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每天都想弄死我》 第1章 未婚妻 书房内,地上正跪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满脸惶恐,瑟瑟发抖。 旁边随从向座上的苏槐恭敬禀道:“主子,已经查清楚,此人确是齐王安插在咱们相府的眼线,已潜伏两月之久。” 苏槐边听随从禀报,边慢条斯理地饮茶。 他白皙的手指拈着茶盖,忽而手指一顿,茶盖哧地一声落回茶盏上,惊得地上的人不禁哆嗦一下。 他随意地掀了掀眼帘看着那小厮,然后对他招招手,道:“跪过来些。” 小厮不敢有违,毕竟在府里当差这么久,苏槐是什么样的人他多少清楚。 他诚惶诚恐地跪过去,辩解道:“相爷明察,小的绝没做过任何有损相爷的事!” 苏槐看着他,那眼神异常温和,又让人胆战心惊,徐徐道:“齐王让你到我这来干什么?” 小厮起初不言,只是一个劲求饶,苏槐便微微探下身去,手指倏尔拎上了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跟前提了提。 他的手很凉,像毒蛇一样缠上来,让小厮惊恐得难以呼吸。 苏槐缓慢道:“说,说了我就不杀你。” 小厮吓惨了,不得不如实招来,战战兢兢道:“齐王,齐王一直想与相爷交好……他并无恶意,只是…… “咳,只是让小的注意相爷的日常行程,以便与相爷结交……” 苏槐道:“只是这样?” 小厮艰难道:“千真万……”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怎想这小厮出其不意忽从腿靴中抽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趁着他离苏槐最近的时候猛地朝他胸膛捅去! 杀了他,只要成功地杀了他,自己就立了大功,再也不用害怕! 而眼下就是他绝佳的机会! 身后的随从惊了惊,已来不及阻止。 可那匕首刀尖儿还没碰上苏槐的胸膛,就被他一手拿捏住。 刀刃堪堪从他指缝间穿过,未能伤他分毫。 小厮面目狰狞,使出浑身力气,都无法让匕首再往前进半分。 苏槐面无波澜,四两拨千斤一般,拿着他的手硬是调转了匕首的方向。 小厮脸色剧变,就见得苏槐云淡风轻地反手将匕首刀尖对准了他,带着一股不容阻挡的力道,一点点送进他的胸膛,正中心窝子,而整个过程他根本无法抗拒。 落到苏槐手里的人,他向来不喜欢给个一刀痛快,更喜欢慢慢地来。 听得皮肉持续被穿透的噗嗤声,那匕首一寸寸已全部没入,最终只剩下个刀柄在外面。 鲜血溢了苏槐满手,他转动了一下刀柄然后一松手,小厮就瘫软在地。 他修长好看的指节微曲,鲜血顺着他的手指蜿蜒滴淌而下。 随从上前检查小厮,发现匕首是藏进他腿靴夹层中的,请罪道:“是属下不察,让他钻了空子。” 苏槐淡淡看他一眼,道:“待会儿自行去领罚。” 随从退下之前又请示道:“那齐王那边,该如何处理?” 苏槐道:“就遂齐王的心愿,与他好好结交。” 正这时,府里的管家前来,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道:“相爷,府门外来了一位姑娘,自称是相爷的未婚妻。” 苏槐捻了捻手指上的血,眼皮都没动一下,声音微微上挑:“未婚妻?” 沉吟片刻,又道:“她说是,你就信了?” 管家恭敬道:“本也不信,只是那姑娘携有信物,老奴一看竟是与相爷随身佩戴的正好配对的鸾凤佩。” 苏槐道:“玉佩呢?” 管家道:“她说要等见到相爷以后再给相爷亲自过目。” 不难想,那姑娘是怕轻易交出了玉佩以后,相府反悔不认怎么办? 管家不由心忖,她还是太天真了。相爷真要是不想认,法子多的是。 片刻后,苏槐道:“处理一下,带她进来。” 前半句他是对随从说的,毕竟地上还躺着这么一具尸体,后半句则是对外面管家说的。 第2章 怎么,你怕我? 此时陆杳正站在相府门前,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高门阔府。 府邸的主人叫苏槐,当今宰相,也确确实实是她从小定下的未婚夫。 本来她想当这婚事不存在的,只可惜如今她有事须得靠这个地方来完成,所以这个未婚夫捡起来拍拍还能要。 她在门前等了一阵,管家才不紧不慢地出来,看她的眼神也平平淡淡,道:“姑娘请随我来。” 陆杳便跟着踏进了相府的大门,往花厅去。 花厅的光线几分暗淡,她还没来得及进门口,抬眼便见得一抹身影背对而立,着白衣,分外修长,正站在木架子前洗手。 他洗完了手,旁边随从递上一块巾子,他一边拭着手,一边缓缓转过身来。 陆杳依稀看清他容颜,眉头不由跳了跳。 早在来的路上,她就听了不少有关他的传闻。 据说他是个实打实的佞臣奸相,皇帝格外倚重他,由他揽政批红,没少杀忠臣良将,也没少结党营私,还把朝廷敌党干得七零八落,通常他干掉的朝廷官员,一倒就是一批人。 所以在朝为官的,哪个提起他不是胆战心惊,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而普通老百姓嘛,则把他形容得凶神恶煞,连鬼见了都得绕道走。 这样一个邪门的人物,陆杳脑海里对他的初印象应该是个老奸巨猾的中年人模样。 毕竟她知道这未婚夫比她大但却不知道具体比她大多少岁。 她目测,能当上一朝首相的人,至少得比她大一轮。 然,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奸佞竟是如此年轻的男子。 年轻就年轻,说好的凶神恶煞呢,在他身上不仅分毫没体现,他还长得相当不赖。 他那张脸生得极为俊美隽雅,轮廓深浅有致,但眼尾若有若无地上挑着,给人一种为祸众生的英邪之感。 他掀起眼来也看陆杳一眼,明明只是温和一瞥,却仿佛天生含情一般,让她微微一顿。 他又垂下眼去,徐徐地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拭干净。 管家在厅前止步,请陆杳进去。 陆杳甫一踏进厅门,鼻尖一动,隔着几丈的距离霎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不由脚步滞了滞。 他身上有股子幽幽的芳烈的香气,混杂着丝丝血的味道。 陆杳便在门边就此止步,没再往前挪一步。 苏槐将她若有若无一皱眉的动作看在眼里,把巾子递回给随从,道:“不是来找未婚夫的吗,怎么,你怕我?” 要不这未婚夫还是别捡了,谁想要谁拿去,好看的男人通常都不是善茬儿。 她正想着,苏槐扬了扬眉,那双眼睛愈加含情脉脉,又道:“你带来的信物呢,给我看看。” 陆杳只好取出那枚鸾凤佩,挂在手指间,玲珑剔透而又温润至极。 他腰间也佩有一块玉佩,正好与这是一对。 苏槐吩咐随从:“取过来给我看。” 苏槐慢条斯理在太师椅上坐下,随手牵了牵衣角,伸手接过随从呈来的那枚玉佩,几根手指来回翻转看了看,俨然赏玩一般。 她一个乡下女,而他贵为一朝宰相,若是他不认这婚事,她也没法强求,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然,苏槐看过以后,又看了看陆杳,道:“确是我从前定下的未婚妻。” 陆杳:“……” 这就承认了?会不会顺利得过头了? 苏槐支着头看向管家,管家立刻躬身等待请示,他便吩咐道:“带她下去,安排个院子住下。” 陆杳道:“你不怕这玉佩是我捡来的吗?” 苏槐那温和的眼神仿佛能看进人心底,反问道:“我不怕,你怕吗?” 陆杳道:“我还好。” 苏槐道:“希望我这个未婚夫能让你满意。” 第3章 清乐郡主 不出半日,相府就传开了,府里来了一位相爷的未婚妻。 陆杳被带去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暂行住下,很快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借着各种名目来看一看这位未婚妻。 结果无不失望。 “还以为是什么落难小姐、名门望族,结果竟是个乡下女!” “也忒寒碜了些!” “等着看,相爷若是对她不闻不问,就晓得她几斤几两了。” “京里爱慕相爷的郡主、公主比比皆是,什么时候轮得到她!” 这一类的言谈话语,像是背着陆杳说的,但又能恰到好处地传进她耳朵里。 看来这相府里的人都等着看苏槐对她的态度如何。 如果苏槐根本就想不起她,那这里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后来苏槐果真没有再过问她半句,更别说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他好像根本就忘了后院里还有她这个人似的。 安排在陆杳院子里的嬷嬷姓许,这许嬷嬷原本的活儿是在后厨,平时有得吃还能捞着点油水,日子还算滋润。 后她被管家打发来照顾相爷的未婚妻,原以为是份好差事,伺候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鸡犬升天,可哪晓得,这什么未婚妻,呸,根本就是闷屁一个! 相爷都想不起她来,只不过是随便安排她一下罢了,又怎会安心娶她! 结果一点好处捞不着不说还白白浪费时间,许嬷嬷怎能不来气。 这日给陆杳送饭菜来时,她泄愤似的往碗里狠吐了几口唾沫,进门来哐当一声掷在桌上,道:“吃!” 陆杳还没动筷就先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冷馊腥臭味。 只见白米饭上躺着几根发黄的青菜,黏糊糊的。 看陆杳没动,许嬷嬷没好气道:“怎么的,还要我喂你不成?” 陆杳看向许嬷嬷,道:“就不能有正常点的饭菜吗?” 许嬷嬷阴阳怪气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陆杳不冷不热的态度惹恼了许嬷嬷,许嬷嬷恶声又道:“不吃是,不吃拉倒!我看你能饿到几时!” 她边往外走边骂道:“一个低贱乡下女,还指望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去!” 怎想话音儿将一落,迎面传来一道娇俏可人的声音,甜丝丝道:“许嬷嬷这是跟谁发这么大火呢?” 许嬷嬷抬头一看,只见一女子款款走进院子里来,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与她的声音一般甜美。 许嬷嬷顿时满脸堆笑,与方才判若两人,连忙行礼道:“郡主怎的到这里来了? “今日过府是来找相爷的吗,快快去前厅上坐,可别在这儿脏了您的脚!” 她两眼弯弯往屋子里瞧了瞧,道:“我可不是来找义兄的,听说义兄家里来了一位未婚妻,我是来瞧瞧他未婚妻长什么模样的。” 许嬷嬷唏嘘道:“还能长什么模样,乡下来的,一身穷酸气,与郡主可没法比!” 正说这话时,陆杳不紧不慢走出来,站在门口,与许嬷嬷口中的这位郡主打了个照面。 陆杳身上穿着寻常的布衣,确实与这郡主满身华服钗环有着云泥之别。 可她虽然衣着简单,却没那股子乡下人特有的肮脏邋遢感觉。 她反而很干净,干净到见了郡主也丝毫不显低下卑微。 院里的郡主脸上仍旧笑着,天真无邪地打量陆杳。 许嬷嬷立刻凶神恶煞地对陆杳呵斥道:“这位是广宁侯的亲妹清乐郡主,也是咱们相爷的义妹,你不可目无尊卑直视郡主,理应下跪行礼!” 陆杳虽没跪下,但还是向她行了一礼,入乡随俗的道理她懂,道:“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郡主还请见谅。” 清乐郡主摆摆手,道:“没关系,你就是义兄的未婚妻?” 陆杳道:“正是。” 清乐郡主呵呵娇笑起来,道:“可真是稀奇,以前可从来没听义兄说起过。” 许嬷嬷道:“相爷虽然准她暂住在这里,可后来也半句没提起过她呢,相爷又怎会把她放在心上。” 清乐郡主道:“想必义兄是心血来潮。” 只是她知道,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了苏槐的眼,更别说近他的身。 他是宰相,他善玩弄权势,可他偏偏不好女色,他的府宅里连一个侍妾都未曾有过。 以前那些别的大臣送到他府上来的以及想擅自爬上他床的女人,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眼下她才来看看,能得苏槐亲口承认的这个乡下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毕竟他可从来没承认过谁。 清乐郡主来看过以后,不过尔尔,便没久留,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许嬷嬷一直送她走出院子好长一截。 清乐郡主丢给许嬷嬷一个玉佩,曼声道:“把这个替我给她,就当是我赠给她的见面礼。” 许嬷嬷连忙伸手接了。 清乐郡主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我的随身玉佩,你知道该怎么给她吗?” 许嬷嬷心里一顿,立马明了。 第4章 玉佩 下午时,陆杳回房里,一眼就发现自己床铺枕头被人动过了。 她拎开枕头一看,见下面竟然躺着一只玉佩。 也是只白玉佩,她拿上手,质地还算好,雕刻着瑞鸟祥云纹,再翻过来一看,背面刻有“清乐”字样。 清乐郡主的玉佩?在她枕头底下? 她拿着那玉佩,挑眉端详了一下,手一松,就掉落在地上。 她若无其事地抬脚踩上去,微微一碾,听见便听见清脆的玉碎声。 没多久,外头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紧接着许嬷嬷带着另外两个面生的嬷嬷气势汹汹地进来。 许嬷嬷气呼呼质问陆杳道:“郡主的随身玉佩不见了,今日她就只到这里来过,是不是你偷走了?” 另两位嬷嬷也冷脸色道:“那可是宫里御赐给每位郡主以证身份的东西,你偷别的什么不好,竟敢偷宫中御赐之物!” 陆杳道:“今日郡主是来过这里,但我未曾近过她的身,何来偷窃一说?” 许嬷嬷道:“你还敢狡辩,到底有没有一搜就知道了!” 说着就带着另两位嬷嬷大张旗鼓地闯进房里,一边佯装到处翻搜,一边啐道:“乡巴佬能登什么台面,不干不净,还丢人现眼!” 许嬷嬷骂骂咧咧,就摸去了陆杳的床边,一把掀开枕头一看,高声道:“还说你没偷,那这是什么!” 许嬷嬷抓起那块玉佩,万分得意地在陆杳眼前晃了晃,道:“现在被抓到个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说的!” 她们根本不给陆杳任何辩解的机会,当即拿了她就往外押着走,又道:“眼下郡主和相爷正在前厅等个交代,你有什么话就到他们面前去说!” 这府门后宅果然是非多,最终陆杳只得配合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陆杳被嬷嬷押进厅时,抬头就看见正座上的苏槐,今日穿的一身鸦青色长衣,脑后挽着松散的发髻,显得极为日常随意。 他拿着青花白底杯盏饮茶,修长的手指与茶瓷相得益彰,干净洁白,一张半低着的脸在厅里比较柔和的光线中更是美得妖邪。 陆杳嗅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又在进门后两步定住,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前走了。 她之前也是进了这扇门以后才知道,这家伙可能跟她八字不合,起码光是这气味上就不相投。 清乐郡主善解人意道:“义兄,那玉佩也不一定是准义嫂给拿去了,只是那是御赐的东西,丢了我也不敢不找。” 苏槐安慰道:“不着急,既是在我府上丢的,仔细找找便是。” 许嬷嬷一进来,立刻就禀道:“回相爷、郡主的话,奴婢在这陆姑娘的枕下果真找到了郡主的玉佩!” 苏槐徐徐掀起眼来看了陆杳一眼,对许嬷嬷伸手。 许嬷嬷连忙恭敬地将玉佩交到苏槐手上。 这一回两回见面,可都是因为一块玉佩。 苏槐拿上手正反看了一遍,问许嬷嬷:“这是清乐的玉佩?” 许嬷嬷语气笃定道:“正是!” 清乐郡主便道:“既然找到了,义兄就不要怪准义嫂了,想来她也是一时糊涂。” 陆杳没替自己辩解什么,苏槐一时也不置可否。 随之苏槐转手把玉佩递给清乐,道:“仔细看看,这是你的么?” 清乐伸手来接,同样是白玉佩,可一上手时她动作不由微微一顿。 近看这枚玉佩的挂绳颜色要浅一些,并且上面的雕纹也不尽相同,最主要的是背面没有她的名号。 这不是她交给许嬷嬷那一块。 不过这般贵重的东西,一个乡下女怎么会有?定也是来路不正的。 遂清乐神色自若,应道:“应该是,想来是我搞混了,我今日佩的不是御赐的那块,而是这块。” 苏槐沉吟片刻,微微侧目看着清乐道:“我记得,与我定下婚事的信物也是这块鸾凤佩,是你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清乐被他这一盯,心头猛地一沉,脸色也白了白。 他只是瞧着她,那眼神依然温和,却莫名像刀子一样刮在清乐脸上,使得她面皮又红得火辣辣的。 苏槐温声再问:“是你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第5章 我不好闻? 清乐眼神闪烁,难堪得快要哭出来,好半晌才艰难地憋出几个字:“是我记错了。” 苏槐便道:“看来这块不是你要找的玉佩。”又吩咐许嬷嬷,“那就再找找。” 清乐郡主再待不下去,胡乱找了个借口便起身羞愤离去。 厅上几个嬷嬷也连忙跟着退下。 原本热闹的厅上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只剩下门边站着的陆杳和太师椅上坐着的苏槐。 陆杳回头看了看嬷嬷们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仿佛慢了一步后面就有谁吃了她们似的。 她想她也应该撤了。 只是陆杳将将转身,正准备抬脚跨出门口,身后苏槐还把玩着那枚鸾凤佩,声音不温不火传来:“定亲信物不要了?” 陆杳才想起,那物件儿还在他手上,既然他问起,应该就是想还给她的意思。 陆杳便又转回身来,商量道:“要不,你扔过来?” 苏槐看着她,道:“你我未婚夫妻一场,非要这么生疏吗?” 陆杳理所当然道:“但始终还没做夫妻,男女授受不亲。” 苏槐点了点头,道:“等做了夫妻以后还得同房就寝、同床共枕,你有必要先熟悉一下我。” 他说得异常顺口,就好像他俩已经情投意合地好了很久似的。 陆杳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找到更好的说辞,他又道:“过来拿。” 僵持片刻,陆杳还是举步朝他走去。 他就倚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她走近,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穿透力,审视着她,试图看穿她的内心。 陆杳在他两步开外停下,正伸手往他手上拿回自己的玉佩时,不想他忽道:“你屏着呼吸?” 陆杳手微微一顿,不慎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指端温润,可陆杳无暇细品,当即自他手心一扫,想快些卷了东西就撤,然他却倏尔收拢手指,时机拿捏得极好,将那玉佩连带着她的手一并握在掌心里。 他收臂往前一带,陆杳惊了惊,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直直朝他跌去。 幸亏她反应快,及时一手扶住他的椅把,才勉力撑住了身子没直接坠入他怀里。 这整个过程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槐的脸近在咫尺,她方才还是不慎换了口气,他身上那股子芳烈的气息靠近以后愈加浓郁,她暗觉不妙,立刻又收敛了呼吸。 要是早知道自己跟他身上这气息不对付,她一定不会贸然上门来认领他这未婚夫。 苏槐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道:“我不好闻?” 陆杳就近看着这张英邪的脸,深刻地怀疑恐怕是自己这两次避他像避瘟疫一般有多远避多远惹毛了他,所以他正好有这空,专找她茬儿来了。 奸佞果然不愧是奸佞,心胸够狭隘。 陆杳口是心非道:“没有,你很好闻。” 苏槐道:“闻一个我看看。” 陆杳:“我怕上头。” 苏槐:“那就继续屏着。” 陆杳挣了挣手腕,奈何他看似云淡风轻,可手上的力道却不容她挣脱。 今个她要是不肯吸气,他能抱着欣赏的心态看她当场憋死。 苏槐道:“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见得有很多。” 陆杳诧异道:“你竟觉得我是在舍命陪你欲擒故纵?” 苏槐温情脉脉道:“但也不妨碍我依然喜欢被欲擒故纵。” 陆杳: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陆杳又挣了挣,他不仅不松,反而又将她往面前带了两分。 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她抓着他椅把的手心都在开始冒汗。 后来陆杳脑子有点透不过气了,实在气不过他这副欣赏着她怎么憋死的态度,突然也有点你不仁我不义的心态凑上前,就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 苏槐顿了顿,倒没料到她竟如此大胆。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子碰他。 他的嘴唇温温的,陆杳片刻不多停留,道:“我已经吻一个你看看了,你看还满意吗?” 喜欢欲擒故纵是,怎么不纵死你。 苏槐眼神盯得她发毛:“我不满意。进来。” 怎想这一幕,正好叫他的随从莽撞走进厅来给撞见。 随从叫剑铮,雷厉风行地一进来,结果看见的竟是主子被个女人给轻薄了的一幕,顿时脑子都木了一瞬。 不过好在他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人当即就飞快地闪出了厅外,当没看见。 苏槐那声“进来”显然是对他说的,剑铮顿了顿,才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第6章 主子不爽 陆杳快憋不住了,趁苏槐分神之际,手腕巧妙地一转,终于脱开了他的掌心。 她立刻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道:“你们有事你们聊,我先回避。” 说罢转头就赶紧走出厅门。 经过剑铮身边时不忘看他一眼,她谢谢这奸佞的狗腿子啊,来得真是时候。 陆杳走后,苏槐坐在椅上,不喜不怒,只抬手徐徐拭了拭自己的嘴唇。 剑铮垂头站着,却感觉到厅上的气氛冷飕飕的,十分压抑。 剑铮晓得,主子不爽。 但他不确定主子是因为他突然闯来坏了好事不爽还是因为被亲了不爽。 那陆姑娘走得是干脆,矛头都对准他了。 苏槐声色极平稳,但听在随从耳里莫名让他也后背发毛,道:“哑了吗?是不是要我求你开口?” 剑铮感觉头皮都麻了,连忙恭敬地禀话道:“主子一直在寻找的隐世的医圣,有了些眉目。” 苏槐掀了掀眼帘看着他,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怎会不知,主子心情越糟糕的时候眼神就越温和。 眼下看他的这眼神就仿佛在说:你一口气说不完是吗,那你要不要当场断个气试试? 随从心里一寒立马又接着道:“虽还是没能探到其踪迹,但据说他的嫡传弟子,入世了。” 苏槐道:“入世了,人呢?” 剑铮道:“主子恕罪,暂时还没能查到。” 苏槐盯了他片刻,盯得他额头冒汗,道:“没查到,你在逗我玩?” 剑铮:“属下不敢!” 苏槐道:“老规矩。” 剑铮:“是!” 看,他就知道得替那个姓陆的背锅。 陆杳从苏槐那里脱身以后,生怕被他找到,跑到相府花园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缓缓。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身上些许,依稀映照着她额头鬓间,蒙着一层细密的汗意。 她都坐了好一会儿了,手脚还有些乏力。 方才在厅上,离苏槐太近,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他那股子芬芳辛烈的味道是独活的香气,以珍兽血为引,可以使药效大增。 虽然不清楚他这个人是有什么毛病需得用那药,但就气味上偏偏与她相克。 独活,非常适合他那种人。 只是她现在的体质特殊,闻不了那种气味。 那厢,先前清乐郡主离开前厅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直走到某处亭子里,许嬷嬷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许嬷嬷见她转过身来,连忙就解释道:“郡主,奴婢……” 才开了个话头,清乐郡主突然恼怒地狠狠甩了许嬷嬷一巴掌,许嬷嬷立刻就跪地上了。 清乐郡主愤恨道:“你干的好事,让本郡主在义兄面前丢脸!” 许嬷嬷道:“郡主息怒,奴婢真的将玉佩放到枕头底下了啊,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清乐郡主怒道:“不是本郡主的东西你就敢往上递,你瞎吗?!” 许嬷嬷确实没怎么注意,只知道是块白玉佩,又是在她藏的地方找到的,哪里晓得那是劳什子定亲信物! 许嬷嬷立刻道:“一定是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她捣的鬼,把玉佩调了包,故意让郡主难堪!对,一定是她!” 清乐郡主眼里阴沉一片,道:“你最好先把本郡主的玉佩找到,否则本郡主剁了你!” “是是是,奴婢这就回去找!” 陆杳歇了一阵后准备回后院,不想路过中庭的时候撞见了剑铮。好家伙,他正挨罚呢。 他跪在地上,褪了上衣,其他随从正一棍一棍往他背上杖去,光听那吃肉的棍声就知道,负责执行的人是一点没留情。 陆杳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又转到他背后去,看见他满背沁血的棍伤。 打他的人力道拿捏得准,虽然皮肤下面沁血了但还没破皮。 她转来转去地看,俨然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剑铮满头大汗地抬起眼来,视线也跟着她转,气得咬牙。 这顿棍子可真是无妄之灾,要不是这女人,他也不会挨罚。 她居然还好意思瞎看。 剑铮道:“你看够了吗?” 陆杳摸了摸下巴,道:“自己人不用打这么狠。” 剑铮气息粗沉,冷冽道:“没什么事就快走。” 陆杳道:“我没什么事走那么快作甚。” “……”剑铮无言以对。 第7章 有嘴说不清 等陆杳看完热闹回到后院时,发现院子门口围了一群下人也在看热闹。 见陆杳回来,他们都神色各异地给她让开了道。 此刻清乐郡主正站在院子里,而她的屋子房门大开着,像被掀了个底朝天似的,所有东西都散乱一地。 清乐郡主回头看见陆杳,皮笑肉不笑,眼里阴气沉沉道:“准义嫂总算回来了。” 许嬷嬷到处翻找半天,却一无所获,气急败坏地质问:“郡主的玉佩究竟被你藏哪儿去了!” 陆杳避开满地碎瓷,一步一步地走到屋檐下,道:“若是我藏了,翻成这么个样子,怎么也该找到了。” 她看了看许嬷嬷,又道:“或许是你藏了也说不定。毕竟这院子里就你和我,清乐郡主的玉佩又是在这里不见的。” 许嬷嬷面色铁青:“你少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私藏郡主的东西!” 陆杳道:“横竖我的房间已经搜完了没有,玉佩是谁私藏的也与我无关,清乐郡主请自便。” 这院里还有一间房没搜,就是许嬷嬷的房间。 清乐郡主总要先找回自己的玉佩,于是就阴冷着一张俏脸,令道:“往隔壁搜。” 她的两个嬷嬷立刻进隔壁房里,翻腾了一阵子,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清乐郡主到门前一看,一个嬷嬷正从一处桌脚下面取出来一个洗旧了的帕子包着的物什,打开一看,可不就是她的那块玉佩。 然而她仔细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许嬷嬷再一看,两腿一软,就汗涔涔地跪了下去,“郡主,不是我,不是奴婢弄的!” 陆杳道:“郡主就不要怪许嬷嬷了,想来她也是一时糊涂。” 清乐郡主紧紧掐着手心,脸都气白了。 她那语气,分明与方才在厅上自己跟义兄说的语气一模一样。 陆杳又惋惜道:“只是可惜了这宫中御赐之物。许嬷嬷不识货,用来垫桌脚,不慎给碾碎成了几块,这下拼都拼不回去了。” 可不是,那块破布下的玉佩已经给碎成了四五块儿。 许嬷嬷愤恨至极,道:“你这个贱丨人,敢栽赃陷害我!” 陆杳道:“先前许嬷嬷认定我偷了郡主玉佩,眼下玉佩却从许嬷嬷房里搜出,到底是谁栽赃陷害谁呢?” 围观的下人虽然不太看好陆杳,可这事儿也是人赃并获,许嬷嬷没法洗脱。 大家伙就劝:“老许,赶紧认错。” “就是,郡主肯原谅你,相爷才有可能饶了你!” “知错能改就行,郡主多好的人啊,你这会儿不认错难不成还想留到相爷跟前认错?” “这要是闹到相爷那里去了,你八成就不要活了。” 这些劝导的语气,完全就是在劝一个小偷改过自新。 许嬷嬷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满腹冤屈,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一屁股顿坐在地上,嚎道:“苍天啊,真的不是我干的啊!” 最后清乐郡主命自己的嬷嬷掌掴了许嬷嬷一顿,不管是不是她干的,都得先出了这口恶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许嬷嬷的脸被打肿,清乐郡主还善解人意地道:“这枚玉佩是御赐的,坏在你手便是你拿命赔都不为过。只是念你到底是义兄府里的嬷嬷,便饶你一命。” 许嬷嬷还得感恩戴德地谢她,下人们都一致称赞她善良大度。 众目睽睽之下,清乐郡主也不能把陆杳怎么样,最后笑着跟陆杳道:“今天这事错怪准义嫂了,这厢给准义嫂赔罪。” 陆杳道:“哪里,郡主的玉佩找到了就好。” 清乐郡主一走出院子,眼底里乌晦一片,全是阴沉之色。 她到了一处凉亭里,很快肿着老脸的许嬷嬷也被带到了凉亭中。 她一眼睨来,许嬷嬷就颤颤巍巍地跪下。 第8章 逗阿猫阿狗么 清乐郡主缓缓打开布料看着自己破碎的玉佩,看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可许嬷嬷却越加的胆战心惊。 突然清乐郡主眼神凶狠,疯了一样将手里玉佩碎片狠狠砸在了许嬷嬷的脑门上。 那棱角锋利,在她脑门戳出几道血痕来,许嬷嬷不敢躲更不敢叫痛。 她呜咽道:“郡主,真的不是奴婢干的……奴婢对天发誓,当时真的将郡主的玉佩放在了她枕下的,定是她毁坏了玉佩藏回奴婢房里陷害奴婢……郡主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那么干啊……” 清乐郡主深吸口气冷静下来,眼里满是怨毒之色。 她本以为那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乡下女,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还出身低贱卑微,竟痴心妄想嫁给她义兄做妻子,她随随便便就能将她赶走。 可没想到,却反遭了那贱丨人的道! 她岂能咽下这口气。 清乐郡主看向许嬷嬷,道:“本郡主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办好了这次既往不咎,办不好,本郡主就拿你来抵。” 许嬷嬷忙道:“郡主吩咐,奴婢一定肝脑涂地!” 清乐郡主咬牙切齿道:“给我划烂她的脸。” 看她还能不能在自己面前那么洋洋得意! 陆杳甚少出这临时居住的后院在偌大的相府里走走逛逛。 不过她真要走走逛逛时,相府里也没人拦她。 因为相爷好像没说不准她在府里活动。 她要是去找相爷倒也罢了,毕竟是相爷的未婚妻么,可没想到她一路上问的竟然是剑铮的住处。 剑铮才领完罚,回来擦了满身汗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怎料院里的树荫下突然传来一声婉转悠扬的口哨。 剑铮一震,转头就看见陆杳正倚在树下。 他神色莫名,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竟然没能察觉。 紧接着他脸就黑了。 他没听错的话,她在对自己吹口哨? 逗阿猫阿狗么。 剑铮冷声道:“这里不是陆姑娘该来的地方。” 陆杳挽着手道:“有一说一,和你主子比起来,你就显得正常得多了。” 剑铮心下一凛,道:“这话最好不要让主子听到。” 陆杳扬了扬眉,道:“你怕让他知道我们在这说他坏话?” 剑铮立马撇清:“谁跟你我们?你说的任何坏话都与我无关!” 陆杳倏尔笑了一声,似被他的反应逗乐了。 然她这一笑,一双桃花眼微弯,盛满芳华。 剑铮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随之扬手就抛给他一个东西。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接,见是个凉润的净白瓷瓶。他再抬头一看,陆杳已转身走去。 她道:“不用谢,就当是回馈你今日助我脱身。” 剑铮脸更黑了,什么叫助她,搞得他们好像是一伙似的! 他也是运气不好才撞见的好。 他要是知道这女人在厅上轻薄主子,他一定躲得远远的,或者第一时间拔剑削她,也总比自己挨顿棍子的好。 陆杳转眼就走出他院子了。剑铮打开瓷瓶,放到鼻前闻了闻,只觉一股淡药香闻之沁人心脾。 应该是疗伤的药。 只是他觉得奇怪,她一个乡下女怎会有这种药。 正这样一想,陆杳的声音自院外悠悠传来:“可别告诉你主子,不然我就说你说他坏话,回头你还得挨顿棍子。” 剑铮:“……” 虽说陆杳有回馈剑铮的意思在,可她也不是老好人。她未婚夫有毛病不好弄,那先跟他的狗腿子打打交道,将来说不定还能行个方便什么的也不亏。 第9章 必须收拾她 入夜时分,许嬷嬷回院里来时,陆杳已经将自己的房间收拾整齐。 许嬷嬷把白天那碗酸臭腥冷的饭菜重新丢在陆杳面前,恶狠狠道:“今日你栽赃陷害老娘的账,还没跟你这贱丫头算!这样,你要是吃下这碗东西,我姑且就饶了你!” 陆杳问道:“我又不傻,给你你吃吗?” 一句话立刻激怒许嬷嬷,她当即一巴掌朝陆杳甩来,那架子犹如白天的时候清乐郡主掌掴她一般,气势十足。 她要把今天在郡主面前受的冤屈和怨气全都讨回来。 只是巴掌还没挨上陆杳的脸,那粗糙的手指只勘勘碰到她耳边一缕发,陆杳忽然踢了一脚桌边的板凳,恰好打在许嬷嬷的膝盖上。 看似没使什么力气,可许嬷嬷却觉膝盖一麻,双腿都失去了知觉一般,下一刻人就直接给绊得翻仰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许嬷嬷怒火中烧,看见陆杳还气定神闲地从茶盘里翻出一个茶杯放在了面前。 她立马就从地上囫囵爬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撕了这人。 许嬷嬷早就在袖管里藏好了一块碎瓷片,哪管三七二十一,抓着瓷片就扑过去想摁住她的头,就算郡主不交给她任务,今天她也必须要撕烂她的脸! 陆杳坐在凳上,神色云淡风轻,微微歪头拔下了发间的一根不怎么起眼的黑色簪子,拈在她素白的手指间,面对许嬷嬷像头熊一样凶神恶煞地扑来,她随手以簪往杯子上敲击一下。 那声音端的是清脆,那尾音听似绵软,却像能钻入人脑一般,在许嬷嬷脑中轰然一现。 许嬷嬷被那声音钻得脑子都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便是整个脑仁发紧。 她恶狠狠地瞪着陆杳,扬起手里的瓷片就朝她脸划下去,陆杳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灵活,又信手拈来敲击两三声,音调不同,却自成旋律,全往许嬷嬷耳朵里钻,霎时撑得她脑仁儿快要炸开。 那种被刺激过后的晕眩疼痛感袭来,许嬷嬷哪还顾得上收拾陆杳,整个人都萎顿在地,双手抱头,难受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许嬷嬷喘着粗气,又惊又怕,更多的是怨恨,抬眼看陆杳,只见她端坐在桌前,坐姿纤直,头上随意挽了个半髻,脑后乌发铺垂至腰际,别有一番无法言喻的淡然气度。 灯火下那张侧脸十分平静,却莫名给许嬷嬷一种胆战心惊之感。 许嬷嬷缓了缓,脑仁儿仍是晃荡着疼,目眦欲裂道:“你究竟给我使了什么妖法!” 陆杳挑眉道:“你管这叫妖法?” 说着她手指一转,拈着发簪再音调前后不同地敲两下,许嬷嬷感觉她直敲到了自己脑仁上,让她一紧一抽,露出煎熬的神色。 许嬷嬷受不了,蹲在地上呻吟,道:“别敲了……你别敲了!” 陆杳又拿了两个杯子,直接倒扣在面前,三个寻常瓷杯,她支着下巴,手里发簪慵懒地敲击,声音有轻有重,有高有低,听得许嬷嬷痛苦地直求饶。 陆杳拿着许嬷嬷的话闲淡道:“这样,你要是吃下这碗东西,我姑且就饶了你。” 许嬷嬷起初不肯,可后来撑不住,还是不得不端起那碗来,横下心往嘴里刨。 刚吃第一口她就吐了。 那酸馊的臭味,混杂着她自己唾沫的腥臭,简直让她恶心到爆。 陆杳道:“不要浪费。” 她吐出来又不得不吃下去,最后硬是一边作呕一边将那碗东西给生生咽了。 许嬷嬷狼狈地逃出院子,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那个人要杀我!” 陆杳收了簪子信手插回了发间,她刚一起身转头去扶地上歪倒的椅凳,桌上就传来瓷裂的声音。 三个她方才敲击的或翻过来或倒扣着的杯子,全都应声而裂。 等陆杳扶完椅凳直起身来一瞧,桌上一堆碎瓷片。 这相府的瓷器,不经整啊。 那厢许嬷嬷跑出去了以后,许是怕了,当晚一晚都没敢回来。 第二天一早,相府的后院就率先被一道惊呼打破了宁静:“有人淹死了!” 那后院的池塘内,飘着一具尸体。粗布衣服浮在水中,像只肥硕的花蘑菇。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把尸体打捞起来一看,不由震惊道:“是许嬷嬷!” 许嬷嬷不声不响地就淹死了。 第10章 他心里爽翻了吧 相府里闹出了人命,很快陆杳就又和苏槐见面了。 他好像难得抽空出来听一听事件的始末,陆杳不由得怀疑正因为情况对她不利,他才这么有空。 有下人说道:“许嬷嬷平时也没与谁结仇,唯有昨天,陆姑娘与许嬷嬷闹得很不愉快。” “许嬷嬷说陆姑娘偷了郡主玉佩,可事实上玉佩是从许嬷嬷房里搜出来的。” “玉佩碎了,许嬷嬷说不是她弄碎的,她说是……陆姑娘弄碎的。” 这些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苏槐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青袍,一根玉簪挽了黑发,陆杳不得不承认,很素,但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素得自成一抹风景。 他一边品茶一边听,像听戏似的。手里拨着杯盏,那手指过分修长分明,有文人的风骨,但又没文人的文弱气。 还有下人道:“昨晚许嬷嬷从院里跑出来的时候就大喊着……” 苏槐等了等没下文,不由掀起眼帘不温不火地看了一眼那下人,下人立马一个激灵,连忙继续道来:“许嬷嬷大喊着陆姑娘要杀她,我们好些人都听见了。” 出来作证的又有好几个下人。 她一下子就成了最佳嫌疑人。 苏槐又看向陆杳,道:“你有什么说的?” 陆杳心想,昨天她岂止是和许嬷嬷闹得不愉快,她跟厅上正座这位同样也闹得不愉快。 她道:“许嬷嬷淹死与我没有关系。” 苏槐轻抬了抬尾音儿:“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在撒谎了?” 陆杳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也不能证明我是凶手。” 苏槐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 还真没有。 昨晚她除了许嬷嬷就没再见过任何人,所以没人能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不等她再说什么,苏槐还很忙,也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他牵了牵衣角起身往外走,用最温和的声音说道:“先把她关进柴房里,等有定论了再处置。” 陆杳揉了揉额头,道:“相爷,疑罪从无。” 苏槐顿了顿脚,打量她时眼尾若有若无地上挑着,陆杳莫名觉得他此刻心情不错。 他徐徐道:“在我这里,是疑罪从有,希望你懂。” 说着就对厅外招招手指,立刻进来两名随从,他又慢条斯理地吩咐:“把她弄下去。” 于是都没陆杳再辩解一下的余地,两名随从左右各一边架着她,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脚都没动就被连拽带拖地架出了厅门。 她看见苏槐就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心里应该爽翻了。 陆杳转头又看了看架着她的其中一名随从,正是剑铮,道:“昨天我给的药都喂狗了吗?” 剑铮顿了顿,昨天那药他试了一下,没想到药效非凡,仅一个晚上,今早他起来背上就已经没有任何痛觉了。 他对水一照,竟连淤痕都消失不见了。 药是好药,不过一码归一码,剑铮还是一脸的刚正不阿:“主子吩咐不能不从,陆姑娘,得罪了。” 说他是狗腿子,还真非浪得虚名。 最后她被推进了柴房里,门外面落了锁,脚步声渐远,才算清静了。 许嬷嬷的尸体都已经被泡胀了,也不能就这样停着,管家等苏槐离开厅上,当即就叫人来处理了。 不多时,苏槐出了家门,坐在马车里,剑铮把陆杳关进柴房以后立马就赶来驾车。 苏槐闲适地往车壁上靠了靠,闭目养神。 剑铮一边驾车缓缓前行一边请示道:“主子是要去公署还是去齐王府?” 苏槐道:“就不能去公署的路上顺便去去齐王府?” 剑铮道:“属下明白了。” 片刻,苏槐又温声道:“但愿齐王看见我会感到安慰。” 剑铮心里暗暗地想,什么感到安慰,齐王这时候见到主子,怕是得疯。 昨个齐王府可是烧了大半个晚上。 王府上下一团乱,苏槐听说了这事,临时还拨了一支禁卫队伍赶来救火。 禁卫军来得非常及时,王府里没什么人员伤亡,但就是救火之际又翻出了一些对齐王来说不能被公之于众的旧账。 那些东西被送进宫里,皇帝看后不由龙颜大怒。 第11章 你迟早要完 眼下苏槐的马车停靠在齐王府门前时,还能看见大批的禁卫军正将王府掀个底朝天呢。 齐王看见苏槐来,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奸人,不就是挟私报复,害得他王府被付之一炬不说,他还得遭大理寺彻查! 齐王衣着散乱,还有被烧灼的痕迹,要不是禁军拦着,他早冲上来了。 齐王怒骂道:“奸臣佞相,祸国殃民,你迟早要完!” 彼时苏槐坐在马车里,随意牵了牵衣角,对禁卫军道:“不要拦他。” 结果禁卫军一让开,齐王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冲上前。 苏槐就对他道:“你可以上前些骂。” 齐王嗫喏了一下,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继续骂道:“奸臣贼子,别以为本王怕你!待百官上奏清君侧,第一个开涮的就是你!” 苏槐悠闲地吩咐剑铮道:“把马车往前些,我听不清。” 剑铮真就驾车往齐王那边靠近。 这下齐王非但不前进了,反而还往后退了几步。 剑铮又把马车驶前,齐王又往后退。 最后剑铮把车驶到齐王这破王府门前台阶边时,齐王已经退到大门门槛后,嘴里不甘示弱道:“你、你你迟早没有好下场!” 说罢齐王就骂骂咧咧往门后躲了。 真是晦气,惹上这么个瘟神,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都顾不上为家底儿被烧个七七八八而痛心疾首,因为即将等着他的有可能是大理寺的牢饭! 呸! 禁卫军看在眼里,齐王这算是怂到家了。不过面对苏宰相,举朝上下能不怂的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苏槐见人躲了,不再逗留,道:“走。” 剑铮这才驾车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陷入此案的朝中同党也是焦头烂额,想方设法撇清关系。 那些官员们暗地里把苏槐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啐,个狗娘养的奸人! 而这所谓的奸人随后去了趟大理寺,看了看卷宗,定下了罪名上呈皇帝,将这拨人全都抄了家下了狱,让他们到牢里一起骂个痛快。 这厢,清乐郡主得知从相府传来的消息时还震惊了一下:“你说许嬷嬷死了?” 下人应道:“是呢,听说是淹死的,今早才发现她的尸体泡在池塘里。” 这事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神情莫辨,道:“现在相府是个什么情况,我义兄怎么处置此事的?” 下人道:“苏相的未婚妻好像是第一嫌疑人,人已经被苏相给关进柴房了,等候发落。” 清乐郡主闻言,心里不由得痛快。 就算她收拾不了那个陆杳,也有的是人不会让她好过的。 以为这宰相夫人是那么好当的吗,也得看看别人答应不答应! 陆杳在柴房里被关了一天,通过窗外的光线角度可以基本判定时辰。 相府里也最不缺拿人下菜的,见她被相爷亲口下令关柴房就晓得,相爷是彻底没把她当回事,于是乎今天一日三餐送来得格外简陋。 陆杳看了一眼那冷饭冷菜的,感觉还好,起码没馊。 但她也没动。 她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饭点的时候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子,悠悠然含进了嘴里。 她算是想明白了,难怪那奸佞未婚夫轻轻松松就认了她这未婚妻,敢情是牛鬼蛇神都在这后宅等着她了。 他就是想看看她怎么死?顺便再送她一程? 待到傍晚将尽,入夜时分的时候,柴房的门又松动了,而后吱呀一声打开了。 外面熹微的灯火溢进来,陆杳抬头一看,见一个小脑袋瓜凑近门缝里,与她四目相对。 那是个稚嫩的小男孩,惊奇道:“怎么柴房里还关着个人?” 陆杳支着下巴道:“那你要不要放我出去?” 小男孩一脸正义道:“你肯定是犯了错才被关在这里,我才不会放走坏人。” 陆杳闲得跟他聊天道:“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男孩道:“我是来抱柴火的。” 说着他就进了柴房里来,陆杳动了动鼻子,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麝香? 她看着这小孩儿的穿着,一身布衣,不像是主子,身上怎么会带有麝香? 他进来以后,避免跟陆杳这个“坏人”交谈,一心一意去角落里抱木柴。 可他刚齐好了几块弯身去抱,这时有人影以柴房门外经过,不知是见柴房门没关上还是怎么的,随手就把门拉过来从外面扣上了。 第12章 发病 当时陆杳在另一边角落里,她和小男孩都没来得及阻止柴房门合上。 小孩回头一看见门关了,连忙跑到门口拉拽,只是他使出浑身力气都拉拽不开,急得一边拍门一边大叫,可外面就是没人理。 陆杳道:“这下好了,你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了。” 小孩回头看她,急得脑门上都是汗,他似乎很害怕,继续使力拉门。 他气息急促,越来越急,后来有些提不上气,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随之他哪还有力气扒门,整个人缓缓蹲到了地上去,缩成了一小团。 陆杳见状不太对劲,动了动身站起来,走过去一瞧,只见小孩倒在地上,两手扒着衣领,异常艰难地喘着,发出小兽般绝望的气喘声。 陆杳拧了拧眉,蹲下身细看了看,这小破孩竟然有哮喘? 那他怎么还随身带有麝香? 那玩意儿本就会刺激到他,再加上他一着急,这发病的概率是十之八九。 陆杳立马动手将小孩翻过来,手里有条不紊地解开他的衣领,又解了他的腰带,把衣裳稍稍一敞,让他感到顺畅一些。 可他衣裳松敞后,立马就有一样小东西掉落了出来,陆杳一看,是个香囊。 麝香香囊。 陆杳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枚药丸来,捏着他的嘴给他喂下,心里不由思量,这小破孩来得怕是蹊跷。 他有哮喘病,还带着随时有可能会激发他哮喘的香囊,碰巧到了她这里来,还被人和自己关在了一起,然后急得哮喘发作。 当真有这么巧? 恐怕是有人有意无意地引他过来,他在这里发病,陆杳看他脸都憋紫了,如若无人及时救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许嬷嬷的事还没个定论呢,就又来一条小命,是想直接把她送到阎王殿吗? 这后宅果然牛鬼蛇神多得很呐。 只不过下这套的人估计也料不到,她专跟阎王殿抢人的。 陆杳剥了这小孩的上衣,曲指以指节按压他胸膛上的相应穴位,又把他翻了个面儿,叩他后背上的穴位。 他疼得扭来扭去,冷汗都下来了,可同时那股喘不过来气的劲头也慢慢地过去了,由急剧喘息到大口呼吸,最终平息成正常的呼吸。 很快,外头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妇人的呼喊声:“嘉俊,嘉俊,你在这里吗?” 另有人道:“他不是来帮忙捡柴了吗,快去柴房看看他在不在。” 结果当一群找来的人打开柴房的门一看,就见小孩赤着上半身,他那后背上都是掐拧出来的淤痕。 而坐在旁边的陆杳,俨然才刚收手的样子。 第一个进来的妇人看见眼前的景象,小孩这么一副惨状,躺在地上还无声无息,她当场就要疯了,冲陆杳扑过来又撕又打,厉声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丨人!” 女人撒起泼来是真厉害,没搞清楚状况就开撕,陆杳避开了她大多数的揪扯撕打,但还是不慎被这疯妇给挠了一记,只觉脖子火辣辣的。 其他人赶紧拿衣裳裹起小孩,探了探他的呼吸,道:“还有气,赶紧送去请大夫!” 于是一些人就匆匆忙忙带小孩离开了柴房。 留下来的几个嬷嬷就劝:“马氏,赶紧的,快看看孩子去,该算的等稍后再慢慢算。” 那妇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剜了陆杳一眼,咬牙切齿道:“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偿命!” 说罢就急匆匆地追上去了。 几个嬷嬷看陆杳的眼神都十分冰冷且厌恶。 “你害死一个许嬷嬷还不够,竟然还把魔爪伸向了孩子!” “相爷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未婚妻!” “相爷对嘉俊一直很好,这下证据确凿,看你还怎么狡辩!” 陆杳听着不置可否,伸手摸了摸被挠到的脖子,虽没破皮,但有些肿起来,肯定也沁血了。 第13章 把账算清楚 这厢,苏槐入夜后才回家来,进厅上洗手,遇到下人领了大夫进门。 苏槐随口问了管家一句:“谁请的大夫?” 管家就道:“嘉俊在柴房出了事,马氏找到他时听说……听说陆姑娘已经将他掐得满身青紫晕死了过去。要是再晚些时候,怕是没救了。” 苏槐低头拿着巾子徐徐擦拭着手上的水迹,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让大夫先尽全力救醒嘉俊。” 下人就带着大夫赶紧去了。 厅上沉默片刻,然后剑铮开口道:“陆姑娘初来乍到,与嘉俊无冤无仇,理应……” 话没说完,苏槐侧目看他,不喜不怒,却端的让他心底一寒:“你在帮她说话?” 剑铮立马垂首:“属下不敢!” 大夫到了马氏那里,给嘉俊一诊断,并无性命大碍,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马氏还来不及松口气,嘉俊又发起了高烧。 柴房里一片漆黑,起初还有几个下人骂骂咧咧,往柴房里吐唾沫,陆杳只好避到了角落里去。 大家都折腾累了,没事儿瞎守在这里做什么,于是把柴房门一锁,就各自散去了。 陆杳坐在黑暗里闭目养神,后来不晓得是谁从柴房的木栏窗外经过,突然丢进来一团团乌黑的东西。 那东西一落地就四下窜开,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这是弄了一窝耗子来陪她啊。 外面的人还啐道:“你这恶女,就跟这些老鼠为伍!” 可能常识都觉得女人应该怕这玩意儿。所以让她跟一窝老鼠待在一起一定能把她吓个半死。 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只是这窝耗子很快就窜进阴暗的角落里,竟没有一只敢往她这边窜的。 一时间柴房安静得很,仿佛耗子都已经全部打洞逃走了。 陆杳反倒觉得有些寂寞,道:“喂,特意让你们来吓吓我,倒是履行一下你们的职责啊。” 耗子们声儿都没吭。 她从来不讨小动物的喜欢,别说耗子了,小到蚂蚁,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上半夜她度过得比较清静,到下半夜,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影影绰绰的火光。 陆杳睁开眼醒来,听见门外的锁被打开,紧接着人影走了进来,火光把这间柴房照得透亮。 陆杳又见到了马氏。 她脖子上被这妇人挠的挠痕还没消呢。 一看马氏就来者不善,嘉俊才降下了烧,她思来想去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必须来找这个贱丨人把账算清楚! 马氏在这相府后宅也算相当能说得上话的,她一示意,立即有两人上前来,左右粗鲁地押着陆杳。 马氏恶狠狠道:“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敢下此狠手把他掐成那样,我要你加倍偿还!” 说罢,她让下人把陆杳的手臂拉直,另一个下人直接操着棍棒就上前。 马氏道:“给我废了她这条手臂!” 那下人抡了抡棍棒,直接就狠狠朝陆杳的手臂砸去。 这个乡下女已经不可能会获得相爷的青睐了,否则也不会被相爷关到这里来。摆明了是遭相爷遗弃了的。 她害死了许嬷嬷不说,现在又想害死嘉俊,这种人不收拾一下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因而抡棒的下人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下一刻,随着一声骨裂响,柴房里也嚎起了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把马氏和其他下人都给震住了。 只见棍棒落下的那一瞬,陆杳冷不防一抽手臂,直接就把拽着她的人的手臂给拉直了,所以棍棒砸的是他的手。 整个事情就发生在眨眼之间,让人猝不及防。 等反应过来以后,抓着陆杳的那条下人的手臂都已经被活生生打断。 柴房里惨叫连天,哄乱了一阵。 他们连忙把那下人扶出去,又去找大夫。 后马氏不甘心,还想找陆杳麻烦,这时柴房里一窝耗子又受到了惊吓跑出来东窜西窜,她不得已这才作罢,赶紧把陆杳和耗子们一起锁起来。 等明天嘉俊醒来,定要到相爷那里讨公道! 第14章 弄清事实 第二天一早,嘉俊总算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马氏立马带他去前厅苏槐那里,跪下便哭诉道:“嘉俊是老张家唯一的独苗了,可昨夜却险些被害死,还请相爷替我做主!” 苏槐吩咐剑铮道:“去把她带过来。” 剑铮去到后院柴房,开门见陆杳坐在角落里,冷声道:“主子要见你。” 陆杳睁开眼睨了睨他,“这是要跟我秋后算账了?” 剑铮道:“你既知道,还敢那么做。” 随后陆杳跟着他一起出柴房,往前边去,剑铮看了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又道:“嘉俊的父亲是相府里的人,当初为救相爷而死,相爷对嘉俊母子便格外厚待,你真伤了嘉俊,相爷可饶不了你。” 陆杳也不辩驳什么。 到了厅前,陆杳抬头看见苏槐坐在太师椅上,他今日着一身湖色衣衫,黑发如墨,他低眉间茶盏里袅袅茶气上浮,衬得那双微垂的眼满是柔情。 马氏领着昨日那小孩站在一旁。 小破孩脸色还很苍白,但歇了一晚以后精神头不错。 看见陆杳进来,小孩眼神闪烁,有些害怕她的样子,往马氏怀里躲了躲。 马氏哄着小孩,恨恨瞪着陆杳,安抚道:“嘉俊莫怕,相爷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苏槐闲闲看了一眼在厅门边止步的陆杳,道:“听说昨晚你又惹出了事?” 陆杳道:“我说我不是惹是生非的类型,你肯定又不信。” 马氏对小孩道:“嘉俊,你别怕,昨晚她怎么对的你,都跟相爷说来!” 嘉俊看了看陆杳,抓着马氏衣角就鼓起勇气告状道:“她掐我了,不准我动,把我掐得好疼。” 马氏怒不可遏地质问陆杳:“你听见了!还有什么可说!” 可嘉俊顿了顿,又道:“我喘不过气,疼了以后好像就喘过气了。” 马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问嘉俊道:“什么喘不过气,娘发现你的时候,她都把你掐得背过气去了!” 嘉俊嗫喏道:“我被关在柴房里了,一着急,就喘不上来了。然后她就掐我。她还不准我动,好凶。” 嘉俊有哮喘的事在相府里不是秘密。 听他这么说,昨晚在柴房里他应该是恰好碰到哮喘发作了? 马氏本是气势汹汹找陆杳问罪的,可没想到嘉俊说的竟是这样。 马氏又道:“嘉俊,你别撒谎,她把你伤成那样,可是想害你!” 苏槐看着小孩,眼神温和,可小孩手足无措显然更怕他。 苏槐道:“她掐你让你喘上来了?” 嘉俊哪敢撒谎,老实地点点头。 随后大夫来给嘉俊复诊,昨晚在不知嘉俊有哮喘的情况下看见他身上的部分淤青,只说下手的人也忒狠了些。 而今听说嘉俊有哮喘后再一看全貌,才反应过来,这些淤青的分布部位正好就是各处穴位,便道:“孩子淤青的地方正好是平喘顺气的穴位处,无甚大的损伤,只是孩子皮肤比较细嫩留下了痕迹而已。 “可真若是哮喘发作,及时按压这些穴位,能最快地平息顺畅下来。” 别说马氏了,在外旁听的下人们也没料到这样的转折全都惊呆了。 这下事情大致理清楚了,大家才意识到,陆杳不是要害嘉俊,相反她还在关键时候救了他。 要是昨晚嘉俊哮喘的时候没人管,等马氏找来发现时,铁定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马氏反应过来,连忙岔开话题,问嘉俊:“你说你昨天是被关在柴房里了,谁关的你?” 嘉俊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有人突然把门关上了。” 这会儿问起,连当事人都说不知道,那全府上下谁脑子进水了才会主动站出来承认。 陆杳抬手,手指间挂着个香囊,丢给马氏,道:“这小孩昨天落下的香囊,是他的吗?” 马氏接过来仔细一看,道:“这个不是他的。”她又看向嘉俊,“你哪来的?” 嘉俊搓着衣角:“我,我在花园里玩的时候捡的。” 既然是捡的,真要是有人有心落下,必也不会自己来认领。 且香囊的料子也不是普通的布料,这府里的下人怎么会有,能有的也就只有座上的那位主儿。 陆杳看了他一眼,但她一闻便知,他平时也不用麝香这玩意儿。 遂陆杳道:“有哮喘的孩子还是少闻这些香料的好。” 马氏闻言,连忙将香囊丢给了其他人。 第15章 你们是畜生吗 闹来闹去,最后错把恩人当仇人了,马氏不得不低头道:“相爷在上,陆姑娘,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陆姑娘救了我儿,先前却造成误会,这里给陆姑娘赔礼道歉。” 陆杳见她态度转变,便也没扭着不放。反正她又没损失,被打断手的人又不是她。 苏槐听了一阵,神色寥寥,挥挥手又让剑铮把陆杳给带回柴房里关着了。 毕竟嘉俊的事说清楚了,还有许嬷嬷的命没说清呢。 在去柴房的路上,陆杳叹道:“你们主子似乎对这个结果有点失望。” 剑铮不否认:“失望肯定是有点失望。”顿了顿又道,“陆姑娘运气挺好。”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下人就到柴房里把陆杳放了出来。 陆杳问道:“凶手找到了?” 下人对她的态度也稍稍好转了些,道:“还没有,但马大娘给陆姑娘作了证。” 谁杀的许嬷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愿意给陆杳作证,她便能洗脱嫌疑。 陆杳回到她先前住的小院,推门一进房,扫一眼房里,就知道少了些什么。 正逢马氏到她院里来,陆杳便问她:“我行李呢?” 马氏道:“这我可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人。” 一问其他下人,打从她被关进柴房以后,都没进过这院子,除了相爷身边的随从剑铮。 马氏便道:“眼下相爷出府了,剑铮必然也不在,还是等他们回来了,再去问问剑铮。” 马氏又道:“我这人有恩必报,陆姑娘救了我儿子,不嫌弃的话,以后就由我在姑娘院里服侍。” 随后陆杳才得知,这马氏到苏槐面前给她作证,说那天半夜在后厨那边遇到了许嬷嬷是在后厨歇的,根本没回这院里。 如此陆杳那晚也就没太可能和许嬷嬷有接触。如果非要怀疑她是凶手的话,那这相府里其他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苏槐听了马氏的证词,出门前这才让人把陆杳放出来。 陆杳一直等到晚上,苏槐才回来。 她找去了苏槐院子里,被剑铮拦下。 剑铮面无表情:“陆姑娘到这里来干什么?” 陆杳挑眉睨他道:“拿了我的东西还问我来干什么?” 剑铮默了默,算是默认了,然后引她到苏槐的书房门口。 房里点着温暖明亮的灯,房门半开着。 剑铮正要禀话,坐在桌前审阅文书的苏槐头也不抬,不温不火地先悠悠开口道:“你拿了她什么东西?” 剑铮又沉默片刻,道:“应该是她的行李包袱。” 苏槐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你还有这癖好?” 剑铮硬着头皮道:“是主子前些日让属下去拿来看看的。” 他又不是变态,没主子吩咐他干那事作甚。 只不过苏槐贵人事多,显然不太记得了,道:“有这事?” 剑铮耿直地点了点头,道:“属下拿来的时候,主子正忙,就让撂一边,没顾得上看。” 陆杳看看剑铮,又看看苏槐,那神情仿佛在说:你们是畜生吗。 这奸佞真不愧是奸佞,一边把她关起来,一边叫人翻她东西摸她底。只可惜她这点小事实在不值得他大忙人记在心上,转眼就给忘了。 苏槐闲适地往座椅靠背上靠了靠,道:“那包袱呢?” 剑铮摸了摸鼻子,道:“应该是在坐榻角落里。” 苏槐道:“去找来。” 片刻,陆杳抽了抽眼角,果真看见剑铮在个旮旯角落里找出了她的包袱,他还顺手拍了拍上面的尘…… 陆杳伸手要去接,结果这狗腿子真狗,幽幽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就把她包袱拿去苏槐面前,呈在他桌上,并且打开摊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第16章 忒不要脸的狗东西 只见那包袱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陆杳的几身换洗衣裳。 苏槐瞧了一眼,然后顺手拿了笔山上搁着的笔杆子,将她的衣服一件件挑开,试图想找出点其他他感兴趣的东西。 结果除了衣服还是衣服。 当他笔杆子挑上她的一件里衣肚兜儿的时候,他一脸平常,她则一脸麻木。 陆杳:忒不要脸的狗东西。 苏槐冷不防看她一眼,眼神温煦,却异常直击人心:“你在骂我?” 陆杳道:“你觉得我在骂你吗?我真要是在骂你,那你有没有数我为什么要骂你?” 苏槐徐徐放下她那件肚兜儿,确实没什么别的可看,就懒得再多顾一眼,淡淡吩咐剑铮:“拿走。” 剑铮听命上前收走包袱。 以前他没收捡过女人的衣物,而且托他主子的福,还被迫看见了女人的贴身衣物,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平时他干事都挺利落稳妥的,可眼下这会儿毛手毛脚的,结果一个角没提好,他刚把包袱拿上手,就漏了。 然后女人的衣服便窸窸窣窣地掉出来,掉了苏槐满桌,将他桌上的文书折子都给淹没了去。 那方才苏槐用笔杆子挑过的一抹肚兜儿就直剌剌地横陈在苏槐眼下。 陆杳:“……” 这主仆二人就是畜生。 剑铮一丝不苟地请罪:“属下大意,请主子责罚!” 陆杳忍不住出声问:“我的包袱是跟你们有仇?” 苏槐看了一眼自己狼藉的桌面,道:“我还没有不满,你很不满?” 陆杳道:“被偷窥隐私的人是我。” 苏槐一听,一脸常态道:“我只是看见,不叫偷窥。” 是,他是光明正大地看,哪有半分偷偷摸摸的心态。 能像他这么理直气壮的,得多厚的脸皮。 奸佞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紧接着陆杳发现她低看他了,他还有更不要脸的。 苏槐就是怎么让她不舒服怎么来,毕竟她先前让自己那么的不爽。 只见他抬手拿起了最上面的里衣肚兜儿,手指捻了捻。 陆杳的眉头就跳了跳。 苏槐评价道:“料子不错。” 不错你个头。 陆杳压了压心绪,一脸诚恳地道:“我劝你放下,民间说法,摸了女人的贴身衣物,通常会倒大霉。” 苏槐不仅不听劝,他还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肚兜儿对叠起来,一块块叠,那手指在淡藕色的肚兜儿映衬下显得洁白又修长。 他手指绕转其间,最后将她的肚兜儿叠成了巴掌大点的小可爱。 看见陆杳脸都绿了,他心情比较不错。 苏槐道:“你我很快是夫妻,不必这么见外。我想看看我能怎么倒霉。” 陆杳快步上前,迅速扫过桌上的衣物塞进包袱里,又一把从他手上夺过肚兜儿,看了一眼主仆二人,道:“你俩不是变态就是脑子有大坑。” 剑铮闻言心想,她这不是废话么。 主子变态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说罢陆杳转身就走。 就在她将将踏出门口,苏槐的声音分外柔和地传来:“嘉俊哮喘犯了,你会治哮喘?” 陆杳脚下停也未停,道:“以前乡里有人得过这病,碰巧看见过大夫怎么弄的罢了。” 转眼她就走出了院子,苏槐手里空了,他捻了捻手指,方才继续捡了桌上文书来看。 看了一会儿,苏槐忽然出声道:“现在手抖得连包袱都拿不稳了是吗,那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杵在一旁像个木头人的剑铮一听,头皮发麻地解释道:“主子明察,方才只是个意外。” 苏槐道:“换个人来伺候。” 剑铮垂丧着头:“是。” 第17章 惊喜吗? 陆杳拿着包袱回到院里,看了一眼自己这临时的两身换洗衣服,方才可都在苏槐手上过了一遍,尤其是被他叠成了巴掌方块的肚兜儿,显得格外刺眼。 她又不能丢,因为暂时没别的衣裳了,最后只能黑着脸丢盆里,打算全部清洗一遍。 马氏见她要洗衣裳,便道:“这点小事用不着姑娘亲自动手,我找人来洗就是。” 隔日,整个相府上下都倍感震惊,因为相爷让府里人开始准备他和陆杳的婚事,先定下一个婚期。 原以为相爷是不待见陆姑娘的压根不可能会娶她,这下好了,这个乡下来的女子竟真的要摇身一变变成府里的主母夫人了。 一时间,陆杳院里变得十分热闹,下人们也一改先前冷漠态度,对陆杳相当殷勤。 陆杳反正是有点后悔的,早知道这个相府后宅里这么多事,她在来认领这未婚夫之前一定仔细斟酌。 可现在的情况是任凭苏槐心血来潮,他要高兴今天明天就能跟你把婚结了,他要不高兴,先送你去柴房凉快几天。 马氏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求,陆杳首先就不客气地提出了,给她重新裁两身里衣。 以前的肚兜儿则被她当废布扔了。 苏槐动作搞得快,把订婚的日子就定在十日后。 消息也很快散布了出去,陆杳相当吃惊,搞得好像他就是个迫不及待娶未婚妻的痴情种似的。 他是吗? 他是个屁。 陆杳感觉这奸佞又在憋什么招儿。 这日苏槐又是入夜后才归,陆杳在前院里溜达,他一进家门就给她撞上了。 檐下灯火朦胧,他一身墨色衣袍,身影修长挺隽,眉眼五官也些许朦胧但极有辨识度,尤其是看她那眼神,含有勾子,眼尾上挑,美得近妖。 苏槐垂眸拂了拂衣摆,道:“特意来堵我,却离我这么远?” 陆杳离他有两丈的距离,但她不觉得这个距离远,恰好是安全距离。 陆杳道:“听说你我的订婚期在十日后?” 苏槐拂完袖摆抬起头来,反问道:“惊喜吗?” 陆杳一脸诚恳道:“是不是有点赶?我不着急,这事完全可以从长计议。” 苏槐亦一脸诚恳:“我着急。” 陆杳默了默,道:“你急什么?” 苏槐温声道:“当然是着急将你娶进门,好名正言顺做我的夫人。我甚至都有些等不及跟你做夫妻了。” 再聊下去,他能把他俩根本不存在的感情聊得情比金坚、海枯石烂信不信。 陆杳心头发毛,道:“相爷对谁都如此浪荡的吗?” 苏槐面容和煦,闲聊般道:“当然不是,不是谁都敢上门说是我未婚妻的。” 苏槐边说着,边抬脚一步步朝她走来,他身上那气息一丝丝飘进她的嗅觉里,陆杳很识时务地往后退,最后转头就走。 这话题也不了了之。 跟他根本就没法聊。 苏槐住了住脚步,风平浪静地看着她的背影道:“这就走了?” 陆杳脚下走得更快了些:“不走留下来宵夜吗?” 她走后,苏槐才往自己后院回,管家小心请示:“相爷吃过了吗?” 苏槐淡淡吩咐道:“晚饭送我院里来。” 他走在花园小径上,随口问身边随从:“方才说到哪儿了?” 随从恭敬地低声回答:“无回门,已暗中聚集在京,想必是在等时机对主子下手。” 苏槐道:“把这时机送给他们。” 陆杳发现,苏槐身边的狗腿子换了,不是剑铮了。 这两天过来走动的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冷面小生。 陆杳问起才得知他叫剑霜。 陆杳便问他:“剑铮呢?怎么不是他在你们相爷跟前伺候了?” 剑霜道:“他在受罚。” 陆杳诧异:“什么罚要受这好几天呢?” 剑霜面无表情:“去马厩挑大粪。” 陆杳:“……” 剑霜过来送完东西就走,陆杳一时有点好奇,又多问了一句:“剑铮犯了什么错?” 剑霜:“听说是手抖。” 第18章 口服心不服 这厢,剑铮挑了几天大粪后回来,正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吹口哨。 他转头一看,陆杳站在那边树荫下。 陆杳道:“隔着十里八里,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马粪味。” 剑铮脸一黑,也不看看是谁害的。 他大步往前走,道:“与其操心别人,陆姑娘不如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 陆杳道:“你主子果然不是真的想结婚。”不然她应该操心自己么,她应该高枕无忧才对。 剑铮不再理她,大步远去。 陆杳心想,那奸佞真要是想结婚,直接结便是,还订婚作甚。 这么一想,她居然感觉到莫名的踏实。 十天的时间眨眼就过。 该派的请帖也已经派出去了,消息传出以后,全城都感到十分震惊。 这把持朝野的宰相居然要定亲了? 对方什么来头,哪家闺秀,有何本事,竟能把苏槐那样的人收入囊中? 也不怕降不住吗? 结果一打听得知,苏相定亲的对象居然是从前立下婚约的一个乡女。 至于为什么堂堂宰相会与一乡女有婚约就不得而知了。 朝堂上收到请帖的文武官员也心思各异。 骂他的不敢当面骂,但心里都骂翻天了。 这奸贼这辈子居然还能想得起娶媳妇儿? 他不是挺适合孤独一生的吗? 他就是结婚了肯定也生不出儿子,作孽太多得断子绝孙! 最气人的是,定什么亲,直接结婚不好吗?现在定亲得送一回礼,下次结婚还得送一回,他未免也太贪了。 简直恶心! 不过朝臣们惯会做面子功夫,心里骂得再嗨,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贺声一片。 这厢,清乐郡主收到相府的请帖后,气得脸都绿了,当场把那请帖揉成了一团。 那个女人她凭什么,义兄竟真要与她定亲! 陆杳在这后宅里也着实体会了一把云泥之别。 之前她就是人人想踩的泥,眼下又成人人想捧的云了。 不过相府上下对陆杳多少不服,她何德何能,竟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不服都是压在心底的,行动上还是得对她毕恭毕敬。 订婚宴前夕,婆子送来了给陆杳量身定做的一身裙裳,和一副首饰头面。 陆杳看了两眼就过了。 随之她路过花园,却听几个婆子聚在一处闲唠嗑。 “今日送衣裳首饰过去时,她眼睛都看直了。” “那能不么,恐怕她这辈子都没穿戴过那么精致的衣裳首饰了。” “也不知相爷究竟是哪点瞧上了她。” 马氏跟在陆杳身边,闻言正要呵斥那群碎嘴的婆子,陆杳止住了她。 婆子们继续聊说:“那清乐郡主难道不比她有才有貌还出身高贵么?” 陆杳走到她们身后,脚下真真一点声音都没有,忽然接了话茬儿道:“可不是,要不你们去劝劝相爷,跟清乐郡主订婚得了。” 婆子们一吓,回头看见一脸诚恳建议的陆杳时,都傻眼了,连忙起身赔罪。 陆杳坐在她们方才坐的长椅上,道:“我也很纳闷,你们相爷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总不能是潲水。 她也是领了未婚夫以后才发现,他这人阴晴不定的脾气要是放在乡下,连狗都嫌。 婆子小心翼翼地答道:“相爷深谋远虑,他与陆姑娘订婚,必有他的考虑。” 这天一早,马氏就叫了嬷嬷丫鬟来给陆杳梳妆打扮。 陆杳终于换下了她那身寻常普通的衣服,穿了海棠色的裙子,一头青丝乌发铺垂下来,在脑后挽了个半髻,仍旧以自己的黑簪固定。 她只捡了两样府里准备的钗环,随意地簪进鬓间。 她抬眸时,眉是眉眼是眼,尤其那双桃花眼,风华流转,竟让打扮的嬷嬷和丫鬟看愣了去。 原以为她一个乡女穿上这般华贵的衣衫也只是学个不伦不类的模样,却没想到,这身裙裳在她身上完全不显违和。 她腰身纤细窈窕,红衣黑发,清绝艳丽。 之前那些暗里有些瞧不起、等着看笑话的府里下人们,哪还敢说什么。 前院宾客们已经很多了,这时马氏匆忙跑进房里来,对陆杳道:“姑娘,相爷来接你了。” 陆杳眉头跳了跳。 第19章 过犹不及 陆杳走出房门口,一抬眼果真看见苏槐正站在院里等。 他今日一身紫棠色衣袍,衣襟交叠整齐,纹丝不乱,又修长挺立,留给陆杳一抹侧影。 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禁欲气息。 就好像谁碰了他,就是罪大恶极。 苏槐眼尾的目光扫到她,徐徐转头看去,温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陆杳想,他这张脸大概是老天爷最得意的杰作了。 苏槐看着她,眼神深浅不定,只略略动了动眉梢,道:“过来。” 之前陆杳都是有多远避他多远,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可能由不得她离他两丈的安全距离。 不然没事儿的都能说他们个貌合神离出来。 尽管也确实是貌合神离。 陆杳闻言便大大方方朝他走过去了。 还没走近,就见苏槐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陆杳心里瞬间觉得很爽。 不过她也只爽了一下下,因为下一刻苏槐若无其事地牵了她的手。 陆杳暗暗使力挣了挣,他情深义重似的握得紧,两人的袖摆堆在一起,格外的协调。 苏槐道:“一定要弄这么香?” 陆杳道:“你闻不惯吗?我觉得挺好闻。” 幸亏她早有准备,配了个浓郁的香料,整个嗅觉里都是这馥郁的香气,闻得有些麻木,但能极好地克住他身上的气息,总比闻到他那股子芳烈味道上头的好。 她虽然弄得很香,但又不是那种腻人的脂粉香。 苏槐道:“我闻不惯。” 陆杳道:“那怎么办,你我喜恶相差悬殊,婚后可能也过不到一块儿去,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苏槐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道:“你不想嫁我?认了未婚夫以后发现挺失望,对我不满意?” 陆杳道:“谁敢对相爷不满意。” 苏槐道:“我没问谁,你满意吗?” 这奸佞就是非得听到她违心的回答,陆杳道:“我满意。” 前边宾客满堂,大家其乐融融,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呢,看这要和苏相订婚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随后苏槐携陆杳出来了,大家伙一瞧,还是没能看清楚这女子的真面目。 陆杳戴了副面纱,只露了一双眉眼在外面。 众人光看那双眼,眼若星辰,又似桃花始开,忽然就有些明白难怪苏相愿意与这样一个乡女订婚了。 接着一道浓郁的香风扑面而来,正是这女子身上的。 香得太过了,实在算不上高雅。 大家伙又不禁或鄙夷或嘲讽:不愧是个乡女,竟不知这女子身上的香过犹不及。 女人香当然是淡而缭绕为最佳,可她这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香料都揣在身上,是想呛死大家吗? 女眷们一边挥着手帕散着香气,看见堂堂相爷的未婚妻这般俗气,明显不如她们这些京贵女子,哪有不乐呵的。 清乐郡主本来看见陆杳和苏槐一起出来十分生气,可看她这么丢人,心气不由平了平,低道:“义兄娶她,也不怕惹人笑话。” 旁的女眷们就劝道:“听说是这乡女主动上门来认婚约的,她怕是以为当了宰相夫人就可以一飞登天了。 “可眼下一看她便是什么都不懂的,反倒出尽丑相,相爷是什么人,与她又怎能相处得长久。” 不管男宾女客们什么目光,反正陆杳不受影响。 她心态十分坦然,这些人她又不认识,反倒是苏槐常在朝中混的,跟她这么个乡女捆在一起,他应该比她更丢脸。 不过她看了看苏槐,这奸佞比她更坦然。 大家恭祝声连连,苏槐应付了几句,就携陆杳入座。 他一直牵着陆杳的手,落座时将她手放在自己腿上,俨然一副对她情根深种的模样。 陆杳抽了抽手,他压得紧,她手贴着他的衣袍料子,柔软中泛着微凉。 陆杳想尽量离他远些都没办法,她循着各种各样的目光看去,看见女眷中坐着的清乐郡主,那眼神都恨不得把她剜得个千疮百孔了。 第20章 这男人可真狗啊 后来相府准备开宴,庭院堂上热闹得很。 人来人往,除了相府里的下人,还有各家带来的随从小厮、丫鬟奴婢,都在自家主子跟前伺候。 相府从来没办过什么喜事,这次排场搞得甚大,还请了个戏班子,在庭院空地上摆了个戏台,可以供宾客们一边吃宴席一边看戏听戏。 一时间戏曲声和宾客们的欢闹嘈杂声交织成一片。 台上的戏正展开至高潮阶段,那戏子一边唱着将军杀敌一边舞弄着一把刀,然,怎料那戏子一转身一回眸,突然厉气骤增,趁着所有人都认真听戏之际,扬手一挥刀,那凌厉的尖刀带着一股气势直直朝堂上正座的苏槐射来! 当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那刀锋芒毕露,苏槐面无波澜,抬手欲挡。 可他手里还握着陆杳的手,他压根就没松,一抬手之际,直接就把陆杳往他怀里扯。 于是乎快刀射来,首当其冲的是她。 果然他今天非要跟她订婚,绝对没好事。 但她还是高估了他的人品,居然拿她挡刀。 这男人可真狗啊。 陆杳心下不乱,反应也极快,就在他把她扯进怀里那一瞬,她毫不犹豫顺势往他怀里倒去,整个人惊吓过度又柔弱无力似的直接趴在了他腿上。 这样一来,她的身子还没有桌面高,能完全遮挡住,然后那刀又是直剌剌冲着苏槐来的。 陆杳身子趴在他腿上,还刻意压着了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这一刀干脆快点钉死他。 眼看着刀锋逼至眼前,苏槐只得单手拿住桌沿,极其利落地往上一掀。 顿时杯盘哗啦啦碎了一地。 而那锋利的刀也铮地一下钉在了被他掀起的桌面上,刀身左右摇晃,发出嗡鸣的颤声。 周遭回过神来,惊慌呼叫不已。 陆杳抬起头,正对上苏槐垂下来的黑眸,他眸底深浅不定。 陆杳也一脸惊慌担忧道:“相爷,你没事?” 她一边嘴上说着一边趁着他有所动作之前,赶紧从他怀里出来,离得远远的。 然后她才深深换了口气,觉得离他远些后,空气都变得非常新鲜。 后来前院厅堂上全都乱做一团,原本的戏班子突然个个抽出长刀,就冲堂上杀了过来。 他们动作迅捷,雷厉风行,且招法凌厉,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组织。 苏槐的随从拔剑就上前阻杀。 一时间原本热闹喜庆的场面,真真是满地狼藉、惊心动魄。 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女眷们,见了满地血色,吓得抱头鼠窜。 女眷们边躲边尖声惊叫。 不光是戏班子,今日混进相府里来的还有不少扮成各家下人小厮的杀手,他们见戏班子全部出动了,趁人不备就拔出腰间缠着的软剑,一股脑全朝堂上的苏槐杀去。 看来是倾尽全力要取苏槐狗命。 这种时候,陆杳当然也是慌慌张张往一边躲,顺便看看这奸佞怎么被杀的。 只不过通常都是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而且这王八还相当能打。 那些杀手直取他性命,结果却没有一个能沾到他身的。 他身边的剑铮剑霜带着一些随从,在堂上杀得个鲜血淋漓,一个个下手狠辣,都是狠人。 一些躲避不及的男宾女眷们也难免遭殃,不知是哪个的热血溅上他们满脸和身上,吓得呆若木鸡,继而又抖如筛糠。 陆杳微眯着眼,看着苏槐那杀人的光景,他没显露出他的全部身手,但绝对是个高手。 他那只白皙的手染了鲜血,分外妖冶,握住敌人剑柄,反肘割破敌人喉管时,云淡风轻就像割白菜一般。 这些杀手也非等闲之辈,观其功夫招法,应该是江湖上排第二的杀手组织无回门。 派来的恐怕也都是顶尖的杀手,只可惜对付苏槐还是弱了一截。 想当初这杀手组织取“无回门”这个名字的时候,陆杳就觉得不太吉利。虽然他们的宗旨是把目标送上黄泉路有去无回,但容易有歧义,搞不好他们自己也有来无回。 眼下可不就是这样。 第21章 伤她不得 估摸着杀手自己也觉得今天的行动不太顺当,再杀下去估计要玩完,这时杀手头目瞥见陆杳正站在一旁观摩,她不是苏槐的未婚妻吗,于是当即掠过来擒她。 陆杳见状不妙,连忙往帷幕后躲,她可不想被这奸佞给拖累。 可那杀手头子动作快,一下堵住了她的去路。 陆杳知道自己眼下的状态不宜跟他硬碰硬,遂杀手头子很快就擒住了她,冰冷的刀刃横在了她的脖前,推着她从帷幕后面出来。 陆杳道:“你以为擒着了我,能让他心软不成?那是你没看见,方才他拿我挡刀呢。” 杀手头目显然不信,对那厢苏槐厉声道:“不想她死的,就束手就擒!” 陆杳心想,这头目脑子怕是不怎么好使。 他凭什么认为苏槐就能为了她束手就擒呢。 今日他跟她定亲,不就是用来钓鱼的饵,钓的就是这群笨鱼。 结果剑铮那狗腿子的剑倒是顿了一瞬,苏槐将将弄死个杀手,回过头来,淡淡看了陆杳一眼,又置若罔闻地去弄死下一个杀手。 陆杳就对杀手头目道:“看,挟持我起作用吗?等他弄完你所有的小弟,最后一个就轮到你。” 杀手头目的快剑又往陆杳脖子上抵了半寸,一股子锋利的冰冷贴上她的皮肤,他狠声道:“你少废话!” 陆杳微微仰了仰脖,以免真被误伤,后不紧不慢地轻声道:“杀人不杀无辜,姬无瑕不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此话一出,那杀手头目微微一震。 这世上知道他无回门门主真名的寥寥无几,并且知道门主真名的都是对门主而言重要之人,这人无回门上下绝对伤她不得。 陆杳看向苏槐,又悠悠与杀手头目道:“你看你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他的死穴,他功夫虽好,可右手动作比左手慢,以前至少右臂至肩、肋受过重创,那才是他的死穴。 “要是你试过搞不定他,那就往中庭跑,中庭湖塘底下的暗水口可通往外面。” 杀手头目一时惊疑不定,陆杳侧目瞥了瞥他:“不信?” 话音儿一落,她冷不防抬手把住他拿剑的手,以巧势推挪开横在脖前的剑,自己转瞬就脱离了他的钳制。 杀手头目也知道再擒她无用,而且她也给他提供了信息,当即朝苏槐攻去。 杀手头目也相当厉害,专攻苏槐弱处,一时间两人相持不下,叫陆杳看了好一番精彩打斗。 要不是形势严峻,她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了。 可最后杀手头目还是干不掉他,当机立断利剑一挥斩了帷幕扰人耳目,他自己则转头就撤。 剑铮立马带着人追了去。 堂上尸陈遍地,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整个一阎罗殿一般,哪还有半分喜庆之意可言。 这与苏槐定亲的真要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女,恐怕早都吓死了。 再看看那些京贵女眷们抱头躲在角落里,哪个不是花容失色、魂飞魄散。 不过陆杳还比较坚丨挺,虽然一脸惊吓,但看起来还保持着神志的样子。 苏槐手里拿着剑,转头就朝陆杳走来。 他满身血气,明明面目温和,却给人一种阴晴不定的瘆人感觉。 正这时,突然一把剑从别的方向又射进了堂上来,不过这次不是冲着苏槐来的,而是冲着陆杳来的。 陆杳似被苏槐这形容吓得腿软,倏而整个人软了下去。 于是乎那剑就直直从她头顶上方咻地穿过,一下扎进了正在了结最后两个杀手的随从腿子上。 苏槐的随从闷哼一声,一边抹掉杀手的脖子,一边抬起头看过来。 陆杳和苏槐也转头看出去,就看见一名别家随从模样的人站在侧廊下。 那随从正想跑,苏槐手里的剑一剑将他钉在了廊柱上,鲜血顺着流了一地。 第22章 情深义重谁不会呢 清乐郡主站在不远处看见了,脸色煞白。 她原打算趁着场面混乱,误杀了那个贱丨人。 可没想到那贱丨人一直躲得紧,好不容易暴露出来了,偏偏剑射过去时又被她给躲过了。 她的随从,竟被苏槐给杀了。 这下苏槐手里没有凶器了,陆杳觉得自己也踏实了些,他站在她面前,她仰头望着他道:“你还好吗?” 苏槐弯下身来,那满身腥甜的气息端地是狷狂,他一把握住陆杳的手腕,道:“你蹲得很及时。” 陆杳道:“我腿软。” 苏槐道:“我不信。” 说罢,他便一手将她拽了起来。 陆杳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腰。 这满堂浓烈的血气将他本身的气息都掩盖下去了,那她也无需顾忌什么。 毕竟是她的未婚夫,情深义重谁不会呢。 苏槐顿了顿,就听她道:“你没事就好,方才我差点就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槐也从没被哪个女人这样子抱过,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他。 相府里的随从侍卫,里里外外的可都看着呢。 大家伙都一脸麻木,仿佛看见了,又仿佛没看见。 苏槐一手握住陆杳的肩膀,微微低头在她耳边温声道:“你跟我说说,方才那人刀都架你脖子上了,为何又放了你?” 陆杳道:“他可能是看拿我威胁你不起作用。实际上也确实不起作用。你不愿与我订婚就罢了,我看这婚约就算了。” 苏槐抬手,抚了抚她脑后青丝,动作十分温柔,低声细语道:“怎么不愿,我不仅要跟你订婚,我还要跟你结婚。” 陆杳:“……” 是她失策了,这东西风险太大了。 要是隔三差五就被刺杀一回,保不准不会出现意外。 宾客们见这场杀戮终于渐渐平息了去,才陆陆续续地从躲避的角落里出来,一看见庭院和厅堂里皆是血尸遍布,接受能力弱点的当场呕吐起来。 女眷们被吓昏的不是一个两个。 苏槐看了一眼廊柱上钉着的尸体,问花容失色的清乐郡主道:“是你的人吗?” 清乐郡主摇头,在他的视线下又凌乱地点头,颤声道:“义兄,跟我没关系……我是叫他来帮你……” 苏槐不辨喜怒道:“你差点杀了你义嫂。” 他给她扣下一顶拉仇恨的帽子,陆杳又把帽子给他扣回去:“我没事,伤的是你义兄的人。” 最后这场订婚宴惨烈收场。 惜命的赶紧匆匆告别了相府,唯恐再惹上祸事。 先前那些女眷们还或鄙夷或嫉妒陆杳这个乡女居然能当相府夫人,现在是一点都不羡慕嫉妒了,相府夫人风险太大了,能活多久都不一定呢。 转眼间,热闹的相府一下变得冷清起来。 随后苏槐携陆杳去往中庭,才一踏进庭院,就见剑铮匆匆往这边来。 剑铮屈膝跪地,苏槐垂眸看着他,平声道:“人呢?” 剑铮沉声应道:“他跑了。” 苏槐声色微挑:“跑了?” 剑铮道:“他跳了湖,没再出来。属下派人搜湖,发现他从底下活水口逃走了。” 这湖挖得讲究,引的是山间活水来,活水泉眼不小,那相应的出水口必然不能小,只要顺着水流,不需要游出去,也会被水流给冲出去。 搞半天,死了些小喽啰,这头目却给放跑了。 苏槐不高兴。 剑铮也知道这次疏忽犯了大错,原本想借此机会把无回门给拉出来灭掉的,那个头目得活捉。 可现在人跑了,没处捉。 剑铮请罪道:“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陆杳便一脸安慰地对苏槐道:“想开些,你人没事,他们死得挺多的。” 苏槐看向陆杳,道:“他们没死绝,你叫我如何想开?” 陆杳:“……” 第23章 受了惊吃不下 苏槐又道:“至少得弄清楚我的命在他们手里值多少钱。” 陆杳心里想着,这些身在高位的权臣奸佞,有时候就是这么刁钻。 自己什么身价,他心里没点数么。 剑铮一时半会也无暇受罚了,苏槐一吩咐,他赶紧就带着人出府去继续追。 随后苏槐抬脚往他的后院走,走了几步,脚下一顿,回头朝陆杳看来。 他眼梢上挑,血色在他紫棠衣色上溅开略深的印记,像一朵朵绽放的牡丹,艳烈而妖异,衬得他那张脸温柔又多情。 苏槐道:“你似乎没怎么吓到。” 陆杳道:“我吓到了。” 苏槐:“那怎么没像她们那样呕吐哭泣?” 陆杳:“……” 一定要那样子才算被吓到吗? 可她觉得眼下他这形容才更吓人好。 陆杳道:“在乡下的时候常杀鸡杀鸭,对血有些习惯,我就当他们是死鸡死鸭了。” 苏槐看了她片刻,不置可否,还是转身离去了。 陆杳回到自己院里,换下衣裳,洗去不小心溅的血迹,而后在房里补个觉。 到晚上的时候,马氏跑来告诉她:“姑娘,相爷回来了,让你过去一起用晚饭呢。” 相爷要和她一起用晚饭,在相爷那里,她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只是陆杳一听,却沉吟着拒绝道:“今日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吃不下,一会儿过去万一你们相爷看见我这么惊魂未定的样子也影响到他的胃口,那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又道:“这样,你就去跟他说,我受惊过度,正在休息,不能去用晚饭了。” 马氏道:“那行,跟相爷说姑娘不适,相爷定能理解。” 马氏说着转头就去,陆杳道:“另外叫人送几样晚饭到这里来就行。” 马氏回头看她道:“姑娘不是说吃不下吗?” 陆杳一脸郑重:“可身体要紧,我得吃。” 马氏出来便吩咐下人备晚饭送到这里来,她自己则去前边厅上回话。 下人送来的晚饭虽然只有几样,但样样精致,没人敢再随便敷衍。 嘉俊在院子里玩耍,看见有人送晚饭来,他也就探进半个脑袋往门里瞧。 陆杳摆着碗筷,道:“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嘉俊咽了咽口水,老实道:“可我不能跟姑娘一起吃。” 他习他娘唤她一声“姑娘”,听起来稚嫩又天真。 陆杳道:“姑娘邀请你,你也不来?” 嘉俊实在有些馋,嗫喏了下道:“那邀请我我不来的话,就是不礼貌。” 陆杳笑了笑。 于是两人在房里一起吃晚饭。 这厢马氏到得苏槐跟前,将陆杳的话传给苏槐。 苏槐坐在膳桌前,一边听马氏说一边拿湿巾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苏槐徐徐道:“你说她受了惊吃不下?” 随之马氏回到院里,见嘉俊跟陆杳一起吃,还不及说什么,陆杳道:“我请他吃的。” 马氏便道:“谢姑娘垂爱。我跟相爷说了,相爷体恤姑娘受惊,让姑娘好生休息。” 陆杳一脸感慨道:“你们相爷真是善解人意。” 马氏喜上眉梢:“还有,相爷让先告诉姑娘一个好消息,给姑娘压压惊,也让姑娘高兴高兴,姑娘就能吃得下了。” 陆杳心头一跳:“什么好消息?” 马氏道:“相爷说十天以后要跟姑娘成亲。” 陆杳:“……” 马氏笑着又道:“到时候姑娘可就是咱们相府真正的主母夫人了,看来相爷对姑娘当真是与众不同,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相爷想娶谁进门的。这里就先恭喜姑娘了。” 那奸佞真的是想给她压压惊让她高兴高兴吗? 可这下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真是给她好大一个惊喜。 陆杳问:“十天,来得及准备吗?” 马氏道:“只要相爷想,别说十天,五天都来得及准备。” 陆杳默默放下了碗筷。 马氏道:“姑娘怎么不吃了?” 陆杳:“听着都饱了。” 第24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于是当晚,消息就在全府传开了。 说是今天相府遭了刺客,相爷和陆姑娘共经患难,相爷因此十分感动,决定十天后举行婚礼。 第二天全府上下就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今日朝堂上,皇帝也知道昨日相府遇袭一事,就问起苏槐:“爱卿可有恙?那些刺客抓到了吗?” 苏槐道:“臣谢圣上关心,刺客已经捉拿,今日可送往大理寺受审。” 后面的文武百官听得又是各怀心思。 昨天是有个杀手头目从堂上窜出来跑了,结果还是被抓到了吗? 要是对他进行审讯,就会知道究竟是谁买通杀手组织来行刺宰相了。 那有些人接下来恐怕吃不下也睡不着了。 果真上午,苏槐就送了个人进大理寺。 送进去的人衣发蓬乱,颇显狼狈,而且一张脸被打得个面目全非。 大理寺卿惊疑不定,问负责亲自送人上门的剑铮道:“这番形容,可如何辨别他的模样?” 剑铮道:“他敢行刺相爷,没当场打死就是好的。眼下只是打肿了脸,过些天就消了。你们可以等过些天再审。” 那人有些清醒的,看见大理寺卿,就唔唔唔地发出怪声。 显然是被药哑了嗓子。 这也不难理解,杀手么,为了不让雇主被供出来,拔舌毒哑这是常有的事。 可过些天怎么等得,那不是夜长梦多吗? 于是乎杀手被送进来的当天,就遭了一顿严刑毒打。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理寺的气氛都紧张又危险。 毕竟那杀手就是个炸药包,什么时候爆炸都不一定。 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也暗地里差人往大理寺搞点小动作,希望能一不小心搞死那个杀手。 苏槐似乎没再管这事,不过那些人搞的小动作他却已经了然于心。 他只需要弄清楚这一点就够了。 这一日,孙都尉火急火燎地往大理寺赶,一见到大理寺卿就气冲冲道:“苏槐那贼子送来的人呢!” 大理寺卿拱手揖道:“尚在牢中呢,孙大人亲自来……” 孙都尉咆哮道:“还不带我去见他!” 大理寺卿不知道孙都尉为何如此暴躁,带他往牢里走了一趟。 见到那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小口气的所谓杀手时,连忙上前扒开他的蓬发,仔细一瞧,顿时老泪下来。 那杀手也呜呜呜地哭。 孙都尉边哭边骂:“苏贼,敢把我孙儿伤成这般,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这哪是什么杀手,分明是他的宝贝孙子。 孙都尉当日就把他孙子带走了,并气势汹汹地杀去了苏槐的官署兴师问罪。 苏槐听明来由,慢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事情,对孙都尉道:“原来行刺本相的竟是孙大人的爱孙。” 他容色温和,又道:“令孙勾结江湖势力谋害朝廷命官,不知道是受何人指使,待我禀明圣上,再详加审查。” 孙都尉:“……” 他肺都要气炸了,偏偏拿这贼子无可奈何。 真要是跟这奸人闹到底,奸人一口咬定自己孙子就是刺客,勾结江湖势力,在朝中罪名可不小。 要么就吃了这哑巴亏,要么闹下去对他也没好处。 苏槐拿了本折子来,就要书写上奏,孙都尉咬牙切齿道:“姓苏的,算你狠!有本事你别栽在老子手上!” 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市井百姓们都听到了些许风声,听说孙都尉家的幺孙,给人弄哑了嗓子,扔进大理寺打残了身子,等孙都尉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只吊着口气了。 听说都是奸相干的。 百姓们且不论到底谁干的,但都觉得大快人心。 这孙家孙子可是京里出了名的恶霸,吃喝嫖赌样样来,强抢民女还光荣。 前阵子不就闹出了个事,他当街抢了良家女,没过两天就把人给玩死了。 后来姑娘家人闹到了官府,最终官官相护,还不是不了了之。 百姓们对他是深恶痛绝,现在好,恶人自有恶人磨,遇到比他更奸更恶的,他就只有遭报应的份儿。 孙都尉孙子被搞成这样,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既然搞不了苏槐,那是谁暗中搞小动作把他孙子害成这样的,他总收拾得了。 这种时候,苏槐就大方地把想搞死他孙子的人透露给他。 某些人悔都悔死了,他们也不知道那是孙都尉家的孙子,都怪那杀千刀的苏槐! 草他祖宗的! 第25章 未婚夫风险太大 十天婚期很快临近,这些天苏槐似乎很忙,陆杳几乎没见到他人。 想也知道,虽然他没能抓到无回门逃走的那个杀手头目,但以他的心胸,他能让那雇凶来杀他的那些人好过吗? 这样一个树敌太多、别人一有机会就想干掉他的人,跟他结婚,能有什么好吗? 这几天,陆杳常溜达到前院去,瞧见相府大门都有府卫把守,且个个训练有素,不似等闲之辈。 这日将将入夜以后,陆杳终于看见府门口没人把守了。门前点两盏灯,空荡荡的。 她当即朝大门口走去。 之前她就是自那扇门进来的,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好,这未婚夫风险太大,谁爱领谁来领。 她行李包袱也不要了,只要出了这扇门,她想往哪走往哪走。 眼看大门就在前面几步了,陆杳边走边回头瞧了瞧,很好,并没有人发现她。 然而,当她前脚刚一跨出府门门口,突然一丝芳烈的气味袭来,她心头一顿,来不及抽身,甫一回头就与人撞个满怀。 苏槐正从外面归,徐徐拾级而上,一掀眼帘看见陆杳时,她正扭头往身后看。他好整以暇地在门口站了站,她自己回头就迎面撞了上来。 这么近的距离,陆杳下意识屏住呼吸。 苏槐道:“哪儿去?” 陆杳答道:“随便走走。” 苏槐道:“这个时候出门走走,不是想跑吗?” 还真是一语就道破她的心思,但她不能承认。 遂陆杳面不改色道:“当然不是,你是怕我跑吗?” 苏槐看她的眼神温柔又泛深,“你想出去走走,可以叫我陪你。” 陆杳当即拒绝:“还是别。” 苏槐低着眉眼,手指拨了拨她腰间佩戴着的香囊。 香囊的香气实在太浓郁,跟他订婚那天她身上熏染的也都是这股香气。 他像情人一般与她低语:“你不想我陪?” 香囊穗子柔滑,在他指端流动,陆杳见状,默默把自己的香囊连同穗子抽了回来,道:“你是大忙人,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就行。” 让他陪,那出门不就是个靶子么,仿佛在昭告天下:我出门了,还不快来杀我! 苏槐道:“你是我妻子,陪你不叫耽误时间。只是今天我乏了,改天。” 他都这么说了,她今天还能走出这大门吗? 陆杳只得一边往门里抽回脚一边顺口道:“改天就改天。” 最终陆杳出走失败,后面两天里府门口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守着。 这相府里不光有明卫还有暗卫,她要是翻墙走,肯定第一时间被逮回来。 两天一过,就又是她跟苏槐的大喜之日了。 清晨一早,下人们就在院里进出忙碌起来。 陆杳起身更衣梳洗,马氏进屋里来,往铜镜里瞧了一眼,不免笑道:“姑娘着这身嫁裳,好生装扮起来,可丝毫不输京里的那些名门闺秀。相爷真是慧眼识珠。” 前边有宾客到,该忙活的下人们都去前边忙活了。 陆杳院子里冷清下来,后有人叫马氏出去了一趟,她回来便对陆杳道:“姑娘没用早膳,饿了,我去后厨给姑娘拿些吃的来。” 没多久,便有脚步声进了院子里来。 来的不是马氏。 陆杳对这相府里的下人又没认全,不知是哪个嬷嬷在外说道:“姑娘请开一下门,我实在腾不出手哩。” 陆杳起身,提了提这碍事的嫁裳裙摆,往门边走去。 她将将走到门口,伸手拿住门把,开门之际不由眉头轻轻一动,手下亦微微顿了顿,随之还是开了门。 结果打开门一看,门外哪有嬷嬷的身影。 也只有一眼的功夫,突然一道粉末朝她迎面吹来。 蒙汗药? 陆杳当即十分配合地眼皮一拉,身子一软,就倒了去。 紧接着一个麻袋往她头上一套,她被人抬起就匆匆出了院子。 第26章 不见了 等陆杳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而且空间十分狭窄,只容得下她蜷着身躺着。 她动了动手脚,手脚都被人绑了去,嘴也给堵上了。 这应该是一口箱子,她被人给装进了箱子里。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不过这正中陆杳下怀,待在这箱子里可比出去跟苏槐拜堂成亲安全多了。 她待得闷了的时候,就用头顶一顶箱盖,换一换新鲜空气。 等到前边临近拜堂吉时了,马氏和嬷嬷们回院里一瞧,才发现新娘子不见了。 苏槐今日也一身吉服,墨发用同色的发带挽着,端的是隽雅而妖美。 他这副皮囊,不知能骗走多少上京姑娘们的芳心。 只可惜,明白人都明白,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亲近,否则容易招来祸端。 这次的来宾中女眷明显比上回少许多,不过像清乐郡主这样的还是坚持到场了。 闺秀小姐们自有一个群体是以她为中心的,她来了,自然其他小姐们都跟着来了。 小姐们听说新娘子不见了,不由露出快意的神色,与清乐郡主道:“就知道,一个乡下女哪有福气当得了宰相夫人。” 可苏槐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不见的是他的新婚妻子,于是乎他当即下令全府上下搜寻陆杳的下落。 府里的人挨个院子地找,从后院找到前庭,一无所获。 剑铮快步走到苏槐身边,禀道:“主子,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唯有抬进府里来的那些箱笼还没找过。” 苏槐抬眸看了一眼侧廊下整齐堆放的一个个红色箱笼。 箱笼里装的都是些婚礼吉祥之物,还没来得及收捡。 清乐郡主道:“义兄,准义嫂会不会是……害怕了,所以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苏槐看向她,道:“何以见得?” 清乐郡主道:“毕竟上次义嫂和义兄定亲之际,发生那样惊心动魄的事。义嫂是从偏远地方来的,没见过那些场面,被吓坏了也实属正常。” 箱笼里的陆杳配合着点点头。 说得很有道理。 可下一刻,她就听见苏槐深情款款地道:“她很爱我,不会走。” 陆杳:真是无敌不要脸。 他说着就一步步往侧廊这边来,慢条斯理道:“我来看看,她是不是躲在箱子里了。” 听他那语气,简直就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般悠闲有兴致。 很明显的,她是老鼠,他是那只猫。 清乐郡主脸色变了变,她若再阻止就显得她很可疑。 而前院的宾客们大多面无表情,心里却暗戳戳地想,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苏槐走上侧廊,站在第一个箱笼前,提着箱扣打开了箱盖。 里面是些绫罗绸缎。 他有些失望道:“没有。”说罢又盖上,去开另一个。 陆杳在箱子里明显听见他的脚步声在一点点靠近,她内心复杂,虽说她是被人用了蒙汗药绑进这箱子里的,可她居然一点都不想被他给找到。 最后,苏槐站在陆杳所在的箱子外面。 身边剑铮也很上道,负责搬挪箱子,好让苏槐检查。 苏槐手指拨开箱笼锁扣,缓缓抬起箱盖。 光线一丝丝溢进箱笼里,叫苏槐看清了里面的光景。 只见姑娘一身嫁衣,火红的裙摆将箱底铺得艳烈,青丝堆在箱头,被捆了双手双脚,嘴里还塞着布团。 陆杳视线与他对个正着。 四目相对,没有火花的碰撞,也没有情绪的交流,竟格外的平静。 对视片刻后,苏槐忽而对她淡淡一笑,眼含勾子,极是惹人。 但陆杳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纯良的笑。 果真下一刻,就听他略带遗憾地道了一句:“也没有。” 说罢,他缓缓放下了箱盖。 只是他完全盖住之前,好像看见她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苏槐便指着旁边的一口箱子吩咐剑铮:“把这个堆在这上面,腾个地。” 陆杳:“……” 这是要憋死她还是镇压她? 站在庭院里攥紧了手心的清乐郡主反倒是愣了一愣。 没有……吗? 第27章 根本不在乎 剑铮面无表情地往陆杳箱子上面压了个箱子,这下她连透口气都困难。 此前说得比唱得好听,这奸佞根本就没想要娶她。 只不过是有人不想让他娶,他便顺势借别人的手打发她而已。 这种变态的心理陆杳大概能明白,就是他不能允许她自己出走,只能由他主动把她处理掉。 苏槐检查完箱子,便兴致缺缺,道:“可能如清乐所说,我准夫人是真吓坏了不告而别了。” 众宾客表示,又送了份贺礼来贺丞相结婚,结果贺了个寂寞。 这婚又没结成,贺礼又白送。 要是还有第三次,还要不要脸了? 最终没有拜堂这一环节,大家来都来了,相府当然也管饭,面上也都和和气气、其乐融融。 随后收拾侧廊下的这些箱笼时,有人抬起了陆杳这口箱子,走了好一阵。 她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而后周遭便十分寂静。 终于有人又一次打开了箱盖。 陆杳总算得以长换一口气。 她一看,箱子被抬到了一处僻静的后巷,应该是从相府的后门出来的。 此时她周围围了几个随从模样的人,而站在中间缓缓探下身来的,明眸皓齿,灵动天真,可不就是苏槐的义妹清乐郡主。 清乐郡主看见陆杳这副样子,露出满意的表情,她伸手掐着陆杳下巴,左右看了看,道:“没想到你这张脸还有几分姿色,你就是靠这张脸去勾引我义兄的吗?” “只可惜,”她娇俏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义兄会对你高看一眼么,他真要是在乎你,方才他明明发现了你,为何却对你视若无睹呢?现在你知道了,义兄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本来清乐郡主见苏槐发现了陆杳,心里发虚,生怕苏槐追究到她头上。可结果苏槐根本不在乎。 他这是变相地把人交给她,随她处置。 这样一来,清乐郡主心里就有底了。 她看向陆杳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怨毒色,道:“上次你让本郡主在义兄面前丢脸,本郡主原想着你这张脸也别想要了。 “但是现在本郡主觉得,划烂你的脸倒是可惜了。我要把你卖去一个好地方。” 陆杳眨眨眼,都是她在说,反正自己被堵着嘴又不能开口,随便她了。明明长相这么甜美的人,却笑得这么狰狞,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清乐郡主见陆杳眨眼,认为她纯粹是乡巴佬无知,便又痛快地道:“知道是什么好地方么?当然是男人成群的妓院,去了那里,你便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贱丨人。 “你用你这张脸这副身子去服侍无数的男人,不论是谁,只要有钱就能骑烂你。” 陆杳还是眨眨眼。 说得她好像很了解妓院似的。 不过能把自己带出相府,陆杳表示还是很谢谢她的。 清乐郡主甩开她的下巴,用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手,吩咐自己的随从:“就把她卖去京里最大的妓楼,做个最下贱的妓女。卖来的银子,给我买点心吃。” 随后箱盖再次盖上,陆杳被抬上了清乐郡主的马车,马车缓缓往前驶去。 不过还没出小巷,陆杳在巷子里忽然听见马蹄声,紧接着一道过分温朗的声音响起:“妙妙。” 清乐郡主拂帘一看,看见骑马来的男子,顿时笑逐颜开,欢喜道:“哥哥,你不是说还有两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啦!” 男子驱马缓缓走近,道:“今日不是苏槐的大喜之日,特地赶回来喝杯喜酒。” 清乐郡主闻言更加乐呵,道:“喜酒怕是喝不成了。” 男子道:“怎么?” 清乐郡主道:“哥哥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 说着让车夫驾车走。 勘勘经过男子身边时,他看见车厢里有口大红色的箱子,不由问:“里面是什么?” 清乐郡主道:“没什么,哥哥快去找义兄,我先走了。” 骑马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清乐的马车,方才驱马继续往前。 第28章 不才会点音律 马车在京里最大的青楼门前停下。 这座楼叫朝暮馆,前门后巷红灯笼挂了一串又一串,到晚上的时候红红火火,十分辉煌,成为京里享负盛名的一处地方。 侍卫随从上前叩门,里面有人来应门,侍卫就亮了广宁侯府的牌子。 这楼里来的达官显贵多了去了,应门的小厮一看,便态度恭敬道:“这会儿姑娘们都还在休息哩,不知贵人有何需求?” 侍卫道:“要卖个人进来。” 小厮立马就去叫楼里的鸨妈来。 清乐郡主坐在马车里没出面,只让侍卫把箱子抬进去。 鸨妈在大堂上等着,一口红色箱子入了眼,侍卫打开箱盖,见里面躺着个一身红裳的姑娘。 这鸨妈阅人无数,便是陆杳被堵着嘴侧头躺着,五官不是一目了然,她也一眼能看出,这绝对是个上等容色的姑娘。 鸨妈对侍卫道:“开个价。” 侍卫道:“主子只有一个要求,让她接客。” 鸨妈笑道:“到了我这里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请你主子放心。定让她多多接客。” 这时,一直躺着的陆杳缓缓坐起身来,侍卫见状神色变了变。 只见她被绑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松了,她自己慢慢吞吞地解了手上绑的麻绳,揉了揉勒得发红的手腕。 陆杳抬手摘了嘴里堵着的布团,下巴都僵了,不由又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下巴。 这会儿鸨妈看清了陆杳的整张脸,一时表情不定。 陆杳开口道:“就给他二钱银子拿回去给他主子买点心吃。” 鸨妈还真就只给了侍卫二钱银子,笑呵呵道:“既然你主子只有那一个要求,好说好说。你主子若是对这价钱不满意,再进来咱们商榷。” 侍卫拿着两钱银子就出去复命了。 清乐郡主本以为怎么也得卖个两的,没想到居然只有两钱。 这点钱买点心都不够! 不过转头想想,她也不是冲着钱来的,把那贱丨人送进青楼的目的是达到了,再要进去跟老丨鸨讨价还价显得掉身份。 遂清乐郡主随手把两钱银子赏侍卫了,道:“回。” 朝暮馆里住楼上的一些姑娘听说今个进来一位新人儿,而且还只卖了两钱银子,姑娘们都出来,纷纷凭栏而望,看看究竟是什么姑娘只值两钱银子。 而且鸨妈竟然也肯收。 结果一看之下,只见楼下的红衣女既没缺胳膊少腿儿,又没毁容的,明显是个上乘的姑娘,大家都纳闷儿了,怎么只值二钱银子呢? 鸨妈看向陆杳,谨慎地问:“姑娘可会什么才艺?” 陆杳道:“不才会点音律。” 楼上的花魁懒笑着吩咐身边小婢道:“去,把我的琴拿来给她试试。” 小婢连忙回房去,片刻就抱着一架琴出来,咚咚咚地下楼,摆在了堂上。 花魁在这楼里的名儿叫阿汝,她发现鸨妈似乎对这新来的姑娘格外客气。 鸨妈对陆杳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姑娘试试。” 陆杳走到琴边,瞧了一眼,复又抬头看了看楼上的阿汝,赞道:“是把好琴。” 只是她连坐都没坐下,就站在琴边,侧身随手往琴弦上一挑一撩,就跟把玩一样小玩意似的,紧接着一道音律款款而出。 阿汝本是懒洋洋的,闻声不由收敛了神色,缓缓站直了身子。 陆杳挑了挑眉,音律陡然变调,鸨妈听得神色变了几变。 楼上一些姑娘们却是越听越难受,赶紧回房去了。 这弦于她,就是如鱼得水。 陆杳拨了一会儿弦就停下了,免得一会儿大家受不了。 她侧回身看向鸨妈,道:“如何,还过得去吗?” 鸨妈连忙回了回神,吩咐楼上的花魁道:“阿汝,带姑娘去锦瑟院暂歇。” 阿汝提着裙摆就下楼,到得陆杳跟前,陆杳就近一看,不愧是朝暮馆的花魁,真真是千娇百媚的一人儿。 阿汝款款福礼,道:“姑娘随我来。” 第29章 没人能胜得过 朝暮馆的后院,还设有独苑。只是寻常都是空置的,楼里的姑娘们乃至花魁都没有资格入住那里。 锦瑟院则是所有独苑中最清净雅致的。 陆杳到锦瑟院安顿下,很快鸨妈就过来了,改了称呼唤她一声“公子”。 正因为平时自己人这么称呼,故而外面很多人都不知她男女。 鸨妈极为周到,命人送来了合陆杳身尺的新衣裳,陆杳便对镜拆了她这副头面妆容。 至于为什么她会穿着一身嫁衣,鸨妈也不敢多问,只道:“师尊他老人家可还好?” 陆杳道:“挺好,就是出门闲逛去了,我也几年没见到他了。” 鸨妈道:“那公子这趟到京都来,可是有什么吩咐?为何又落到了广宁侯府的人手里?” 陆杳叹口气,道:“说来话长。我要做的事你们都替不了,只有我自个来。且先在这落脚,再从长计议。” 所以说她得感谢清乐郡主啊,居然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误打误撞地顺利到这里了。 陆杳想了想,又道:“回头你替我留意一下,进出这里的达官显贵,最常出入皇宫的那种。” 鸨妈应道:“这个不难,公子放心,定替公子办妥。” 陆杳原想着,去认了苏槐这个未婚夫,他是一朝宰相,平时肯定频繁进出皇宫。 公务就算了,什么宫廷宴会啊,他带上她这个未婚妻一起去理所应当。 那她便也能进宫办事了。 可现在,苏槐这条路难走,而且还危机重重,她还是另寻其他办法的好。 鸨妈退下后,陆杳脱了这身累赘的嫁裳,就泡进了浴桶里。 洗了澡吃点东西,她让鸨妈送了些她需要的药材来,下午时锦瑟院里就飘浮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将制好的药用来敷一敷手腕脚腕上的淤紫,到第二天便消得了无痕迹。 白天馆里不营业的时候,陆杳会出来走动一下,很快与姑娘们混了个熟。 她给阿汝调整了琴弦,很快,别的姑娘也都抱着琴来找她调。 经陆杳亲手调试后的琴,使姑娘们惊喜不已。 姑娘笑得花枝乱颤,道:“咱们的琴平时可都是找京里最好的琴师调的,没想到公子调得比琴师更好。” 鸨妈心想,那可不么,行渊师尊的嫡传弟子,这一手音律,除了师尊本人,恐怕世上没人能胜得过。 鸨妈也怕烦着陆杳,便挥着手帕赶姑娘们,道:“好了好了,都干自己的事去,别整天来搅扰公子。公子有兴致想给你们调琴的时候你们再来。” 姑娘们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这位公子极善音律,鸨妈竟让她住进了锦瑟院,看样子是将她奉为座上宾了,又怎会让她出来接客。 说起这广宁侯,在朝中就他与苏槐关系最好,所以苏槐才认了他的妹妹清乐郡主做义妹。 广宁侯外出公干月余,本是赶着回来喝苏槐喜酒的,可没想到正好赶上苏槐的新娘子不见了。 虽然他也莫名其妙苏槐哪里冒出来的这未婚妻。 广宁侯回到家,越想越觉得清乐郡主当日的举动可疑,后来就叫了她的侍卫来盘问。 侍卫不敢隐瞒,全都招了。 广宁侯冷着脸将清乐郡主叫到跟前来,声色冷冽道:“徐妙,你是脑子坏掉了吗?” 清乐郡主埋头看着自己脚尖,“哼,才回来就骂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哥。” 广宁侯道:“听说苏槐杀了你一个随从?” 清乐郡主应道:“是。” 广宁侯道:“那你还敢掳走他的新婚妻子,你是怎么想的?!” 清乐郡主道:“这也不能怪我,谁叫那乡巴佬屡次和我作对。 “还有啊,那天义兄本来发现她了的却当没发现,不就是不想娶她,撂着她自生自灭吗? “我只是帮义兄处理了一下碍眼的东西罢了。” 广宁侯气得不行,道:“你还这么理直气壮?即便是她和你作对,你把人卖去青楼,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清乐郡主还想说什么,广宁侯立即吩咐下去:“来人,带郡主回院里,禁足一月,没我的准许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清乐郡主不服气地被带下去,随即广宁侯就动身出门,亲自去了一趟朝暮馆。 第30章 不能不满足他 白天的朝暮馆是相当闲,而且一团和气,姑娘们平日里相互探讨歌舞琴艺更是不在话下。 尤其是陆杳来了这里以后,姑娘们常向她请教音律。 广宁侯进了朝暮馆的门,朝暮馆白天虽不接待客人,但听说他要找鸨妈也不能拦着。 他一进来,便先听见一段琴声,有姑娘满含期待地问:“公子公子,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他循声看去,就见大堂左边有一些莺莺燕燕的姑娘,围着一抹背影。 她们对着那抹背影唤公子,可广宁侯又见那背影纤细,青丝及腰,分明是个女子。 广宁侯匆匆走过,到大堂另一边见到了鸨妈,说明来意。 后来鸨妈到陆杳这里来,道:“广宁侯来了。” 陆杳诧异:“这大白天的就来嫖?” 鸨妈道:“不是,他是来找您的。” 陆杳更加诧异:“找我?” 鸨妈:“说是要给您赎身呢。” 这广宁侯是清乐郡主的兄长,可想而知,定是给他妹子收拾摊子来了。 而且他又跟苏槐关系好,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遂陆杳道:“他想赎我,也不能不满足他。这样,让他拿千两黄金来赎。” 鸨妈就身姿摇曳地去回话了,对广宁侯道:“方才问过姑娘了,她愿意被侯爷赎走。只是这价钱……” 广宁侯道:“多少?” 鸨妈道:“姑娘说得要千两黄金。” 广宁侯:“……” 广宁侯沉默片刻,道:“我没记错的话,她被送进来的时候才卖了二钱银子。” 鸨妈笑容满面:“哎哟侯爷,此一时彼一时嘛。姑娘自己开的价,这买卖双方也得讲求你情我愿不是。” 陆杳上了二楼,倚着二楼栏杆,将楼下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顺便探头往下瞧了一眼,见得男子挺拔如松,不过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他似乎挺警惕,一下就捕捉到她的视线,亦抬头来看她。 陆杳立马就把头收了回去,广宁侯也只得匆匆瞥见一个后脑勺。 广宁侯又不傻,这个价格开出来就是为了拒绝他的。 这朝暮馆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在京都立足这么多年了,但凡买进来的姑娘必须不能惹官司。要是达官显贵看上哪位了,只要价钱合适也能赎回身去。 所以广宁侯觉得,朝暮馆没有必要扣着一个姑娘不让他赎。 应该是姑娘自身不愿意。 现在人姑娘就在楼上,她要是愿意早就出声了,至少不会躲他。 想来也是,他妹妹把她卖进了这里,他又来赎人,她肯定是害怕他,根本不相信他。 鸨妈又道:“要不侯爷看看其他姑娘要不要赎?” 广宁侯道:“你们让她接客了吗?” 鸨妈道:“那哪儿能啊,刚进楼的姑娘怎么也得一番教习培养,再公开竞价才能接待客人的。” 广宁侯见姑娘赎不回来,而且人家见都不愿意见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最终广宁侯走的时候叮嘱鸨妈道:“在竞价之前最好不要强迫她做任何事。” 鸨妈道:“放心放心,侯爷既然吩咐了,那是肯定的。” 楼里的姑娘分好几种,有卖身的卖艺的,也有专侍奉酒水的,一些清倌伶人决定转行接客宿夜的话,每隔一段时间通常都会竞价。 遂没多久,陆杳就等来了一次竞价买卖。 朝暮馆会提前把消息放出去,并且堂上席位有限,通常先卖入场的帖子。 这次卖出去的帖子有两百份。 每张帖子都有名有姓,朝暮馆和客人各持一份。 鸨妈在风月场待了这么多年,为人十分圆滑,陆杳先前才交代给她的事,她就基本办妥了。 她拿着一沓帖子到陆杳跟前,眉飞色舞道:“此前公子让留意京中的达官显贵,眼下常出入楼里的都在这儿了。还有一些不常来的这回也来了。” 陆杳随手拿过来看了看,每过一张帖子,鸨妈就给她介绍来头。 这里边有不少官家公子哥,也有在朝为官的,其中还有个尚书。 不过这种客人是要隐私的,每回都是从后门来,直接进楼上雅间观席。 陆杳翻到最后两张帖子时,看见其中一个就是广宁侯。 紧接着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感,挪开广宁侯的帖子再瞧那最后一张,就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 第31章 他如期而至 鸨妈刻意压到最后才喜滋滋道:“公子,这次相爷竟也要来,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要是他出入皇宫都不频繁的话,那就没谁比他更频繁了。” 见陆杳神情莫测,鸨妈问道:“公子,要不就去搭上他?” 陆杳道:“我宁愿要那个尚书。” 鸨妈试图劝动她:“尚书年纪大许多呢,还是相爷年轻,听说又容貌极佳,还比尚书位高权重,公子,还是就他?” 陆杳:“不,我就要那个尚书。” 很快,朝暮馆里的盛会就如期举行。 堂上都是普通客人,达官显贵们基本都在二楼。 鸨妈提前去与二楼的各位打了招呼,尤其是那位尚书,鸨妈道:“大人,今个有位姑娘可绝对合您的眼。这姑娘极善音律,模子长得也美,待会儿您瞧见了包您满意!” 尚书颔首笑道:“能听老板娘这么说,那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鸨妈道:“信我的,那位姑娘我专给您留着,等这里结束以后,我直接带她去见您!” 苏槐来得比较晚,但他还是如期而至。 他一脚踏入朝暮馆的大门时,身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身后灯火嫣然,眼前一派辉煌明亮。 明暗光线的交织,散落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旖旎色,那举手投足,拂衣低眉一顾间,尽是风月。 他是受广宁侯之邀,从公署出来便直接到了这里。 与其他朝中官员不同,他堂而皇之地走正门进来,跟进自己庭院似的。 后一步进门来的就是广宁侯了。 这时里面堂上的客人基本已经到齐了,场面喧哗热闹不已。 两人在小厮指引下径上二楼。 二楼那些观席上的达官显贵们眼见着他一步步拾级而上,不淡定了。 他来干什么,他平时不是不逛青楼的吗,连设在这种地方的应酬都没见他出面过,现在居然来参加姑娘竞买的宴会。 他们心里骂翻了,狗日的,真是阴魂不散,这下还怎么好好看姑娘! 本来大家伙都想装作没看见、不认识的,反正每个雅座左右和后边都有帘子当挡着,一时没看见很正常。 可苏槐和广宁侯上楼来以后,存心不想让大家好过似的,他在雅座一边落座牵了牵衣角,一边吩咐剑铮:“去与诸位同僚打个招呼。” 剑铮直接就去了,挨个跟各个雅座的人打招呼。 达官显贵们还得陪着笑应付,道:“哈、哈哈哈,难得相爷有这闲情雅致,希望相爷今晚能尽兴。” 后来的过程里,达官显贵们都浑身不得劲儿,遇到不错的姑娘,也不敢贸然开价。 大家得装作都只是来凑凑热闹的样子,他们不好色,纯属只是欣赏。 于是乎下边台上每出现一位姑娘,台下观众见楼上没动静,都疯狂地争相竞价。 陆杳在台子后面观摩情况,偷偷瞧一眼二楼的雅座,苏槐所在的那个方向。 虽然隔着挺远的距离,但陆杳眼力过人,还是一眼能看清他。 奸佞今日着一身紫袍,他的观席前竹帘半卷,他抬手饮茶,都懒得往台上看一眼。 也不知那广宁侯是天真无知还是智商欠缺,居然真带着他来,是觉得他能在这里认领回自己的未婚妻吗? 真要是这样,那上回他搜箱子时也就不瞎了。 可今日不管是台上竞价的姑娘还是其他招待客人的姑娘们,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换来他青眼一顾。 后台的姑娘们凑一堆,叹息道:“算了,相爷不喜欢女人,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又有姑娘憧憬:“若是能与那样的人春风一夜,不要他给钱,我给他钱都行。” 一群姑娘相互打趣着笑。 陆杳忍不住郑重道:“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姑娘害羞状:“哪里危险啦,男人才貌无双又位高权重,我们女子肯定都喜欢嘛。” 陆杳:“可他杀人无数,草菅人命。” 姑娘嘿嘿一笑:“男人到了床上,那都是风花雪月的事,哪还关其他什么事呢。” 陆杳心想,还是女人色起来更可怕些,都不要命啊。 第32章 伤害性不大羞辱性极强 这时鸨妈匆匆来到陆杳跟前,心里暗搓搓地高兴,但面上为难道:“公子,恐怕您得出一出面了,相爷和广宁侯刚刚问起您呢。” 这相爷和尚书孰高孰低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要是能搭上相爷,还有尚书什么事呢? 而且关键是现在相爷都已经开口问了,还不努力一下吗? 当然陆杳没告诉她为什么不要相爷只要尚书,鸨妈也就不知道陆杳前脚才从那奸佞府上脱身。 陆杳道:“你就说我不参加活动不行吗?” 鸨妈道:“上回广宁侯来过,您又是他妹妹送过来的,这事儿可瞒不了他。相爷那边不好忽悠。” 她怎会不知道奸佞不好忽悠。他既然亲自来了,又问起了,今晚肯定是要让他满意他才会罢休的。 要是得罪了奸佞,他可能会让这朝暮馆都开不下去。 最后陆杳还是上台走个过场。 她又没盛装打扮,只一身常服,临时挂了面纱,黑簪挽着青丝,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她敛了功底,刚随手拨了两道弦,听起来平平无奇,就忽听二楼传来一道嗓音:“我出两钱银子。” 陆杳:“……” 一听就知道,苏槐对于清乐郡主那点伎俩了如指掌,甚至于她被卖了多少钱他都清楚。 鸨妈也有些尴尬,道:“贵人且等等,姑娘都还没开始弹呢。” 苏槐道:“大家到这里来,主要是来听弹琴的吗?” 在场的个个心如明镜,听什么琴,都是来买姑娘睡觉的好。只不过心里这么想,面子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不像他这么直接。 他一叫价,二楼就没有一个不识时务敢加价的。 一时间楼上楼下鸦雀无声。 后台的姑娘们粉拳紧握兴奋坏了:“来了来了,相爷终于肯开价了!好激动好激动,终于有人能把他收归裙下!” 搞得好像被相爷出价的人是她们似的。 陆杳脸都绿了:二钱银子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台下的观众们则唏嘘同情,才二钱银子,这姑娘简直便宜得可怜! 可同情归同情,他们也不敢跟上面抢人啊。 这时台下有人弱弱地举手,道:“我,我出三钱。” 别的姑娘都是几十两地往上加,就这个一钱一钱往上加,他看这姑娘也不差啊,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整脸,可那双眼睛极是漂亮。 见别人都不要,他说不定还能捡个漏呢。 他刚喊完,旁边的人就对他道:“你疯了,你知道那上头的人是谁么?但凡坐在上面的可都是权贵,你敢跟他们抢女人,不要命了?” 这人霎时脸都吓白了:“这么严重吗,我、我我刚从外地来的,不清楚……” 他刚想举手把三钱银子收回来,就听楼上又道:“五钱银子,不能再多了。” 真是伤害性不大羞辱性极强。 要是别的脸皮薄的姑娘,肯定当场无地自容。 但陆杳比较坚强,她遥遥看向苏槐,苏槐也在看着她。 她不由得自我反思,是不是上回自己对他翻了白眼,又惹到他了? 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狗畜生啊。 苏槐亦能看清她的眼神,她正骂他呢。 他最喜欢别人干不赢他最后只剩下骂他了。 他心情不错。 广宁侯咳了咳,道:“这价格会不会太低?” 苏槐道:“不低,比她进这里来时的身价都涨了一倍不止。” 广宁侯:“……” 他还能说什么呢,苏槐太随心所欲,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怎么想。 别的姑娘都至少有个几十两银子的底价,就这位,因着苏槐先给了价,朝暮馆里不好得罪,所以底价就那样了。 最终没人敢提价,陆杳被苏槐以五钱银子的价格给竞下了。 鸨妈过来询问陆杳的意思:“公子,是要带相爷去锦瑟院过夜吗?” 过夜?过他个大头夜! 陆杳道:“楼上找个房间打发打发就是了。” 鸨妈正要去安排,陆杳又道:“房里熏浓香。越浓越好。” 鸨妈意味深长地笑道:“是要引相爷动情的那种?” 陆杳看她一眼:“是要熏死他的那种。” 鸨妈干干笑了一声,道:“我立马去准备。” 第33章 都是务实派的 朝暮馆里的夜晚笙箫漫漫,姑娘们摇曳多姿,风情万种。 花魁阿汝最后做为压轴在台上献舞一曲,引得众人连连喝彩,堂上声声鼎沸。 苏槐只看了一会儿,鸨妈笑脸迎人地过来,和气又恭敬道:“相爷要的姑娘已经在房里候着了哩。” 苏槐便起了起身,准备动身去。 广宁侯见状却是诧异了,问苏槐道:“不是该把她赎回来带走吗?” 苏槐侧目看他一眼,道:“要千两黄金,我没有,你有吗?” 广宁侯捏了捏额角,道:“你去赎与我去赎怎会一样,她是不相信我,可你是她未婚夫,她肯定相信你。” 苏槐:“她跟你说过她相信我了?” 广宁侯一时竟答不上来,然后就看见苏槐信手拂了竹帘,往鸨妈指引的房间去了。 留下剑铮和广宁侯两个面面相觑。 广宁侯道:“你主子真的喜欢那姑娘吗,那为何不愿给她赎身?” 剑铮面无表情:“不知道,以前也没见主子买下过谁。” 广宁侯:“五钱银子也叫买下?” 剑铮:“反正没人敢抢,为什么不花最少的银子?” 广宁侯无言以对。 只能说这主仆二人都是务实派的。 鸨妈在门前止步,推门请苏槐进去。 苏槐甫一抬脚入内,迎面一道香风扑鼻,浓烈得有些呛人。 陆杳已经在里面了。 她坐在琴架前,衣着打扮可丝毫不像这里的姑娘那般杨柳腰芙蓉面,而是中规中矩的感觉。 她摘了面纱,没有浓妆艳抹,青丝拢在脑后,只有一张过分干净的脸。 眉是眉眼是眼,干净得丝毫不输于这风尘场所。 陆杳看见他就感觉胸口憋着口气,咽不下去也提不上来,道:“我虽然便宜,但这里的茶水和房钱另算,可比我贵。” 苏槐走到桌前,执起茶壶先徐徐斟了杯茶,道:“太贵了我不要。” 陆杳道:“也不非常贵,只是区区几十百把两银子,你堂堂相爷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 苏槐看着她:“我觉得非常贵。” 陆杳便真诚地劝他道:“你要是舍不得,要不就算了,早点回家去。那五钱银子我退你行不行?” 苏槐道:“我确实舍不得。”他放下茶壶,手指拨了拨茶杯,“倒不如我今日接你回家去过夜,明日再把你送回来,如此房钱和茶水钱也免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精心算计的奸人,你想让他吃点亏比要他命还难。 陆杳便道:“这样,你是新客,可以打个折,不用百八十两,二三十两也行。” 苏槐点点头,表示勉强接受:“虽然有些不值当,但你我各退一步,也好。”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荷袋,放在了陆杳的桌案前,温声道:“房钱和茶水钱。” 然后陆杳就看着他转身端起先前他斟的那杯茶,朝香案边走去,而后一杯茶往香炉里缓缓浇去。 香炉呲溜一下,断了青烟。 陆杳眉头跳了跳,道:“你浇它作甚?” 苏槐道:“我不喜欢。” 陆杳心想,这奸佞就是故意让她怎么难受怎么来。 没了熏香压一压他身上的气味,还要跟他共处一室,这不是胡闹么。 陆杳也不跟他拐弯抹角,道:“此前你发现了我却当没发现,如今我在这里好好谋生干事业,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槐走到软椅边落座,道:“我人都来了,钱也付了,自是来嫖的。” 陆杳:“……” 说得这么干脆直接又这么不要脸的真是少之又少见。 陆杳视线落在眼前的琴上,道:“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先弹给你听?” 苏槐道:“随意。” 陆杳便拨动琴弦,琴音款款流出。 说她弹得不好,琴音又自成曲调还挺流畅;可说她弹得好,听起来实在不怎么悦耳。 事实上,这音调曲子,要是让一个寻常人来听,肯定会刺耳炸脑,不一定受得了。 但苏槐就不同了,她可见过他杀人,知道他功夫底子深,能受得住。 他顶多听起来有些不那么顺心。 第34章 开玩笑吧? 陆杳平缓普通的音律中又暗含诡谲的调子,始于平凡,神不知鬼不觉地牵动精神。 苏槐风平浪静:“你会弹琴?” 陆杳道:“进了这里以后,临时学了一曲。” 渐渐他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他道:“我不想听了。” 他还难得地耐着性子听了这一会儿,结果没让他失望,却是越听越难听。 陆杳是他今晚花了五钱银子买来的姑娘,这人渣还真是不客气地把她使唤来使唤去。 一会儿要她捶肩,一会儿要她捏腿。 要是照她以前的做派,她能给他肩膀捶碎,给他腿子捏断。 奈何当下她这点程度,根本干不过他。 陆杳忍下这口气,装模作样地给他捶捶捏捏,苏槐瞥了一眼她腰间佩戴的香囊,屋子里的熏香是被他泼熄了,但这香囊还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于是他伸手就给她扯了下来,在陆杳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随手给她丢出窗外了。 陆杳又拿看畜生的眼神看他。 苏槐迎上她的目光,还是那句:“我不喜欢。” 陆杳表示:真想一拳捶爆他狗头。 这磨来磨去,时间也不早了。 随后苏槐与她道:“去打水来给我洗漱。” 陆杳道:“这里的水都有股脂粉味,你肯定不喜欢,还是回去洗。” 苏槐诧异:“回去洗?你让我今晚不洗便睡么?” 陆杳更加诧异:“你今晚还要在这里睡?” 苏槐徐徐打量着她,理所当然道:“我不是来嫖你的吗,不在这里睡在哪里睡?” 陆杳:“……” 这狗男人是认真的吗? 以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他府上一个姬妾都没有,更是没见他对哪个女人有过兴趣,他应该是如传闻中所说不近女色的。 这样的狗男人跑到妓院里来嫖,开玩笑? 他肯定只是想找她不痛快,并不是真的要跟她过夜。 但是,当陆杳被他一把拽入怀里抵在软椅上时,陆杳都有些懵了。 她看着他欺近的脸,那股子气息钻进嗅觉里,陆杳一开口就骂他:“你这奸臣贼子,不会是真想嫖我?” 苏槐欣赏着她的表情,微微垂眼,视线落在她唇上。 她唇上也干干净净,连唇脂都没搽,但却是粉粉嫩嫩的,像三月桃花儿似的。 苏槐道:“我给钱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陆杳心下一凛,当即想抽身而起,不想却被他手掌扣住了腰肢,给死死压在椅背上。 苏槐身量缓缓压下来,莫名的极具压迫感。他看见她青丝堆在软枕上,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 他没客气,俯头便以唇触之。 那温热的触感贴上陆杳的脖颈,她瞬时全身汗毛立起,暗暗抽了口气。 可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真是要命了。 陆杳本能反应,当即曲腿攻他下腹。苏槐压住她腿之际,她又趁他不备,一手扣住他肩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但就是精准地拿捏住他陈年旧伤。 苏槐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一瞬间的停顿,陆杳身体往软椅上一撞,撞翻了椅子,自己在地上滚了两圈,总算得以脱身。 只是陆杳刚一起身,就又被他给拽进怀里,她抬腿踢他,被他一手捉住腿,给反身抵在了墙上。 两人咫尺相对,陆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极力调整呼吸。 苏槐徐徐靠近,与她鼻尖相碰,他温柔低语:“好似你很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陆杳抽了抽被他捉住的腿,不仅没抽出来,反被他手臂有力地挽着。 她少了支撑,一时重心不稳,不得不伸手抓住他的衣裳。 苏槐顺势便将她紧紧压住。 好像她越是不喜欢,他就越是有兴致。 两人的反应又都极快,所以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行云流水,看起来仿佛彼此都饥丨渴难耐似的。 第35章 这畜生来真的 然而,怎想这时,房门倏而砰的一声响被人撞开,陆杳和苏槐两人齐齐看去,就见鸨妈和剑铮闯进来直剌剌地站在那里。 鸨妈在外面一直不太放心,剑铮也忠心护主地守在外面,两人听见屋子里有倒砸的动静,怕是出事了,才不约而同地往房里冲。 屋门又没上闩,就算是上闩了剑铮也能第一时间给撞垮了,于是两人就这么突然地闯了进来。 剑铮冲在前面,鸨妈后脚边进门还边急忙劝道:“相爷相爷,有话好说!动手伤和气!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剑铮在前面当场石化。 鸨妈话还没说完,抬眼一看,也当场石化。 只见苏槐把陆杳压在墙上,一只手挽起她的一条腿,陆杳单脚有些吃不住,手里胡乱抓着他的衣袍。 这哪里是动手伤和气,这分明天雷勾地火、久旱逢甘霖! 鸨妈原本还担心陆杳应付不来这上京里顶级的权贵,可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两人居然合上对方胃口了! 鸨妈表示十分理解,又都是风华正茂、年轻气盛的男女,郎才女貌的,不疯狂一把怎么对得住自己! 苏槐看向鸨妈和剑铮,那眼神不喜不怒,甚至还别样的旖旎风流,道:“怎么,要继续围观?” 陆杳吁了口气,对鸨妈道:“你来得正……” 她话没说完,鸨妈立刻反应过来,极其识时务地道:“扰了您们的兴实在是对不住,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根本不给陆杳解释的机会,鸨妈连忙转头就往外走,还不忘把剑铮一并拉走。 剑铮也是个识时务的,像这种情况,除非他主子自愿否则没人能跟他主子这般亲近,所以他主子肯定不是被迫的。 他要继续留在这里坏事,回头可能又得被罚去挑大粪了。 于是乎转眼的工夫,鸨妈和剑铮就消失得干干脆脆,房门也被他们重新合上。 就仿佛他们根本没来过。 陆杳:“喂……” 刚张口,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苏槐冷不防低头,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陆杳猝不及防,蹙着双眉微仰着脖子轻轻“嘶”了一声。 这个疯子! 他咬得痛,继而陆杳生气地也埋头往他肩上用力地狠咬一口。 她鼻尖蹭在他衣襟上,他身上那股子辛烈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两相较劲,哪还顾得上其他。 便是先前有人闯进来撞破,似乎也丝毫没影响到什么。 苏槐不知痛似的,转而舌尖往他咬过的地方轻轻一扫,竟是舔舐亲吻了起来。 他亲吻中似带着两分吮咬的力道。 湿热感让她头皮发麻,透过颈部皮肤直传进了她流淌的血液里。 她被他身上味道给刺激得眼眶都红了。 两人勾勾扯扯间,陆杳衣着一片散乱,苏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原本交叠整齐的衣襟松乱了,从胸膛到肩肘袖袍,都是被陆杳给抓乱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显不出他丝毫的狼狈,反而愈加有种禁欲的气息,也衬得他愈加的狷狂妖邪。 他看她的眼神似浅似深,像是含着情深义重,又像是满副薄情寡性。 可他动作一点没含糊,他另一只手探进了陆杳的衣底,抚丨弄上她纤细柔韧的腰肢。 那手感,苏槐觉得比那晚摸她肚兜儿时还要不错。 他顺着她细腰便要褪她裙裳。 这畜生来真的。 陆杳是明白了,这畜生不是不近女色,他是纯粹没有下限! 只要他高兴,他就跟你搂搂抱抱,只要他想嫖,他就跟你过夜睡觉! 他想直接在墙边脱她裙子就来事,陆杳气得乱咬他,道:“我要在床上!” 苏槐动作顿了顿,抬眼间,微微挑唇一笑,笑得邪佞却又妖美至极,低低开口道:“想在床上?” 那嗓音异于平时,让陆杳听出了一丝沙哑的意味,钻进人耳朵里,能勾魂儿一样。 然后陆杳稀里糊涂就跟他一起滚在床上了。 第36章 必须要霍霍一下他 苏槐搂着陆杳压在床上的时候,不慎扯到一角床帐,帐子径直给扯落了下来,轻飘飘地坠落在床畔。 苏槐稍稍抬了抬头,看着她绯红的眼角和濡湿的鬓发。 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不得不承认,眼下是绯艳绝伦,盛满世间风华。 苏槐道:“原来你这么兴奋。” 苍天有眼,她只是单纯闻不得他身上这股子气味。 独活夹杂着其他血引,药气异常辛烈,是她唯独敏感的东西,还偏偏被他给撞上了。 陆杳还是忍不住又送给他一对白眼。 虽然晓得他记仇,可她真的很想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她自个不知,她现在这般状态下,再对他翻白眼,看起来简直像是风情缱绻的媚眼。 但苏槐还是接收到她眼神里的含义。 然后陆杳就发现,好像他更加兴奋了一些…… 他又亲咬她脖子,咬她锁骨,看见她衣衫下的肚兜儿时,低声道:“这样式我还没见过。” 说着他就不要脸地握了一把试试手感。 她身上的味道与先前的熏香和她佩戴的香囊不同,淡淡幽幽的,他不能说不好闻。 陆杳这会儿是全然发作了,微微喘息着,粉嫩的唇色变得朱红,眼里漫起了一层霞潮。 她这样子压根没法跟苏槐斗,被他压制得死死的。 苏槐见她模样,尝试性地俯头亲了亲她的唇。 陆杳反嘴就咬了他一口。 他笑了笑,似乎非常满意,接着便堵上她的唇,风卷云残地一般吻去。 唇齿厮磨间充斥着血腥味,半落的帐子里都是她错乱的呼吸。 看这架势,她要是不想个对策,今晚怕是得交代在这了。 她也不是个思想过于保守的人,且就事论事,就他这副皮相,睡他并不亏。 但关键就是她本人现在不太乐意。 后来她福至心灵,想起这变态不是说过么,他喜欢欲擒故纵。好像从开始到现在她越抗拒他越来劲,怕是有点那个意思。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头,陆杳伸手就搂上了他的脖子,仰着下巴主动去吻他。 喜欢欲擒故纵是么,那她就反其道而行。 要是恶心不到他,那也不能只让他霍霍自己。她也必须要霍霍一下他。 果真,苏槐微微顿了顿。 陆杳憋屈了这么久,心里突然就爽了。 她吻得更加主动热烈,亲他嘴角下巴,又亲他耳朵脖子。 她也习着他那样,在他脖子上舔呧亲咬。 不过她刚吮两下,苏槐就将她放开了,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陆杳侧身支着头,神色迷离,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衣襟,道:“怎么不继续了?你再来啊。” 苏槐抬手摸了摸脖颈,看她的眼神阴晴不定:“你怎么不挣扎了?” 千娇百媚的你不喜欢,偏偏喜欢看你不爽的,什么喜欢欲擒故纵,说白了不过就是贱骨头。 陆杳嘴上道:“听其他姑娘说能与你春风一度,就是出钱给你也愿意。我突然也这么觉得。要不我那五钱银子就不要了,我倒给你五钱怎么样?” 她手指捻着他的袍角,捏着娇媚嗓子又道:“怎么样啊,是要与我继续,还是回家洗洗啊?” 苏槐问她:“你想哪样?” 陆杳看他的眼神,一时竟捉摸不定。 她不能贸然回答,因为她不确定他到底想哪样。 苏槐又问她:“你是想我继续,还是想我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拢了拢衣裳,就在陆杳暗喜他应该是要走的时候,他却又偏不如她的意,在她身侧缓缓躺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一时谁也不多动作。就好像激情过后得喘口气。 陆杳那股力不从心之感还在持续发作。 半晌,她道:“你真不回?这房里都是脂粉味,你肯定不喜欢。 “这床上不知有多少男女做过事,肯定不干净。良心提醒,你不适合睡在这里。” 苏槐道:“我付了房钱。” 陆杳不可思议道:“难道你是想让我退房钱你才肯走?” 苏槐侧头看着她,道:“我不仅要睡在这里,我还要睡到天亮。” 陆杳:“……” 第37章 过时不候啊 最后苏槐居然真的没走。 但他也没兴趣再乱来。 两人就是盖着被子纯躺着。 期间陆杳实在无法与他相处,侧着身背对着他。 他看见她汗透了衣背,依稀露出十分曼妙的身姿轮廓。 苏槐看了一会儿,道:“与我在一起,让你很难受?” 陆杳咬牙哑声道:“睡你的。” 苏槐道:“看你这么难受,我倒是有些睡意了。” 敌不动我不动,他不作妖了,以免再出乱子陆杳也只能硬生生捱到天亮。 而且她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外面的天色蒙蒙亮之际,苏槐起身了。 他下床,弯身捡起床边地上的外袍穿好,一边整理襟袖,一边看了看里侧背对他躺着的陆杳。 她整个背影似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湿透了。 苏槐温声徐徐道:“跟你同床共枕,比平时睡得踏实。早知如此,那日该跟你拜堂的。” 陆杳一夜未眠。听到这话,她要是信了他的邪那她就是傻。 她声音嘶哑,回应道:“那不好意思,过时不候啊。” 苏槐道:“只能下次得空再来。” 陆杳道:“下次我可就贵了。” 苏槐走出房门,就遇上了鸨妈。 鸨妈满脸笑容,道:“相爷这么早就起身了啊,我正想着要不要送些早点进房间给相爷和姑娘用呢。” 苏槐道:“给她用。” 他虽衣着整齐,可到底在这里过了夜,袍角有几道轻微的折痕,整个人看起来也比昨晚落拓几分。 少了两分清心寡欲,多了两分烟火红尘。 鸨妈眼尖,他经过时,她还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 可想而知昨晚有多销魂热烈。 这再高高在上的男人啊,一进了温柔乡,还不是得酥掉一层骨头。 鸨妈看着苏槐下楼,连忙招呼小厮相送,她自个则立马推门进屋,道:“公子起了吗,还好吗?” 昨晚真要是干柴丨烈火熊熊燃烧,肯定折腾得够呛。 鸨妈走到床边一看,床上床下,被褥床单还有暖帐都一派凌乱,俨然就是春宵尽欢后的样子啊。 可她再一看陆杳,她身上衣衫湿透,脑后的发丝全是汗意,鸨妈一眼就知不对劲。 鸨妈连忙道:“公子怎么样,要不要紧?” 陆杳声音嘶哑道:“给我备桶水。” 鸨妈立马就冲门外吩咐道:“快去备桶水来!” 陆杳道:“要冷水。” 鸨妈又冲外道:“备桶冷水!” 堂上的小厮应了一声匆忙就去了。 不多时,陆杳泡在了一桶凉水里,她像一条搁浅的鱼,煎熬了一晚上,终于才感觉自己慢慢地活过来。 陆杳宽衣时,鸨妈在身后见着了她的背影。 那纤背薄肩,腰肢盈盈一握,肩背蝴蝶骨流畅优美至极,且肌肤细腻白净如无瑕的白瓷,给人一种柔而不弱、不是惹人怜而是惹人爱的感觉。 饶是鸨妈见过了无数姑娘的身子骨儿,却被眼前这一幕给美到。 鸨妈见她肌肤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贪欢后的痕迹,唯有她脖子处的淤红,既像是被咬出来的又像是被吻出来的,十分明显。 鸨妈也就明白了,恐怕昨晚压根没发生那些事。但她一身汗透状态不对,肯定有别的事。 鸨妈便问道:“公子,昨个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弄成这般样子?” 陆杳闭目养神。 鸨妈意识了过来,又道:“难不成我撞见的并不是公子与相爷你情我愿……” 陆杳道:“我话都没说完,你倒是走得快。” 鸨妈惭愧道:“对不住公子,对不住,我当时真以为公子与相爷真是对眼了,不想坏了好事,所以才……相爷欺负为难公子了?” 陆杳道:“他让我很难受。” 鸨妈便请罪道:“是我疏忽,还请公子责罚。” 陆杳睁开眼来,水波的柔光轻轻漾进了她眼底,与昨夜的嫣然绯彻不同,眼神微微湿润,黑白分明而又干净清醒。 她叹口气,道:“就算你没疏忽,只要你没他那么厚颜无耻你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又道:“他让我难受,他应该也不会好受。” 说着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鸨妈:“从昨晚到今晨,有四个时辰了么?” 鸨妈道:“有了。” 陆杳道:“那应该快了。” 第38章 除非是你太兴奋 这厢,苏槐一出朝暮馆大门,剑铮就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一丝不苟地跟在他身后。 主子身上都是一股子楼里的香粉味。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苏槐先回府洗漱更衣,然而,当他刚走回家门,在家门前脚步忽然滞了滞。 剑铮便开口道:“主子?” 苏槐没做声,抬脚徐徐走上门前几步台阶,就差最后两步时,他突然停下,伸手扶着门边的漆红柱子,微微弯身便溢了一口鲜血。 剑铮见状不由神色大变,道:“属下这就去请墨大夫!” 说罢飞快地转身就去了。 苏槐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若无其事地抬脚进了自个家门。 剑铮带着墨大夫匆忙到后院时,苏槐已经更衣洗漱好了。 他在堂屋主座上落座,抬手请墨大夫坐。 墨大夫快步过来放下药箱,一屁股坐下就拿住了苏槐的手,皱眉沉吟了片刻,不由看了看苏槐道:“你气脉怎的紊乱得如此厉害?你干什么了?” 苏槐道:“出去嫖了。” 墨大夫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刚说你出去干什么了?” 苏槐看着他:“要我说第二遍吗?” 墨大夫一脸震惊:“真出去嫖了?嫖的男人还是女人?” 苏槐不答,墨大夫就看向剑铮,剑铮下意识便回答:“女人。” 墨大夫对上苏槐的眼神,道:“你也别怪我多嘴问,主要是此前没有过这种事,压根不知道你喜好是男是女,现在看来喜好是正常的。” 他又细诊了诊苏槐脉象,“不过跟女人过夜不应该会使你气脉乱成这样。你身上这毛病除了会要你命,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私生活才对。” 墨大夫:“除非是你太兴奋。”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只瓷瓶递给苏槐。 苏槐翻了一只茶杯,将瓷瓶里的东西倒进了杯盏里,里面是猩红的粘稠浆体,散发着辛烈的气味。 苏槐兑了水便饮下去。 墨大夫道:“你现在这情况,要是再找不到医圣一脉的人治你这身上的毛病,你再能撑个一年半载都是多的。” 苏槐俨然没事一般,随后让剑铮备马车进宫。 剑铮迟疑道:“主子身体不适,要不今日这早朝就……” 苏槐看他一眼,“你是觉得我今天会死吗?” 剑铮:“属下不敢!” 墨大夫就拍拍剑铮的肩膀:“没事儿,你看他这祸害众生的面相就知道,他今天死不了。” 苏槐出门早朝去了。 只不过因着请大夫耽搁了一些时间,他到朝堂的时候,文武百官们基本都在了。 而这时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苏相昨晚去嫖了。 这能瞒得住吗,就算昨晚几个同僚不乱说,可他脖子上还留有明晃晃的证据呢。 那可不就是姑娘留下的吻痕。 这事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下朝以后,皇帝就问苏槐道:“听说昨夜丞相在朝暮馆宿夜去了?” 苏槐道:“臣这私事,不值圣上费心。” 皇帝笑道:“真是难得听到一桩丞相的风流事,朕就好奇,那朝暮馆的姑娘果真销魂,竟能打动爱卿?” 苏槐道:“臣也只是一时兴起,偶然去了那里,随便找了个姑娘。” 皇帝饶有兴致道:“随便找了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若不是容貌惊人,那就是手段了得。” 说着还不忘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意在提醒苏槐他脖子上的暧昧痕迹。要是他不准,那姑娘能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 所以说手段了得么。 苏槐道:“是个不怎样的姑娘。”他低着眼帘,掩了眸里神色,看起来当真兴致寥寥的样子,“很一般,熄了灯都差不多。只是不慎给她咬了一口。” 皇帝不由大笑,道:“本来朕还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结果你这么一说,可不就跟朕的后宫差不多,那些嫔妃什么模样,朕通常都想不起来。” 苏槐道:“圣上说笑了,一个青楼女子,岂能与后宫娘娘们相提并论。” 皇帝便对这事儿没再追问,随后太监进来传话,禀道:“皇上,张太医来给皇上诊疗了。” 皇帝一听,瞬时就没甚好心情,捶捶头,说变脸就变脸,有些烦躁道:“朕这失眠之症,太医院的太医治了两年也不见什么效果,一群东西,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太监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皇帝又道:“叫他进来!” 苏槐便适时地退了下去。 第39章 占便宜他数第一 苏槐出宫以后,径直去了公署。 他坐在公署的书桌前,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颈子。 眼神捉摸不定。 剑铮站在一旁,不敢多看,只眼观鼻鼻观心,道:“属下有药,主子要不要消一消痕?”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顶着这样暧昧的痕迹在外走动,也不太好的样子。 虽然主子没什么好名声,但怎么还是得要点脸。 苏槐忽然问道:“是因为兴奋?” 剑铮知道他问的是今早那状况,连墨大夫都没看出原因来,只能归结为是他太兴奋。 剑铮想起昨晚误闯见到的光景,心想,他确实从没见过主子有那么兴奋过。 他只能尽职尽责地回答道:“主子还是身体要紧。” 苏槐回想起昨晚陆杳的形态模样,稍作停留,然后将昨晚所有的事整个细过了一遍,暂时还没发现她有空隙动个什么手脚。 片刻,苏槐朝他伸手。 剑铮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净白瓷瓶恭敬地递给他。 苏槐打开闻了闻,然后才随手拈了根桌上挑灯用的银签,蘸了些许出来匀在指腹,他一边往自己脖子上敷了敷药一边把瓷瓶递回给剑铮。 苏槐问:“医圣的嫡传弟子有消息了吗?” 剑铮道:“属下查到他在荣德镇出现过,正顺着线索往下找。” 没想到剑铮给的药挺好用,到下午苏槐忙完桌上公务,站在架子前洗手时,他往盆中水里看了一眼,就见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了。 陆杳也没好到哪里去,昨晚熬了一晚上,她在锦瑟院里缓了一上午,才慢慢恢复些许精力。 而她脖子上,也明晃晃的是苏槐留下的咬痕和吻痕。 朝暮馆的姑娘们瞧见了,兴奋得要死,虽然不是她们自己的功劳,但能留宿相爷把相爷收录到朝暮馆的恩客名册中,也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一件事。 姑娘们就心驰神往地问:“公子,相爷功夫怎么样?看来昨个晚上定是激烈得很。” 姑娘们又粉拳紧握,没羞没臊:“原来相爷是喜欢女人的!能让他破戒,真是想想都刺激!” “那样的男人,长得俊美,身份尊贵,在床上又十分威风的话,可真是太完美了。” 后来陆杳自个对着镜子照了照,照得眼皮直抽。 她脖子一侧几乎整个都是深浅错落的痕迹,再稍稍拨开衣襟看了看自个脖颈和锁骨,全是狗男人的杰作。 他咬得不轻,陆杳伸手摸了摸,还隐隐作痛。 就她这副样子,要是跟她们解释,她和苏槐没发生那些,别说她们不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虽然最后没成事,两人也还没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坦诚相见,可那狗男人的狗爪子,却将她衣裳底下摸了个遍。 吃亏他是一点不肯吃,但占便宜他数第一。 昨晚听了她的琴,他若是平心静气,过个一两日紊乱的气脉归正倒也相安无事,可他昨晚气血运行得过快,今天就有得他好受的。 陆杳一边打开瓷瓶对镜抹药,一边真诚地想,他要是就此走火入魔,一命呜呼,那就太好了。 白天的时候苏槐面上跟没事儿人似的,可他内里一直乱着,火烧火燎。直到夜里回到家,他方才静坐下来调息。 几度压下喉头翻滚起来的腥甜,等他调息完,周身衣衫也浸着一股濡湿的汗意。 后来陆杳在朝暮馆里安稳度日,苏槐没再来找她。 她得空向楼里的姑娘打听:“苏槐今天死了吗?” 姑娘掩嘴娇笑:“怎么会呢,相爷要是死了,那京城里可就起风雨了。” 陆杳遗憾地叹了口气。 姑娘道:“公子是不是想念相爷了,要不要差人去相府给捎个话啊?” 陆杳一脸郑重道:“还是不要了,我怕他忙不过来太累,意外猝死。” 姑娘又一番娇羞:“相爷位高权重肯定是真忙,真是让人心疼!公子和相爷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陆杳:他那张脸已经受欢迎到让人无原则追捧了吗?还有,她们是怎么理解出她和苏槐感情好的? 第40章 人傻钱多的主儿 话说清乐郡主被关在家里禁足,但还是有人给她传消息。 她得知苏槐竟去朝暮馆宿夜一事,气得火冒三丈。 她义兄平日洁身自好,哪有过这种事,而且他从朝暮馆出来时脖子上还带着吻痕! 一定跟那个贱丨人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人都被她卖进青楼里了,她居然还能够把她义兄给勾引了去! 清乐郡主便叫了人来,吩咐道:“去给我找人,专找那些又丑又恶心的男人!” 于是好些日子,朝暮馆里就接二连三地来一些歪瓜裂枣,不缺钱,指明要找陆杳伺候。 可连陆杳的面儿都没见到。 鸨妈依然是笑脸迎人,道:“真是不凑巧,那位姑娘怕是不能接待你们了。” 那些人道:“这青楼里的姑娘不都是给人挑着玩的吗,有什么能不能!” 鸨妈道:“话虽这么说,但那可是相爷专属的姑娘,几位客人确定要找她?你们动了相爷的人,回头他要是追究起来,朝暮馆可不替你们兜着。” 几个歪瓜裂枣一合计,相爷他们哪得罪得起,真要是动了他的女人,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人给钱让他们来嫖,他们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不过虽说是指定了让他们来嫖谁,可又没人瞧着,他们一合计,还是保命要紧,就去找其他的乐子。 乐完了回去复命,就统一口径说玩的就是雇主要求的那个女人。 为了让雇主满意,歪瓜裂枣还编了一套说辞:“那个女人哭着求着我们饶了她,但还是给我们轮番爽了个够。到最后她爬都爬不起来。” 清乐郡主也是懵懂又天真,禁足期间听说她找去的人将那贱丨人玩弄了无数遍,心里是痛快得不行。 进了青楼不过就是个妓女,她义兄去宿了一次夜又如何,真要是喜欢那妓女,早该把她带回府里了。 结果还不是只去了一次就忘了。 外面那些肮脏龌龊的男人一找一大堆,谁都能把她玩烂。 等后面义兄想起她来,她早就已经是只被无数人穿过的破得不能再破的烂鞋了,脏透了,到时候义兄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 陆杳偶尔会到前边来走走,看见几个歪瓜裂枣进了朝暮馆大门,也不像第一次来时那样指名点姓,直接就寻欢作乐去了。 这哥儿几个能遇到清乐郡主这样的雇主,估计睡着了都要笑醒。 比毕竟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人傻钱多的主儿。 陆杳倚在栏杆上瞧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回后院,迎面就遇上阿汝身边的丫鬟铃铛。 铃铛愁着一张小脸,见了陆杳,忙行礼道:“公子。” 陆杳挑眉道:“这脸都皱成苦瓜了。” 铃铛道:“公子就别取笑我了,我家姑娘这几天遇到个难缠的客人,可不愁死了。连着几日他都来霸着姑娘,姑娘的熟客都问起过两次了,姑娘都腾不开身。鸨妈让姑娘赶紧打发了他哩,可他就是块粘人的狗皮膏药。” 阿汝是花魁,她的熟客名单,在这京里非富即贵,轻易得罪不起。 陆杳道:“那将难缠的客人叫人请走不就是了。” 铃铛凑过来小声道:“也不能直接请走,那可是位金主儿,约摸外地来的,出手阔绰得很。几日前他第一次来,一见到我家姑娘,就要姑娘相陪。” 不等陆杳多问,铃铛一股脑全道来:“还以为是个色欲熏心的家伙,可他叫了姑娘相陪后,又没任何事,就是处处对姑娘以礼相待,只让姑娘给他弹琴,唱歌,讲故事。” 陆杳道:“倒是个奇人。” 铃铛道:“公子肯定想不到他让我家姑娘唱些什么歌。” 陆杳:“什么歌?” 铃铛道:“唱他家乡的乡谣,起初我家姑娘不会,还是他一句句教的哩。我家姑娘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就依偎在姑娘怀里。 “可姑娘就是再多的故事,也禁不住他天天来呀,这几天白天姑娘空闲时间不是用来练舞练琴,光用来看故事书了。” 铃铛又神秘兮兮道:“公子肯定不知道他把姑娘当谁了。” 陆杳想了想,随口猜道:“难不成当他娘了?” 铃铛面露惊奇道:“公子怎么知道!他后来说第一眼见到我家姑娘,姑娘就长得像他的娘!” 铃铛又道:“那位客人最喜欢吃的米糕了,说是他娘以前经常给他做,我得赶紧去拿,公子,我先去了啊。” 第41章 人格有点缺失 陆杳后来经过阿汝房间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哭声。 只不过不是阿汝的哭声,而像是那位客人的哭声。 铃铛拿了点心回来,进门时,陆杳就同她一起进去瞧了瞧。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一位衣着讲究的男子,此刻正埋在阿汝的膝头上,是泣不成声。 阿汝端坐着,是一动不动。 还从没哪个男人在她这里哭得这么伤心欲绝的。 阿汝看见陆杳,露出求助的眼神。 她以往应付各种人多了去了,但那都是欢场里的应酬,可像这种流露真情实感的却是少见。 阿汝劝慰地拍拍男子肩膀,出声道:“有人来了,你还是不要太伤心了。” 那男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也看见了陆杳,擦擦眼睛,问:“你是谁?” 陆杳见他中年模样,五官周正,就是人格有点缺失。 这太正常了,有钱有权的,能有几个不缺失的。这位还只是缺了点母爱,不像有些人,完全是缺个重新投胎的机会。 陆杳道:“阿汝有些累了,客人让她休息一下。” 铃铛连忙用力点头。 男子道:“可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他看向阿汝,问,“是这样?” 阿汝也不能明着说不愉快,只道:“客人思母心切,着实令人动容。” 陆杳便道:“客人要是整晚缠着自己的母亲唱歌讲故事,觉得母亲累不累?” 男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是一想,对阿汝道:“是我疏忽了,应该让你休息一下的。” 阿汝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男子便起了起身,擦干净眼角的泪痕。 阿汝不着痕迹地起身拉开距离,暗暗松了口气。 让她应付这种寄托情感的人,比应付那些慕她才貌而来的人吃力多了。 陆杳几步走到阿汝的琴架前,随手拨了几声弦。 弦声低绵柔和极了,让男子一听,整个脑子浑然松弛下来。 陆杳又拨了几声,抬手请男子在坐榻边落座,然后问:“客人家乡的乡谣是怎样的,可否哼来听听?” 男子便情不自禁地轻哼起来。 陆杳侧身站在琴边,负着一只手,另只单手挑弦,出来的音调便与男子口中的乡谣旋律一样。 她那随和的神态里又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游刃有余的恣意。 阿汝在一旁听得怔然。 明明是一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谣,听起来却如此沁人心脾。 她的琴她弹了好多年,也练了好多年,人人都说她琴艺了得,可她自己非常清楚,她的琴却从没发出过这么悦耳动听的声音。 那男子显然完全沉浸其中了,待陆杳一曲乡谣弹完,他便倚着软枕闭上了眼。 满室余音缭绕,又寂静不已。 铃铛不太懂琴,她也没有融入进男子的思母心切里,所以她最先回过神来。 她指着男子讷讷地问:“公子,这人他……” 陆杳道:“睡着了,黄粱一梦至天明。今晚你家姑娘可以安生了。” 随之铃铛赶紧去抱起琴,轻手轻脚地出房间去。 阿汝同陆杳一起出来,目露崇敬,道:“能听到公子的琴,阿汝三生有幸。” 陆杳挑唇笑了一下,道:“别三生有幸,我的音多半是弹给有病的人听的。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结果往往把自己也搭进去。” 阿汝似懂非懂,道:“公子的意思是,方才我若对那位客人的心情感同身受,此刻我应该也陷入进去了吗?” 陆杳看她一眼,道:“你不是还有熟客要招待吗,去忙。” 说罢她便抬脚离去了。 阿汝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里想,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行渊师尊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才能有这般造诣。 第42章 各有诉求 铃铛抱着琴回头在催了,阿汝方才收回视线,转头往这边走。 那位客人当真一夜睡到天明。 他睁开眼醒来,才知自己竟是做了一场大梦。 虽然梦里梦外两世界,可却全了他的心愿。 他对阿汝道:“我梦见了我娘,该说的话想做的事都与她说了做了,今早起来,才觉这么轻松。” 比这几日日日对着阿汝倾诉更让他轻松。 男子又问阿汝:“能让我再见见昨日那位姑娘么?” 阿汝款款笑道:“她不是咱们楼里的姑娘,她是贵客,原是不能接待客人的。还请客人见谅。” 男子也不勉强,当即心满意足而去。 可隔天他又来,这次不是他一个人来,而是带着一群好友来。 他的好友们也都是性情中人,一来便出手阔绰,却都不是来嫖的,而是想见一见让那男子好梦一场的姑娘。 今晚加上那位男子,总共来了四位客人。 都是有钱的主儿,鸨妈也不好得罪,只好亲自过来请示陆杳的意思。 鸨妈道:“听他们口音儿,不是京城本地人,应该是外地做生意来的。” 陆杳问:“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可想而知,能让鸨妈亲自来请她,肯定出手大方。 鸨妈顿时满脸堆笑,道:“今个他们光入场便打赏了千两银子哩,便是京里的大多数权贵都没这么豪气的。他们就是想见见您,要是您不去,看那架势他们也不肯走了。” 之前那男子一个人来时就已财大气粗,这回带着几个财阀组团一起来,能寒碜么? 陆杳想着,在这白吃白喝了些日子,交点生活费也无伤大雅。 遂陆杳道:“我稍后过去看看。” 鸨妈一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道:“有公子出面,那几位爷可有福喽!我这就让人准备去!” 陆杳到前边时,阿汝寻了过来,道:“我陪公子一起去。要是一些场面上的,由我来应酬。” 陆杳道:“你今晚不忙吗?” 阿汝道:“推掉了。” 房里熏着淡而雅致的熏香,半分没有姑娘的脂粉味。 几位客人耐心地等待。 见陆杳一进去,连忙起身见礼,都是年纪不大的英年男子,大约三十几岁的模样。 没等陆杳开口问,前日的男子就向陆杳介绍他的这几位朋友。 之所以来找她,一位是思念亡妻,一位是自幼与父母失散的孤儿,都想来此寻一丝慰藉。 陆杳看向最后一位,问:“那他呢?” 男子道:“他是正常的,纯属是陪同我们一起来。” 那最后一位便道:“我想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还是贺兄被骗了。” 陆杳:你千两银子都已经给了,还在乎被骗不骗的吗? 结果第二天,四位客人一觉醒来,心满意足地离去。 这事儿一旦开了个头,还真就没完了。 那四位是生意人,在外人脉广,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于是乎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陆杳凭心情接待一两位,遇到的诉求也千奇百怪。 比如其中有位客人来,衣着体面,对陆杳倾诉道:“实不相瞒,此前我从没逛过青楼。” 陆杳:“嗯。” 客人比了一只手:“我家中有五房小妾。” 不需要陆杳接话,他自顾自地道:“但我从来没碰过她们。” 他苦恼:“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行。” 他忧愁:“我吃过很多药试过很多法子都不行。” 他提出诉求:“我就想知道知道,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陆杳让他在房里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他神情荡漾、回味无穷。 后来他几乎天天都来,排着队也要等陆杳接待。 这世上有所求而现实不能达成的人太多了,因而渐渐的,来朝暮馆找陆杳的人竟比其他姑娘那里的客人都还多。 这消息一经散开,人们谈论起,知道一些奇闻轶事的人就免不得要揣测几句。 能以琴音引人入梦者,放眼天下能有几人? 在音律上最是出神入化,非行渊是也。 这女子莫非跟行渊有关系? 第43章 探一探真假 这日皇帝在早朝后召见了苏槐,问道:“爱卿最近还去那朝暮馆吗?” 苏槐道:“未曾再去过。” 皇帝笑道:“哦?那里的姑娘就不令爱卿回味?” 苏槐道:“已想不起她音容样貌。”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道:“可朕近来却听闻朝暮馆里来了位奇女子,去找她相看的人都在楼外排起长队了。” 苏槐漫不经心道:“许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皇帝道:“非也,是她弹得一手好琴,她的琴声,能让人快活入梦。这可不就是朕当下最想要的吗?” 皇帝叹息,又道:“朕已经好几年都没能睡到一个好觉了。” 皇帝道:“朕又听说,她有可能是行渊之后。这行渊,还是在前朝出现过的人物,那时就听说他的音律出神入化,十分了得。 “朝暮馆的奇女子真要是他的后人,那朕还真想去见识见识。这样,苏卿,你陪朕去见识见识,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本事。” 苏槐思量了一下,道:“行渊早已销声匿迹数十年,空留给世人一个名声。据臣所知,他是没有后人的,只有一关门嫡传弟子。而他弟子人称银烛公子,并非是个女子。” 皇帝道:“爱卿怀疑是假的?” 苏槐道:“现在冒出个女子说是行渊之后,不足为信。那等地方鱼龙混杂,圣上前去未免太过冒险。” 皇帝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这消息未知真假,也不知究竟是何人传出,如果居心叵测,那他就去不得了。 但皇帝也不想放过这么个机会。 遂皇帝对苏槐道:“这样,苏卿,你先去替朕探一探真假,如真那奇女子真是名不虚传,便带她进宫来给朕看看。” 苏槐出现在朝暮馆外面时,正是白天。 鸨妈摇身扭臀地来到锦瑟院,见到陆杳,道:“公子,您猜谁来了?” 陆杳看了看她道:“见你这副表情就知道来的不是什么好鸟。” 鸨妈满脸谄笑:“是相爷来了。” 虽说上回公子与相爷可能有些曲折,但两人之间的暧昧是假不了。 而且又是得罪不起的贵客,鸨妈当然得第一时间来通传。 陆杳一听,果然。 要不是鸨妈提起,陆杳本来都快把那玩意儿忘干净了。 她心情一下就不好了,道:“他来干什么?” 鸨妈笑得花枝乱颤:“相爷说他想您了。” 陆杳:“……”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鸨妈又问:“公子,可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陆杳拒绝:“不要。” 鸨妈言语也变得暧昧:“那就还带他去上次和您的房间?” 陆杳道:“他嫌房钱和茶水钱贵,还是带他去平时待客的房间。” 鸨妈有些犯难:“就是这些天日日有人睡的那间房?这……恐怕不妥,这些日来求姑娘的什么人都有,都在那屋子睡过,气味儿杂乱的,会不会冲撞到相爷?” 陆杳道:“他不也是客中之一,他要是不满意,就叫他走。” 鸨妈也不能违背陆杳的意思,反正她是不敢主动去招待苏槐进那样的房间的,就差了个小厮,领着苏槐上楼去。 那小厮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到了门前,正要请苏槐进去呢,不想房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出来一睡眼惺忪但神情满足的男子。 小厮心里一咯噔,昨晚宿在这里的客人竟还没走? 那男的看见苏槐,就打招呼道:“这么早就来找六姑娘啊?” 苏槐不说话,男的又道:“就是眼睛特别漂亮、人越看越觉得美,关键是还特别厉害的那个六姑娘,你是找她吗?但凡进这间屋子的,基本都是来找她的。” 剑铮跟在苏槐身边,默默地想,听这人的形容,应该就是指陆姑娘。 第44章 他、他他他又来了 男的神魂荡漾地又笑道:“这整个朝暮馆没有哪个姑娘能有她那么厉害的,但凡来她这里睡过一回,后面就只想来她这里睡,别处想都不想了。” 苏槐看他的眼神莫名瘆人,道:“是吗。” 男的无所察觉,道:“那可不,不瞒兄台说,在别处别的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我都没反应,但到了她这里,一整晚我都快活得要死!” 苏槐道:“进屋细说。” 没等男的反应,他就被剑铮给一把推进了屋子里。 随之苏槐一脸温淡地抬脚踏了进去,关上房门。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那男的的哀嚎声。 他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你打我干什么啊!” 苏槐徐徐道:“你跟我说说看,她让你怎么快活了。” 他没叫停,剑铮就没停手。 那男的一边挨揍,一边断断续续道:“呜呜呜我阳……阳丨痿,不知道女人是个啥滋味,但在这里可以做一整晚的那种梦,什么女人都有……能不快活吗……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小厮赶紧跑到后院来,对陆杳道:“公子,相爷在房里揍人呢。” 陆杳问:“揍谁?” 小厮道:“就是昨晚宿在楼里的一位客人。” 鸨妈问:“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小厮挠挠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客人对公子赞不绝口,相爷让他进去细说,结果进去就让人揍起来了。” 对此陆杳不难理解。 像苏槐那么小心眼的人,估计只能允许别人说她不好,别人要是当他面说她好,他就不高兴。 他一不高兴就把人弄个半死不是常有的事么。 鸨妈道:“我得赶紧去前边瞧瞧去,可别弄出了人命。” 陆杳一脸郑重道:“那玩意儿今天煞气够重的,我还是不见为妙。” 鸨妈风风火火跑到前边上二楼,正逢房门打开。 苏槐闲闲从房里走出来,垂眼间,可见双眉修长,眼梢微挑,形容十分温柔而又妖美。 鸨妈透过门框,看见那人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地上依稀都是血。 鸨妈心下不定,面上和气小心地问:“这是怎么了,惹得相爷这般不高兴?” 苏槐理了理自己袖摆,抬眼盯着鸨妈,他眼神明明温和,鸨妈却莫名被他看得心头拔凉。 苏槐道:“你们六姑娘准备好要接客了吗?” 鸨妈嗫喏了一下,“她……她要酉时才开始待客,眼下还早……相爷贵人事忙,要不,下次来?” 随后阿汝跑到锦瑟院来,陆杳便问她:“怎样,奸佞走了吗?” 阿汝道:“鸨妈给打发着走了。” 阿汝心有余悸,又道:“我方才去看了,那人被相爷打得很惨,鲜血横流的,将地毯都染红了。鸨妈直接让人给抬医馆去了。” 陆杳道:“你有没有问他,奸佞究竟为何打他?” 阿汝道:“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说着公子的好,相爷直接就让自己的侍从动手了。” 陆杳真诚建议道:“吸取教训,往后见了他就别提我,毕竟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疯。” 后来到了酉时,朝暮馆开始热闹起来。 整座楼红灯高挂,里外通透,辉煌绚烂不已。 陆杳去前边待客的时候,阿汝陪同左右。 近来只要阿汝有空闲,都是她陪着一起。 陆杳便问她道:“你今晚没客人?” 阿汝云淡风轻道:“推掉了。” 陆杳挑了挑眉:“你这花魁当得这么敷衍,就不怕让别人抢了你的头牌?” 阿汝比较看得开,唇边一抹笑容娇妩又明艳,道:“花魁也不可能永远是花魁,总有年老色衰,新鲜劲过去的那一天。还不如在公子这里,多听几道琴,还能让我多些长进呢。” 不过陆杳才刚进房间,第一位客人都还没到呢,铃铛就咚咚咚地跑上楼,进房间里惊魂未定道:“他、他他他又来了!” 阿汝忙问:“你说清楚些,谁来了?” 铃铛道:“还能有谁!是相爷,相爷呀!我亲眼看见他进了咱们朝暮馆的大门!” 话音儿一落,陆杳立马起身就脚底抹油,道:“阿汝,这里交给你了,你看着点啊。” 说罢没等阿汝回答,她便开门就往廊下溜了。 彼时苏槐进了大门,正走到堂上,陆杳出房间来时,他正好徐徐抬眼看了一眼楼上。 剑铮跟在苏槐身边,生怕他没看见,提醒道:“主子,是陆姑娘。” 第45章 你直接原地死行不行? 陆杳一口气跑到打杂的后院,后院里正是忙碌的时候,厨房、酒水间全部打起精神准备起来,人来人往地传菜送酒,风风火火。 陆杳正准备绕过打杂后院,回自己锦瑟院去,这时身后有人叫她。 “公子。” 陆杳边走边回头一看,见是前堂那边过来取酒的小厮,小厮正想说什么,结果她才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个人。 她还没看见其人,先闻其味,瞬时脸就拉了下来。 那小厮悻悻地赶紧抱着酒走开了,道:“我想提醒来着。” 陆杳回过头一看,不是苏槐是谁。 他今日着一身墨色衣裳,发丝拢束在脑后,小院里暮色四合,灯火初上,和光映衬着那张脸,眼梢上挑天生含情,真个近魅近妖的人渣。 陆杳一看见他,上回的事还历历在目,真的让人很难愉快起来。 但她不愉快,苏槐看起来就有些愉快。 苏槐长得人模狗样,但一开口就很鬼畜:“接客吗?” 陆杳拒绝道:“我不接。相爷去找其他姑娘,想怎么接就怎么接。” 苏槐盯着她白皙的脖子看,道:“听你的主顾说你能让人快活得要死。” 陆杳:“……” 莫不是今天挨揍的人说的?那确实该揍。 陆杳劝道:“我才入这一行,还不怎么熟悉业务。不骗你,楼里其他姑娘个个人美活好,不仅让你快活得要死,还让你欲仙丨欲死。” 苏槐道:“我不要欲仙丨欲死,只要快活得要死。” 陆杳:还快什么活啊,你直接原地死行不行? 陆杳道:“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跟前边姑娘提。” 苏槐置若罔闻,依着自己的喜好问:“你打算在哪里接?” 陆杳心里想,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嘴上却强调道:“这里是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相爷还是去前边的好。” 苏槐看了一眼后厨那边,道:“厨房没闲人是吗?” 陆杳听得心头一跳,她莫名感觉这狗男人要是野起来,可能连厨房都不会放过,遂她连忙道:“你就是那个闲人。” 苏槐看着她,问:“那到底是要去房间还是要去厨房?” 陆杳也瞅了瞅厨房那边,先前人进人出还很忙碌,这会儿突然就冷清下来了。 她光辨声息就知道,窗底下躲着一堆闲人看热闹呢。 她总不能让他在这野,后院自己的住处更加不可能回,最终陆杳脚底抹了油也没能溜得成,没好气瞪他一眼,道:“去房间!” 最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边去。 陆杳想尽量离他远些,所以走得快些,可她回头看时,奸佞还是离她不远不近。 在经过一方池塘边时,陆杳忽觉腰间一动,她循着一看,见自己佩的香囊又被这厮给捋下来了。 她看见苏槐随手就给她丢进了池塘里。 陆杳道:“你是有病吗专丢别人东西?” 苏槐道:“我闻着不喜欢。” 陆杳道:“你不喜欢你可以选择不闻。” 苏槐温柔看她一眼,道:“所以我扔了。” 陆杳道:“我闻着你也不喜欢,要不把你也扔进去?” 苏槐温声道:“你可以试试。” 陆杳想,要是以前,她必须肯定要这么干,可现在要是干得赢他还用得着这么窝囊么。 两人回到前堂,进二楼房间。 阿汝有些不安地坐在琴架前,剑铮正一丝不苟地看守着。 看见陆杳和苏槐回来,阿汝暗暗松了口气。剑铮杀气太重,阿汝真怕他突然就拔剑削她。 苏槐牵了牵衣角在软椅上落座,陆杳赶紧去点香。 苏槐便看着她点香的动作,阿汝亦是循着他的眼神往陆杳那里看了一眼,很是上道,周旋道:“相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需求?是想听曲还是想品茶闲聊?” 苏槐道:“听说六姑娘的琴能让人酣然一梦,梦里还快活得要死。” 这话一出,房里便是诡异的安静。 第46章 还没有很快活 等陆杳点完香,回过头来,发现苏槐和阿汝都在看着她。 陆杳对苏槐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六姑娘,我初来乍到,只是个打杂的。”她对阿汝点了点下巴,“她才是。” 阿汝:“……” 苏槐转眸看向阿汝:“你是?” 阿汝不敢承认,但也不能否认,只道:“相爷说的都是外面谬传的,来这里的客人只不过是因为身心放松,所以才能够酣然入梦。” 苏槐道:“听了你的琴能使他们身心放松?” 阿汝忙道:“小女不敢夸大其词,这个因人而异。” 苏槐便道:“那便弹来听听,看看能不能把我听睡着。” 阿汝正准备调弦试音,苏槐忽又道:“若不能使我快活。”他话说一半,却又不说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半句脑子想想都知道,若是不能使他快活,她也别活了。 阿汝平时虽然应酬了许多京中显贵,可对这相爷还真没打过交道。 都晓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午那客人不就被他揍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吗? 所以阿汝调弦的手一抖,蓦地发出个杂音。 苏槐似被扰到了,抬眼看她,那眼神看得她背脊一凉。 陆杳道:“相爷讲点道理,她都说了因人而异。” 苏槐道:“你看我是讲道理的人吗?” 阿汝本来琴艺了得,可在苏槐面前发挥得有失寻常水准。 陆杳见她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必压力很大。 苏槐闭目养神,听着听着,温和的嗓音开口道:“打杂的不去帮帮六姑娘吗,她吵得我很不舒服。” 阿汝脸色白了白,道:“相爷见谅,是小女学艺不精。” 陆杳本不想在他面前动手的,怕让他觉出端倪发现上回她用琴声阴他,便让阿汝随便忽悠忽悠就算了。 大不了也就是没传的那么神乎,让他失望而归罢了。 可偏偏奸佞逮着不放。 陆杳看不下去了,只好走到阿汝身边,阿汝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让她。 陆杳一边坐下,一边手里挑弦,弦音跟着轻颤,顿时音律就又是另外一种风骨。 苏槐一听就知道,是换了个人,像换了把琴似的,连音色都跟着变了。 调子极为舒缓,听了让人身心舒服。 一旁的剑铮都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她不是乡下来的女子吗,为何弹得比朝暮馆的花魁还要好? 剑铮一个俗人,自是听不懂这里边的功底深浅,但他耳朵会分辨,哪个听起来更舒服。 确实没一会儿,他便浑身舒坦得想要昏昏欲睡。意识到这一点,剑铮立马打起精神来。 苏槐没睁眼,但人清醒着,道:“不是说不会弹琴吗?” 陆杳道:“这里有的是姑娘会琴,我耳濡目染,跟着学呗。” 一曲末,苏槐终于睁开眼,没有睡着。 陆杳也没指望让他入睡,像他这样的人,功夫越深,意识力便越强,轻易是控不了他心神的。 她若是强力控他心神,立马就会被他发现。 房里余音绕梁,苏槐看着陆杳,真是洞察力惊人,一语中的:“上回听了你的琴,与这回感觉不同。” 看,只要她一动手就容易暴露。 但陆杳不能承认,道:“是吗,那可能是相爷的心境有所不同。上回相爷一心来嫖,肯定就听不太进去。” 苏槐道:“我回去以后身体不适。” 陆杳:“那肯定是前晚你太兴奋。” 后来苏槐丝毫没有去意,让陆杳继续给他弹琴,弹到他睡着为止。 阿汝见状,莫名觉得自己杵在这里竟有些碍事,于是找个借口遁了。 阿汝走后,剑铮就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更碍事,于是也出去了。 陆杳就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地弹。 奸佞就是不睡,他不睡也就罢了,他还听不吐,她弹都要弹吐了。 每当她弹至尾声时,奸佞就让她继续。 陆杳道:“你到底想怎样?” 苏槐倚着椅背,道:“还没有很快活。” 陆杳咬牙道:“想快活是,得加钱!千两银子,我保准让你很快活!” 苏槐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快活了。 陆杳道:“你不想给钱是,不给钱还想白嫖,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苏槐含情脉脉道:“我又不点别的曲子,加什么钱,你就这一首曲子给我弹到天亮。” 陆杳是明白了,他找什么快活啊,他纯粹就是不想让她快活。 陆杳弹得手都抽筋了,最后气得拔下自己的发簪在琴弦上乱划一通。 等她抬起头来看时,发现奸佞……睡着了? 果然贱骨头就是贱骨头。 她好好弹琴引他入睡他不睡,她乱弹一气的时候他睡得还挺香。 第47章 哪位是六姑娘? 陆杳偷偷摸摸开门出去,一出门口就看见剑铮还杵在外面。 剑铮见她出来,便问:“主子呢?” 陆杳黑着脸道:“死了。” 剑铮立马利剑半出鞘横她当前,陆杳白他一眼,道:“睡死了。” 剑铮往门里看了一眼,见主子阖眼倚睡,气息虽轻,但还是能察觉到些许。 陆杳道:“真是好狗配好狗腿子。” 说罢她拨开剑铮剑刃,就扬长而去。 陆杳回到自己锦瑟院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无比的郁闷,再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天亮了。 苏槐消停了几天,后来又到朝暮馆来。 他来得尚早,正好看见楼里的姑娘们在堂上练琴。 彼时有姑娘怀抱琵琶,在向陆杳请教,苏槐一脚踏进大门,抬眸便看见陆杳正随手往琵琶弦上拨动,她那手指灵活至极,游刃有余又非常随意,指法也令人眼花缭乱。 而流泻出来的琵琶弦音却是婉转空灵,悦耳至极。 阿汝清了清嗓,小声在陆杳耳边提醒道:“相爷来了。” 陆杳一回头,就跟苏槐四目相对。 紧接着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手指一转,就开始毫无章法地乱拨琵琶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在这朝暮馆里好好的,究竟哪里招了这混蛋玩意儿。 这时从苏槐身后走出来一人,面含笑意,看向一众姑娘们,嗓子有些异于常人的尖细,问道:“请问哪位是六姑娘?” 陆杳见他白丨粉面,没喉结,又是个男人模样,只不过没有男人的阳刚气,不难猜,怕是个阉人。 阉人那多半就是宫里的太监,他跟着苏槐到朝暮馆里来? 他如是一问,陆杳没出声,一众姑娘们自也不敢出声。 只不过根本不必陆杳回答,苏槐就替她说了,道:“她旁边那位是。” 苏槐的眼神应该没歪,看的是陆杳。那他说的她旁边那位,陆杳眉头跳了跳,转头往自己旁边一瞧,可不就是阿汝。 太监也看向阿汝,问苏槐:“相爷,就是着红色衣裳的那位姑娘么?” 阿汝见着苏槐点头,她也有些吃惊了。 朝暮馆里的姑娘都不分排行的,之所以多出一位六姑娘,正是因为陆杳姓陆,先前来找她的客人们唤熟口了,就称她一声六姑娘。 阿汝迷惑,那天晚上相爷明明弄清楚了的,为何还说她是呢? 只不过阿汝经常和陆杳在一起,慕名而来的客人们都有经常把她叫错的。 太监目光往阿汝旁边移了移,重新看向陆杳,问:“那这位姑娘又是?” 苏槐捡了陆杳的话,道:“就是个打杂的。” 太监笑了笑,道:“方才听姑娘弹琵琶弹得极好,怎么转而就又不成调了呢?” 陆杳道:“相爷大驾光临,我那点雕虫小技,心下一慌,就上不了台面了。” 太监略带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 在相爷面前尚且如此,那要是到了皇上面前,不就更加糟糕了么。 不然那般好的曲乐,若是能带进宫去讨得龙颜大悦,岂不是功劳一件? 陆杳先不想苏槐为什么睁眼说瞎话,顺水推舟地问太监道:“阁下找六姑娘所为何事?” 太监看向阿汝道:“这就得与六姑娘本人说了。” 随后太监想单独与阿汝说话,阿汝也十分上道,拉着陆杳道:“她与我是一起的。很多事旁人做不来,都得她做才行。” 苏槐一边上楼一边道:“一个打杂的可有可无,无需理会。” 太监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遵循他的意思,便道:“那就请六姑娘单独跟咱来一趟。” 陆杳一听,那怎么成。 这宫里来太监,于她而言可是进皇宫的好机会一个,怎能被这奸佞搅和。 奸佞就是单纯见不得她好,她反其道就对了。 遂陆杳跟上去就对那太监一脸郑重道:“六姑娘离不得我,她离了我连琴都没人仔细打理。” 太监道:“啊哟,那这可不行。” 苏槐闻言看了一眼阿汝身边的丫鬟铃铛,铃铛当即一个激灵,就听他道:“离不得你,你当她是死的?” 铃铛摇头,不不不,她还不想死啊。 阿汝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跟太监解释道:“她们一个是我的丫鬟,一个是我的帮手,阁下若是有事需要小女效劳的话,没有丫鬟尚可,但没有帮手就不太行了。” 对太监来说多个人也没什么,道:“既然少不了,那就一起进来。” 第48章 我麻烦你做个人吧 陆杳跟着进房间,随后听太监一说,她心里就乐了。 她这才得知,原来此前苏槐来找她听催眠曲,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是他要听,是皇帝要听。 皇帝都已经失眠好几年了,极少时候能睡一个安稳觉,听说了朝暮馆里可让人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才叫苏槐来打听。 一打听到是有这事,先不管效果如何,皇帝就派了太监先跟着苏槐来接洽一下。 陆杳便沉吟了一下,一脸郑重地对太监道:“朝暮馆人迹混杂,皇上肯定是不适合在这里宿夜。” 太监道:“那是自然,六姑娘真有那技艺的话,得跟咱往宫里走一趟了。如能解圣上之忧,赏赐是少不了的。” 阿汝看向陆杳,陆杳点头道:“能为圣上解忧,我们责无旁贷。” 太监一喜,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一切交由相爷安排,改明儿就接六姑娘进宫。” 太监走后,陆杳看向苏槐,嫌弃他嫌弃得不行,道:“你说阿汝是六姑娘,是不想我在皇上面前立功,阻止我飞黄腾达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难怪别人都说你是奸臣佞相。” 阿汝闻之微微色变,谁敢当着相爷的面这么说,连忙圆场道:“相爷必是不想六姑娘冒险,毕竟伴君如伴虎呢。” 剑铮道:“宫里暗潮汹涌,可比这里的三教九流难应付得多。皇上有三宫六院,相爷不想陆姑娘去,自有相爷的考虑。” 这弦外之意十分明显,万一陆杳去了被皇上瞧中了怎么办呢?他家相爷肯定是要避免这一点的。 陆杳道:“听起来有情有义的,狗腿子你扪心自问,你家主子是这种人吗?” 苏槐亦看向剑铮,剑铮一见那眼神就知主子有些不高兴。 苏槐道:“这些我跟你说的?” 剑铮垂首:“属下猜的。” 苏槐道:“那你再猜猜,你这张嘴以后是只想说话还是只想吃饭?” 剑铮沉默片刻,眼观鼻鼻观心:“属下猜它还是只想吃饭。” 苏槐抬眸看向陆杳,神色温和柔情得很,问她:“让你飞黄腾达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杳道:“你让阿汝一个人进宫去,她要是搞不定皇帝的失眠之症,好叫她有去无回吗?” 苏槐道:“她是花魁,就算不能让皇上睡个好觉,也能用其他办法让皇上睡个好觉。有去有回还是无回,全看她个人本事。而你,” 他上下打量了陆杳一遍,那眼神就好像长了一双手似的,寸寸自她身上掠过,将她剥得个干干净净,他忽而就笑了一下,笑得十分了然又混账,道:“你比得上花魁?” 听听这是说的人话吗? 陆杳道:“我麻烦你做个人。” 苏槐道:“那是很麻烦。” 陆杳想,但凡跟这奸佞打交道的多半很短命是肯定的,有一半会被他搞死,还有一半估计是被他气死的。 陆杳觉得跟他一间房,呼吸的空气都是塞心的,她还想多寿呢,带着阿汝就要出房去。 结果剑铮闪身挡在了她俩前面,冷冰冰道:“主子让你们走了吗?” 陆杳道:“他跟你说不让我们走了?你这狗腿子还是得多听听狗脑子的声音,少做多余的事。” 说罢就拉着阿汝绕开剑铮开门出去了。 剑铮反应过来,有些生气,她竟敢骂主子是狗脑子! 第49章 以权谋私 从房里出来以后,空气顿时变得新鲜,陆杳深吸几口气,听阿汝还有些晃神道:“方才竟看到相爷笑了。” 陆杳看她一眼,道:“你醒醒,你是花魁,什么男人没见过,会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阿汝便笑,道:“时常听楼里的姑娘们提起相爷便心情激动,这下是能够理解了。” 陆杳道:“他那副表象最能迷惑人,前一刻他对你笑得深情,下一刻他就能将你扒皮抽筋信不信?” 阿汝道:“信,能让整个上京闻风丧胆的人,自是不好相与的。公子,您说他那样的人,会对女子动心吗?若是将来有一日,他对谁动心了,又是个什么样的?” 陆杳不大意道:“那他肯定会在自己动心之前,先将那姑娘搞死,免得留下个祸患。” 阿汝若有所思道:“听公子这么说,相爷要是爱上谁,就是谁的大不幸了。” 陆杳挑眉道:“难不成还是谁的幸?那不等于是昭告天下说:我是苏槐他爱人,你们虽然杀不了他但可以来杀死我。” 阿汝冷不防被陆杳逗得一笑。 陆杳不禁看了她一眼,这人儿,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多看几眼,能洗洗眼睛,心旷神怡。 陆杳道:“回头准备一下,随我进宫去。你怕吗?” 阿汝摇摇头,道:“能进皇宫见识一番,我这青楼女子也算是做到顶了,这还托了公子的福。” 随后阿汝去忙了,陆杳自己晃悠去了后院。 明天就能进宫,她的心情能不好吗,一路上都哼着小曲儿。 本以为想进宫还得再想想办法呢,这下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进了皇宫,她就有机会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晚上,朝暮馆又是歌舞笙箫,旖旎繁华之景。 陆杳在房里捣鼓些药材,差了几味,就自个出了锦瑟院,往库房去取。 朝暮馆里一些常备的药材是有的,毕竟楼里这么多的姑娘,时有用到。 可等她出去遛了一圈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门里边杵着面无表情的剑铮。 她顿时整个人就有些不好。 鸨妈正站在院中的樱花树下,有些局促的样子。 陆杳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她走的时候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可眼下房门却是半开着。 里面进了什么贼子可想而知。 她又看了看鸨妈,见得鸨妈一脸讪笑,便道:“什么人都往这里带吗?” 鸨妈惭愧道:“姑娘恕罪,我也说了今晚您不待客,可那位他不听啊。” 鸨妈压着声音又道:“他说前边房间他待腻了。他还说咱们这行要好好查查,若是发现有强买强卖违背意愿的事情发生,得停业整顿。” 陆杳揉了揉额头,鸨妈看了看门里,又小声跟陆杳道:“这可怎么得罪得起,要是不如他意,就是没有强买强卖,他也能给你整出来,到时候咱们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陆杳没好气道:“好个以权谋私的奸臣贼子。” 鸨妈想捂她嘴,可又不敢,只得陪着万分小心唏嘘道:“您小声些,当心那位主儿听见了。” 房里传来一道过分温柔的嗓音,道:“我没聋。” 鸨妈连忙道:“你们聊,你们聊,有什么需要就让这位侍从小哥来传话。” 说着鸨妈就赶紧溜了。 这时节,樱花团团锦簇地绽放在枝头。 随着夜风一吹,满院都是。 陆杳抬脚自树下走过,一步步朝门边去。 剑铮看着她的背影,一身并不张扬的裙裳,青丝及腰,裙裾拂动,却莫名有种让满院落花丨都沦为陪衬的气质。 她走到房门前,朝半扇打开的房门里一瞧,见她房里的男子正临窗站着一排桌案边,随手拿起她案上的瓶瓶罐罐,放在鼻端闻了闻。 苏槐回眸看她,夜风从她身后拂来,卷进些许细碎的花瓣,夹杂着一股子暗香。 溢进屋子里来的还有淡淡的月。 第50章 你有大病你知道吗? 苏槐瞧见陆杳骂人的眼神,问她:“这些是干什么的?” 陆杳快步走来,从他手上夺过瓷瓶,道:“香料,相爷还是别动的好,免得一会儿一句不喜欢又给我扔了。” 苏槐道:“你会调香?” 陆杳若无其事道:“朝暮馆里这么多姑娘,整天要用多少种香,我跟着学呗。” 苏槐低头见她腰间又佩有香囊,随手就给她扯了下来,道:“你可以弄点我喜欢的香。” 陆杳白他一眼,嘴上敷衍道:“当然得挑相爷喜欢的,要不然相爷见一次就扔我一次香囊,再多的也不够你扔。” 苏槐直接把香囊给她丢出了窗外:“可这些我都不喜欢。” 陆杳知道,这些香料香气太浓郁。可要不是浓郁的香,根本压不住他身上的气味。 她看他的眼神,嫌弃得就像看条死鱼,而他全身散发着一种死鱼的腥臭味。 陆杳被他这我行我素的举动给气到了,随手抓来一瓶香料就往旁边的香炉里整瓶倒进去。 霎时蓝色的火焰冒了起来,苏槐当即连着整个香炉都给她扔了出去,动作快得陆杳根本无暇反应。 陆杳:“……” 然后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桌上的这些瓶瓶罐罐上面。 两人之间就是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氛围,但只要她再试图用这些东西熏他,他能立马全给她掀了去。 他这种心理陆杳大概也懂,就是他不喜欢的就要毁了。 陆杳平心静气地跟他说道:“你有大病你知道吗?” 苏槐道:“你能治我?” 陆杳道:“你这种病恐怕治不了,只能靠老天收。” 苏槐道:“那你问得很多余。” 陆杳眼疾手快,突然就抓了一只瓷瓶,赶紧后退几步,从瓷瓶里倒出香粉便往手腕和耳后抹去,怕不够压他,又往自个身上撒了些。 陆杳呼吸里浓香弥漫,但对她来说反而舒坦了些,道:“相爷想听什么曲儿?” 苏槐道:“我不听曲。” 陆杳看了看他,那张脸在窗边月下,一半明一半暗,过于深邃英邪,她都看不清他的眼神。 她道:“那你究竟有何贵干。” 苏槐道:“来这里过夜。” 陆杳:“……” 苏槐温声徐徐又道:“等明天直接带你进宫去,就不多跑一趟。” 那语气,就像跟他知心知意的人儿说着明天的春游计划似的。 陆杳却是有些炸了,道:“你嫌麻烦大可以今晚不来,明天来一趟或者明天也干脆不来,我完全可以去找你!” 苏槐看着她,道:“可现在我已经来了。” 陆杳劝道:“你还可以回去。” 苏槐道:“带你一起回去,明日直接从我府上出发,也能少跑一趟。” 陆杳道:“我说了我可以明天去找你。”她走到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相爷今晚请回,睡个好觉,明天我和阿汝一定准时到,再和相爷一起进宫,免得相爷多跑一趟。” 苏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外,仿佛是被她的提议给说动了,便抬脚朝门边走来。 他站在门口,朝门外望了一眼。 他温柔含情道:“这花开得可真好。” 陆杳听他毫不相关地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就眼睁睁看见他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并顺手拨上了门闩。 陆杳心头跳了跳,就见苏槐回眸看她道:“我不喜欢别人安排我。” 陆杳道:“可我也不喜欢被人安排。” 苏槐道:“那你只有忍一忍。” 转眼间,陆杳就被他逼近得只有方寸的活动范围,他身量比她高,黑色影子朝她笼罩下来之际,十分具有压迫感。 陆杳抑着呼吸,道:“凭什么要我忍你不忍。” 苏槐道:“你也可以不忍。” 就是干不过他呗。 反正他是不会忍,陆杳想抽身之际,便被一把拽了回来,抵在门上。 第51章 真是条野狗 房门因为撞击,哐的一声响,还颤了两颤。 剑铮在外仿佛看见了,又仿佛没看见。 他继续跟樽门神似的杵着。 紧接着房门又撞了两下,而且房间里似乎还有椅凳倒地的动静,像是十分火热激烈。 这回剑铮不敢贸然冲进去,但又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上回主子太兴奋导致第二天就吐血了,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尽义务地提醒了一句:“主子,身体要紧。” 过了一会儿,剑铮耳力好,听见房里的声音。 苏槐压上来时陆杳本能地抬腿顶他下腹,可这点程度哪能伤到他,反被他一手就轻易捉住了腿。 他手握着她的腿又一次挽在臂间,两人身躯一下便毫无间隙地紧压在一起。 陆杳稀里糊涂怎么又陷入和上回一样的被动局面里,他的气息绵绵不绝地往她鼻子里钻,她极力缓了缓,对他道:“我不喜欢这样单腿站着,重来。” 苏槐看着她那双眼,门纱外的月色映进她的眼底,依稀有繁花的花影,他可没给她重来的机会,眼神寸寸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便亲了上去。 陆杳呼吸一窒,唇齿磕碰间,她难免兜着火气重重咬他。 他舔了舔嘴角,噙着一丝能勾人心魂儿的笑,而后一口就重重反咬她脖子上。 陆杳抽了口凉气,咬牙切齿道:“真是条野狗。” 反正他是没所谓,可她明日还要进宫! 陆杳气得,一头就往他头上撞去,使出全力猛推他。 结果她自个撞得眼冒金星,还和他一起撞到桌边,撞翻了两张椅凳。 她听见剑铮在外面说话,她呼吸有些乱,迎上苏槐那又深又狂的眼神,道:“你狗腿子在劝你,身体要紧。” 苏槐不置可否,她连忙又好言好语地相劝:“不是说上回回去以后就不舒服么,你不要太兴奋,这对你没好处。” 她被他激得身上起了一层汗意,眼尾泛红,一双桃花眼真是芳华灼然。 苏槐没说话,直接上手撕了她的裙子。 这狗男人又一次刷新了他的下限,陆杳算是见识了,他野起来比畜生还不如。 陆杳抓乱他衣袍,一口狠狠咬他肩膀,含糊地用乡里话骂他:“狗日的。” 苏槐听见了,抬起头来盯着她,道:“你得当好那条狗。” 陆杳:“……” 苏槐嗓音里也有勾子,尾音儿轻轻上挑,道:“在哪儿?” 陆杳一时不言语,苏槐便道:“那便随我喜好来了。” 话音儿一落,她便觉身子一轻,被他给拦腰打横抱起。 他臂弯里极有力道,抱她抱得很稳,大步往前迈时,袍角浮动,浑身气息狷狂又邪佞。 她裙衫破碎,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洁白细腻无暇,但他就是见不得美好的事物一般。 陆杳倒在床上时,她鬓角有汗,他抱她时手掌能感觉到她背上也是一股濡意。 陆杳急中生智,不能乱,千万不能乱,她这才想起来反其道行之。 于是她勾下他的头又主动去吻他。 然这一次他完全没有意兴阑珊的样子,反而顺势压下她,逢场作戏也能将她吻得至死方休。 极是旖旎撩人。 她脑子里却有些混乱,这厮不是喜欢欲擒故纵么,怎么这次不起作用了? 她骂道:“狗男人,你不按常理出牌!老子明天还要进宫!” 苏槐一听,便亲她脖子,一路留下吻痕,低声道:“怎么,这样明天就不能进宫?” 陆杳咬牙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进?” 苏槐道:“你可以走着进,躺着进,横着进竖着进,我打断你腿了吗?” 陆杳:“……” 陆杳道:“你是想让我没脸见人。” 苏槐抬起头看她,忽而笑得邪气,“那就把脸蒙上,不要见人。” 第52章 非弄死你不可 陆杳望着他的眼,蓦地就明白了什么,声音里卷着沙哑,道:“你是不想我见人,才这样整我?你是怕皇上看上我怎的?” 苏槐没否认,道:“不能让他看上你,也不能让你有机会飞黄腾达。” 陆杳道:“我碍着你了么?” 她凭心而论,她好像没有妨碍他任何事。这厮用得着这么处处跟她过不去吗? 苏槐道:“眼下没碍着我,但也不能不防。你若是爬上龙床,一朝得势,不想整我?” 陆杳心想,那还真想。她要是翻身了,首先第一个搞的就是他。 陆杳嘴上道:“相爷真会开玩笑,谁能整得过你?” 苏槐看着她红肿的嘴唇,如情人般呢喃道:“但不可否认,女人的枕边风厉害。” 所以他这般对她又亲又咬的,就是想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等明天进宫,别说勾引皇帝了,她还是要点脸的,怎么也得把自个遮严实了。 何况她本来也没有念头引起皇帝的注意。 苏槐手掌温热,抚上她的腿时,陆杳当即浑身发毛。 陆杳不可置信道:“我都这样了,肯定没机会去吹枕边风,你还想怎样?” 她呼吸不定,整个人泛着些潮意,还是抵不过他身上气息带来的影响,她一点点脱力,在他面前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苏槐的手十分修长有力,所至之处,他似乎欣赏着陆杳的表情,道:“青楼里不就是这样玩的?” 陆杳道:“我谢谢你,托你的福,我现在是个青楼女子,接过许多的客,你最好别碰,免得脏了你!” 苏槐手下没停,眼神诡谲,道:“我看看有多脏。” 他这人是这样,只要他想摸,管她接过多少客。只要他想要,管她是青楼女子还是良家妇女。 “你起鸡皮疙瘩了。”这像是一个让他来兴的因素,说着他还真抚了上去。 陆杳顿时抽了口凉气,整个身子一僵。 继而她全力想动手抬腿揍他,只可惜没两下就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再动作不得。 陆杳面染烟霞,身子绷得紧紧的,她哑声道:“苏槐,等老子好了,非弄死你不可。” 苏槐听她咬牙切齿的话,听得似乎很满意,他道:“我等着。” 他看了看陆杳那恨不得扒了他皮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无限温情道:“我这手要么拿批红的笔要么拿杀人的剑,还没这样伺候过女人,你这种眼神看我,是不满足的意思吗?” 陆杳气得狠了,道:“苏槐,我丨操你妈的。” 苏槐起了身,站在床边,手里缓缓整理自己的衣袍,垂眼看她道:“我妈不在了,要不要送你去她坟头?或者我来替她也行。” 说着,手里才理好的衣襟又作势要宽下。 陆杳也不是什么犟骨头,见状道:“我收回刚刚那句。” 苏槐多少有些收敛,毕竟上次从她这里回去以后就吐了血,他暂时还不确定到底是因为身体兴奋还是因为其他。 如若不然,今晚还能就此作罢? 最终苏槐打开房门时,已是一副衣着整洁之态,他容色淡淡,不沾烟火一般,颇有几分清心禁欲的况味,仿佛方才在房里他只是跟陆杳谈了谈人生,丝毫没发生过其他。 陆杳看着他的背影想,所谓衣冠禽兽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关起门来撕她裙子、像条狗一样咬她,开门以后就一副衣冠楚楚的国家栋梁模样,真是恬不知耻。 对,他就是条野狗。 第53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杳满身汗意,肌肤依稀都透着绯色,只是房中昏暗的光线很好地掩饰了去。 他开门时新鲜空气流进来,她也跟着得了口活气。她伸手拉过衾被掩身,青丝堆枕,桃花眸里浮光点点,像星火似的仿佛要从眼角坠落出来。 她是属于那种越看越美的女人。 尽管她遮掩得严实,可她不知道光是她那张脸那双眼,此时此刻就显得极是香。 苏槐苏槐冷不防回头看她,饶有兴味,道:“你何不骂出声来。” 陆杳道:“我哪有骂你,我在祝福你。” 苏槐看着她那绯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睛,眼帘稍稍一低,又看着她的唇,蛊惑一样问:“祝我什么?” 当然是祝你英年早逝,难不成还祝你步步高升吗! 陆杳嘴上道:“肯定是祝你好的。” 苏槐转回头去看着门前樱花,蓦地又问:“都说你跟行渊有关系,是吗?” 陆杳道:“那是谁?虽然我是乡下来的,但在来这里之前,我可是个清白姑娘。” 苏槐道:“我没说他是个男的。” 陆杳眨眨眼,道:“听起来不是男的吗?就好比你苏槐的名字,难不成听起来像个女的?” 苏槐道:“明日到我府上候着,我不想多跑一趟。”说罢他抬脚出了她的房门。 他不想多跑一趟,那他今晚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整她是。 陆杳阖着眼,真是多看一眼这畜生都觉得胀眼睛。 她清晰地听着苏槐的脚步声走出了她的院落,他的狗腿子跟着一起。 剑铮后脚跟着苏槐走出院子,苏槐淡淡道:“把门关上。” 剑铮便一丝不苟地给关上了院门。 苏槐前脚一走,陆杳当即吃力地从床上翻起身,随手拢了拢散乱的衣裳,赤脚走到琴架前。 琴架上放着一张琴,她伸手就朝弦上探去。 苏槐还没走远,她若是奏琴,他定能听见。她这会儿要是使出全力,应是能让他走火入魔,说不定能干死他。 这样想着,她指端一挑,倏而流出一道弦音,听似悠远却暗含力道,仿佛空气都跟着震颤。 月色打落窗棂,依稀将她的指甲淬得莹莹粉亮。 院子外面正走着的剑铮毫无防备,听到这一道音,整个心神倏而为之一荡。 苏槐脚下一滞,没再继续往前走。 他神情不定。 墙里樱花细细碎碎,随风越过墙头,落在他的衣发上,极有股缱绻味道。 若要是干不死呢,陆杳想,干不死他,他能立马折回来把自己干死。 而且毫无疑问她会暴露,他肯定能猜到上回他身体不适大抵是因她的音律而起,那这仇就结大了。 权衡之下,陆杳最终还是缓缓收回了手指。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谁叫她暂时还干不过他,还得仰仗他的鼻息行事。 否则明天连皇宫都进不去。 苏槐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后续,方才继续抬脚往前走。 陆杳赶紧去泡个冷水澡。 身上仿佛都是他留下的味道,久久洗不去。 等她从冷水里钻出来,擦干了身子,点灯对镜一照,又把苏槐那野狗里里外外都骂了一遍。 她伸手摸了摸自个脖子,是他的咬痕,还隐隐作痛。 从脖子往下,是狼藉遍布。 她先拿药膏将脖子耳根处非常明显的地方擦一擦,擦过以后又有些泄气。 药膏再有效,可这痕迹比上回重得多,到明天不一定能全消。 随后她又将桌案上的香粉重新调配,找一种不那么浓郁到冲鼻但又能很好压制奸佞身上的气息的香。 毕竟进宫以后还得跟那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让他再扔自己香囊。 第54章 处得很愉快 第二天陆杳带着阿汝如时出现在相府门前。 等进了皇宫,陆杳的身份就是阿汝的随侍。照苏槐说的,阿汝才是六姑娘。 这样也正中陆杳的心意,阿汝替她周旋人事,她又那么美艳夺人,衬得自己不会引人注目,则更方便她见机行事。 彼时陆杳和阿汝坐在马车里,陆杳正说着进宫以后的事,苏槐便拂帘上车来。 这是朝暮馆的马车,他完全不见外。他的狗腿子剑铮更是不见外,直接把车夫挤了下去,自己驱车。 阿汝注意到,陆杳一看见他,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反倒是相爷,一上来,拂衣落座,神色温和,竟让阿汝恍惚有种他其实很好接近之感。 苏槐看了陆杳一眼,今日她穿的一身淡青色衣裳,领子很高,确实捂得很严实,将她的脖子全部遮了起来。 另外她还做了乔装,双眉描粗了些,肤色也变得暗淡了些,和旁边娇媚明艳的阿汝相比简直毫不起眼。 阿汝向苏槐福礼,款款唤道:“相爷。” 陆杳道:“我做为阿汝的侍女,我应该坐外面去。” 苏槐靠着软枕,看着她弯身准备出去,徐徐道:“宫里不准带侍女,你应该下车去。” 陆杳娇躯一顿,回头冷视苏槐:“昨天那太监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槐随手牵了牵自己的袖摆,道:“他是怎么说的你找他去。” 阿汝连忙拉着陆杳回来坐下,道:“相爷别跟陆姑娘见气。” 苏槐看着陆杳,道:“我跟她见气了吗,是她跟我见气。” 陆杳只好忍下:“我也没跟你见气。” 苏槐道:“你看见我分明脸黑了。” 陆杳道:“是相爷眼花了。” 苏槐道:“我还没瞎。” 阿汝便打圆场道:“定不是因为相爷,而是陆姑娘她不想抢我的风头,所以今日稍作修饰,显得脸黑了些而已。” 剑铮已然驱车出了小巷,往皇宫的方向去。 苏槐道:“青楼女子都这般薄情,昨夜嫣然笑语,今日便相见不识?” 阿汝愣了愣,道:“相爷这话何意?” 苏槐看了一眼陆杳,道:“昨晚我们处得很愉快,今日不就是翻脸不认人么?” 陆杳表示不服:“哪里愉快?” 苏槐道:“我的手很愉快。” 陆杳的眼神下意识落在他放在膝头的手上:“……” 阿汝看看陆杳,又看看苏槐,她何其通透的人儿,瞬时明白了苏槐话里的意思。 陆杳道:“我拜托你要点脸。” 但他那只手不可否认是当真好看。 那手有习武人的骨节分明,又有文人的隽雅修长,由它揽政批红,又由它杀人狠辣,但陆杳瞧着就是想给他剁了。 阿汝拉着陆杳的手连忙又劝道:“相爷对宫里的人事熟,咱们第一次去,还得请相爷多多关照才是。” 苏槐闭目养神,道:“她就比你识时务。” 陆杳道:“进宫以后,倘若要给皇上弹琴助眠,需得以屏风隔挡。” 这样她弹和阿汝弹才能混淆在一起。 苏槐道:“你这是在安排我做事?” 陆杳道:“我是在替相爷善后。毕竟相爷说阿汝是六姑娘,等到了皇上跟前她又搞不定的话,你这不是欺君么。” 苏槐思忖了一下,道:“最开始你说她是六姑娘。” 陆杳:“可你后面明知道她不是。” 苏槐道:“我不知道。”他看她的眼神带着谴责,“你不仅骗我,你还欺君。要不要我替你禀明圣上,把你拖去砍了?” 陆杳:“……” 阿汝就小声地劝陆杳:“算了,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的。 他是奸佞、是权臣,你跟他玩文字游戏就像三岁小孩跟他玩泥巴似的,他能把你捏扁。 第55章 进宫 后来一路上陆杳都把头偏向窗外,一是她想呼吸新鲜空气,二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苏槐。 马车离了相府,穿过两条街,便接近了宫门。 窗外的景象也由整齐的府宅屋舍逐渐变得空旷,到最后遥遥一看,前方是巍峨的宫楼殿宇。 阿汝不禁感慨道:“以前曾倚高楼望宫城,但终究是身外客,不想而今竟有机会身临其境。” 到了宫门口,把守的禁卫军十分森严。 但苏槐这张脸极为好使,他微微拂帘让禁卫军见着了他的面,禁卫军直接就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让行。 甚至于马车都不用下,车辆直接驶入宫门。 朝野上下,这是其他所有人包括亲王在内都没有的待遇。 她们要觐见的皇帝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气宇轩昂,颇有九五至尊的威仪。 而皇帝也听昨个出宫的太监禀报了,今日来的正是朝暮馆的头牌花魁。 她琴艺了得,能使人极度放松,故而轻松入梦。 从今个早朝以后皇帝就有些迫不及待了,眼下总算得以见到一女子款款走进殿中,身后跟着个垂头耷脑的侍女。 待走近以后,皇帝看清女子容貌,不愧是朝暮馆的花魁,真真是貌美动人。 “民女阿汝拜见皇上。” 皇帝道:“免礼,平身。” 皇帝打量着阿汝,道:“你就是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位奇女子?” 阿汝惭愧道:“回皇上,坊间传闻多为夸大其词,民女只是会点琴音,正好合客人胃口罢了。” 皇帝道:“你能让他们酣然入睡,那你能让朕也好好睡一觉吗?” 阿汝道:“民女愿竭力一试,助皇上安眠。” 皇帝心头一喜,道:“好,你若能让朕睡个好觉,朕重重有赏。” 后来下午的时候,皇帝在暖殿里休息,就命阿汝助他入眠。 他每天下午都要休息,只不过基本上没一天是顺心的。 因为他就算空出时间来也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疲倦,但越想酝酿睡意越是脑壳痛。有时候太监们觉得他是睡着了,但他自己又觉得自己没睡着。 随后几个太监抬着一盏宽大的屏风进了偏殿里,皇帝见状道:“这是何意?” 不等阿汝回答,太监就禀道:“丞相大人说,这是六姑娘要的屏风。” 陆杳连忙让太监把屏风搬到靠墙这边来,到时候她和阿汝后背靠墙,面挡屏风,也就比较安全。 那屏风上绣有富贵牡丹,色泽鲜艳,国色天香。 最主要的是显得屏风一点也不透。 阿汝小声与陆杳道:“相爷着实有心了。” 陆杳道:“他这是做个顺水人情。” 他要是不送屏风来,阿汝也会向皇上提要求。又不是什么难的要求,皇上还不允许不成? 皇帝便问阿汝:“六姑娘要这屏风作甚?” 阿汝福礼道:“民女弹奏时需得精神专注,通常不相见,这样不管是民女还是皇上都能完全放松,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皇帝颔首道:“原来如此。” 一盏屏风挡下后,皇帝是一点美人面都见不着了,只隐隐见得个人影移动,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不过还是睡觉要紧。 阿汝将琴摆上,原是想给陆杳让位置。 陆杳压了压她的肩膀,让她安心坐着。陆杳只需要她挪一小点位置给自己坐就好。 这样一来,如是有人误闯进来发现,也不至于一下子露出马脚。 暖殿外光线明亮,有人从殿外进来时,隔着屏风能感觉到光线的变化。 紧接着就听皇帝道:“苏卿来得正好,陪朕一起听听,看看是否真的这么神奇。来人,给苏卿搬座。” 随之屏风外就有太监搬来座椅,请苏槐落座。 陆杳抬头看了一眼,尽管挡着看不太见,看凭身息她知道他就坐在她对面。 苏槐亦看着屏风上盛开得荼蘼的牡丹花,仿佛要透过牡丹一眼看穿里边坐着的人。 第56章 先安顿下来 随之琴音缓缓溢出,有股子沁人心脾的余韵。 皇帝一听,不由换了一下倚着龙椅的姿势,让自己更轻松自在些。 阿汝便轻车熟路地与皇帝闲聊几句,问起他大概何时开始难以入眠,躺下以后可有再思虑其他,皇帝基本上都有问必答。 暖殿里弦音渺渺,皇帝答着答着,大约是给着这琴声听到心里去了,只觉得无比的舒坦放松,渐渐竟有些犯困,头便开始一下一下地轻啄,打起了盹儿来。 一曲终了的时候,原本打盹儿的皇帝恍惚听见琴声断了,便又清醒了过来。 可能是方才那昏昏欲睡的感觉太好,所以皇帝感到巨大的失落,不满地望向屏风道:“怎么停了?” 陆杳心想,当然得停。 真要是给他一步到位,太张扬,在这宫里还容易惹麻烦。 阿汝也照着陆杳事先交代好的,应道:“皇上恕罪,皇上无法酣眠的由来已久,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慢慢调整。民女只是助皇上放松身心,真正能引到皇上安然入睡的还是得靠皇上自己。” 皇帝一想,也是,这六姑娘又不是大夫,她的琴声又不能治病,要是能一下子好起来,也太神乎了。 方才他不就是听着听着就睡意来袭吗,说明听她的琴是有效果的。 遂皇帝一扫先前烦闷,心情一下舒畅起来,朗声大笑道:“虽然没有坊间传的那么神奇,但朕听六姑娘一曲,着实身心通泰。” 既然有效,他怎可放过,便又道:“这样,六姑娘先在宫中住下,得空替朕鸣琴一二,待朕解了这睡眠烦扰,再送你出宫去。来人,赏六姑娘!” 阿汝起身,带着陆杳穿过屏风行礼谢恩。 皇帝见阿汝举止温柔,又不失落落大方,对着这样一张如花娇颜,岂不龙颜大悦。 皇帝又对苏槐笑道:“苏卿,这次你可是立一大功。” 苏槐道:“臣不敢。” 皇帝道:“方才苏卿听琴,觉得如何?” 苏槐道:“臣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宫中伶人擅琴者众,如是听琴能使圣上放松,圣上可召她们来奏。” 他还想赶她,不就是怕她有机会成为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么。 像他那种心胸狭隘的奸佞,恐怕只能允许皇帝的红人就他一个。 好在皇帝很清楚自己的感受,哆道:“先前宫宴朕也没少听,但都不如眼下这般惬意。先安排六姑娘住下。” 宫人临时给阿汝和陆杳安排了一处暖阁住下,暖阁不设在后宫里,反倒是离皇帝的居所近,方便皇帝随时召唤。 两人才一落脚,先前皇帝赐下的封赏就由太监捧着过来了。 阿汝一见,全是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十分奢贵华美。 太监道:“这些全是皇上赏给六姑娘的呢。” 阿汝在朝暮馆里也是见过了世面的,官家贵人们平日里没少赠她东西,只是这些宫里的她却是鲜少接触过。 等宫人退下后,阿汝看向陆杳,道:“这些东西……” 陆杳对这些没兴趣,道:“你留着。这些绸缎你喜欢哪个就用来裁新衣裳,首饰喜欢哪个便佩戴哪个。” 阿汝娇媚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在宫里暂安顿下来以后,陆杳熟悉了一下这暖阁,随后和阿汝一道出去走走。虽说不能一来就迫不及待去摸清这宫里的布局,但先附近散散步熟悉熟悉也可以。 正值半下午时分,阳光明媚,宫里又花园水榭、亭台楼阁,景致美不胜收。 陆杳想着,以后那奸佞总不能像去朝暮馆找她那样,想来就来。 他进朝暮馆像进自己家一样随便,进皇宫还能像进自己家么。至少晚上他是不能够随便来的。 白天的时候宫里人多眼杂,他也野不起来。 只要想到以后不用跟奸佞打了照面也不用多周旋,陆杳心情就很不错。 正当她心情很不错地欣赏宫里景致时,阿汝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相爷在那边。” 陆杳循着阿汝的视线一看,见那柳荫小径上,缓缓走来的可不就是苏槐。 顿时好心情就跟她一拍两散。 第57章 大概是她表现得不好 苏槐与上午送她们进宫时的衣着不同,此刻一身绛紫官袍,衣襟整齐,腰束玉色腰带,头戴黑色官帽,一派官方行头,行走间袍角拂动,硬是给他穿出几分丰神俊朗、潇洒倜傥的况味来。 透过柳荫的阳光斑驳在他身上,官帽下的那张脸,双眉修长,眼若含勾,人渣是人渣,但妖孽也是真妖孽。 他身后跟着两名太监,太监都手捧着一沓折子,恭恭敬敬地垂头走着。 他往这边过来时,阿汝忙退居一边,垂首福礼。 陆杳做为阿汝的随侍,当然就站在阿汝侧后,目不斜视地跟着行礼。 陆杳只看见一袭紫衣袍角和一双黑靴,自她眼皮子底下走过,未作丝毫停留。 苏槐自然也未曾多看她一眼。 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陆杳心里暗暗感到满意,很好,以后在宫里打照面最好都是这样。 直到苏槐走远,陆杳方才缓缓抬起头来。 空气里仿若还残留着一丝他衣上独有的芳烈的气息。 跟随在侧的小太监便从旁道:“相爷贵人事忙,除了皇上,谁都入不得他的眼哩。他这应该是刚处理完朝中折子,送到皇上这里来呢。” 陆杳当然知道,奸佞独揽朝政,皇帝交由他批红,朝中文武百官上递的折子首先就是递到他的桌上,由他亲笔批示。 他认为应该上呈皇帝的折子,方才在批阅完以后再送到皇帝的桌上。 再加上他素日为人,朝中百官能不对他又怕又恨么。 这刚进宫的头一晚,皇帝派人传话稍后是要召见六姑娘抚琴助眠的,只是临了据说是有政事与外臣商议,就耽搁下来了。 可皇帝总要睡觉,在他睡下之前,陆杳和阿汝两个还不能睡,只有干等着。 等皇帝那边议完了事,天色已晚,但皇帝还惦记着六姑娘,就急忙叫太监去宣。 苏槐适时提了一句:“圣上似乎有些日没去后宫了。” 皇帝兴致寥寥:“不去,都这么晚了,朕要去了后宫,肯定又迟迟不能睡。” 苏槐道:“后宫牵系着朝堂,圣上不可轻疏。圣上若去那边,可以选择早睡。” 皇帝看他一眼,不由笑了两声,道:“苏卿以为早睡是这么容易的?女人最是缠人了。” 皇帝摸了摸下巴,又道:“照理说苏卿都去朝暮馆宿过夜了,理应能明白那种感受才是,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苏槐道:“恕臣无法体会圣上的感受。” 皇帝啧了一声,道:“上回你在朝暮馆宿的究竟是个什么姑娘,竟让你一丁点销魂的感受都没有?” 苏槐垂着眼帘,想了想道:“大概是她表现得不好。” 皇帝道:“肯定让苏卿扫兴了是不是?” 说论起这个话题,皇帝一时才又有了点兴致。 这厢暖和房间里,阿汝对陆杳道:“要不姑娘先休息,一会儿要是来人,我再叫姑娘。” 陆杳看了看她,道:“你不休息?美人可熬不得夜啊。” 阿汝抿嘴笑,道:“在声色场里,不熬夜的难找。” 陆杳找出一只药瓶,自己吃了粒药丸,又给了阿汝一粒。 阿汝往嘴里放,只觉入口清香,便问:“这是什么?” 陆杳道:“让你熬夜过后气色不那么差的东西。” 随之外头就有人叩门。 陆杳作为随侍,自是由她去开门。 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正要开口询问,可哪想迎面而来的是那股让她熟悉又嫌弃的气息,她看都不看,当即就毫不犹豫地砰地把门关上。 然门还没合拢,突然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穿入了门缝里,硬是将房门给扒拉开。 陆杳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奸佞。 他还是一身官袍,人模狗样。 第58章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 苏槐抬脚踏进屋子里,陆杳压不过他那气场,更拦不住他。 他还是像进自己家门似的直直地走上来,要是陆杳不给他让路,这厮能直接抵到她身上。 陆杳只好退了退,道:“你以为还像在朝暮馆吗,你半夜三更的想来就来?” 苏槐毫不受影响,进门后在圈椅上落座。 陆杳强调道:“这里是皇宫。” 苏槐看她一眼,习惯性地牵了牵自己的衣角,徐徐道:“然后呢?” 陆杳道:“一会儿皇上就会召见我们。” 苏槐道:“今晚皇上没空召见你们。” 陆杳道:“那相爷来有何贵干?” 阿汝赶紧圆场道:“想必相爷是来通知我们的,相爷要是不来,咱们不得一直等着么。” 陆杳闻言点点头,道:“也是,明明派个小太监就能传到的话,相爷还亲自过来,真是费心费力。” 阿汝便顺着往下道:“相爷操劳国事,想必已经很累了,眼下已更深露重,不如……” 只是话没说完,苏槐抬眸看了阿汝一眼。 阿汝的话音儿微微抖了抖,莫名觉得她要是继续往下说后果很严重,也就及时打住了。 陆杳却接话道:“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苏槐置若罔闻,道:“有茶吗?” 阿汝道:“相爷稍等。” 她去沏壶茶来,准备给苏槐斟上,苏槐看向陆杳,温声对阿汝道:“你不是有侍女吗,怎还劳烦你亲自来?” 阿汝笑笑,道:“相爷这话言重了。给相爷斟茶是小女的福分。” 苏槐眼神始终看着陆杳,道:“你现在是皇上的贵客,我受不起。” 阿汝不由也看向陆杳,一时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陆杳此时是站得有多远离他多远,可这奸佞向来见不得她好,眼下不就是想使唤她么。 陆杳道:“你受不起的话,这茶就不喝了。回家喝好吗?” 苏槐道:“送你进宫,替你周旋,连口茶水都当不得?” 然后陆杳便见着他往圈椅椅背上一靠,微微偏着头,闭目养神,容色间浮着淡淡的倦意。 大有一副今天喝不到这杯茶他就睡在这里了的架势。 他要是在这里睡一晚,肯定会惹麻烦。一旦惹了麻烦,她和阿汝胳膊能拧得过这奸臣的大腿吗? 陆杳最终还是从阿汝手上接过茶壶,走到苏槐边上去,翻过茶盏,往杯盏里斟茶。 这时,苏槐缓缓睁开眼来,看着她。 茶只斟到一半,他忽然伸手,捉住了陆杳的手。 陆杳眉头跳了跳,下一刻他冷不防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拽。 陆杳毛了,当即顺势拎着那滚烫的茶水就往他身上泼。 就算烫不死他,烫他一层皮也好。 只是苏槐身体稍稍一斜,避开的同时,拂袖将一壶茶挥落。 茶壶滚到地毯上,闷咚的一声,还没摔碎,但茶水泼了一地。 这奸佞手上没闲着,腿上也没闲着,当即勾住陆杳的腿,屈膝便顶着她腿弯。 她一手撑住圈椅椅把抽身要撤,可他动作极快,下一瞬直接将她拉入怀里。 陆杳抬头就看见他近在咫尺,而她已被他分腿坐在了他的腰腿之际,压根不容她再撤。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一旁的阿汝简直都看傻眼了。 陆杳反应再快,也猜不到这奸佞下一步要作甚,于是乎她又栽他手里了。 苏槐一手握着她的腰,她刚扭身一动,他便掐着她的腰愈往自己腰腹间压了压。 他是个男人,她这样坐在他身上,还是这样的姿势,简直显得过于浪荡和暧昧。 陆杳只觉一股热血上头,又闻到他的气息,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 她又使劲挣了挣,苏槐压得死,欣赏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道:“迫不及待想动?” 陆杳:“……” 第59章 你又发什么疯 苏槐垂眼就看见陆杳腰间的香囊了,一股十分醒脑的香气一直横在他俩之间。 他伸手要来摘她香囊,陆杳见状,立马两手捂紧了。 回回他见了回回给她扔掉,当她缝香囊很轻松吗! 苏槐看她一眼,然后把她整个腰带都解了。 陆杳伸手来抢,就被他把香囊挑在手里,腰带给她丢到了一边。 苏槐缓缓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目瞪口呆的阿汝,徐徐道:“有兴趣观看?” 阿汝心底一寒,及时反应过来,道:“我再去沏壶茶来。” 说着转头就往门外走。 阿汝在朝暮馆里算是跟陆杳走得最近的了,知道平日里一些慕名而来的客人都近不了陆杳的身,唯一近她身的就只有眼前这位权贵相爷,而相爷到朝暮馆同样也只找过她一个。 所以方才陆杳挣扎间,不慎露出手臂和脖间的一小片肌肤,叫阿汝瞧见了些痕迹。 恐怕都是眼前这位的杰作。 两人虽然不对付,但也有过肌肤之亲,阿汝想她还是赶紧退。 陆杳见她走也没叫她,不让她留下来,以奸佞的变态程度,陆杳觉得他是真有可能让她在旁观看的。 阿汝走后,将房门关上。 顿时房里的气氛就变得莫名旖旎。 苏槐一手扣着陆杳身子,一手把玩着她的这个香囊,来回看了看,又闻了闻。 香气依然馥郁,但比之前的没那么呛鼻。 陆杳还想来抢,被他扬手躲开,他看着她道:“没有这香囊你活不了?” 陆杳道:“我喜欢香点怎么了?” 然后陆杳就看着他给她把香囊也丢一边了。 陆杳忍了又忍,安慰自己,这狗男人算是有点进步了,没有给她丢出窗外。 苏槐扣着她坐在自己怀里,好一阵子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她。 起初陆杳屏着气息,可久而久之,她又不能真把自己憋死在他面前,后来只能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感觉自己像被他拿捏死了一般,又不好多动,只得咬牙道:“你又发什么疯。” 苏槐不语,看着她鬓间微微起了汗意,那双眼睛,像是一丝丝淬染了云霞,眼角一点点变得嫣然绯艳。 她眼里,有星火,有春潭。 苏槐欣赏着,目光寸寸往下,落在她脖间高领的盘扣上。 他手指来解她盘扣。 陆杳勾唇笑,笑不达眼底,道:“我这副又粗糙又黑黄的面孔,莫不是也让相爷起兴了?相爷未免太饥不择食了。” 苏槐道:“我起不起兴是看你的脸吗,主要还是看我心情。” 苏槐解她领间盘扣,陆杳当即阻他手,他另只手不知何时滑进她衣底里,一把握住她纤腰。 他手指抚到她背脊骨,陆杳吸了口气,紧接着整个人被他扣在怀里。 就在这空当间,陆杳感觉领口一松,有两分凉爽,他已解开了她的盘扣,露出她的脖颈。 她颈边的肌肤颜色又洁白又细腻,昨晚的痕迹消了一大半,还残有一些。 苏槐一口咬上去的时候,陆杳抓着他的官袍,闷哼,道:“这是皇宫,唔,你这野狗还敢乱来。” 苏槐唇贴着她颈项,低低似呢喃:“野狗?野狗是要自你身上扯下块肉来的。” 陆杳被他咬得“嘶”了一声,手里胡乱一抓,就抓掉了他的腰带。 两人衣衫凌乱地堆簇在一起,她不能让他好受,伸手进他官袍里狠狠挠他。 阿汝在外待了两刻时辰,终于房门应声而开。 她回头看见苏槐从门里出来,如来时一般衣冠楚楚,干净整洁,灯火下那容色妖美,但给人一种难以接近之感。 他出来看都不看阿汝一眼,便一脚踏入夜色里,转瞬身影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阿汝连忙进屋里,看见陆杳青丝散了,衣裙也散乱,她正坐在镜子前,一边蹙眉摸摸脖子间,一边吸气骂人。 想她以前也是个文明人,可打从遇到苏槐以来,她的素质就喂了狗。 阿汝见之不由怔愣。 但凡是她看得见的陆杳的肌肤上,都是一片狼藉的吻痕。 一直从脖子蔓延到脖子根以下。 她看得见的便这样了,看不见的定是更多。 第60章 能收了他吗? 陆杳洗漱后,随意挽着脑后青丝,露出脖子,自己对镜擦药。 她脸上变回了本来肤色,双眉也细了回来,但就是表情臭臭的,左看右看自己的脖子,一时手指蘸了药都不知该往何处下手。 她干脆换个脖子得了。 阿汝在旁道:“白天见到相爷时他还一眼都不肯多施舍的样子,晚上到这里却是这般,实在难以想象是同一个人。” 陆杳道:“你也觉得很分裂是。” 阿汝抿唇笑,道:“不过公子是厉害,这普天之下,怕是没第二人能使他几番惦记了。” 陆杳拧着眉:“惦记?他是惦记,惦记着不能让我有机会比他发达。” 阿汝道:“公子这痕迹得遮一遮,看来明日还得穿高领子衣裳了。” 晚上阿汝不能真让陆杳作侍女睡外室,所以两人一起睡。 陆杳忽然郑重道:“阿汝,像苏槐那样子的妖怪,你能收了他吗?” 阿汝愣了愣,摆手笑道:“这个我收不了。公子莫要取笑我。” 陆杳看她道:“你是花魁,你要对自己自信一点。” 阿汝跟她坦诚道:“什么样的男人我一看就知行是不行,像相爷那样的,是真的不行。公子不知,他看我的眼神,都让我心里打颤。” 陆杳想,苏槐这人心思深得很,要是他对她一门心思想进宫起了怀疑,一定会逮着她不放。 他在宫里还时时盯着她防着她,对她来说也很碍事。 所以让阿汝帮她转移一下奸佞的注意力也未尝不可,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见了都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的玩意儿,又怎能推给阿汝呢。 阿汝又道:“不过像相爷那般的人,是会让天下的无数姑娘们心生憧憬。” 翌日,陆杳和阿汝又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然后一名机机灵灵的太监到陆杳跟前来,笑眯眯地说道:“小的是负责这里的小乐子,两位姑娘有什么要求就和小的说,小的一定尽力去办。” 阿汝点头道:“有劳了。” 小乐子走到陆杳身边,弯身悄咪咪又道:“姑娘若是想相爷得紧了,就告诉小的,小的就给相爷传话,相爷便会来见姑娘。” 陆杳默了默,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他得紧了?” 小乐子笑得一脸谄媚,他就是知道。 陆杳又道:“你是他派来的?” 小乐子笑道:“相爷让小的仔细照顾着哩。” 陆杳睨他道:“他应该是让你仔细照看着。” 小乐子道:“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下午时皇帝总算腾出了时间,赶紧让人来召阿汝过去。 殿上照例摆放着屏风,这回陆杳让皇帝稍稍打了半个时辰的盹儿。 皇帝醒后大喜过望。 那种打盹儿的慵懒他也很久都没体会过了。 如此皇帝是越发相信这六姑娘迟早能助他好眠。 皇帝便道:“六姑娘且留这里陪朕用晚膳,稍后朕再听一听姑娘妙音,看看今晚能不能睡得好些。” 阿汝不卑不亢地行礼,道:“稍后皇上需要,民女再来便是,民女出身卑微,不敢与天子同膳。” 皇帝见她这般谦卑,很识礼数,又这么貌美,内心里对她的好感也就更多了一层。 皇帝不好勉强,道:“也罢,就照你说的。” 皇帝看着阿汝和陆杳一同出殿退下。 身边太监见皇帝一直盯着阿汝婀娜的背影看,不由道:“皇上若是有意,要不要今晚召六姑娘留宿?” 皇帝哆道:“她还要替朕解忧,不可惊着了她。” 昨天今天跟阿汝一番聊下来,皇帝从她的意思里得知,这琴声也是由心而发的,心若不静则音难静,如果惊扰唐突了她,万一她弹的琴里也就没那么让人放松了呢。 所以得尊重她的意思。 还是要等他能睡个好觉了以后再说。 第61章 套他的话 到了晚上,陆杳和阿汝又往皇帝那里去了一趟。 这次去的是皇帝寝宫。 只见寝宫外面守着一队严阵以待的禁卫军。 陆杳便问太监道:“公公,夜晚皇上这里都是这样吗?” 这大动兵武的,晚上能睡好才怪了。 太监道:“其实平时不这样,主要是相爷担心皇上安危,所以安排了这一些。” 陆杳了然,道:“哦,相爷是怕我和我家姑娘对皇上不利?” 太监笑呵呵道:“都是相爷的安排,这个得问相爷。” 进了寝殿中,皇帝已经换上了一身寝衣,听见了门口的对话,待阿汝一进来,他便哆道:“这个苏卿,就是担心得太多,两个弱女子,他也不放心。” 其实皇帝也有些不满意,因为他寝宫里还杵着两名侍卫呢。 寝宫里已经备好了屏风,陆杳与阿汝坐在屏风后,照例是一边弹琴一边闲聊,没过多久,皇帝就真的睡着了去。 陆杳收了琴声,太监忙让寝宫里的所有人轻手轻脚地出去。 小乐子在门外候着,见陆杳和阿汝出来,便在前引路带她们回暖阁。 皇宫的夜晚,宫灯无数,辉煌璀璨。 远近宫宇高楼,仿佛登可摘星触月,站在那高楼上,必然能将整个京都城都尽收眼底。 陆杳一路走一路观望,便指着一座座宫殿,问小乐子这是什么宫是干嘛的,那又是什么宫是干嘛的。 小乐子以为陆杳是好奇,便一座座给她讲解,这是御书房,那是朝殿,还有宴群臣的宫殿,还有观景台等等。 陆杳点点头,道:“宫里各处地方都派上什么用处分得这么清楚,真是让人长见识了。” 她指着小乐子说的宴群臣的那座宫殿,又问道:“宴请咱们自己的大臣在那宫殿,那要是宴请别国来的使臣又是在哪座宫殿呢?” 小乐子笑嘻嘻道:“不管咱们自己的还是别国的臣子,都是在那里的。” 陆杳道:“那别国肯定不会空手来,得带很多的贡品宝贝来,要都往那宫里搁,怎么搁得下。” 阿汝心思玲珑,一听就晓得公子是在向这小乐子打探什么。故她一路上不多言,只听着就是。 小乐子尚未察觉,兴冲冲地跟陆杳聊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别国送来的宝贝都有专门的地方存放,那是藏宝楼。” 陆杳一脸恍然:“原来如此。那这藏宝楼肯定戒卫森严。” 小乐子道:“必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陆杳驻足四下观望了一番,遥遥看去,见那个方向的宫楼屋舍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感慨道:“这皇宫这么大,真要是进了贼,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藏宝楼在哪里。” 阿汝便顺着道了一句:“肯定就藏在那些宫殿当中的某一个,才让人难以发现。” 小乐子一听就笑了,道:“那是后宫呢,藏宝楼肯定不在那里。” 陆杳道:“莫不是你也不知道在哪里?” 小乐子道:“小的在这宫中好些年了,当然知道。” 正当陆杳盘算着怎么继续套他的话,前面响起盔甲的声音,还有闪烁的火光。 应该是禁卫军在宫中按时分批地夜巡。 陆杳晃眼一看,小径那头的队伍严谨整齐,走在最前头的人却没着盔甲。只一眼,她便眉头一跳,然后昨晚被咬的脖子就隐隐作痛。 火光将他的模子照得忽明忽暗,有些看不真切,但陆杳就是一眼能认出来,就是苏槐那厮。 他就是堆白骨,她估计也能认出他来。 紧接着小乐子就冲那边呼道:“相爷。” 苏槐在火光下徐徐走来。 陆杳不禁对小乐子道:“上回他在宫里议事也就罢了,这回大晚上的他还能在宫里瞎晃悠吗?皇上后宫,外臣应该是禁止随意走动的。” 小乐子笑着道:“相爷偶尔也要兼管宫中禁卫一事,所以他可以在宫中走动的。何况这里也不是后宫呢。” 陆杳道:“但他始终是个外臣。” 小乐子道:“相爷可是皇上最信任倚重的大人。” 第62章 我心里爱你爱得要死 苏槐让身后的禁卫军队伍分头往各处巡视,而后温声问小乐子道:“你们在聊什么?” 小乐子立刻邀功似的全部招来:“方才姑娘正向小的打听这宫里的各处宫殿布局呢,还说起藏宝楼的守卫,又向小的打听藏宝楼的所在。” 陆杳:“……” 这狗腿子有点机灵过头了。 阿汝忙道:“小乐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第一次进宫来,难免感到好奇,才一路走一路多聊了两句。你是觉得我们是居心叵测之人吗?” 小乐子讪笑着回道:“姑娘才是误会小的了,眼下相爷问起,小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宫里的可都是些人精。 一边是相爷,一边只是两个青楼来的姑娘,孰轻孰重,这太监会不知道么。 苏槐对小乐子道:“回。” 陆杳一听,立刻跟着阿汝准备走。 苏槐却对她道:“没叫你回。” 这话一出,小乐子和阿汝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小乐子连忙撺掇着阿汝:“姑娘,姑娘咱们先回。” 阿汝有些不放心地看看陆杳,就见陆杳被苏槐一把拉着,拽进了小树林。 阿汝权衡之下,还是先跟着小乐子回了。 苏槐突然拉拽陆杳,陆杳也猝不及防,几步跌进小树林,光线瞬时昏暗下来。 她在夜里眼力也好,能看见小树林里一根根笔直的树木轮廓,还能看见眼前狗男人的轮廓。 陆杳道:“天黑了,你不回家吃饭吗?” 苏槐不接她话,直接钳住她身子便剥了她领子。 陆杳干不过他,被他压在树干上。 头顶的树叶婆娑晃动。 她衣襟剥落,露出白皙肩头,依稀还有一抹肚兜儿的颜色,肚兜儿细带挂在她肩上,仿佛轻轻一扯就断。 陆杳很是恼火,这畜生可能是脱她衣服有瘾。 苏槐发现,她肌肤上的痕迹总是消得很快,从昨晚到今夜,已经消去了一大半,眼下在他看来只剩下淡淡的影儿。 苏槐道:“用的什么药?” 陆杳道:“与相爷何干。朝暮馆里好药多了去了,毕竟姑娘家得常接客。” 苏槐手指抚上她的锁骨,感觉到她又起了鸡皮疙瘩,满意道:“想快些好了,才有机会去吹耳边风。” 他一靠近,陆杳就觉脖子疼。再让这狗咬两次,说不定就得给她咬穿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狗逻辑会让他觉得她要去吹耳边风。 她吹得着皇帝的耳边风么,很多事连皇帝都循着他的安排,她吹他的耳边风不更好使吗! 于是乎陆杳先下手为强,在他又一口咬下来之前,她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进他怀里。 陆杳道:“有相爷这样的人在我跟前,我哪还有兴趣去吹别的耳边风。 “相爷放心,我对皇帝那样的中年男人绝对没兴趣,想靠爬龙床飞黄腾达也没戏,人阿汝不知比我漂亮多少呢。 “以后就算我一不小心飞黄腾达了,也绝对不跟相爷对着干,更不会整你,行了?” 苏槐低头看着她,见她亦仰头看着自己,满眼的真诚。 怕他不信,陆杳还道:“我发誓。” 发个破誓没什么,反正她不需要飞黄腾达,只需要身体恢复,就能收拾他。 苏槐道:“天下女人莫不想上龙床,你没兴趣?” 陆杳违心地道:“主要是有了相爷在前。天下女人恐怕有一大半都想先上你的床。” 苏槐道:“但你表现得不是很愿。” 陆杳眨眨眼,道:“不是你说你喜欢欲擒故纵的么,我越是不愿,你才越是起兴么。”她桃花眼轻轻一弯,有些娇羞的样子,“事实上,我心里爱你爱得要死。” 不知道他有没有恶心,反正她自己是给恶心到了。 yue…… 第63章 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片刻后,苏槐终于将她的衣衫缓缓拉回来,拢好她的领子。 事实证明,这招以进为退,还是有用的。 他手指摩挲着她领前盘扣,轻声低语道:“你跟我说,你怎么爱我爱得要死了?” 他气息温热,徐徐入耳,像要往人心头钻似的,让陆杳听得莫名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陆杳腰间的香囊起了些作用,但由于离他太近,又没有完全起作用。 陆杳暗暗换口气,可吸进鼻子里的满是他怀里的气息。 她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出来,后背贴着树干,心想大概就是爱他就要他死的意思,但嘴上不能那么说,她嘴上道:“就是很爱你的意思。” 苏槐问她道:“不想爬龙床,不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当皇帝的女人,那你千方百计进宫来干什么?” 陆杳知道,照他这生性多疑又狭隘偏激的性子,他迟早会怀疑她。 没等陆杳想好说辞,苏槐又道:“你想知道藏宝楼,不妨向我打听。” 陆杳愣了愣,仰头望着他,道:“我真的只是好奇,随口问了一句罢了,值得你这么多疑吗?” 真要是向他打听,他就会说吗? 说不定第一时间就会把她捉拿了。 然下一刻,苏槐道:“御书房东南方遗珍园内,有数座藏宝楼。” 陆杳:“……” 苏槐道:“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陆杳看着他这张脸,有片刻的愣神。 这人向来如此。近妖近魅,似淡寡凉薄,似情深义重。 她心里下意识的反应是,狗男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嘴上应道:“能满足。” 最后苏槐竟没再纠缠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然后先一步出了小树林。 陆杳靠着树干,仰头长长吁了口气。 皇宫本就不是个安全之地,还得跟他在这种地方拉扯不清,一定要这么刺激吗? 现在一对比起来,她觉得之前在相府以及朝暮馆的日子都不要太轻松。 陆杳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扣好领口的盘扣,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重新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发丝,再挽上发髻以簪子固定,方才走了出去。 她还以为苏槐已经离去了,没想到一抬头看见他居然站在小径上等着。 见她出来,他才转身往前走了。 陆杳也得走那个方向,只好跟在他身后。 两人拉开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时辰,宫人们都在各自主子宫里,甚少有出来走动的。 因而一路上都没什么人。 不过后来,苏槐和陆杳遇到几名太监勘勘往前边经过。 太监率先看见了苏槐,连忙停下行礼。 那为首的太监粉面油头,大约年过四十的模样,笑起来眼角一堆的鱼尾纹。 一看便是在宫里混惯了的,约摸是哪个宫里的大太监。 太监朝苏槐拱手作揖,道:“见过相爷,这么晚的天儿了,相爷还在忙呐?” 苏槐道:“海公公看起来比我忙。” 太监连忙道:“哎唷相爷可折煞奴才了。这不,娘娘夜里辗转,一时兴起又想看书了,让奴才到藏书阁取书去。” 去藏书阁取书也用不着绕这么远的路跑一趟,无非就是听说宫里来了位六姑娘,甚得皇上欢心,所以借着取书的名义来瞅瞅那六姑娘晚上有没有留宿皇上这里罢了。 太监说着便注意到走在苏槐后面来的陆杳,又问:“相爷,这位是?” 苏槐道:“六姑娘身边的侍女。” 太监便笑道:“听说六姑娘容貌生得艳美,奴才还想能一饱眼福呢,怎的她的侍女独自在这里呢?” 苏槐道:“皇宫太大,估计是迷路走散了。” 太监便上下打量了陆杳两眼,眼角的鱼尾纹越发明显,道:“那不然奴才就送这位姑娘回暖阁去,横竖也顺路。” 苏槐看着那太监,道:“顺路吗?” 一个在后宫,一个在西园暖阁,哪里顺路。 太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是苏槐眼神一看来,太监心里便沉了沉,赔笑道:“奴才也是想为相爷分忧。” 陆杳出声道:“不用麻烦公公,也不麻烦相爷了,到这里我已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了。” 说着便上前,礼了礼,赶紧往前走。 第64章 累了顺路来喝口茶 苏槐没说什么,那太监自然也拦陆杳不得,只盯着陆杳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随后夜巡的禁卫汇聚在这里,苏槐过问了两句,便离开了。 宫里妃嫔和宫女数不胜数,这海公公眼睛也就毒得很,那六姑娘的侍女虽然模子看起来不怎么白净,但那身段儿却是极佳。 他回味了一下,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尽管她衣着显得宽松,但他眼神略略一丈量,那腰儿、臀儿,走起路来虽不摇曳风丨骚,却别有一番滋味。 苏槐一走,海公公也就收了那赔笑谄媚之态,语气变得十分老练,拖着调子吩咐随行的太监:“回。” 陆杳花了几天时间打探到,苏槐没骗她,靠御书房东南方果然有个遗珍园,里面一共有五座宫楼。 若只是寻常的金银珠宝,直接就收归国库了,根本没有资格陈列到藏宝楼中,里面收藏的全都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各种珍品宝贝,还有其他各国每年送来的珍贵贡品。 有绝版的古籍字画,也有极品的瓷器玉雕,还有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药品补材等,亦有各国进献的珍兽麟角。 她得找个时间去那遗珍园里探一探。 陆杳和阿汝是从宫外来的,阿汝也就罢了,现在宫里人都知道她是可以助皇帝入眠的六姑娘,而陆杳身为阿汝的侍女,衣着与这些宫女们不同,也很容易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所以她让小乐子去给她弄身宫女的衣裳来。 她扮成宫女,再在宫中走动,应该也就没那么容易被认出了。 只是先前陆杳把脸色弄得暗淡,她一解衣裳,脖子和脸就成了两截不同的肤色,而宫裳是要露脖底的,她得将脖子也抹成暗淡的肤色。 只要奸佞不来啃她,两天她脖子上的痕迹就全消了。 再扎起一个单髻,她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宫女一枚。 晚上陆杳才试了一下这番装束,小乐子就在外叫门。 陆杳甫一开门,就看见苏槐站在门框外。 她一脸麻木地当即关门,这回都用不着苏槐伸手来扒,小乐子便跟鱼鳅似的钻到门扉间卡住了。 小乐子笑嘻嘻地对陆杳道:“相爷视察宫中守卫,累了顺路来喝口茶。” 然后不等陆杳回应,小乐子便将房门拱开,侧身对苏槐狗腿又恭敬:“相爷快请进。” 这熟稔程度,仿佛请进的不是她的房间,而是小乐子的房间。 苏槐抬脚踏进屋子里来,阿汝看了看陆杳的脸色,思及她之前说过的话,看来相爷着实带给她不小的苦恼。 阿汝便鼓起万分勇气,莲步轻移着上前,身姿婀娜,风情万种,将自己最拿手最妩媚动人的一面呈现出来,款款道:“相爷,今日陆姑娘身体不适,不如……” 陆杳见状,她都要被阿汝的美所陶醉了,心里同时还有点感动。 可阿汝还没走近苏槐,苏槐那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命不久矣的人。 阿汝心底端地一寒,脚步也就钉在了原地,苏槐温声问她道:“不如什么?” 阿汝脸上的娇色散去,应道:“不如,不如我还是去沏壶茶来。” 说着她就回头歉疚地看了陆杳一眼,然后和小乐子一道出去了。 小乐子不忘替两人把门关上。 然后陆杳就眼睁睁看着苏槐回头把门闩拨上了。 这畜生有随手闩门的习惯。 陆杳站得离他远远的,他兀自在茶几边落座,抬眼看她。 两人敌不动我不动地僵持了一会儿。 苏槐先开口道:“你不是爱我爱得要死吗,难道都是骗我的?” 陆杳想,你骗的还少吗? 她一脸真诚道:“我没骗你。” 苏槐道:“你这么爱我,见了我应该扑过来。” 陆杳道:“爱是克制,不是放肆。” 他温声徐徐道:“我最恨别人骗我,骗我的人我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第65章 这茬儿还过不去了 陆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抬脚朝苏槐走了去,顺手拎起桌边的茶壶,道:“不是来喝茶么,这里正好还有些。” 苏槐一把拉住她手腕往自己这边一带时,陆杳又是一茶壶荡了过去。 这回她不是想泼他,而是想砸破他狗头。 只是他微一偏头,那茶壶就直接荡在了他方才靠的椅背上,给荡碎成几块瓷片。 陆杳遗憾道:“还好相爷躲得快。” 苏槐拉她坐在自己腿上,道:“很可惜是吗。” 陆杳一脸郑重道:“没有,相爷下次还是不要这么突然拽我,真的很容易发生意外。” 他眼神落在她光着的脖颈上,陆杳当即觉得脖子隐隐作痛,又怕他乱来,便捂着颈子解释道:“之前那身衣服在宫里不方便,别人一眼就把我认出来,我想还是这宫女的衣裳方便些。 “我颈子都跟脸一样黑了,哪像阿汝那般肤白貌美,你放心,我发过誓的,我一心都在你身上,安分得很。” 她见苏槐还盯着她脖底看,又道:“我颈子上都是粉。相爷还是别咬,吃太多粉对脑子不好。” 然后苏槐一手就摘了她的香囊,陆杳见状连忙手忙脚乱地来捂,结果刚捂住了香囊,又发现自己的腰带被他给撕掉了…… 真是捡了芝麻丢西瓜。 这身宫女裙裳一下在苏槐眼皮子底下散开来,连陆杳自己都猝不及防。 顿时衣襟滑落肩头,露出里头的兜衣。 苏槐道:“这样是更方便。” 陆杳:“……” 他又问:“我咬哪里好?” 没等陆杳回答,他一手便握上了她的肚兜儿,“咬这里?” 陆杳抽了口凉气,恼羞成怒得连逢场作戏都做不好了,当即就一耳光朝他那张脸上扫去。 可被他腾出一只手来给握住手腕,陆杳一句话来不及说,他竟真的一口咬了上去。 隔着肚兜儿的料子,这厮还用牙齿厮磨,陆杳身子绷得发颤,骂道:“苏狗,老子没惹你,你发什么疯,嘶……” 苏槐抬起头,盯着她泛红的桃花眼,低声问她道:“这几日你把皇上治得很妥帖,不由使我想起上回我吐血的事,你跟我说说,我是听了你的琴,还是碰了你的人?” 陆杳被他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这茬儿还过不去了。 他要是知道她阴了他,照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陆杳打死不能承认,一口咬定道:“你肯定是碰了我的人,必须是你自身的问题。 “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做这么刺激的事情,好好修身养性才对!” 苏槐道:“你别诓骗我。骗我的人都下去了。” 陆杳:“……” 苏槐从房里出来时衣冠整齐,小乐子在外殷勤地道:“相爷慢走。” 阿汝回房来,陆杳已拢好了衣衫。 阿汝见她脖子上干干净净,便松了口气,道:“这回还好,相爷没有乱来。只要姑娘与他好话好说,想必他还是讲道理。” 陆杳只是看着还好罢了,她没好气道:“你指望他讲道理,还不如指望公狗能下崽呢。” 然后她又开始骂人,直到和阿汝一起躺下了,阿汝听见她还在把苏槐翻来覆去地骂。 阿汝见她揉着胸口,便劝道:“姑娘,算了,气着了自己不划算。” 陆杳道:“我气自己做什么,还没那么想不开。” 阿汝道:“我见公子一直揉着,担心公子心气不顺。” 陆杳默了默,想起那狗男人为非作歹她脸色就不好,道:“我只是胸痛。” 她为自己定下目标,等她恢复了以后,必须第一个弄的就是他。 第66章 找上门来 藏宝楼的事情得加紧。 只是白天陆杳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到遗珍园去,只有晚上才能行事。 这日,陆杳又见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太监。 听苏槐好像称呼他是海公公。 海公公是从后宫来的,他身后总是跟着两名小太监。 他到暖阁来,手里挽着拂尘,打量了一下阿汝和陆杳,眼神却是在陆杳身上停留一二,而后皮笑肉不笑道:“早就听闻六姑娘琴艺了得,还能解皇上烦忧,咱家娘娘可是新奇得紧,特让咱来请六姑娘过去会会。” 阿汝福礼,落落大方道:“民女只是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海公公道:“六姑娘不必自谦,皇上都夸赞不已,岂会是雕虫小技。咱娘娘等着呢,六姑娘请。” 阿汝推脱不了,只好回房去更衣。后宫娘娘是主子,由不得她拒绝。 陆杳和小乐子便进房伺候着。 陆杳问小乐子:“他们是后宫哪个娘娘的人?” 虽然陆杳和阿汝住的这暖阁离后宫颇远,她们不想惹后宫的妃嫔,可架不住这宫里人多嘴杂,总有麻烦找上门。 小乐子忙道:“是常贵妃宫里的。常贵妃可是最受皇上恩宠的娘娘,你们到了那里千万要小心陪着,不可惹贵妃娘娘生气。” 阿汝更衣出来后,小乐子本也要跟着去,海公公却睨了睨他道:“小乐子,你就不用去了,娘娘可没说要宣你。” 小乐子为人圆滑,点头哈腰赔上笑脸,道:“奴才还想着在娘娘跟前凑个熟脸儿呢,既然娘娘不想见奴才,那奴才只好待着候命了。这六姑娘下午还得去为皇上解乏,”说着他就面向阿汝,又道,“六姑娘切不可在娘娘那边贪玩忘了时辰。” 阿汝点了点头。 海公公脸色就稍稍有点沉了,怎会听不出这狗东西是在警告他,有皇上撑腰了不起么! 最后小乐子毕恭毕敬地送海公公一行人走了。 一路上陆杳多留意着宫里的地形布局,阿汝也不多言,两人安安分分地跟着太监走。 前面就是后宫,宫檐一重接一重,道路两边绿荫成林,繁花似锦,别有一番深宫庭院独自美的幽寂之感。 不过这里琼楼玉宇、锦衣玉食,还有大把呼来唤去的奴才,还是有无数的女人想要住进到这里来。 常贵妃的宫中十分奢华讲究,庭院宽阔美丽,宫人们众多。 海公公是常贵妃跟前的大太监,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见了他都得驻足垂首行礼。 此刻常贵妃在后院寝宫,海公公带着陆杳和阿汝穿过前殿中庭,直往后院那边去。 只不过在进后院最后一道门槛时,海公公回头给了太监一个眼色,太监便对陆杳道:“你随我这边来。” 阿汝回头看向陆杳,问海公公道:“她不跟我一起吗?” 海公公道:“贵妃娘娘只见六姑娘,闲杂下人奴才还没这福分面见娘娘。” 那太监对陆杳又道:“通常下人奴才都在偏房等候,你跟我走。” 阿汝镇定自若,道:“公公,我这侍女胆子小,她从来没离开过我身边。一会儿她不进去见娘娘尊颜,只在外面候着可好?” 海公公脸色顿时沉下,语气也尖利了些,道:“娘娘这里的规矩向来如此,别说六姑娘了,便是其他宫里的主子过来,奴才也得到偏房候着。怎么,六姑娘才来就托大,是想让娘娘为你破例吗?” 陆杳道:“姑娘去,我先去偏房等候便是。” 遂最后阿汝跟着海公公去了,陆杳则由太监引着往偏房去。 之前在房里陆杳就叮嘱过了,阿汝平时应酬周旋没有问题,只要顺着常贵妃,不惹她生气就好。 毕竟皇帝还需要阿汝,常贵妃就是再不喜也不能坏皇上的事。 常贵妃若是想听琴,就照她平时的琴艺弹就是了。常贵妃总不会是想借她的琴助眠。 而且海公公也没有提醒阿汝要带琴,所以多半不会让她弹琴。 总之是见机行事。 只是陆杳没想到现在得与阿汝分开。 阿汝往前走了几步,不由回头看了陆杳一眼,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陆杳想,阿汝聪明,以往在朝暮馆迎来送往她便游刃有余,她知道怎么随机应变。 第67章 只怪你自个儿太风骚 海公公让阿汝在常贵妃门外候着,他先进去禀话,细声细气道:“娘娘,六姑娘给带来了。” 片刻,一道轻曼的声音道:“叫她进来。” 阿汝进殿见礼,常贵妃懒懒掀眼,见地上跪着的女子,姿态纤弱,不胜风流,道:“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阿汝缓缓抬头,常贵妃不辨喜怒道:“果真是个漂亮人儿。” 阿汝道:“民女当不得娘娘谬赞。” 她垂着眼帘,不敢抬眼直视,视线里只有一袭裙裳和一双绣鞋,光是这一瞥,便极是奢华尊贵。 常贵妃道:“听说你弹的琴能给皇上助眠是吗?” 阿汝应道:“皇上日理万机,精神乏累了,民女弹琴只能助皇上放松心情。只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琴声,大概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琴声。” 常贵妃自是知道皇帝还用得上她,今日丨本也不打算怎么她,就是想召来见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人物。 眼下见她还算识时务,常贵妃语气则更加慵懒,道:“你琴不好,可你这人儿比花儿娇,皇上见了应是高兴得很。” 阿汝受宠若惊道:“娘娘才是千娇万贵之躯,民女只是风尘女子,皇上何等英明,有娘娘金玉在前,又岂会多看民女一眼。” 常贵妃睨她一眼,道:“像你这般善解人意的,要是出身清白干净,皇上偶尔宠幸一次也不为过,只可惜……” 只可惜是个青楼女子。 阿汝心里门儿清,真要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恐怕她此刻就不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回话了。 阿汝道:“民女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厢,陆杳跟着小太监走,说是去偏房,可越走越远,也不见偏房在哪儿。 陆杳便问那太监:“偏房有这么远吗?” 太监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后来总算到地儿了,太监上前推开迎面屋子的门,对陆杳道:“你先进去等。等六姑娘那边完事了,你再跟着回去便是了。” 陆杳抬脚走了进去,那太监旋即就关上了房门。 陆杳抬头一看,见房里有个衣架子,衣架子上挂着的是一身蓝绸太监服,顿时就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偏房,而多半是某个太监的寝房。 这屋子里还点了香,香气浓郁而又腻人。但也掩盖不住那股子油腻腻的脂粉味儿。 陆杳一闻便知点的是迷香。 而且照这浓度,应该是点了有一会儿了,足以迷昏一头牛。 那太监在门外守了一会儿,想着时间怎么也该够了,就凭房里的迷香,别说一个女人,就是十个男人也够对付了。 而且打从陆杳进去以后,他就没听见一丝动静,想必是倒了。 遂太监掀开门缝,用帕子拧成绳套在头上堵住鼻子,猫着身探了进去。 结果进去一瞧,就看见陆杳正睡趴在桌边。 见她果然昏过去了,太监也就放心了,自顾自道:“海公公瞧上了你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只怪你自个儿太招摇,一会儿你就等着海公公。” 他说着边要把陆杳往那床上搬,只是刚一碰到她身,冷不防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 太监惊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拽得往桌面上一栽。 陆杳抬起头来,面色平淡,手里摁着太监的后脑勺,就像磕鸡蛋似的,把着他头往桌面上清脆地磕了去。 咚的一下就磕得他不省人事。 对她来说,这世上唯一让她敏感的大概就只有苏槐身上那股子辛烈的气味了,其他的不入流的玩意儿,除了有些呛人,还真是没其他劳什子作用。 第68章 痛快发泄 海公公把阿汝引到常贵妃跟前以后,暂没他什么事,他就退出了寝殿,安排两个太监伺候着,他自个则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后院去。 那个小侍女还等着他呢,一想起那细腰嫩臀儿的,海公公就有些迫不及待。 青楼来的女人,在这宫里倒是新鲜。 那个什么六姑娘,人是长得漂亮,可身段却不如她身边的这侍女。 何况他一时半会也打不了六姑娘主意,但弄个小小的青楼使女还是不在话下。 虽然那侍女皮色有些黑,脸看起来不怎么样,可她那副身段儿,海公公想起来都不禁垂涎。 他向来不看女人脸,他只弄女人身子。 这海公公在宫女太监们那里是出了名的变态。 他是个阉人,但丝毫不妨碍他喜欢狎玩水嫩宫女们的身体,宫女们谁提起他都得抖上一抖。 落到他手里的宫女,他没有放过了的,玩得伤残的那是常有的事。 正因为他体会不到做男人的感觉,他才要变着法儿地找快感。 他回到住处,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己床上趴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 当然是他吩咐手底下的太监把这使女迷晕以后脱光了塞他床上的。 他进来赶紧把门闩上,走到床边掀开被角一看,露出个白生生的臀。 他顿时就急不可耐地除去裤子压了过去。 被子里蒙着的人痛得浑身哆嗦,奈何被绑了双手,堵了嘴,这正合海公公的意。 他手底下的人办事,自然不能出差错。 不然要是让这小女子动弹得了,又叫出声来,岂不是坏事。 海公公觉得心里头痛快极了。 那被子底下呜呜出声,只可惜都被堵在喉咙里,拼命地扭身挣扎,又低低嚎叫。 后来海公公想把着那腰翻个面儿,这才留意到这腰比他之前眼神丈量的粗了不少,他一把掀开被子,把人翻过来一看,脸色不由一变。 只见躺在这床上的哪是那六姑娘的使女,而是方才给那使女带路的太监! 太监满头冷汗,脸色惨白,看见海公公总算发现是自己,不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海公公摘了塞他嘴的布团,他就痛苦地哭出了声。 海公公阴着脸问:“人呢?” 太监泪流满面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进来看见她趴睡在桌上,正想把她送到公公床上,眼前突然就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海公公怒得将布团摔他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他满腔怒火没处发泄,索性又收拾起这太监来。 太监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到最后奄奄一息,声儿都再叫不出。 阿汝从常贵妃那里出来以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想问陆杳在哪里,太监只拖着调子道:“六姑娘先出,一会儿你那使女自然会回去。” 阿汝道:“她在偏房等着是吗,那你带我去找她。” 太监道:“哪有主子主动去找奴才的,向来都是奴才主动找主子。六姑娘放心,已经让人去知会她了。” 听太监这么说,阿汝也不能够在这贵妃宫里乱走,只得跟着太监一路出去。 等走到外门处时,阿汝抬头就看见陆杳正等在那里,她不由得彻底放松,嫣然一笑。 陆杳也对她笑了笑。 不过送阿汝出来的太监却是有些愣了,她不是被送去海公公那里了么,怎么…… 第69章 那不是个好东西 陆杳对阿汝道:“他们说一会儿六姑娘准会从这里出来,便先让我到这里等。” 阿汝道:“那我们走。” 太监惊疑不定地问陆杳:“是谁告诉你在这里等的?” 陆杳眨眨眼,道:“就是先前带我去偏房等候的那位公公,小公公,有什么问题吗?” 太监道:“没,没有。” 两人出了常贵妃的宫门,太监就急匆匆往回跑了。 事后海公公总得要知道究竟是谁办砸了事情,这太监跑回去禀告海公公,说是听那使女亲口所说,就是海公公房里的这名太监放那使女走的。 这太监气若游丝,连替自己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海公公看他一眼,吩咐道:“给咱家处理了。” “公公……公公饶命……” 陆杳和阿汝离开后宫,走在御花园里,阿汝问道:“他们没为难你?” 陆杳挑了挑眉,“倒没怎么为难,就是那偏房是偏了些。”她又问,“你呢,常贵妃有为难你吗?” 阿汝摇了摇头,道:“我向她低头示弱,她便没把我怎么。后来皇上那边传了话,中午让常贵妃去陪皇上用午膳,贵妃娘娘需得梳妆准备,这才放了我出来。” 回到暖阁,小乐子正候着,唏嘘道:“奴才就想着两位姑娘也该回来了。” 想也知道,定是小乐子去报了信,否则皇帝那边也不可能掐着时间让人传话给常贵妃。 小乐子问道:“怎么样,贵妃娘娘没为难两位?” 他又面向陆杳道,“他们常喜宫的太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没有欺负姑娘?你跟奴才说,奴才告诉相爷去,让相爷收拾他们几个。” 陆杳道:“你确定你们相爷会帮我收拾他们?” 他不鼓掌叫好就已经是良心发现了好。 小乐子道:“他们果真欺负了姑娘?奴才这就告诉相爷去。”说着还真转身往外走。 陆杳叫住他道:“你们相爷帮着皇上日理万机,你是想累死他吗?” 那可就太好了。 阿汝笑道:“你别去了,姑娘没受欺负。” 小乐子想了想,道:“也是,真要是受了欺负,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随即又眉开眼笑,“姑娘可真是心疼相爷,生怕他累坏了。” 陆杳心想,这些杂事真要是能让他操心受累的话,她保准一天找个百八十件的来让他处理,争取早点累死他。 然后小乐子就提醒着点,道:“往后要是再见到那海公公,两位姑娘有多远就躲多远。” 阿汝问:“那海公公怎么了?” 小乐子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对姑娘家更加不会手软。听奴才的就是了。咱宫里可没少人遭他的殃,奈何他是常贵妃的人,有常贵妃保他,谁也动不了他。” 下午的时候,阿汝受召面见皇帝。 这次没在御书房也没在寝殿,皇帝在花园里散步,临时起意,叫人请她在亭中一叙。 陆杳和阿汝一同前去时,见那园中海棠花开得正盛,整个就是一片海棠花海。 离亭子十丈开外,各路都有皇帝的太监守着。 只要皇帝在此赏花游园,其他所有人都得绕道而行。 太监看见阿汝,便请她往花海深处走,陆杳本要跟上,太监笑眯眯道:“皇上想单独与六姑娘说会话哩。” 阿汝便对陆杳道:“你先在这里等我。” 皇帝在亭子里等着,得总管太监提醒,他转头就看见女子款款自花海中走来,那身姿容貌,仿佛连周遭的海棠花丨都霎然失色。 阿汝走上台阶,到得皇上跟前,落落大方地福礼。 只是还没福下身去,就被皇帝伸手托住,道:“六姑娘平身,不必多礼。” 总管太监奉上茶点,也退了下去。 阿汝道:“皇上召民女来此,此地虽好,可皇上却是不宜在这小憩,若是来风,恐怕容易着凉了。还请皇上恕民女没有带琴来。” 皇帝笑道:“朕也不是要在这里小憩,主要是邀请六姑娘来赏赏花。” 阿汝道:“民女受宠若惊。” 皇帝拈起一块点心给她,她连忙手捧瓷碟来接,道:“谢皇上恩赏。” 第70章 不约而同地装瞎 皇帝看在眼里,但凡要是有点心思的,怕是就直接张口来接他喂的点心了。 皇帝看着阿汝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觉得美人吃东西也赏心悦目,忽道:“朕听说上午你到常贵妃那里去了。” 阿汝连忙放下点心,应道:“娘娘召民女过去坐了一会儿,承蒙娘娘不嫌弃,让民女陪娘娘说了会话。” 皇帝道:“你倒是柔善。朕的贵妃是什么性儿朕清楚。” 阿汝笑了笑,又起身礼道:“民女这点事还烦扰皇上用心,是民女之过。” 皇帝朗笑道:“不说那些了,六姑娘陪朕坐会儿。” 阿汝明白今天丨皇帝是有心替她解围,只不过皇帝深思熟虑,他没有直接到常贵妃宫里给她解围,否则才真是让常贵妃记恨在心了。 他召贵妃去陪他用膳,贵妃自然就没时间再来为难她了。 陆杳跟着太监一起,在离亭子十丈开外的地方一直等着。 她回头瞅了瞅亭子那边,几乎淹没在花海里,只剩下隐约的几个檐角。 陆杳想,应该不用太担心,皇宫里最不可能为难阿汝的就是皇帝了。 而且通常有身份的男人都得顾忌一下脸面,对阿汝来说比女人好应付得多。 当然,苏槐那样的狗男人除外。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的太监忽然小声“哎哟”一句,陆杳抬头一看,就见太监几步迎上前去。 她再循着往小径那头一瞧,瞧见对面走来的人时,表情麻木。 真是不能念,念什么就来什么。 就算骂他的也不行,也能把狗男人给招来。 只见那海棠树下徐徐走来的可不就是苏槐。 他身边跟着的那位陆杳见过,是广宁侯。 太监上前见礼后,苏槐问起皇帝所在,太监答道:“皇上正和六姑娘赏花呢。相爷和侯爷可是有急事,要不要奴才去传个话?” 苏槐道:“去传。” 太监去传话时,陆杳便直剌剌地站在边上。 苏槐就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 两人不约而同地装瞎,都很能对对方视若无睹,相见不识。 只是广宁侯就有些不淡定了,他多看两眼陆杳以后就把她认了出来,惊诧地对苏槐道:“她不是……” 见苏槐没反应,他压着声音又道:“她不是你在朝暮馆宿夜的那位……未婚妻么?” 苏槐像是这才发现边上站着个大活人似的,看了陆杳一眼,道:“很像吗?” 广宁侯无语了一会儿,道:“你都跟人家过夜了,像不像你自己不知道吗?” 苏槐道:“我忘了。” 陆杳见广宁侯大惊小怪的反应,心里奇了,他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奸佞怎么会有他这样的朋友。 广宁侯又看向陆杳,陆杳一脸真诚道:“我也不是很认识他。” 广宁侯不禁也恍惚了:难道是他看错了? 他沉吟片刻,道:“那位姑娘好像是要白些。” 随后太监来请苏槐和广宁侯过去。 陆杳连忙往后退了退,给两人让路。 她把路让得要多宽有多宽,一点儿边都不想跟苏槐沾上。 可苏槐自陆杳身边经过时,偏偏像是知道她怎么想似的,就是不让她如意。他那一袭袍角勘勘从陆杳的手背上轻轻拂过。 他衣料柔滑,带着些微凉,衣如其人似的,让陆杳恶寒了一下。 阿汝因着他们来,得以脱身,路上见到苏槐和广宁侯,福一福礼,就脚步轻快地出来找陆杳了。 陆杳等到了她,两人自然离开这里回暖阁。 回到暖阁后,关起门来,阿汝歉意道:“这些日让姑娘事事候着我,真是过意不去。” 陆杳道:“不用过意不去,本就是你一直在替我周全。” 阿汝笑了笑,道:“能与姑娘一起,也是我一番阅历和造化。” 陆杳问她道:“你和皇上在亭子里怎样?” 阿汝道:“没怎样,就是聊聊天。”顿了顿又道,“以前觉得皇上就是高高在上,无法接近,而今近在眼前,还有些觉得不真实。” 第71章 出去转转 皇帝虽然是个中年男人,可他比一般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好,处事成熟稳重,看起来又气宇轩昂,还是九五之尊,惹女子心动那是非常正常的。 陆杳看了看阿汝,道:“在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之前,你得稳住啊。” 阿汝闻言巧笑嫣兮,道:“姑娘放心,我知道自己什么出身,也知道什么是高不可攀,我真要是一头热了,那惹着的贵人一根手指便能碾死我。” 陆杳之所以愿意与她一处,便是因为这姑娘十分通透。 阿汝又道:“能进这宫城面见圣颜,已经不虚此行了。哪能还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呢。” 陆杳道:“既如此,往后你自己多谨慎些。” 随后阿汝问道:“今日相爷来,与姑娘一同在外边的时候,姑娘可有与他说上话?” 陆杳道:“那奸佞报复心强,我不宜明目张胆地骂他,但心里问候了他。” 阿汝好笑道:“只剩下骂他了吗?” 陆杳看她一眼,道:“我若不是骂他,有什么必要跟他说上话。” 后来阿汝与陆杳感叹道:“若只是做一夜夫妻的话,其实真正高不可攀的不是皇上,而是……” 陆杳道:“打住啊。” 阿汝抿唇一笑,道:“好,不说了。” 皇帝有三宫六院,不会拒绝漂亮女人,可那位,阿汝算是体会过了,除非是他想要的,否则再漂亮的女人送他跟前都不顶用,顶多是给他辣手摧花。 是夜,皇帝去了后宫歇寝,陆杳和阿汝在暖阁里便比较清闲。 只是阿汝洗漱后,见陆杳一身整齐的宫女裙裳,她并没有更衣歇寝的打算,反而还将袖摆束起来,更加方便利落的样子。 阿汝低声问:“姑娘……要出去么?” 陆杳道:“嗯,出去转转。”她看了看她,又道,“你自己先睡,我随后便回。” 阿汝没多问,只道:“那姑娘当心些。” 陆杳道:“我会避开小乐子,若是后面他问起,你就说我跟你一起在房里。” 阿汝有些担心地问:“那要是相爷突然过来呢?” 陆杳道:“以往他要是突然来,这个时间点早来了。” 阿汝便点了点头,道:“只要相爷不来,其他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随后陆杳收拾妥当,便出了房门。 她虽不能动功夫,但身形反应都十分灵活,避开暖阁里的宫人们也算游刃有余。 等出了暖阁,她一身宫女打扮在皇宫走动也很正常。只是这个时候宫人们出来走动的少,只要她不碰到夜巡的禁卫军就好。 陆杳一路上往遗珍园摸去,途中遇到禁卫军夜巡了好几批,她躲躲藏藏,终于趁着禁卫军换防的空当,顺利潜进了遗珍园。 她之前只是探了个遗珍园的大概情况,还一次未曾亲自到这里来过。 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的守卫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森严。 禁卫军彻夜交替巡逻,几乎全无死角。 她在外边以宫女的身份走动还好,可进了这里,要是被发现,即便她是真的宫女,那也是死罪一条。 她掏出怀里的巾子,先把脸蒙上。 夜色中,可见几座藏宝楼高高耸立,看位置,正好是个五行方位。且这遗珍园内的园林格局与皇宫其他地方不同。 其他地方都是花草树木繁盛,而这里却没有那么葱茏的树木,则可以给人藏身的地方少之又少。 陆杳好不容易躲开禁卫眼线穿进了回廊下,遇到守卫巡逻时她只得躲在墙夹角的阴影中,亦或是贴身收敛气息躲在檐下。 要不是她闪得快,好几次都险些被发现。 这几座藏宝楼,她暂时还不知道她要的东西具体在哪座楼里,只有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再说。 她静候时机,可到最后,眼看着那离她最近的一座藏宝楼的大门近在咫尺了,突然一声厉喝传来:“何人在此!” 陆杳心下一沉,不好,被发现了。 她先前没发现,高处竟还藏得有守卫! 第72章 心态容易垮 一旦有人出声,其他各处守卫纷纷被惊动,第一时间往这里聚集。 陆杳一看那高处飞腾而来的护卫身法便知,恐怕不是普通的禁卫军,应该是大内高手。 这种时候要是被他们拖住,肯定没有好下场。 陆杳当即抽身回撤,往遗珍园外跑。 这一晚,安静的皇宫就像静湖投石一般,惊起了水花。 御花园里的禁卫军全部出动,搜寻夜闯遗珍园的贼。 遗珍园里守卫如此戒严,还有高手看护,确实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难怪奸佞那么大方地告诉她遗珍园的所在,以及里面有多少座藏宝楼,是因为他知道就算告诉她也没大碍,她要是敢去无非就是会送命! 后面杂乱的脚步声甩不掉,陆杳跑到湖边,毫不耽搁,直接就下水。 她没有往湖里跳,而是动作快但动静极小地摸下水去。 如此湖面没有激烈的水声和浪花,只无声地漾开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等禁卫军追到此处时,涟漪已经消散得若有若无了,放眼望去,整个夜色里,湖面一派平静。 陆杳整个人沉在水里,离岸边有数丈之远,她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能潜伏这么远,不然再不管不顾往前游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岸上火光明亮,忽有夜风拂来,吹皱了湖面,使她更加好掩藏。 举着火把的禁卫军分让两边,有人徐徐走上前来。 那紫袍黑靴,看似闲庭信步,却一步步沉着有力。 陆杳耳力好,她潜伏得也不深,隔着几丈距离依稀听见他的话语声:“往这边跑了?” 这声音何其耳熟。 陆杳一听,心头就是一跳。 这么晚了,那奸佞居然还在宫里,这皇宫是他家怎的,他一天到晚在这摸摸索索的作甚! 结果她心气难平,一时不慎就突然噜了个小水泡…… 那小水泡浮上水面时,动静极小,就只是一小圈涟漪,在夜风里根本难以察觉。 但陆杳不确定他会不会发现。 她是不如从前了,她现在一听见是狗男人,心态就容易垮。 苏槐看着湖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听禁卫军恭敬答道:“方才是看见有个人影往这边跑了。” 片刻,苏槐道:“让遗珍园的人回去守好,以免让贼声东击西。其余人,分两头去搜。” “是!” 于是陆杳就隐约看见火光分开两头,人影也分成了两队,往这湖边的两个方向去了。 可奸佞还没走。 他临湖而立,像是无限怅惘一般,还望着湖面。 陆杳在水里憋得够呛,心想,你真要是这么惆怅,你怎么不投湖死一死? 随后她憋不住了,又冒了一个泡泡。 苏槐似乎没发现,终于还是转身走掉了。 陆杳确定他走远了,方才缓缓探出头来长唤一口气,看见不远处那火光闪烁,这会儿上岸很危险,万一生性多疑的奸佞杀个回马枪,她再想找地儿避身就难了。 略一思量,她便转头往漆黑僻静的湖对面游去。 便是在夜里她的方位感也十分准确,那对面有座假山,假山背面就靠着湖水。 她可以去那里暂避。 便是有禁卫军搜到了那里,她也可以潜入水中躲过去。 等明日天亮,她混入众多宫女们当中,也就比较好糊弄了。 陆杳游到那假山附近,见周遭没有火光和人迹,方才悄无声息地朝假山摸去。 这假山有个洞,她摸到岸边的石头,准备上去到洞里避避。 然,将将撑着身子准备出水,哪想这时,从洞里走出来一人,月下一袭隐隐的紫袍配黑靴,就立在了陆杳的眼皮子底下。 陆杳娇躯一顿,顺着黑靴和紫袍缓缓往上瞧去。 这身量过分修长,她看见他腰间的白玉带,看见他衣襟交叠整齐到有几分清寡禁欲的味道,然后才是那张淬着淡淡月色的脸。 美得近妖近魅,不染烟火似的,他眼梢微微上挑,给人一种多情又专注的感觉。 苏槐将她泡在水里仰头望着自己的形象看在眼里。 看起来是有些狼狈,可湖水洗去了她脸和脖子上的暗淡颜色,脸上挂着水珠,肌肤洁白莹润,倒像出水的芙蓉一般。 月色映在湖面上,折进她的眸中,水光闪烁,碧华潮升。她这双眼生得极美。 第73章 逮到一条鱼 此时此刻陆杳一看见苏槐心里就明白了,肯定方才在对面湖边时他就已经发现自己了。 他是看准了她会往这里躲,所以先一步在这守株待兔来了。 苏槐不开口还是人模狗样的,但一开口就显出鬼畜原形:“逮到一条鱼,是煎了好还是炸了好?” 陆杳可不能被他给逮到,往后退了退,转头便欲往别处去。 他温声又道:“今日你从这走了,就别想再上岸了。” 陆杳身子一顿,片刻,不得不转回身来,苏槐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是自投罗网还是在水里泡得发烂,你自己选。” 打从遇到他以后,自己就没顺过。 陆杳一时想不通,究竟倒了几辈子血霉,才结了他这么个破未婚夫。她回回不顺,回回都有这破玩意儿! 苏槐见她气得脸都绿了,心情分外愉悦。 陆杳也不能光自己一个人气,突然扬手就掀起湖水朝他泼去。 她本想趁他闪避之际立马脱逃的,但苏槐清楚她心思似的,压根没躲闪,反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只听水声荡漾,直接把她从水里拎了出来。 陆杳浑身湿淋淋,虽没能泼到他脸,但她溅湿了他的衣裳。 所以苏槐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又没路可走,就被他堵进了假山漆黑的洞口里。 他浑身湿气地朝她逼上来。 洞里的空间很有限,两人一进,呼吸声回响在洞壁,便十分明显。 男女的气息声纠缠,又很有一种旖旎况味。 陆杳后背贴着了石壁,道:“相爷对不住啊,我刚刚脚下打滑,才本能地挥了一下手,不想让水溅相爷身上了。” 苏槐道:“幸亏我拉了你一下,不然你岂不淹死了。” 陆杳言不由衷道:“是。” 转眼他逼到她身前,陆杳不想他离得太近,当即伸手抵住他胸膛。 苏槐道:“所以你怎么感谢我?” 陆杳道:“我浑身湿着,相爷还是别靠太近,不然一会儿你也湿了。” 苏槐眼神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伸手摘了下来,当着她的面儿捏着香囊挤出水,然后才闻了闻,遗憾道:“泡了水后就不香了。” 这时陆杳和苏槐两人都听见有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往这边来。 显然是各处搜寻的禁卫军。 陆杳看着这奸佞,两人离得太近,她鼻尖依稀贴着他的衣襟,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香囊不顶用了,她以为跟他揪扯了这么多次,就是再和他那气味不对付,也应该稍稍适应些了。 可事实上还是很上头。 只是她顾不上,她心里想着,禁卫军来了,她又被奸佞给抓个当场,要是他把自己供出去,那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全玩完了。 禁卫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杳忽听苏槐与她耳语呢喃道:“去藏宝楼找什么?” 陆杳道:“什么藏宝楼,你看着我去了?” 苏槐道:“不说也无妨,等到了刑部尝遍了那里的刑具,你还不说那才是本事。” 陆杳冷嗤道:“相爷就这么喜欢屈打成招吗?” 苏槐温情脉脉道:“我就这么喜欢。” 陆杳压了压心绪,打又打不过他,眼下还被他拿住了把柄,要想谋退路只能先服软,便打商量道:“那要怎样你才肯作罢?” 苏槐道:“换个问题,要不要去刑部坐坐就看你诚意了。” 陆杳道:“你快问。” 他低低在她耳边道:“为什么每次都要用这破香囊熏我?” 陆杳:“……” 她微微一侧头,便冷不防碰到他鼻尖。 她身上又开始起了一层汗。 洞外月色皎洁,苏槐依稀看见她眼角一丝丝浮上红意,他又道:“是我身上的气味让你不舒服?” 他早就留意到了,他知道她每次跟他相处都需要借助这香,所以每次都扔她香囊。 第74章 这次得缠着他 陆杳缓了缓呼吸,听见脚步声就在假山几丈开外了,她轻声答道:“是。” 苏槐道:“怎么个不舒服法?” 陆杳顿了顿,还是道:“我对独活过敏。” 苏槐:“过敏?” 陆杳道:“就是敏感。” 苏槐道:“什么症状?” 陆杳抬眼狠狠瞪他,苏槐将她纤腰一揽,手便抚上了她的背脊,他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汗意,不由微微弯身,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道:“会红眼,呼吸急促,浑身脱力冒汗,就像之前跟我在床上一样,是么?” 陆杳不想搭理这混账,也不想再去回忆一遍之前的事。 苏槐尾音微微挑着,“那岂不是跟吃了药一样的反应?” 陆杳咬牙:“老子没吃过药,不晓得那是什么反应。” 她就是过敏而已! 话音儿一落,她就听见脚步声赫然停在了假山外面。 她顿时呼吸一敛,不再做声。 紧接着外面便有人恭敬地出声道:“禀告相爷,沿湖一路全都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痕迹。” 陆杳抬头盯着苏槐,真是想一口咬死这人渣。 禁卫军知道他在这里,说明他肯定事先吩咐了他们都汇聚到这里来向他汇报。 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在逗外面那群禁卫军还是在逗她。 苏槐温声道:“李指挥使。” 外头的领队禁卫军头子应道:“属下在。” 他徐徐道:“你们要拿的人……” 话还没说完,陆杳心头一跳,突然踮起脚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苏槐低眸看着她。 她眼角红得醉人,尚还极力保持清醒,与他细细耳语道:“说好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便不将我供出去。” 苏槐拿开她的手道:“我说我会考虑,现在我考虑好了,还是得把你交出去。” 陆杳恨恨道:“耍赖的人天打雷劈。” 苏槐道:“你能浇我我就不能交你?” 她险些忘了,这畜生睚眦必报的,比谁都记仇。 陆杳也不能跟他硬拧,遂张口道:“对不起。” 苏槐:“什么,我没听清。” 陆杳唇若有若无地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外头禁卫军多,时不时还有脚步声和盔甲声响起,李指挥史自是听不见两人在洞里敛了气息低低耳语,见苏槐迟迟没下文,便道:“相爷?” 苏槐看着陆杳炸毛的样子,愉悦道:“你且再近前两步。” 这话自然是对李指挥使说的,因为陆杳已经离他近得不能再近了。 李指挥史就依言往前走了两步,一步不敢多也一步不敢少。 苏槐正要对他发话,陆杳急眼了,不能让这厮开口,于是当即蹭上去就又堵住他的嘴。 这回不是用手堵的,而是直接用嘴堵的。 他身形微微顿了顿。 陆杳豁出去了,双手搂着他脖子,一个劲地亲她。 苏槐垂着眼帘,看着她的模样,不为所动。 陆杳铁了心的这次得缠着他,就算被禁卫军发现,那也是他大半夜的在这里跟宫女偷丨情! 对,她只是在这跟他偷丨情! 这样也能摆脱嫌疑!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亲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反应,心下冷笑,每次他都跟狗似的,这次倒是自持了,之前跟她逢场作戏时不是挺能耐么。 然,刚这样一想,她身子骨冷不防被苏槐重重往墙上一推,后背抵在墙上有些钝痛,来不及抽口气,眼前男人便面压了上来,将她轻细的抽气声全堵回了喉咙里。 他反客为主,陆杳一时惊了惊。 唇上,口中,都是他一派席卷的狂乱。 陆杳有些招架不住,又不能发出丁点声音。 因为外面有人正听着。 她勾紧了他的头,索性把心一横,做戏做到底,踮着脚尽力地回应他。 唇齿厮磨,陆杳感觉自己越来越脱力。 腰身被他掐在手里,紧紧压在他怀中。 李指挥史见又没声儿了,只好斗胆又道:“还请相爷指示。” 第75章 我喜欢在这里 片刻,苏槐从陆杳口中撤出来,陆杳紧紧抱住他的腰,大有一副赖定他的架势,他声无起伏道:“你们要拿的人是男是女,看清楚了吗?” 李指挥史犯了难,道:“这倒没听遗珍园那边说起,大概他们也还没看清楚。” “如此”,苏槐盯着她绯红滟潋的眼睛,缓缓道,“就再各处搜寻一番,再来报我。” “是。” 李指挥史转身一走,苏槐便又吻了上去。 陆杳脑子里有些浆糊,隐约听见那李指挥史的声音在外道:“你们往那边搜,剩下的跟我来!” 于是嘈杂的盔甲声和脚步声不绝于耳。 陆杳便在这动静里再兜不住,错乱的呼吸在狭小有限的山洞中起伏不休。 他的唇落在她颈上,她哑声低道:“别咬。明日还得穿宫裳。” 她以为狗男人一意孤行不会听的,然而这一次,却是没等到颈边传来痛楚。 反倒是肩头一凉,她来不及低头看,身上湿淋淋的宫裳就被他一把撕扯了去。 陆杳见禁卫军走了,这会儿想脱身,可这厮比禁卫军还要难缠。 苏槐又看见了她的兜衣,这回手又不老实了。 陆杳吸了口凉气,他手指有力,指腹有薄薄的茧子,碰到她皮肤时有种莫名让她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挣了挣,反被他提着腰揽着,一手撕她裙底时,陆杳抬脚乱踢他,道:“我不要在这洞里。” 苏槐也微微红了眼角,道:“我喜欢在这里。” 陆杳扭不过他,鞋子都蹬掉了,细嫩的脚蹭在他衣摆上,他衣袍湿了些许,脚心蹭在上面又凉又滑。 那触感却让眼下这状态的陆杳感觉到无比的舒服。 后来陆杳光脚踹他时,被他捉住脚踝,一手搂着她腰一手将她往怀里一拽,她的腿便紧贴着了他腰际。 陆杳气短,扯乱了他衣裳,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低低喘息着试图跟他讲道理道:“你上回不是吐血了吗,你再这样……你肯定会兴奋死,吐血而亡,横尸当场……” 苏槐抬眼看着她被吻得艳红的嘴唇,声色也有些低哑,道:“你巴不得那样?” 陆杳眨眨眼,眼里蒙着一层旖旎的水汽,道:“怎会,我舍不得你那样才提醒你。” 她明明感觉才没过多久,外面禁卫军的动静又去而复返了。 陆杳心下紧了紧,又道:“要是让他们撞见你在这跟我好,你淫乱宫中,皇上肯定对你不满。” 苏槐停顿了一下,陆杳以为这畜生是听进去了,可怎想他的手又突然变了位置。 陆杳神色变了变,连忙两手并用地拦住他的手,可他低头一咬,听得她轻哼一声。 她浑身的力气都被他给抽个干净,身子骨的重量几乎是他一只手臂托着的。 他欣赏着陆杳的眼神,是一副想把他扒皮抽筋的眼神。 苏槐满意道:“你现在这样,我倒比较兴奋。” “相爷。”李指挥使在外唤道。 苏槐问道:“嗯。附近都搜过了吗?” 陆杳绷紧身子,心里骂翻他祖宗,奈何又不能骂出声,她歪头靠在他怀里,一口狠狠往他胸膛咬去。 他胸膛温热,远比看起来结实,泄愤似的她咬到口里都有了血腥味。她咬他什么地方,他就会咬她,但他咬的方式不同,力道不大,唇齿厮磨盘桓,却是让她浑身发颤。 李指挥使道:“都搜过了,还是没有。” 她背上汗湿,头皮阵阵发麻。 陆杳咬牙切齿地嘶声跟苏槐低语道:“狗日的你洗手了吗……” 苏槐道:“那便散了,今晚警醒些,各守各位。” 李指挥使道:“是。” 第76章 别人知道你是这样的么? 等人都散了以后,苏槐垂眼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异于平时,有些泛深。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激得她双眸通红。 她真是恨不得活撕了他。 苏槐道:“让你先适应一下。” 陆杳张口骂道:“适应你个狗头!” 苏槐道:“还想我用头?” 不等陆杳回答,苏槐一本正经道:“那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陆杳:“……” 她看见他挑眉,狷狂邪气:“身材不错。” 陆杳气得胸口起伏,这人鬼畜无耻起来,谁能比得上。 陆杳不能给他气死,深吸气道:“别人知道你是这样的畜生么?” 可洞里都是彼此的气息,她吸气也没冷静到哪里去,身子支撑不住,顺着洞壁往地上滑。 苏槐理好衣裳,捡起自己外袍,便兜头盖她身上。 陆杳声音冷冷,却有股子软媚的味道,道:“你真要是好心,不妨放我去湖里。” 苏槐道:“你觉得我有那好心吗?” 随后,他弯下身来,用自己袍子裹着她,就将她抱起,转身往洞外走去。 山洞里一身她湿淋淋的宫裳和一双鞋也不要了。 陆杳靠在他怀里就无法避免他的气味,他的衣袍上他的怀抱里都是,她持续发作,意识有些模糊不清,浑身汗涔涔,齿关一松,不禁溢出轻细的呻丨吟。 他听来竟比方才在洞里纠缠时来得好听。 苏槐道:“你要是难丨耐,我再找个地方,好好来过。” 陆杳残留着一丝神志,咬牙道:“我难丨耐个锤子。” 这厢,阿汝迟迟等不到陆杳回来,在房里辗转不踏实,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出去看看,怎想这时,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阿汝胆战心惊地下床一看,竟是苏槐半夜里来了。 她强自镇定道:“相爷怎么……” 她看见苏槐怀里抱着东西,第一时间没认出是陆杳来,因为她身上裹着的是他的官袍。 随后阿汝话说一半,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人。她壮着胆子上前,才看清是陆杳的脸。 只是她这样子一看就很不正常。 苏槐问阿汝道:“在朝暮馆时,她是怎么处理的?” 阿汝回想起来,道:“冷水,每次相爷走后,她都要泡冷水澡。” 说着阿汝便连忙披衣去外面叫小乐子提冷水来。 苏槐把人放进浴桶里,屋子里没点灯,他转身就去门口从小乐子手里接过水桶,一桶桶冷水往浴桶里灌。 第二天陆杳睁开眼时,人还有些恍惚。 阿汝守在她床前,吁口气道:“姑娘总算是醒了。” 随之陆杳才发现她已经回到了暖阁,但她压根不记得她是怎么回来的。 陆杳一开口,声音沙哑:“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汝道:“都子时过后了。”顿了顿又道,“相爷送姑娘回来的。” 一提起奸佞,陆杳又缓缓地闭上眼。 然后一些昨晚的画面很不合时宜地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阿汝见她脸色异常难看,不由担忧道:“姑娘还觉得不适么,可要叫大夫来看看?” 陆杳问她:“要是想让一个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有什么办法?” 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现在她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等以后她恢复了身体,定叫那狗男人后悔莫及。 阿汝大抵也知道她指的是谁,便想了想道:“别的我不懂,我只知感情也很能折磨一个人。若是让他爱上你,却又无法得到你,大概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陆杳沉默了一会儿,道:“要是他不可能爱上你却又能轻易得到你呢?” 阿汝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只有尽量不要让自己痛苦。” 这次陆杳沉默得更久。 第77章 相爷可真猛 遗珍园昨晚遭贼的事宫里已经传开了来。 只是让陆杳惊诧的是,听小乐子说,贼已经拿到了。 据说是个江洋大盗。 小乐子唏嘘道:“敢到宫里来偷东西,也不看看遗珍园什么地方,守卫那么森严,留守的全是大内高手。 “就算他能耐不差,能从遗珍园跑出去,可他运气不好啊,昨儿正好是相爷在宫中安排禁卫,有谁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还能逃出去的还没出生呢。” 看样子这一关她是躲过了,可同时她也有把柄拿在了奸佞手里。 他能这么好心地无偿帮她吗? 不对,狗屁无偿,昨晚她赔出去的还少吗! 一想起昨晚,陆杳黑着脸,心气又不顺了。 今早小乐子给她送了一身新的宫裳和鞋子来。 陆杳也记不清自己昨晚回来时是个什么样子,后来听阿汝说,她身上就裹了一件奸佞的衣袍便被抱回来了。 她是需要一身新的宫女衣裳。 只是小乐子送衣裳时脸上的表情未免太欠揍,感叹道:“相爷可真猛,衣裳都给姑娘撕碎了。” 他又好心提醒:“往后姑娘再与相爷在别地儿相会的时候,还是劝着相爷别太放纵,至少衣服别撕光啊,不然宫里人多眼杂的,相爷抱姑娘回来要是被哪个瞧见了,可就说不清了。” 陆杳道:“让你当太监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当个拉皮条的。” 说罢一把扫过他手里的衣裳,砰地一下关上房门。 小乐子险些被夹了鼻子,摸摸鼻子咕哝道:“还这么大火气么,昨晚和相爷一起怎么也该泄了火了啊。” 不过小乐子倒提醒了陆杳了,她的衣裳应该还在那山洞里。 她得尽快去收拾了。 遂后来陆杳跟阿汝去湖边散步,沿着湖边小径去到那里,趁着周遭没人,陆杳便溜进洞里去瞧了瞧。 白天洞里的光线比较敞亮,与昨晚感知到的一样颇为狭小,旁边的那面墙有些往里凹陷,正正容纳她和苏槐两个人。 顿时陆杳一回想起就又有些气不顺,地上和角落又一目了然,昨晚被狗男人剥下来的衣裳和蹬掉的鞋子,连个影儿都没有。 最重要的还有她的香囊。 她记得是被他摘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的,结果她把犄角旮旯全都找遍了都没有。 陆杳从山洞里出去时,阿汝一见她两手空空,便知是没有找到了,道:“相爷处事周全,想必是被他先给处理了。昨夜姑娘横竖是与他在一起的,出了什么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陆杳冷笑一声,道:“他脱不了干系?奸佞要是想脱干系,法子多了去了。” 回暖阁的路上,她想着,昨晚打草惊蛇,那遗珍园凭她现在一人之力,没法再独自去打探了,她得另想办法才是。 而皇帝那边,陆杳给他循序渐进,他现在基本上每晚能有两个时辰的深睡眠时间。 两个时辰过后,尽管是浅眠状态,但皇帝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睡眠比以往改善太多了。 而且熟睡的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舒坦至极,第二天的精神头也比以往好转了许多。 故而皇帝龙颜大悦,又好一番赏赐了阿汝。 下午时他也不想打盹儿了,但还是照例召见阿汝,有时候邀她品茶聊天,有时候邀她赏花游园,甚是惬意。 阿汝本不想去,可皇帝宣召,容不得她拒绝。 这厢,海公公便在常贵妃跟前说道:“娘娘,那六姑娘,听说日日得皇上召见哩。” 常贵妃不置可否,海公公又道:“今儿不是赏花儿明儿就是看景儿,也没听有弹琴给皇上解乏助眠,怕是忘了自己的本分。” 第78章 不仅聪明,还很清醒 这日小乐子到阿汝跟前来,提醒道:“方才我看见常喜宫的人,鬼鬼祟祟地在不远处瞧着。应该是想瞧瞧,六姑娘有没有到皇上跟前伺候。” 阿汝也有些愁,那常贵妃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阿汝下意识看向陆杳,问道:“姑娘,我该怎么办啊?” 不等陆杳开口,她又兀自笑叹道:“我倒自乱阵脚了,姑娘以往就不应酬这些,还是我更擅长一些,而今我竟反倒问姑娘了。” 她再长袖善舞,也禁不住左右为难。 陆杳想了想,道:“下次如果不是皇上要听琴,其余情况你不想去便不去。常贵妃若是召见你,明话与她说了便是,等解了皇上的烦忧,咱们就出宫,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阿汝莞尔笑道:“姑娘干脆直接,却不是人人都这般想的。何况做我们这行的,便是心里再不想,也不可明话说不想。” 正说着这话,皇帝那边就来人了,对阿汝道:“皇上今日午后觉着有些乏,可一时半会又睡不着,怕是得听听六姑娘的妙音呢,还请六姑娘跟咱走一趟。” 阿汝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杳,这几日陆杳跟着她可谓是做足了侍女的样子,不是跟前候着就是走远了候着,有时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虽然陆杳自己觉得没什么,毕竟进宫时身份是这么安排的,阿汝帮她周全,她也该尽义务,但阿汝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阿汝便回了太监道:“今日我有些身体不适,恐怕不适合伴君左右,还请皇上恕罪。劳烦公公替我回话给皇上,多谢了。” 说着还向太监福了福礼。 太监不好为难,只有先回去禀话。 太监走后,陆杳动了动眉头,看她道:“不是说不可明话说不想吗?” 阿汝没说是考虑着她,只道:“常贵妃那边盯得紧,我要是再不避避,就真要得罪她了。” 陆杳道:“就不怕得罪皇上?” 阿汝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还犯不着跟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何况这些日相处得也不算紧张。再者,皇上失眠之症还到一半,还得靠我们,所以理应是没大碍的。” 过了一会儿,陆杳瞧着她有些坐立不安,好笑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个反应?” 阿汝道,“头一次拒绝皇上,我心里还有些忐忑。”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应该是第一个拒绝皇上的花魁了。” 陆杳道:“那绝对是。” 阿汝闻言浅浅一笑,容色艳丽生辉。 陆杳想,她要是常贵妃,看见这样的美人,她也会有紧张感啊。 只是阿汝不仅聪明,还很清醒。 摆在眼前的诱惑固然迷人,但她却能够看得清,这后宫里的妃嫔哪个不是权贵出身,她要是敢去与她们争宠,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求别的,此番进宫来见识一番,得了皇上不菲的赏赐,最后能全身而退走出那扇宫门,就足矣。 阿汝忐忑了一阵,并未见皇帝那边再差人来,这才稍稍放了放心。 只是没想到,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乐子匆匆忙忙地跑来禀话,神色不定道:“姑娘,皇上来了。” 阿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乐子又道:“六姑娘,赶紧的,出去迎驾。皇上都走进外门了。” 陆杳和阿汝这才连忙起身,整理衣着,然后出去接驾。 才走到中庭,两人迎面就见皇帝在太监的陪同下,从对面走来。 同行的,居然还有苏槐。 这厮是在宫里生根了不成,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陆杳跟着阿汝行礼,皇帝上前虚虚托了托她,道:“朕听说六姑娘身体不适,怎么样,好些了没有,叫太医了吗?” 阿汝应道:“谢皇上关心,并无大碍,只是下午时有点闷,休息了一阵后好多了。” 皇帝有心想坐一会儿,阿汝就引他到园中亭阁里坐。 皇帝看了看阿汝,吩咐陆杳道:“夜里风大,去给你家姑娘取件披风来。” 第79章 来找你聊聊 陆杳心想,不就是想支走她,嫌她杵在这里碍事么。 但她还得听命转身往后院寝房去,也不怕皇帝做个什么,毕竟这暖阁里人多眼杂,皇帝再怎么也是要老脸的。 又不像某些畜生,一点脸面不要。 陆杳才走在廊下,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她回头一看,果真看见有人从侧廊的阴影里正徐徐走来。 