸了。 被长大了些的小狐狸压着的，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声息的男子。 他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银黑色的眼球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掉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外面一层是完好的，内里都已经被小狐狸吞吃干净了。 小狐狸困惑地，在这具单薄的皮囊上，追着自己的新尾巴走了两步。然后趴了下来，安稳地闭上了黑色的眼睛。 系统干巴巴地说：“我没想到。” 艾草平和地反问：“你没想到什么？” “我没想到女主会杀死男配之一。”系统说，“还是用这种方式杀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艾草说，“她们是同族，杀死同族能将自身变得更强啊。” 系统沉默了下，突然问：“你这把剑……刚刚的那一招，里面怎么没有一点儿精神力？” 艾草挑眉：“精神力？” 系统那端传来了激烈的翻书声：“你现在都是一方大能了，怎么还是一点儿精神力都没有！” 艾草眨眼。 她将小狐狸捞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突然变了位置的小狐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便在她的怀抱里安然睡下了。 系统追问的声音中透出些底气不足：“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青丘里是什么样子？” 艾草点头，说：“你指的是边上那个土丘？那里都是雾气，我当然不知道。” 系统干巴巴地说：“但你本应该能够知道的。” 艾草眯起眼：“但我不知道。所以——现在快点说下情况。” 在一段沉默后，系统和艾草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她来到的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女主被男配从青丘中偷走的时间点。 这名刚刚为女主奉献了自己生命和灵魂的男子，正是在故事中最晚出现的男配——女主第八世的青梅竹马。 这一世时，曾经的修炼天才，如今在七次轮回中为了爱人而连续失去七条尾巴的女主，已经被担忧她的青丘同族关在了青丘中。 也因此，女主才认识了竹马。 在两人一同长大的过程中，二人的关系逐渐升温。 竹马因为各种事情而生命垂危之时，为了挽救竹马的生命，女主自断了一条尾巴。 她将这条尾巴中的一世修为，尽数喂给了竹马。 她成功救下了竹马，但也因此，她的那一世再也没能成功修炼出一条新的尾巴。 在这一世，也就是女主的最后一世时，自认自己承了女主恩情的竹马，试图帮助女主离开青丘，让她拥有平凡而快乐的生活。 他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原世界线中，女主刚离开青丘，就被迫卷入了八个不同前世夫君的感情旋涡中。 女主也为了消解他人的纷争，将自己的最后一条尾巴断去。 自此消亡，天地之间再无此人。 艾草摸摸自己怀中的小狐狸。 安心睡着的小狐狸晃了晃毛茸茸的大耳朵，困惑地抬起头。 它眼睛睁也不睁地咬住了艾草脖子上的，那颗洁白如玉的小狗乳牙，头搁在她的胸膛上再度入眠。 艾草再摸了摸小狐狸。 她问系统：“女主叫什么？” 系统那里传来模糊的笑声。 它语气轻快地说：“旧的名字无需提起，新的名字尚未获得。” 系统顿了顿。它那里传来模糊的电流声。 系统说：“女主每一世的名字都不一样，如果按照旧的世界线来看……她这一世会叫青丘青云。” 艾草笑了声。她没提那句轻快的话语，只说：“那……就让她自己起个名字。” 她轻柔地碰了碰小狐狸毛茸茸的耳廓：“现在就当它是只小狐狸。” 第87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2） 艾草再摸摸小狐狸，问了系统附近的凡人城市在哪。 系统说：“最近的城市都在八百里外，你要走着去吗？要不御剑去？” 艾草问：“没有精神力也能御剑？” 系统说：“……试试。” 艾草再把剑叫出来。她把它放在地上，试探着踩了上去。 剑毫无反应。 艾草把剑捡起来，和它商量：“你不让我踩吗？” 剑身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艾草继续问：“那你能飞吗？不让我踩着，我拿着你飞也可以。” 这把长剑飞了起来，剑柄狠狠打了一下艾草的头。 艾草说：“能飞啊。那我拿着你飞。” 她单手抱着舒舒服服睡觉的小狐狸，另一只手握着剑。 系统干巴巴地说了附近凡人城市的方位。 艾草就和剑说了地点，问：“你能带我去那里吗？” 这把剑嗡鸣了声，在艾草的手里消失了。随后，另一把更沉，剑身较先前那一柄更宽的银白色长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系统困惑地问：“你怎么不止一把本命剑？不应该啊……” 艾草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这把宽剑。 她将宽剑放在地上，试着踩了上去。 与上一把剑沉默的反抗不同，这把宽剑在艾草踩上去后，周围便自动构建起了一层半透明的灵力屏障。 它慢吞吞地平稳上升，来到半空后，便转了下剑尖，朝着她先前提出的方位飞去。 虽然是第一次御剑，但宽剑飞得又稳又快，艾草站在剑上，感觉和站在平地上没什么区别。 艾草问：“修仙大礼包里只有一把本命剑？” 系统说：“是啊。”它解释，“就算是单个世界限定的修仙大礼包，也不可能超出这个世界的规则限定。” “这个世界中，最接近飞升，也就是最厉害的修士也只能炼化一把本命剑。所以，礼包不可能给你多的本命剑啊。” “我再去问问中台……”系统嘟哝。 艾草安慰它：“没事，中台不是最近都在修bug吗？你报上去还不如不报，万一越修越多，把这两把本命剑修成九把呢。” 系统犹豫了下，还是说：“我还是去报一声，万一会影响你呢。” 它不出声了。 艾草抱着小狐狸站在剑上。剑尖将风劈开，只有轻柔的风拂过她的脸颊。 倒是个检查自己状态的好时机。她想。 虽然她刚刚把男配之一捅了，但她猜之后遇到的修士不会这么好杀。 艾草沉下心，试图在自己的身体里寻找到所谓的修为。但她再怎么沉下心，也没能像故事中的那些修仙大能一样，成功看到自己的身体内部。 她锲而不舍。 在某一次尝试时，她几乎都要成功了—— 但她被乱剑砸了出去。 虽然砸在她身上的都是剑柄，她也没有真的受伤，但艾草还是被砸得有点儿茫然。 在短暂的思考后，艾草看了眼自己脚下的这把宽剑。 她脚下的这把宽剑沉默如旧，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它开始往下降落。 一座繁荣的城市进入艾草的视野。虽然现在还离得很远，但城市中喧闹的车马声，已经顺着风送到了艾草的耳边。 也送到了小狐狸的耳边。 它毛茸茸的耳廓颤了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 艾草摸了两下小狐狸，宽剑便落在了地上。艾草走下宽剑，它便自动消失了。艾草再试探着召唤长剑，她最先，也是最常使用的那把长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似是意识到艾草现在没什么需要剑来解决的问题，长剑挣开她的手，飞起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又消失了。 艾草叹了口气，说：“为什么本命剑会打我啊。” 系统也叹了口气，疲惫地说：“为什么中台又发现恶性bug了啊……总之说我们的事不严重。” 艾草点头。 宽剑选定的落点位于这座城市外的树林中。见艾草茫然地环顾四周，系统这才想起艾草没啥精神力，贴心地为艾草提供了附近的地图。 树林外不远，就是一条连接到城门的，宽敞的官路。 艾草抱着小狐狸慢吞吞地走出树林，顺着官路往城门走。 官路正中的马车如流，两侧则是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来往凡人。他们瞥见艾草，那张面皮上的五官就往中央挤深了些，还互相催促离她远些。 艾草皱皱眉。 好在那些凡人虽偷偷看她，但也没敢和她搭话。 她平安无事地走到了城门口。 这里排了长长的等待队伍。 城门处的士兵接过平民的身份凭证，检查完毕后再交还给对方。 几个维护队伍秩序的士兵偷偷看了几眼艾草。 他们见她站在排队的队伍末尾，似乎是要和凡人们一起进城，便飞也似的朝城门口跑去，和城门士兵说了此事。 艾草平静地将他们的反应收在眼中。 她站在队伍末端，跟着这群穿着土黄色葛衣的凡人向前挪动。 很快，艾草就站在了士兵面前。 士兵紧张地低着头。他支支吾吾了几声，才说：“请您……出示一下身份凭证。” 艾草想了想，坦诚地说：“我没有身份凭证。” “那……请您走仙人路入城。”士兵支支吾吾地说，“请您自行进城。” 艾草问：“仙人路怎么走？” 士兵抬头看了一眼她，再低下头。这女子一身白衣飘飘，分明是只有仙人才能穿的颜色；怀中那两条尾巴的狐狸又不似寻常野兽，大约是女子饲养的灵宠。 哪里有仙人问凡人，仙人路怎么走的？ 士兵心中不满，但仍说：“仙人路从天上走，除此之外……就不是我等凡人能知道的事情了。” 艾草点头。 她足下轻点，跃上城墙，再安稳在城墙的另一边落下。 她问系统：“为什么要把翻墙说得那么文雅？” 系统沉默了会，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可能。”它干巴巴地问，“仙人路真的在天上，那个士兵说的也不是翻墙？” 艾草耸肩：“我翻都翻完了。” 她都进城了，总不能再把她轰出去。 她笑着摸摸怀里的小狐狸。 小狐狸已经醒了，但还贪恋艾草的怀抱，赖在她的怀里不肯挪窝。 它支棱起上半身，好奇地打量周围；身后的两条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其中一条亲热地卷在艾草的手臂上，另一条则盘回它身边。 系统说：“两条尾巴的狐狸还只是初开灵智。”它说，“三条尾巴才能修炼人形。” 艾草摸摸小狐狸的头顶。她顺着小狐狸的背，一路摸到它盘在身体边上的那条尾巴尖上。 她问：“距离最近的男配在哪？” 第88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3） 系统熟练地扫描了这座城市。 它说：“找到了。距离最近的男配就在这座城市里。” 它简单和艾草描述了一下这座城市。 虽然这座城市相貌平平，但也是凡人城池数得上名头的一座了。更何况，这座城市是距离传闻中的那些修仙洞府中，最近的一座。 据说，传说中的神兽九尾狐将会来到这里，与它挑选出的那个命运之人进行一生一世的契约。所以近期来到这座城市的修士比平时更多。 艾草低头看了看在她怀里好奇地，皱着鼻头嗅闻的小狐狸。 艾草问：“那个九尾狐是不是你啊？” 小狐狸的鼻头皱了皱，嘤了声。 系统再介绍在这座城市里的男配。 “这座城市里的男配曾经掌控了他那一世的女主。”系统说，“简单地说，就是男配追，女主逃。逃了几次，女主被男配囚禁起来了。两人因恨生爱，最后女主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尾巴给了男配。” 艾草摸摸小狐狸。 她对女主的过去几世没什么想法，只希望这一世的小狐狸不要那么傻乎乎的。 她拿着从系统那儿敲诈出来的银两，抱着小狐狸进客栈要了一间客房。 客栈老板娘瞥见了她的这身白衣，便低着头不敢看她。老板娘全程低着头为她办了入住手续，还诚惶诚恐地免了她的银两。 客栈的门面小，里头却大。老板娘亲自引她走过咯吱作响的踏脚木，再绕过几面墙，走进一个幽静的小院子。 院子虽小，内里也有树和花草，还有一套用来赏树的石桌石凳。 艾草正要说话，便听见院墙外，传来激烈的母鸡“咯咯”声。 母鸡的下蛋声尚未结束，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像是谁家的草垛子倒了，砸中了人。 一时间，干草散开声、母鸡咯咯声、人的大喊声混在一起，灌满了这间原本幽静的小院子。 在她怀里的小狐狸立马直起身子，眼睛直盯着那面院墙看。 艾草把小狐狸按回怀里。它在艾草的武力压制下，挣扎着对她的手臂拳打脚踢。但艾草牢牢扣住了它的肚子，它便泄了力气，屈服地躺进她怀里。 老板娘干笑了两声，说：“这里毕竟还是凡人的城市，如果仙人想去灵气充裕些的地方……” 艾草摇头，说：“这里挺好的。” 她粗略估计了下杀死男配需要多久，说：“我先定三日，之后看情况再续。” 老板娘的脸上堆出笑：“哎哟，仙人想要在这里住多久都行！眼看着就要到晚饭时候了，我让小童给仙人送来辟谷丹啊。” 老板娘将这小院子同房门的钥匙递给艾草，一拧身，急匆匆地走了。 艾草握着钥匙打开房门。房间里的各式物件虽旧，但还算干净。 她检查过一圈，便抱着小狐狸在床边坐下。 她刚刚坐定，小狐狸便从她的膝盖上起跳。它跳了一半，就被艾草拽着后颈按了回来。 它只得再窝在她的膝盖上。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沉默地炸着毛和艾草对峙。 艾草和它对视了几秒，说：“你不能吃别人家的鸡。” 小狐狸“嘤”了声。 它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但脊背的那层毛仍旧是炸起来的。 艾草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是想吃人，还是想吃鸡？” 她熟练地哄小狐狸：“如果你吃了鸡，我就只能晚一点才能带你去吃人——你还记得自己之前吃的那个人吗？吃一次就长一条尾巴的那种。”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它的黑色豆豆眼里透出清澈的愚蠢，像是在问艾草它之前吃了什么人。 艾草问系统：“它能听懂我话吗？” 系统也有点儿犹豫了：“照理说是能听懂的。你就把它当个两三岁的小孩。” 两三岁…… 艾草看着小狐狸，长长叹了口气。 她上个世界养松棠，这个世界养小狐狸。 这回养的既不是人，年龄也比上个世界的女主小许多。 越养越小了。 既然是幼崽，就不能对它要求太高了。 艾草伸手，在小狐狸的嘴边上摸了一把。 她将一颗藏在狐狸毛中的血液捻出来，送到小狐狸的鼻子边上。 小狐狸的鼻尖微动，嘴角垂下一滴晶莹的口水。 艾草适时将手抬高些，问：“你要这个，还是——”她随手指向外面，“还是要鸡？” 小狐狸一动不动地盯着艾草的手。 艾草放下手，说：“那你就不能去偷吃鸡……”她话未说完，小狐狸便原地蹦了起来。它高抬前腿，后腿发力，试图咬住艾草的手——然后它的鼻尖戳在了艾草的手臂上。 小狐狸身体一僵，原地躺下。 艾草好笑地戳戳装死的小狐狸，问：“怎么了？” 小狐狸偷偷睁开一点儿眼睛，再迅速再闭上眼睛。 门外传来小童的声音。小童说：“仙人，请用辟谷丹。” 小狐狸的耳朵转了转。 艾草怕它离开自己的视线，就真跑去隔壁院子里偷鸡。她便干脆将小狐狸捞起来放回怀里，去开了房门。 门外是个低着头，手中执着木托盘的垂髫小童。木托盘上放了五个小瓷瓶，上面还写有不同标记。 艾草拿起一瓶看。这一瓶是【无味】，这一瓶是【茶叶味】，这一瓶则是【水果味】。 艾草猜这些是指辟谷丹的味道。 她收下瓷瓶。 这小童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艾草折回房间里。她关了门窗，确定小狐狸没有可能偷偷溜出去，这才将它放在床上。 她坐在桌边，将瓷瓶放在桌上。她选了那瓶水果味的辟谷丹，将瓷瓶塞子拔掉，倒出一颗小指盖大小的棕色丹药。 艾草将丹药塞进嘴里。它在她口中迅速化开，随后她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她的一点饥饿感都消失了。 她再想试试别的辟谷丹味道，但她抬眼看时，小狐狸已经蹿到了桌面上。 小狐狸在狭窄的桌面上转了圈，眼看着鼻尖就要碰到瓷瓶了。 艾草说：“等……” 小狐狸的眼中似乎带着笑意。 它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 四个瓷瓶都掉下了桌面。 瓷瓶碎裂。 碎末混着丹药四处滚落。 艾草拎起这只小狐狸，将它牢牢控制在自己怀里。 系统紧张地说：“艾草，你可不能对女主做什么啊……” 艾草笑着回它：“我怎么会对它做什么呢？” 她单手压着小狐狸，另一只手迅速倒出了一枚水果味的丹药。 艾草说：“狐狸吃点水果也很正常，是？” 她冷酷地掰开小狐狸的嘴，将这枚辟谷丹塞进它的嘴里。 小狐狸的表情凝固了。 艾草微笑：“你现在不饿了，既不需要吃鸡也不需要吃人了，恭喜。” 小狐狸高高地，愤怒地竖起了尾巴。 第89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4） 小狐狸炸着毛愤然出击！ 艾草将它拎进怀里顺顺毛，哄它：“好啦好啦，不生气啦。” 她撸狐狸的手法娴熟，狐狸在她怀里哼唧了几声，便乖乖任她摸了。 艾草的耳边终于能安静些了。她沉默着翻看系统给她的世界内容，嘴角上扬的幅度缓慢回落，最终成了一条绷直的线。 系统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艾草问系统：“九尾狐转世，就是指的女主。”她冷哼了声，“是哪个男配透露的消息？” 系统不敢吱声。 艾草步步紧逼：“难怪当时你什么话都不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系统仍不说话。 但这时，它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有力。 艾草知道它是默认了方才的问题，便笑了声，继续说：“看来是男配们商量好了啊……把小狐狸从青丘偷出来，然后盘算她剩下的最后这条尾巴。” 她慢吞吞地抚摸小狐狸的背，又想了想才说：“不对。之前那个死去的男配是想保护她的。想来，男配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系统小声说：“……差不多。” 艾草再问：“如果我对男配使用了技能——那他们就没办法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她平静地问，“是吗？” 系统的声音更小了：“……是的。” 艾草笑了下。她手中银光一闪，长剑便凭空出现，被她牢牢握住。 艾草说：“定位一下男配的当前位置。”她单手托着小狐狸，推门出去，站在院子里。 系统给她的地图上，突兀地亮起了个光点。 系统干巴巴地说：“男配在靠近这里。” 艾草勾了下嘴角。 既然他来了，那倒是省了她去找的力气。 她右手拎着剑，左手抱着小狐狸，直接在院子里坐下了。 不消半分钟，她就听见外头又开始吵吵嚷嚷。 老板娘的声音最响：“仙人，您来这儿，是污了您的眼睛啊……” 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狐狸的人就在前面？” 旁人模模糊糊地应声。 老板娘又说：“仙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杂乱的脚步声便停在了艾草的院门外。 艾草平静地看了眼院门。 一声闷响后，院子的大门化成齑粉。 门外站着一个面色不愉的年轻男子。男子一袭黑衣，黑发红瞳，微卷的长发被精巧银饰扎了一半，另一半则随意披散下来，搭在他肩上。 他眉眼被薄刘海遮了些，但那双暗红的眼瞳牢牢地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他身边是几个同样穿着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旁边则是朝艾草干笑的老板娘。 男子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毁坏了别人财物的自觉，径自向艾草走来。 他在艾草面前站定，盯着艾草怀里打哈欠的小狐狸，说：“好久不见。” 小狐狸翻了个身，将它的脸埋进了艾草的怀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这男子。 男子再向前走。他伸手，颤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了小狐狸—— 艾草抬手，出剑。剑光如水，将这男子伸出的那只手，自手腕处平削掉了。她再度出剑，男子便迅速后撤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手腕的断面处，血液喷涌而出。男子只在小臂上点了几处穴位，堪堪将血止住；双眼仍直直盯着小狐狸。 那只在地上的断手，摇晃着飘到了半空中。 小狐狸支起了耳朵。 艾草耸肩。她放松了对怀中小狐狸的桎梏，小狐狸便试探着从她怀里坐了起来，晃着尾巴扑到地上。 男子的薄唇勾出笑容：“来，让我像以前一样摸摸你……” 他的断手靠近了小狐狸。 小狐狸屈身，起跳。它尖利而锋锐的犬牙牢牢地嵌入断手中，从那上面撕下来一块新鲜的血肉。 它落地，将这块肉含在嘴里，含混地吞了下去。 男子唇角的笑容凝固了。 被他操控着飘在空中的那截断手，也似受到了重大打击般，从空中坠下来，落在地面上。 男子眼中透出些难以置信。他压着嗓子低声问：“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的手了？” 小狐狸咬住了这截断手。它先将手掌骨头上的肉撕下来吃了，再一节节用牙齿剔指节上的肉。男子被它野兽般的行为吓得后退半步，咬着牙吼：“你这畜生……怎么可能是她！她才不会这样对我！” 他的怒火倾泻而出。 围绕在男子身边的护卫们大步流星地走上来。他们挡在了男子身前，拔出了各式武器直指抱着手掌吃肉的小狐狸。 艾草瞥了在一旁，贴着墙瑟瑟发抖的老板娘。 她站起身。 她手中的长剑反射了夕阳的柔和光线，流淌出一片雪亮银光。虽然到了修仙世界，她自己的这具身体中，按理也会有大量修为——但她还是习惯用一直属于她的力量。 她重重一踩地面。她的身影消失了一瞬，便来到了距离小狐狸最近的那男护卫面前。她面无表情地一剑封了他的喉，再将小狐狸拎到男护卫的尸体上，一起丢到院子的角落里呆着。 抱着手啃的小狐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声柔软的哼唧。它观察了几秒周围，便知道它现在是安全的，就干脆继续低着头啃手。 死了一个同伴，其余的护卫更咬着牙，显出背水一战的勇气。仿佛只要他们将自己的胸膛鼓得足够高，就能用气势把艾草杀死。 艾草当然不可能被气势杀死。她举剑挡住朝她劈来的剑，对方的剑就在她手中分成了两半。她冷静地捅穿这人的心脏，再将他甩出，砸向另一个冲来的人。 不过几息，她面前就只剩下男配还站着了。 艾草笑着走到他面前。 男子咬着牙，声音低哑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青氏从来没提到过你！狐狐怎么会在你手里！” 艾草笑着问：“你说的青氏，是谁啊？” 男子低声说：“……是狐狐上一世的族兄。” 他见艾草并未对他说出的，对小狐狸的昵称“狐狐”有所抵触，心下稍安。 这短发的乡野女人，怕是看上狐狐美貌，想要借狐狐的光来勾搭他。男子暗想。 但他怎么会看上这种野女人呢。 他的心永远是狐狐的！ 虽然和其他男人比起来，他还有很多发展的空间，但只有他，才能给狐狐美好的未来！ 男子脸上挂着笑，伸手说：“如果你将狐狐还给我，我……” 他的话只到这里为止。 男子红色的眼瞳中，映照出了银色的剑身，与从他的身体中涌出的，铺天盖地的血红。在他身体中的灵魂见肉身被毁，便要从这里逃出去—— 但艾草再捅了他一剑。第一剑毁去肉身，第二剑断送灵台。他尚未逃出的灵魂被这剑削成两半，再难愈合。 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意识模糊之时，他看见雪白的狐狸亲热地凑了过来。它软软的尾巴扫在他的脸上，像是一个迟了好几次轮回的亲吻。 男子眼中泛起泪花。 小狐狸轻轻“嘤”了声，用爪子挖出这双泛起泪花的眼睛，嚼了嚼吃掉了。 它身后，光点再一次聚集了起来。 第90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5） 艾草看了眼仍呆站在门口的老板娘。 她再看看早已经成了木头渣子的门，认真说：“我不会修门，也没办法把它复原成本来那样。” 艾草把之前被老板娘推回来的那块碎银拿出来，再塞给老板娘。老板娘现在也不低着头看地面了，任她把碎银放在手里，只张着嘴看她。 艾草问：“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猛摇头。 她张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只是个一点儿修为都没有的凡人，不应也不能掺和进仙人的事情中间。 先敬罗衣后敬人，光是看这女子身上穿的白衣，便不可能是她能搭上话的仙人了。 老板娘赶紧揉了两下发僵的脸颊，对着艾草露出个殷勤的笑。她方才没顾上手心里还有一块碎银，脸上留下了道碎银碾过的红痕。 老板娘笑着说：“怎么能麻烦仙人呢，这事我去找个木匠，今晚就能解决。” 她终于注意到自己手里的碎银，说话都干涩了些：“这，这银子……我怎么好意思要您的……” 艾草摇头，说：“院子里的尸体也要拜托你来处理。” “这……”老板娘犹豫着看向院子。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男护卫的尸体。艾草刚把护卫们的尸体堆到一块，给小狐狸充分留出了吃尸体的空间。 雪白的小狐狸已经被血染成了淡粉色。它用爪子撕开尸体胸口的剑伤，鼻子拱进去嚼肉。 那层皮被它拱得起起伏伏。 它一边吃，一边发出欢快的叫声。 艾草再说：“如果你顾及他们的身份，就说你对此事全然不知情。”艾草给她找理由，“不管是说被我控制了还是抹消记忆了都行。” 老板娘一咬牙，一闭眼，说：“行，这事交给我。” 她迅速转身离开了。 现在院子里暂时只有艾草和小狐狸。艾草从房间里拿了套茶具，再出来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饮。她饮到第三杯，小狐狸的头才从这具尸体里探出来。 它的鼻尖上都是碎肉末和血渍。艾草忍不住轻轻笑了声，问它：“要给你擦一擦吗？” 小狐狸雀跃地朝她冲了过来，跃到了她的膝盖上撒娇。 艾草笑着给它擦鼻子和脸。 那具被它吃干净，只剩下一张人皮的尸体软软地瘪了下去。 艾草给小狐狸擦干净了脸，小狐狸身后的光点这才乖乖聚在了一起。它们凝成了一条新的，蓬松的雪白尾巴。 小狐狸得意地甩了甩它的第三条尾巴。 它那双黑色眼睛里，终于不再是清澈的愚蠢了。 艾草从这双黑眼睛里瞥见一线狡黠，便笑着摸摸它的头，说：“你既然可以修成人形了，就不要再装作听不懂我说话了。” 小狐狸嘤了声，乱叫着用鼻子拱她的手。 艾草毫不留情地把它拎起来，放在桌上：“变。” 小狐狸晃了晃耳朵。 如冰一般晶莹的星屑缓慢浮现。它们聚集环绕在小狐狸身边，将它层层包裹住—— 它们散去。 穿了条银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从桌上跳下来，鼓着脸闹她：“哪里有这样凶我的！” 这女子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像是含了一汪春水；但那双漆黑眼瞳里全是恼怒，将她脸上的聪明气减弱了好几分。 艾草耸肩。她隔开女子挥过来的拳头，再倒了杯茶给她。 女子气哼哼地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就皱着脸“呸呸呸”，把嘴里的茶都吐掉了。 “我也没凶你……”艾草问，“你不喜欢喝茶吗？” 女子气得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用力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我看你喝那么多，还以为它好喝呢！”女子再呸了两口，说，“没想到又苦又涩，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拿出来折腾我的。” 艾草笑了笑。 女子在她边上坐下，问：“你叫什么？” “艾草。”艾草说，“你呢？” 女子说：“按理来说，我是青丘青云。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要青丘的名字。” 女子想了想。她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犹豫着说：“但我还没有想好新的名字。” 艾草把自己的茶杯倒满，说：“有关于名字的想法吗？” 女子点头。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张人皮，说：“是他和我的族亲帮我恢复了修为和身体，我想起名字来悼念他们。” 艾草沉默地看了几秒女子的表情。 说是悼念，女子的脸上却一点儿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艾草便知道她只是嘴上一说。大概，要把她说出来的话反过来，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女子露出狡黠的笑，说：“可惜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不然我还可以给他们刻字立碑……” 艾草也笑：“再说就过了。” 女子朝她吐舌头。如果不是她现在已经化成人形，她真想要往艾草的脸上吐口水。 女子说：“你着急让我有名字？” 艾草点头：“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狐狸。有人在这座城市里散布了消息，如果我在外这么叫你……” “会招惹很多仇家？”女子抢答。 艾草顿了顿，说：“会杀太多人，不好。” 女子看了眼院子。老板娘还没叫人来处理院子里的尸体，那些男尸在地上以奇奇怪怪的姿势和状态躺着。 女子点头，说：“行。” 她抬起手。她指尖瞬间长出一寸有余的尖利指甲——她用力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几颗晶莹的银白色血珠便从那处伤口里飘了出来，在她眼前晃晃悠悠地飘浮。 她面前共有八颗血珠。 其中两颗血珠较为清透，另六颗血珠则晦暗不清。她将清透的两颗血珠丢进嘴里咀嚼，口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女子说：“现在就是第九世啊。”她说话的速度变得又轻又慢，“我怎么会在第九世修成人形呢？” 她看向艾草，眼里带着笑意：“我还不确定我是谁。但艾草，你又是谁？” 第91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6） 艾草眨眨眼。 她笑眯眯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问：“怎么了？” 女子轻轻哼了声。她继续咀嚼口中的血珠，竟也顺着艾草的意思，将她提出来的问题揭了过去。 女子说：“我第一次断掉尾巴的时候，我把逸散出的一些灵力，混着我的血液凝成了这些珠子。” “我将那一世的记忆封存，埋回了身体里。每一次我断掉或是长出尾巴，都会想起这件事。” “我断了八次尾巴，度过了八次轮回。所以，这里有八颗珠子。” 她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浮在她面前的血珠。 她的指甲撞在这颗血珠上，发出了一声清脆而悠长的回响。 “第一世的我手段几乎可以通天。因而在幼时，便通过一些办法，预知了这几世波澜。”女子说，“但在那时的预知里，我会在第九世彻底死去。自然，也只有在死前断尾那时，才有可能启封这些。” 但她却再次长出了第三条尾巴，恢复灵智。 按照顺序，她启封了第一世与第二世的记忆。 女子的黑眼睛平静地看着艾草。 艾草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慢吞吞地喝茶，问：“那怎么了？” 女子泄了气。 她再拿起之前用过的那杯茶，自己将它倒满了。她喝了口茶，说：“这茶，和过去那些痛苦比起来，还是甜了些。” 艾草笑了笑。她习惯性地抬手，准备像上个世界一样，摸摸女子的发顶。但她抬起手时，又意识到面前这名女子并非真正的年轻人。她再像对待幼崽一样对待她，就不合适了。 女子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说：“你还是叫我青云。不是青丘青云，就只是青云。” 艾草点头，说：“很高兴认识你，青云。” 青云弯起嘴角，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她盯着艾草看了一会，脸上的笑意转成了惊讶：“你怎么一点儿灵力都没有？” 比艾草更先回应这句问话的，是系统的惊叫声。 系统大叫：“怎么可能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它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是浓浓的焦虑，“明明已经给你了修为大礼包啊！你也御剑来到这座城市的，我亲眼看见的！” 艾草眨眨眼，问：“灵力？” 青云眉头紧皱。她身体前倾，黑眼睛紧紧盯着艾草。她沉声说：“和我对视。” 艾草便看她的眼睛。 青云那双黑色眼睛中，泛起了淡淡的银光——以她的眼瞳为这场交锋的边界，两道银光相互交错。过了几息，青云忽得闭上了眼睛，疲惫地说：“不行，现在我还找不出你身上的问题。” 艾草说：“也不用找。” 如果她现在有精力，青云定要狠狠瞪她一眼的。但她刚刚经历了场剧烈的交锋，怎么都没睁开眼的力气。 青云闭着眼，说：“我记得你是御剑来的，那你能将你的本命剑拿出来，让我看看吗？”她调息了几瞬，将胸中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这才睁开眼。 艾草抬手。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出现在她手中。 它颇人性化地挣开了她的手，在半空中挥着剑柄对艾草和青云，砸了一人一下脑壳。 青云被它这下砸得发愣，眼神茫然地看着这把剑。 青云问：“这是你的本命剑？” 艾草点头，说：“从理论上讲，是的。” 青云眼神发空：“你不是它的本命剑，对？” 艾草点头。 青云看看这把剑，再看看艾草。 她视线来回了几遍，反复确认过了，才说：“你身上的灵力还没有它多，难怪它要打你。” 艾草笑了笑，说：“我还有别的剑，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出来。” 青云：“啊？” 艾草再抬手，她手中便再出现了一把宽剑。这把宽剑不似先前那把跳脱，只平静地落在艾草手里。 艾草挥了两下，说：“这把就是之前带我来这里的剑。” 青云再次眉头紧皱。她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对啊，一个人只能有一把本命剑的啊……更不用说你身上的灵力还没有你本命剑的灵力多，到底……” 系统也在艾草的脑袋里大叫：“为什么你没有灵力啊！” 系统有泪不轻弹，但如今已经不是它伤心与否的问题了。想到艾草的低精神力，再想到中台总忙着查bug，把它上报的问题放在一边，它就忍不住再为辛苦搞气运帮艾草的自己，鞠一把泪。 艾草意思意思安慰了它两声。 青云小声念叨着，走过重叠的男护卫尸体，顺脚将他们踩得更碎了些。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几圈，气势汹汹地坐了回来。 青云说：“如果你帮我把剩余的记忆都找回来，我应该能找出你身上的问题。”她说，“如果连我修成十尾，圆满飞升了都弄不清你身上的问题，那就不是这个世界能解决的事了，你去别的世界找找办法。” 她说的认真，艾草便也认真了些，说：“好。” 艾草想了想，问：“你既然已经知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我便直说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圆满飞升的。但当然，我不止想让你修成十尾。” 青云点头。她也猜测过艾草来到这里的目的。毕竟，艾草在她面前出现的时机太过恰好，刚刚好能将她带离这一世的命运轨道。 要是艾草来的太早，她就还在青丘之中；要是艾草来晚了些，她就会被男配带到不知哪里。 唯有在那个时间，艾草才能恰好救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狐狸。 艾草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继续说：“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长久地稳定下去。” 青云眉心微皱。她说：“稳定一个世界，可比让我再拥有九条尾巴还难啊。” 艾草点头，说：“我有比较丰富的稳定世界经验。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稳定三个世界了。” 青云只当她是在说笑话，也开玩笑说：“说来听听。” 艾草简单讲了过去三个世界的经历。 青云的表情愈发复杂。 等艾草讲完了，青云才艰难地开口问：“你打算让这个世界的女子当道？” 艾草眨眨眼，反问：“不可以吗？” 第92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7） 青云露出了明显的，犹豫的表情。 艾草的描述过于清晰，看着也不似在骗人。 她也能看出艾草不是在开玩笑，但……她在这样的世界里开始了第九次轮回，这个世界仍旧和她的第一世没有任何区别。 她想问，这个世界真的有变好的可能性吗？ 青云也确实这么问了。 艾草想了想，说：“当然。”她笑着说，“你比我多活了八辈子，怎么会看不到变好的可能性呢？” 青云作势要敲她额头，被半空中的长剑抢先一步。长剑径直往下砸，剑柄恰恰好好砸在艾草头上，发出了声闷响。 艾草摸摸脑袋，说：“还挺痛的。” 艾草把两把剑都捡起来，试图将它们送走。但两把剑仿佛和空气黏在了一起，一点儿都没有消失的意思。 青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问：“你之前都是靠打架，让世界变好的？” 艾草点头再摇头。 艾草说：“一部分。我负责打架的那一部分，别人负责打架之外的部分。”她的声音轻了些，说，“如果没有绝对的武力，是很难把人从一开始的泥沼里拽出来的。” “这个世界也是这样？”青云问。 艾草点头：“如果我连一开始抱走你的男配都打不过，自然没办法改变你的命运。” 青云想到了自己当时的状态。一只尾巴的她和普通的狐狸没什么区别，也对抱她的人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她不赞成打打杀杀，但如果能达成她的目的，那武力确实是必须的。 青云说：“之后遇到的人会更强。”她慢慢回忆那两颗被她吃掉的血珠，“我第一次断去的尾巴含有最多的灵力，之后的则依次递减。” 艾草点头：“都杀了就行了。” 青云笑着问：“你知道都有谁吗，现在就说要都杀了？” 艾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说：“不管是谁都能杀。” 她放弃将长剑变消失的尝试，将它们好好地并排放在了桌上。 青云继续说：“我现在只知道我第一世和第二世时，为了谁断了我的尾巴；但他们对现在的我来说，太强了。” “我能……” 青云眯起狐狸般的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艾草的话：“你能杀多少？” 艾草说：“除了拥有你断尾修为之外的全部男人。” “男修呢？”青云咄咄逼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男修都行。”艾草说，“那些与你有过纠葛的人，要留给你来吃。如果用我的方法，他们的修为和灵魂都没法留下。” 青云瞥一眼桌上的剑，问：“就靠剑吗？” 艾草摇头，说：“我可以让男人生女人。” 青云“啊？”了声。 艾草详细地解释了下她的技能。与之前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女主青云可以流畅地接受她的存在。因此艾草讲技能时，也讲得详细了许多。 青云张着嘴听完，说：“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用的法宝的？”她伸手摇晃艾草的肩，大声说，“也给我一个嘛！” 艾草被她摇晃得晕晕乎乎，从嘴里传出来的声音也变了调：“这……不是……法宝……” 青云继续晃她：“这个不是法宝能是什么！” 艾草晕乎乎地摆手。两把躺在桌上的剑便交叉滑入两人之间，为艾草争取了喘息的时间和空间。 青云轻哼了声。她脑袋上冒出两个毛茸茸的大狐狸耳朵，往院外的方向一转。青云这才松开艾草的肩，将坐姿调整得更端庄些。 青云压低声音，说：“这儿的老板娘带着一批人来了。” 她顿了顿，再说：“除了老板娘外的脚步声都很轻和统一。” 艾草撑着桌面。她迅速从方才天旋地转的状态中回神，小声应了声，便冷静下来，整理好了自己的状态。 她们安静地对视了一眼。 现在的天色已经较之前更黑，那个缺了门的院门，看着就像是一只黑色巨口。 执着灯笼的老板娘快步走进了院子。她踩出了一片清脆的脚步声，面上挂了谄媚的，面具一般的笑容。 她身后是一片黑色的人影。 老板娘干笑着说：“仙人们，这里就是那位仙人来过的院子了……” 人影中发出了小小的骚动声。 不用老板娘再说什么。 他们已经看见了空无一人，只有尸体留下的院子。尸体们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最上面盖了几片被剑割开的人皮碎片。 一名黑色人影扼住老板娘的喉咙，声音低哑地问：“那些人长什么样？” 老板娘干咳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将手上的力气放松了些，但还是牢牢制着她的喉咙。 老板娘的声音嘶哑：“我……我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扣着她喉咙的手蓦得收紧，她眼角流下了眼泪，一滴滴落在那人的手上。 那人冷哼了声，又下力气按在她脖子上，再将她甩到一边，大骂：“没用的凡人！” 他冷声对同伴下令：“将所有尸体都带回去，仔细检查！” 黑色的人影们散开。他们的灵力铺满了这小院子的每一寸角落，将每一点碎肉和头发，都好好地收了起来。在再一次检查完这处小院子后，人影们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只剩下靠在院墙上，低着头生死不明的老板娘。 小院安静了许久。 突兀冒出了女子的声音。 “没人了。”青云说。 她将自己冒出来的耳朵压回去，敏捷地翻过院墙，从院子外跳了进来。 艾草跟着她跳了进来。她还没找到把剑放回去的办法，只从院墙外捡了两根散开的长干草，把它俩绑一绑背在背上。 她扫了一圈院内。石头桌子凳子都倒着，但地上和空气里确实一点儿血腥味都没有。只有墙边的老板娘在慢慢地喘气。 艾草听了两声，只听她出气，没怎么进气。 她看青云。 青云走到老板娘边上。她的双眼泛起银光，将老板娘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艾草问：“她还能活吗？” 青云点头：“就算没有我们，她也不会死。”她指老板娘脖子上的青黑指印，“我把这里的伤治好，别处都是些轻微挫伤，不要紧。” 她叫艾草来帮她把老板娘放平。艾草帮着做完，才疑问：“你不能用灵力给她换位置？” 青云瞥她一眼，说：“给你找点事做。” 她抬手，动作轻柔地放在老板娘的脖子上。如雪般晶莹闪烁的灵力从她的掌心飘出，落在乌黑的指印上。雪落了薄薄一层，指印便淡得快看不见了。 青云收回手。 她的灵力治疗立竿见影。 老板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青云时，神色一瞬慌乱；但在她看见青云身边的艾草时，她脸上的慌乱才真的消失干净。 老板娘咳了几声，勉强地说：“我将院子里……咳！打扫干净了……不知道仙人愿意……答应小人一个请求吗？” 第93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8） 青云笑嘻嘻地轻轻推推艾草，把她推到老板娘面前。 艾草问：“你在答应我的时候，就想好要用这个方法了？” 老板娘机械地上下点头。她抬手扶住自己的脖子，慢慢地站起身，朝艾草行了礼。 老板娘说：“城内没有专门收尸的，倘若惊动了官府，事情又不好解决了。小人便换了双脚步声响的鞋，再向旁人透露了那黑衣人来过的消息。” 她又咳了几声，说：“小人……” 艾草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说：“你先别自称小人了。”她指指自己，“你和我，不都是人嘛。” 老板娘一噎。她眼中泛出泪花，哽咽着站了起来。 老板娘再缓了缓神，才说：“小人……我原以为受了那样的伤，这辈子便再也无法说话了……”她含着泪向青云行礼，“谢谢您。” 青云轻哼了声，头顶突兀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她在老板娘的眼睛里发现自己头顶冒了耳朵，便赶紧伸手把它们压下去。 老板娘没多嘴问什么，只转身和艾草说：“我有个女儿。她年龄尚小，虽有些小聪明，但还顽皮得很。前些日子，她说她遇到了个白衣服的仙人，要拉她去修仙。” “我只是个凡人，全然不明白修仙方面的事情。”老板娘说，“仙人能否帮我去问一问，是否确有此人此事？” “你女儿是什么想法？”艾草问。 “我问了小女许多次。”老板娘的神情有些落寞，“小女只说对方会飞，除此之外便不肯说了。” 青云插嘴，问：“你们关系不好？” 老板娘抿了抿嘴唇，说：“……是。” 青云笑着扯艾草的衣服：“要是她们母女的关系好，也不至于要来问你了。你不如就当是做好事攒功德，随手帮这个忙。” 艾草瞥她一眼，问：“你要攒功德飞升？” 青云打了个哈哈，装作没听见她这句话，左顾右盼了一大圈，才在艾草的凝视中说：“怎么会呢。” 艾草叹了口气。 她说：“我不能打包票，但我们可以试试。” 老板娘这才松了口气。她将提着的心放下后，脖子上传来的疼痛又剧烈了些。她捂着脖子咳了好几声，声音沙哑地说：“我现在就去带我家小女来见仙人们。” 她摇晃着转身。她转身转了一半，手臂便被艾草托住了。 比她高出一截的艾草搀着她，说：“一起去。” 在老板娘坚决的推脱下，艾草松开了搀着老板娘的手，和青云一起跟在她身后走。她们走出院子，又拐了两个弯，便穿过一道石头垒砌的拱门，走到了外面。 老板娘将路中央的几堆干草踢到路边上。她眼快瞧见干草底下的碎蛋壳，再用鞋子拨了些回来，盖在那些蛋壳蛋清上。 她停在了一处院门口。 艾草问：“这里就是你家吗？” 老板娘闭了闭眼睛，艰难地点头。 这小小院门的顶上，有一个干草堆出来的鸡窝。鸡窝上有只母鸡，鸡窝下有个小女孩。 母鸡剑拔弩张地竖起头冠，张开翅膀，黑豆眼睛紧紧盯着正在往门上爬的小女孩。 老板娘说话的声音干涩：“囡囡，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快步走到小女孩身边，将她从门框上薅下来站好。这扎着俩羊角辫的小女孩反抗了几下，抵不过她的力气，还是十分不情愿地下来了。 老板娘训她：“我前几日才给你买的新衣服，你看看现在穿成什么样了！” 她生气地给小女孩的衣服拍灰。 艾草站在一边看。 老板娘从小女孩这件衣服上，拍下来了两片鸡毛，三根干草，还有若干扑簌簌掉下来的干泥巴。衣摆上还被火燎出了几个洞，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搞的。 小女孩被她捣鼓得不耐烦，圆溜溜的眼睛往四下看。 她和艾草对上了视线。 像是才意识到边上还有人，小女孩猛的用力挣开老板娘的手。不等老板娘再骂她，便一闪身躲到了她身后。 小女孩看看艾草，再看看青云，小声问：“娘，她们是谁啊。” 老板娘气红了脸，咬着牙说：“你这丫头，快来和两位仙人问好。” 小女孩眨眨眼。 她看看青云，说：“仙人姐姐好。” 老板娘再把她拉到艾草面前，训她：“还有一位仙人呢？快问好。” 小女孩抿着嘴，被老板娘催促了几遍，才说：“姐姐好。” 老板娘拧起眉。她还要再训小女孩，小女孩已挣开她的手，笑着跑进院子里了。 老板娘赶紧转身，向艾草赔罪：“小女不通晓事理……” 艾草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按这个世界的规则看，她确实不是“仙人”。毕竟，哪个仙人会既没有灵力，也没有修为。 青云也笑，说：“你的小娃确实应该是修仙的人。”她看见老板娘为难的脸色，便继续笑着说，“她生了一双好眼睛。等我摸一摸，就知道她的根骨怎么样，合适修什么仙了。” 老板娘被夸得有点儿无措，站在原地拨了两下衣服，嗫嚅着没说话。 天空暗了下来。 她将两人引进正房，带二人坐下了，再亲自端来了茶水。她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准备开溜的小女进正房坐下，认真地，当着艾草和青云的面问她：“先前要拉你去修仙的那位，和你说了些什么？” 小女孩看看艾草和青云，抬着下巴对她的母亲发难：“娘！我不是都说了好几次了吗！” 老板娘深呼吸了几下，说：“你再说一遍就好。娘是怕你被坏人拐走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娘的好意呢！”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背暴起青筋。脖子上新鲜的伤口隐隐作痛，老板娘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倘若不是为了唯一的女儿，她又何必以身涉险，让自己都受了伤。 艾草慢吞吞地抬起手，将手轻轻覆在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上。 艾草安抚她：“没事的，我们都在，你可以先不着急。”她再用上了主教的说话技巧——她的话语成功地安抚了老板娘。 艾草再微笑着问噘着嘴，一脸不服气的小女孩：“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们也不问了。” 她转头，问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青云：“附近有修仙宗门吗？我们去端几个玩玩。” 青云眼睛一亮。 她笑嘻嘻地掰手指：“这儿附近就有一个。我看那个宗门里没什么厉害的人，我们可以……” 小女孩迅速开口，说：“我和你们说！” 和艾草演完了双簧，青云再趴回桌面上，无所事事地扒拉面前装了半杯茶水的瓷杯。 艾草弯起嘴角，说：“你说，我在听。” 第94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9） 小女孩看了两眼老板娘，见她对自己方才的话没什么反应，这才说：“那天她从半空中摔进鸡窝里了，被我看到了。” 艾草眨眨眼。 她的态度过于冷静，连带着被她捂着手的老板娘也没发火。 小女孩犹豫着继续说：“我当时想拉着她来找娘的，但她给我塞了一块石头，说让我别和其他人说。” 老板娘叹了口气，问话的语气平静了些：“你也确实从未和我提过。” 小女孩点头。 她继续说：“后来她又来过几次。有一次她来摸鸡蛋，被我发现了。”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老板娘抬手扶住头，感觉自己在头痛。 小女孩说：“她说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过鸡蛋了，就又给了我一块石头，和我说要买一枚鸡蛋。” “……一枚鸡蛋比一块石头贵。”老板娘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下次，就别做这种不平等的买卖了。” 