都不用看清他的脸,光看他的轮廓和举止就知道是谁。 陆杳压着声音道:“今晚皇上在这里,你竟还敢来。” 苏槐在适当的地方停了下来,身形极好地与夜色融合,但在陆杳的角度却偏偏能看见宫灯依稀掩映着他的下半张脸。 挑不出任何瑕疵。 苏槐道:“来找你聊聊。” 陆杳有些炸毛:“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苏槐道:“能聊的有许多,比如那晚体验如何。” 陆杳:“……” 他问:“是在这聊还是进房间聊?” 陆杳气道:“信不信我大声叫人来,看看你堂堂相爷尾随别人怕不是个大变态!” 苏槐道:“那你叫,让他们都来看看我怎么变态。” 陆杳给噎得够呛。 这房间她到底是回还是不回? 正当她迟疑时,她就眼睁睁看着狗男人向进他自己房间似的推门进去了。 片刻,陆杳就听见他在里面问:“这包袱是你的?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陆杳心头一跳,这厮又乱翻她东西,她连忙快步进房间去。 结果进门一看,橱柜那边哪有人,她循着气息再转头一看,就见苏槐正站在房门侧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见她这匆匆忙忙的样子时,他似乎还混账地笑了一下。 她顿觉上当,他是在勾她进来呢。 苏槐顺手把门关上。 陆杳冷声嗤笑道:“大晚上的还老是在宫里溜达,相爷有这么闲吗?晚上都不睡觉的吗?这偶尔检查巡防还好,怕就怕天天晚上留在宫里,让人误会你也想在宫里住下,那多影响你跟皇上的君臣之情。” 苏槐道:“前几日遗珍园闹了贼,托她的福,宫中巡防得重新调整布置。” 陆杳道:“那相爷很忙才是,不应该有时间到这里来。” 苏槐温然道:“关于那晚的贼,我手里还有些进展。”说着他朝她摊开手,只见修长的指间挂着一枚香囊。 他道:“这是那贼落下的,兴许移交出去能顺着查到点蛛丝马迹。” 陆杳:“……” 自己的衣裳和香囊果然是被他给收走了。 陆杳缓了缓心绪,道:“你怎么能证明这是贼落下的?” 苏槐道:“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证明。” 他又问:“你刚刚是在冷笑我?” 陆杳不能跟他硬着拧,只好道:“绝对没有,我是在对相好的笑。” 苏槐见她离得远,便道:“相好的过来。” 陆杳对上他的眼神,心下一沉,由不得她拒绝,一边缓步走去,一边道:“我是回来拿披风的,皇上还等着,不能耽搁太久。你最好……” 离他还有两步,陆杳话还没说完,苏槐伸手便勾住了她的腰带,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力道有些过,陆杳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 他知道她敛着呼吸,也没说什么。 下一刻,在她以为他又会扯掉她腰带时,她瞠了瞠眼,却看见苏槐低头将她的香囊系回在了她的腰间。 苏槐道:“等我玩腻了再把你交出去受死。” 陆杳霎时回过神来,黑着脸,果然畜生就是畜生,一开口就说不出人话。 他看着她又道:“我的官袍舍不得还我了?” 这时外头有脚步声急匆匆地跑来,陆杳闷不做声。 第80章 防火防盗防奸佞 紧接着就有人叩响了房门,道:“姑娘在房里么,六姑娘的披风呢,小的来拿。” 陆杳一听是小乐子的声音,便应道:“稍等,我马上就来。” 她转头去拿了件阿汝的披风,开门正准备出去,见小乐子堵在门口,一把抢过披风,笑嘻嘻道:“姑娘就不必去了,小的送去就成。” 陆杳还想伸手抢回来的,奈何小乐子抱着就跑,又道:“到皇上面前露脸儿的事,还是交给小的。姑娘好生休息!” 陆杳:“……” 被小乐子这么一搅,苏槐也兴致寥寥的样子,道:“官袍我晚些时候来拿。” 他是有件袍子落在这里了,就是上回裹着陆杳回来的那件。 陆杳本来想给他烧了算了,但被阿汝阻止。 当时阿汝道:“烧朝廷命官的官袍,应该罪名不小。” 陆杳想了想,就打算塞在某个角落里垫桌角,阿汝又道:“这……要是被相爷看见了,是不是又会得罪他了?” 陆杳沉默,阿汝便建议道:“要不……还是洗好了找个机会还给相爷。” 陆杳一脸嫌弃地拒绝:“我不洗他的狗皮。” 阿汝:“不要姑娘洗,我来洗便是。” 这官袍又不能堂而皇之地晾在外面,阿汝给洗好以后,在房间里烘干了叠好,方才交给陆杳。 陆杳随手就扔不知哪儿了。 苏槐走后,陆杳便在房间里翻翻找找,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那件衣袍,随手拍拍上面的尘。 她再心安理得不过,以前奸佞不也把她的包袱乱扔,这下算是报仇了。 皇帝来坐了一阵终于回去了,阿汝回到房里,两人洗漱过后,阿汝就见陆杳往房间的门窗多加了几道闩。 然后陆杳又不忘出门把苏槐的官袍硬塞给小乐子,让小乐子转交。 阿汝瞧着陆杳回房来关门,再认认真真地检查门闩,不由笑道:“姑娘就这么怕相爷夜里来么?” 陆杳一脸郑重道:“防火防盗防奸佞。” 没过两日,常贵妃在后宫里举办一次茶会,邀请后宫妃嫔们都去常喜宫坐坐。 不想一早,海公公又到了暖阁里来,对阿汝道:“今日后宫的主子们都去常喜宫吃茶耍子,咱娘娘让咱来请一请六姑娘,六姑娘琴艺了得,也好过去给诸位娘娘们弹琴助兴一番。 “主子们可都听说了六姑娘,对这朝暮馆的花魁是期待得很哩。六姑娘收拾一下随咱去。” 这话里话外皆是充满了轻视。 无非是她一个青楼女子,能去给主子们弹琴助兴,已是她莫大的福分。 阿汝仿若没听出话里的轻蔑意味,落落大方地含笑福礼,道:“既是娘娘吩咐,民女自当尽力。” 阿汝要回房去更衣,海公公睨她道:“更衣就免了,还是不要让贵妃娘娘久等。再耽搁些时间,主子们都该到常喜宫了,难不成还要让她们来等六姑娘吗?” 阿汝道:“那民女回房抱琴就去。” 海公公道:“琴也免了,娘娘那里有的是好琴,还比不上六姑娘的琴么?” 遂最终阿汝带着陆杳,没多耽搁,就跟着海公公一道去。 海公公回头多看了两眼陆杳,面容有些阴沉。 上回给她跑了,真是可惜。 不过只要她们还在宫里,迟早跑不了。 进了常喜宫,宫人们正忙碌着摆瓜果点心,到了常贵妃的寝院外面,陆杳和阿汝在此等候,海公公先进去向常贵妃回话。 片刻,海公公出来,睨向阿汝颐指气使道:“贵妃娘娘召见六姑娘,随咱来。” 今日太监们不得闲,就没人来领陆杳去什么偏房等候了。 陆杳只能独自在外边等着。 第81章 带她下去吧 阿汝进了贵妃寝宫,此时常贵妃正坐在妆台前,由嬷嬷和宫女替她梳妆。 阿汝跪下行礼,常贵妃一直没发话,她便一直跪着。 等常贵妃仪容整理妥了,在海公公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往坐榻这边走来落座,美眸一垂落在阿汝身上,道:“过来了。” 阿汝应道:“娘娘召唤,民女万不敢懈怠。” 常贵妃抬起纤纤玉手,宫女又帮她染丹蔻,她慵懒道:“本宫听说,这些日你日日在皇上身边作陪,是吗?” 阿汝心下一沉,她知道避免不了,谨慎地回答道:“皇上召见民女,与今日娘娘召见民女是一样的,只是让民女替皇上消闷解乏。” 常贵妃道:“是吗,皇上夜里去你暖阁,也是去消闷解乏?” 阿汝连忙伏身磕头,道:“娘娘明鉴,民女不知皇上会去暖阁,也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宫女一时不慎,将丹蔻给沾上常贵妃的指尖了,连忙瑟瑟跪地。 常贵妃看了自己手指一眼,眼神就沉了下来,道:“这点事都做不好,拖下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宫女被拖下去时不住地求饶。 常贵妃看向阿汝,又曼声道:“你跟皇上说你身体不舒服,不就是让皇上去瞧你的意思么?” 阿汝摇头,道:“民女绝无此意。如若皇上需要用得着民女弹琴助眠的,民女责无旁贷,可如若只是因为其他的事,民女便不想去搅了皇上的时间,民女也确是身体有些不适,故才以此辞了皇上。” 常贵妃道:“区区青楼女子,也敢让皇上亲驾探望。”她伸手挑起阿汝的下巴,打量着她这张脸,“你可知,勾引皇上、蛊惑圣心,是条什么罪么?” 阿汝脸色发白,道:“民女此次进宫纯只为解皇上失眠之烦忧,待完成使命之后,民女便出宫回来时的地方。贵妃娘娘,民女有自知之明,民女风尘之身,万不敢污了皇宫圣地。” 常贵妃道:“你这张脸生得却是狐媚样。” 这时,太监来报,道:“贵妃娘娘,妃嫔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最终,常贵妃放开了阿汝的下巴,道:“瞧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就是本宫见了也心软。”她看向海公公,“带她下去。” 海公公忙躬身揖道:“奴才万谢娘娘。” 陆杳一直在常贵妃的寝院外面等着,她这一等就等了颇久,后来又有来往的宫女嬷嬷,见她闲着,也不知她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就使唤道:“杵着干什么,没见大家都忙着吗,去,把这个送到中殿去。” 说着就塞给陆杳两盏修理好的花盏。 陆杳一手拿一个,那嬷嬷瞪眼呵斥道:“还不快去!” 人在屋檐下,陆杳无法,只得跟着宫女先往中殿去一趟。 等陆杳送完一趟回到原地,再等了好一阵,还是不见阿汝出来。 直到后来她看见常贵妃在一干宫人们的簇拥下从寝院里出来,要去往中殿会见一干妃嫔们。 陆杳见着阿汝并没跟着一起。 等常贵妃走过了,陆杳拉着一名宫人,询问道:“六姑娘呢?” 宫人有些嫌恶地避开她的手,冷冷道:“六姑娘早就出来了。” 陆杳有些诧异,已经出来了吗? 她去中殿总共没耽搁多少时间,也就进殿那一小会儿没能看着外面,其余时候她都留意着从常贵妃寝院进出的人,并没有见到阿汝。 陆杳在常贵妃走后,往寝院瞧了一眼,没见阿汝的人影儿,后又去中殿甚至去宫门口,都没找到阿汝她人。 她问了好几个常贵妃这里的宫人,全都告诉她贵妃早就放阿汝离开了。 第82章 身陷险境 陆杳却越觉得不对,不是叫她来给后宫妃嫔们弹琴助兴的吗,这还没开始,就放她走了? 紧着陆杳发现她一直没见到海公公,心下一沉,当即就往上次她去过的那偏僻后院去。 今日常喜宫人多,也顾不上她,因而一路上没人拦她。 这厢,海公公带着阿汝从常贵妃寝宫里出来以后,并没有直接从寝院前门出去,而是走的后门。 阿汝问道:“海公公,不是往那边出吗?” 海公公走在前,道:“前边主子们都到了,个个都是金尊玉贵的,你从前边出,难不成还想冲撞主子们吗? “贵妃娘娘本是想叫你来给各位主子弹琴助兴,可现在娘娘又不想了,你这等身份自然得从后门走。” 阿汝道:“可我的侍女还在外面等着。” 海公公捏着嗓子道:“一个大活人,还能给六姑娘吃了去不成?” 阿汝只好敛下心思,跟着海公公一路往后门去了。 穿过后门,就到了后园子。 后园子宫人比较少,越走越偏僻。 根本不像是要送她出去的样子。 阿汝面上镇定,但心下越来越不安。 打从上次自常贵妃这里回去以后,她就听小乐子仔细说了说海公公这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他狎玩宫女从不手软。 所以要是不得已去常喜宫,一定要避开海公公。 若要是让他瞧上,那后果往往一定非常严重。 阿汝瞧着越来越不对劲,她便停下不走了。 海公公见她没跟上,回头看向她,道:“六姑娘?” 阿汝福礼道:“公公见谅,我突然想起来,方才还有一件事忘了和娘娘说。我现在重新回去禀娘娘。” 说着她便转身即走。 可身后跟着两名太监,哪准她走,顿时上前把她押住。 阿汝面色变了变,听海公公道:“眼下娘娘去宴客了,哪有工夫听你禀事。” 阿汝道:“是重要的事,与皇上有关的。” 海公公道:“那也得等娘娘宴完了客以后再见你。带走。” 于是两名太监押着阿汝往前走。 阿汝挣扎出声,太监见状,就一手把她敲晕了去。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间房里的床上。 她睁眼便看见海公公正摆弄那玉势,顿时脸色发白,道:“公公这是要作甚?” 海公公尖笑两声,道:“上回让你那使女逃脱了,这回总不能还让你给逃了。” 阿汝当即爬起来就要跑,可是却被他给抓住了脚踝,又给拖倒在了床上。 海公公一巴掌便扇下来,道:“你们青楼女子,别装什么清高圣洁,不都是给男人玩弄的货么。” 阿汝拼命挣扎,海公公又道:“瞧你这张脸,确实是个狐媚子,就是不知道在床上又是什么样。” 阿汝道:“你这么做,就不怕皇上知道,治你的罪吗!” 海公公道:“贵妃娘娘把你交给咱,便是让咱自行处置的意思。你以为皇上会瞧上你个青楼女子么,也不过是贪一贪新鲜,多个玩物罢了。” 阿汝怒道:“可我纵是青楼出身,也讲你情我愿!” 海公公又一巴掌扇下来,打散了她的发髻。 阿汝大声呼叫,海公公一边扒她衣裙,一边笑道:“今日前边吵着呢,你便是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阿汝便又软声道:“公公,你放过我,回头到了皇上跟前,我定说你的好话。” 海公公道:“说咱的好话?咱已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大太监了,上头便只有皇上身边的总管压着咱,你说好话,能让皇上把总管的位置给咱做么?” 说罢就一把欺压上来,阿汝卯足了劲撕打。 海公公被她挠破了脸,火辣辣的疼,伸手摸了摸,看见指头上都是血,他没想到这个青楼妓子还恁的烈。 海公公不由恼羞成怒,抓住阿汝的头便狠狠往床板上撞去。 咚咚咚撞了几下,阿汝便不省人事。 第83章 带她回去 陆杳一路找到后院,后院里几乎没见几个人。 她轻车熟路地摸去了海公公的后院,那后院里也空荡荡的。 她快步上前,不想房门虚掩着的,一推开门进去,陆杳眉头就皱了起来。 空气里有血腥味。 她往那凌乱的床上一看,便见被褥底下躺着个人,依稀可见一头青丝散乱,而被褥下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脚和一截小腿肚十分晃眼。 陆杳心下狠狠一拧,她脚步轻细地走了过去,缓缓坐在床边。 片刻,她伸手去拨开那散乱的发丝,在看清阿汝那张被打得淤青的脸,她眼神下移,落在胡乱遮掩着她的汗腻被子上,眼神死死盯着,片刻还是伸手揭开了去。 她脸上的表情沉得骇人。 阿汝一丝不挂,浑身淤紫,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床单。 后来阿汝动了动眼帘,知道是陆杳找来了,她微微颤了颤嘴唇,轻声道:“我就照你说的,明话跟贵妃说了,可还是没用。” 语气里满是无助和委屈。 陆杳捡起地上她的衣裙,将她揽起身来,一件件给她穿上,低低道:“对不起,给你出了个馊主意。” 阿汝靠在她怀里,缓缓抬头看了看她,喃喃道:“不是姑娘的错,是这宫里本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陆杳道:“是我没有看好。” 阿汝身子一动,不由疼得抽气,压抑着痛苦道:“我根本没从前门出,他们把我从后门带了去。” 陆杳不再说话,动作温柔地给她穿好衣裳后,又仔细地给她拢好发丝。 整理好以后,陆杳便抱着她走出房门。 她腿间伤得厉害,陆杳不能背她,只能抱她。 阿汝身子骨苗条,陆杳力气也不小,她能抱得动她。 只是阿汝现在的情况,陆杳得避开中殿热闹的聚会,好在中途遇到个常喜宫的宫女,陆杳向她问路。 那宫女有些被陆杳的表情惊骇住,又见阿汝伤痕累累,心下就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宫女心生同情,道:“眼下贵妃娘娘和其他娘娘都在殿上,要是唐突了主子们,你们就走不了了。你们这边跟我来,我带你们避开出去。” 陆杳就跟着这小宫女走,绕了些偏路。 宫女指着前面的大门道:“我就送你们到这了,你们从那里出去便是。” 陆杳垂眼看了看她腰间的腰牌,抱着阿汝向她行礼,道:“多谢。” 宫女见她快要摔倒的样子,连忙伸手来搀扶,道:“不用,你们快走。” 说罢宫女就匆匆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陆杳和阿汝回到暖阁,小乐子一见状,就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话不多说,赶紧去请太医。 陆杳头也不回地进门去,冷冷命令道:“给我打水来,然后好好待着,哪里也不准去。” 小乐子微微一震,大抵是没想到她一个六姑娘身边的侍女,竟还有这等气势。 小乐子道:“可是六姑娘的身子……” 陆杳道:“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小乐子忙去准备温水,又叫了个宫女进房间来帮忙。 宫女帮阿汝清理好身子,陆杳又给了药,只是阿汝谁都不让近身,她自己给自己上药。 陆杳放下床帐,便站在床帐外面等。 阿汝这会儿精神上缓过了劲儿来,反倒安慰她,道:“没事,就是伤了些而已,养段日子就会好了。我本也不是冰清玉洁之体,又不是没经历过。” 可她声音里,分明疼得发颤。 在常喜宫那房里时,她看见阿汝,又是那么的可怜。 陆杳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她犯不着跟她一起进宫来,也就不会遭这样的罪。 陆杳去取了琴来,盘腿坐在床边脚踏上,将琴置于膝上,抚出悠缓的琴声。 阿汝心境也慢慢跟着平缓下来,道:“姑娘是为我弹奏的么?” 陆杳没答。 阿汝兀自又道:“能听姑娘为我奏琴,真是三生有幸。” 陆杳道:“好好睡一觉。” 听那琴声入了迷,阿汝好像就没觉有那么痛了。 她眼帘渐渐变得沉重,最后安稳地入了梦。 那悠悠琴声若有若无地飘出暖阁,彼时苏槐进宫来,正离得不远,忽闻琴声,脚下微微一顿。 身后太监还未察觉,他便又继续举步往前走。 第84章 该怎么处理 阿汝醒来以后,就感觉身上的痛意果真消减了许多。 她望着陆杳道:“姑娘,我做了一个好梦。” 陆杳问:“梦到了什么?” 阿汝靠着床头,苍白地笑语道:“梦到我在乡间田野,到处盛开着花,还有许多蝴蝶。空气很清新,有股清香。” 在阿汝熟睡时,陆杳照她的情况配了专用的药泥膏子。 常备药都是进宫之前她就先制好的,进宫时难免要搜身,所以都放在另一架不怎么用的琴底的暗盒内。 阿汝的伤比较严重,需得调配一下剂量,再重新仔细地上药。 她打开药泥膏子的瓷盖,给阿汝擦擦脸上的淤青,道:“一会儿身上的还得用,镇痛化瘀的。” 阿汝闻到那气味,愣了愣道:“原来就是姑娘手里的药香啊。” 她看着陆杳给她涂抹脸上,忽问:“姑娘会嫌我是个青楼女子么?” 陆杳道:“我不嫌,我若是个男子,肯定娶你回家。” 阿汝被她逗笑,扯到瘀伤,又抽了口气,道:“那姑娘就太不了解男人了。男人们喜欢去找青楼女子谈风花雪月,可男人从来不想把青楼女子娶回家去。” 陆杳道:“不喜欢风花雪月不喜欢逛青楼的男人多了去了。这天底下有好男人。” 阿汝道:“这倒不像是姑娘说出的话。姑娘也会心生憧憬么?” 陆杳道:“我不憧憬,但不妨碍这是事实。咱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不是?” 她一边给阿汝擦药,一边又道:“这淤青过不了两日就能消。”她手指轻轻擦过阿汝破了的额头,“而且不会留疤,等你好了,又是漂漂亮亮的。” 小乐子在门外徘徊,陆杳打开房门,他便凝重地道:“姑娘,今儿这事要不要禀报皇上?六姑娘受了欺负,让皇上……” 陆杳看他道:“让皇上怎么,给六姑娘出气杀了常贵妃的红人?且不说那姓海的会不会承认,你觉得这事可能吗?” 小乐子也心知不太可能,而且无凭无据,要是海公公矢口否认也没辙,便道:“那总不能让六姑娘白挨这一遭。那小的禀告相爷去,让相爷做主。” 陆杳冷冷道:“皇上都不可能处死海公公,你让相爷出面,那不是左右为难吗?最好闭上你的嘴,六姑娘不要名声的吗?” 小乐子道:“就算不能处死,也能罚他一罚。” 陆杳道:“光罚有什么用?” 屋子里的阿汝听见了,出声道:“我身份微贱,不值得让皇上和相爷为此费心。 “这件事真要是闹开了,便是皇上能为我做一时的主,他还能一直为我做主么?彻底得罪了常贵妃,我的境况只会更加糟糕。” 小乐子心想,是这个理。 阿汝又道:“我不想再徒增事端,就听她的。” 只不想晚些时候,小乐子在宫里遇到苏槐,小乐子欲言又止,苏槐便先开口问:“暖阁的琴声是怎么回事?” 既然相爷问起了,小乐子当然不敢隐瞒,便将陆杳和阿汝被海公公带去常喜宫面见贵妃、后陆杳又把阿汝从常喜宫带回来一事和盘托出。 苏槐稀疏平常地问了一句:“六姑娘人还好吗?” 小乐子应道:“在她侍女的安抚照顾下,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六姑娘不让上禀皇上,怕得罪常贵妃。” 苏槐道:“她得罪不起常贵妃。好生看着。” 吩咐下这句,他便离去了。 这厢,到了晚上,陆杳在房里和阿汝一起用膳,阿汝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陆杳也没劝她多吃点。 晚上皇帝着人来宣时,阿汝已早早歇下。 皇帝也不好强人所难。 陆杳和阿汝躺在一起,轻声道:“快睡。” 过了一会儿,阿汝道:“白天的时候睡得沉,这会儿反倒没有睡意了。” 她是害怕睡,白天在常喜宫里,正是被人打昏睡了去,她昏暗的意识里也能感觉得到那种快要顶穿肠肺的痛楚,可更让她恐惧的是她没有丝毫的还击之力,只能任由其为所欲为。 陆杳随后又给她弹了一曲,引她安眠。 等她收音时,阿汝已然呼吸均匀,睡着了去。 她在床边看了看阿汝,没再上床躺着,而是穿好宫裳,趁着夜色悄然出门。 陆杳避开宫人,径直出了暖阁。 她面无表情,一路往常喜宫去。 第85章 拧了只臭鱼脑袋 常喜宫有侍卫把守,里面宫人众多,每天换值的侍卫也不可能认得完全。 所以侍卫通常只认腰牌。 陆杳乔装过了,到了宫门口露出腰牌。 那腰牌还是她白天从给她带路的宫女身上顺来的。 说起那宫女,她忙完了白天常贵妃的聚会以后,空闲下来,无意间一摸,才觉腰牌居然不见了。 那可是出入常喜宫的腰牌,只要是常喜宫的人,都会人手配备一块。要是不见了,进出比较麻烦不说,还会治罪。 宫女吓得够呛,今天一整天都不敢往宫门进出做事。 眼下侍卫看了一眼陆杳亮出的腰牌便放行了。 陆杳堂而皇之地走进了这扇宫门。 这个时间点,海公公还在常贵妃的寝宫里伺候着。 等常贵妃歇下了,他方才退出来,回自个的院里歇着。 海公公进了屋子,点上灯,甫一抬眼就瞧见屋子里竟还站着个人。 他着实吓得不轻,刚要失声喊叫,却发现来的竟然是六姑娘身边的那个侍女。 海公公心下大喜,下意识走到门边就把闩子拨上了,面上佯怒道:“你这奴婢,好生大的胆子!缘何在咱家的房里!你是怎么进得了宫门的?” 陆杳道:“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实在是有事想求海公公。” 海公公有些受用,面色缓了缓,道:“你想求咱家什么?” 陆杳道:“今日我家六姑娘受伤不轻,我知道我家姑娘惹了贵妃娘娘不高兴,能不能求求海公公在贵妃娘娘面前说说好话,六姑娘真的无意与贵妃娘娘为敌。” 海公公看着陆杳一脸诚实的模样,嗓音尖细地笑了两声,道:“你想求咱家,你知道怎么求人吗?” 陆杳道:“我不知道,还请海公公明示。” 海公公便转身去柜子里取自己的东西,他没想到,上次脱钩了的鱼儿,这次居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一想到一会儿她扭着那腰臀儿奉承求他,海公公就畅快得浑身毛孔都要张开了。 海公公一边拿出盒子一边道:“既然是有求于咱,那你就……” 然,话还没说完,海公公就感觉到一道女子的幽香从背后浮了上来,他来不及转身,倏而瞠住了双眼。 陆杳在他身后,双手端住了他的脑袋,刹那间手劲儿往一边狠狠一拧,海公公根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仿佛听见了自己脖子断裂的咔擦声。 他再说不出一个字,双眼鼓得跟鱼眼睛似的,整个人就了无生气地往下瘫去。 陆杳面上神情好似拧了只臭鱼脑袋,端着他的头没放,手上又非常利落地将他脖子往回拧一下,将他颈骨归位。 她再一松手,这人瘫在她脚下就是条死鱼样。 陆杳掐灭了灯,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随手关好了门。 只是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闲庭信步地进了院子里来。 苏槐推门而入,就着外面别处暗淡的灯火,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个人。 都不用他去查验,光看海公公的形态便知已经是死透了。 陆杳办完了事,准备出常喜宫,可到了宫门口,却发现宫门竟然下钥了。 她先前在海公公的房里等了好一阵,错过了宵禁时间。 眼下宫门关了,她出不去,若要是再想拿着腰牌过去,侍卫一定会盘问。 所以她只能继续隐藏在这里,等明日宫门打开以后再出去。 陆杳原是这样打算的,甚至于她隐匿之地都找好了,可哪里知道,常喜宫不知何处,突然发出一声高呼:“有刺客!有刺客闯宫!” 陆杳眉头动了动,难道是她被发现了吗? 不应该,要是发现她早该追来捉她了,但动静并不是朝她这方向来的。 第86章 抓不住个刺客 随着这一声呼喊,原本平寂下来的常喜宫,突然又像是一锅沸腾开的水喧嚣开来。 宫女太监们都没法睡了,打着灯笼到处奔走,陆杳混在其中,出常喜宫之前,又遇到了白天给她带路的那个小宫女。 她迎面就跟那小宫女撞了一下,小宫女连忙道歉,脚步匆匆地就跟随着她自己的队伍小跑着去了。 陆杳不得不感谢刺客来得真及时,在这里引起了骚乱,她趁着人际混乱之时,得以成功从常喜宫脱身。 那腰牌她也及时地物归原主了,不然明日还得另想办法还回去。 常贵妃才歇下没多久,就听宫人禀报说有刺客。 她赶紧又起身,侍卫们分出一批来护驾,另外一批则去追拿刺客。 常喜宫里一时间兵戈明火,十分热闹。 宫人们也都全部出动,到处搜寻刺客。 后来见到黑影被追堵得往下人的寝院去了,直接窜进了一间屋子。 于是乎侍卫立刻围了上去,将整个院子围得个水泄不通。 太监慌慌张张到常贵妃跟前来,常贵妃揉着太阳穴,被吵得烦不胜烦,压着脾气道:“刺客拿到了吗?” 太监道:“刺客,刺客闯进下房,进了海公公的屋子。进去以后就没动静了。” 常贵妃道:“没人进去捉拿吗?” 太监瑟缩道:“侍卫们将那院子围了起来,刺客在里边应是跑不了,娘娘,海公公还在那屋子里,侍卫让奴才来问该怎么着才好?” 常贵妃道:“该怎么着还要来问本宫吗,还不速速捉拿刺客!” 侍卫得到命令,一股脑往屋子里冲。 然,屋子里除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以外,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哪还有刺客的踪影。 常贵妃在寝宫里等结果,后来常喜宫的侍卫头领亲自到她跟前来请罪,跪地抱拳道:“娘娘恕罪,暂未捉拿到刺客。” 常贵妃面色非常难看:“你们这么多人,竟让他给跑了?” 侍卫道:“奴才们一路追到那院子,亲眼看见他跑进房间的,可等冲进去时,已经不见人影了,只剩下……” 常贵妃道:“只剩下什么?” 侍卫垂头道:“只剩下海公公躺在地上。” 常贵妃问:“他人怎么样?” 侍卫默了默,道:“已经没气了。” 常贵妃吸了口气,继而愤怒地一拍茶几,道:“一群饭桶,捉个人都捉不到!还不去叫禁卫军来!” 陆杳从常喜宫出来以后,她不急着回,经过湖边时,寻了个好落脚的边缘处蹲下身,洗手。 她动作慢条斯理,将手上那股子油腻感一点点洗去。 常喜宫的喧哗声隔着老远都还能隐隐传过来,衬得周遭十分安静。 除了风声和浅浅的水声,再无其他。 只是陆杳洗着洗着,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毛。 然后她便嗅到了来人身上的味道。 他如鬼魅一般,丝毫没有声音的,就在陆杳的咫尺背后。 陆杳后脑勺虽然没长眼睛,可她能看见眼前荡漾的水波里隐隐映出个黑影。 她瞬时回身,就看见苏槐果然站在她身后,他正抬起一只脚,大有一副要踢她进湖里的架势。 陆杳见状反应也快,急忙抱住他那条腿。 苏槐面色温淡,可他那双低垂着睥睨她的眼睛里,是不高兴的神色。 他还真是想一脚把她踹湖里,于是在陆杳抱住他一条腿后,他又换只脚准备踹。 陆杳眼疾手快,连忙把他两条腿都抱住。 看见他陆杳心里也很不爽,陆杳低低咒骂道:“你要死!无缘无故的发什么疯!” 为了不让他有机会把自己踢下去,陆杳还抱得死紧。 这畜生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 虽然她不怕水,也不是没下过湖里,但她自己下去是一回事,被这厮踹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87章 你不尴尬吗? 苏槐盯着陆杳道:“无缘无故?” 陆杳气道:“不是无缘无故是什么,有本事你说出个缘故来?” 苏槐道:“你若是无缘无故在这洗手,那我就是无缘无故踹你。” 陆杳道:“我洗手碍着你了吗?倒是相爷,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宫里,这不合规矩。” 苏槐道:“常喜宫闹了刺客,不然你说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得留在宫里。我看你就像那刺客。” 陆杳面不改色道:“我与常喜宫八竿子打不着,相爷不要乱说。” 他低着的眼帘温和如水,道:“那你洗什么手?” 陆杳信口拈来:“我只是去如了个厕,需要洗手。” 苏槐道:“我也想如厕,你如的哪个,带我去。” 陆杳:“……” 正这时,不远处火光闪烁,紧接着一队禁卫军正匆匆忙忙往这边来。 陆杳便道:“要是让人看见相爷跟个宫女在这拉扯不清,也有损相爷清誉。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 苏槐道:“我没跟你拉扯不清,是你抱着我腿不放。” 陆杳方才急于阻止他踢自己下水,没顾太多,眼下才发现,她这样的姿势着实有点……狗腿又谄媚。 陆杳又怕他使坏,不能就这么放开,只能顺着他的腿缓缓站起身来。 她手胡乱攀了攀,这厮的腿还挺长。 苏槐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暂未发作。 陆杳起身后急忙往边上跳开两步,离水边远些,回头看了看禁卫军的身影越来越近,便道:“相爷还要捉拿刺客,忙得很,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闪身便往浓密的树林里钻去避避。 很快禁卫军经过这里,看见苏槐站在湖边,连忙停下见礼,禀道:“常喜宫的刺客眼下下落不明,贵妃娘娘让我等前往搜捕捉拿。” 苏槐看了一眼漆黑的林子里,道:“方才我看见有可疑人影往树林去了,你们不妨去搜搜。” 此刻躲在树后的陆杳闻言:“……” 杀千刀的苏槐,就是见不得她丁点好! 禁卫军应了一声“是”,立刻就往林子里搜来。 陆杳这会儿要是跑,肯定会被他们发现。这样就显得她太过心虚和可疑了。 所以她千万不能跑。 禁卫军一步步逼近,火把也将这林子照得比较清晰,眼看着火光就要照到陆杳藏身的那棵树后了,她反应也快,先一步身子骨一软,就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下一刻,禁卫军就发现了她,还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回头就向苏槐禀道:“启禀相爷,这里有名昏迷的宫女。” 苏槐徐徐走进林子里一瞧,见陆杳阖着双眼,确实是一副昏睡相。 苏槐道:“把她弄醒。” 禁卫军晃了晃陆杳,不见醒,苏槐道:“丢湖里让她醒一醒。” 陆杳:妈卖批。 两名禁卫军正要来抬她,陆杳突然长抽一口气,像是终于从噩梦中苏醒一般,随即大口大口地喘息,惊恐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苏槐站在边上,问她:“你不尴尬吗?” 禁卫军们都摸不着头脑。 陆杳心想,尴尬吗?最好尴尬死你。 陆杳望着禁卫军,一脸得救的模样,就差喜极而泣了。 禁卫军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杳后怕道:“我正走着,突然有个人影蹿出来,就将我挟持进林子里,我想大喊,可突然眼前一黑就不知道了。” 禁卫军问:“你可看清那人影长什么模样了?” 陆杳摇了摇头,道:“他蒙着脸,是个男人。” 禁卫军们一想,恐怕是常喜宫里逃出来的刺客。 苏槐道:“他蒙着脸你如何得知他是个男人?” 陆杳眨眨眼,道:“看身形,他长得如相爷这般高大,难道还是个女人吗?” 第88章 想我哪里? 随后禁卫军们又赶紧四处去搜刺客了,火光渐远,林子里又昏暗了下来。 林子里只剩下陆杳和苏槐两人。 一到这种境况,陆杳就想有多远离他多远,遂转身往外走。 苏槐的声音不温不火传来:“明日我会告诉常贵妃,你弄死了她手里的大太监。看看她什么反应。” 陆杳脚下倏地一顿。 她回头看向苏槐,道:“相爷好生会开玩笑,我一个弱女子,要有那能耐就好了。” 苏槐道:“只要常贵妃没觉得我在开玩笑就好。” 陆杳咬了咬牙,道:“你就是这么诬陷好人的吗,难怪外面总传你残害忠良!” 苏槐道:“不管是好人还是忠良,都跟你不沾边。查你最多只能算是水落石出,正好先前夜闯遗珍园一案,也全部结了。” 陆杳道:“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是个江洋大盗干的。” 苏槐看着她,温声道:“结了我就不能翻案了吗?” 陆杳平了平心气,道:“那你想怎样?” 苏槐问她:“你进宫来找什么?” 陆杳心下沉了沉。 他看她那眼神,像是将她摸透了一般。 不过他又没把她完全吃透,不然眼下也就不会亲自问她了。 陆杳道:“我不是你们皇上主动请进宫来的吗?他要是不请我,我还不会来,我能在这里找个什么?” 苏槐看她半晌,道:“上次顾着寻刺激,倒忘了问你,是怎么甩开遗珍园的大内高手的?” 陆杳眨眨眼,道:“其实我没去过遗珍园,上次我只是在湖里游泳,恰逢禁卫军找来了,我不想惹麻烦才躲起来,你信吗?” 苏槐道:“拧断人脖子这种事你也常干?” 陆杳更加一脸无辜。 可心里却骂翻了,狗男人不是在诈她,他是真的知道今晚的事。可他一个外臣晚上根本进不了常喜宫,难不成常喜宫也有他的人? 但陆杳自认为在常喜宫干的事应该没被人发现。 这种事她能承认么,遂陆杳无比真诚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晚上我真的只是睡不着在湖边走走恰巧遇到了相爷而已。” 苏槐道:“为什么睡不着?” 树林外远处忽闪忽跃的火光映了几许进她的桃花眼里,她眼底流华曼曼,她道:“我想你想得睡不着啊。” 苏槐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又问:“想我哪里?” 陆杳:问这话就有点无耻了啊。 可狗男人还有更无耻的,只听他道:“想我的手吗?” 陆杳实在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苏槐见了,道:“你不是想我吗,却这般嫌弃的眼神?” 陆杳道:“相爷看差了,我怎敢嫌弃你。” 苏槐道:“那你且近前来,亲我一下。” 陆杳:“……” 陆杳站得远远的一动不动。 苏槐道:“你亲我一下,我便相信你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今晚的事就算了。” 不就是明知她嫌弃还想看她为难的样子么。 最终,陆杳权衡之下,还是一步步朝他走回来。 她暗暗吸口气,见他好整以暇地站着,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他怀里,踮起脚亲了他下巴一下,然后立马像条鱼鳅似的往后闪开。 这回苏槐没捉她。 陆杳很清楚,他要是存心捉她,肯定捉得住。 但陆杳不知道这奸佞玩的什么花样,她道:“我现在可以走了。” 苏槐不置可否,她便连忙转身往林子外走。 将将走到树影边缘时,身后苏槐慢条斯理道:“又是说爱我又是说想我,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感情,我这人报复心强,会真将你剐了煎了。” 陆杳一脚踏出树影外,抬手擦了擦嘴。 到时候再说。 只要等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到时候谁剐谁谁煎谁还不一定。 路上她又觉得好笑至极,什么叫她骗他感情,说得他好像有感情似的! tui! 第89章 是个耿直的好刺客 陆杳回到暖阁,悄无声息地摸回院子里,打开房门进去。 不想一进内室,就看见阿汝正拥被坐在床上,有些惺忪茫然的样子。 她看见陆杳回来,才像吃了颗定心丸安定下来。 阿汝开口细声问:“姑娘到哪里去了?我睡醒一觉发现你不见了。” 她现在还很有些虚弱,而且也很没有安全感。 陆杳道:“我只是出门如了个厕。今日吃坏了肚子,所以耽搁得久了些。” 阿汝道:“那要紧吗?” 陆杳道:“已经好了,浑身轻松。” 她边说着边在屏风后面换好了寝衣,上床来和她一起躺,道:“快睡。” 只是后半夜好一会儿阿汝都没有睡着,睁着眼睛道:“我隐约听见外面有些动静。” 陆杳道:“宫里天天晚上巡逻都这样,总是大惊小怪的。” 如此宫里闹闹腾腾又是一夜,到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才慢慢归于平静。 外头天气好,晨光熹微,将房间淬得十分明亮。 阿汝醒来,痛感已经消去了许多,陆杳端着铜镜给她照照,她脸上的淤痕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旧晓得有两分苍白。 阿汝道:“姑娘的药好生神奇。” 陆杳挑挑眉,道:“有用就行。” 阿汝经历了昨天那遭,好在是有陆杳陪着她,加上她本身心态比较通透豁达,她才能恢复些精神和元气。 小乐子送早膳来时,不免要跟她们说一番昨个宫里发生的事。 他开门见山直击要害:“海公公死了。” 阿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看小乐子又看看陆杳,道:“你说什么?” 小乐子道:“昨个晚上常喜宫有刺客,慌乱之下逃窜进了海公公的屋子里,等侍卫进去时发现他已经被刺客给杀了。” 阿汝不由又看向陆杳,真的这么巧吗? 只见陆杳若无其事地吃饭,全将小乐子的话料当下饭菜了。 阿汝不禁问:“那刺客抓到了吗?” 小乐子道:“常喜宫就差掘地三尺翻过来了,也没抓到人。但后来又听说那刺客逃窜经御花园时打晕了个宫女,据宫女说刺客是个高大的男人。” 阿汝顺着道:“能翻进皇宫里行刺的肯定是个男子,一般小女子又怎能做到。” 陆杳发表意见道:“说不定是哪个采花贼,贵妃娘娘那么貌美,难免惹人惦记。” 小乐子颇有些眉飞色舞道:“嘿,这次歪打正着,刺客居然杀了海公公,这下宫里得有不少人都松口气,心里痛快了。” 陆杳心想,那刺客不仅阴差阳错使她顺利脱身,还帮她背了锅。 是个耿直的好刺客。 她昨晚比较谨慎,拧断海公公脖子以后又给他复原了,便是没有刺客背锅,也一时半会难以知道他真正的死因,除非交给心细如尘的仵作去验尸。 不过一个太监而已,宫里多的是,死了就死了,谁有那闲工夫把他送去验尸。 陆杳道:“这么说来,那刺客还做了件好事。” 小乐子道:“这事咱们私底下说说就是了,见了旁人可千万别这么说。” 顿了顿,他又感慨道:“想两位姑娘进宫前,这宫里太平着呢,已经好久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眼下又是遗珍园有贼又是常喜宫闹刺客,可真是太不太平了!” 这小子含沙射影呢。 阿汝放下筷子,道:“小乐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乐子连忙笑眯眯道:“小的哪有什么意思呀,就是感叹两位姑娘时运不济,正好赶上这么多破事了!” 他又唏嘘:“这下咱相爷可有得忙了。” 陆杳:他忙吗?她看他闲得像条到处乱晃悠的狗。 第90章 越是得不到心里越吊着 常贵妃昨晚没休息好,今早起来脸色很差。 海公公突然就没了,她还有点不习惯。 常贵妃向来多疑猜忌,她心里本来还有一丝疑虑,昨日她才把那什么六姑娘交到海公公手里处置,结果晚上海公公就没了,会不会太过巧合? 不过她又想,那六姑娘在海公公手里给弄个半死不活的,哪有能耐敢夜闯她常喜宫。何况昨晚的刺客还是个男的。 区区青楼女子,蝼蚁而已。 遂常贵妃打消了疑虑。 海公公的尸首也尽快抬出宫去处理了,常喜宫里当即又重新提拔了一位大太监。 后来宫中谣言传开来,都说当晚的刺客是个采花贼。采花贼惦记着常贵妃美貌,所以胆大包天采到宫里来了。 这本是夸赞常贵妃容颜美丽,可听起来就是不那么好听。 遭采花贼惦记能是什么好事吗? 因而常贵妃勒令宫中上下,谁都不得再提这件事。 阿汝身体没养好,皇帝召见时,被她连拒了两三次。 她现在婉拒得十分从容娴熟,早没有之前那般忐忑,倒是小乐子,每每回话时倒有些小心翼翼的。 陆杳看了看阿汝,道:“现在不害怕了?” 阿汝笑了笑,道:“还有什么可怕的,皇上又不能吃了我,他还得靠我,不是吗?” 顿了顿她又道,“之前是这也怕得罪那也怕得罪,可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别人还是会找上门来。那我倒不如随意自在些。” 可事实上,像皇帝这种身在高位的人,从来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女人,只有女人蜂拥着想投进他的怀抱里。 他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是心里吊着。 那六姑娘虽是青楼出身,但也着实是美艳温柔,可如今她竟然拒绝他。 皇帝被拒两次以后,心情难免烦躁。但又不能对六姑娘用强,毕竟他还得靠她来治自己的失眠之症。 皇帝就问自己的太监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两日这六姑娘躲着不见朕?” 太监道:“兴许……是想让皇上过去暖阁瞧瞧?” 皇帝得空的时候便亲自去了一趟暖阁,可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 皇帝的太监当然得善于揣摩圣意,即便圣上不吩咐,他也得将这件事弄明白了及时上禀。 后来太监得知了原委,才在皇帝面前说道:“几日前,六姑娘受召去了常喜宫一趟,好像自那回来以后,便躲着不见圣上了。” 皇帝恍然,定是贵妃给了她难堪。 这日中午,皇帝亲自到常喜宫用膳。 常贵妃十分高兴,精心打扮,而后迎接圣驾。 皇帝也非常宠爱她,共进午膳时浓情蜜意,皇帝还亲手喂她羹汤。 只是喂到一半时,皇帝突然若无其事地开口:“听说前几日,你召见了六姑娘?” 常贵妃面容一顿,道:“怎么了?” 皇帝道:“朕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以后,六姑娘便对朕避而不见。”说来有些烦恼,“朕这两日政务缠身,身心疲惫,到了夜里又难以入眠。本想借六姑娘的琴缓缓,却是吃了闭门羹。” 常贵妃娇喝道:“那六姑娘好生大胆,皇上召见她怎可不去。” 皇帝道:“她莫不是怕爱妃误会,所以不敢见朕?” 常贵妃心下一沉,道:“这是哪里的话,臣妾也盼着六姑娘能早日解了皇上多年的困扰呢。” 皇帝看着她,眼神不定,也不置可否。 常贵妃慌忙又解释道:“那日召见六姑娘,本也无甚事,就是宫中小聚,想让她来给大家弹琴助兴一番。 “只是见了她以后,臣妾又觉她十分识大体,又是专给皇上弹琴的,故那日也没让她献艺,早早便放她回去了。” 她有些失望,道:“皇上是不信臣妾,觉得臣妾会伤害六姑娘么?臣妾明知她对皇上很有用,又怎会……” 皇帝叹口气,握着她的手,道:“朕怎会不信。她再怎么,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让她进宫住这么些日子实属破例,朕也实在是眼下用得上她。等朕的失眠之症治好了,自当放她出宫去。” 常贵妃道:“臣妾明白的。” 两人又柔情蜜意了一会儿,皇帝便起身离去。 他刚一走,常贵妃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同样的,皇帝面上的温柔神色也消失不见。 不出一会儿,皇帝那边就传了信儿出来,往后常喜宫召见六姑娘,六姑娘可不见。 常贵妃气得不轻。 好个狐媚子,竟然能煽动皇上下那样的旨意! 以为那样,她就拿她没办法了么! 第91章 “偶遇” 皇帝旨意传到暖阁时,阿汝还怔忪了一会儿。 小乐子笑嘻嘻道:“还是皇上顾惜六姑娘,这下六姑娘就不能给常喜宫再欺负去了。” 后来,阿汝对陆杳叹道:“通过这阵子接触下来,皇上这人,成熟稳重,他还总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每每都能雪中送炭。” 陆杳道:“你心动了吗?” 阿汝笑笑,道:“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不心动的。不过我见得多,男人献殷勤的时候,通常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这只是交易而已,其实与心动无关。” 陆杳道:“你想过借助皇上来报复常贵妃吗?” 阿汝看向陆杳,道:“我还真想过。她越是不想我接近皇上,我便越是努力得到皇上的恩宠,她心里不好过,我便舒坦些了。” 她又道:“可又一想,这样也只不过是为了一时的痛快。听小乐子说,常贵妃家世显赫,族中有权有势,皇上正因为如此才最为宠爱她。 “我是一时痛快了,可待往后,她不想让我活,我也照样只能死。” 她叹道:“算了,欺负我的人已经死了。像我这样的出身,不能奢求太多。” 陆杳道:“出身皆身不由己,但像你这样清醒的倒少。” 阿汝能起身下床了,对着陆杳福身行大礼,道:“阿汝谢姑娘。” 陆杳抬手扶她起来,道:“有何可谢的。” 阿汝嫣然一笑:“姑娘知道我谢什么就是了。” 陆杳道:“等我办妥了事,咱们就出宫去。” 阿汝什么也不问,只应道:“好。” 皇帝都已经这么维护阿汝了,后太监再来请她时,她若是再不去,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阿汝在陆杳给的药治疗下,好得比寻常快得多,她能自如行走以后,就带着琴与陆杳一起去皇帝那里。 几日不见,皇帝见她消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苍白,心下便明了,常喜宫是当真为难了她。 只是阿汝在皇帝面前只字未提。 便是皇帝主动说起常贵妃召见她,她也没说常贵妃半个字不好,只说常贵妃找她说了会话,聊得甚是和睦。 这日,阿汝和陆杳半下午让皇帝打了个盹儿,两人正要回暖阁。 不想遇到常贵妃竟出自己宫殿来赏花。 想也知道,她哪是来赏花,分明是来堵人的。 阿汝可以不去常喜宫,但不代表她就不能出常喜宫来“偶遇”阿汝。 陆杳抱着琴,随阿汝行礼。 常贵妃美眸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六姑娘身子恢复得挺利索,这么快就能行走了吗?” 阿汝脸色白了白,镇定自若道:“托娘娘的福,民女恢复得还好。” 常贵妃道:“今日皇上休息得怎么样?” 阿汝应道:“民女出来时,皇上正睡着。” 常贵妃道:“难为皇上如此袒护你,你可要尽心些,莫让皇上失望。” 阿汝道:“是。” 常贵妃衣着华丽,勘勘从阿汝身旁经过时,那裙摆忽然有意无意恰恰在阿汝脚边轻轻挂了一下。 常贵妃身子一顿,宫女嬷嬷们连连搀扶,呼道:“娘娘当心!” 常贵妃压根没有摔倒的趋势,站得稳稳的,回头看向阿汝时却是面带怒意,盛气凌人道:“六姑娘敢踩本宫衣角?” 阿汝闻言,连忙跪下身去。 陆杳作为她的侍女,也得跟着跪。 阿汝连忙道:“民女万不敢踩娘娘华裳,民女未曾挪脚,还请娘娘宽恕。” 紧接着一嬷嬷上前就给了阿汝一耳刮子,道:“娘娘险些摔倒,大家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阿汝白嫩的脸蛋上霎时就是一道红肿的指痕印。 不远处也有宫女太监路过,见到常贵妃尊驾在此,都不由驻足垂首而立。 嬷嬷又扬声询问他们:“方才你们可看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太监岂敢得罪常贵妃,皆唯唯诺诺道:“奴才们亲眼所见,确实是……六姑娘踩了贵妃娘娘的裙角。” 常贵妃抬手示意嬷嬷作罢,道:“罢了,她是皇上请进宫来的,本宫无大碍,总不能责罚于她。六姑娘快快请起。” 陆杳把琴放一边,伸手搀扶阿汝起身。 可常贵妃眼神往阿汝身上一流转,就落在了陆杳头上。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皮肤黝黑毫不起眼的丫鬟,话锋一转,忽又道:“踩本宫衣裳,按照宫规,本宫将你杖毙都不为过。 “只是皇上非常看重六姑娘,本宫自不能罚六姑娘半分。俗话说,主子犯错奴才遭殃,就让六姑娘这侍女来代为受罚。” 陆杳:??? 第92章 没事的,你别求她 陆杳觉得莫名其妙。 这女人撒起疯来,都是无差别攻击么? 现在不好对阿汝下手,所以直接整她来了? 看来当婢女也是个有风险的差事。 不过她一个当婢女的一直都是阿汝帮她顶了风头,陆杳又觉得眼下常贵妃针对她来总比再让阿汝受罪的好。 阿汝闻言却是一惊,抬起头,猛摇头道:“娘娘,万万不可!” 常贵妃看见她如此惊慌失措,倒有些玩味起来,道:“怎么的,六姑娘舍不得?” 阿汝道:“是民女之过,民女甘愿受罚,还求娘娘开恩!” “罚你?呵,本宫怎敢罚你。”常贵妃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说着便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名嬷嬷上前来,左右押住了陆杳,将她架起来。 眼下正好离湖边不远,常贵妃曼声道:“这婢子没能周全主子,更没有尽到时时提醒主子莫犯过错的义务,就给本宫扔进这湖里喂鱼。” “娘娘!娘娘开恩!” 阿汝连忙又跪地恳求。 常贵妃居高临下地看她道:“你不要怕,区区一个婢女而已,宫里多得是,稍后本宫再给你指个伶俐的伺候你。” 陆杳匆匆回头看了阿汝一眼,见她那卑微的形容,开口道:“没事的,你别求她。” 阿汝抬头看向她,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阿汝也不是个傻的,说什么奴才替主子受过,她知道常贵妃一开始就是冲着陆杳来的。 常贵妃想除掉她身边的侍女,再重新给她安排一个,好随时监视看管着她,这样一来她就随时在常贵妃的掌控之中了。 一个婢女而已,死不足惜,而且又没碍着皇帝,皇帝也不会因为一个奴才而跟常贵妃翻脸。 可只有阿汝知道,那不是婢女,甚至那才是她的主子。她觉得这事完全是因自己而起,常贵妃是嫉恨她,却连累了陆杳。 阿汝当即起身要来阻止,可是被两个太监拦住,她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杳被嬷嬷架去了湖边。 “贵妃娘娘,我求求您放过她!” 一名面无表情的宫女上前,对陆杳冷冷道:“怪就怪你伺候错了人。”说罢就将陆杳一把猛地推进了湖里。 陆杳想,要是不在水里挣扎两下,有点对不住她们这么费劲。 于是她配合地挥挥手、拍拍水花。 就是看见阿汝哭着拼命地想要扑过来,她心里有些不忍。 可没有办法,戏总得演足了去。 没扑腾两下,她就缓缓沉下了水。 阿汝跪坐在地上,看着渐渐化为平静的湖面,一时再找不到陆杳的身影。 她神情呆呆的,听常贵妃指着方才推陆杳下水的那名宫女,对她道:“往后这帘秀,就留在六姑娘身边伺候着。” 叫帘秀的宫女应了一声“是”。 常贵妃兴致寥寥,又下令道:“来人,送六姑娘回暖阁歇息。” 阿汝这才回过神来,忙又爬起身来,卯足了劲往湖边冲。 可常贵妃的宫人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拦下。 阿汝情绪激动道:“放我过去!贵妃娘娘,人命关天!我知错了,往后定不惹娘娘半分生气,求你救救她,只要肯救她,我立马出宫去!娘娘,再晚就来不及了!” 常贵妃没了耐心道:“送她回去。” 阿汝被宫女太监架着回了暖阁,小乐子一瞧就知情况大不妙。 陆杳不见了,而阿汝身边却多了个常喜宫的面生宫女。 阿汝回到房中,让自己极力冷静下来,好好捋捋自己的思绪。 虽然她不清楚陆杳究竟有多厉害,但她能对付海公公,她不应该就这么沉入湖里了。 都说海公公是被刺客给杀了,可阿汝就是感觉是她给自己报仇去了。 阿汝又回想起方才在湖边陆杳的反应,不慌不忙的,还跟她说没事,会不会她真的没事? 阿汝自己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她是个聪明姑娘,越发觉得陆杳不应该有事。 她也就镇定了不少,想去找小乐子,让小乐子赶紧去跟相爷报个信。 第93章 顺便摸个鱼 小乐子得知具体情况,神情凝重,不敢耽搁,赶紧寻个空档就偷偷溜出去了。 苏槐基本上每日下午会进宫一趟,将折子送进宫里。 小乐子在他去御书房的半路上找到他,急急忙忙禀报道:“相爷不好了,六姑娘身边的侍女被常贵妃娘娘给扔进湖里了!” 苏槐闻言一点脚下停也未停,说出的话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又不是六姑娘扔湖里了。” 小乐子道:“要不要派人去湖里捞一捞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呢。” 不过小乐子清楚这样的机会很渺茫,都过了这么久了,要是没人施救的话肯定早就沉湖底了。 苏槐道:“等她尸体浮起来再来报我。” 小乐子傻愣在原地,看着苏槐的背影走远。 啊?相爷不是与那姑娘相好么,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呢。 继而他又想,不愧是权臣,是做大事的人,区区一个女人,说舍去就舍去了。 小乐子回到暖阁,阿汝急切地问:“怎么样,相爷派人去湖边搜救了吗?” 小乐子道:“相爷忙着呢,没空管这事,让尸体浮起来了再去禀报他。” 阿汝红了红眼眶。 小乐子便劝道:“六姑娘,你想开一些。都过去了这么久,想必派人去搜救也于事无补了。” 这厢,陆杳在湖里摸鱼。 她不是在混时间,她是真的在摸鱼。 湖水碧绿,她看见水里鱼儿游过,想必味道鲜美。 来都来了,不带点走也有点亏。 于是乎,等她从湖里上岸时,是一手拎着一条鱼。 在回暖阁的路上,宫女太监们看见陆杳湿淋淋地提着鱼,都不明所以。 夜幕降临,常贵妃的宫女帘秀送了晚膳进阿汝房里。 她一边摆碗筷一边道:“我劝六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千万莫与娘娘作对,也莫痴心妄想,否则下次就不是淹死个侍女这么简单的事了。” 阿汝一言不发。 帘秀冷眼看着阿汝,心里也有些不忿。 她本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现在居然要来伺候一个青楼妓子。 她看向阿汝的眼神都是一种嫌脏的眼神。 帘秀又道:“吃,饭菜都摆在这儿了,省得说我没有好好伺候六姑娘。” 阿汝看向她,道:“我不吃,你吃。” 帘秀道:“别不识好歹!” 阿汝道:“我就不吃,我不信我死了你能活得了。皇上夜里难眠,无人能治,我不信你家娘娘还能讨着好。 “现在皇上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助他入眠的办法,可你家娘娘却千方百计地干涉阻挠,也不知是何居心,是存心不想让皇上睡个安稳觉么。” 帘秀神色大变,连忙喝道:“你大胆!娘娘乃将军之女,岂会容你一介卑贱肮脏之女泼污水!” 阿汝笑了笑,道:“堂堂将军之女,权贵出身,竟然怕我一个青楼女子给她造成威胁,多可怜。” 帘秀道:“你少自以为是,你岂配成为娘娘的威胁,娘娘只不过是不想你个妓女脏了皇上的身罢了。” 阿汝道:“你说是就是。” 帘秀道:“我劝你老老实实的,等皇上的失眠境况一好,娘娘兴许还能放你活着出宫去。否则,娘娘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帘秀一摔碗筷,便出门去。 只不过刚一走出房门口,就见小乐子一脸骇然急匆匆地跑进院里来,大声呼道:“六姑娘!六姑娘你快出来看!” 阿汝听见小乐子的声音,心下一动,忙不迭跑出房门。 结果迎面就看见陆杳正提着鱼跟走家串门似的踏进了院门口。 她身上的宫女裙裳比较轻薄,干了大半。 淡淡灯火和暮光淬了她满身。 陆杳闲话家常地问阿汝道:“要不要吃烤鱼?” 阿汝怔愣过后,便红着眼眶笑了,连连点头道:“我正好饿了,要吃。” 陆杳道:“小乐子,架火,备佐料。” 帘秀站在屋檐下,神色变了又变,起初还以为她是个水鬼。 随后反应过来,她哪是什么鬼,她分明是没能淹死,自己又回来了! 很快,院里就架起了火,陆杳手脚利索地清理好鱼,小乐子和阿汝便往鱼上撒盐入味,然后上火烤着。 帘秀冷声道:“宫里不准擅自生火。” 没人理会她。 没多久,院里就飘散着一股鱼香。 帘秀又道:“既然六姑娘的侍女回来了,想必我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我看我还是回常喜宫去。” 说罢她便匆匆往院外走。 陆杳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拍拍手,起身拂了拂裙角,道:“你们看着点,我先回房换身衣服,擦擦头发,烤好了叫我。” 阿汝应道:“你去,一会儿我叫你。” 陆杳进屋后哪是换衣裳,翻了窗就出去了。 第94章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帘秀出了暖阁,便一路往常喜宫的方向小跑着去。 路上也需得经过那湖边,只是还没能跑多远,忽然侧边林子里响起婆娑的动静,把帘秀吓了一跳。 不等帘秀出声,她便看见陆杳抄了近路从林子里走出来。 帘秀慌了慌,问:“你、你想干什么?” 陆杳道:“你白天推我下去的时候可没这么胆小。” 帘秀道:“我告诉你,我可是贵妃娘娘的人,你要是敢……” 话没说完,只见陆杳动作极快,两步上前就轻松把她掼进了湖里去。 帘秀顿时在水里扑腾挣扎。 到了晚上这沿湖的小径十分昏暗寂静,除了偶尔巡逻过来的禁卫军以外,别的宫人们基本都是绕道走的。 因为这里天黑,要是不小心掉进湖里了,很难叫到人来救。 而且每年这湖里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 除非是有急事才不得不抄近路从这经过。 陆杳站在岸边看着,道:“你们贵妃说,主子犯错奴才遭殃,这是你们宫里的规矩吗?” 帘秀呛着水,艰难道:“救、救命……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求你救我……” 就在帘秀快要沉下去时,陆杳又道:“不过我们流行的俗话却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没能要我的命,照理说我也不该要你的命。” 最终她还是转身去折了根木枝回来,伸到水里递给她。 帘秀紧紧抓住救命的木枝,一点点靠岸,又被陆杳给拉了起来。 帘秀爬上岸,咳嗽不止,跟个落汤鸡似的,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直哆嗦。 她低着头,眼里却是一派凶光,她以弯身咳嗽为掩饰,趁着陆杳不备,突然使出全力将她再往湖里狠狠一推。 然而,这回,陆杳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回头看她。 那眼神让帘秀毛骨悚然。 陆杳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没要你的命,但你还想要我的命,这就属于个人仇怨,需得你死我活收场才行。” 帘秀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撒腿就往前跑。 结果才跑两步,陆杳手里的树枝就扫到她膝盖窝。 帘秀膝盖顿时失去了知觉一般,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救……” 话没完全脱口,陆杳便又一脚将她踹回了湖里。 帘秀先前就已挣扎得精疲力尽,再没力气叫喊出声,只能竭力地扑腾着水花。 没一会儿,漆黑无尽的湖水便涌没了她的头顶,冒起一串咕噜噜的水泡,动静也由大到小,由小到无。 陆杳转身回了树林子。 这厢,阿汝和小乐子尽心尽力地烤鱼,鱼快烤好了,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小乐子道:“六姑娘,可以叫你的侍女出来吃了?” 阿汝道:“我进去叫她。” 阿汝进门以后,进内室一看,就知道陆杳根本没在房间里,房里也没有她换下的衣裳。 她又去看了看窗边,窗户是松动的。 过了一会儿,小乐子在外面出声道:“六姑娘,怎么还没出来?” 阿汝便出门去,将房门关上,对小乐子道:“她睡着了。让她睡会儿。” 小乐子道:“要不要紧,今个才泡了湖水,会不会着凉,要不我去叫太医来瞧瞧。” 阿汝拉住他道:“不用,她身体素来很好,通常睡一觉就会没事。” 小乐子对着烤好的鱼咽了咽口水,道:“那我们要不要等她?” 阿汝道:“我们吃一条,给她留一条。” 结果等鱼完全烤好了,阿汝和小乐子正要开动其中一条,哪想这时苏槐来了。 他一脚踏进院子门口时,阿汝眼尖,连忙掇了掇小乐子。 小乐子回头一看,脸色唰地一变,连忙放下手里的鱼,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阿汝也不敢失礼,跟着起身而立。 小乐子吓得够呛,毕竟他晓得宫中规矩,要是相爷追究起他擅自生火,那他不是死罪也得挨顿板子去掉半条命。 小乐子一时说话也不利索了:“奴、奴才……相爷,相爷怎么来了?” 苏槐看了一眼小乐子和阿汝两个,又看了看摆着的两条烤鱼,问:“尸体浮上来了吗?” 问的当然是陆杳。 第95章 可真会挑时候 小乐子应道:“回来了回来了,她自己回来的,这鱼就是她从湖里摸回来的!” 苏槐丝毫不意外,看向房门,没等开口,小乐子连忙又狗腿地道:“眼下她正在房里睡觉呢!” 苏槐抬脚就朝那房间去。 阿汝见状硬着头皮就往上拦,苏槐那温然的眼神一看向她,她心里就莫名惊惧,可她不能让,鼓起勇气道:“相爷,她,她今天很累了,还是让她睡会儿。” 苏槐道:“我今天也很累。” 阿汝:“……”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小乐子立马过来一把将阿汝拉开,道:“相爷请进,相爷快请进!” 阿汝挣了挣小乐子的手,还想去拦,小乐子对她一通挤眉弄眼,小声唏嘘:“让相爷进去,不然你想死吗?光是咱俩在这烤鱼的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阿汝真是又气又急,冷不防抬脚跺了小乐子一脚。 小乐子脸都憋紫了也没松开她。 没想到这娘儿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跺起脚来恁的疼! 但是坚决不能松,要是相爷高兴了,说不定就不会追究其他了! 事实上,陆杳动作快,办事效率也快,在苏槐来院里前一刻,她刚巧翻进了窗户。 她正脱衣裳,准备换一身,冷不防听见狗男人的声音,娇躯就是一震。 这畜生可真会挑时候! 她衣裳刚脱了一半,这下是要继续脱还是重新穿回来? 陆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衣,又看了看几上刚拿出来的干净衣裳,几乎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反正穿回脏衣服是穿,穿干净衣服还是穿。她先前就跟小乐子和阿汝说了回房来更衣的,要是不更也显得有点可疑。 于是她趁着外面阿汝阻挠的时候,赶紧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自己,又手忙脚乱地穿干净衣裳。 然而她好像高估了阿汝的拖延能力,让她去拖住奸佞,简直就跟小孩儿拉大人一起过家家似的,根本没得玩儿。 陆杳一边听着小乐子无比殷勤谄媚的声音,一边胡乱穿衣。 房里又没点灯,时间又紧迫,她穿得十分潦草。 当苏槐推开门时,一掀眼帘就看见她倚在几边,衣着不甚整齐的样子。 陆杳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苏槐道:“来给你收尸。” 陆杳冷笑了一声,“现在看见我好好的,是不是感觉特失望。” 苏槐眼神寸寸将她丈量,既失礼又混账,道:“本来有点,但现在感觉又好了些。” 话语一罢,陆杳眉头跳了跳,紧接着就看见他一脚踏了进来,并随手关门。 苏槐回头瞧了一眼,发现门上居然有三道闩,道:“你加的?” 他边说着,边把三道闩都拨上。 那门闩是她加来防他的,而不是要他把门锁死的! 陆杳见状不妙,第一时间准备跳窗遁逃。 结果她的手刚扒上窗棂,身后苏槐的声音徐徐传来:“常喜宫又死了个人,你猜是谁干的?” 陆杳深吸一口气,这厮别的事儿不干就来抓她把柄了是么。 她矢口否认:“谁知道是谁干的。” 苏槐一杆子给她打回来:“我看见是你干的。” 陆杳气得发笑,回头睨他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转眼间苏槐已走到她跟前,道:“我用脚趾头看见的也有人信。” 陆杳看着这张脸,真想一巴掌给他呼上去,道:“她们推我下湖,你怎么不看见?却只想着来给我收尸。” 苏槐看着她,道:“推你下湖淹死你了吗?你都能横跨湖里来回游几圈,还能抓上两条鱼。” 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条鱼会游得很。 搞得陆杳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怼他了。 但输人不输阵,陆杳哼了一声道:“整天就抓着我不放,相爷这么闲还要来管常贵妃的后宫之事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常贵妃有一腿呢。” 苏槐眼神冷了下来,“我不是跟你有一腿?只是我的腿还没伸得进去而已。” 陆杳:“……” 陆杳道:“在无耻这方面,我还真是不能跟相爷比。” 第96章 你不要脸 苏槐离得太近,陆杳皱了皱眉头,敛了气息不能与他久待,便又道:“相爷吃烤鱼么?要不我们出去吃烤鱼。” 说罢她便瞅准时机往他身侧的空当溜去。 只是还没能远离他,又冷不防被他给拽了回来,后背恰恰撞在坐榻的小几上,小几一下被撞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吓得外面的阿汝和小乐子两个人冷不防哆嗦了一下。 小乐子道:“好猛。” 小几一倒,坐榻边就有什么东西散落开,苏槐顺手一捻,拿到眼前来一看,居然是件肚兜儿。 陆杳也看见了,顿时就气不顺。 她方才到处都没摸到,时间又紧迫,只得先把其他衣裳往身上套。敢情它是落到了小几的下面去了。 苏槐目光在她胸前一定,道:“没穿?” 没等陆杳回答,他就一手覆了上去,还掐了掐。 那手感只隔着一层极薄的衣料,一摸便知,果然没穿。 陆杳后背痛得慌,不由吸了口气,拉扯推搡间,她不是他的对手,磕磕绊绊就被他压着一起滚到了坐榻上。 陆杳与他咫尺相对,顿时就气短一截。 她抬腿猛顶他腹下,被他一手捉住膝头,往自己腰上一盘,继而便抵了上来。 陆杳鼻尖冒汗,呼吸都急促起来,咬牙骂道:“你不要脸!” 苏槐道:“你衣裳穿反了。” 陆杳眨眨眼,反了吗,难怪方才怎么系衣带都不太对。 苏槐道:“是存心勾引我?” 陆杳没好气道:“谁勾引你!” 苏槐:“那你衣衫不整。” 陆杳道:“搞清楚,是我正在换衣服,你突然闯进来!” 话音儿刚一落,她衣带就被他给一手扯开。 本就不整齐的裙裳这回更加凌乱了,她肌肤很白,那身段若隐若现,竟很有一股子勾人作乱的欺凌美。 难怪惹人惦记。 苏槐眼神晦涩,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像突然又有些不高兴,道:“你想勾引我,应该这样子露骨些。” 陆杳:“露骨你个蛋!” 苏槐盯着她道:“你穿好衣服看起来平平无奇,也就那样,不知道是怎么惹人惦记的。” 不等陆杳回答,他的手便抚上了她的腰肢,臂弯将她身子骨扣得死紧。 陆杳双手连忙紧紧抓住他的手防止他乱来,晓得这狗男人野起来又不分地点场合,见硬的不行就好言相劝来软的,道:“相爷,相爷冷静些。这是阿汝的房间,我们在这里多不好。” 苏槐道:“阿汝睡这坐榻你睡床?” 陆杳张了张口,感觉这是一个坑。她若回答是,狗男人肯定第一时间拖她去床上。 陆杳只好道:“我们两个共同睡,一会儿她还要进来休息的。”她缓了缓呼吸,建议道,“要不我们出去另找一间房?” 先出这间房再说。 可苏槐道:“我懒得走。” 说着他便俯头想咬她,她连忙又道:“别别别,我今天还没洗澡,又脏又汗的,味道肯定不好。” 他被她抓着扣在腰侧的手,指端冷不防轻轻描了一下她的背脊骨。 陆杳颤了颤,桃花眸里的光都旖旎漫开来。 苏槐道:“你是开始起汗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便被他堵住了唇,顷刻卷入她口中,根本不容她退缩,吻得又狂又深。 陆杳含含糊糊地溢出断断续续的话来:“狗日的……外面……还有人……” 苏槐的手从她手里脱出来,抚上她的腿。 陆杳当即浑身一激灵,人也清醒了些,他仿佛很满意,手指一点点摸着她皮肤上起的鸡皮疙瘩。 陆杳见不得他这么自以为掌控在手的样子,于是横了横心,也不甘示弱,手也往他腰下一探,精准地抓住了去。 陆杳觉得有些烫手,她这辈子还没抓过这种半抬头的大鱼鳅。 第97章 还是给他废了吧 苏槐登时看陆杳的眼神就变了,好像要么把她生吞了,要么把她撕碎了。 苏槐低声道:“你待如何?” 陆杳拿捏住他,心里突然就有点爽,道:“你再敢乱来,信不信我让你变太监!” “变太监?”苏槐回味着她的话,倏而笑了一下。 那笑端的是又邪又妖,又狂又浪。 还勾人得很。 陆杳心想,都被她抓住了他还敢这么横,还是给他废了。 想什么就干什么,于是乎陆杳手里使劲掐他,恨不得像掐菜尖儿似的给他掐断了。 她倒要看看这畜生没了命根子还怎么在她身上撒野! 只是还没待她卯足劲动手呢,只听撕拉一声,她的裙子先给他撕了去。 陆杳惊了惊,连忙手脚并用地阻止。 房里一时间都是两人纠缠的呼吸声。 他眼角隐隐有些发红,那张脸含着别样的意味,妖美得便是世间最好的妙笔丹青也难以描出他万分之一的神韵。 压根没等陆杳反应,他俯身便一口咬在她肩膀上。 陆杳蹙眉“嘶”了一声,被狗咬得好疼。 她也使劲咬他,又抓又挠,在他怀里嗓音的调子都变了,骂道:“苏槐,你忘了你碰了我会死……” 苏槐道:“我倒想看看我会怎么死。” 他自和她纠缠多次以来,总共吐血也就那么一次。 而那一次唯一与后来不同的是,他听过她的琴。 她不承认也无妨。 苏槐也不禁暗吸一口气。 虽然很想跟她继续缠绵,但是有些不好。 只是今晚这时间,这地方,明显不是个好时机。 然后两人开始了僵持…… 僵持了一会儿,苏槐眼尾的红意依旧,道:“这次你学乖了。” 陆杳呼吸起伏,脸颊绯红,身上衣衫和鬓发都湿了。 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看他那张勾人心魂的脸,咬牙切齿道:“今晚肯定让你很扫兴。” 最终苏槐道:“今晚已经有鱼吃了,下次再煎你这条。” 陆杳想,下次,下次她就带把刀,把他的鱼鳅削下来泡酒。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槐衣冠整齐地从房里出来。 阿汝和小乐子还守在院子里。 阿汝是放心不下,小乐子则是不敢离开。旁边的鱼更不敢动。 方才房里是有些动静,时不时传出陆杳含糊不清的隐隐话语声,听起来甚是旖旎火热。 苏槐一出来,阿汝还有些惧他,但也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然后赶紧回房去看看陆杳。 结果房里没人,阿汝连忙跑去浴桶那边,浴桶里是之前备好的洗澡水,这会儿凉津津的,她才刚往水里一望,陆杳便从里面冒出头来,水声哗哗,把阿汝吓了一跳。 阿汝大概晓得她每次跟苏槐在一起以后就会身体不适,眼下轻声问:“姑娘怎么样?” 这次总共没与他独处多久,身体的症状轻得多。 随后陆杳泡完冷水澡出浴,重新更衣,胡乱擦了擦头发。 第98章 说不定能卡死他呢 陆杳还有些不适,单就不适的程度而言其实可以忽略不计,可恨就恨在这种不适是苏槐造成的。 比他上回用手还要明显强烈。 因而她脸色沉得厉害。 阿汝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可还要吃鱼?” 陆杳道:“吃,怎么不吃。为了个贱丨人,把自己饿着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她晚饭都没吃,忙活了半日不说,还在房里折腾了这么久,不饿才怪。 小乐子在外面听见了,忙道:“那两位姑娘赶紧出来吃,小的把这两条鱼又重新烤热了哩。” 结果陆杳和阿汝一出门去,看见院子里不止小乐子一个人。 狗男人居然还没走,他还堂而皇之地坐下来打算一起吃鱼的样子。 陆杳转身就往别处走,阿汝忙小声问她:“姑娘哪儿去?” 陆杳道:“我去找把刀来。” 阿汝就嘀咕着劝:“算了。听说在宫里擅自生火罪名是不小,要是相爷也加入进来,他就成了同谋,这会儿与他闹僵了不好。” 小乐子也有些纳闷儿:怎么女人这么善变的吗,方才在房里还火热得紧呢,一出门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乐子嘴上却是笑嘻嘻的,道:“两位姑娘快过来,这里坐。” 最终陆杳听了阿汝的,还是得顾全大局,那些仇啊怨的迟早得报。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小乐子一把拉过阿汝坐在他那边,陆杳就只好黑着脸坐在了苏槐身边。 他衣冠楚楚得很,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陆杳道:“我抓的鱼,凭什么给你吃。” 苏槐道:“那我还是该吃之前那条。” 小乐子狗腿地道:“相爷真厉害,还会抓鱼。” 苏槐温声道:“抓了一条比较会游,还会摸鱼的鱼。” 陆杳不再理他,她自己挑了块鱼肉,剔去了鱼刺,可还没来得及喂进嘴里呢,突然被苏槐拦截。 苏槐直接握住她的手伸到自己嘴边,张口就吃了鱼肉。 陆杳道:“你自己没手吗?” 苏槐道:“我没洗手。手上都是你的汗。刚刚还摸了……” 陆杳眉头抖了抖,连忙塞了一块鱼肉进他嘴里,咬着后槽牙道:“吃你,当心噎死你。” 小乐子和阿汝努力地当个透明人。 后来陆杳将比较好挑鱼刺的部位赶紧自己吃了,慢了可能会被狗男人抢,剩下的鱼刺多的不好挑的她就全往他嘴里塞。 心里祈祷着,万一奸佞他一不小心就被卡死了呢。 可事与愿违,鱼刺都被他吐了出来,还理得整整齐齐,直到最后也不见他有卡着的迹象。 常喜宫那宫女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打捞起来的时候都泡胀了。 常贵妃听说了此事,是又惊又怒。 然后她才又得知,昨天扔进湖里的那个婢女居然没被淹死,昨天傍晚入夜时分居然又回去了暖阁。 常贵妃怀疑是阿汝和陆杳杀了宫女帘秀,正要拿人问罪,不知怎的这事却惊动了皇帝。 皇帝一过问此事始末,原来是常贵妃先把六姑娘的侍女给推下了湖,侍女大难不死回了暖阁,而宫女帘秀在回常喜宫报信的路上落湖溺亡。 阿汝跪在殿上,身影娇弱,道:“皇上,昨日民女侍女回来以后,我们便一直在暖阁里哪里也没去,暖阁的宫人都可以作证。帘秀落湖,民女实不知情,恳请皇上明察。” 一个宫女而已,皇帝也不在乎。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六姑娘干的。 一个弱小女子,哪来的胆子敢杀贵妃的宫女。 但通过这件事,皇帝知道常贵妃还是在找六姑娘麻烦。 他脸色有些沉,道:“想必帘秀是急着回去向爱妃报信,夜里看不清路,慌慌张张,方才失足跌湖。此事就此作罢。” 既然皇帝都已经开了这口,常贵妃自当不好再追究。 这事便算告一段落。 常贵妃起身离去时,经过阿汝身边,脚步稍作停顿,侧头看着阿汝一副不胜娇弱的形容。 她就不信,皇上能护这个青楼妓子一时,还能护她一世不成。 第99章 萧音 等皇帝和常贵妃都走了,阿汝方才松懈下来,舒了一口气,对陆杳道:“总算是躲过去了。” 陆杳道:“眼下这茬儿是过了。” 阿汝也知道,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常贵妃还是容不下她。只是当下过一关算一关。 是夜,陆杳独自出了暖阁。 宫里有座观景台,应该是整个皇宫修得数一数二高的宫宇了。 在观景台上,能将皇城乃至整个京都的光景都尽收眼底。 陆杳想进观景台比想进遗珍园容易得多,毕竟观景台不是什么守卫森严的禁地。 陆杳避开巡逻的禁卫,以及些个负责掌灯的太监,便轻而易举地溜了进去。 一进里面,便是一座塔楼的形势。 虽说登楼望远甚有意境,可皇帝一年到头应该也来不了几次。 因为光是这登楼的台阶成环形往上延伸,陆杳乍一看,就整个观景台高度估算了算,约摸得至少也得几千阶。 就这一趟上下,平常人会累得够呛。 陆杳没耽搁,抬脚就上阶,她一走起来,脚法极快。后来索性提气在台阶上跑起来,只见裙角飞扬,宛若惊鸿影儿一般,在那环形台阶上一圈圈掠过。 她气息绵长,但而今她这身体还是很受限,跑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她仰头往上观望,观景台的屋顶全是以琉璃瓦盖就的,有月光洒进来,淡凉如水。 后半部分台阶,陆杳一口气登顶,从顶楼打开门走出去,便是一副高楼独倚、手可摘星之景。 宫中灯火辉煌鼎盛,远处的市井灯火却是零碎朦胧。 陆杳远眺片刻,从自己的香囊里掏出一枚玉骨箫,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别看玉骨箫十分小巧,可那箫声却是极有穿透力。 起初调子轻缓,转而音调变得起伏不定,又透着一股子诡谲。 遗珍园上回被她打草惊蛇以后,而今戒卫更加森严,以她现在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再去探。 她需要个帮手。 她吹这箫声,宫中还没睡下的人兴许能听到,但若不是懂她这个的,就只能当做寻常曲子来听。 深宫里哪能没有怨妇,因而宫里的人半夜听到点什么音律再正常不过。 陆杳一连三个晚上到观景台上来吹了这同一曲,且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怎奈何,就在第三个晚上的时候,苏槐在宫里留得比较晚,他刚出宫门,坐进马车里马车还没驶出多远,冷不防就听见那调子。 若是不留神,很容易就忽略了去。 苏槐让剑铮停下马车。 车马一静下来,这回连剑铮也听见了。 苏槐闭目养神,坐在车里听。 剑铮道:“听起来像萧音,有点怪。” 苏槐道:“哪里怪?” 剑铮道:“倒像是江湖上的萧音。” 后宫里的妃嫔善音律的没在少数,但苏槐知道,多是善弦音,没有哪个善萧笛的。 苏槐道:“倒回去。” 剑铮立马又驾车折返回去。 苏槐询问了夜里巡逻的禁卫,禁卫也听见了那音调,只不过都以为是后宫里传来的,就没多在意。 据禁卫说,今晚已经是第三晚。 因为那曲音听起来十分缥缈,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当然容易让人联想到后宫。但瞒不了苏槐的耳力,是从远方传来的,却是从高处的远方传来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伫立在夜色里巍峨的观景台,命禁卫军前往查探。 陆杳刚从观景台下来,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而且听那盔甲声和脚步声,像是禁卫军迅速跑着来的。 此地不宜久留,陆杳当即脚下生风,飞快地往大门那边跑去。 然她刚要出门,结果透过门缝就看见外面火光重重。 她慢了一步,整齐的禁卫军已然围在了观景台的外面。 她是出不去了,只得立刻转身往里面走,找个昏黑的转角处隐匿身形。 第100章 骨子里就不是个人 陆杳还没搞懂,昨前两晚都好好的,禁卫军便是在附近巡逻,也不会到这观景台来,今晚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当她看见一脚踏进大门的苏槐时,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陆杳顿时有些来气地心想,她跟狗男人就是八字相冲! 闪烁的火光一涌进来,霎时将空荡荡的观景台殿里映照得影影绰绰。 苏槐站在火光里,神色过分柔和,仿佛不是来巡查抓谁的,而是来聊聊天叙叙旧的。 他抬头看了看盯上的琉璃屋顶,又四下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形台阶,最后目光好巧不巧恰恰精准地落在陆杳所隐匿的火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 陆杳本还在拿眼风偷偷观望,在他看来的一瞬,立刻敛了声息,身子紧贴着墙,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心头跳了跳,不太确定有没有被他发现。 殿上好一会儿都是令人焦灼的沉默。 后禁卫军领队向苏槐请示道:“相爷,这门锁完好无损,可要我等上去查看一番?” 其实没人想上去,这么高,来回一趟耗时不说还十分费力。 这就一个观赏风景的高楼,每天有宫人上下洒扫,除此以外又没有什么好偷好盗的东西,有什么可查看的。 而且他们来之前,两扇大门的锁是规规整整锁好了的,要是有人闯进来了,那锁还能从外面锁好吗? 陆杳屏气凝神,听苏槐道:“四下看看有无异常。” “是。” 于是禁卫军们便绕着环形台阶往上走了一段,陆杳想避开他们轻而易举,可也不看看底下站着个属狗的,她要是一动身,肯定立马就会被他察觉。 所以她看着禁卫军们一点点拉近距离,她也一时也没轻举妄动。 禁卫军走了一段过后,就靠着外延的台阶边,举着火把往上照了照。 火光能照亮再往上的几层环形台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遂禁卫军又折返下去回禀苏槐。 事实上,只要他们再往上走一截,可能陆杳的藏身之处就比较危险了。 苏槐道:“既无异常,就撤。” 陆杳暗暗松了口气,屏气凝神地听着禁卫军的脚步声井然有序地出了大门,殿上的火光也越来越淡。 苏槐道:“今晚各处加强戒备,不得松懈。” “是!” 随之就是两扇大门缓缓合拢的声音,门上挂着沉甸甸的一把铜锁,陆杳兀自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那铜锁下钥的声音。 但她也没有贸然出去,而是耐心地听着外面禁卫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以后,方才缓缓从昏黑的角落里走出。 结果下一刻,晃眼一瞟,她一脸惊悚,立马又后悔了,瞬时闪身重新躲了回去。 她没看错么,苏槐还跟个鬼影儿似的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楼那大殿上。 他居然还没走。 而且他也一直瞧着陆杳所在的方向,不出声,陆杳一出来就对对直直地与他四目相对,她能不惊悚么。 陆杳仰头靠着墙,压了压惊。 苏槐徐徐开口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片刻,陆杳平了平心绪,还是重新走出昏黑的角落,就站在台阶上没下去,这回她看得更清楚了些。 只见屋顶的月光一泻而下,落了他满身,衬得他肤色有些白,那双眼睛却是拢在阴影里,看不见浅或深。 他像个不惹凡尘不沾烟火的妖怪。 反正在陆杳眼里,不管他美丑都好,骨子里就不是个人。 陆杳道:“不是锁门了吗,你为什么还没走?” 苏槐道:“我为什么没走你不知道?” 陆杳也没想到,昨前两晚都相安无事,偏偏就今晚这狗闻着味儿赶来了。 小乐子不是说他这几天很忙吗,都没空到宫里来,而且陆杳也确实没见着他人,还以为这几晚正是作案的好时机,真是大意了。 第101章 主动上交 紧接着陆杳就看见苏槐举步往楼梯间走来,一步步拾级而上,走得不疾不徐。 陆杳当即下意识就是往上跑。 可她跑了一段以后就停了下来。 苏槐温声道:“继续跑,怎么不跑了?” 陆杳反应过来,上面也没逃生的路啊,她要是跑到顶了没处再跑了,说不定还会被这厮给一脚踹下楼去,摔得个唧一声就玩完了。 陆杳道:“我又没跑,就是锻炼锻炼腿脚。” 她边说边往栏杆外瞅去,想着与其被他追到顶楼再摔下来还不如她现在主动跳呢,她能保证从这高度跳下去至少摔不坏。 说干就干,趁着奸佞还没离她还有一段台阶,她当即扶栏翻身就往外跳去。 然本以为会稳稳落地,可她扶栏杆的那手还没来得及放开,突然一道拉拽的力就传来。她惊抬头看了看,压根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就被往上一提。 等她再定睛一看时,她又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栏杆内的台阶上…… 整个过程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了。 陆杳一时间竟忽略了这奸佞要是动起真格来,她是比不上他的速度的。 苏槐气息迫近,眼里神色有些不高兴,道:“这也是锻炼腿脚?” 陆杳当即一脸惊魂未定模样,道:“方才没站稳,差点就不小心掉下去了,幸亏相爷搭救得及时。” 苏槐道:“手撑着栏杆借力,不小心掉下去了?” 陆杳道:“就是因为没站稳才手撑着栏杆借力。” 苏槐低眸看了看她的腿,道:“你这双腿往外翻也是因为没站稳不小心?” 陆杳:“大抵是。” 苏槐道:“那还留它有什么用,要不要我帮你废了它。” 陆杳:“……” 陆杳道:“就不麻烦相爷了。” 苏槐抬头看了一眼琉璃屋顶,道:“先前那萧音是你吹的?” 陆杳一脸疑惑:“什么萧音?” 苏槐又看向她,没再跟她多说什么,直接上手便摸她身上。 陆杳顿时火大,瞬时一耳光抽他时被他给擒住了双手,被他一手反剪在背后。 陆杳后腰紧紧抵着栏杆,她又抬脚踹他,却被他给顶着膝盖骨欺身而上,于是她整个人就被他毫无间隙地压在栏杆上。 苏槐空出一手来扯她衣襟,剥她腰带,陆杳感觉今晚他要是在这里发疯,恐怕没上回那么好收场了。 她也知道他在找什么,拉扯间呼吸乱做一团,连忙道:“你放手,我们好好说!” 苏槐钳着她,道:“萧呢?” 陆杳不得不怀疑,这厮到底是想找萧还是想借机脱她衣服!有他这么找的吗? 可她要是不说,他肯定能在这里把她剥光。 苏槐既然把她脱都脱一半了,看着衣襟下那柔嫩嫩的肚兜儿,随她胸口起伏而别有一番韵致。 他便像掐自家的桃儿似的十分心安理得地掐两下。 陆杳霎时气短,瞪他道:“你觉得我身上能藏萧吗?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一看不就知道没有吗?” 苏槐看她脸都气绿了,他眼底那不高兴的神色便也渐渐淡去,又有点愉快了,恬不知耻道:“我是眼神不好,再仔细找找。上面没找到就找找下面。” 说着他那狗爪子就顺着她的细腰试图往肚兜儿底下摸去。 陆杳吸口气,咬着后槽牙道:“你放开我,我给你便是!” 苏槐将她压在栏杆上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放的样子,两人便僵持了一会儿。 随后他还是稍稍起了起身,松了对她的钳制。 陆杳立马挣脱他的手,挪开身形离他远点,一边嫌弃地防着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着。 苏槐朝她伸手。 陆杳看了一眼他那只手,端的是洁白修长、指节分明,只可惜长在这么个畜生的身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都给它干过了。 苏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道:“又想它了?” 陆杳:“……” 陆杳道:“我想剁它算不算想?” 苏槐道:“我赌你两条腿和一双手,看看你能不能剁。”说着又道,“拿来。” 第102章 跟我上去看风景 陆杳只好打开腰间的香囊,一股醒神的香气浮上来,她从里面掏出一枚精巧的玉骨箫。 见苏槐盯着那玉骨箫,她又有点不甘心就这么给他,便道:“我承认,先前那萧音是我吹的行了。” 苏槐道:“现在萧找到了,所以你承不承认有什么用?” 他伸手就将那玉骨箫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拿在指间反复观赏。 苏槐又问她:“刚刚吹的是什么曲子?” 陆杳随口道:“一曲乡谣罢了。” “乡谣?”苏槐掀了掀眼帘看她,“乡谣跑到这里来吹?” 陆杳深知,这种时候要尽量避免和奸佞的眼神对上,便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委屈之态道:“想家了嘛。在其他地方吹很容易吵到别人,这里又高又远的,就不会了。” 苏槐道:“可我刚出宫门,你就吵到我了。” 陆杳:“……” 苏槐又道:“你若是这么想家,明日我便带你出宫,送你回家乡去,解了你思乡之苦。” 陆杳一脸诚挚道:“相爷这么忙,就不用麻烦相爷了,何况我眼下还有比思乡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槐道:“什么事?” 陆杳大义凛然道:“就是让皇上不再失眠。皇上乃一国之君,治理天下,这难道不是更重要的事吗?” 苏槐盯着她,她又莫名地被他看得发毛。 下一刻苏槐一把拎过她的后领,陆杳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像拎着只小鸡似的抬脚往台阶上走。 他边走边道:“一会儿我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能扯。” 陆杳挣扎道:“你发什么疯!” 苏槐温声道:“来都来了,跟我上去看风景。” 陆杳拒绝:“我不去。” 苏槐道:“为什么不去,你不是接连三天都喜欢来这里?” 陆杳道:“我才从上面下来,你又让我上去,这么多台阶,不难走吗!你要走你自己走,我反正不走!” 苏槐道:“你可以不走。” 陆杳又试图挣扎了一下,还是挣不脱他,她也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理,还真就不走了。 于是乎她身子一耷,腿上一软,跟条咸鱼似的。 但这丝毫不妨碍苏槐拎着条咸鱼上楼去。 陆杳的腿和裙摆便在台阶上一路拖着,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的小腿在一步步台阶上都磨得发麻了,不得已她又得动脚蹬几步。 陆杳感觉自己被他提着领子快勒得窒息了,恨恨道:“放开我,我自己走。” 苏槐道:“你不是不走吗。” 一路磕磕碰碰到了观景台顶楼,苏槐一脚踹开去外廊的门,陆杳见状不妙,抓住他手臂就给他一口,试图让他松手。 结果他非但不松,挟着她便将她一把摁在了外廊的栏杆上。 栏杆外可是绝对的高空。 就是她先前怕的一掉下去唧一下就没了的那种高度。 陆杳被迫仰身看着苏槐,这鬼畜面容温柔,可她知道他要是狠起来把她推下去也不会眨一下眼。 苏槐道:“跟我说,你先前吹的是乡谣?” 陆杳道:“真是乡谣。不骗你,我真想家。” 苏槐一脚抵在她身后的栏杆上,不知用了几分力,栏杆跟着猛颤,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断裂了去。 陆杳试图伸手去抓他袍角,想顺着他袍角抓住他。 可这厮手臂忒长,她伸直了手指尖,都还差一点才能够得着他。 她又气又急,憋得脸颊通红。月光照进她那双桃花眼里,大抵是她求生意志比较强,衬得那双眼是愈加的明媚鲜活。 苏槐道:“真要是想家,等送你下去后,我会把你骨灰送回你家乡,也算落叶归根。” 陆杳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苏槐,我日你先人!” 说罢她手上够不着他,可脚尖突然一勾,居然勾住了他的腿,于是当即两腿并用地紧紧勾缠住他。 第103章 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 苏槐顿了顿,陆杳趁这一空当,立马挺腰而起,终于双手也够着了他,霎时就抱着了他。 她顾不上许多,身上全部力气都用来紧紧抱住他,她双手穿过他腋下,两腿盘在他腰上,像只小熊一样。 只要能拖住他,并且死活不松手,她就不信他真能把她摔下楼去。 她真要是玩完也必须得拉他这个垫背的! 苏槐低头看着怀里这东西,半晌没言语。 陆杳埋头在他怀里,屏着气息,道:“你信我,我真的是想家,真的是吹了个乡谣。” 苏槐温声道:“你不是要日我先人,我送你下去日。” 陆杳:“不了不了,我更想跟你一起活着。” 苏槐道:“你怕是不能跟我一起活,照你这处处找死的脾气,你得比我先走。” 陆杳:“可通常女人比男人更长命。谁比谁先死还不一定,还是以后再说。” 片刻,苏槐一手握住了她的腰,终还是转身离了那虚晃的栏杆几步。 陆杳心下松了松,奸佞这应该是暂时信她了? 转眼间,陆杳后背贴上了一堵墙。 她立马松开腿,就听他道:“把头抬起来。” 陆杳也很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就算他不说,她也不可能一直把头闷在他怀里,除非她想把自己给憋死。 然,她刚抬了抬头,不想眼前光影一暗。 他俯头下来,将她按在墙上,唇碾在她的唇瓣上,肆意欺压。 他与她耳鬓厮磨,吻得又深又火热。 呼吸纠缠间,陆杳有一瞬间的错愕。 前一刻他还想要她死,后一刻他就又想跟她好,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 苏槐一直半低着眼帘看她,看着她那双眼渐渐变得水润嫣然起来。 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过分靠近以后她坚持不了太久,就又开始发作。 一吻罢后,苏槐离了离她的唇,问:“你家乡在哪儿?” 陆杳道:“你不是去过么,小时候家长在那边定下你我婚约,你知道还问我?” 苏槐道:“我忘了。” 事实上,啥时候定的婚约陆杳也忘了。她那时候很小,也根本不记得跟他见过。 反正都是听大人们说呗。 陆杳道:“在瞿乡。” 苏槐嗓音低低的,有些撩人心魄的意味,道:“当真是千里迢迢来认我这未婚夫的?” 陆杳气愤道:“要是早知道我未婚夫是这么个人渣,打死我我也不认。” 然后她便见得苏槐笑了。 简直迷人眼。 苏槐道:“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把你从这丢下去。” 最后,苏槐放开了她。 陆杳连忙又挪开几步离他远点。 她看着他徐徐整理着衣襟,不由低头又看了看自个,自己衣裙也实在算不上整齐,连忙动手拢了拢。 然后气氛就莫名变得很奇怪。 像是他俩做了个什么,事后各自收拾自己似的。 苏槐先转身进了廊门,陆杳只得黑着脸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往下走去。 陆杳对那抹背影恨得牙痒痒,但也知道只要别再惹到他,就这样相安无事一直走到一楼大殿,等出了那扇门再各自分道扬镳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终于走到一楼大殿了,苏槐立住脚步,回眸看她道:“开门。” 陆杳道:“你自己没手吗?” 苏槐道:“门锁着。” 陆杳白他一眼:“既然锁着你让我怎么开?” 苏槐道:“这个时候又不会了?” 这门锁着她都能进来,进来以后还能保持外面的锁没动过的样子,她还不能出去了? 陆杳道:“我本来就不会。” 苏槐便道:“那只好等明早负责洒扫的人来开门再出去。” 说着他便转身朝她走来。 第104章 做贼不能做得太娴熟 陆杳心中警铃大作:“你作甚?” 苏槐道:“长夜漫漫,不做点其他的事打发时间要怎么熬。” 陆杳赶紧从大殿这头嫌弃地绕开他去了那头。 她不可能真跟他在这里待一晚上,不然明早有嘴都说不清。 再者,这畜生兽性大发起来,这地儿也没法待。 遂陆杳道:“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说不定就会了。” 苏槐便停下脚,陆杳摸去了大门那边,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两扇厚重的殿门往后拉了拉。 殿门虽然下锁着,可也不是毫无间隙,陆杳往后一拉,两扇门之间就露出一道门缝。 陆杳随手摘下发间的一枚黑簪,纤细的手腕正好穿过门缝,摸到那把铜锁,然后游刃有余地将黑簪往锁眼里掏了去。 平时她没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基本上跟钥匙开锁一样好使。 可眼下在奸佞眼皮子底下呢,她做贼又不能做得那么娴熟,故左掏掏右掏掏,就是不太行的样子。 苏槐道:“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强。你想去几楼跟我过夜?” 陆杳默了默,道:“我觉得还可以再试试。” 苏槐走来逮她,道:“我看不用试了。” 陆杳岂能再耽搁,只听咔嚓一声,她便惊诧道:“我竟然打开了。” 说着她赶紧从开启的门缝里就溜了出去,边又道:“相爷要过夜自个在这过,我就不奉陪了。” 苏槐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不置可否,随后自己也踏出殿门,随手将铜锁插上,转身离去了。 陆杳在回暖阁的半路上才想起来,她忘了东西,有些懊恼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的玉骨箫,还在奸佞手里,怎么就没拿回来呢? 不过她转而又觉得,就算找他要,照他那狗脾气他也不会给。 然后陆杳就又坦然下来。 横竖要不回来,她懊恼有什么用。 只有等改天另想办法再弄回来。 她连着三天到观景台吹同一支曲子,本就打算今晚是最后一次,该听到它的人应该已经听到了。 真要继续吹,她也容易暴露。 今晚不就把那狗男人引来了么。 所以玉骨箫暂时是用不上了,她也不必着急。 这厢,苏槐出了宫门,剑铮驾车回相府。 苏槐在马车里吩咐道:“叫剑霜去瞿乡一趟。查查我那未婚妻。” “是。” 转眼间,常贵妃又要在御花园里办个赏花宴,邀请的是朝中命妇携官家小姐们进宫赏花。 像这种后妃与朝中官宦妻眷的聚会,在宫中时常有。 常贵妃特地派人向皇帝传话,听闻六姑娘琴艺了得,故想借六姑娘,为大家弹琴助兴。 又是六姑娘。 皇帝心中微有不悦,不过都是明白人,既然常贵妃主动开口跟他提了,必然是要让他知道,她不会为难六姑娘。 而且宴会还是在御花园里,皇帝的人随时都能过去瞧上一瞧,常贵妃也不敢刁难。 故而皇帝应了。 旨意传到暖阁时,阿汝也落落大方地应了下来。 皇帝身边的太监对阿汝道:“六姑娘莫怕,御花园不仅仅是有贵妃娘娘和夫人小姐们,寻常还人来人往,到时候皇上也会过去坐一坐呢,有皇上在,不会让六姑娘受委屈的。” 阿汝福礼道:“民女谢皇上。” 太监走后,阿汝便回房梳妆。 她对镜自己给自己梳头上妆,显然十分娴熟。 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妆容也浅淡,但那张脸不管怎么浓妆淡抹,都如娇花一般可人。 陆杳和阿汝都知道,皇帝叫人来请,要是拒绝的话,多少显得不识抬举。 阿汝可以单独拒绝皇帝的邀约,但不能拒绝这种场合的邀约。 在宫里,她多数还得靠皇帝帮衬着。 第105章 往好了夸 陆杳拭了拭琴,道:“今日恐怕得你自己奏琴了。” 阿汝款款笑了笑,道:“今日总不会奏助眠的曲子,不怕,我虽不敌姑娘,但理应还是能敷衍过去的。” 陆杳道:“常贵妃不会无缘无故叫你去御花园,当心些。” 阿汝道:“我知道。” 陆杳想,这次无论如何,她不能跟阿汝分开。 阿汝见她神色,怕她担心,又安慰道:“没事的,这次是皇上派人来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随后陆杳抱着琴,同阿汝一起出了暖阁。 小乐子也跟在一处,一起往御花园那边去。 御花园里今日委实热闹,除了花坛林地里栽种的花花草草,常贵妃还让人搬了不少争奇斗艳的盆栽花盏到御花园来,供人赏玩。 常贵妃见阿汝来,还指了一侧相当靠前显眼的位置给她,俨然将她当成座上宾一般,道:“一会儿六姑娘便在这里抚琴。” 阿汝谢礼过后,便带着陆杳过去坐下。 随之一众命妇和小姐们陆陆续续都到了,见过礼后便依次落座。 由于阿汝所在的位置太过显眼,命妇小姐们的目光都不由朝她看去,心中有所揣测。 常贵妃便与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六姑娘,六姑娘琴艺了得,是皇上专请进宫里来抚琴的。听说皇上听了她的琴,连多年的失眠之症都见好了。” 阿汝不卑不亢地起身向大家见礼。 今日常贵妃是不好为难阿汝,可陆杳一听常贵妃这番话,越往上夸,怕是越要借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来打压阿汝。 后来皇帝得空也过来坐了一坐,常贵妃笑道:“以往六姑娘的妙音可都只供皇上听,不知道今日皇上可舍得与大家分享一二?” 皇帝便笑道:“六姑娘,你便弹奏两曲给夫人们听听无妨。” 阿汝应道:“那民女就献丑了。” 她专心抚琴,单就琴艺而言,其实她的琴艺也是出类拔萃,在京都远胜过绝大多数会抚琴的姑娘家。 所以她一曲毕后,余音渺渺,皇帝第一个鼓掌叫好。 阿汝又起身谢礼。 她心里很明白,今日她之所以会在这里,无非就是这些王族贵胄们将她当做侍弄人的消遣罢了。 不过阿汝也没有什么好自卑或者落寞的,因为她干的本就是侍弄人的这一行。 皇帝叫好,众命妇们自然也夸赞不绝。 不想今日清乐郡主也在场,她听说六姑娘不就是个青楼的花魁么,她是看不上这种肮脏又低贱的女人。 不过她眼风一转,却是不经意间看见了阿汝身后两步开外站着的陆杳。 清乐郡主还愣了愣,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彼时陆杳垂手而立,几乎混在侍立在侧的其他宫女们当中,十分的平平无奇。 清乐郡主也没能看见她的正脸,只觉得她的侧面样貌越看越像,但就是肤色过于黑了点。 在宴会上,清乐郡主也不能够歪来歪去看,以免失礼。所以她不得不按捺着,等宴会结束了以后再说。 皇帝还有事要忙,他过来坐会听了两首曲子以后,便先离去了。 常贵妃又命宫人搬上盆栽花盏来,请大家一边品茶一边赏花。 命妇人平日里在这样的场合上阿谀奉承习惯了,赏花赏着赏着便赞叹起人来了,无不是说这些花儿再娇艳开得再灿烂,也只是一时的,哪里比得上常贵妃容颜常驻、雍容国色。 常贵妃曼声道:“要说这人比花娇,在座的还真有一位。大家伙瞧瞧,六姑娘这张脸,可不就是比花儿还要娇艳妩媚,令人垂怜。” 众视线再度汇集在了阿汝身上。 阿汝不做声。看起来一副雷打不动的谦卑模样。 常贵妃笑了笑道:“你们怕是还不知道这位美人儿的来历,她可是朝暮馆鼎鼎有名的花魁姑娘。” 朝暮馆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 第106章 当众羞辱 常贵妃眼神一一扫过那些个命妇,又道:“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在座的夫人们家里的一家之主,可都是这六姑娘的裙下之客。” 阿汝明白了,这便是常贵妃的用意。 她不明着为难她,但是却要这般大庭广众地羞辱她。 身在风月场所,尽管阿汝早已习惯,可眼下仍是不可避免地脸色微微发白。 在场的命妇们,闻言无不是神色变了又变。 常贵妃是打听清楚了以后,才召的这些命妇携小姐进宫的。 命妇小姐们想到自己的丈夫、父亲都跟这个女人有染,谁心里能舒坦得了。 事实上,阿汝在朝暮馆时虽然官贵客人比较多,可留不留客宿夜却是她可以自主选择的。真正让她留宿过的客人却没有几个。 但这些女眷们并不知道这些,阿汝也无法向她们解释许多。 以至于后来宴会上,时不时就有凌厉的眼刀子向阿汝甩来,恨不得将她戳得个千疮百孔。 阿汝始终一言不发,垂头静坐着。 直到陆杳在她身后低低开口:“阿汝,我们回去。” 阿汝瞬时像找到了勇气一般,不紧不慢地起身向常贵妃行礼,称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常贵妃看了看她,也没勉强,道:“本宫看六姑娘确实脸色不太好,莫不是坐在这里久了吹风着凉了。如此是该回去好好歇着,今日听六姑娘两曲,本宫也得饱耳福。” 说着挥挥玉手,又道:“去。” 陆杳上前抱起琴,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御花园。 只是正到一处迂折的回廊下时,两人都还没走多远,就见侧边一道通往这回廊的路上就有几位衣着华丽尊贵的夫人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 显然是常在这宫里走动,熟悉地形分布,轻松地抄近路拦截于此。 陆杳和阿汝见到她们来,丝毫不意外。 常贵妃不就是要这样的结果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些命妇平日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常贵妃不仅仅是当众羞辱了阿汝,也让她们觉得丢尽了颜面,而且还是当着她们女儿的面。 命妇们自己尚且还能忍,可让她们的女儿回家以后如何面对父亲。 是以她们怎么可能咽得了这口气。 这些个命妇快步走到廊下,拦住了阿汝的去路。 她们看阿汝的眼神十分嫌恶,张口便不客气道:“妓子就是妓子,登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就净会使些狐媚手段,勾引别人丈夫!” “还敢在贵妃娘娘面前丢人现眼,也不嫌自个脏了地方!” “人尽可夫的浪女,也配出现在这宫里!” 阿汝面色尽量从容,道:“碍了夫人们的眼,是民女之过。民女这便退下。” 可她们丝毫没有让路给她走的意思,道:“干尽了腌臜事,在这装什么纯良!” 阿汝福了福礼,道:“不知道民女做了什么腌臜事了?” “你勾引别家男人,还说你不肮脏?!” 阿汝道:“朝暮馆本就是风月之地,我是朝暮馆的花魁,但凡来者是客,我尽职责招待,哪里错了?” 命妇们没料到她还如此振振有词,气得不轻,道:“当个妓女你还光荣了?” 阿汝道:“我不光荣,但我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过就是风尘之中求个生存罢了。 “我在朝暮馆安生,进出朝暮馆的客人腿脚都长在他们身上,来去都随他们自由,此前我未出朝暮馆的大门,不知又如何勾引别家男人?” 为首的命妇道:“跟个下贱胚子说这么多干什么,给我扒光她的衣服,倒要看看她这副供男人玩弄的破身子有怎样了不得!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 第107章 女人打架还不简单么 阿汝尽量心平气和,可这些个夫人又怎会放过她。 她们带来的侍女,在主子的吩咐下,当即蜂拥上前,七手八脚地来扒拉阿汝的衣衫裙子。 她虽是皇帝召进宫里来的,可她的出身总归是受人诟病。 她又岂能与这些出身尊贵的诰命夫人们相比。 即便事情闹大了,皇帝会为了护她而处置这些夫人们吗? 不会,顶多只是责备她们一番也就罢了。 而受辱的始终就只有她一个。 大约这些夫人们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阿汝极力护住自己,脸色惨白,即便她以前在朝暮馆也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她红了眼圈,宫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今日她若衣不蔽体,那明日她便会被人轻贱到尘埃里。 她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一旦开了这头,往后谁都能骂她踩她,看她不顺眼便能扒她的衣裳。 然,这些侍女们将将扒拉了几下,阿汝身后的陆杳突然把阿汝往前推,力气又大,那些侍女们猝不及防,被推得连连后退,一下子就撞到她们身后的命妇们。 命妇们有些受惊,喝道:“干什么!” 陆杳掌着阿汝的身子没让她跟着一起扑倒了去,在她怔愣时,陆杳一下子又扎进了侍女堆里,那些侍女还没调整得过来,就又被推着又一股脑撞向尊贵的夫人们。 夫人们惊叫连连,陆杳趁机游走在她们中间,那些腰封裙带什么的,被她胡乱一扯,又乱七八糟一绑,夫人们正想分散开来,可往边上一挣,就发现自己束腰裙带竟与其他夫人的缠在一起了。 结果夫人们各自往不同的方向使力,听得撕拉的声音,要么裙带一散,要么腰带一松,自己的衣着反而乱得不成样子。 命妇们哪里遇到过这种难堪的场面,一有人跌倒,踩了这个,这个也跟着跌倒,又推了那个,那个也歪倒了去。 一时廊下热闹极了。 她们一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一边慌乱想解开被绊住的衣带,可越解越乱。 一名侍女抓住了阿汝的衣襟,还没来得及往外扒,就被陆杳折返回来,给捏住了手。 陆杳一把揪住那侍女的头发,阿汝像只小呆鸡似的,只听陆杳游刃有余地跟她说道:“怕个屁,女人打架还不简单么,一撕衣服二抓头发,谁叫得大声算谁输。” 说罢手里狠狠往后一扯,听得侍女尖叫出声。 后来阿汝回过神,看见陆杳护她,突然心里也涌起万般勇气,对着这些想扒她衣裳的侍女,也伸手狠狠抓她们的头发,也不客气地撕她们衣裳,挠她们脸。 这些夫人想辱她让她永远也抬不起头来,阿汝想,不过也就那样,除此以外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这些夫人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呢,她们出身高贵,有看似幸福和乐的家庭,出门还最是讲排场和体面,她们能失去的可比她多得多了。 今日要是引了人来,看见这一幕,谁比谁更丢脸一点? 反正不是她。 这么一想,好像不亏,还赚了。 所以阿汝也使出了浑身力气,跟那些侍女们推搡撕扯,将侍女全往夫人那一堆推。 命妇们惊慌过后,也晓得自己太失体面了,骂人都得压着声音骂,生怕惹人来看见。 陆杳却是扬声叫道:“来人呀,快来人呀,这里打起来啦!” 命妇们恨声道:“贱丨人!还不闭上你的嘴!” 这时,不知是哪个太监在那边小径上呼道:“相爷,方才小的看见六姑娘往那边走了。相爷,小的看见了,她们就在那边呢!” 第108章 还是安静些好 命妇们一听,有人来了,而且来的还是相爷,这怎么了得。 对她们来说,让相爷看见,甚至比让皇帝看见还让她们恐慌。 毕竟皇上素来是很仁德和善的,而相爷什么名声她们又不是不知道。 遂一个二个哪还顾得上其他,赶紧起身理了理自己衣着,那些被缠住了实在解不开的裙带就赶紧用簪子给划断了去。 命妇没有一个是仪容得体的,她们的侍女更是披头散发、衣着凌乱。 她们唯恐被相爷过来瞧见,最终她们狠狠剜了一眼阿汝和陆杳,就匆匆忙忙往回廊另一头去了。 阿汝和陆杳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相视一眼。 阿汝笑了笑。 和那些命妇和侍女们相比,阿汝和陆杳还算是整齐的。 陆杳抬手帮她理了理云鬓,扶正了鬓间簪钗,虽是有些松散,但别有一番韵味。 陆杳道:“我们阿汝要这样笑才好看。” 等那些命妇和侍女们匆匆走远了,这厢小乐子才从林间小径那边小跑着来,道:“怎么样,两位姑娘没事。” 陆杳和阿汝见他独自一人,顿时就明白了,哪有什么相爷,是这小太监虚晃一招,唬她们的呢。 阿汝摇摇头,道:“没事。” 陆杳睨他道:“之前在宴会上不见你人,你不是怕遭殃躲起来了么?” 小乐子道:“虽然小的是躲起来了,可小的也是为了出其不意啊。” 陆杳道:“你确定不是为了贪生怕死吗?” 小乐子唏嘘道:“你这姑娘好生不讲理,小的才救了你们呢。你对相爷有怨气也不该发在小的身上呀。” 他是看出来了,每次这姑娘提到他们相爷,脾气就很古怪。 陆杳随手理了理自己的宫裳,道:“你传什么相爷,你怎么不传皇上来了呢?” 小乐子道:“哎唷姑娘,小的哪敢假传皇上圣驾,不想要脑袋了么。事实证明,传相爷也很好使啊,看她们给吓的,跑得比老鼠还快哩。” 陆杳嗤笑一声,道:“是,你们相爷臭名昭着,谁听了不躲。” 这时,那边花坛后面突然爆出一声娇喝:“陆杳!” 廊下三人循声看去,就见清乐郡主正从花坛后面走出来。 小乐子连忙见礼,道:“奴才参见郡主。” 清乐郡主来了好一阵了,先前就在陆杳和阿汝起身离开宴会时她也赶紧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着急想确认一下她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结果遇到一群命妇来找六姑娘麻烦,清乐郡主也就躲起来看了好一会戏。 又听说相爷来了,她便没第一时间出去。 结果听他们在廊下说话,才得知居然是这太监作假,她义兄根本没来。 眼下清乐郡主走到廊下来,盯着陆杳直看,眼里神色满是鄙夷嘲讽,嘴上却天真娇俏地笑道:“没想到竟真的是你啊。你才被卖去朝暮馆没多久,怎的就变得这么黑了?” 陆杳看了看她,她愈加兴起,又道:“怎么样,在朝暮馆当妓女的滋味还好?你倒是挺能耐,居然能跟着花魁一起混进宫里来。” 她眼神又打量了一下阿汝,“不过再怎么能耐,也终究是妓……” 话还没说完,陆杳突然一手扶住清乐郡主的头,干脆又利落地往旁边廊柱子一撞。 只听闷咚一声响,醒耳得很。 像磕西瓜似的,磕出些红红的汁水。 那清乐郡主只来得及瞠了瞠眼,继而整个人就顺着廊柱缓缓下滑瘫软了去。 阿汝和小乐子是全没料到,都不禁吓了吓,看着顺着廊柱缓缓下滑的还有黏稠蜿蜒的血迹。 陆杳面色平平,道:“还是安静些好。” 第109章 这都什么人呐 小乐子回过神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唏嘘道:“我的小祖宗欸,这可是清乐郡主!” 陆杳:“啊,原来是清乐郡主啊。” 小乐子又道:“她还是相爷的义妹!” 陆杳看他道:“我还是你相爷的未婚妻你信不信?” 小乐子:“……” 听起来忒荒诞,相爷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六姑娘身边的一个侍女? 可怎么回事,他听起来不可置信,但又跟中邪似的居然有点信。 小乐子还是很犯愁,唏嘘道:“这种时候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要是相爷知道了……” 陆杳道:“就不麻烦你去通风报信了,他这义妹又不是没长嘴,肯定全世界第一个让他知道。” 小乐子心想,他在乎的是要不要去通风报信么,他在乎的明明是会不会跟着受到牵连好不好! 陆杳又对阿汝道:“我们先回去。” 小乐子见她要走,连忙又问:“那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去叫太医?” 陆杳道:“我要是你,就像之前在御花园里那样赶紧躲,稍后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没看见。否则你就是跟我们一伙的。” 小乐子看着陆杳背影,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这都什么人呐! 明明帮了她还得被她拖累! 那些个命妇从回廊这边离开以后,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整理整理仪容,随后也没再回常贵妃那里,而是找了个由头辞去常贵妃,便先行出宫去。 今日的事虽然让她们心中万分愤恨,可她们也还不至于失了理智捅到常贵妃那里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常贵妃今天是什么用意,真要是去求她做主,她只会高高挂起、袖手旁观。 那青楼女虽然低贱,可到底是皇上让进宫的。 再者,事情闹开了,她们现在不好看,各家的男主也只会脸上无光,以后还怎么和同僚相处。 所以家族脸面还是得要,本来这些命妇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是去拦截那个女人,好好收拾她一番罢了。 结果显然的,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清乐郡主在廊下睡了好一阵,后来还是她的侍女找到此处才把她唤醒。 清乐郡主靠着廊柱坐了一会儿,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抬手一摸,居然满手是血。 她恨得咬牙切齿的。 陆、杳,这个贱丨人居然敢撞她! 侍女吓得不轻,小脸白白的,六神无主道:“郡主,奴婢,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清乐郡主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看了看自己的侍女,突然一个耳刮子摔了过去:“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本郡主!” 侍女讷讷道:“不是郡主让奴婢先去长公主那里……” 清乐郡主怒道:“还不扶我起来!” 她的头还在流血,侍女只能搀扶着她尽快往太医院去。 路上她怨毒地想着,陆杳把她打成这样,她一定要告诉义兄,让义兄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蛇蝎女人! 到时候义兄绝对不会放过她! 好不容易到了太医院,有太医给她处理伤势,她便迫不及待地遣侍女道:“去,赶紧去找我义兄,告诉他我在这里。” 清乐郡主便一直在太医院里等,将近午时,才终于等到苏槐忙完了事情到太医院里来。 他在门外问起太医:“郡主伤势如何?” 太医应道:“回相爷,郡主头部有磕伤,失血有些多,大抵是受到过撞击震荡,可能会有一阵子的晕眩。得好好休养才行。” 太医禀完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随之苏槐才抬脚踏进诊室的门,一掀眼帘便见清乐郡主坐在里面,头缠着绷带,一张小脸白白的。 看见他进来,清乐郡主霎时眼里兜着两汪水,楚楚可怜,委屈道:“我等了义兄许久,义兄总算来看我了。” 第110章 还能撒娇 苏槐捡了把椅子坐下,道:“今上午有些忙。” 他又问:“头怎么弄的?” 清乐郡主哽了哽,终于是压下去满腔怨恨,应道:“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她何尝不想抖出陆杳那个贱丨人来,可后来她思来想去,又不能。 要是让义兄知道她就在宫里,万一她又趁机缠上他了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她有那机会! 她还是得回去做她的青楼妓女! 就算不禀义兄,难道就没人能收拾得了她了么。 她要是以为她能在宫里独善其身,那她就太天真了,也不看看这皇宫是什么地方。 是以清乐郡主不得不忍下瞒了这事,与其让义兄收拾她,还不如让另一位来收拾。 那位要是知道她就在宫里,想必动动手指头就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苏槐看了她一眼,道:“我已经叫你兄长来接,下次小心些。” 清乐郡主有点失落,瓮声可怜道:“义兄就不能送我回去嘛?” 说着她便试着伸出小手去拉苏槐的衣角。 可还没碰到,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清乐郡主又无端的心里一慌,好像被他这么一看,她心里所有的想法都摊开在他眼皮子底下了一般。 清乐郡主竟没有勇气碰到他的衣角,最终又迟疑着缩回了手,道:“义兄,我头晕,你送我回家。” 苏槐温声道:“还能撒娇,看样子脑子是没有问题。我公署还有一堆事要忙,等你兄长来,你向他倒好撒娇些。” 清乐郡主瘪瘪嘴,道:“义兄就知道取笑我。” 苏槐来看了看她,没多坐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清乐郡主见状道:“义兄多陪我一会儿等到我哥过来不可以吗,我一个人在这有点害怕。” 苏槐就叫了一众宫女太监来,吩咐道:“好好陪着清乐郡主,等广宁侯过来,别让她害怕。” 清乐郡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又生气又不甘。 外头都说她是相爷的义妹,算是相爷最特别对待的姑娘了。毕竟旁的女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能让他认做义妹的,对他而言肯定多少有些特别的。 清乐郡主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拥有这样一位义兄,让她觉得是件自豪而又满足的事情。 可事实上,每每在他这里,又感受不到多少特别之处。 大抵唯一最特别的就是他允许自己叫他一声义兄。 再想起陆杳,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妻,竟然还使他愿意跟她订婚结婚,还勾着他去逛了青楼,真是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傍晚的时候,小乐子就到内院里来禀陆杳和阿汝,说相爷又进宫了。 陆杳没什么反应,倒是小乐子和阿汝两个,有点心神不宁。 毕竟他们撂倒了相爷的义妹啊。 虽然都是陆杳干的,但阿汝自动把自己归为同伙,而小乐子则被迫做了同伙。 小乐子唏嘘道:“小的去打听了,今个清乐郡主在太医院里治伤,中午的时候相爷还过去瞧了呢。 “完了完了,相爷肯定知道我们……不是,肯定知道姑娘干的事了。” 阿汝想了想,道:“此事总归是清乐郡主先出言失礼,要是相爷来问起,还是得尽量跟他说清楚。相信相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陆杳看她道:“你竟然觉得他明事理?” 阿汝默了默,道:“这个时候,还是希望他明事理比不明事理要好。” 夜里,苏槐果然就来了暖阁。 小乐子随时关注着他的动向,匆匆忙忙跑来说:“相爷来了,相爷来了,他刚从皇上那里出来,就直奔这里来了!” 第111章 想想都能给自己整吐 前脚小乐子刚跑进院子里说完,后脚苏槐便踏进了院门口。 灯火温且明,他一身官袍,衣冠整齐,尤其是那张脸极具辨识度,眼梢上挑,三分风流含情,七分斯文儒雅。 阿汝见了忍不住与陆杳小声说道:“相爷这般人物,光看样貌还是极佳的。” 陆杳一脸嫌弃:“就这人模狗样,皮囊之下,简直黑得不能看。” 阿汝连忙拉了拉陆杳的袖角,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会儿姑娘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我看相爷对姑娘还是上心的,姑娘若是态度软和一些,想必他会受用的。” 对她上心?陆杳心想,那只是因为这奸佞没玩够而已。 就像猫玩老鼠一样,等玩腻了,就会连着肉跟骨头一口吞了。 陆杳最上还是请教道:“态度怎么软和?我之前还不够软和?” 阿汝想了想,道:“要不,姑娘对相爷撒个娇?” 陆杳兀自揣摩了一下那样的情景,然后抖了两抖。 阿汝问:“怎么了?” 陆杳:“不能想,想想都能给自己整吐。” 阿汝:“……” 苏槐走到屋檐下,屋子里的光淬到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温润极了。 他道:“这么说来,我倒想看看你撒个娇,再吐一吐。” 两人在房里小声嘀咕,阿汝没想到也能给他听了去。 小乐子在院子里挤眉弄眼地对阿汝招手,大概意思阿汝懂,他们两个的事情还是得他们两个关起门来才能说清,遂阿汝轻车熟路道:“我,我去沏茶。” 阿汝走后,苏槐进屋来,随手闩门,然后落座,开口便道:“今日你砸了清乐的头?” 陆杳眨眨眼:“我砸了吗?” 苏槐看她道:“你砸了吗?” 陆杳道:“我说没有相爷信吗?” 苏槐:“你觉得我信吗?” 陆杳便道:“那我肯定没砸,她头又不是核桃,我砸她作甚。” 苏槐靠在椅背上,一时不言语。 他今日有些忙,这会儿才忙完,眉间有些淡淡的倦色。 陆杳又一脸郑重道:“我知道你们义兄妹情深,她是郡主,又是相爷义妹,我看在相爷的面儿上也不能那么干。 “我看相爷每天这么忙,到现在都还没得到休息,还是该早些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以免累出了毛病。 “相爷这脸色,多半是有点操劳过度。还是天黑了就该睡觉,少在外面晃,少熬夜,少动怒生气。” 苏槐抬眼看着她,眼神满是柔情,道:“听你说得这么深明大义,又善解人意,我突然又想跟你结婚了。我们肯定也会很夫妻情深。” 陆杳:“……” 这奸佞总能让她一招破防。 他想什么她怎会不知,结劳什子婚,好让那些仇恨他的人都来收拾她吗? 陆杳立时黑下脸:“我看你是脑壳昏。” 苏槐朝门外唤道:“小乐子。” 小乐子心里虚着呢,也不敢走太远,听见里边叫他,连忙应道:“奴才在呢,相爷吩咐。” 苏槐道:“清乐郡主的头,谁砸的?” 阿汝也在外面听着,不等小乐子回答,就伸手揪了他一下,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是同伙,你要是敢乱说你也得吃罪,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小乐子犹豫了一下,苏槐温声又道:“让我听到一字虚假,你也不用待在这了。” 小乐子一听,瞬时心里那一丢丢犹豫给扫得干干净净,立马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不光是清乐郡主的,还有那些命妇来找阿汝麻烦的,一概不漏地全都详细禀来。 小乐子说完,半晌没等到相爷发话,他想他是不是安全了?可以到一旁候着了? 他一点点往边上挪,阿汝就像看叛徒一样冷冷地看着他。 小乐子苦哈哈小声道:“六姑娘别这样看小的,相爷问话,小的要是不从实招来,六姑娘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么? “再说了,就算小的不说,你以为相爷就不会知道了么?相爷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阿汝知道是这个道理,嘴上还是道:“我不想与你说话。” 第112章 小拳拳捶相爷胸口 房里,苏槐问陆杳:“方才小乐子说的你都听清了?” 陆杳道:“相爷应该也听见了,小乐子说了是清乐郡主先出言挑衅。” 苏槐道:“那你更应该清楚,我们义兄妹情深,不管她有没有错,现在她受了伤,我这义兄都是要给她找场子的。” 陆杳沉默。 今日是有点草率了。 她怎么能砸清乐郡主的头呢,她应该把小乐子那小太监一并灭口了啊。 陆杳真诚地道:“你义妹今天真的有点吵。” 苏槐道:“这是你砸她的理由?” 陆杳:“而且我突然又觉得你们义兄妹的感情其实没有那么深。” 苏槐道:“为什么突然又觉得不深了?” 陆杳:“和我们未婚夫妻的感情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苏槐看了她片刻,那眼神让人无法知道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道:“连撒娇都不愿对我撒,你有什么脸说我们感情好?” 陆杳:“……” 苏槐道:“宫里殴郡主是大罪,还是先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再审。” 陆杳道:“不是我不肯,是我真的会吐。” 苏槐道:“我就是想看你吐。” 陆杳无比嫌弃道:“相爷到底什么口味,看我吐除了会熏着你,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槐道:“看你吐了以后再看你吃进去。” 陆杳心里门儿清,他哪是来给他义妹找场子的,分明是臭毛病又犯了专来找她不痛快的。 苏槐看着她那恨得磨后槽牙的样子,好像倦意就不那么浓了。 见陆杳不动,苏槐又道:“去给清乐赔罪还是撒娇给我看,你选一个。” 陆杳道:“我还是去给郡主赔罪。” 苏槐道:“赔完罪挨完板子再进大牢。” 陆杳恨恨瞪他两眼,最终妥协地咬咬牙道:“我不会,麻烦相爷教我怎么撒。” 苏槐道:“过来些。” 陆杳像个无情的木头人一样朝他走了几步。 苏槐还是嫌她离得远,道:“坐我腿上,我教你。” 陆杳站着没动。 苏槐便对门外道:“小乐子,去叫内廷司的人过来一趟,把人拿去好好审审今日的事。” 话音儿一落,小乐子还没答呢,陆杳就出声道:“等等!” 她吸了口气,两步走过去就一屁股坐在了苏槐腿上。 苏槐便道:“那就再等等。” 小乐子也跟着一惊一乍的。 阿汝就抓着小乐子不放,生怕他去叫内廷司的似的,小声道:“下次相爷再叫你,你就别答应,装作没在。” 陆杳与他咫尺相对,急中生智道:“我知道了,撒娇首先肯定是要小拳拳捶相爷胸口的。” 说着她就捏着拳头往他胸膛上一通捶,边捏着嗓音道:“相爷你好坏。” 虽然也不能太明显地往死里捶,但力气绝对比普通的姑娘家大。 这个时候陆杳就好想捶爆他胸膛,就算捶不爆,捶他个粉碎性骨折也好啊。 约莫是想得太带劲,使得她手上的力道也失了准,突然给苏槐来了两记重的。 只不过奸佞底子厚,很抗揍,气都没喘一下。 他盯着陆杳道:“你想捶死我吗?” 说着他曲着手指冷不防也往陆杳的胸口扪了两下。 陆杳感觉胸前肋骨都被这畜生给扪脆了似的,她不由捂胸闷闷咳嗽了两下。 苏槐道:“你告诉我,这是撒娇吗?” 陆杳瞪他道:“我都没你这么心黑用力。” 苏槐道:“那是你不敢。” 他不满她这么侧身坐着,一把提了她的腰,膝头顶着她的一只腿,便迫她分腿坐在自己腿上。 陆杳心想,一会儿她真要是吐出来,肯定拉开他领子吐他满怀,不然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苏槐道:“还是我教你。先求我饶了你。” 她知道了,这畜生就是想把她的脸面踩在地上来回摩擦。 他自己不要脸,也不准她要脸。 第113章 禽兽说的话就是大不同 变态的心理陆杳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这种时候她要是表现得越羞愤,他估计心里越爽。 所以她心里不爽,更不能让他爽。 陆杳便顺着道:“相爷我求你饶了我呗。” 苏槐见她能忍,便道:“抱我。” 陆杳机械地伏身去抱了抱他的腰。 苏槐又道:“说你爱我。” 陆杳有些炸毛:“你有这么缺爱吗?” 苏槐道:“你说是不说?” 陆杳忍无可忍,她想她还是直接吐,于是干脆地直接上手就抠自己喉咙。 结果刚干呕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抓苏槐衣襟,苏槐提着她便反身将她抵在椅背上,吻住她的唇。 就算她吐出来,也得逼她吃下去的架势。 事实上,别说吐了,刚有的两下呕意,就随着他气息往感官里钻,硬生生给她平了下去。 渐渐地陆杳有些招架不住,后来胸口被他一手握住,她抽了口气,恼羞成怒道:“苏槐!” 苏槐抬头看了看她,见她呼吸凌乱的样子,他竟觉得还是这种想弄死他但又弄不死他的语气听着顺耳些。 苏槐唇贴着她白皙的耳朵,低低道:“说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这事就算了。” 他温热的气息直往陆杳耳朵里钻,痒得她想拍死他。 陆杳顺手就勾上他的头,声音又酥又软地也贴着他的耳朵恶心他道:“相爷,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苏槐顿了顿,就在陆杳以为他也被自己给恶心到时,不想他却张口含住她的耳朵。 陆杳霎时颤了颤,被他顺着耳朵一路亲下去。 “苏槐,你不讲武德!说好了算了的!” 苏槐抬头看着她的脸,与他太过靠近,她总是会发作,他见她脸颊嫣然,眸里生花,他道:“清乐的事我且饶了你。” 说罢,趁着她微张口喘息之际,又俯头吻住她的唇。 一股子乏力感也不知是因为他的吻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如潮水一般层层上涌。 陆杳推不动他,反被他压制在圈椅里困得死死的。 只偶尔从她嘴角溢出一两声错乱的呼吸。 后来苏槐松她一口气,在她喘息时与她道:“今晚还去观景台吗?” 陆杳:“……” 为什么一句人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像人话了呢? 她要是答应,真跟他过去了,那今晚估计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畜生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 对了,她还有东西还在他那里,便又问:“我玉骨萧呢?” 苏槐道:“以后给你。” 陆杳:禽兽说的话就是大不同。 苏槐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来吻她的唇,陆杳发毛了逮住他嘴就咬。 苏槐也毛了手里抓住她裙子就撕。 两人正拉扯纠缠不清,这时有太监急急忙忙地跑进院里来,向小乐子禀了两句,小乐子神情变了变,向门里道:“不好了,皇上差人过来了。” 里面两人停止了拉扯。 陆杳趁他没动作光着脚一脚踹在他腰上,呼吸不定道:“听到没有,来人了。” 苏槐看了她一眼,面上不悦,但还是缓缓起身来,理了理衣着。 阿汝在院里应付着,随即就听见皇帝身边的太监在跟她说道:“皇上夜里辗转难眠,召六姑娘呢。” 阿汝回应了两句,然后刻意扬了扬声音道:“那请公公稍后,容我回房更衣。” 这话自是对房里的陆杳和苏槐说的。 陆杳看向苏槐:都要进来换衣服了,你还不滚吗? 苏槐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下来,拉开她拢好的衣襟。 陆杳惊了惊,还不及阻止,就被他又亲一口 陆杳轻哼一声,怒起抬手就往他脸上招呼。 苏槐拦住了她的手。 第114章 宰相肚里能撑个啥 房里一时没动静,小乐子也机灵,连忙对太监道:“六姑娘先准备着,公公,先跟小的前边喝杯茶去。” 太监道:“也好,六姑娘可千万别让皇上久等。” 阿汝道:“民女稍后便来。” 等苏槐停下时,略略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见她肌肤上被他留下一道十分嫣然旖旎的吻痕,且醒目极了,他方才满意了。 陆杳知道,他不就是怕她有机会接近皇帝防她去爬龙床么。她带着他留下的痕迹,自然是衣服都不敢脱,还得把自己捂得严严的。 但她搞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什么鬼逻辑觉得她要那么干。 还有,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他满肚子都是黑心黑肺,能撑个鬼! 她就没见过比他更心胸狭隘的! 阿汝站在门口,公公被小乐子带着去前边了,她自顾自道:“我进来了啊。”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方才斗胆推门。 进房里一看,见就陆杳一人,阿汝下意识看了看窗户那边,暗暗松了口气,小声道:“相爷走了啊?” 陆杳还有些心气不顺道:“他不走留下来宵夜吗,可没人招待他。” 随之阿汝去更衣,陆杳也得换一换这身皱巴巴的宫裳。 阿汝问道:“那今日清乐郡主的事,相爷算了吗?” 陆杳道:“算了。” 阿汝看了看她黑着的脸色,不再多言。 但阿汝想,恐怕也只有她能让相爷就这么算了。 两人很快收拾好,陆杳便抱着琴同阿汝出门。 太监在前边等了总共一盏茶的工夫,见阿汝出来,便笑呵呵地领着两人往皇帝的寝宫去了。 今晚受皇帝召见的时间比之前都要晚。 这个点儿若说皇帝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才召见,也说得过去。 到了皇帝寝宫,皇帝穿着一身寝衣,着实有些伤神的样子。 皇帝一见到阿汝,神色立即缓和下来。 阿汝见礼,他忙道:“六姑娘不必多礼。” 随后阿汝要给皇帝奏琴,准备让太监安上屏风,然皇帝却道:“就不安屏风了,今个白天朕听六姑娘弹奏的琴,与平时助朕安眠的琴音不同,倒是令朕回味。不如六姑娘为朕再弹奏一曲。” 阿汝一听,只好应下。 陆杳站在她身边,她端坐在琴架前,神态举止皆是温柔,一曲罢后,皇帝仍还如痴如醉。 皇帝道:“朕听着听着,就有些舍不得睡觉了。” 他又问:“今日在御花园里,你可有受委屈?” 阿汝愣了愣,应道:“不曾。” 皇帝道:“没有就好。”顿了顿他又道,“贵妃这人跋扈惯了,朕在的时候她还会顾忌几分,朕就怕朕顾不上的时候她欺负你。 “往后若是常喜宫那边有什么动作,你便叫暖阁的太监速速来报朕。” 阿汝应道:“民女万谢皇上恩恤。” 皇帝道:“朕突然有些饿了,六姑娘要不要陪朕吃点夜宵?” 陆杳是看出来了,今晚这皇帝哪是睡不着,而是美人当前他无心睡眠。 阿汝来都来了,也不能拒绝。 皇帝便让太监传些夜宵来,都是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壶酒。 皇帝给她夹点心,她捧着瓷碟受宠若惊,道:“民女谢皇上。” 阿汝小口吃了两口,皇帝见她形容不觉赏心悦目,再抬头看了一眼寝宫里侍立在侧的太监和陆杳这平平无奇的侍女,道:“都退下。” 太监都下去了,但陆杳还站着没动。 陆杳垂头应道:“启禀皇上,六姑娘身子骨弱,不能熬太久的夜,过了就寝时辰后往往也辗转难眠了。” 皇帝看向阿汝,关心道:“是吗,怎的不早说。六姑娘身子与朕的情况应该不同。”说着就叫太监进来,吩咐,“去请太医来。” 阿汝忙道:“皇上,民女是小问题,不必这么麻烦。” 皇帝道:“让太医瞧瞧,若是能调理的便好生调理一下。” 阿汝道:“今夜已更深,不好劳烦太医,皇上好意民女心领了。” 她回头给了陆杳一个安心的眼神,又道:“你先去外面等。” 第115章 她的决定 陆杳只好跟太监一并退下,到寝宫外面等。 皇帝的太监便细声与陆杳道:“能得皇上中意,那是六姑娘的福分呢,你这小奴婢,也该有点眼力见儿才是。” 再后来,皇帝就要就寝了,可陆杳还是没等到阿汝出来。 陆杳趁着皇帝的贴身太监进寝宫去熄灯之际,也跟着溜了进去。 太监阻拦不及,喝道:“你这小奴婢,好生大胆!” 陆杳看见阿汝坐在坐榻边,几面上的点心她就吃了两块,酒也饮了一杯,此刻是面颊微醺,眸光温软,模样十分美丽动人。 别说男子,就是她一个女子见了也心动。 可她晓得今晚这皇帝什么用意,岂能留阿汝在这里。 皇帝对陆杳突然闯进来有些不悦,陆杳垂头道:“皇上歇寝,六姑娘也该回去歇息了。” 只是片刻,阿汝回眸看向她,眼神虽温软妩媚,但神志是清醒的,对她道:“今夜你先回去。” 陆杳便明白了,这是阿汝自己的选择。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遂陆杳便跟太监一起退了出去,依稀听见阿汝在向皇帝道:“她不是有意冲撞皇上,她只是关心民女的身体,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道:“朕不怪罪她。” 寝宫里光线黯淡柔和下来,皇帝来牵阿汝的手,带她往内室走,道:“你怕朕吗?” 阿汝摇了摇头。 随着床帐缓缓落下,阿汝被皇帝放在了床上,他见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有些情难自禁地吻了上去。 阿汝颤了颤眼帘,以往她遇到的男人,都是急不可耐想要得到她的,可没想到皇帝竟如此有耐心。 露染芙蓉销金帐,缠绵私语至更深。 阿汝不仅容貌身段美,她还大胆,即使在皇帝的龙床上,她也能让皇帝欲罢不能。 这是皇帝在后宫嫔妃们身上所体会不到的新鲜感。 他一时间欢喜极了这个带给他极致愉悦的女子。 皇帝把着她的纤腰极力厮缠,阿汝情动时眼角媚然,伸手揽下他的头,便亲吻他脖子。 皇帝满怀活色生香,仿佛软媚如春水,又仿佛温腻如流沙。 忍了好久才终于等她情愿的女子,他手臂紧了又紧,他生怕她流走了似的。 陆杳知道今晚阿汝恐怕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她便没再候着,自己先回暖阁。 她前脚一走,后脚便有人把消息传到了苏槐耳朵里。 此时苏槐正在出宫的路上,听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太监禀道:“今夜六姑娘留宿皇上寝宫了。” 苏槐并不意外,道:“她身边的侍女呢?” 太监道:“回了暖阁。” 苏槐挥挥手,太监就退了下去。 他将将走出宫门,忽闻夜空传来一道忽远忽近又飘渺的呖呖声。 苏槐驻足,抬头看了一眼,一时没看见发出这声音的东西。 但他没听错,宫里来了鹰? 虽有这想法,苏槐还是出了宫门去。 而此时,陆杳当然也听见了叫声。 她当即驻足,仰头观望,眼里神色波动,目光所及之处不由四下寻找。 她望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一抹黑影往头顶的上空极快地一闪而过,转瞬又与夜色融合。 速度快得一般人不经意间根本难以发现。 陆杳挑唇笑了起来,十分高兴。 不枉她往观景台去吹了三晚的箫啊,还险些被奸佞给推下楼来。 现在看来没白吹,她的帮手不就找来了。 陆杳当即循着那黑影闪过的方向追去。 没追多久,夜空盘旋的黑影似在给她引路一般,时不时就自她眼前低飞而过,更好地让她辨别方向。 陆杳一直跟到了一处漆黑的花园角落里,这个时间点四周了无人迹,安静得很。 黑影低飞直前边空地,突然一飞冲天了去。 陆杳几步跑到那空地,抬头望了望,黑影不见了,周围也半个人影没有。 夜里的风声婆娑,月光淡淡,可见随风飘落的零星花瓣洒在了寂寥的地面上。 后来陆杳压着声音道:“姬无瑕,给我出来。” 第116章 数月不见,你还是很欠 片刻,一抹惊鸿影从宫墙树影间一跃而下,衣袂翩翩,那足尖往枝桠上轻轻一点,荡得枝头繁花碎碎。 来人一袭夜行黑裳,飘然一至跟前,陆杳便嗅到他身上一股子幽幽花香。 陆杳不由挑唇笑,下一瞬,他迎面就抱陆杳个满怀。 这人高束着长发,体格修长但并不十分高大,眉眼似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一般生得极为清秀。 他蹭着陆杳肩窝,出口时却是一把娇娇的姑娘嗓,道:“我的杳儿,可真是想死我了!你怎么出谷了,怎么混到这宫里来了?我还以为是我消息有误呢!” 陆杳道:“你那么忙,半年几个月都见不着你人,要不是这次见京城里有你的狗腿子,我也不知能不能联系上你。” 他道:“这个我听我小弟说了,要不是有人给他提个醒儿,他都不一定能逃出来。我猜是你,但又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你!” 姬无瑕从陆杳怀里出来,拉着她的手,高兴得想转圈圈,结果视线一接触到她的脸,清秀脸庞立马拉了下来:“杳儿,数月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丑?” 陆杳:“……” 他伸手就掐了掐陆杳的脸,关心道:“这京城的水土这么不养人么,你怎么黑得跟个猴子似的?” 陆杳白他一眼,道:“数月不见,你还是很欠。” 这时夜空盘旋着的黑影一个俯冲而来,姬无瑕抬起手臂,黑影近到一定距离时又缓和了冲势,最后稳稳停在姬无瑕的手臂上。 俨然是只无比英气的黑色海东青。 姬无瑕摸摸它的头,道:“黑虎,头一次进宫来,自己玩去。” 黑虎得到主人的许可,又斗志昂扬地一飞冲天,在上空盘旋两下,然后就飞不见了。 姬无瑕凑近看了看陆杳,又眉开眼笑,道:“说,你到这宫里来干什么?又叫我来干什么?” 陆杳也不跟他拐弯抹角,道:“我要进遗珍园。” 姬无瑕:“那是什么地方?” 陆杳道:“专门装宝贝的地方。” 话音儿一落,果不其然见他眼神贼亮,陆杳又道:“但那里有大内高手看守,凭我现在的能力一个人还进不去。” 姬无瑕好奇地问:“你要去找什么宝贝?” 陆杳看他一眼:“这个就无可奉告了。” 姬无瑕道:“行,我不跟你抢。但遗珍园这名字一听就是有很多宝贝的地方,我顺便弄点其他的成。” 陆杳道:“除了我要的,其他的随你,能顺走多少算多少。” 姬无瑕搓搓手,“那咱们今晚就动手?” 陆杳道:“遗珍园的守卫部署我还没摸得很清楚,上次打草惊蛇了,而今必然守卫更加严格。要是还没进去又被发现了,又是功亏一篑。这次等我探清楚了,你我再动手。” 姬无瑕道:“行。” 陆杳道:“在那之前,今晚倒是有件事请你做。” 姬无瑕问:“啥事?” 陆杳道:“宫里有个贵妃,欺负我。” 姬无瑕一听,撸了袖子道:“走,带我去干她。” 陆杳挑了挑唇,就往前带路。 走了一会儿,姬无瑕才反应过来,道:“不应该啊,一个贵妃又没有个三头六臂的,居然能欺负到你头上?还有啊,大内高手怎会是你的对手,你还怕他们?” 陆杳沉默。 说来有点丢脸。 姬无瑕又道:“你又练功走火入魔了?” 陆杳:“……” 姬无瑕挽着手臂感叹:“啧啧,要是让你师父知道你这徒儿这么不成器,估计得拿条子抽你。” 陆杳道:“我师父已经走火入魔十几年了。” 姬无瑕爽朗地笑,道:“哈哈,也是。那疯老头上次还想杀我呢。” 陆杳虽不能像他那样飞檐走壁的,但脚程也很快,横竖今晚没啥事,先去干一票呗。 第117章 采花贼本贼 两人很快到了常喜宫。 这回完全用不着什么破腰牌了,两人到了处宫墙外的树丛,姬无瑕搂着陆杳的腰,往上几个翻腾,就轻轻松松地带她翻过了宫墙。 避开这里的宫人也轻而易举。 姬无瑕问:“她怎么欺负的你?” 陆杳道:“她推我下湖,还教唆人来折磨阿汝,扒阿汝的衣裳。” 姬无瑕也不问阿汝是谁,道:“成,我知道了。” 姬无瑕带着陆杳上了常贵妃的寝宫屋顶,让陆杳坐在屋瓴上瞧着。 他自个抽出一根蒙面巾,将他那张招摇的脸遮一遮,人便轻巧地翻进了寝宫去。 这会儿寝宫外面有人守着,正打盹儿了,压根没人发现他。 常贵妃今晚也无心睡眠,早前阿汝受皇帝召见一出暖阁时,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后来她让人盯着,回来禀话给她,道是六姑娘在皇帝那里留了宿。 皇帝果然还是宠幸了那个青楼女子。 这一结果让常贵妃大为恼火,她不能坐以待毙,立即着人去皇帝那里,就说她身子不适,让皇帝来看她。 太监匆匆忙忙就去了,可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 倒是听见了寝宫里男女厮缠的旖旎声音。 太监吃了闭门羹,只能回来如实禀报。 常贵妃在寝宫里发了好一通脾气,又打又砸,一批宫女太监都遭了殃。 闹到比较晚,常贵妃精疲力尽,方才消停了下来。 这会儿也才睡下不久,而且她还没睡熟。 因而姬无瑕抬脚跨上她的床时,很快常贵妃就醒了过来。 她睁眼看见自己床上居然有个黑衣人,顿时吓得大叫。 姬无瑕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笑道:“这宫里的贵妃,果然都是美人儿。就是不知道玩起来带不带劲。” “来唔……” 常贵妃剧烈挣扎,拂落了床头几上的瓷器,立马就惊醒了寝宫外面的人。 守夜的太监唤道:“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回应的是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常贵妃气喘吁吁地尖叫道:“来人!有刺客!” 随之寝宫里就爆发出一阵豪爽大笑:“能搞一搞皇帝的女人,也不亏。就是,嗯,这皮肤不够水嫩,身材也有点走形,也就勉强凑活。” 陆杳在屋瓴上听到是一把变了声的又粗又野的男性嗓音,不由揉了揉额头。 这货别的什么没学好,就这些道道上学得贼精,那声音、语气和调调听起来真是采花贼本贼无疑了。 常贵妃一直在尖叫,宫人想冲进门来却发现寝宫的门被栓死了。 后来侍卫又匆匆忙忙往这里赶,常贵妃在里边惊叫不已:“不要……进来!” 粗野的男声道:“到底是不要还是进来啊,你总得说清楚啊!” 侍卫们顾不上许多,直接冲寝宫房门,结果刚一冲开,里面就丢出来一些撕碎了的衣裳。 可不就是常贵妃的贴身衣物。 里面一度是常贵妃羞怒的哭叫声。 她被这黑衣人给扒了个精光,浑身赤裸,不着一物。 她想叫侍卫把这贼子给碎尸万段,可又害怕自己被人给看了去。 最后还是黑衣人揪着常贵妃一把散乱的头发,把她从寝宫里揪了出来。 常贵妃羞愤欲死,疯癫地怒吼道:“都闭上你们的狗眼,不许看!不许看!” 常贵妃还在这采花贼手上,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最后竟任由采花贼揪着一丝不挂的常贵妃从寝宫一路走到常喜宫大门去。 这一晚可谓是轰动,后来禁卫军都出动了。 采花贼见宫里这么热闹,笑哈哈道:“快来,都来瞧瞧贵妃娘娘这身子骨儿,啧。” 常贵妃彻底崩溃了,嘶声哭嚎怒骂,俨然个疯妇一般。 第118章 今晚不亏 采花贼一路把常贵妃揪去了湖边,见禁卫军重重围了上来,他玩够了,一把将常贵妃推进了湖里。 禁卫军见状立刻蜂拥而上捉拿他。 他足下一点,整个人便掠上了湖面,衣袂翻飞,径直踏水而去。只留下一串张扬又猖狂的大笑声。 湖边的宫人和部分禁卫军手忙脚乱,连忙下湖去救贵妃。 常贵妃在水里挣扎,他们要想把她救上岸,就不得不碰到她的身子。 等终于把常贵妃救上岸时,也不知她是惊吓过度还是刺激过度,已经昏死了过去。 陆杳从常喜宫到湖边,一路跟着瞧热闹去。 姬无瑕被禁卫军到处追,估计一时半会是没法回来找她叙旧了,陆杳也就回暖阁准备洗洗睡。 陆杳回到暖阁后院,洗漱过后刚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人声。 有太监在叮嘱小乐子道:“六姑娘今夜辛苦了,你得好生伺候着。” 小乐子连连应道:“好的好的,小的一定好生服侍。” 随后房门打开,阿汝以为陆杳已经熟睡了,怕吵到她,便小声跟小乐子说道:“打点热水来就是了。” 她声音里也满是疲惫。 陆杳也没出声,随后阿汝自己擦洗了身子,更了衣,方才到床榻边准备躺下。 陆杳这才开口道:“那皇帝对你还好吗?” 阿汝吓了吓,发现她竟没睡,一时有些局促。 陆杳拍了拍床榻,示意她躺下说话。 阿汝便动作轻缓地在她身边躺下,两相沉默了一会儿,阿汝先开口道:“姑娘,对不起。” 陆杳道:“你有什么是对我不起的?” 阿汝涩然笑了笑,道:“最后还是让姑娘失望了。” 她顿了顿,又道:“大抵我心里终究是不甘的,与其为我没有做过的事负责,倒不如实实在在地做了,不然就白让别人欺我辱我了。 “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可笑,明明知道不该让自己卷入这是非漩涡里,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陆杳道:“你这样的想法很实在,不用说得那么难堪。再者,天天跟皇帝周旋,身不由己占大多。 “他想要什么你清楚,你能拒绝他一次两次,还能次次拒绝他么?当皇帝的人,对哪样不是势在必得的。 “所以在恰当的时候水到渠成,对你而言反倒是不错的选择。这样他能对你保留好感,至少在宫里你也多两分依仗。” 阿汝怔了怔,她说中了自己内心深层次的想法。 只听陆杳又道:“没有我失不失望的,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阿汝一直微微揪着的心随着她的话而慢慢松展开。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委屈。能与九五之尊一晌贪欢,有什么可委屈的。” 陆杳侧头看了看她,她也看过来,不由相视而笑。 陆杳挑了挑眉,道:“那你今晚过得怎么样,皇帝让你还愉快吗?” 阿汝抿着唇笑,也不扭捏,道:“说真的,比以往经历都要好。” 她想了想,又道:“年纪稍长有年纪稍长的好处,为人处事成熟稳重,又温柔体贴。皇上体格还保养得甚好,比较有力气。” 陆杳问道:“那有伤着你吗,可需要上药?” 反正就她目前的经验来讲,她也就被那狗男人啃过,没一次有过好体验的,而且力气大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就意味着她干不过,最后往往需要上药。 阿汝道:“没有伤着。” 陆杳诧异:“力气大还没伤着你?” 阿汝笑道:“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就不会伤着。就是有点……” 陆杳道:“有点什么?” 阿汝道:“现在还有点腿软。皇上让他的轿子送我回来的,不然我自己恐怕没法走好路。” 陆杳“哦”了一声,完全无法明白她的感受,只道:“你舒服了就成,说明今晚不亏。” 第119章 闹出的动静大 阿汝又道:“今晚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常喜宫那边出了事。皇上着急过去看,才放我回来的。” 陆杳顺口道:“什么事?” 阿汝道:“听人禀报好像是常喜宫遇到采花贼了。” 陆杳道:“那常贵妃运气够好的。” 阿汝道:“我回来的路上,听见动静闹得挺大的。” 陆杳见她眼神明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等明早一打听不就知道了么。你都有黑眼圈了,还不困么?” 阿汝一听,连忙摸摸自己的眼睑,“真的么,那是该睡觉了。” 陆杳道:“嗯,快睡。” 阿汝今晚岂有不累的,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熟睡了去。 不过后半夜里宫中不得安宁。 还有禁卫军搜到了暖阁里来,当时阿汝太倦了也没有被吵醒。 陆杳披衣起身,和暖阁里的宫人们一起接受禁卫军的盘查询问。 禁卫军身边还跟着个皇帝那里的太监。 大概是要来搜暖阁,皇帝才让太监跟着。 太监问陆杳:“六姑娘歇着了么?” 陆杳道:“六姑娘累了,这会儿睡得正熟。” 太监便对禁卫军道:“皇上的意思,莫要吵到六姑娘睡觉,诸位动作都轻些。” 于是最终只几名禁卫军举着火把在屋子里过了一遍,屋子里有没有躲藏刺客一目了然。 很快禁卫军就又去别处搜索去了。 陆杳象征性地问了太监一句:“公公,出什么事了?” 太监只摇摇头,道:“歇着,甭多问。”然后转身一边走一边叹,“今晚上咱们应值的都别想睡了。” 翌日一早,阿汝刚起身,皇帝身边的太监就又过来了。 太监身边还跟着一位嬷嬷,嬷嬷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内有一碗药。 阿汝心思玲珑,大约猜到是何来意。 太监笑呵呵道:“昨个六姑娘受累了,皇上心里惦记着呢。这药是给姑娘消除疲乏补养气血的,宫里边娘娘们侍寝过后都会服用一碗。” 阿汝伸手端来,道:“谢皇上挂念。” 说罢她便捧着碗喝尽,又将空碗放了回去。 太监便道:“那六姑娘好生歇着,咱先回皇上去。” 阿汝福了福礼。 等太监走后,阿汝回头看了看陆杳,问:“刚刚那药,是避子汤么?” 陆杳一闻那气味便知,点了点头。 阿汝也不消极失落,只笑了笑,道:“这样倒免了许多麻烦。” 男欢女爱一场,过后互不牵挂。在朝暮馆里也是这样例行公事。 用早膳的时候,阿汝不忘问小乐子昨个半夜里宫中发生的事。 小乐子道:“这事儿宫里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议论。” 阿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常喜宫的贵妃娘娘出了事。昨日我在皇上那里听到他们禀报说,常喜宫有采花贼。” 小乐子也憋得难受,索性道:“两位姑娘可别对外说啊,昨晚是有个采花大盗闯进了常喜宫里,找上了贵妃娘娘。” 不等阿汝问,他又唏嘘道:“那可叫劲爆。采花大盗在寝宫里撕了贵妃娘娘的衣裳,把她剥个精光,外头都是侍卫和禁卫军,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便挟持着贵妃娘娘出来。 “贵妃娘娘不着寸缕,被挟持着一路从常喜宫走到了湖边。那么多的禁卫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陆杳道:“说得你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小乐子道:“昨晚六姑娘在皇上那里,小的在暖阁又没什么事,听到热闹当然去瞧了瞧。不光小的去瞧了,这么大的情况,后宫各宫肯定也派人去瞧了。 “当时常贵妃都要疯了,她那白花花的身子不晓得给多少双眼睛看去了呢。虽说宫里不得私传,可从昨晚到今日,恐怕已经人人皆知了。” 第120章 怕什么来什么 小乐子赶紧又道:“不说了不说,你们知道这事儿就行了,出了这暖阁,可别提起半个字。” 然后话头一转,他又笑得十分谄媚,对阿汝道:“恭喜六姑娘贺喜六姑娘,昨个得皇上召见侍寝,往后可得多多提携小的呀。” 阿汝道:“你这话折煞我了。” 陆杳看他一眼,道:“你还嫌找上门来的麻烦不够多?” 小乐子道:“小的又不在外头说,只在姑娘面前说说罢了。六姑娘,往后记得多多在皇上面前帮小的美言几句呀。” 下午的时候,内阁太监就送了好些东西到暖阁来。 都是皇帝给阿汝的。 对于昨晚的采花大盗,皇帝也甚是恼火。 敢堂而皇之地对他的贵妃下手,简直胆大包天。 皇帝对贵妃的遭遇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让他的贵妃被那么多人看见,总归是打的他的脸面。 皇帝当即让全宫上下戒严,搜索宫中每个角落,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采花大盗给抓住。 昨个后半夜里皇帝都在常喜宫,贵妃精神失常,又哭又闹,他也不得安宁。 只是烦闷之际,不免想起前半夜的疯狂快活,他回味着那六姑娘的滋味,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气盛的时候,那么纵情快意地活着。 后宫里的女人大多循规蹈矩了无生气,唯有六姑娘才让他销魂如斯。 结果全宫动荡了一个晚上,搜捕到第二天早上,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皇帝一早就召了苏槐入宫,命他全力追拿采花大盗。 苏槐询问了常喜宫的宫人,那采花大盗是何体型外貌。 宫人能将贼人体型形容个大概,但是外貌却一无所知,只知他蒙着面巾,嗓音粗犷,听起来像是个粗鄙的糙汉。 是夜,阿汝睡得熟,但陆杳却警觉,听见屋顶有一道轻细的哨声。 陆杳披衣出来,站在院子里一瞧,果然是姬无瑕正坐在她的寝屋屋顶上,笑得一脸生花。 姬无瑕跳下屋顶,拽着陆杳就走,道:“大晚上的睡什么觉,走,跟我去浪。” 陆杳:“……” 姬无瑕拽着她跑得飞快,陆杳感觉都不用自己动腿,他就能拉着她跑飞起来。 事实上后来也确实是飞檐走壁,到宫里的一处屋顶上方才停下。 姬无瑕道:“我还没在宫里看过月亮,杳儿,你陪我看。” 陆杳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看月亮?” 姬无瑕看了看她:“我遇见你高兴嘛,都兴奋得睡不着。” 陆杳默了默,道:“这几日宫里查得正紧,你不躲躲,还敢顶着风声在这走动。” 姬无瑕满不在乎:“他们查他们的,我走动我的,这又不妨碍。” 陆杳想,所谓技高人胆大,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但陆杳还是不得不提醒他,道:“宫里禁卫军奈你不何,但你得小心,皇帝把这事儿交给那佞相来查了。你别被他逮到就好。” “佞相?”姬无瑕也不甚在意,忽听见黑虎在某个远处传来的啸声,他便捏了一声口哨。 陆杳揉了揉额头,道:“别这么张扬,你是生怕那奸佞听不见么。”毕竟上次自己吹玉骨箫都能引了那厮来。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还在宫里。 姬无瑕看了看陆杳,道:“我要是不吹哨子,黑虎它找不到我。喂,你什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要是叫你师父瞧见你这么怂,肯定都不让你认师门啦。” 陆杳默了默,此一时彼一时么。她现在人在屋檐下,能不小心谨慎点么。 事实上,苏槐此刻确实还在宫里。 陆杳越怕什么,往往就来什么。 早前苏槐就听见了宫里有鹰啸,今晚他又听见了。 他驻足,抬头望去,整个皇宫里三千明灯渲染下,他眼力也好,看见远处果真有只鹰影,正平稳飞掠而过。 他看了一眼那鹰所去的方向,抬脚跟了上去。 第121章 那东西不是个好惹的 眼下,姬无瑕坐在屋瓴上,掇了掇陆杳,问道:“那个欺负你的贵妃已经被我弄了,怎么样,有没有解气一点?” 陆杳道:“还可以。” 姬无瑕看见黑虎回来了,远远就冲它招手。 陆杳扭头去看,眼角不由抽了抽。 只见那傻鹰兴高采烈得很,平稳地滑翔而来,两只爪子逮着的,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只鸡…… 黑虎到近前,爪子一松,姬无瑕就接住了那只鸡。 外皮油光油亮,香气扑鼻,很是可口的样子。 姬无瑕撕了个鸡头鸡屁股丢在屋顶上,黑虎就兴冲冲地啪嗒啪嗒迈着爪子扑着翅膀去叼。 陆杳表情一言难尽,道:“你让它去御膳房偷鸡?” 姬无瑕道:“御膳房的东西是比外面的好吃些。” 实在是陆杳这两天在暖阁,没听到御膳房那边的消息,御膳房这两天不是少鸡就是少鸭少鸽子少鱼鹅什么的,只要是整只整只的那种,御膳房的人稍不留神就不翼而飞了。 姬无瑕看陆杳一眼,问:“你吃不吃?” 没等陆杳回答,她就塞了个鸡腿给她。 陆杳吃了两口,也没觉得多诱人,可再看旁边这一人一傻鸟,吃得津津有味。 陆杳道:“搞得像饿了几顿没吃似的。堂堂无回门门主,至于么。” 姬无瑕道:“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外头的饭菜没这里做得讲究。” 她又问陆杳:“对了,你刚刚说佞相,哪个佞相?是个厉害角儿?” 陆杳道:“他厉不厉害你不知道?” 姬无瑕不大意道:“我都很少来京城,我怎么知道。” 陆杳道:“那这次你派出的杀手被他干个精光,只剩下个没咽气的逃走了,你会不知道?” 姬无瑕一顿,抬起头来看向陆杳:“就是你救我小弟的那场?原来是他。他叫什么来着?” 他一拍腿想了起来,“哦对,叫苏槐。他奶奶的,一提他我就来气。” 陆杳道:“你别大意,那东西不是个好惹的。” 姬无瑕气愤道:“杀我那么多人,结果还搞得任务失败了。我无回门在江湖上已经好几年都没失手过了,结果被他给破了个例。就因为这事儿,无回门的生意都不好了。” 陆杳道:“要不给你们组织还是改个名字。” 姬无瑕看她一眼:“你这建议都提了好几回了,我也不是没回答过你,改名儿是那么容易的么,好不容易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声,再改不得从头来过。 “那个什么苏槐是,他送上门来倒好,杀我那么多小弟,看老子不亲手弄死他。” 陆杳道:“你这志气不错,但我还是劝你莫冲动。” 她不禁好奇,又问姬无瑕:“他这条命值多少钱?” 姬无瑕叼着个鸡腿,两个手指交叉:“这个数。” 陆杳咋舌:“十?” 姬无瑕:“十万两。” 陆杳感叹:“狗命是真值钱。” 姬无瑕十分遗憾:“眼看要到手的十万两,任务前只收了个三成佣金,结果任务失败后,还得退还一部分回去!是真亏!” 两人正聊着,一只鸡也被姬无瑕和他的傻鸟分吃得差不多了,宫里的禁卫军巡逻都不看屋顶的,加上两人所待的这处屋顶正好给树影挡了一部分,于是乎两人就看着一队禁卫军从屋檐下整整齐齐地路过。 等他们走远以后,姬无瑕道:“就这,要是都能抓到贼,那贼得多垃圾。” 陆杳心有所感,目光不经意间往禁卫军来的方向一扫,然只一眼,她娇躯倏地一震。 陆杳连忙推推姬无瑕,严肃道:“不好,有情况,你和你的鸟先走。” 姬无瑕道:“什么情况?” 边说着他边顺着陆杳的视线往那边一看,只见小径那头徐徐走来一人。 第122章 相见如仇 周遭灯火依稀,可见来人行路间袍角拂动,身量端的是高而挺拔,步履随意从容,有种翩翩入世来的感觉。 习武人眼神都好,姬无瑕远远就看清了他的脸,道:“杳儿,这个长得好不错。” 他不急陆杳急,又推他道:“你听我的,赶紧走。长得不错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姬无瑕越发来了兴趣,看了看陆杳道:“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居然能让你慌成这样?” 陆杳唏嘘道:“姬无瑕,你不听我的是不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槐看似走得不急不慢,可转眼间他就拉近了距离。 他微微一抬头,透过斑驳树影,就精准地捕捉到屋顶上正拉拉扯扯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陆杳,另一个一身黑衣,没蒙面。 苏槐微窄了窄眼帘,眼神略一丈量,便知与常喜宫的采花大盗身形相差无几。 姬无瑕缓缓站起身,跟苏槐眼神对个正着,一看他眼神果然不是个善茬儿,顿时姬无瑕眼神也缓缓沉了下来,与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姬无瑕对陆杳道:“唷,他发现我们了勒。” 陆杳脑壳痛,伸手捧着头,低低道:“让你走你不走,不被他发现才怪!” 苏槐站在树下,盯着陆杳问:“他是谁?” 陆杳揉着头,像极了只鹌鹑,很想回答她不认识。 要是让他知道,眼前站在她身边的就是当初刺杀他的杀手头头,照这厮睚眦必报的属性,估计会把姬无瑕连带着自己一起大卸八块。 只不过没等她出口呢,姬无瑕便用一副男人粗犷的声音道:“我是她相好儿,你又是谁?” 苏槐道:“相好儿?” 陆杳磨着牙对姬无瑕道:“你赶紧走,别添乱了行不行?” 姬无瑕执着地问陆杳:“他是谁?” 陆杳道:“你猜刚刚我们在说谁?” 姬无瑕恍然,道:“哦,他就是苏槐。” “信我的,你不是他对手。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陆杳跟他低语,本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可哪想这家伙非但不,他还迎刃而上。 只见陆杳话音儿将将一落,姬无瑕脚下便猛地一蹬,身形极快地飞窜了出去。 他脚蹬过的地方,瓦片绵延碎裂开,转瞬他便跟苏槐斗了起来。 陆杳头大,可能在姬无瑕的脑子里,苏槐不是苏槐,只是个写着“杀我小弟”和“十万两”这两个标签的人头…… 于是乎,两人身法皆是极快,赤手空拳没有兵器,但打架打得异常狠。 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他俩是怎么出手的,陆杳在屋顶上都能感受到那股凛冽而来的杀气。 姬无瑕以为,这人虽杀他众多小弟,但只要他出手,必定能取他人头,可动上手了才发现,他一个朝廷当官的,居然功夫如此了得。 他要是不使出全力对付,可能遭他反杀。 陆杳在屋顶上紧张观战,她没估算错,上回在相府看见苏槐杀人时就已身法了得了,可上回他根本没使出全力,眼下再一看,果然是姬无瑕略输两招! 就算眼下姬无瑕还没显出劣势来,只要持续打下去,他显出败势那是迟早的事。 所以拖下去对他不利,他只会被苏槐给擒杀。 这样的想法掠过心头,陆杳也不能只眼睁睁看着,刚这样一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那两人也不晓得是谁射的树叶,更不晓得是谁拂袖一挥,使得两片树叶歪了个方向,直逼陆杳面门而来。 亏得是陆杳身体本能反应还在,她闪得够利索,瞬时错开身,再低头一看,那两片叶子深深钳进了瓦缝里,跟刀片似的尖锐。 她要是慢了点,不被射穿脑袋也得被射瞎眼。 第123章 你相好儿? 这屋顶是没法再待了,陆杳连忙顺着旁边延伸的树枝挪过去,再从树干上顺着爬下来。 这时姬无瑕显出弱势了,险些被苏槐擒拿,但姬无瑕勘勘避过。 陆杳静待时机,就在苏槐将姬无瑕逼退,一手将要拿住他脖子时—— 这奸佞人狠心黑,下的都是死手,一旦被他拿住那定然没姬无瑕活命的机会—— 陆杳当即扬手投出一块瓦片,正正朝苏槐的手射去。 苏槐感知到了,手里动作微微一滞,也就这一瞬间,姬无瑕当即抽身退开。 苏槐避开了瓦砾,手虽拿住了姬无瑕的脖子,但速度慢了一瞬,使得姬无瑕偏头一闪,居然跟只鱼儿似的脱钩了! 苏槐手里拿住的是一块从他颈子上撕下来的假皮,皮上凸起的是类似于喉结的东西! 姬无瑕退开两丈,看了看苏槐手里的皮,又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脖子,脖子上哪还有喉结,光滑又纤细。 姬无瑕骂了一句:“我丨操。” 他骂人时没变声,不是又粗又野的男人声音,而是一把又娇又俏的女子声音。 现在交过手了,他也晓得自己不是苏槐的对手,那不跑还留下来干嘛,等着被杀吗。 于是乎他毫不恋战,下一瞬转头就跑。 他跑路的速度比他杀人的速度还快,苏槐岂能让他跑,当即动身要去追,陆杳见状立刻跑上前,从苏槐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苏槐身形顿了顿。 结果导致失了先机,姬无瑕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陆杳虽没看他脉象,但辨他气息可知,他的气也不是浑然不乱。 毕竟姬无瑕好歹算得上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苏槐虽胜他,但无法轻轻松松地胜他,必然也是动了真格的。 陆杳不能让他去追,没办法,只得顺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气,别气。” 苏槐气血有些翻腾,随着她的手在他背上游走,竟能使他渐渐安定下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眼里杀意未褪,一手握住自己腰上的手,随后一扯,便将陆杳扯到眼前来。 陆杳见他形容,那神情不动声色,可那眼神狷狂得很,仿佛方才没有打尽兴,需要杀一杀她来助兴。 他手捏上她脖子的时候,陆杳心里想的是,完犊子了,她放跑了姬无瑕,这畜生要拿她泄愤了。 苏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假皮,嗓音里含着万般情意,盯着她道:“你相好儿?” 陆杳顿时背上汗毛都炸起来了,道:“绝对不是。” 苏槐又道:“采花大盗?” 陆杳急中生智道:“可能……是,我就是被他采来的。” 话音儿一落,脖子上他的手指收紧,霎时一股窒息感传来。 陆杳被迫仰头望着他这张脸,她一直非常清楚,之前的纠纠缠缠,在这男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他要杀自己,他也丝毫不会手软。 陆杳缓了口气,眼神缓缓下移,盯着他胸膛,艰难道:“苏槐,我……” 苏槐盯着她的唇,温声道:“你怎么?” 陆杳眼神落在他心口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只要自己动作够快的话能不能一下子捅死他,嘴上却也是柔情蜜意,嗓音又轻又柔,断断续续道:“我好些天……没见你,想你。” 苏槐眼里没有波动,道:“这种时候想起跟我撒娇?” 陆杳对他笑了笑,桃花眼里灼灼其华,“啊,你不是想看我撒娇?” 苏槐看了她片刻,道:“倒有些腻了。” 话音儿一罢,陆杳突然抬手,往发间一拂,正准备抽出发簪便出其不意往他心窝子里捅去,然却在同一时间,苏槐捏着她脖子的手竟突然就松开了。 第124章 他就比较喜欢强扭的瓜 陆杳呼吸一畅,手还摸着发间的黑簪,在苏槐的眼神注视下,她很识时务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叹口气道:“几天没洗头,头皮痒。” 苏槐道:“你是皮痒。” 说着他将从姬无瑕脖子上撕下的假皮一把扔在了陆杳脸上。 方才逃掉的是个女人。 苏槐与之交手的时候有所察觉,再看这块假喉结皮,一目了然。 真要是她相好儿,相好的跑了,但她跑不掉,他可以先考虑送她走。 陆杳把假皮从脸上扒下来,听苏槐又道:“也罢,等我拿住了人,送你们一起走。” 随之陆杳顺着旁边的树干缓缓坐下身来,看见苏槐衣袍冷清地扬长而去。 这满地都是残花碎叶,好一番风卷云残过后的狼藉境况。 苏槐没走多远,就遇到禁卫军又巡逻过来了。 陆杳听见他在命令禁卫军们往姬无瑕逃掉的方向去搜。 尽管能追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这之前,陆杳虽有些动作,可没犯着奸佞,奸佞也犯不着对她赶尽杀绝。 可今天晚上不一样了,姬无瑕跟他一见面,就是要他命的那种,两人打得你死我活的,还能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么。 陆杳有些伤神,草率了,不该跟姬无瑕提苏槐这个人的。 说了他又不听,可不就只剩下吃亏的份儿。 她又想,那奸佞说要送他俩一起走,那只要姬无瑕别被他给抓住,自己应该暂时也是安全的。 陆杳对姬无瑕逃命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只要那货别主动送上门来就成。 他得暂时躲一阵子,陆杳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再细细把遗珍园再探一遍。 再说皇帝,沾了阿汝的身后是食髓知味,没两日还想再夜里召她,只不过被阿汝以休养为由给拒了。 阿汝虽不能拒得太勤,可让皇帝如愿了一次再拒绝也无伤大雅。 不然有求必应的话,皇帝说不定很快就乏味了,而阿汝这阵子这身子骨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皇帝深知不可操之过急,但又实在心痒得紧,以至于处理政务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苏槐在御前,见皇帝不得劲,便道:“圣上有何烦忧?” 皇帝叹口气道:“朕这次的烦忧苏卿解不了。” 苏槐不再多问,但皇帝又乐于与他分享,道:“早前听苏卿说这女人熄了灯都是一个样,这话着实说得不对。 “朕后宫的女人兴许如此,可有的女人就是熄了灯也能知道她与其他的不一样。” 苏槐思忖着道:“圣上是说六姑娘?” 皇帝一番大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苏卿啊。不过朕想念她,她却是不怎么想念朕的样子。” 苏槐道:“圣上若是想,臣找个法子让她日日想念圣上。” 皇帝笑着摆摆手,道:“苏卿还是不懂,这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你情我愿的更好。” 苏槐:是吗,可他就比较喜欢强扭的。甜不甜得尝了才知道,尝了以后要是真不甜,他也能蘸蘸糖让它必须甜。 清乐郡主撞破了头,在家休养了几天,待伤势好转以后便又进了宫。 她心里恨透了陆杳,只不过这趟进宫却不是来找陆杳算账的,而是径直去了鎏莹宫。 鎏莹宫是长公主所居住的地方。 皇帝就长公主这一个嫡亲妹妹,因而对这妹妹十分看重。 长公主封号宸华。 皇帝和长公主的母亲,说来与广宁侯和清乐郡主的母亲,原出自同一氏族,所以清乐郡主与长公主也有点沾亲带故的。 清乐郡主经宫人指引,进入殿中。 只见华贵的椅榻上拥着一美人,虽没有盛装打扮,但模子极是冷艳逼人。 清乐郡主一见了这位长公主,平时那股高高在上的心气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她面前循规蹈矩,甚至还有一丝丝畏惧的意味。 清乐郡主福身请安,道:“清乐参见公主。” 长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平身,我听说前几日你在宫中不慎磕着了,可有好些?” 清乐郡主道:“好多了。” 第125章 是来偷吃的 适时宫女捧着香炉进来,在香案上焚了一炉香。 清乐郡主闻到了那幽幽的香气,心有戚戚,这些年长公主就没换过香,一直只用这一种。 不过她也觉得确实很好闻。 长公主道:“今日你进宫特地是来陪我闲聊的?” 清乐郡主忙道:“有件事,清乐得禀告公主。” 长公主看她一眼,她便道:“我上次在宫里,是被个宫女磕破了头。” 长公主反应平平:“哪个宫女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清乐郡主道:“就是那六姑娘身边的婢女。” “六姑娘?这我倒是听说过,听说是最近进宫来给皇上解忧的。” 清乐郡主道:“她身边那婢女不是普通婢女,是前不久才被卖进朝暮馆的。” 顿了顿又道:“她叫陆杳,正是之前要与义兄成婚的那个义兄的未婚妻。” 长公主手里拈着银签,拨弄着熏香的动作顿了顿,道:“是她啊。缘何又被卖进了朝暮馆?” 清乐郡主道:“她一个乡下女,居然敢说是义兄的未婚妻,如此庸脂俗粉岂能配得上义兄。能配得上义兄的必然是……所以清乐就善作主张把她给发卖了。” 她愤愤然又道:“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混进了宫里来了。她敢磕我的头,照理说我该好好处置她,可我又怕这事闹到了义兄那里,万一义兄又因此与她纠缠就……” 长公主听着不置可否。 清乐郡主悄悄看了看她,又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个女人就是被卖进青楼以后也不安分,竟引得义兄到青楼里去宿夜了。” 这消息长公主早前也听说了,毕竟宰相苏槐夜宿朝暮馆可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 长公主道:“宿的就是她?” 清乐郡主道:“肯定就是她!要不是她,义兄以前可从不去那种地方!” 长公主道:“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苏相破例。” 从鎏莹宫出来,清乐郡主长长舒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但是清乐郡主知道,她义兄是长公主的底线,谁若犯了这底线,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之前陆杳住进相府的事,长公主肯定早就已经知晓了,略施小计就能让她在相府的日子不好过。 现在长公主知道陆杳在宫里了,还可能会放过她吗? 她绝对跑不了! 只要想到有长公主出手对付那个贱丨人,清乐郡主心里就痛快极了。 再说姬无瑕从苏槐手里逃脱以后,她一时半会是不能进宫来了。 苏槐正等着他呢,他也没有那么蠢。 但让陆杳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人没来,他却派他的傻鹰来了。 可那傻鹰不是来找她的。 打从陆杳晚上听见它的叫声以后,就格外留意御膳房那边的情况,果不其然,不是丢这样就是丢那样。 傻鹰是来偷吃的。 还偷得格外殷勤。 陆杳不禁怀疑,平时姬无瑕是没给黑虎吃是怎么的! 傻鸟作案太猖狂了,宫里还有条狗盯着呢,再这样下去,被那狗逮着是迟早的事。 是以晚上陆杳睡不着,估摸着今晚黑虎还得来,就偷偷往御膳房那边摸去。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想叫个小伙伴来当个帮手,结果现在净给人收拾烂摊子了。 可她还没走到御膳房呢,就听见黑虎的啸声了。 它叫得和平时不一样,居然让她听出了愤怒、亢奋和激昂的意味。 陆杳连忙快步往御膳房跑去,见那边灯火通明,还人影重重。 等她跑到御膳房的院里时,一眼就看见黑虎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正在笼子里愤慨地扑腾着翅膀。 它凶得很,但凡有人靠近,它那尖嘴便迅猛地啄去。 为此好几个禁卫军给它啄伤了手。 第126章 性情随它主人 陆杳目光一转,就看见了边上站着的苏槐,顿时脸上的表情有点麻木。 要是能不见面,她想跟这厮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可都在这皇宫里,兜兜转转的,难免打照面。 而且关键是,眼下他逮住了黑虎…… 黑虎怄坏了,约摸也晓得哪个是逮它的头目,于是对着苏槐,浑身的毛都炸起了,对他呖呖叫,好像在说:有种的你过来,看老子不啄死你! 只能说这傻鸟的性情随它主人。 苏槐目光温和地看它叫嚣挑衅,仿佛在看它到底能不能把它自己怄死。 苏槐又转眼看向陆杳,道:“暖阁的宫女,夜间乱跑,不知道宫里的规矩?” 陆杳道:“六姑娘有些饿,我便想来给六姑娘拿些吃的。” 苏槐道:“六姑娘吃的东西在这里吗?” 旁边的太监就尖声道:“这里可是专供皇上膳食的地方,你这宫女好生大胆!” 陆杳忙道:“那是我走错了地方。” 她看了看笼子里的黑虎,又问道:“这鸟,相爷打算如何处置?” 苏槐道:“拔了毛,炖一锅,不知味道会不会好。” 陆杳:“……” 苏槐招手,禁卫军就把笼子提到他跟前来。 黑虎趁机想啄他的,结果被他擒住了翅膀,手指一拈,就拔下根硬长且黑亮的毛来。 黑虎痛得骂骂咧咧地叫唤。 陆杳心头跳了跳,黑虎那一身毛养成这样黑亮可不容易,要是姬无瑕看见这一幕,估计想把苏槐扒层皮的心都有了。 照他鬼畜变态的心理,是真能下得去手把黑虎炖一锅的。 紧接着,苏槐就吩咐御膳房的太监:“去烧锅水,给它烫烫毛。” 太监赶紧就去了。 黑虎不服,还想再啄苏槐的手,苏槐手指一挑又摘下根毛。 陆杳赶紧道:“相爷,这应该是海东青,就这毛色品相的,必然是鹰中极品。这要是把它炖了就太可惜了。” 苏槐道:“可惜?那被它偷过的那些鸡鸭鱼鸽就不可惜了吗?” 陆杳看向黑虎,黑虎也鼓圆了一双眼睛溜溜地看着她。 陆杳:还不是你贪吃! 陆杳道:“要不,它吃了多少,我回去问问六姑娘,让六姑娘赔?六姑娘心善,这些日又伴在皇上左右,要是知道相爷要炖了它肯定于心不忍。皇上仁慈,应该也会准六姑娘留下它的。” 苏槐看她一眼,道:“你现在回去禀报六姑娘,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陆杳一看他那副鬼畜样就知道,她一走,他肯定把黑虎丢开水里! 很快,太监就真烧了一锅开水来,道:“相爷,水好了。” 只见苏槐拎起那笼子就走过去,陆杳连忙上前阻拦,劝道:“相爷,相爷,那些鸡鸭鱼鹅什么的横竖已经被它吃了,眼下把它炖了还抵不上它吃的那些呢。相爷还可以驯化它呀,要是它认相爷做了主,还可以帮相爷抓其他的鸡鸭鱼鹅回来!” 苏槐看她道:“我缺那点鸡鸭鱼鹅吗还需要它去偷?这东西只认一主,你骗我不懂么。” 陆杳一听就心里门儿清,恐怕这畜生是知道黑虎是姬无瑕的鸟了。 陆杳张开双手拦他,道:“相爷这么能耐,绝对可以让它易主!” 黑虎不懂,继续冲苏槐炸毛,一副想把他啄死的凶神恶煞样。 结果苏槐一手挥开她手臂,隔着距离直接就凌空把笼子往那锅里抛去了。 锅里开水激荡,笼子瞬时下沉。 黑虎在笼里扑腾着往上,它锐利的爪子紧紧抓住笼子顶部,身上的毛有些湿了。 大概也是被烫着了,黑虎咔咔嚎叫。 陆杳眼见着那笼子将要完全沉进开水里,立马转头就去捞。 她动作快,随着水声哗啦,水汽升腾,她拎起笼子立马就打开了笼门,放黑虎赶紧跑。 第127章 黑漆漆的小树林里碰面 黑虎惊魂未定,刚飞出笼子,正要蓄力一飞冲天,可刚卯足了劲儿要起飞呢,突然一只手从陆杳头上方伸来,动作也是迅猛得很,像提着一只鹅一样一把精准地提住了它的脖子。 陆杳回头看着苏槐轻轻松松地徒手捉鹰,内心十分复杂。 说好的海东青,鹰中极品呢,怎么到了他手里就像换了个品种似的? 黑虎大抵比她更复杂,直接就当场懵掉了。 它是谁?它在哪儿? 想它这么英猛迅捷,居然有个人类提住了它的脖子! 等黑虎反应过来,立刻两爪狠狠挠苏槐的手。 只是苏槐趁它发懵的时候,给它两只爪子也先一步拿住了。 然后苏槐又十分轻巧地把它丢进了笼子里,徐徐把笼门关上。 苏槐看了陆杳一眼,道:“今日死过一次,且让它缓口气,明日再死。” 说着又吩咐自己人:“带回去,每天都让它死一死,再每天拔它一撮毛,看它最后是先死还是先没毛。” 这话陆杳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想必是想让她带消息给姬无瑕,让姬无瑕去他那里救鸟顺便领死。 最后陆杳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把黑虎带走。 黑虎在笼子里扑腾着望向陆杳:你快救救我啊! 陆杳表示:你偷鸡偷鸭吃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呢! 前两天姬无瑕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就仿佛他根本没来过似的。 可黑虎才不见一日,他就冒着危险又进宫来找陆杳。 两人在黑漆漆的小树林里碰了面。 姬无瑕开门见山就道:“杳儿,你看见我家黑虎了吗?” 陆杳无语了片刻,道:“它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怎么问我呢?” 姬无瑕道:“它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怎么能随时随地都跟我在一起。” 他神色凝重又道:“它不见了。” 陆杳道:“既然它这么爱自由,说不定自己飞出去浪几天就又回来了。” 姬无瑕十分肯定:“不,它一定是遭遇了什么。” 陆杳:“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姬无瑕郑重地看她一眼,道:“因为它今天没有带鸡回来给我。” 陆杳:“……” 陆杳忍不住揉额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鸟。 陆杳也郑重地回看他一眼,道:“就是为了给你带鸡,它被抓了。” 姬无瑕神色一变:“果然不出我所料。它被谁抓了?” 陆杳道:“还能有谁?” 姬无瑕怒从心起:“是苏槐!他妈的敢动我的东西!” 陆杳道:“那你要去跟他拼了吗?” 姬无瑕叉着腰恼恨地来回踱了两步,道:“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拼又拼不过,现在该怎么办?” 陆杳一提也好气道:“我跟你说了叫你不要冲动你不听,现在知道他厉害了?” 一来就打草惊蛇,后面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合伙弄到她想要的东西呢,陆杳也是头大。 姬无瑕有点丧,道:“啐,这十万两银子真不是人赚的。” 陆杳道:“不仅不好赚,还得赔上个黑虎。黑虎怎么的也得值个万八千两。 “苏槐说了,黑虎在他手上,每天都得死一死,不死也得掉撮毛,直到把它拔光为止。” 姬无瑕一听,这还得了,道:“不行,我这就去把它救出来!” 陆杳道:“你去,你去了以后,得死一死的就会是咱俩了。 “上次你倒是跑得利索,就不怕他迁怒于我先把我干掉了?” 姬无瑕唏嘘道:“你没看他那副鬼样子,我要是慢一步直接就被他弄没了!你放心,他要是敢杀你,回头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你报仇的。” 陆杳看他一眼:“我真是谢谢你啊。” 姬无瑕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不然眼下在你面前的就该是我的尸体了。” 陆杳道:“那你太低估他了,是你先要杀他,还指望他留你尸体?照他那属性,不把你挫骨扬灰就得把你剁碎了喂狗。” 第128章 这脸还要不要? 姬无瑕乱骂了苏槐一通,又问:“上回我走了以后,你是怎么脱身的?” 陆杳道:“他想等我俩凑一双再杀,所以暂且姑息我。黑虎落他手里,他正等着,你要是这时候送上门去,他笑都要笑醒。” 姬无瑕气愤道:“真是可恶!” 他望向陆杳,又道:“那我的黑虎怎么办?我不管,杳儿,你得帮我救它。” 陆杳:“我也不管,我救不了。” 姬无瑕道:“我就是找你来商量此事的,你肯定有办法。” 陆杳:“我没有办法。黑虎毛多,应该耐得住几天拔。” 姬无瑕摸摸下巴,道:“虽说它耐拔,可它脾气有点暴躁,会不会比较容易惹火那男的?” 陆杳想了想,道:“会。不过你放心,狗男人不会让它死得太快的,大不了一天多拔它几撮毛。” 姬无瑕痛心疾首:“你叫我怎么忍心!” 陆杳道:“那你叫它进宫给你偷吃的的时候你怎么忍心?” 后来见陆杳要走,这货直接就蹲在地上,死皮赖脸地拖住陆杳的腿。 陆杳一脸面瘫地挪了挪腿,姬无瑕就跟癞皮狗似的抱得紧,反正目的很明确,要么今个她就拖着自己走,要么今个她也别想走。 陆杳道:“要点脸啊,我的姬门主。” 姬无瑕脸蹭着她的腿道:“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可要可不要。你到底帮不帮我救黑虎?” 陆杳低头看了看他,他这张脸才真真是雌雄莫辩,大概没人比他更适合这副清秀少年的打扮了,耍起赖来也是无敌。 陆杳动了动嘴角,道:“真想叫你小弟来看看你这副鬼样子,看看以后你还有什么威望当他们老大。” 姬无瑕手里把玩着她的裙角,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受欺负我都帮你,我受欺负你都不帮我。” 不等陆杳说话,他又道:“想当初,黑虎还是你从悬崖边上找回来的呢,你给它治伤,帮它学飞,你就是它第二个娘。你不能丢下它。” 陆杳使劲往前挪脚,结果这厮像使出了千斤坠似的,她迈两步都困难。 姬无瑕感叹道:“你这个狠心的娘哟!我的黑虎有爹疼没娘爱,落入贼手生受折磨,拔它毛跟脱人衣服有什么区别,以后它还有什么脸当一只鹰哟!” 陆杳:“……” 姬无瑕道:“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悬崖上呢,也好体面些。” 陆杳道:“你够了啊。” 姬无瑕眨眨眼望着她:“那你救不救?” 陆杳亦看着他道:“你应该和狗男人比比谁脸皮更厚。” 姬无瑕道:“那我肯定比不上他。”说着就晃她的腿,“救不救救不救?” 陆杳实在被他赖得没法,最终只好道:“我试试。” 姬无瑕高兴得起身就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口,道:“不愧是我孩儿的好娘!” 陆杳白他一眼,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道:“这娘你还是自己当,我没那种鸟儿子。” 这厢,黑虎被苏槐捉回家以后,就关进笼子里,挂在屋檐下。 苏槐还没进自己家门,就听见黑虎怄人的啸声。 一看见苏槐踏进院子里,黑虎当即炸毛了,张开翅膀暴躁地在笼子里转来转去,一脸凶相地呼啸,仿佛在说:杀千刀的快放我出去! 苏槐吩咐剑铮道:“去,关照一下它。” 于是苏槐进屋子里洗手,剑铮就一丝不苟地走到屋檐下,准备逮住黑虎拔它毛。 黑虎顿时收了自己的毛,不然炸开的话岂不是很容易被他给拔掉,它骂骂咧咧地一边扑腾着躲闪一边趁机用爪子挠他一挠,用尖嘴啄他一啄。 剑铮一时不慎,手背就给它整出了血痕。 黑虎斗志也被激了出来,等苏槐洗完手出门来时,就见它一副要跟剑铮死拼到底的架势。 第129章 连禽兽都不如 苏槐几步走过去,一把就拿住了黑虎的翅膀。 黑虎懵了一懵,接着那只翅膀就被苏槐给拉出了笼子的缝隙中来,使得它爪子挠不着他,嘴也啄不了他,一声声呖叫仿佛在对他破口大骂。 苏槐看了一眼那翅膀上又黑又亮的美丽羽毛,道:“嫌他伺候不了你,我来伺候你。” 说着他就拈着一根羽毛,像摘菜一样给它摘了下来。 痛得黑虎嗷嗷直叫:等我主人来收拾你,把你打个稀巴烂! 廊下灯火将他身影衬得分外柔和,他脸上神情看起来也十分温柔,但就是手上那不疾不徐拔毛的动作渐渐让黑虎疼痛中感到不安。 后来黑虎使劲挣着翅膀,咔咔叫唤:我要回去找我娘! 苏槐看了一眼地上的黑毛,又看了看黑虎,道:“我希望在你秃之前你主人能来救你,我也好叫你们大团圆。” 至于让黑虎每日死一死,他也一点不含糊。 拔完毛以后,苏槐心血来潮今天让它跳一跳火圈,明天找条毒蛇跟它殊死搏斗,他就负责在院子里摆上一把椅子坐着好好欣赏。 黑虎好好的一只海东青,硬生生给他逼成了一只靠杂耍求生存的鹰子。 苏槐欣赏完节目,又吩咐旁人:“关好笼子,别给它吃的。” 黑虎不可置信地炸了炸鹰头上的毛:哇你这个人连禽兽都不如! 陆杳也很苦恼,黑虎虽不是她的鸟,但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要是折在那狗男人手里委实可惜。 可她也不能以身犯险。 第二天早上,阿汝醒来以后,陆杳便与她商量道:“阿汝,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阿汝愣了愣,随即温婉一笑,道:“好啊。” 皇帝下午闲时,太监便进殿细声细气地禀道:“皇上,六姑娘来了呢。” 皇帝精神一振,自上回以后他就没能再见到她,心里正惦念着,忙道:“快请她进来。” 不多时,阿汝便带着陆杳进殿,规规矩矩地向皇帝见礼。 可她福身还没福得下去,便被皇帝上前来一手给托了起来,道:“不必多礼。” 阿汝道:“民女谢皇上。” 皇帝眼下看见她,觉得她比之前还要楚楚动人,不由关怀道:“怎样,身子可好些了?” 阿汝应道:“好多了。” 皇帝道:“你不愿见朕,朕还以为是朕那晚太鲁莽,让你不好受了。” 阿汝闻言,难免有些赧然,毕竟陆杳还在她身边呢,她小声应道:“没有的事。” 陆杳跟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后面,心想,当皇帝就是不一样,说隐私话也这么不见外。 阿汝与皇帝叙了片刻,柔声道:“皇上,其实民女是有事相求。” 皇帝道:“你且说来朕听。” 阿汝便款款道:“民女听说前两日相爷在宫里捉住了一只黑鹰,民女还没……” 话还没说完,这时殿外就有太监禀道:“皇上,相爷来了。” 皇帝道:“请他进来。” 阿汝表情有点僵硬,陆杳更是一脸麻木。 本想让阿汝帮忙给皇帝吹吹耳边风,这倒好,奸佞回回都能闻着味儿赶来。 随后苏槐就步入殿中,近前见礼。 皇帝笑道:“苏卿不必多礼。方才朕听六姑娘正说起苏卿,不想苏卿就到了。” 说着他又看向阿汝,“你继续说。” 苏槐亦转眼看向阿汝,那眼神不温不火,眼梢上挑,只看她一眼就让阿汝心头一紧。 阿汝:“……”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槐便温声道:“六姑娘说我什么?” 皇帝见阿汝有些胆怯模样,道:“说起前两日苏卿在宫里捉了一只黑鹰,是有这事吗?” 苏槐道:“有这事。那只鹰跑到御膳房偷吃鸡鸭,被臣给逮住了。” 捉只偷吃的飞禽这种小事,自然不用上禀皇帝,苏槐自行处理了便是。 第130章 耳边风好使 皇帝就又半是安慰半是鼓舞地拍拍阿汝的肩道:“莫怕莫怕,不是有事相求么,你说起那只黑鹰,眼下相爷也在,你说来听听。” 阿汝还是有些怕苏槐,但想着陆杳拜托她的事她不能不办,遂还是硬着头皮道:“就是民女还没见过那黑鹰长什么模样,有些好奇,不知道相爷方不方便,把它给民女瞧瞧。” 皇帝一听,朗笑道:“原来是这事,苏卿,你就把那黑鹰给六姑娘。” 陆杳心里暗搓搓地高兴。 果然还是这耳边风好使。 这对皇帝来说小菜一碟,压根算不上什么事,而且还能哄美人开心,他何乐而不为? 既然皇帝都发话了,狗男人能抗旨吗? 看来这事成了。 不想她微微一瞟眼的动作,恰恰撞进了苏槐微微一侧目的眼神里。 苏槐看着她隐隐上翘的嘴角。 陆杳意识到他在看,当即把嘴角一收,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结果下一刻,就听苏槐道:“六姑娘如感兴趣,自是可以给。只是那黑鹰,尚在臣的府上,总不能让六姑娘去取,不妨就让六姑娘身边的婢女随臣去取。” 陆杳:“……” 阿汝嗫喏了一下,道:“我知道相爷忙,只是我婢女胆小又不识路,能不能麻烦请一位公公随相爷去……” 苏槐道:“那可能不行。” 阿汝问:“为什么不行?” 苏槐:“那鹰有些怪癖,啄男不啄女,得女子去拿它才行。” 陆杳本就乔装得有些黯淡的脸,此刻是黑中带绿。 且看他那副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嘴脸,真是……比鬼都还能鬼扯! 皇帝再一听,那是不能让阿汝去,尽管苏槐说那鹰不啄女,万一它要是控制不好要啄女子呢,岂不是伤了阿汝? 故皇帝都没犹豫一下就道:“那就让这婢女去取鹰。” 阿汝回头愧疚地看了看陆杳。 苏槐也看了看她,道:“那就先请六姑娘这婢女殿外稍等,我禀完圣上再带你去。” 陆杳:去你妈的。 皇帝和相爷有政务要谈,阿汝当然不能久留,便和陆杳一起先退了下去。 两人一出殿,找个角落,阿汝小声问陆杳:“真要跟相爷一起去拿那鹰吗?” 陆杳气不顺道:“拿个屁。” 她真要是去了,别说黑虎拿不回来,她也得跟着栽进去。 阿汝默了默,道:“我觉得你要是好好跟相爷说想要那只鹰的话,他应该会给你的。” 陆杳一脸郑重道:“奸佞的狗性你还是没了解。” 她越要是说想要黑虎,他只会越让她得不到,而且还会好好欣赏她求而不得的戏码。 正说这话时,苏槐就从殿内走了出来。殿外阳光明媚,他的身影轮廓也由模糊黯淡到清晰明亮。 一身官袍,人模狗样,还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苏槐看了看那树下站着的嫉恶如仇的陆杳,他徐徐走下殿前台阶,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肤色被照得白皙如雪。 阿汝不由拉了拉陆杳袖角,小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啊?” 他微眯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对陆杳道:“走,给你家六姑娘拿鹰去。” 陆杳也不怕他听见,回阿汝道:“你拒绝他。” 苏槐看向阿汝,阿汝怂了怂,但还是壮着胆子福了福身,道:“对不住相爷,听相爷说那鹰要啄人,我有些害怕,便不敢要了。” 苏槐盯着她道:“不要了?你不是没见过黑鹰感到好奇吗?” 陆杳鼓励道:“阿汝别怕,这是在皇上的殿前,他不能为难你。” 阿汝便努力镇定道:“突然又不怎么好奇了。” 苏槐有些遗憾,道:“不想要就算了。” 说罢,他已走到两人跟前,继而错身走过了。 他行走间官袍衣角掠起淡淡凉凉的一道微风,迎面拂向陆杳。 陆杳嗅到他身上那股气息,还来不及嫌弃,又随风而去。 第131章 长公主有请 陆杳看着苏槐那抹林间行走的翩翩背影,磨了磨后槽牙。 要不是他突然来搅和,通过皇帝营救黑虎这条路肯定已经行通了,结果现在又被他给阻了回去。 黑虎只能另想办法去救了。 陆杳和阿汝回到暖阁,远远就看见小乐子正攥着手来回踱步呢。 小乐子也看见她们,连忙快步跑来,道:“哎哟六姑娘可算回来了。” 阿汝道:“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小乐子表情莫名道:“鎏莹宫刚刚来人了。” 陆杳和阿汝比他更莫名,那是什么地方她俩也不知道啊。 小乐子便道:“姑娘还不知道,那是长公主的宫殿。” 阿汝道:“长公主为何派人来?” 小乐子看向陆杳,道:“说是也有些好奇六姑娘,想见上一见呢。” 毕竟有常贵妃在前,阿汝一听到这种事便心下一紧,又一头雾水,她应该没得罪长公主,与之也没有多大厉害关系,长公主为什么对她好奇呢。 陆杳便道:“长公主与常贵妃关系如何?” 小乐子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是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往来。长公主平日里也深居简出的,唯有宫中有盛会的时候才可见她尊颜。” 那就更谈不上与长公主结仇了。 陆杳又问小乐子道:“要是不去会怎样?” 小乐子挠挠头道:“那不就是违抗公主旨意么。” 阿汝道:“公主召见,我还是去。” 她要是不去,长公主可能降罪不说,回头事情传开了,恐怕宫里都会说她仗着皇帝一时看重而不懂尊卑、目中无人了。 那样于她也没有丝毫好处。 阿汝得去,陆杳自然是跟着。 小乐子先叫了个暖阁太监去皇帝那里禀报一声,他自个则带着她们两个往鎏莹宫去。 一进鎏莹宫的大门,立刻就让陆杳和阿汝感觉到与进常喜宫时大不相同。 常喜宫里宫人奴仆成群,常贵妃要的是排场,彰显着整个后宫里就她最得宠最尊贵。 而这鎏莹宫内,却是一派清静幽致,时不时可见零星宫人自廊下经过,入目所及之处,更多的是草木葱茏,庭院深深。 到了长公主的殿门前,太监进去禀报,然后小乐子在外面候着,阿汝和陆杳一同进去了。 只是陆杳甫一进殿,闻到了殿上燃着的熏香,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沉了沉。 以独活为主的熏香? 乍一闻起来,她下意识就想起那狗男人身上的气味。 可对她来说又很容易区分,虽然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这殿上的香没有他身上的那股子精髓,少了引子,不像他身上的那么芳烈。 但不管有没有引子,只要是独活,就够陆杳受的了。 她的身体唯一敏感的,就是那东西。 陆杳跟着阿汝有模有样地见礼,长公主道:“不必多礼,平身。” 随后又给阿汝赐座。 阿汝起初甚是忐忑,但坐下以后长公主并未为难她,只是问了一些皇帝睡眠的近况,阿汝一一作答。 长公主道:“皇上受此事困扰了好些年,眼下倒好了,找到了可以助眠的法子,还有这么一位温柔体贴的美女子相伴,他是高兴了。” 说着看了看温婉垂首的阿汝,又道:“天底下真有琴能引人入梦么?我听闻普天之下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琴艺者,非行渊莫属。” 阿汝道:“民女岂能与那样的传说人物相提并论,民女的琴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是让皇上感到放松,自然而然就有了些睡意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眼神落在阿汝身后的陆杳身上,不置可否,随后又问了些其他无关紧要的。 直至陆杳身体发作,开始浑身冒汗了,长公主忽然才将话题落在了她身上:“是我这殿上热么,怎么六姑娘这婢女满头大汗的?” 第132章 异常之处 阿汝回头看了看陆杳,见她形容,再熟悉不过,不过阿汝一时也不清楚是因什么而起,只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耽搁,得赶紧回去处理才行。 阿汝敛了敛心绪,道:“平时她就比常人更易流汗,这副模样也着实惊人,还请公主准许她退下。” 长公主却没松口,终于打量起陆杳来,道:“我以为朝暮馆的姑娘,即便是个婢女,虽不要求貌美如花,但至少该清秀才是。” 阿汝道:“实不瞒公主,朝暮馆的姑娘没几个愿意身边带个清秀的丫鬟的。” 长公主温婉一笑而过。 说不清她笑容里什么含义,但衬得那张脸愈加的冷艳尊贵。 阿汝见这长公主就是不放陆杳走,不由有些急起来,还想再开口,陆杳忽在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裙角。 阿汝不得不将话头咽回去。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是一再请求,势必会把长公主的目光更加集中在陆杳身上。 正这时,有太监来禀,道:“长公主,皇上那边来人了。” 长公主道:“请他进来。” 片刻,就有太监挽着拂尘入内,先向长公主见礼,后笑呵呵道:“长公主平日里哪召过旁人呢,皇上得知长公主召六姑娘叙话,十分高兴能有人陪长公主解闷,这不,差奴才送了些茶叶点心来。” 说着就让随行的两名小太监将东西呈上。 长公主瞧了一眼,道:“皇兄可真是舍得,竟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茶叶分给了我。” 太监道:“一切都是为了长公主高兴。” 长公主笑了笑,也没拆穿,只道:“既然皇兄送了好茶点心来,那六姑娘也好好品尝一番。” 陆杳一声不吭地待在阿汝身后,阿汝实在是担心,起身道:“实在不该搅了公主雅兴,只是民女……想回去歇歇。” 长公主问:“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阿汝道:“没有,只是有些乏了。” 长公主有些遗憾,道:“如此,皇兄送来的好茶,我倒不好意思独自品尝了,料想他也是不是专送给我的。” 皇帝身边的太监便道:“六姑娘,多一盏茶的工夫不妨事的。要是皇上得知六姑娘与长公主相处甚欢,必然也是高兴的呢。” 无可奈何,阿汝也只好耐着性子多留了半盏茶的工夫。 她喝罢半盏茶,再起身要告退时,这回长公主也没再拦着了。 阿汝退下之际,先一步跨出殿门口,陆杳紧跟其后。 这时长公主抬起眼帘,看着那抹背影,见她后背都已经被汗湿透了,不由有些若有所思。 等人离殿以后,长公主随手拿着银签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灰,问自己的太监:“先前那六姑娘来时,她身边那婢女有何异常?” 太监恭敬地回答:“她循规蹈矩,没有任何异常。” 长公主沉吟着,进她这殿上之前还是正常的,进来以后就满脸通红、一身大汗了? 那婢女不过就是在那六姑娘身边随侍站着而已,她还什么都没让她做。 如是想着,长公主垂了垂眼帘,看着手里的银签,又嗅了嗅眼前这炉香,神色捉摸不定。 这厢,阿汝和陆杳从殿上出来,小乐子一看陆杳神色就不太对,不过半字没多问,立刻带着她俩出鎏莹宫。 一出宫门,小乐子才开口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是这个样子?” 照理说皇上的人都来了,长公主应该不会为难她们才对。 阿汝连忙回头就虚虚扶了扶陆杳,发现她汗涔涔的,接触到她手腕上的皮肤还很烫。 阿汝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陆杳一直咬牙不吭声,眼下摇了摇头,哑声道:“找个阴凉地儿歇歇。” 不然她感觉走不回去了。 第133章 他们是相好儿吗? 这会儿离暖阁还有一段距离,小乐子对宫里熟,他便立马带着两人找个没人的宫墙角落的树荫下暂歇歇脚。 小乐子执着地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杳看了看他两眼贼亮,俨然一副对未知情报的热衷与兴奋,道:“没事,就是长公主殿上太热了,我热着了而已。” 小乐子道:“怎么会热,六姑娘都没热。” 阿汝顺着道:“其实我也有点热,只是我是个不爱出汗的体质。” 小乐子瞅瞅她俩,道:“真的假的,你们莫唬我。” 阿汝道:“当然是真的。” 小乐子半信半疑,但也再问不出其他,只好打住。 等陆杳缓了一阵,三人方才回暖阁。 路上阿汝都没多说什么,直到回了房间方才道:“以往姑娘只会在与相爷相处过后才会有这样的症状,今日在长公主那里也会如此,是因为长公主殿上的燃香么?” 因为她一路上思来想去,陆杳进殿以后没有接触任何东西,唯一也就是殿上的燃香了。 陆杳滚烫的身体一入冷水,总算舒坦了几分。 她这样的发作没有药可以解,不然她早就有办法预防了。 唯一能稍稍压制的就是她随身佩戴的香囊。可要是独活气味太浓,这点香囊的香气又怎能压制得住。 最终每次发作过程只能硬扛过去,泡冷水也只是让她感觉好受些。 没等她开口说话,阿汝便又道:“说来今日殿上那香,与平时相爷身上的气息一样,姑娘是受不了那种香气吗?” 陆杳不得不承认,阿汝着实聪慧。 只是她这个秘密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是她的弱点。 陆杳便摇摇头,道:“不过是不定时会发作罢了。” 见她这么说,阿汝便不再追问,转而往另个方向思索,道:“长公主用的香与相爷一样,未免也太巧合了。” 后来陆杳听见阿汝在门外向小乐子打听这长公主。 小乐子也说不出多少情况,毕竟长公主在宫里活动得确实少。 阿汝便又问:“那长公主与相爷……是什么关系?” 小乐子觑了觑她,道:“六姑娘问的是哪方面的?” 阿汝大概跟着陆杳和小乐子耳濡目染久了,开口也直接:“他们是相好儿吗?” 小乐子一听,神色变了变,道:“这话六姑娘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主子们知道你这么编排,小心吃罪。” 阿汝也觑了觑他,“要是被主子们知道,那定也是你说出去的。” 小乐子道:“长公主与相爷可没有那种关系,否则相爷早就是驸马爷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相爷也不可能当驸马爷的。这要是当了驸马爷,就不能继续当相爷了,历朝历代的驸马爷都不能参与朝政。” 阿汝还是有些莫名的猜忌,大概刺探奸情是女人的天性,尽管刺探的不是与她有关系的男子,而是跟陆杳有关系的,但她难免还是有种同仇敌忾之感。 阿汝便道:“那他们到底什么感情关系?走得近么?相爷对她特殊么?” 小乐子道:“走得不算近,长公主偶尔会见一见相爷,也都是因为有事才见。相爷当然十分尊重长公主。” 阿汝小声问道:“相爷没有像跟我的侍女那样跟长公主走得近?” 小乐子唏嘘道:“那哪成啊。不是我夸张,六姑娘这侍女可是破天荒第一个能近相爷身的。 “什么国色天香的美女他没见过,各地呈上来的美人,皇上都想赐他一两个,还有朝中那些想讨好他的往他这里送女人,但最后没哪个能在他身边待的。 “他身边唯一也就一个清乐郡主,但那只是他义妹。 “现在朝里朝外都知道,要是想贿赂相爷,送女人绝对是下下策。他不喜欢女人呢。” 小乐子说的与坊间传言大致相差无几。 第134章 净给他找事 小乐子又道:“要不是六姑娘的侍女惹了相爷兴趣,连小的都要觉得相爷是个断袖了。所以六姑娘放心,里面那位对相爷而言绝对是特殊的。” 阿汝闻言,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知道陆杳嫌弃相爷嫌弃得不行,但她竟也真的放了放心。 陆杳微仰着头靠在浴桶里,一头湿发飘在水中,她洗干净了脸,白净的肌肤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阖着眼,双眉弯似月梢,携着些冷清气,衬得那形容清丽至极。 外头阿汝和小乐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进她耳朵里。 只是她未有丝毫的反应。 真要是像他们以为的她那样特殊,那就太天真了。 长公主是公主,他能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吗?对他那种人而言,真正让他敬重的才是特殊的。 可以给他像猫玩老鼠一样玩来玩去,他高兴的时候逮来咬一口,不高兴的时候能一爪子掐死她,算什么特殊? 此时,苏槐正站在自己院中的廊下拔黑虎,黑虎在他手上炸着毛,一直唧唧歪歪破口大骂。 剑铮在旁禀道:“宫里来消息说,今日长公主见了六姑娘。” 苏槐手里动作停也未停:“见六姑娘做什么?” 剑铮道:“没做什么,就聊了些有的没的,随后皇上的人过去了,不久就放六姑娘出来了。” 剑铮感觉到主子的心情一下就有些不好了。 随后苏槐拔完了今日份的鸟毛,把黑虎丢回笼子里,看他那神情仿佛不是折磨黑虎,而是细心周到地照顾了它一番。 他拿巾子拭了拭手,道:“剑霜那边有消息了吗?” 剑铮道:“还没有,不过属下料想应该快了。” 苏槐道:“南淮大将军那里呢?” 剑铮肃色道:“属下正要禀报,南淮传回了消息,常将军在得知常贵妃在宫里的遭遇后十分震怒,要求皇上捉拿贼人彻查此事,必须给他个交代。” 剑铮心想,主子的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南淮那边乃是与邻国接壤的边陲之地,情况本就微妙,宫里又这么一搅和,净给他找事。 要换成是自己,自己心情也没法好。 只听苏槐失了耐心道:“这鹰也待了些天了,它主子怕是舍弃了它。再过几天若还不见人来,就把它炖了汤给六姑娘的侍女送去,让她好好尝尝鲜。” 剑铮看了黑虎一眼,心里觉得这只海东青着实可惜,若是能够驯服它……不过他不敢辩驳,嘴上应道:“是!” 随后,南淮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一把将折子拍在案上,有些恼火,道:“这个常彪,谁给他的胆子,跟朕要交代!他怕是忘了,是谁让他有今天的!” 苏槐进宫时,皇帝还在气头上,脸色不好地问他:“苏卿,采花大盗的事有眉目了吗?” 苏槐道:“眼下有些进展,只还未落网。” 皇帝道:“南淮大将军跟朕叫板,真以为朕动不了他!” 苏槐道:“圣上稍安勿躁,蓬莱那边正盯着南淮这块地方,眼下不宜轻举妄动。”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一直稳着南淮大将军常彪。 蓬莱国一直对南淮虎视眈眈,那是一座关口,一旦南淮一乱,蓬莱势必趁机破开关口入境。 皇帝阴沉着脸道:“那就赶紧揪出采花大盗,让朕这位大将军个满意!” 苏槐道:“臣这就去办。” 他真要是办起事来,又快又狠,数日之内就拿住了所谓的采花贼,体型、声音都与那晚夜闯的贼人一致,并且连完整的故事线以及确凿的证据都弄了出来。 据说那采花贼在常贵妃进宫前就与常贵妃相识了,并且一直惦念着常贵妃,身上还留有常贵妃多年前戴过的一支发簪,乃至往来的书信。 第135章 她的身世 采花贼遭菜市口五马分尸了,苏槐让人把他的人头以及发簪和当晚闯宫的罪证全部送往南淮,交到常将军的手上。 然,常将军看见人头和东西时,一点也称不上满意,反而也很恼火。 这个结果无疑是打他常家的脸。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常贵妃早在进宫之前就与人私交了,这要是传扬开来,那常贵妃乃至整个家族的名声也不要了。 所以常将军不得已,又上书给皇帝,请皇帝恕罪。 皇帝心里头畅快了,与苏槐道:“知朕心意者,非苏卿莫属。” 估计除了常贵妃自己,谁也不关心真正的采花大盗是谁。 这件事才就此揭过了。 不过在苏槐这里,可没那么容易过。 那晚上想杀他的人,他还没弄到手。 杀身之仇,是这么容易想过就过的吗? 这几天他忙起来时顾不上那只鹰,因而黑虎得以苟且了几日。 等苏槐手里的事一了,夜色朦胧时,他回到院里来,看见黑虎,对它寡然失去了兴致。 剑铮大步匆匆来院里时,苏槐回头看向他,眼神温和中有一丝鬼神莫近的意味,道:“为什么它还在?” 剑铮默默地看了看黑虎,想起来前些日主子是吩咐把它炖了的,便请罪道:“是属下疏忽,这几天一时忘了它了。” 苏槐道:“忘了?吃饭你忘了吗?” 剑铮沉默一会儿,斗胆道:“属下偶尔也会忘了吃饭。” 苏槐那不喜不怒的眼神看得他一悚,剑铮立马又道:“那属下今晚就把它处理了?” 苏槐道:“它吃得不少,没用,留着它不嫌浪费粮食?要不要把你的口粮让给它?”何况他也看腻了。 黑虎大约听明白点他的意思了,在笼子里炸毛蹦跶:哇你这个畜生,三顿饿我两顿,我吃你什么了! 剑铮硬着头皮请示道:“那要不要传话给陆姑娘,说不定她会带话给这鹰的主人。” 片刻,苏槐道:“今夜再无人来领,明日就炖了汤给她送去。” 剑铮应下,想起正事,忙又道:“剑霜那边有消息了。” 苏槐道:“是怎么的。” 剑铮道:“关于陆姑娘的来历,瞿乡知道的人不多。大概十几年前,瞿乡爆发过一场瘟疫,绝大多数的人都病死了。 “现在的瞿乡都是瘟疫过后渐渐从别处迁移过去的人。剑霜在那边找到了一个当年从瘟疫中存活下来的人。 “听那人说,当年是有个小女孩,住在瞿乡最大的那个村寨,村寨里所有人都病死了,就剩下她一个。 “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她就坐在一堆尸体中间,那些尸体都已经发臭生蛆了。 “后来担心她携带瘟疫,要把她同那些尸体一并烧死,不过有一外来路过的人,见她被架在火堆上烧,就把她掳走了。往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苏槐听后,问:“可有问她姓什么?” 剑铮道:“问了,那人说那小女孩好像就是姓陆。” 苏槐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看了剑铮一眼:“没了?” 剑铮一听,主子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遂又道:“至于她是被谁掳走的,又掳去了什么地方,剑霜还在往下查。” 就目前查到的消息来看,这位凭空冒出来的主子的未婚妻就像一个迷。 如果瞿乡存活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的话,那后来这么多年她是怎么经历的谁也不得而知。 苏槐还是不太满意,道:“剑霜是不是不想干了?” 剑铮默了默,问:“那要不要找人替他回来,先让他去马厩……”挑大粪。 不过最后三个字没能说出口,不然显得他太心机似的。 苏槐看向剑铮,剑铮心底一寒,连忙又道:“属下多嘴。还有一事要禀报主子。那医圣的弟子,上次查到的踪迹在荣德镇,后来沿途又查到了他停留过的几个地方。” 苏槐道:“沿哪个途?” 剑铮道:“几个地方都离京城越来越近。属下会加紧追查。” 第136章 夜里宣召 剑铮禀完话以后,就去传消息进宫。 得让那陆姑娘知道,这只黑鹰现在的处境是岌岌可危,要是她的同伙再不来救,明天就等着喝汤。 然而,话是传进宫里了,可同时宫里也有消息传了出来。 剑铮得知后,神色微微顿了顿,转身就利索走到苏槐的书房门前,叩门。 苏槐正看桌案上的信件文书,道:“何事?” 剑铮也不知道主子在不在意这事,但觉得有必要让主子知道,便道:“宫里传来消息,陆姑娘被叫去鎏莹宫了。” 苏槐半晌没答复,剑铮还等在外面,又道:“这次就单独召的陆姑娘,没有六姑娘陪同一起,皇上那边想必不会干预。” 书房里还是没指示。 剑铮最后再硬着头皮请示道:“主子,要不要叫人干预一下?” 这回房里终于有声音了,道:“你比我还急是吗?那要不要我派你去干预?” 剑铮一听就晓得自己打扰到主子,主子不爽了。 剑铮应道:“属下不敢。” 片刻,苏槐道:“鎏莹宫是龙潭虎穴会吞了她?” 剑铮明白了,主子是不打算管的。他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今天晚上鎏莹宫的人到暖阁里来宣陆杳时,阿汝和小乐子都十分吃惊。 继而阿汝和小乐子都明白了过来,恐怕多半是因为相爷的关系。 因为她也就这一件事能让上面主子们心怀芥蒂。除此以外,她这个小小的侍女,实在不值得让人跟她过不去。 阿汝要跟着一起,鎏莹宫的太监就道:“六姑娘还是歇着,万一今个晚上皇上要召见,长公主可不能跟皇上抢人。长公主只是想跟六姑娘这婢女聊聊罢了。” 前几天白天的时候陆杳在那殿上就发作了,眼下晚上还要再去,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去,阿汝怎能放下心。 万一在那里有情况,长公主为难的话,岂不是连个帮衬都没有。 阿汝深知,这宫院寂寞幽深,一旦进了那扇宫门,任在里面发生什么事,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要是去求助皇帝,让皇帝因为她的婢女而替她出面的话,多少显得小题大做。 所以唯有她跟着一起才行。 阿汝便斟酌着对太监道:“今夜皇上应该不会召见民女,只是民女这婢女莽撞,民女怕唐突了长公主,公公,要不民女还是跟着一起,长公主想聊什么,民女在外候着便是。” 太监道:“六姑娘,长公主就只宣了您这位婢女一人。六姑娘莫要让咱难做。” 他说这话时脾气依旧很好,面色神情也没有多大改变,但就是语气里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阿汝得罪不起这些宫里的人物,但她一时也不肯退让,眼见着气氛就僵硬了下来,陆杳道:“没事,既然是长公主宣召,我去就是。” 阿汝下意识就拉住陆杳袖角,小乐子也怕得罪了长公主,连忙拽开阿汝,对她使了使眼色道:“那就让她去,可别让长公主久等了呀。” 阿汝被小乐子紧紧拽着,最后只得焦急地看着陆杳跟着鎏莹宫的太监去了。 阿汝回头就跺了小乐子一脚,小乐子疼得呲牙咧嘴的,但也没松手。 阿汝对小乐子气愤道:“只要是遇事你就躲,胆小如鼠! “我若跟着去,你至少还能去向皇上那边传个音信,可现在就她一个,如何请皇上出面?” 小乐子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唏嘘道:“我的姑娘欸,你方才是没看见他不高兴了么?你以为长公主就是好惹的主儿吗?你要是犟下去,除了惹怒长公主的人还能有什么好?” 阿汝道:“可让她一个人去了同样不会好。” 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只单独召见陆杳一个,选在今晚这种时候,绝不是什么好事。 阿汝越想越不安,小乐子却坦然道:“求皇上出面不行,但六姑娘忘了,还有相爷呀。” 阿汝愣了一愣。 小乐子又道:“你的那位侍女姑娘不是咱们相爷的相好儿么,相爷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第137章 以香薰殿 阿汝闻言,茅塞顿开,她竟忘了还可以请相爷出面的。 阿汝忙道:“那你能把消息传到相爷那里,让他立刻去救人吗?” 小乐子道:“传到相爷那里是必须能的,至于怎么救,肯定还是得相爷自己安排。” 不过还没等小乐子往宫外递消息,倒先是宫外的消息递到了他手上。 相爷的意思原是让他就那只黑鹰的事传个话给陆杳,小乐子一听,连忙跟对方道:“可真是赶了巧了,小的正要禀报相爷,姑娘被长公主给召去了!还不知道长公主是何用意,还是得相爷出面替姑娘做主的好!” 来传话的人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又传话回去了。 小乐子松口气,对阿汝道:“有相爷出面,长公主不能把姑娘怎么着的,这下你总该放心了。接下来的事,交给相爷去处理就行了。” 阿汝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相爷不管怎么办?” 小乐子道:“怎么会不管,相爷不是都跟姑娘相好那么多次了。六姑娘还是先回房歇着,等到了时候,她该回来的自然就回来了。” 阿汝回想一番,之前陆杳有发作的时候相爷确实亲自送她回来的,所以他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只不过她和小乐子两个压根没想到,相爷还真就打算置之不理。 彼时,等苏槐在书房里忙完事情出来,他抬头看了看檐外一地月色,万籁俱寂,时辰已经很晚了。 且说这厢,陆杳跟着太监进了鎏莹宫,去往一处偏殿。 鎏莹宫里宫人少得多,所以越发显得幽静偏僻。 殿外树影成林,草木十分繁盛,盘踞着树木生长的藤蔓郁郁葱葱,却处处透着一股子萧索之意。 附近有侍卫值守,殿上点着灯火。 太监到殿门口,对陆杳道:“你且进去候着,长公主稍后就来。” 陆杳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见这偏殿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摆设,可见平时应该甚少派上用场。 她一路走来,这鎏莹宫可比常贵妃的常喜宫大得多,里面许多座宫殿楼宇,且又只住着长公主一位主子,所以可想而知很多地方很少用得上。 太监见陆杳站着没动,道:“可是需要咱请你进去么?” 长公主召见,她人在屋檐下就不能不守这里的规矩,眼下到了这里,又有侍卫和太监守着,这门她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陆杳便道:“不劳烦公公。” 她抬脚踏进了这偏殿,安静候着。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重重脚步声。 陆杳回头一看,殿门半开半掩着,只见一队整齐婀娜的宫女,手执球形提炉,鱼贯而入。 随着她们进殿,一股子幽幽香风扑面而来。 陆杳盯着那一只只球形提炉,那是香炉,香炉里正焚着香。 是独活香。 今晚来都来了,哪有一帆风顺的。 陆杳不动声色,问宫女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宫女答道:“这是长公主惯用的香,长公主在宫里都会用到它。一会儿长公主要来,便先将这殿上熏一熏。” 陆杳看着她们分散在偏殿各处,将手里的提炉提上提下,每个角落都无一遗漏。 很快,一股独活特有的香气在殿上弥漫开来。 陆杳转身往殿外走,还没出门口,就被侍卫拦下。 陆杳道:“她们熏殿,我出来等候。” 侍卫铁面无私道:“既已进殿,在长公主来之前,哪里也不得去!” 陆杳不动,侍卫冷喝道:“还不进去!” 外面的太监亦道:“这鎏莹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随意走动。” 这里的人不知道她闻不得这样的燃香,只将她的行为当做是不识好歹。 随后太监就让侍卫将殿门关上。 第138章 就随便聊聊 陆杳看着那些宫女移动来移动去,渐渐她浑身就起了汗意。 她不由想起之前,苏槐那狗男人在她那里睡了一夜,她不也硬生生地扛了一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偏殿的门缓缓打开了。 她缓缓回头看去,依稀就见长公主在宫人陪同下悠然款款地踏进了偏殿。 长公主经过陆杳身边时,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鬓角汗意,道:“今日我这殿上也还觉得热么?” 陆杳行了个礼,应道:“如六姑娘所说,民女是易寒体质。” 长公主点了点头,她进来坐下以后,约莫是着实喜欢这独活香,殿上的香炉也没撤,香气愈加的馥郁。 尽管陆杳身上佩戴有可以干扰的香囊,可量十分有限,也只不过是她用来干扰苏槐一人身上的气味,而眼下整个殿上都是这香气,她那小小的香囊起不了作用。 陆杳尽量平着心气,问道:“不知长公主召民女来所为何事?” 长公主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宫里年年如一日,无甚差别。眼下你和你主子住进了宫里,倒有些新鲜。” 陆杳不接话,她又道:“且不论出身,只要能给皇上治病,那都是好的。只是我对你不禁有些好奇。” 长公主细细打量着陆杳,见此女乍一看,肤色黯淡无光,又低眉顺眼十分普通。 长公主道:“六姑娘是朝暮馆的花魁,却一心护着你这丫鬟,是为何?” 陆杳不得不承认,这长公主的观察力很强,不然她也不会察觉到她的不适是来源于她殿上的燃香。 陆杳可以肯定她已经察觉到了,否则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满殿都熏浓香。 陆杳道:“六姑娘心善,一直十分关照我。” 长公主不置可否,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我见你面貌虽黑了些,这眉眼五官却是耐看的。” 她五官生的比例极为协调,不是那种小巧玲珑的精致,而是那种大气的清丽,尤其是那双眼,眼廓十分美。 这样的样貌,初看并不惊艳,但越看只会觉得越美。 只可惜被她暗黄的肤色给掩去了本来的光彩。 此时她不仅鬓角是汗,脸颊还泛红,整个如喝醉了一般。 长公主看在眼里,又道:“你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 陆杳耐着性子道:“公主请讲。” 长公主道:“六姑娘眼下帮助皇上助眠有功,又得皇上心头惦念着,我若是频频召她来,皇上怕是得怪我为难她了。所以召你来说说话也是一样的,回头你转给你家六姑娘便是了。” 宫女送了茶来,长公主抿了口茶,又道:“宫中无后,因而常贵妃平日里是骄纵跋扈了一些。 “但那也无可厚非,她是有这资本和底气的。她兄长镇守南淮,是南淮一方的大将军。所以皇上也格外的宠爱她。 “但似乎自打六姑娘进宫以后,常贵妃宫里就频频出事。” 陆杳调整着呼吸,道:“长公主怕是误会了,六姑娘本就不与贵妃做对,却是贵妃不愿放过六姑娘。贵妃宫中出事,六姑娘一介弱女子,又能奈何。” 长公主道:“我并非怀疑她的意思,只是你们可知道,这些事的后果是什么?” 陆杳脑子里热烘烘的,什么后果关她屁事,但嘴上道:“我们只是奉旨进宫帮皇上解决睡眠问题的,至于其他的,我们不敢参与也不懂。” 长公主道:“就当是闲话聊聊。常贵妃如今这境况,南淮大将军必然责问发难,皇上一愁不也睡不下么,苏相为解决此事也有得忙。” 第139章 横竖死不了 陆杳不由得怀疑,这长公主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在拖延时间。 索性后来不管她说什么,陆杳都不吭声了。 长公主吃了两口茶,便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坐着。 陆杳等了一会儿没话语声了,不由抬头看向长公主,道:“长公主不聊了吗?” 长公主道:“我还以为你是不会搭理我的。” 她方才又问:“听说你在朝暮馆已经开始接客了,总共接过多少客?” 陆杳道:“多得我都记不清了。” 长公主诧异道:“听你这语气似乎不以为耻。” 陆杳道:“毕竟朝暮馆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也得混口饭吃。” 长公主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这一行当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 长公主能通过这独活香猜到陆杳可能身体不适应,陆杳同样也能通过独活香猜到她在计较什么。 或者说她想问她接的客人中具体的某一位,只不过碍于身份,她不能直接问出口,只能沾些边边角角。 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 后来有嬷嬷到偏殿来禀,道是寝宫已经布置妥了,长公主到了该歇寝的时间。 半晌,长公主方才起身,又道:“常贵妃这次受的委屈不小,多多少少有些你家六姑娘的因素在。 “皇上还需要六姑娘,六姑娘不能有差池,便由你来替你家姑娘,在此思过一夜。” 她曼步走到偏殿门口,看了看外面的月色,道:“等明日宫门打开,你再自行回去。” 说罢,她抬脚踏出了门去。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跟着井然有序地撤了出去。走在最后面的两名太监负责关门,并在门外下了钥。 这锁拦不住她,待会儿她从这里走,在天亮前再回来便是。 然,将将这样一想,陆杳就听见外面的太监在吩咐侍卫道:“好生看着。有什么情况,就来禀报长公主。” “是!” 外面有人守着,她今晚要是闯出去,这事可就没完没了了。 这偏殿一目了然,除了那扇殿门,殿上连一扇多余的窗都没有。 殿上的香炉也没撤。 长公主应该是想看看她在这种熏香下待一晚是个什么结果。 殿上没水,陆杳无法将这些焚着的香炉浇灭,她只能用衣料捂住口鼻,屏着气息,将燃着的香料抖出来用脚碾灭。 等她踩熄了所有燃香,自己吸入的也不少,四肢像是抽筋伐髓一般抽走了力气,缓缓坐在地上,浑身热汗地喘着气。 殿上的香气一时半会也散不完全。 陆杳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含在嘴里。 一股浓郁的药香在口里蔓延开,都是用来克制独活的药材。 只不过效果与她的香囊一样并不能完全克制住,只能充斥在她的嗅觉味觉感官里,压住气味,骗骗她的脑子,让她脑子误以为已经没有独活的气味了,身体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宁。 等她脑子反应过来被骗了的时候,那时殿上的独活香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陆杳盘坐在地上,努力保持着清醒。 可她后背汗透,整个人实在脱力,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猛,不由渐渐耷下了头去。 她心里想着,今晚这剂量,那么多炉香,估计得十个狗男人凑在一起。 陆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香囊,轻轻捻了捻,香囊里除了药材再无其他。 她才想起来,自己的玉骨萧那挨千刀的苏槐还没有还给她。 黑虎也在他手上。 姬无瑕为了躲他,都不晓得藏去什么鬼地方了。 她想叫个帮手跟她里应外合都不行。 狗日的苏槐。 现在作孽太多,将来迟早要还。 陆杳念经一般把苏槐翻来覆去地乱骂,骂着骂着心气就稍稍平了,她垂着头,意识渐渐模糊,竟浅浅睡着了去。 不就一个晚上,她又不是没闻着这股味道待过一个晚上,殿上的香气只会越来越淡,横竖死不了。 第140章 这傻子倒也乐在其中 也不知什么时辰,寂静的偏殿大门随着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 陆杳动了动眉头,似醒非醒,紧接着一抹人影快步进来,走到几步外的一座木雕旁,素白的小手抱着那木雕就旋转半周。 苍老的机括声响起,是从头顶上当传来的。 上方一道压迫感瞬时兜头罩下。 下一瞬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阴影子从屋顶装饰的帷幕中一冲而下,重重撞击地面。 恰恰将陆杳罩在其中。 当陆杳缓缓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关进了一个铁笼里。 她似没睡醒一般,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导致她的反应变慢了。 以至于当有人从铁笼侧面拿铁锁套住她的双手时,她也没有丝毫动静。 那锁她双手的铁链就是与铁笼子连在一起的,一旦被锁上,即便笼子打开,她也出不去。 陆杳醒了醒神以后,看都没看一眼自己被镣铐锁住的双手,而是直直看着站在铁笼外一身华裙、一脸俏丽的清乐郡主。 由于过度虚脱,陆杳鬓发浸着汗意,眼底还有一股子赤红。 清乐郡主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见着她此时此刻的形容,非常满意,道:“你没想到。” 陆杳道:“确实没想到。”她一开口,声音嘶哑不堪。 难怪长公主只是把她关在这里,原来是等着清乐来。 这傻子倒也乐在其中。 到明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当然也得清乐兜着。 清乐郡主仰头看了看这偏殿,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有现在关你的这笼子以前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陆杳不接话,清乐郡主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以前这里可是看斗兽的地方。别国送来的珍奇猛兽都是关在这里供人鉴赏的。” 陆杳闭上眼调了调呼吸,殿上那股香气已经很淡了。 “它们打架也好,斗个你死我活也好,只有站在外面,才能看个淋漓尽致。” 清乐郡主看着陆杳,忽然皮笑肉不笑,显得分外丨阴毒,又道:“眼下这笼子终于又派上了用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着就吩咐外面的人:“都给我进来。” 随着殿门打开,从外面进来一队整齐的侍卫,约莫有十数人。 清乐郡主对他们道:“长公主念你们守夜辛苦,送了汤来给你们。” 随之又有太监端着汤进来,一人一碗。 清乐郡主对他们扬了扬下巴,“长公主赐的,喝下它。” 侍卫们没多迟疑,就端起了那汤,道:“我等谢过长公主。” 说罢仰脖一饮而尽。 太监送完汤以后就退了下去,将殿门关上。 清乐郡主再道:“你们全部进笼子里去。” 侍卫就依次入内,清乐郡主又亲自上前,把铁笼的门锁了起来,钥匙就在她手上,而她走开老远,站在一边天真无邪地笑等着。 这样她就又能观戏,又能避免被误伤了。 有这样的好戏,她可舍不得就这样走掉。 她要看看今晚这陆杳有多惨,又是怎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在她手上吃过的亏! 侍卫在喝那汤的时候陆杳就闻到了,汤里的东西极具催情之功效。 所以清乐郡主才要让他们全都进笼子,再把笼子关起来。 没多久,就有侍卫开始发作了,脸色和眼神都渐渐变得不对劲。 清乐郡主便对他们道:“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她今晚就是你们的了。 “她是从青楼出来的,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就让她好好服侍你们,这也是长公主对你们的一番体恤。” 第141章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清乐郡主见陆杳被锁了双手,笼子也关得牢牢的,今晚绝对跑不了了。 她光想想都解恨,道:“你敢勾引我义兄,早前把你卖进青楼里都是好的!没想到你进了青楼还要千方百计地勾引我义兄! “这么喜欢男人是么,今晚就让你喜欢个够。 “等明日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玩烂了,看到时候义兄还能不能再多看你一眼!想必他多看你都嫌脏!” 陆杳盯着她,眼里赤红依稀更明显了些,道:“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清乐郡主道:“你装什么,之前在朝暮馆你不是每天都接客么,只要是个男人就能玩弄你。今晚这么多人,还怕满足不了你吗?” 说着又对那些有了异常症状的侍卫们道:“你们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只怕你们自己也会被憋坏。” 那汤里加的药,要是不发泄出来,那就会损及自身。 何况这些侍卫根本忍不住。 陆杳浑身汗涔涔的,那张脸虽黯淡得过于普通,可湿润的宫裳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 那腰臀极为窈窕纤妩,十分美丽。 要是把在手上…… 光是这样想想都令笼子里的这些侍卫们血脉喷张。 这铁笼是装野兽用的,本就很大,容纳十几二十人根本不是问题。 陆杳抬了抬眼,看着率先有侍卫忍不住朝她走来。 清乐郡主在外面旁观。 若是这京都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大抵是难以接受观看这样的场面的,可她不一样,她从小不在京都长大,而是当年随兄长在南淮长大。 直到她兄长封侯,她才跟着一同来京。 她也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那般教养的。 所以她看得下去,能看着自己厌恶憎恨的人生不如死,她比谁都看得下去。 然而,那侍卫直接就朝陆杳扑了过去,陆杳抬手绕上他脖子,清乐郡主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得一声闷哼。 随之陆杳一松手,便可见锁她手腕上的那铁链已经扭断了那侍卫的脖子。 她人虽没恢复,可借铁链又耗不了太大力气。 那侍卫直接就瞪着眼瘫倒在了地上。 清乐郡主始料未及,着实被惊吓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杳歪头盯着清乐郡主,那眼神平白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陆杳把头歪向自己被锁的一只手边,手从鬓发里不紧不慢地抽出了一根黑簪。 清乐郡主连忙叫道:“你们全都一起上,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一罢,侍卫药效发作饥丨渴难耐,就又不管不顾地冲她扑了去。 陆杳不得不感激方才这些人进来时殿门大开,使得殿外的凉风吹了进来,让她浆糊一样沉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身体虽不行,但至少脑子醒了醒,反应便也快了。 就在那侍卫急不可耐地来撕她衣裳时,陆杳手里的黑簪冷不防就从他的一只耳朵里穿了进去。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陆杳面不改色地将黑簪往里狠送一记,直至从另一只耳朵里缓缓抽了出来。 鲜血沾得她手上都是。 清乐郡主约莫是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吓得小脸白白的。 陆杳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一阵胆寒。 那赤红的眼神里平如死水,但却莫名让清乐郡主接收到一个信号,那就是等这些侍卫完了,接着就轮到她了。 清乐郡主失声叫道:“杀了她!快杀了她!” 转眼间地上就躺了两具尸体,其他侍卫们也终于醒了醒神,硬是压下身体的冲动,今晚连丧两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先拿住她! 第142章 杀性渐起 只是侍卫们刚一有动作,只见陆杳手里的黑簪一挑,她手指一转便往铁笼上敲去。 “当”的一声,空气都为之震颤。 伴随着她手上的铁链声,相互呼应,极其刺耳,使得殿上的所有人耳膜都锐痛得如针扎一般。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陆杳手里的黑簪又自一排笼子铁栏上划过,玄铁激撞的声响,谱出一串浑厚的曲调。 侍卫本就服了药物,再在这声音的激荡下,有人率先鼻孔出了血,也有人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清乐郡主双手捂着耳朵,叫道:“让她停下!快给我杀了她!” 鲜血溅湿了陆杳的衣衫,她动了气,体内气流乱窜,使得她双眼瞳仁渐渐变得猩红,眼底里杀性渐起。 她喜欢热血洒在手上的感觉。 尽管她双手被铁链束缚着,可并不妨碍她擒拿侍卫。 她手往他们胸膛扪去,扪断胸骨,那断骨戳出胸膛皮肉,鲜血淋漓。 另有侍卫近前,她另一手也没闲着,手里黑簪一击穿透侍卫头颅,她也很喜欢从他们脑后一点点拔出黑簪的感觉。 转眼间,十几名侍卫,只余下零星四五个。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满地鲜血。 陆杳亦是满身鲜血。 她红色瞳仁直勾勾地盯着清乐郡主,清乐骇得屏住呼吸心眼狂跳,只听她缓缓道:“看得还让你满意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里的黑簪手指一挑,调转个头,十分轻松地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锁孔里掏去。 咔嚓一声响,她就打开了一只手的镣铐。 清乐郡主脸色惨白,下一刻连忙转头就往殿门口跑。 然而,她刚跑两步,还没到门口,殿门外的铜把手就被人轻轻拿住,继而不疾不徐地推开了殿门。 月光重新溢了进来,冷冷清清,却衬得殿上光景惨烈狼藉。 清乐郡主看见门口站着的人,逆着满身月色,身影轮廓深邃。 檐下晚风乍来,掠起了他一袭袍角,携有一种与这殿上相似的独活香。 他抬脚徐徐踏进了门口来。 殿上昏黄的灯火瞬时淬亮了他的形容。 下一刻,清乐郡主险些哭出来,哽道:“义兄,义兄你来了!她,她要杀我!” 陆杳亦是缓缓抬头看向门边,没错,来的不是别个,正正是苏槐。 他亦看清了殿中光景,看了清乐郡主一眼,目光便停留在那边的铁笼里。 陆杳一只手仍还被镣铐套着,满身是血,笼子的地上也满是鲜血和尸体。 几名还活着的侍卫,看见相爷来,本就对陆杳心生惧意,这下子是再不敢轻举妄动。 苏槐看着陆杳,陆杳也看着他。 谁脸上神情都没有任何波澜。 片刻,苏槐随手把殿门关了去。 他抬脚一步一步朝那铁笼走去,闲庭信步一般,可他身上所携的那股子气息,却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清乐郡主见他要过去,连忙阻止道:“义兄不要去!她会杀人!” 苏槐看了一眼铁笼上的锁,问清乐郡主:“钥匙呢?” 清乐郡主不吭声。 苏槐侧目看她一眼:“拿来。” 清乐郡主被他眼神看得端的一颤,僵持不了片刻,还是乖乖把钥匙交到了他手上。 苏槐把锁打开,抬脚走进了笼子。 他踩着满地尸血走到陆杳面前。 陆杳盯着他的眼神仍旧是猩红的,此时此刻的她才像是一头猛兽一样,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紧紧盯着苏槐,丈量着他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槐看了一眼她仍被套着的那只手,她不动声色,可那双红色的桃花眼却仿佛在引诱他:来,救我,救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空气里都是血腥气。 苏槐终于是拿住了锁她的那只镣铐,倏尔用力猛地一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铁锁镣铐给生生震断。 第143章 你敢动我的东西? 陆杳获得自由的那一瞬,杀性突然暴涨,当即对苏槐狠下死手。 苏槐立即闪身回击,两人在铁笼里大打出手。 因着身体情况十分混乱不稳定,使得陆杳出招也跟着凌乱,可她身法动作快极了,斗起狠来苏槐竟慢她一步。 而且还是在她此刻不甚清醒、身息大乱的情况下! 她要是清醒的,他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殿上回荡着的是铁链和铁笼的晃荡声,两人缠斗十数招,陆杳一脚踹在苏槐的胸膛上,苏槐抬手格挡,卸去她脚上迅猛的力道,陆杳转而一拳击在他带有旧伤的那处肩膀上。 苏槐身形一滞,陆杳瞬时绕他身后扣他后肩胛骨,他要是动作慢那么一点,就会被她像抽那些侍卫骨头似的将他肩胛骨给抽出来。 索性苏槐避开她这一击,但她身体应变能力惊人,转而又是下一招,反身一勾拳又狠狠落在他那张脸上。 苏槐避开她狠辣一招,但没能避开她接着挥来的一拳。 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也就在弹指一挥间完成。 苏槐给她一拳打侧了脸,她瞳孔红如血,一手揪住他衣襟,将他狠狠往铁笼上一摔。 苏槐亦是钳着她的身,两人一齐摔在铁门上,那重逾千斤的结实牢笼也随着两人激烈的斗殴而重重晃荡了两下,仿佛再来一点力道就能直接给掀翻了去。 陆杳把苏槐抵在笼门上,手臂横在他胸膛上,手指扣着他的胸骨,一番打斗下来气息是暴乱。 她红眸死死盯着他,杀性正浓,却是用沙哑的声音最温柔地呼唤:“苏槐。” 苏槐身息也张狂,拿捏住她的手腕,看看她这副模样,她要是敢动手扣断他胸骨,那他立马就会卸掉她这只手。 他舌头顶了顶被她放在一拳打到的嘴角,有些发麻,又手指去摸了摸,摸到满指殷殷血迹。 他被她打破了嘴角,一股子腥甜味蔓延在口里,还从来没人有这能耐往他脸上招呼。 苏槐看她的眼神也直勾勾的寡得很,应道:“你待如何?” 陆杳道:“当然是……”弄死你。 话还没说完,体内乱气再抑不住,陆杳张口就吐出一大口鲜血,瞬时染红了苏槐的衣襟。 她钳住他胸膛的手也渐渐失了力气。 最终她身体支撑不住,正是破绽百出的时候,苏槐要是这个时候下手杀她轻而易举。 可就在她身子缓缓往下滑时,苏槐却是一手提住了她的衣襟,往怀里一收。 仿佛方才的你死我活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打情骂俏。 他微微弯身,将她打横着抱了起来,一步步徐徐走出铁笼。 清乐郡主方才看得傻眼了,眼下看见苏槐抱着陆杳出来,她回了回神,动嘴道:“义兄,她……” 苏槐看着她,他衣袍上也沾染了血迹,整个人狷狂妖异,吓得清乐郡主胆战心惊,嘴里的话都忘了。 苏槐又一步步朝清乐走来,浑身杀意未褪,道:“她怎么?” 清乐郡主嗫喏着:“她、她杀了人……” 苏槐抱着人走到清乐郡主面前,看了清乐片刻,徐徐开口道:“清乐,她是我的玩具。你敢动我的东西?” 清乐郡主听来一阵胆寒,“义兄我……” 他继续抬脚朝清乐走,清乐不敢看陆杳满身是血,吓得不禁步步往后退。 苏槐便将她步步紧逼。 清乐吓得哭了,哽咽道:“义兄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苏槐不再言语,只是朝她一步步走。 到最后,清乐郡主再无退路,竟是给他逼进了笼子里。 苏槐温声柔语道:“既然错了,就得受罚。” 清乐郡主瞪大了一双泪眼,这才意识到她进了笼子,笼子里都是尸体,她害怕极了,摇头道:“义兄,义兄我错了,你原谅我……” 第144章 绝望的事 苏槐挽在陆杳腿弯的那只手,顺手将笼门关上,将锁插上。 清乐郡主不可置信,喃喃哭道:“义兄……” 苏槐把锁上的钥匙拔下来,随手扔出了几丈开外。 “义兄!义兄!你别走,我害怕!呜呜呜我是真的害怕!” 苏槐恍若未闻,转身朝殿外去。 陆杳抿着嘴角歪头靠在他怀中,任由他抱自己出去。 一脚踏出殿门,两人都沐浴在洁白的月光里。 陆杳迷迷糊糊,依稀又闻到他身上那幽幽辛烈的气息。 再嫌弃也没用,她也只能忍着。对她来说此刻能抑制住翻腾的气海就已经极为不易了。 陆杳阖着眼,听见耳畔有淡淡的风声,他应该是抱着自己身法掠得很快,只是举止仍旧从容,使得她感觉不到一丝的颠晃。 陆杳窝在他怀里,没多余的精力动弹,声音仍是发哑:“你把你义妹关在笼子里,她今晚会很惨。” 苏槐行走间低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有所感应一般,缓缓半睁开眼。 月光落了些许进她那双桃花眼里,将她那仍还是红色的眸子映照得如妖如魅,美得惊心动魄。 苏槐又抬眼看向前方夜色,道:“你倒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陆杳侧目瞧着皇宫里的灯火忽远忽近,但周遭的光景却是在快速往后流走,说明他往前走得飞快。 苏槐又道:“上回我吐血确然是你害的,你敢骗我。” 陆杳倦怠极了,没松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槐道:“今晚我听见了。想害我,你也会过得很惨。” 当初她弹琴乱他内息一事,在今晚苏槐亲耳听到偏殿里的声音后实锤无疑。 她弄出来的声音能治人。可以往好的方面治,也可以往坏的方面治。 不过陆杳没搭理他,很合时宜地昏了过去。 这厢偏殿里,清乐郡主被关在铁笼里以后,面对满地尸血,她是恐惧至极。 可不管她怎么叫喊,摇晃笼子,都没有人答应,更没人来救她。 后来她发现,笼子里的其他人的意志力开始不行了…… 清乐郡主惊恐道:“快劈开这笼子!” 她六神无主,指着两丈开外的地上,“钥匙,钥匙在那里!” 侍卫也试过弄来铁笼,可这铁笼是以前困斗兽用的,结实非凡,那锁也又厚又沉,用刀都劈不开。 侍卫耗尽了理智后,身体感官就变得异常敏感,闻到笼子里的女人气息,浑身气血翻腾不休。 他们一步步朝清乐郡主拥过来。 清乐郡主开始大声挣扎。 可没有人回应她…… 清乐郡主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大抵最让她绝望的事,就是她是被她最敬重最喜爱的义兄给送到这等地步的。 她义兄为了那个女人,不顾她的死活。 他把她关在这笼子里任人欺辱。 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妹妹一样爱护,甚至还比不上那个才来没多久的女人。 陆杳感觉耳畔的风渐渐息了下来,她脸色苍白,下巴和身上都是血色,费力地撑了撑眼皮。 还以为自己是被他带回了暖阁,可结果似乎不是。 第145章 想泡冷水澡 这处院子有一点点眼熟,但陆杳一时懒得去想那点眼熟感从何而来,一歪头靠在他怀里又闭上眼去了。 剑铮看见主子竟然抱着陆杳回来十分震惊。 他不是不愿意管么,怎么最后还是去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两人身上都带着血。 陆杳身前满是血污,而苏槐整个后肩濡湿了一片,顺着在他后背衣袍上晕染开,衬得他背影少了素日温和,而是有种杀伐冷清的况味。 而且苏槐嘴角还破了,像挨了揍,在他这张脸上非常明显。 剑铮心下一凛,凝重地道:“主子,属下这就去叫墨大夫来!” 苏槐道:“我暂时没空。叫人去鎏莹宫善后。” 廊下鸟笼里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的黑虎一听见动静立马精神了,警惕地抬起头来一看,看见了苏槐抱回来的陆杳,顿时兴奋昂扬得跟什么似的,发出激动的啸声。 喂,你来救我了啊! 喂喂,我在这里啊! 喂喂喂,你要到哪里去,走错了! 黑虎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试图引起陆杳的注意,可陆杳眼下情况不好,根本顾不上。 她只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是黑虎的声音? 她产生幻觉了吗? 然后剑铮就眼睁睁看着苏槐抱着人进盥洗室去了。 他内心起伏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有这本事,居然能伤主子至此! 紧接着盥洗室的门一关,里面便昏黑一片。 陆杳内里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她大致扫视了一眼这昏黑的屋子,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也没有浴桶给她泡澡,不由要求道:“我要泡冷水澡。” 苏槐道:“还想泡冷水澡?你当是来享受的?” 他转身就提了两桶盥洗室里存放的冷水放她面前。 他平时洗漱不泡浴,院里也没有浴桶那东西。 眼下有冷水给她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陆杳显然并不满意,坐在板凳上动也不动,有气无力道:“我就要泡冷水澡。” 苏槐盯着她,眼神让人不寒而栗,道:“要我伺候你是吗?” 外头剑铮听见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要不要走远点。 随即苏槐一说完,他就提起一桶水,从陆杳的头顶兜头泼下。 一桶水从头淋到脚,中间没个间停的。流水阻隔了空气,使得她连呼吸都不利索。 但他偏偏一桶水淋得很均匀,时间拉得很长,明显是故意的。 想要憋死她。 淋完以后,她长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苏槐你个畜生。” 刚说完苏槐又提了桶水从她头顶淋来。 除了憋气憋得难受,那凉意袭遍全身,多少是让陆杳感到好受些的,她道:“我还是想泡冷水澡。” 话音儿一落,苏槐就把她提了起来,看着她这张依稀洗得白净的脸,道:“我没把你丢进油锅里都算我心善。” 陆杳被他一提,湿淋淋的就像只小鸡一样,双脚离地。 她而且是砧板上的小鸡,眼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她近在咫尺地看着他,嘴角依稀是淤肿的,倒也十分难得见到他这番狼狈样。 苏槐知道她在看自己嘴角的伤,道:“心里很爽是吗?” 陆杳道:“又有点遗憾。” 苏槐道:“遗憾什么?” 陆杳道:“当然是遗憾打得太轻了,不然你还以为是遗憾打花了你这张脸吗?应该打落你几颗牙,让你……” 苏槐盯着她的嘴唇,没等她说完,突然就欺了上去,一口咬住她的唇。 陆杳脑子都麻了一瞬,这厮属狗的,咬得狠,一口下去她感觉自己的嘴都没有了…… 加上他气息往她感官里侵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146章 你可能会死 苏槐舔了舔陆杳唇上的腥甜味,问:“让我怎么?” 陆杳心气一下就上来了,抽气道:“让你以后吃粥漏水儿说话漏风儿。” 说完苏槐照着她嘴又咬了一口。 两人就像过家家似的,陆杳不甘示弱,逮着他也反咬一口,还专咬他淤肿的嘴角。 苏槐看了她一眼,下一刻俯头就欺压上她的唇瓣,风卷云残一般又亲又啃又咬。 陆杳被他磨得嘴唇都失去了知觉,感官里全是他的气息。 他咬着咬着,撬开她齿关就往深了吻。 吻得激狂又偏执,还十分火热。 陆杳招架不住,呼吸一漏,便错乱了去。 她身子乏力,头重脚轻,手上却没闲着,缓缓抬了抬,试着勾上了他的脖颈,继而手上倏尔一使力,朝他被自己打伤的那边后肩用力按去。 苏槐恍若不知疼似的,把着她的腰便将她重重按在墙上。 反倒是他一手掐着陆杳的肚兜儿时,她疼得乱蹬他。 苏槐沾了她的身,身上也湿了,陆杳混乱间摸到一只舀水的瓢,一瓢冷水了冲他侧脸泼来。 结果被苏槐拿住瓢身先一步朝她一掀,动作十分利落,就冲她脸上泼了回去。 陆杳:“……” 陆杳不信邪,又舀了一瓢水泼他,结果又被他眼疾手快先一步拦截,又泼回她自己身上。 淋了这么多水,她一张脸也被洗得白皙干净。 陆杳喘了两口气,苏槐看着她道:“还来吗?” 她咬咬牙,抓着水瓢就冲他头上砸去。 苏槐拂袖一挥扫,就她眼下这点力气,身体又开始发作,体内暴乱还带有不小的内伤,更加不可能干得过他,被他轻而易举地夺过了水瓢。 苏槐看了看水瓢,又看了看她脑袋,大约真是被她给惹到了,道:“我这一记下去,你可能会死。” 他那眼神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在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往她头上敲下去。 陆杳道:“我要是死了,不就白累你今晚走一趟了。” 苏槐道:“也是,玩完再死。” 说罢他随手将水瓢往墙边一掷,正好撞在装满水的一只水桶上,夹杂着一股浑然气势直接将水桶给砸裂了,顿时盥洗室里水声如浪。 陆杳沉默。 真要是砸她脑袋上,确实可能会死。 见陆杳突然变得很服帖,苏槐道:“你怎么不挣扎了?打我的时候不是很起劲吗?” 先前揍他的时候确实很兴奋很带劲,可现在她身体发作加上内伤,着实没有力气了。 她站都快站不住,身子顺着墙壁缓缓往下滑。 苏槐又将她擒回来,压在怀里。 他气息逼近,唇上又被他霸占了去。 耳边是裙子被撕裂的声音。 陆杳还有些恍惚,直到他有力的手抚上她的腿,顺着往上握住了她的腰,她微微有些颤栗,意识才被拉回了现实。 她这身子骨儿,他亲自用手丈量过,不难惹人惦记。 她伸手去阻他的手,他一只手便轻松地困住她两只,他手上温热,手指扣着她的,不容她挣脱。 陆杳喘着气抬眼瞪他,他垂眸亦看着她,仿佛在看看她还能做出个什么来。 等了片刻,他又盯着她的唇,有种囊中取物之感,不疾不徐地俯下头吻她。 不多时,盥洗室里就是彼此纠缠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他咬她脖颈时,陆杳不禁轻哼出声,不甘示弱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他肩上血腥气很浓,陆杳含糊道:“你应该还在流血,不先处理处理吗?” 苏槐道:“你都要杀我,还在乎我流不流血?” 陆杳气道:“难道你没想过杀我吗,你之前还捏我脖子差点掐死我。” 第147章 很失望吗? 苏槐道:“那我掐死你了吗?我让你掉气了还是让你掉一滴血了?” 说话间,陆杳湿透的裙摆被撕了个碎,他抵上来时,他的体温比他这个人滚烫得多。 陆杳扭身,被他把着腰肢。 她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咬着他肩膀骂道:“苏槐,你混账,你生儿子没屁丨眼……” 他硬是将自己挡在门前。 苏槐道:“那我有些迫不及待让你给我生个儿子,看看到底是不是没屁丨眼。” 陆杳:“……” 陆杳道:“你断子绝孙!” 苏槐缓了缓,声色都变了,也有些发哑,道:“你不能生养?” 陆杳道:“你不是玩完就要弄死我么,谁要给你生养!” 苏槐道:“那就生完再弄死。” 他没动,她便也不敢乱动。 两相僵持着,陆杳还指望他像前几次那样半途而止,便道:“你不是说你对我腻了吗?” 苏槐道:“素了几天,又不腻了。” 陆杳腿上使不出力,只得手上勾住他,避免自己身体往下坠,她抬头都觉费力,干脆一栽头就靠在他胸膛上。 她感觉到他的体温比方才还滚烫,他把着自己腰上的手缓缓收紧,正要往下使力,陆杳沙哑道:“我不要在这里。” 苏槐在她耳边道:“这里更刺激。” 陆杳:“……” 陆杳起伏凌乱不休:“刺激你妈。” 苏槐道:“你想怎么刺激我妈,指望她从棺材里蹦出来吗?” 说罢,他吮着她耳珠,一种莫名的麻意顺着耳朵往下,蔓延至她这个背脊。 下一刻,他把着她的腰身。 陆杳轻哼一声,将他肩头咬出了血。 他缓了片刻,牵过自己外袍,将怀里的人裹住,然后转身出盥洗室,进房门。 陆杳还没缓得过劲,她便被放倒在了床上。 她闻到那枕边寝被上,愈加是那股子芬芳辛烈又夹杂着血引的味道。 来不及多看多闻,苏槐便俯下身来,抱住了她。 陆杳哑声道:“苏槐,将来我是一定要你死。” 苏槐道:“那至少得等你这内伤痊愈了以后。” 对她来说这点痛根本不算痛,但就是难受得慌。 而苏槐也没有多好受,这滋味也不过如此。 但来都来了,这次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他的作风。 他道:“去遗珍园要找的东西就是助你恢复正常的?是什么?” 陆杳道:“我若告诉你是什么,你会帮我取来?” 苏槐道:“我会帮你毁掉,以免你恢复了以后真的弄死我。” 莫看她平时骗人骗鬼,真要是下起狠手来,绝对会把他往死里整。 今晚不就是那样,只可惜她没能坚持得了多久而已。 要是让她再得意一会儿,估计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两个平日里都是腥风血雨里面不改色的人,眼下从没碰过异性的身子,从没有过亲身经验。 他便俯头亲吻她。 他吻得又紧又深,手里抚过她的肌肤,指腹下她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脸颊泛起红潮,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吻还是因为他的抚摸,还是因为身体对他的气味在持续发作。 第148章 算不上情投意合 陆杳半撑着眼帘,瞳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红,那似将睁眼又将闭眼的神态,毫不加修饰,入骨便是三分媚。 兴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是必然会撩丨拨人的。 在她的印象里,这狗男人做畜生时对她多半是猖狂而又势在必得的,做人时他又是禁欲寡性的,却从不曾展现出像现在这样欲的一面来。 他穿起衣服时看起来有些修长清瘦,可没穿衣服看起来却又这般结实。 随后,两相厮磨盘桓…… 陆杳是江湖儿女,不拘那些小节,也不是把贞洁看得比命重要的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是遇到情投意合的男人,不需互许终身,男欢女爱也未尝不可。 而她跟苏槐,实在算不上情投意合。 只不过是因为他想玩。 可她也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既然反抗不了,不妨换个角度去想。 他的人渣属性暂且不提,光他这副容貌和身材,也够够的了。 他不是无数女人所幻想的最佳床上对象么,又是当朝权相,呼风唤雨的,能睡一睡他貌似也不太吃亏。 …… 云收雨歇后,房窗外的夜色渐渐散去,黎明到来。 晨光将房门淬得微微亮。 剑铮在房外出声道:“主子,该去上朝了。” 苏槐起身披衣,出房冲澡去。 剑铮看见主子肩背上的血迹,道:“属下请了墨大夫来了,眼下正在前厅,要不要叫他来看看?” 苏槐道:“我没空,叫他晚上来。” 剑铮沉默。 他心想,先前他就在门外告知主子上朝,已经把让墨大夫看诊的时间给留出来了,可结果主子又把墨大夫看诊的时间耗没了才出来。 眼下确实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得误了朝时。 他就很匪夷所思,主子顾着快活,连自己的伤都不管了么? 第149章 怎么不直接把他打死呢 苏槐冲完了澡,回房更衣。 他穿好朝服,衣襟袖摆惯常整理得十分整洁、纹丝不乱。 全然看不出在床上时有多野,俨然又是一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模样。 他一边整理襟袖一边几步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人。 她窝在被褥里,侧着身子朝里,一头青丝散在他的枕上,早已拉下厚重的眼帘沉沉睡了去。 衾被只掩到她肩处,露出半只小巧圆润的肩头,顺着她脖子往上,可见满是深浅不一的吻痕。 苏槐看了一眼后,就转身出门了。 剑铮跟在身后,同主子一道去前院。 彼时墨大夫还在前厅里很不见外地吃着相府里的早饭,偶然一抬头看见熟悉的两道身影,赶紧端着饭碗出来,站在屋檐下刨了两口粥,见两人直接往府门去,便出声道:“喂,不是叫我来瞧瞧么,剑铮都说你不好了,你这就要走了啊?” 苏槐顿了顿脚步,侧头看向膳厅那边的廊下,道:“他说我怎么不好了,他说我要死了吗?” 剑铮在后面挠头。 他也不是说主子快死了,还不是担心主子的情况。可显然主子并不领情。 墨大夫连忙端着饭碗快步走近些,瞧清了苏槐面容,震惊道:“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相爷嘴角怎的了,是被谁打的?” 苏槐道:“怎么,你要去帮我打回来吗?” 墨大夫就乐呵了,道:“能打相爷脸的肯定本事了得,我可打不过。” 说着又仔细看了看他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睡觉吗,怎么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苏槐道:“你还能治我纵欲过度?” 墨大夫道:“我可以开点补肾的药,但最主要的还是得靠相爷自己节制。” 他不免好奇,又问剑铮,“是哪家姑娘能把相爷缠成这样?” 剑铮只能睁眼说瞎话:“主子只是昨晚忙公务忙得太晚。” 墨大夫见苏槐要走,就从药箱里掏出瓶药来丢给他,道:“相爷这嘴角还是擦擦药的好,好好的一张脸,伤得这么明显,实在有损形象。” 苏槐也没说什么,接了药瓶就出大门上马车。 那厢墨大夫又端着碗回厅上,道:“给我再添一碗。” 苏槐坐在马车里,还是打开墨大夫给的瓷瓶,闻了闻,有股浓郁的药气。他手指蘸了一点,往自己嘴角抹去。 等到了宫里,上朝的文武百官看见苏槐脸上带了伤,也都十分震惊,并且十有八九还感到非常喜悦。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吗,苏槐那贼人居然带伤上朝? 怎么弄的?在哪里弄的?是谁弄的? 嗐,怎么就只嘴角淤肿了呢,怎么不直接把他打死呢! 皇帝也非常好奇,不免问起:“苏卿这脸是怎么了?” 满朝文武都竖起了耳朵。 苏槐道:“回圣上,夜里起夜时没看见,撞到了床柱子。” 一部分朝廷官员们:床柱子真是好样的! 另一部分朝廷官员们:夜里还起夜,身体得有多虚!坏事干多了,虚是正常的! 后来苏槐在公署待了大半天,他洗手之际往水盆里照了照,发现他嘴角的淤肿虽然有所改善,但还是有些明显。 还不如上回剑铮给他的那药,一天即可消去一大半。 今日一早,长公主那边就宣广宁侯进宫了。 昨晚清乐郡主没有回府广宁侯是知道的,清乐郡主说要在宫里跟长公主作伴,所以他才没有阻止。 结果广宁侯去了鎏莹宫后,见太医正往一处暖殿上进出,便问起宫人清乐郡主所在。 宫人神情有异地回答,郡主正是在暖阁里。 广宁侯心下沉了沉,长公主这么早召他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但长公主没召他进暖殿里,广宁侯也只能9暂在外候着。 后来长公主才叫他进去。 第150章 只能私下处理 广宁侯一进暖殿,长公主在外室,神色有些凝重不忍,道:“此事广宁侯还需有个心理准备。” 广宁侯恭敬地问道:“长公主,清乐怎么了?” 长公主身边的太监便道:“昨个晚上长公主召见了六姑娘身边的婢女,罚她在偏殿思过。可清乐郡主不知怎的半夜里偷偷跑到那里去了,结果……” 广宁侯皱了皱眉,“结果怎么了?” 太监叹息一声,“结果今早洒扫的人发现了清乐郡主被关在偏殿的笼子里,她……伤得不轻。” 广宁侯道:“是被谁伤的?” 太监神色讳莫如深,只道:“笼子里只她一人,被谁伤的也未可知,但值守偏殿的那队侍卫和思过的那名宫女却是不见了。” 今个本是按照长公主吩咐,把昨晚那名思过的婢女给放出来的。 可哪晓得,今早打开偏殿的门,却看见殿上以往关斗兽的机关被人动了,清乐郡主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上衣裙破碎不堪,伤痕累累,尽是斑驳血迹。 她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满是残败。 整个殿中,就她一个,笼子的锁也锁得好好的。 长公主悲悯道:“我这宫里素来人少,有些地方夜里也疏于把守,但这件事我会好好调查清楚的。眼下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也就只有清乐了。 “广宁侯,你且带清乐回去好好养伤,你是她兄长,想必她是愿意跟你说的。” 随后广宁侯进内室,就看见清乐郡主躺在床上,这会儿是安定下来睡着了。 不过他看见她脸上、裸露在外的脖子上还有小臂上都是伤痕。 他不好过多地查看她的伤况,可他见此情形大概猜到了她遭遇了什么。 广宁侯轻声道:“妙妙,我来带你回家。” 清乐郡主动了动眼帘,却没有答应。 长公主走进来,道:“此事有关清乐名节,不好宣扬。太医我也嘱咐过了,对此会守口如瓶。” 广宁侯问:“那些侍卫呢,找到了么?” 长公主道:“要是找到,定送到广宁侯这里任凭处置。” 他们也只能低调处理这件事,否则闹开了,清乐郡主失了名节不说,对鎏莹宫总归是不好的影响。 最后广宁侯只好先带清乐郡主回家去,剩下的等弄清情况再说。 广宁侯前脚一走,长公主派去的太监就回来回话了,道:“长公主,那六姑娘的暖阁那边,似乎并不见那侍女回去。” 长公主不置可否,身边的太监便细声细气地问道:“长公主,可要着人去暖阁那里拿人?” 就算人没回去,可去问罪一番也没什么不可。 如此,弄伤清乐郡主的罪就能落在那婢女头上了。 长公主道:“眼下尚不知人被谁带走了,你去问六姑娘拿人?” 太监忙道:“奴才多嘴。” 何况清乐郡主的伤最主要是丢了身子失了清白,岂是那婢女一个女子所能造成的? 要是事情一详查,就能查得出来清乐的具体情况,这会去追究一个婢女的罪有何意义? 而且清乐郡主是在长公主这偏殿里出事的,有可能伤害她的侍卫们也一个踪影都不见,真要追究起来,谁的责任更大还不好说。 不过就是个郡主罢了,私下处理也不妨事。 长公主道:“眼下还是清乐的名声最重要。继续去找那些侍卫的踪迹,宫中上下都查查,有没有可疑人进出过。” 而暖阁这边,阿汝担心得一夜没休息好。 只要陆杳没回来,她就没法彻底安心。 阿汝一晚上问小乐子许多次:“她怎么还没回来?鎏莹宫那边有消息了么?相爷到底有没有到那里去?” 小乐子唏嘘道:“姑奶奶,现在鎏莹宫都下钥了,就是有消息也传不出来啊。六姑娘你放心睡,等明日一早小的肯定探消息去。” 第151章 事后醒来 阿汝不罢休,小乐子又道:“相爷叫小的来服侍两位姑娘不就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他禀报然后他好做安排么,现在相爷已经知道了,他肯定会安排的。 “就算他不安排,你那侍女姑娘能被相爷瞧上,那能是普通姑娘么,光看她砸清乐郡主的头也不是个善茬儿啊。” 阿汝道:“你才不是善茬儿。” 小乐子道:“还有之前,常贵妃推她下湖,她不也相安无事还能摸鱼回来烤么。小的觉得即便是相爷没来,那姑娘也能应付得来。” 阿汝不是没这样想,她也知道陆杳本事非凡,但不代表她不担心。 这一晚着实难熬,阿汝几乎都快忍不住要去找皇帝出面了,好在这时剑铮奉命处理鎏莹宫的善后事宜,顺便带了个信儿给小乐子,以免他们惹出多余的乱子。 小乐子喜大普奔,连忙把消息告知给阿汝,道:“我就说,相爷不会不管的,六姑娘你就放心,你的侍女姑娘已经被相爷给带走了。” 阿汝彻底松了口气,道:“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小乐子道:“这种事小的岂能开玩笑,当然是真的。时辰也不早了,六姑娘赶紧歇着。明儿等侍女姑娘回来再问问她就知道了。” 这下阿汝总算才能睡个踏实觉了。 到第二天一早,小乐子就去打探鎏莹宫的消息,回来跟阿汝说道:“侍女姑娘真的不在鎏莹宫,在鎏莹宫里的变成了清乐郡主。 “今个一大早长公主就宣了广宁侯进宫,还有太医往那边出入,好像是清乐郡主出了什么事。” 阿汝道:“清乐郡主出现在鎏莹宫绝不是为什么好事,说不定正是因为知道姑娘在那里才去的。” 小乐子道:“唉唉,甭管了,只要出事的不是侍女姑娘就行。” 这厢,陆杳睡了长长的一个觉,在睡梦里也有一种虚脱无力感。 她似乎听见了黑虎的啸声,时而焦急,时而暴躁。 只是她的意识沉在一片混沌之中,发现自己并没有确切地梦见黑虎。 后来长梦将醒,黑虎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她的意识也渐渐上浮,睡意一点点淡去。 陆杳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斜前方的一排门扉。 阳光斜穿过门扉上的格子纱,洒照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将整个房间映得暖金通红。 陆杳看着,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慵懒地动了动眼帘,扫了一眼这间房。 房里布置陈设十分简单,但也不敷衍,桌椅案柜整整洁洁。 不是暖阁,而是一处陌生的房间。 她视线缓缓收了回来,再看了看自己所躺的这床上,凌乱得不成样子。 床上有种狗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还残留着事后旖旎的气味。 陆杳抬手拢了拢衾被,惺忪地歪了歪头在枕上和舒软的衾被间蹭了蹭,试图换个比较舒服点的睡姿。 结果一动,陆杳便吸了口气。 也不晓得是哪处牵扯出来的,浑身都酸痛。 以往她练一天一夜的功都没这样累过。 她闭着眼,想了一会儿,回想起昨晚的事,她昨晚好像跟狗男人在床上相互征讨了半晚。 眼下她这身体状况就属于征讨过后的后遗症。 虽然想想不亏,她还榨到了点他的元气平息内乱,可还是有种日了狗的心情。 陆杳再无睡意,又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了一会儿透过房门格子纱照进来的阳光, 这床上的气味也挥散不去,她躺在床上就像吸了毒似的,始终浑身乏力精神不起来。 她得起身,然刚撑着身坐起来,陆杳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就有点麻木。 狗男人是不见外,这是恨不得把她啃得只剩下骨头。 她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的。 第152章 作案工具不见了 紧接着陆杳又听见了一两声鹰叫,这回她听得分外真实,就在门外。 她连忙就下床,然后问题来了,昨晚的衣服在盥洗室里就被撕掉了,她没衣裳穿。 陆杳抬头又扫视一番这房间,看见衣架子上挂着一身男人的衣袍。 她现在回想起来,难怪昨晚一到这院子就有点点熟悉,原来这是苏槐的院子,以前她来找自己包袱时到过一回。 只不过他的寝居她第一次进,衣架子上的男人衣服自然也是他的。 陆杳便扶着腰下床,还很不适应地闪了闪腿,缓步走过去,把那身衣袍捋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衣袍够大,袖摆完全遮住了手,衣角也拖在了地上,衬得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 陆杳十分嫌弃,但凡她要是还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套他的这身狗皮。 她裹紧衣裳,移步到房门边,打开了门。 顿时外面暖绯色的斜阳淬亮了她的身姿。 她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瞳仁在阳光下呈琥珀色,显得异常干净。 一看天色,陆杳也有点头大,她居然不知不觉睡了快一整天了。 她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屋檐下挂着个鸟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黑鸟。 黑鸟见她终于注意自己了,在笼子里蹦跶得欢实不已,发出如泣如诉的呖呖叫声。 陆杳瞧了它一会儿,唤道:“黑虎?” 黑虎睁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是我啊是我啊! 陆杳走近笼子边仔细看了看它,要不是识得它的叫声,她简直不敢相信它就是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极品海东青黑虎。 一些天不见,直接差了几个品种,它仿佛变成了一只毛发凌乱又邋遢的乌鸦。 身上漂亮毛都给拔得差不多了。 傍晚风大,陆杳拢了拢衣襟,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问笼子里的傻鸟:“鸡还好吃吗?” 黑虎哼哼两声:好吃还是好吃。 陆杳道:“为了口吃的,你都快秃了,你还不服气?” 黑虎对她流露出殷切的眼神:你快救我快救我啊! 陆杳看它一眼,眼下它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没有道理不救它,遂习惯性地歪头拔头上的黑簪,结果没摸着,才意识到自己头发是披散着的。 关黑虎的这笼子上了锁,她没有作案工具也不能徒手打开。 遂她先转身回房去找自己的发簪。 黑虎见她要走,怄叫两声。 陆杳头也不回道:“没工具我怎么给你开锁,安静点。” 回到房间,她看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床上,还是抬脚走了过去,爬上床掀被翻翻找找。 她记得昨晚从鎏莹宫出来前是把簪子插回在头上的,她头发也是在这床上散开的,所以簪子还应该在床上。 她掀开被褥时看见床单上落下点点朱红,有她身上流的,也有狗男人身上流的。 他可顾着刺激,昨晚肩背上的伤一整晚都没处理。 只可惜伤口还不够深,流血流得不够凶。 后来她把床上翻来覆去都找遍了,她身子还很虚弱,一番动作下来坐在床上喘了两口气,有些匪夷所思。 床上居然没有? 难不成是掉在半路上了? 不应该啊。 她又动作轻缓地下床,拢着衣袍出门去了盥洗室找。 结果只在角落里找到一身被狗畜生撕得惨不忍睹的宫裳,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黑簪是她用得最趁手的一支簪子,不能丢,怎么的也得找着。 陆杳郁闷地出来,满院子地溜达,黑虎急得不行:你还在等什么啊! 它扑腾着翅膀:娘!我的娘!救我啊我的娘! 陆杳见它那副模样,道:“你这副死皮赖脸的德性真是深得你主子的真传。” 第153章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一时找不到黑簪,陆杳也不能错过这个解救黑虎的绝佳时机,便先去掐了根纤细的木枝,走到廊下来拿着锁头看了看,然后用木枝伸进去掏。 这锁精巧,锁眼也小,木枝有一定的软韧性,不太好操作。 结果锁没打开,木枝先弄断了两根。 陆杳抬头跟黑虎大眼瞪小眼。 黑虎眨眨眼:你以前开锁那么厉害,你现在是不是不想救我? 陆杳道:“我都说先找我的簪子了你不听,没硬东西我怎么给你开锁?” 黑虎急得在笼子里转圈圈:我不管我不管。 陆杳又换了根木枝继续试,道:“赖定我了是,信不信我也不管了。 “你不能像你主子那样死皮赖脸,你是鹰,你的骄傲和尊严呢,不要了吗?” 黑虎歪了歪头:那是什么东西?我本来应该有吗? 傍晚暮色四合,霞光满院。 苏槐回府来,一脚踏进自己院子时,抬眼就看见陆杳正在廊下一边掏锁一边跟黑虎讲道理。 她身上套的很明显是他的衣裳,裹得紧,将她身子骨勾勒得十分曼妙。 她周身淬满霞光,一头青丝都长过腰际了,也淬有几分淡淡绯红的暖意。 陆杳太专注,苏槐脚下又没有声音,因而他回来时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还是黑虎警惕地对陆杳咕噜两声。 陆杳当即转头一看,就看见了苏槐,手里的动作下意识一顿,木枝啪嗒一声断在了锁孔里。 眼下一见到他,就不由得勾起昨晚疯狂的那些画面,陆杳顿时觉得浑身都隐隐作痛。 陆杳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苏槐道:“我觉得不早。” 陆杳道:“可以往这个时候你不是还在宫里霍霍吗?” 苏槐道:“宫里没有惹事的东西,我也清闲些。” 陆杳沉默。 他的意思是她就是那个惹事的。 陆杳看了看他的嘴角,还有淤青,喔唷,对她来说可真养眼。 她压了压快要忍不住翘起的嘴角,道:“相爷流了不少血,怎么看起来像没事的呢?” 他应该失血过多猝死啊。 苏槐道:“你也弄出了不少血,怎么不见你有事?” 陆杳:“……” 只要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他这人一样显得很禽兽。 苏槐看了一眼黑虎,又道:“你想救它?” 陆杳道:“我没想,我要是想,它早飞走了。” 苏槐又看了一眼锁孔里卡着的木枝,道:“你只是没有趁手的工具。” 剑铮后一步跟进院里来,看见陆杳时,顿了顿,也不晓得该摆什么样的表情。 主子的院子里还从来没有过女人,她是第一个被带回来过夜的。 以前剑铮都是往这里直进直出,现在突然多了个女人,他还有点不习惯。 而且她身上穿的居然是主子的衣服。 不过主子没说什么,应该是默许了,他当然更加不能说什么,只能尽量选择忽视。 苏槐拾级而上走到屋檐下,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 他看了一眼凌乱的床上,吩咐剑铮:“叫个人来收拾。” 剑铮连忙就快步去了,不一会儿叫来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与陆杳之前见过的相府的那些嬷嬷都不大相同,她不多言不多看,径直进屋里便收拾床榻。 收拾好以后又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期间,陆杳吹了声口哨。 候在院子里的剑铮下意识就转头看来。 陆杳便问:“阿汝知道我在这里吗?” 剑铮道:“这就不需要陆姑娘操心了。” 他面无表情又道:“陆姑娘动不动就吹口哨,显得轻浮。” 陆杳好笑道:“我轻浮谁了?我又没对你吹,不是你自己主动反应的。” 剑铮沉默。 第154章 争取一天是一天 陆杳一边伸手摸黑虎的毛,一边继续吹了好几声口哨,又道:“黑虎就喜欢我这么逗它,你看它高兴得很。” 剑铮看向黑虎,确实,它高兴得就不像只鹰。 黑虎也看向他,那眼神充满了不理解:她逗得这么舒服,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居然不喜欢? 剑铮道:“陆姑娘,主子昨晚就说了,要是这鹰的主人还不来认领,今天就把它炖了。眼下陆姑娘也在,一会儿正好尝尝。” 黑虎感受到他的恶意,连忙往陆杳的手心里蹭:哇他这个人心机好重! 苏槐换下了一身公服,着一身轻便的霜色常服,从房里出来道:“谁在吹口哨?” 剑铮一听,立马狗腿地指着陆杳,有些告小状的意味道:“是她在吹,逗弄人。” 苏槐道:“逗弄谁?” 剑铮才觉一时失言,便不做声了。要是他说这个陆姑娘在逗弄自己,主子会怎么想? 苏槐便看向陆杳道:“你吹给我听听看。” 陆杳道:“相爷也想被逗弄吗?” 夜色朦胧,苏槐颇为悠闲地亲手点亮了檐下了几盏灯。 他人高,抬手就能够得着。 那温黄的灯火缓缓照亮了他的轮廓,那眉眼神色端的是妖美温柔。 他边道:“你逗弄我看看。” 陆杳道:“那你把玉骨箫还给我,我就吹给你听。” 苏槐道:“给你你能不能把你的同伙招来?” 陆杳道:“那肯定是不能。他有事跑得比谁都快,六亲不认的。不然你看他鸟儿子在你手上这么多日了,他露过面么。” 苏槐道:“那我留它还有何用。”说着便吩咐剑铮,“拿去剐了进锅,待会儿送到饭桌上来。” 陆杳连忙又一脸郑重道:“但他鸟儿子可以用啸声引他来。它在你手上肯定不啸,但我若叫它呼唤它主人,它肯定干。” 苏槐道:“那你试试。” 陆杳正色道:“还是明天白天,晚上他通常都去别处偷鸡摸狗去了,不一定听得见。白天他睡大觉的时候比较容易能听见。” 剑铮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胡诌。 然主子看了她和黑虎一眼,却对陆杳道:“明天白天还不见人来,我会把这只海东青全塞你肚子里。” 陆杳想,能争取一天是一天,道:“明天再看。” 她又道:“我想洗澡。” 苏槐看着她,灯火下那双温柔含情的眼里莫名几分妖异色,道:“是想我伺候你吗?” 陆杳白他一眼,道:“我要一身衣服,还有温的洗澡水!” 苏槐吩咐剑铮:“去弄。” 剑铮动作也快,不一会儿就提来了温热的洗澡水,放进盥洗室道:“陆姑娘请。” 陆杳道:“我衣服呢?” 剑铮道:“陆姑娘穿的宫装可能得晚点才能送过来。” 陆杳想了想道:“当初我留在这里的应该还有换洗衣裳,我先穿那些。” 剑铮面无表情道:“陆姑娘的包袱早就扔了。” 陆杳:“……” 这主仆畜生俩是打定主意她离开这里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可哪里想到这畜生又带她回来了。 陆杳用辱骂性的眼神看了苏槐和剑铮一眼,然后进了盥洗室。 她在里面洗了好久。 腿间触之一片麻木的痛意。 陆杳吸了一口气,一边洗一边骂。 结果等她洗完,还不见衣服送来。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套上狗男人的狗皮,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出去。 一出盥洗室她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抬头一看,见房门半掩着,门里灯火明亮。 剑铮也退下去了,只留下笼子里的黑虎精神抖擞地东张西望。 陆杳今天睡了一天,也还没进食。眼下不饿是假的。 经过昨晚以后,她身子消耗过度,虽然内乱暂时被她压下,但内伤在她找到药引子之前是没法痊愈的。 她很虚弱,只不过她尽量不表现出来,只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苍白两分。 第155章 存心恶心她 陆杳走到门边往里一看,见苏槐正准备用晚饭。 她便也不见外地进去,在桌边坐下来,就动手拿碗筷。 苏槐道:“以前你住这里时,我叫你来跟我吃饭你不来,现在却抢我饭吃?” 陆杳诧异道:“什么叫抢,这不是两个人的饭量吗?你要是能全部吃完,那我就不吃。” 苏槐道:“吃不完的我可以喂狗,为什么一定要给你吃?” 陆杳道:“也不是我想来这里的,既然是你把我带来的,难道不得管饭吗?” 苏槐道:“你是我抓来的,我不给饭吃你也只能饿着。” 陆杳懒得跟他争辩,舀了半碗羹汤便喝,喝完以后又开始吃饭,苏槐也没阻拦她。 陆杳忽然问道:“我那根黑色簪子呢?” 苏槐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汤,道:“你用来穿人脑子的那根?” 陆杳道:“相爷真会开玩笑,那发簪是我用来挽头发用的,哪穿什么人脑子。” 他又没亲眼看见过。 苏槐看她一眼,“你张口就知道骗我,那发簪上的白浆是什么,难道是豆腐脑吗?” 陆杳默了默,道:“就是豆腐脑。” 苏槐道:“那要不要我拿来给你舔干净?” 陆杳气道:“你恶不恶心,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苏槐道:“豆腐脑有什么可恶心的,明早的早饭就吃红油豆腐脑。” 豆腐脑就豆腐脑,还红油豆腐脑,这狗男人就是存心恶心她! 陆杳道:“我的簪子呢,总得还给我。” 苏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随手往桌上一放,陆杳就看见自己的黑簪正稳妥地躺在桌面上。 她暗舒一口气,没丢就好。 真要是丢了,找起来还比较麻烦。 只是陆杳正要伸手去拿,那黑簪就又被苏槐给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饭。 陆杳道:“什么意思?” 苏槐道:“我只是让你知道在我这里,我有说要还给你吗?” 陆杳道:“不还给我你留着有什么好处?” 苏槐道:“怎么没好处,难道你不想用它来穿我的脑子?” 陆杳沉默。 诚然,她确实想过。不仅想穿他脑子,还想捅他心窝呢。 陆杳嘴上道:“相爷真会开玩笑,我哪能那么干。” 苏槐道:“要是给你机会,你不干?” 陆杳道:“我现在这样子,也干不过。” 苏槐道:“但也不能不防我寻刺激的时候,你趁我不备突然往我脑子上来一下。那种时候防备弱,很容易叫你得逞。” 陆杳:“……” 这狗畜生说话,根本没法跟他交流。 陆杳吸了口气,道:“我总得要簪子挽头发。” 苏槐看她一眼,道:“非得用玄铁打造的簪子挽?你头发丝是铁丝做的么?外头那笼子的锁是不是还等着你用这簪子去掏?” 那还用说么,她的簪子掏锁可是最好使的。 可陆杳不能承认,她一脸来气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管我头发丝是不是铁丝做的。 “再说了,你那屁锁就那么小点,我簪子头塞都塞不进去,怎么掏?不信你自己拿出去比比看!掏掏掏,一天就知道掏!” 苏槐放下碗筷,重新把黑簪取出来观摩一番,这根黑簪簪身是细长笔直,但尖端部分呈螺纹形状,也没有特别特别细,那锁笼子的小锁它确实插不进去。 陆杳趁着他观摩之际,瞅准时机,突然扑过去就动手抢。 结果他扬手避开,陆杳抓住他手臂就伸手去够,可这厮就是不让她如意。 陆杳始终够不着,怒从心起,反手操起桌上一菜碟子就冲苏槐面门上砸去。 苏槐抬手挥开,那碟子落在地上摔成几块,他刚一挥开,陆杳动作忒快,第二碟又砸来。 苏槐反应也十分迅速,微微侧身就避开了去。瓷碟勘勘从他脸侧边飞过,砸在了后面的茶几上,清脆作响。 第156章 此时不放更待何时 这厢剑铮利落地大步进院子里,一来就听见房里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忙快步上前,房门半开半掩着,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迎面就是一张桌子夹着雷霆之势朝他飞来。 那速度快得,桌子杯盘都还没来得及全部落地,剑铮也没能躲得过去,桌子就一下撞在门上,房门剧烈晃了晃。 顿时桌上杯盘全都哗啦啦碎了一地。 而那些残羹剩饭直接迎面兜了剑铮一身。 剑铮:“……” 那是陆杳冲苏槐连砸了两盘子不成,苏槐在她还想来第三回之前,一脚直接把饭桌给踢翻摔在了门上,让她没得盘子再砸他。 剑铮实在来得不凑巧,这种事都能给他赶上。 他再抬头一看,见主子将陆姑娘拽到腿上,两人不知道在抢个什么东西,正拉拉扯扯扭在一处。 陆杳一门心思要夺回自己的黑簪,听见了剑铮的脚步声,但一时顾不上。 苏槐任由陆杳还在扒他放在椅背后的手,他抬眼看见剑铮,眼神温如月却又似凉如霜,道:“何事?” 剑铮也晓得自己坏了主子心情,硬着头皮道:“墨大夫来了。” 这时陆杳好不容易两手绕到苏槐椅背后面抓住他的手,正使劲从他手上拧自己的黑簪。 此时要是不趁这奸佞的注意力被分散之际拿回东西,那稍后就更加不可能了。 后来苏槐手一松,终于被她抢了回来。 陆杳立刻起身跟他拉开距离。 苏槐牵了牵衣角,对剑铮道:“叫他去我书房等。” 苏槐起身去了书房,陆杳顿觉轻松自在。 就是屋子里一片狼藉。 不过没一会儿,先前的那嬷嬷就又来了,一声不吭、目不斜视地收拾完屋子就退下。 嬷嬷前脚一走,陆杳后脚就从房里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个人看着。 书房里亮着灯,还传来隐隐的话语声,不过陆杳无暇听他们在说什么,而是朝走廊另一边的鸟笼子走去。 黑虎在笼子里本是蔫头耷脑的,看见陆杳来立马精神抖擞,爪子来回踩着笼子,就差在笼子里蹦跶起来了。 陆杳竖着根手指在唇边,它会意,立马安静了下来,还来回张望打量,似在帮忙看有没有人发现。 陆杳站在笼子边,此时不放它更待何时。 她手里拿着黑簪,簪子尖端确实塞不进锁孔里去,可随着她扭动尖端的螺旋纹,这黑簪就一圈圈从里面拉了出来,且愈加尖细。 到最后,那尖端便如一根针尖一般,锋利且又刚硬。 陆杳将针尖伸入锁孔里,先把之前卡断在里面的木枝掏出来,然后不怎么费力气,小锁就打开了,陆杳手指及时捏住锁头,以免发出开锁的声音。 于是这锁是打开得没声没响。 陆杳对黑虎勾了勾手指头,黑虎也十分上道,动静很小地迈着步子偷偷摸摸钻出笼子里来。 它仰了仰头,十分舒服地伸展了一下鸟身。 陆杳小声道:“还等什么,还不走?别乱叫啊,小心那狗又给你逮回来。” 黑虎头蹭了蹭陆杳的手心,想这一天已经想很久了,遂再不耽搁,跳上屋檐就一飞冲天而去。 陆杳站在屋檐下看着,见它冲天的过程还打了两下摆子,大概是被拔了太多的毛的影响。。 好在它没有直接掉下来,在空中踉跄几下,最后还是成功地飞走了。 陆杳把笼锁归位,发簪也拨回原样,随手挽在了发间。 她在廊下走动着,听见书房里继续在说话,闲着也是闲着,就敛了声息稍稍靠近去听一听。 这厢,苏槐进了书房后,墨大夫看了看他,道:“剑铮早上就来找我,你要等到晚上才让我看,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着就让苏槐过来坐,把手给他先诊脉。 第157章 这就是报应啊 结果一诊,墨大夫就道:“好像比不严重又有点严重。相爷跟人动过真格的了?怎么体内气这么乱?” 不等苏槐回答,墨大夫看一眼他的嘴角,自顾自又道:“以相爷的脾气,也不能任由人打脸,必然是动了真格的。” 苏槐道:“我背上旧伤裂了。” 墨大夫愣了一愣,就收敛了稀疏平常的神色,道:“你旧伤复发怎么不早说?居然还从今早拖到了晚上。” 苏槐道:“今天忙。” 墨大夫道:“宽衣,我瞧瞧。” 苏槐便宽了上衣,露出上半身来。 剑铮随侍在侧,结果他和墨大夫一瞧,就双双沉默。 只见他前胸后背竟是许多挠痕,肩头还有几排带血的牙印。 墨大夫转头看向剑铮:“你主子这是忙了一晚上公务的样子吗?” 剑铮表示:“我只知主子是在忙公务,又不知他具体是在干什么。” 墨大夫道:“还说不是纵欲过度!我看你脸色就知道了。” 随之墨大夫瞧了瞧他后背,神色也为之一凛。 他后肩上的陈年旧伤确实又裂了,因着不是正常的伤,整个肩背都呈紫红色。 血已经没流了,却衬得伤处愈加的妖冶。 以伤处为中心,像一张网似的往四处分散开,爬着一条一条的紫筋,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墨大夫道:“什么时候伤成这样的?” 苏槐道:“昨晚。” 墨大夫道:“昨晚你为什么不叫我来?” 苏槐:“昨晚没空。” 墨大夫唏嘘道:“忙公务是,命都不想要了?” 苏槐道:“我不是还能活两年吗?” 墨大夫道:“照你这么整,要是伤势再恶化,最多还能活半年至一年。” 顿了顿,墨大夫又道:“不是我跟相爷开玩笑,必须得尽快找到医圣,否则等你毒入心脉以后,怕是连医圣都难救你了。” 剑铮道:“医圣不知在何处,但他的嫡传弟子已经有些眉目了。” 墨大夫道:“那就尽快找到他。” 陆杳屏着气息在书房外听时,正好听到这些。 她人没直接站在书房门外,不然奸佞和他的狗腿子肯定容易发现她。 她就站在书房那堵墙的外侧边,能将里面的谈话基本听得一清二楚。 陆杳抓住了那个什么墨大夫说的话的重要信息,狗男人被她打得旧伤复发,还本身中了毒? 要是找不到医圣或者医圣的嫡传弟子,他最多就只能活两年? 陆杳嘴角就翘了起来,意思是她什么都不用做,两年以后他就玩完了? 连她都找不到她师父,他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果然,这就是报应啊。 不过陆杳还是想做点什么,至少等自己好起来以后亲手送他一程比较痛快啊。 墨大夫先给苏槐施了针,抑制毒血蔓延,又道:“昨晚相爷是在家,没去朝暮馆,相爷竟把姑娘带回了家里?” 剑铮想,姑娘眼下不就在主子卧房里么。 不过他不敢说。 苏槐道:“在外面睡不好,带回家里好睡些。” 墨大夫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姑娘能让相爷带回家里来的?而且还……”他看了看苏槐身上的挠痕和咬痕,“这么的激烈。” 苏槐看他道:“这种事不激烈点有什么意思?” 墨大夫道:“相爷玩得野,这我没话说。” 随后他又道:“不过相爷这情况还是能省精力元气就省一些,消耗过度没有好处。你要是不加节制,原本两年的活头,肯定大大缩水。” 陆杳边听着墙角边暗戳戳地想,那不是挺好的么。 这时就听苏槐吩咐剑铮道:“去把外面的人弄进来。” 第158章 肯定活得比你久 剑铮当即打开门,就看见一抹影儿闪回了隔壁卧房,门边只勘勘掠过一袭曳地的衣角。 剑铮站在门外道:“陆姑娘请。” 陆杳没动作。 剑铮又道:“主子吩咐,姑娘不去的话,我只好得罪了。” 陆杳没好气道:“让你给我拿的衣服呢?我没衣服怎么去?” 剑铮顿了顿,这确实是个问题,毕竟书房里还有其他人。 于是剑铮又折返到书房门外,禀道:“主子,陆姑娘说她没有衣服。” 墨大夫就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槐,道:“你都不让人家穿衣服的吗?你这样会不会太禽兽了?” 苏槐道:“让她自己找。” 剑铮是个尽职尽责的传声筒,又到卧房门外道:“相爷让陆姑娘自己找。” 苏槐的声音又在书房里响起,因为开着门,不需要剑铮再传陆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穿好了就滚进来。” 偷听有风险,她都那么小心了,结果还是被他给察觉到。 陆杳道:“我不进来又怎的?” 苏槐道:“皇宫也不想进了?” 陆杳磨了磨牙,转身就不客气地在他房里翻箱倒柜,找到他的衣橱,衣橱里全是他的狗皮。 她随手扯了两件,套上一件他的中衣,又裹了外袍,看起来才算得体一些。 陆杳冷着脸踏进了书房,抬头就看见苏槐正坐在坐榻边,身上披拢着衣袍。 墨大夫回头看见她,一时又震惊又惊奇,道:“相爷还真留了姑娘在院里。不过这姑娘脸色也不太好。” 苏槐道:“给她看看,看她还能活多久。” 陆杳道:“肯定活得比你久。” 墨大夫请陆杳入座,陆杳道:“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位大夫看了也无济于事。” 苏槐看了看她,然后一把将她逮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陆杳顿时脸都绿了,回头瞪他道:“你要死是不是!” 苏槐道:“我要死你也要死,人都要死。” 剑铮转头看向别处。墨大夫则尴尬地咳了咳。 墨大夫觉得自己平时言行就已经很放得开了,但显然不及相爷十分之一啊。 苏槐扼着陆杳手腕就摁在脉枕上,对墨大夫道:“我都给你按住了,你却只顾着咳?” 墨大夫一脸感叹道:“还是相爷生猛直接,我等自愧不如。” 他一看这姑娘就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啊,可惜遇到了相爷,是位强取豪夺的主儿。 边说着墨大夫就把手指搭在陆杳腕上,一诊,神情不由得诧异,道:“姑娘体内乱气竟比相爷来的还要凶猛。 “且姑娘脉象异于常人,如若是没有功夫底子的人这种情况早就爆体而亡了,有功夫底子的人就是不经脉寸断也得走火入魔。” 陆杳心想,这不废话吗,不然她大老远的跑京城里想方设法进宫找药引作甚,她道:“那大夫能治吗?” 墨大夫收回了手,道:“这个我不擅长,确实无能为力。” 苏槐就问他比较关心的问题:“她能活得比我久吗?” 墨大夫道:“这个说不准。要是姑娘体内乱气失控,很容易伤及筋脉。” 陆杳一脸诚挚道:“你放心,我绝对活得比你久。” 她回头对苏槐粲然一笑又道:“就算我伤势比你重,但我情况可比你好多了。我知道什么东西能治我的伤,但你找医圣的事还没影儿呢。” 苏槐道:“你不可能活得比我久。” 陆杳道:“那是你能决定的么?” 苏槐便对剑铮道:“我死前先把她送进我棺材里陪我。” 墨大夫和剑铮:“……” 两个都有伤的事纠结的竟不是怎么治,而是谁比谁活得久。 这种事也可以拿来做比较么? 第159章 你跟她很好是吗? 陆杳收回手,试图从苏槐怀里挣脱出来,道:“相爷的伤还有待处理,我看我还是先出去。” 这回苏槐没再为难,手上一松,她便立马脱身出书房去。 墨大夫便在药箱里配备药物和绷带,给苏槐的肩背伤上药包敷一下。 苏槐侧着身,墨大夫一边上药一边瞅着他满背挠痕,道:“啧啧啧,相爷得多狂浪人姑娘才把你挠成这样。” 等包扎好以后,苏槐把今天早上墨大夫给的瓷瓶又丢还给了他。 墨大夫看了看苏槐嘴角,道:“相爷不用了吗?可嘴角的淤青还没全散呐。” 苏槐兴致缺缺道:“一天都散不了,我还用它作甚。” 墨大夫道:“两三日可全消这已经很快了。” 苏槐看向剑铮,道:“上回你那种药呢?” 剑铮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主子说的是上次他颈上有咬痕那回事,那时剑铮就主动给了主子活血化瘀的药。 眼下见主子看着自己,剑铮头皮一麻,如实应道:“那个用完了。”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剑铮感觉气氛瞬间有点压抑起来。 苏槐道:“你没痛没痒的用完了?是被你吃完的吗?” 剑铮默了默,道:“偶尔有磕着碰着,所以常在用。” 墨大夫听得一头雾水,问剑铮:“什么药,相爷这么稀罕?” 剑铮道:“便是能一天消淤散痕的药。” 墨大夫便唏嘘道:“这么好?你怎么不交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照着配出来呢。” 剑铮赶紧道:“那药是陆姑娘给的。” 苏槐穿衣的动作顿了顿,回眸看他,“她还给你药?” 剑铮怎么感觉气氛更压抑了,垂头道:“上回属下领罚受伤,她给的。” 苏槐徐徐穿好衣裳,温声道:“我也受了伤,怎么不见她给我,你跟她很好是吗?” 剑铮道:“属下不敢!” 墨大夫就撺掇:“要不相爷去要一瓶回来,给我闻闻看都是些什么材料。我要是能做出来,相爷的属下们也能用得上。” 随后墨大夫又道:“相爷的伤姑且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相爷休息。我的药相爷看不上,就去问那姑娘要好药,回头给我一点钻研钻研便是。” 说着他便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背在背上利索地出书房去。 不过刚出门口,却又探回头来,再道:“对了,切记,相爷当前这状况,想多活几天还是得节制。” 等墨大夫走后,苏槐后脚从书房里出来时,抬眼便见陆杳正坐在廊下。 她正纠结,不想去狗男人房里歇,但今晚又不知道该在哪里歇。 陆杳转头看向主仆俩,道:“今晚送我回宫。” 苏槐道:“今晚我累了。” 陆杳嫌弃道:“没要你送,叫你狗腿子送我。” 苏槐看了剑铮一眼,道:“你们这么要好,她要你送,你送吗?” 剑铮一听,赶紧表明立场道:“没有主子吩咐,属下不敢!” 苏槐道:“你不敢还是不想?” 剑铮道:“属下不敢更不想!” 陆杳瞧着主仆俩,眼神一动,就霎然生笑开来,那桃花眼滟潋生波,衬得廊下灯火也黯淡几分,道:“相爷怎么知道我们这么要好?” 剑铮一惊,绷着脸道:“陆姑娘不要乱说!” 陆杳看他着急的样子,笑得甚是愉快。 剑铮立马就觉得主子有点不高兴了,立刻解释道:“主子明察,除了主子吩咐,属下和陆姑娘绝无半点往来!” 陆杳在一旁看好戏,怎么听起来就像是个急于对丈夫表清白的小媳妇呢。 反正这狗腿子对他狗主子忠心得很,她拉拢不了他,那就逗着玩呗。以前他可没少帮着他狗主子助纣为虐。 第160章 有话好好说 苏槐道:“那她为什么送你药?” 陆杳笑道:“对,没往来我为什么送你药?” 剑铮凛声道:“那是因为上次属下领罚受伤,陆姑娘正好看见了才送的药。” 苏槐道:“我也受了伤,怎么不见她送我药?” 剑铮:“……” 这个他是真不知道。 陆杳在旁道:“还不是因为我跟他比较要好呗。” 苏槐道:“是吗。” 剑铮在主子的注视下脑门上都出汗了,又不得不正气凛然道:“陆姑娘,你莫害我!” 陆杳道:“我害你什么了?我一心把你当朋友你竟觉得我想害你?” 剑铮:“……” 听起来不对劲,但他一时竟找不到反驳之语。 苏槐便道:“下去领罚,你们这么好,她应该还会给你药。” 剑铮只好垂头丧气地应道:“是。” 只是他刚刚要转身退下,苏槐正抬脚进卧房的门,倏尔脚步顿了顿,又侧身往廊角下看去,问:“东西呢?” 剑铮一脸疑惑,也循着看过去,只见廊角下挂着只孤零零的空荡荡的笼子,而里面的那只海东青已经不见了。 剑铮赶紧道:“方才属下跟主子都在书房,好像只有陆姑娘在外面。” 陆杳也看向那空笼子,一脸惊奇:“噫,黑虎什么时候跑的,我竟然一时没发现。莫不是方才我进书房去时它趁机跑了?” 苏槐道:“它怎么跑,自己开锁跑吗?” 陆杳沉吟道:“会不会是剑铮喂它的时候没有关好笼子?今晚就他喂食的时候碰了那笼子了。” 剑铮:“……” 这锅都能甩到他头上,是他压根没想到的。 苏槐看着陆杳,道:“你再编,让剑铮带你去捱顿棍子,也好增进一下你们的友谊。” 说着他冷不防抬手就抽掉了陆杳头上的黑簪,方才不应该还给她的。 陆杳道:“相爷莫不是真以为这能开笼子锁,你瞎吗,一看簪头就要比锁眼大得多。”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陆杳还拉着苏槐的袖角把他往笼子边带,“来,你给我试试,看看掏得进去不。” 苏槐拿着黑簪观摩了一下,也确实比了比笼子的小锁,簪头比锁孔大。 陆杳便理直气壮道:“来,你教我,这锁要怎么开?” 苏槐手指寸寸捋着这簪身,然后就在陆杳话音儿一落,他就摸到了玄机之处,顺着簪头上的螺旋纹一圈圈地把隐藏的部分簪身给扒拉了出来。 到最后,那簪头尖得跟什么似的,别说锁孔了,就是针眼都扎得进去。 苏槐看向陆杳,陆杳:“……” 苏槐道:“我瞎吗?要不要我教你这锁要怎么开?” 说罢不等陆杳回答,他突然手指一转将那簪头调了个转儿,而后直直就朝陆杳的脑门上扎来。 陆杳反应快,连忙两手并用地抓住他的手,道:“相爷冷静些,有话好好说。” 苏槐道:“你私自放跑那东西的时候跟我好好说了吗?你说明天叫那东西引它主人来给我杀,都是骗我的。” 陆杳默了默,道:“说实话,它主人又不傻,怎会来给你杀。” 苏槐便道:“那且让我撬开你脑子看看,都装了些什么骗我的鬼话。” 陆杳见他那眼神,真得不能再真,这畜生真想穿她脑子! 关键时刻,陆杳及时把头一偏,那尖锐的簪头勘勘从她鬓边擦过,在他手上气势浑然,截断了她的一缕发丝。 陆杳侧目一看,就见簪头深深没入离她头一寸开外的墙壁里。 这疯子,发起疯来都没征兆的。 陆杳不怒反笑,大约是今晚得到的信息着实让她心情好,道:“贱丨人,以后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第161章 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发展 剑铮在后面看得着急,这陆姑娘敢忤逆主子简直就是在找死,遂按着自己腰间佩剑随时准备出鞘,边问道:“主子,需要属下帮忙吗?” 苏槐对头看了剑铮一眼,“你是觉得我办不了她?” 剑铮连忙道:“属下不敢!” 陆杳立刻动手去拔墙上的簪子,只可惜她反手不太好使力,反倒被苏槐游刃有余地从墙体里先拔出来。 这狗脾气也怪,前一刻狂风暴雨,后一刻好像又雨过天晴。 仿佛刚才他只是跟她玩了个游戏。 苏槐道:“说你爱我,我就不生气了。” 陆杳张口就道:“我爱你爱得死心塌地。” 苏槐又道:“你亲一下我,今晚我就饶了你。” 陆杳看向他后面的剑铮,剑铮正一脸麻木。 大概他也没想到,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发展。先前主子不是还要撬开她的脑子吗? 陆杳道:“你狗腿子还看着,这样好吗?” 苏槐道:“我觉得好。” 剑铮道:“属下这就下去领罚。” 两人正对视僵持着,然后陆杳心出其不意突然往苏槐嘴角亲一下,道:“好了,簪子还我。” 苏槐将手里这根黑簪锋利的尖头一点点拨回去,直至最后隐藏了锋芒,簪头又变成了螺纹状的样子。 苏槐道:“这个危险,我怕你戴在头上不小心戳穿自己的脑子。” 陆杳道:“不会的,我戴了这么久都没有过。” 苏槐道:“说不定今晚就会。” 陆杳一脸诚挚地跟他讲道理:“本来我就有内伤,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区别。 “世道又这么险恶,宫里更是人心叵测,我有个东西防身也好。要是连这簪子也没了,那下回再有人对付我,我连还击之力都没有。” 她本以为奸佞是很难被她给感化的,说不定还要落井下石,可没想到她说完以后他居然十分通情达理地把发簪顺着她的衣襟给塞进了她的衣怀里。 搞得陆杳一时都震惊了。 就在她震惊的时候,苏槐冷不防欺近,似被她勾起了兴一般,俯头就吻她唇瓣。 他气息冷不防袭来,陆杳头皮炸了炸,立马动手去拿怀里的发簪。 利器还是得抓在手里才踏实。 可狗男人一下擒住了她双手反剪在她身后,他愈加肆无忌惮地欺压。 陆杳挣了挣,没能拗得过,一时呼吸一乱,有些喘不过气。 她的腰身被他卷在臂弯里,拖着移进房门,依稀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她又被按在门扉上吻。 最后她又被这狗男人给压上了床。 陆杳终于脱出一只手去抓发簪扎他,不想苏槐先一步从她怀里掏出来,随手就给她扔出了床外老远。 发簪落地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陆杳气喘吁吁地瞪了瞪眼看着这狗男人,然后使气一把狠狠拧他的腰。 苏槐礼尚往来,一手掐她胸前的桃儿。 陆杳气得不轻,骂道:“老色批!” 苏槐道:“又不是没摸过,我昨晚不是还亲了,你昨晚怎么没骂我。” 陆杳咬咬牙,他又道:“我不仅这样摸,我还伸进去摸。” 他边说还边身体力行,探进她衣裳里,就一把摸住了。 陆杳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又被他俯头堵住了嘴。 苏槐将她压在身下,厮缠亲吻,两人衣衫都交在了一处。 后来床帐里都是她声声起伏的喘息声。 苏槐终于才亲够了,放了她,嗓音里有股子温柔缠绵的味道,道:“你给剑铮那药怎么来的?” 陆杳道:“关你屁事。” 他的手又伸进她衣裳里,陆杳连忙拦住,又改口道:“以前不是说过,朝暮馆的姑娘们得用那样的好药。” 苏槐道:“那时候你还没进朝暮馆。” 第162章 这人究竟有多恶趣味 陆杳顺口拈来:“给剑铮的那个我是在来之前问街上的大夫买的。那大夫说那种药专供朝暮馆的姑娘们用,效果很好,我就买了来试试。” 苏槐没再说什么,收手睡去了。 经过在鎏莹宫那么浓烈的独活香作用以后,眼下再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陆杳发现已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只是要她跟他同床共枕,她还是浑身都不舒服,有些乏软提不上气。 她侧身躺着,看着狗男人方才随手乱丢她发簪的角落,想着等他睡着了…… 这时苏槐在她身后徐徐开口:“是不是想等我睡着了,把你那发簪捡起来戳我。” 陆杳满口否认道:“没有的事。” 后来他的气息绵长,陆杳觉得约莫他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坐起身,然还没来得及下床穿鞋,身后苏槐突然出声:“哪儿去?” 陆杳娇躯一震,道:“如厕去。” 苏槐亦坐起身,眉眼间尽是疏懒,道:“我也去,我们一起。” 陆杳:“……” 苏槐见她没动作,又道:“怎么不动?” 陆杳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躺下,道:“我又不急了,要不你去。” 苏槐也躺了下去,仿佛刚刚只是说了两句梦话。 陆杳侧身背对着他,暗骂一句:狗逼玩意儿。 她微微有些汗意,后来怄了一阵不知不觉才睡着了。 等她睁眼醒来,首先看见的就是床边竟然放着一身高领的宫裳。 不光有宫裳,还有她在宫里时作宫女打扮的一些简单发饰,一样不缺,整整齐齐。 狗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了,眼下不在房里。 她连忙爬起来就将衣裳换上,去角落里一瞧,自己的发簪竟还在那里没被狗男人收走。 她把头发挽好,顺手就将黑簪别在了发间。 苏槐进房里来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容。 随后剑铮又送了早饭到房里来。 陆杳一看,一大早的就倒胃口。 苏槐在桌边坐下,道:“来,吃红油豆腐脑。” 陆杳:这人究竟有多恶趣味。 那红油熬得跟血浆似的猩红,豆腐脑还做成了脑子的形状…… 陆杳道:“我不饿,相爷吃。” 苏槐道:“吃不完今日也别回宫了。” 陆杳黑着脸过来坐下,无比嫌弃地舀了一调羹,吃进嘴里。 苏槐问她:“嫩吗?” 陆杳一会儿还得靠他进宫门,遂违心道:“嫩。” 苏槐道:“口感像不像真脑子?” 陆杳道:“像。” 苏槐道:“这就是真脑子。” 陆杳:“……” 陆杳差点把碗勺扣他脑子上。 陆杳道:“相爷大清早就吃这等腻物,也不怕得病。” 苏槐看她一眼,然后就笑了,道:“我这碗是真豆腐脑。” 陆杳忍无可忍,骂道:“苏槐你这个贱丨人!” 她yue了两下,脸色发绿,问:“你给我吃的人脑子?” 苏槐道:“想吃人脑?那我中午现杀一个掏给你。” 陆杳磨着牙道:“我谢谢你!别人的我不吃,要吃就吃你的!” 苏槐道:“那你有点得寸进尺。要不要我把你脑子掏出来再喂你嘴里?” 跟他刷下限,谁能刷得过他。 最后陆杳抢了苏槐的那碗来吃,苏槐也由着她抢,然后她便听他吩咐剑铮:“给我拿粥来。” 陆杳道:“我也要吃粥。” 苏槐道:“你不吃,你就吃豆腐脑。” 没得选,陆杳只好郁闷地飞快刨完了一碗豆腐脑,她只想快些回宫,离这畜生越远越好。 早饭后,苏槐服了一碗药,那股辛烈的药味对于陆杳来说简直不能忍。 不多耽搁,陆杳便跟他一道出府上马车去。 一路上陆杳都把头偏向窗外,避免与他有任何交流。 可不想,倏尔腰间动了动,陆杳猛回头来,还以为他是在解自己腰带,不想他却是探身过来往她腰间系东西。 陆杳愣了愣,见他系的是她平日里常佩戴的香囊。 苏槐系好以后,便坐回原位去。 陆杳觉得香囊的分量有些不同,狐疑地看他两眼,又伸手摸了摸那香囊。 果真,里面有她的玉骨箫。 这厮良心发现,居然又还给她了? 苏槐对上她的眼神,道:“下回你需要帮助,就把你同伴招来,叫她帮你。” 陆杳道:“然后好给你杀么?” 苏槐道:“我可以留她个全尸。” 陆杳白了他一眼。 第163章 发生了什么 到了宫门,有苏槐出面,陆杳得以顺利进宫去。 她走后,苏槐又让剑铮驾车去往朝殿所在的那道宫门。 到了地方,苏槐从马车上下来,牵了牵衣摆,抬眸看了看前方被朝阳淬得金光灿灿的巍峨朝殿,吩咐剑铮:“去朝暮馆问问,他们常用的伤药是哪个配制的,把人和药带来见我。” 剑铮应下,等主子进了宫门,他便立刻去办。 陆杳回到暖阁时,一进门就见阿汝坐在饭桌前,无甚胃口,对着丰富的早点长吁短叹。 忽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早点不合胃口吗?” 阿汝闻声抬头一看,霎时眉眼生笑,十分娇媚美丽,连忙起身迎上前,道:“姑娘总算回来了。” 没等陆杳说话,她又问道:“这一两日姑娘一直在相爷那里么,一切还顺利吗?长公主那边有没有为难姑娘,相爷对姑娘好吗?” 陆杳好笑道:“才一两日不见,阿汝就变成个爱絮叨的小老太婆了。” 阿汝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问问。” 陆杳知道她是关心,道:“放心,我一切都好。” 阿汝看了看她,道:“可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陆杳道:“就是今早起得太早,有些没睡足。” 阿汝问:“那姑娘用过早饭了么,快来一起吃。” 陆杳看了一眼膳桌上,可比什么红油豆腐脑诱人多了,便坐下来又吃了一回。 小乐子也进来伺候着,道:“小的就说么,有相爷出手,侍女姑娘怎么可能有事呢,这不就好好地回来了。” 然后他又对陆杳唏嘘:“姑娘有所不知,这一天两夜的,六姑娘问了百八十遍,都快烦死小的了。” 陆杳道:“鎏莹宫那边有什么情况?” 小乐子道:“除了昨天广宁侯进宫带走了清乐郡主以后,鎏莹宫一直没动静呢。” 说起清乐郡主,昨日被广宁侯带回家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到今早的时候广宁侯带了羹汤过去,坐在清乐郡主的床边,耐心地劝道:“妙妙,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清乐郡主没反应。 广宁侯搅了搅碗里的羹,叹口气又道:“你若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为你做主呢?” 清乐郡主还是不做声,但就是眼眶红了,不知不觉就蓄满了泪水。 广宁侯在她床头放下羹汤,便起身离去。 可刚走两步,清乐郡主就眼泪横流道:“是义兄。” 广宁侯回头看她,道:“他做什么了?” 半晌,清乐郡主才道:“他把我关进笼子里,和那些臭人在一起……他任由他们欺负我……” 广宁侯吸了口气。 清乐郡主道:“他不是我义兄么,是哥哥的好朋友,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广宁侯问:“那些人呢,长公主说今晚一个人影都没有。” 清乐郡主喃喃道:“我不知道……好像他们是一个一个地被谁拖走了……” 当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只隐约感觉有人在笼子里移动,又哪有力气抬眼多看一眼。 清乐郡主又道:“我该怎么办……哥,我以后该怎么办……” 广宁侯道:“你不是进宫跟长公主作伴吗,为什么又会去那空置已久的偏殿?” 清乐郡主只是流泪。 广宁侯凝着眉头,又问:“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苏槐把你关进笼子里?” 苏槐这个人他多少有些了解,他这个人虽然疯,但一定不是没有来由的疯。 清乐郡主还是不答话,广宁侯便有些失去了耐心,面上也渐渐浮上一股冷色,“你不说是吗?不说我怎么帮你?” 第164章 有的是人看个热闹 清乐郡主心里感到十分悲怆,望着她兄长道:“不管我做了什么,有人这么欺负我,难道哥哥不是应该先找人算账吗,为什么却要来质问我?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想要逼死我吗?” 广宁侯道:“找人算账?不见的那些侍卫估计全都被苏槐的人善后处理了,我找谁算账?找苏槐算账吗?” 他盯着清乐,眼里端的是清醒与冷意,慢条斯理地道:“清乐,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从南淮到这京城的。 “京城里没人真正把我们当回事。此生能不能回得去,还得要靠他,你懂吗?” 清乐郡主有些被他的眼神震慑住。 广宁侯又道:“我不管你动了他什么东西,但他的东西一定轮不到你去动,知道吗?” 良久,在他眼神注视下,清乐郡主心里发沉,不由得点了点头。 广宁侯便道:“现在告诉我,你在鎏莹宫都干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惹到他的。” 清乐郡主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道来。 暖阁六姑娘身边的那位侍女果真是他的未婚妻。广宁侯沉吟着,看样子他那未婚妻在他那里还是搏得了个特殊。 后来广宁侯道:“事已至此,难过也无用,只有先养好身体。” 清乐郡主道:“可我以后怎么办……我这辈子都毁了……” 广宁侯垂眼看她道:“这件事没有传扬开,以后的事以后说。” 清乐郡主不可置信道:“就只是这样吗?” 广宁侯垂眼看着她,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怎样?找苏槐报仇还是找长公主泄恨?你在那么做的时候有想过以后?” 清乐郡主哽咽着说不出话。 广宁侯又道:“你以为长公主在那空置的偏殿召见那姑娘,又留你在鎏莹宫过夜是何用意? “你一股脑冲在前面,有的是人在后面看个热闹。” 此话一出,清乐郡主才突然醍醐灌顶。 广宁侯最后道:“以前我提醒过你你不听,既然这样,便也只有你自己来承担苦果。” 这厢剑铮效率高,下午就带着人到苏槐跟前复命了。 彼时剑铮恭敬地递上几个药瓶,分上中下等,道:“这些都是朝暮馆常用的药,这人也是专给朝暮馆配药的大夫。” 堂上的大夫恭恭敬敬地对苏槐作了个揖,战战兢兢道:“小人参见相爷。” 苏槐打开这几只药瓶,一一闻了闻,那药味比墨大夫给的还要粗糙苦涩。 显然与之前陆杳给剑铮的那瓶药差别更大。 苏槐道:“就这些了?” 大夫答道:“供给朝暮馆的伤药,全在这里了。” 苏槐道:“之前有人在你这里买的药,膏体雪白,闻之芳香,你是舍不得拿出来给我看吗?” 大夫一听,腿一软就给跪了,道:“相爷,小人真的所有的药都在这里了啊,朝暮馆的姑娘们也都是用这些,千真万确,小人绝不敢隐瞒!小人也绝没卖过相爷说的那般药!” 剑铮大概是听出来了,主子在追查陆姑娘的药的来历。 约莫陆姑娘说那药是朝暮馆的姑娘们常用的,所以主子才让他去把给朝暮馆供药的大夫弄来。 结果眼下一盘问,陆姑娘在撒谎。 但剑铮看了看主子神色,似乎主子并没有太意外。 苏槐道:“朝暮馆就你一人在供药?” 大夫道:“就小人一人,要是还有其他的,小人一定会如实禀报的!” 最后苏槐挥挥手,让剑铮带他下去。 陆杳回宫以后,一切照常,要么下午跟阿汝去一趟皇帝那里,要么就继续去探遗珍园的信息。 五座藏宝楼她大概知道分别都用来存放哪些类别的宝贝,只是她还不确定自己要找的东西具体在哪座藏宝楼里。 这日,陆杳正在遗珍园附近溜达,就遇到一名宫女也在附近溜达。 陆杳打算上前去与她搭个话,然走近一段距离以后,陆杳再定睛一看,看清了宫女的模样,就不由得面上一瘫。 宫女也看见了她,裙角如飞地朝她走来,到她面前后,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宫礼。 陆杳默了默,道:“姬无瑕,你还敢在宫里这么招摇,不知道奸佞正到处找你吗?” 没错,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可不就是一身宫女打扮的姬无瑕。 第165章 商议计策 姬无瑕也做了乔装,原本一张带有江湖侠气的美艳的脸,也显得十分平凡。 姬无瑕道:“那他定然是想不到我也进宫当了宫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就带她往附近的小树林里走,又道:“咱们找个僻静处说话。” 进了小树林后,姬无瑕在陆杳面前转了个圈,道:“杳儿,我这身打扮咋样?” 陆杳道:“他已经知道你是个女子,你要是乔装成禁卫军可能会更安全点。” 姬无瑕道:“我无回门的杀手们凑一堆就已经很味儿了,要是跟群人数更多的禁卫军凑一堆,岂不是要熏死我。” 她拉着陆杳的手,又笑道:“杳儿,没想到你真有办法帮我把黑虎救出来!我就知道你出马,就没有不行的。” 陆杳嫌弃道:“它主人丢下它不管,我不救它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它被拔光毛炖一锅吗?” 姬无瑕道:“我怎么没有管,我不是求你去救它了嘛。我要是不舔着脸来求你,它也脱不了险啊。” 陆杳看了看她,道:“你还有脸了是不是?” 姬无瑕搂着陆杳的肩膀,道:“别气别气,以后等我找机会把那十万两赚回来,再分你一半! “姐们儿也不是白让你帮忙的,趁你营救黑虎这期间,我已经把遗珍园里的情况探清楚了。找个时间机会,我们就可以动手。” 陆杳道:“这还差不多。” 姬无瑕道:“你是不是要找药材,藏那些极品药材的藏宝楼就在进遗珍园左边第二座。” 陆杳道:“谁说我要找药材了?” 姬无瑕摸摸下巴,道:“也是,我就有些疑惑,你在药谷的时候什么药材没有,咱们不缺那玩意儿。” 她看着陆杳又问,“那你到底要找什么?” 陆杳道:“找藏纳珍兽麟角的楼。” 姬无瑕道:“那就在第四座楼里。”她不免好奇,“你找珍兽麟角能治你的情况吗?” 陆杳道:“能做药引。” 姬无瑕道:“成,那就去找那个。是不是找到以后,不仅能治好你走火入魔,还能治你师父的走火入魔啊?” 陆杳道:“但愿如此。” 姬无瑕撸了袖子干劲十足:“那怎么的,我们今晚就动手吗?” 陆杳道:“不急。上回遗珍园打草惊蛇以后,已经加强了守备。苏槐又知道我要去那里找东西,定是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姬无瑕道:“如此,只有分开行事,我替你引开守卫,你进去找到赶紧出来。” 陆杳也是这样打算的,不由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想进去掳宝贝了?” 姬无瑕道:“那只能你出来的时候帮我也带两样呗。” 陆杳想了想,道:“我先把消息透出去,让奸佞以为我要找的是药材,那重兵应该就会被他安排在藏药楼那边,如此我俩能轻松些。” 姬无瑕爽快答应道:“成,等你那里安排好,在你住处屋檐下挂块红布,我就知道你万事俱备了。” 两人商量好,姬无瑕再学着宫里人那般对陆杳行了个宫礼,真是要多矫揉造作就有多矫揉造作,然后就先一步出了小树林。 陆杳看着她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其他的宫女。 没想到她与别的宫女姐姐妹妹地称呼,亲热得不得了,恨不得跟人家从一个娘胎里出来似的。 陆杳回到暖阁,小乐子一见她就问道:“侍女姑娘到哪里去了?这宫里这么大,可不要乱走哦,万一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近来宫里又频频出事,落在姑娘头上可就不好了。” 陆杳阴恻恻笑两声,道:“我要是不好,我就把你供出去。所以你盼着点我好。” 小乐子道:“小的只是好心提醒姑娘两句,姑娘怎的还记恨上小的了呢。”说罢赶紧走开。 第166章 贱里贱气的 晚上,陆杳和阿汝在房里,将遗珍园的事与阿汝说了两句。 阿汝并不十分惊诧,道:“姑娘想去遗珍园的藏药楼里找东西?” 陆杳道:“藏药楼里什么珍奇药材没有,应该能找到我想要的。” 阿汝知道她本就是进宫来找东西的,闻言如何能放心得下,道:“上回遗珍园闹出了动静,惊动了禁卫军到处搜捕。听小乐子说那边的守卫也一再加强,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陆杳道:“我会想办法。” 阿汝想了想,道:“要不,姑娘想要什么,我去跟皇上说,求他赐我。别的赏赐都不要,等治好皇上的失眠之症,咱们就要那一件赏,怎么样?” 陆杳笑了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但凡皇帝能轻易赏出去的,必然是他不缺的东西。倘若我要的,全天下只此一件,那就不一样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费力气了。 她要找的东西还是她另一位师父说与她的,而且她行走江湖,不能报她师父的名号,只能自己想办法。 阿汝道:“我明白了。姑娘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吩咐我便是。” 这时小乐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两位姑娘,相爷过来了。” 小乐子在外面陆杳并不意外,但他说的话就有点煞风景了。 阿汝看了看陆杳脸色,见她当即垮下脸来,便对小乐子道:“你告诉相爷,就说我们已经歇下了。” 说罢,阿汝就赶紧熄灭了灯。 结果不一会儿,就听见小乐子的声音在院子里恭恭敬敬禀道:“相爷,六姑娘说她们已经歇下了。但往常她们绝没有睡得这么早的,要不要小的去把她们叫起来?” 陆杳和阿汝:“……” 所以说苏槐那贱丨人把小乐子安排在暖阁是有道理的,因为这小太监也贱里贱气的,成天就想着在他主子面前告状立功。 然后小乐子就十分殷勤上道地走到房门边,敲门道:“六姑娘,六姑娘快出来跟小的一起沏茶去。” 房里没答应。 苏槐在院里道:“睡死了吗?” 小乐子应道:“不能够啊,方才相爷来之前房里的灯还亮着呢,一听说相爷来了,就立马熄灯了。” 苏槐道:“我来传圣上口谕。” 房里阿汝和陆杳不由对视一眼。 这奸佞虽然猖狂,但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在宫里假传口谕。 随之就听小乐子狗仗狗势道:“相爷携皇上口谕而来,两位姑娘若是还不出来相见,那可就是藐视君王,是杀头的大罪!” 阿汝忐忑道:“我看我还是去开门。” 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先向苏槐见礼。 小乐子赶紧上前,帮忙把房门挤开,并且大剌剌地横在门中间,使这门没法再轻易关上。 阿汝眼看着苏槐拾级而上徐徐走来,心里就没底得慌,鼓起勇气又道:“敢问相爷,皇上是何口谕?” 苏槐道:“圣上夜里难眠,让你过去陪夜。” 阿汝一时无言。 陆杳一听要阿汝去皇帝那里,肯定不是正经的陪夜,便道:“皇上若是宣阿汝,以往都是让身边的贴身太监来接的,怎会让相爷传话。” 苏槐道:“今晚我正好在。” 阿汝发现,相爷来了以后,好像目光就只落在陆杳一人身上,再没转目看过其他。 随之他就踏进屋里来,小乐子赶紧狗腿地去把灯点上。 相爷亲自来传话,阿汝今晚不去怕是不行,便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陆杳亦道:“收拾收拾我们就去,别让皇上久等。” 苏槐在椅上落座,道:“‘我们’?皇上叫你去陪夜了吗?” 陆杳理所当然:“我是六姑娘的侍女,当然得我陪着她去。” 苏槐看着她道:“皇上只让她一人去。你非要跟着去,什么居心?莫不是想让皇上注意到你多看你两眼?你想去跟她争宠?” 陆杳:“……” 她不知道这奸佞脑子里都在脑补些什么狗血大戏。 第167章 你继续编 阿汝去内室更衣时,苏槐就问陆杳:“我再问你一遍,你给剑铮的药哪来的?” 陆杳面不改色道:“不是说了么,在外面买的。” 苏槐道:“在外面专给朝暮馆供药的人那里买的是吗?” 陆杳对上他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对啊,我上次不是说清楚了吗?” 苏槐道:“需要我把供药的人弄来,你们比比看谁唱得更好听吗?” 这狗男人疑心病果然比谁都重,连这种屁大点的小事都要去怀疑摸查一番。 陆杳一脸郑重道:“朝暮馆供药的大夫多了去了,相爷说的是哪个?” 苏槐道:“朝暮馆供药的人就一个。” 陆杳张口即来:“那相爷就有所不知了,官方供药的虽然就一个,可朝暮馆楼里多少姑娘,哪个没有自己的小金库,有钱当然就想买更好一点的药了。 “就好比阿汝,她是花魁,能用那些粗制滥造的药吗?她要用就用好的。” 适时阿汝换好衣裳从内室出来,显得温柔又娇媚,漂亮极了。 她在内室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眼下一出来,陆杳便对她道:“是阿汝?” 阿汝跟着陆杳耳濡目染有些学坏了,亦是面无异色地很上道地点点头,应道:“是的。” 苏槐看着陆杳道:“这么说来,你那药就是在常给她供药的人那里买的?” 阿汝瞅着相爷那眼神怪让人胆战心惊的,就好像在说:你继续编,编不出来我把你头拧下来。 但陆杳毫不受影响,她甚至还能毫不尴尬地往下编。 陆杳道:“可不是么,所以说这就是缘分。” 苏槐终于看了阿汝一眼,阿汝当即顿了顿,被陆杳扶了扶她后腰示意她淡定不要慌。 苏槐问她:“是这样吗?” 阿汝便尽量维持着淡定,道:“是。” 苏槐问:“你的药是向谁买的?” 阿汝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瞎编道:“他就是个行踪不定的贩夫走卒,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穿街走巷从朝暮馆旁的小巷贩货,我就是在那里买的。” 苏槐听后点了点头。 阿汝有些不可置信,相爷居然有些信了的样子。 只听他道:“那下次你见了那卖药的人,替我也买点。” 阿汝心下微微一松,应道:“好的,民女一定谨记。” 苏槐道:“我要一百瓶。” 阿汝:“……” 陆杳一听就有些毛了,道:“一百瓶,你是拿回去下饭吃吗?” 苏槐打量了一下陆杳,那眼神意味不明,道:“到时候我请你一起吃,不仅给你下饭吃,还给你下面吃。” 阿汝在旁莫名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污了。 陆杳脸都气绿了,这死不要脸的狗畜生!陆杳咬牙道:“相爷还是自己下面吃。” 苏槐道:“我自己下面不喜欢吃。” 陆杳:“……”真是再无耻的话从他狗嘴里吐出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阿汝表示,她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苏槐又对阿汝道:“一百瓶,一瓶都不能少,少一瓶我都不会原谅你。缺多少你就给我吞多少只空瓶。” 阿汝小脸白白,陆杳恼火道:“你吓她有什么用,又不是她不替你买,也得看那卖药的人有没有那么多!” 苏槐道:“他可以现做。” 陆杳道:“那种药很贵,阿汝都买成十几两银子一瓶呢,你要一百瓶,岂不是一千多两银子。” 她想,照这厮逛朝暮馆啥啥都嫌贵的狗属性,一千多两银子无疑是在抠他的肉,他肯定觉得贵死了就不想要了。 苏槐想了想,对阿汝道:“这样,你把那卖药的人交给我,我跟他谈谈价格。” 阿汝道:“可我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再来,又家住在何处。” 苏槐道:“他长什么样子你也不知道?” 阿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苏槐又道:“我叫人回去问问你的丫鬟总该知道。” 阿汝感觉到压力,扯了一个谎以后,就得继续扯谎把它圆回来。可这要怎么圆,她要是一通胡乱形容,回头相爷往朝暮馆一查不就一清二楚的了么。 第168章 刷下限刷不赢他 陆杳听着,这狗男人就是咬着不放了,便道:“阿汝不是还得要去皇上那里陪夜吗,不好让皇上久等。” 苏槐道:“那我的一百瓶药?” 陆杳磨着后槽牙道:“眼下她在宫里怎么能买,至少得出宫以后再说。” 苏槐道:“那就出宫以后交给我。她是花魁,你跑了她都跑不了。” 这话里满是赤裸裸的威胁,是看准了她不会丢下阿汝独自跑路是。 he,tui!贱丨人! 随之苏槐又吩咐外面的小乐子:“带六姑娘去皇上那里。” 小乐子连忙从门外探出半个头来,满脸殷勤:“六姑娘,咱们快走!” 阿汝不太放心地看了看陆杳,小乐子又道:“侍女姑娘这么大个活人呢,你还怕相爷吃了她不成?” 阿汝便只好先出门去了,小乐子及时地关上了房门。 陆杳眉头跳了跳,要她跟这狗男人独处一室,她浑身汗毛都能炸起来。 不过阿汝和小乐子走后,两人就是维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房里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她觉得她不能轻举妄动。 可她又不能与他久待。 然看看奸佞这样子,只要阿汝不回来,他就能在这里坐一晚上。 遂僵持了一会儿工夫以后,陆杳先不动声色地开口:“吃点什么?” 苏槐道:“不想吃什么。” 陆杳道:“但我想吃点什么。”说着她便转身往门那边走,真一副想去弄点什么东西吃的样子。 可刚才走两步,她冷不防后领一紧,就被苏槐给揪住了。 陆杳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下意识狠狠拧他手腕骨,要是她动作够快,肯定能把他腕骨给拧错开去,可往往这种时候奸佞总是比她更快,先一步拿住了她想拧他的那只手,使得她根本没法用力。 陆杳见手上不成,当即从他手上扭着后领回身,动脚就踹他腿。 她要踹就只冲着他腿骨骨节处踹,而且使劲狠,毫不迟疑,能一脚给他踹断的那种。 只可惜,苏槐反应也快,两人你来我往,靠腿脚互殴。 前一刻还和风细雨,后一刻立马就大动干戈。 从敌不动我不动到干架干得你死我活,基本上不需要任何过渡,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做为导火索就足矣。 两人的动作也都极快,行云流水一般,只不过陆杳身上有伤动不了真格的,狗男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能将她拿捏住。 于是乎她败于下风,就被狗男人拖着反手一把丢在了椅子上。 座椅承受不住惯力,整个往后翻仰,苏槐一手扶住圈椅又给她拨了回来,另一手揪住陆杳衣襟,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迫使她与自己咫尺相对。 苏槐整个气势如虎狼一般,与先前的风平浪静大相径庭,道:“骗我,你一天到晚张口闭口就知道骗我,你当我是这么好骗的吗?” 陆杳的腰被椅背硌得青疼,她顿时也恼火起来,道:“我真要去吃东西,我问你了,你自己不吃,还不准我去吃吗?” 苏槐道:“你要去吃什么?” 陆杳:“你管我吃什么。” 苏槐道:“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弄来。”他盯着她那眼神真是有点瘆人,“要是吃不完我鼻子眼睛给你塞进去。说,想吃什么?” 陆杳沉默。 她才吃过晚饭不久,能吃得下什么?这畜生也晓得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开溜,她真要是说出个吃的来,照他的作风,真能给她塞鼻子眼睛里。 所以她说个屁。 苏槐又道:“鸡鸭鱼鹅,吃哪样?” 陆杳嫌弃道:“看着你我就饱了。说我成天开口闭口地骗你,也不照照你自己,跟疯狗似的逮谁就乱咬。” 苏槐问道:“我拿什么照?” 陆杳给气笑了,道:“当然是撒泡尿照,难不成还用镜子照吗?” 苏槐道:“我现在没尿,你撒泡给我照照。要不要我给你脱,你现在就给我撒。” 陆杳:“……”她第一时间捂紧了自己的腰带。 跟他刷下限,显然她又一次失败了。 第169章 那你自个玩吧 苏槐又道:“你说我乱咬?” 他不等陆杳回答,他钳住她身子,俯头就在她身上咬几口,口齿磨着她的锁骨、胸口,陆杳给他整得猝不及防,呼吸都不利索了,一番乱骂他。 他抬起头来,如狼似虎的眼里潮起而涌,道:“这才叫乱咬。” 陆杳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仿佛随着他的情绪而逐渐变得比平时浓郁辛烈,陆杳平了平呼吸,一边对上他的眼神,一边突然抬腿对着苏槐的腰腹就一记猛顶。 苏槐动作也神速,一手握住她膝头就硬是压了下来,再屈膝压住她腿,陆杳见偷袭失败,连忙一脸真诚道:“刚刚腿抽了一下。” 苏槐道:“抽了一下?” 陆杳郑重道:“对,突然抽筋。” 苏槐道:“那要不要我帮你把筋抽了?” 陆杳道:“我谢谢你,不用了。” 可他眼里那股子虎狼劲儿还没消下去,道:“你不仅骗我,还动不动就想打我,你是觉得我还没有玩腻,横竖弄不死你是吗?” 说着他就来扯她腰带。 陆杳拽得死紧,没好气道:“你就没骗过我吗,你就没想打我吗?哪次不是你先动手动脚的!” 苏槐看她道:“你要是觉得我骗你你可以来找我讨公道。” 陆杳:讨个屁的公道,这贱丨人最不讲的就是公道。 苏槐又道:“而我真要是想打你一巴掌能把你拍死。我动手动脚是为了打你吗?光打你有什么意思,玩起来才有意思。” 陆杳一股火气直上头,她倒想一巴掌能把他拍死。 于是她当真这么做了,蓄力直往他脸上招呼。她手指尖都扫到他那张脸了,却硬是没能拍得下去,被他给拦截了下来。 陆杳道:“玩你祖宗!” 苏槐道:“你喜欢跟死人玩,那就等我玩腻了再送你去跟他们玩。” 两人扭打了一会儿,陆杳本就被他压制着,最后无疑败下阵来,双手被他反剪在椅子背后,他成功扯下她腰带居然将她双手捆在了椅背上。 陆杳瞪了瞪眼,挣了挣手,这狗畜生! 苏槐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道:“如何?” 陆杳道:“我不喜欢被绑着。” 苏槐道:“可我还没试过这样。” 陆杳无比嫌弃地白他一眼:“那你自个玩。” 说罢,她就跟条咸鱼似的挺尸在椅子上。 苏槐亲她摸她,她除了身上起鸡皮疙瘩以外,再没别的反应。 苏槐道:“你这是任由我来的意思?” 陆杳一脸认命的表情:“又不是没来过。你厉害,你自己来呗。” 可她这副咸鱼态,不吭声也不抗争的,成功地使得苏槐感到乏味。 他想的是上回那般水深火热、抵死快活的感觉,而不是眼下这等无趣。 苏槐撕她裙子,她也毫无波澜。 陆杳想得开,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苏槐想不开,道:“你为什么没反应?” 陆杳道:“我手都被你绑着了,你还想我有什么反应?” 苏槐道:“你还可以踢我骂我。” 陆杳气得笑了,道:“你就是贱。” 听到她骂,他似乎终于满意了一点点,当即欺身吻她的唇。 他吻得又深又火热,结果发现她又没甚反应了,他离了离她的唇,见她只是微微张口喘息着,因着他身上的味道,渐渐染红了她的双颊。 两厢对视着,都想探出点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后来还是苏槐道:“我松了你的手,你只能用来抱我。” 陆杳道:“你松了我,我一定好好抱你。” 苏槐道:“你要是敢打我,我把你腿也绑在椅子腿上。” 随后苏槐就解了她绑,陆杳终于手上自由了,真是想揍他想得牙痒,可又干不过他,所以不能明目张胆地揍。 而且这厮一直紧盯着她,她要是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狗眼。 苏槐道:“刚刚说的呢?” 陆杳伸手就勾住他的腰,几乎同一时刻,他将她按在椅背上便狂浪地欺压亲吻。 第170章 真是条一点亏都不吃的狗 陆杳有些透不过气,手上没闲着,使了劲儿狠狠拧他。 揍不死他也得掐死他。 可他像浑然不知痛似的,俯头啃她颈子,咬她锁骨胸口,陆杳攒着眉头,抡拳打他肩头。 所至之处,衣衫要么褪要么被他给撕了去。 就仿佛先前所有的按兵不动,就只是为了此时此刻的汹涌暴发。 不管她什么反应,对他爱也好恨也罢,都能让他十分起兴。 趁她又掐又拧之际,苏槐探入她裙底,那柔软的裙角在椅边垂散开来,分外好看,露出白皙又极是葱嫩的腿。 他一手把着她腰一手挽着她腿…… 苏槐看了看她模样,有股子难以言喻的娇色与媚色…… 陆杳桃花眼里仿若能滴出水来。 …… 不知不觉,上半夜便一点点耗尽。 房中灯火轻轻摇曳。 陆杳干不过他又榨不了他,很是不甘地沙哑道:“贱丨人你够了没有,一会儿阿汝回来好看吗?” 苏槐道:“她今晚不回来。” 陆杳:这畜生果然是有备而来。 陆杳恨恨道:“那你还想弄到什么时候?” 苏槐道:“到我结束的时候。” 陆杳:“……” 陆杳稀里糊涂,只觉身子一轻,就被他抱起来,走到坐榻那边,压下便一番狂风浪雨。 这下换她吃不住了,不住地挠他。 两人呼吸交缠,极是火热旖旎。 …… 陆杳看着她的眼睛,有春花烂漫,也有星辰流光。 他眼神落在她唇瓣上,低下头去又一阵亲。 女人有什么可新鲜的,他顶多再玩两次就能腻了。 她唇舌温软至极,可她偏头不给他亲时,他又不干了,手掌着她后脑迫使她把头偏回来,指缝间流泻着她柔软的青丝,唇上狠狠厮磨掠夺一番。 陆杳咬破了他的嘴角,他也没多大反应,只顾往她口里浪荡纠缠。 第171章 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也不知何时,皇宫里陷入了沉睡寂静。 终于结束后,苏槐起身整理衣着,再看看坐榻上的陆杳,好一番遭他欺压的凌乱美感。 虽说最后他是泻了精气,可是他强弩之末时泻的,比起他气血大盛之际的精气根本没多少补用。 小乐子早已经从皇帝那边回来了,苏槐叫他备热水来。 小乐子连忙去准备。 苏槐看了看陆杳,道:“要我拎你去洗吗?” 陆杳浑身没力气,还是抬脚往他腿上踹了一下。 她光着脚,脚踝又白又嫩,踹在苏槐腿上时软绵绵的。 她骂道:“滚你妈的。” 小乐子只把热水送到门口就退下了,苏槐提来装进浴桶里。 时间不早了,他见她还能踢还能骂,便先行出门离去。 他从房里出来,满身旖旎的气息顷刻随风而散。 他衣袍整整齐齐,也就袍摆上略有几道折痕,整个人看起来清寡得很,仿佛人间烟火都少了两分。 陆杳是看着他的背影踏出房门的。 这狗男人在房里房外,俨然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他离开之际,随手关门。 陆杳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良久方才懒懒地坐起身来。 身上衣裙被他撕扯得松松垮垮,她下地走去浴桶那边时,腿都在打颤。 这厢,小乐子狗腿地送苏槐出暖阁,路上小声禀道:“相爷,小的今晚听到两位姑娘在说遗珍园的事哩。” 苏槐“嗯”了一声。 小乐子便又道:“好像她们要去藏药楼找什么宝贝。” 苏槐道:“是藏药楼?” 小乐子道:“小的没听错,是藏药楼。” 他前脚刚一离开暖阁,后脚消息就送到了鎏莹宫。 彼时长公主已经歇下了,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在床畔极细声地禀报:“今晚相爷又去暖阁那边了,这会子才离去。” 良久,长公主才似辗转初醒,睡意惺忪道:“那六姑娘呢?” 大宫女答道:“六姑娘今夜在皇上那里侍寝。” 长公主道:“原来如此。” 随之她挥挥手,大宫女便安静地退下。 寻常皇帝在自己的寝宫招宫妃侍寝,基本上前半夜结束以后,宫妃便需得自行离去。 可阿汝有些例外。 也并非是皇帝给了她特例准她在龙床上宿夜,而是皇帝还舍不得放她离去。 自上次过后,皇帝心里想了许久,眼下美人在侧,他岂不想尽情地跟她好。 还是苏相知他心意,不需他派人去请,六姑娘就自个过来了。 说来今晚苏槐将白天处理完的折子送来宫里以后,见皇帝有些心不在焉,一语即猜中了他的心思,问道:“臣见圣上无心安眠,可要叫六姑娘过来一趟?” 皇帝叹道:“上两次她都没来,恐怕避着朕呢。” 苏槐道:“没有的事,她应该是还没缓过神来,有些受宠若惊。如若圣上需要,臣顺便走一趟,她今晚能来。” 皇帝一听,不由心猿意马,晓得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遂道:“那就有劳苏卿了。” 苏槐从皇帝这里离开后,这才去了暖阁。 事实证明,他果然没让人失望,没多久,六姑娘果然就到了这里。 期间阿汝不免劝道:“皇上,身体为重,还是早歇歇息。” 皇帝怎能收场,极度愉悦道:“你竟还担心着朕的身体,是怕朕不行吗?” 遂这一晚,皇帝就只熟睡了一个多时辰,待早朝时间到了他要起身,阿汝才跟着一并起来,先行回去。 皇帝知她累得不轻,身子骨娇弱,怜惜道:“朕派轿子送你回去。” 阿汝款款笑了笑,向皇帝福礼道:“谢皇上体恤,民女自行走回去便是。” 真要是坐皇帝派的轿子回去,不知道得多招摇。她受不受得起不说,那不是在向后宫里的妃嫔们炫耀吗? 所以阿汝还是想尽量低调。 皇帝也不想给她在宫里树敌,便点了点头,指派了两名御前太监送回去。 第172章 无非就是自己的选择 阿汝回到暖阁时,天色还没亮开。 陆杳也才睡下不久,阿汝草草擦身后在她身边轻手轻脚地躺下来,陆杳醒了醒,道了一句:“回来了啊。” 阿汝有些不好意思道:“嗯。” 陆杳道:“快睡。” 等天亮以后,就有皇帝那边的太监过来了,又送了碗汤药来。 太监还和上次一样,本要亲自看着阿汝服下汤药的,可临时不知道什么事被小乐子给岔开了。 只不过就算没人看着,这碗汤药阿汝也是要喝下去的。 陆杳见她喝着,想起自己是不是也得做做防御措施,便道:“给我也留半碗呗。” 阿汝身子一顿,抬起头来看向陆杳,一双眉头被药苦得皱起,还来不及舒展开。 但她心思玲珑,一想就明白了。 昨晚相爷就在这里,除了他还有谁。 阿汝什么也不多问,将剩下的半碗推给她,道:“只要姑娘不嫌我喝过的就好。” 陆杳接过来,一头喝干净。 等太监来拿空碗时,看见阿汝正拿手帕拭了拭嘴角,也就无所疑虑地退了下去。 后来,阿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是没有办法,可姑娘也没有办法么?” 阿汝明显感觉到,相爷对她和对别人是不同的。 若要是最后,她能与相爷在一起,组建一个家庭,育有三两个孩子,那不是很幸福的事么。 那种幸福,是阿汝这辈子都不敢奢求也奢求不来的。 陆杳道:“要是不防患于未然,以后会很麻烦,你不也很清楚这点。” 她才不想给狗男人生狗崽子。 阿汝道:“可是姑娘与我不同。” 陆杳看了看她,笑道:“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自己的选择。你选择独善其身,而我么,江湖那么大,等这里的事一了,何处去不是逍遥快活。” 阿汝亦是笑,道:“其实我比较想看看,相爷爱而不得会是个什么光景。” 陆杳嫌弃道:“他?你指望他爱而不得?他那种人,没有爱,顶多只是占有。等他烦了,就随手可弃。” 阿汝道:“这可说不定。” 陆杳又想起,上回在苏槐府里那次,她都没机会做防范措施。 不过她眼下这身体情况,能中目标才怪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再防一防。 这厢皇帝下了早朝以后,在御书房里,有太监在皇帝跟前私语了几句,皇帝神情不定。 随后他召见了苏槐。 议完正事以后,皇帝便状若无意道:“朕听说,近来苏卿可是频凡出入暖阁那边。” 难怪昨晚他能请得动六姑娘到他这里来。 真要是这样,难不成他也与六姑娘有个首尾? 虽说那六姑娘是出身青楼,可皇帝只要一想到君臣共享一女,心里便十分介怀不舒服。 且苏槐还一直瞒着他,那就是欺君。 苏槐道:“圣上听何人所说?” 皇帝面色微沉道:“朕听何人所说不打紧,朕也不会盲目轻信,朕着人问了问,苏卿确然常去那里。难不成苏卿也为六姑娘而神魂颠倒?” 苏槐应道:“圣上误会了,臣虽有去,却不是为着六姑娘去。” 皇帝神情稍稍好转,道:“哦?那是为着谁去?” 苏槐低着眉眼,不辨神色,道:“臣之前有位从小定下的未婚妻找上门,不知圣上可知道。” 皇帝一听,道:“这朕倒有所耳闻,可后来她不是在你们大婚之日不见了么。” 苏槐遗憾道:“正是,当时臣搜遍了府邸都不见她踪影。” 皇帝沉吟道:“那事与今日朕所问之事有何关系?”说着不等苏槐应答,他便有些诧异又道,“莫非苏卿是找到她了?” 苏槐点了点头,一本认真:“臣后来才发现,她竟是进了朝暮馆。” 这是皇帝始料未及的,皇帝消化了一会儿,道:“苏卿的未婚妻总不能是六姑娘。” 苏槐道:“不能,她是六姑娘身边的侍女。” 皇帝有些恍然大悟:“难怪,早前苏卿去朝暮馆宿夜,而今又往暖阁频繁去,竟是去会你那未婚妻的?” 苏槐道:“是的,臣一直想劝她从良。” 皇帝惊奇道:“她竟不愿意吗?” 苏槐垂眸看着自己的袖摆,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着自己袖边的织锦暗纹,应道:“她说宁愿从妓也不愿跟臣。” 皇帝:“……” 第173章 今早谁来过? 皇帝疑惑道:“竟还有不想跟苏卿的女子,她既然不想跟你,为何当初又找上门来?” 苏槐思量了一下,道:“可能是她来找臣之前不谙世事,找上臣以后又发现臣与她理想中的未婚夫相去甚远。” 皇帝摸摸下巴,道:“有这么严重么?苏卿虽然不怎么招朝臣们待见,但京中的姑娘们应该还是会很喜欢你这类型的。” 苏槐道:“她总归是个乡下来的女子,能见过什么世面。” 皇帝道:“那就是她不识抬举了。不过,”他回想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唯一能让他记住的就是那侍女的肤色确实黑,便道,“朕见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苏卿竟然喜欢?” 苏槐道:“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婚约在身,总归不好亏待她。” 皇帝便道:“那简单,朕一道圣旨,给你二人赐婚便是了。只是这就有些委屈苏卿了。” 堂堂相爷,竟娶一名其貌不扬的乡下女,说出去是容易叫人笑话。 苏槐道:“强扭的瓜不甜,还是顺其自然。” 这话之前皇帝也对他说过,不过一听心境却大不相同。 皇帝又问他:“那苏卿先前为何一直不说呢?” 苏槐道:“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怎敢劳烦圣上挂怀。臣只是见到时就劝两句,她不听便罢了。” 皇帝听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想娶那未婚妻,只不过是徒有个婚约之名,他想起来就说两句,想不起来就算了。 想也是,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个乡下女。 一朝宰相整日事务也繁忙,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也在情理之中,算不上欺君。 遂皇帝一扫先前沉郁,反过来安慰道:“苏卿莫急,你要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朕一定替你做主。” 苏槐道:“臣谢圣上。” 苏槐从御书房出来,神色依旧如常,温和得很,但就是那眼神,谁被他看上一眼,心里就得哆嗦一下。 苏槐离开御书房时,叫了个小太监跟他去公署搬折子。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苏槐问:“今早谁到圣上这里来过?” 小太监不敢隐瞒,小心翼翼道:“回相爷,鎏莹宫的人来过。” 苏槐边走边道:“鎏莹宫的谁来过?” 小太监道:“陈太监来过,说是带着长公主亲手调配的养生茶叶来给皇上品尝。” 苏槐不置可否,看似走得不疾不徐,可小太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后来没过两日,不成想皇帝吃了长公主送来的养生茶后,开始腹泻。 且整个人都快些虚脱了。 太医诊断,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皇帝十分恼火,宣了长公主来觐见。 长公主得知情况以后,到皇帝跟前不慌不忙地关怀询问了一番,道:“我给皇兄制茶时,每一步骤都亲力亲为,且避免接触到任何脏物,皇兄可是还同时食用了其他的?” 皇帝烦躁道:“朕就吃了几口你送的那养生茶。” 长公主点点头,道:“看来皇兄是怀疑我这茶不干净了,是我多事,不该多此一举。皇兄若怪我,就治我的罪。” 皇帝看了看她,又有些心软,道:“朕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你的茶没问题,可也经了其他人的手才送到朕这里来的,难保不是这过程出了问题。” 长公主身边的陈太监一听,立马就跪了,战战兢兢应道:“皇上明察,奴才一路上都十分小心,绝没有弄脏长公主送给皇上的茶叶!” 皇帝沉目看那太监一眼,他又不能罚长公主,可总得要找个人泄泄愤,怒道:“不是你,难不成是长公主吗?” 长公主呵斥自己的太监道:“还不向皇上赔罪?” 太监立马磕头告饶。 第174章 挂条红裤衩 皇帝看在长公主份儿上,也没当即要他性命,只令道:“来人,把这狗奴才拖下去!” 皇帝的意思本是把人打一顿就算了。 可怎知下手的人宫人没个轻重,打一顿送回鎏莹宫时,那太监就只剩一口气了。 当时太监被丢在长公主跟前,浑身打得个鲜血淋漓,没一处完好的。 太监有气无力地唤道:“长公主……救奴才……” 长公主神情莫测,吩咐左右:“把陈公公抬下去好生敷药照料着。” 只是还没过两天,人就熬不住咽气了。 今日天朗风清,陆杳从房里搬了张椅子到廊下来,这时小乐子麻溜地跑到后院,道:“两位姑娘有所不知,鎏莹宫今个死人了。” 陆杳和阿汝都反应平平。 小乐子问:“你们怎么不向小的打听呀?” 阿汝道:“若是死人了,死的定然不是宫女就是太监,有何可打听的。” 又不是长公主死了。 小乐子挠挠头,道:“也是,可这次那陈太监总归是长公主身边的亲信之人呢。” 陆杳:“哦。” 小乐子觉得真没意思,他得到这么大个消息,想分享给她们,结果她们都不太愿意听。 陆杳回头对阿汝道:“你有红布吗?” 阿汝道:“有红衣裳可以吗?” 小乐子连忙也道:“小的有红裤衩。” 陆杳看了看这屋檐下,挂件红衣裳委实太过诡异,便对小乐子道:“还是用你的红裤衩。” 小乐子道:“用来干什么,那可是小的的私密之物。” 陆杳道:“挂这里避避邪。” 小乐子道:“挂在这里那得多羞人,小的不干。” 陆杳道:“去拿,拿回来以后,好好跟我们说说鎏莹宫那陈太监的事。” 小乐子一听,便道:“那好,小的就勉为其难奉献一下。” 不一会儿,他就去捧来了自己的红裤衩,扭扭捏捏的样子。 陆杳要给他挂上,小乐子道:“还是小的自个来挂,小的这裤衩,可从没让姑娘给碰过。” 何况要是相爷知道这姑娘碰了他的私密物,还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陆杳就给他让了位置,小乐子一边踩着椅子上去,踮着脚把自己的红裤衩挂上去,一边好奇地问道:“这是要避什么邪呢?” 陆杳一脸郑重道:“避奸人。最好让他一来这里就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小乐子顿了顿,道:“我看我还是取下来。” 说着他正要取,结果陆杳抬脚就踏着椅子晃了晃,小乐子怕摔赶紧自主跳下来。 陆杳道:“你是奸人吗?” 小乐子道:“小的当然不是奸人。” 陆杳道:“那你取下来作甚?” 小乐子道:“小的是担心……”上头不是还有一位主儿么。 陆杳问他:“你担心什么?咱们这有谁是奸人吗?” 有他也不敢说呀。 小乐子看了看自己迎风飘荡的红裤衩,嗯哼一声道:“小的向来听说什么符一类的东西才是辟邪的呢,像这样挂着,倒像是某种讯号似的。” 阿汝便道:“你刚刚不是要说鎏莹宫里的事吗,鎏莹宫谁死了?” 小乐子被一打岔,想起这事,便赶紧详细道来:“这次陈太监奉长公主之命给皇上送去的养生茶叶,结果皇上吃了过后腹泻不止,为此龙颜大怒,就打了陈太监一顿。陈太监回去以后没两天就死了。” 阿汝故作吃惊道:“这么严重?” 小乐子道:“可不是。这事可大可小,皇上不追究的话就是陈太监失职失责,打一顿完事儿了,可皇上要是追究起来,那就是谋害君王,可是要五马分尸、株连九族的。” 阿汝道:“你说了这么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乐子道:“怎么没关系,陈太监两位姑娘见过呀,就是那天晚上来叫侍女姑娘去鎏莹宫的那位。” 阿汝恍然,不过依然没太大波动,道:“那长公主痛失一亲信,肯定很难过。” 第175章 相约小树林 檐下的红裤衩挂上没多久,陆杳和阿汝回屋里去了,小乐子也去干自己的事情,便有一抹黑影贴着屋瓴十分低调地盘旋,趁院里无人,它叼了那红裤衩就飞离了去。 回头等小乐子回过神来,瞅着廊下空空如也,不由问道:“小的的红裤衩呢,怎么不见了?” 陆杳从房里出来看了一眼,道:“可能是风太大,吹走了。” 小乐子不由得满院子找找看,结果都没能找到,十分沮丧。 这厢,黑虎衔着一片红,飞过一片宫瓴后,就钻进了小树林。 姬无瑕正在林子里等着,它邀功似的叼着东西过来,结果姬无瑕伸手拈来一看,十分嫌弃地移远些,道:“我还以为会是杳儿的红肚兜儿呢,没想到居然是条臭裤衩。” 黑虎一听,当即打着摆子干呕了两下。 后来入夜了,到了该歇息的时候,阿汝去更衣洗漱出来,就见陆杳衣着整齐,束了宫装广袖,长发高挽,正歪头将手里黑簪插上,十分干脆利落的样子。 阿汝大概知道她今天晚上是要出去的。 故陆杳还没开口,阿汝便先出声道:“姑娘万事当心,这里我会做成姑娘在房里的样子的。” 陆杳道:“不早了,你先休息。” 阿汝点点头,道:“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杳道:“今晚若是顺利的话,拿到东西便回,然后咱们就尽快出宫。” 阿汝应道:“嗯。” 她去床上躺着,陆杳离开时熄灭了房里的灯,从窗户钻了出去。 今夜天阴,月黑风高,江湖人最喜欢这样的作案时机。 陆杳出了暖阁以后,轻车熟路地避开夜里值守的禁卫军,去到和姬无瑕约定好的小树林见面。 她还走在小径上,没来得及进小树林呢,里头姬无瑕便听见了是她的脚步声,出声道:“杳儿快进来,我等你很久了。” 陆杳快步一闪进林子,迎面就看见姬无瑕正坐在树下,以及她旁边蹲着的一只傻鸟。 一人一鸟,正在分食一只鸡,吃得不亦乐乎。 黑虎看见她来,高兴地来回蹦了两爪。 陆杳一脸面瘫,对姬无瑕道:“你还敢让它去偷鸡?” 姬无瑕道:“冤枉啊,这鸡可是我亲自去偷的,它完全没出力,属于吃白食。” 黑虎表示:吃现成的感觉真好。 陆杳道:“上回黑虎好不容易才虎口脱险,你就不怕轮到你自己被奸佞抓去受死吗?” 姬无瑕道:“他抓不着我。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绝对跑得比他快。” 陆杳默了默,道:“听你这语气,你还很自豪?” 姬无瑕十分坦然,道:“这也是我的本事,我能不自豪么。来,吃个鸡腿。” 陆杳道:“我不吃。” 姬无瑕道:“那你等等啊,等我们娘儿俩吃完这顿,就干事去。” 然后陆杳就在她身边坐下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一人一鸟继续吃鸡。 姬无瑕唏嘘道:“这宫女的伙食也太差,就我们这种要干大事的人,就那点清汤寡水的,根本就不顶饿。” 黑虎还叼着块鸡肉过来,试图跟陆杳分享。 黑虎:你吃点啊,现成的。 陆杳道:“你自己吃。” 黑虎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眼神充满了不理解:现成的居然还有人不喜欢吗? 姬无瑕道:“杳儿你看看它的毛,是不是比上次多了点?” 陆杳便摸了摸它,它身上被拔掉的那些漂亮的硬毛一时半会怕是长不起来了,但软毛是长了不少。 姬无瑕又道:“你给它下点药,助它长毛的那种。” 陆杳道:“拔苗助长不是什么好事情。” 姬无瑕有些不赞同:“这怎么能是拔苗助长,这只能是施肥助长。我又不是让你给它松松毛,我是想你给它整点肥料。” 陆杳道:“让它多吃点鱼虾。” 姬无瑕道:“成,明天我给它整。” 说着,她就从背后拿出个包袱丢给陆杳,“拿去换上。你这身宫女衣服看着都碍事。” 第176章 终于顺利进来 陆杳打开包袱一瞧,无疑是身夜行衣。 姬无瑕此刻也着了一身惯常的黑衣,束腰收袖,护腕上还戴着袖箭,委实很有一股子江湖儿女的爽朗侠气。一张伪装过后的脸上也尽是放荡不羁的神色。 但就是大刀阔斧的坐姿丝毫不像个女人家。 陆杳也没客气,抖开这夜行衣,动作迅速地直接穿在自己的宫裳外面。这样一来,若遇紧急时刻,还可换装蒙混一下。 等她穿好时,姬无瑕和黑虎鸡也吃完了。 姬无瑕揩揩手,对黑虎道:“自己找个地儿待着去,我和你二娘要去干事情了。” 黑虎抬首挺胸地跺跺脚,表示:我也想去。 姬无瑕道:“等你毛长齐了再去,不然你二娘又得说我亏待你。” 说着她便起身,对陆杳又道:“我先去,你后一步来。” 姬无瑕动作快,转瞬就消失在小树林漆黑的尽头没影儿了。 陆杳随后也从小树林出来,沿着小径一路往遗珍园去。 她在明姬无瑕在暗,两人顺利地摸进了遗珍园。 然后陆杳静待时机,藏药楼的守卫可能最为森严,姬无瑕也不会傻到直接往那座楼闯。 她找了个方便下手的地方,极快地飞檐走壁、一跃而下。 那衣袂翩若飞鸿,身姿步态极是轻盈。 不过被遗珍园内从上方镇守的大内高手给发现那是在所难免的,何况姬无瑕本就是来给他们发现的。 有守卫高声大喝:“来者何人!” 姬无瑕不慌不忙地停在数座藏宝楼前的空地上。 等那大内高手来捉拿她之际,她还与之过了几招探探身手。 不是谁都有那权臣奸相那样的身手的,姬无瑕搞不过苏槐,难不成还搞不过这区区大内高手么。 故而姬无瑕跟他们打了一会儿,弄伤了几个,见整个遗珍园的守卫都拥过来了,时机成熟,她身轻如燕转头就跑。 后面一大群守卫在后追。 陆杳就在姬无瑕转身逃跑、守卫紧追不舍的当口,立即毫不迟疑地往那座藏纳珍兽麟角的藏宝楼探去。 藏宝楼大门紧锁,她动作极快,手上一摸到这把锁,发现竟是个九曲连环锁。 这种锁十分复杂,要是没有钥匙,一般的小偷贼人根本没法将它弄开。 陆杳手里的黑簪边往锁眼里掏去,边表示理解,毕竟是藏宝贝的地方么,弄个复杂的锁也是应该的。 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多耗费一点点时间罢了,这锁一道扣一道,在陆杳的手上俨然一个精巧的玩具一般,随着她手指绕转,手里的黑簪不住挑逗把玩,发出机械的声音。 最后再听闻咔嚓一声,这锁便朝四个方向打开。 陆杳拿着门环就推开了半扇厚重的大门。 门里迎面掀来一股子尘封的气息,陆杳毫不耽搁,推开门缝以后便闪身进了去,伸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不大意地将门环套进锁里,再把锁重新合拢。 但她没有完全锁上,不然一会儿她从里边出来时这种锁反手从里面不一定好开,故她只伪装成这锁锁上的样子。 随着她把大门合拢了去,她这次终于顺利地进了这座藏宝楼。 楼里一片漆黑,外面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空气里不仅仅是股年久的尘封气,还有种兽类混杂的干腥气。 陆杳不紧不慢地拿出火折子,吹开火苗,一抹光线终于才自她的手上缓缓亮开来。 在有限的光线里,她也不能将这楼里的光景看得十分清晰,只大致辨认了一下周遭轮廓。 这时,头顶有一抹淡淡的莹光洒下来,比她手里的火折子还好使一些。 陆杳抬头一看,这楼顶用的也是琉璃瓦。这时候天公作美,夜风吹散了乌云,竟是露出一抹皎月。 这下陆杳得以看清,这藏宝楼总共上下九层。 她不多耽搁,抬脚就朝楼梯入口那边走。 然,将将走出三步,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楼里有动静,但极为轻细,如果不是认真去听,根本听不见。 第177章 机关算尽 虽说这座楼是藏纳珍兽的地方,但陆杳听见的那种轻微动静也不是珍奇斗兽能弄出来的动静。 何况这里面理应不会藏活物才是,应该大都是珍兽的皮、骨、角之类的东西。 因为斗兽本身珍贵,其皮骨角又极具观赏价值,且有其他某些特异的疗效,才会被收藏。 陆杳一边凝神听着,一边踏出了第四步。 这一步刚刚落地,她就知道不妙了。 顿时墙壁里发出机括的声音,下一瞬,利箭机关直接破墙而出,直逼陆杳面门而来。 那箭足有手指那么粗,锋利之际,又充满了张力,真要是射到陆杳身上,那股冲劲儿能直接把她钉在对面的墙上。 这楼里有机关! 方才她一进门时,就已经触动了机关! 陆杳当即闪身躲开,然墙里机括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而是在持续运行。 后方倏而又来密密麻麻的箭雨。 陆杳眼疾手快只能操起旁边的一块做装饰性的木板便极迅速地旋转挡箭,可与此同时,木板后方的千斤坠直冲她侧后方袭来。 这还是连环机关。 陆杳凌空翻身而起,落地时往地上滚了几圈,立马撑身一脚扫开另一方射来的利器。 几处机关几乎同一时间运作,但凡她要是反应慢了一点,就会顾前难顾尾。 而她刚好抓住眨眼一瞬的空当,从夹缝中躲身而过。 陆杳喘息的空当,才觉手上传来一股锐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见锐痛的来源是她的手指骨被弄断了两根。 陆杳面无波澜,一手就将断指给扳了回去,仿佛断的不是自己的手指,只是断了两根葱,而她又十分稀疏平常地给接上了。 来都来了,她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她不可能这个时候退。 越是前路艰难,越是能激发出她眼里的那股子狠劲儿。 她捡起地上的指粗的利箭,趁着墙上那机关再度射出来之前,耳力辨清具体方位,倏地卯力朝那方向又快又狠地掷去。 箭头异常精准地扎进那机关射出来的箭孔里,里头响起了卡顿的声音。 其他几处机关,陆杳一边闪躲,一边寻到时机再用机关射出来的箭回敬回去。 四面八方的机关最后都被陆杳给堵了回去,墙体里机括卡坏的声音不绝于耳。 饶是楼里惊涛骇浪,楼外依然风平浪静,在外面几乎听不见任何动静。 当然,今晚宫里各处惊动,灯火通明,有人擅闯遗珍园,并且极其嚣张,在皇宫里奔走自如,大内高手都奈他不何。 苏槐便命宫中所有禁卫和大内高手全力追拿在宫中逃逸的贼人。 想也是,陆杳要去藏宝楼取东西,能帮她引开守卫的只有她那同伙。 今晚等他拿住同伙,就是其死期。 所以绝大部分兵力都去追擅闯的贼人去了,使得遗珍园的戒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松懈。 也根本无人来理会珍兽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杳搞完了一楼里所有的机关暗器,已是浑身汗意涔涔,喘着大气。 她没想到,平时外面就已经守卫那么森严,到了里面竟还有重重机关。 她这副身子骨,能应付完这些机关暗器已是十分勉强。 她来不及多歇,一边喘着气一边抬脚欲走,然就在这时,她冷不防听见上方墙体里竟然还有动静。 她循着抬头一看,见二楼栏杆上立着一只只的瑞兽,此刻那兽头是眼耳口鼻皆已张开。 陆杳心下一凛,当即拔腿便撤。 与此同时,无数箭雨从四面八方乱射而下。 陆杳解下外衣卷落无数暗箭,可就在这当口,她失去了撤退的先机,头顶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哐当一声,一只巨大的兽笼从上罩下,将她困在了笼中。 那兽笼比鎏莹宫偏殿里的笼子愈加的磅礴厚重,她被困在其中,就像是一个靶子。 上方墙体里的机括声响在持续蓄力,后来,又一轮更加猛烈的箭雨尽数全朝兽笼里的陆杳全无死角地射来…… 第178章 贵有贵的道理 这厢,黑衣贼一溜烟跑进了御花园里,各路禁卫军和大内高手立即把御花园的各个进出口全都包围起来,并不断缩小搜索范围。 御花园大得很,搜起来需得花些时间。 而且那黑衣贼时不时一窜而过,将各路禁卫军耍得团团转。 大内高手从上方缉拿,站在各个树干高处,手里拿着弓箭,一旦有人影窜出,立马射杀。 姬无瑕躲开禁卫军时游刃有余,但就在她刻意暴露踪迹一闪而过时,上方居然有暗箭射来。 她轻松避开,抬头一看,居然上方还有偷袭的。 于是她一恼火,直接动作飞快地上树就把那大内高手给掀了下来。 也正是这一上高处,姬无瑕视野一开阔,就看见上次那奸相正朝这边来了。 他离御花园已经不远了,路上还时不时有各队禁卫军头目到他跟前汇报情况。 姬无瑕一看见他就牙痒痒。 把她的黑虎搞成那样,他长十个头都不够她砍来泄愤的。 可事实上,别说十个头了,就一个头她暂时都砍不下来。 呸,他妈的真是十万两的人头贵有贵的道理。 要是可以,真想把他也扒光了,就像之前那个劳什子贵妃一样,让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姬无瑕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飞快地蹿下树去,赶紧择路溜了。 不然真要是等那奸相到御花园里来,可就没这么轻松好跑路了。 她在宫里跟这群酒囊饭袋周旋了那么久,想必遗珍园里陆杳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 于是乎,禁卫军和大内高手们一见她闯出了御花园,立刻又集结人手兵力,全力去追。 苏槐才一到御花园,就听人禀报说,贼人往东南方向逃跑了。 苏槐至御花园东南方出入口,抬目便看见大批的禁卫军和大内侍卫举着明火正风风火火地往前追。 好不容易他等了这么久的仇家现身了,他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不过那人杀人差了点但逃跑的功夫却了得,便是他这会儿去追也不一定能追上。 再往前,就是妃嫔的后宫。里面地方可更大更深。 今晚情况特殊,剑铮跟着苏槐一起进宫了。 剑铮亦是看向贼人逃跑的那去处,请示道:“主子,可要去追?” 苏槐吩咐道:“你跟着去,务必把她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剑铮应道:“是!” 说罢他便动作飞快地跟了上去,转眼便跑出了老远。 苏槐回头看了一眼遗珍园所在的方向,随后还是转身一步步往遗珍园的方向去。 捉拿贼人那边闹得越是沸沸扬扬,就衬得苏槐所去的地方越是安安静静。 一路上除了少数的夜巡禁卫以外,再无旁的多余的人影。 今晚的乌云被风吹散以后,头顶的皎月过分的洁白明亮,依稀能映出苏槐行走时的影子。 后来离遗珍园不远的小径上,迎面一道夜风拂来,苏槐蓦地停住了脚步。 空气里有股极淡的血腥味。 紧接着,他微微掀起眼帘往前方略远处看去,片刻,就见这条小径所在的尽头,正缓缓走来一人。 苏槐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 尽管一身黑衣,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苏槐没认出她才怪。 陆杳也认出了他,在小径那头站了站。 一时两人皆无所动作,只是相对僵持着。仿佛这条小径上的时间和空气都是静止的。 陆杳也知道,对面那人一旦盯上了自己,是不会放的。 她不可能在这里跟他耗一晚上,直到禁卫军和那些大内高手找回来发现她。 而且她也一点都耗不起。 遂僵持了一会儿以后,苏槐还是站在原地,陆杳却是抬脚继续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随着距离逐渐被拉近了,夜风拂过她身侧,送来的血腥气更浓郁了两分。 她一身黑衣,不见半点血色,但她身后走过的路,滴淌了一路的血迹。 足够近了,可见月光将她的脸映照得十分惨白。 陆杳终于走到苏槐面前停下。 苏槐看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维持着一种平寂无波。 陆杳微蹙着一双弯弯的眉,桃花眼失了往日的风华光彩,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她看着苏槐,动了动唇角,张了张口,然,一个字还来不及说,便是满口鲜血再包不住溢了出来。 下一刻,她身子再支撑不住,整个人便往前栽倒了去。 苏槐就站在那里,任由她一头栽倒在自己怀里。 拂面而来的,是她满身血气。 第179章 跑什么? 陆杳在月夜下乍看起来没有太大异常,可就近一触碰她就会知道,她身上黑衣几乎全是濡湿了的。 陆杳失去意识那一刻,心里还想着,这回来堵她的是奸佞,总比是大内高手要好。 这次她有筹码,可以让他不用把自己交出去。 只是还没开口,她便陷入了一片混沌。 苏槐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片刻,终于还是伸手将她身子揽住。 他动手剥掉她这身夜行衣,只是刚一打开衣襟,看见她里面穿的那身宫女裙裳,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他又若无其事地将她的夜行衣衣襟拢起来,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往回走。 没走多远,到下一个路口,苏槐抱着人站在阴暗处,招来自己的眼线,令道:“去把剑铮叫回来。” 眼线转头就消失了。 没多久,剑铮动作快,便回到了苏槐身边,正要请罪,他还没能抓到那个贼,可一看主子怀里竟抱着个人,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陆姑娘,且情况不太妙,剑铮立马就闭了嘴。 苏槐道:“把她带回去。” 剑铮低低应道:“是。” 苏槐便将怀中人交给剑铮。 剑铮一丝不苟,十分尽职尽责,从主子手上接过人。 他既不敢疏忽大意,又不敢过于亲近,抱人的动作和姿势说不出的僵硬和怪异。 对剑铮来说,只要做到两点就行:一是把人顺利带回去,二是别掉在地上。 剑铮领命就抱着人挑光线昏暗的一条通向宫外的路快速离去。 到了恰当的地方,又跳上宫墙,飞檐走壁出宫。 苏槐把人弄走了,宫里正乱着,他一时半会出不了宫,接下来正好给他去料理仇家,顺便把今晚的事了了。 只是苏槐将将侧身准备往另一方向走,脚下就又顿住了。 他回头看向那头浓密的树影处。 背后躲藏着的一人见被发现了,顿时肝胆俱寒,根本没办法镇定和冷静,就像一只被盯住了的猎物似的,剩下的只有恐惧,于是他转身就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这一来,弄出的动静就更大了。 这是一名前来探遗珍园动静的太监,他慌慌张张回头望去,见身后并没有人来追。 难道相爷刚才没有发现他,只是他自己吓自己吗?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都还没等他松口气,结果迎面就撞上苏槐从前方的一棵树下徐徐走出来。 跟鬼魅似的。 事实上,太监见到他比见到鬼还害怕。 苏槐道:“跑什么。” 太监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恐至极道:“相爷饶命,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 不等他转头再逃,他便觉得脖子一勒,人就被苏槐给提进了林子里。 想当然的他连一声呼救都没有机会叫出口。 苏槐拿着人回到方才陆杳走出来血迹断掉的地方,用手里的太监把剩下的路上该滴淌的血迹给续上。 到最后于一个拐角处,苏槐才将咽气的人随手丢在了一棵树脚下。 等他经过湖边洗干净了手,去到后宫时询问情况,禁卫军和大内侍卫却没有一个捉住了那贼人。 苏槐看了看后宫里一座座灯火通明的宫殿,真要是挨个一寸不落地搜下来,估计几天几夜都搜不完。 贼倒是会挑地方躲藏。 另有一将领快步上前禀道:“启禀相爷,各处宫门都已严防死守,那贼子定还藏匿在这深宫之中!” 可话音儿刚刚一落,就有人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跑来,神情万分着急,远远便呼道:“不好了相爷,有刺客闯入乾心殿,皇上,皇上遭刺客行刺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禁卫军将领和大内侍卫首领齐齐一震,苏槐扫了一眼他们,道:“这就是你们的严防死守?” 说罢他便安排人手赶过去。 第180章 不眠之夜 禁卫军和大内侍卫的首领们不敢疏忽,立马也紧随其后。 他们想不明白,他们明明锁死了后宫,贼子怎么还能跑出去行刺皇上? 难不成这是两码事? 苏槐去到乾心殿时,太医正在殿上为皇帝处理伤势。 皇帝被刺伤了手臂,好在性命没有大碍。 但他受惊不小,此刻缓过神来,是大发雷霆。 看见苏槐进来,皇帝当即沉着脸震怒道:“朕限你五天之内必须给朕找出这刺客,朕倒要看看她哪来的狗胆!” 苏槐揖道:“圣上息怒,臣定彻查此事,向圣上交代。” 他扫视了一眼殿上,十分凌乱的打斗痕迹,地上还留有血迹。 皇帝身边的侍卫算是宫里一等一的高手,看来刺客在这里没能讨着多少好,不然也不会只是让皇帝受点皮外伤就匆忙逃走了。 随后他询问了今晚值守乾心殿的侍卫,得知血迹确实是刺客落下的,而且还是一名女刺客。 只因那女刺客与侍卫打斗之际被侍卫一把扯掉了发巾,一头长发散了下来,还遗落了一支发簪。 苏槐把发簪拿上手一看,是十分普通的宫女标准常戴的发簪。 皇宫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闯遗珍园的贼子还没捉拿到,现在又满皇宫到处搜查刺客。 宫中全部的禁卫军以及大内侍卫还有各宫侍卫全都调动奔走起来。 遗珍园遭贼和皇帝遇刺,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晚的先后时刻,让人有理由相信这就是同一伙人或者说是同一个人干的。 其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行刺,闯遗珍园只不过是扰乱宫中守卫的一个幌子。 等宫中守卫为了捉拿贼人而忙得一团乱时,正正就是声东击西的好时机。 当夜阖宫上下都不得消停,偌大的皇宫每个角落都不得放过。 宫中这么多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不知不觉天边就泛开了鱼肚白。 这厢,剑铮带陆杳回到相府,没走大门,径直飞檐走壁回到主子后院。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顿,索性抬脚踢开主子寝房房门,先进去把人放在主子床上。 他见陆杳伤得不轻,可别等主子回来之前她就先掉气了,到时候受罪的还不得是自己。 于是他毫不耽搁,出去关上房门后,让院子四周暗卫看着,别让任何人进出院子,他便立刻又离开了。 墨大夫在自己的药庐里都已经准备歇下了,剑铮这么晚来找他,他一看见剑铮,便一脸稀疏平常道:“你家相爷又不好了哇?他又干什么不听医嘱、离经叛道的事了?” 剑铮也不多说,只道:“墨大夫赶紧去瞧瞧就知道了。” 墨大夫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行动上也没耽搁,当即进屋里准备药箱,继续道:“前两次都是因为他又嫖又睡的伤势给拖重了,我也劝过不止一次叫他节制节制,估计他全当耳边风了。 “也是,你家相爷以前没碰过女人,大概是没想到女人能把他缠得这么狠,别到头来身上的毒还没解,就先给女人掏空了。” 剑铮提醒道:“多带些伤药,多是外伤。” 墨大夫不大意道:“又是给女人抓的挠的?” 然后又不禁唏嘘:“还好意思让我多带伤药,这得给抓挠得多狠。你们相爷玩起来真是不要命了么?” 剑铮也不好多说,他要是说让墨大夫去看的不是相爷,墨大夫还得逮住一通询问。 墨大夫动作也快,准备好了药箱,就跟着剑铮一道往相府去了。 等到了后院,房里漆黑的,剑铮一打开房门,墨大夫才站在门口,就动了动鼻子,皱眉道:“这是流了多少血?” 第181章 治还是不治? 剑铮一声不吭地进去点灯,待光线明亮开来,墨大夫再往床上一看,愣了愣,才回头看向剑铮道:“敢情你不是叫我来给相爷看的?相爷呢?” 剑铮道:“主子今晚有事,眼下还在宫里。” 墨大夫放下药箱,在床边坐下,伸手拿住陆杳手腕给她把脉,边问:“是相爷叫我来看她的吗?” 剑铮沉默。 墨大夫就回头看他道:“不是?不是相爷叫的,你干嘛来叫我。” 剑铮挠头,道:“她伤得不轻。主子让我把她带回来,我想主子的意思应该不是要我带个死人回来。” 墨大夫道:“万一你主子就是想你带个死人回来呢,又或者他叫你带回来就行了管她是死是活呢。你家主子什么个德性你还不清楚吗?” 剑铮沉默。 话虽如此但……这陆姑娘毕竟是跟主子同床共枕过的。 墨大夫嘴上一边如是说,一边草草看了一下她的情况,黑衣底下几乎是一件血衣,确实伤得很重。 墨大夫又哆道:“你擅自揣测你主子的意思,回头他说不定还得治你的罪。” 剑铮道:“要是主子回来见她没得救了,又得知墨大夫来过却不救,还不知会怎样。” 顿了顿又道,“主子什么意思目前我们都不清楚,何不先治她,等主子回来还是想让她死的话再杀了也不迟。把活人弄死简单,把死人弄活比较难。” 墨大夫一听,道:“我觉得你说得甚有道理。这样相爷怪不着你,更怪不着我。” 随后墨大夫又愁死了,道:“可这姑娘家,我怎么给她上药。毕竟是相爷的露水情人,相爷要是知道我看了她的身子,别等她要死要活了,首先把我弄死怎么办?” 剑铮道:“你先配药。” 宫里忙了整宿,这厢苏槐房里的灯也亮了整宿。 等苏槐来家时,已是天青旭日将升的时候。 霞光隐隐从天边漫开,仿若下一刻便乍破天际。 苏槐进自己内院,那淡金色的晨光将院落淬得宁静。 他逆着光,身姿也被淬成了淡淡的金色,却衬得那双眉眼拢在淡影里,深浅难辨。 平常这个时辰点儿,他正应该出门上早朝去。 剑铮正一丝不苟地守在屋檐下,见主子回来,连忙恭敬行礼。 苏槐掀了掀眼帘,眼神清淡,眉间有倦色,问:“人呢?” 剑铮应道:“在主子房里。” 苏槐推门进去,抬头就看见自己床上正躺着的人。 她正睡着,一头青丝散在他枕畔,脸色白如雪似的。 苏槐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边几案上放着的血衣,又揭开衾被一角看了看,见她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衫,该包扎的伤口也都包好了,便徐徐开口道:“谁来处理的?” 剑铮不敢隐瞒:“属下叫了墨大夫来处理的。” 苏槐回头看向剑铮,剑铮头皮一麻,感觉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就听他问道:“墨大夫给她换的衣裳上的药?” 剑铮连忙解释:“不是,墨大夫给配制的伤药,属下叫了个嬷嬷来给陆姑娘更衣上药的。” 苏槐没再说什么,自己转身去衣橱间拿身换洗衣物,回头来又看见几案上堆着的血衣,对剑铮道:“摆着好看吗?” 剑铮立马进来,目不斜视地把几案上的血衣收走。 不过只收走了她的衣裳,她的发簪和腰间常佩的香囊放在一边没有动。 剑铮前脚拿去处理了,苏槐后脚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盥洗室洗漱。 洗漱完,他回房,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陆杳,她躺在他的床外边,他还是抬腿跨上床,在里边揭被躺下,阖眼补一会儿眠。 第182章 遗珍园的情况 今日没有早朝,苏槐补了两个时辰觉,然后起身又得进宫处理后续的事情。 他更好衣,衣着整洁,衣襟交叠得严丝合缝的,临走时垂眼看着陆杳。 她倒是会给他找事情,一回比一回整得大。 苏槐温声道:“等我找到你那同伙刺客,我就把她在你面前剐杀了。你要是想随她去,我也可以考虑成全你。” 他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弯身随手给她牵了牵被角。 然后他便转身出房间去了。 结果他才一出房间关上房门,陆杳就睁开了眼。 奸佞是知道她醒了的。 她自己也很知道,她又被带到了他的住处睡在他的房间里。 回想起昨晚,她从藏宝楼出来就遇上他,还以为他是要把她交出去的。 她还想着要是这奸佞逮着不松口,她就用筹码跟他谈条件,没想到筹码居然省下了。 不过这厮的狗脾气能这么善心大发吗?刚刚不是还威胁她要杀她同伙吗? 上回是逮着黑虎来引她同伙,现在莫不是想逮着她本人来引她同伙? 陆杳想,她要不要跑路? 紧接着就发现这样的念头纯属没必要。 因为她浑身是伤,就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很快,就有脚步声到了院子里,并且直接朝房间门外来。 陆杳索性闭上了眼。 昨晚她在苏槐面前栽倒以后,意识陷入了短暂的混沌,但后来她人虽没醒,潜意识里却还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她知道是剑铮带她回来的,又知道他请了墨大夫来,还有嬷嬷给她换衣裳敷药。 眼下这脚步声,就是昨晚那嬷嬷的。 嬷嬷推门进房来,将一碗药放在了陆杳床头,然后就又安安静静地出了门去。 陆杳闻到那药味,是对她当前身体状况有好处的药,便微微撑起身,伸手端来就喝下。 宫里搜寻刺客的事还没有着落,皇帝到凌晨的时候扛不住先歇下了,今早的早朝便也免了。 苏槐进宫,宫里依旧在大肆搜查,他先去了一趟遗珍园。 四座藏宝楼都没人动过,唯一就那珍兽楼被动了。 苏槐推开大门,入眼便看见一楼殿上满目狼藉的光景。 地上、墙上,各种明器暗器散落一地,墙体内的机关被毁坏了不少,中央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兽笼,不过兽笼被掀开呈半翻仰的姿态。 兽笼里满是斑驳的血污。 随之有负责这里的守将来禀报情况,道:“昨夜属下等捉拿贼人时,又有人趁机闯进了这里。看样子是触动了机关,受伤逃走了。属下等顺着血迹追查,在林边分岔道上找到了疑犯尸首。” 说着就命人把太监尸首抬上来,给苏槐过目。 太监早已经死透了,身上几处要命伤,血染满身,一看必然是受殿中机关所伤。 苏槐道:“他可盗了楼中什么东西?” 守将道:“在他身上并未搜出任何东西。光这些机关就要了他的命,想必他还没来得及上楼去。” 眼下事实就摆在眼前,旁人一看便知,定是这太监心生贪意,发现遗珍园的守卫都去追贼去了,他便趁机进来想偷点宝贝。 结果显然他运气不太好,宝贝没偷着不说,还丢了小命。 只是这守将以及这些大内侍卫们虽然惯常镇守此处,但却没人亲自见识一番里面的机关。 要是亲眼见过了,就会知道,一个小小的太监在里面触动了机关是根本没可能逃出这扇门的。 苏槐道:“把人弄下去,看看是哪个宫里的,就送回到哪个宫去。” “是。”守将连忙勒令左右把太监的尸首抬走。 皇帝那厢又受惊又动气,觉也没能睡好,又召了太医前去。 而暖阁里,阿汝和小乐子都心事重重。 宫里出了这么大事,阿汝知道肯定跟陆杳有关系。 今天一大早她就让小乐子去帮忙打听,得知昨晚遗珍园遭贼不说,皇帝还遭了行刺,而且刺客还是个宫女。 只不过目前还没拿到刺客贼人。 阿汝听后,心下微微松口气。 第183章 不指望他能做个人 而小乐子觉得阿汝举止异常,又一早上没看见陆杳,就问道:“侍女姑娘呢?” 阿汝道:“她今早有些受凉不舒服,还在房里睡着。” 小乐子道:“出了这么大事,她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阿汝道:“跟她又没关系为什么睡不着?” 小乐子持怀疑态度,后来趁阿汝不备溜进房里一看,里里外外哪有陆杳的影子。 顿时小乐子就知道坏事了。 小乐子苦着一张脸,道:“这下完犊子了,要是侍女姑娘被抓住,我们都得五马分尸、诛连九族!” 阿汝斥道:“你胡说什么,关她什么事?这些还轮不到我们来下定论,又有相爷在,相爷一定会处理好的!” 所以接下来一整天里,小乐子和阿汝都心思各异、互不吭声。 但宫里要是有新进展,小乐子肯定第一个去打听清楚。 阿汝见小乐子出去打听了回来,还是要问上两句。 小乐子便有些生气道:“六姑娘不是不愿意跟小的说话吗,怎么现在又愿意啦?” 阿汝道:“随你怎么绕弯子,反正真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小乐子顿时苦下脸,再神气不起来了,道:“小的就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然后他还是把宫里当前搜查刺客的进展跟她说了。 半下午时,苏槐从宫里回到家,进房间洗手更衣。 他房里躺着个人,但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就好像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等苏槐洗完手,换上一身常服,一边徐徐理着衣襟,一边走到床边,这才看了看床上的人。 他扫了一眼几案上空置的药碗,目光落在陆杳的脸上。 她脸色苍白,人也似睡得很熟。 苏槐开口问她:“你同伙在哪儿?” 陆杳没反应。 苏槐道:“不醒是吗?” 陆杳想,她当然不能醒。就当她是重伤醒不过来好了。 不然醒来不就得面对这奸佞么,得受他盘问,说不定还得受他严刑拷打。 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骗他。 而且昨晚到今天估计这奸佞也没得怎么消停,肯定兜着一肚子火气,这个时候醒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她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然后陆杳便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更迫近了些,听他动静应该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苏槐伸手来解她衣裳,就跟解自己衣裳一样平常。 她眼下穿的也确实是他的衣裳。 对此陆杳十分坦然,反正又不指望他能做个人。 苏槐看了看陆杳,见她跟条咸鱼似的挺尸,照这架势哪怕是他把她脱光了,估计她也不会抖一下眼皮子。 衣裳下她几乎满身绷带,压根没什么好看的。 苏槐见着有些伤处都有沁血的痕迹。 他便伸手拿住她的一处伤,手指微微收紧往那沁血的地方握了握。 痛楚传来,可陆杳还是没抖一下眼皮。 苏槐道:“这会儿睡死了不打紧,你要能一直睡死了过去才算你厉害。” 随后他就起身离开了。 等陆杳确定他已经没在房里了以后方才缓缓睁开眼来,再歪头一看方才被他握过的地方,虚弱但不影响她翻了翻白眼。 只见绷带上的血色愈浓了些,伤口也火辣辣的痛。 她就说么,他要是做个人才叫奇了大怪了。 下午的药又送来了,还是安安静静地摆在床头,顺便把她用过的空碗收走。 陆杳伸手端过药碗来,药里加了补气养血的药食同源之物,可以补充她身体所需,也没有太大的饥饿感。 只要是送来给她的,她一律来者不拒,都往肚子里喝。 管他后来要怎么着,目前先把伤养好一点是一点。 第184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就渐渐黯淡了下来。 霞光满院,斜晖打照进了屋子里。 陆杳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隐约听见院子里好像有剑铮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在跟他狗主子禀报些什么,狗主子又吩咐了狗腿子些什么。 陆杳凝神听了听,大概就是宫里边的进展情况。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房顶上响起了一道十分轻细的啪嗒声。 陆杳眉头一动,她太熟悉了,那就是爪子停靠在屋檐上的声音。 她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清醒得不行。 黑虎? 将将这样一想,剑铮的声音就在外响起:“主子,是上次那只鹰。” 陆杳顿觉不妙,她都能听见黑虎的动静,苏槐能听不见吗? 就算他没听见,但他狗腿子发现了,他能瞎能聋吗? 下一刻,果真就听苏槐道:“拿把弓来。” 陆杳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这伤压根没法好好养,她挪着身就下床穿鞋,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鞋还没来得及穿好,就起身往门边挪。 这走几步浑身伤口都牵扯着疼。 彼时苏槐站在院子里,微微仰头看向自己的卧房屋瓴。 黑虎正停靠在屋瓴上,本来它是悄咪咪的,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它和苏槐的眼神一对上,顿时整个鸟就有些炸毛了。 他那双微挑的眼里淬满了夕阳霞光,显得极其温柔。 但他那眼神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禽兽,看得黑虎很不安地在屋瓴上走来走去。 黑虎发出低低的啸声:娘,我的娘啊,你在不在啊,这人又盯上我啦! 剑铮动作飞快,进书房就取来一把弓,交到主子手上。 黑虎见状,立刻就振翅而飞。 于是等陆杳费力地打开门出来时,就见着苏槐正拉开弓对准了上空飞速盘旋飞行的黑虎。 黑虎听见开门声,调转身回来一看,看见陆杳时高兴不已。 平时黑虎跟着姬无瑕混怎么也是威风凛凛的一只海东青,可奈何跟奸佞斗就明显有点智商不够用。 黑虎顾着高兴,满是破绽,陆杳看得清楚,狗男人那拉开的弓张满了力,箭在弦上可一点不是开玩笑的。 他瞄着黑虎,是真想一箭把它给射下来。 黑虎真要是给他射到,小命就别想要了。 陆杳眼见着苏槐锁定了目标,她看见他捻着箭尾的手指将松未松,放箭也就一瞬间的事,她哪还能慢吞吞地往前,再顾不上拉扯的伤口疼痛,立马就冲他扑了过去。 就在苏槐松手那一瞬,陆杳突然从后方扑到苏槐后背上,手里成功地绊了一下他的手肘。 她这一绊,几乎与他松手放箭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以至于他手肘一歪,离弦之箭也跟着偏离了分毫。 也正是那一分毫,使得利箭将将从黑虎的翅膀尖擦过,虽没射中,那股子箭气却是惊掉了它翅膀尖上的几根毛。 黑虎吓了吓,就在苏槐开弓上第二支箭时,黑虎晓得厉害了,好鹰不跟恶狗斗,立马盘旋高飞,转头就往别处去。 陆杳及时地双手吊住了苏槐的手臂,把他射出的第二支箭也搞歪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虎越飞越远。 苏槐回头看向陆杳,那眼神让她发毛。 陆杳解释:“刚刚出来时没力气,绊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相爷。” 苏槐道:“才止一下?” 陆杳道:“挽相爷手臂纯属情不自禁。” 怎想话音儿一落,苏槐冷不防第三支箭对准了陆杳,真是一点商量都不打的,直接就松指,利箭脱弦就冲她射来。 真是……恶狗发疯不好惹的。 陆杳本能反应,瞬时偏身躲闪。快箭从她耳侧一飞而过,铮的一下钉在了她身后的门扉上,嗡颤不止。 她昨晚躲的明枪暗箭还少吗,就算身体伤得不轻,但她经验还在。 苏槐道:“我刚刚也情不自禁了一下。” 陆杳:“……” 第185章 你明明得到了我的人 陆杳气得浑身都疼,道:“我情不自禁顶多只是挽一下你的手,你情不自禁却是要我的命。” 苏槐道:“你好歹挽着我了,我要着你的命了吗?” 昨晚那么多机关都没能要她的命,他这一支箭算什么。 陆杳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还亏了?” 苏槐反问道:“我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得到,你觉得我亏不亏?” 陆杳脾气一上来,脸也不要了,道:“你怎么什么都没得到,你明明得到了我的人。” 苏槐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陆杳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时却见他笑了。 他一笑,眼尾三分情七分意,极是风流多情,就连最绯艳绚烂的晚霞和夕阳都仿佛失色了几分。 苏槐道:“那怎么够。” 然后他便寸寸打量起她,那眼神仿佛所至之处能剥她衣裳似的,道:“就你这点,新鲜劲一过就没了,我还留你做什么。” 陆杳想,真的好想揍他啊。可前提是她这身体能恢复起来,到时候才能把这狗畜生的脸狠狠踩在地上摩擦。 所以不得不忍。 陆杳脸上几乎没血色,又消瘦了一圈,衬得她那双桃花眼仿若比之前更大了些,眼神黝黑却少了神采,多了两分楚楚无辜之感,她眨眨眼道:“相爷真要杀了我吗?” 那昨晚还带她回来做什么呢? 苏槐道:“把你同伙交给我,我就不杀你。她藏在哪儿?” 对峙片刻,陆杳道:“我忽然有点难受。” 苏槐看她这么演,道:“你哪里难受?” 陆杳道:“虚弱,头晕,乏力,需要卧床休息。” 苏槐道:“那你出来干什么?” 陆杳望着他,张口即来:“我听见你在门外说话,就着急想见见你。” 她额头上起了一层虚汗,也不全是装的。 苏槐对上她的目光,道:“想见我做什么?” 陆杳道:“想见你就是想见你,一定非要做个什么吗?” 她脚上发虚,出来这好一会儿,有些快站不住了,便又道:“好了,我已经见到你了,我回去继续卧床休息了。” 结果刚一转身,她就被苏槐给拎住了后领。 陆杳挣了挣,没挣掉,整个人干脆就虚脱地挂在他手上。 苏槐道:“我带你回去卧床休息。” 他见陆杳冒虚汗,也不拖着她走了,而是将她往上提了提,手臂就自她后腰横过,把她拦腰抱起回房。 他把陆杳一放在床上,又问:“说,同伙在哪儿?” 陆杳闭着眼睛,不搭理他。 然后她就听苏槐在对剑铮道:“拿两根竹签来。” 陆杳:“……” 剑铮十分利索地拿着竹签回来了,交到主子手上。 苏槐一手拈着竹签,一手就来拨陆杳的眼皮。 当陆杳被迫睁开眼时,就看见他手里的竹签,一头尖尖的,正往她眼前凑来。 陆杳眉头跳了跳,看向这鬼畜狗男人,道:“你作甚?” 苏槐道:“不是想见见我吗,给你撑开了好好见见我。想见多久就见多久。” 陆杳道:“我现在又不想见你了。” 苏槐盯着她,道:“刚刚又是骗我的?” 就他那眼神,仿佛她真要是骗他的,他能把竹签直接插她眼里去。 陆杳道:“刚刚还有点精神,但现在我没精神了,只想睡睡。” 苏槐道:“这不妨碍你睡。” 陆杳默了默,道:“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苏槐道:“坐着睡,躺着睡。” 陆杳感觉自己死了都得被狗男人给气活,道:“我睁着眼怎么睡?” 苏槐道:“你睁眼都能说瞎话为什么不能睡觉?” 然后他居然真把竹签往她眼皮上撑来。 真要是让他撑到自己眼皮上,竹签能把她眼皮扎穿。 第186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陆杳急忙拦住苏槐的手,眼皮抖了抖,气弱道:“老子不睡了行吗?” 苏槐看着她道:“你同伙在哪儿?” 陆杳道:“我不知道。” 苏槐道:“你不知道,但她现在应该知道你在哪儿,要不要我把你挂起来,让她来救你? “就是挂不了多久,你可能会浑身伤口崩裂流血而死。” 陆杳道:“别说我了,先前黑虎被你挂了那么多天,毛都快拔光了,怎不见她来救?” 苏槐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杳见他一副这次非逮住姬无瑕不可的架势,压根跟他说不通,而且她不招,苏槐当真又把她从床上提了起来,打算拿去挂屋檐下的样子。 这狗男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从不会消停地折腾她是。 陆杳有气无力道:“她躲处多了去了,她又没跟我说。她不就是跟你打了一架么,还没能打赢你,你又没吃亏,用得着逮着不放吗?” 苏槐回头看她道:“不就跟我打了一架?她想要我的命。” 陆杳想,你树敌这么多,谁不想要你狗命? 她嘴上道:“打架不都是这样吗,要么我杀你要么被你杀,难不成你跟人打架只是玩玩?当时要不是她跑得快,估计早就被你杀了。” 苏槐道:“要不是你,我也不必这么费力。” 是,当初是她及时拖住了他才放跑了姬无瑕。那现在人跑都跑了,她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劝道:“相爷,冤冤相报何时了。” 苏槐道:“你是在劝我对要杀我的人大度一点吗?” 没等陆杳回答,他突然欺身迫近,把她压在床头,整个气息就变得有些张狂,道:“你跟你的同伙一样该死,你来找我就是想要利用我进宫,你不仅进宫盗宝,你还伙同贼子弑君?” 陆杳被迫与他咫尺相对,他气息往感官里钻,挥之不去,道:“你这就有点子虚乌有了,我们什么时候弑君了? “我要是弑君,早先和阿汝一起的时候机会多得是,要下手早就下手了。” 苏槐道:“那就是她弑君,把你蒙在鼓里,背叛你们的友情,拖你下水,她根本没把你当朋友。” 陆杳: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她们之间的友情碍着他了似的。 陆杳眼下被他压制着,尽量心平气和道:“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 苏槐道:“昨晚她前脚替你引开守卫,后脚便潜入乾心殿行刺,你觉得不严重吗?” 陆杳眨眨眼,一笑而过:“不可能。” 大约是陆杳这种笃信的态度惹着他了,他手指收紧她的脖子,几乎鼻尖抵着她的,“不可能?她犯完了事就逃之夭夭,宫中掘地三尺也要捉拿她,要是拿不了她,就得你死活替她兜着。” 陆杳眨眨眼,这狗玩意儿说的真是姬无瑕吗? 她道:“昨晚皇上真遭行刺了?” 苏槐道:“你把你同伙召来,亲自问问她。” 陆杳心有疑虑,但嘴上道:“这事肯定不能是她干的。这其中必有隐情,说不定是有人浑水摸鱼。” 苏槐与她耳鬓厮磨,道:“你要是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可以保你无事。否则要不了几天,查到你身上,那就别怪我留不了你个全尸。” 她脖子被拿捏在苏槐手里,力道又恰到好处,让她不至于呼吸困难,但又不那么舒服。 抓不到姬无瑕,他这是要重新考虑要不要捏断她脖子泄泄愤? 反正陆杳是老油条了,又反抗不了,索性一副咸鱼样。 陆杳叹口气,道:“你就是掐死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片刻,苏槐看着她脸色比之前愈加苍白两分,终是松了松手,指腹摩挲着她脖上的肌肤,道:“我还是把你挂出去,看她来不来救你。” 陆杳一听,还没等苏槐把她提起来,她就一把抱住他的腰。 只要她不松手,看他怎么挂,难不成要把他自己和她一起挂出去? 第187章 阴晴不定难捉摸 苏槐顿了顿,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脸埋在他衣襟间,脑后一头青丝滑顺至极。 两相僵持了一会儿,苏槐道:“抬起头来。” 陆杳没动作。 苏槐也没什么耐心,一手握住她后颈,就迫使她抬头。 陆杳感觉后颈的筋都被他给掐住了,像拎小鸡似的,她被迫一抬头就想破口大骂,然刚一张口,他却是俯头下来,一下堵住她的双唇。 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将她困在床头便一番风卷云残地吻。 苏槐磨着她唇齿,往深了火热地纠缠,听得她气息凌乱,许久方才离了离她那唇瓣,见着她原本没有血色的嘴唇被他吻得些许红润,淡声吩咐门外的剑铮:“晚饭送到房里来。” 主子说风就是雨,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剑铮表示自从陆姑娘来以后主子这脾气是越发的捉摸不定了。 前一刻不是要把陆姑娘挂在屋檐下引仇家来吗,怎么后一刻就让送饭了? 晚饭送进房里,还顺便带有一碗汤药。 陆杳就心安理得地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 既来之则安之么,只要狗男人不发难,她当然是保命养伤最重要。 苏槐见她端碗喝药然后拿筷吃饭,也没说什么,只问她道:“拿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这一提,陆杳顿时就觉得眼前的饭菜没那么香了。 苏槐一见她这反应便知道答案了,遂顿时就有了些胃口,不紧不慢地吃饭。 陆杳道:“相爷知道遗珍园里有机关,是一门心思等着我去送死是。” 苏槐道:“遗珍园里就珍兽楼有机关,但你要去的不是藏药楼?这就是你骗我的后果。” 陆杳沉默,她想,要是奸佞知道她去的是珍兽楼,估计会敞开大门让她和姬无瑕进去,再把她俩锁在里面受死。 陆杳便问他:“我要是告诉相爷我去的是珍兽楼,难不成相爷就会提醒我里面有机关?” 苏槐看她一眼,道:“我会撤走珍兽楼外面的守卫,放你和你同伙一起进去。” 果然,能指望他什么好。 晚饭后,苏槐也没得歇,又往宫中去了一趟。 他临走时吩咐剑铮,院子里加强人手,一旦陆杳的同伙摸来,就立刻把人拦杀了。 剑铮目送主子出院子时,莫名的觉得主子心情又不大好。 可能是这大晚上的还要进宫忙事情,心里烦。 等苏槐走后,剑铮就一丝不苟地守在外面。 院子四周还布置有许多暗线,姬无瑕真要是来,陆杳觉得他们伤不了她性命,但姬无瑕也不那么好脱身。 陆杳私心里并不希望姬无瑕来,眼下风声正紧,还是低调些好。等这风头过了再碰面也不迟。 但她就担心那货等不及,白天不就派黑虎到处找她来着么。 陆杳知道剑铮在外面,便道:“你们相爷这么晚还要去宫中吗?” 剑铮板正道:“相爷是去替谁善后,陆姑娘心里应该清楚。” 陆杳道:“你不说我怎么清楚。” 剑铮噎了噎,冷冷道:“除了陆姑娘还能有谁。” 陆杳想了想,道:“宫里大家伙要抓的闯遗珍园的贼又不是我,要抓的刺杀皇上的刺客更加不是我,你们相爷替我善什么后。” 剑铮道:“原本是陆姑娘说的这样不错,可那刺客昨晚行刺时就暴露了,是个女的,还遗落了一根宫女发簪,由此可见刺客多半是伪装成宫里的宫女行事的。 “眼下那刺客受伤遁逃,宫里正挨座宫殿地搜查所有宫女,但凡有受伤者,皆是重大嫌疑者。 “等搜查到暖阁,也不过是近两天的事,要是这期间再找不出刺客,到时候搜查到陆姑娘身上,就陆姑娘这身伤,相爷都保不了你。” 剑铮说完以后等了一会儿,不见陆杳有下文,不由回头往门缝里探了一眼,就见她居然靠在床头安然阖着眼睡着了。 主子在外为她惹出来的事奔波劳碌,她倒好,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第188章 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陆杳呼吸平稳均匀,但她也没真的睡着,而是在想,真等搜查到暖阁的时候,她是必然得回去的,不然阿汝就会受她牵连。 她得想想该怎么应付过去。 想着想着,才渐渐睡着了。 等苏槐回来时已是半夜时分。 他推门进房间,房里灯火温然,他抬眼就看见她正倚靠在床头睡着。 陆杳听见开门声时也醒了醒,惺忪地撑开眼皮,恰恰与苏槐视线对个正着。 然后一个去衣橱边拿换洗衣裳,一个拉下眼帘继续睡。 等苏槐洗漱完回来,见她人已经躺卧在床上而眠。 陆杳嗅到身侧有道辛烈而又有些清润的气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她忽然道了一句:“你跟长公主还真是天生一对。” 苏槐道:“我跟她怎么天生一对?” 陆杳道:“你们臭味相投。” 苏槐道:“那怎么能比得上我跟你水乳交融、彼此契合。” 陆杳:“……” 真不愧是狗男人,这话一听进耳朵里就满满一股子混账劲儿。 为了避免瞌睡被他气跑,陆杳不再说话,翻个身背对着他睡去。 事实证明,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陆杳连养个伤都没得清静的。 第二天姬无瑕就找来了。 当时陆杳正在房里休养,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她真是……瞬间清醒,然后从床上惊坐起来。 紧接着就听见了姬无瑕的叫喊声:“杳儿,杳儿,听见你就应我一声,我来救你了!” 陆杳抬手扶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这货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慢吗? 奸佞可就等着她送上门来呢! 陆杳哪还能安心卧在床上,连忙就下床穿鞋,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陆杳开门出去,抬头就看见苏槐也正站在屋檐下。 仇人找来了,他显然心情不错。 这时候姬无瑕还在院子外面跟人打,还没来得及闯进院里来。 但听打斗的动静,苏槐的人无疑是要把姬无瑕往这院里引的。 陆杳赶紧出声道:“我没事,你速速离去。” 姬无瑕没空答应,陆杳听见她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骂的无疑是苏槐,“奸贼果然是奸贼,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亏他想得出!妈的气死我了!” 紧接着姬无瑕就顺利地闯进院子里来了。 姬无瑕一身黑衣,十分利落,手里还挽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她进来就看见陆杳和苏槐都在,狠狠把女人裙裳掷在地上,指着苏槐骂道:“这奸贼找了个体型跟你差不多的人挂在阁楼墙上,我以为是你,他妈的差点遭他暗算!” 苏槐暂且没动,陆杳脑筋都绷紧了,一边留意着他,一边对姬无瑕道:“你来干什么?” 姬无瑕道:“当然是来救你!要不是黑虎找到了你,我都不知道你被这狗贼囚禁!” 说着她就细细看了看陆杳的脸色,眉头就揪了起来,“杳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这狗贼折磨你了?” 陆杳使劲对她使眼色,道:“我没事,这里是相府,岂容你乱闯,冒犯了相爷你担待得起吗,还不哪里来的哪里去。” 姬无瑕分外眼红地瞪着苏槐,道:“这奸人不是离府了吗,我是看着他离府我才来的,结果他怎么又没走?” 陆杳: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当然是知道你来了,所以他又回来了。 姬无瑕也能看懂陆杳的眼神,以眼神回她:你到底有没有事? 陆杳:你再待下去我就要有事了。 姬无瑕:那你的意思是我走? 陆杳:再不走我俩一起死。 姬无瑕:行,你且忍辱负重,我再寻时机救你。 今天确实来得不凑巧,赶上奸人去而复返了。姬无瑕自知不宜在这里久耗,只要陆杳还活着就没什么大问题,遂趁着那奸人还没发作之前,她立马转身就跃上墙头准备走。 可这时剑铮带着一队影卫,纷纷从院外跃上墙头,堵了姬无瑕的去路。 院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凝固起来。 第189章 没钱的事怎么可能会干 陆杳生怕苏槐突然就动手,连忙挪到他身边,若有若无地勾着他手臂,看似亲昵,实则满是防御。 姬无瑕瞪了瞪眼,表示:杳儿你什么时候跟这奸人这么要好了? 陆杳也就开门见山地道:“我问你,宫里行刺皇帝是你干的吗?” 姬无瑕道:“我干的啥?” 陆杳道:“行刺,你有没有去行刺?” 姬无瑕:“我行刺谁?” 陆杳吸了口气,压着声音道:“行刺皇帝,是不是你干的?” 姬无瑕刚一张口,陆杳又道:“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姬无瑕道:“我就是感到不可置信,所以多问两句确认一下嘛。” 陆杳道:“你就说你有没有干。” 姬无瑕道:“我也是有原则的,没钱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干。” 陆杳便转头看了看苏槐,道:“你听见了,不是她干的。而且我可以作证,她确实是个拿钱办事的人。 “相爷试想一下,谁会出钱买皇帝的命,而且还是轻易交给一个江湖人去办,那不等于将自己九族都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了么。” 苏槐终于开口,徐徐道:“拿钱办事,那我的命她又拿了多少钱?” 这厮还真是会往自己身上对号,陆杳道:“她没收钱,她完全是为了给我找场子。” 姬无瑕看着陆杳那一本正经胡诹的样子,是这样吗,她不是为了十万两银子吗,搞得她差点都要相信了。 结果话音儿一落,苏槐当即就抬脚要往屋檐外走去。 姬无瑕见状,顷刻间浑身气息凛然进入备战状态。 只是苏槐一步还没来得及踏出,陆杳就急忙拉住他的手,紧紧拽住道:“相爷干什么去?” 姬无瑕瞪了瞪眼珠子:“杳儿你居然拉这死人头的手!” 这话一出,苏槐拂开陆杳的手,身息狷狂,直接冲姬无瑕极快地掠来。 今日他是打定了主意非得要弄死姬无瑕。 陆杳见状,也非常的眼疾手快,立马从身后使出仅有的力气用力抱住苏槐。 不能打,不能打,她现在就是形同废人一个,帮不上什么忙,奸佞真要是跟姬无瑕打起来,又有剑铮这帮狗腿子助阵,姬无瑕一个人会十分吃亏。 说不定今个真得交代在这里。 苏槐身形一顿,陆杳就顺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生气别生气,你自个也有伤,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槐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扣着的手,又看着目瞪口呆的姬无瑕,道:“放手。” 陆杳坚决不能放,一放这两货就得拼命撕咬起来啊。 苏槐道:“我要是亲自动手把你掀开,你可能会被我摔墙上摔死。” 陆杳劝道:“相爷有话好商量,她也不是坏人。” 苏槐道:“那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正说话这空当,苏槐也确实被陆杳拖得没再往前,这就轮到姬无瑕蠢蠢欲动了,这么好的机会她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陆杳太了解她了,道:“你还想干什么,还不快走?” 姬无瑕见陆杳不是开玩笑的,便打消了那念头,转头就要从剑铮和影卫们那里闯出个出路来。 苏槐哪能让人就这么跑了,一手拿住自己腰间扣着的陆杳的手,强力给她扯开。 只还没将她一把掀开,苏槐垂眸一看,见她手臂沁出了血迹并迅速染红了衣裳,可她也没有要松手的样子。 苏槐回眸看着她那张脸,苍白,虚汗,那双眼睛也黯淡,痛归痛,但她面上却硬是没流露出半分痛楚的神色。 苏槐道:“痛吗?” 陆杳道:“说实话有点。” 苏槐道:“那还不松手?” 陆杳道:“松手你就得去杀我朋友了。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能给你杀。” 第190章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那厢姬无瑕已经跟剑铮那帮狗腿子斗了起来,照她的程度,只要苏槐不出手,拼出重围那是迟早的事。 苏槐道:“信不信我把你这条手臂卸了?” 陆杳一副认命的态度道:“那你卸。” 只是她等了一会儿,预想中手臂脱臼的痛感迟迟没来,她抬头就对上苏槐的眼神。 他那眼神一如既往的看得她发毛,仿佛他在认真考虑,摘她一只手臂是便宜了她,他应该杀了她,省得她这么碍事。 她是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最终苏槐一把将陆杳提起,却是没把她扔出去,而是径直转身回房,边命令剑铮一行人道:“追加人手,今日务必把她给我剐杀了。” 然后陆杳就被他拎回了房间,丢在了床上。 在他丢她上床的那一刻,她连忙手脚并用地继续攀住他,结果他没能顺利抽身,反倒被她一起带着倒在了床上。 陆杳被他压在身下时,不由得蹙眉轻轻闷哼了一声。 手里抱着他的腰硬是没松。 陆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也一阵恍惚,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苏槐仍还压在她身上,已欺上她的唇,舌尖有些蛮横猖狂地来撬她齿关。 陆杳紧闭着没松动,结果就给他咬了一口唇瓣。 陆杳顿时感觉自己半个嘴都没有了…… 苏槐的霸道,让陆杳莫名地觉得他的吻充满了报复性和泄愤的意味。 陆杳气息有些散乱,苏槐并不放过她,她便只能于唇齿厮磨间轻重不一地喘息,自喉间溢出,听在耳中分外旖旎撩人。 她缓缓眯起了眼,心里想着算了,且让这狗男人啃一会儿,只要他在房里,姬无瑕就能脱身。 就在她意识有些飘忽之际,外面姬无瑕的声音又把她拉回了现实,有些愤愤然:“杳儿,你们在房里干什么?” 陆杳:“……” 她这一呼喊,陆杳没法回答她,倒是把奸佞给喊醒了。 苏槐才似回过神来,他还有人没杀,立刻便要抽身而起,打算先去把人杀了再回来继续。 陆杳见状,立马伸手勾住他的头,不等他反应,抬了抬头便亲他唇角。 苏槐眼神有些阴沉地盯着她,大概是觉得她实在太碍事,可嘴上却又道:“你告诉她我们在亲热。” 陆杳嘴唇被他吻得红润,别有一番娇艳滋味,她苍白的脸难掩嫌弃道:“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苏槐道:“你不说,我这就出去杀了她。” 变态的癖好就是异于常人,陆杳不准他去,最后把个老脸也不要了,就有气无力地对外面的姬无瑕囫囵又含糊地回应道:“我们在亲热。” 姬无瑕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一脚踹开剑铮,不可置信道:“你说你们在干什么?” 剑铮和一干影卫表示,这很难听清吗,可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杳被苏槐看得懊恼,两人鼻尖相抵,气息纠缠,她身体本就十分虚弱,眼下还更加的绵绵无力,她道:“跟你说不清,你还不赶紧走,再不走我就管不了啊。” 姬无瑕实在有些好奇,要是可以,她肯定想靠近门边往里瞅瞅的,可现实不允许,她再不走,等奸贼出来就真走不了了。 好歹她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在皇宫里能把一群大内高手耍得团团转的,眼下剑铮和影卫们确实奈她不何,最后硬是被她拼出个缺口,她毫不恋战,动作飞快地逃出这院子。 剑铮等人是奉命要杀她的,见她一逃,立马全力去追击。 前一刻还打得激烈的院子,转眼间就变得冷清安静下来。 陆杳听着外面的动静,晓得姬无瑕总算是顺利走了。 她绷着的脑筋松了松,眯着的双眼渐渐变窄,连眼前缠着她舌头啃着她唇瓣恨不得把她吞了的狗男人都再看不清。 等苏槐离了她的唇,抬头看她时,这回她人是真的晕了过去。 第191章 这都是托谁的福? 等陆杳醒来时,已是晚上。 门外一片昏黑,房里点着温黄明亮的灯。 陆杳是被身上一阵一阵的刺痛给唤醒的。 她睁开眼,仍还是躺在床上,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上方的床帐,还有苏槐那张占据了她一半视线的脸。 他低着头,放在床头的灯火映照着他的模样,闪闪烁烁,他的神情始终如一的平静。 然后陆杳才发现她是枕在他的腿上。 身上衣衫被他剥得七七八八,一些伤处的绷带也给他拆掉了。 刺痛感就是持续性从伤口传来的。 绷带上染着斑驳的血迹,被苏槐随手丢在了床外地上。 他看着她的伤,伤得浅的只是划破了口子,伤得深的却是深深嵌入了皮肉。 而且她身上多是箭伤,留下的箭痕就是一道小窟窿,正往外丝丝渗着血。 苏槐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将金疮药药粉填入那小窟窿中。 整个过程,她动都没动一下,仿若不知疼痛似的。便是苏槐不扣着她的肩膀,也完全不会影响到给她上药。 可伤成这样,哪有不痛的。 只是她极能忍痛。 陆杳眨了眨眼,看着苏槐微垂的眉眼,才似渐渐反应过来,声音沙哑道:“相爷是在给我换药吗?” 苏槐处理完一处,又动手解她另一处沁血的绷带,继续给她处理另一处伤。 苏槐道:“你要是死在我这里,宫里的刺客这事不好解决。要死还是该把你交回去再死。” 陆杳道:“相爷真会开玩笑,相爷只手遮天、神通广大,哪有你不好解决的事情。” 苏槐道:“那也抵不过你一门心思找死。你放跑了你同伙,那就只有你替她去死。” 陆杳白他一眼,道:“都说了不是她干的。” 苏槐道:“谁干的重要吗?” 陆杳道:“相爷应该去找真正的刺客。” 苏槐道:“你在教我做事?” 陆杳道:“我只是建议一下。” 随后陆杳就听见院子外面有棍杖挥动的声音,而且还此起彼伏。 陆杳便问:“外面在干什么?” 苏槐便道:“你们都告诉她,你们在干什么。” 他这话显然是对着门外说的,不过声音没加大,音调也没变,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自有一股穿透力,让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门外就有声音回应:“我等无能,放跑了女贼,理应受罚。” 陆杳顿时明了,他们是在挨棍子啊。 陆杳便问:“得罚多少棍?” 苏槐道:“问你们罚多少棍。” 外面的人齐齐答道:“一人五十棍。” 陆杳长“哦”了一声道:“那还挺多的哟。” 苏槐道:“这都是托谁的福?” 外面的应答声十分整齐划一:“都是托陆姑娘的福!” 陆杳:“……” 这是想让她良心不安么? 怎么可能呢,狗脑子罚自己的狗腿子,她不鼓掌叫好就是厚道的了。 陆杳不赞同道:“怎么是托我的福,是他们自己办事不力,又是相爷亲自罚的,关我什么事?” 外面剑铮还是忍不住辩驳一句,道:“若不是陆姑娘缠住相爷,那贼女早就被逮住杀了。” 陆杳道:“就算我没缠住他,让他抓住了人,那也不是你们的功劳。 “就是因为相爷不得空才叫你们去抓人,结果你们没抓住反倒怪相爷没出面,那相爷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如此歪理邪说,剑铮竟再辩驳不上来。 一时院子里的棍杖声是此起彼伏,声声吃肉得紧。 苏槐给她处理完几处主要的伤势,用衣袍裹了她,便要抱她出房去。 陆杳道:“干什么去?” 苏槐道:“光听有什么意思,出去看着他们挨打。” 陆杳默了默,道:“我没那种怪癖。” 苏槐道:“我有。” 第192章 缠他还是有点效果的 陆杳不由蹬了蹬腿,“你有你自己去看就是了,为什么要我也去看?” 苏槐道:“要不是因为你缠我,此刻你该看见的就是你同伙的尸体在你眼前受鞭挞。” 说着他就抱着人抬脚踏出了房门口,然后在屋檐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避讳,直接将陆杳放坐在他腿上。 剑铮和若干影卫们是背对着跪地受罚的,因而看不见廊下的苏槐和他怀里坐着的陆杳。 但陆杳觉得异常尴尬,这狗男人平时关起门来野也就罢了,现在眼前有这么多人他还瞎找刺激。 陆杳挣了挣,奈何他手握着她的腰握得紧,她越抗拒他越满意。 院子里负责执杖的人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一棍子下去,打得又闷又实,而这些个随从影卫的,绷紧了浑身肌肉受着。 要是普通人挨个这样的五十棍,可能命都要没了。 苏槐问她:“感觉如何?” 陆杳道:“都是习武之人,身体硬朗,还不至于五十棍子都受不了。打一顿歇两天就好了。” 剑铮和影卫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试试。 顿了顿,陆杳又道:“应该把他们衣服脱了打,穿着衣服多少卸去了一些威力。” 剑铮和影卫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是! 苏槐道:“你是想看他们后背吗?” 陆杳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狗逻辑,不由回头看他:“嗯?” 苏槐道:“你是罪魁祸首,我要不要把你也脱了挂着打?” 陆杳一脸真诚道:“我只是提个建议。” 虽然是奸佞的狗腿子,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便转而又道:“不过有一说一,今天这事也怪不着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是我朋友的对手。” 苏槐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若非他亲自出马,拿不住姬无瑕。 所以在他决定让剑铮他们去拿人时,就表示他已经退步了。 陆杳不禁想,事实证明,她缠他还是缠得有点效果的? 等这些个影卫挨完了罚,除了剑铮以外,其他人就头也不回地起身退下。 而剑铮回头正要请主子示下,结果冷不防看见主子正搂着姑娘,姑娘本人和他一样一脸的面瘫麻木。 苏槐扣得紧,陆杳想起身都难。 陆杳表示:摊上这么个变态主子,你能把他怎么办? 剑铮表示:我还能怎么办? 随之剑铮就仿佛没看见似的,也准备退下。 苏槐道:“把晚饭送到房里来。” 剑铮挨了一顿罚,回头还得老老实实地送晚饭来,并连带着陆杳的药。 陆杳思量着,在剑铮摆下饭菜碗筷的时候,说道:“先前听你说宫里正挨个大肆搜查宫女刺客,那宫女受了伤的话,伤她的御前侍卫应该能知道她具体伤在了什么地方,那要找到真正的刺客不就又缩小范围了吗? “以前你家相爷处理类似的事情可是得心应手得很。” 剑铮道:“陆姑娘说得轻松,可这次情况哪有那么简单。毕竟是宫中女眷,相爷不便插手,所以这次后宫搜查是由长公主出面主揽的。” 剑铮又道:“皇上遇刺,长公主亦十分震怒,所以她才亲自监督,宫中所有宫女,一个都不放过,全部仔细盘查。” 剩下的无需多问陆杳也明白了,苏槐不好与长公主争锋相对这是其一,其二他若是像之前那么处理,找个凶手来认罪,长公主也必然会详查到底。 可这样放任下去,等排查到暖阁的时候,她必须要回去接受盘查。 她这身伤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痊愈。 就算查出她的伤口与刺客的伤口不相符,还有遗珍园那边等着对号入座,到时候她也别想轻易摆脱干净。 之前听小乐子说,这长公主平日里不是深居简出甚少打理宫中事吗,今次倒是煞费苦心。 第193章 你怎么会躺在他的床上? 用晚饭时,陆杳边想着对策,又看着眼前这一同用饭的狗男人,心里就觉得,长公主之所以针对她,多半是受了这厮的牵连。 陆杳道:“相爷真要把我交出去吗,那不就白忙活一场把我带回来了。” 苏槐道:“你现在要是后悔了,还有机会把你的同伙召回来顶替你。” 陆杳道:“要不相爷去与长公主说说情,我觉得长公主一定会给相爷几分薄面。” 她想,这奸佞要是跟长公主凑一堆的话,臭味相投,又恶人自有恶人磨,世界都跟着清静和平不少。 苏槐看她道:“我去给你说情?我还是今晚就把你交出去。” 陆杳道:“那不然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苏槐难得流露出一丝诧异:“你处处找死你居然还不想死?” 陆杳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讽刺,道:“我都还没来得及跟相爷多在一起,当然不想死。” 苏槐道:“那别回宫了,以后就留在这里,天天跟我在一起。” 陆杳一脸郑重道:“不行,距离产生美,天天这样相处,要不了几天相爷就会腻了,同样得弄死我。” 苏槐道:“你一天不骗我皮痒吗?” 陆杳道:“我肯定是认真的。” 苏槐道:“你要是骗我,天打雷劈。” 陆杳默了默,道:“行。” 大不了以后打雷天她就待在屋里不出门好了。 苏槐道:“下次打雷的时候你就给我上屋顶去,看看雷劈不劈死你。” 陆杳道:“那相爷打算怎么让我活到下次?” 苏槐温声道:“打算先抽一顿,抽不死再说。” 陆杳:“……” 她顿时就明白他的意思,找个由头名正言顺地抽她一顿是,那定然是要抽得皮开肉绽,才能以新伤掩盖住旧伤。 到时候便是长公主发现了她的伤,那也是她惹怒了相爷被抽出来的。 听起来是不错,反正挨抽的又不是他。 这畜生确定不是想玩死她吗? 陆杳叹道:“本来我就只剩下半条命了,要是再挨相爷一顿抽,还能剩得下几口气?” 苏槐道:“那就把你同伙找回来,让她去受死。” 陆杳想了想,是得找机会让姬无瑕回来一趟。不过得小心,不能让她跟奸佞碰面。 翌日一早,苏槐起身更衣要去早朝,他走的时候陆杳仍还在闭眼熟睡。 等他前脚一走,陆杳随后便醒了过来,动作轻缓地起身,出房门到院子里看看。 早朝时间,苏槐肯定不能去而复返,陆杳便拿出自己的玉骨箫,站在屋檐下悠悠吹奏起来。 随之某个方向从远处传来一声绵长的鹰啸。 陆杳便回房去等,没过半个时辰,姬无瑕就摸来了。 彼时她一脚踏进房间,抬眼就看见陆杳靠躺在床上,连忙又退出房门口仔细瞧了一眼,道:“杳儿,这是奸贼的院子没错?” 不等陆杳回答,她又道:“这是奸贼的卧房没错,你怎么会躺在他的床上?” 姬无瑕一脸严肃,快步走到床边来,她此刻脑思维是十分活跃,联想也非常丰富,凝重道:“莫非他抓你做他的禁丨脔?” 陆杳:“……” 姬无瑕一拍大腿,非常气愤:“我就说昨天他把你困房里关起门来很不对劲!” 说着就看了看陆杳的脸色,再道:“才过两天,看看你给他掏空成什么样子!那王八羔子!” 从姬无瑕进房来,陆杳一句话都没机会说。 她什么都不用说,姬无瑕就能自行脑补出一场劲爆的伦理大戏。 等姬无瑕骂完奸佞的祖宗十九代以后,再问陆杳:“杳儿,你怎么都不吭声?” 陆杳终于才开口道:“你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姬无瑕气得又骂了苏槐一顿。 陆杳听得分外受用,然后才道:“我这一身伤,他能怎么掏我?” 姬无瑕愣了愣,道:“你受伤了?” 陆杳撩起衣角给她看,她神色不由变了变。 第194章 替她跑路 姬无瑕连忙查看陆杳衣底下其他地方,只见大部分都被绷带给覆盖,表情比方才更严肃,道:“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伤?” 陆杳道:“遗珍园里有机关。” 这种时候姬无瑕脑子正常转弯了,道:“所以是那奸贼救了你?” 陆杳看了看她,“你以为他是好心救我吗,还不是为了引你来。” 姬无瑕道:“他还给你处理过伤了,你叫我来干什么?” 陆杳道:“去给我拿药。这里大夫的药迟迟好不了。” 姬无瑕道:“成,药在哪儿?” 陆杳道:“你去宫里的暖阁,药在一把不常弹奏的琴的暗格里。” 她仔细跟姬无瑕说了以后,姬无瑕也不耽搁,转身就利索地消失在房门外。 这大白天的,她一进宫里,就换了身宫女的装束,然后堂而皇之地往暖阁那边去。 阿汝在房里正忧心忡忡,据小乐子说,最迟今晚到明天,后宫的宫女排查就会排查到这里来。 到时候这里少了个人,立马就会暴露。 而小乐子也往相爷那里传了消息,一直没有回应。 这时,咚咚咚的敲击声吓了阿汝一跳。 阿汝抬起头来,发现不是在敲门,而是在叩窗。 她还以为是陆杳回来了,毕竟陆杳常常不走门的,她心下一喜,连忙移步过去开窗。 结果打开以后,却见是一名陌生的宫女。 阿汝道:“你是?” 姬无瑕道:“阿汝是?”她往里看了两眼,又问,“这是我们杳儿的房间吗?” 阿汝点了点头。 “那就没找错。”姬无瑕叫阿汝退开一点,她撑着窗棂就跳了进去。 然后就是照陆杳说的去找药。 阿汝起初还防着她,但听她说起藏药的暗格,那可就只有阿汝和陆杳两个人知道。 阿汝就把琴交给姬无瑕,都不用阿汝指引,姬无瑕就十分轻松上道地叩开了暗格,拿了药瓶往怀里塞。 阿汝担心地问:“姑娘她怎么样了?可是受伤了,严重吗?” 姬无瑕道:“不严重我来拿药干啥。她那身伤要想快点好,外面那些庸医的药可不好使。” 姬无瑕要走,阿汝又问:“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小乐子说今晚或是明天,宫里那些人就会搜到这里来了。” 姬无瑕道:“你得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安排的。” 她撂下这句话,转眼就跳窗消失了。 阿汝虽然很不安,可闻言还是很相信陆杳。她一定能解决这次难关的。 说起宫中盘查,小乐子和阿汝都十分忧愁。 本来照着从后宫一一盘查出来,后宫那么大地方,怎么也得好几天的时间。 而暖阁这边不属于后宫,所以可以有几天缓和的。 可长公主嫌从后宫盘查宫女效率太低,所以前宫后宫同时进行。 每天都有上千名宫女被召集在一处,然后脱了衣裳,由专门的嬷嬷负责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现在前后宫排查同时进行,转圜的时间就大大缩短,阿汝和小乐子怎能不愁。 姬无瑕毫不含糊,来去一趟动作快得很,陆杳感觉自己只是打了个小盹儿的工夫,她人就回来了。 确实,这家伙跑路的技能满满的。 姬无瑕去洗了手,来解了陆杳的绷带,先看看她的伤势。 一看之下,姬无瑕肉都绷紧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姬无瑕唏嘘道:“那藏宝楼里的机关有那么厉害吗,竟把你伤成这样。” 陆杳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讲,确实是厉害的。” 姬无瑕道:“大意了,外面把守森严也就罢了,没想到里面还有机关。” 她给陆杳把原先的药粉残余给清理了,手法十分娴熟,又重新给抹上陆杳自己的药,边心疼又愧疚道:“我该陪你一同进去的,怎么的也不至于把你伤成这样。” 第195章 干要干的事情 陆杳笑了笑,尽管脸色苍白但眼里暖意乍浓,挑眉道:“陪我进去,你难不成还会分身术?” 姬无瑕道:“怪我事先没打探好。” 陆杳道:“只能说我运气不好,要找的东西恰恰就在唯一一座有机关的藏宝楼里。” 姬无瑕就有些不理解,道:“那座藏宝楼无非就是收藏一些兽类的玩意儿,能比那些稀世珍宝还值钱么,怎么就那座楼设了机关呢?” 这一点陆杳也无法解释,只道:“能收藏在里面的,大多都是稀世珍宝。就我要找的那一件,听说已经绝迹了,这世上唯一的最后一只角,只有那楼里有。” 姬无瑕瞅了瞅她,道:“看样子这次你是没能拿到了。” 陆杳叹口气,道:“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姬无瑕道:“那你告诉我找什么,下回我进去给你找。” 陆杳笑睨她一眼,“你连虎骨狼骨都分不清楚,怎么给我找兽角?这事以后再说,还是先应付完眼前的。” 姬无瑕道:“你必须得回宫去?” 陆杳道:“必须回去。阿汝还在宫里。” 姬无瑕道:“宫里正在搜查,你这伤就是用了上等好药,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你回去不是送死吗?” 陆杳道:“用这药至少能止血结痂,剩下的还得要你帮我。” 姬无瑕问:“要我帮你什么?” 陆杳道:“给我弄点好东西,你擅长的。” 今日苏槐回来得早,他傍晚就来家了。 苏槐进院子时收敛了声息,而此时陆杳和姬无瑕又在房里忙活压根没空闲留意到。 于是当苏槐站在房门边,就听见里面传来话语声:“杳儿,感觉如何,这样你舒服吗?” “还好,你弄便是。” “那我就照我的手段来弄了啊。” 陆杳刚“嗯”了一声,突然察觉到门外有气息,连忙推了推姬无瑕,低道:“不好,他回来了,你先走。” 姬无瑕一听,没法立马就撒手不管了,道:“那怎么办,我这才开始,哪能说走就走。” 话音儿一落,门就被推开了。 苏槐抬脚踏进屋子里,甫一抬眼,就看见陆杳和姬无瑕两个正双双亲近地坐在床边。 而陆杳衣衫半宽,姬无瑕手正贴在她身上某处肌肤上。 两人俱是娇躯一震,双双回头来把苏槐望着。 房里的气氛瞬间陷入了僵局。 苏槐徐徐开口问:“你们在干什么?” 姬无瑕道:“当然是在干我们要干的事情。” 陆杳默默地把衣裳拢了拢,十分佩服姬无瑕这货总能越描越黑,一下把仇恨值拉到最大。 苏槐道:“正好我也有一件要干的事情。” 陆杳看见苏槐转身关门,心头跳了跳,立马掇了掇姬无瑕,小声道:“还等什么,还不快从窗户跑?” 他要干的事情除了杀姬无瑕还能是什么。 姬无瑕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晓得高手越是和风细雨越是能出其不意一招干死对手,所以奸贼这感觉还是挺恐怖的。 姬无瑕当即拔腿就跑,苏槐正防着,关门那一瞬,就影若惊鸿,眨眼便往窗边一掠。 这房里空间有限,窗户又那么大点,这回姬无瑕没能逃脱,就被苏槐给截住了。 两人句话不说,直接就打起来。 这架打得狠,都使了全力想要取对方的命,所至之处犹如狂风过境,一片狼藉,陆杳坐在床上看得劝都没法劝。 要不是她反应快,能直接被不知道是谁掀过来的一张茶几给砸扁。 陆杳看了看飞到床上的茶几,又看了看缠斗不休的两个人,脑筋都伤透了。 姬无瑕渐渐被苏槐压制,赤手空拳干不过他了,她抽出腰间软剑,使出浑身解数要斩他狗头。 可没能砍到他,她的劣势也越来越明显,眼看着她就要被苏槐给擒了,要是落他手里,肯定不会给她活路。 这时陆杳抬手就抽下发间黑簪,在苏槐对姬无瑕下死手之际,倏尔扬手朝苏槐额心一掷。 陆杳虽身体不行动不了武,可掷根簪子不在话下,那黑簪携着一股破空而来的锐气,就在勘勘离苏槐咫尺,他偏头一躲。 黑簪深深地嵌入了墙壁里。 姬无瑕得此空当,赶紧开溜。 方才窗户被打掉了,眼下她十分利索地就跳了出去,边骂道:“靠他个疯批!” 第196章 论无耻谁能比得上你 苏槐看着姬无瑕跑了,她一跑他就追不上了,索性不去追,看了看墙上的黑簪,又转头看着陆杳。 然后抬脚朝她走来。 陆杳心里发毛,尽管跟这奸佞打交道有一阵子了,但她还不知道他么,要是没惹着他可以相安无事,要是惹着他了,他也可以立刻翻脸不认人。 看这奸佞满身狷狂杀意未褪,显然没打过瘾,这是要接着打杀她泄愤? 苏槐走到床边,弯身捡起床上的茶几,就拎在手上。 陆杳怀疑他想用这茶几砸死她。 苏槐温声开口道:“你们干什么事情得脱了衣服干?” 陆杳:??? 陆杳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槐又道:“你敢背叛我。” 陆杳道:“我没有背叛你。” 苏槐直直盯着她,道:“那你跟她脱衣服干什么?” 陆杳都有点猝不及防,道:“她除了帮我弄伤口还能干什么。” 苏槐道:“你不是要她把你弄舒服?我没把你弄舒服?” 陆杳:“……” 这狗玩意儿的狗逻辑一来,就又开始说混账话。 陆杳晓得姬无瑕没走远,她正叉着腰站在屋顶上喘口气呢。 院子里剑铮和影卫们也随时准备动手。 陆杳气道:“你脑子里能想些干净点的东西吗,我们两个女的能怎么弄舒服!” 苏槐道:“两个男的都可以,你骗我两个女的不可以?” 姬无瑕听着,就问剑铮:“这奸贼怕不是脑子有病?”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能听得一清二楚。 剑铮面无表情,道:“你最好下来!” 姬无瑕一屁股坐屋瓴上了,大刀阔斧地叉着腿,道:“有本事你上来啊。” 剑铮和影卫们没有主子命令哪敢轻易上主子的屋顶去,要是一会儿打起来把屋顶掀翻了可怎么得了。 陆杳便将衣襟宽了宽,露出一处伤处给苏槐道:“贱丨人看清楚,她在给我贴伤口!” 苏槐淡淡看了一眼,只见她锁骨下方原本的一道箭伤,此刻消失了,乍一看肌肤是完好无损。 苏槐探指抚上她肌肤,约莫是想找到点贴合的痕迹,可陆杳就发现他手指摸在她锁骨处,显然没摸对地方。 陆杳耐着性子道:“我没伤着骨头相爷不知道吗,骨头有什么好摸的?” 苏槐看她一眼,然后手就伸进她衣襟里,摘了一把她肚兜儿底下的桃儿。 她试图阻拦他,可他眼神看着她,一只手里还提着茶几,另一手上的动作却是缓慢地揉了她两把,看她能奈何。 她要是敢反抗,他好像随时都会用茶几砸她。 陆杳:“……” 苏槐道:“是没有肉好摸。” 陆杳咬牙道:“论无耻谁能比得上你。” 苏槐道:“昨天你还说想跟我在一起,刚刚却又想杀我吗?” 陆杳道:“我哪能杀得着相爷,相爷不是好好地躲过去了么。同样的事情相爷也没少对我做,不是拿簪子扎我就是拿箭射我。” 苏槐道:“我没有说过爱你爱得要死,可你天天把爱我挂在嘴边。” 陆杳沉默,屋顶上的姬无瑕坐不住了,道:“杳儿你什么时候爱他了?你不是最爱我吗?” 陆杳: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生存。 陆杳伤神地对房顶的姬无瑕道:“你怎么还没走?” 姬无瑕道:“你的伤都还没弄好,我怎么放心走。” 苏槐手指摸到她伤处的边缘,不难探到一层软皮,略略一牵,就能把平滑的边角牵起来。 软皮下面盖着的就是她的伤。 苏槐对此并不陌生。 之前他就接触过,一手撕掉的姬无瑕的假喉结,正是这种材质制成的。 如若不是近距离瞧,当时他都没能发现那喉结是假的。 姬无瑕在房顶等了一会儿,发现房里突然安静了,她好奇地掀开一片瓦往里看了看,不由瞪了瞪眼。 陆杳也眼睁睁看着苏槐放下了茶几,然后走到木架子旁净手,回来坐在她床边,剥她衣衫。 姬无瑕怒道:“好你个淫贼!” 她当即要跳下去,苏槐温声与陆杳道:“我也可以先杀了她再来弄你。” 陆杳连忙对姬无瑕道:“莫冲动,莫冲动。” 苏槐便道:“那我就先弄完你再杀她。”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软皮,然后拈起一块,找到陆杳身上合适的伤处,缓缓给她贴上去,并细致地把边缘捋整齐。 第197章 我是她未婚夫 随着暮色渐渐淡去,夜色渐渐来临,房里的光线也一点点昏暗下来。 房里没点灯,苏槐了解陆杳的各个伤处,他的手总能够精准地触碰到,所至之处衣衫尽褪,他凭着指下触感,将她身上一道道的伤都伪装好。 伪装好以后,他还要摸两把。 看在他总体是在帮她的份上,她只能咬咬牙忍了,权且当做是他在摸这皮有没有弄服帖。 他靠近时,陆杳绵绵不绝地嗅到他身上气息,身体虽比以前习惯了一些,可待在一起久了还是会发作。 他看处理她肩伤的时候,两人几乎鼻尖相抵,陆杳看着他,他眼神亦直直地缠着她的。 门外最后一丝暮光,依稀映着彼此轮廓。 陆杳不由得偏开头去,任由他去了,她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正正落在自己的耳畔和颈窝里。 屋顶上姬无瑕左看右看,视线都被苏槐给挡了大半,以至于她都看不到陆杳,便问:“杳儿,他在对你做什么?” 陆杳道:“帮我贴伤口。” 姬无瑕不可置信:“这奸贼疯了吗?” 陆杳心想,一切都由着他心情来,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外面剑铮十分反感姬无瑕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屋顶上往里瞧,他们都十分自觉地非礼勿视,结果全让这贼女看去了。 剑铮冷声道:“我劝你还是自觉点,下来,不觉得自己煞风景吗?” 姬无瑕回头睨了一眼剑铮,道:“你们奸贼囚禁了我的人,你们还有理了。” 这话苏槐听了,看向陆杳道:“囚禁,我囚禁你了吗?” 有一说一,这次要不是他带自己回来,陆杳可能不太好收场。 陆杳道:“也不算。” 姬无瑕怒向房里道:“奸贼,就算你救了我家杳儿,可男女授受不亲,同处一室你觉得对劲吗?” 居然还让她的杳儿睡在他床上,真是想想都令人气愤。 苏槐道:“我觉得对劲。” 姬无瑕道:“你说说哪里对劲!” 苏槐道:“我是她未婚夫。” 姬无瑕非常震惊:“你说啥?你是谁的未婚夫?” 苏槐不再说了,差点急死姬无瑕。 陆杳伤神地揉了揉额头。 还是剑铮道:“除了陆姑娘还能有谁。这门亲事是陆姑娘亲自登门认领的,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姬无瑕就问:“杳儿,这奸贼真是你未婚夫?” 陆杳白了苏槐一眼,只好应道:“是。” 姬无瑕道:“我知道你有个未婚夫,可你没说是他啊!” 陆杳默了默,道:“我在来之前,也不知道是他。” 她要是早知道未婚夫是这么个玩意儿,她绝对当做这世上没有他这号人。 后来姬无瑕离开了屋顶,她得找个地方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不过她很快就消化好了,回来的时候顺了一只后厨那边的鸡回来,重新坐在屋顶上啃鸡吃。 她吃两口,又掀开瓦片往房里望两眼,边发出感叹:“啧啧啧。” 虽说光线昏暗,可她眼神好,大概能看见奸贼还在给她家杳儿贴伤口的动作。 姬无瑕福至心灵,道:“狗贼,你不点灯,是不是怕我看了杳儿的身子?” 苏槐没说话。 姬无瑕又道:“你放心,她身子我早就看光了,我们经常一起洗澡,她身上有几颗痣我都……” 话没说完,屋里的苏槐冷不防操起一旁陆杳服药的空碗,就气势浑厚地朝姬无瑕飞掷而去。 他眼都没抬一下,那空碗就异常精准地直直冲姬无瑕掀开瓦片的地方飞出,动作极快。 搞得姬无瑕毫无防备,躲得慢了那么一点点,结果被只碗砸中了半边脸。 姬无瑕捂脸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快没有了,不由长抽一口气。 姬无瑕破口大骂:“狗贼!我丨操丨你全家!” 苏槐吩咐剑铮:“把她堵住。” 他这里就快弄完了,完了就去收拾她。 外头毫不意外,剑铮他们一得令就热火朝天地打起来了,就在苏槐完事准备去杀人时,陆杳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唏嘘道:“是不是有地方你没弄好,有点疼。” 苏槐看着她,陆杳又道:“真的,就这里,边都卷起来了。” 说着陆杳就带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后背,有处伤势确实被她搓卷了边儿。 苏槐只好坐下来重新给她弄。 等他弄完了出去,姬无早就脱身而逃了。 第198章 他当然要使劲折腾 剑铮他们又灰头土脸地跪在门外请罪,陆杳便安抚苏槐道:“算了算了,她的轻功也不是一般般人能追得上的。” 苏槐回头看她,道:“刚刚不是伤口痛吗?” 这话一听就没兜着好水,说不定还想让她更痛。 陆杳道:“刚刚相爷给我重新处理一下后好多了。” 她伸手去拿姬无瑕给她从暖阁一并带回来的瓷瓶,瓶子里装的是颜色较深的粉末。 她开始将粉末均匀地往自己脸上和身上扑,原本洁白的肌肤就被她弄得暗淡无光。 只要她微微敛眸,整个人也跟着平凡普通了几分。 进宫以后得经过宫里嬷嬷的查验,所以她全身肤色都得调整。 而且肤色一暗,也更加能掩饰贴伤口的那些地方。 只是这是奸佞的房间,她操作起来总归不是那么方便。 她想叫狗男人回避,狗男人非但不,还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慢慢欣赏。 陆杳忍不住翻白眼,然后只能转过去背对着他操作。 她宽衣时,将后背裸露在他眼皮子底下,青丝散在背上,那抹腰肢极其的纤妩,别有一番风流滋味。 那后襟松松垮垮地堆砌在她尾骨处,臀上曲线乍隐乍现。 苏槐忽然道:“你跟你同伙平时怎么玩的?” 陆杳道:“什么怎么玩的?” 苏槐道:“她连你身上几颗痣都知道。你倒是吃得开,男人女人你都来。” 陆杳:“……” 陆杳抬起头吁了口气,道:“相爷是不是想得太过龌龊,姐妹之间平时一起洗澡不很正常的事吗?” 苏槐道:“一起洗澡她还专门数你身上有几颗痣?” 陆杳发现跟他的狗逻辑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陆杳来气道:“你放心,她不像你这么野。” 苏槐道:“我看你能不能次次都救得了她。” 听他语气,人他还是一定要杀的。 陆杳道:“在相爷眼里就只有打打杀杀吗?” 苏槐道:“要杀我的人,不杀了难道还要把她供起来?” 陆杳道:“相爷完全可以换种平和一点的方式去处理事情。” 苏槐道:“平和一点?那能让我再多活两年吗?” 陆杳:“……” 她大概懂,无非就是他若找不到治他的人,就只有两年活头,可能连两年都不到;那他不使劲折腾,当个奸佞魔头,还指望他做菩萨把爱传播人间吗? 后来陆杳用粉末扑自己后背时反手不方便,还伤口拉扯着疼,苏槐欣赏了一会儿以后,还是倾身过来,替了她的手,给她后背的肤色都抹匀。 陆杳在他这里再歇了半宿,到后半夜的时候,苏槐就让剑铮送她回宫去。 苏槐连房门都没出一步,更别说亲自送她。陆杳没奸佞在身边她也乐得自在,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 剑铮表示,虽然不知道这陆姑娘在主子心里到底什么地位,但就某些方面来说,陆姑娘和他主子还真是一样的秉性。 暖阁里,阿汝见到陆杳回来以后,非常高兴,陆杳一回房她就问道:“姑娘还好吗,先前有人来拿药,姑娘伤得严重吗?” 陆杳见她担心得一张漂亮脸蛋都皱成了一团,便笑笑道:“我没事。” 小乐子也彻底松了口气,人回来了就好,这下小命有可能保住了。 小乐子唏嘘道:“侍女姑娘可真是会踩着点儿回来,这马上就搜查到咱们这里来了,要是你再晚个一天半夜的,可就露馅儿了。” 陆杳睨他道:“这是我踩着点儿回来的吗?” 小乐子一想,也是,定是相爷踩着点儿把她送回来的。 陆杳带伤回来,身体有些吃不消,就先草草歇下了。 到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暖阁外面就有来了宫人,打破宁静,有几分嘈杂。 小乐子跑到后院来敲门,道:“两位姑娘,宫里负责盘查的来人了,要召集暖阁上下所有宫女去广场集合。” 第199章 先晒上一日 陆杳和阿汝起身,迅速地收拾好仪容,到暖阁前厅去。 此时过来召集宫女的,是一些太监,还有一队宫中禁卫。 那为首的太监是鎏莹宫里的人没差了,长公主将她宫里的太监们都分派至各处,负责召集宫女。 太监看了一眼陆杳和阿汝,面上客气道:“清早搅扰六姑娘好梦了。这宫中出了刺客,人心惶惶,还请六姑娘理解。” 阿汝应道:“应该的。” 太监道:“六姑娘是负责给皇上解忧的,长公主交代,就不必检查六姑娘身体了。只是六姑娘身边这侍女,还是得跟咱走一趟的。” 阿汝侍过寝,怎么也是皇帝那边的人,而且皇帝是看重她的,不能将她视作宫女等同对待。 这一点长公主特别有交代,下面的人自是不敢怠慢。 只是阿汝不放心陆杳一人前去,便道:“我还是一起。我这侍女毕竟不是宫里的宫女,不知道那么多规矩,我怕她冲撞了长公主。 “还有若是因我是替皇上解忧的就免于检查,也不应有此特例。” 她这么说,太监也没好拒绝的,就由着她陪陆杳一同去了。 她想着,连日里在暖阁等消息就已经够磨人的了,还不如跟着一起去,要是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等到广场那边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各宫的宫女。 朝阳升起时,长公主到了这里,在殿前华丽的椅上落座,然后吩咐下面的人,开始一一查验。 陆杳看见宫女们十个一组,依次进殿,等她们出来以后,才轮到下一组进去。 而她和阿汝站在后面了,前边有几百上千的宫女,等轮到陆杳的时候,估计太阳都往西边落去了。 在轮到陆杳之前,她都得在广场上站候着。 后来日头越来越大,天儿也越来越热,晒得人睁不开眼。 别说陆杳,就连阿汝也晒得双颊泛红,额头身上都起了一层汗意。 陆杳更是不住地发虚汗。 要不是她肤色伪装掩饰过,一定很容易就能发现她脸色不对。 阿汝离她最近,又知道些端倪,两人挨得近,便不着痕迹地掺了掺她,小声道:“还好吗?” 陆杳摇摇头,压了压额角的汗,道:“没事。” 幸好她抹的粉够厚,得大量水洗才能洗净,出点汗还是没妨碍的。 她看了看阿汝,也被晒得甚是狼狈,鬓发都打湿了,道:“本来你不用跟我一起受这罪的。” 阿汝道:“你靠着我些,也好省点力气。” 陆杳笑了笑,也就不客气地向她靠了靠。 在旁人看来,更像是阿汝这个主子体力不支靠着自己的侍女。 因着广场上实在人太多,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 原本广场上等候的宫女可以一批一批地召集过来,这样就能避免大家久等。 只是陆杳心知肚明,长公主怕是有心要让她在这太阳底下候上一日。 下午的时候,正值日头热烈,苏槐过来询问宫中盘查的结果。 彼时陆杳和阿汝和暖阁的其他宫女还在太阳下站着,阿汝看见苏槐来,神情微微松了松,对陆杳道:“相爷来了,他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姑娘在此遭罪的。” 陆杳闻言若有若无扯了扯嘴角,道:“为什么不会,就算他不会,大不了他不看就是了,你还指望他怎么?” 事实证明,只有陆杳是最了解他的。 随后阿汝就发现,相爷来了以后,竟真的没有往她们这里多看一眼。 长公主见他来,命宫人给他安座。 苏槐询问了两句进展,长公主道:“今日查验的这些宫女,虽有几人身上带伤,但也都有缘由的,不算可疑。场上剩下的那些还未来得及查验。” 苏槐道:“圣上那边催得急。” 长公主道:“我知道,这件事总归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就有劳相爷在皇上那边周旋着。” 苏槐道:“有长公主出面,不管有无结果,都无需我周旋着。不过最好还是要有个结果,否则圣上该发怒了。” 长公主一笑而过,道:“那刺客委实狡猾,搜了宫中许多地方都没个着落,但愿今天能发现些线索。” 第200章 没有人事能让他方寸大乱 这比较热晒的天气,陆杳后背有些潮湿,只是她背上的都是冷汗。 她站得有些僵硬麻木,但她还能坚持。以她的毅力,就算她浑身失去了知觉,她也能撑到最后只剩一口气也绝不露出马脚。 终于轮到陆杳和阿汝,两人将将要入殿时,长公主才似认出了她们,有些讶异道:“六姑娘?” 阿汝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 长公主皱了皱眉头,看向身边太监,道:“我不是让六姑娘不必来接受检查吗,为何你们却让她在太阳下晒了大半日?” 身边太监连忙请罪。 阿汝道:“这怪不得公公,是民女自己主动来的。民女虽不是这宫里的人,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民女也应积极配合,避免给大家多添麻烦。” 今日她一是不放心陆杳所以陪同着一起来,二是她得接受检查,如若不然,到时候若是没找到刺客,却又来指说她没有查验,那就徒增事端了。 眼下她和陆杳一起进去,正好相互帮衬。 长公主道:“六姑娘如此深明大义,难怪皇上喜欢。” 说着就看了一眼阿汝身侧汗涔涔的陆杳,又道:“那就进去。” 阿汝又向苏槐福了福礼,方才带着陆杳同其他数名宫女一同进去。 进去以后,就有专门的嬷嬷面无表情地等在那里,见她们来,开口道:“把衣服脱了。” 陆杳若无其事地宽衣,嬷嬷们的眼神可都看着她。 所有宫女脱了衣裳,只留一抹肚兜儿和一条底裤,身上有没有伤一看便知。 而陆杳宽下衣衫以后,身上都是汗意,嬷嬷看见她那十分暗黄的肤色,不由得嫌弃。 女子都以肤白为美,像她这么黑的实在少有。 只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嬷嬷们一看她的身子骨,虽然黑黄黯淡,却是毫发无伤。 嬷嬷不由上前两步,拽过陆杳前前后后仔细检查。 苏槐过来问了进展以后,不打算多待,准备离去。 这时候陆杳和阿汝都还没有出来。 长公主见他要走,道:“苏相不多坐会儿吗,等这里检查完,也好顺带帮我去向皇上回禀结果。” 苏槐道:“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一步。” 长公主道:“也好,相爷事务繁忙,我也不好久留。” 只是他刚刚转身要走,里面就传来阿汝的一声惊呼。 苏槐顿下脚,回头看向长公主。 那眼神除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询问之意,再没有其他。 长公主也不慌不忙,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随之阿汝有些生气的话语声就道:“我们虽不是宫里的人,但不知究竟哪里做错了,要受嬷嬷这般对待! “嬷嬷不是检查我们身上有没有伤么,为何却拉着我侍女又揪又拧,是想她没伤也给她拧出伤来吗?” 阿汝知道相爷在外面,但愿他还没有走,她才如斯扬声斥责。 就算相爷不理会,她觉得让他听见总比不听见的好。 只听嬷嬷大义凛然地说道:“有刺客混在宫里,当然要仔细检查,不得有任何差错,还请六姑娘理解。之所以反复查看这奴婢,就是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隐藏的伤。” 长公主大致听明白了,与苏槐道:“嬷嬷有些过于认真严苛了,只是她们也怕失职失责,担不起这责任。” 苏槐道:“是该检查仔细。就按照办事规矩来,否则放跑了漏网之鱼,谁都不好过。” 他声色温和无波,照样是例行公事的态度。 长公主几乎都要怀疑,里面那侍女于他而言到底是不是特别的。 不过想想也是,好像从没有任何人或者事,能让这位相爷方寸大乱过。 他没有重要的人,也没有特殊的事,所以没有软肋,才没人能够拿捏得住他。 对他而言,什么都皆可用,也什么都皆可抛。 长公主点点头,便又吩咐里面道:“那就仔细地好好检查。” 第201章 不露痕迹 阿汝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以往相爷不是常到暖阁来找陆杳吗,而且还带回了相府两次,她以为他多少是讲两分情面的。 可方才他的话阿汝听见了,他非但不留情面,他还火上浇油。 陆杳当然也听见了,心里本就没有半点预期,当然也就没有半分失望或者是别的了。 他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跟长公主为仇,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堂堂奸臣佞相的名声,难不成是浪得虚名么。 就算今日她被发现满身伤痕,他大不了与她划清界限便是,又怎会为她吃力不讨好。 前一刻他可以跟你温存,下一刻他就能看你怎么死,这就是奸佞的本性常态,陆杳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负责检查的嬷嬷得令,这下是毫无顾忌,撸了袖子往陆杳身上揪拧,是真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她身上本应该有伤的,怎么眼下又会没有呢。 确实,就算陆杳没伤,这嬷嬷也恨不得在她身上弄出几道伤来。 陆杳身上有些红肿,只是这嬷嬷显然没能找到章法,又远不如当初苏槐抓姬无瑕脖子时那般迅猛,所以嬷嬷揪拧归揪拧,却一直没能发现端倪。 嬷嬷也不能光对着陆杳一人这样,一同进来的宫女们或多或少都被揪拧过了,大家都忍痛不敢吭声。 嬷嬷知道阿汝是在皇帝那里侍过寝的,所以并未对她有多过分的举动,不然随后她若是还去侍寝让皇帝看见了,只怕多的麻烦都得惹出来。 但阿汝皮肤嫩,她又护着陆杳,身上挨了几下,立刻就是几道醒目的红痕。 陆杳若不是脸色伪装过,此刻定然是极其苍白。只是她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气息也浑然不乱,道:“嬷嬷们负责检查我们身上有没有伤,现在还揪的也揪了该拧的也拧了,应该检查清楚了,还逮着不放吗?” 嬷嬷有些不甘心,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们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如实向长公主汇报。 长公主眯着眼看向洒满斜阳的广场,片刻才道:“没有的话,就下一批。” 陆杳拿过衣裳,她红肿的后背再也藏不住,一丝丝血迹从软皮底下缓缓渗了出来。 就在同时,陆杳转过身避开嬷嬷,不紧不慢地将衣裳披上。 当陆杳和阿汝从殿里出来时,苏槐早已经离去了。 长公主审视了一番陆杳,道:“六姑娘想必累了,回去歇着。” 陆杳挺直了背脊,跟着阿汝一同离去。她步子有条不紊,动作也不慌不忙,举止形态都与正常人无异,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负伤的样子。 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不置可否,嬷嬷随之出门口来回话,小心翼翼道:“回长公主,奴婢们已经一再查验,她身上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 长公主道:“没有吗。” 陆杳一直若无其事地跟着阿汝走回到暖阁,路上她一句话不说,也没有半分停顿。 直到她进了居住的后院,一脚踏进房门,顿时冷凝着的眼里光影就有些涣散。 阿汝察觉到不对,一拂开她肩背上的长发,才发现她整个后背都已经被血濡湿了。 阿汝大惊失色,低道:“姑娘,怎么会这样,现在该怎么办?” 陆杳眼神虽有些散,但意识十分清醒,道:“别慌,先打盆水来。” 阿汝忙不迭让小乐子打水来。 小乐子端着水本是要送进屋里的,结果被阿汝在门口接住,他便探头探脑地往里瞧了两眼,还没瞧出个名堂来,就被阿汝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小乐子摸了摸鼻子,道:“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阿汝把水端到床边,却急得不知该从何下手,道:“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陆杳把衣衫解了,阿汝就看见她身上前前后后都有血迹渗出,后背的最严重。 陆杳眼神宽慰她,然后自己动手捋到一处软皮的边缘,缓缓撕下,就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道:“像我这样,帮我把渗血的都撕下来。” 第202章 请六姑娘 阿汝稳了稳心神,在床边坐下来,开始动手摸索,怕弄疼了陆杳,动作十分轻细,却半晌都摸不到一处边缘。 陆杳侧头回看阿汝一眼,见她急得汗都出来了,不由笑了笑道:“别怕,你放手做就是。” 阿汝横了横心,就精神专注地重新摸索,摸到边缘就给她把软皮撕下来。 陆杳告诉她一共有多少处,等阿汝全都撕下来以后,发现伤口基本全都撕裂了。 陆杳还维持着清醒,让阿汝先帮她清理血迹,又取暗格里的药重新敷上,再包扎起来。 阿汝做完全套,累了满头大汗,有些虚脱道:“姑娘,都做好了。” 结果陆杳不吭声,阿汝连忙一查看,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她昏睡后连坐姿都没变一下。 今日长公主那边又没查出个名堂来,皇帝心情十分不好。 他宣召了苏槐,沉着龙颜道:“朕让你在限期内找到刺客,现在时间过去了一半,可你这里却丝毫没有进展,是怎么回事?” 苏槐道:“长公主出面调查,臣不好插手。”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谁叫那刺客是个女的,这两天宫里盘查的也都是女眷,苏槐再怎么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总归是个外臣。 外臣怎么好插手内宫的事。 而且长公主把这事包揽了过去,他就更加没有跟长公主抢差事的道理。 想到这里,皇帝也有点恼火,道:“宸华很久不管宫里的事,但愿这次她能给朕一个交代。” 话虽这么说,可皇帝心里清楚,长公主怎么能比苏槐的手段。 这两天不温不火地搜查刺客,莫等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正心烦,也无心睡眠,苏槐便道:“要不请六姑娘过来为圣上弹奏一曲,助圣上安眠。” 连日这些糟心事,皇帝烦都烦死了,一时间竟忘了六姑娘。眼下听苏槐提起,才觉多日不见她,难免有些意动。 皇帝没说好坏,苏槐先退了下去,站在乾心殿门口吩咐太监道:“去请六姑娘过来。” 御前侍奉的太监赶紧去办。 皇帝不高兴他们也跟着胆战心惊的,要是能让皇帝高兴,他们当然也跟着轻松。 只不过除了相爷,这当口可没人敢轻易在皇帝跟前提起召见六姑娘。 毕竟六姑娘不是宫里的妃嫔,再者皇帝因为刺客的事性情捉摸不定,要是讨好不成反倒惹怒了皇帝,那就得不偿失了。 很快,太监就麻利地到暖阁传话。 彼时阿汝刚帮陆杳处理好情况,放她侧卧在床上,小乐子就着急地在门外说话了:“六姑娘,皇上那边来人了,叫你今晚过去一趟呢。” 阿汝愣了愣,她今天晒了一天,又忙活了这么久,精疲力尽且狼狈,皇上这个时候召见她吗? 可圣意如此,由不得她拒绝,她只能应下。 随后阿汝匆匆忙忙换衣裳时,正要将外衣穿上,动作却忽然放慢下来。 她想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将穿好的衣裳褪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肌肤上被掐出来的红痕,狠了狠心往红痕上再使劲地拧两下。 她吸了口气,痛得双眸含泪,越发的楚楚动人,重新穿好衣裳,再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出门去。 见了皇帝那边的太监,阿汝落落大方地福礼。 太监道:“皇上今夜难眠,六姑娘快随咱走。” 阿汝点点头,小乐子却道:“六姑娘还是吃点东西再去,今个都没来得及进食水米呢。” 太监有些诧异,道:“一整天都没进吗?” 小乐子道:“可不是,今日应长公主旨意过去接受检查,一去就是一整日,前不久才回来哩,才进屋歇了一会儿,公公您就来了。” 太监道:“那不妨事,等到了皇上那里,再传些膳食用也是一样的。” 小乐子点头哈腰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对太监来说这有何难的,便是皇上知道六姑娘还没用晚膳的话,也一定会传膳给她的。 第203章 龙颜怒 皇帝在寝殿里等着,听见门外太监禀报说人到了,他烦闷的心情这才舒了舒,抬头便见一抹娇柔的身影正娉婷而入。 她素来知规矩,不骄不躁,垂头上前见礼。 皇帝移步过去亲自搀扶她起来。 阿汝一抬头,皇帝才见她双颊红红的,如喝醉酒一般,容色妩艳。 可皇帝仔细一瞧便知,她不是喝醉了酒。 皇帝伸手刚一抚到,阿汝就瑟缩了一下。 皇帝问:“疼?” 阿汝只是摇头。 这时太监在旁请示,“六姑娘今日尚未用膳,皇上可要传膳?” 皇帝道:“今日尚未用膳,是什么意思?” 太监:“这……” 皇帝看向太监:“她今日一顿都还没用过?” 太监道:“听暖阁的小乐子说,今日六姑娘去了广场等待检查,所以耽误了一天。” 皇帝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道:“耽误了一天?检查一个人需要耽误一天吗?” 太监也不敢多言,躬身垂首立在一边。 皇帝不由有些愠怒,又道:“她要是刺客,早先那么多行刺朕的机会,她早该行刺了!还用得着大张旗鼓闯朕的寝殿吗?” 他知道长公主是例行公事,可查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他心里憋屈着,眼下又见阿汝这样,不由十分恼火。 皇帝牵着阿汝的手往内室走,边令道:“还不去传膳来!另外再叫个太医来!” 他带着阿汝在软椅上坐下,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道:“晒的?” 阿汝知道这深宫帝王家,很多时候都是流于表面,并没有多少是出自真心的,她也非常明白皇帝根本用不着为了她大发雷霆,或许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尽管如此,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怔怔的,却看得皇帝更加疼惜了。 皇帝安抚道:“一会儿太医来上点药就好了。” 阿汝敛着心绪点了点头,道:“民女本是来给皇上解忧的,不想反给皇上添忧了。” 皇帝道:“今日你该叫个人来跟朕说,也不会晒成这样。” 阿汝道:“民女也要接受检查是应该的,民女也不想后来让人误会。大家都守规矩,没道理就民女一人破例。” 很快,膳食就送了来,一一呈在桌上。 皇帝道:“快吃些。” 阿汝抬头望着他,道:“民女可以吃吗?” 皇帝心里柔软,低低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阿汝确实很饿了,便不再客气,先舀了一碗羹汤,又吃了一些清淡的膳食点心。 尽管她饿,可她吃相始终温温柔柔,惹人怜爱。 皇帝在一旁看着都觉赏心悦目。 阿汝还没吃完,太医就到了,皇帝就让太医在一旁候着,稍后再看。 阿汝放下碗筷,捧着茶水漱口,抬头发现皇帝一直看着她,便有些赧然道:“民女吃好了。” 皇帝对太医招招手,让太医近前来看看阿汝的脸。 太医检查过后,确是晒伤,又开了涂抹的药膏。 皇帝亲手给阿汝抹药,阿汝倒是受宠若惊。 皇帝看着她那副模样,一时情难自禁,抱起她就往龙床上去。 只是阿汝捻着衣襟怕宽衣的样子,后来皇帝不慎碰到她身上,她攒眉轻吸了口气,皇帝这才发现不对劲,强硬地宽她衣衫一看,顿时脸沉得更甚。 “这是谁干的?” 阿汝拢着衣裳道:“一点点瘀伤,过两日就好了。只是碍着皇上的眼,是民女之过。” 皇帝见她那如玉的肌肤上好些淤青红痕,十分显眼。 皇帝又不是傻的,多少猜到一点是因为今天的盘查,便叫了自己的太监去将今日之事打听清楚。 然后皇帝才得知,是今日负责检查身体的嬷嬷给掐出来的,说什么要尽职尽责查看有没有隐藏的伤。 皇帝大怒:“好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她瞎吗,有没有伤一眼看不出来,需得把人掐成这样来查看?!” “来人!去把那狗奴才带过来!”皇帝随即命令道。 侍卫正要去,他神思一动,又道:“带去交给苏相处理。” 那是长公主的人,皇帝不好为了阿汝过于苛责,交给苏槐处理就再好不过。 第204章 他来处理 皇帝的大内侍卫到鎏莹宫拿人,谁敢阻拦。 侍卫拿了那嬷嬷便走了,当时那嬷嬷并没有在长公主跟前伺候着,因而侍卫连跟长公主打声招呼都不曾。 还是其他嬷嬷匆匆忙忙跑到长公主那里,神色不定地禀道:“长公主,桂嬷嬷被皇上那边的侍卫给带走了!” 长公主闻言不慌不忙,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道:“带走了?可有说为何带走了?” 嬷嬷答道:“没有说。” 长公主又问:“皇上那边今晚有什么情况?” 她一问,立马就有太监去打探,随后回来报道:“皇上今晚召六姑娘了。” 这当口,苏槐还没有离宫,白天那所谓尽职尽责的桂嬷嬷已经被侍卫带去了他那里。 桂嬷嬷跪在地上,还没弄清楚缘由,但她一看见苏槐就心里打颤。 宫中上下,谁见了他能不怕。 白天有长公主在,桂嬷嬷底气足些,眼下就她自己,她哪还能像白天那样大义凛然。 她双手撑在地上,跪得分外卑微,勉强镇定道:“奴婢伺候在长公主身边,一直尽心尽力,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相爷明示。” 苏槐看向大内侍卫,道:“你们带她到我这来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肯定都是皇帝的意思。 不然这大内侍卫哪会干些多余的事。 侍卫恭敬道:“皇上让将此奴婢交由相爷处理。” 苏槐垂着眼皮看着地上的嬷嬷,他眼神过于温和,甚至恍惚有种怜悯的意味,可要是与他这眼神对上,却又无端令人胆寒。 他道:“因为何事?” 侍卫便将皇帝那里的前因后果道来。 桂嬷嬷越听越恐惧,她弄伤了六姑娘,是皇上要惩罚她。 可皇上不亲自罚她,而是把她交给相爷惩罚。 若要是皇上亲自来罚,怎么的也得给长公主几分薄面…… 桂嬷嬷也有些后悔,白天的时候她本没打算收拾那什么六姑娘的,是她自己非要往前凑,她一时恼起来才往她身上拧了两下。 哪晓得偏偏今晚六姑娘居然受皇上召见了。 这不祸事就来了。 苏槐听明原委以后,又问侍卫:“圣上原话是怎么说的?” 皇帝发怒的时候,侍卫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眼下相爷问起,自是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道:“皇上说,这奴才瞎,六姑娘身上有没有伤一眼就看得出来,她还得把人掐成那样。” 桂嬷嬷摇头惊惧道:“相爷明察,奴婢只是在例行检查!当时长公主和相爷都在的,也都应允了奴婢仔细检查的!” 苏槐道:“当然是要仔细检查,只是长公主让你如何检查我不管,你弄伤了圣上的人,圣上发怒你得受着。” 桂嬷嬷道:“奴婢想见长公主!奴婢是长公主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 苏槐道:“一会儿就送你回去。”说着他抬头看向侍卫,徐徐又道,“既然圣上说她瞎,便去了她的双眼。” “是。” 那嬷嬷恐惧地剧烈挣扎,被侍卫给左右押住。 侍卫拿来一把匕首,在下手之前,苏槐道:“夜色深了,莫让她吵闹。” 遂侍卫塞了一个布团堵住了她的嘴,拔出匕首,动作十分利落地生剜了桂嬷嬷双眼。 一双眼珠子被剜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 她痛苦至极,奈何被压着身体堵住嘴,没法叫出声来,只喉咙里发出阵阵哀嚎。 苏槐对侍卫道:“现在可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侍卫一松手,嬷嬷就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等侍卫离去以后,苏槐站在嬷嬷面前,低眼看着她苟延残喘的样子,旁边地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球还是鲜活的。 他便吩咐身旁侍立的禁卫军道:“这血腥之物不宜乱扔,喂她吃下去。” 禁卫军领命上前,掰开嬷嬷的嘴,就将眼球塞进她嘴里,迫她咽了下去。 嬷嬷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干呕。 苏槐道:“长公主的人,还是送回到长公主那里。” 第205章 是能忍还是不在乎 桂嬷嬷人被送到长公主面前时,双目淌出的血痕遍布满脸,在前襟晕染开一片,形容十分惨烈,见之也非常瘆人。 宫人们无不被吓到,胆战心惊的,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桂嬷嬷匍匐在地上,哀嚎不已。 长公主神色变了又变,难免也有些受惊,眼里压抑着情绪,问禁卫军道:“何以将我的嬷嬷惩罚至此?” 前来复命的禁卫军领队恭敬抱拳,道:“皇上因为此事雷霆大怒,这嬷嬷理应是不能活的。只是皇上念在长公主的面上,才将这嬷嬷交由相爷处置,相爷知皇上心意,更没要她的命,只是去了她的双眼。” 人已送到,禁卫军随后就退下了。 长公主看着桂嬷嬷片刻,吩咐左右道:“去请太医来。” 桂嬷嬷趴在地上不住地呜呜抠自己的喉咙。 长公主不由关心问道:“桂嬷嬷喉咙也不舒服吗?” 桂嬷嬷嘶哑嚎叫道:“眼睛,我的眼睛!” 长公主神情不定,左右宫人见此情形实在吓人,便劝道:“长公主,还是先回寝殿。” 桂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哀嚎:“他让我吃了我自己的眼睛!” 众人听了一边觉得惨绝人寰,一边又觉得不那么匪夷所思。 相爷什么人,他的手段素来是残暴狠辣出了名的。 随后长公主还是起身回避了。 她踏进自己寝殿时不由想,白天的时候苏相怕是以为她是在向他示威了;现在他没直接把人给她弄死,而是挖了眼睛送回来,不就是要回敬她吗。 后来长公主平下心神,对身边的人道:“去看看,苏相今晚去了暖阁没有。” 探消息的太监回来禀道:“相爷处置完桂嬷嬷以后,在宫里安排好禁卫军夜巡,然后就出宫了。” “出宫了?”她还以为他要去看一下的。 今日她便觉得有些蹊跷,若苏槐过去看了,才更加值得怀疑。 可结果他竟没去。他到底是能忍还是真的满不在乎? 后来太医匆忙赶来给桂嬷嬷处理伤势,血止住了,命也保住了。 且不说她一个瞎眼嬷嬷以后在宫里怎么办,长公主先让她养好伤。 每日都有太监或者宫女把一日三餐以及汤药送到桂嬷嬷房里。 桂嬷嬷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这日有太监送来一碗汤,桂嬷嬷尝着很鲜。 太监道:“嬷嬷别只顾着喝汤啊,吃点汤里的东西,可是好东西哩。” 桂嬷嬷看不见,就胡乱在汤碗里舀了舀,舀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就往嘴里喂。 那东西比较弹牙,她嚼了几下没嚼烂,不由问:“这是什么?” 太监在一旁笑了笑,道:“这是眼珠子呢,好吃么?喜欢的话以后每天给嬷嬷来一碗。” 桂嬷嬷一听,顿时如遭雷击,又噩梦重现,当即把汤打翻摔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嚎叫。 后来听说没多久她就疯了。 尽管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得力嬷嬷,但长公主近来也没工夫管她。 宫中所有宫女都盘查完了,也没找到疑似刺客的嫌疑人。 皇帝十分郁闷,对长公主道:“朕知道你一片好心,可这大张旗鼓地盘查一番下来,什么都没有找到,刺客呢? “早知如此,朕让苏卿来查此事,也不至于白白耽搁这么久!” 长公主微微垂首,道:“是臣妹的过错,臣妹自不量力。见皇兄被刺,臣妹痛心疾首,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想反倒弄巧成拙了。” 说着她便跪了下来。 皇帝见状,心气顿时平了不少,道:“朕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快起来。” 他看向苏槐,又道:“苏卿还有什么办法?” 苏槐道:“既然宫女搜完了,不妨搜搜其他的。” 长公主道:“苏相这是何意?” 第206章 鎏莹宫检查了吗? 苏槐道:“虽说刺客遗落了一支宫女的发簪,但也不排除有人乔装成宫女行刺,这样事后也好脱身。” 出事当晚,各个宫门全都第一时间警戒,由大内高手看守,不得放出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这两日,宫里任何人尤其是女眷都不得出宫门。 所以有理由相信,这刺客仍还潜伏在宫里。 除非那刺客有姬无瑕那样的身手。 苏槐又道:“不仅要排查宫女,后宫所有女眷都应排查。” 长公主道:“相爷说得有理,我早前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排查后宫的时候,让三宫六院也都一并接受了询问检查。” 苏槐转眸看着长公主,神色分外柔和,“鎏莹宫检查了吗?” 长公主顿了顿,凝下神色,道:“苏相的意思是我会对皇兄不利?” 苏槐道:“长公主误会了,正是因为长公主无此意,才有可能让有心之人借助这一点,而潜伏在最不可能有刺客的地方。” 长公主一时无言。 皇帝道:“朕倒觉得苏卿说得不无道理。” 苏槐道:“依臣之见,还是将鎏莹宫上下再排查一遍的好。” 皇帝看向长公主,道:“这两天各宫你都查了,皆无结果,那就照苏卿说的再把你宫里的那些人查查也无妨。” 长公主道:“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我还不准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苏槐道:“另外,臣通过当晚与刺客交过手的大内侍卫的印象,大致描出刺客的一些体貌特征。” 当时跟刺客交手的大内侍卫不止一个,每一个人都会保留一点对刺客的印象,结合起来就是最完整的信息。 这两日苏槐都在让侍卫们反复仔细地回想,包括刺客出现的地方,交手的招式,以及走路的步态,身形样貌等等。 眼下他此话一出,皇帝和长公主都不由看向他。 长公主道:“哦?是什么样的体貌特征呢?” 苏槐道:“此女身长五尺,体态清瘦,发长一尺八有余,虽有蒙面,可隐约见颧骨微凸,双眉较一般宫女略粗,一双杏眼。 “刺客主要的受伤处是手臂,另外腿上也被踹了两脚,虽然过去了两天,也可能还留有淤青。” 长公主听着,眼神定定看着苏槐,道:“苏相说这些可确定?还是侍卫的胡编乱造之词?” 苏槐亦是回视她,温声道:“事关重大,胡编乱造是欺君之罪。故我觉得他们说的八九不离十。” 皇帝一听,心下大喜,道:“苏卿查到这些,为何不早说?” 苏槐道:“这两日侍卫们回想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印象,今日才全部整合出来。眼下搜查鎏莹宫的话,不妨先照着臣所述的这些找找看。” 皇帝道:“此事就交给苏卿去办。” 苏槐面向长公主,道:“圣上交由臣去办的话,长公主会不会不方便?如不方便,要不要还是长公主自查的好?” 两人间的气氛有种压抑僵滞之感,但两人又都是波澜不惊、从容自若之态,谈的仿佛不是抓刺客的大事,更像是“今天去你家吃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之类的小事。 片刻,长公主道:“皇上把事情交给苏相来办,自是一百个相信苏相的能力,苏相请自便便是。” 遂长公主回鎏莹宫时,苏槐跟她一同去了。 随行的还有皇帝那边的太监和嬷嬷。 鎏莹宫上下所有的宫女嬷嬷都被召集起来,按照规矩还是十个一组,依次进偏殿接受检查。 这次负责检查的嬷嬷是苏槐挑选指派的,皆是一丝不苟、严肃以待的形容。 彼时苏槐人就站在偏殿外,随手牵了牵官袍衣摆,温声道:“检查仔细些,看看有没有隐藏的伤。若是不知道的,可以问长公主这边的嬷嬷请教,怎么做到尽职尽责。” 之前长公主这边的嬷嬷检查别人时都一副趾高气昂之态,现在轮到她们被检查,苏槐带来的嬷嬷让她们脱了衣服,她们也只能配合。 随后长公主过来了,对苏槐道:“我鎏莹宫的宫人都在这里了,相爷随便检查。” 苏槐目光向空地上站的这些宫女嬷嬷们扫去,“既然都在这里,若是鎏莹宫其他地方还能找到其他宫女,想必就是最可疑的了。” 长公主容色顿了顿,苏槐便命禁卫军各处去找找看。 第207章 刺客的特征吻合 很快,禁卫军就押着一人到苏槐面前来复命,道:“相爷,在后院发现了这鬼鬼祟祟的宫女!” 苏槐见这宫女仪容凌乱,时不时在禁卫军手上挣了挣,问道:“她反抗了吗?” 禁卫军答道:“抓到她时她试图反抗,反抗不成便欲畏罪自尽,被属下等及时阻止。” 长公主见之十分讶异,道:“我鎏莹宫所有宫人都在此,不想竟还多出一人来。” 她问宫中上下,谁与此宫女熟识,结果无一人与之熟识,甚至都不知道她哪里冒出来的。 长公主肃色道:“我观她身形体态,与相爷描述的相差无几,且先带她进偏殿检查一下,看她身上是否有那几处伤。” 苏槐不置可否,禁卫军便绑了这宫女交给嬷嬷检查。 很快嬷嬷就神色凝重地出来禀话,道:“回相爷的话,这宫女腿上有淤青,手臂上也有伤痕!” 苏槐道:“把她的伤拿给我看看。” 于是宫女又被押到苏槐跟前,嬷嬷露出她手臂上和膝盖上的伤,苏槐看了一眼,膝盖的淤青十分明显,手臂上的伤口也正在流血。 一切都与刺客的特征相吻合。 长公主道:“没想到我查遍了宫中所有地方,这刺客竟还真躲在我的宫里了。看样子苏相分析得对,不然还轻易抓不到她。在这方面,还是苏相比我有经验一些。” 苏槐让侍卫把这宫女提起来,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又审视了两眼她的模样。 长公主道:“此女不是我鎏莹宫的宫女,等把她送到皇上那里,我会向皇上解释的。” 说着她便让禁卫军准备把人押着送走。 这时苏槐开口道:“虽然身形差不多,可模子不太像。” 长公主道:“哪里不像?” 苏槐道:“她是圆脸,颧骨并不突出,也不是杏眼。” 长公主道:“那刺客行刺时蒙着面,相爷如何确定她真容?便是大内侍卫与她交过手,那也是在情况混乱之下匆匆一瞥,因而大内侍卫的描述也不见得就准确。” 苏槐侧身看着长公主,道:“长公主希望她是刺客吗?” 长公主道:“我当然不希望,在我这里搜出刺客对我有何好处,我还要去向皇上澄清。可现在搜出来了,自是不能姑息,苏相问这话是何意?” 苏槐目光一转,落在长公主身边随行侍奉的一名宫女头上,那宫女一直低眉顺目,毫不引人注目的样子。 苏槐道:“我倒觉得她比较像。” 长公主顺着苏槐眼神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不慌不忙道:“何以见得?” 苏槐道:“所有人都好奇这抓来的刺客,就她未曾抬头看。” 他又对那宫女道:“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宫女诚惶诚恐地应道:“奴婢莫敢直视相爷尊颜。” 长公主道:“她是跟了我多年的人,出事当晚她一直在我的寝宫里伺候,要人证也有人证,要不把当夜我寝宫的人都召来问问。” 苏槐道:“不必长公主麻烦,还是让这些宫人继续接受检查,整体再排查一遍。” 长公主道:“这都抓到刺客了还要再排查一遍么?” 苏槐看她道:“还要再排查一遍。” 长公主不再言语,神情也不喜不怒,不慌不急。 所有女眷检查完毕,最后果真长公主身边那宫女身上是有伤的。 她腿上有一块烙伤,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而手臂上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伤痕。 关于她的烙伤,长公主的嬷嬷解释:“素冬这伤是前些日替长公主炮制茶叶的时候,不小心被烧烫的铲子给落下来烙着了,当时还请了太医,大家伙都看着呢。” 苏槐看着这叫素冬的面容,双眉略粗,因为人清瘦而颧骨有所突出。 他再亲眼看了看她的手臂,确实没有伤痕。 然后苏槐便道:“都带回去审审。” 第208章 吃不定他的路数 嫌疑人是在鎏莹宫里找到的,最终苏槐要带人走时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 两名宫女被禁卫军押着走在前面,苏槐向长公主颔首告辞以后,便也转身离去。 长公主看着他那背影,一身官袍,自灯火廊下经过,很有几分君子翩翩却又清寡之感。 她还是吃不定这人的路数。便是将所有线索和事实都摆在他面前,他也不照收,非得再剐下一块肉来才罢休。 长公主一直看着他身形转过回廊消失不见,方才收回眼神,神情莫定地转头往自己的寝院去。 身后一众宫人小心翼翼地随侍而行。 这厢,苏槐把两名宫女带回了内庭司暂审。 素冬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比较沉得住气,一路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而另一名仪容凌乱的宫女则时不时还想要趁机脱身,只不过没能成功过。 进了内庭司,苏槐看了两人一眼,温声吩咐道:“好好关照一下,看看她们有没有要交代的。” 没两天,禁卫军便向苏槐禀道:“那名来历不明的宫女把什么都招了,承认自己夜闯乾心殿行刺,而长公主身边的宫女素冬一直咬死了自己是冤枉的。” 苏槐问:“功夫底子试了吗?” 禁卫军道:“素冬试不出来,另一个有点功夫底子。” 苏槐闻言看向禁卫军:“有点功夫底子?是糊弄我吗?” 禁卫军连忙垂头说不敢。 能跟御前侍卫交手的刺客,结果有点功夫底子就把他打发了? 苏槐道:“再审。” 禁卫军不太确定,道:“是审那来历不明的宫女还是……” 苏槐道:“要是探不出底子,就把她给我废了。” 很快,那名宫女把自己行刺的前因后果和动机全都招了,听起来有理有据。 据她招供,她是憎恨皇帝,因为皇帝以前曾处死了她的兄长。 她兄长是宫里的太监,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而遭到处罚,最后活生生被被杀。她一心想报仇,才想方设法混进宫中,又趁着宫中守卫薄弱混乱得以潜进乾心殿行刺。 苏槐问起她兄长叫什么名字,那宫女说了,苏槐着人去查,以前宫里确实有这么个人,因为犯了事而被皇帝赐死。 宫里每个太监宫女都有一份记录在册的个人情况,只是随着人一死,有关的信息也就销毁了,所以这事到底无从查证。 皇帝召见苏槐,苏槐进殿中时发现长公主也在。 两人正坐在小几棋盘边对弈。 看起来气氛融洽,皇帝也心情明快,和颜悦色。 皇帝看见苏槐,道:“苏卿来了,坐。” 长公主道:“苏相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棋我应该走哪一步才能反败为胜?” 苏槐没看一眼,道:“对弈是两个人的事,要是有第三者帮衬,就有失公平。” 皇帝笑道:“苏卿说得对,输就是输,你得认。” 长公主亦笑了笑道:“对待这点小事苏相也如此认真,难怪这般得皇上重用。看来想让苏相指点一二是不可能了。” 皇帝道:“那刺客审理的结果出来了是吗,听说宫女招了?” 苏槐道:“是招了。” 皇帝道:“你还拿了宸华的人?” 苏槐道:“她有些可疑。” 皇帝道:“那查出疑点了没有?” 苏槐道:“直至臣来面圣之前她都还没招。” 皇帝叹口气,道:“她是宸华身边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能是刺客呢。既然那名宫女已经招了,苏卿你就把人还给宸华。” 苏槐应道:“是。” 随后苏槐要退下时,长公主与皇帝的一局棋也下完了,长公主道:“来都来了,我顺道跟苏相一起去内庭司把人接回我鎏莹宫,可以吗?” 苏槐道:“长公主自便。” 长公主便告辞了皇帝,跟苏槐一同出殿。 第209章 告一段落 到了内庭司的审讯牢室前,还没进去,迎面就有股阴湿的濡气拂来,光线也十分昏暗,一眼看不清里面乾坤。 苏槐道:“为免长公主不适,还是在此止步,一会儿人给长公主送出来。” 这里专门负责审讯和惩治宫人,里面必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地方。 长公主便止步道:“那就有劳苏相。” 苏槐吩咐侍卫进去取人。 没多久,侍卫便挟着一人缓缓从里面昏暗的光线中走来。 越来越近了,长公主不由皱了皱眉头,依稀看见一个耷拉着头的人影,没法自主走路,完全是被拖着往前走的。 一股血腥气混杂着潮气溢出来。 直到宫女素冬完全被带离出审讯室,整个呈现在明亮的光线下,长公主的神情也变了。 只见素冬浑身上下都是血色,几乎已经看不清她本来的宫裳颜色了。 她垂着头,双手的血痕已经淌到了手指尖,一滴一滴粘稠地滴下去。 苏槐吩咐带人出来的侍卫,道:“还给长公主。” 那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归还了一个不足挂齿的物件儿。 侍卫把素冬叫过去,长公主身后的太监只得手忙脚乱地来接。 长公主看向苏槐,眼里终于有了些冷意,道:“我好好的人让相爷带走,结果就只这样还给我吗?” 苏槐道:“但凡进了内庭司的,都没法完好无损地走出来,还请长公主理解。” 长公主道:“苏相没查出她就是刺客,她这一顿刑罚不是白捱了吗,苏相又打算如何给我个交代?” “白捱?”苏槐温声没有起伏道,“她这顿不算白捱,正是这顿打,她咬死了不认,才证明了她的清白。长公主非要我给个交代,我也只能请个太医来看看。” 他这番言论和态度,竟叫长公主拿他没办法。 谁叫他现在是领了圣意全权负责处理刺客一事,他处置一名可疑的宫女也绰绰有余,尽管宫女是长公主的人,他也不给一点面子。 苏槐还有别的事,移交完人以后就先去一步。 长公主看着他背影,这次没能沉得住气,忽开口问道:“苏相这是在报复我吗?” 苏槐脚下一顿,回头看来,惯有的和风细雨,道:“我负责抓刺客,这就是在报复长公主吗?那长公主与刺客什么关系?” 长公主:“……” 苏槐见她一时答不上来,才又回身离去了。 素冬被带回了鎏莹宫,宫里嬷嬷立刻去请太医。 太医来给素冬好一番检查并处理伤势,然后到长公主面前回话。 太医道:“素冬姑娘伤得不轻,好在都是皮外伤,性命是保住了,但就是……” 长公主问:“但就是什么?” 太医道:“但就是素冬姑娘双手手腕磨得厉害,被磨断了手筋。以后恐怕不能恢复到完好如初。” 长公主静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最终刺客一案有了终结,招供的宫女被处以极刑,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当晚,此案的卷宗就由太监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询问道:“丞相送来的?” 太监应道:“正是呢,所有的审理结果都在这了,相爷请皇上过目。” 皇帝就随意翻了几页,随口问道:“丞相把长公主的人还回去了?” 太监道:“还回去了。” 皇帝道:“人还好吗?” 太监道:“不太好。” 皇帝并不意外,嘴上道:“毕竟是长公主,丞相也不稍稍手下留情两分。” 这份卷宗其他的皇帝不看,就专翻到关于素冬的那块内容看。 丞相虽然手段厉害了些,但不会无端拷打一个宫女,皇帝一看之下,神情莫测。 最后他合上卷宗,道:“拿去给宫中各部记录归档。” 太监正要去,皇帝又叹了一声,语气不明道:“没想到,最后刺客还真是在鎏莹宫里找到的。” 第210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杳昏睡了两天,补这长长的一觉后,不管是气色还是精神,她看起来都恢复了不少。 身上涂抹的药十分有效,基本都已经再次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这两天白天阿汝悉心照顾她,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姬无瑕又摸进来,往怀里掏出一些各种各样的药丸子往她嘴里塞。 起初陆杳紧闭齿关,姬无瑕塞不进去,便只好俯身在她耳边道:“杳儿,是我,你张嘴,喂你吃点好东西。” 陆杳虽昏睡着,竟也十分配合地张了口。 姬无瑕又道:“这些本是之前从你这里顺的药,算是借花献佛,物归原主了啊。” 姬无瑕给她喂完药就摸着离开了,等到第二天晚上又来。 再加上白天阿汝会给他喂些羹汤,所以她才恢复得比较明显。 彼时陆杳一睁开眼,就看见阿汝的一张如花般娇艳的笑脸。 阿汝高兴道:“姑娘总算是醒了。” 陆杳开口道:“饿。” 阿汝立刻声音明快地对房外道:“小乐子,快快备膳。” 等小乐子送来膳食时,陆杳已起身更衣,并淡淡漱洗一番,然后下床坐在了饭桌前。 小乐子见到她,有些幽怨地道:“侍女姑娘倒是乐得清闲,躲在房里两天,六姑娘可把小的差遣坏了。” 陆杳笑笑,桃花眸里仿若山雨方晴、风光滟潋,道:“你哪儿坏了?” 小乐子道:“小的真是操心坏了。” 陆杳一边舀了羹汤吃了两口一边道:“谁叫你是个操心的命。” 小乐子道:“侍女姑娘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见陆杳顾着进食,又道,“侍女姑娘就不想知道这两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陆杳道:“我不想知道,你可千万别说。” 然后小乐子就作对似的,嘴巴把不住兴致勃勃地说道:“长公主搜遍了全宫上下,都没能搜到刺客,你猜怎么着? “皇上就把这事交给了咱们相爷来处理,结果相爷当晚就去搜了鎏莹宫,搜出两个嫌疑犯,其中一个还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 陆杳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长公主定是从什么渠道知道她受了伤,所以才有这出等着她呢。 陆杳随口一问:“那宫女落到相爷手里如何了?” 小乐子唏嘘:“那当然是不掉块肉也得脱层皮啊。听说长公主去接人的时候,人从审讯室送出来,浑身上下都没一处好的。” 陆杳诧异道:“竟然还有人落到你们相爷手里,还能被送回去的。” 小乐子道:“那宫女咬死了不招认,倒是另外一个嫌犯供认不讳,这一来刺客有人挡了她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陆杳道:“能让你们相爷逮着了又松口的,真是难得。” 她想,那狗男人毒得很,还有他看走眼的时候吗? 小乐子立马给他家相爷找场子,道:“这也不能怪相爷,是皇上让他还人的。还有一点,那个宫女听说挺符合刺客的特征,唯独就是手臂上该有伤的她却没伤,所以才逃过这一劫。” 陆杳道:“刺客伤了手臂?” 小乐子道:“照交手的侍卫所说,刺客确实应该伤在手臂上。但她就是没有。” 陆杳想了想,道:“刺客也不一定是真受伤了。” 小乐子道:“怎么不是,侍卫亲手伤的,地上都是她的血。” 陆杳道:“侍卫亲眼看见掉的是她自己的血吗?” 小乐子噎了噎,道:“这个小的怎么知道。” 陆杳想,如果真是祸水东引,刺客必须掉血才会让人误以为是受伤了,然后才会查到她头上。 可刺客要是真伤,不也给自己增加隐患招惹祸端么,到时候查起来洗都洗不脱。 所以在行刺现场刺客血要掉,但也不能真伤。随便弄点什么狗血不是一样么。 第211章 有钱为什么不赚? 晚上的时候,陆杳听见窗户那边有动静,便缓缓坐起身来,转头往窗边看去。 只见窗户被打开了,紧着人影就轻车熟路地从外面翻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只傻鸟停在窗棂上。 然后一人一鸟摸进屋子后就往床榻这边来。 结果姬无瑕甫一抬头,冷不防对上陆杳的视线时吓了一跳,顺着胸口小声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坐着干嘛,坐着吓人吗?” 陆杳睨她道:“你一个做贼的还怕被吓吗?好意思问别人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 姬无瑕道:“我还不是想来看看你。” 她走来就坐在陆杳床边,从怀里掏出药丸子给她吃下。 黑虎飞过来,停在几步开外的桌上,对着陆杳兴高采烈地左右打了两下摆子。 陆杳一瞅见它,顿时就有些面瘫。 它嘴里叼着一只鸡仔,大约一路上叼累了,嘴壳子一松,那鸡仔就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姬无瑕问道:“杳儿,饿不饿,吃不吃鸡?黑虎专门弄来孝敬你的。” 陆杳额头紧绷绷的,道:“我不吃。” 姬无瑕便回头对黑虎挥挥手道:“我就说,你二娘不吃你这玩意儿,你还是自个消化去。” 黑虎眨巴着眼,用爪子把鸡仔往前推了推:真的不吃吗,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吃。 陆杳道:“晚上吃这个,后面还要不要睡?” 黑虎表示:吃归吃,睡归睡,它不明白为什么吃了还不好睡。 陆杳又道:“你自己吃。” 黑虎见她确实不吃,就准备自行消灭。 床另一侧还睡着阿汝呢,陆杳为免吵着她,便对姬无瑕道:“叫它出去吃。” 姬无瑕道:“这好说。” 她走过去拿起小鸡仔就往窗外扔去:“走你。” 黑虎立马扑腾着翅膀往外去追了。 姬无瑕也瞅了瞅阿汝,有个其他姑娘在这,影响她俩说话,便道:“你困不困,不困咱们出去说话呗。” 陆杳这两天睡得多,这会儿哪有睡意,遂披衣起身,跟姬无瑕一道出房间去。 姬无瑕搂着她的腰,就把她带上屋顶去坐。 陆杳道:“你胆子不小,这两天宫里的事情还没了结,你就敢到处乱走。” 姬无瑕道:“他们要抓刺客,我又不是刺客。” 陆杳看她道:“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奸佞一直想抓你去顶刺客。” 姬无瑕道:“他不是没抓着嘛,肯定不能再浪费时间,所以忙着抓真刺客去了。” 然后她又感慨:“啧啧啧,你这未婚夫真是个血腥暴力狂,简直比我们江湖人还狠。” 陆杳道:“他要是不狠,地位能这么稳么。” 姬无瑕赞同道:“也是,难怪这么招人恨,出十万两高价也得取他人头。” 她瞅了瞅陆杳,又用手肘掇了掇她,道:“杳儿你跟他什么感情程度?你以后要跟他成亲吗?” 陆杳亦看了看她,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姬无瑕一脸郑重道:“我主要是想知道,以后他的人头钱还能赚吗?你真要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行,那我肯定不能让你守寡,那十万两就只能算了。” 陆杳亦是一脸郑重:“有钱为什么不赚?” 姬无瑕顿了顿,道:“意思是下次有机会我还是可以杀他的是?” 陆杳不大意道:“只要你杀得了。” 姬无瑕十分高兴,伸手就勾着陆杳的肩膀,道:“男人算什么东西,还是咱俩好。以后我要是赚了这笔,我分你一半。” 陆杳笑了笑,挑眉道:“那我岂不是白白赚了五万两。” 姬无瑕道:“你死了个未婚夫,怎么是白白赚的。这可是你死男人的钱。” 陆杳:“……” 第212章 他怎么是这么个烂人 陆杳道:“你要是拿你整天偷鸡的精力来好好提升一下你的功力,说不定那十万两能早点时候赚到。” 姬无瑕道:“我倒是想,可到了咱们这种程度,越想往上提升就得担越大的风险。” 说着便看了陆杳一眼,“我可不想像你和你那疯师父一样动不动就走火入魔。” 陆杳道:“我师父又不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 姬无瑕道:“我知道,你师父为情所困嘛。那你呢,你难道也是为情所困?”她眼神瞥了瞥陆杳,“我还不知道你,山盟海誓都没有一本武功秘籍来得实在。” 陆杳道:“是,你最知道我。” 姬无瑕道:“那你到底找的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去其他地方帮你找。” 陆杳道:“我要找灵犀角,你去哪儿帮我找?” 姬无瑕道:“灵犀?听说这玩意儿已经绝种了啊。” 陆杳道:“最后一头是由别国进贡到这宫里来了。” 姬无瑕叹口气道:“那别处还真就没得找了。” 然后她思考了一会儿,出主意道:“怎么办呢,要不要找你的奸贼未婚夫帮帮忙?”她摩挲着下巴,“要是有那奸贼帮忙,这事肯定手到擒来。” 陆杳道:“那你觉得他凭什么会帮我?” 姬无瑕道:“他不是你未婚夫么,他都不关心你为什么要去藏宝楼弄得一身伤回来吗?” 陆杳道:“他倒是问过我要去找什么。” 姬无瑕道:“那你告诉他了没?” 陆杳看了看她,道:“告诉他好让他给我毁了吗?他肯定不会让我如愿的。” 姬无瑕气愤道:“还未婚夫呢,他怎么是这么个烂人。” 陆杳想了想,道:“我们不也在合计着杀了他分赃吗?” 姬无瑕道:“这么说我们完全是在为民除害,我们是好人。” 陆杳一笑而过,笑意有些慵懒,“姬门主是好人。” 两人聊完,夜色也很深了,姬无瑕带陆杳下去,道:“好了你回房去睡,我也找个地方睡觉了。” 陆杳回到床上躺下之际,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不得不承认,要是有奸佞的帮忙,确实事半功倍。 可那狗男人处处计较得失,他怎么可能会帮她,让她得到东西以后恢复功力好把他弄死吗? 陆杳想,要不还是跟他谈谈条件? 听小乐子说,这阵子苏槐很忙,宫里的刺客才告一段落,他又在筹备云金国的事。 陆杳便问小乐子:“筹备云金国什么事?” 小乐子道:“当然是云金国来使的事,按照国约,又到了他们送贡品宝贝的日子。这次听说还要送个质子过来。” 陆杳和阿汝一脸平淡,在小乐子看来就是懵懂,便又道:“你们知道云金国在哪里吗?” 陆杳笑眯眯道:“我们不知道。” 小乐子赶紧道来:“云金国就在咱们南淮以南,这几十年来一直是都是本朝的附属国,到了时间就往咱们这里运送贡品。” 陆杳道:“送的都是宝贝吗?” 小乐子道:“那当然了,要不是宝贝敢随便拿来糊弄咱么。” 陆杳想,既然是宝贝,到时候岂不是要收入遗珍园? 阿汝便问道:“为什么还要送个质子来呢?” 小乐子道:“这可不能乱说。” 阿汝道:“不说便算了,我们又不在乎这些。” 陆杳笑道:“还是别勉强他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你问他也没用,他要是知道岂有不说的。” 小乐子道:“谁说小的不知道,小的知道的可多呢。” 阿汝道:“你要是知道,怎么会说不出个名堂来呢。” 然后两人就断定他是不知,小乐子急了,道:“还不是因为云金国近来好像不老实,所以才要求他们送质子来。这次来的好像还是云金最受他们皇上喜爱的王爷。” 第213章 与相爷相比如何 陆杳想,云金国她是不了解,她一个江湖人又不是搞政治的,但她却知道,那最后一头白犀当初就是从云金国进贡到这里来的。 陆杳便对小乐子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太监,知道得还挺多的。” 小乐子面有得意道:“那不是当然的么。要想在宫里混得开,首先消息得通。” 陆杳道:“这样的话,那我考考你,你知道这次云金国都送些什么宝贝来吗?” 小乐子顿时警惕起来:“侍女姑娘又想干嘛?” 陆杳道:“你看这回你不知道了。” 小乐子道:“就是小的知道也不能说啊。不过云金自称送来的最令人骄傲的一件宝贝就是他们的敬王爷了。” 阿汝道:“那位王爷很厉害吗?” 小乐子道:“小的听说他容貌无双、惊为天人,才高八斗,善治国策略。云金国正是因为有他,这几年才国力增长相当迅速。” 陆杳道:“既然是云金国的宝,怎么还舍得送来当质子呢?” 小乐子哼了一声,鼻子朝天道:“再怎么厉害,能有我们相爷厉害么,当然是相爷要把他弄来当质子了,要是不送他来,那就是云金国有异心,到时候咱们可不放过他们。” 那质子来了,照奸佞的做派,肯定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回自己国家去。 陆杳随口问道:“你说他惊为天人,如何个惊为天人法?” 小乐子道:“就是他长得极好呗。” 陆杳道:“跟你们相爷比如何?” 小乐子哆了哆嘴,道:“侍女姑娘又想给小的挖坑是,得罪相爷这种事小的是不会轻易干的。” 陆杳笑了笑,道:“是吗,你要是觉得你家相爷比那王爷长得好,你肯定第一时间就说那敬王爷不如你家相爷了。可你却拐弯抹角说这些,说明在你心里你家相爷是不如人家的。” 小乐子义正言辞道:“侍女姑娘休要挑拨离间。相爷当然是最好的,不然那云金国王爷怎么会在他的谋划中不得不来当质子?” 陆杳笑眯眯道:“我问的是两人容貌,你怎么又东拉西扯的?” 小乐子道:“不跟侍女姑娘说了,小的忙其他的去了。” 这些日陆杳好好养伤,没事逗逗小乐子,皇上这阵子也忙,没怎么召见,故而陆杳十分清闲自在。 狗男人也没空出现,她都觉得人间充满了爱。 她的药疗效甚好,几日时间,有些伤口的痂痕就在慢慢掉了。 平日里活动也基本与常人无异,只要动作幅度不要过大,基本不会拉扯到伤口。 阿汝不得不感叹,那药着实是疗效惊人。 要是用别的药,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能掉痂,而且还会留下十分明显的瘢痕。 而她看见陆杳的痂掉下过后,皮肤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想必要不了几天就能长成原本的肤色。 难怪相爷之前要来逼问这药的出处,像他们那样的人肯定经常能用得上。 阿汝想起这事,便问陆杳:“对了,上回相爷来要这药,等咱们出宫的时候要交给他一百瓶,姑娘怎么打算的?” 陆杳道:“还没打算,等出宫以后再说。” 眼下宫里她又没材料没条件,而且一百瓶伤药呢,那厮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还得惯着他不成,这种事到时候当然是能抹脱就抹脱。 阿汝帮陆杳上好药,陆杳拢好衣衫,阿汝道:“浅些的伤都好了,剩下的也要不了几天就能好了。” 这时正到了傍晚准备用晚膳的时候了,阿汝叫小乐子去传膳来,结果过了一会儿,小乐子人是回来了,却不见他带膳食回来,而是猫在门边往里探了半个头,瞧见阿汝,一脸神秘兮兮地招招手,道:“六姑娘,你出来一下呢,小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第214章 耍横是耍不过他的 阿汝不知道小乐子搞什么名堂,且先出房门去看看。 结果她这一去,老半天都没再回来。 陆杳在房里等了一阵,同样不知道这两人搞什么名堂,饭也没送来,她都等得有些饿了,便也打算出门去看看。 可哪想她到门边刚一打开房门,冷不防就发现有人跟一堵墙似的站在门框外。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就先闻到了一股子狗畜味儿。 而苏槐正想推门进去,不想陆杳就从里面开门了,两人对个正着,她险些一头撞上来。 然后他就看见她顿时拉长了脸。 两人默持了片刻,苏槐便跟进自己房门似的抬脚踏进门槛里。 陆杳见状眉头一跳,不能让这狗玩意儿进来,于是当即两手并用使力把他往外推。 一个要进,一个不让进,两人在门口又僵持了一会儿。 陆杳哪能抵得过他,又是重伤初愈又是饿得心慌的,他身上的气息一传来,她是一节节气短,最后苏槐硬是踏进屋里来,她要是不退,他能直接撞她身上把她撞翻。 陆杳败下阵来,被迫往后退一步。 耍横是耍不过他的。 陆杳抬头看着他这张脸,门外正暮色苍茫,他逆着光,神色显得过分温柔。 这种时候,陆杳看他神情就晓得该警惕了。 她先前才觉得没他在眼皮子底下晃,不知几多清静,眼下被他这一堵,世界美好充满爱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杳道:“相爷最近不是忙么,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苏槐道:“我可以抽空来。” 陆杳黑着脸道:“抽空不妨回家吃饭,多多放松休息。” 苏槐道:“到这里也能使我放松。” 陆杳道:“那既然来了,就一起吃晚饭。先前小乐子传膳去了,我去看看他怎么还不送饭来。” 还没等她出这扇门呢,苏槐就不疾不徐地把房门关上了。 陆杳一看见这厮就明白了,小乐子怎么可能会传膳来,他还故意把阿汝给她支走了! 这狗男人的狗腿子们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槐直接问道:“对云金来的质子有兴趣是吗?” 陆杳:??? 陆杳道:“有兴趣吗,我怎么不知道?” 苏槐道:“你觉得他比我好?” 陆杳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邪风,这个人除了小乐子还能有谁。 陆杳一脸郑重道:“我连他人都没见过,怎么觉得他好?” “肯定是小乐子跟你说的是,这小太监,真是长了张胡说八道的嘴,可见小太监心思深重,搬弄是非,不能轻信更不能重用。” 苏槐看着她,她脸上神情一半是气愤一半是大义凛然,拿捏得十分到位。 她义正言辞又道:“我这就去找小乐子来让他把话说清楚。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一对峙就知道了。” 只是绕开苏槐刚走两步,眼看就能脱身出去了,苏槐一把就轻易把她拽了回来。 陆杳本能地一扭手腕避开他,可手刚一摸到门把,身后苏槐一脚踹在门上把门抵得死死的,下一刻她人就被他按在了房门上。 房门哐当一声晃了晃。 陆杳坚持道:“我要找小乐子,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苏槐道:“找什么小乐子,我这有大乐子。” 陆杳:“……” 跟个畜生说个屁。 苏槐手上提了提她的腰,使她紧紧靠向自己,两人顿时拉近距离,近在咫尺。 陆杳微微抬头就能感受到他纠缠上来的呼吸。 她下意识挣了挣身,这狗男人扣得死紧。 他道:“你要是觉得他长得比我好,是随时准备见异思迁吗?” 陆杳道:“相爷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就觉得他一定长得比你好?” 苏槐道:“是我在问你。” 说着他手里直接探进她裙底,偏生他面上还一副素寡的模样,仿佛他只是想帮她牵一牵裙角,不干别的。 第215章 穷凶极饿之徒 陆杳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猝不及防抬腿猛顶他腹下,就盼着他一时防备不慎,一膝盖给他顶废了算了。 可事实上哪有这狗男人防备不慎的时候。 他一手握住她的膝盖往自己这边一勾,越发掌着她腰肢一收,陆杳腿就勾在了他的腰上,身子紧紧压在他怀里,两人顷刻就将距离拉到最近,毫无间隙地依偎在一起。 陆杳瞪了瞪眼,她抬腿顶他的动作快,结果他反应更快,于是乎她还没来得及作下一步反应时,局面就已经这样了。 苏槐直直盯着她道:“你刚刚想干什么,伤了我以后就不能再满足你,你就好名正言顺地去找下一个?” 没等陆杳回答,他又道:“下个目标你都已经物色好了,就是云金来的质子。你想跟他回去做王妃,将来说不定能做上皇后?” 陆杳:“……” 她不明白这狗男人哪来的这么多脑补大戏。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捞她裙子。 陆杳来气道:“你发起疯来就逮什么咬什么,不能正常点吗?我都还不认识这个人,就计划好这么多吗?” 苏槐道:“等你认识了,是不是就计划这么多了。” 两人嘴上说着,手上也相互抗衡着,陆杳棋差一着,裙裳散乱,被他把着腰肢往下压。 陆杳轻轻攒眉,不禁低哼了一声,两人都十分艰涩。 可他不是个轻易撤退的,再艰难也要一点一点摸索着前进,直至到达让他满意的地方。 苏槐被卡得不上不下,看着她蹙眉的模样,那双眼里尚未有华光绽开,而满满都是对他的嫌弃,他俯头便吻上她的唇。 他吻得狂热,就像个好久没沾过荤腥的穷凶极恶之徒,吻到她因难以呼吸而脸颊渐渐漫上一抹嫣然红晕时方才稍稍满意了。 他一松口,便听见她深深浅浅的凌乱呼吸声在房里此起彼伏。 陆杳嗅着他的身息,眼里亦有了丝丝滟色,张口正想开骂,就又被他堵住了唇。 他一边吻她,一边手摸进她衣里。 后来也不知到底是谁滋润了谁,那股艰涩感消了去,他便将她压在门上来得凶猛又猖狂。 他剥了她衣衫,见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于是就更加肆意妄为。 陆杳使劲捏他肩膀旧伤,他不为所动,她就低头狠咬一口。 苏槐也不客气地在她身上回敬一口。 陆杳发现他身上肌理又硬又结实,根本没多少地方好下口的,可她就不一样了,可以给他下口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一口咬住她时,陆杳涨红着脸,撩乱了他一身官袍,骂道:“贱丨人,你迟早得还回来!” 苏槐道:“你想我怎么还?” 陆杳道:“遭报应,最好你这颗狗头再换点钱!” 苏槐抬眸盯着她,眼尾潮丨红,他挑唇笑,整个人说不出的妖美,“我下地狱也得带你一起。” 他又咬她耳朵,辛烈温热的气息好似更浓郁了些,直往她耳朵里钻,誓要烫软她的耳根子一般,嗓音有些撩人的哑,“你不是感兴趣你打听云金国质子干什么?” 陆杳道:“我就是感兴趣,怎的。” 苏槐看着她眼角依稀如繁花绽开,美不可言,道:“你要背叛我,待我腻了,再让你生不如死。” 陆杳咬牙道:“别光嘴上说,你倒是腻啊。或者女人的身体都差不多,你去找别人啊。光朝暮馆里想跟你睡觉的姑娘都能排成长队。” 夜色缓缓降下来,房里光线也跟着昏暗下来,只隐隐映衬着彼此轮廓。 一时间彼此汗意潮濡,极是旖旎。 第216章 难怪相爷总是惦记 夜色昏沉,早就过了晚膳的饭点,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槐衣冠楚楚地从房里出来。 他衣襟交叠得纹丝不乱,官袍腰带也束得整整齐齐,面上神情清淡,丝毫看不出他在房里时如何狂野。 只他那袖袍衣摆上落了几许褶痕,是被陆杳给抓出来的,他一边抬脚踏出门口,一边信手拂了拂袖摆的褶痕。 手上仿若还残留着那抹软玉温香的触感,带着一股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苏槐走在廊下,廊下灯火朦胧,将他身影映衬得似深似浅。 适时,小乐子从另一处廊角探出头来,恭敬又狗腿地询问:“相爷用晚膳吗?” 他可尽职尽责,一直在这里守着,不让其他人闯进来,要是有什么事也好通风报信。 苏槐道:“我还有事,晚膳送到房里去。” 小乐子应道:“好的,相爷放心,小的一定好好服侍姑娘。” 然后苏槐就走远了。 小乐子旁边站着的还有阿汝,如花似玉的一个娇美姑娘,只是在苏槐眼皮子底下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阿汝倒不在乎自己透不透明,反正她也有些惧怕这位相爷,要是相爷看不见她她反而还自在些。 但就是阿汝手里拎着一壶沏好的茶,都凉透了。 她不敢给苏槐脸色,苏槐一走,她就板着脸把冷茶塞给小乐子,道:“果然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你骗我出来,就是为了给你家相爷行方便。” 小乐子挠头,道:“六姑娘,就是小的不叫你出来,等相爷到了,你就不出来了么。” 阿汝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小乐子忙又道:“姑娘稍等,晚饭马上就送来。” 阿汝回到房里,房里没点灯,她连忙移步先去点灯。 再一回头,便看见陆杳倚在坐榻那边,虽是衣裙着身,但可见有两分凌乱色,领口掩不住肌肤上新留下的痕迹。 她出了一身汗,湿了鬓发,几缕发丝散在颈上,双唇十分红艳,眼角残留着丝丝潮意,她没什么力气了,随意懒懒一倚靠,整个人便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慵懒韵态。 阿汝见之不由想,难怪相爷总是惦记。 阿汝也不多问其他,只道:“姑娘是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陆杳声音微微沙哑,问:“小乐子呢?” 阿汝道:“他传膳去了。” 陆杳道:“一会儿他来,把他给我捆起来。” 没多久,小乐子就送晚膳来了,一进屋子便笑容满面,十足的圆滑机灵,道:“两位姑娘饿坏了,小的给送膳食来了。” 他把饭菜摆在桌上,正备碗筷,陆杳便道:“别忙了,阿汝有事找你。” 小乐子回头看向阿汝,道:“六姑娘找小的什么事呢?” 阿汝对他招招手,“你先过来。” 小乐子就几步过去,道:“六姑娘有事吩咐。” 阿汝背过身一副找东西的样子,道:“我有东西给你,你双手来接,不然掉地上你可担不起。” 小乐子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他边问边就伸出两手来准备接。 结果阿汝冷不防一回头,就把根绳子套在了小乐子的双手上。 小乐子只觉手腕一紧,再低头一看,自己两手就被捆紧了。 他不明所以问:“六姑娘捆小的作甚?” 然后话音儿一落,他就看见陆杳从坐榻的褥子底下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竹条…… 小乐子一看就觉不妙,道:“侍女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杳一边朝他走来一边冷笑道:“你猜猜看。” 小乐子心想,这还用猜么,肯定是报复他来着。 他虽被捆了手,可脚还是自由的,于是转头就往外跑。 陆杳不慌不忙一竹条扫过去,看似温和地扫到他脚踝,实则这条子吃肉得紧,小乐子当即痛得跳脚。 陆杳道:“阿汝,你站边上去。” 阿汝连忙往边上一站,然后就看着陆杳游刃有余地抽得小乐子跟个蚂蚱似的满地乱跳,那光景让她莫名地觉得好笑。 一看便知陆杳也没使劲抽他,但就是能让他好好痛上一痛。 第217章 绝世美人 小乐子一边跳脚乱躲,一边吃痛叫道:“侍女姑娘你抽小的作甚!” 陆杳道:“你心里没数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在你家狗主子面前都进了些什么谗言?” 小乐子苦哈哈道:“冤枉哇,小的可不进什么谗言,向来就是相爷问什么小的就答什么!” 陆杳道:“是我对云金质子感兴趣么?是我觉得他比你狗主子好么?你都是怎么添油加醋的,最好给我如实招来。” 小乐子默了默,死不承认道:“小的没有添油加醋,是相爷问起这些日姑娘的情况,那姑娘确实打听了云金将要来的质子王爷,小的只是照实说而已。” 陆杳道:“你要是没添油加醋,那你狗主子是怎么认定我对那什么质子感兴趣、觉得人家比他好的?” 小乐子唏嘘道:“那肯定是相爷自己悟出来的呗。像相爷那般的人,领悟能力超强,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岂止是领悟能力强,他还想象力丰富,只需要给他一个出场人物,他就能脑补出一出情感大戏,一场恩怨情仇! 小乐子又道:“姑娘快快别打了,小的真的是冤枉的!” 陆杳道:“你以为我信你?” 说着又往他狗腿子上抽了两下。 小乐子嗷嗷两声,道:“相爷真是的,今晚怎么这么保守,竟让姑娘你还有力气打人!” 他一说完,就又挨了一番陆杳的连环抽。 小乐子晓得来硬的不行,立马又改变态度,哭唧唧地求饶,最后陆杳道:“下次你再进谗言一次我就抽你一次哦。” 说罢这才放下竹条饶了他。 小乐子赶紧溜出了门去。 临近云金国使臣抵京的这些日,宫里有关云金的话题讨论得是越来越多。 以至于都不用陆杳刻意去打听,那云金的敬王姓甚名谁自己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女人好色起来是很可怕的。 宫里的宫女们私下里讨论得激烈,似乎都盼着一睹那位传说中的质子王爷的真容。 陆杳见到姬无瑕时,她一副宫女打扮又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 彼时她来找陆杳,开口就问:“杳儿,你听说过云金来的敬王没有?” 陆杳道:“怎么了?” 姬无瑕掏掏耳朵道:“呔,这两天光听他的名字都听得耳朵起茧了。民间不是有句俗话说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在他们云金,这句俗话就变成了‘书中自有颜永寂’,可见这个人被传得有多么的神。” 陆杳也听了不下百八十遍了,这颜永寂就是敬王的名讳。 姬无瑕又道:“啧,我觉得他这名字起得忒不吉利,永寂永寂,这咽气了不就永寂了么。” 陆杳睨她一眼,道:“半斤八两,好意思说别人,你还无回呢。” 姬无瑕摆摆手,道:“算了,不说名字这事了。” 她掇了掇陆杳的肩膀,眉飞色舞道:“听说那是个绝世美人,就是不知比你的未婚夫如何。” 陆杳顺口道:“既然被说成是绝世美人,那必然是世间少有的,还有可比性吗?” 姬无瑕道:“那确实,你未婚夫虽然长得很不错,但还没到绝世美人的程度。” 陆杳道:“别张口闭口我未婚夫,你还是继续叫他奸贼听起来顺耳一些。” 姬无瑕瞅了瞅她,道:“我就知道你兴致不高,什么漂亮人儿你没见过。” 说着就叹了口气,又道:“要说这世上的绝世美人,那肯定非你那美人师父莫属。 “以往你日日同他朝夕相处,再看别人肯定就眼光挑。真要相比起来,旁的美人在你师父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她眼里神色突然有些憧憬,正儿八经的样子,道:“我要是有这样一位美人师父,我肯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搞到手。” 陆杳道:“别想了,我师父属于独自盛开的那种类型。” 姬无瑕又叹口气,道:“可不是,靠近他就仿佛是亵渎了他。” 两人思绪显然不在一条线上,陆杳突然来一句:“不知道这次云金国都送来了些什么宝贝。” 比起什么绝世美人,她还是对宝贝更感兴趣。 她这一提,姬无瑕也没心情瞎思春了,道:“放心,我去帮你探。” 第218章 好东西当然要给你了 很快,云金的使臣就进了京,入住到一处专给使臣用的别馆之中。 朝中也不能失了大国风范,宫里也筹备着宫宴给来使接风洗尘。 皇帝比较开明,晓得前宫后宫都对那位质子王爷感兴趣,故准许后宫一些有位份的妃嫔以及朝中大臣的家眷们也一并参加宫宴。 姬无瑕跑来跟陆杳通消息,撇撇嘴道:“我看云金这次送来的宝贝也没有特别出挑的,你说灵犀角是产自他们国家的,可这回没有那个角。” 陆杳也没抱特别大的希望,道:“都已经绝迹了,想也难再送来。” 姬无瑕道:“他们送来了十二个云金的美人,想必是要送给皇帝的,我看个个长得倒是水灵,身材好。” 然后她凑过来,掇了掇陆杳肩膀,又道:“那个王爷,我倒是特意去瞧了两眼,运气好,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他洗澡。” 陆杳:“……” 姬无瑕又有些遗憾:“不过没能瞧特别仔细,没想到小样儿还挺警惕,我被发现了。于是我就偷了他的衣裳。” 陆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憋出一句:“你偷他衣裳做纪念吗?” 姬无瑕道:“我怕他有本事站起来追我。” 陆杳表示:确实是江湖无赖的做派。 姬无瑕又道:“结果不成想在他衣裳里倒找到个好东西。” 说着她就伸手一摊,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枚羊脂玉腰佩,腰佩中间又有一抹极为清透翠碧的绿。 姬无瑕道:“这玩意儿看成色有点值钱,可比那些贡品宝贝好。” 陆杳默了默,道:“这个应该是他的贴身之物。” 姬无瑕道:“是,不然怎么在他衣服里找到的。” 说着她就往陆杳手里塞。 陆杳眉头跳了跳,道:“你给我作甚?” 姬无瑕理所当然道:“好东西当然要给你了,来,快收着。” 陆杳连忙推回去,一脸严肃道:“别给我,我不要!” 姬无瑕道:“我可是有好事都想着你的。” 陆杳坚决拒绝道:“你休想我给你销赃!” 姬无瑕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别人想要都没有。” 两人是在树林里交谈的,陆杳可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她对金银玉器之类的宝贝向来没有姬无瑕热衷,而且别国王爷的贴身佩戴之物能随便收么,于是结束交谈不再耽搁,转头就出了小树林。 姬无瑕追了出来,道:“杳儿,你俗气一点行不行,这么漂亮的值钱玩意儿哪个不喜欢呢。” 陆杳道:“你喜欢你留着。” 两人在小树林边还拉扯了两下,结果姬无瑕眼尖,冷不防瞥见小径那头有个熟悉的人影,道:“真是说不动你,狗贼来了,我先走一步。” 陆杳循着抬头看去,见那树荫下徐徐走来的可不就是苏槐。 而姬无瑕趁她这一观望,忙一把将玉佩塞进她怀里就脚下抹油溜了。 陆杳下意识也脚下抹油开溜,结果还没能溜出这条树荫浓密的小径呢,就觉后颈突然一紧,然后她双脚就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倒退。 苏槐像拖条咸鱼似的把她拖进了方才她跟姬无瑕密会的小树林里。 陆杳心想,今天跟姬无瑕碰头真是没看黄历,遭这狗男人撞个正着。 她是跑得飞快,眨眼就没影没踪了,可自己能跑得掉么。 苏槐开口道:“你跟她在树林里干了些什么?” 陆杳一抬头看见他这张脸,树叶间有些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眉间,衬得他形容过分温柔而又魅妖。 但他看她那眼神,就仿佛方才她跟姬无瑕在林子里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似的。 陆杳道:“只是说了会话。” 苏槐道:“说了什么话得在树林里说?” 第219章 能不能正常一点 陆杳白他一眼,道:“姑娘家凑在一起还能说什么话。” 苏槐道:“你们在说云金质子?” 陆杳默了默,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在说他?” 苏槐道:“姑娘家凑在一起还能说什么。” 陆杳一脸郑重道:“还真不是,我们只是在讨论当宫女有多么的不容易。” 苏槐全然不听,道:“云金质子叫什么名字?” 陆杳:“嗯?” 苏槐道:“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陆杳总感觉她要是说了,这厮肯定又会发疯,遂嘴上下意识就道:“我没关注,不知道。” 只是苏槐一听,还是不满意,“全宫都在讨论,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是在糊弄我吗?” 陆杳道:“我真的不知道。” 苏槐抬头看了一眼树梢,道:“不说实话,要不要把你挂树上,等你肯说实话为止。” 陆杳道:“我说的就是实话,相爷有这么难相信人吗?” 苏槐大约是相中了一处树梢,拎着陆杳就欲把她往上提,陆杳总是能够被他轻而易举地激发出气性,突然手脚并用就抱住他,道:“我麻烦你能不能当个一天的正常人!” 苏槐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道:“你老想着骗我,还希望我对你好吗?” 陆杳道:“那你挂,把我俩一起挂上去。” 苏槐道:“我再问你一次,知不知道云金质子叫什么名字?” 陆杳气道:“知道,怎么不知道,书中自有颜永寂嘛。” 然后这狗男人更不满意了,心情也更差了,道:“还说你没去打听?” 陆杳道:“相爷不是说全宫都在讨论么,她们讨论时我顺便听到的。” 苏槐将她从身上揭下来,道:“你可以不听,你为什么要听?” 陆杳脸都气绿了,这疯子有毛病,她说不知道他觉得是在骗他,她知道他又觉得她不该知道,横竖就是她不对是。 陆杳吸口气想压一压脾气,可一吸气呼吸里就都是他的味道,她耐着性子道:“相爷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苏槐盯着她片刻,道:“只能我玩腻了,我玩腻不要的也轮不到别人。” 陆杳认真地问:“那相爷什么时候腻?” 苏槐道:“多玩几次就腻了。” 他不可能对玩弄女人像玩弄权势那样保持着长久的新鲜感,等新鲜感一过,也就没什么可出奇的了。 话都说成这样了,陆杳察觉他不对劲,正想脱身,可又被他捞了回来,欺身就抵在树干上,俯头吻她的唇。 他向来狂野,撬她齿关,风卷云残。 她要是不肯松口,他总能有办法,手里掐她腰肢,腰带松松一扯,她不禁吸了口凉气就被他得逞。 衣衫松散之际,他将她裙角捞起堆在腰间,将她身子骨往上提了提,紧紧欺压在树干上。 陆杳被他吻得气短,呼吸被掠夺,眼里蒙上一层水润。 她瞪了瞪眼,朝他踢腿,压着声音咬牙道:“苏槐,你疯了是不是!你要疯别处疯,老子不陪你……” 话没说完,就又被他吻住了唇。 后来陆杳再没说话的机会,她微仰着头,青丝流泻在他的臂弯里,眼前是他的脸,眼角的视野里,她还依稀看见头顶的树叶,缝隙里漏进来的光,随着如小舟一般晃晃荡荡的她,也跟着一晃一颤的。 这狗男人,不分地方场合也能野。 就不怕一会儿有人来撞见吗? 随着衣衫松松垮垮,方才怀里的那枚玉佩冷不防从衣间掉落,跌在松软的树叶上,只不过苏槐暂没空闲去理会它。 这处树林十分僻静,宫人基本不会绕远路到这里来,故而很久,陆杳听见的就只有林子里的风声和彼此纠缠的呼吸声。 他似乎很喜欢她唇上的味道,反反复复地吻她,又停留在最深沉的地方与她火热厮磨。 第220章 占便宜没输过 陆杳咬着牙除了凌乱的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后来她把心一横,横竖都已经这样了,不能每次她都做咸鱼任他为所欲为,而且每次他撒野于她来说也是次机会,能不能采到他的精元气全看她本事。 就算暂时拿不到药引子治她走火入魔,采他的气补补自己也是有益无害的。 遂她突然反客为主,缠住他的腰,勾上他的脖子,极尽热烈厮缠。 她能感觉到苏槐微微停顿了片刻,她趁机立刻掌握主动权。 这次陆杳是使出浑身解数,让他没能忍得住,将元气泄给了她。 她歪头靠在他肩上,全数将他的元气纳入体内,顿觉丹田浸润,十分舒泰。 而苏槐似乎被她惹毛了,休整片刻,又重新上阵。 他是发狠地掐着她腰讨回来。 苏槐眼角潮丨红,哑声道:“有本事你再榨我一次试试。” 陆杳笑了笑,道:“你自己没忍住怪得了谁。” 她笑的时候,那桃花眸里风华盛世、万般芳菲,美极了。 不过后来这野狗又狂力气又大,陆杳有些招架不住了,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乱咬他,道:“苏槐你要死!” 苏槐道:“我要死,我要欲丨仙欲丨死。” 陆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狂浪个彻底过后,方才平息下来。 苏槐整了整衣袍,衣着整齐,然后不疾不徐地弯身去捡地上躺着的那枚玉佩。 他什么也没说,就收走了。 陆杳也懒得问他还,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要是再刺激他,他再发疯怎么办。 苏槐看了看倚着树干的她,她脸颊还有些红,头发也有些散,那双唇被他吻得极是娇艳。 他临走之前,还是给她牵了牵裙角,将衣襟拢好,腰带重新束了束。 她那抹腰细极,只有他知道,握起来是万种风流滋味。 陆杳就看着他弄,忽道:“没想到相爷还给女人穿衣服,这么会服侍人吗?” 苏槐道:“我脱的不由我穿吗?那你想由谁来穿?” 陆杳:在占便宜这块,不管是实质性的还是嘴皮子上的,这狗男人从来不会输。 最后,苏槐将她衣着整理好,又盯着她的红唇看了两眼,道:“要是让我知道你勾引别人,不等我腻,立马就弄死你。” 说罢,他方才转身出了这树林。 陆杳将松散的头发用黑簪重新挽了挽,然后坐在树下歇口气。 狗男人是一走了之,可她还是有些腿软。 她抬头看了看天,正值中午时分,青天白日的,他也敢随处乱来。 歇了好一阵,陆杳方才扶着树干缓缓站起身来,抬脚走出树林。 她一回到暖阁,第一时间就是要水沐浴。 小乐子跑去张罗去了,阿汝一见她形容就晓得怎么回事,有些咋舌道:“相爷在暖阁外面也敢如此……不顾忌吗?” 陆杳没好气道:“不要脸的东西,还指望他顾忌什么。” 沐浴完,陆杳休息了一阵,到下午的时候小乐子就兴冲冲地跑来说道:“刚刚内务府来话了,明个晚上的宫宴,皇上特准六姑娘也去参加呢。” 阿汝愣了愣,能上那宫宴大殿的,都是些权贵的重要人物,她什么身份,也能去么? 不过阿汝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皇上特许她可以去,她去了那殿上也是供人评头论足的,这些皇亲贵胄的圈子里岂有她的容身之地。 遂阿汝道:“皇上一片好意,只是我们还是不去了。” 小乐子道:“别啊,怎么不去呢,这可是皇恩浩荡,别人想要的还没有呢。” 紧接着他又道:“六姑娘也进宫一些日子了,别怪小的没提醒啊,除去身份地位什么的外在因素,皇上可从没对谁有对六姑娘这般上心过。 “六姑娘就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为自己谋个立足之地什么的吗?” 话一说完,陆杳就拍了一把小乐子的太监帽子,他帽子一耷,将他半张脸都盖住了。 陆杳道:“这么多歪心思,你不去宫斗都可惜了。” 小乐子扶了扶帽子,道:“小的还不是为六姑娘着想。” 阿汝道:“是相爷让你这么说的吗?” 小乐子道:“那可不是,是小的真心实意想六姑娘好的。” 陆杳便对阿汝道:“等下次见到他主子,就把他的这份好意告诉他主子,看看他主子什么反应。” 小乐子一听,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侍女姑娘你就知道坑害小的!” 陆杳道:“你都想坑害阿汝,我还不能收拾你?” 阿汝在旁只是笑。 第221章 前来讨教 内务府那边一收到皇帝的旨意,自然不能怠慢,立马加紧准备起来,到傍晚的时候,往暖阁里送来了给阿汝的衣裳。 阿汝有些犯难,内务府的人便态度友好地说道:“六姑娘无需为难,皇上的意思是六姑娘想去便去。还有皇上差咱们送东西来也没有宣扬出去。” 阿汝一听,心下松了松,忙福礼道:“有劳公公了。” 等公公一走,阿汝便问陆杳:“姑娘可想去瞧瞧?” 陆杳道:“瞧什么?” 阿汝道:“自是瞧那云金来的王爷,不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么。” 陆杳兴致缺缺:“有什么好瞧的,难不成还长三个眼睛三个鼻子?” 阿汝被她逗笑,道:“都说那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怎的被姑娘形容成一个怪物似的。” 陆杳道:“他美他的。” 阿汝道:“也是,姑娘都已经有相爷了,那位异国来的王爷再怎么俊美,姑娘也不需瞧了。” 陆杳眉头跳了跳,道:“跟奸佞又有什么关系?” 阿汝心想,普天之下敢这么称呼相爷的,大抵也只有她一个了。 阿汝笑道:“不去便不去,我也没打算去。明个前宫热闹,咱们图个清闲自在。” 陆杳则想着,她明天要不要去遗珍园附近蹲个点,宝贝送来肯定会归入藏宝楼内,到时候藏宝楼打开,她说不定可以寻时机混进去。 打算归打算,第二日白天的时候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来的是宫中乐司的人,笑脸迎人的十分客气,见了阿汝先行礼,然后道明来意:“我们几个是今晚宫宴殿上负责抚琴的,殿上的琴曲也练习了许多遍,只是总感觉少些什么,又听闻六姑娘琴艺了得,故来讨教一二。” 阿汝回道:“不敢当,我只是略懂皮毛,不能与诸位相提并论。” 她心知能在宫里这么重大的宴会场合负责丝竹声乐的,必然是技艺高超,哪里犯得着向她讨教。 对方却道:“六姑娘太谦虚的,宫里谁人不知,六姑娘一手琴曲,能叫皇上龙心大悦。 “我们只是想将今晚的效果发挥至最大,六姑娘不妨先听一听曲子,有什么高见还请一定赐教。” 陆杳便问道:“是谁让你们来找六姑娘的?” 她们愣了愣,然后如实道:“是长公主引荐的六姑娘。” 果然,这些人怎会平白无故找过来,原来是有人在往这边引。 既然是长公主引荐,阿汝若是拒绝,倒驳了长公主面子。 遂阿汝只好应下先听一听。 虽然阿汝不是宫里正统的乐师,可她的琴技与乐师相比也绝不逊色。 她听过以后,知道有可调整的地方,但嘴上却道:“我实在耳拙,听不出有什么不妥,觉得诸位的琴曲奏得极好。” 她不可能贸然给她们做调整,不然真到了宫宴上出了什么岔子,那就会归咎于她了。 乐师道:“真的没有不妥吗,只是我们听来听去都觉得差了点味道。” 然后她想了想,又道:“六姑娘听听看,这第二阙这样调整会不会好些?” 她们看起来当真是来向阿汝请教的样子,把第二阙重新奏了一遍,又将调整过后的奏了一遍,让阿汝听听哪个更好。 阿汝仍是十分保守,道:“我真的听不出有什么不好的,是我学艺不精,该如何调整还是看诸位自己的弹奏经验和技巧。” 乐师道:“那就先按照方才调整的那么来,还是感谢六姑娘细心聆听。” 阿汝道:“我没帮上什么忙。” 乐师道:“听说今晚六姑娘也要去那殿上,六姑娘得皇上眷顾,真是有福气。” 阿汝愣了愣,在她们要离开时问:“谁说我要去的?” 乐师理所当然道:“宫里都知道这件事,怎么了吗?” 阿汝神色不定,道:“没事。” 第222章 置于众矢之的 等乐师一走,陆杳叫了小乐子来,道:“阿汝可以去参加宫宴的事,是你传出去的?” 小乐子正色道:“绝对不是。” 他又唏嘘:“这不是给六姑娘树敌么,小的可是一心想六姑娘好的,岂会干这事!” 结果到傍晚的时候,就有人来请了,道是宫宴开始前,入宴的所有人进入大殿的时间和次序是有讲究的,让阿汝先行准备好,再去规定的地方等候。 阿汝礼道:“劳烦公公过来一趟,可我没想去。我哪有资格去那里。” 太监道:“既是皇上恩准的,六姑娘怎么能没有资格呢。殿上六姑娘的席位都已经定好了,这要是不去,殿上那么多人,临时又得做调整。” 最后阿汝还是得草草收拾一番,跟着去往规定的地方等候入殿了。 陆杳自是陪同着一起。 两人心知肚明,皇帝不可能大肆宣扬让阿汝去参加宫宴,那是谁宣扬的? 阿汝对陆杳道:“今日听那几个乐师提起长公主,不知道这事是不是长公主安排的。” 陆杳道:“当心点便是。” 眼下没有办法改变,就只能且走且看。 只是没想到,许久没露面的常贵妃今个也来了,这些后宫妃嫔们有话也得放在心里,面上无不恭恭敬敬。 这样的场合以往都少不了常贵妃,而且为了彰显身份地位的尊贵,很多时候她都是坐在皇帝的侧下方的。 而今她怎么能缺席,她要再在常喜宫躲下去,到时候整个宫里就该把她淡忘了,而皇帝身边也换人了。 前面的事闹得十分难堪,但大家闭口不谈,就是皇帝见了她,因着她家族兄长的关系也得给她日常关怀。 常贵妃到底心理素质过硬,还和以往一样,高高在上,前呼后拥自带一股子奢华气场。 她一眼就看见了阿汝,曼步走来,在阿汝面前停了停,道:“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听说多是六姑娘在替皇上分忧解劳,这阵子多亏了六姑娘的照顾了。” 阿汝福礼应道:“民女不敢。” 常贵妃道:“皇上都准你来参加宫宴了,你不必如此谦虚。这后宫的一众姐妹们,确实不如你有经验,也不如你温柔体贴。” 在场的后宫妃嫔们嘴上虽不予刁难,可看向阿汝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常贵妃话外之音,哪个听不出来。无非就是她的出身就是在男人之间周旋的,所以经验丰富。 便有其他妃嫔附和着笑道:“那回头得向六姑娘好好取经了,看看我们怎么才能讨得皇上欢心。” 随后长公主也到了,众人行礼,她过来跟常贵妃寒暄了两句,问起:“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常贵妃看了阿汝一眼,道:“在聊向六姑娘取经,怎么哄皇上开心。” 长公主亦看了一眼阿汝和她身边的陆杳,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阵子宫里发生了许多事,皇上焦头烂额的,好在有六姑娘给皇上解忧,伴皇上左右。 “再者六姑娘是皇上请进宫来的,自从她来以后,皇上的睡眠确实改善了不少,她本身才貌双绝,皇上看重两分无可厚非。” 常贵妃点头,只是面上神色有些难看。照这样下去,皇上还要把她收入后宫不成? 大家心里恐怕都有这样的疑惑,只不敢说出口。 阿汝垂着头,始终不卑不亢,尽管长公主几句话就将她置于众矢之的。 没多久,太监便来请各位主子进殿。 进殿时尊卑有序,有条不紊。 先是宫中妃嫔,再是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 阿汝的位置被安排在妃嫔们的后面,有各位妃嫔们的风头遮挡,十分的不起眼,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她;但又能透过人与人、桌席与桌席间的缝隙看见大殿上的光景,这正合阿汝的意。 陆杳站在阿汝的身后,阿汝有些歉疚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抵意思是自己坐着却得累她站着。 陆杳回以淡淡一笑,她没觉得有什么,反正站着视野还好些。 这时皇帝到了,满殿的官员女眷们全都起身参礼相迎。 陆杳看见皇帝步履稳健朗阔地踏进殿门,身后跟着奸佞。 奸佞一身紫衣官袍,端的是人模狗样。 皇帝上座以后命众人平身,苏槐便也到殿侧百官之首的位置落座。 第223章 真是个看脸的朝代 皇帝看见常贵妃,果然十分高兴的样子,甚是关怀备至,常贵妃也如往常一样还坐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两人看起来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明白人都知道皇帝对常贵妃这般体贴是因为镇守南淮的常大将军,但常贵妃不在乎,就算只是面子功夫,那也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只见常贵妃美眸一转,看向妃嫔们后边的某个角落里,蔓声对皇帝道:“皇上难得让六姑娘也来这宫宴上,六姑娘却坐得那么后,岂不埋没了去。” 阿汝就知道,有常贵妃在,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皇帝的目光顺着看去,道:“不过是来见识见识,坐哪里不一样。” 常贵妃道:“当然不一样,六姑娘可是皇上的贵客,当然得坐在前头。” 说着就让临近的一名妃嫔起身让座,然后对阿汝招招手道:“六姑娘,这里来坐。” 她面上含笑,看起来十分友好大方。 殿上的目光纷纷朝阿汝看来,阿汝起身应道:“民女身份微贱,不敢逾矩。” 那起身让座的妃嫔便道:“贵妃娘娘让你来,怎会是逾矩,你不来才是逾矩失礼。” 常贵妃道:“倒没有那么严重。” 殿上不知多少双眼睛朝她看来,什么眼神都有,阿汝只能谢恩,然后换了位置坐到了前面去。 陆杳便也尽职尽责地跟着往前挪了挪。 她这侍女皮肤黝黑,面无表情,与主子实在大相径庭。因而没人注意她,都去看阿汝了。 不多时,云金的使臣已至殿外了,皇帝便命云金使臣入殿。 于是殿上的目光又纷纷投向门口。 几名使臣率先走在前面,后面便是送来的贡品宝贝。 在贡品队伍的最后,方才有一人跨入殿门,不疾不徐地走来。 打从他一进殿,殿上时不时窃窃私语的女眷们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使得整个宴殿出奇的清静。 来者便是大家盼了好久的质子王爷,颜永寂。 继而殿上是时不时的暗叹声,陆杳瞧着,大家的眼睛都似乎看直了。 她便也百无聊赖地转头往殿门看了两眼。 只见走来的确实是个玉树兰芝般的人物,他果真模样生得极为俊美,长眉入鬓,目染琼华,一身衣袍素雅整洁,整个人犹如从九天玄境而来,而非属于这霭霭尘世。 这人美则美,但又有两分男子的英气在,两者融合得恰如其分。 陆杳表示,这真是一个看脸的朝代。 连苏槐那种贼子奸佞,只要长了一张还不赖的脸,依然能有不少的姑娘排着队想与他染上一段风月,更何况像这种容貌清绝、郎才无双的人物,那追捧的姑娘自然是一摞一摞的。 以至于大家好像都忘了他是来当质子的。 这位质子王爷上前,向皇帝行国礼问候。 女眷们都还没回过神来,皇帝颔首笑道:“不怪大家盼了这么久,云金来的敬王果真仪表堂堂,名不虚传。” 敬王代表云金问候皇帝后,云金使臣又一一介绍此次送来的贡品宝贝。 殿上女眷们哪有空看宝贝,眼神都飘飘忽忽地往那质子王爷身上饧。 云金此次还算有诚意,皇帝高兴,笑着让敬王和众使臣入座,随之宫宴开始。 先有丝竹声起,随之宫人捧着珍馐玉盘鱼贯而入,依次呈在宴桌上。 云金使臣见有舞姬入殿起舞,待一曲毕后,便出言道:“云金此次也送来了一支舞曲以赠皇上。” 皇帝朗声笑道:“那就请上殿来,与诸卿一同欣赏。” 随之娉婷婀娜的女子便款款入殿,携来一道香风袅袅。 皇帝一看,个个都长得十分貌美,且舞姿动人,顷刻便明白了云金的用意。 待一支舞毕后,云金使臣便将这些女子献给皇帝,皇帝不接受也没拒绝,只让女子先下去休息。 第224章 在这里等着她 后来宫宴上觥筹交错,十分和谐。 朝臣们与云金来使客气寒暄,并掺杂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国事说道两句。 话语间乍一听是礼尚往来,可细细一品,又觉别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陆杳听来听去,不得不承认,这文人说话心眼儿挺多的。有时候一句话能有好几个意思,有时候一个意思又能九弯十八拐成好几句话。 皇帝就当个旁观者,时不时和一下稀泥。 常贵妃便对皇帝道:“今日这宫宴就是给使臣接风洗尘的,聊的这些话儿咱们这么多妇道人家听着乏味,不如来点歌舞助兴。” 皇帝欣然应允。 本身这么多女眷在场,也不宜说太多政务上的事。 随之丝竹声起,舞姬入殿翩翩起舞,光景甚是养目怡人。 在一支曲子过后,不知是谁问起道:“这首曲子以往不曾听乐师奏过,是新创的吗?” 为首的乐师起身答道:“是为此次宫宴新创的曲子。” 常贵妃剥着葡萄,边道:“听起来倒是悦耳新鲜,是谁创的?” 乐师道:“回娘娘,这都是大家千锤百炼、共同努力的结果。为此奴婢们还向六姑娘请教过。” 阿汝正襟危坐,见一些目光闻言看过来,便谨言道:“民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乐师道:“六姑娘当时觉得这曲子甚好,奴婢们便想,六姑娘琴艺高超,她若是觉得好,那必然就是好的。” 阿汝明白了,不管她有没有提出过实质性的建议,只要她们当时去过了暖阁,眼下又在这大殿上提一嘴,目的就达到了。 就是要将她带进来。 常贵妃道:“六姑娘琴艺高超那是公认的事实,不然又怎会成为皇上的座上宾呢。” 这后宫里唯有常贵妃这么敢,在宴请外使的场合把后宫里的那点事搬到台面上来。 不过皇帝甚是沉得住气,即便是他心中不悦,他也不会在外使面前表现出来。 皇帝命乐师继续奏乐。 常贵妃却不放过,道:“乐师都奏了这么多曲子了,想必使臣们也都听腻了,不如叫六姑娘抚琴一曲,也好叫众人开开耳。” 皇帝不好当众偏帮阿汝,便侧目看向阿汝也,状似询问她的意思。 阿汝也心如明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阿汝谦恭应道:“民女那点微末伎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乐师们奏的琴已是极好,民女还是不要搅了雅兴。” 常贵妃微微含笑道:“六姑娘,像在这般宫宴殿上得以抚琴一曲一展风采,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怎么六姑娘却看不起么?” 阿汝道:“民女不敢。” 常贵妃道:“六姑娘切莫自谦,这京都第一名妓的才名岂是浪得虚名的。” 旁人在这种时候都不敢轻易插话,唯恐惹得皇帝不高兴,只长公主适时道:“六姑娘来者是客,她若不愿,贵妃娘娘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常贵妃懒懒道:“罢了罢了,想请六姑娘弹奏一曲可真是难,连我这个贵妃都请不动。” 都到这个份上了,阿汝要是再不应,她今日殿上就得落下个不知好歹的名声,事后也难独善其身,遂阿汝只好道:“贵妃娘娘言重,民女万不敢当。民女就献丑一曲,只要娘娘不嫌弃。” 云金使臣也瞧得新鲜,道:“还以为这位美人也是皇上的后宫佳丽之一,原来不是。能坐在这里的,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话听起来不是那么个味儿,也一副看好戏的语气。 皇帝对常贵妃的行为十分恼火,但又没表现出来让外人看笑话。 否则这宫宴就不是给使臣接风洗尘,而是光看他的后宫大戏了。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苏槐忽而徐徐道:“能得贵妃娘娘如此夸赞的人,有过人之处不出奇。” 常贵妃面色顿了顿,她这是夸赞吗? 皇帝笑了笑对阿汝道:“既然贵妃让你弹奏一曲,你便弹奏一曲。何况朕听来,你的琴确实比朕宫中的这些个奴才好得多。” 云金使臣道:“听皇上这么说,我等又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了。” 第225章 琴上动手脚 常贵妃命人将阿汝之前在皇帝那里常用的屏风抬到殿上来,道:“我知道六姑娘弹琴有个条件,得以屏风遮挡,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弹奏出最好的琴声。听说先前在皇上那里,也是如此的。” 很快宫人就把屏风挡在了阿汝桌前,并将四周都隔绝阻断了去。 阿汝不知道常贵妃是何用意,但这样也好,至少有事她能和陆杳商量。 两人身后是一排帷幕,应该也不会有人从帷幕后面冲出来。 然后便听常贵妃对乐师那边道:“把你们的琴分一架给六姑娘。” 乐师捧着琴上前,送进屏风里,摆在了阿汝的桌上。 常贵妃便又道:“今个满殿文武朝臣,还有云金使臣在座,给六姑娘一展才艺的机会十分难得,六姑娘可不要让大家失望。” 阿汝应道:“民女自当竭尽全力。” 她端坐桌前,双手抚在弦上,然还没拨动,陆杳倏尔按了按她的肩膀。 阿汝回头看向陆杳,陆杳摇了摇头。 这琴阿汝是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不过她知道陆杳造诣比自己高得多,她若是阻止了,说明这琴必有什么猫腻。 陆杳两步上前在阿汝身边坐下,随手抽出发间黑簪,将其中一根琴弦一挑,都没用什么力,那琴弦却砰地一下被绷断。 陆杳手指极快地拈住那根断弦,才不至于发出突兀刺耳的声音。 阿汝一看便明了,这弦动过了手脚,是脆弦,她要是用上,不等弹完一首曲子就会断掉,到时候她出了丑伤了手不说,还坏了这宫宴上的氛围与大家的雅兴,皇上亦会对她失望。 难怪常贵妃这么好心地要让人抬屏风来,就是要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她这里的情况,只凭她的琴声来揣测。 阿汝迟迟没动作,这时外面已经有了些等得不耐烦的声音了。 常贵妃也在问道:“六姑娘还不准备开始吗?” 阿汝悄声问陆杳道:“现在怎么办?” 陆杳道:“换琴。” 阿汝便温婉出声道:“不是民女不准备开始,只是这……一架断弦之琴,民女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始。” 此话一出,那厢的乐师神色变了变。 立马有宫人进屏风里把那架琴捧出来一看,果真是断了弦的。 在众人看来,这十分好判断。如若琴弦是刚刚才断的,肯定会发出断弦之音,可是没有,说明琴弦是在乐师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乐师连忙跪地请罪,道:“是奴婢失职疏于检查,求皇上、娘娘恕罪!” 皇帝面容显然不如先前那么明朗,有些沉色。 常贵妃道:“稍后再罚你,先给六姑娘重新再换架琴。” 于是乐师又立马送了第二架琴入内。 这架琴的琴弦没有问题,可弦底却另有玄机。 阿汝这次由于谨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只见弦底借着光线不同偶有锋芒闪现,她定睛一看,心下不由一沉。 弦底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薄如蝉翼的细刃。 那细刃的颜色伪装得与琴身的颜色相近,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如不是仔细看,还不容易发现。 她们停顿得太久了,云金使臣虽没有催,但就是一副坐等有戏看的架势,皇帝就温言温语地道:“怎么了吗?要是不想弹奏,便不弹奏,乐师继续奏乐。” 话说得如此大度,可今日阿汝真要不弹奏,那便是扫了皇帝的颜面。 阿汝心知不能再要求换琴了,所有人都看着,如若断弦是意外,那这次她再换琴,那就是挑明了有人在琴上做手脚。 这属于后宫里的纷争,摆到宫宴这样的场面上来怎会好看,而且还有别国使臣在,这不是将皇帝的后宫争斗撕开了给人家看么。 而且就算挑明了,恐怕幕后之人会推得干干净净,最多也只能追究到几个乐师头上,到头来阿汝就成了破坏整个宫宴的罪魁祸首。 皇帝可能还会因她不懂得以大局为重而对她心生厌烦,不再庇护她,到时候她则举步维艰,难再全身而退。 遂迅速思量过后,阿汝应道:“请皇上恕罪,民女只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宴会,宴请的又是王公大臣,各位娘娘,还有别国的来使,民女着实受宠若惊很是紧张,一直在努力调整,想努力表现得好一点。” 皇帝一听,双眉微微舒展,心里怜惜,语气上却只是体谅之意,道:“无妨,随意弹奏一曲,给大家听听便是。” 阿汝深吸一口气,准备拨弦,陆杳抓住她的手,低低道:“这双手不想要了?” 她真要是弹一曲下来,双手手指肯定被削得不成样子,以后也别想再弹琴了。 阿汝展颜一笑,道:“形势所迫。莫要担心,我轻点弹。” 这可不是轻不轻点的问题,她便是动作再轻,手指也会往那密密麻麻的细刃上擦过。 只是陆杳见她执意如此,也知道利害,便没再阻止,而是将自己的黑簪往那琴弦底下一挑,将所有的琴弦硬撑起来一分。 这样阿汝的手指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擦上下面的刀片。 陆杳问她:“这样能弹么?” 阿汝道:“我试试。” 第226章 不愉快的前曲 这件事看起来容易,可阿汝真当上手时才发现十分困难。 因为琴弦绷紧了,她没有功底,每拨一下弦想要把弦拨响,都显得有些吃力。 最主要的是,琴弦被陆杳的黑簪挑离了琴身,使得琴音也失去了本来的动听音色。 因而当第一道琴声从阿汝指间流泻出来时,显得平平无奇而又粗糙干瘪。 殿上众人都竖耳倾听,且在场的谁平时不附庸文雅风月的,一听就能听出好歹;还以为弹出来的一定是美妙琴声,他们却没想到听见的竟是这样的声音。 这哪里是琴艺高超的人所能奏出来的琴音,别说赶超宫中乐师了,恐怕就连初学者的音色都达不到。 阿汝只能捻弦拨弦,无法压弦,从前自她手上出来的琴声不说天籁之音但好歹也余音绕梁,而今是毫无灵魂与余韵,只有满满的枯糙。 皇帝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晓得阿汝的琴艺远不止如此,怎么却弹得如此难听? 就算她素来低调无意揽风头,也不该这般破坏气氛。 她弹成这样,不也照样揽足了风头,只不过是换一种相反的方式而已。 不光听的人难受,阿汝弹得也难受。 上半阙还没结束,她便额角起了一层汗意,两手手指磨得通红。 后来云金的使臣实在忍不了了,出言道:“这位六姑娘所谓琴艺高超,就是指这个样子吗?还是让大家清静清静。” 阿汝自己也很清楚,再这样弹下去,结果是一样的。 她名不副实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皇帝知道她的水平远不止如此,而她却弹成了这个样子,大抵会以为她是刻意的。 今夜她让皇帝颜面无光,明日自己也会寸步难行。 阿汝想,应该很快,皇上就会出言让她停下。 但她不能就此停下。 这样思量着,她眼里有股子韧劲儿,倏尔抽掉了陆杳的黑簪,一手捻弦一手轻挑。 一道弦音流出,余音颤颤,不同于先前的粗糙枯燥,而是有种美人回眸顾盼、清泠而又透着缠绵之感。 仿若温声软语,徐徐入耳。 殿上先前还颇多非议,一听这琴音,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皇帝微微斜了斜身换了个坐姿,也似感到放松。他是知道她的,她的琴就如同她的人一般,令人回味。 先前不愉快的前曲,顿时烟消云散。 几番美妙的音色流转出来,阿汝的手指尖凝着一抹艳丽的血红。 她忍着痛继续弹,陆杳却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琴声戛然而止。 阿汝回头看向陆杳,有些着急,眼神恳切道:“姑娘让我继续弹。” 外面有人在问:“怎么停了?” 阿汝摇头又道:“我不能停,至少得把当下应付过去。” 陆杳低低与阿汝道:“别急,我来替你弹。” 阿汝愣了愣,陆杳便将她拉往旁边挪了一下,留出个小小的空处,陆杳一边落座,一边将黑簪重新撑在琴弦上,她随手往弦上一拨,琴音乍然而泻。 阿汝坐在她旁边,听到这缕音时,心神都跟着蓦然一荡。 殿上重归寂静。 坐在殿首的苏槐,正拿着茶杯饮茶,闻声时,饮茶的动作微微一停顿,面上是惯有的风平浪静之色。 与此同时,云金使臣那边,在座的那位敬王,先前一直无所表示,而这道音色一出时,他亦正了正身。 阿汝睁大了眼睛瞧着,她方才可亲手弹过了,在琴弦被绷紧且挑离琴身的情况下,她每拨一次琴弦都异常艰难。 而眼下,弦到了陆杳手上,仿佛就变成了服帖又乖顺的小宠,只顾往她手指尖上舔,时刻想讨她欢心一般。 那从她手上流出来的音色,没有琴身的依托,竟与她那黑簪撞击出一抹浑厚。 只不过那种荡涤心魂的琴声只传出两三声,这是陆杳自身的习惯,奏音之前先随手三两一拨试试弦与这琴打个招呼,然后才进入正曲。 进入正曲以后,她便将自己的习惯风格隐匿得一干二净。 她是在替阿汝弹琴,自然要弹得像阿汝的声音。 第227章 不妨比比 紧着阿汝就发现,她听着陆杳的琴声,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陆杳在弹还是自己在弹了。 而且陆杳将这分寸感拿捏得极好,水准完全控制在阿汝平时的水平范围内,比今晚宫中乐师要略胜一筹,免得对不起常贵妃的一通怂恿,但又不过分张扬,只让在场的人一饱耳福便得了。 待一曲终了,殿上仍是安安静静。 率先有人鼓起了掌。 众人循声看去,见鼓掌的是云金的敬王爷。 敬王眼中有赞色,道:“今日能听六姑娘一曲,实为荣幸。” 不过让他回味的还是最开始那两三声试弦音。 都说此人郎才艳绝,能得他赞许的,那必然是十分优秀。 云金使臣亦一改先前态度,道:“这六姑娘果真是才华横溢,妙音绝伦。” 尽管嘴上如是夸赞着,可使臣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惊艳。 美人妙音是难得,可毕竟他们听过比这更好的,再听这样的琴声就不觉多稀奇了。 而能弹出比这更好的这位主儿,可不就在场。主子夸赞六姑娘,他们当然也得夸着。 殿上朝臣们也不觉得多稀奇,毕竟弹奏的人是朝暮馆的花魁,花魁姑娘艳名远播,这些都是她拿手的。 不过一些妃嫔和朝臣女眷们神色各异。 最开始听的时候还以为这六姑娘是出丑出定了呢,可哪想又峰回路转给她挽回了局面。 常贵妃道:“先前听六姑娘把琴弹成那样,还以为六姑娘是不愿殿上献曲。既然弹得这么好,那为何先前又那般刺耳呢?” 阿汝隔着屏风应道:“先前是对这琴有些不熟,是民女失礼。” 皇帝满意笑道:“无妨,好在这后半阙,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长公主亦是赞道:“六姑娘这先抑后扬,才能衬出后半阙的精彩,委实听得过瘾。” 而后她话头一转,看向云金那位敬王,微微笑道:“不过我听说,敬王爷在琴艺上也造诣颇高,整个云金都难逢敌手,一曲琴音令人回味三日不绝。而今敬王爷对六姑娘的琴声不吝赞赏,这也是六姑娘的荣幸。” 敬王道:“恐怕长公主听闻有误,传言大多言过其实,我只是对音律有些喜好,不足以与谁成为敌手。” 长公主道:“可敬王擅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又问向云金使臣,“诸位来使,我说的是也不是?” 云金使臣道:“我们王爷喜风雅,王爷擅琴好像是很正常的事。” 长公主道:“就是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听一听敬王爷的琴音?” 长公主这一提,殿中众人尤其是女眷们无不翘首以待。 听六姑娘弹琴对她们来说毫无新鲜感甚至有点反感,毕竟风头都让她一个人出了,可要是听这异国来的俊美王爷弹琴,那肯定是一种享受。 皇帝道:“这么说,朕也有些好奇想听听了。” 敬王十分大方道:“皇上想听,我便也竭力献上一曲。” 长公主道:“既然敬王造诣高深,六姑娘也琴艺高超,不妨比比,那肯定十分精彩。” 常贵妃亦附和道:“我看这提议好,早在敬王来之前,名声在京都就已经大振。眼下机会难得,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敬王没有当即应下。皇帝饶有兴味,而云金使臣那边表情就有点好看了。 使臣难免有些愤然,让他们堂堂尊贵的王爷,去跟一个京城名妓比琴艺,这什么意思? 是故意羞辱人吗? 使臣出言道:“若是给皇上献曲,我们王爷十分乐意,可若是跟个……姑娘比较高低,王爷性情淡泊,素不与人争锋,还是算了。” 皇帝也有点儿给人难堪的意思,问道:“敬王可愿意与六姑娘比比?” 原以为这敬王会下不来台阶,然他面上毫无一点难堪之色,还想着方才那两三声弦音,道:“那便请六姑娘赐教。” 阿汝愣了愣,她就这样被这些高位上的人三言两语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帝又温和地与她说道:“不要怕,你且与这敬王切磋切磋,权当是给大家助助兴,输了也没关系。” 话虽如此,可她若要赢了,能踩一踩云金使臣的脸面,皇帝肯定很高兴。 第228章 邀她共奏 到这份儿上,已经由不得阿汝拒绝了,她便道:“既然敬王爷愿意与民女切磋,民女自当竭尽全力。” 皇帝道:“来人,给敬王送琴。” 要给敬王弹的琴,当然不能马虎,很快乐师就奉上一把好琴到云金那边。 敬王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反把那乐师给吓得一愣,继而红了双颊。 敬王把琴平放在膝上,亦是抬手拨了三两声调琴试弦。 屏风内,阿汝看向陆杳,自己是万万不行的,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她再继续一曲了。 诚然,以阿汝的身份,赢了敬王固然能让皇帝欢喜,输了也一点不丢脸。 阿汝清楚,长公主和常贵妃的目的哪是让她跟那位敬王一较高下,而是要让她今日弹废了这双手。 只是她们没料到,真正的高手不是自己,而是身边坐着的这位。 陆杳眼神落在琴弦上,问阿汝:“输还是赢?” 阿汝看见她眉目间平淡而笃定,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只不过是她翻手覆掌就能决定的事。 阿汝心境跟着慢慢平和,想了想,道:“打个平手行吗?” 不然赢的话风头太盛,往后她自己不一定能压得住,输的话又有些扫皇帝面子,还是不输不赢比较稳妥。 陆杳看了她一眼,道:“输就输,赢就赢,你让我半输不赢,是为难我。” 阿汝粲然一笑,道:“我知道姑娘一定能做到。” 陆杳听见那敬王在试弦,她听了听,发现他的弦音收敛了深浅。 然后敬王抬头看向屏风那边,仿佛要看清里面的人,问道:“请六姑娘选曲。” 话是对六姑娘说,可他那清然的眼神,却像是在问另外一个人。 阿汝一时不知该选哪支曲子,陆杳便道:“他既然开了这个口,你就随便选,选来的他不会那是他倒霉。” 阿汝想了想,扬声对外道:“民女选的曲子可能大家觉得小家子气,不如由皇上来选。” 皇帝欣然道:“朕也不能偏帮六姑娘,专选她擅长的。朕就选一曲你二人都甚少弹过的,那就奏朕朝中的祭祀观神曲。” 然后皇帝就让宫廷乐师将观神曲演奏一遍,罢后问阿汝和敬王:“六姑娘和敬王都能记住吗,需不需要乐师再奏一遍?” 敬王道:“已然记住了。” 阿汝看了看陆杳,亦道:“民女这里也可以了。” 皇帝道:“那就开始。” 敬王便对阿汝道:“六姑娘先请。” 陆杳没动,道:“叫他先请。” 这比奏琴又不是比武打架,讲求的可不是先下手为强。 陆杳当然不想先奏,她还得先听听这敬王怎么弹,才知道什么程度能达到半输不赢的结果。 阿汝便回应道:“王爷请。” 敬王没再推辞,率先抚弦奏出一段琴音。 因着抚琴人不同,琴声也千差万别。 同样是宫中乐师用的琴,曲子也是乐师方才弹奏过的曲子,可琴声自他手上一出,如游龙浅吟一般,绕上殿梁,悠悠旷远,令人精神一振,继而又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敬王低垂着眉眼,视线落在弦上,那素白指尖轻拢慢挑,光景极是养目怡人。 陆杳听着,他稍作停顿,似在以琴与她打声招呼,而后又以琴投石问路,邀她共奏。 陆杳便也没啰嗦,在他的短暂停顿里,也撩丨拨了琴弦。 这位质子王爷,果然是不可轻慢大意。 阿汝在旁听着,很有自知之明,光是王爷这初初几缕琴音,她就远远不及。 随着观神曲缓缓谱开,陆杳始终拿捏着分寸,十分平稳,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敬王的节奏。 敬王甩不掉她,她也无意赶超敬王。 若是就这样奏完整首曲子,在外人看来也是携手并进、精彩纷呈。 可这就不是一较高下了。 两人一同奏完上半阙,琴声此起彼伏,相辅相成。 这祭祀观神曲本就恢宏大气,只是寻常一两名乐师根本难以将曲子铺开,可这两人随着琴声渐入佳境,仿佛展开一幅万神来朝的画卷,有金碧辉煌的宫殿,亦有各显神通的神明,仙乐渺渺,遍天祥瑞。 殿上听者无不凝神静息,除了琴声,仿佛连呼吸声都屏住了去。 然,琴声一进入到下半阙,倏尔势头一转。 敬王的琴声突然起伏如浩瀚山海,气势磅礴,手指在根根琴弦上纷繁拨弄之际,他微微掀了掀眼帘往那屏风后看了一眼。 坐在那屏风后与他共奏此曲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先前那两三声试弦音,随意逍遥得很,使他回味无穷,而眼下却锋芒尽敛,循规蹈矩地随在他后面。 他想引她出来。 第229章 一斗高下 陆杳本想平平顺顺跟着敬王合奏完这支观神曲便罢了,他赢得不明显,她也算不上输,彼此和平共赢谁也不掉面儿,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哪晓得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他的琴声波澜不休、变化诡谲,不容她再平稳地跟着他。 陆杳不得不卸下循规蹈矩的做派,丝弦拂动间,暗潮汹涌,渐渐显出她的本相。 敬王若有若无地挑了挑嘴角,如遇知音,弦上愈加素指翻飞。 两张琴琴色各异,碰撞出最激越的旋律,将整个观神曲的恢弘大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过程中,阿汝在旁看得瞠目结舌。 只见陆杳一手捻着黑簪,黑簪挑着琴弦,她拨弦的指法看得阿汝眼花缭乱。不仅如此,她时不时以黑簪压弦拨弦,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两人在这后半阙里全然是在斗琴,相互压制又相互促成,阿汝听得一直紧着心神。 因着那敬王的琴艺着实了得。 陆杳的琴下面满是细刃,她本就十分受限制,然她弹成这般程度,手指尖一次未曾扫到过弦底的细刃。 可后来,阿汝听出那敬王大抵真是好不容易遇到对手了,誓要纠缠至死,不等阿汝出言相劝,陆杳忽地一把抽掉了黑簪。 阿汝来不及阻止,下一刻就看见陆杳手指在那细刃上跳跃起舞。 可她面上神情不痛不痒,仿佛被割破的不是她自己的手似的。 阿汝惊疑不定道:“姑娘,够了,就这地步,咱们虽败犹荣。” 陆杳眉间清冽,道:“说了半输不赢就是半输不赢。” 她不抽簪还真不行。 一抽黑簪以后,顿时就犹如解了禁制一般。 敬王神色微凛,那股音弦中夹杂着的气势几乎瞬间将他压倒。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输无疑时,那缕琴音却又循着他,仍是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附庸风雅之士也只能听出这支琴曲弹奏得如何,而这琴中一斗高下,相互角逐压制,非行内人不能听明白。 长公主是最先回过神来的,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屏风,伸手招了一名宫女近前,细语吩咐了宫女两句,然后那宫女就往后方去了。 这殿上还有一个从始至终压根没听入神的。这一幕落在苏槐眼里,苏槐看了一眼对面殿上的某个太监。 那太监转头便不动声色地随那宫女去了。 屏风里,阿汝听着琴声,转头望着陆杳的侧颜,满目都是崇敬之色。 自打她习琴入行以来,从未有过今日这等听觉盛宴。 她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达到这种程度,或许不管她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 高手之间的较量,能听上一次都何其幸运。 阿汝不由又想,行渊师尊的弟子就已如此出神入化,那师尊本人应是神仙般的人物。 陆杳一边抚琴,一边耳朵忽而动了动。 先前还觉得她们身后是一片殿侧帷幕,理应不会有人从帷幕后面出来呢,眼下就有脚步声按捺不住过来了。 阿汝尚未察觉,为了不妨碍陆杳奏琴,她早已起身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陆杳倏尔空出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时,她还不明所以,愣了一愣。 下一刻,她就被陆杳拉过来坐在身边。 阿汝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见帷幕后面传来略有两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名太监压着嗓子的说话声。 阿汝顿时明了,是有人来了,而且听动静,还被一名太监给拦住了。 那太监声音尖细而又客客气气,道:“春梅姐姐哪处去?” 那名宫女道:“我奉长公主之命,来给六姑娘送碟点心,她辛苦了。” 太监道:“哎哟春梅姐姐,眼下还是别进去的好,这六姑娘与敬王正比琴呢,你这一去要是扰了六姑娘,六姑娘输了,皇上不高兴,你可讨不着好。” 那叫春梅的宫女心知,要是再不抓紧机会进去瞧瞧,等曲子奏完,再进去可就没什么好瞧的了。 遂春梅失了耐心,趁这太监不备,一把将他拂开,道:“我送完点心便出来。” 太监岂能让,连忙又闪身挡住了宫女去路,道:“还是等六姑娘弹完再送。” 阿汝有些紧张,这要是被人闯进来发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只是陆杳沉着平静,一边拿着阿汝的手带着她拨弦弹奏,一边道:“别慌。” 说罢,她便缓缓站起身来,站在阿汝身后,尽管是带着阿汝的手在弹,可起落间仍是一股子游刃有余,并且依旧行云流水,听不出任何停顿异常。 宫女势在必得,陆杳和阿汝在屏风里听得一清二楚,太监拦不住她。 或者说太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拦住她,而是出声提醒一下两人,好让她俩有个准备。 当是时,宫女利索地掀开帷幕走进屏风内,就听见阿汝忽细细地惊呼一声。 宫女连忙快步上前查看。 陆杳微微探身站在阿汝身侧后,捻着的一根琴弦,弦上染着血色,倏地被她径直捻断了去。 琴上发出一道粗嘎的声音,那断弦一头带着一股子张力直直往边上迅疾地弹开。 于是乎宫女还来不及看清楚状况,那根断弦就猛地弹向宫女面门。 宫女猝不及防,只觉脸上一麻,顿时就被那根断弦给割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又深又细的血痕。 那断弦的末梢勘勘往她眼帘上扫过,破了她的眼皮,她捂住脸痛叫一声,吓得摔倒在地。 琴声戛然而止。 陆杳面无波澜,缓缓从弦上收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神色间没表现出一丝痛意,只挑了挑眉,然后将若无其事地将指尖含进嘴里,吮去指上的血迹。 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好,她断弦作罢,最后应该是半输不赢的。 第230章 斥责 宫宴殿上琴声荡涤人心、奋进激昂不已,从外面夜色中看向整座宫殿,也是金碧辉煌、独一无二。 彼时姬无瑕就坐在离宫宴不远的一处高阔的屋顶,身边跟着黑虎。 姬无瑕撕了半只鸡随手丢给黑虎,黑虎高兴地蹦跶着用嘴去叼。 一人一鸟就和着那殿上飘出来的琴声下鸡吃。 姬无瑕叼着个鸡腿,见黑虎吃得十分忘情,道:“是不是听着你二娘弹琴,鸡都比平时好吃些。” 黑虎甩甩头:那可不是。 姬无瑕道:“啧啧,平时可难得听她正儿八经地弹。” 她吃口鸡,又叹:“以往她比哪个都逍遥自在,而今为了个破灵犀角,不得不在宫里小心做人,还得发挥才华,真是便宜了那帮狗贼的耳朵。” 后来她听见殿上的琴声嘎的一声,不用猜,她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肯定是断弦了。 在姬无瑕看来这十分正常,一般般的琴哪禁得住陆杳弹。以前她练琴的时候哪天不弄坏两张琴的? 而且琴弦对于她来说是可以杀人的,当然是由她自己随意掌控。 眼下殿上陆杳的琴声乍然一断,观神曲已奏至尾声,敬王几缕弦音平平缓缓地将整首曲子勾勒完毕。 最后他手压在琴弦上,止了颤鸣的尾音。 他抬头看向屏风那边,双手后知后觉地有些微不可查的轻颤,弹这首曲子太过用劲了,以至于他额发下都是一片隐隐的汗迹。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酣畅淋漓过,也没与谁这么较真过。 他听见屏风里是断弦的声音。 殿首上方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搅了兴致,出声问:“怎么回事?” 连忙就有宫人前去移开屏风,就见地上躺着个宫女,捂脸的指缝里渗出殷殷血迹。 阿汝坐在琴前,脸色发白,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陆杳便垂首禀道:“回皇上,六姑娘正弹琴,这宫女突然从帷幕后面闯了进来,惊吓了六姑娘,结果导致琴弦断了,无法再继续抚琴。” 皇帝一听,有些恼火,面容也发沉,冷声问那宫女道:“你是哪个宫的?” 宫女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跪着请罪。 长公主便道:“皇上,她是我宫里的,我见六姑娘弹琴辛苦,让她送碟点心过去,不成想这奴才这点事都办不好。” 皇帝不好当众斥责长公主,只呵斥宫女道:“送点心为什么不等弹完了再送,非得要正弹奏的时候送? “像今晚这样的曲乐,在场的诸卿包括朕能有几回闻的,朕听得正尽兴,结果全被你这狗奴才给败坏了! “你到底是何居心,是真想给六姑娘送点心还是存心给朕找不痛快?!” 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地求饶。 皇帝又不是瞎的聋的,今晚种种,无非就是针对阿汝。 碍于场合,他可以暂不予计较,可这些人一再试探挑衅。 也不看看今晚是什么宫宴,存心让别国使臣看笑话吗? 要不是这宫女突然去搅扰,阿汝能顺利地弹完整首观神曲,精彩程度她丝毫不输敬王,甚至可能会赢了敬王,好好打一打云金的脸。 结果琴弦一断,她自然就输了,皇帝怎能不窝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长公主面色也不太好看。 皇帝虽没有直接呵斥她,但含沙射影呵斥了她的奴才,让她也当众丢了颜面。 长公主听着今晚这琴声着实匪夷所思,便想着一探究竟,不料她差去的宫女弄出了岔子。 到底是她的宫女没用还是另有蹊跷,她没能亲眼所见也就不得而知。 只是那断弦倒是巧,恰恰弹在她宫女的眼皮子上。 长公主沉着气道:“奴才不懂事,皇上切莫因此动气伤身。” 皇帝道:“宸华,你来说,这狗奴才该当何罪?” 长公主道:“皇上处置她便是了。” 皇帝便道:“来人,把这奴才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对此长公主也没再多说什么,皇帝目光一转,又落在阿汝身上,看见她手上染血,必然是被断弦给割伤了,又吩咐传太医。 阿汝福礼道:“破坏了皇上的宫宴,民女实属有罪。恳请皇上准许民女告退。” 皇帝不勉强,道:“六姑娘也累了,回去歇着。” 随之阿汝就和陆杳一同离殿。 离殿是陆杳的意思,而且这种情况下皇帝一定不会拒绝,她和阿汝也好趁机脱身。 她不能一整晚都耗在这里,还有别处得去转转。 第231章 正好赶上了 阿汝和陆杳正要离殿,皇帝不免说论起这支琴曲的结果,神色稍缓对云金使臣道:“六姑娘断了弦,曲子没能弹完,这一场是敬王赢了。” 敬王把琴归还给乐师宫人,似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阿汝那边,眼风自她那平平无奇的侍女身上一扫而过,道:“这场若算我赢,那也是胜之不武。六姑娘断弦是意外,且六姑娘琴艺了得,实在算不上输。” 皇帝和颜悦色,朗声笑道:“那就当是各有千秋,打成平手了。这输赢倒是其次,主要是今晚让朕和诸卿一起饱了个耳福。” 然后殿上又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陆杳从殿上出来,外面的空气十分清爽新鲜。 她跟阿汝一路回暖阁去,路上小乐子兴奋又意犹未尽地道:“他们把敬王都快夸上天了,没想到今个六姑娘一出手,立即破了他的神话。” 阿汝道:“我怎有那个能耐。” 小乐子道:“那个敬王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嘛,他进殿时小的得意瞅了两眼,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俊美嘛。 “一看就是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小的觉得还不如相爷英明神伟呢。侍女姑娘你觉得呢?” 陆杳道:“我觉得你还是少说话。” 要不是小乐子眼下提起,陆杳都忘了今晚苏槐也在宫宴殿上。 她想,可能确实是敬王的风头把他给盖住了,居然让她觉得他的存在感从来没这么低过。 这样挺好,以后要是时常有敬王衬托,让她忽略这号人的存在,那肯定生活美好得多。 回到暖阁,太医已经到了,正等着给阿汝查看伤势。 陆杳就让小乐子在前厅先陪同着阿汝,由太医给阿汝上药包扎,她自个则先回趟后院里。 阿汝有些担心,陆杳手上的伤可比自己严重得多,可又不能明着给太医看。 阿汝不是很有耐心,只让太医草草上了药,就也匆匆回后院里。 她想着给陆杳处理一下伤势,只不过一进房间,发现陆杳已经换好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正用布条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手指缠起来。 阿汝上前依稀见着血迹浸染,蹙着秀眉道:“姑娘上过药了么?” 陆杳道:“我要出去一趟,药回来再上。” 阿汝不放心道:“可还在流血。” 陆杳看了看自己缠好的手指,不大意道:“我缠得紧,一会儿自然就不流了。” 阿汝闻言,不再多劝,知道她这会儿要出去肯定是有比她的伤势更重要的事情。 陆杳出了暖阁以后,她一路去往遗珍园。 云金送来那么多宝贝,总得归入遗珍园藏宝楼,所以今晚是个机会。 先前在殿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得抓紧,不然一会儿宝贝全都送进去以后遗珍园又关上了,那她不就错失了良机么。 还没到遗珍园,陆杳远远就看见那个地方灯火异于平时的明亮,看来多半是她料想的那样,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只还没走多远,突然小径暗处窜出来一抹人影,存心吓死她似的,低低叫道:“杳儿!” 陆杳脚下一顿,姬无瑕便凑上来勾住她肩膀,道:“你有没有被我吓到?” 陆杳白她一眼:“我都要被你吓尿了。” 姬无瑕立马拽她进黑漆漆的树林子,然后丢给她一身衣服,道:“废话少说,先换上。” 陆杳也不管三七二一,拿来就套上。 姬无瑕再给她扣上一顶帽子。 等两人走出小树林,到稍稍有些光线的地方,陆杳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身太监服。 她来不及多问,从宫宴大殿的那个方向,正有禁卫军和太监们重重影影而来。 两人隐匿了身影,待那太监队伍走近些,陆杳便见他们或捧或抬着一些绸布盖着的东西,十分的小心翼翼。 姬无瑕道:“我一直帮你盯着,云金送来的宝贝清点完以后,就往这边送了。” 陆杳道:“那我还正好赶上了。” 等队伍勘勘走过,姬无瑕手里拈着枚石子抛出去,吸引了后方禁卫军的注意,然后姬无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陆杳就窜进了那支太监队伍的末尾。 陆杳有些懵,看了看前面捧着宝贝的太监,又看了看两手空空如也的她俩,眼神询问姬无瑕:这是搞笑吗? 紧接着姬无瑕就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花里胡哨的袖珍花瓶,自己捧了一个,又递了一个给陆杳捧。 陆杳:“……” 这时前头领队的太监说道:“大家伙可都仔细小心着,这要是磕着摔着了这些宝贝,十条八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货素来喜欢剑走偏锋,事已至此,陆杳不得不双手平稳地捧好,跟其他太监们一个样,循规蹈矩地埋头往前走着。 第232章 多半是八字不合 太监捧宝贝时,均不得以手触碰以免亵渎了宝贝,而是以袖掩手而捧,陆杳也是如此,她手上缠着的布条绷带才没能被发现。 她和姬无瑕走在队伍的尾巴上,期间,负责看路的太监前前后后地巡视了两遍,还在两人旁边稍稍停顿了一下,约莫是在看她俩手上捧着的袖珍花瓶。 陆杳怀疑是不是她俩露出了什么端倪,或者这看路太监发现她俩捧的花瓶根本不是云金的贡品,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和姬无瑕面上非常一致地淡定平静,仿佛她们手上捧的就是云金的贡品没错。就算这太监有什么疑问,那也肯定是别的环节出了问题,跟她俩没关系,她俩就只是勤勤恳恳的搬运工。 在这种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下,那太监多看了两眼之后,还真就走开了。 太监不由心想,就这种袖珍瓶的工艺,宫里随处可见,怎么云金却当贡品送来? 它究竟宝贝在什么地方? 太监转念又想,不过既是贡品,肯定有它的独特之处,他不知道也无从多问呐。 太监走开以后,陆杳也不禁瞧着自己手捧的这只袖珍花瓶,巴掌大点儿,上有彩釉雕花,还算精致。 她还闻到瓶子里时不时传来一股上头的酸味儿。 她低低问姬无瑕:“你哪里弄来的瓶子?” 姬无瑕道:“御膳房顺来的。” 陆杳沉默,姬无瑕自个闻了闻自个手上的小瓶,又给陆杳解惑道:“我这只是酱油瓶,你那只是醋瓶。” 陆杳:“……” 陆杳道:“有你这么随便糊弄的吗?” 姬无瑕道:“别说是这些太监,就是御膳房里厨子,也不一定认得出这俩就是他们天天用的满是油光的酱油醋瓶。” 陆杳低头再看两眼,确实,姬无瑕把两只瓶身弄得很干净,还泛着莹润的瓷光。要不是闻着味儿,她也不知道手里的这个就是个醋瓶。 姬无瑕又道:“走在前边的都是些值钱的大宝贝,这些太监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上去多看两眼过过眼瘾,咱们走在后面的不起眼,很安全。” 陆杳无言。 她俩混在太监队伍里,最后还真堂而皇之地进了遗珍园。 姬无瑕就感慨:“早知道这么容易,先前费那许多劲作甚。” 陆杳:“谁能预料得到。” 就在太监拿着各个藏宝楼厚重且繁琐的钥匙,正准备去开门时,陆杳和姬无瑕都计划好了,她俩趁机上前去帮其他太监抬大件儿,而且得抬要归入到珍兽楼去的大件儿,比如有一些上等的虎皮狼毡什么的。 这正儿八经送东西进去,里面的机关总不会不长眼。 只可惜,两人准备就绪,眼看着太监还没打开那藏宝楼的门呢,这时就另有太监匆匆忙忙自后边跑来,呼道:“且等等!” 众人回过头去,见那太监拿着一枚令牌,又道:“相爷有令,先不急着归进去,等宫宴结束以后,得请皇上过过眼。” 领队的太监不得不应下,眼下也不好挪去其他地方,便命所有人原地等候,禁卫军也将场地给圈守了起来。 再加上大内高手,因着宝贝都在露天空地上,因而里里外外更加的严密值守。 姬无瑕看了看陆杳,掇了掇她的手肘,道:“你去算过了么,你那未婚夫多半是跟你八字不合。” 陆杳黑着脸道:“叫他狗贼奸贼,我听着舒坦。” 这下走都走不了了,两人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太监扮到底,也在遗珍园的空地上等着。 陆杳抬头看向那珍兽楼,就在眼前了,那狗玩意儿还真能使幺蛾子。 这厢,苏槐人还在殿上,太监就从群臣宴桌后面绕到他身后,禀道:“相爷,传话去了,都候着呢。” 后来宫宴还没结束,宴会上无非就是推杯换盏,皇帝乏了,就先离场。 苏槐随皇帝出殿,道:“今夜云金进贡的东西,还未归入遗珍园,圣上可要去掌掌眼?” 皇帝摆摆手,道:“今夜便罢了,苏卿替朕去看看便是。” 随之皇帝圣驾就先离去了。 皇帝一走,后宫女眷妃嫔们也就陆续散去。 陆杳和姬无瑕还在等,好不容易等到宴殿那边将近尾声了,等皇帝来过过眼应该就能进藏宝楼了,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还是领队太监差人去询问,结果有太监前来回话,道:“皇上已经回乾心殿歇着了。” 领队太监有苦难言,主子怎么着哪轮得着他们做奴才的置喙,只问道:“那还需要继续等着还是怎么的?” 太监理所当然道:“当然得等着啊,皇上虽歇着了,可让相爷代为过目清点呢。” 领队太监问:“那相爷人在何处呢?” 太监道:“相爷不得空。还是等他空了来。” 领队太监委婉且客气地道:“相爷贵人事忙,烦请通报相爷一声,这些个东西长时间晾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若要是遭了贼人惦记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之前可不太平。” 太监道:“相爷就怕贼子不来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家只能继续等。 姬无瑕与陆杳对视一眼:我们不是来了吗?你那狗贼未婚夫真他妈是个狗日的。 陆杳:……你在骂我吗? 姬无瑕:我在骂他没骂你啊。以后你千万别搞他就骂不到你头上,他那种渣渣连狗都嫌。 陆杳沉默地掐断了与姬无瑕的眼神交流。 第233章 疑似奸细 说起宫宴中途陆杳的那首观神曲奏完,跟阿汝一同离殿以后,当即有乐师第一时间去收拾那架断弦的琴。 宫宴上的乐师们要负责演奏曲目到整个宴会结束,中途不得擅自离场。 却有一琴侍抱着那断弦琴靠着殿侧墙壁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宴会大殿。 便是被人看见也无可厚非,断弦的琴留在殿上也不能再使用了,在旁人看来把它带离大殿十分正常。 那琴侍紧紧抱着琴,一出宴殿以后,就迅速地往昏暗的小径去。 穿过小径,琴侍走到湖边,来回看了看附近无人经过,连忙将手里的琴准备往湖里倒腾。 只她还没来得及把琴倒扣,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 琴侍没听到一丁点的脚步声,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她差点瘫倒在地。 她回过头一看,见几步开外站着个粉面太监,手里提着盏灯,灯火将他的脸映照得白而诡谲。 琴侍顿时心虚得不成样子,只一味地摇头。 太监眼神落在她抱着的琴上,拉长了尖细的嗓子又道:“把琴给咱家。” 琴侍极力镇定道:“这琴断了弦,等,等带回去修理好以后再给公公。” 太监笑了笑,道:“你以为是咱家要这琴吗?” 宫宴殿上,直到宫宴结束,乐师们都没能等到那琴侍回来。 她们也只好先收拾了东西回去。 等回头苏槐送走了皇帝,随后宫宴也散去了,才有人把那琴送到他面前来。 彼时太监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琴呈上,道:“相爷,这是今晚六姑娘所弹的那架琴。” 苏槐站在廊下,略略拉低眼帘看了看,只见灯火下,那根断弦蜷曲,其他的琴弦都完好无损,只是琴弦上遍染粘稠的血迹,如雨打蛛丝一般在那根根丝弦上凝结起细小的血珠。 琴弦下方亦是血色一片,洒在密密麻麻的细薄刃片上。 在刀刃上弹琴,还能弹出那等恢弘大气的曲子,太监光是想想都觉得疼。 这六姑娘确实是厉害。 太监等了片刻,听苏槐徐徐说道:“去乐司。” 这厢,皇帝在乾心殿里洗漱完准备歇下,这时贴身太监从殿外进来,细声细气地禀报道:“皇上,相爷差人传话来了。” 皇帝道:“什么话?” 太监道:“还是今个晚上的事。相爷发现有人在六姑娘弹的琴上动了手脚,怀疑是云金那边混进来的奸细,特意于宫宴上使我方在云金使臣面前闹出笑话,失了国体。” 皇帝一听,沉吟道:“那就让苏卿去查,务必把云金奸细给朕揪出来。” 太监应道:“是。” 话传到苏槐这里时,他人已经坐在乐司的正堂上了,脚下跪着一干今夜殿上奏乐的乐师。 苏槐把琴放在乐师眼前,乐师的表情当即变了变。又听见太监传来皇帝的口谕时,无不瑟瑟惶恐。 谁在琴上动手脚,竟会被扣上个云金奸细的名头,真是五马分尸都不够死的。 没多久,苏槐就找到了几名主使乐师。 乐师道:“相爷明察,奴才这些年一直在宫中,从未与外界接触,更遑论与云金有联系,奴才绝不是奸细!” 苏槐问:“你们上头可有主使?” 乐师一致摇头,苏槐道:“那就是你们自己的意思了。” 旁的太监便大义凛然道:“两国宴会之上,处处关系到国之体面,尔等策划六姑娘败琴于云金,不是辱没国体是什么,还说你们不是云金的奸细!” 最后一干乐师被禁卫军给押了出去,苏槐随后从堂上走出来。 身后灯火明亮,他一脚踏出门口,门外相对黯淡,月色中天,从檐外泻下来,将他的身影衬得明暗不定而又分外柔和。 他听着乐师被拖走时求饶呼喊冤枉的声音,吩咐左右:“将琴带去,在牢里也能弹,把这辈子的琴都弹够。” 太监会意,带的不是别的琴,正是那布满刀片的断弦琴。 后来关押乐师的大牢里,不分白天晚上都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哪怕是双手被削得鲜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也不能停。 处理完乐师,天色不早,苏槐便准备出宫回府了。 这时随行的太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且勤勤恳恳地提醒一句:“相爷,遗珍园那边……还等着相爷去过过眼呢。” 苏槐回眸看那太监一眼,太监顿觉内里一片胆寒。他道:“我乏了。” 最后太监眼睁睁看着苏槐出宫去,他也不敢阻拦。 第234章 被荼毒的对象 陆杳和姬无瑕与一帮太监们,夜色深了,还在遗珍园外面的空地候着。 大门就在眼前,可恨的是都到了门口了却偏偏不得进去。 姬无瑕很快与别的太监打成一片,她擅长变声,用一把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略带烦躁地说道:“这相爷到底什么时候来?他不来咱们就得一直在这里候着么,先把门打开进去等行不行?” 太监看她一眼,道:“你疯了?要是相爷来,发现没照他说的办,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吗?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另有太监道:“别说开门进去等了,就是今晚刮风下雨打雷六月飞雪,咱们也得在这候着。” 姬无瑕摇头唏嘘,回头跟陆杳道:“啧啧,看看他们被狗相荼毒得多惨。” 陆杳心想,她俩不也是被荼毒的对象么,不然此刻会在这里等得跟个傻狗一样的? 她都不禁怀疑,奸佞像是识破了她的计划似的。 随后宫宴那边都结束老久了,太监领队又差人去问问。 结果得来的消息是,相爷暂时确实不得空,听说他又去宫乐司抓云金的奸细去了。 这位高权重的人当然事情也多,没有办法,太监们只好老老实实继续等着。 大家伙都站得累了,便原地坐着等。 等着等着,更深露重,瞌睡都来了,再差人去问,相爷奸细抓着了么,抓着了就赶紧来清点宝贝呀。 相爷什么人,奸细当然是抓住了,连夜就给送牢里去了。然后相爷就回府睡大觉去了。 太监们得知这一消息以后是敢怒不敢言。 那太监领队拉着个苦瓜脸,他都不知道今个是走了什么霉运,给分配到这样的差事。 姬无瑕便特别不耐烦道:“既然相爷已经回府了,那咱们便把贡品送进楼里然后也回去。” 其他太监唏嘘道:“相爷没发话,谁敢走?要想在宫里长长久久干下去,首先得懂规矩!” 姬无瑕气愤道:“真是贱丨人多作怪。” 这一点陆杳表示非常赞同。 眼下遗珍园到处都是禁卫军和大内高手把守,陆杳和姬无瑕想进进不去想退也退不了,只能被焊在这里。 再后来大家伙就相互靠坐着打瞌睡捱过这漫漫长夜。 苏槐回到自己府里,进院中推门入卧房,点灯,然后站在木架子前净手。 清水漫过他那双手,手指根根分明,十分修长。 他正洗着,剑铮大步进院来,立在门外,禀道:“主子,剑霜那边有消息回来,是关于无回门的。” 苏槐净完手,拿过巾子拭去手上水迹,听剑铮又道:“无回门门主素以男身行走江湖,可据剑霜查到的消息,无回门门主应该是个女的。” 苏槐拭手的动作一顿,掀了掀眼帘看着剑铮:“应该?” 剑铮立马纠正道:“是剑霜给的消息,说无回门门主是个女的。” 这要是消息有误,那也是剑霜的问题,怪不着他。 剑铮还道:“此人之所以一直没暴露,是因为她极擅变声,她擅拟男声千变万化,身份也就千变万化。” 苏槐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饮了两口后,道:“倒是新鲜。” 剑铮见该禀的已经禀完,正准备退下,苏槐放下手里水杯,思量道:“把组织斩草除根能办到吗?” 剑铮肃色道:“主子恕罪,自上次行刺主子失败以后,这个组织便在江湖上低调行事了,暂还没查到它的老巢在哪里。” 像这种杀手组织,胃口大胆子肥,敢行刺当朝宰相,肯定是做好了后续准备。为了避免被寻仇上门,事后当然第一时间消隐了所有声迹。 所以目前查到的消息有限,仅凭这点线索,也不能够把无回门连根铲除。 这无回门在江湖上有些年头了,根基是有的。只是以前井水不犯河水相互管不着,现在梁子结大了,都恨不得把对方给做了。 苏槐道:“正好我这里有笔生意。” 第235章 还是这款更带劲些 凌晨天快亮的时候,天气最是凉,遗珍园空地上坐着的太监被冷醒,哆嗦着搓搓肩膀,看了看天色,约莫还有个把时辰天才亮。 别的太监都在打瞌睡,姬无瑕精神得很,一晚上窸窸窣窣把苏槐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跟陆杳道:“找男人千万不能找这样的,太不是个人。” 大概是陆杳吃的亏比她多,这种时候就比较淡定,道:“我又没指望他做个人,是你对他期望太高。” 姬无瑕咂咂嘴道:“既然这样,那等你恢复功力以后帮我把他这个人头钱赚了,钱你分大头怎么样?” 陆杳想了想,反正等她好了也要弄死他,便道:“到时候好商量。” 姬无瑕喜道:“有你出马,肯定万无一失。” 到天色亮开的时候,总算是捱到头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相爷就算进宫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到这里来,必然是等他早朝完以后再说。 等到太阳都升起到斜半空了,随着有人惊呼一声“相爷来了!”,大家伙立马打起了精神。 姬无瑕和陆杳照例是站在太监队伍末端,头上的太监帽子遮了半张脸,很是不起眼的样子。 姬无瑕抬头就瞧见苏槐正从遗珍园的入口走来。 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朝服官袍,眉目生来含情,又有股子英邪气,那身量笔挺如松柏修竹,五官轮廓在那双眉眼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妖美。 陆杳打了个呵欠,压根懒得看,姬无瑕掇了掇她手肘,磨着后槽牙道:“这狗日的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那敬王我看了,要说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其实还差点意思,但眼前这狗贼实打实是个妖魔魅道没差的。有一说一,其实就我们江湖儿女的口味来看,还是这款更带劲些。” 陆杳看她一眼,道:“你先还在骂他祖宗全家。” 姬无瑕正色道:“我是痛恨他,但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不能因为痛恨就昧着良心否定一切。我们要客观地看待这个世界。” 陆杳无言。 苏槐来了过后,只略略扫了一眼这些贡品宝贝,眼神落在末端陆杳和姬无瑕手捧的袖珍花瓶上,两人一致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样子。 然后就听他吩咐太监道:“今日不开楼,先抬去内务府库房放着,筛选一下,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存放进这里。” 陆杳十分镇定从容,从昨晚被这狗玩意儿拦下以后,她就晓得会是这么个结果。 但姬无瑕气得差点炸毛,被陆杳及时安抚住。 两人沉住气,等苏槐离开后,她俩也得随队伍离开这遗珍园了。 走在半路上,趁人不备,两人又脱离了队伍,窜进林子里藏身。 姬无瑕一改先前自己说的话,骂道:“呸,丑逼!” 陆杳默了默,道:“你不是说要客观吗?” 姬无瑕道:“他不想让我们进去,昨晚直接让抬去内务府就是了,可却要白白晾我们一个晚上,真是个烂心子,相由心生,他丑得不冤枉!” 现在多个人骂奸佞,反正陆杳挺喜闻乐见。 她道:“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难不成想顺利进藏宝楼,还真避不开狗男人了? 两人在林子里脱下了太监服,姬无瑕用一个包袱裹好了塞在树脚下,还很郁闷道:“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要不是狗贼,我们早进去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陆杳道:“总会有机会的。” 说话的空当,两人很快收拾好,又是一番宫女的形容,然后挥挥手,各回各路。 只是陆杳还没走回到暖阁,路上她不经意抬头,冷不防看见小径另个方向徐徐走来的人时,脑子想也没想,身体本能就作出反应,当即往一旁树丛后面闪身躲去了。 第236章 着实会自编自演 前一刻陆杳还庆幸,幸好这条小径绿荫多,两边林子也多,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可以给她躲一躲。 可后一刻,当她透过树叶缝隙看见那头走来的人也若无其事地往林子里走时,那种庆幸是荡然无存。 她甚至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躲? 在这宫里,光天化日之下,就算跟狗男人狭路相逢,又能怎么的? 大抵是一夜没怎么睡,脑子抽了。 于是乎苏槐踏进林中来,闲庭信步一般,脚踩着松软的落叶,一步一步走近。 陆杳心想,她闪躲的动作是很快的,还以为这狗男人还没能看见她,可事实上,他闻着味儿也能找来。 当苏槐绕到一棵树后,与陆杳四目相对时,陆杳拉长了脸。 苏槐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跟云金质子弹琴弹得过瘾吗?” 陆杳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没你昨晚回去睡大觉过瘾。” 苏槐道:“那你弹什么琴,怎么不去睡大觉。” 陆杳冷笑一声,道:“我们这些小人物得处处为处境考虑,哪比得上相爷,晾着那么大帮子人,想回去睡觉就回去睡觉。” 苏槐道:“小人物,小人物还想着偷偷进遗珍园,怎么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了?” 说着他一把就拽住陆杳的手,陆杳挣脱不开,被他抓住手指拽到眼皮子底下来。 她手指上绑着绷带,他这力道一紧,绷带就沁血染红了。 陆杳一看他这做派就晓得这玩意儿又要发疯了。 苏槐又道:“让我看看,你这小人物是怎么跟云金质子琴瑟和鸣的。” 陆杳又挣不过他,尽管心里气,还是任由他去。 他扯开她手上的绷带,就看见她的手指艳红,那原本葱白的指尖此刻是血肉模糊无一丝完好之处。 苏槐看着她,眼里含有勾子一般,道:“看来那质子很对你胃口,你才不惜废了这手也要跟他弹到底。” 陆杳气道:“苏槐你脑子有尿是不是,你怎么不去追究是谁在琴下面放刀片,我跟他比个不输不赢,也给你们找回了面子不是吗?” 苏槐全然不听,道:“是不是突然发现遇到知音了?” 陆杳心想,单纯就琴上来讲,有点点那种感觉。 但她不能说,不然还得刺激这独占欲惊人的狗男人。 苏槐看着她的表情,又道:“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了?” 陆杳:“……” 她道:“不得不说,相爷着实会自编自演。” 苏槐见她面上没一点吃痛的表情,她很能忍,就跟这不是她的手似的。 他又垂下眼皮看了看她沁出血珠的指尖,道:“既然这手你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废了。” 说罢他倏尔抬手抽掉她的黑簪,单手打开了黑簪尖端的一头,直接就往她手指上扎来。 他动作快,动她的簪子比陆杳自己还利索,陆杳眉头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 陆杳磨着牙道:“谁说我不想要了!戳别人手你比谁都积极,你怎么不戳自己手!” 陆杳顺着他的手摸到了自己的黑簪,握住簪身捏得死死的,谨防他突然下手。 她没好气又道:“真是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 苏槐看着她又嫌又气的神色,忽然手上一松。陆杳立马抽回了自己的黑簪,紧紧藏在身后。 哪想下一刻,他拿着她的手指就一口含进了嘴里。 陆杳还有点懵,直到她指尖传来湿濡软热的触觉时,她才反应过来。 那种感觉莫名其妙地从指尖蔓延到心头,然后瞬间扩散到全身。 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可这厮拿捏得紧,他不仅吮她,他还咬她。 陆杳冷不防抽了口气,那股子湿濡软热的感觉里顿时又混杂着尖锐的疼痛。 意识到狗男人在吃她的血,陆杳低低骂道:“你个疯子!” 第237章 相互撕咬 苏槐似乎听了满意,他抬头一手握着她的后颈,偏头就吻上她的唇。 她挣了挣,却被他更紧地压在树干上。 他像有毒似的,让她自骨血里寸寸发软。 客观上来讲,这野男人于她确实有毒。 陆杳极力压着自己的呼吸,可苏槐就是不让她得逞,不给她任何空当,一手扶着她后颈一手掐着她腰只顾往深了吻。 她脑子因为缺空气,变得混混沌沌的,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脚上传来的无力感到底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什么。 后来呼吸一乱,声声压抑着,在他耳边流连。 苏槐碾压着她的唇瓣,反复欺占,陆杳实在快喘不过气来了,不由两手扶上他手臂,试图想推开他的。 可他岿然如山似的,到最后反倒是她抓住他的衣袍,以稳住自己失力的身体。 他衣袍染上一些她指尖的血迹,衣上暗纹流淌,显得越发的妖异。 陆杳心知,越跟他对着来他还越兴奋,所以她后来都由着他去了。 等他撒野撒够了,他自然就感到无趣了。 可这时间未免也太久了点。 苏槐反复吻着她唇瓣,终于舍得撤出来时,低眸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息,那双桃花眼极是风流缱绻,没等陆杳缓过神,他便又吻了上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陆杳忍无可忍,一口咬了他嘴唇。 苏槐不客气地咬了她舌尖。 陆杳抽了口气,火一下子窜上来了,又想逮着他再咬两口。 于是乎吻着吻着就变成了相互撕咬,最后苏槐只得兴致缺缺地结束了这个吻。 陆杳胸口起伏不止,抬脚就踹他。 这回她出其不意,终于成功地一脚踹在他膝上,留下个鞋印子。 只是还来不及暗爽,苏槐就收紧她的手,将她手指拢在掌心里,报复性地捏她伤处。 陆杳翻了个白眼,骂道:“真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狗玩意儿。” 前一刻他还跟她耳鬓厮磨地亲吻,后一刻就让她怎么痛怎么来。 苏槐拭了拭被她咬到的嘴角,道:“怎么不认人,不认人我下次怎么脱裤子。” 陆杳道:“滚你妈的。” 苏槐信手掸了掸衣袍上被她蹬的鞋印,他还有别的事做,没再耗在这里,否则跟她岂是这么简单就完了的。 苏槐走后,陆杳身心一放松,乏力感便持续涌来,她顺着树干缓缓坐下去,歇了许久。 嘴唇和舌头直接就是麻木的,她许久都找不回知觉。 等有些知觉了,就又是火辣辣的感觉。 陆杳一回到暖阁,小乐子见了她就问:“一大早的侍女姑娘哪儿去了?” 没等陆杳回答,他又眉飞色舞地道:“肯定是去私会相爷了。” 陆杳默了默,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小乐子道:“侍女姑娘的嘴都肿了。要不是相爷,谁能对侍女姑娘这样呢。” 陆杳冷笑一声,道:“意思是除了你家相爷我就找不到其他人了是。” 小乐子大惊小怪道:“还想找其他人,要是让相爷知道,你还要不要活了?” 陆杳回房洗漱更衣,然后阿汝给她上药。 阿汝问道:“姑娘昨晚还顺利吗?” 陆杳郁闷道:“别提了,只要是碰上奸佞,我什么时候顺利过。” 随后用早膳之际,小乐子就赶紧分享他得来的消息,道:“昨个殿上弹琴的那几名乐师,全被相爷当做云金奸细给打入大牢了。听说过两天就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阿汝道:“这又是哪一出?” 第238章 相爷出手就是不一样 小乐子道:“听说是因为她们在琴上做手脚,才使得六姑娘败琴于云金王爷,有损国体颜面,所以她们有奸细的嫌疑。” 阿汝顿时会意过来,感叹道:“不愧是相爷,还能以这样的名目。” 陆杳道:“奸细的罪名这么大,她们能承认么?” 小乐子道:“不承认也没法啊,相爷出手,岂容她们不承认。 “昨晚没要一两个时辰,就有人把她们怎么在琴上动手脚又怎么陷害六姑娘的事全招了。” 小乐子牛气哄哄地又道:“咱们相爷说了,知情的人谁先揭发谁就能免罪记功,不然全以奸细论处。 “那知道的人能不招么,就是不知道的也会招两句呢,招了以后还能晋升两级呢,都是相爷亲自提拔的。” 阿汝道:“知道的从实招来也就罢了,不知道的也招两句,会不会太见风使舵了,这种人相爷也要给他晋升吗?” 小乐子道:“当然要晋升了,相爷话都说出来了。而且重要的又不是他们知不知道,重要的是他们招不招。招了相爷才好处置嘛。” 陆杳道:“是,他不提拔小人来供他差遣,还指望他提拔些正人君子么。你见哪个奸佞手底下是一群正义之士的?” 阿汝一听,觉得竟有几分道理。 小乐子道:“侍女姑娘,瞧你这话说的,要是相爷听见了,又得罚你了。” 用完早膳,小乐子收拾了餐具出去,阿汝若有所思地对陆杳道:“相爷这是在给姑娘报仇呢。” 陆杳不以为然,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存在感,怕风头被云金王爷给刷下去。” 上午的时候,常贵妃到长公主那里坐了坐,得知苏槐对那些乐师的处理结果时,阴阳怪气道:“这苏相出手就是不一样,好端端的些个琴师,在宫中这么多年了,竟给冠上了云金奸细的罪名。” 长公主抿了口茶,道:“若不是得皇上允许,苏相未必这么做。皇上为什么允许,贵妃心中应该有数。” 她这一提,常贵妃难免脸色难看,道:“近来皇上都被那个青楼女给迷得神魂颠倒了。平日处处给她优待不说,居然还允许她去参加宫宴。” 长公主慢条斯理道:“还是因为这阵子贵妃闭门不出,皇上才在她身上聊以慰藉。” 常贵妃道:“我看她是能让皇上睡得着觉,皇上回回被她那狐媚子吸了精气,能睡得不沉么。” 长公主道:“皇上也就只惩治几个乐师给六姑娘出出气,总不能找到贵妃这里来。” 这一点也正是常贵妃心气高傲的所在,她有个兄长镇守南淮,皇帝又岂会为了个区区青楼女而与她过不去。 说起云金用来的那些个美人,皇帝当天晚上宠幸了一个,虽说一开始兴致勃勃,可到最后难免有些乏味。 皇帝不由回味起阿汝的滋味来,他这后宫三千,没一个能有她那般令人销魂的。 故皇帝午憩的时候想起召见阿汝。 阿汝进殿面圣行礼,道:“皇上需要午憩助眠,只是民女今日恐怕不能抚琴了。” 她自己的手伤了倒无妨,就是陆杳的手比她伤得重多了,怎还能让她碰琴。 皇帝道:“朕要是还让你弹琴给朕听,那朕得有多不近人情。朕就是想看看你,你的手伤怎么样?” 阿汝道:“谢皇上关心,民女无大碍。” 皇帝看见阿汝,此刻心里是舒坦了,也顾不上午憩,与阿汝聊了会天,吃了些午茶。 正逢太监来禀说苏相来了,皇帝请他入内。 阿汝正要回避,皇帝道:“不急。” 苏槐入殿后,皇帝便问他:“苏卿有急事吗?” 苏槐抬眼看了看阿汝和陆杳这个侍女也在,道:“看来臣来得不是时候,不是多要紧的事,臣可以稍后再来禀圣上。” 第239章 赐美人 皇帝眉目舒朗,笑道:“眼下正是朕休息的时间,先不议政事。” 然后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提起云金送来的美人,道:“云金送来的人,大都千篇一律,朕觉得无甚稀奇,看久了都一个样。苏卿看,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苏槐道:“圣上若不喜,充做宫中伶人即可。” 皇帝看了一眼阿汝及她身后规矩站着的侍女,想起苏槐先前所说这个侍女的来历,便临时起意吩咐道:“且将云金送来的美人都宣来。” 不多时,一行美人翩跹入殿,迎面香风拂来,个个都妖娆美丽,风情万种。 皇帝对苏槐道:“苏卿且挑两个回去。” 苏槐道:“恕臣不知圣上何意。” 皇帝道:“朕赏苏卿的。”顿了顿他又道,“这些女子带回府上暖暖房,总好过苏卿还要去朝暮馆里宿夜。” 皇帝又对一群美人道:“你们且抬起头来。” 美人们个个抬头,美目流转,听皇帝道:“看看朕当朝的丞相,觉得如何?” 美人们往苏槐那里瞧上两眼,只见殿中人神色温然,一身官袍,衣冠十分整洁,身量亦十分修长。 他样貌不如敬王那般琼枝玉树,却另有一番妖异美色,敬王是不可亵渎,而他则是能勾人心魂一般。 美人们无不心动,面含羞涩。 皇帝又道:“若是让你们去侍奉朕的丞相,你们可愿意?” 美人答道:“丞相大人风华无双,能侍奉大人是奴们的荣幸。皇上之命莫敢不从,奴们自当竭尽全力。” 皇帝便笑呵呵地对苏槐道:“苏卿,你可听到了,放眼京都,这哪个姑娘见了苏卿不喜欢的。若真有姑娘瞧不上你那是她没这眼光,也没这福分与苏卿处下去,想跟苏卿相处的姑娘,算起来恐怕得排到京城门外去。” 陆杳听着听着,总觉得这皇帝的话有那么些些含沙射影的意思。 在场也就这么几个人,他在影射谁? 总不可能是影射阿汝,毕竟阿汝跟的是他自个又不是这狗男人。 苏槐没有表示,皇帝道:“苏卿挑。” 苏槐略掀了掀眼帘看了那些美人一眼,道:“臣谢皇上美意。” 然后他还真挑选起来的样子,阿汝看得不由心下着急,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看陆杳。 陆杳目不斜视,也不为所动。 只是阿汝回头看她这一幕落在皇帝眼里,皇帝也看了看陆杳,越发饶有兴味。 最后苏槐点了两名美人,皇帝就大方地赐给了他。他走的时候也是带着那两名美人走的。 其他没被选上的美人,难免有些落寞。皇帝挥挥手,她们就被带去宫乐司了。 阿汝和陆杳从皇帝那里出来,走在回暖阁的路上,阿汝不住瞅着陆杳,眉间一抹忧色。 陆杳道:“怎么了这么愁?” 阿汝道:“皇上赐了相爷美人,相爷还接受了带走了。” 陆杳道:“那不是挺好。” 想着以后狗男人要是对她失去了兴趣不再来缠她,她顿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阿汝叹口气,道:“姑娘还真不着急么,相爷身边真要是有了别人,怎么办?” 