小女孩眨眨眼，俏皮地说：“我才不傻呢！那个不是普通的石头，我找了好一圈，也只在那些修仙店里看见这种石头。” 她遮遮掩掩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流光璀璨的小石头。 石头只有她的指盖大小，但它通体剔透，看着就不是凡物。 青云瞥了一眼，说：“啊，一块下品灵石。”她无聊地玩自己的手指，随口说，“那还挺公平的。” 她顺便解释了句：“一块下品灵石能抵一两银子，别说要买个鸡蛋，买只母鸡都是小问题。” 老板娘抿了抿嘴，小声问小女孩：“不是有两块石头吗？” 小女孩歪歪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把另一块埋起来了啊。” “这种事情都不和娘说……” “和你说了，你要从天亮开始骂我，一直骂到天黑的。” 小女孩看出艾草和青云是站在她这边的，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老板娘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了。 艾草弯起眼，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她说我骨骼惊奇，必能成大器。”小女孩说，“她还说她那里小门小户的，没法给我提供足够的修仙资源，建议我去找些厉害仙人。” 艾草看了眼青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青云心头一跳，谨慎地抬眼回看她。 青云小声问：“你……” “我想找她聊聊。”艾草朝青云笑了笑，便转头问小女孩。 青云不动声色地坐直了。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是想什么时候见她，就能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小女孩嘟囔。 “她是仙人，自然有联系你的方法。”艾草说。她再问：“那个仙人是女子还是男子？” “……问这个干什么？”小女孩谨慎地反问。 “如果是男子，就杀了。”艾草随口说，她见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不变，方才的猜测便多了几分确定，“如果是女子，就可以聊聊合作。” 青云感觉自己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青云干巴巴地插嘴，问：“你要合作什么？” 艾草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觉得我一个人没法杀穿修仙界吗？”她屈起手指，敲了敲茶几桌面，“我现在不就在找帮手？” 青云再次顺滑地趴下了。 小女孩看看青云，再看看艾草，犹豫着说：“……是女子。”她捏捏衣摆，说，“年龄看起来和这位仙人姐姐差不多，穿了一身白衣，一看就是修仙的仙人。” 艾草点头，说：“我们今晚就和她聊一聊。” 老板娘惊愕地问：“今晚？” 房间中早已经点上了灯。艾草看一眼明亮的烛光，说：“今天的事情必定传到了她耳里。” 她说话的声音轻了些：“如果她在意你，就必然会来。” 房间中的烛火摇曳。 艾草在系统的警告嗡鸣声中，站起身。 她的身后倏然拖出一道瘦长黑影。 黑影在她身后扭曲放大，从里面钻出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紧贴在艾草身后，抬手将手中的链状武器围在她的脖子上——但女子错估了艾草的身高，干脆顺势往下，将武器围住艾草的腰。 艾草在武器围成的圈子里转了个身，平静地说：“晚上好。” 女子慌忙看向房间中的其他人。趴在茶几上的青云懒洋洋地抬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坐在边上的小女孩看起来也一点儿委屈都没受；另一边的老板娘倒是一副扶着头的头痛模样…… 女子迅速收回武器，拔腿就往外面走：“不好意思打扰了哈。”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喊她：“仙人姐姐！” 女子往门外跨的脚一顿。 在艾草身后背着的两把剑飞出，拦在了她面前。 女子干巴巴地说：“那叨扰了哈。”她往后挪了两步，转过身，鬼鬼祟祟地看这间房里还有哪里能跑。 艾草再拿了个茶杯，给她倒了茶，说：“来坐下喝茶，我们一起聊聊这小女孩的事。” 听艾草提到小女孩，女子走路的姿势都硬气了些。她同手同脚地走到小女孩身边坐下，僵硬地拿起茶杯。 女子问：“你没给我下毒？” 青云笑出了声。 艾草也忍不住笑，说：“没下毒。你不是也想这小女孩之后的人生好一些吗？我们想的都一样，所以约你来聊聊。” 女子偷偷看了几眼小女孩，见她确实一点儿被威胁的样子都没有，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女子闷饮了这杯茶水，抹抹嘴，说：“你想聊什么？” 艾草弯起眼睛，问：“听说你有一个宗门？” 女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上个月成立的。”女子说，“只有一个没啥灵力的山头。” “宗门里有多少人？”艾草继续问。 “我。”女子认命地再自己倒了杯茶，说，“只有我一个人。” “你自创宗门？”艾草问。 女子点头。她再一口闷了茶水，含混地说：“我和原本那个宗门的理念不合，就自己建宗门了。” 艾草点头。 她问：“有没有兴趣当修仙界的第一大宗？” 第94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9） 小女孩看了两眼老板娘，见她对自己方才的话没什么反应，这才说：“那天她从半空中摔进鸡窝里了，被我看到了。” 艾草眨眨眼。 她的态度过于冷静，连带着被她捂着手的老板娘也没发火。 小女孩犹豫着继续说：“我当时想拉着她来找娘的，但她给我塞了一块石头，说让我别和其他人说。” 老板娘叹了口气，问话的语气平静了些：“你也确实从未和我提过。” 小女孩点头。 她继续说：“后来她又来过几次。有一次她来摸鸡蛋，被我发现了。”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老板娘抬手扶住头，感觉自己在头痛。 小女孩说：“她说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过鸡蛋了，就又给了我一块石头，和我说要买一枚鸡蛋。” “……一枚鸡蛋比一块石头贵。”老板娘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下次，就别做这种不平等的买卖了。” 小女孩眨眨眼，俏皮地说：“我才不傻呢！那个不是普通的石头，我找了好一圈，也只在那些修仙店里看见这种石头。” 她遮遮掩掩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流光璀璨的小石头。 石头只有她的指盖大小，但它通体剔透，看着就不是凡物。 青云瞥了一眼，说：“啊，一块下品灵石。”她无聊地玩自己的手指，随口说，“那还挺公平的。” 她顺便解释了句：“一块下品灵石能抵一两银子，别说要买个鸡蛋，买只母鸡都是小问题。” 老板娘抿了抿嘴，小声问小女孩：“不是有两块石头吗？” 小女孩歪歪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把另一块埋起来了啊。” “这种事情都不和娘说……” “和你说了，你要从天亮开始骂我，一直骂到天黑的。” 小女孩看出艾草和青云是站在她这边的，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老板娘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了。 艾草弯起眼，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她说我骨骼惊奇，必能成大器。”小女孩说，“她还说她那里小门小户的，没法给我提供足够的修仙资源，建议我去找些厉害仙人。” 艾草看了眼青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青云心头一跳，谨慎地抬眼回看她。 青云小声问：“你……” “我想找她聊聊。”艾草朝青云笑了笑，便转头问小女孩。 青云不动声色地坐直了。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是想什么时候见她，就能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小女孩嘟囔。 “她是仙人，自然有联系你的方法。”艾草说。她再问：“那个仙人是女子还是男子？” “……问这个干什么？”小女孩谨慎地反问。 “如果是男子，就杀了。”艾草随口说，她见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不变，方才的猜测便多了几分确定，“如果是女子，就可以聊聊合作。” 青云感觉自己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青云干巴巴地插嘴，问：“你要合作什么？” 艾草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觉得我一个人没法杀穿修仙界吗？”她屈起手指，敲了敲茶几桌面，“我现在不就在找帮手？” 青云再次顺滑地趴下了。 小女孩看看青云，再看看艾草，犹豫着说：“……是女子。”她捏捏衣摆，说，“年龄看起来和这位仙人姐姐差不多，穿了一身白衣，一看就是修仙的仙人。” 艾草点头，说：“我们今晚就和她聊一聊。” 老板娘惊愕地问：“今晚？” 房间中早已经点上了灯。艾草看一眼明亮的烛光，说：“今天的事情必定传到了她耳里。” 她说话的声音轻了些：“如果她在意你，就必然会来。” 房间中的烛火摇曳。 艾草在系统的警告嗡鸣声中，站起身。 她的身后倏然拖出一道瘦长黑影。 黑影在她身后扭曲放大，从里面钻出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紧贴在艾草身后，抬手将手中的链状武器围在她的脖子上——但女子错估了艾草的身高，干脆顺势往下，将武器围住艾草的腰。 艾草在武器围成的圈子里转了个身，平静地说：“晚上好。” 女子慌忙看向房间中的其他人。趴在茶几上的青云懒洋洋地抬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坐在边上的小女孩看起来也一点儿委屈都没受；另一边的老板娘倒是一副扶着头的头痛模样…… 女子迅速收回武器，拔腿就往外面走：“不好意思打扰了哈。”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喊她：“仙人姐姐！” 女子往门外跨的脚一顿。 在艾草身后背着的两把剑飞出，拦在了她面前。 女子干巴巴地说：“那叨扰了哈。”她往后挪了两步，转过身，鬼鬼祟祟地看这间房里还有哪里能跑。 艾草再拿了个茶杯，给她倒了茶，说：“来坐下喝茶，我们一起聊聊这小女孩的事。” 听艾草提到小女孩，女子走路的姿势都硬气了些。她同手同脚地走到小女孩身边坐下，僵硬地拿起茶杯。 女子问：“你没给我下毒？” 青云笑出了声。 艾草也忍不住笑，说：“没下毒。你不是也想这小女孩之后的人生好一些吗？我们想的都一样，所以约你来聊聊。” 女子偷偷看了几眼小女孩，见她确实一点儿被威胁的样子都没有，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女子闷饮了这杯茶水，抹抹嘴，说：“你想聊什么？” 艾草弯起眼睛，问：“听说你有一个宗门？” 女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上个月成立的。”女子说，“只有一个没啥灵力的山头。” “宗门里有多少人？”艾草继续问。 “我。”女子认命地再自己倒了杯茶，说，“只有我一个人。” “你自创宗门？”艾草问。 女子点头。她再一口闷了茶水，含混地说：“我和原本那个宗门的理念不合，就自己建宗门了。” 艾草点头。 她问：“有没有兴趣当修仙界的第一大宗？” 第95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0） 女子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原本趴在茶几上的青云动作迅速地起身后撤，同时挥手在自己和艾草身边都布下一道灵力，把云雾状的茶水都挡在外面。 女子的反应也很迅速。 她一边咳一边挥手，用灵力把茶水包裹了起来，将它送到房间外头。 听声音，应该是把水泼在了泥土上。 女子干巴巴地问：“第……第一？哪个第一，倒数第一？” 艾草笑着说：“正数第一。” 女子仔细盯着艾草的脸看。她左看右看，都没能在这张微笑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成分。 女子皱着眉，说：“现在公认的……”她看看老板娘和小女孩，站起身，“这话不能让凡人听。”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到茶几上。 老板娘抿了抿嘴。她站起身，说：“我先带小女睡下，仙人们慢谈。” 她拎着满脸不情愿的小女孩走出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有艾草、青云和这女子共三人。 女子捏了两个手诀，这才再坐下，说：“我布了隔音屏障。现在我们说的内容不会被凡人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快，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女子说：“现在公认的，修仙界第一大宗，是那个修无情道的剑仙领头。”她盯着艾草，问，“你问我有没有兴趣当第一大宗，我肯定有。” “但我也有自知之明。” “现在就算是那剑仙的一个小指头，都能把我打得神魂俱灭，永无转世的机会。” “你是和我，或者是那剑仙有什么仇，才来找我问这个问题吗？”女子问。 她说了一通，又开始生气：“而且我看得分明，你身上一点儿修为都没有，只有蛮力！你边上这位姑娘倒有修为，但她也修为平平。” “我真应该在看到你们的时候就跑。”女子说。 艾草笑了笑，问：“那为什么不跑？” 女子翻了个白眼，说：“因为我跑不掉啊。”她指艾草身后的那两把剑，说，“如果我敢动，这俩剑肯定把我砍了。你说我敢不敢动？” 艾草嘴角的笑意更深：“它们是我的本命剑。” 女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看看艾草，再看看艾草身后的这两把剑。 青云好心地帮她把逐渐张大的嘴巴合上。 青云说：“这家伙——”她懒洋洋地朝艾草那抬了抬下巴，“目前杀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都只用一剑。” 艾草摸摸鼻子，说：“有的骨头硬，要砍两下。” 女子犹豫着问：“金丹期以上的呢？” 青云说：“现在遇上过一个元婴的，把他两剑砍残了，再起不能。” 最先遇到的，金丹期修为的族亲被艾草刺了一剑，就生命垂危了；后来遇到的，元婴修为的黑衣人被艾草砍了两剑，就躺在地上抽搐了。 以此类推，之后遇到更高等级的修士，也可以以此类推，每高一个大境界，艾草就要多砍一下。 女子目瞪口呆地听着。她想了想，再说：“我的宗门下没有弟子。” 她的脸颊微红，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只登记了宗门名字，里头真的一个弟子都没有。” 青云打了个哈欠。 青云懒懒地说：“让艾草给你造一点出来就行了。”她说话的声音愈轻。 艾草转头看她。青云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淡淡的光点萦绕在她的身边，将她层层包裹了起来。 艾草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女子也注意到了青云身上的异状。她往艾草身边挪了点，问：“听说什么？” 围绕在青云身边的光点散开。 艾草伸手，将那只紧闭着眼睛，从桌面上缓慢滑下来的小狐狸捞进怀里。 艾草这才继续说：“九尾狐的传闻。” 女子看看小狐狸，瞳孔地震：“这就是……” “应该是。”艾草说。 “散布消息的人要对她不利？”女子问。 她敢与之前的宗门割席，还顺利创下了属于自己的新宗门；便可见她也不是软皮。 “应该。”艾草说，“想和她再续前缘，谋求她的修为，确实是对她不利。” 女子点头，问：“散布消息的人呢？” “死了一个。”艾草说，“不清楚还有几个，但如果遇上，我应该都能把他们杀了。” 女子松了口气。她看看酣睡的小狐狸，问：“我能摸摸她吗？” 艾草把小狐狸递给她：“或许你想抱着她？” 女子只犹豫了一瞬，便小心地接过小狐狸，将她托在手上。她似乎是第一次抱这种毛茸茸的小生物，试探着换了几次姿势。 艾草说：“没事，她不是真的狐狸，不用担心伤到她。” 女子这才放心。她单手托着小狐狸，另一手又轻又慢地抚摸小狐狸脊背上的毛。 摸了会狐狸，女子说话的口气也软和了些。她问：“你想我当第一大宗的宗主，想从我这里得什么好处？” 艾草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光是扶持你的宗门扩大，就有很多好处。” 她慢吞吞地说：“你的宗门，是一个和其他旧宗门没什么利益牵扯的新宗门；你会为了一个修仙的好苗子而多次接触，之后再如何为了利益背叛我，也不至于给我背后捅几刀。” “最重要的是，你是女子。”艾草说，“我信不过男人。” “修仙界中，大小宗门，总有宗主是女子的。”女子说。 艾草笑了笑，点头说：“你说‘总有’，那提出几个真握有实权的女宗主，给我听听？” 女子哑然。 她低下头，看着小狐狸嘟哝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你也不去找那些小男孩，是他们的根骨都差呢，还是你不想招他们？”艾草笑着问。 女子沉默着摸小狐狸。 艾草说：“你也能看出来，我身上没有修为。”她说话的语气轻快，半点都不像是真没有修为的人，“这只小狐狸的人身也还不稳定。” “之后我们结伴？”艾草发出邀请，“你保护我们，我负责给你的宗门招生。”她想了想，又说，“当然了，只包招女子，她们的根骨好不好另说。” 女子犹豫了下。 她在这座城市里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一个合眼缘的小女孩。 若是和艾草一起……真能招到更多小女孩吗？ “……还有什么条件？”女子问。 艾草眨眨眼。 艾草说：“你都是修士了，应该能看见灵魂？” 第95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0） 女子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原本趴在茶几上的青云动作迅速地起身后撤，同时挥手在自己和艾草身边都布下一道灵力，把云雾状的茶水都挡在外面。 女子的反应也很迅速。 她一边咳一边挥手，用灵力把茶水包裹了起来，将它送到房间外头。 听声音，应该是把水泼在了泥土上。 女子干巴巴地问：“第……第一？哪个第一，倒数第一？” 艾草笑着说：“正数第一。” 女子仔细盯着艾草的脸看。她左看右看，都没能在这张微笑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成分。 女子皱着眉，说：“现在公认的……”她看看老板娘和小女孩，站起身，“这话不能让凡人听。”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到茶几上。 老板娘抿了抿嘴。她站起身，说：“我先带小女睡下，仙人们慢谈。” 她拎着满脸不情愿的小女孩走出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有艾草、青云和这女子共三人。 女子捏了两个手诀，这才再坐下，说：“我布了隔音屏障。现在我们说的内容不会被凡人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快，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女子说：“现在公认的，修仙界第一大宗，是那个修无情道的剑仙领头。”她盯着艾草，问，“你问我有没有兴趣当第一大宗，我肯定有。” “但我也有自知之明。” “现在就算是那剑仙的一个小指头，都能把我打得神魂俱灭，永无转世的机会。” “你是和我，或者是那剑仙有什么仇，才来找我问这个问题吗？”女子问。 她说了一通，又开始生气：“而且我看得分明，你身上一点儿修为都没有，只有蛮力！你边上这位姑娘倒有修为，但她也修为平平。” “我真应该在看到你们的时候就跑。”女子说。 艾草笑了笑，问：“那为什么不跑？” 女子翻了个白眼，说：“因为我跑不掉啊。”她指艾草身后的那两把剑，说，“如果我敢动，这俩剑肯定把我砍了。你说我敢不敢动？” 艾草嘴角的笑意更深：“它们是我的本命剑。” 女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看看艾草，再看看艾草身后的这两把剑。 青云好心地帮她把逐渐张大的嘴巴合上。 青云说：“这家伙——”她懒洋洋地朝艾草那抬了抬下巴，“目前杀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都只用一剑。” 艾草摸摸鼻子，说：“有的骨头硬，要砍两下。” 女子犹豫着问：“金丹期以上的呢？” 青云说：“现在遇上过一个元婴的，把他两剑砍残了，再起不能。” 最先遇到的，金丹期修为的族亲被艾草刺了一剑，就生命垂危了；后来遇到的，元婴修为的黑衣人被艾草砍了两剑，就躺在地上抽搐了。 以此类推，之后遇到更高等级的修士，也可以以此类推，每高一个大境界，艾草就要多砍一下。 女子目瞪口呆地听着。她想了想，再说：“我的宗门下没有弟子。” 她的脸颊微红，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只登记了宗门名字，里头真的一个弟子都没有。” 青云打了个哈欠。 青云懒懒地说：“让艾草给你造一点出来就行了。”她说话的声音愈轻。 艾草转头看她。青云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淡淡的光点萦绕在她的身边，将她层层包裹了起来。 艾草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女子也注意到了青云身上的异状。她往艾草身边挪了点，问：“听说什么？” 围绕在青云身边的光点散开。 艾草伸手，将那只紧闭着眼睛，从桌面上缓慢滑下来的小狐狸捞进怀里。 艾草这才继续说：“九尾狐的传闻。” 女子看看小狐狸，瞳孔地震：“这就是……” “应该是。”艾草说。 “散布消息的人要对她不利？”女子问。 她敢与之前的宗门割席，还顺利创下了属于自己的新宗门；便可见她也不是软皮。 “应该。”艾草说，“想和她再续前缘，谋求她的修为，确实是对她不利。” 女子点头，问：“散布消息的人呢？” “死了一个。”艾草说，“不清楚还有几个，但如果遇上，我应该都能把他们杀了。” 女子松了口气。她看看酣睡的小狐狸，问：“我能摸摸她吗？” 艾草把小狐狸递给她：“或许你想抱着她？” 女子只犹豫了一瞬，便小心地接过小狐狸，将她托在手上。她似乎是第一次抱这种毛茸茸的小生物，试探着换了几次姿势。 艾草说：“没事，她不是真的狐狸，不用担心伤到她。” 女子这才放心。她单手托着小狐狸，另一手又轻又慢地抚摸小狐狸脊背上的毛。 摸了会狐狸，女子说话的口气也软和了些。她问：“你想我当第一大宗的宗主，想从我这里得什么好处？” 艾草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光是扶持你的宗门扩大，就有很多好处。” 她慢吞吞地说：“你的宗门，是一个和其他旧宗门没什么利益牵扯的新宗门；你会为了一个修仙的好苗子而多次接触，之后再如何为了利益背叛我，也不至于给我背后捅几刀。” “最重要的是，你是女子。”艾草说，“我信不过男人。” “修仙界中，大小宗门，总有宗主是女子的。”女子说。 艾草笑了笑，点头说：“你说‘总有’，那提出几个真握有实权的女宗主，给我听听？” 女子哑然。 她低下头，看着小狐狸嘟哝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你也不去找那些小男孩，是他们的根骨都差呢，还是你不想招他们？”艾草笑着问。 女子沉默着摸小狐狸。 艾草说：“你也能看出来，我身上没有修为。”她说话的语气轻快，半点都不像是真没有修为的人，“这只小狐狸的人身也还不稳定。” “之后我们结伴？”艾草发出邀请，“你保护我们，我负责给你的宗门招生。”她想了想，又说，“当然了，只包招女子，她们的根骨好不好另说。” 女子犹豫了下。 她在这座城市里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一个合眼缘的小女孩。 若是和艾草一起……真能招到更多小女孩吗？ “……还有什么条件？”女子问。 艾草眨眨眼。 艾草说：“你都是修士了，应该能看见灵魂？” 第96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1） 女子警觉：“你是鬼修？我可是名门正派出来的，不干那种打扰死者的事。” 艾草摆手，说：“我可以让那些不愿意去投胎的女子和女孩，从男子的肚子里诞生。” 她像之前给青云解释那样，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技能。 女子的嘴张大，再被她自己合上。女子小声说：“这又是什么法宝，我没听说过啊……” 艾草沉默了会，决定不再和她纠结这是不是法宝的问题。 艾草问：“怎么样，你行不行？” 女子点头：“行！”她朝艾草伸出手，说，“不就是和灵魂交流嘛！我熟！好像还没介绍过。