陆杳想了想,一脸郑重道:“应该让皇上多给他几个,伺候得他找不着北。最好让他迷恋上其中某一个,每天除了上下班,就立马滚回去跟他的美人如胶似漆。” 这样的话,没他在宫里妨碍,她和姬无瑕就好办事得多了。 阿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即便是襄王有意也神女无心了。 很快,有宫人到鎏莹宫里,在长公主面前小心翼翼地禀道:“云金送来的女人,皇上赏了两名给苏相。” 长公主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有些不好看,手里银签拨了拨香炉的香灰,一丝辛烈的余香沁出,道:“我这皇兄,这是在故意恶心我。” 宫人不敢多言。 长公主又问:“苏相要了吗?” 宫人答道:“要了,他带着出宫了。” 长公主拈着银签的手一顿。那人素来不喜欢莺莺燕燕的,最近倒越发是转性了。 第240章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姬无瑕和黑虎在京都里待久了,养出了惯性,不是在皇宫里偷鸡就是去相府偷鸡。 顺便还能发现一点新情况。 俩货偷完鸡就找个地方销赃。 眼下一人一鸟在某高楼屋顶,边啃边欣赏这京城里繁华的夜色。 姬无瑕催促对黑虎道:“快吃,吃完我还得进宫去找你二娘说事情。” 黑虎也着实在卖力地吃,结果吃得太急还被鸡骨头给卡住了,干呕两下,又狼吞虎咽继续吃。 姬无瑕见状道:“太勉强的话就别吃了。” 黑虎咕咕叫:不,我还能再吃。 解决完一只鸡,还不等他们离开,夜色里就有一道暗影在影影绰绰的屋顶上奔跃,转眼间停到了姬无瑕身后,跪地低低道:“门主。” 姬无瑕大刀阔斧地坐在屋瓴上,方才闲散的神情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动手拂掉衣角上的鸡骨头,问:“什么事?” 来人禀道:“门里有笔生意找上来,属下不知该不该接。” 姬无瑕睨他道:“你在考虑该不该接的时候,就说明买家给的钱不够,这种时候就要加价,干了这么久,这规矩还要我教你吗?” 下属沉默片刻,道:“买的不是一般般人的命。” 姬无瑕道:“能比奸贼狗相还要不一般般吗?” 下属道:“差不多。” 像苏槐这种重要人物的人头,门里不能擅自做主,这种钱多任务重的活儿都是姬无瑕这个门主亲自接的。 所以要是又来一个,还是得来请示姬无瑕。 姬无瑕便问:“这次买的是谁的命?” 下属道:“云金来的敬王。” 姬无瑕有些纳闷儿,这云金的敬王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怎么也挺招人恨啊。 下属又凝重道:“而且来谈生意的人属下之前见过。” 姬无瑕问:“在哪儿见过?” 下属道:“在相府行刺的时候。” 暖阁里,陆杳半夜被姬无瑕吵起来谈谈人生。 她不得不睡眼惺忪地跟姬无瑕一道出门,找个无人的僻静之地说话。 陆杳道:“你晚上都不睡觉的?” 姬无瑕道:“我跟黑虎刚宵完夜才来找你。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陆杳揉着眉头道:“什么事快说。” 姬无瑕道:“我有一单大生意,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业务我接是不接。” 陆杳随口问:“什么业务?” 姬无瑕道:“就是美人王爷的命。” 陆杳反应了一会儿,道:“云金的质子王爷?” 姬无瑕道:“是他呗。” 陆杳道:“之前你接奸佞的业务也就罢了,横竖想弄死他的仇家多,可这个质子王爷涉及到两国恩怨,江湖儿女还是少沾染那些,不然回头全推到你无回门头上,他们搞政治的继续举杯畅想未来,你无回门就得把锅背稳了。” 姬无瑕咂咂嘴,道:“我们本来就是专业替人杀人背锅的,我倒不在乎这些。” 陆杳瞥她道:“对方打算给多少钱?” 姬无瑕道:“八万两。” 陆杳:“会不会有点少?” 姬无瑕摩挲着下巴,道:“我也觉得,怎么的也该比狗贼再贵个两万两才对。” 陆杳道:“这点钱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姬无瑕道:“你知道是谁要买他命吗?” 陆杳道:“你们干这行的不是不过问买家信息的?” 姬无瑕道:“是不过问,可上门谈生意的人,我小弟说之前在相府行刺的时候见过。” 陆杳:“……” 姬无瑕凝重道:“所以这背后买家多半是你那狗贼未婚夫。” 她又唏嘘,“男人何苦为难男人,都他妈是两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这好看的男人都这般勾心斗角了,可让天下丑男怎么活。” 陆杳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姬无瑕道:“既然你说不接,这业务就不接。毕竟世上美人杀一个就少一个。” 陆杳看她道:“杀奸佞的时候你怎么没这样想?” 姬无瑕一脸严肃道:“主要还是狗贼贵个两万两。” 陆杳道:“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顿了顿,陆杳揉揉额头又道:“你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叫他给逮着了?” 第241章 这是个坑 姬无瑕拍着腿道:“自从上回行刺狗贼失败了以后,我无回门生意都不做了,就怕在江湖上走动给他寻仇上门。 “像这种危险的人头,收费贵点那是理所当然的,做他一单还得歇三个月,我门中上下总得要开销。说起来,就你狗贼未婚夫这一单,我是亏惨了的。 “我都这么小心谨慎了,还能有什么马脚给他逮着?” 陆杳道:“话虽如此,但我觉得他在试你,多半是怀疑上你了。” 姬无瑕道:“他怎么怀疑我了?” 陆杳思忖着道:“他什么人,心眼比蜂窝眼还多,会留下破绽让一个你手下见过的人去谈生意么? “他手底下的狗多得是,见不得人的事没少干,他那么吝啬的人去朝暮馆几两茶钱都舍不得,还舍得花八万两请你做事?” 姬无瑕如醍醐灌顶道:“所以这他妈是个坑,还真不能接。” 陆杳沉吟了一下,道:“你要是不接,照他的狗性,肯定会追究到底你为什么不接,你连他这个丞相都敢去杀,怎么别国一个质子就杀不得了。 “他如果本身已经怀疑上你了,就会更加怀疑你是不是跟你同伙商量过才决定不接的。 “有钱为什么不赚,是因为看上那质子王爷人才太好舍不得杀吗,还是因为跟那质子王爷有一腿或者跟云金国有所勾结。” 姬无瑕眨眨眼,震惊地看向陆杳道:“狗贼会脑补这么多吗?” 陆杳嗤笑一声,道:“他想得只有多没有少的。” 姬无瑕道:“那你的意思是接?” 陆杳道:“等你去杀质子,不仅拿不到钱,他还在背后准备把你一锅端。”她想了想,又道,“这样,你先这么办。” 然后陆杳便凑到姬无瑕耳边,跟她交代了几句。 姬无瑕爽快地应下:“成,就照你说的弄。” 说完了这件事,姬无瑕又一脸严肃道:“对了,我得告诉你,我看见你那狗贼未婚夫带别的女人回家了。” 陆杳反应平平:“嗯。” 姬无瑕道:“还把她们安顿在后院里,我看那两个女人挺漂亮,狗贼能忍得住么,肯定带回去的当天晚上就钻帐子了。这种不干不净的男的,还那么阴险狡诈,我们不要也罢。” 陆杳不大意道:“他爱跟谁玩跟谁玩,谁说我要他了。” 姬无瑕看了看她,面上没有丁点的不高兴,道:“你这么想得开就好。” 然后又道:“我看那美人王爷跟你弹琴弹得来,人也长得不差,不如你把你那未婚夫一脚蹬了,考虑考虑他。” 陆杳白她一眼,道:“我谢谢你。” 白天苏槐在公署办公时,剑铮疾步带风地进门来,禀道:“主子,那边有消息了。他们要求加价。” 苏槐一边览阅折子批红,一边温声道:“加多少?” 剑铮道:“加到十二万两。” 苏槐道:“胃口这么大,怎么没撑死。” 剑铮道:“对方说当初主子这单,就是收的十五万两。这次接下这单,到时会由无回门门主亲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苏槐道:“那就加。” 只要到时候她能有命把钱拿回去。 剑铮道:“无回门规矩,先付两万两作定金。” 这些天陆杳在宫里再没见到苏槐他人,连着姬无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应该都挺忙,没空到她面前来转悠。 倒是皇帝亲自往暖阁这边来了一次。 他是夜里来的,掩人耳目。 阿汝的手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需换两次药应该就能痊愈,皇帝就进了房里,捉着阿汝的手,亲自给她换药。 阿汝十分受宠若惊,道:“皇上,这样不妥。” 皇帝道:“有什么不妥,朕说妥就妥。” 可是等换完了药,皇帝却无去意,当天晚上要在阿汝房里歇下。 圣意难违,于是乎小乐子就万分殷勤地赶紧掇着陆杳去隔壁房间安寝了。 第242章 试探 陆杳退下时皇帝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等房门关上,皇帝与阿汝闲聊时方才说道:“你这侍女跟了你多久了?” 阿汝一听,小心应付着,道:“她跟民女才不久。” 皇帝沉吟道:“朕的苏卿之前来看过她吗?” 阿汝心想,既然他这么问了,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便不敢隐瞒,只点点头,道:“相爷之前是来过几次。” 皇帝不着痕迹地审视着阿汝的神情,道:“你这侍女是苏卿的未婚妻你知道吗?” 阿汝抬起头,面上是实打实的惊诧,道:“是真的吗?” 她还真没想到,就算之前从陆杳口里听到过,但陆杳说得很不在意,她也就当玩笑话气话置之了。 皇帝抬手抚了抚阿汝的面颊,叹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你这侍女瞒得挺紧。” 阿汝仍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道:“当初她进朝暮馆时未曾听她说起过一字半句的,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是相爷的……未婚妻? “恕民女冒昧,虽不知是谁与皇上说的,但这会不会有误?民女这侍女怎么看都一点不像是相爷未婚妻。” 皇帝道:“别说你,就连朕都不大相信。不过苏卿亲口说的,能有假么。” 阿汝愣愣的:“那实在是……民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帝见她模样可爱,心里又惦记着,便携她入了床帐。 不多时,衣裳窸窸窣窣从帐子里滑落出来,两人便缠在了一起,伴随着阿汝气喘吁吁的撩人声音。 情到浓时,皇帝还不忘问:“你觉得苏卿对他的未婚妻如何,可曾上心?” 阿汝脸颊漫上红晕,媚眼如丝,水润润地望着皇帝,微张檀口道:“什么样的人能让相爷上心,更何况民女的侍女那等平平无奇,比皇上对待民女这样差得远了。” 说罢她便伸出玉臂勾下皇帝的头,主动缠他,又道:“要不然相爷肯定早就接民女的侍女回府了。” 皇帝这下哪还有别的心思,全被她给吸引了全部精力,极尽痴缠地体会让他朝思暮想的销魂滋味。 皇帝到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方才离去,等第二天一早,照例有太监客客气气地送来了一碗汤药。 小乐子笑呵呵地前后张罗,进屋以后就主动帮忙端那汤药送到阿汝手上,等她喝完以后又热情地请那太监吃茶吃早点去。 陆杳从隔壁房里一出来,就瞧见小乐子刚好陪着那太监一路往回廊拐角那边走去,光看小乐子那微微躬着的背影就一副满满的谄媚相。 陆杳一进房间,阿汝看见她便有些难为情,歉疚道:“姑娘,我……因为我的事,还让姑娘去别处睡,实在过意不去。” 陆杳道:“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昨晚我在隔壁睡得也不差。” 那皇帝摆明是惦记着阿汝才大晚上找来的,他既然来了,阿汝能轻易送得走么。 阿汝看了一眼帐子里隐约凌乱的床榻,道:“这床上不能让姑娘睡了,今日让小乐子好好收拾准备一下隔壁的房间专给姑娘睡。” 陆杳知道阿汝是一片好心,其实她自己倒不那么在意,床上换一换不照样能躺,之前在朝暮馆躺的床不知道多少人躺过呢。 只是阿汝坚持,她便没说什么。 小乐子人虽去招待皇帝那里来的太监了,但也没忘叫人送浴汤过来。 阿汝准备去沐浴更衣时,想起来与陆杳说道:“对了,昨晚皇上说,姑娘是相爷的未婚妻。” 陆杳动了动眉头,道:“他怎么知道的?” 阿汝道:“说是相爷亲口说的。” 陆杳:“……” 这狗男人倒是认得快,是巴不得把她推火坑里是。 陆杳黑着脸道:“那他有没有说我既然是他未婚妻又怎么会流落到朝暮馆呢?” 阿汝感觉到陆杳心情不美,摇头道:“这个皇上没说,我也不敢多问。皇上昨晚似乎是在试探,姑娘在相爷心中的位置究竟如何。” 陆杳皱着眉,一脸郑重道:“我真应该提前告诉你,我是被他默认卖进朝暮馆的。” 阿汝道:“所以我回皇上说相爷对姑娘没有多大上心。” 第243章 行刺 是夜,苏槐在书房里翻阅文书,剑铮大步进来,禀道:“主子,那边今晚就行动。” 苏槐道:“几人?” 剑铮道:“就一人。” 苏槐眉头也没动一下,手指将文书翻了页,温声道:“无回门门主亲自动手吗?” 剑铮心想,无回门接这笔生意时就言明由他们门主亲自出马,便道:“应该是。” 苏槐将手边的文书都阅完了,方才合上本子,往后推了推座椅起身,走出书房去。 这厢,别馆里灯火温明,风平浪静。 敬王所住的院子里尤为静谧,除了檐下守着的护卫以外,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敬王坐在窗边,他身边不需丫鬟侍奉,就只一名随身侍从。 几上一壶沏好的茶,侍从十分干练,此刻正微微躬身给他斟茶,边禀道:“查清楚了,那位六姑娘原是朝暮馆的花魁,才貌双绝,艳名远播。 “这次之所以进宫来,是因为这里的皇上有失眠之症,而六姑娘琴艺了得,正好能给皇上助眠。” 敬王道:“她身边的侍女呢?” 侍从不明白为什么王爷刻意交代要查一查那小小的侍女,但还是照做不误,应道:“也查了,是前不久才被卖进青楼的,听说是个乡女,后来就一直跟在六姑娘身边。” 敬王端起一盏茶,袅袅茶气浮上来,将他眉目渲染得氤氲儒雅,一番光景十分俊美。 他不置可否道:“只是一个乡女。” 侍从道:“是。” 敬王道:“乡女是怎么被卖进青楼的?” 侍从正要回答,忽神色一凛,道:“王爷,有人擅闯。” 话音儿将一落,一抹黑影突然破窗而入,动作迅疾,手里利剑寒光闪闪,直逼敬王而来。 侍从一只空茶杯冷不防掀了过去,往那刀刃上一碰,茶杯四裂,同时一股力道生生将那剑刃给弹开了去。 侍从当即闪身挡在敬王身前,跟黑影缠斗起来。 一闹出动静,房外护卫第一时间冲进房中,立刻也加入打斗。 那黑衣人功夫很好,而敬王的护卫以及他的随身侍从也非常能耐,这黑衣刺客很快便被缠得脱不了身。 房中打斗异常激烈,敬王仍还坐在窗前,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饮完半盏茶。 黑衣人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于下风。到最后,他被逼至墙角,敬王的护从堵去了他所有退路,只听敬王道:“留活口。” 黑衣人不敌,试图杀出重围,却被敬王侍从一把打掉了剑,身上各处负伤,直到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才不敢再轻举妄动。 侍从当即上前要摘掉他的蒙面巾,可怎想才一挪动脚步,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动静。 其中一名护卫转身就去门口往外看,凛声道:“王爷,来人了。” 敬王起身离了窗边,几步走到对着门的房中间,迎面就看见一队官差正举着火把鱼贯而入,顿时将这静谧的院落映照得通透亮堂。 跟着进来的还有云金国的其他使臣,使臣们显得无所适从,快步上前,对着敬王作揖禀道:“王爷,他们这……说是来抓什么刺客的。” 这毕竟是别国的地盘,这些云金使臣只能忍气吞声,又不敢强行阻拦。 话音儿一罢,敬王略略一抬眼,便见一人将将从暗淡的院外一脚踏进灯火里来。 苏槐着一身在家中时穿的便衣常服,很有几分随意闲散,眉间眼角似多情又似薄情,端的是妖美异常,就如同暗夜里窥伺着的妖孽魔魅一脚踏进了人间来。 云金的使臣显然也怕他,向敬王禀明来意了以后,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了。 苏槐瞧了一眼被敬王手下的人拿住的刺客,徐徐道:“我听闻有刺客夜闯别馆意图行刺,立马就带人赶了过来,不成想还真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行刺质子。这是破坏两国邦交友好,着实不可饶恕。” 第244章 把人带走 敬王的护从按捺着情绪,可也非常不满。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抓住刺客的时候来,保不准这刺客就是他指使的! 敬王道:“还是相爷来得及时。” 苏槐道:“好歹是云金来的亲王,我若来得不及时,就显得招待不周了。”说着便命剑铮带人过去拿那刺客。 敬王道:“既然相爷收到消息有人行刺,从相爷的地方赶到这里应该需要些时间,来得这么快,是早就守在外面了吗?” 苏槐道:“我的人是守在外面。” 敬王道:“那为何不早进来做安排,而是等到刺客行刺以后方才进来?” 苏槐道:“我早进来了,刺客还会来吗?” 敬王的侍从忍无可忍,道:“那相爷的意思是,就眼睁睁看着刺客行刺我家王爷?” 苏槐看了一眼那侍从,温声道:“那你们抓住的是什么?你家王爷被他刺死了?” 侍从说不过,气得脸憋得通红。 苏槐又吩咐剑铮道:“把人弄过来。” 敬王道:“既然现在刺客抓住了,就不劳烦相爷了,此事我自会弄清楚。” 苏槐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质子想自行弄清楚,那后续如何,发生什么后果,都由质子自行承担。若今夜质子愿拟定书约,这人我就不带走了。” 此话一出,敬王还没表示,使臣和护从就先不赞同。 真要是这样,那后面要是再有刺客行刺,万一成功了,有书约为证,这奸相和他们朝廷岂不是不担任何责任了? 呸,这奸相倒是会想! 恐怕今晚拟定书约,明个就又有刺客被派来了! 使臣连忙道:“王爷,就把刺客交给相爷。涉及到两国邦交,想必相爷也会给个交代,不然如何服众。” 片刻后,敬王还是吩咐左右:“把人交给他。” 侍从心中不忿,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推着人往前。只不过临交到剑铮手上之前,一把扯下其蒙面巾,看清了刺客的真面目。 只见那是一张粗犷的男人面孔,无甚出奇的。 只是剑铮一看,心下不由沉了沉。 苏槐不温不火地瞧了刺客一眼,道:“就不打扰质子休息。”说罢便转身去了。 剑铮拿着刺客,和一队官差紧随而去。 一出别馆大门,剑铮就察觉到主子不高兴。 苏槐走在前面,什么都没说,直到走到一处漆黑的巷弄口时,他才开口道:“把人放了。” 剑铮知道主子说的是这刺客,就连刺客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从别馆出来,剑铮心里一直紧悬着,眼下苏槐回头朝他看过来时,他心头一麻,手上立刻就松了刺客。 刺客获得自由,二话不说当即卯足了劲往漆黑的巷弄里窜逃。 苏槐看了一眼刺客背影,随即闪身就追了出去。 剑铮站在巷弄口,隐约看见里面人影闪跃得极快,还有拳脚打斗的声音。 没出十数招,剑铮就听见那刺客不断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到后来,那刺客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不多时,剑铮就看见自家主子从漆黑巷弄里徐徐走了出来,他手里像拎着个死猫似的拎着那刺客。 走到月色稍稍能照到的地方,他似还没打杀得过瘾,浑身都是那股子张狂气势,墨发微散,衣袍上沾了点点血污。 而被他拎着的刺客,一路上都拖着一条血痕。 苏槐把刺客丢到剑铮面前,语气极为轻柔,道:“剑霜说无回门门主是个女的,你看他是吗?” 剑铮立马屈膝跪地,道:“属下该死!” 苏槐垂眸看着他,道:“亲自出马的门主呢?” 剑铮打从见到这刺客样貌以后,就十分忐忑。剑霜带回来的消息不会有假,而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无回门的门主。 主子亲自到这里来逮人,结果逮了个空。 那无回门收钱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这笔生意由门主亲自安排……想到这里,剑铮突然才醍醐灌顶醒悟过来,他们被耍了。 无回门的人原话是说这事会由门主亲自安排,却并不代表他们门主会亲自出面动手。 剑铮沉声道:“是属下大意,让他们钻了空子,请主子责罚!” 第245章 会不会气死 这时地上奄奄一息的刺客捕捉到主仆话里的意思,突然呸出一口血沫,骂道:“他个杀千刀的无回门,妈的敢坑害老子!” 然后刺客对苏槐又道:“老子不是无回门的人,老子跟无回门是仇家!那挨千刀的门主老子见了得杀他个千百回!” 苏槐低着眼帘,目色温和地看着脚边匍匐着的刺客,道:“那你为何替无回门办事?” 刺客啐道:“老子怎么知道这是无回门的生意,要是知道鬼才接!他们能有什么好心!” 苏槐道:“给了你多少钱?” 刺客道:“八千两银子。” 这个数目对于他们这种没有组织的游魂杀手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开张一回够吃三年,谁能不心动? 可剑铮一听,心下更寒。 无回门可收了主子两万两银子,意思就是无回门转个手,毫不费力就倒赚一万多两。 这不是逗着主子玩么。 剑铮立马道:“属下请将此人带回审讯,再将前因后果回禀主子!” 苏槐之所以留他口气,也是要带回去审的。 后来这刺客被带去审讯室,他本就痛恨无回门,还不等用刑,就招了。 原来他本也是无回门的一名杀手,因某些缘故脱离了组织,无回门门主要狙杀他,后被他侥幸逃脱,从此才成为游魂杀手。 他对无回门门主恨得咬牙切齿,无回门门主同样也不想留他活口。 苏槐坐在太师椅上,问他道:“介绍你来干这单的上家是谁?” 杀手抬起头看向苏槐,道:“我要是全招,你能放了我吗?” 苏槐道:“能。” 杀手道:“留我活口?” 苏槐道:“留你活口。” 这厢,陆杳在房里正睡着,就有人偷偷摸摸翻窗进来。 窗户一动,尽管动静极轻,她也还是立刻就醒了。 姬无瑕刚刚在她床边坐下,她便平静地睁开了双眼。 姬无瑕把她往床里边一挤,就顺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啧道:“还是你分房出来睡的好,我就能跟你一起睡了。” 说着她就侧身一把搂住陆杳,又满是感慨道:“真是身娇体软,我要是男人,可就有福了。” 陆杳默了默,道:“我有的你也有。” 姬无瑕蹭了蹭,一脸严肃道:“我的杳儿,你胸脯比以前长大了。” 陆杳:“……” 姬无瑕问:“你是吃什么长的?” 陆杳道:“总不是吃鸡。”她及时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该避避风头吗?” 姬无瑕提起这事,不免有些兴奋,道:“对了,那边今晚就行动了。不过那敬王身边的人我试过了功夫不弱,敬王的人头还是能保的。” 然后她仰卧着,又道:“这次听你的意见,收了两万两定金,又用八千两雇个杀手,嘿,我还赚了一万两千两。没想到奸贼的钱也能赚,要是奸贼发现他被我赚了钱,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陆杳道:“他应该轻易气不死。” 姬无瑕笑道:“管他气不气死,反正我睡着都要笑醒。杳儿,要不要我把你狗贼男人的钱分你一半?” 陆杳看她一眼,道:“你留着花。” 顿了顿,陆杳又道:“别高兴太早,他不会善罢甘休,近来让你门中都避一避,你也少往这里来。” 姬无瑕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陆杳道:“你找的那杀手,稳妥吗?” 姬无瑕道:“是个烂人,稳妥得很。他是以前我门中的叛徒,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滥杀几十口非目标性命,败坏我门风死不足惜,这次狗贼正好帮我解决了他。” 陆杳揉了揉眉心,道:“以前你门中的人?你确定奸佞不会顺着他找上来?” 姬无瑕道:“那杂碎叛逃后,我门中分舵总舵都搬迁了好几次,他知道个屁。他就只知道躲我,不然早就被弄死了。” 陆杳道:“那谁给他的这业务他总知道。” 姬无瑕道:“他在黑市接的,进了黑市上家下家所有讯息全部抹去,他哪能知道找谁领的。” 第246章 夜半而归 姬无瑕喜滋滋,毕竟赚到一笔很难赚到的钱,见陆杳闭上眼睛又准备睡了,道:“睡什么睡,起来跟我出宫去,咱俩找个地方喝两杯,我请客。” 陆杳兴致缺缺,道:“这三更半夜的我为什么不睡。我建议你也找个地方睡睡,近来少在宫中走动。否则让奸佞见到了,他不撕了你。” 姬无瑕叹道:“那行,就你这作息,哪里像个年轻美娇娘,分明是个寡淡的老太婆。” 说罢,陆杳身侧就再没话音儿了。 姬无瑕没声没响地就走了。 而审讯室里,杀手将自己所知的全部,都如实招来。 等他交代得差不多了,最后望向苏槐,道:“我知道无回门的总舵在哪里,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得等你放我出去了我才能说。” 他那神情有些势在必得,只要这位贵人想知道,就必须得放了他。 诚然,苏槐确实想都没想就让剑铮放了他。 刺客顺利走出刑讯室,走到外面上了街巷,此时夜色已深,街巷里光影暗淡空无一人,他审视了一眼四周,两边有屋舍围墙,但翻上围墙就好跑路。 苏槐只在街巷口便止步,负手站在月色里,神色是惯有的温和,一副十分平易近人的形容。 刺客先前被苏槐伤得不轻,但逃命这种事当然得拼尽全力,遂提着一口气勉力跃上围墙。 苏槐离他数丈远,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并未上前。 等刺客站在墙头上了,苏槐方才出声问:“无回门的总舵在哪里?” 刺客道了一句:“在茶山镇。” 说罢他立马转身就跃过围墙,铆足劲往夜色里跑。 剑铮立在苏槐身后,低低道:“主子,此人连无回门门主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他的话不一定可信。” 刺客一口气跑出老远以后,再回头观望,确定没人追上来,怎想还不等他松口气,突然一回头却发现有人跟鬼魅似的悄无声息地立在他面前。 刺客来不及做出反应,苏槐一手拿住了他的脖子。 刺客下意识出手反抗,苏槐直接卸掉了他的臂膀,他奈何被擒住咽喉,痛极却不能发出多大声音,只眼珠子外凸,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艰难的话语:“你……不守信用……” 苏槐道:“事先谈好就谈好,你还跟我额外加条件。” 鲜血顺着那只过分修长有力的手,洒在他的袖袍上,随着他手一松,此刻就瘫倒在地没了生气。 苏槐回到府中,往自己的后院回,还走在花园里没到得后院,忽听娇娇媚媚的声音唤道:“相爷。” 苏槐止了止脚步,抬眸看去,就见两名美姬正柔柔款款地立在灯火下,容貌十分美艳。 苏槐这才想了起来,他府里是有这样两个人,是皇帝赐给他的姬妾。 这两名美姬自打进了相府以后,压根都没机会见到苏槐,又思及那日殿上见到的他的样貌,如何不春心萌动,且她们是从云金来的,如能笼络住这位,那也是功劳一件。 是以苏槐想不起她们,她们就得让他想起,遂这个时候了还等在他回后院的必经之路上。 眼下可算是把人等到了。 苏槐衣上的血腥气被他本身的辛烈的气息所掩盖,他袖摆轻垂,袖里的手指轻轻捻了捻,满指都是一种冷腻的黏稠感,他眼尾微微上挑,面上神情愈发近魅近妖。 苏槐道:“在等我?” 两名美姬福礼,面含羞色,柔声道:“奴随相爷回来,便是服侍相爷的。” 苏槐道:“那就跟我来。” 说罢他就径直往前走去。 两名美姬对视一眼,无不欢喜,连忙应了一声“是”,便紧随着跟上脚步。 第247章 着实下不去口 之前这两名美姬就试过到苏槐的后院来,只可惜没有苏槐的允许,她俩压根进不了院门口就会被影卫给拦回来。 现在苏槐亲自带她们,她们才终于能走进这座相府的主院。 檐下点着两盏朦胧的灯,将院子里映照得影影绰绰。 主院比相府的其他院落要大,只是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装饰,反而显得冷冷清清。 一看便是没有女主人打理的。 苏槐拾级而上,推门入内。 两名美姬便也自然而然地跟着提了裙摆走进去。 剑铮便只在院中止步,不免有些担心:主子今晚心情不好,一下召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毕竟墨大夫说了还是少折腾的好。 苏槐点了灯,灯火在房中亮开来。 他转身走向两名美姬,美姬还来不及脸红心跳,其中一人突然就被他拿住脖子给拽到身前来。 那美姬心下一惊,只感觉脖子黏腻腻的,低头看见他的手,面色不由大变。 被苏槐那只手碰到的白皙脖颈上,全是猩红的血迹。 顿时两个人都吓着了,哪还有方才的窃喜和春心荡漾。 苏槐盯着眼前这张女人的脸,道:“不是要伺候我吗,是不是不知道怎么伺候人?” 美姬脸色苍白,对上苏槐的眼神时,一时间肝胆俱寒,连话都忘了说。 苏槐一把扯了这女人的腰带,裙裳顿时散开来。 女人都是一个样,该有的都有,那应该滋味也都差不多。 只是他眼神往下略略一扫,看见她那烟紫色的肚兜儿,白皙的肌肤,还有因为惊恐而起伏的胸膛时,他突然竟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但他也试着缓缓靠近那张女人的唇,他只看见红唇颤得厉害,她在他手上抖成个筛子。 美姬见着这张脸靠近来,妖美得愈加惊心动魄,不知为何,心里却也莫名的愈加害怕。 那双眼明明是含情的眼,她却感觉冷得让人喘不上气,能把她溺死。 苏槐盯着那红唇,女人的唇不也是一样的触感,可他在这么想时,又发现气味和唇脂的颜色都让他反感。 他又缓缓拉开了距离,抬起眼眸来,似乎心情更加不好了,仿佛下一刻就能捏死她,道:“着实下不去口。” 美姬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告饶:“相爷饶命,求相爷饶命……” 这样的女人,他又不想用,留着作甚。他只要手上稍一使力,就能把她脖子弄断了去。 苏槐手里摩挲着这截脖子,到处都是血污,他眼里杀意未褪,显然也在考虑。 留着她是用不着,但也没多大害处。 最终苏槐随手将女人扔在了另一个美姬身上,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十分狼狈。 苏槐转身去洗手,道:“改天再来伺候我,回。” 美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顾不上整理衣着,连忙就转身逃似的跑了出去。 其中一人衣裙腰带都落下了,裙裳凌乱,又是从相爷院子里出来的,就颇有几分惹人遐想之感。 房里,苏槐洗净手上的血迹,拿巾子徐徐擦拭着水渍,他动作慢条斯理,但剑铮立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主子今晚兜着股邪火,还没找着地儿发泄呢。 剑铮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决定悄悄地退下去。 只是刚挪动脚步,苏槐道:“哪去?” 剑铮垂着头道:“属下不敢打扰主子休息。” 苏槐侧目看过来,道:“你觉得我今晚睡得着吗?” 剑铮立刻大义凛然道:“属下有罪!属下这就去领罚!” 苏槐道:“来人。” 院中立刻有两名影卫现身,单膝跪地道:“主子吩咐。” 苏槐道:“把他弄去,给我吊着打。” 剑铮:“……” 今晚他是撞刀刃上了,让手下看着他被吊打,他这脸还要是不要了? 剑铮垂头丧气地退下以后,苏槐拭干了手,把巾子丢回了盆里,他转身就出了房门。 在夜里身形快如魅影一般。 第248章 今晚我被人骗了钱 陆杳上半夜才送走了一个姬无瑕,辗转睡了个小觉,到下半夜时又有人来撬她的窗。 只不过这回不像姬无瑕那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而是跟阵狂风似的突然闯破窗扉,转瞬便掠至她床头。 陆杳还没睁开眼看,就先嗅到一股子芳烈的味道,还隐隐夹杂着血的冷腥气。 她都不需要睁眼看,就知道来的是谁。 也懒得看他。 紧着一只脚踩在床沿,来人俯下身躯,陆杳的衣襟便是一紧,直接被他一手给半提了起来。 陆杳这才掀了掀眼帘,一双桃花眼睡意甚是惺忪,有两分慵懒味道。 任是他再怎么来势汹汹、气势张狂,她也半点不受影响。 陆杳索性就由他半拎着,柔弱无骨似的,所有身体重量都挂在他手上,道:“相爷这是怎么了?” 苏槐揪着她衣襟拉她靠近自己,道:“你不知我怎么了?” 陆杳与他近在咫尺,看着他的脸,廊下灯火十分朦胧,衬得眼前的这张脸还真是妖孽得紧。 她道:“我好端端的在这睡觉,反倒是相爷大晚上的不睡跑来这里,我怎么会知道相爷到底是怎么了?” 苏槐今晚骇人得很,道:“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陆杳道:“出什么主意,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苏槐一手捏上她的肩胛骨,道:“一个字都听不懂吗?” 两相对视着,陆杳半撑着眼帘,眼里一点闪躲都没有,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看他那架势,她感觉他都想把她肩胛骨给捏碎了。 不过想着他今晚心情估计不怎么好,反而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下意识就挑唇笑笑,眼里顿时就有流光漫漫,又道:“相爷莫不是遇到什么不顺,来找我撒气。” 苏槐道:“我今晚是不顺,你感到很高兴吗?” 陆杳道:“哪有。” 苏槐道:“那你在笑什么?” 陆杳道:“当然是看见相爷我高兴,好些天没看见相爷了。” 苏槐今晚辗转了大半晚,眼下见着她了才发现,还是她这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更令他顺畅些。 苏槐道:“今晚我被人骗了钱。” 陆杳一脸诧异道:“相爷这么吝啬的人,竟还有人能骗得了相爷的钱。” 苏槐盯着她道:“等我逮着她,我会扒了她的皮。” 两人离得近,能够十分清晰地感知到彼此的气息。 多数时候陆杳是收敛了呼吸的,可她总不能把自己憋死。 她轻缓吸气的时候,他的味道便瞬时无孔不入地往她感官里钻。 苏槐话语一罢,手上一松就将她丢回了床上。 结果陆杳刚倒回枕上,他便欺身俯下,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温温润润,又异常柔软,吻得久了,乱了她呼吸,她凌乱的吸气喘气里,听来又是一种惹人的频率。 苏槐窜了一晚上的邪火,终于找到个发泄口。 他按着她的身子,要将她一口口撕碎了吞下一般激狂地吻她。 陆杳口里漫开一股腥甜味,越推他他越是欺压得紧。 手里也没闲着,褪她衣衫,陆杳去抓他的手,他的手已温热有力地抚上她的肌肤。 她眼角如春风拂水一般缓缓漾开,不是故作娇媚,而是一丝一丝从骨子里沁出娇媚的颜色,嫣然不可方物。 尽管她抓住一切机会试图想要偷袭他,可彼此的身体早已无比契合。 她这肚兜儿好,他伸手摘一把,羞得陆杳压着声音气急败坏地骂他。 苏槐眼里情绪翻涌,端的是勾人心魄,他倒是在她身上才有这番兴致。 苏槐低低哑道:“你当时间还早吗?” 陆杳:“……” 她拗不过这狗逻辑,他的意思是,时间不早了,所以要紧赶着来? 陆杳道:“时间晚了你怎么不在家睡你的大头觉!” 苏槐道:“我来跟你一起睡大头觉。” 第249章 居然真塌了 这后半晚,陆杳都没个歇口气的机会。 这男人就跟条狗似的,缠着她死命折腾。 陆杳被刺激得眼眶熏热,一双眼睛水润至极,仿佛能映出他的倒影来。 她一张口,便是压抑的喘息。 不知不觉,陆杳已是香汗淋漓。 床榻因着他的力道而不住发出吃力的声音,陆杳攀着他后背,又掐又挠,沙哑道:“你妈的,床要垮了。” 苏槐道:“垮了就垮了,垮了不能睡了?” 陆杳气道:“垮了怎么睡?” 苏槐道:“滚地上睡。” 陆杳深切地感觉到,这狗男人真有可能把床弄散架。 她不让他那么大的动静,苏槐不允。 陆杳只感觉眼前有些发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麻意直爬上脊骨窜到头皮,她抑着不发出声音,见时机成熟,使出浑身力气倏而翻地就把苏槐推走。 她身子骨柔韧又不失力道,和风细雨一般,却让他坚持不了多久。 苏槐重新扳回主动权。 不知不觉,黎明将尽,这野狗还不罢休。 陆杳应付不了。 她香汗淋漓,他亦好不到哪里去。 陆杳透过他肩膀望着微微发白的门扉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道:“天都亮了,还不滚,一会儿让人来撞见好看吗?” 话音儿一落,只听这床突然咔嚓一声,陆杳望着苏槐,紧接着下一刻,床居然真塌了…… 陆杳被他压着动弹不得,顿时整个人往地上滚去。 苏槐顺手扯过床单,翻身一把将她捞在自己身上,随着两人一起滚,床单也往两人身上一起裹。 一直滚到地上去,她和苏槐便被床单给缠得紧紧的。 她后脑枕在他的掌心里,满头青丝泻在地上,与他垂下来的头发两相纠缠。 苏槐裹在床单里就着余韵又跟她厮缠了一番。 陆杳道:“那你还不滚。” 苏槐手里掐着她细腰, 陆杳脑中也有些空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激烈的翻云覆雨后,房间里全是旖旎的气息。 后来他打开床单,起身更衣。陆杳则用床单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她一时半会儿无力起身去床上,而且床都斜垮着,根本躺不住人。 她闭着眼,看都不想多看狗男人一眼。 苏槐理好衣着,浑身浸着汗意,别有一番况味。他垂眸看了看陆杳,走之前还是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 陆杳眼皮都没掀一下,压根懒得搭理他。 苏槐把她放在坐榻上,道:“你腻我了?” 陆杳道:“我腻得不能再腻。” 苏槐道:“是因为找上云金质子作下一个目标了是吗?” 陆杳睁开眼,就见他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眼神,气道:“又扯他做什么?” 苏槐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了私情,我让你俩做鬼都得天各一方。” 陆杳看着他从窗户离去,一脸日了个狗畜生的表情。 有了私情? 她都没跟那云金王爷有过任何接触,哪里来的私情? 再让他编下去,是不是下次她跟那劳什子王爷就该有个私生子了? 他走没多久,小乐子就来叩门,问道:“侍女姑娘起了吗?” 陆杳道:“没起。” 小乐子道:“侍女姑娘要沐浴吗,小的给送了浴汤来。” 片刻,陆杳方才下坐榻,去拨门闩。 只是刚一站起时,感觉腰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险些摔一跤。 陆杳算是能忍的,可这回事又不是那种纯粹的疼痛,又酸又软,又麻又木,层次感觉太丰富,她反倒不好忍。 她又没练功没抽筋的,偏偏还腿软。 第250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陆杳走到门边拨开了门闩,裹着床单就转身往回走,只留给小乐子一抹背影。 不过小乐子目不斜视,提着水进屋里来,便往浴桶里灌去。 等备好了浴汤,正要退下时,床榻那边实在太过显眼,想不注意到都难,小乐子一边关门一边惊叹一句:“啊哟,床都坏了啊,还是相爷……嘶!” 话还没说完,哪晓得陆杳突然捡起地上的鞋底板,转头就朝他扔来,正中他面门。 小乐子一手捂着脸一手赶紧关门,道:“又不是小的弄塌的,侍女姑娘这么大火气作甚!” 陆杳沐浴完,阿汝也起身了,到隔壁来看看,见床塌了,很是惊讶,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正逢小乐子送早膳来,闻言眉飞色舞地挤眼睛道:“六姑娘猜猜。” 阿汝看着小乐子默了默,又问:“你脸上的鞋印子又是怎么回事?” 可不么,陆杳那一鞋板扔来,直接在小乐子脸上印了个红印子。 陆杳在房里道:“阿汝你猜猜。” 小乐子哼哼:“侍女姑娘可真会看人下菜,怎的不找相爷撒气去呢。” 阿汝一听顿时就明白过来了,道:“你一个小太监,还这么嘴碎,不就是自找气受么。” 小乐子道:“说不过两位姑娘,小的还是再去准备个结实点的床,不然万一睡不了两晚又塌了呢。” 用早膳时,陆杳一脸郑重道:“晚上你我还是睡一间房。” 省得让狗男人钻了空子。 阿汝道:“那房里,皇上来过,姑娘不介意么?” 陆杳道:“朝暮馆里还人来人往呢。” 阿汝一听,笑道:“倒也是。”顿了顿,又道,“不过要是相爷想来,便是我与姑娘睡一间房,我也会被赶去沏茶。” 陆杳:“……” 事实是这样。 只是陆杳就算搬回阿汝房里与她同住,没要得了两日,她又得回隔壁房里来歇。 因为皇帝又来了。 还是深夜里低调来的。 到了暖阁,也没让人通禀,更没让过多的宫人知晓,直接到院里来。 陆杳想,身在高位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毛病,放着自己的三宫六院不去睡,非得偷偷摸摸寻刺激。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还是在这耳目众多的皇宫里。 当晚皇帝前脚一到这里来,后脚常喜宫那边就知道了。 常贵妃在寝宫里大发雷霆,又打又砸,骂道:“一个妓女而已,还真把她当回事了?我的常喜宫你不来,偏偏隔三差五就去个人尽可夫的妓女那里!” 常贵妃想不通,一股气性上来,当即就要去暖阁那边。 结果才出常喜宫的宫门,就被鎏莹宫那边来的人给止住了。 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劝道:“贵妃娘娘这又是何苦,长公主听说了这事,差老奴来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贵妃娘娘。 “娘娘今夜真要是去了,除了能惹怒皇上,还能落着什么好?只怕往后,皇上更加不会往常喜宫踏一步了。” 常贵妃咬牙切齿道:“难道就任由那个贱丨人如此得意吗?” 嬷嬷道:“皇上对六姑娘也只是一时的新鲜,哪比得上与贵妃娘娘的同床共枕之情。等这阵新鲜劲儿过去就没事了,凭那六姑娘的出身,皇上是万不会给她名分的。 “再者,一个妓子死不足惜,而贵妃娘娘何许人也,皇上还会顾着个妓子而与娘娘为难吗? “娘娘长兄镇守南淮,乃国家栋梁,功不可没,而那六姑娘又有什么身世功勋可言?孰轻孰重,难道皇上还分不清吗?” 最终,常贵妃被劝了回去。 她回到寝宫里,左右回想,也是,一个妓女而已,死不足惜,皇上还会为了个妓女而跟她为难吗? 这样一想,她满心的恨意与不甘都收了起来,面上又变得风平浪静。 第251章 动了心思 以前在六姑娘进宫之前,皇帝天天都为自己的失眠之症而烦闷苦恼,而今却甚少再因为此事而情绪起伏波动。 便是好些天没让阿汝弹琴助眠,也没多大妨碍。 皇帝夜里一得空,后宫也不想去了,就想着到阿汝那里去。累了过后,能很好地睡上一个安稳觉。 这日白天,皇帝看了一会儿折子,便唉声叹气。 贴身太监连忙躬身轻言细语道:“皇上可是有烦心事,奴才愿替皇上分忧。” 皇帝看他一眼,道:“你能怎么替朕分忧。那六姑娘……” 欲言又止,但太监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帝道:“可惜是个青楼女子,若要是良家子……”他早就纳进宫里来了。 只是太监明白,他这样想着,心里必是动了心思。 太监道:“可以找相爷想办法,只要相爷安排,必能将六姑娘的身世安排得清清白白的。” 苏相是能给六姑娘一个新的清白身份,可不管朝堂还是后宫,都知道她的来历,又如何堵他们的口? 这事真要安排起来,还是一件棘手的事。 皇帝便道:“你说得简单。” 随后又叹:“没想到朕后宫三千,什么女人没见过,到头来竟还为一个女人伤神。” 太监道:“这都是六姑娘的福气。” 皇帝是想把她长久留在宫中,这样一来他的失眠之症可以解决,还能有她长久相伴。 只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随之后宫里来人,禀道:“皇上,后宫的娘娘们见这些日天气晴朗,又逢十五,想向皇上借一借观景台,以供观星赏月呢。” 皇帝闻言,挥挥手就准了,道:“让内务府去准备。” 那观景台常年空置着,皇帝也没多少时候上去过。 后宫的嫔妃们找耍子,只要不是出格过分的事,皇帝通常都会准许。 不然这寂寞深宫里,全都成怨妇了。 内务府得到旨意,立刻去启了观景台,将楼上楼下都洒扫一遍。 一直忙活到傍晚才洒扫完,接着又往楼上楼下地送茶果点心、还有御膳房新做的吃食等。 傍晚的时候,就有宫人前往各宫通知主子们,可以前往了。 没想到也有宫人往暖阁这边来通知,对阿汝道:“六姑娘,贵妃娘娘请六姑娘去观景台观星赏月哩。” 阿汝福礼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民女今日有些不适,就不去搅扰娘娘的兴致了。” 宫人神色稍稍冷了冷,道:“贵妃娘娘旨意,如今六姑娘也不放在心上了?” 阿汝道:“民女不敢。” 宫人道:“娘娘说了,请六姑娘过去坐坐,晚些时候皇上也会到场,上回六姑娘跟云金的敬王一番比试,让人意犹未尽,今夜还想请六姑娘再奏一番。” 话说得这么明白,说好听是邀请,说难听就是命令,容不得阿汝拒绝。 宫人临走时又道:“六姑娘收拾收拾就快来,莫让娘娘们久等。” 宫人走后,小乐子咕哝道:“怎么常贵妃还不死心。” 阿汝回房更衣,道:“她是容不下我的。” 这些天丨皇帝常常半夜到暖阁这边来,常喜宫必然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的。 陆杳亦进房里备琴,阿汝有些歉疚道:“对不住姑娘,姑娘进宫来本是有别的事的,可却总是被我的这些事所烦扰。” 陆杳道:“别的事也不是天天都有时机。在宫里哪能轻易独善其身,你是随我进宫来的,就不说这些话。” 阿汝笑了笑,道:“好。有姑娘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还没等出暖阁,就又有小太监小跑着到暖阁来,阿汝一见便认出人来了,是皇帝那边的小太监。 第252章 被阻在外 小太监禀明来意,道:“六姑娘,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陪同六姑娘一道去观景台。皇上让六姑娘安心,奴才会照看着的,不叫六姑娘受委屈。” 阿汝愣了愣,随之她的神色便有些格外的柔了下来,轻轻应了一声。 陆杳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皇帝怕她受欺负,还遣了个身边的太监过来陪同,不得不说确实很周到细心。 同时也是摆在明面上要护她的样子。 后宫妃嫔见有皇帝身边的人在,怎么的也不敢造次。就是常贵妃也得顾忌三分。 在皇帝这样的攻势下,很难有人能不动容。 所以阿汝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陆杳抱着琴,跟着阿汝一道去观景台,身后小乐子和皇帝派来的小太监一同跟着。 路上小乐子跟小太监套近乎,问他年纪轻轻是怎么能在皇帝跟前伺候的。 那小太监答曰是因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他干爹。 小乐子一听,忙道:“我一直也想认个干爹,你帮我引荐引荐呗,以后咱俩就比亲兄弟还亲。” 陆杳去过观景台几次,不过最后不是什么美好记忆。 今晚这观景台,灯火层层点亮,金碧辉煌。别说站在观景台上观京都之景,它本身就是一处亮眼的风景。 就这番光景,谁不想登楼摘星触月。 到了观景台楼下,已有许多宫人候着。 阿汝和陆杳正要进去,却被人给拦下了。 值守的是常乐宫的宫人,看了一眼陆杳和小乐子他们,对阿汝道:“今日娘娘们在上头玩耍,定好了各宫奴才不得入内,只能主子进。奴才都得在下面等着。” 阿汝看了看陆杳,与宫人道:“娘娘们玩耍,那民女就不上去了,民女也着实不敢自称主子。” 宫人道:“贵妃娘娘亲自邀请了六姑娘,六姑娘这会子不上去,待会贵妃娘娘还得叫人来请。六姑娘这是存心让贵妃娘娘三催四请吗?” 阿汝道:“不敢,民女就在这楼下听候差遣。” 宫人道:“娘娘吩咐,六姑娘来了就请进去。娘娘在楼上等着呢。” 这时与小乐子同行的太监上前,道:“咱陪六姑娘一同上去。” 那宫人冷眼看了小太监一眼,正要发话,小太监取出腰牌亮给他,他顿时脸色就收敛了许多。 小太监和和气气道:“晚些时候皇上忙完政务也会来此,就让咱来先陪六姑娘上去。” 皇帝身边的太监,这宫人如何能阻止。 小太监就面向陆杳,两手来接琴,道:“把六姑娘的琴给咱,咱会侍奉在六姑娘身边的。” 皇帝想必是知道今晚这观景台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才派自己的人来。 阿汝今晚不上去恐怕不行,亦对陆杳道:“那就让他随我一起上去。” 常贵妃今晚在这里办个什么赏月夜宴,还不让带奴才,必然有所打算,尽管有皇帝的人在,陆杳也没法完全放心。 她把琴交到小太监手上,与阿汝往旁走两步,细声叮嘱道:“若要弹琴,不必非得照着那天晚上的弹,你随意弹奏便是。” 阿汝点头。 她知道,这琴声的好坏,不全在琴艺上,也分时间地点场合,最主要的还是弹琴人的心境。她没那心境,走不出同等水平,别人也无法强求什么。 陆杳道:“最主要的,不要离开皇上派的这太监。” 说着,又对那小太监正色道:“小公公需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六姑娘。” 小太监道:“放心,皇上吩咐了,在皇上到来之前,咱自是不离六姑娘身边。” 随后阿汝就和小太监一起进观景台了。 小乐子在陆杳旁边说道:“虽然不知道常贵妃这又是哪出,但既然皇上出手了,侍女姑娘就安心。 “小的看这些日皇上对六姑娘在意得紧,据小的所知,还从没见过皇上派自己的人去后宫哪个妃嫔身边伺候的。皇上不让六姑娘受欺负,恐怕再过不久,六姑娘就能有个名……” 陆杳冷不防转头看了小乐子一眼。 小乐子立马打住,道:“好好好,小的不说。” 第253章 他在护着她 陆杳和小乐子就候在离观景台大门不远处,而守在门口的宫人似乎特别留意他们,约摸是怕他俩趁着人多眼杂之际混进去。 随后陆陆续续有别宫的人来,不过宫女太监们一应被阻隔在外,唯独主子可以进。 陆杳道:“这些娘娘上去就不需要人伺候了吗?” 小乐子道:“要是都上去了,上面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怎么够摆排场。” 楼上就那么点地方吗?她又不是没去过。 好歹是皇帝用的观景台,能修得这么小气吗,要是群臣陪他一道登楼,还站不下了? 陆杳看他道:“那你的意思是,就阿汝一个人上去,我们被留在下面,是正常的了?” 小乐子脑筋也转得快,道:“小的可没这样说,只能说常贵妃恰巧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陆杳睨着他笑一声,道:“还想认干爹,这是打算另投明主吗?” 小乐子立马严肃地哆道:“侍女姑娘不要乱说,小的只不过是话赶话说到那里了,小的是绝无二心的!” 今晚月色着实好,和着满目灯火,夜风习习,十分怡人。 观景台上方传来隐隐的笑闹声。 没过多久,听闻有太监高声唱和“皇上驾到——”,众人立刻清出道路,恭敬垂首相迎。 陆杳和小乐子站在树脚下离得比较远,她微微抬眼就看见皇帝一身明黄衣裳,大步跨进门里去了。 小乐子道:“皇上来了,侍女姑娘放心,六姑娘不会有事的。” 这厢,阿汝跟着小太监一起登楼,仰头望去,楼层很高。 往这上面走一趟,十分吃力。 她走得气喘吁吁,终于到顶层时,见常贵妃和其他妃嫔们正聊天说笑。 得其他妃嫔提醒,常贵妃转眸看过来,才道:“六姑娘来了。” 她目光往旁边的小太监身上扫了扫,又道:“都说不叫带奴才上来,这其他各宫都能做到,怎的到六姑娘这里就是特例了?” 她话头一转,再道:“不过既是皇上身边的人,也没道理拦着。” 旁的妃嫔便附和道:“皇上竟遣了奴才来服侍六姑娘么,看来六姑娘真是好生特别。” 那小太监便行礼道:“奴才给各位娘娘请安,皇上哪是让奴才服侍六姑娘,而是派奴才先来这里看看,娘娘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等皇上那里忙完也会过来坐一坐。只不过在楼下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六姑娘,奴才就帮六姑娘拿一拿琴罢了。” 常贵妃道:“原来如此,六姑娘快过来坐。” 这观景台上风景是不一样,即便没往栏杆那边靠近,一眼望出去,视野宽阔,也能看见皇城外的万家灯火。 后皇帝来了,与常贵妃坐在一起,妃嫔们又是跳舞又是弹唱的,这夜宴委实有声有色。 皇帝故作欣赏着妃嫔们的琴乐歌舞,实则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阿汝身上。 阿汝始终低垂着眉眼,十分温顺内敛的模样。 常贵妃请她也奏两曲,她便中规中矩地弹奏两曲,常贵妃感慨道:“那日在殿上听到六姑娘的曲子,惊为天人,今日却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阿汝道:“今日娘娘们的歌舞琴曲已是精彩之至,相比之下民女拙音实在是平平无奇。” 常贵妃也不为难她,随后与众人结伴去外廊栏杆旁观星赏月。 阿汝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并不往前去凑热闹。 妃嫔们皆在感叹今晚的月色好,阿汝抬头望去,也依稀看见月光淬亮了高高的屋檐,但她自知还轮不到她去赏。 皇帝被妃嫔们簇拥着站在中间,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阿汝,阿汝与他眼神对上,她眼睛微微弯了弯,似在笑,下一刻却仍是温温顺顺地恭敬垂首。 她知道他在护着自己。 今晚他在这里待得尤其久。 先前在座位上时,常贵妃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以往宫中姐妹有个聚会,皇上都是来坐一会儿就走了,今个却是留得久,怎么的,是不是因为六姑娘在这里啊?” 皇帝面色如常道:“朕今晚恰好得闲罢了。爱妃是不想让朕久留在这里还是如何?” 常贵妃道:“怎么会,皇上在这里,我们大家还求之不得呢。” 皇帝便笑道:“这后宫里倒是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第254章 突发变故 皇帝今晚在观景台一直待到夜宴结束。 大家观星赏月,聊天说笑,着实十分热闹。 只有阿汝像是个局外人,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她反倒希望能这样安然无事地度过,最好谁也不要想起她。 后来皇帝兴致寥寥,道:“天色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 众妃嫔们闻言,也不敢再耽搁,便陆陆续续地收了场。 下楼的时候,皇帝和常贵妃走在一起,身后便是按照品阶等级跟着的妃嫔们,而阿汝自然而然地排到最后面去了。 一行人下楼时,比肩接踵,衣袂相接,颇有几分浩浩荡荡之感。 阿汝走在最后,则全然给妃嫔们的身影遮挡淹没了去。 整个夜宴过程中,皇帝都尽量避免与阿汝有过多的交流,当着妃嫔的面他若是越在意,这对阿汝越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除了那若无其事地看她几眼以外,再无其他。 就连下楼,皇帝也是走在前面,将她落在后面。 因着上楼来的只有皇帝的几名奴才,奴才都负责在前边掌灯开路,后边就是空荡荡的。 起初皇帝在经过楼梯的环形地方时,还若有若无地用余光往后边看了一眼。 只是他这一举动,被常贵妃给瞧见了,常贵妃有些阴阳怪气道:“皇上在瞧什么,可是瞧六姑娘?要不臣妾走最后面去,让六姑娘到臣妾这来?” 皇帝牵着常贵妃的手,道:“爱妃这说的什么话。” 随行的妃嫔们亦道:“娘娘怎的这么想呢,咱们后宫的姐妹们谁不知道皇上素日里最疼娘娘了。” 一路聊说着,一行人就又往下走了几层,皇帝经过环形梯时便没再刻意关注后面。 阿汝抱着琴与前边的妃嫔隔了两步台阶,后边光线比较昏暗,她怕自己不慎踩到前面妃嫔的裙角,所以一直低头看着路,十分的谨慎小心。 也不知往下走了几层,比较空旷的空间里都是大家闲聊的声音,就愈加衬得阿汝是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就在阿汝经过一处楼道口时,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阿汝没看清楚,只觉有道风拂到身后来,她正要回头去看,倏而一只手臂钳住她,一方帕子就捂住了她口鼻。 阿汝瞪了瞪眼想发出声音,下一刻整个人却失去了意识。 那人动作非常利索地把她搬进楼道口的阴影里。 后来阿汝中途醒了醒,她迷迷糊糊,头晕脑胀,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她竟是被人在黑暗中拖着走。 方才那帕子上定是用了药,她吸了过后,浑身瘫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 后来拖着她的人停了下来,阿汝感觉到旁边依稀有光亮,她费力地撑起眼帘看,见是檐下莹白的月光。 她被人搬起,半斜在栏杆上,她又看见往外是悬着的高空! 顿时她一个激灵,这人竟是要把她从这里推下去! 求生的本能使得阿汝紧紧抓住栏杆,那人动手推她,她害怕得浑身发抖,身子所有的重量都往栏杆里边倾斜。 那人便双手使力来推,阿汝下意识使出浑身力气抬脚蹬他一蹬。 他猝不及防,给蹬开了两步,阿汝立马从栏杆翻下来,整个人缩在地上。 她想叫出声,却发现自己不知是没力气还是极度恐惧怎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又来拽她,阿汝奋力挣扎,可哪抵得上他的力气,眼见他就要得逞,阿汝情急之下伸手拔出发簪,就狠狠往他的脸上扎去。 只听得刺穿皮肉的噗嗤声响,发簪深深没入两寸,竟好巧不巧扎进了他的眼窝中。 那人吃痛闷哼,阿汝颤手拔出发簪,他手捂着脸痛得缓缓蹲下身去。 观景楼里的人还没走远,他又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咬牙忍着。 第255章 必然出了事 阿汝满手鲜血,死死握着发簪,趁这空当,赶紧爬起身来,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那人缓了两口气,一只眼鲜血直流,但也顾不上,连忙起身大步来追。 阿汝一路跑一路虚弱地叫喊,可她那点声音,根本无人听见。 她回头看见那人越追越近,她好不容易跑到了先前被拖进去的楼道口,结果却看见楼中灯火已经下去了好多层,皇帝和那些妃嫔们也快走到底了。 “救……”只来得及嘶声叫出一个字,身后的人立马扑上前狠狠捂住她的嘴。 妃嫔们一路走一路聊笑,那一字微弱的声音,又有谁能够察觉。 最后那人一手捂着她一手又将她拖回了漆黑的楼道口里。 皇帝和众妃嫔走下了一楼,一楼的大门开敞着,光线比里头亮堂得多。 这些主子们衣香鬓影,宴上又饮了酒,熏熏然只觉今晚意犹未尽。 皇帝率先跨出大门,让各宫的奴才来把主子领回去。 常贵妃便问皇帝:“皇上今晚去常喜宫么?” 皇帝有些言不由衷道:“去坐坐。” 然后常贵妃和皇帝就准备摆驾常喜宫。 这时陆杳迎面上前,被常喜宫的宫人给拦下,呵斥道:“你这奴才好生大胆!” 陆杳拢着眉头,向皇帝福礼道:“皇上,敢问我家六姑娘人在何处?方才众位娘娘们都出来了,唯独不见六姑娘。” 打从皇帝第一个出来开始,陆杳可就一个个留意着,直到所有妃嫔都出来完了,她还是不见阿汝出来。 今晚上陆杳一直绷着心神,常贵妃把夜宴设在这个地方,她就不信她是真的想观星赏月。 奈何她进不去,皇帝又派了人来一路跟着阿汝,原本是可以让人放一放心的,再加上皇帝也去了,并且一直到夜宴结束,众人都一起下楼,有皇帝看着,理应是不会有事的。 陆杳也相信皇帝是真的想护阿汝,不然他怎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来跟一群女人周旋。 可是现在,阿汝没有出来。 皇帝听陆杳如是一说,他也是一愣,回头看了看,道:“六姑娘没有下来吗?” 常贵妃亦道:“怎会没下来,她是跟大家伙一起走的。” 其他妃嫔就附和道:“正是,六姑娘,六姑娘你在哪里,快出来别躲了。” 陆杳越想越不对劲,看了一眼那扇大门,转头就要往里去。 皇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宫人很是看人脸色,以为皇帝是不满陆杳的行为,当即怒喝:“大胆奴才!这观景台岂是你想进就进的!” 在场的确实没有阿汝,阿汝真要是出来了她根本不会躲着,那必然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皇帝怒的是,他没有想到,他都出面在场了,竟还有动作,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皇帝令道:“来人!封锁此楼,进楼去,给朕挨层楼挨层楼地找,务必找到六姑娘。有可疑人等,给朕拿下!” 皇帝并没有阻止陆杳进去找人,小乐子见状连忙也跟着一起。 然而,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走到大门门口,突然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呼叫,一道人影犹如一只蝴蝶一般,在层层楼廊的灯火下,衣裙翩翩,直直凌空而下。 陆杳当时抬头看见了,脚下一蹬,极力往前冲去试图想要接住她。 然而,她的速度不如从前,终究是赶不上那只蝴蝶凌空而落的速度。 陆杳伸着双手,就在她以为可以接住时,那蝴蝶却勘勘从她手外两三尺的地方,砰然落地。 陆杳被那道落下来的风震得颤了颤眼帘,脸色煞白。 她看见阿汝躺在地上,浑身痉挛抽搐,大股大股的血污从嘴角横溢出来。 阿汝眼神水亮地望着她,依稀张了张口,她却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第256章 别怕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皇帝大声喝道:“去请太医!” 小乐子也彻底慌了,下意识转头就要往太医院跑,却被陆杳一把拽住了胳膊。 小乐子慌声道:“侍女姑娘,小的去请太医来!” 陆杳劲儿大得快要捏断他手臂似的,声色冰冷地低低吩咐道:“你不去,你去她房间里,把另一把琴拿来。快些。” 小乐子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紧要关头,不去请太医,而是去找什么琴,可既然陆杳吩咐了,他第一时间就卯足劲往暖阁那边跑。 陆杳缓缓蹲下身,拿住阿汝的手,她手心冰凉,满是血迹。 陆杳将她手紧紧握在手心,眼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晦涩,瞳仁隐隐有些泛红,嘴上用最轻柔的声音说道:“阿汝,别怕,别怕,你相信我,会没事的。” 阿汝眼帘颤了颤,眼角渐渐就湿了,好不容易蓄起力气应她:“好……” 皇帝大步上前来,阿汝微弱地朝他伸了伸手,他刚刚探下身来,她却还没能碰到他,就无力地跌落下来,从他的衣摆上划过。 皇帝心下不忍,动手就要来揽她,陆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狠狠压下丹田里窜起来的乱气,道:“不要动她,她现在动不得。” 那语气出奇的镇定,且又不可辩驳,皇帝一时顾不上探究,却也真的没再碰阿汝,只回头怒喝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小乐子比太医更快到来,他满头大汗跑回来就跪在阿汝身边,把琴放在地上道:“侍女姑娘,你要的琴!” 陆杳拿过琴就打开里面的暗格,取出药瓶来,倒出药丸子,一手微抬起阿汝的头,喂进她嘴里。 阿汝和着血,艰难地吞咽下去。 皇帝看了看陆杳,问道:“这是什么药,能救她的命么?” 陆杳道:“是六姑娘常备的救心丸。” 阿汝脸色极具苍白,嘴角的血触目惊心。 她气若游丝,阖着眼没有动静。 陆杳就道:“去找块木板来,先将她抬回太医院去。” 皇帝当即命人照做。 侍卫很快找来木板,他们手脚利索,在陆杳的叮嘱下,不得动作幅度过大,而是又轻又快地将她抬起放在木板上。 随之前后四名侍卫就抬起木板,动作迅速地往太医院去。 走到半路上,才遇到太医院的太医姗姗来迟。 等到了太医院,侍卫抬着阿汝进诊疗室,把人放下后,侍卫立即退了出去,以便太医进来治疗,只是还不等太医踏进门口呢,陆杳就一把夺过太医的药箱,先一步跨进屋子里,把门从里面闩上。 小乐子瞪了瞪眼,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就是紧闭的屋门。 门前的太医也全然没料到她有这样的举动。 小乐子连忙拍门道:“侍女姑娘!侍女姑娘!还是让太医进去看看,六姑娘实在太危险了!” 门里压根没人应。 太医见状也不强求,他们见那六姑娘,心里就想到多半是没救了的,现在有人进去把门关起来也好,这样即便是六姑娘救不回来,罪名也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眼下陆杳解了阿汝衣裳,歪头抽出黑簪,手法飞快地打开一边簪头,一根根银针落在她手上,她手指绕转,又快又准地一根根捻在阿汝身上。 银针深浅不一,阿汝时有反应,若有若无地皱着眉头。 陆杳安慰道:“别怕。” 她先护住阿汝心脉,再给她把脉时,神色顿了顿,眼里意味不明。 所幸这诊室配有一个药柜,存放有一些常用的药材,以便太医看诊完以后直接开方抓药。 这里的药材虽然常用,但都是好药。 陆杳走过去,抬眼一扫,脑子里立即衡量出一副在这些有限的药材中最有效的药方,随之翻屉倒柜地找到各味所需药材,手上掂量出分量,配制成一副药,切成碎末,又用现成的碾磨器飞快地碾磨舂成药粉。 外面的太医全然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只听见砰砰砰砰的捣鼓声。 弄成粉末以后,陆杳倒了一杯水就兑成了药汁,喂阿汝喝下去。 第257章 找到纰漏 阿汝伤得极重,陆杳不指望这一时半会能治好她,只要先吊着她的命就行。 随后她又给阿汝检查身体,她寸寸摸过阿汝身上的骨头,有骨折的地方,好处理的她立即给她正骨,不好处理的先用药箱里的用具给缠紧固定。 陆杳面无表情,一切都做得极有条理。 观景台这边,后宫妃嫔们都散了,各回各宫。 苏槐今晚没在宫中,他收到消息进宫时,侍卫正将观景台上上下下彻底搜查一遍。 结果在里面找到一名太监,只是等侍卫找到他时,他早已断了气。 人被抬到苏槐面前,灯火下一看,此人被刺瞎了一只眼,但那不是致命伤,他嘴角流出一股黑色的污血,应是服毒自尽。 皇帝没留在这里,也不便去太医院,他便先回了乾心殿,并第一时间召苏槐进宫,由苏槐接管此事。如有结果第一时间向他禀报。 侍卫首领禀道:“相爷,属下先去查清楚,这是哪个宫里的太监。” 苏槐看了一眼这人的喉结,道:“他是太监吗?” 侍卫闻言,立即检查他的身体,结果还真不是个太监。 苏槐便道:“先排查宫中所有侍卫、禁卫军,看看是否缺人;宫中各宫门值守处严加盘查,这些日有哪些人进出宫;还有既然不是宫里的太监,那他身上这身太监服从何而来。” 侍卫得令,立马安排下去。 小乐子听说相爷进宫了,就慌里慌张地跑到苏槐这里来,禀道:“相爷,六姑娘摔得那样重,侍女姑娘把门关起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太医怕担责任,要是六姑娘救不回来,恐怕都往侍女姑娘头上推脱,这可怎么办?” 苏槐哪有空理会这个,他趁热打铁让今晚禁卫军把各宫都围了,并且派发各宫的太监服内务府都有记录,基本上各宫的太监一人两身。 禁卫军去清点各宫的太监服,谁若缺了,则有嫌疑。 皇帝在乾心殿等结果,事实上不用证据摆在眼前,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今晚到观景台摆夜宴是谁的主意,是谁容不下阿汝,他又不是傻子。 只是皇帝怒不可遏的是,今晚他在场,她竟还敢下手,这是丝毫没把他当回事,仗着有人撑腰就如此肆无忌惮! 她是认为他不敢收拾她! 到后半夜的时候,苏槐就将调查的结果回禀皇帝。 常喜宫少了一身太监服,将那服毒自尽的人身上那身太监服尺寸一对照,恰恰就是常喜宫不见了的那身。 常贵妃在常喜宫里,哪能睡得着觉。 她也没想到,这苏槐一出手,没要半晚上,就找到了纰漏。 他竟然从太监衣服上着手查到了常喜宫。 不过转念她又想,六姑娘是个青楼女子,皇帝便是知道了,也犯不着为了个妓子跟她为难,毕竟利害关系在那里。 皇帝知晓调查结果后,阴沉着脸,片刻道:“将此结果通告六宫,把那丢失太监服的太监送去严刑审问。” 苏槐应下。 他正要退下时,皇帝道:“苏卿,你替朕前往太医院看看。” 皇帝不便出面,今晚大肆搜查各宫,只当是他不能容忍这种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可倘若他明面牵系着六姑娘,只怕又要让某些朝党抓住机会说他因为个青楼女子而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了。 这厢,阿汝安安静静地躺在小床上,屋子里的灯火耗了过半了。 灯火下她脸色几近透明。 陆杳收了银针,给她把衣裳整理好,又拭去身上血迹。 她看起来便如同睡着了一般。 屋子外面一直有人在走动,不敢擅离。处理完这些,陆杳方才起身去开门。 不想刚一开门,门框外就立着一人,正要往里进的样子。 陆杳抬头,便与苏槐撞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对,皆无波无澜。 明明上次相见还抵死纠缠,眼下却如同十万八千里不相关一般。 第258章 求人的姿态 陆杳收回视线,还是像模像样地朝他福礼,道:“六姑娘想出宫去,还请相爷转达皇上,行个方便。” 苏槐道:“出宫?她亲口跟你说她想出宫?” 说着他抬脚走了进去,陆杳也没道理拦他,侧身让了让。 陆杳道:“是她亲口说的。” 苏槐站在床边,看了看此刻的阿汝,几乎与死去无异了,他伸指往她鼻端一探,只剩一缕浮气。 苏槐道:“她就这样亲口跟你说的?” 陆杳道:“先前醒着的时候说的。” 苏槐道:“宫里太医都被你赶到门外,也是她说的吗?” 陆杳道:“那麻烦相爷去问问外面的太医,看看能不能救得好她。” 方才他一来,在门外自是问过了太医,太医果真第一时间往陆杳头上推。 可相爷什么人,这点推脱说辞岂能糊弄住他。 苏槐便与太医道:“你们的意思是,倘若没有她的侍女延误时间把你们阻挡在外,你们是能够救回六姑娘的?” 太医也不敢亲口承认,苏槐温声又道:“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这话回头我是要禀圣上的,若有虚言,便是欺君之罪。” 毕竟苏槐名声在外,太医们不得不怀疑,照他的做派,说不定还会拎个人上观景台给推下来,再让他们治治,就是为了证明他们有没有说谎。 遂太医道:“回相爷,六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伤得极重,就是留口气在,想必五脏六腑也早已经摔坏了。臣实话实说,臣等自认技拙,难以挽救。” 眼下两人对峙片刻,苏槐道:“你是要让她回去自生自灭的意思?” 陆杳吸了口气,道:“她是我带进宫来的,也理应由我带她回去。就让她最后过得清静些,这也碍着相爷了?” 苏槐见她目光坚定、一脸真挚,道:“你是这样有求于人的吗?” 陆杳抿了抿唇,这狗男人还真是不分地点场合不放过任何可以磋磨她的机会。 陆杳没有犹豫,放低声气,道:“当是我求相爷。” 苏槐道:“当是?” 陆杳抬眸盯着他,那眼神里压着虎狼般的势头,收敛了所有情绪,就等着将来某个时候他放松警惕,突然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她极具耐心,为达目的不管多久她都等得起,遂眼下她是一点高傲的脾气都没有,态度极其温顺,道:“我求相爷。” 苏槐亦看着她,吩咐门外:“去备辆马车。” 吩咐完他就离开了。 等马车来,陆杳再同太医院的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帮忙把阿汝搬进马车里。 只是皇宫之内,如没有特别允许,岂能在宫中驰车。 所以这会儿苏槐又去了乾心殿,皇帝一见到他就问:“六姑娘如何?” 苏槐正色道:“回圣上,情况不乐观,太医也束手无策。六姑娘最后说只想出宫去。” 对皇帝来说,如若太医也救不好的话,把六姑娘继续留在宫中也不好处理。 遂片刻后,皇帝疲惫地对苏槐挥挥手,“苏卿看着办。” 苏槐道:“更深露重,圣上早些歇息。” 得皇上允许,马车从太医院直接驶向宫门。 出了宫门,照陆杳的要求,又直直驶向朝暮馆。 此时已是后半夜了,朝暮馆里虽灯火通明,但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 马车在后门停靠,鸨妈全然没料到陆杳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人刚到后门,陆杳便从车窗吩咐道:“叫两个人来帮忙。” 鸨妈不明所以,还是第一时间叫了两个楼里出力的小厮来。 结果一掀开车帘,见得里面躺着的面无人色的阿汝时,鸨妈抽了口凉气,不及多问,先把人抬出来再说。 一行人进门,鸨妈把后门一关,那马车就驶离了后巷。 陆杳当即道:“把阿汝送去我院里。” 鸨妈惊魂未定道:“阿汝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259章 做准备 陆杳无暇跟她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鸨妈,鸨妈打开一看,上面全是记载的药名。 这是陆杳需要用到的药材,先前在太医院等待皇帝放行的消息时就提前写好的。 鸨妈道:“公子要的这些,库房里有一部分,可有些药材我听都没听过,市面上也不一定有啊。” 陆杳问:“这里有云缎绸庄么?” 鸨妈应道:“有,就开在西城。” 陆杳进京这么久,虽然还没去过这里的市场,但云端绸庄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商号,像这京都繁华之地想当然怎能没有它的铺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边往锦瑟院走边淡声道:“这会应该还没关市,找个靠谱的自己人,现在立马去云缎绸庄,跟他们说你要买十根红蜡烛,他们若回答没有红蜡烛,你就说买十把镰刀。他们自会带路去买。” 鸨妈一头雾水,道:“可咱不是要买药材吗?” 陆杳道:“进了市场,我想要的药材都有。再给我弄一套江湖黑医郎中所持的医疗用具。” 鸨妈更加听不懂了,道:“什么是江湖黑医郎中所持的……” 陆杳道:“去那里一问便知,我要全套。” 阿汝是朝暮馆的花魁,这些年不知为朝暮馆挣了多少钱,鸨妈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加之又有陆杳的身份在,鸨妈当即去准备银钱,多少钱都得把药材买回来。 回了锦瑟院,阿汝被平稳轻缓地放躺在她床上,陆杳给她把了把脉,检查一番她的情况,从宫里一番颠簸回来,对她会有一定影响,好在路途中一直十分小心,还不至于到非常糟糕的地步。 只要她还吊着那口气。 鸨妈第一时间让把库房里现有的药材送到陆杳这里来,陆杳这里本身也有些早前做好的存药,眼下给阿汝续上。 房里都是瓶瓶罐罐磕碰的声音,炉子上煎着药,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天还没亮的时候,派出去买药材的人就回来了,将陆杳所需要的药材全部悉数带回,并且还带了一只箱子。 陆杳开门收了药和箱子,对鸨妈道:“今夜出去的人,叫他管好自己的嘴,不得对任何人声张,否则回头查到他头上,别怪我没提醒。” 鸨妈道:“公子放心,他是自己人,定守口如瓶。” 陆杳把东西放在桌上,鸨妈正要退下,陆杳想了想,道:“阿汝身边伺候的铃铛是个什么丫头?” 鸨妈知道她是问那丫头可不可靠,便道:“从小就被卖进来的,一直跟在阿汝身边,乖巧伶俐,也忠心耿耿。” 陆杳道:“那把她叫来。” 她缺个帮手,而且阿汝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伺候。 今夜阿汝被送回来的事,除了鸨妈和几个小厮以外,还无人知晓。 铃铛睡得惺惺松松,就被鸨妈叫醒了带到锦瑟院来。 她甫一看见房里忙碌做准备的陆杳,就喜上眉梢道:“公子回来了呀,我家姑娘呢?” 陆杳眉头也没动一下,道:“床上躺着。” 铃铛连忙过去看,一见阿汝形容,怎么叫都叫不醒,铃铛就吓傻了,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哽咽道:“我家姑娘怎么了啊?” 陆杳道:“见了人就收拾一下情绪,过来帮我忙。” 鸨妈严肃道:“铃铛,你好好听公子差遣,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总不会害了你家姑娘。” 铃铛擦了一把眼泪,用力点点头,带着哭腔道:“任凭公子吩咐就是。” 陆杳道:“先把头发盘起来,再去把手洗干净。” 陆杳备好药,药分许多种,有熬成的汁,磨成的粉,所有药物她都按照比例调制好。 再一打开那只箱子,上下好几层,铃铛洗完手过来,瞧得瞠目结舌。 只见陆杳取出来摆在桌上的,全是刀具。 有大有小,有长有短,皆薄如蝉翼,灯下寒光凛凛,一看便极其锋利。 第260章 还能活么 铃铛讷讷道:“公子用这些……作甚?” 陆杳道:“给阿汝脱衣,盘发,用我熬煮的药水擦身。” 铃铛闻言赶紧去做。 陆杳则将桌上刀具先用药水浸洗,又用灯火一一淬一遍。 她将刀具用棉布摊着摆在床边时,铃铛看得腿软,喃喃道:“公子是要给我家姑娘动刀子么?” 陆杳低低道:“她内脏破损,不动刀子不行,不然活不过这两日。” 陆杳又吩咐道:“看见旁边的针和线了么,帮我把线往药水里浸泡,过后穿针。” 线是桑线,也是箱子里配备齐全的。 铃铛去照做之时,不禁回头看了看,就见陆杳手持薄刃,抹了麻醉药汁,先往阿汝的侧胸和侧腹处开了一道小口。 顿时殷红的血水争先恐后地从里头涌出来。 而后陆杳又换了把刀刃,刃片上抹过药后,手指一寸寸往阿汝的腹部捋过,下刀精准而又利落。 天色渐渐亮开,但房中还点着明亮的灯火。 铃铛由起初的手忙脚乱到后来慢慢地适应了一些,只要陆杳吩咐,她就手脚麻利地赶紧做。 从天亮一直到下午,两人都一直待在房里。 整个过程中,铃铛看着陆杳该切的切该补的补,不光用针线还用火炙,简直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布娃娃一般得心应手。 陆杳让她擦血就擦血,让她用药水冲洗就冲洗。 尽管手上利索,但铃铛内心是颠覆性的凌乱,她从来没想过更没见过,对待人也可以这样。 铃铛不由得讷讷地问:“这都开膛破肚了,人还能活么。” 陆杳手里忙活着,嘴上道:“为什么不能。” 陆杳用银针封住了阿汝周身大小丨穴位气脉,使得她浑身气血运行得十分缓慢。这样动刀子的时候,才不至于失血过多。 一直忙到晌午过后,该修补的都修补得差不多了,陆杳方才一层层将伤口缝合。 等全部缝合完毕,已是半下午时分。 再回头来看,阿汝的脾破裂得最为厉害,陆杳索性给她全切了,盘中都是血淋淋的脏器,陆杳对铃铛道:“拿去处理了。你不好弄,就去叫鸨妈来弄。” 铃铛脸色惨白惨白的,道:“这都切了,姑娘还活得了吗?” 陆杳道:“这个不影响她活着。” 后来还是鸨妈来处理善后的,一进屋子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铃铛负责更换床榻上的,又给阿汝穿上衣衫。 阿汝便继续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陆杳洗完手,屋子里也收拾干净了,血腥气被苦涩的药气给冲淡,鸨妈让人送了膳食来。 铃铛都累瘫了,手脚发软,饿得发慌,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可再抬头一看陆杳,明明她比自己更精神专注,而且一直没喘口气过,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进食。 铃铛诧异道:“公子忙活了这么久,怎么看起来不累不饿呢?” 陆杳道:“再饿,饭也得一口一口吃。” 她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滴米未沾,更全神贯注不曾合一下眼,不累不饿那是假的。 先前给阿汝的紧急情况一处理完,她拿刀的手都快失去了知觉,脸色也一直是苍白的,额头上一片虚汗。只是她意志力是远远强于身体体力的,缓一缓,活动活动手指,还能继续有条不紊地将伤口缝合。 眼下她当然也能继续控制自己的身体和行为,照着她的意志慢慢来。 铃铛也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不由得又问道:“公子是怎么做到对待一个大活人像对待……一件东西一样啊?” 坏了就切,破了就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陆杳道:“我没把她当东西,她就是一个大活人。” 第261章 换个罪名 这厢,常喜宫少了一身太监服的那名太监,被送进内廷司以后,到天亮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所知道的,也都从实招来。 太监服是常贵妃让他交给另一人穿的。 常贵妃也一夜未眠,她的宫人匆匆忙忙自外头回来,到她跟前惊疑不定地禀道:“娘娘,他都招了。” 常贵妃容颜有些憔悴,道:“都招了?皇上知道了吗?” 宫人答道:“皇上已经知道了。” 常贵妃道:“那他往本宫这里来了吗?” 宫人道:“皇上去早朝了。” 常贵妃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当口还去早朝,说明那六姑娘委实没什么分量。 只是昨晚苏槐将搜查的结果六宫通报,现在恐怕不止后宫,就连前朝都知道昨晚观景台的可疑人是她宫中安排的了。 死了个妓子是小事,但毕竟是条人命,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皇帝这是存心不让她好过。 她没想到,昨晚皇帝竟会全程留在观景台直到结束。 若像以往他来坐坐就走了,等那个妓子从楼上摔下来,她再命人上去查看,只当认定是那妓子自己失足摔下来的,又哪能这般大张旗鼓。 只可惜,一切都事与愿违。 但她一直笃信,有她兄长在南淮坐镇,皇帝即便是知道是她做的,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她也知道皇帝对她没什么感情,无非就是利害关系维持着,那以后也继续这样维持下去好了。 皇帝一下早朝,顾不上处理折子,便第一时间往常喜宫来。 常贵妃亦如往常一样,妆容精致,迎接圣驾。 皇帝进了寝宫,寝宫里除了常贵妃,就她身边的一些亲信之人。 皇帝开门见山道:“你的太监都招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常贵妃道:“招什么了?一个太监,受不住严刑拷打,一些屈打成招之言,皇上也信吗?” 皇帝看着她不语,表情也阴晴不定。 常贵妃又道:“臣妾也没想到昨晚会发生那样的事,臣妾也受惊不小。” 怎想,话音儿一罢,皇帝突然发作,扬手一耳光狠狠摔在常贵妃脸上,脆响极了,带着莫大的怒气,直接把常贵妃扇倒在地。 她发髻散乱,一手捂着脸,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寝宫里的宫人们无不瑟瑟跪地。 皇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窝藏男子进宫,还伪装成太监!他身上的太监服就是你常喜宫的,你如此淫乱后宫,还有什么可说!” 常贵妃原以为皇帝是为了那个妓子而来,却没想到,一出口竟又是另一番罪名。 诚然,为了个妓子掌掴贵妃,这事皇帝做不出来,可若是窝藏男子淫乱宫闱,那就另当别论了。 纵然是贵妃,这也犯了宫中大忌。 那人本是他们常家的死士,宫里其他人都不可靠,常贵妃让他进宫来办事才再稳妥不过,但现在反成了她的把柄。 常贵妃道:“臣妾没有……臣妾绝没有做这种事!” 皇帝怒气冲冲道:“前有采花大盗对你旧情不忘,今又有宫外男子伪装成太监窝藏你宫中,你这淫妇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少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 常贵妃脸色灰白,她是丝毫没想到,他竟一字不提六姑娘,就把她的罪名钉得死死的。 皇帝的咆哮声大极,便是寝宫关起门来,外面也听得见。 皇帝朝常贵妃吼完,敛了敛衣角,缓缓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眼里尽是嫌恶之色,道:“朕念你兄长于国有功,遂对你百般纵容恩宠,而你却恃宠而骄,对朕不贞不忠。如此荡妇毒妇,如何配统领六宫。” 常贵妃浑身颤抖,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皇帝道:“你以为仗着你兄长撑腰,朕不敢动你是吗,今你这淫秽龌蹉之事传到你兄长耳中,明日他不仅不能替你撑腰,他还得弯下腰向朕请罪你信不信?” 常贵妃道:“你不能这样……” 皇帝起身喝令道:“来人!” 寝宫的门被打开,门外侍卫听从旨意。 第262章 派人来看看 皇帝道:“从即日起,封锁常喜宫,没有朕的旨意,这淫妇不得踏出她的寝院半步!常喜宫宫人减半,将淫妇身边这些包庇窝藏的狗奴才全部杖毙!” 顿时哭喊求饶声一片。 常贵妃哆嗦着,在皇帝将要离开时,她满心愤恨不甘,突然伸手,使出浑身力气紧紧拽住皇帝的衣角。 皇帝低头睥睨着她,她发出低低的吼声,道:“又是那个苏槐给你出的主意是不是,让你来这么对付我!” 皇帝嫌恶地拂开她,她却死死抓着不放,恨声道:“你什么都听他的,肯定是他,肯定是他!你这么对他言听计从,迟早你会栽在他手上!迟早的!” 皇帝怒不可遏,命人拖开她。 他是君,苏槐是臣,谁栽在谁手上,这毒妇也敢妄下定论! 阿汝这几日一直睡着没醒,但该用的药,不管是外用还是内服的,陆杳都能给她用得妥妥帖帖。 陆杳回到了朝暮馆,她的消息也不闭塞。 宫里边情况如何她虽探不到详细的,但这几日那狗相应该是相当忙,云金王爷遇刺一事被他贼喊捉贼,一盆脏水给泼到了无回门头上。 他对外宣称,当晚的刺客是无回门派来的,他正名正言顺地往下查。 所以姬无瑕不晓得躲去了什么地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的了。 奸佞一边动用朝廷的势力追查无回门,一边还不忘来过问阿汝的事情。 陆杳对这狗男人的属性清楚得很,他是真的关心阿汝的死活吗,他是关心阿汝对皇帝还有没有价值。 倘若让他知道阿汝另外的情况,那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这日,鸨妈就到锦瑟院来,陆杳正给阿汝滤药,听鸨妈道:“公子,相爷那边派人来了。” 氤氲的药气浮上来,将她的眉眼衬得若隐若现,不甚真切。 陆杳道:“派的谁来?” 鸨妈道:“就是相爷往日身边那随从,好像还带了个大夫来,说是来看阿汝的。” 陆杳道:“那也不能拒之门外,得好好招待。” 这厢,剑铮带着墨大夫进了朝暮馆的大门。 墨大夫怀抱药箱,进门后四处张望,感叹道:“啧啧啧,这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啊,果真名不虚传,就是气派。要不是相爷差遣办事,哪有机会来见识。” 剑铮就比较轻车熟路,横竖没人敢拦,他径直带着墨大夫往后边锦瑟院去。 鸨妈刚出锦瑟院迎面就看见二人大步走来,忙上前去拦,笑呵呵道:“两位爷,赵姑娘在前边呢,这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剑铮冷冰冰地看着鸨妈,道:“我奉相爷之命前来,你敢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还拔了拔剑鞘亮出了一截剑刃,很是不近人情的样子。 鸨妈得罪不起,只好退了退,好言相劝道:“朝暮馆有朝暮馆的规矩,这后边的院子是不接客的。” 剑铮很熟的样子,道:“以前就接。” 鸨妈道:“哎哟那也只接过相爷一位主儿啊。” 剑铮道:“眼下我来也正是相爷的意思。” 说着剑铮就大步往前迈进了院子。 陆杳闻声走到门边来,剑铮见了她便直截了当道:“相爷让我带墨大夫来瞧瞧阿汝姑娘,阿汝姑娘可是在陆姑娘这里?” 想都不用想那必然是,人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她能撒手不管么。 而且也没听说朝暮馆要处理阿汝的后事,所以人必然还在她这里。 陆杳倚在门框上,睨着剑铮,道:“今日你狗主子不在,你这狗腿子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剑铮道:“人命关天,还请陆姑娘行个方便,让墨大夫进去看一看。” 陆杳道:“宫里的太医都没辙,这墨大夫能行么?” 剑铮道:“行不行总归还是要看了才知道。” 剑铮见她不让,又道:“这都是相爷的意思。陆姑娘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陆杳笑了笑,眉梢微挑,道:“我不让,你也要对我不客气吗?” 她正正挡在门框里,对他招招手,道:“你倒是过来。” 第263章 给他俩伺候好喽 有鸨妈和墨大夫看着,剑铮也不能示弱,于是就抬脚走上前去,想往门里边进,偏生他走哪边陆杳人就堵哪边,他还真不敢碰到她的身子。 毕竟是主子的女人。 剑铮大义凛然道:“陆姑娘请让开。” 陆杳道:“你对我不客气看看呢?”她眼神看了看他手里的剑,“拔剑呢?” 墨大夫咳了咳,道:“陆姑娘,我真是来给那位阿汝姑娘瞧瞧伤的,绝对没有坏心思。” 陆杳可不能随便让他摸到阿汝的脉象,道:“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阿汝现在不需要别的大夫。” 墨大夫道:“哦?已经有大夫给她诊治了吗?” 陆杳道:“请了大夫开了药,她现在情况暂时稳定。” 墨大夫匪夷所思,道:“听剑铮说,她也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太医都说没救了,不知是哪位神医,能把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陆杳道:“这就无可奉告了。” 墨大夫打商量道:“要不还是让我进去看两眼,毕竟是相爷的吩咐,这我要是空手回去,不是让我难做嘛。我看两眼就走好不好?” 陆杳道:“她的情况我说了,你转达给你们相爷就是了。” 墨大夫为难:“这……” 居然还有不给相爷面子的女人,不过他上次也见识了,这姑娘确实跟相爷很不对付。 墨大夫道:“我真的不是来害人的,我是来救人的。” 正说着话,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就婀娜婉转地进院里来了。 姑娘们瞧着剑铮和墨大夫,笑得花枝招展道:“唷,这里怎么还有两位爷。” 陆杳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两位爷可是相爷的人,你们无论如何得给他俩伺候好喽。” 话语一出,姑娘们当即分两拨,蜂拥上去,左拉右扯地缠住墨大夫和剑铮。 墨大夫很是慌张地抱紧了自己的药箱:“啊别别别,你们别这样。我是正人君子,我不搞那一套……” 剑铮则面无表情,又拔出他的剑鞘,试图吓退这些女人。 结果刚一动鞘,陆杳两步走来,随手一掇,又给他把亮出的剑刃给抽了回去。 剑铮顿了顿,下一刻陆杳径直挥手把他的剑给他打飞了。 陆杳道:“这玩意儿吓唬谁呢,好好招待他。” 姑娘们见到这样精神的男子也是两眼放光,虽然不是相爷,可相爷身边的习武之人,一看就很有力气。 于是乎大家伙也是左拉右拽,恨不得把他当场就地正法了。 最后剑铮和墨大夫当然没能见得了阿汝。 他俩顶着满脸的红唇印灰溜溜地走了。 墨大夫还边走边擦,唏嘘道:“真是要命了,这哪是销金窟,这分明是缠人的妖精窟!再待下去,我都得晚节不保!” 院里的姑娘们一番娇笑,道:“爷下次再来啊~” 墨大夫道:“还有下次?下次再说!” 回到相府,剑铮还能闻到自己满身的脂粉味,着实呛人,想着先去洗洗的,可一进门就听说相爷已经回来了,无奈,他和墨大夫两个只能先去相爷那里。 彼时苏槐正在书房,两人还没进书房的门,他就先闻到了脂粉味。 等两人进来后,他略略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两人脸上的唇印也没能擦个彻底干净。 苏槐温声道:“玩得挺尽兴。” 剑铮抱拳道:“属下不敢!” 墨大夫就一脸唏嘘:“这朝暮馆的姑娘可太厉害了,谁能招架得住!” 苏槐道:“你玩了几个?” 墨大夫道:“我只是站在那里,她们就跟叮蛋的苍蝇似的,那谁敢玩,真要玩起来不得把我玩死么。我又不比相爷这么精力旺盛、虎威龙猛的。” 苏槐道:“让你们办的事呢?六姑娘现在是死是活?” 剑铮道:“陆姑娘不让看。她只说六姑娘情况暂时稳定。” 苏槐道:“暂时稳定?谁给她稳定的?” 剑铮道:“陆姑娘不肯说。” 墨大夫道:“太医束手无策,说真的我也没有把握,那位阿汝姑娘真若是挺过难关,那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然后苏槐就靠着椅背看着两人。 那温和的眼神看得剑铮头皮发麻,曲腿就跪了下去,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墨大夫脸皮厚一点,尽管读懂苏槐眼神里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含义,但毫不惭愧,伸手挠了挠嘴角道:“相爷,这也不能怪我们,那陆姑娘能放你进房间,可不放我俩进房间。” 第264章 他没那么好糊弄 锦瑟院里,剑铮和墨大夫走后,一众姑娘们也跟着散了。 院中恢复了清静,陆杳便磨药煎药,配制的药材用来制药丸子。 铃铛在旁看着学。 陆杳边忙边叮嘱铃铛,每一种药该怎么用,以便她不在的时候,铃铛也能照顾好阿汝。 铃铛好奇地问:“公子是要离开这里吗?” 陆杳道:“暂时不,只是可能偶尔我会不在。” 铃铛点点头,道:“那公子吩咐的我都记住了。” 陆杳突然问一句:“你会绣香囊么?” 铃铛不明所以,还是答道:“会啊。” 陆杳交代完,随后天色不早,房里有她看着,铃铛就先下去休息了。 结果铃铛刚一走出房门,陡然迎面看见院子里悄无声息出现的人时,差点吓得腿软。 “公……”铃铛也伶俐,回头往屋里看去,当即改了口,“陆姑娘,相、相爷来了……” 这相爷亲自来,可没那么好糊弄,他要是硬要进房间,谁能拦得住。 片刻,陆杳走来门边,见苏槐站在树下。 他一身深衣色常服,树梢枝叶葱茏,夜风拂来,树影婆娑,掩映在他身上,深深浅浅,却遮不住他眉眼温和,美得魅妖。 旁人不敢多瞧,陆杳却能直直与他对视。 陆杳道:“铃铛,去歇着。” 铃铛有些怕苏槐,如获大赦,赶紧就溜了。 苏槐道:“今日我找大夫来,你都不让他进门?” 陆杳道:“我谢谢相爷好意啊,太医都没用,其他大夫又怎么能行。” 苏槐道:“来看看会少块肉吗?” 陆杳道:“我不想让人进我房间怎的了?” 苏槐一步步拾级走来,站在她门外与她咫尺相对,然后抬脚就进她房间。 他可不像剑铮那样碰她不得,身躯直接无耻地就朝她压了上来。 陆杳不得不后退两步。 苏槐道:“你人我都能进,你房间我怎么不能进。” 陆杳:“……” 陆杳气得笑一声,道:“是,谁能跟相爷比无耻。” 进来就进来了,反正这狗又把不动脉。 他走进内室看了看床上的阿汝,又伸指探了探她的气息,气息虽弱,但人还在。 苏槐道:“太医被你拒之门外,大夫也不让看,你是想怎么着,打算让她自己好吗?” 陆杳道:“谁说不能自己好,万一能呢。” 房里有药味,苏槐往窗边那桌案上一扫,就见各种药材和盛药材的器皿,他盯着那些药,道:“你在给她治?” 陆杳声色平平:“我哪会,不过是请了个江湖郎中,郎中吩咐的怎么做罢了。” 苏槐走到桌案边,一一审视那些药,道:“请了个江湖郎中?哪里请的?” 陆杳道:“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总要请大夫,所以碰巧在街上遇见了一个。” 苏槐回眸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么碰巧吗?” 陆杳道:“是这么碰巧。阿汝伤得这么重,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苏槐转头又看见有一只箱子,他两步走过去,手指捻着锁扣就打开看。 陆杳不由伸手揉了揉额头,那箱子她忘了收起来了。这时候阻不阻止他都没有意义,反正他要看的就一定得看到才行。 苏槐一开箱子就见里面是各种尺寸不一的薄刃,他伸手取了一把拿在手上观察。 陆杳道:“这是我平日里的收藏。” 苏槐看着她道:“你喜欢收藏刀具?” 陆杳一脸诚挚道:“我喜欢收藏刀具。” 苏槐道:“你别骗我。你要是骗我,” 陆杳知道这狗男人喜欢听她赌咒发毒誓,便接话道:“天打雷劈行。” 她又劝道:“这刀片很锋利,相爷放下,小心伤了手。” 苏槐道:“那也不是伤我的手。” 陆杳心想也是,这人渣要伤也是伤别人的手,什么时候伤过他自己。 第265章 我就这么睡 陆杳见苏槐拿着刀刃赏玩,不晓得心里又在盘算个什么东西,真有些怕他突然发疯对自己甩刀子怎么办,遂上前两步,试着从他手上取走那利器,结果失败了,便道:“相爷,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这几日我看相爷也忙得不可开交,想必是很累。” 苏槐道:“我今晚就在这睡。” 陆杳默了默,道:“我这里没睡处。你也看见了,阿汝在我床上睡。” 苏槐手里还拿着刀子,看着她道:“你这没睡处吗?” 陆杳看了看那锋利的刀刃,磨了磨牙,最后只好把自己躺的坐榻分一半给他。 这两天陆杳紧着阿汝的情况,本身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实在没心情应付他。可这狗男人一向凭着他心情来,她越没心情他心情就越好得很。 等陆杳洗漱完回来,发现苏槐躺了外侧,将里侧空给了她。 她只好黑着脸爬到里侧去躺下,侧着身朝里,背对着他。 阿汝还在房里,狗男人心眼又多,她怎能放松警惕。 这坐榻本就不宽敞,现在还有人来跟她挤,就显得更窄了。 她面朝墙壁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难免有些乏力感。 陆杳一时心气难平,讥讽道:“放着自己家里软和的床不睡,跑来这里跟人挤坐榻,是没带脑子出门怎的。” 苏槐道:“睡了几遭我的床,就晓得我床上软了?” 他一提,陆杳想不回忆起在他床上的光景都难,给他气得胸闷气短,道:“再不济前边那一间间客房也比这舒服,还有姑娘暖床。” 苏槐道:“你不能暖床吗?” 陆杳道:“我暖你妈。” 话音儿一罢,她就冷不防被苏槐给拽住手,一把拽得翻过身来。 紧接着身躯一压,那让她熟悉又嫌弃的气息就变得愈加浓郁,咫尺之间,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蹬了他两腿,被他压着双膝抵得死死的,双手也被他捉得死死的。 苏槐低头咬她的唇,嘴唇又若有若无地剐蹭她颈子,触感莫名,陆杳不由得仰头拉长了颈部曲线,异常的纤细优美,他一路往下,又一口咬住她的胸口。 陆杳嘶了一声,又动不了手,只好歪头也一口逮住他肩膀咬。 苏槐抬起头,看她道:“你不比床软吗?” 陆杳瞧见他眼里神色,蓄着暗潮,要是再刺激他,可能这野狗也不顾忌房里还有其他人就会当场撕她衣裳了。 遂陆杳轻缓了声气,道:“相爷累了,还是睡。” 苏槐盯了她半晌,盯得她头皮发麻,后来他还是缓缓俯下身,将头埋进她颈窝里。 陆杳等了一会儿,这厮还压着她不起,不由动了动身,有些气不畅道:“你倒是起来。” 苏槐眉间浮上丝丝倦意,阖着眼帘道:“我就这么睡。” 陆杳没好气道:“就这么睡是怎么睡?” 苏槐道:“这坐榻硬,我睡软点的,又能暖床的。” 陆杳:“……” 后来狗男人还当真压着她不起了,陆杳感觉胸口像压着块大石,闷沉得慌,咬牙愤然道:“苏槐,你要压死我了。” 苏槐道:“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你压死。” 陆杳骂道:“妈的畜生。” 她越气似乎狗男人越满意,她就是活活把自己气死,他也照样压在她身上睡他的大觉。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睡着。 大抵是这几天他也没得歇闲过。 陆杳也很累,可她就没那么舒坦了,他的味道在体内洗筋伐髓一般,使得浑身乏力,后背起了汗意,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一直在做胸口碎大石的梦。 梦里榔锤都往胸口上捶了好多下,怎么这该死的大石就是不碎? 然后她就被活生生气醒过来了,发现狗男人还压在她身上,跟个死人似的动都不动。 关键是她双手还被他箍着,手臂都僵得发麻了。 第266章 我想抱相爷 陆杳声音有些睡意沙哑,在他耳边叹道:“相爷,趴着睡会压迫到心肺,要是一不小心,就容易睡死过去。” 那得有多好! 只是狗男人一直在她颈窝里呼吸,自己被压死了他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陆杳实在被他压得难受,麻木的双手双脚需得动一动,遂趁在睡着了,她轻缓地扭动腰身,试图从他身下滑出来。 可人还没能脱困,却是把什么东西给磨醒了。 本就半睡半醒的家伙,一点点苏醒来,然后斗志昂扬又势头凶狠地紧紧抵着她。 陆杳暗吸了一口气,一动不动了。 片刻,苏槐头都没抬,嗓音亦有些惺忪发哑,道:“怎么不扭了?” 陆杳翻了个白眼,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苏槐终于缓缓抬了抬头,半低着眼帘,与她咫尺四目相对。 她看见他眼里漫着润红的睡意,像是被吵醒了的豺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再有一丁点的举动,他就能立马一口逮来把她生吞了。 陆杳张了张口,唇都若有若无地碰到了他的唇沿,但话还是得说,声音安抚性地又轻又柔:“我只是想把手抽出来。” 苏槐那眼神还是很凶险的,道:“你要手做什么?” 陆杳心想,还好意思问要手做什么,难道你不要手吗,那怎么没见你把自己的手砍了? 她嘴上却道:“我想抱相爷。” 苏槐道:“有多想?” 陆杳一脸真诚道:“迫不及待地想。” 片刻后,苏槐还当真松开了反剪紧箍的她的双手。 陆杳两条手臂都快锈钝一般,突然解开了束缚,真是又僵又麻、又酸又痛,她活动活动手臂,真想反手给他一耳光,可在他的眼神下,她顿了又顿,最后还是缓缓搂上他的腰,抱住了他。 他又埋下头去,继续阖着眼。 陆杳一边顺着他的后背,一边翻白眼,嘴上十分和和气气地跟他打商量道:“相爷能从我身上起来么,压得我着实难受。” 苏槐道:“压得你难受?以往你没被压过大晚上吗?” 陆杳:“……” 从他狗嘴里能听到一句好话吗? 苏槐又道:“是不是非得要做点事情你才不难受?” 陆杳大半夜的给气得精神抖擞,又奈他不何,道:“睡你的觉。” 事实证明,这狗也是真的狗,居然真真实实地压着她睡了一晚上,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起身,离了她的锦瑟院。 皇宫里,皇帝又是一夜失眠,他心情烦闷地起身更衣,正准备去上早朝。 宫女服侍更衣时,皇帝伸双手站着,几名宫女便站的站跪的跪,上上下下将龙袍整理妥帖。 旁边太监手捧托盘,托盘里整齐摆放着的龙纹佩就有许多种。 皇帝扫视了一眼,发现不见他素日最常佩的那只白玉飘绿的腰佩,便随口问了一句。 贴身太监道:“皇上恕罪,那只腰佩,奴才四下找过了,却没能找着。” 皇帝看向寝宫里的这些个太监,语气沉了下来道:“一只玉佩,没找着?那朕养你们做什么!” 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了一地。 皇帝也没再发怒,理好衣袍,出寝宫之时,蓦然想起来,命令太监道:“去观景台附近找找。” 他想起夜宴当晚他就是佩的那只腰佩,只不过他能想起,他的太监自是早就想起了,何况每日皇帝的饮食起居都会有记录。 太监应道:“回皇上,观景台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奴才无能,没有找到。” 皇帝沉吟着,当晚六姑娘似乎抓了他的衣裳,难道被她抓掉了? 毕竟是皇帝的随身之物,真要是不小心被抓掉了,岂可轻易流落在外。 第267章 不情之请 上午的时候,铃铛给阿汝擦了身,又去看着炉子上的药。 陆杳喂阿汝吃了些汤水药丸,又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脉。 铃铛见她神情莫名,便心下一紧,问:“公子,是不是我家姑娘情况不好啊?” 陆杳道:“她现在还算稳定。” 铃铛愁眉不展道:“那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姑娘都还不醒来呢?” 陆杳道:“她太虚弱,需要时间恢复些元气。” 铃铛正想问这个时间得要多久,鸨妈就从外面进来了,见了陆杳压着声音道:“公子,宫里边来人了,说是来瞧瞧阿汝。” 陆杳并不意外,道:“来的是个太监?” 鸨妈道:“嗓子尖细尖细的,应该是。” 陆杳便起身走到妆台前,拿着一盒粉质将自己肤色抹暗,边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鸨妈就带着一名着锦衣华服的人进了院子。 陆杳当然识得,不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么。 这太监素日对阿汝也是客客气气的。 陆杳也还当自己是阿汝的侍女,见礼道:“见过公公。” 太监道:“姑娘不必多礼,咱是来看看,六姑娘怎么样了?” 陆杳摇了摇头,道:“还悬着口气,但一直没醒。” 太监问:“可请大夫了?大夫怎么说?” 陆杳道:“连太医都没有办法,寻常的大夫又能怎么呢,眼下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 太监叹口气,道:“这六姑娘可真是可惜了。皇上心中一直惦记,就盼六姑娘能熬过这一劫呢。” 随后陆杳也请太监进屋里看了看,阿汝那极度苍白虚弱之态,任谁见了都惋惜。 她气血流失,又伤得太重,从面上看当然苍白虚弱。只是光看表面谁也不知,她脉象较先前已经稳了一些。 太监也向陆杳道明了又一层来意:“皇上差咱来,一是他挂牵着六姑娘,二是皇上不见了一块龙纹佩,皇上想起当日与六姑娘接触时,六姑娘曾抓了皇上衣裳,咱来问问,姑娘可有见过那块龙纹佩?” 陆杳闻言,便一副恍然的样子,道:“哦,好像我是见到过。我还诧异,不记得六姑娘有这样一块玉佩。” 太监一喜,道:“那玉佩在何处?” 陆杳道:“公公稍等。” 她转身便去妆台边,从个八宝妆盒里取出来一块玉佩,呈到他眼前,道:“公公看是这块吗?” 那太监一瞧,白底带着一抹翠绿,上刻龙纹栩栩如生,确实是皇帝最喜欢的那块玉佩。 太监道:“正是。” 陆杳便交还给太监,后道:“先前我还苦恼不知该找谁,眼下公公来得正好,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公公通融。” 太监道:“姑娘说说看。” 他找到了皇帝的玉佩,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如果不是难办的事,那通融一下也无妨。 陆杳道:“这阵子六姑娘承蒙皇上恩宠,如今出了事,姑娘的东西还在暖阁里,能不能请公公行个方便,让我进宫去收拾一下姑娘的东西。” 太监道:“这个不是难事。就是姑娘不提,咱本也打算,等这阵子空闲下来了,也会着人收拾好了送出宫来。” 只是宫里这几日忙乱得很,谁能顾得上这事。 陆杳道:“还是我去,六姑娘的东西,还有她喜欢的那些东西,只有我知道。” 太监道:“也好,那你就跟咱走一趟。” 带她进宫收拾东西,这点事情他这个太监总管还是能够做主的。 陆杳招来铃铛,嘱咐她好生照顾着阿汝,随之她就跟着太监一道出院子,坐后门停靠的马车一起进宫了。 等陆杳走了以后,铃铛才愣愣地回味过来。 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宫里会来人,也早就盘算好了要进宫,所以提前早早就教会她怎么照顾她家姑娘啊? 可铃铛又有些疑惑,不就进宫收拾一下东西么,又耽搁不了多久,怎么听公子的安排,又好似她要去很久呢。 第268章 一听就像是你家相爷搞的 陆杳与太监同乘马车,在进宫的路上,太监不止一次长吁短叹。 太监道:“皇上心系六姑娘,怎料竟是这样的结局,实在是惋惜。” 陆杳道:“是六姑娘没福气。” 进宫以后,太监还要去皇帝那里复命,便对陆杳道:“暖阁想必你自己知道怎么去,你去收拾,等出宫的时候差人来说一声,咱给你放行便是。” 陆杳行礼道:“谢过公公。” 陆杳走两步,似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对公公道:“对了,我记得六姑娘在出事前,还给皇上准备了一件礼物,礼物在暖阁里,如今六姑娘没法亲自送给皇上,但我还是希望六姑娘的心意能够到皇上手上,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随后陆杳便轻车熟路地往暖阁的方向去。 小乐子这两天还在暖阁里,没想到陆杳回来了,十分欣喜,赶紧迎上前道:“侍女姑娘可算回来了,六姑娘怎么样了呢?” 陆杳道:“宫里情况如何?” 小乐子一听,哪顾得上自己问的问题,赶紧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跟着陆杳一边快步往内院走一边道:“宫里边这两天都闹翻天了,皇上因为这事是雷霆大怒,到常喜宫里一巴掌打得常贵妃怀疑人生。 “到现在,常喜宫里的大部分宫人都撤走了,常贵妃身边的亲信也都被处死了,常贵妃被禁锢宫中,不得踏出寝院半步,基本上与冷宫无异了。” 陆杳闻言有些诧异,道:“皇上舍得对常贵妃动手?” 小乐子道:“这侍女姑娘就不知道了,皇上丝毫没提六姑娘的事,问的罪也与六姑娘无关。” 小乐子顿了顿,不见陆杳追问,他自个也按捺不住继续道来:“观景台里推六姑娘下楼的那人,是个伪装成太监的男人。 “那可是真男人,他身上穿的太监服也是常喜宫的,常喜宫的太监都招了,说是常贵妃给他穿的。 “啧啧,这窝藏男人在宫中,可是大罪,就是常贵妃也避免不了。所以皇上震怒不已,以她淫乱后宫之名,把她给钉得死死的。” 陆杳走到内院,道:“一听就像是你家相爷搞的。” 小乐子眉飞色舞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相爷是真厉害,这个侍女姑娘也是有体会的。” 陆杳道:“还挺自豪。” 小乐子道:“小的还以为侍女姑娘带六姑娘出宫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此番侍女姑娘回来,也是相爷安排的是不?” 陆杳道:“那当然是。” 让奸佞安排? 自打他知道她进宫是想去藏宝楼找东西以后,是千方百计地阻挠她达成所愿。 如今他要是知道她还想进宫,不给她堵死去路就是好的了,还指望着他给安排? 所以这种事她另想法子干就完了,最好知都不要让他知道。 到得阿汝房门前,陆杳推门进去。 小乐子问道:“侍女姑娘可需要人帮忙?” 陆杳道:“不用。” 小乐子便站在门口感慨:“六姑娘的东西都在房里,可没人动过呢。她的琴小的也从观景台那边搬回来了。除了侍女姑娘当天晚上让小的跑回来拿的那把琴以外,六姑娘以往常弹的那把小的也捡回来了。” 陆杳道:“在哪里捡回来的?” 小乐子道:“就在观景台的过道口里,上面都沾了血迹,还断了一根弦。血迹小的没能全部擦去,断弦小的也修不来,索性就摆在那里了。” 陆杳看见案上摆着的琴,拿过来见琴面上还残留着隐隐的血痕,一根断弦也横在那里。 房里有备用的丝弦,陆杳便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先将断弦修理好。 小乐子站在门边,时不时歪头往里瞅了瞅,见得她低头修琴的模样,倒鲜少见她这般温柔耐心,像对待一个婴孩一般。 等她修理好琴,拿帕子轻轻拭过琴身,小乐子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她手指往琴弦上一拨。 第269章 不愧是相爷看上的女人 顿时琴音乍泄,如松声石泉一般,是股子震耳的力量,却又沁人心脾一般动听。 随着琴声缓缓从房里传出,小乐子张着的口,硬是久久没能发得出声音。 他万没有想到,六姑娘不在,这侍女姑娘竟也能弹得出如此美妙绝伦的声音。 不过他转而又想,不愧是他家相爷看上的女人。 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皇帝找回了自己的腰佩,又听身边的太监说,亲眼看过六姑娘,至今未醒,奄奄一息,恐怕多半是醒不过来的了。 可想而知,虽然不是从观景台的顶层摔下来的,就是从一半楼层摔下来,那也够高的。就是当时没死去,想必也熬不过这两天。 皇帝闻言,也十分伤感。 好好的一个姑娘,他是眼睁睁看着人摔在他眼前。 这两日皇帝失眠之症加剧,几乎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太监道:“听六姑娘身边的侍女说,六姑娘原是有东西要赠皇上的,眼下就在暖阁里,可要奴才去替皇上取来?” 皇帝心中烦闷,根本无法专心理政,遂将本子往桌上一扔,道:“朕出去走走。” 还没走到暖阁,皇帝就听见暖阁那边隐隐传来琴声。 皇帝脚下猛地一顿,驻足听了一会儿,宫中乐师哪弹得出这样的琴声,而且还是从暖阁传出的,一时恍惚还以为是六姑娘回来了,当即快步就往暖阁去。 不需人通报,他一入暖阁便直奔内院。 小乐子见着皇帝来,连忙见礼,正要跟房里弹琴的人通报一声,被皇帝抬手制止。 皇帝生怕搅扰了佳人,脚下很轻,快步走上台阶,抬脚就进门,面有喜色道:“阿汝你莫不是跟朕开了个玩……” 皇帝进门看见抚琴的陆杳时,话语声就戛然而止,面上的喜色也瞬时淡去。 而陆杳也被话语声所惊扰,抬起头来看见是皇帝,琴声亦戛然而止。 她放下琴便起身见礼。 皇帝十分怅然,道:“朕还以为是六姑娘回来了,不成想是你。” 身边的太监便道:“六姑娘的这许多东西有待收拾整理,是奴才擅作主张,让这侍女进宫来收拾,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道:“应该的。” 他又问陆杳,“你怎么会弹琴?” 陆杳应道:“民女回来,见六姑娘的琴坏了,便试着修理一番。一时想起六姑娘抚琴之景,满心伤感,就习着往日六姑娘所授,也弹了一番。” 皇帝叹口气,道:“真是天妒红颜,朕又何尝不伤感。” 陆杳想,这是天妒红颜么,这是杀人害命。 只是她面上悲戚,道:“皇上保重龙体。” 而后她就转身去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个香囊出来,呈给皇帝,道:“这是六姑娘绣的,是赠给皇上的。” 皇帝伸手接了过来,样式不是多精巧,但胜在心意,道:“她着实有心了。” 陆杳道:“民女跟在六姑娘身边时,六姑娘从不吝教授民女,民女愚钝,学得一些琴艺上的东西,如皇上不嫌弃,就让民女再替六姑娘为皇上弹奏一曲。” 皇帝闻言,哪有不允的,何况先前他在暖阁外就已经听见了,又岂是一般般拙劣的声音。 皇帝也想再听一听琴曲,便坐了下来,道:“你跟着六姑娘学了多久?” 陆杳道:“从民女被卖进朝暮馆跟在六姑娘身边以后,六姑娘就开始教民女了。” 皇帝道:“那你哪是愚钝,能弹成方才那样,分明是天赋异禀。” 陆杳道:“皇上过奖。” 陆杳重新拨动琴弦,曲子再次流泻出来。 那曲调缓缓沉沉,余音绵绵不绝,极具魅力,皇帝听着听着不由入了神。 他闭上眼,就仿佛看见了阿汝,与他在花亭里聊天,又在寝宫中吃茶,她一颦一笑都真实极了。 他抚上她的脸颊时似乎能感知到她肌肤的温度,她媚眼潮湿地叫着他时让他浑身沸腾不已。 第270章 嗯,你是个聪明人 陆杳琴声未歇,小乐子和皇帝的太监两人只觉好听至极,但并未像皇帝那般深入其中。 后来,贴身太监就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皇帝斜斜支着头,似睡着了,并且面上渐渐浮现出快活的神色。 直到陆杳一首曲子终了,皇帝也丝毫不见苏醒的样子。 转而陆杳又换了一曲巩固一番,曲声温温软软,让小乐子和贴身太监两个听了都不由瞌睡兮兮。 最后陆杳收了音,再抬头时,看见皇帝睡容,才似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一般。 皇帝的太监就示意陆杳噤声,然后招手让她出来。 陆杳放下琴,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那太监就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为免吵到皇帝,太监在前走到回廊那边才停下,回头看了看陆杳,道:“皇上这几日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想到你这一首琴曲,颇有六姑娘的风范,竟让皇上有个好眠。” 陆杳道:“那是皇上顾念旧情。” 然后陆杳又道:“那皇上不是政务繁忙么,睡在这里会不会不妥?” 太监道:“有何不妥,这整个皇宫都是皇上的,皇上想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 陆杳道:“可我还要收拾六姑娘的东西。” 太监唏嘘道:“哎哟我的姑娘欸,着急什么,等皇上睡醒了,准少不了你的好。” 陆杳略略动了动眉头,道:“那我就等着。” 随后陆杳就和小乐子一道出了内院,先在前边用午膳去。 小乐子非常惊奇,道:“没想到侍女姑娘居然这么能,没有六姑娘在,你也能把皇上哄睡着。” 这小太监机灵得很,见陆杳不接话,自顾自又道:“皇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侍女姑娘回宫的时候来,侍女姑娘是不是就等着皇上来好弹琴给他听呀?这一切是不是相爷的安排?” 陆杳看着小乐子,不置可否。 小乐子被她看得不自在,道:“侍女姑娘看着小的干嘛呀,小的心里怪发毛的。” 陆杳道:“你还知道发毛,嘴贱话多死得快知道吗?” 小乐子下意识捂着脖子道:“我跟侍女姑娘是一头的,侍女姑娘怎能害我!” 陆杳冷笑两声,道:“谁跟你是一头的,像你这种小太监,要是出了事,就是第一个被拉去顶罪的。你知道相爷的事知道得越多,就多一分危险,你还敢探听相爷的大计?” 道理是这个道理,小乐子怎会不懂,缩了缩脖子被唬住了,道:“好好好,小的什么都不问了,也什么都不知道,行了。” 陆杳这才坐在桌边动筷吃饭,道:“嗯,你是个聪明人。” 结果皇帝这一觉睡足了两个时辰,等他醒来,已是半下午时候了。 他没召见陆杳,就先起身匆匆回乾心殿去更衣。 只因他睡着过后做了个梦,梦里与阿汝颠鸾倒凤,那销魂蚀骨的感觉真实至极。 这种事当皇帝的哪能宣扬,所以先回去再说。 皇帝一走,陆杳就回阿汝房间把东西收拾好了,让小乐子去向太监总管传话,太监总管派了两名太监来帮忙,把东西搬去宫门口,坐上马车回了朝暮馆。 铃铛正在房里守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结果看见是陆杳回来了,还有小厮抬着几口箱子进院子里。 陆杳让小厮把箱子放在墙边堆着,铃铛好奇地凑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呀?” 陆杳道:“你家姑娘在宫中得的赏赐。” 她转身去看床上的阿汝,低低又道:“够她下半辈子不做花魁也能衣食无忧地生活。” 铃铛跟在陆杳身后转,道:“公子今天不在的时候,我都照公子吩咐给姑娘按时服药敷药,擦身更衣。我还以为今个公子在宫里不会回来了呢。” 陆杳摸了摸阿汝的脉象,道:“事情办完了我当然会回来。” 第271章 黑市所在 这厢,苏槐正着人全力追查有关无回门的任何蛛丝马迹,他这回是铁了心要把无回门搞死。 无回门也有心避他,一夜之间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似的。 是夜,剑铮一得到线索就来禀他:“主子,查到江湖上兴黑市买卖,之前那刺客应该就是在黑市接的任务。” 那被苏槐杀掉的刺客也是个游走江湖的老手了,他跟无回门有恩怨,因而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无回门的讯息全都招给了苏槐,可结果实际上有用的线索却微乎其微。 刺客招了自己的上家,但是隐瞒了江湖黑市。 江湖黑市是由整个江湖势力所支撑起来的,谁要是轻易暴露给了朝廷,那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 刺客虽然贪生怕死,但这点利害关系还是知道的,他要是全部暴露了,就算能活着出去,也会遭到江湖追杀。 只是苏槐的人一点点还是摸到了这江湖黑市的所在。 剑铮又道:“江湖黑市包揽了所有见不得光的买卖。只要是江湖人想得到的,只要给得起钱,在那里就有求必应。无回门既然在黑市发任务,我们进黑市去,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人。 “而黑市的入口就在云缎绸庄,那是江湖势力开的一家绸庄,表面上是做布匹生意,实际上是给各江湖中人入黑市提供便利。去到那里只需对上暗号,就有人接应。” 苏槐趁着夜色出门,随即又有人来禀道:“相爷,白天的时候朝暮馆那六姑娘的侍女进宫了,说是去收拾东西,结果她弹琴使皇上在暖阁睡着了,两个时辰后方才醒。” 苏槐脚下未停,身影若有若无地隐在夜色中,温声道:“人出宫了吗?” 来人应道:“天黑时才出宫。” 这事在旁人看来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不过是宫里边有何消息如实来向相爷汇报一番罢了。白天的时候相爷事情多,他们就往后压了压,到这会子才来禀报。 而且宫里小乐子那边一直以为陆杳进宫是相爷的安排,所以也没能及时往外传递消息。 苏槐往前走着,剑铮挥挥手让人退下,随即也大步往前跟了去。 途径朝暮馆时,只见那座馆楼上上下下灯火通透辉煌,宛如白昼,几乎照亮的一方天地。 远远便能听见楼里欢声笑语,笙歌不绝。 可见这京城第一楼有多么的绮丽热闹。 只不过主仆两个却过门而不入,那朝暮馆里的繁华热闹全然与他们无关。 剑铮不由得想,今个那陆姑娘竟然背着主子进宫,即便她是去收拾什么东西,也得要宫里有人同意她才能进得去。 也不知她究竟使的什么法子,方才也没来得及问。 要不是主子眼下有别的事忙暂顾不上她,今晚肯定会去整治她。 苏槐这人,轻重缓急他一向分得最清。 他得先把尔虞我诈、打杀算计的那些事情办了,空闲下来再去算其他的账。 而今晚他就正好没空。 两人去到一条街上,这个时间点,街道两边的铺子早就关门了。 苏槐在一家铺子门前站了站,抬头一看,屋檐下两边点着两盏灯,那牌匾上写着的正正是“云缎绸庄”。 剑铮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打着呵欠道:“布庄已经打烊了,想买东西明个再来!” 说罢就正要关门,被剑铮以剑柄挡住。 苏槐徐徐走上几步台阶,进了这家铺子。 铺子里的伙计审视着来人,一看便知抱剑的这个是随从,后进来的这位才是主子。 伙计来来往往阅人无数,见这随从虽是用剑的,但主仆二人身上却没有江湖气,不似江湖中人。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只接待江湖中人,就是为了避免惹上官家的人,省得到时候麻烦。 第272章 入黑市 伙计不动声色道:“两位客官想买什么?” 剑铮道:“买十根蜡烛。” 他没说什么颜色的蜡烛,暗号不对,他们果然不是江湖人,伙计就道:“没有蜡烛。” 剑铮道:“那就买十把镰刀。” 伙计道:“这是布庄,也没有镰刀。客官要买镰刀,还是去铁铺买。”说着就挥手要请两位出去。 他状似无意地走到门边,正要拉动门后的警铃,怎想刚一动手,剑铮立马一把剑朝他迎面射来,他不得不抽身躲开,转身便往门外逃。 结果还是没能跑出这扇门,被剑铮给堵住,伙计不敌,数招内一败涂地,最后被剑铮拿住脖子,反手就按在了柜台上。 那力道磕得伙计头破血流,柜台也重重摇晃。 苏槐在旁看着,神色温和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道:“我只是想来买东西。” 伙计嘴角流着血沫,艰难道:“这里……真的没有镰刀……” 苏槐道:“也无意难为你们。” 剑铮紧了紧伙计的脖子,道:“带我们去,否则谁都别想好收场。” 伙计低低道:“你们到底是谁?” 苏槐道:“听说进黑市不必报身份,你是在故意难为我吗?” 伙计接触到他那眼神,仿佛只要自己再乱问一句,他就会失去耐心痛下杀手了。 最终剑铮说好不闹事,两人在伙计的指引下,才进了黑市。 这条街白日里是专供走马行商的中转之地,每天人来货往,十分繁忙,五湖四海走货行商的人都会在这里聚集。 可没想到,这条街地底下竟是通的。 白天的时候街上做些商货生意,遵纪守法,按时缴纳赋税,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到了晚上再做地下生意,亦能瞒天过海。 朝廷与江湖不相通,而这条街什么时候被江湖势力给买了下来,负责监管这一带的官府衙门竟丝毫不知。 原本街道两边的屋舍是住些寻常老百姓的,可随着日子一久,不知不觉就全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在这里贩货做生意的,江湖道上和生意场上相互渗透。 苏槐和剑铮走在黑市上,恍若与白天的街市差不多,只是卖的都是寻常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而且安安静静没有人吆喝拉生意。 想买东西的不必吆喝也自然会找上门。 苏槐在这里甚至没少见到从宫中流出来的宝贝。 剑铮跟着主子一路走,看归看,却也真的没弄出事端。 不然,就不单单是他们两人到这里来了。 虽然已经找到了江湖黑市的巢穴,剑铮明白也不可轻举妄动。 因为江湖偌大,黑市岂止这一处两处。 如若是带兵剿了这个地方,那就等于是正面与江湖势力宣战。 江湖高手不知几何,真要对抗起来,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大压力。 所以最好的状态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主子只是想剿无回门这一个组织,不必要再树其他的敌人。 苏槐去到一处地方,那里没有摆着的商品买卖,一进门,只见里面墙上挂着许多只牌子。 每只牌子上都写着一个名字,并标着价目。 也有其他人进来转一圈,看到想接手的目标,便摘了那牌子。 苏槐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牌子看了看,翻到背面,记载有牌子名字的主人的大致情况。 这里就是地下买卖人命的地方。 如果是杀手组织太张扬,那么这里便很低调,不知上家和下家,只认钱办事。 接目标的也多是江湖上没有组织的游魂杀手。 其中有被各江湖门派踢出去的,也有独自为伍的高手。 剑铮将墙上这么多的牌子一溜烟扫下来,眼神顿了顿,一脸凛然地向苏槐低低禀道:“有主子的名字。” 而且还不止一张牌子。 标的价格还不菲。 不过在那挂着就挂着,没人敢接。 进来的这些人都是从一些价格相对较低的目标接起。 价格越高就意味着风险越大。 江湖上但凡没有耳朵聋眼睛瞎的谁人不知,奸相的人头是最难拿的。就连无回门集结那么多高手出手都失败了,更何况单枪匹马的,难度自然就更大。 现在江湖人也都知道奸相正在追拿无回门,惹着了这种人,他能像疯狗一样追着一路死咬不放。 想独善其身的,还是最好别碰。 苏槐看了一眼,又看向剑铮,道:“你想接吗?” 剑铮立马道:“属下不敢!” 第273章 寻人 苏槐问这里的管理人,道:“想在这里挂牌,有什么条件?” 管理人道:“给得起钱和任务的详细情况。另外,这里不涉及门派纷争,只寻私仇。” 这也不难理解,要是在这里挂牌杀哪个门派的掌门人什么的,那江湖不得乱了套。 不过换个思路,不提门派和身份地位,只提名字,就属于私仇了。 就像苏槐的牌子,他的名字天下皆知,牌子上也没写他是一朝宰相之类的字眼。 只是,剑铮他们虽知道无回门门主是个女的,但却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就算想挂牌子又要怎么挂? 剑铮心里盘算着,主子自己能杀,恐怕不会出钱请别人杀。 要是请别人杀,主子也不会这么费心费力了。 这时,剑铮便听主子又问那管理人:“可以寻人吗?” 管理人道:“当然可以,寻人往这边走。” 便又有人领着苏槐往隔壁去。 隔壁的人问:“可有画像?” 苏槐道:“可以现画。” 桌上备着笔墨,他走到桌前,旁边有人给他铺上一张画纸,他抬手执笔蘸墨,而后在纸上勾勒起来。 寥寥数笔就呈现出个大致轮廓,再细描浅绘,画像便跃然纸上,五官轮廓甚是清晰。 就凭这画像,要是遇到真人,十分好确认。 连这看管画像的人都不由得感慨道:“要是各家画师都能像客官这样,怕是寻人能方便得多。” 苏槐在描好的画像旁边,又描了一只鹰。 管理人问:“客官是找一人一鹰?” 苏槐道:“她有一只鹰。” 管理人又问:“客官与这画上人什么关系?” 苏槐看着自己描的画像,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神色非常温和,让见者无不深信,画上的人就是他的亲妹妹。 这一人一鹰,特点就比较显眼了,江湖上若是了解些内幕的人,一看便知这是谁。 又不是去杀她,只是帮忙寻个亲,只需要提供信息就能完成,那这任务就轻松多了,而且也乐意赚这笔钱。 苏槐在这里挂了像,剑铮又付了定金,这交易就算定下了。 这寻人与杀人的规矩又不同,杀人接任务可以当场揭牌子,而寻人则不能当场揭画像。 因为要寻的人尚不知身在何处,若轻易揭了画像,任务可能进行得不那么顺利,时间期限也可能会延长,所以黑市规定寻人只要是见者都可以去寻,谁先寻到谁就回来揭画像,谁就能赚到这笔钱。 从铺子里出来,剑铮道:“还是主子有办法。” 苏槐道:“我被骗了钱,现在还得到骗钱的地方来花钱,你觉得很光荣吗?” 剑铮:“……” 意思是要是他们当下属的能耐一点,主子就不用花这笔不必要的钱了。 事实上,是那无回门当真狡猾,将自己的鹰犬爪牙收得干干净净,就算追查到他们的某个巢点,也早已经人去楼空。 剑铮不吭声了,安静老实地跟在苏槐身后。 两人将这黑市从头逛到尾。 除了杀人买命和不能明面交易流传的珍宝以外,黑市上也还有凶狠的暗器,各种行走江湖的迷香毒药等,还有药材铺子,铺子里卖的都是外面买不到的稀奇药材。 苏槐路过一家药铺门前时,看见橱窗里摆着的鹿皮箱子,脚下滞了滞,然后转而进了那铺子里瞧瞧。 铺子掌柜见他来,问道:“客官要点什么,熊心虎胆狼鞭,封喉断筋溶尸,救人杀人,都有。” 这些药材寻常的大夫也用不着,只有某些流派的郎中需得下猛药起重症的时候才用得上。 苏槐随意看了看,然后目光又一次落在那鹿皮箱子上。 掌柜便把箱子给他取来,他捻着锁扣打开一看,里面清一色薄如蝉翼、寒意闪闪的尺寸不一的刀刃,上下有三层。 边上还配备有银针,药油,针线等。 第274章 最快的救人之法 苏槐问:“这是干什么的?” 掌柜一听,道:“客官既然不是这行的,何必多问。买来也派不上用场。” 苏槐看着掌柜,道:“我买来剥皮挑筋断骨,也派不上用场?” 掌柜又一听,看来是其他方面的行家,便道:“当然可以,这刀锋刃口锋利,切骨也不在话下。只是这个照一整套卖,一只箱子一百两。” 剑铮给了一百两的银票。 掌柜就向苏槐讲解:“这一整套是医用的刀械。靠这一套,能救垂死之人,亦能使人求生不得。” 苏槐道:“如何救垂死之人?” 掌柜道:“倘若重伤伤及肺腑筋骨,可开膛破肚、剥出筋骨来挽救。” 剑铮觉得匪夷所思,道:“一派胡言,开膛破肚活人亦会死,又如何能把濒死之人救活。” 掌柜又就旁边配备的药油针线等用具解释道:“银针可封周身大小丨穴,大夫都会;这是麻药,涂抹于刀刃上,下刀时伤者无所觉;再用针线专缝补破损处,齐活。伤者若五脏俱损,不及时补救只会油尽灯枯,唯有下重手用猛药才是最快的救人之法。 “客官没听说过,江湖流传的医圣一脉,最擅用这法子。经他们手的又岂止一两个例子,就是只吊着一口气,也能给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江湖上非高人不敢用此法,稍有不慎就会损及性命。” 据剑铮以往打探得来的消息,那医圣一脉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打探的都是药理解毒的方向,还没怎么射猎这等救人之法。 苏槐问:“倘若从高楼坠下,用此法能救命吗?” 掌柜道:“从高楼坠下,五脏六腑定无完好,不用此法还真不行。” 苏槐走出铺子时,掌柜还在问:“客官有伤者从高楼坠下?那要不要看看我这的药,药都是好药,药性来得烈,起症见效快。” 剑铮拿好那只鹿皮箱子跟在后面,也不明白为什么主子突然要买这个。 难不成真拿回去审问犯人时抽筋扒皮用的? 抽筋扒皮有的是刀具,随便拿把刀剑,剑铮就能把犯人的整张皮赶下来、整条筋抽出来,何故又花百两银子买这套工具,这不是浪费么。 不过转而剑铮又想起方才主子问坠楼的人能不能用这工具救命,莫非这个是拿回去救六姑娘的? 这厢,陆杳睡在房里,睡得好好的,半夜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把她给打醒。 她揉了揉鼻子,这样的天气,哪至于着凉,而且她又是习武人的身体,怎么打起了喷嚏? 第二日,不想宫里边又来了人,指名要见六姑娘的侍女。 来的又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只不过这回不是那太监总管了。 太监道:“皇上请姑娘入宫哩。” 陆杳道:“皇上召见我为何?” 太监叹道:“皇上昨天下午的时候听了姑娘的琴睡着了两个时辰,可到昨个晚上又彻夜难眠。皇上今个还想再听一听姑娘弹琴。” 陆杳道:“既是皇上需要,我自当尽力。” 陆杳草草收拾一下,当日就抱着琴跟着太监一起进了宫。 她还是先回暖阁里休息,等皇帝需要召见她的时候她再去面圣。 小乐子见了她,凑过来说道:“皇上昨日听了侍女姑娘的琴以后睡着了,所以今日又惦记着,早在姑娘来之前,皇上那边就来人知会小的了。侍女姑娘只是来给皇上弹琴助眠的?” 陆杳睨了睨他,道:“你想说什么?” 小乐子一脸正色道:“小的想劝侍女姑娘,这后宫水深得很,侍女姑娘可千万别步六姑娘的后尘。” 陆杳没理会他,他自顾自又道:“再说了,侍女姑娘前已经有相爷了,就不要想着再去招皇上了。别说后宫里容不下,皇上和相爷肯定也容不下一个女子在他们之间左右逢源,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侍女姑娘自个儿。” 陆杳道:“你以为我是你吗,一边攀着个相爷,一边又想着认干爹呢。要不要我跟相爷说说,放你认干爹去?” 小乐子咕哝道:“就当小的没说,反正小的也是为姑娘好。” 第275章 不能着急 尽管陆杳进宫了,但皇帝白天却没有召见她。 一是有政务在身,二是皇帝担心会像昨日那样做什么不可言说的梦,有损他帝王颜面。 所以皇帝留在晚上,想借着陆杳的琴声睡个好觉。 陆杳便一直在宫里留到了晚上。 入夜过后,皇帝的太监如时过来宣召陆杳面圣。 小乐子抱着琴,跟陆杳一同前去。 此时皇帝已经用过晚膳,洗漱更衣,准备歇寝了。 陆杳进入寝宫,行礼过后,皇帝也没多注意她,只摆摆手,让她开始弹琴。 皇帝听着琴声,看了一眼陆杳,见她一直低垂着头又看不清她模样,兴致寥寥道:“以往你家姑娘弹琴时需得以屏风掩着,怎么如今你却是不用?” 陆杳应道:“以往六姑娘是怕面见皇上时乱了心神。” 皇帝道:“你就不会乱了心神?” 陆杳道:“民女样貌丑陋,谁见了都摇头,自然就心宽些。” 诚然,以前六姑娘弹琴时皇帝希望时时能看见她,眼下这侍女弹琴,皇帝只想闭眼听琴。 后来他便阖着眼不再说话。 随着琴声渐入佳境,他的睡意也慢慢袭来。 一时间皇帝的寝宫内外都飘荡着琴声,悠悠缓缓,引人入梦。 从皇帝寝宫出来,陆杳看见小乐子还坚持不懈地守在外面。 陆杳把琴交给他,两人一道回了暖阁。 她回到房间,把门关起来,转头就又从窗户出去了。 陆杳对这皇宫已然十分熟悉,她经过夜里人少的湖边,一路绕去了常喜宫。 常喜宫如今可不比往日,宫人撤走大半,显得整座常喜宫空荡荡的。 所有人都知道常贵妃失宠了,她犯下大忌,皇上怎可能还会再宠幸她。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帝也是看在她有个镇守南淮要地的兄长,才只是把她关起来。宫人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落井下石,但都不主动到她跟前触霉头。 因此常贵妃寝宫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激声怒骂。 起初还有宫人上前去答应,但被打出来以后,就没再有人去了。 随她怎么折腾。 后来常贵妃在寝宫了声嘶力竭道:“去叫皇上来,否则本宫今日就自缢在此!” 这宫人虽不是常贵妃的亲信,但也在常喜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便在门外应答:“娘娘若是自缢,那是畏罪自缢,不光娘娘身后背负骂名,就连大将军也得进京请罪。” 常贵妃如何不知,她不会自寻短见,她只是想见一见皇帝。 到了晚上,常喜宫里也还时不时传出大哭大骂的声音。 此时常喜宫正门紧闭,远远可见宫内灯火依稀暗淡,哪比得上以前彻夜通明。 陆杳进不去常喜宫,便围着常喜宫的宫墙走一圈,听听里面的动静。 这常喜宫里她也去过两回,大致知道里面的布局,她走到某处宫墙下站在阴影中颇久。 里面便是常喜宫的小厨房,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比以往时时得要人守着以免贵妃夜里需要吃什么东西,而今却是很久都等不到一个人来。 宫人本就很少,又不必要像以前一样得小心伺候着常贵妃,大家当然就回去睡觉了。 阴影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打开瓷瓶盖子,一股略刺鼻的气味飘上来。 里面装的是火油,遇水不灭,附着性强,又还耐烧。 她打算动手,却又不得不掂量一番。 太着急了。 今晚才是她重新进宫来的第一晚,她不能这么着急。 否则容易落人把柄。 遂最终,她又将东西收了回去,再看了一眼常喜宫的宫墙,转身离去。 第276章 试他 翌日,皇帝那边的太监就到了暖阁里来,还带着赏。 想当然是给陆杳的。 太监道:“皇上昨夜睡得很好,今早起来神清气爽,直感慨姑娘不愧得六姑娘亲授琴艺,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陆杳道:“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就好。” 太监道:“这几日姑娘就继续住在暖阁中,听皇上宣召。” 陆杳有些为难,道:“可是公公……我得回去看看六姑娘。” 太监叹口气,道:“六姑娘红颜薄命,已是尘埃落定的事情,可姑娘你还有大好前程,到底是六姑娘重要还是能决定你往后荣华的皇上重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陆杳想了想,道:“那好,民女听从皇上差遣便是。只是过几日,民女还是想要回去看看的。” 太监道:“那就过几日再说。” 听小乐子说,这几天狗相着实很忙,朝中也因为常贵妃的事而争执不下,这倒正合陆杳的意。 只要狗相不来掺和,一切都好。 不过事实证明这种事还真不能庆幸,陆杳才一庆幸,当天晚上受召去皇帝那里时,一进门抬头,就看见狗相也在那里。 陆杳立马垂头道:“民女来得不是时候,这便退下。” 皇帝道:“无妨无妨,苏卿与朕正议完事。” 那必然是议完了事的,不然太监也不敢贸然领着陆杳进来。 陆杳只好留下,中规中矩地见礼。 皇帝道:“苏卿,你可知道,这六姑娘的侍女也天赋异禀,得六姑娘亲授,琴艺不错。” 苏槐道:“臣尚不知。” 皇帝笑道:“既然来了,那不妨就听她弹弹。” 陆杳垂着头,谨小慎微的样子,一张面容却是十分平淡。 这皇帝一口一个六姑娘,而今提起她亦能谈笑自如,到底是帝王家。 陆杳认真地弹了两首曲子,皇帝就问苏槐道:“苏卿觉得怎样?” 苏槐道:“无非都是同样的曲子调子,换谁来应该都差不多。” 皇帝道:“可她却能和六姑娘一样,朕听着听着,便能有个好眠。” 皇帝饮了一口茶,茶也是助眠安神的茶,他看了看陆杳又看了看苏槐,面上又笑道:“朕打算留这侍女在宫里住一阵子,苏卿意下如何?” 陆杳想,她住不住宫里,需要他怎么个意下? 可摆明了,这皇帝是在试探。 她弄不明白,有什么好试的。即便知道她是这狗相的未婚妻又如何,找其他任何他在意的东西来试他都比用她来试要靠谱得多。 她可是当初狗男人要用来挡刀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发生同样的事,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用他来挡刀。 苏槐看都没看陆杳一眼,道:“臣的意思微不足道,她能为圣上解忧也是她的造化。” 皇帝道:“可她毕竟是苏卿的未婚妻,也不能真以宫奴相论。如是苏卿觉得这样不妥,朕就不留她了。” 苏槐道:“此女来自偏远之地,没见过世面,承蒙圣上眷顾,她如今能为圣上弹琴,谁能有她这般时运。” 皇帝便看向陆杳,道:“要不是苏卿提起,朕也没想到,你这小小的侍女,竟然是苏卿的未婚妻。你是怎么看不上苏卿啊?” 陆杳道:“民女不敢,相爷高不可攀,民女实在……” 皇帝道:“你既知他高不可攀,为何又千里迢迢来认这未婚夫呢?” 陆杳道:“民女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门婚约,最初民女跋山涉水来,只是想有个安身之地。” 她与苏槐,仿若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流,境界也达不到一块儿去,任谁见了都觉得这两人实在是不相配。 事实上,两人又出奇一致的,面不改色地信口拈来,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 皇帝怎会不明白女人,哪个女人不想着攀龙附凤,只不过这小小乡女恐怕是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他一朝宰相,也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苏槐也没想着要把她带回府去,看样子是真没把这侍女看入眼。 第277章 何处萧音来 最后苏槐见天色不早,皇帝也该歇寝了,就先退下。 陆杳再为皇帝弹奏两曲方才出来。 出来以后,苏槐早已不见了人影,而今晚小乐子发现相爷来了以后,想着有相爷跟陆杳在一起他也不能碍事,便早早地回去了。 于是乎,就只剩她一人。 皇帝的小太监见状,道:“要不咱送姑娘回去。” 陆杳道:“小公公好意,这条路走了好些遍,我熟悉的,就不劳烦小公公了。” 最后小太监递给陆杳一盏灯,她一手提灯一手抱琴,走在回暖阁的路上。 只不过转过小径,她便随手把灯灭了,在下个路口几经穿绕,俨然不是回暖阁的方向。 常喜宫正门有侍卫把守,但现在它与冷宫无异,附近便少有人频繁巡逻。 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喜宫里为数不多的宫人差不多都已经歇下了。 起初常喜宫一角只有一簇火光微微闪烁,但一时无人发现。 后借着风势,火光很快就越来越明亮,势头也越来越旺。 一股浓密的黑烟从那宫墙里缓缓升起,笼罩在上方。 这宫楼都是木制结构,一旦烧起了势头,就如同一堆柴火一般,炙热的火苗只顾疯狂地往上窜舔。 等宫人们发现的时候,跑来看,小厨房已经烧成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四周全都冒着火光。 虽然小厨房还没有被大火彻底吞没,但火势熊熊燃烧,那是迟早的。 不光如此,小厨房后面还连接着一大片宫人们的起居院,这火苗子一飘过去,那还得了。 宫人们十分惊慌,一边奔走取水一边大声叫道:“走火了!走火了!” 常喜宫这点宫人怎么能够,第一时间有人跑去正宫门那边,用力地拍打着门,“开门!快开门!常喜宫走火了!” 呼喊了好一会儿,才有侍卫从外面把门打开。 紧接着又从其他地方调动宫人赶来救火,常喜宫里储备的水根本不够,于是乎人影进进出出,从湖边运水进常喜宫里灭火。 陆杳便在嘈杂的人迹声里,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常喜宫的大门。 常贵妃院子里本是有宫人换值守夜的,但看见小厨房那边火光冲天、十分吓人,常喜宫的人手又不够用,遂宫人见这情形,第一时间就跑去救火了,否则等大火烧到了大家伙的起居院,什么家当都得赔里边。 常贵妃在寝院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人声杂乱,被惊醒了来。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皇帝来了,结果又隐约听见有人喊救火。 她刚要下床,不晓得从什么地方突然飘来一阵萧笛声,钻入脑中,一下子将外面的嘈杂拉得很远,使得她脑仁倏地一激。 常贵妃脑子有些发木,那箫声持续不断,时而低沉如泣如诉,时而又高亢尖声咆哮,常贵妃听着听着,突然像是有根针狠狠往她脑仁里扎去似的,使她缓缓抱着头,眼前有些发花,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何人……何人在此吹奏!” 萧笛声起起伏伏,犹如波涛骇浪,在常贵妃脑中掀起一层又一层。 常贵妃难受至极,头晕目眩,最后抱头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萧笛声控制得极好,从外面听能恰到好处地淹没在救火的嘈杂声里,可从寝宫里面听,却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吹奏的人就在她的屋顶上。 那枚玉骨箫看似小巧,可也能随主人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音律。 那捻在音孔上的手指稍稍一停顿,萧音也变得平和了去,渐渐消弭。 常贵妃滚在地上,喘着气抬起头来,她缓缓放下耳朵,发现寝宫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听不见那声音了。 方才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她脑子里还一片空白,整个精神却陡然放松下来。 然,就在她刚刚得以喘息,那玉骨箫上手指翻飞,萧音再次迸出。 而这一次,音调千变万化,万分诡谲,说它碎不成曲却又无绝无尽,一下一飞冲天,一下又似坠入无边地狱。 第278章 虐杀 常贵妃受不了,双手使劲抱着头,脑中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将她的意识碾踩得稀碎。 “别吹了……别吹了!” 她鼻子有些痒,淌出血迹,一滴滴掉在地上。 她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可那箫音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还愈演愈烈。 陆杳就站在她寝宫的屋脊背面的檐角上,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她手指捻得飞快,一只音孔有限的玉骨箫在她手中散发着无穷的音调魅力。 那股气势将她裙角漾起,她面无表情,眼中依稀淬着远处燃烧的火光,满是绮丽的色彩。 “我求你……求求你……别吹了……” 常贵妃匍匐在地上,面容扭曲,痛苦至极。 殷殷血迹不光从她鼻孔里流出来,亦从眼角流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耳膜已经被刺破,那声音在脑子里狠狠搅荡。 常喜宫里如斯混乱,杂乱声中寻常人听不见这样的萧音,可苏槐一来就听见了。 他抬头往常贵妃寝院的方向看了看。 他亦踏着段段宫墙屋瓴而来,只是越靠近,那箫声听起来显然不怎么舒服。 陆杳将寝宫里常贵妃的形容尽收眼底,殊不知,她亦被人纳入眼里。 一只小小的玉骨箫,就能将声音演绎得如此诡异多端。 她的音律能帮助人,亦能虐杀人。 常贵妃被折磨得狠,她感觉被万马奔腾践踏过以后,又有无数只蚂蚁钻进脑子里,一点点啃噬她的脑仁。 她痛苦万分,不住地以头抢地,好似这样能够稍稍减轻一些。 后来抢地也不行了,她便爬到柱子边,抱着柱子一遍一遍用头撞击。 那咚咚声透过屋顶传来,格外的清脆。 常贵妃撞破了额头,柱子上血痕累累,但她也停不下来。 到最后箫声停了,可常贵妃还是惯性地咚咚咚地撞击着。 陆杳收了玉骨箫,低头将玉骨箫装进荷包里,收紧口子。 可她再抬头之际,身形蓦地一顿。 这才察觉到附近有人。 她猛转头望去,果真,见那方向的宫檐屋瓴间站着一个人,在漆黑苍茫的夜中似近似远。 也不知是陆杳眼力好还是怎么的,一看那隐隐的身形轮廓,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转身便跃下屋檐,毫不耽搁地离去。 在出常喜宫的路上,陆杳随手拿了个桶,出去的时候同进来的时候一样容易。 宫人都慌里慌张地往湖边去打水,她经过湖边时,将桶往水里一扔,人就转进了小树林,抄近路回。 回到某处小径,陆杳弯身去路边树丛里抱回了自己的琴。 可哪想,将将一回身,迎面就撞上个人,险些把她撞翻在地。 陆杳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次能不能不要随便站人身后,撞着了相爷不痛吗!” 苏槐道:“我不痛。” 两人都揣着明白,先前常喜宫屋顶上站着的人就是彼此。 陆杳道:“没想到相爷这深夜了还没出宫,常喜宫着火了,相爷不赶紧去看看吗?” 苏槐道:“我才看完出来。还听了听曲子,现在内息乱得很。” 陆杳道:“相爷真是的,大半夜的竟还有闲情逸致听曲。” 苏槐把她看着,那眼神带着钩子,像是要生生把她的魂儿给勾出来似的。 苏槐道:“你再东拉西扯一句我听听。” 陆杳也晓得把这狗男人惹毛了后果不太好,她感觉她再扯一句他就能毛,她又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便道:“那你挡我路作甚。” 苏槐道:“千方百计瞒着我进宫,现在舒爽了?” 陆杳道:“我不明白相爷在说什么。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来请我进宫的,我有什么好瞒着相爷的?” 苏槐道:“请你进宫做什么?” 陆杳道:“当然是收拾阿汝的东西。” 苏槐道:“收拾着收拾着就弹起了琴?还恰好让圣上听见?那香囊哪儿来的?你绣的吗?” 第279章 老油条了 陆杳看他那样子,面上也没有怒气冲冠,但她莫名感觉她要是说是自己绣的,他能把自己当场撕了吃了。 陆杳道:“当然是阿汝绣的。” 苏槐闻言却笑,那笑容又妖又美,当真是迷人眼了,道:“阿汝绣的?我再问一遍,到底谁绣的?” 他气势陡然张狂,几乎将她逼抵在树干上,又道:“是你绣的吗?” 陆杳屏着气,也不晓得这厮突然发什么疯,推了推他咬牙道:“都说了是阿汝绣的,不是我绣的,你是没长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 苏槐道:“今晚你是舒爽了,我还没舒爽。” 陆杳来气道:“我哪里舒爽了?” 苏槐道:“那我们一起舒爽。” 陆杳:“……” 这畜生人模狗样,就是话一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充满了一股子狗畜人渣味儿。 陆杳正想开骂,却间这时,有一队侍卫手擒火把,正远远往这边来。 陆杳在宫里躲藏惯了,本能反应霎时就要往树干背后躲。 可偏偏苏槐一把拽住她不让她躲。 苏槐道:“以往你竟骗我。” 陆杳脑子一懵,她骗他什么了? 那可太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样。 陆杳瞪向他,低低道:“你要发疯待会再发行不行?” 苏槐盯着她道:“以往你弹琴害我,使我内息紊乱而吐血,后又骗我敷衍我,你还记得吗?” 陆杳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记得!” 苏槐道:“我记得,今晚又一听,才确定当时你确实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我。” 陆杳见着那对侍卫越来越近,道:“就你?祸害遗千年,谁害得死你!” 就在那侍卫火把的光将将能照亮她和苏槐所在的这地方之前,陆杳突然奋起使力,把苏槐往树干背后一推,自己也顺势躲藏在了树干背后。 苏槐捏着她的脖子时,她也抬手捂住他的口鼻。 她看着苏槐那眼神,一时间觉得,他是真的想掐死自己。 但她约摸是老油条了,再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她居然不痛不痒的了。 那队侍卫陆陆续续地快速往旁边经过,前边不远便是岔路口,侍卫头领把队伍分成两拨,命令道:“你们,去暖阁查看那名侍女,其余人跟我去常喜宫!” “是!” 陆杳便见那拨侍卫兵分两路,迅速地往岔路口两头去。 且看他们来的方向,陆杳便心如明镜,后宫里可以调动侍卫的能有几人,而且那是鎏莹宫的方向。 恐怕只有长公主,才这么紧盯着她这个侍女不放了。 常喜宫一出事,长公主就第一时间怀疑到她头上来,一边派人去常喜宫,一边派人去暖阁,就是为了看她人有没有在暖阁。 如若侍卫去到暖阁发现她没在,那她便有些洗脱不清了。 毕竟鎏莹宫离常喜宫有些距离,等长公主那边收到消息时需要一定的时间,陆杳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把事办好。 只可惜半路遇到这挡路的狗男人,要不是他,这会儿她已经回暖阁了。 等侍卫一走,陆杳当即松开捂着苏槐的手,要是这会儿她抄近路回去,还能赶在侍卫前面回暖阁。 只可惜,苏槐却不肯放了她。 他反而手指一收,直接握着她脖子抵在树干上。 陆杳不由得微微仰着下巴,眼里无波无澜地把他看着。 她脖颈纤细,对他这只不知沾染多少鲜血的手来说太脆弱了。只要他稍一使力,她就能折在她手上。 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一次两次地掐过脖子,而且还都是同一个人。 陆杳道:“你要杀了我吗?” 苏槐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要是给你个机会想杀我,你定是不会眨一下眼。那你说我留你做什么?” 第280章 阴一阵雨一阵 陆杳都快忘了当初她用琴声乱苏槐内息这一茬儿了,但这狗男人还记得清楚得很。 她叹口气,道:“苏槐,只准你让我不好过,就不能我让你也稍稍不好过?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就没有想借别人的手弄死我吗? “我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能早就白骨一堆了,此刻还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她抬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衣襟,又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权臣奸相,无回门都奈你不何,我还能杀得了你?” 他小人记仇,但她也不是什么君子。 只是眼下收拾不了他罢了。他说对了,等她能收拾他的时候,确实她不会眨一下眼。 陆杳笑着,即便被他扼住呼吸喘不过气,她也不急不忙的样子,因为说话艰难嗓子都是哑的,再道:“你杀我,我在前头等你,看你后头毒发是怎么死的。” 苏槐还是松了手,道:“最后我死的时候,一定会拉你一起死。” 陆杳呼吸一畅,她换了两口气,又歪头活动活动脖子,那种僵滞感才散去。 两人之间的僵持也烟消云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槐看着她捡起地上的琴,道:“无回门的门主是个女的,行渊的嫡传弟子银烛公子也是个女的?” 陆杳拍拍琴上的草屑,道:“我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怎么知道。” 两人从树干后面走回到小径上来,苏槐道:“听说朝暮馆的人叫你一声‘公子’。” 陆杳诧异道:“竟还有这事,朝暮馆的姑娘遇到年轻男人都叫公子,莫不是唤的正是相爷的人,结果相爷的人误以为是在唤我。” 苏槐的性情阴一阵雨一阵,难以捉摸,前一刻他能对你要打要杀,后一刻也能跟你温声细语地闲聊两句。 好在陆杳心态摆得够正,这狗东西的属性她多少摸清楚了一些,只要在他手上死不了就一切都好说。因而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虚与委蛇两句。 苏槐道:“不是赶着回暖阁吗?” 陆杳道:“好些天不见相爷,又想多跟相爷叙叙。” 这会儿回去干什么,横竖已经错过了时机,回去好让那些侍卫抓她个正着吗? 苏槐道:“那找个地方,我们好好叙叙。” 说着他便要将她往漆黑的小树林里拉。 陆杳翻了个白眼,连忙又道:“今晚不是时机,常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相爷想必很忙,一会儿要是有人找来就不好了。” 这时候,常喜宫里的火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了,很快就有侍卫到常贵妃的寝院里发现,常贵妃竟死于寝宫之中。 同时,去暖阁查看的侍卫没有找到陆杳,第一时间回禀到长公主那里。 长公主立即命令自己宫中侍卫往各处搜查陆杳踪迹。 这会子皇宫已经宵禁了,陆杳不可能还跑得出宫,长公主的人在暖阁没找到她,她立马就成了最大嫌疑人。 于是乎,宫中各处火光闪烁,原本沉寂在睡梦之中的整座皇宫,都给吵醒了来。 陆杳若无其事地跟在苏槐身边,苏槐道:“你杀了常贵妃,现在到处都在抓你,一会儿到了圣上面前,我看你继续编。” 陆杳道:“等出宫以后,我想跟相爷做笔交易。” 长公主原想着自己的侍卫人手可能不够,正派人来找苏槐调动禁卫军。 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结果侍卫到苏槐跟前,看见他身边的陆杳时,神色变了变,禀明来意:“相爷,今夜常喜宫大火,贵妃娘娘遭谋害,属下等奉长公主之命,来请相爷调动禁军,全力捉拿……捉拿……” 苏槐道:“捉拿什么?” 侍卫硬着头皮道:“捉拿相爷身边的这名侍女嫌疑人。” 第281章 死状 皇帝上半夜睡着了,到下半夜被吵醒来,身边太监神色有异道:“皇上,常喜宫出事了。” 随后皇帝摆驾常喜宫,见宫中大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一股滚滚浓烟往上冒。若干宫人正形容狼狈地瑟瑟跪在地上。 皇帝一进宫门,便直奔常贵妃的寝院而去。 寝院里灯火通明,长公主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神色凝重地向皇帝见礼。 皇帝见了她,语气有些沉,道:“宸华,你怎么在这里?” 长公主道:“听说这里出了事,我便赶来看看。” 皇帝不再理会她,当即要抬脚踏进寝宫里,长公主见状又道:“皇兄……” 皇帝步子顿了顿,回头看她,长公主神情便有些凝重,道:“皇兄还请保重。” 皇帝也晓得里边情况不妙,但他身为帝王家,还会被这些事给惊吓住不成。 侍卫举着火把进寝宫里,把寝宫照得通透明亮。 皇帝走进到内室,尽管有心理准备,可在见到眼前之景时还是不免吸了一口气。 跟在皇帝身后的太监见到这场景,大太监还比较镇定,那些小太监无不惊悚。 只见寝宫里一片凌乱,地上、柱子上全是血。 而常贵妃衣发蓬乱,躺在血泊里,手脚因为过度扭曲还是怎的,姿势十分怪异。 她额头撞得稀烂,死死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脸上全是血,并且七窍流血,极为可怖。 片刻,皇帝道:“找太医来看过了么?” 长公主道:“皇兄来之前,我让任何人不得妄动,眼下太医在外候命。” 皇帝让太医进来,太医初初检查过常贵妃,禀道:“回皇上,贵妃娘娘这是头部受到重创,脑中血散而亡。” 长公主便道:“今夜常喜宫小厨房那边走了火,宫人都赶去救火了,贵妃却在寝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事恐怕有蹊跷。” 这样想来,如果起火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刻意转移注意力。 皇帝命令道:“着人去小厨房那边查一查,看看究竟是因何走火。” 长公主道:“听说六姑娘身边的侍女这两日进了宫为皇上奏曲,她与六姑娘一向主仆情深,六姑娘的事在她心里怕是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便是她话没说得很明白,皇帝一听也听明白了。 那侍女如今才进宫两天就出了这事,她很有动机。 可一个小小的侍女,能干得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皇帝嘴上道:“宸华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是那侍女做的?” 长公主道:“我也只是这样说,今晚在得知消息以后,我便着人前往暖阁那边查看,结果发现那侍女不在暖阁里,也不去了何处。” 皇帝神情动了动,道:“还有这事?” 长公主道:“皇上不妨找到她来问问。” 皇帝又叫自己的太监去暖阁看一看,结果太监很快来回禀,道:“皇上,那侍女确不在暖阁里。” 皇帝神情莫名,道:“这么大个活人,总不能在皇宫里消失了。来人,去把她给朕找到,带到朕面前来回话。” 纵使那侍女在弹琴上天赋异禀,但如若她真敢在皇宫里纵火行凶的话,那也难逃罪责。 于是乎皇帝的太监总管立刻调遣人手,往各处寻人去。 只不过侍卫还没走出常喜宫的宫门,就有人又到皇帝这里来回禀消息,道:“皇上,相爷来了。” 不多时,苏槐走进寝院,皇帝和长公主从常贵妃寝宫里出来,长公主抬头看见苏槐,目光微微自他身边一扫,神色凝了凝。 只见陆杳怀抱着琴,一脸的老实本分,规规矩矩地跟在苏槐身边。 皇帝也看了两人一眼,不置可否,然后去了偏殿坐。 皇帝落座后,道:“长公主的意思是,六姑娘这侍女才进宫两天,常喜宫就出了这等事,又加上六姑娘与这侍女主仆情深,故她很有犯案嫌疑和动机。” 长公主道:“皇兄这话可说得我无从辩驳了,不过既然时间这么凑巧,仔细查问一番也无妨。” 皇帝道:“所以先前事发之时,长公主派人去暖阁那边查看,发现这侍女人不在暖阁之中。没想到,她竟与苏卿在一起。” 第282章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陆杳垂着头道:“是民女有话与相爷说,所以从皇上那里离开以后,便与相爷说话,耽搁了些时间,一时没顾得上回暖阁,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道:“你们有话说也无可厚非,今晚上你一直和苏卿在一起吗,没来过常喜宫?” 且看她怀里还抱着琴,想必是从乾心殿离开以后就没来得及回暖阁去。 陆杳应道:“听宫里的人说,常喜宫宫门紧闭,又有人把守,民女如何进得来常喜宫。 “我家六姑娘是出了事,民女也十分悲痛难过,只是民女不明白,为何这里出了事民女就有作案嫌疑和动机呢,难道六姑娘出事与贵妃娘娘有关吗?” 一时间殿上无话。 还是长公主先开口道:“那你与相爷在一起有多少话说,又相处了多久?” 陆杳抬头看了苏槐一眼,眼底里依稀柔情,既然长公主这么想知道,那她就让她知道个明明白白的,便道:“长公主明鉴,民女与相爷自小许下婚约,又这么多年未见,彼此坦诚布公说起话来,一时半会就忘了时间。” 长公主看着陆杳对苏槐眉目传情,面色未改,但眼神却有些阴了下来。 殿上一众宫人奴才们闻言无不觉得讶然。 这小小侍女居然是相爷未婚妻? 皇帝便站在中立的角度,说道:“朕倒是听苏卿提起过,也承认你这侍女确然是他未婚妻。只不过朕之前听说,你嫌弃苏卿名声不好,宁愿跟在六姑娘身边,也不愿随他回府,怎么的如今又有说不完的话了?” 陆杳:嫌弃他名声不好? 那她确实挺嫌弃的。 要不是今晚被这狗相耽误了回暖阁的时间,她至于巴巴地跟在他身边不走么。现在只有抱紧他这棵大树,让人知道她一直与他在一起,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她又没什么放不开的。 陆杳便继续道:“民女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找到相爷以后才知相爷鼎鼎大名。民女与相爷大婚之日就遭到了刺客的袭击,民女吓怕了。” 皇帝听起来她倒是真诚,乡下女子没见过世面,遇到那样的场面能不吓坏才怪。 陆杳又道:“不瞒皇上,在相爷府中的时候民女也过得不甚自在,总感觉所有人都瞧不起民女,民女更不配嫁与相爷做他的夫人。 “后来民女是被奸人掳了埋进朝暮馆里的,民女与那奸人无怨无仇,也不知道为什么掳了我独独要把我卖进青楼里。幸亏六姑娘心善,收留民女,民女才能暂且相安无事。” 皇帝闻言,不明意味地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脸色不好,这侍女含沙射影、似是而非的本事倒是不小。 皇帝道:“后来在宫里见到了,你怎么也不跟苏卿相认?” 陆杳道:“民女害怕。” 不管是害怕掳卖她的奸人还是害怕奸相,反正这个理由对她这个乡下女来说足够了。 长公主道:“你说你自幼跟苏相许下婚约,他如何会与你一个偏远之地的女子许下婚约?” 陆杳道:“这民女就不知道了,婚约是父辈许下的,许是以前相爷的父辈到过我们那里。” 长公主道:“那你族亲何在?” 陆杳中规中矩:“小时候家乡发了一场瘟疫,都死了。” 长公主道:“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苏相的未婚妻?” 陆杳道:“我与相爷有订婚信物,乃一对鸾凤佩。” 长公主道:“那鸾凤佩呢?” 陆杳垂首道:“长公主恕罪,信物民女没有随身带在身上。” 顿了顿又委婉道:“长公主是担心民女骗婚于相爷么?长公主放心,相爷不会认错的,他也承认了民女是他的未婚妻。” 说直白了就是:这毕竟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只要相爷承认了,关别人屁事。 长公主眼神愈加阴下两分,但不好发作。 第283章 这么卑微凄惨 皇帝对陆杳道:“你既害怕,怎么现在又要跟苏卿走这么近?” 原本说的是常贵妃的死,结果话题偏到十万八千里,全说到她跟苏槐的婚约上来了。 真是人一旦八卦起来,生死都是小事。 陆杳必须得满足他们,故前前后后说得十分在情在理。 她语气诚恳、有板有眼又道:“民女离乡背井到这里,本就身如浮萍,原想着跟在六姑娘身边服侍,图个暖饱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如今六姑娘出事,民女无依无靠,只想着,想着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相爷看不上民女也不打紧,民女不求能做相爷的夫人,就像之前伺候六姑娘一般留在相爷身边就够了。 “所以今晚民女才斗胆恳求相爷,一直求相爷看在父辈的面上,收留民女。” 苏槐侧目看着陆杳,见她神情真诚、言辞切切,她把自己编得这么卑微凄惨,他差点都要信了。 这时皇帝派去小厨房那边的人来回话,倒是没有发现异常。因小厨房里彻夜都点着灯油,初步揣测可能是灯油翻漏引燃了柴火导致的。 在常贵妃寝宫里仔细勘察的人亦来回话,最初寝宫的门是从里面闩着的,是长公主的侍卫强行破门而入才打开的。 而寝宫里的窗扇紧闭完好,没有任何出入的痕迹。 寝宫里虽然有不少人进去看了,但从常贵妃的床上到沾满血迹的地上,除了常贵妃自己的痕迹以外,再无第二人的痕迹。 如果是有人谋害常贵妃,地上又布满血迹,怎么都会留下点挣扎反抗亦或是脚印之类的痕迹的。 不然的话,凶手难不成不用脚走路吗? 后来皇帝又审问看守寝院的宫人,宫人回话说,常贵妃经常以寻死觅活相要挟想要见皇上。 如此看来,种种迹象表明,常贵妃还当真是自己畏罪撞柱而亡。 这事跟陆杳沾不了边,何况她今晚和苏槐在一起,皇帝又弄清楚了她和苏槐之间的那点事,她今晚没在暖阁的嫌疑就算解除了。 皇帝沉吟着,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常氏畏罪自尽,撞柱而亡,将此案移交到大理寺,让大理寺的人过来处理。” 太监应下,随即连夜就要去往大理寺官员府上传旨意。 长公主道:“皇兄,常贵妃虽然犯下大错,可事关人命,究竟是畏罪自尽还是人为,还是应仔细调查。” 皇帝看长公主一眼,道:“这事自有大理寺调查,宸华,你是不相信大理寺的能力吗?” 长公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凭以往常贵妃的性子,她应该不会不顾后果而畏罪自尽才是。” 皇帝有些愠怒,道:“常氏淫乱后宫,罪不可恕,她犯下这等丑事天下皆知,朕没处置她,她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大理寺办案自有大理寺的章程,你觉得她应该不会,就非得要捏造出个杀人凶手吗?” 长公主容色变了变,忙垂首道:“臣妹不敢。” 皇帝道:“常氏一案关系朝廷,你身为宫中公主,这不是你能置喙的事情。” 长公主道:“是臣妹失言。” 今晚这事不可能这么蹊跷,她的直觉与那侍女脱不了干系,她一心想着找出凶手,却忽略了在皇帝的立场上想这件事。 常贵妃犯了皇帝忌讳,就连淫乱后宫这种罪名都给她安下了,皇帝却只是把她禁足起来,并未进一步处置,还是因为忌惮南淮那边的情况。 现在常贵妃死了,畏罪自尽和受人谋害同样是死,但两种结果却大不相同。 皇帝没让她死,她畏罪自尽那便也是罪,远在南淮的常将军痛失亲妹不说还得请罪;可她若是受人谋害,常将军便有话说了,定还会向皇帝施加压力。 所以不管常贵妃怎么死的,顺理成章说成是畏罪自尽,皇帝便既占了理又除去了眼中钉,还能借机打压常家一番,何不乐见其成。 皇帝声色微冷道:“夜色已深,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长公主道:“臣妹告退。” 说着便微微福礼,转身欲退出偏殿。 皇帝看向苏槐和陆杳,适时却又问道:“苏卿,这侍女你打算如何处置?” 第284章 生了嫌隙 长公主背着身子,面上晦然,她知道皇帝是故意问给她听的,她索性就定了定脚步听上一听,回头看向苏槐和陆杳时,神色已恢复如常。 苏槐道:“既是臣未婚妻,臣也不能违背父辈的意思,将她赶到大街上,那就只好先带她回府。” 听他那语气,完全像是陆杳死皮赖脸地缠上了他一般,而他只是迫于无奈才收留她。 陆杳虽然也嫌弃他这副很嫌弃她的样子,但觉得这样总比像最开始他表现得对她情深义重转眼却拿她挡刀要好。 他要是表现得越情深,仇家说不定就越恨屋及乌;他越嫌弃厌恶,仇家才不会盯上她。 现在要跟他回府,回府也是两看两相厌。 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陆杳也只能赶鸭子上架。 陆杳不由得想,先前在小径那边,这狗男人耽误她回暖阁,使得她只能跟紧他才好洗脱嫌疑,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定然是觉得与其让她留在宫里,不如放她在眼皮子底下更稳妥。 这样她做什么小动作,就都瞒不过他。 反正不管她想做什么,狗男人就是不想让她如愿就是了。 现在她要么跟这狗相死磕到底,你不让我如愿我也不让你好过,最后谁也讨不着好;要么就改变策略,心平气和做交易,互惠互利。 皇帝半玩笑半认真地道:“苏卿你要是不带她回府,朕就要留她在宫里时时为朕弹琴了。朕这皇宫,也算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陆杳赶紧道:“民女即便随相爷回府,只要皇上宣召,民女也定当第一时间来为皇上分忧解乏。” 长公主回过头去,一言不发大步离开了。 长公主回到鎏莹宫后,虽然没发作,但她身边亲近的宫人见着主子形容,全都噤若寒蝉,无一敢吭声。 今日长公主在皇帝面前受了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于她,让长公主下不来台,长公主心情怎么能好。 而且不光是今晚,聪明点的人都看得出来,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皇帝与长公主的关系就已经不如从前。 想以往,皇帝赐长公主封号“宸华”,光这一“宸”字,便是极尊贵的封号了,可见皇帝对长公主的看重。 可最近接二连三,宫里头发生了太多事,明显皇帝和长公主生了嫌隙。 长公主回来以后,当即去了书房。 她身边的老奴随侍在侧,长公主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笺,老奴便自主地上前研墨。 见长公主面色异常难看,老奴劝道:“长公主息怒,皇上想必也是在气头上。” 今晚得知常喜宫的事以后,长公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便是想抓住那纵火杀害常贵妃的凶手,可怎料,最后苏相袒护,皇帝也睁只眼闭只眼。 她就不信,他苏槐当真以为今晚的事只是一场意外。 有他作保,皇帝便不予追究,一个嫌犯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却还口口声声说是他的未婚妻。 长公主伸手取了笔山上的墨笔,老奴看见她用力得快将墨笔的笔杆子给掐断了去。 老奴又道:“长公主,保重自个,小心伤了手。” 长公主长出一口气,后来渐渐松了手上力道,叹道:“我这皇兄,向来是信外家人,也不信自家人。也罢。” 毕竟常贵妃的死对于皇帝而言,确实不是一件坏事,反而可以顺水推舟。 老奴研好了墨,长公主蘸墨在纸上书写起来,又道:“想必明日,京中就会有旨意下达南淮,贵妃畏罪自尽,常大将军无论如何得进京请罪,并替妹殓尸了。” 顿了顿,她又道:“他这一进京,岂有再全身而退回去的道理。” 长公主写得快,不多时就写好了,晾干墨迹。 她原本还想借一借常家的势,如今就只能先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长公主取来信封,将信笺叠好放入信封里,上好蜡封,交到老奴手上,吩咐道:“趁眼下苏相还没出宫,避开他的人,将此信送出去。” 第285章 都兜着一肚子的邪火 而常喜宫这边,大理寺的人连夜进宫来,皇帝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他,就起身回了乾心殿。 苏槐去安置今夜值守此处的禁军,陆杳便只好抱着琴站在不远处等着。 等他把事情安排妥当以后,方才出宫。 陆杳拉着脸无可奈何地一路跟着他。 剑铮驾着马车在宫门口等候,看见主子领着陆杳出来,是一点也不意外。 两人上了马车后,剑铮就驾着车缓缓驶离了宫门。 陆杳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两人半晌都没有一句话交流。 后来苏槐吩咐剑铮道:“去朝暮馆,把准夫人的东西都搬回相府,包括她院子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准夫人”这三个字,听起来实在太过刺耳,陆杳一听就有些炸毛,她怀疑这狗男人就是故意说来刺激她的。 陆杳回头看着他,没好气道:“搬个锤子,我不搬,阿汝更不搬。” 苏槐对剑铮道:“听见了吗,锤子也不要落下。” 陆杳:“……” 苏槐又道:“不是一直用后脑勺对着我吗?你的后脑勺比你这张发黑发绿的脸好看些。” 她是黑,在宫里都扮得比较黑,可脸发绿是她扮的吗,是这狗男人给气的。 陆杳冷笑道:“怎么,相爷嫌我脸色不好看啊,那真不好意思,还得累相爷今后时常面对我这样的脸色。” 马车中间的小几上摆着茶,苏槐微微倾身去斟了杯茶来喝。 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手腕搁在膝上,看起来比正襟危坐要随意自在得多。他一边喝茶的时候,就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陆杳看。 让陆杳觉得,还是用后脑勺继续对着他要好些。 就在陆杳将将转过头,听见桌上一声茶杯轻放的声响,紧接着下一瞬她就被逮住了手腕猛地拽过身来。 陆杳暗暗防备着,回身就一脚猛踹他。 剑铮本来尽职尽责地驾着马车,怎想里面左晃一下右撞一下,搞得马车很不平衡,他得比平时更费心地稳住马车。 可刚一稳住,里面的茶几又突然翻地朝他砸来。 剑铮连忙偏身一躲,小几砸到地上,啪地一声摔散了架。 茶具也跟着摔得个稀碎。 主子跟陆姑娘又干架了。 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能躲就躲,可坏就坏在眼下他驾着车呢,能往哪里躲? 结果突然一个力道往一边掼去,马车都差点翻了。 剑铮不得不硬着头皮建议道:“主子,还是回家再打……” 话没说完,又是一只鞋从里面飞出来,砸在剑铮的头上。 两人不干架还好,这一干起来,各自都是兜着一肚子的邪火。 苏槐不是个喜欢放狠话的人,没几下他就把陆杳困住,膝上一顶,就迫使她分腿坐在他怀里。 苏槐道:“还想杀我吗?” 陆杳气得很,道:“是你说我后脑勺好看,我专门转过去给你看,你又拽我作甚?” 苏槐道:“倒没想到你这么顾及我的感受,我说你身子好看,你专门脱了给我看?” 陆杳骂道:“你不要脸。” 陆杳暗暗挣了挣身子,奈何这畜生困得紧。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抽筋扒皮再鞭尸似的。 陆杳心里还火这厮总是坏她好事抓她把柄,他又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只是她刚觉得他火气大时,他又突然低头吻下来。 陆杳紧闭口唇,似乎惹着他了,他一口咬下来,她又感觉自己的嘴没了,下意识地抽气,他满是狷狂气势,卷入她口中,狠狠厮磨纠缠。 陆杳没得喘气的机会,舌头发麻,满口都是他的味道,又辛又烈,直有些上头。 这野狗发起疯来实在有些难招架,他手上也没有闲着,探入她衣里,捞她的裙子。 陆杳顿了顿,开始挣身阻止。 结果好似适得其反,不仅弄乱了衣裳,越横着来他越起兴。 隔着料子,她还把他给磨醒了。 第286章 去把她的鞋捡回来 陆杳一口咬了苏槐嘴角,尝到点腥甜味。 陆杳瞪着他,低低咬牙道:“苏槐,这是在外面,马车上!” 而且前面还有个人驾车呢。 他不要脸,她还要。 苏槐就看着她的眼睛,禁锢住她的身子。 陆杳深吸了一口气,扭了扭身。 他始终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见她眉尖微蹙,眼里掠过微澜,眼神一丝丝变得水润。 苏槐又吻上她的唇,辗转厮磨,陆杳不配合,吻从嘴角滑出来,他咬红她下巴,顺着就亲上她的脖颈。 陆杳闷声气道:“我不是又黑又绿吗,相爷真是不讲究,这也下得去口。” 苏槐道:“我就是下得去口。” 不等陆杳开骂,他一口吮住她耳珠,在她脖颈锁骨间亲得甚是激狂。 陆杳招架不住,嗓音也有些变了,道:“我身上都是药粉,也不怕毒死你。” 苏槐道:“我试试看能不能毒死我。” 别的那些打扮得白生生香喷喷的他下不去口,可眼前这个打扮得黑乎乎丑兮兮的他却能毫无障碍地亲抚。 她身上没有异味,她腰间佩戴的香囊倒是香气浓郁,都是戴着防他的。 唯有贴近她肌肤他才闻得到一缕她本身的药香与女儿身杂糅的香,极其幽淡,又上瘾。 陆杳跟他两相抗衡,无疑是败下阵来的那个,被他牢牢困住身子,她衣衫被他弄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 她不由得微微仰头,眼里水色渐浓,也报复性地扯乱他的衣裳,埋头在他肩上狠咬。 陆杳不停地骂他。 只有这种时候,苏槐由得她骂。 剑铮在外面驾车,听得都头皮发麻。 还从来没人敢这么骂主子。 剑铮一脸麻木地继续驾车。 他内心也很焦灼,恨不能快点到家,又恨不能跳下马车去。 省得在这听到点有的没的。 陆杳咬着牙没吭声,张口咬苏槐,手里也不客气地掐他拧他。 不过这点程度他压根没反应,就是陆杳往他身上划两刀,他也岿然不动。 剑铮尽管努力闭上耳朵,可他一个习武之人,想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可真是太难了。 后来,苏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如平常一般,对剑铮道:“马车前面停靠。” 前面正好有一处街巷口。 剑铮立马答应,快速地把马车驶过去,在昏暗的街巷口里停靠。 苏槐道:“去把她的鞋捡回来。” 剑铮如获大赦,又立马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先前半路上,剑铮被只鞋砸到了头,他现在突然很感激那只鞋,必须得沿途回去仔细找。 剑铮一走,巷子口里马车内的动静里大了起来。 若有若无的月色从巷子口斜斜照进来,恰好落了几许进窗畔。他低头便看见她眼里依稀潮意漫上来,醉红了眼角。 宛如春光滟潋晴艳,满眼山野桃花夭夭盛开。 真是又美又娇媚。 第287章 她又回来了 陆杳望着他,见他鬓角有汗,情潮之下他整个人又狷狂又妖美英邪,她亦是口干舌燥,沙哑道:“要是这时候有人来刺杀你,肯定能成功。” 苏槐道:“那我们一起死。” 他吮她脖子,她忍着酥痒,讥讽地问:“我的药粉好吃吗?” 苏槐道:“你自己尝尝。” 说罢,他又吻上她的唇。 这厢,剑铮一路往回去,找到了那只女人的鞋,也看见路上散架的小几和碎裂的瓷片。 反正他现在闲得很,便上前查看了一番,看看有没有还没摔坏能用的茶杯,结果找到一个,但杯底已经有了裂痕。 茶壶碎开一半,剑铮看见里面还有茶水,他也口渴了,索性用个破杯子舀茶水来喝。 他正这么干时,哪想有个醉汉正巧醉醺醺地走夜路从这里经过。 醉汉就站在不远处把他看着。 剑铮抬起头来,眼神冷冰冰的,道:“看什么看?” 醉汉劝道:“不要舔地上的水喝啦,前面不远就有个湖,你上那喝去。” 醉汉看他那眼神,俨然跟看个流浪汉似的,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不等剑铮发作,醉汉就自个摇摇晃晃地择路走了。 剑铮见他是个醉鬼,才没跟他一般见识。 随后剑铮就提着只鞋,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主子居然会叫他给女人提鞋。 主子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给迷去了心智? 剑铮故意拖延了时间回到巷子口附近,见着马车里似乎没有动静了,方才慢慢靠近。 此时车里狂风暴雨已经趋于平静。 陆杳满身汗意,梳的宫女头也松松散散,一张唇被吻得艳红,衬得她格外娇俏,事后即便面无表情但也是自然而然的媚意横生。 两人都一言不发地整理自己的衣着。 苏槐衣袍上都是她抓出来的褶皱,陆杳这身裙子则怎么整理都不对劲,总有几分惹人遐想的凌乱感。 苏槐听见剑铮的脚步声,语声少有的慵懒,道:“鞋找着了吗?” “找到了。”剑铮目不斜视地把鞋递进去。 陆杳正要伸手去接,却被苏槐先一步拿了去。 陆杳看着他心忖,一只鞋这狗男人拿去干嘛,拿去吃吗? 结果下一刻,他抬起她的一只腿放在自己膝上,她猝不及防,一股子酸软不适的感觉从腿间蔓延出来,她隐忍着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苏槐将鞋给她穿上。 这狗男人从来不吃亏,然后掐了一把她的胸口讨回来,抬眸看见她黑脸的表情时,顿觉满意许多。 苏槐令剑铮道:“走。” 剑铮驾上马车,这才又缓缓驶离了街巷口。 车里两相无言,彼此间久久都是那种缠绵旖旎的气息,挥之不去。 剑铮木头木脑地问:“主子,还去朝暮馆搬东西吗?” 陆杳道:“搬什么东西,以后再说。” 苏槐闭目养神,道:“我乏了,回府。” 剑铮便专心地驾车回府。 到了相府,陆杳下马车时,双脚下地那一刻是毫无防备,直打闪闪,要不是及时扶住车辕,她差点就没能站稳。 以前她以为,她练武的身体怎么都禁得起折腾,而今是深有体会,这事和练武根本就是两码事,而且也要看是和谁折腾。 陆杳抬头看着这座相府门楣,内心真是哔了狗。 当初她没摸清苏槐是人是畜时贸然来领了这未婚夫,好不容易借机脱离了,而今兜了一大圈,居然又回来了。 而且还照着她最开始的设想,以后以相爷未婚妻的身份,她还能够时时出入皇宫,找下一个机会办事。 为了找一味灵犀,真是让她费尽周折。 苏槐站在她身后,道:“要我请你进去吗?” 片刻,陆杳才慢吞吞挪了挪脚,不情不愿地往台阶上走。 这哪是什么遮风避雨的地方。 tui! 这分明是个虎穴狼窝。 第288章 相爷竟抱着女人回来 进了大门以后,陆杳道:“再不久就天亮了,相爷早点休息,我还是回以前我住过的那个院子。” 苏槐道:“你以前住的那院子有人住了。” 陆杳诧异道:“谁住了?” 苏槐道:“我的姬妾。” 陆杳看着他的背影,趁机道:“那我不能和相爷的姬妾抢,要不我还是先住回朝暮馆去?” 说着她便转身要往外走,被苏槐一手给拎住了后领。 苏槐便拎着她一路穿堂入园,往后院去。 陆杳挣了挣,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跟他斗了,咸鱼心态一上来,就把身体的重量都往他手上挂去。 有本事他就拖着她一路走呗。 结果没走几步,苏槐对她这副态度约摸是烦了,停下来看了看她,道:“不愿自己走是吗?” 陆杳道:“我累了。” 苏槐道:“我也累了,你还想要我抱你走吗?” 陆杳冷笑一声,道:“要点脸,又没人让你这么累,是你自找的。而且我也没想你抱,你自己回你的后院,我另外去找……” 话没说完,陆杳瞪了瞪眼,苏槐已经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往自己后院走。 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亮了。因而这时候,相府里已经有下人早起,要么洒扫要么张罗新一天的事情。 路遇些个下人,见得相爷回来,连忙驻足行礼。 陆杳让人撞见,连忙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奈何这狗男人不放手,非但不放,他还紧了紧手臂把她抱好。 陆杳蹬了蹬腿,低低道:“贱丨人,让人看见好看么,你放我下来!” 苏槐抱着她旁若无人地走过。 陆杳掐他手臂,苏槐道:“还这么有力气,看来方才在马车里都是敷衍我的。” 等苏槐的身影走远了,几名下人方才抬起头来,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几人面面相觑,方才是他们看花眼了么,相爷竟抱着个女人回来? 前不久府里才进来两个美妾,今日又来一个,看来相府以后只会越来越热闹啊。 苏槐把人抱回了自己后院,剑铮一进府门就照例去叫人准备后院里的起居事宜了,遂很快就有嬷嬷送了热水来,放在盥洗室里。 苏槐进房里,脱了外袍,在架子前洗手。 刚洗好手,那巾子徐徐擦拭着手指,剑铮就大步进院里来了,在门外唤道:“主子。” 苏槐拭完手,把巾子放进盆里,方才转身走出来,看了一眼剑铮,剑铮又看了看陆杳,显然是有事禀报但又不方便说。 然后苏槐便去了书房。 陆杳也无心去偷听主仆俩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趁着奸佞没在房里,她得先去清洗一下身子。 她一脸面瘫,从马车下来走几步,她裙下便满是稠腻感,她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地去洗澡。 这房里又没她换洗衣裳,她只能去开奸佞的衣橱,找件衫子。 她进盥洗室,把门闩好,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水声。 苏槐进书房点灯落座,剑铮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上,道:“这是连夜从鎏莹宫流出的信,请主子过目。” 苏槐看了看信封上的蜡封,然后拿了根银签,动作温和细致地挑开了蜡封,信封丝毫未损。 显然他干惯了这样的事。 苏槐取出信笺展开览阅,阅到一半,便听见盥洗室里传来的水声了。 他听了片刻,将信上剩下的内容淡淡扫了扫,道:“这是赶着要给南淮那边通风报信。” 剑铮凛色道:“这一来,大将军就更加不会进京了。长公主这是想干什么?” 苏槐道:“常家兵权在握,有人忌惮当然也有人眼红。” 随后他把信笺原样叠好,塞回信封里,又重新上了蜡封,交给剑铮道:“帮长公主顺利送到常彪手上。” 第289章 就不能好好说话 剑铮顿了顿,道:“不用交给皇上吗?” 要是将此信交给皇上,长公主也就完了。 苏槐看向他,道:“你想拿去交给皇上邀功?” 剑铮道:“属下不敢!” 苏槐道:“常彪是助圣上夺天下震朝纲的功臣,而我是替圣上铲除异己、清理朝堂的佞臣。常彪进京伏诛,于我有什么好?” 至少在他还没有掌控全局之前,当下无好。 剑铮一点即通。 同样是辅佐皇帝的能臣,皇帝对常彪起了杀心,又怎会没防着他家主子。 他家主子是把锋利的刃,能收拾乱党,亦能对付忠臣良将,可要是用得不好,更容易伤到自己。 等那些需要收拾的人主子都替天家收拾干净了,恐怕下一个就轮到主子了。 要是给皇帝一个机会除掉主子,他必然会当机立断毫不留情。 剑铮低低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等苏槐从书房出来,外面的天色已微微发白。 盥洗室的门开着,里面早已没了水声。 他走到卧房门边,推了半扇门往里看了一眼,见自己床上躺着的人,正侧身朝里,一头青丝无所顾忌地散在他枕上。 苏槐便也拿了换洗衣裳去盥洗室里冲澡。 不多时,他便满身湿气地回来,站在床边,才见着陆杳身上穿的是他的衣裳。 她穿他的衣裳显然有些大了,衬得衣裳里裹着的身子分外娇小。 苏槐转身去拂了灯,卧房里顿时就昏暗了下来,只余窗户外一丝微光。 陆杳困倦中,感觉到身侧有人躺了下来。 还能有谁。 她嫌弃地往里挪了挪。 片刻,身后的人亦往里挪了挪。 她又往里辗转了一下身,身后的人也跟着继续往里。 到最后,她都快被这疯狗给挤成一块贴墙上了。 陆杳给气醒了来,道:“相爷是不是想睡里面,早说,我给相爷腾地儿。” 苏槐道:“我不想睡里面。” 陆杳道:“那相爷一个劲地往里挤什么?” 苏槐道:“我喜欢一个劲地往里挤,床都上了,不往里挤有什么趣。” 陆杳:“……” 这玩意儿就不能好好说话。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种狗畜味儿。 陆杳尽量好声好气跟他道:“你往后让让,我要翻身。” 苏槐道:“我不让你就翻不了身了吗?” 翻是翻得了,可就这点空间,她一翻身过去,必然就翻进他怀里去了。 陆杳嘴上道:“翻不了。” 苏槐道:“那就别翻身了。” 陆杳道:“贱丨人。”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窗外的光线依稀亮了几许。 陆杳惺忪道:“你不去早朝吗,该起去早朝了。” 她就等着他起身,自己也好躺得舒服点好好睡个觉。 可身后的人就是迟迟不见动。 陆杳又提醒他:“再不起你要迟到了。” 苏槐道:“我今天不上朝。” 陆杳下意识就翻身面向他,可不整个人就是贴在怀里,她吃惊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上朝?” 苏槐看着她,不语。 陆杳一脸郑重道:“你是一朝丞相,百官之首,怎么能不去上朝。说不去就不去,这让皇上怎么想你,让百官怎么看你?听我一句劝,相爷还是要以朝事为重,切莫耽误了正事。快去。” 苏槐等她说完,忽然来一句:“今天我休沐。” 陆杳默了默,然后很不给好脸色地背过身去,道:“那我跟你说个锤子。” 陆杳只得继续忍气吞声地继续说。 两人都大半晚上没合眼,苏槐没心思再收拾她,便也阖眼睡了一会儿。 等陆杳半边身子都躺僵了,终于辗转翻身朝外,好一会儿她才意识过来身后居然没有阻碍,她张了张眼,阳光溢进格子纱来,身后的大半张床空空如也。 狗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 她还有些懵,他起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察觉。 到底是他动作太轻还是自己睡得太沉了? 不过很快,她又闭上眼睛睡去了。 第290章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厢陆杳在卧房里补觉,那厢相府里却是传遍了。 相爷昨个半夜里抱了一个女人回来,直接就抱去后院里宿夜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这在相府里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还有相爷,以往即便是休沐的时候他也甚少清闲在家,可今个却是一直在府中。 有事情送到府里来,他也是在书房处理的。 苏槐温声吩咐剑铮道:“把府里都清理一遍。” 府里观望消息的一些人,迟迟等不到相爷带回家的神秘女子出院子,眼看着就要到傍晚天黑了,按捺不住的只好趁着府里下钥之前,偷偷往外传递消息。 只可惜消息还没能传出去,人就被苏槐的影卫给逮到了。 传消息的人吓得腿软,还一句来不及辩解,影卫便直接下手利落给了结。 半下午时,嬷嬷进房里,动作轻细地在床头放置了东西,就又退了出去。 陆杳睁开眼来,往床头一看,见是一身女子衣裳。 她也就不客气地拿来换上,刚好合身。 补好了觉,她便起身,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得找个去处。 她用黑簪随意把头发挽起,便打开房门。 只还没来得及踏出去,迎面便有人挡在了门框外。 陆杳视线平视着他的胸膛,倏地就拉长了脸。 狗男人总能够精准地找到个时间点与她针锋相对。 陆杳想出去,苏槐也正想进来。 僵持片刻,最后想当然还是苏槐先抬脚进来,陆杳不得不往后退两步。 苏槐对门外的剑铮道:“拿饭进来。” 剑铮很快就送了饭食进来,摆上桌后,又一声不吭地迅速退下。 陆杳看了一眼饭食,很明显是两个人的分量,碗筷也是两个人的,便道:“相爷还没吃?” 苏槐道:“我吃了不能再吃?” 陆杳白他一眼,道:“当然能,只要相爷想,想吃多少吃多少,就是把饭菜连带着碗盘全吃了都没问题。” 苏槐道:“你把这碗盘吃给我看看。” 陆杳饿了,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她盯着那鱼汤,只是还没等她拿汤勺舀,汤勺就先被苏槐拿去了。 苏槐舀了鱼汤,然后陆杳就诧异地见着他把一碗鱼汤放在她手边。 陆杳看了一眼乳白色的汤汁,闻之清甜芳香,有些诧异道:“你下了毒?” 苏槐道:“看看能不能把你毒死。” 陆杳不大意地端过来,拿调羹舀来喝,后道:“我住哪儿?” 苏槐道:“昨晚我让你没地方住了吗?” 陆杳道:“那我总不能一直住相爷主院。” 她内心想着,要想跟他打商量,态度就要平和一些,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看这狗男人能不能听得懂。 遂她抬起头一脸真诚又道:“相爷,我们还没成亲,如若我跟相爷住在这里总归是惹人闲话。 “还有,昨晚在人前看来,也是我主动求相爷收留的,相爷迫于婚约才不得不答应带我回来,那相爷肯定是不能留我住在这主院的。不然要是让皇上知道,恐怕就要揣测相爷是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了。” 昨晚当着府里下人的面,这狗男人抱了她一路,陆杳就觉得头大。 以前情深意重的戏码还没演够吗,但她吃亏可吃够了。 如今名正言顺地住在相府里,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也希望这狗男人厌烦她别来找她,这样别人也就盯不到她头上来,等事情一了,他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多好。 陆杳道:“相爷,以后咱们路还长,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苏槐似听进去了,吩咐门外的剑铮:“就近收拾处院子出来。” 陆杳道:“我就知道相爷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能这么爽快,说明他也没打算把她强留在这院子里。 苏槐道:“我明事理,你也明事理一点,朝暮馆的东西什么时候搬?” 陆杳道:“阿汝不能搬,等我安顿好她,便把东西搬过来。” 第291章 愿意亲近她 两人基本达成一致,吃完饭后,陆杳就去剑铮安排好的院子里。 然后陆杳就有些上火了,虽然是换了个院子,可离奸佞的主院不过一条小径的距离,走不了多远就到了。 院子不大,但精致整齐,与她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倒是差别很大。 陆杳站在门前,对剑铮道:“这相府里院落这么多,就不能找个偏僻一点的吗?我喜欢清静一些。” 剑铮一丝不苟道:“主子说了,就近安排。虽然不偏僻,但也不妨碍姑娘清静。” 剑铮把陆杳带到了,临走时,又问:“姑娘需要几个下人伺候?” 陆杳道:“把以前那位马大娘叫来即可。” 先前她从主院一出来,府里的下人们就晓得了,这回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下人们无不震惊,相爷亲自抱回来的女人竟然是以前主动找上门来的那个乡女未婚妻! 陆杳进房里转转看,不多时,就有一孩子率先跑进了院子里。 他到门口探头往里瞧了瞧,陆杳回过身来恰恰与他四目相对。 陆杳挑了挑眉,道:“这才多久,便不识得了?” 小孩顿时笑了起来,天真的眼里毫不掩饰雀跃之情。 这是当初陆杳在柴房里救的那个哮喘发作的小孩,叫嘉俊。 后来因着马大娘在陆杳院子里做事,嘉俊也频繁往她跟前凑,所以就熟了。 嘉俊自然而然地愿意亲近她。 后脚进院里来的可不就是他娘,马大娘。 马大娘走到门边,见着陆杳,亦是满脸笑意,行礼道:“见过陆姑娘。这孩子真是,听说陆姑娘回来了,跑得比谁都快。” 陆杳看着嘉俊,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记挂着我。” 嘉俊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 马大娘道:“可不是,陆姑娘不在的时候,他经常问起您去哪儿了。哎光顾着说话了,我这便来给陆姑娘铺床。” 然后马大娘手脚利索,从橱柜里抱出床褥寝具,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陆杳伸手捏捏嘉俊的小嫩脸,嘉俊便仰着头脆生生问道:“姑娘去哪儿了呀?” 陆杳习着他的语气道:“姑娘我被人卖了呀。” 嘉俊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可铺床的马大娘动作却是微微一顿,又继续。 陆杳便跟嘉俊解释道:“那天我本来是要和相爷成亲的,可有人对我用迷药,把我迷晕装进了箱子里抬出了相府,然后我就被卖去了其他地方当奴婢。” 嘉俊问:“是谁对姑娘用迷药呀?” 虽然不知道迷药是什么药,但听起来肯定不是好药,不然怎么会被卖掉呢。 陆杳道:“我也不知啊,你娘前一刻还在呢,后来有人敲我房门,我还以为是你娘呢,结果哪晓得一开门就是坏人。” 嘉俊道:“要是我娘在,肯定大声叫人,赶跑坏人。” 陆杳笑眯眯道:“那是肯定的。” 马大娘铺完床,显然是有些心神不安的,面对陆杳时,想了想,开口道:“说来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陆姑娘遭人掳走,这事有我很大的责任。这里给陆姑娘赔不是。” 陆杳道:“当时来敲我房门的那个嬷嬷是谁,你知道吗?” 马大娘惭愧道:“当时院里院外一片忙乱,我临时又去干其他的了,哪里知道。我若是知道后来会有这些事,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的。” 陆杳道:“横竖我也没什么事,不怪你。” 马大娘神色微松,道:“陆姑娘宽宏大量,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随后马大娘正要出房门去,陆杳又随口问了句道:“对了,刚听你说,你临时又去干什么其他的了?” 第292章 熬过这一关 马大娘定下脚步,一时却没找到合适的言语。 当时是相爷大婚,而她专门负责在准夫人院子伺候的,如果不是去做非常要紧的事,她都不应该离开院子。 什么是非常要紧的事?她一时想不出来。 何况她在相府里是相当能说上话的,只要她开口,什么事都不必她亲力亲为。 而眼下但凡她要是说出个名堂来,在相府里也是很容易查证的。 所以马大娘轻易不敢开口。 想也知道,这陆姑娘重回相府,还是相爷亲自抱她回来的,今非昔比,她要是翻起旧账,相爷追究起来,那谁能好过。 陆杳道:“是不方便说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马大娘生硬地挤出一句:“我这就去给陆姑娘打水洗漱。” 当晚相安无事,待到第二天一早,陆杳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马大娘在。 而马大娘一见她,便曲腿跪了下去。 陆杳道:“大娘这是做什么。” 马大娘道:“是我有罪,险些害了陆姑娘。我左思右想,良心难安,所以来向姑娘请罪了。” 陆杳不置可否,道:“请什么罪?” 马大娘道:“上次陆姑娘被掳,都是我的错。是郡主,郡主支开我的,也不让我去通风报信,她,她用嘉俊来要挟我,我实在是……” 马大娘满脸悔意,“陆姑娘对嘉俊有恩,照理说我应该尽心尽力地服侍报恩才对,可,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陆杳表示理解,伸手扶她,道:“郡主要对付我,也不是你能左右的,起来。” 马大娘道:“承蒙姑娘不嫌弃,还愿意招我到这来伺候,往后我定当为奴为婢,报姑娘大恩大德,也给自己赎罪!” 陆杳十分善解人意道:“谁没有个处事难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以后大家都在同个屋檐下,也好和睦相处。” 马大娘道:“只要陆姑娘不怪罪就好了。” 她心下还有些狐疑,这陆姑娘竟然不准备追究么? 可事实证明,接下来陆杳还真没追究,后来也没再提过。 马大娘不由得心想,大抵还是看她在相府里说得上话,这陆姑娘想要立稳脚跟,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多了去了,当然得拉拢她。 既然本人都不再追究了,那她当然也就不会拽着不放了。 是以马大娘也彻底放宽了心,全然当这事没发生过一般。 白天苏槐不在府里,陆杳当然是趁着狗男人没盯着,赶紧回朝暮馆。 一进锦瑟院,正逢铃铛端着水出来倒,抬头看见陆杳,一脸惊喜,道:“公子回来啦!快,公子快来看看我家姑娘!” 陆杳边往房里走边道:“这些日你家姑娘怎么样?” 铃铛心情激动,道:“公子走后,我一切按照公子的吩咐来的,公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杳一进房间,抬眼便见床上的人听到动静正试图撑着手臂起身来。 陆杳快步过去制止,道:“你手臂骨折了,这才几日,还敢这般用力,躺下去。” 她话语里有种不容辩驳的力量,阿汝只好又乖乖地躺了回去。 阿汝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望着陆杳,脸色还是苍白,唇上没有血色,短短这些日也不可能迅速地将养起来。 不过陆杳见她双目有神,算是熬过这一关了。 阿汝眉眼弯弯,对陆杳笑了笑,弱声道:“是公子救了我。” 陆杳道:“什么时候醒的?” 铃铛喜滋滋道:“昨个晚上就醒啦。” 阿汝道:“公子叫我别怕,会没事的,我相信公子,果真能将我救活。” 陆杳道:“放心,往后你会活得好好的。” 她坐在床边,拿过阿汝的手腕,给她把脉。 阿汝向来知道她会的东西很多,她的那些药效果也极好,是外面的大夫都做不出来的,所以陆杳给她把脉时她也毫不惊讶。 只是阿汝注意着陆杳的神色,不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293章 留与不留 陆杳道:“没有问题,脉象开始稳定,已经度过危险期,恢复得也比预期的要好。今日开始调整一下方子。” 铃铛赶紧去拿纸笔给陆杳写方子。 陆杳写好,铃铛拿着方子便欢天喜地地去抓药了。 陆杳去桌案边看看外敷的药,上次进宫之前她做的分量有限,眼下已经用过半了,一会儿有空的时候还得再做些。 阿汝开口道:“铃铛已经走了,公子有什么话就对我说。” 她心思细腻,知道陆杳方才话没说完。 陆杳拿着外敷药走回到床边坐下,撩了撩她衣角,道:“让我看看你的外伤。” 阿汝也不扭捏,十分配合地由她看。 那口子狰狞,还很明显地看得见缝合的桑线。 但伤口干燥,也正长拢,情况可观。 陆杳问她:“疼吗?” 阿汝道:“有时候动一动有点疼,而且有点痒。” 陆杳道:“无妨,长伤口的时候是会有些痒。” 而后她一边给阿汝上药,一边又道:“不过不用担心,往后等你痊愈,我保证不会留疤,依然漂漂亮亮的。” 阿汝笑道:“那就谢过公子了。” 陆杳忽然道:“你有身孕了。” 阿汝一时没反应过来,笑意僵在了脸上。 许久,阿汝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陆杳道:“你从高楼摔下,本以为留不住,但他很顽强,坚持到了现在。” 阿汝眼帘轻颤,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我每次都会喝避子汤的……” 陆杳道:“就之前我跟你一起喝过的那避子汤没有问题。” 宫里的避子汤十分严谨,陆杳尝过一次,如若每次事后都服用,那有孕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后来汤药有没有变,味道与之前是否相同,陆杳就不得而知。恐怕就算是变了,阿汝她不懂这个的也喝不出来。 陆杳又想起,后来每次有太监到暖阁送药,小乐子就总是人前人后地殷勤张罗,就没打什么歪主意吗? 如若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动手脚了,还能是谁的意思? 苏槐是见着皇帝宠幸阿汝,所以想拿阿汝当棋子。阿汝出了事,他才会千方百计来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阿汝眼眶有些泛红,不知所措,道:“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 陆杳道:“你想留这孩子吗?” 阿汝回答不上来。 陆杳又道:“眼下孕脉有些不稳,但如若你想留,也是能保得住的。” 阿汝茫然地看向陆杳,道:“我,我还能留下这孩子吗?” “你打算以后如何,”她忖了忖,斟酌着问道,“还想回去吗?” 准确来说,是还想回到那皇帝身边吗? 阿汝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后来闭了闭眼摇摇头,眼角微红道:“不想。我与他算什么,再多的恩宠,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又哪里会是两情相悦。 “我又算什么,没有家世背景,没有仰仗依靠,唯一有的不过是这张脸和这副身子。有谁能对着会逐渐老去的脸和身体永远保持热情吗?” 顿了顿,阿汝又叹道:“何况我只是暂住宫中,连一时片刻,他都护不住我,我更护不住我自己。再要回去,下次可能连公子都再捡不回我这条命了。” 陆杳道:“既然如此,那肚里的这个孩子,决定权就全在你。不管留与不留,我都会替你安排好。” 阿汝道:“让我想想。” 后来陆杳没在扰她,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考虑。 直到铃铛煎好药送进房里来,阿汝方才红着眼睛对陆杳道:“公子,我不留。” 陆杳低低应道:“好。” 铃铛不明所以,问道:“姑娘,不留什么啊?” 陆杳又支走铃铛去干别的了。 她随后又给配了一剂药,直接碾成药粉兑入水中,道:“你孕脉本就不稳,这药性平和,一副下去就能尘埃落定。只是身子难免要虚一些,但我会尽可能地把伤害降到最小。 “要是决定不留这孩子,就要越早越好,否则等后面身体养好了腹中胎儿也长大了,到时候就更加不好处理。” 第294章 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陆杳扶阿汝缓慢地坐起身来,阿汝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汁,两手接过,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把眼一闭把心一横,张嘴就喝。 然而她只咽下了一口,再怎么也咽不下去了,突然一把推了药碗,陆杳眼疾手快地给她接住。 她就趴在床边,伸手使劲抠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咽进去的那口药汁给吐出来。 阿汝喘息着,有气无力,突然就绷不住落泪道:“怎么办,我知道不该留他,但我好像狠不下心……” 她哭道:“很可笑,我一个风尘女子,最渴望的,不就是有一个家,有一个爱我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陆杳放下药碗,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道:“不可笑,谁没有自己的渴望。孩子可以有,家也可以有,要是还想要个丈夫,我也能给你整来。” 阿汝哭着哭着,冷不丁就被她逗笑了起来,一张容颜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公子上哪儿给我整个丈夫来?” 陆杳道:“世上总有好男人,打着灯笼还怕找不着么。” 最后阿汝平静下来,看了看床头那药,终于下定决心道:“孩子既然来了,就有一样算一样。公子,这药我不喝了,我要留下他。等生下来以后,我会把他抚养长大。” 陆杳也毫不意外,道:“那这药就更得喝了。” 阿汝愕然看向她,她又道:“给你保胎的。” 阿汝愣了愣,忽而失笑,涩然道:“原来公子这么懂我。” 说罢,阿汝这次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 陆杳道:“你好好养你的,只一点,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奸佞那边的人。否则你往后和这孩子谁都别想安生,可知道?” 阿汝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下午的时候,陆杳就尽量多做一些外用的伤药,对阿汝道:“你的伤口再要不了七八日就能全部愈合开始掉痂,但要不想留疤,药得继续用。我不一定每天都在,眼下多备一些,有备无患。” 阿汝睡了好些日,这会子精神头好,问:“公子要去哪儿?” 陆杳道:“相府。” 阿汝愣了愣。 陆杳提起来有些气闷,道:“出了点状况,我得去相府跟狗相周旋些日子。” 阿汝噗嗤笑出声,道:“回相府么,可是相爷要娶公子了?” 陆杳也跟着嗤笑两声,道:“娶我,我敢嫁么?我还想多活几年。” 整个下午陆杳都在房里兜兜转转,没闲歇下来过。 她把房里的各种药都归类备好,又叫铃铛来仔细嘱咐了一遍。 除了养伤的方子,陆杳另外还给开了一副养胎的方子,对铃铛说道:“这方子上的药,每日磨成粉给阿汝煎服,如要滤粉渣,不可随意乱扔,分散拌埋入土中,切记。” 铃铛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陆杳道:“除我以外,不能让任何其他大夫接近阿汝。她有什么不舒服,就让人去相府找我。” 铃铛听着她的嘱咐,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道:“我都知道了,定谨遵公子吩咐。” 随后铃铛出去忙了,陆杳对阿汝又道:“过两日等你身子方便挪动些,给你换个地方将养。等伤养好了,我再安排你出京去。” 阿汝道:“一切都听公子的。” 陆杳道:“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阿汝道:“这花魁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往后换种活法也未尝不可,我不后悔。” 后来,铃铛在院子里提着声音,显然是又怕又慌地大声说道:“相、相爷怎么来了!” 这小丫头还算机灵,是说给屋子里的她俩听的。 阿汝不由得看向陆杳,一时不知所措。 陆杳只对她动着口型不发出声音,道:“躺下去。” 阿汝立马明白过来,顿时躺下身,闭上眼睛,一副尚未醒来的样子。 第295章 我来替你收拾 随之苏槐抬脚走进房里,就看见陆杳正在整理桌案上的东西。 陆杳道:“相爷怎么有空来?” 苏槐道:“我抽空来。” 陆杳翻了一个白眼。 苏槐徐徐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毫无反应的阿汝。 本来阿汝还算镇定,可没想到相爷竟然就站在她床边。而且他就一直站着,阿汝甚至感觉到有一束目光一直看着自己。 平时她就不如陆杳那般老油条的心态,相爷一看她她就害怕,更何况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个秘密,她心里也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相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他为什么站着不走? 他在看什么? 之前阿汝气若游丝的时候苏槐得伸手探一探,可眼下压根用不着他探,他站在床边就能辩得出阿汝屏着气息。 陆杳见状,倒也不慌不忙,她知道她这会儿要是上前去挡着,奸佞肯定逮着不放,说不定还更加起疑。 过了一会儿,苏槐才道:“人活了?” 陆杳道:“许是。” 苏槐道:“怎么活的?” 陆杳道:“可能之前那游医郎中开的药奏效,加上阿汝本身求生欲强,所以熬着熬着就活了。” 苏槐回头看向陆杳,陆杳也看着他,一脸的真诚,面不红心不跳。 然后苏槐就笑了。 尽管这狗男人笑起来迷人眼,那眉梢眼尾皆是情意,但就是他一笑,陆杳就莫名的后背发毛。 陆杳眉头抖了抖,问:“相爷笑什么?” 苏槐道:“那游医郎中真是好样的。” 陆杳道:“那是……”她觉得他眼神不对劲,语气又委婉下来,多加了一个语气词,“。” 苏槐扫了一眼她这房间,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陆杳道:“还没有,要不相爷先回,等我收拾好了再回去便是。” 苏槐道:“我来替你收拾。” 然后狗相对外吩咐了一声,陆杳就瞅见剑铮大步走进来,还抱着个箱子进来,放在狗相眼前,打开箱盖。 里面是空的。 显然是拿来给她装东西用的。 陆杳沉默,连行李箱笼都给她带来了是吗。 苏槐拂袖一扫,就要将桌案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全扫进箱笼里,陆杳见状连忙扑到桌案上阻止,没好气道:“不用相爷操心,我自己来。” 这些东西什么要带走什么不带走,只有她自己清楚。 阿汝的药也在这桌案上,她是专给阿汝做的,当然得留下。 以往自己制的一些常备香料以及药丸子之类的,得带走。 于是陆杳就分门别类地往箱笼里装。 剑铮又拿了一只空箱子进来,苏槐打开衣橱,橱柜里全是陆杳的衣裳。 陆杳回头就看见他把她的衣裳裙子一件件地随手往箱子里丢。 陆杳看着就来气,道:“有你这么收拾衣物的吗?” 剑铮还在屋子里杵着,来一句:“主子还没给人收拾过衣物。” 阿汝虽然不敢睁开眼看,但听见相爷给陆杳收拾衣裳,心里是有点好奇又莫名的期待。 不知道堂堂相爷,收拾起女人家的衣裳来,是什么样子的。 苏槐道:“不是这样收拾的?” 然后他就正好拿到陆杳的贴身肚兜儿小衣,剑铮在身后又看不见,他便当着陆杳的面儿,慢条斯理地叠了又叠,道:“那是这样收拾的吗?” 他又不是没这么干过,但这畜生行径再现,而且房里好几个人呢,陆杳还是脸都气绿了,道:“苏槐,别人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 苏槐微微侧头问身后的剑铮:“别人知道吗?” 剑铮一脸凛然道:“属下不知别人知不知道,主子心中自有分寸。” 笑话,脸要来有什么用,主子办事是靠脸吗? 不要脸又怎么了,又没见主子少块肉。 总之,陆姑娘气得慌,剑铮心里表示略爽。 第296章 陆姑娘你就等着吧 最后苏槐还将叠好的陆杳的贴身衣物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很有她身上的味道,然后才丢进箱笼里。 陆杳表示:像他这么无耻的,恐怕世间少见。 陆杳总共没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一些衣物和桌案上的那些东西。 苏槐三下五除二就给她收拾好了,要是让她自己来收拾,可能磨蹭到明天都未必能收好。 苏槐问她,“还有要收拾的吗?” 陆杳拉着脸道:“相爷亲自动手,能有什么落下的?” 剑铮抱着箱笼出去,陆杳正要往外走,苏槐看了一眼案边靠墙的那只鹿皮箱子,道:“你平日里的收藏,不打算带走吗?” 陆杳回头看了一眼,她还真没打算带走。 那一套用具又不是天天能用上,带去相府让人看见了还招摇得很。 可她先前又跟他说这套工具是她的收藏,既然是收藏,那定然是自己喜欢的才会收藏,搬家的时候要是落在这里也有些说不过去。 陆杳道:“今日东西多,改天再来拿。阿汝在这里,反正我改天还要再来。” 剑铮道:“我拿得走。” 陆杳:“……” 剑铮在门边把两只箱子放下,就又折回来拿那个鹿皮箱子。 然他走近仔细一看,有点眼熟,然后很快就想起来,不就是跟主子在黑市买的那只……他立马就明白主子当时为什么要买那套刀具了。 剑铮抱着鹿皮箱子,经过陆杳身边时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陆杳莫名看出一点幸灾乐祸:陆姑娘你就等着。 最后剑铮一手拎一个大箱子,腋下再夹一个鹿皮箱,十分游刃有余地走出了锦瑟院。 铃铛有些舍不得,陆杳道:“好生照顾阿汝,过两天我再回来看她。” 铃铛愁巴巴道:“我会的,姑娘请保重。” 陆杳跟在苏槐后面,才将将走出屋檐下,怎想这时候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陆杳不禁抬头看了看,道:“可能要下雨了。” 苏槐道:“是个好天气。” 陆杳纳闷儿了,狗男人是怎么理解好天气和坏天气的? 出了朝暮馆后门,剑铮驾着马车正等候,陆杳跟着苏槐登上马车便一道回了相府。 回相府后,正好到用晚膳的时候,陆杳又跟他在膳厅一桌吃饭,吃完饭就回了自个院子。 剑铮先把行李放回了她院子,她回房正一一整理。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她听见外头持续有雷声,院子里的风声也大了些。 今晚怕是有一场大暴雨。 刚这么一想,只听外头哗地一下,瞬时院子里、房檐上全是一片密麻雨声,将周遭全部淹没笼罩。 那湿风夹杂着雨沫,不住往窗户里灌,很快窗前一片都被溅湿了,陆杳便移步过去关上窗。 外头电闪雷鸣,来势汹汹。 后来她还没将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妥当,就听门外李大娘说道:“陆姑娘,相爷来了。” 然后房门就被推开了。 陆杳眉头一跳,抬眼看去,房门是被马大娘给推开的,屋子里的灯火溢出门框,将外面的大雨映照得闪闪烁烁。 她便看见苏槐雨夜里举伞而来。 伞叶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看得见他的嘴唇和下巴,仅是那下半张轮廓,在视觉上却也无可挑剔。 一身青色衣袍衬得他身量似修竹般清隽,又如青松古柏般笔挺。他脚踩在雨里,袍角被打湿,顺着伞檐淌下的股股雨水闪烁着微光,将画面分割,却又组合得愈加完整。 陆杳觉得,只要他不说话,也不发疯,京里的姑娘们迷恋他的美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槐走到屋檐下,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水,随手将伞放在门边,抬眸便与陆杳的视线对个正着。 陆杳道:“相爷冒雨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苏槐进屋里来,道:“来问问,什么游医郎中能把一个濒死之人救活,让他也来给我看看。” 第297章 秋后算账 陆杳道:“江湖上的游医郎中居无定所,很难寻觅,遇到了是幸运,遇不到也无法强求。相爷现在要找他,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找。” 苏槐盯着她片刻,忽然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将窗户映照得雪亮雪亮的。 紧接着响雷就仿佛在头顶的上空炸开。 苏槐道:“你不知道?” 陆杳面不改色道:“我真不知道。” 这一点她没说谎,她又没见过游医郎中,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苏槐眼神一移,又落在了她房里的那只鹿皮箱子上,道:“你平日里的收藏,都是在哪里收藏的?” 陆杳想,这狗男人找她秋后算账来了? 但她能实话实说么。她不想他过多地了解自己的事,再者,江湖规矩,不能随意牵扯出黑市。 遂陆杳道:“就是东收集一点西收集一点。” “东收集一点西收集一点?”苏槐道,“我正好也搞到点收藏,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让门外的剑铮把东西拿进来。 然后陆杳就眼皮抽抽地看着剑铮也抱进一个鹿皮箱子来,放在桌面上。 苏槐拈着锁扣徐徐打开箱子,只见里面上下三层,尺寸大小不一的刀刃寒光凛凛地横陈在那里。 苏槐看着陆杳,问道:“眼熟不眼熟?” 陆杳:“……” 陆杳问:“相爷去哪里搞到的?” 苏槐道:“市场上卖的,一百两一只箱。” 他从中取了一把细长的薄刃,手指拨了拨刀尖,道:“听说用这个给人开膛破肚,可以起死回生。” 陆杳默了默,道:“相爷去过了?” 苏槐眼神骇人,道:“市场上不光有这刀具卖,还有一些好药卖。你都买了些什么,熊心,豹子胆,你买来吃了吗?” 陆杳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苏槐又道:“在想怎么继续编是吗?” 陆杳:相处久了就这点不好,狗男人也有点了解她了。 陆杳嘴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 怎想话还没说完,这疯狗真是说咬人就咬人,手里的刀刃突然一掷,那锋刃顷刻便以雷霆之势朝她逼来。 幸亏陆杳随时准备着,反应够快,立马闪身躲开,那刀刃就勘勘从她耳侧擦过,断了她的一缕耳发。 那薄刃就钉在了她身后两步的床柱子上。 她刚一稳住身形,下一刻苏槐便又亲自朝她掠来,看他那架势,是恨不得把她当场手刃。 陆杳眼疾手快,连忙转身便先一步就近摘下了床柱子上的那把薄刃。 眼下跟他搏斗是斗不过他的,要是对他动了刀子,最后受伤的只能是她自己。 所以她也相当能认得清形势,能不动刀就不动刀,这样自己的存活率也就高一些。 遂她摘下那薄刃过后,转手就飞快地往窗外掷去。 薄刃咻地一声,穿透了窗扉上的格子纱。 陆杳迎面就抱住苏槐,拍拍他后背安抚道:“相爷莫恼莫恼。” 苏槐见刀子被她扔了,他跟外面的电闪雷鸣一样来得气势猖狂,横臂往她身前一推,她便被他那力道给横得往后退了两步,抵上了床柱子,她的脖子稳稳地卡在床柱子和他手臂之间。 他要是用力,用手臂也能勒断她脖子。 苏槐道:“说来我听听,熊心豹子胆你买了几副来吃了?” 陆杳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道:“相爷明鉴,我没买熊心豹子胆,只买了虎胆!” 苏槐道:“虎胆也不小。” 陆杳翻白眼道:“又不是我吃了,都给阿汝吃了。” 苏槐道:“还江湖郎中,还你平日里的收藏,还阿汝自己熬着熬着就熬活了,”他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容格外妖异,但让陆杳觉得也格外不妙,他一把拎着陆杳的衣领,就拖着她往门外走,“你一边发着毒咒一边骗我,今晚我看看你这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 这回狗男人疯起来着实气性不小,拖着她的力道也大,外面电闪雷鸣的,她可不能再像条咸鱼一样任由他拖了,遂使劲往后挣,道:“相爷冷静,冷静,听我好好说。” 苏槐道:“我是要听你好好说。” 陆杳道:“就在屋里说,外面下雨打雷呢。” 苏槐回头看着她,鲜少冷笑道:“你要没骗我怕什么天打雷劈。” 陆杳:“……” 第298章 只有这狗男人做得出来 陆杳一脸诚恳道:“你听我说,其实天打雷劈跟骗不骗人真没什么关系。” 只要往高处站一点,谁都有可能被雷劈。 可这狗男人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陆杳说话间,他提着她就大步跨出了门槛。 门外站着剑铮和马大娘。 两人跟木头人似的置身事外。 陆杳匆匆看了一眼剑铮,眼下终于明白白天时这狗腿子给她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下一刻,苏槐两步往屋檐外,一下子就把她拖进了雨里。 瓢泼大雨浇下来,瞬时把两人淋湿。 苏槐又提着她把她弄上了屋顶。 屋檐下剑铮看了看马大娘,道:“这里没你事了。” 马大娘回过神来,想必今晚这陆姑娘是不得好收场了,她这才撑伞离开了院子。 不远处闪电花花,将屋顶照得一片湿滑黑亮。 苏槐把陆杳丢在屋顶上不止,居然还抽了她的腰带一边箍住她身子一边把她双脚捆在了屋脊上的脊兽上。 腰带长度本就有限,捆了她的脚再往脊兽上一绑,就基本没有活动空间了。 这疯狗还给她绑了个死结。 把她捆在屋顶上以后,苏槐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陆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气性也上来了,大骂道:“苏槐,你个渣渣,狗中翘楚,社会败类!” 苏槐道:“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你要是骗我,就天打雷劈。现在苍天在上,你可以说了,到底哪句真哪句假,都骗过我哪些。” 话音儿一落,又一道闪电裂空而下,一瞬间将两人都照得雪亮。 陆杳见着他也淋得浑身透湿。 她感觉闪电就在不远处巡逻徘徊,要是再在这屋顶上待下去,难免不会被它发现。 这大晚上的,下这么大雨,还上屋顶接受雷电考验,妈的只有这狗男人做得出来。 她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狗男人自己淋着雨也要看她被雷劈。 偏偏这鬼天气还配合得这么及时! 陆杳道:“你不也动不动就想要杀我?还未婚妻呢,还情深义重要跟我结婚呢,还不是想要借刀杀人弄死我?相比之下,我只是骗一骗你,可比你良善多了!老天要劈也是劈你这种大奸大恶之人!” 苏槐站在黑暗里,嘴角似挑着笑,那笑意真真令人见之森然胆寒。 他道:“大奸大恶之人?这才是你的真话,什么爱我想我,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一个字是真的是不是?” 陆杳讥讽道:“相爷洞若观火,谁能在你面前瞒天过海?你自己要是不愿相信,谁能骗得了你?别搞得你好像很受伤似的,你有几个字是信我的?你要是信我,还会怀疑我处处骗你吗?” 苏槐道:“我就是信你,才处处被你骗。现在我就是很受伤。” 陆杳气得大骂:“我去你妈的!” 苏槐道:“我要看看你怎么被天打雷劈。” 陆杳蹲下身去解脚上的死结,结果越解拧得越紧,她抬手抽出黑簪,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苏槐闪身过来给她抢走了。 陆杳趁机抓住他衣角,手脚并用,使出浑身力气死死抱住他。 这就对了,只要她不松手,要劈也是一起劈。 两人浑身雨水,说掐得个你死我活也算不上,但就是相见如仇分外眼红。 陆杳抱着他不松,嘴上道:“你要是不想别人骗你,你就不要听,你也不要问。就好比我从来没问过你是不是爱我有没有想我,我也不会问。因为你说的哪怕半个字,我都不会信。” 苏槐任她抱着,无所动作,道:“那你还抱我做什么?” 陆杳道:“不是你说的,要死一起死。” 苏槐口中吐出的话语,凉气绕耳,道:“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跟你一起死,要死,也是我看着你死。” 说罢,他将人从怀里一把拽出来。 陆杳哪是他的力气,被他拽得踉跄。 她突然明白,以前抱他这招常常管用,大抵还是因为他准许她抱。 第299章 做什么交易 陆杳见他转身要下屋顶,道:“你我是该坦诚布公地谈一谈,之前我说想跟你做交易,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苏槐道:“等今晚雷劈不死你,再来说其他。” 陆杳道:“你身上的毒不想解了?” 苏槐回眸看她,道:“你以为我怕这毒?” 而后,陆杳看着他还真下了屋顶,到屋檐下躲雨去了。 也正是这时,电闪雷鸣愈烈,那闪电蜿蜒盘旋,雷声震耳欲聋。 刚这样一想,那闪电突然华光大振,凌空劈下,当时陆杳感觉直直就是朝她劈下来了,那一刻她趴在屋顶上,卯足了劲挣脱束缚。 真要是劈到她,她再快又怎么快得过闪电。 当是时,她只觉黑影一闪,从上而下将她笼罩。 立时她身子滚入一个怀抱,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拂袖一挥,捆着她双脚的腰带瞬时绷断,两人就顺着往倾斜的屋顶往下滚。 一直滚落了屋檐,落地之际,陆杳被人抱在怀中,抱着她的人双足落地,又平又稳,衣上雨水洒落,地上亦溅开了层层雨花。 而那闪电,虽没有正正劈到屋顶上陆杳所在的地方,却也劈在了相府的其他地方。 接着雷声恨不得将这个世界都吞没。 陆杳在雷声里抬头看去,看清了苏槐那淌着雨水的脸时,不由微微一愣。 随后苏槐抱着她大步跨进屋里,两人浑身透湿,衣裳裙角都不住地淌着水,陆杳回了回神,道:“你果然还是怕身上的毒没得解。” 苏槐看她一眼,说翻脸就翻脸,手里突然把她丢了出去。 陆杳身体反应灵活,及时翻转腰身,双脚先落地,避免整个人摔在地上。 先前屋顶上发生得太急,眼下陆杳踏实地站在地上了,危机解除,方才后知后觉缓两口气,道:“谁能不怕死,要是能好好活,谁又想死,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相爷也用不着这么恼羞成怒。” 苏槐道:“我还是再弄你去遭雷劈一劈。” 说着他还真来捉陆杳的手,陆杳赶紧闪到桌子对面去,两人隔着一张圆桌,皆是又狼狈又不免针锋相对。 僵持了一会儿,苏槐才道:“现在可以说说,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陆杳道:“你知道我要进藏宝楼,你却几次三番地阻我。” 苏槐道:“让你进去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好转头来对付我吗?” 陆杳道:“我也知道你在找人给你解毒,上回墨大夫说了,你身上那毒要是不解,便是你内功深厚能压制一时,也活不过这一两年。” 苏槐紧紧盯着她,道:“你能替我解毒?” 陆杳道:“我可以找到医圣的嫡传弟子。你帮我找东西,我帮你找人,如何?”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相互权衡。 后来苏槐道:“你若能找到人,我可以帮你进藏宝楼。” 陆杳道:“只帮我进藏宝楼怎么行,进去以后变数太大了。” 苏槐道:“你也只说帮我找人,没说找到人就一定能替我解毒。” 陆杳道:“只要相爷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找的人就一定帮相爷解毒。” 苏槐道:“解毒后你不能再下毒。” 陆杳道:“我得到东西后你也不能再抢回去。” 两人一句一句把对方话里的坑都排掉,以免对方耍阴的。 但这奸佞不知道在玩什么心眼,他一时还是没有松口。 苏槐看她的眼神试图将她看穿,道:“医圣的嫡传弟子,不用你找,我很快也能找到。” 陆杳道:“找到是一回事,让她出手治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槐道:“我可以想办法让她出手治我。比如把她身边的人,死活都捏在我手里。” 陆杳回视着他的眼睛,道:“她不救你就是不救你,相爷把全天下的人当她面杀了都不管用。” 她又问他:“方才谈的,相爷应吗?” 第300章 谈条件 房里又沉默一阵,苏槐道:“你若身体恢复,不得对付我。” 陆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后面的事了,不在这两件事交易的范畴。” 苏槐道:“你要是拿不到东西你就恢复不了,这不是一件事吗?” 这狗男人还真是会算,他什么时候能吃得了亏的。 陆杳权衡之下,道:“好,不对付你。” 苏槐道:“替你拿东西助你恢复,我也算你恩人,往后你都不可以杀我。” 陆杳来气道:“我找人替你解毒,难道我不是你恩人吗?这份恩情相互抵消了不行吗?” 苏槐道:“往后我也不杀你。” 陆杳冷笑道:“那谈不拢就谈不拢呗,大不了我等两年,把你耗死了以后我一样去取东西。” 苏槐道:“在我死之前,我会把藏宝楼烧了,让你取到一捧灰。” 陆杳感觉自己真是被他气得面目全非,道:“那你也死了我还活着,活着的人就是赢家!” 苏槐道:“对,你倒提醒我了,我死的时候得带上你,让你连一捧灰都取不到。” 陆杳:“……” 她看着桌对面那张脸,要是能干得过他,她立马掀桌过去干他。 苏槐又道:“这个条件你不应,说明你心里还是想着,等你好了,会反过来恩将仇报要杀我。如此,我又怎能应你。” 最后陆杳计较了一番,磨着后槽牙应道:“好,我不杀你,你也不杀我,行了吗?” 不杀他,但可以揍他。把他揍得只剩一口气,剩下的全看老天成全! 苏槐仿佛知她所想,道:“你不能动手打我。” 陆杳道:“既然非要扯这么远,那你以后不能碰我。” 苏槐看着她,片刻道:“哪种碰?” 陆杳道:“男女之间的那种。” 苏槐道:“可你是我未婚妻。” 陆杳道:“毕竟还不是你妻子,婚约也可以解除。” 苏槐道:“明天我就可以跟你成婚,你便是我妻子了。我不仅碰你,我还要你给我生儿子。” 陆杳:“……” 这狗男人干得出来,真要是成了他妻子,以后想摆脱就更难了。 陆杳气道:“苏槐,现在谈的是交易,不是谈的婚姻。” 苏槐道:“那就不扯这么远,这条作罢。” 等他毒解了,就算她要打,他也能陪她打。 这下换陆杳有些不甘心了,道:“我觉得这条可以有。” 苏槐道:“明天成婚,上族谱,你便是我夫人。明晚我就跟你洞房,天天都洞房。” 陆杳忍了忍,最终道:“作罢就作罢。” 她嗤笑一声,又讥讽道:“当初是谁说的腻了就不要了,相爷倒是快腻。” 苏槐道:“嘴里没一句真话,就知道骗我,我对你新鲜劲已经过了,回想起来,也不过如此。” 陆杳道:“那也好,等事情一了,你我就解除婚约,从此各不相干。” 苏槐道:“我不要的,也不会便宜了别人。以后你要是找到下家,找一个我杀一个。” 陆杳不跟他扯了,否则越扯越远没完没了,自己还一顿气受,道:“那今晚的事,就这么定了。此后我与相爷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相爷明确答复我,可以吗?” 最终苏槐应下道:“可以。”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之感。 陆杳身上还湿着,也一点都不想再多看到他,道:“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相爷请回。” 她转身去拿干衣裳,再回过身来时,房中已空空如也。 今晚雷声大雨大,两人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到第二天,府里上下都传开了。 说是相爷大发雷霆,硬是把陆姑娘绑去房顶遭天打雷劈。 最后陆姑娘是大难不死,但却有闪电劈在了相府的其他院子里,劈在一棵树上,把树干都劈得焦黑。 陆杳才重回相府两天,前一天晚上相爷亲自抱她回来,府里人还认为她将是主母夫人,可后一天就要让雷劈死她,在下人们眼中她一下子又从云端跌落进泥泞里。 相爷性情阴晴不定,在府上是荣宠还是卑贱,还不是全凭他一句话。 但下人们对这样的结果显然心里微微平衡了些,他们就说么,相爷怎么可能看上这个乡下来的女人。 第301章 给她记账上 第二天,马大娘照样在院子里进出,对待陆杳也照样客气,但言行举止间却马虎敷衍了不少。 昨晚她可是亲眼看见相爷发脾气,相爷都不想给这陆姑娘留活路,又怎还会对她有感情? 之所以留这姑娘一命,不过是看在有婚约之名的份上罢了。 所以马大娘知道,陆杳这里是没有出路的。 陆杳自己没所谓,只要没人到她面前来惹事便好。她的一日三餐,相府里的下人们也看碟下菜,给她扣减了许多。 她的餐食由先前的准主母待遇,一下子变得和下人们相差无几了。 陆杳也不在意,她对吃的要求不高,在宫里的美味佳肴她吃得,眼下到了相府粗茶淡饭她也吃得,只要每顿膳食是新鲜的,不是馊冷的就行了。 苏槐接连几日都没有来瞧她一眼,在下人们看来,相爷真是把她忘干净了。 不过他人虽没出现,却有府里的影卫奉命监视陆杳的一举一动。 这种事剑铮最积极,主子要监视陆姑娘,肯定是对她有所怀疑,那他定然派人将那陆姑娘的日常行为一样不漏地监察并禀告给主子。 苏槐并没有限制陆杳的活动范围,整个相府,她想去哪里转就去哪里,便是她出府,也没有人拦着。 不过她对相府不感兴趣,甚少到处转悠,每日顶多也就她院子外面就近的花园走走,再者便是出府去朝暮馆看阿汝。 这厢,苏槐从外面回府以后,剑铮就将影卫对陆杳的监视成果上报,道:“主子,今日陆姑娘去了朝暮馆,回来途中又去了一趟药铺,不过她什么都没买,犹豫了一下又出来了。” 苏槐坐在书房里,一边翻阅折子,一边道:“她在犹豫什么?” 剑铮道:“属下不知。” 这时,又有影卫到院里来报,道:“相爷,陆姑娘去了药材库,她想进去。” 苏槐执笔批注折子,道:“她去那里干什么?” 影卫道:“她说身体不舒服,想找点药来吃。她还说……” 苏槐道:“还说什么?” 影卫垂头道:“还说既然身在相府,那相爷就得管她衣食住行和生病吃药。” 苏槐对剑铮道:“现在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了吗?” 剑铮道:“属下知道了,她想白拿。” 相府里药材库的药材,要么是朝中官员阿谀奉承送来的,要么是宫中皇上赐下的,品质皆是上乘,可不知比外面的药材铺子好多少去了。 剑铮不由有些生气,这个陆姑娘,骗了主子不说,还想来打算主子的东西。 剑铮又道:“属下这就去阻止她。” 只不过还没走出书房门口,苏槐的声音徐徐传来:“让她进。” 剑铮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主子居然会让人白白地占他便宜。 剑铮尽职尽责地提醒道:“陆姑娘吃主子的喝主子的睡主子的,现在还想白拿主子的。” 苏槐道:“她是病入膏肓了才会想着到我这里来找药吃,不让她吃怎么治得好她的病。给她记账上。” 剑铮一听,立马应道:“是。”既然是记账上了,就迟早得还。 然后陆杳在药材库这边徘徊了一阵,她被奸佞的人拦下了,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可没想到后来又让她进去了。 陆杳就问影卫:“你们相爷让进的?” 影卫道:“相爷听说陆姑娘身体不舒服,就让陆姑娘进。” 陆杳道:“没有额外的附加条件?” 影卫道:“相爷没说。” 放她进药材库,这跟放只老鼠进米缸有何区别,她晓得里面定都是好药,不要白不要,于是就不客气地在里头溜达了好一阵,取了好些珍贵的药材出来。 管她取什么药材,影卫一应让她全部带走。回头她所取走的药材,全让剑铮给记到小本本上了。 第302章 甚是宠爱 天色渐晚,苏槐书房里点上了灯,影卫便来通传消息,见主子在忙,便禀给剑铮道:“那陆姑娘带着药材回去以后就进了房间把门关起来,直到晚膳送到她院里去她才开门。” 剑铮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陆姑娘吃了吗?” 影卫道:“吃了几口青菜豆腐。” 剑铮问:“就青菜豆腐?” 影卫道:“送去的只有青菜豆腐。” 剑铮眉头一皱,道:“后厨那边是怎么回事,是缺她一口吃的吗?” 虽然这陆姑娘很欠收拾,但也只有主子能收拾。主子的人,他们也敢这般落井下石? 随后苏槐院子里也传来了膳食。 膳食荤素搭配,显然是后厨极尽精心烹饪的,色香味俱全。 剑铮把晚膳送进书房时便禀道:“陆姑娘从药材库回去以后就没再出房门,晚饭后厨那边送的青菜豆腐。” 苏槐道:“她吃得下吗?” 剑铮道:“说是吃了几口。” 苏槐抬头看着剑铮,温声问道:“吃了几口是几口?” 剑铮立马垂头,道:“后厨那边属下这就去敲打。” 苏槐道:“去敲打什么?” 剑铮道:“属下多事!” 苏槐看了一眼膳食,最后碗筷都没动,便起身出了书房。 说起府里的两名姬妾,共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两人平时虽然极少有机会见到相爷,但生活上也是衣食无忧。 她们是皇帝赐下的姬妾,府里下人不好明着怠慢,而且她们可是到相爷院子里伺候过了的,也算是府里的半个女主人。 那天晚上她俩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衣衫不整,遭府里下人看见了,便想当然地认为是得到相爷恩宠了的。 两人对相爷胆战心惊,府里人又认定她们承了相爷雨露而对她们态度变得更加恭敬,她们便只是敷衍过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一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二来要是让府里人知道相爷根本没碰她们,往后在相府里的日子只怕抬不起头来。 但后来相爷居然也没有否认此事,渐渐的两人才算安下心来,便真当自己是伺候过相爷的,是这相府里的主子。 眼下两人正用晚饭,忽有人抬脚踏进门里来,她俩回头一看,当即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福礼道:“相、相爷怎么来了?” 苏槐到桌边来落座,道:“许久没见,过来看看。” 他见桌上的饭菜,虽然没有他院里那般精细,但也有荤有素,不止青菜豆腐。 苏槐对她们道:“坐下吃饭。” 两人萧萧瑟瑟的,哪里敢。 结果苏槐看她们一眼,她俩腿一软,又颤颤巍巍地坐下了。 苏槐道:“平日里你们就吃这些?” 姬妾应道:“相爷待我们不薄,这已经很好了。” 苏槐等了片刻,道:“不合胃口吗?” 姬妾道:“没有的事。” 苏槐道:“那怎么还不动筷?” 两人正准备听话地动碗筷,苏槐却吩咐下人:“看来是不合胃口,把这些都撤下去。” 下人连忙进来,将饭菜撤得干干净净。 两名姬妾眼巴巴地看着,又不敢吭声。她们才吃两口呢,看来今晚上要饿肚子了。 可怎想,苏槐却又道:“传话下去,往后后院女眷的膳食,都一视同仁按照我的份例来准备。” 下人连忙应道:“是。” 两名姬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十分受宠若惊。 桌上没饭菜吃了也没法干坐着,苏槐便起身离去,走出院子时对下人道:“今晚的晚膳重新准备,做好了再送去。” 很快后厨收到相爷命令后,又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后院一共有三位女眷,尽管下人们都认为相爷的意思可能只是关心两位美妾,但府里下人对相爷的话素来奉若神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马虎,相爷既然说了是后院女眷,那就是所有的后院女眷。 第303章 异于常人的思维 陆杳院里才过了晚饭饭点没到半个时辰,没想到又给她送了一次晚饭来。 彼时她坐在桌前,一脸麻木地看着下人把送来的饭菜一一呈在桌上,热腾腾刚出锅的,看起来非常精致。 难怪姬无瑕都说,这相府的伙食要是认真搞起来,也不比皇宫里的差多少。 陆杳又不是没在主院苏槐那里混吃过,这些饭菜一看就是主院那边的配置。 陆杳道:“这是送错地方了吗?” 送饭菜的下人道:“是相爷吩咐的。” 怕陆杳会错意,下人又解释道:“今晚相爷去了那两位姑娘的院子里,见两位姑娘的膳食过于简单,便心疼两位姑娘,下令后院女眷以后都以相爷的份例准备膳食。陆姑娘这是沾了那两位姑娘的光呢。” 然,陆杳的思维与这下人全然不在一个频率上,道:“你们也是,把那两位姑娘的膳食做得简单了,相爷见着能不心疼么,幸好是你们相爷没有发脾气,不然把你们全砍了。” 后厨下人:“……” 她是不是理解不了自己话里的含义? 下人道:“是我们疏忽,以前没弄明白,相爷竟如此宠爱那两位姑娘。” 陆杳一脸善意道:“以前没弄明白不打紧,以后弄明白了就好。” 下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最后下人有些脸色沉闷地道:“晚膳已送到,陆姑娘就慢用。” 然后就转头离去了。 马大娘在门口:“姑娘真是,后厨送饭菜来,你说句谢谢就是了,何必这么不愉快呢。” 陆杳道:“你没听他说么,我是沾那两位姑娘的光,又不是沾他的光,要谢也得谢那两位姑娘才是。” 只是陆杳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过了饭点,她却没什么胃口。 倒是嘉俊,瞧得直咽口水。 陆杳便道:“想不想吃?” 嘉俊也不跟她见外,点点头。 陆杳道:“那坐过来吃。” 马大娘见状,连忙就要把嘉俊带走,道:“这是陆姑娘的膳食,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哪能与陆姑娘同桌。” 陆杳道:“无妨,反正我也吃不下。他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能吃就多吃。” 见马大娘迟疑,陆杳笑道:“莫非这饭菜他吃了不好?” 马大娘道:“哪里,嘉俊他毕竟是下人。” 陆杳道:“方才送饭来的那个也是下人,大娘不也让我与他道谢吗?眼下嘉俊与我还亲近一些,怎么请他一起吃饭就不行了呢?” 马大娘:“这……” 陆杳叹道:“我知道大娘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只是别委屈了孩子。” 马大娘无以言对,最后陆杳舀了鱼汤给嘉俊,嘉俊喝了汤,又吃了些其他的饭菜,他眼巴巴地还想吃,陆杳道:“晚饭七分饱就可以了。” 嘉俊只好乖乖地点点头。 晚间还不等陆杳就寝,剑铮就过来了,站在院子里说明来意道:“皇上招陆姑娘进宫,请陆姑娘走一趟。” 随后陆杳准备了一下,就和剑铮一道去了。 马大娘把嘉俊叫到跟前来,冷着脸色道:“以后不得跟她同桌吃饭,知道了吗?” 嘉俊天真地问:“娘,为什么?姑娘她不是坏人。” 马大娘道:“你听娘的就是了,娘还会害你不成。” 这厢,陆杳走到相府大门,门前已有马车等候。 她登上马车,探身一进车里就嗅到某狗身上的气息,结果抬眼一看,可不就见狗男人正衣冠楚楚地坐在马车里。 陆杳嫌弃地尽量靠边坐。 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那她进宫时有他陪着也说得过去。 只是上回电闪雷鸣夜闹掰以后,虽然最后以和平交易收场,但既然把话说开了,陆杳也懒得与他再虚与委蛇。 估计他也懒得再来与她周旋。 剑铮坐上车辕,驾车驶离相府。 上回马车里动静太大他觉得焦灼,今个马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怎么还是感觉如芒在背? 第304章 等她 最后,快要到皇宫了,还是苏槐先开了口:“你哑了吗?” 陆杳张口就直奔主题道:“今晚进宫能动手么,皇上那里完事后,直接去遗珍园?” 苏槐盯着她道:“你想的就只有这些?” 陆杳道:“不然还有哪些?” 苏槐道:“今晚不去。” 陆杳道:“为何不去?” 苏槐阖着眼,道:“我累了。” 大好的机会,他说不去就不去,结果理由就一句“我累了”? 你说来气不来气。 陆杳笑两声,道:“还你累了?再过不久你就要死了,等你死了就不累了。” 苏槐道:“那就等我要死的时候再说。” 大晚上的,陆杳给他两句话气得神清气爽、睡意全无。 她道:“事关性命,我劝相爷还是尽早完成的好,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苏槐道:“又不是关你的性命,我都没急。” 陆杳道:“我看那天的交易,还是加个时间期限的好。” 苏槐睁开眼,眼角含情,那双眼端的是温意柔情,道:“定好的交易,你说想改就改,江湖人这般儿戏轻诺的吗?” 陆杳深吸一口气,平下心绪。她才不要生气,越气才越如他意! 进了宫,陆杳直接往乾心殿去,只是在穿过御花园时,走着走着,她不由回头看,却见苏槐不知什么时候就没跟她一路了。 最后当然是陆杳一个人在太监的引路下,去的乾心殿面圣。 皇帝正因睡不着而苦恼,听说陆杳到了,忙让她进来弹琴。 乾心殿里传出琴声,似近似远,似悠宁又似缥缈,将乾心殿缓缓唤入梦中。 陆杳从乾心殿出来时,皇帝已经熟睡了。 小乐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上前来给陆杳引路。 一路上小乐子都喜滋滋的,对陆杳道:“姑娘不在暖阁了以后,小的就被调到御前伺候了。以后就由小的给姑娘带路了。” 陆杳睨他一眼,道:“认着干爹了吗?” 小乐子立马狗腿地表忠心道:“相爷就是小的干爹。” 陆杳原路返回到御花园时,发现小乐子带着她不是往出宫的方向走,便道:“你不是带我出宫?” 小太监道:“小的当然是带姑娘去相爷那里。” 陆杳问:“相爷在哪里?” 小太监答道:“相爷在班房等姑娘。” 所谓班房,就是指宫中禁卫军的夜值班房,可供上司头领暂歇的地方。 到了地方,小乐子止步,指着那灯火闪烁的班房,道:“姑娘去,小的先回去啦。” 说罢小乐子就转头小跑着离开了。 陆杳看了看班房,还是抬脚朝班房走去。 班房的门开着,周遭不见有禁卫军的影子。 她到门前,微微探头往里看了看,一眼就看见苏槐果然在这里。 他案前一盏灯,手里正翻阅着班房里的文书。 灯火微微跳跃,将他的脸也映照得微微闪烁一下。 他垂着眼帘,光似乎在下眼睑投下了他睫毛的扇影。 苏槐没掀眼帘也知道人回来了,他合上手里的文书放在案上,起身便从班房里走出来。 两人这才往宫门方向走,苏槐道:“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 陆杳道:“弹曲子不需要时间吗,我路上不需要时间吗?” 苏槐道:“你路上来回花掉四曲的时间,给圣上弹两曲,总共六曲的时间,但我至少等了八曲的时间,剩下两曲的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陆杳道:“曲时有长短,听曲人的心境也不同,有时候两曲,有时候三曲四曲皇上才能熟睡,这都是不确定的因素。” 苏槐道:“三曲四曲,你两曲就能把人听死,需得三曲四曲才能把人听睡着?” 陆杳:“……” 陆杳翻了个白眼道:“我是疯了居然跟你讲道理。” 她气不过,又道:“要是我不往这里绕一趟,此刻我已经出宫门了,我都没说什么,相爷还嫌等久了?” 苏槐道:“你还知道是我在等你。” 第305章 我看你是脑壳昏 两人经过一道岔路口时,陆杳看向一条道路方向,停了停脚步,从那条路走可以去到遗珍园。 她不由态度大转弯,对苏槐道:“相爷,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去。” 苏槐道:“我困了。” 陆杳黑下脸,然后就被苏槐拖走。 苏槐一边拽着她手臂一边从她怀里单手拿过琴,两人一路上磕磕绊绊,陆杳没好气道:“说好了交易交易,有相爷这般消极怠工的吗?我看还是得往这交易上加个期限!” 苏槐头也不回,夜风拂过他的衣角,他拉着她走得甚有一股子潇洒况味,道:“你加期限,我也加条件,等你我成婚以后,我给你弄。” 陆杳道:“我看你是脑壳昏。” 苏槐道:“你倒是厉害,三言两语就看得出我脑壳昏。你有治我脑壳昏的药吗?” 陆杳道:“你这是疯病引起的,谁有药治你。” 苏槐道:“没药就回去睡觉。” 到了宫门,陆杳就被苏槐塞进了马车,剑铮驾着车就离了宫门。 马车里,苏槐蓦然又徐徐开口问:“今晚饭吃饱了吗?” 陆杳道:“说来多亏了你那两位爱妾,让我沾了点光。” 剑铮在外听着,不由心道,沾什么爱妾的光,明明是那两个女人沾了她的光。 只不过主子一字不言,他也没得说。 苏槐道:“既然没少你吃的,以后进宫,圣上若是给你宵夜酒茶,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不用我教你。” 宵夜酒茶,就是里面掺了蒙汗药鹤顶红,又哪有他身上这味道来得毒。 陆杳回头正想说什么,冷不防接触到他的眼神,似深似浅,似多情又似寡性,却很容易被他给勾进去。 不过陆杳十分稳如泰山,道:“那相爷就不必操心了,我又不是白长这么大的。” 后来陆杳想了想又道:“去藏宝楼也不必相爷跟我一起进去,只要相爷能帮我支开守卫放我进去,告诉我机关都在何处就行了。这对于相爷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苏槐道:“你这么能安排人做事,那你来当这相爷好了。” 马车到了府门前,陆杳抱着琴率先下车,回头瞪他一眼,道:“我要是能当相爷,还有你什么事儿。” 苏槐后脚下马车,看着她的身影进自己家门。 那段身影,即便着素裳,拿后脑勺对着他,也乍隐乍现,掩着不尽风流。 苏槐站在车前一时未动,剑铮却是听得气愤,道:“她实在不识好歹,主子都这么为她好了,她还敢瞪主子,还想对主子取而代之。” 苏槐道:“她这么不识好歹,那你要不要去杀了她替我报仇?” 剑铮默了默,垂下了头,道:“属下不敢。” 苏槐进了家门,回到后院,洗漱完准备就寝时,剑铮又在门外禀道:“主子,剑霜那边有医圣弟子的消息了。” 片刻,苏槐的声音从房里传来,道:“说给听听。” 剑铮便道:“医圣的嫡传弟子,竟是个女的。而且照此人之前途经的路线和方向,她应该是来了京城。” 剑铮觉得,这个消息委实是很大的进展了。 找人找了这么久,眼下就在京城,只要封锁城池,挨个查探,一定能把她查找出来。 剑铮刚得到这个消息时非常振奋,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来禀告主子,可他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主子却似乎没什么反应? 在他以为主子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苏槐才道:“把剑霜叫回来,不必再找了。” 剑铮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主子不找医圣一脉的人解毒了吗?她到过京城,如今就在天子脚下,唾手可得,主子却要就这么放弃了吗?” 苏槐道:“你觉得剑霜要再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她?” 剑铮道:“以剑霜的能力,定再花不了两月时间就能探到她的所在。”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去打探,人都在他面前晃了几大个月了,结果才只探到人疑似到了京城? 还要再花两月时间,最后探着探着就发现,目标岂止是就在天子脚下,还就在同个屋檐下,更在眼皮子底下,到时候有趣吗? 第306章 祸福相依 苏槐声色异常温和,道:“以剑霜的能力,两个月是不是太短了,要不要我再给他两年?” 剑铮一听,主子不高兴了,立马应声道:“属下这就去把剑霜召回来!” 陆杳回院里洗洗睡下,翌日便往朝暮馆去。 她知道有影卫跟着她,也没有拆穿,无非就是想监视她连带着再监视一下阿汝的情况,总不会是为了保护她。 到了朝暮馆,陆杳直去锦瑟院。 如今阿汝多数时间能靠坐在床上了,伤口在愈合,只要动作幅度不太大,基本上就没多少痛觉了。身上伤了筋骨的地方也在慢慢好转,只不能使重力。 阿汝心里头明白,像她这样重的伤况,要是遇到别的大夫,就算是极大的幸运,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至少也得在床上动弹不得地躺个月。 可如今才过半个多月,她便能起身,想必再养些日子就能下床走动了。 这些日陆杳不在,阿汝也没有少听铃铛讲起当时陆杳救治她时的情况。 铃铛是讲得绘声绘色,阿汝也听得聚精会神。 铃铛还道:“当时姑娘危在旦夕,公子用刀子划开姑娘肚子,我在一旁帮忙,我都看得见姑娘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阿汝神情紧了又紧,道:“听你说着,我都觉得肚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铃铛吐了吐舌头,道:“不说了不说了。” 随后阿汝嘱咐她道:“这些事你说与我听就是了,不得再对外说给第三个人知道。” 铃铛道:“姑娘放心,我知道。” 铃铛想起一事,又八卦地道:“对了姑娘,你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可有听说常贵妃?” 阿汝掩了神色,道:“怎么了?” 铃铛道:“街上都在说,她死了。” 阿汝愣愣地抬起头,铃铛又道:“说是畏罪自尽死的。” 阿汝下意识就低声问:“那时候公子人在何处?” 铃铛道:“宫里边呢,她被皇上召去弹琴了。” 阿汝还有些愣神,铃铛一出门,抬头就看见陆杳踏进院里来,兴高采烈道:“姑娘,公子来了!” 陆杳踏进房门时,看见阿汝正试图下床来,道:“靠好,别乱动。” 陆杳过来摸了摸她的腕脉,道:“虽是能动动身了,但也不能大意。你外伤愈合了,可脏腑有损,还不能大动,至少得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彻底痊愈。这段时间,多以卧床休养为主。” 陆杳见她怔怔的,又道:“发什么呆?” 阿汝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就是觉得,能与公子相识,是我幸事。” 陆杳道:“你若不是随我进宫,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还是幸事?倒是我拖累了你。” 阿汝摇摇头,道:“不是的,祸福相依,我自认为我所得到的福气,远比承受的祸事多得多。” 她笑着细细数来:“要不是跟着公子,我也不能够殿前献艺,也面见不了九五之尊。我还得幸听了公子的琴,得幸与公子相互照拂。宫里虽然没多少值得高兴的事,但认识了暖阁里的小乐子也不坏。” 陆杳亦笑了笑,道:“那小太监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估计得乐。不过他如今可抱了金大腿,到殿前伺候去了。” 阿汝笑着笑着,神色就变得温柔,小声又与陆杳耳语道:“我还睡了当今天子,得到个小宝贝。这大概是我这一趟得到的最大的礼物了。” 从起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甘之如饴,她是满心欢喜地接受并期待着这个小宝贝的到来了。 陆杳同是小声回她道:“当心隔墙有耳。” 尽管影卫只在院子外面监视,但还是不能不谨慎些。 阿汝立刻意识过来,道:“是我得意忘形了。” 陆杳低声耳语道:“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你一天天好起来,他盯得紧。我想办法摆脱外面的人,再给你另换住处。” 阿汝眨眨眼,悄声问道:“外面有相爷的人么?” 陆杳道:“那奸佞贼心不死,派了两个他的狗腿子盯着。说不定暗处还有其他的狗腿子。” 想摆脱别人容易,可要摆脱狗男人的爪牙,还急不来。不然惊动了狗主子,阿汝就更加不好脱身了。 阿汝闻言,有关她的秘密,是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第307章 我未婚夫管得紧 后来陆杳让铃铛去库房取些药材来,她便在房里配制阿汝接下来几日的用药。 阿汝与她聊天道:“对了,上回你来得匆忙,倒是忘了问,公子在相府过得还习惯么?” 陆杳道:“以前又不是没住过。” 而且她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又是行走江湖的,不挑地方,哪里她都能习惯。 阿汝又问:“那相爷对公子好吗?” 陆杳嫌弃道:“只要他别三天两头出现在我面前,就算好了。” 阿汝闻言不禁笑,道:“所谓冤家,大抵就是公子和相爷这样的了。” 陆杳道:“说冤家还是委婉了点,应该是仇家。” 傍晚,陆杳从朝暮馆出来,还没走出花街柳巷,怎想迎面就遇到个无所事事随处游荡的流氓,他看见陆杳独身一人,虽然不是楼里的姑娘那般妖妖娆娆,但他眼神将她上下一扫,也让人心神一荡。 要是良家姑娘谁会从这一带花街柳巷穿过,所以她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于是这流氓邪心一起,就上前张臂拦住了去路,道:“小娘子哪里去?” 陆杳道:“我回家去。” 流氓一脸涎笑,道:“回什么家呀,走,哥哥带你找耍子去。” 陆杳一脸良善道:“不行啊,我未婚夫管得紧,他会打人的。” 流氓道:“管他什么未婚夫,未婚夫又不是真的夫婿,他凭什么管你。” 说着他就要来拉陆杳的手。 只可惜那小手还没碰着呢,流氓只觉自己手臂突然传来剧痛,像是被人活生生给扭下来了一般。 他嚎叫出声,再定睛一看,就有两名黑衣人出现在眼前。 然后这两人一声不吭,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按在地上打。 陆杳若有所思地站在旁边看。 这流氓边求饶边哭嚎,甚至还有点委屈,断断续续道:“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不讲道理啊,我连她……她的小手都没摸到……” 最后流氓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去了半条命,苟延残喘地痛哭。 回到相府院子里,嘉俊见到她有些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随后陆杳在房里对他招招手,他回头看着马大娘不在,才进了屋子。 陆杳挑眉道:“怕我?” 嘉俊摇摇头,道:“是我娘说,不能与姑娘走得近。” 陆杳倒水给他喝,他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陆杳问他:“后来我不在这里,你还有发病吗?” 嘉俊点点头,道:“有两次喘不上气。”他边回忆边说,“有一次是闻到了花香,还有一次是在灶房烤地瓜的时候。” 陆杳道:“有粉尘的地方要少去,吸进鼻子里了就容易喘不上气知道吗?” 说着,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丸子,递给嘉俊。 嘉俊迟疑道:“这是什么呀,我娘不让我吃姑娘的东西。” 陆杳道:“不是坏东西,吃,吃了能改善一下体质,以后尽量少生病也少发病。” 嘉俊见黑漆漆的一颗,又问:“苦不苦呀?” 陆杳道:“我加了蜜,应该不是很苦。” 嘉俊就接过来,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小脸皱到一起,有点苦,但他发现苦过以后又有点点蜜糖的甜。 陆杳道:“吃完以后,就把杯里的水喝了,洗洗嘴,这样你娘就不会知道了。” 嘉俊怕他娘发现,吃完了药丸子,赶紧捧起水杯喝干净。 陆杳每日都给嘉俊吃一颗药丸子,只可惜才没过几日,有一次就正好被马大娘进屋来撞见。 彼时她看见嘉俊正将吃了一半的半颗药丸往嘴里塞,不由神色大变,立马夺门而入,失声惊道:“嘉俊!” 她过来抱起孩子就倒腾,大约是太着急而有两分凶神恶煞道:“谁让你乱吃的!给我吐出来!给你什么你都吃,给你药你也吃,你就不怕被人药死!” 陆杳就在旁看着马大娘急得不行,后来硬是从他嘴里抠出半颗药丸子,嘉俊也吓得哇哇大哭。 马大娘面色铁青,抬头怒瞪着陆杳,道:“我自认为平日里对姑娘也算尽心尽力,姑娘为何要给我儿喂药!” 陆杳道:“这不是什么坏药。” 第308章 犯了错应当如何? 马大娘道:“我儿没病没灾的,好端端的吃什么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然后马大娘气不过,转头就将这事捅到了相爷那里去。 这场面似曾相识,上回在相府里也是马大娘觉得陆杳害了她儿子,而今亦是如此。 马大娘在苏槐面前是痛心疾首,言辞凿凿:“相爷,奴婢也算尽职尽责地服侍陆姑娘,未曾有丝毫的怠慢,可如今她却趁奴婢不在,喂我儿吃药!嘉俊是我的命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还请相爷为我做主!” 那半颗药马大娘也呈上去了,又道:“这还是从嘉俊嘴里掏出来的,请相爷过目。” 陆杳有些遗憾,道:“东西是好东西。” 苏槐吩咐剑铮:“去请墨大夫来。” 府里上下都知道,墨大夫是相爷的专属大夫,这药到底怎么回事,墨大夫来一检验便知。 很快墨大夫就来了,得到那半粒药丸,捏碎开闻了闻,道出了一系列药材的名字。 最后墨大夫皱着眉头觑着碎丸子,道:“这是在玩我么,什么毒药,这分明是调理小儿体虚气浮的药,还是用的好药材。” 他闻了又闻,“且炮制方法有些特别,没有很重的火气,也不会虚不受补。小儿若是经此一段时间调理,体质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身体好了往后病痛就少得多。” 墨大夫抬起头问:“这药是哪里来的?” 剑铮看了陆杳一眼,道:“陆姑娘给的。” 墨大夫就很有兴趣,腆着脸道:“陆姑娘,这方子可否让在下一观?” 陆杳笑眯眯地看着墨大夫,道:“不可。” 墨大夫:“……” 墨大夫又坚持不懈地问:“陆姑娘哪里来的这药?” 陆杳道:“一个江湖郎中给的,秘方。” 马大娘呆若木鸡,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盯着那残缺的药丸子,原来那……真是好药? 结果是她自己一惊一乍么? 嘉俊眼泪汪汪地道:“姑娘对我很好,她没有想害我……” 苏槐看着嘉俊,温声道:“孩子倒是个知恩的孩子。” 这话一出,马大娘立马就曲腿跪地上了,额上冷汗涔涔,道:“是奴婢没弄清楚事情,请相爷责罚!” 苏槐对嘉俊招了招手,嘉俊脚下就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苏槐拿巾子给他擦眼泪,陆杳见着嘉俊抖得跟个小筛子似的,显然是怕极了他的。 试问这相府里有谁不怕他的。 苏槐便问嘉俊:“府里人犯了错,应当如何?” 嘉俊半晌声若蚊吟道:“会、会……挨板子……” 管家转身出了厅堂,片刻就有两名下人抬着一张一人来长的矮板凳进来,马大娘一看那板凳就面色惨白。 她不住地向主座上的苏槐磕头:“恳求相爷,让嘉俊出去,别让他看见……” 她话一说完,左右就有人上前把她架在了那板凳上。 马大娘哭起来:“求求相爷,求求相爷不要让他看!” 陆杳想,这种时候就不要求苏槐了,越是求他他越是得让嘉俊看,他要是兴致来了,不仅让嘉俊看,说不定还要让嘉俊凑近看,撑起眼皮看。 然后苏槐就将嘉俊的小身板扳了个转儿,面向马大娘。 管家那边一声令下,板子就一板一板地落在马大娘身上。 马大娘死死抓着板凳,痛苦至极,嘉俊却吓得小身板一哆嗦一哆嗦的,小脸煞白煞白的,连哭都忘了哭。 苏槐在他耳边声色格外温和道:“瞧着,这就是过错之人应受之罚。便是至亲至信,也不可避免。” 陆杳真是担心,这小孩一抽一抽的,要是控制不好,可能会吓得惊厥发病。 她便掇了掇剑铮,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劝劝你家狗主子。 剑铮就算是个木头人,这时候也懂得起,不过他不理会,微微往边上挪了一小步,当没看见。 陆杳抬脚就往他后膝盖扫了一记:你到底劝不劝? 剑铮终于没法当木头人了,侧头甩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我不劝,要劝你自己去劝! 第309章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 两人的这点动作被苏槐看进眼里,苏槐就盯着他俩,道:“要不要多拿两条板凳,都上去躺躺?” 剑铮立马表忠心:“主子明鉴,属下什么都没做,都是陆姑娘使的动作!” 陆杳睨他道:“相爷就在这里,往那一坐就又俊又好看,我顾着欣赏都还欣赏不过来,对你使什么动作?” 墨大夫拍拍剑铮肩膀,这陆姑娘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厉害着呢。 啧啧啧,没想到当着满厅堂人的面,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还是相爷脸皮厚,面色如常,绷得住。 陆杳又对嘉俊道:“你这小孩,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丑不拉几的,快往边上站一点,别挡我视线。” 嘉俊被转移了注意力,还当真愣愣地往边上站了站。 然后陆杳一把抓过嘉俊,带着他转头就往厅外跑。 跑过马大娘身边时,他还是忍不住眼泪汪汪地回头看一眼。 跑出厅堂以后,嘉俊紧紧抓着陆杳的手,一口气跑到了中庭花园的树荫下。 陆杳见他脸色发青,气息急促,便蹲下身端着他的小身板,道:“别急,深呼吸,一口气一口气地来。” 嘉俊俨然不知所谓。 陆杳又道:“嘉俊,看着我,跟着我一起,吸气。” 陆杳言传身教地吸纳吐气,嘉俊就照着跟她一起做。 再配合着陆杳手指按压他身上穴位,渐渐他那股气才顺畅下来,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嘉俊泪眼婆娑,道:“我知道,我娘冤枉了姑娘,所以是要被罚的。” 陆杳道:“你娘养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没想到这小孩对着陆杳突然躬身行礼,道:“姑娘,我替我娘跟姑娘说对不起。” 陆杳挑了挑眉,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关你一个小孩儿什么事。何况姑娘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嘉俊道:“可我知道姑娘没有害过我,还帮我救我。” 陆杳笑了笑,道:“你要是难受觉得提不上气来的时候,就照我方才教你的吐纳之法调整呼吸。遇事不要急不要慌,平静下来再慢慢处理。” 嘉俊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 后来马大娘挨完了罚,还坚持到陆杳院子里来,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陆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一般见识。这里给陆姑娘赔礼道歉。” 马大娘腰臀一片猩红,沁了血的,她痛得满身都是冷汗,陆杳便道:“我无妨,大娘还是回去好生养养。” 马大娘对嘉俊道:“嘉俊,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生服侍陆姑娘,好好听她的差遣。” 嘉俊点头,然后先跟着他娘回了下人后院。 相爷没要她命,管家稍后也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看。 而后嘉俊在陆杳院子里进进出出,马大娘也不再怎么阻止了。 这日,嘉俊欢欢喜喜地跑到陆杳院子里来,正逢饭点儿,陆杳让他一同吃饭。 嘉俊眼神亮晶晶地道:“姑娘,今天我发现有只小狗儿从墙洞里爬到府里来了。” 陆杳:“嗯。” 嘉俊道:“它看起来很饿的样子,都快走不动路了。” 陆杳:“嗯。” 嘉俊瞅了瞅桌上的饭菜,道:“要是这些吃不完,一会儿我可不可以拿点去喂它呀?” 后厨那边送来的一日三餐,就陆杳哪吃得完,就是再多叫几个嘉俊,每顿也是有剩下的。 陆杳闻言,心生感慨道:“不愧是狗主子的狗窝子,是狗都想着往这里凑。” 嘉俊有些不懂,但陆杳同意让他拿去喂狗儿了,他十分高兴。 饭后,嘉俊就把一些汤菜收起来,装进食盒里。 只是他人小,就算能提得动,估计等提到那狗儿所在的地方时,也洒得差不多了。 他实在费劲,还没走出屋子呢,忽觉手上一轻,回头一看,见是陆杳给他拎着了。横竖她也要去药材库,就捎他一段路。 第310章 搞事情 陆杳也是去过药材库以后才发现,里面都是好药,而且数量可观。既然狗男人准她进出,她当然是一有需要就去拿,拿来做成药膏药丸,过几日又往阿汝那边送一些。 结果还没到药材库,也没到小狗儿钻洞的地方,迎面香风一来,陆杳抬眼就看见有娉婷婀娜的女子正款款往这边走来。 嘉俊就拉了拉陆杳的手,很有眼识地小声道:“陆姑娘,她们是相爷喜欢的,别惹她们。” 苏槐府上有姬妾,还格外得宠,陆杳又不是没听说过。而且这两名美妾,当时还是皇帝当着她面儿赐给苏槐那贱丨人的。 陆杳跟嘉俊转身便往另一方向走,可那两名美妾也看见了他们,当即着丫鬟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毕竟她们在这府上被当成半个主子,府里上下见了她俩都得礼上三分,可这两人怎么回事,见了面竟如此无礼地调头就走。 嘉俊在府里还是习了些圆滑劲儿的,回过头来软软糯糯道:“两位姑娘好。” 美妾过来,先伸手捏了捏嘉俊的脸蛋,霎时将那小嫩脸捏出了一道红痕,笑语嫣然道:“你这小嘴儿倒是甜。” 然后又睨了睨陆杳,问道:“她是谁?” 嘉俊老实答道:“她是陆姑娘。” “陆姑娘?”美妾当然也有所耳闻,便恍然道,“你就是相爷那未婚妻?” 陆杳道:“两位姑娘逛园子吗,我们给姑娘让道儿。” 美妾却毫无去意,道:“听说你从乡下来,原是被卖去了青楼,当了花魁的侍女。现在花魁摔楼死了,你便又巴巴地回来求相爷收留?” 陆杳叹口气,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看不见清静。 但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 陆杳只好应道:“是啊。” 同在一座府里,又同是相爷的女人,一见面当然眼红,两名美妾自是对陆杳抱有敌意。 她们得相爷恩宠,就不该有第三个女人。 如若相爷的未婚妻是位大家闺秀,她们也不至于如此,必然会恭恭敬敬,毕竟以后可能会成为相府的主母。 可偏偏这未婚妻是个乡下女不说,还去青楼里当过侍女。相爷虽然把她带回来了,但显然没把她当回事。 这样的人,相爷看都看不上,她又如何能成为主母。 是以,两名美妾对她有敌意的同时,又不免一番鄙夷。 原以为一番羞辱性的话能让她恼羞成怒,结果她如此轻描淡写就承认了,倒让两名美妾有些噎恼。 美妾身边跟着两名丫鬟,才进府没两天,是因为美妾得宠,相爷才亲自吩咐让买丫鬟进府伺候的。 所以全府上下都知道,相爷是真的很宠爱这两位姑娘。 如今就连美妾自己都觉得自己在相爷那里是不同的,因为相爷对她们实在是温柔又体贴。她们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在主院里胆战心惊的那一幕。 丫鬟也是看人脸色的,斥责陆杳道:“你知道这两位姑娘是谁吗?” 陆杳道:“知道,皇上赏给相爷的姬妾。” 丫鬟便冷哼道:“两位姑娘貌美如花,又才貌双全,相爷最是宠爱她们。她们可是得过相爷亲自召去院里服侍过的,也是唯一沾相爷雨露的,府里上下谁人见了不敬着?偏偏你好生无礼!” 陆杳道:“要是有怠慢的地方,给两位姑娘赔礼就是。” 两名美妾就觉得这人就像团棉花,不痛不痒的,让人莫名生气。 美妾看了一眼陆杳手上的食盒,道:“这是你给相爷做的?” 嘉俊一听,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是给狗……” 话还没说完呢,那丫鬟得了眼色甚是嚣张,立马上前一把夺过食盒,就摔在了地上。 第311章 听说你给我做了汤 陆杳想,横竖是给狗吃的,狗相也是狗,她便道:“你们说是就是。” 丫鬟道:“相爷饮食自有后厨准备,哪有你插手的份儿。你在男人堆里伺候惯了,还以为能伺候到相爷身边么?” 美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角,确实皱起秀眉,道:“食盒打翻了,却是把我的裙子和鞋面溅脏了。” 丫鬟便勒令陆杳道:“还不替我家姑娘擦干净!” 陆杳道:“我还没替人擦过鞋,不如你先示范示范。” 丫鬟就差撸了袖子把陆杳按地上给美妾擦鞋了,这时两名美妾看见有相爷的随从往不远处经过,连忙道:“罢了罢了,想来你也是不小心的。这点事也没什么。” 丫鬟怎会看不懂,立刻便收敛了起来。 美妾对陆杳盈盈笑道:“下次陆姑娘还是小心些。”只是经过陆杳身边时,又低语道,“你若是识趣一些,就不该赖在相府不走。” 陆杳诚心道:“该走的时候我肯定走,两位姑娘有这闲工夫别在我身上浪费,还是想方设法地抓住相爷的心缠住相爷的身,最好让他再也没空到别处。” 等她们走了,嘉俊才连忙蹲在地上打开食盒,不由皱着一张小脸,里面的汤都快洒光了。 嘉俊失落道:“以前府里没人敢这样的。” 陆杳安慰道:“以前那是因为没有女主人,现在不一样了,你不也知道你家相爷喜欢她们吗。” 最后嘉俊捧着剩下的汤菜去喂他的小狗,陆杳则去药材库,方才的事似乎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到夜里的时候,陆杳已经睡下了,忽觉床边有气息,她倏地睁开眼来,看见床边昏暗的光线里果真站着一个人。 陆杳都不用看清他的脸,只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晓得他是个什么东西。 陆杳长吁一口气,道:“大晚上不睡觉,你要吓死人是不是?” 苏槐道:“怎么不见你被吓死?” 陆杳懒得理会他,翻个身就朝里睡去。 要想睡觉她就不能跟他多说话,免得没两句就又得被他气得神清气爽。 苏槐看了看床上的人,却是主动跟她说话,道:“你今日给我做了汤?” 陆杳睡意惺忪,他也有耐心等她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有些茫然道:“我做了什么汤?” 她怎么不知道? 苏槐道:“你不好意思给我送,所以叫上嘉俊一起送。” 陆杳冷不防被他一句话给整笑了,嗤道:“相爷真是自作多情,那不是给你做的。” 苏槐片刻不言,房里的气氛就陡然变得十分诡异,然后听他道:“不是给我做的,那是给谁做的?” 陆杳道:“是给狗吃的。” 苏槐道:“给哪条狗吃的?” 他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她就是再大的瞌睡,也渐渐能给他整得睡意全无。 陆杳甚是烦闷,道:“相爷府里有几条狗相爷还不知道吗,挨个去查一查不就清楚是哪条狗吃的了。” 话音儿一落,陆杳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然后她睁眼就看见自己居然被狗男人从床上给一手提起来了。 陆杳顿时一股无名火就窜了起来,道:“你要发疯你找别人去,老子不伺候!” 苏槐道:“要是不找到那条狗,今晚这觉怕是不好睡。” 陆杳不予配合,这厮把她拎下床,给她套上鞋,随手拿了架子上她的外衣就把她拖出房门。 陆杳气道:“苏槐,你堂堂相爷,跟条狗抢吃的你还要不要点脸!” 苏槐道:“给狗弄吃的,给嘉俊弄药,他们是给你找东西了还是供你吃穿了?怎么不见你给我弄吃的给我弄药?” 陆杳想,他们要是能给我找东西,还要你做什么? 但她不能这么说,不然还得刺激这畜生,便道:“嘉俊是日常调理,而你是要解毒救命,能一样吗? “给你弄药,一般般的药能给你整好吗?我找人救你命,你帮我找东西,分明是你更占好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出房门的时候,陆杳脚上被门槛一绊,直接就绊进他怀里。 第312章 你醋了? 苏槐拎着陆杳后领,迫她抬头,道:“给狗做汤吃,我把府里的狗都炖了汤给你吃怎么样?” 这疯子的眼神,哪是在跟她开玩笑。 说着他便唤道:“来人。” 剑铮就从暗处现身,出现在院子里,道:“主子吩咐。” 其实主子跟陆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他最不愿意干主子吩咐的差事了,因为通常不是什么正经事。 不过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还得去干。 苏槐开口吩咐他之前,陆杳赶紧踮脚就捂住他的嘴,没好气道:“谁说我给狗做汤了,我就是弄了点剩饭剩菜让嘉俊去喂罢了,你要是想吃剩饭剩菜,那下次吃剩的我叫你!” 苏槐低着眼帘,看着怀里这人,她眼里哪还有半分睡意,全是对他的不满,倒衬得这双眼睛有种朦胧的光亮。 苏槐将手里她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拿下她的手,拎着她继续往外走,道:“那就去给我做汤。” 陆杳道:“我不去!” 事实上由不得她去不去,尽管她十分抗拒,可最后还是被这狗男人给拖出了院子,不可避免地一路往后厨那边去。 两人扭扭绊绊,陆杳哪能扭得过他。 陆杳心头邪火烧得旺,道:“你要是想喝汤,往后厨吩咐一声,还少有人给你做吗?” 苏槐道:“厨子做的汤有什么好喝的。” 陆杳道:“再不济,相爷不是还有两名美妾吗,你去找她们。只要她们听说你想喝汤,肯定洗手作汤、被看添香,不知有几多销魂滋味。” 苏槐脚步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她,片刻道:“你醋了?” 陆杳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要是去找她们,我不知道多高兴。是我哪句说得有歧义吗,相爷为什么会觉得我醋了?” 然后她就觉得狗男人更疯了,拽着她就大步往前,手里的力道恨不得拽掉她手臂似的,只听他道:“既然是我的宠妾,我怎舍得让她们给我洗手做汤。这种事,不叫你做叫谁做。” 他边走边又道:“等我喝饱了汤,才好去感受一下她们的销魂滋味。” 厨房就在前面,横竖也脱不了他的狗爪,陆杳便只好认命道:“既然相爷执意要求,那行,相爷喝饱以后就赶紧去你的宠妾那里好好感受。要是两个满足不了,明个就多召几个姬妾回来,天天换着花样搞。” 最好早点搞死你。 话一说完,她几乎是被这狗男人给丢进了厨房,趔趞了两步稳住身体,才没有摔一跤。 陆杳撸了撸袖子,问:“相爷要喝什么汤?” 苏槐道:“鱼汤。” 她在厨间转了转,瞥了一眼水缸里,嫌麻烦,道:“没有鱼,菜汤行不行?” 苏槐道:“那现在去给我抓鱼。” 陆杳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是从缸里弄了条鱼出来。 陆杳简单地把鱼剖了过后,就丢进锅里,没过清水,道:“我不会下厨,要是做的汤不好喝,相爷请担待。” 说着她就去灶膛前生火。 苏槐看着锅里,道:“要是做得不好喝,你全部喝了。” 陆杳生火的动作顿了顿,考虑再三,还是起身走回到锅边,往锅里看了看,然后黑着脸把里面的鱼捞起来,又利落地用刀刮掉鱼鳞…… 等她重新清理好以后,才生火熬汤。 大火沸腾开,厨间飘散开一股鲜香味。 她做得非常简单,但闻起来却丝毫没有鱼腥味。 这鱼腥与不腥,在于剖鱼。只要将鱼身上腥的部位全部清理掉,就不会再有腥味。 解剖陆杳在行,只要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她剖的东西还少么。 一条鱼在她手上,不仅可以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甚至连鱼刺都能给抽得干干净净,到最后只剩下干净的鱼皮和白生生的鱼肉,除此以外再没有一丝的杂色。 不过以往只有给她师父做鱼汤的时候她会这么有耐心,而且还不是每个师父都有这样的待遇,眼下做给这狗男人吃,还给他抽刺? 想都别想! 第313章 嘴里抢吃食 苏槐看着陆杳忙活的身影道:“不是不会下厨么。” 陆杳冷笑两声,道:“有相爷这般强人所难,就是不会怎么的也得弄两下。” 熬汤花了小半个时辰,苏槐竟也耐烦地一直等着。 等到鱼汤出锅了,陆杳用井水镇了镇,道:“相爷自便,我回去睡觉了。” 只是狗男人不放,她就走不出厨房的门。 苏槐道:“我还没尝。” 陆杳道:“那相爷倒是尝!” 苏槐道:“你先喝一口。” 陆杳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道:“相爷到底是怕这汤不好喝还是怕我下毒毒死你?” 随后她拿了调羹来,舀了一调羹汤汁吃进嘴里,道:“现在可以了吗?我真要是毒死你,你让我试多少口,照样得毒死你。” 苏槐问:“好喝吗?” 陆杳道:“不好喝你别喝,我替你全喝了。” 本来陆杳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可又觉得这碗鱼汤给狗男人喝了实在浪费,还不如自己喝了。 说着她又喝了一口,可这回还没来得及咽下,突然苏槐一把扯过她,头顶的阴影一笼罩下来,她就被苏槐堵住了嘴。 这玩意儿还想从她口里抢吃食不成? 陆杳反应忒快,喉咙一滚,就赶紧咽了下去。 结果苏槐逮了个空。 两人四目相对,苏槐显然有些不满意,看他不满意陆杳心里就满意,道:“我已经吞了,相爷还是……” 话没说完,狗男人手掌扶住她的头,就低头吻来。 陆杳不过是吞了一口鱼汤,可他那架势,像是要把她这个人给吞了一般。 陆杳反手就一碗汤往他狗头上泼来,可也没能得逞,他一边激吻一边扣住她手腕,还能将汤碗从她手上卸下来,平平稳稳地放在灶台上。 他抵开她齿关,像是饿得久了,如狼似虎地一阵风卷云残地扫荡。 陆杳抬腿踹他,被他逼至墙边压住双膝,亦是反剪了她双手,与她狠狠耳鬓厮磨。 仿佛先前的风平浪静,都只是为了此时此刻的疯狂激烈做铺垫。 好不容易他离了离她的唇,厨间里都是彼此起伏凌乱的呼吸。 陆杳嘴唇红艳至极,下巴也被他磨得通红,她正要张口骂人,又被这厮吻住双唇,吻得又深又火热。 正纠缠不休、如火如荼,怎想这时有下人到后厨里来了,相爷那两位宠妾要吃夜宵,得有人到这里来给做夜宵。 这个时候剑铮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主子和陆姑娘相处,他要是不躲得远远的,杵着遭罪吗? 于是乎下人一脚踏进厨房,就见得两人在墙边亲吻的光景。 准确来说,是一人欺压着另一人狠狠索吻。 下人一时瞌睡兮兮的没看清面容,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当即就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当这什么地方?” 陆杳娇躯一震,本能地立马把手从狗男人的束缚中抽脱出来,实际上他要是不松,她也抽脱不了。 她下意识就想把苏槐推开,可脑筋转得也快,不免想到,要是这会儿把他推开了,好让人看见她的模样吗? 眼下狗男人的身量能恰到好处地遮挡住她。 因而陆杳双手都已经撑上他的胸膛了,临了心思一转,手里却又捻紧了他的衣裳,微微埋头在他怀里,极力平缓着呼吸。 苏槐一手将人收紧在怀中,臂力大得陆杳感觉快要勒断她的腰肢;他徐徐回头,盯着来人。 下人看清他容貌以后,吓得连忙往后退,一脚绊在门槛,往外摔了一跤,战战兢兢道:“相、相爷……” 他眼角有些潮意,泛着一丝情丨色绯红,唇上因为激吻亦是发红,整个人透着一种极度的糜艳妖美,摄人心魄。 但他显然,很不满突然有人扰了他的雅兴。 在这些人看来,他就像一头红了眼的即将要吃人的野兽。 第314章 你主动亲一亲我 苏槐声色有些哑,道:“你问我在干什么,是瞎了吗?” 陆杳额头抵着他胸膛,听见他的声音使得胸膛微微震颤,若有若无地贴着她的脸颊。 被人撞见这种事,她都得遮遮脸,但狗男人被人撞破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世上无敌不要脸。 下人万分惶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剑铮后一步才赶过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厨间里,额上直冒冷汗。 也是他没有看好,才让下人到这后厨来。 先前他只顾着守前面,忘了专门管厨房的下人是可以直接从后面住院穿到后厨来的。 剑铮凛色道:“属下这就把人带走!” 苏槐道:“他这双眼留着也是摆设。” 下人一听,吓得瘫软在地:“相爷饶命!相爷饶了小的!” 陆杳闻言,轻轻扯了扯苏槐的袖角,细声道:“你疯了,你摘他眼睛,谁给你的宠妾做好吃的?” 苏槐道:“他做饭好吃吗?” 陆杳道:“有一说一,这相府的厨子手艺是不错。” 趁苏槐没发话,陆杳又对外面道:“既然是摆设,那就留着继续当摆设。” 剑铮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主子发话,只好先把这下人拎走。 到了僻静的地方,剑铮把人放下,冷声道:“今晚算你运气好,保住了双眼。记着,要是敢对外吐露半个字,你这条命便也别想要了。” 下人惊魂未定地直捣头:“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剑铮道:“走。” 他连忙连滚带爬地离开。 厨间外面恢复了寂静。 陆杳挣了挣,狗男人抱着她没撒手。 她道:“相爷还是喝鱼汤,喝完不是还得去宠妾那里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苏槐道:“你一提醒,我还有正事要干。” 陆杳道:“那还不松手?” 苏槐盯着她红艳的唇,道:“你主动亲一亲我。” 陆杳一听就来气,刚刚还没够? 她正欲说话,他却又道:“亲一下我就放你回去,方才的那双眼睛也保住了。” 陆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眼一闭,略一踮脚就飞快地往他唇上亲一下。 就是蜻蜓点水,眨眼的一下下,却也被狗男人给捉住,辗转厮磨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也放开了她。 陆杳退开两步,问:“相爷亲那两位爱妾,也是这样的?” 苏槐舔了舔嘴角,还是同一个问题道:“醋了吗?” 陆杳道:“醋倒没醋,就是想起来有点膈应人。” 苏槐看见她眼里是实打实的嫌弃,道:“能膈应到你就好,下次我亲完她们再来亲你。” 陆杳用力擦了擦嘴,着实被他给恶到了,道:“下次我便在齿缝里夹毒,你要不想暴毙身亡你就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厨间。 苏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片刻才回过头来看了看灶台上的鱼汤。 他还是端起来吃了个光,就是面上兴致寥寥。 这鱼汤哪有她方才的滋味好。 这厢,两名美妾的院子里,没等来夜宵,就先睡下了。 结果后来一名苏槐的随从过来,将两人叫醒,道:“相爷回来了,想两位姑娘得紧,请姑娘过去伺候。” 两人一听,十分高兴。 她们只记得近段时间相爷对她们着实非常宠爱,以前相爷对她们的那点坏她们早就抛诸脑后了。 男人么,这也可以理解,最初不熟悉的时候是拒人千里,等慢慢熟悉了上心了,也就变得温柔体贴了。 如今的相爷对她们可不就是如此。 于是乎丫鬟连忙替两人梳妆打扮,一定要打扮得妖娆动人,让人情难自禁。 只不过出了院子以后,两人走着走着却发现,这不是去往相爷主院的路,便问:“相爷人在何处?” 随从道:“相爷在前厅。” 去到前院时,只见厅上灯火朦胧,剑铮正面无表情地守在外面。 两名美妾婀娜多姿地走了进去,抬眼便见苏槐正坐在厅首主位上。 主位的太师椅换成了椅榻。 第315章 让他尽兴 苏槐着一身常服,浅淡的衣色,随意簪着头发,既有股子优雅雍容又有股子英邪妖美,直让美姬瞧得有些挪不开眼。 美妾上前见礼,柔柔问道:“相爷想见我们,为何不在院中,要来这厅上?” 苏槐道:“近来事务繁忙,没怎么顾得上你们。今夜得闲,想听听你们弹曲跳舞,院子里却是摆不开。你们可会些?” 美妾一听,道:“妾身自是会的,只要相爷想听想看,妾身自当让相爷尽兴。” 苏槐道:“那就一人弹一人跳。” 厅上也备得有琴,于是不一会儿,厅上的琴声响起,舞姿也展开了。 苏槐支着头看了一会儿,一曲还没结束,他就阖了阖眼。 美妾见状,下意识停了琴,刚想出声询问,却听他道:“不要停。” 连着弹了几首曲子,美妾一人手都弹麻了,一人腿也跳酸了,不由得娇声娇气道:“相爷,妾身如此卖力,相爷却没有好好欣赏呢。” 苏槐徐徐睁开了眼。 那眼神瞬时让美妾噩梦重现,不敢再得意忘形。 苏槐道:“我希望随时想听想看就能听到看到,所以最好不要停。” 美妾一激灵,顿时又继续弹的弹跳的跳。 苏槐温声吩咐门外的随从:“看着些,琴声停了,就剁一根手指,舞蹈停了,就剁一根脚趾,全部跺完为止。” 美妾面色惨白,是丝毫不敢停歇怠慢。 座上的主儿支着头,似睡着了,可随从们还监守在外。 弹琴的最后弹到十根手指鲜血淋漓都不敢停,而跳舞的跳得满身大汗崴了脚也不敢停。 要是不想被剁手跺脚,就拼了命也得继续。 陆杳回到自己院子里倒头睡下后,没多久她就听到了隐隐琴声。 在相府里弹琴的,可想而知是谁。 她睡意朦胧地想着,那玩意儿果然去找他的美妾们销魂快活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那琴声实在持续得太久了,都过了大半夜,还在弹。 真是的,不嫌吵吗? 陆杳被吵醒了好几次,眼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丝丝发亮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好家伙居然还在弹? 像这种长时间弹琴的,基本都会戴护甲才不至于伤手,不然手指可没有那琴弦耐造。 但陆杳眯着眼仔细听了听,似乎弹得挺痛苦? 厅上的灯都换了几次灯油,琴声一直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天亮时分。 而两名美妾,一人琴上满是鲜血,那十指被割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一人跳得双脚踝骨肿得老高。 两人皆是面无人色、万般痛苦。 苏槐斜卧在椅榻上一宿,终于起了身,两名美妾见状,有气无力地匍匐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乞求道:“妾身不知哪里冒犯了相爷,还请相爷饶过我们!” 苏槐看了两人一眼,道:“不是你们说,要让我尽兴?现在却觉得,是我欺负了你们?” 美妾连连磕头道:“妾身不敢。” 苏槐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手指和那肿起来的腿脚,道:“回去歇歇,今晚我若回来得早,继续弹跳给我欣赏。” 两名美妾哪还有半分昨晚最初的那种欣喜雀跃之情,面上痛不欲生,却还不得不哆哆嗦嗦地应下。 陆杳也是白天才听说这事。 她路过花园时,听见几名下人聚在廊边花藤下嚼舌根。 “昨个晚上,相爷让那两位姑娘生生弹跳了一晚上,今早我请大夫回来时瞧见了,简直惨不忍睹。” “怎么个惨法儿?” “弹琴的十指,根根被琴弦割得手指骨都能看见了,琴弦上全是血。还有跳舞的,脚肿得跟猪蹄子似的。大夫见了都不知该怎么弄。” “她们怎么惹着相爷了?” “那谁知道,听说相爷叫她们的时候还挺高兴的,甚是有兴致听曲赏舞。可相爷一赏就是一整晚,谁能架得住整晚不停地弹跳哇?” “只能说这是她们的命。相爷宠她们,她们也得满足相爷的喜好。” 喜好?折磨人的喜好吗? 陆杳想,美人弹琴跳舞是多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怎么到了奸佞这里就变得这么血腥暴力了? 第316章 给了点灵感 傍晚的时候,苏槐来家,怎想又要听琴看舞。 那两名美妾还没缓得过来,又不得不去厅上表演。 当晚琴声呜咽,舞姿飘摇。 最后硬是弹琴的把手弹废了,跳舞的把脚也跳废了。 便是又请大夫来,大夫也只能摇头叹息。 美妾的手十指见骨,以后就算能长出新肉来,那也是扭扭曲曲十分丑陋,而且指骨还断了几根。 而另一美妾的腿脚,骨骼错位严重,没有办法彻底复原,以后还得时不时忍受钻心的疼痛,以及没法正常行走,会变成一个跛子。 相爷表示十分惋惜,让大夫全力救治,也不要吝啬好的药材,而府里的膳食起居等,更是无微不至地关照两名美妾。 相爷得空的时候还亲自到院里看望她们,只是两名美妾见了他只觉得无尽的恐惧。 消息传到了鎏莹宫,长公主正亲手点了寝宫里的熏香。 那股熟悉的气息漫上来,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听着宫人禀报完情况,长公主问:“此前她们都干过些什么事了?” 宫人道:“听她们的丫鬟说,前一天她们在园子里遇到了相爷的未婚妻,使了些刁难手段。” 长公主挥手让宫人退下。 良久,长公主方才对身边的老奴道:“所以,我才觉得,纵使相府姬妾成群,却也不如那一个来得碍眼。” 老奴叹息:“那相爷心狠手辣,未必是良配。” 长公主道:“只可惜,琼玉在前,世间万般皆褴褛。” 陆杳去朝暮馆时,总有狗腿子暗地里跟着。要想给阿汝挪个地方,还必须得引开狗腿子。 不过上次从朝暮馆回相府时路遇个流氓,给了陆杳一点灵感。 这厢,陆杳去朝暮馆时走的是前门,半下午的时候朝暮馆开始做生意,零零星星有客人上门。 陆杳见鸨妈在招呼客人,经过鸨妈身边时她脚下也没停留,就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与她耳语了两句。 鸨妈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客人周旋两句,然后摇着扇子叫那边的小厮,道:“快,带爷上二楼,去春鸢那里,爷可是春鸢的熟客!” 陆杳穿过前堂,走了数条廊道,才通往后院。 前边的莺语笙箫就渐渐抛远了去。 陆杳到锦瑟院见到阿汝,问道:“这几日感觉怎么样?” 阿汝应道:“好多了,伤口结痂了。” 陆杳给她看了看,发现有一小段还开始掉痂了。掉痂的地方留下一道红痕,需得多用一阵子的外敷药才能彻底散得去。 陆杳又见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问:“还有其他的不舒服?” 阿汝看了看外面,极小声地跟她说道:“就是,我没什么感觉。” 陆杳一时不言语,阿汝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腹,又道:“就像没有一样,我感觉不到。” 陆杳道:“这才多少点时间。至少还得等两三个月。” 随后锦瑟院外头有些嘈杂吵闹,似来了不少人。 只不过却被人给拦在了外头。 有人冷冷出声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不滚。” 一听就很有狗腿子的范儿。 但来人不惧,道:“这是朝暮馆,我们怎么不能来。要不是今日走到这后院,竟还不知这里有一座座的独院,是不是里面有美人?有美人怎能不出来见客呢,你们朝暮馆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阿汝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陆杳,要是有前边的客人误打误撞到这后院里来,眼下自己这副样子还不太好打发他们。 陆杳拍拍阿汝的手,道:“别怕,我出去看看。” 结果陆杳走出房门,往院子门外探头一看,果真是一群登徒子结伴而来。 那群人也看见了陆杳,喜道:“可不就有美人!” 然后就蜂拥着想往里挤。 而跟着监视陆杳的两名狗腿子平时都低调行事尽量不现身,可眼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闯进去,于是乎在门口动手就收拾起这帮人。 第317章 阳春梨雪陌上客 这群人来得也多,这时有两三个登徒子趁狗腿子顾不上就钻进了院子里,看了看院子布局,感慨道:“果真不同凡响!” 陆杳就拦手挡在门口,惊惶无措地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无耻狂徒,还不出去!” 没等几人走上门前挨着陆杳呢,陆杳就大呼救命,后又有一人影从屋顶背后跃出,直直飞落而下,三下五除二将几人踹倒在地。 陆杳见着现身的这名黑衣人,果然奸佞在锦瑟院里还藏了个狗腿子,以便时时盯着阿汝。 总共三名影卫,手脚也利落,很快就把来的这群登徒子全部打翻在地。 一群人躺在地上捂着痛处嗷嗷直叫。 后鸨妈闻讯赶来,见状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闯进来?” 鸨妈连忙进屋查看阿汝情况,陆杳便道:“先把这些人弄到前面去,省得在这吓人。” 鸨妈气呼呼道:“对,带去前面打一顿赶出朝暮馆,我看以后还有谁敢擅闯我朝暮馆后院。” 只是鸨妈又没带两个人来,陆杳看了看三名影卫,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帮忙逮人?” 也不能就这样在院里摆着,三名影卫只好帮着拎人。 然后陆杳带着他们一路往前堂去,影卫便也井然有序地跟在后面。 路上,陆杳问他们道:“你们是相爷专门派来保护我的?” 两名影卫应道:“是。” 他们想,相爷派既然他们盯着这陆姑娘的一举一动,那陆姑娘有危险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陆杳回头看了看潜伏在锦瑟院的那名影卫,又问:“你呢,你也是吗?” 影卫默了默,他总不能当着面回答他是相爷派来监视锦瑟院的,便也应道:“是。” 陆杳一脸动容,道:“没想到相爷竟对我这么好,我真是好感动。” 到了前堂,这群人被丢在大堂上,又叫来朝暮馆的打手,像模像样地把这群人打一顿,这群人嗷嗷直叫,后来全都被丢出大门去了。 陆杳就站在二楼观看,三名影卫正要退隐,陆杳回头看了看他们,道:“我都知道你们了,既然已经现身,还藏起来作甚。反正我也要回去了,就一起。” 负责监视锦瑟院的那名影卫可太难了,他要是跟着回相府,不是得挨罚么。 这时有人往这边来,到了离陆杳两步开外停下,抱拳道:“姑娘,我家主人想请姑娘一叙。” 陆杳回头一看,此人跟剑铮他们大同小异的随从装扮,干净利落,不过陆杳不识得,道:“你家主人?” 他回身指了指那边的雅间。 什么主人陆杳没见到,倒是见到朝暮馆的姑娘们,有意无意地在那雅间外面聚集徘徊,面上流露出来的神色,神往又荡漾。 陆杳以前在她们脸上也见到过这样的表情,就是她们提及奸佞想跟他春宵一度的时候。 看来里头的人有点美色。 见陆杳不置可否,来人又道:“姑娘见过我家主人。” 陆杳就有些诧异了,虽说她不好色,但如若是见过她应该有印象才是。 见这别人家的随从真是客气又有礼貌,陆杳便移步过去见一见。 走到门口,门边也有随从守着,见到她来,十分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姑娘请进。” 陆杳回头看了看徘徊不去的姑娘们,笑问:“里面是个美人吗?” 姑娘们猛点头,一致认同道:“绝对是个大美人!” 陆杳就抬脚踏进了屋门去。 她拂开珠帘,走进主室,抬头就见有一人坐在窗前。 这雅室靠着偏巷,窗外是远远近近绵延起伏的青瓦屋顶,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十分明朗地淬在他身上。 衬得此人恰如阳春梨雪陌上客,人间芳菲自在来。 他回眸,看见陆杳时,神色微微一顿,而后缓缓笑开来。 第318章 似知非知 陆杳果然是识得他的,见过一面,也还有印象。 那晚殿上的祭祀观神曲,还历历在耳。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云金最为清贵的敬王,竟也来朝暮馆。 陆杳向他见礼,敬王道:“姑娘不必多礼,本是想来碰碰运气,看来我运气不差,果真再见面了。” 说着他又请陆杳入座。 他对面雅座,方才陆杳进来时,他的随侍便拂尘以待。 待客十分有礼。 陆杳坐下后,敬王又亲自给她斟茶,她道:“王爷这般,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敬王抬眸看了看她,失笑道:“姑娘面上可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 陆杳道:“方才王爷说来碰碰运气,是想见六姑娘吗?” 敬王道:“正是。” 陆杳道:“真是不巧,想必王爷也听说了,六姑娘先前在宫中摔成重伤,无法出来相见。” 敬王道:“如今见到了姑娘也是一样。”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姑娘与在宫中时候相比,有所不同。” 所以方才陆杳进来时,才看见他面上有过一丝怔愣。 陆杳道:“是因为我变白了吗,其他姑娘们都这么说,可能是在朝暮馆没怎么晒太阳的缘故。” 敬王将斟好的茶轻轻推至她手边。 她看了看雅室里都是他的随从,又道:“这朝暮馆在京都城里可是享负盛名的,既然敬王来了,不好好消遣一番岂不是白来了。要不要叫几个姑娘进来相陪?” 她想,要是能给外面望穿秋水的姑娘们谋个福祉也不错。 敬王道:“罢了,这美人恩最难消受。” 他眉目似水墨晕染开的一般,真真是明净温润,给人一种和煦如春风的感觉。 约摸是睫毛很深的缘故,使得他双眼略略显得深邃。 陆杳道:“不是来找姑娘的,那这朝暮馆可不适合敬王,敬王还是该换个清静雅致一点的地方更妥。” 敬王手指摩挲着茶盏杯沿,思忖着道:“实不相瞒,上次殿中与六姑娘合奏一曲以后,颜某至今难忘。某总想着若能再听六姑娘一曲,也算无憾了。” 陆杳道:“方才也与敬王说明了情况,可能敬王真得遗憾而归。” 敬王道:“又闻姑娘得六姑娘亲自教授,近来入宫中给皇上奏琴,助皇上安眠。”他笑容十分谦逊且俊雅,“今日得见姑娘也是不虚此行的。听闻姑娘姓陆,陆姑娘与六姑娘,听起来也差不多。” 陆杳瞅了瞅这敬王。 他看似知道了什么,可神情语态之间俨然玩笑,又似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之前听小乐子说,之所以会要求他到这边来当质子,还不是因为朝廷忌惮他,因为他在云金民望高,且治国能耐强。 如此一个人,真要是把他看做是只会谈风论雅的弱质之辈,那就错了。 敬王的随侍从旁边取了一架琴来,敬王伸手接过,置于膝上。 他低头,往那弦上素手三两拨,琴如其人,自有一种雅而不争的气度。 陆杳听着,又见眼前之人抚琴之景,着实赏心悦目。 她不免也想起那晚殿上合奏,虽不是同道中人,却也有种知音难觅之感。 他的随侍又放了一架琴在陆杳面前。 敬王道:“姑娘若不嫌弃,以琴会友如何?” 陆杳:呵呵,不如何。 那天晚上是有屏风遮挡,看不见谁是谁。可像他这等琴中高手,只要眼下她拨一个音,他立马就能知道与他合奏的是她。 陆杳像模像样地感慨道:“能听敬王抚琴,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就不献丑了,那不得毁了王爷的曲子。” 敬王挑唇道:“能助皇上入眠的琴声,又能坏到哪里去。不过姑娘不愿,某也不好强求,那就由某奏一曲赠姑娘,以谢与姑娘幸得相识。” 陆杳连忙拒绝道:“实在当不起。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女。既然没什么事的话,不如我先告辞?” 第319章 她心虚什么? 敬王不说准陆杳告辞也不说不准她告辞,只微微笑着,指端拨琴,道:“小小的侍女也太过自谦,某听闻姑娘如今已是苏相的未婚妻。” 他的琴意倒是真诚,让人轻松自在,毫无拘束和压迫感。 陆杳不可否认,能坐在这里听他弹上一曲,委实是莫大的享受。她这会儿要是起身走人,就显得她很不礼貌。 不能做这么没礼貌的人。 而且不是人人都有这幸运,能够听到这名动天下的敬王弹曲子。 外头的姑娘们听得如痴如醉,陆杳一时便也没有离席。既然他要弹,那听就听呗,反正不听白不听。 只可惜,一首曲子还没有弹完,外面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陆杳听见姑娘们似群飞鸟般迅速地散开了。 然后房门就冷不防被人打开。 陆杳还往后仰了仰身子,探头往门外看。 敬王不是有随从守在门口吗,但显然没能拦得住。 结果下一刻她就看见有人抬脚踏进门口,拂开珠帘走来。 与敬王的温润如玉和浅淡素雅不同,他一身檀色衣袍,衣袂浮动间,色泽十分的饱满鲜明,还妖风阵阵。 倘若敬王是阳春里的一捧梨雪,洁白无瑕;那他就是暗夜里的一簇明火,逮谁烧谁,又烈又狂。 陆杳一见他就心头一绷,不由一脸面瘫,她再看见他身后的门口处,剑铮与敬王的随从明刀明剑,差点干起来。 苏槐过来时,随手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陆杳和敬王的左右侧边。 那椅子脚与地面磕碰,发出咚的一声响,陆杳莫名的眉头也跟着抖了抖。 然后他便在两人的侧面坐下了。 雅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奇怪。 陆杳没想到,这狗会来得这么快,继而她又反应过来,先前那三名影卫不是还跟着她,肯定是他们去告的状! 草率了,她应该先把他的狗腿子给扣下来的。 或者别在这逗留这么久,他来就逮不着她。 陆杳转头再一想,真是奇了怪了,她心虚什么? 她堂堂正正地听曲,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乎陆杳稍稍抬头挺胸,拿出底气来,道:“相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槐眼神盯着她,道:“我不能来吗?怕我看见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看见的?” 陆杳:“……” 她绷着的面皮不禁抽了抽,莫名地感觉他脸上就写了两个字:捉奸。 而且还格外刺眼。 敬王的曲声未停,仿佛丝毫不为苏槐的到来而受扰,还能与他闲谈一二,道:“苏相公务繁忙,也有闲情逸致来逛这风花雪月之地么?” 苏槐抬手将陆杳面前斟好的那杯茶端过来,放到嘴边喝了,道:“听闻质子在这里弹琴,我无论如何也得来捧个场。” 然后他又道:“敬王琴艺高超,今难得在朝暮馆献艺,今日朝暮馆的人有耳福了。有福大家享,把门开大些,邀大家共赏。” 他声音不大,说得也不疾不徐,但那股子气势传到门外,让剑铮听得个清清楚楚。 剑铮便将房门打开。 敬王的随从自是不肯,自家主人来此本就是低调来的,要是宣扬得人尽皆没半分好处。 于是双方争执,动起手来,最后剑铮直接把两扇房门踹坏了,给活生生卸掉了。 剑铮又扬声对朝暮馆上下宣道:“今云金国敬王爷赏面莅临朝暮馆,敬王琴艺举世无双,能听他抚琴一曲,在场的诸位可谓是此生无憾。” 他这声音夹杂着内力,能保证让朝暮馆上上下下全都能听得到。 最初只是些个姑娘们在附近盘旋,而今一听这话,不光是楼里的姑娘,还有所有客人纷纷倾巢而出,来凑热闹。 就算不懂琴的,混个耳朵,出了朝暮馆也有得跟人吹嘘的。 第320章 他是在乎你 敬王在京城最大的青楼里弹琴,这如何不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于是乎,没要得了一会儿工夫,陆杳就感觉朝暮馆变成了个大蜂窝,外面无数嘈杂的声音嗡嗡嗡的,吵得人耳朵都要炸了。 任外面喧哗嘈杂,房里的苏槐与敬王都不受影响。 苏槐道:“现在敬王不怕听众少了,可以继续弹。” 敬王笑了笑,目光自陆杳身上一扫,道:“相爷这是在报复我与陆姑娘见面一叙么?” 苏槐亦看着陆杳,道:“你跟他约在这里见面一叙?” 陆杳正色道:“没有的事,我们纯属偶遇,要不是敬王的腿子叫我,我都不知道敬王在这里。” 敬王道:“陆姑娘才不过坐下听了一会儿琴,苏相便闻讯匆忙赶来,看样子是真的很在乎陆姑娘这位未婚妻。” 别说,她还真怕奸佞嘴一贱就昧着良心给认了,他要是认了,那哪是在乎她啊,那就是想害她,把她往火坑里推,让她成为他仇家的靶子。 陆杳连忙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欸,敬王误会了,他不是在乎我,他是在乎你。你想他能错过这么好个抓你小辫子的机会吗?” 苏槐道:“要不要让大家都看看,品性高洁的质子王爷,却试图勾引别人的未婚妻?” 陆杳便道:“要不,你们聊,我给你们腾地方?” 任他俩斗个鱼死网破,她不参与总行。 说着陆杳便起身要走,结果被苏槐一把拎住后颈,又给她按坐了下来。 苏槐道:“不是要听敬王弹琴吗,好好听他继续弹。” 陆杳就不得不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即便这敬王存心想试探,看看她对于奸佞而言是不是重要,陆杳表示,狗男人虽然闻着味儿第一时间赶到战场,但恐怕他要让敬王失望了。 看,听他话里的意思,真要是闹开了,那么明日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敬王在朝暮馆勾搭他的未婚妻,到时候他成了受害者,敬王就会落得个声名狼藉。 这敬王要是跟奸佞交过手,应该就能明白,这疯狗一旦疯起来,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也侧面的证明了,她对于这疯狗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要是能用她来羞辱敬王一番,他肯定还乐见其成。 他但凡要是稍稍在乎一丁点她的名声,就不会闹大。 可看他让剑铮把门打开,告诉众人敬王就在这里,弄出这么大阵仗,把全朝暮馆的人都招拢过来聚集在外面了,就他这样的行事作风,他还怕把事情闹开吗? 苏槐看了一眼房外人头攒动,道:“现在人人都竖着耳朵等着听敬王佳音,怎么不弹了?” 敬王的随侍怒不可遏,手里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陆杳看着他应该很想往奸佞脸上来两下。 随侍道:“王爷的琴岂可随意弹给旁人听!” 苏槐道:“人都来了朝暮馆,还在朝暮馆里抚琴,朝暮馆里人迹这么混杂,却说不随意弹给旁人听?” 外面的人迟迟等不到琴声,不由躁动道:“方才还有琴声的,怎么又停了?” “敬王爷惊为天人,能听敬王爷再弹奏一曲,我们三生有幸!” “就是,敬王爷再弹一曲!” 今日若不听到琴声,这一时半会是不会散场的了。 说不定闹急了还以为是有人假传敬王在此的消息,他们非得进来探个究竟了。 遂,敬王还是素指调弦,又弹奏了一曲。 曲声一起,外面就逐渐安静了下来,直至最后鸦雀无声。 一曲罢后,外面响起了异常热烈的掌声。 “再来一曲!” 门外楼间走道,都拥堵得水泄不通。 敬王一连弹了两三首曲子。 他弹曲之际,还是他的随从跑回到使馆,叫了兵差队伍过来维持秩序。 于是乎众人这才被驱散,敬王在侍从的护送下离开了朝暮馆。 他人一走,这雅室里外顷刻变得冷清。 第321章 有账慢慢算 陆杳抬头就见苏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道:“你这么看我作甚,真的只是偶遇!” 苏槐道:“曲子好听吗?” 陆杳想,有时候也不怪她老是骗他,关键他总问一些送命题,她能怎么回答? 回答不好听,他肯定觉得她口是心非;回答好听,她肯定也快玩完了。 所以陆杳就反问道:“相爷觉得好听吗,是他弹得好听还是我弹得好听?” 苏槐再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让陆杳觉得他估计是在想让她怎么死,陆杳又道:“相爷放心,我还没想找下家。” 随后,苏槐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回头见陆杳还坐着,道:“等什么,还等着我走了以后他会回来找你?” 陆杳白了他一眼,她只是单纯不想跟他一起走。 最终她还是不得不跟着他一道下楼出门。 这时朝暮馆里客人多了起来,两人穿梭其中,陆杳还刻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前后踏出了朝暮馆的大门。 朝暮馆门前,正有小厮举着火竿子,点亮了那一串串的火红灯笼,将这初初笼罩下来的夜色映照得旖旎又华艳。 门前停靠着马车,苏槐二话不说,回身拎着陆杳就塞进了马车里,命令剑铮:“把她送回去。” 陆杳愣了愣,狗男人不回? 她一拂开窗帘,便看见苏槐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陆杳对剑铮道:“要不你跟着你主子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剑铮道:“主子让我送陆姑娘回府,我就得送到。”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主子事情多,还没忙完,听说陆姑娘跟敬王在一起,急急忙忙就来了。这会儿主子还得回公署把剩下的事处理完。” 陆杳支着头,看着窗外,马车穿过寂静的巷道,上了一条比较冷清的街。 她道:“我跟敬王又没做个什么,他急什么,着急来捉奸吗?” 剑铮硬声道:“那敬王可不是看起来的这么简单,陆姑娘最好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这厢,苏槐回到公署挑灯做事,还没一会儿,就有影卫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堂前,冒着冷汗跪地道:“主子,锦瑟院那边……人不见了。” 剑铮把陆杳送到相府门口,就又调头回公署;陆杳回了后院,相安无事,用过晚饭后在房里弄了会儿药材,到了睡觉的点儿便洗漱了就寝。 也不知半夜里什么时候,陆杳陡然感觉身后一沉,还没来得及睁眼,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子里,紧接着下一刻她便被人压在了身下。 这狗男人压得死紧,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气息就缠在了一起。 最后陆杳还是睁开了眼,看见苏槐与她咫尺相对,若有若无地碰到彼此的鼻尖。 苏槐道:“今日跟质子处得还开心吗?” 她就知道,照他睚眦必报的狗脾气,白天那点事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等他忙完了事情以后,再回来找她算。 陆杳被他压得慌,道:“我都跟你说了,今天只是偶遇。” 苏槐道:“偶遇你跟他独处一室这么久?偶遇他弹琴给你听?要是偶遇你进那间屋子做什么?” 陆杳有些火了,道:“那间屋子怎么了,那间屋子哪里得罪你了?” 苏槐道:“你要是对他没有意思,为什么进去了那么久都不出来?” 陆杳道:“哪有很久,就一盏茶的工夫,一首曲子的时间!而且人曲子都还没弹完你就来了!” 苏槐道:“你的意思是我还来早了?打扰到你们了?” 陆杳道:“那你来也看见了,我跟他做什么了?我跟他隔着一张桌子,他唯一倒的那杯茶我也一口没喝全被你给喝了!” 苏槐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感觉他要把她皮都扒了,语声低低的,道:“你还怪我喝了他倒给你的茶是吗?” 陆杳:“……” 第322章 你莫不是魔障了 陆杳感觉跟他是说不清的,这狗男人疯起来也根本不听人话,她没好气道:“我跟你说个蛋,你起来!” 苏槐反而将她抵得死死的,陆杳心知这种时候不能跟他来硬的,因为再硬也硬不过他,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都是总结出来的经验。 所以敌不动我不动,能动口的尽量不动手。 苏槐道:“好,那就说蛋,你说给我听。蛋怎么了,它跟你今天去私会敬王有什么关系?” 陆杳一听就炸毛了,道:“什么叫私会,苏槐,你是上赶着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是!” 苏槐听见她叫他的名字,眼神落在她唇上,神色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道:“就你跟他,还背着我,不是私会是什么?” 陆杳气得笑了,道:“我不过就是坐了一会儿,听了半首曲子,哪比得上你苏槐,皇上不还赐你两个美人么,你当晚就带回来了,我有说过什么吗?就只准你跟你的宠妾恩恩爱爱,就不准我在外快快活活?” 苏槐道:“你说我与她们恩恩爱爱?” 陆杳道:“怎么不恩爱,全府上下谁不知你宠爱她们?前两天不是还要去找她们尝尝销魂滋味吗,夜夜笙箫的,别说相爷了,就连我睡在这院子里都能感受到你们的销魂!” 苏槐愈欺近两分,唇几乎压在她的唇上,道:“销魂是吗,要不你也来跟我夜夜笙箫,看看你这手弹得了几首曲子,看看你这脚跳得了几支舞蹈,能不能比她们坚持得久。” 陆杳当然晓得那两个美妾的下场,但不晓得她们到底哪里惹着了这疯狗,她冷笑道:“你不是还召了她们去你院子里伺候吗,你府上谁人不知,她们都是沾过你雨露的,怎么不销魂? “你真应该多找一些美人,每次多换上几个,玩不同的花样有不同的体验,再来看我想必就干瘪又无趣,这样你我除了交易就互不干涉,不是很好吗?” 苏槐竟然听她说完了,她说得又急又气,他听得也非常不舒坦,他道:“你就想着早点跟我撇清干系是吗?” 陆杳道:“怎么不是。” 苏槐亦是笑,笑得又野又狂,道:“美人再怎么多,再怎么换,横竖未婚妻就只有这一个。谁沾过我雨露府里别人不知但你知,我要全部一滴不剩地全洒进你肚子里。 “想跟我撇清,你非但撇不清,你生得跟我在一起,给我生儿育女,给我相夫教子,你死坟前也得称一声‘苏夫人’。” 她越是想跟他撇清,他越是要跟她紧紧缠在一起。 床上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彼此都久久缄默。 后来苏槐欺压上她的唇便吻她,吻得异常激烈。 唇齿厮磨间,她似还有些发怔,等她渐渐回神,她脑中似乎缺少空气,道:“再不起来,我真要被你压断气了。” 这次,苏槐没横着来,他忽而身量一起,陆杳只觉胸口的闷重感陡然一轻,紧接着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将她一拽,她就被拽起了身来,坐在他怀里。 苏槐一手扣着她腰身,一手掌着她后脑,又低头来吻她。 陆杳神思一动,偏头道:“苏槐,你莫不是魔障了,真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她偏开头,他一口就含住了她的耳珠,辗转吮弄,道:“不行吗?” 陆杳道:“我走火入魔了,体内真气乱窜,这样是没法怀孕的。” 他亲上她脖颈,她不禁微微仰头,身子试图往后挪,拉开与他的距离,可他臂弯力道着实不容她脱开。 她又道:“只有等我快些好了,我才能怀孩子。” 苏槐头靠在她肩上,手臂将她收紧在怀,道:“等你好了,你要给我怀?” 陆杳斟酌了一下,先缓兵之计,便应道:“我可以考虑。” 第323章 陆杳知马力 苏槐不用看她也猜到了她所想,道:“到时候要是考虑不好就算了?但至少眼下可以先把我稳住,好让我尽快给你找东西,是吗?” 陆杳:“……” 苏槐道:“女人在床上没一句真话。” 陆杳道:“那我们下床说。” 怎想苏槐话头一转,道:“你把阿汝弄哪儿去了?” 陆杳随口就接道:“她不是在锦瑟院吗?” 苏槐从她肩上抬头,两人虽是亲密地拥坐在一起,可也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呢喃的情人变成了相互防备的敌人。 苏槐看着她道:“你还打算再骗我吗?” 陆杳默了默,道:“我说顺口了而已。我给她换了个地方养伤。” 苏槐道:“什么地方?” 陆杳道:“那不能告诉你。” 苏槐道:“除非你永远不去看她,不然你也瞒不了多久。京城各处我会严加看守,她也出不了京,我有的是时间。” 陆杳看着眼前这张过分温柔的脸,真想给他两口。 她道:“你一直紧盯着阿汝不放,是想干什么?阿汝并不想搅进你们的纷争里来,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养身体不行吗? “皇上新欢旧爱何其多,阿汝也只不过能让他惦记一时,相爷能不能不要将她当棋子,去达成你的目的?” 苏槐道:“能。” 陆杳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真能?” 苏槐道:“你主动亲我,今天你跟敬王的事就算了,我也不追究阿汝在哪里了。” 陆杳道:“当真?” 苏槐看着她,道:“趁我没反悔前。” 陆杳想,就只亲一亲他,这太容易了。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所以她毫不犹豫,倾身靠向他,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只可惜狗男人不满意,道:“拿出诚意来,好好亲。” 陆杳白他一眼,道:“我很有诚意,要怎么好好亲?” 苏槐眼里似夜般深沉又似有火闪簇,道:“就像我亲你时一般,你不会吗?” 陆杳黑下脸。 苏槐等了一会儿,道:“你不干,那我是不能放过她了。” 话语一罢,陆杳倏而抬手勾上了他的颈项。 他便安静地等着。 陆杳依稀望着他这张脸,他低着眼帘,那眼廓的弧度也仿佛含着温柔的情意。 着实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她蹭着身,缓缓靠近他,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歪头吻在他唇上。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吻他。 苏槐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以往倒没发现,他的唇这么软。 大概以往他来吻她的时候都是以激烈猖狂为主。 没坚持多久,她就被苏槐扶住了后脑,想让她吻得愈深些。 以至于后来,陆杳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亲他还是他在吻自己。 她仅有的关于男女之间的体验都是拜他所赐。 这方面不一定都与男女感情有关。 也有可能是,他馋她身子的同时,她也在白嫖他。 陆杳恍惚地想着,忽然身体往后一仰,她就再度被覆在了身下。 他看见她眼角如桃花一般,渐渐被春意染红了,那眼里滟潋生波、妙不可言。 陆杳被他烫出了一身汗,咬牙道:“说好了,你不得拿阿汝做棋子。” 片刻,苏槐才有些嘶哑地低低应她:“我棋子多,也不差她一个。” 陆杳回应道:“够了。” 苏槐一边忙碌一边在她耳边字字道:“陆杳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陆杳:“……” 第324章 她的详细身世 第二日天明时分,苏槐才从她床上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来穿。 陆杳感觉自己才睡下不久,大约知道他起了,只不过眼皮子懒得动弹。 他从她院子里出来,回了自个院子里洗漱更衣,然后方才去前院用早膳,出门上朝。 每次事后,只要是在他家里,都会有从不多言的嬷嬷过来打理。 盥洗室里备好了洗澡水,陆杳醒来去洗澡时,嬷嬷就将房里床上收拾更换得整齐干净,然后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陆杳知道,这嬷嬷才是苏槐信得过的人。 狗男人亲口应承她的,也还说话算话,后来没再派影卫暗中监视她,似乎也真的放过阿汝了。 剑霜奉命召回,回府的时候正是晚上,他风尘仆仆,但也依然保持着干脆利落的作风。 回府以后,当然是第一时间到主院去禀明情况。 主院书房里正亮着灯,剑铮守在门口,见得剑霜回来,便朝里禀道:“主子,剑霜回来了。” 苏槐道:“让他进来。” 剑霜进书房便屈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主子。” 他满腹疑问,憋了一路,眼下终于见到主子,就又道:“主子将属下召回,不查那神医了么?” 苏槐道:“这么久过去了,查到了吗?” 剑霜道:“神医虽不见踪迹,可他那嫡传弟子的痕迹属下却是一路在摸查,一有线索就立刻联络给剑铮,莫不是剑铮没有禀报给主子?” 剑铮在一旁听了,冷声道:“你传回来的任何消息,我都第一时间禀报给主子了。” 剑霜道:“那是何缘故?眼看就要查到了,那神医弟子到过京城,只要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就一定能找到人,到时候主子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 剑铮道:“你要多少时间?两年够不够?” 剑霜皱了皱眉头,道:“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剑铮道:“这是主子说的,要讽刺也是主子在讽刺你。” 苏槐终于从手里的文书折子中抬起头来,看着这两人。 两人立马垂首道:“属下该死!” 剑霜抱拳道:“主子,那人真的很快就要找到了,属下认为这时候不能放弃!” 苏槐道:“我放弃了。你不如努把力,去找找无回门的窝点,要是能够找到,兴许还能让我高兴高兴。” 剑霜还想再劝说一下,可见主子面容,虽是温和,然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再说两句估计得遭殃。 剑霜便道:“另有一事,是关于陆姑娘的。属下从她的家乡祖籍摸查,她家乡遭瘟疫以后,就她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靠吃腐尸维系的命。” 苏槐执笔的手动作微微一滞。 剑铮也愣了愣,道:“你之前传回的消息可没说她靠吃什么活的。” 剑霜道:“之前没有查得很清楚,后面又找到了解当年事情的人。她家乡遭瘟疫持续了一段时间,田土庄稼都荒了,家家户户粮也绝了,没什么吃的。 “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把一具尸体都吃过小半了。之所以要把她烧死,一是担心她身上带有瘟疫,二是觉得她没有良知。” 剑铮闻言心道,人都快活不下来了,要良知有什么用? 剑霜继续道:“她被施以火刑的时候为人所救,而救她的那个人,”他顿了顿,才又道,“是凌霄。” 剑铮十分震惊,道:“那个凌霄?” 剑霜道:“江湖上还能有哪个凌霄?” 虽然他们是朝廷中人,但平时在外奔走得多,江湖上一些大传闻,他们也都知道些。 何况这个凌霄,还曾是江湖上翻云覆雨的人物。 苏槐神色莫名,让人看不透彻,温声念着这个名字:“凌霄。” 第325章 相当久远的传奇 剑霜怕主子知道得不够详细,道:“这凌霄,曾是江湖上的邪魔歪道,他武功了得,江湖各大门派曾联合剿杀,都铩羽而归。 “江湖势力由此被他搞得四分五散,十分颓靡。他行事乖张,随心所欲,平生所遇之敌手,从无能胜过他的。但后来有一次他败了,败给了夜藏。” 剑铮不由问:“夜藏是谁?” 他只听说过搅弄风云的凌霄,把江湖掀得个腥风血雨,却未曾听过夜藏这个名字。 剑霜道:“是个女的,她也是个武痴,终年闭关,乃是一个门派里雪藏的兵人。后来门派里将她请出,去对付凌霄,她也打不过凌霄,但凌霄却败了。” 剑铮问:“为什么?” 剑霜道:“还能是为什么,凌霄爱上她了。” 剑铮问:“后来呢?” 剑霜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夜藏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一夜之间,是半点没她的消息。凌霄杀进她所在的门派里,又将江湖各派搅得个天翻地覆,都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最后凌霄急火攻心,走火入魔。他便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听说是天下各处,去找夜藏的踪迹。” 良久,苏槐开口道:“她被烧时,正好赶上凌霄经过了?” 剑霜正色道:“正是。可能是因为陆姑娘的经历,恰恰对了那凌霄的胃口。” 所以她身上那么高的武功,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来是得一代魔头亲自传授。 这些都是江湖上相当久远的传奇了,至少得往前追溯二三十年。 江湖上对此都避而不谈,所以年轻一辈的江湖儿女知道的也少。 剑铮今个也是第一次听说江湖门派里的兵人夜藏。 随后苏槐让两人退下。 剑霜从书房里出来时还一脸沉重,剑铮亦在想着自己的事,两人各怀心思。 剑铮道:“没想到陆姑娘还有如此身世背景。如果真是凌霄救了她,难道没教她武功吗?可从来没见过她动武功。” 真要是她会武功,肯定早就跟主子打起来了,哪里还会处处在主子面前被迫小心做人? 剑霜道:“凌霄救了她以后,线索就断了。说不定凌霄只是救了她,就把她丢下不管了,两人也没有太多的交集。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眉头紧皱,话头一转,又道:“主子为什么不让继续查医圣弟子了?我这都快查到门口了,为什么要放弃?” 他压着声音再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主子这么想不开?主子他不想活了吗?” 剑铮道:“主子叫你查无回门你就去查,怎么让主子高兴怎么来。” 话音儿一落,身后的书房门冷不防打开。 苏槐从门框里出来,房中温黄的灯火溢到了院子里。 他道:“我想不开不想活了,你要不要另投明主?” 剑霜一听,立马跪地道:“属下不敢,属下誓死追随主子!” 第二天早上,陆杳出院子在附近散步,正好瞅见府里多了个有点面善又有点面生的兄弟,走起路来跟剑铮一样,又快又疾都带风的。 陆杳吹了吹口哨。 剑霜听见了,停下脚步,转头看来。 陆杳记得他,但一时想不起来,道:“你是那小哥,叫剑……剑什么来着?” 剑霜冷着脸道:“剑霜。” 陆杳道:“哦,剑霜,你被你家狗主子外派出去这么久,舍得回来了啊?” 剑霜有些不可思议,道:“陆姑娘怎么还在?” 来相府里的女人,还敢不知天高地厚自称是相爷未婚妻的女人,管她什么来历,都不应该能在相府待这么久啊。 陆杳笑道:“对呀,我还活着,瞧把你失望的。” 剑霜道:“陆姑娘之前不是被卖进朝暮馆了吗?” 陆杳道:“我出府遛了一圈,你们相爷想我,又把我认回来了呗。” 剑霜无情地拆穿她:“相爷怎么可能会想陆姑娘。” 陆杳道:“那谁知道,你去问他啊。”而后笑眼一转,打量着剑霜又道,“啧啧,出去都晒黑了。还是剑铮好,天天跟在相爷身边吃香的喝辣的。” 第326章 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时正好剑铮跟着苏槐从主院里后一步出来,听到这话,剑铮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了,陆姑娘不要乱说!” 陆杳眯眼看了看那厢走来的狗主子和狗腿子,又对剑霜道:“对着剑铮那张棺材脸看久了,还是你新鲜些。” 趁着苏槐走近之前,陆杳就赶紧转个头往别处散步去了。 苏槐看了她的背影两眼,抬脚径往前院去。 剑霜快一步先去准备马车。 苏槐出门上车之际,忽停下来,看着剑霜道:“她方才在对谁吹口哨?” 他耳力好,才出主院就听见了。 剑霜反应了一下,才知主子说的是陆姑娘,道:“她在对属下吹。”然后还不忘告一状,“她还骂主子是狗主子。” 苏槐道:“她怎么不对我吹?” 剑霜道:“陆姑娘她骂主子。” 苏槐道:“她怎么就对你吹?” 剑霜:“……” 主子为什么就是理解不了他话里的重点? 难道重点不是有人骂他吗? 以往骂他的谁能有好下场? 剑霜垂头应道:“属下不知。” 剑铮在旁来一句:“刚刚陆姑娘说他新鲜。” 苏槐上了马车,牵了牵衣角坐下,剑霜正要坐上车辕,却听主子道:“今日去打扫马厩。” 然后剑铮就坐上了车辕,对剑霜道:“去。” 剑霜傻在当场,就眼睁睁地看着剑铮驾着车走了。 等下午剑铮驾着马车回马厩时,剑霜还在马厩里扫大粪。 剑霜看见他来,一脸的冷若冰霜,讥讽地冷哼道:“我不在这些日子里,你跟在主子身边吃香的喝辣的,难怪看着都胖了一圈。” 剑铮道:“我哪里胖了,我还瘦了。你以为在主子身边鞍前马后容易吗?尤其是主子身边有了陆姑娘以后。” 剑霜难以置信,道:“主子竟然不在乎陆姑娘骂他。” 剑铮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不用对我这么不满,那陆姑娘狡猾得很,一语就能挑拨我们两个人以及和主子的关系,你不要受她的挑唆。” 剑霜道:“既然她是这样的人,主子为什么还留她?” 剑铮看他一眼,还是那句,用一种讳莫如深的语气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剑霜道:“既然不要受她挑唆,那你来帮我挑马粪。” 剑铮一脸凛然道:“主子那里还有事,我们都在这里了,谁去主子跟前伺候着?” 说罢安置好车马,就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虽说是被陆姑娘给挑拨了,但看见剑霜在挑马粪,剑铮表示心里还是挺平衡的。 直到这天晚上,剑霜在主院里伺候,发现主子忙完了事情、洗漱更衣后,回卧房才没一会儿,就又出来往院子外去了。 剑霜就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道:“天色已晚,主子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办便是。” 苏槐一身轻便的衣裳,在夜里行走间衣袂翩翩,步子不疾不徐,剑霜还以为主子突然有闲情逸致出来散步呢。 结果他径直就散去了陆姑娘的院子里。 剑霜又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进了陆姑娘的房间里。 他听觉灵敏,没多久,房里传出异样的声音,剑霜有些凌乱。 两人一夜旖旎。 陆杳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他一打扰,觉也没得睡。 她气得在他肩膀上咬出一排牙印。 苏槐反击,捏了捏她的脸,陆杳发出了轻哼。 只有这种时候与她平时的声音不同,他似乎极喜欢听。 第327章 要去干什么大业务? 剑铮跟剑霜说等以后他就明白了,事实上这个以后还没过两天就到来了。他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剑霜不得不承认,这陆姑娘确实有点厉害。 竟然能把主子搞到手。 他也不能杵在院子里听,于是转头隐了去。 苏槐是后半夜夜色将尽的时候才从陆杳房里出来的。 尽管后来苏槐走了,陆杳在床上辗转翻身之时,还是听得见床榻在咯吱地响。 她动一下就响一下,就差全部散架了。 等天色亮开,陆杳睡醒了觉,坐起身来,床也随着她幅度并不大的动作而轻轻摇晃,她黑了黑脸,妈的狗男人野起来,再好的床都不禁他整。 后来白天的时候,苏槐的其他随从还真来给她换了一张床。 换的新床床柱子更粗床板更厚,整个是一体的,一看便稳重又厚实。 陆杳一脸麻木地看着他们把床柱子和地板固定起来,问:“这是干什么?” 随从答曰:“相爷说给他钉死了。” 陆杳:“……” 真是不要脸,还让狗腿子给他钉床,他想干什么,还想在床上翻浪吗? 陆杳虽然平时不怎么探听狗相那些明争暗斗的事,但近来察觉到他的两个狗腿子以及府里的暗卫有所调动。 像这种调动,肯定是要去干大事。 剑铮跟陆杳相处得久,防着她呢,肯定把嘴闭得死死的一个字都不会跟她说,于是乎她就趁着剑霜出门之际,去拦截他。 彼时剑霜看见陆杳,完全是一种防备且又不能招惹的心态,道:“陆姑娘想干什么?” 陆杳笑眯眯地随口问了句:“要去干什么大业务?” 剑霜道:“无可奉告。” 陆杳道:“你们都走了,相爷身边可没人伺候。” 剑霜道:“陆姑娘放心,主子也会走。” 陆杳愣了愣,道:“相爷要走?离京么?” 剑霜道:“主子有正事,陆姑娘还是好自为之。” 陆杳诧异道:“什么样顶破天的事能让相爷亲自出马啊?” 剑霜道:“说了你也不懂。但胆敢行刺相爷对相爷不利的东西,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将他赶尽杀绝。” 陆杳眨眨眼,道:“是无回门啊?你们找到无回门的巢穴了?” 剑霜道:“这不是陆姑娘应该打听的事。” 说罢就大步转身走了。 果然还是剑霜这兄弟比剑铮好沟通些。 留下陆杳在原地摸着下巴琢磨,狗相追查到姬无瑕的下落了?这是要亲自去杀她? 陆杳有所不知的是,苏槐发布在黑市的寻人画像终于有了消息。 有人去揭画了。 所以剑铮剑霜才第一时间召集人手。 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是无回门的门主,武力值高,要是他们主子不亲自出马的话,估计这趟得白跑。 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有了那贼女的线索了,这次当然得一击必中才行。 但由于苏槐的身份在这里,也不能说走立马就走,他若要离京当然得先把京里的事情布置妥当了才行。 这夜,苏槐更好衣,正要准备出门,怎想陆杳居然破天荒地主动跑到他院子里来了。 毕竟是主子的房里人,影卫们又都不好拦她。 彼时陆杳到房门口看见苏槐,见他着一身青玄衣,不同于往日的宽袖衣袍,他戴着护腕束了双袖,身量看起来竟比平时宰相的衣着装束还要修长挺拔,且也有股子习武之人的利落。 一看就不好惹。 陆杳桃花眼里闪烁着灯火微光,微微仰头把苏槐望着,片刻后她问道:“相爷正要出门?” 苏槐与她眼神对视,句话不说,两人都心里透透亮亮的,她为什么来,他又因什么要走。 后苏槐还是开口道:“有什么事?” 毕竟他要出门,陆杳又不着急。 陆杳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你没事不也来找我吗?” 第328章 相爷让小妖精给缠住了 苏槐抬脚踏出门口,这回陆杳可没让,直接就迎上去,伸手抱住他的腰。 苏槐顿下脚步。 吓得院子里的剑铮和剑霜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儿。 陆杳的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安抚,又像是轻哄。 苏槐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道:“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我今日不得空。” 陆杳道:“听说你要出门,要走多久?” 苏槐道:“数日便回。” 陆杳道:“数日是几日?” 她埋头在他怀里,他便只能盯着她的后脑勺,道:“快则日,慢则七八日。” 陆杳道:“这么久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呢?相府里有人欺负我。” 苏槐道:“相府里没人欺负你。”顿了顿又道,“自有嬷嬷在你院中伺候。” 陆杳道:“那宫里也有人欺负我。长公主想弄死我。” 苏槐道:“也没见你被她弄死。” 陆杳道:“还有皇上那里,深更半夜的,传我去给他弹曲子。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啊?” 苏槐一手拎着陆杳的后颈,就把她从怀里提出来,道:“你说说,出什么意外?” 陆杳眼里是敛不住的华光流转,道:“短短几天变数可多得很,万一相爷要是这一走,回来说不定就物是人非了。我虽舍不得相爷,但也架不住身不由己。” 苏槐道:“一天不鬼扯你就浑身难受是吗?” 陆杳不管不顾地又埋头抱住他,道:“你走了我很没有安全感,害怕这些也是很正常的。” 苏槐道:“我让你有安全感?”他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听起来倒是新鲜。” 陆杳忽然道:“苏槐,你别走好不好?” yue,她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但她能怎么办,他们真要是去杀姬无瑕的话,只要狗男人本人去不了,他的狗腿子们就干不成这事儿。 苏槐沉默片刻,道:“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陆杳道:“那要不然你带我一起走,可皇上那里随时传召,你得去解决了。” 她想,要是带她一路也好,真等打打杀杀起来的时候,也好随机应变。 剑铮和剑霜见主子没答应,但也没第一时间把陆姑娘推开,心里不由想:完了,相爷让小妖精给缠住了。 剑霜很有责任感,他不能就这么让女人坏了主子大事,遂道:“主子,诸事已准备妥当,就等主子出发。” 苏槐看着他,道:“你嫌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剑霜被他那眼神看得脑子一木,道:“主子不敢。”话一出口反应过来说错了,连忙又纠正,“是属下不敢!” 剑铮连忙道:“主子,属下先去门口等。” 然后剑铮一走,剑霜只好跟着一起走了。 剑霜还有点气愤,剑铮就道:“陆姑娘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来这般缠主子。” 然后看了看剑霜,他又问:“她有没有向你打听什么?” 剑霜道:“她便是来打听我也不会说。” 剑铮道:“她还真来了?那你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泄露丁点关于无回门的事?” 剑霜道:“她问起了无回门,但我没承认。” 剑铮吸了口气,道:“肯定是你透露了,要不然她平白无故问什么无回门。主子要杀之人与她关系匪浅,她当然要来百般阻拦。” 最初剑铮也不敢太肯定,直到在黑市看见主子画了那女人的画像,还画了一只鹰,他就晓得了。 要不是陆姑娘每次都打岔,主子早就把那女人杀了好几遍了。 剑霜一听,更加气愤,道:“陆姑娘与无回门勾结,主子居然还能容忍她。” 剑铮道:“主子把她放在身边总比让她背地里搞些阴谋诡计的好。” 第329章 苏槐,你别走 这厢,陆杳也没闲着,抱着苏槐突然使力,把他往门里推。 苏槐被她推得往里退了几步,陆杳就也跟着往里进了几步,最后陆杳把他推在一张椅子上坐着,她一扭身就在他腿上坐下。 苏槐一手扶着她的腰,道:“圣上这几日没空召你,只要你老实点待着,没人找事到你头上。” 陆杳抬头看着他,就是搂着他不放,道:“你要么带我一起走,要么你也不要走。” 苏槐看她的眼神直直的,或许是有些不悦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丢出去,道:“你以为说两句软话我便什么都依着你?不是要安全感么,不如我把你锁起来,锁进地牢里,谁都找不到你,安全得很。” 话语一出,陆杳见他好似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陆杳:真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畜生。 陆杳嫌弃地白他一眼,但又不能半途而废,便歪头就倚靠在他胸膛上。 她靠上来的那一刻,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她的头恰恰靠在他颈边。 苏槐下巴略略蹭到了她柔软的头发,嘴上道:“我还忙,你非要这么胡作非为,想想我那两个姬妾,断手还是断脚,你自己选。” 陆杳道:“我不选。什么胡作非为,我分明是在对你撒娇,你不是说喜欢看我撒娇的?” 她又道:“苏槐,你别走。” 她也不确定狗男人吃不吃这套,反正后来他许久都没说话。 她便一直静静地倚靠在他怀里,手里抱着他的腰。 反正就是不能让他走。但愿姬无瑕那里收到消息后能赶紧跑路,她也只能为她尽可能地争取到一点时间了。 卧房的门还开着,房里的光方方正正地淬亮了门前的一片地方。 两人所坐的地方,抬头朝门框望出去,恰恰能看见檐外升起的一盏月亮。 就好似,两人有这闲情逸致一起赏月一般。 再后来,苏槐出声道:“来人。” 院中立时出现一名影卫,跪地抱拳。 陆杳心想,狗男人的耐心终于耗尽了?是要把她丢出去还是要把她锁起来? 却听苏槐吩咐影卫道:“传话给剑铮,让他带人先去。” 影卫应道:“是!” 陆杳便见着影卫转头就消失在了院外。 她还有些愣神,苏槐问:“还打算坐多久?” 陆杳道:“再看会儿月亮。” 不然怎么办,又不能轻易放他走,更不能轻易上床睡觉,只有干坐着最安全。 最后陆杳跟他坐了半宿,睡意上来了,倚着他阖眼就睡了。 可哪晓得,刚拉下眼帘不久,苏槐就抬手移到她眼睛边,硬是把她眼帘给撑开,道:“睡什么睡,给我继续看月亮。” 陆杳:“……” 陆杳道:“没睡,我只是闭一下眼。” 苏槐道:“闭眼干什么,月亮这么好看。” 陆杳:“……” 结果后来,每每陆杳要闭眼时,狗男人就给她把眼睛撑开。 陆杳有些来气,但她不能发作,毕竟狗男人也是她费心费力要留下来的,便好言相劝道:“相爷要是困了要不就睡会儿。” 后来也不知什么时辰,苏槐终于是起身,将人抱起,转身进内室放在了床上。 陆杳顷刻醒来,下意识反应就拉住他的手。 苏槐回眸盯着她,下一刻他挥手拂灭了房里的灯,慢条斯理地解了护腕和外袍,便压上床来。 他几乎是撕掉了她身上的裙子,如狼似虎一样,缠着她野了半晚上。 第二天陆杳在他床上醒来,他人已经不在了。 床畔都是他撕烂的碎裙子。 陆杳还以为狗男人还是离京了,到中午的时候却见他从公署回来,一身绛紫色官袍,端的是人模狗样。 中午两人一起用午膳,苏槐温声徐徐道:“这次杀不了她,下次我当着你的面杀了她。有本事她一辈子别来找你。” 陆杳心想,一辈子?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第330章 你目标太大了 早前,姬无瑕骗了苏槐的钱,出了一口恶气以后,就赶紧的,心满意足地销声匿迹了。 晓得奸贼不会善罢甘休,她也第一时间让自己无回门上下全都在江湖上遁形。 无回门的各分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迁移一次,那狗贼就是再神通广大,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得到。 于是乎姬无瑕这个门主隐姓埋名继续行走江湖,只要她不去京城凑热闹,平时也避开点朝廷官家的人,就没有问题。 她在外逍遥了一阵子,后来就慢慢发现,江湖上好似到处有人在找她。 她躲藏了些时日,再一打听,他妈的黑市上居然有人挂了她的画像,她凭空冒出个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她爹娘死的时候可没说在外还有私生子。 姬无瑕擅乔装,更擅变音,寻常一般般人轻易找不到她,但她紧接着又发现,找她的人虽然认不出她,却能认出她带着的那只鹰。 所以找人就先找鹰。 黑虎又不会乔装打扮,每天傻不拉几地跟着姬无瑕屁股后面转,不就等于是告诉江湖人:喂,亲哥哥要找的亲妹妹就在这里! 毕竟谁没事养只凶猛又能吃的黑色海东青! 后来她又托江湖熟人去打听,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乱认亲,结果据线人传回消息,画相之人身边带着个仆从,根据线人对那人的身形样貌的描述,姬无瑕气得大骂:“好个奸相狗贼,我日他老娘!” 这日黄昏,一人一鸟停在别人家的屋檐上,将这座小城的风光尽收眼底。 黑虎才逮了只鸡回来,左右摆了两下翅膀,迫不及待地跟姬无瑕分享:快来吃鸡啦。 姬无瑕不知哪里摘来的青梅,往鸡上面洒了些青梅汁,黑虎吃得口水直流,十分香。 姬无瑕叼着半个鸡腿,瞅了瞅黑虎,边抖着腿,忽然道:“你目标太大了。” 黑虎鼓了鼓圆溜溜的眼睛:这鸡好吃。 姬无瑕有些犯愁,道:“奸贼把你也画进画里去了,他们找我不好找,找你却是好找得很。” 然后她提了提黑虎的翅膀,道:“我总不能把你的毛染成白色或是其他什么颜色。”顿了顿,又道,“长得又这么黑,想染还不容易,估计只有你二娘能够办到。让她给你弄点药水,你想换什么毛色就换什么毛色。” 黑虎听见“二娘”两个字,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姬无瑕眼神一亮,道:“黑虎,想不想你二娘?” 黑虎抬起头来:我们要回去了吗? 姬无瑕道:“我送你去她那里待待,省得我俩终日东躲西丨藏。” 姬无瑕越想越可行,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我把你寄去给你二娘养养。” 只要没了黑虎,她独自一人好解决得很。别人也没法再凭借一只黑鹰找到她。 只不过前脚才把黑虎送走,后脚找她的人就追踪着来了。 双方对阵,姬无瑕一看,果然是狗贼的那帮小弟。 不过那狗贼估计朝廷事忙,分不开身,所以才派他的一群小弟杀过来。 姬无瑕对着剑铮道:“是你们那奸贼去黑市挂老子的画像是不是?” 剑铮道:“只要是主子想找人,就不怕找不到。” 姬无瑕冷笑道:“还冒充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回去告诉他,我亲哥哥早年的时候就得病死了,尸体乌青乌青的,死得又透又硬,给丢粪坑里了,他莫不是又从粪坑里钻出来了?你再告诉他,我哪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老子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 剑铮骂是骂不过她的,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罢,他和剑霜率领一众影卫死士一齐杀过去。 第331章 惊不惊喜?高不高兴? 姬无瑕就只身一人,站在那屋瓴上,晚风吹得她衣摆猎猎,她道:“既然你们要把命拿来,那我不收岂不是不礼貌。” 后来姬无瑕就给人围攻在了屋顶上。 将人屋顶上的瓦片、横梁打得稀烂,剑铮的人对姬无瑕处处下死手,只可惜无回门门主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她虽是女子,但功夫非常高,这些人联起手来也没能把她拿下。 但凡被她踹下屋顶的,就是不死也得残。 她看着剑铮和剑霜,嘴角佞笑道:“今日你们送上门来也好,把你们做了,奸贼也好少两条狗腿。杀我那么多小弟,不还怎么行。” 说罢她脚下一蹬,转瞬掠至两人身前,出手快如雷霆闪电一般。 她一边制住剑铮,一边还能狠踹剑霜两脚。幸亏剑霜撤得够快,否则像其他影卫那样遭她一脚,那股真气就是不震破他肺腑也能震断他全部肋骨。 两厢正打得如火如荼,这时临街有马蹄声响起,官方的兵马正往这边赶来。 要是江湖杀斗牵扯进官府,那就不太好了,遂姬无瑕见状毫不恋战,立马抽身而退,道:“tui!算你们走运,你俩的狗头,你爹我下次再来拧。” 说罢转身便身轻如燕地踏过家家屋瓴而去。 而剑铮和剑霜走不了,他们的人死伤过半,得善后。 剑霜看着姬无瑕离去的方向,转眼间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他亦啐了一口,道:“没想到这娘儿们这么能打。” 他和剑铮都甚是狼狈。 剑铮道:“她是无回门的门主,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剑霜道:“要是主子来,她定跑不了。” 可关键就是,这次主子没来。 这日,陆杳在相府里,有人来给她传话说:“陆姑娘,府外有人找。” 陆杳问:“谁找我?” 来人道:“是个孩子,说是来给陆姑娘送东西。” 陆杳便去相府门口一看,果真有个孩子正等在那里,那孩子面生,手里还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藤篮子。 陆杳问:“听说你找我?” 那小孩看了一眼陆杳头上戴着的黑簪,道:“你就是六姑娘,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陆杳道:“是什么?” 小孩道:“不知道。” 他交给陆杳时还得双手提着给她,显然篮子里的东西是有些沉的,他提得有点吃力。 陆杳刚接过来,篮子里的东西突然蹦跶了一下,她挑了挑眉,还是个活物? 小孩交给她以后,转头就跑了。 陆杳只好提着篮子转头进了府门。 在回后院的路上,她掂了掂篮子,有些好奇,便随手掀开藤篮盖子瞧上一眼。 哪晓得,才刚掀开一条缝,就有一只黑漆漆的鹰头迫不及待地挤开缝隙钻了出来,两眼炯炯有神,有些雀跃。 陆杳一看,不由得脸皮一抽,立马又用盖子给它盖了下去。 黑虎在里面委屈巴巴地发出咕咕声:我的娘,是我啊。我是黑虎啊。 陆杳四下看了看,连忙快步回院子里。 回到房间,陆杳把门关起来,把藤篮放在桌上,心情十分复杂。 她心里默念:不是傻鸟,不是傻鸟,不是傻鸟。 刚刚只是她看走眼了。 做好这样的心理建设以后,陆杳再次打开了盖子。 这回黑虎直接从篮子里窜出来,扑腾着翅膀兴奋地扑了陆杳一脸。 迎接完陆杳以后,它又在桌子上来回打摆子蹦跶:娘啊,没有想到。惊不惊喜?高不高兴? 陆杳扶了扶额,道:“你再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黑虎蹦跶尽兴了,这才消停了些许。 陆杳道:“现在奸佞到处在追杀你们,你们还敢回来往他眼皮子底下送,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她伤神地长出一口气,又道:“你往我这儿来了,姬无瑕呢,她在哪儿?” 第332章 弄点吃的 黑虎又不能回答陆杳的问题,只好转个身背对着她。 陆杳熟稔地在它毛发下面找到隐藏的信筒,取出里面的信来展开看。 一看才得知,姬无瑕没来,而是把黑虎给她寄来要她帮着养了。 好家伙,陆杳瞅着黑虎道:“她居然是把你寄来的而不是要你飞来的?” 黑虎扭扭屁股,陆杳又轻车熟路地在它另一边翅膀下找到另一只信筒,打开来看。 事实证明,姬无瑕实在了解她,在信上都给她解释清楚了,现在江湖上到处在找黑虎,所以只能托寄,等到了京城它识得路,再来找陆杳。 姬无瑕还委托陆杳给黑虎换个毛色乔装一下。 只不过她在寄黑虎的时候估计还不知道陆杳已经搬到相府里来了,她以为她还在宫里混呢,平时养养黑虎不在话下。 可如今,真真是鹰入虎穴。 所幸江湖上消息广,托寄的门路也多,而且各行有各规,只要锁定了收物方,在京城里稍稍有点名气的,他们都能想方设法给送到对方手上。 六姑娘的名气在京里可不小,陆杳做为六姑娘的侍女后来被带回相府成为相爷的未婚妻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人才找到了相府门前来。 了解完情况以后,陆杳坐在桌边,跟黑虎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黑虎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是充斥着重逢的喜悦。 陆杳则一脸复杂道:“你主子什么损招儿干不出来,居然把你托运给我,还让我给你换个色儿,” 她拈了拈黑虎的翅膀,“换什么色儿,让你变成个红毛鹦鹉?你以为变成红毛鹦鹉,奸佞就认不出你来了?他一看你这嘴壳子,一看你这眼珠子,认不出你才怪了。” 陆杳扒着它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又道:“一段时间不见,你这身毛倒是又养好了。” 它的羽毛又黑又亮的,真要是让她给它的毛换个色,姬无瑕舍得,她还舍不得。 黑虎听着陆杳念叨,一脸懵地看着她,然后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声。 陆杳很想当自己没听到,可黑虎见她无动于衷,下一刻它挥着翅膀便欲往门外飞。 没关系,它自己去觅食。 陆杳见状一把就逮住它,让它出去还得了,它出去转一圈儿很快就会发现它对这相府的后厨熟悉得很。 然后奸佞也很快就会发现这家伙送上门来了。 黑虎还扑腾着翅膀试图往外飞,陆杳道:“你别乱跑,我去给你整吃的,行了。” 黑虎闻言老实下来,陆杳又问道:“想吃什么?鱼?鸭?鹅?鸽?” 黑虎没有特别的反应。 陆杳最后道:“鸡?” 黑虎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陆杳垮着脸道:“不行,暂时先不吃鸡。你要改掉你爱吃鸡的毛病,不能轻易让别人拿捏住你的喜好你知不知道?” 黑虎:可是它好吃啊。 陆杳道:“鱼也很好吃。” 她起身准备去时,回头看向黑虎,道:“给我老实待屋子里啊,要是有人来你得躲知道吗?” 黑虎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那你快点啊。 这厢,皇帝收到南淮传来的信报,是雷霆大发,气得把信报狠狠摔在桌上,道:“岂有此理!他常彪胆大包天!朕宣召他竟也敢不回!” 因常贵妃畏罪自尽一事,常彪本应该回京请罪,可圣旨传到南淮以后,常彪却回复因南淮戍守问题暂时分身无暇抽离不开,冠冕堂皇在折子上请罪。 皇帝震怒归震怒,但却拿他没办法。 要是常彪不进京,他在南淮拥兵自重,皇帝就动不了他。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因着南淮动乱而引起别国蠢蠢欲动,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皇帝一发怒,殿上的太监们都吓得跪到地上。 当即有人匆匆忙忙到宰相公署,向苏槐通禀道:“相爷,南淮那边来了信报,皇上阅后龙颜大怒。” 苏槐神色平平:“常将军拒不回京?” 来人道:“可不是。相爷,这可怎么办?” 第333章 双方都急了他才有机会 苏槐道:“皇上寿诞在即,不如再召一次常将军,如若两次他都执意不回,那于情于理、于天下人他也说不过去。” 来人又回宫里去了,将苏槐的话回禀给太监总管。 皇帝还在气头上,虽然没有召见相爷,但太监总管跟了皇帝这么久,也知道遇到这种事只有相爷最有办法。 遂太监总管就将相爷的话委婉地转述给皇帝。 皇帝闻言道:“那就再召!要是常彪再不回,那便是公然抗旨!” 公署里,苏槐手底下的相党官员,难免有些担心,道:“相爷,常彪真若是被逼回来了,也未见得是好事。” 毕竟官场之上,很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而今皇上不正就在做这件事吗? 如今皇上恨不得对常彪除之后快,那对相爷呢? 将来若是相爷受难,他们这些相党也绝不能独善其身。 另有官员道:“真要是能把他逼回来,那这次他就应该回来了,还需得再下二道旨意吗?” 旁的同僚点点头,道:“这常彪一介武夫,有兵权在手,他是可见的越来越肆无忌惮。回京来就是一个死,他又怎肯愿意回京。” “只是下官不明白,相爷为何还要出谋再下召回旨意,这要是把常彪给逼急了,万一……” 万一他起兵造反,也是不无可能啊。 苏槐道:“圣上也急了。” 只要皇帝急了,灭常彪之心迫不及待,既然召不回京,就总得有其他的行动。 常彪兵权在手,想要灭他,只得以兵权抗衡之。 而苏槐掌理朝政以来,手中纵使有相权,却无兵权。 不把双方都逼急了,他哪能有机会沾一沾那掌兵在手的滋味。 不过手底下的官员们能想明白一部分,却也少有想到这一层的。 他们只知道,皇上和常彪都急了,双方越是势同水火,皇上就越是离不开相爷。 傍晚时分,苏槐回到相府,就有影卫向他禀报:“今日陆姑娘又去了一趟药材库,她拿的东西属下都给记上了。还有下午的时候,陆姑娘去了后厨,说腹饥,要了一条鱼回院子里吃。” 从平时陆杳的饮食习惯来看,除了一日三餐饭点上她用餐以外,她可从来没主动要求后厨那边额外加餐。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杳去到后厨时,后厨的厨子也十分意外。 要平时,恐怕她又要碰冷脸了,可那掌厨的厨子一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惊了惊。 他没听错,就是那天晚上跟相爷在厨房里一样的声音。 当时他惹怒了相爷,相爷要挖他眼睛,还是她给劝住的,还夸他厨艺好,于是相爷这才饶过了他。 这事儿厨子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说,但对陆杳的态度却十分的恭敬,问:“陆姑娘想吃什么?” 陆杳道:“鱼,有吗?” 厨子连忙应道:“有的有的,陆姑娘想怎么吃?” 陆杳道:“天气热,做鱼生可以吗?” 厨子道:“当然可以,那等这里做好了给陆姑娘送院里去。” 陆杳道:“来都来了,我等一会儿也无妨,免得你们多跑一趟。” 做一道鱼生也用不了多久,无需下锅蒸煮,只考验厨子的刀功。 厨子手脚十分利索,很快把鱼清理干净,他的刀功在厨子当中算是顶好的,切出来的生鱼片片片薄透且均匀。 再调了一碟蘸料,便算好了,再装进食盒里,辅以冰镇着,交到陆杳手上。 陆杳道:“多谢。” 厨子点头哈腰道:“陆姑娘慢走。” 她离开后厨后,厨房里两个打下手的都觉得奇怪,问道:“厨长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客气啊?” 厨子道:“陆姑娘是相爷的未婚妻,只要陆姑娘有需要,我们自然得尽力去做。以后都放警醒些,陆姑娘想吃什么,都第一时间给她做好。” 第334章 藏起来 陆杳回到院子里,刚一打开房门,就见黑虎从坐榻那边探出半个脑袋来看。 看见是陆杳,又高高兴兴地飞过来,停在桌上等投喂。 相比鸡而言,它不喜吃鱼,不过喜生食还是它天性里的东西,因而看见陆杳带着生鱼片回来,它还是眼馋地在桌上左右摆两下。 陆杳把鱼生放桌上,黑虎半张着翅膀迎上前来,叼了鱼片就吃得狼吞虎咽的。 黑虎虽然贪吃,但也能抗饿,有时候捕食一次能顶好几天,陆杳见它眼下这吃相,也不知是给饿了多少天。 黑虎吃着吃着,还不忘叼一片来孝敬陆杳,放在桌面上,用爪子朝她推了推:娘,吃鱼。 陆杳道:“你吃,我不吃。” 黑虎又暗搓搓地用爪子把那片鱼抠回来,自己叼了吃了。 不一会儿,一盘鱼生,就全部进了黑虎的肚子里。 黑虎吃饱喝足,开始满屋子溜达,然后又试图想要飞出屋去熟悉熟悉环境。 陆杳跟它说道:“既然你主子把你寄养在我这里,那我这里可没有她那么自由,白天你尽量别在外乱晃,晚上人少的时候可以出去遛两圈。不然要是被逮到,可能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主子了。” 结果夜幕降临的时候,院子里有嬷嬷在禀话:“陆姑娘,相爷来了。” 陆杳心累,狗男人总是大老远都能闻着味儿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她把黑虎藏哪里? 她一把抱起黑虎就往床底下塞,结果床底缝隙有限,塞不下黑虎的身子,又赶紧抱起来往柜子里藏。 想了想又觉不稳妥,要是黑虎在柜子里弄出点动静,狗男人一下就发现了。 黑虎也一脸懵:我在哪儿?谁来了?我为什么要躲?我见不得人吗? 脚步声就在门外,最后陆杳一把将它塞桌子底下,桌底有道横梁,陆杳蹲着身对着懵眼的黑虎低低道:“给我抓稳了啊,可别掉下来,也别出声。” 话音儿一落,房门便被推开。 陆杳一边拔下头上的簪子一边扶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来。 苏槐审视了她两眼,看不出她面上有何异色,问:“你在干什么?” 陆杳道:“我簪子掉地上了,正捡簪子呢。”说着便把发簪插回发间,又有些诧异地问。“相爷怎么来了?” 苏槐道:“我来吃饭。” 陆杳道:“相爷在自己院里不能吃吗?” 苏槐道:“这院子不是我的吗?”他盯着她又道,“是你说你离不开我,我一走你就没有安全感,难道又是骗我的?” 陆杳白他一眼,嘴上道:“当然不是。” 苏槐道:“我来这吃饭,那你应该感动。” 陆杳道:“我的意思是,怎敢劳相爷大驾亲自到这里来呢,要一起吃也该是我去相爷院里陪相爷吃。” 然后她便迎上前去,试图把狗男人劝出门:“走,我们去相爷院里慢慢吃。” 桌子底下稳稳抓着横梁的黑虎不干了,扑腾了两下翅膀:娘你要到哪里去,带上我啊。我也想吃。 狗男人的狗耳朵灵得很,光是那扑翅的极细微的声音,他都能听了去,道:“什么声音?” 陆杳道:“风声。” 苏槐道:“哪里来的风声?” 陆杳回头扫了一眼窗边,煞有介事道:“窗户边经常有风声传来。” 然后等她再回过头来时,看见狗男人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陆杳还想再劝,但又明白,要是她再多说一句,他肯定起疑。 苏槐吩咐院里的嬷嬷去传晚膳来。 陆杳就只好在桌子这边坐下来,一手伸到桌子底下,摸到黑虎,顺顺毛。 凡事不要冲动。 黑虎得到母亲般的爱抚,整个鸟就冷静乖顺下来了。 第335章 来,先吃块鸡 随着房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陆杳和苏槐不动如山地坐在桌前等晚饭。 然后苏槐道:“你去点灯。” 陆杳手里有黑虎,而且还跟狗男人一桌,她哪敢轻易松手啊,便道:“相爷自己怎么不去?” 苏槐道:“你叫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相爷。” 陆杳道:“相爷也得入乡随俗,我喜欢摸黑吃,相爷嫌光线暗,要么就自己点灯,要么就回自己院里吃。” 苏槐道:“你这里是个什么乡?” 陆杳脸不红心不跳:“温柔乡。” 苏槐便道:“温柔乡就该干点温柔乡里的事,那确实不用点灯。” 陆杳见他作势要起身,连忙道:“干什么事,先干饭!” 恰巧嬷嬷送晚膳比较及时,正好进院里,陆杳又立马对嬷嬷道:“相爷怕黑,快快给他点灯。” 随着房里的光线一亮开,陆杳一见桌上的菜肴,心里就累。 今晚的菜里竟然有烧鸡。 显然桌子底下的家伙已经闻到味儿了,开始有点躁动不安。 陆杳得一手按住它,但也免不了它在横梁上动来动去。 苏槐看着陆杳,道:“怎么不动?” 陆杳:“相爷先吃。” 苏槐便动筷,先给陆杳夹了一块鸡,放进她碗里,道:“来,先吃块鸡。” 陆杳:“……” 桌下的黑虎一听这个字眼,顿时鹰眼圆睁、精神抖擞。 这下怎么得了,它在陆杳的手下扭来扭去,想摆脱她的钳制。 苏槐忽然问:“下午的鱼生好吃吗?” 陆杳随口答:“好吃。” 苏槐道:“什么味?” 陆杳:“嗯?” 她一抬头就撞上奸佞的眼神,道:“就是鱼味。” 苏槐道:“鱼味是什么味?” 陆杳四平八稳道:“我形容不出来,下次相爷自己吃吃便知道了。” 话语间,陆杳手里一个没抓稳,使得她这边的桌底下突然冒出一个鹰头。 黑虎扭着脖子想往桌面上瞧:鸡在哪里? 只还没瞧见,陆杳眼疾手快一手就把它鸟头按下去了。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苏槐,幸好对面的狗正低头吃饭,没有看见。 等苏槐抬头时,她又赶紧低头佯装吃饭。 苏槐又给她夹菜:“这鸡不错,再吃一块。” 黑虎快要失去理智了,使出浑身解数想从桌底下钻出来。 不光光是鸡,它还对这个夹鸡的人也充满了好奇。 陆杳怎会不了解它,它能闻到鸡味儿当然也能闻到狗味儿,肯定是想看看狗男人是不是当初抓它的那个。 真要是让它看到了,它不还得被抓么。 它也得逞过几次,只不过每次一钻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又被陆杳给按了下去。 陆杳哪有心思吃饭,心思都全用来防鹰头按鹰头了。 后来黑虎卯足了劲儿,突然把桌子蹬得“砰”地一声响。 苏槐抬头看向陆杳。 陆杳立马一脸唏嘘,放下筷子捂着自己的膝盖,道:“抖腿抖歪了,一下撞桌上了。打扰到相爷了,不好意思,相爷继续吃。” 苏槐道:“那下次小心点抖,毕竟桌子离你的腿还有一尺来高,你得抖多厉害才能撞上去。” 陆杳:“……” 后来有随从到院里来找苏槐,在门口禀道:“主子,有事。” 陆杳便道:“相爷有事就先去忙。” 苏槐道:“再忙也得把饭吃了来。” 等他用完晚饭后,放下碗筷,再看陆杳碗里,一碗米饭还剩下大半,问:“不合胃口?” 陆杳心里妈卖批,嘴上道:“可能是下午鱼生吃多了。” 苏槐双眼含情道:“那下次别吃这么多。” 陆杳腾不出手吃饭,苏槐便也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陆杳道:“相爷不去处理事情吗?” 苏槐道:“等你吃完了我再走。” 听起来多么的温柔又善解人意。 陆杳张口就道:“我吃完了。” 所以赶紧走。 苏槐却吩咐院里的嬷嬷:“把膳食都撤走。” 陆杳:“……” 他就是走也不给她留一口吃的是。 最后碗筷饭菜都被撤走了,苏槐方才牵了牵衣角起身,出了她这院子。 第336章 上次的铁笼子还在吗? 等人都走后,黑虎费力地从陆杳手上钻出来,跳上桌子一望,十分茫然失措:它鸡呢? 陆杳道:“想不想吃烤鹰子?” 黑虎回头望着她:好吃吗? 陆杳道:“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你要是被人抓住了,就会被扒光毛,用一根棍子从你嘴里捅进去,屁股捅出来,架在火上烤得浑身冒油。” 黑虎将自己两只翅膀收得紧紧的。 陆杳睨它道:“你再这样不听话,我不养你了啊,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寄回去。”她指着角落里的那个藤篮,“还是用那篮子装你回去。” 黑虎觑了觑一双鹰眼,然后像个雕塑一般久久地蹲在桌上。 看得出是有些落寞。 陆杳便又道:“你要是听话,别出来闹,等饭后,我就会把肉留给你吃。不然你看,那狗男人精得不行,别说给你留鸡了,就是一块鸡皮鸡骨头都不会给你。” 黑虎似懂非懂,慢吞吞地走到陆杳身边,妥协地蹭蹭她的手心。 晚饭一人一鸟没得吃,陆杳还能吃两颗药丸子充充饥,但黑虎就不行了。 它只吃肉。 一直捱到就寝的时候,陆杳洗漱完熄了灯躺上床,黑虎则蹲在她窗台边的几案上,一双眼睛鼓得又圆又亮,一到晚上就十分精神。 谁让它跟着它主人混久了,都习惯夜里作案。 陆杳叹口气,道:“去,小心点,别让人发现,更别乱叫。” 黑虎一听,立马扑腾着翅膀,用它嘴壳子叼开了窗扇,黑影一闪就飞了出去。 它得到自由,一飞冲天,酣畅淋漓地在上空盘旋遨游了几圈,就差发出几声痛快的啸声了。 打从姬无瑕把它往京城托寄开始,它就每天只能窝在狭小的空间里,翅膀都快僵硬了。 眼下奋力翱翔过后,黑虎再一俯瞰整座相府,脑袋歪了歪,一脸问号: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是以前它常偷鸡的地方么? 那它知道厨房在哪里了! 于是乎黑虎以夜色作掩,兴冲冲地就直奔后厨而去。 这厢,苏槐从陆杳那里出来以后,回自己院中,随从便紧跟身后,低声禀道:“主子,咱们的人失手了。” 苏槐道:“上次的铁笼子还在吗?” 随从不明白主子问的哪一出,只得垂头应道:“属下不知。” 苏槐道:“去重新打只铁笼。既然失手了,就让剑铮他们回来。” 随从默了默,硬着头皮道:“大人们在与那女魔头打斗之际,被官府发现了,招惹了官司。” 苏槐道:“那别回来了。” 随从:“……” 鎏莹宫里,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正带着一名宫女,一路穿过几道宫门,进得长公主的殿中。 见过长公主后,老嬷嬷禀道:“人给长公主寻来了,这是所有人选里,最像的一位。” 长公主看了一眼那宫女,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宫女闻言,便有些唯唯诺诺地缓缓抬了头。 一张脸确实生得美貌,尤其是那鼻子眼睛,虽没有十成十的像,却也有七八分相似。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样一个人,已然算是不错的了。 长公主看着她眼里的怯懦,道:“像,又不像。这双眼睛里,该是柔弱多过于惧意。” 然后长公主又吩咐老嬷嬷道:“带她去,找个人好好调丨教一番,叫她学学怎么讨人怜惜。” 老嬷嬷应下,便领着宫女退下了。 她原本也不是这宫里的宫女,只不过是顶着这身行头好在宫中走动罢了。 既然已经见过了长公主,长公主让找人调丨教她,必然就是已经选中了她。 出了宫门,宫女上了马车,方才敢暗暗舒口气。 老嬷嬷对她道:“能得长公主青睐,这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女子点了点头。 老嬷嬷又道:“只要你听话乖巧,自会给你安排个好的出身,将来不光是长公主赏识,还有荣华富贵一生好命。” 女子又用力点头,道:“一切都听长公主和嬷嬷的吩咐。” 第337章 要不要开个动物大会? 自打黑虎到陆杳这里来了以后,陆杳院子里的膳食食量是肉眼可见的上涨。 她要求她的饮食一律以清淡的为主,这样黑虎也能跟着混两口。 于是乎后厨每日变着法儿地给她做清淡肉食送过来,结果每次都是空盘子干干净净送回去。 后厨的厨子见状,感慨道:“没想到陆姑娘竟这么能吃,那下次还得再多做些才行。” 黑虎是吃得不亦乐乎,陆杳就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很容易露馅儿啊。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能吃的人吗? 陆杳便跟狼吞虎咽还时不时发出咕咕声的黑虎商量:“要不以后还是你自个晚上出去偷?” 黑虎抬起头来,一脸疑惑不解:这里明明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要去偷啊? 陆杳道:“那你少吃点,每顿有剩有余,下顿才好继续吃。” 黑虎似听懂了,自己吃了一部分,又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剩了一部分,然后忍着没吃。 可没忍得了多久,陆杳转个身一会儿工夫没看着它,它就又把盘子里一扫而光。 不过有时候黑虎也得饿一饿肚子,嘉俊到陆杳这里来时,它还得老老实实地躲起来。 就躲在桌子底下的横梁上,有些不耐烦地挪挪爪子,抖抖翅膀。 嘉俊吃完饭后,要收拾一些剩饭剩菜去喂他偷偷养的狗儿,陆杳就给他装进食盒里。 只要少装些汤菜,嘉俊自己也能提食盒。 等嘉俊走后,黑虎第一时间从桌子底下冲出来,骨碌碌地看着桌上的盘子,有些怄:怎么就剩几块肉了? 黑虎不喜欢嘉俊,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刮走自己的吃的。 为此,有一次嘉俊来院里时,才走到屋檐下,黑虎就盘在屋檐下的横梁上,并朝他丢了一只软哒哒的死耗子。 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嘉俊起初吓了吓,可定睛一看居然是只耗子,他在后院柴房杂物房之类的地方经常能见到,已经见怪不怪了。 嘉俊抬头一看,倒是看见横梁上蹲着的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黑鸟,十分惊奇。 黑虎见自己被发现,连忙振翅就飞出去了。 嘉俊无比赞叹道:“陆姑娘,你屋檐下来了好大一只黑鸟啊!” 陆杳出门来,一眼就看见门前躺着的那只耗子,嘉俊欢喜雀跃道:“它还会抓耗子,这就是它刚刚扔的!” 后来嘉俊去喂了他养的那只小奶狗,想着带来给陆杳解解乏,还领着小奶狗往院子里遛了一圈。 陆杳瞧它走路都走不稳,一摇一晃的,一身绒毛呈苍灰色,也不知是哪家狗儿刚下不久的小狗崽。 嘉俊还把那耗子给小奶狗玩。 结果后来嬷嬷又来禀报,说相爷回来了,待会要过来吃饭。 陆杳不由心想,她这里是不是要开个动物大会?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都往这里来? 彼时陆杳看着狗男人从院外进来,他身染暮色,似将与夜色融合,但又跃然眼前,身量格外出挑。 陆杳嫌弃道:“相爷往这里来作甚,怎么不去你那两位爱妾那里吃饭。” 苏槐道:“也不是没去过,去了她们不自在。我只好退求其次到你这来。” 陆杳道:“怎么会不自在,相爷去了她们肯定高兴都还来不及。” 苏槐道:“是吗,那她们为什么边哭边抖?” 陆杳道:“肯定也是高兴得颤抖。” 苏槐道:“那你一边高兴一边哭一边颤抖一个给我看看。” 陆杳甩给他一个白眼。 苏槐进屋子里来坐,后厨那边送来膳食。 陆杳一看,居然只是一盘鱼生。 苏槐见她不动筷,道:“你怎么不吃?” 陆杳抬起头看他道:“这是今晚的晚饭?” 苏槐道:“你不是天气热喜欢吃鱼生吗?” 陆杳:“……” 陆杳道:“再喜欢吃那也是当下午茶吃,哪有这样当主食吃的。” 苏槐道:“上次你吃了一条鱼的鱼生都没能吃出什么味,这次好好吃。今晚就这样当主食吃。你喜欢蘸酱吃还是不蘸酱吃?” 第338章 我可能是有了 陆杳黑着脸道:“要吃你吃,老子不吃。” 苏槐道:“那天的鱼生给谁吃了?” 陆杳道:“我吃了。” 苏槐道:“那为什么今天又不吃了?” 陆杳道:“当时喜欢,现在又不喜欢了。” “是吗?”苏槐放下了碗筷,然后陆杳就见这狗男人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他手扶桌就准备掀桌。 还没被他给彻底掀翻,陆杳眼疾手快,连忙按住桌子,惊道:“你作甚!” 苏槐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留它做什么,索性掀了去。” 底下的黑虎因为桌子不稳左挪两下右挪两下,还在发懵: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陆杳觉得这狗男人一次两次地跟她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真要是让他亲眼看见了黑虎,黑虎落他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只要他没主动挑明,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陆杳气得磨牙,冲他道:“坐下,咱们慢慢吃!” 两人重新坐下,陆杳看了看他夹到碗里的鱼生,她其实不吃生食,又看了看对面那张可恨的脸,终于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片。 她鼻子又灵,才往前凑了凑就晓得今天这鱼没剖好,有腥味。 结果还没张口,陆杳就非常真实地打了个干呕,又放下了,道:“相爷,不好,我吃不下。” 苏槐问:“为什么吃不下?” 陆杳一脸真诚地看着苏槐道:“我可能是有了。” 苏槐盯着她,不语。 陆杳又道:“要不叫墨大夫来给我看看?” 狗男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还真叫了随从来,吩咐道:“去请墨大夫。” 陆杳瞥了瞥桌上的鱼生,又煞有其事道:“近来老是就容易犯恶,是越发不敢闻这些东西了。还是快把它撤走。” 苏槐道:“你不是说你不容易有吗?” 陆杳道:“那也架不住相爷厉害啊。” 说着她又干呕了两下。 苏槐这才对院里的嬷嬷道:“把鱼生撤走,换些其他的膳食来。” 嬷嬷一声不吭地进屋拿走。 随后墨大夫来府,直接被领到陆杳的院子里来,还嘀咕道:“相爷这是换院子住了?还真是,家里大院子多就是不得了,今儿换这处,明儿换那处。” 随从在前走着,没答应,墨大夫自顾自地吐槽完又总结道:“不过你们相爷高兴就好。” 结果一进门看见陆杳,墨大夫恍然道:“原来是陆姑娘在这里啊。你们俩谁不好呢?” 苏槐道:“她心头犯恶,你来给她看看。” 墨大夫一听,不由得瞧了陆杳一眼,道:“陆姑娘这是有了?” 陆杳道:“就是有些症状,我哪里知道。” 墨大夫连忙上前放下药箱,取出脉枕,请陆杳伸手,边感慨道:“还是相爷厉害,就算相爷身上的毒找不到人解,能留下个苗子也是好的。” 然后他给陆杳把脉,换了几次手指,把了好一会儿。 苏槐问:“一个喜脉你需要把这么久吗?” 墨大夫表示:一个喜脉他把不了很久,关键是他把来把去都没找到喜脉啊! 墨大夫就只好道:“陆姑娘这不是喜脉。” 陆杳道:“不会诊错,这几日天气热起来我确实动不动就头晕恶心。” 墨大夫道:“可能是……有点中暑?” 陆杳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我多想给相爷生个一子半女的,这回有点反应还以为有了呢,结果没想到只是有点中暑。” 墨大夫安慰道:“别灰心别灰心,等你俩都调理好身子,孩子会有的。” 陆杳道:“看来还真是得尽快调理好身子才行。” 墨大夫感觉气氛怪怪的,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赶紧溜了。 墨大夫前脚一走,苏槐就走到门边,徐徐把门闩上。 陆杳见状,还等他关门捉鸟不成,趁机赶紧让黑虎出来,从窗逃。 苏槐将将回身时,黑虎也将将从窗户飞出去。 不过他理也没理,直接拎了陆杳往内室走。 陆杳挣不过他,道:“做什么,我还没吃饭!” 苏槐道:“你又骗我。” 陆杳道:“我骗你什么了,我说我可能有了,我哪知道是有孩子了还是有点中暑!” 苏槐道:“不是多想给我生个一子半女吗?” 陆杳没好气道:“说了得等我养好身体才能有。” 苏槐道:“但架不住我厉害。” 陆杳:“……” 第339章 当她有所求的时候 等后厨那边重新做了晚膳送过来时,房里床上已经衾被衣衫乱做一团。 陆杳不免气急骂道:“你是畜生吗,饭都没吃,我饿了。” 鱼生是被她成功地躲了过去,但才躲过鱼放走鹰,狗又来了。 她想,还是应该开个动物大会,教他们怎么和谐共处。 苏槐道:“我给你吃,直到你吃撑为止。” 床帐晃了晃,差点被陆杳乱抓时给一把扯掉。 陆杳身子被他填了个满满当当,熏热了眼角,她想,狗男人这么狠劲塞,岂止是把她吃撑,是恨不得把她噎死。 她完全一副咸鱼心态,但狗男人还是折腾得起劲。 后来苏槐抬了抬头看着她,与她鼻尖相抵,床帐里都是旖旎的气息,他看着她烂漫的桃花眼,忽然道:“你知道夜藏吗?” 陆杳微微一震,方才还兴致缺缺,眼下一下子就变了精气神,嗓子有些沙哑地低低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苏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道:“我知道。” 陆杳顿时将他攀紧,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苏槐道:“我还可以带你去找她。” 陆杳与他对视,良久,道:“苏槐,你真的知道,没骗我么?” 他缓缓厮磨,又着力沉入,她嘴角溢出轻哼。 苏槐道:“你亲我,下次我便带你去找她。”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陆杳眼底漫开水光,极其华光媚艳,美不胜收。 陆杳问:“下次是多久?” 苏槐道:“要不了多久。你不信,便当我没说;你信了,就别怕我骗你。” 陆杳望着他的眉眼,试图想从他眼里辨出些许真假。 他从来便是如此,纵使是假的,在他这里也会跟真的一样,无从可辨。 但他一直等着,看她信不信。 终于,陆杳勾下他的头,偏头吻上他的唇。 他也明知道,只有当她有所求的时候,她吻得这般认真。 但就是这种虚假的认真,能让他感觉快慰到了骨子里。 他掐着她的腰没有以前那般狂野,但是却深沉火热地回应她,听见她在耳畔变了调子地不住呢喃。 陆杳望着他,听着他气息亦是浮乱,见得他眉间眼角,依稀都是动情的模样。 他去调查了她的背景,可如果,他真的知道夜藏在哪里,任他去调查也无妨。 事实证明,狗男人送来的新床确实十分敦实,管他怎么撒野,这新床都不见摇晃。 陆杳感觉,近来府里的风气有所变化。 不见府里下人们三五地聚在一起说八卦,下人们见了她,也不再是以往那种尖酸刻薄、冷嘲热讽的态度。 当然,以往刻薄过她嘲讽过她的奴才,都已经不在府里了。 陆杳知道,这相府里必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眼线,以前奸佞是没管他们,留着还能虚虚实实、顺藤摸瓜收拾一下那些眼线背后的人;如今好似奸佞在清理他们。 本来家就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安全的地方,结果他把自己的狗窝也扯进了争斗场里,现在才知道有眼睛随时盯着自己的狗窝不舒服了? 奸佞总是往她院里凑,来跟她吃饭。 这厢,有他的狗腿子来报,说是抓住了朝中哪个王爷布在府上的线人。 苏槐道:“先审,再杀。” 陆杳道:“怎么相爷现在才想起来要重肃家风,莫不是你怕你弄伤了那两个爱妾的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会怪罪你?” 苏槐道:“你明知故问,是想借着跟我搭话吗?” 陆杳:“……” 陆杳白他一眼,冷笑道:“相爷是越来越喜欢自作多情了。” 苏槐道:“我自作多情,那你问什么问?” 搞得陆杳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多嘴跟狗男人说话! 也不看看用人话能好好跟他交流吗? 后来苏槐来她这里用的膳食也没那么变态了,桌上再没出现过鱼生,都是比较好下口的饭菜。 陆杳心里兜着事,想了想,还是问他:“关于夜藏,你还知道些什么?” 苏槐道:“你不说说她是你的谁?” 陆杳道:“相爷既然当面提了这个人,还能没打听到她是我的谁?” 苏槐道:“凌霄也是你师父吗?你一共有几个师父?” 陆杳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她?” 苏槐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生孩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问句,但对方都没有一个问题是回答了的。 第340章 啊啊啊!可恶 陆杳觉得要想跟奸佞聊下去,就不能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打败,便道:“前两天不是才生了,堂堂相爷也该一言九鼎。” 苏槐回想了一下前两天晚上的光景,眼里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陆杳一看就觉得这狗玩意儿脑子里指不定有多龌龊。 苏槐道:“你不是不容易有,那今晚继续生。” 陆杳默了默,道:“我生你妈。” 苏槐道:“你只能生我儿,生不出我妈。” 随后,又有随从来报,剑铮他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陆杳就看见门外,剑铮和剑霜走进院子里,利落地一掀衣摆就跪到了地上去。 陆杳还记得他们去的时候精神饱满、士气十足,回来的时候倒颇有两分灰头土脸的感觉。 苏槐道:“还回来干什么?” 剑铮和剑霜在外地惹了官司,最后还是借主子的身份才得以把这事摆平的。 虽然主子让传话,叫他俩都不要回来了,可他俩是主子的亲随,不回来还能上哪儿去? 于是两人还是得带着剩下部从,回来向主子请罪。 剑铮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剑霜亦道:“请主子责罚!” 陆杳就在他们方才进来时看他们的神情面貌就晓得结果。 苏槐并不意外他们拿不住姬无瑕,陆杳当然就更加不会意外了。 苏槐徐徐开口道:“不打算说说,是怎么放跑了人,还惹了官非吗?” 剑铮便禀道:“属下等带人追堵到那贼女,奈何贼女手段狠辣,致使我们的人伤亡不轻。属下等还没能将她擒住,便见官府的人马赶来,最后让那贼女逃跑了。” 陆杳想,姬无瑕武功高强,能有今日门主地位,那也是从小在刀刃上舔血,一步一步厮杀出来的;江湖杀斗,那就是你死我活,她本就是干这行的,别人对她痛下杀手,她能手下留情么。 剑铮顿了顿,又道:“属下等继续追查她的下落,只是江湖线人找到她都是靠她身边的那只黑鹰,后来却没有再见到那只黑鹰的踪迹,那贼女便也销声匿迹,再难查寻。” 桌子底下的黑虎直愣愣地歪头左瞧瞧右看看,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它只关心:饭什么时候吃完?它什么时候能出去?肉还剩得多不多? 苏槐道:“不知道那只黑鹰跑哪里去了?” 剑铮肃声道:“此次能查到那贼女的线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带的那黑鹰打眼,要是能再找到那只鹰,想必就能……” 话还没说完,怎想苏槐突然端起一盘鸡,直接朝门外抛去。 主子发怒,剑铮和剑霜也不敢躲,只能直挺挺地继续跪着。 但那盘子和鸡都没能摔到两人身上,只摔出房门口。 随着砰地一声响,陆杳眉头一跳,连忙双手去按住黑虎。 然这回她哪有黑虎动作快,这海东青捕食之时的迅猛实在不可小觑,就在那盘肉甫一落地,它一道箭影倏地从桌下蹿了出去。 陆杳拦都拦不住。 黑虎瞬间蹿到门口,翅膀都没来得及全部收拢,就开始叼鸡吃。 当是时,旁边突然也蹿出一名影卫,陆杳见状喝道:“黑虎!走!” 黑虎刚一抬起头来,就见一只铁笼子从天而降,将它稳稳地罩进了铁笼里。 陆杳坐在桌边,一手杵着额头。 早前她觉得狗男人有所察觉之际,她就劝黑虎出去躲躲。 可这傻鸟离了它主人以后就知道跟着她,天天晚上出去遛弯后总要按时地飞回来。 陆杳怀疑这傻鸟哪是守着她啊,分明是守着天天那一日三餐的肉,偶尔还能偷偷去后厨加个餐。 而且这里的厨子还做得格外合它的口味。 现在好了,贪吃惹祸,被抓住了。 第一次被抓是因为吃,第二次被抓还是因为吃。 黑虎嘴里还叼着块鸡肉,这才反应过来它被抓了。 然后它先咽掉了嘴里的肉,方才扑腾着翅膀发出愤怒的啸声。 它也终于看清了苏槐的模样,一边拍打着笼子一边凶恶的眼神:啊!居然是他!啊啊啊!可恶! 第341章 它认为的母亲 剑铮和剑霜两人看着笼子里的黑虎,表情一言难尽。 苏槐看向两人道:“现在鹰有了,贼女呢?” 两人垂头齐声道:“属下该死!” 苏槐看了一眼笼子里怒发冲冠的炸毛黑虎,问:“这次一共损失了多少人?” 剑铮应道:“一共亡十一人,伤七人。” 苏槐道:“那就把它去了毛,剁十一块,熬汤来。” “是!” 剑霜以前没被黑虎啄过,因而十分积极,连忙领命就上前要来拿黑虎。 陆杳也起身往门口走去,先一步护在笼子前道:“冤有头债有主,为难一只鸟算什么。” 剑霜道:“这是那贼女的鹰,为何会在陆姑娘这里?”说着,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瞟向屋子里的苏槐。 言外之意是:主子,你还看不明白吗? 陆杳思忖着道:“说不定这鹰,只是跟你们说的那只长得像呢?黑鹰大抵都是这样的。” 剑霜道:“陆姑娘可真会一派胡言。” 陆杳道:“你怎么证明我是在一派胡言?” 剑霜噎了噎,冷声道:“陆姑娘请让开,主子吩咐,要将此鹰去毛熬汤。” 黑虎在笼子里跃跃欲试:你来,你敢上来试试。 它伸着嘴壳子,随时准备啄烂他的手。 陆杳气道:“凭什么要把它剁成十一块,你们损失了十一人,是它杀的吗?它只会捕捕田鸡耗子,也就贪吃了一点,它要是会杀人,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剑铮忍无可忍,拆穿道:“可听说无回门主的鹰,利爪可穿人身,尖喙可开人脑,专喜吸人脑髓。” 陆杳看向黑虎,黑虎眨眨眼:听不懂啊。 陆杳道:“那是无回门主的鹰,与它有什么关系。它是我的鹰。” 剑铮道:“陆姑娘怎么证明它是你的鹰?” 陆杳道:“海东青一生只认一主,这个都知道。” 剑铮和剑霜无言。 陆杳便敛裙在笼子边坐下,伸手进笼子里,摸摸黑虎的头。 黑虎异常乖顺地蹭着她的手心,发出舒坦的咕咕咕的低叫声。 俨然与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大相径庭。 剑铮也晓得这鹰十分桀骜不驯,以往没少被它啄过,而且不管是关它笼子还是饿它肚子,都没能使它驯服过。 眼下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在陆杳手里这般服帖的样子。 陆杳道:“黑虎,转个圈儿我瞧瞧。” 黑虎便半开翅膀,欢喜雀跃地转了个圈儿。 陆杳道:“啸两声我听听。” 黑虎便仰头长鸣,那啸声十分纯粹清越。 陆杳回头看向屋中的苏槐,道:“相爷瞧见了,它是我的鹰。这家伙刚学飞的时候失败了,我在悬崖边捡到的。捡回去照料了好些日子才把它养好,又教它怎么学飞,我不是它主人谁是?” 海东青一生是只认一主,对它来说,姬无瑕是它主人,而陆杳是另外一种特别意义的存在。 姬无瑕总喜欢在它面前以自己是大娘陆杳是二娘来称呼,但实则它认定的娘只有一个。 它从睁开眼,到翱翔天空,全都是它娘一手教的。 所以陆杳不是它主人,始终是它认为的母亲。 别说剑铮剑霜看得哑口无言,苏槐瞧着也少见,道:“你是怎么教它飞的?” 陆杳道:“捉野鸡给它演示呗。它小时候资质不怎么样,也给摔怕了,给它演示了一千多遍,它才总算有胆子离地。” 然后苏槐道:“悬崖边能捡到海东青吗?你帮我也捡只回来。” 陆杳:“……” 毕竟黑虎还在他手上,陆杳格外的好声气道:“只是这家伙恰好被我碰到,并不是随时都能捡到,这么多年我也只捡过它这么一回。不过相爷既然提起,下回遇到悬崖边我会留意一下的。” 然后她又道:“它又没伤害过相爷,顶多就是后厨损失了一点鸡什么的。相爷饶过它,它会感激的。” 第342章 宰相肚里能撑船 苏槐看了一眼黑虎,黑虎亦对他怒目而视。 苏槐道:“它会感激吗,那让它说声谢谢来听。” 陆杳道:“有些人都未必会说人话,相爷又怎么能强求一只飞禽说人话呢。” 剑霜非要问清楚:“陆姑娘所指的有些人是谁?” 陆杳道:“你和你家主子跟人打交道,见过的还少吗?” 可剑霜总觉得她是在含沙射影。 最后陆杳一脸真诚地看着苏槐,道:“我相信相爷会带我去找方才说的那个人,我也希望相爷能相信这鹰和我之间的渊源,往往信任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苏槐考虑了一下,道:“先把它锁起来,哪天想喝汤了再熬。” 陆杳心想,能过一关是一关,暂时锁一下就锁一下。 便有随从上前来提笼子,黑虎对陆杳流露出无助的眼神:娘,救我啊。 陆杳眼神安抚:去,这只是暂时的。 然后黑虎就被锁到苏槐的院子里去了。 黑虎在他那里,陆杳就时不时惦记着往他院里跑。 她真怕黑虎太冲,惹毛了狗男人,狗男人一个不爽就把它弄了。 结果她去到院里一瞧,黑虎是被锁着,却不是锁在笼子里,而是弄了两根锁链,一边套住它的一只脚。 它可以在院子里小范围活动,但锁链太沉重,黑虎被拖住飞不起来,就是飞起来也得被拽下去。 于是乎黑虎气惨了,发出一通怪叫声。 陆杳听着,翻译过来它应该是在骂狗男人全家和祖宗。 苏槐从房里出来,黑虎一副要跟他拼了的样子,结果拼不赢,被他轻而易举逮住了翅膀,又制住了爪子,然后用一根麻线把它的尖嘴给紧密地缠了起来。 陆杳上前来解救,苏槐道:“你今晚要不要尝尝它的滋味?” 陆杳顿了顿脚步,只能看着黑虎挥着翅膀在他手里挣扎,气得不行,道:“苏槐,你做个人。” 苏槐道:“它骂我。” 陆杳气笑了道:“你还听得出它骂你?也不看看你怎么对它的?” 苏槐道:“我怎么对它,我府里的东西它吃得还少吗?” 他一边缠黑虎的嘴一边又道:“别说畜生,人都养不熟,吃我的喝我的,成天还想着欺我瞒我骂我对付我,如此我还跟它客气什么?” 陆杳默了默,道:“你是在说黑虎还是在说我?” 苏槐抬起眸来看她,道:“你还知道往自己头上套。” 陆杳走来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可怜的黑虎,道:“苏槐,你不是一朝宰相么,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肚里能撑什么?一只鸟你都要跟它计较吗?” 苏槐道:“我肚里倒不是不能撑下一只鸟。别说肚里,光胃里就能撑下。” 陆杳:“……” 陆杳道:“所以我最不爱跟你聊天。” 聊着就来气。 苏槐道:“那你最爱跟我做什么?睡觉?” 陆杳黑着脸道:“苏槐你脑子放干净点。” 苏槐听她叫自己名字,听起来倒有两分受用。 缠住了黑虎的嘴,黑虎生气得浑身炸毛,疯狂地想啄他。 苏槐拎住它的翅膀,它想啄啄不到,想抓也抓不着,虽然它个头不小,但威风凛凛的一只海东青奈何到了他手上生生就像只玩物一般。 陆杳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在他手上不也是如此。 陆杳道:“你怪它养不熟,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都是怎么做的。” 苏槐道:“你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他不仅在我肚里撑船,他还在我肚里翻浪,你说他对吗?” 陆杳默了默,忽略了他话里的影射,道:“黑虎能翻得起什么浪?它连船都不会撑,就只会飞而已。” 苏槐道:“飞一下也就罢了,可它还要飞来飞去,它做得对吗?” 陆杳:“……” 黑虎继续凶神恶煞:我啄不死你! 第343章 我是自家人? 陆杳感觉黑虎要继续这么嫉恶如仇下去,可能狗男人还会缠了它的翅膀,便从中调解道:“要不你们化敌为友。” 苏槐不应。 陆杳便好言相劝道:“黑虎是从小跟着我的,你又与我关系匪浅,总要找到一个平衡的相处方式,相爷说是不是?” 过了一会儿,苏槐才道:“你想怎么平衡,继续把它藏在桌子下吗?” 陆杳道:“相爷不这样对它,它也不偏激地对相爷,如何?” 苏槐道:“我一松手,它立马就会报复我。” 陆杳道:“不会的。” 她见似乎有可商量的余地,便靠近些,试图从苏槐手里接过黑虎,苏槐偏头看着她,眼神虽然平和,却透着一股子薄凉,就像并不怎么懂感情的动物的眼神。 他道:“扯得这么好听,还不是想骗我,从我手上救走它。” 陆杳道:“好好好,我不碰它,只要相爷肯松开它,我也保证它不会再对相爷动嘴动爪。” 这一人一鹰好像谁都不肯先退步。 陆杳对黑虎道:“黑虎,你不许再刨他啄他知道吗?” 不然你以后还想不想好吃好喝的了?还是说乐意天天被锁在这里? 黑虎渐渐收敛了暴躁的脾气。 陆杳手搭在苏槐手上,道:“相爷,松手。” 后来,苏槐道:“它要是敢袭我,我立马就拧死它,你同意吗?” 陆杳道:“行。” 苏槐终于才放开了黑虎。 黑虎一解除束缚,那股仇恨的心态又上来了,它盯着苏槐,苏槐也盯着它,眼看着毛要炸了,陆杳唤道:“黑虎,莫乱来。” 黑虎的毛炸了一半,翅膀也处于半张的状态,还蓄着一股子劲儿随时都要扑上去攻击他,但听到陆杳的声音,它还是一点点顺下了毛,也收拢了翅膀。 陆杳道:“你看,也能和平相处的是不是?” 尽管黑虎鹰视眈眈,苏槐虎狼窥伺,但一时都没再有动作。 苏槐道:“不要以为在这里住几天就真把自己当主子,这也不准我杀那也不准我杀,该杀的我还是得杀。你要再阻拦我,我生起气来连你一块杀。” 陆杳懒得理他。 他又问:“你是不是帮她一起来骗我钱?” 陆杳一本正经道:“我没有。你是我未婚夫,我骗你钱作甚,骗你钱不就等于骗自家的钱。” 苏槐看了她一眼,道:“我是自家人?” 陆杳道:“当然。” 苏槐道:“骗我不得好死。” 陆杳:“……” 见陆杳不吭声,明显就是口是心非,然后苏槐就笑了,他一笑像烈焰海棠一般妖美,可陆杳哪有心欣赏,立刻就觉得要遭殃,她把老脸一豁,道:“我们都在一起那么多次,不是自家人是什么?难不成你把自己当奸夫?” 随之苏槐有事,这才没发作起来,起身离开时道:“你要是敢放走它,我就把你这样锁起来。” 皇帝寿诞在即,京都城里早早就戒严了起来。 宫里上上下下也都忙碌着,随处可见禁卫军巡逻。 届时百官朝贺、举国同庆,邻国也会派使臣前来祝寿,京里又将是一番喧嚣与繁华。 自是比之前云金的质子王爷抵京时更加热闹。 京城里巡街的官兵也比往日多了许多,更大程度地保证了街上秩序和卫安。 这阵子苏槐忙得不见人影,连陆杳都甚少见到他。 但陆杳进出他院子还是畅通无阻。 她不得不往他院子里来啊,因为黑虎还锁在这院子里啊。 陆杳虽然不能给黑虎解了锁,但给它嘴壳子上的麻线解掉了,还去后厨弄了肉来给它吃,不会饿着它。 约摸是狗男人眼下顾不上跟黑虎计较,也没说什么。 眼下,陆杳给黑虎弄来半只鸭,黑虎一边积极吞咽一边发出囫囵的声音,似乎还是很幽怨。 陆杳便安慰它道:“你要会想,眼下这现状,已经是不错了。一天三顿有吃的,吃饱了还能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之前你躲在我屋里时,白天都不能这样溜达不是吗?” 黑虎懊恼地踢了踢爪子,爪子上的锁链哗啦响:可那个魔鬼锁着我! 第344章 驯鹰 陆杳道:“肉要一口一口地吃,他都已经没绑你嘴了,后面一步一步来。你趁着眼下这重锁链在身,不妨多锻炼锻炼你的翅膀。” 黑虎眨眨眼,陆杳微微挑眉,又道:“跟着你主子,成天就知道偷吃的,多久没锻炼了?” 陆杳掂了掂两条锁链,因为拴在廊柱上,足够长,所以也挺重。 陆杳就让黑虎在重力的拖拽下挥着翅膀往上飞,尽可能地多坚持一会儿,坚持不住了再下来停靠。 之前黑虎愤怒的时候也往上冲飞,但冲劲越大它就被拽回来越快,它一急起来就没个章法。 如今在陆杳的督促下,它也不偷懒,锻炼得有模有样。 陆杳让它在半空坚持它就坚持,让它下来它便下来。 陆杳锻炼黑虎时,院里的影卫随从都看得奇。 毕竟之前剑铮看管黑虎时,它是又凶又恶,完全不配合,还逮着谁就啄谁抓谁。 眼下看它努力得就像只小乖乖一般。 恰逢剑霜回来也瞧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看了一会儿,那海东青虽是猛禽,可却十分服从听话,他不由得又看看坐在廊下给它下指令的陆杳,心想,这陆姑娘果真有两把刷子。 不过转念一想,她光是能搞到他主子,就已非等闲之辈,再来看她驯鹰,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槐入夜之后才回来,刚刚走进院子里,剑霜就给他使眼色。 然后他转头往那边廊下一看,就看见陆杳倚着廊柱打着盹儿。 黑虎完全不像之前对他那般炸毛发怒的样子,而是乖乖蜷在她怀里,约摸是累了,也阖着眼。 一人一鹰,看起来十分和谐。 只不过陆杳和黑虎也都警醒,陆杳睁开眼时,黑虎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黑虎看见仇人回来了,抖抖羽毛,浑身充满戒备。 陆杳安抚性地摸摸它:今晚还想有肉吃就不要冲动。 黑虎果真没冲动。 她嘴上道:“相爷回来了。” 苏槐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杳道:“当然是等相爷回来一起吃饭。” 苏槐不置可否,进屋洗手。 剑铮叫人传了晚膳来。 陆杳这些日也没再跟他提让他带她去见那个人或者是去遗珍园的事,她知道便是要去也得等皇帝的寿诞办完了以后再说。 所以眼下跟他提了也没用,免得还让自己生气。 桌上的一盘鸡几乎没怎么动,陆杳不跟黑虎抢吃食,苏槐也不喜欢吃鸡,遂饭后陆杳便端了去喂黑虎。 黑虎饿了,吃得十分凶残。 苏槐看了看它,道:“它的锁链呢?” 陆杳道:“什么锁链?” 然后她低头一看,看见黑虎一只脚套着锁链,另一只脚却没套,她一副诧异又恍然的神态,道:“啊,这只锁链可能是松脱掉了,我竟没有发现。” 苏槐道:“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没发现?” 陆杳还真抬头看着他,这老油条已经老得不能再老,面不改色道:“我真的没有发现,肯定是今天它飞来飞去,这只锁链就松了。” 苏槐道:“既然它戴着松了,那松脱的这只就戴你脚上。” 陆杳白了他一眼,道:“讲点道理,又不是我给开的锁,它自己掉的也怪到我头上吗?” 苏槐道:“我看看它怎么自己掉。” 陆杳道:“你之前说我放跑它你才把我锁起来,眼下我放跑它了吗?别说它另一只脚还套着,就是都松脱了它也不会跑。” 黑虎才不管大人们在说什么,今天耗费了不少体力,它只顾专注地吃鸡。 苏槐道:“你跟它各一只锁链,它套左脚,你套右脚,也不枉你们感情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陆杳看见狗男人还真去廊柱那边捡回了那条锁链,要来套她。 陆杳伸手就抓住苏槐的手,气道:“哪有你这么耍混的人!” 陆杳跟他挣挣扭扭,最后两手并用地按住苏槐的手,却被他反手扣住了手腕。 苏槐道:“我耍混,是你先骗我。” 陆杳双脚使劲往后挪,他套不着,但被他扣着手腕,她还以为狗男人发起疯来得套她手了,结果他扣住她手腕以后,却是握住了她的手。 第345章 不要干这么恶心的事 苏槐手心里的温度传来,陆杳愣了愣,然后又下意识挣了挣。 挣不开,她便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做什么?” 苏槐看着她眼里的嫌弃,道:“你不喜欢我牵你的手?” 陆杳想,她为什么要喜欢? 只是不等她开口,苏槐就动了动手,非但没松开她,还冷不防穿过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 陆杳顿时也有种炸毛的感觉,背上汗毛莫名都立起来了,道:“苏槐,你好好说话就说话,不要干这么恶心的事!” “恶心?”苏槐笑,笑得眉间眼角都是一股子美而近妖之色,“让你这么恶心的事,那我得多干干。走,我牵着你一起去散步。” 陆杳:“……” 说着,苏槐也不套她了,还真要带她去散步。 陆杳几乎是被他牵着手拖着走的。 陆杳道:“散你个鬼,要去你自己去,老子不去!” 她蹲下身反抗,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苏槐拖着走。 苏槐道:“以后我不仅散步要牵你,吃饭要牵你,在床上也要牵你。” 陆杳气急败坏道:“你在院里不要狗脸也就罢了,你还想出去丢人现眼吗?万一你府里还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人,看见了怎么办?” 到了院门口,陆杳连忙抱住门框边的院墙,死活不肯出去。 苏槐回头拉了拉她,陆杳又磨着牙道:“你院子这么大,在这里散步还不够吗!” 最后苏槐接受了她的提议,牵着她在院子里遛两圈,又去廊下遛两圈。 黑虎吃饱了,一脸仇视地看着苏槐,他走哪里,它眼珠子就跟哪里,生怕他对付它娘一般。 陆杳的脸比锅底还黑。 她被迫跟他十指交握,他牵得紧的缘故,以至于她能感觉到他手里传来的脉搏跳动。 那种感觉真是让她不怎么舒服。 但又具体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就好像被人拿住了要害,浑身不得劲,感觉哪哪都不对。 大约平时要是哪里不舒服她可以治哪里,但这个治不了,然后就更不舒服了。 陆杳忍无可忍,道:“比膈应人还是相爷厉害,我认输,我叫你大哥行吗?” 他可真行,这样的天气,居然都能给她整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槐道:“你叫我爹都不行。” 陆杳道:“我是你爹!” 苏槐牵着她在廊椅边坐下,陆杳不予配合,被他一手拽进怀里。 苏槐就扣着她的手放在膝上,一手绕过她腰际将她圈在怀中,随意撩了撩她的袖角,指腹往她手臂上轻轻一摸,道:“这都能让你起鸡皮疙瘩。” 然后他的手指就在她手臂的皮肤上细细地摩挲起来,狗男人一边摸还一边数她的鸡皮疙瘩。 “一颗,两颗,三颗……” 话语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拂过,陆杳感觉鸡皮疙瘩都一路长到心头去了,直让她心口发麻。 这种时候越跟他横着来他越起劲,她得换个思路。 后来陆杳腰身一软,软若无骨似的,一个劲往他怀里窝。 苏槐抚在她手臂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陆杳道:“苏槐,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怎么抱你?” 她歪头在他颈边蹭了蹭。 苏槐微微抬了抬下巴,任由她蹭。 没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等了等,陆杳还没动作,他道:“不是要抱我吗?” 陆杳翻了个白眼,敷衍地抱了抱他。 苏槐道:“好好抱。” 黑虎把头歪来歪去地看,表示很不能理解人类的这些迷惑行为。 陆杳瞅着它,道:“黑虎,转过去。” 黑虎有些不放心:娘啊,他是坏人。 陆杳:转过去,咱们也不是好人。 黑虎只好犹犹豫豫地挪挪脚,慢吞吞地转过身去。 第346章 你今天疯了吗? 剑铮和剑霜有事到院子里来禀报,但看见主子坐在廊下,怀里还搂着陆姑娘,两人就止步不前了。 剑霜掇了掇剑铮,示意他去禀话。 剑铮瞥了瞥剑霜:你怎么不去? 这时候谁要坏主子的兴致谁就得遭殃,脑子又没坏,谁敢去。 后来还是陆杳发现了他们,简直如获救星,对苏槐道:“你狗腿子找你有事,你快去忙。” 苏槐亦回头看见两人,两人连忙垂头,感觉头皮有点发紧。 苏槐道:“什么事?” 剑铮只好道:“是宫里的事,来向主子汇报。” 陆杳道:“你们快去书房说。” 狗男人搂着她的腰没松手,她便又善解人意道:“我等你便是。” 随之苏槐才松手,陆杳立马从他怀里起身出来。 跟他待得久,身子绵软乏力,还有些汗意。 苏槐吩咐院里的影卫道:“让她在这里等我。” 于是乎狗主子和狗腿子一进书房,陆杳想出他院子还得被影卫给拦着。 后嬷嬷往院里送了洗漱用水。 等苏槐从书房出来,看见陆杳还坐在廊下拉着脸干等。 他问:“怎么不去洗?” 陆杳没好气道:“我不是得在这里等你吗?” 苏槐过来拎着她就进了盥洗室。 剑铮和剑霜退下时,里面还传来砰砰砰砰的摔掷声。 随后便是断断续续的水声,和含含糊糊的细骂声。 衬得院里的夜色格外静谧。 皇帝的寿辰很快便至。 这日才过午后,嬷嬷就往她这里送了一身衣裳。 是为晚上的宫宴准备的。 其实陆杳觉得,宫宴她不去也无妨,反正今晚宫里戒备那么森严,也没机会去遗珍园,如此她兴致就减了许多。 但嬷嬷说,她做为相爷的未婚妻,今晚这样的场合理应去露露面。 陆杳绷了绷嘴角,道:“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生怕别人找不上我是吗?” 嬷嬷道:“等往后姑娘与相爷大婚,天下人也是会知道姑娘的。如今先适应适应也未尝不可。” 大婚? 前两次婚了个头,还想来第三次? 陆杳道:“以往嬷嬷不爱说话的,今日倒是说得多。” 嬷嬷道:“是奴婢多言,姑娘恕罪。” 半下午的时候,陆杳看了看案上那叠整齐的衣裳,斟酌了一下,还是更换上了。 自己换,还是被狗男人扒了换,她明智地选择前者。 苏槐到院里来时,见她衣着整齐,挽好了发髻,脑后青丝十分温顺。 陆杳正对镜往脸上涂涂抹抹。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出现的人,道:“相爷既然不嫌我一个乡下女、又这么丑巴巴的、去了还给你丢脸的话,那就带我去。” 她转过身来,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肤色也没有比宫里时那般黑,但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乔装过后,确实是平平无奇,还有那么一点丑巴巴的。 苏槐看了她两眼,然后抬脚徐徐走来。他随手拿起台面上的小圆盒,打开瞧了瞧,是一盒口脂。 他便指腹蘸了蘸,往她的唇上点来。 陆杳有些愣住了。 他指腹摩挲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抚过的地方,留下一抹唇脂的颜色。 还没有她原本的唇色好看。 她原本的唇色是润红色,若是吻过以后便是媚艳的娇红色。 在他手指又往盒子里蘸时,陆杳回了回神,道:“你今天疯了吗?” 苏槐道:“我疯了,你怕了吗?” 陆杳道:“就当是我怕了行不行,还是我自己来。” 不等她伸手来拿,苏槐便一手掂着她的下巴,一手将指上的口脂抚上她唇瓣。 陆杳不得不仰头望着他的脸。 她在他微垂的眼眸里,仿佛看见了自己伪装过后面黄肌瘦、丑不拉几的样子。 他眼神向来温柔,微微上扬的眼尾又生来含情。 若不是她晓得他这副面容之下是怎样恶劣的属性,她差点就要相信他有两分真心了。 回想他近来种种,陆杳觉得他应该是改变了策略,变着法儿地来膈应她。 第347章 带出来让大家失望失望 陆杳张口道:“苏槐,你有大病。” 苏槐道:“我有大病,你有没有猛药?” 他收了手指,陆杳回头一照镜子,他倒也没作怪,抹得还算均匀。 苏槐则低头看了看指端的一抹朱红。 然后陆杳就突然想起一件比较严肃的事情,回头问:“你洗手了吗?” 苏槐道:“没洗,刚刚回来下车时还摸了摸马屁股。” 陆杳:“……” 果然,这狗玩意儿能安什么好心! 事实上,苏槐每每回府,如若不是第一时间要回后院的话,都会先在厅上净手。 只是陆杳不屑于观察他的这般习惯。 陆杳想抬手抹把嘴,又怕把脸抹花了,回头还得再补脸;想拿衣袖擦擦嘴,又得把衣裳擦花了。 最后她一把捉住了苏槐的袖角,飞快地拿到唇边抿了两下,又小幅度地揩了两下,见得他袖摆留下些许红色印记,心里方才平衡了些。 苏槐捉住她的手,陆杳下意识收拢手指,结果被他当面一根根扳开,将他自己的手指穿过,与她紧紧扣住,方才拽着她往门外走。 陆杳脸更黑了,道:“你烦不烦,真把恶趣味当情趣了是不是?” 苏槐道:“那你就好好受着这情趣。一会儿上车了我再好好数数你的鸡皮疙瘩。” 陆杳:“……” 皇宫早早便点亮了灯火,随着夜幕缓缓降临,整座宫城辉煌如昼,仿佛照亮了半个都城。 今日城里不宵禁,街上也都热热闹闹,十分繁华。 百官携家眷陆陆续续地进了皇宫。 听说今晚苏相要携他的未婚妻一并出席宫宴,朝中官员们各怀心思,各官家女眷们则更是新鲜好奇。 大部分朝中女眷都熟知这奸相恶名,自家有在朝为官的,每天回家来都在咒奸相祖宗全家,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虽是一代奸相,可他掌朝中大权,容貌又极是出挑,以至于女眷们对他的印象就比较复杂:既不敢往他身边凑,可对往他身边凑的女人又有种莫名的酸意。 可能是觉得,像相爷那般人物,着实适合孤独终老,任谁站在他身边都不合适。 尤其是她们看见陆杳的容貌以后,那鄙夷之情更甚。 何况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女眷可是当日与陆杳和阿汝在皇宫廊下撕打过的,如何能看得惯她。 那些女眷们走在一处讨论着,道:“以前相爷订婚之际,我便随我家那位去过相府喝喜酒,当时相府遇刺,还以为她也跟着被贼人宰杀了呢,不成想竟还是她。” “后来相爷不是又大婚了么,婚礼当日她就不见了,听说是被卖去青楼了。” “如此身世污浊之女,也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以前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看容貌也甚是丑陋,别说与朝中小姐们相比,就是与市井寻常女子相比也是不足的。” “可惜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相爷怕只是担个虚名拿她当玩物耍罢了,又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几人聊说着,相互找到认同感,不由相视一笑,自带优越感。 陆杳跟在苏槐身边,虽说那些女眷们在背后聊说得小声,而且距离也远,但她耳朵好啊,听得个分分明明。 她觉得相比之下还是朝暮馆的姑娘们更坦荡一些。 想睡奸佞,那都是明明白白写在她们脸上的,也赤裸裸地体现在她们的言语中的。 可这些个女眷们,既不敢,又不爽别人敢。 起初陆杳还有些担心,狗男人把她带进宫来,让别人瞧见了误会,还以为她对他多重要似的。 可现在她是完全打消疑虑了。 他就喜欢反着来。 非得把她带出来让大家失望失望,也就没人会相信他会看上她了。 眼下大大方方地让她出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说明是毫不在乎她被人给盯上,而且她又是这般毫不起眼的容色,谁还会以为他是在意她呢? 他真要是把她藏在家里不带出门,那才让人以为他是紧张她想保护她呢。 第348章 宴上 然后陆杳便堂堂正正地跟着苏槐一路去宫宴大殿。 看见这么多女眷都看不惯她,那她就放心了。 大殿两侧为百官朝臣设座,所有女眷们都坐在自家官人的后面。 皇帝进殿后,朝臣和女眷们纷纷起身相迎。 皇帝坐下后,众人也都相继入座。 而后便是云金那边的敬王携使臣祝寿,再有其他邻国使臣亦进殿献寿礼。 关于敬王,外头也有些他的新闻。 陆杳听旁的女眷们窃窃私语地讨论:“倒没想到,敬王看起来如此高雅的一个人,竟去朝暮馆弹琴。” “还有这事?” “你竟不知?那日朝暮馆可都挤爆了。” “不可能,敬王洁身自好,一看就不是那种人,又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也是,都是听人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陆杳想,看来这长得好看也分哪种好看。 像敬王那种就比较占便宜,出淤泥而不染,妥妥的白月光;她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前边苏槐的背影,像狗男人的这种长相,天生自带妖气,一看就是干尽了坏事的。 等各家都献完寿以后,宴会就开始了。 宫女捧着珍馐佳肴入内,一一呈上桌。 丝乐不绝于耳,歌女歌声优美,舞姬舞姿曼妙,整个一副歌舞升平之景。 旁的不住有宫女给大臣们斟酒。 大臣们觥筹交错,和聚一堂。 只不过皇帝看起来有些心事,宫宴上甚是敷衍。 大臣们大约也能够揣测到,但都装傻充愣。 此前皇上御旨传到南淮,宣大将军常彪进京献寿,只是到今日为止,常将军那边都没有回京的消息传回来。 这般公然抗旨,却又不能公然灭之,难怪皇帝着急上火。 那常彪一介武夫,要是把他逼急了,他起兵造反也不是干不出来。再者,要是他心存报复,擅自打开南淮关卡,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帝这次虽然没有广天下召之,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今日,邻国蓬莱、云金殿前献寿,也存了几分心思,想看看南淮那边究竟是个什么动静。 后来,一曲终了,舞姬们款款退出了大殿。 皇帝兴致缺缺,殿上又响起丝竹之声,然后便有一道温温柔柔的身影入殿,戴着面纱,舞姿十分赏心悦目。 皇帝看了两眼,不由微微正了正身,一直盯着她看。 陆杳见上座皇帝异样,便也微微斜身从缝隙往外看,见得那跳舞之人时,亦是不由一愣。 她虽戴着面纱,但那露在外面的眉眼以及装束打扮好似阿汝。 如果不细看,还真以为她就是阿汝。 难怪皇帝都看直了眼。 一舞结束,皇帝率先鼓掌,终于开怀,道:“好!有赏!” 那半遮面的女子福礼谢恩,便退了下去。 皇帝心里念着,但面上绷着,不好过早退场。 后宫宴进行到一半,才有人在殿外高声唱和道:“常大将军,寿礼到——” 所有人都朝殿门口看去。 见宫人抬着一样样的东西鱼贯入殿,而后旁边有一名负责运送寿礼的人唱报礼单,全是常将军在南淮所收集起来的宝物,特进献给皇帝做寿。 皇帝皮笑肉不笑道:“常卿有心了。” 皇帝又看向献寿之人,是常彪麾下的一名副使,便道:“常卿在南淮戍守多年,可还好?” 那副使应道:“常将军一切安好,就是心中挂念皇上,此次皇上寿诞,将军无暇抽身回京亲自拜寿,心中甚是遗憾。将军说,南淮乃军机重地,一日不可无将,特请皇上恕罪! “此前贵妃娘娘犯下大错,将军倍感惭愧,本应进京请罪,却也一再被军务所耽搁。将军无能为报,唯有竭力扞卫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待他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将军定负荆回京,于皇上面前请罪!” 第349章 不胜酒力 陆杳听着,这番官方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真真忠肝义胆,令人动容! 看来在朝廷里当官的,没点好口才,真的混不下去。 不像在江湖上,快人快语、直来直去,听不惯就骂,看不惯就干,所以江湖上才总有许多斗殴风波。 而皇帝听后,点点头,表示理解,桌下双手握成了拳头,面上还十分体恤大度,甚有为君之风范,大声道:“常卿,着实辛苦了。” 殿上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大臣们都不敢大喘气,更别说出声附和了。 陆杳想,且不说常家是窝子什么东西,但倘若她是常彪,她也不会回来。 皇帝忌惮他想做掉他,他回来就是一个死,常彪手握兵权,脑子又没坏掉,他作甚回来白白受死? 什么忠义烈骨,首先得活着。 要是傻愣愣地回来被搞死了,还指望搞死你的人给你安个什么好名声吗? 要是给你安个叛乱造反的罪名,你棺材板都封死了还能把他怎么样? 你不仁我不义,这也是人之常情。 南淮副使和寿礼都退下以后,皇帝举杯,众臣连忙也双手恭敬举杯。 旁的宫人手中的酒壶是换了一壶又一壶。 那立在敬王身边的宫人见敬王的酒盏空了,便上前恭恭敬敬地斟好酒,又退居一旁。 皇帝邀众人举杯后,中途就离场了。 再过没多久,陆杳就看见小乐子绕到后方来,从陆杳身边经过,十分低调不起眼地跪在苏槐跟前,细声细气地禀道:“相爷,皇上在御书房,请相爷议事。” 小乐子退下时,跟陆杳也打了声招呼,道:“陆姑娘好。” 片刻后,苏槐起身离席,从她身边经过时他低眸看了陆杳一眼,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陆杳同小声回他道:“谁等你,一会儿你紧着不来,我自己就先回去。”她边说着边就注意到殿上同时还有御前太监去请另外几位大臣。 还能议什么事,肯定是商量怎么弄死常彪呗。 以往狗男人就经常在宫里逗留得晚,他这一去议事要是议个半晚上的,难不成她还在这里等他半晚上? 皇帝不在场,殿上众人反而能自在放得开一些。几名大臣不着痕迹地离场后,也没对宴会造成什么影响。 大臣的女眷们,说说笑笑是更加轻松愉快,她们哪还有空来嘲讽陆杳,眼珠子全往敬王那处黏去了。 不过敬王却是忙于应酬,不少大臣轮番来向他和蓬莱的使臣们敬酒。 起初云金使臣也替敬王挡了不少,但敬王还是不可避免地饮了几杯。 不过他似不胜酒力,有些醉酒了。 敬王有些头晕力乏,旁的小太监便上前道:“敬王爷醉得厉害么,奴才带王爷去偏殿暂歇。” 偏殿设有专门休息的地方,每每宫宴时,专供醉酒的大臣们小憩。 平日里敬王虽少饮酒,但在云金也免不得应酬,因而酒量多少有一些。只是今晚这醉意来得未免有些奇怪。 敬王杵着额头缓了缓,那股劲头愈发往上冲,再待下去他恐会失礼,便应允了去偏殿暂作歇息。 太监询问道:“王爷行动还方便么,要不要奴才叫人来扶着些?” 敬王摆了摆手。 他若让宫人搀扶着离殿,倒是叫人笑话了。 云金的使臣放心不下,其中两名随即就要跟上,却被本朝的朝臣给拉住,道:“你家王爷醉酒休息,你们去作甚?你们莫非也想借醉酒之名行遁逃之事?” 使臣道:“诸位见谅见谅,我等实在当不得了。” 朝臣道:“今日吾皇大寿,说了定要让各国来使宾至如归,我等自当奉陪到底。且放心,偏殿无老虎,没人吃了敬王爷!来来来,喝了这杯!” 于是使臣们被缠得没法,最后敬王在太监的引路下退离了宴殿。 第350章 察觉到不妥 敬王虽醉意上来,但自控能力颇好,举手投足依然是君子端方、极具涵养。 出了宴殿,他稳稳走下殿前台阶,引路的太监时不时回头一顾,提醒道:“王爷当心脚下。” 偏殿在这座宫殿的侧后方,只是等太监引着敬王到那边去,还没走到,偏殿前守着的小太监见有人来,就匆匆小跑着过来,引路的这名太监亦是快几步迎上前去。 两人交涉了一番,引路的太监便又转头回来,对敬王道:“王爷,实在对不住,偏殿眼下有女眷了,咱们不宜入内。” 敬王抬头往那偏殿看了一眼,远处的朦胧灯火下,依稀映出他双眼里浮上来的绯热之意。 他人似清非醒的,听得见偏殿中有女眷的谈笑之声,便道:“再往前确实不妥。” 太监垂着头又道:“奴才带王爷到别处暂歇。” 敬王道:“有劳。” 遂太监又带着敬王折转了方向,往附近的一处楼阁前去。 太监道:“宫中有数处暖阁,以往大人们小憩,偏殿若是满了,便就近安排。” 敬王不应声,太监往前走一段路又回头看一看,见他就跟在自己身后,便又继续往前走。 前面宫楼灯火亮堂,那太监道:“敬王爷,前面不远就是了。” 身后还是不应声。 只是这回太监一回头,整个人就懵了懵。 只见身后的道路上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 敬王他人呢? 方才不还一路跟随着么。 太监唤道:“敬王爷?王爷?” 这道路一边是林荫,太监提着灯往林荫里照了照,影影绰绰的也没见个人,他还草草进去寻了一圈,没找着,又回到道路上来,边往回走边唤,愣是没个回音的。 太监越来越六神无主,便在道上一路小跑起来。 敬王不见了,他可担不起这责,得快些回去禀报才行。 此时,敬王倚坐在一棵树干背后,听着太监的动静越来越远,他阖了阖眼,额上的汗顺着鬓边往下流。 林中不知何时多了两道黑衣人影,低低道:“主人,那太监要不要……” 敬王不可明目张胆地带随从下属进宫,可他身边的暗卫功夫不弱,自是能避开宫中禁卫潜进来。 敬王缓了片刻,方才沙哑道:“随他去。” 太监是给他带路出殿的,众人皆有眼见,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容易落人话柄。 敬王对这里的皇宫虽不怎么熟悉,但听方才那太监说朝臣在宴会上醉酒可择就近的暖阁歇息,他便上了心。 这前宫虽然不是后宫,可怎么也是皇帝的地方,如何能任由朝臣倦了在宫里阁中休息? 辟个偏殿出来给臣属小憩已是够了,再不济,也应是女眷前往阁中而并非男臣。 不管对方打算做什么,只要他在这里等等看便是了。 身体多有不适,但他也还能忍。 他如何不明白,自己这分明不是醉酒。怕是有人往他酒里加了东西。 没过多久,这条路上通往宫宴大殿的方向果然走来一人。 随从禀报:“主人,来的是位姑娘。” 敬王阖着眼,气息灼热,道:“不必理会。” 可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随从又意味不明道:“好像是苏相的未婚妻。” 敬王闻言顿了顿。 没错,眼下走在这路上的可不就是陆杳。 方才在殿上,苏槐才离开没多久,就有个小太监来对她说:“姑娘之前在宫里是同六姑娘一起住在暖阁那边的。” 陆杳问:“你有何事?” 太监道:“早前六姑娘在观星楼出了事,前两日奴才们清扫观星楼的时候,在楼上发现了一根发簪,想着应该是六姑娘的,便送去了暖阁那边。 “暖阁里的人说那是六姑娘的随身常佩之物,理应是六姑娘所喜爱的。 “只可惜六姑娘已不在宫中,今日才有机会到姑娘这里来说这事,奴才就是请问姑娘,可要将那根簪子带回去么?” 第351章 林中相遇 陆杳道:“发簪?是什么样的发簪?” 太监道:“金色的,刻有荷花纹样。” 陆杳跟阿汝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阿汝的首饰她基本见过,是有那么一根发簪。阿汝也确实天天用它簪发。 陆杳便问:“现在那根发簪在何处?” 太监道:“还在暖阁里呢。姑娘如若要的话,就去取走。” 说着太监便要退下,陆杳叫住他道:“你替我去取。” 太监有些为难,“这……奴才还有别的差事在身,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姑娘才来说这事的。” 陆杳道:“那你就叫个人去给我取,总有没差事在身的人。” 太监便只好应道:“那……那好。” 而后太监转头就离开了。 只是陆杳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 那太监怕是根本没把她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只是来提醒的,要与不要都在她。 她若回去拿便拿,她不回去拿,自然就落到其他人手上了。 横竖这殿上,自打敬王离开以后,那群女眷们没得看了,闲得发慌,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这来,明嘲暗讽,起劲得很。 随后陆杳还是从宴殿出来,反正没事,就先去一趟暖阁取簪子。 从湖边吹来的晚风,将周遭林子拂得摇曳婆娑,风声作响。 这条路她熟悉得很。 只是还没等到暖阁,半路上她正走着,怎想突然从路边的一棵树干背后伸出一只手来,直抓她脚踝。 陆杳反应极快,在那手碰到之前,倏地一抬脚,转而裙角一荡,她一脚就朝那只手踩了下去,并在地上碾了碾。 树干后传来一道闷哼。 下一刻,林子里窜出两道黑影,一把剑当即不客气地横在陆杳的脖子前,冷声道:“松脚!” 树干后传来哑声,命令道:“别伤害她。” 虽说声音嘶哑,但陆杳听起来还是有点耳熟。下一刻,他又道:“陆姑娘,是我。” 陆杳眉头一动,松了松脚,转到树干背后一瞧,看见树后倚坐的人的隐隐轮廓时,不由诧异:“敬王?” 这路边无灯,林子昏暗,仅有了一丝光线还是远近别处传来的灯火微光。 敬王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顿了顿,又道,“脚力也不差。” 陆杳看他一眼,一眼就知他此刻不对劲,又看了看他的手,被自己碾红了……要是让姑娘们知道,这弹琴的举世无双的手被她给狠狠踩一脚,还不知要痛煞多少芳心。 陆杳道:“是敬王先出手抓我脚啊,我这是本能防卫。” 敬王道:“是,我并没有怪陆姑娘的意思。” 陆杳见他眸子通红,身上衣衫也汗湿了,显然克制得厉害,还能保持清醒,若无其事地跟她聊天说话,实属难得。 陆杳道:“那敬王抓我何意?” 敬王道:“想与姑娘开个玩笑,姑娘信吗?” 陆杳道:“不信。”她朝林子外看了看,眼下还无人来,便又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曾见过敬王,敬王也不曾见过我。告辞。” 她真是说走就走,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的样子。 只是敬王这回抓住了她的裙子,陆杳裙角顿了顿,不由回头睨向他,恰恰对上他微仰头望来的眼神。 原本温良如玉的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旖旎,长得又美,这要是换做旁人,谁能把持得住。 但陆老油条表示,这种眼神她见得太多了,而且还比眼前的更能勾人魂儿,所以对她来说,完全是心无波澜、稳如泰山。 敬王道:“可陆姑娘不是见到了我么。” 陆杳压着声音道:“你没见过我我没见过你,这对你我都好,不然要是有人来撞见,谁能说得清。” 敬王道:“可我若不想你走,你就走不了。” 身后两名黑影暗卫堵了陆杳的去路。 陆杳深吸一口气,真是撞了他的邪,道:“好,你想如何?” 敬王朝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空处:“坐。” 第352章 你就是六姑娘,对么? 陆杳睨着他一时没动,敬王道:“且安心,我不会对陆姑娘做什么。一会儿若是人来,我定提前放你离开。” 陆杳看他形容,都这样了还能气定神闲,确如剑铮所说,这人估计是个狠角色。 僵持了一会儿,陆杳道:“你先松手。” 敬王笑着松了手。 她便在离他两尺的空处坐了下来。 陆杳先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敬王道:“本是去偏殿,奈何偏殿有女眷,引路的太监便说带我去别处,我觉得有些不对,半路藏匿于此。” 他又问她:“陆姑娘怎会在此处?” 陆杳道:“太监说六姑娘的发簪落在暖阁里了,我过去取。” 两人三两句一交流完,又都不是傻子,只怕是有人存心安排两人在暖阁中碰面,而敬王又成了这副样子,到时候要是被人撞见,他俩就是没奸情也得被坐实了。 各自思量着,彼此沉默了片刻,敬王道:“苏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能牺牲掉。看来是我连累了陆姑娘。” 陆杳道:“快别说了,我是真没听出你有一丝愧疚的意思。你要是怕连累我,你还不让我走?” 敬王仰头靠着树干,汗水顺着他脖颈往衣襟底下淌,那喉结分明,时不时滑动,似是难耐。 敬王叹道:“说要放你走,我便会放你走。” 陆杳道:“你怎么断定是苏相搞的你?怎么断定是你连累的我而不是我连累的你?” 敬王道:“怕是只有他想将我置于此地。” 陆杳道:“宫里也有人恨不得想我翻不了身。” 敬王侧头看她,她道:“看来也可能是我连累了敬王。” 敬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在他的视线下,陆杳又道:“这么看我作甚,你要是对我做个什么,那就是最不明智的行为了。” 敬王低笑,道:“你怕?” 陆杳倒不是怕,她也有办法让这敬王的药效最快地挥散掉,但就是她不想也不宜在他面前暴露那么多。 陆杳道:“我怕敬王一失足成千古恨。” 敬王道:“我也怕,所以我才多看看你这张脸,能稍稍使我平静些。” 陆杳:“……” 后来她听见他气息愈加凌乱,此地不宜久留,道:“我若是你,就先跳湖里冷静冷静。” 她指着某个方向,又道:“我不妨再好心一下,那边有个假山洞,你若不会水,就叫你两个狗腿子一起下湖,把你架到那里去。” 说罢,她便起身欲离去。 只是将要起身,冷不防手腕传来一记力道拽着她。 隔着衣料,那手心里的温度也是滚烫的。 她听敬王低低问道:“你就是六姑娘,对么?” 陆杳道:“我是你爹。” 随从低喝道:“你放肆!” 陆杳道:“我放肆怎么了,一会儿等人来,全把你们一网打尽。” 敬王不怒反笑。 话音儿一落,陆杳就听见远处有动静传来。 脚步声和佩剑盔甲的摩擦声格外与众不同。 陆杳挣了挣手腕,没想到这厮力道还大,她道:“有人来了,你不想身陷囹圄的话,就赶紧松手。” 敬王道:“或者说,那晚屏风后与我合奏一曲的人不是六姑娘,而是你,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一个问题,我便立刻放你走。” 他有些执着地,低低又问:“是不是你?” 陆杳道:“不是我。” 敬王道:“我不信。” 陆杳差点破口大骂,道:“你都不信了,你还问我个锤子。” 敬王笑望着她,道:“那你应我,下次相见,赠我一曲。你应我我便放你走。” 听着动静越来越近,陆杳道:“成,我应你,只要你能消受得起,弹一曲便弹一曲。” 话语一出,敬王果真手一松。 第353章 可疑女子 这时候陆杳若是走出林子回到路上定然被发现,她只好飞快地转身就往林子深处去。 敬王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她动作快,顷刻被深处的夜色所吞没。 他挥了挥手,两名暗卫也随之隐匿了身形。 后来火光将这路上映照得十分亮堂。 有侍卫擒着火把走进林中来,看见敬王,道:“原来敬王爷在这里,方才有太监来禀报,说敬王半路失踪了,我等这才立刻来搜寻。” 敬王道:“诸位有心了,我只是醉意上来,懒得再走,索性找棵树靠着歇一歇便是。” 侍卫头领用火把照了照四周,询问道:“方才可还有其他人到这里来?” 敬王道:“并无。” 可他们收到消息,分明确定那苏相的未婚妻也往这条路上来了,并且有眼线见着她进林子里了。 但一直不曾见她从林子里出来,人能到哪里去? 于是乎头领看向林子深处,突然一声令下,道:“有可疑人迹,给我追!” 陆杳一边骂一边跑,那个劳什子敬王,真是怕事情还不够麻烦,要是早些放她离去,也不至于被群狗紧追不舍。 看来这群狗今晚上是盯死了她,非得要把她追堵上才罢休。 宫人都聚集到热闹的前宫去了,这附近少有人穿过,如果她不跑,那群狗很快就会围上来把她堵死。 如若他们咬死了说看见一名女子进了那林荫里与敬王厮混,即便他们没有证据证明那女子就是她,但附近只有她一人的话,她也是最可疑的对象。 就算没有坐实她和敬王的奸情,那也是免不了流言蜚语到处飞。 要是让狗男人知道了,疯起来还不跟她闹得把天都掀了。 陆杳一想象那场景,不行,不能让人拿住话柄。 只要这群狗追不上她,就无话可说。 这厢,苏槐刚从御书房出来,就有禁卫军上前来跟他禀明情况。 敬王被发现在树林里,与可疑女子私会。眼下那女子正在躲逃中。 苏槐神色如常,大步往前走着,吩咐小乐子,道:“去宫门告诉剑铮,让他驾车去侧门等我。” 小乐子连忙就跑着去了。 随后苏槐又命禁卫军去暂扣着敬王,禁卫军来报:“敬王情况似乎不太对,好似被下了药。” 苏槐一眼看着禁卫军,道:“确定吗?” 那眼神让禁卫军心头一寒,不敢再乱说,道:“属下不确定。” 苏槐道:“敬王醉了,带他去太医院解解酒。” 醉了和被下药了,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情。 醉了在林荫里与女子私通,那完全是敬王的个人问题,可若是被下药了,那便是宫里的责任。 随后宫里的侍卫军还没能捉拿到可疑人迹的下落,禁卫军便各处赶了来。 动静最大的地方是从御膳房那边传来的。 苏槐去到御膳房时,侍卫头领正下令所有人继续搜。 见到苏槐来,侍卫头领立即上前抱拳见礼,道:“相爷。” 苏槐道:“人还没找到?” 侍卫头领道:“只见到她往这边跑了,暂时还没发现踪迹。” 苏槐道:“可有看清长什么模样?” 侍卫头领不敢贸然回答到底是看清了还是没看清。 倘若回答说没看清,恐怕今晚这事就不了了之,可倘若说看清了,口口声声说像是相爷未婚妻的话,这么无中生有的事万一瞒不过相爷……那最后可有的是苦头吃。 侍卫头领迟疑,苏槐也没再追问,只吩咐禁卫军道:“那就帮着一起搜。” 于是乎御膳房这边,禁卫军很快铺展开。 苏槐随着往偏院去,偏院有一口井,他移步站在那井边,正好可以看见一轮月亮倒映在那井水里,平静而又清亮。 第354章 给你惹事的可不是我 禁卫军将厨房、柴房以及各个堆放东西的杂物间都搜查了一遍,任何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然后来禀道:“相爷,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影!” 侍卫头领道:“方才明明看见她往这边跑来了。” 苏槐问道:“这井深几许?” 对膳房这一块熟悉的禁军答道:“回相爷,深十丈许……” 侍卫头领道:“相爷的意思是,她有可能躲在了这井里?” 苏槐看着他道:“既然你提了,你便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这口井水这么深,而且井壁定然是常年布满了湿滑的青苔,便是会水性的人下去了也不一定安全。 而且侍卫头领还穿着这么身正式而又厚重的盔甲。 这是要他下去了就上不来么? 侍卫头领默了默,应道:“相爷,此井水能映月,静而无波,恐怕可疑人不在这井里。” 苏槐垂眸看着井中月,道:“去搬块石头来,将井口挡一挡,以免有人误投其中。”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宫里的井晚上基本上都是遮盖住的,只不过今晚有宫宴,御膳房需得用水,才没有盖罢了。 于是乎,不一会儿就有两名禁军抬着块石头来,把井口挡得严严实实的。 苏槐又令道:“别处再搜。” 人迹脚步声稀稀落落地远去,陆杳无声地往水里冒出个头,十分平稳地换了口气。 她仰头往上一看,井口塞住了,只从边缘的缝隙里溢进一丝微光。 妈的狗逼玩意儿。 他绝对是故意的。 眼下那些人一走,她却是想出都出不去。 这井壁虽然湿滑,布满青苔,但也壁上也有一步一步朝里凹陷的小槽子,踩着小槽子可以稳住身形。 她水性和闭气都是绝佳的。 陆杳也试着踩着槽子往上,双手撑着石头想把石头顶开,只是石块又大又沉,她不好借力,试了两次没能成功。 没多久,她就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有人去而复返了。 后,上面的石块被人缓缓移开,月光又重新泻了进来。 只不过这回,不是一轮完整的清月,而是月色被荡碎了,在水中粼粼生辉。 里头一张女人的脸,在月光下一头长发黑得有两分阴森,就衬得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但她那双眼睛却是极为清亮。 若要是旁人,定会被这水里的女人给吓个半死。 苏槐微微敛了敛衣角蹲下,与她四目相对。 陆杳也听出了是他才没有再躲进水里去。 宫里的井阴气最是重,因为每口井多多少少都沾了些人命,到了晚上,如若不是必须的话,基本上宫里人都会离井远远的。 今晚御膳房已经不需往这里取水了,那谁还往这偏院里来。 苏槐道:“我才走一会儿,你就给我惹事是吗?” 陆杳道:“给你惹事的可不是我。” 方才要不是他让人搬石头堵住井口,她早已经往别处去了。可他生怕她跑了一般,就是等着好回来捉她。 苏槐道:“你今晚和敬王在一起?” 陆杳道:“没有。” 苏槐道:“你去那边干什么?” 陆杳道:“你先让我上去再说。” 苏槐道:“你说了我再让你上来。” 陆杳望着他道:“我没力气了。” 苏槐道:“你一天不骗我会死吗?” 陆杳道:“真的没力气了,不骗你。” 苏槐站起身道:“既然不肯说实话,就在这待着,等明日别人来拿你。” 陆杳身子缓缓下沉,水面没过嘴角,她咕噜噜地说了什么不太清楚,等苏槐回头去看时,刚好看到井水没过了她的头顶。 她沉下去了。 井里涟漪漾开,碎开的月光渐渐拼凑起来,重新凑成了一轮月亮。 水面也重新归于平静。 他等了一阵,她竟真的没再冒出头。 下一刻苏槐手扶着井沿便跳了下去,双脚稳稳踩住井壁上的凹槽。 衣摆垂到了水里,他探下身去,动作迅速地伸臂就往水里去捞她。 结果这一捞,就捞到了水面下的人。 她真要是沉下去了,这井十丈深,他这一伸手怎么可能捞得住她。 她果然,无时无刻不在骗他。 第355章 真是贱骨头 也就是在苏槐捞住陆杳的那一刻,陆杳突然从水里冒出头来,反手拽住苏槐,就把他往水里拖。 顿时井里晃荡起水声。 她动作也快,拖他下水以后,试图踩着他往上跃。 她也确实成功了,只可惜手才刚刚攀住那井沿,冷不防脚踝就是一紧,她低头一看,狗男人又拽住了她的脚腕。 紧接着他把她重重往下一扯。 只听水声更甚,她又重新跌了回去。 任谁也想不到,外面侍卫和禁卫军都找翻天了,两人却在井里打架。 最后无疑是陆杳败下阵来。 虽然她干不过他,但心里那口气不舒出来实在不畅快。看着他被自己拖下水,浑身湿得跟条落汤狗似的,她总算是舒爽了。 陆杳被他抵在井壁上,满脸淌着水,却是笑,道:“是你先搬石头塞我井口,让我出不去,那我也让相爷下来尝尝这滋味。” 苏槐似乎也被她惹毛了,亦是笑,道:“甚好,既然你邀我下来尝,我若不尝尝这滋味岂不是对你不起。” 说着,水底下他的手了拨开了她飘浮着的裙子。 陆杳惊了惊,这狗玩意儿莫非要在这撒疯? 陆杳道:“相爷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让相爷下来泡泡水。” 苏槐道:“光泡水能有什么好滋味。” 她下意识就踹他两脚,苏槐一手握住她的腿,便欺身朝她吻来。 唇齿厮磨间,夹杂着清凉的井水,使得彼此的唇很凉,这个吻也很凉。 两相争执纠缠了一会儿,狭窄有限的空间里微乱的呼吸此起彼伏,又在井壁间回响,格外的惹人遐想。 陆杳骂道:“贱丨人,你要不要脸,不分场合你就乱搞!” 水里两人的衣衫都格外轻盈。 苏槐只是制住她的身子,让她双腿没有着力点,让她双手也抓不住井壁上的凹槽。 苏槐松手时,她一时无所攀附,身子只顾往下沉。 陆杳只得手脚并用地紧紧缠住他。 她双手搂着他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 陆杳气息浮乱,轻喘着,抬头正要开骂,却见得他半低头时,鼻尖抵着她的,垂眼盯着她的唇瓣,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鼻梁下巴往下一滴一滴往下淌。 月下果真更像个妖精。 他仿佛就等着她开口骂他。 但陆杳抿紧了唇。 他等了片刻没等来,索性就扶着她的头欺吻上去,一手钳着她的腰狠狠往下压。 她攒眉,却在这一松动的瞬间,他卷入她口中,张狂地激吻她。 陆杳被抵在井壁上,水声一下一下轻轻晃荡。 她依然是没处着力,腿缠得他紧紧的,狗男人愈加火热深沉地来。 她仰着脖子微微喘息,苏槐忽而吻上她颈边,吮她耳珠,也不知是他不对劲还是自己不对劲,竟让陆杳觉得他越发与以往不同。 似乎变得温柔了些。 陆杳仰头望着井外的天边月,忽而道:“以往你说,玩两次就腻了,可如今都多少次了?” 苏槐道:“我腻不腻,何时腻,是我说了算。” 陆杳道:“这一次次的食言打脸,相爷脸疼么?” 苏槐从她耳边抬起头来,道:“我脸疼,你要帮我吹吹?” 陆杳看着这恬不知耻的东西,嗤道:“真是贱骨头。” 说罢,她又被他把着腰狠狠厮磨,她不禁轻哼,眼里蒙上一层水色,再看那月亮都是朦朦胧胧的。 他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半晌,陆杳才沙哑道:“你有时间跟我在这里耗,怎么不去弄清楚今晚是谁设的这个局。” 顿了顿,她神色淡凉,又道:“你的老相好,怕是见不得我与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非得让我再无翻身之地才肯罢休。 “你答应帮我找东西,可你却迟迟不动手,若要是我早些恢复了身体,我用得着这般东躲西丨藏,用得着躲在水里吗? “我用得着被你老相好儿逼得这么紧,处处谨小慎微吗?苏槐,并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及时赶到。” 苏槐将她紧紧抵着,动作停顿。 第356章 我若死了…… 陆杳搂着他,鼻尖挨着他的,呼吸里都是一股润润的水汽,轻声又道:“说不定下次,你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就被她搞死了。那样你就满意了?” 苏槐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我若死了……” 你又能活得了多久呢? 只是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被苏槐堵住嘴唇,动作十分激狂,身子里将她烫得轻颤。 他一完事,立马就撤了出来,整理好衣着,牵下她的裙子裹着她双腿抱着她,脚踩着凹槽,非常平稳又迅疾地往上一掠。 上了地面,他径直抱着她跃上屋檐。 他在屋檐上速度飞快,一路走一路都在淌水。 脚下的宫墙和屋檐,绵延成一片又一片,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便是皇宫里到处搜寻的禁卫军和侍卫,还有前宫那边穿行的人迹,他也能轻松避开了去。 那些穿行走动着的人影,远远看去,便像是一只只蚂蚁一般渺小,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陆杳靠在他怀里,耳边有清风,放眼望去,是那满城灯火。 奸佞不是带她往正宫门出宫的方向,后来到了一道侧宫门处,她从上俯瞰而下,见那侧宫门外的过道里停靠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可不就是剑铮。 苏槐越过宫墙,直接在那马车旁平平稳稳地落地。 剑铮见到人来,低低道:“主子。” 苏槐将她放进马车里,道:“送她回去。” 陆杳在刚在车里坐稳,拂帘往外一看,哪还有他的身影。 剑铮驾着车调头便走。 陆杳靠在软座上,车辙声在这过道里显得尤为醒耳。 只是还没绕离皇宫,车里陆杳忽然道:“去宫门口。” 剑铮道:“主子有令,让送陆姑娘先回去。” 陆杳道:“咱们去宫门口等他。放心,他要是怪你,我替你兜着。” 剑铮想了一下,随后还是又调转方向,往前宫宫门那边驶去。 苏槐走在宫里,这时节衣衫轻薄易干,加之方才一路下来晚风一吹,袖角衣摆不至于再淌水,但也没全干,显得他衣色愈深两分。 不过灯火朦胧下,看不出明显差别。 苏槐招来一个自己的太监,随手将一样东西丢到他手上。 太监连忙双手捧好,垂头一看,见是一块上等的玉佩。 苏槐抬眸看着远处跳跃的灯火,声色异常温和,道:“赏今晚御前献舞的那名遮面舞姬。” 太监垂首应道:“奴才便去。” 今晚献舞的那名舞姬此刻就在司乐宫里,她虽非宫里的舞姬,但还不可能这么快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晚些时候会来有人宣召她的。 所以她不能走。 她便以更衣换装为名,一直在司乐宫等着消息。 舞姬早已更好了衣,也换好了妆,铜镜里的她在妆容的特意修饰与装扮下,愈加楚楚温柔,似那一人。 她等来了一名太监。 见到太监,舞姬连忙起身见礼,太监也始终垂着头,回以一礼。 舞姬便问:“公公找我何事呢?” 太监便双手呈上,道:“今夜姑娘一舞惊艳四座,上头有赏。” 舞姬见是块玉佩,伸手拿了过来,触手极是凉润。 她心下欣喜,可见那太监送完东西却走,不由问:“只是送东西吗?” 太监道:“姑娘所问何意?” 舞姬还是忍不住,道:“皇上会召见我吗?” 太监道:“皇上若要召见,还请姑娘等着便是。” 说罢太监就退了下去。 舞姬坐回位置上,细细端详起这枚玉佩来。 只见玉身如羊脂般通透细腻,温润无瑕,上又浮着一抹极水润的翠绿。 一看便非凡品。 她自是想当然此乃皇上所赠。 嬷嬷告诉过她了,只要她今晚御前献艺足够用心,便能笼络住皇上。皇上极有可能会召见她。 她往后的日子能否一跃成为真凤凰,就看今晚了。 如今皇上派人送了玉佩来,看样子是已经对她上心了。 她把玉佩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欣喜,手里摩挲着玉佩上的雕纹,后来在背面的右下角发现似乎还刻得有字。 她对着灯火细看了看,是个“寂”字。 她有些疑惑,但她对京中诸事知晓得不多,并不明白这块玉佩的含义,只满心欢喜地等着宣召。 第357章 等着瞧吧 这厢,宫宴殿上谁还有心喝酒应酬,听说敬王出了事,十有八九都等着看好戏。 敬王吃醉酒了,找了个林荫树下坐着歇息,可竟有女子趁机勾引,等侍卫们赶到时,那女子就逃之夭夭了。 现在到处都在找那可疑女子的踪迹。 原本传出来的消息是有女疑似在敬王醉酒后与之宫中秽乱,可女眷们如何肯相信温润如玉的敬王会是那等人,定是那不知廉耻的淫女趁着敬王醉了前去勾引。 宫宴到后来,大家都不肯散场离去,都等着看看到底是何等女人,竟敢如此大胆。 再后来,也不知是谁家女眷,回头扫视了一眼殿上,突然扬声说道:“说起来,这相爷的未婚妻哪里去了?” 这一听,殿上视线纷纷看向原本相爷的位置上,只见后面女眷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又有人揣测:“咱们可都在这殿上吃酒,唯独就她不在。” “好像敬王离席的时候她还在,可敬王走后,她好像也跟着不见了。” “我可以作证,先前咱们还说起她来着,结果转头一不注意她人不在殿上了。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在敬王离殿后不久!” “莫不是……” 随后宫中侍卫到宴殿这边来排查,今日入宴的所有官家女眷当中,果真只有相爷的未婚妻不在场,其余所有人均在。 于是不管是女眷还是侍卫,几乎将今夜可疑女子与相爷未婚妻对号入座,便满皇宫搜寻相爷未婚妻下落。 消息传到皇帝那里,常彪的事才让皇帝震怒不已,结果又来个什么与敬王秽乱宫中的可疑女子。 皇帝问:“可疑女子抓到了吗?” 太监道:“尚未抓到。”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禀道,“相爷的未婚妻……好像也不见了。” 这话一出,显而易见的,很容易让人将两件事结合成一件事。 皇帝沉吟道:“苏卿眼下在何处?” 太监答:“也正让禁卫搜寻那可疑女子的踪迹呢。” 皇帝道:“去问问他未婚妻的情况。” 便有太监匆匆跑去问了。 皇帝又问身边的大太监:“苏卿的未婚妻与敬王有私,你信吗?” 大太监答道:“那姑娘每每进宫御前伺候,都是低眉顺眼、循规蹈矩的模样,奴才见她从未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从言谈中又得知她极怕惹怒相爷从而被相爷赶出府去,再者她容貌实在是……故奴才觉得她怕是没这个胆量。” 皇帝冷沉着脸道:“朕这寿辰,有些人也存心不想让朕过得舒坦些!” 很快派去的太监就来回话了,道:“回皇上,奴才向相爷询过了,相爷说他的未婚妻早就让人知会过他,先行出宫回府休息去了。” 皇帝道:“既如此,他们要搜就让他们继续搜,把前宫后宫,每座宫殿角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给朕搜一遍,务必要找出那个可疑女子。” 很快,皇帝的旨意就传到宴会大殿这边了。 听说皇上得知有人秽乱宫廷以后十分震怒,命禁卫军和宫中侍卫全力搜查,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皇帝还命群臣和女眷们,如是要留下来看个究竟的,不妨今夜都宿在殿中,等明日结果出来了以便第一时间知晓。 女眷们本是等看热闹的,结果一听这旨意,还得在殿中待一宿,那还是赶紧出宫回府的好。 于是群臣们散了,各家女眷与相熟的一同走在后面,有的只是说说家常然后相互告别,有的则是一路都在意犹未尽地讨论今晚上的事,一直到了宫门口都还停不下来。 “等着瞧,敢在皇上寿诞上做出这等事,皇上下令严加搜查,她迟早藏不住的。” “等明早她被搜出来,我看她也没脸面再活了。” “这有了相爷还不止,又想去勾搭敬王,野心真是够大的。” “啧,可不是,也不看看,她自己是副什么德性。” “也有可能是相爷对她不屑一顾,她耐不住寂寞,所以才这般鬼迷心窍。” 刚到宫门口,怎想停靠在宫门口的一辆马车里,忽然有人撩起车帘探出头来,好奇地加入她们的讨论,道:“听你们说起,这女的委实不识好歹。” 第358章 怎会舍好求次 几人循声一瞧,恰恰看见陆杳那张脸,各个脸色精彩纷呈。 陆杳瞧了都赏心悦目。 陆杳又道:“要是我,我有了相爷,这男人一有权有势,二长得也不比敬王一个质子差,我肯定就守紧了我家相爷,还想什么敬王啊。” 女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杳道:“宫宴上太热闹了,所以便在车里坐会儿,顺便等等我家相爷,怎的了?” 有女眷气不过,道:“还真把自己当相爷夫人了?今晚大家可看见了,相爷从始至终没正眼瞧瞧你呢。” 陆杳把头搁在窗上,道:“他正眼瞧你了?”又看向其他几名女眷,“还是正眼瞧你们了?” “你!” 陆杳道:“我是他未婚妻,便是他心里无我,可婚约摆在那里,相爷是重诺之人,自会妥善安置我。” 女眷讥笑道:“你以为这样便高枕无忧了?相爷要是想娶怕是早就娶了。眼下你还不是相府夫人,便是有婚约也是可以解的。” 陆杳道:“那我也要他分我一笔家财才行,不然我才不解这婚约。嗯,至少得给我一座宅子让我有个住的,也得给我几家铺子让我衣食无忧。” 女眷们被她这么厚颜无耻又理所当然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异常生气,道:“真应该让大家都看看,相爷未婚妻竟是这般无耻之尤!” 陆杳道:“这是我与相爷之间的事,与你们有何干系?难不成你也想嫁给他?还是你想嫁给他?还是你?你?你?” 她手指头把在场的女眷都指了个遍。 女眷肺都要气炸了,又奈她不何,跟个无赖是说不通的,最后只得纷纷甩袖而去。 她们纷纷上自家马车,真是片刻都不想多留,否则气都要气死,于是各家仆从纷纷驱车离开了宫门口。 随着百官及家眷陆陆续续地离开,热闹的宫门又渐渐冷清了下来。 剑铮道:“陆姑娘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陆杳道:“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剑铮沉默。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陆姑娘和主子还真是……趣味相投。 不过他也明白了她在此等候的用意。 宫里搜寻正搜得如火如荼,而百官和女眷们却看见她在宫门口马车里坐着,那她的嫌疑就无形地解除了。 否则明日即便是对外说她早就回相府休息去了,可不曾有人见到过,也会怀疑是相爷为了掩盖丑事的一番托词而已。 送大臣们到宫门口的太监匆匆忙忙回到宫里,彼时苏槐正在皇帝那里说起今晚宫中的搜查布置,太监便将宫门口的事详细禀之。 苏槐皱了皱眉头,道:“她不是说回府休息,怎的又在宫门与别人起冲突?” 太监道:“陆姑娘说是在等相爷呢。” 皇帝闻言笑笑道:“朕倒觉得她说得有两分道理,既攀上了苏卿,又何来舍好求次一说。” 皇帝身旁的太监亦道:“她怕是不舍得一人离去又不想让相爷担心,所以才自个儿在宫门等相爷一起回呢。” 皇帝挥挥手,道:“时候也不早了,苏卿,你如今也有人等了,回。” 苏槐道:“臣便告退。” 他将将转身,皇帝想想又问:“对了,苏卿打算何时再办喜事?” 苏槐道:“臣还尚未考虑。” 皇帝道:“不急不急,你若考虑清楚了,朕就给你二人赐婚。” 等苏槐走后,皇帝道:“听说头两次成亲这苏相就比较积极,如今他却不急了。” 太监道:“苏相第一次成亲,据说是借婚礼想把那伙刺杀他的刺客给引出来,第二次成亲新娘子就不见了,依奴才看,苏相怕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娶。” 皇帝看了看太监,道:“他还当真只是借借这婚约之名做个摆设?” 太监道:“如若不然,苏相真要是有心想娶,那必然是对陆姑娘上了心的,既然是上了心,何不将她好好保护起来,却还带她出来大肆走动呢。” 第359章 看谁横得过谁 苏槐从宫里出来,抬眸便见宫门口停靠的孤零零的马车。 这个时间点,也就只剩他的马车还在此处了。 他上马车时,陆杳正斜倚着软垫睡觉。 她倦了,即便知道他上车来了,她也懒得撑开眼皮搭理他。 她身上那身原本湿淋淋的外衣裙裳都被她换下了,此时身上套着的是一件常备在马车里的苏槐的衣袍。 他的衣袍十分宽大,衬得袍子里裹着的人格外娇细。 因她歪着头,露出脖底一抹洁白细腻的肤色。 苏槐在她身边坐下,剑铮一声不吭地驾车离宫。 一路上倒是安安稳稳,就是路遇颠簸的时候,马车晃荡了两下。 陆杳身子也跟着惯性往座椅外侧晃去,只不过才将将往外一倾,便有手来稳住她身子。 下一刻,陆杳感觉自己后领一紧一提,她连忙拢紧衣袍,下一刻就被人提过去。 随着熟悉的又让她嫌弃的气息笼罩下来,她头下便有了个枕靠的。 陆杳缓缓睁开眼,恰不妨就对上苏槐的眼神。 她头也是枕在他的腿上。 她并不领情,白他一眼道:“你以为你不拉我我就会摔下去?” 说着就要将自己身子侧回去。 只是刚一动,又被苏槐一手给逮回来,按在自己腿上。 陆杳扭了扭身,苏槐索性手臂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卷进怀里来。 看谁横得过谁。 苏槐道:“听说你一直在等我。” 陆杳道:“别自作多情,我只不过是等着气气那帮贱娘儿们罢了。” 苏槐道:“听说你有了我,就不会再想别人了?” 陆杳忽而又睁开眼,望着他的脸,两人相视许久。 她才问:“你今晚喝多了?” 苏槐定定地看着她,后道:“你去那条路上干什么?” 话题一转,陆杳也没瞒他,道:“有太监说阿汝的簪子在暖阁,我过去拿。” 苏槐道:“你可以叫人去拿。” 陆杳道:“我没叫么,叫了那太监也没影儿了。” 苏槐道:“那就等我回来再去拿。” 陆杳道:“谁知道你多久回来。” 苏槐道:“那太监长何模样?” 陆杳道:“他低着头,不过我见他左手拇指上有道烫伤疤。” 这时马车平平稳稳地停下,剑铮道:“主子,到府了。” 苏槐道:“把府门打开,马车停进去。” 片刻,大门边专供马车进出的旁门就打开了,剑铮又驾着马车进去。 陆杳裹了裹身上衣袍,正要起身出去,不想狗男人还逮着不放。 她抬头正想说话,却见他一手扣着她腰,一手将袍角拢好裹住她的腿。 虽然湿衣裙是被她脱下了,但里面也不是什么都没穿,还有一身里衣。不过那袍角宽大,绰绰有余地将她遮裹得严实。 陆杳道:“你还不如把我绑成个粽子好了。” 苏槐道:“是个好主意。” 说着还真抽了她湿衣里的腰带来捆她,陆杳顿时来气,踹他一脚。 今晚她对这狗东西尤其嫌弃。 陆杳道:“你让我怎么走路,跳着走吗?” 苏槐被她踹一脚,一时竟也没发作,只是看着她,道:“我说过让你走路了?” 说罢,他捞起她身子,将将她拦腰抱着,弯身下了马车。 陆杳愣了愣,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抱着走过穿堂,大步往后院走了老远。 一路上都没遇见半个相府里的下人。 苏槐径直把她带回了自己后院,正蹲在廊下打盹儿的黑虎见人回来,立马兴奋起来,在廊椅上咚咚咚地跳。 黑虎:娘,娘啊,你回来啦,看看我啊! 只是苏槐抱着人就进了盥洗室。 不一会儿,里面响起摔桶砸瓢的声音,然后苏槐又出来了,随手拂了拂身上的水渍。 黑虎气鼓鼓地看着他,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第360章 你别得寸进尺 剑铮和剑霜站在靠近院门口的地方,一致垂头盯着地,不能让主子发现他们已经看见他被陆姑娘赶出来了。 结果苏槐盯着他俩,道:“地上有钱吗?” 剑铮和剑霜不得不应道:“回主子,没有。” 苏槐道:“那就继续盯着,盯一晚上,看看能不能长出钱来。” 剑铮剑霜:“……” 是陆姑娘不给主子面子,怎么也是他们遭殃? 随后苏槐进了卧房点灯,净完手,又去了书房。 陆杳在盥洗室里洗漱完,暂没更换的衣裳,只好又裹了苏槐的那件袍子出来。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法回自个院里,天色晚了懒得折腾,干脆进他房间,穿他衣裳,睡他的床。 又不是第一次,从她打开狗男人衣橱更衣到躺到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等苏槐洗漱完回房,她还是老样子,侧着身背对着他,朝里睡了。 苏槐在她身后躺下,两人无言。 过了一会儿,苏槐忽然徐徐开口道:“过两日,你要的东西,我去给你弄。” 陆杳一听,哪还有睡意,立马精神过来,语气里不露情绪,道:“当真?” 她不能得意忘形,万一狗男人见她太高兴,说翻脸就翻脸又反悔了怎么办。 苏槐道:“你转过来睡。” 陆杳没动,他也有耐心等。 半晌,她还是动了动身子,翻过身面向他。 两人都睁着眼没睡。 陆杳那双桃花眼里更是光彩熠熠,胜过月华星辉。 苏槐道:“睡过来些。” 陆杳道:“你别得寸进尺。” 苏槐道:“要不要随你。” 陆杳权衡了一下,朝他挨近些,道:“说两日就是两日。” 苏槐一手勾住她腰,就把她勾进怀里来。 陆杳鼻尖几乎就抵在他衣襟上,他身上那股子芳烈的气息便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挣了挣,挣不脱,只好缓了缓呼吸,道:“其实独活配以血引子,并不能让你的情况好些,只不过是饮鸩止渴。” 苏槐道:“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陆杳秉持着交易原则,道:“等两日后你给我拿到了东西,我就找人给你弄更好的办法。” 没多久,她身上就开始冒汗,她道:“今晚还睡不睡了?” 苏槐道:“我可以不睡。” 陆杳:“……” 陆杳道:“可我要睡。” 苏槐道:“那你睡。” 陆杳道:“狗味儿太浓,我要转过去睡。” 苏槐道:“那别睡了。” 说罢他捉着她后颈低头就来吻她。 陆杳躲无可躲,被他压着唇瓣越吻越深,手臂箍着她的腰也越来越紧。 狗日的亲着亲着就将她压到身下去了。 今晚发生这么多事,皇帝到了后半夜还睡不着。 要是平时,他还可以召陆杳进宫来给他弹两曲,可眼下实在无心召见。 太监便道:“皇上,今晚殿前献舞的那名女子……奴才瞧着那眼睛,倒有些像六姑娘。” 这一听,皇帝立马就想起来了,就更加无心睡眠了。 皇帝沉吟半晌,问:“她人在哪儿?” 太监道:“既是献舞的,想是在司乐宫。” 随后皇帝命人去宣。 那女子等了大半宿,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她跟着太监去往乾心殿面圣,皇帝让她摘掉面纱,细细一看,那模样真跟阿汝有几分相似。 皇帝不由忆起阿汝来,之前她也曾在这里留夜,每每让他酣畅淋漓。 皇帝一时兴起,就留了这女子宠幸。 可怎知,就在宽衣之时,女子腰带一松,忽有东西叮咚一下坠了地。 女子见状,岂敢亵渎了圣物,连忙弯身拾起。 皇帝自是也看见了,那玉佩质地通透上乘,岂是她一个舞姬所能有的。 皇帝便伸手道:“给朕瞧瞧。” 女子双手恭敬地奉上。 皇帝观摩着玉佩,面上神情不定,待翻到背面,见得那字样时,方才问:“你与那敬王是何干系?” 第361章 非要对着干么 女子一脸懵,仰头望着皇帝,楚楚可怜:“民女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皇帝面色一沉,哪还有半分兴致,当即喝道:“来人,把她押下去!” 那女子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御前亲卫进来拿她,是吓得浑身瘫软,面色惨白,泣道:“皇上,不知民女究竟做错了什么……求皇上开恩!” 待女子被押走后,皇帝将那玉佩往地上一掷,冷哼道:“还以为敬王与人私通乃子虚乌有之事,没想到人都晃到朕眼皮子底下来了!” 皇帝又向来善揣度人心。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女子殿前献舞,偏偏又长得那么像阿汝,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 如果她是敬王的人,那便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 可又回头一想,如果是敬王的人,他会把自己的玉佩这般有风险地交给一个舞姬吗? 还是说因为她长得像六姑娘,而敬王又崇尚六姑娘的琴,所以对她心生怜惜? 不管怎么,如果今晚上敬王当真与人在林荫下私会,那可疑女子定然就是此女! 这厢,鎏莹宫里,老奴匆匆忙忙进得长公主寝宫,禀道:“长公主,今夜皇上召见她了,可却突然龙颜大怒,不仅没让她侍寝,还让御前卫把她拿下去了,说她就是与敬王私通的可疑女子。” 夜色里,长公主神色不明,道:“皇上如何确定?” 老奴道:“好像是因为一块什么玉佩。” 长公主道:“你给她玉佩了?” 老奴立马道:“奴婢绝没有。” 长公主道:“那便是有人给了。” 还是一块与敬王有关的玉佩。 今晚侍卫军出动,也没能抓住那所谓的可疑女子,就在所有人都怀疑那女子就是苏相未婚妻时,却又听闻他未婚妻人就在宫门口等着他。 原以为今晚搜寻一晚是一场空了,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么个结果。 她精心调丨教培养的人,还没跟圣宠沾上边儿,就被人给摘除了。 良久,长公主语声轻慢:“苏槐,为了个女人,你非要跟本宫对着干么。” 后来,长公主又缓缓睡下了,吩咐老奴:“将她处理一下,莫要闹出事来。” 这晚敬王在太医院里,由太医施针过后方才渐渐清醒。 太医自是知道怎么回事,可相爷既然吩咐送敬王来是来解酒的,太医也不敢乱说,只一口认定敬王是醉酒。 敬王回到驿馆,身边随从第一时间召医士给他看诊。 医士道:“王爷体内只剩少许残余药效,先泡个药浴,将残余药效全部排出,才不至于损伤尊体。” 不多时,敬王靠在浴桶里,药浴使他浑身舒张,残存的药劲通过汗液排出。 他脸上沁出汗珠,一双眼还泛着些淡淡的红意。 虽然没有过多的损伤身体,可今晚遭那药荼毒得久,眼下又这般消耗,多少会虚两日。 他的侍从气得不行,愤恨道:“还什么大国风范,竟在宫宴上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可恨!” 只可惜,生气归生气,他们找不到往酒里下药的人,更找不到那壶有问题的酒,所以没有证据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敬王阖着眼,汗水从眉间滚落,他面上却半点没有愤愤不平之意,道:“无妨,他苏相也好,这大国朝中也罢,谁不是四面伺敌,又能安稳得了多久。” 今夜身体虽难受了点,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回想起那女子来,模样可以装扮,但她那双眼睛却是掩不去风华。 再回想起合奏观神曲的那一晚,屏风后面的人前后是两种曲风,初始奏得关乎风花雪月,婉约温柔;可后来又奏得关乎山岳沧海,于寥寥数弦之间,山可倾倒,海可填移。 仅仅是三两声调弦之音,他便已知晓,屏风后抚琴的是两个人。 更何况后来又与他合奏了一曲,他怎能分不清。 那种天高海阔逍遥洒脱之气,一位花魁姑娘,身上不可能有。 第362章 向来最是会算计 今夜敬王再见那位陆姑娘,试出她两分真脾气,除了她还能有谁。 看来所谓六姑娘只是个噱头,真正深藏不露的,现在成了苏相的未婚妻。 她也应了自己,下次见面以曲相赠。 他身为质子远赴他国,而今在这里也算发现了些趣事。 翌日,皇帝召见了敬王,太监把那玉佩呈给敬王看。 皇帝问:“这枚玉佩可是敬王的?” 敬王见之一愣,伸手拿来,道:“回皇上,确是我的。” 皇帝道:“敬王真是好阔绰,竟随手把这般好的玉佩赠给一名舞姬。倘若敬王对那舞姬有意,大可与朕明说,朕哪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敬王道:“实不相瞒,臣下的这枚玉佩早在数月前就已经丢失,乃是为人所盗,至于皇上所说的那名舞姬为何会有臣下的玉佩,还请皇上替臣下详细审一审。” 他的意思是,这玉佩要么是那舞姬偷的要么就是另有人给她的? 后来皇帝也确实让人去审一审那舞姬,结果却发现,舞姬已经说不出话,嗓子哑了。 让她写字她也只是摇头,大抵是识不了几个字写不出什么名堂。 皇帝又命人仔细盘查内廷司的太监侍卫,才得知鎏莹宫的人往内廷司送过两个犯了错的宫人。 但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他们对那舞姬做了手脚。 皇帝心下恼火,却也不能怎么样。 敬王说玉佩是被人偷的,且不论长公主怎么会有敬王的玉佩,昨晚她闹出事来,捉拿秽乱宫闱的可疑女子不成,竟又栽赃到一名小小的舞姬头上。 怎么的,是觉得那舞姬长得有几分似六姑娘,怕她得宠? 之前皇帝格外宠爱六姑娘,如今若是再宠一名舞姬,确实容易多遭非议。 可何时轮得到她管得这般宽了? 鎏莹宫内,老宫奴跪在长公主脚下,道:“是奴婢大意了,恳请长公主降罪。” 长公主本是给那舞姬安排了一个远地官宦小家之女的身份,只是要想得到皇帝青睐,必须先有个机会让皇帝看见她才行。 倘若她直接把那女子送到皇帝面前,女子与六姑娘长得这般相似,倒显得她太过刻意。 何况近来兄妹多生嫌隙,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想必会觉得她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线。 所以她才借了个御前献艺的契机。 可这事被人给轻而易举地坏了,以免那女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长公主才让人去善后。 现在回想过来,她在替自己善后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帮他一起收拾了残局。 那敬王的玉佩来历她全然不知,可如今舞姬说不了话了,皇帝若怀疑是她做的,那么那块玉佩的事也会一并全落到她头上来。 他苏相,向来最是会算计,他借她的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在一旁袖手观戏。 长公主看着眼前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奴,半晌道:“这事原也怪不着你。内廷司看守得严,时间又仓促,想要不留痕迹也是为难你。 “也罢,让皇上以为我只是不想让那舞姬得到他的恩宠,总比让他觉得我是想在他身边插人的好。” 至少前者是为大局考虑,皇帝就是再怎么不满,也该明白她的一片苦心。而后者就不同了,在皇上身边安排眼线,那纯属是为个人私利,便犯了皇帝忌讳。 长公主又道:“你起来。” 这厢,苏槐将朝中批红的折子送到宫中,了解完那舞姬的情况,便往内廷司去了一趟。 内廷司的人正苦恼,见得相爷来,连忙道:“皇上昨儿为这一名舞姬的事大发雷霆,现在这舞姬说不了话了,皇上也没说该如何处置她。相爷,此女是该处死还是……” 此时,那舞姬正瑟缩在阴暗的牢间角落里,听到有人来,也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她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们要处死她,她怎能不害怕。 第363章 凡事好商量 正说着这话时,苏槐已走到牢间外,定了定脚步,往角落里看了一眼。 苏槐道:“她也只是受人利用,本身无过错。圣上之所以没发落,是因为圣上仁慈,处死她也毫无用处。” 舞姬闻声,愣愣地抬起头来,看见牢门外站着的男人,一时回不过神。 旁边的太监都对他毕恭毕敬,他神色温悯,竟让她依稀觉得,他那眉眼里有几分温柔怜惜之意。 舞姬像被勾走了魂儿似的,移不开眼,一直傻愣愣地望着他。 苏槐又吩咐太监道:“无需伤她性命,且发配在宫里做份浣洗的杂役。” 太监应道:“是。” 太监打开牢门,把她从里面带了出来,押她离开内廷司时,她还不住地回头看着那站在牢间走道上的男人。 墙上的灯火闪烁,衬得那抹身影也明暗不定。 相府主院里,陆杳一觉醒来,天色已经亮开了。 床边几上放着她的一身衣裙。 不想旁边还放着一只金簪。 陆杳伸手拿来看了看,簪头上刻有荷花纹样,是阿汝的那根簪子。 昨晚奸佞还问起她去干什么,她说了,今早这簪子他就帮她取回来了? 近来奸佞变得这么凡事好商量了? 陆杳更好衣一出门,黑虎就扑腾着翅膀高高兴兴地迎上来。 天真的黑虎觉得只要娘也住在这里就是好事,那它就能够时时看见她了。 陆杳看了看它,然后在廊下坐,黑虎就连忙窜到她身边去。 陆杳瞧着套它的那镣铐碍眼,便从头上摘下自己的黑簪,打开尖端一头的机括,将螺旋簪头拨了出来。 她猫着身对着黑虎的镣铐锁眼往里掏,黑虎也猫着身炯炯有神地瞧着自己脚上的锁,自由了自由了,只要娘救它它马上就自由了,然后它翅膀都不由自主地半展开了,就等着锁一开它便一飞冲天。 正当一人一鸟专注得很时,身后冷不防传来一道声音:“你要把它放走吗?” 一人一鸟身躯双双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见苏槐就没个声响地站在他俩身后。 黑虎当即就炸毛了,陆杳摸摸它:别冲动,别冲动。 它要是冲动,说不定这条锁链解不了,一会儿另只爪子还得再加上一条。 陆杳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放它走,我就是给它放松放松。” 苏槐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你想怎么给它放松?” 陆杳想着,既然这狗男人这几天变得这么好商量,她心思一转,一手就拉住了他的手,往廊椅上带,道:“相爷坐。” 苏槐只是看着她,不动作。 陆杳又拽了拽他的手,白他一眼道:“你站着说话不累,我仰头说话累。你爱坐不坐。” 苏槐这才拂衣同她在廊下坐,道:“那我就听听看,你又想怎么骗我。” 陆杳道:“你不就是想拘着黑虎不让它跑么。眼下它既到我这里来了,相爷便是两只锁都给它解了,我保证它也绝不会跑,怎么样?” 苏槐不语,她又道:“不信我们试试?” 然后她手里啪嗒一声,锁就开了。 黑虎激动得很,在廊上很有种解除束缚、扬眉吐气之感。陆杳手轻轻一拍它翅膀,它立马就脚下一蹬,振翅高飞而去。 它在上空盘旋数周,发出悠扬清越的啸声。 后陆杳捏一声口哨,它便又俯冲而下,回到了廊下来。 陆杳道:“你看,这次我可没骗你。” 苏槐道:“嗯,这次我且信你了,把它锁起来。” 陆杳:“……” 苏槐见她不动,又道:“锁它还是锁你,你自己选。” 陆杳见这玩意儿突然不好商量了,没好气道:“成年人做什么选择,我都不选。” 说着她就伸手在自个身后对黑虎挥挥手,黑虎机机灵灵地立马窜上屋顶,蹲得远远的,看他怎么锁。 苏槐道:“别以为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什么都能满足你。既然不锁它,那就只好锁你了。” 说着,狗男人还当真捡起廊椅上的锁链,要来套陆杳。 第364章 那陆姑娘真是不知羞 陆杳伸手就抢,苏槐扬手避开她,动作也快,试图拿住她手腕。陆杳岂能被他捉住,立马反手就抱住他。 他顿了顿,又来捉她脚,她裙角如昙花一现般轻轻柔柔往他臂弯间掠过,她连忙抬起腿,把两只脚也收回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她整个人也坐在他怀里去了。 陆杳道:“你套,你锁了我,你也别想脱身了。相爷这一天天的事情这么多,总不能把自己套牢在这里。” 这时剑霜大步走进院里来,结果甫一抬眼就看见自家主子坐在廊椅下,而陆姑娘坐在他怀里把他家主子抱得死紧。 一时间剑霜脑子都木了,也想不起自己是有什么事要来禀的,本能反应转头就往外走:光天化日之下,真是没眼看。 那陆姑娘真是不知羞。 院子里阳光灿烂,有风自廊下穿过,又吹拂得树荫婆娑晃动。 那风声听起来清脆悦耳。 后来苏槐将手里的锁链往地上扔了。 陆杳听到动静,方才抬起头来,恰不妨与他四目相对。 苏槐道:“晚上我事情不多,晚上我再回来套。” 陆杳也不耽误他事儿,立刻麻利地从他身上起来,道:“相爷快去忙。” 他进书房没一会儿,又回房更了衣,然后出门去了。 他前脚一走,后脚陆杳就带着黑虎回了自个院子里。 黑虎重获自由,那个魔鬼不在家,它便酣畅淋漓地在相府上方盘旋,相府影卫见了,就问他们的二老大剑霜,道:“那只鹰跑了,要不要给主子抓回来?” 剑霜抬头看了一眼,道:“就让它再得意得意,我不信它还能一直这么得意下去。” 黑虎被关久了,这一出门溜达就去了一天,直到晚上都还没回来。 陆杳倒不是很担心它的安危,只要有危险的时候它就往高处飞,它能轻轻松松便飞到数百上千丈高空,谁能奈何得了它。 半夜的时候,好家伙,总算是回来了,尖爪叩开陆杳的窗棂,蹲在窗户边咕咕叫。 陆杳下床来,道:“你主子暂且把你寄养在我这里,你可别到处野啊,下次早点回来知道吗?我这里不兴熬夜的。” 结果她到窗边来一瞧,它爪子里还抓着样东西。 她拿在手上一眼便认了出,是姬无瑕的发带。 陆杳看着黑虎,低低道:“你主子又上京来了?” 看着黑虎亮晶晶的眼神就晓得了,那货还当真是来京了。 这奸佞派人去杀她没杀成,她倒好,还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照姬无瑕的性子,她在奸佞这里占了便宜,理应是高高兴兴躲起来看奸佞满世界追杀她才对,她要是冒着风险送上门来,定然是有什么事。 还好这货还晓得托黑虎给她送个信,没有贸然地往相府里来找她。 翌日白天,陆杳离了相府,往阿汝那里去一趟,一是给她送簪子,二是看着她离开相府以后姬无瑕会不会来找她。 结果她往返一趟,都不见姬无瑕的影子。 陆杳隐隐有些担心,那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 可别在她不在的时候给奸佞碰上,否则奸佞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两天也不晓得狗男人在忙个什么,横竖她也没见着面。 到了晚上,具体也不知什么时辰,但夜深人静了,陆杳正睡着,床畔站着个人,她忽然就睁开了眼。 光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陆杳就晓得谁来了。 陆杳吁了吁,抬手以手背挡着双眼,睡意沙哑道:“相爷总喜欢半夜三更偷摸做贼,再多来几次,没被你吓死也会被你整得神经衰弱。” 苏槐道:“看见是我,你松了口气吗?不然你以为是谁?” 陆杳:“……” 狗男人还真是一针见血。 可不是。 陆杳煞有介事道:“哪有,我是真被吓到了。我以为是鬼。” 苏槐道:“我以为你心里有鬼。” 陆杳道:“我的心就拳头大点,哪里装得下鬼。” 苏槐道:“我抓出来看看就知道。” 说着,他还真朝她伸手来。 第365章 要去干正事 陆杳顿时瞌睡都给他整没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连忙一个挺身坐起侧身避开,没好气道:“苏槐,你大半夜的又没套狗绳是不是!” 结果话音儿一落,她按在他手上的手摸到点其他的,不由顺着往他手臂上一摸索,他束了袖戴着护腕,她再一看他身量,在夜色里约束得十分修长笔挺。 陆杳精神一振,道:“你要出门搞事情?” 苏槐道:“你说谁没套狗绳?” 陆杳道:“我没套,我没套。” 苏槐看她一眼,她又问:“相爷要做什么去?” 苏槐道:“你具体要找什么东西?” 陆杳愣了愣。 他又道:“说与我,我去给你弄来。” 她拍了拍脑门,可真是,这两天光顾着想姬无瑕了,差点忘了她的正事、大事! 狗男人答应过她过两天帮她找东西,这不就是过了两天吗? 陆杳连忙下床穿鞋,正色道:“你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好。” 她边说着边就去衣橱里,找出底下一身深色衣裳来。 一看就是她早早就备好的行头。 苏槐道:“我说过要带你一起了吗?” 她将衣裳迅速往身上套,一本正经道:“怎能让相爷为了我的事只身犯险,我定要与相爷同进退才行,这样才不违背盟友之间的道义。” 她当然还是防着他的,万一他自己去找到了东西,回头却又不遵守交易规则不肯给她怎么办? 所以她不能告诉他找什么,唯有等她亲自到了地方,亲自找到手才行。 陆杳系好腰带,转过身来,对上他的双眼,道:“我好了,我们走。” 最终苏槐也没说什么,或许是知道她会跟着一起,或许是本就打算带着她一起。 两人出相府时没走正门,径直翻墙出的。 陆杳虽运不起真气,但苏槐稍稍带一带她,她便也能轻松自如地跃墙而过。 这种时候,陆杳丝毫都不反感排斥苏槐握着她的手了,两人自那延伸的片片屋檐上掠过,他脚下无声,她亦身轻如燕。 前方是皇城,夜色里像一座巨大的牢笼笼罩着,辉煌而又冰冷。 陆杳回头再一看身后的百姓万家,尽管夜色已深,却也灯火依稀,疏疏点点。 但来京这么久,她感觉就今晚看起来尤为的心旷神怡。 路上两人句话不说,都是有事干事型的,直奔皇宫。 翻进宫门对于苏槐来说也轻而易举,他对皇宫布局比谁都熟悉,禁卫军何时何地巡逻他了如指掌,简直跟进自家后院似的。 只不过陆杳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却又什么人影都没有。 陆杳便问苏槐:“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是你的人?” 苏槐道:“该现身时他自会现身。” 既然他这么说,陆杳便不再多问。 好像至今还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事。 今晚月黑风高,等苏槐带她顺利进入遗珍园时,陆杳还以为得先把遗珍园的大内高手给全部引开,却没想到进去以后,几座藏宝楼前偌大的广场,以及高处楼顶,竟无一个看守之人。 别说是人了,连盏灯都没有。 唯有远处的宫中灯火,隐隐约约打照过来,可见广场上的汉白玉地面,一片洁白无瑕,愈加的空旷。 陆杳不由侧头看着苏槐,问道:“你是用什么理由把他们全部支走的?” 身边的男人高出她一截,换了身装束,今晚有正事干,他身上那股子张狂劲儿就收敛了许多,再加上今晚她看什么都顺眼的缘故,陆杳觉得他难得正正经经像个人样。 苏槐道:“不用我支走,今晚八月十五,这里不留人。” 说着便举步往前走。 陆杳听得却是一愣。 今晚八月十五么? 她抬头望了望夜空,月亮躲进云层里,看不见。 虽然不知道八月十五对于这遗珍园来说有什么奇特之处,但陆杳不免想起她师父。 每年的八月十五,她师父都会去莲花镇上等故人。 看他的精神状况,有时候他走火入魔不清醒一连等过数日,有时候他清醒些便等得更久,一连等过数月。 最长的一次,他在那里一等就是半年。 第366章 往死里弄 以往都是陆杳去莲花镇把师父找回来,今年没顾得上,但她出来的时候拜托过二师父,如果她赶不回去,就请二师父记得帮她去接人。 两个师父平日里虽然不对付,但岁数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还是没问题的。 陆杳回过神来,惊奇道:“八月十五遗珍园竟然没人把守,这是什么规矩,难道要放假过中秋吗?” 苏槐道:“不如我们也回去过中秋。” 陆杳道:“中秋有什么好过的,你是喜欢赏月还是喜欢吃饼?何况今晚又没得月赏。” 回想之前,她还不曾听任何一个人宫里人说起过八月十五这里无人守,说明这个规矩应该是少有人知,只有像奸佞这样的高层才知道。 如若是她早些时候知道,之前还费那么多力气作甚。 她又想,难怪这狗男人之前一直拖拖拉拉地不肯来帮她找东西,原来是等着今天这样的好时候。 正这样想着,她跟着苏槐才往前走几步,突然身后一道气贯长虹之势,迅如闪电疾风一般,直直逼上来。 陆杳刚一回头看向来人,就被苏槐一手拂开,下一瞬她就见苏槐迎面就接下了对方的杀招。 两人立时在这广场上杀斗起来。 陆杳定睛一看,心下不妙,想往前去劝,可两人打得难分难舍,她眼下这点级别的根本没法劝架,说不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会被误伤。 眼下跟苏槐打的,可不就是姬无瑕。 她前两天就来京了,一直潜伏着,莫不是就为了等待时机偷袭奸佞? 明知道她干不过,她还来? 陆杳看得出,姬无瑕完全是泄愤式的打架,肯定是这狗男人干了什么缺德事她才这么生气。 姬无瑕浑身戾气暴涨,招招下死手,苏槐也没客气,两人身法移动得极快,一会儿屋檐下,一会儿广场上,所至之处,不管是木廊还是地面,但凡是受力过的地方,都是一片裂痕凹陷。 陆杳着急,照这么个打法,姬无瑕虽能坚持些时候,可她最后定还是会落得下乘,阵仗闹得这么大,一会儿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正事还没办呢! 陆杳压着声音道:“你们能不能消停消停?什么仇什么怨,等稍后回去再说行不行?” 压根没人听她的。 陆杳唤道:“姬无瑕!苏槐!” 完了,两人打杀起来浑然忘我,根本没人听她的,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一心想干死对方,除此以外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陆杳苦口婆心劝道:“咱们暂时都是一头的啊。” 转眼就是数十招,陆杳是眼睁睁看着姬无瑕渐渐不可避免地落于下风。 她哪有奸佞狡猾,而且她脾气又爆,所有爆发性的实力都集中在前期,后面就会后劲不足。 可奸佞从始至终都十分沉稳,等姬无瑕的爆发力过去了,他方才开始发力压制。 眼见着姬无瑕要败了,陆杳再顾不上许多,遂当即冲上前就想从后面拖住苏槐。 可这回,苏槐铁了心不受她纠缠,挥手就将她挡开数丈,将姬无瑕步步紧逼,最后到广场的边缘,一手终于擒拿住她脖子,反手就将她抵在墙上。 那气势之狂,当即姬无瑕身后的墙壁都出现了裂痕。 姬无瑕嘴角瞬时滑出一抹血痕。 她不服气,还试图最后一击反败为胜,陆杳沉声喝道:“姬无瑕!” 她这要是再一出手,苏槐还能让她活么。 姬无瑕这回终于听到陆杳的声音了,手里动作慢了慢,苏槐却也将她脖子往手里提了提。 陆杳道:“相爷,手下留情。” 苏槐终于也肯回头看她一眼,道:“上次我怎么说,她要再来,我当你面杀了她。” 说罢,狗男人还真是说得绝做得更绝,手里立马就下手狠拧她脖子。 陆杳心头一跳,脚下乘风一般,转瞬已至他跟前,伸手就拿住苏槐的手。 苏槐眉头动了动,她动作快起来时还当真是不一般,但怕是得强提真气才能够做到。 陆杳气海不动则已,一动就乱,只不过被她强行压下去。 第367章 都退一步海阔天空 陆杳眼神异常灼亮,不如苏槐那般气势张狂,却另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底气,看着苏槐道:“你不能杀她。” 苏槐回视着她,道:“我为何不能杀她?因为你吗?” 陆杳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道:“她跟医圣弟子关系好。” 医圣弟子? 姬无瑕看向陆杳:怎么你说得那医圣弟子是别人似的? 陆杳道:“医圣弟子要是得知相爷今日杀了她,来日就不会帮相爷解毒了。” 姬无瑕一听,啐了一口血水,咧嘴一笑,乐了。 狗贼中了毒?那好样的,离死不远了啊。 结果她一笑,苏槐就又要摁死她,陆杳见状连忙扒他的手,劝道:“冷静,相爷冷静,听我说。” 陆杳回头佯装瞪姬无瑕一眼,道:“你也不掂量掂量,相爷也是你能杀的?他是刨你家祖坟了,这么气势汹汹做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姬无瑕就来气,道:“他要是刨老子祖坟老子倒好了,他派人剿老子分舵!” 陆杳沉默。 对于姬无瑕来说,这确实是一件比刨她祖坟还要严重的事。 陆杳只能劝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又何必这么冲动。” 姬无瑕还想说什么,陆杳对她挤挤眼,又道:“何况你现在不能随便杀他了,他是我未婚夫,你杀了他会使我难过。” 姬无瑕:“……” 陆杳又对苏槐道:“相爷也别杀她,杀了她会让医圣弟子难过。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 姬无瑕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杳:我原还想你帮我一起弄他,结果你却劝我不要杀他。 陆杳亦看向她:我现在是在劝他不要杀你。才剿你分舵你就受不了了?还敢大张旗鼓地杀上门来。 姬无瑕:我是看有你在,我才敢下手的。只要我俩联手,多半能取他狗头。 陆杳:…… 这货是不是对她高估过头了? 陆杳试着让苏槐松松手,可狗男人分毫不松,虽然没立即了结了姬无瑕,却也不让她好受。 喉头涌上来的血径直从她鼻子里流了出来。 陆杳见状冷了神色,道:“苏槐,你再不松手,到时候我也求不了人救你了。” 姬无瑕说话时,额上青筋都起来了,道:“救他个卵,杳儿,我死以后,别的不求,就求你替我干死他。” 苏槐手指终是松了两分,道:“你说你跟医圣弟子熟,熟到什么程度?” 姬无瑕得以缓了缓气息,道:“你说小医圣啊,老子跟她穿一条裙子吃一碗饭,洗一桶洗澡水睡一张床,老子小到头疼脑热大到伤筋动骨,都是她给我治的。 “我说一她不做二,她往东我不往西,我们同床共枕、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你若非要问我跟她有多熟,除了男人我不跟她同享以外,其他的我们都能同享。” 陆杳听着她这张嘴跟开炮似的,一说一大堆,听得眉头跳了跳,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而且她们有这样过吗,她自己行走江湖打打杀杀从来都不穿裙子的好! 这么夸大其词的,一听就不靠谱啊,可没想到奸佞居然听进去了,又问:“她长什么模样?” 姬无瑕道:“她医术高,自然也是貌美的。” 苏槐微微侧了侧头看了一眼陆杳,道:“似她这般貌美吗?” 姬无瑕也看了一眼,道:“差不多。” 苏槐道:“身高几何,也似她这般高吗?” 姬无瑕道:“女人不都差不多高。” 陆杳捏了捏鼻梁,道:“你少说两句。” 苏槐一点也不意外,继续问姬无瑕道:“模样大致也是她这般模样是吗?” 陆杳和姬无瑕面面相觑。 苏槐又道:“你还说你跟她要好,你看你都要死了,她也不敢承认。如此我留你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死了。” 陆杳:“……” 这狗男人早就知道了。 第368章 不是没忍住么 陆杳几乎是吊着苏槐的手臂,哄劝道:“我承认,我承认行了。医圣弟子长得和我一般模样,你快松开。” 见拉他不开,她又来气道:“苏槐,你忘了你今晚是来干什么的了?你杀,今日你要是敢杀她,你看我治不治你!” 苏槐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治?” 陆杳道:“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尽管姬无瑕受了伤,但她明显感觉到狗贼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停顿了,她突然觉得好刺激好新鲜。 姬无瑕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啊哟。” 刚感叹完,就觉脖子又是一紧,呼吸都困难了。 明明方才狗男人都有些松动了,陆杳黑着脸对姬无瑕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刺激他。” 姬无瑕艰难道:“老子……不是没忍住么。” 然后陆杳又抱着苏槐的腰,把他往后拖,道:“走,我们赶紧去拿东西,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真有人来了,今晚可就白忙活了。” 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苏槐道:“往后我见你一次杀一次,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回回都能护住你。” 说罢,他还是松开了姬无瑕。 姬无瑕立马拉开距离,得到自由后迅速调整自己紊乱的内息。 陆杳要上前去看她伤况,却被苏槐拉住了手。 苏槐道:“她再不走,别怪我要她命。” 陆杳连忙道:“她不走我们走,我们走。” 于是拉着苏槐就转身往藏宝楼走。 姬无瑕灰头土脸的,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突然心里直冒酸水。 她从小到大的姐妹,现在牵着个男人走了,怎能不令人心酸。 姬无瑕眼巴巴道:“杳儿,你是不是要进藏宝楼,我跟你一起。” 陆杳回头抛给她一个眼神:等拿到了东西,回头再详说。 然后又对她直挥手,嘴上道:“不用了,相爷会帮我,你快走。” 姬无瑕眼看着两人背影,也不晓得她是怎么跟狗贼达成一致的,不过既然一起到这里来了,他俩现在应该已经是同伙了。 有狗贼帮忙,去里面找东西应该不是难事。 虽然她感到无限落寞,但只要陆杳能够顺利找到想要的东西就好。 等陆杳走到藏宝楼大门前,回头再看时,见广场上已无姬无瑕的身影。 陆杳摘出黑簪,开这门上挂着的九曲连环锁。 听得数道开锁的咔嚓声,陆杳手里的这锁就乖巧地打开了怀抱。 她稍稍将门推开至一人宽,对苏槐道:“相爷请。” 苏槐先一步踏了进去,陆杳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又将两扇大门拉拢合上。 有了上回贸然闯进这里的经历,陆杳紧挨在苏槐身后,绝不轻举妄动。 要动也是他动。 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在前面他先受着。 以往狗男人从不吃半点亏,恨不得把她挡在前面当人肉盾牌,再不济也会要求让她与他并肩同行。 而今狗男人却是句话没提,也一直由着她待在自己身后。 进来以后,都晓得这里有机关,两人不着急往前走。 苏槐忽然扬手往某个方向的地面一掷,一枚小石子砰地一下坠在那地上。 小石子自是他方才跟姬无瑕斗殴时顺手捡的,掷的方向也正是上回陆杳不慎踩到触发机关的方向。 虽然只是块小石子,但夹杂的力道却是大,落地以后,只听这殿中机括声开始运转。 苏槐和陆杳待在一个机关扫射不到的死角。 这一楼的机关上回都给她整坏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才多久,就又修好了。 随着箭雨密密麻麻地射来,苏槐随之又往各个方向掷了好几块石子,一楼的所有机关都被触动。 这回陆杳做为旁观者,看了个透透彻彻,最后那个牢笼从天而降,砰然落地,顿时上方兽嘴枪口里迸射出一根根长枪,力道非凡,直直往空荡荡的笼子里射去。 那长枪枪头凛冽,从各方齐发,只听牢笼与长枪磕碰发出刺耳的铿锵声,那些长枪有的卡在牢笼门里,有的穿过牢笼铁门深深插在对面的墙上。 这股子猛烈的势头索性没有持续多久。 所有机关都运转过后,空气里挥散开一股子尘嚣的味道。 而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369章 竟还有活物 陆杳打开火折子,往那殿中央照了照,以便看得清楚些。 这一看,只见整个牢笼四面八方都插着长枪,几乎要将整个笼子穿满。 若真要是人在里面,定是给这些家伙事扎得不成人形。 苏槐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二楼走,道:“现在可以说找什么。” 陆杳道:“找兽角。” 苏槐也没问具体什么兽角,只道:“兽角在七楼。” 两人上得二楼三楼,每上一层楼,时不时就有暗箭出其不意射来。 陆杳发现,苏槐对这里了如指掌,每每都能精准地避开。 他们只上楼梯,并未在每层楼上多作停留,因而只有刚进门时要经过大殿上大堂的一楼机关比较多,后来上楼的过程中被触发的机关很少。 陆杳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想,他对这里熟悉,可能是因为以前他来过,也可能是因为这座楼建造机关的时候他在场。 不过她没多问。 大约走到第四层还是第五层的时候,陆杳忽然听到楼上响起一声铁索声,不由脚步一顿,问苏槐道:“这上面还有活物?” 她只听小乐子说以前是有斗兽一类的被关在这里,可没听说如今还有。 只不过没等苏槐回答,上面传来的声音便先替她解惑。 那声音夹杂着浑厚的内力,响彻整座藏宝楼,道:“何人擅闯入内,还不速速离去。” 陆杳精神一振,那不仅仅是活物,这里面竟还有活人! 陆杳十分震惊,问苏槐道:“这里面为什么会有人?她是谁?” 那道声音是道女人的声音。 她声音极小,可上方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道:“吾乃这里的守楼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陆杳光听这声音就知道,别说苏槐不是她对手,就是自己在恢复十成功力的情况下,也不是她的对手。 两人在楼梯间停留了片刻,苏槐还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拾级而上。 陆杳道:“你打不过她。” 苏槐回过身来,目色里隐隐有暗光,定定看着陆杳道:“你怕我被她打死吗?” 陆杳想了想,道:“一会儿你拖住她,我上去找东西,我会尽量快些的,在你被打死之前下来。” 狗男人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扯着她上楼去,道:“一会儿打起来,我会让你挡前面。” 方才在一楼大殿上那么大的动静,这楼上的人都没有作声,想必是越往上走,才会越犯到她的底线。 结果才刚上一层楼,陆杳都还没来得及在楼梯口站稳,陡然一道冽风袭来,可比先前姬无瑕厉害得多,苏槐瞬时将她挥至楼梯口的墙边,不得不迎上前去接招。 如此他也和她拉开了距离,两人打架时不至于殃及到陆杳这一池鱼。 楼顶是琉璃瓦,虽无星月,却有远远近近的宫火,投来的一抹微光将楼里映照得影影绰绰。 又都是眼力过人的,陆杳看得见那两人斗得不可开交。 那个女人什么模样陆杳没看清楚,却见得她一头华发,眼上覆着一条白绫,在光与影的交织里,苍苍如雪一般。 而陆杳紧接着发现,苏槐和她的招法,竟是同出一源。 但苏槐还是弱了她一大截,不过她没下死手,他暂时死不了。 陆杳回了回神,站着也是站着帮不上忙,立马就抬脚飞快地掠过楼梯间,往上一层楼跑去。 可还没上几步,身后气势陡然逼来,陆杳不得不抓着栏杆往外翻,又纵身往里跃去,回到下层楼的楼梯间。 与此同时,她似乎听到楼上墙裂的声音。 若非她闪得够快,裂的就该是她了。 下一瞬,她又听见苏槐开口道:“师父,请手下留情。” 陆杳震住了,那白发女人也收了手。 她竟是奸佞的师父? 这等身手,若是放在江湖中,那定是鼎鼎大名。 一时间,楼层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三人的气息。 第370章 故人 随后陆杳抬脚缓步走上楼梯,那女人终于没再动手,却是面向着陆杳上楼来的方向。 随着一步步往上走,陆杳终于将她一点点看了个仔细。 她一身青袍,分明是江湖门派里的装束,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门派。 她一头华发,白绫几乎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可见下半张脸的轮廓,那鼻尖和嘴唇的线条虽然留下岁月的痕迹,可也能看出曾经的美,美中又透着一股子不可消融之冰雪的冷冽意味。 陆杳走上最后一步楼梯,这人便也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眼前。 她脸上冷得没有一丝表情,而陆杳却是惊诧得有些回不过神。 只见她袖袍下的双手手腕上,都被一枚棱形锥子给钉穿,腕前腕后都露出一个锥尖子。 陆杳一看那尖锥从她手腕筋脉间的缝隙钉进去的刁钻方位便知,她是被人以此方式封住了筋脉。 如果不把锥子拔出来,她尚且行动无碍,还能留存功力;可如果想把锥子强行拔出,那她筋脉一断,功力也会尽失。 显然,她接受了与锥子共存,长年累月,锥子已经与皮肉长在了一起。 便是时间也磨不去那锥子上的森然之气。 她的衣角下方露出一小段铁索,难怪之前陆杳听见有铁索的声音。 只是她功力深厚,想掩藏的时候自不会让铁索发出丁点声音,不想掩藏的时候也就随它去。 她,真的是这里的守楼人么? 她与陆杳面对面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先一步走开了。 陆杳满腹疑问,蓦然又想起苏槐曾与她说过,要带她去见一个人……她便不由自主地抬脚一步步跟着她的方向走。 后来她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盘腿坐下。 那是一座石台,靠着墙,陆杳看见墙上延伸出好几根铁索,有粗有细,只不过都是断裂了的。 可想而知,这铁索是用来锁她的,但却没法将她完全锁住。 她开口,对苏槐道:“你带她来干什么?” 苏槐道:“进来取一样东西。” 片刻,她道:“如无旨意自行前来取,那便是盗。今日我可以当此事不曾发生,你快带她走。” 陆杳不明白,如果是想把她锁在这里,为何她又甘愿做这里的守楼人? 陆杳非但不走,反而又上前两步,缓缓屈膝跪到地上去,微微抬头看着石台上坐着的人,一时间许多思绪直涌上心头,她脑子里想的是她的大师父,这么多年以来,疯疯癫癫地满天下寻找一个人。 师父说,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冷美人,世上无双。 师父说,她就像一把剑一样,锋利得很,而他痴武半生,自是爱极。 师父说,一个人哪能没有七情六欲,只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让自己甘愿为七情六欲所缚的人。 师父还说,他见过她刀剑无眼的模样,亦见过她面无表情却悄红了耳根的模样。 再坚硬的冰,也都会有消融的一天。冰雪消融过后,就是暖春来临。 只是那个暖春,师父一等就是许多年。 那个名字,她从小听师父念叨着长大。 她叫夜藏。 陆杳轻声朝那石台上唤道:“前辈。” 石台上盘坐的人似乎入定了,没有反应。 陆杳回头看向苏槐,苏槐亦看着她。 两人无需言语,陆杳想要知道什么,而他已然给出了答案。 难怪她师父寻觅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原来她竟是被困在这楼中不见天日。 陆杳见着那些锁链,见着她手腕上的锥子,什么守楼人,分明只是想将她囚禁于此! 陆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单单就这座藏宝楼里设有机关,与其说她是守楼人,不如说她也被视作这珍兽楼里的一员。 陆杳又唤道:“夜藏前辈。” 她声无波澜,冰冷如斯:“速走。” 第371章 他一直在等 陆杳看着她腕间,伸手想摸一摸那锥子,只可惜还没碰到,她冷不防抬手就捏住陆杳脖子。 苏槐道:“师父,她没有恶意。” 陆杳不急反笑,道:“我师父说得果然不假,夜藏前辈是个冰雪美人,是山上那带刺的蔷薇,是海里那会蜇人的海月,漂亮又厉害。” 陆杳说得轻松,桃花眼里闪烁着亮光,却满是沉甸甸的情绪。 许久不曾听见有人叫她名字,石台上的人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叫这个名字。 直到陆杳说起,她才恍然想起,曾是有人这样说过她。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夜藏前辈”是在叫自己。 她就是夜藏。 因着陆杳被她钳制,头离她手腕上的锥子很近,莫名感觉到自己头上的黑簪有所松动,越来越松,到最后突然从发间弹出,铿锵一声,竟弹向她腕上的黑色锥子。 夜藏冷不防被这声响给唤回了神,神色有所松动,手里也慢慢松开了,道:“你师父?”她摸索到腕间,将那根黑簪从锥身上抽离开,拿在手里摩挲着。 她记得,也曾有人赠过她簪子。 陆杳看得分明,她腕上的两根锥子是磁玄铁所打造,难怪会吸走她头上的黑簪。 陆杳吸了口气,点头道:“对,我师父,他叫凌霄。” 夜藏身形微微一震。 良久,她声色惯有的清冷,道:“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陆杳道:“他过得不好,前辈失踪以后,他走火入魔,浑浑噩噩过了二十余年。” 夜藏又是沉默半晌,才道:“他为魔道我为正道,我与他势同水火,他日再见,我定会斩尽杀绝、为江湖除一祸患。” 陆杳道:“他一直在等前辈。” 夜藏拿着黑簪的手轻微地滞了滞,然后冷冰冰地还给陆杳。 夜藏道:“我不似他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我乃门中弟子,奉命镇守此楼,有职责在身、义不容辞。” 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变得低沉,又道,“让他无须等我。” 陆杳道:“可师父说,前辈答应他了。八月十五,莲花镇,前辈答应的事,定然会去赴约。” 夜藏低低道:“那是他阴险狡诈,我又何须信守承诺。” 从第一天、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他阴险狡诈。 门派里的人都说,他这个人是魔道,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不知杀了多少各大门派的正义之士。 只是他残暴又狡猾,各大门派奈何不得,掌门人方才请她出关。 她听门中弟子说,她是个兵人。 兵人什么意思她不懂,但她唯一懂的就是修炼武功。 从小掌门就说,她天生骨骼精奇适合习武,只要她习得各大门派武功心法秘笈,将来她就是义衡派里的守护神。 只要有她在,谁都进犯不了义衡派。 她出关以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杀他。 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凌霄。 她没想到,她和凌霄年纪相仿,他竟也是一个年轻男子。 江湖上说他修炼的是邪功,非任何一门派之功法,之所以速有所成,是因为他以婴孩肉、童子血辅助修炼。 他这个人罪大恶极。 义衡派先对他下了战书,他接了战书,两人相约在衡山之巅决斗。 衡山山脚下各大门派闻讯赶来,一是坐观这场决斗,二是想趁机在魔道凌霄负伤后一举灭之。 那日凌霄来得早。 山巅起了浓雾,白茫茫一片,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水汽。 他倚在岩石边等了许久。 这山与那山之间隔着危崖,危崖高万丈,要是掉下去定然摔得个粉身碎骨。 危崖上方,横着一条铁索,连接着两山。 铁索对面,隐隐可见山廓,渺渺茫茫,若隐若现,如九天仙境一般。 凌霄等得不耐烦了,便以内力传声道:“你们请爷决斗,爷等了半天决斗个鸟,下次求爷来爷都不来。走了啊。” 说罢刚一转身,就听见崖上铁索晃动的声音。 他不由又转头懒懒瞧去。 这些所谓武林正道,喜欢搞这些花把势,他见得多了。 第372章 初见 随之,苍茫白雾中,正有人踏着那铁索,如履平地一般,缓缓而来。 他率先看见的是那双脚,和一袭青色的衣角。 凌霄挽着手,就看着那白雾里渐渐勾勒出一抹人影来,由模糊到朦胧,最后呈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她生有一张极为冷清的脸,一头黑发挽在脑后,一双眼是年年如一日的枯寂无波,唯有她拔剑之时,能使她眼里光芒乍现。 凌霄看得愣神。 直到她的剑都逼至眼前了,他才极快地斜身一躲,道:“还以为派来的是朵小娇花,不曾想竟是上天遗落的一片小霜花。” 可不就是片霜花,晶莹剔透,美得冰冷。 夜藏可不与他废话,来就是来取他性命的。 她只知道与他打架,往死里打。 凌霄没想到这小霜花挺厉害,要是不认真应付,就会伤于她剑下。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上百招,尚未分出胜负。 凌霄被她步步紧逼,道:“在下凌霄,姑娘芳名?” 她手里的剑犹如雷霆万钧直取他咽喉,道:“待你落气之时,自会让你知道你是命丧谁人之手。” 凌霄道:“决斗规矩,开始便先报上名来,你这般上来就打,绝非正义门派的作风。你是义衡派的弟子吗,怎么义衡派一个比一个卑鄙?” 她下手愈加狠辣,道:“夜藏。”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都还没彻底分个胜负。 山下的人蠢蠢欲动,就算凌霄还没负伤,那肯定力竭了,这时候围攻他说不定能有胜算。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爬上山巅,凌霄就已踏雾扬长而去,声音似从远方空谷传来,道:“打不动了,这次没打完的,爷下次再来打。” 等众人上山之时,山上就只有夜藏,杵着剑气息散乱地喘着气。 是她力竭了。 原本将被杀的是她。 凌霄将她反剪在怀里,手里的剑横在她脖子前时,却没有下手,只在她耳边笑语道:“姑娘,承让了。” 只是最后,逃之夭夭的变成了他。 在众人眼中,她一战实力能与魔头凌霄齐平,一时名声大振。 义衡派在江湖除魔卫道上成为中流砥柱的存在。 下次决战定在三月后,义衡派乃至整个江湖都对夜藏寄予很大的希望。 她只想着,等下次决斗时,定要为江湖铲除这个祸害。 她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大的不足,所以这三个月里她在洞中闭关,拼命地练剑。 直到这日,她正练剑时,突然感觉有人闯入洞中,等她回身一看,却见一人挽着手倚在洞口,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可不就是凌霄。 凌霄道:“夜藏姑娘,你这样练是不行的,不仅提升不了自己,还可能反噬伤了自己。要不要我教你一个能快速提升的法子?” 夜藏冷眼看着他,浑身冷气犹如锋利剑气,道:“这里是义衡派后山,你也敢来?” 凌霄道:“义衡派的后堂后院后厨我也常去,怎么就不能来后山了?正经的,咱们都是习武之人,我有个法子,你到底要不要试?” 夜藏向来痴武,便问道:“什么法子?” 凌霄笑眯眯道:“当然是吃婴孩肉、饮童子血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你竟然没听江湖上提起过?” 夜藏顿时面如寒冰,道:“如此残忍的事,你却说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你的确是丧尽天良!” 凌霄闻言非但不恼,面上笑意还愈加深了,抬手拎着个纸包给她看,道:“我本着有福同享、共同修炼提升的心情,还特地给你带了一份尝尝。我保证,肉嫩着呢,也可口得很。” 夜藏怒不可遏,也等不到三月过后了,直接挥剑就朝他砍去。 今日她定要杀了这个畜生。 凌霄今日没带剑,被她提剑追得满山洞跑。 后来他一把捡起她的剑鞘,不知道是怎么反守为攻的,夜藏被逼得步步后退,最后被他给卸去了手中剑。 两人又赤手空拳地打了一阵,凌霄捉住了夜藏手臂,硬是将她押坐在打坐的石台上。 在押她坐下的同时,他空出一手以她的剑挑开那纸包,拈了一块肉就塞她嘴里。 第373章 逍遥懒散惯了 夜藏嫌恶至极,立即要吐,凌霄一手捂住她嘴,有些恶劣地笑道:“吃,这婴孩肉好吃得很。” 看见冰霜美人这般恼羞成怒的模样,凌霄觉得非常好玩。 可约摸是冰霜美人素日只顾着练功了,少有沾口腹之欲,故而区分不出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 她抠着喉咙拼命想吐出来,把眼眶都吐红了,看他的眼神也是恨他得紧。 凌霄道:“喂,不会连鸡都吃不出来。” 夜藏抓起剑就砍他,他边躲边又道:“真是鸡,刚刚哄你玩的。” 后来凌霄把纸包里剩下的鸡给她看,里面是只小油鸡,只撕下块肉刚才给她吃了,剩下的鸡头鸡爪鸡身子都是完完整整的。 凌霄见这姑娘十分不好说话,动不动就对他打打杀杀的,只好先行离去了。 只不过他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 她拼命练功就是为了下一次能够杀了他,而他成日逍遥懒散,自己无所事事也就罢了,还来看她拼命练功就是为了能杀掉自己。 有时候凌霄看不过去,竟还指点她一二。 他也不是空手来的,都会给她带山下的吃食。 今天是鸡,明天是兔腿,后天是酸枣糕子。 夜藏自是不屑一顾,但他有的是办法塞进她嘴里。 他口口声声说给她带了一罐童子血,实际上倒进她嘴里却是梅子汁。 有一次,夜藏练功时急于求成,走岔了,很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正逢凌霄赶来,见她情况不对,立马扶她坐好,给她灌输真气理顺她体内的乱气。 夜藏渐渐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是凌霄救了她。 凌霄收手,道:“我早说了,照你这练法,很容易伤着自己,你非不听。” 夜藏问他:“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 凌霄挑挑眉,道:“我为何要杀你?” 夜藏一时回答不上来。 凌霄又道:“你们掌门不厚道啊,哪里弄来的各家武功心法秘笈让你练?别的门派知道自家心法秘笈被偷了吗?” 夜藏凛色道:“满口胡言,掌门为人正派,岂会去偷,我所练的心法秘笈是掌门靠光明磊落的方式所得。” 凌霄玩味道:“他亲口告诉你的?” 夜藏无言。 凌霄又道:“你纵天赋异禀,但各家武功汇聚一处,有相辅相成的,也有相互冲突的,稍有不慎也风险极大。” 夜藏有些不明白,江湖上人人喊杀的大魔头应该是凶狠残暴、罪大恶极的,可他却不曾伤害过她,甚至还帮她疗伤。 后来夜藏终于肯主动问他一句:“你当真靠吃婴孩肉、童子血来提升功力?” 凌霄笑得十分坏水,道:“是啊,你信不信?” 夜藏冷声道:“你走,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下次相见,便是你死我活。” 凌霄盘坐在她旁边,支着头看着她,却挑着嘴角道:“什么你死我活,就不能咱们一起好好地活么?你随我去,外头天地广阔,不比你困在这山洞里强吗?” 夜藏阖上眼,不再理会他。 凌霄直白又露骨道:“你若做我的女人,我保证不亏你,日日疼着你,如何?” 夜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不过还是被他的话给震惊到了,她掀开美眸,眼里依稀有冰冷的杀气,道:“你若做我的剑下魂,我也保证不亏你,给你堆个好坟,如何?” 凌霄大笑,道:“姑娘真是越来越幽默,学会开玩笑了。” 他要是再不走,她又要追着他杀了,遂起身拂拂衣摆,道:“也不急,我给你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等决战那日我再来问你要答案。” 说罢他就潇洒扬长而去。 第374章 伏杀 到二次决战这天,凌霄照样是早早就来了。 他总不能让人姑娘家等他一个大男人。 结果凌霄依然陪她打但分毫不伤她,道:“夜藏姑娘,凌某对你一见钟情,你信是不信?” 夜藏剑气一荡,他又道:“见到你的那一刻,我连我们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我都想好了。” “无耻!”夜藏气恼不已,一时间章法招式都乱了,只想狠狠揍他一顿。 夜藏是不留余力跟他打,两人正打得激烈,怎想这时,潜伏着的江湖各派高手随着义衡派掌门的一声令下,突然横空杀出,趁着凌霄被夜藏拖缠住分身无暇之际,围剿于他。 凌霄收了方才的玩味之色,看向夜藏,不辨喜怒道:“你还来阴的算计我?” 夜藏亦是变了神色,道:“我并不知情。” 掌门瞒着她在衡山上布下天罗地网,就是为了此次能把凌霄一举剿杀。 倘若是光明正大地围剿,夜藏不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却是借着她与凌霄决斗之名,而行偷袭围攻之实,非江湖正派磊落之举。 后来衡山山巅上一片混乱,夜藏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回终于赢了他,一剑刺穿他肩胛。 剑锋从他后肩穿出去,滴淌着血。 江湖人见他负伤,全都蜂拥攻来,凌霄一手握着她的剑刃往后退,她便也被带着往前掠。 夜藏有些错愕,他方才分明可以躲的,却没有躲。 凌霄全然不急,道:“算了,我信你不知情。” 他又问:“怎样,上回我说的话你考虑好了没有?再不考虑好,我可就没机会听了啊。” 转眼间他已退至了危崖边缘。 夜藏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凌霄笑着将她往后推了推,那利剑从他肩上抽退出来,夜藏瞠着眼试图伸手去抓他,他却展开双臂,如自由散漫的鹰一般,仰身就往万丈危崖坠去。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瞬间缩小,到最后坠入危崖下的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江湖众人一边高兴一边惋惜,高兴的是大魔头终于被打败了,他受了重伤又从这万丈悬崖掉下去,应该是凶多吉少;而惋惜的是,没能亲手手刃魔头,实在是可惜。 不过众人商议,就这样认定魔头死了未免太草率,还是得集结众人去崖下找一找他的尸首,就算是死也不能留他个全尸。 夜藏也跟随门中弟子一同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下山。 下山以后,众人在山谷里搜寻了数日,一无所获。 夜藏也终于开口询问同门弟子:“凌霄为什么是大魔头?” 弟子回答:“他为修炼邪功,吃婴儿,喝人血!” 过了一会儿,夜藏又问:“还有呢?” 弟子道:“听说他杀去忠义堂,血洗了忠义堂,堂中弟子无一生还,血都从门槛里溢出来了。” 夜藏道:“他为什么要灭忠义堂?” 弟子道:“好像是私仇。” 弟子还道:“还有还有,他以一人之力,单挑各大门派,致使各派损失惨重。” 最终,各大派将崖底都搜了个遍,别说魔头的尸首了,就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各派丧兴而回。 夜藏在回门派的路上,不想遇到个樵夫。 樵夫坐在路边歇凉,见了她道:“霜花姑娘?” 夜藏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樵夫。 那樵夫顿时满脸生笑,道:“你一定就是霜花姑娘了。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诚然,义衡派的弟子们上山都要从这条路上经过,但门中都是男弟子,唯有夜藏一人是女子。 所以樵夫一瞧她准是,又生得个冷冰冰的,说是霜花再贴切不过。 说罢就取出一封信交给夜藏,樵夫便挑起柴转身走了。 夜藏记得魔头凌霄初次见面时,也提过“霜花”二字。 那这信,是他写的? 他果然没死。 魔头要是就这么轻易死去,那还叫什么魔头。 夜藏打开信一看,竟是一幅简易的地图。 看来画地图的人相当闲,地图上标记着路线,还画有镇子城池,地图上的终点离衡山都隔了两座镇子。 夜藏思量了一下,将地图收好,当日并没回门派,而是转身往下山的路走。 不管凌霄是死是活,她都要去把他追拿回来。 第375章 你是不是偷偷爱着我? 夜藏没有入世过,她走到镇上,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琳琅满目的东西,还有满城如星的灯火,处处都是人间的烟火气,与她山上的冷清洞府大相径庭。 她看见有人骑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骑马的是比她脚走的要快。于是乎到了镇外,那骑马的人进小树林里方便一下出来一瞧,他马就不见了。 夜藏骑着马一路顺着地图往下找。 经过两个镇子,到第三个镇子的时候,到地方了。 镇子叫莲花镇。 进镇以后,她又循着地图上最后一条支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巷子末尾,再抬头一看,她已站在一户家门前。 夜藏皱了皱眉,还以为凌霄躲藏的地方定然是在别的山山洞里,可没想到居然是一户人家里。 他莫不是逗她? 夜藏还没打算上前去敲门,就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结果里头却是先有人来开门。 宅门一打开,就见一人披着长衣,习惯性地挽着手倚在门框里。 他看着夜藏的眼里含着笑意,颇有几分散懒,道:“我说哪个傻姑娘站在我门前,原来是你。” 那眼神里又有几分得逞的坏色:这姑娘总算是被他拐下山了。 夜藏一看见他,立马就上前,横剑出鞘,抵在他脖子上,道:“你果然没死。” 凌霄低眼看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你发现我没死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夜藏道:“我没有。” 凌霄道:“你有,你是不是偷偷爱着我?” 夜藏当即下手砍他。 凌霄握住她手腕,懒笑道:“与你开个玩笑嘛,别当真。”说着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巷子里,“你一个人来的,没带同伙?走,先随我进去说。” 他不由分说就把夜藏拽进了自己家门,利索地关上了宅门。 凌霄靠近看她的模样,又道:“怎的这般憔悴,可是找我找得很辛苦?我还以为至少得等十天半个月你才会找来呢,没想到才三天你就到了,是不是路上担心我都担心坏了?” 夜藏想,这人实在可恶,还不如摔死在崖下。 她道:“我是来追杀你的,不是来担心你的。” 他拉着她的手就带她进厅上,“行,杀我就杀我,你总得先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杀我。” 进了膳厅,凌霄一手拉开一把座椅,便将夜藏按坐在椅子上。 桌上呈上一道道膳食,对于常年在洞府里修炼的夜藏来说,几乎她都不曾见过这些菜肴。 凌霄拿过备好的湿巾子,给夜藏擦擦手。 夜藏惊了一惊,当即反手就揍他,但却轻松被凌霄化解,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心手指擦拭一遍,道:“想请你好好吃顿饭可真难,还得承受被你打的风险。” 他掌心的温度十分温热,让夜藏整个人如临大敌。 给她擦完手后,凌霄就放开了她,道:“吃饭。” 夜藏看着眼前的碗筷和桌上的菜肴,凌霄给她布菜,最终,她还是动了筷子夹来吃。 那菜食初入口时,她还呆了一下。 以前她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大抵是没想到,原来饭菜还有这么丰富的味道。 凌霄看着她的模样,道:“整日只知道练功,这世上好吃的好玩的多了去了,你若就躲在那山洞里不出来见识一番,岂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夜藏道:“集各家武学之大成,也是一种见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志向并非我的志向。” 凌霄道:“往后你就会发现,世上还有许多种其他的快乐,不逊于练功。” 夜藏道:“比如?” 凌霄看着她,笑道:“比如啊,比如你千里迢迢来寻我就是我快乐。” 夜藏冷道:“打败你也会使我快乐。” 凌霄就笑,道:“你都把我伤成这样了,还不叫打败我啊?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你打败我了,那你应该非常快乐了。” 夜藏想,可能是她并不太明白快乐是种什么感觉,又或者这次不是光明正大打败他的,所以她心里没有多少畅快感。 第376章 又美又易伤人 夜藏蓦然道:“我与你决斗,不想其他人掺和进来,掌门安排的埋伏,我若事先知情,绝不会同意。” 凌霄道:“所以,你这是在向我解释?” 夜藏道:“跟你说明情况。” 凌霄道:“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来寻我的份上,我接受你的解释。” 夜藏冷冷地再强调一遍道:“我来寻你不是因为担心你,而是要来杀你。” 凌霄挑唇道:“我懂,我懂。我又没说什么。” 他又给她布菜,夜藏找了他这么几天,路上从不在意自己的饮食,路边有野果摘来填饱肚子即可,眼下吃到饭菜的味道,确实是饿了。 她便埋头继续吃饭。 凌霄道:“现在不怕我夹给你的肉是婴孩肉了?” 夜藏头也不抬道:“我吃得出来,是鸡肉。” 凌霄道:“那你现在吃的这个肉丸子是婴孩肉做的,是不是又软又嫩?” 夜藏道:“是鱼做的。” 凌霄挑眉道:“也不是没长进,我给你捎了这么多次外食,至少知道分辨肉味了。” 等吃完了饭,凌霄又带她去后院休息。 夜藏道:“现在饭也吃过了,你且出招。” 凌霄走在前面,道:“出什么招,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不先休息一下吗?等你养好了精神再来杀我。” 夜藏不免想,这人真是狡猾,照着他说的做完一样紧接着又来另一样,反正就是他有道理。 夜藏道:“不必休息,我现在精神很好。” 凌霄道:“哪里精神好了,看看你憔悴的模样,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夜藏道:“是不是等我休息好,你又要说天黑了等明天,明天到了你又要找其他借口等后天?” 凌霄回眸对她一笑,道:“姑娘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夜藏道:“等我杀了你回门中再好好休息也不迟。” 说着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就朝凌霄杀过来。 凌霄躲闪了两招,道:“啧,所谓带刺的蔷薇,蜇人的海月,说的估计就是姑娘这样的,真是又美又易伤人。” 后来他索性不躲了,站在树下任由她一剑刺向自己胸膛。 树下光影婆娑,树叶被她剑气扫得簌簌下落。 风卷起他的衣摆,他面上依然神色懒散,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叶子清香。 夜藏见他不躲,惊了一惊,她剑势十分凌厉,那剑锋顷刻抵上他胸膛,她尽全力收势,在剑锋将将刺穿他衣料时,她强行逼自己停下来。 所幸入得不深,但也不可避免地晕染开些许血迹。 夜藏内里有些翻腾不休,脸色也白了白,低着嗓音问:“你为什么不还手?” 凌霄道:“我有伤在身,不是你对手。不过你便是打败我也胜之不武。” 夜藏抿着唇不语。 凌霄深深看着她,又道:“你若非要杀我,也可杀得了我。” 夜藏道:“那就等你伤好了,我再杀了你。” 凌霄笑道:“眼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怕是又得再多养些日子了。且等我好了再说。” 她不明白,上回被她一剑穿肩时如此,眼下又险些被她刺穿胸膛时亦是如此,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夜藏利落地收回了剑,看着他胸膛上漫开的血,眼里微光闪烁。 凌霄道:“放心,死不了,往后你若是对我好点,我还有命陪你决斗一场。” 他带着她去到后院,一路上夜藏都在极力压制翻腾的内息,方才收得太猛,有些走岔了。 她站在屋院门前,抬眼看着布置得干净整齐的房间,还未来得及踏进去,翻腾的内息便炙得她眼前发黑。 紧接着嘴角便溢出一缕血丝,人便也跟着倒了去。 只是没能倒在地上,她感觉自己依稀倒进一方怀里。 是凌霄接住了她。 下一刻她便觉身子一轻,仰头就看见凌霄抱起她大步跨进屋里。 凌霄的声音落在耳畔,低低道:“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死,宁愿逼着自己也不愿重伤我不是?” 第377章 我只教自己的女人 夜藏体内真气乱窜,火烧火燎,甚不好受。 后来有另一道真气灌输给她,耐心细致地替她引导理顺。 等夜藏睁开眼清醒过来时,房外已经天黑了。 凌霄坐在她身后,收了手,道:“早前便提醒过你,你练的各家武功太多,各家路数有相冲,控制不好容易走火入魔。” 夜藏出了一身汗,人有些虚脱,凌霄在她后背的手一收她便少了支撑,身子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凌霄若有若无地将她揽在怀里,微低下巴,唇靠在她耳边又说道:“不过等你做了我的女人以后,我会负责帮你梳理的,不会让你走火入魔。” 那温热的话语声钻进耳中,夜藏极不适应,就跟炸毛的猫似的,立马直起身从他怀里出来,反手就将他推开。 她一推,凌霄顺势就仰倒在坐榻上,笑得很惬意,道:“还有力气推我,说明没大问题。” 帮她调理半日下来,他其实也很累,加上本身有伤,背上都已经被汗意濡湿了。 夜藏看见他胸膛上的血迹依稀又漫开了一些。 夜藏撇开眼,道:“你自己的伤还需尽快处理。” 凌霄道:“你这么关心我,要不你帮我处理?” 夜藏冷声道:“你自己处理。” 凌霄叹口气,道:“你内息不稳我都帮你调,我的伤因你而起你却袖手旁观,真是没良心。”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起了身,去桌边点了灯。 随之叫人送水来给她洗浴,他没再多待,便离开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凌霄到院里来看夜藏,发现她不在房里。 结果他却在后花园里找到她,彼时她正睡在花园的一处露天石台上,将身体微微蜷缩着。 凌霄轻轻敛衣在石台边坐下,下一瞬夜藏就突然醒来,本能反应地挺身坐起,下意识就握紧手中剑。 凌霄见她模样,道:“安心,我又不会伤害你。” 他又问她:“好好的房间不睡,怎么睡在这里?” 夜藏干脆地回答道:“床太软我睡不惯,在洞里都是睡石床。” 凌霄看了她半晌,呲了一声道:“你们义衡派指望着你扬眉吐气,却待你如同阿猫阿狗一般,让你住山洞睡石头,让你粗茶淡饭果腹,你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她从小就是那么过的,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在别人眼中,她或许都不算是个人,更多的价值是门派里一件厉害的兵器。 这件兵器既锋利,又纯粹。 凌霄说罢,突然便倾身过来,将她抱起,转身往后院里走。 夜藏愣了一愣,立刻要挣扎着下来。 凌霄收紧手臂不放,她便要动手揍他。 凌霄道:“你别乱来啊,我身上才添一道新伤,要是再让你弄两道,可能就得一年半载的才能养好,你就得很久以后才能跟我决斗了。” 他在家习惯性地懒散地披着衣裳,但抱着她时却走得稳实认真。 最后他把夜藏放在床上,探着身靠近她,道:“在我这里不兴睡石头,你得给我睡床。睡着睡着就睡惯了,你会觉得还是软的好。” 等下次夜藏再去后花园找那块石头时,发现石头已经被凌霄给弄走了。 夜藏暂时住在了凌霄家里,她得守着凌霄等他伤好了再公平决斗。 白天的时候她就练功,有时候凌霄过来瞧见了,还从旁指点她一下。 比如他悄无声息就出现在她的后方,忽然拿住她握剑的手,含笑地带着她的手挥剑比划几招,在她耳边道:“你要这样出剑,让人猝不及防,才可能伤得着我。” 他还教她怎么调理内息,不至于真气爆发时收不住。 夜藏明白,他练功只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法,根本不是靠什么婴孩肉童子血来提升功力。 凌霄教她的时候就道:“我只教自己的女人,别人我不教的。” 夜藏性子十分清冷,住洞府住惯了,她在凌霄这里也能够日日都待在院子里足不出门。 若非凌霄来带她出门,可能她直到回门派的那天都还不知道这莲花镇是个什么样子的。 凌霄是强行把她拽出门的。 夜藏问:“去干什么?” 凌霄道:“当然是出去转转。” 夜藏道:“有什么好转的?” 凌霄道:“下了凡尘,当然得看看这凡尘的烟火。” 第378章 什么才是快乐呢? 恰逢七夕节,莲花镇上特别热闹。 两人寻个高处,可见湖边大片大片的莲花灯,男男女女放灯说笑,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夜藏见着那热闹,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觉得离自己好远。 凌霄瞧了瞧她,笑道:“光在边上看有什么意思,我带你逛去。” 说着他就牵过她的手,夜藏挣脱不开,硬是被他拉拽着在屋瓴上掠过,找个无人的空巷跃下,然后牵着她就走出巷子口,一头扎进热闹的街市中。 后来夜藏忘了要挣开他的手,一路上左看右看,像个被自家大人牵着的小孩一般,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凌霄瞧见一支好看的发簪准备买给她时,她却直勾勾地盯着路过的小孩手上拿着的面人和糖葫芦看。 凌霄拉着她就去买面人和糖葫芦。 夜藏拿着买来的面人和糖葫芦,乖乖地跟着凌霄一起去湖边放花灯。 凌霄问:“你有什么愿望?” 夜藏道:“我没有愿望。” 凌霄回眸看她,他侧着头,一边脸掩映在暗淡的湖光中,一边脸映照着灯火,极是俊朗分明。 他笑道:“你没愿望,那我可许愿了啊。就让你往后都像今日此时这般快乐。” 夜藏道:“我一直很快乐,不必非得像今日此时。” 凌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什么是快乐吗?” 夜藏愣了愣,一时竟答不上来。 什么才是快乐呢? 凌霄放好了灯,道:“那应该是心里藏不住的喜悦,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人间烟火能让你喜,清风明月亦能让你喜。你有过吗?” 夜藏想了想,道:“以前没见过人间烟火,清风明月在山上见得太多,不足为奇。竟不知,这有何好喜的。” 凌霄笑道:“无妨,以后会喜的。” 只是这个以后,谁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夜藏觉得他的伤养好了,但凌霄坚持说没好,今天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不舒服。 夜藏有些生气,道:“我知道你素来狡猾,你别耍花招,好了就是好了。” 凌霄道:“没好就是没好,你要不信,自己来看看。我现在就可以脱给你看。” 说着,他还真当她面开始解腰带。 腰带刚解下,夜藏就转身大步而去,骂道:“无耻。” 惹得凌霄在身后大笑。 如此拖拖拉拉快一个月,凌霄每日都带着夜藏出去找乐子,他的伤要是还没好也有点说不过去。 夜藏要和他再公平地斗一场,凌霄便靠在树下挽着手,眯眼看着她道:“我也不是不能跟你打,但你总得给我点好处。” 夜藏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凌霄道:“上回我问你的,你可应我?你跟着我,往后我们做一对逍遥世间的江湖侠侣,你杀人我放火,你锄强扶弱我便拔刀相助,我不会让你住冷冰冰的山洞,也不会让你食不果腹,我会让你喜上你所见所闻的这个世界。”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依然是含着笑意,但是认真。 夜藏望着他,有些回不过神。 凌霄眼底里的笑意渐深,道:“你不吭声,我便当是你默认了。” 夜藏这才猛然回神,道:“你我正邪不两立,我不会与你为伍。” 凌霄叹口气,道:“那你今日是非要与我一战了?” 夜藏道:“是。” 凌霄道:“行,我若败于你,我的命随你拿去。可你若败于我,你的往后便由我处置,这样显得公平些,如何?” 夜藏这段时间有他指导,在武功上精进一些,应是能全力与他一搏,遂点头同意。 夜藏缓缓拔剑,凛冽寒光映进她的双眼里,如冰霜一般没有半点情绪。 而凌霄依然倚在树下,衣袍翩翩。 夜藏道:“你用什么兵器?” 凌霄道:“无需旁的兵器。” 既然他这么说,夜藏也就不客气了,下一瞬身影一掠,就朝他攻去。 树下剑气横扫,当真厉害,树叶翻飞飘零,落了一地。 凌霄只守不攻,夜藏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凌霄低低道:“自是舍不得伤你,你信不信?” 夜藏剑势一顿,又有些懊恼地多加两成力。 一连过了数十招,怎料凌霄突然又不躲了。 夜藏的剑直逼他喉咙,这次要是刺进他喉咙了,他可能就真的命危了。 她可以一剑杀了他,只要她别犹豫。 可到最后,那剑锋离他脖子只有分毫半寸之距时,夜藏还是硬生生收势停了下来。 她有凌霄教的调息之法,不至于被剧烈反噬。 但她的剑锋,头一次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第379章 你心里有我 凌霄看着她微颤的剑锋,道:“怎么不下手杀我?” 夜藏气息凌乱,那股子真气似将她眼眶都逼红了。 凌霄声色低低的,又道:“你若舍不得我死,那我可动手了。” 说罢,他抬指拈住她的剑刃,往旁一折,夜藏反应过来,立刻反手回击。 一人执剑一人空手,这回就真打了起来。 可不过百招,夜藏的剑被打落,铿锵一声,深深没入对面的墙壁中。她整个人被凌霄钳在怀里,动弹不得。 凌霄低下头,在她耳边细细道:“我赢了,夜藏姑娘,你现在该听凭我处置了。” 夜藏输了就是输了,也不耍赖,道:“要杀要剐随你。” 凌霄道:“我不杀你也不剐你。” 下一刻他拽回她的身,就将她拥入怀中。 他道:“让我先抱一抱你。” 夜藏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声声乱无章法。 耳边是他的呼吸,鼻端是他怀里的气息,她僵得不敢动弹。 她听见凌霄再道:“义衡派的掌门是高,算我栽了跟斗,与你初见后,从此便念着你。夜藏,你跟我,我疼你宠你,爱你护你。” 有人疼宠爱护是个什么感觉? 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以前不曾感受过。 良久,夜藏茫然地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凌霄呲道:“你非要论好处,你跟了我以后,我念着你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这样我就无需大老远跑到别处去找你了。嗯,如此更令我省心,安心。” 夜藏道:“你我道不同。” 凌霄道:“但可殊途同归。” 夜藏再没作声,任由凌霄抱着,垂着双手,手指死死攥着。 她听见风声,仰头就看见树叶在枝头上摇摆婆娑,阳光透过缝隙间落在她的脸上。 她还是很茫然。 殊途……真的可以同归吗? 等凌霄放开她时,她还愣愣的模样。 凌霄眯着眼看见她悄然红透的耳根子时,不由顿了顿。 宛如山巅霜雪映照着一抹晚霞一般,昳丽至极。 凌霄没想到,她会因为自己而红耳朵,讶异过后,凌霄挑唇就笑,眼里的光掩藏不住,异常高兴。 他一笑,把夜藏笑慌了,夜藏面上冷声问:“你笑什么?” 凌霄打横抱起她就转了两圈,夜藏慌忙伸手下意识搂住他颈项,道:“放我下来!” 凌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他便看见那霜雪上的霞色仿若更浓了些,道:“夜藏,你心里有我。” 夜藏懊恼道:“一派胡言!” 夜藏一下地,就去墙边拔自己的剑,要回来砍他。 凌霄挽着手,满含笑意地站在原地,道:“你杀,只要你舍得杀我,我的命你随时拿去。可若你下不去手,让我赢了,我就不光是要抱抱你了,唔,就再亲亲你如何?” 夜藏握紧了剑,一再迟疑,最终还是气愤地把剑收回剑鞘中,道:“无耻之尤!” 她提着剑转身就走,却在转身刹那,听见身后爽朗的大笑声,闹得个满脸通红。 她明知道他是魔道而自己是江湖正道,她的使命就是要了结他的性命好回门派交差,她如何能心中有他。 可她自己又很清楚,真当自己的剑即将穿过他的身体时,她下不了手。 她不禁想,他真的是魔道,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吗? 他挑衅各大门派,以一己之力灭杀忠义堂,双手沾满鲜血那是不争的事实。 江湖仇杀屡见不鲜,但他没有吃婴孩肉饮童子血,在这莲花镇上也没做过十恶不赦之事;相反的,他看见孩童在街上玩耍路遇马车时会顺手拉一把,看见小偷偷人荷包时会顺便逮上一逮。 他也从未伤害过她,即便是被她所伤,也未曾有过怨憎。 等夜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在为一个大魔头开脱。 越是这般矛盾,她便越是厌憎这样的自己。 后来,她问凌霄:“你为什么要灭忠义堂?” 凌霄语气寥寥:“他们虐杀我朋友,以及我朋友所在村里几十口人命。” 他看向夜藏,嘴角笑着,却有些凉薄:“你要为忠义堂报仇?” 夜藏抿了抿唇,转身走开了。 第380章 那我等你 凌霄嘴上说是她的往后都交由他处置,但他却不曾真的逼迫过她。 夜藏对他不再是喊打喊杀非要分个输赢,她想得多了,心事便也多了。 凌霄牵着她的手时,她不反感,甚至还有点贪恋,可同时却也陷入了挣扎和自我反省中。 再后来,两人一同上街,被外游到镇上的义衡派弟子给撞见了。 夜藏消失了这么久,义衡派正到处寻找她。 弟子万没想到,她竟和魔头凌霄待在一处。 既然被发现,凌霄便要换个去处,带她远走高飞。 可夜藏与他道:“你走,我不走。” 凌霄看着她片刻,道:“如今还是反悔了?” 夜藏道:“我要回义衡派。” 凌霄道:“他们只将你当做一样武器,未曾将你视作一个人。” 夜藏仰头望着他,忽然一笑。 凌霄却是看傻眼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笑,极是冷艳美丽。 夜藏道:“我若不跟你走,你是不是特别失望?” 凌霄道:“啊,不仅失望,还很难过。” 夜藏撇开视线,看向别处,道:“那你就且失望一段时间。” 凌霄愣了愣,“一段时间?” 她又道:“我无论如何得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是义衡派的人,从义衡派出来,理应回义衡派说清楚。 凌霄道:“之后呢?” 夜藏道:“我若想跟你,便来寻你。我若不想跟你,也会来亲自与你说。” 风吹过两人所站的树下,空气里是常有的叶子香。 夜藏闻起来,始才觉得人间烟火理应是这样的。 凌霄依然笑着,道:“那我等你。管你想不想跟我,等你下次来,我定掳你远走高飞,再不放你回去。” 他又道:“还有半月便是中秋,我便在这莲花镇等你。” 夜藏离开那日,凌霄送她出门,看她骑上马。 他披着长衣,站在马边,随手理了理马的鬃毛,似笑非笑道:“夜藏,你低下头来。” 夜藏缓缓朝他探了探身,道:“还有何事?” 凌霄道:“再靠近些。” 她便狐疑地再往他靠近些许。 他抬手就理了理她的鬓发,将一枚发簪簪进她发髻里。 只不过她无所察觉,注意力都被他的话语给转移了去,只听他细细说道:“只要你回来,我日日陪你打架都可以,咱们上房打,上床打,皆可。” 夜藏面色冰冷,立马直回身去。 凌霄却见得她又红了耳朵,便又笑道:“义衡派若是没放你回来,我最多等过中秋,便会杀上山去寻你。” 夜藏打马就走。 彼此皆不知,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夜藏回到义衡派以后,弟子早已将她与魔头凌霄同进同出的事上禀。 掌门怒不可遏,彼时她跪在堂上,掌门指着她道:“我从小培养你成材,教你道理和道义,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却与那魔头为伍,弃江湖道义而不顾,是给义衡派丢脸!” 夜藏跪得笔直,应道:“弟子有错。” 掌门问:“你与他相处,如此绝佳机会,为何不杀他?!” 夜藏想了想,道:“弟子试过,未能下得去手。” 掌门道:“你为何下不去手?!” 夜藏又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应道:“弟子不知。” 掌门喝道:“孽徒!” 随后照门规处置,掌门挥了夜藏五十鞭,鞭鞭吃肉见血,她硬是一声没吭。 处罚过后,夜藏便被关进了山巅洞府之中。 她又重新回到这个从小到大她练功的地方。 门中其他弟子都有屋子睡,有饱饭吃,而她却只能住在这里。 以前不觉得,可而今却觉得这洞里着实太清冷了些。 她好不容易睡惯了床,如今这石床又觉得硬了。 夜藏坐在石床上打坐,整整两日,鞭伤使她无法入眠,满背火辣辣的。 但心里却无比的安宁。 给她一顿罚,总好过她内心日日挣扎。 她下不去手杀他,换来自己一顿鞭子,这很公平。 她想,终究是殊途,又哪能同归呢,往后与他再无瓜葛,他做他的魔头,她有她的道义,互不干涉也好。 可无意间有东西从她发间掉落,她拾起来一看,是一支发簪。 第381章 什么是正邪 夜藏愣愣地摩挲着发簪,忽然想起,应是他送她走的时候,叫她低下头来之际给她簪上的。 顷刻间,所有关于他的事都往脑海里翻涌。 夜藏猝不及防,全是对他的念想。 她又枯坐两天,看了看山洞外的天色,突然起身往外走。 她不知道还有几天是中秋。 但她应该回去见他。 不光是应该,是想回去见他。 义衡派的掌门早就安排了门中弟子看守。 她一出来,掌门即刻召集所有弟子围阻她。 掌门极重颜面,绝对不能让这孽徒出去与魔头为伍,那将是义衡派的一大耻辱。 再者,光是魔头凌霄就已经让江湖上头疼不已了,要是再加一个夜藏,那便是江湖之祸! 因而夜藏执意下山时,掌门痛心疾首,但还是一声令下,弟子们全部围攻她。 夜藏念同门之谊,只守不攻,从后山一路行到门派里。 她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又笃定。 山里涌来的穿堂风,经过她时,卷起她的发丝衣角,都是一股腥甜气。 弟子们伤亡无几,而她却是周身血痕累累。 浑身上下均布满了剑口。 她瞳仁无波,只是望着山下的方向,想要去到那目的地。 她有错,当受这一场劫难。 她靠血肉之痛来偿还自己的过错,再理所当然不过。 那些道理、道义,她从小在门中学的,如今也该用门中的刀剑一剑一剑给她剔去。 什么是正邪,什么是道义,她以前以为自己懂,可如今却越发的不懂。 她不知外面的天地是否真有凌霄说的那般逍遥广阔,但她想,她应该亲自去见过一遭,才能找到自己的道义。 门中弟子剿杀到后来,她满身血气,仍是要往山下去,门中弟子都迟疑着不敢再动手,随着她步步往前走,弟子们拿着剑只好往后退。 明明她没怎么还手,可她那副形容仍是骇人得很。 她只是没发怒,真要是把她逼至死地,她突然奋起反抗,那这些弟子们谁都活不了。 最后,掌门见快要拦不住她了,突然从后方出手,一掌劈向她背心。 皮肉剑伤要不了她的命,但掌门这一掌带着杀气,她要是生生受了,就走不下这道山门了。 绝境之时,她不得不运起真气强力抵抗,那股强大的气势将她发丝拂乱,俨然疯魔一般。 掌门遭到反噬,被震得连连后退。 而她顿了顿,倏而溢出满口鲜血。 她终是没能走出山门,意识陷入混沌黑暗之际,只觉得那道门离自己越来越远。 当她清醒以后睁开眼,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被锁在墙上。 墙上粗沉的镣铐铐住了她的手脚,她动一动,都发出沉闷的铁索响声。 双手失去了知觉,她顺着手臂一看,袖袍上都是血,双腕被铁杵穿腕而过,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正要动,旁边有一道声音在道:“莫乱动,否则这铁杵磨断了你的筋脉,你便毁于一旦。” 她抬眼看去,见说话的是掌门。 掌门冷厉道:“你如今已走火入魔,杀了我门中过半弟子,你可知错?” 夜藏愣愣地失神,她走火入魔了吗? 掌门又道:“那些都是同门弟子,没犯过错亦没做过恶,而你却将他们残忍杀害!你究竟知不知错?!” 夜藏看着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不知到底是同门的,还是自己手腕上淌出来的。 良久,她哑声道:“弟子知错。” 她无心杀害同门,她一直没下重手,她以为自己最后失去意识只是因为伤势过重。 却没想到,她也变成魔头了吗? 掌门听见她的回答,神色松了一松,道:“既如此,你便在此闭门思过。这座楼里都是些珍贵之物,我与楼主有两分私交,你思过的同时,也肩负看守兽楼的职责,直到你赎清罪孽为止。” 顿了顿,他又道:“我也是为了护你,才不得不用此法子。否则你若是出去,门中会找你索命,江湖上也会诛杀你,外面再无你容身之地。 “从前,你潜心修炼,从未有过这等狂性大发之时。而今你与那凌霄才相处多久,他便使你心志大乱,险些成为第二个魔头。 “他残害过多少人,而你受他蛊惑,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害你,摧你心志乱你真气,如今亲尝恶果,知晓他厉害了。该杀的时候不杀,到最后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夜藏始终低着头,不语。 掌门走的时候,道:“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留在这里好好的忏悔!” 夜藏应道:“好。” 第382章 或许只是错过 从此以后,夜藏便待在这兽楼里,再无出去过。 到底是凌霄改变了她,她想,倘若她不曾下山去追查过他的踪迹,不曾与他共处过那段时光,她理应是心无波澜,终年如一日地在山上修炼。 她所喜欢的所痴迷的只有练武这一件事。 可下山与他一起过后,就不是这样了。 她尝到了人间烟火,心中有了念想着的人。 大抵这样,她无法再集中心神,才会走火入魔。 她杀了同门中人,背负着命,她理应受到惩罚。 凌霄乱她心,她理应不再去见他。 她不知道的是,义衡派中的弟子,其实并没有丧命的。 八月十五她没有去莲花镇赴约,后来凌霄果真寻到了义衡派来。 义衡派举全派之力对付他这个魔头。 只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当他手里擒着义衡派大弟子的脖子时,习惯性地就要捏断了去,临了却犹豫收手,微微偏头看着面露惧色的大弟子,那满身的煞气着实骇人,嘴上却道:“罢了,我今日若在此大开杀戒,她不得怨我么。” 说罢,凌霄随手将人往边上一掷,就像扔掉一个玩偶一般。 那弟子砸在边上的石柱上,将石柱都震断了去。 门中弟子伤了大片,七歪八倒地躺在地上,凌霄从他们身旁走过,一步步走在那山门阶上,进义衡派如入无人之境。 剩下的部分弟子岂敢阻拦他,被震慑得步步后退,毫无章法。 最后义衡派的掌门不得不出面,看见自己门中弟子被他祸害至此,是敢怒而不敢争。 眼下这魔头还只是把他门中弟子打伤,可真若是彻底惹到了这个魔头,今日他恐怕会像灭忠义堂那般灭了义衡派。 掌门呵斥道:“魔头凌霄,你大肆闯我山门,究竟意欲何为?!” 凌霄开门见山问:“夜藏呢?” 果然是为寻她而来。 掌门怒道:“夜藏乃我门中重要弟子,你却百般蛊惑于她!如今她抛弃师门、悖师忘祖也要奔赴于你,本掌门还未去向你要人,你却找到本掌门这里来!真是岂有此理!” 凌霄眯着眼,道:“此话何意?” 掌门道:“她早就背信弃义离开我义衡派了!怎么,她却没有去找你吗?” 说着冷哼一声,又道:“她为正道你为魔道,她但凡要是还有点良知,就不会泯灭人性与你为伍!我看她不去找你,至少心中还有一丝是非对错!” 凌霄抬脚继续往登阶往上走,道:“我不信。” 掌门没拦他,只侧身道:“你不信,今日我就允你进去找,看看她是否还在门中。” 凌霄进义衡派找人之际,掌门立刻命人往各大派传信,于山下准备围剿魔头。 这日凌霄几乎把整个义衡派掀得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夜藏的身影。 他喜欢的姑娘虽然认死理,但她自己会分辨善恶;她说回来要交代清楚,但她绝不会以身殉之;她说不管跟不跟他,都会回莲花镇去与他回复,那她就一定会去。 或许他们只是在路上错过了呢。 或许此刻她已经到莲花镇了呢,结果发现找不到他,那她定是很着急。 在义衡派没找到人,凌霄当即折返下山,前往莲花镇。 他回到莲花镇,将整个镇子找遍,也还是没能找到她。 他又等了数日,结果等来的不是夜藏,而是各派云集于此,是来剿杀他这个魔头的。 这一战,莲花镇是腥风血雨。 凌霄杀得个昏天黑地,在场死伤无数。 他从未如此嗜血如狂过。 到后来,江湖门派看见他杀红了眼,那双眼睛不复昔日的清明,而是变得血红,眼里只剩下杀意。 他心急如焚,真气大乱,随着不断厮杀而入了魔。 从此夜藏成为他的心魔,他未曾有一日放下过。 第383章 请您见见他可好? 眼下,陆杳看着夜藏前辈的形容,知晓她并非她语气里听起来的那般冷清无情。 不然何故,双眼覆白绫;又何故,满头青丝作白发? 陆杳道:“我小的时候,是师父从火里捡回来养大的,我从小就听着师父与前辈的故事。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师父走火入魔,心中却未曾对前辈有过一丝怨憎。 “他只知道此生定要寻到前辈,听听前辈说,为何不见他,又为何要让他苦寻这么久。他到处寻觅,每年也都会去各宗各派找一遍,再去莲花镇等前辈。 “他说前辈一定会去,他只是恰好与前辈错过了。” 夜藏死寂地坐在石台上,低着头,毫无声息。 仿佛陆杳所说与她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 陆杳道:“如今我是明白了,不是前辈不肯现身,而是无法现身。” 陆杳看着夜藏的手腕,这些年她所受之苦,丝毫不比自己的师父少。 师父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他无门无派,逍遥恣意惯了,江湖不容他罢了。而眼前这位前辈,名门正派出身,江湖同样不容她与一个被定义为魔头的人在一起。 便用如此残忍之法,将她困在这楼中这么多年。 直到她在这里枯萎,直到他们的事彻底成为过去。 陆杳又道:“师父仍在莲花镇等着前辈,多少年他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前辈去赴约为止。 “既然找到前辈在这里,我们就先想办法离开这里,等出去以后,前辈的手伤便是我不行,但我二师父定能处理。” 她试着靠上前去,轻轻拉了拉夜藏的手,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之意,再道:“夜藏前辈,请您跟我去见见我师父,可好?若是见不到前辈,他这一生都不会甘心的。” 夜藏终于动了动手指,低声道:“他收了个徒儿,想必这些年有徒儿跟着,也不至于太寂寞。” 陆杳道:“谁说不寂寞,我纵使是他徒儿,却不能让他心里感到慰藉,这世上唯有前辈才可以。 “江湖人,要么言而无信,要么重诺千金,您和我师父都是后者,故我师父才会一直等下去。” 夜藏道:“你说错了,不是我无法现身,而是我不愿现身。我若再见他,正邪不两立,我也定会杀了他。” 顿了顿,又道,“你便告诉他,我已亡。” 陆杳看着夜藏,突然也满腹不甘,道:“既然前辈如此冷绝,那为何又要流泪?” 夜空里的厚云渐渐被风吹走了,一缕清淡的月光透过上方的琉璃瓦打照进来,犹如落了一地的白霜。 夜藏似能感觉得到,她虽覆着白绫,可她终年如一日地待在这个地方,对于光线的感知尤为的敏感细腻。 她微微仰起头,缓缓伸手,往那月光下。 月光照得她的手极其惨白,而那腕上的尖锥森冷漆黑。 她的脸也被月光照到了,可见那覆着双眼的白绫,早已被眼泪打湿,泪痕顺着白绫下方淌下来,混杂着血的颜色。 红色眼泪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她轻声道:“又是一年中秋了。” 陆杳愣了愣。 她看不见,也没人跟她说话,她如何知道今日就是中秋? 后陆杳抬头四下看了看,光线明亮了些,这才发现墙上布满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竖痕,那应该是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用来记录时间天数的。 陆杳有些心惊,她心里若不是念着,又怎会这层楼上满墙都是这样的印记。 陆杳唤道:“前辈,我带您出去,去见我师父可好?” 夜藏收回了手,道:“你们不是要来寻东西么,既是凌霄的徒儿,我便不拦你,你们去寻。” 陆杳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带前辈出这藏宝楼,也得先拿到了灵犀角。 遂她敛了敛心绪,不再耽搁时间,先起身跟苏槐一起往楼上去。 两人走在楼梯间时,苏槐忽然道:“你带不走她。” 陆杳不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夜藏是他师父,他没有道理不同意带她离开。 可夜藏被困楼中这么多年,而且她眼下也还功力深厚,却都没能离开过。 这其中定然是还有别的隐情。 第384章 想冲破这牢笼 两人去到七楼,楼上气味并不好闻,空气里有股子兽物尘封已久的味道。 抬眼望去,只见一排排陈列架整齐地排列,架上存放着一样样珍贵的皮毛兽角等,全用大小不一的盒子装着,在盒身上注明是何物。 当年许多珍兽都是四海八方各地送来的,十分稀罕少见,这座藏宝楼原是鼎盛一时。 天家人闲来无事,就喜欢看困兽相斗,到后来约摸是看腻了失去了兴趣,这里的珍兽便被剥了皮毛剔了兽角,变成一堆死物存放在此。 云金国的最后一只白犀也被送到了这来,陆杳要找的灵犀角,就只能这里才有。 这楼层太宽大,东西太多,陆杳只好和苏槐分头找。 夜藏在楼下,安静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拿在手里不断地摩挲着。 那根簪子,虽然没簪在头上,但也因为长年累月地抚摸,而变得光滑透亮。 那是木簪,她许久许久都不曾见过它长什么模样了,只能凭借不断地抚摸而回想起当初在山洞里初初发现发簪从发间掉落出来的光景。 发簪上刻的是莲花图案,栩栩如生,就如同七夕节那天晚上,他放的莲花灯一般。 他说希望她永远快乐。 永远快乐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回想起这几十年光景,最让她轻松自在的一段时光约摸就是在那莲花镇了。 后来掌门又来过这里一次,怒斥她与凌霄为伍,残害同门,罪不可恕。 掌门告诉她,凌霄杀去了义衡派,又有许多的同门弟子命丧他手。 不仅如此,他在江湖上大开杀戒,各大门派都因他血流成河、伤亡惨重。 而他在杀人如麻后却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在这楼里镇着,她只能看见琉璃瓦上的光线由明亮变得黑暗,继而再转为明亮,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可待到来年,八月十五的那一天,她关得太久有些恍惚,却也记得那日是她赴约之日。 有人在莲花镇等她。 她应过,不管她愿不愿意随他逍遥世间,她都会去给他个答复。 夜藏一边回想着,一边将发簪放进了怀里。 她缓缓站起身来,抬脚挪动脚步。 陆杳在楼上听见那锁链声,心下觉得凄凉。 苏槐神色莫名,却对陆杳道:“动作快些。” 陆杳不明所以,但也片刻没闲着,往一排排陈列架经过,视线飞快地往那些盒子标注上掠过。 可还没等她找出个所以然,突然下方传来冰冷的金属声,在这座楼里听起来显得毛骨悚然。 陆杳忙移步到栏杆往外看,却见夜藏身法移动得极快,她正试图往楼下去,可触动了机关,无数利器像长了眼睛似的全瞅准了夜藏一人,无不精准地射去! 夜藏手夺一杆长枪,雷霆万钧,将明器暗器拂扫,一时间楼里全是铿锵激昂的利器声。 夜藏抿着唇,一边往下闯,一边出手快如闪电,墙体被无数利器深深没入,掀起厚重的尘埃。 她已习惯于这样的搏斗,就如同以往这么多年来的一样。 她被困在这楼中二十几年,今日此时她就已重复了二十几遍。 她挣断了束缚着她的粗沉锁链,她拼命想去楼外,赴一个故人之约。 起初头两年还有大内高手涌进楼里来,但被她杀得个满目狼藉。 她被从天而降的牢笼困住过,她比斗兽更凶猛,最后是宫里无数齐发的箭弩把她弄得遍体鳞伤。 她被楼里的机关伤了双目。 她被锋利的明器暗器伤得体无完肤,被折断过双臂,险些被废过双腿。 所有能受的皮肉之苦她都受过。 为了将功力催发到极致,她一夜之间青丝尽成雪。 但她每次都拼尽全力,不曾后悔过。 夜藏覆眼的白绫被染红,顺着脸颊淌下的已经不再是混杂着血色的泪水,而是两行鲜血。 她已无泪可哭,唯余满身力气,想冲破这牢笼。 她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想起从前她将要走火入魔时,是他帮她,教她调息之法,她也一直用他的心法保持着清明。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教她心法的他却走火入魔了? 他向来那般厉害,为什么这些年会过得那么潦潦草草? 就为了等她赴约? 可她二十几年没去,任谁都会觉得她的心意早已改变,他凭何仍旧还相信她一定会去? 他走火入魔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清醒! 第385章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夜藏嘶喊一声,道:“凌霄,待我找到你,定要杀了你。” 所有的情绪都夹杂在这声嘶喊里,痛苦、寥落,还有满满的念想相思,她握着长枪的手满是鲜血,手腕因过度用力,尖锥磨着皮肉,伤口鲜血淋漓。 但她不知痛。 脑海里翻涌的全是他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年复一年,依然鲜活如昨。 夜藏一头白发长扬,她今日若不毁掉这楼里的机括,她还同往日一般,任她拼尽全力都出不去。 锋刃利箭擦身而过,她犹如踩着刀刃箭锋跳舞的蝴蝶,又冷又快,衣袍翻飞,美得惊心动魄。 所至之处,尘嚣遍是,偶有血雾漫开。 她硬是靠近那机关洞眼,卯足了力,将手里长枪狠狠插去。 那纯铁打制的长枪又坚硬又锋利,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几乎没进一大半将墙体贯穿。 陆杳听见那机括卡顿的声音,紧接着夜藏低吼一声,手里长枪狠狠下划,硬是将这藏宝楼的墙体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仿佛随时都要被撕裂开来! 陆杳头一次看得这般心惊肉跳,喝道:“前辈小心身后!” 她身上已有不少伤痕,可那些机关布满楼上楼下,几乎全无死角,她能破坏的也只有其中一部分。 陆杳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槐说带不走她了。 那些机关全是为她而设。 无数明器暗器不是长了眼睛瞅着她射来,而是因为她双手腕上与皮肉长在一起的磁玄铁尖锥。 所有机关全都是纯铁打造。 对于这些纯铁兵器而言,她身上的磁玄铁磁力惊人。 因而她所至之处,机关就会因磁玄铁吸附而开启,所有机关都是连环机关,一旦有一处被诱发,相继所有的机关都会开启。 因而所有利器都会被她吸引过来。 陆杳曾尝过这楼里的机关的厉害,可是当初她所面对的那些和眼下夜藏面对的相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陆杳帮不上忙,却也着急,道:“苏槐,你不去帮帮你师父吗?” 话音儿一落,苏槐道:“在这里。” 陆杳闻言,立马拔腿就朝他跑去,他正站在一处角落里。 那架子上陈列着一只长长的盒子,陆杳定睛一看,上面标注的确确是灵犀。 她耗了这么久,眼下终于找到了。 等拿到灵犀,他们就能下去帮夜藏,他们三人一起出这藏宝楼。 盒上落了一把锁,陆杳不由分说抽出簪子就开锁。 形势越急,她越沉稳不乱,手法速度快得很,听得咔嚓一声,她拈着锁扣就揭开了盒盖。 然而,入目之景,陆杳却神色一变。 不光是她,苏槐也顿了顿。 只见那盒子里,竟是空空如也! 陆杳回头看向苏槐,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苏槐即便知道她要进来寻东西,可此前并不知她具体你要找什么,直到今天晚上她才告诉他的。 那这盒子里的灵犀理应不是他拿走的。 那会是谁拿走了? 苏槐道:“我带你冒险入此处,只是为了跟你开个玩笑?” 这时,陆杳和苏槐猝不及防,感觉脚下的楼体墙面竟是剧烈一晃。 两人移步到栏杆边往外一瞧,夜藏竟将第二面墙上的机关毁坏殆尽。 她一手拿住墙体里的机括,狠狠往外一拽,像拽出一条狐狸尾巴一般,拽出数丈来长的黑色机体。 墙体受到重创,所以晃了一晃。 正因为她一心毁坏这些机关,她背后空虚,利箭倏地从后方射来,穿透她右边胸膛。 陆杳道:“苏槐,快救她。” 陆杳有心无力,唯有苏槐可以助她。 苏槐是她弟子,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因而几乎陆杳刚一开口,身边的人便如风一般迅疾地从栏杆掠了下去。 他动作快,而说出的话却还萦绕耳边,道:“看着来,楼里机关不稳。” 第386章 孤注一掷的狠绝 之前陆杳和苏槐上楼时,就一楼二楼的机关十分激烈,再往上走,便没有很强杀伤力的机关了。 可如今她看得清清楚楚,不是没有,而是上楼的时候没有但下楼的时候有。 上楼和下楼是两套机关体系。 一旦机关被开启,那威力可比一楼的机关强得多。 设计这样的机关,就是为了阻止楼里的人或者珍兽往下走。 而诱发机关的关键,就是那磁玄铁。 现在夜藏疯魔一般毁坏机关,使得整座楼的机括体系都遭到重创,当然不稳定。 陆杳不禁仰头往楼顶上看,如果往下不行,那往上呢? 结果她这一看,看见支撑着楼顶的粗壮木柱,以及墙面上,也甚是建造巧妙,定是有玄机没差了。 要是往楼顶闯,没有任何可遮挡防御的,那势必会更加凶险。 苏槐往下飞掠而去时,顺手抽出扎在木梯上的一杆铁枪,转瞬即至夜藏身边,替她挡下身后的机关攻击。 夜藏回过身来,一挥手拂袖,就将苏槐拂开老远。 夜藏厉声道:“退开!无需你插手!” 陆杳回头看了一眼这层楼,这里存放有再多的兽角,却独独没有她找的那一样。筹谋了这么久,原以为今日能得偿所愿,结果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倘若世上最后一根灵犀角都没有了,她还能去何处再寻呢? 不过,陆杳只扫了一眼,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往楼下去。 她一边谨慎避开机关,一边关注了夜藏和苏槐那边的情况。 东西没了以后再从长计议,眼下可没闲工夫颓然沮丧,还是先保住性命,一起离开这里要紧。 夜藏深知,这些机关利器盯准了她,皆是因为她手腕上的这对磁玄铁。 她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任何人来帮她,都只会陷入危险之境。 她在这里与这些冰冷的东西搏斗了二十几年,她的心性与它们一般冰冷。 一年四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都可以如个死人一般安顺地待在这里,可唯独中秋这一天,她才感觉到自己像是活着。 她有未了的心愿,有未见的人,有未赴的约。 她不求重获自由,与人相守白头,就只求这一天能够从这里出去。 她痴武半生,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而言,断了手筋、功力尽失,成为一个废人那是比丧命还要痛苦的事情。 所以那对磁玄铁与她皮肉长在一起也就长在一起了,她从未想过要把它们取出来。 而今日,夜藏一手握住满是鲜血的手腕上的磁玄铁尖锥,她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狠绝,缓缓将尖锥往外拔。 陆杳站在栏杆旁,看得脸色发白,失声叫道:“前辈万万不可!” 不能够,那尖锥长年累月已经和她的手腕长在一起了,她若是硬拔,伤了筋骨,不光光是功力尽失,她这辈子都别想再用手了! 即便是今日从这里走出去,她这副残破之躯,又能走多远? 这对于江湖人来说,自毁功力、自残己身,生不如死。 陆杳再顾不上,纵身就往栏杆外翻去,直直朝她奔去,再道:“前辈不能这么做!” 可她根本阻止不及,夜藏痛苦地闷哼一声,如同自抽一根骨头一般,硬是生生将一把尖锥给拔了出来,顿时手腕上一个窟窿,血肉模糊。 她扬臂就将那磁玄铁狠狠往墙上的机关口一掷。 顿时机关利器一部分全往那墙上射去。 一面墙又被毁坏,陆杳感觉脚下的楼层都跟着剧烈一晃,似乎摇摇欲坠。 她飞奔到夜藏身边,手里随便抓着一样东西,替她挡开攻击。 夜藏继而又抓住另一只尖锥,陆杳道:“前辈不可!” 只可惜她阻止不及,夜藏浑身绷紧,低吼一声,将另一只也用力拔了出来。 陆杳根本抓不住她,她拿起一杆铁枪,趁着自己功力还未丧尽之时,身形在楼间飞窜,速度依然快如闪电,气贯长虹,一口气将所有机关破坏殆尽。 那是一种绝境之中的惊人爆发力。 第387章 何为爱 陆杳终于明白,为什么八月十五,这里不留人。因为有人在这里作困兽之斗,任谁擅闯这里,都会是死路一条。 面对这样的夜藏,她没有能耐去阻止,更无法挽回。 先辈们有先辈的骄傲,也有抑郁多年的不甘,她能理解,但说感同身受着实虚伪了些。 可看着这一幕,她心底里真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倘若她的师父亲眼见到,估计会彻底疯了的。 陆杳也突然了悟,从夜藏前辈决定拔出尖锥的那一刻,她就没再打算活着从这里出去。 她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与这个地方彻底做个了断。 最后,夜藏力竭,犹如一只断翅的蝴蝶,衣袂飘飘,从高处直直坠下。 陆杳伸手去接,苏槐比她更快一步,跃身向上,将夜藏稳稳接住,再双脚落地。 陆杳手忙脚乱地扯下衣裳的布料,给她绑住手腕,红了眼眶,嘴上却十分冷静道:“前辈撑一撑,我先给前辈止血,等回去以后再给前辈疗伤。” 夜藏覆眼的白绫松落了,露出一双阖着的眼睛,眼帘上又一道横贯的伤痕。 即便满头银丝,即便双眼睁不开,可也丝毫不损于她曾经的美丽。 夜藏手臂抽搐,她微微躲开了陆杳的手,不想包扎。 眼泪冷不防从陆杳眼中凝落出来,她从小到大,极少因为什么事而落泪。 尽管如此,她声音语气里依然十分平稳,道:“我师父还等着前辈。” 可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她再做任何补救都是徒劳。 她纵是神医弟子,也无能为力。 夜藏不仅双手筋脉尽断,血流如注,方才那最后强行提气爆发,也震碎了她的心脉。 等不了她详细施救,她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夜藏声音枯哑,对陆杳道:“你替我告诉他,让他无需再等。” 陆杳道:“我说哪能算数,前辈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要是认准了一件事,谁劝都不顶用。我若是这么跟师父说,师父肯定会问我是不是见过前辈。” 夜藏道:“你便说你见过我。” 她动了动手指,在陆杳眼前摊开。 手心上全是血,躺着一只发簪。 方才从高处坠落之时,她便紧紧攥在手中了。 夜藏道:“你把这个还给他,就说,我早已与别人结伴,逍遥世间。他说的那些,世上好的东西,我全都见过了,不需他带我去见。” 她手指颤抖,冷冷清清地再道:“告诉他,多年前我不去见他,是因为不必相见纠缠。 “我为正道,他为魔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一个魔头。 “下次如若江湖再见,我定杀他不误。” 她这么恨他的话,他该是会放下执念了。 他曾戏言,她是不是偷偷摸摸爱着他,可她仍是有些茫然,这么些年也想不明白,何为爱。 倒是这些年,偷偷摸摸念着他。 短短数月光阴,竟叫她念了半生。 后来,夜藏便再没言语了。 陆杳伸手去探她呼吸,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藏宝楼坏得厉害,失去了承重,上方的墙壁横梁开始脱落,纷纷往下面的地上砸。 这楼要塌了。 要是再不走,就得被活埋在这里。 陆杳回过神来,想将夜藏带出去可眼下他们却自顾不暇;苏槐知她所想,拉着她就往楼下飞掠,道:“明日我来处理。” 最终陆杳只能手里紧握着那支发簪,在楼塌前,跟着苏槐左躲右闪,一路往大门处去。 上方落下的木梁墙石源源不断,掀起的尘气弥漫在空气里,将上方照射下来仅有的月光都给淹没了去。 陆杳眼下动作没有苏槐快,被他一手搂了腰肢,踩着掉下来的横梁石块,往一楼跃。 陆杳感觉腰间的手臂又紧又有力,快要勒断她似的,她虽行动不如他,但也十分敏觉机警,在视线受障的情况下,靠耳力分辨哪个方向有东西落下,便提醒苏槐小心。 大多数情况下无需陆杳提醒,他也能够避开。只偶尔凶险的时候她才出声,苏槐避也避得十分惊险。 眼看两人下得一楼,正要从大门出,怎料头顶突然落下一块横梁。 前是紧闭的大门,后是堵死了的脱落墙体,也就眨眼一瞬间的工夫,开门逃出去已经来不及,那横梁直直当当地就砸下来。 进退不得,让它砸到就是不死也得吐血。 照狗男人的属性,莫非又要拿她当人肉盾牌? 陆杳如是想着,手里也不含糊,一头扎进苏槐怀里将他抱得死紧。 除非他躺地上,否则无法拿她去挡。他个头比她高,先砸到的会是他。 但万一狗男人要是畜生起来非要往地上一躺,拿她垫上面,那她被砸死之前也得先把他掐死。 这样的想法也就往脑中闪过一瞬,苏槐任由她抱着,微微弯下身,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身躯不由分说霎时斜倾过来就将她狠狠抵在门上。 第388章 我欠你的? 陆杳后背撞在门上那一刻,胸腔里仿佛也跟着荡了荡,她惊抬眼帘时,恰恰望见苏槐一抹下颚的弧度和脖颈上的喉结,他几乎是将她完完全全地嵌在怀中。 几乎同时,横梁落在他肩背上,将他身躯压弯了些许。 他的头向她靠了靠。 陆杳动了动眼帘,一脸愕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肩头有些温热,她缓缓侧头看去,见一缕血色顺着他的下巴一滴滴淌在自己肩上。 她缓缓扬起头,顺着他的下巴一点点看清他的模样。 他低着头,尘嚣下依稀见得他神色如常,就是嘴角溢出的血色异常妖冶夺目。 那双眼在晦暗的光线里,深不见底,她也看不分明。 那足有一人环抱粗的横梁一头实实压在他肩背上。 竟没能将他压垮。 后来,陆杳愣愣道:“看来高个有高个的好处,天塌了高个的先顶。” 苏槐一张口,便倏而溢出一口鲜血,全洒落在她的颈窝里。 那温热感烫得她微微一颤。 苏槐道:“还知道往我这躲,我欠你的?” 他边说着边试着直起身,陆杳稍稍回了回神,也伸手去推那横梁。 不一会儿,横梁就哐当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陆杳转身去开门,道:“我死了你也得死,不如你先受着,回头我再救你,这样我俩都不用死。” 这藏宝楼闹的动静着实太大,以往中秋这楼里如何激烈可能没人管,可今日楼都要塌了,宫里边不可能还坐视不理。 陆杳和苏槐才一出门,就看见重重火光正往遗珍园汇集过来。 苏槐当即带着陆杳往另个方向撤。 跑出许远的距离,陆杳再回头望去时,见那座高耸巍峨的楼宇正一段一段溃塌下去。 掀起的那股尘埃渐渐将周遭的光景吞噬。 江湖儿女,随处生随处死,不求流芳百世、传颂千古,但求无愧天地、无愧己心。 可往往前边做起来简单,就最后一样做起来难。 她师父素来无愧己心,却一生不得所爱;而夜藏前辈将自己困住一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亏愧于自身。 今日若是不来这一趟,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她师父找了这么多年的故人踪迹;可来了,却又见到那故人飞蛾扑火般决绝,而她无能为力。 陆杳回过头去,望向前方那宫墙外。 宫墙外星火点点,夜色里天广地阔,着实是自由。 她脚下是宫楼屋瓴,遗珍园的喧闹之声已远远被抛诸脑后。 陆杳不禁偏头看向侧前方带着她飞掠的苏槐,这狗男人刚刚被砸吐血了,这会儿却若无其事一般。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没事,至少在行动上,动作迟缓了不少。 陆杳问道:“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 苏槐道:“回家慢慢歇。” 还没出皇宫,就又遇上了禁卫军调动,两人又躲闪了一阵,最后苏槐才带她顺利翻出皇宫,一路往相府奔去。 一翻进相府高墙,苏槐就没能忍住,张口又溢了满口鲜血出来。 陆杳问道:“还能走吗?” 苏槐道:“不能走,你背我吗?” 陆杳道:“这种时候相爷就别开玩笑了,我怎能背得起你,你到底能不能走,我去叫剑铮剑霜来。” 苏槐道:“叫他们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陆杳道:“真稀奇,现在晓得要脸了?” 嘴上如是说着,行动上她还是挽过他的手臂扶着他点。 两人回到后院,剑铮剑霜闻讯第一时间到院里来,他们知道主子出去办事去了,但万万没想到主子竟然这般形容回来,非常震惊。 两人都有些灰头土脸的,像去刨了土堆似的,陆杳身上有血迹,苏槐嘴角下巴也有,一看就伤得不轻。 还不等剑铮剑霜开口说话,陆杳就先道:“先去打水来给他洗洗。” 这样灰尘仆仆的,总得先清理一下才能疗伤。 剑霜立马转头就去,剑铮道:“我去叫墨大夫。” 陆杳道:“你去叫大夫,还不如给我拿个药箱来。” 剑铮顿了顿,看向苏槐,苏槐道:“去拿药箱。” 陆杳又道:“还有,去我房里,把案上的那几瓶药给我拿来。” 第389章 不知廉耻为何物 剑霜很快提了两桶水回来,陆杳对剑霜道:“你主子背后有伤,你去给他看着点洗,如有破损的伤处,莫沾水。” 剑霜一听,丝毫不敢马虎,煞有介事地准备进盥洗室帮忙。 结果冷不防抬头,撞见主子的眼神,剑霜脑子一木,突然感觉要是贸然进去了会遭殃。 剑霜回头看看陆杳,然后几步走回来,道:“还是陆姑娘自己去。” 苏槐这才进了盥洗室。 陆杳回房里给他拿换洗衣裳,然后也进了盥洗室,道:“以前我没来的时候,相爷受伤是谁看着洗的?” 苏槐道:“以前我没为救谁而受过伤。” 诚然,这次是陆杳理亏,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苏槐解了上衣,坐在矮凳上,盥洗室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陆杳也见得他背上颜色泛深。 陆杳便拿了湿巾子,给他擦拭后背边缘的地方。 他的肩背肌理分明,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最理想的体魄。 而且极有力量感,这一点陆杳深有体会。 只是以往她不屑看狗男人的身体,今日是情况特殊。 她给他擦背的手指稍稍碰到些他的皮肤,可以感觉到十分紧硬结实。 不过陆杳没多作停留,又抬头伸手摸摸他的头,他头上与自己一样,满是灰尘。 可她还没来得及解他发带,突然被苏槐给捉住了手腕,一把扯到自己身前来。 陆杳不可避免地一下坐在他腿上,还好他还没全脱光,下身还穿着裤子。 只是衣带全散了,衣裳堆在腰间,露出结实的胸膛,明明受了伤的一个人,嘴角还挂着血丝,可他真是看起来要多浪荡就有多浪荡。 陆杳挣了挣,被他压着腰身往怀里一收,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膛。 温热感透过衣料传来,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她汗毛倒立,陆杳没好气道:“赶紧洗好了进房疗伤,你还想发什么疯?” 苏槐道:“你怎么不洗?” 陆杳道:“谁说我不洗,我一会儿洗。” 苏槐道:“那一起洗。” 陆杳道:“一起洗你个头!” 苏槐道:“那就一起洗个头。” 说着他抬手就来解她的发带,顿时青丝流泻下来,苏槐舀来水便要往她头上淋。 陆杳本来挺严肃认真,打算等一会儿收拾好他以后,自己再慢慢洗干净,可现在被这狗男人一搞,搞得她毛焦火辣的,立时抓住水瓢,反手就一瓢水朝他狗脸上泼来,泼他个正着。 苏槐直勾勾地盯着她,水渍顺着他的脸往下淌,别有一番妖美滋味。 陆杳气道:“你清醒了吗,还要不要治伤了?” 话音儿一罢,狗男人动手就来扯她衣服。 她捂紧腰带不给他扯,他径直扒住她的衣领,自两边往下一挎,顿时像剥笋子一般将她剥了,露出大片洁白细腻的笋芯子。 陆杳:“……” 她颈边沾着他的血,外面依稀的廊火下,看起来亦是十分妖艳。 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别的什么,他看见她眼里闪烁着光。 苏槐道:“我们一起洗。” 后来也顾不上他后背不沾水了,这狗玩意儿自己都不在意,她还在意个甚。 最好伤处感染,作死他算了。 苏槐舀水往她身上泼,陆杳就不客气地也舀水往他头上泼。 他扒去她身上的湿衣裳,将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在确定她身上没伤以后,便往她胸口上多抚了几把。 陆杳愤然抓住他的手,却被他一手拿住双手反剪在腰后。 两人咫尺相对,都淌着水珠,苏槐看着她,空出一手又堂而皇之往她胸口抚去。 看他那神情,压根不知廉耻为何物,就仿佛在说:你能奈我何? 第390章 主子被蛊惑得不轻 陆杳能给他气得吐血,道:“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动手动脚的龌蹉事吗?” 苏槐道:“不止,我不仅动手,我还动口。” 说着他便当真一口含了上去。 陆杳倒吸一口气。 感觉到他轻轻辗转地吮吻,不似以往那般激狂下重口,反而一股莫名的麻意爬上尾椎骨,她挣了挣手,却被他束缚得更紧,迫使她微仰了腰身更方便地迎向他。 陆杳气息不稳,咬着牙骂道:“老色批,你怎么没被那横梁砸死!” 苏槐亲够了,抬起头来,道:“就是没砸死,看你这么失望,我也高兴一二。我便是被砸死,你也活不了,到了地底下,照样如此。” 陆杳气得俯下身就往他肩膀上狠咬一口。 苏槐竟也任由她咬,剪着她的手也松了去。 后来他居然没再发疯撒野,两人相互泼水,就差抡桶往对方身上招呼,盥洗室里又是砰砰砰砰一番。最后苏槐穿上里衣,用长衫把陆杳一裹,抱起她从盥洗室出来,一脚踹开房门进了卧房。 此前剑铮早已将药箱和陆杳需要的药瓶子拿来了,但又不敢催促,只得和剑霜两个目不斜视地待在侧廊边等。 两人非礼勿听,但也止不住盥洗室的动静非要传进耳朵里啊。 剑霜是心急如焚,气愤地对剑铮道:“主子真是被陆姑娘蛊惑得不轻,都受了伤还不知收敛,首要的应该是赶紧出来疗伤才对。” 剑铮看他一眼,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跟主子说。” 剑霜:“还有,你怎么不去请墨大夫来?” 剑铮道:“陆姑娘说拿药箱就行。” 剑霜:“陆姑娘陆姑娘,主子被蛊惑,你脑子也不清醒。” 正这时,主子抱着人出来,两人立刻垂头噤声,非礼勿视。 等房里的灯亮开,两人已经各自穿好衣裳,陆杳才让剑铮将药箱拿进来。 剑铮进来放下东西,还不待退下,陆杳便道:“我看你家狗主子精神得很,想必就是点皮肉伤,你给他随便处理一下便是。” 在盥洗室里陆杳的气还没消,这狗玩意儿非要作妖,她才懒得管他。 结果剑铮道:“属下不会,还是陆姑娘来。” 陆杳道:“吃饭你会吗?” 剑铮沉默。 陆杳又道:“像你们这样的,受伤疗伤不是既家常便饭吗,现在倒整不会了?” 剑铮也不狡辩,默默地退下,出门的时候还把门带上。 苏槐道:“我是为救你受的伤,你不管我?” 陆杳冷笑道:“说得好像当时的情况没我在你就不会被砸似的。” 苏槐道:“没你在我就不会进藏宝楼,当然不会被砸。” 陆杳道:“方才在盥洗室里你不是很猖狂吗?” 苏槐道:“我为救你受了伤,在你身上讨点便宜怎么了。” 陆杳道:“那你便宜也讨到了,和救我这事相互抵消了,我凭什么还要给你疗伤?” 苏槐看着她,一时没言语。 陆杳道:“这事掰理掰不过所以没话说了吗?” 苏槐徐徐道:“明日遗珍园,我恐怕没法亲自过去处理后续。” 这下轮到陆杳一时没言语了。 陆杳黑着脸,后道:“你说了你明日要去处理的。” 那个地方困了夜藏前辈二十几年,不能到最后还成为她的埋骨地。 苏槐道:“我背痛,去不了。” 陆杳:“……” 最后陆杳几步走到桌边,一把操过药箱,朝床榻走来,没好气道:“转过身去,把衣服脱了!” 苏槐依言转过身,慢条斯理地宽了衣衫,露出后背。 方才陆杳在盥洗室里只是见到他后背颜色偏深,而眼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时怔了怔。 他肩上本有陈年旧伤,毒性蔓延,条条紫筋犹如张牙舞爪的蜘蛛一般,再加上今晚受的伤,几乎满背都是淤得发紫的血痕。 伤口破皮的地方,正往外渗出殷殷血迹,着实触目惊心。 她不由又回想起,在藏宝楼里那粗壮的横梁砸下来的时候,他将自己护得牢牢的光景。 若是寻常人,被那样的横梁一砸,早就砸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但他比常人厉害,运真气能抵御很大一部分重力,当时便是吐血了也还撑在她上方没挪动半分。 她想,这奸佞素来只管他自己好不好,这次却先来管她,大概是吃错药了。 陆杳去打了盆水来,在床边坐下,用巾子将他背上的血迹轻轻拭去,再涂上一层药油以防伤口感染。 两人谁都没说话,陆杳指腹沾着药油往他背上轻缓地搽过,原先想着使劲摁一摁他的伤处,也好让他痛一痛,回敬他方才在盥洗室里为所欲为,让他知道知道,得罪谁都别得罪大夫。 但到底是没下重手。 第391章 处理后续 苏槐背上有一段脊骨,都被磨破了,很有些血肉模糊,陆杳轻轻捋了捋,好在没伤着骨头。 不过若要是伤了脊骨,他也不能够还这般若无其事的了。 等搽好药油,她又打开一个瓷瓶,匀出些伤药,轻轻抹在他背上。 那伤药的气味苏槐以往从剑铮那里闻到过,有股清淡的药香,甚是沁人心脾的好闻。 苏槐道:“这药我要的一百瓶,你什么时候给我?” 陆杳道:“我还没做。” 苏槐道:“那你什么时候做?” 陆杳道:“空了再说。” 这种事当然是能糊弄就糊弄,做这一瓶药就挺费事的了,更别说给他做一百瓶。 他想得倒美。 上完药,陆杳取出绷带,绕过他胸膛,将后背的伤口包一包,道:“这两日动作别太大,也别沾水,背上的伤口自能长拢。” 包扎好以后,陆杳又道:“手给我。” 苏槐随手将衣衫拉了拉,缓缓转过身来,将手递给她。 陆杳便坐在他身边,拿着他手放在他膝上,摸了摸他的脉象。 不仅仅是外伤,他内息还很乱。 他吐了血,有内伤是必然的。 陆杳又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丸给他,苏槐就着她的手心低头吃了。 陆杳道:“你好好睡一觉,明日还是有精力去处理后续的事。” 随后她起身,还没挪动脚步,苏槐便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看他道:“夜色已深,相爷还是早点休息。再耽搁,天都要亮了。” 苏槐道:“你不睡?” 陆杳道:“我管我睡不睡。” 苏槐收手就把她往床上拖,陆杳没好气道:“老子去拿毛巾擦头发!” 两人头发都还没怎么干,苏槐这才松了她,她往衣橱间去拿毛巾,他便眼睛盯着她。 陆杳想回自己院里睡,可一回头撞上狗男人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今日敢走出这扇门试试。 想着明日还得靠他善后,陆杳忍了,拉着脸走回到床边。自己头发擦好以后,又随手给他拭了两把,然后上床就躺在里侧去了。 陆杳一闭上眼,当即就想到今晚找的那装灵犀角的盒子里空无一物,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她有好多疑问,但也没心情开口问。 两人各怀心思,却谁都没开口。 大抵都需要时间来理理自己的思路。 翌日,陆杳醒来时,苏槐已经起了,身侧空空的。 陆杳坐在床上,还发了一会儿呆,等脑子渐渐清醒了,盘算盘算以后,随之才起床。 宫中藏宝楼塌了,这是件非同小可之事。 皇帝焦心起来,今日早朝都免了。 苏槐去到遗珍园时,可见广场上是一堆废墟。 珍兽楼塌了,连着其他几座藏宝楼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殃及。 皇帝命自己的亲卫正收拾废墟,将埋在里面的一些珍藏之物清点出来。 昨晚是八月十五,别人兴许不知,但皇帝知道,每逢这天珍兽楼里必然会有一番动荡。 这些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楼里的那个女人是以前关进去的,以前天家人痴迷收集珍兽,将美人当珍兽一样困在里面更是很大程度地满足了天家的某些嗜好。 后来渐渐也就失去兴趣了,可那个女人着实厉害,杀又杀不了,放了她,准引起江湖动荡、祸及朝廷。 所以就年复一年关着。 苏槐进宫以后,皇帝将善后事宜交给苏槐去办,清点宝物也就罢了,尤其是楼里的那个女人,需得看看她到底是活着逃出去了还是被活埋在里面了,倘若是后者,必须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处理了。 后来宝物清点出来,内务府的太监过来,负责将那些东西全转移去另个库房存放。 一名太监手捧着东西自苏槐眼皮子经过时,苏槐稍稍垂眼看了看,却恰巧见得此太监的左手拇指上有道疤。 苏槐叫住他,问:“你手上这疤何时有的?” 太监不明所以,答道:“回相爷,奴才小时候就有了。” 苏槐道:“烫伤的?” 太监愣了愣,道:“相爷英明,奴才是被烫伤留下的。” 苏槐温声道:“去忙。” 第392章 以后打算怎么办? 白天的时候趁着苏槐不在,姬无瑕轻轻松松摸进相府里来。 知道狗贼不在,这相府还不随她进出,谁能拦得住。 有黑虎在陆杳的院子上方盘旋,姬无瑕径地就直奔过来,甫一见到陆杳的面儿,开口就激动地问:“杳儿,怎么样,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陆杳看她一眼,她又唏嘘道:“狗贼真不愧是狗贼,你俩一去,就把那藏宝楼搞垮了。” 然后她凑过来,十分好奇的模样,“灵犀长什么模样的,快给我瞧瞧。” 陆杳一时不语,姬无瑕才察觉到不太对劲,道:“不会是还没拿到?奸贼中途反水了?所以你俩打起来把楼干塌了?” 陆杳道:“你觉得我现在有能耐把楼干塌吗?” 姬无瑕道:“那倒也是,可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出了什么差错吗?你到底有没有拿到灵犀角啊?” 陆杳道:“只找到了个空盒子。” 姬无瑕道:“什么意思,里面没有灵犀角吗?它不翼而飞了?” 陆杳道:“里面没有,云金不可能进贡一个空盒子来,应该是后来被谁取走了。” 姬无瑕比陆杳还沮丧,一拍腿道:“这可怎么整,你不是说是最后一根角吗,要是最后一根都没有了,以后可上哪里去找?你啥时候才能好?” 陆杳道:“再想别的办法。” 说着,陆杳也摸了摸姬无瑕的手腕,毫无疑问,跟苏槐打了场架,她也伤得不轻。不动功力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动功力立马就能显露。 陆杳只好把昨晚喂给苏槐的药丸子又倒两粒给她。 陆杳又道:“往后别跟奸佞硬碰硬,你越气愤,送上门来,他越高兴。剿你分舵算个什么事,回头你再建一个不就是了。” 一提起这茬儿,姬无瑕肺都要气炸了,道:“你不知道他多不要脸,居然谎称是我亲哥哥,满江湖到处找我!若非如此,他绝对找不到我的分舵!” 陆杳看了她一眼,十分淡定道:“我比你更知道他多不要脸。” 姬无瑕道:“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走,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我就陪你去别处找,天下各处,直到找到为止。” 陆杳道:“当然要走,过两日。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以后。” 她原想将藏宝楼里发生的事告诉姬无瑕,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又咽了下去。 算了,这娘儿们脾气冲,万一到她师父面前,一个嘴不牢靠说漏了怎么办。 姬无瑕道:“成,你了你了,最好走的时候给那狗贼喂个剧毒,过两日我再来接你啊。” 临走的时候,陆杳又倒给她几粒药丸子,道:“别忘了,这个一天两粒,辅助你调理内息,这两天的我都给你。” 姬无瑕眼馋地盯着陆杳手里的瓶子,道:“你倒散的给我,我没处好放,你不如把这瓶子给我得了。” 说着她就伸手来拿,陆杳赶紧躲开,道:“你都拿走了怎么行。” 姬无瑕道:“难道还有别人也要吃这药不成?” 陆杳面不改色道:“我也得吃行不行?” 真是的,要是让她知道这药还给奸佞吃,那她还不跟自己闹么。最关键是她若知道奸佞也受了内伤,恐怕又得趁机去干架了。 姬无瑕闻言,也就在陆杳这里拿了个空瓷瓶装了几粒药丸,道:“那行。等我吃完再来问你要。” 随后姬无瑕带着黑虎在相府里溜达,一边骂着狗贼祖宗,一边去后厨偷他家吃的。 这两日苏槐早出晚归,回来问起陆杳,剑霜答道:“相爷不在的时候,陆姑娘整日往药材库里跑,一去就拿许多药材出来,又回自个院里,关起门来,除了一日三餐会开门以外,其余谁也不见。” 剑铮正从院外进来,带了两个药瓶子,呈给苏槐,道:“刚刚陆姑娘交给属下的,说是主子的伤药,一个外敷一个内服,让主子记得用。” 苏槐看向剑霜:“你不是说她谁也不见吗?” 剑霜瞥了剑铮一眼,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苏槐又看向剑铮:“她为什么就把药给你?” 剑铮脑子一木,立刻表清白:“主子明鉴,属下只是碰巧遇上!” 苏槐道:“她为什么亲自不给我?” 剑铮憋出一句:“许是,许是陆姑娘看相爷这两日很忙。” 苏槐道:“你很闲是吗?” 剑铮:“……” 第393章 他这个人一直有毛病 这厢,陆杳收拾好自己摆弄药材的案台,将将熄灯睡下,狗男人就来了,一手把陆杳给拎了起来。 陆杳来气道:“苏槐,你又没吃药是不是?” 苏槐道:“我吃了药还来找你作甚。” 然后苏槐就倒了两粒药丸在她手心里。 药丸还是她让剑铮带给他的药丸。 陆杳道:“你有病。” 苏槐道:“那还不喂我吃药。” 陆杳白他一眼,看他这架势,要是不顺着他来,今晚怕是没法睡觉了。 遂她动作飞快地抬手就把两粒药丸捂进他嘴里。 她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要不是看在他受伤也有护她的份儿上,她才不自讨这麻烦。 苏槐吃了药,又把伤药丢给她,然后背过身去褪了衣,让她上药。 陆杳拉着脸,一边手指蘸着药膏,一边道:“你自己没手吗?” 苏槐道:“我手能伸到背后吗?” 陆杳冷笑两声,道:“相爷的手向来伸得很长,还伸不到自己背后?即便你没手,你还没狗腿子吗?” 苏槐道:“我是因为你受的伤。” 陆杳道:“是因为我吗,你是因为长得比我高。你自己要长这么高。” 苏槐道:“要不是你我不会进藏宝楼。” 又来了,这狗玩意儿能把这事翻来覆去地嚼。 陆杳也不客气,手里力道可比前两天重得多,前两天没下手报复,今晚补上也不迟。 他背上淤青消散了许多,伤口也结了薄薄的疤子,但不妨碍陆杳手指往他还没散淤的地方摁了又摁。 让你得罪大夫,活该你痛。 苏槐却全然没感觉似的,徐徐开口道:“我把她落葬了,你想去看吗?” 陆杳闻言,连忙手里的动作轻了又轻,前后态度简直天差地别,道:“你这伤好许多了,我刚刚检查看你的骨头没有问题,痛不痛?” 苏槐道:“痛你要帮我吹吹?” 陆杳道:“忍忍到明天就不痛了。” 苏槐道:“我为什么要忍?”他侧头回眸看着她,又道,“帮我吹。” 他感觉陆杳又要炸毛骂骂咧咧的了,便又道:“不然你别想知道她葬在何处。”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陆杳没好气道:“把狗头转过去!” 苏槐缓缓转过头去,陆杳觉得他一定是脑子被砸出毛病了,不,他这个人是一直有毛病。 只要是让她怎么嫌弃的事他就怎么来。 苏槐很有耐心地等着,陆杳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忍辱负重且敷衍地给他吹了两下。 只是她发现狗男人的后背肌理肉眼可见地一点点绷紧了,陆杳道:“你不妨再用力点,把才长的新疤绷裂了算了。” 苏槐拉起衣裳穿好,陆杳见状连忙十分积极地跟着下床穿衣,然后跟着他一道出门。 这个时间点出城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两人出了城以后,到了城郊的某处山脚下。 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到得半山腰。 陆杳回头观望,见夜空中一轮皎皎明月,依稀映照着整座都城的轮廓,如梦似幻一般。 半山腰有座新坟,碑上没有立名字,只有一个“家师”的称谓。 边上备有香烛纸钱,陆杳跪坐在碑前,点了香烛。 苏槐蹲在她身边,将纸钱拾掇拾掇,用香烛的火苗点燃。 陆杳神色安静,火光在她脸上闪闪烁烁,她道:“前辈安心,前辈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给我师父,前辈给的信物我也会交还给我师父。” 就算那些字字戳心的话不是出自本意,只是想让她师父余生放下,她也想让师父余生安稳,至少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后来陆杳蓦然与苏槐道:“夜藏前辈竟然是你师父,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又问:“你是怎么拜她为师的?” 原以为他不会说他自己的事,不想过了一会儿,却听他道:“以前是我负责往楼里送餐食。” 他自是省略了很多前情。 比如最初父母因皇权争斗而亡故,他得以苟延残喘,不过是个权势下的小玩宠罢了,他第一次被丢进藏宝楼,原是拿去喂藏宝楼里饥饿的斗兽的,后来为夜藏所救,才得以捡回一命。 兽楼里的斗兽需要喂食,当时但凡宫里人都不愿意去干这差事,因为斗兽吃人,前前后后多少人进了斗兽的肚子。 他就揽下了进出兽楼送餐食的苦差,负责喂食王公贵族们所喜闻乐见的凶猛斗兽,也负责给夜藏送吃的。 夜藏性情冷清,苏槐认她作师父,两人关系不亲不疏,彼此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却也相伴了十余载。 他学有所成,创造机会,救驾平乱有功,从此才正式拉开他人生的帷幕。 从那时候他就明白,权势,是他这一生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第394章 你自己人格不健全 陆杳等了一会儿,没见苏槐有后话,道:“就这样?” 苏槐道:“就这样。” 陆杳回想了一番,道:“小时候我爹娘定下婚约的时候,我隐约还记得,你爹娘约摸是做官的。” 她长出一口气,又道:“至于我爹娘是干什么的,我却一直不是很清楚。现在想想,他们应该只是找个好地方悠闲地避世。 “他们应该是江湖游侠一类的人物。但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跟当官的定下子女婚约。” 苏槐道:“应是你双亲救过我双亲的命。你父亲与我父亲一见如故。” 陆杳睨他一眼,嗤道:“你这般性子,说你爹与我爹一见如故,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两人就坐在坟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相识这么久以来,他们哪次不是针尖对麦芒,还从没这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过,而且还是聊各自的家事。 不知不觉,坟前的香烛就燃尽了。 夜空里的月亮依然明亮,只是缺了些许。 苏槐先起身,陆杳还坐着懒得动,他就一把将她拎起来。 陆杳看着山下的光景,月光下,远方辽阔得很,隐隐可见重重山影。 她突然就不想回京城里了,反正回去事也办不成,索性就此别过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可路上,狗男人一直逮着她后领不放。 陆杳便道:“我还不想回去。” 苏槐道:“不想回去,是要睡在这里?” 陆杳道:“要不相爷先回,我想留下来替我师父再陪陪夜藏前辈。” 苏槐道:“不用替你师父,我明日就可以传消息出去,叫你师父亲自来陪。” 陆杳道:“这件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师父。相爷,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苏槐回头看着她,道:“今晚还睡这里吗?” 陆杳拉下脸,没好气道:“回去睡觉!” 罢了,她想着先回相府收拾收拾也行,她可做了些好药,要是全留给这狗男人,岂不是浪费了。 下山的路上走得磕磕绊绊,陆杳实在忍无可忍,恼火道:“苏槐,动不动就捉人后领,你这是个什么毛病?” 可不,她一路上都是被这玩意儿给拎着走的。 哪想话音儿一落,苏槐是放开她后领了,可下一刻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 陆杳惊了惊,生怕他一个不顺心,直接把她丢山下去。 于是她连忙伸手紧紧搂住他。 苏槐没丢她,而是抱着她加快速度一阵风似的往山下掠去。 夜风拂着她的耳发,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苏槐道:“你是大夫,看不出我是个什么毛病?” 陆杳道:“我只能看身体上的,精神和心理上的我不看。” 苏槐道:“那你算个什么大夫。” 陆杳:“……” 陆杳道:“你自己人格不健全,你还怪大夫?” 苏槐道:“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出去。” 陆杳默了默,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想,不健全就不健全,反正她不用走路,也不亏。 等回到相府,两人进院回房,陆杳鬼使神差地往他后背上一摸,摸到一股子濡意,才长了薄疤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真是活该! 尽管心里骂骂咧咧,行动上她还是不得不重新帮他处理一下,不然他会闹得自己也没法睡。 第二天白天,陆杳在花园里走动,就看见剑铮和剑霜正从外面走来。 还没走近,陆杳就捏了捏鼻子,道:“什么味儿这么冲?” 剑霜看了剑铮一眼,撇清关系道:“他身上的当然是马粪味。主子又罚他去挑大粪了。” 陆杳便问剑铮:“你又犯什么错了?” 剑铮面无表情道:“以后陆姑娘有什么东西要给主子,还是交给剑霜去转交。” 剑霜立马道:“陆姑娘也别给我,还是自己给主子。” 然后陆杳看着兄弟俩脚步飞快地匆匆走过,生怕跟她扯上关系似的。 她昨晚是让剑铮转交药给奸佞,可最后奸佞不还是拿回来非得要她帮他喂药换药么,还要她吹吹伤口……真是他不觉得羞耻她都替他感到羞耻。 陆杳不由道:“让你转交个东西你都办不好,你说你家狗主子留你们还有什么用,干脆都去挑大粪得了。” 剑霜一听,连忙回头道:“陆姑娘莫要害我们!” 陆杳瞧着那两狗腿子,突然郁气全消,笑笑道:“我又使唤不动你们,还得你们狗主子叫你们去才行。” 第395章 收拾行李 白天的时候趁苏槐不在府里,陆杳就在自个院子里收拾收拾东西。 姬无瑕按时出现,来帮陆杳一起收拾行李。 衣物没什么可捡的,陆杳就收了一身换洗的足矣,可姬无瑕惊讶道:“杳儿,你就带一身衣服?” 陆杳看了看衣橱里这么多的衣裳,又看看姬无瑕,道:“你的意思是,我一身都别带?可出门在外,换洗的总要有。” 姬无瑕唏嘘道:“我是说,只带一身太亏了,反正留着也是留着,全部打包带走!” 然后她就去给陆杳收衣服。 陆杳道:“这些都是在相府里裁的。” 姬无瑕道:“管它在哪裁的,反正是你穿的就都是你的。你又没白吃白喝白住白穿他的,你不是还给他留了药吗,你的药千金难求,还值不起这堆衣服不成?” 陆杳道:“行李太多不方便,还是轻车从简的好。” 姬无瑕道:“什么方不方便,我帮你拿。” 于是乎都用不着陆杳插手,姬无瑕生怕她这也不带走那也不带走,就风风火火地全帮她收拾。 陆杳看她这架势,要是可以,她估计恨不得把相府搬空。 陆杳做的那些药姬无瑕不插手,她又弄不懂,回头给陆杳弄乱了还麻烦。 所以陆杳便自己去整理案台,给苏槐留的药一种是调理内伤的,一种是调理他体内的毒的,不过陆杳没说调理内伤这事,只称是给他压制毒发的。 他那毒,一时半会也解不了,但若服用她的药,也一时半会死不了。 不过光是这样,姬无瑕就十分有意见了。 姬无瑕酸溜溜道:“你还管他死活作甚,等他毒发要死的时候,我就去解杀他的业务,他临死之前还能赚上一笔。我会分你大头的,唔,全给你也行,就当是你男人的丧葬费。” 陆杳抽了抽嘴角,姬无瑕又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对他的啊,咱们说好了,等你好了以后要干死他的。” 陆杳道:“那就等我好了以后再来干,我若还没好,他就先死了,有什么意思。” 姬无瑕想了想,道:“说得也是。需得看你狠弄他一弄才过瘾。” 顿了顿,又道,“看我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又这么能打,一时半会不像要死的人,你完全可以不给他药的。” 陆杳只好道:“在藏宝楼的时候他救了我一命。” 见姬无瑕不太相信的样子,又道:“当时横梁落下来,是他替我顶着的。” 姬无瑕道:“那也是因为他长得比你高。” 陆杳心想,真不愧是她从小到大的姐妹,跟她思想保持高度统一。 不过她觉得她给苏槐药,不仅仅是因为藏宝楼里他护她,也是之前交易的一部分,她该遵守承诺。 虽然最后没能拿到东西,但狗男人好歹也带她进楼去了,还见到了夜藏前辈,那么相应的她不能立刻给他解毒但也能助他调理一二。 也算礼尚往来,互不相欠。 这样一来,也省去他每隔一个周期就以血引配以毒火来强行压制;压得越凶,有朝一日反噬起来就会越厉害。 陆杳嘴上道:“好歹这阵子也是吃他的住他的,他也帮过我忙,那我回馈一下他也是应该的。”说着看她一眼,“还有,你和黑虎也没少吃他的。” 这么一说,姬无瑕就理解了,道:“好,杳儿说得有道理,咱们恩怨分明,也不是不讲理。” 最后陆杳将案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收进药箱里,只留下给苏槐的药,放在空荡荡的案台上,她拿纸笔写下服用方法,压在那药瓶底下。 等回头再看,姬无瑕将她的行李也都收拾好了。 陆杳看着两大只箱子,表情一言难尽。 陆杳道:“你是要我扛着这两只箱子出相府吗?生怕我不会被他们发现给抓住?” 本来她就打算低调走人的,最好趁着奸佞不在家的时候走最轻松。 可姬无瑕这么一搞,根本没法低调好吗。 姬无瑕道:“你怕甚,我先帮你把箱子扛出去,你只需要人轻轻松松出相府不就好了。” 第396章 天黑就行动 殊不知,陆杳和姬无瑕前脚在房里收东西,后脚剑霜就匆匆忙忙跑去苏槐跟前告状了,道:“主子,陆姑娘勾结无回门的贼女,正在房中收拾细软,准备卷了主子的家财逃跑。” 告状的同时,剑霜还有点兴奋。 那贼女上回跑掉了,这回主动送上门来,看她还能往哪里跑! 还有她和那陆姑娘待在一起,主子被陆姑娘迷惑了这么久,也该亲眼看看了! 眼下,陆杳也是有点头疼,虽说姬无瑕能帮她搬箱子,但总不能大白天的就堂而皇之地搬。 姬无瑕道:“就这点东西,等天黑以后,我来弄走便是。黑虎还能帮忙叼你这药箱。杳儿,你人先离开相府,后面的交给我。” 陆杳心想,她就是个操心命,哪能安心离开相府,让姬无瑕和黑虎后面来帮她搬行李啊。要是被奸佞逮到而她又不在,那这一人一鸟不得死路一条么。 于是陆杳沉吟道:“也不急,今晚你们先走,我明日再离府。”顿了顿又道,“我建议还是一切从简,带走我的药箱,其余的都可以留下。” 姬无瑕道:“那怎么行,大不了我多跑两趟便是了。等我搬完了东西,不用等明天,今晚就带你一起走。” 正好这几日苏槐忙,早出晚归的,两人就商议好,今晚天黑就动作,得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商定好以后,姬无瑕先离开,等晚上再来。 临走时,陆杳问她:“阿汝你可有安顿好?” 姬无瑕道:“放心,她今日便出城。” 下午,陆杳便若无其事地跟嘉俊玩了一会儿,叮嘱他以后尽量避开花粉尘埃,要是喘不过气就照她教的办法吐纳,平时要多吃什么少吃什么,增强体质。 嘉俊听着,天真地仰头问她:“姑娘叮嘱我这么多,是要离开吗?” 陆杳笑笑道:“就是我不走,你也得记住这些,是对你好的。” 嘉俊点点头道:“那我记住了。” 陆杳虽然在这相府住了有一段时日了,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江湖中人,随处落脚、四海为家,她迟早是要走的。只不过和计划不一样的是,她最终还是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便更加不会久留在此了。 至于奸佞这未婚夫,他从没想真心娶她,她也没想真心嫁,往后各走各道也未尝不可。 她还要去继续找东西恢复身体,还要回去见她大师父,她就只能偷偷摸摸地走,要不然被狗男人知道,照他的脾性,岂会轻易放走一个可以帮他疗伤解毒的人? 这厢,阿汝听说陆杳要离京,当然是要跟着的。只不想,她乘坐马车,准备出城门时,都到了城门口了,却见城门正缓缓合上。 阿汝连忙差车夫去问,城兵道:“上头有令,今日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再出入!” 车夫道:“官爷行行好,小的主家有急事,需得出城门哩。” 城兵道:“什么急事,有城中抓捕犯人重要吗!要出城门的,明天再说!” 