我姓杨，名灵瑶。你叫我瑶瑶也行。” 艾草握住杨灵瑶的手，说：“我是艾草，她是青云。” 杨灵瑶问：“她既然姓青，难道是青丘那群狐狸？” 艾草点头。 杨灵瑶松开手，说：“那好歹还能扯着那群老狐狸的名号，稍微撑一撑场子。” 艾草笑着说：“但我们已经杀了只青丘狐狸了，怕是要被整个青丘追杀。” 杨灵瑶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但，艾草给她描绘出来的那个未来实在是太美好了。如果她成为宗主，宗内又都是那些被现在的修仙界排挤的女修—— 那么，她真的有自己能将这个宗门，拉扯成修仙界第一大宗的信心。 倘若她什么所求都没有，那也不会从原本的宗门中离开了。 在与她同期的女子中，她不是唯一一个天赋高，修炼快的女修。但其他女修都因为各种事情陨落，只有她一人走到现在。 她与同期的女修们同起同歇，关系比亲姐妹更加亲密。宗门放任姐妹们殒落，杨灵瑶的心中怎能没有一丝恨意？ 杨灵瑶闭了闭眼睛。 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杨灵瑶说：“我知道一些女修的埋骨之处，可以带你去看看。” 艾草笑着点头应了。 杨灵瑶再伸出手，说：“我主修的法术，可以带着别人在黑色的影子里穿梭。”她示意艾草握住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 艾草毫不迟疑地握住了她的手。 粘稠的黑色阴影从她的脚下铺开。窗户的插销悄无声息地松开，风从打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 房间中的烛火熄了。 下一瞬，黑色阴影蔓延至两人一狐的全身，再迅速地塌陷了下去。 黑色的房间中再无人影。 对艾草来说，她只眨了两下眼睛，眼前就变了一番光景。 她们站在一处半山坡上。 山坡上的绿草肆意生长，没过了艾草的脚背。杨灵瑶松开艾草的手，走到了她们面前那个板板正正的方形石头前面，双腿一盘坐下了。 杨灵瑶朝艾草招手，说：“我离开宗门的时候，偷偷把一些她们的衣物也带出来了。”她摸摸这块边缘已经被她摸光滑了的石头，说，“许多姐妹连块尸骨都没有。” “你给她们立了衣冠冢？”艾草问。 杨灵瑶点头。 她垂着眼，慢慢地说：“这里是我登记的宗门地界。我想着，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离开那里。再怎么样，也要把她们带出来。” “……就算只是一部分，也好过呆在那儿。” 艾草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她们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风声。 杨灵瑶整理好了心情，笑着将小狐狸递给艾草，说：“我要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可能场景有点怪，你别被吓到。” 艾草接过小狐狸，点头。 杨灵瑶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默念法诀。她周身无形的气流环绕，将她的长发荡起一层层波澜。 风停，耳边唯有寂静。 杨灵瑶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我是瑶瑶。”她挥手唤出了那条锁链模样的武器，将它缠在了自己手腕上——它嵌入她的身体中，挤出了一滴鲜红的血。 杨灵瑶将血抹在石头上。 她手腕上的武器嵌得更深。 她将血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窝在艾草怀里的小狐狸突兀地“嘤”了声。不待艾草做什么，她便蹿到了杨灵瑶身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艾草。 杨灵瑶也看向艾草。 她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幻，终于还是问：“为什么……” 艾草眨眨眼，歪头问：“什么？” 她脖子上的吊坠微微发热。 杨灵瑶深吸了口气，艰难地问：“为什么你身边有这么多女子的灵魂？” 艾草耸肩，说：“可能都想有转世的机会？” 杨灵瑶抿了抿嘴唇。 她再问：“你看不到吗？” 艾草眨眨眼，说：“如果你说灵魂，那我确实看不到灵魂。”她笑着说，“但如果你说女子——” “我虽然没办法看见每一个女子，但我想让每一个女子都自由。”艾草说，“不论是活着的女子，还是死去的女子……我都想她们自由。” 杨灵瑶咬了咬嘴唇。她朝艾草伸手，说：“我的血可以让活人通灵。只要你想，我就可以让你看见她们。” 艾草笑着摇头：“反正她们总会活着欢笑，我又何必执着于看到她们的灵魂？” 杨灵瑶一怔。 她摇着头笑了笑，说：“也好。” 她朝着艾草身边不远处招了招手，嘴唇微动，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过了一会，她说：“她们的穿着不同，但都很理解你法宝的功能诶。” 艾草笑了笑，没说话。 杨灵瑶继续说：“我打听来了两个名字。师姐们说，她们都是被那两个家族祸害的。”她顿了顿，继续说，“其中修为最高的修士，是比元婴更高一个大境界的出窍期修士。” 她问：“能解决吗？” 艾草反问：“有女子愿意在他身上转世吗？” 杨灵瑶看了一会，表情复杂地说：“有。还没定下是谁转世，你等等。” 艾草笑着应了。 又过了一会，伴随着风缓慢吹动野草的声音，杨灵瑶说：“她们定好了。这个出窍期的修士归了我大师姐，有几个姐妹想要再等等，看后面还有没有好的。” 她自嘲地笑了声，说：“若是没有你，我怎么都不可能打过出窍期的修士，自然说不上给师姐们报仇。可笑我先前自怜弱小，连仇家都不曾问过。” 艾草弯弯眼睛，温柔地抬手摸摸她的发顶。 艾草说：“现在问了。”她说，“不晚。” 杨灵瑶眨眨眼睛，把眼角的一点儿泪花眨干净了，说：“自然。” 第96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1） 女子警觉：“你是鬼修？我可是名门正派出来的，不干那种打扰死者的事。” 艾草摆手，说：“我可以让那些不愿意去投胎的女子和女孩，从男子的肚子里诞生。” 她像之前给青云解释那样，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技能。 女子的嘴张大，再被她自己合上。女子小声说：“这又是什么法宝，我没听说过啊……” 艾草沉默了会，决定不再和她纠结这是不是法宝的问题。 艾草问：“怎么样，你行不行？” 女子点头：“行！”她朝艾草伸出手，说，“不就是和灵魂交流嘛！我熟！好像还没介绍过。我姓杨，名灵瑶。你叫我瑶瑶也行。” 艾草握住杨灵瑶的手，说：“我是艾草，她是青云。” 杨灵瑶问：“她既然姓青，难道是青丘那群狐狸？” 艾草点头。 杨灵瑶松开手，说：“那好歹还能扯着那群老狐狸的名号，稍微撑一撑场子。” 艾草笑着说：“但我们已经杀了只青丘狐狸了，怕是要被整个青丘追杀。” 杨灵瑶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但，艾草给她描绘出来的那个未来实在是太美好了。如果她成为宗主，宗内又都是那些被现在的修仙界排挤的女修—— 那么，她真的有自己能将这个宗门，拉扯成修仙界第一大宗的信心。 倘若她什么所求都没有，那也不会从原本的宗门中离开了。 在与她同期的女子中，她不是唯一一个天赋高，修炼快的女修。但其他女修都因为各种事情陨落，只有她一人走到现在。 她与同期的女修们同起同歇，关系比亲姐妹更加亲密。宗门放任姐妹们殒落，杨灵瑶的心中怎能没有一丝恨意？ 杨灵瑶闭了闭眼睛。 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杨灵瑶说：“我知道一些女修的埋骨之处，可以带你去看看。” 艾草笑着点头应了。 杨灵瑶再伸出手，说：“我主修的法术，可以带着别人在黑色的影子里穿梭。”她示意艾草握住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 艾草毫不迟疑地握住了她的手。 粘稠的黑色阴影从她的脚下铺开。窗户的插销悄无声息地松开，风从打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 房间中的烛火熄了。 下一瞬，黑色阴影蔓延至两人一狐的全身，再迅速地塌陷了下去。 黑色的房间中再无人影。 对艾草来说，她只眨了两下眼睛，眼前就变了一番光景。 她们站在一处半山坡上。 山坡上的绿草肆意生长，没过了艾草的脚背。杨灵瑶松开艾草的手，走到了她们面前那个板板正正的方形石头前面，双腿一盘坐下了。 杨灵瑶朝艾草招手，说：“我离开宗门的时候，偷偷把一些她们的衣物也带出来了。”她摸摸这块边缘已经被她摸光滑了的石头，说，“许多姐妹连块尸骨都没有。” “你给她们立了衣冠冢？”艾草问。 杨灵瑶点头。 她垂着眼，慢慢地说：“这里是我登记的宗门地界。我想着，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离开那里。再怎么样，也要把她们带出来。” “……就算只是一部分，也好过呆在那儿。” 艾草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她们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风声。 杨灵瑶整理好了心情，笑着将小狐狸递给艾草，说：“我要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可能场景有点怪，你别被吓到。” 艾草接过小狐狸，点头。 杨灵瑶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默念法诀。她周身无形的气流环绕，将她的长发荡起一层层波澜。 风停，耳边唯有寂静。 杨灵瑶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我是瑶瑶。”她挥手唤出了那条锁链模样的武器，将它缠在了自己手腕上——它嵌入她的身体中，挤出了一滴鲜红的血。 杨灵瑶将血抹在石头上。 她手腕上的武器嵌得更深。 她将血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窝在艾草怀里的小狐狸突兀地“嘤”了声。不待艾草做什么，她便蹿到了杨灵瑶身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艾草。 杨灵瑶也看向艾草。 她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幻，终于还是问：“为什么……” 艾草眨眨眼，歪头问：“什么？” 她脖子上的吊坠微微发热。 杨灵瑶深吸了口气，艰难地问：“为什么你身边有这么多女子的灵魂？” 艾草耸肩，说：“可能都想有转世的机会？” 杨灵瑶抿了抿嘴唇。 她再问：“你看不到吗？” 艾草眨眨眼，说：“如果你说灵魂，那我确实看不到灵魂。”她笑着说，“但如果你说女子——” “我虽然没办法看见每一个女子，但我想让每一个女子都自由。”艾草说，“不论是活着的女子，还是死去的女子……我都想她们自由。” 杨灵瑶咬了咬嘴唇。她朝艾草伸手，说：“我的血可以让活人通灵。只要你想，我就可以让你看见她们。” 艾草笑着摇头：“反正她们总会活着欢笑，我又何必执着于看到她们的灵魂？” 杨灵瑶一怔。 她摇着头笑了笑，说：“也好。” 她朝着艾草身边不远处招了招手，嘴唇微动，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过了一会，她说：“她们的穿着不同，但都很理解你法宝的功能诶。” 艾草笑了笑，没说话。 杨灵瑶继续说：“我打听来了两个名字。师姐们说，她们都是被那两个家族祸害的。”她顿了顿，继续说，“其中修为最高的修士，是比元婴更高一个大境界的出窍期修士。” 她问：“能解决吗？” 艾草反问：“有女子愿意在他身上转世吗？” 杨灵瑶看了一会，表情复杂地说：“有。还没定下是谁转世，你等等。” 艾草笑着应了。 又过了一会，伴随着风缓慢吹动野草的声音，杨灵瑶说：“她们定好了。这个出窍期的修士归了我大师姐，有几个姐妹想要再等等，看后面还有没有好的。” 她自嘲地笑了声，说：“若是没有你，我怎么都不可能打过出窍期的修士，自然说不上给师姐们报仇。可笑我先前自怜弱小，连仇家都不曾问过。” 艾草弯弯眼睛，温柔地抬手摸摸她的发顶。 艾草说：“现在问了。”她说，“不晚。” 杨灵瑶眨眨眼睛，把眼角的一点儿泪花眨干净了，说：“自然。” 第97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2） 夜色弥漫。 城内的赵家中，仍灯火通明。 赵家的当家家主沉默地跪坐在祠堂中。他脸颊上的肉初显松弛，但仍透出种危险的，有侵略感的朝气。 对凡人来说，他确实不年轻了。 但在坐在祠堂上方的，那群赵家长老们——已经活了一两千年的修士眼中，他还是一个小娃娃。 位于中间的赵家长老问：“你可知罪？” 赵家家主沉默不语。 另一个赵家长老说：“他再如何聪慧，终究只是个凡人。你当时不应该将家主之位给他。” 长老们沉默着凝视跪坐在祠堂中间的这人。他们的说话声像海浪一样起伏，裹挟着赵家家主，将他送进更深的旋涡中。 “倘若你没有多嘴，我们早将那些女娃炼成炉鼎了。”坐在中间的长老说，“现在连她们的尸骨都找不到，你作为现任家主，要负起责任。” 赵家家主低下头，嗫嚅着说：“但……” “但什么？”长老皱着眉，威严的声音在祠堂中环绕，“不过是个分家的小女娃。你不舍得她的那点天赋？你还真以为只要有天赋，就能修仙？” 赵家家主不说话了。 他将头埋得更深，似乎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他脸上的悲痛表情。 “你也别难过了。”长老说。他的语气温和了些：“你将和那个女娃一起的，其他那些女娃子们的尸骨寻来，我给你多炼一件法宝。” 赵家家主低着头，声音微弱地说：“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长老们便挥手赶他出去。他低着头站起身，走出了祠堂的大门。 祠堂大门在他的身后无声合上。 几名候在祠堂外的侍卫迎了上来。他们将赵家家主团团围住，为他披上镶金绣银的披风。赵家家主脸上还剩一些悲痛的余情，他抹了抹脸，说：“长老们……” 他言止于此。 侍卫们当即露出了然的表情。 前不久，赵家分家的一个小女娃和她的师姐妹们，在赵家的地界上凭空消失了。后来不仅没见到活人，连尸体也未曾寻到。 侍卫们在暗地里传，说是赵家的长老们将这些小女娃炼了丹药，要吃了长生不老哩。 赵家家主也为此，多次来祠堂向长老们求情。 果然还是自家的家主仁厚！侍卫们由衷地想。 赵家家主慢慢地掩去了脸上的悲痛。现在，他的脸如一块死木，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剩下。 他裹紧了披风，小声说：“今晚有些凉了。” 坐在祠堂顶上的杨灵瑶几乎咬碎了牙。 她面色铁青地盯着快步离去的赵家家主，放在屋顶瓦片上的手紧了又松。 坐在她身边的艾草看她快忍不住拾瓦片砸人，便把怀里的小狐狸塞到她怀里。 摸了两下毛茸茸的小狐狸，杨灵瑶的表情也缓和了些。她拉过艾草的手，以食指作笔，在艾草的手心上写：“只有我跑掉了。” 她顿了顿，再写：“他们参与了那场屠杀。我要他们死。” 最后的这个“死”字，被她的手指沉重地戳在艾草的手心里。 艾草点头。 虽然她想听杨灵瑶讲这件事情，但只靠手指来写，未免太过繁琐。 艾草便握住她的手，在上面写出自己的问题：“你的师姐们商量好了吗？” 杨灵瑶坚定地点头。 她缠绕在手腕上的武器勒出一道新的血痕。她随手将这些血抹在自己眼皮上，凝视着在艾草看来空无一物的虚空。 她的眼皮再承不住那些堆叠起的，粘稠的血液。除去那些已经干涸的，其余的血只在她的眼皮上停留了几息，便顺着她的眼睫往下滑。 杨灵瑶的脸上拖出了两道泪水般的血痕。 血浸湿了她的嘴角。 艾草打开了技能面板。 系统严肃地警告她：“艾草，现在你没有修为，真的要去招惹那些修士吗？” 艾草弯起嘴角，平和地说：“你不信任技能啊。” 系统恼羞成怒地大叫：“我怎么可能不信任技能！这些都是中台给的！你信口开河！” 艾草随口说：“原来是中台给的啊。我不像你，我可没那么相信中台——” 艾草一边说，随手按下了【好孕】技能。 为了防止技能突然出现bug，艾草先框定了她们身下的这一间房子。 她像是刚拿到轮盘玩具的小孩，第一步就将这轮盘推着转了起来，然后再看是谁被选上。 在系统的尖叫声中，一道轻柔的风自她身后而起，拂过她的脸颊。 树沙沙作响。 【好孕】技能又可以使用了。 艾草弯起嘴角。她此时的笑容比之前真诚许多，说：“看起来，现在是那些修士的运气不好，招惹上了我。” 她继续转动【好孕】技能的轮盘。 很快，轮盘上所有的位置都已经被占满。即便艾草再对着它点技能，【好孕】技能也连灰都不灰一下。 艾草朝杨灵瑶点头。 杨灵瑶转过头，眼神有些茫然地给她做口型，无声地问：“解决了？” 艾草也做口型，说：“这下面没有男人了。”她的笑容愈深，“我看看整个赵家。” 杨灵瑶摸了摸怀中的小狐狸，努力睁大了被血模糊了的双眼。她看着自己熟识的师姐妹们以极快的速度经过她，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她甚至来不及对她们说出一句祝福的话。 她们再一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呢？ 杨灵瑶怔怔地被艾草拉着坐下，茫然地看着赵家的建筑群。 虽然艾草已经和她说了那样法宝的能力，但，万一呢？ 万一她们……不认得她了呢？ 赵家中，鲜活的声音和光亮一起逐渐消失。 死寂同天空的夜幕一起降下，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里。 杨灵瑶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 艾草抬起手，指向了突兀跳起的一线光亮。 她已经对这里的所有男人都使用了技能。这次没有出现上个世界那样的例外——她的【好孕】技能还是很好用。算算时间，她们也该出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 “你看，起火了。” 第97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2） 夜色弥漫。 城内的赵家中，仍灯火通明。 赵家的当家家主沉默地跪坐在祠堂中。他脸颊上的肉初显松弛，但仍透出种危险的，有侵略感的朝气。 对凡人来说，他确实不年轻了。 但在坐在祠堂上方的，那群赵家长老们——已经活了一两千年的修士眼中，他还是一个小娃娃。 位于中间的赵家长老问：“你可知罪？” 赵家家主沉默不语。 另一个赵家长老说：“他再如何聪慧，终究只是个凡人。你当时不应该将家主之位给他。” 长老们沉默着凝视跪坐在祠堂中间的这人。他们的说话声像海浪一样起伏，裹挟着赵家家主，将他送进更深的旋涡中。 “倘若你没有多嘴，我们早将那些女娃炼成炉鼎了。”坐在中间的长老说，“现在连她们的尸骨都找不到，你作为现任家主，要负起责任。” 赵家家主低下头，嗫嚅着说：“但……” “但什么？”长老皱着眉，威严的声音在祠堂中环绕，“不过是个分家的小女娃。你不舍得她的那点天赋？你还真以为只要有天赋，就能修仙？” 赵家家主不说话了。 他将头埋得更深，似乎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他脸上的悲痛表情。 “你也别难过了。”长老说。他的语气温和了些：“你将和那个女娃一起的，其他那些女娃子们的尸骨寻来，我给你多炼一件法宝。” 赵家家主低着头，声音微弱地说：“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长老们便挥手赶他出去。他低着头站起身，走出了祠堂的大门。 祠堂大门在他的身后无声合上。 几名候在祠堂外的侍卫迎了上来。他们将赵家家主团团围住，为他披上镶金绣银的披风。赵家家主脸上还剩一些悲痛的余情，他抹了抹脸，说：“长老们……” 他言止于此。 侍卫们当即露出了然的表情。 前不久，赵家分家的一个小女娃和她的师姐妹们，在赵家的地界上凭空消失了。后来不仅没见到活人，连尸体也未曾寻到。 侍卫们在暗地里传，说是赵家的长老们将这些小女娃炼了丹药，要吃了长生不老哩。 赵家家主也为此，多次来祠堂向长老们求情。 果然还是自家的家主仁厚！侍卫们由衷地想。 赵家家主慢慢地掩去了脸上的悲痛。现在，他的脸如一块死木，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剩下。 他裹紧了披风，小声说：“今晚有些凉了。” 坐在祠堂顶上的杨灵瑶几乎咬碎了牙。 她面色铁青地盯着快步离去的赵家家主，放在屋顶瓦片上的手紧了又松。 坐在她身边的艾草看她快忍不住拾瓦片砸人，便把怀里的小狐狸塞到她怀里。 摸了两下毛茸茸的小狐狸，杨灵瑶的表情也缓和了些。她拉过艾草的手，以食指作笔，在艾草的手心上写：“只有我跑掉了。” 她顿了顿，再写：“他们参与了那场屠杀。我要他们死。” 最后的这个“死”字，被她的手指沉重地戳在艾草的手心里。 艾草点头。 虽然她想听杨灵瑶讲这件事情，但只靠手指来写，未免太过繁琐。 艾草便握住她的手，在上面写出自己的问题：“你的师姐们商量好了吗？” 杨灵瑶坚定地点头。 她缠绕在手腕上的武器勒出一道新的血痕。她随手将这些血抹在自己眼皮上，凝视着在艾草看来空无一物的虚空。 她的眼皮再承不住那些堆叠起的，粘稠的血液。除去那些已经干涸的，其余的血只在她的眼皮上停留了几息，便顺着她的眼睫往下滑。 杨灵瑶的脸上拖出了两道泪水般的血痕。 血浸湿了她的嘴角。 艾草打开了技能面板。 系统严肃地警告她：“艾草，现在你没有修为，真的要去招惹那些修士吗？” 艾草弯起嘴角，平和地说：“你不信任技能啊。” 系统恼羞成怒地大叫：“我怎么可能不信任技能！这些都是中台给的！你信口开河！” 艾草随口说：“原来是中台给的啊。我不像你，我可没那么相信中台——” 艾草一边说，随手按下了【好孕】技能。 为了防止技能突然出现bug，艾草先框定了她们身下的这一间房子。 她像是刚拿到轮盘玩具的小孩，第一步就将这轮盘推着转了起来，然后再看是谁被选上。 在系统的尖叫声中，一道轻柔的风自她身后而起，拂过她的脸颊。 树沙沙作响。 【好孕】技能又可以使用了。 艾草弯起嘴角。她此时的笑容比之前真诚许多，说：“看起来，现在是那些修士的运气不好，招惹上了我。” 她继续转动【好孕】技能的轮盘。 很快，轮盘上所有的位置都已经被占满。即便艾草再对着它点技能，【好孕】技能也连灰都不灰一下。 艾草朝杨灵瑶点头。 杨灵瑶转过头，眼神有些茫然地给她做口型，无声地问：“解决了？” 艾草也做口型，说：“这下面没有男人了。”她的笑容愈深，“我看看整个赵家。” 杨灵瑶摸了摸怀中的小狐狸，努力睁大了被血模糊了的双眼。她看着自己熟识的师姐妹们以极快的速度经过她，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她甚至来不及对她们说出一句祝福的话。 她们再一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呢？ 杨灵瑶怔怔地被艾草拉着坐下，茫然地看着赵家的建筑群。 虽然艾草已经和她说了那样法宝的能力，但，万一呢？ 万一她们……不认得她了呢？ 赵家中，鲜活的声音和光亮一起逐渐消失。 死寂同天空的夜幕一起降下，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里。 杨灵瑶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 艾草抬起手，指向了突兀跳起的一线光亮。 她已经对这里的所有男人都使用了技能。这次没有出现上个世界那样的例外——她的【好孕】技能还是很好用。算算时间，她们也该出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 “你看，起火了。” 第98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3） 那线光亮倏然腾起。 那丛橙黄色的明亮火光将它周围的建筑群映亮。黑烟滚滚而起，厚厚地盖在了赵家上空。烟最先填满了建筑的缝隙，再相互挤压进更微小的角落。 向上飘起的黑烟翻滚，肆意平铺的火苗蔓延。 它们吞没了这片安静的建筑。 艾草和杨灵瑶坐在祠堂的房顶上，平静地俯看这片火海。 被杨灵瑶摸醒了一次的小狐狸钻进了艾草怀里。 没有人的哭喊声；只有沉重的木质建筑在火焰中分崩离析，倒在地上发出的厚重巨响。 这场安静的混乱之中，一名红衣女子自黑烟中翩然闪出，落在她们身前的半空中。女子的黑色长发肆意飘散，有些发丝黏在了她身上的那袭红衣上。 艾草多看了一眼女子的红衣。对这女子而言，这身红衣并不合身。衣服的布料也过于粗糙和明显，布纹上堆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女子朝杨灵瑶眨了眨眼。她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轻巧无声地立在了杨灵瑶身边。 在她脚下的瓦片丝毫未动。 杨灵瑶怔怔地看着她。 红衣女子笑着开口，说：“不过数月未见，瑶瑶就不认识师姐了？”她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在红衣上，说，“这身衣服被血浸透了，还是换一身好。” 她随意将手上的血擦了擦，便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杨灵瑶。 红衣女子笑着说：“你也不嫌弃师姐身上这件衣服脏啊。” 她语带埋怨，但手臂收拢，将杨灵瑶抱得更紧了些。 她轻柔地拍拍杨灵瑶的背，说：“辛苦啦。” 杨灵瑶“哇”的一声，哭着在红衣女子的怀里乱拱，把脸上的眼泪和血都抹到了那身红衣上。红衣女子再拍拍杨灵瑶的头顶，抬头看向艾草。 红衣女子弯了弯嘴角，说：“谢谢。” 艾草也笑，说：“不用谢。”她说，“我和瑶瑶各持所需。” 女子笑了笑。 