最后阿汝只能眼睁睁看着城门关拢了去,无奈之下,只好返回住处。 随着夜幕降临,苏槐果然没回。 姬无瑕偷偷摸摸翻进陆杳屋子里,先帮她把行李搬出府去。 她动作快,来回跑了两趟,就将两只大箱子顺利搬出去了。 黑虎也非常踊跃积极地帮陆杳衔走了药箱。 这个地方的肉虽然很好吃,但黑虎表示,这个地方的人实在太讨厌了,还是外面的自由好。 姬无瑕和黑虎回房里来,黑虎兴奋地在桌子上把爪子敲得咚咚响,眼神也亮晶晶:娘啊,我们一起走啊。 姬无瑕轻功了得,陆杳本身也是底子深厚,姬无瑕带着她翻出相府比带着个箱子还更轻松。 可哪晓得,两人还没上屋顶呢,这时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一听那脚步声,陆杳再熟悉不过,万没想到狗男人居然会这个时候回来! 她连忙让姬无瑕和黑虎躲躲。 第397章 想背着我偷偷走? 姬无瑕想着今晚不宜起冲突,也十分利索地拽了黑虎就翻出后窗,黑虎发懵地扑腾着翅膀还掉了两根毛。 一人一鸟往上一跃,就翻上了屋瓴背面的后屋顶躲着。 他俩前一刻刚上后屋顶,后一刻房门就被推开。 陆杳眉头跳了跳,看见苏槐抬脚踏进屋里来。 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公服,显然是一进家门就直奔这里。 他甫一进房门,外面的廊灯顷刻将他分外修长笔挺的身影映进房间里,笼罩向陆杳。 明明他逆着光的面上神情分外柔和,却让人莫名感觉到压力很大。 不过陆杳面不改色,他的影子几乎要将她全部笼罩,只余一双眼和一个头顶在外,她眼里浸着廊火微光,但风吹不动一丝涟漪,不动声色地周旋道:“相爷今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槐道:“回来陪你,高不高兴?” 陆杳僵了僵嘴角。 呵呵,她真是好高兴。 苏槐视线扫了一眼她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显得空荡荡,道:“你的东西呢?” 陆杳道:“摆在外面太杂乱,所以我都收起来了,是不是看起来清爽整齐多了?” 苏槐问:“收到哪里了?” 陆杳道:“就是一些犄角旮旯里,杂物而已,相爷不提也罢。” 苏槐道:“我也收到些东西。” 话语一罢,就有火光在院子外面闪烁。 片刻,陆杳歪头就看见剑铮剑霜一人擒着一只火把进来,这不要紧,可他俩还一人提着一只箱笼。 剑铮腋下还夹着一只药箱。 陆杳:“……” 两人把箱子放在院子里,剑铮又将药箱咚地一声放在箱子上面。 苏槐直直看着陆杳,道:“眼熟吗?” 陆杳眼皮直跳。 这个姬无瑕,不是说稳妥得很吗,为什么她的行李会在狗男人手里? 她就差往房顶上喊一声:姬无瑕,你下来给我解释解释! 她要是说不眼熟,狗男人肯定打开她的箱子一件件拿给她看! 陆杳一脸惊讶,道:“我收好的东西,怎么在相爷这里?是剑铮剑霜偷去的?” 剑铮剑霜:这陆姑娘可真是会甩锅啊。 苏槐不接她话茬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最后将她困在案几边,道:“你想走?” 陆杳身子微微后仰,拉开距离,感觉这个时候不能惹毛他,张口就道:“没有。” 苏槐道:“想背着我偷偷走?” 陆杳正要否认,他便捻了一只茶杯,突然扬手就朝屋顶上方掷去。 彼时姬无瑕好奇心作祟,正无声地掀开半片瓦看看下面的情况,可哪晓得刚掀开条缝,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呢,就飞来横祸。 幸亏她躲得快,没被那杯子直直砸中眼球,可也没能完全躲开,给砸到了眉骨,痛得她捂眼,骂骂咧咧:“啊,狗贼,我丨操你妈!” 陆杳都听见茶杯撞她脸上的闷声,能不痛么。 真是,她看甚看,好奇心害死猫。 而院子里的剑铮剑霜听见骂声,第一时间拔剑相向。 同时,院子里也刷刷刷出现许多影卫,将屋子前后左右都围了起来。 苏槐直勾勾盯着陆杳,那眼神看得她头皮发紧,好似只要她说得不让他满意,下一个遭砸的就会是她。 苏槐道:“再骗我一个字,我先去杀了屋顶上那一双,再听你慢慢解释。” 事已至此,再瞒他下去对自己也没好处,陆杳索性与他开门见山道:“我是要走。” 苏槐看了她一会儿,道:“为何?” 陆杳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本是各取所需,定下了交易才凑在一起的。如今交易完不成了,我没能找到东西,但我不可能就此放弃,这里没有我便去别处想办法。 “而相爷身上的毒,按照交易约定,需得等我拿到东西以后才能帮你解毒,但东西也不是你故意藏着不给我,所以我也给你留了药可以助你调理,算是回赠你带我进藏宝楼一场。” 她转头看了一眼她留给苏槐的药瓶,又道:“这两瓶药的用法,我都在字条上写明了,另外抽屉里还有几盒伤药,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抽屉里的是她瞒着姬无瑕放的,也没想那么多,像他这样的人总归是能用得上的。 苏槐看着她不说话。 第398章 你不会认真的吧? 陆杳道:“你今日放我走,等我找到了东西,就算不是相爷助力,这交易仍是算数,到时候我会算着时间回来帮相爷解毒,如何?” 苏槐道:“当初是你主动送上门来,说是我未婚妻。” 陆杳听来想笑,道:“即便我是你未婚妻,你可有真把我当你未婚妻过?相爷别闹了,我有目的而来,相爷也从没纯粹地接纳过我,未婚夫妻不过是逢场作戏,还当真不成?” 苏槐道:“当不得真?” 陆杳被他看得心绪莫名,撇开眼道:“婚约也是可以解的,我走以后,这婚约就当不存在,我与相爷都自由,怎么样?” 苏槐道:“我这未婚夫你想认就认,不想认就罢,你当我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房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这狗男人似乎有些被她惹毛了。 说着他突然伸手就掐住她,只不过这回终于不是掐她脖子了,而是掐她的腰。 陆杳惊了惊,下一刻就被他一手往上提了提,放坐在案几上,视线与他齐平。 苏槐将她困在臂弯里,徐徐道:“既然你先招惹我,就不是你说就此打住就打住的。” 陆杳愣了愣,转头看向门外。 房门还开着,他的一大群狗腿子还杵在外面,是不是有点过于怪异了? 不管他们觉不觉得怪异,反正她心头是觉得十分怪异。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杳道:“那你想如何?” 苏槐道:“你说我从未把你当未婚妻,”说着他就对门外吩咐道,“剑铮,去把族谱拿来,今日就将陆姑娘的名字添上。” 陆杳心头一窒,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么重大的事岂可儿戏,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她看向苏槐,有些愕然,道:“你不会认真的?” 苏槐道:“我若当真了,如何?” 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屋顶上的姬无瑕也噤声了,捂着眉骨,竖起耳朵听后续。 陆杳半晌没言语,苏槐又道:“说,当如何?” 陆杳终于开口,道:“苏槐,你疯了吗?” 苏槐道:“婚约不是你想认就认想解就解,只要我没松口,你就一日是我未婚妻,只要我的族谱上写下你的名字,你便是名正言顺的苏夫人。” 她看见他笑,笑得妖美又狷狂,偏生看得她汗毛倒立。 苏槐又道:“想解婚约?以前我怎么说的,生是我府里的人,死你碑上也得冠上我的姓。你想走,走哪儿去? “你若舍我与别人好,那才是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与你好的人都是奸夫,我会让他不得好死,死后不得超生。” 姬无瑕闻言,忍不住唏嘘:“妈的,太变态了。” 陆杳想,他肯定是疯了。 陆杳愕然过后,尽量平静下来,不想与他吵,吵是吵不过的,而且院子里屋顶上都是人,吵不过多丢脸。 她便平心静气地与他道:“那你是想一直把我困在你府上么?与你在一起,随时都有危险,还得面对与你有关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你的老相好儿还时时刻刻想弄死我,我现在的情况不足以应付。 “如今,你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东西,我留在这里也是危机四伏,还给你平添麻烦,我既不嫌自己命长,也还给相爷一个清静,不好么?” 苏槐道:“你要去找东西,上哪儿找?” 陆杳道:“不知道,反正何处有消息,就往何处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法子。” 苏槐道:“可有我的消息快?” 陆杳看着他,这玩意儿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苏槐道:“你的消息,可有我的消息快?” 陆杳道:“那确实没有。” 苏槐道:“我会去帮你打探,如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也好清楚该往何处去找。” 陆杳愣了愣,他又道:“没有什么法子比你留在我身边能更快更准确地知道天下各地的消息。” 他道:“陆杳,我会帮你找。” 第399章 你应是不应? 陆杳有些失神地望着苏槐的眼睛,他眼里半是认真半是情深义重,还与从前一样。 但就是,总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 他道:“藏宝楼里的空盒子我也会去查,我会弄清楚是谁拿走了里面的东西,说不定东西还留在那人手上,我会去给你拿回来。” 有一点陆杳知道,只要是他说出口的,他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能听到他这么说。 良久,陆杳开口回应他:“你许诺我这些,相应的,你想要什么?” 苏槐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陆杳回想着他的字字句句,试图从里面分辨出点虚假之言。 这时屋顶的姬无瑕愤愤道:“杳儿,你管他想要什么,别答应他,你若是答应他了,就得一直留在这贼窝里了!我们江湖儿女向来放浪不羁爱自由,你岂能被这狗贼束缚于此!” 狗男人真是说变脸就变脸都没个过渡的,道:“你今日若是走出这扇门,我便将你的好友你的好鸟杀了,再将你双腿摘了。” 陆杳:“……” 后来陆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缓和道:“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要不,先吃饭?” 苏槐道:“你应是不应?” 今日若是不给他个答复,他是不会罢休的了。 陆杳便继续缓和道:“你先容我考虑考虑,等吃完饭再说行不行?” 苏槐道:“那你考虑着,我先去把房顶上的杀了再回来问你。” 说着他还当真转身要去,陆杳连忙抓住他,没好气道:“你这是跟人商量的态度吗?” 苏槐道:“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陆杳道:“你这是威逼强权!” 苏槐拂开她的手,刚走两步,陆杳开口又道:“我且应你!” 苏槐顿住脚,回眸看她,她道:“我且应你,行了。” 姬无瑕在屋顶听见了,她坐在屋瓴上拍了一把大腿,既忧且愤,道:“杳儿,你莫要被这狗贼给骗了!他就是想留下你,让你彻底在他的掌控中!” 结果房里没应。 姬无瑕又唤道:“杳儿?” 还是没答应。 她不由又掀开半片瓦往里瞧,结果里面又一只茶杯直直飞来,这回姬无瑕早有准备,斜身避开,也叫她瞧见了里面的光景,顿时跟黑虎一样浑身炸毛。 就在陆杳应下的当时,苏槐两步便折身回来,将她困在案几上,像条野狼狗似的啃她。 陆杳被他吻住唇,气息瞬时欺来,她脑子里也有些炸。 他妈的,这玩意儿狗起来还真是不分地点场合,房顶上有人,院子里都是人,门还大大敞开着,这是要表演给他们看吗! 陆杳挣扎,对他又打又踹,苏槐抵住她双膝,擒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他低着眼帘,神情如妖如魅,盯着方才被他吻得红绯湿亮的唇瓣,手臂一收,将她压进怀里,下一刻便又凶又狂地俯头吻去。 陆杳不张口,紧紧咬着牙关,苏槐嘴唇自她脸颊边轻轻擦过,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耳朵。 野狼狗还咬得很用力,陆杳只感觉他一口下去,自己半只耳朵都快没有了…… 她不由得轻抽一口气,狗男人趁这一空当,突然就又欺来,直接吻上去,十分激烈火热。 陆杳抑着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却惹得狗男人愈加肆意妄为。 所以她没法回答姬无瑕,姬无瑕这一往下看,可不就看见她被苏槐困在案几和怀抱间激吻。 姬无瑕当即破口大骂:“妈的禽兽!放开我家杳儿!” 陆杳:“……” 这是恨不得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吗? 事实上,房门大大开着,院子里的狗腿子们想不看见都难。 不过大家伙又一致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脚尖上能长出花儿来。 剑铮和剑霜是深受荼毒,他俩已经十分有经验地转过身,面向院子外面。 不然要是主子一个不满意,他俩准遭殃。 影卫们见状,皆齐刷刷地转过身去,面向对应的院墙。 第400章 怎么不亲了? 姬无瑕没法坐以待毙,当即撸了袖子就跳下屋顶,从窗户翻回屋子里。 苏槐从陆杳口中撤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陆杳的唇瓣,便抽身要去杀人。 没人能变脸有他变得快。 前一刻跟你缠缠绵绵,后一刻就要去杀个人助助兴。 陆杳瞧他那瞬间激起来的张狂之气,虽然他和姬无瑕两个都受了内伤,可真要打起来,多半情况还是姬无瑕吃亏。 陆杳哪能犹豫,当即伸手就勾住他脖子,将他搂了回来。 姬无瑕心里都打翻了一坛老陈醋,道:“杳儿,你居然搂他。” 陆杳道:“他总归还是我未婚夫,我不搂他搂谁。你快走。” 她还不忘对姬无瑕挤挤眼: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姬无瑕内伤还没好,知道自己更加不是这狗贼的对手。 她又见陆杳这般亲密熟稔地搂着狗贼,做为从小到大的姐妹她清楚得很,要是好姐妹真是厌恶这狗贼,肯定不会让他啃。 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这狗未婚夫才出现多久,位置都快要赶超她了。 最后姬无瑕冷哼一声,对苏槐道:“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找机会我定要拧你狗头!” 说罢她就又翻窗出去了。 她带着黑虎扬长而去,剑铮剑霜和一干影卫也只得干瞪眼看着。 主子没发话,而且也不知道她受了内伤,他们不敢轻易追。 可主子正被那陆姑娘给缠得紧,哪有空闲下令让他们追。 姬无瑕和黑虎一走,陆杳当即就松开了苏槐,道:“相爷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快去……” 话还没说完,苏槐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屋外走去。 屋外头黑刷刷的全是人影,陆杳一恼,蹬着腿道:“苏槐,你不要狗脸我还要脸!” 苏槐置若罔闻,直接堂而皇之地抱着她在院子里进出。 进了主院,他一脚踹开房门,房里黑漆漆一片,他一手放陆杳下来,一手插上门闩,侧身就将她压在门上。 房门重重晃了一晃。 大抵是房里光线昏暗的缘故,感官上才尤为的刺激。 陆杳明显感觉到,狗男人比方才更猛,吻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一张口,呼吸声便凌乱地溢出来,在房中回响得格外旖旎。 他简直就像条被饿了八辈子的恶狗一般,咬着她的下巴,埋头在她颈边乱亲,又一口含住她耳珠。 不似先前那边咬她耳朵,而是在唇齿间辗转厮磨,温热的呼吸都往她耳朵里钻。 陆杳忍不住,攒眉轻叹两声,却似反给狗男人助兴,她趴在他肩头,张口狠狠咬他肩膀。 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她又伸手拽他头发。 可这老色狗就跟着魔了似的,哪怕她把他头皮都拽下来,他也得先掐着她舒服了再说。 后陆杳松开他头发,改为攀着他,忽然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亦去亲他。 苏槐动作顿了顿。 她亲过他颈边,顺着下巴往上,最后鼻尖依稀相抵,她望着他的唇,一时没有动作。 苏槐滚了滚喉结,瞪着她。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先低哑地开口:“怎么不亲了?” 陆杳蓦然有些失神,月光透过门扉上的格子纱照进来,眼前的这张脸迎着光,她依稀看见他眼底里的情潮将眼角都染红了,真是美得无可挑剔,又勾人心魂儿。 诚然,他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只要她留下,他可以以他的权势、能力去帮她找她要的东西。 她孤身一人之力,哪比得上他一朝宰相的势力。 他苏槐奸名在外,可同时又是无数女子春闺幻想的对象,好像不管是正事还是私事,对她来说,着实都没什么好亏的。 第401章 事情要一样一样地干 陆杳声线沙哑得过分撩人,与他道:“苏槐,你不是说腻了就将我弃了么,如今却又千方百计地留我,是为何?” 说罢,不等他回答,她勾过他的头,微微一侧头,便吻上他的唇。 他唇软极了,可掐着她腰的手掌却是又紧又有力。 陆杳蹭着腰身贴近他怀里,一边主动亲他一边缠紧他扭着腰肢,她便听见他呼吸发沉。 后来他没能按捺多久,陆杳就将他榨出来了。 她将他的精元气全部接纳,运了运自己的内息,微微仰着头,阖着双眼,轻叹一声,感到少有的通泰。 待她睁开眼时,一双桃花眼里,媚意绵绵,星火流转,真真是美艳无方。 苏槐是当真被她给迷住了,抱着她就往床榻那边走。 没多久他又气势汹汹,将她亲软了身子。 陆杳时不时在他耳畔变了声调地轻哼,哑声道:“贱男人,你忘了你还有内伤。” 他哪管这些。 陆杳道:“你身上还有毒没解……” 苏槐咬着她耳朵应她:“有本事你让我内伤复发,让我旧毒爆发。” 陆杳:“……” 最后,苏槐擒住她的双手,手指撬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 那一刻,手心里传来的脉搏心跳声,在彼此的感官里激荡。 陆杳半瞠着的眼里,浮光滟潋,却因他这一动作,仿若随时都要溢出眼角去。 陆杳晚饭用得早,天还没黑就用过了,可也饥肠辘辘了。 而这狗男人一身公服回来,哪有时间吃饭,陆杳不禁要问他:“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吃饱了晚饭回来的?” 苏槐道:“我没吃。” 陆杳连忙劝道:“那肯定饿坏了,赶紧去吃饭。” 苏槐如狼似虎地盯着她,道:“事情要一样一样地干。” 那最后一个字的字音儿,他咬得尤为惹人遐想。 陆杳跟这个眼下满脑子龌龊的狗男人是说不清的,索性放弃了。 她连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 最后苏槐似乎也没起身去吃晚饭。 都这个时间点了,还吃什么吃,要是换做是她,亦宁愿睡一觉也不愿吃饱了睡不着。 翌日,苏槐什么时候起身的陆杳都不知道。 等陆杳醒来,见床头放着一沓整齐的衣裳,可不就是昨日姬无瑕帮她收进箱子里的其中一身。 察觉到门外有气息,她自己昨晚的裙裳都被狗男人撕烂得差不多了,她只好捡了件散落床畔的他的狗皮来裹在身上,方才开口问:“谁在外面?” 嬷嬷的声音响起道:“陆姑娘醒了。可要眼下备浴汤?” 陆杳心下有些奇,这嬷嬷平时都是有事才会出现在跟前,今日却一直守在门外么? 陆杳道:“备。” 嬷嬷道:“还请陆姑娘先放下床帐。” 陆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做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了屋子里来,放了什么东西在墙那边,紧接着又有水声响起。 等多余的人都退下以后,陆杳方才拂开床帐一看,不由愣了愣。 他这屋子素来冷清空荡,没有多余的摆设,而今那屏风后竟又添了一只浴桶。 这是让她在屋子里沐浴? 陆杳道:“你们这么整,相爷知道吗?” 嬷嬷道:“是相爷的意思。” 陆杳这才反应过来,她都给整懵了,要不是苏槐的意思,他们敢这么干么。 嬷嬷不再多言,随之也退了下去,带上房门。 第402章 现场 陆杳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刚开始走两步时感觉腰腿都像别人的一般不听使唤,身上裹的衣衫也裹得随意,两腿若隐若现,端的是紧致笔直,线条优美。 她走到门边拨好了门闩,方才去屏风后,伸手往浴桶里探探水温,然后解了身上男人的衣衫就进了浴桶里。 姬无瑕也是会挑时候,她摸进院子里来的时候,陆杳泡在浴桶里还没出来。 姬无瑕从窗户里翻进来的,一眼就看见屏风后面光线半透,陆杳正在洗澡。 她连忙绕过屏风,张口就问:“杳儿那狗贼有没有把你……” 只是“怎么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直接卡在喉咙里了,差点噎着她。 姬无瑕眼瞅着,陆杳靠在浴桶里,露出水面的锁骨肩头还有脖子,原本洁白光滑的皮肤上全是深浅不一绯红旖旎的痕迹。 姬无瑕有些消化不了,再歪身从屏风旁探出个头,瞧了瞧屋子里床榻那边。 床榻还没来得及收拾,床上地上都是散乱的衣裳,帐子里亦是一片凌乱。 姬无瑕虽然脑子不开窍,但胜在她混江湖已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男女干柴丨烈火起来无非就那点事,钻一个帐子打架,相互在对方身体上为所欲为。 这这这一看,不就是干柴丨烈火熊熊燃烧过后的现场吗? 姬无瑕噎得难受,破口狠狠骂了一句:“我呸!真是便宜死那狗贼!” 陆杳瞅了瞅她,见她一只眉骨被砸得乌青,那青淤色都蔓延到眼圈了,看起来甚是滑稽。 怕是她无回门门主还没这么狼狈过。 陆杳问道:“你眼睛怎么样?” 姬无瑕烦闷道:“别提了,痛死老子了。我来找你拿药。” 陆杳道:“药都在我那院子里,你跑这里来拿什么拿?” 姬无瑕道:“我又不识得你那些瓶瓶罐罐,而且我总得来看看你被那狗贼掳去,怎么样了嘛。” 陆杳沉默。 姬无瑕又道:“是他睡了你,还是你睡了他?” 陆杳道:“有什么区别吗?” 姬无瑕道:“当然有,你睡他那是你高兴想怎么他就怎么他,他睡你就是他想怎么你就怎么你。” 陆杳看她一眼,“你还懂这些?” 姬无瑕道:“江湖人哪能不懂。” 陆杳想了想,便道:“那先是我睡了他,然后他不服,又睡了我。” 这事真要计较起来,陆杳觉得自己有点亏。 她睡狗男人时才没多久就睡完了,可狗男人睡她时却折腾了那么久。 姬无瑕见陆杳若有所思的神情,叹口气,然后去搬个板凳来,就坐在她浴桶旁与她聊天。 姬无瑕郁卒道:“我跟那狗贼势不两立,但他又是你未婚夫,真他妈是造化弄人!” 说着瞅了瞅陆杳,又道:“以前我还指望着我俩联手弄死你男人狠赚一笔,可如今看来,你俩都睡觉了,这事多半是泡汤了。” 陆杳见她酸不拉几的样子,道:“你要是有手段你可以弄死他,我不插手,但你要是被他弄死,我保你。” 姬无瑕一听,顿时眉头舒展,那只乌青乌青的眼睛也显得鲜活两分,她笑道:“不愧是我的手足好姐妹。” 她又道,“不过你若是当真稀罕他,姐妹我也不能让你守真寡。” 陆杳挑唇笑了笑。 姬无瑕问:“你真不走啦?真要留在这相府里,待在他身边?” 陆杳道:“他昨日说的你不都听见了?” 姬无瑕道:“他哄你的,甜言蜜语谁不会。” 陆杳道:“迄今为止,只要是他应过我的事,都做到了。” 姬无瑕无言。 陆杳又道:“如他所说,他权大势大,眼线遍布,连黑市都能进得去,还搅得江湖人到处追查你,没有谁能比他的消息更灵通的。” 姬无瑕不可否认。 陆杳道:“单凭你我之力,没有他助力来得快。” 姬无瑕道:“话是这么说,可你心里怎么想呢?” 陆杳道:“我心里就这么想的。” 第403章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姬无瑕手肘撑在浴桶边,支着下巴道:“我问你是怎么想你那狗未婚夫的。” 陆杳道:“能怎么想?” 姬无瑕道:“你都跟他睡觉了,怎么能不想。” 陆杳便道:“昨晚是想了想,他这身份,这皮相,谁都想白嫖,这事我不亏。” 姬无瑕一拍大腿,道:“我居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那狗贼平日里嚣张猖狂得很,你把他睡了,夺他清白,你既享受了,你还赚了!” 陆杳揉了揉额头。 她想,在吸纳他精元气的时候,她确实挺享受的。但狗男人孜孜不倦地折腾,他要是不享受,他折腾作甚? 这么一抵消,她也没赚多少。 姬无瑕又问:“你以后真要嫁给他吗?” 陆杳道:“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姬无瑕道:“杳儿,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陆杳愣了愣,道:“我爱他?” 姬无瑕道:“那你肯定也是喜欢他。” 她想的是,好姐妹要是不喜欢那狗贼,怎么会让他碰,又怎么会跟他睡觉。 虽然江湖上男欢女爱的事很多,很有些露水情事后也就分道扬镳了,但她这姐妹不是那种搞露水情的人。 以前大多数时候,陆杳都是待在谷里,偶尔会随她一道去江湖上走走。 江湖上风流倜傥的俊俏儿郎也不少,姬无瑕也没见她有多看谁一眼、多调戏谁两句。 用她的话说,就是脱了衣服往台上一躺,都一样。 都是一个头,一副五官,一双手脚,肚子胸膛里五脏六腑不多一样也不少一样。 要是谁肚子里五脏六腑多出一样,那她才顶感兴趣。 所以这狗贼皮相再好,要是不对她胃口,也不会跟他纠缠这般深。 陆杳道:“你帮我拿一下衣裳。” 姬无瑕就几步去给她把干净衣裳拿了来,站在屏风外面,一件件挂在屏风上。 陆杳出浴后,便一件件拿来穿,忽然道:“我嫌弃他。” 只是嫌弃归嫌弃,她也明白,苏槐并未对她不起过。 如若她是苏槐,心狠手辣惯了的,突然有个乡野丫头登门说是自己未婚妻,自己也不想认。 她与苏槐初次见面,本没有感情基础,她有她的目的,他也有他的野心,两人互不关心在意对方死活,这是常情。 他没对她痛下杀手,放任她自生自灭,而她凭自己本事化险为夷,一直以来也无甚怨言。 因为他本就不欠她的。 她也想得开,她既然要来认领他,就该承担由此产生的风险。 要是指望一个杀人如麻的奸佞一来就对她情根深种、为她要死要活,那她才是脑子坏掉了。 尽管后来她脱离相府另谋出路,狗男人虽多方阻碍,但在宫里也没少给她收拾局面。 所以说,他这个人虽然形同疯狗,但细细计较起来,却未曾做过伤她之事。 唯有一件事,就是那疯狗疯起来的时候不分地点场合,让她十分嫌弃。 但她干又干不过狗男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想,男女有双修之法,可以靠元气交汇,达到体内的一个平衡;而这个人武功高强,真气充沛,他又是她的未婚夫,不算不三不四的野男人,既然他要送上门来,用就用。 狗男人不会让她次次都采了去,但也有放松大意的时候,多少都是于她有好处的。 只能说,她和苏槐两个都是目的性很强的人。 苏槐一心想跟她快活,她也一心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各取所需。 陆杳穿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又道:“我说过以后要弄死他的,弄到要死了再救活,也算回敬他先前所作所为。” 姬无瑕道:“看你对他又搂又抱,你俩卿卿我我的,等将来他要是帮你找到了东西助你恢复,那时指不定你还能不能狠下心弄死他呢。” 陆杳道:“所以你对他下手的时候我不拦着。” 姬无瑕表情严肃道:“但你始终要救他,杳儿你要是再跟他在一起,你可能会爱他。” 陆杳看着姬无瑕,问:“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第404章 那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姬无瑕想了想,挠挠头,道:“大概就是非他不可。要是给你换个男人,你还愿意吗?” 陆杳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爱了?” 姬无瑕道:“难道不是吗?” 陆杳道:“若不在一起,就没有爱吗?” 姬无瑕道:“当然也有,像你师父那样,不就是因为心里爱着一个人嘛。” 陆杳道:“既然爱会让一个人变成我师父那般,我为什么要那东西?” 姬无瑕沉默片刻,道:“你说得居然又有些道理。” 陆杳道:“你尚且连男子都没有过,还说什么爱,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又如何知道。” 姬无瑕神色黯了黯,嘴上若无其事道:“若是让你三师父日日给我弹琴,我保准日日对他说爱。无非就是你情我也愿么,说得挺难似的。” 陆杳看她一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要让自己快活些,你就想都别想。” 姬无瑕道:“哼,想想还不成么。你不爱狗贼,那你肯定多少是喜欢他的。” 陆杳一脸中肯:“他只是恰好长在我审美上。” 姬无瑕乐道:“啧啧,真想让狗贼来听听,就是不知他听后是何感受。也是,就他那黑得流油的芯子谁能爱,顶多就是看上他那张皮。” 姬无瑕在陆杳这里混了顿饭,就心满意足而去。 后来嬷嬷进来收拾房间,将床榻衾被换下。 这时候都已经是半下午了。 姬无瑕走后,陆杳身子还没完全缓得过劲儿,出房里来,在院子里透透气。 她便回想着先前跟姬无瑕聊天的内容。 又不禁回想着藏宝楼里的事,回想着昨夜苏槐与她说的那些话。 最后又回想着昨夜两人狂乱的光景,这回他没拿任何事要挟她,她却也主动亲吻他,勾缠他。 是情不自禁么。 陆杳认真思考过后,脑海里便浮现出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眸里又是情重又是欲起,然后她得出结论:是他先变得不对劲,而自己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他的影响。 至于姬无瑕说爱,她很诧异。 这些年,她都是亲眼看着过来的,没人比她更清楚,爱而不得有多痛苦。 她的师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在藏宝楼里见到了夜藏前辈以后,更加觉得,爱情有多刻骨铭心,到头来就有多凄凉收场。 那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她要是有朝一日当真像她师父那般爱上狗男人,照他那凉薄狠辣又无所不用其极的脾性,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昏日暮的时候,苏槐回来了。 陆杳坐在廊下,先听见脚步声,随之转头便见他将将一脚踏进院里来。 黄昏暮色淬了他满身,斜斜照在他那张脸上,那双眉眼仿佛比平时还更温和一些。 陆杳回过神才发现,她也就坐了一会儿,再想了一会儿,居然就又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苏槐一回来也一眼便看见了她,径直走上回廊,在她面前站了站,道:“我背上的伤口裂开了。” 陆杳道:“你活该。” 那能怪她么,是他自己作。 这两天本来已经结好了疤子,新肉还没完全长好,可昨晚照他那样浑身肌肉绷紧使劲撒野,不裂才怪了。 然后苏槐就把陆杳拖进了房。 剑铮目不斜视地把药箱送进来,剑霜走在后头,将她的两只箱子也提了进来,两人又利索地退下。 苏槐打开药箱,一只只药瓶打开了闻,闻到之前她给他上的那两种药时,就放在她面前,然后背过身脱了衣服,道:“给我弄。” 陆杳一看,不由沉默。 他背上不仅伤处裂开了,还有些她的挠痕。 真是满背姹紫嫣红,鲜明得很。 陆杳就搞不明白,这再过不久就要死的人了,哪还有心情跟精力这般折腾,都不惜命的么。 僵持了一会儿,陆杳还是黑着脸拿了药瓶,边给他上药边道:“你下次再因为这种事要我给你疗伤,别说伤口裂开,就是你这整个背裂开,我都不会给你弄。” 第405章 顶多就是喜欢他的皮相 哪晓得这时,姬无瑕去而复返。 房顶上极轻微的一丝动静,陆杳和苏槐就知道上头有人了。 陆杳对屋顶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姬无瑕嘴里叼着根后厨偷来的黄瓜,一屁股坐在屋瓴上。黑虎比她慢一步降到屋顶,嘴里叼着只鸡,一降落就咕咕咕地开始享用它的鸡。 一人一鸟已经相当不见外了。 姬无瑕道:“我还没上药,顾着跟你聊天都忘了问你该上哪种。我去你院子里找时,妈的你的东西都被抬到这里来了。” 她好奇地掀瓦准备往里瞧,苏槐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 陆杳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别闹,你要是砸坏了她,回头还是我的活。” 然后陆杳又对姬无瑕道:“你别乱看,他这会儿没穿衣服。” 姬无瑕就拍着膝盖唏嘘:“没穿衣服这种好事,要不是他是你男人,以往我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的。罢了,这种狗贼有什么好看的,脏老子眼睛。” 苏槐道:“要不要我帮你把眼睛挖了,也就没处可脏了。” 姬无瑕道:“大白天家家的,自己发骚发浪不穿衣服,还怪别人眼睛有错吗?” 苏槐道:“我发骚发浪准你看了?” 姬无瑕道:“嘁,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儿,老子愿意看你?我要看也是看杳儿,她的身体不知比你这狗贼好看多少!” 陆杳:“……” 苏槐也不要陆杳擦药了,自己将衣服拉起来,随手系了系,起身道:“我还是先挖了你的眼睛。” 陆杳连忙拉住他,真是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道:“都少说两句。” 她又一脸郑重地对苏槐道:“相爷坐下,我还没弄完。挖她眼睛能有处理相爷的伤势重要么。” 苏槐这才又坐下,陆杳解了他衣带,继续给他上药。 姬无瑕仰在屋瓴上,突然没架骂了,嘴痒,只好百无聊赖地嚼黄瓜。 她忍不住,没一会儿又道:“听说江湖上我凭空冒出个亲哥哥,我那亲哥哥当年死后埋粪坑里了,敢问我这亲哥哥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吗?” 苏槐道:“你死后,我也可以把你埋粪坑里。” 姬无瑕道:“你放心,你死了骨头都长蛆了老子都还没死!” 苏槐道:“那就看看谁骨头先长蛆。” 说着他又要起身,陆杳立马将手里的绷带往他背上缠去,双手迅速绕至他胸膛,若有若无地将他圈住,劝道:“相爷别乱动,包扎伤口。” 姬无瑕酸溜溜道:“你以为杳儿答应你留下来是爱你么,她才不爱你。她顶多也就是喜欢你这副皮相罢了。” 陆杳感觉再说下去,她也得无辜被卷进来。 遂她拿了药箱里的一只药瓶,低低对苏槐道:“相爷等等,别乱动。”然后就走出了房门。 陆杳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向姬无瑕道:“你下来。” 姬无瑕连忙颠颠地跃下屋顶,到她面前。 陆杳把药瓶塞她手里,道:“这个拿回去揉揉你那乌青的眼。” 姬无瑕道:“你帮他上药,都不帮我揉揉。” 陆杳唏嘘道:“你就别刺激他了,当下咱们还得靠他么不是,有什么仇啊怨,等拿到东西以后再说。” 姬无瑕不服别人就服她劝,道:“行,那我改日再来骂他。” 她对屋顶上吃鸡的黑虎又道,“乖儿砸,照顾好你二娘,要是有人欺负她,你就啄他脑花。” 黑虎抬起头来,咕咕应了两声。 陆杳回到屋里,苏槐竟也真的照她说的坐着没乱动,在等等。 陆杳继续给他包扎,将绷带的头子绕到他胸膛上,她便也绕到他身前给他系上个结。 苏槐看着她,徐徐道:“不是说喜欢我这副皮相么,那你怎么不多看看我。” 陆杳道:“她满口胡说相爷也信?” 苏槐道:“她说你不会爱我,也是满口胡说的?” 陆杳道:“半真半假。” 苏槐抬手就握住她后颈,迫使她抬头看他。 第406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槐微微探身靠近陆杳,道:“以往你动不动说爱我,顺口就拈来,而今倒不曾听你说起了。你若喜欢我这副皮相,你倒是多看看。” 陆杳看着眼前这张脸,有些发怔。 等陆杳回过神来,张口便道:“苏槐,你不会中暑了?” 话音儿甫一落,苏槐手臂勾过她的腰,歪头便欺上她的唇瓣,辗转反侧地吻弄许久。 等松开她时,陆杳唇上十分娇艳,眼里也仿佛蒙上一层淡淡水色,叫苏槐瞧了不由舔舔嘴角。 陆杳道:“你该吃药了。” 她转过身去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狗男人搂着她还想缠她,低头亲亲她耳朵,又吮吮她颈项。 陆杳腰腿现在都还发软,没好气道:“你再乱来,你身上外伤内伤加上陈年旧毒,我要是再管你,我就叫你爹!” 狗男人这才没再动手动脚的了。 陆杳转回身就黑着脸把药丸捂进他嘴里。 随后剑铮送来晚饭,苏槐去点了灯,陆杳与他一起用饭时,黑虎就从屋顶上飞下来,一摇一摆地走来蹲在门口,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苏槐。 要是能啄他的脑花,它肯定毫不犹豫地飞扑上来。 但这个魔鬼又有点厉害。 后来苏槐又叫剑铮去拿上回的铁笼子,陆杳连忙对黑虎挥挥手,道:“黑虎,我没事,你上屋顶去。” 黑虎眼巴巴的,这才又飞去了高处。 晚饭后,闲着也是闲着,陆杳就给苏槐把脉,细细看一看他的身体情况。 苏槐坐在坐榻上,由她拿着手腕,多久都没出声。 她微微凝着眉,放在他腕脉上的手指却不停地捋动。 看完一只手,她道:“换只。” 苏槐又换了手给她。 她索性面向他,两手同时把住他的两只腕脉。 门外的剑铮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怪主子不让继续找医圣弟子了。 据剑霜得回来的消息说,那医圣的嫡传弟子是个女的,而且行迹在京都出现过…… 剑铮再回想起陆姑娘给过他的药,想起陆姑娘在黑市买的那套刀具,再看看房里陆姑娘给主子把脉的光景,大约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但剑霜表示不理解,皱着眉头对剑铮道:“那陆姑娘竟然还给主子把脉,这几次疗伤也是她在做,好好的墨大夫在那里不去请来,怎么让她来?” 万一不靠谱把主子弄不好了怎么办? 剑铮看他一眼,道:“你去问主子。” 剑霜哪敢去问,现在这陆姑娘正得宠,要是被她给挑拨离间,最后吃亏的不还得是自己么。 房里,陆杳道:“这毒应该是苗疆那边的东西,苗疆称它为紫蜘蛛,在中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烟华。这毒靠吸附血管汲取养分,会越养越大,待侵入心脉时便无力回天。 “这烟华初时不易察觉,但短短三个月到半年之间,它就会盘踞人周身,颜色越发紫越能判断这毒的发展阶段,到最后,浑身气血都会干枯殆尽。 “而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你本身可以运功力压制它的生长蔓延,再加上有珍兽血引养着,能撑个三年五载的。” 剑铮剑霜在外听着,剑霜刚开始还有些意见,眼下是句话不说了。 剑铮对剑霜道:“现在还要去请墨大夫吗?” 剑霜冷哼一声。 陆杳又问:“这毒你是怎么弄的?” 苏槐道:“早前往苗疆平叛弄的。” 陆杳道:“回来才发现中了毒?” 门外的剑霜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当时就发现了,他们拒不交出解药,主子就把苗疆灭了。” 陆杳多是随师父避世,不管外面的世道,道:“难怪这些年都不怎么听得到那边的消息了。” 她记得以前,苗疆那边的东西入中原可十分猖獗。 她师父还收过一个身体跟陈年粮食一般长虫的病人,据说就是中了苗疆的蛊。 陆杳解了苏槐的腰带,转到他背后去,手指寸寸捋着他背上张牙舞爪盘桓的紫筋,道:“你这情况,毒已经发展到末期了。再撑个一年半载的都是多的。” 剑铮道:“还请陆姑娘施以援手,救救主子。” 陆杳道:“我一时半会也不能给你全部弄好,先调理。” 苏槐帮她找东西,相应的她也不能对他这情况坐视不理,他们之间的交易还算有效。 若不然,要是东西还没找到,他却先毒发身亡了,岂不亏了。 第407章 跟她翻旧账 陆杳列了张单子,交给剑铮,道:“这上面的药,你们想办法弄来。” 剑铮扫眼一看,都不是寻常之药,绝大部分他甚至听都没听过。 剑铮道:“要去何处找,还请陆姑娘给个提示。” 陆杳道:“你们连黑市都能找得到,无回门藏得那么紧的分舵都能摸查出,还找不到这些药?” 剑铮一听,对,还有黑市,便道:“属下这就去办。” 走的时候不忘一把揪走了剑霜。 陆杳回头,冷不防对上苏槐的眼神,她道:“相爷真没几个月可活了,我劝相爷还是惜命。你若自身强,它尚且还能受你压制,可你若自身有损,它立刻就能反弹疯窜。” 苏槐道:“你会让我死吗?” 陆杳唬着脸道:“你自己要死谁也拦不住你。你再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看看,看我能不能救得回你。” 苏槐道:“你在吓我。” 陆杳心想,这狗男人还真是一般般唬不住,她确实有恐吓的成分在,她嘴上道:“我有没有吓你你试试就知道了。” 随后洗漱了,苏槐把陆杳拖上床,陆杳炸毛道:“才跟你说了你就又乱来是不是?” 苏槐道:“我要跟你同床共枕。” 陆杳道:“以前没我的时候你是怎么睡过来的?” 苏槐道:“是我求着你来找我的吗?” 陆杳白眼又嫌弃道:“我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个德性,谁要谁来认你,我白送。” 苏槐道:“你想把我送给谁?” 陆杳笑两声道:“相爷不知道么,京里想跟你睡一觉的女子排起队来能绕京都城三圈。” 苏槐道:“那你挨个去问问她们,看她们要不要。” 陆杳怎会不知,那些女子们也都是色心包天但没那色胆,心里这样那样都想遍了,可谁敢真来实践。 苏槐又道:“你生要跟我睡一张床,死要跟我躺一个穴,别人怕是没你这么耐受,床没睡着,早早就躺穴里了。” 苏槐道:“睡过来些。” 陆杳才懒得搭理他,翻个身背对着他,往里侧靠去。 结果狗男人挤上来,差点把她挤贴在墙上,手里也不老实,就往她裙底探去,要剥她亵裤。 陆杳只好扭身翻过来,恼火地抬脚踹他。 苏槐竟由得她踹。 后来她便被困在墙和他怀抱之间,鼻尖挨着他的衣襟,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感觉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是一点一点把她往怀里卷。 与他相处久了,身子骨有些乏软,鼻尖微微冒着汗。 腰上的手臂又紧又热,他温热的气息自她耳畔拂过,落在她脖间,更是添把柴火。 苏槐忽然问她:“你一共有几个师父?” 陆杳道:“你不是已经去查我了吗,还需要我告诉你?” 苏槐道:“凌霄救了你,他应是你第一个师父。你是医圣的嫡传弟子,又善音律。在音律上唯有行渊的造诣出神入化,能度人成佛亦能诱人成魔,你深得他真传。 “医圣已年过半百,年纪上大过行渊;在藏宝楼的时候又听你说医圣是你二师父,那行渊便是你三师父。我说得对吗,银烛公子?” 陆杳无言。 她不得不承认,这狗男人的狗脑子是举一反三转得快。 之前他没盘问她,眼下才跟她翻旧账。 陆杳道:“朝廷事是朝廷事,江湖事是江湖事,各不相干,所以你知道这些于你也无益。” 苏槐道:“我至少要知道我枕边人是个什么来历。” 陆杳一听他提起“枕边人”三个字,眉头莫名跳了跳。 也说不出是不舒服还是怎么的,就是感觉很怪异,很不对劲。 陆杳硬生生调转话题,道:“那藏宝楼里的机关,是专为你师父而设的吗?” 苏槐道:“以前是为防止楼中斗兽脱逃,都会以磁铁为枷锁,而她身上的那两枚磁玄铁为铁中磁心。” 陆杳道:“宫里的机关匠人的技艺竟也赶得上江湖专攻此项的世外高人了。” 但似乎,机关术在皇宫里并不盛行,也就藏宝楼的机关多且厉害,其他宫殿并没有什么机关。 她好歹在御前待过这么久,不曾见过皇帝有使用过任何机关。 陆杳索性又问:“建造机关的匠人是宫里人吗?” 苏槐道:“是你所说的世外高人。” 陆杳心道,果然如此。 要是匠人本身是宫里的,皇帝若不加以利用,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第408章 真是会拿捏七寸 提起藏宝楼,陆杳难免就又要想到不翼而飞的灵犀角,道:“你以前既然经常出入藏宝楼,那你应该很清楚藏宝楼里的东西,怎么会灵犀角不见了你都不知道。” 苏槐道:“灵犀是云金俯首称臣那年进贡来的,那时候我已甚少进出藏宝楼。灵犀送进宫里以后水土不服,没多久就死了,那角被剔下之际,我没在京里。” 陆杳道:“那还能查到是谁拿走了吗?” 苏槐道:“只要留有痕迹,就能查。” 陆杳道:“好了,我要睡觉了。” 她正想挣开他,他却愈加收紧她,柔软的身子紧挨在他胸膛上。 苏槐道:“你亲亲我,亲完就让你睡。” 陆杳终于抬头瞪他,这张狗脸真是好看又可恨。 陆杳道:“昨天亲今天亲,你没腻吗,你没腻我腻了。” 苏槐道:“上回你说,我师父的事不能告诉你师父,我有什么好处?没好处我明天就发消息让你师父来上香。” 陆杳道:“等我师父来,我叫他帮我打死你。” 苏槐道:“我是我师父唯一的弟子,你师父不会打死我。我还是你未婚夫,你师父定是愿意主持你我的婚礼,尽早地把你嫁给我。” 陆杳:“……” 不得不说,这狗玩意儿真是会拿捏七寸。 真要是让她师父知道这些,如果她师父还清醒的话,可能真的会做主把她嫁给他。 苏槐低声道:“陆杳,像昨晚那般亲我。” 陆杳望着他,两相对视,一时没动作。 昨晚云翻雨覆,还历历在目。 陆杳看着他的唇,她昨晚尝到了,温软至极,她回想着,到底是受他蛊惑,靠上前去,碰上他嘴唇。 她又亲到他唇舌,那股乏软的感觉更甚些,她半瞠着眼帘,锁满了华光流转,手上缓缓勾住他的头,身子更往他怀里钻。 她想,大约她真是被他勾引得不轻。 皇宫里,内务府这两天都忙着清点记录遗珍园里的东西。 隔天,苏槐进宫时,顺便往内务府走了一趟。 他问内务府总管道:“遗珍园里的东西当日从废墟里刨出来,里面好几个却是空盒子,有弄清楚原本都是些什么了吗?” 总管答道:“回相爷,基本已经弄清楚了,只是……相爷也在场,宫里那么多人将那废墟都刨得干干净净的,却也没能找回盒中之物。说明盒中之物原先一开始便不见了的,还请相爷明鉴。” 这毕竟是皇家的藏宝楼,以前里头关有活物的时候,天家人进进出出,有时候捎走什么东西也说不准。 苏槐道:“以前遗珍园的进出记录还有吗?” 总管道:“有的,可自遗珍园建成以来,相关的记录太多了,若是挨个翻查恐怕会费不少工夫。” 苏槐道:“那就把所有相关记录,送到我公署去。我自会命人翻查。” 若是相爷将此事揽了去,回头遗珍园里缺什么少什么皇帝也不会发落到他们头上来,因而内务府总管是求之不得。 说起内务府那名拇指上有疤的太监,天黑以后应召往后宫送用度,不想半途中遇到了苏槐。 太监连忙见礼,苏槐径直问道:“圣上宫宴,对陆姑娘称有发簪遗落在暖阁那边的人,是你吗?” 太监一听,顿时肝胆俱寒,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去,开始冒冷汗,道:“奴才,奴才不知相爷在说什么。” 苏槐两步走到他跟前,微微探身,手拿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温声道:“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就行。” 那太监被迫仰头,对上他极其温和的脸,恐惧感爬满四肢百骸,张口艰难道:“奴才也是奉鎏莹宫那边的……” 话没说完,苏槐就捏断他脖子,而后仿若提着一只死鸡一般,走了不远的一段路,随手将死鸡丢进了湖里。 第409章 狗样子 这厢,陆杳自己没能走成,得知阿汝也没能出得了城,下午的时候就去看她。 彼时陆杳进门,就见她倚在凉榻上休息,不知不觉间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来了。 阿汝也焦心不已,因而很是浅眠,陆杳在她床边坐下,才将将摸上她的腕脉,她就醒来了。 醒来看见陆杳,她心里总算才稍稍落下。 阿汝道:“此前姑娘托人带信给我让我出城,只是我才走到城门口,城门便关上了。我还以为姑娘已经出城了呢。” 陆杳道:“临时出了点状况。” 之前阿汝伤势未好离开不得,而今伤是好了六七成了,但伤了底子,身体单薄,怕也禁不得操心劳累。 原想着阿汝如能先行离开京城,也是好的;到时候她们在城外汇合,她路上也方便照顾。 但现在情况不同,听铃铛说阿汝这两天忧心忡忡,她身体的薄弱短处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眼下更是没办法长途跋涉。 陆杳道:“算了,暂且急不得。还是等你生产以后再说。” 阿汝担心地看着陆杳,道:“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杳微微一笑,道:“没事。” 阿汝不禁又问:“相爷对姑娘还好吗?” 陆杳道:“还算勉强过得去。” 阿汝见着陆杳神色,便也缓缓展颜一笑,道:“那相爷应该是对姑娘不差的,才能得姑娘这般评价。” 随后陆杳给阿汝开方子,阿汝又道:“我实在好奇得紧,不知道相爷对一个人好起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陆杳道:“还能什么样子,狗样子。” 阿汝冷不防被逗笑,心头一下松畅多了。 陆杳又道:“就这样,多笑笑,心情好,你和孩子才能好。” 看完阿汝后,陆杳便回了相府。 姬无瑕现在是明目张胆地来找她,和黑虎一起跟着在相府里混吃混喝。 狗贼晚上没回来,姬无瑕就来跟陆杳一起吃晚饭。 吃饱喝足以后,她就和黑虎一起到处溜达。 结果狭路相逢遇到剑霜,剑霜当即就要拔剑相向,姬无瑕轻蔑地笑了一声道:“手下败将。你最好别挑衅我,挑衅我你今天人头就没了。” 剑霜冷笑道:“你也就趁主子没在的时候敢这般嚣张。” 姬无瑕道:“你那狗贼主子,也不过是我家杳儿的裙下之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剑霜冷冷道:“靠那种关系来缠住主子,还觉得很光荣么,知不知道‘不知廉耻’怎么写?” 姬无瑕道:“啧啧啧,还好意思来问我,有本事叫那狗贼别脱裤子啊。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谁缠谁你搞不清楚吗? “要不是你那狗贼主子,我和我杳儿早就远走高飞了。你回去问问狗贼,看他知不知道‘不知廉耻’怎么写,要是不知道,爷爷我可以教他。” 剑霜骂不过,又打不过,权衡之下,只好转身走了。 姬无瑕有些无趣,道:“你走什么走,回来继续说理啊,老子还没说过瘾呢。” 姬无瑕不由想,在江湖上行走比在这狗贼窝行走过瘾多了,至少骂起架来对方能骂几个回合,让她稍稍感到尽兴。 现如今她无回门藏着掖着怕被剿,她好姐妹又在这贼窝里,她无所事事,当然只好时时来光顾了。 狗贼害她无回门东躲西丨藏没生意可做,她必须得在这里吃喝他的,多少捞点回来。 苏槐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院子里卧房没点灯,一问之下,才得知陆杳回她之前住的院子去了。 苏槐又去她院子,房里果然亮着温黄的灯火。他推门进去,首先迎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药香。 陆杳几乎把他库房里所有能搬挪的珍贵药材都搬到了她房间里来。 现在她是给狗男人弄药,当然要用顶好顶好的药材了,反正她又不心疼。同时若剩得有多余的还能顺便做点其他的药进自己私囊。 不然她白给他做的吗? 苏槐进门时,她头也没回,显然知道是他回来了。 他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然后走到她身后,拥着她便低头亲她脖子。 陆杳手里正忙着,不由抬头吁了一口气。她下午才跟阿汝说,他就是副狗样子,是当真一点没夸张。 就跟条野狗似的,一回来就知道拱她缠她。 第410章 治治他 陆杳从瓶子里倒了两粒药,转身就粗暴地捂进苏槐嘴里。 吃完了一种,狗男人又要来拱她,陆杳赶紧又给他喂了两颗另一种药丸。 一种是调理内伤的,一种是疗毒的。 他手臂来抱她,陆杳拂开他袖摆,几根银针就利落又精准地扎在了他手臂上。 苏槐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手臂的针。 陆杳心里有点暗爽,转过身一脸正色道:“相爷别乱动。” 哪晓得,狗男人动手就要拔银针,道:“一会儿再扎。” 陆杳连忙按住他的手,郑重道:“你还要不要疗毒了,已经入你穴位了,最好不要乱来。” 他袖摆宽松,陆杳将他袖摆一直捋至肩头,露出整条有力的臂膀。 她手指轻轻拿着他上臂内侧时,都感觉肌肉是紧绷绷的。 陆杳又拈了两根银针就扎至他肩膀处。 苏槐问:“这样有什么好处?” 陆杳心想,能有什么好处,不就是想扎你几针治治你呗。 陆杳嘴上道:“总归是能帮助你疗毒的。” 苏槐道:“我毒在背后,你却扎我手?” 陆杳一脸严肃道:“可你陈年旧伤不是在肩膀上吗,那毒也是从你后肩开始蔓延的,手臂连着肩膀,我不扎你手扎你哪儿?” 苏槐道:“我伤的是另一边肩膀,你却扎我这只手?” 陆杳:“……” 她方才也是想扎他便逮着他一只手臂就扎,哪还分什么左右手啊。 陆杳一本正经道:“全身筋脉相连,我扎完这只才扎那只,你急什么。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苏槐道:“你骗我。” 陆杳面不改色道:“我没骗你。” 然后狗男人就不依了,陆杳阻拦不过,他三两下就把针拔了出来,一把捉住陆杳后领就要扎她。 陆杳没好气道:“你体内有毒,你用过的银针来扎我,是想我跟你一起中毒吗?那就别怪我不治你了!” 苏槐道:“以前你咬破过我的嘴,我也咬破过你的,怎不见你中毒?” 现在狗玩意儿是不太好忽悠了。 他又道:“在床上,你榨我精元气的时候怎不见你中毒?” 两人做过世上最亲密的事,在身体里最没有防御的地方盘桓过,真要是能传染,早就传染了。 他说话这么不要脸又这么立得住脚,倒把陆杳整不会了。 苏槐道:“你又骗我。” 陆杳便伸手拍拍他的背,道:“好好好,是你有道理行了。你别闹了,人与人有所差异,银针确实是不能不作清理就交叉使用。” 最后狗男人这才把银针放下,问:“谁让你回这里来的?” 她不仅回来了,还把她装行李的箱子也搬回来了,她的东西也照之前的模样各归各位。 陆杳理所当然道:“我得回来给相爷弄药。” 苏槐道:“在我那里不能弄药?” 陆杳道:“你院子里房间就那么两间,你卧房里还不如我这房间有案台方便。” 苏槐道:“明日把案台搬去那边。” 陆杳道:“我就在这边忙完便在这边睡,很方便为何要搬?” 苏槐道:“在那边忙完在那边睡,哪里不方便?” 陆杳想着要跟他长期住同个院子,心里就长毛似的难受,觑了一眼房里的床,道:“可我喜欢睡这张床。” 苏槐道:“一起搬过去。” 陆杳道:“可相爷不是把它钉死了么。要是轻易搬动它,不仅要坏地板,说不定还会弄裂床柱子,那这床就废了。” 苏槐道:“废了我就再打一张。” 陆杳见这狗压根不理会她话里的意思,便黑着脸道:“再打一张我也不想去你那里。我不想跟你住一个院子。” 苏槐看着她,她趁着他发作之前又补充道:“我是答应你暂且留下,但没说非要去你院子里。你住你的,我住我的,相爷还是给彼此留点空间。” 苏槐没说话,突然一把将她提起来放坐在案台上,将她困住又啃又舔了好一会儿。 他的吻落在耳畔脖间,在微散的衣襟处流连,陆杳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被他舔软了。 第411章 受到考验 有时候白天狗男人在家,姬无瑕经常来找陆杳,两人就难免撞见。 这种时候姬无瑕通常便站在屋顶上不下地。 两人都是一有机会就想趁机干掉对方,只不过有陆杳在,才勉强维持平衡。 姬无瑕来找陆杳拿药吃,苏槐也要拿药吃。 于是陆杳只好倒给姬无瑕两粒,又倒给苏槐两粒。 姬无瑕终于反应过来,是酸意大发,道:“杳儿,难怪你不肯整瓶给我,原来你给我吃的这药还给他吃!” 陆杳就劝道:“有药大家一起吃不好吗?” 苏槐道:“她还额外给我吃了两种药,强身健体、充沛精神的,她可有给你吃?” 姬无瑕闻言怒目圆睁。 陆杳道:“他骗你的,那是给他疗毒的!” 苏槐对姬无瑕又道:“上次藏宝楼塌了,她可有告诉你是为什么塌的?里面发生那么多事,她可有与你分享?” 陆杳:“……” 苏槐道:“你不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么。”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留下一大堆悬念,使得姬无瑕受伤的眼神巴巴地望着陆杳。 陆杳也有点原地发懵。 两人的姐妹情第一次因为个男人而受到考验。 姬无瑕问:“杳儿,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陆杳道:“你听不出来么,他是在挑拨离间。” 妈的狗男人,居然这么能挑事儿。 姬无瑕道:“你们在藏宝楼里发生了很多事吗?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杳道:“你听他瞎扯,无非就是一起进藏宝楼触动了机关,又一起出来罢了。 “以前你我就经常不在一处,我们都有各自的事,但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么,而今不也一样,岂能因为那狗玩意儿三言两语就破坏我们呢。” 姬无瑕稍稍感到安慰一些,道:“你未婚夫真不是个好东西。” 陆杳赞同道:“他甚至不是个东西。” 然后陆杳就听着姬无瑕把那奸佞狗不重样地骂了小半个时辰,她听着也分外舒坦。 姬无瑕骂完了,突然问陆杳:“你给我调理内伤的药也给他吃,他是不是也受了内伤?在藏宝楼的时候被横梁砸的?” 陆杳瞧了瞧她那蠢蠢欲动的样子,估计是骂得不过瘾,还想实际行动一下。 陆杳道:“别闹,他就是有内伤,你也打不过他。” 姬无瑕道:“我的内伤快好了,要是他有内伤,我的胜算就更大些。” 陆杳默了默,道:“他的内伤也快好了。” 姬无瑕就唏嘘:“你还瞒着我偷偷给他调理内伤,真真是,”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比较贴切的形容语来,“女大不中留!” 陆杳看着姬无瑕潇洒而去的背影,一时无语。 调理个内伤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以前她接治别的病人时,她也没这般说过,说到底,大抵还是跟狗相结怨太深了。 这厢,相府的管家来找陆杳,送上一份请柬。 管家对她十分客气恭敬,管家打理相府多年,相爷虽没明说,但他看得出来府里仅有的几名女眷在相爷那里到底孰轻孰重。 相府后院里住着的那两名美姬,如今也老实了,基本上都躲在院里,再也没出来溜达过。 而这位陆姑娘,是唯一在相爷主院住着的姑娘。 管家对待她,便当是对待半个女主人一般。 陆杳接过请柬,问:“给我的?” 管家应道:“正是。对方没报来处,送完请柬就走了。” 陆杳拆开一看,是几行十分隽雅的字,落款处写着敬王的名讳。 要是没这请柬,陆杳压根都忘了,上回在皇宫林子里,那质子王爷不肯罢休非想邀她一曲的事。 当时形势所迫,她只好答应。 可这家伙还没忘,怕她赖账似的居然还送了请柬来,邀她两日后见面。 第412章 送甜水 随后陆杳在府里走动时遇见了马大娘,只是马大娘远远见着她就主动地避开了。 说来自上次马大娘受罚以后,便甚少再在陆杳面前出现。 她的伤早就养好了,在府里依然做着以往一样的差事。 只不过府里换了批人,她也没有以往那般有威信了,因为府中上下都知道,只要是做错了事,相爷也不会对谁有什么特殊。 马大娘也没再阻止嘉俊去陆杳那里玩耍。 嘉俊最喜欢的就是去陆杳院子里,他养的那只小奶狗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已经长大了一圈,知道摇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跟在他身后。 不过他到底是下人的孩子,哪能随便想养什么宠物就养什么,嘉俊怕管家见了会驱走那小奶狗,就经常把狗儿寄放在陆杳院子里。 所以后来管家见状也不说什么了。 嘉俊到底天真,起初回到马大娘那处总会张口闭口的“陆姑娘”,马大娘听了,情绪莫名道:“陆姑娘是比娘好些,你是不是想去给她当儿子?” 嘉俊嗫喏道:“陆姑娘不会害我的。” 马大娘道:“难道娘会害你吗?” 后来嘉俊就记住了,不再在马大娘面前频繁提起陆姑娘。 马大娘又觉得孩子在她面前比以往沉默寡言了一些,就主动问起他在陆杳院里的事,嘉俊才会回答一二。 夜幕降临的时候,嘉俊回到马大娘的院子里,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原来是马大娘正在装甜汤。 嘉俊凑过去,马大娘就分了一碗给他,道:“就这一碗啊,剩下的你就不能喝了。” 嘉俊问:“那是给谁喝的?” 马大娘道:“是给陆姑娘的。近来她对你这么好,娘不知该怎么感谢她,便想请她吃甜水。” 嘉俊一听,高兴道:“那一会儿我给陆姑娘送去!” 等熬好以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马大娘拿盅装好以后,嘉俊又看见马大娘正往盅里撒些白色的粉末,便问:“这是什么?” 马大娘道:“加些糖粉,更香甜些。” 待粉末全然融化进甜汤里以后,就了无痕迹。 马大娘把盅装进食盒,递给嘉俊,一再叮嘱道:“方才你也喝过了,如果陆姑娘再邀请你喝,你千万不能再跟她抢了知道吗?总共就这么一盅,你要是喝了,陆姑娘就没得喝了。” 嘉俊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喝的,都给陆姑娘喝。” 马大娘笑道:“好孩子。这是娘从后厨拿过来的,陆姑娘若问起,你便如实说是后厨做好的,可不能骗陆姑娘。” 嘉俊点点头。 马大娘继续叮嘱:“你也不能在陆姑娘面前提起娘,之前娘因为你的事误会了她,娘不想惹她不高兴。” 嘉俊又认真地点点头。 马大娘道:“你可一定要亲眼看见她喝下去,再回来告诉娘,记住了吗?” 嘉俊道:“我记住了。” 于是乎嘉俊提着食盒,顶着夜色,十分积极地给陆姑娘送甜汤去。 到了陆杳院子里,嘉俊就雀跃地喊道:“陆姑娘!” 陆杳将将用过晚饭,歪头往门外一瞧,就瞧见嘉俊小小的身影正往门口走来。 食盒不大,但他提得走路都往一边歪斜着小身板,十分卖力的样子。 进了屋子里来,嘉俊想把食盒往桌上放,但桌子对他来说有点高,他放不稳,陆杳就一手帮他提着放在桌上,道:“是什么?” 嘉俊小脸天真,眼神亮晶晶道:“给陆姑娘送的甜水。” 陆杳不置可否,她平时又不怎么吃这些。 但嘉俊又道:“可好喝了,陆姑娘尝尝。” 陆杳见他满怀期待的样子,道:“你尝过?” 嘉俊点头道:“我喝了一小碗。” 陆杳也没叫他失望,便道:“那我且尝尝,看看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喝。” 她打开食盒,取出汤盅,揭开盅盖,那迎面拂来的气味就让她挑了挑眉。 第413章 院里有动静 陆杳拿调羹搅了搅,神色平常地问:“这汤谁做的?” 嘉俊道:“后厨做的。” 陆杳道:“那是谁让你送来的?” 嘉俊犹豫了一下,陆杳问:“你娘让你送来的?” 这小孩嗫喏道:“我娘之前有事情惹得陆姑娘不高兴,她想感谢陆姑娘,但又不让我提她。” 陆杳道:“原来如此。你娘真是有心了。” 嘉俊仰头问道:“陆姑娘还生我娘气吗?” 陆杳笑了一笑,道:“我生她气做什么,横竖她也没对我造成什么损害。” 随之陆杳便舀了两调羹淡淡吃了两口,道:“味道确实不错。” 嘉俊见她放下调羹了,便问:“味道不错,那陆姑娘怎么只吃两口就不吃了呀?” 陆杳道:“我吃过晚饭了,你这会儿送来确实不宜多食。不过你娘的好意我收到了。” 嘉俊咽了咽口水,道:“要是陆姑娘实在吃不下的话,我……我还可以帮一帮忙的。” 虽然他娘叮嘱他千万不要跟陆姑娘抢,可眼下不是他要抢,而是陆姑娘吃不完,吃不完不就浪费了么。 与其倒掉,他还可以再吃两口啊。 陆杳却道:“这个你不能吃。” 嘉俊问:“为什么呀?” 陆杳道:“吃了要你小命信不信?” 这汤里的烈性药,他一个小孩儿如何能承受。 嘉俊吓了吓。 陆杳便笑了笑,又道:“这甜食固然美味,可夜间食太多不易消化,还对牙口不好。以后你若是蛀牙了,疼起来要命的。” 嘉俊也听得进去,道:“那,那我不吃就是了。” 陆杳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 嘉俊完成了任务,离开时也十分规矩有礼,道:“那陆姑娘也早些休息。” 他回到和马大娘的下人后院,马大娘正等消息,见他回来,就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如何,陆姑娘吃了么?” 嘉俊点点头道:“陆姑娘吃了一些,但没吃完。” 马大娘心想,管它多少,只要吃了就好。 那药可是药性最烈的,别说是人,就是一头马一头牛,也足以让其发狂发疯,人要是沾上哪怕一点点,能有她好受的? 马大娘安排嘉俊回房里睡下,她便匆匆往外去,找去后厨。 今夜留守后厨的男丁旺儿正在打理灶台,归整厨具。 马大娘往里看了一眼,没进去,而是在外面刻意提着嗓音与平时的声音有些差别,飞快地道了一句:“后厨还有人吗,陆姑娘叫去一趟,许是想吩咐做夜宵!” 旺儿听见有人叫,可等他出来一看,外面已经没人了。 许是哪个忙碌的嬷嬷,过来使唤一声就又去忙别的了。 之前陆姑娘要下午茶的次数比较频繁,但近来次数少之又少,夜宵更是一次都没点过。但是主厨师傅说了,只要是陆姑娘想吃的东西,一定第一时间给做,不得怠慢。 而且现在府里上下谁不想讨好陆姑娘,若是能让陆姑娘记住自己,将来指不定多少好处。 于是旺儿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过去听差遣。 这可是他表现的好机会,必须要让陆姑娘满意。 只是他这一去,今晚就没再出来。 随着天色一点一点晚下去,苏槐回府,在厅上净手时,便有人来报,战战兢兢道:“启禀相爷,陆、陆姑娘的院子里……有动静。” 剑霜见他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往下说了,便问:“什么动静?” 那人着实没胆,道:“奴才不敢说,还、还是……相爷自己去看看。” 苏槐洗完手,拿巾子徐徐拭干手上水迹,方才转身出了前厅,去陆杳的院子里。 剑铮剑霜默默地跟在后面。 结果还没踏进院子里,剑铮剑霜就先听到了房里的动静,不由神色刷地一变。 他们能听见,主子定然比他们听得还清楚。 进了院门口,只见屋子的门都没关严实,里面的男女之声愈加激烈。 就是没亲眼看见,也晓得里面正在上演什么。 第414章 打得火热 苏槐在门前止步,剑铮剑霜十分有眼识地上前一步,把房门打开。 苏槐神色平常地抬脚走了进去。 只见满地都是下人的乱衣物,再看那床上,趟着一男一女,两人甚至没注意到房里何时多站了个人。 直到苏槐温声开口吩咐门外的剑铮剑霜道:“把门卸了。” 两人就听命,将房门卸了。 顿时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这虽是陆姑娘的院子陆姑娘的房,但床上的一双男女却另有其人。 男的背着身暂时看不到脸,马大娘的脸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听见房里的说话声,冷不防抬起头来,看见苏槐时,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吓得如抖糠筛。 马大娘尖叫哭喊着求饶,道:“相爷救命,相爷救命!是他,是他强迫于我,辱我清白!” 苏槐看了片刻,吩咐剑铮:“去叫些人来。” 马大娘苦苦哀求:“不要,相爷不要……” 剑铮立马领命而去。 苏槐吩咐剑霜:“去看看,嘉俊睡了吗。” 马大娘面无人色,她万万没想到,今晚本应该是把陆杳捉奸在床,结果却变成了她自己。 而这男的,不是别人,正正是她去后厨那边一句话给诓骗过来的下人旺儿。 原来此前旺儿到这院子里后,周遭安安静静的,房里亮着灯,房门虚掩着。 他站在门前禀明来意,房中却无答应。 旺儿一连说了两遍,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一道幽幽的香气从门里飘散出来,旺儿瞅了瞅门缝,然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拨开了房门,探头往里瞧了瞧。 房里一览无余,果真是没人。 那拂来的香气端的是沁人心脾,十分好闻。 旺儿不禁贪婪地长吸一口气,而后便觉浑身放松,整个人极其泰然舒坦。 浑然放松之后,他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奴才,不禁抬脚走进了屋里。 屋里又没人,他想着许是陆姑娘去了相爷那里,他胆子就大了些,本性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将屋子逛了一圈,心想这女人的房间果真是不一样,香喷喷的。 而后他看见桌上有一盅甜汤,十分可口的样子,便往门口瞧了瞧,暂没人来,索性就拿起调羹偷吃几口。 而马大娘打从旺儿自后厨出来以后,就偷偷地跟在了后面。 当时她躲在院子外面观望了许久,起初见旺儿在门外说话,后来又见他进了屋子。 他进去以后,许久都没再出来。 马大娘心想,这事多半是成了。 沾了那药,任她什么贞洁烈女,也会变成浪女荡妇。只要是个男人都能让她极度渴望。 她们本没有深仇大恨,马大娘知道陆杳救过她儿子的命,她也心生感激,可最初她也是不得不听命行事,在相爷大婚当时故意支走了旁人,才使得陆杳被掳走。 后来陆杳重回相府,她又怕她伺机报复,一直忐忑不安。 直到她被相爷罚了板子,才算告一段落。 可儿子天天却往陆杳那里跑,仿佛陆杳才是他的亲娘一般,她心里有些愤恨又不甘。 回想起来,要不是那姓陆的,她也不会是如今这番光景,她在相府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人人都敬她三分的马大娘。 可现在,人人都不把她当回事。就连相爷,为了那陆姑娘,也不顾当年她男人的救命恩情了。 这次虽然也是奉命行事,但倘若陆杳能因此再也无法在相府立足,这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相爷定不会容忍一个淫乱的女人在身边,只要除掉陆杳,相府便会恢复成以往那般平静的样子。 马大娘心里盘算着,她得去请相爷来抓个当场。 第415章 过来,看仔细些 不过临走时,马大娘转念一想,上回她便是事先没确认清楚就指证陆杳,结果害自己挨了板子,这回她无论如何应该谨慎些,先确认以后再去通禀相爷。 反正那药效发作起来没两三个时辰是消不了的。 遂马大娘也进了院子,听着房里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激烈的动静,房门只开了一小半,有些燃香的香气溢出来。 她走到了门边,才听见隔门传来两声喘息。 马大娘正探头往里看,可还什么都没看见,突然一只滚烫的手伸来,一把抓住她就往里拽。 马大娘慌乱之际定睛一看是旺儿,而房间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根本没有陆杳的影子。 旺儿浑身湿透,双眼猩红,一抓到马大娘后就扒她衣服。 马大娘看见桌上的盅里已经空了,心下大惊,难不成都被旺儿给吃去了? 她奋力反抗,想往外跑又被旺儿抓了回来,她又不敢大声叫喊,更抵不过旺儿年轻力盛,还如此兽欲发狂。 最后无疑是被旺儿得逞,她虽然没沾那种药,可她到底是丧夫空旷多年,哪里抗拒得了。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后来嘉俊来了,下人们也都聚在了院子里。 嘉俊睡意惺忪被领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门边,他还以为是陆姑娘找他呢,结果抬头一看就看见了他娘跟个男人一起,没穿衣服。 嘉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怯怯地唤了声:“娘,你为什么在陆姑娘的床上,你们在干什么?” 马大娘看见嘉俊,顿时发疯一样哭喊撕打,又苦声哀求:“你别管,你快回去!这是大人的事!” 嘉俊瞌睡醒了,眼里迅速蓄满了两包眼泪,无助地望着苏槐,道:“相爷,有人欺负我娘……” 苏槐对他招手,嘉俊眨巴着泪眼,有些害怕,却也不得不挪着步子进屋里。 马大娘癫狂地冲嘉俊吼道:“你别过来!滚!你滚啊!” 苏槐温声道:“过来,看仔细些,你娘是在受欺负吗?你若觉得她是在受欺负,我允你杀了这个欺负她的人,不怪罪于你。” 说着,他还递了把刀到嘉俊手上。嘉俊小手一抖,刀就铿锵一声掉落在地上。 嘉俊小脸煞白煞白的,呆愣愣地站着。 马大娘又对苏槐嚎啕大哭道:“相爷,我求求你,放过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随后墨大夫赶来了,进屋就看见这画面简直辣眼睛,又见嘉俊也在,唏嘘不已。 大人做这样的事,让个孩子在跟前看着,这像什么话。 这么变态,确实是相爷才干得出来的事。 这马大娘虽然露了些白花花的身子在外面,可大部分身体都被旺儿给挡住了。 墨大夫看了看旺儿情况,若不加以干涉,再这么放任下去,他恐怕得活活被身体的欲丨火给烧死。 于是乎墨大夫当即取出银针,往旺儿的后背穴位扎去。 大约过了一刻时辰,他终于才渐渐消停下来,虚脱地趴在了马大娘身上,直喘气。 马大娘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嘴里呢喃着:“是她害我,是她害我……” 等旺儿慢慢恢复神智以后,才意识到什么情况,他手忙脚乱地从马大娘身上翻下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颤抖着跪在苏槐面前,把头磕得邦邦响:“相爷饶命!相爷饶命!” 他不仅睡了陆姑娘的床,竟还和府中妇人在此淫乱,被抓个正着。 马大娘亦是手忙脚乱地裹了衣服蔽体,颤颤巍巍地跪下。 听旺儿说道:“奴才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相爷明察,奴才万万不敢冒犯陆姑娘寝屋!” 马大娘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乱糟糟的,神情干瘪又绝望,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来我在府上安分守己,从没传出过与谁有私。即便是我与谁有私,也万不会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发生。我何尝不是受人陷害。” 马大娘又道:“我一进来,就闻到了这房里有异香。” 她这一提,旺儿也满口应道:“对!对!我也闻到了!” 墨大夫正在房里东摸摸西找找,话音儿一落,他就捧着个香炉过来给两人闻闻,道:“可是这香味?” 两人一闻,旺儿和马大娘皆肯定。 墨大夫呲道:“这香是好香啊,有安神宁心之效,闻之令人安然放松,也不至于激动成你们这样啊。” 而后墨大夫又去闻了闻桌上的盅,道:“症结恐怕在这里。” 马大娘不再做声,旺儿也低垂着头眼神躲闪。 旺儿偷吃了盅里的东西,他当然心虚。 第416章 你在胡说什么? 墨大夫让人去柴房逮只耗子来,墨大夫用水把盅里的残余物漱了一遍,再把那水灌给耗子。 结果没一会儿,耗子就十分狂躁地在墙边蹭来蹭去,发出激昂的叫声。 墨大夫便问:“这盅东西谁送的?怎么会在这房里?” 马大娘摇头,道:“不知。” 旺儿惶恐:“奴才来的时候它就在了。” 墨大夫道:“所以你一时嘴馋,给全吃了?” 旺儿又是磕头,道:“奴才在后厨听见有人说陆姑娘要吃夜宵,奴才才来这里听候差遣的。其余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墨大夫便神情严肃地对苏槐道:“相爷,看来得先弄清楚到底是谁送的这盅东西了。” 在盅里放这般烈性的药,又引了男丁到这院里来,用心可想而知。 怎想,这时,嘉俊忽然说道:“这甜水是娘做的。” 马大娘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嘉俊,嘶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嘉俊道:“娘说想感谢陆姑娘对我的照顾,让我带来给陆姑娘的。陆姑娘只吃了两口,剩下的就放着了。” 苏槐看着他道:“你说她吃了?” 嘉俊点头,道:“她吃了,但她不让我吃,说会要我小命。” 嘉俊虽然天真年少,但他又不傻。 那盅甜汤有问题,连耗子吃了都变成那样了,可他娘却要他带来给陆姑娘吃。 他明白了,他娘不让说甜汤是谁做的,也不让他再在陆姑娘这里多吃一口,原来他娘不是想感谢陆姑娘,而是想害她。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攥紧了小拳头。 陆姑娘平素对他那样好,而他却把有问题的汤拿去给她喝了。 嘉俊小小的心里十分难受,他觉得他娘也变得好陌生,都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又很生气,他娘骗了他,让他来害人。 嘉俊话才说半句,苏槐便转身离去了。 主子一走,只好由剑铮剑霜处理后续。 剑铮命人来先把马大娘和旺儿带下去关押起来,稍后再行发落。 马大娘看向嘉俊,眼神里对他失望透顶,道:“嘉俊,这次娘真要被你害死了。” 没了相爷在场的压迫感,嘉俊一下子汪汪大哭起来。 剑霜冷声道:“你以为嘉俊不说,相爷就查不出来吗?亏得是嘉俊主动交代了,否则待相爷查出来,你的下场可能还会更惨。” 苏槐回到主院,房里灯都没点,如同以往,根本没人在似的冷清。 只是他推门进去,甫一掀眸,就看见暗淡的光影里,一抹身影正侧躺在床榻上睡着。 苏槐抬脚走去,在榻前站了一会儿,还是探身一手拎住她后领,将她翻了过来。 陆杳懒得理他。 苏槐依稀见她面无异色,气息平稳,手指摸到她皮肤温度也正常,不像有什么情况。 陆杳被他盘来盘去瞌睡都没了,不由睁开眼看着他,道:“你有什么大病?” 苏槐道:“你吃了嘉俊送的甜汤?” 陆杳道:“我吃了。” 苏槐道:“那你怎么没事?” 陆杳道:“只有你身上的狗味儿能让我有事。” 狗男人脑筋快,道:“你便只对毒火过敏,其余的药皆对你无效?” 陆杳白他一眼,翻身继续睡。 苏槐看着她的后脑勺,又问:“毒药耐你不何,往后你若是生病,良药是不是对你也不起作用?” 陆杳道:“相爷放心,你病入膏肓了我都还没病。” 苏槐道:“我若病入膏肓了,我会让你天天闻独活,闻到你不想再独活了为止。” 陆杳:“……” 随后苏槐也不在房里点灯了,径直拿了衣物去盥洗室洗漱。 洗漱完出来,剑铮到院中来报:“主子,那两人已经关押,等主子发落。” 苏槐道:“去审一审她,她愿意全招了,再带来见我。” 既然主子说要审,那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和过程,只要有个招供的结果便是。 剑铮道:“请示主子,那名奴才属下该如何处理?” 苏槐道:“还要我教你?” 剑铮闻言便垂首道:“属下明白了。” 第417章 有些贱骨头 苏槐回屋在床榻外侧躺下,一听陆杳的呼吸便知她还醒着,道:“你既知道那汤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吃两口?” 半晌,陆杳才道:“嘉俊一个小孩儿,他懂什么。我吃两口是给他面子。” 反正于她也没什么损失。 哪想狗男人一听就翻脸了,一手又无比顺畅地把她翻过来,道:“一个小孩儿要面子做什么,他是供你吃喝还是陪你玩乐了,你要对他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过吗?” 陆杳道:“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现在的身体是谁在给你调理?嘉俊才几岁,你又几岁了,要跟一个孩子较真?” 这男人狗起来真是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道:“下次你若对他比对我好,我便把他丢出府去,让他自生自灭。” 陆杳来气道:“嘉俊满心欢喜地请我吃甜汤,我只不过是考虑一下他的心情罢了,我平日对他也不过是顺便关心,贱丨人,你是眼瞎还是心盲,我分明对你最好!” 两相咫尺相对,鼻尖若有若无地碰到对方的,苏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你说说你爱我。” 陆杳道:“相爷是干大事的人,岂能把爱来爱去挂在嘴边。” 苏槐道:“挂在嘴边就不能干大事了?我是用嘴干大事吗?”他盯着她的眼神直勾勾的,顿了顿又道,“只有在床上能用嘴干点事。” 陆杳道:“苏槐你要点脸。” 苏槐道:“你能给嘉俊面子,为什么不给我面子?” 要是陆杳不说,这狗男人怕是能当场发疯,最后陆杳权衡利弊,不得不道:“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爱到你生命尽头,行了。” 苏槐道:“为什么不是你的生命尽头?” 陆杳道:“我都走到生命尽头了,我还拿什么爱你?” 苏槐道:“那便到天下人的生命尽头。” 陆杳:“……” 随便他,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但陆杳还是忍不住嗤笑两声,道:“也不怪我以前骗你,有些贱骨头就是喜欢听这些。” 苏槐道:“有些贱骨头是哪些?” 陆杳道:“相爷自己明白。” 苏槐道:“我不明白。”说着他就抓住了她的手,“你指给我看看,是哪根骨头贱?” 陆杳心头跳了跳,下一刻就被他捉着手指摸上他的胸膛,当真是一根一根摸他的骨头处,“是这根,这根,还是这根?” 她指腹寸寸捋过他的皮肤肌理,触感结实又温热。 狗男人当真是又野又畜,居然拿着她的手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滑过小腹,他腹上肌肉也十分紧实,他道:“我下面还有骨头,你摸摸看贱不贱。” 陆杳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毛发感,立刻炸毛了,抬脚就往他腿上踹,手上用力地抽回来,骂道:“妈的你自己无耻没个下限,你别带上我!” 说罢她翻个身就朝里睡,苏槐挤上来,陆杳又觉得背后留给他委实不安全,连忙又扭身翻过来,一脸防着他。 苏槐顺势就将人搂进怀里。 剑铮剑霜去处理马大娘和旺儿。 虽说旺儿是被设计的,但他胆敢进陆姑娘房间,吃陆姑娘的东西,即便那东西下了药也轮不到一个下人偷吃,还睡陆姑娘的床,那主子无论如何也是不会饶过他的了。 起初马大娘一言不发,剑霜就擒着旺儿跪在马大娘面前,一手揪住旺儿头发,当着马大娘的面将人割杀了。 鲜血喷洒出来,溅了马大娘一脸,溅得她瑟瑟发抖。 剑霜冷冰冰道:“陆姑娘是主子的人,也是你敢设计陷害的?你放心,你是弄出这些事的始作俑者,主子向来赏罚分明,只会让你比他更惨。” 翌日一早,苏槐起身更衣,打开房门时,剑铮剑霜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剑铮道:“主子,马氏愿意招了。” 苏槐道:“带她过来。” 不一会儿,马大娘就被人架着进院,一松手她便瘫软地跪在地上。 实际上昨晚还没来得及对她刑审,她就已经心理防线崩溃了。 第418章 我谢谢她 眼下马大娘脸上身上都是旺儿的血迹,人也被骇去了半条命,匍匐在阶前,喃喃道:“都是长公主让我干的。 “自打我家那口子为救相爷牺牲以后,长公主就找上了我,让我隔段时间便将相爷府里的情况告之。 “长公主高高在上,我无法不从,好在长公主只是想更加了解相爷,没有让我做什么加害相爷之事。” 剑霜道:“你是相府的人,因你先夫救相爷有功,相爷一直待你们母子不薄,而你竟是吃里扒外,帮着个外人做眼线,你以为相爷不知道么?” 马大娘道:“长公主金尊玉贵,相爷权势滔天,我以为长公主与相爷迟早是金玉良缘。如此,我帮长公主,到最后也是帮的主母夫人。可不曾想,来了一个陆姑娘。 “若不是她勾引相爷,长公主也不会要我对她下手。” 苏槐道:“她是如何吩咐你的?药是她给的?” 马大娘道:“长公主让我不管找谁,毁了陆姑娘便是。相爷这般洁身自好,定也不会为了个不干不净的残花败柳而驻足停留。” 陆杳忽然出声道:“我勾引相爷?我与他有婚约在身,如今天下皆知,名正言顺,何来勾引? “长公主与相爷可有婚约?可有山盟海誓?可有私定终身?别说没有,如若是有,那她也是个后来插足别人婚约中的第三者。 “她若心悦相爷,何不早在我来之前,便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何不为自己争取一番?是放不下她的公主身份,还是放不下她的皇家骄傲? “莫非她还等着相爷来向她表明心迹求娶她不成?以前我没来的时候相爷就没表示,现在我都在这里了,那她还不得等到天荒地老去。 “她抹不开面子放不下身段,说到底,对相爷的心意还没有她的身份重要。既然她自己要不起,怎么还不允许别人履行婚约? “她心里明明觊觎得要死,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来,可谁若想动她觊觎的东西,她就嫉妒扭曲得发狂,要把别人除掉吗?” 马大娘动了动眼珠子,转头才看见陆杳,她身上披了件相爷的衣袍,倚在门框边不知多久了。 陆杳已经习惯性地拿苏槐的狗皮往身上披了,主要是和自己的裙子比起来,还是他的狗皮宽大又不透,下床时随意往身上一套一裹就完事了,方便又快捷。 她在他院里时向来如此。 马大娘明白,相爷待她终究是不同的。 还没有哪个女子能在他这院里宿夜,更没有谁能披他的衣裳。 原来昨晚她不在自己院子里,而是跑到相爷这里来了,害得自己成了全府上下的笑话。 马大娘对她恨,但又没力气恨了。 陆杳道:“既然你与长公主有联络,你不妨替我转达一下,我谢谢她。” 陆杳看着马大娘,又道:“至于你恨我,完全没有道理,我未曾害过你,也未曾亏待过嘉俊。” 马大娘惨然一笑道:“他如今待你却比待我这亲娘还要好。昨晚他为了你,还亲口指证了我这个亲娘。” 陆杳道:“你见不得别人对他好?那你利用他做了什么,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去达成你的目的。他到了记事的年纪,这件事会伴随着他以后,直到他长大成人他都还会记得。” 马大娘颤了颤嘴唇。 陆杳道:“你以为长公主把你当得力助手,那能引起嘉俊哮喘发作的麝香非寻常人家之物,那香囊的料子乃宫中织造锦缎,只要能嫁祸在我头上,你儿性命何足挂齿。” 马大娘猛地瞪大双眼,死死瞪着陆杳道:“你骗人!” 马大娘又望向苏槐,道:“相爷,是她说的这样吗?” 这事陆杳后来进宫才弄清楚的,不过她都能弄明白,苏槐又岂会不知道。 想必他在看到那麝香香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当然也知道马大娘这些年来一直在给长公主充当眼线。 只不过如剑霜所说,念在马大娘的先夫有功,他没对她有任何处置,有人欲以她儿子的性命嫁祸给别人,他也听之任之。 他的规则是,既然不安分守己,还要一人侍二主,那便应该为此承受相应的后果。 第419章 赴约 最后,苏槐吩咐剑铮道:“把她送去鎏莹宫,有什么疑问,也可好好问问那里的人。” 送她去鎏莹宫,就等于是告诉长公主她在相府所做的一切全都已经暴露了,如此长公主又怎能让她有好下场。 但马大娘也认了,至少长公主手段没相爷这般狠辣,要是留在相府任相爷处置,她想她的结局还会更生不如死些。 马大娘被拖下去时道:“我有错但嘉俊没错,望相爷看在他爹的份儿上,能让他有个安身立命之地长大成人!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后来陆杳才从剑铮剑霜那里得知,昨个晚上狗男人居然把睡下的嘉俊叫起来,去看他娘的现场了。 陆杳黑着脸看向苏槐,道:“我看嘉俊要是跟着你,将来不长歪都难。” 苏槐道:“我提早让他明白世事险恶,有何不可?” 这厢,马大娘还真被送去了鎏莹宫。 只不过没能进得了宫门,长公主得知此事,根本见都不见,就让人把她处理了。 彼时宫人匆匆到得长公主跟前,禀道:“她说她有话转达。只有等见了长公主,才肯说。” 长公主道:“带她去偏院。” 马大娘在偏院见到了长公主,开口就问:“出现在相府的那个麝香香囊,险些害得我儿性命,是长公主准备的吗?” 长公主睥睨她一眼,道:“你说有话转达,便是来问我这个?” 说着,长公主挥挥手,让人把她带走。 马大娘眼下见她态度,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她为了达成目的,害死自己的儿子根本连脸皮子都不会动一下。 马大娘便高声道:“陆姑娘叫我转告长公主,她说她谢谢你!” 长公主顿了顿,马大娘便将陆杳所说的那些话逐字逐句地道来,听得长公主神情莫名。 最后马大娘还笑道:“今晨我被带去相爷院里审话,亲眼看见陆姑娘与相爷同宿一屋,陆姑娘身上还穿着相爷的衣裳,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陆姑娘一人能得相爷这般对待! “他们早就在一起了,相爷一回府便找陆姑娘,两人同进同出、琴瑟和鸣,想必好事将近!到时候相府办喜事,长公主还能去喝杯喜酒!” 长公主阴下脸来,道:“把她弄走。莫要留人口舌。” 宫人一听就明白了,必然是会处理得干净利索些。 长公主回到寝宫,神色久久没个好转。 她自是知道那陆杳于他而言是个特殊的,否则她也不会让马氏去做这事。 只是她知道是一回事,听马氏亲口说他二人有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槐把马氏送到她这里来,就是来打她脸羞辱她的吗? 后来嘉俊看见府里人把旺儿的尸体抬走,但他没有见到他娘。 他小脸白白的去找陆杳,泪眼汪汪问:“陆姑娘,我娘是不是也死了?” 陆杳道:“相爷只是把她遣走了。” 嘉俊闻言心里好受许多,道:“那她去哪儿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我娘?” 陆杳道:“你娘把你托付给相爷,让你在府里安身立命长大成人,等你长大以后可能会再见。” 嘉俊道:“是我娘做错了,我代我娘跟陆姑娘道歉。姑娘别生她的气。” 陆杳伸手摸摸他的头。 往后,陆杳托之前在她院里照看的嬷嬷多多照拂一下嘉俊,嘉俊虽然没有娘在,但他乖巧懂事,府里上下对他都算良善。 这日一早,又有人往陆杳这里送请柬。 陆杳一看,是那敬王提醒她,今日便是应邀之期。 既然是她应过的事,她也不推脱含糊,下午的时候便出门赴约。 敬王定的地方在临湖的香章台。 那个地方登楼望远,赏湖光山色,风景甚好,一直是文人墨客们最爱聚集的地方之一。 陆杳不曾去过,但好歹在京都混了这么久,也大概知道方位在哪里。 第420章 话赶话 今日香章台却是十分冷清,陆杳一进去,楼里的伙计就笑脸迎人地问:“是陆姑娘?楼上请。” 结果她一上去,楼上就只敬王一行人。 敬王坐在临窗的位置,身后立着他的随身近侍。 陆杳扫视一眼,对伙计道:“这儿位置这么好,近临闹市,远可赏湖,怎的没几个客人呢?” 伙计道:“这二楼可都被那位公子给包场了哩。” 来这里的客人基本上都喜上二楼,二楼有人包了,自然这地方就没几个人肯在一楼坐下喝茶了。 敬王看着陆杳,微微笑道:“陆姑娘来了。” 他这一回眸一微笑,硬是让窗外的湖景都成了温柔的背景色。 陆杳过来坐下,敬王抬手给她斟茶,她道:“没想到王爷远赴他国,也这么的财大气粗,还包下整层楼。” 敬王道:“特意与陆姑娘一叙,我是十分郑重而有诚意的。” 陆杳开门见山道:“之前答应过敬王一曲,敬王带琴了吗?” 敬王的随侍就拿来一把琴,横放在陆杳面前。 陆杳垂眼一看,这把琴琴身流畅,色泽沉淀,丝弦柔润,既有岁月的积累,又有主人的爱护,是把相当稀有难得的好琴。 好音的人怎么能不好琴,恐怕这是对面这位王爷的私人珍藏之物。 这时随侍就说道:“这是我家王爷的琴,除了王爷自身,还从未经允他人弹过,姑娘是第一人。” 陆杳道:“你这么说,那我怎么好意思弹。” 随侍道:“既是王爷允许的,姑娘就弹。” 陆杳道:“这是你家王爷的贵重之物,我怎么碰得,我不弹了。” 这随侍原是有些意见的,自家主子居然把自己最珍爱的琴给一个女子弹,而这女子还是那奸相的未婚妻,可现在这女子三两句倒把他整不会了。 姑娘不弹了,他家王爷不就听不到曲了吗,那岂不是他的错。 对付像他这种狗腿子,陆杳尤其在行。 你这琴不得了,好似碰一下就跟掉你块肉似的,那不碰就是了呗。 随侍看了看他家王爷,道:“陆姑娘还是弹,王爷专程带来给姑娘弹的。” 陆杳道:“我可不想当什么第一人,要不你来当?” 随侍:“……” 敬王道:“好琴配知音,陆姑娘当得。” 陆杳道:“敬王快别这么说,我若跟敬王都能称得上知音,你的随从们肯定又觉得我占你便宜了。” 敬王道:“陆姑娘总归是应该要赠颜某一曲。” 陆杳道:“我又没说非得弹琴,今天我想弹琵琶。” 敬王也不恼,笑看了陆杳一眼,脾气好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两分纵容的意味,然后吩咐随从:“去就近买把琵琶来。” 随从立马就风风火火去了。 敬王道:“上次林中一别,陆姑娘后来还好吗?” 陆杳道:“这话应该我问敬王,敬王的身体还好吗?” 敬王道:“我还好,陆姑娘没被侍卫抓住?” 陆杳道:“托敬王的福,要是敬王再晚一步放我走,可能我就被抓住了,敬王这清誉也得栽我手里了。” 敬王道:“某的声誉倒是其次,主要是陆姑娘有惊无险就好。不过陆姑娘毕竟是苏相的未婚妻,想来苏相也会尽力维护的。” 陆杳道:“我见那晚敬王被药得不轻,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身体可有受损?我听说中了那种药不及时纾解,以后可能都举不起来。” 敬王正喝茶,倒没想到她像聊家常似的把这等隐晦之事拿到台面上来讲,险些被茶水噎了一噎,低咳两下,道:“这就不劳陆姑娘费心了。” 陆杳一本正经道:“我不费心,还得敬王自己费心些,请个大夫看看,免得耽误终身幸福。” 敬王无奈笑道:“是与苏相相处久了的缘故么,陆姑娘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陆杳道:“王爷真会说笑,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儿罢了。” 敬王道:“他可知你今日来赴我约?” 陆杳道:“岂有他不知道的,估计我前脚踏出相府大门,后脚他就收到消息了,他应该正盘算着怎么捉奸呢。” 第421章 那陆姑娘实在可恶 陆杳索性把明话撂出来,又道:“敬王爷,我出身低没后台,跟你们这些权贵之人玩不来,今日前来完全是履行上次应你之事,过后你我就互不打扰。” 还真是,她前脚来赴约,后脚剑霜就无比积极地跑到宰相公署来告状了,只不过碍着主子与大臣有事商议耽搁了,等议事完毕,剑霜才入内禀报道:“主子,陆姑娘和质子相约在香章台见面!” 苏槐抖了抖衣袍起身往外走时,剑霜就一丝不苟地跟在后面。 那陆姑娘实在可恶,她都已经有主子了,居然还背着主子跟别的男人见面。而且还是那颇受人追捧的敬王。 等着,等主子抓到她,她就惨了。 这厢,没多久,敬王派去的随从就捧了一把琵琶回来,是问附近画舫卖唱的琵琶女买的。 彼时那随从还没进香章台大门,就被剑霜眼尖地瞧见了,对苏槐道:“主子,那是质子身边的人。” 那随从利索地上楼,苏槐随之也进了门。 伙计见他来,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几位啊,请堂上坐!” 苏槐径直也要登阶上楼,伙计又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这楼上有人包场了。” 剑霜当即上前就利剑半出鞘,横在伙计脖前,伙计面色吓了吓,一动不动,更加不敢再阻拦了。 苏槐刚刚一脚踏上台阶,楼上便传来一段琵琶弦音。 他足下不由顿了顿。 琵琶音相比琴音更清越细腻些,曲调如何皆因人而异。各人风格不同,一听便不是出自敬王之手。 是她在弹。 琵琶最是诉衷肠,可她的旋律里没有一丝绵绵情意,也不轻缓,而是音调转变很快,让人捕捉不住时就已变幻万千。 苏槐好歹也听了不少她弹奏时的曲子,她弹的正常的曲子和诡谲的曲子,一听便分明。 随之苏槐脚下一转,又往回走,道:“既有人包场听曲,那就堂上坐。” 伙计缓缓神,战战兢兢地问:“客官喝、喝什么茶?” 苏槐道:“看着上。” 楼上,随从把琵琶呈给陆杳时,她伸手接过来,手指随意往弦上一拨,而后抬头问敬王:“王爷当真要听?” 敬王应道:“当真要听。” 陆杳道:“那王爷可听好了。” 而后她那琵琶乐声便从她指间倾泻而出。 她手指往弦上或拨或挑,音律变幻层出不穷。而她指法让人看得缭乱,却极是游刃有余,仿佛那丝弦就只是她手上的玩宠,再普通也有了灵性一般,拼命地想要讨好她。 敬王还是第一次听人把琵琶弹成了这般模样。 只是他看着她弹琵琶的模样,手指在弦上极快地绕转跳跃,竟也看得入了神。 后来一曲还没完,敬王就感觉到不适,而他随从的不适感更强烈些,脑仁隐隐炸痛,不得不出声道:“主人,这琵琶声……着实难听。” 陆杳道:“这是你们王爷要听的,这一曲还没完,才去一半,难听也得忍着。” 敬王依然温煦道:“陆姑娘是不满某相邀,所以这一曲才这般让人难以消受?” 陆杳道:“哪里话,我技拙,可王爷非要听,就只能是这个效果了。” 敬王道:“技拙可弹不出这曲子。让人耳朵难受很容易,可要让人心里难受,也是一种本事。” 陆杳道:“弹得不好在王爷这里也能被夸是本事,我真是受宠若惊。” 敬王不喊停,陆杳就继续弹。 最后他硬是生生将整首曲子听完了。 陆杳放下琵琶,道:“献丑了,王爷可还满意?” 敬王看着她,目色似浅似深,忽而一笑,如云销雨霁、月光破云而漏,顷刻这世界也仿佛为之一亮。 大约是看惯了苏槐那狷狂妖物,再看这清冷白月光时,只觉平平淡淡。 敬王道:“不愧是陆姑娘,让某大开眼界。” 陆杳道:“大家没听够的话,今日我还可再赠一曲。” 没等敬王回话,他身边的侍从就道:“不用了,我们听得够够的了。” 他还以为自家王爷非得要听这陆姑娘弹琴,这陆姑娘定然是琴技卓越斐然,可今日一听,实在是相当折磨。 别说他,其他随从的脑仁儿都还一荡一荡的。 第422章 一个个真不是人 陆杳道:“那我就先告辞?” 她将将起身,敬王就递给她一样东西,陆杳定睛一看,是一枚玉佩,而且还有点眼熟。 这一看就是他的随身之物啊。 然后陆杳很快就想了起来,姬无瑕不是也曾去偷过他的玉佩吗,而且还拿来送给她,结果她都还没捂热,就被奸佞给收走了。 陆杳越看越眼熟,最后确定,应该就是当初的那一块。 只是怎么又回到他手上了? 陆杳没接,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敬王诚挚道:“陆姑娘以曲声待我,我赠玉佩谢之。还请姑娘收下。” 陆杳心想,他倒是敢给,可她也不敢收啊。 回头狗男人要是知道她收了敬王的随身玉佩,还不跟她闹得天翻地覆的。 遂陆杳道:“王爷的东西一看便价值不菲,还是不要送给我了。” 敬王笑道:“陆姑娘当得的。礼尚往来实属平常,收下,不然某就心中有愧了。” 陆杳明白了,这玩意儿就是要她收他的玉佩,好回去给奸佞看见,误会他俩有奸情。她弹曲让他难受,他也不让她好过。 陆杳道:“王爷讲点道理,什么礼尚往来,我以曲声待你是上次应你的,我弹完曲子你我也就扯平了,可你又赠我玉佩,不就成我欠你了么,万万使不得。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不然我还得再弹两曲回赠你才行。” 敬王道:“那下次你便再弹两曲回赠我。” 这时楼梯间有脚步声上来,陆杳刚回头看了一眼,怎料敬王突然伸手就抓住她袖角。 陆杳当即拉开距离,却觉腰间冷不防一紧。 她低头一看,见敬王一只手指居然勾住了她的腰带。 陆杳看着他,道:“敬王,你礼貌吗?” 敬王道:“陆姑娘别动,一会儿腰带散了可不怪某。” 说着敬王就把他的腰佩系在了陆杳的腰间,还微微一笑,抬眸看着陆杳道:“真好看。” 身后一道声音极其温和,忽然出声道:“什么真好看?” 陆杳感觉头皮一炸,回眸就恰恰对上苏槐的眼神。 他一上来就看见这一幕,陆杳觉得十成十这敬王是故意的! tui!一个个真不是人。 陆杳当即拉开两步,转身就指着敬王,气愤道:“啊这个人真是,相爷,我都说我不要他东西了,他非得系在我身上!” 敬王无语了片刻,道:“陆姑娘也太虚张声势、此地无银了些。” 敬王又对苏槐道:“我与陆姑娘知音难求,约见于此,她赠我佳音,我赠以环佩,也是应当。” 苏槐道:“质子觉得约见有夫之妇,很应当?” 敬王道:“她尚未与苏相成婚。” 苏槐道:“质子这是打算撬我墙角?” 敬王笑了笑道:“苏相此言差矣,婚姻之事讲求你情我愿,一切还以陆姑娘的意思为主。” 苏槐看着陆杳,道:“倘若她不愿意跟我,愿意跟质子,我今日就可以原地成全你们。” 陆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是今日就让他们原地一起死。 陆杳道:“敬王爷,你我并不相熟,只不过见过两回,就别开玩笑了。” 敬王叹道:“我是真将陆姑娘视为知音知己。”” 苏槐走过来,在敬王对面坐下,然后敬王的随从阻拦,剑霜带着两名影卫,是二话不说,当即提剑就跟敬王的随从干了起来。 要是平时剑霜剑铮加起来都干不趴他几个,可今日这几名随从听了陆杳的琵琶,一提内息就十分不稳,正是防御薄弱之际,很是劣势。 一时间,二楼的桌椅板凳碎得稀里哗啦的,到处沾染着血迹。 敬王问:“苏相这是何意?” 苏槐道:“质子撬人墙角,勾引人丨妻,你却问我何意?” 敬王道:“她对苏相而言就这么重要?” 苏槐道:“当然重要,质子不妨多打打她的主意。” 第423章 老子不奉陪 陆杳看着那些人打架打得狠,时不时就有飞砸过来的桌脚椅脚,她还得防着自己被砸到,听到苏槐这么说,不由插了一句:“重要个屁,他正愁找不到个好理由干死你。” 陆杳又劝他们:“别打了行不行,至少别在这打。这地方小,伤及无辜多危险。” 苏槐看她一眼,道:“我们不是在为你打架吗?你无辜吗?” 陆杳:“……” 后来突然一个桌子腿飞来,虽然没能砸到陆杳,但碰到了她的发髻,将她的黑簪给撞落在地了。 陆杳低头把黑簪捡起来,神色平平,眼神里却有些沉了,一把拿过方才那琵琶,手里黑簪往弦上一拉,声音异常激越钻脑。 她以簪弹琵琶,声音起伏诡谲,波澜不休,那曲声转调极快,对于那些正运气干架的人来说,没一会儿便招架不住。 可后来,苏槐捏碎了一只茶杯,一枚碎瓷片飞来,撞击在那琵琶上,将丝弦一顺溜全部割断,发出尖锐的一声鸣响。 那断掉的弦将她手割痛得发麻。 她抬起头来看着苏槐,火气也是蹭蹭上涨,突然把手里的琵琶直接朝他砸去。 苏槐闪身一躲,琵琶砸在桌上,木屑飞扬,他直勾勾地盯着陆杳,道:“为了个奸夫,你要跟我动手?” 敬王还不待幸灾乐祸,陆杳扯下腰间的玉佩,直接朝他那张俊脸砸去。 敬王捂了捂额头。 陆杳将落在桌面的玉佩又一把扫回手里,道:“既然王爷把这玉佩赠我了,那我不收也对不起王爷一片心意。你们要打要杀继续玩,老子不奉陪。”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间走去。 期间又有椅子腿飞过来,陆杳微微斜身一手抓住,又反掷了回去,也不知是砸中了谁的后脑勺,她只听得闷哼一声,就下了楼。 陆杳从楼里出来,外面阳光灿烂。 今日以打杀收场,是她没有想到的。 狗男人不是个东西,那敬王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关她屁事。 敬王当狗男人的面送她玉佩存心不让她好过,更是想试试狗男人的反应,现在试到了,对这样的结果定是很惊喜。 结果陆杳还没能走到相府,后面马车追上来,停也未停,里面直接伸出一只手来,把她拎上,拖进了马车。 陆杳一下跌进了一方怀里。 苏槐将她腰身扣得死紧,浑身戾气也还没散,道:“你们背着我私会也就罢了,你给他弹琵琶,还收他定情信物?” 陆杳:“……” 陆杳道:“我背着你跟他私会,”她给气笑了,“你就跟条狗似的,大老远都能闻着味儿杀过来,我能背得着你么? “我还以为我前脚刚坐下你后脚就会来呢,怎么我们都快私会结束了你才来。我们真要是干了什么,你岂不都错过精彩瞬间了?” 苏槐盯着她,道:“我在楼下听见你给他弹琵琶。” 陆杳道:“在楼下听有什么意思,你应该上楼来听。你要是还想听,等回去我再弹给你听。” 苏槐道:“东西给我。” 陆杳道:“什么东西?定情信物?” 她把玩着那枚玉佩,又道:“这是他赠我的,又不是赠你的,我为何要给你。” 话音儿一落,苏槐伸手就来硬取,陆杳不给他,被他擒着身子,反剪了双手。 陆杳彻底窝火炸毛了,抬腿就踢他,他空出一手来捉住她腿,陆杳亦是挣脱,两人扭缠在一处。 剑霜原本驾车驾得娴熟稳当,但也架不住马车里的人搞事情,车身是左晃一晃,又右晃一晃。 剑霜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公署出来的时候剑铮不跟他抢差事了。 他怀疑陆姑娘在车里跟主子打起来了。 不,不是怀疑,分明就是。 陆姑娘一直在骂主子,主子也不还口。 还从来没人敢说主子是狗。 后来,突然剑霜听见“啪”地一声掌掴声,吓得他拿马鞭的手都抖了抖。 紧接着马车里除了呼吸声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第424章 还是不该这么冲动 剑霜心里有点复杂,主子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动手打了陆姑娘。 虽然每次告状的时候他非常积极,但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主子可当真是下得去手,他就不怕陆姑娘不要他了吗? 毕竟上回陆姑娘就想背着他偷偷走的。 结果下一刻,剑霜就听主子情绪不明地徐徐道:“你敢掌掴我。” 剑霜骇得差点从车辕上栽下去。 马车里,陆杳手心里火辣辣的,见他那张妖孽般的脸上赫然呈现出一个五指印。 方才一激动,她就往他脸上招呼了。 一招呼完,陆杳立马就冷静了。 奸佞总归是奸佞,还是不该这么冲动。 陆杳看着苏槐抬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脸,又用舌头顶了顶嘴角和口内侧,他整个人气场变得邪乎起来,那看她的眼神似乎在盘算着怎么把她大卸八块。 陆杳道:“你痛不痛?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不等苏槐作答,她便蹭上前去,伸手摸摸他的脸,又给他吹了两下,“吹吹就不痛了。” 狗男人一时没动作,她便再接再厉,坐到他怀里去,抱着他顺顺他的背,又道:“别生气别生气,方才是你抓我太紧,我抽回得太用力才不小心挥到了你脸上。” 苏槐道:“我抓的是你的腿。抽我的却是你的手。” 陆杳哄劝道:“别在意那些。” 狗男人掐她腰的手上用力得恨不能将她掐成两半截,陆杳亲亲他脸上的红印,道:“是你先说什么定情信物的,我与谁定情? “不过就是我弹琴让他不舒服,他才故意塞我这玩意儿让我也不舒服的,你真若是因为此物跟我闹,那才正中他下怀。” 苏槐似乎被她给安抚到了,道:“你为什么与他见面?” 陆杳道:“之前在皇宫我答应过他赠他一曲。” 苏槐道:“你为什么要赠他一曲?” 陆杳道:“当时我再不应,就该被侍卫给捉了。话又说了回来,要是我身体恢复,也不至于这么处处受限。” 结果话音儿一落,陆杳只觉眼前光景一转,紧接着她后背往软椅上一撞,就被狗男人给掐着腰压在了身下。 陆杳抬眼就看见他脸上的指印。 苏槐道:“你打我,你以为我这么好哄,就算了吗?” 陆杳道:“你不会是要打回来?” 话音儿一落,苏槐就动手扯掉她腰带。 直到她衣襟散开,狗男人来啃她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要逞兽欲。 这青天白日的,马车还在大街上走着,这畜生还真是哪里都能野! 陆杳踹他拧他,低低骂道:“禽兽玩意儿,回家闹行不行?” 剑霜目不斜视地驾车,可也听见了布料嘶拉一声被撕碎开的声音,他顿时头皮一紧。 剑铮剑铮你在哪儿? 他心里正愁苦地念叨着,然后就看见剑铮居然真的出现了,正骑马从对面跑来。 剑霜大喜,扬声道:“剑铮你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剑铮莫名地看了一眼激动的他,然后在马车边上禀道:“主子,有紧急军报。” 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陆杳被压在下面,裙底裤子都给这畜生撕了,裙摆堆在腰间,衣襟散乱,露出一抹肚兜儿,那双桃花眼里像生了钩子一般,形容极是绮丽。 狗男人也被她又抓又扯,衣着没整齐到哪儿去。 陆杳先出声道:“你聋了么,有正事,你还不去。” 过了一会儿,苏槐还是从她身上起来,一件件拢好她的衣裳,又理好她裙摆,系好她腰带。 陆杳躺着没动,只是望着他。 随后他又理理自己的衣着,方才人模狗样地出去。 陆杳长吁了口气,就听见他吩咐道:“送她回去。” 剑霜就驾车继续往前走了,陆杳躺在里面依稀听见剑铮惊疑不定地在问:“主子脸怎么了?” 剑铮也是着实吃惊,下意识就脱口问了这么一句,结果一问完就后悔了。 因为主子脸上的五指印实在是太显眼了,这还用问么,明显是被人甩了耳光啊。 还有谁敢甩主子耳光呢。 苏槐看着他,道:“你看不出来我怎么了吗?” 剑铮低下头,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该死。主子,正事要紧。” 好在主子没耽搁,随之打马回公署。 约摸是他也想早些忙完才能早些回府收拾陆姑娘。 第425章 心里很平衡 香章台里,二楼被打砸得一片狼藉,敬王的随从功夫不弱,虽然有失寻常水准,但跟剑霜等人拼起命来也能坚持一阵子。 除了剑霜,敬王的随从和苏槐这边的影卫双方都相互有挂彩。 一时半会干不掉对方,后来陆杳走了,苏槐也要走,剑霜和影卫这才跟着一起离开了香章台。 结果苏槐一走,敬王坐在遍地狼藉的二楼,再也做不到若无其事。 他突然埋下头去,扶着桌角就吐了。 吐了一些茶水秽物。 随从惊道:“王爷!” 敬王抬手止住他们,从袖中拿出巾帕拭了拭嘴角,道:“无碍。” 忍了这么久,吐了还舒服多了。 陆姑娘那琵琶音,还真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他的随从们难受,他也头晕犯恶得慌。 只不过他相当能忍,总不能让陆姑娘和那苏相看了笑话。 随侍一脸不爽道:“主人诚心邀请陆姑娘在此一叙,可她呢,弹琵琶弹成那般,是存心折磨人。” 随侍一边抱怨一边瞅了瞅敬王额头上显现出来的乌青,又气不打一处来,道:“主人赠她玉佩她还拿玉佩砸主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他家王爷这般俊秀尊贵的一张脸,要是换做别的有眼力见儿的姑娘,哪里下得去手砸,而且还一砸就是恁的一处淤青。 确实,敬王的额头十分显眼,他自己伸手摸摸,有个包,还有一点点痛。 不过他心态好。 倘若陆姑娘的观神曲让他惊为天人,那今日她的琵琶音又让他大开眼界。 不管什么曲子,在她手里,不是先悦人,而是先悦己。 想着她拿琵琶狠砸她那未婚夫,而自己不过才被玉佩砸一下,这么一对比心里就有种微妙的平衡。 敬王道:“她对苏相还更粗暴些。” 随侍道:“可那奸相奸诈狡猾知道躲,什么事都没有,主人躲了么?” 敬王想,他不是没来得及么。 敬王道:“罢了,也不严重,过两日便消了。” 最后还得赔了香章台的损失,敬王一行人才离开。 这厢,剑霜驾车还没到相府,陆杳就出声道:“去趟朝暮馆。” 剑霜道:“主子说送陆姑娘回府。” 陆杳道:“你送我回府后我还是要去朝暮馆,回头你主子问起,我就说你不送我去。” 剑霜只好转了个方向去朝暮馆,冷冷道:“陆姑娘就是仗着主子宠爱为所欲为。” 陆杳靠着车窗,道:“宠爱?” 剑霜道:“可不就是宠爱,主子可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纵容过,也就陆姑娘一人罢了。 “要换做是别的女子,一边跟主子好,一边又收那敬王的玉佩,早就被打死了。” 陆杳道:“那你让你主子跟别的女子好去。” 剑霜不做声了。 他要是能安排主子跟哪个女子好,他还至于混成现在这样吗? 到了朝暮馆,陆杳不便下车,就让剑霜把车停在后巷,叫了鸨妈出来。 陆杳从车窗丢给鸨妈一样东西,鸨妈赶紧接好了,捧着玉佩道:“这是……” 陆杳道:“这是敬王的贴身玉佩,索性放在朝暮馆里拍卖,竞价高者得之。” 敬王在这京都城里爱慕者众多,其中哪能没有富婆的,他的贴身之物,怎么的也得卖它个万八千两的。 鸨妈问:“来路正吗?” 陆杳道:“正得不能再正。” 敬王既送给她,怎么处置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鸨妈笑容满面道:“那就交给我,保证给姑娘卖出个好价钱。” 于是乎,当天晚上朝暮馆的生意又是爆满。 听说朝暮馆要拍卖敬王的玉佩,那可是上等好玉不说,还是敬王随身佩戴了多年的,上面刻有敬王的字呢。 男人们都想去看个稀奇,女人们则抖抖荷包蠢蠢欲动。 有男扮女装去朝暮馆的,也有不宜抛头露面但遣了自己随从小厮前往的。 第426章 事后感到后悔 夜幕降临时,苏槐从公署出来,剑霜就禀道:“敬王赠给陆姑娘的玉佩,被陆姑娘拿去朝暮馆卖了。” 苏槐回府的路上,顺道往朝暮馆去看了看。 只见朝暮馆灯火辉煌,门里门外十分热闹。 楼里听说相爷到了,鸨妈连忙毕恭毕敬地去请相爷。 相爷却没下马车,道:“把那玉佩给我看看。” 鸨妈不敢有违,去取来双手奉上。 苏槐拿上手看了看,又交还回去,道:“确是云金质子的私物。” 然后他就让剑铮剑霜驾车走了。 他这一发话,朝暮馆里本还有些犹豫的看客们疑虑全消。 能得相爷亲自认证,那此物定是假不了。 于是乎朝暮馆里的出价竞拍是一浪高过一浪。 苏槐回到院里,陆杳已经睡下了。 他要服用的药陆杳没忘,给他放在了桌上。 她那院子的房间给人糟蹋了,其实陆杳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床上的东西换一遍照样睡,大不了再换个其他的院子暂住,反正这相府里有的是空院子。 可剑铮剑霜当天晚上就又把她的东西全给搬到主院来了。 衣物一类的都是嬷嬷收的,他俩只负责搬运,就连她房里那张摆满药材瓷器的桌案,两人都是原封不动地给抬到主院来的。 于是苏槐原本冷清的卧房里,添了不少东西。 廊下的微光将他那双眼睛淬得隐亮,苏槐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床上侧躺着的身影,一边将桌上的药拿来吃了,然后去找衣物去盥洗室冲澡。 冲完澡回来,他一上床便将陆杳翻过来,管她睁着眼闭着眼,埋头就吻她。 陆杳闭着眼,也不张嘴,狗男人便捏着她鼻子。 看她能憋多久。 她压根没睡着,狗男人也知道她没睡着。 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觉得装睡着是避开祸事的最好办法。 结果指望这玩意儿做个人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陆杳忍无可忍,终于睁开眼来。 苏槐问她:“睡醒了吗?” 陆杳:“……” 两人敌不动我不动,可后来陆杳实在憋不住了,张口换了口气。 就这一空当,狗男人俯头就欺下,一番风卷云残地掠夺。 陆杳气息不畅,被他堵得慌,凌乱起伏地喘息。 就他这一副穷追猛打、欺男霸女的架势,陆杳晓得他是要报复白天的事。 这种不能硬来,不然他越兴起越来劲,只能顺着来。 陆杳眼里浸着淡淡的润光,忽伸手抚上他的脸,问道:“脸还痛不痛?” 苏槐顿了顿,微抬起头来,与她鼻尖相抵,道:“你还关心我痛不痛?” 陆杳道:“当然关心。” 苏槐看着她的眼睛,她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他道:“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我痛不痛?” 陆杳道:“有时候难免会有点肢体冲突。但我事后感到后悔,真的。” 事后想起来,她横竖都已经打了,当时就该再用力一点。 都怪自己前怕狼后怕虎,发挥得不好。 怎能不后悔。 房里光线昏暗,但陆杳看他看得认真,又道:“还有一点点痕迹,先别闹,我先去给你弄点散淤的药搽一搽。” 她试图从狗男人身下脱出来,可还没摸下床呢,就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他再度吻上她,吻得又紧又深,火热缠绵,陆杳有些招架不住。 陆杳竟然去见别的男人,竟然有人想撬他墙角,也不看看她是属于谁的。 第427章 那你爱我吗? 苏槐低低问陆杳:“你觉得那云金质子好吗?他哪里好?” 陆杳看着他眼角都红了,眼底里全是噬人的情潮,像个专勾人心的妖物。 这男人约摸是受了刺激,她能感到他的情绪有比较大的波动。 陆杳沙哑道:“我没觉得他哪里好。” 苏槐道:“你喜欢他吗?” 陆杳道:“我为何要喜欢他?” 苏槐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问:“那你爱我吗?” 陆杳与他对视,眼神动了动,忽然却说不出话了。 可她那双桃花眼里,胜过世间一切瑰宝。 她眼里的光与影,交织成绮丽的风景,似春意浓时桃花灼灼,又似夏夜苍穹星河流转。 而他似在她眼中,又似不在。 良久,陆杳开口道:“你若想听我说爱你,倒也容易。以往不是常挂在嘴边么。” 苏槐盯着她,道:“以前你张口闭口就想骗我,如今是不是不舍得骗我,所以就不肯轻易说了?” 陆杳勾下他的头,亲亲他嘴角。 苏槐反客为主,压着她狠狠厮磨亲吻,又掐着她的细腰极尽深沉地厮磨。 陆杳感觉他是恨不得把她碾碎了。 以前他是想弄死她,如今依旧是这个想法,只不过是手段变了。 后来陆杳眼角熏热,口里是万般媚然娇色,喃喃唤他:“苏槐。” 苏槐顿了顿。 下一刻,陆杳使力翻身就将他压在了下面。 她青丝自鬓边垂下,人趴在他怀里,双手压着他的手,苏槐想反压,但被陆杳用双手双脚紧紧缠住,然后埋头便亲他,用牙齿轻轻刮过他喉结,又接触他胸膛的皮肤。 没多久,她就得逞地将他精气引出,她纳入丹田,顿时神清气爽。 那时候他依稀见得她瞳仁隐隐泛着一抹红,但顷刻又褪回了黑色。 她才是专吸他精气的妖精、女魔头。紧接着就听陆杳说到:“今晚到此为止了。” 苏槐盯着她,问:“是不是换个男人,只要能助益于你,也能让你这般吸取精元气?” 陆杳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槐一口咬上她脖子,她嘶了一声,抬手就揪了一把他头发。 陆杳道:“功力低的老子不吸!” 苏槐舔舔她脖子,问:“还有呢?” 陆杳道:“长得老的不吸,长得不好的不吸,不三不四的野男人不吸!” 要功力深的,年轻又长得对她胃口,还有名有份的,不就只有他一人么。 她一说完,狗男人是放过她脖子了,可紧接着她发现妈的狗男人又对其他地方动手了。 他才不管身上有毒没毒、有病没病,只要他还想她,就不会放弃,陆杳劝也没用。 也不晓得半夜什么时候睡的,陆杳感觉还没睡一会儿,屋子里就有一抹光亮缓缓亮开。 她皱了皱眉头,眯开眼觑了一眼,看见苏槐在桌边点了灯。 她又往门窗那边看了一眼,外面天都没亮还漆黑一片呢。 她便耷下头刷地拉下眼帘,嘴里气闷道:“大晚上的点什么灯。” 苏槐道:“我看不见。” 陆杳道:“你瞎吗?” 苏槐道:“我瞎你能起来给我治治?” 陆杳干脆把头蒙在枕间睡。 房里有狗男人走动的动静,不晓得他在搞什么名堂,她也懒得再掀开眼皮看他。 随之苏槐走到床边来,看了看床上趴着的人儿,将灯盏放在床头,他自己在床边徐徐坐下,翻开一本册子来摊在膝头。 陆杳睡意惺忪之际,感觉狗男人拿了她的手,然后塞了个什么东西进她手里。 她手指动了动,好像是笔? 他给她笔作甚? 紧接着他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腕处似乎接触到了……纸?而狗男人似乎带着她的手正往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 第428章 你只能与我在一起 陆杳睡思越来越淡,后来总算又睁开眼,这一看,果不其然! 苏槐捉着她的手,她手里被端着笔,床边铺开一本册子,他正手把手带她写字。 眼下才将将写了一个“陆”字。 她的姓氏。 陆杳问:“你在干什么?” 苏槐道:“你看不出来在什么?” 陆杳飞快地扫一眼册子上的内容,顿时眉头直跳,另一只手又往前翻翻,上面载的是他苏氏族谱! 狗男人趁她不备,居然给她添名字。 就添在他的名字一旁。 写了个“陆”字以后,陆杳就不写了,苏槐硬是强横地把着她的手,继续一笔一划地往上面添。 陆杳使劲与他挣,这个“杳”字也写得异常的艰辛。 陆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槐道:“就这个意思。” 陆杳冷笑道:“既然你是这个意思,何必偷偷摸摸趁我睡着的时候写,还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不干。你这样强行写的有什么意义?” 陆杳扭身往后缩,苏槐径直一只手臂锁住她腰肢,将她箍在腿上,缓慢而有力地写上最后两划,“杳”字就已写成。 苏槐道:“怎么没有意义,至少让你知道,你是我上了族谱的未婚妻,不管有没有举行婚礼,将来你都是我妻子。” 他还道:“家族在前几代尚还人丁兴旺,到我这一辈,便只余我一人。往后靠你与我多开枝散叶,族谱也会越来越厚。” 陆杳气得不行,抬脚踹他道:“去你妈的开枝散叶!” 她可没想要在这地方耗一辈子! 苏槐不为所动,咬破了自己手指,往她的名字处滴下一滴血,然后拿着陆杳手指头,陆杳双脚抵在他腰上使劲往后拔自己手指; 但苏槐拽着她不放,他嘴角竟挂着妖佞的笑,仿佛她越是抗拒他越是兴奋,他倒要看看今日她能不能从他手上逃脱。 别说今天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陆杳的手指被他拽去那族谱上,往血滴处重重按下。 顿时就是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苏槐满意地松开她,道:“往后你跑到哪里你都是我的人,你再与任何人在一起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陆杳,你只能与我在一起。” 陆杳虽然眼下答应他暂且留下,可没打算永远留在这里。 将来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这相府夫人,听起来是好听,可就是费命,哪有江湖来得逍遥自在。 还有这破未婚夫,她还没到非要与他厮守到白头的程度! 再说了,真要是与他厮守,能不能活到白头都不一定呢! 陆杳道:“还想开枝散叶,我这身体不易受孕你是知道的,你真要与我在一起,你就等着断子绝孙。” 苏槐道:“这么说来,让你与我一起大概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善事,免去别人断子绝孙。” 陆杳:“……” 苏槐将族谱放一边,掐灭了床头的灯,就重新躺下,把陆杳拽进怀里抱着。 陆杳心里还盘算着,等狗男人睡着了,她再去把族谱载她名字的那一页撕去,到时候再重写一张没她名字的粘上便是了。 如此,她虽闭着眼睛,但神思清明,就等着他快睡着。 后来许久他都没动,陆杳方才轻轻动了动身子想从他怀里出来。 结果刚一动,他就动,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些,道:“是不是激动得睡不着?” 陆杳翻了个白眼,嘴上道:“我就是换个姿势,你怎么还没睡?” 苏槐道:“我激动得睡不着。” 陆杳:“……” 她拉着脸,脚又踹他膝上,没好气道:“放开我,这边我睡僵了,要翻过去睡!” 结果她一直捱到天亮,都没能找到机会。 天亮以后她反倒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狗男人早起了,床头那本族谱也不见了。 后来陆杳问起才得知,狗男人拿去宗祠给供着了。 剑铮剑霜以及府里信得过的一些自己人,都知道陆姑娘是他们相爷亲自上了族谱的女人。 往后陆姑娘会是这相府的主母夫人没跑的了。 府里上下,得罪谁都别得罪陆姑娘。 第429章 开始急了 只是剑霜仍有些不理解,对剑铮道:“千依百顺、善解人意的女人主子不喜欢,偏喜欢骂他、扇他巴掌的,是不是以往没人敢这么干所以主子觉得很新鲜?” 剑铮看了他一眼,道:“你去问主子。” 剑霜又想,像主子这种所向披靡的人,大概多少是有点受虐喜好的。 不过剑铮剑霜都明白,眼下主子是不会跟陆姑娘成亲的。 以往两次定亲成亲不是刺杀就是被掳,主子真要是在意她,就不会让她成为敌人可下手的对象。 如今的局面,朝堂内外暗潮汹涌,主子大计未成,又树敌众多,所以才先在族谱上把她定下。 待往后大局已定,再举行婚礼不迟。 姬无瑕来找陆杳时,也知道了这事,递了根黄瓜给陆杳,两人一起坐在廊下啃。 姬无瑕道:“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估计说的就是他这种。杳儿你完了,被他给缠上,以后想摆脱都麻烦。” 陆杳道:“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吗?” 姬无瑕叼着黄瓜道:“杳儿你误会我,我明明是来帮你分忧的。” 然后她又分析:“可能他以前见惯的都是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江湖女子,所以你才让他感到新鲜又刺激。” 然后她再感叹:“啧啧啧,我也觉得事情的发展是越来越新鲜又刺激。” 陆杳黑着脸:“你这是给我分忧的样子吗?” 姬无瑕道:“我是真想看看那狗相爱你爱得肝肠寸断而你又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 说着她就眉飞色舞地对陆杳又道:“杳儿,你可千万别爱他,就让他爱你,让他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地爱你,等他爱入骨髓的时候,你再狠狠无情地将他抛弃,让他痛彻心扉、爱而不得,真是想想就很爽!” 陆杳道:“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姬无瑕道:“虽然我恨不得摘了那狗贼的脑袋,但不可否认,杳儿你若能征服那种有权有势、脸好心狠的男人,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陆杳:“我没有成就感。” 姬无瑕:“我有。” 陆杳看看她:“为什么你会有?” 姬无瑕道:“因为你是我姐妹。” 陆杳实在不明白,她的逻辑竟能扭曲成这个样子。 陆杳道:“你不是想替我分忧么,不如你去他宗祠帮我把族谱偷出来。” 姬无瑕看向陆杳,陆杳又道:“或者不必偷,你只需把那页撕掉即可。” 姬无瑕道:“也不用这么着急。” 陆杳道:“就有这么着急。” 姬无瑕便劝道:“我的好姐妹,你又不是今天明天就离开这里了,你不还得留下来等狗贼消息么,往后还得靠他帮你找灵犀角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陆杳道:“是我说的,但与族谱有何关系?” 姬无瑕道:“来日方长嘛,你要是现在让我去偷族谱,回头被他发现,你俩关系不就闹僵了,你还怎么靠他?等你决定要走的时候,我再去帮你弄不好吗?” 陆杳一脸凝重道:“我怕夜长梦多。” 姬无瑕道:“你怕个鬼,要怕也是他怕。他现在是生怕你跑了。” 然后她苦口婆心地继续劝:“杳儿,听姐妹我的,这段时间你先稳住他,让他多爱你一点,等你要走的时候他才更痛苦一点。” 陆杳瞅了瞅她那兴奋的样子,怕是她都迫不及待等着要看奸佞痛苦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不过她注定是空兴奋一场。 陆杳道:“你放心,他不会让你有机会看他笑话的。” 姬无瑕道:“可他现在已经开始离不了你了,杳儿你要听进心里去,你别爱他,就让他爱你。咱们江湖儿女自在散漫惯了,岂会被束缚在这区区高门大院之内。” 陆杳道:“你嘴上说着爱来爱去,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 姬无瑕盘腿坐在廊下,双手撑在身后,仰身望着廊外的青空,悠懒地拉长了声音道:“我不懂我不懂,但我知道有些狗贼假戏真做,开始急了。” 陆杳亦仰头望着天空,不语。 第430章 盯上了她 这厢,苏槐人在公署里,忙完公务以后,正着手翻查遗珍园这些年来的出入记录。 他从云金进贡那头白犀过后开始查,但时间也过去了很久,相关的记录有很多。 不过他效率高,如今已翻查过半。 如果是按照规章制度该赏该赐出去的东西,从遗珍园取走,内务府必然会有记录。 如果所有册子里都没有记录的话,那便应该是皇家宗室里的人自行取走了。 那时候进出珍兽楼的皇家子弟不少,从楼里拐顺东西的情况时有发生。 后来苏槐将所有记录册子在短时间里都翻阅完了,果真是没有关于灵犀角的记录。 他便通过记录册子列出出入过的相关皇室中人,后来将名单交给剑铮剑霜,吩咐下去,挨个过府去查。 苏槐在查灵犀角的下落,这厢陆杳也很忙,忙着应付他的那些牛鬼蛇神敌党。 说来自打上次宫宴才没过多久,陆杳就被某些朝中人给盯上了。 她毕竟是奸佞的未婚妻,上次又被奸佞堂而皇之地带去了宫宴,一些党派想不注意到都难。 奸相树敌众多,却带着未婚妻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动,丝毫不怕别人对她不利;他真要是在意他这未婚妻,肯定会留在府里好好地保护起来,他可见他是不关心未婚妻死活的。 所以他那未婚妻在相府恐怕过得也不怎么样。 如此,有心之人才想在未婚妻这里寻个突破口。 于是陆杳出门上街就被盯上了,动不动就请她进茶楼酒肆里坐坐。 那些敌党当然也不会亲自出面,而是派遣了自己的狗腿子来跟陆杳接洽。 那些人大多一副悲悯同情的模样,对陆杳道:“陆姑娘虽是相爷的未婚妻,可相爷何等人物,眼下只是没发落陆姑娘罢了,陆姑娘才能暂留在相府。等将来相爷发落,岂还有陆姑娘的安身之地。” 陆杳点点头。 对方又道:“陆姑娘不过是想要个安身立足的地方,我家主人不仅可以给姑娘家宅庇身,还能让陆姑娘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总比跟着相爷没有个着落的好。” 陆杳问:“你家主人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对方道:“主人是想给陆姑娘个机会,为姑娘自己谋个锦绣前程。” 说着就递了一只瓷瓶给她,“只要陆姑娘将这东西混在苏相的饮食中,为朝中除去一大祸患,陆姑娘往后定当要家宅有家宅要钱财有钱财,过得比现在好千倍。” 陆杳有些动容,道:“你就嘴上说,我怎么相信你?我连你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到时候我找谁要钱要宅子去?” 对方道:“那陆姑娘想怎么的?” 陆杳道:“你先给我千两银子,我就相信你。” 没想到这乡女竟狮子大开口,千两银子恐怕够她在乡下用一辈子了。 不过这般鼠目寸光倒也好,只要她认钱,那就好办事。 遂后来对方临时去钱庄支了千两银票出来,不过只给她五百两,道:“事成之后,这剩下的五百两再给姑娘。” 陆杳道:“我不干,说了千两就千两,事成之后我还要一千两。” 也罢,奸相的命不知值多少个千两了,遂最后对方把千两银票和那只瓶子都交给了她。 陆杳揣了钱和瓶子就回了相府。 那人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这乡下女子就是好哄骗,区区千两银票就把她迷得晕头转向了。 陆杳则在想,难怪姬无瑕觉得这京城的钱好赚,确实,京城里有不少的大冤种。他们妙就妙在钱没了还这么的迷之自信。 苏槐回家来,看见桌上有只瓶子,问:“这什么药?” 陆杳正在药案那边忙活,头也不回道:“毒药。” 苏槐道:“哪来的毒药?” 陆杳道:“别人给的。” 苏槐道:“为什么给你毒药?” 陆杳道:“可能是觉得我们乡下人好骗。” 她目光浅短,又是个妇人,而且还住在相府最有机会接触到奸相,她就是对付奸相最好的工具了,不找她找谁。 第431章 得了什么好处? 苏槐叫了剑铮来,把这药拿去,谁给的就喂给谁。 陆杳连忙阻止道:“搞得这么凶残作甚。这药不吃就是了。” 她得了千两银子,还得了一瓶毒药,又不亏。 而且这头一次就狗男人把药喂回去了,下次还有谁敢给她又送钱又送药的? 苏槐看着陆杳,问:“你得了什么好处?” 陆杳:“……” 还真是,有什么能瞒得过这狗,他动动鼻子闻一闻就晓得这里面有个什么猫腻。 陆杳道:“我能得什么好处?” 苏槐道:“没许你什么金银珠宝、良田宅子?” 陆杳道:“许了。” 苏槐道:“只是许了吗?你不先弄点什么到手,就把毒药拿回来了?” 陆杳与他对视片刻,道:“我懒得理你。” 她转身要走,可却被狗男人一把擒住,拖着她就往内室走。 剑铮目不斜视又狗腿地帮主子把门关上。 陆杳炸毛道:“苏槐你有毛病!” 苏槐任她踹打,把她拖到床上道:“不肯说,我自己检查。” 陆杳没好气道:“我就是弄了点什么,也不会放在身上!” 苏槐道:“我不信。” 陆杳是明白了,这狗玩意儿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来缠她。 后来苏槐扯了她腰带,裙裳如花一般自两侧绽开,他瞧见她衣下的肚兜儿,十分丰盈,但裹不住那一截腰身。 白天眼见着,似乎比以往更加诱人些。 那白皙细腻又线条分明的肚子上,有小巧的肚脐,苏槐看了两眼。 陆杳痒得难受,狗男人一手握上她肚兜儿时,她吸了口气,抬脚就用力踹他。 陆杳踹到他腿上,在他袍角上留下鞋印子。 苏槐抬起头来,陆杳骂道:“你狗脑子里就只有这些!” 苏槐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想这些想什么?难不成想怎么跟你平定朝堂、共创大业?” 不知不觉间,她确实比以往更美了,以至于狗男人仅是看着她背影的时候,就想把她往床上拖。 抬起头来又吻她的唇,与她厮磨良久,便放开了她,替她拢好衣裙,系好腰带,方才起身。 他更了衣,还有别的事要做。 后来他没再让剑铮把那毒药拿去喂给与陆杳接洽的人,也没再问陆杳具体都弄了些什么好处。 于是乎,陆杳隔三差五的都能从外面捎回两瓶毒药之类的。 毒药见得多了,偶尔陆杳还要求给把匕首什么的换换花样。 对方对于这种积极的要求是给予最大的满足。 当然,陆杳也能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回头,陆杳把得来的好处用只小箱子装着,等姬无瑕来找她的时候,就把小箱子交给姬无瑕,让先帮她保管一下。 彼时姬无瑕和陆杳一起坐在绿荫下的台阶上,姬无瑕打开盒子,数了数里面的银票,不可置信地抬头问陆杳:“才短短一段时日,你就存了近两万两的私房钱,狗贼的钱这么好搞吗?” 陆杳道:“这是卖玉佩的钱和买奸佞命的钱,加起来这么多。你让我从奸佞那里搞两万两,他要人命的,估计我也会被他在江湖上到处追杀一遍。” 姬无瑕问:“什么玉佩?” 陆杳道:“你之前偷的那块,兜了一圈又回到敬王手上了,他又拿来赠我,我便拿去朝暮馆卖了。 “这京城里喜欢收藏他私物的有钱女人是真多,没想到一块贴身玉佩就卖到了一万四千两。” 姬无瑕蠢蠢欲动道:“京城的女人喜欢他的私物是么,那我要是去偷他的裤衩,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陆杳道:“最好是穿了没洗的。” 姬无瑕嫌弃道:“虽然人长得不错,可要我拿他没洗的裤衩,脏了老子的手。而且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碰这种,不吉利。没洗的就算了。” 顿了顿她又道:“要是偷你三师父没洗的裤衩还差不多,就算不吉利我也认了。” 陆杳看她一眼,她讪讪道:“开个玩笑还不行嘛。” 第432章 找他帮忙 姬无瑕又问:“买狗贼命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陆杳便将有人托她给奸佞喂毒的事说来,姬无瑕道:“还有这等好事,又给你钱又给你毒药?杳儿你留着那些毒药也没甚用,给我给我,我门中负责帮你消化掉。” 陆杳回房就把那些药瓶子拿出来给她,她一把全塞进怀里,塞得个鼓鼓的。 姬无瑕道:“他们居然想着找你来解决狗贼,这是有多想不开。” 陆杳道:“谁叫我是个目光短浅的乡女。” 姬无瑕道:“我就是说么,还是京城的钱好赚,冤大头比别的地方多。杳儿,你干脆和我一起干事业,你比我门中任何人都能赚。” 陆杳道:“最近奸佞还在找你总舵分舵吗?” 一提姬无瑕就啐道:“怎么没找。就差把老子的地盘翻过来了。” 陆杳道:“那你的事业还是先放一放。” 打从上次皇帝寿辰常将军拒不回京以后,皇帝就开始提擢朝中武将,动用新人。 近来又调动西策军,开始强化军队。 朝中的氛围是一日重过一日。 皇帝强化西策军,显而易见的,是打算用来对付常彪的。 至于西策军到时又会由谁统领,朝中又开始暗潮涌动。 这日,广宁侯府有客,沉寂许久的清乐郡主偷听到她兄长广宁侯与来客在书房密谈,结果被发现了。 广宁侯走出书房来,看见清乐郡主,脸色发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乐郡主道:“哥哥待客,我便送些茶点来。” 广宁侯接过茶点,清乐郡主再无逗留的理由,便只好离开。 等随后广宁侯前脚送客出门,清乐郡主后脚便找到他,私下里道:“我方才听你们说什么西策军,是不是只要哥哥拿到了西策军,就能与常彪抗衡,然后咱们就可以回南淮了!” 以前她千方百计想留在京都,在京都的闺秀圈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以后,她便只想回南淮去。 去那里重新开始,就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过往了。 广宁侯道:“此事岂是你想要就能有的。皇上赐我爵位也不过是看在往日爹娘的份上安抚于我徐家,这些年来我干的差事也都是游走于朝堂边缘,从未有过任何机会可以真正接触到要务。这次想必也一样。” 清乐郡主顿了顿,道:“可哥哥不是与相爷最要好么,哥哥去找他帮忙,他应该会帮的。” 提起她这义兄,她也早没了往日的欢喜雀跃,她只有怕,连恨都不敢恨。 这种时候她只能想到让他帮忙。 广宁侯沉吟了片刻,道:“我想要的东西他也想要,便是素日里再要好,照他的性子,也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清乐郡主道:“哥哥不跟他提一提怎么知道他不会帮忙呢?他若不帮,我们,我们就再想办法。” 广宁侯看了她一眼,道:“你最好还是不要胡来。我自有主张。” 后来,广宁侯去了一趟宰相公署。 两盏茶后,苏槐道:“为了西策军而来?” 广宁侯道:“嗯。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想回南淮,这次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不跟苏槐拐弯抹角,因为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还不如开门见山,也显得光明磊落一些。 广宁侯道:“皇上最是信任你,倘若你向皇上举荐我,我甚感激。” 苏槐道:“我不会荐你,我只能擢你入军中,届时平了南淮,向圣上请允你留守在那里。” 广宁侯神色暗沉。 擢他入军中,言外之意便是西策军还是会落在苏槐之手,而他只能通过苏槐提拔进军中做下属,不可能让他全权掌手西策军。 待平了常党以后,他是可以凭借军功留守南淮,可却不能像以往他父亲乃至常彪那样手握兵权镇守南淮。 他拿不回南淮之地,也恢复不了他父亲守护南淮时的荣光。 第433章 闹得不愉快 苏槐看他道:“你不满意?” 广宁侯道:“你要我如何满意?” 苏槐道:“西策军一动,人人都盯着这块肉,你能从中分一杯大的,已然算不错。你还想一口气全部吞下去?” 广宁侯道:“你也盯着不是吗,你愿意分一杯给我,但不愿意将机会让给我。 “即便是我得了这机会,将来不管何时何地我也仍与你站在一起,你也不信我吗?” 苏槐道:“我若应你,待我平了南淮,会让你顺利回南淮,在那边安稳度过余生,你信我吗?” 广宁侯抿唇不语。 苏槐坐在太师椅上,往后靠着椅背,道:“说到底,信别人不如信自己。但不巧,你想要的东西谁都想要。” 广宁侯道:“我是发自内心将你当朋友,我今日才来向你开口。” 苏槐道:“朋友一场,今日我才与你说这些。” 广宁侯道:“无论如何,你都不愿帮我这个忙吗?” 苏槐道:“还要续茶吗?” 最后广宁侯从宰相公署大步出来,沉着脸离去。 广宁侯并没有多失望,他了解苏槐,这样的结果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随之消息传到了宫里,太监在皇帝身边说道:“今日广宁侯去了相爷那里,似乎闹得不欢而散呢。” 皇帝道:“因为什么事呢?” 太监道:“好像是因为西策军的事,广宁侯想请相爷向皇上举荐,可相爷拒绝了。” 皇帝沉吟道:“朕记得他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差,苏卿竟然拒绝了?” 太监道:“所以才闹得很不愉快哩。” 皇帝道:“这个苏卿。”然后便没后话了。 老广宁侯曾是以前镇守南淮的将军,后来南淮的兵权落在了常彪手上,常彪是皇帝身边的大将,皇帝对此也乐见其成。 之所以把爵位传给现在的广宁侯,赐良田美宅,纯粹是安抚之策。 这些年广宁侯也算尽职尽责,但皇帝始终不打算重用他。 他又跟苏槐走得近,皇帝就更加不可能帮忙培植苏槐的党羽。 太监从旁道:“广宁侯若真与相爷闹僵了,皇上若这时对他加以提携,想必广宁侯定会铭记皇恩,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呢。” 一直躲在府里许久没出来走动的清乐郡主,再三思索之下还是鼓起勇气去了鎏莹宫。 长公主关于以往的事只字不提,便只与她闲聊,让她恍惚间感觉亲近了不少。 后来长公主道:“你今日来不会是专程来找我聊天解乏的?” 清乐郡主一听,便跪在地上道:“臣女母亲与长公主母家多少有些许亲属渊源,看在这份儿上,求长公主帮帮我哥哥!” 长公主诧异道:“广宁侯怎么了?若是能帮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清乐郡主道:“我哥一直想多为朝廷做点事,可一直没有机会,相爷不愿引荐,有相爷压着,我哥难有出头之日。 “长公主若是肯帮忙,我和我哥往后定当为长公主马首是瞻,只要长公主一声令下,我们徐家定为长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说得言辞恳切,殿上久久寂静。 许久,长公主方才开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广宁侯的意思?” 清乐郡主道:“我哥重情重义,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一百倍。” 她之所以冒着胆子来找长公主,是因为以往常来走动,多少了解,长公主不是一个甘愿囿于深宫的人,她只是朝中没有多少党势。 现在她徐家若愿意依附于长公主,长公主心里肯定是愿意的。 这样一来,有长公主想办法引荐她哥哥,机会就多两分。 后来长公主曼声道:“朝中正值用人之际,广宁侯也有才干,不应就此被埋没。你今日既开了口,我会留意着。” 清乐郡主大喜,叩恩道:“谢长公主!” 清乐郡主走后,宫奴在旁说道:“举荐广宁侯涉及朝政,皇上那边恐怕会多心。” 可不是,身为长公主不可干涉朝政,她若贸然去了,非但荐不了广宁侯,还会让皇帝心生猜忌。 第434章 灵犀下落 长公主道:“广宁侯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这婚事却迟迟耽搁着。去将本家的适龄姑娘挑选了来我看看。” 宫奴会意,立马去准备。 朝事长公主议不得,但婚姻事她能议。 在本家挑选适龄女子,皇帝的公主不太可能,只有在外戚氏族里挑选。 外戚女子众多,有多优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挑到一个让长公主满意的。 皇帝基本不会阻碍长公主做主的婚事,等联姻以后,皇帝便会以为广宁侯也算是半个自家人,而外戚氏族也会帮衬一二。 何况广宁侯气冲冲地从宰相公署出来又不是秘密,想必皇帝已经知道了,这正是他收揽广宁侯为自己所用的好时机。 长公主做这顺水人情,将来广宁侯要念也是念她的恩。 果然,当鎏莹宫这边将替广宁侯挑选的婚事呈给皇帝时,联姻正合皇帝心意,皇帝便欣然同意。 这厢,苏槐在公署里,剑铮剑霜来禀:“此前主子让属下挨个查探那些王公宗室,属下一一查过,都没有主子要找的东西。” 苏槐翻着文书,两人等了一阵不见主子发话,就先退了下去。 待他忙完了事务,已是黄昏之际,他将内务府关于遗珍园的册子再度翻开,见着那记载的出入记录,将宫外的宗室府邸逐一排除,到最后就只剩下宫里的几处地方。 他看着册子上记录的“鎏莹宫”字样,目光停留在长公主的名讳上,停顿了片刻。 随后他叫了人来,吩咐道:“去太医院查查五年前七月前后鎏莹宫可有看诊记录。” 宫里边很快就有人往太医院查看了。 翌日,有太监来向苏槐禀道:“回相爷,鎏莹宫五年前确有召诊记录,是在五月上下,那时候长公主身体有恙。” 说着太监就把相关的记录呈给苏槐,显然是他从太医院的医册上撕下来的,边缘皱巴巴的不怎么整齐。 苏槐拿来看了一眼,便放至一边了。 太监也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诚然,若不是有需要,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去遗珍园取灵犀角。 灵犀角的珍贵之处一是在于它稀少,当时只剩下最后一只了;二则是它的药用功效。 所以来取走灵犀的,多半不是拿去赏玩之类的,而应该是看中它的药用疗效。 太医院本有不少好药材可以用,而那又是天下最后一根珍稀兽角;如果不是病入膏肓且太医院本身也有药材可以替代灵犀角的话,去问皇帝要那灵犀角,皇帝可能会犹豫。 故取走灵犀角的人才没上报,遗珍园有那么多兽角珍宝,皇帝又怎会独独想起灵犀来。 剑铮剑霜两人跟了苏槐这么多年,知道下半日里主子心中都有事计较。 主子一直在查灵犀角的下落,对那东西是势在必得的。如今看来,那东西恐怕多半是被鎏莹宫长公主拿去了。 离长公主取走灵犀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就是不知她手上可还有剩的。 便是有剩的,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会不求回报地交给主子。 鎏莹宫可不比外面的宗室府邸那般方便查探,要想知道长公主手上还有没有,除非过问长公主本人,或者长公主身边最亲信之人。 因为长公主本来就是避人耳目取走的灵犀角,除了她和她的亲信,其余人估计也是一概不知。 随后苏槐进宫一趟,将批红的折子送至皇帝处。 剑铮剑霜在宫外候命。 剑霜私下里与剑铮道:“东西真要在长公主那里,不如把遗珍园失踪之物上报,主子再将查到的线索交给皇上,皇上自然就会去追问长公主灵犀的下落了。” 剑铮道:“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长公主拿的吗?前几次有人擅闯遗珍园,长公主将责任推脱出去轻而易举。 “即便长公主承认是她拿的,她就是手里还有剩的,若不想交出来,则说她已经用完了,皇上还会因为一只兽角而杀了长公主不成?” 剑霜皱着眉头道:“难不成主子还要亲自去与长公主交涉?那长公主定会提出什么恶心的条件来。” 剑铮道:“不需你我丨操心,主子自有定夺。” 第435章 他分明是个温柔的人 苏槐从御书房出来,便去巡视过问一番宫中的禁卫戍守情况。 这厢,浣洗司的宫女每日都要洗各宫主子送来的脏衣服,当初惹怒皇帝被送进来的那名舞姬也在其中。 浣洗司的宫女们都晓得她的来历,当初本来在宫宴上一舞惊鸿差点就得皇上宠幸了,可又怎知,她竟与敬王纠缠不清。 所以皇上一怒之下,就把她发落到此处了。 而且她还被弄哑了嗓子,是个哑女。 不过浣洗司的宫女们可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毕竟当初她是相爷着人送过来的。送人来的太监还对她和和气气,亲自带她熟悉浣洗司各处。 这宫里最是会看人眼色,浣洗司上下见送她来的太监地位可不低,她竟能得相爷如此照拂;后来得知始末以后就明白了,想必皇上只是在气头上,等皇上消了气,说不定还会重新召见她。 所以浣洗司的人没必要去欺负得罪她。 只是她说不了话,也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浣洗司的人便叫她阿浣。 阿浣亲自见识了一番宫里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光景,她知道她原本只是长公主的一颗棋子,棋子没用了,长公主就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 如若不是那人出手相救,她早就是个死人了。也是他把自己送来这里,她才能勉强安生地过些日子。 听他们说,他是朝野内外人人惧怕的相爷,可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他的模样,却分明是个悲悯温柔的人。 浣洗司的人也都因为忌惮他,而不敢欺负她。 白天的时候她和大家一样做分内之事,到了晚上,就有浣洗司的嬷嬷到她这里来,给她送擦手的膏子。 别的宫女长年累月地洗衣服,一双手磨得十分粗糙。 而阿浣的手,因着每晚涂抹了膏子,却并没有多少损耗。 渐渐阿浣就明白了,其他人是没有这膏子涂抹的,就她才会有。 等下次嬷嬷再给她送膏子时,阿浣对这里熟悉了些,便比划着问:“嬷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嬷嬷道:“若无相爷的吩咐,你岂有这些别人没有的待遇。” 阿浣回想起那个人来,不由眸光闪烁。 嬷嬷又道:“这膏子不光可以护手,涂抹在身上还可使肌肤光滑细腻,后宫的娘娘们都喜用这个。” 阿浣一听,后来每晚都有认真涂抹。 这日,阿浣正收好一叠干净衣服,准备送去各宫相应的存放处,结果听人说相爷在附近,她下意识就慌慌张张跑去看,结果又不小心把手里抱着的衣服给散落在地上了。 弄脏了贵人衣物,要是让人看见了她可是要吃罪的。 阿浣忙不迭又蹲下身去捡衣裳。 才捡到一半,冷不防便有一双黑靴在她眼前停下。 那衣角是紫色的官袍衣角,衣角上绣着如意云头暗纹,端的有种让人望而却步的气息。 阿浣顺着那袍角缓缓抬头往上望,终于看清他的脸,然后她整个人就呆呆的。 尽管脑海中幻想了无数遍,都远没有亲眼看见他来得这般心头撼动。 苏槐看着这蹲在地上的宫女,模样是比其他宫女生得好,有几分当初花魁的形似。不过花魁的楚楚温柔她没有,倒是天真得很。 苏槐温声道:“在浣洗司还习惯吗?” 阿浣回过神来,目露感激,点了点头。 苏槐道:“往后想一直在这里洗衣服倒也不难。”他抬眸看了看远处,“但若想走得更远,也可以选择再努力努力。” 没等苏槐抬脚走开,阿浣便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角,仰头望着他,满眼都是渴望,一直用力点头。 她想努力,她也会努力。 她不想留在这里洗一辈子的衣服。 苏槐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 马车还没到相府,苏槐忽徐徐出声道:“去青巷。” 剑铮闻言,在下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第436章 日子倒是过得快 傍晚斜晖洒满院子,阿汝在铃铛的搀扶下,一手捧着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跨出门口,到院里来透透气。 铃铛边扶着边提醒道:“姑娘小心些。” 院子树下摆放着躺椅,阿汝过去往那躺椅上靠一靠,看看日落余晖,听听清浅风声,也是惬意的。 再有几个月,她便能生下这个孩子了,到时候带着孩子离开京都,往别处过安宁日子去。 铃铛道:“姑娘先靠一会儿啊,姑娘的汤炖好了,我去给姑娘拿来。” 阿汝靠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件小衣裳来回摩挲观看。 小衣裳是她这两天才做好的,绣着一只小脑虎,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阿汝越瞧越满意,嘴角不由带着笑。 这时突然有人叩响了院门。 阿汝想当然的以为是陆杳来了,因为只有陆杳知道她的住处,再者就是她的朋友知道。 但那位朋友通常不走门的,都是翻墙进出。 只是铃铛拿汤去了还没回来,阿汝便缓缓撑起身,语气难掩轻快地应道:“等等啊,马上就来。” 她从躺椅上起身,扶着自己肚子,走到门边,拨了门闩,打开了院门,抬头就笑道:“陆姑……” 然,话还没说完,她就发现门前站着的不是陆姑娘。 阿汝的话头也就断在了喉咙里,当她一点点抬头,看清来人的样貌时,瞬时脸色变得煞白。 手里一颤,那件绣着老虎的小衣裳也轻飘飘地跌落。 只是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苏槐伸手接了去,淡淡看了一眼,又递还给阿汝,道:“日子倒是过得快。” 阿汝心头百般复杂滋味,枯哑地开口:“相爷。” 她蓦然明白,就算是瞒得过天下人,也终还是瞒不过眼前这位。 他或许一直都知晓,只是一直没出现罢了。 苏槐回府的时候,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 回到院子里,正好赶上饭点。 陆杳在房里看见他从外面进院子里来,温黄的灯火从房门里溢出,将他的身影衬得异常柔和。 他抬眸就看见她,眸底里光影交织出她的模样来。 傍晚的时候,就有人来跟陆杳说,今晚他要回来吃晚饭。 所以陆杳只好等他一起。 他抬脚踏进门口时,陆杳头也不抬道:“相爷近来这么忙,好难得回来吃顿晚饭。其实也不用勉强,在外面吃了回来不也挺好的。” 苏槐进房里洗好手,也不去自己位置上坐,就从后面将陆杳抱住,低头亲她颈子。 陆杳忍了忍,自顾自摆着碗筷,狗男人却得寸进尺,要动手挎她衣领,陆杳抬起头来,吐了口气,黑着脸道:“这饭你还想不想吃不吃?不想吃我就把你的这份全拿去喂嘉俊的狗。” 苏槐道:“我不吃你也别想吃。”说着自顾自地就捉住她的腰就将她打横抱起来。 陆杳道:“你就野,你看我以后还会不会等你一起吃饭。” 苏槐足下顿了顿,转头还是把她放在了饭桌旁的座椅上。 陆杳自顾自拢了拢衣领,他就直勾勾地盯着。 陆杳白他一眼道:“看什么看,吃饭!” 随后两人一同吃饭,苏槐拿着汤勺往一只空碗里舀汤,舀来半碗汤,修长的手指提着碗沿,放到陆杳手边。 陆杳没客气,用调羹一口口喝着,后道:“一会儿你泡个药澡,我再替你把那毒梳理一下。” 饭后,陆杳也没闲着,着手配备药材,然后交给剑铮剑霜去熬药汤来。 苏槐在药汤里泡了两刻时辰,出来以后,背上紫筋隐隐发亮十分可怖。 陆杳用银针封住他背上血脉,剑铮剑霜在旁眼瞅着,看见那紫筋像有生命一般,仿佛因不满被银针所控,而不断地蜿蜒跳动。 苏槐不做声,但很快背上便大汗淋漓。 陆杳封住最后一条紫筋时,那紫筋一抖,苏槐嘴角便溢出一缕血丝。 陆杳道:“今日先断了它的养分供给,没了养分它便会停止生长慢慢收拢回来。” 第437章 有你就够了 剑铮忍不住问:“然后呢?主子的毒就能解了么?” 陆杳道:“这样就解?想得美。” 顿了顿又道:“然后就把你主子剥皮抽筋,再看看能不能解。” 剑铮问:“陆姑娘有把握吗?” 陆杳道:“没有。” 剑霜问:“失败了会怎样?” 陆杳道:“会死。” 然后两兄弟的表情就紧绷绷的。 陆杳想,这也不能怪她危言耸听,是他俩自己问些白痴问题。 陆杳便又道:“不过你们主子比你们想得开,反正人都会死。” 苏槐就开始嘱咐道:“我若死了,就把她送来陪我。设一个墓穴,用一口棺材,把我与她装在一起。免得我寂寞。” 剑铮剑霜应道:“是!” 陆杳:“……” 陆杳道:“要不要把他们两个也送来陪你,免得你没有得力的狗腿子用;还有,把你的房子也烧给你,免得你没有住处;把你平日里那些敌党也送过去,免得你没有对手。” 苏槐道:“其他的都可以缓缓,有你就够了。” 陆杳气得往他臂膀上多扎了两针。 苏槐侧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银针,又徐徐抬眸看了看她。 陆杳趁他发疯前,拿了一张巾子便在他面前坐下,用巾子拭了拭他额上的汗,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这是正常的疗毒步骤。” 苏槐便没发作,就一直看着她给自己擦汗。 她又给他擦擦嘴角的血迹,擦到脖间时,他喉结滚了滚。 陆杳便也抬头,看着眼前这张脸,忽然唤道:“苏槐。” 苏槐目色紧紧锁着她,然后应她:“嗯。” 陆杳摸了摸他手腕,他气海翻腾得厉害,脉象也不稳,显然是体内受着煎熬。 只是他面上不痛不痒,若非观他脉象,根本难以察觉。 陆杳道:“难受?” 苏槐盯着她不说话,随后他手臂往她腰后一扫,猛地将她卷进怀里来。 陆杳猝不及防吸了口气,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他紧紧钳着身子,她不得不微微仰头,下巴抵着他肩膀,侧颈碰到了他的颈项,被他气息烫得微微一顿。 他还在持续收紧怀抱里的力道,将她抱得更紧。 陆杳惊道:“背上还有银针,你别乱动!” 可狗男人哪听她的,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就浑不顾其他。 很快,陆杳就被他身上的汗意给濡湿了衣裙,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到她身上,渐渐她身子越来越软,身上也不禁开始发汗。 她脑后青丝如瀑一样垂泻着,被他有力的手臂给和着腰肢一起拦了一些去,剩下的青丝若有若无地扫着他的手臂,又轻又痒。 陆杳缓了口气,无法,为避免他轻举妄动,她便任由他这般抱着。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她便伸手往他后背摸去,寸寸捋着,将银针一根根拔了出来。 苏槐顺势就把她压在床上。 陆杳道:“尽快调息平静下来,否则今晚便功亏一篑了。你若不听话,下次我便不治你了,随你要生要死。” 苏槐与她对峙片刻,终于还是徐徐起身,随意披了件长衫,盘坐调理内息。 翌日,苏槐起身更衣时,陆杳观他精神样貌无甚异常,又爬起来查看了一下他背上的情况,暂时也没有反噬的迹象,便道:“这半个月继续调理,然后再施针封控看看成效。” 白天的时候,陆杳出了一趟相府,回来的时候神色不定。 她一直在等苏槐回来。 可今日他晚归,比以往都要晚。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不见他回来。 苏槐去了鎏莹宫。 当他出现在长公主的寝宫里时,鎏莹宫上下一无所知。 还是长公主先醒来,看见寝宫里有人时先惊了一惊,待看清他模样以后,她便慵懒地缓缓坐起身。 在外室守夜的宫奴是随后才醒来发现有人的,她只看见一抹男子的背影,当即就要出声喊人来,长公主却先一步道:“你先下去。” 宫奴只好惊疑不定地退下。 第438章 条件 寝宫里的烛火哔啵一下,轻轻摇曳闪烁着。 长公主先开口道:“苏相怎有空到我这里来?” 苏槐道:“找你要样东西。” 长公主道:“找我要东西?苏相想要什么东西?” 苏槐看着她,道:“灵犀角,可在你手上?” 长公主愣了愣。 她反应也极快,道:“难怪我听说这些日苏相在查内务府的记录,原来是在找灵犀角。苏相要那东西有何用?” 苏槐道:“你只说有还是无。” 长公主曼声轻缓道:“当初我母亲新逝,我夜里惊厥难安,身子也虚弱,便听太医说,灵犀乃世间良药,可以稳心安神,最宜调治我的情况。我想起遗珍园倒是有只灵犀角,便取来用了。” 她看了看苏槐,道:“灵犀珍贵,当时我听说是最后一只了,便也没舍得用完,还剩了一半。怎么苏相也需得用到那东西吗?” 苏槐道:“在何处?” 长公主道:“这珍贵之物我自不会随意存放,苏相想要?” 苏槐看她道:“你如何肯给?”说着他将袖中锦盒取出,放在桌上,“这是你这些年来暗涉朝政、拉拢朝党,如今又勾结常彪的物证,换你那半只灵犀。” 长公主看着那锦盒,她知道苏槐说里面是她的罪证那便不会有假,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已经格外小心,可还是被他抓着了这么多的把柄。 他若是将这些呈给皇帝,那她这长公主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 然,长公主却笑了起来,眉眼间皆是不屑,低眉拂弄了一下自己的寝衣裙角,几分散漫道:“我若不肯换,苏相打算把这些交给我皇兄吗?皇兄知道以后固然生气,可我总归是他在这皇宫里的最后一位胞妹,大不了皇兄将我关几年禁闭,还会要了我的命不成。” 顿了顿,她眼神柔柔地又看向苏槐,却是犀利道:“而苏相要灵犀,我猜应当不是为了你自己。此前遗珍园几次三番有贼子闯入,如今我倒是明白过来了,恐怕多半也是为了灵犀而来的。” 她问苏槐:“是为了陆姑娘?” 这长公主心思敏捷,又道:“说来,此前打从陆姑娘进宫以后,宫里便时有事端,未曾安宁过。遗珍园两次有人闯入,也都是在陆姑娘进宫以后才发生的事。” 她像闲聊一般缓慢说道:“有一次我遣了个太监,是被你给处理了的是否?过后也是苏相在处理善后事宜。” 她叹了口气,“似乎,每每都是苏相在替她收尾,她才能这般肆无忌惮,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她不喜不怒地轻笑一声,道:“这陆姑娘,倒是好福气。如今你为了她,肯深夜来找我。 “我原以为苏相从不肯对世间哪个女子多顾一眼,不想却还是有个陆姑娘让你上了心。不知是不是见惯了京里诸多的名门闺秀,所以眼光有些奇特,青睐上了她。” 苏槐道:“你不愿换是吗?” 长公主道:“愿意,怎么不愿,苏相与我做交易,我岂有不给面子的理。只是苏相这条件,还需得更有诚意一些。” 苏槐道:“你想要何条件?” 长公主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她想了很多年的男人,她也等了很久,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怜她,终于他也来跟自己谈条件了。 片刻,长公主道:“两个条件,苏相可二择其一。” 苏槐不语,等着她下文。 长公主道:“一,苏相像当年助我皇兄平定天下那般助我;二,娶我。苏相如何选择?” 苏槐道:“我若应你,灵犀何时交与我?” 长公主道:“第一个条件,自是待我大业所成之日交付于你;第二个条件,便当是我的嫁妆,你我新婚之夜,自会予你。” 那第一个条件,等她大业所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几乎没有考虑,苏槐道:“那便等你我大婚。” 说罢,他就将锦盒收回袖中,转身离开,徐徐道:“但愿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开出的条件而不会后悔。” 第439章 只是骗我玩的? 苏槐走后,空荡荡的寝宫里,仿若他未曾来过。 香炉里的独活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这倒让长公主怔愣。 她万没有想到,他竟想也不想就答应要娶她。 她知道他素来是个目的性很强又不择手段的人,只是倘若他真是为了他未婚妻来找灵犀,为了得到灵犀,却连他未婚妻都不顾了? 长公主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不管对与错,她从来都没能真正猜透过他。 她缓缓躺在床上,想起他来,久久难眠。 以后会如何呢,她拭目以待。 苏槐回到院子里,进房先拿衣物去盥洗室冲澡,然后回来躺在床上。 陆杳睡在里侧,侧着身子背着他,一切如往常一般,似懒得搭理他。 只是不一会儿,她忽然出声,声音没有睡意,道:“你把阿汝弄哪儿去了?” 苏槐道:“你不先问我,却开口就是问她?” 陆杳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异于平时,极其冷静,又有种不容忽视的清醒,道:“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还是问你又去搞了些什么事情?我若问你,你会把你的筹谋计划都告诉我吗?” 苏槐也盯着她,两人相视许久。 是的,他这个人心思重城府深,他才不会把他在这个位置上所做的那些事告诉给她,所以除了与彼此相关的,陆杳从不过问他其他,也不感兴趣。 苏槐突然欺身过来,一手扣住她后脑,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就疯狂地吻她。 他吻得她舌头唇瓣发麻,漫开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很久没像这般疯起来恨不得一口血一口肉地把她咬了吃下。 陆杳心里兜着火气,抬腿就猛顶他,被他压着双膝,她空隙间张口就狠咬他嘴唇一口。 直接咬破他唇角,他这才松了松她,伸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两人气息都有些浮乱。 陆杳直直看着他,道:“我再问你一遍,阿汝在哪儿?” 苏槐道:“我会让她很安全。” 陆杳道:“我以为你这人只是狗了些,但至少重诺践行,应过我的事从未失信过,你说过你棋子很多,也不差她一个。你说你放过她,只是骗我玩的?” 苏槐道:“我骗你,那你可有对我隐瞒?你可有与我说清楚,她腹中有皇嗣?” 陆杳冷笑道:“皇嗣?不过是睡了个渣渣意外有孕罢了,她没名没分,哪来的皇嗣?” 苏槐道:“我应过你不拿她如何,但没应过你不动她腹中子。如此,算是骗你吗?” 之所以阿汝有孕一事一直紧紧瞒着他,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现在这狗玩意儿还堂而皇之地说只答应放过阿汝,但没答应连她腹中的孩子也一并放过。 确实,陆杳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漏洞。 可当时她哪敢跟他提腹中子的事。 现在看来,就是她不提,估计他也早已经知道了。 只是一直以来他没管,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才下手。 陆杳面对着这个算无遗策的狗男人,真是十分冒火。 陆杳道:“母子本一体,你答应过我不动阿汝,就是答应我连带她的一切都不动。” 苏槐道:“有本事那孩子她一直揣在肚子里不生出来,我也不是不能承认母子本一体。” 陆杳道:“你别嚼字眼,那是阿汝的孩子,你动那孩子就是动阿汝,那你便是悖了诺言。” 苏槐道:“那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自己吃口饭喝口水就把他怀上了?孩子的父亲没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吗?” 陆杳沉默片刻,眼神幽了下来,轻抬尾音儿道:“你打算告诉孩子的父亲?” 苏槐道:“我若上报,别说那腹中子,那花魁往后也不会有安宁日子。” 僵持片刻,然后陆杳抓起枕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苏槐挥手就将枕头挥到了地上。 他翻身就把陆杳压住,两人扭在一起。 第440章 暂时只能先这样 苏槐摁着陆杳,也有些被惹火了,道:“别说如今我这不算骗你,即便是骗你一次又怎么了,以往你骗了我多少次,你自己数得过来吗? “打从她决定生下腹中子的那一刻开始,往后的命运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眼下还只是我知晓罢了,倘若被别人知晓,你还指望他们能活命? “他们唯有在我手上,我才能保证他们周全。” 两人又相持良久,陆杳权衡利弊着,后来道:“在你手上,你就不可能会放他们自由。” 苏槐道:“想要自由,就不该留下那腹中子。难不成你还以为,带着皇嗣,还能到处逍遥快活吗?” 陆杳看着他那被自己咬破的嘴角,不损风月,却似更添两分妖美颜色。 两人起伏纠缠的呼吸因为彼此的僵持沉默而慢慢趋于平静。 后来,陆杳终于道:“睡觉!” 苏槐不动,陆杳不耐烦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来,侧身便背对着他。 睡是一时半会睡不着的,她只是得好好想想。 现在阿汝在他手上,她跟他干仗是干不过的,他那张嘴又厉害,说也说不过,今晚还能怎么着。 想让他把叼在嘴里的肉吐出来,简直跟劝虎狼弃荤吃素一样困难。 所以彻底惹毛他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当务之急,还是等她先恢复了身体再说。 到时候她要带阿汝和孩子走,这狗男人也留不住。 陆杳问道:“灵犀有消息了吗?” 苏槐道:“想等找到灵犀恢复功力以后再带他们母子远走高飞?” 陆杳:“……” 陆杳道:“人在你手上,我上哪去找到他们带他们远走高飞?” 只要这狗男人不想让她找到,到时候她可能还得花些工夫才能探到阿汝的所在。 苏槐忽然道:“灵犀有些眉目了。” 陆杳愣了愣,道:“你找到它下落了?” 苏槐道:“你等我两月,我给你弄来。” 陆杳沉默一会儿,道:“既然你只要那孩子,等阿汝生产以后,你可以放阿汝回来是吗?” 苏槐道:“可以。只要她愿意,随她离开。” 陆杳道:“你刚刚是不是说过要保证他们周全,那就不能让他们有危险,更不能让别人伤害他们母子。” 苏槐道:“我应你。” 陆杳道:“当初阿汝受宠后服避子汤,你让小乐子每每去打岔捣乱,而今你满意了?” 她只是试探之言,但苏槐并没有否认,他道:“超出预期的才可以说是满意。” 陆杳不客气地骂道:“真不愧是奸名远播的狗相。” 她退而求其次地想,她不可能让这狗男人改变什么,更别说让他放下权势,他若变成个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宰相,那些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恐怕会蜂拥扑上来撕他的肉吃。 所以他能保全阿汝母子,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跟他生气也没用,眼下她又没法轻举妄动,暂时只能先这样。 天亮以后,苏槐早早便起身更衣,上朝去了。 这厢,午后姬无瑕和黑虎才从相府出来,吃饱喝足,在京城某个小巷里瞎溜达。 陆杳拜托她出来多转转,探探看狗贼还有没有其他的贼窝。 有肯定是有,堂堂一朝奸相,不可能只有相府一座府邸。 他手里明的暗的产业指不定有多少呢。 只是没想到,这条小巷还没能走出去,前边路口便穿出来一人,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姬无瑕一瞧,立马收了散漫的神色。 黑虎亦是满副警惕地从小巷墙头跃下,蹲在姬无瑕的肩膀上,鼓着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瞪着来人。 姬无瑕回头看了一眼,剑铮和剑霜两个堵在她后面。 而挡她前路的,可不就是苏槐。 虽然她内伤好了,可狗贼的伤多半也好了。光他一个就够她收拾的,还有他手下最厉害的两个小弟。 对方三个人,而她就一个,干起来岂不吃亏。 第441章 我来跟你冰释前嫌 这阵子姬无瑕往相府频繁往来,隔三差五就能跟狗贼撞上一回,虽然互看不顺眼,但有陆杳在中间调和,至少双方也没再你死我活地打起来。 但这狗贼报复心极强,到如今还在到处剿她无回门,眼下在外面被他堵住,还能相安无事吗? 这种明显处于劣势的时候,姬无瑕就务必十分冷静,从怀里掏出一根焰火折子,道:“杳儿都跟我说好了,若是你截杀我,我便放焰火第一时间让她知道。看她以后还会不会跟你好。” 苏槐道:“我不截杀你。” 姬无瑕显然不太信,道:“你不截杀我,那你和你小弟前后堵我作甚?” 苏槐道:“我来跟你冰释前嫌。” 姬无瑕掏了掏耳朵:“你来跟我什么?” 苏槐道:“冰释前嫌。” 姬无瑕道:“你要跟谁冰释前嫌?” 苏槐道:“我还是杀了你。”说着他就抬脚朝她步步走来。 他那眼神异常风平浪静,一丝杀气都没有,但姬无瑕知道,像他这种人,寻仇模式和讲和模式可以看他心情随意切换。 看样子他是可以跟她冰释前嫌,但杀了她也不费事。 姬无瑕深切觉得讲和是条不错的缓兵之计,便道:“你想怎么冰释前嫌?” 苏槐顿下脚,道:“你派人行刺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骗我钱,我也可以算了。” 姬无瑕道:“可你剿了我一个分舵。” 苏槐道:“你也杀了我不少人。至于派出去剿你组织的人手,我会让他们全部回来,不再查探你总舵分舵的位置,你无回门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可像以往一样继续接生意。” 姬无瑕听着有些意动,但又不能掉以轻心,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苏槐道:“这不是冰释前嫌吗?” 姬无瑕道:“你说的都是对我的好处,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狗贼像是个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吗? 啐,显然不是。 苏槐道:“你是她好友,她既上了我的族谱,往后便是我的人,我可以为了她姑且放过你。” 姬无瑕听起来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她道:“就这样?” 苏槐道:“替我杀个人。” 姬无瑕一听,道:“什么我是杳儿好友、你为了她放过我,都是狗屁,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苏槐道:“你亲自去,。” 姬无瑕愤恨道:“要我亲自去替你杀人,还,你是怎么想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苏槐道:“不然你无回门就继续躲躲藏藏,再过不了多久,躲着躲着就可以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他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击中要害。 诚然,江湖上后浪推前浪,优胜劣汰可从来都是毫不留情的。 就在无回门东躲西丨藏的这期间,江湖上又新起了别的杀手组织,趁机抢揽无回门生意。 姬无瑕也很心烦,再这么下去,她无回门确实可以真的歇菜了。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创立的心血,就眼看着要被这狗贼给耗光了。 最终,权衡了一下,姬无瑕问:“就只是要我替你杀个人?” 苏槐道:“待你得手以后,前情旧怨,可一笔勾销。你无回门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来日若有需要,看在她的份上,我还可借你三分情面。” 姬无瑕道:“你要杀谁?” 苏槐道:“想好了以后,我会把他的详细情况给你。需要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吗?” 姬无瑕道:“江湖人快人快语,干就是干,不干就是不干,磨磨唧唧太阳都下山了。你把他情况给我,这单我接。” 晚上的时候,姬无瑕悄无声息地跑来坐在房间的窗棂上,看着陆杳正在房里摆弄药材。 她看了一会儿,不由叹道:“可真是,狗贼抓了你的花魁朋友,你居然还帮他调配解药。” 陆杳道:“不然呢。他弄走了阿汝,可不是为了伤她和她腹中孩子;而我不能在他还没拿到灵犀之前真让他毒发身亡,所以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姬无瑕啧啧两声,过了一会儿又正经道:“杳儿,我得离京一阵子。” 第442章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陆杳回头看姬无瑕,道:“你接了业务?” 姬无瑕道:“啊。你想不到我接了谁的业务。” 陆杳道:“谁的?难不成是奸佞的?” 姬无瑕道:“你怎么知道?” 陆杳:“……” 陆杳道:“我瞎猜的。他能给你什么业务?你竟然还答应了?” 姬无瑕道:“去帮他杀个人呗,我本就是干这行的,不是多大难事。目标也不复杂,只不过他不在京城,在地方城郡,我得去跑一趟。” 陆杳看着她,道:“他给了你多大好处?” 姬无瑕也不瞒她,道:“我替他杀这一回,之前的种种恩怨就一笔勾销。以后我无回门不用躲躲藏藏了,他也不会追着剿了,彼此互不相犯。” 陆杳沉默。 听起来确实是笔划算的生意。 可,陆杳道:“你觉得他是个恩怨互消的人吗?” 那狗男人只会冤冤相报不死不休。 姬无瑕摩挲着下巴,道:“我也觉着不像。” 说着就瞅了瞅陆杳,又道:“他还说看在你的份上,以后行走江湖要是有需要,还会借我三分情面。” 陆杳无言。 姬无瑕又道:“他还说你是上了他族谱的,以后就是他的人;而我是你好姐妹,他可以为了你姑且放了我。” 陆杳道:“放屁。” 姬无瑕道:“我也觉着是。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不是说他言出必行的么。” 他是言出必行,但鉴于阿汝的事,让那玩意儿钻了个空子,陆杳吸取教训,便道:“你将他的话从头到尾说给我听听。” 万一他话里有坑呢。 结果陆杳一番听下来,也没听出有何不妥,也就唯一一个问题,问姬无瑕道:“他自己眼线遍布,狗腿子众多,杀个人对他来说何等轻松,为何需要让你亲自去?” 姬无瑕想了想,道:“可能是涉及朝廷命官,他不好沾手?” 陆杳嗤道:“死在他手上的朝廷命官一大堆,不然他奸相的名声怎么得来的?” 姬无瑕又想了想,道:“可能是真看在你的面子上,总不能以后见面就打打杀杀,所以他先给他自己铺个台阶下?” 直到姬无瑕走的时候陆杳都没想明白奸佞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姬无瑕跟奸佞的交易,姬无瑕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何况她明白,姬无瑕是必然会去做的,不然无回门在她手上再沉寂下去,估计就再冒不起泡了。 两人感情虽好,但各自要做的事,对方都从没阻拦过。 最终,陆杳叮嘱她道:“你万事当心,要是见势不对,莫要轻举妄动,先回来再说。” 想来只要她当心,除了苏槐这样的高手,江湖上还少有人能把她怎么着。 而且姬无瑕这个人平时虽然懒散,但做业务的时候可十分小心谨慎。 姬无瑕道:“你就放心,我何时大意过。倒是你,自己注意点,别在狗贼这里吃了大亏。” 陆杳道:“最初在你来之前,我自己也在这里待了许长日子,不也好好的。” 姬无瑕道:“不过狗贼现在这么紧张你,要吃亏也是他吃亏。行,我就是来与你说一声,我走啦。” 陆杳道:“等等。” 姬无瑕刚跳下窗棂,回头就见她从抽屉里取出好些瓶瓶罐罐。 姬无瑕顿时眼神都亮了,冒着贼光。 陆杳把药瓶子全塞给她,道:“外伤药内服药,毒药解毒丹,都在这里。” 姬无瑕挠挠头,道:“标注在哪儿,那瓶是什么药?” 陆杳道:“标注在瓶底。” 姬无瑕一看瓶底,是些只有她俩才互通的记号,便笑道:“还是杳儿最懂我。” 她一把搂过陆杳,就想往她脸上亲一口,可还没凑得上去,她又及时打住,道:“算了,说不定你这脸蛋狗贼经常亲。我不可能跟他共享一女。” 陆杳:“……” 姬无瑕走后,陆杳不禁又想,狗男人应该不是要设计对付姬无瑕。 他若真决心要杀她,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让别人去杀她还轻易杀不了她呢,哪比得上他亲自动手来得快。 后来苏槐回来,陆杳便直接问他了,道:“你为什么要让她去帮你杀人?” 苏槐道:“看着烦,想让她有多远走多远。” 陆杳:“……” 莫名的,她觉得他的这个答案就靠谱多了。 毕竟这阵子姬无瑕毫不见外,在府里吃吃喝喝,就差把这里当她自个的地盘了。 原本两人就是仇人,狗男人对她见得还杀不得,肯定烦。 第443章 命不久矣 这日散朝后,苏槐去面见皇帝。 御书房内,苏槐将锦盒呈上,皇帝打开来看,越往后看脸色越加变得阴沉,至最后,皇帝一把掀了锦盒里的那些信件信物等物证,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这个宸华,朕念在她与朕一母同胞,素日待她不薄,她竟做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 以前那些拉拢朝党的事他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可最让他不能忍的是,她竟私信联络常彪,给常彪通风报信! 皇帝才明白过来,上次正是因为长公主私自给常彪去信,常彪才拒绝回京的! 皇帝当即令道:“来人!去鎏莹宫,把长公主带来问话!” 苏槐道:“圣上息怒。” 皇帝看了看他,道:“苏卿有何见解?” 苏槐道:“圣上想核实这些事,大可暗地里核实,今日若将长公主带来,此事便不可避免地宣扬开。当下朝中因为常党已是人心不稳,若再牵扯进长公主,怕是更加难以调和。” 皇帝想来也是,一个常彪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眼下又要用人,要是再牵扯进一些与长公主有关的朝党,那朝堂上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办,得先处理完最紧要的,才能再处理其他的。 皇帝压了压怒火,道:“苏卿倒是提醒了朕。” 所以当下此事不宜公开,更不宜打草惊蛇。 皇帝还不待询问苏槐该怎么处理,苏槐便揖道:“臣想请圣上准许,臣迎娶长公主。” 皇帝一震,十分吃惊地看向苏槐:“你说什么?” 苏槐道:“唯有此,长公主一举一动,才在掌控之中。” 皇帝震惊得久久无言,许久后方才慢慢消化苏槐的话,神色不明道:“苏卿,你没跟朕开玩笑?” 苏槐道:“臣不拿此事开玩笑。” 皇帝道:“你可知,若是做了长公主驸马,你便得卸下相权,不再参与朝政了?” 若要是天下太平的时候,皇帝巴不得他去做驸马,可当下常彪要反,朝中根本没有旗鼓相当的人可以顶替他的位置。 他若是卸下相权,对付常彪的胜算就大打折扣。 南淮的兵力不容小觑,关键又有邻国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内忧外患,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皇帝又道:“苏卿乃国之宰相,当下乱事将至,朕岂可放任你在这时候退居驸马而撒手朝堂不管。” 苏槐道:“臣并非是要撒手不管。” 皇帝道:“那苏卿究竟何意?” 苏槐道:“还请圣上屏退左右。” 皇帝莫名,但还是挥手,让随侍的太监都退下,把门关上。 然后苏槐背对着皇帝,宽下衣衫。 皇帝看清他背上的情况,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苏卿这是怎么回事?” 苏槐道:“臣几年前前往苗疆平叛中毒,如今已命不久矣。最多还有两年的时间。” 皇帝一时惊疑不定,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苏槐将衣服一件件穿上,整理衣襟,徐徐系好腰带,面上一派温和,只那双半低着的眼辨不清神色,他背对着皇帝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又道:“臣想在仅剩的两年时间里,替圣上平定内乱、解决外忧,只望着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如此臣也好瞑目。” 皇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道:“苏卿为何不早说,可有找过大夫,能治吗?” 苏槐整理好以后,方才回转身来,应道:“能找的都找了,恐怕无人可治。” 皇帝闻言,面上着急,嗟叹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苏卿竟瞒了朕这般久!朕岂能眼睁睁看着苏卿不治而亡,朕于心何忍!” 说着他就叫门外的太监:“来人!” 太监便推开门,在门边答应。 皇帝吩咐道:“即刻去请太医院朕的御医来!” 太医院太医众多,但给皇帝看诊的只有一名御医,便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太医令。 不管是宫中妃嫔还是朝堂大臣,可都没资格让皇帝的御医看诊。 眼下皇帝叫御医来给苏槐看,既彰显了他对苏槐的重视,又必须得好好确认一下情况。 第444章 散心 很快,太医令就过来了。 皇帝给苏槐赐座,吩咐道:“苏卿身子不适,还请谢医令给苏卿看看。” 谢医令放下药箱,取出脉枕放在茶几上,请苏槐伸手。 苏槐抬手放在脉枕上,谢医令便给他诊脉。 处处一接触到他脉象,谢医令便惊诧道:“相爷的脉象为何如此紊乱?” 皇帝道:“苏卿对朕说他中毒已深命不久矣,朕也匪夷所思。谢医令,今日你无论如何给朕想出法子来!” 谢医令给苏槐做了详细诊查,亦看了他背后的症状,不禁感叹道:“老臣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毒况,难怪相爷有毒侵气脉之象。这种毒盘踞人体,应当是靠汲取养分而活,直到中毒之人耗尽身体才可罢休。” 皇帝着急问:“可有解毒之法?” 谢医令问:“相爷在何处中的毒?” 苏槐道:“苗疆。” 谢医令道:“苗疆的东西大多邪乎,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找到解毒之法,还得去苗疆才行。” 苏槐道:“苗疆已尽灭,若能寻早就寻到了。” 皇帝问:“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谢医令向皇帝揖道:“皇上,老臣对此毒不了解,恕老臣无能为力。能解此毒者,也必然是对苗疆的东西熟悉的人才行,可如今苗疆的医者怕是……难寻了。” 皇帝不胜唏嘘,道:“只要苏卿还活着,就不能放弃。苏卿放心,朕即刻便着人去为你遍访名医,定能找到解毒之人。” 苏槐道:“臣谢圣上。” 谢医令退下后,皇帝沉吟道:“今日你跟朕提的事,朕会仔细考虑的。” 苏槐道:“臣希望在最后有限的时日里,能再为圣上分忧解患。” 皇帝点点头,动容道:“苏卿真是……让朕不知该如何才好!” 随后苏槐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这时节依然阳光骄灿,映照得这宫阙一片明艳。 苏槐抬头往远处的红墙绿瓦看了看,然后神色如常地抬脚下得御书房前一段台阶,渐行渐远。 到下午的时候,皇帝旨意便传到了鎏莹宫。 因苏相主动请旨求娶长公主,皇帝同意这门婚事,即日召钦天监择良辰吉日,使二人完婚。 直到皇帝身边的太监离开了,长公主还有些失神。 他苏槐向来说一不二,竟当真去向皇上求娶她了。 她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而今是真的等到了。 长公主亲自点香,拈了块燃香放进香炉里,闻着熟悉的气息,看着袅袅青烟从香炉里浮起,仿佛在看某个人,轻声呢喃道:“你终究还是属于我的。” 消息传到相府时,苏槐人并不在府上,也不在公署。 他上午觐见皇帝以后,从宫里出来,直接回府更衣,然后拽着陆杳便出门去。 陆杳被他塞进马车时还有些莫名其妙,苏槐后上车来便吩咐剑铮剑霜驾车。 陆杳问:“上哪儿去?” 苏槐道:“带你出去散散心。” 陆杳道:“我为什么要出去散散心?” 苏槐道:“我想。” 陆杳看他道:“你想你自己去不就是了。” 苏槐道:“我不曾带你一起出去玩过。” 陆杳一听这个“玩”字,就莫名的发毛。 这狗男人平时是个会玩的人吗? 说他会玩,他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比那些闲散子弟东游西逛,他还嫌耽误他搞阴谋诡计;可要说他不会玩,狗玩意儿在房里时花样又挺多。 陆杳警惕地问:“是正经地散心玩吗?” 苏槐侧头看着她,片刻道:“不管正不正经,你也上了我的车了。” 陆杳也不是个好玩的人,但她晓得,这会儿她想下车也不行了。 遂她便侧身面向车窗,半挽着窗帘看向外面向后流走的街景,懒得搭理他。 结果她发现,马车是往城外驶的。 第445章 这是又憋着什么坏? 出了城门,城外便是青山绵延,蜿蜒往前的道路在日光下像一条雪白的玉带。 没了城中的熙攘繁华,这城外的山水锦绣也令人心旷神怡。 出城的也不止他们这一辆马车,前前后后陆陆续续还有其他的马车也跟着出城。 陆杳听见远远近近的马车里传出来的嬉闹声,看样子都是些富贵闲散的姑娘公子们也出城来散散心透透气的。 不知不觉已经入深秋了,艳阳高照,天气爽朗。 确实也是出游的好时节。 后来苏槐的马车渐渐远离了别的出游马车,上了一条支道,往人迹稀少的方向走。 陆杳正想记路,苏槐却将车窗帘子给拉了下来。 顿时眼前光景一暗,陆杳回头看他道:“不是出来散心的吗,却连窗外景致都不能看?” 苏槐道:“到了随你看。” 陆杳瞥了瞥他,不晓得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道:“相爷怎么有空带我到城郊来游山玩水,这是又憋着什么坏?” 苏槐道:“等忙完了眼前事,我会比现在有空,我再多带你出来游山玩水,让你好好看看我都憋着什么坏。” 陆杳支着下巴面向车窗,尽管被窗帘挡了,她觉得还是比面对着他好。 以后会是怎么样,谁知道。 何况没他的时候,以前她还游山玩水得少吗? 这世间许多地方她都去过,又不是足不出户的小娘子,有何可值得她憧憬和稀奇的? 虽然看不见路,但陆杳感觉马车驶进了山谷,然后又盘旋着往山上走。 这山路可不比官道那般平坦,一路上都甚是颠簸。 窗外光线一点点暗淡了下去,半日时间就都在这马车里度过了。 陆杳问:“说是出来散心,等到了地方天都黑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苏槐道:“还可看日落和星辰。” 陆杳道:“今晚回去吗?” 苏槐道:“不回。” 再后来,马车停下了,剑铮道:“主子,到了。” 苏槐先下车,等陆杳弯身拂着帘子下来时,苏槐并未走开,站在马车旁顺手拉了她一把。 陆杳还来不及抽手,就被他扣住手指,与他十指交握。 她眉头跳了跳,他半牵半拖着她往前走,脚踩着松软的落叶,穿过前方一片林子。 随着将至林间尽头,暗淡的光丝丝疏朗开来,待她一脚踏出林子时,迎面便是落日的万丈绯光,映红了整个天际。 陆杳眯了眯眼,抬头朝那天际看去,见远方山峦重叠,那落日正卡在天边的山巅之间。 山风拂来,携着几许深秋的凉意。 满目旷野山景,那大片的幽谷山坡林木间,秋叶或浅黄或深红,宛如霞彩泼洒到了人间,倒也极是赏心悦目。 其实这般美景,以前陆杳见惯了。 她住在药谷里时,那药谷一年四季都美不胜收;她也跟着师父游历山河,看遍了日出日落、云起云舒。 只是今时今日,她又觉与以往不大一样。 陆杳反省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同,而且这狗男人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就感觉自己的脉搏跳动全被他拿捏在手心里。这样使得她气短一截。 陆杳想把手抽回来,但他牵得更紧。 于是一个暗暗使劲抽,一个暗暗使劲拽。 苏槐还与她闲聊,道:“落日好看吗?” 这时落日已经坠下了一半,还剩一半。 陆杳忍无可忍,道:“都是成年人,又不是三岁小孩,为何非得手拉手?你能先把手松开吗?” 苏槐道:“成年人为何不能手拉手?我是第一次跟你手拉手吗?在床上的时候我拉你你怎么不说?” 陆杳:“……” 她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两个狗腿子,好在狗腿子比较识相,已经自动退至好几丈远的距离。 但都是习武之人,这点距离,该听的还不是听得个清清楚楚。 只是剑铮和剑霜两个都已习惯性地当自己没有听清楚。 陆杳没好气道:“苏槐你要死!你这张嘴可以不用说话!你要是控制不住,我也可以发发善心帮你缝上!” 第446章 我算你狠行不行? 陆杳还想趁着骂他的时候出其不意把手抽回来,可这狗就是拽得死紧。 这下哪还有心情看日落啊,两人你抽我拽,拉锯了好一会儿。 陆杳道:“好几双眼睛看着,你不尴尬吗?” 苏槐道:“我不尴尬。” 陆杳道:“你不尴尬我尴尬!” 苏槐抬眸看她,霞光冷不防落进他眼里,真真是含情又美得过分妖异,仿佛还有温柔的钩子,趁人不注意,一下子勾在人心上。 陆杳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惑人,他尾音轻轻挑着,道:“你觉得尴尬吗?” 不等陆杳回答,他低头就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一接触她手背,顿时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槐道:“那我就让你尴尬得要死。” 陆杳:“……” 他亲过她手背后,陆杳使劲往后缩,却被狗男人一口咬住了手指尖。 陆杳还惊了惊,感觉这狗一口下去,自己手指得半截被他咬没了。 然而他咬得并不重,牙齿轻轻剐蹭着,舌尖还舔了舔她,陆杳抖了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杳不由得蜷起手指,却硬是被他扳开,一边看着她,一边将她每根手指都亲一亲。 他见得她眼帘微颤,那双桃花眼同样浸着霞光,是世间无双的动人。 那绯艳的霞光微微闪烁,起了一层山涧里才有的薄薄的雾,迷迷蒙蒙,他却执着于在她眼底找寻自己的影子。 大抵是手指连心的缘故,陆杳感觉心窝子都给他亲麻了。 陆杳看了看半丈开外的断崖,真是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心都有,可她眼下又没这实力,只好好言相劝道:“你别闹了,我算你狠行不行?” 苏槐低头看了看她,显然有些不尽兴,这时落日已经全部沉了下去,他拎着她就转身往山下走。 路上他嫌陆杳走得慢,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他足尖轻轻往那山间林木枝头一点,便能跃出好远。 陆杳手勾着他的颈子,山谷里秋意袭人,迎面风拂着耳边发丝,由他带着在山间飞掠,蓦然间莫名有两分闲云野鹤的逍遥自在之感。 他带她往那谷地的一处庄子里去。 在山上朝下俯瞰时陆杳就看见了,一抹檐角在山木映衬下若隐若现,白墙黑瓦,甚是素气。 庄子有一处偌大的院子,苏槐径直进了院子也没将她放下,而是直接进房。 陆杳看见偏屋那边有炊烟,而且廊下还点了灯,显然这庄子里还有其他人。 只是一进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她就顾不上再观察其他了。 狗男人一闩上门就把她压在门扉上吻她。 陆杳有些恼,可被他扶着头,吻得又深又火热,渐渐她就被他给亲软了身子。 好不容易有喘息之机,陆杳呼吸起伏道:“贱骨头,莫不是亲一下手指就让你亲出兽欲了?” 苏槐紧紧盯着她,道:“你难道不想我,对我没反应吗?” 她什么反应他最知道。 最后被他压上床时,陆杳仰头望着摇曳的床帐,浑身有些汗意,被他从骨头缝里挤出一股子酥软,她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只是单纯受不了你身上的气味。” 苏槐顿了顿,覆下身将她狠狠碾压着,俯头在她耳畔低低道:“是吗,我已经很久没用独活了。” …… 这山谷里寂静极了,房间是两人缠绕的呼吸。 陆杳恍惚间,看见窗外月色,听见有稀稀疏疏的虫鸣。 她哑声道:“我饿了。” 苏槐道:“一会儿再吃。” 他也比以往有些反常,恨不能将她弄碎碾成汁,再一点点吞下去。 事后,苏槐披衣起身,去给她提水进房间来清洗。 房里有浴桶,陆杳泡在浴桶里,他方才去点灯。 第447章 安排得周密 灯火慢慢亮开来,陆杳这才有空当懒懒扫视了一眼这房间,发现房里摆设竟与相府相差无几。 衣橱里甚至还备好了她穿的衣服。 苏槐给她拿了来,挂在屏风上。 从肚兜儿到亵丨衣亵裤,再到寝裙衫子,一件不少。 现在没人能比他更了解她的穿着,毕竟他可没少脱。 陆杳没在浴桶泡太久,清洗过身子后便出水更衣。 苏槐去盥洗室冲的澡,回来的时候带了鱼汤进房里来。 陆杳吃着汤,他便道:“这里屋前是山谷,屋后有山泉;山谷水潭里有鱼,山后林子里可猎走兽;白日里阳光照得到院子,夜间月色能进窗户,衣食样样不缺。” 陆杳抬头看着他,道:“那还真是个可长住的好地方。” 苏槐亦抬眸紧紧盯着她,道:“是要长住。” 陆杳反应非常平静,只道:“我一人?” 她知道他不可能在这里长住,京城里的事怎么可能少得了他。 他今日花半天时间,大费周章地带她来此,这处地方,这房里的摆设用度,全都是给她准备的。 苏槐道:“你一人。” 陆杳问:“住多久?” 苏槐道:“一月后我来接你。” 陆杳看着他的眼睛,道:“为何?” 苏槐道:“这月不太平。” 陆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怕我跟着你不安全?” 顿了顿又道,“还是怕我跟着你碍事?” 苏槐道:“都有。” 陆杳吃完了鱼汤,叹道:“你知道我最怕跟着你不安全,我也懒得去碍你的事。我可以暂听你的安排,我等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要那一样东西,也不在乎多这一个月。” 苏槐道:“我来接你的时候,会弄到你想要的东西。” 陆杳顿时笑,桃花眼弯弯,浮光流潋,娇媚万千,道:“那就有劳相爷了。” 两人基本谈妥,陆杳想了想,忽又问:“你故意把姬无瑕引出京城,莫不就是为了将我藏在此处?” 苏槐问:“要不要去看看星辰?” 陆杳道:“有何好看的?” 苏槐道:“那就睡觉。” 只能说,两人都不是花前月下的人,比起花前月下,还是有事干事、目的明确来得爽快些。 但苏槐也十分难得地在庄子里陪了陆杳两天。 这两天里,他丝毫不闻京都城里的事,只带着她在谷地里转悠,往水潭里扎两条鱼出来炖汤吃。 又带着她去后山转转,猎两样走兽佐餐。 庄子后厨有专门的厨子做饭,存有足够的米粮菜蔬,这时节,这些东西很易存放。 苏槐边走着,边对陆杳道:“剑铮我留给你,你若不想亲自动手,想要什么猎物,让他去弄。” 陆杳挑挑眉,道:“确定不是让他看着我吗?” 苏槐又道:“庄子附近还有人手,有需要就唤他们出来。” 她见苏槐都安排得这般周密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是苏槐回城前,陆杳倚在门边,忽然道:“剑铮我就不要了,你非要留个人在这的话,就留剑霜。” 原本跟在主子后面的剑霜突然被点名,整个人都震了震。 剑霜求助地看向剑铮:我才不要跟着她,这陆姑娘狡猾如斯,我应付不来! 其实剑铮也不想留下来,他当然更想跟在主子身边,但鉴于剑霜话多,万一被陆姑娘套去了关于主子的事就麻烦了,所以剑铮虽然不想但也甘愿留在这里。 可哪知陆姑娘还不想要他呢。 大家都心知肚明,主子之所以留他是因为他稳重一些,而陆姑娘不想留他估计也是因为他太稳重了。 诚然,陆杳觉得相比剑铮,剑霜是好沟通一些,她天天看着剑铮那棺材脸,还不如逗剑霜好玩呢。 苏槐回眸,看着陆杳道:“剑铮做事利索些。” 陆杳道:“我在这闲散度日,要那么利索作甚?做事利索的留在这儿不是浪费人才么,他是相爷的得力腿子,他留下了叫我怎么忍心相爷身边没个好使唤的。” 剑霜道:“陆姑娘放心,主子身边不管是剑铮还是我,都一样的。” 陆杳瞥了一眼剑霜,道:“是吗,那你就留下,让剑铮跟在你主子身边,反正都一样。” 剑霜:“……” 第448章 筹备 苏槐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抬脚往外走。 陆杳又道:“要不然两个你都带走。否则我便天天让剑铮漫山遍野去打猎,累死他。” 剑铮:“……” 苏槐道:“随你。” 陆杳道:“他打猎回来我再烤东西给他吃,熬鱼汤给他喝。” 苏槐冷不防顿住脚。 剑铮要炸了,道:“陆姑娘莫要乱说!主子,属下绝不会吃的!”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陆姑娘挑唆一句,就够他喝一壶的。 最后,苏槐再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依了她,道:“剑霜留下。” 剑霜心里叫苦,不得不应道:“是。” 苏槐侧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使得剑霜心下一凉。 他怎会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他若是办不好差,恐怕就不单单是心凉了,身体也得跟着凉。 剑霜跟着送主子出庄子,剑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少说话,多做事。” 这次没有一丝幸灾乐祸,纯属是郑重的叮嘱。 剑霜自己也知晓利害,留在这里不单单是要供陆姑娘差遣,还有重要任务就是不得让她出谷回城。 要是坏了事,主子是当真不会饶了他的。 京城里,苏相和长公主的婚事一经传出,朝野内外都炸开锅了。 尽管皇帝旨意已下,可苏相本人一直没有露面。 别说传旨的太监去相府没能见到人,宰相公署也没人,就连接下来的两天早朝,苏相也无故缺席。 问起相府下人以及所有与他来往的同僚,皆不知他去了何处。 他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鎏莹宫里,宫奴匆匆回到长公主身边将情况告知,道:“皇上已派人各处寻找相爷,只是京城都找遍了也不见影子呢。” 长公主道:“婚事既是他出面去请的,他会出现的。” 那人可以舍下她不管,但他舍不下那朝堂。 他生来便是属于那个地方的。 顿了顿,长公主又道:“既然京里各处寻不到人,那他应是出城去了。” 宫奴道:“这些日出城的车驾很多,城中不少人都去城郊踏秋赏景呢,所以问起守城的将士,他们也不确定。” 如若是出城,那他出城去做什么?总不会也是跟着去踏秋赏景的。 好在两日后,苏槐回了城,照例上朝办公。 皇帝见到他,心下松了口气,其实也怕他撂挑子不干了。 早朝后,皇帝便问他:“苏卿这两日哪里去了?” 苏槐应道:“臣只是找个地方透透气。” 皇帝吁道:“苏卿啊苏卿,你倒是一走为快,你可知朝野内外因为你的事都快乱了套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朕怕是就要大肆搜人了。” 关于婚事,皇帝只是同意两人成婚,但并未大张旗鼓地给两人赐婚,也没有对天下广而告之。 他这次对长公主异常不满,苏槐请娶她也只是暂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且苏槐只有两年的命了,这两年里皇帝不可避免地还得再用他,要是昭告天下他即将成为长公主驸马,还依然让他打理朝政的话更难堵天下人之口。 可朝堂上对此反应十分激烈。 一些朝党觉得,苏槐既然即将做驸马,历来驸马不涉朝政,那他就应该尽早卸下相权,安心准备婚事。 可皇帝对朝中的说辞则是,苏相身居高位,而长公主金枝玉叶,两人结为夫妻也算是门当户对,苏相既不算高攀,长公主也不算下嫁。 待成婚后,长公主首先应是苏相之妻,其次才是皇室中人。 换个说法,便是苏相首先还是苏相,其次才是公主驸马。 尽管朝中大臣极力反对,但皇帝还是坚持了下来。 皇帝以寻常百姓嫁娶之礼把长公主嫁出去,而不是以公主成婚之礼将驸马招赘进来。 钦天监测了日子,苏槐选了最近的,就在半月后成婚。 相府和皇宫里,同时都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鎏莹宫宫人们进进出出,织造局那边也夜以继日地赶制吉服和首饰。 宫奴上前道:“早几年前皇上就已在宫外为长公主赐了府邸,如今长公主外嫁,特来请示长公主,是入长公主府还是入相府。” 长公主道:“既然皇上说我往后的身份首先应是苏相之妻,那便应入相府。” 第449章 这木头不好套了 此前苏槐上呈的那些有关长公主的物证,皇帝另遣人去暗查了一番,结果查到长公主确与某些朝党有私交。 故打从皇帝下旨宣两人婚事,到长公主出嫁当日,皇帝都未曾亲自来见过她。 宫奴提起这事,有些担心,道:“若是皇上不来看看,难免让人揣测,认为皇上与长公主不和,待长公主出嫁以后,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怕是又要暗地里说闲话了。” 长公主正试着首饰头面,对镜看着自己,道:“他好面子,以往多少还会维持些兄妹体面,而今生了嫌隙,便不想逢场作戏了。他不来也罢,来日我为相府夫人,敢说闲话的便来我这里说与我仔细听听。” 宫奴想来也是,长公主也好,相府夫人也好,那都是极尊贵的身份,又有谁敢真的看轻了去。 陆杳随遇而安惯了,苏槐走后,她在山谷庄子里倒也待得住。 每天往山上溜达,找找草药,运气好还能找到几株珍贵的。 剑霜也就一丝不苟地跟着她。 陆杳一边挖药,一边就跟他聊天:“你主子最近挺忙啊。” 剑霜沉默。 陆杳道:“莫不是招惹了许多仇家,要上门找他寻仇?” 剑霜还是沉默。 陆杳道:“他是怕我受牵连才让我来这里避避的?”说着她就看了看剑霜,“你觉得你主子是这么悲悯的人吗?别说我不信了,说出去连狗都不信。” 剑霜把嘴闭得死死的。 陆杳叹道:“仇家杀上门,你说他死也要拉我下去陪他,那我肯定信。毕竟那玩意儿疯起来的时候形同疯狗。” 剑霜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类似于气愤的表情。 陆杳瞅了瞅这闷葫芦要裂口了,又把他狗主子的疯狗秉性给仔细形容了一遍。 剑霜忍无可忍,道:“陆姑娘日日与主子同床共枕,骂主子不等于是在骂陆姑娘自己么。” 陆杳道:“谁说我在骂他了,我分明在夸他。” 剑霜冷哼道:“属下一个字没听出来这竟是夸人的话。” 陆杳道:“需要你听出来么,你主子听得出来就行了。” 剑霜真不知道这陆姑娘点名要他留下来是安的什么心,是存心要气死他么! 剑霜正生气,陆杳突然来一句:“你主子最近在憋什么大招?” 剑霜下意识就想开口怼回去,但好歹生气没能让他理智尽失,临时悬崖勒马,又闭上了嘴。 剑霜又成了个木头人。 陆杳见这木头人一点都不好套了,索性放了放手里挖药的小锄,抬起头来吁口气道:“我今晚想吃烤兔子,你去给我抓来。” 剑霜闷不做声就去。 陆杳道:“要活的。” 要猎山间野兔倒也不难,可要抓活的就得费些工夫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剑霜才提着只活兔子回来,交给陆杳。 结果陆杳一上手,就把兔子放了。 剑霜眼睁睁看着兔子蹦跶着跑远,问:“陆姑娘这是何意?” 陆杳道:“我突然又不想吃了。” 剑霜道:“那陆姑娘要是明天想吃怎么办?” 陆杳道:“明天想吃明天再抓呗。” 剑霜道:“为什么不把它关起来明天再吃?” 陆杳冷不防又来一句:“你主子有什么事瞒着我?” 剑霜生气道:“陆姑娘你套我话也没用。主子向来只会吩咐属下办事,还从来不会把他的事分享给属下。所以就是陆姑娘问,属下也是不知道的。” 陆杳看了看他,见他也不像是说假。 诚然,在宫中传出婚旨之前,苏槐从宫里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带着陆杳出城了,所以别说剑霜,就连剑铮也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安排。 反正剑霜的任务就是保护陆姑娘的同时,不得让她回去坏了主子的事便是。 第450章 听说你想我 筹备婚事期间,长公主的贴身宫奴前往相府去看了,回来后,长公主询问道:“相府置办得如何?” 宫奴答道:“一切照常。只是……” 长公主看向宫奴,宫奴又垂头道:“只是用作新房的并非相爷的主院。相爷主院原封不动,而将一间侧院用来做新房。 “听说那侧院,便是早前相爷那位未婚妻所居住的地方。” 长公主不置可否,后道:“他未婚妻呢?” 宫奴道:“奴也打听过,似乎已不在府上了。” 长公主道:“不在府上,去哪儿了?” 宫奴道:“这个奴尚不知。”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道:“弄清楚她去哪儿了。” 比起成婚用主院还是侧院,她更在乎他那未婚妻的去向。 结果下半日,派去打探的宫人便回来报她,道:“那陆姑娘早前便离府了。” 长公主道:“多早以前?” 宫人道:“正是长公主与相爷的婚旨传出当天,相爷不在府上,说是直接带着陆姑娘就出门了。” 长公主一时不语。 他前一刻到皇上那里请婚,后一刻婚旨还没来得及传达,他便带着她离府了。 他如若毫不在意他那未婚妻,又怎会亲自将她送走,还一去就是两日没他的消息。 听说他回来以后,皇上也问过他去哪儿了,他只说找个地方透透气。 那两日里京中各处都找遍了,他是出城去了,但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去透透气,而是带着他未婚妻一并出城去了。 他一边同意与她的婚事,一边却又亲自安顿好他未婚妻的去处。 后来长公主下令道:“派人分批出城,隐蔽些,方圆百里查找她的踪迹。” “是。” 当日,便有几批人手,乔装成普通的城中百姓,相继出了城去。 这厢,陆杳在庄子里过了几日,前边的谷地后边的山林,她都逛完了。 本想从剑霜嘴里套出点话来,可这木头这回是防得紧得很,陆杳也感到很无趣。 她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晒太阳,百无聊赖,道:“你说你不知道你主子最近在搞什么,那就与我说说你主子过去的事。” 剑霜道:“过去什么事?” 陆杳闭着眼,道:“随便什么事,与他相关的,说来我听听。” 剑霜本来想说的,可临了又想起剑霜的嘱咐,让他少说话多做事,再想起主子看他那眼神,他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这陆姑娘狡猾多端,他也不晓得她哪些爱听哪些不爱听,万一他不小心说多了,让她揣摩出主子是个恶棍坏蛋,回头他估计得被主子变着法地弄死。 故剑霜便道:“陆姑娘想听主子的事,还是等主子自己跟陆姑娘说。” 陆杳道:“我就只是想听听他的事,多了解一下他,与他多增进一下感情。几日不见,我突然还怪想他的,你说让他来跟我说,你倒是去把他叫来啊。” 剑霜冷冷道:“陆姑娘想主子是正常的,京里想主子的女子多了去了。但其他人通常被主子待见两回就不敢想了。” 陆杳顺口道:“你这么说得,我好像更想他了。” 剑霜想,这陆姑娘太不知羞了,把想来想去挂嘴边,他听得都不好意思了。 也就主子喜欢听这些。 主子以前也不喜欢听这些,或者说现在也不喜欢听别人说这些,主子要听也是听陆姑娘一人这么说。 他真搞不懂,这陆姑娘是给主子下了什么迷魂汤。 他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走开了。 到半夜的时候,陆杳正睡着,突然有凉意袭进屋子里。 她霎时醒来,就见床边站着一人,携着霜露一般的清冷凉意。 陆杳吁了口气,道:“你想吓死人是不是?” 苏槐逆着光,身影高大,容色显得深邃,开口就道:“听说你想我。” 陆杳道:“跟个鬼似的,谁想你。” 陆杳正要翻身,苏槐探身就一把将她拽起来。 还不待她发火,苏槐就也靠躺在床上,把她放在自己身上。 陆杳抬头就对上他这张脸。 换了个方位,他这会儿迎着窗外的月光,一身墨色衣裳不带任何装饰,偏偏就是有种气质,让陆杳见他即便是个鬼那也是个浑身带妖的艳鬼。 她的脚不可避免地蹭到他的衣角上,亦是凉凉的。 第451章 早点把事办完 陆杳挣了挣,被苏槐手臂箍着腰肢,整个人压在他怀里。 她侧脸枕着他衣襟,额头也挨着他脖颈。 她耳边一听,就是他胸膛里的心跳声。 莫名的,她心头也跟着跳了跳。 苏槐道:“你是不是想我。” 陆杳嗤道:“我想你你就来?” 苏槐道:“我不是来了。” 陆杳本想嘲讽他两句的,可被他这么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找话道:“也不知你那狗腿子是怎么给你传话的,我不过是逗着他好玩罢了。” 苏槐捉着她后领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道:“那你逗着我好玩吗?” 他看见她眼睛里依稀有浮光流转,比星辰好看。 陆杳与他对视片刻,没好气道:“动不动就拎人后颈,你当我是小鸡仔吗?” 苏槐手里一松,她后颈的紧迫感便散了。 陆杳嫌仰着脖子累,索性埋头又枕在了他怀里。 过了一会儿,她问:“给你的药有按时吃吗?” 苏槐道:“吃了。” 他就靠着睡了一两个时辰,也不放她躺床上去,就将她紧紧箍在身上。 到后半夜天没亮,他就放了她。 他走的时候,看见陆杳习惯性地侧身朝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脑后青丝铺在枕上,柔软又顺长。 苏槐随手理了理束袖护腕,道:“下次想我,等我事情办完了再来。” 陆杳听得不禁笑了两声,满不在乎似的,道:“我想你?” 苏槐转身走至门边时,不想她话锋又一转,惺忪道:“那你赶紧早点把事办完。” 苏槐足下顿了顿,出了门去。 在天亮之前,他赶回了城里,回府更了衣,也没歇一歇,吃了两口东西,便去早朝了。 长公主派去的人好几天了,长公主问起,身边的老嬷嬷便答道:“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呢,许是还没找到。” 鎏莹宫已经在陆陆续续装嫁妆了。 长公主按照礼制,去宗庙祭告先祖。 回到鎏莹宫以后,长公主坐在软椅上,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只有一尺来长的兽角。 兽角粗的那头有手腕那般粗,另一头明显有切断的痕迹。 这便是剩下的那一半灵犀角。 她没说谎,当真是在她手上。 只不过如若不是她去取来,任他苏槐如何厉害,也定猜不到这灵犀角被她祭放在宗庙里。 灵犀角不仅可以安神稳心、调治身体,她听说还能镇邪避祟。 以前那阵子,她不光夜里惊厥,还时常梦到她那死去的母妃,听人说是沾了邪祟,遭缠上了。 她才将剩下的一半灵犀角镇在她母妃的牌位下面。 那以后她心里才总算踏实下来。 这些事自是她秘密进行的,否则要是让皇帝知道她在母妃牌位下面放镇邪之物,不得勃然大怒。 过去了这么些年,镇着也就镇着了,若非苏槐来问她要,她也想不起要去取。 而今她即将要嫁去相府,将此物留在宫中也是无用。 老嬷嬷见着长公主摩挲着半只兽角,便询问道:“长公主可是要将它装进嫁妆箱里?” 做为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老嬷嬷后来知道了是相爷想要此物,才答应娶长公主的。 长公主手指摸着灵犀角上斑驳古旧的纹丝,道:“以前我暗示过他多次,他都眼不见、耳不闻,不曾将我放在心上过,更不曾有过任何表示。而今为了这灵犀,却是二话不提便要娶我。” 她问嬷嬷道:“你说,我是不如这灵犀,还是该感激这灵犀?” 嬷嬷不禁叹息,道:“长公主明知相爷不是真心想娶,只是为了得到这东西,长公主又何必执着于此。该早些清醒了才好。” 长公主道:“他娶便是了,我又岂会在乎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要她能名正言顺与他同进同出,只要别的女人再难将他占据,不就行了。 剩下的,可以等她嫁去以后再慢慢筹谋。 第452章 她的直觉 长公主自顾自又道:“这些日我一直在想,他要这灵犀究竟是要干什么,是他自己需要,还是别人需要。 “我思来想去,仍还是觉得他是在替别人寻。如果是他自己需要,何至于今时今日才来问我要。 “在那陆姑娘进宫前,遗珍园平寂了多少年都无人问津。她进宫以后,围绕着遗珍园几次三番出岔子,当时都是他在处理,什么江洋大盗,都不过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理由。真正的盗贼却被他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遗珍园怎会无缘无故楼塌,他应该是着急了,在遗珍园没能找到东西,揪着不放所以才找到了我这里来。” 老嬷嬷道:“长公主又怎么确定呢?” 长公主道:“他那人虽然让我难以琢磨,可我直觉向来很准。” “如若是他本人需要,我尚且还要考虑两分,如若是别人,”她缓缓抬手,将灵犀角移至炉子上方,轻声漫语道,“我又怎会让他拿去喂别人。” 老嬷嬷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只见她手一松,灵犀角就落进了火炉里。 老嬷嬷想去掏,可长公主又将灯盏里的灯油给信手倒了进去,顷刻火苗就窜上来,烧得十分热烈。 老嬷嬷道:“长公主烧了此物,回头要是让相爷知道了怎么办?照那位的脾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公主漫不经心道:“他见过灵犀角么,内务府里类似的半只兽角多的是。” 她美眸里映着闪烁跳跃的火苗,没多久,就全然把那半只灵犀给吞没殆尽。 兽角在火苗烧灼下,蒸腾出焦糊的气味,长公主素手点了一炉香,将那气味稍稍压下一些。 她便盯着兽角一点点给烧得通红,如炭一般,烧透以后,那芯子都是火红火红的。 老嬷嬷觉得有些惋惜。 眼下就连这最后半只灵犀角都没有了。 长公主又吩咐道:“去将暗室里的东西都搬来烧了。” 往后她不住在这鎏莹宫,且日日都会见到他,也用不上了。 老嬷嬷奉命进内室,在榻上扭动机关,打开了一扇暗室的门。 一进暗室中,只见四面墙壁上挂着的全是那人的画像。 老嬷嬷一幅一幅取下来,卷好抱去炉子前烧了。 之前珍兽楼里的东西都还暂存在内务府,老嬷嬷又去内务府找半只类似的兽角来,装进嫁妆箱里。 眼看着婚期将近,朝中大臣们弹劾狗相不成,气得拍腿跺脚。 在他们觉得,皇上就是亲信这佞臣,大奸佞都当驸马了,皇上居然还为他破例,还让他继续打理朝政,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同时,大家伙心下也都明白,南淮难有个常彪作祟呢,眼下皇上是撇不下奸贼。 这个当口,要是再换个人来当宰相,恐怕都不一定能扛得下来。而且谁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爬上去取而代之接这么大个篓子。 关键是,更让他们觉得气愤的是,加上头两次订婚结婚,奸贼这都已经结第三次婚了! 哪有一个人结婚结三次的,他们还得登门再送一次礼! 就在婚礼前三天,长公主派出去的人终于有消息了。 一名便衣侍卫到长公主面前,禀道:“属下等搜寻城外方圆百里之地,于城西山谷之中发现一处私宅。” 长公主问:“可有什么异常?” 侍卫道:“属下等照长公主吩咐,未曾打草惊蛇,只暗中观察了一日,距离有些远,白日发现不了什么异常,但夜间私宅里有点灯,显是有人出入居住。” 长公主道:“如何确定那是苏相私宅?” 侍卫道:“属下等一一筛查,就那处地方较为可疑。且附近可能有守卫,属下等不敢贸然接近,只发现路上有车辙和马蹄印通往那处私宅。” 长公主阖了阖眼,如若那真是他的地方,她的人贸然前往查探,必然会第一时间被他发现。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才道:“先留守观察,莫轻举妄动。” 第453章 意在传信 到了婚期这一日,长公主起身,沐浴更衣,梳妆挽发,按照出嫁礼的步骤一步一步来。 她上午去宗庙祭祀,下午出宫前往相府,黄昏时举行婚礼拜堂。 临行出宫前,长公主一袭嫁衣红妆,端的是美艳逼人。 仪仗队浩浩荡荡,她缓缓走出宫门,上了华轿。 在轿辇里坐下后,随着礼官唱和,队伍便陆陆续续地往前行。 长公主在轿子里,吩咐走在身旁的嬷嬷,道:“叫他们动手。” 今日她和苏相大婚,百官不管情愿不情愿的,都会前往相府贺喜。 到时候人来人往,他必然分身无暇去顾及其他。 既然她与他成婚了,那么那位陆姑娘,是必然不能够再留在这世上的。 昨日她又听她的人传话回来说起,相府的主院之所以不让设为新房,是因为之前是陆姑娘在那主院里与他同住。 陆姑娘的东西,他原封不动地存放在他院里,而将偏院设为新房院子,无疑是打她的脸。 她不允许。 她让她的人手一直按捺着不动,就是为了等今时今日这时机。 走在轿辇边的嬷嬷得令,又将消息传给仪仗队里随行的其他自己人。 队伍离宫门渐远之际,便有人不着痕迹地脱离队伍,往窄巷中钻去了。 陆杳住在谷中庄子里,常能听见山谷里掀起的风声。 这里秋风重,一阵风来,便将周边的山地谷底的林木拂得婆娑作响。 短短一段时日,秋意就将山林点缀得更浓。 处处可见簇簇林木要么树叶枯黄而落,要么树叶火红如春花。 只要山中有药可寻,陆杳便在此处不急不躁。 想以往,她也常跟她二师父出谷,翻山越岭去找药,一去就是一两月的。 天色渐渐昏暗之际,陆杳在房里捣药,外头风声不歇。 只是她捣药的动作倏而顿了顿,还是从那风声里分辨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杂声。 陆杳神色不变,手里的动作又继续。 后来,她就听见剑霜在门外凛色道:“陆姑娘待在房里别出来!” 而后屋外就是稀疏的打斗声。 剑霜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擅闯这山谷。 他们看似是寻常布衣人,但有身手功夫。不过一入庄子的哨区就被发现了。 来的人不多,却是从各处闯入的。 对方用的袖箭暗袭,剑霜在这方面防御能力还是顶好的,带着影卫没什么损失,不多久就处理干净了。 只是当剑霜收拾完这些杂碎,回到陆杳的房门前时,却不想看见门扉的格子纱上有一处袖箭穿透的痕迹。 他惊了惊,在门外问:“陆姑娘可有恙?” 陆杳一时没应声,剑霜情急之下,便上前冲开了房门。 结果剑霜顺着那箭孔射进的方向,抬头就见果然有支袖箭正稳稳当当地扎在一边木柱子上。 他再一看,陆杳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只是她手里却拿着一张字条,正展开看。 她半低着眼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 剑霜也不知什么字条能让她看这么久,但一看便知是闯进来的人趁他疏忽,用袖箭给射进来的。 剑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唤道:“陆姑娘?” 陆杳缓缓抬起头来,开口便问:“你主子把我安排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原因为何?” 剑霜心下一沉,他答不上来。 果然那些贼子意不在硬闯,而是想给陆姑娘传信! 陆杳见他不答,峡谷里的淡淡暮光映进她眼里,那双桃花眼不见往日灼灼繁华,平静而又冷淡得不容人忽视,又道:“苏槐今日与长公主成婚是吗?” 剑霜震了一震。 陆杳道:“是也不是?” 剑霜抿了抿唇,道:“陆姑娘,此事属下也不知。” 陆杳道:“我也信你是不知。” 不然那狗男人也不会放心让这狗腿子留在这里。要是让她在剑霜这里套去了话,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所以在送她来的时候,剑霜剑铮应该都不知晓他的打算。 陆杳蓦然也想明白了,他为何要在这个当口让姬无瑕去帮他跑腿,杀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姬无瑕离开京城。 只有她离开了,他才不用担心她会跑来与自己通气。 他早就在筹谋计划着,排除她身边的一切不定因素,再将她孤立在这里。 这样,他的计划就万无一失了。 第454章 不整那些虚的 陆杳站起身来,随手将那字条丢在火烛上烧了,道:“既然现在有了这大喜事,岂能不去恭贺相爷新婚。” 剑霜闻言,默默地移身,挡在了门口。 陆杳看他道:“不说别的,咱们去喝杯喜酒,说不定这会儿还赶得及。” 剑霜杵着没动。 陆杳眼神就跟山谷里的暮光一样,一点点沉淡了下来,道:“你不想去?” 剑霜开口道:“陆姑娘,这事主子自有分寸。陆姑娘还是在这里等主子来亲自与你说。” 陆杳道:“他有分寸我便得在这里等他回来,我也有分寸你怎么不让我出去?” 剑霜道:“主子与长公主不过是逢场作戏,不会对长公主当真,陆姑娘也不要当真。请陆姑娘相信,主子这么做,必有他的缘由。” 陆杳道:“那你说与我听听,他有什么缘由?” 剑霜动了动口,欲言又止。 这陆姑娘老喜欢套他的话,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搞得他都有点怕了。 他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可他又犹豫了,怕自己多说多错,而且主子是摆明了不想让这陆姑娘知道一点风声的,他要是弄巧成拙,回头主子还得狠狠收拾他。 遂最终剑霜只得闷头道:“还是等主子与陆姑娘说。” 陆杳道:“那你就靠边点站。” 剑霜挡着不让,固执道:“等主子忙完,自会来找陆姑娘。” 不愧是个尽职尽责的狗腿子。 陆杳便不再跟他多说什么,只抬脚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仿佛将挡在门口的剑霜视作空气。 随着她靠上前来,剑霜先慌了,又不能碰到她,不然回头主子定会削了自己的。 于是剑霜不得已只好往后退一步。 陆杳再进一步他便再退一步,到最后他都退出了门口,完全没有阻拦性可言。 剑霜也没办法了,在陆杳走出院子之前,他只好叫出所有影卫来,阻她的去路。 陆杳扫视了他们一眼,道:“非要这样的话,等他忙完了来找我也行,只是我没道理要在这里等他。给你们一个机会,都滚怎么样?” 众人如木头一样杵着没动。 陆杳往前一步,他们是不会让的,剑霜正色道:“还请陆姑娘理解,我等为主子办事,没主子吩咐,我等不得放陆姑娘离开此地。” 陆杳叹道:“且放心,我便是离开这里,也干不过你们主子,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我真的只是去喝杯喜酒。” 边说着,她边从腰间香囊里取出自己的玉骨箫,吹了个散音,又道:“真要拦我吗?” 剑霜和影卫们都不答。 陆杳道:“那我也不整那些虚的了。” 说罢,玉骨箫在她唇边,冷不防迸出一段旋律,那旋律起伏钻耳,声音并不高昂激越。 然旋律倏地一转折,剑霜和影卫们猝不及防,心头猛地一荡,接着心神都跟着起伏。 那声音入脑如魔障一般,无孔不入。 剑霜神色变了变,想起那日她在香章台上弹的一曲琵琶,亦是如此让人难受,不,今日比当日还更让人难受。 她手指在玉骨箫空洞上飞绕,声音震颤,剑霜抬手捂耳朵,影卫们都纷纷如此。 可没坚持得了多久,剑霜动了动鼻子,有些痒,等他伸手一抹,可不就是殷殷血色。 剑霜道:“陆姑娘请冷静,我等只是奉命保护陆姑娘!” 陆杳句话懒得说,一直朝前走,影卫们再想阻拦也是有心无力。 平日里无甚事的时候她可以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可如今她要走,挡她者她是不会心软客气的。 要么继续在这挡她挡到死,要么就滚开些。 先有好几名影卫受不住,张口就吐出鲜血来。 最后他们杵着剑勉强稳住,陆杳则旁若无人地自他们身边走过,抬脚往那后山去。 剑霜等人又不敢真刀真枪地对付陆杳,可她那萧音却是游走变幻于无形的。 剑霜见她要走,也不迟疑,掏出焰火便往降临的夜幕高空放去。 第455章 真是何必呢 只是陆杳走着走着,夜里的风声更大了些,夹杂在风声里的嘈杂动静正从各处涌来。 原来大费周章将她引出来,是在这里等着要对她下手的。 如若不然,给她传消息的人难不成只是大发慈悲吗? 她若识破了他们的奸计,待在庄子里不出来的话,庄子里易守且安全一些,剑霜和影卫们都不是无能之辈,对他们来说恐怕难以对付。 可现在她出来了,而且剑霜和影卫们还因此内息大乱,对他们来说则是如有天助。 只是在陆杳觉得,识破了如何,没识破又如何。 这个地方她待腻了。 以前她觉得苏槐这人狗是狗了些,但至少他应她的事他都能够做到。而她虽然时常骗他,但也都是嘴上骗骗。 她倒没想到,这狗玩意儿不做人的时候会这么的不是人。 兜这么大个圈子,费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把她骗到此处,他好回去跟其他人结婚。 更可恨的是,而她呢,居然相信了。 她以往从来不肯信他有几分真几分用心的,而今居然被他哄得妥妥帖帖地信了。 他在那头跟他那老相好儿热热闹闹地结婚,她竟安安顺顺地在这里等着他来接。 真是何必呢。 林中暗箭时不时就从昏暗的方向射来,陆杳耳听八方,躲闪得快,以林中树干能很好地遮掩。 她面上冷静沉着得滴水不漏。 剑霜和影卫挥剑挡开那些暗箭,可转眼就不见她身影了。 陆杳在几乎一片幽暗的林子里快速移动。 亏得他这么煞费苦心。 她还当真以为,他这么安排是在为自己着想呢。 原来是真怕她碍他好事。 实在不用费这么大劲,他想跟谁结婚跟谁结,别说老相好了,就是皇帝的妃子,只要他跟她摆明了说,她岂有阻拦的道理。 她不仅不阻拦,她还去喝他喜酒,祝他新婚大吉。 四周、身后,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并拉近距离。 她往山上去,待到那山林尽头,万籁皆寂,依稀可见林外的白月光,映照在山峦峡谷中,格外苍凉。 原本静谧,却仿佛一搅即碎。 这厢相府热热闹闹,宾客不绝,待长公主长长的仪仗队伍慢慢抵达相府时,已是落日时分。 礼官唱报,苏槐亲自出门来迎长公主下轿进门。 在旁人看来,真真是有情有义。 前来观礼的女眷们这下心里总算没有那么酸了,私下里道:“我就说最后相爷定然不会娶那个乡女为妻的。要娶也是娶长公主这般身份尊贵、独一无二的人。” “别说娶那乡女了,现在就连那乡女被相爷发落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听说她早已经不在这府里了。” “就是,人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呢。” 不免又有人唏嘘:“所以,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人她都能妄想高攀的,不然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凄惨下场。” 一边有人私下里谈论着,一边又有人高声祝贺着,长公主进门的时候,两边宾客围观,场面十分盛重。 如今天色比以往黑得早,相府里的人一盏盏点亮了火红的灯笼,整座府邸看起来真真是喜庆洋溢。 喜堂已经准备好了,可还没等新人拜堂行成婚礼呢,就有人匆匆忙忙跑进府里来,高声对苏槐禀道:“相爷,宫中走火了!” 宾客们一听,皆是一震,然后下意识就仰头朝那皇宫的方向望去。 那里宫楼高阙,若是起火,定会有火光。 果不其然,火光渐起,将皇宫上方的那片夜色越照越亮。 不免有朝中官员问:“是宫里哪处地方起火?” 来人答道:“鎏莹宫!” 宾客们静默,又不由纷纷转向去看长公主。 长公主手执喜扇,指尖微微捻着扇柄,指节有些泛白。 大庭广众之下,喜扇后的那张脸却是不动声色。 今日她大婚,不容她做出大惊失色的模样来。 只是她前脚才出宫入相府,后脚鎏莹宫就起了大火,他这是何意? 是打乱他们婚礼的步骤,还是在告诉她她往后都再无退路? 或许都有。 第456章 临出事故 苏槐一袭红衣,堂都不拜,直接命人备马,他甚至都不需与长公主说一声,便朝大门走去。 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她的老嬷嬷先忍不住道:“相爷马上就要与长公主拜堂行成婚礼了,这是要到哪里去?” 苏槐回了回头,看着喜堂上的长公主,询问她的意思道:“宫中走火,今夜风大,稍有不慎火势蔓延将不堪设想,起火的地方还是长公主的宫邸,是先拜堂还是先灭火?” 她若说先拜堂,那便是置她自己的宫邸、置整个皇宫安危于不顾,如若后来火势当真蔓延再难控制,她担不起那罪责,也会落人口实。 长公主十分深明大义道:“自然是先灭火。宫中安危最为紧要。” 苏槐转身便去了。 长公主看着他那绯红的背影,黑发用红色发带随意束着,极是惹眼,可偏偏他出门登马,渐去渐远,不曾回头,更不曾叮嘱安抚她一二。 她面上依然大度,垂在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 他便将她丢在这众目睽睽下,让她难以自处,让她像个笑话。 长公主放下喜扇,对在场的宾客们道:“相爷有正事要忙,我与他的婚礼暂行中止,今日来者是客,府中到了时候照常开宴。” 新郎都走了,朝中官员们还留下来做什么,也都积极地赶去宫里救火去。 虽然心里不一定积极,但面子上一定要积极。 否则回头要是被看不惯的同僚参奏一本,说宫中大火而自个却在相府安逸喝酒怎么办? 所以一人起身要走,众人也都争先恐后往外走。 到最后,该走的男宾们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各家女眷还在场。 顿时,原本还喧哗热闹的婚礼现场,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清。 长公主虽然没有发作,但女眷们也感受到那种压抑感,纷纷不敢出声安慰。 她们平素见长公主都是和颜悦色的,可今日竟如此可怕。 想来也是,眼看就要行拜堂礼了,夫婿却临时有事丢下她走了,满堂宾客也稀稀拉拉的,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最终,长公主出了喜堂,转身往中庭走,语气依然不紧不慢、不急不躁,道:“我有些乏了,先行休息,诸位请自便。” 苏槐策马离府,前往皇宫,只是还没到皇宫,冷不防身后远方的夜空里,升起了一枚焰火。 影卫提醒他时,他回头便看见了。 剑铮肃色道:“主子,定是剑霜那边出了状况。” 苏槐不辨神色地看着那焰火像一枚闪耀的星星,不断往上升,直直燃光耗尽,熄灭了去。 他动手摘下自己腰牌丢给剑铮,道:“照我部署传禁军各部控制火势。” 剑铮刚伸手接到腰牌的那一刻,还不等他答应,主子就已驱马调头,马尾往剑铮身上一扫,下一瞬猛然狂奔而去。 剑铮看了看主子身影,立马调动影卫随行,而他也不能耽搁,有了腰牌,他需得即刻前往宫中传令。 宫中大火,只要不拖延时间,按照计划来就能及时控制住。 可陆姑娘那里不知道什么情况,必须得主子亲自去一趟。 如果是剑霜能解决的问题,他也不会放焰火。 苏槐连夜出城,打马往那城郊旷野飞奔。 马匹在他的驱使下,浑身肌肉喷张、绷紧跳动,只顾撒开四蹄不要命地往前奔跑。 马的鬃毛迎风而扬,在月夜里猎猎翻飞的还有那抹绯衣衣角和如墨的黑发。 之前马车悠悠缓缓得行驶半日的路程,他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快马到了。 苏槐纵马入林,此时林中已是一片漆黑。 但还没进入谷地,林子里便随处有打斗的痕迹,夹杂着一股子淡淡血腥气还未来得及消散。 苏槐翻下马,没再往庄子的方向去,而是一路循着痕迹往另一个方向走。 树叶稀疏的地方,可见有一丝丝月光透进来。 他勘勘走过,衣角拂过边上的枝叶,那叶子上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轻轻摇曳着。 林子地上,时不时就有咽了气的尸体横着。 剑霜和影卫们一个不见。 她也没有了踪迹。 第457章 大开杀戒的模样 这一处地方是群山山势,山势较奇,阳面环抱成谷,谷地地势却并不低,阳光照得透,也不阴冷潮湿。 而背面却是层山绵延,山与山之间是深不见底的危崖。 若是从上俯瞰而去,那庄子和山谷所处的地势,反而像是在几座山峦半山腰里相连的一片较为平缓的盆谷之地。 前方血气愈加浓厚,弥漫在树林里连风都吹不散。 打斗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耳畔。 林中随处可见尸体。 苏槐动作极快,身形如魅影一般,从深林边缘掠出,外面月光乍泄,然却不再是皎洁纯净的白,而是一地的红。 彼时剑霜和剩余的几个影卫就杵在边缘,形容甚是狼狈,精疲力竭,手里杵着剑支撑身体,大口大口喘着气。 前方厮杀,他们只眼睁睁看着,却感觉自己压根插不上手。 剑霜看见苏槐来了,神情大动,道:“主子,陆姑娘她……” 苏槐抬眼望去,只见这断崖前的空地上,满目尸血横陈。 那些杀手是做足了准备来的,毕竟要对付的是苏槐的人,苏槐的侍从和影卫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为了保证必须得手,他们的人数远远占优势。 只可惜,真正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的不该是剑霜和影卫,他们搞错了对象。 苏槐赶来看见的这一幕,便是他以往也甚少见到。 至少他从未见过陆杳大开杀戒的模样。 那群杀手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鸭子,她双手执剑,所至之处,动作招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是一道道血雾在月夜下像一簇簇热烈绽开的繁花。 她一回身,一剑便抹两人脖子,那下手的力道狠极,一抽肘,手里的剑刃一横,直接将杀手脖子给切出一道豁口来。 另有杀手从旁攻,她眼帘都没动一下,另一手一转剑柄,便刺入杀手胸膛。 剑霜他们不敢往前,一是因为他们插不上手,二是因为会遭她误杀。 剑霜瞪大眼睛,从来没想到,陆姑娘会有这样一面。 到最后,那些杀手几乎是被她单方面屠戮。 她满手是血,杀手想逃,却也逃不出她手掌心。 她身影一晃,人转瞬就一掠至杀手面前。 杀手甚至都来不及害怕,就被她一剑切断了脖子。 江湖人杀人,有种粗暴又残忍的美。 或者江湖人不尽然都是这样,唯有她如此。 到最后,血红的月光映照着这片断崖,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陆杳原本素色的衣裙,犹如梅落枝头,在她裙上盛开灼灼妖华。 她青丝落在肩头,有些些凌乱了。 她提着剑,缓缓转身回眸,盯着来的苏槐。 那双红色的眼睛,摄人心魄一般,让剑霜和影卫们见之,大气不敢出一下。 习武之人都知道,她眼里有杀瘾。 她脸上沾染了血迹,忽而伸了伸舌头,舔了舔嘴角边溅上的血沫,而后上下打量着苏槐,眼里似笑非笑,似清醒似癫狂,嘶哑道:“以往不曾细看,今日你着红衣倒是好看。” 说罢,不等他回答,脚下一蹬,血衣魅影陡然至他身前,手里的剑顿如雷霆万钧,朝他劈了过来。 剑霜见状,不管不顾当即去阻挡。 陆杳手上一挥,直接就将他挥击在边上的一棵树干下,那树都被震断了,而他也张口便哇地吐出鲜血。 苏槐不得不出手迎挡,两人过招,那绯红的衣角翻飞缠绕,陆杳丢给他一把剑,就跟他又快又狠地打起来。 到后来,苏槐抵不过,被她一剑劈向脖子。 苏槐斜身一躲,那剑锋若有若无地从他脖间划过,陆杳反身一脚狠踹在他胸膛,将他震出数丈远,他顿了顿脚,方才稳住身形。 苏槐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颈,指尖有血色。 他脖子上亦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方才若是他再慢了那么一瞬,她便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毫不留情地下手杀了他。 陆杳气息很乱,但今日对她来说,已然坚持得够久。 没能拿到灵犀角,没能恢复身体,她走火入魔了,还能勉力维持清醒,多亏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贡献。 在他身上采阳补阴多少对她有好处。 第458章 你我各自安生 苏槐道:“你是真想杀了我。” 陆杳道:“你不是已经躲开了吗?” 她眼瞳赤红,看着他又道:“今日你结婚,我原想去喝杯喜酒,不料却在这里耽搁了。” 起了山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 一人绯衣如火,一人红得妖烈。 她道:“何必大费周章,你只需告诉我,你娶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都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苏槐动了动喉结,道:“你过来,我们回去说。” 陆杳笑道:“确定要我过来?我再过来,可就不是划划你脖子了。” 说着,她非但不朝他过去,而是步步后退,又道:“相爷兜好大个圈子骗我,天下人皆知你要娶妻结婚,便唯独我不知。” 苏槐看见她身后一片空旷,徒留那遥远的天边一轮月,衬得她亦是美得如妖如魅。 他有些慌了,低声道:“陆杳,你过来。你想划我脖子,你就来。” 陆杳道:“你当我稀罕么。相爷不愧是相爷,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中,信你一次,这次算我栽。” 她笑着,却是再也不留一点情面。 苏槐见她不过来,他便抬脚朝她走去,浑身隐隐绷紧,道:“不算你栽,要栽也是我先栽你手里。” 她身后是断崖,崖下云雾弥漫,望不到底。 只是苏槐才走两步,陆杳冷不防抬手,手里挂着那枚鸾凤佩。 鸾凤佩上都是血,穗子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陆杳道:“你既已与她人成婚,那你我的婚约也就作废了。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成全你。从今往后,你我各自安生,互不相扰。”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再道:“但如若你再犯我,犹如此佩。” 说罢,她收拢手指,用力一捏。 手指再松开时,那鸾凤佩已是一捧齑粉,从指间随风飘落。 苏槐眼神暗了暗,终是起了山风狂澜,一声一顿道:“你休想。” 她动用内力,血丝从嘴角溢出,陆杳舌头舔了舔,对他笑了笑道:“苏槐,你我就此别过。” 话音儿一落,苏槐脚下猛地一掼,动作飞快地朝她掠去,他伸手试图想抓住她。 那一刻,他看见她就站在断崖边,倏而伸开双手,就在他碰到她指尖之瞬,她当真犹如闲云野鹤一般,毫不留恋地,斜身便往断崖外倒去。 他没能抓住,看着她衣裙飘飘,整个人疾速往下坠。 苏槐当即便纵身也朝崖下跳去。 她休想以后跟他各自安生。 就是死,他也会拉她一起。 一个自由散漫,一个卯足了力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去抓住。 两人没坠下多远,苏槐终于是追上她,一把将她抓住,脚下恰恰有一块可以落脚借力的凸石,只是另一手还来不及抓住崖壁上生长的藤蔓,陆杳便说翻脸就翻脸,于半空中一掌将他击向崖壁,尚未脱手的剑,更是被她反手就毫不留情地刺穿他肩膀。 那剑锋夹杂着内力,锋利至极,深深没入崖壁中,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钉在崖壁上。 鲜血瞬时染开了他的衣裳。 陆杳手上还握着剑柄,道:“我说与你就此别过,但你若要上赶着就此永别,我现在也可以成全你。” 苏槐仿若不知痛似的,只缓了缓,血迹溢出口,顺着下巴滴淌,看着她问:“灵犀角你不要了吗?” 陆杳亦看着他那双眼睛,道:“就不劳你了。我说过,迟早要弄死你,今日这一剑,就当是还你以往对我的种种,从此你我两清。” “苏槐。”她眼瞳红得寂凉,“我差点就信你往后是真想与我在一起的,我亦差点就想着往后与你试试看。往后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苏槐眸色大动,伸手还试图想抓住她,道:“你敢走。” 她笑一声:“你待如何。” 陆杳推了推他胸膛,以借力,拉开与他的距离的同时,整个人再度仰身往崖下坠落。 最终,他手里只来得及抓住她一抹裙角,连裙角都从他手里滑走,手里空空如也。 他眼看着,她坠入茫茫山雾云海,顷刻消失不见。 第459章 忍耐到了头 此刻才真真是万籁俱寂,徒留天边一盏月。 他抬头望了望天边,忽然伸手拿住肩前插着的这把剑的剑柄,喘了两口气,开始蓄力一点点往外拔。 剑刃从皮肉里一寸寸刮过,发出淅沥的声音。 他盯着下方云山雾海,一边拔一边自顾自说道:“是我平时太依着你,今日你才有这般能耐要跟我决裂。” 彼此都知道,她今夜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没有灵犀角,全是靠他平日里任她采。 最终,苏槐硬是将剑从自己肩头拔了出来,他身体也从崖壁松脱,亦是直直往下坠去。 等剑霜和影卫后一步扑到崖边看时,哪还有半个人影。 这厢,长公主一直在新房院里等。 前院的女眷宾客们自觉无趣,连宴席都没吃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后,长公主的宫人回到院里来,向长公主禀道:“宫中大火已经得到控制了。” 长公主道:“相爷何时回来?” 宫人默了默,道:“相爷不在宫里。” 长公主道:“那他人在何处?” 宫人道:“有人看到他似乎……是连夜赶出城去了。” 长公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随后她又吩咐亲信,再派人往城外去探,看看那里情况究竟如何。 派人去后,长公主继续坐在房里等。 今日是她大婚,可到头来,却是她一个人的婚礼。 待明日,她便会成为全城笑柄。 长公主睁开眼,扫视了一眼这间新房,虽然布置得是那么个样子,可房里却简单局促,不是他的主院。 他想让她从此屈居这偏院。 长公主叫来府里的一名嬷嬷,询问:“这里曾是苏相未婚妻住的院落?” 嬷嬷答道:“正是。” 长公主道:“那后来陆姑娘住何处?” 嬷嬷道:“相爷让陆姑娘住在他院中。” 长公主的宫人就呵斥:“长公主才是相爷的夫人,你们却布置这偏院给长公主做新房?真是好大的胆子!” 嬷嬷道:“我等都是遵从相爷的吩咐。” 长公主却是语气平和地道:“苏相何时让她进主院住的?” 嬷嬷应道:“大概一两个月以前。那时府中马氏与下人私通,便是在这院里,糟蹋了相爷给陆姑娘打的这张床。所以自那以后,陆姑娘便没在这住过了。” 也不知这嬷嬷是有意还是无意,但长公主这边的人却是听得十分气愤。 连带着长公主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她看了看这张床,新铺的衾被,新挂的床帐,可这张床却是别人私通偷丨情用过的。 她蓦然明白,苏槐是不准她入主院,同时也拿这处院子来羞辱她、提醒她。 马氏是听从她的吩咐行事,可最后却自食其果,如今马氏与人淫乱的床却用来给她作新婚的喜床。 长公主今日一直在忍,诸多情绪汇聚心头,她的忍耐也终于到了尽头。 她开口吩咐自己的宫人道:“将新房搬去主院。” 嬷嬷闻言道:“没有相爷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入主院。” 长公主看着这嬷嬷,令道:“来人,将她打杀了,也算给我这新婚道个喜。” 于是嬷嬷当即被她的宫人给押了出去,与此同时,其他人则着手搬东西准备往主院。 这时管家带着人手过来,见府里的嬷嬷被押在地上杖责,神色沉了沉,出声道:“今日长公主大喜,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长公主道:“我还处理不了一个不听话的奴才吗?” 管家道:“长公主自是能,只是这老奴若以下犯上,不需长公主动手,待相爷回来,自不会轻饶了她。” 说着就命府卫上前去把嬷嬷扶起来。 宫人不肯,然府卫极为强势,硬是从宫人手下抢过了人来。 管家又见长公主的人在房里搬东西,便问:“长公主这又是何意?” 长公主的宫奴道:“长公主为相爷夫人,理应是要入住主院。” 管家道:“这还得要听相爷的意思。” 宫人呵斥道:“大胆,这是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吗!” 管家不卑不亢道:“不敢。只是我为这相府的管家,自是要遵从相爷的意思为先,还请长公主见谅。” 第460章 情况如何 长公主带进府来的除了宫人,还有她的随行侍卫,一时间极度不满,与相府的府卫剑拔弩张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相府管家也未有丝毫退让之意。 今日他若是退让了,等相爷回来,他这管家也就做到头了。 何况若非担当得起的,也做不了这相府的管家。 管家一面作风强势一面又好言相劝,道:“长公主今日才与相爷新婚,眼下相爷有事在外,长公主还是等相爷回来再说。往后总是要同个屋檐下相处的,何必闹得这般僵。” 诚然,若今晚就闹得不可收拾,在这么多相府府卫这里,长公主的人讨不到便宜不说,明日宣扬开则更让人说闲话。 这对她没有好处的,这里是相府,又不是皇宫。 她还想着往后这相府的人也能听她差遣呢。 遂最终,长公主语气平缓地吩咐左右道:“都收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相爷今日是有要务不得不前往,理应是等他回来了以后,我再与他商量。” 管家道:“如此再好不过。” 双方这才收了架势。 那名相府的嬷嬷也被管家给带走了。 长公主阴沉沉地看着管家等人离去,她身边的宫人着实气愤,道:“他们也太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了!” 老嬷嬷便道:“这才第一天,这些人难免只听相爷一人的,等往后长公主再一步步收拢人心。” 不知不觉,半夜就过去了。 新房里的喜烛快燃完了,宫人又给续上了新的。 长公主一直未歇,坐着等。 老嬷嬷便劝道:“更深露重,相爷还不知何时会回,长公主还是歇一歇,先养好精神。” 长公主道:“今夜怕是许多人都难眠,也不多我一个。” 半夜过后,长公主派出去的眼线终于带着消息匆匆忙忙赶回来。 他才一进门,长公主就问道:“情况如何?” 线人单膝跪在长公主面前,禀道:“咱们派出去的人……全军覆没。”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 那些可是她这么多年来精心豢养的三百死士。 因着不知道苏槐究竟布了多少人手在他那私宅,而她今日又必须要得手,所以将死士全部遣了过去。 却没想到,还是不是他的对手,竟无一生还么。 当时的具体情况,她的人全都死光了,又有谁人得知,那些死士究竟是死于苏槐的人之手还是死于其他人之手。 长公主问:“人死了吗?” 线人道:“她好像坠崖了,生死未卜。不过那崖深不见底,多半是凶多吉少。” 长公主吁了吁,道:“那苏相此刻在何处?” 线人道:“相爷和他的人都去了崖底寻人,直至属下回来之前,他们也还没能找到尸骨。” 长公主挥了挥手,线人便退了下去。 他就那般在乎一个乡野女子的死活么,竟值得他耗去大半晚上的时间,亲自到崖底去寻找? 便是找到了她的尸骨,又能如何。 宫里的火势得到控制以后,剑铮也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城郊。 到了地方,满目都是尸骸狼藉,甚是惨烈。 剑铮得知主子随陆姑娘跳了崖,又万分凝重地立刻摸去崖底。 苏槐功夫好,即便是他受了伤的情况下,这危崖峭壁也没能将他摔死。 剑铮到崖底时,剑霜正带着影卫们到处搜寻。 剑铮看见剑霜嘴角还带着血,似乎受伤不轻,走路也不甚利索,低低问道:“怎么回事?” 剑霜看他一眼,道:“还是先去看看主子,主子伤得比我重多了。” 剑铮问:“主子在哪儿?” 剑霜往身后指道:“在那一带找陆姑娘。这崖底我们都已经摸查三遍了。” 剑铮立刻往他指的方向去,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一抹绯色背影。 他发丝有些散乱了,手里拿着剑,在茂密的草木植被中翻找。 光是那背影,他时不时踉踉跄跄,剑铮看着就觉得,他似乎要找得有些癫狂了,浑身透着一股疯狂仇恨的味道。 仿佛找的不是朝夕相处的陆姑娘,而是找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般,只等把她找出来以后,碎尸万段。 第461章 他这是疯了吗 剑铮心下沉了沉,在几步开外停下,低低唤道:“主子。” 苏槐身形定了定,回过头来,盯着剑铮。 他嘴角尽是血色,胸膛的伤口尽管草草包扎勒紧了,可还是濡湿了一大片。 丝丝鬓发从额角滑散出来,那形容,真真如厉鬼一般骇人。 要是寻常人,恐怕早就断气了,可他全凭着自己一身功力撑着。 苏槐道:“你找到人了?” 剑铮暗暗心惊,道:“主子伤势不轻,需得尽快处理。” 苏槐道:“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剑铮知道,这个时候劝是劝不动的,他要是再待下去,主子手里的剑可能就会冲他使来了。 剑铮只好无声地退下,去问剑霜了解情况。 然后才得知,剑霜和主子的伤居然都是陆姑娘弄的。 山上那些人,也都是她杀的。 剑霜道:“陆姑娘应该是走火入魔了。” 谁也没想到,她竟会那般厉害。 就连主子和她打起来时,也不是她的对手。 要是陆姑娘真在这崖底,这么仔细地寻找,怎么也该找到了。 她不在这崖底,又有那般厉害的功夫,主子又怎么可能追得上。 他们都知道的事,主子心里必然清楚。 只是主子不肯罢休罢了。 后来,待到东边的山坳天际里,隐隐开始泛白。 有一缕霞光渐渐染上来,将这片崖底勾勒出一个隐隐的轮廓。 夜色将尽,苏槐终于也似渐渐恢复了清醒,他回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蓦然道:“回城。” 苏槐回到相府时,天色还没有大亮开。 他下马踏进府门,发丝凌乱,红衣张狂。 进门后,他吩咐管家:“把门关上。” 长公主在院里等了他整整一夜,正神色倦怠时,宫人匆匆忙忙跑进院里来禀道:“长公主,相爷回来了!” 这时虽然天边逐渐亮开了,但院落里还笼罩着一层黎明将近的稀薄青色。 长公主清醒两分,可紧接着,又有人慌慌张张地冲进院子里来,大叫道:“长公主!” 长公主到门边一看,来人是她宫中的侍卫,此刻却浑身血污,因跑得太急,重重摔在了地上,道:“相爷、相爷他……” 长公主眉心跳得厉害,道:“他怎么了?” 侍卫道:“他在前院大开杀戒!长公主所有的宫中侍卫,都被他屠戮于前院!” 长公主熬了一宿,脸色不可避免地白得厉害。 院里的所有宫人们,都大惊失色。 长公主昨日带到相府来的侍卫,有百二十人。 伺候她的宫人有数十人。 对于长公主来说,若是搬去公主府,这点人实在不算什么,且偌大的相府也容纳得下。 侍卫刚一禀完,外面就时不时响起惨叫声,无疑是长公主在院外走动的宫人,负责打理长公主清早的饮食起居的。 顿时,院子里的这些宫人无不恐惧,惊慌道:“相爷他、他这是疯了吗!长公主的人他竟然也敢杀!” 他们素来只听闻相爷的残忍手段,又哪里亲眼见识过。 不过很快,他们就能见识了。 不多时,院外便有脚步声响起。 满是鲜血的红衣黑靴一步踏进了院子里。 确确是苏槐回来了。 他眼角溅开血迹,松散的发丝从鬓间垂落,衬得那双眼睛温柔至死。 他手里提着的剑却是一滴一滴地淌着血。 长公主尽量稳着神色,道:“苏相,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苏槐不语,步步走来,那些宫人们不由瑟瑟发抖地后退,可退至屋檐下时再无退路。 苏槐反手握着剑,将那一一个个宫人如同待宰的鸡鸭一般,抹脖子于长公主眼前。 纵使再沉稳的长公主,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容色大变。 鲜血淌了一地,顺着屋门前的台阶漫下去,亦溅湿了长公主的裙角。 老嬷嬷连忙护着她后退进屋里,长公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素日在鎏莹宫服侍她左右的所有宫人,一个个全部横死当下。 长公主失声叫道:“苏槐你住手!” 第462章 我以为你懂 苏槐提着最后一人的脖子,略略抬眼看了长公主一眼,手里的剑往那脖下再一抹,喷洒的鲜血溅了他满手满袖。 他手一松,宫人便如同死鸭子一般,软哒哒地倒在了地上。 苏槐方才开口道:“如何?” 随着他抬脚进屋里来,长公主和身边唯一的一个宫奴老嬷嬷不禁颤颤往后退。 长公主道:“你别忘了,我是长公主,你也要杀我吗?!你如何向皇上交代!” 苏槐道:“我不杀你。” 他眼神一转,盯着长公主身边的老奴,又问:“灵犀角呢?” 那老嬷嬷强自镇定道:“老奴、老奴这就去给相爷拿来。” 长公主没阻止,她转身就去嫁妆箱子里找到那半只兽角,双手捧着回来,有些发颤地呈到苏槐眼前。 然,苏槐只看了一眼,却道:“拿半截假物来糊弄我是吗?” 老嬷嬷手微微一颤。 长公主一听,道:“我糊弄苏相作甚,既答应苏相大婚之日以此物相赠,便会相赠。” 苏槐问老奴道:“真的灵犀角在哪儿?” 老嬷嬷垂着头,满头冷汗:“这……就是真的。” 苏槐道:“是一开始就没有吗?” 这回没等这老奴回答,苏槐一手把她揪了过来。 长公主低低咆哮道:“还请你及时收手!” 苏槐径直将老嬷嬷对着长公主,当着她的面儿,将剑刃一点点卡进她的脖子里。 老嬷嬷瞪大了双眼,身体抽搐着,向长公主发出绝望的求救:“长……” 长公主身体颤抖,听苏槐温声至极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糊弄我的人还能有个好下场的。我以为你懂,至少会收敛些。” 说罢,他将寸宽的剑刃全部卡进了老嬷嬷的脖子里,鲜血顺着口子如泉眼一般往外涌,等他再把剑抽出来的时候,顿时鲜血喷溅,滚烫地洒了长公主一脸。 长公主浑身猛颤。 院子里一片死寂。 前一刻房里房外还有来来去去的人声,眼下全是满地尸骸血污。 前呼后拥的她,突然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长公主咬着牙,缓声道:“你敢如此以下犯上,皇上定不会饶恕你。” 苏槐道:“不是要我娶你,拿灵犀交换,而今却是你先失信于我。” 他朝她走了两步,又道:“但我既应了你,这婚礼就该进行到底,令你满意。昨晚我有事耽搁了,洞房礼现在补上也不迟。” 长公主看他的眼神俨然跟看疯子一般,一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时剑铮进了院子里,对满院惨状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屋檐下,恭敬呈上一只药瓶。 苏槐伸手接来,拨开了塞子,长公主心下惊疑,问:“这是什么?” 苏槐道:“你给马氏的东西,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长公主闻言,在他靠近之前,试图夺门而出,却被苏槐一手揪住长发,将她逮了回来。 长公主又痛又怒,呵斥道:“苏槐,你放肆!” 苏槐手上再用力一拽,她痛得不禁张口喘气,苏槐便将一瓶如白霜一样的药粉全部倒进她嘴里。 她不肯吞咽,苏槐便声色温和地吩咐剑铮:“取她这老奴的一盏血来,给她送服。” 长公主眼眶通红,死死瞪着苏槐。 直至今时今日,她才算彻底认清他的真面目。 他这副好看的皮囊下面,只有一副恶鬼的性子! 剑铮还当真去拿了一只杯盏来,接了一杯老嬷嬷的血。 苏槐随手接过,一手拽着长公主头发,一手徐徐给她喂进了嘴里去。 那股腥稠的味道,熏得她几欲作呕。 可液体冲刷着药粉,全都往她喉咙里流去。 待苏槐松开手之际,长公主便扶在门边,不住干呕,却只呕出些许血水来。 随后,有五六名男子进了院里来。 苏槐道:“这是我从牢里提出来的人,给长公主助助兴。” 那些人进来以后,也吓得够呛,垂着头声都不敢吭。 第463章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很快,长公主便药效发作,她再无往日半分端庄仪态,死瞪着苏槐道:“你这个疯子!苏槐你这个疯子!” 苏槐盯着她道:“疯子?长公主第一天认识我吗?” 他又对那些人道:“还不近前来。” 那些人只好瑟瑟发抖地上前。 而后苏槐便跨出了门口,让他们进屋里去。 苏槐走下台阶时,听见长公主仍还在破口大骂。 这些人怕归怕,可长公主一身嫁衣红妆,也是难掩的美丽高贵。 只等苏槐一走,他们必然邪胆外窜,再不会有顾忌。 长公主便也似疯了一般,冲苏槐的背影吼道:“你既然要跟我做交易,就不要怪我骗你!灵犀角不管我有是没有,是你自己要信,怨得着我何!” 她见苏槐的背影没有半分停留,长公主又笑,道:“我有真的灵犀角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给那陆杳求的吗,如此我又怎会让你如愿!真的灵犀角,被我亲手给烧了!” 她终于看见苏槐停下了,绯红的背影在满地尸血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灼烈。 长公主又道:“怎么,你去崖底没能找到她吗,那她大抵是摔得个尸骨无存了!你我已结为夫妻,说到底是你负了她,她怕是也毫不留恋地选择离你而去!” 苏槐抬头看了看院墙外的天色,霞光将出未出。 他那张沾染了血迹的脸极是妖美,那双眼睛生来含情,他缓缓转身,看向长公主。 晨风吹拂着他凌乱发丝,明明是身狼狈形容,却偏偏浑身透着邪气,丝毫与狼狈不沾边。 他又抬脚走了回来,进了屋子里。 几名被他从牢狱里提来的刑犯霎时又不敢轻举妄动。 苏槐随手拉过桌边的椅子,就在屋子里坐下了。 他看了一眼这些人,道:“还不动吗?再不动就永远别动了。” 几人一听,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像院子里那么多死人一样。 内心的恐惧使得他们不得不挪动脚步,苏槐看了一眼长公主,他们就硬着头皮把长公主往屋里拖。 长公主浑身冒汗,极力挣扎,她头上的凤冠很重,身上的嫁衣亦是笨重又繁复。 以至于她的每一个挣扎的动作就变得格外吃力笨拙。 长公主叫道:“滚开!全都滚开!” 他们这些刑犯,做梦都不敢想象能沾染高高在上的尊贵长公主,可今日相爷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他们心里何尝不骇然,长公主嫁给相爷为妻,在外人看来是何等门当户对的一门完美婚事,结果相爷竟然要把她赏给他们! 且看他杀光了满院子的宫奴就知道,这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又岂会在乎区区一个女人! 他们时不时回头看相爷眼色,发现相爷只是支着头在欣赏,除此以外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他们也就渐渐卖力起来,得让相爷满意才行。 后来他们就动手撕扯长公主身上的嫁衣,长公主汗湿鬓发,不住扭着身子,细碎地辱骂。 他们撕下了她的衣裳,到底胆怯,又不敢真的扑上去。 万一真扑上去了,相爷喜怒无常,突然又反悔了,把他们全杀了怎么办? 于是几人都犹豫下来。 苏槐道:“剑铮,给他们也助助兴。” 剑铮又弄来了药,让每人都服下。 长公主见状,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苏槐,你这个畜生!你禽兽不如!” 再后来,她身上唯一蔽体的衣衫都被撕烂了去。 那些个人在药力的作用下,再也无暇思考,更顾不上恐惧,只想先纾解身体的渴求。 苏槐不为所动,始终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支着头欣赏着床上的那一幕。 长公主服下不少的药,那药劲上来,使得她浑身皮肤都变得绯红。 她死死瞪着苏槐,身体的热浪却一浪一浪地冲上来。 身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到最后她骂也骂不出来,全程只是承受。 那些男人却是满足不已地气喘如牛。 第464章 他本就等着她送上门来 长公主原想将苏槐留下来,只要他留下来,这些人便不敢放肆。 可是她大错特错,留他下来,他只会让她更加生不如死。 他不仅要让这些腌臜杂碎辱她,他还要坐在一边亲自观看,看她是怎么被凌丨辱被玷污的! 这是诛她的心啊。 苏槐欣赏够了,方才起身转头自门外走去。 即便他走了以后,房里也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那药,没人比她更清楚,是个能让贞女变荡妇、男人变野兽的好东西。 而他,就是要让她自己彻彻底底地感受领略一番。 她也终于明白,难怪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与她成婚。 原来马氏的事情他并没有算了,以前的诸多种种他也没有算了,他就等着她亲自送上门来,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他再举刀宰她。 连着她身边所有人一块儿宰。 但对她,他不舍得下快手,他要用钝刀一刀刀割她,让她淋漓尽致地感受一下这滋味! 到了这相府,便不再是像在她鎏莹宫里那般,为所欲为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苏槐走后,院子里男女交杂的声音时起时伏。 而相府上下,这一天里都在忙着搬挪尸体,忙着泼水清洗血迹。 房里床上上演着激烈的戏码,府卫在院里甚至屋子里抬尸体时仿若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上上下下,从未见过相爷如此杀性大发,他们更从未见过相爷这番狼狈落魄的模样回来,府里众人何尝不满心惶恐。 惹恼了相爷,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会是自己。 墨大夫早就已经到了,只是一进门冲天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以及满目的尸首冲击眼球,他也十分骇然。 以往话多的他,今个也闭紧了嘴一句话不说。 墨大夫径直去了主院等着,等苏槐处理完事情以后,再给他处理伤势。 等苏槐回到主院时,那浑身气息,犹如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最凶狠的恶鬼一般,眼角染着血红,脸色却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十分苍白。 他这个人是这样,哪怕是自己命悬一线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要先把人杀了来。 说他心急,他能将新仇旧怨慢慢堆积起来,静待时机;可说他不急,能今日报的绝不等到明日,哪有什么隔夜仇。 苏槐回到主院,推门进卧房。 他抬头看了房里一眼,一切还如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苏槐脱了这一身浴血的绯衣,墨大夫看见他里头的白衫全都染红了,不由得神情一肃。 苏槐又脱下血衫,可见那草草绑束在他肩头下方的布条,几乎可以拧得出血水来。 墨大夫连忙上前放下药箱,先给他止血处理伤口。 剑铮往里送一盆盆热水,又端出来一盆盆血水。 墨大夫心忖,真是太乱来了,这是仗着自己身体好么,要是换个人,试试看还有命没命。 那道剑口贯穿他前胸后背,十分狰狞,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下手也够狠的。 只是他素来厉害惯了,就是不知是被何人伤成这样的。 剑铮去药炉找他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沉着脸一字未提。 眼下相爷这般气场,怕是杀性还没褪,墨大夫也不会不要命地随口乱问。 墨大夫有条不紊地止血上药,只是上药时,苏槐让他用这屋里现有的药。 墨大夫将那伤药拿来闻了闻,心里满是好奇,张口就想问但又不得不忍住。 最后给苏槐包扎以后,墨大夫才道:“相爷好好休息,切不可再使力弄崩了伤口。” 然后又写了方子,和剑铮一起出去抓药。 一出主院,墨大夫就再也憋不住,问:“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是多少年没见过相爷这般了,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是被谁给刺这一剑的?” 剑铮看了墨大夫一眼,道:“因为陆姑娘。” 墨大夫一想,道:“也对,一直没看见陆姑娘。相爷不是抛弃了她,与长公主成婚了吗,我要是陆姑娘,我也得刺相爷一剑。” 剑铮道:“主子并非真的要娶长公主。” 墨大夫道:“那我能不知道?他结了几次婚,你见他哪次是真心想娶的?婚姻对相爷而言,不就是个手段么。” 第465章 你该早些看清 而后墨大夫又感叹,“陆姑娘那性子,就她敢跟相爷对着来,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相爷真若是惹毛了她,她不好过,能让相爷好过吗? “相爷也是马失前蹄,到最后居然栽到个女人手里,还心甘情愿地让人刺一剑。” 剑铮道:“剑霜也被她打成内伤了。” 墨大夫默了默,道:“她这么厉害的吗?” 剑铮道:“以前我们也不知道,她有这么厉害。” 两人也就在这私下里说说,到了主院可一个字都不敢开口。 那偏院里的动静,一直持续到下午方才休止。 几个男的被剑铮拎出来关回了大牢里。 苏槐在院里歇了大半日,下午的时候过去偏院,一进屋中,便有一股子淫糜的气息还未消散。 他看见长公主躺在床上,喜被掩了大半个身子,但裸露在外的手脚,原本光滑白嫩的肌肤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她浑身透着一种苟延残喘的破败气息,与昨日的风光相比,天壤之别。 长公主一直双目无神,直到苏槐进屋里来,许久她才动了动眼珠子,看向他。 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也只能够这样一动不动地死死看着他。 苏槐坐在椅子上,与她闲聊一般道:“这个新婚夜,过得还算满意吗?” 长公主惨白的脸色一派死寂,道:“我未曾害过你,不过就是想往后与你并肩而行。以往别人都说你人面兽心,我却不以为意,如今倒是看清楚了,这些年来我悦的是怎样一个东西。” 苏槐道:“你该早些看清。” 他道:“我拿条件与你谈的时候,你若好好将东西交给我,倒也罢了。这是你提的条件,我是照着你的要求娶了你。” 长公主闭上眼,嘴角森然笑道:“只可惜,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得到灵犀去救你想救之人。” 苏槐道:“灵犀不过是件死物,但这天下地大物博,定不是唯有灵犀才能起作用。 “我再去找其他的,可以替代灵犀的这世上仍尚存的东西,不也一样。 “你若有,交出来尚能留几分情面,你若不愿,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长公主道:“倘若我真交给了你,你便会放过我?” 苏槐看着她,一时未言语。 长公主便知晓了答案,道:“我若真交给了你,也是一样的结果。” 苏槐道:“我跟你提条件的时候,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那时候她不要,却还想反过来让他答应自己的条件。 以往她在鎏莹宫时,到底是长公主,他明面上不便对她做个什么。可如今她自己要求嫁出宫,把自己送到他手上来,他还会客气不成。 长公主道:“皇兄若是知道此事,定不会放过你。” 苏槐道:“那些物证你不要,我便只好呈给圣上。如你所言,你乃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他不会要了你的命,他只会让我好好看着你。 “至于你身边的这些爪牙,留着也是让圣上忧患他们继续为你效命、替你去拉拢朝党,我一并剪除了,也好让圣上宽心。” 长公主眼眶猩红,想把他撕碎的心都有,道:“苏槐,迟早有一天你也不得好下场。” 苏槐道:“也不是你一个盼着我不得好下场。既然人人都这么盼着,在我不得好下场之前,把你们全拉去垫背又何妨。” 说着他便站起身,往屋外走,又道:“你我新婚燕尔,当如胶似漆一番才行。今晚继续。” 长公主目眦欲裂道:“苏槐你不得好死!死后你也得下地狱!” 苏槐道:“那我会先让你看看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到了晚上,又有人进来给长公主喂了那药粉。 牢里重新提了几名刑犯过来,苏槐吩咐他们:“将她伺候舒服。” 第466章 睡了一个好觉 后来婚后没过日,长公主便提出要搬去公主府。 宫外她的公主府邸一直空置着,她若要搬去住,苏槐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只不过外面的人就不由得纷纷揣测。 不是才成婚几日么,怎么长公主就要住去她公主府了? 莫非两人婚后不和? 不过很快,苏槐就打破了这不和的谣言。 因为即便是长公主住去了公主府,苏槐还是隔三差五带着人上门,好好伺候她。 长公主每每看见他就仿若看见了鬼一般,可偏偏外人都觉得,苏相对长公主甚是温柔体贴,公务繁忙之余还能抽出时间去公主府陪陪长公主,不知让多少京中女子们羡慕。 毕竟能守得相爷那般的铁树为自己开花,那得是多引以为傲的事。 药谷。 药谷里一年四季都有相应节气的繁花盛开,即便是到了这深秋入冬时节,谷中也依然生机勃勃、花团锦簇。 药谷屋舍门前,药炉上熬着药,药香浮在空气里,飘出了老远。 待药熬好以后,药童就小心翼翼地把汤药滤出来,又多拿一只药碗,将药汁交替摊凉。 旁边的人就等得不耐烦,道:“磨磨唧唧的,给我给我。” 说着就一把夺了过去,转头便进屋。 药童着急又无奈,道:“喂,还没凉呢,小心烫着姑娘!” “等你这慢吞吞地弄了来,太阳都落山了!” 说着端了药就进去,在床边坐下,用调羹舀着药汁悉心喂给床上的人,床上的人黑发如藻一般,衬得那脸色极度苍白,但始终却是安安静静的。 那双眉如柳,一双眼睛阖着,像两张打开的扇面。 即使她没睁开双眼,那眼廓弧度也是极好看的。 床边的人笨手笨脚、毛毛躁躁地喂药,边哄劝道:“杳儿,乖乖喝药,喝完了药就能快些好了。” 结果才喂了两调羹,原本安静睡着的人忽然眉头一皱,咳了两声,好像被呛着了。 然后立刻有一只爪子伸来,给她顺胸口。 等陆杳缓缓睁开眼来时,一双瞳仁冷清如幽泉,清透似琥珀。 她面前冷不防就杵着一张放大的脸,是满脸的兴奋,道:“杳儿,你终于醒了!他们都说你昏睡大半个月了,如今我才回来喂你第一次药,你便醒了,可见你我当真是心有灵犀的!” 陆杳缓了缓,眼神才慢慢聚焦。 把脸杵在她眼前的可不就是姬无瑕。 陆杳深吸一口气,沙哑地开口道:“你确定是心有灵犀而不是想烫死我吗?” 姬无瑕哪管那么多,把药碗一放,扑过来就整个熊抱抱住她,道:“那把你烫醒也总好过你这么睡下去!” 药童见她醒来,亦是十分高兴,转头就往外跑。 陆杳道:“姬无瑕,我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我才醒来你就又想把我压昏过去?” 姬无瑕连忙松开她,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一时失控。” 随后她给陆杳垫了垫枕头,扶陆杳起身坐坐。 姬无瑕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杳道:“睡了一个好觉。” 很快,屋门外掀起一阵风,姬无瑕只感觉自己被往边上一挤,等再定睛一看时,床边就已经坐了一个人。 此人不过中年年纪,留须,眉清目朗,仍可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浑身透着一种逍遥自在惯了的随性气质。 陆杳的脾性一大半都是随他。 姬无瑕被他挤开,也没得怨言。 对着陆杳的大师父,她也不敢有怨言呐。 谁让她大师父厉害呢。 他便是曾掀翻江湖的大魔头凌霄。 陆杳见着了师父,弯眼一笑,可笑着笑着,眼角却红了。 她想起了藏宝楼里的夜藏前辈,她师父找了那么多年的人,以后永远都找不到了。 但她却不能说。 凌霄也就这么一个徒儿,而且还是跟其他人共有的,可见不得她这般,面目一沉,道:“谁惹你了?要不要为师去把他狗头揪回来踩着耍?” 姬无瑕赞成道:“我觉得这可以!” 陆杳道:“就是许久不见师父了。以往师父一走就是个一年半载的,很难得见到你回来。” 第467章 两位师父 随之又有一人走了进来,一身药气,板板正正,用鼻子发出一声哼哧,道:“要不是听说徒儿出事了,他都恨不得在莲花镇生根,哪舍得回来。” 陆杳唤道:“二师父。” 二师父医术了得,便是江湖人称的医圣。 然后他一过来,又毫不客气地把凌霄挤一边去,自己抖抖衣角坐下来,拿起陆杳的手腕诊了诊。 凌霄问:“怎么样?” 他道:“稳定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陆杳,又道:“你还记得当日是怎么回来的吗?” 陆杳摇摇头,道:“没什么印象。” 医圣板着脸严肃道:“你差点就跟你大师父一样了你知不知道,要是疯癫了去,这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我看你师徒二人以后怎么办!” 凌霄和陆杳闻言,都一致地瘫着脸,神情几乎都同步,还真不愧是师徒。 医圣又道:“幸亏我们赶回来得及时,让你睡上一睡,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然后他又开始数落凌霄,“好好的一个女娃,让你教成了这样,你看看,大魔头教出个小魔头。都说了你那些邪门儿的功夫别教给她你偏不信!” 凌霄道:“收徒儿不教她武功教什么?那你收她不也还教她学了医?” 医圣道:“我可没在自个发疯发狂的时候教她识脉扎针,而有些人却在自个发疯发狂的时候教她武功心法。” 凌霄道:“薛圣,你这就没意思了。你是不曾发疯发狂教她识脉扎针,你却在喝醉的时候把个男的脱光了绑台上教她认穴。” 医圣道:“也就你这种成天想着个女人的人,才惦记着男女之分。我绑给她的是男人吗,分明是个病人。” 陆杳才醒,脑子嗡嗡的,看看大师父,又看看二师父。 这时候姬无瑕终于说了句人话:“大师父,二师父,杳儿她才刚醒呢。” 两人这才打住,看向陆杳。 陆杳道:“我没问题的,别管我。” 医圣便道:“醒了就好,你这副身子师父我先替你镇着,等歇好了再说。” 医圣又问:“你不是去找灵犀了吗,灵犀呢?” 陆杳道:“没找着。” 医圣叹道:“可以治你走火入魔的东西没找着,结果你却走火入魔得更厉害。也罢,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那灵犀暂找不到就算了,师父我给你想别的办法。” 陆杳眼神温暖,道:“谢谢二师父。” 凌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谁人让你失控成这样?” 姬无瑕想开口,陆杳却先道:“遇到个阴险狡诈、背信弃义的狗东西,遭了他算计。” 凌霄道:“人呢,弄死了没有?” 陆杳道:“徒儿把他钉崖上了。” 凌霄点点头,道:“若没死,回头再钉他一次,钉死了作数。” 陆杳应道:“好。” 两位师父多加叮嘱,她该吃药吃药,该用膳用膳,二师父亲自提炼的药自是极好的,只是眼下陆杳心脉受损、真气被封,她完完全全是个伤患了。 晚上的时候,姬无瑕烤了野鸡,拿来与陆杳分享。 黑虎也乖觉得很,蹲在床边眯着眼儿,给陆杳顺毛玩儿。 黑虎表示:娘把我摸得真舒服啊。 陆杳瞅了瞅这傻鸟,一天到晚跟着它主子,别的没学会,偷鸡摸狗、安逸享受倒是学了个透。 这身毛养得油光油亮的,摸起来也如斯顺滑。 这时候姬无瑕用干荷叶包着烤鸡走进来,黑虎登时无比精神,翅膀微张,在床边左右摇摆,仿佛在邀功讨奖赏:我把娘照看得很好! 姬无瑕扯了鸡头拔了鸡屁股就丢到桌上,黑虎自个飞上桌便津津有味地吃将起来。 姬无瑕又喂了个鸡腿给陆杳。 陆杳兴致缺缺,姬无瑕道:“吃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身子,弱不拉叽的,不多吃点补补怎么行。” 陆杳心想,这回元气大伤,光吃药确实不行,是得补补。 也就接了鸡腿,跟姬无瑕一起啃。 陆杳问道:“你不是去杀人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468章 真不是个东西 姬无瑕一听,拍腿愤恨道:“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我道那狗贼是真想跟我冰释前嫌,以便以后跟你好好相处来着,结果他摆老子一道! “他就是想把我引走,好让你孤立无援,丧心病狂,真不是个东西!” 陆杳神色平平,挑眉道:“你今日烤的这鸡不错。” 姬无瑕道:“这鸡天天在山里跑,肉质紧实,肥瘦均匀,当然不错。” 然后她又开始骂:“亏你还对他那么好,又给他弄药又给他调理身体的,他非但不知感恩,他还忘恩负义! “他要娶别的贱货就娶,只要跟咱说一声,咱要是拖泥带水纠缠就跟他姓! “这种狗东西最是恶心人,又想你继续给他疗伤,又想对你始乱终弃,什么便宜好处他都占了! “我呸!什么玩意儿!就让他跟那狗屁长公主结婚,他俩一个做作一个坏,还真是狗屎遇猪粪,臭味相投!” 陆杳听她骂得,感觉很下手里这鸡腿。 姬无瑕道:“你把那厮钉崖上,你怎么不把他弄断气了再钉崖上?” 陆杳想了想道:“他不过就是背信弃义而已,还没到杀我全家的那种仇恨程度,我何必那么激愤。” 她又问姬无瑕:“他要你帮他杀的人,你杀成了吗?” 姬无瑕更气:“怎么没杀成,气死我了,才给他干完了事就听说他结婚但新娘子不是你的事儿,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才得知你已经回谷了。 “这事儿不能白干,以后有机会我定要让那孙子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见陆杳吃完了一只鸡腿,姬无瑕又塞给她一只,自己啃鸡脖子和鸡架子,又道:“先前你师父们来问你情况,你干嘛不把狗贼供出来啊,凌霄师父定给你出气,把那狗贼玩着花样弄死。” 陆杳擦擦嘴角,吁了口气,看她道:“我被个贱丨人给算计骗了,说出来你不觉得丢脸吗?” 姬无瑕想想,道:“是有点。” 陆杳道:“他算计我一回,我还他一剑,也算公平。往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若是不幸江湖遇见,再算算旧账也不迟,见他一回弄一回。” 姬无瑕道:“那你们的婚约怎么办?” 陆杳道:“信物已毁,还哪来的婚约。那贱丨人谁要谁去领。” 姬无瑕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江湖我杳儿,爽快。” 顿了顿又道,“可你不是上他家族谱了吗?” 陆杳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来日有机会,把他那破族谱弄来烧了。” 姬无瑕道:“成,以后这事儿交给我!保证给他烧成灰!” 随后一段时间,陆杳基本足不出门,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房里睡觉。 姬无瑕不放心,让黑虎陪着她。 黑虎见她睡着,就跑过去钻进她怀里。 陆杳给只鹰头拱醒了,眯开眼就对上一双鹰眼儿。 黑虎疯狂暗示:娘啊,摸摸我,快摸摸我啊。 陆杳道:“你到底是想我舒服还是想你自己舒服?” 黑虎眨眨眼。 陆杳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伺候你,不过分吗?” 黑虎乖乖地缩着不动了。 陆杳醒着的时候,它又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她,给她带好吃的。 它兴冲冲地飞出去,没一会儿就逮了两只田鼠回来,放在桌上请陆杳吃。 田鼠起初在它爪下装死,但黑虎一上桌松爪以后,两只田鼠立马活蹦乱跳地奔逃。 黑虎一爪将它们逮回来,几下就啄死了,然后用爪子扒着向陆杳推了推:娘,吃。 陆杳:“……” 陆杳道:“你自己吃。” 黑虎吃了田鼠,下半天又去给陆杳搞吃的,逮了条蛇回来摊在桌上给陆杳吃。 没有办法,在这药谷里,又不能天天搞到鸡,就算搞到它也烤不来呀。 就只能打点其他的野味了。 等姬无瑕回来,问起黑虎:“今天怎么照顾你二娘了?” 黑虎觑了觑墙边的那条蛇,姬无瑕就唏嘘:“你二娘又不吃生的。” 然后就把蛇拎去剐皮清理干净,烤来再送到陆杳面前。 第469章 正到处找她 姬无瑕问道:“今天你又没出去走动走动吗?” 陆杳道:“有什么可走动的。” 姬无瑕看了看她,道:“好像自打你醒来以后,兴致就不高啊。” 说着就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是不是还在想那狗贼?还在为他的事伤神?” 陆杳亦看着她,她炯炯有神又道:“是不是后悔没发挥好,觉得给他一剑太便宜他了?” 陆杳道:“我伤了元气,我不多吃多睡多补,你就让我去外面走动,怎么走?” 姬无瑕一听,道:“也是,只是见你整日待在房里,我还以为你情绪低落不高兴呢。” 陆杳道:“就我现在这状况,也委实不是一件能高兴得起来的事。” 姬无瑕道:“你好好养,等养好了身体,也就可以和从前一样了。” 陆杳不置可否,想要和从前一样,只怕是还得再花工夫。 她现在后颈还有几根她师父深扎入体的银针呢。 就是为了封住她真气和心脉,不至于癫狂。 晚上姬无瑕跑去洗完澡,就回来蹬了鞋便爬上陆杳的床,要与她一起睡。 陆杳随她去了,反正她一个人睡是睡,两个人睡也是睡。 陆杳正平心静气地准备入眠,姬无瑕抱抱她的腰,忽然道:“别想那狗贼了,以后我俩好。你还是我的杳儿。” 陆杳:“……” 陆杳黑着脸,道:“本来我没想,你句就要跟我提一提,是嫌我想得太少了是。” 姬无瑕连忙顺顺毛,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别想别想,快睡快睡。” 陆杳这一养便又是大半个月。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宜静养的时候绝不出去乱溜达。 倒是姬无瑕,天天往药谷里混,有时候陆杳大老远都听见她在药谷里的说话声。 她不是给陆杳弄好吃的就是给她带好喝的,每天都是兴冲冲的样子。 陆杳便问她道:“你无回门不用管了吗?” 姬无瑕道:“管个屁,要是一冒头,肯定又会被盯上。还是再沉寂些日子。”顿了顿又道,“大不了等你好了以后再东山再起。” 陆杳当然明白她的心思,眼下自己在药谷里养身体,要是狗贼还贼心不死,那她无回门若被他逮住的话,定要套自己的下落。 可后来,姬无瑕来药谷找陆杳,表情怪怪的。 压根不需陆杳问她,她自己就兜不住,张口道来:“我果然没料错,那狗贼正到处找你。” 陆杳反应平平,姬无瑕叉着腰在房里来回踱步,又道:“他妈的居然舍得下血本花重金,满江湖各大黑市贴你我的画像!不仅如此,他还要找医圣的嫡传弟子所在之处,可不就是费尽心思找你么!” 姬无瑕气愤骂道:“tui!被这种恶狗盯上,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杳道:“江湖上但凡接触过我二师父的,就不得不给二师父面子。他想从我二师父这里着手探,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姬无瑕道:“咱们江湖上最怕得罪大夫,而且还是你二师父这般最为厉害的大夫。这点确实不怕,没人会透露给他的。” 陆杳道:“只要你少在外招摇,也没人探到你头上来。” 姬无瑕道:“所以我也一直没带黑虎出去嘛。我就想不明白了,那狗贼都已经娶了别的贱货了,还来找你作甚!” 陆杳想了想,道:“他这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大抵是想着我于他还有点价值。” 姬无瑕骂道:“我呸他祖宗的,就他那丧尽天良的缺德货,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待陆杳能出屋子走动了以后,这山里的天气,已是入冬了。 药谷里的山茶和梅迎着寒天相继绽开,团团簇簇,甚是明艳。 凌霄做为医圣的常年老病号,在这药谷里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处院子。 第470章 归还信物 陆杳去找凌霄时,他正在院里弄花除草。 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喜好。 大约是那年,遇到个什么人,给了他一颗什么种子,说只要种子发芽日,就是故人回来时。 陆杳觉得那就是个江湖骗子。 可师父说,骗就骗,万一发芽的时候他找到她了呢,还可一起回来看花儿呢。 反正就种颗种子,也不费什么力气。 于是乎师父的院子里东西就越种越多,有些死了,有些顽强地活了下来。 陆杳见着师父背影,道:“这霜兰种子,都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不会发芽的,师父怎么还不死心?” 凌霄道:“说这霜兰种会在地下沉寂好多年,到了时候终会破土发芽的。” 以前陆杳还会问:“师父见过霜兰发芽开花的样子吗?” 凌霄会回答:“当然见过,纯白的,就像霜花一样。” 陆杳听着师父说,但她却一次未曾见过。 她还是觉得给师父那颗种子的人就是个骗子。 种子在地里埋了十几年,又怎么可能会发芽开花。 那分明就是颗小石头。 眼下,陆杳站在墙边看了一会儿,凌霄头也没回,开口道:“能出来走走了?” 陆杳道:“走走没问题。” 凌霄道:“薛圣把你的针给你拔了没?” 陆杳道:“还没。师父的拔了没?” 凌霄道:“为师也没。” 师徒俩后颈都被深扎了银针入体,封了功力,一时间颇有种同病相怜之氛围。 后来陆杳忽然道:“师父此次去莲花镇可有收获?” 凌霄没做声。 陆杳又道:“徒儿见到夜藏前辈了。” 凌霄背影猛地一震,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陆杳,眼眶不知不觉有丝泛红,道:“你说什么?” 陆杳心下有些扎痛感,暗暗吁了口气,语气平缓道:“徒儿见到夜藏前辈了。” 满院风声,墙上青藤摇曳,凌霄问:“她在哪儿?” 陆杳道:“之前前辈路过京城,徒儿有幸遇到。至于她去哪儿了,徒儿不知。” 凌霄道:“你怎么不告知我?” 陆杳垂着头,不紧不慢道:“当时前辈身边已有相伴之人,前辈走得急,徒儿来不及告知师父。” 良久,凌霄道:“你说她身边,已有相伴之人?” 陆杳“嗯”了一声,伸手,将一支发簪递了出去,道:“这是夜藏前辈让徒儿转交给师父,说与师父正邪不两立,她不与师父一起,亦能逍遥这世上。” 凌霄定定看着那根发簪,缓缓侧身正对着陆杳,突然满身颓然苍败,道:“当真?我不信。” 陆杳压了压酸胀的眼眶,声音平得没有一丝起伏,道:“她说这是师父曾给她的信物,如今还与师父。是不是真的,师父看看不就是了。” 凌霄道:“我不信。她若不亲口与我说,我都不会信。” 说罢,陡然一道影儿一般从陆杳身边飘过,快得陆杳根本捕捉不到。 即便她大师父被二师父封了功力,身法却也如此之快。 等陆杳追出院子时,她师父在山谷里早就没影儿了。 凌霄一走就是好几日没个消息,陆杳放心不下,医圣道:“你放心不下那也没法子,那小子消失的时候谁人能够找得着他?” 然后医圣又问:“他那相好儿的簪子,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吗?” 陆杳道:“没有。” 医圣道:“让他自己消化消化就得了,不出三天肯定回来。” 事实证明,最了解大师父的还得是二师父。 第二天晚上,凌霄就回来了。 不晓得他去了哪个地方过夜,满身落叶,失魂落魄的样子。 凌霄见到陆杳,开口即问:“那簪子呢?” 医圣一脸了然,看,走的时候潇洒快意,最后还不是得巴巴地回来拿东西。 陆杳把发簪交给凌霄,凌霄拿在手里,许久无言。 他当然记得,这发簪便是那年他赠予她的那支。 如若不是她亲手交还,又怎会在徒儿手上。 过去这么多年她都躲着他,如今她是当真要与他前情两清么。 第471章 大梦一场 凌霄便静坐窗前,窗外是浓墨泼开的夜色,他一直摩挲着簪子。 后来他终于哑声开口,还是不死心地问:“她让你跟我说的那些,是真的?” 陆杳神色寥然地想,既然已经错过了,既然已经有了谎言,就让这谎言贯穿到底。 她明白夜藏前辈的意思,便是不想她师父往后余生里都念着一段不可能会有的重逢,而她师父如今的情况,也再经受不住有关夜藏前辈的消息。 她师父若是再癫狂了,便再也没有信念可以把他及时拉回来了。 陆杳道:“当然是真的,师父应该比谁都识得此信物。” 凌霄手指抚摸着簪上的莲花图案,道:“她当真与别人结成侠侣,一同逍遥江湖了?可是你亲眼所见?” 陆杳心里闷得难受,可嘴上还是应道:“是徒儿见到的。” 凌霄抬起头来看她,眼眶通红,又问:“那人长何模样,待她可好?” 陆杳抿紧的嘴角在师父看过来时陡然一松,应道:“待夜藏前辈极好,所以夜藏前辈才不愿再见师父,就是怕他会误会。” 凌霄点点头,道:“她那般冷情的性子,又不通人情世故,我还担心旁人骗她。待她好便好。” 陆杳眼眶也跟着红了红,低下头去。 凌霄继续问她:“你见到她,可与往日为师跟你说起的她,有何不同?” 陆杳道:“没什么不同,当真如师父所言,夜藏前辈冷若冰霜,容貌极美,且与师父那时见到的几乎没有变化。” 凌霄道:“她没变老些吗?” 陆杳道:“徒儿看不大出来。” 凌霄便又点点头,道:“想必是她身边的人小心呵护着她,她无所担心忧虑,才会和从前一样。” 陆杳道:“嗯,师父瞧着,倒是比夜藏前辈老出许多。” 凌霄笑了笑,道:“为师如今这般蹉跎,哪还配得上她。” 陆杳心头涩然,道:“师父别怪夜藏前辈。” 凌霄道:“我为何要怪她。我是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她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她不选择与我为伍同行,那也是她的选择。” 陆杳道:“既然如此,师父就放下了。夜藏前辈也是希望师父能放下。往后师父便好好地生活。” 凌霄没再回答,只是盯着手里的簪子失神。 他这一坐,又是连坐几日,连身都没挪一下的。 就好似雕塑一般,没声没息。 医圣过来看了,还时不时伸手探一探他的呼吸,还是免不得有些担心他坐着坐着就把自己给坐死过去了。 这老小子真要是这般容易解开心结,也不至于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二十几年。 再过了几日,凌霄终于才如大梦一场一般,清醒过来。 医圣见状,道:“你这一觉睡了日,够久的。” 凌霄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将发簪缓缓收进怀里,问医圣:“薛圣,你还有藏酒吗?” 医圣平时抠抠索索,眼下大方一回,道:“其他的没有,蝎子酒喝吗?” 凌霄道:“喝。” 陆杳对此也是喜闻乐见的,就去把医圣的酒都搬来。 医圣与凌霄推杯换盏、对桌而饮。 到后来不过瘾,凌霄拎起酒坛子,仰头就痛饮,满是江湖人的豪侠之气。 医圣便道:“今日你喝得个不醉不归,就当是与过去做个痛快告别,自明日起你便重新开始。 “人家不想跟你好,你也强求不来。只要她如今过得好,你也就可以放心了。往后你还是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 “就你这年纪,正当壮年,我看你体格也还尚可,不算很老,以后要是遇到个合拍的女人,以你的能耐,努把力,兴许还能老来得子。 “再不济,我还可以帮你,让你在那方面多多和谐。” 凌霄道:“什么老来得子,什么多多和谐,真要那么好,怎么如今你自己还孑然一身?有本事,你先找个女人,让你自己老来得子了再说。” 医圣道:“我跟你能一样么,我又不会为情所困,想个女人想了二十几年。” 凌霄道:“也是,你就只会为你那些蛇虫鼠蚁、珍药奇材所困,所以至今女人也没个影儿。” 医圣道:“是你想女人,我又不想女人,我要女人干什么!” 两人从深夜一直聊到天明。 再后来,陆杳便一直留意观察着她大师父。 好似他当真是释怀些了。 她也便没有辜负夜藏前辈的嘱托。 第472章 解决忧患 这厢,京都城里,剑霜大致养好外伤以后,就整日负责在外打探消息。 这次他没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事,主子没有杀了他,都算他福大命大。 不过别说他了,就是换其他任何一个人来,也没法扛下那晚的事。 主子留他一命,他便没日没夜在外跑,试图将功补过。 剑铮则跟在主子身边,处理朝堂这边的事。 朝堂上时局日益紧张,广宁侯如愿被皇帝调遣进了西策军督军。 这阵子,京城里除了相爷的婚事以外,广宁侯府也举办了一场婚事,只不过因为相府的风头太大,将广宁侯府也完全压下去了。 广宁侯与外戚刘氏女定亲完婚,是以皇帝才放心将西策军交给他。 但他身为督军,并非全权统领西策军,皇帝还派遣了一员朝中武将,与之一人各掌一半的兵符。 广宁侯等人出发前往西策军营地就任时,队伍也十分壮观。 其中好些都是朝中的官家子弟,都等着出去挣点战功回来,也好顺利地跻身朝堂占据一席之地。 出发之际,皇帝亲自为队伍践行,最后由苏槐亲送他们出那道外宫的宫门。 彼时,出了外宫门,诸事已准备就绪,广宁侯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站在宫门口的苏槐。 冬日里萧索,阴云沉沉的,他身后的大片宫墙绿瓦也仿佛失去了往日艳阳天里的光彩夺目。 但他着一身紫衣官袍,风拂着他袖摆,眉眼干净温和,不管阴晴雨雪,都是不朽的。 广宁侯道:“即便你不愿帮我,我也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 苏槐道:“眼下离你想要的,还有很长的一截路。那就祝你一路坦途,顺水顺风。” 广宁侯不再说什么,策马调头便走。 苏槐身侧随行的官员看着那一众离去的背影,道:“此次带领西策军的队伍参差不齐,朝中那些子弟也素来都是游手好闲惯了的,广宁侯军威不够,想让他们服帖听话怕是得吃些苦头。” 苏槐不置可否,亦上了自己车驾离去。 常彪虽然远在南淮,可常家家族却是在京都扎根的。 眼下常彪尚未公然造反,但是却想暗度陈仓,将京中家族妻眷都暗自转移。 可早在当初皇帝下旨招常彪进京述职之前,常家所有家眷都已被苏槐着人暗中看起来。 常彪拒不回京是肯定的,他唯一的后顾之忧便是族中妻眷。 后来他族中妻眷转移时,全被苏槐的人扣押了起来。 常家是否抄家落罪,全凭皇帝一道旨。 为了避免常彪反后朝中会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苏槐还要稳住云金和蓬莱两国。 蓬莱虽是小国,但却盯着中原这块肉,只不过因国力有限,不大可能会单独挑起事端。 而云金近来国力增长,面臣心不臣,极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与蓬莱联手。 但很快,云金和蓬莱两国就决裂。 原因是蓬莱的太子原本与云金的公主联姻,结果蓬莱太子却命丧于云金公主之手。 那太子最是受蓬莱王喜爱,蓬莱王为此大发雷霆,与云金交恶。 得知这一消息后,皇帝不由得大喜,感叹道:“还得是苏卿有办法啊。朕若少了他,还不知得费多少工夫。只可惜……” 只可惜他那种人,放在乱世里是快刀利刃,可若放在太平盛世的时候,那便是肉中钉心中刺。 皇帝叹息一声,这后一句话也没再说出口。 与此同时,公署里,苏槐吩咐手底下的人:“圣上今日心情应该不错,去办。”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得知云金和蓬莱交恶以后,皇帝是大舒一口气,趁着黄昏有点暖阳,就出去散步走走。 结果行至小径转角处时,从另个方向也走来一抹纤纤身影,只不过被转角的草木树丛给恰到好处地遮挡了,以至于皇帝将将转过转角,迎面就有人与他撞个满怀。 “大胆!”太监呵斥道。 第473章 有消息了吗? 那是一名宫女,当即就吓得软腿跪到了地上。 皇帝对待宫中宫女也没有那么严苛,见她纤纤弱质,加上他本身心情好,也就不计较了。 皇帝道:“罢了,你起来。” 太监见她不说话,道:“皇上让你平身,你为何不谢恩?” 宫女只是埋头叩头。 皇帝道:“你抬起头来。” 宫女闻言顿了顿,还是缓缓抬起头,皇帝顿时就看见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直望进了他心里去。 皇帝一见这张脸就想起了阿汝,便自然而然也想起了这宫女是何人。 之前她被疑与敬王有私,可敬王又没承认此事,还没待事情弄清楚,她就被鎏莹宫弄哑了嗓子。 如今看来也甚是可怜。 当初长公主不允许她一个舞姬御前侍宠,别说现在长公主已经不在宫里了,就是她在,皇帝心里也会负气地想着,他想宠幸谁就宠幸谁,还轮不到其他人来做主。 皇帝道:“朕记起来了,你不会说话。” 阿浣点了点头。 皇帝问:“可怨朕罚了你?” 阿浣又摇头。 皇帝见地上散落着一叠衣裳,一看就是在浣洗司那边做活的。 之前皇帝让苏槐发落她,不成想竟发落到浣洗司了。 皇帝道:“你起来。” 阿浣惶恐起身,皇帝还顺手搀扶了她一把。 皇帝这阵子焦头烂额的,无心理会其他,但今日他心情畅快,再看这阿浣也觉更加温柔美丽几分,愈加有些像阿汝了。 皇帝便道:“你陪朕走走。” 阿浣本是舞姬,也是擅长琴舞的,在亭中给皇帝弹曲解乏,到了夜幕时分,皇帝径直留她在寝宫,当夜宠幸。 皇帝没想到,她被发落做了宫女,身子骨竟还这般娇嫩。 阿浣虽不能说话,但情到浓时也会发声,皇帝着实心痒难耐。 皇帝隔两日便会想起她的妙处来,然后招她侍寝。 也不仅仅是她这张长得与阿汝有几分相似的脸,还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因她不会说话,便让皇帝觉得别有一番微妙体验。 平时她就跟隐形人一般,不做声,乖乖顺顺地待着,只要皇帝有需要,才会显出她的存在感来。 因而皇帝那段时日,格外恩宠她,不仅将她从浣洗司提了出来,还在后宫给她安排了一处居所,俨然成为后宫里的一员。 只不过阿浣暂还没有名分,皇帝也不好在朝局动荡这时候给她赐名分,便只让内务府以相应的美人待遇待她。 这都是后话。 眼下,苏槐打发人去宫里办事以后,天黑以后皇帝那厢已经招阿浣侍寝了,苏槐方才从公署里忙完出来。 苏槐上了马车,剑铮驾车往相府回。 剑铮低声道:“主子,常家那边所有人都已扣押颇久了,但皇上迟迟没有发落,就这样僵着么?” 皇帝到底是忌惮常彪,既想把他除之后快,但又担心他明目张胆地揭竿而起,所以扣押常家以后他也只是发檄文昭告声讨;而常彪也忌惮皇帝会将他常家九族尽灭,所以一时没有动作。 如此双方都不激进,那得僵到什么时候。 等到了相府,苏槐一脚踏进自己主院里时,方才徐徐出声吩咐剑铮:“那就找个常家的仇家,杀一半留一半。如若常彪还沉得住气,那便全杀了。” 剑铮凛声应道:“是。” 墨大夫和剑霜都等在院里。 一个是等着要给苏槐换药,一个是等着汇报情况。 苏槐经过剑霜身边,推门进房时问道:“有消息了吗?” 剑霜垂头,惭愧又自责道:“属下无能,无回门一直没冒头,暂无风声可寻;而在各大黑市放出去的消息皆石沉大海。 “属下向江湖人打探缘由,说找寻医圣弟子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就算有知道的人,也不会冒着得罪医圣的风险为咱们提供线索。” 他们在黑市上发的还只是寻人榜,若是发寻医榜重金求医圣治病,那就更加不会有后续了。 那不然江湖上有钱人也多得是,若是谁肯出重金就能得医圣收治,那医圣的踪迹也不会这么神秘。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第474章 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墨大夫进屋放下药箱,苏槐解了外衣,墨大夫一看,血迹又沁了出来。 他一边解血色绷带,一边唏嘘道:“都说了相爷得歇息一阵子,相爷却不听,还当自己没事儿人一样每天照常外出公干,这伤口反反复复,何时才能好。” 打他受伤以后,也就歇了个日,后来哪日不是忙碌到天黑方回。 若是遇到疑似有陆姑娘的踪迹消息时,他还要亲自去处理。 只可惜,陆姑娘消失了这么久,至今连个确切的影儿都没有。 墨大夫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那陆姑娘明明是他未婚妻,是他自个非要去娶什么长公主的。 现在人陆姑娘不稀罕了,觉得他脏了,这下轮到他傻眼了。 不过这些话心里念叨念叨就是了,墨大夫可不敢拿到嘴上来说,他嘴上只能说道:“相爷要是不顾全自己的身体,要是命都没有了,来日便是找到陆姑娘了,又拿什么与陆姑娘团聚呢。” 苏槐低着眉目,墨大夫给他整理伤口时他不痛不痒一般,道:“团聚?她估计还想要我的命。” 墨大夫道:“那要不还是算了?” 苏槐道:“反正是个死,大家最后都得死。” 墨大夫沉默了。 再要是让这相爷找不到人,他真发起疯来,恐怕是天下人都得死他也干得出来。 随后苏槐又吩咐剑霜道:“没结果那就继续发消息,发夜藏的消息。” 找医圣弟子找不到她,挂她的画像也找不到她,她能躲是么,他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找她不到,他可以找凌霄。 只要夜藏的消息一出,凌霄必会出现。 她不是不想让她师父知道夜藏的事吗,她若再不出现,他便让她师父将前因后果都知道得透透的。 把他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是这样,她该是会越加厌恨他。 剑霜领命正要去做,苏槐垂着眼眸,计较了一下,终还是又道:“先放一放。江湖游医侠士众多,见闻广博,去探清楚,走火入魔后除了以灵犀平内息伐乱,还能以何物替代。” 剑霜应道:“是。” 苏槐道:“灵犀是云金的物产,云金那边对它的了解应是更多,派人去那边打听,看看还有没有遗漏不曾现世的灵犀。” 剑霜立马就利落地去了。 墨大夫以往也接触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病人,道:“相爷要找灵犀角,可这灵犀角珍贵异常,听说都绝种了,江湖上那些人走火入魔可没得灵犀角入药治疗。” 苏槐问:“江湖上是如何解决的?” 墨大夫道:“硬扛呗,运气好,能理顺体内筋脉乱气,尚能恢复清明,运气不好那就越陷越深,直至最后筋脉寸断、气血爆体而亡。不过这种情况九成九的人运气都不好。” 苏槐道:“剩下的呢。” 墨大夫道:“剩下的不足一成通常有奇遇,最大的奇遇就是遇到一个圣手大夫,至少命能捡回来。” 顿了顿,又道:“相爷找灵犀角是要给谁治走火入魔的?相爷走火入魔了吗?” 苏槐看了他一眼,墨大夫一激灵,换好药给他缠好绷带,道:“当我没问,没问好。” 墨大夫收拾伤药瓶的时候,觉得忒可惜。 这些药不是他的药,是相爷自个的药,也不晓得哪里弄来的。 药都是好药,可再好的药也架不住相爷太过于折腾,不可能眨眼间就让他的伤痊愈啊。 要是相爷好生养伤,这药也用到实处,估计这会儿伤口已经开始长拢了。 结果,药费去了这么多,他的伤还时好时坏,这不是浪费好东西么。 墨大夫也试图辨识气味做些此等伤药出来,可尝试了许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第475章 质子回国 云金和蓬莱交恶以后,皇帝没能顺畅两天,紧接着糟心的事情又来了。 常家家族亲眷原本是命人看守着,可不知怎的,夜里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异常惨烈,使得常家族亲伤亡惨重。 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瞒得住。 第二天丨皇帝知道了,满城的百姓也知道了。 很快消息就会传到常彪那里去,到时候就没有把柄可以拿捏住他了。 朝堂上,皇帝十分震怒,道:“叛党野心昭昭,如今竟还火上浇油,看个区区常家都看不好,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文武百官皆不敢言。 皇帝愤怒之余,又问:“纵火之人抓到了吗?” 负责此案的官员战战兢兢地出列,道:“回皇上,据臣调查得知,纵火之人乃是与常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常家仗着逆贼常彪手握兵权,没少干伤天害理、十恶不赦之事,此人族亲亦是亡于常家之手,所以才寻机报复。” 皇帝怒道:“朕是问你抓到人没有!” 官员抹了抹冷汗,道:“罪人不愿伏诛,已自戕。” 皇帝抓起案上的折子就冲那官员扔去。 后来皇帝又问苏槐:“苏卿,你怎么看?” 苏槐道:“常彪之心昭然若揭,圣上若想常彪坐拥南淮以常家制衡,则常家族亲伤亡便打破了平衡坏了圣上大计。可若圣上觉得南淮之乱必平,常家族党则不值一提。” 皇帝吸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朕只是希望有常家族亲在手,那逆贼多少会顾忌一些。” 苏槐道:“如今西策军已动,对常彪来说,大敌当前,已非妇人之仁所能左右。” 随后云金来使,在这个当口提出让质子敬王回去。 满朝文武谁都知道,云金早已暗生不臣之心,他们趁火打劫,想在这个时候把敬王捞回去。 可明知他们的目的,皇帝却不得不考虑。 若是不应他们,南淮与云金毗邻,他们若助常彪起事,那则后果严重。 驿馆里,敬王身边的随侍十分高兴,道:“主人,这下好了,很快我们便能回云金了。” 敬王神色淡然,道:“这两日收拾下东西。” 随侍看了看他,道:“怎么主子却好像不怎么高兴呢?” 敬王道:“这是早就既定的事实,有何需得额外高兴的?从这京都到回云金,千里迢迢,谁知不会有变故,只等顺利回到家门,再高兴也不迟。” 随侍想想也是,就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敬王蓦然又问:“陆姑娘的下落找着了吗?” 随侍应道:“还没呢,那苏相都没能找到她,更何况咱们在这里人手有限呢。” 随侍又问:“要是找到那陆姑娘了,莫非主人还想把她带走不成?” 敬王道:“那不知苏相得多着急。” 随后毫无悬念的,皇帝下了旨意,允敬王回归故国。 这厢入夜后,苏槐回到府里,正在书房里拆阅信件,剑铮在门口禀道:“主子,敬王明日便回云金,可要属下着人半路截杀?” 苏槐不语,阅完信件以后,又修书一封,放下笔,晾干墨迹,慢条斯理地将信纸叠起,放进信封里。 他拿着镊子烤了蜡封封于信上,灯火下那双手过于温润修长。 他的模样也显得极是柔和。 苏槐道:“自有人截杀,只需保证他别死在这边。把这信送往云金的平王手中。” 剑铮立刻明了,应道:“是。” 敬王在云金名望高,但云金不止他一位王爷。他越受欢迎,也就有越想把他置之死地的人。 敬王要死当然不能死在本国,否则云金那边将责任往这边一推,那两国势如水火,南淮形势恐怕更加严峻了。 所以要死他也只能死在等过了边关以后回云金都城的路上。 剑铮正要退下时,苏槐蓦然又问:“有消息了吗?” 剑铮脚下顿了顿,应道:“回主子,暂还没有。” 苏槐道:“那就再传一则消息出去。” 第476章 江湖一手消息 陆杳在药谷调养期间,医圣帮她把体内伐乱真气压了下去,她的情况也因此暂时稳定,不用像她师父凌霄那般,脑后得时时扎着银针。 医圣给她取针之时,叮嘱道:“从现在起,到你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前,不能再妄动功力。否则,变成个小疯子事小,你可没你大师父那般深厚能力,护不住心脉你也就玩没了。” 姬无瑕天天往陆杳这里凑,这货消息也灵通,今天不是这个门派跟那个门派干起来了,就是这个谁谁谁被那个谁谁谁寻仇砍了。 陆杳道:“你很闲吗?” 姬无瑕道:“我不闲啊,我这不是天天忙着去打探江湖上的八卦来给你解闷么。” 陆杳道:“可我也不闷。” 姬无瑕道:“我觉得你闷。” 于是陆杳身在药谷,足不出户就能把江湖事情知晓个透透的。 这天,姬无瑕兴冲冲地跑来跟陆杳说:“南边开始打仗了。” 陆杳并不感到意外。 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南淮那边的局势就比较紧张了,打起来那是迟早的。 不过又过了两天,姬无瑕一阵风儿地窜到陆杳面前来,风风火火道:“杳儿,灵犀角有消息了!” 陆杳愣了愣。 姬无瑕比她还激动,抓着她的肩膀道:“你没听明白是不是,灵犀角啊,灵犀角在南淮出现了!” 陆杳道:“南淮?” 姬无瑕道:“可不是么!” 陆杳道:“这么巧,靠谱吗?” 姬无瑕道:“听说灵犀还没有绝种,与云金交界的南淮地带就有人发现过有灵犀出没。要不是这次打仗,惊扰了那玩意儿,谁也不知道它居然还没有绝种! “这消息是从南淮那边传来的,现在江湖中人都想过去猎那灵犀,应该靠谱。” 姬无瑕能带给她这个消息,说明确实是江湖上都在传的。 至于真假,一时间也不太好分辨。 不过灵犀若真是还没绝迹,出现在南淮之地确实不奇怪。 那本是云金的珍兽,南淮与云金交界,当初云金捕猎过不少灵犀,说不定有漏网之鱼逃至南淮境内隐藏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等陆杳开口,姬无瑕又激动道:“杳儿,咱们也去南淮。管它真假,去看看便知。” 陆杳想了想,道:“真若是有灵犀,江湖上人人都去争而抢之,就由他们去抢,最后灵犀落在谁人之手,我们再去找那冤大头便是。” 姬无瑕一听,道:“别啊,谁知道他们抢来抢去会怎么样,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变故怎么办?万一灵犀角被毁了怎么办?我们先去拿回来给你治身体啊!” 陆杳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姬无瑕道:“姐妹,夜长梦多,还是得尽快弄到手。再说了,你整日闷在这里有什么趣,我带你去江湖上走走,散散心去!” 陆杳拒绝道:“外面世道这么乱,散什么心。” 姬无瑕默了默,不懂就问:“杳儿,你是不是担心出去会遇见狗贼?” 陆杳:“……你也是真会提。” 姬无瑕道:“那你大可放心,我打听过了,这次南淮带兵的是什么广宁侯,不是狗贼。狗贼人在京都,抽身不开。 “虽然他活着污染了外面的空气,但我们也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就放弃了外面的大好天地。咱们江湖人,干就是了,难不成还前怕狼后怕虎的么。 “杳儿,听姐妹的,你别为了那种渣渣,将自己封闭在这里一辈子,不值得!” 陆杳想,怎么搞得她好像个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怨妇似的? 陆杳黑着脸看她道:“在我上次出谷去找灵犀之前,我不也天天待在谷里吗?” 姬无瑕幽怨道:“可以前你好歹隔三差五要跟我出去一回。” 陆杳道:“你也不看看,我现在这情况,能跟你出去瞎转吗?” 姬无瑕道:“我不管,你就是不能再想那个烂王八羔子!” 第477章 需得走一趟 陆杳想了想,道:“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怕。要是出门不幸遇到狗贼,以现在的情况,你我加起来都干不过他,还可能落到他手上。 “那东西睚眦必报,又疯又狠的,我捅了他一剑,要是落他手上了必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避避没有坏处。” 陆杳又道:“再有,南淮那地方太敏感,又打仗又江湖人士云集的,且那狗东西诡计多端,你瞧着他今天在京城,可能明天他就跑到南淮去了,不得不防。 “就先让他们争的争抢的抢,灵犀若是真的,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姬无瑕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好歹陆杳是把姬无瑕说通了,姬无瑕也不吵着要带她去南淮了,可谁知这事儿又被大师父凌霄给知道了。 凌霄沉吟道:“南淮还是得去一趟,灵犀角早日拿到,徒儿便能早日免我同等之苦。” 陆杳听来心头温暖,道:“师父不着急,那消息是真是假还未可知,而且南淮情况究竟怎么样也还不清楚。” 凌霄道:“这有何难的,是真是假,是什么情况,等去了不就知道了。” 陆杳还想说什么,凌霄又道:“你这身板,眼下是不能随便往外跑了,这一趟为师去瞧瞧。” 陆杳道:“师父,南淮正战乱,还是等等再说。” 凌霄道:“那一带我熟,横竖也是要出门的。” 这谷里他素来久待不住,陆杳知道。每回来一阵子,他便又要出谷远行,天下各处,四海为家。 这些年来他都漂泊惯了。 而今怕是更加不会有牵绊。 医圣得知此事以后,不大意地摆摆手,道:“他要去就让他去。管他打仗也好,江湖纷争也好,那些虾兵蟹将的,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这老小子,以往瞎教你心法功夫,害得你走火入魔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瞅瞅这些年,哪点把你当个女娃子养的?这次去给你找灵犀角,也是他该做的。” 陆杳不禁回想,当年师父把她从火堆里救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娃呢。 当时她脏兮兮的,头发都被烧焦了,哪里看得出是男娃女娃。 凌霄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她用轻功踩竹踏枝行了许远,她那还是第一次飞那么高,那么清晰地看见这个世界,看见山河这般多彩锦绣。 凌霄也是后来,陆杳跟他一起去林子里方便,他看见陆杳往地下一蹲,顿时就有些凌乱。 凌霄问她:“你是个小女娃?” 陆杳转过头来,一张黑漆漆的脏污小脸,就剩下那对眼珠子是干净的,漂亮又有光,道:“是。” 凌霄:“……” 他还以为救个小男娃,以后皮糙肉厚随便怎么摸爬滚打,可结果是个小女娃,这可怎么整。 见她孤苦无依、无家可归的,他总不能把她丢在半路上。 而且他走哪儿,她就跟哪儿。 凌霄想过,这小女娃也不能跟他到处颠沛奔波,后来就试着把她给一户无女的人家收养。 但陆杳就是铁了心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于是最后师徒俩也磕磕碰碰地相伴着,一同走过大江南北。 眼下既然二师父都这么说了,陆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师父们自有主张,出门在外,经验比她丰富,且即便是她师父被银针封去了功力,江湖上也没有他应付不来的,哪里用得着她操心。 姬无瑕得知凌霄要出谷去南淮,便也跟着蠢蠢欲动地撺掇陆杳:“杳儿,不如我们也去。有凌霄师父在,还怕个铲铲,咱们出去都能横着走!” 可结果师父是个行动派,才说完这件事,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陆杳就发现师父不见了。 医圣对此不以为意,道:“还不知道他吗,决定了的事,你见他什么时候拖过。你师父既然去了,真要是有那灵犀角,不等两个月,他准能弄回来。” 姬无瑕就很失落,道:“吃顿晚饭歇一晚,等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出发不好吗?” 第478章 是怕他那张狗嘴 晚上陆杳和姬无瑕一同睡下,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等到半夜的时候,陆杳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 紧接着姬无瑕也跟着坐起,就见陆杳披衣下床。 姬无瑕道:“杳儿,怎么了?” 陆杳道:“收拾东西,追我师父去。” 姬无瑕一听,顿时精神一振,睡意全无,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跟着她一起收拾,贼激动道:“下午还说不动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陆杳道:“我不放心。” 姬无瑕道:“不放心什么?你师父那么厉害的人,你还不放心他吗?” 陆杳简单收拾两身衣裳,姬无瑕拿来个包袱给她装,她顺手又将常备的几瓶药塞进了包袱里。 姬无瑕十分利索地系上包袱,听陆杳道:“要是他遇到狗贼,情况会不妙。” 姬无瑕不可思议:“你是怕你师父打不过狗贼,还是怕狗贼被你师父打死?” 陆杳道:“不是。我是怕他耍阴谋诡计。” 姬无瑕想想,觉得也是,道:“像他那种专门玩阴谋诡计的人,恐怕绝大多数江湖人都应付不来,是应该当心。” 只是陆杳想的和她想的又不一样,她哪是怕他的手段,她是怕他那张狗嘴。 她师父如今好不容易稍稍释怀了,若要是真遇到了狗贼,万一在她师父面前提一嘴夜藏前辈的事,那才是糟糕透顶! 所以她是真怕,生怕那两人在南淮遇到一堆去了。 那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东西,姬无瑕挎上她的包袱,就拉着她一道连夜出谷去。 黑虎盘旋在上空,长啸一声,便也跟着平稳地飞在上方。 出了药谷,陆杳和姬无瑕一路快马往南淮赶,试图追上凌霄。 姬无瑕也是常在外面跑的,对到南淮的地形线路很是熟悉,直接带陆杳走最快的路。 姬无瑕道:“你师父在外行走几十年,对去南淮的路肯定比我还熟悉。我觉得他也是走的这条路,等到了沿途客栈,咱们一路问问便知。” 她们住的客栈也不是寻常市井客栈,而是专给江湖人提供下榻落脚的客栈。 一进客栈就能听到各种江湖事。 所以陆杳也不怀疑,她师父定然会走这条路,会住江湖客栈。 果真,进客栈以后,姬无瑕向掌柜的一形容凌霄的样貌,掌柜回想了一下,就道:“是有这位侠士,他昨晚住在这里,可今上午就走了。” 陆杳和姬无瑕也不能马不停蹄地去追,眼下天黑,总得先休息,遂只好先在客栈里住一晚。 陆杳心下放了放,只要她师父在这条路上即可,她和师父相继到南淮也不过是前后两天的事,应该赶得及的。 晚上两人在堂上用饭,顺便听听江湖人讲讲江湖事。 其中就避免不了讲起南淮的战事,还有神秘的灵犀角。 但还有一件江湖要闻,只听有人说起:“那义衡派、重建的忠义堂还有鸣剑山等各大门派,以义衡派为首,一起组成了一个剑盟,听说近日就要在江湖上广发告帖了。” 另有人附和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些门派都已经在修筑了望塔了,往后若是一方有急,八方支援。” 有人问:“那还有其他门派加入吗?” 姬无瑕仰头就喝下一杯酒,嗤道:“其他门派加入,你想得美。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不过就是为了保自己山头,你以为真是为了维护江湖和平正义吗?小门小派他们才看不上。” “说得也是,结盟的全是江湖大门派,小门派都排不上号。” 姬无瑕道:“嘴上说得漂亮,都是为了江湖安定,可小门派真要是招了仇敌灭门,我赌两颗花生米,他们定不会出手相救,还嫌浪费人力物力呢。”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伙讨论起这些来,哄闹一堂。 江湖人又都自带三分侠气,十分豪爽,让小二上酒来,大家相识是友,一起喝几坛。 第479章 他一定要找到 陆杳就不怎么好酒,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但架不住姬无瑕实在是个交际高手,三言两语,几碗酒下肚,就跟堂上的江湖儿郎们称兄道弟了。 陆杳看着一脚踏在板凳上、豪气云天的姬无瑕,不由心想,要是这些江湖弟兄们知道她就是无回门门主,说不定还杀过他们的或仇家或朋友,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境。 关于灵犀角,姬无瑕也向他们打探,不过谁都没亲眼见过那玩意儿,但都听说南淮有。 一些胆子大的也想去南淮碰碰运气,虽说南边如今是乱世,但往往乱世出英雄,机会会更多。 但自知能耐不足的,就只看看热闹了。 姬无瑕正跟他们聊得火热呢,忽闻客栈外屋顶上空响起一声鹰啸。 陆杳对姬无瑕道:“好了,该回房休息了。” 姬无瑕也不耽搁,放下酒碗便对堂上道:“兄弟们,今晚就喝到这了,改日再喝啊!” 两人匆匆上了楼,一推门入内,就看见黑虎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窗棂上。 黑虎见得她们,还挪了挪抓着窗棂的两只利爪,左右摆了摆身子,像在求关注一般。 姬无瑕唏嘘道:“都跟你说了不要跟来不要跟来,你偏不听。你跟来就算了,你还大呼小叫,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我们吗?” 黑虎眼巴巴地:可是没人理我啊。 陆杳揉了揉额头,道:“还是把它绑回去。” 姬无瑕道:“你听见了没,你再胡闹,你二娘就要把你绑回去。” 黑虎歪着着鹰头,大约是明白了她们在说什么,然后就不干了,在房间来乱飞乱撞,表示抗议。 后来姬无瑕逮着了它,好一顿说,才总算达成一致。 黑虎可以跟着她们,但不要跟得太近,自己一边玩去。有事的时候才相互召唤。 这厢,夜深了,苏槐人还在书房里坐,剑铮从外面回来,满身肃寒,禀道:“广宁侯带兵与常彪的兵马对上了,如主子所料,刚开始气势倒是足,可几场仗下来,士气很是受挫,不占优势。” 苏槐低着眉目,神色端地是温和,手执笔,那指端修长,纸上笔力遒劲,道:“南淮的消息都传得如何了?” 剑铮道:“现在江湖各道都知南淮出现了灵犀角,正赶着去一探究竟。江湖黑市也将灵犀角的价格炒至了十万两银子以上。” 这样一来,寻找灵犀角的人还不蜂拥而去,谁都想趁此机会发这么大笔横财。 只是,主子这样撒网,引来无数鱼虾,能引来他真正想要的那条吗? 那陆姑娘可不是轻易会上钩吃饵的。 江湖上该放的消息,该找的线索,这阵子全都全力去找了,陆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剑铮知道主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步不成,他就又设下一步,就算是把整个江湖搅得个浑水朝天,他也一定要找到藏在湖底的那条鱼。 过了一会儿,苏槐闲聊似的蓦然道:“你说她会去吗?” 剑铮应道:“属下不知。” 苏槐道:“她不会去。她怕这是个陷阱,怕我会逮到她。” 剑铮默了默,道:“那主子为何还这般大费周章?” 苏槐道:“但不排除她身边的朋友或者她那几个师父会为她去。” 只要能让他抓住其中一条线索,他就能找到她。 剑铮道:“属下明白了。” 果真,没几日,剑霜那边就传回了消息。 剑铮不得不承认主子料事如神,立马到苏槐跟前来禀道:“主子,之前无回门销声匿迹难以查探,但两日前,有人发现了那只黑鹰出来走动了。” 苏槐道:“往什么方向走动的?” 剑铮道:“往南淮方向。” 随后苏槐道:“整顿一下,准备出发。” 第480章 进山 南淮战事吃紧,朝中时时牵系着。 原本好好的一支西策军,训练有素,在云金和蓬莱不干涉的情况下,对战南淮军理应是颇有胜算的。 所以朝中大臣才纷纷把自家子弟送去历练。 可坏就坏在这里,广宁侯威望不够,那些世家子弟们又好高骛远,以至于西策军统筹作战频频失误,延误了军机。 且广宁侯又不能将那些世家子弟们军法处置,否则来日回朝,他树敌只怕不会比苏槐少。 最终西策军好好的一盘棋却越下越烂。 朝臣们在听说西策军在南淮军那里逐渐处于劣势过后,就开始着急了,一时间弹劾广宁侯的折子是一堆又一堆的。 他们生怕自家子弟在战场上有个好歹,请命让皇帝再遣得力武将去助战。 可这时候,得知前线是那么个糟糕情况,一帮闲散惯了只为贪功的世家子弟兵将如何统领,朝中武将又谁有能能耐敢接这烂摊子。 故苏槐向皇帝请战南淮时,别说皇帝,就连满朝文武都没一个出声反对的。 就让这大奸贼去,若是他去,肯定能安抚前线,最好在打胜仗的那一天他也战死沙场别回来了! 皇帝当即应允,特命苏槐督战南淮,定要铲除叛贼常彪。 当日下午苏槐便出发了,用囚车将常家剩下所有族眷全部一同押往南淮。 大队伍在后,他则带着轻从先行上路。 陆杳和姬无瑕紧赶慢赶,一路入南淮之境,还是没能追上凌霄。 两人都知道,大师父真要是一心去干某件事,脚程和效率那都是她俩追不上的。 陆杳只想着等到了南淮,再好好寻她师父。 可南淮这地方也大,两人一连找了几天都没能找到。 同时,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也打得轰轰烈烈。 苏槐快马入南淮以后,第一时间就收到线报,道是前线战况激烈,南淮军与西策军正交战,这一战西策军被南淮军给打乱了阵型,恐怕又会是一场败事。 剑铮便请示:“主子可要立刻入军驰援?” 南淮之地虽大,但两军交战,必是一派惨烈。很远的地方,都能隐约听见厮杀呐喊的声音。 远远望去,那百里之外的战场,依稀还可见飞扬的黄沙将空气都渲染得朦胧模糊。 苏槐只往那方向看了一眼,便驱马调了个方向,道:“去老坳山。” 有关灵犀的下落消息,最开始就是从南淮的老坳山传出的,所以各路江湖人士到达南淮以后必然第一时间进老坳山去。 西策军虽然连连失利,但毕竟兵力在那里,就算苏槐放着不管,常彪一时半会也没那能耐把西策军给全灭了。 剑铮和剑霜紧跟在主子身后,两人当然知道,主子亲自来南淮,当然是先找人要紧。 陆杳和姬无瑕循着消息也一路摸去老坳山。 两人在客栈歇脚时,姬无瑕道:“没差的,凌霄师父肯定已经在老坳山了,咱们找过去,只要跟他会合,再拿到灵犀角,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陆杳十分谨慎,问:“南淮交战情况如何,你打探了没有?” 姬无瑕道:“当然打探清楚了,听说朝廷派来的军队屡屡受挫。杳儿你就放心好了,那狗贼铁定没来,他要是来了,朝廷的军队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熊样儿?” 姬无瑕知道,这也是陆杳让她去打探两军交战的原因,通过交战情况就可知,那奸贼佞相到底在没在南淮。 陆杳道:“那明日一早就去老坳山。” 姬无瑕道:“明日有大批的人去那里,咱们跟着不费事儿。” 翌日一早,两人就跟着众江湖侠士一起进山了。 老坳山不仅仅是一个山头,而是那一带绵延数百里的深山密林。 在灵犀的消息传出以前,那密林深处几乎无人踏足。 一旦进去里面,若辨不清方向,恐怕走个一年半载的都难以出得来。 何况里面凶猛兽群出没,能不能活到一年半载的都是问题。 这次进老坳山,江湖侠士们都会沿途做标记以便能够顺利原路返回,更需得自行带够干粮。 第481章 抢地盘干架 为谨慎起见,陆杳和姬无瑕乔装出行。 这个姬无瑕最在行。 她行走江湖,一手易容术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 于是乎两人俨然就乔装成了兄弟俩,一身寻常的江湖侠士行头,再对镜一照,完全就是变了一副面孔。 姬无瑕端着铜镜把自个和陆杳左照右照,再呲呲牙,道:“放心,我乔装的,别说是奸佞狗贼,就是亲爹亲妈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接下来你应该担心的是,等我们找到凌霄师父了,他认不认得出我们。” 陆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个,确实,简直如同换了个头。 陆杳道:“还得是你。” 后来陆杳一边跟姬无瑕一起进山,一边觉得这事实在不靠谱,道:“便是有灵犀在这里出没过,这陆陆续续来了这么多人,确定灵犀还在这里么?” 它又不是没长脚,受了惊难道不跑,还原地等着别人来抓么? 说不定它早就已经跑出老坳山了。 姬无瑕道:“谁知道呢,要是有人找到了,肯定是藏不住的,咱们立刻就能知道。” 陆杳道:“还是先找我师父。” 两人进山不久,黑虎就自那山林的高高上空翱翔而过。 放眼望去,是大片苍翠的丛林,俯可卧林而过,仰可直上九万云霄,这自由的感觉让黑虎爽翻了天,它真想使劲嚎两嗓子助助兴。 可娘又叮嘱过它,不可以高声喧哗,它只能低调地安静地跟着。 这厢,剑铮剑霜跟着苏槐进这老坳山以后,就分散开了。 别人都是进来找宝的,而他们是进来找人的。 两人跟在主子身边,这样寻找的效率不高。 所以不光他俩,还有影卫们都一并散开了。 若遇到江湖中人,他们便去询问,通过形容陆姑娘的外貌,问问江湖侠士们有没有见过。 结果找了两天下来都没有结果。 江湖中人一听他们是找位姑娘,便觉得匪夷所思,道:“找姑娘?姑娘怎么会来此?咱们进这山里的全是弟兄,这里环境艰苦,走兽出没,姑娘才不会来呢!” 另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反正我也进来快十天了,是一个姑娘没见过。” 这老坳山里也有飞鸟猛禽,黑虎混在其中,又是在上空盘旋有密林作挡的,所以应该少有人能注意到它。 它俯着林梢一飞而过,林梢被它拂起的风惊得晃动。 附近一群飞鸟也跟着争先恐后地飞逃。 后来又遇到别的鹰。 大约是有领地意识,别的鹰跟黑虎打架,最后黑虎成功地把对方干趴下。 别的鹰被黑虎抓着揍时,发出惨痛的啸声。 没坚持多久,那鹰就直接从上空坠落,啪地掉在地上。 鹰在上空打架时,当时剑铮和剑霜正在那附近走动,远远就听见了鹰啸。 剑霜浑身一震,看向剑铮,问道:“你听,是不是无回门的那只鹰在叫?” 剑铮道:“叫得那么惨,你觉得是吗?” 剑霜觉得也对。 那只海东青被关笼子被套锁链,还被主子拔毛时,都没叫这么凄惨过。 而且仔细一听叫声也不尽相同。 那海东青的啸声是清越而又悠长的。 结果没多久,一只黑色物体陡然落下,径直落在了枯叶上,引起了剑铮剑霜的注意。 两人回头望去,见那是一只毛发凌乱的死鹰。 显然是才被干死的,浑身血迹,身体还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恰恰就看见另一只黑色雄鹰正自头顶的上空盘旋而过,那张开的纯黑翅膀有种空中王者君临的威风。 看到了那抹一闪而过的黑影儿以后,这下剑铮和剑霜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下一刻,两人立马折身就去找主子。 第482章 看什么看 陆杳和姬无瑕没跟着往人多的地方走,与其漫无目的地在这林中瞎转,不妨找找记号。 大师父若是已经入林了,他理应会做上记号。 同时,姬无瑕又让黑虎从上空寻找凌霄的踪迹,结果黑虎一去就是半天没消息。 剑铮剑霜把焰火发出去了,但一时半会还没与主子会合。 路上,剑霜便道:“之前我们是盲目地寻找,但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主子要找的人定然就在这老坳山里。现在不用着急了,主子在这里,一定不会让她逃掉的。” 都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更近一步的线索。 现在大家都在一个林子里,总算可以稍稍舒口气了。 人难免有三急,后来两人途中找了个树丛茂密的地方去方便。 正这时,陆杳和姬无瑕转到了附近,结果抬头就看见两道黑影背对着站在那树丛间。 草木将将掩映在两人后腰处,露出上半个身子。 那上半身,姬无瑕只一眼,不由得呲了一声,对陆杳嘀咕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啊?” 可正是姬无瑕这一出声,尽管隔了一段距离听不大清晰,但剑铮和剑霜还是第一时间发现有人来了。 两人解决完以后,立马提好裤子,就转过身来。 恰恰跟陆杳和姬无瑕面面相对。 陆杳和姬无瑕顿时面无表情,浑如雕塑。 姬无瑕表示:她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这两个孙子! 还好,她俩是乔装过的。 这种时候不能慌,更加不能躲,不然你越是心虚,对方就越是觉得可疑。 陆杳和姬无瑕都深知其中道理,所以都不约而同用一种赤丨裸裸坦荡荡的眼神把剑铮剑霜看着。 看得剑铮剑霜莫名的浑身发毛。 姬无瑕率先出声,完全是一把毫不违和却又十分陌生的男人声音,冲对面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剑铮剑霜:“……” 他们进山这几日,好歹也跟不少的江湖人士打了交道,基本都是客客气气又豪爽仗义的,今日见这二人,就跟夏天里的炮仗似的,天干物燥得很,还没开点呢就燃了,还这么的粗鲁不善。 剑霜道:“好像是你们在看我们。” 姬无瑕道:“还狡辩,你们要是没看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在看你们?” 剑霜一听,冷声道:“我等在此方便,兄台直剌剌地在后面看,非礼勿视的道理不懂吗?” 姬无瑕一听,不由得冷笑道:“我说是哪两个孙子在此随地大小便呢,你们自个德行不检点,还怪别人非礼勿视,真是笑话!” 说着她便斜睨剑铮剑霜一眼,轻蔑又不屑道:“再说了,就你俩那两根小豆芽菜,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花钱请老子看老子都不看!” 剑铮听得异常无语,剑霜则听得异常来气。 剑霜气愤地跟剑铮说道:“怎么这个江湖人嘴如此歹毒,简直跟无回门那妖女一模一样!” 剑铮表示,他也有同感。 剑霜冷冰冰道:“若江湖人都如你这般见人就骂、逮着就咬,岂不是一团乌烟瘴气。我劝你还是别出来替江湖人抹黑。” 姬无瑕笑两声,道:“就你,也配称江湖人?” 剑铮无意与对方骂架,看这架势,他和剑霜加起来都骂不过对面那一个,而且他们又不闲得发慌,便提醒剑霜道:“算了,正事要紧。” 何况他们确实不是江湖人,这山林里绝大多数都是江湖人,要是引了其他江湖人来,对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陆杳也不想跟那两个狗腿子耗,亦是用一把熟稔的男子音对姬无瑕道:“罢了,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最后,双方各走一方。 姬无瑕还时不时回头,看那两人一眼,低低跟陆杳道:“还是把他俩灭口了。” 剑霜也甚是不服气,亦回头看一眼,结果跟姬无瑕眼神撞上,姬无瑕张口就骂:“看什么,再看不光挖你眼睛,还割你豆芽菜信不信!” 她就等着那货忍不住提剑来干架呢,只可惜剑铮比较冷静,及时按住了剑霜的剑鞘,双方这才越走越远。 第483章 得多倒霉 等双方都远得再也看不见彼此背影了,姬无瑕和陆杳方才刷地拉下了脸,一脸面瘫。 陆杳道:“你不是都打探清楚了吗,不是说狗贼在京里,不会来南淮吗?” 姬无瑕道:“还得是你了解他,那贼子果真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昨个还在京里,今个就突然出现在南淮了。啐,只能说我没他那么多心眼子。” 陆杳: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姬无瑕问:“那现在怎么办?” 陆杳道:“还能怎么办。” 姬无瑕道:“看来你让乔装出门真是太明智不过了。” 陆杳道:“就是为了以防这样的万一。” 姬无瑕道:“那两个傻子居然一点都没认出来。看样子你我乔装得真的很成功。” 这一点陆杳也是承认的。 然后姬无瑕又安慰道:“别怕,这林子这么大,不一定能遇到狗贼。真要是倒霉遇到了,只要敌不动我不动,他就不一定能认出我们来。” 陆杳道:“快些找到我师父,找到以后立马撤。” 姬无瑕有些遗憾道:“刚刚真该把那俩孙子做了的。” 陆杳道:“你做什么做,他俩真要死在这里,你看看那狗东西会不会闻着味儿来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姬无瑕恍然道:“你这么一说,也是。眼下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在这里,要是做掉了,狗贼肯定就知道了。” 事实上,她俩在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剑铮和剑霜赶去追上苏槐时,苏槐正在林中走着。 两人还来不及禀报,忽闻上空传来一声鹰啸,苏槐顿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 恰恰看见一只鹰从头顶掠过。 它大概是憋得慌了,所以才叫一声给纾解纾解。 剑铮剑霜见主子已经看见了,也没什么好禀报的了。 两人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既然大家都进了同一个林子,给主子逮到那是迟早的事。 陆杳和姬无瑕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天,终于才在各种记号当中找到凌霄留下的印记。 两人顺着印记就一路找着去。 结果哪晓得,前一刻陆杳和姬无瑕还觉得,这老坳山的山林实在太大,想找凌霄师父真是相当费劲,到后一刻,两人又一致觉得,这林子实在是太小太小,真是什么鸟都能凑到一堆。 陆杳万万没想到,才到下午的时候,她越想避开着点,那瘟神就越往她跟前凑。 当陆杳和姬无瑕在某处林中,遇到另个方向走来的苏槐时,两人就麻木得像两根木头。 苏槐身后还跟着剑铮剑霜。 有一阵没见,那厮顶着那么一副皮囊,还是走哪儿都招摇。 陆杳姬无瑕面上稳得一批,但整个心态都炸了。 这得有多倒霉,上午才遇见那俩狗腿子,紧接着下午就遇见这狗主子。 姬无瑕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句只有陆杳才听得见的话来:“怎么整,调头跑还是左右跑?” 眼下陆杳是半点不能使功力,要是干起来得吃大亏。 陆杳亦是嘴角挤出一句话回应她:“你逗过狗没有,你若是一见到狗就跑,它肯定以为你怕它,必是撒开脚丫子追着你咬。” 姬无瑕:“那怎么办?” 陆杳:“稳住。” 于是两人继续跟个木头似的,与苏槐遥遥相对。 姬无瑕是行走江湖惯了的,眼神坦荡荡,而陆杳俨然就跟看陌生人一般,亦是没有半分波动。 倒是剑霜,先没好声气道:“怎么又是你们。” 姬无瑕道:“一天见两回,咱们真是有缘。” 苏槐道:“你们见过?” 姬无瑕一口豪爽侠气的声音道:“他们撒尿的时候我们见过。” 剑铮面无表情道:“还请阁下慎言。” 姬无瑕道:“这有什么好遮掩的,你有的大家都有。” 陆杳声色平稳道:“大家萍水相逢,都是来找灵犀角的,无意交敌,只是我兄弟心直口快,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着就抱拳又道声“告辞”,她和姬无瑕便四平八稳地转身,准备往回走。 “等等。” 第484章 真是太险了 苏槐出声叫住她俩,陆杳感觉头皮一麻。 她可不能给这狗东西认出来,自己眼下这身体情况根本不允许被他认出来。 不然他要是想疯狂报复补回她一剑,她可能会比他先去见阎王。 这样想着,陆杳又四平八稳地转回身,也甚有江湖人的侠气利落,问:“阁下还有何事?” 苏槐看着她片刻,问道:“可有见过一位姑娘进山?” “姑娘?”陆杳道,“我们沿途走来,可没见过什么姑娘。姑娘不会进山来寻宝,阁下若是寻人,是不是寻错地方了?” 苏槐道:“但我觉得她会来。” 陆杳道:“既然阁下问起,回头我若是遇到了,会帮阁下留意的。告辞。” 然后她和姬无瑕转头就走。 苏槐在身后徐徐道:“你们方才不是从那方向过来的吗,又走回头路?” 陆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道:“这边看样子是没什么可寻的,只能倒回去一小段路,再往别的方向去看看。” 姬无瑕从嘴角挤出一句对陆杳的悄悄话:“快走,快走。” 陆杳回以悄悄话:“狗还盯着,走那么快作甚,你想死吗?慢点走。” 于是两人内心慌如脱兔,但面上稳如老狗,一起不紧不慢又悠然潇洒地往前走着。 苏槐看了一会儿两人的背影,终于还是转头往别的方向去了。 剑霜见那两人这回不骂了,还跟缩头乌龟似的,见了面没说两句就灰溜溜地走掉了,心里就莫名的爽快。 还好他们长了眼,定是看见有主子在,不是他俩所能应付的,所以才收敛多了。 他们若真有那能耐,有本事骂主子两句试试,看主子不让他们横尸当场! 陆杳和姬无瑕一直往前走,一路都没敢回头。 姬无瑕道:“应该可以了,那狗应该没追来?” 陆杳道:“稳妥起见,再往前走会儿。” 等两人走到一处草丛附近,立马闪身往草丛后面一躲,这才回头看去,见确实没人跟上来,不由大舒一口气。 姬无瑕唏嘘道:“刚刚真是太险了。” 陆杳看了看她,道:“你的乔装易容术确实能扛。” 姬无瑕道:“要不是裹了胸、垫了肩,腰带里夹带了棉絮,鞋里还做了增高,说不定就会被那狗贼认出来。乔装么,当然要整全套的。” 确实,她俩扮起哥儿俩来,扎堆一站,那就是膀大腰圆的汉子,而且姬无瑕张口闭口又粗鲁,男人方便的时候她也不避讳,谁能把她俩往娇滴滴的姑娘上面联想? 陆杳现在头大,只想在不被那狗贼发现之前,赶紧找到她师父一起离开这里。 黑虎白天出去野,到了晚上就飞回来停靠在高处的树梢上。 树下,陆杳和姬无瑕生火烤干粮吃。 姬无瑕问黑虎道:“还没找到凌霄师父啊?” 黑虎咕咕两声。 姬无瑕道:“你肯定是自己玩去了,压根忘了帮我们找人是不是?” 黑虎歪了歪脑袋,又咕咕:不啊,我有找啊。 姬无瑕道:“你还说你有找,我都听见你跟别的鹰打架了!那鹰叫得可惨了!” 黑虎木着一只鹰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姬无瑕唏嘘道:“平时在城里你还晓得收敛一些,可一到荒野,你就知道跟别的鸟打架、抢地盘,真不知你这德性跟谁学的。” 陆杳道:“还能跟谁。” 姬无瑕道:“我顶多就是杀杀人搞搞钱,我可没它这么争强好斗、乱占地盘。” 姬无瑕仰头又望着上方的黑虎,道:“还有,你打赢了就打赢了,你把别的鹰打得哇哇叫也就算了,你怎么能乱叫呢?要是有人听见你的叫声认出了你怎么办?” 黑虎有点委屈地左右打了打摆子:一时太爽,没忍住。 姬无瑕道:“身为一只鹰,你要时刻懂得遏制内心的欲望你知不知道?” 黑虎有点懵的样子。 姬无瑕瞅了瞅它,道:“看来你还不是很知道。” 第485章 发现目标 姬无瑕又一脸严肃道:“现在的情况与之前又不一样了,我们都得藏着掖着小心行事,你要再乱叫,把敌人引了来,你二娘现在身体不好,被抓了怎么办?” 黑虎鼓圆了眼睛:谁要抓我娘? 姬无瑕道:“你消停消停,别回头先把你给抓了。” 陆杳烤好了干粮,丢给姬无瑕一张饼子,姬无瑕啃了两口,觉得索然无味,又道:“这样,你去给我们逮点野味来,要悄咪咪地去知道吗?” 这晚上乌漆嘛黑的,它又一身黑,只要它别出声就没问题。 黑虎张开翅膀就兴冲冲地去了。 它捕食能力强,没多久就飞了回来,两只爪子一爪逮着个东西,一松爪,两只东西就软哒哒地掉在姬无瑕面前。 姬无瑕一看,是两只肥硕的山鼠。 山鼠就山鼠,能佐佐干粮也好。 于是乎她一手拎过来,袖口一动,便滑出一把薄刃,手法十分利落,三下五除二便剐皮、开膛破肚,然后穿在树枝上架在火上开烤。 黑虎就炯炯有神地看着。 姬无瑕问它:你还想吃啊? 黑虎挥挥翅膀表示:我吃过了,我就看看。 这时节天寒,夜里寒气袭人,到翌日天亮,可见有稀稀疏疏的雪花飘落,将大片的丛林淬上了一层苍茫之色。 黑虎不晓得去了何处,隔着老远的地方,陆杳和姬无瑕就听见了它高昂激越的叫声。 这次叫得不同之前,不属于情绪发泄,而是发现了什么。 陆杳和姬无瑕连忙循着声音的方向前去。 走到半路上,就看见黑虎折返回来。 姬无瑕对着上空捏了一声口哨,黑虎听见了,在空中盘桓一圈,调个头回来,一个俯冲而下。 姬无瑕抬起手臂,黑虎放缓冲势,稳稳当当地停在她手臂上。 姬无瑕问:“找到凌霄师父了?” 黑虎十分激动,甚至有些炸毛的样子,咕咕咕叫半天。 姬无瑕道:“找到了就找到了,用得着激动成这个样子吗?” 黑虎又叽里咕噜半晌。 姬无瑕也着急道:“这傻儿子偏偏就是不会说人话。” 陆杳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别着急。” 黑虎一受它娘抚摸,一下子就被安抚了下来。 陆杳道:“找到我师父了吗?” 黑虎差点在姬无瑕的手臂上蹦起来:找到了! 陆杳又问:“是不是还撞见了其他的?” 好家伙,黑虎直接在姬无瑕手臂上蹦起来。 姬无瑕连忙抓住它翅膀,道:“你以为你很轻吗,敢这么跳!老子手断了你接吗?” 陆杳见它炸毛的样子,它也就只对一个人这么炸毛过,便问它道:“是之前关过你锁过你的那个人?” 黑虎怄得直接嚎了两声,也恨不得能从嘴里飚出句人话:就是他就是他! 陆杳和姬无瑕对视一眼。 那狗现在在山里到处瞎转,黑虎发现他也是迟早的。 只是让人忧心的是,黑虎发现他的同时,他有没有发现黑虎。 姬无瑕道:“杳儿,还得是你,才能跟它毫无障碍地沟通。” 陆杳又问黑虎:“你是先发现我师父还是先发现那狗东西的?” 黑虎整个处于亢奋状态,又蹦又跳又炸毛,陆杳心头不妙:“还是说你是同时发现他们的?” 黑虎:离得不远啦! 陆杳哪还顾得上盘问黑虎,抬头看向望不到边际的深林,神色平静,却道:“黑虎,带路,去找我师父。” 她就知道,来南淮找什么灵犀角,这事太不靠谱。 她一直怀疑,灵犀角的消息到底是怎么来的。 莫不果真是个套? 在江湖上他找不到她,他知道只有灵犀角才可能把她引出来。 眼下要是再耽搁下去,保不准两人已经凑一堆打上交道了。 她心里最担心的也是这种情况。 万不能让她师父和他遇上。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她师父。 随之黑虎在前带路,陆杳和姬无瑕立马加快速度往前去。 第486章 你让我好找 两人毫不耽搁地一追赶就是一两个时辰,后来终于听见前面依稀有人声。 这时雪下得大了些,轻飘飘的雪花从树林的缝隙间飘落下来。 不知不觉就将地上染得斑驳苍白。 陆杳一脚蹬在一棵树干上,身形顿时如影掠出老远,姬无瑕慢她一步自那树下经过时,正好树上积攒的雪渍被那一脚给蹬得全都簌簌落下来,落了姬无瑕满身。 陆杳卯足力往前飞快地移动身形,一时间姬无瑕都快赶不上了,不由甩甩头上的雪道:“杳儿,你师父说你不能动用功力!” 话音儿刚一落,姬无瑕就见陆杳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 结果她自个跑得太急,一时有些刹不住,直接贴上去,把陆杳往前撞了撞。 陆杳不得已只好又往前挪了两步。 姬无瑕还想说个什么,可等她抬起头来看清前边的光景时,她也沉默了,并全身戒备起来。 一时间这片深林里,一片沉得闷人的寂静。 只见前面不远处站的,确实是陆杳的师父凌霄。 可与他站在一起的,可不就是苏槐。 他着一身黑衣,在这苍冷寂寥的雪天里,显得身量出奇的笔挺修长,黑发与他的衣色融合在一起,那朝她看过来的一双眉眼,没有了往昔故作的情深义重,也没有了往昔伪装起来的温柔和善。 陆杳本还想装一装的,可奈何方才姬无瑕喊了她的名字,定是被这狗东西给听见了,所以他的眼神才变了。 他的视线在落在陆杳身上的那一刻,就又沉又紧地绞缠着她,像是豺狼虎豹的眼神,盯准了只会咬死不松口;又更像这天气,仿佛暴雪将至,惊涛骇浪、山崩地裂。 陆杳看着他那眼神,恍惚有种是自己杀了他全家的感觉,而他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姬无瑕掇了掇陆杳,道:“这狗东西是有病,明明是他先对不起你,怎么搞得好像是你对不起他似的。” 陆杳道:“他一直有病,又没治好过。” 凌霄侧头看过来,方才也听见了姬无瑕的那声喊,只是还不待说话,苏槐却是盯着陆杳先徐徐开口道:“你让我好找。” 这段时间,为了找到她,他费尽心机。 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管它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就一定要把她掀出来。 之前在林中遇上,她倒是不慌不忙,竟把他给骗到了。 苏槐又道:“怎么不调头就走了?怎么不继续骗我?” 陆杳心想,这是有多大病的人,才希望她继续骗他。 别说姬无瑕叫陆馅儿了,就是她没叫她名字,眼下师父在前,陆杳也没得装了。 要不然,她根本就不想认识他。 凌霄看两人这态度,就晓得他和自己徒儿是相识的。 陆杳道:“你找我干什么?报仇吗?” 苏槐道:“你过来。” 陆杳道:“所以这灵犀角的消息,一开始就是你放出来的。什么灵犀角,这里根本就没有。” 苏槐道:“我耐心快耗光了,你再不出现,我还有其他办法,总能让你主动来见我。陆杳,你过来。” 姬无瑕拉住陆杳的手,臭着脸道:“你叫她过来她就过来啊?你算个什么鸟?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个情况!” 有凌霄师父在,还怕个卵蛋。 姬无瑕底气足得不能再足。 他要是不服,干他就是了。 陆杳都快忘了上回走火入魔是个什么心境了,而今再见到他,倒也心平气和。 他也不过就是背信弃义,发挥了他的人渣属性,除此以外并未对她造成多严重的损失,所以上回捅他一剑完事儿了,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气儿了。 见了面,要是能形同陌路最好。 可显然的,他过不去。 他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定然还是想找她报仇回来。 第487章 单方面挨揍 见陆杳动也没动,苏槐沉着眉眼,形容莫名的又冷又妖,道:“不来?那我便与你师父聊一聊,我也不知道我能说出些什么事,但总有些事,你师父会感兴趣。” 陆杳脸色沉得厉害,翻脸也快,道:“本来形同陌路也就算了,你非得要搞成你死我活的仇人是吗?” 姬无瑕道:“你少威胁吓唬人,你有什么破事是杳儿师父感兴趣的!有种说来听听!” 苏槐看着陆杳,便开口对凌霄道:“凌霄前辈,关于我师父的事,与前辈一说。” 凌霄回头看着苏槐道:“你师父?” 他还没跟这晚辈后生交过手,今日也不过是遇见,这后生跟他聊说了两句。 此人跟他徒儿相识,那可能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但他师父是谁,凌霄就不得而知。 苏槐一直紧紧盯着陆杳,徐徐道:“我师父是夜……” 话还没说完,陆杳立马出声打断,道:“师父!” 凌霄看了陆杳一眼,又问苏槐:“你师父是谁?” 陆杳不等苏槐说下去,当即对凌霄道:“师父,就是他害我走火入魔!是他背信弃义,算计于我!” 而后林中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凌霄再次看向苏槐,顿时气场就变了,道:“是吗?” 话语一罢,压根不需要听苏槐的回答,凌霄就突然出手,一掌击向苏槐。 苏槐不得已抽身后退,可凌霄身法瞬息一变,倏地自他身后袭来。 苏槐侧身躲开,虽避开了强劲的攻势,却也被他拂袖挥开,险些撞在树干上。 亏得是苏槐反应快,一脚往那树干一蹬,翻腾两下,方才有些狼狈地落地。 下一刻,凌霄又已至他面前,一边跟他过招,一边道:“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可惜你敢伤我徒儿。” 姬无瑕不由得大开眼界,赞叹道:“凌霄师父被封了功力,光就是拳脚功夫就打得狗贼还不了手啊。真是太厉害了。” 确实,明眼一看,就是苏槐应付得十分吃力,处于被动劣势的局面。 可陆杳心头一直紧悬着,不敢放松。 她能让师父干这狗男人,但他的嘴又没废。 他随时都有可能张口道出实情。 而面对这种情况,陆杳既插不上手,也阻止不了。 但不知是不是狗男人被她师父打惨了,打得应接不暇,根本没有闲工夫说点别的话,所以整个过程中,他都是闭着嘴没吭声。 倒是姬无瑕,观战观得异常兴奋,在边上转来转去,必须得正面看见奸贼挨揍才爽,还不忘在旁呐喊助威:“凌霄师父,弄他!狠狠弄!他天天欺负杳儿,不是个好东西!” 凌霄下手自然不带留情的。 陆杳看见苏槐基本是单方面挨揍。 姬无瑕一个人呐喊不过瘾,过来挽着陆杳的手臂,道:“杳儿,快好好看看,这个平日里要上天的狗贼,眼下是怎么被干的!有没有很解气!” 苏槐被打得很惨,至少陆杳觉得比自己下手时惨多了。 陆杳揍他时喜欢快准狠地揍,捅他时也喜欢干脆直接地捅,可她师父凌霄揍他不一样,毕竟实力摆在那里,而且还是个晚辈后生,要是三两下就揍完了岂不是不道德。 所以师父下手,又让他痛,又不那么快痛过头。 苏槐的招法用得很杂,好似江湖各派的武功都会两招,所以凌霄一时看不出他究竟师承何人。 凌霄想,也可能是这小生故意想隐瞒自己的武功路数,所以才用得这般杂乱。 苏槐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凌霄给揍趴在了地上,一身黑衣全是雪渍,发丝也有些凌乱了。 到后来,他单膝跪在地上,嘴里吐出的血滴落在雪地里,尤其妖冶。 他肩头下方,约摸是旧伤发作,有明显濡湿的痕迹,血染红了他黑衣下面白色的衣襟边缘。 陆杳心有所感,道:“看得我有些热血沸腾。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也想上去来两下。” 剑铮剑霜回来,发现主子挨揍了,当即就拔剑护主。 凌霄回眸看过来,道:“我收拾一下欺负我徒儿的孽障,你二人莫要凑热闹给我送人头。” 第488章 真不真,她最知道 姬无瑕见状,立马也闪身挡在了中间,把手指骨捏得啪啪响,道:“凌霄师父,这两个人头交给我。” 苏槐动了动嘴角,抬起头来,仍是直直看着陆杳。 陆杳也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道:“看我作甚,是你自找的。” 说着她又抬眼对凌霄道:“师父,所谓灵犀角,都是假的,是他编的。” 凌霄先前就听出苗头来了,闻言又给了苏槐两脚。 这回他是当真狼狈,好半晌方才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擦了擦嘴角。 凌霄道:“徒儿可解气?要不要为师摘他狗头?” 陆杳道:“算了,师父,我们走。” 她转身之际,淡淡又道:“他要是再追上来,就请师父帮我杀了他。” 只是才没走几步,苏槐手抹过嘴角后,低眉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又用舌头顶顶破了的嘴角,忽然就笑了。 他竟还能笑出一股子邪气。 仿佛方才挨揍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也没抬头看,只轻描淡写道:“我的师父是夜藏。” 此话一出,刚刚转身的凌霄,猛然一震。 陆杳微微仰头,深吸口气。 她就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纠葛,可这人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做事怎么可能不达到他的目的。 方才她还真以为他不会说了。 他以前答应过她不会说的。 现在看来,以前那些破事儿全当是喂了狗。 凌霄转过身,重新审视苏槐。 凌霄一时间杂念纷乱,他不由得想起,夜藏以前也是会各家武学,只是他先前一点都没往这方向去想。 凌霄道:“你说的,可当真?” 陆杳转过身来时,恰恰就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睛。 他眼里满是疯劲儿,一字一字缓缓说道:“真不真,她最知道。” 说罢,他便又溢出一口鲜血,随即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主子!” 凌霄顿了顿,陆杳道:“师父,别管他,此人最是诡计多端。” 可最终,她师父还是上了心,不愿放弃一丁点有关故人的消息,抬步就朝苏槐折回去,道:“到底怎么回事,得把他弄醒了再说。” 陆杳说不出的糟心,她快马加鞭赶来,千防万防,结果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这狗畜生阴险狡诈、满腹算计,他不可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他重伤昏迷前提起夜藏前辈,她师父更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于是最后,凌霄一手就把苏槐提起,一起原路返回了。 陆杳也不是没劝过,道:“师父,不用管他,把他扔下。这祸害命硬得很,死不了。” 剑铮剑霜知晓挟着主子的人就是曾叱咤江湖的大魔头凌霄,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紧步跟在后面。 凌霄道:“我还有事问他,他想死也得等跟我说了以后再死。” 顿了顿,又道,“我大老远的来这里找灵犀角,结果都是这小子的圈套?” 在之前陆杳还不是十分肯定,可现在见到苏槐以后,她肯定得不能再肯定,道:“这里要是真有灵犀角,我跟他姓。师父审审他的两个狗腿子不就知道了。” 凌霄回头看了一眼剑铮和剑霜,两人不由自主地绷了绷身体。 凌霄问:“我徒儿说的是真的吗?没有灵犀角,都是你们这主子的算计?” 剑铮道:“还是等主子醒来,由主子跟前辈说。” 他俩要是贸然说了,这位前辈突然魔性大发起来,他俩走不出这老坳山都有可能。 这进来都走了好几天,出去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出去。 天黑的时候,他们就在树林里生火过夜。 苏槐靠着树,一直没醒。 剑铮和剑霜十分担心,近前去检查他的伤势,见衣裳底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几乎将白衫都染透。 凌霄看了一眼,眉头一挑,道:“他还有旧伤?” 剑铮凛色道:“正是为陆姑娘所伤。” 说着也不耽搁,将随身携带的伤药取出,给苏槐上药包扎。 凌霄道:“不就是被捅了一剑,这都一两个月过去了,还没好?” 第489章 有求于人 剑霜便道:“自打陆姑娘离开以后,这一两个月里,主子一边要忙朝廷里的事,一边又想尽办法打探陆姑娘的消息,整天在外忙碌,伤口是反反复复绷开,一直不见痊愈。 “在来南淮之前,主子的伤好不容易才长拢,今日大动干戈,又裂开了。” 陆杳坐得远远的,面无波澜地烤着干粮。 姬无瑕坐不住,和黑虎一道凑过去瞧热闹。 见得苏槐的肩下方旧伤裂开,一片血肉模糊,一人一鸟表示十分赏心悦目。 黑虎还很兴奋,很想扑上去啄他两啄。 姬无瑕啧啧道:“看到这狗贼这么惨,那我就放心了。” 她还不忘回头对陆杳道,“杳儿,狗贼伤得好重,你快来看看,也高兴高兴!” 陆杳道:“看不看我都很高兴。” 到半夜的时候,苏槐仍是没醒,还发起了烧。 别说陆杳过去看看他,便是正眼都没瞧一下。 她侧身背对着苏槐那边,歪头靠着一棵树便睡去了。 还是剑铮走到她面前来,屈单膝跪在了地上,沉声请求道:“还请陆姑娘施以援手,救救主子。” 陆杳似睡着了一般,没反应。 剑铮又道:“还请陆姑娘救救主子。” 许久,陆杳才缓缓睁开眼,很是不爽地睨着他,道:“你主子不惜命,爱折腾,他要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剑铮垂着头,道:“还请陆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陆杳道:“可我这人最不念旧。” 姬无瑕揉揉眼,道:“要不我先去江湖上接个要杀他的任务,回来他再死?这样他也可以发挥最后一点用处。” 剑霜冷声道:“你这妖女,主子几次三番饶恕你,你却恩将仇报。” 姬无瑕道:“你主子剿我分舵,还骗老子去给他做事,要不是我信他,杳儿也不会被他骗得那么惨! “老子还没说什么呢,你却好意思说我恩将仇报!杳儿你可千万别管,就让他死了干净!” 剑霜气得不行,剑铮道:“剑霜,少说两句。” 毕竟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 姬无瑕睨着剑霜,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个情况,还敢这么嚣张,惯得你!凌霄师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们碾死,呸,看你人模狗样,脑子里装的都是猪粪!” 剑霜脸都气绿了,又不得不忍着。 他从没见过比这妖女更会骂架之人!更没见过比她更粗俗暴力之人! 陆姑娘怎会有她这样的朋友! 陆杳听着姬无瑕骂,然后又舒心地缓缓闭上了眼继续睡。 剑铮无法,只好转到凌霄面前,态度十万分的恭敬,道:“求前辈出手相助,救救主子!” 凌霄道:“我又不会医术。” 但剑铮知道,这位可是陆姑娘的师父,只要他开口,陆姑娘多半会动手的。 剑铮想了想,道:“我家主子是夜藏前辈的弟子,一身武功都是为夜藏前辈所授,若是主子就此丧命,前辈也不会得知那些前情了。前辈之所以一路带着主子,不就是想弄清楚吗?” 凌霄沉吟,他见徒儿与这后生确实有很深的恩怨,但他也确实想把事情弄清楚。 凌霄便问:“徒儿,你怎么看?” 陆杳道:“师父莫要听信他一面之词,那都是他骗师父的,不足以为信。徒儿见到夜藏前辈时,前辈可没说她收了个徒弟。” 剑铮道:“颠倒是非的是陆姑娘才对,陆姑娘与主子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怎会不知。” 陆杳眉头跳了跳,果真凌霄逮住话里的重点了,道:“朝夕相处?” 剑铮道:“陆姑娘是我主子的未婚妻。” 凌霄:“……” 剑铮道:“当初还是陆姑娘亲自找上门,来找我家主子兑现这门婚事的。” 陆杳:“……” 凌霄看着陆杳:“还有这事?” 陆杳道:“他满口胡言,师父别信。那狗主子和他的狗腿子,都是谎话连篇的东西。” “我谎话连篇,”忽然那树下,声音徐徐响起,“我骗你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有你骗我的多。” 第490章 终于踏实了 陆杳眉头动了动,睁开眼侧目看去,见苏槐竟醒了过来。 他还发着高烧,双眸被烧得通红,火光闪烁也掩不住他的虚弱脸色,嘴角血迹未拭,他直勾勾盯着陆杳。 眼神里的那股子偏执疯狂的病娇味儿,让陆杳只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姬无瑕也有同感,掇了掇陆杳手肘,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他妈的这是个疯子。你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苏槐先前虽然没动静,但他却听得见大家的谈话声。 他字字缓声道:“你以为你毁了信物,就不是我未婚妻了?我相府上下,满朝文武,皆知你陆姑娘是我未婚妻。” 他盯着陆杳,继续又道:“夜藏是我师父,凌霄前辈若不信,大可等我伤稍稍好转以后,我会亲自带着前辈去我师父……” 话没说完,陆杳脱口道:“贱丨人你住口!” 他就笑,笑得肆意妖美,道:“到时候务必让凌霄前辈了解我师父的前情始末。” 说罢,他又缓缓耷拉下头去,没再有反应。 一时间林中寂静,中间燃着的一堆火,树枝发出噼啪的声响。 后来凌霄开口道:“徒儿,且先吊着他口气,等我问清楚了以后,你要杀要剐也不迟。” 剑铮和剑霜就齐齐看着陆杳,期望着她能出手相救。 陆杳道:“师父,这种人诡计多端,实在不足为信。” 凌霄道:“他若骗为师,不等你动手,为师也会解决了他。” 最终,陆杳叹了口气,还是起身朝苏槐走去。 没有办法,师命难违。 她若是再抗拒,也怕师父会起疑。 陆杳在苏槐身边蹲下,伸手拿了拿他的手,想看看他的脉。 结果手指刚碰上的时候,他冷不防反手就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扣在手心里。 仿佛寻找了这么久,终于把她抓住了,这一刻,他也终于踏实了。 陆杳有些发毛,抽了抽,抽不开,他还握得愈紧,陆杳回头就看见好几双眼睛包括黑虎,正齐刷刷地看着这里。 陆杳道:“你放手。” 苏槐置若罔闻。 陆杳便回头面无表情地对众人道:“我就说他命硬得很,死不了。这种人渣有什么可救的。” 姬无瑕与她同仇敌忾,道:“他还敢抓着你不放,我来把他手卸下来!” 陆杳道:“再不放,就把他手砍了。” 姬无瑕提着剑过来,剑铮剑霜见状不得不也拔剑挡在前面。 凌霄道:“徒儿,暂时别让他死了。” 苏槐这才主动松开了手。 陆杳黑着脸掏出两粒药丸,捏开他嘴丢了进去。 剑铮问:“主子这烧热怎么办?” 陆杳道:“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 就是不死,烧坏他脑子也是好的。 可师父是一心想听他说事儿,也不可能眼睁睁放任着他被烧坏过去,就提醒剑铮,用雪给他降温。 剑铮便用布料包着雪,敷在苏槐额头上。 一晚上过去,他的烧热有所控制。 不过回去的路上,他断断续续地发烧。 伤药不够用,剑铮又来问陆杳。 陆杳不管,剑铮就去问凌霄,陆杳便只好依着师父的,酌情提醒一番,让他们就地取材去林子里找某种药草来应付一下。 一直到走出老坳山,苏槐的情况都不怎么乐观。 他们暂且在一处客栈里住下。 苏槐的伤势,在南淮一般的大夫还处理不来,何况眼下有医圣弟子在,剑铮和剑霜还去找别的大夫做什么。 于是剑铮剑霜脸都不要了,堵在陆杳门前不走,请她救人。 陆杳不理他们,剑霜就在门外冷冷地对剑铮道:“算了,别求她。” 陆杳道:“他说得对,有点骨气的,就别来烦我。” 紧接着剑霜又对剑铮道:“我们去求她师父,她总不能不听她师父的。” 陆杳:“……” 然后门外没动静了,等陆杳打开门一看,两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隔壁不远,她师父的房里,依稀响起了两个狗腿子的话语声。 第491章 确实是疯了 陆杳探出头去一看,就看见姬无瑕比她还积极地躲在门外听墙角。 姬无瑕对她招招手,道:“杳儿你快来,他们在讲你和狗贼相处的事情欸,我都没想到,你们俩居然发生过那么多事!” 陆杳黑着脸也去那门外一听,两个狗腿子还真是相当不要脸,就差把他们狗主子形容成一个情根深种、至死不渝的大善人了。 房门又没关,凌霄当然知道她们在外偷听,陆杳也就忍无可忍地走了进去,道:“你们还要点脸吗,把逢场作戏说得这么动听的,你俩怎么不去茶楼里说书呢?” 剑铮道:“我等也没有胡说,当初确实是陆姑娘主动来认与主子的这门亲事的。后来在皇宫里,陆姑娘频频惹事,哪次不是主子替陆姑娘善后。 “我都不止一次听见陆姑娘说爱主子,主子嘴上虽然没说,可他却处处为陆姑娘摆平了多少事。 “主子以往身边可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近他的身,他身边也就只有过陆姑娘一人。否则,他也不会让陆姑娘与他同住主院,与他同进同出。” 姬无瑕道:“现在说这些有毛用,那狗贼三心二意,不是娶了破长公主为妻吗,识相的就不要再来纠缠我杳儿。” 剑霜道:“我都说主子并非真心想娶长公主的。” 姬无瑕道:“那还不是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可打听到了,听说他和长公主如胶似漆得很,长公主搬去公主府,他还天天上门去看。” 剑霜冷哼道:“你懂个屁!” 姬无瑕道:“我不仅懂屁,我还懂屎,不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 剑霜一拔剑,姬无瑕轻蔑道:“就你这拔剑的速度,顶多给我当下酒菜。” 剑霜道:“若不是主子不好,他一手就能捏死你。” 姬无瑕道:“呵,就算你主子很好,凌霄师父也一手就能捏死他。” 剑铮道:“剑霜,算了。” 毕竟这妖女的嘴就是开过光的,你骂得过她么? 剑铮又对陆杳道:“陆姑娘有所不知,主子那日在崖下没能找到你,回去便疯了一般,关起门来,将长公主手下的一两百宫人尽数屠戮。长公主在主子手上也没能讨到丝毫的便宜。” 陆杳闻言无动于衷,道:“确实是疯了。听起来也确实够薄情寡义,这很符合他的性子。” 前一刻敲锣打鼓迎娶进门,后一刻却举起屠刀杀尽身边人,这样的疯子,谁想嫁谁嫁去。 姬无瑕问剑铮道:“你到底是想表达个什么鬼,是想说那奸贼够狠,嫁给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吗?” 剑铮道:“主子之所以答应娶长公主是有条件的,灵犀角在长公主手上,这是主子与长公主做的交易。” 顿了顿,他又道:“起初我等并不知主子找灵犀角是要做什么,而今却是知道了,大抵是因为陆姑娘需要。” 陆杳道:“真要如你所说,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你主子为了帮我找东西,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 剑铮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陆姑娘能明白主子做的这一切。” 陆杳道:“那灵犀角呢,换来了么?” 剑铮默了默,道:“被长公主烧没了。” 陆杳就笑了,道:“你主子也有失手的时候。我是很需要灵犀角,他若是把灵犀角换来了,好歹也是靠他牺牲色相换来的,我不要显得我不礼貌;他要是没能换来,他和长公主杀来斗去我也好高兴高兴。” 只是,让师父了解到那狗贼和她的事情了以后,她师父就更加不可能不闻不问就放任狗贼自生自灭了。 他得让他清醒过来,问清楚情况,再视情况处置。 陆杳心中也清楚师父对夜藏前辈的执念,打从苏槐亲口说出他是夜藏前辈的徒弟时起,她师父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遂凌霄道:“徒儿,要不先管管他,救活了再说,若他有半句虚假妄言,再弄死。” 第492章 再补一刀 事实证明,两个狗腿子摸清了行情,她可以不管狗男人,但她不能不听师父的。 在她师父觉得,夜藏收的徒儿,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 最后陆杳去了苏槐屋子里。 她站在床边,看着苏槐睡在床上。 他黑发散在枕边,阖着眉目,脸色甚是苍白。 这种时候他倒是比以往那又凶又狂、又疯又狠的样子相去甚远,看起来温顺多了。 也是么,半条命都没有了,他还能怎么兴风作浪。 陆杳就有些搞不明白,向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狗相,居然会容忍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剑铮和剑霜两个杵在房里,以便陆杳有需要随时差遣。 陆杳看了一会儿,还是动手掀了掀他的衣襟,看了一眼他衣裳底下的伤,十分嫌弃道:“你们主子这是打算彻底自暴自弃了吗?” 他上回被她捅的那一剑,伤口重新裂开,颇有些狰狞,除此以外,还有她师父揍出来的其他外伤。 剑霜幽怨来一句:“还不是因为陆姑娘。” 陆杳道:“因为我?那我可得好好高兴高兴。” 剑铮道:“主子的伤应该如何治理?” 怎想,话音儿刚一落,床上的苏槐便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直直望向陆杳,唇色也苍白,开口道:“你有多高兴?” 陆杳与他对视须臾,道:“看见你醒来,我又有点失望。” 苏槐道:“那我也不能让你太过如意。” 陆杳道:“你费尽心机想找我,是想报仇吗?” 苏槐道:“你敢这么对我,我自是要找到你,做鬼也不能放过你。” 陆杳道:“可就你现在这情况,别说报仇了,我要是透个风声出去,前来找你报仇的肯定不计其数。 “你也能很快做鬼,但我还可以活很长时间,我可以找个道士给你做场法事,让你胎都投不了,到时候你看看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剑铮和剑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狠还得是陆姑娘狠。 苏槐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陆杳原是想着,避免跟他正面对上,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比以前还不如,肯定会被他疯狂报复。 可如今,她看着狗男人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比自己更惨,她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陆杳道:“等你要死的时候,我可以代劳解决掉你,顺便还能凭你狗头在黑市上狠赚一笔。” 良久,苏槐道:“你竟敢跳崖逃跑。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你么。” 陆杳瞥他一眼,道:“怎么,想把我捅你的那一剑还回来?我也有点后悔,当时发挥得不好,应该像我师父那样先把你揍个半死,再捅你一剑,不过你若非要冥顽不灵,我现在再补一刀也还可以。” 她刚一说完,也不晓得这狗东西都伤成这样了哪来的力气,冷不防就捉住她手腕,一收手臂,又迅又猛地往自己身上一带。 也不怕会压到自己的伤。 他动作快,丝毫不给陆杳反应的空隙,她直接就被重重拽倒进他怀里。 萦绕鼻尖的不再是那辛烈的独活气息,而是他身上的血腥味。 陆杳顺水推舟地想,他不怕被压死,那她压死他也无妨。 与此同时,她手里也没闲着,真是说干就干,手腕一转,滑出一把匕首,直接就毫不犹豫地冲着他那道狰狞的剑伤又狠狠捅了进去。 “主子!” 即便如此,他那只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也丝毫没放松。 他手臂上的力道只会越收越紧。 陆杳轻轻转动刀柄,发出血肉被割裂的声音,她声音冷静至极,道:“苏槐,如何?你以为我还会对你留情?趁你还我一剑之前,我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弄死你。” 剑铮剑霜立马快步上前,陆杳头也没回道:“是你们求着我来的,既然我来了,是好是坏你们都得受着。当心些,我若是手抖,让这匕首捅偏了些,当场要了他狗命,可怨不着我。” 于是两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陆杳手里的刀柄又转了两转,待她拔出匕首时,连同着他伤口里的一块肉都给她一并削了出来。 陆杳道:“把火拿来。” 第493章 这下痛快了吗? 剑铮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去将灯盏拿到床头放下。 陆杳用火烤了那鲜血淋漓的匕首,又烙进了他的伤口里。 房里一时响起滋滋的声音,还有浅淡的青烟。 整个过程,苏槐就是抱着她,把头蹭在她发间,一声不吭。 陆杳一手撑在他身侧,稍稍拉开距离,才能看得见他的伤口,另一手下手是不紧不慢,且十分平稳。 剑霜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陆姑娘这是在给他主子削去腐肉,重新清理伤口。 诚然,那道剑伤都不知道已经反反复复了多少次,即便是伤口长拢了,可里头并没有长好,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法痊愈。 最后陆杳抬起头来,两人相距咫尺,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看着苏槐苍白且浸着冷汗的脸,他竟还维持着清醒,还问她:“这下痛快了吗?” 陆杳道:“堂堂相爷弄得这么落魄,想让人不痛快都难。” 他伤口虽然鲜血淋漓,但陆杳处理过后,已经没有新鲜的血液往外冒了。 陆杳再拿出个药瓶,往他伤上洒了些药粉,对剑铮剑霜道:“剩下的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弄吗?尽人事听天命,他要是想走,你们也别留。” 剑铮默了默,道:“还是陆姑娘来。” 陆杳道:“你们不包就算了,就让他这么敞着。” 随后陆杳要走,苏槐却还拽着她不放。 陆杳不禁想,方才下刀还是轻了,这狗东西还有力气。 苏槐道:“我还有伤,你还没弄完。” 陆杳道:“那你怎么还不走?” 苏槐道:“你师父不准我走,我阳寿未尽,还没到时候走。” 陆杳道:“我现在就应该送走你。” 苏槐对剑铮剑霜道:“她若送走我,你们便去跟她师父说,原原本本地说,她是有事情怕她师父知道,所以才灭口我。” 陆杳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回头我师父若问起你,你要是敢乱说一个字,我真的会杀了你。” 苏槐也是强撑着,陆杳挥开他的手时,他便松脱了。 陆杳刚想走,结果一转头,剑铮剑霜就把包扎用品送到了她面前。 剑铮道:“还请陆姑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最终陆杳冷着脸,还是一把拿过绷带,又转身坐回到床边,给苏槐包扎。 等她包扎好,打上结以后,再抬头看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昏死了过去。 后来在客栈养了两天,剑铮剑霜由衷地觉得,主子这阵子狠命折腾,而今在找到陆姑娘以后,他总算肯好好地养养伤了。 他清醒的时候,除了听听南淮的战况消息以外,其余时候都是在房里卧床静养。 在剑铮剑霜的印象中,主子还从来没这么静过。 哪怕之前在相府里养剑伤那几日,他都是在家办公的,办公之余还不忘往公主府走一趟。 这两天熬的药的药方子,还是剑铮剑霜厚着脸去问陆杳讨来的。 起初陆杳不给,道:“随便找个外面看伤的郎中都会开药方,找他们去。” 剑铮剑霜见这回陆姑娘是铁了心的不想管主子,横竖眼下主子情况已经不那么危急了,剑铮就对剑霜道:“你守着主子,我去请郎中来开药方。” 屋子里苏槐听见了,徐徐开口道:“别的药方我不吃。” 剑铮剑霜沉默。 苏槐又道:“叫她来开。” 剑铮道:“叫过了,可陆姑娘就是不管。” 苏槐道:“那就去叫她师父来,说我想与他谈谈。” 剑铮应道:“是。” 没一会儿,凌霄就过来了,陆杳后脚也黑着脸进来了。 凌霄张口就道:“听说你要找我谈谈,是你师父的事吗?她何时收你为徒的?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你若是有半字欺瞒之言,敢胡乱仗着她的师名行走江湖,我定不饶你。” 苏槐看着陆杳,陆杳吸了口气,压了压心头邪火,道:“师父,他才醒,还虚弱得很。有什么话还是稍后再问。” 第494章 写方子 然后陆杳转头又问剑铮:“先前不是说去找个郎中来给他开药么,找了没有?” 剑铮道:“别的郎中主子不看。” 陆杳道:“那就让他作死。” 苏槐徐徐开口道:“我师父她……” 陆杳眉头跳了跳,立马又道:“算了,看在我师父的份儿上,我开张方子。” 苏槐就抬手抵在嘴边,咳嗽了起来。 他这一咳,似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般,没个休止的。 陆杳心想,咳,最好咳死你省事。 但她面上却抬起头来对凌霄道:“师父,我看他这一时半会连说句话都不利索,要不还是等他稍稍稳定些了再说。” 凌霄看了苏槐一眼,见他手心里隐隐攥着殷红,便道:“只有这样了。徒儿,你先给他看看。” 苏槐勉力道:“费凌霄前辈白走一趟了。” 随之凌霄起身出去,陆杳跟着送她师父,前脚把师父送出门,后脚就黑着脸把房门一关。 门一关上,苏槐半靠着床头,也不咳了,低头看了看手里咳出来的血迹。 剑铮凝着一张棺材脸,及时递了块帕子上去。 苏槐接过帕子,便徐徐地擦拭手上血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 他低着眉眼,脸色苍白,由内而外充斥着一种又疯又病的气质。 陆杳就搞不懂,这狗东西都半死不活的人了,还跟她这么玩,就不怕把自己玩死么。 而后苏槐抬头看着她,道:“不是要写方子吗?” 剑霜利索地去拿来纸和笔,铺在桌上,道:“陆姑娘请。” 陆杳正要去桌边,苏槐道:“你不先来给我看看脉?” 陆杳道:“你脉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疗伤的药大致都一样。” 苏槐道:“可我不光有外伤,我还有内伤。” 陆杳道:“药方都一样。” 苏槐道:“我突然觉得我又能说话了,剑铮,去请凌霄前辈。” 陆杳刚拿着墨笔,气得回头就毫不客气地把笔头朝那狗东西扔过去。 苏槐微微偏头,笔头啪地砸在床头,砸出一团墨迹。 陆杳道:“我麻烦你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现在你的命是捏在谁手里。” 苏槐道:“你还想要捏死我吗?” 陆杳道:“你再这样试试看,你以为我下不去手怎的?” 苏槐盯着她片刻,道:“那我的伤你看是不看,药方你写是不写?你若不看不写,我也好早早跟你师父交代遗言。” 最终陆杳走到他床前,苏槐把手伸给她。 陆杳还是往床边坐下,手指搭在了他手腕上。 她不知道这玩意儿哪来的精力折腾,他身上的毒有反噬的迹象,外伤重,被她师父揍出来的内伤也不轻。 整个内里一派紊乱。 若是一般的郎中,可能还真处理不来他这情况。 她诊脉时,苏槐便也低着头,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 她手指跟葱段一般白,因指端微微捻着,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 苏槐蓦然开口道:“关于我师父,你是怎么与你师父说的?” 顿了顿,他又道:“总要先对对口。” 陆杳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陆杳才淡淡道:“夜藏前辈云游,我在京中有幸遇上。她身边已有良人相伴,便将信物托我还给我师父。” 陆杳面上不见情绪,看他一眼,又道:“你最好照着这个说,如若你敢透露半点风声,让我师父受到影响,我也不会让你有好下场。” 说罢,陆杳收回手,正要起身,他却冷不防逮着了她的手腕。 他手上温温凉凉的。 陆杳看了看他的手,道:“我劝你,识相点的就松开。” 苏槐道:“有些事我们可以先说说。” 陆杳道:“说什么?说说你的老相好?” 苏槐道:“你就非得要说是我老相好?要说老相好,你怕是当之无愧。” 陆杳闻言嗤笑一声,道:“相爷别寒碜我,我不过是你闲来无趣打发时间的一个消遣,哪能与你老相好相比。” “你们一个是玩弄心计的狗东西,一个是兴风作浪的贱东西,”说到此处,陆杳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真的,你俩当真绝配。” 第495章 你发什么癫 “消遣?”他倏地将她往身前拽了拽,看着她那双不惹风波的眼睛,“你真当我闲,需得要打发时间?” 陆杳道:“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 苏槐道:“你见过我跟其他人好过吗?” 陆杳像听了个笑话,道:“那谁知道。” 一直木着的剑霜,突然开口道:“主子身边从未有过别的女子,就陆姑娘一人。” 陆杳道:“闭嘴你,我问你了吗?” 剑霜只好默默闭嘴。 苏槐忽然道:“我没跟其他人好过。” 陆杳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女人玩几次就腻了,对此你应该是相当有经验的。那必然是有经验的,不然你怎么干得出骗着一个又去娶另一个的龌蹉事来。” 苏槐道:“我娶旁人并非真的娶。” 陆杳笑了一笑,道:“结婚只是相爷的手段,你都跟我订婚结婚了两次,我还能不知道么。” 苏槐道:“婚事只是交易。” 陆杳道:“这我知道,不就是为了换取灵犀角么,剑铮剑霜都跟我说了。我是不是应该佩服相爷忍辱负重。” 苏槐道:“又不仅仅是交易。” 陆杳道:“这我也知道,听说你把长公主的身边人全屠了,让她生不如死。你只有先把她骗她出宫,才好下手。” 她问他道:“不管是交易还是手段,你苏槐想干就去干,哪怕杀尽天下人,你既一开始就已将我置身事外,那这些与我何干?我现如今知道这些,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一下?” 随后两人都沉默。 后来陆杳平了平声色,道:“你千方百计找我,还是想报我那一剑之仇? 苏槐道:“你说的,我骗你一场,你还我一剑,你我互抵。” 陆杳道:“那你为何还紧咬着不放?” 苏槐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道:“因为你是我的老相好。因为我爱你爱得要死。” 陆杳:“……” 这狗东西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把这么恶心肉麻的话张口就说了出来,陆杳猝不及防,给饿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偏偏这厮毫无自觉,病得都快死了,但他那张嘴还是真的有毒,又闲话家常般道:“你走了以后我茶饭不思,天天只想找到你。” 陆杳可不想陪他疯,遂扭着手腕挣脱他。 苏槐一边捉得死紧,两相争执着,一边继续道:“是你先惹了我,现在你想走,怕是不行的。 “我每天睁眼闭眼想的都是你,你越是想逃,我就越是要找。 “我每天想你都想得发疯。” 陆杳实在忍无可忍,骂道:“你发什么癫!能别恶心我吗?” 苏槐顿了顿,看了她一会儿,又道:“跟旁人是差了点意思,我就只想跟你一起,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等我们将来……” 在隔夜饭被吐出来之前,陆杳本能反应一般,扬手就冲他那张脸甩了一耳光。 满室寂静。 陆杳耳根子也静了。 这时姬无瑕风风火火地跑到这边门外来,正要往里冲,被剑铮剑霜给拦在外面了。 姬无瑕在外喊道:“杳儿,你怎么样了?” 苏槐用舌头顶了顶嘴里,继续道:“等我们有了孩子……” 话没说完,陆杳手上一抽,反手又往他另一边脸甩了一耳光。 那打脸声,剑铮剑霜,还有姬无瑕,都是耳力好的,听得个清清楚楚。 姬无瑕顿时火冒三丈,掳了袖管就往里闯,道:“他奶奶的,你敢对杳儿动手,老子跟你拼了!” 剑铮剑霜拦得也十分卖力,一脸实诚道:“谁打谁还不一定。” 果真,下一刻房里就响起了苏槐的声音,不喜不怒:“你打我打上瘾了吗?” 门外姬无瑕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撸好的袖管又放下来了。 只听陆杳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的声音道:“你这么恶心,我不打你打谁?” 苏槐道:“女人不都喜欢听这些吗,你竟觉得恶心?” 第496章 陆姑娘是真的坑 姬无瑕内心无疑是波涛汹涌的。 还得是她家杳儿,有胆魄,敢打那奸贼的脸。 一面她内心里又不禁摇旗呐喊:打,打他!打肿他! 兴奋刺激之余,姬无瑕难免又有点担心姐妹。 毕竟这奸贼报复心极强,万一他要是恼羞成怒,对她姐妹奋力一击怎么办,她姐妹又动不了武功,肯定吃亏。 是以剑铮剑霜根本拦不住她,她抬脚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结果姬无瑕进屋就看见苏槐正抓着陆杳的手与她拉扯不清,同时他脸上还当真是有打出来的指痕印,一边一个,对称得很。 苏槐全然不觉得丢脸,约摸也是脸皮已经够厚了,一手只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姬无瑕道:“你放开我家杳儿,你要是敢动她,我现在立马就杀了你。” 剑铮剑霜也不甘示弱,上前挡着。 剑霜道:“你要是敢杀主子,除非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 苏槐看着剑铮剑霜,剑霜一心跟姬无瑕横,尚且无所察觉,但剑铮一接触到主子眼神就晓得主子相当不爽了。 苏槐徐徐开口道:“上回在林中,你们是撒尿遇到的吗?” 要是不提这茬儿,大家估计都忘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忘了,这奸佞还记在心里。 姬无瑕道:“是又怎么了,我和杳儿走得好好的,就遇到你这两个小弟,正随处撒尿呢。” 剑铮剑霜:“……” 姬无瑕又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的不检点。” 苏槐道:“你们亲眼看见了?” 姬无瑕不屑道:“怎么没亲眼看见?要是没亲眼看见,那是怎么认出来这俩蠢货的?” 剑铮瞬间求生欲暴涨,气愤道:“你满口胡言!说话能不能有点真凭实据,什么你亲眼看见了,你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剑铮又回头向苏槐道:“主子明察,属下敢对天发誓,没让任何人看见!” 就是让这妖女看见了有什么要紧,可关键是陆姑娘与她同行,她信口雌黄这么一说,是想害死他们吗! 姬无瑕睨他一眼,道:“看了就看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又不是没看过。 “还有,不过就是被看了一下,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忙慌地跟你主子表清白,难不成你们被人看了一下,狗贼就不要你们了?” 剑霜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瞪了姬无瑕一眼,道:“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恬不知耻的妖女!” 然后剑霜亦抱拳对苏槐道:“主子,千万不要信她,属下二人绝没让陆姑娘看!” 陆杳总算挣脱了手,立刻起身离开床边,一边活动活动手腕,一边悠悠来一句:“我看了。” 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走到桌边提笔开始写方子,又道:“无非就是那么个样子。” 剑铮剑霜已经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了。 陆姑娘是真的坑,坑得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陆杳留下只药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姬无瑕坐在窗棂上,剥着花生米,窗户是朝庭院敞开的,姬无瑕一边吃花生一边看着后院里剑铮和剑霜两个挨打。 姬无瑕幸灾乐祸道:“你们这是犯什么错了,说出来我高兴高兴。” 两人挨完打以后,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又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苏槐的药也照方抓来熬好了,剑铮剑霜两个到他面前复命时,苏槐饮过药,神色分外温和道:“等南淮的事了,回京以后,我便送你们进宫。” 剑铮剑霜一听就给跪了。 苏槐看他们一眼,道:“在宫里当差也不错,怎么,你们不满意?” 两人垂着头道:“属下知错,随主子责罚,只要别遣走属下!” 宫里当差哪里不错? 再不错那也是个太监好! 片刻,苏槐放下药碗,道:“去把她叫来,说我不舒服。” 第497章 确实有那么些在意 这厢,陆杳和凌霄、姬无瑕正在堂上用饭,剑铮就板着个棺材脸,走到桌边,道:“陆姑娘,主子要见你。” 陆杳置若罔闻。 剑铮又道:“主子说他不舒服。” 陆杳道:“人活着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他要是想舒服,往棺材里一躺,绝对就舒服了。” 剑铮面无表情道:“主子说他想陆姑娘了。” 陆杳手里的筷子冷不丁一抖。 剑铮继续道:“主子对陆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是见不到陆姑娘,他就吃不下睡不着,心里还像蚂蚁啃、猫爪挠似的。 “主子对陆姑娘是当真情根深种,爱得发狂。” 上回在房里恶心她也就罢了,眼下居然还当着她师父和发小的面儿恶心她。 现在轮到陆杳吃不下了。 凌霄莫名的眼神看了看她,道:“徒儿,看来前阵子你出去一趟,收获良多。” 陆杳道:“师父别理,那就是个疯子。” 姬无瑕掇了掇陆杳手肘,道:“杳儿,别去,就让他爱你爱得发狂,你只管狠狠抛弃他。” 陆杳看了姬无瑕一眼,道:“从那狗嘴里吐出来的话,你信吗?” 剑铮道:“主子是句句发自肺腑,陆姑娘若不信,可以去主子那里,他说他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陆杳:“……” 陆杳看着他,道:“你们主仆都是这么能恶心人的吗?” 剑铮抬头挺胸,目视前方,板板正正道:“只能说与陆姑娘各有所长,陆姑娘挑拨离间的本事也不小。” 见陆杳迟迟不动,剑铮又把方才叙述的那些肉麻话重新再复述一遍,而且气势更足,声音也更大。 惹得堂上其他的江湖中人频频朝这边看过来。 凌霄旁若无人地吃自己的,徒儿的感情私事他不怎么管,他只要确保徒儿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会吃亏就是了。 而姬无瑕,一边端着饭碗刨饭,一边八卦且唯恐天下不乱。 这饭没法吃了,随后陆杳还是放下筷子,起身上楼,进苏槐房里看看。 一进门,苏槐正靠床休息。 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来,他这伤病情况下,少了许多素日的张狂,但骨子里不会变,眼神还是一来就紧紧缠着她。 陆杳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道:“不是要把心窝子掏出来给我看看吗,我现在来了,你掏出来给我看。” 苏槐道:“你过来,我给你掏。” 陆杳道:“我嫌脏了我的手。” 两相沉默了一会儿,苏槐忽然道:“你以往骗我那么多次,也不见我把你捅个半死。” 陆杳道:“是不是觉得很亏?你扪心自问,我骗你那么多次,与你骗我这一次,一样吗?我可有联合其他男人一起来骗你?” 苏槐看着她,道:“你这么生气,还是因为你心里在意,见不得我娶别人是吗?” 陆杳道:“这些事,还当真是过不去了?” 苏槐道:“过去?在我这里,除非人死了,才算是过去了。” 陆杳道:“那就不妨再聊聊,人死不成,心死也总可以。” 她思忖着道:“现在想来,之所以那么生气,一是你大费周章地设下一个骗局来骗我;二是你要娶之人,是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的女人;三是,” 她停顿了一会儿,亦是看着苏槐的眼睛,“你说我在意,我也确实有那么些在意。” 陆杳道:“越在意就会越计较,会变得眼里容不得沙子,身心受不了背叛。 “但我确实不是纠缠不休的人,江湖人快意恩仇,有仇当日报,有恨当日消,往后江湖再见,也是各不相欠。” 她眼里明净坦然,似乎再也不会因他起秋波滟潋,因他绽桃夭灼华,只有曾相识一场而已,再无其他。 往日云烟,现在她甚至连骗都懒得再骗他。 第498章 换不了旁人 陆杳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要娶别人,你不曾告知过我,我也不曾因此得到你什么好,所以这个锅我不背。 “以后再听到你狗腿子说什么都是为了我,那嘴也别要了,我会让他们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这话剑铮剑霜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她问他:“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千方百计想找我,是为了什么?” 苏槐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江湖人,我也不快意恩仇。惹我的人,让我不好过,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我要让她无处藏身,我要跟她纠缠到底,直到她做鬼都得跟我在一起。” 陆杳沉默片刻,道:“你这疯病还是该找个大夫看看。” 苏槐道:“你不就是个现成的吗,要不要过来给我看看。” 陆杳道:“上次你说了,你我恩怨互抵,那你还想干什么,莫不是想找我替你解毒?你遭毒性反噬,怕是寿命比之前还要短。 “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也不能太过狠心,你若不再纠缠,先前的交易依旧作数。你若能找到助我恢复的法子,我依然愿意给你解毒。只不过你的时间可能很有限了。” 苏槐看了她许久,道:“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样?” 陆杳道:“我会来坐个席,随个礼。” 苏槐道:“你要是来随礼,我就让我的人把你按进我棺材里。” 陆杳道:“那我叫人帮我随个礼。” 苏槐道:“你喜欢听甜言蜜语吗?” 陆杳真是说变脸就变脸,道:“你少恶心人。” 苏槐道:“我很爱你。你过来,我把真心给你看。” 陆杳道:“tui,真恶心。” 苏槐也有些不满意了,盯着她道:“真心就真心,恶心就恶心,你为什么要说真恶心?” 陆杳道:“你恶心人的本事还小吗?话已至此,我对你已毫无兴趣,你我婚约也随着你另娶作废,以后我不扰你,你也别在我这里兴风作浪,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说罢,她站起身离开。 苏槐道:“我不舒服,你过来给我看看。” 陆杳头都没回。 下一刻,他侧身在床边,吐了一口血。 他伸手拭了拭嘴角,大抵也是装不下去了,恢复了他该有的那般猖狂劲儿,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殷红,道:“我若死了,也有办法搅得你不安宁,搅得你师父不安宁。我活着的时候可能怕你会恨我,做事会留点余地,可我死了以后还有什么顾忌。” 陆杳顿住脚。 她又走回来,他的眼神始终就黏在她身上。 陆杳走到床边,歪头拔出黑簪,将黑簪一头打开,里面竟还有一副银针。 她一手就粗暴直接地挎了苏槐的衣裳,一手将针捻入他背上大穴,过程中冷静而不掺杂私情。 陆杳道:“就你眼下这情况,叫你死得快也是便宜了你。” 待她扎入最后一根针后将将收手,不想苏槐却忽然动手,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收进怀里。 根本不容得她挣脱。 这东西看起来虚虚弱弱,但唯有在纠缠她的这件事上,他出奇的卖力。 陆杳突然有感,道:“你就像条被人抛弃的狗,真可怜。” 苏槐道:“那你就可怜可怜我。陆杳,我抱你抱顺了,换不了旁人。” 陆杳道:“相爷不是说过,女人么,大抵都一样,有什么顺不顺的。 “外面想让你抱的女人排着大长队,让你每天换一个都能换到你七老八十。 “相爷早前也说过,很快便会对我腻了,如今倒正好,你可以多去尝试其他的人,找找其他的新鲜感,就不会觉得我这里过不去了。” “再者,”她道,“苏槐,我对有妇之夫没有兴趣。” 第499章 说说师父的事 苏槐道:“完成拜堂礼,完成夫妻礼,那才叫婚姻礼成。我既没与旁人拜堂,又没与旁人洞房,我族谱上的名字是你的名字,与我行夫妻礼的人也是你陆杳。若我是有妇之夫,你说说,谁是我的妇?” 陆杳道:“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天下人皆知你已娶妻,你跟你的新婚夫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适时,凌霄和姬无瑕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陆杳回了回神,立刻挣了挣身子,道:“你再不松手,我还叫我师父收拾你。” 凌霄在门外问能不能进来,苏槐方才一边松开她,一边温声道:“前辈请进。” 房门一开,陆杳正好从他怀里抽身出来,颇有些掩饰性地,一脸正经地,动手拔他背后的银针。 凌霄和姬无瑕进来,各自拉开椅子坐。 陆杳的身影恰到好处地遮挡着苏槐,待她拔完银针,苏槐慢条斯理地将衣衫穿好,她方才往边上挪了挪。 姬无瑕看看苏槐,又看看陆杳,有些酸不拉几的样子,臭着脸对苏槐道:“杳儿吃个饭,你就翻筋作怪,不是这里抽就是那里痒,你不是要把心掏出来吗,你怎么不掏?” 说着她就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来,随手往桌上一钉,匕首就稳稳地插在桌上,十分潇洒利落,又道:“要不要我来帮你掏?” 苏槐道:“这是我与她的事。” 姬无瑕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槐道:“那我想与她好,跟你谈就可以了吗?” 姬无瑕道:“我真佩服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不要脸的。” 苏槐道:“这一点你用不着佩服别人,你也不差。” 凌霄道:“现在你既然醒着,我见你说话也顺畅,不妨就说说你师父的事。你师父当真是夜藏?” 苏槐道:“正是。” 凌霄道:“她何时收你为徒的?” 苏槐道:“十七年前。” 凌霄道:“她素来清冷孤傲,为何会收你做徒弟?” 苏槐道:“以前我弱小受欺凌,被人投以兽口,是师父救下了我。此后我便与师父作伴,她授我武功,使我强身健体,不至于再受人欺凌。” 姬无瑕来一句:“让你强身健体,可没叫你作恶多端。” 凌霄问:“那后来呢?” 陆杳一直看着苏槐,生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后来,”苏槐掀了掀眼帘,亦是看着她,片刻才徐徐道,“后来师父云游四海,数年我才得以见上一面。再见我师父时,她身边已有结伴而行之人。” 凌霄沉默许久,还是又问:“那是个怎样的人?” 苏槐道:“是个逍遥剑客,性情豪爽、正直善良,且仗义助人,与师父极是情投意合,对师父也无微不至,极是关心体贴。” 陆杳见他描述着,听来不由微怔。 他面上似在回忆,叙说得自然而然,就好似他真的有遇到过那么一个人,能完完整整地将那个人形容出来。 她当时与她师父说的时候,只能说个大致的含糊的印象,这样才是对的,他与他师父最为熟悉,也只有他最为了解他师父的身边人。 他的话才更能让她师父相信。 凌霄后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师父她,可有跟你提起过我?” 苏槐应道:“有。” 凌霄抬起头,眼里的光仿若亮了一下,道:“她怎么跟你说我的?” 苏槐道:“师父说,此生遇一挚友,虽道不同,却也以心相交。师父说,虽正邪不两立,但她知前辈至纯至善、至情至性。 “只是她学的一直是世间正道,终与前辈殊途,便希望此后莫再遇前辈。” 凌霄神色又黯了下去,叹了一声:“她这人认死理,就是倔。什么正道邪道,不过都是世人妄自评判罢了。” 第500章 太过巧合 苏槐道:“师父有前辈赠予的一信物,知不宜再与前辈相见,但一直想将信物归还。这次恰遇师父云游归来,” 他看了陆杳一眼,继续道,“正好碰上了她,得知她是前辈的徒弟,便托她将信物交还,我想前辈应该已经收到了。” 凌霄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簪子,摩挲了两下,道:“她身边既有良人,确实不应该再留着这等旧物了。” 姬无瑕起初听得个云里雾里的,但她也没打岔,越听到后来越豁然开朗。 她知道这些年凌霄师父为情所困,但她却不知道凌霄师父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前些天在树林里,这狗贼被凌霄师父揍得惨时就自曝他是夜藏的徒弟,当时她还在想,夜藏是谁,莫非是凌霄师父的老友? 现在的情况她终于听明白了,这狗贼居然是凌霄师父心上人的徒弟! 难怪凌霄师父这么关心这狗贼的死活。 姬无瑕又心想,凌霄师父爱着夜藏前辈,而夜藏前辈的徒弟却对凌霄师父的徒弟死缠烂打,这是个什么轮回? 思及此,姬无瑕就突然冒了一个问题,正儿八经问道:“你们当真从小有婚约?你们从小就认识吗?凌霄师父和夜藏前辈一人收你们一个徒弟,也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吗?” 苏槐看着陆杳,道:“我与她自是从小有婚约,是父母辈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只是我与她从小不相识,在拜师父的时候,我也不知师父还有一挚友,挚友收的徒弟竟是我未婚妻。” 姬无瑕俨然不可置信,拍着大腿:“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凌霄师父,你信吗?” 凌霄道:“我收徒儿的时候,她家破人亡,是把她从火堆里捞出来的。” 苏槐道:“师父收我之时,我亦家破人亡,孤身无依。” 凌霄道:“我与你师父多少年未见了,我徒儿也瞒得紧,我更不知我徒儿竟还有个未婚夫,此事也断不可能是我与你师父商量好才各自收一个徒儿的。” 顿了顿,凌霄又道:“可若说这是巧合,也着实太过巧合。” 苏槐道:“大抵是老天爷的安排。” 姬无瑕:“yue。” 凌霄看向陆杳,道:“徒儿,以往你可没说你有这么个未婚夫。” 陆杳道:“以往这未婚夫拿来也没什么用,徒儿便没说。后来因为要去找灵犀角,才到京里认的。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定下婚约的信物已毁,他也已经另娶,我们当日便说清,婚约就此作废。” 苏槐道:“我们当日说清了吗?” 姬无瑕道:“怎么没说清,杳儿捅你一剑,你就该知道,你们已经清得不能再清了。” 凌霄沉吟道:“你是夜藏的徒儿,与我徒儿又有婚约在身,这原本是大好的缘分和姻缘,可如今弄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惜。” 苏槐道:“前辈,我心意不变。” 陆杳拉着脸,道:“你少在这博同情。” 苏槐看了她一眼,又对凌霄道:“这辈子还真非她不可。” 凌霄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归是你骗我徒儿在先,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你有负她在先。 “我徒儿就是这性子,恩怨分明,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谁敢欺她负她,她便加倍奉还。别说她,江湖上都这样。 “所以有今天这局面,多半是你自找的。” 姬无瑕无比赞同:“凌霄师父说得对。” 凌霄道:“我徒儿脾气还算好的,不似其他江湖上嫉恶如仇的姑娘,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毁掉,她不会,她得不到只会把你弄个半死再丢掉,谁爱要谁要。” 姬无瑕道:“就是,不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有什么值得我杳儿要的!” 陆杳瘫着脸,就默默地看着自家师父和姬无瑕一唱一和。 第501章 那我们重新开始 凌霄又道:“说来,我有很大的责任。她是从小看着我过来的,有我的前车之鉴,我徒儿不会轻易自寻烦恼。” 陆杳道:“师父跟他说这些作甚。” 凌霄撑着膝盖站起身,对苏槐道:“你莫看她父母双亡,但她的师父个个将她当成宝,你自己掂量着看。” 说罢,他就转头出去了。 姬无瑕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临出门时,在门口一把逮了剑霜,把他也一并拖走。 剑霜再冷傲,也不禁骂骂咧咧:“你这妖女!” 姬无瑕:“我要你爹的女!” 大家都走后,剑铮也默默地在门外拉好房门。 两相沉默片刻,陆杳先开口道:“我师父的事和你师父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苏槐道:“为什么要告一段落?以后你若是再消失,我找不到你还可以去找你师父。” 陆杳气极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总算要做个人,看来还是对你期望太高。” 苏槐道:“你不憎我,我相信你是该报的仇报了,该泄的愤也泄了。你我前情过往就此两清了,是吗?” 陆杳道:“你若也能这么想,当然最好。” 苏槐道:“我可以这么想。” 陆杳道:“既然如此,彼此都轻松。你千里迢迢来南淮,恐怕也不仅仅来找我的,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你若不再作妖,我可以助你尽快把身体调养好些,然后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苏槐道:“我会继续找你要的东西。” 陆杳将一瓶药放在他床头,又道:“每日两粒。” 说罢就觉得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要转身时,苏槐忽然又道:“那我们重新开始。” 陆杳:“……” 陆杳没好气道:“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苏槐道:“我也听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没听你说不可以重新开始。” 陆杳道:“那我现在说不可以。” 苏槐紧紧盯着她,道:“跟我不可以,那你想跟谁开始?” 不等陆杳回答,他又道:“你但凡要说得出一个名字,说一个我杀一双。除非你往后都不再有别人,我有的是耐心跟你耗。” 陆杳伸手就要把床头的药瓶子收回。 这狗东西还是让他自生自灭。 只是动作慢了一步,苏槐先一步拿住了药瓶,她这一伸手,恰恰碰到了他的手背。 这厢,姬无瑕直把剑霜拖到回廊的转角方才停下,劈头盖脸就问:“你家那狗贼当真没与长公主拜堂和洞房?” 先前她和凌霄在门外都听见了,眼下当然要找这狗腿子问个清楚。 剑霜冷哼一声,道:“废话,那是当然。主子一心只向着陆姑娘,别的女人他碰都不会碰一下。那长公主之前几次三番给陆姑娘下套,别说主子碰她了,又岂会让她好过。” 姬无瑕道:“可外面都传,他俩关系好得很!” 剑霜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何况有时候眼见的还不一定真。不然你以为长公主为什么才过日就要搬去公主府?” 姬无瑕道:“为什么?” 剑霜道:“自是怕惨了主子。可即便是她搬去公主府,主子也不会轻饶她,每次都带着人去好好伺候她。就她之前试图给陆姑娘下的那种药,主子没少喂给她吃。” 姬无瑕挽着手臂,道:“伺候?怎么伺候?” 剑霜白她一眼,道:“你不懂就算了。” 姬无瑕道:“是男女的那种伺候?” 剑霜没否认。 姬无瑕道:“你家狗贼变态起来的时候也是真变态。” 剑霜就不满了,道:“主子瞒陆姑娘的时候你骂,主子给陆姑娘报仇的时候你也骂,你到底怎么回事?” 姬无瑕道:“我不爽他,就连他呼吸都是错的,我不骂他骂谁?骂你吗?就你这骂架没能力,打架又没本事的,爷爷我骂你都嫌浪费口水。” 剑霜:“……” 第502章 谁会跟钱过不去 后来照着陆杳的方子,给苏槐调理了几日,他的情况才肉眼可见的有所好转。 苏槐倚靠在床头,看完各方讯报,然后吩咐剑铮:“去钱庄,支些银票出来。” 剑铮道:“主子要支多少?” 苏槐道:“十万两。” 剑铮一听,虽说不知主子用这么多银票来干些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去照办。 到晚上的时候,剑霜就来敲姬无瑕的房门。 姬无瑕开门看见是他,道:“你要约架吗?” 剑霜专门趁着陆姑娘不在房里才过来叫她的,道:“你跟我来。” 姬无瑕道:“你叫我来我就来?” 剑霜道:“要是错过了好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一句话就成功地勾起了姬无瑕的好奇心。 遂姬无瑕出门跟他去,径直去了苏槐屋子里。 姬无瑕开门见山地问:“你找老子作甚?” 苏槐也不拐弯抹角,让剑铮把盒子交给她。 姬无瑕狐疑地打开一看,万没想到,里头竟是厚厚一沓银票,每一张银票都是千两的大额。 姬无瑕又看看苏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收买我?” 苏槐道:“上次你替我跑了一趟,你我冰释前嫌,此事作数。如今给你钱,只是有生意请你做。” 姬无瑕道:“你又想干什么龌龊事?” 苏槐道:“我仇家多,又有伤在身,以防万一,需得保命。这十万两,由你来保我的命,如何?” 姬无瑕道:“也是,想杀你的人,肯定成堆成堆的。可你自己小弟众多,用得着花大价钱请我吗?” 苏槐道:“因你是她好友。” 姬无瑕道:“果然,你想叫我护你的命,你还试图想收买我!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你当我什么人了?” 苏槐道:“那你干是不干?” 姬无瑕道:“干就干!” 虽然之前是仇人,但谁会跟钱过不去。 江湖上就没有真正的仇人,除非钱给得不够。 姬无瑕看了看他,又道:“不过我无回门向来是做杀人的生意,还没做过保命的生意,你的命在黑市也至少值十万两,我现在保你比杀你难多了,事后你得再给我两万两。” 剑霜气愤道:“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贪得无厌的妖女!” 姬无瑕手指头搔了搔脸颊,道:“谁叫我是她好友呢。” 苏槐道:“可以。” 姬无瑕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突然有点后悔了,再要两万还是太少了,遂道:“不行,再加五万两。” 苏槐看着她道:“你当钱庄是我开的吗?” 也是往后,姬无瑕才知道,他妈的钱庄还真是他开的。 姬无瑕撇撇嘴,想着这狗贼难得这么大方有诚意,眼下十万两已经到手了,而且总共十二万两的价钱,她也是稳赚。 要不然这狗贼翻脸了,去请别的江湖组织保命,可能两万两零头就能办到。那她到手的这只肥鸭子不就飞了。 遂姬无瑕道:“看在我无回门许久没开张的份儿上,今儿是这么久以来做的第一笔生意,我就给你打个折扣,十二万就十二万。” 说罢,她抱着钱匣子就走。 还没出房门,苏槐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若是时常跟她说我的好,我可以考虑再加三万。” 姬无瑕爽快道:“妥。不过我说归我说,我杳儿念不念你的好,那就不关我事了啊,但这三万两你还是得照常付我。” 出门前,她回头再道一句:“丑话先说在前头,欠债不还天打雷劈。” 姬无瑕走后,剑霜还颇不服气,道:“主子把钱全都给她了,回头她要是反悔不帮主子做事了怎么办?” 照他看,应该先给五万,等事成之后再给余下的。 剑铮道:“江湖人重承诺,她是陆姑娘好友,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但也应是言出必行的。除非她无回门的招牌不想要了。” 剑霜懂,但他就是单纯的不想看她那么得意。 第503章 这都是金钱的力量 这厢,陆杳回到房里时,姬无瑕已经将钱款清点好并收拾妥当了。 她到现在还匪夷所思,这回狗贼居然真舍得下血本,以前骗他两万两他都能满江湖追杀自己,而今却是一出手就是十万两。 他这些年当奸臣佞相,肯定没少挣钱。 就上回,她帮他杀的那官员,是地方搞盐铁的。朝中盐铁一项最是油水丰厚,最后肯定好处都落进狗贼手里了。 如此,他拿出诚意来请她帮忙做事也是应该的。 陆杳看了姬无瑕一眼,道:“什么事这么高兴?捡钱了?” 姬无瑕笑嘻嘻道:“算是,我接了笔大生意。果然这乱世就是好发财。” 关于什么生意,除非姬无瑕主动与她说,陆杳平时并不过多过问。 陆杳只问道:“上次你帮他杀人,以前的恩怨两消,还算数吗?” 姬无瑕道:“怎么不算数,我都替他干完了事情,他怎么的也该兑现承诺。” 陆杳道:“你接生意,只要他别再追杀你无回门就好。” 姬无瑕道:“放心,他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追杀我门中。我门中要是杀手出动,眼下绝对是取他狗命的最佳时机。” 陆杳不置可否。 姬无瑕话头一转,又道:“不过碍于凌霄师父的面子,我才没动他。” 白天里,陆杳在客栈里进进出出,客栈里也都是些江湖人士,大家不拘小节,其中有个年轻人,在陆杳下楼的时候他上楼,因着人迹嘈杂,他边转头与人说话边上楼梯,结果险些与陆杳撞上。 他及时伸手扶了一把陆杳,连忙致歉。 陆杳没放在心上,道:“不妨事。” 随着她都走下楼了,那年轻人还在回头看她。 身边人撞了撞他胳膊,他方才笑笑回神。 这一幕姬无瑕在楼下大堂里看得一清二楚,待陆杳过来坐下以后,她眉飞色舞道:“杳儿,刚刚那小生一直看你。” 陆杳道:“你也一直看着人家。” 姬无瑕道:“他要是不看你,我又怎会看他。” 紧接着她又道:“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有点俊朗的,可我总觉得,呲,就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她自顾自道:“也不晓得是不是看狗贼那张脸看多了,再来看这些江湖儿郎,都觉得寡素寡素的。” 陆杳看着她道:“你不是恨他恨得紧吗?” 姬无瑕努努嘴道:“我现在又觉得他没那么可恨了。怎么办,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的没原则,他但凡要是对你好点,我就觉得他可以稍稍顺眼一点。” 她凑过来,跟陆杳唏嘘道:“我问他小弟打听了,你不知道,他对那长公主也是真的狠。” 陆杳道:“我没兴趣知道。” 姬无瑕道:“到如今,我也是看明白了,就他那种人,行事毒辣,对男的赶尽杀绝,对女的也辣手摧花,好像他确实就只对你最好。” 陆杳道:“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姬无瑕想,能有什么迷魂汤,还不都是金钱的力量。 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姬无瑕嘴上道:“我这不是有一说一嘛。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就只对你一再退让,要换个人你试试,他还不把她整得她爹妈都不认识。” 说着又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外面都传他和长公主如胶似漆都是假的,长公主见了他怕得跟见了鬼一样。” 陆杳思忖着道:“所以,你这是被他收买了?” 她饮了口茶,又道:“你昨晚跟我说你接了笔大生意,莫不是接的他的?” 姬无瑕一听,立马摆正态度,道:“杳儿你别瞎想,姐妹我是绝对不可能背叛你的!” 陆杳挑了挑眉,道:“便是你接他的生意也无妨,有钱不赚是蠢蛋。你门中那么大群人要养活,总不能一直不开张。” 第504章 为什么要感动? 姬无瑕不由感慨道:“杳儿有时候我就佩服你,看得比谁都明白。恩是恩怨是怨,你也分得清楚得很。” 顿了顿,她又道:“但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我观前想后,其实狗贼也没有搞过实质性的背叛和伤害,他现在又这么惨,杳儿你就一点都不心软吗?” 陆杳想了想,道:“一开始你接了笔生意要去取他狗头,可结果没能成,事实上也没能对他本人造成一点伤害,那他为何后来一直调查你追着你杀?” 姬无瑕一拍桌,豁然开朗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是不是这样?” 两人用完了饭,回房以后,姬无瑕又道:“那两个狗腿子说他娶长公主是为了给你弄灵犀角,杳儿你心里有没有一些些感动?” 陆杳道:“感动?为什么要感动?他做了一件我不喜的事,为此计划周全地困住我,结果却被人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便要感动了? “旁人喜欢置身事外,纵观全局,总以为自己看透了,清醒得很,所以就可以审判对错了。” 她道:“你喜酒,我喜茶,你觉得茶涩,我觉得酒苦,那到底是茶不好还是酒不好?可往往事实上,是你觉得酒甘,我觉得茶香,我评判不了你的酒,你也评判不了我的茶。” 姬无瑕挠挠头,道:“我居然听明白了,只有身在其中,只有自己才觉得好与不好是?” 陆杳道:“从前我骗他,是因为我得在他手里谋生存,无非就是嘴上哄来爱去,他焉知那不是谎言。你若与人交心,你还会骗他吗?” 姬无瑕道:“那当然不会,除非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万不得已。” 陆杳道:“我也不会。后来我都避免再骗他。” 姬无瑕愣了愣,看着陆杳。 她神色平静得很,随手拿着根签子挑了挑桌上灯火,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她又道:“但他会,他这个人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若是与我说一声,他要去娶那长公主换灵犀角,我怎会阻碍他去,婚姻在他这里无非就是儿戏,他不当真,我自也不会当真。” 姬无瑕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叹道:“想象一下,要是我知道你三师父要娶别的女人,管他真的假的,我肯定也难过死。” 陆杳道:“你还是换个人想象。” 姬无瑕想象了一下,道:“要是换个人,管他娶谁不娶谁,我都没任何感觉。” 陆杳淡淡道:“像我师父那样,用情至深,可有善果?” 虽然姬无瑕觉得那狗贼不值得原谅,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只负责通个气儿,其他的事儿她可不干。 于是一趁着陆杳不在跟前,姬无瑕就偷偷跑去苏槐屋里,把陆杳说的话都给过一遍。 苏槐听着,微微低着头,头发从鬓边滑下丝缕,遮挡了些神情。 姬无瑕道:“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说完了,不用谢我。” 苏槐道:“都是她的原话吗?” 姬无瑕道:“怎么可能,你觉得她原话我能一字不差地全记下吗?” 苏槐道:“你下次可以试着记一记。” 姬无瑕道:“狗贼,我奉劝你还是别那么多要求,杳儿的大概意思你听听就行了。” 说着,她就睨了一眼屋里杵着的剑铮剑霜,又道:“还不是你们俩,说什么狗贼都是为了杳儿才娶那破长公主,搞得好像都是我杳儿的错似的。你们还是去挨打。” 剑铮剑霜心想,遇到陆姑娘挑拨离间也就罢了,眼下这妖女居然也会这招! 剑铮道:“当时情非得已,主子重伤,我等只是想让陆姑娘知道主子用心,请陆姑娘施救才多说了几句。” 姬无瑕道:“啧啧啧,你们那叫多说了几句吗?我杳儿根本不吃你们这套,现在傻眼了。” 留下这话,姬无瑕就出去了。 片刻,苏槐道:“去领罚。” 剑铮剑霜:“……” 第505章 不为区区一只鸡而低头 后来姬无瑕就坐在自个房里的窗棂上,又一边剥花生米一边欣赏庭院里两人挨打,还帮两人数数都挨了多少棍。 剑霜气得不行,道:“妖女,你别得意!” 姬无瑕道:“等你挨完打,还没挨够的话,再上来跟我打。” 黑虎虽然没在房里乱飞乱窜,但它一直在,白天的时候飞得远了些,一到晚上便会回来要么停靠在客栈屋顶上休憩,要么停在客房的窗棂上。 它看见姬无瑕往苏槐房里来,它就也跟着来,蹲在苏槐的窗棂上凶神恶煞的样子。 苏槐转头就与它四目相对,黑虎炸了炸毛,一双翅膀微微拱起,眼神十分锐利,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啄烂他。 两相对峙了一会儿,苏槐吩咐才挨完罚回来的剑铮:“去弄只鸡来。” 剑铮瞅了黑虎一眼,转身就去,没多久便拎了一只鸡来。 黑虎看了看那鸡,眼神闪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鸡被交到苏槐的手上:你想干什么?你拿鸡干什么? 苏槐道:“想不想吃?” 黑虎一脸抗拒:鸡有什么好吃的,又不是没吃过。我绝不会为了区区一只鸡而低头! 苏槐道:“接着。” 他扬手就把一只鸡朝它抛来,黑虎明明十分抗拒,但在那一刻,它的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地扑腾着翅膀,爪子一下子将那只鸡稳稳抓住。 黑虎还有点懵:我干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向我抛鸡?我为什么要接? 它一边发懵,一边反应也快,抓着鸡连忙转头就飞出了窗外去。 大概是在这魔鬼手里吃亏吃够了,生怕它要是慢一步,就会有个笼子从天罩下来。 不过它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笼子,也没有人要来抓它。 它抓着鸡就麻溜地飞到了屋檐上。 这厢,陆杳和姬无瑕正睡觉,结果屋顶上时不时就发出声响,不是咚咚咚就是砰的一下,还有爪子踩在瓦片上走来走去,一听就很精神抖擞。 姬无瑕问:“黑虎,你在搞什么?” 屋顶上安静了一会儿。 但也就只是一小会儿,然后又开始弄出动静。 后来姬无瑕起身,翻出窗户,扒着屋檐几个翻腾就翻上了屋顶,一看,好家伙,黑虎正斗志昂扬地在消灭一只鸡。 它一只爪子按着鸡身,啄得十分起劲儿。 有时候啄滑了嘴,一嘴下去把瓦片都啄成了两半。 看见姬无瑕上来,本着好物分享的心情,它用爪子把那只被它啄得稀巴烂的鸡往前推了推:你吃不吃? 姬无瑕问:“你哪来的鸡?” 黑虎叽里咕噜两声,姬无瑕又道:“带我去弄一只。” 黑虎立马积极地带着她往屋檐下一翻,姬无瑕还以为要去后厨偷呢,结果却见它翻上了别的客房窗棂上。 姬无瑕整个倒挂在屋檐下,往窗户里一瞧,这不就是狗贼的屋么。 后来姬无瑕坐在屋顶上,瞅着黑虎将那只鸡消灭干净。 姬无瑕道:“你也不怕他毒死你。” 黑虎咕咕两声:咱们以前不是常吃他的么。 姬无瑕自顾自道:“不过要毒死你以往早就毒死你了。但你也得当心,眼下你二娘跟他闹毛了,他是想收买你呢。别为了区区一只鸡,就给他收买去了知道吗?” 姬无瑕不得不承认,那狗贼不愧是当久了权臣的,当真会拉拢人心。 他晓得杳儿现在不待见他,他就先想办法让她身边的人都待见他。 可恨的是,姬无瑕明明晓得他的阴谋诡计,偏偏却无法抗拒! 啐,谁叫他有钱! 翌日白天,剑铮进房里禀报:“主子,陆姑娘与别的男子共进午餐。” 第506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苏槐披衣出房来,一脸病容,头发随意拢在脑后,往走廊便凭栏而立,俯眼就能看见整个大堂的光景。 他确实看见与陆杳同桌的有一个年轻人,甚是爽朗健谈。 只是,他站在楼上看别人,不成想,他也成了客栈里的一道风景。 他这番病弱之态,那双眉眼温和,眼梢上挑,加上肤色苍白,本就妖美的长相,在堂上一些江湖中人看来,那就是雌雄莫辨,好一个惹人怜惜的病美人。 姬无瑕也往旁边的栏杆边一站,顺势就趴在栏杆上,道:“我杳儿长得美,那些个江湖儿郎都想上前搭讪。 “就眼下这个,昨天不小心撞了杳儿一下,今个就借着赔罪之名非要请杳儿吃饭呢。” 紧接着姬无瑕就发现不少的目光又从楼下投上来,姬无瑕又道:“没想到你这长相,在江湖上也十分吃香。” 桌上饭菜是陆杳点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江湖兄弟过来争抢着替她付了钱。她也就跟人聊了两句。 随后凌霄下了楼来,那兄弟也就识趣地走开了。 姬无瑕便也跑下楼去一起吃饭。 后来到了晚上的时候,陆杳打开房门,就正好见到白天请她吃饭的那兄弟正从门前匆匆走过。 只不过他看见是陆杳,立马把头垂下,抬手遮挡着脸,甚是不想让陆杳认出他来。 陆杳道:“姚兄这是怎么了?” 兄弟道:“没怎么,姑娘晚上好。” 陆杳依稀见到了他眼角的淤青,问:“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兄弟不由遮掩得更甚,道:“姑娘再会。” 陆杳见他不说,也不勉强,道:“你且等等。” 这兄弟为人豪爽,白天给她结了饭钱,她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便进屋拿了一瓶伤药,到门口伸手递给他,道:“这个兴许能对你有帮助。” “多谢姑娘。” 可他刚要伸手来接,隔壁两间开外的客房房门突然打开,苏槐抬脚从房里出来。 见着这一幕,他温声道:“你要是敢给他,我就杀了他。” 那兄弟稍稍抬了抬脸,循声看去。 陆杳便得以见到他的脸,原本多俊朗潇洒的一个模样,硬是给人揍得五颜六色。 陆杳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苏槐,这种猪狗不如的事,除了他还能是谁干的。 最后陆杳没再把药给那兄弟,她再晓得不过,照那狗男人的后劲儿他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 何况那兄弟自知不敌,也不敢再收陆杳的药,自个匆匆下楼退客房去了。 这时姬无瑕正好叼着个烤地瓜从后厨那边到大堂来,一眼就看见那兄弟,见他被揍得不轻,又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陆杳和苏槐,顿时脑瓜里就补出了一场情感大戏。 陆杳冷眼看着苏槐,道:“你是什么毛病又犯了吗?他是吃你粮了还是欠你钱了,你把人打成这样?” 苏槐道:“看不出来吗,我嫉妒。” 姬无瑕就坐在上下楼梯间的栏杆上,一边啃地瓜,一边看戏。 陆杳气极道:“你嫉妒?你嫉哪门子的妒?” 苏槐道:“他竟敢对你有说有笑,我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姬无瑕唯恐天下不乱道:“别以为就只你在京都里受欢迎,我杳儿在江湖上也是很受欢迎的,以往行走江湖,想搭她讪的小伙子多了去了,你要是都去嫉妒,不得把自己妒疯了。” 陆杳道:“你要是闲得发癫,你就透个风声出去,有的是人赶着来给你杀。” 说罢她就转身回房,砰地关上了房门。 姬无瑕走上楼来,看了苏槐一眼,道:“啧,堂堂一代奸贼,你真该回房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妒夫的样子。” 苏槐浑不觉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只道:“下次有人搭讪她,你告知我。” 姬无瑕道:“那得加钱。” 第507章 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黑虎一回生二回熟,隔三差五就蹲在苏槐房里的窗棂上,眯着一对鹰眼儿,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似的把苏槐看着。 而苏槐总是让剑铮去后厨拿鸡。 后厨的厨子都晓得这间客房的客人喜欢吃鸡了,故而时常有准备。 苏槐是真闲,他不整只鸡朝黑虎抛去,而是撕了个腿朝它抛去,黑虎顿时振翅就接住,径直在窗棂上啄了起来。 吃完了个腿,苏槐又撕给它另一个腿,然后再是鸡头鸡屁股鸡身子,全都给它吃完了以后,它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剑铮见状,道:“主子这般耐心地喂这鹰,也喂不熟它。” 剑霜表示:可不是,就跟那妖女一样,来了就拿,拿了就走,就是个白眼狼。 黑虎多吃几趟,虽然对苏槐没放下戒备和敌意,但它来来回回吃熟了。 剑铮拿鸡回来时,它就飞到桌子上,雄赳赳气昂昂地等着。 等剑铮把鸡往桌上一放,黑虎立马战斗力十足地开始奋斗眼前的鸡。 它翅膀微张,边吞咽还边发出咕咕声,颇有几分骂骂咧咧之感。 剑铮剑霜听来,这鹰好像在骂人。 具体骂什么他们又没法知道。 但想想那妖女平时骂人的言辞,这鹰叽里咕噜肯定没什么好话。 简直是什么主人养什么鸟。 姬无瑕虽然拿钱办事给苏槐通通气儿,但苏槐要是有个什么动静,姬无瑕也毫不犹豫地立刻给陆杳通通气儿。 陆杳买了些药材回来,在房里倒腾,才一会儿工夫没出去,姬无瑕就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来,道:“杳儿,狗贼去找你师父了。” 陆杳就问:“他找我师父干什么?” 姬无瑕道:“谁知道他又想干什么,进去好一会儿了都不见出来。我这不就来告诉你么。” 这种情况陆杳是没法不管不理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她师父门前。 敲门进去一看,果真那狗男人和她师父正坐在窗边几案两旁,桌上有一壶煎好了的茶,正冒着袅袅茶气,俨然一番促膝长谈之景。 陆杳眉头不由跳了跳。 她看着苏槐,这东西这些天倒是养得快,前几天还卧床要死不活的,现在好不容易好点了,他就不安分地出来到处作妖。 之前胡乱揍人也就罢了,眼下还来霍霍她师父。 窗外雪光一派明净,他披着衣裳,一副病态模样,光线透进来恰恰照亮了他半个身子,衬得他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一半脸色白得有些透明,另一半脸却轮廓深邃。 他亦抬眼看来,安安静静,眉梢眼尾皆是情意,在光里的一只眼清澈温和,在暗里的那只眼一如豺狼窥伺。 姬无瑕也凑到门边往里瞧了一眼,跟陆杳形容道:“你看那狗贼,气质这块真真是拿捏得死死的。一半病一半疯,一半仙一半魔啊。” 陆杳道:“你这是夸还是骂?” 姬无瑕道:“咱得有一说一,人坏就是坏,皮好就是好,一半一半。” 凌霄问道:“徒儿有事?” 陆杳道:“没想到师父与他在一处,徒儿只是过来看看,不知师父跟他在聊什么?” 苏槐道:“你想进来听吗?” 凌霄道:“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然后他就对陆杳和姬无瑕挥挥手,“你们忙你们的去。” 摆明了,就是她俩想进来听,凌霄也不想让她俩听。 他只是想向苏槐多了解一下故人的情况,这事恐怕没人能比苏槐知道得更清楚。 当然他自己想打听的事,用不着那么多人掺和进来。 师父都这么说了,陆杳和姬无瑕当然不能硬杵着,陆杳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槐一眼,然后帮忙将房门拉上。 姬无瑕还想听听墙角,结果被陆杳拉走了。 姬无瑕对她打手势:你让我听听。 陆杳回她一记眼神:你以为我师父会不知道?哪怕是你屏住呼吸但只要你还是个能出气的,就别想听我师父的墙角。 第508章 投其所好 苏槐道:“以往只是听师父提起,不成想如今能得幸与前辈相见一谈。” 凌霄道:“我也没想到,找了许多年没找到她人,到最后却找到了她徒儿。” 陆杳虽没去偷听,但时时关注着她师父房间那边的动向。 她都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好聊的,竟然一聊就是半日,那房门一直关着,不见人出来。 姬无瑕道:“杳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狗贼奸猾得很,他见你这里没处下手,他就往你身边的人下手,而且投其所好,一下一个准。” 姬无瑕又道:“他又是夜藏前辈的徒弟,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跟你师父肯定是聊不完的话题,最后再借着与夜藏前辈的师徒关系,拉近与你师父的关系,从而博取你师父的同情。” 越是这样陆杳才越不安心。 狗男人上回特地跟她对了对口,他应该还不会丧心病狂地把实情抖出,但陆杳就是担心她师父会从言谈中觉出什么端倪来。 到天色渐晚的时候,陆杳去门外道:“师父,该用晚饭了。” 不一会儿,凌霄终于来开了门。 陆杳看她师父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愉悦之色。 凌霄一脚踏出房门,道:“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然后他还不忘回头对苏槐道,“你也出来一起用饭。” 苏槐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陆杳就眼睁睁看着苏槐随之也踏出房门,勘勘从她身边经过。 一桌吃饭的时候,凌霄突然来一句:“徒儿,你对他可还有怨恨?要是有,一会儿饭后,为师再帮你收拾他一顿。” 陆杳看了一眼桌对面的苏槐,他不受影响地吃他的饭。 陆杳道:“我跟他的恩怨早就两清了,没有怨恨一说。” 凌霄道:“徒儿这阵子对他的态度,不是因为恨他吗?” 陆杳不客气道:“是因为他为了个人私心,骗我和师父白来南淮一趟。早与师父说过,此人诡计多端得很。” 凌霄道:“虽说如此,但此行也不是全无收获。我也得知了更多有关他师父的事情,徒儿,你就当是陪为师这一趟。” 顿了顿,凌霄又道:“徒儿,就算你跟他已经没有了感情,但他师父与为师的情分还在,为师将他视作半个师侄后辈,你们做不成夫妻,就做个普通朋友,见面打声招呼、友好客气为主,如何?” 陆杳道:“只要他不作妖不作怪,我也不会这么不待见他。” 苏槐不做声,莫名搞得好像她是始作俑者一般,陆杳便又道:“他蛮横不讲理,又狭隘爱报复,上次一个江湖友人,并没有犯着他,就被他给打得面目全非。” 凌霄问道:“就是昨日请你吃饭的那个?” 陆杳道:“结果逼得人昨天晚上就连夜退房离开了。” 然后凌霄沉吟了一下,道:“试想一下,要是为师喜欢的人,被别的男人蓄意接近,为师也会想打人。他识相点的最好自己走,不识相的揍一顿也无妨。” 陆杳:“……” 苏槐道:“前辈说得有理。” 姬无瑕都惊呆了,嘴里还叼着根菜,和陆杳面面相觑。 姬无瑕眼神表示:这才是真正的迷魂汤,这才多久,才半天而已,你师父就被他搞到他那边去了。 这也是陆杳没有想到的。 凌霄又道:“他瞒着你娶别人,这事确实是他不对,徒儿你捅他一剑,与他恩断义绝也是他该的。他能有今天,也全是他自找的,这个没得说。” 陆杳道:“师父说得有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紧接着凌霄话头一转,陆杳还没听到下文就觉得不妙,随即听他说道,“咱们江湖人不拘小节,只要没拜堂没洞房,这婚姻就不算有效,不然江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抢婚的事发生?” 苏槐抬头看着陆杳,道:“前辈说得有理。” 陆杳与他面对面,脸都要气绿了。 第509章 你越粗暴我越喜欢 凌霄道:“可事情已经发生,错在他自己,后果他也自行承担了。以后且看他还会不会再拿婚姻一事做筹码去交易,如若再有,为师替徒儿打死了了事。” 陆杳再道:“不用了师父,往后他与谁结婚随便他,跟我无关。” 苏槐道:“我要跟你结,也随便我吗?” 陆杳道:“师父,你到时候还是替我打死了了事。” 凌霄道:“既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徒儿,看在你夜藏前辈的面子上,就多照看照看他的伤势。” 晚上,陆杳准备好伤药,去苏槐房里给他换药。 剑铮剑霜两个见到她主动过来,立马很有眼识地退到门外。 陆杳放下伤药,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我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灯火下他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紧紧盯着她,道:“不先过来给我换药吗?” 陆杳道:“你先说了我再给你换。” 苏槐道:“我不着急。” 僵持了一阵,陆杳还是黑着脸先过来给他换药。 结果这狗男人就跟个大爷们儿似的,靠在床头动也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陆杳道:“脱衣服要我教你吗?” 苏槐道:“你帮我。” 陆杳冷笑道:“你自己没手吗?” 苏槐道:“你上回挎我衣服不是挺粗鲁野蛮,我喜欢让你挎。” 陆杳没好气道:“苏槐,你要不要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 苏槐道:“你倘若对我温柔些,我兴许还不习惯,你对我越粗暴我越喜欢。” 陆杳:“……” 这贱骨头真真是病得不轻。 大抵是以前从没有人敢在他这太岁头上动土,所以一旦有人给他两巴掌,他还觉得新鲜特别。 随后趁着陆杳分神不备,苏槐忽然就捉住了她的手。 陆杳挣了挣,结果这狗玩意儿却抓住她的手移到他腰带处,恬不知耻地带着她手把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明明是换个伤,偏偏被这狗玩意儿给玩出了新花样。 陆杳道:“苏槐,脸是个好东西,你可以要一要。” 苏槐眼含钩子,视线缠着她道:“有多好?有你好吗?” 随后陆杳忍无可忍,与其被他手把手带着脱他衣服,她还是另一手直接扒住他受伤的那边衣襟,干脆直接地往肩外一挎。 陆杳问:“这下你满意了吗?” 苏槐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随后陆杳给他换药,两相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你是怎么蛊惑的我师父?” 苏槐道:“只是聊了一些我师父的旧事。你师父听得起兴。” 陆杳道:“你就不怕说得越多漏洞越多?” 苏槐道:“若全都是谎言,才会担心漏洞。” 陆杳心想也是,再者就算全都是谎言,只要从他这嘴里说出来,假的也跟真的一样。 陆杳手里拆完他的绷带,见伤口愈合的程度在预估范围内,就他这情况,反反复复的旧伤总算开始恢复,也算是比较乐观的了。 她熟练地上药,道:“我师父不会因为听了你师父的旧事,态度就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苏槐道:“大概我是我师父唯一的徒弟,你师父爱屋及乌。” 陆杳不做声,也没任何反应。 苏槐道:“你不信?” 陆杳冷笑两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连这种屁话都会信?” 她边说着,边给他缠上新的绷带。 就在她系好打结时,苏槐才道:“我说,我师父得知我未婚妻是凌霄前辈的徒弟,感到非常高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我们最终能够走到一起,尽他们当年未尽之缘。” 陆杳:“……” 苏槐道:“你师父听后也十分感慨。” 陆杳又动手解他的绷带,苏槐道:“为什么又解,药没换好吗?” 陆杳道:“我想把我的药抠下来,给你这种人委实是浪费。” 第510章 还是先撤的好 苏槐便来捉她的手,两人拉扯了一阵,陆杳还是给了他一捶,捶到他下颚。 苏槐偏了偏头,伸手揉了揉自己下巴。 陆杳趁机便抽身而起,睨他一眼,他衣衫半敞,发丝散在肩上,胸膛上缠着绷带,整个就是一充斥着凌乱美的病美人。 但这并不妨碍陆杳想捶死他。 陆杳道:“你尽管兴风作浪,我若不愿意的事,我师父再怎么念旧也不会按着我的头让我愿意。” 后来两天,陆杳虽然明显感觉到自己师父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但师父护犊子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比如饭桌上,凌霄突然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那没拜过堂洞过房但却天下人皆知的新婚妻子?” 苏槐道:“等回京以后,婚事会作废。” 姬无瑕道:“不管你怎么处理,这始终是你身上的一大污点,也是杳儿的一大耻辱。就算你处理好了,你也是个二婚男。我们江湖上称颂从一而终,最不稀罕二婚男。” 凌霄道:“确实,虽然我顾念与你师父的旧情,但我不能委屈了我徒儿,这事不管怎么着,始终以我徒儿的感受为首要的。该说的也说了,她要是仍嫌弃你,那也没办法。” 陆杳道:“我看这里越来越不太平,还是尽快往太平的地方去比较好。至于你,你应该还有大事要做,这几日伤势恢复得也算正常,要不吃了这顿我们就各走各路,就此别过。” 诚然,他们在客栈已经耽搁了一些时日,进出老坳山的江湖人士来来去去,都没找到所谓的灵犀角。 倒是南淮的战火已经往这边蔓延着来了。 西策军不敌,被南淮军给压制得节节败退,如同一盘散沙。 江湖中人一部分不想掺和就离开了南淮,还有一部分人仍想在这乱世中寻找机会。 陆杳当然也不想掺和,她不搏名不图利的,而且她师父更是逍遥闲散,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所以还是先撤的好。 这不,大堂上又进来了一批人,坐下就叫酒,而后说起他们就是从前线那边来的,照西策军的无能之势,再要不了两天,战火就能烧到这里。 陆杳便对凌霄道:“师父,我们明日就走。” 大堂里人迹嘈杂,大家都讨论一堂。 坐在角落里的某些个江湖人,看起来毫不起眼,听着堂上其他人激烈的讨论,只默默喝着酒,目光还若有若无地瞟向陆杳他们那一桌,落在苏槐的身上。 后来他们起身付了酒钱,就离开了。 实则不光是今日,前几日照样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客栈里。 只不过他们混在江湖人中,十分低调隐秘,故而没有引起注意。 陆杳决定明天离开南淮,她师父也答应了的,晚间姬无瑕回到房里来,同陆杳一起躺在榻上,枕着双手道:“杳儿,你明天跟着凌霄师父先走,我后一步来。” 停顿一会儿,姬无瑕又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留下来干什么?” 陆杳道:“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 姬无瑕道:“唉,跟你说话也太不费劲了。我之前不是接了单生意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得先把事情办完了才能走。” 虽然很不爽这次的主顾,但江湖道义还是得守。 陆杳道:“保证拿得了钱吗?别到头来替人白忙活一场。” 姬无瑕道:“放心放心,有些人重诺讲信誉,我可以等事成之后再结款,可有些人压根就是个不守信用的混账,这种人我肯定得先拿到了钱再办事。” 陆杳道:“我便也是这个意思。” 姬无瑕道:“全部款项我都已经到手了,剩下的还有些零头,到时候再问他结。” 说着她就搂着陆杳的肩膀,又道,“姐妹,等这单做完以后,我回去找你,再带你去江湖上各大黑市逛一圈,不为别的,就是花钱,你看上什么宝贝就买。” 陆杳笑了一笑。 前半夜里相安无事,可哪想到了后半夜,伴随着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外,紧接着就像打开了闸门一般,重重马蹄声在街上奔得又迅又急。 同时还有嘈杂的人迹声。 第511章 外面的情况 陆杳和姬无瑕第一时间醒了过来,又听见客栈外面的附近有人的叫喊声,充满了恐惧。 姬无瑕道:“杳儿,我先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光她出门去了,住客栈里的其他江湖人士也都醒来出房门看看究竟,结果还不待出客栈大堂的门,店小二透过门缝往外瞧见了,回头惊魂未定地对楼上楼下众人道:“各位客官,外头都是兵马!有兵马进城了!” 众人惊疑不定。 今天白天不是还在讨论,还有两日仗才会打到这里吗,怎么半夜就来了? 后来城中四处起了火,火光将寒夜照亮,到处都是百姓的嘶喊哭叫声,还依稀有兵戈杀伐之声。 约摸这座客栈里住的都是江湖人士,都不是手无寸铁之人,所以兵马从客栈门外的街道冲过,却并不进犯到客栈里面来。 这里的人不乏正义之士,他们还是要去外面探探情况。 结果出去打探的人很快便回来,站在大堂上灌了两碗茶,气愤道:“奶奶的,打仗就打仗,劫杀掳掠普通人算什么!外头那些狗杂丨种,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真他妈不是个人!” 有人问道:“是哪方的兵?” 那兄弟答道:“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南淮的兵!” 其他人道:“你没看错吗,不是朝廷的西策军?” 那兄弟道:“当然没看错!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们穿的是南淮兵的盔甲,马也是南淮的战马。” 虽然这是一座边远之地的小城,城中百姓也不多,起初也没人料想到战场会往这边扩展蔓延,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城中到处是百姓的哀嚎哭喊,这些江湖中人多有侠肝义胆,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能坐视不理。 遂很快就有人回房提了自己的兵器,就翻出客栈,往那些兵马肆虐的地方去了。 一旦有人带了个头,其他江湖儿郎们纷纷响应。 原本还人满的客栈,顷刻变得有些冷清清空荡荡的。 姬无瑕利索地回房来,对陆杳道:“杳儿,我要去外面看看情况,要是来的兵马太多,我也去杀几个人头过过瘾。” 陆杳在房里就已经听见众人先前的讨论了,道:“你去,以救人为主。” 话音儿一罢,凌霄就亦出了房门,在门外道:“徒儿,为师先去外面看看。” 陆杳应道:“师父一切小心。” 门外没话音儿了,姬无瑕连忙到门口一看,哪还有人,不由道:“凌霄师父动作比我快,他去了,这下我还怎么放心去。” 陆杳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去。” 姬无瑕想了想,道:“那我要是走了,你就去跟狗贼待一处。他有两个小弟在,还有暗卫在暗处,他的小弟虽然功夫没我好但也还不弱,应该没有问题的。” 陆杳道:“你去就是,我自己知道。” 姬无瑕也不耽搁,道:“那我去了。” 姬无瑕出了房门,陆杳还听见她在跟那边房间的剑铮剑霜说话,道:“我杳儿就先交给你们看护,要是她有个差池,回头我拧了你们狗头!” 剑铮道:“姬门主别忘了,你接了主子的活,这种时候理应护在主子身边,而不是还往外跑。” 姬无瑕白他一眼,道:“你主子的命就是命,外面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们急个狗屁,老子又不会走多远,要是有情况,你放个焰火传讯于我,我不就回来了。” 说罢,她压根不等他俩回话,撑着栏杆就径直跃下一楼大堂,动作飞快地闪身就消失在门外了。 剑铮剑霜也没得法,这城里突然暴乱,眼下主子又伤况未好,他们寸步都不敢离。 虽然姬无瑕叮嘱陆杳要她去跟奸佞待一处,陆杳也似是而非地应得好好的,可事实上,陆杳在自己房门压根就不踏出房门半步。 让她去跟狗男人处在一室,恐怕在危险来临之前,她就会先把自己给难受死。 第512章 过来坐坐 随后,有影卫翻进了苏槐的窗户,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 苏槐不疾不徐道:“精骑队到了吗?” 影卫应道:“回相爷,队伍已在百里开外,正火速往这里赶来。” 这厢姬无瑕前脚出了客栈,黑虎自个是待不住的,它看见她去了,就有些暴躁,在屋顶上来回地跺着脚。 陆杳道:“你也去。” 黑虎得到它娘的首肯,哪还有停当的,当即嗷了一声,精神抖擞地振翅就飞了出去。 它在夜空中盘旋,一路追着姬无瑕。 搞事情的时候怎么能不带着它呢。 姬无瑕踩着屋檐飞奔,身形移动得快,四下望去,只见各处都是燃烧的火光。 但凡有兵马出入的地方,必然是百姓家中被毁,能掳掠的就掳掠,不能掳掠的就烧杀。 屋门前、院落里都血溅当场,人们的惨叫呼救声不绝于耳。 姬无瑕从上方能准确地看清楚哪里最需要帮助,而后跃下屋檐便快如魅影一般冲了过去。 那些士兵高高举起刀剑,正要对百姓痛下杀手之际,姬无瑕转眼已至他们当中,一手夺过一把剑来,几个迅移转身,就清一色地抹了他们的脖子。 顿时血雾喷溅,展开了一场杀戮的盛宴。 上空黑虎长啸一声,亦是俯冲而下。 姬无瑕在哪儿它便在哪儿,此时此刻将它身为猛禽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要么从后方突然利爪擒拿,一举扎穿了士兵的脖子,生生扎出个血窟窿来,要么尖喙一下子啄穿士兵的脑袋,血浆迸裂。 这些闯城的兵马首领见着突然有这么些人窜出来坏他好事,就询问左右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怎么突然半路杀出来?” 后来才得知,这些人都是聚集在南淮来寻宝的江湖人。 既然他们已经涉及进来了,也没得退路了,首领只好命令将士们一律杀无赦。 江湖人大都个个血性,既然这些士兵要来打,他们当然奉陪。 一时间城中兵戈铁马,杀斗得异常激烈。 后来姬无瑕原本打得正酣,突然见得客栈的方向,夜空中陡然升起一抹焰火。 她神情一厉,解决了眼前的几个杂兵,毫不恋战,下一刻抽身而退,就往客栈飞奔而回。 这厢,陆杳安安顺顺在房里等,窗户关着的,她也能听见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眼下几斤几两,所以绝不去凑热闹,省得还给人添麻烦。 有师父和姬无瑕去帮忙,那些闯城的兵马定然讨不了好。 只是没想到,她没去找苏槐那狗东西,他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苏槐在外敲门,陆杳应也不应。 紧接着就听见苏槐在门外吩咐剑铮剑霜:“把门拆了。” 还不等两人动手,片刻,陆杳就黑着脸从里打开了房门。 苏槐站在门框外,她站在门框里,两两对峙,互不相让。 陆杳没好气问:“你来干什么?” 苏槐道:“过来坐坐。” 陆杳道:“你房里没板凳坐?要是房里坐烦了,你可以堂上坐,楼下那么多板凳。楼下不想坐,你可以上屋顶坐,再不行你就地上坐。” 苏槐看着她道:“让我进去。” 陆杳道:“我欠你的?”她怎会让他,把门框挡得死死的。 苏槐道:“你的好朋友安排的,为了安全起见,叫我跟你待在一起。” 陆杳道:“她说的你就要听?” 苏槐道:“她现在负责我的安全,她说的我当然要听。” 陆杳:“……” 陆杳顿时明白了,姬无瑕接了笔生意,就是为了保护这狗东西的安全? 陆杳冷笑两声,道:“谁负责的你就找谁去。她怕是还没搞清楚,叫我跟你待在一起,事实上跟你待在一起才最不安全。” 苏槐抬脚就要进屋里,陆杳不让他进。 他硬要进,然后陆杳抬手,手里就一把匕首,刀尖尖正对着苏槐腹部。 苏槐就及时停住。 第513章 我就要折腾 陆杳道:“你以为还像以前那样么,我得惯着你?” 苏槐道:“你还想着捅我。” 陆杳道:“出门在外,自保手段而已。只要你别犯我,自不会捅到你身上。” 苏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可你就算捅我,我也定要拥抱到你。” 陆杳手上动作微微一滞,面上笑了笑道:“我奉劝相爷惜命,否则别等大业未成,你人就被你折腾死了。” 苏槐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折腾。” 陆杳眯着眼看他,道:“哪怕人之将死,你也永不后退?” 苏槐道:“人都会死。” 像他这种人,不管今天死明天死,死之前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他想要的,他只会更加猖狂发疯地折腾,别指望他会放弃。 这时,陆杳听见有人踩着周遭的屋檐,正从四面八方往客栈这边涌来。 陆杳能听见,苏槐必然也能听见。 两人耳力自是比剑铮剑霜厉害,能从外面的兵戈铁马之声中清楚地分辨出来。 陆杳当即收了匕首。 苏槐抬脚就进了她房门,关门之际吩咐剑铮剑霜:“去我门外守着。” 话音儿一落,陆杳折回房内,顺手就拂灭了灯火。 剑铮剑霜面面相觑,但也十分利索地回到苏槐的房间外候着。 两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前一刻陆姑娘还死活不让主子进,怎么后一刻进去就直接熄灯了? 两人也不想杵在门外听到点什么异常的动静,主子遣他们过来守着,想必也是不想让他们听。 剑霜看看剑铮,道:“陆姑娘这是又愿意跟主子好了?” 剑铮道:“别多嘴。” 只不过这样的疑惑并没能持续多久,随着有十分轻细的脚步声第一脚踩在客栈的屋顶上时,两人不由神色一凛,总算察觉了去。 紧接着,踩上屋顶的人越来越多。 不光是屋顶的,客栈外面四处也有人涌过来。 这是趁着今晚城中暴乱,而这客栈又空荡荡的,所以正是下手的绝佳时机。 这说明,主子的行踪还是暴露了。 但这是迟早难免的。 现在京里谁都知道苏槐已经离京赶来南淮,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他想让他死,那诸多仇家怎么可能不下手。 因而苏槐前脚走,后脚定然就有人跟着一路打探到此了。 如果再探到苏槐疑似负伤的话,暗地里的人只会群起攻之。 剑铮立马抬手进嘴里捏了一声口哨。 就在屋顶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下来,隐在暗处的影卫们亦是齐齐出动,顿时在屋顶上交手杀了起来。 刀光剑影,碰撞发出冷锐的金属声,属实让人心头寒冽。 同时,地上各处涌来的杀手也杀进了客栈,翻上二楼,剑铮剑霜死死护在门前,与对方杀得血肉横飞。 苏槐让他们守在空房门外,早前打探的人定也知道那是苏槐的房间,只要他们寸步不让,杀手就只会以为苏槐就在那房里。 陆杳房里一片昏暗,隐隐淡淡的光线下,陆杳与苏槐四目相对,谁都没动作。 陆杳不由心里骂娘,她都说了这狗东西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结果她不去找他,他还往自己身边来凑。 是觉得就他自个被刺杀太孤单了吗? 所以下地狱也得拉个伴儿。 陆杳咬牙低低道:“为了安全起见,你就不该来这里。” 苏槐语声轻细地应她道:“怎么不该,你房里现在就很安全。” 陆杳道:“可我不安全!” 苏槐道:“我安全你就安全,我不安全你也别想安全。陆杳,我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陆杳道:“我去你妈的。” 她真想现在就把他推出去,让外面那些人要打要杀随便。 两人在房里虽低声说几句,但谁都没轻举妄动,这会儿要是一人暴露,刀剑无眼,另一人也不会有个好下场。 第514章 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浓烈的血气透过门缝溢了进来。 门外堂上和走廊上都点着灯火。 陆杳和苏槐可以清晰地看见,一道道的热血不断洒溅在门扉的格子纱上,又不住往下淌。 血的颜色异常的妖艳红烈,不知不觉,整个门纱上都染满了殷红色。 将门外的灯火都渲染得血红。 屋顶上的打斗也十分激烈,不断有碎裂的瓦片落下来,也不断有人从屋顶的斜面滚落,重重摔砸在庭院的地上。 果然,那些杀手见攻不进苏槐的房间,一部分杀手就从旁边的房间闯。 他们在来之前定然已经了解好情况了,苏槐并非单独在此客栈停留,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人,就住在旁边的两间客房。 这些杀手只要能完成任务,是不计其他人命与后果的。 何况与苏槐在一起的人,必须得斩草除根,都不能留活口。 陆杳听着门外的攻势,也十分清楚,今晚他们是势在必得,就算狗男人不往她房里来,她也避免不了会被殃及。 就在那杀手一脚踹开房门闯进来时,苏槐身影一掠,至门前,杀手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他扭断了脖子。 与此同时,另一名杀手被陆杳从暗处突然现身,手里匕首自其后背,一刀捅进了心窝子,手里刀柄转动,再往外一拔。 苏槐手里还捏着杀手的脖子回眸看她,见她一手提着那瘫软的杀手,一手正将匕首往杀手身上不紧不慢地擦去了血迹。 随即两人似有默契一般各自都松手,那两名杀手便齐齐瘫软倒地。 苏槐声音响起在她耳畔,问她道:“还能动武吗?” 陆杳道:“托你的福,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你还嫌拖累我不够。” 苏槐道:“那你我可以凑一双。” 他现在也是个半废的人。 陆杳想,他这身体情况多半也是被自己所伤才变成这样的,而自己亦是因为他的事才走火入魔愈加严重导致现在功力尽封不能动。 大抵他俩当真是生来就不对付,你不愿退让我也不愿妥协,强行凑在一起到最后的结果无疑是两败俱伤。 虽然这般想着,但闯进来的杀手,该下手的还得下手。 苏槐不像以往那般气势张狂地杀人,他伤势未愈,要想留存体力和避免伤势加重,就不得大幅度动作。 所以多数时候他都靠拧断人脖子了结对方。 陆杳则出其不意,用手中匕首直击对方要害,无有不准。 有杀手前后攻击苏槐之际,陆杳一边将面前这杀手掼倒在桌上,像宰杀牲畜一般,手里的刀子极其利落狠辣,横截着往那脖子切下去,再抬起头来时,她扬手就将匕首往苏槐那边一掷。 看似轻巧,却势如破竹,匕首精准地一刀扎破苏槐身后的那名杀手的头颅,那匕首的刀锋从后脑贯穿至前额。 苏槐动作也快极,几乎同时侧身擒拿住了那杀手的脖子,只不过匕首更快一步断其性命。在那名杀手倒地之前,他一手就从其后脑勺把匕首拔了出来,反手就抛回给陆杳。 两人句话没说,只一个眼神对视,竟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后来屋顶被人打破了,有杀手从上方下来,若人数太多,两人都不宜大动干戈与之正面交锋,当是时,苏槐忽朝陆杳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陆杳身子一栽,紧接着与他一起往地上滚了几圈,一齐滚进了床底下。 床帐轻轻拂动,挡去了大半光景,床底下的光线霎时一暗。 陆杳只觉得这狭小的空间实在叫人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随之她回过神,发现喘不过气的原因不是空间问题,而是这狗男人将她实实在在地压在身下。 事有轻重缓急,她再不爽也得一时忍着。 屋顶上下来的杀手见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躺着几具杀手的尸体,他们见床上被垂落下来的帐子挡着,便几步过来,一剑将床帐挥成两半,见床上并未藏人,外头又杀声正酣,他们顾不上查看床底便又转头杀出了门外去。 第515章 缓解压力 床底的两人收敛了气息,直到房里的杀手杀了出去,陆杳方才缓缓调匀呼吸,也感受到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虽然光线漆黑,但她仿若感觉到他的鼻尖若有若无地挨着自己的。 陆杳被这厮压得提不上气,道:“起开。” 苏槐只是盯着她,不听也不动。 他那双眼睛,暗夜里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盯准了猎物,眼里隐隐有股子野性的光。 陆杳挣了挣,他手臂箍在她腰上,收紧,将她死死锁在怀里。 后来他缓缓低下头去,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再没有别的动作。 陆杳不由得微微仰了仰脖子,也不知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说不出的难受。 陆杳道:“是要我把床掀了你才肯起是吗?” 苏槐道:“把床掀了,让他们都来杀你我?也好,你我泉下也能做夫妻。” 陆杳生气道:“谁要跟你做夫妻?” 苏槐道:“我们做了很多回。” 陆杳:“……” 从他狗嘴里,总能听出其他的意味来。 果真,苏槐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只听他那狗嘴又道:“房里做,房外做,林中做,水里做,还没在床下做。” 陆杳与他僵持着,但始终没再动身试图挣脱出去。 一是外面的情况确实不宜出去凑热闹。 二则是照以往对他的了解,她若是再有所动作,他可能说发疯就发疯,不管不顾在这床底下乱来都有可能。 所以两人一直是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继续僵持着。 随后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姬无瑕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黑虎盘旋的啸声。 这下陆杳是彻底不用担心了,她和这狗东西只需要继续避着风头,等姬无瑕和剑铮他们解决完那些杀手即可。 姬无瑕杀到陆杳门外,往屋里看了一眼,没看见人,不由出声道:“杳儿,你还在屋里吗?” 陆杳应她道:“我在。” 姬无瑕道:“狗贼呢,与你在一起没?” 陆杳嫌弃地看了苏槐一眼,道:“他也在。” 姬无瑕道:“还有气吗?” 陆杳道:“没气倒好了。” 姬无瑕便放心地又杀了出去,边应道:“没气好什么好,回头我找谁要钱去。” 她也兜着一股子火气,陆杳听见她边杀还边骂骂咧咧:“老子才走一会儿,贼孙子们就赶着来送死。送死是,难得你们的一片孝心,爷爷我照单全收!” 转眼间,这二楼的回廊蓄起了血泊,黏稠的血液顺着二楼的木地板缝隙间一片一片地往下淌,像从木板缝里拉开了一片片的红绸,很快又散开,落到大堂地面上时又汇聚成另外的一滩滩血泊。 回廊上堆满了尸体,栏杆被击得粉碎,不断有人从上面跌下来,将楼下的桌椅也摔个四分五裂。 姬无瑕回来以后,很大程度地缓解了剑铮剑霜的压力。 两人平日里总是视她为妖女,相互很不对盘,可在这种当口,又非常一致地相互掩护击杀。 剑铮剑霜眼见着,这无回门的门主虽然比他们主子差些,但武功也十分高强,她下手又快又狠,这些杀手在她手上就像砍白菜似的,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杀手见今晚死伤太多,别说得手了,甚至连目标的面儿都没能见到,再杀下去,无疑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遂杀手得到头领的命令,立刻撤退。 姬无瑕见他们想跑,当即踩着人头就掠了过去,那头目没能跑得掉,不得已跟姬无瑕过招,两人在堂上打,那杀手头目自知不敌,边打边退,结果还没退出客栈大门,就被姬无瑕给做掉了。 姬无瑕回过头来,见其他杀手都冲下二楼,要杀出条血路来,运气最好的一名杀手将将逃出大门口,就被姬无瑕从一名杀手身上拔出一把剑,反手就掷了出去,将对方身体插得个对穿。 第516章 陆姑娘怎么骂人呢 陆杳听着外面的动静慢慢归于平静,再后来,就是一片死寂。 客栈伙计躲在柜台后面,吓得面无人色,听见没声响了,方才哆哆嗦嗦地探出一双眼睛来看看情况。 结果这一看,楼上楼下都是血尸,吓得他还不如不看呢。 以往江湖客栈也免不了打架斗殴的,可这般惨烈状况还是头一次。 危险已经解除,但这狗男人一时没动,陆杳只好忍着性子道:“今晚你是要在这床底下睡一晚吗?” 苏槐道:“我要在床底下睡也有个垫的。” 剑铮剑霜不敢擅自进门打扰主子和陆姑娘独处,只站在门外问:“主子怎么样了?” 陆杳道:“他要死了。” 剑铮剑霜心头一紧,道:“主子受伤了?” 陆杳道:“他脑子里进了东西。” 剑铮不语了,剑霜还天真地问:“进了什么东西?” 陆杳看着苏槐道:“用我朋友的话说,应该是进了猪粪。” 剑霜道:“陆姑娘怎么骂人呢。” 陆杳道:“我骂的是人吗?我骂的应该是猪粪。” 剑霜:“……” 姬无瑕在楼下收了架势,懒得走楼梯,几个翻腾就上了二楼,道:“杳儿,你怎么样?” 陆杳默了默,道:“我被卡床底下了。” 既然这狗东西都不怕,那她怕个甚。虽说姬无瑕是拿钱办事,但要是让姬无瑕看见狗东西欺压她,不得当场弄他。 姬无瑕撸了撸袖子,白剑铮剑霜两个一眼,边进屋边道:“俩傻子愣着作甚,还不快进去把床抬走!” 剑铮提醒道:“主子也在下面。” 姬无瑕看他俩的眼神更加像在看白痴:“你主子也在下面你们还不赶紧动手?” 她又嫌弃道:“不过你俩这么废,老子一个人也能把这床给掀了。” 结果还不等姬无瑕掀床,床底下就先钻出来一人。 苏槐抖了抖身上衣袍,淡淡看了姬无瑕一眼。 姬无瑕也觑了他一眼,连忙匍匐着身子伸手往床底下去掏陆杳,还不忘问道:“不是卡着了吗,怎么又能出来了?你们怎么在床底待这么久?我人都杀光了怎么还不出来?你们在底下干什么?” 面对姬无瑕的八卦连环问,陆杳无力回答。 胸口被压太久,突然轻松了,她就咳了两声,成功地转移了姬无瑕的注意力。 姬无瑕拉到陆杳的手,又问:“你受伤了吗?为什么咳?伤到肺腑了吗?我丨操他祖宗的,这群该死的渣渣。” 陆杳从床底下出来,起身拍拍身上,道:“只是床底尘多而已。” 随后陆杳和苏槐出门看看情况,入目之处一派血腥狼藉。 今晚这地儿,怕是没法住人了。 客栈里的店小二也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二楼回廊上走路都得钻空子,下了楼梯出客栈大门,见外面仍是到处火光,兵嚣四起。 陆杳问姬无瑕:“我师父呢?” 姬无瑕道:“我回来的时候还遇到凌霄师父了,他知我要回来找你他便没回,如果是我处理不来的情况,再让黑虎去寻他。 “眼下他肯定是到处救人去了。啐,这些当兵的真不是个人,见着人就杀,见着东西就抢,还跟江湖同道们干起来了。” 陆杳道:“江湖同道才多少人,必然不敌他们人多。” 他们往纷争的地方去,一路上随处都可见房屋被烧毁,百姓被杀害,还有江湖同道与士兵厮杀。 只不过寡不敌众,吃亏的还是江湖中人。 陆杳他们在黑虎的引路下找到了凌霄。 当是时,周遭各处兵马齐聚,将一干江湖中人围堵在了中间。 那些士兵骑着马,不断在周遭跑动,火光下跑得人眼花缭乱。 江湖同道虽然干掉了不少闯城的士兵,可奈何不得对方人数远远胜过他们,他们也或多或少有负伤,讨不了好。 凌霄见着陆杳他们来了,道:“不在客栈好好待着,到这里做什么?” 陆杳道:“客栈那边出了点事。” 姬无瑕道:“我们也是没处待了,杳儿又担心师父,就寻着过来了。” 第517章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凌霄便盯着那兵马后面正骑着战马上前的几人,应是这些兵马的统领者,对姬无瑕道:“你来也好,一会儿你随我,我杀带头的,你杀他两个副手,三招之内解决,越快越好。” 姬无瑕顿时斗志昂扬,道:“妥。” 擒贼先擒王,只有先杀掉领头的,那这群散兵就是群无头苍蝇,便好处理得多了。 陆杳蓦然问道:“这些当真是南淮的兵马吗?这里是南淮之地,南淮兵马岂会入自己的地盘烧杀抢掠。” 这不是毁自己的老巢么。 旁的人回答:“可他们确确实实穿的是南淮的兵服,大抵是战乱起来,缺少物资,才来抢百姓的。” 姬无瑕道:“管他是哪方的,干就是了。” 火光之下,双方对峙,对面那首领骑在马背上,一身盔甲黑得发亮,头盔包裹着头,一张脸被左右遮挡了一些。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呢,首领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苏槐,不想第一反应却是大惊失色。 苏槐亦一眼就看见了他。 在苏槐的注视下,那将领顿时什么胆都没有了,踟躇着咽了咽口水,苏槐怎么会在这里? 陆杳也察觉到了,与苏槐道:“他怕你。” 剑铮道:“那是兵部尚书的独子,能不怕主子么。” 凌霄和姬无瑕一听,就暂没动作。 他们没动,对方领将就更加不敢动。 以至于领将所骑的马也开始踟蹰不安,哼着粗气。 他身边两个副手道:“将军,下令动手!” 将领咬着牙低声道:“你们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当朝宰相苏槐!” 两个副手平日里并不在京中,也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宰相,他们循着看向苏槐,有些不可置信。 到底是不知者无畏,副手道:“我看此人病怏怏的,身边就两个随从,也不见有其他护卫,他就是当朝宰相?宰相又怎么会孤身出现在这种地方?” 将领道:“我以往常在京中见到他,岂会认错!” 只不过,以往相爷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今日确实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而且出行也没有阵仗和排场。 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可那又的确是相爷的模子没有错。 另一副手亦是狗胆直往上窜,道:“便是宰相又如何,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若是趁乱把他和这伙江湖人一同杀了,还能替朝廷除去一大祸患!他臭名昭着,闻者只会拍手称快!” 将领有些动摇了,副手又劝道:“今晚趁乱除掉他,咱们都相安无事。否则要是放他跑了,他又认出了咱们,回头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席话让首领如醍醐灌顶。 正是,他能认出苏槐,苏槐当然也认出了他。 今晚这事要是不得善了,明日遭殃的就会是他自己。 那将领再审视了一遍苏槐那边,确认他身边确实没几个护卫,他竟跟一帮江湖中人牵扯在一起。 再加上眼下自己人手这么多,明显占优势,于是乎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杀了他! 几人的对话虽然压着声音,可凌霄和陆杳他们一行人想不听清楚都难。 姬无瑕冲对面道:“不妨说说你们的计划,打算怎么除掉这狗贼?” 那将领顿了顿,正要下令攻杀,却不料忽然这时,远处传来了动静。 声响似从城外传来的,十分浑厚,犹如万马奔腾一般。 因着城池小,很快声响就穿城而过,直逼此处。 将领惊疑不定,立刻着人去打探。 很快打探的士兵就慌慌张张来报:“将军,是骑兵!城外来了好大一拨骑兵!” 将领问道:“来者是敌是友?” 士兵道:“尚不确定!” 将领很快做好了计较,再顾不上对付这些江湖中人,立刻传令让士兵们搬好东西撤出城外去。 只不过骑兵进城以后,发现闯城的兵马跑了,于是乎立刻兵分几路进行包抄。 最终在城门口将那伙兵马给抄了下来。 第518章 都杀了吧 苏槐自是要去城门口,姬无瑕拉着陆杳跟着,道:“走,咱们也瞧瞧去。” 不光是姬无瑕,在场的江湖同道们也都想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遂等他们到城门口一看,就见之前那伙耀武扬威、又抢又杀的兵马已经被精锐骑兵给团团围困住了。 骑兵首领见到苏槐,连忙翻身下马,近前屈膝行礼,抱拳道:“末将救援来迟,请相爷责罚!” 这下轮到江湖同道们震惊了。 原来跟他们同住一个客栈的病美人竟然是当朝宰相! 而后骑兵首领这边请示苏槐,该如何处理这批闯城的将士。 苏槐看了那些将士们一眼,只一眼,就让那先前还想着斩草除根的将领和副手们毛骨悚然。 苏槐徐徐道:“南淮兵马,劫掠百姓,此次朝廷本也是为平叛、安定天下而来,都杀了。” “是!” 那些将士们一听,十分恐慌。 将领高声道:“苏槐,你看清楚!我爹是兵部尚书,老子不是南淮兵!” 之所以冒充南淮军,只不过是因为这支队伍缺了军资,想着到附近的城里抢夺一番,但又不好打着西策军的旗号,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样一来,及时补充了军资,又使南淮军在这一地界的名声和人心大大受损,实为一举两得。 可万没想到,眼看就要将此城洗劫一空了,竟来了些个江湖中人坏他好事,还有苏槐这尊阎罗混在其中! 苏槐不置可否,那将领又继续道:“我们是西策军,非南淮军!我们是友军,非敌军!你们胆敢残杀友军!要是皇上知道了,定治你们的罪!” 苏槐道:“着南淮之地的兵甲,骑南淮战马,举南淮大军军旗,却说是西策军,可有人信?” 将领道:“你不会认不出我来!我爹以往常跟你打交道!你我也见过了不下数十次!” 苏槐问身边骑兵首领,道:“他说他是尚书之子,你可识得?” 骑兵首领当然识得,可相爷如是一问,他心下一凛,应道:“末将并不识此人。” 苏槐便道:“西策军南下平反,一路护黎明百姓,不做此等祸国殃民之事。” 最后,他看着对面将士,温声道:“杀。” 此话一出,精骑部队立刻涌上去,顿时两兵相接,满城皆是杀喊声。 这远比之前分散抢掠百姓以及和江湖人斗斗杀杀的时候惨烈得多。 骑兵都是精锐部队,极具优势,不管是实力还是气势上都完完全全地将闯城的那批将士给碾压。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城门口血流成河,那将领见自己的军队大势已去,慌张极了,在两个副手接连被斩杀以后,他驱马就慌不择路地跑。 苏槐声色异常温和地吩咐道:“去把他头颅削下来。” 骑兵首将得令,立刻驱马追出去,还没追出百丈开外,那将领就被追上,没交手两招,骑兵首将成功地取其首级。 最后闯城的这批将士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剩。 骑兵首将把头颅拎回来,呈给苏槐。 苏槐道:“送回京去,给尚书看看,到底是否是他儿子。若果真是,那伙同南淮军投敌造反之事也得好好查一查。” 陆杳和姬无瑕、凌霄站在一边,看着苏槐处事。 姬无瑕唏嘘道:“狗贼真狠,杀人独子也就罢了,还得把头送到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去让老子辨认辨认,辨认完了以后还不能承认那就是他儿子。要是心理承受能力稍稍有点不好的,估计得当场过去。” 陆杳道:“你第一天认识他么。” 唏嘘归唏嘘,陆杳和姬无瑕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陆杳觉得最应该感到意外的是她师父才对,她也想趁此机会把师父对狗男人的态度往回扳一扳,遂道:“师父也亲眼看见了,此人的确心狠手辣,并非宜结交之人。” 最近卡文,今天先两更。请见谅。 第519章 最了解他的人 凌霄沉吟道:“年纪轻轻,能做到一朝宰相的人,没有点手段怕是不行。这世道并非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也非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再掺杂着立场、利益,掺杂着爱恨情仇,就更加不能一概而论地评判一个人的好坏善恶。 “为师不也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为师也干过血洗江湖门派的事来。” 道理陆杳又怎会不懂,她要是一开始就判定了他的善恶,后来又怎会与他纠纠缠缠那么久。 她只是单纯地想让师父对他保持一定的偏见。 可她从小到大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耳濡目染随师父的,话从师父口中说出来,就更加没有辩驳之力。 没等陆杳开口,她也从不是个开口说肉麻话的人,姬无瑕知她所想,便道:“凌霄师父才不是大恶人,师父救回了我杳儿,手把手将她抚养长大,还侠肝义胆、侠骨柔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上谁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凌霄道:“他们能向普通百姓举起屠刀,他为何不能向他们举起屠刀。” 陆杳道:“师父大概是最懂他的人了。” 凌霄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在苏槐身上停留,不由挑了挑眉梢,道:“为师才与他认识几日,你素来看得通透,这些道理你又岂会不懂。最了解他的人,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凌霄又道:“徒儿,为师不希望你受为师的影响。你的情况与为师的又不同,不能相提并论地觉得不会有善果。” 江湖人士都被骑兵们给阻拦在一旁,他们也观战了整个过程。 后来骑兵将领又来请示苏槐道:“相爷,那些人非军中之人也非寻常百姓,当如何处置?” 苏槐回头看了那些江湖人士一眼,目光一转,流落到陆杳身上。 火光闪烁下,那双眼睛极具柔情,陆杳依旧觉得,他天生含情的眉眼仍旧是能骗过世上无数女子的芳心。 他身上那股子病态依旧,袍角上溅开了朵朵红梅,妖美而又艳烈。 若是按照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做派,为免今晚的事情宣扬开,在场的这些江湖人也不该留活口才对。 只是苏槐行事张狂惯了,从来不惧蜚语流言,更不惧世人的猜测揣测,他想杀的人就杀,想放的人就放。 是以苏槐吩咐道:“让他们都散了。” 而后骑兵们解除了对江湖人士的阻拦禁制,放他们自在离去。 苏槐又命骑兵以朝廷军队的名义去收拾残局,将先前那批兵马抢掠来的东西归还给城中百姓,百姓家中有伤亡者,予以体恤安抚。 这番顺水推舟做得,着实叫人无话可说。 等江湖同道们返回到客栈,见着客栈上上下下都是尸体时,也吓了一跳。 随后骑兵就涌进了客栈来,有条不紊地将那些尸体全部清理干净。 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大家伙先在客栈暂歇一歇,等到天一亮就离开此地。 陆杳他们原本也是计划天亮之后就走的,只是临到离开之际,被苏槐挡了去路。 苏槐直接看着姬无瑕问:“要去哪儿?” 姬无瑕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跟杳儿一起回去了。你剩下的账先记着,等回头我空了再来取。” 苏槐道:“可你不是接了我的活,负责我安危吗?” 姬无瑕道:“老子今晚没负责你死活吗?” 然后她又道:“现在你的人手来也来了,你的死活也用不着我丨操心了,我们不走,难道还留下来过年吗?” 苏槐道:“你接这生意的时候可没说你只负责到我的人来。” 姬无瑕沉默。 陆杳看了看她,也沉默。 苏槐便与凌霄聊道:“上次说的那镜花鸣月湖,前辈打算何时启程?” 凌霄道:“这里没什么事了,择日不如撞日,我随后就走。” 苏槐点点头,道:“眼下也正是观赏好时节。” 姬无瑕跟陆杳嘀咕了一句:“狗贼还跟你师父聊哪个地方的美景了?你师父喜欢云游,他可真是处心积虑地支走你师父啊。” 第520章 定个期限 凌霄看向陆杳和姬无瑕,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拉扯清楚,徒儿,为师就不回药谷了,四处走走。无瑕,你得护好我徒儿。” 姬无瑕应道:“凌霄师父放心去,杳儿交给我。” 凌霄逍遥惯了,往往离谷一趟会数月不知所踪也没有归期,对此陆杳和姬无瑕都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本来陆杳到这里来找到她师父以后,就知道回去的时候师父多半可能不会跟她们一起回。 眼下师父要走,陆杳既了解师父习性便不会拦着,只道:“师父出游在外,应多加小心。” 凌霄头也不回,摆摆手道:“这个为师知道,徒儿莫操心,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然后陆杳就看着师父的背影往城外越走越远,转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等陆杳回过神来,跟姬无瑕面面相觑,思绪不由又回到先前的问题上,对姬无瑕道:“你接他生意的时候,就没问期限?” 姬无瑕手指搔了搔脸颊,仔细回想一下,道:“主要是他一次性砸的钱太多,我一时竟大意了。” 陆杳:“……” 然后姬无瑕理直气壮地对苏槐道:“没加期限怎么了,你的要求无非就是保你的命,现在你的命我保也保了,你身边这么多小弟在,以后还用得着我再保吗?” 她觑着苏槐,又道:“你不会是以为就给区区十万两,便要我保你的命保一辈子?” 她看他那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个又黑又臭的大猪蹄子。 苏槐道:“那你觉得区区让你打一架,替我杀几个人,一晚上就挣十万两,你当钱这么好赚的吗?” 姬无瑕道:“那你想怎么的,难不成还要我退钱?你见过吃进去的肉还要吐出来的吗?” 进了她口袋的钱就是她的,想要回去,门都没有! 苏槐道:“不妨折中一下。” 姬无瑕道:“怎么折中?” 苏槐道:“期限到我的伤势痊愈为止。” 姬无瑕本着生意人的态度想,期限这事儿确实是当时她被钱砸昏了头忘了问清楚了,现在能好好商量的当然还是好好商量,毕竟接生意么,这回愉快下回再来。 这狗贼也没有狮子大开口,照他的身体素质,要是好好养,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总共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遂姬无瑕应道:“成,到你痊愈为止就痊愈为止。” 离天亮没多久了,他们另找了一家客栈,暂作休整。 整个客栈都被包下来了,店里的伙计立刻去烧热水送到房里给陆杳和姬无瑕洗漱。 陆杳洗澡时,姬无瑕便去找吃的。 忙活了一晚上她都饿了。 彼时姬无瑕手里拿着个馒头、嘴里叼着一个,正要从大堂上楼时,遇到苏槐。 姬无瑕开门见山,严肃又直接地问他:“你还欠我五万两,你要我给杳儿说你的好,我也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账?” 关键是她想起这五万两也没个时间期限啊。 这事儿无论如何得先弄清楚了,以免后面赖账。 苏槐道:“到她肯重新接纳我的时候。” 姬无瑕一听,道:“这比要我保你一辈子的命还要不靠谱好吗?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接纳你,要是这辈子都不接纳你,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结不了账了?她要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接纳你,我岂不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拿不回钱了?” 苏槐道:“你怎么不想想她明天、下个月就能接纳我了?” 姬无瑕闻言就觑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可真是敢想。我都不敢这么想。” 姬无瑕又道:“何况之前约定好的,我只管说你的好,我杳儿念不念那是她的事,所以她接不接纳你不是你我交易完成的必要条件。” 苏槐道:“那就同样到我伤势痊愈的时候。” 姬无瑕道:“可说好了,你把钱准备着。” 苏槐道:“要是有她在,我想我的伤势也会痊愈得更快些。” 第521章 怎么打算 姬无瑕给陆杳拿了馒头,陆杳洗漱后吃馒头时,姬无瑕就去洗。 陆杳进食后,还拿湿巾子帮黑虎把毛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黑虎就十分享受地蹲在桌上,用自己的毛一个劲地往陆杳手上蹭,咕咕直叫:娘摸得我真舒服啊。 收拾完以后,陆杳和姬无瑕一同躺在床上,尽管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累归累,一时却没有睡意。 黑虎今晚也累了,径直蹲在桌上休憩,眯着一双眼儿,十分安顺地没捣事,也没发出声音,更不像以往一到晚上动不动就要出去找吃的。 大约是今晚啄脑子就啄饱了。 而且还有点腻了。 姬无瑕问陆杳道:“杳儿,你怎么打算的?” 陆杳道:“还能怎么打算,自是回谷。” 姬无瑕道:“明天就回啊?” 陆杳道:“你有事忙你的去,我自行回谷便是。” 姬无瑕一听,连忙挽住陆杳手臂,道:“那怎么行,你师父走的时候把你交给我,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你叫我怎么放心。” 陆杳道:“怎么不放心,以前我不也常一个人出来走动,也一个人回去。” 姬无瑕道:“现在能跟以前一样么,你现在可一点功力都不能用。” 陆杳道:“这世上没有功力的人多了去了,人家是不是就都不用出家门了?” 姬无瑕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反驳她。 好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陆杳又道:“我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江湖规矩都懂,江湖套路也明白,便是遇到事情不能动功力,用一用拳脚功夫应该也能应付过去,何况三师父交给我的我还没有还回去。” 诚然,就算没有姬无瑕保护,现在的陆杳也完全可以独自行走江湖。 最初她去京里认领破未婚夫的时候,同样走火入魔尽量不动功力,不也自己一个人找去了。 关于陆杳的独立独行,姬无瑕是毋庸置疑的。 姬无瑕搂着她,道:“你走了,叫我一个人留在狗贼这里,那怎么行,我要是保了他的命等他伤全好了以后,他卸磨杀驴怎么办? “等我保护完了他,到时候他杀了我泄他以前的仇愤,还把付给我的钱拿了回去,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箭三雕的事,你觉得他干不干得出来。” 陆杳闭着眼,道:“那你接他生意的时候没想过这些么?” 姬无瑕道:“想过呀,可那时候不是有你在嘛,有你在的时候他不敢这么干,你要是走了,他疯病一犯什么坏事都干。 “不如这样杳儿,你随我一道,暂且再忍受那狗贼两天,等他的伤一好,完事了咱们就立马离开。” 陆杳不为所动道:“是他叫你来游说我的?” 姬无瑕如实道:“这倒没有,他只是说如果有你在他的伤会好得更快些,这样大家都省事。” 陆杳道:“我就问你,等他伤彻底养好以后,我想走,还走得了吗?” 姬无瑕恍然大悟,道:“妈的我差点忘了这茬儿,到时候咱俩都不是他的对手。这狗贼,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姬无瑕又道:“也罢,杳儿你不去也罢。我自己去,要是见势不对,我一个人也好跑路些。” 这毕竟是姬无瑕拿钱应下的事,陆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横竖你已经拿到了钱,你虽打不过他,但从他手上跑路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姬无瑕道:“还有一部分尾款没结。” 陆杳道:“多少?” 姬无瑕对她伸出五个手指头。 陆杳默了默道:“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姬无瑕道:“我觉得狗贼现在应该还是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极端了。” 陆杳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他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姬无瑕道:“是这么说,可我不是你姐妹么,关于你的事,我觉得他至少得悠着来。” 陆杳只短暂地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她放心姬无瑕的办事能力,姬无瑕也不必太担心她的处事能力。 然而,出了房门,一走下大堂,陆杳和姬无瑕就看见大堂里里外外都守满了骑兵。 而苏槐正坐在大堂上一张桌前,桌上摆放着早食,但还没动。 他背着身,发丝束在脑后,衣袍顺着他后背如清泉石流一般顺畅地垂落下,勾勒出一段松骨梅傲之姿。 第522章 是走是留 这时,有骑兵大步跨进客栈大门来,到苏槐跟前禀道:“相爷,后方的队伍已经抵达。” 苏槐道:“先休息整顿,随后出发。” 而后他头也没回,对下楼来的陆杳道:“既然已经起了,就过来吃早饭,吃完好上路。” 陆杳道:“吃饭就不必了,我先走一步,路上自会解决。” 苏槐道:“你要走?去哪儿?” 陆杳道:“自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姬无瑕走到桌边坐下,不客气地端起一碗粥嘬两口,拿了个馒头来吃。 狗贼面前有碗粥,另外还有一碗,显然是给陆杳准备的。 可陆杳不领情,狗贼就不干了。 结果陆杳还没走出大门,那些骑兵就重重围上,堵了陆杳的去路。 姬无瑕一边叼着馒头一边道:“是不是要干架,唔,等我吃饱了来!” 陆杳回头看向苏槐,道:“你几个意思?” 苏槐道:“我还没准你走。” 陆杳道:“这客栈是你开的?这路是你修的?我要走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吗?” 苏槐道:“那你能走出去试试。” 姬无瑕就道:“狗贼你这就过分了,我留下来保你这是生意,可我杳儿要走要留是她的自由!” 骑兵将领喝道:“大胆!竟敢辱骂相爷!” 姬无瑕突然被打断,回头便回嘴道:“我不仅辱骂相爷,我还辱骂你爷爷姑爷二大爷祖师爷!咋的了,要来干架啊?” 剑霜在将领身边道:“算了,那妖女素来这般猖狂,主子不与她一般见识。” 将领就感到非常奇,匪夷所思地看了剑霜一眼。 居然还有辱骂相爷还至今活着的人? 苏槐看着陆杳,道:“是她的自由,我不让她走也是我的自由。” 姬无瑕道:“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陆杳嗤笑两声,道:“你见他什么时候正常讲理过?” 苏槐道:“你师父不在,我理应确保你的安全,不会让你独行回去。你若非要走,等我得空了,我再送你回。” 姬无瑕诧异道:“你当真会放杳儿走?” 陆杳道:“你什么时候得空过?” 苏槐道:“我可以抽空。” 姬无瑕道:“就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抽空。” 苏槐看着陆杳道:“凡事好商量,等这里的事了,你要走,我送你回去。” 然后剑铮就捧来了两套盔甲,呈给苏槐,苏槐淡淡看了一眼,道:“一会儿把这换上,随军出发。你若不换,我可以给你换。” 陆杳气得不行,道:“还好商量,你这是好商量的样子吗?” 这狗东西从来就是想什么就做什么,他分明就是计划好了必须要带她上路,哪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苏槐道:“我还以为我正在改过自新,你却不领情。要以往,别说亲自送你回去了,你但凡要是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陆杳:“……” 陆杳道:“我他妈真是谢谢你。” 满堂都是骑兵严防死守,就是姬无瑕帮她,想从这里全身而退也是够呛。 最终陆杳权衡了一下,道:“她等你伤势痊愈,你们的交易就算完。到时候无需你送,她与我同行而返也能保证我的安全,如何?” 苏槐应道:“可以。” 听起来像是他退了一步,可实际上陆杳蓦地觉得他的基本目标本就是这样。 姬无瑕对陆杳招招手道:“我杳儿,快别气了,过来吃饭,吃饱了再气。” 陆杳不得不摆正心态,不然迟早得气炸了,她走回来坐在苏槐对面,开始吃早饭。 苏槐便也动碗筷。 饭后,姬无瑕一把从剑铮手里拿过两身盔甲,就上楼去了。 两人在房里乔装了一阵,反正后方队伍才抵城,需要时间来休息进食等,她俩有充足的时间。 等乔装好出门之时,剑铮剑霜完全都认不出人来。 两人膀大腰圆,身高也往上提了不少,等混在骑兵队伍中,就是彻彻底底的普通士兵两个。 甚至普通得还有点丑陋。 第523章 你长脑子干什么? 姬无瑕还好些,尤其是陆杳,怎么丑怎么来,她就不信膈应不了那狗东西。 主要是两人身形相似,剑铮剑霜都分不清谁是谁。 于是剑霜对着比较丑的那个,不确定地道:“妖女?” 结果旁边的姬无瑕突然抬脚踹了他一脚,道:“你爷爷在这!” 苏槐在堂上等着,闻声回眸看了一眼,眼神直直就落在陆杳身上,也没说什么,只道:“出发。” 苏槐提陆杳和姬无瑕两人作为他的亲随,和剑铮剑霜一样,随他左右。 姬无瑕拿钱保他安危理所当然得近身跟着,而陆杳就更加不用说了,要是可以随身携带,估计这狗玩意儿恨不得随时随地把她系在腰上。 客栈门前备有一辆马车,显然是给苏槐准备的。 他有伤在身,也不宜骑马奔波。 骑兵们都相应有自己的战马,剑霜临了又去多牵一匹马来。 姬无瑕都干脆利落地翻身骑上马了,回头看看陆杳,陆杳也看看她。 然后剑霜就问:“陆姑娘怎么还不随主子上马车?” 陆杳道:“不给我也弄匹马吗?” 剑霜又问:“陆姑娘要马干什么?” 陆杳看他道:“那你长脑子干什么?” 姬无瑕道:“他那玩意儿不就是个装饰吗?” 剑霜:“……” 姬无瑕对陆杳道:“杳儿你能别骑马还是别骑马,你这身体也要多休息休息。” 陆杳道:“我们出来的时候难道不是一路骑马吗?” 姬无瑕道:“那时候不是顾着追你师父么。” 话音一落,苏槐突然抓住陆杳,就把她拖上了马车。 马车受惯力,还左右晃了两晃。 剑铮剑霜俨然已经习惯,压根没看见似的,坐上车辕,扬声对骑兵将领道:“出发。” 骑兵抵达城门时,后方队伍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 他们也草草进了食,稍作休整以后,随时都能继续出发。 陆杳从车窗往外看了看,见那队伍里还运送着一个一个的囚车,囚车里装有三三两两的犯人,男子与女子分开来。 姬无瑕就问剑铮剑霜:“他们是什么人?打仗还带犯人,是打算带去冲锋陷阵吗?” 剑霜冷哼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是逆贼常彪的族亲家眷,当然要带去前线震慑逆贼敌军。” 姬无瑕问:“逆贼真要是受这区区族亲家眷震慑,那也不会造反了。如若震慑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把他们的头摘下来挂城墙上吗?” 剑霜本来想说,主子的手段可比这厉害得多了。 但转念一想,陆姑娘在马车里,也不能过于直接,以免有损主子在陆姑娘心中的形象。 遂剑霜道:“这个主子自有安排,你最好不要危言耸听。” 姬无瑕道:“我危言耸听,真是笑话,难不成狗贼还要把他们都放回去,让他们跟逆贼一家团聚?” 剑霜心想,这是不可能的。 姬无瑕难得看明白了剑霜的顾虑,又道:“你不就是怕我杳儿听去了你主子是个什么样无恶不作的坏人头子呗,就你这点小心思,你爷爷怎会猜不透。” 马车里陆杳忽然来一句:“搞得好像你不说你主子就是个大善种了似的。你自己信吗?” 平时两人中的一个剑霜都说不过,眼下两人一来一回,剑霜干脆就闭紧嘴不说了。 免得又被这两人给带进坑里。 剑铮就比他明智得多,从始至终保持沉默。 途中停下休息时,就有士兵开始生火造饭。 用简单的木头架子,吊着一口铁锅,下边烧火,铁锅里就煮一些菜羹,用来佐干粮。 剑铮剑霜之前看惯了陆杳和姬无瑕两个的模样,现在她俩乔装成大男人以后,两人起初很是不习惯。 约摸也是乔装得太过普通了,不起眼到以至于剑铮剑霜和她俩面对面路过,一时都没想起来她俩是谁。 等错身走过了以后,剑铮剑霜方才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 第524章 贱是真贱呐 姬无瑕似有所感,亦是回头看了一眼,正正对上剑铮剑霜的眼神,然后用一把男人的声音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下来!” 果然一听她说话,一股该死的熟悉感又漫了上来。 上回就是她俩这样一副打扮,不仅骗过了他们,还成功地骗过了主子。 剑霜气愤道:“你这妖女,张口闭口就如此粗鲁,我看以后谁敢要你!” 姬无瑕道:“你这话倒是好笑,我离了谁都照样在江湖上横着走,稀罕谁要?倒是你,这出门带个脑子结果形同虚设,脑子不行武功也不好,除了跟着狗贼,压根没别的前程可图。 “你才更应该想想,要是离了狗贼,谁还要你。就你这蠢不拉几的样子,进我无回门的资质都不够。 “有一说一,在收你当小弟这件事上,狗贼确实是个大善种;不然要是遇到你爷爷我,就你这屡屡犯错的尿性,爷爷早就把你打死了。” 一顺溜说下来,剑霜发现自己根本没还嘴的余地。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开。 后来菜羹要好了,剑铮剑霜一直守在吊锅边看着火,陆杳和姬无瑕便也回来围着坐。 剑铮剑霜发现,这两个江湖女子适应能力极好,很快就能习惯军中队伍的伙食。 但就是看着她俩乔装样子,顿时就觉得锅里的菜羹不香了。 剑铮道:“不愧是杀手门门主,这乔装易容术出神入化,装什么像什么。” 剑霜冷声道:“确实丑陋到影响了食欲。” 姬无瑕道:“那你可千万别吃。要是我这副样子就能使你活生生饿死,那也算是杀人于无形。” 随之苏槐从马车上下来,自然而然地在陆杳的另一边坐下。 他毫不见外地端起陆杳的菜羹就喝,还试图来拿陆杳烤好的干粮吃。 陆杳的脸色唰地一下就黑下来了。 剑铮剑霜心想:也就只有陆姑娘敢这么动不动给主子摆脸色。 姬无瑕则一边啃干粮一边吸着菜羹还一边看戏。 毕竟有这么多士兵队伍在,撕破了脸也不好看。 陆杳便忍着心气道:“你喝的是我的,你狗腿子给你舀的在你左手边。” 苏槐抬眸看她道:“你的?这整支队伍和所有物资都是我的,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 陆杳道:“你喜欢喝别人喝过的你就喝,没人拦着你。” 她再换一碗不就得了。 遂她伸手从苏槐身后绕过,去端他那边的那碗菜羹。 可还没碰着呢,苏槐就先一步端了起来,当着陆杳的面也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她。 陆杳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姬无瑕就啧啧叹道:“前一刻我还觉得他有些作贱,后一刻我就觉得他简直犯贱。总结起来,贱是真贱呐。” 姬无瑕道:“在江湖上我都甚少见到有这么贱的。” 陆杳怎会接他的,后来跟姬无瑕喝的一碗菜羹。 姬无瑕美滋滋,道:“别人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求都求不来的,在我这里却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光吃羹也不行,剑铮烤好了干粮,呈给主子。 苏槐道:“你们烤的我不吃。” 剑铮只好对陆杳道:“那麻烦陆姑娘帮忙烤一下。” 陆杳没好气道:“不吃就不要勉强,饿着最好。” 她不吃狗男人吃过的羹,狗男人却要抢她的干粮。 几乎是陆杳刚吃一口,就被苏槐抢去。 苏槐抢不走的,就直接动手在她的干粮上掐一块,放进自己口里。 好好的一块干粮,陆杳都不知道已经被他给掐了几次了,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饼子,再次被他那狗爪子给掐去一块以后,她忍无可忍,突然生气地就将半张饼直接朝他摔去。 当时正有骑兵将领带着一队士兵附近巡逻,岂料竟然有人敢对着相爷摔饼子,当是时,齐刷刷拔出佩刀,对准了陆杳。 那半张饼摔在苏槐的下巴上,又顺着他下巴跌落在他怀里。 苏槐捡起怀里的饼,看了看,然后放到嘴边吃了一口,吩咐骑兵们道:“都去忙。” 要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剑铮剑霜肯定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他们居然心态出奇的平和。 还不是因为已经见惯了。 第525章 非她不可 草草吃完了东西,剑铮还要去给主子熬药。 熬好药后,剑铮送进马车里,结果不一会儿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了。 他端去了陆杳面前,道:“还请陆姑娘帮帮忙。” 陆杳道:“帮什么忙?” 剑铮道:“给主子喝药。” 姬无瑕就不爽道:“你们是不是没搞懂规矩,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夫亲自喂病人喝药的,我杳儿又不是药童药师。” 剑铮道:“可主子只喝陆姑娘给的药。” 陆杳道:“他不喝就拉倒。” 剑铮道:“这样主子就不能快些好,如此陆姑娘和你朋友也就不能快些离开。” 陆杳沉默。 剑铮看了看姬无瑕,又道:“主子问,余下的钱你还想不想尽快结?” 姬无瑕拍了拍陆杳的肩膀,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不就一碗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那玩意儿只要求你去,要不然,姐妹我就替你去了。” 最终陆杳端着药走到马车边,没上去,径直把药从窗户递进去,道:“药。” 陆杳等了片刻,苏槐才终于接了她的药。 只是不等她伸出手来,突然他的手就稳而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陆杳眉头一跳,立刻使力往外抽。 但这狗男人就是半分不松。 他坐在马车里,一手捉着她的腕子,一手端着药碗正慢条斯理地喝着。 那截腕子十分纤细,她使力的时候,手腕内侧的筋骨明显而又流畅。 他指腹下的她的肌肤,还是那般细滑。 只不过他不如以前那么想什么就对她做什么,到底是收敛了许多,仅仅只是握着她的手腕未曾松开而已,手指甚至没有过多地在她腕上游动。 等苏槐喝完了药,将空碗放回到她手上,方才松了她的腕子。 陆杳抽回手,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淡淡的红痕,就像是被毒蛇给缠了一遭似的,还留下淡淡的余温。 晚上的时候,陆杳准备和姬无瑕在树下烤火过夜。 随着天色黑下来,寒夜茫茫,林子外面如墨染一般。 这时剑铮又来了。 陆杳和姬无瑕一看见他走过来,双双脸色就很不友好,就像看着一个臭要饭的毫不自觉、几次三番来索要钱财一般。 剑铮明知遭人嫌,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前。 姬无瑕道:“狗贼又怎么了,是不是要撒尿,需要有人给他脱裤子啊?” 剑铮道:“主子要见陆姑娘。” 陆杳道:“见个锤子。” 剑铮道:“主子说他伤口好像裂开了,叫陆姑娘去看看。” 陆杳深吸一口气,忍着没发作,道:“早前天色还亮的时候他怎么不说,现在天都黑尽了,他才来说他伤口裂了?” 剑铮道:“许是早前的时候并没察觉。可能主子更衣的时候看见有血色才发现。” 这后一句完全是他的个人揣测。 没办法,他总得为主子的异常而刁钻的行为找个像样的理由。 陆杳没理会,剑铮就跟木头一样杵在跟前不走。 随后剑霜也跟着过来了,道:“换药的东西我已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欠陆姑娘了。” 姬无瑕道:“以前没我杳儿的时候,狗贼这些年是怎么换药的?” 剑铮道:“以前都有墨大夫。” 姬无瑕道:“去叫他来不就得了。” 剑霜道:“这次主子没带他。” 姬无瑕问:“为什么不带?” 剑霜道:“主子说墨大夫医术不好,叫他留在京里好好磨砺磨砺。” 话虽这么说,但以剑霜的脑子都能想明白过来,要是墨大夫来了,主子还怎么赖着陆姑娘? 所以碍事的人主子才不带。 剑霜见陆杳不为所动,又道:“陆姑娘就去看看,方才我见着主子脸色很不好。” 于是只要陆杳不应,面前就杵着两根木头。 陆杳心知,且不论情分,光理智上,她都应该去看一看。 那狗男人早些痊愈,姬无瑕做完生意拿到余款,她也照约定可以自行离开,这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她刚要动作,姬无瑕就对剑霜道:“这样,你叫我一声大姐头,我就帮你劝我杳儿去看看狗贼。” 第526章 被逗得直乐 剑霜自尊心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当即冷着脸色,怒目而视:“妖女你不要欺人太甚!” 姬无瑕道:“谁欺你了,这完全是看你自己愿意,你不愿意我又不能按着你的头让你叫啊。” 陆杳挑了挑眉,权且坐着没动。 姬无瑕偶尔玩心重,她通常都予以配合。 剑霜冷哼一声,拉不下那个脸。 陆杳拿过一根树枝,拨了拨面前的火堆。 黑虎是个捕食小能手,大晚上的又叼回来几只肥硕的山鼠,姬无瑕就用匕首三两下清理干净,架在火上烤。 两人全然当剑铮剑霜不存在。 剑铮看向剑霜,对他使了个眼神:你还在磨蹭什么,要是让主子等久了,回头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剑霜冷冷瞥他一眼: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叫! 剑铮:她又没让我叫,她是让你叫。 剑霜气得不行,这妖女一天两天的,就知道跟他过不去。 可是能怎么办,主子那边还等着,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叫道:“大姐头。” 哪晓得姬无瑕压根没反应,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个小盐瓶,往油滋滋的山鼠肉上撒椒盐,边对陆杳道:“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就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剑霜又叫了一声,姬无瑕置若罔闻,继续跟陆杳说话。 剑霜气愤,差点暴跳如雷道:“姓姬的你不要太过分!” 这一嗓子,姬无瑕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剑霜道:“我怎么了?” 剑霜道:“我叫也叫了,你也该说话算话!” 姬无瑕道:“你叫什么了?今晚还没风呢,我都没听见,你是在心里叫的吗?”她转头又问陆杳,“杳儿你听见了吗?” 剑霜差点气得当场爆炸。 这些个江湖人真真是狡猾又可恨。 平日里耳聪目明的奸得很,眼下说耳背就耳背了,谁信! 剑霜面色铁青道:“那你给我听好了,大姐头,请你劝劝陆姑娘,去看看我主子!现在听见了!” 姬无瑕见着剑霜要把他自己活活气死的架势,被逗得直乐。 还不等姬无瑕向陆杳开口呢,陆杳便起身,膀大腰圆中气十足地往马车那边去了。 身后姬无瑕在对她道:“杳儿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吃肉肉啊。” 陆杳上了马车,就着外面依稀的火光,抬头就看见苏槐正坐在车里休息。 自她一上车来,他的目光便紧紧锁着她。 陆杳拿火折子点了几上一盏小小的灯,黄豆儿一般的灯火缓缓将马车里有限的空间照亮了来。 陆杳看了看苏槐,见他胸膛上并不见血迹,道:“不是伤口裂了吗?” 苏槐道:“我怀疑是裂了,才叫你来看。” 陆杳稍稍靠近一些,伸手就拉了拉他的衣襟,确认他衣上没有血迹,又往衣襟里看了一眼,绷带上是有些血迹,但没有晕染开的痕迹。 且血迹已经干了,一看便不是新的。 应当是昨晚在客栈里遭刺杀的时候弄的,不过一直没顾得上打理。 眼下也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了。 几上放着绷带一类的东西,陆杳只好取出自己随身带的药。 只不过穿着厚重的盔甲,很不方便,她得动手往盔甲底下去掏。 然后苏槐就直勾勾地看着她,让她感觉自己的行为莫名的怪异。 陆杳看也不看他,只嘴上没好气道:“能把你狗眼睛闭上吗?” 苏槐道:“我又没死,也不睡觉,为什么要闭上?你这副丑样子,我需得多习惯习惯。” 陆杳道:“为了避免相爷看了我这副丑样子,连饭都吃不下,还是少看的好。” 苏槐道:“不打紧,多丑我都吃得下。” 陆杳把药放在小几上,便冷着脸动手来宽衣解他的绷带。 解前半段时,她动作快得有些粗暴,但随着绷带越来越薄,本着大夫的基本素养,她的动作就不知不觉放得轻缓。 绷带上的血迹干得有些发硬了,她一圈圈解下,苏槐低着头看着她时,下巴和嘴唇若有若无地挨着了她的头顶,她都一无所觉。 第527章 他们在搞什么玩意儿? 陆杳是担心,绷带沾了血以后与他的伤口黏在一起了,如果不小心,动作幅度太大,很容易把伤口给一起拉扯开。 到最后,她取出银针,往火上烤过,然后一点点将绷带与伤处挑离开。 伤口是有破裂之处,但裂得并不大,整个创面大面积还是结痂了的,只几道小小的裂痕,往外渗着一丝殷殷血迹。 陆杳检查完他伤势以后,正要给他上药,可哪想这时候,狗男人突然伸手往几上一拂,掐灭了豆儿灯火。 顿时马车里一片昏暗。 陆杳终于抬起头,额头不慎与他下巴碰在一起,又拉开距离,道:“你又发的什么疯?” 苏槐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睛,看见了她眼里隐隐的微光。 尽管这微光来源于对他满满的不爽。 苏槐道:“你眼里就只有我这伤,终于舍得抬头看我了?” 陆杳:??? 说得好像这伤不是伤在他身上而是伤在别人身上似的。 她没听错么,这玩意儿在跟他的伤较劲? 陆杳道:“是谁说伤口裂了要我来看的?我麻烦你,都这副狗样子了,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苏槐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陆杳懒得跟他废话,转身重新拿火折子又点燃了那盏豆儿灯。 可等她拿过药瓶子,刚一转回头准备给他上药时,狗东西突然端起几上的半杯茶,就往那灯上泼去。 呲溜一声,灯又灭了。 他终于又如愿地看见她抬头看他。 陆杳骂道:“狗东西,你要死!” 苏槐道:“灯刺我眼睛,我不舒服。” 陆杳道:“把你狗眼挖了你就舒服了。” 这厢,树脚下,姬无瑕把山鼠都烤好了,给陆杳留了一只,她自己啃了一只,又分了一只给剑铮剑霜。 剑铮剑霜横竖暂时没事做,便不客气地在火堆边坐下来。 三人一边吃肉,一边不约而同地看向马车那边。 剑铮剑霜看着那边是以防主子随时传唤需要,姬无瑕看那边则纯粹是好奇八卦。 黑虎见三人看得专心,便也蹲在一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把那边看着,一脸发懵: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呀,那我为什么要看? 结果三人一鸟,是看着那马车里的灯火亮了又熄,熄了又亮,然后亮了再熄…… 姬无瑕叼着半只烤山鼠,不由得吐了根骨头,呲道:“他们在搞什么玩意儿?” 剑铮道:“许是主子与陆姑娘之间的情趣。” 姬无瑕道:“放屁,我杳儿可没这样的情趣。定然是狗贼吃饱了撑的。” 这点剑铮剑霜没话反驳。 姬无瑕又道:“我突然有点同情那盏灯,被人玩来玩去的。” 剑铮剑霜深有同感,向来都是主子和陆姑娘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遭殃。 现在连盏灯都不放过。 马车里,陆杳和苏槐四目相对。 陆杳道:“还上药么,不上药的话,你就这样凉快着。” 苏槐道:“为什么不上?” 陆杳道:“你他妈把灯掐了,我还怎么上?” 苏槐道:“你不是医圣弟子吗?” 陆杳道:“医圣弟子就不用看的吗?” 苏槐道:“你之前用摸的不就很行。” 陆杳忍无可忍道:“那你继续凉快,老子不伺候。” 她将将转身准备下马车,苏槐便伸手将靠外一边的车窗帘子一拉。 顿时满窗清寒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进来。 将马车里的空间映照得大致清晰,却又似蒙了一层皎白的轻纱。 陆杳回头,见着小几如落白霜,而他斜斜靠着软枕,身姿在车身壁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一身里衣愈加雪白,松散而有几分慵懒之态,头发落在肩头,如水藻一般。 月色只堪堪够照到他下半张脸。 他的嘴唇和下巴,给人的感觉就是妖而凉薄,微微抿着,别样的有种邀请一般的勾引。 月光将他的皮肤照得苍白,下颚的轮廓影正好投在他的喉结上。 那上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依稀可见那双眼睛,盯着她的眼神又紧又深。 苏槐道:“医圣弟子现在能看见了吗?” 第528章 有了顾忌 陆杳顿了一会儿,还是回过身来,又在他身前蹲下。 苏槐往一边移了移身子,空出些软椅位置,道:“你坐上来弄。” 陆杳道:“不用,坐着还挡光,只要你不作妖,我很快就能弄好。” 他肩胛下的伤口在月下,陆杳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很快地上好伤药,又给他把绷带一圈圈缠上,松紧得宜。 苏槐果真没再乱来,全程只是盯着她看。 就他那又紧又炙的眼神,陆杳都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易容。 陆杳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脸,脸皮上的痣还在,又捋了捋,痣上的毛也还在,便问:“好看吗?” 苏槐道:“丑极了。” 陆杳道:“那你看甚?” 苏槐道:“丑就不能看了吗?” 陆杳冷笑一声,道:“也是,相爷口味,一向非常人所能理解。” 她手上动作利索,给他包扎好以后,系上个结,正要起身,苏槐问她:“哪儿去?” 陆杳道:“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我自是回去睡觉。” 苏槐道:“这里难道不比外面舒服些,就在这睡。” 陆杳看他一眼,道:“实话实说,这里还真没有外面舒服。” 苏槐道:“外面可以挡风吗?有软和的垫子吗?可以给你躺着卧着睡吗?” 陆杳道:“外面没你。” 马车里蓦然安静了片刻。 就连陆杳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真真是强有力到无可辩驳。 他没话说了,陆杳满意地下车。 却不料,将将才一脚踏出去,身后狗男人就突然起身靠上前来,又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两人都有些被对方惹毛了。 陆杳见着他莫名就像个穷途末路之徒一般,逮着什么就狠狠拽住,要么就破罐子破摔。 他把她抓回来,反身就按在软椅上。 他俯下头来,唇沿几乎挨着了陆杳的,发丝从鬓边垂下,遮挡住他有些发狂的神情。 陆杳就直直看着他,眼里没有星月的流华,亦没有山风湖澜的波动。 苏槐终是没有对着她那时刻引诱着他的唇瓣上狠狠亲下去。 要是以往,他定是毫不犹豫地掠夺。 可如今,越是进了心里,便越是有了顾忌。 陆杳道:“你这样子,越发让我觉得你可怜得像条丧家之犬。” 苏槐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道:“那我最可怜最可笑的样子,全都让你瞧了去,你以为我还能让你独善其身地离开吗?” 他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眼底里分明漫上丝丝欲念,但就是没动她。 可他手上的动作又很不客气地扯掉她身上的盔甲。 陆杳彻底毛了,在马车里跟他扭打纠缠,两人从软椅上滚落到地上,茶几被撞到一边,桌上烛台也哐当一声横倒在几面上。 陆杳弓膝顶他,被他压住双腿,她又伸手就揪住他头发,气得狠了,抬头一头就往他额头上撞去。 陆杳自己都被撞得头晕眼花的,可见她使了多大的力。 这样一撞过后,陆杳立刻就有些后悔了。 她向来理智,绝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可眼下真是给这玩意儿给气糊涂了,居然以头撞头。 她应该拿点别的来装。 这样一想,她立马就伸手抓住了几面上的烛台。 只是还不等她把烛台往他头上撞去,她身上盔甲已经被他扒没了,他伸手就从软椅上抽过一件稍厚一些的袍子,将她裹好。 当时陆杳手里还举着灯台,全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转折,一时动作就停顿在了半空中。 苏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灯台,又看了看微微有些怔然的她,道:“你是想砸死我吗?但你这一下可能砸不死,只会激我反手抢过来,两下把你砸死。” 这时,姬无瑕的声音十分违和地在马车外面响起:“我杳儿,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陆杳:“……” 第529章 你俩谁打赢了? 姬无瑕道:“我见马车晃得厉害,你们是不是打架了?杳儿你要不要我帮忙?” 本来先前她和剑铮剑霜还在树脚那边瞧着灯怎么一会亮一会熄的,可还没过多久,就见马车剧烈摇晃起来。 姬无瑕起身要来查看情况,起初剑铮剑霜还死活拦着她不让来。 剑铮道:“那是主子和陆姑娘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有多远走多远才是最明智的。 姬无瑕一听就炸了,道:“我姐妹的事,我怎么不管?你俩给我滚开!” 剑霜也若有深意地提醒她道:“我劝你,不该听的你还是别听的好。又不是三岁小孩,连这点事都不懂么。” 姬无瑕道:“你以为你们很懂吗?你以为狗贼和我杳儿在干什么,在马车里睡觉吗,我呸! “就狗贼那样自身情况不清不楚的,还想指望我杳儿在这当口跟他睡觉?!我去你祖宗的,赌千两银子敢不敢,他们绝对在打架!” 剑铮剑霜不吱声了。 诚然,仔细一想,以他们这么久以来对陆姑娘的了解,陆姑娘虽然不拘小节,但也绝对眼里容不得沙子。 于是姬无瑕再要往马车那边冲时,剑铮剑霜也没再拦了,关键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陆杳和苏槐僵持着,突然听到姬无瑕的声音,陡然将马车里的气氛打破,也将陆杳拉回了神。 陆杳与苏槐近在咫尺,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嘴上却应道:“我没事。” 姬无瑕在外面好奇地问:“你俩谁打赢了?” 她这一提,陆杳就觉得自己额头火辣辣的,不由看了一眼苏槐额头上的包,道:“他没赢,我也没输。” 苏槐并没有让她在马车的地上久躺,他一言不发地起了起身,不等陆杳起,便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放回到侧面柔软的长椅榻上。 姬无瑕问:“那杳儿你什么时候出来跟我去睡?” 这回轮到苏槐应道:“外面冷,她就在这睡。” 陆杳冷冷看他一眼,他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上来一起睡。” 姬无瑕一听就跳脚道:“老子才不来!杳儿你就在车里睡,外面确实挺冷的,你又没恢复我怕你身子着凉。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大叫一声,我立马过来,要打要杀我都听你的。” 说罢,压根不等陆杳回答,她就又转身走远了。 陆杳见着自己的盔甲被苏槐放在他那边,而且身上裹着的还是他的衣袍,一时间要想穿好出去,这狗东西定然死咬着不放。 再跟他拉锯下去,天都要亮了。 后来陆杳约摸是接受了现实,也很是能随遇而安,她转个身背对着苏槐就侧卧着睡了,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一夜里,她都有断断续续地闻到,马车里,他的衣袍上,全都是他的气息。 两人虽共处一辆马车里待一夜,可苏槐再没多动她一下。 他大概也了解她,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她是厌恶自己多碰她一下的。 苏槐只是斜靠着,半低着眼帘,哪怕是她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他也能看许久。 到第二天天亮,苏槐才把盔甲还给她,她穿好了下马车来,姬无瑕看看她,又看看随后下车的苏槐,问道:“杳儿,你额头怎么了?” 陆杳随口道:“天太黑,撞了一下头而已。” 姬无瑕道:“那狗贼头上怎么也有一个包?” 苏槐道:“我就是那个头。” 姬无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拉陆杳,唏嘘道:“你是不是傻,你拿别的什么硬东西撞他啊,你干嘛拿自己的头去撞。” 陆杳心想,当时不就是被气傻了么。 随后路上,基本都是白天的时候陆杳跟苏槐一起乘坐马车行路,晚上的时候也与他共在马车里休息。 虽然看起来没多少交集,但也算达成了某种共识,共处而互不相犯。 第530章 进入军中 没过几日,队伍与西策大军会合。 西策军正被南淮军给打得四分五裂、军心涣散,连连往后撤退。 军中也早已收到相爷会来前线督战的消息,军中将领们虽然面上不说,甚至还要骂骂咧咧两句说苏相不仅独揽朝政还要干涉军务,手未免伸得太长,可相爷要来,他们心里头又着实松了一口气。 军中那些官家子弟可以不怕上头的将军,总不能不怕相爷。 相爷一来,必然整顿军心,只要军心一齐,西策军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熊样子。 再者,要是相爷来了以后,打赢了胜仗,那是上下皆有军功,可若还是打了败仗,那也怪不了这些将领们,相爷也得背上个督战无方的名头。 苏槐进西策军军中时,军中所有将领包括那些世家子弟们,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列相迎。 站在最首的便是统领西策军的两位,广宁侯和延将军。 短暂的会面以后,苏槐进入议事帐,让将领们把军中情况详细汇报。 当初广宁侯为了争得这西策军的兵权,与苏槐关系闹得僵。 如今他明白了,苏槐之所以肯这么大方地放手,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统领不好。 他在军中没有军威,世家子弟也不惧他,便是犯了军法,他也瞻前顾后,不能完全按照军法处置之。 所以导致他在西策军中越发没有威严可言。 现如今苏槐还是凭借着手段顺利到西策军中来了,虽然没有任主帅一职,但有皇上圣旨亲命,一朝宰相亲临督战,必然是对军中事务有着决策权。 广宁侯压着心绪,不急不躁地把军中情况向苏槐做了汇报。 此时此刻,广宁侯心中也明了,这苏槐一时的退让并非真的退让,他只是在等待时机,名正言顺地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军中很快扎了一顶营帐,给苏槐下榻落脚的。 帐中所有需用,都第一时间准备齐当。 将领们发现,相爷身边除了剑铮剑霜两个常侍以外,还多了两个近侍。 这两近侍面生得紧,并且还生得如此……丑陋,大家嘴上不敢说,但心里不禁纳闷,他们是有什么真本事,竟然能被相爷选为随身近侍。 剑铮剑霜守在营帐外,陆杳和姬无瑕则进营帐里看看,也没人敢拦着她俩。 进去后,姬无瑕左右瞅瞅,道:“咱睡过皇宫大楼,也睡过草屋狗棚,就是还没睡过军帐。这也算是人生的一项新增体验。” 等苏槐忙完,外面天色都黑了下来。 他回到军帐时,晚饭已经送过来了,正摆呈在桌上。 而姬无瑕正不客气地拿着碗筷准备和陆杳一起共进晚餐。 见到苏槐拂开帐帘微微低头走进来,姬无瑕道:“唷,狗贼回来了。” 剑铮剑霜看见她动主子的碗筷,就劝道:“你跟我们去用饭。” 姬无瑕道:“我跟你们去?我怕影响我食欲。” 剑霜冷声道:“我都没说你影响我食欲。” 剑铮好言相劝道:“这里是主子和陆姑娘的饭食。” 姬无瑕道:“去别处能有这里吃得好吗?” 剑铮无言。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们的伙食,怎能与主子的伙食相提并论。 姬无瑕道:“既然没有这里好,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 剑铮眼神示意:你横插在主子和陆姑娘之间,你也会不好意思的。你不觉得你太煞风景了吗? 姬无瑕大概读懂了他的意思,回以一记白眼:还煞风景呢,你也不看看现在我杳儿有没有心思与你们狗贼共进晚餐。 姬无瑕就问陆杳:“杳儿,你会嫌我打扰到你们吗?” 陆杳道:“不会,既然人高价请你来保护他的安危,不给你吃好点吃饱点,你怎么有力气做事。” 适时,苏槐洗完了手,拿巾子拭干水迹,走回到桌边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吩咐剑铮道:“再取副碗筷来。” 剑铮一听,只好转身去再拿副碗筷。 苏槐在桌几对面落座,道:“她说得不无道理,以后有饭一起吃。” 第531章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吃完饭姬无瑕就抹抹嘴出去了,直到要休息的时候都没再进来。 她现在是男人装,自是跟剑铮剑霜他们一个帐篷。 不过简单的木板床都是分开来的。 姬无瑕进营帐扫视了一眼,虽然远不及狗贼的帐篷舒适,但有个躺的地儿对她来说足矣。 剑铮压着声音道:“暂且委屈姬姑娘与我们同住,但姬姑娘放心,你休息时我兄弟二人就值守,然后再换你,如此错开,也就免去许多麻烦。” 姬无瑕不屑地看两人一眼道:“麻烦?我不麻烦,要麻烦也是你们麻烦,娘儿们唧唧的。” 剑霜气愤道:“我们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还当驴肝肺。” 姬无瑕道:“一看你们就很少出来混。出来混有这么多讲究吗?” 剑霜道:“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难道不应该注意点吗?” 姬无瑕哼道:“笑话,我没把你当男人,你竟还把我当姑娘?我需要注意点什么,注意点不把你们给弄了?我门中那么多兄弟,我也不至于会这么的饥不择食。” 姬无瑕又道:“要是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会把你们脑子挖出来给黑虎当宵夜。除此以外,我还需要注意什么?” 剑铮剑霜:“……” 剑铮道:“就当我们没说。” 这厢,士兵送了水进营帐里给苏槐洗漱。 苏槐让陆杳先洗,陆杳也就不客气地去木架子后面草草洗漱了一番。 木架子上挂着他的衣袍,恰到好处地当成屏风来使。 她只用了一半的洗漱用水,剩下的一半留给他。 陆杳知道,在这军中可不像外面那么随意自由,也不可能给她一个普通士兵单独安排一顶帐篷,所以她甚是坦然地留在了苏槐的军帐里。 之前晚上都跟他一起睡马车了,如今这军帐还宽敞得多,她不至于睡不下去。 陆杳问:“我睡哪儿?” 苏槐道:“床上。” 陆杳道:“你呢?” 苏槐看着她道:“床你一半我一半,我不碰你。” 陆杳算是默认了。 如若不然,跟姬无瑕和剑铮剑霜他们一个帐篷,照样也是分床睡。 睡前,陆杳来帮他把药换了。 苏槐看着她,两人倒甚少这么平和。 苏槐道:“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陆杳道:“我是想着,既然已经不可避免地卷进来了,要想早些抽身离开,唯有让你快些痊愈,这就是对你好了?” 换好药后,当晚两人各睡各的。 陆杳先睡,苏槐看了半宿军中的公文,他上床睡的时候,陆杳虽然没睁眼看,但也一下子醒了。 她暗暗绷着神经,过了许久,身旁没有任何动作,她方才又松懈了,缓缓睡去。 苏槐到军中以后就很忙,也顾不上像之前那般给陆杳找麻烦。 如此,陆杳也倍感轻松。 苏槐忙着在西策军中整顿军心,随即应战南淮军。 起初西策军上下,还为相爷到来督战而有所期待,想着相爷来了以后,三军士气定然大不相同。 然而,起初应战南淮军的两场战役,打得甚是匆忙慌张,虽然不至于惨败而归,但也没有讨到点好。 紧接着将士们就发现,军心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振奋起来。 相爷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可怕,他处事温和,待人也宽厚,竟毫无身份架子。 这军中将领们也不知该放心还是该忧愁。 原本那些世家子弟也人心惶惶的,可相爷来以后,发现并没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也就松了一口气。 两场不输不赢的战役下来以后,军中的气氛渐渐又恢复到先前那般萎靡懈怠的状态。 苏槐于议事帐中与众将领商议对策时便道:“我素日主理朝政,圣上听闻南方战事不利,方才遣我来看看。 “只是我对军中事务多不熟悉,对行军打仗更是生疏,一切还得仰仗诸位将军才行。” 底下将领们各怀心思,面上连连应道:“末将不敢。” 第53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些世家子弟们皆参与商议军机,只不过站在后面一时不敢做声。 他们以往哪里参议过朝政,对苏槐的印象大多是来源于自家当官的爹辈或者爷爷辈,没少听家里骂起这个奸贼佞臣。 只不过想想也是,他把持朝政兴许在行,可朝堂怎能和战场相提并论,他就是在朝堂上再搅弄风云,到了战场上也可能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球懂。 世家子弟大都年轻气盛,只闻得苏相恶名,却不曾从家中长辈那里仔细去了解过此人。 眼下苏槐说他不懂军务,世家子弟就当他真的不懂。 商议军机时,将军们踊跃发言,世家子弟也跟着妄自发表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苏槐皆听得进去,并悉数采纳。 唯有广宁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随后苏槐抬起眼来,看向广宁侯,问道:“广宁侯做为军中主帅之一,有何见解?” 广宁侯道:“相爷奉旨督战,一切还由相爷定夺。” 别人不了解,他还不了解么。 苏槐这么问,他定然不能轻易作回答。 否则谁也不知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只是他这一回答,其他将领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轻蔑之意。 这广宁侯没什么将才,由他来统领西策军,既不能震慑,也不能服众,着实是资质平平。 后面的世家子弟们也都露出了不屑之色。 广宁侯没有见解,于是苏槐就按照其他将领们的意思安排布置下一场战役。 陆杳由剑霜领着去军医那里拿些药材。 军医得知这个丑陋的士兵是相爷的亲随,也不敢怠慢,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回营帐途中,姬无瑕就凑过来,与她说道:“狗贼那里议事结束了,你猜那些个当将军的都是怎么背后议论他的?” 这种八卦的事怎么可能少得了姬无瑕。 陆杳不必猜,姬无瑕就自个兜不住,道:“他们说狗贼行事过于温和了一些,遇事也没有主见,全听大家伙的,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决策,这样的文臣,委实不适合果决地处理军中事。” 姬无瑕啧啧又道:“他们还说,让他来督战,等于没督,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两场仗打下来也没有任何进展,他纯粹是来走个过场的。” 陆杳听后一点也不诧异。 姬无瑕摸着下巴,自顾自道:“狗贼有这么好说话,做事有这么温温吞吞的吗?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陆杳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是憋着大招。” 此时,剑铮进入苏槐的军帐中,禀道:“主子,云金平王那边来消息,他们一直等着敬王回国,但就是迟迟不见敬王踪影。” 苏槐道:“敬王的队伍过边境了吗?” 剑铮道:“早在半月前就过了,但敬王不在其中。” 苏槐道:“那他就是还在这边。” 他看着眼前摊开的地形图,目光停顿在图上所标注的南淮军的营地处,片刻又道,“你觉得他会藏去哪儿?” 剑铮不敢乱答,道:“属下不知。” 随后,苏槐夜里修书一封,着人快马加鞭送回朝去。 皇帝包括满朝文武还以为他是送了紧急军报回朝,可打开一看,却发现此书并非涉及公务,而是有关他的个人私事。 南淮这边,常彪的南淮军就比西策军严谨得多,面对敌方,全然不敢松懈大意。 每场战后,常彪就会召集麾下将领们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这些将领们又共事了多年,甚是配合得当,所以才有了打得西策军一路败退的大好形势。 后来常彪得知宰相苏槐南下督战,就更加谨慎,一直提着一口气。 那苏槐,以往到底是和他一起辅佐皇帝平定天下的,别人或许不知,可他知道此人野心极大,又心狠手辣,与他敌对,稍有不慎就容易万劫不复。 常彪是万不想和苏槐成为战场上的敌人的。 他时刻紧绷着,以至于军中上下都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氛围。 前两仗他们打得很稳,没惨败也没吃亏,南淮军中将领不由微微松口气。 常彪以为,苏槐定还有后手,可他迟迟没能等来,也丝毫不敢放松。 这夜,他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第533章 时不我待 亲兵到常彪跟前来报,说是有人求见,并送来手书一封。 常彪阅后,立即起身,叫亲兵去把人请进大营来。 此人进得常彪营帐,披着一身黑色斗篷,身量端的是颀长,随着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隽雅的容颜来,灯火下十分俊美。 可不就是云金的敬王。 眼下云金对他来说危险重重,并非回去的好时机,倒是南淮这里,暂时是个去处。 敬王与常彪聊过以后,便就此留在了南淮军中,成为常彪的军师。 常彪早知敬王在云金文能治朝武能治军,此人若是没有能耐,早前苏槐也不会指定要他做为质子交换到这里。 眼下正是他忌惮苏槐的时候,敬王这个当口出现助他,无疑等于是给他雪中送炭。 他也有理由相信敬王是诚心助他的,今日他若相助,来日对云金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可图,这种同盟关系就会十分牢靠。 敬王给常彪一计,就着地形图分析,想要胜过苏槐,就必须兵行险招,先放出消息,再诱敌深入,奋力一击。 很快,西策军营里派出的斥侯探子,就打探到了南淮军的动向。 一批南淮粮草要经过狭地。 那片狭地是通往南淮大营的必经之地。 因着地势两边高中间低,周遭易设埋伏。一旦中伏,那便难以再全身而退。 因此如若消息准确的话,只要准备得当,那这场战役无疑会是一场胜仗。 将领们得知此消息以后,颇为心浮气躁。 他们压抑了太久,急需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来振奋军心。 苏槐则比较谨慎,一再派出探子去打探消息的真伪。 派出去的一批批探子得来的消息,均是南淮的粮草军已在半路上了。 苏槐尚不着急,但将领们却坐不住了,道:“相爷,那粮草军已在百里开外了,不出日就会经过那片狭地,咱们若是再不设伏准备,则痛失良机矣!” 一人出声,众将附和。 与广宁侯一同统领的延将军不免也有些意动。 只是广宁侯未作任何表示。 苏槐看了一眼将领们,道:“若是消息有误,就不怕这是一个陷阱吗?” 将领道:“咱们的斥侯已一再确认此消息,征战者当断则断,机不可失,如若一再迟疑延误军机,那就得不偿失啊相爷!” 苏槐道:“你们都这样想吗?” 将领们齐齐抱拳道:“还请相爷早做安排!” 苏槐道:“那便设伏,如若南淮的粮草军当真从那里经过,此次伏击稳操胜券,如若消息有误,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将领们激昂道:“相爷英明!” 随即苏槐就安排此次伏击战的主将,将领们争先请战。 这场仗可不知比之前的那些战役轻松到哪里去,只要不出意外,不胡乱指挥,那就是一场妥妥的胜仗,到时候军功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些世家子弟们等的不就是这样轻松又容易挣军功的好时机么,所以也无不蠢蠢欲动,亦纷纷请命。 苏槐一时未允,世家子弟便站出来,大义凛然道:“我等为朝廷征战平叛,只想竭尽全力为朝廷出一份绵薄之力,还请相爷看在我等一心为国的份上,成全我等一片心意!” 苏槐看了看他们,温声道:“你们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子弟,身份尊贵,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一瞬,你们岂能轻易犯险。打仗一事,绝非儿戏。” 世家子弟一听,道:“既然来了军中,那便是军中将士,上阵杀敌乃天经地义!” 苏槐道:“话虽如此,可我多少也得考虑一下朝中同僚们的感受,尽量保你们安全。” 尽量保他们安全,这话听来是好听,可无非就是让他们留在军中,却不委派他们任务,让他们白来一趟,根本就没有机会立军功是! 第534章 憋屈得很 世家子弟们当然不干,一再争取:“军中将士不分贵贱,为国征战,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槐道:“不成想,朝中的官家儿郎们,竟还有这等气魄和觉悟。既如此,你们主动请战,若非要去,可愿立下军令状?如若此次任务失败,下次便不得再随意请战出征,如何?” 世家子弟们一听,后果也不严重。 他们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子弟,进这军中这么久以来,便是贻误了军机犯下过错,上头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这苏相无论如何也要顾及到他们的身份,否则他回去也难以交代。 所以他定是考虑到这些,才不打算让他们出战。 即便是立下军令状,不就是这次失败了下次就不能再领兵出战了么,下次再有下次的办法不就是了。何况这次形势这么有利,绝大可能是不会失败的。 遂,最终世家子弟们无不同意,道:“我等愿立军令状!” 当晚,这些世家子弟们就在众将士们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而后苏槐指派他们负责此次伏击,再派一名将领负责统领。 当晚议完事时,天色已经很晚。 众将领们从议事帐出来,神情各异。 除了那些洋洋得意的世家子们以外,其余的将军们多半是有意见的。 “啐,还以为这苏相来了以后,情况会有所改观,没想到,竟比之前还不如!” “这些朝中重臣,哪个不是官官相护!” “弄群瘪犊子来,真当这战场是儿戏!好好的一盘棋,给他们搅得稀烂!” “如今生死拼杀的活咱们来干,捡军功的便宜事就他们来干,真会打算!” 姬无瑕路过边听着这些,边去陆杳那里跟她分享。 陆杳在帐篷前的炉子边,将配备好的药材倒进药炉里熬着。 姬无瑕道:“确实,这军中安排进这么多搅屎棍,搞事情都得束手束脚的。我隔着几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憋屈。” 陆杳道:“他是个束手束脚的人吗?给他一盘烂棋,他也能烂着下出个他想要的结果。” 姬无瑕摸摸下巴,道:“杳儿,我怎么觉着这些天你和狗贼和睦了不少,你们的事已经谈明白了吗?” 陆杳道:“我们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姬无瑕道:“你倒是挺明白的,但他好像整不明白。” 水沸腾开来,陆杳用勺子压一压药炉里浮起来的药材,道:“我还是那句话,本已无怨无仇,只要他不作妖,我也能寻常待之。” 确实,自打进这军营里以后,苏槐事务繁忙,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找她茬儿。 陆杳也算比较了解他这人,闲的时候是真的闲得发癫发疯,但忙的时候又从不会耽误正事。 所以眼下这种状态,陆杳觉得是这么久以来,彼此都最舒服的状态了。 他不来烦她,她也不去打扰他。 但到了饭点,他会回来吃饭,陆杳把药给他喝,他便随手给她盛饭舀汤。 姬无瑕在旁干看着,刨饭的时候,又觑着苏槐拿公筷往陆杳碗里夹菜。 以前狗贼见面就是打打杀杀的,再不然就是病娇疯魔的,反正姬无瑕是没见过他居然还有这么心平气和、妥善周到的一面。 陆杳拿着碗筷的动作顿了顿,姬无瑕见状赶紧把自己的碗凑过去,不大意道:“他都捡好的全塞你碗里了,杳儿你不吃给我吃。” 陆杳看了看姬无瑕,莫名的觉得这货是真能化解气氛。 她也就将吃不完的都转移到姬无瑕的碗里去。 姬无瑕睨了睨苏槐,道:“狗贼没想到,你的心意我杳儿不领情。首先她就没有我这么大的胃口。” 苏槐道:“你胃口大你光荣。像你这么能吃的女子确实少见,你们江湖上称这么能吃的叫什么?” 帐外守着的剑霜冷不防来一句:“回主子,叫饭桶。” 姬无瑕道:“是,哪比得上你们京里的女子,吃饭小两口,风吹跟着走。我们成天在外干事情的人,难道多吃一点有问题吗?总比你外面那小狗腿强,吃得多还不干事,就知道嗷嗷叫两声。” 剑霜:“……” 第535章 得带上一起 陆杳听着就觉得下饭,最后将碗里的饭菜都吃完了。 苏槐又要给她舀汤,陆杳道:“不用了,我饱了。” 姬无瑕就又把碗凑过去:“我还差点,狗贼,给我来一碗。” 陆杳不喝,苏槐顿时没了兴致,直接把汤勺丢给姬无瑕。 翌日,那些世家子弟整装齐发,带着各自手下的一队士兵,离开大营,前往狭地设伏。 他们皆志气高昂、精神抖擞的,颇有一股势在必得的架势。 统领他们的一位将领心头不由叫苦。 虽然这看起来是件好差,可他带的全都是这些根本不懂战场的二世祖。 一旦有何情况,这些二世祖压根不听指挥,此前他们擅作主张、贻误军机那是常有的事,可偏偏还不能得罪。 这件事本来就引起其他军中将领们的不满,临到队伍出行时,也不见那些将领们出面。 苏槐亲自送队伍出营,叮嘱主战的将军道:“此行务必小心,切莫操之过急。” 便有世家子弟胸有成竹地应道:“相爷请放心,我等必然将敌军打个落花流水,将他们的粮草全部带回来!” 苏槐温声道:“有这志气是好的,出发。” 随后军队出发离营,苏槐便看着那队伍越行越远,马蹄掠起黄沙漫漫,将队伍的身影淹没。 苏槐转身,令剑铮道:“召朱、陈二将,校场点兵。” “是。” 营中将领多有不满,但这偌大的军营,苏槐自是有自己的人。 平日里他们不出风头,也不抢军功,但只要相爷传令,必当受召。 很快,点完兵后,将士们严阵以待。 苏槐回了一趟营帐。 他一进来,就看见陆杳正在捣弄药材。 陆杳听见外面有号角声,以及士兵们的呐喊声,顿时整个大营的气氛都变得陡然凝肃起来。 苏槐更衣时,陆杳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蓦然道:“我要出行几日,你可要跟我?” 听起来像是商量的语气。 陆杳道:“不跟。” 苏槐更好衣,几步走过来,拎着她后颈就往外走。 陆杳道:“贱丨人,既然你非要我去,你还问我作甚?” 苏槐道:“我问一句,万一你答应了呢。” 外头时不时就有士兵巡逻,他不嫌丢脸,但自己丢不起这脸,陆杳没好气道:“你提着个男人进进出出,你好意思吗?” 她本来就不想过多的引人注目,这狗东西把她拎着走,她绝逼很快就会成为焦点。 陆杳乔装以后,本来身高还往上拔了不少,可没想到这狗男人还是能提着她走。 她抬头就见着前面不远处巡逻的士兵正往这里来,一时气急,抬脚就踹了他一脚,道:“放老子下来。” 苏槐手上一松,陆杳双脚落地,若无其事地低头整了整自己盔甲,就听他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上方:“我走哪儿都得带上你,留你在这我不放心。” 陆杳道:“不放心?原本你要是让我回去,你大可不必不放心。” 苏槐道:“让你回去,我还怎么天天见到你。” 陆杳嗤笑一声,道:“相爷婚姻在室,还有脸说这些,不嫌恶心么。我却像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 苏槐停下脚,侧身面向她,道:“像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你吞过苍蝇?” 陆杳道:“光想想就够了。” 苏槐道:“光想想怎么够,要不要吞只苍蝇试试,看看到底有多恶心。” 陆杳懒得理他,抬脚就往前走,被他捉住手臂。 他又道:“那婚事没成,怎么算婚姻在室?” 陆杳道:“没成?别人可不知道没成。” 苏槐道:“别人很快就会知道没成。在那之前,我不动你,尽管我每天看见你都想亲你,但我一次没亲过。我最多也只是抱抱你,那是因为你急着要逃离我,我才抱你。” 陆杳抬起头瞪他一眼,气得冷笑:“要不要给你个大喇叭到处宣扬宣扬?” 恰逢剑铮剑霜和姬无瑕正往这边来,两人这才就此打住。 随后陆杳和姬无瑕跟着他们一同离营去。 第536章 果然有诈 前方队伍已经先行到狭地,往地势高的地方去设伏了。 他们静候了半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侯来报,南淮的粮草军正往这边来。 光是粮草车马,就有数十上百,且还有常彪麾下一员大将亲自负责运送。 这边将士们闻言不由得大为心动,若是能将敌方粮草军全歼于此,又掠得他们这么多粮草,还击杀南淮军的一员猛将,那则是功上加功。 世家子弟便对士兵们道:“都看准了,一会儿目标过来,就给我狠狠地打!待凯旋归去,必有重赏!” 后来终于,敌方粮草军缓缓进入了视线里。 他们一点点往这片狭地靠近。 埋伏的将士们都蓄势待发。 等到粮草军进入狭地以后,随着一声号令响起,高处的伏兵立马展开伏击。 顿时杀声响彻这片狭地。 箭雨强攻之下,对方带着盾,见势不对,立马原路撤出狭地。 这边将士们当然不可能眼睁睁放他们跑,于是一声令下全都往那狭地冲去,与粮草军交战上了。 粮草军自知不敌,毫不犹豫地边打边撤,最后连粮草车都不要了。 敌方守将带着剩余南淮兵调头就逃。 而西策军这边,见粮车是到手了,可敌兵却没损伤多少,都落荒而逃了,怎么能甘心。 尤其是敌方大将,好不容易可能将其俘虏或者斩杀,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他给飞了。 再说了,光抢到点粮草,却放跑了敌军,回去哪有脸面,更没多大军功可言。 要做就做到底。 于是乎,世家子弟当即号令士兵们,全力追击。 领兵的将军就道:“相爷嘱咐,切莫操之过急,谨防前方有诈!” 世家子弟不屑道:“相爷相爷,就知道相爷,他瞻前顾后,也不见得懂这些!你也看见了,那些敌兵落荒而逃,此时若不追击更待何时! “你再婆婆妈妈下去,回头可治你延误军机之罪!那可是常彪的大将,你难道要眼睁睁地放虎归山吗?!” 将军无话可答。 诚然,对面是敌军大将,确实很有吸引力,而己方又有绝对的优势,全力狙击能将敌军全部击杀。 如果就这么放跑了,回去也不好交代。 行军经验告诉他,穷寇莫追,但也知道要视情况而定。 如果敌军确无外援,可全军追击之。 可眼下前方情况根本不明。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他心下觉得,一举夺得这么多的粮草,似乎太过容易了些。 只是这些二世祖哪里听他的,只当他是畏手畏脚、贪生怕死,他们纷纷骑马带兵往前全速追击。 一时间马蹄声响彻天地,雄浑厚重。 那将军无可奈何,留下一部分士兵守着这些粮草车,看着前方兵马越跑越远,他回头看了看这百十车粮草,骑马走到一辆粮车前,心下一动,拔出佩剑往那麻布口袋上刺了一剑。 然而,从里面流出来的根本不是粮食,而是流沙! 将军又连刺几剑其他的麻木袋,都是一样的情况。 将军神色大变,果然有诈! 他立刻派人去追,可那些世家子弟带兵就已经追出了许远,一时半会哪还追得回来。 世家子弟平日里并不多加了解这附近一带的地形,他们只管盯着敌兵,一个劲地往前追。 等到终于把敌兵追上时,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腹地。 而敌方大将也不跑了,而是策马调回头来,面露狠色,拔剑指天,高声呼喊道:“兄弟们,领兵的留活口,其余的给我杀!” 顿时世家子弟这边就有些兵荒马乱。 因为随着那敌方大将一声高喝,周遭响应者无数。 从四面八方冲下来的,如黑压压的蚂蚁一般,全是敌兵,将他们全部包围了起来! 这些世家子弟们这才知道是中计了。 双方一打起来,异常激烈。 世家子弟哪里亲自上阵经历这等拼杀过,全都大惊失色,慌乱无章,只想冲出包围圈逃之夭夭。 眼看着己方的士兵们一批批倒下,这些世家子弟全然吓傻了,但敌军并没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犹如一只只呆头鹅,身处杀局之中,却满是茫然无措,连向敌人举刀都不敢。 第537章 一锅全端 腹地里厮杀惨烈时,苏槐正站在高处,俯瞰下方的战况。 只要他不开口,身边领兵的朱、陈两位将军也都静候指令。 后方将士们,也全都岿然不动。 陆杳和姬无瑕作为他的随侍,得以亲眼见识了这场屠杀。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血色修罗场。 姬无瑕看出来了,道:“南淮兵不杀那些官家子弟,是要把他们全俘虏了吗?” 陆杳道:“他们的命,牵系着朝廷大帮重臣,有用得很。何况常彪的家眷还在这边,总要用筹码来交换。” 姬无瑕道:“啧啧,之前军营里上下都觉得狗贼瞻前顾后、行事太过温吞,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顾虑。杳儿还是你了解他,可不就憋着大大的坏。” 她瞧着狗贼一直在观战,看样子是不会出手相救的了。 等到双方杀得差不多了,兵残马伤的时候,苏槐方才吩咐身边将军:“动手。” 将军一声令下,上方箭雨齐发,全然是无差别杀伤。 敌方将士以为这场仗大获全胜,还俘虏了这么多官家子弟,哪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他们疲顿之际时,突然又有大面积的攻击袭来。 这会儿敌方将士哪还有盾在手,箭雨一落,倒下一大片。 己方的残兵败将也不可避免。 那些世家子弟亦是一个个从马背上坠落。 苏槐令将军道:“全部击杀。” 将军应道:“是!” 姬无瑕不禁唏嘘,那些世家子,别的武将们都不敢彻底得罪,他倒好,不出手也就罢了,一出手就是给一锅全端啊。 他们本身被敌军留了活口,如若是要救是能够救得回来的。 后来还残余口气的几个世家子弟,见到援军冲来,还以为是有救了,可将士们所至之处不分敌我,一个活口不留,恐惧感比先前更甚。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们是中了圈套。 不仅中了敌人的圈套,还中了奸贼苏槐的圈套! 他就是要让他们来送死。 如若是送死不成,他还会亲自再送他们一程! 世家子弟无比惊恐道:“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们胆敢……” 话还没说完,就被被人手起刀落,了结性命。 最终,这场仗进入尾声。 整个腹地尸骨如山。 敌军亦是全军覆没,那员常彪的大将,誓死抵抗,功夫也是不弱,苏槐的两名将领都不是他对手。 彼时,苏槐从剑铮手上接过一把长弓,陆杳和姬无瑕一看便知那等长弓杀伤力必定惊人,同时也是常人难以拉开的。 只见他搭上一根箭,那臂力竟是将长弓一点点拉满。 随着他手指一松,利箭倏地离弦,直直射去,一箭射穿了那员大将的脑袋,溅开血雾如烟。 由此,战役才缓缓拉下了帷幕。 那山间腹地里一片死寂。 随后陆杳和姬无瑕也去到那腹地,见得满目尸山血海,十分惨烈。 苏槐的兵马开始清理战场,就地挖坑,将士兵尸首掩埋。 那敌军大将的头颅被切了下来,还有那些世家子弟们的遗体被收拾起带回去。 早在队伍回营之前,营中将军们就已知道了前方战线的情况。 等队伍归营之际,将士们齐齐相迎。 之前那种颓靡抱怨的氛围感全然不见,整个营中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这种紧张压抑或许是来源于运送回来的那一具具世家子弟的尸体,又或是来源于那个骑在马背上一脸温和柔善的人。 总之之前说话要么太冲要么无所顾忌,还有私下里没少抱怨不满的那些将军们,此刻是鸦雀无声。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苏槐的马进营以后,剑铮剑霜先翻身下马,上前给主子牵马。 随即苏槐下得马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将军带着士兵们,把那些世家子弟的尸体一一抬上来,陈列在沙地上。 第538章 处理后续 周遭火光明亮。 清晰可见,世家子弟要么中箭要么被砍,浑身血痕累累,死状无不凄惨。 将领们暗吸一口气。 这些世家子弟离营之际意气风发,谁也没料到回来之时竟是这般光景。 平日里他们多耀武扬威惯了,在军中不守军规,也不听军令行事,还屡屡耽误战事,没人敢从重发落他们,这下好,这一战出去,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将军们见惯了死伤,这些人命是其次,主要是回头该怎么和朝廷交代。 只不过他们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上头有这位相爷顶着,哪轮得着他们担着。 苏槐吩咐士兵道:“照人头打棺材,将他们收殓,运送回京,由他们京中家长自行认领。” 士兵应声就去办。 在场的将领们心中不由瑟瑟,就这样?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吗? 苏槐随即转身前往议事帐,又道:“诸将随我议事。” 陆杳和姬无瑕则回到营帐休息。 不一会儿,剑铮剑霜就送来两桶热水进营帐,对陆杳道:“主子吩咐给陆姑娘洗漱用的。” 剑铮在帐外守着,苏槐一时半会又不得回来,陆杳便在衣架子后面好好擦洗头发和身子。 姬无瑕也在自个营帐里洗漱,剑霜一脸不情愿地在她的帐外给她守着。 剑霜道:“女人真麻烦。” 姬无瑕在里面回道:“你比女人还麻烦。” 剑霜道:“至少我洗的时候用不着人把守。” 姬无瑕:“我让你把守了?” 剑霜:“……” 好心当驴肝肺,真是非这妖女莫属! 他能怎么办,要是不看着点,一会儿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闯进去了怎么办? 军中不能有女人,让人发现了岂不是更麻烦。 所以剑霜一边冷着脸生闷气,一边还是没走开。 这边,议事帐里,将领们与之前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苏槐在主帅桌案前坐下,他不开口说话,在场的无人敢出声。 苏槐徐徐说道:“此次南淮军确有从狭地经过,但运送粮草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目的是诱我军深入,再群而攻之。” 众人无话。 苏槐又道:“派出去的斥侯几次三番传回来他们确切的行踪消息,此仗看似胜券在握,可往往越容易的事情,内含的玄机越多。” 灯火下,他神色异常温和,“去将此次伏击战的主将带上来。” 不一会儿,那位将军就被左右押解上前,跪在苏槐面前。 将军无颜面见众人,耷拉着头,道:“末将犯下大过,致使将士们伤亡惨重,请相爷照军法处置!” 苏槐询问他此次战役的详细情况。 那将军如实道来,刚开始一切按照原定计划伏击南淮的粮草军,可那支队伍见狭地有埋伏,就立刻后撤。 他们准备充分,携有盾牌,上方箭攻根本伤不了他们多少。 又见他们落荒而逃,那些小将军们不肯放过这绝佳良机,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 将军伏身磕头,道:“末将谨记相爷叮嘱,切莫操之过急,也知穷寇莫追,只怪末将统领无能,小将军们不听号令,才酿成如此大祸! “末将发现那些粮草根本不是粮草,里面装的全是流沙,末将当即第一时间派人去追,可等追上之际为时已晚!” 旁的将领就出声问:“你所言的这些,可有佐证?” 将军道:“末将留下一队士兵看押粮草,他们个个皆能证明末将所言句句属实!” 他的这种感受,在场的将领们都感同身受。 诸将或多或少都带过朝中的那些二世祖,知晓他们擅作主张,很难服从军令。 如今这结果,也是他们自身贪功冒进所造成的。 随后苏槐又将那队士兵一一传召来,听他们的言辞,与这将军所言皆能吻合。 最终将领们纷纷替这位将军求情,道:“相爷,此绝非他一人之过错,还请相爷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正是,眼下军中正缺良将,请相爷准他戴罪立功!” 第539章 以前有这么作吗? 苏槐听了一会儿诸将的请求,后掀了掀眼帘,对那将军说道:“此战是他们不听号令擅作主张,他们也已经自行承担了后果。 “而你身为此次主将,有作战经验,却无领兵之才,忌惮权贵,畏首畏尾,致使军纪混乱,上不严而下乱。今卸去军衔,杖五十军棍,从百夫长做起。” 那将军以头抢地,道:“末将,领命!” 第二天,一口口棺材就已经打好了,装殓了尸首,运送回京。 同时,军报也快马加急送回京中。 眼下京里还没传回消息,但将领们可想而知,那必然是满朝震怒。 军中上下也一改先前的低迷懒散之态。 前阵子大家还觉得相爷待人温和、行事温吞,可如今将士们到了他跟前,莫名的无不惶惶惴惴的。 此前那些世家子弟在军中没人能治得住他们,如今相爷来了以后,他们说战亡就战亡,而且还是集体战亡。 看似相爷置身事外,可将领们心如明镜,但偏偏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是相爷有心为之。 以前军中将领们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叱咤朝堂的人物,现在是真真明白了,他恶名在外,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相爷依然待人温和,但他若是抬眼看谁一眼,谁心里就不由得肝胆乍寒。 再加上此次战役虽然己方有损失,但敌方亦是全军覆没,还斩杀了常彪的一员大将,将其头颅悬挂在高墙之上震慑敌军,因此西策军的士气不仅严肃起来,还大为振奋。 将士们比之前抖擞激昂了许多。 而常彪那边,精心设计一番,结果非但没能讨得了好,还被苏槐算计一番损失惨重,常彪是又震怒又心里发虚。 要是没有苏槐,此次定当将那些官家子弟全掳了去,到时候换回他的家眷绰绰有余,他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哪晓得,苏槐那贼子竟然比他还狠,将计就计以那些官家子弟为饵,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场仗有他苏槐在,注定棘手得很。 苏槐回营当天晚上,忙到夜深很晚,等他回营帐的时候,陆杳已经洗漱好睡下了。 他也就没吵她。 但陆杳给他准备好了伤药,就放在桌上,天色太晚她可不会熬着等他回来,便嘱咐过剑铮,一会儿等他忙完洗好再由剑铮给他上药。 便是不看他伤势,陆杳也知道,在山上拉弓那一箭,要用到的力道非常人所能及,必然会绷开他的伤口。 不过这种事本来也不用她多费神,她只要准备好伤药就行了,像剑铮剑霜他们这样常干坏事没少受伤的人,包扎个伤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到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营帐里有些动静,陆杳隐约也知道是他回来了。 只是她懒得睁眼看他,一直侧身朝里卧着。 第二天苏槐比她还先起身,还得要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陆杳起身后,见着桌上的药动都没动,就叫了剑铮来问。 剑铮道:“昨晚陆姑娘睡了,我等是想替主子上药,但主子不上。” 陆杳问:“他为什么不上?” 剑铮有板有眼地回答:“他说等陆姑娘醒了上。” 说完他就看见陆姑娘没个好脸色。 陆杳道:“你狗主子以前有这么作吗?” 剑铮如实回答:“以前没有。也是近来才有。” 等苏槐处理完事情,安排一队士兵护送棺椁离营回京以后,再回到营帐中正好赶上和陆杳、姬无瑕一同用早饭。 苏槐闲话家常一般道:“我伤口裂了,一会儿给我上药。” 陆杳道:“我昨晚给了药让剑铮帮你上。” 苏槐抬眼看她:“我就只让你上。” 正喝粥的姬无瑕闻言冷不防一口呛着了,粥渍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陆杳一脸面瘫。 姬无瑕擦擦鼻子,道:“可能是我思路不对劲,你们继续。” 她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粥,叼着个馒头就出了营帐去,自顾自又道:“啧,一大早听到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第540章 一定要弄到手 苏槐和陆杳都慢条斯理地继续吃,仿佛方才他句话没说过,陆杳也当自己句话没听到过。 用完早饭后,剑铮来收走了饭食。 剑铮前脚刚一出营帐,没等陆杳开口说话,狗男人就开始当她面脱衣服了。 陆杳拉着脸,想骂他两句,只是看见他里衣里有些浸染的血迹时,她骂了他不止两句。 陆杳一边解他绷带一边道:“好玩吗?” 苏槐道:“人命关天的事,你觉得好玩吗?” 陆杳冷笑两声,道:“你还知道人命关天的事,昨晚叫剑铮给你上药会要你狗命吗?” 苏槐道:“就是因为知道昨晚要不了我命,拖到今天也无妨。” 陆杳道:“那你不妨再多拖几天好了,看看你会不会死。” 苏槐道:“昨晚是你睡了,我不想叫醒你,现在你睡醒了,我为什么还要拖?你当我真的想死吗?你都还活着,我为什么想死?” 陆杳:“……” 陆杳面无表情地解完绷带,又十分熟练地给他上药,包扎时道:“你这伤若再是反复难愈,可能情况不会比之前好到哪里去。” 苏槐看着她,片刻才道:“没有医圣弟子处理不来的情况对吗?我一天好不了,你就得一天待在我身边,你们江湖儿女最是重诺。” 陆杳甫一抬头,就冷不防与他微垂下来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明白他的心思,这狗东西素来无所不用其极,他哪怕把自己折腾到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要留住她。 陆杳道:“你迟早把自己玩死。” 苏槐道:“那人要是活着不如意,浑浑噩噩过一生,有什么趣?我与他们不同,哪怕我知道我明天就要死,与其缩在角落里恐惧等死,我今天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我想要的弄到手。”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又道:“陆杳,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你弄到手。” 陆杳与他离得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甚至觉得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些稀薄,让她心头有些发窒。 她及时闭了闭眼,阻断了他视线,否则她觉得他那双眼睛太过勾人。 她深吸一口气,心头那股紧窒感方才平静下来。 陆杳动作很快地给他处理妥当,道:“那你就继续作。” 说着她起身,绕到他身后,粗暴直接地将他衣衫往身后一挎,露出他后背来,见得他背上的形势,陆杳不由神色滞了滞。 陆杳想也不想,一手点了灯火,一手歪头拔下头上黑簪,取出黑簪里的一副银针。 根根银针在火上淬过以后,被她捻入他背上皮肤里。 陆杳声音平静而理智道:“说真的,若非你纠缠,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也不愿看你英年早逝。” 苏槐道:“我到底与你有过一段风月,你舍不得我死。” 陆杳道:“你也就这副皮囊不错。” 苏槐道:“只是皮囊不错吗,难道我功夫不好吗?” 陆杳想,这狗东西的嘴也是他的一项本事,至少什么话从他狗嘴里吐出来都能显得不对劲。 数日后,京中就有八百里加急的快报送回军中。 当时军中将领们全都不由心中一紧,还没等传召,纷纷不约而同地去往议事帐。 这些日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好像除了相爷本人,将领们无不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那些世家子弟身份显赫,家中当官的位及朝堂三公六卿,要是他们齐齐发起难来,整个朝堂怕是都得动荡。 将领们进入议事帐以后,看见苏槐坐在主位上。 暴风雨来临,似乎相爷也丝毫没受影响啊。 信使将一本折子双手恭敬地呈向苏槐。 苏槐缓缓打开来看,众将领们就不由屏了屏呼吸。 苏槐好一会儿没做声,将领们心里就一直紧悬悬的。 延将军不免硬着头皮问:“相爷,这……京中如何说?” 苏槐掀了掀眼帘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们也要知晓?” 将领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私事?这当口能有什么私事? 第541章 解婚 这时,又有人匆匆忙忙到议事帐来,众将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太监。 太监也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边进帐一边扶了扶头上的太监帽子。 这一路加急往南淮赶,太监细皮嫩肉的怎么吃得消,等终于到军营以后,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他自是奉皇命而来,为表郑重,到达军营以后第一时间去洗整衣冠,稍稍喘口气,然后才又赶紧到议事帐来。 见相爷和众将都在,太监连忙作揖,道:“见过相爷,见过诸位将军。” 随之他从怀里取出一卷圣旨来,道:“相爷请接旨。” 苏槐位极人臣,接旨免跪,他便起身迎旨,众将纷纷下跪。 太监宣读圣旨,将领们听得诧异,他们还以为是京中的暴风雨来了呢,却没想到果真是相爷的私事。 圣旨内容大致是相爷与长公主的婚事,成婚当日颇为坎坷,既没有赶上行拜堂之礼,又没有在没拜堂的情况下而逾矩履夫妻之实,因而这段婚姻关系有名无实。 相爷担忧前方战事激烈,生死未知,忧不能忠义两全,恐有负长公主;而长公主愿舍小为大,免去相爷后顾之忧,使相爷安心前方战事,主动请愿解除两人婚事。 两人相互为对方,皇帝深感动容,遂予以成全。 圣旨下达之日,两人的婚姻便由此解除。 宣完圣旨以后,苏槐道:“臣谢圣上旨意。” 当初两人的婚事虽然没有大肆昭告天下,可也是一件公开的事。 将领们只要消息不闭塞,都是知道相爷和长公主已成婚这件事的。 只是眼下听来不由纳闷,之前还听说相爷和长公主感情甚笃,这才过多久啊,婚姻说解就解了。 大家伙这才知道,怎么两人竟然连堂都没拜,周公之礼也没行,空有一个婚姻之名。 不过用大家的思维也很容易想这件事。军营里此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朝中大臣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起来,长公主身为相爷妻子,定是难免殃及其中。 面上说得再冠冕堂皇,实则还不是为了明哲保身,及时全身而退罢了。 苏槐伸手接了圣旨,问太监:“此事可宣扬开了?” 太监叹息道:“怎么没宣扬开,长公主公然向皇上提出解婚,随着圣旨一出,臣民皆知。只可惜了相爷一片赤诚之心,与长公主原本良配,结果却还是难成眷属。” 苏槐道:“如今京中情况如何?” 太监不吝与众将领交代道:“不瞒相爷和诸位将军,奴才离京之时,朝廷都已炸开锅了。百官跪于皇上御书房门前,联名启奏,要求……要求将相爷诛之而后快。 “出了这事,皇上也异常震惊。眼下唯有先解了相爷与长公主的婚姻,后续再做定论。相信皇上很快便会再遣钦差大臣来此详查。” 太监见旨意已经传达,在营中歇了一夜,第二天便又启程回京了。 这厢,陆杳正在营帐里配制伤药,姬无瑕风风火火就掀帘进来,道:“杳儿,京里来太监宣旨了。” 陆杳头也不抬,随口道:“宣旨处置他了?就是百官闹翻了天,皇帝应该还不敢怎么处置他。” 姬无瑕道:“不是不是,处不处置后面再说!” 她大步走来,一撑桌面,就动作潇洒地坐在了桌子上,又道:“是狗贼和那臭娘们儿的婚姻一事。” 陆杳手里动作未停,姬无瑕道:“现在大家伙都知道了,皇帝废掉了狗贼和长公主的婚姻。这事还是长公主主动提出来的。 “听他们说,狗贼搞死那么多世家子弟,朝臣发难起来,他可能要遭殃了。所以长公主审时度势,主动解了婚约。这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还真是。” 第542章 圣旨,你要看吗? 陆杳终于抬起头来,道:“谁说他要遭殃了?长公主对他朝思暮想了多久才终于如愿嫁给他,岂会因为这点事就解婚,这话你信吗?” 姬无瑕撇撇嘴,道:“朝思暮想了多久我又不知道,但我觉得,以前有多朝思暮想估计现在就有多后悔莫及。 “所以这女人找男人,爱人爱得死去活来,结果都还没弄清楚男人是人是畜、是神是鬼,真是爱他个祖宗哦。” 陆杳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像很懂。” 姬无瑕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江湖上这事儿多了去了。光是看脸就想着要嫁给他,等嫁给他以后才发现,我呸,这都是什么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她晃悠着两腿,亦看了一眼陆杳,又道:“可这世道就是这样,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什么妖魔鬼怪,要是遇到个降妖除魔的,你看他是受降不受降。” 陆杳挑眉道:“不得不说,做他这笔生意让你委实感悟良多。钱确能使人进步,至少在思想上能上去一个高度。” 姬无瑕爽朗地哈哈笑两声,道:“那也得是遇到你这样难解决的事情才能有收获。” 姬无瑕还以为,那狗贼拿到解婚的圣旨以后,一定第一时间跑来跟她姐妹解释呢,没想到那狗贼迟迟没出现。 后来姬无瑕逮着剑霜问,才得知,狗贼又去部署军中事宜了。 剑霜道:“主子忙着呢,他有事当然是把事情都干了来,可不会为了点儿感情上的事而影响主子大计。” 姬无瑕睨他道:“是吗,那是谁这阵子来要死要活地黏着我杳儿的?” 剑霜冷哼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战事在即,主子怎么可能还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正事。” 姬无瑕道:“行,那我就把你这话转告给我杳儿。” 剑霜又道:“你懂什么,主子只有忙完了事情,才能安心好好地跟陆姑娘把话说清楚。主子素来如此,他要与陆姑娘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会把其他的事都解决了来,才能不被其他事所打扰。” 姬无瑕道:“你有本事别解释啊,看看回头狗贼会不会打死你。” 到晚上的时候,苏槐才回营帐里来。 晚饭他都是在议事帐跟将领们一起吃的,陆杳和姬无瑕在这边营帐一起吃,等药熬好了她再叫剑铮帮忙把药送过去。 眼下陆杳回头看见他,一时营帐里十分安静,谁都不说话。 烛火轻轻摇曳,在帐上映出淡淡的光影。 后来苏槐先开口道:“圣旨,你要看吗?” 陆杳眼神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一幅卷轴上,道:“我看不看有什么关系?” 苏槐没说什么,走到桌案边坐下,道:“今天的药丸我还没吃。” 陆杳也没说什么,从瓷瓶里取了两粒药,走到他身边两步开外,朝他递去。 苏槐一手去接时,突然就迅速出手,试图一把扼住她手腕。 怎想,陆杳如泥鳅一般狡猾,几乎堪堪与他指间错过,异常灵巧地把手收了回来。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又要故技重施。 苏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道:“你动作很快。” 陆杳道:“不快不行。” 苏槐盯了她片刻,倏而起身就朝她走来,道:“我药呢?” 陆杳道:“你站着别动,我可以丢给你。” 可狗男人哪听,一步步逼过去,道:“丢给我?我要你喂给我。” 陆杳一听就来气,道:“喂给你?我看吃什么药都治不好你。” 最后苏槐还是抓住了她的手,非得要拿着她的手喂自己吃药。 陆杳道:“你放手,我可以给到你手上。” 苏槐道:“我没洗手。” 陆杳也破罐子破摔,道:“那就等你洗了手再来拿,不然就别吃了。” 说着她手指一收,就把药丸攥进了手心里。 苏槐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一把就将她拖着走回到桌案边坐下,陆杳挣着身被他反手一把拽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他扼着她那只紧攥着的手腕,一边看着她,一边亲亲她收紧的手指骨。 陆杳眉头跳了跳,还来不及反应,他对着她的手指骨就又亲又咬。 他唇上那温热感顺着手指传来,要是以往,他咬她的力道恨不得把她半截手指都咬下来;可如今不同,他亲亲咬咬的力道不大,却能让陆杳瞬时背上汗毛立起,整个头皮发麻,都快炸了。 第543章 在你心里独一份儿 陆杳深吸一口气,无法从苏槐怀里脱身,一手不客气就狠狠拧他一把,道:“苏槐,你还要脸吗?” 苏槐道:“在你这里我还要什么脸?” 陆杳表示从未见过他这么无耻得理直气壮的东西。 她感觉到他舌头在舔她手指时,整个人都麻了,黑着脸不得不妥协道:“你他妈住口,我可以喂给你。” 苏槐就真打住了,直勾勾地把她盯着。 嘴唇因为在她手指上摩挲,呈现出淡淡的润色。 陆杳把手摊开,就见原本好好的两只药丸,却因为她攥得过于用力,给捏碎了。 还不等她把碎药丸像往常那样一把拍进他嘴里,他就先一步低下头来,舔她手心。 陆杳猝不及防,微微蜷着手指,偏偏被他握着手腕,抽也抽不回。 横竖也就这样了,后来陆杳索性放宽心态。 等苏槐抬头时,见她一脸坦然,道:“你是在享受吗?” 陆杳道:“我拒绝不了,就不能享受吗?打开思路,想想是条狗在舔我的手,我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苏槐没多言,一手将她紧紧扣在怀里,扳过她的身子,使她后背毫无间隙地贴着他胸膛,也不管她身上还穿着盔甲是否会硌得慌。 陆杳脸色立马又有些不好,还来不及说什么,狗男人身量从后面逼上来,将她抵在桌案和他之间,没一点多余活动的空间。 陆杳下意识想掀桌,苏槐一手按在桌案上,声音响起在她耳畔道:“那你就继续想成是条狗在抱你,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陆杳道:“你可别侮辱狗了。” 苏槐道:“在你心里是我连狗都不如吗?” 陆杳道:“你明白就好。” 苏槐道:“那在你心中还有谁连狗都不如?” 陆杳道:“论狗畜程度,舍你其谁。” 苏槐低头,就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将她完完全全地镶嵌进自己怀里,在她耳畔道:“总归是在你心里独一份儿。” 陆杳:“……” 他一手扶着桌案,一手就打开桌上的圣旨卷轴。 陆杳被牢牢锁在他臂弯里,圣旨一打开,上面字字句句她就是想看不见都难。 苏槐修长的手指甚至还往上面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地捋下去,与她道:“现在看清楚了吗,今时今日起,我再无所谓的婚姻在室。甚至于这段婚姻,一开始就不曾成立过。这不仅仅是你知我知,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也不知是圣旨上的字迹还是他的声音,使得她有些发怔。 这消息白天的时候姬无瑕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当时她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陆杳的视线不由循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往下看去,看完以后久久无言。 她没说话的时候,苏槐就将她抱得死紧,亦是没说话。 这么久以来,约摸这是让他抱得最尽兴的时候。 终于,陆杳回了回神,扒了扒腰间箍着的狗爪子,奈何扒不动,道:“还能放开我好好说话吗?” 苏槐道:“我又没捂你嘴。” 陆杳没好气道:“贱丨人,老子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你干脆把我掐成两半截好了。” 苏槐这才稍稍松了一点力道。 陆杳看着圣旨,道:“两军正交战,为什么皇上会这时候下旨解婚?为什么长公主会主动请旨解婚?是因为那些官二代全部战死一事吗?” 她又觉得不应该。 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怕受到牵连,那也不是长公主了。 这狗男人敢这么做,自然不会把自己置于不利之地;而那长公主处心积虑想跟他在一起,又岂会因为这点事就撇清关系。 如果不是他有所筹谋,皇帝也万不会在这个当口还来解决他们的个人私事。 陆杳蓦然又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很快别人都会知道他和长公主没成,敢情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筹谋了。 苏槐道:“我只是往京里修书一封。” 陆杳没说话。 第544章 你是不是怕我? 苏槐徐徐道来:“南淮平叛,前方战事吃紧,战况激烈,我这一去,定当身先士卒,同时也可能凶多吉少、生死未卜。 “我没拜堂,也没洞房,长公主可自行选择解除婚姻。” 陆杳道:“她会吗?” 苏槐道:“这是一个她可以摆脱我的机会。” 陆杳听得一时又无言。 正如姬无瑕所言,恐怕对长公主而言,之前有多费尽心机想跟他在一起,如今就有多想摆脱他。 只能说这两人都是疯子,只不过就看谁更疯得过谁。 诚然,此前苏槐修书回京,说的就是他和长公主的婚姻一事。 战场刀剑无眼,他自身吉凶难料,又与长公主没有婚姻之实,不忍耽误辜负,便将决定权交由长公主。 如若她坚持与他做夫妻,他若有幸活着归来,定待她更甚从前。她若等不起,可自行废除这门婚事,再另觅良缘。 可消息传到长公主府里的时候,长公主听后,疯了一般在府里大摔大砸。 绝情残忍的是他,如今占尽名声的也是他! 外人只道是他情深义重,不忍拖累她,可唯有她自己知道,此人字字句句都是羞辱和威胁。 即便是他离京以后的这段时日里,他也没让她好过过。 只有她听得出来,待她更甚从前是个什么含义。 但她也明白,这也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以逃离他的机会。 她只有逃离了他,她的人生才会有新的转折。否则她这一辈子,只能这么暗无天日地过活下去。 长公主沉着了几日,方才进宫请旨废婚。 两人的婚姻从始至终就只有个名头而已,而且苏槐在前线还周全地考虑着这件事,皇帝也不能不同意,遂拟旨废婚。 可哪晓得,这事刚一完,前线就又有重大军情急报送来。 万没想到,朝中派出去历练的子弟们竟全部战亡,这个当口废婚的旨意传出来,就显得长公主多少有些薄情寡意。 尽管苏槐没有一一详尽地说与陆杳听,但个中详情她猜也能猜得出来。 她想起那京中无数女子都好他这副容颜,可又有谁能真正消受得起。 这男人能跟你虚情假意、山盟海誓,可翻脸无情的时候却比谁都狠。 这样的人不仅在朝堂上能轻易搅弄风云,就是放在江湖里,也能使劲兴风作浪。 没得说,他定然也是个大魔头,甚至比她师父当年的名声还要响亮。 陆杳许久没说话,苏槐道:“我把我的事都讲给你听后,你是不是怕我?” 陆杳回了回神,道:“我怕你行了。” 苏槐道:“可我知道只有你不怕我。” 陆杳忍不住嗤道:“贱骨头,别人顺从你讨好你你不为所动,非得要不怕你跟你对着干的才能入得了你狗眼是。你这是什么贱病?” 苏槐道:“别人跟我对着干,我只想杀了他。” 陆杳笑两声,道:“这天下何其大,你见过天下所有人么,你又怎知只有我不怕你?我要是不怕你,岂会处处被你拿捏。” 苏槐道:“你怕的是我吗,那你为什么还捅我?你怕的只是事情会超出你的控制。你和我一样,不喜计划内的事脱离掌控之外。” 陆杳想,不管是与这狗男人对骂还是讲道理,都是说不过他的。 陆杳随口道:“那要是以后我怕你了又如何,你也会待我如旁人,将我打进地狱,再给我一个可以摆脱你的机会?” 片刻,苏槐才应她道:“那我会试着在你面前做个好人。” 陆杳愣了愣。 只是狗玩意儿说翻脸就翻脸,又道:“只是不管你怕不怕我,只要我在地狱里,我也要拉你和我一起。” 陆杳黑着脸,道:“那不好意思,我行医救人,积德行善,不像你祸害四方,你下地狱我只会升天。” 苏槐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肩窝里。 陆杳没好气道:“你还要抱多久?” 他也不答应。 第545章 我现在可以抱你了 陆杳将桌上的圣旨卷轴缓缓卷好收起来,心里怀疑苏槐是不是睡着了,终于才肯转头回头看上一眼。 可怎料,这狗东西哪里是睡着了,他只是安静地等着,她这一回头来,恰恰撞进他眼神里。 那眼神如狼似虎,像暗夜里窥伺着猎物一般,又紧又深,眼底里却满藏着一股子野性。 她回头之际,猝不及防嘴唇若有若无地从他的唇角擦过,他窥伺着,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陆杳当即往后仰了仰头,却是被他一手给捉住后颈,又扶了回来。 陆杳眼疾手快,在与他的嘴唇碰上之前,当即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头往一边推。 两人动作都很迅速,一人进一人退,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只不过陆杳警惕心重,她更快一瞬,成功地挡开了两人之间的接触。 陆杳道:“怎么的,你以为圣旨来了,你离婚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苏槐被她推着脸,眼睛始终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道:“我要是为所欲为,还只是想亲你一下吗?” 两人正拉锯,这时剑铮在帐外禀道:“主子,有军报。” 陆杳对苏槐道:“快滚你。” 苏槐对外道:“叫你快滚。” 陆杳气得不行,道:“带你狗主子一起滚。” 剑铮直接噤声了。 这种时候他哪敢答话,答一句保证立马惹祸上身。 狗男人还掐着她不放,陆杳道:“放着正事不干,这似乎不是相爷的风格。” 后来苏槐没再强求,终于放开了她。 陆杳起身就离他要多远有多远,脸上嫌弃的神情满得不能再满。 苏槐看了看她,随后也起身,牵了牵有些轻皱的衣袍,然后抬脚朝帐外走去,边道:“先洗了睡。” 陆杳心想,这不废话么,不洗了睡难不成还等他? 晚间苏槐回来时,她也不知外面是何时辰。 但他躺在她身侧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苏槐看着她的后脑勺,半晌道:“我现在可以抱你了。” 陆杳要是理他,他绝对越来劲。 可不理他,狗男人也没罢休。 他从后面靠上来,动作不大,将她搂着卷进了自己怀里。 陆杳睡意惺忪地来一句:“莫挨老子。” 可狗男人置若罔闻,陆杳随手拧他两把,渐渐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就响起了号角声。 苏槐起身之际,对陆杳道:“你还可再睡一会儿,我走的时候来叫你。” 陆杳道:“你也可以不用叫我。” 话虽这么说,可外面点兵,陆杳又不是嗜睡之人,随后就也起身了。 苏槐出征时,不放心陆杳留在军营里,恨不得把她挂身上。姬无瑕便与陆杳骑马跟在他身后,左右两边随行的则是剑铮和剑霜。 两军交战时,苏槐基本不出阵,三军将士们听他指令,或出击或侧面包抄,与以往作战混乱的形势大不相同,而是井然有序,进退得当。 最后打得南淮军先如一盘散沙,不得不往后败退。 这场仗不大,对于西策军而言,却是花了最小的精力和兵力赢得了胜利。 顿时整个西策军里的氛围就大不一样了,一改先前的萎靡不振,变得十分高昂。 将士们上上下下都不由得扬眉吐气。 何况没有那些官家子弟们从中捣乱,不知道比之前轻松多少。 捷报第一时间传回京中。 这些日朝臣们震怒罢朝,要求诛杀奸相苏槐,皇帝正为这事焦头烂额,现在捷报一来,皇帝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此前西策军太窝囊了,屡战屡败,而今有苏槐坐镇前线,总算挽回了一局。 此时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皇帝怎么可能将他从前线拉回来。 皇帝便对朝臣们说道:“前线什么情况,朕不是不知道,诸卿想必也有所耳闻。各家世子随军去往前线,不守军中规矩,朕也不是一次两次在军报中看见。 “此事个中缘由究竟为何,还需详查。即日起,朕就派遣钦差大臣,前往前线把事情调查清楚。如若当真有什么隐情,待战事了后,朕必给诸卿们一个交代。” 第546章 谁能玩得过狗贼啊 下朝以后,皇帝回到御书房,不禁又气又无奈,道:“这个苏槐,就是仗着朕需要他,竟这般横行无忌。朝中世子纵然可恨,但也不必要把他们全部除掉,给个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就罢了。” 身边太监道:“世子们不懂军法,不守军纪,屡屡妨碍战事,这次的战报上不是也说了,是世子们贪功冒进,方才中了敌人的奸计么。” 皇帝冷哼一声,道:“中了敌人的奸计?这么巧,所有世子全都去,还全都中了奸计?” 苏槐狠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怎会不清楚。 所以这个人,乱世时需要他,太平时就又想除掉他。 这时,有太监来到御书房门前,禀道:“皇上,冷宫那边儿,太医刚出来,说是……说是……” 皇帝看向太监,道:“是什么?” 太监垂头道:“说是静嫔娘娘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皇帝神情莫测。 这个静嫔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才得宠的阿浣。 因为她说不了话,多数时候十分安静,所以皇帝才赐给她静嫔的封号。 原本她不争不抢,但后宫里人人眼红她,就编排起她的身世来,说她乃不祥之人,才进宫当日,就使得南淮常彪抗旨拒回京,才演变成两军交战的局面。 再者,她走到哪里,哪里便有人生病。 先前她去过某处后宫娘娘那里坐了坐,结果使得一位年幼的小皇子病了大半个月,差点去了半条小命。 便有不少言语进到皇帝这里,恐她与皇帝长久相处,亦会对龙体有损。 皇帝最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安危,就在苏槐出发去前线的前夕,才把静嫔发落到了冷宫里。 可没想到,静嫔竟有了身孕。 三个多月,算起来,正好差不多是他上次宠幸她的时候。 静嫔没有身世背景,也没有朝中利害关系,因而每每受宠以后,并未派避子汤给她服用。 眼下有了孩子,皇帝也没心思多搭理,只揉着太阳穴道:“该如何就如何。” 皇宫里的孩子精心喂养,也时有养不活的,更别说冷宫那样的条件。 所以那个孩子能不能出生活下来都不一定,皇帝也丝毫不想操这个心。 反正他养在宫里的皇子公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这厢,钦差大臣抵达前线调查官家子弟一案,军中将领们对那些子弟在军中违法乱纪、擅自行动的诸多事情早就不满,各军报中也多有记载。 钦差大臣将所有相关军报誊抄在册,这说明世家子弟早有前科,并非一日两日。 再者,那次战役前,军中派出了一拨又一拨的斥侯前去打探。 为此,苏槐十分谨慎小心,最后才决定设伏袭击敌方粮草军。 前线的战争本就生死难料,苏槐原本没打算派遣世家子弟们领兵前去,而是任命其他将军。 可世家子弟争相请命出战,并且个个立下了军令状。 苏槐见他们为国出力心切,方才同意了,临出征前又多加叮嘱,万事当心,切莫操之过急。 怎料,世家子弟全然不放在心上,见敌兵退逃,他们便一个劲地往前追。 等苏槐带援军赶到之际,己方将士差不多已全被敌兵包围歼灭。 这些所有前情后果,都是有证可依的。 钦差大人来调查搜集完证据以后,便又回朝复命去了。 姬无瑕跑来跟陆杳说:“说真的,谁他妈能玩得过狗贼啊。做事真是铺足了前丨戏、留足了后路,所有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每一条都能实实证明狗贼完完全全是置身事外的。 “一切都只是南淮军过于狡猾,还有那些二世祖们过于贪功冒进。南淮兵诱敌深入,二世祖们又枉顾军纪,他们战死就战死,还造成那么严重的伤亡。 “就算他们活着回来了,按照军法被打死也是该的。” 陆杳道:“这不向来是他的强项么,他要是留什么把柄给别人,他就不是苏槐了。像他这种人,应该最爽别人一眼就觉得是他干的偏偏又找不到证据是他干的。” 第547章 最多只能叫和解 姬无瑕道:“所以那钦差瓜兮兮地来,调查了两天,又瓜兮兮地走了。” 说着就坐在陆杳身边,手撑着膝盖抖着腿,又总结道:“这狗贼也太嚣张了。” 陆杳道:“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奸臣佞相之名。” 姬无瑕看了看她,道:“杳儿,你会不会觉得他行事过于心狠手辣了?” 陆杳道:“会。” 顿了顿又道:“但如果他突然弃恶从善了,这世上就没有苏槐了。所以这有什么关系。能够存在于这世上的必然有他的合理性。 “你我又不是佛陀菩萨,更不是信男善女,纵然他恶,也没道理要去劝他从良。况且你我皆不知他经历过什么,才走到了今天。” 姬无瑕道:“劝人弃恶从善不是咱们的风格,本来我干的也不是什么大善事儿啊。江湖规矩,合则来,不合就滚蛋。 “但要论狠,还是狗贼更狠,我自愧不如。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手段不狠,地位就不稳。 “啧啧,他也不怕树敌这么多,将来人人都想剐他一块肉吃。” 陆杳道:“以他的脾性,在知道别人想剐他肉吃之前,他肯定把别人剐得只剩下副白骨。” 姬无瑕瞅了瞅陆杳,八卦心一上来,不由问道:“杳儿,你跟狗贼和好了啊?” 陆杳道:“什么叫和好,放下旧事,破镜重圆,再续前缘,那才叫和好。” 姬无瑕道:“那你们这叫什么?” 陆杳道:“我跟他信物已毁,前情两清,最多只能叫和解。” 姬无瑕道:“狗贼作天作地、算计来算计去,万万没想到把未婚妻给作算没了。也是他自找的。” 这厢,那些官家子弟的棺椁被送回京中以后,朝野上下哀嚎不止。 往日的达官显贵、朱门大户,皆是一片素缟。 朝中丧子丧侄丧孙的官员们,无不痛哭流涕,破口大骂苏槐,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碎尸万段。 可后来钦差回了朝,将所有供词证据上呈皇帝以后,朝中的骂声就小了许多。 真要仔细追究起来,那狗日的苏槐还真跟这事扯不上干系。 可事情就发生在他去前线之后,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就是他主导的。 眼下每个战死的世子所立的军令状皆在此,还有战前苏槐的诸多叮嘱,战时主将的诸多阻拦,是那些世子自己好大喜功非要往敌人陷阱里冲,谁也阻拦不了。 他们还连累那些士兵们和他们一起战死。 不仅如此,那么多份战报中,哪一次战役哪一名世家子干了哪些延误军机、妨碍战事的事情,都一一记载得十分清楚。 皇帝全部看下来,脸色也很是不好。 也难怪前方的局面一直没有进展。 就照军报上所详载的这些,要是换个其他的军中将领,光吃军法也够吃死他了。 皇帝便道:“战场非儿戏,诸卿明知如此,却还将家中爱子遣去军中,结果自身有去无回,朕西策军也伤亡惨重,这都要算谁的?” 这阵子,前方也连连有捷报传来,皇帝又道:“苏相前线督战,诸卿要朕把他押解回京,那由谁去督战平叛?此事系南淮常彪所为,朝野上下理应一致征讨叛贼,待拿下他之后,朕自会秉公处理!” 在陆杳的关照下,苏槐肩头下方那最严重的剑伤终于完全结痂了。 他背上那毒,她也暂用银针和药帮他调理控制了一下。 只是军中药材有限,只要苏槐肯给钱,姬无瑕就托人帮他从黑市弄些药来。 姬无瑕不由得感慨,以前的铁公鸡现在变得十分阔绰。 彼时姬无瑕从剑霜手里接过银票,剑霜臭着个脸,攥着还不想给。 姬无瑕一把拽了过来,道:“拿来你。” 她看向苏槐,又道:“你可别觉得我是在漫天要价啊。” 苏槐道:“难道你不是吗?” 姬无瑕道:“毕竟一分钱一分货,黑市上都是贵玩意儿,我还没赚你钱呢。” 苏槐道:“你要是赚了我钱天打雷劈怎么样。” 姬无瑕道:“那总得让我的人赚点跑腿费么,毕竟你这狗贼的命贵得很。” 然后姬无瑕就去安排了。 第548章 你有何良策? 没要得了十天,陆杳要的药材,姬无瑕的人就给送到了军中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只要苏槐的伤一痊愈,姬无瑕结了账就能和陆杳一起离开这军营了。 可没想到,狗男人的脸皮是厚得多。 后来每次出战的时候他都去,去了回来就总得挂点彩。 今天不是手划了道口子,明天就是腿破了点皮。 陆杳一看见他的伤,脸就一瞬间黑了下来。 眼看着这里伤要好了,逢休战时他去教练场操练士兵,也能带点红回来。 回营帐以后,苏槐先洗手,然后往桌案前一坐,就理直气壮地道:“我受伤了。” 那一刻,陆杳想用绷带勒死他的心都有。 陆杳道:“相爷向来厉害,如今重伤好得七七八八,功夫也能使了,身边还有狗腿子护着,谁还能伤得着你?” 苏槐道:“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陆杳道:“是不小心吗,应该是太小心了,生怕自己伤不了。” 苏槐看着她片刻,忽然来一句:“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陆杳没好气道:“滚。” 吃饭的时候,姬无瑕看着苏槐不是这只手包着绷带就是那只手缠着,不由啧啧道:“为了留住我杳儿,真是脸都不要。 “你不如干脆把你这双手锯了,这样伤口肯定好得慢,也省得你天天换着花样来。” 苏槐道:“你负责我的安危,却使我时常受伤,你赚钱赚得良心吗?” 姬无瑕道:“你这狗贼最会颠倒是非,这是我的问题吗?上次有个小兵挥刀砍你,你不躲闪,你还拿手去捏他刀刃,我可是亲眼所见!” 苏槐道:“那你为何要让小兵有机会挥刀砍我?” 姬无瑕道:“我是保护你安危,但我只负责保你狗命,又不是处处为你鞍前马后。还有,你又没残废,你躲不了吗?” 苏槐道:“我躲不了。” 姬无瑕道:“那以往我杀你的时候你怎么躲那么快?” 苏槐道:“今非昔比。” 陆杳撇撇嘴道:“那有些人去教练场,我可亲眼瞧见了,拿个长枪,还用手去擦枪头。” 苏槐道:“枪头脏了,我擦擦怎么了。” 姬无瑕对陆杳唏嘘道:“杳儿还是你了解他,这狗贼确实挺无耻的。” 陆杳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他无耻起来,能让别人无地自容。” 随后苏槐要去议事帐,姬无瑕也去外边溜达了。 两人冤家路窄,姬无瑕瞧了瞧他,道:“狗贼,就你这拙劣的伎俩,我杳儿一眼看穿,就是你那手上的疤都多得连成蜘蛛网了,我杳儿顶多也只会惋惜废了一双好看的手,而不会对你有多怜悯动容。” 苏槐道:“我是要她的怜悯动容吗?” 姬无瑕道:“我知道,你只想把她留下就好了嘛。可你越是这样,她越是烦你。” 苏槐看了看她,片刻道:“你有何良策?” 姬无瑕道:“尾款明天结一下。” 苏槐便吩咐剑铮:“明日去把尾款结来。” 姬无瑕不得不承认,这狗贼现在变得这么爽快好说话,大家都很省事。 姬无瑕便道:“你跟别的娘们儿的婚事虽然吹了,可我杳儿还是不待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槐道:“洗耳恭听。” 姬无瑕道:“你以为你使些心机手段就能抱得美人归?女人当然是要哄的,你不能跟她清旧账,你也不能跟她讲道理,哄就完了。” 苏槐身后的剑霜一听,冷声道:“笑话,主子堂堂相爷,多少女子趋之若鹜。竟要主子去哄女人,你这是存心给主子找难堪是不是?” 姬无瑕不屑道:“就你这觉悟,这辈子不当老光棍算我输。” 剑霜气不过,当着主子面又不好发作。 姬无瑕看了看苏槐神情,一看便知这狗贼此前肯定从没哄过女人,又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杳儿吃软不吃硬。言尽于此,多了要收费啊。” 然后姬无瑕就自顾自溜达去了,苏槐则去了议事帐。 第549章 本意是要哄哄她 在议事帐中与诸将议完了事,诸将还不待退下,苏槐突然来一句:“哄女人如何哄?” 诸将:???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相爷瞌睡来了说了句梦话。 结果苏槐扫视他们一眼,又道:“没人知道吗?” 听起来似乎有点点不满意了。 将领们连忙献言献策。 “回相爷,可以夸她长得美,脾气好,又温柔。女人通常听了都很受用。” “还可以亲亲抱抱黏着她,女人通常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喜欢,心里还是喜欢的。” “不然就给她买珠钗首饰,买零嘴美食,没哪个女人不爱。” “实在不行,就强势索吻,女人通常都对霸道的男人没多少抵抗力的。” 苏槐问:“这些都是你们的经验之谈吗?” 将领们齐声应道:“正是!” 散会后,将领们率先出了议事帐,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都纳闷儿相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个与战事毫不相关的问题。 问这些有什么用呢? 这军营里也没得女人可以哄啊。 后来将军们福至心灵,想到一种可能性。 “是不是相爷对长公主余情未了,长公主主动提出解除婚姻,相爷想把人哄回来?” “以前竟不知相爷还是这般痴情的人。” 苏槐回到营帐里,看见陆杳正在弄药材,他回来她甚至都不抬头看上一眼。 苏槐净了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侧影。 看了一会儿,苏槐突然开口道:“你长得很美,脾气也好,待人也温柔,是个不错的女人。” 陆杳虎躯一震,终于抬起头来,像看外来物种一样看着他,道:“你脑子被黑虎叼走了?” 苏槐也看着她,只见灯火下她那乔装后的剪影看起来异常结实,露在外面的脖子以上的皮肤又黑又糙,脸上的痣上长的一两根毛也异常扎眼。 那五官单拉出来看其实没多大问题,但就是凑一堆让人莫名的觉得十分丑陋。 还有她黑脸的神情,丝毫与好脾气和温柔不沾边儿。 苏槐便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信吗?” 陆杳:“……” 陆杳更加没好脸色了,道:“你就是为了羞辱我来的对吗?” 苏槐道:“我本意是要哄你。” 只是半途突然感觉有点太过荒唐而反水了而已。 陆杳气得笑了,道:“哄我?是怎么让我不爽怎么哄吗?” 这玩意儿怕不是有剧毒,哪怕是说两句话都恨不得让她当场毒发身亡的那种。 苏槐索性走上前来,一把圈过她的腰,就把她往怀里抱。 陆杳直接炸毛了,狠狠踩他一脚,又拧他一把,他还抱得愈加起劲儿,道:“你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对吗?你只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却喜欢得很。” 陆杳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道:“你这是喝了猪尿臊得慌吗?” 苏槐低头就想亲她,陆杳本能反应,当即就给了他一捶,打在他下颚上。 要是她夹杂点内力这么捶他,定是能打掉他几颗牙。 可现在,她只是看见他活动活动了下巴,看看有没有脱臼。 苏槐垂下眼来,眼神里喜怒莫定,但也看得出来很不满意了,道:“他们都说女人好哄,你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女人?” 陆杳气极反笑,道:“那先问问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贱丨人?” 苏槐道:“听说你吃软不吃硬。这么软怎么不见你吃?” 陆杳道:“那也得看对什么人。” 苏槐道:“对我你就是吃硬不吃软。我倒是忘了,我越硬你越吃得下。” 陆杳:“……” 这玩意儿说的都是些什么畜生话? 陆杳踩他两脚他没反应,她又要扎他几针,他这才松开了她。 照姬无瑕说的,他要是越对着来,可能越招她烦。 第550章 我与你道歉 但苏槐见哄她不好,也跟着就原形毕露了,意见很大道:“你为什么对我没有怜悯和同情?” 陆杳道:“你哪里值得我怜悯同情?” 苏槐道:“我经常受伤。” 陆杳嗤道:“你也好意思,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苏槐道:“我的手伤了,你无不尽心,你甚至会惋惜一双好看的手,你为什么不惋惜我?” 陆杳:这是什么狗逻辑?这手不是他的手吗?难道是别人的? 陆杳气道:“既然你这么嫉妒你这双手,要不把它们砍了,这样我肯定会惋惜你年纪轻轻就没了一双手。” 话音儿一落,还不等陆杳反应,狗男人又欺上前来把她抱进怀里。 借鉴别人的经验横竖她就是软硬不吃,他索性还是照着自己的来,抱她抱得又紧又用力,两人身体紧靠,陆杳往后撤,他便强横地往前欺压。 两人不慎撞得身后摆放药材的桌案晃了几晃,他还能空出一手来扶了扶桌案,不至于把桌案给撞倒。 陆杳气不顺,却听他道:“砍了我的手,我还怎么抱到你。” 陆杳几乎整个脸埋在他怀里,挣不脱,后来放弃了挣扎,闷在他怀里缓了两口气。 他的唇几乎就挨在她耳边,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又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 陆杳道:“你是堂堂相爷,还需得着要人原谅吗?” 苏槐道:“此前的事,是我不好,我做得不对。我与你道歉。陆杳,对不起。” 陆杳额头抵着他胸膛,不禁微微瞠了瞠眼帘,有些错愕。 他竟会开口跟她道歉,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许久,陆杳才出声道:“你跟我道歉,就只是要我原谅你?” 苏槐道:“你以为这么简单就完了么,自是要你跟我好。” 他又道:“你只能跟我好。” 陆杳压了压心头的错愕感,情绪又恢复常态,嗤道:“相爷就是相爷,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苏槐道:“任何事都会有回报,区别只是在没在期望之中。我只是按照我想要的结果去办事。” 姬无瑕按时来找苏槐结尾款。 结果苏槐道:“你说她吃软不吃硬,但她软硬不吃。” 姬无瑕道:“那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不够软。” 眼看钱快要到手了,她也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呀,便又道:“你不妨放下你的身份架子,去好好讨杳儿开心。 “她要是不领情,你就求她,软磨硬泡。反正你也够不要脸的,这点事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苏槐对剑铮道:“把钱收回去。” 姬无瑕不干了,道:“狗贼,老子帮你出谋划策了,你竟然反悔?” 苏槐道:“你起什么作用了?” 姬无瑕道:“出没出主意那是我的事,可怎么做的、起没起作用那就是你自个的事。你自己不会哄女人,还来怪我?” 苏槐道:“你最近有跟她说我的好话吗?” 姬无瑕翻了个白眼,道:“狗贼,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最近又凶残又暴虐,杳儿把你的本性看得清清的,几句好话顶用吗?” 苏槐道:“她怎么看是一回事,你说不说是一回事。” 姬无瑕看了一眼剑铮手里的银票,道:“说,我今个就去说行了。结账!” 苏槐道:“从今天起,你至少每天都要说两句我的好话。” 姬无瑕撇撇嘴,道:“好像我多说两句,我杳儿就会被我说动了似的。” 最后剑铮还是将余款交给了她。 于是后来陆杳跟姬无瑕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莫名其妙地听到她说一些怪糟糟的话。 比如苏槐去教练场点兵,姬无瑕和陆杳在教练场外观看,姬无瑕便指着那高台上的苏槐道:“杳儿,你看那狗贼逞威风,今天是不是格外好看?” 陆杳原本看着场上那黑压压壮阔的将士们,闻言便收回视线来,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姬无瑕,又循着姬无瑕所指,转头往那高台上看去。 第551章 也就长得好看点 当时只见黎明破晓之际,天边掀开了亮光,将这世界也镀得微微亮。 夜色淡而稀薄,将那高台上的身影轮廓淬得深挺,可见有风拂来,掀起他的衣角和头发。 那张侧脸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却被天边微光给修饰得极为深浅有致。 陆杳问道:“与以往有什么不一样吗?” 姬无瑕呲了一声,道:“确实是一样。” 又比如苏槐自帐前走过,姬无瑕又指给陆杳道:“杳儿,你仔细看那狗贼,像狗还是像贼?” 陆杳道:“又像狗又像贼。” 苏槐听见了,驻足转头看来。 姬无瑕道:“不过皮相还是没得挑的,属于杳儿你好的那口儿。” 姬无瑕对着苏槐又道:“看什么看,我这不是在夸你么。” 剑霜气愤道:“有你这么夸的吗?” 姬无瑕道:“先抑后扬,你懂个球。” 她先抑后扬上瘾了,陆杳动不动就听见她先把狗男人骂一顿,然后又补上一句:“也就长得好看点。” 陆杳道:“他应该是要叫你说他的好,除了他的皮相,你就说不出点别的了?” 姬无瑕道:“除了他的皮相,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吗?” 陆杳想了想,道:“竟然没有。” 姬无瑕道:“那不就得了,我随口说说,你就象征性地听听。” 西策军与南淮的战况越来越激。 之前常彪并不亲自出战,在接连损失了几员战将以后,他没法再坐以待毙,再者军中士气极需要鼓舞振奋,是以他亲自率军出战。 西策军中上下皆一派严谨肃穆。 只不过朝中现在是一双双眼睛盯紧了的,见不得苏槐有一点逾矩之举。 因而朝中隔三差五就有指责斥骂的折子送到前线来,无疑全是对准苏槐的。 皇帝亲命他前线督战,然他督战不力,致使众多朝中有志子弟战陨,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最受朝臣们批判的一点是,苏槐虽有督战之责,但却没有调兵领军之权。 可听闻他在军中不仅随意调遣三军,还统领诸将,这全然是将自己当做主帅,此乃越级越权、居心叵测之举,必须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否则军纪不严,谁都可以以下犯上,那西策军不就上下乱作一气了。 言官们的弹劾指责源源不断,督战就督战,领战那是主帅将军们的事,绝非他可以擅自插手的。 而常彪这边因着忌惮苏槐,起初有些乱了章法,随后不得不很快调整过来。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一再怕那苏槐,他南淮军只会越来越胆小怯懦,到最后一败涂地是不可避免的。 有敬王给他献策,让他将峡谷腹地一战的详情修书一封送回京中。 毕竟当时常彪的目的只是想活捉那些小将军,用来交换自己的家眷。 如果苏槐的兵马没能及时赶到,小将军们顶多全部被俘虏,可他的援军到了,兵马却全军覆没了,这还能说明什么? 京中那些朝臣们要是知道了真相,哪还会善罢甘休。 要想攻破西策军,则先要让他们内乱,像之前那般,上下不齐心,才能逐个攻破。 随后,常彪则静候时机,就等着朝臣们朝苏槐发难,让苏槐无法再统领西策军之时,再大举发动进攻。