听她们提到了自己，杨灵瑶便眼圈红红地离开了红衣女子的怀抱。她方才哭得狠了，眼睛周围的血都被她自己的眼泪泡开了，在她脸上留下了微小的黑色血痂。 杨灵瑶抹了几下脸，说：“这是我大师姐，赵雯雯。”她再向赵雯雯介绍，“这是艾草。” 介绍完了，杨灵瑶自觉已经没什么她要做的事情，便抿着嘴退到赵雯雯身后。 赵雯雯把她从自己身后拎出来，说：“你现在不是我的小师妹了，怎么还要躲在我身后？” 杨灵瑶嘟哝着往她身后躲，小声说：“我一天是师妹，终生都是师妹。” 赵雯雯仍是笑。她那双深棕色眼睛的桃花眼中溢满笑意，说：“那师妹要听师姐的话。来，站到师姐身边。” 杨灵瑶不情不愿地站到了赵雯雯身边。 赵雯雯浅笑着朝艾草点点头，说：“让你见笑了。在我们几人尚未陨落时，将瑶瑶保护得太好——现在看来，还是要让她多经历一些事情才好。” 艾草笑着看一眼杨灵瑶，说：“确实。如果不经历些事情，便总以为世间的人都是好人。” 比如之前——杨灵瑶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为了小女孩，一个人来找她。 倘若艾草当时与杨灵瑶谈得不顺，也有可能将她带离那里，杀掉埋了的。 艾草与赵雯雯相视一笑。 赵雯雯再说：“先前的那段时间里，我虽为灵体，但也能依稀感知些外界的事情。”她说，“瑶瑶现在有了一个可以用来建宗立派的山头，我们再去招揽一些女子，便能将宗门的名字打出去。” “不然……”赵雯雯的眼神落在艾草怀中的小狐狸身上，“我们纵然没有过错，都会因为她而被安上罪名。” “太多修士想要拥有一只九尾狐了。”赵雯雯冷笑着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可惜他们都是些老家伙。只有我们强大了，才有与那些老家伙们在一张桌子上讨论的资格。”赵雯雯说。 “我原先只和杨灵瑶做了交易。”艾草说。她想了想，再问：“这样的交易条件公平吗？你可以不参与这件事的。” 赵雯雯笑着摇头：“我们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你将我们的身体还给了我们，还给了我手刃仇人的机会。你给我们的太多，我们需要做的又太少。哪里公平？” “更何况……” 赵雯雯笑着摸摸杨灵瑶的头顶，说：“小师妹都接受了条件，我们这些当师姐的，当然要宠着呀。” 杨灵瑶局促地把玩手指。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啦。”赵雯雯呼噜了一把头毛，说，“这事对我们有好处。而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们又没法再找一个能复活我们的。我们自然会接受这个交易。” 赵雯雯柔和的声音中透出严厉：“瑶瑶，没有人会为了别人无偿付出。” 杨灵瑶装没听见，眼珠子转着往四下看了一圈，什么话都没回。 艾草怀里的小狐狸嘤了声，慢吞吞地睁开眼。她想挣开艾草的怀抱，但艾草的手臂太结实，对幼小的狐狸来说，和一堵石墙没什么区别。 小狐狸生气地张嘴咬她。 艾草这才意识到她醒了。 艾草松开手，将她放下——小狐狸屈尊伸出了爪子，又在接触到瓦片前，缩了回去。 这里虽然是祠堂，但也是凡人所建；里外的那些材料，也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更何况，原先在这里守护一方“平安”的那些赵家男修们，都已经死了。 ——他们都成为了女修们的养分，被好好地吸收干净了。 赵雯雯忍着笑，说：“这里的瓦片确实烫脚。” 小狐狸又要咬艾草。艾草便将她再捞起来，平和地抚摸气哼哼炸毛的小狐狸。 小狐狸都能感觉到烫脚，但艾草却没什么感觉？ 赵雯雯看艾草的目光中透出一份新奇。 她与瑶瑶都是修士，也有保护自己身体的办法。但艾草身上并无灵力，竟然也没有在这场火里受伤？ 一时无话。 想到艾草曾提过她身体的问题，赵雯雯便直说了：“你的修为与身体都有些奇怪。”她皱起眉，“我现在已经是出窍期的修士，但仍看不出你身上有何问题。” “大概真要等这只小狐狸成九尾……不，十尾圆满，才能看出来了。” 艾草垂着眼，若无其事地扫了眼自己胸口的吊坠，说：“不急。” 第98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3） 那线光亮倏然腾起。 那丛橙黄色的明亮火光将它周围的建筑群映亮。黑烟滚滚而起，厚厚地盖在了赵家上空。烟最先填满了建筑的缝隙，再相互挤压进更微小的角落。 向上飘起的黑烟翻滚，肆意平铺的火苗蔓延。 它们吞没了这片安静的建筑。 艾草和杨灵瑶坐在祠堂的房顶上，平静地俯看这片火海。 被杨灵瑶摸醒了一次的小狐狸钻进了艾草怀里。 没有人的哭喊声；只有沉重的木质建筑在火焰中分崩离析，倒在地上发出的厚重巨响。 这场安静的混乱之中，一名红衣女子自黑烟中翩然闪出，落在她们身前的半空中。女子的黑色长发肆意飘散，有些发丝黏在了她身上的那袭红衣上。 艾草多看了一眼女子的红衣。对这女子而言，这身红衣并不合身。衣服的布料也过于粗糙和明显，布纹上堆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女子朝杨灵瑶眨了眨眼。她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轻巧无声地立在了杨灵瑶身边。 在她脚下的瓦片丝毫未动。 杨灵瑶怔怔地看着她。 红衣女子笑着开口，说：“不过数月未见，瑶瑶就不认识师姐了？”她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在红衣上，说，“这身衣服被血浸透了，还是换一身好。” 她随意将手上的血擦了擦，便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杨灵瑶。 红衣女子笑着说：“你也不嫌弃师姐身上这件衣服脏啊。” 她语带埋怨，但手臂收拢，将杨灵瑶抱得更紧了些。 她轻柔地拍拍杨灵瑶的背，说：“辛苦啦。” 杨灵瑶“哇”的一声，哭着在红衣女子的怀里乱拱，把脸上的眼泪和血都抹到了那身红衣上。红衣女子再拍拍杨灵瑶的头顶，抬头看向艾草。 红衣女子弯了弯嘴角，说：“谢谢。” 艾草也笑，说：“不用谢。”她说，“我和瑶瑶各持所需。” 女子笑了笑。 听她们提到了自己，杨灵瑶便眼圈红红地离开了红衣女子的怀抱。她方才哭得狠了，眼睛周围的血都被她自己的眼泪泡开了，在她脸上留下了微小的黑色血痂。 杨灵瑶抹了几下脸，说：“这是我大师姐，赵雯雯。”她再向赵雯雯介绍，“这是艾草。” 介绍完了，杨灵瑶自觉已经没什么她要做的事情，便抿着嘴退到赵雯雯身后。 赵雯雯把她从自己身后拎出来，说：“你现在不是我的小师妹了，怎么还要躲在我身后？” 杨灵瑶嘟哝着往她身后躲，小声说：“我一天是师妹，终生都是师妹。” 赵雯雯仍是笑。她那双深棕色眼睛的桃花眼中溢满笑意，说：“那师妹要听师姐的话。来，站到师姐身边。” 杨灵瑶不情不愿地站到了赵雯雯身边。 赵雯雯浅笑着朝艾草点点头，说：“让你见笑了。在我们几人尚未陨落时，将瑶瑶保护得太好——现在看来，还是要让她多经历一些事情才好。” 艾草笑着看一眼杨灵瑶，说：“确实。如果不经历些事情，便总以为世间的人都是好人。” 比如之前——杨灵瑶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为了小女孩，一个人来找她。 倘若艾草当时与杨灵瑶谈得不顺，也有可能将她带离那里，杀掉埋了的。 艾草与赵雯雯相视一笑。 赵雯雯再说：“先前的那段时间里，我虽为灵体，但也能依稀感知些外界的事情。”她说，“瑶瑶现在有了一个可以用来建宗立派的山头，我们再去招揽一些女子，便能将宗门的名字打出去。” “不然……”赵雯雯的眼神落在艾草怀中的小狐狸身上，“我们纵然没有过错，都会因为她而被安上罪名。” “太多修士想要拥有一只九尾狐了。”赵雯雯冷笑着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可惜他们都是些老家伙。只有我们强大了，才有与那些老家伙们在一张桌子上讨论的资格。”赵雯雯说。 “我原先只和杨灵瑶做了交易。”艾草说。她想了想，再问：“这样的交易条件公平吗？你可以不参与这件事的。” 赵雯雯笑着摇头：“我们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你将我们的身体还给了我们，还给了我手刃仇人的机会。你给我们的太多，我们需要做的又太少。哪里公平？” “更何况……” 赵雯雯笑着摸摸杨灵瑶的头顶，说：“小师妹都接受了条件，我们这些当师姐的，当然要宠着呀。” 杨灵瑶局促地把玩手指。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啦。”赵雯雯呼噜了一把头毛，说，“这事对我们有好处。而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们又没法再找一个能复活我们的。我们自然会接受这个交易。” 赵雯雯柔和的声音中透出严厉：“瑶瑶，没有人会为了别人无偿付出。” 杨灵瑶装没听见，眼珠子转着往四下看了一圈，什么话都没回。 艾草怀里的小狐狸嘤了声，慢吞吞地睁开眼。她想挣开艾草的怀抱，但艾草的手臂太结实，对幼小的狐狸来说，和一堵石墙没什么区别。 小狐狸生气地张嘴咬她。 艾草这才意识到她醒了。 艾草松开手，将她放下——小狐狸屈尊伸出了爪子，又在接触到瓦片前，缩了回去。 这里虽然是祠堂，但也是凡人所建；里外的那些材料，也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更何况，原先在这里守护一方“平安”的那些赵家男修们，都已经死了。 ——他们都成为了女修们的养分，被好好地吸收干净了。 赵雯雯忍着笑，说：“这里的瓦片确实烫脚。” 小狐狸又要咬艾草。艾草便将她再捞起来，平和地抚摸气哼哼炸毛的小狐狸。 小狐狸都能感觉到烫脚，但艾草却没什么感觉？ 赵雯雯看艾草的目光中透出一份新奇。 她与瑶瑶都是修士，也有保护自己身体的办法。但艾草身上并无灵力，竟然也没有在这场火里受伤？ 一时无话。 想到艾草曾提过她身体的问题，赵雯雯便直说了：“你的修为与身体都有些奇怪。”她皱起眉，“我现在已经是出窍期的修士，但仍看不出你身上有何问题。” “大概真要等这只小狐狸成九尾……不，十尾圆满，才能看出来了。” 艾草垂着眼，若无其事地扫了眼自己胸口的吊坠，说：“不急。” 第99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4） 赵雯雯笑了笑。 她自然注意到了艾草的身体语言，便姑且认定她脖子上的牌形吊坠是个能够遮掩气息的法宝。如果艾草目前的身体状态仍在她的控制范围，甚至于说是艾草主动导致的话，那确实不急。 在她死之前，她的修为就是师姐妹中领头的那个；她又选了赵家那名出窍期的修士作为载体。 在吸收了出窍期修士的血和肉后，重铸出身体的赵雯雯发现自己的灵根又长了一截，流光溢彩到似乎被淬炼过。 而且，原本在出窍前期卡了许久的她，竟然顺顺利利地踏入了出窍中期。 赵雯雯嘴上不说，但心里念着艾草的好。 艾草问：“有多少人转世？” 赵雯雯侧过脸，问杨灵瑶：“瑶瑶来还是我来？” 杨灵瑶将一块瓦片踢飞，说：“师姐的修为比我高，就由师姐来。” 赵雯雯摸摸她的头，微笑着闭上眼睛。她的精神力柔和地铺展开，包裹住了熊熊燃烧的赵家建筑群。 赵雯雯闭着眼，说：“有许多转生的女修，还有一些是……普通的凡人。” 赵雯雯自然地将自己放在了管理修士的身份上。 一是她的修为最高，二是她与杨灵瑶为旧识，和艾草的关系更近些。 和作为杨灵瑶大师姐的她相似，大多数参与这次转世的，是曾经被赵家迫害过的女修。 女修的心中都自有一杆秤。 就算是再背信弃义，也难以将艾草帮助她们的这笔恩情一笔勾销。 而且，跟着艾草有好处，所以可以先不用管女修。 但那些不是修士的普通凡人，就让赵雯雯感觉有点难办了。 自她开始修炼后，便几乎只和修士交流了。她不清楚如今凡人们喜欢什么，爱听什么和不爱听什么。 即便她有心为艾草出力，帮她笼络这部分凡人的人心，也担心自己说些不恰当的，让艾草在她们心中的形象受损。 倘若让艾草落下什么“轻视凡人”的话柄，就不好了。 艾草皱起眉，说：“有凡人在啊……这场火这么大，凡人会受伤。” 赵雯雯摇头：“有女修在她们身边，不会让她们受伤。” 艾草紧皱的眉这才放松。她看向杨灵瑶，问：“瑶瑶，你不是有一个宗门吗？” 杨灵瑶茫然地眨眨眼，抬手指着自己，问：“我？” “对，你。” 杨灵瑶思考了下，说：“我是有一个宗门？” “你愿意接纳凡人吗？”艾草继续问。 杨灵瑶犹豫了会，才拉着赵雯雯的衣袖，说：“大师姐会愿意吗？” 赵雯雯动作柔和地扯回自己的袖子，说：“那是你的宗门，不是我的。”她见杨灵瑶快要哭出来了，便放柔了些语气，说，“我们转世，是来到了你的宗门中，而不是让你把宗门宗主的位置让给我们坐的。” 杨灵瑶深吸了口气，再抬手抹了把脸。 她看向艾草，说：“愿意。凡人可以在山下居住，如果生出了有修仙天赋的孩子，可以送上山，加入宗门。” 艾草想了想，补充说：“她们生出来的孩子不一定只有女孩。如果我希望只收女弟子呢？” 杨灵瑶犹豫了下，说：“如果你强硬要求的话，就只收女弟子。” 艾草问：“我现在暂时不强硬要求，但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杨灵瑶反问：“你又怎么想只收女弟子？现在的宗门大多是男女弟子混招，还从未有过独有女弟子的宗门。” 艾草问：“那有只招男弟子的宗门吗？” 杨灵瑶沉默了会。 站在一旁的赵雯雯轻声说：“有。那群和尚。” 与接纳女子当尼姑的，凡人的寺庙不同，赵雯雯说的是修仙界中的纯男门派——少林。 “别的宗门给了男修太多好处。”艾草说，“所以我想你只收女弟子。” “我只想给更多女修好处。” “但……男弟子可以去干粗活。”杨灵瑶底气不足地反驳，“你想女弟子去挑粪担水？？” “凡人女子都做这些。”艾草平静地说，“一些女子外出做活，还要养家里的懒汉；但我们什么事情都让女弟子做，给她们钱。” “等女修想要男人了，就把她赶出去，让她自立门户。” 杨灵瑶眉头紧皱。 杨灵瑶问：“那些凡人女子一点儿灵根都没有，也没有修仙的能力。等她们二十余岁，也要预备成家了。难道她们生的男孩，就不能进我的宗门吗？” 艾草点头。 她慢吞吞地抚摸小狐狸，说：“如果你想将钱给那些男人和男修，那就当我先前从未提出合作。”她伸手，平静地说，“你给我一罐你的血就好，我自己抹眼上。” 杨灵瑶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护着自己，猛摇头。 艾草笑着问：“我们不是想法不同吗？”她将手往前伸了些，说，“而且那是你的宗门，你又不必真为了我而改变想法。” 杨灵瑶再摇头。 她迅速说：“我改主意了！我觉得我们宗门一个男弟子都不收！特别好！” 艾草嘴角的笑意扩大：“不收男弟子当壮丁了？” “男弟子的身上保不齐有几条人命呢……”杨灵瑶叹了口气，“还不如把男弟子杀了，让他的姐姐妹妹进宗门。” 艾草收回手。 她问：“看起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 “……详细的还要之后慢慢聊。”杨灵瑶叹了口气，说，“但大概，应该，可能是达成共识了。” 她看艾草放下手，这才放松了些，说：“我向你保证，宗门中不会有任何一个男性。如果有，也是死的。” “但，我只能限制那些宗内的女修。”杨灵瑶说，“至于凡人——我没什么和凡人交流的经历，这方面还需要你来想。” 艾草摸了摸下巴。 她说：“我们不是都知道一个擅长管理的凡人吗？” 杨灵瑶眨眨眼。 她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起来，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你是指，那个老板娘？” 艾草点头。 第99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4） 赵雯雯笑了笑。 她自然注意到了艾草的身体语言，便姑且认定她脖子上的牌形吊坠是个能够遮掩气息的法宝。如果艾草目前的身体状态仍在她的控制范围，甚至于说是艾草主动导致的话，那确实不急。 在她死之前，她的修为就是师姐妹中领头的那个；她又选了赵家那名出窍期的修士作为载体。 在吸收了出窍期修士的血和肉后，重铸出身体的赵雯雯发现自己的灵根又长了一截，流光溢彩到似乎被淬炼过。 而且，原本在出窍前期卡了许久的她，竟然顺顺利利地踏入了出窍中期。 赵雯雯嘴上不说，但心里念着艾草的好。 艾草问：“有多少人转世？” 赵雯雯侧过脸，问杨灵瑶：“瑶瑶来还是我来？” 杨灵瑶将一块瓦片踢飞，说：“师姐的修为比我高，就由师姐来。” 赵雯雯摸摸她的头，微笑着闭上眼睛。她的精神力柔和地铺展开，包裹住了熊熊燃烧的赵家建筑群。 赵雯雯闭着眼，说：“有许多转生的女修，还有一些是……普通的凡人。” 赵雯雯自然地将自己放在了管理修士的身份上。 一是她的修为最高，二是她与杨灵瑶为旧识，和艾草的关系更近些。 和作为杨灵瑶大师姐的她相似，大多数参与这次转世的，是曾经被赵家迫害过的女修。 女修的心中都自有一杆秤。 就算是再背信弃义，也难以将艾草帮助她们的这笔恩情一笔勾销。 而且，跟着艾草有好处，所以可以先不用管女修。 但那些不是修士的普通凡人，就让赵雯雯感觉有点难办了。 自她开始修炼后，便几乎只和修士交流了。她不清楚如今凡人们喜欢什么，爱听什么和不爱听什么。 即便她有心为艾草出力，帮她笼络这部分凡人的人心，也担心自己说些不恰当的，让艾草在她们心中的形象受损。 倘若让艾草落下什么“轻视凡人”的话柄，就不好了。 艾草皱起眉，说：“有凡人在啊……这场火这么大，凡人会受伤。” 赵雯雯摇头：“有女修在她们身边，不会让她们受伤。” 艾草紧皱的眉这才放松。她看向杨灵瑶，问：“瑶瑶，你不是有一个宗门吗？” 杨灵瑶茫然地眨眨眼，抬手指着自己，问：“我？” “对，你。” 杨灵瑶思考了下，说：“我是有一个宗门？” “你愿意接纳凡人吗？”艾草继续问。 杨灵瑶犹豫了会，才拉着赵雯雯的衣袖，说：“大师姐会愿意吗？” 赵雯雯动作柔和地扯回自己的袖子，说：“那是你的宗门，不是我的。”她见杨灵瑶快要哭出来了，便放柔了些语气，说，“我们转世，是来到了你的宗门中，而不是让你把宗门宗主的位置让给我们坐的。” 杨灵瑶深吸了口气，再抬手抹了把脸。 她看向艾草，说：“愿意。凡人可以在山下居住，如果生出了有修仙天赋的孩子，可以送上山，加入宗门。” 艾草想了想，补充说：“她们生出来的孩子不一定只有女孩。如果我希望只收女弟子呢？” 杨灵瑶犹豫了下，说：“如果你强硬要求的话，就只收女弟子。” 艾草问：“我现在暂时不强硬要求，但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杨灵瑶反问：“你又怎么想只收女弟子？现在的宗门大多是男女弟子混招，还从未有过独有女弟子的宗门。” 艾草问：“那有只招男弟子的宗门吗？” 杨灵瑶沉默了会。 站在一旁的赵雯雯轻声说：“有。那群和尚。” 与接纳女子当尼姑的，凡人的寺庙不同，赵雯雯说的是修仙界中的纯男门派——少林。 “别的宗门给了男修太多好处。”艾草说，“所以我想你只收女弟子。” “我只想给更多女修好处。” “但……男弟子可以去干粗活。”杨灵瑶底气不足地反驳，“你想女弟子去挑粪担水？？” “凡人女子都做这些。”艾草平静地说，“一些女子外出做活，还要养家里的懒汉；但我们什么事情都让女弟子做，给她们钱。” “等女修想要男人了，就把她赶出去，让她自立门户。” 杨灵瑶眉头紧皱。 杨灵瑶问：“那些凡人女子一点儿灵根都没有，也没有修仙的能力。等她们二十余岁，也要预备成家了。难道她们生的男孩，就不能进我的宗门吗？” 艾草点头。 她慢吞吞地抚摸小狐狸，说：“如果你想将钱给那些男人和男修，那就当我先前从未提出合作。”她伸手，平静地说，“你给我一罐你的血就好，我自己抹眼上。” 杨灵瑶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护着自己，猛摇头。 艾草笑着问：“我们不是想法不同吗？”她将手往前伸了些，说，“而且那是你的宗门，你又不必真为了我而改变想法。” 杨灵瑶再摇头。 她迅速说：“我改主意了！我觉得我们宗门一个男弟子都不收！特别好！” 艾草嘴角的笑意扩大：“不收男弟子当壮丁了？” “男弟子的身上保不齐有几条人命呢……”杨灵瑶叹了口气，“还不如把男弟子杀了，让他的姐姐妹妹进宗门。” 艾草收回手。 她问：“看起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 “……详细的还要之后慢慢聊。”杨灵瑶叹了口气，说，“但大概，应该，可能是达成共识了。” 她看艾草放下手，这才放松了些，说：“我向你保证，宗门中不会有任何一个男性。如果有，也是死的。” “但，我只能限制那些宗内的女修。”杨灵瑶说，“至于凡人——我没什么和凡人交流的经历，这方面还需要你来想。” 艾草摸了摸下巴。 她说：“我们不是都知道一个擅长管理的凡人吗？” 杨灵瑶眨眨眼。 她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起来，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你是指，那个老板娘？” 艾草点头。 第100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5） 艾草和杨灵瑶再聊了些合作方面的内容。 譬如杨灵瑶是宗主，艾草在宗内挂个虚名，而赵雯雯当主事长老。 这里的三个人，把宗门的最上面那层把控得明明白白的。 艾草摸摸小狐狸，给小狐狸也争取了个虚名。 赵雯雯只偶尔插几句嘴，对杨灵瑶不清楚的部分作出解释。其余的时间里，她都安静地站在屋上，看着赵家逐渐在火中毁灭。 她本只是赵家分家中的一个女孩。幸运的是，她有不错的修炼天赋，便被招进了修仙宗门中。 虽然宗门里的任务繁重，但有同辈的师姐妹在，那些日子竟然也蒙上了一层甜蜜的轻纱。 然而…… 与修士漫长的岁月相比，那段美好的宗门生活，确实算得上好景不长。 不论是宗门背叛，还是亲族背刺……赵雯雯曾经那颗柔软的心，已经被他们刺得千疮百孔，再难愈合。 好在那些事情，终究都过去了。 她现在的这颗心，是她自己的。 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自己了。 待天光乍破时，火苗终于舔干净了这片木头建筑。艾草踩着宽剑，和杨灵瑶、赵雯雯并肩站在半空中。 直至火苗熄灭。 另一群女子热热闹闹地飞到了半空中。周围是带着各式法宝的女修，中间则是一片又宽又长、站着些局促女子的平坦绸布。 她们到了艾草身前。 女修们身上的衣服不同，但都多少沾上了血迹。有女修嫌弃别人身上的血，特意离众人远了些；还有喜欢血味的，缠着别人要那件血衣，被无情地打了两下…… 她们先后看见了艾草，便分开了，俯身朝她行礼。 艾草拉着杨灵瑶往后退了两步，让赵雯雯站在前面。 艾草说：“我身边的是宗主。”她指指赵雯雯，说，“她是……” 赵雯雯笑了笑，说：“我是管事的。”她侧过脸，朝杨灵瑶眨了眨眼睛，“我认识这些姐妹，我们还是鬼的时候，一起聊了不少趣事呢。” 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了许多。赵雯雯和女子们说了方才艾草与杨灵瑶想出的，宗门之后的发展计划，一行人便起哄，闹着要听更详细的部分。 听到自己也有容身之地的凡人女子们，也或多或少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虽然不是她们的本心——好，是她们自己选择要杀仇人，但她们毕竟还只是凡人女子。 只要还是凡人，就收到了凡间官府的管辖。凡间官府不管修士之间的杀人夺宝，但对凡人的看管严厉。 如果她们杀人的事情被谁揭露，她们中的每一个，都得死。 她们不想死。 她们想活。 艾草给了她们活的机会，杨灵瑶给了她们生活下去的机会。 至少现在，她们感激这两人。 杨灵瑶瞥了一眼在地平线上探出头的太阳。 按照她之前对那个颇有修仙天赋的小女孩的观察……这个点，小女孩应该已经起床了。 而且，要是再晚一些，原本属于影子的地盘，就要被阳光占领了 。 杨灵瑶和赵雯雯打了声招呼，说：“我和艾草去看一下小女孩。” 赵雯雯点头。她已经听杨灵瑶提过那个颇有天赋的小女孩，便说：“宗门山头见。” 杨灵瑶拉着艾草的手，再潜入阴影中。艾草单手护着狐狸，另一只手把原本踩着的宽剑拎起来。她的后背被安静的长剑占据，她又暂时没有能绑一绑的布条，便只能拎着这把宽剑。 它们都安静地在她手中装死，和没有灵性的剑没什么区别。 眼前再亮时，艾草又回到了那间和杨灵瑶一起饮过茶的正房里了。 正房的茶几上，茶杯仍和她们离开时一个模样，里面也仍留着她们未饮完的茶水。 只是院子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乍一听，像是老板娘在拦着什么人。但她又不敢真的拦，只能像是只围绕在对方身边，叽叽喳喳的鹦鹉。 也像之前相似。 她是想要警告可能在正房里的她们？还是…… 警告别人？ 艾草怀中的小狐狸竖起了耳朵。她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房间外，挣开艾草的手臂，就往正房外的院子里跑。 艾草忙着放宽剑，竟让它真从窗户跑了出去。 她暗叹了声。宽剑被她随手放在地上，她再伸手握长剑。 杨灵瑶看一眼艾草，低声说：“来了不少人。” 艾草点头。 杨灵瑶侧耳听了一秒，表情凝重地低声说：“小姑娘不在。” 艾草走向正房大门的脚步一顿。但她耳畔传来了小狐狸低哑的吼声，她便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正房的大门前。 艾草说：“你去找那小姑娘，我去看发生了什么。” 杨灵瑶点头。她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逐渐变亮的天色，站在了墙角的一点儿黑色阴影上。她如同一滩黑色的水，迅速塌陷融化，消失在了原地。 艾草将门拉开。 晨光撒满了这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是个已经倒塌了的，用许多干稻草垒起来的巨大鸡窝。一只母鸡正坐在鸡窝的最上面，怒视着站在地上，试探着往上爬的小狐狸。 母鸡张开翅膀，伏低身体——看起来，它已经做好了把小狐狸啄得头破血流的准备了。 艾草的视线越过干稻草鸡窝。 院子里，是在一群黑衣人身边说话的老板娘。她的衣装整齐，但头发有点儿乱。与其说她早起，不如说是一夜没睡。 再越过那群脸和衣服一样黑的黑衣人。 院门口也堆了不少干草。这些杂乱的干草不止挡住了半边院门，还稀稀拉拉地散落在院子的围墙上，让它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母鸡窝。 为首的黑衣人瞥了握着剑的艾草一眼。但似乎是艾草身上一点儿灵力都没有，所以他并不理会，只和老板娘说：“你要和我们走一趟。” 这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老板娘慌忙缩了缩脖子——但他只是把自己脸上的，一根快要戳到他眼睛的干草拿了下来。 老板娘假笑着问：“不知这位大人是……” “你见过我的儿子。”黑衣男人说。 他拉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与之前那个死黑衣人有八分相似的脸。 老板娘一惊，声音中透出三分恐惧：“原来是仙人……仙人，小人能否和小女道别了再……” 黑衣男人不耐烦地伸手抓她。 艾草迅速打开技能菜单看了眼，再遗憾地关上。 现在杨灵瑶不在，她不知道这些人手上有没有沾血债。 但没关系，她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她拎着剑冲上前，问系统：“只要我给他们留一口气，就能对他们用【好孕】技能？” 系统发出了声茫然的“啊？”。 只系统茫然的这点时间，艾草已冲到了黑衣男人面前。 她提起剑，平静地一剑刺出。 第100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5） 艾草和杨灵瑶再聊了些合作方面的内容。 譬如杨灵瑶是宗主，艾草在宗内挂个虚名，而赵雯雯当主事长老。 这里的三个人，把宗门的最上面那层把控得明明白白的。 艾草摸摸小狐狸，给小狐狸也争取了个虚名。 赵雯雯只偶尔插几句嘴，对杨灵瑶不清楚的部分作出解释。其余的时间里，她都安静地站在屋上，看着赵家逐渐在火中毁灭。 她本只是赵家分家中的一个女孩。幸运的是，她有不错的修炼天赋，便被招进了修仙宗门中。 虽然宗门里的任务繁重，但有同辈的师姐妹在，那些日子竟然也蒙上了一层甜蜜的轻纱。 然而…… 与修士漫长的岁月相比，那段美好的宗门生活，确实算得上好景不长。 不论是宗门背叛，还是亲族背刺……赵雯雯曾经那颗柔软的心，已经被他们刺得千疮百孔，再难愈合。 好在那些事情，终究都过去了。 她现在的这颗心，是她自己的。 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自己了。 待天光乍破时，火苗终于舔干净了这片木头建筑。艾草踩着宽剑，和杨灵瑶、赵雯雯并肩站在半空中。 直至火苗熄灭。 另一群女子热热闹闹地飞到了半空中。周围是带着各式法宝的女修，中间则是一片又宽又长、站着些局促女子的平坦绸布。 她们到了艾草身前。 女修们身上的衣服不同，但都多少沾上了血迹。有女修嫌弃别人身上的血，特意离众人远了些；还有喜欢血味的，缠着别人要那件血衣，被无情地打了两下…… 她们先后看见了艾草，便分开了，俯身朝她行礼。 艾草拉着杨灵瑶往后退了两步，让赵雯雯站在前面。 艾草说：“我身边的是宗主。”她指指赵雯雯，说，“她是……” 赵雯雯笑了笑，说：“我是管事的。”她侧过脸，朝杨灵瑶眨了眨眼睛，“我认识这些姐妹，我们还是鬼的时候，一起聊了不少趣事呢。” 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了许多。赵雯雯和女子们说了方才艾草与杨灵瑶想出的，宗门之后的发展计划，一行人便起哄，闹着要听更详细的部分。 听到自己也有容身之地的凡人女子们，也或多或少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虽然不是她们的本心——好，是她们自己选择要杀仇人，但她们毕竟还只是凡人女子。 只要还是凡人，就收到了凡间官府的管辖。凡间官府不管修士之间的杀人夺宝，但对凡人的看管严厉。 如果她们杀人的事情被谁揭露，她们中的每一个，都得死。 她们不想死。 她们想活。 艾草给了她们活的机会，杨灵瑶给了她们生活下去的机会。 至少现在，她们感激这两人。 杨灵瑶瞥了一眼在地平线上探出头的太阳。 按照她之前对那个颇有修仙天赋的小女孩的观察……这个点，小女孩应该已经起床了。 而且，要是再晚一些，原本属于影子的地盘，就要被阳光占领了 。 杨灵瑶和赵雯雯打了声招呼，说：“我和艾草去看一下小女孩。” 赵雯雯点头。她已经听杨灵瑶提过那个颇有天赋的小女孩，便说：“宗门山头见。” 杨灵瑶拉着艾草的手，再潜入阴影中。艾草单手护着狐狸，另一只手把原本踩着的宽剑拎起来。她的后背被安静的长剑占据，她又暂时没有能绑一绑的布条，便只能拎着这把宽剑。 它们都安静地在她手中装死，和没有灵性的剑没什么区别。 眼前再亮时，艾草又回到了那间和杨灵瑶一起饮过茶的正房里了。 正房的茶几上，茶杯仍和她们离开时一个模样，里面也仍留着她们未饮完的茶水。 只是院子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乍一听，像是老板娘在拦着什么人。但她又不敢真的拦，只能像是只围绕在对方身边，叽叽喳喳的鹦鹉。 也像之前相似。 她是想要警告可能在正房里的她们？还是…… 警告别人？ 艾草怀中的小狐狸竖起了耳朵。她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房间外，挣开艾草的手臂，就往正房外的院子里跑。 艾草忙着放宽剑，竟让它真从窗户跑了出去。 她暗叹了声。宽剑被她随手放在地上，她再伸手握长剑。 杨灵瑶看一眼艾草，低声说：“来了不少人。” 艾草点头。 杨灵瑶侧耳听了一秒，表情凝重地低声说：“小姑娘不在。” 艾草走向正房大门的脚步一顿。但她耳畔传来了小狐狸低哑的吼声，她便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正房的大门前。 艾草说：“你去找那小姑娘，我去看发生了什么。” 杨灵瑶点头。她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逐渐变亮的天色，站在了墙角的一点儿黑色阴影上。她如同一滩黑色的水，迅速塌陷融化，消失在了原地。 艾草将门拉开。 晨光撒满了这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是个已经倒塌了的，用许多干稻草垒起来的巨大鸡窝。一只母鸡正坐在鸡窝的最上面，怒视着站在地上，试探着往上爬的小狐狸。 母鸡张开翅膀，伏低身体——看起来，它已经做好了把小狐狸啄得头破血流的准备了。 艾草的视线越过干稻草鸡窝。 院子里，是在一群黑衣人身边说话的老板娘。她的衣装整齐，但头发有点儿乱。与其说她早起，不如说是一夜没睡。 再越过那群脸和衣服一样黑的黑衣人。 院门口也堆了不少干草。这些杂乱的干草不止挡住了半边院门，还稀稀拉拉地散落在院子的围墙上，让它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母鸡窝。 为首的黑衣人瞥了握着剑的艾草一眼。但似乎是艾草身上一点儿灵力都没有，所以他并不理会，只和老板娘说：“你要和我们走一趟。” 这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老板娘慌忙缩了缩脖子——但他只是把自己脸上的，一根快要戳到他眼睛的干草拿了下来。 老板娘假笑着问：“不知这位大人是……” “你见过我的儿子。”黑衣男人说。 他拉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与之前那个死黑衣人有八分相似的脸。 老板娘一惊，声音中透出三分恐惧：“原来是仙人……仙人，小人能否和小女道别了再……” 黑衣男人不耐烦地伸手抓她。 艾草迅速打开技能菜单看了眼，再遗憾地关上。 现在杨灵瑶不在，她不知道这些人手上有没有沾血债。 但没关系，她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她拎着剑冲上前，问系统：“只要我给他们留一口气，就能对他们用【好孕】技能？” 系统发出了声茫然的“啊？”。 只系统茫然的这点时间，艾草已冲到了黑衣男人面前。 她提起剑，平静地一剑刺出。 第101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6） 长剑分开空气，送到了黑衣男人的胸前。 男人面色不变地伸手，用两根手指夹住长剑。长剑被他的手指夹住，凝滞在了他身前。但长剑的剑身上银光一闪，无形的气劲带动着剑身震动，将男人的那两根手指切断。 男人的脸色微变。他的眉毛往上抬了一点，但仍没什么动作。 长剑的剑尖停在了距离男人胸前一寸的位置。 艾草试着再往里刺，但她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这把长剑遇到了她看不见的阻碍。 男人低笑，说：“小朋友还要再练练。” 艾草不说话。她手中的长剑银光更盛，随后如雪散开——银光如刀，将那层保护男人身体的薄膜切成了碎片。 男人红色的眼瞳微缩。下一瞬，长剑的剑尖触到了男人的胸口。 再过瞬息，长剑便顺利刺入了男人的身体。没有了那层保护层，男人的身体和豆腐没什么两样。 艾草握着剑柄转了半圈。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不明显的，痛苦的表情。但与之前艾草杀的人相比，他脸上的痛苦太轻了。 艾草问：“你的灵魂呢？” 男人的笑容被痛苦扭曲了，但仍旧在笑：“我和人类不一样……” 他周身腾起红黑色的烟雾。烟雾笼罩了他的周身，他原本的那张脸在烟雾中融化，成为了另一张艾草陌生的脸。 男人赤红色的长发如火焰飘动，烈火似的红色眼眸中暗流涌动。 最吸引别人目光的，还是他红色眼睛中的金色竖瞳。 他倨傲地说：“我可不需要那种东西。” 艾草点头。她毫无对男人的同理心——既然不需要碎掉灵魂，那她也没必要多捅几下男人了。 她将长剑抽出来。失去了支撑的男人踉跄了下，勉强站直了身体。他体内的灵力被艾草方才一剑扰乱，经脉都受了大伤，一点儿灵力都用不出来。 艾草闪身，挨个捅了那些黑衣随从一剑。 她不清楚这群人的修为如何，因此都只一剑毁了对方丹田。 男人倒在地上抽搐的声音陆续响起，现在只有红发男人独自站着了。 他能站直，已经是他的实力不错了。红发男人暗自给自己找补。 艾草拎着剑，和老板娘说：“这一次不用找收拾尸体的人了。”她点开自己的技能面板看一眼，见老板娘还没有回应，便关了面板看她。 老板娘怔怔地看着红发男人。 她原先怕得连站都站不稳，但现在她却往红发男人那里走了两步，直直盯着他的脸。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 老板娘问：“……郎君？” 艾草看看老板娘，再看看别过脸的红发男人。她微妙地从男人脸上看出一丝害羞——或者是面子被驳了的不爽，反正男人面对女人的表情总共只有那些。 艾草问：“老板娘认识他？” 老板娘恍惚地点头。 “我本来不在这个地界做生意。”老板娘定了定神，凄然地笑着说，“我本来也是个千金小姐，但……那一天，我遇到了郎君。” “可笑我当时年幼，满心以为郎情妾意便足以温暖一生……”老板娘抬手，轻柔地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后来郎君离开，我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还发现自己有了孕。” “……我当时不知道！”红发男人也不看天看地了，着急忙慌地往老板娘这走了一步。他走了一步，被毁去的经脉便开始灵力逆行。 他面色苍白了几分，转头“哇”一声，吐了些金灿灿的血出来。 老板娘往后退了步，又捂着脸抹起眼泪：“我后来听说你曾来过这里，就来了这座城。谁想女儿都长那么大了，我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我看到是你时，我不是也没有像那些修士一样对你吗！”红发男人抹了嘴角的血，气冲冲地说，“我也想看看女儿嘛……” 一道黑色的阴影从艾草身后立起。外层的黑色阴影落下，露出杨灵瑶和她怀里兜着的，灰头土脸的小女孩。 她一眼看到了正在哭的老板娘，便从杨灵瑶的手里扭了两下，滑到了地上。她快步走到老板娘面前挡住她，骂对面的红发男人：“你又是哪里来的赤佬，敢来招惹我娘？” 红发男人呆呆地看她。 艾草和杨灵瑶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杨灵瑶便对老板娘投去同情的目光，拿出了武器对着男人磨牙，预备随时直取他的项上人头。 老板娘一面哭，一面轻轻拉着小女孩，将她贴身戴着的一张符纸取了下来。 小女孩的外形瞬间如拨开云雾般鲜明——她一头短如狗啃的红发，眼睛一黑一红，看着和面前的男人有几分相像。她满眼都是怒火，像是随时都能冲上去咬下男人一块肉。 她是想保护生母的小兽。 老板娘哭着说：“我问云游的仙人求来了这张符，不然，你女儿早被当妖邪溺死了……” 小女孩皱起了眉。她敏锐地问：“他就是我爹？” 老板娘只是哭。她先前被掐过一次脖子，即便有青云帮忙疗伤，也多少留下了些不舒服。她哭得太凶，几次都险些呼吸不过来。 杨灵瑶赶紧到她身边，给她顺气。 小女孩眉头死紧。她挑剔地上下扫视了几遍这男人，冷笑着说：“娘，你年轻时候的眼光就这么差啊。” 她刺了一句老板娘，便将矛头对准男人，“这么多年没出现过，现在想直接捡一个女儿？你想得倒美，也不把自己淹进粪坑里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红发男人面上的柔情一滞。他压低了声音，威胁她：“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爹的？”他气得头顶的头发都在往上飞，“要是没有我，怎么会有你！” 小女孩仰着下巴，大声说：“就算没有你，我也是娘的女儿！”她冷笑着嘲笑他，“你有什么用？你来了一趟，娘就哭得这么伤心，不如在哪个角落里呆着，早日死了好！” 老板娘拉小女孩的衣服，哽咽着说：“囡囡……别说了……” “我要说！”小女孩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这么多年来，你受的那些苦都要一笔勾销？”她提高了声音，像只云雀般大声说，“你选他还是选我！” “囡囡……” 老板娘闭了闭眼睛。 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挣扎之色。 她说：“我选他。” 第101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6） 长剑分开空气，送到了黑衣男人的胸前。 男人面色不变地伸手，用两根手指夹住长剑。长剑被他的手指夹住，凝滞在了他身前。但长剑的剑身上银光一闪，无形的气劲带动着剑身震动，将男人的那两根手指切断。 男人的脸色微变。他的眉毛往上抬了一点，但仍没什么动作。 长剑的剑尖停在了距离男人胸前一寸的位置。 艾草试着再往里刺，但她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这把长剑遇到了她看不见的阻碍。 男人低笑，说：“小朋友还要再练练。” 艾草不说话。她手中的长剑银光更盛，随后如雪散开——银光如刀，将那层保护男人身体的薄膜切成了碎片。 男人红色的眼瞳微缩。下一瞬，长剑的剑尖触到了男人的胸口。 再过瞬息，长剑便顺利刺入了男人的身体。没有了那层保护层，男人的身体和豆腐没什么两样。 艾草握着剑柄转了半圈。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不明显的，痛苦的表情。但与之前艾草杀的人相比，他脸上的痛苦太轻了。 艾草问：“你的灵魂呢？” 男人的笑容被痛苦扭曲了，但仍旧在笑：“我和人类不一样……” 他周身腾起红黑色的烟雾。烟雾笼罩了他的周身，他原本的那张脸在烟雾中融化，成为了另一张艾草陌生的脸。 男人赤红色的长发如火焰飘动，烈火似的红色眼眸中暗流涌动。 最吸引别人目光的，还是他红色眼睛中的金色竖瞳。 他倨傲地说：“我可不需要那种东西。” 艾草点头。她毫无对男人的同理心——既然不需要碎掉灵魂，那她也没必要多捅几下男人了。 她将长剑抽出来。失去了支撑的男人踉跄了下，勉强站直了身体。他体内的灵力被艾草方才一剑扰乱，经脉都受了大伤，一点儿灵力都用不出来。 艾草闪身，挨个捅了那些黑衣随从一剑。 她不清楚这群人的修为如何，因此都只一剑毁了对方丹田。 男人倒在地上抽搐的声音陆续响起，现在只有红发男人独自站着了。 他能站直，已经是他的实力不错了。红发男人暗自给自己找补。 艾草拎着剑，和老板娘说：“这一次不用找收拾尸体的人了。”她点开自己的技能面板看一眼，见老板娘还没有回应，便关了面板看她。 老板娘怔怔地看着红发男人。 她原先怕得连站都站不稳，但现在她却往红发男人那里走了两步，直直盯着他的脸。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 老板娘问：“……郎君？” 艾草看看老板娘，再看看别过脸的红发男人。她微妙地从男人脸上看出一丝害羞——或者是面子被驳了的不爽，反正男人面对女人的表情总共只有那些。 艾草问：“老板娘认识他？” 老板娘恍惚地点头。 “我本来不在这个地界做生意。”老板娘定了定神，凄然地笑着说，“我本来也是个千金小姐，但……那一天，我遇到了郎君。” “可笑我当时年幼，满心以为郎情妾意便足以温暖一生……”老板娘抬手，轻柔地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后来郎君离开，我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还发现自己有了孕。” “……我当时不知道！”红发男人也不看天看地了，着急忙慌地往老板娘这走了一步。他走了一步，被毁去的经脉便开始灵力逆行。 他面色苍白了几分，转头“哇”一声，吐了些金灿灿的血出来。 老板娘往后退了步，又捂着脸抹起眼泪：“我后来听说你曾来过这里，就来了这座城。谁想女儿都长那么大了，我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我看到是你时，我不是也没有像那些修士一样对你吗！”红发男人抹了嘴角的血，气冲冲地说，“我也想看看女儿嘛……” 一道黑色的阴影从艾草身后立起。外层的黑色阴影落下，露出杨灵瑶和她怀里兜着的，灰头土脸的小女孩。 她一眼看到了正在哭的老板娘，便从杨灵瑶的手里扭了两下，滑到了地上。她快步走到老板娘面前挡住她，骂对面的红发男人：“你又是哪里来的赤佬，敢来招惹我娘？” 红发男人呆呆地看她。 艾草和杨灵瑶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杨灵瑶便对老板娘投去同情的目光，拿出了武器对着男人磨牙，预备随时直取他的项上人头。 老板娘一面哭，一面轻轻拉着小女孩，将她贴身戴着的一张符纸取了下来。 小女孩的外形瞬间如拨开云雾般鲜明——她一头短如狗啃的红发，眼睛一黑一红，看着和面前的男人有几分相像。她满眼都是怒火，像是随时都能冲上去咬下男人一块肉。 她是想保护生母的小兽。 老板娘哭着说：“我问云游的仙人求来了这张符，不然，你女儿早被当妖邪溺死了……” 小女孩皱起了眉。她敏锐地问：“他就是我爹？” 老板娘只是哭。她先前被掐过一次脖子，即便有青云帮忙疗伤，也多少留下了些不舒服。她哭得太凶，几次都险些呼吸不过来。 杨灵瑶赶紧到她身边，给她顺气。 小女孩眉头死紧。她挑剔地上下扫视了几遍这男人，冷笑着说：“娘，你年轻时候的眼光就这么差啊。” 她刺了一句老板娘，便将矛头对准男人，“这么多年没出现过，现在想直接捡一个女儿？你想得倒美，也不把自己淹进粪坑里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红发男人面上的柔情一滞。他压低了声音，威胁她：“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爹的？”他气得头顶的头发都在往上飞，“要是没有我，怎么会有你！” 小女孩仰着下巴，大声说：“就算没有你，我也是娘的女儿！”她冷笑着嘲笑他，“你有什么用？你来了一趟，娘就哭得这么伤心，不如在哪个角落里呆着，早日死了好！” 老板娘拉小女孩的衣服，哽咽着说：“囡囡……别说了……” “我要说！”小女孩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这么多年来，你受的那些苦都要一笔勾销？”她提高了声音，像只云雀般大声说，“你选他还是选我！” “囡囡……” 老板娘闭了闭眼睛。 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挣扎之色。 她说：“我选他。” 第102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7） 小女孩不说话了。 她虽然仍旧站在自己的母亲身前，试图保护看起来十分脆弱的母亲；但她原先那种可以咬死面前这男人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 老板娘绕过小女孩，缓缓地说：“当时我以为你爹只是个普通公子。”她脸上的笑容透出凄凉，“谁想到，竟然会是妖王。” “妖王？”小女孩小声问。 杨灵瑶走到她身边，说：“百兽修炼出了灵智，就成了妖；妖中最厉害的那个，就叫做妖王。” 虽然这是修仙界的常识，但小孩还没有接触过修仙，不知道也很正常。 耳边传来小狐狸激烈的惨叫和威胁声。艾草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巨大鸡窝，说：“我去看看小狐狸。” 杨灵瑶拍胸脯：“这里我负责。” 红发男人听到了她们对“妖王”的讨论，便充满自信地朝老板娘张开手臂。 老板娘乖顺地窝进他的怀里。 红发男人紧皱着的眉舒展了些。他朝小女孩骄傲地挤挤眼睛，无声地炫耀了好一番。 他抱着老板娘解释，说：“我当时在夺位中失败，修为尽失，所以你才会以为我是凡人。” “后来你也不曾提过这事。”老板娘埋怨似地说，“害我找了你好久。” 红发男人不由得动情。 老板娘再说：“也不知道小女会不会受到影响……” 男人立即立下了保证：“我给她几滴我的血，她体内属于妖的那部分血脉就会成为她的助力。”他朝小女孩招手，但小女孩一步都不动，只冷冷地盯着他。 “囡囡……会不会怪我？”老板娘幽幽地问。 男人笑着将她抱得更紧，说：“怎么会怪你呢。”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那就好。” 她的脸颊微红。抱着她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得更紧。 ——直至他的手无法松开。 老板娘再叹了口气。她说：“我问仙人求来的那枚符，我求了好久好久……她才愿意给我一道符咒。我怕我见到你时，又喜欢上你了，还求她多给我添了些禁制。” 男人面色一变。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端着柔情问：“……什么？” 老板娘往他的身上贴了贴，叹息着说：“倘若再遇上你，我以姓名作饵，这枚符咒能将你的神魂烧干净。”她红着脸缩在男人怀里，小声地和艾草道歉，“让仙人们见笑了……小女如今有了归宿，我也能放心地去了……” 她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她只轻轻地，温柔地笑了一下。 她只唤了一声“囡囡”，便闭上了眼睛。 她的表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男人的表情又变了。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老板娘。他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子，而是看着一头怪物。 他原本不认为他会死在这里。 就算那个用剑的女子再捅他千百回，他也能凭借坚实的身体恢复。 但他现在怕了。 他真的会死。 老板娘的脸颊上仍旧飘着淡淡的红晕——而且红晕在随着她的体温升高，而逐渐变深。 小女孩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哭泣。 她扑到老板娘身前，摇她的手，喊：“娘！为了这男的不值当啊！”她哭着打嗝，再将空气和眼泪一起吞进肚子里。 老板娘的手臂轻柔地悬在半空中，被小女孩摇来摇去，没有一丝回应。 另一边，小狐狸和母鸡的对峙，也终于在艾草拎走被啄得到处乱窜的小狐狸后，暂时落下了帷幕。 于是抱着小狐狸回来的艾草，就看到杨灵瑶抹着眼泪，小女孩趴在老板娘身边哭的景象。她看一眼被牢牢困在那里的男人，问：“这是怎么了？” 杨灵瑶哽咽地和她说了。 艾草眨眨眼，说：“这样啊。”她指指杨灵瑶的眼睛，说：“来，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想转世的灵魂啊。” 杨灵瑶听话地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将血抹到自己眼睛上。她眼睛里都是方才哭的泪花，用力眨了好几次，才勉强看清。 杨灵瑶说：“我看到老板娘了。”她小声地抽泣了两声，往周围看，说，“其余的灵魂在竞争……啊不是，争取转世。” 小女孩只听到了前半句话，哭声更大了。 男人皱着眉，试图将老板娘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但现在的她已经成了一团流动的火焰，将男人触碰她的指尖烫得通红。 艾草说：“老板娘的灵魂还在啊。”她笑着问，“还放不下女儿？” 杨灵瑶点头。 艾草想了想，说：“那就问问她，愿不愿意再转世好了。” 杨灵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摸了摸脸，讪讪地说：“是哦，我给忘了。” 艾草瞥她一眼，杨灵瑶便不好意思地给自己方才的行为争辩：“我刚刚，嗯，这不是被这个气氛感染了嘛！你看小女孩哭得这么厉害，我当然要陪着她哭了！” 艾草不和她纠结这个。 艾草问系统：“既然说他是妖，那能对他用【好孕】吗？” 系统蔫哒哒地说：“能。虽然可能其他与人类的构造差异很大的动物不能，但他都修人形了，那自然会被划分到可以使用机会的部分。” 艾草自信点头。她点开技能，说：“让老板娘进他的身体转世。” 杨灵瑶将这话和老板娘转述了。她没和艾草说，在发现艾草又要使用技能之后，这间小院子里的鬼魂……已经快要把这个小院填满了。 小女孩仍旧在大哭。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了，老板娘的身体也愈来愈热——她温热的眼泪落在老板娘的身上，发出了水入油锅般的“呲呲”声音。 她想要离自己的母亲更近一些。 艾草舔了舔嘴唇，问杨灵瑶：“准备好了吗？” 杨灵瑶点头：“都好了。” 艾草点击了【好孕】技能。它很快灰了下去，再在一次眨眼后就亮了起来。她依次对院内的男人使用了技能，这才到小女孩身边。 艾草蹲下身，熟练地安抚她，说：“一会儿老板娘要回来了，我们往后退一点，好不好？” 小女孩满脸都是泪水，眼眶和脸都红红的，像是只小花猫。 小女孩问：“真的吗？你们要用仙术救我娘吗？” 艾草点头。她指了指仍在努力求生的男人，说：“这个仙术会有一点血腥，所以我们退几步看，好不好？”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看杨灵瑶，这才拉住了艾草伸出的手，抽泣着站起身。 她们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的，金色的血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他的腹部怪异地迅速肿胀了起来，那团肿胀似乎还有自己的生命，在他的身体里蓬勃生长。 艾草轻声说：“你要继续看吗？” 小女孩坚定地点头。 男人的肚子被撑成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皮。小女孩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出现在了那里面——老板娘伸出手，修建圆润的指甲撕不开那层皮，她便一下下捅它。 她戳出了洞。 血和水一起往外涌。 男人的尖叫声回绕在小院中。 老板娘将那处豁口扯得更大，从里面钻了出来。失去了内容物，男人的肚子迅速地干瘪了下去。 老板娘唤小女孩：“囡囡，来吃点血。” 她掰过男人的脖子，给她看清晰的血管：“多吃些，以后就不怕妖血了。” 小女孩只扑到她怀里，大声地哭着。 老板娘怔怔地接住她。 “坏娘！呜……”小女孩哭着打她，“坏娘！” 老板娘怔怔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她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好囡囡，我回来了……娘回来了。” 艾草说：“现在我真给你第二次生命了。”她说话的语气随意，“你还没说过你叫什么——都死了一次了，这次总要说了。” 老板娘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顶。 她说：“曾经……曾经的名字也不必提起了。”她笑了下，说，“我给自己新取一个名字。” 第102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7） 小女孩不说话了。 她虽然仍旧站在自己的母亲身前，试图保护看起来十分脆弱的母亲；但她原先那种可以咬死面前这男人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 老板娘绕过小女孩，缓缓地说：“当时我以为你爹只是个普通公子。”她脸上的笑容透出凄凉，“谁想到，竟然会是妖王。” “妖王？”小女孩小声问。 杨灵瑶走到她身边，说：“百兽修炼出了灵智，就成了妖；妖中最厉害的那个，就叫做妖王。” 虽然这是修仙界的常识，但小孩还没有接触过修仙，不知道也很正常。 耳边传来小狐狸激烈的惨叫和威胁声。艾草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巨大鸡窝，说：“我去看看小狐狸。” 杨灵瑶拍胸脯：“这里我负责。” 红发男人听到了她们对“妖王”的讨论，便充满自信地朝老板娘张开手臂。 老板娘乖顺地窝进他的怀里。 红发男人紧皱着的眉舒展了些。他朝小女孩骄傲地挤挤眼睛，无声地炫耀了好一番。 他抱着老板娘解释，说：“我当时在夺位中失败，修为尽失，所以你才会以为我是凡人。” “后来你也不曾提过这事。”老板娘埋怨似地说，“害我找了你好久。” 红发男人不由得动情。 老板娘再说：“也不知道小女会不会受到影响……” 男人立即立下了保证：“我给她几滴我的血，她体内属于妖的那部分血脉就会成为她的助力。”他朝小女孩招手，但小女孩一步都不动，只冷冷地盯着他。 “囡囡……会不会怪我？”老板娘幽幽地问。 男人笑着将她抱得更紧，说：“怎么会怪你呢。”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那就好。” 她的脸颊微红。抱着她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得更紧。 ——直至他的手无法松开。 老板娘再叹了口气。她说：“我问仙人求来的那枚符，我求了好久好久……她才愿意给我一道符咒。我怕我见到你时，又喜欢上你了，还求她多给我添了些禁制。” 男人面色一变。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端着柔情问：“……什么？” 老板娘往他的身上贴了贴，叹息着说：“倘若再遇上你，我以姓名作饵，这枚符咒能将你的神魂烧干净。”她红着脸缩在男人怀里，小声地和艾草道歉，“让仙人们见笑了……小女如今有了归宿，我也能放心地去了……” 她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她只轻轻地，温柔地笑了一下。 她只唤了一声“囡囡”，便闭上了眼睛。 她的表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男人的表情又变了。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老板娘。他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子，而是看着一头怪物。 他原本不认为他会死在这里。 就算那个用剑的女子再捅他千百回，他也能凭借坚实的身体恢复。 但他现在怕了。 他真的会死。 老板娘的脸颊上仍旧飘着淡淡的红晕——而且红晕在随着她的体温升高，而逐渐变深。 小女孩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哭泣。 她扑到老板娘身前，摇她的手，喊：“娘！为了这男的不值当啊！”她哭着打嗝，再将空气和眼泪一起吞进肚子里。 老板娘的手臂轻柔地悬在半空中，被小女孩摇来摇去，没有一丝回应。 另一边，小狐狸和母鸡的对峙，也终于在艾草拎走被啄得到处乱窜的小狐狸后，暂时落下了帷幕。 于是抱着小狐狸回来的艾草，就看到杨灵瑶抹着眼泪，小女孩趴在老板娘身边哭的景象。她看一眼被牢牢困在那里的男人，问：“这是怎么了？” 杨灵瑶哽咽地和她说了。 艾草眨眨眼，说：“这样啊。”她指指杨灵瑶的眼睛，说：“来，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想转世的灵魂啊。” 杨灵瑶听话地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将血抹到自己眼睛上。她眼睛里都是方才哭的泪花，用力眨了好几次，才勉强看清。 杨灵瑶说：“我看到老板娘了。”她小声地抽泣了两声，往周围看，说，“其余的灵魂在竞争……啊不是，争取转世。” 小女孩只听到了前半句话，哭声更大了。 男人皱着眉，试图将老板娘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但现在的她已经成了一团流动的火焰，将男人触碰她的指尖烫得通红。 艾草说：“老板娘的灵魂还在啊。”她笑着问，“还放不下女儿？” 杨灵瑶点头。 艾草想了想，说：“那就问问她，愿不愿意再转世好了。” 杨灵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摸了摸脸，讪讪地说：“是哦，我给忘了。” 艾草瞥她一眼，杨灵瑶便不好意思地给自己方才的行为争辩：“我刚刚，嗯，这不是被这个气氛感染了嘛！你看小女孩哭得这么厉害，我当然要陪着她哭了！” 艾草不和她纠结这个。 艾草问系统：“既然说他是妖，那能对他用【好孕】吗？” 系统蔫哒哒地说：“能。虽然可能其他与人类的构造差异很大的动物不能，但他都修人形了，那自然会被划分到可以使用机会的部分。” 艾草自信点头。她点开技能，说：“让老板娘进他的身体转世。” 杨灵瑶将这话和老板娘转述了。她没和艾草说，在发现艾草又要使用技能之后，这间小院子里的鬼魂……已经快要把这个小院填满了。 小女孩仍旧在大哭。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了，老板娘的身体也愈来愈热——她温热的眼泪落在老板娘的身上，发出了水入油锅般的“呲呲”声音。 她想要离自己的母亲更近一些。 艾草舔了舔嘴唇，问杨灵瑶：“准备好了吗？” 杨灵瑶点头：“都好了。” 艾草点击了【好孕】技能。它很快灰了下去，再在一次眨眼后就亮了起来。她依次对院内的男人使用了技能，这才到小女孩身边。 艾草蹲下身，熟练地安抚她，说：“一会儿老板娘要回来了，我们往后退一点，好不好？” 小女孩满脸都是泪水，眼眶和脸都红红的，像是只小花猫。 小女孩问：“真的吗？你们要用仙术救我娘吗？” 艾草点头。她指了指仍在努力求生的男人，说：“这个仙术会有一点血腥，所以我们退几步看，好不好？”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看杨灵瑶，这才拉住了艾草伸出的手，抽泣着站起身。 她们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的，金色的血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他的腹部怪异地迅速肿胀了起来，那团肿胀似乎还有自己的生命，在他的身体里蓬勃生长。 艾草轻声说：“你要继续看吗？” 小女孩坚定地点头。 男人的肚子被撑成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皮。小女孩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出现在了那里面——老板娘伸出手，修建圆润的指甲撕不开那层皮，她便一下下捅它。 她戳出了洞。 血和水一起往外涌。 男人的尖叫声回绕在小院中。 老板娘将那处豁口扯得更大，从里面钻了出来。失去了内容物，男人的肚子迅速地干瘪了下去。 老板娘唤小女孩：“囡囡，来吃点血。” 她掰过男人的脖子，给她看清晰的血管：“多吃些，以后就不怕妖血了。” 小女孩只扑到她怀里，大声地哭着。 老板娘怔怔地接住她。 “坏娘！呜……”小女孩哭着打她，“坏娘！” 老板娘怔怔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她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好囡囡，我回来了……娘回来了。” 艾草说：“现在我真给你第二次生命了。”她说话的语气随意，“你还没说过你叫什么——都死了一次了，这次总要说了。” 老板娘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顶。 她说：“曾经……曾经的名字也不必提起了。”她笑了下，说，“我给自己新取一个名字。” 第103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8） 老板娘还在想自己的新名字，便听这院子里的其余男人身体中，传出了血和肉翻涌的声音。 随后他们也没了声响。 年龄各异的女子撕开他们的身体，从他们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她们面面相觑了两秒，便不约而同地去扒地上男尸的衣服。 老板娘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没有衣服。 她脸一红，赶紧把小女孩推开些，去拉扯那只妖王身上的衣服。男人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衣服，她扯了几下也没扯动，只好将最外面的那层剥下来裹在身上。 这件衣服是好衣服，可惜腹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老板娘看妖王的尸体在逐渐干瘪，便赶紧把小女孩拎过来：“快来喝点血。” 老板娘皱着眉把妖王的头发往边上捋，露出他颈侧的血管。 小女孩靠近嗅了嗅，便嫌弃地往后退，再被老板娘一手扯住。 老板娘训她：“他就是死了，也是你爹！哪有嫌弃爹的道理？” 小女孩“哇”一声哭了，气哼哼地和她顶嘴：“他太臭了！我才不要吃他的血！”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老板娘叹气。 她低头凑近妖王闻了闻，嘟哝着说：“也没那么臭啊……” 小女孩甩开她的手，跑到杨灵瑶身后偷偷看她。 老板娘怔怔地看自己的女儿。她现在还没有自己获得了新生命的真实感——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没办法立马改变。她不知道方才的事情有没有对小女孩造成心理阴影。 但她作为大人，不能总是盯着过去的事情。 老板娘转身向艾草行了礼，说：“我先去换身衣服，拿碗来接点血……之后好给囡囡做些血冻吃。” 艾草点头。她顺手把一直在她身边绕着走，伸长脖子去啄小狐狸尾巴的母鸡拎起来，问：“这个是笼养跑出来的，还是散养的？能不能带走？” 她晃了晃母鸡，把母鸡嘴里叼着的一撮狐狸毛甩出来。 母鸡对着她发出了愤怒的“咕唔唔”声。它在艾草的手中努力地扑腾翅膀，但艾草瞪了它一眼，它就安静了下来，头一转就朝着小狐狸挑衅。 窝在艾草怀里的小狐狸警惕地将三条尾巴都收回了自己身边。艾草的怀里总共就那么大地方，它压着一条盘着一条，还有一条实在没地方放了，只能由它自己咬着。 它的嘴巴被自己的尾巴填满，只能用喉咙发出微弱的威胁声。 老板娘脸色一沉，招手唤小女孩：“囡囡。” 小女孩不回她，闷着头生气。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这只母鸡被囡囡拐来的时候，还是只小鸡仔。问了左邻右舍，也没听说谁家少了只小鸡仔。给它喂什么它就吃什么，我就任囡囡养着它。” “后来它每日都会生鸡蛋，我便和囡囡说，要是摸到了鸡蛋就给她加餐。”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我平时都在忙客栈的事，这只鸡都是囡囡管。也不知道她怎么把鸡养成这样的。” “我一会去看看，有没有笼子……” 母鸡在艾草手里抻脖子。 艾草看了它两秒，笑着说：“算了，这样也挺好的。”她放下母鸡，说，“之后我们来聊些之后的事。” 艾草把怀里炸毛的小狐狸往下按一按，说：“我想邀请你去管一群凡人女子。” 老板娘一愣。她认真地看了艾草两秒，没从她的脸上看出玩笑，便抿了抿嘴，认真说：“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她一拧身，急匆匆地走了几步，再转身去和那些坐在男人尸体边上的女子们低声说了几句话，带着她们一起走了。 艾草目送她们跨过杂乱的干草堆和尸体堆。 杨灵瑶也哄得小女孩露出笑了，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大一小开开心心地过来。小女孩的眼睛还有点儿肿，但已经恢复了精神。 小女孩眨着眼睛，看了好几眼艾草怀里的小狐狸。 艾草蹲下来，温和地问：“要不要摸摸看？” 小女孩抬头看杨灵瑶。见杨灵瑶点头了，她才试探着伸手。她小心翼翼地顺着狐狸毛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 艾草再问：“要不要抱一会儿？” 小女孩犹豫了下，摇头，说：“它不想被我抱。” 杨灵瑶笑着说：“它是青丘的狐狸，也算是妖——更何况现在她是兽，自然会怕拥有一半妖王血统的你。” 换了一身衣服的老板娘急匆匆地出来了。 她身边是几个端着盆，拎着刀，拿着各式器具，同样换了衣服的女子。她们现在身上的衣服虽然仍不合身，但已经比破布条好了太多。 将盆放到妖王身边，一女子便卷起袖口，利落地指挥几个女子把这男人绑起来。 已经失去意识的妖王挣扎了几下。他的力气大，但敌不过她们人多，被她们牢牢按住，绑了起来。主刀女子将刀放进盆里，拿了另一边的麻绳捆住了他的嘴。 捆好了，主刀女子才再将刀拿起来，把盆子推到妖王的脸边上。其余的女子们七手八脚将妖王折起来，将他脆弱的脖子血管露给主刀女子。 女子拎着刀，摸了两下妖王的脖子，就对着他喉咙划了一刀。 金色的血滋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说：“这血也太少了，身子虚啊。” 女子们笑作一团，牢牢地把还剩下条件反射，努力挣扎的妖王压在那里。 老板娘看了她们几眼，见血都好好地进了盆子，这才安下心。 她斟酌了几秒，才问：“不知道仙人指的凡人女子，是这一群女子么？” 艾草想了想，把杨灵瑶拉过来，说：“这是你的宗门，你来说。” 杨灵瑶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艾草。她想骂人的脏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认命地上前，和老板娘讲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知道老板娘是凡人，自然模糊了许多细节，只捡着那些重要的内容讲。 老板娘听完了，怔怔地说：“原来仙人有这样大的本事……看来就算我立即死了，也不用再担心囡囡了……” 被杨灵瑶牵着手的小女孩嘴一撇，大声说：“坏娘！不许死！” 老板娘垂着眼看她，轻声说：“好，好……娘不死。娘永远陪着囡囡。” 她抬起眼睫，认真地说：“我若是去了，是不是就能陪着囡囡了？” 杨灵瑶点头。 老板娘笑了笑，说：“那……好。既然仙人们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要帮忙。” 她微笑着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第103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8） 老板娘还在想自己的新名字，便听这院子里的其余男人身体中，传出了血和肉翻涌的声音。 随后他们也没了声响。 年龄各异的女子撕开他们的身体，从他们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她们面面相觑了两秒，便不约而同地去扒地上男尸的衣服。 老板娘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没有衣服。 她脸一红，赶紧把小女孩推开些，去拉扯那只妖王身上的衣服。男人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衣服，她扯了几下也没扯动，只好将最外面的那层剥下来裹在身上。 这件衣服是好衣服，可惜腹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老板娘看妖王的尸体在逐渐干瘪，便赶紧把小女孩拎过来：“快来喝点血。” 老板娘皱着眉把妖王的头发往边上捋，露出他颈侧的血管。 小女孩靠近嗅了嗅，便嫌弃地往后退，再被老板娘一手扯住。 老板娘训她：“他就是死了，也是你爹！哪有嫌弃爹的道理？” 小女孩“哇”一声哭了，气哼哼地和她顶嘴：“他太臭了！我才不要吃他的血！”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老板娘叹气。 她低头凑近妖王闻了闻，嘟哝着说：“也没那么臭啊……” 小女孩甩开她的手，跑到杨灵瑶身后偷偷看她。 老板娘怔怔地看自己的女儿。她现在还没有自己获得了新生命的真实感——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没办法立马改变。她不知道方才的事情有没有对小女孩造成心理阴影。 但她作为大人，不能总是盯着过去的事情。 老板娘转身向艾草行了礼，说：“我先去换身衣服，拿碗来接点血……之后好给囡囡做些血冻吃。” 艾草点头。她顺手把一直在她身边绕着走，伸长脖子去啄小狐狸尾巴的母鸡拎起来，问：“这个是笼养跑出来的，还是散养的？能不能带走？” 她晃了晃母鸡，把母鸡嘴里叼着的一撮狐狸毛甩出来。 母鸡对着她发出了愤怒的“咕唔唔”声。它在艾草的手中努力地扑腾翅膀，但艾草瞪了它一眼，它就安静了下来，头一转就朝着小狐狸挑衅。 窝在艾草怀里的小狐狸警惕地将三条尾巴都收回了自己身边。艾草的怀里总共就那么大地方，它压着一条盘着一条，还有一条实在没地方放了，只能由它自己咬着。 它的嘴巴被自己的尾巴填满，只能用喉咙发出微弱的威胁声。 老板娘脸色一沉，招手唤小女孩：“囡囡。” 小女孩不回她，闷着头生气。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这只母鸡被囡囡拐来的时候，还是只小鸡仔。问了左邻右舍，也没听说谁家少了只小鸡仔。给它喂什么它就吃什么，我就任囡囡养着它。” “后来它每日都会生鸡蛋，我便和囡囡说，要是摸到了鸡蛋就给她加餐。”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我平时都在忙客栈的事，这只鸡都是囡囡管。也不知道她怎么把鸡养成这样的。” “我一会去看看，有没有笼子……” 母鸡在艾草手里抻脖子。 艾草看了它两秒，笑着说：“算了，这样也挺好的。”她放下母鸡，说，“之后我们来聊些之后的事。” 艾草把怀里炸毛的小狐狸往下按一按，说：“我想邀请你去管一群凡人女子。” 老板娘一愣。她认真地看了艾草两秒，没从她的脸上看出玩笑，便抿了抿嘴，认真说：“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她一拧身，急匆匆地走了几步，再转身去和那些坐在男人尸体边上的女子们低声说了几句话，带着她们一起走了。 艾草目送她们跨过杂乱的干草堆和尸体堆。 杨灵瑶也哄得小女孩露出笑了，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大一小开开心心地过来。小女孩的眼睛还有点儿肿，但已经恢复了精神。 小女孩眨着眼睛，看了好几眼艾草怀里的小狐狸。 艾草蹲下来，温和地问：“要不要摸摸看？” 小女孩抬头看杨灵瑶。见杨灵瑶点头了，她才试探着伸手。她小心翼翼地顺着狐狸毛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 艾草再问：“要不要抱一会儿？” 小女孩犹豫了下，摇头，说：“它不想被我抱。” 杨灵瑶笑着说：“它是青丘的狐狸，也算是妖——更何况现在她是兽，自然会怕拥有一半妖王血统的你。” 换了一身衣服的老板娘急匆匆地出来了。 她身边是几个端着盆，拎着刀，拿着各式器具，同样换了衣服的女子。她们现在身上的衣服虽然仍不合身，但已经比破布条好了太多。 将盆放到妖王身边，一女子便卷起袖口，利落地指挥几个女子把这男人绑起来。 已经失去意识的妖王挣扎了几下。他的力气大，但敌不过她们人多，被她们牢牢按住，绑了起来。主刀女子将刀放进盆里，拿了另一边的麻绳捆住了他的嘴。 捆好了，主刀女子才再将刀拿起来，把盆子推到妖王的脸边上。其余的女子们七手八脚将妖王折起来，将他脆弱的脖子血管露给主刀女子。 女子拎着刀，摸了两下妖王的脖子，就对着他喉咙划了一刀。 金色的血滋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说：“这血也太少了，身子虚啊。” 女子们笑作一团，牢牢地把还剩下条件反射，努力挣扎的妖王压在那里。 老板娘看了她们几眼，见血都好好地进了盆子，这才安下心。 她斟酌了几秒，才问：“不知道仙人指的凡人女子，是这一群女子么？” 艾草想了想，把杨灵瑶拉过来，说：“这是你的宗门，你来说。” 杨灵瑶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艾草。她想骂人的脏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认命地上前，和老板娘讲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知道老板娘是凡人，自然模糊了许多细节，只捡着那些重要的内容讲。 老板娘听完了，怔怔地说：“原来仙人有这样大的本事……看来就算我立即死了，也不用再担心囡囡了……” 被杨灵瑶牵着手的小女孩嘴一撇，大声说：“坏娘！不许死！” 老板娘垂着眼看她，轻声说：“好，好……娘不死。娘永远陪着囡囡。” 她抬起眼睫，认真地说：“我若是去了，是不是就能陪着囡囡了？” 杨灵瑶点头。 老板娘笑了笑，说：“那……好。既然仙人们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要帮忙。” 她微笑着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第104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9） 老板娘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女儿，便在放血的女子们一叠声的呼唤声中，暂时向二人告辞，过去看那盆金色的血。 那盆血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像是一盆流动的金子。 杨灵瑶拉着小女孩的手，问艾草：“我们不去我的宗门吗？” 艾草看着那盆金色的血，说：“你不想尝老板娘做的血冻？” 杨灵瑶咂了两下嘴，笑着打哈哈：“哎哟，这也不是我想吃，主要是这都遇上妖王了……” 小女孩仰起脸，轻轻晃了晃杨灵瑶的手，说：“我娘做的血冻可好吃了。”她骄傲地抬起了下巴，“不管是仙人姐姐，还是这个姐姐都要来吃。” 艾草逗她：“你也叫我仙人姐姐嘛。” 小女孩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还是摇头，说：“你不是仙人，所以不能叫你仙人姐姐。” 安静了许久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系统说：“原来……原来是这样……”它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之前给你的那个，能保持你作为人类的纯净性的奖励——你还记得吗？” 艾草说：“记得。当时我不是因为有这个奖励，不用担心真变成吸血鬼，所以才去的那个西方世界吗？” 当初这个选项和其他选项放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是好东西。 现在看，好像有点好过头了。 艾草干巴巴地问：“那个原来是持续的？” “我们会主动告知时效性的！”系统气哼哼地说。它缓慢地吐了口气，幽幽地说：“所以这个世界，也把你认定成了人类。” “或者说……凡人。”系统艰难地说。短短的机械音里竟然出现了多种复杂情绪，艾草忍不住为它拍案叫好。 系统愤然而起，说：“这可是会影响你之后所有世界的大事！”它恨铁不成钢地说，“之后你还怎么去不同的世界里当不同物种啊！” 艾草耸耸肩，说：“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系统不说话了。 艾草问：“你要不要把这个当成bug报上去？” 系统犹犹豫豫地小声说：“……但如果之前的那个奖励，是因为bug才变成永久性的呢？”它破罐子破摔，“反正修完了一个，其他原本完好的地方又会出现新的bug。” “这也没真的影响到你，就当它不存在。”系统说。 艾草挑眉，问：“所以我真的是凡人？” 系统小声说：“在这个世界里看，是的。” “哦。” 看艾草只回了它一个字，系统反而有点紧张。它追问：“真的接受了吗？” 艾草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说：“那不然呢，我又不能拎着剑去闯你老家，把剑放在中台的脖子上逼迫它给我改bug。” 系统讷讷地应了。 它又不说话了。 艾草想了想，问系统：“青云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说：“虽然两条尾巴的充沛灵力，帮助女主修出了人形；但这一世的女主是从狐狸身开始修炼，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体内的灵力，自然就出现这种人身和狐身变来变去的情况啦。” 艾草再问：“怎么才能让她稳定下来？” 系统顿了顿，说：“再添点灵力，应该就会好了。” 艾草舔了舔嘴唇。 她问：“下一个能杀了给青云吃的男配在哪？” 系统犹豫了会，问：“你是怎么排序的？如果按照修为的话，目前修为最低的在另一片大陆上；如果按距离远近，就是这片大陆上的修仙第一人。” 系统好声好气地劝她：“而那个修仙第一人，听说他一剑可以劈开山海。修士们尊称他是无情剑仙。” 艾草说：“我现在打不过他？” 系统想了想，才说：“刨去灵力，你能打过他。但他身体周围，也和妖王一样有护体灵气。更不用说他的那把本命剑……” 艾草随口说：“那我把两个本命剑都丢出来，先吓死他。” 系统干巴巴地附和：“好，你都丢出来，把他细细的剁成臊子，再和一点儿菜进去，给女主包饺子吃。” 艾草被它逗笑了。 她真想了想将人切成臊子的可能性——不管是皮肉骨都要在一起剁，感觉有点麻烦。 还是让小狐狸生啃。 另一边，老板娘端着那盆金色的血，带着那群女子一同走了。杨灵瑶和艾草说了一声，带着小女孩去围观她们做血冻。 艾草问系统：“你说那个实力最差的男配离得远，有多远？” 系统犹豫了下，说：“他在妖族大陆，御剑也要飞三四天。”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男配是前任妖王的儿子，按顺位来说，他就会是下一任妖王。” 艾草弯起嘴角。 艾草说：“既然是妖王，那正好给那小女孩的未来多铺条路。” 系统问：“什么铺路？” 艾草想了想，还是给它解释：“那小女孩身上有一半的妖王血统，应该也能去争一争妖王的位子。如果之后她想当妖王，刚好我把那个妖王儿子给杀了——顺便把他其他的儿子也砍了。” “这样她想什么时候当妖王，就能什么时候当妖王。”艾草说。 系统沉思了会，说：“也是哦。” 它已经完全被艾草的思路带偏了，顺着艾草的想法继续往下推理，说：“你要帮助女主修成十尾圆满，那确实会遇到不少阻碍……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越多越好。” 艾草点头。 “不论她之后是想在杨灵瑶的宗里当女修，还是去瓜分她爹留下来的遗产。”艾草说话的声音很轻，“都很好。” 系统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把她当松棠来养了？” 艾草笑弯了眼，说：“怎么可能。”她摸摸怀里的小狐狸，仔细掂量了一下它如今的体重，再继续说，“如果一定要说我养孩子，那也是养的这只贪嘴还打不过母鸡的小狐狸。” 小狐狸恰好直起身。它环视了一圈，和艾草对视。 它湿润的鼻头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艾草说：“狐狸虽好，还是要让青云恢复人形。”她将狐狸嘴里的几根白狐狸毛揪出来，说，“我可不想总是跟在它后面，就怕它偷鸡不成，被母鸡啄光了毛。” 小狐狸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老板娘远远地唤她：“仙人！血冻已经做好了！” 艾草抱着狐狸，懒懒地应了声：“这就来——” 第104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19） 老板娘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女儿，便在放血的女子们一叠声的呼唤声中，暂时向二人告辞，过去看那盆金色的血。 那盆血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像是一盆流动的金子。 杨灵瑶拉着小女孩的手，问艾草：“我们不去我的宗门吗？” 艾草看着那盆金色的血，说：“你不想尝老板娘做的血冻？” 杨灵瑶咂了两下嘴，笑着打哈哈：“哎哟，这也不是我想吃，主要是这都遇上妖王了……” 小女孩仰起脸，轻轻晃了晃杨灵瑶的手，说：“我娘做的血冻可好吃了。”她骄傲地抬起了下巴，“不管是仙人姐姐，还是这个姐姐都要来吃。” 艾草逗她：“你也叫我仙人姐姐嘛。” 小女孩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还是摇头，说：“你不是仙人，所以不能叫你仙人姐姐。” 安静了许久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系统说：“原来……原来是这样……”它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之前给你的那个，能保持你作为人类的纯净性的奖励——你还记得吗？” 艾草说：“记得。当时我不是因为有这个奖励，不用担心真变成吸血鬼，所以才去的那个西方世界吗？” 当初这个选项和其他选项放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是好东西。 现在看，好像有点好过头了。 艾草干巴巴地问：“那个原来是持续的？” “我们会主动告知时效性的！”系统气哼哼地说。它缓慢地吐了口气，幽幽地说：“所以这个世界，也把你认定成了人类。” “或者说……凡人。”系统艰难地说。短短的机械音里竟然出现了多种复杂情绪，艾草忍不住为它拍案叫好。 系统愤然而起，说：“这可是会影响你之后所有世界的大事！”它恨铁不成钢地说，“之后你还怎么去不同的世界里当不同物种啊！” 艾草耸耸肩，说：“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系统不说话了。 艾草问：“你要不要把这个当成bug报上去？” 系统犹犹豫豫地小声说：“……但如果之前的那个奖励，是因为bug才变成永久性的呢？”它破罐子破摔，“反正修完了一个，其他原本完好的地方又会出现新的bug。” “这也没真的影响到你，就当它不存在。”系统说。 艾草挑眉，问：“所以我真的是凡人？” 系统小声说：“在这个世界里看，是的。” “哦。” 看艾草只回了它一个字，系统反而有点紧张。它追问：“真的接受了吗？” 艾草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说：“那不然呢，我又不能拎着剑去闯你老家，把剑放在中台的脖子上逼迫它给我改bug。” 系统讷讷地应了。 它又不说话了。 艾草想了想，问系统：“青云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说：“虽然两条尾巴的充沛灵力，帮助女主修出了人形；但这一世的女主是从狐狸身开始修炼，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体内的灵力，自然就出现这种人身和狐身变来变去的情况啦。” 艾草再问：“怎么才能让她稳定下来？” 系统顿了顿，说：“再添点灵力，应该就会好了。” 艾草舔了舔嘴唇。 她问：“下一个能杀了给青云吃的男配在哪？” 系统犹豫了会，问：“你是怎么排序的？如果按照修为的话，目前修为最低的在另一片大陆上；如果按距离远近，就是这片大陆上的修仙第一人。” 系统好声好气地劝她：“而那个修仙第一人，听说他一剑可以劈开山海。修士们尊称他是无情剑仙。” 艾草说：“我现在打不过他？” 系统想了想，才说：“刨去灵力，你能打过他。但他身体周围，也和妖王一样有护体灵气。更不用说他的那把本命剑……” 艾草随口说：“那我把两个本命剑都丢出来，先吓死他。” 系统干巴巴地附和：“好，你都丢出来，把他细细的剁成臊子，再和一点儿菜进去，给女主包饺子吃。” 艾草被它逗笑了。 她真想了想将人切成臊子的可能性——不管是皮肉骨都要在一起剁，感觉有点麻烦。 还是让小狐狸生啃。 另一边，老板娘端着那盆金色的血，带着那群女子一同走了。杨灵瑶和艾草说了一声，带着小女孩去围观她们做血冻。 艾草问系统：“你说那个实力最差的男配离得远，有多远？” 系统犹豫了下，说：“他在妖族大陆，御剑也要飞三四天。”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男配是前任妖王的儿子，按顺位来说，他就会是下一任妖王。” 艾草弯起嘴角。 艾草说：“既然是妖王，那正好给那小女孩的未来多铺条路。” 系统问：“什么铺路？” 艾草想了想，还是给它解释：“那小女孩身上有一半的妖王血统，应该也能去争一争妖王的位子。如果之后她想当妖王，刚好我把那个妖王儿子给杀了——顺便把他其他的儿子也砍了。” “这样她想什么时候当妖王，就能什么时候当妖王。”艾草说。 系统沉思了会，说：“也是哦。” 它已经完全被艾草的思路带偏了，顺着艾草的想法继续往下推理，说：“你要帮助女主修成十尾圆满，那确实会遇到不少阻碍……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越多越好。” 艾草点头。 “不论她之后是想在杨灵瑶的宗里当女修，还是去瓜分她爹留下来的遗产。”艾草说话的声音很轻，“都很好。” 系统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把她当松棠来养了？” 艾草笑弯了眼，说：“怎么可能。”她摸摸怀里的小狐狸，仔细掂量了一下它如今的体重，再继续说，“如果一定要说我养孩子，那也是养的这只贪嘴还打不过母鸡的小狐狸。” 小狐狸恰好直起身。它环视了一圈，和艾草对视。 它湿润的鼻头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艾草说：“狐狸虽好，还是要让青云恢复人形。”她将狐狸嘴里的几根白狐狸毛揪出来，说，“我可不想总是跟在它后面，就怕它偷鸡不成，被母鸡啄光了毛。” 小狐狸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老板娘远远地唤她：“仙人！血冻已经做好了！” 艾草抱着狐狸，懒懒地应了声：“这就来——” 第105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20） 几名女子合力，把院子里面的巨大鸡窝整理干净。 母鸡在女子们的腿边拍打翅膀，但没人理它。它便一扇翅膀，一蹬爪子，飞到围墙上抖抖翅膀蹲下，歪着头看她们在院子里忙活。 尸体实在太多，她们便干脆将尸体摞在一起，上面盖了些干草。 母鸡拍拍翅膀，腾得飞了过去，窝在那上面抱窝。 女子们再将一张大圆形木桌抬到了院中，还搬来了些长凳和椅子。 小女孩欢呼着拉着杨灵瑶扑到桌子边上，两人并肩坐好，像是两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老板娘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菜，放在圆形木桌中央。另几名女子拿来装满米饭的碗和筷，在桌上放了一圈。 她们依次落了座，但没动筷子，只相互小声地说着话。 艾草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鼻子，机敏地转向木桌，湿润的鼻尖耸了耸。空气中传来了食物的香味——不同于那些只有单一味道的辟谷丹，这是属于凡人的，充满了烟火气的香味。 艾草安抚下跃跃欲蹦的小狐狸，抱着它走到桌边。 见艾草来了，老板娘便用围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下脸，笑着说：“时间紧，只做了这些。” 圆桌中央，是个近乎装满了的大锅。这大锅的直径约两尺半，深也有近一尺。最上面一层是红色的辣油，底下则堆满了各式食材。 除去那些常见的，如豆芽、肉片之类的食材，这道菜最重要的食材，应该还是那些金色的长条形血豆腐。 它们中的一些碎了，但散在汤里，仍像星星一样好看。 艾草在杨灵瑶身边坐下，问：“怎么不吃？” 小女孩身边的女子们挤了挤，给老板娘腾出位置坐下。 老板娘拿着个装满了金血豆腐，上面还堆了层肉菜的碗，叮嘱小女孩：“囡囡，这个是特意给你留的。你吃了这些，对身体好。” 小女孩看看桌子上的大锅，有点儿失落地低下头，吸溜碗里的金血豆腐。 杨灵瑶搓搓小女孩的头顶，笑着说：“在等你呢。”她朝艾草挤了挤眼睛，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当然要你先动筷子啦。” “……这是哪里的习俗。”艾草叹了口气，说，“我也只是个凡人，不用这么尊敬我。” 但众人仍旧眼巴巴地看她。 艾草被她们闪闪发光的眼神打败，只得拿起筷子，说：“……那一起吃。” 女子们欢呼着拿起碗筷。她们默契地避开了金血豆腐，只捡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吃。艾草也夹了一筷肉片，塞进直愣愣盯着锅，吸溜口水的小狐狸嘴里。 小狐狸心满意足地嚼肉。它的黑色眼珠子上蒙了一层水雾，很快就聚成了泪珠。 不待艾草再仔细看，系统就先给出了回答：“被辣的，没事。” 女子们七嘴八舌地赞叹：“好香！” 老板娘的脸颊微红。 艾草再朝锅子伸出筷子。她自然也避开了金血豆腐，只夹了一筷子裹满红油的肉片，放进嘴里。她将这又热又辣的肉片咽下，便再伸筷子，加入了锅子上方的筷子混战。 杨灵瑶正捏着筷子，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角力。两人夹到了同一片肥瘦相间的肉，又没什么互相谦让的情谊。 艾草绕过她们的筷子，轻轻松松地从翻滚的红油中夹了一大片肉。待她吃完了，看这两人还在为了这片肉较劲，就扬着嘴角拿了双未使用过的筷子，给两人一人夹了一片肉。 两人虽仍不服气，但还是将原先争抢的肉一人一半分开，各自低着头吃。 小女孩吃完了碗里的金血豆腐。她再抬起头时，众人仍旧是原先那样抢菜。锅里的肉菜并不少，只是别人目标的那一块更香。 她跃跃欲试地伸出筷子，加入了这场混战。 老板娘轻声说：“囡囡这样好胜，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 杨灵瑶笑着给小女孩夹了一筷子刚刚抢来的肉，说：“修仙就是要去争去抢，不然只会一直被人踩着。” 老板娘小声地叹了口气。 她小声说：“囡囡能开心地活着就好。” 艾草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便笑着加入，说：“她不当普通小孩，反而能更开心。”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了小女孩的红色头发上。她怔怔地说：“也是……” 她抿着嘴，淡淡地笑了下，说：“左右我只是个跟在囡囡身边的凡人母亲。我又能给她铺多远的路呢。” 艾草笑着说：“妖王的位置？” 锅子的热气氤氲，模糊了老板娘的表情。 老板娘犹豫着说：“妖王吗……也好。让囡囡去当，总比其他人当来得好。” 艾草随口纠正她的措辞：“不是让她去当，而是给她铺一条可以当妖王的路。” “现任妖王死了，但我还要去一趟妖族大陆。”艾草说，“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能埋。不如都杀了，还能顺便给她铺路。” 老板娘看着锅子发呆。 艾草看自己的碗空了，便从杨灵瑶的碗里夹肉吃。杨灵瑶一点不惯着她，气势汹汹地握着筷子来和她打架。但艾草夹到肉就往嘴里塞，还握着筷子和她打得有来有往。 杨灵瑶气急败坏地放下碗：“你过来和我打一架！” 艾草眨眨眼，说：“我不。” 她趁着杨灵瑶生气，再往嘴里塞了两口肉。坐在她身边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拿了筷子往艾草的碗里堆满了肉。 看杨灵瑶还生气，艾草便把自己碗里的肉给她拨了一半，说：“给你吃啊，不气了。” 杨灵瑶刚刚熄一点儿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她看看艾草，再看看碗里冒着香气的肉。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杨灵瑶端起碗，气哼哼地坐下来往嘴里塞肉。 她一边吃，一边问：“你打算去妖族大陆？” 艾草点头。 杨灵瑶再问：“带我吗？” 艾草犹豫。 杨灵瑶叹了口气，说：“我就猜到你会犹豫。”她手心一翻，手中便出现一个小瓷瓶。 杨灵瑶说：“这个里面是我的血，刚放的。”她指指自己的眼皮，“要用的时候，就在眼皮上抹一下。你现在先试试？” 艾草点头。她拧开瓷瓶，指尖戳了点血抹在眼皮上。 她眨眨眼，看见了自己的脸倒影在了对面这名面孔苍白如雪的，女子的眼睛中。 艾草：“？” 第105章 八个前世夫君的追妻火葬场（20） 几名女子合力，把院子里面的巨大鸡窝整理干净。 母鸡在女子们的腿边拍打翅膀，但没人理它。它便一扇翅膀，一蹬爪子，飞到围墙上抖抖翅膀蹲下，歪着头看她们在院子里忙活。 尸体实在太多，她们便干脆将尸体摞在一起，上面盖了些干草。 母鸡拍拍翅膀，腾得飞了过去，窝在那上面抱窝。 女子们再将一张大圆形木桌抬到了院中，还搬来了些长凳和椅子。 小女孩欢呼着拉着杨灵瑶扑到桌子边上，两人并肩坐好，像是两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老板娘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菜，放在圆形木桌中央。另几名女子拿来装满米饭的碗和筷，在桌上放了一圈。 她们依次落了座，但没动筷子，只相互小声地说着话。 艾草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鼻子，机敏地转向木桌，湿润的鼻尖耸了耸。空气中传来了食物的香味——不同于那些只有单一味道的辟谷丹，这是属于凡人的，充满了烟火气的香味。 艾草安抚下跃跃欲蹦的小狐狸，抱着它走到桌边。 见艾草来了，老板娘便用围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下脸，笑着说：“时间紧，只做了这些。” 圆桌中央，是个近乎装满了的大锅。这大锅的直径约两尺半，深也有近一尺。最上面一层是红色的辣油，底下则堆满了各式食材。 除去那些常见的，如豆芽、肉片之类的食材，这道菜最重要的食材，应该还是那些金色的长条形血豆腐。 它们中的一些碎了，但散在汤里，仍像星星一样好看。 艾草在杨灵瑶身边坐下，问：“怎么不吃？” 小女孩身边的女子们挤了挤，给老板娘腾出位置坐下。 老板娘拿着个装满了金血豆腐，上面还堆了层肉菜的碗，叮嘱小女孩：“囡囡，这个是特意给你留的。你吃了这些，对身体好。” 小女孩看看桌子上的大锅，有点儿失落地低下头，吸溜碗里的金血豆腐。 杨灵瑶搓搓小女孩的头顶，笑着说：“在等你呢。”她朝艾草挤了挤眼睛，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当然要你先动筷子啦。” “……这是哪里的习俗。”艾草叹了口气，说，“我也只是个凡人，不用这么尊敬我。” 但众人仍旧眼巴巴地看她。 艾草被她们闪闪发光的眼神打败，只得拿起筷子，说：“……那一起吃。” 女子们欢呼着拿起碗筷。她们默契地避开了金血豆腐，只捡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吃。艾草也夹了一筷肉片，塞进直愣愣盯着锅，吸溜口水的小狐狸嘴里。 小狐狸心满意足地嚼肉。它的黑色眼珠子上蒙了一层水雾，很快就聚成了泪珠。 不待艾草再仔细看，系统就先给出了回答：“被辣的，没事。” 女子们七嘴八舌地赞叹：“好香！” 老板娘的脸颊微红。 艾草再朝锅子伸出筷子。她自然也避开了金血豆腐，只夹了一筷子裹满红油的肉片，放进嘴里。她将这又热又辣的肉片咽下，便再伸筷子，加入了锅子上方的筷子混战。 杨灵瑶正捏着筷子，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角力。两人夹到了同一片肥瘦相间的肉，又没什么互相谦让的情谊。 艾草绕过她们的筷子，轻轻松松地从翻滚的红油中夹了一大片肉。待她吃完了，看这两人还在为了这片肉较劲，就扬着嘴角拿了双未使用过的筷子，给两人一人夹了一片肉。 两人虽仍不服气，但还是将原先争抢的肉一人一半分开，各自低着头吃。 小女孩吃完了碗里的金血豆腐。她再抬起头时，众人仍旧是原先那样抢菜。锅里的肉菜并不少，只是别人目标的那一块更香。 她跃跃欲试地伸出筷子，加入了这场混战。 老板娘轻声说：“囡囡这样好胜，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 杨灵瑶笑着给小女孩夹了一筷子刚刚抢来的肉，说：“修仙就是要去争去抢，不然只会一直被人踩着。” 老板娘小声地叹了口气。 她小声说：“囡囡能开心地活着就好。” 艾草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便笑着加入，说：“她不当普通小孩，反而能更开心。”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了小女孩的红色头发上。她怔怔地说：“也是……” 她抿着嘴，淡淡地笑了下，说：“左右我只是个跟在囡囡身边的凡人母亲。我又能给她铺多远的路呢。” 艾草笑着说：“妖王的位置？” 锅子的热气氤氲，模糊了老板娘的表情。 老板娘犹豫着说：“妖王吗……也好。让囡囡去当，总比其他人当来得好。” 艾草随口纠正她的措辞：“不是让她去当，而是给她铺一条可以当妖王的路。” “现任妖王死了，但我还要去一趟妖族大陆。”艾草说，“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能埋。不如都杀了，还能顺便给她铺路。” 老板娘看着锅子发呆。 艾草看自己的碗空了，便从杨灵瑶的碗里夹肉吃。杨灵瑶一点不惯着她，气势汹汹地握着筷子来和她打架。但艾草夹到肉就往嘴里塞，还握着筷子和她打得有来有往。 杨灵瑶气急败坏地放下碗：“你过来和我打一架！” 艾草眨眨眼，说：“我不。” 她趁着杨灵瑶生气，再往嘴里塞了两口肉。坐在她身边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拿了筷子往艾草的碗里堆满了肉。 看杨灵瑶还生气，艾草便把自己碗里的肉给她拨了一半，说：“给你吃啊，不气了。” 杨灵瑶刚刚熄一点儿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她看看艾草，再看看碗里冒着香气的肉。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杨灵瑶端起碗，气哼哼地坐下来往嘴里塞肉。 她一边吃，一边问：“你打算去妖族大陆？” 艾草点头。 杨灵瑶再问：“带我吗？” 艾草犹豫。 杨灵瑶叹了口气，说：“我就猜到你会犹豫。”她手心一翻，手中便出现一个小瓷瓶。 杨灵瑶说：“这个里面是我的血，刚放的。”她指指自己的眼皮，“要用的时候，就在眼皮上抹一下。你现在先试试？” 艾草点头。她拧开瓷瓶，指尖戳了点血抹在眼皮上。 她眨眨眼，看见了自己的脸倒影在了对面这名面孔苍白如雪的，女子的眼睛中。 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