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果然,一切如敬王所料。 大臣们在得知真相以后,都要炸翻天了,联名弹劾启奏,道是奸相此举,不仅丧尽天良,还自损军中兵力,如此为害军中的奸臣贼子,必当诛之而后快! 要是让他继续管辖统领西策军,西策军迟早亡于他手! 群臣罢朝请诛奸相苏槐,绝不能让他再在军中为非作歹。 眼看着前线形势一片大好,现下又出这样的乱子,皇帝焦得头都大了。 皇帝派人八百里加急去清问苏槐,这究竟怎么回事。 结果得到的答复是,这是常彪之计,意在搅乱朝政,使军心不稳。 常彪是叛贼,他散布出这样的消息,其用意如何,应是不言而喻的。 第552章 退居其后 皇帝对苏槐这样的答复一点都不意外。 这般对他不利的言论,他要是承认了,岂不是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皇帝私心里不由得想,且不论常彪所言是真是假,倘若常彪当真是想活捉俘虏那些朝中子弟来换他家眷,亦或是谋求一些其他的利益,那皇帝也宁愿那些子弟都陨在战场中。 可朝臣们对这样的答复怎能满意,他们就是认定了,一切都是苏槐筹谋布局的。 西策军军中,据探子得回来的消息,南淮军正大肆出兵布阵,准备主动叫战,而西策军这边因着出了这档子事,一时却人心浮躁得很。 苏槐迫于朝中的压力,与诸将们道:“诚然,圣上命我督战,却并未命我领战。如今兵权在延将军和广宁侯二位手中,由我点兵出战实为不妥,此前是我思虑不周。 “即日起,便依朝中大臣们所言,我理当本分行事,不再越级越权。诸位将军们议事时,我在旁督听,将军们行军打仗时,我则仅行督察之责。” 此话一出,包括主帅延将军在内的诸位将军们无不犹疑。 还是有将军出声道:“话虽如此,可相爷自督战以后,我军不仅军心稳固,士气也大涨,还连连胜仗,眼下相爷说放就放,不就中了常彪那反贼的奸计!” 苏槐道:“以往军中是有人不守法纪,才使得西策军混乱无章,如今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便是无我,也能应战平叛。” 其他将领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再多说什么了。 武将心思也不难猜,要是以往,定是不屑更不爽一个文臣来军中指手画脚,现在苏槐替他们扫除了军中障碍,他们也可以无所顾忌、大显身手了。 所以苏槐提出来的事,他们绝大多数既不反对,又不表现出欣然之态来。 苏槐看了一眼诸将,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你们商议军务,我从旁听即可。” 起初将领们还有些畏首畏尾,但他们发现相爷果真只是旁听,未曾提过一字半句,他们渐渐也就放开了,各抒己见,议定下一步部署筹谋。 待议事毕后,将领们就散场依次离开了议事帐。 广宁侯走在最后,同苏槐一起出来。 帐外营火燃烧,寒夜漫漫。 广宁侯抬头看了看天,鼻间随着呼吸呼出一团白气,道:“还是你比我狠。我办不到的事情,你一来,就把他们解决得利落又干净。” 苏槐道:“你也可以。” 广宁侯叹口气,道:“可以是可以,可回朝以后怎么办,那些朝臣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他们却能把我活撕了。我不得不瞻前顾后、顾全大局。” 广宁侯又道:“你如今身陷朝臣们的口诛笔伐当中,你说退就退,倒不像你以往的性子。” 苏槐道:“舆论当前,由不得我不退。” 广宁侯道:“只能说苏相就是如此审时度势、进退有度。”顿了顿,他又道,“但我和你不同,我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交出来的。” 随后广宁侯就举步先行离去了。 半路上延将军找到他,直截了当问道:“相爷这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当真撒手不管了?” 事实上,延将军还有些担心。 军中大多是西策军本营的将领,西策军驻守地方的时候,他们也在地方,不曾在朝任职。 打起仗来,他们各个也都是有主意的,实则有时候同样没把延将军和广宁侯两位统帅放在眼里。 只不过他们有能耐,不像之前那些官家子弟那般贪功激进,可往往越是有能耐的人,越是难以让他们心悦诚服。 广宁侯道:“他步步为营到前线来,你以为他就是来给我们扫除障碍、惹自己一身骚的吗?” 延将军觉得也是,可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如何。 广宁侯又道:“他向来不做无利的事。” 第553章 以退为进 这厢,姬无瑕探查八卦的能力实在够强,便是那议事帐里的军机,她想探听一二都易如反掌。 姬无瑕一有消息就来与陆杳分享。 彼时陆杳看她一眼,道:“你要是不去做奸细,委实是浪费人才。” 姬无瑕道:“做奸细又赚不了几个钱。” 然后她兴冲冲又道:“近来朝廷讨伐狗贼,我刚听到了,狗贼居然退让放权了。” 陆杳道:“放权?” 姬无瑕道:“他不再领兵了,只负责督战,也不再做主军务,只负责旁听,他亲口说的。” 陆杳道:“你说他放权,他本身有什么权?他旁观旁听,那才是他督战的本职所在。” 姬无瑕道:“要是别人讨伐他唾骂他,他迫于压力就放手了,这也太不狗贼了。” 陆杳道:“他能有什么压力。他要是有压力,能把人一锅端回京里去?” 顿了顿,陆杳忽然若有所思,又道:“他手里没有的东西,他就会想尽办法弄到手,然后为他所用。 “他奉命来此督战,正值西策军连连战败之际,由他接手,统领三军,谁都不会有异议。可说到底只有皇帝任命,在军中却无实权,三军上下听命于他也只不过是一时的。 “待战事一平回朝以后,西策军便不再听他号令,他也就是立了些督战军功,可他已是当朝宰相,他的官阶还能怎么往上升。” 陆杳这一说,姬无瑕顿时豁然开朗,道:“杳儿你的意思是,他要把不是他的东西变成是他的,比如说对这西策军的统领权。” 姬无瑕一拍膝盖,道:“这孙子,以退为进,是要谋兵权啊。我丨操,你说他以后要是造反起来,这天下还有谁人能拦得住他。那这朝廷皇帝是不是都得要改姓啊。” 陆杳道:“朝廷那帮人对他忍无可忍、怒斥唾骂,造了一番好势。他自然而然地往后退,等下一波局势需要他的时候他再出手也不迟。” 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把那些世家子弟一锅端,不仅仅是肃清军队,也是为他造势的一个环节。 他可不会为他人做嫁衣,将一个轻飘飘的督战之责履行到最后,而到头来除了些名声他什么都得不到。 不然他千里迢迢来南淮战场作甚,图好玩吗? 后来苏槐还当真是撒手不管了,全权由延将军和广宁侯两位统帅领战。 结果也确确如延将军所担心的那样,将领们对统帅并不心服口服,有自己的意见和主张,虽然没有公然闹僵,但每议军务多少有些不欢而散。 而南淮趁着苏槐退居幕后,突然发动猛攻。 且对方部署精密,西策军被打得后撤时,南淮军又从三面包抄夹击,打得西策军险些断了后路,拼出一条血路方才得以撤退。 南淮军势头突然变得很猛,可想而知,定是因为他们知道苏槐没在阵前的缘故。 军中上下人心浮躁,将领们也因为意见不和吵闹起来。 营地里伤兵猛增,军医们每天来来回回连轴转,都没个歇息的。 常彪身边不仅大将云集,据细作来报,他似乎还收拢了一名军师。 有那军师给他出谋划策,使得他在战场上料事如神,竟将西策军的下一步动作都给预算到了,并且做了充足的进攻准备。 所以双方激战起来,西策军才伤亡这般惨重。 南淮军丝毫不给西策军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持续猛攻。 这下子,朝中大臣们的声音也似乎被淹没在了战火之中。 战场上生死一瞬,将士们在营地里也是急急匆匆,营中气氛低迷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偏偏没人能比苏槐更沉得住气。 到了吃饭的时候,姬无瑕就围拢来,不禁问苏槐:“军营里这阵子打得这么惨,你就不怕你再不管,南淮军把西策军给灭了啊?” 苏槐道:“又如何?” 姬无瑕道:“不愧是奸贼,只管自己的利益,就是天下亡了你也能看得过去。” 第554章 天下谁人不为己 苏槐道:“天下素来能者得之。王侯将相有几人不是为己,又有几人是为了天下黎民。” 苏槐又问姬无瑕:“你是一江湖组织的头目,你会呕心沥血以维护江湖安定为己任吗?” 姬无瑕想了想,道:“别说我只是个杀手组织了,就连江湖那些自诩名门正派、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大派,也都是虚与委蛇,假意为江湖和睦作贡献,从中捞点声名威望,可真当危害到自身的时候,多半都是缩头乌龟,还没见过谁舍身取义。” 苏槐看向陆杳,道:“你随你师父习医,医术了得,可会悬壶济世,不论贫穷富贵,来者皆治吗?” 陆杳坦然道:“那是菩萨才会做的事。” 姬无瑕道:“真要是那样,别说我杳儿了,就是真菩萨也早就累死了好。” 苏槐道:“王侯将相不为权势为何?不为己身为何?为安邦治国平天下吗?如果没有权势财富,谁愿来当这菩萨?” 陆杳道:“话又说回来,只有身处庙堂之高、立于琼楼之上的人,亲身尝过了个中安逸滋味,不想打破现状更不想被他人取而代之,才会拼命地想要天下长治久安。” 苏槐道:“要是没有权势,自己尚且不能全身而退,又怎么保身边人周全。要是不能保身边人周全,天下亡不亡又与我何干。” 姬无瑕问一句:“我杳儿也算你身边人吗?” 苏槐道:“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姬无瑕看看陆杳,又看看苏槐,然后端起饭碗夹了菜就起身出营帐去了,唏嘘道:“真是,苍天饶过谁,再恶的恶棍,也总会有人收。要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条道上去。” 陆杳也没白吃这军中的伙食,后来战况激烈的时候,伤兵激增,也有武将受伤,遇到伤情危急的,她会去军医那边帮忙看看。 毕竟之前常往军医那里去拿药材,都是熟练的,军医见相爷身边的随侍来帮忙,正缺人手便没有拒绝。 可哪晓得,她一出手,军医们都傻眼了。 止血上药包扎,动作极其利落。 根据伤口情况,箭伤拔箭,刀伤缝口,所有伤势经她手,她都能第一时间做出最合适的处理办法,并且将后续感染的几率降到最小。 其中有两名武将,原本性命垂危,军医也觉得够悬的,后来经由陆杳处理过后,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伤口愈合得快,竟还没有感染。 于是乎跟陆杳打过交道的一些军中将士们这才渐渐领悟到,为什么她长得这么丑相爷却要时刻把她带在身边了。 能得相爷青睐她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现在大家伙明白了,原来是她医术了得。 可苏槐不满意了。 他一会儿工夫不在,回来就找不到陆杳了。 问起剑铮剑霜,才得知她去了伤兵营。 苏槐就亲自到伤兵营去一趟,结果伤兵将士们见到他来十分惶恐,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当时陆杳正给一名副将扎腿,他那腿伤得不轻,流血不止,军医束手无策,还得是她来才把血给止住。 那副将一看见苏槐,挺身就坐了起来。 陆杳满手是血,道:“你再动试试,这腿不想要了可以跟我说,我替你锯了它。” 副将虚弱又踟蹰地嗫喏了一声:“相、相爷。” 苏槐就站在陆杳身后,看着她一手按着那副将的腿,一手利索地缠绷带。 副将失血过多,有些晕眩,但晕眩之中又看见相爷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那眼神好像在想着他这腿应该怎么锯掉才好…… 他也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可能是相爷觉得他这条腿……太不懂事了? 相爷难得来伤兵营里亲察慰问,可这气氛哪里是慰问的气氛,搞得伤兵们痛叫的声音都比之前小了很多。 那副将更是头冒冷汗,一半是身体虚的,一半是心里虚的。 陆杳这里才处理好,其他就又有人快不行了,军医连忙叫她快去。 陆杳起身一转头,不想就与苏槐面对面,几乎是一头撞进他怀里。 第555章 你敢无视我 幸好陆杳及时抬了抬手,才不至于把满手血迹糊到苏槐身上。 两人对视片刻,仿佛萦绕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气氛,陆杳终于开口,来了一句:“狗东西,别挡道。” 伤兵营里顿时鸦雀无声。 陆杳见他不动,没心思跟他耗,又绕开他往别处去了。 后来处理完两个性命垂危的人,她才草草擦洗了一下手上血迹,忽觉脚下一轻,还以为产生幻觉了,结果低头一看,好家伙,她双脚果然离地了。 不仅如此,她身体还在往后退。 陆杳再回头一看,狗男人居然直接提着她走。 她看起来一个三大五粗的爷们儿,竟然像个木偶一样被挂在他手上。 而他抬着手臂,那臂力提着她就跟提着只猴儿似的。 这么多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陆杳顿时十分来气,黑着脸道:“让人看着好看吗,放我下来。” 苏槐全然不听,直接提着她出了伤兵营,道:“你敢无视我。” 他前脚一走,伤兵营里的伤兵们终于才回过神来,在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继续痛叫的痛叫,哀嚎的哀嚎。 陆杳被苏槐提着走的一路上,遇到不少巡逻的士兵,将领们看见苏槐,便驻足往边上靠。 但强烈的好奇心又让他们鬼使神差地偷偷抬眼觑两眼。 陆杳感觉脸皮子都给这狗男人丢尽了。 苏槐道:“这就是你无视我的下场。” 陆杳道:“我是在刻意无视你吗,你狗眼没看见我当时有事做吗?” 苏槐道:“你这么关心别人,怎么不见你多关心关心我?” 陆杳道:“他们都要死了,你是不是要死了?” 苏槐道:“我之前要死了的时候,你也不闻不问。你为什么对别人这么好心?” 陆杳气得不行,道:“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找人练练手也不行?” 苏槐道:“你为什么不找我练练手?” 陆杳道:“等你要死的时候我肯定找你练手!还不放老子下来!” 苏槐道:“那就等我要死的时候再放。” 这玩意儿较起真来的时候谁能掰得过他,陆杳发毛了抬脚就往他腿上踹了两脚。 苏槐也毛了,低头看了陆杳一眼,直接手臂一捞,就把她整个人打横捞起困在臂弯里,像捞着捆柴一般往前走。 附近巡逻的将士们都惊呆了,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什么情况?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相爷竟然捞着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在军营里走动? 而且还是个丑男人? 苏槐一路把陆杳捞回了营帐里。 此时天色灰沉沉的,营帐里光线也十分暗淡。 苏槐一放下她,陆杳拉开距离,还在气头上,道:“我看你不光脸不想要了,名声也不要了。” 苏槐道:“我有什么好名声吗?” 陆杳冷笑道:“也是,你臭名昭着,到明天再加上一条跟男人纠缠不清,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苏槐看着她道:“你是男人吗?” 陆杳道:“在别人眼中,我不是吗?” 苏槐抬脚朝她走来,道:“我自己眼中都还看不过来,我还管别人眼中?” 有时候陆杳觉得,真是不能让这狗东西好太快,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的就挺好,至少他作归作但武力值被狠狠压制了。 可眼下好了七七八八,这玩意儿就又开始兴风作浪。 营帐总共才这么大点空间,陆杳退几步就没得退了,想出营帐去可刚一转身就又被他逮了回来。 桌案上的东西被他随手一拂,有他的军报折子,也有陆杳收集的药材等,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陆杳身子一轻,就被他提起放坐在那恰有他腰那么高的桌案上。 陆杳身体往后一仰,试图往桌案对面脱身,连带着桌案都跟着往外仰去。 苏槐一手拿住桌沿一手捉住她后颈往回一收,结果桌也没翻她也没得脱身。 他欺身就抵在桌边,陆杳两腿只能垂在他腰际。 第556章 他只想得到更多 两相僵持着,苏槐那眼神里都是钩子,仿佛能将人骨子里丝丝缕缕的情绪都给勾出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瓣,陆杳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试图拉回他的神智,道:“我现在的样子丑吗?” 苏槐道:“很丑。” 陆杳道:“那你不怕倒胃口?” 苏槐道:“我看看你能让我怎么倒胃口。” 话语间,他越欺越近,唇沿若有若无地挨上了她的,两人的呼吸瞬时缠在了一起。 陆杳感觉空气有些不够用,道:“你起开。” 苏槐道:“现在还感到恶心吗?我现在是一个人了。” 陆杳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了吗?那你说说是怎么做人的?” 苏槐道:“做人便是要即想即干、不留遗憾。我现在想的便是你。” 两人近在咫尺,话语内容尽管都还算正常,可因为距离太近,彼此的声音都不大,听起来格外蒙上一层暧昧的意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他也不像之前那般克制着了,心里想的全从他如狼似虎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他想吻她,下一瞬突然就欺身吻来。 陆杳心下一顿,就在他碰到那一刹那,她极快地偏开了头。 他的唇自她唇瓣上轻轻摩挲过,亲到了她的脸上。 可唇上都残留有彼此的触感和温度。 陆杳低声道:“你以为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吗?你要娶别人就娶别人,你要回来就回来,你要亲我就亲我吗?谁稀罕。” 她偏着头,苏槐就去亲她耳珠,道:“那要如何你才肯跟我好?只要你说,我就去办。” 没等陆杳回答,这时营帐外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就停在门前。 而后一道声音粗里粗气地问:“相爷可在里面?” 顿时营帐里莫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陆杳一脸面瘫,整个人也瞬时清醒。 苏槐则半垂着眼,看不出高兴与否。 陆杳道:“你的正事来了,许是情况紧急,还是赶紧去。” 她都听出来了,是主帅延将军的声音。 苏槐没答应,延将军是个急性子,又道:“相爷?我等有十分重要的军情想与相爷商议,还请相爷一见!” 苏槐哪理他,更见不得陆杳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于是趁她毫无防备,突然一手托住她的头,俯头便欺压而来。 这回,终于是亲到了她的唇瓣上。 她唇上温软极了,让他像条涸泽之鱼一般,终于久逢甘露,碰上之后就停不了,舌头扫过她的齿端,就一路又狂又野地想往她口里卷。 哪有可能就这么罢休的。 他只想得到更多。 陆杳突然被他的气息和触感霸占了呼吸和感官,汗毛都立起来了。 唇齿厮磨间,苏槐将她狠狠扣在怀里,看似干柴丨烈火,可陆杳嘴上却是毫不客气地用力咬他。 延将军站在帐外,挠挠头。 相爷没在里面吗? 可他又分明听说相爷才回营帐来啊,而且还是带着他那个随侍一起回来的。 延将军在外再唤:“相爷?” 里头还是没人答应。 陆杳听了都不由得捏把汗,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剑铮剑霜那两个狗腿子跑到哪里去了,帐外又没人拦着。 她真是生怕那延将军得不到回应,就掀开帐帘往里瞅一眼啊…… 可偏生这狗男人无动于衷,就压根像没长耳朵似的。 陆杳抬腿狠狠顶他,可他像下半身也长了眼睛似的,先一步极快地反应,然后将搂着着她的腰收向自己,陆杳几乎毫无间隙地贴在了他的腰腹上。 向来是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外头的延将军迟迟等不到回应,就想着确认一下相爷到底是不是在里面,如果不在,他也好去别的地儿再找找。 于是乎他两步近前,掀帘就往里瞧去。 结果这一眼,对对直直就瞧见相爷和他的随侍。 第557章 你越来越会咬 陆杳被狗男人毫无间隙地抵在桌案边,在延将军的视角看来,就是她双腿还挽在苏槐腰侧,以一种绝对惹人遐想的姿势纠缠不清。 这画面太刺激,延将军直接给吓傻眼了。 相爷竟然跟、跟个男人这样子? 陆杳哪还顾得上跟贱丨人拉扯,只想表示:把我原地埋了。 她下嘴可不轻,咬苏槐咬得两人满口都是血腥味。 苏槐终于肯放开她,转头朝延将军看来。 那眼神没有波澜,却让延将军从脚底升起一股子寒气。 延将军顿时说话都磕巴了,连连道:“我、末、末将有罪……这就……” 他边说边立马退出去,结果“告退”二字还没说得出口,大约是太过凌乱慌张,自己就把自己绊了一跤,在营帐门口摔了个结实。 苏槐被人坏了兴致,而且陆杳警惕心很强,他要再想继续也不行了,只好将她从怀里松出,往后退了两步。 苏槐舌头还发麻,舌尖顶了顶嘴角,不管是他舌头还是嘴角,都又痛又麻,一股子腥甜味儿还更浓了些。 很明显的,他被她咬破了舌头,还咬破了嘴角。 眼下他嘴角就是红艳艳的。 加上他看她的那鬼畜一样的眼神,丝毫不显得他狼狈,而是愈发有种狷狂妖艳之感。 苏槐舔了舔嘴角,道:“你越来越会咬。” 陆杳气息有些浮乱,唇瓣亦是绯红,如若不是她乔装的这张脸拉高了突兀感,那应是十分撩人的。 她道:“你要是管不好你的狗嘴,下次我可以替你咬舌自尽。” 苏槐道:“不用等下次,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他就转头出营帐去了。 陆杳自己待在营帐里,看看满地狼藉,唇上还有些灼烫。 她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方才从桌案上下地,去捡方才被拂落的药材。 只是看着他的那些散乱的折子,陆杳一时气性上来,往他折子上狠踩了两脚。 剑铮剑霜早前看着主子捞着陆姑娘进了营帐里,于是两人就很有眼见地躲得远远的,反正平时也没人敢擅闯主子营帐。 而且主子的伤也已经好了,哪里需得他俩守着。 可哪晓得,平时他们守着的时候没人敢来,但今晚他俩没在的时候偏偏就有人来了。 等两人得知时,匆匆忙忙回来,就看见延将军惶恐地退出帐外摔了一跤的光景。 剑铮剑霜立马上前,没片刻,苏槐正从里面出来。 苏槐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垂着头,道:“属下该死!一时不察,叫人误闯了营帐!” 苏槐从两人身边经过,道:“各五十军棍。” 两人内心有些苦。 后来两人去挨罚时,姬无瑕就跟着一起,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给他们数棍子。 苏槐去了议事帐,众将领们都在等着。 延将军埋着头,压根没那老脸抬头看一眼。 只不过众将眼看着相爷嘴角很明显地破了,显得十分暧昧,也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没人开口询问。 苏槐徐徐开口,问延将军道:“找我何事?” 延将军回顾正事,也顾不上老脸了,便屈膝跪下去,抱拳道:“眼下战事紧急,我等想请相爷领战!” 此话一出,大部分将领们也都跪下去,随声附和。 此前他们以为没有苏槐,他们也到了该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可随着一场场激战打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儿。 常彪就是看准了苏槐受朝中压力不再领战,所以他和他的南淮军格外勇猛,显然是想趁此机会速战速决。 再加上南淮阵营有一名厉害军师,算无遗策,使得西策军连连受挫。 如今伤亡惨重,要是再不想想对策,局面必将更加恶劣。 他们也万万没想到,相爷说从旁督战就真的只是督战,每一次战役以及每一次商议军务,他都履行督战职责详细记录在军报里,并及时传回京中。 除此以外,其他的他压根是完全撒手不管了。 现在将领们一致意识到,要想挽回形势,还得相爷出马。 第558章 他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苏槐听完众将的请求,道:“我虽很想尽绵薄之力,只是如今朝野上下皆看着,我无领兵之权,只能暂行督战之责。接下来诸位将军们可要议事?” 说着他就打开一把座椅坐下,一副旁听的样子。 他的态度摆明了不想管这烂摊子。 将领道:“相爷,眼下常彪之气焰,势不可挡,唯有相爷能使他有所顾忌!” 延将军抿了抿唇,亦是大义凛然道:“这三军之首能者居之,如若相爷肯出面,末将愿将位置让出!” 此话一出,众将沉寂。 若是将位置让出,那就需得将兵权交出。 有将领不免吸了口气说道:“擅自转交兵权,这可是大罪。” 延将军道:“延某自认为无甚领兵将才,诸位也对延某多有不服气。如今战况紧急,逆贼常彪肆无忌惮,唯有相爷出面恐怕才能反败为胜。 “延某一人吃罪事小,三军将士们的生死安危、平叛是否成功才是国之大计。只要能力挽狂澜,待凯旋回京以后,延某愿一力承担!” 诚然,他转交兵权那是他一个人的罪责。 可若战败,这就是大家伙的事情了。 轻则全部以罪论处,重则马革裹尸、埋骨沙场。 孰轻孰重,大家心里清楚得很。 即便是延将军犯下大罪,待战胜以后回京,也大可以将功补过从轻发落。 自是有将领门儿清,相爷之所以置身事外,不过是在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统领三军的机会罢了。 可知道又能怎么样,那常彪可是当年随皇上征战、平定四方的大将,放眼军中除了相爷谁还能与之抗衡。 眼下朝中骂声连天,浑不知前线情况有多危急,这个时候朝中就是还有武将,又有谁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便是交给皇上定夺,恐怕最后还是得让相爷出面。 只不过前线战况一天一个样,实在等不到由皇上定夺。 所以最终,没有一个将领站出来反对的。 议事帐里沉默的氛围异常压抑,直到苏槐开口道:“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抓紧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 延将军有些急性,道:“相爷!” 苏槐道:“都起来议事。” 那神情和语气虽温和,可说出的话有种不容人辩驳之感。 于是众将领们这才纷纷起身,开始商议军事。 他们还以为相爷多少肯出些部署主意,可从始至终他还是置身事外地旁听。 哪怕是提及眼下关在军中的常彪的那些家眷该怎么处置,相爷也不置一词。 有将领建议把常家家眷挂城门上震慑敌军,只是说归说,可谁也不敢做主这么干。 常彪势头正猛,这要是弄巧成拙,震慑不成,反倒激怒了他,后果还更加严重。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那些家眷是苏槐随行押送来的,将领便请示苏槐:“相爷看这事该如何办?” 苏槐只道:“一切凭诸位将军根据实战经验来发落。” 将领们就有些沮丧了,相爷还是不打算插手么? 散会后,苏槐先一步离开议事帐,回自己营帐去了。 众将面面相觑。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主帅的一半兵权他也不要,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陆杳还以为,苏槐去议事帐又得向以往那样耽搁到很晚。 可没想到没要得了一个时辰,他就又回来了。 彼时陆杳看着他去而复返,面无表情,憋出一句:“这么快?” 苏槐道:“我还嫌慢。” 陆杳也知道,近来他撒手不干了以后,比之前闲了不少。 之前怎么的议完事他还得处理军务,再深思熟虑筹谋部署,一些事要交给他自己的人去办,时常忙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回来她早就已经睡了。 可现在他就只旁听旁观,别人一商讨完,他就抓紧回来。 陆杳看着他的破嘴角,道:“延将军来找你,应该是他们实在应付不了了。听说常彪收了能人,厉害得很。” 顿了顿,她又问:“那能人是你的人吗?” 照他的手段,她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559章 是我求着你回来 苏槐道:“你觉得敬王是我的人吗?” 陆杳愣了愣,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常彪身边有了他这个军师。” 本来常彪就能征善战,再加上敬王这么个有头脑的家伙,难怪军中这帮武将对付不了,只能来请苏槐。 陆杳又道:“延将军必是想让你主持大局。早前你因没有领兵之权而卸任不管,如今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定然会拿出些诚意来,怎么,他没将他的领兵之权让给你?” 苏槐看着陆杳,不语。 她猜倒是会猜。 陆杳见他不说话,又道:“给你一半你还不知足吗?你莫不是还想要广宁侯手里的那一半?” 苏槐举步就朝她走来,道:“我今晚上不得空跟他们耗。” 陆杳心头一提,绕着营帐中间的柱子就往另一边走,道:“这军权应该是你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的东西,眼看着要到手了,你却嫌浪费时间?” 苏槐直勾勾盯着她,道:“你我更想弄到手。” 陆杳道:“滚你妈的。” 两人围着柱子绕了好几圈。 苏槐往这边来,陆杳就往另一边走。他往另一边,陆杳就又往这边。 陆杳没好气道:“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拿你的兵权,整你的军队,见好就收。在这里转圈圈才是真的浪费时间。” 苏槐道:“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来的有什么意思,求着送到我手上才好。” 陆杳听明白了,现在他觉得还不是时候。 正所谓否极泰来,还没被逼到最低谷,就反弹不出最大的效果。 他要等到军中最需要他的时候,全军上下才最为齐心,才最能为他所用。 这人野心大,只要能达成目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敌人,都可以是他的棋子。 苏槐又道:“唯有你,是我求着你回来。” 他又试图来抓陆杳,陆杳又往另一边溜,狗东西耐心一耗尽就立马翻脸,双手拿住那根撑着营帐的木柱子,直接准备给掀了去。 陆杳见状道:“你疯了吗?” 苏槐道:“它碍事。” 看他这架势,大不了把柱子拆了,营帐塌下来还可以当被子,丝毫不妨碍他跟她睡觉! 狗男人说干还真干,这种时候还阻止个屁,陆杳连忙转头就往营帐外面跑。 到时候这帐篷要塌也是埋他一个人。 只是陆杳一离开木柱子,没得绕了,她行动哪有苏槐快,在她前脚刚刚踏出门口,就又被狗男人给拽了进去。 陆杳抬头就看见他这张脸,整个人也被他抱在怀里。 他着一身软袍,她却一身冷硬的士兵盔甲。 陆杳破罐子破摔地想,既然狗东西要抱,她就索性用自己的盔甲硌他。 她眼下活脱脱一个大汉子形象,说话也操着一口浑厚的男人音,抖了抖脸上的毛痣,道:“我丑吗?” 苏槐应道:“丑。” 说着他便扶着她的头,俯头啃了她的嘴。 陆杳嘴唇发麻,他流连了半晌,这回她紧咬着牙关不松动,狗男人也撬不开,这才离了她的唇瓣,看着她的眼睛。 颇有些不满的样子。 陆杳就有些怀疑人生,这狗男人竟然对着她的乔装男人丑脸露出一副欲求不满的眼神。 他是怎么做到的? 陆杳不懂就问,道:“既然丑,你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苏槐手掌在她的后脑勺上,手指穿进她扎好的士兵发髻间,掌心摩挲着她的后颈子,道:“难道我是用眼睛下嘴的吗?” 看他那表情,听他那语气,陆杳蓦然觉得,他面前就是头猪,只要他想,他也能下得去嘴。 苏槐又想亲她时,陆杳想也不想就躲开了。 两相僵持了片刻,然后苏槐动手就扯她身上盔甲。 陆杳也来气,可扭是扭不过他的,哪回到最后不是被他给得逞。 苏槐把盔甲扒下来随手一扔,一手就将她狠狠擒入怀里。 相对盔甲而言,两人身上都是柔软的衣料,再无那种坚硬的硌人感。 彼此身体贴近,陆杳挣了挣,他抱得越发紧,很快她便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传到自己身上。 第560章 我求你 苏槐扶着她的头压在自己怀里,臂弯里勾着她的腰肢,道:“你怎么还不原谅我?” 陆杳道:“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苏槐道:“我道歉了。” 陆杳不禁嗤笑两声,“你道歉了我就得原谅你吗?” 苏槐道:“你不原谅我那我还道什么歉?” 陆杳道:“你道歉难道不是因为你错了吗?” 苏槐道:“错就错了,你见我跟谁道过歉?” 然后陆杳就有些炸毛了,道:“贱丨人,放开老子。” 苏槐非但不放,还亲亲她的鬓间和耳朵,又想起姬无瑕所说的,便道:“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才愿意原谅我?” 陆杳顺口道:“相爷倒是求求我看。” 怎料,狗男人全无底线,真是张口即来,在她耳畔如情人的呢喃道:“那我求你。求你原谅我,求你跟我好。求你爱我,求你永远别离开我。” 温热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听着那句句低语,陆杳感觉就像中了蛊似的,蛊虫一路往她心头里钻,钻得她整个发麻。 那股麻意又从心间蔓延进了骨子里。 陆杳骂道:“狗东西,你够了。” 他这狗嘴,当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肉麻的时候简直没法忍。 苏槐道:“那怎么够,我要继续求你,求到你满意为止。我求你眼里心里只有我,求你只有我一人,求你跟我白头到老。” 陆杳实在有些招架不了,道:“你能活到白头吗?” 苏槐道:“那就求你跟我一生一世。我的一生也好,你的一世也行。” 陆杳道:“老子鸡皮疙瘩起来了。” 苏槐手就摸进了陆杳的袖管里,道:“是吗,我数数起多少了。” 陆杳气得连忙甩开他,想顺手给他一掌,却被他捉住了手,硬是挤进她的手指缝间,与她十指交握。 苏槐道:“我求你跟我生同寝死同穴,求你活着的时候跟我做夫妻,死了以后也要跟我做鬼夫妻。” 陆杳把脸一黑,“你他妈到底是在求我还是在咒我?” 苏槐道:“你没听见我说了求你?我喜欢丑话说在前头,我怕寂寞。” 陆杳道:“有本事,你别埋头杵在我耳边求,你看着我的面求,尚有几分可信。” 苏槐也就依她所言,稍稍放开了她,站直了身体。 狗男人身量高,完完全全把她笼罩在灯火的阴影里。 结果狗男人看着她,一开口就道:“我求你把这副丑样子卸了好吗?” 陆杳:“……” 果然,再好听的情话,面对一张丑陋的脸,还不是一竿子给打回原形。 陆杳冷笑两声,这下子瞬间耳朵不痒了,心也不麻了,骨头也不酥了,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话音儿刚刚一落,怎料狗男人突然欺下来,陆杳猝不及防,只觉眼前光影罩得更浓些,下一瞬他就吻住了她唇瓣。 这回苏槐动作比她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般,一手掌着她的头,得逞以后开始吻她。 这一吻才真真是原形毕露,将这么久以来的憋着的压着的顷刻全部释放。 他吻得又激又狂,又深又火热,死死纠缠,又生生把她吞了的架势。 他会将她反反复复尝个够,将之前落下的都补上。 陆杳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抵着他的胸膛,她试图往后退,他便如豺狼虎豹似的往前欺近。 他手上一抽掉她挽着士兵发髻的黑簪,顿时三千青丝如流云般泻下,将他扶着她后脑的手都给淹没了去。 他一边步步紧逼,一边手里愈加没闲着,手指寸寸捋过她脸的轮廓边缘,来来回回地摸索,终于叫他捋到了一丝端倪,然后一点点将她面上的人皮面具给揭了下来。 等陆杳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后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靠在营帐中央的那根木柱子上,身前则是他毫无间隙地压过来。 随着这一撞,木柱都不由得晃了晃,连带着头顶的整个营帐,也跟着晃动不止。 帐中灯火闪烁不定。 第561章 得到她的回应 苏槐意犹未尽地从陆杳口里撤出来之时,手上她的人皮面具恰恰从她嘴角边揭过。 霎时,原原本本的模样便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张素净的脸,肌肤却是细细白白,在灯火下有种温温腻腻的光泽。 她容颜不是绝美,但那股子苍山流云惹霞醉、我道春风悠悠来的随意洒脱之感胜过无数容貌惊艳的大家闺秀,也胜过无数娇娇滴滴的小家碧玉。 她眉间有山风,眼底有琼花,鼻尖因着方才的厮磨,微微有些泛着红,唇瓣却是被采得娇艳荼蘼。 这般形容,便是世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不怪他苏槐心心念念了这般久。 陆杳终于有空隙喘口气,一时呼吸凌乱,起伏交织着。 苏槐将她盔甲扒去以后,肩垫和腰垫都给弄走了。 眼下除了身高高些以外,一切都是真实的她。 苏槐手抚过她的脸颊,手心捧着她鬓边,修长的手指穿进她发丝里,摩挲着她的后颈;陆杳仰头便看见,他眼底里一念潮起,汹涌得似要把人吞噬。 他那眼角都是绯意,微微挑着,又是温柔又是含情。 可看向她的眼神里,竟让陆杳恍惚觉得,皆是卑微的渴求。 她听见他说道:“陆杳,你能不能重新好好看看我,让我入你的眼里去。” 陆杳闭了闭眼,动了动喉咙。 呼吸里都是他,唇上的温度也是他。 便是阻绝了视线,心里头那股滚烫麻意也未曾退散。 他又道:“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 后来,陆杳终于睁开眼,望着他。 两相对视,没片刻,苏槐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就将她摁在怀里,再度俯头堵上她的唇瓣。 却在那同时,她亦仰了仰下巴,伸手就勾住了他的头。 她承认,最终她还是被他这张脸给勾引了去。 得到她回应的那一刻,哪怕是她一个微小的举动,狗男人就开始撒野发狂了。 他一手掐着她的细腰,一手托着她的头,当真是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她啃了吃了一般,比方才更凶。 陆杳实在消受不来,捶了他两捶,他的吻便从嘴角溢出,顺着她的鬓间一路亲到耳朵和颈子上。 陆杳吸了口气,照这狗东西亲她的力道,等明天恐怕自己满脖子上都是痕迹。 陆杳刚想骂两句,身子就是一轻。 然后她就被苏槐抱起,几步压倒在了床上。 这营帐的木床十分简单,发出晃动的咯吱声。 陆杳一下望进他眼里,那股浪潮骇人得紧。 陆杳刚想说话,就又被他堵住了嘴唇,好一番干柴丨烈火地激吻,他手里也不闲着,褪她衣裳。 凉意袭来,陆杳神志清醒了两分,伸手就抓住他的手。 狗男人埋头在她颈窝里流连,她不禁呼吸散乱,沙哑地骂道:“老色批,你叫老子看你,你却只顾着埋头啃我。” 苏槐道:“你看着我亲你,这矛盾吗?” 陆杳与他身体相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在绷紧发烫。 陆杳没好气道:“你身上毒未解,你是不是想早点死?” 苏槐道:“我想早点欲仙丨欲死。” 陆杳道:“你不是想跟我重新开始吗?” 苏槐道:“想。” 陆杳道:“有你这样重新开始的吗?” 苏槐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此时的他当真是跟野兽差不多一样的眼神,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一触即发的野性。 他道:“那应该如何?” 应该如何,陆杳又没经历过重新开始,她怎么知道应该如何。 她脱口就道:“至少应该一步步循序渐进,而不是你这样什么都干。” 苏槐道:“应该怎么循序渐进?从相识相知开始循序渐进吗?” 陆杳抿着红唇一时不语。 苏槐又道:“你我不相识吗?你不知我我不知你吗?你可以循序渐进着来,但我要一次性全部得到你。” 他低头去亲她颈子,像舔舐着失而复得的幼兽一般,再道:“我日夜都想着亲你抱你要你,我还不能动你,你真当我是圣人吗?” 陆杳道:“这里是军营。” 苏槐堵住了她的嘴,辗转反侧地亲吻她。 第562章 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陆杳恍然间想,这野男人什么时候管过这些,他喜欢换着地方来,告诉他这里是军营,他好像还更兴奋些! 衣襟乱得不成样子,后来苏槐刚要扯她腰带,营地外仿佛有什么动静响起,从远处传来。 两人都听见了,陆杳按住他手时,他也没再继续。 没多久,营中也有些匆忙慌乱之声,紧接着号角声响起,有人高呼道:“敌兵来犯!有敌兵来犯!” 陆杳惊了惊,推了推身上的苏槐,可狗男人岿然不动。 他压着她继续厮磨亲吻,仿佛就是外面天塌了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下巴磨得通红,又将她耳珠吮得通红。 陆杳气息不定道:“贱丨人,你是聋了吗,敌人都打到军营里来了。” 狗男人不应她,继续亲亲咬咬。 随之,剑铮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分外肃穆,道:“主子,有敌情。” 外面这么乱,剑铮剑霜本来以为主子想当然是听得见的,可他俩等了一阵,却丝毫不见主子有何动静,这才不得已提醒了一句。 苏槐从陆杳身上起身之时,看得出他很不爽。 敌兵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坏他的事。 这时候,又有将领在外声色匆匆禀道:“相爷,南淮军夜袭咱们,营中起火,延将军和广宁侯下令大军立即撤退,还请相爷随军撤退!” 将领禀完就又去别处了。 苏槐弯身帮陆杳将衣襟拢了拢,道:“你先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出来找我。” 陆杳白他一眼,自顾自地低头整理衣襟。 苏槐直起身之前,突然就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等她怔然抬起头时,就见得他转身往外走的背影,发丝垂在肩头,长至腰际。 光是那抹身姿,就端地是挺如松柏、傲如梅兰。 外面火光大振,战乱之声迅速逼近,不绝于耳。 陆杳动作快而不乱,整理好衣着后又穿上盔甲,覆上人皮面具,再去收拾营帐里平时她捣弄的那些药。 去黑市买到的那些贵重药材当然得全部收好带走。 姬无瑕拂帐进来,见她还在收,立马上前帮忙,嘴里也不闲着,道:“杳儿你怎么动作这么慢。这号角都吹响老久了,照你以往的麻利速度,应该早就收拾好了才是。” 陆杳心想,怪她么,还不是怪那狗男人。 敌人都打到营地里来了,他还不慌不忙地抱着她啃。 所以才搞得现在时间这么紧迫。 两人很快收拾好东西,陆杳抬头望了一眼这营帐里,接着又将一些她觉得比较紧要的苏槐的东西收一收。 临出去前,她顺手就挽下了木架子上挂着的他的那身衣袍。 前方将士们已经与南淮夜袭兵马交战上了,大部队则尽可能快地往后方转移。 当陆杳找到苏槐时,营火猎猎中,他站在不远处的营地里,周遭却是跪着一群军中将领。 为首的正是那延将军,他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递呈给苏槐,凛声道:“相爷,大敌当前,我自认能力不足,难以担当大任,万请相爷主持大局!” 陆杳知道的,延将军手捧的是这西策军的一半兵符。 她听苏槐说,他要的东西,别人得送上门来求着他收。 眼下不就是如此。 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逆着光,陆杳只看得清他的身形,发丝在夜风里吹拂着,那眉眼轮廓显得十分深邃。 诸将同延将军一样,亦是声色恳切地请求他出面。 眼下时局确实很紧,南淮军都打到门口来了,若是再不反击,恐怕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今生死一线,朝中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军将士之性命,全系于相爷之手,只要相爷一声号令,将士们必肝脑涂地!还请相爷出面主战!” 最终,在越来越近的杀喊声中,苏槐抬手,接下了那枚兵符。 苏槐道:“既如此,诸将听令。” 众将领们齐声应道:“末将听令!” 陆杳便看着他对将领们一一下达指令,将领得令后立马前去领兵应战。 这也是进军中这么久以来,陆杳和姬无瑕第一次看见将心如此齐整。 让陆杳不得不佩服的是,明明对他来说人人皆棋子,但他却就是有那能耐,致使上下一心,将一盘散棋给下活。 将领们很快分散开去,最后苏槐侧身,回眸朝她看来。 后方掀来一道山风,甚是寒冷。 陆杳看见他衣摆和头发在寒风里翻浮不止。 闪烁的火光将他那眉眼映衬得如妖近魅。 苏槐对她说道:“起风了,把衣服披上。” 第563章 他的手笔 这一晚,陆杳始终跟在苏槐身边,随主力军一起后撤。 待撤到地势较高的地方,俯眼可见各部队正按照他的指令,相继往后方撤,而南淮兵正往前猛攻。 苏槐抬手探了探风向,道了句:“天助我。” 就在南淮兵攻入西策军营地之时,高地上弓箭手齐聚,万箭待发。 苏槐令道:“放。” 瞬时,一枚枚淬火的箭全朝那营帐射去。 借着风势,顿时火光蔓延。 不少南淮军陷入了大火里,哀嚎遍野! 今晚大规模夜袭,是由常彪亲自统兵。 看见西策军落荒而逃,想来他们是没有时间做埋伏准备的,常彪正准备全军追击。 再者,西策军军营里慌忙之间肯定也来不及收捡,他们还能洗掠一空,最重要的是西策军营里的军机军报,如能到手也是一大收获。 可哪晓得,大军刚一冲进西策军的营地,火就来了。 再加上今晚的风势,大火全然往南淮军所在的方向蔓延而来。 南淮兵来不及撤退的,被火海吞没,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挣扎着往自己阵营跑。 结果火海里挣扎惨叫的士兵很多,跑出火海的士兵也多,就像往军中投了一个一个的火球,使得军中大乱。 常彪见状,哪还顾得上追,立刻下令后撤。 南淮军全速后撤,撤出足够远的距离方才停下。 火海里都是自己的将士们,寒冷的空气也仿佛被烈火烤化,散发出一股子浓烈的焦糊的气味。 常彪骑在马背上,透过灼灼火光望向那夜色深处,不由愤恨得咬牙切齿。 今晚大肆突袭,他原本做了充足的准备,趁着苏槐在西策军这边不主事,此次应该是能够大获全胜。 说不定他还能趁机救回自己的家眷。 结果没能伤敌多少,自己却也损失不小。 敬王一身黑色的斗篷,头戴兜帽,亦是骑马在侧,道:“今晚怕是苏相的手笔。” 常彪啐了一声,道:“除了他还有谁!就凭西策军的那些个武夫,打仗的时候畏手畏脚,干不出这种自毁营地的狠事儿!”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追了。 等这营中大火烧过了,他们越过这片营地,西策军那边可能早就做好埋伏准备了。 眼下天又黑,怎能冒此风险。 遂最终,常彪也只能不甘心地撤军回去。 这厢,西策军往后方行了一夜路,到达地图上苏槐所标注之地时,天色已经大亮开了。 虽然都很疲惫、条件也艰苦,但想起昨晚南淮军吃了大亏,将士们心里觉得累也值得。 将士们伐木造营,轮番休息,忙活了两天,又从后方就近的城镇调用物资,很快又重驻了营地。 这两天将士们得以好好休整一番。 议事营搭建起来以后,苏槐召将领们议事,诸将无不积极响应,第一时间到议事营去。 与其说是众将商议,不如说是众将听从于苏槐的决策。 他如何部署,将领们便如何去安排。 而今时间紧迫,苏槐每下一道军令,便立即有将领领命而去。 苏槐虽然只接手了一半兵权,可调兵遣将之际,广宁侯不得不予以全力配合。 后来,将领们都相继出了议事营,走得零零星星。 最后只剩下苏槐和广宁侯在议事营里。 广宁侯道:“不愧是你,你想要的就一定会到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管有多少人的死活。” 苏槐看他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但管得了这么多人的死活吗?” 广宁侯沉默片刻,道:“我是不及你。但若论行军打仗,我也不比军中任何人差。我所求不多,只不过是想夺回我父在世时所守的南淮之地罢了。所以,我手里的这一半兵符,是不会交予你的。” 这厢,苏槐的营房也已经搭好了。 营房以木材搭建,里面宽敞干燥,比营帐更挡风保暖。 中间还有一个火炉可以烤火取暖。 眼下营房里就陆杳和姬无瑕,火炉里烧着木火,姬无瑕烤着黑虎逮来的一只野兔子,道:“整个营地里也就狗贼这地方最为奢华了。” 第564章 你俩好上了? 陆杳道:“这处地势四周以山为屏障,营前是道山隘,地形易守难攻。这地方怕不是临时决定的搭营之地,应该是他一早就定下了的营地。所以眼下伐木建营,打算长久驻扎。” 姬无瑕道:“所以这地上铺着的地毯才这么快能够从后方城池运送来用上是,还有那床上,才能备上松软崭新的被褥是。” 兔子肉烤得焦香冒油,姬无瑕不忘往怀里掏出椒盐瓶子,往上面撒一撒,又唏嘘道:“我都怀疑狗贼是不是窃听了那边的全部军机。” 陆杳道:“这叫未雨绸缪。” 姬无瑕道:“他现在如愿得到了一半的兵权,是不是又想着怎么得到另一半了?” 陆杳道:“有一半就够了。他要是把另一半也弄到手上,等回朝以后,恐怕皇帝一天都等不及想干掉他了。 “有一半恰到好处,那种感觉既让人忌惮,又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不感到那么紧迫急切。 “就像根刺,扎得太深了,疼痛难忍,哪怕划开道口子也要第一时间拔之而后快;可若扎得不浅也不深,不很痛,能忍,就不着急划开口子取出它了,只不过时不时就能感觉到那根刺扎在肉里难受。” 姬无瑕抬头看了看陆杳,突然来一句:“你俩好上了?” 陆杳一脸麻木。 姬无瑕把兔子肉翻个面儿,继续撒撒椒盐,又道:“你嘴这么红,我都没顾得上问,杳儿,跟男人亲嘴是什么感觉?” 陆杳:“……” 陆杳道:“你找个男人亲亲不就知道了。” 姬无瑕道:“我倒是想,可你三师父肯定不愿意。” 陆杳看了她一眼,道:“你换个人,他肯定愿意。他要是不愿意,你也能绰绰有余地摁着人家头让他愿意。” 姬无瑕叹口气,道:“唉,老子虽然见惯了猪跑,还真是一次都没尝到过这猪肉味儿。可一般的江湖小猪,看着又没瘾。” 兔子肉烤好了,她从火上移开,吹一吹,然后撕了个兔子腿给陆杳,又道:“不过你这样挺好的。” 陆杳道:“你以往不是最看不惯他的,怎么他几个臭钱就把你收买了吗?” 姬无瑕自己也啃着个兔腿,吸着气道:“你我是从小到大的姐妹,我能是区区几个钱就收买得了的吗?我虽然看不惯他,但也不妨碍他有些自身的优点,是江湖上别的儿郎比不上的。 “虽然狗贼人格有点问题,但好歹也是有权有势的,还有钱,长得也对你胃口,他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好,但对你好。 “这总比那些对所有人都好、还称之为是仁义善良、并且还劝你心胸不要这么狭隘的玩意儿要靠谱。” 姬无瑕大口吃肉,满足地舔舔嘴角,又囫囵道:“你说江湖上的儿郎你又不感兴趣,姐妹我又不忍看着你孤独一生,也就这狗贼可以给你玩玩,消遣消遣,以后你要是腻了咱们再说。” 陆杳道:“腻了还能再说吗,你觉得他咬紧了能松口?” 姬无瑕道:“等你身子好了,你真要是腻了,还怕弄不掉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人,轻易看不上野男人,看上了,轻易不会腻的。” 陆杳不置可否。 姬无瑕道:“管他妈的,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你想跟他好你就跟他好,不想跟他好咱们就撤。” 陆杳眼里有些暖意,道:“以前我跟他好的时候你还酸不拉几的。” 姬无瑕道:“那时候我毫无防备,姐妹突然被男人给拐了,那狗贼还是我的人头,我心里能舒服么。 “横竖现在狗贼的人头钱我已经挣回来了,你跟他好就好。” 陆杳道:“这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姬无瑕道:“旁人哪做得了主,主要还是姐妹你喜欢。” 说着她就用肩膀挨了挨陆杳,又道:“好姐妹,我都这么帮你搞男人了,以后我要搞男人的时候,你也帮帮我呗。” 陆杳吃了口兔子腿,挑眉道:“我三师父除外。” 姬无瑕垮下脸,道:“别啊,我就只好他那口。” 陆杳吁道:“说真的,我劝你换个人。” 姬无瑕也吁道:“叫你换个别的,你不也没瘾么。” 陆杳道:“不听我的,最后苦的是你自己。” 第565章 真是不可思议 苏槐重新接手军中以后,这两天很忙,基本是早出晚归。 白天的时候陆杳很少见到他,等他晚上回来时她又已经睡下了。 只不过他还服用的药,陆杳通常都会给他备在桌上。 这营房里烘着火,是比之前那透风的营帐要暖和多了。 且寝被床铺也确实比之前松软得多。 陆杳知道,这在军中已是极其难得的了。 苏槐夜里只歇了两个时辰,他上床搂着陆杳时,陆杳通常都会醒一醒,只是不太爱搭理他。 然后狗男人就自己玩自己的,自得其乐。 陆杳忍无可忍,抓住他的狗爪子,道:“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你不赶紧睡,是要修仙吗?” 诚然,这几天连轴转,苏槐重掌军中,又忙着整顿部署,休息对他来说确实十分奢侈。 苏槐从她身后贴上来,咬着她耳朵道:“修仙也是我跟你双修。” 他揉着她的腰肢,陆杳几乎毫不费力就感觉到这畜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她没轻举妄动,大概是晓得这狗男人只是过过干瘾,要不然他还按捺个什么劲,早就逞兽性了。 事实证明,还是陆杳了解他。 等苏槐捏过瘾了以后,就自己抽回了爪子,牵好她的衣裳,好好把她抱在怀里。 就这点时间,都不够他撒野的。 要是真折腾起来了,一时半会儿收不住,又弄得个匆匆忙忙的。 苏槐道:“这几天你就好好睡,睡个够,养足精神。” 军中将领照苏槐的安排,布守营防,各处安排兵力防守,又派人领兵回去营地查看情况,去刺探敌情等等。 将领们从外面回到营地,虽然忙忙碌碌,不过大家伙见了面打声招呼说几句闲话的时间还是有。 眼下没了那种焦头烂额的焦虑之感,然后将领们的注意力多多少少有些分散。 比如说起前些日,有人亲眼看见相爷竟然堂而皇之地捞着他的贴身丑随侍进营帐,简直闪瞎狗眼。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私下里难免交谈。 “堂堂相爷,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没想到竟然跟个男人混在了一起!” “要是那是个漂亮男人也就罢了,想不通的是那还是个丑陋的侍卫!” “还记得不,早前相爷询问我等,怎么哄女人。我等还以为他是想去哄长公主回心转意,结果竟然是把那丑侍卫当女人哄么。” 然后些个将领纷纷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又有人道:“相爷是不是受了长公主的刺激,所以才这么行为偏激,美人不要,偏要丑人。” 延将军路过听见了,表示他比谁都清楚,他还亲眼看见了呢,但小命要紧,他就是不能说。 延将军咳嗽两声,将领们立刻打住。 延将军道:“相爷私事,我等还是不要去探究了。否则被相爷知道,他追究起来,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陆杳出入营地,遇到将领们,将领念着她是相爷器重的人,都会不自觉礼上三分。 等陆杳走过去以后,将领们还不免回头多看上两眼。 真是越看越整不明白,相爷怎么就好上这口了呢。 相爷这贴身侍卫除了样貌丑点,实在没什么奇特之处了啊。 常彪没能在苏槐撒手不管西策军的这段时间里速战速决,两军再战之际,便失去了许多先机。 押送到军中的常家族眷,此前一直关着没动。 而今苏槐将他们全部提出,押于阵前。 对面常彪见状,目眦欲裂,叫话苏槐道:“苏贼,征战沙场那是男人的事,你把老弱妇孺摆到阵前算什么事!” 苏槐道:“你起兵造反之时,应是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现在却来问我,是想推卸责任吗?” 常彪气结,面色铁青。 苏槐又道:“你若退兵,你族中老小可保全性命,如何?” 常彪一时无所动作。 苏槐道:“你看,是你不想救他们,想害死他们的也是你,不是我。” 第566章 没有回头路 常彪咬牙切齿:“你个杀千刀的狗贼!我若退了,置我身后这万千将士于何地!你当我是那等不仁不义之辈吗!” 苏槐道:“你若退了,你身后这万千将士,我可保他们安然无恙。他们依然是南淮守军,不会有丝毫改变。” 字字句句,两军阵前都听得清清楚楚。 常彪更是想把苏槐剥皮的心都有了,竟敢这般蛊惑他的将士们! 好在眼下他南淮军狠狠压制了西策军些时日,眼下军心尚可,士气也比较统一。 骑马在常彪身侧的敬王一身黑衣斗篷,道:“常将军,这苏相非一般的能言善辩,更擅蛊惑人心。你与他说得越多,他能抓住的话柄就越多。” 常彪望着敌方阵前的那一排孤零零的人,他们哭声凄凉,正是他的族亲。 他恨恨道:“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妻儿老小亡于阵前吗?” 敬王抬眸看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素来天色压人,可眼下却是人衬天晚,萧瑟肃杀。 敬王一脸平和道:“诚如他所言,一旦开了这个头,便不再有回头路。若是路上犹豫不决,只会摔得个头破血流。眼下这局面,头破血流尚是轻的。” 而对面,随着苏槐扬臂,身边军旗猎猎挥舞,号角声连天,战鼓如雷鸣。 西策军有序进发,却始终将那常家族亲当做前锋小卒。 那些常家人哭喊得撕心裂肺,南淮军这边却是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误杀了将军家眷,谁也吃不了这个罪责。 最后西策军占据有利先机,直到南淮军快要被三面包抄了,常彪终于咬碎一口牙,双眼通红道:“给我杀!” 双方这场仗打得十分激烈,常彪家眷无疑是全部亡于乱刀之中。 但他们便是亡了,也会继续被用作人肉盾牌。 常彪恨极,策马往前狂冲,试图杀到对面去,把苏槐那贼子的首级砍下来。 敬王见状,急忙喝道:“将军切勿冲动!” 可常彪哪里能忍,他一马当先,所至之处杀得片甲不留。 常彪也是身经百战,可家族老小被敌军这般对待,他便是再沉稳也禁不住怒发冲冠、威不可当。 寻常的事想激常彪或许不能,只有这般非常事才能让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不说能使他方寸大乱,至少他越急怒攻心,就越容易出错。 这才正中苏槐下怀。 敬王不能让常彪真杀到苏槐那里去,否则只会凶多吉少。他立刻调遣左右翼两支军队上前掩护。 两支军队如同两把弯刀,迅速冲进西策军中,厮杀起来。 西策军亦如群蚁一般涌上,疯狂啃噬。 常彪还没来得及杀到苏槐那里,就被左右翼追赶上,掩护并劝他立马撤退。 常彪眼看着苏槐就在不远了,他怎能甘心,那贼子就骑坐在马背上,一脸平淡温和地亦看着他。 就仿佛在等着他亦或是邀请他杀过来。 常彪太了解这贼子,他必会留后手。就在苏槐左右两军包围上来之前,常彪尽管痛恨至极,却也及时调头撤回去。 苏槐抬手接过一把弓,搭箭上弦,将弓拉满。 这一幕,远在南淮阵营的敬王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却没办法提醒常彪。 面对苏槐那样的对手,这种情况下,任谁都是九死一生的。 敬王手里握紧了缰绳,面上沉着。 身边随从低声道:“主子,我们撤吗?” 如果常彪亡了,他们便也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敬王道:“再等等。” 彼时,陆杳就在苏槐身边,亦是看得清楚,弓是上回他射杀常彪麾下大将的那把弓,非寻常弓,箭也比普通的箭粗长一倍。 这弓箭射程范围广,一旦命中,那便是必死无疑。 苏槐等的就是常彪自己送到他的射程范围里来。 眼下来都来了,苏槐锁定的目标,岂有让他回去的道理。 苏槐手指一松,那根箭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直逼常彪背后。 “将军小心!” 第567章 有些不同寻常 一声呼喝,眨眼一瞬,等常彪一剑斩杀左右西策兵,回头一望时,见得自己一副将挡在身后,胸膛被一箭贯穿,甚至连盔甲都射穿了。 血雾溅了常彪一脸,眼看着自己的副将从马背上倒下。 他再一抬头,就看见后方,苏槐已经在上第二根箭。 箭势威力无穷,常彪丝毫耽搁不得,急怒又迅猛地策马往回冲。 常彪异常勇猛,也果断利落,整个人从马背上翻下来,手里抓着马鞍,身体挂在马身侧,手肘狠狠往马腹上一击,马匹立时吃痛狂奔。 最终苏槐那第二根箭没能射向常彪,他跑得快,跑出了射击范围,再放箭也没有必要了。 遂,苏槐箭锋一转,射杀了常彪的另一员左翼大将。 敬王眼见着常彪又杀了回来,不由得微微舒了口气。 他一直留意着苏槐那边的动作,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对面阵营的兵将模样,但人头却是看得见的。 敬王大概看见苏槐身边有几名亲随,随着两军深入交战,也有南淮兵试图朝苏槐杀去,都被他的亲随给阻拦了去。 只是以往敬王在京中待了多时,也特意派人去打探了解过,苏相身边素来只有两名贴身随从,有时候甚至于他的随从另有要务,他身边就只带一名随从。 可眼下,敬王默默看着,乱军之下,他身边却好似有四名随从。 并且随着敬王的观察,有些不同寻常。 其中有一名随从,一直紧跟在苏槐身边,并没有动手去杀敌护主。 反而是另外三个若有若无地在护他。 敬王甚至看见,有南淮兵攻击偷袭时,苏槐竟然也去护那人。 敬王眯了眯眼,见着常彪浴血奋战,终于成功杀出一条血路,便命令左右道:“先去接应常将军。” 他身边就拨了两名侍从出去,那两名侍从武功高强,一路踩着士兵头顶掠过,及时将常彪从生死边缘里拉了回来。 最后西策军在这场仗里斗志勃发,而南淮军却是潦草狼狈收场。 常彪负伤,营中军医进进出出,紧急处理常彪的伤势。 虽没危及性命,却也是这么多场仗下来伤得最重的一次。 又听士兵来报,说他常家家眷全部殒命,并且尸首全部被高高挂起,以扬威示众。 常彪怒急攻心,被气得当场呕了血。 敬王到他帐中来,道:“事已至此,将军切不可自乱阵脚。眼下已无把柄在他之手,将军才更该无所顾忌、大展拳脚。” 常彪心知,此次要不是敬王施以援手,恐怕他就会有去无回了。 常彪恨恨道:“苏槐那贼人,杀我族亲,来日落到我手里,我定将他千刀万剐!” 敬王道:“将军当稳住军心,咱们再从别的方向着手,总能有突破之处。苏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处。” 这场战对于西策军来说,也是一场重大转折。 南淮军溃退,西策军军中上下无不酣畅淋漓。 将领们回营议事时,都还觉得痛快不已。 只不过议完事,将领们私下里又不由得感叹。 还得是相爷,这手段也是真的狠。 怕是普天之下,没人能狠得过他了。 之前常家那些家眷,将领们都不知该如何处置,直接带去阵前,又恐怕会彻底激怒常彪适得其反。 可今日,相爷不仅带去阵前了,还让他们冲锋陷阵。 最后各个都是死得惨不忍睹。 死就死了,相爷还下令把他们全部挂起来震慑敌军。 相爷才不怕激怒常彪,或者说他还怕常彪不怒。 今个常彪气势汹汹杀过来,只差点就被射杀了。 将领们一边觉得被相爷的心狠手辣大开了眼界,一边又觉得常彪今日侥幸逃过一劫实属可惜。 “不得不说,相爷出手,果真是力挽狂澜。那常彪受伤,要是听闻家眷被相爷如此对待,估计会气得吐血。” “岂止是吐血,就是变成恶鬼也不会放过的。” 说归说,将领们还是兴冲冲地安顿麾下士兵们,并安排下去,今晚营中伙食都给做顿好的。 第568章 着实是同路人 陆杳和姬无瑕回来以后,在各自营房里洗漱一番,洗去身上血迹,换了身干净衣服。 姬无瑕来找陆杳,一进来便道:“外面都喜庆洋溢的,从战场上捡回来不少战死的马,都削肉剔骨的,等着晚上有肉吃。让我感觉像过年杀年猪似的。” 陆杳不置可否,姬无瑕又道:“啧啧,刚刚我路过,听见那些个领兵的在说你家男人心狠手辣呢。” 陆杳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么,不然便像他们之前那样,迟迟拿不下来。” 姬无瑕道:“他们是说狗贼对待那些常家人质,过于狠了些。” 陆杳道:“听说以前常彪威武显赫时,常家势大,便盛气凌人。也不能说他们不对,毕竟家里有一位手握兵权的朝廷重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高人一等那是正常的。 “那既然常家上下身在这个位置,他们享受了权势地位带来的荣华,理应也该承担它所带来的灾厄。一朝权势崩,鸡犬首当烹。” 陆杳问姬无瑕道:“你说他们无辜吗?” 姬无瑕深有同感道:“有时候身在其位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罪。” 她看了看陆杳,又道:“杳儿,大概只有你这么理解狗贼了。你跟他虽性情不同,手段不同,但着实算是同路人。” 而后姬无瑕回想起今日战时场景,不禁又啧啧道:“说是保护狗贼性命,可今日那些敌兵杀上前来,好像包括狗贼在内,都在保护杳儿你。” 陆杳一脸面瘫,道:“是我给大家拖后腿了。下次最好别带上我。” 姬无瑕道:“这你还是得跟狗贼说,不过估计你说了也没啥卵用。就他那样子,恨不得天天把你挂身上。” 正说这话,苏槐便拂帘微微低头走进来了。 姬无瑕拍拍衣服起身,对陆杳道:“姐妹,我先去前边吃肉了啊。” 陆杳顺口就道:“你可以拿些进来一起吃。” 苏槐走过来,炉子里的炭火烧得红彤彤的,他往陆杳身边一坐,她就有种浑身不得劲的感觉。 姬无瑕道:“我倒是想跟你一起吃,可你野男人到底是个心胸狭隘的心狠手辣之徒。” 陆杳无言,苏槐坐下后一把就将她拉了过来。 陆杳踹他两下,他捉住她的腿就抬起放在自己膝上。 哪想姬无瑕出门口去之前,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瞅了一眼。 结果正好瞅见苏槐把陆杳抱起坐在他腿上,整个人被迫靠在他怀里。 陆杳抬头就跟姬无瑕四目相对。 姬无瑕一脸唏嘘:“好歹等我出去了再来啊,真是虐杀我也。” 说罢,潇洒地一掀帘子,就走出去了。 陆杳白了苏槐一眼,没好气道:“你有病,让人看见了好看吗?” 苏槐道:“我叫她看了吗?要不把她眼睛挖了。” 陆杳道:“怎么不把你手砍了。你不动手动脚她能看见吗?” 苏槐动手就扒她身上的盔甲,两人就在火炉旁扭扯起来。 苏槐问:“今天有没有受伤?” 他边问,那手就边在她身上游走拿捏,从头到脚。 陆杳忍着心气道:“没有,有相爷在侧,哪轮得着我受伤。” 苏槐道:“我不信,我看看。” 陆杳拉着脸道:“苏槐,我麻烦你分一分场合!你没听见外面人声喧哗,人来人往吗!” 苏槐道:“又如何?” 还又如何,这狗男人是丝毫不怕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是。 他使劲扒她盔甲,陆杳就使劲拽。 陆杳恼道:“贱丨人,都说了我没受伤!” 有的事真是不能想,可关键是每当她脑子里冒出某个有顾虑的念头时,这个念头总是如时而至、从不缺席。 比如她生怕有人像上次延将军那般突然闯进来撞见。 于是乎正当两人拉锯不下时,怎料营房帘子突然又被人粗犷地一掀,一人走进半个身子来,声音与他的动作一样粗犷,张口就道:“相爷,吃肉了,大家伙都在等……” 话还没说完,那武将抬头就看见相爷把个三大五粗的爷们儿搂在怀里,手里还扒着人家盔甲试图脱下,武将的话头顿时就卡死在嘴里。 第569章 失控 陆杳光看武将那副石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内心应该是震惊且崩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事经历得太多,陆杳就显得淡定了许多,再加上她顶着一副丑男人的脸孔,反正谁也不识得她。 狗男人不要脸,她还给他留什么脸面。 于是乎,陆杳心里一边妈卖批,行动上则一边顺势勾上了苏槐的脖子,用一副男人的粗嗓门道:“将军还要继续看吗?” 硬是把那石化的武将给震回了神,武将连忙退出去,道:“末将打扰了。” 剑铮剑霜这回是被姬无瑕给拉走的,姬无瑕本意是不想他们碍事,可姬无瑕大意了,他们不在的时候才有人碍事。 只是干不过那妖女,两人硬是被拖走,好不容易脱身回来就发现,哦豁,又有不长眼的闯了主子营房。 两人又得苦哈哈地请罪。 只不过这次主子没罚他们,只吩咐道:“守好。” 随着陆杳的盔甲应声而落,苏槐一回生二回熟,揭她面具时揭得顺手得很。 他就把人困在自己怀里,陆杳还句话来不及说,就被他托着后脑勺俯头就吻下来。 陆杳几乎在仰靠在他怀里,后背有他手臂揽着,但却使不上多少力。 这狗男人就是不想让她使力,啃咬着她的嘴唇,那股子穷凶极恶之感像要把她吃了,可又似舍不得下重口当真撕咬了她,又舔舔她的唇齿。 陆杳实在吃力,腰使不上力,仰着脖子也累,呼吸都有些上不来气。 后来她不得不松口换气之时,苏槐便趁虚而入,阻绝了她的新鲜空气。 陆杳感觉自己快闭过气去了,索性一抬手勾住了他的头。 她总算得以借力,稍稍起了起身,趁着吸气之时,他便陡然吻得激狂起来。 陆杳便坐在他腿上,被他禁锢着腰身。 她感觉这狗恨不得把她整个头都吞他嘴里去,她忍无可忍,不由得伸手捶了他两下,又重重咬了他一口。 这狗男人约摸被咬痛了,方才从她嘴里退出来,一双眼角绯红,眼里似潮汐升起,欲得吓人。 陆杳喘气不止,瞪着他,道:“你是想憋死我吗?” 苏槐眼神幽幽的,又直勾勾的,道:“我是想弄死你。” 没再有多余的话语,她只是凌乱起伏地喘息,而他则是视线紧紧地把她绞缠着。 似乎在等她呼吸够了。 也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旖旎,大抵是他一直盯着她的红唇,他喉结滚动的动作,还有她微张口齿声声不匀的呼吸声。 两相静持了一会儿,陆杳听着外面的人声,身边有温暖的火光,映衬着他这张如妖如魅的脸深深浅浅,那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淡淡的扇影,一切都是一副蛊惑人心的模样。 陆杳承认,她或许是被他蛊惑到了,也或许是环境气氛使然,她有些昏了头了。 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勾下他的头,微微抬起下巴就主动亲了上去。 在碰到他温软的嘴唇的那一刻,这狗男人直接狂了,顷刻反客为主,手扶着她的后颈,吻得火热深烈。 让陆杳毫无可退之机,更有些招架不住。 他手里掐着她的腰便是一提,使得她由侧坐着变成与他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两腿自然而然地垂在了他的腰侧。 火炉里的火光闪烁,木头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两人身体紧拥,越吻越有些失控。 后来苏槐一把收着她的腰往下压了压,陆杳有所感受,顿时神志就清醒了不少。 她抬眸一看,却见他眼里欲色浓且灼烈。 苏槐看着她的眼睛,两人都有些喘息,他忽亲亲她的眼角,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这双眼里有了些许风起微澜的痕迹,像春意闹过枝头,桃花将绽未绽。 苏槐道:“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第570章 你消停点 陆杳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阻去他的视线,声色也平静下来道:“去什么床上,出去吃饭。” 苏槐道:“那就在这里。” 几乎是语出同时,她就见着狗男人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勾魂摄魄一般的妖美。 下一刻她便被他起身抱着往床那边去,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狗男人也不放过,捉着她后颈,边走边激吻她。 一到床边,她直接就被压了下去。 陆杳断断续续地骂他,可狗男人却似越听越兴奋。 衾被里虽然一时没有火炉边暖和,可被窝里也松软,很快在体温下也变得暖和起来。 陆杳道:“狗东西,你冷静点,这样对你没好处。” 那股子绯意漫上眼眸里,他说话时声音都是哑哑的,勾人到极致,道:“你要我怎么冷静?” 陆杳有些吃不消,道:“你他妈消停点。” 苏槐道:“你教我要怎么消停。” 他每一句话,都是贴在她耳畔说。 说得动情而又撩人。 第571章 事后 陆杳感觉自己骨头都被这狗男人钻进耳朵的话语和声音给蒸软。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他一刻也愿意不放过她,一夜无眠。 翌日天色尚早时,外头正响起浑厚的号角声。 陆杳动了动眉头醒了醒,眯开眼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裹在被窝里。 但苏槐何时起的她竟然不知道,总之苏槐已经不在营房里了。 听外面的号角声,也不是要出战的讯号,而是操兵的讯号。 陆杳动了动身子,不由得轻抽一口气。 她又闭上眼,把头埋在被窝里缓缓。 虽然不清楚浑身被车轱辘碾压是个什么感觉,但她想她眼下的情况应该比被车轮碾压好不到哪里去。 好像连手指头都感觉是酸软的,更别说腰和腿,应该是攀缠着他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的。 后来陆杳倒是听见姬无瑕在外面的说话声了。 姬无瑕骂骂咧咧道:“这狗贼,抽的什么疯,他又没在里面,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让老子进去?” 剑霜冷声道:“主子吩咐,在里面那位起身之前,谁都不得入内。” 姬无瑕就隔帘问:“我杳儿,你醒了吗?狗贼拦着我进不来。” 陆杳道:“那你就先不用进来。” 姬无瑕松了口气,道:“成,你还能吭个声儿就行。” 不然她真怕她姐妹被那狗贼给干没了。 昨个晚上,狗贼进了营房就没再出来,连晚饭都没能送得进去。 他的两个小弟不敢守得太近,但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营房外面,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可想而知,两人在里面有多么的天雷勾地火。 姬无瑕表示理解,都是吃过了猪肉的人,偶尔开一开荤也很正常。 更何况像狗贼那样的豺狼虎豹,怎么可能吃素? 姬无瑕走开以后,陆杳又眯了一会儿。 后来便有人进了营房来。 陆杳懒得抬眼皮子,光听脚步声就晓得是个什么东西进来了。 苏槐提着水进来,看了床上一眼,道:“要我伺候你洗吗?” 陆杳不理他。 苏槐放下木桶,便走到床边去,随手拿过一件衫子,裹在她身上,将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陆杳下意识扭身挣了挣,结果这一动,酸软得不行。 苏槐低头看了一眼衫子下的一抹风光,又看着她道:“还有力气是吗?” 他抱她去木架子后面的椅凳上坐着,用热水擦洗身子。 陆杳擦身时,苏槐就坐去那边,翻翻桌上的折子案牍。 他一掀眼帘,就能看见她的背影。 那抹身姿,用眼睛丈量,纤柔细嫩至极。那腰肢,他一只手就可以把住,但却柔韧到跟水蛇似的,能将他死死缠住。 等她擦洗完身子,穿上衣裳,再回过身来之际,才发现苏槐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她这边,并且流露出和昨晚差不多的虎狼之色来。 陆杳把脸一拉,道:“你看够了吗?” 苏槐道:“没看够,你要重新脱了给我看吗?” 陆杳抓起旁边的巾子就动作迅速地迎面朝他砸了过去。 巾子冷不防砸到他脸上,他伸手揭了下来,毫不受影响地叫外面的剑铮拿早饭进来,然后又问陆杳:“要不要我抱你过来?” 嘴上虽是这么问,陆杳也没回答他,但他还是边说出边起身过来,不容拒绝地径直把她拦腰抱起来,走到桌案边放坐在桌前。 恰逢剑铮送来早饭,垂着头放下后,立马又转身离开。 第572章 上等的补品 等陆杳休息了半日以后,出营房去,姬无瑕第一时间来找她。 彼时,姬无瑕看了看她,不由又多看了几眼,道:“杳儿,你昨晚是累着了吗,怎么气色看起来比之前还好些?” 陆杳面无表情。 姬无瑕想了一会儿,自顾自道:“不过我知道江湖上也有练功采阴补阳或是采阳补阴一说,杳儿,你这情况是不是采阳补阴了?” 陆杳不说话,姬无瑕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便又道:“你不吭声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姬无瑕摩挲着下巴,道:“听说这采补一法,对方要是武功越高强,真气越深厚纯粹,补益就越大。真要是这样的话,狗贼武力高真气够,于你来说岂不是上等的补品?” 这么一想,姬无瑕比陆杳还兴奋,道:“杳儿,你要是多多采补他,阴阳调和,就算眼下还没找到灵犀角,你也可以靠他缓解缓解,平一平体内的乱气是不是?” 陆杳终于开口道:“就他那唯利是图的狗脾气,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地送上来任我采补吗?” 姬无瑕道:“那有本事他别来缠你啊。” 陆杳不由想起昨晚,都还没等她采,刚开始没多久狗男人就毫无保留地全部将精元气灌注给了她。 凛冽寒冬里她虽不觉得有多冷,可真当那股子浓烈的暖意注入身体时,她却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骨子都酥软了去。 体内的伐乱之气也得以被很好地安抚。 她不禁轻叹出声,暖意从背脊骨里蒸出来,蒸出些许汗意。 当时苏槐便一直看着她。 她自己或许不知,他见着她脸颊浮上绵绵绯意,桃花眼里眸若春光艳水,动一动涟漪,就能把他溺进去。 她似乎极是沉沦,腿紧紧缠着他。 苏槐看见她半撑着眼帘,水色滟潋的瞳仁由漆黑渐渐转变成赤红。待那浪潮渐退时,红色瞳仁方才慢慢恢复成黑色的。 苏槐大概是爱极了,俯头吻她眉间眼角,又狠狠在唇上辗转厮磨,低低道:“你是妖精吗?” 陆杳现在回想起来,狗男人向来是半点亏都不吃的,怎会主动给她采。 昨晚之所以这样,也只不过是许久不碰这事,他有些难以自持罢了。 但也不可否认,她确实从中获益了。 如姬无瑕所说,暂时找不到灵犀角,以他来调和一下体内真气,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昨晚是他一时松懈大意,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随后在营地里走动,陆杳遇到平时日常见的那些军中将领们时,氛围都莫名的怪怪的。 陆杳稳得住,但将领们显然比她还局促。 原本他们还边走边讨论着事情,甚至时不时爽快大笑几声,结果迎面看见陆杳走过来以后,一下子就没声儿了,顶多就干咳两声,又吭哧两声。 只不过他们主观上还是有非常明显的转变。之前就全然把她当成个相爷的贴身随从,就是打了照面也直接无视了去;后来得知她与相爷关系匪浅,将领们的态度就有所改观。 而眼下又明确她与相爷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将领们见了她都下意识匆匆忙忙跟她点头打声招呼。 待双方错开走过去以后,姬无瑕不由回头瞅了两眼,用手肘掇了掇陆杳道:“杳儿,他们还回头看你呢。” 陆杳:“这是什么光荣事吗?” 姬无瑕毫无压力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陆杳心想,实在是接二连三被人闯进营帐撞破尴尬事的人不是她罢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姬无瑕又道:“现在军中高层可都知道,你现在是狗贼身边的红人儿了。见了你可不就得敬上三分,生怕你在狗贼那里吹什么枕边风。” 陆杳无言。 姬无瑕自顾自唏嘘:“这军营就没有不透风的帐,没想到一帮老爷们儿碎嘴起来,比娘们儿还碎。” 她搂了搂陆杳的肩膀,安慰道:“算了姐妹,反正你又不是真男人,随他们说去。” 第573章 兜不住的秘密 陆杳听她这么一说,得了,那些个武将背后指不定怎么传的。 陆杳面瘫道:“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雪上加霜的?” 本来之前,苏槐在军营里堂而皇之地捞着陆杳进营帐这事,就已经让将士们非常震惊了。 现如今又让人撞破相爷和他的贴身丑随侍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画面,那还得了。 昨个晚上一整晚相爷和他的随侍都没有出营房,指不定有多火热。 彼时众将领们围着篝火坐,烤着马肉,就等着相爷来一同分享呢。 而那名冒冒失失闯进营房撞破的将领,落荒而逃地回来,还一脸的惊魂未定。 就有将领问:“你去叫的相爷呢?” 那将领吁口气,道:“相爷有事忙。” 其他将领道:“相爷在营房里能有什么事忙?” 延将军也在场,咳了两声,道:“算了,既然相爷忙,就不要去打扰了。” 那将领起初憋着没吭声。 其他将领递肉给他,他也一副神情憋闷、不在状态的样子。 身边的人就一拳捶了捶他肩膀,问:“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憋了一肚子屎的样子?” 另有人比较机敏地问道:“是不是相爷那边有什么情况?” 那将领起初含糊了两句没说,可在军中混久了又都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让他兜这么大个秘密他哪能兜得住,这不是活生生折磨他么。 于是他没能憋多久,突然神秘兮兮地道:“你们猜,我去相爷帐中,撞见什么了?” 大家伙都竖起耳朵听,道:“你别卖关子,快说!” 那将领再按捺不住,神情激动起来,道:“我看见相爷和他的随侍在这样那样!”说着还用两个大拇指对着比划了一下。 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有人问:“是最丑的那个么?” 将领答道:“可不是!” 大家伙万分震惊之余,又有种早有预料之感。 “那天我等就看见相爷扛着那名侍从进营帐里了。要是没有个什么,你说两个大男人如何做得出那等亲密的举动。” “回想起来,好像自打相爷来就军营,都是与那名随从同吃同住的。他的其他侍从都守在外面,就那一个独独是例外。” 有人如是一说,在场其他将领顿如醍醐灌顶。 又有人道:“就相爷扛着人进营帐的那天晚上,咱们不是请他议事么,他嘴角都是破的,兄弟们还有印象没有?” “可不是!我等征战沙场,断手断脚都还没破过嘴角!一看就是不对劲!” 就有武将看向延将军,“对了,那晚是延将军去请的相爷,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延将军支支吾吾两声,道:“我在帐外,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群武将就坐在一起感叹。 相爷那等容貌,又有雄韬武略,怎么会轮到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呢? 有人道:“你们说,相爷是不是彻底被长公主给刺激到了,所以便不喜欢女人了。” 这话一出就被另一人否决,道:“我看不像。天涯何处无芳草,相爷这般人物,岂会为区区一个女人而乱了方寸。” “就算是喜欢男人也就罢了,至少也喜欢一个顺眼漂亮一点的男人。” “只能说,相爷并非以貌取人之人。” “有没有可能,相爷的那个侍从丑归丑,但其他方面也有过人之处?”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说这话的武将。 那武将讪讪道:“就好比有些女人,样貌并不怎么样,但在床上就是能让男人欲罢不能。” 众将闻言,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看来不管男女,也不一定要以色侍人,只要功夫到家,照样能讨像相爷那般的人开心。 还得是相爷,有手段够劲爆,搞起来男女通吃。 虽然有些看不起那个丑侍从侍奉相爷的手段,但后来将领们见到了还是整体地比之前更加规矩有礼些。 大家嘴上都不说,但私下里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第574章 看谁更棋高一筹 虽然相爷玩得花,不过正事还是没有耽误。 趁着常彪伤势未愈、情绪不稳,南淮军有些浮散之际,苏槐又出兵进攻。 尽管南淮军用兵出奇,可西策军这边总能够随机应变,做出十分及时的出战策略。 西策军将领们心里不由得感慨,早就知道南淮军的军师厉害,他们也吃过不少的亏,那军师招中有招、策中有策,他们自认为根本不是其对手。 可如今不一样了,相爷主战以后,对方再出奇招,相爷也能见招拆招。 这给将领们的感觉便是,两方主帅对阵博弈,麾下这万千将士都是他们的手中棋。 一方排兵一方布阵,兵法运用诡谲多变,主帅指向何处,将士们便攻向何处。 就看最后,谁更棋高一筹。 军中氛围十分紧肃,将领们来去匆匆,有将军领兵出战,亦有将军带兵而归。 战场上硝烟一片,尽管战争残酷激烈,可渐渐的局势风向变了,几场仗下来,到底是西策军一点点占据优势。 南淮军愈加散乱,而西策军这边毫不懈怠,军心士气皆十分凝聚。 看着南淮军一再后撤,将领们无不觉得打得过瘾。 常彪又气又急,带伤上阵,苏槐亦亲自领军出战。 两军交战之际,敬王就骑马远远立在南淮军后方,与其说是观战,不如说是观察苏槐和他身边人的情况。 最后常彪战得狼狈,疆场上死伤无数,放眼望去,大地疮痍,满目都是战亡的将士们。 军旗歪歪倒倒、破破烂烂,硝烟未散,将士们尸骨未寒。 以往也见惯了沙场上的残酷,可此时此刻,常彪只觉得异常悲壮凄凉。 他心中亦是恨极,待清点完沙场以后,骑马回到营中,还没来得及进营帐,他坐在马背上就突然喷出一口血。 南淮阵营的军医们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常彪睁开眼清醒过来,见敬王守坐在他营帐中。 敬王道:“将军伤势未愈,明知此时不宜出战,苏槐只是想激将军,一步步逼得将军方寸大乱。” 常彪咬牙切齿:“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那贼子乱我军心、杀我军威吗?” 敬王道:“此人心思确实心思细腻,狡诈莫测。” 敬王一开始就知道苏槐非同常人,所以一点也没掉以轻心,可结果还是没能在他手上占到一点便宜。 此人计中有计、用兵多诡,甚至还能谋算出他接下来有可能会用到的兵谋,并且早已安排部署好了相应的对策,以便分情况而及时应对。 因此两军一对战,敬王就知自己已失了先机。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伤亡降到最小。 可苏槐想要的却不是这样,他手段狠,下手也绝,一旦被他拿住,那便是要南淮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今日一战不就是如此。 他要让常彪亲眼看着自己的势力是怎么一点点被他摘去的。 此前敬王想以朝中的舆论讨伐使苏槐置于风口浪尖,又趁他放权之际发动猛攻,如今看来怎么都不算一步好棋。 之前苏槐虽然统领西策军,但他只是负有督战之责,可如今西策军主帅居然主动让权给他,反而让他彻底得到了西策军的兵权。 这让敬王忽有种为他人做嫁衣之感。 横竖他都要统领西策军,那只担个督战之名,和掌控军中实权相比,显然是前者威胁更小一些。 这种威胁不仅仅是体现在南淮军的胜败一事上,将来更会体现在对云金的两国局面上。 让一个本就野心勃勃、能耐非凡的人掌握了兵权,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第575章 前后都是退路 敬王思前想后,不由得怀疑,整个始末恐怕都是苏槐设的一场局,而所有人都在他的局中。 对于阻碍军中战事的那些官家子弟,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同时又借助朝廷对他的讨伐打压,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若不然,他一到前线便连连取胜,朝中便无人会批判他暂时统领西策军的做法有问题,即便是觉得不妥,也不会在前线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提出来。 唯有惹得群臣激昂愤怒,才会不管不顾地口诛笔伐他任何不妥的地方,如此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以退为进。 他沉得住气,即便是西策军被南淮军打得节节溃败,他也真的一点没插手。 所以西策军军中想让他出手,才不得不将兵权转交给他。 转交兵权赢得胜仗,总比战败的好。 可如果西策军将领没有这样的觉悟,以他的做事手段,恐怕也能眼睁睁看着西策军全体阵亡。 思及此,敬王问了常彪一句:“倘若他苏槐一直不插手干预军中事,等将军的南淮军打败了西策军,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 常彪虽恨,闻言却也中肯道:“我能把那贼子如何?他回朝仍是相爷,自有办法化解朝廷对他的讨伐。 “不过他若是愿意像当初辅佐皇上那样辅佐于我,我定许他王侯将相、富贵滔天,绝不会比现在的朝廷所能给他的少。” 敬王想,这就是了。 他全无后顾之忧,因为对他来说前后都是他的路,他想走哪条便走哪条。 敬王道:“既然眼下正面与他为敌我们不占优势,不妨从其他方面想想办法。” 常彪问:“什么办法?” 敬王道:“我注意到,他身边有一名对他而言相当重要之人。先派人查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常彪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敬王道:“作战时,他身边有一随从,非但没有保护他,反而让他出手保护。这其中必有猫腻。” 常彪精神一振,说不定这是一大突破口。 常彪也有细作混进了西策军军营里,去调查苏槐身边的随从。 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细作终于传回了消息。 道是相爷在军中好男色,与其随从保持着不清不楚的不正当关系。 对此,西策军军中将领们都睁只眼闭只眼。 常彪听后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那贼子居然在军营里玩起了男人吗?这也太他妈猖狂了。 常彪骂骂咧咧道:“难怪以前没少有人给那贼子送女人收买他,结果要么被他转手送人了,要么被他整去了半条命,却原来他居然是不喜欢女人的,而是喜欢男人?我呸,更难怪他心思如此扭曲,敢情这种龌蹉事干多了。” 常彪又想,能让苏槐带个男宠在身边进军营的,那男宠定然是生得姿色无双。 于是常彪问线人:“跟苏槐不清不楚的那男的,可有他详细情况?” 线人应道:“有画像传回,请将军过目。” 常彪接过一卷白纸,展开一看,然后就沉默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线人,道:“逗老子玩是?” 线人垂头应道:“确是西策军营中传回来的,相爷明鉴,千真万确!” 常彪气愤地一掌把画像拍在桌上,道:“这画的什么玩意儿!你觉得苏槐他是瞎吗,要找这么个丑玩意儿当男宠?” 敬王不明所以地伸手拿过来看了两眼,也沉默了。 画像上的模样实在是,丑不堪言。 这种丑不是体现在画功上的拙劣,而是实实在在真的长得很丑。 就算是画功拙劣,能劣得过这画中人脸上长得那颗毛痣吗? 常彪尚在骂苏槐的喜好和口味之刁钻变态,敬王看着画像却眯了眯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照苏槐的性子,就算他瞎了眼弄了个这样丑陋的男宠在身边,可他又何曾顾惜过旁人死活。结果他把男宠带去战场上不说,竟还亲自护男宠的安危。 这应该是史无前例的事了。 第576章 他觉得不应该 敬王想着,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离京的时候,打探到苏槐还在满天下到处寻找那位陆姑娘的踪迹。 当初苏槐娶长公主娶得突然,虽然不知道他与那陆姑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从那以后陆姑娘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苏槐似乎找得着急了。 就连南淮有灵犀这样的消息都放出来了。 敬王并不十分确定苏槐放出消息是为了找陆姑娘,如若是,那陆姑娘难道需要灵犀角吗? 敬王一再审视着画像中的丑陋模样,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他印象中熟悉的影子。 结果看了半晌,果然是哪哪都不像。 常彪就觉得非常奇怪了,道:“苏贼留这么个丑人在身边当男宠也就罢了,敬王何故也盯着他看得出神?莫非他还越看越好看不成?” 说着常彪就凑过来又觑了一眼,叉着腰评价道:“如此惨不忍睹,老子算是看明白了,画技一般的还真画不出这么丑的。” 敬王又询问这画中人的身材如何、身高几何等等,试图得知更多的讯息以便他可以更准确地判断。 可据敌营得回来的消息却是,此人身材彪壮,身高也算高大结实,种种特征使得敬王实在无法把这人和印象中的那位姑娘相联系起来。 他觉得不应该。 苏槐不可能与一名丑陋寻常的男子如此亲近,就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苏槐也不会将他保护得如此之好。 再者此前苏槐一直在找那位陆姑娘,但眼下已经停止了寻找,即便是为战事所耽误,他派出去的人手也大可以继续找。 他应该是个势在必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作风,除非他已经找到了。 后来的战事中,常彪也特别留意起来,甚至还派了侧翼士兵去探一探虚实,发现苏槐那贼子果真对他身边那个丑人尤其庇护。 常彪便一门心思想把苏槐身边那丑人擒住,用作人质,既然苏槐这么紧张这个人,他就不信他不就范。 甚至于,常彪心里想着,待他得手以后,定也要将人质押于阵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其也冲锋陷阵,让苏槐尝尝痛失至亲至爱的滋味! 只可惜,在战场上苏槐随时把他的男宠带在身边,常彪的兵马很难彻底杀过去。即便是钻了空子得以靠近的士兵,也还没真正近得了身就会被了结。 虽说战场危险,但苏槐更加不会把他的男宠留在后方大营里,让别人有机可乘。 所以常彪着急上火,却也一直没寻到可趁之机。 眼看着局面越来越不利,常彪都已经撤退至最初领兵起事的大本营了,后来敬王给他出了一法子。 现在西策军将领们在营中都已经墨守成规,绝不敢再擅闯相爷营房。 哪怕是有万分紧急的事,也是第一时间告知剑铮剑霜,再由他们去禀话。 因而只要苏槐一回营房,见着了陆杳,必然跟野狗见到了肉骨头似的拱上去,非得要扒掉她的盔甲,摘掉她的面具,让她以本来面目与他相处。 陆杳来气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出去走?” 苏槐道:“外面天那么黑,那么冷,你哪条腿想出去走?” 陆杳道:“就算我不出去,你也用不着全给我扒了。” 苏槐看着她,道:“我全给你扒了吗?你身上的衣服一会儿上床了再全扒了。至于你那副丑样子,此时不扒难不成还留着过夜?我不喜欢熄灯跟你过夜,但对着你那副样子也会影响兴致。” 陆杳气得冷笑,瞪他道:“你这狗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事了是吗?” 苏槐道:“不止,你要详细听听吗?” 陆杳感觉再跟他说下去,他什么畜生话都能张口即来。 第577章 嘴巴都有毒 陆杳基本上进了营房以后就甚少再出去走动了,主要是狗男人把她的乔装给扒没了,可这在军中将领们眼中,就又变了味道。 不愧是相爷的男宠,在营房里时刻等着相爷宠幸。 相爷一忙完了事情,就会回营房,也甚少再出来。 将领们都知道,相爷对他的男宠是明显的偏爱。 休战时,相爷就会命他的随从去附近山上猎物,有时候猎得一只兔或是一头鹿,相爷都会带进营房里烤来给他的男宠吃。 苏槐亲手烤鹿肉时,陆杳坐在一边,讥讽道:“还是相爷厉害,男女通吃,现在都开始豢养男宠了。相爷行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丝毫不避讳,也不怕天下人说你是断袖。” 火光映衬在他眉眼间,闪闪烁烁,他道:“那我是吗?” 陆杳道:“大概他们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找个这么丑的男宠。” 苏槐道:“你不好看吗?我觉得你最好看。” 陆杳愣了愣。 接着狗男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地又来一句:“在床上也是一流。” 陆杳脸一黑,冷笑两声道:“我看你是下流。你想点别的正经事会死吗?” 苏槐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想着你还想什么别的正经事?我想你自是想跟你好,想抱你亲你想跟你睡觉,难不成我还要跟你一起想天下大业吗,那些事跟谁不能想,非得要跟你想?” 陆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不要脸起来的时候向来无所顾忌,谁能说得过他这张狗嘴。 后来姬无瑕在外问:“杳儿,现在你们这营房是我能进来的吗?你们是不是在烤肉吃,我在外面都闻到香味了。” 陆杳道:“进来。” 姬无瑕进来,看见苏槐和陆杳坐在火炉边,不由感慨道:“啧啧,真是难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居然还能规规矩矩地坐着烤肉吃。” 苏槐闲话家常道:“不吃饱哪有力气。” 姬无瑕道:“你是怕自己没力气还是怕杳儿没力气?” 苏槐道:“她没力气对我有什么影响?” 姬无瑕哈哈两声,道:“也是,只有累坏的牛,哪有耕坏的地。牛都是越累越瘦,地都是越耕越肥。” 陆杳手杵着额头,揉了揉眉心。 也就这两个厚脸皮,凑在一起能面不改色地这样聊下去。 姬无瑕又道:“再者说,猪拱白菜也不需要白菜有力气,白菜只要在地里躺平就可以了。” 苏槐道:“也不是所有白菜都能躺平,一些烂白菜躺平了只有烂在地里。” 姬无瑕道:“是是是,也就一些又水又嫩的白菜,净招畜生。是杳儿。” 苏槐道:“烂白菜就是烂白菜,唯一的作用大抵就是肥沃土地。” 姬无瑕道:“肥沃土地能养出我杳儿这样的好白菜,也是我的功劳之一,不然猪能拱着么。” 苏槐道:“说到底还是一颗无人问津的烂白菜。” 姬无瑕道:“关你屁事。” 苏槐道:“说得过了,烂白菜与我屁事都不关。” 最后姬无瑕率先翻脸,随手往火炉里操起一根木火棍,指着苏槐道:“狗贼,你他妈说谁是烂白菜?” 陆杳也表示有点懵。 这两货聊天实在跳跃得太快,前两句颇有些臭味相投,可后两句就能互骂起来。 骂不痛快,还打算要干一架的趋势。 陆杳拉住姬无瑕,劝道:“算了算了,你还真把脖子往他绳子里套是不是?” 苏槐道:“我说你了吗这么激动?” 姬无瑕道:“不要以为老子听不懂你的含沙射影!” 苏槐道:“那我就是在说你,是不是心里舒坦多了。” 姬无瑕要拿火棍揍苏槐,被陆杳抱住,道:“你不也先骂他是猪了吗?算了算了,就当扯平了。你不是进来吃肉的吗,还想不想吃肉了?” 陆杳好不容易把姬无瑕劝住,姬无瑕厌恶地看向苏槐,道:“杳儿,你是怎么看上这种嘴巴有毒的野男人的?” 陆杳安慰道:“你嘴巴也不差。” 这可不算是遇上敌手了。 姬无瑕道:“呸,他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是值得杳儿你喜欢的?” 苏槐道:“你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的?” 意思是他至少还有这张脸,而她连脸都没有。 陆杳头大,道:“都少说两句。肉快烤好了。” 第578章 行头换一下 随后苏槐将嫩的一部分烤肉先切给陆杳,剩下的他和姬无瑕分。 骂归骂,苏槐还是给姬无瑕烤鹿肉,姬无瑕也还是毫无压力地接过来就啃。 她又不挑,在这军中有肉吃就行。 苏槐忽对姬无瑕道:“明日起,你跟她的行头换一下。” 姬无瑕嘴里包着肉,白苏槐一眼,囫囵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老子又不是你小弟!” 嘴上虽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通过战场上陆陆续续的交战下来,南淮军那边对陆杳的存在多少起了疑心。 陆杳本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直跟在苏槐身边,只要苏槐主战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她在。 而且苏槐没少护着她,姬无瑕和剑铮剑霜也都在避免让她受到攻击。 南淮营中的军师是敬王,这人又心思细腻,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接二连三在战场上派兵试探。 一旦他们发现陆杳对于苏槐而言的意义,势必会想方设法地对她下手。 苏槐没说什么,只是将先前从陆杳身上扒下来的盔甲装备给姬无瑕,盔甲是其次,主要是盔甲上面放着的那张人皮面具。 姬无瑕撇撇嘴,道:“狗贼你自己不知收敛,把你玩男宠的事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却要老子给你擦屁股。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亮,好处你都占了,风险都让老子来担。” 苏槐道:“她是你好姐妹好朋友,为姐妹朋友两肋插刀是江湖义气,怎么你却不想为姐妹付出?那你们算什么好姐妹,泥巴捏的姐妹情吗?” 姬无瑕唏嘘道:“啊这个畜生,杳儿你听听,一旦不如他意,他就千方百计挑唆我们的感情!这种男人留着他就是个祸害!” 陆杳道:“要不然下次出战我不去,留在这大营便是。” 苏槐道:“你必须跟我在一起,如若有人趁我不在对你下手,我会顾及不到。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陆杳知道,也是这么个理。她与苏槐不在一处,才容易给人可趁之机。 苏槐看了姬无瑕一眼,道:“她不愿替你,这样的泥巴姐妹不要也罢。” 姬无瑕一听要炸了,道:“狗贼你少挑拨是非,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干了!” 苏槐道:“常彪必然会想方设法拿住你,你若能顺势进他的大营反擒之,是为最好。” 姬无瑕道:“看看,杳儿,这狗贼叫我跟你换,哪是单纯想保护你的安危啊,他分明是另有打算。保护你只不过是顺便的。” 苏槐道:“你干不干?” 姬无瑕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这次你打算给多少钱?” 苏槐道:“我没钱给你。” 姬无瑕嗤道:“没钱的事我干什么干。” 苏槐道:“常彪在南淮驻扎多年,他的将军府抄起来应该有些家底。” 姬无瑕精神一振,眼睛开始冒贼光,道:“真是的,好歹你也是我杳儿的奸夫,谈钱真伤感情。这次我且不跟你谈钱,一切都是为了家国安定。” 说罢她又问上一句:“将军府里的东西全给我吗?” 苏槐道:“你胃口未免太大。我忙活一场,白忙活的吗?给你两成。” 姬无瑕不乐意,道:“我门中那么多兄弟,你只给我两成,都不够养活的。你我各退一步,五五分账。” 苏槐道:“你门中那么多兄弟,搞半天还需要你养活,你是养了群废物吗?养群鸡鸭好歹还能宰了吃。” 姬无瑕道:“别说我,搞得好像你的爪牙很有用似的。就你门外那两个,要不是老子屡次手下留情,他们早死了百八十遍了。你不还是得照样把他们养着走?” 姬无瑕嗓门不小,门外的剑铮剑霜又不聋,听得个一清二白。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由得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们真的有她说的这么没用吗? 第579章 给你就是你的 姬无瑕又道:“你以为这趟容易,那可是敌方主帅,他营中万千将士,我要是搞砸了可很难脱身。这一单这么大的风险,只要你五成那都是便宜你了。” 陆杳便劝道:“既然如此危险,要不别去干了。” 姬无瑕态度十分清晰明确:“不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苏槐道:“朝廷总是要上交一些做个表示,除去上交的部分,给你五成。” 姬无瑕道:“这事整就完了。” 陆杳见着,先前两人还差点要干起来的,眼下就又和和气气的了。 姬无瑕甚至要以水代酒,跟苏槐碰一杯,表示合作愉快。 后姬无瑕起身出去之前,就把她和陆杳的人皮面具交换了一下。 陆杳拿起姬无瑕的那样人皮面具,余温尚存,就试着往脸上戴。 可还没碰着脸,冷不防被苏槐一把夺过来,丢在了一边。 陆杳动手去捡,狗男人见状又一把抢来丢远了一点去。 陆杳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探身又去捡,狗男人还想来抢,结果陆杳眼疾手快,先一步捡来就丢在了他狗脸上。 人皮面具从他脸上掉落时,被他抬手接住。 陆杳道:“好玩吗?” 苏槐亦是看了看她,而后下一刻直接一把将她扯怀里来,动手就开始扯她腰带。 陆杳一边阻他的手一边来气道:“才吃完东西,你发什么疯?” 苏槐道:“既然是发疯,还分饭前饭后吗?” 陆杳拉扯不过,被他一只手探进了衣底去,一触到她肌肤便四处撒野。 陆杳吸了口气,被他一手握住了胸口,咬牙道:“才吃过东西,你就不怕消化不了吗?” 苏槐道:“我消化得了。” 陆杳捶他两拳,道:“可我吃不消。” 后来衣裳散落在旁乱作一堆,狗男人掐着她坐在他怀里,他将自己衣袍披在她身上,衣袍长得逶地,能完全地将她的背影身姿都罩住,那头青丝垂在脑后,发梢若有若无地在他腿上扫过,极是柔顺。 苏槐唇也贴着她的肌肤,说话时带给她一种微痒的麻意,直痒到了心窝里。 二人浓情蜜意了一会儿,陆杳眼里潮润,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苏槐见她这样子于是又道:“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往后陆杳也发现,只要是她想的,他竟都有求必应。 陆杳眼瞳里漫着一股子赤红,沙哑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苏槐道:“给你就是你的,你要是哪天不高兴了,杀着玩也行。” 陆杳望着他,忽而笑,那笑意动人,抬起手指,描他这无双眉眼,道:“苏槐,堂堂相爷,要不要这么可怜。” 苏槐道:“我卑微,我可怜,我缺爱,我无助。女人不都是爱心泛滥的吗,我越可怜,你越爱我是不是?” 陆杳道:“是个鬼,你什么东西,我会不知道吗?” 苏槐语声轻轻挑挑,格外惑人,道:“我什么东西?” 陆杳道:“人面畜心的狗东西。” 话语一罢,苏槐捉着她后颈就亲吻她,那一刻她伸出手臂绕过他头,身子骨极力往他怀里钻,回应了他。 身上披着的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细薄的肩上,温黄的火光将她肩颈皮肤淬得柔腻极了,漂亮吸引人极了。 夜更深了。 第580章 不干点什么有点亏 这厢,姬无瑕顶着陆杳的人皮面具从营房里出来时,剑铮剑霜正一丝不苟地守在外面。 姬无瑕瞅了瞅他俩,发现两人看清她面容以后就一直垂着头,不敢过分细看的样子。 姬无瑕不由摸摸自己的脸,问他俩:“你们觉得我很丑吗?” 她的声音变幻自如,模仿起陆杳之前用过的男人声音来,毫无破绽和违和感。 剑铮带着几分恭敬道:“我等不敢妄自评说,主子喜欢就好。” 姬无瑕突然感受到原来好姐妹的视角是这样神奇的体验。 以往这两个蠢蛋见了她就是直突突的,从不客气,有什么说什么,动不动就跟她顶嘴。 现在她换了一张面具,俩蠢蛋态度就明显不一样了,对她规矩有礼,甚至都不敢直视她。 姬无瑕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蓦然觉得顶着这张脸不干点什么实在有点亏。 遂她回过头,看了剑铮剑霜一眼,道:“你俩成天拉着副棺材脸给谁看?” 剑铮剑霜沉默。 姬无瑕又道:“笑一笑。” 两人有些发愣,陆姑娘叫他们笑一笑吗?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他俩也不敢轻易对陆姑娘笑啊,万一要是被主子出来撞见,又要挨揍了。 姬无瑕板着脸道:“到底会不会笑?不会我就去叫你们主子来,赏你们顿军棍,打到你们会为止。” 剑铮剑霜对视一眼,权衡了一下,要是笑了可能会挨揍;要是不笑惹恼了这陆姑娘,经她一挑唆,他俩绝对会挨揍。 毕竟她挑唆人的本事非同一般。 遂两人面对着姬无瑕,努力调整着情绪,僵硬地往上扯起嘴角。 姬无瑕见状唏嘘道:“哎哟卧槽,不笑的时候是棺材脸,笑起来却是僵尸脸,你俩要是出去杀人,干脆别动手了,就对他们笑一笑,就能把对方活活吓死。” 剑霜心里有些异样,怎么这陆姑娘说话的口气跟妖女如此像? 只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姬无瑕觉得不过瘾,又挑了个相比之下更蠢点的,便对剑霜勾勾手指头道:“你,过来。” 剑霜依言上前去,道:“陆姑娘有何吩咐?” 姬无瑕手指搔搔脸颊,道:“你去打点热水来。” 剑霜应了声是,然后便去办了,他动作快,没多久就提了水回来,正要准备送进营房里去,姬无瑕道:“别进去了,你主子正和姬大门主商讨正事,连我都没有参与,你要是进去打扰了,吃不了兜着走。” 剑霜道:“那这水?” 姬无瑕道:“且先提去姬门主歇脚的营房里暂用一下。” 剑霜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提着水去了。 姬无瑕不忘叮嘱剑铮道:“你且守好,不得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他们商讨正事知道吗?” 姬无瑕进了自个营房,一屁股坐下便伸腿,道:“给爷……给姑娘我脱靴。” 剑霜震了震,道:“还是陆姑娘自己来。” 姬无瑕道:“这点事你都不做,回头我告诉你主子,叫他把你换掉。真是,杀人你不行,脱靴你也不干,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剑霜道:“陆姑娘误会了,非礼勿视,属下不敢冒犯。” 回头主子要是知道了,非打断他的手不可。 姬无瑕道:“我让你脱你就脱,这叫什么冒犯?你要是非礼勿视,你不知道闭上眼睛吗?” 最终,剑霜还是上前,闭上了眼睛,帮姬无瑕把靴子脱掉。 姬无瑕道:“帮我把鞋拿去擦一擦。” 于是乎,姬无瑕坐在营房里泡脚,剑霜就蹲在外面给她擦鞋。 剑霜内心百感交集,且十分复杂委屈。 想他跟了主子这么久以来,还从没干过这等下贱事。 自从主子有了陆姑娘以后,他和剑铮就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而眼下,他居然沦落到给女人擦鞋! 这是把他当成奴婢使了吗? 明明以前,他在主子身边多威风。即便他只是主子的随从,可京里那些达官显贵哪个见了他不得敬上三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可偏偏就这陆姑娘,实在可气,整天叫他主子是狗主子,她压根就没把他主子当成个人,就更别说把他当成个人使唤了。 想他主子也是震慑朝堂的百官之首,眼下更是使三军顺服的统帅,到头来竟被个女人给吃得死死的。 实在是可叹可悲! 怪也怪主子自己以前没有经历过女人,所以这才经历第一个,主子就深陷其中迈不过去了。 但凡要是主子情路和阅历丰富一些,对待女人就如同对待他的那些政敌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至于受降于区区一个陆姑娘。 他就更加不会像现在这样给人为奴为婢。 也就擦双鞋的时间,剑霜就脑补出一大串的孽缘。 第581章 相爷又有新欢了 剑霜落寞地蹲在营房前,有将领经过时,看了两眼,打招呼道:“哈哈哈,剑霜兄弟真是爱干净,竟还蹲在此处擦鞋!” 剑霜随口应付了两声。 他也不能说他是给女人擦鞋呀。 等将领们走远后,姬无瑕就在里面催了,道:“磨磨唧唧,擦好了没有?” 剑霜郁闷道:“马上就好。” 剑霜把鞋提进去,就又退出来,后来他就又回到主子帐前,跟剑铮一起守着。 随着夜色渐深,怎么那妖女还没出来? 后来两人轮番值夜,直到天快亮了,他俩发现那妖女竟真的一夜未出主子营房。 这下剑铮剑霜都晓得不对劲了。 主子怎么可能会留妖女在营房里整整一夜,而让陆姑娘流落在外面? 就算主子对陆姑娘腻了,也万不可能会饥不择食地看上妖女! 剑霜再回想起昨晚陆姑娘差使他干的种种,立马大步流星地去到他和剑铮以及姬无瑕三个共用的营房,结果掀开帘子一看,就见“陆姑娘”正直剌剌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还伸手搔了搔脸颊,剑霜一看她那动作,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昨晚的时候他也见她有这样的动作,当时却居然一点没多想。 剑霜暂无甚动作,又退了出去。 等姬无瑕醒来,正在营房前洗把脸,这时剑霜冷若冰霜地走过来,唤道:“妖女。” 姬无瑕下意识就回了句嘴:“叫你爷爷作甚?” 结果她一回头,就对上剑霜那张臭脸,脸色冷归冷,但那双眼睛怒得快喷火了。 剑霜怒声道:“好你个妖女,竟如此会捉弄人!” 姬无瑕道:“我捉弄人了吗?我没捉弄人啊。” 剑霜气得失去理智,拔剑就砍来,道:“我要杀了你!” 他来杀,姬无瑕就躲着玩,俨然像老鼠逗一只炸毛的猫一般。 营中将领们见状,就上前来拉劝,道:“剑霜兄弟冷静冷静,他可是相爷身边的红人儿,你要是伤着了他,回头相爷怪罪下来,你可就难受了。” 姬无瑕拍拍衣角,声音粗犷道:“可不是。你若敢伤我,仔细相爷要你小命。” 剑霜被将领们拉着,怒不可遏道:“放开我,今日我非要杀了她!” “兄弟千万要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相爷那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剑霜就硬是被将领们给强行架着离开了。 再后来,军中将领们就发现,相爷身边另一个其貌不扬的随侍竟然也大清早的从相爷营房里出来了。 接连几天,都是那名随侍在相爷营房里过夜的。 将领们也很震惊,私下里讨论道:“相爷这是……换人儿了?” “大家伙可都亲眼看见了,能不是么。” “这个虽没之前那个丑,但也确实不好看,放在人堆里属于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那种。” “所以说相爷这到底是什么口味,就是再喜新厌旧,也该挑一挑啊。以相爷的身份,什么好男人没有。” “就是,咱们军中将士成千上万,挑几个长得俊俏的还怕挑不出来?” “只能说相爷挑男人的眼光实在是……一言难尽。” 于是乎将领们嘴上不敢当面说但脑子十分明白,相爷又有新欢了。 难怪相爷会带这样两个随侍在身边,原来是玩完这个又玩那个。 说起来剑铮剑霜跟在相爷身边最久,以至于后来将领们看向二人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 搞得好像他俩也是被相爷玩剩下的。 这让剑铮剑霜两个百口莫辩。 他们主动解释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不解释好像又有点板上钉钉。 剑霜还是逮着姬无瑕就喊打喊杀,不清楚个中缘由的将领们就劝道:“兄弟想开点,相爷身边的新欢旧爱怕是如流水一般,你要是个个都容忍不了,那还怎么长久留在相爷身边。还是要心胸开阔一些,才能和睦共处。” 这话听起来,剑霜既就是个狭隘扭曲的妒夫。 姬无瑕笑嘻嘻道:“就是。眼下你也不过是看着我暂时不得宠,所以才敢这么对我。要是前些日,你敢这么对我提刀动枪的吗?做人还是嫉妒心不要太强。” 第582章 目标明确 两军再次出战之际,常彪这次的目的不是要分出个胜负,而是非得要擒拿住苏槐身边的那个男宠。 他照敬王的计策,安排了一支两千精兵队伍,队伍着的则是从战场上战亡的西策军士兵身上剥下来的盔甲,分散混杂在出战的南淮大军里。 只要分散开,便是敌军大将放眼望来,也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 一旦开战以后,这支精兵队伍唯一的任务便是从各处迅速汇集,深入到西策军的军队之中,接近主帅苏槐,如能出其不意将其袭杀最好,如不能,则第一时间虏获他的男宠。 随之战鼓雷鸣、两军交接,那些冒充成西策军的精锐南淮兵在打入西策军中以后,便往一处汇聚。 西策军俨然将他们当做自己人,在南淮军的掩护下,他们深入西策军腹地,则容易得多。 起初西策军将领骑在马背上,视野比较开阔,见此情形还有些纳闷儿,道:“奶奶的,这是要临阵退缩当逃兵吗!” 这样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西策军的军心和士气。 遂将军拔刀高喝:“临阵退逃者,给我杀!” 陆杳亦是看着这一幕,很快发现了端倪,道:“他们不是西策军中士兵,他们握刀的手上皆缠布帛,与这边的士兵不同。” 姬无瑕定睛一看,道:“还真是。” 那些士兵手上有的是白布,有的则被血染得通红,一旦发现了这点区别,就好辨认得多了。 苏槐让副将传令下去,稍稍给他们放个行,但不要太明显,让他们顺利过来。 姬无瑕也跃跃欲试,道:“一会儿我要不要反抗一下,还是直接束手就擒比较好?” 陆杳道:“适当反抗一下,但不要太过,毕竟对面有人看着。” 那些精兵终于顺利地到得苏槐附近,突然发动猛烈攻击。 苏槐的两位副将率士兵们奋力护主击杀。 他们见主帅攻不下来,再持续耗下去,自己人手越来越少,而且处在西策兵的包围之中,到最后只能全军覆没。 遂他们立刻毫不犹豫地向姬无瑕下手。 早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十分清楚这次的目标了。 苏相身边的男宠相当好辨认,其模样丑陋,面上有一颗毛痣。只要瞅准这一特征,一眼就能认得出。 起初常彪在得知此男宠的长相以后,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会不会是苏槐那贼子设下的障眼法。 苏槐喜欢男人这一点常彪丝毫不惊讶,他就是喜欢个猴子,不管公的母的常彪也表示不足为奇。毕竟这贼子足够变态,他的喜好岂能以常态来衡量。 可管他喜欢人还是喜欢畜,再怎么饥丨渴也总得挑顺眼的整,结果他养个男宠长得就跟玩儿似的,这能是真的吗? 但敬王却始终觉得此间定有内情。 他的人打探得来的消息,苏槐南下之时早在大队伍前面就已经抵达了南淮。 他在一间江湖客栈逗留了些时日,还与几名江湖人同进同出。 一共三名江湖人士,就有两位姑娘。 通过对那姑娘的容貌描述,其中之一有七八分可能便是苏槐一直在寻找的陆姑娘。 现如今苏槐身边没有姑娘,而是多了两名随侍,敬王才觉当中必有蹊跷。 故敬王建议常彪,还是可以擒拿苏槐男宠一试。 随后常彪又得知,西策军中都在传,说苏槐的男宠丑归丑,但功夫了得,能缠得苏槐整夜不出营房。 常彪不屑地啐了一口,骂道:“这果然符合他苏贼的作风,管他长得好不好看,好用就行。我呸,就没有比他更浪荡下流的!” 有敬王给他出谋划策,常彪心里也就有底许多,便一门心思想搞苏槐的男宠。 第583章 这是搞啥呢? 眼下常彪和敬王在对面观战,看着自己安排的精兵队伍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还与苏槐的护卫队厮杀起来。 常彪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要是他能混在其中,势必取那贼子狗头。 好在精兵队懂得审时度势,见杀不了苏槐,转头就去擒拿他的男宠。 最终,还当真是把那男宠给擒拿住了。 常彪坐在马背上,不由得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看那贼子会如何应对。 有人质在手,倘若那贼子会有所顾忌,说明他的男宠确实有几分重要性,只要把男宠带回来,就能跟那贼子谈条件。 常彪是眼看着,他的精兵挟持住那男宠以后,苏槐和他的人马就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常彪大喜,与敬王道:“没想到苏槐那贼子还当真看重他的男宠。” 随之,在苏槐的命令下,西策军让开了一条路。使得常彪的精兵得以挟持人质往后退。 彼时,南淮精兵的刀明晃晃地架在姬无瑕的脖子上,押着她一步步往后撤。 姬无瑕有些火大,想她行走江湖多年来,还从没有人敢拿刀架她脖子上。 姬无瑕看向那骑马的苏槐,在旁人看来那狗贼是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她晓得,狗贼压根是无动于衷。 姬无瑕一副伤心状,用粗犷的嗓门冲他吼道:“相爷!救我!” 苏槐脸色温沉下来,道:“谁都不得妄动,让他们走。” 让他们快点把她带走。 可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西策军的将士们以为相爷是在隐忍,不忍心自己的男宠受到伤害,所以宁愿放过这帮混装成西策军的南淮士兵。 眼看南淮精兵就要撤出西策军的包围圈了,就近的两名西策军将领十分着急,必须得想办法,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带走人质。 否则一旦让他们回到南淮阵营中去,必然会以人质要挟相爷,到时候势必会更加麻烦。 就在这局面僵持、南淮精兵即将得逞之际,有将军瞅准时机突然发难,从侧面偷袭。 而挟持着姬无瑕的那名南淮精兵猝不及防,见一把钢刀射来,下意识就举刀抵挡自保。 这一举动使得他一下失去了先机,就近的西策兵十分机灵,立马冲上前一把将姬无瑕拉拽回来,为此自己还挨了敌人两刀。 将领们见已经成功解救了人质,顿时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喝道:“兄弟们,杀!” 于是西策军便将那伙南淮精兵重重围剿,以长枪攻刺,杀到最后,这支南淮精兵队伍一个不剩。 对面观战的常彪看得怒而长叹。 眼看着要成功了,结果却功亏一篑! 姬无瑕也有点懵,眼看着她就要摸去敌营了,只要干掉常彪,就可以顺利继承他的家产了,这是搞啥呢? 最后常彪见丝毫讨不着好,自己伤亡也不小,不得不下令撤军。 等鸣金收兵以后,那些个出其不意把姬无瑕这个人质给拦截下来的将领们都感到莫名的神气。 幸好是他们当机立断,才救下了相爷的爱人。 否则真要当了俘虏,指不定会受什么折磨。 彼时将领看了看姬无瑕,对苏槐道:“还好没事,只要人没事,相爷便也不必顾虑忧心了。我等愿为相爷鞍前马后!” 苏槐看着他们,面上不辨喜怒,道:“你们真是干得漂亮。” 两名将领心下一顿,怎么这话听起来后背凉飕飕的?但嘴上还是应道:“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回到大营以后,出手的将领们还以为能立功呢,结果苏槐道:“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照军法轻者应处五十至一百军棍不等。” 其他将领一听便帮求道:“相爷,两位将军也是救人心切,并且也成功救回了人质,还请相爷开恩!” 苏槐一眼扫去,道:“以为立了功,就可以罔顾军纪了吗?” 在场的将领们都不敢吭声了。 相爷自打接手军中以来,治军甚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随之苏槐又道:“但念在尔等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及时解救人质,功过部分相抵,下去各领十军棍,以儆效尤。” 第584章 别动 对于苏槐的处置办法,两名将领只能应下,还得谢恩。 十军棍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他们也知道相爷此用意是在给大家伙提个醒。 莫要以为有军功在前,就可以忽略纪律。 在军中,遵守军令才是首要的。否则上至将军下至士兵,谁都可以为了军功而擅自行动。 从议事帐出来,领罚的将军去领罚,其他将军们走在一处,不免又讨论两句。 “我怎么感觉好像今个解救回相爷的男宠以后,相爷表现得不是很高兴。” “我也觉得。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会不会是陈将军他们擅自行动,有可能会让相爷的男宠受伤,所以相爷才不高兴的?” “可结果不是丁点事都没有么。” “也可能是如今相爷已经有了新欢,所以旧爱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哪怕是那男宠去了敌营,相爷也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可以迷惑敌军。” “此话甚是在理。” 毕竟相爷就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要是不薄情寡性、忘恩负义,就显得他不太正常。 如此说来,今日解救男宠还真是多此一举。 眼下,姬无瑕和陆杳在营房里,她仍旧很郁闷,道:“哦豁,本来要顺理成章过去的,那些个莽夫,净挡老子财路。” 陆杳道:“你以为此行简单么。对方有敬王做军师,你若是过去了,他怕是千方百计想探你的底。那人可有些难缠。” 姬无瑕道:“我偷过他的裤衩,他难缠吗,当时他在浴桶里都不敢站起来直面我。” 陆杳默了默,道:“但你脸皮比他厚。” 常彪收兵回营以后,非常不甘心,非要弄到苏槐的男宠不可。 既然派出的精兵队伍失败了,就必须得另想办法。 他思来想去,决定再兵行险招,再试一次。 他就不信不得手。 是以,常彪传密令至西策军大营,召集他早前就散布在敌军大营的那些细作,让他们伺机行动,挟持人质归营。 以往西策军人心不齐、治军混乱之际,他的细作尚能探到一些重要军机,可如今有苏槐坐镇统领,那些细作即便一时半会没有被揪出来,也难以再探听到有用讯息。 所以还不如召集他们干点有用之事。 放在敌营的细作太多也容易暴露,做一番有效精减有益无害。 于是乎后来,姬无瑕在营中走动时,总感觉明里暗里有人盯着她。 只不过她毫不受影响,照样到处走动,还时不时进出相爷营房。 这天晚上,姬无瑕刚从营房里出来,就往不远处的茅房去。 茅房那边火光较暗,一时又没有士兵巡逻,只有零星将士士兵也去上茅房,正提着裤子出来。 将士见了姬无瑕,也都客客气气地相互点头打招呼。 结果姬无瑕进了茅房以后,刚动手准备解裤腰带,怎想身后突然黑影一闪,紧接着就一抹冰冰凉凉之感紧贴着脖子传来。 姬无瑕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立马低喝道:“别动!否则小命不保可怪不着我!” 姬无瑕瞥见了,脖子上贴着的正是一把匕首。 她是被人接二连三地架脖子了,还必须得忍着,但愿这次没有白被架。 姬无瑕一副惊慌态道:“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对我!看相爷不把你大卸八块!” “废话少说!”此人押着她就往茅房外走。 茅房外面还有好些个他的同伙,皆是身穿西策兵的兵服,见他出来,就立刻分散在他周围掩护着。 姬无瑕被挟持着一步一步往那火光明亮处去,道:“你千万别乱来啊。” 对方道:“只要你别轻举妄动,我就不杀你。” 姬无瑕翻了个白眼,嘴上道:“我还不想死。” 很快,就有附近巡逻士兵发现了,立刻上报。 于是乎将士们积极响应,立刻将姬无瑕一行人给前前后后围得个水泄不通。 第585章 挟持离营 苏槐出面时,勘勘往那灯火下一站,神色温然,俨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道:“你们想干什么?” 南淮细作开门见山道:“不干什么,只要相爷放我等离营,我等自能保证他安然无恙,否则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苏槐道:“玉石俱焚?想得这么容易吗?” 姬无瑕道:“你们敢伤我根头发,相爷必将你们活生生切成万段!” 细作道:“在那之前,我也会让你不得好死。相爷想必是会心疼。” 姬无瑕道:“惹怒了相爷,相爷肯定会踏平你们南淮,把常彪狗头烹来吸了眼髓脑髓,再把头颅骨当球踢!” 苏槐看着姬无瑕,道:“你能不要说话吗?” 姬无瑕道:“我被挟持,还不能说两句吗?” 放狠话的时候怎么可能掉场子! 苏槐便对细作道:“只要我放你们走,你们便不会伤他是吗?” 细作道:“那是自然!” 苏槐道:“你们若是敢伤他,这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随即令军中将士道:“放行,让他们离营。” 要是说晚了,这些细作万一又把姬无瑕给放了怎么办。 这些细作闻言,紧悬着的一颗心不由得稍稍往肚子里放了放。 都说相爷甚是宠爱他的男宠,如今看来传言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苏相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如今竟然为了个男宠,甘愿放他们这些南淮细作离去。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在顺利离开这大营回到南淮那边去之前,他们都不算真正的安全。 他们必须要谨防有诈。 于是乎后来细作押着姬无瑕缓缓往后退,个个都不敢放松大意、十分警惕。 周围虽然有包围的将士们,但这回都老实了,没有相爷命令,谁都不得妄动,在细作一行人后退时,他们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 将领们看得着急,营中这么多的将士,居然任由区区几个南淮细作为所欲为。 不就是个男宠吗,天下男人多得是,好看的功夫厉害的数不胜数,相爷不是已经有了新欢吗,又何必再顾及这旧爱的死活! 要是用他一人的死,收拾掉这些南淮细作,那他也是死得其所! 可谁也摸不透相爷怎么想的,这么一位心狠手辣的主儿,到头来竟然会为情所困吗? 真是想想都不可思议! 相爷说要放,他们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 前才有两位擅自行动的将军挨了罚呢,他们万没有继续触相爷霉头的道理。 姬无瑕越退越远,心里骂着狗贼,嘴上伤心巴意地喊道:“相爷,你会救我的!” 苏槐还算配合地应了一声:“等着,我会救你。” 旁人听来真是情深义重,可姬无瑕一听就晓得他狼心狗肺。 他可没打算救她。 一行人还没完全退出大营,但离营地入口也已经不远了。 这时候苏槐才叫了自己的副将,朱、陈两位将军,带一支队伍突袭。 两位将军是他的人,他只吩咐道:“不必把人抢回来,将多余的人射杀。” 两位将军顷刻明白他的意思,带队从包围的西策军侧后面抄过去。 就在那些细作以为马上要得逞之时,将军率士兵突袭,出其不意使了障眼法要抢人的样子。 一时间几支利箭穿破夜色,将些个细作一一射杀。 挟持着姬无瑕的细作将匕首狠狠抵着姬无瑕的脖子,喝道:“不想他有事就退!” 将军闻言束手无策的样子,不敢再轻易往前。 最终姬无瑕和细作顺利地离开了西策军大营。 常彪得到消息,立刻亲自率军前往接应。 细作挟持着姬无瑕奔波了半晚上,终于成功被常彪的人马给接济上。 常彪一直好奇苏槐男宠的真面目,而今弄到人以后,他举着火把朝姬无瑕照了照,近距离看清她的模样以后,一脸唏嘘。 果真,画像上画得一点都没夸张。 敬王亦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姬无瑕。 第586章 审问 常彪虏获一名重要人质,心情大好,下令收兵回营。 回营以后,常彪又询问细作今晚的详细情况。 细作一一答来,道是在挟持人质的过程中,西策军试图偷袭抢回人质,同伴皆死于他们的乱箭之中。 而那苏相始终不舍得伤及人质,所以他才得以活着回来。 这回这细作立下大功,常彪给他加官进爵。 然后常彪迫不及待要提审姬无瑕。 彼时姬无瑕给用绳索绑着,被南淮士兵推搡着进了营帐。 常彪正大刀阔斧地坐在主帐里,敬王则在侧座。 姬无瑕本着好看就多看两眼的原则盯着敬王看,发现敬王也在看着她。 姬无瑕不由得想,苏槐那狗贼的长相是妖颜惑众、为害苍生,而眼前这美人的长相却是山河相望、日月清辉。 看久了狗贼,再看看这美王爷,虽然有些清淡,但也能换个心境。 常彪越看姬无瑕这张脸越是觉得提神醒脑,道:“你就是苏槐那贼子的男宠吗?” 姬无瑕道:“‘男宠’这词我不爱听,我与相爷是情深似海的。” 常彪不屑道:“真是丑人多作怪。苏槐什么人,老子会不清楚,你见他与哪个情深似海的?老子倒是想听听,你是靠什么手段让那贼子这么看重你的?” 姬无瑕道:“相爷要看重我,我能有什么办法。相爷眼光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敬王微窄了窄眼帘,这话听着,倒颇有些那陆姑娘的风范。 常彪却是闻言隔夜饭都差点涌上来了,拍桌道:“这是眼光挑吗,你确定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姬无瑕道:“相爷说了,他走到今日这位置,什么国色天仙没见过,早就腻烦了。之所以看中我,是因为我丑得奇特,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相爷还说,美人勾不起他的兴致,但丑人可以。越丑他就越兴奋,越有兴趣。相爷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口味向来都又重又变态。” 常彪深有同感道:“所以这贼子就他妈是有病!” 常彪又问:“关于他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你若肯如实招来,我可饶你不死。” 姬无瑕道:“招什么?” 常彪道:“你知道的一切。” 姬无瑕道:“倘若将军是想问军情的话,我是一无所知的,毕竟相爷只让我待在他的营房,又不让我去他的议事帐。 “但相爷的私生活我知道一些,比如我知道他那玩意儿多大,将军想知道么?” 常彪:“……” 正喝水的敬王冷不防呛住了,但还不至于失态地喷出水来,只闷咳了两声。 姬无瑕随手比划了一下,道:“你们万万想不到,你看他人高马大的,实际上他那玩意儿就这么短点这么细点,有时候还举不起来,就是个没用的男人。 “现在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对女人不感兴趣,只喜欢搞男人了吗,要是女人知道他是这样的,那他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他搞男人,外面的人通常只会说他男女不忌,玩得又野又花,更有助于增长他的威名。” 常彪十分震惊。 来自于苏贼帐中人的亲口叙述,多少还是有两分可信度的。 没想到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苏贼,私下里竟然如此的不正常! 难怪,某些心理上的缺陷往往会导致人格发生重大扭曲,所以苏贼才如此残暴狠辣,就是为了在其他方面找回他身为男人的成就感! 常彪回过神来,发现险些被带偏,不由骂骂咧咧道:“老子要问的不是这个!” 姬无瑕道:“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个。” 敬王道:“这是苏相的隐秘之事,你既为苏相男宠,何故张口即来?就不怕苏相知道你随处宣扬,杀你灭口?” 第587章 你还有什么要招的? 姬无瑕道:“可如今我身在敌营,将军也说了,我若是不从实招来,不有得我苦头吃吗?” 她看向敬王,又道:“我又不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士兵,我就是个普通的丑人,什么都不懂,只负责满足相爷私欲。 “如今我性命堪忧,我招了你问我为什么招,我不招你们又要收拾我,那我到底是招还是不招?你这人,怎么如此自相矛盾? “是不是要我说相爷在哪里哪里设下埋伏想干掉你们,你听了才满意。然后又要开始怀疑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地说出相爷的计划,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敬王:“……” 他非但不恼,大约是想到些愉快的往事,反而挑唇笑了起来。 常彪道:“你这丑人,倒是牙尖嘴利得很。你还有什么要招的?” 姬无瑕想了想,道:“他还是个卖屁丨眼的,搞别人不过瘾,还喜欢让别人来搞他。” 敬王闻之抽了抽嘴角,常彪则倒吸了口气。 常彪心忖,好家伙,以往他好歹也跟苏槐那贼子共事过几年,那贼子素来以暴虐别人为乐,没想到竟也喜欢受虐于人! 姬无瑕道:“看不出来,他花样多着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玩的。” 常彪感觉再审下去,也审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道:“你既然是苏贼的男宠,落在了老子手上,老子定要让他也感受感受,所爱之人落到别人手中受尽屈辱折磨是个什么滋味!” 姬无瑕道:“将军误会了,像他那种人哪里会有所爱之人。就算他养了男宠,也只是当成泄欲的工具罢了。” 常彪怒道:“你以为老子信吗?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他千方百计地护着你,他要是不在意你,今晚岂会任由老子的人把你带走,肯定早就无所顾忌地全部杀了。” 说着就叫帐外的人,下令道:“来人,把这人质带下去,先好好招呼一顿!我家眷所遭的罪,都要在他身上一一讨回来!” 姬无瑕道:“将军要不要冷静一下?” 常彪道:“苏贼害我全家,你要我如何冷静!” 姬无瑕道:“你费尽心机把我掳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折磨我吗?就算是你把我折磨死了,对相爷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该打的仗还得继续打,而后相爷只会化悲愤为力量,更加疯狂地报复,他是这种人大家都知道的。” 别说,常彪还真稍稍冷静了些许。 也是,他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折磨死这个丑人,而是为了以这男宠为筹码跟苏槐谈条件。 敬王适时开口道:“还是先将他关押起来,且观苏相那边的动静再说。” 正说这话,前边就有消息传来,一将匆匆进营帐,禀道:“大将军,西策军主帅有消息来!” 一同前来的除了传话的将领,还有常彪的手下将军们。 大家都想知道最新情况。 于是常彪让将军们都进来,并询问西策军的消息。 那将领看了一眼被捆押着的姬无瑕,道:“那苏槐来话,道是只要此人质毫发无伤,一切都可谈,可若他有个长短,定……定率大军踏平我南淮!”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都盯着姬无瑕,来看这回还当真是掳了一个重要人质。 只不过前一刻刚这么一想,后一刻大家伙就齐刷刷地沉默了。 只见姬无瑕毫无顾忌地伸出手指头抠鼻子。 这就是相爷的男宠吗? 开玩笑! 姬无瑕道:“看什么看,难道你们平时不抠鼻子吗?男人都抠的好。” 于是最终,常彪暂时没把姬无瑕怎么着,还等着拿她跟苏槐谈条件呢,便押她去营地里的一个简易地下牢房暂行关押。 姬无瑕走在前面,忽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敬王也从常彪的营帐里出来,就跟在后面。 两人四目相对,敬王对她笑了一笑。 姬无瑕虎躯一震,总感觉这货有点不正常。 第588章 这是个难缠的货色 姬无瑕前脚进了牢房,不一会儿,敬王便也微微低头进了那扇牢门。 姬无瑕坐在枯草堆里,敬王进来以后也不嫌弃地坐在另一边枯草堆里。 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姬无瑕粗犷地开口道:“看什么看,你莫不是也瞧上我了?” 敬王道:“说苏相好男风,其实我不太信。” 姬无瑕道:“有何不信的,在军中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被相爷的将领给撞破了。” 敬王道:“除非你是女子。” 姬无瑕闻言哈哈朗笑,然后下一刻就板着个丑脸问:“你看我哪点像女子?” 敬王笑眯眯道:“是看着不像,但我摸摸就知道,你究竟是男是女。如何,你要不要跟我赌一赌?” 姬无瑕心里骂着:妈卖批,杳儿说得还真不假,这是个难缠的货色。 要不是眼下身份特殊,她都忍不住要问他一句:你还记得当初看你洗澡偷你裤衩的那个江湖侠女吗? 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姬无瑕道:“没想到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却是个下三滥。” 敬王道:“我只是凭着我对苏相的了解而做出适当的判断罢了。又没有真的摸你。” 姬无瑕闭眼不做声,但心里计较着,这货方才没有当着常彪的面说这些,说明他是有所保留的。只是她暂时摸不清他的意图,也就敌不动我不动。 敬王又道:“早前苏相与长公主的婚事未成,又到处寻找他的那位未婚妻姑娘。据说他刚到南淮的时候有与姑娘接触,只是后来进了军中,姑娘不见了,他身边却多了两名侍从。” 敬王看着她,笑了笑道:“恕某直言,普天之下长得像这般丑的确实少见,不排除有人为乔装打扮的可能。苏相就是再生冷不忌,也不会丝毫不挑,何况我还知道他挑得很。 “寻常丑侍卫可不会让他随时随地带在身边,而且还是个不会武功的丑侍卫,他更不会亲手护着。我猜能让苏相这般紧着的人只有陆姑娘,你觉得某说得对吗?” 姬无瑕想,这劳什子敬王看起来长相清纯,没想到心眼却这么多吗? 只不过还是狗贼心机更重一点,估摸着这敬王还把她当陆姑娘呢。 姬无瑕睁开眼斜睨着敬王,道:“你想作甚?陆姑娘怎么你了?你俩应该无怨无仇。” 敬王道:“我并无恶意,只不过是仰慕陆姑娘的琴艺,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那么挑的苏相都只对陆姑娘情有独钟,某自是也想努力一下。” 姬无瑕想,这就是抢着吃的饭才香的道理。 不过也不怪他,谁叫她杳儿本身就是个香馍馍呢。 敬王忽而低低问道:“你是陆姑娘吗?” 姬无瑕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陆姑娘。” 敬王抬手就朝她伸来。 结果还没碰到,姬无瑕就大声嚎叫:“救命啊!救命!” 敬王动作一顿。 紧接着就有外面负责看守的将领士兵冲进来,姬无瑕指着敬王就控诉道:“他说他对相爷的男宠也感兴趣!他想强迫我!” 将领和士兵皆沉默。 敬王停顿的手揉了揉额头。 他身边的随从凛声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 姬无瑕道:“怎么没有,他刚刚还想伸手摸我!” 最后将领对敬王道:“军师,此乃重要人质,军师还是先让他冷静冷静。”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常彪耳朵里去了。 常彪拍拍敬王肩膀,劝道:“不过就是个男宠而已,这种感觉我懂,他是苏槐那贼子的人,所以也想尝尝鲜是。可,呲,咱也不能像他那么口味重,好歹也挑一挑啊。” 常彪还安慰道:“军师要是也想养男宠,回头我给军师挑几个水灵的。” 敬王脸色有些不好,道:“我没苏相那等喜好。” 他本是想揭揭看有没有面具一类的东西,结果却被她倒打一耙。 第589章 唠唠呗 当晚,常彪派了足够的兵力对男宠严加看守,那地牢里头是不通的,外面士兵是安排了一层又一层。 到第二天,姬无瑕就被押出去,和西策军那边谈条件去了。 常彪将姬无瑕挟于阵前,要求苏槐退兵。 常彪也非常不客气地冲对面喊话道:“苏槐,我还当你的男宠有多俊俏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丑八怪。” 看他那神气的样子,仿佛恨不得让天下人知道苏槐喜欢丑八怪。 常彪又道:“不过这也没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就是丢人而已!我要是你,自身那么大的缺陷,都不敢喜欢女人只敢喜欢丑男人,我早就找棵树吊死算了!” 苏槐道:“你不是我,你也可以去找棵树吊死。” 常彪道:“你都还活着,我怎么可能去吊死!” 苏槐道:“我活着,你也可以去死,这并不影响。” 常彪气得抖胡子,一把大刀横在姬无瑕脖子前,恼羞成怒地骂道:“贼子,你再多说一句,老子立马宰了他!” 两军对峙良久,最后是苏槐于心不忍,不得不妥协,终于下令后撤五十里。 然后常彪又想趁热打铁以此跟苏槐达成更进一步的交涉,回营以后正与将领们商议。 姬无瑕也被押回了地牢。 到了饭点,就有士兵送饭进来给姬无瑕。 士兵进了牢房,姬无瑕就瞅着他,他放下饭菜就准备走,姬无瑕道:“坐下唠唠呗。” 士兵打心眼里是有点瞧不起她的。 这人是敌方主帅的男宠,不过是个靠出卖身体活着的人罢了,关键是还长得这么丑,结果却成了两军谈条件的关键人物。 这让天底下那么多没他那么丑却远比他过得辛苦还没法引起上头重视的大众怎么心服口服。 士兵不理她,她道:“你想知道我是靠什么笼络住相爷的心的吗?” 这话一出,士兵立马顿住,回头看了看他,道:“那些腌臜事,谁想知道!” 姬无瑕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士兵有些好奇,但又拉不下脸来,磨磨蹭蹭地转身走,姬无瑕叹道:“这相爷的秘辛恐怕普天之下只有我才知道得最清楚喽。 “现在两军都在抢我,要是哪天我不在了,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也就跟着一起埋入尘埃里了。” 士兵便又转头走回来,在姬无瑕对面坐下,道:“你说!” 姬无瑕吃着饭菜,道:“这伙食没有西策军那边的好。” 士兵道:“你一个阶下囚,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姬无瑕道:“我又没挑,还不能评论两句么。难不成你觉得这军中的饭好吃?” 然后句排了个头,姬无瑕还真跟这士兵唠了起来。 期间,有别的士兵见这士兵久久没出,就进来看看。 姬无瑕道:“急什么,等我吃完了饭,他顺便把碗筷收走,省得留在这惹耗子。” 来查看的士兵没说什么,就又出去了。 姬无瑕随便唠唠,就把这士兵听得个津津有味、炯炯有神的。 最后姬无瑕放下碗筷,对士兵道:“今天跟你聊得甚愉快。” 士兵正收碗筷,怎想姬无瑕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位。 她动作快,连点两道穴位,这士兵张口却发不出声,也动不了了。 然后士兵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姬无瑕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 面具底下那张脸眉眼如画、明眸皓齿,十分俊秀。 姬无瑕把人皮面具往士兵脸上蒙去。 她动作利索,片刻工夫就跟他交换了士兵盔甲。 姬无瑕再戴上士兵头盔,虽然跟这士兵不十分相像,但她从与士兵的聊天过程中了解到,他是专门负责送饭的,与外面看守的士兵分属两批队伍,因而大家并不相熟。 在军中士兵千千万,不熟的士兵通常都面生得很。 所以当姬无瑕端着餐具从牢房出去时,毫无怯意,俨然她就是来送饭的,大大方方往外走。 那些士兵草草看了她一眼,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同。或许送饭的士兵在来之前,外面的守卫压根看都没看他长什么样子。 他们只要保证出来的不是牢里的那个丑人就行了。 反正那个丑人丑得太有辨识度,一眼就能认出。 就在姬无瑕出来之时,士兵立刻例行公事地进牢里确认了一下,见那男宠坐在枯草堆上好好的,只是干瞪眼,还拼命挤眼睛。 他一瞪起眼来就更丑了,让人多瞧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士兵不由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妈的晦气!” 说罢就迅速把牢门上了锁,转头就走。 第590章 都放出来透透气 后来有关苏槐的流言蜚语都在南淮大营里传开了,并从南淮大营成功地传到了西策军大营。 这下传得精彩纷呈,有鼻子有眼的。 将士们私下里讨论得十分激烈。 苏槐的一众副将也表示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 “还以为相爷只是好男,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蹊跷!” “难怪相爷从来不跟我等一起洗澡,原来是怕我等看见!” “哪个男人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很小呢。何况相爷位高权重,就更加不可能!” 苏槐经过时,就见些个将领们凑在一起讨论得起劲,便脚下一转,往那边走去。 有将领正说道:“这些消息会不会是南淮那边故意放出来污蔑相爷的,好杀杀相爷的威风?” “我看不像。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他们捉了相爷的男宠以后才放,据说是那男宠亲口丨交代的,我觉得多半是真的。” “我也觉得,常彪就是再没文章可做,要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至于拿这事儿乱造谣言。” 将领便唏嘘道:“那得是有多小,才连女人都不敢碰啊!” “南淮那边不是说了么,像豆芽一样!” 彼时,跟随在苏槐身后的剑铮剑霜一脸麻木。 一听这样的形容词,他俩真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确实是出自那妖女之口! 将领继续感叹道:“其实相爷在这方面多少是自卑的,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豢养那般丑陋的男宠。只有对方有明显缺陷,才能平衡相爷的心态。” 这时,从另个方向路过的延将军和广宁侯,看见这一幕,见将领们讨论得起劲,而相爷正在背后安静地听,顿时延将军头皮就麻了。 他猛地咳嗽两声,吸引了众将的注意力。 延将军再往他们背后打了个眼色,众将回头一看,顿时纷纷跟见了鬼一样。 确实,苏槐一点声音也没有,站在灯火的阴影里,与鬼魅也差不多,任谁回头一看都得吓一跳。 将领们反应也快,连忙齐刷刷跪一地,义正言辞道:“相爷,那男宠实在口无遮拦,竟敢在敌军阵营里大肆造谣生事污蔑相爷!相爷实在不值得为此人而误了大事!” “他蓄意诋毁相爷名声,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实在罪不可赦!” “正是,区区一男宠而已,怎能阻碍相爷前路大计!” 大家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实际额头上都有些冒冷汗了。 他们背后议论相爷,照相爷睚眦必报的做事手段,岂能轻易饶了他们去。 苏槐徐徐开口道:“你们很大吗?” 众将:“???” 苏槐道:“既然很大,藏着掖着有什么趣,都放出来透透气。” 将领们:“……” 苏槐扫他们一眼,道:“需要我叫人来帮你们吗?” 于是后来,将领们个个内心五味杂陈地在火堆边脱了裤子。 延将军见状,连忙去喝令附近巡逻的士兵绕开道巡逻去。 不然要是让士兵们看去了,将领们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苏槐道:“相互比比,看谁的大,谁的小。” 将领们永远摸不到相爷的趣味,不然怎么说他变态呢。 居然让一群大男人脱了比大小,这不是磨他们的脸面么。 平日里虽然大家伙经常一起洗澡,但洗澡房里没点灯,大家又不会特意往对方胯下去看,就觉没什么。 可眼下火光明亮,又不得不看,就觉得有点尴尬。 于是大家就敷衍了事地草草看两眼。 结果苏槐还问:“谁最大?” 大的也不好意思吭声啊。 苏槐又问:“谁最小?” 这下更没人吭声了。 苏槐道:“那就继续比,比出个结果为止。” 天儿这么冷,将领们也不可能在这比一晚上。 可照相爷的意思,今日非得比出个结果不可。 关键是谁最小谁也不会承认呐。 最后,有将领想早早结束这样尴尬的场面,便说道:“我看还是李将军的最小。” 第591章 不应该笑他 这话一出,那位李将军立刻不满了,反驳道:“分明是黄将军” 那位黄将军又不赞成了,道:“大家都差不多,还有赵将军、王将军” 赵将军王将军也极力反驳。 那股执着劲儿一起来,都不需要相爷再督促,他们就能把排名比对个清清楚楚。 开玩笑,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 武将们的活动场地离陆杳的营房有些距离,但也不妨碍她若有若无地听见他们的话语声。 陆杳表示,男人根本不分年龄阶段,幼稚起来的时候,简直三岁不能再多了。 什么不能攀比,竟攀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 后来罪魁祸首都回营房来了,那些将领们还在外面分个排名。 这两天关于苏槐的流言两方军营都闹得沸沸扬扬,陆杳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可想而知外面那些将领一开始肯定不是主动要求比比的,定然是背后说了什么话而被这狗男人给抓包的。 旁人是抓住机会就八卦地谈论这事,但陆杳则是尽量避免这些话题,尤其是当着苏槐的面儿。 晚上洗漱完,苏槐就拖着陆杳上床睡觉。 他抱着陆杳,忽然问她:“你听说外面的传言了吗?”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有些痒,但陆杳心里不能大意。 她道:“都是些虚假传言,相爷身上的传言还少吗,别往心里去就是。” 苏槐不满意道:“让她去办事,她给我整这出。” 陆杳伸手顺着他的后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到了那边,常彪肯定第一时间审她,她又不可能找一些军机情报,只能信口胡诌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苏槐道:“等她回来,还是把她杀了。或者她就别回来了。” 陆杳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气别气,反正她说的也不是真的,对相爷造不成什么损失。” 苏槐道:“坏我名声,不叫损失吗?” 陆杳一时没绷住,冷不防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坏他名声?这不是搞笑吗? 这狗男人的名声早就摆烂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只不过她笑了两声一声,才发觉很不妥。 她是在安慰他,不应该笑他。 结果一抬头,陆杳就发现苏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眼神别说外面那些将领们了,就连她见了都头皮发麻。 苏槐道:“好笑吗?” 陆杳道:“我刚刚只是想到一个笑话。” 苏槐道:“我的名声在你眼里就只是个笑话?” 还没等陆杳回答一句“不是”,他猛然便欺身吻了下来,颇有股子狂风浪雨的意味,又让她觉出有种泄愤的味道。 陆杳好不容易偏头得到空隙,呼吸霎时一乱,唇瓣被他磨得通红,道:“贱丨人,你听我解释。” 苏槐道:“我没空听。” 陆杳道:“我明明是在安慰你。” 第592章 金蝉脱壳 南淮大营都过了两天,才发现那个丑男宠被掉包了。 那名被蒙着人皮面具的士兵过了一定时效之后,能活动了,但却还是不能说话,他只能摇着牢门试图吸引看守士兵的注意。 结果看守士兵也只是把他臭骂一顿,就不理会了。 后来还是敬王到牢里来探望,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继而敬王的随从发现他是被人点了哑穴。 一解开穴道,那士兵就语无伦次地说了起来。 随从摸索之下,于细微的端倪之处总算揭开了那张人皮面具。 敬王询问士兵,那人脱下面具以后是何模样。 士兵读书少,一时找不到确切的词句来形容,憋了半晌,答道:“他、他长得很好看!” 敬王:“……” 他又积极地比划:“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小,嘴唇红红的!” 他形容的大概是位姑娘,这也与敬王所想的相差无几。 只是敬王没有话里挑明。 很快常彪也知道了这件事,气急败坏地跑过来,猛踹了那士兵两脚。 常彪得知那男宠原来竟是个漂亮人儿,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乔装打扮故意弄丑的,一时间算是彻底明白了,苏槐那贼子并非口味独特,他只是把这男宠藏得太好。 现在好了,男宠金蝉脱壳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常彪立刻下令三军上下,严加搜寻这号人。 南淮大营的巡逻搜查士兵是一拨又一拨的,将大营的氛围渲染得十分紧张严肃。 敬王告知常彪道:“此人既然善伪装,她能以这副面孔示人,便还能以其他面孔示人,要想把此人搜出来是不大可能的,唯有排查本营各队将士们,看看有无面生可疑之人。” 私下里,敬王又让自己的随从眼线去多加查探。 常彪想要这个人,他也想要。 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希望她以真面目落到常彪的手上。 事实上,姬无瑕都在这南淮大营里混了两天了。 两天她可去了不少地方,去伙房里溜达过了,将军们吃的饭菜偶尔都有她吃剩下的,吃一圈下来,还是常彪和那劳什子敬王的伙食最好。 她也混在队伍里到处巡逻去,逢人问起,便说自个是才征进队伍里的新人儿。 再后来,把南淮军的各支队伍都混熟了,她在这个队说是从那个队调过来的,在那个队又说是从这个队调过来的。 但凡与她沾上话的士兵们,她都有话题跟人聊得十分起劲,并且让人家不知不觉把老底都掀出来,甚至自家祖宗十八代埋在什么地方都恨不得跟她交代了。 只不过姬无瑕套得更多的讯息还是关于常彪身边的大将的情况。 寻常小兵接近不了常彪,更接近不了他们的议事帐。 所以她得做做事前准备工作。 很快营中风声紧张起来,姬无瑕知道是在找她,便不能再随便到处溜达了。 晚上的时候,一名将军带队巡逻,途中让自己的士兵继续往前走,他则转个道儿去附近的茅房方便一下。 刚进茅房,压根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只是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冷气直往他后脖子吹。 那将军回头一看,结果还什么都没看清,突然脖子就被一只手给拧了一下。 将军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就瘫软了去。 姬无瑕另一只手拎着他的衣襟,缓缓把他放平在地上。 她手脚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个瓶子,用力晃动几下,可听见瓶子里装的是液体。 随之打开木塞,姬无瑕便动作平稳地将瓶子里的东西从上方缓缓浇在了那将军的脸面上。 黏稠的液体在他脸上缓缓漫开,最终蔓延至他整张脸。 过程中,听见有脚步声正往这边来,约摸也是来上茅房的将士,姬无瑕不慌不忙,手里一边忙活着,一边张口就是一副常彪的嗓门,简直一模一样,道:“都别处解决去,老子想一个人拉屎!” 外面的将士们连忙应声就往别处去了。 第593章 怎么也得吃顿好的吧 等姬无瑕收好瓶子,又把这将军的盔甲扒下来,换在自己身上。 她早就盯准了,此人身材与她乔装过后的身材差不多,他的盔甲上身,合当得很。 等换好装束,覆在这将军脸上的液体干得很快,已经干好了。姬无瑕就从他脸上将一张皮给揭了下来。 上面的五官轮廓都清晰可见。 姬无瑕将皮蒙在自己脸上,从怀里取出一撮毛,贴上眉毛和络腮胡子,俨然又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完事儿以后,那将军直接就进了粪坑里。 从茅房里出来以后,士兵们见了她,都恭敬地抱拳叫她一声“林将军”。 林将军是常彪身边的大将之一,在战场上也是凶狠残暴出了名的。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积累,眼下她的言行举止,皆与那林将军别无二致。 她也因此接触到林将军平时接手的重要军务,随便挑了些,然后趁着月黑风高,把黑虎叫来,让它带回去给狗贼。 小小的信筒是装不下了,姬无瑕则十分随便地把那些军机情报一卷,就让黑虎用爪子捞着回去。 姬无瑕道:“意思意思就得了,能不能送到就看缘分。不过路上你也别丢得太多,送到你二娘那儿了说不定还能换鸡吃。” 黑虎咕咕两声,一听有鸡,鹰眼圆睁,整个鹰都精神亢奋起来了。 姬无瑕拍拍它,道:“走你。” 黑虎一振翅,就往高处飞了去。 它能直上夜空,自由翱翔,便是在长夜里忍不住嚎两声,让人听见了也无妨。 地上那片大营里那帮愚蠢的人类又不能拿它怎样。 黑虎日飞里程十分远,只要它勤快一点的话。 它飞到西策军大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黑虎俯下而冲,最后爪子一下牢牢抓住营房木顶,稳稳着陆。 片刻,剑铮在外禀道:“主子,那只鹰回来了。” 黑虎爪子剐蹭在木顶的时候,苏槐和陆杳想不听见都难。 陆杳对黑虎的习性太清楚了,它在营房顶上来回踱步,利爪把屋顶给敲得咚咚咚的。 陆杳想起身,被苏槐按进被窝里严严实实地裹着,他自己披衣起身。 陆杳想着自己这副模样也确实不宜在外露面,便随他去了。 苏槐出来一看,黑虎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营房屋顶上,跟他大眼瞪小眼。 它爪子按着一卷东西,借着营前火光粗粗一看,外面是一层布帛,卷得个乱七八糟。 苏槐朝它伸手,道:“把东西给我。” 黑虎咕咕两声,岿然不动,爪子却是摁着那卷东西,来回在屋顶上搓着玩,但就是不给他。 剑铮有些看明白了,对苏槐道:“主子,它……是不是想交换点什么?” 苏槐道:“去看看营中还有什么吃的。” 剑铮立马就去了,很快拿了一块马肉回来。 结果黑虎只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 这种情况下,剑铮剑霜心里大概都有点底了,这鹰莫不是想吃鸡? 不过他俩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说出来。 这大晚上的上哪儿给它整鸡去?要是说出来不就自找麻烦事儿么。 剑霜冷声道:“这鹰跟那妖女一个臭脾气。马肉它不吃就算了,那就什么都没得吃。” 黑虎一听,难怪平时主人总是逮他开涮,他真是十分讨厌。 黑虎怄起来了,浑身毛都半炸开,然后爪子抓着那卷东西,低头就啄。啄着不过瘾,还想疯狂撕扯。 它费心费力飞了半晚上才回来,怎么也得吃顿好的。 结果没有! 居然没有! 我没有,你们也别想有! 剑铮看了剑霜一眼,道:“这种时候你就别刺激它了。” 苏槐道:“有什么吃什么,这里是军营,你还当是你后院吗?” 黑虎气得咕咕叫:我不管!我就要吃! 苏槐便吩咐剑铮剑霜:“就近去弄两只鸡来。” 黑虎听到“鸡”这个字眼,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便是最近的地方离此地恐怕也有几十上百里,来回可能得花去半日时间。不过主子既然吩咐了,剑霜立马就去做。 他派人往营地后方去,要是运气好途中遇到山野人家里有养鸡的,兴许会更快一点。 第594章 两个禽兽都异常的轴 黑虎继续居高临下地跟苏槐大眼瞪小眼。 苏槐道:“鸡你等着,东西给我。” 黑虎:没看到鸡就不算。 苏槐道:“要进去坐坐吗?” 黑虎: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 好歹不听,苏槐也瞬间翻脸:“鸡你留着下辈子再吃。”说着就吩咐剑铮,“去拿把弓箭来。” 陆杳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个禽兽都异常的轴,硬碰硬必有一伤。 也不看看,黑虎那小禽兽就那么点脑子,能斗得过苏槐那大禽兽吗? 陆杳闻言,立马唤道:“黑虎,快进来。” 黑虎听见它娘的声音,登时兴奋激动起来,奈何那魔鬼就站在营房门口,黑虎还是忌惮他的,不敢直接飞下去,着急得在屋顶上直跺脚。 黑虎扑着翅膀嚎叫:我的娘,这魔鬼挡着不让我进来! 苏槐也看出了它的着急,不疾不徐地往边上挪了两步。 黑虎在半空中盘旋两圈,然后突然一个箭势咻地就冲进了营房里,把营房的帘帐都撞得晃荡不止。 苏槐随后才进去,就看见黑虎蹲在床沿边,陆杳伸手摸摸它的头,它就一个劲地蹭她的手心。 陆杳顺着它的毛,它一身毛油油光滑,摸起来凉丝丝的,浸着外边夜里的寒气和露意。 想当然的它是一路不停地飞回来的。 陆杳教育了它两句,做鹰不能这么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不然想怎么着,非要吃到鸡,等鸡来之前宁愿把自己活活饿死吗? 黑虎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娘的话要听,后来在剑霜把鸡带回来之前,它还是老实将那马肉吃了。 它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发出囫囵的咕噜声,好像在骂骂咧咧:我辛辛苦苦,你们就给我吃这? 陆杳顺手就把黑虎带回来的那卷东西丢给了苏槐。 黑虎吃东西快,吃完以后也舍不得走,左右摆了摆身子,俨然一副求抚摸的样子:娘啊,再摸摸我,再摸摸我。 陆杳就又顺了它几把。 苏槐难得没阻挠一人一鹰相亲相爱,点灯在案前,将姬无瑕捎回来的东西都迅速过了一遍。 裹在最外面的布帛是一幅地形图,里面则是一些信纸,信纸上均有记载的南淮军信息。 随后苏槐收好东西,便起身往床边走来。 黑虎不想挪地儿,它甚至还想霸占苏槐的地方,因而十分警惕地盯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过来。 结果苏槐似乎毫不受影响,黑虎恼羞成怒地炸毛,本能地占有欲和防御性,使得它动爪动嘴就朝他抓来啄来,怎想苏槐眼疾手快,突然先一步掀起旁边的一袭衣袍就把它给罩住了。 黑虎眼前一黑,整个鹰也懵了一懵。 它迅速在衣袍下扑腾着钻出来,却被苏槐一手给拢着衣袍,当个包袱一般,将它装起来提在手上。 黑虎在里面挣扎出各种形状,发出愤怒的啸声。 苏槐充耳未闻,直接走出营房,随手就把黑虎丢了出去。 衣袍一散开,黑虎险些摔了个趔趞,双脚落地之际还往前踉踉跄跄了几步。 它充满报复性地转头就冲苏槐的背影冲去,却被剑铮给拦下。 苏槐回营房时吩咐道:“它再闹,之前关押人质的木笼,可以给它用用。” 剑铮应道:“是。” 于是苏槐回来在陆杳身侧躺下了,陆杳还能听见外面黑虎的叫骂声。 陆杳表示:这狗男人不管跟人还是跟禽兽的交际关系都很令人头大。 连只威风雄壮的海东青,他都能给它气成这样。 苏槐问她:“它在骂什么?” 陆杳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骂你全家。” 第595章 到处都在找她 到第二天天亮以后,总共才过去了两个时辰。苏槐从营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黑虎还跟个雕塑一样蹲在营房外面。 它就离营房一两丈远,正对着营房门口,气势凛然的模样。 尤其是见到苏槐以后,更加气势汹汹、凶神恶煞,摩拳擦掌地想要冲过来跟他决斗似的。 可它又瞅了瞅剑铮拿来放在营房旁边的木笼子,木笼子虽然很大,可谁想有事没事关笼子里。 所以它很气很气,却没有轻举妄动。 随后剑霜就回来了,拎着两只毛鸡。 苏槐道:“丢给它。” 剑霜就把两只鸡丢在了黑虎面前,敷衍了事道:“吃。” 黑虎鼓圆了眼睛,看着面前两只被套了脚的活鸡。 活鸡还发出“咯咯哒”的声音。 黑虎暴跳如雷,跳起来就啄剑霜的手:还吃吃,吃个鬼哦。 等苏槐议完早事回来,黑虎已经把那两只鸡给干死了。 彼时它用爪子把鸡朝苏槐推了推。 苏槐看了它一眼。 随后苏槐还是叫剑霜把鸡拿去处理了一下。 没多久,苏槐就坐在营房里的火炉前烤鸡。 黑虎踱了进来,就蹲在不远处,眯着一双眼儿盯着他手上烤得油滋滋的鸡,时不时就咽一下喉咙。 苏槐烤好了鸡,侧头看了看它,见它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哪还蹲得住,整个站起来,左右打摆子,眼神贼亮:给我给我,快给我。 苏槐先撕了鸡头鸡屁股丢给它,它边吃边发出狼吞虎咽的声音,活像被饿了八辈子似的。 随后苏槐撕了两个鸡腿留给陆杳,剩下的就全给它了。 早上一只,晚上又烤了另一只,除了鸡腿就都给黑虎吃了。 黑虎这才对他顺眼了些。 白天的时候陆杳吃了鸡腿,晚上再看见这玩意儿时就有点没胃口。 苏槐刚烤好的递给她,她道:“我不吃。” 苏槐看她道:“为什么不吃?” 陆杳道:“早上吃晚上吃,不腻吗?” 而且早上那两个鸡腿狗男人全给她吃了,她啃了一只,剩下的一只又被他撕碎了拌进中午饭里给她吃。 苏槐道:“你以为天天都有吗?” 陆杳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接过来,再一手就送进他嘴里。 苏槐顿了顿,也没拒绝,随后他就叼着个鸡腿,随手丢半个鸡身子给黑虎,又将另一只鸡腿剥了皮,递给她。 他另只手把嘴上的鸡腿拿下来,道:“只吃一只,能吃几口是几口。” 陆杳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与他一人一只。 这厢,南淮大营里,到处都在找相爷的男宠。 常彪下令封锁消息,不得泄露一点风声。 而姬无瑕每天吃饱了,就带着队士兵到处溜达,帮忙一起寻找她自己。 她整日与常彪和敬王低头不见抬头见,抬头见了还要一起吃饭聊天议军机。 商议军机时,姬无瑕就听,听完就附和两句“将军英明”,商议完事又跟着一起大骂苏槐那贼子。 吃饭骂人,就属她最积极。 她在这南淮大营里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西策军之前后退了五十里,常彪跟西策军阵营进一步商议不成,这两日西策军又往前进了五十里。 这还不止,两军交战了两场。 常彪本以为拿住苏槐的男宠以后就能够很好地压制他一下,至少短时间里能够化劣势为优势,就有很大几率能够反败为胜。 可结果,那人质才在军中几天啊,就他妈不见了。 现在常彪怀疑,西策军那边还是知晓了风声,不然不会这般毫无顾忌地打过来。 并且敌军将他南淮军吃得透透的,对周遭的山势地形也非常熟悉,常彪的伏兵不仅没能伏击得了敌军,反而被敌军给打得七零八落。 这样下去,形势只会比之前更加不利。 所以常彪才毛焦火辣的,非常暴躁。 他每天都要吼着问百八十遍:“那贼子的男宠找到了吗?” 不用说,肯定是那可恶的男宠泄露了他南淮的军机。 待他找到他,定要当着苏贼的面把他大卸八块! 将领答道:“全军上下都已经搜遍了。” 常彪叉着腰来回踱步,道:“他妈的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个人都找不到,都是干什么吃的!” 将领们都沉默。 第596章 过硬的心理素质 这时敬王道:“三军各支队伍,都由负责领辖的将军筛查,军中所有将士皆有军籍在册,全都一一核对过了吗?” 将领应道:“全都一一核对了,并无发现任何不妥。” 敬王思忖着道:“既然他善伪装,有没有可能他并非以生面孔伪装,而是伪装成军营中原有的一个人。如此,即便他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大家也难以发现。” 姬无瑕想,这个长相清纯的心机男,弯弯绕绕真不少。 敬王留意到姬无瑕的眼神,回眸看来,道:“林将军有何指教?” 姬无瑕道:“军师就是军师,心思敏捷,考虑周全。” 其他将领道:“可怎么能知道他究竟冒充的是谁?他要是能随随便便就伪装成别人的样子,那岂不是可以随意变幻,在营中都能横着走了。” 敬王道:“不要忘了,他若是冒充一个人,那他冒充的那个人便得消失才不会被发现。” 另有将领道:“这两场仗,战死的将士尚未清点整理清楚,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任意冒充战死的那些将士们?” 敬王看向说话的将领,一双眼在灯火下温澈如琥珀,道:“也不一定是战亡的将士们,也可能是他冒充的那个人早就在营中消失了。他有可能在千千万万的士兵当中,” 顿了顿,又道,“也可能在在场的诸位将军当中。” 此话一出,在场的均鸦雀无声。 然后率先就有将领笑出来,多少有点嗤笑和不屑的意味,道:“军师可真会说笑。军师才来几天,而我等随将军征战多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当中有人是假的吗?” 姬无瑕道:“军师这么说,那有没有可能军师是假的,甚至于大将军也是假的?” 一将领道:“就是,大家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都是有过命的交情的,知根知底的,反倒是军师,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们相互猜忌、霍乱军心是不是?” 敬王看向姬无瑕,蓦然道:“要不从你开始检查,只要摸摸你的脸,就知道你有没有易容。” 姬无瑕道:“兄弟们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到头来却要被你个小白脸给怀疑是不是真的。大家伙是不是都要配合着给你摸摸脸检查检查?” 敬王微微笑道:“你是不敢吗?” 有将领道:“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林将军,战场上他还救了我兄弟二人的命!他真要是假冒的,他救我们干什么,他何不趁乱杀了我们!再者,苏贼区区一个男宠,岂会有林将军这般身手!” 姬无瑕道:“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了,可以给你检查,但倘若你检查不出个名堂来,你也得照军法处置,挑拨离间霍乱军心者论罪当诛,怎么样?” 她直视着敬王的眼睛,将那股子武夫气势给展现得坦坦荡荡。 开玩笑,她素来扮谁就是谁,没有点过硬的心理素质,怎么在江湖上混? 这军中除了常彪,没人知道这心机男的真实身份,就是她敢赌,敬王敢赌,常彪也不敢赌。 一个是他的智囊袋,一个是他的得力干将,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僵。 何况这些天下来,他也没有发现麾下的将领们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常彪就道:“好了,都是兄弟,犯不着这样。” 他又对敬王道:“军师多虑了,他们都是随我同生共死的弟兄,是真是假,我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男宠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跟我做兄弟!” 遂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三军各部,还是传令下去仔细检查,看看有无易容假冒之人。 从议事帐出来,姬无瑕同一帮将领们,对敬王相当有意见。 这军师是有点能耐,但也不能这般当面挑唆他们和大将军的关系,简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彼时敬王和他的几名随从走在前面,姬无瑕和武将们走在后面。 敬王和他的随从们用后脑勺也能感受到身后投来的目光多有不善。 第597章 趁机干点什么 随从对敬王道:“主人对常彪何必如此尽心,吃力还不讨好。这营中乌烟瘴气,随他们去就是,主人何必管他们。” 敬王道:“我自是希望常彪能赢,只是……” 只是如今这局面,多半是已成定局。 常彪虽兵权在握,可到底也是武夫一个,他岂是苏槐的对手。 即便有自己相帮出谋划策,也还是改写不了结局。 顶多只能延长双方内耗的时间。 耗得越久,兵力削弱得越大,战争最是消耗一国之财力人力物力,这对于云金而言也是长久的益处。 再者,云金的平王布下重重杀局正等着他回去,目下他轻易也回不去。 随从回头看了一眼那帮将领们,结果就见姬无瑕眼神贼亮,四目相对之际,随从道:“可他们并不领主人的情。” 姬无瑕瞅着敬王的背影,且不论他这人怎么样,但背影也真真是冰清玉洁。 要是不趁这机会干点什么,岂不是对不住他刚刚的一番言论。 于是乎姬无瑕也没说话,就伸手招了招同行的将领们,以手势表示,他们兵分三路,往前把那军师给包围起来。 有将领迟疑,小声咕哝道:“这成吗,他毕竟是军师,要是将军追究起来咋整?” 姬无瑕道:“怕个卵蛋,他不过就是个只知道指手画脚的小白脸,在军营里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出个好计策狠狠压制住那苏贼?说白了他已经发挥不了更大的作用了。 “咱们才是跟着将军出生入死的,咱们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大将军岂会为了这个小白脸跟咱们闹掰。” 大家伙一听,是这个道理,本来平时就有点看不惯这军师故作清高的姿态了,也想挫挫他的傲气。 只不过想着平时常彪对军师甚是客气,将领们还有点点迟疑。 姬无瑕道:“这事儿算老子的,要是将军问责起来,老子一力承担。” 得她一句话,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家伙立刻兵分三路,开整去。 这厢敬王还没回到自己营帐,就被三面抄过来的武将们给堵住了去路。 敬王的几名随从一见状,立刻第一时间挡上前去护着,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话音儿一落,姬无瑕就动作飞快地从敬王的身后堵上来。 随从回头发现想阻拦,可已经晚了,被姬无瑕先一步给逮住了敬王。 “放肆!” 几名随从意识到自己被这些武将给分散了注意力,使得主人被个粗鄙武夫给碰到了,立刻拔剑就要护主。 武将们拖住他们,劝道:“别激动别激动,大家都是兄弟,又没有恶意,只是聊聊而已。” 姬无瑕揪着敬王衣襟,看着他清纯俊雅的模样,不愧是个当王爷的,即便是被她给抓住了也依然神情自若、不慌不忙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姬无瑕就越是想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慌乱无措的表情来。 光想想就令人兴奋。 姬无瑕打量着敬王,道:“还说老子是男宠假冒的,啧啧,你这细皮嫩肉的才更像个男宠。就让老子来看看,你是不是易容了。” 说着就很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摸了一把。 敬王垂眼看着她,尚无所表示,但把他的随从气得要炸了,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姬无瑕道:“这才哪儿跟哪儿。” 她不光摸,她还又捏又掐,手指煞有介事地往他脸颊边缘捋去,自顾自道:“你是不是苏贼的男宠?到底是不是?” 敬王忽而也伸手往姬无瑕的脸上探去。 不过被姬无瑕眼疾手快给一把抓住了手腕。 姬无瑕看了看他的手,不由赞叹道:“真是连手都比女人漂亮。你不讨男人喜欢谁讨男人喜欢?” 敬王依然是不急不慌,笑了笑道:“现在林将军已经检查完我了,我是假冒的吗?” 姬无瑕道:“你这张脸要是能撕下皮来,我肯定撕。” 那估计是顶好的一张真人皮面具了。 第598章 调戏 敬王道:“既然检查完我了,也该我检查林将军了。” 姬无瑕道:“老子来检查你,说过要给你检查了吗?” 她知道敬王这几个随从功夫不弱,就算是被将领们拖住一时,也只是一会儿工夫。所以她必须要动作够快。 于是姬无瑕十分坦荡地当着敬王的面不光摸了他的脸,又顺着脸摸了他的脖子,还揉了两把他的胸膛。 敬王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直接,沉默了。 一看她对这种事显然就是搞惯了的,轻车熟路得很;而且她动作快,敬王根本阻止不及。 姬无瑕晓得这清贵的王爷本身是没多少功夫的,就只他的随从会两把刷子,比狗贼身边那俩蠢蛋要稍稍能干一点。 只是他的随从不是被将领们暂时拖住了么。 所以敬王抬手来挡时,对姬无瑕而言简直就是送菜,姬无瑕拉着他一只袖摆顺势就缠住了他另一只手腕,将他两手反剪在身后,束得牢牢的。 姬无瑕凑过去与敬王面对面,看着敬王脸色终于没那么淡然自若甚至还有点黑时,姬无瑕一张汉子糙脸上笑得甚是浪荡。 姬无瑕道:“军师你越是这样欲拒还迎的,我怕我都有点把持不住了。” 其他将领们闻言不禁有些哄笑。 即使身为男人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军师的容貌确实十分惊艳。 姬无瑕还想顺着胸膛摸摸看他有没有腹肌呢,敬王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林将军请自重。” 敬王做不到淡定如初了,大概他发现这人是真的挺无耻的,他要是再不阻止,这人能肆无忌惮地一路摸下去…… 姬无瑕抬头就看见敬王微微绷着的嘴角,顿时心里爽翻了,咧着嘴角,也不摸他腹肌了,顺手就掐了一把他的腰。 敬王:“……” 然后在他随从拔剑砍来之前,姬无瑕就立马躲开了,笑哈哈道:“还看不出来,表面上是个弱不禁风的,摸起来还挺结实的。看着瘦,摸着有肉。” 然后她两手比划了一下,“腰也这么细点,但弹性好,应该挺有劲。” 敬王的随从要来杀她,她转身就跑了,留下一串猖狂的笑声。 那些武将们见姬无瑕调戏完敬王就跑,顿时也全都一哄而散。 当天晚上,敬王回到营帐,虽然面上不见喜怒的,但随从能感觉到,主人面色不算好。 随从们也气得狠,没想到这军中的粗鄙武将竟如此猖狂大胆! 一随从道:“主人,属下去找常彪说理去!” 另一随从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主人遭个莽夫轻薄了吗?” 敬王之前考虑过,被挟持过来的苏槐的男宠有可能是那位陆姑娘。 可现在他全然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之前在牢里他与那男宠聊过几句,此人说话直接,当时他觉得颇有两分与陆姑娘相似的那种坦率感。 他本就怀疑林将军,然林将军今晚所作所为,若当真是男宠易容假冒的话,那这个男宠定然不是陆姑娘。 当时那所谓的林将军抓住他的手时,他也同样在观察对方的手。 林将军手上戴着护腕,护腕延伸下来遮住了整个手背,只露出几根手指。 那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子,十分蛮横有力,明显不是双会弹琴的手。 而是一双练武的手。 甚至有两分雌雄莫辨的意味。 如果被挟持来的男宠是个擅长易容但却不是苏槐心头好的那个人的话,那他们就是中了苏槐的计。 有可能是苏槐早就发现他们在关注着他身边的人,所以提前调了包了。 这样想着,敬王还是让自己的人去跟常彪提个醒儿,让他多少当心那位林将军。 他之所以没亲自去提醒常彪,主要是考虑到常彪肯定也会知道今晚的事,他若再去提醒,多少让人觉得有借题发挥的嫌疑,结果会适得其反。 而且也容易让常彪产生逆反心理。 随从把此事告知常彪以后,果然,常彪嘴上说着知道了,也把林将军痛骂了一顿,可心里确实也不以为意。 毕竟是军师先怀疑林将军,林将军那暴脾气,咽不下那口气是正常的,所以才去找军师讨回来。 第599章 跟过家家似的 常彪私心里本来也没有怀疑林将军,毕竟前两场战役里,他掩护共同作战的武将,及时救回武将性命,没少杀敌人,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不过敬王的随从走后,常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大意。 如果他这里的重要军机当真是那个男宠泄露出去的话,寻常士兵还真接触不到那些军机,只有出入议事帐的部将才能够接触到。 难不成他的部将里当真混进了奸细? 常彪十分恼火,原以为这次拿住了一个有利筹码,可现在看来,他怕不是捡回了一根屎棍子,把他这大营搅得个稀臭。 只要他冷静下来想想就明白了,什么相爷的男宠,都他妈多半是幌子。 苏槐那贼子诡计多端、生性狡诈,他会对狗屁男宠爱得个死去活来! 他眼里只有权势大业,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是他拿来利用的手段,哪怕把他的声名搞得跟屎一样。 这才是那贼子该有的野心勃勃的样子! 这样一想以后,常彪如醍醐灌顶、猛然清醒。 诚然,敬王若是存心挑拨他和部将的关系,这对敬王本身没什么好处。 敬王怎么不去怀疑别人,偏偏就怀疑林将军呢? 常彪再仔细回想这些日林将军的所作所为,不管是战场上还是平常军营里,似乎都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包括今天晚上,他去招惹敬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敬王先怀疑他,搞得他很不爽,所以他也不让敬王好过。 常彪心知这个当口要是胡乱猜疑是犯了大忌,如果最后猜疑错了,岂不是寒了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部将们的心。 所以常彪就叫了自己的亲兵来,吩咐道:“平日里注意着些林将军的举动,莫要声张,要是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来向我汇报。” 亲兵领命就去。 此时夜深,姬无瑕回营帐里休息。 她躺在床上,思量着,此地已经不宜久留。 今晚那劳什子敬王播下了一颗怀疑的火苗,迟早得烧起来。 看来还是得速战速决才行。 结果天还没亮,时值半夜,外面又黑又冷,突然战鼓号角响起来,十分紧凑急促。 有将士高声大呼:“敌兵来袭!敌兵来袭!” 姬无瑕翻地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盔甲装束都没脱,直接就下地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恐怕没人能懂她的这种心情。 敌兵夜袭这种事,她在西策军营遇到了一次,现在在南淮军营又遇到一次。 硬生生把夜袭搞得像是过家家似的。 外头火光大起,将寒冷的夜色照亮。 姬无瑕一出营帐,仰头看了看,夜空里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南淮军全军上下无不紧张凝肃,姬无瑕与其他将领们碰头,又立刻被下达军令带领士兵去杀敌。 彼时西策军如黑压压的潮水一般涌来,依稀火光下,可见千军万马,气势滔天。 常彪也想大火烧营,像苏槐之前干的那样,只可惜今晚风向不对。 敬王建议常彪立马撤退。 常彪觉得他据守营地的地形易守难攻,不可轻易撤逃。 这时又有他派出去的斥侯来报紧急军情,道是西策军行小道,绕至南淮军后方,控制了南淮军的粮草。 得知这消息以后,常彪气得吐血。 西策军什么时候去的,他竟然没有收到丁点风声! 甚至于他的斥侯也没能及时发现。 以至西策军都将他后方粮草城池给攻下来了,斥侯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传消息。 西策军走的路线十分隐秘,如果没有被斥侯发现,除非走的是荒野小路。要是没有非常详尽的地形图,则根本难以办到。 常彪恍然大悟,这几天西策军频频来攻只是个障眼法,是为了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现在这局面,进退两难,常彪心中又恨极,怎甘心就此撤退。 于是他率领三军,怒发冲冠,勇猛迎敌。 敬王没法阻止,只是叹息一声。 这回他没跟着常彪一起出阵,而是在三军迎敌之时,他则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 第600章 致命一击 待西策军进发到攻击范围内以后,万箭齐发,一枚枚火箭划破长夜,如苍穹坠落的星辰一般,绚烂而壮阔。 火箭一沾南淮营帐,如同之前西策军大营一样,火势立刻烧了起来。 只不过风向不同,南淮大营着火以后,则是被山风吹得迅速往后方蔓延。 这就导致常彪的后方一片火海,硬生生被烧断了退路。 这一仗打得史无前例的惨烈。 因为常彪心里清楚,这是决定性的一战。 倘若他败了,就是彻底的败了。 天空中飘落的雪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冲天的火光给消融了去。 一股迷雾般的湿气夹杂着热血,交织成朦胧又腥锈的壮烈,洒溅在地上,随着千军万马的践踏,变成血红色的滂沱泥浆。 大营烧过了,火势由大变小。 夜色也逐渐稀薄,随着天边一丝天色乍亮开来,曙光将至。 黑夜中谁都看不见谁,只知道要从刀光剑影中活下来,就必须拼命厮杀。 待到天亮以后,再晃眼一看,身后是一堆黑色废墟的荒凉,前面则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的壮烈。 黑与红,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南淮军损失过半,常彪浑身浴血,脸上也溅满了血迹,头盔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发髻都有些松散凌乱。 他的将领们也所剩无几。 而对面的西策军,虽然有所损耗,可有苏槐坐镇,他们进退有序,能第一时间调整。 即便经历一场大战,双方均是兵疲马惫,他们看起来也依然整齐划一。 苏槐喊话道:“两军对战,皆将帅之意,而士卒无辜。今放下武器投降归顺者,人人无罪,皆可重新收编入伍。” 此话一出,南淮军中幸存下来的士兵们不动摇是假的。 本就散乱的军心,一时间是支离破碎。 士兵们举着刀剑的手都仿佛犹豫踟蹰起来。 常彪身边大将厉声喝道:“他苏槐什么人!他向来是赶尽杀绝、无所不用其极!尔等真要信了他的鬼话,那才是放下武器任由他屠宰!” 苏槐说士卒无辜,可没有说这些将领无辜。 降也是死路一条。 即便苏槐说他们这些将领也可留活路,可将来必定会受尽排挤欺凌,前路一片荆棘。 倒不如在战场上杀得个痛快淋漓! 苏槐道:“我虽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我要赶尽杀绝的时候不会说饶你一命。” 只有与他共事过的人明白,他这人奸是奸到了极点,但他应承的事一向是言必信、行必果的。 常彪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并不希望他所有的将士们都知道这一点。 他今日就是战死,也绝不受降。 他以剑指天,剑上血痕累累,浑厚的声音高呼道:“兄弟们,给我杀——” 然而,边上一将领策马到他身边,就在他话音儿刚刚一落,那人手里长枪突然刺去,锋利凛冽的枪头噗嗤一声,瞬时刺穿常彪的脖子。 常彪双目圆睁。 不光是他,就连其他的南淮将领们全都瞪着眼,回不过神来。 仿佛连天地万物都变得一派寂静。 周遭也都静止了去。 只剩下簌簌落下的雪花,洋洋洒洒一般,落地就染成了一片红。 常彪艰难地回了回头,侧目瞪向朝自己下手的部将。 姬无瑕面无表情,盔甲上也满是血迹,可整个人的气息却浑然不同。 她混在人堆里时,在什么样的人堆就是什么样的人;可她向来是目标明确,该出手的时候则在人最毫无防备之际给人致命一击。 前一刻他们还有说有笑,后一刻他们就反目成仇,这对于姬无瑕来说是常态。 所以对于常彪的眼神,姬无瑕已经见得太多,感到稀疏平常了。 她眉头都没抖一下,抽手就将长枪拔了出来。 顿时常彪的脖子上一个血窟窿,鲜血跟泉眼似的喷溅出来,在萧瑟寒天里显得尤其妖冶。 不光是南淮军这边,对面西策军阵营也看得清清楚楚。 第601章 她拽也是该她拽的 彼时陆杳骑马立在苏槐身边,便是看不清姬无瑕的模样,也晓得是她。 出其不意,一招毙命,是她的做派。 边上的剑铮剑霜虽然知道妖女不是个善茬儿,但也还是开了眼界。 她下起手来,狠辣非常,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常彪好歹也是当初跟着皇上一起打天下的大将,与自家主子一武一文不分上下,如今竟丧命于一个江湖女子之手。 而且她混在常彪身边这么久,竟然也没被发现。 而今居然还是一身南淮武将的装扮,不仅没被发现,恐怕还在南淮阵营里混得风生水起。 她杀常彪也杀得如此大张旗鼓,显然其他人压根都没反应过来。 关键是,他们连杀害常彪的凶手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剑铮剑霜平日里对姬无瑕很有意见,剑铮还好些,尤其是剑霜,被她捉弄了多次还不能把她怎么样,想起就恨得牙痒。 但此时此刻,两人也清晰地认识到,毕竟差距就摆在那里,她拽也是该她拽的。 最后,常彪都来不及捂脖子,人就直突突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南淮士兵们彻底茫然了。 常彪的部将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纷纷朝姬无瑕群起而杀之。 就在对面杀起来时,苏槐亦下令全军进攻。 南淮军群龙无首,又起内讧,士兵们早就士气全无,抵挡不住,一时间逃的逃降的降。 而姬无瑕大杀四方,那些个部将加起来都没能压制得住她,而是陆续一个个的被她干掉。 等西策军将领率军攻上来时,剑铮剑霜也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掩护。 姬无瑕用她的糙汉脸嫌弃地朝两人撇嘴道:“老子都杀过半了俩蠢蛋才来,来干什么,捡现成的吗?” 剑霜一听这话就来气,道:“你最好不要说话!” 拼死活下来的几名南淮将领见不敌,率军拼死杀出血路往后撤退。 姬无瑕见他们跑了,也懒得去追。 反正有的是人追。 今日大败南淮军,就意味着这场战争终于将近尾声了。 西策军群情激昂,将领们见南淮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立马个个请命前去追击。 如今常彪已死,南淮军大势已去,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眼下就到了抢人头的时候,抢到一个算一份功劳。 苏槐也没拦着,准备追击,于是西策军将士们斗志昂扬地往南淮军败逃的方向追去。 姬无瑕也不打了,剩下的交给剑铮剑霜善后,她策马就朝对面的陆杳兴冲冲奔来。 主要是她一副南淮大将的装扮,手里还提着杆长枪,长枪上还鲜血淋漓,纵马驰骋就好像是来奋勇杀敌似的,那股子气势使得西策军这边十分警惕戒备。 后来苏槐下令给她放行,姬无瑕才得以穿过重重西策兵,顺利回到陆杳身边来。 姬无瑕一到,立马丢掉长枪,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骑到陆杳的马背上,从后面抱着她贴贴蹭蹭,笑嘻嘻道:“我杳儿,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陆杳嘴角微微挑着,扬了扬眉道:“你耍威风的时候可威风得紧。” 姬无瑕道:“我还以为当将军是什么难事儿,只要会打就行,这么说我也能当。” 苏槐见不得,道:“你是拿她擦身上污血吗?” 姬无瑕道:“我就擦了,怎么的?我不仅这么擦,我还这么擦。” 说着当面把陆杳搂得死紧,换着姿势蹭来蹭去,看他眼红不眼红,嫉妒不嫉妒。 苏槐道:“你要不要重新从对面跑过来一次?” 还是让士兵们乱刀砍死她比较好。 姬无瑕哼笑两声,道:“狗贼,老子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想着怎么卸磨杀驴是?” 苏槐道:“你是驴吗?” 姬无瑕暴脾气一上来,四下看了看,道:“我长枪呢,我看我还是像捅常彪那样一枪捅死你!” 陆杳劝道:“先别闹,你顺利回来了就好。” 第602章 载歌载舞 受降的南淮兵就站在原地,全部放下武器,西策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将领来请示苏槐道:“相爷,他们该如何处置?” 苏槐道:“先清点人数,鸣金收兵。” 这片战场清理起来尤为麻烦,时间也耗费得最久。 一直到天色擦黑,尸坑才挖好,将战亡的双方士兵全都埋了去。 而前方去追击的将士们也回来了,带回来的有敌将的人头,也有俘虏的活口。 后方的营地兵紧赶慢赶追上了大部队,苏槐据地形图就近找了一处合适安营扎寨的地方,将士们连夜扎营,待一切都安置妥当以后,都已是半夜过去了。 只不过全营将士们无心睡眠,战争结束了,他们平定了南淮叛乱,就等着凯旋而归,此时此刻都欢呼亢奋不已。 安营扎寨以后,将士们又将战亡的马匹弄来吃肉喝汤,营地前篝火重重,将士们载歌载舞。 有士兵率先唱起了家乡的歌谣,随之将士们就跟着一起唱。 那浑厚又欢快的声音,仿佛将这夜里的寒冷都驱散了不少。 彼时陆杳和苏槐也在营帐前的篝火堆边坐着烤火。 剑铮剑霜帮姬无瑕烧了热水,她去里里外外好好洗了个澡回来。 她换回了西策军这边的士兵服,浑身带着清爽的湿气,走到陆杳身边一屁股坐下。 火上吊着口锅,锅里煮着肉粥,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气四溢。 这篝火边上很宽敞,剑铮和剑霜也围过来坐在姬无瑕的另一边。 剑霜挨着姬无瑕,只不过他和姬无瑕之间还隔了个黑虎。 黑虎扑着翅膀就飞下来,横插在中间,鹰视眈眈地盯着剑霜。 剑霜一看见它,就感觉手一啄一啄的痛。 剑霜多看它两眼,它好像就要发飙的样子: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啄瞎信不信! 剑霜心想,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 黑虎自己蹲一会儿,感觉自己被晾在一边了,于是又迈着爪子挤到姬无瑕和陆杳的中间去窝着。 彼时姬无瑕听着将士们的歌谣,一边用勺子舀了粥,先给陆杳一碗,再给自己一碗,然后抱着碗吸着气嘬了两口,撇撇嘴道:“都不饿吗,还有力气唱歌,大锅饭不是该抢着吃吗,等唱完了歌,锅里还有个毛啊。” 剑霜道:“你懂什么,将士们高歌,是士气归一、上下一心,是战胜后的喜悦和对家乡的归心似箭。有时候精神上的满足比身体上的饱暖更能抚慰人心。” 姬无瑕道:“那你跟着唱去,有种别吃。” 剑霜有点气闷,本能地就又想跟她吵嘴,还转念一想这次能这么快解决常彪,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功不可没。 而且他又一次亲眼见识了她的厉害。 这妖女非同常人,混在敌营里进进出出跟自己家似的,不愧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门门主。 所以剑霜忍了忍,关键是骂也骂不过她,便道:“我只是在跟你解释。” 姬无瑕道:“解释个屁。” 剑霜:“……” 姬无瑕又道:“我们江湖上,有饭就吃有酒就喝,人多的时候当然得抢着吃。 “高兴了就多吃两碗多喝两杯,归心似箭就吃饱了才好上路,干事人也只有干饱了饭才有力气干事,谁他妈等你饿着肚子把歌唱了来。” 陆杳道:“大抵是生死上的危机解除了,也不必担心饱暖,才会进一步想要精神层面的慰藉。而江湖上,绝大多数人天天都在为性命和生计奔波,故而少有这样聚群而歌的景况。” 姬无瑕道:“想我门中弟兄,吃饭的时候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生怕筷子伸慢了一点就会没有了。” 剑霜想,可不就如主子说的,她养了一群饭桶么。 只不过剑铮就比他委婉多了,道:“所以姬姑娘这个门主才当得这么操心。” 你看,这同一个意思,换句不同的话说,不就好听多了么。 姬无瑕道:“也是,小弟太废,当头儿的才操心。不过你主子可比我丨操心多了。” 剑铮:“……” 第603章 他说他仰慕你很久了 姬无瑕咂咂嘴,又道:“这朝廷的饭,是比江湖的饭好干些。不就是打仗杀人么,谁还不能当个将军了。” 苏槐徐徐开口道:“你要当吗?” 姬无瑕道:“你打算给多少钱?” 苏槐道:“吃朝廷的饭,我给不了你钱。等当了将军,你想要多少,自己去捞。” 陆杳扶了扶额,道:“你自己当个奸佞狗官还不够,还想拉她跟你一起霍霍吗?” 真要是让她进了朝廷,别的不说,就她和奸佞两个,肯定一个疯狂敛财一个疯狂揽权,一个恨不得整个国库都是她的,一个则恨不得整个朝廷包括皇帝都听他的。 姬无瑕比较清醒,嫌弃道:“想要钱还得自己捞,又不给现成的,那跟我行走江湖自己搞钱有什么区别?当将军还得听主帅的,要是我觉得主帅是个蠢蛋,我还不能做了他,憋屈不憋屈。” 姬无瑕吃了一碗粥,又添第二碗,然后兴致勃勃地跟陆杳讲她在南淮大营的事。 姬无瑕掇了掇陆杳手臂,道:“杳儿,我遇到敬王那个心机男了。” 陆杳道:“他可难缠?” 姬无瑕道:“他确实心眼子多,他怀疑我来着。要不是今个你们打过来,估计我也在那边待不了两天了,再待下去,肯定会被他扒下面具来。” 陆杳道:“我都说了此人不好对付,你在他面前该谨慎些。” 姬无瑕道:“他想来撕我的面具不成,被我按住摸了脸揉了胸还掐了腰。”她说着便一脸回味,“啧啧,手感还是不错的。” 陆杳:“……” 剑霜道:“身为女子,羞耻感还是要有。” 姬无瑕道:“老子去南淮大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个女的呢?要不是你们几个太没用,还用得着我一个女的去吗? “还跟我谈羞耻感,这玩意儿有没有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你问问狗贼他有吗?” 剑霜无力反驳。 剑铮道:“无论如何,姬姑娘也不该往主子头上泼脏水。以往传主子谣言的人都被主子送走了。” 姬无瑕道:“他在营里玩男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基于这事实我再延伸了一点,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你们不会以为我去了那边以后什么都不用交代?” 陆杳生怕狗男人秋后算账,便道:“算了,都是权宜之计,相爷深明大义,怎会不明白。不说这事了。” 于是姬无瑕话头一转,又眉飞色舞地对陆杳道:“对了,那敬王还以为我是杳儿你呢,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想努力努力。他还说他仰慕你很久了。” 陆杳揉了揉额头,道:“还是继续说说你泼相爷脏水这件事。” 这话终于成功地引起了狗男人的注意,苏槐道:“你为什么没杀了他?” 姬无瑕道:“你又没给钱,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何况他是你情敌又不是我情敌。” 苏槐道:“他怀疑你你都没你杀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姬无瑕端着个饭碗,一脸懵:“你说啥?谁喜欢他?” 苏槐和陆杳都不说话了。 剑霜接话道:“主子说你喜欢敬王。” 姬无瑕道:“我喜欢谁?” 剑霜道:“你喜欢敬王。” 姬无瑕道:“我怎么敬王?” 剑霜:“……”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主子和陆姑娘都不说话了。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剑霜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跟这妖女搭话。 安静了一会儿以后,苏槐道:“既然你舍不得杀他,下次把他弄来你就和他结婚。” 姬无瑕有些炸了,道:“狗贼你少乱点鸳鸯谱,你怎么不跟他结婚?” 苏槐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姬无瑕道:“你才喜欢他!” 苏槐道:“不喜欢你为什么摸他的脸揉他的胸掐他的腰?” 姬无瑕道:“我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行吗?” 苏槐道:“给他点颜色看看难道不是送他上西天吗?” 姬无瑕转头就告状:“杳儿你看,这狗贼成天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 第604章 他家财多吗? 苏槐道:“那还是结婚。”说着就吩咐剑铮,等进了城就找个会相看的人,看个好日子,布置好喜堂,再把敬王诱来。 剑铮煞有其事地应下。 陆杳和姬无瑕一听就麻了。 这狗男人真是说风就是雨,而且他不是开玩笑的,什么事他干不出来。 姬无瑕骂骂咧咧:“你瞎整是。” 苏槐道:“他是我情敌,想来撬我墙角,你不肯杀他,我还不能请他结婚?” 让情敌和别人结婚,这也是解决情敌的一个办法。 姬无瑕道:“你给钱我就去帮你杀他。” 苏槐道:“我不想给钱。” 姬无瑕怒道:“你不想给钱,又想别人给你办事,狗贼,你做白日梦是吗?” 苏槐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以去随份子吃席,也算给了钱。” 姬无瑕操起吊锅下面烧着的一根火棍子,就要跟苏槐干架。 陆杳连忙拉住她,道:“算了,也不是他说要你结婚你就结婚的。你不愿意,谁能逼着你结婚不成?何况那敬王也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他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 姬无瑕仍是怒不可遏。 苏槐道:“结婚以后,你把他耗死了,他的家财都是你的。” 事实证明,陆杳苦口婆心的劝,还抵不上苏槐一句直击要害。 姬无瑕稍稍冷静了些,问:“他的家财多吗?” 苏槐道:“云金王爷,手里有几个矿,你觉得多吗?” 姬无瑕放下了烧火棍,冷静地坐了下来,深思熟虑过后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他的家财。但真结婚是不可能结的,可以先把他骗住。” 然后陆杳就一脸面瘫地看着两人一副从长计议的样子,道:“你俩好好整,姬无瑕,到时候别怪我告诉我三师父你骗人婚。 “还有你苏槐,谋你的大业去,什么感情、情敌都只是你的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姬无瑕这才收住,道:“杳儿我开个玩笑的,我又不可能真的去骗那劳什子敬王的钱。”她不屑地瞥了一眼苏槐,“我又不是区区几个臭钱就可以收买的。” 陆杳对姬无瑕道:“这次常彪的事就罢了,你我在军营也算置身其中,早日解决战乱对大家都有利。 “可涉及两国纷争政乱之事,你最好不要牵连进去,你我是江湖人,不与朝中人博名利。” 姬无瑕手指搔搔脸颊,应道:“你说不就不呗。反正我向来都听你的。” 嘴上这么应着,她面上也没有丁点言不由衷或是不服气的神色。 陆杳看了看苏槐,又道:“你别想把她卷进你的局里来,让她去帮你奔波卖命。” 也不看看,这狗男人干的那些事能是些风险小的事吗? 别说姬无瑕了,就是姬无瑕和黑虎的脑子加起来都不够他玩的。 坐在边上的剑铮和剑霜,一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两人表示:也只有陆姑娘,能镇得住他们主子和无回门这妖女。 是以关于敬王这事就到此为止,都没继续往下说了。 将士们唱完歌谣以后,就吃肉喝汤,一片其乐融融,喜庆洋溢。 到了后半夜,将士们吃饱喝足,那喧哗笑闹之声方才慢慢平息下来。 后来雪下大了,将士们轮番值营,换下来的将领士兵就钻营帐里休息。 待到第二天帐外天光雪亮,陆杳从营帐里出来,光线有些刺眼,只见举目之下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昨晚后半夜的雪下大了,到天亮的时候方才雪晴。 巡逻士兵们在寒天里整齐走过,呵着团团白气,鼻子脸颊被冻得通红。那士兵盔甲显得愈加的冰冷厚重起来。 之前打仗过程中也有下雪的,只不过都是下的毛毛雪,落地不久就化了,哪像今日这般。 有将军搓着手看着天儿,道:“这大雪好在是打完仗以后才下,冷得够可以的。” “要是早些时候下,肯定够呛。” 士兵们的盔甲本就不保暖,下雪天更冻得像冰似的,士兵们僵手僵脚的,连刀枪武器都拿不稳,更别说上阵杀敌了。 第605章 半斤八两 在营地短暂休整过一日,然后大军就前往南淮郡城。 郡城已经被苏槐的兵马给据守了。 队伍行军几日抵达郡城时,郡城城外的大片营地都已经驻扎好了。 给将士们防寒的衣物也正在加急准备中。 城里里里外外都在忙碌,先是安顿好军队,再是处理南淮叛乱的后续,并一边安排着军中的庆功宴。 早在姬无瑕抵达南淮城之前,她就已经传信让她的一帮人手在城里先候着了。 南淮城里最阔气的地方非常彪的府邸莫属。 只不过府邸尚未清点,苏槐他们就先暂住在城中其他宅子里,南淮的地方文官无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妥善招呼安排着。 苏槐忙着接管南淮事务,姬无瑕却是等不及了,狗贼迟迟不去抄常家,她便先去常府溜达溜达。 结果哪晓得,常府里里外外都被苏槐的人马给封锁把守起来了。 姬无瑕甚至连常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镇守大门的是朱将军和陈将军。 两人拦下姬无瑕,姬无瑕叉着腰理直气壮道:“你们搞清楚,我可是相爷的男宠!” 两位将军有些尴尬又尽忠职守道:“相爷有令,在他来之前,谁都不得随意进出,尤其是相爷的男宠。” 姬无瑕:“……” 姬无瑕气冲冲地回来找陆杳,道:“该死的狗贼,他居然不让我进常彪的家里!” 陆杳默了默,心想,他那种精于算计、不会吃亏的玩意儿,不防着你才不正常。 陆杳道:“他可能是想等他空了来,大家一起抄。” 姬无瑕气道:“说白了,他就是怕我先捞了点什么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从未见过他那般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之人!好歹也是合作,却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tui!” 陆杳又想,这家伙趁着狗男人忙着,就先过去溜达,不就是想先捞点什么吗? 常彪府宅要是没人把守的话,她能给捞空到一根毛都不剩。 陆杳道:“有一说一,你俩半斤八两。” 姬无瑕道:“杳儿,最气人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的部下居然说,尤其是相爷的男宠不能进,那狗贼可不就是防着你吗?” 陆杳:“……” 姬无瑕道:“你夜夜与他同床共枕,可他却处处提防着你,你说这种野男人要来干什么?” 陆杳不得不承认,在挑拨离间、一言不合就翻脸这方面,姬无瑕和苏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姬无瑕敛了敛脾气,又道:“说来,你怎么打算的?咱们本来是来找灵犀角的,结果毛都没找到,还耽搁了这么久,现在事情结束了,你是要随我回家还是跟他回京啊?” 陆杳道:“回京作甚,当然是回家。” 不然跟他回京当靶子吗?狗男人树了满朝廷的敌人,他的那些政敌只怕是想尽一切来对付他。她现在的情况要是回去,不是给人送机会么。 姬无瑕一听,高兴起来,搂着陆杳道:“在野男人和好姐妹之间,你还是坚定地选择好姐妹是不是。我就说,野男人玩玩就得了,玩完了咱们该回家还得回家。” 陆杳道:“此事先别提。等你拿到报酬以后再提。” 姬无瑕也明白,万一那奸佞听说她们要走,又翻脸不认人,整出些幺蛾子不就亏大发了。 遂姬无瑕道:“杳儿你给狗贼吹吹枕边风,叫他快点抄常彪的宅子,我好让人去搬东西。” 晚上的时候,军中要摆庆功宴。 城里杀猪宰牛,忙得个热火朝天。 城中百姓起初在西策军进城时也都人心惶惶,但后来苏槐将南淮军的粮草发放了一部分给百姓过冬;城中虽整日有兵将巡逻,却并未有滋扰百姓的事情发生。 因而百姓们渐渐也就放下了心来。 他们不管上头做主的到底是南淮军还是西策军,只要他们能过安生太平的日子就行。 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百姓们大都也知道,此次战乱源于常彪反叛,是常彪有错在先,现在朝廷的军队平叛到这里了,因而他们本身没有多大的怨言。 再加上南淮军中投降的那些俘虏,也没有受到虐待,回城以后可自行前往与家人团聚。 如果想继续留在军中的就重新收编,不想留的就放归民籍。 百姓们对西策军这样的处理十分感激。 他们就纳闷儿了,早前不是听说统兵的相爷是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之徒么,那做这些决策命令的人还是那个臭名昭着的相爷吗? 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用在庆功宴上的鸡鸭猪牛等,也是军中去问老百姓家买的。 所以百姓们就自发地将那些活禽牲口给宰杀了处理好才送去军营里。 第606章 能别这么肉麻吗? 到傍晚的时候,营地里的肉香都飘出老远。 当然少不了酒,一车车的酒也被将士们拉去了营中。 之前打仗时,军营里禁酒,现在好了,今晚上终于可以痛快淋漓地喝一场。 天色擦黑的时候,苏槐暂放下手里的事情,来接陆杳一道去军营。 彼时陆杳坐在马车里,车帘轻晃,依稀可以见得窗外街边一抹冷清的雪景。 一场大雪几日都未化。 化雪的时候最是萧寒。 陆杳对庆功宴不感兴趣,奈何狗男人拎着她就上马车,根本由不得她拒绝。 陆杳兴致寥寥道:“你要去你自己去,天这么冷,谁想出来走动。” 苏槐道:“你哪只脚不想出来走动?” 陆杳道:“两只脚都不想。” 苏槐道:“那我让你走了吗?” 陆杳沉默。 跟他争个输赢无异于跟条狗争块肉,争不过不说还得被咬一口。 诚然,从屋子里到马车上,这狗男人确实没让她走一步路,因为都是他拎着她走的。 她都当自己是条咸鱼坦然地挂在他手上。 苏槐拿起了她的手,虽然没有十分冰凉,但手温也浅浅淡淡的。 苏槐便将她的手裹在自己手心里。 陆杳眉头蓦地跳了跳,下一刻就有暖气铺下来。 她抬头一看,见他正低头给她的手呵气取暖。 顿时陆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诚地建议道:“你不适合做这种事。” 苏槐道:“哪种事?” 陆杳道:“这么肉麻的事。” 苏槐亦抬眸看着她,两相对视片刻,他忽而笑了起来。 那微挑的眼尾皆是温柔的情意,满室生辉,仿佛就连外面素寒的天儿都跟着艳了两分。 他一笑,陆杳心里就一紧,感觉这狗男人要疯了,一挪身就想离他远点。 结果刚一动,就被他捉住了手腕。 陆杳道:“说话就说话,你动手作甚?” 苏槐道:“我给你取暖,你觉得是肉麻?” 陆杳道:“我不习惯。” 结果话音儿一落,苏槐就一边看着她一边抓着她的手直接伸进了自己衣襟里。 陆杳蜷着手指,却被他一根根捋平手指,贴在他的胸膛上。 顿时十分温热紧实的触感从手上每一个神经毛孔传递而来,陆杳整个手臂以及背上都鸡皮疙瘩起得发毛。 狗男人还移着她的手,正正压在他胸膛那一点上,硌得她的手是想忽略都难。 陆杳脸色黑了又黑,苏槐俨然一副欣赏的姿态。 苏槐问:“暖不暖和?肉麻吗?” 陆杳道:“你是骚得慌吗?” 苏槐道:“我骚得慌,你要不要给我解解骚?” 这玩意儿什么混账话张口即来,行为浪荡起来也不是个东西。 他边说着,还边拿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揉了两下。 陆杳是十分明显地感觉到那一点,手心里被他的温度所熨染,有些滚热。 陆杳没好气道:“苏槐你要骚去别处骚!” 苏槐道:“去哪个别处骚?” 陆杳道:“至少你要点脸,别在外面骚!” 怎想,苏槐就吩咐外头驾车的剑铮剑霜:“调头,回去。” 陆杳一听,更加来气,道:“回什么去!不是要去庆功宴吗,继续去军营!” 剑铮剑霜默默地驾车,主子没再说什么,他俩就像两个木偶一般,继续驾车驶出城门。 苏槐把陆杳另一只手也捉来揣怀里了。 苏槐道:“又不是没摸过,你在害羞吗?” 陆杳道:“我害你妈的羞,我是没你这么不要脸。” 苏槐道:“我给你暖手,为什么是不要脸?” 陆杳道:“老子手不冷!” 苏槐有些不满道:“你朋友跟敬王不熟都能摸,你我这般熟,你为什么不摸?” 陆杳:“……” 她也没姬无瑕那么不要脸好。 苏槐道:“是我不好摸?” 第607章 被迫暖手 陆杳道:“你说的,我又不是没摸过,有什么好摸的。” 该有的他都有,并且习武之人的体魄十分优秀,她又不是不知道。 很多时候根本无需上手摸,彼此亲密无间的时候,与他接触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淋漓尽致地感受到。 苏槐道:“在床上的时候,也不见你多摸。都是我在摸。” 确实,光靠彼此感受哪能满足他。 这狗男人不光身体碾贴,是又动口又动手,恨不得把她啃光,又恨不得把她揉得一团面团。 陆杳都搞不懂,不就是身上长的点肉么,为什么能让狗男人这般执迷发疯。 陆杳瞪他,换个思路道:“你不是给我暖手吗,你闭嘴好吗?” 苏槐道:“那现在还觉得肉麻吗?” 陆杳吸了口气压了压心气,道:“我现在觉得非常的温暖。” 狗男人这才满意了,没继续拉下限。 后来陆杳几次试图把手抽出来,他都按着不放。 马车都进了军营了,他也不急。 直到马车停下来,苏槐终于才松手。 陆杳收回手时,感觉两手确实暖极了。 但也不妨碍她白他一眼。 她见他慢条斯理整理衣襟的光景,窗外营火透过缝隙照进来,闪闪烁烁,衬得他的轮廓也忽明忽暗、深深浅浅。 他微垂着眼眸,那眼梢拢着一抹细长而又微挑的弧度,像是锁着寂月苍雪。 陆杳不由得多看两眼。 待他理好衣襟抬起眼来,恰与陆杳视线对个正着。 顷刻,他眼里又噙着微光,月朗雪晴,明明纯净无瑕,却端的是平添几分妖色。 他眼帘窄了窄,似乎对陆杳正看他的行为感到受用,道:“过来我抱一下。” 陆杳顿时又白他一眼,转头就下了马车。 营地一片欢声笑语,雪夜也似乎不再寒冷,到处都是篝火,以及围坐着的将士们。 锅里煮着的肉汤飘着香气,火上烤着的肉滋滋冒油。 一坛坛启开的酒也闻起来甘甜醇厚。 将士们见到苏槐前来,纷纷收敛,并起身相迎。 苏槐平日里就看起来很好接近的样子,但晓得他手段的都对他十分敬畏,如今三军上下谁不对他心服口服。 他治军的时候虽严,但庆功放松的时候又让将士们不必拘束。 起初将士们多少有些放不开,但见相爷当真没有拘束他们,后来就彻底放宽心了。 姬无瑕先一步已经到大营里了。 等陆杳找到她时,她正跟一群领兵之将凑一堆,热热闹闹地喝上了。 将领们还将她视作相爷的男宠,发现她这人还挺豪爽。 一聊起天来,她跟一帮大老爷们儿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聊。 喝酒更是毫不扭捏。 于是乎大家伙相处得甚是愉快。 彼时剑铮剑霜远远看着,都不知这妖女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她也只不过才先出发一个时辰不到而已,这会儿一群将军们已经跟她称兄道弟了…… 在场的将军们,姬无瑕挨个都能叫得出名字,而她也自称姓季,是以将军们一口一个“季老弟”,几碗酒下肚,更加是亲切得很。 大家聊着聊着,话题难免会偏到相爷身上。 毕竟姬无瑕名义上是相爷的男宠嘛。 于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前阵子从常彪阵营里传出来的关于相爷的传言。 便有将军问道:“老弟,相爷的那些秘辛可是你透露的?” 姬无瑕道:“我被挟持过去的当晚,常彪就审了我。” 另有将军压着声音道:“传言相爷的那些事,可都属实?” 此话一出,围坐着一圈的将军们不由得都竖起了耳朵。 姬无瑕道:“将军们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将领道:“嗐,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哪还有我们觉得不觉得的!” 第608章 天生的将相王侯 陆杳和苏槐还没走近,听见了将军们的聊天内容,又见姬无瑕大有一副想跟他们侃侃道来的架势,陆杳心想这货要是在本营里还敢大肆抹黑奸佞,怕是她那半常彪的遗产不想要了。 而且之前她在常彪阵营里是看不见逮不着,可现在她就在眼前,看得见也杀得着,奸佞岂会放过她。 只听姬无瑕道:“常彪可是狗……相爷死敌,但凡是相爷有不好的,他都恨不得传得天下皆知。相爷好的,他也恨不得传得大大相反,这样才能迷惑住将士们。” 陆杳心下放了放,还好这货还清楚当下的情况。 将军们哗然,道:“这么说来,都是假的?” 姬无瑕道:“那还有说的,常彪肯定是想尽一切办法地往相爷身上泼脏水的。” 将军问:“那季老弟,确切你是怎么向常彪说的?” 姬无瑕道:“基本上外面怎么传的,相反的就是相爷的真实情况。” 将军们恍然,道:“原来这一切竟是常彪的诡计!” 另有将军感到好奇,问:“老弟,我就问问,相爷的本钱真的很大吗?” 姬无瑕道:“那不是一般的大。” 将军问:“不一般是多大?” 姬无瑕张口即来:“得有驴那么大。” 将军们了然地“哦”了一声。 陆杳听得直摁眉头。 将军们看向姬无瑕,眼光复杂:“别说女人吃不消了,那老弟可有得受的。” 姬无瑕转头就看向走来的苏槐和陆杳,以及跟着的剑铮剑霜,面上毫不意外,显然先前耳朵就已经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 姬无瑕就哈哈笑道:“喏,相爷和他的新欢来了,好受不好受,还得相爷的身边人儿最清楚。” 陆杳一脸面瘫:“……” 她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好在她顶着的这副脸孔再用不了多久了。 等脱下面具以后,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将领们看见苏槐,赶紧收了收八卦之心,个个打马虎眼。 然后将军倒酒,苏槐端着酒碗上几阶高台,将士们齐齐看向他。 苏槐以酒敬烈士英魂,敬在场的众将士,再敬将士们拼死打下来的锦绣江山。 陆杳看着营中将士们,前一刻还松弛自在,却因他的三碗酒而变得热血沸腾、引颈高呼,恨不能再往战场上拼出个千秋功业来。 这种凝聚力不仅仅是源于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更是源于与他身份相匹配的能力,让将士们信服,只要有他统领,必能凯旋而归。 陆杳不由又看向高台上的苏槐,心里想着,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将相王侯。 姬无瑕在旁掇了掇陆杳的手肘,道:“你这野男人有点本事,把这支军队收得服服帖帖的。我在南淮大营的时候,可没见过常彪的部下像这样过。” 敬完酒后,苏槐让将士们享用美酒佳肴,他从台上下来,这夜晚又变得十分高昂热闹。 随之又有一批人抵达大营,拉着一辆辆的车,车上载满了货物。 士兵们不明所以,纷纷扭头看去。 等车马在空地上停下,掀开上面盖着的麻布一看,全是一车车的寒衣,垒得紧紧实实。 顿时士兵们个个喜形于色。 将领们见活儿来了,也没空再坐在一堆瞎聊天了,便先去安排士兵们,挨个井然有序地上前领寒衣。 除了拉载寒衣的马车以外,后面还有车马,拉着一个个硕大的木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将士们都晃花了眼。 里面竟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按照苏槐犒赏三军将士的命令,每位将士都有银钱可领。 姬无瑕跑过去瞅了几眼,那些个大箱子里全是钱,她见了都眼红。 姬无瑕感叹道:“这得有多少银子啊。” 陆杳道:“按照军中将士们的人头来算,怎么的也有二十万以上。” 姬无瑕道:“我靠,狗贼居然也舍得。” 第609章 谁还嫌钱少的 陆杳道:“他的一个人头就值十万,你之前还在他那里赚了十五万,你一个人赚的就有这里的一半多,这样想想是不是就觉得这里的也没多少了。” 姬无瑕道:“杳儿你这样的想法首先就是对钱的不尊敬。已经进自己口袋的钱别嫌多,还没进自己口袋的钱也别嫌少。” 陆杳竟无言以对,只好道:“你高兴就好。” 姬无瑕唏嘘道:“狗贼去哪里搞的这么多钱?”说着就虎躯一震,又回头望着陆杳,“他不会是去常彪府上搜刮来的?” 陆杳道:“你今下午不是才去看过一次么,常彪府上封锁着动都没动。” 姬无瑕叹道:“能有什么办法,只要还没进口袋的,始终都会患得患失。” 陆杳道:“这些应该是他从南淮的地方银库里弄来的。” 姬无瑕道:“呲,这算不算挪用公银?” 陆杳道:“算。” 姬无瑕道:“杳儿你男人挪用公银,你心态还这么稳。” 陆杳道:“他不就是个奸臣佞相么。” 不然这些将领们怎么说还得是相爷呢。 有钱领,大家伙当然很高兴。 可战后,南淮的地方库银是理应上交朝廷的。 这些将军们,包括延将军和广宁侯这两位名义上的统帅,谁有那胆子敢私自开启库银拿来犒赏三军? 等回朝以后,他们可扛不住那帮朝臣们的弹劾,动不动就得抵去他们好不容易挣回来的军功。 可相爷不在乎,朝臣们能拿他怎么样。 将领们服气,只有相爷能这么干。 姬无瑕自认为是也是军中一份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领钱,关于钱的事儿能少得了她吗? 于是她也兴冲冲跑去领钱。 彼时,剑霜剑铮也守在银箱旁边负责派发赏银,结果看见姬无瑕排上来了,两人一脸麻木。 剑霜道:“你凑什么热闹?” 姬无瑕一听就毛了,道:“什么叫我凑什么热闹,难道我没有功劳不该领钱吗?” 剑铮剑霜表示,她是该领钱,而且她还会领不少钱,可她领的那部分不是早就和主子另外一商定好了吗? 眼下这半两一两的她也不放过? 将领们都跟姬无瑕熟了,道:“季老弟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姬无瑕真是张口即来:“我身为相爷的男宠,只有相爷好了,你们大家伙才能好是不是?再说我冒着生命危险被挟持去了敌营,我凭着一己之力让常彪把注意力分散在了关注相爷的私生活上面,才搞得他在打仗的时候不专心。” 将军们道:“我觉得季老弟说得不无道理。这赏银有季老弟的一份儿。” 姬无瑕道:“按照功劳算,我至少算三份儿。” 于是姬无瑕在剑铮剑霜那里领了几两银子,又指着那边的陆杳,道:“还有她,也是相爷的男宠,我帮她领。” 剑铮剑霜:“……” 姬无瑕道:“看什么看,她虽然没有我的经历坎坷,可我不在的这阵子,也是她在给相爷解决需求,她难道没功劳吗?” 陆杳扶额,这一刻很像不认识她。 能把这种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并且丝毫不以为耻反而还沾沾自喜的人,除了姬无瑕,怕是没谁了。 最后姬无瑕又从剑铮剑霜那里领了二两银子,当着两蠢蛋的面儿,将银子塞进衣怀里,扭头就走。 姬无瑕兴冲冲地回来,往陆杳身边一坐,道:“杳儿,我给你领了二两卖身钱,你要不要?” 陆杳杵着额头,道:“我谢谢你啊,你留着。” 姬无瑕道:“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我权且帮你收着。反正你跟狗贼在一起不用你亲自花钱,你就使劲吃他的用他的花他的。” 第610章 去干你们的吧 这庆功宴上的气氛因着相爷的犒赏显然比先前更加热烈了些。 随后将军们安排好了派发任务,见领寒衣和赏银的士兵都非常有秩序用不着多操心,他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继续吃肉喝酒,谈天说地。 姬无瑕跟他们喝得十分兴起。 有将军道:“原先我以为,当男宠的大都跟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没想到季老弟真性情!来,喝酒!” 陆杳不用怀疑,姬无瑕走哪里都能吃抹得开。 她跟这些将军们什么不能聊,苏槐没来时,他们就聊些声色犬马,不多时苏槐过来了,大家伙画风一变,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聊的都是些家国大义、人间理想。 然后将领们挨个给苏槐敬酒,苏槐很给面子,喝了一些。 陆杳平时虽然少喝酒,但也不是没酒量,她也应个景儿,喝了两碗。 苏槐不忘给她碗里夹肉,她不似姬无瑕那般善交际,多数时候她都是安静地听,再吃点东西。 将领们高兴归高兴,但有苏槐在,他们也不能太过得意忘形,故收敛了许多。 后来苏槐低头问陆杳:“吃饱了吗?” 陆杳抬起头来,冷不防对上他的眼神,见得他侧脸,一只眼里闪烁着光,一只眼笼在淡淡的阴影中显得深邃,美得如妖似魅一般。 她耳畔仿若还萦绕着他的话语声。 陆杳心间一动,有些不明所以:“嗯?” 她已经放下碗筷有一会儿了。 苏槐也料她不会这么吃东西了,下一刻便堂而皇之地牵了她的手就起身带她走。 毕竟陆杳眼下还顶着一张糙汉脸,两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还是有点奇怪的。 顿时将领们闷咳的闷咳,嘬汤的嘬汤,以此来化解尴尬。 陆杳挣了挣手,苏槐握着她的手腕握得更紧。 她没好气道:“反正脸也不要了,现在就破罐子破摔了是。” 身后姬无瑕还冲着她的背影摆摆手,不大意道:“去去,去干丨你们的。” 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们就觉得,这个“干”字,从季老弟的嘴里说出来,尤为的传神。 姬无瑕又招呼大家道:“相爷都不觉得尴尬,我们尴尬什么,完全没必要嘛。来来来,继续喝酒。” 将军们咂两口酒,想想就纳闷了,道:“既然相爷的本钱不小,为什么还非得男人不可?” 姬无瑕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么,相爷他就好那口,能怎么着?”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不忌口了,道:“呲,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难不成比女人还好?” 此话一出,将军们就齐刷刷地盯着姬无瑕,认为这个话题她这个过来人最有发言权。 姬无瑕摸了摸下巴,也咂两下,道:“大抵就是妙不可言,老哥们要不要试试?” 将军们神色皆比较丰富。 一方面想探究这其中的奥妙,可一方面又明确地喜欢女人,纠结得很。 有将军道:“还是女人好,长得美身段儿娇,捏起来又软又嫩。” 姬无瑕道:“男人也有美的身段儿好的,就拿那云金的敬王爷来说,那就是冰清玉洁的美人儿,连男人见了都动心的。” “这我倒是听说过,那敬王长得十分俊逸,举世无双。” 姬无瑕道:“以后有机会你们把他掳来玩玩就知道了,肯定比女人好玩。” 将军们嘘声一片,接着又爆发出爽快中夹杂着一股子浪荡的笑声。 陆杳被苏槐带着,径直策马离营。 热闹喧嚣一点点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两人往来时的路回城,进了城门以后,翻身下马,苏槐就牵着她登城楼。 陆杳见着城楼上上下下都有兵将把守,不由得抽了抽手。 可这狗男人就是旁若无人地紧紧抓着她。 后来他一声吩咐,守城楼的兵将们都下去休息。 这些兵将都垂着头不敢直视,整齐而迅速地下楼。 等陆杳站在城楼之上,登高望远,眼前视野一片开阔。 虽然是晚上,也可依稀看见雪天里远方影影重重的山廓。 城外空地上安置的军营,万千营火闪烁,还能听见那边的欢歌笑语声,那种喜庆洋溢的氛围溢出了营地,充斥在这夜色里。 天外几点疏淡寒星,若隐若现。 空气也清寒而新鲜。 陆杳不由得想,是不是在军营里关久了,以至于这般稀疏平常之景,也让她格外的心旷神怡。 陆杳道:“相爷专程带我到这来看风景吗?” 苏槐道:“风景有什么可看的,我找个地方,好好看看你。” 第611章 那你呢? 陆杳愣了愣,随即嗤地笑开来。 她回眸看他一眼,那桃花眼里笑意盎然,比那山月风光、比那人间欢闹好看。 苏槐亦紧紧盯着她,道:“你这张脸能不要了吗?” 陆杳前一刻还觉得他这嘴应该是会说人话的,结果下一刻就又暴露本性。 陆杳道:“脸是个好东西,不能因为相爷不要,就不让我要。你反正名声就这样了可以躺平不做人,但我还要做人。” 苏槐伸手就往她脸上摸来,顺手得很,要揭她面具。 陆杳仰头躲开,不让他揭,就是不想让他要风就是雨。 结果两人一言不合在城楼上就动起手来。 狗男人步步紧逼要撕她的面具,陆杳退守防御。 也只是拳脚上的功夫,她知道苏槐没跟她动真格的,但最后也还是把她逼至角落里,将她困于他臂弯与怀抱之中。 陆杳踹他一脚他也不躲。 只是素日在军营里时他都有所收敛,至少人前看起来是位持重有度、人模狗样的相爷。 可眼下,这狗又原形毕露。 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交了手的缘故,他浑身上下气息狷狂得很,盯着她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充满了野性。 陆杳心头锐跳两下,正要张口说话,他冷不防俯头欺近,吻住她的唇。 与此同时手扶着她的后脑,火热地加深这个吻。 吻里有彼此交缠的气息,还有丝丝酒香。 陆杳蓦地感觉有些上头。 她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下,苏槐方才稍稍冷静下来,反反复复地亲吻她的唇瓣,最后离了她的唇。 陆杳呼吸有些乱,仰头看他道:“对着我这张脸你也下得去嘴,这么不忌的吗?” 苏槐道:“我不仅下得去嘴,”说着便勾着她的腰猛地卷进怀里,将她紧紧抵在城墙上。 陆杳:“……” 陆杳吸了口气,及时转移话题道:“常彪的府邸,你打算什么时候抄了,把该分的分给姬无瑕?” 苏槐道:“我抄了常府,分给她以后呢?” 陆杳道:“各自有各自的事,这样大家都不浪费时间。” 两人咫尺相对,一人微仰着下巴,一人微低着头,喃喃低语,是世间所有情人应该有的最亲密的模样。 只是两人的话题却不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苏槐道:“那你呢?” 两人之间就蓦地陷入了沉默。 那种暧昧的气氛也似乎淡了不少。 陆杳本不想这么快谈到这个话题,她先前也不让姬无瑕提及,就是怕惹毛他。只不过姬无瑕提与她提又完全是两回事。 这个问题她是避免不了的。 她要是不跟他说清楚,这狗男人也不会罢休。 遂陆杳道:“我自是与她一起,回我该回的地方去。” 苏槐依然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只是眼里不再是那缠绵悱恻的钩子,而仿佛是在思量算计着怎么把她锁牢在身边,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苏槐道:“你不随我回京?” 陆杳道:“我现在的情况连之前都不如,跟你回去,好被你连累受你的敌人打击报复吗?我还想多活两年。” 苏槐道:“我自有办法保全你。” 陆杳嗤笑,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道:“你此番回去,朝中不知多少人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先保全你自己就行了。我是疯了吗要随你去冒险?” 苏槐道:“你不跟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陆杳道:“我享你什么福了?” 苏槐道:“你想我的时候难道不舒服吗?” 陆杳:“……” 陆杳黑着脸,清晰肯定以及明确道:“那就当我是享了你的福,但绝不当你的难。” 苏槐道:“常彪的家财那就等回京以后再分。” 陆杳道:“苏槐,一码归一码。” 苏槐道:“不然就放她走,你跟着我。” 他又低了低头,鼻尖挨着她的,缓缓地道,“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好谈。可你说你要走,我手里有什么我就用什么,让你走不了。” 第612章 我却是爱你得很 陆杳觉得这张脸好看的时候是真好看,可恨的时候也是真可恨。 她道:“我要是恢复成以前那样,你此刻已经被我摔下这城楼去了。” 苏槐道:“那你现在要不要摔我一个试试。” 陆杳气性一上来,还当真是一把揪着他,试上一试。 只可惜,使了力气也没能将他掀下去。 苏槐又道:“果然你还是随时都想着怎么杀我。可惜你今非昔比,而我要是想摔你,立马就能把你摔下去。” 说罢,他也一把就将陆杳提了起来。 陆杳手里也紧紧抓着他,谁都不放手。 陆杳道:“你要是摔我,我做鬼也要拉你垫背。” 苏槐却忽然道:“陆杳,你爱我吗?” 陆杳愣了愣,两相僵持,道:“我要是不爱你,你就会杀了我吗?” 苏槐道:“你以前动不动就骗我说爱我,而今骗我一下都嫌费嘴皮子吗?” 陆杳道:“堂堂相爷,岂用得着这么卑微地求别人骗你。” 苏槐道:“要是以前,你不爱我,我可能杀了你也无妨。可如今,” 说着,狗男人还真是作势要把她往城楼外掀的架势,陆杳心里妈卖批,这疯子嘴上一套做的一套,还不等他丢手,她立马手脚并用地把他缠住。 可事实上,他一点没松手。 就在她缠上来的那一刻,他一手将她抱得死紧,一手摘了她的头盔掌住她的后脑勺,便俯头欺吻,吻得风卷云残一般。 陆杳霎时明白过来被这狗给耍了,腿上当即松开他双脚下地。 他激狂地在她唇齿间厮磨辗转。 陆杳有些提不上气,他却蓦然又放开她的嘴唇,又道:“我确实爱你得很。” 陆杳仰头望着他,有些失神。 以至于他再吻下来,她都没来得及躲闪或是迎合。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越吻越深,吻得越紧越狂乱火热。 陆杳呼吸全然凌乱,溢出嘴角。 她听见城楼底下有兵将们骑马穿过城门进进出出。 她甚至听见有将领粗声粗气地询问守城兵:“可有看见相爷回城?” 守城兵回答:“回将军,相爷在城楼上。” 此时陆杳正被这狗男人给压在城墙上,这城墙虽高,但有一个一个的凹槽,方便打仗的时候往外观察敌情。 先前陆杳往外观景,此刻两人正好就依偎在城墙较矮的凹槽处。 只要她稍稍往外一仰身,下面的人定然就能够看见。 她听见话语声,下意识就往边上躲,狗男人还晓得将她揽回来收紧在怀,一翻身就往边上躲,瞬时换了个方位,换成是苏槐后背靠着墙,而陆杳全然趴在他怀里。 可两人往边上一挪时,陆杳的手肘不慎碰到了凹槽上放着的她的头盔。 她伸手去抓,可到底被狗男人霸着,一时动作慢了一步,那头盔径直从城楼上掉了下去。 陆杳只得飞快地把手收回来,下一瞬就听见头盔砰地一下,砸在地上的金属碰撞声。 在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越醒耳。 于是乎前一刻还在说话的兵将们,全都一致安静了,一溜烟地往拱形城门洞口里躲。 还有个将领忍不住好奇,探出头去,往城楼上瞧了一瞧。 身边同僚就问:“看见什么了?” 那将领道:“什么都没有。” 同僚道:“那怎么无端端的掉个头盔下来?” 大家眼睛就齐刷刷看向那孤零零的头盔,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都被砸瘪了。 然后将领就问守城兵:“相爷几个人上去的?” 守城兵道:“相爷带了一个人上去,城楼上的兄弟们全都下来了。” 将领便道:“那你们可在下边守好了啊,谁都不得上去坏了相爷雅兴。” 陆杳依稀听见那些话语声时,她人都是恍惚的。 她一边被苏槐擒着身子激吻,一边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朝她压来。 陆杳被他压得连连踉跄着往后退,他又丝毫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她往后退一步他便往前欺近一步。 直到后来,眼前光景变得昏黄,两人就退至了四面是墙的哨房里。 第613章 你说句你爱我,如何? 哨房里只有一道方方正正的窗口,可以正正直直地望出去,与城墙的凹槽处重合,视线丝毫不受阻碍。 但却能够阻挡大部分的凛冽寒风。 哨房里影影绰绰,中间烧着一炉炭火。 火已经烧过了,只剩下一堆红彤彤的炭,冒着融融暖意。 苏槐扶着她头的手指一拨,就摘了她的发髻,青丝泄下来,他再次将她压在墙上的时候,如狼似虎一样啃她。 陆杳眼神有些朦胧,可神志尚还清醒,含糊道:“苏槐,你够了。” 苏槐低低道:“怎么够,哪里够,什么够?” 陆杳:“……” 这有限的空间里回应着的是彼此纠缠、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后来陆杳断断续续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等你伤好……若我要走,你便放我走。你记性是被狗吃了吗?” 苏槐应道:“我还答应过,我亲自送你回。” 陆杳道:“那你还想食言不认?” 苏槐不答了,只是反反复复地亲吻她。 她这张人皮面具实在伪装得滴水不漏,即便是被他吻到喘不过气,她面上也依然面色如常。 后来苏槐吮她耳朵,舔她脖子,他能感觉到被他压在墙上的这人儿渐渐软了身子骨儿。 苏槐趁她不备,摸到她脸颊边,就将她的人皮面具给摘了下来。 顿时,她本来模样的那张脸,呈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皮肤细腻光洁,在炭火的映衬下,依稀可见她脸颊绯红。 她那双眼睛,如月华星辉,那抹光亮却是又水又润,朦胧又迷离。 她唇瓣被他亲得娇艳荼蘼,口齿微张,就那么把他看着,凌乱地轻声喘息。 他手指摩挲过她的脸颊,有些异于平时的滚烫。 他呼吸也乱了,约摸是看见她动情的模样,气息也更加迷乱两分。 苏槐又低头去亲她,碰到她唇的那一刻,她似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仰了仰下巴迎上他。 她想,大抵是有些醉了酒的缘故,明明这么不爽他,却还是想与他接触。 苏槐又与她厮磨了许久,反反复复亲咬唇瓣,将她鼻尖磨得通红,那双桃花眼里如烟水含露、似月里寻芳,梅蕊诉娇,艳不可拟。 苏槐道:“你再陪我些日,我送你回。等我事情忙完了,我便送你回。” 陆杳张口,声色沙哑不堪,道:“陪你到何时?” 苏槐道:“过完元宵。” 没等她回答,他便又来亲她,不知餍足的。 陆杳被他亲得脑子都混混沌沌,后来勉强应他:“那便陪你到过完元宵。” 他顿了下来,半垂着眼帘,看着她道:“你说句你爱我,如何?” 陆杳头靠着墙,身子有些乏软,她莞尔笑笑,道:“不如何。相爷也会想听这等不着边际的话吗?” 苏槐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两相静默片刻,陆杳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她闭了闭眼,试图压下心头躁动。 可她那眼角嫣然绯彻,却是轻易压不下那抹蔓延至心头里的灼热。 她闭着眼也知道他还在看她。 陆杳再睁开眼时,果不其然,直直撞进他眼神里。 那一刻,她莫名浑身有种起火一般的热度。 陆杳哑声道:“苏槐,你再这样看我……” 话没说完,她倏而一把抓住苏槐,反身就将他抵在墙上。 她靠近他的唇,却在碰到他唇沿的时候停了下来,停顿片刻,还是没有亲上去,而是轻轻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那温温软软的触感,使得他冷不防滚了滚喉结。 陆杳便顺着他的下巴,亲他颈项,一路舔咬。 他气息起伏得更明显,陆杳手里拨开他的衣襟,他也没阻拦。 陆杳道:“你不是想让我摸你吗。” 说着,她的手便抚上他胸膛。 他手臂勾着她的腰肢,将她狠狠往怀里压。 陆杳一路亲亲咬咬,还不待她绵绵辗转,苏槐终于忍无可忍,反客为主,重新将她压回在墙上。 他衣襟散乱,顾不上,堵住她的唇时,狂野极了,手上几乎是撕扯她的衣裳和腰带。 第614章 只想弄死你 陆杳依稀听见大营那边的喧闹声由鼎沸渐渐变得零星。 又听见城楼底下的将军们打马回城。 再后来,哨房里的炭火由通红渐渐冷却成灰。 即便这样,空气里依然蔓延着火热,还有过分暧昧旖旎的气息。 丝毫不觉得冷,窗外有风进来,陆杳才感觉潮热稍稍退却了一些。 她偏头一看,有细细碎碎的雪沫飘落在方方正正、砖砌的窗口上。 又下雪了。 这厢,京中。 这时节宫里遍地白雪,冷得更甚。 但越是严酷的天气,宫中团团簇簇的雪梅越是迎寒而绽,不屈不挠,空气里暗香浮动,幽幽不绝。 静妃阿浣被打进冷宫里已经两三个月了。 这冷宫着实冷清,整日除了她和身边照料的嬷嬷以外,再见不到旁人。 这里的一日三餐也十分简单,不过她到底身怀龙嗣,太医时常进出,送的汤药她也按时服用。 可后来长公主得知她有了身孕,阿浣还见了长公主一面。 阿浣思及以前种种,包括自己如今口不能言,都是拜她所赐。 可阿浣又十分清楚,自己人微言轻、出身卑贱,又如何能与长公主抗衡。 她只盼着,长公主不要伤她腹中孩儿。 因而阿浣胆战心惊,可长公主却说要助她一臂之力。 等将来她诞下龙嗣,就可母凭子贵,一飞冲天。 阿浣没应下,也不敢当场拒绝。 长公主临走时,道:“无妨,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等你想清楚。你要知道,在这冷宫,若是无人帮你,直到你孩儿出生,你们娘儿俩都永无出头之日。” 等长公主走后,阿浣立即让照顾她的嬷嬷写信,有专人负责把信送出,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相爷手上。 阿浣记得相爷离京前的叮嘱,这后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纷争之地,她又有了身孕,若是消息传开,她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她又没有娘家势力支撑,那些后宫娘娘们想碾死她恐怕易如反掌。 加上相爷又要即将离京督战,相爷担心她无力应付宫中,故才设了个名头,暂让她住进冷宫里。 阿浣一切遵从相爷安排,在冷宫安安心心地等待孩子长大。 她一天天等待,托嬷嬷去打听前线的情况,相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打胜仗之类的。 不知不觉,她对那个把她从泥潭中拉出来的男人满是憧憬,甚至于一天胜过一天的想念。 所以长公主来找她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给他传信。一是要告知情况,二是终于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以找他了。 阿浣日思夜想地等了些日子,总算等到了相爷的回音。 嬷嬷对阿浣道:“相爷说,长公主若是来接洽娘娘,也是想以娘娘腹中的孩子将来做个筹码,所以长公主暂时应该不会伤害娘娘。 “相爷让娘娘放心养胎便是,娘娘不妨与长公主转圜,如此也能更好地保全自己。” 阿浣明白了,假意答应与长公主为伍,在相爷不在京的这段时间里长公主定会全力保全她安然无恙的。 等相爷回京了,她也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到时候再与长公主划清界限,有什么事相爷也会帮她的。 第615章 一生都报答他 嬷嬷述完相爷的意思,又道:“相爷是希望娘娘无恙,才让娘娘与长公主转圜。可娘娘应该知道,若非长公主,娘娘也不至于被药哑了嗓子。 “若不是相爷出面,娘娘想必早就被处死了,又怎会被发配至浣洗司留存一命,更不会在相爷的帮扶下获得圣宠怀上龙子。” 阿浣用力点头,比划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绝不会忘了相爷的恩情,更加不会忘了长公主对我做的一切!我这一生,只会报答相爷!” 阿浣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比划着问嬷嬷:“相爷不是……与长公主成过亲么……他们不是一起的么?” 嬷嬷道:“若是两人有情,又何须拖到今日。成亲也不过是贵人们的权宜之计,不然又怎会才成亲没俩月就又解了婚。” 阿浣眼神闪了闪,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相爷不喜欢长公主就好。 只是后来的两个月里,她虽然没见红,可肚子也没见长。 阿浣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询问太医,太医只说是脉象一切正常,不过孩子长得慢,需得再过两个月看看。 该她服用的安胎药还是每日照常服用。 年后,西策军大胜南淮军的消息传到了京里,皇帝龙颜大悦。 满朝文武纵然对苏槐极度痛恨,可这也不免是个好消息。 一些相党的言官便说道,今年开年便是瑞雪吉兆,捷报传来,这一年必定国泰民安、丰收连连。 这厢,外面不知道什么时辰,光线从房门的格子纱透进来,有些刺眼。 陆杳正睡着,便听见房外有姬无瑕的说话声。 姬无瑕贴着门问:“我杳儿,你醒了吗?” 过了一会儿,陆杳才惺忪地答应:“没醒。” 姬无瑕道:“你现在方便吗,我可以进来吗?” 陆杳道:“不方便。” 姬无瑕道:“我给你带了包子,听说是这南淮城里最出名的老字号包子,我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买来的。” 陆杳一时没答应。 姬无瑕又道:“我尝了两个,味道确实不错,你吃不吃?” 陆杳道:“不吃,你自己吃。” 姬无瑕道:“我自己吃有什么趣。” 陆杳道:“那叫黑虎一起吃。” 姬无瑕道:“别提了,黑虎一早上就吃了一只鸡,把它肚皮吃得圆鼓鼓的,它哪还瞧得上包子。” 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陆杳睡意也淡了去。 姬无瑕道:“杳儿,包子冷了啊。” 眼下陆杳房里就她一人,苏槐一早便起身了,床外侧空空的,只剩衾被里的余温,带着些他身上的味道。 她就叫姬无瑕进来了。 姬无瑕进房一瞅,见陆杳果然还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就露出个头在外面,一头黑发堆在枕上。 她阖着眼,屋里明亮的光线下,可见她脸上皮肤十分洁白细腻,给姬无瑕最直观的感受就像刚煮熟剥了蛋壳的鸡蛋一般。 只是她脸颊上微微有抹白里透红,又似三月里最娇嫩的桃花,眉眼间处处透着一丝慵懒。 姬无瑕道:“我瞧着都移不开眼,更别说狗贼了。杳儿,起来吃包子吗?” 陆杳道:“不吃。” 姬无瑕自顾自去炉上烧了一壶水,然后坐在桌边啃包子吃。 等她吃完包子,估计水也烧开了。 姬无瑕感叹道:“果然,这好气色都是靠男人滋养出来的。而且还是杳儿你这种专门需要吸男人精气来调理自身的,效果最是明显。” 自己的状态只有陆杳自己最清楚。 她的内息是得到了安抚,可身体动一动,那股子酸软到了骨子里的后劲儿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浑身到处都不得好,腿间更是不适。 那野狗昨晚上是撒野发疯到了极致。 陆杳觉得但凡自己要是个柔弱女子,估计真得被他弄死。 第616章 最主要的还是身边人 陆杳及时跳开这个话题,问道:“黑虎一早上哪去弄的鸡来吃?” 姬无瑕眼下在屋里一听她声音,不由得关心道:“杳儿,你不打紧吗?怎么嗓子哑得这么厉害?” 陆杳默了默,道:“只是有点干罢了。” 姬无瑕道:“那你要喝水吗?” 陆杳道:“不喝。” 姬无瑕道:“一会儿我给你泡壶润喉茶。” 姬无瑕啃完一个包子,又啃第二个,然后又道:“你说黑虎吃的鸡啊,还能哪去弄的,狗贼给它的呗。看得出来今天狗贼心情不错。” 说着就唏嘘:“真是什么都比不上杳儿你的枕边风好使。只要你一出马,狗贼就什么都好说,他今早上不光喂黑虎吃鸡,还说下午要开始抄常彪的家。我这不赶紧来谢谢姐妹你么。” 陆杳闭目养神。 姬无瑕请教道:“杳儿,你教教我呗,这御男之道都有个什么诀窍?我要是有你这功力,能把三师父拿下么?” 陆杳道:“你觉得三师父跟苏槐能一样吗?” 姬无瑕叹口气,道:“也是,你野男人沾权色,就好你这口,可三师父就是个不沾人间烟火的神仙。” 姬无瑕也只伤神一下子,话题跳转得快,又问道:“昨晚庆功宴,你们才待一会儿,狗贼就带你走了,后来你们去什么地方了?” 陆杳道:“找了个地方看看风景。” 姬无瑕道:“大晚上看什么风景。” 陆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嘴上道:“看看南淮城里的夜景,整个大营的篝火也尽收眼底。” 姬无瑕道:“要是以前,你肯定是觉得平平无奇的,毕竟你跟你师父走过大江南北那么多的地方,什么风景没见过。可要是跟野男人一起看风景,那应该又是另一番体会了。” 陆杳闻言,好笑地勾了勾嘴角,道:“说得好像你最懂似的。” 姬无瑕挑眉道:“那不然怎么说风花雪月是人间最好的风景呢,谁这一生没听过风没看过花没赏过雪没观过月啊,最主要的还是身边人。因为和身边人一起,这风花雪月才被赋予了多情的意义。” 陆杳不置可否道:“你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她回想起昨晚,她看见雪花从哨房的小窗口边轻飘飘的落下时,好像与平素相同,又似不同。 当时她觉得落雪,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姬无瑕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庆功宴结束以后我回来都还不见你们回来?” 这个陆杳也不知道。 她只知苏槐抱她下城楼的时候,整座城里已经陷入了梦乡,安安静静。 在回来的路上,她也累极,昏昏欲睡,枕着他就睡着了。 回来以后,她撑着眼皮清洗完,一沾床就又拉下眼帘睡了。 一觉无梦,她只觉男人怀里异常的温暖。 见陆杳不答,姬无瑕也不再追问了。 恰逢炉上的水烧开了,姬无瑕拎过来倒了一杯,道:“杳儿,你下午要跟我一起去抄常彪家。反正也没事儿,就一起去呗。” 说着她就转头往外走,又道:“你先等等啊,我去给你拿润喉茶来泡。” 姬无瑕出门之际,不忘把门合上,以免冷风灌了进来。 趁这空当,陆杳也睡不了什么觉了,索性起身。 她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拢了拢衣襟,不经意低头一看,一脸面瘫。 身上到处都是痕迹,要说她给人虐待了都有人信。 陆杳没多耽搁,拿过床边叠放着的衣服就穿。 姬无瑕动作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过陆杳动作更快,等她回来时进门就看见陆杳已经衣着整齐、并且洗漱好,一脸平常地坐在桌边了。 姬无瑕泡了一壶润喉茶,陆杳一口气喝了半壶。 将近中午,剑霜把午饭送进了房里,有板有眼道:“主子说,今中午他不回来吃饭了。” 姬无瑕道:“谁稀得他回来。” 剑霜冷声道:“要是主子回来,也轮不到你在这吃饭了。” 姬无瑕撇撇嘴,道:“你主子回不回来,都轮不到你在这吃饭。” 剑霜:“……” 剑霜尽忠职守地过来送午饭,结果一句话就颇有种铩羽而归的意味。 所以说他就不爱来。 可剑铮抢先跟在主子身边做事去了,他就只能留下来保护陆姑娘。 可陆姑娘身边有那妖女,又哪里用得着他。 他往这里来一回,就给那妖女气得够呛。 第617章 还是陆姑娘最了解 用完午饭以后,姬无瑕就迫不及待地要和陆杳出门。 只是陆杳想起来戴面具,却满屋子都找不到自己的面具了。 昨个晚上面具被狗男人给揭了,难不成走的时候他没有带走? 可她分明记得他当时帮她把衣裳整理好,又将面具捡起来收走了的。 毕竟那东西留在当场让其他兵将们看见了平白惹人猜疑。 姬无瑕道:“这屋子一目了然,一看就没有面具。” 陆杳道:“那你还有多的吗?” 姬无瑕道:“有倒是有,就之前我混在南淮大营里扮的林将军用的那张,你敢要吗?” 陆杳:“……” 真要戴那个出去,那不是挑事儿么。 姬无瑕道:“现在又不是在军营了,不戴面具也没什么。快别耽搁了,再耽搁下去,等去常彪府里,狗贼东西都抄完了。杳儿我们快走。” 说着就拉着她一道出门。 剑霜已在府门外备好了马车等着,两人上车以后,他便驾车前往常彪府邸。 陆杳在马车里也找了一遍,想着是不是昨晚回来的路上落在车里了,结果也没有,便只好作罢。 听剑霜说,而今常彪和他麾下战亡的部将们,全都以反贼定论,尸首也已经装殓,运往京都。 待尸首抵达京都以后,还得依照相爷的吩咐,当着百官的面,将那一具具反贼尸首抬出来陈列着,让百官们都看看,害死那些官家子弟的罪魁祸首都在这里了。 姬无瑕道:“常彪和他战亡的部将们,尸首都不太美观。” 她说得还比较含蓄,岂止是不太美观。 但凡战亡的,哪个不是鲜血淋漓,有肠穿肚破的,也有缺胳膊少腿儿的,还有缺头的。 就算找回了头,那头也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剑霜道:“朝中那帮人,向来就知道动动嘴皮子便判定了他人功过是非,不让他们看看清楚,他们怎么闭得上嘴。” 姬无瑕道:“那不得吓死他们,就是不做噩梦,也肯定几天吃不下饭。” 陆杳道:“也叫他们知道,与相爷作对的下场就是那样了。那帮官员们就是对他再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思量着来。” 剑霜道:“还是陆姑娘最了解主子。” 等马车到了常府门前,刚一停稳,姬无瑕就拉着陆杳下车。 此时常府府门大开,有不少人影在里头走动。 姬无瑕跟一阵风似的掠进大门去,就见士兵们正来来去去地搬挪府里的东西,正从后院和库房那边搬出来,堆放在偌大的前院空地上。 苏槐正站在院中,听底下的人清点汇报名目。 姬无瑕一进来就挨个去看看抄出来些什么宝贝,苏槐见着她来了,便回头看去,恰恰见得陆杳后一步跨进府门缓缓走来。 她虽穿着寻常普通的男子衣裳,但没着盔甲,头发高高束着,十分干净利落,可那模样在萧素的天气里,显得眸生春水、唇若艳蕊,极是容色逼人。 他是见过了她唇红齿白、或嗔或骂,眼里娇媚滴水、勾人勾魂的光景的,眼下她一来,他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陆杳低眉看路,进了这府邸以后,冷不防抬眼就与他视线撞个正着。 或许是他眼神太过无所顾忌,搞得陆杳心头蓦地跳漏了两下。 她面无表情,觉得这狗东西看她的眼神定又是在回味什么龌蹉下流的东西。 旁边本在像他汇报的将军,见相爷回头看,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便也跟着往门口看去,而后不由一愣。 此人虽容貌清秀昳丽,但却面生得紧。 哪里来的人,竟也敢擅闯此地。当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么? 将军正要出声呵斥,却见相爷回过头来,对他道:“继续。” 相爷都没说什么,任由此人进来了,将军顿时意识过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来呵斥。 于是将军就只能视若无睹,继续向苏槐汇报抄来的东西。 第618章 分赃 士兵们每抬出一样,就另有将军专门负责清点记录在册。 汇报的将军这一册汇报完了,又汇报下一册。 姬无瑕去后院溜达完一圈回来,兴冲冲与陆杳道:“不愧是反贼,坐拥南淮这么多年,那库房里都是宝贝。还有后院里用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抬到前院来的每一样东西,都会给苏槐过目,陆杳和姬无瑕也就跟着饱饱眼福。 金银珠宝就不说了,还有瓷器摆件,绝笔字画等等,琳琅满目。 毕竟常彪在南淮,称霸一方,这南方的官员谁不想讨好他,都将好东西往他这里送。 这些东西随便拿一件去黑市上买,就能卖不少钱。 姬无瑕最为眼馋的还是那尊玉佛。 足足有白菜那么大一尊。 且色泽碧绿通透,雕工精湛无双,那是在常彪的卧房密室里找到的。 姬无瑕之所以跟着去后院转一圈,就是去挨个检查,看看那后院里有没有机关暗室,结果还真给她揪出了这么个好宝贝。 在半下午的时候,陆杳和姬无瑕看宝贝看得应接不暇,苏槐站在陆杳身边,蓦地来一句:“看上了什么,可以跟我说。我都给你。” 陆杳愣了愣,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 陆杳见他神色寻常,可他的话语声钻进耳朵里,莫名有种抓心挠肺的意味。 她就感觉,管它什么,只要她开口想要,这狗什么都肯给。 陆杳就笑,平日里她素来也少笑。也不知为何就笑。 她只知道,大抵这一刻,自己心里是好受的。 她一笑,苏槐便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杳道:“这些我都没看上。” 苏槐就吩咐剑铮道:“去找找看这里有没有药材库。” 他还知道,那才是陆杳感兴趣的。 通常权贵府宅里都会设有一个专门的库房来存放药材,之前相府也是如此。 因为许多珍贵药材,可是真金白银都买不来的,且也会当做权贵之间的礼物来流通,并且极具收藏价值。 这些东西当然不会与金银财宝存放在一起。 果真,剑铮找到了药材库,将里面的药材全都抄了出来。 这常府的珍稀药材可不比相府里少。 陆上跑的、海里游的、土里长的应有尽有,并且保存得十分妥善完整。 其中有几百年的人参,根须俱全;也有极品的灵芝,肉圆润厚实;还有鹿茸有海马,以及数量可观的龙涎香等等。 确实,陆杳对这些就感兴趣多了,光那株人参,她就反反复复地观摩了许久,从参体捋到根须,然后道:“这人参至少有四百年。” 姬无瑕蹲在她身边,问:“值多少钱?” 陆杳道:“根须如此完整,无价。” 她笑眯眯地仰头望着苏槐,道:“我要是看上了的,都给我吗?” 苏槐道:“都给你。” 最后陆杳让剑铮剑霜把这些药材规整一下,全部抬回暂时落脚的宅子里。 等到常府全部抄完,天都黑了。 而且这前院以及两边走廊上,堆都快堆不下了。 姬无瑕唏嘘道:“这家底丰厚的就是不一样。” 到了分家产的时候了,姬无瑕叫来的小弟们就在府门外候着。 苏槐从众多财宝中零星挑了一些出来,有金银珠宝,也有精瓷玉器,一些名家字画也少不了。 这过程中,姬无瑕就抱着那尊玉佛,谁也别想拿走。 当苏槐眼神落在那玉佛上时,姬无瑕立刻表明态度:“常彪是老子杀的,这玩意儿也是老子找到的,所以必须是我的!” 最后苏槐也没与她争。 苏槐的人把要上交到朝廷的部分东西先收拾走,他又捡了些东西,分别派送至领兵作战的将军们手上。 姬无瑕明白,分赃嘛,要人人都有参与才能和气生财。 她虽然肉痛,但也没提出异议。 主要是她还以为,常彪的这些家产至少得一半拿去充公呢,没想到狗贼心黑手更黑,就象征性地匀了一点出来给朝廷。 然后再把前堂后院的那些梨花木家具,全都搬空,一并运回给朝廷。 所以上交给朝廷的那部分看起来大件又壮观,十分能充数,但就是不值几个钱。 给朝廷的总的撑死了也就一两成。 那多出来的三成又匀点给将军们,她还有剩的。 第619章 要不要这么可怜? 最后苏槐也照他之前说的,将剩下的跟姬无瑕五五分账。 姬无瑕叫她小弟进来,十分积极地把分来的家产三下五除二给搬空了。 姬无瑕高兴得飞起,对苏槐道:“狗贼,我突然觉得今晚上你跟我杳儿般配了许多。” 陆杳抽了抽嘴角,她又道:“下回再有这种生意,你叫我一声,我保准给你整到位。” 等常府的事情处理完,这座府宅已经被搬得空空如也。 就算有落下的,比如堂前的几个盆栽,姬无瑕也没放过,活生生给搬走了。 如陆杳所说,除了没法搬走的,这府宅里真真连根毛都不剩。 彼时陆杳看着姬无瑕指使她小弟搬盆栽,面瘫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姬无瑕道:“搬回去放在我总舵,当个装饰也好。” 苏槐先一步走出府门,在门前的马车边等。 陆杳和姬无瑕等着小弟们把盆栽都搬完了方才后一步往外走。 姬无瑕瞅了瞅府门外的苏槐,小声跟陆杳道:“杳儿,现在该得的都到手了,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走?” 陆杳亦看向苏槐,夜色昏重,马车檐下点着温黄的灯。 那府门就像一幅方方正正的画框,他垂手而立,灯火淬了他满身,他犹如身在画中。 陆杳道:“走不了。” 姬无瑕道:“为什么走不了?” 陆杳道:“我应过他,等元宵过后再走。” 姬无瑕看看狗贼,又看看陆杳,没再多问,双手枕在脑后,吹着口哨,后道:“成,反正过完年也没啥事可做。总共也就剩个十来天,晃眼就过了。” 陆杳“嗯”了一声。 姬无瑕又道:“你要是舍不得,你就跟他去呗。” 陆杳道:“我得回药谷一趟。”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府门。 剑霜面无表情地牵了一匹马给姬无瑕。 意思很明显,她自个骑马回,别打扰他主子和陆姑娘。 姬无瑕一把从剑霜手里扫过马缰,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对陆杳道:“我先走一步了啊。” 说罢扬鞭打马,扬长而去。 姬无瑕捏了一声悠扬的口哨,高处笼罩着的树影里,黑虎也跟着振翅而飞。 这厢,陆杳跟着苏槐上了马车,剑铮剑霜便也驾车回去。 马车轻晃,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后来苏槐先开口:“你哑巴了吗?” 陆杳:“……” 陆杳白他一眼道:“我真希望你是个哑巴。” 下一刻,他一把拽过她来,就搂进怀里。 这狗一沾她的身,就又开始盘她,先是摸摸她的头发,然后亲亲她的额头,又觉得不过瘾,又亲亲她的脸,再亲亲她的嘴唇。 陆杳觉得,说他是狗,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反而无比贴切。 陆杳躲开他,道:“我的面具呢?” 苏槐道:“烧了。” 陆杳:“……” 陆杳没好气道:“它招你惹你了,你要把它烧了?” 苏槐道:“你天天戴,还戴上瘾了吗?” 陆杳道:“我也就白天戴,晚上我戴了吗?” 苏槐道:“离元宵总共也就十天时间,你还想要让我白天都看不到你的样子。” 陆杳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 车檐下的微光透过车窗缝隙溢进了些许。 他见得她眼里有光亮,渺渺星河大概也就如此。 半晌,陆杳道:“听起来要不要这么可怜?” 苏槐说得无比自然而然:“那你就好好可怜我。” 陆杳道:“那你也用不着烧掉。你不知道一张面具难做吗?” 苏槐道:“我不知道。” 陆杳移开眼,道:“你不知道就算了。” 话音儿一落,苏槐冷不防又将她扯回身来,手指捉着她后颈,掌心摩挲着她侧脸和脖颈,歪头就亲到了她唇上。 马车里安安静静,剑铮剑霜两个甚至都有些不习惯,主子和陆姑娘竟没有打起来,也没再骂起来。 第620章 不想死就得忌 陆杳得了常彪府里的那些珍稀药材以后,基本上可以成日待在房里足不出户了。 她当天晚上,就用了她几味药材,给苏槐泡了一个药浴,又施针封他的气海。 彼时,她坐在他身后,看着他背上盘桓的紫筋,收针以后,神色算不上轻松,道:“今日起,你也同我一样,不得动用真气。” 在军营的时候,条件有限,只能暂且帮他压制,没法持续性地帮他做治疗。 加上这狗东西素来无所顾忌,以至于他的情况并没能得到缓解,也仅仅只是没有往更坏的方面发展。 可这样持续下去,对他丝毫没有好处。他表面上看起来无异常,但实则每一天都在消耗他,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 陆杳又道:“还有,忌房事。” 苏槐道:“急什么?” 说着他便要回头看她,陆杳一手扶着他的后背,下手极快,一针就扎入他后背大穴,道:“别乱动。耳聋也不是你这样聋的。” 苏槐道:“忌房事,不在房里就没事了是吗?” 陆杳黑着脸,道:“你要是还想活的话,就得忌男女之事!” 苏槐道:“早前墨大夫说,这并不影响我的私生活。” 陆杳没好气道:“早前什么情况,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早前尚能控制,可如今你再不节制,你活着的日子可以论天算。” 苏槐道:“我不动真气,还不能动体力吗?” 陆杳道:“动体力也能使气血加快运行。再者,只要你一泄精元气,此消彼长,它就会趁你空虚之际进展。” 苏槐道:“我不泄。” 陆杳道:“你要是想英年早逝,你就作。” 陆杳收针之际,蓦地听他说道:“你是不是怕我比你早死?” 陆杳动作一顿,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苏槐道:“你要是怕,我就不早死。” 陆杳道:“怎么听都像是在咒我会比你早死。” 苏槐道:“早死不好吗,等你七老八十,死了还有我给你埋,我死了你还能从棺材里爬起来给我埋吗?” 陆杳:“……” 陆杳道:“趁我手里有银针,我给你顺便把哑穴封了。” 有药效和陆杳银针加持的双重作用,当晚苏槐睡得很沉。 到第二天,他出门做事去了,陆杳就在房里,将这些药材整合起来,但凡是对他有用的,她便着手开始制药。 不愁接下来的十天没事做。 相反,她还比较忙。 姬无瑕来找陆杳,陆杳就逮着她让她帮忙磨药。 姬无瑕瞅了瞅那根完整的人参,有些酸溜溜道:“这百年老参,你也要用来给狗贼入药吗?” 陆杳道:“此物大补,他用不了这个。” 姬无瑕便顺口道:“那给我补补呗。” 陆杳道:“虽说你这体质完全没必要,但如果你非要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姬无瑕喜滋滋道:“这么珍贵的人参,杳儿你真给我补啊?” 陆杳道:“再珍贵的东西,要是不物尽其用,放着也是死物。” 姬无瑕兴高采烈地扑过来,一把熊抱住陆杳,道:“我就知道杳儿还是对我最好。” 姬无瑕便去拿那老参,道:“那我弄只鸡去,用这个炖汤。你一碗我一碗。” 陆杳默了默,抓住她拿参的手,道:“这要让你全拿去炖鸡,怕是得补死你。” 随后她用小剪子剪了一小截参须,又道:“拿去炖。” 姬无瑕道:“这点够吗?” 陆杳道:“管够。” 姬无瑕就兴冲冲地去了,陆杳提醒道:“炖的鸡黑虎不能吃。” 到中午时候鸡汤就送来了。 鸡是剑霜负责去弄的。 为了避免黑虎来偷吃,他还另外给黑虎也弄了一只。 姬无瑕平日里虽然看不惯剑铮剑霜这俩蠢蛋,但除了银子其他的她都大方,本着好物分享的原则,何况剑霜也出了力的,所以见者有份,等中午剑铮跟着苏槐回来一起吃午饭时,俩蠢蛋一人一碗鸡汤。 第621章 给陆姑娘准备的 姬无瑕把鸡汤端给剑铮剑霜,道:“来,补补脑子先。” 彼时剑铮剑霜看着眼前的鸡汤,动都不敢动。 剑铮看看剑霜,道:“这能喝吗?上午你都看着吗,妖女没往里面下药吗?” 剑霜道:“我又没时时刻刻盯着她,我怎么确定。” 于是两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姬无瑕就捧着汤碗嘬着汤,睨向两人道:“怕我下毒啊?那你俩可千万别喝。” 说着就目露嫌弃,又道:“就这点出息,这百年老参炖的鸡汤,你俩怕是见都没见过。不喝就赶紧放着我来!” 剑霜一下子被她激发出了斗志,道:“从来都是见你从我们手上抢走,倒是极少见你主动给我们的,既然你给都给了,就休想再要回去!” 于是姬无瑕咕噜噜喝完了自己的,当真就想来抢他俩的,两人见状,赶在她来抢之前,也都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屋子里,陆杳也少不了一碗鸡汤。 苏槐看了一眼,问:“为什么我没有?” 陆杳道:“你不适合喝这个。” 她从药炉里滤出了半碗汤药,放在他手边,又道:“你适合喝这个。” 最后那只鸡也被姬无瑕和剑铮剑霜给分食了。 于是乎一整个下午,姬无瑕进进出出,跟陆杳道:“妈的,今天怎么这么热!” 陆杳道:“鸡汤的缘故。” 结果到晚上,才吃完晚饭,这货就开始飚鼻血。 姬无瑕飚完鼻血,剑铮剑霜也开始飚鼻血。 一晚上三人来来回回地折腾。 最后还是陆杳给他们仨扎了几针才止住。 姬无瑕沮丧道:“哦豁,这老参汤白喝了,多的都折出去了。” 陆杳看了看他们仨,对姬无瑕道:“一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我说了你这体质没必要,你还不信。” 剑铮剑霜默默地不说话。 毕竟参汤他们喝也喝了,要是再说两句不满的话,这妖女现在火燥燥的,估计得跟他们干起来。 翌日傍晚,苏槐人没回来,剑铮剑霜回来了,一人搬了一个大箱子进屋里。 陆杳回头看了看那箱子,问:“什么?” 剑铮道:“是主子给陆姑娘准备的。” 姬无瑕就好奇地凑过来,问:“是什么宝贝?” 陆杳打开箱子一瞧,然后沉默了。 连带着姬无瑕也发出嫌弃的一声:“噫。” 里面竟全是一身身的姑娘家的衣裙。 姬无瑕唏嘘道:“这两箱,是想我杳儿这十天半月都不重样地换着穿。” 剑霜道:“主子心里惦记着陆姑娘,前两天一进城就叫店家抓紧做了。” 姬无瑕道:“这哪是给我杳儿准备的,这分明是给他自己准备的。你们主子可真能想。” 剑霜道:“主子又不穿女人衣服。” 姬无瑕道:“但不妨碍他想女人穿给他看。” 剑霜一噎,竟然一时辩驳不上来。 但他又想给主子挽回点场子,憋了一会儿才冷哼道:“你这妖女惯会挑拨离间主子对陆姑娘的一番好意!” 陆杳把箱盖放下,问:“他人呢?” 剑铮道:“主子今晚有应酬,要宴请营中将军们,会晚些回来。” 随之剑铮剑霜就退了出去,姬无瑕尾随着他俩一起,出了房门后才不满道:“你们设宴,为什么不叫我?” 剑铮道:“姬姑娘还是陪陪陆姑娘比较好。” 姬无瑕更不满了,道:“以往都是狗贼他丢下他的部将来陪我杳儿,我都替他招呼他的部将,今天是怎么回事?” 剑铮剑霜讳莫如深。 姬无瑕一看他俩神情,道:“莫不是设宴设在青楼?” 剑铮剑霜:“……” 这妖女真是,女人家的事不见她懂,男人家的事她却懂得一套一套的。 三人间的气氛沉默了短短片刻,然后姬无瑕转头就往回走,并扬声道:“杳儿我有个消息……” 话没说完,剑铮剑霜赶紧拖着她走。 第622章 应酬 剑霜压着声音道:“你别添乱了!主子只是去应酬,再说了又不是你想的那样!主子身边可不会有旁的人!” 姬无瑕道:“那是不是去了青楼?” 剑铮道:“什么青楼,就是个酒楼!” 姬无瑕道:“那个酒楼,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剑铮道:“叫霜楼。主子只是带将军们过去,他很快就会回来。” 姬无瑕道:“我可告诉你们啊,狗贼要是去接触其他女人,我立马就带我杳儿走,管他应不应酬的!” 剑霜道:“哼,主子要是愿意接触其他女人,也不至于至今被陆姑娘吃得死死的!” 这厢,将领们傍晚的时候得知相爷要设宴,说是犒劳一下大家伙这阵子的辛苦,个个都高兴得很。 这南淮城里也不乏烟花之地,南淮城虽比不上京城天子脚下,但也比其他地方郡城阔大繁华,故而烟花之地也是灯红酒绿相当风流。 将军打仗在沙场,喝酒当然是要在青楼了。 将军们听说城里好几家青楼里的姑娘都是个个水灵,十分惹人怜爱。 只不过他们才驻进城中,手里一堆的繁杂事,又有相爷看着,他们也不敢胡来。 但今个相爷都开口了,大家伙当然是暗搓搓地期待不已。 夜幕降临时,将领们跟着相爷一道去,到了一个叫月霜楼的地方。 下马一瞧,楼前挂着灯笼,与最热闹的烟花之地也就隔条街,显得清静不少,但进进出出的也都是男人,可想而知定是处高雅的青楼。 开玩笑,相爷选的地方,那能是粗俗腌臜之地吗,即便是青楼那也是有格调的青楼。 结果大家伙兴冲冲进门一看,连端茶送水的小厮都长得格外清秀。 大家伙上了二楼雅堂,雅堂内设座、奉有美酒佳肴,格局果真雅致,也十分宽敞。 等将军们都入座以后,不多时,就有人进入雅堂。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人影恰恰投在半透明的屏风上,端的是衣袂翩翩,惹人怜爱。 进来的不止一人,陆陆续续还有好些个人儿。 只是当他们走过屏风以后,纷纷到席间落座,众将军们的眼珠子掉到了地上都还没来得及捡起来。 乍看倩影还以为是风流俏姑娘,可哪想到,进来的竟全是清一色的男子! 这些男子容貌个个出众,或风雅或俊逸,且多才多艺,会抚琴会吟诗,还能对酒唱词。 将军们全体沉默。 再再再容貌出众、多才多艺,可他妈的这也是一群男人啊! 将军们满怀期待的心情顿时一片稀碎。 只不过相爷在上座没发话,将军们也不敢有所表示。 后来相爷让这些公子们奏乐斟酒,这雅堂上便一派歌舞升平之感。 相爷还道:“既来了,就不必拘束,大家当尽兴而归。” 将领们脸上干笑着举杯应和,心里都麻了。 他们终于也清醒过来,什么娇滴滴的姑娘,什么风流多情的艳遇,全他妈是虚的。 相爷压根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怎么可能带他们去玩女人,只有带他们来玩男人! 将领们苦哈哈地想,相爷这是不是觉得自己玩不过瘾,所以要带着他们一起玩啊? 将领们正襟危坐、刚正不阿,就差在脸上写着“老子喜欢女人”这样的字眼了。 尽管如此,这些个公子也真真是解风情,那一拂袖一斜身,或斟酒或闲语,说他柔弱无骨,当真是不比女人差! 他们身上的脂粉香也是香香的! 将军们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他妈的! 这还是男人吗! 男人都应该是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好不好! 相爷又吩咐公子们:“在座的诸位将军,都是征战沙场的功臣,今夜将他们陪好,有赏。” 公子们无不应下。 将军道:“相、相爷,就、就就不必了……相爷玩好就行。” 苏槐道:“我要的是大家好。” 他神色温和地一扫在座的诸位,又道:“不都想知道男人是个什么滋味吗?” 将军们形容讪讪的,倒是陪侍的公子们不由掩嘴轻笑。 苏槐道:“今日不妨都开开眼界。” 第623章 心态要稳 将军们终于回味过来了,相爷这……是不是在报复他们啊? 他们私下里可没少谈论相爷喜欢男宠这事儿,而且还被相爷给抓包过两回。 当时他们都以为,以相爷残暴不仁的手段,定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可事实上相爷除了让他们比比以外竟没再有别的动作。 现在看来,原来都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公子们敬将军酒,将军当着相爷的面不能不给面子,于是把心一横两眼一闭就梗着脖子喝下去了。 酒还是好酒,比之前在大营里的庆功宴上的酒可好多了。 于是雅堂上推杯换盏,渐渐将军们就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心态,破罐子破摔地想,酒色酒色,女人虽没有,但至少还有酒! 不然能怎么的呢,有相爷在,横竖都跑不脱! 与其备受煎熬,倒不如好好享受! 就把这些白净的公子们当做是酒侍,又不沾不碰他们,这样一想不就好受多了。 有了这样的心态以后,将军们就越来越稳。 后来公子们再斟杯敬酒时,将军们皆来者不拒。 一时间雅堂上丝竹乐起,和气一堂。 公子们与将军谈笑风生,却是没人敢往上座的苏槐身边凑。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将军们觉得痛快,还要再喝。 苏槐命人继续上酒。 再后来,苏槐起身离席时,将军们都已经差不多喝得个熏熏然的状态,却还满怀豪情壮志觉得可以把同僚们都喝趴下。 见苏槐要走,将军出声问道:“相爷不喝了吗?” 苏槐道:“我还有事,你们玩。” 相爷要走,他们也不能拦着呀。 结果又听相爷道:“诸位喝好玩好,都记我账上。” 将军们一听,相爷不在,他们还无所顾忌一些。 将军们当天晚上都不知道什么时辰结束的,只觉得十分痛快过瘾。 但到了第二天天亮以后,这月霜楼里是一片混乱。 一些将军意志坚强,坚决拒绝与男子共寝一事,也就相安无事。 可一些将军早上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边睡着个男人,别提有多刺激。 将军们提着裤子就骂骂咧咧往外跑,见着了同僚,都一副难以启齿的郁闷样子。 最后大家伙收拾整齐,颇有些丢人地埋着头匆匆离开了楼里。 现在好了,相爷自己玩男宠,也让他们跟着玩了一把。 当晚稀里糊涂,第二天又走得匆忙,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有些将军们啥感觉也没有。 个别还有点印象,同僚都问他什么体验,那将军良久憋出一句:“伺候倒是会伺候人。” 大家又不得不再度调整自己的心态。 玩个男人算什么,有相爷顶在前头,相爷身边的男宠还老是换呢。 都是在朝为官的,一些权贵们玩的花样百出,他们也都知道,男宠在权贵圈子里其实是十分常见的。 有了这样的自我麻痹过后,将军们就又宽了宽心。 然而让他们崩溃的是,他妈的他们都渐渐能接受男宠这回事了,却发现相爷已经不玩男宠了,身边居然换成了个女人! 这都是后话。 眼下,苏槐回到宅子里,一进院中,房里还亮着灯。 暖黄的光透过门扉溢了出来,将院子都衬得十分朦胧静谧。 他推门进去,见着陆杳还没睡,还在弄她的那些药材。 她制了一些药丸,正分类摆在案台上。 有的用小火炉,文火慢烘,将药丸里的水分给烘干。 他不回来的时候,她可忙着呢。 他回来以后,她甚至都没空抬头看他一眼。 陆杳知他回来了,他甫一进院子时她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苏槐推开门,冷风灌了些进来,陆杳动了动鼻子,道:“今晚应酬得开心吗?” 苏槐道:“开心我会这么早回来吗?” 陆杳道:“你身上的脂粉味这么重,没道理不开心。” 苏槐抬脚走进来,道:“你鼻子倒是灵。” 第624章 你在吃醋吗? 陆杳低头忙活着手里的,嘴上嗤道:“三丈开外都能闻得到你身上的狗味儿。要是嫌回来早了,夜还这么长,你不妨再回去应酬应酬,楼里的娇花野花不少,就是不摘,看着赏心悦目也不错。” 苏槐走到她身后,站了一会儿,有些不满意,道:“给你这些药,你现在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想了吗?” 陆杳道:“有些药你用不上,我让姬无瑕拿去黑市换你用得上的。我多看你一眼你能长块肉吗,但没有这些药你会死。” 苏槐道:“你看我一眼,这些药会折吗?” 陆杳道:“你要是想让人看你,还怕少人看吗?只要你呼一声,岂止是看,有的是姑娘排着队等你左拥右抱。 “你是不是回来得太早,还没开心够,所以来这找茬儿了?” 苏槐一把捉住她手臂,将她扯回身来。 陆杳一对上他那张狗脸,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莫名的不爽。 两相对峙片刻,苏槐道:“以前你在朝暮馆出入的时候,跟楼里的人左拥右抱吗?” 陆杳面色如常道:“我不喜欢女人,女人之间怎么左拥右抱?” 苏槐道:“我也不喜欢男人,那你觉得男人之间怎么左拥右抱?” 陆杳:“……” 苏槐又道:“你既然没左拥右抱,那你在朝暮馆为什么也满身脂粉味?” 那本就是脂粉地,就算本身没有涂脂抹粉,在那样的场所进出,也难免身上沾了那样的气味。 陆杳沉默了一会儿,道:“都是男人?男人也用脂粉?” 苏槐道:“男人为什么不能用脂粉?” 陆杳表情木了,道:“你都去了什么鬼地方。” 苏槐道:“部下打仗辛苦了,成天想知道男宠是个什么滋味,我带他们去亲身体会一番。” 陆杳:“……” 不愧是他苏槐,真是什么样的鬼畜干什么样的事儿。 苏槐直直盯着她,蓦地道:“陆杳,你在吃醋吗?” 陆杳愣了愣,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但怒着怒着她又笑了,道:“我吃醋得很,你高兴吗?” 苏槐便也笑,笑意蔓延,眼尾含情,道:“我今晚有点高兴了。” 陆杳莫名的又没想象中的那么恼,只瞪他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忙活,道:“懒得理你。” 这狗就蹭上来,搂着她,一个劲地在她颈窝边又舔又咬。 弄得陆杳感觉后背上的鸡皮疙瘩都一阵一阵的,整个发麻。 然后狗男人就开始得寸进尺,道:“你为什么没穿裙子?” 陆杳道:“睡觉穿什么裙子?” 苏槐道:“睡觉为什么不能穿裙子?” 陆杳回身就一手往他嘴里拍了两粒药丸,没好气道:“你不妨去把你身上的狗味洗一洗。” 天色已经不早了,苏槐这才没再缠她,自行先去冲澡洗漱。 等他回房以后,关上门拨上闩,就去箱子里随手捡了一身衣裙,丢在床上,然后再去把陆杳从药案那边捞过来,开始脱她身上衣裳。 陆杳捂得死死的,道:“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苏槐看着她道:“换衣服。” 陆杳道:“不需要,老子就穿这身!” 狗男人刚扒了她的外衣,她滑如泥鳅一般,飞快地从他手里脱出,翻地就爬上床去,揭了被子钻进去,把自己裹得死死的,习惯性地用后脑勺对着他。 苏槐看了她一眼,见她青丝都铺在他睡的这边枕上。 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桌边去灭了灯,方才不紧不慢地上床来躺下。 他躺下时把陆杳的头发往被窝里拨了拨,以免压着,而后伸手就摸到她,硬是将她拽到怀里来。 两人在被窝里也不安生,时不时就东拱一下又西拱一下。 陆杳不由骂道:“狗东西,你再动,冷风直往被子里钻,什么时候才能暖和!” 苏槐道:“我怀里暖和。” 他说着就把她扯进怀里,搂得她死死的,陆杳踹他两脚,又被他给压住了腿。 这玩意儿还不罢休,继续一手抱着她,一手剥她身上的衣服。 第625章 就盘一下 陆杳掐他拧他,这狗男人都像没有知觉一般。最后硬是把她给剥了个干干净净。 一时间,陆杳放弃抵抗了。 狗男人反而显得兴致缺缺,道:“怎么不动了?” 陆杳表示:就他这狗性,她真要是再动,他能更兴奋。 到时候恐怕什么医嘱,这玩意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陆杳道:“我累了。” 但很快,陆杳发现自己真是天真。 她以为自己挺尸,狗男人就没什么兴趣,可事实上,他自己也能玩得兴起。 苏槐搂着怀里的人儿,手臂将她箍得牢牢的。 陆杳骂他几句,他听着也就听着,受用之时,还低头去啃两口。 陆杳给他啃得气喘吁吁,骂道:“我才怎么说的,跟你说的那些都被狗吃了吗?” 苏槐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她道:“我没动你,就摸几下亲几下也不行吗?” 没等陆杳回答,他自顾自又继续忙他的。 她浑身上下,都能让他摸个遍还不厌其烦。 他亲她脖子时,她不由往枕上仰了仰头,被他触碰到的皮肤一片温热的麻意,使得她眼中的清醒之色也跟着消退了几分。 先前她还觉得有冷风往被窝里灌,不暖和。可后来又像冷风往里灌一些,两人身体紧紧依偎,她甚至觉得有些热,热得她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陆杳道:“叫你禁是免你气血运行过快于你无益,可你现在这样,跟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吗?”苏槐看着她。 陆杳吸了口气,连忙道:“还是有点区别。” 苏槐亲着她的颈窝,低低地问:“有多少区别?” 陆杳咬了咬牙,道:“有很大区别。但你别闹行不行,这样对你也不好。” 狗男人置若罔闻。 陆杳又道:“你想让我的努力都白费吗?” 他闻言,总算有所收敛。 半小时后。 陆杳忍无可忍道:“老子要睡觉了!” 他终于才肯罢手,抬起眼来,就见她眼里浅光点点,仿若有风有涟漪,仿若有梦有星河,又润又亮,似娇恼似嗔怒。 苏槐埋头在她颈窝里,声色有些哑道:“女人的身体也就那样,但你的怎么让我这么想。” 他说话时,嘴唇贴着她颈边的皮肤,那股子灼热的麻意,直传到了她心头。 她轻声道:“还记得你以前说的什么话吗,脸都打肿了么?” 苏槐拿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道:“你摸摸看肿不肿。” 随后他将床上的里衣衣裙拿进被窝里来捂热,然后从肚兜儿开始一件一件给她穿。 陆杳穿上里衣以后,翻个身就背着他睡去。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陆杳起身更衣,还是想拿昨晚上穿的那身衣服,结果苏槐先她一步给她丢到了床边地上去。 陆杳看了他一眼,又探身往地上去捡。 苏槐见她不死心,又先一步捡起来,动手就给她撕了。 陆杳:“……” 陆杳道:“你有病!” 苏槐把裙裳放在床上,道:“穿这个能治好我。” 昨个姬无瑕所说的话,此刻陆杳真真是感同身受。 这狗男人哪是为了她买这些衣裙,分明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后来陆杳穿了他买的衣裳,到下午,狗男人又拿一套来给她换。 陆杳黑着脸道:“需要换这么勤吗?” 苏槐道:“你身上这身昨晚换的,今天再换一身给我看,不行吗?” 陆杳道:“我信你个头。” 结果两人为换衣服这事儿,又差点打起来。 第626章 我是畜生 陆杳发现这狗男人执着得很,今天下午才换的,到明天上午又换,好像她不把箱子里的新衣都穿完他是不会罢休的。 这狗东西忙的时候在外忙,只要一回来,就想看她换裙子穿。 陆杳气得把裙子一把摔在他脸上。 苏槐不疾不徐地从脸上揭下来,看着陆杳道:“你敢扔我。” 陆杳指着角落里装衣服的那箱子道:“要是可以,我还想把它扣你狗头上。” 苏槐道:“哪个女人不喜欢新衣裳,为什么你不喜欢?” 陆杳道:“再喜欢禁得住你这样天天换吗,而且还没到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半天就得换,我就是能治病也治不了你这样的!” 苏槐道:“原本是可以穿一个月的衣裳,可如今,还有十天不到你就要走。那我不得抓紧了让你都穿给我看吗?” 陆杳顿了顿。 这狗男人抓住的点总是这么清奇,总能堵住她满腔邪火。 陆杳道:“别整得跟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似的。” 说着她就两步上前,有些粗暴直接地从他手上扫过衣裙,便去屏风后面更换。 只要是在这屋里,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动,这玩意儿就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杳实在忍无可忍,问他:“我把你弄瞎好吗?” 苏槐道:“我还要禁多久?” 陆杳:“……” 陆杳道:“至少得等你情况稳定了。” 苏槐道:“我若不禁,这十天就会死吗?” 陆杳:“……” 那还不至于。但她能这么说吗? 苏槐又道:“就不能等你走了以后再禁?” 陆杳发现简直没法跟他聊。 到后来,索性他就得寸进尺。 大白天的,他坐在座椅上,压着陆杳坐在他怀里,他道:“我不让气血运行得快,我不动,你来。” 陆杳很想给他两拳。 苏槐扶着她的头便亲她,又道:“你说让我禁,没说你也要禁。” 陆杳道:“有什么区别吗?” 苏槐道:“你可以为所欲为。” 陆杳道:“老子不想为所欲为!” 可这狗男人还是一边磨她一边捞起她裙子掐着她的腰缓缓往下压。 陆杳裙摆散在他膝上,像绽开的花儿一样。 陆杳不客气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骂道道:“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是懂得克制的。” 苏槐道:“我是畜生。” 陆杳:“……” 苏槐又道:“总共就剩这么几天。” 他说话只说一半,陆杳大概知道,这狗男人就想趁着这几天挥霍个够本。 虽然不如之前那么激狂,确实有所收敛,但几乎是天天都要上演这么一出。 只要陆杳换身裙裳给他看,他也不管白天晚上,在椅子上、在药案上来,最后无疑又滚到了床上。 陆杳甚少出门,那身段却是肉眼可见的比以往愈加风流。 南淮城中一切步入正轨。 大军休整以后,朝中传讯来,让苏槐尽快班师回朝。 苏槐也将归期拟在元宵过后。 城里虽然一切照常运转,但在回京之前,常彪余党也在逐日清除。 当年,早在常彪坐镇南淮之前,南淮城不管是城里还是军中,都出了叛徒,传达错误讯息,以至于广宁侯父亲及族中男儿武将全部战亡,如此常彪才顺利接手了南淮。 而那时广宁侯尚年少不足以担当大任,新帝登基,便以区区侯爵之位安抚于他。 他丢了家族荣耀,也没有了南淮兵权,只是一个被圈养在京中的闲散侯爷。 以至于多少年来,他做梦都想着重回故乡。 广宁侯对这南淮最为熟悉,而今终于得偿所愿,他自是毫不懈怠姑息。 南淮官场上还有当年害惨他家破人亡之辈,驻进南淮城以后,广宁侯就忙着将他们一个一个拉出来处理掉。 对此苏槐睁只眼闭只眼。 只在广宁侯把人处理完,苏槐会善后,及时安排好新的替补人员。一切受查办的官员在他手里,都会定下相应得当的罪名,送回京的文书里也一切毫无错处可寻。 这战后事宜需得安排妥当,由他全权处理,天子远在京都也无话可说。 否则要是处理不全,留有常彪余党作乱的话,往后还可能不太平。 第627章 搜查踪迹 眼下,广宁侯和苏槐走在一起,广宁侯道:“相爷真是好手段,我在前披荆斩棘,相爷在后捡瓜拾豆。” 广宁侯知道,苏槐安插顶替的人手都是他自己的人。 否则苏槐怎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能是因为他所做的事正好给他清除了障碍,以便他在南淮顺势安插自己的势力。 这准备安插的棋子或许是他早就暗中布置好了的,就等着时局一到,各归各位,派上用场。 也只有他,能把手伸得这么长。 苏槐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做这些。” 广宁侯笑了两声,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道:“能有机会手刃仇人的时候,你觉得我有可能放下屠刀吗?换做是相爷,只怕会比我更加赶尽杀绝。” 苏槐道:“我替你收尾,我难道不是在以德报怨吗?” 广宁侯道:“要是没有点好处,相爷岂会管我死活。” 广宁侯也知道,要是没有苏槐,以他现在的能耐,便是能一一手刃了当年的仇人,他也做不到善终,堵不住朝廷的悠悠众口。 而今他和苏槐,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随后苏槐在办公处处理公务期间,剑铮健步如飞地进堂来,神色肃穆地禀道:“主子,平王那边来消息,说他们一直未能等到敬王离开南淮。他们怀疑敬王多半还在南淮城中。” 苏槐道:“城中这些日,搜查出进展了吗?” 诚然,打从大军进城,南淮城中戒严,他们都一直在搜寻敬王踪迹。 与南淮军决战时,敬王早就趁乱逃了。 剑铮私以为,敬王应该是没有在城中。 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还滞留在南淮城里,定是早在大军驻进南淮城之前就已匆匆离开。 如若不然,等主子大军抵达,封锁城门,他再想要走就难上加难。 所以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敢往南淮城里凑。 稍有不慎,那便是万劫不复,只能任由对手瓮中捉鳖。 眼下明面上朝中早已放云金质子回国,并且还派使臣送质子离开了本国边境;听说云金的队伍在入云金国境以后遭袭,敬王事后如何,那便是云金自己的事了。 敬王留在城中若是被主子发现,那么他落在主子手中,已经牵涉不了两国政务,主子还会让他活着出去么。 剑铮禀道:“回主子,城中里里外外,已经搜查过三遍,均无发现可疑人影。” 苏槐不置可否。 剑铮立在堂上等了一会儿,苏槐才徐徐道:“里里外外都搜过了?” 剑铮道:“都搜过了。” 苏槐道:“城中所有官宅也搜过了吗?” 剑铮道:“所有官宅及官家家眷都有仔细排查过。” 苏槐道:“那衙门公干之人呢?” 剑铮沉默了一会儿,道:“暂无。” 眼下他们都在南淮城府衙里,这府衙里来来往往皆是文官武将们,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敬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躲在这府衙里。 南淮城是整个南淮之地最大的郡城,府衙之地设数处,分辖不同的事务。 上至郡守、将军,下至小衙差狱卒,上上下下加起来得有几百号人。 可这几百号人都是相互熟悉各有公务在身的,不管是剑铮还是负责搜查的其他人,想也觉得敬王绝不可能藏匿在其中。 结果一听剑铮的回答,苏槐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暂无?” 剑铮头皮一麻,凛色道:“属下这便去!” 这厢,设在城西的衙门,近来忙得昏天黑地。 郡守下设数名郡丞,其一便坐镇城西衙门,近日专门处理南淮百姓户籍、田籍以及接洽军中整理兵籍一事。 战后,这样的事务处理起来最为繁琐。 因为战后不管是百姓还是将士,都得重新清点统计,不光是南淮城中的,还有各地方县乡等地,以及遭受战火的地方,情况都会送到南淮衙门这里来进行汇总。 这郡丞要不是得到一个得力助手,定是忙得焦头烂额连回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第628章 前有狼后有虎 前些日,就在大军进驻前夕,得城中名仕举荐,这郡丞新得到了一位主簿。 此人能耐非凡,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帮他把各种繁杂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以至于郡丞屡屡得到过上头的赞许,在大军进驻以后,这郡丞也得以在相爷面前叙话。 相爷还亲自把兵籍一事交给他去接洽。 索性那位主簿并不喜人前露面,他只擅长做事,不擅长与人交际,这让郡丞心中甚喜。 如此一来,主簿替他做事,而他负责在外周旋,到头来所有的功劳都落在他头上。待南淮诸事皆定以后,有这样一个得力助手在,离他升迁恐怕指日可待。 所以主簿一直住在城西衙门里,整个衙门却甚少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眼下,敬王正坐在城西衙门里的一间偏堂里,桌案上堆满了各种公文籍册,他正执笔而书,一一整理。 看似动作不紧不慢,实则效率却十分高。 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写下的文书也清晰了然,甚至还能模仿郡丞的笔迹,天衣无缝。 每每郡丞要去主衙门汇报情况之时,敬王都会叮嘱他应该怎么说。 屡番下来,无一纰漏。 敬王也是沉得下心,在这衙门里住下,一袭读书人的青衫,浑身透着一股子文人的穷酸与清傲之气。 真真也是说什么像什么,俨然是个落魄的文人墨客。 且他与世无争,无心功名,郡丞才最是倚重信赖他。 适时,一名衙差进了偏堂,压着声音有些凝重道:“主人,此前他们遍搜城中,今日似乎开始着手搜官邸府衙了。再这样下去……” 敬王的随从有此担心是难免的。 平王这次也是下了血本,非得要把敬王截杀不可,为此不惜大肆派遣杀手。 起初平王的杀手只是在两国交界之地徘徊,后来久等不到敬王出现,又得到了敬王在南淮军中做军师的消息,暂且动不了他只得等待时机。 如今南淮兵败,那股杀手势力已经摸进了南淮之境,就等查到敬王踪迹以后好下手。 因此他们从常彪那里撤退以后,暂时回不了云金,在别地滞留同样危险,唯一可以暂避风险的地方就只有苏槐一定会来的南淮城。 这种事平王定然不会亲自出面,但就算他没出面,他手下的势力也万不会傻到跟苏槐作对。 可此地何尝不是同样凶险。 一旦他们被发现,落到那苏相手中,难道就有活路吗? 所以说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前有狼后有虎,处处都是如履薄冰。 眼下搜查都搜查到衙门里来了,随从万分担心,他们的行踪恐怕就要暴露了。 只是敬王坐在案前,全然不慌不忙,将手里的文书写好了,晾干墨迹,道:“再有两日便是元宵了。” 随从知道,主人是在等那位陆姑娘。 主人果然所料不假,那陆姑娘就在城中。 之前都在盛传相爷独宠他的男宠,可到了城中以后,一次没见他身边再带什么男宠,倒是他亲自去了成衣铺子,买了许多的女人衣裳。 能叫他这般上心的女子,普天之下怕是再无第二人。 只是苏槐将人藏得很紧,他们一直没机会下手,所以才在这地方躲了一日又一日。 就是在等一个时机。 敬王慢条斯理又道:“这城中的元宵节,已经陆陆续续地准备起来了,她总该要出来看看。” 随从了然,道:“可若是他们搜查到此处了该怎么办?” 敬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去。” 随从出去后不久,那郡丞就匆匆忙忙回来了,一进偏堂便抱着壶热茶猛喝两口。 敬王笑着将一沓公文奉上,道:“今日公务都在此,已经处理妥当,大人请过目,如有错漏,在下再做修缮。” 郡丞道:“你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郡丞叉着腰在堂上来回踱步,又道:“今日相爷下达了搜查令,常党军师在逃,疑似混入城中,命各支队伍严加搜查各府上下。我这走在前头,一会儿上边的人就会过来了。” 第629章 祸福相依 敬王一边听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将案上的公文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郡丞想着,此人才干极高,秉性又谦逊,可偏偏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恰恰是常彪兵败以后的那两天。 郡丞心里七上丨八下的,着实不踏实,这才率先跑回来看看。 敬王抬眸,他束着整齐的发髻,鼻下蓄着一抹八字胡,看起来成熟稳重。 他面上温然笑着,一双眼睛清澈而又温暖,着实无害,哪里像个攻于心计的军师。 敬王问:“大人可有话说?” 郡丞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还是问出一句:“严主簿,你与常彪应该没关系?” 敬王道:“我与常彪非亲非故,理应是没关系。” 郡丞大舒一口气,道:“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我还以为你就是相爷要找的常党军师呢!” 敬王道:“我确是相爷要找的常党军师。” 此话一出,径直把郡丞给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了。 郡丞瞪大眼睛再一看敬王,发现他气度从容,依然是面含微笑。 郡丞吓得够呛,赶紧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去通风报信,敬王道:“我在大人这里做事这么久了,大人有包庇之责,此事若是相爷知道了,以相爷的手段,大人觉得下场会如何?” 郡丞一听,不由两腿发软,再无法往前迈一步。 诚然,相爷处置那些常党的手段,他又岂会没见过。 那些武将们尚且鲜血淋漓死状凄惨,他一个文臣哪里受得住! 郡丞瞪着敬王,又急又怒,指着他道:“你你你!本官被你给害惨了!” 敬王道:“大人莫急。” 郡丞气急败坏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说急不急!” 敬王道:“我虽做过常彪军师,可也是乱世之中想谋求一席用武之地。胜者王败者寇,可在这之前,大人身为南淮郡丞,可以说同样也是为常彪效力,你我只是时局和运气的不同罢了。” 郡丞不得不承认是这个道理,道:“话虽如此,可现在相爷要拿你,我能怎么办!” 敬王道:“相爷虽拿我,也仅是知有我这个人。实则我姓甚名谁,我是何容貌,大家都不甚清楚。 “今日我与大人祸福相依、生死共存,待共度此难关以后,大人若不想我再为大人效力,我自当离去,天涯海角再不相会;大人若还愿意接纳我,我自当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郡丞陷入了思考中。 敬王不紧不慢又道:“且大人在明,某在暗,某不慕功名,也绝不喧宾夺主。” 这话直说到了郡丞的心坎里。 此人能耐非凡,他以后当然还想继续用。 横竖眼下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而且郡丞觉得他说得应该不假,相爷只是在找军师这个人,但关于军师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不然为何大肆搜查官府却连个画像都没有呢? 于是乎最后郡丞咬一咬牙,做好了决定,道:“你跟我来!” 等剑铮带着队伍赶来西城衙门时,甫一进堂上,就见郡丞正坐在堆满文书的案前处理公务。 郡丞连忙起身迎接,并让府里的衙差带着士兵分成几路搜查府衙的各个地方。 最后几乎都将西城衙门给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可疑人等。 一连搜寻了两日,城中所有官衙全都搜了好几遍,上上下下的所有官衙人员,也都有官籍在册,没多出谁也没少了谁,结果是一无所获。 那郡丞暗自里不由得连连抹冷汗庆幸,幸好那严主簿是还没有正式官籍在衙门的。 他赏识严主簿,早前就想正式给他个官籍官身,可严主簿说不急,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还是等南淮平定了以后再说。 当时郡丞还以为他是顾全大局所以自己这点事往后延延也无妨呢,现在看来,他怕也是担心会露馅。 不然今个所有官籍往上一送,谁都保不了他。 暂时没搜查出个什么,这事儿就又放了下来。 第630章 元宵前夕 后敬王的随从来禀,道:“主人,那批人就埋伏在城外,只要等我们一出城,他们恐怕就会行动。” 敬王叹息一声,道:“看来我这皇弟,是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所以才会这般迫不及待。 随从也是气愤,道:“只要等主人回了云金,就不愁收拾不了他。” 敬王道:“我多活一天,恐怕他就一天睡不着觉。这样想想,也不轻松。” 还有一两日就是元宵了。 之前南淮城在过年之际,正逢战乱初定,人心惶惶,谁家有心思过年。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也都是家家户户紧闭大门。 随后城中秩序井然,百姓们方才渐渐打开家门。 眼下元宵将至,过年的时候没有心情,过元宵总得热热闹闹地补上。 因而城中气氛活跃起来,家家户户挂灯笼,颇有种此时才是过新年之感。 街上的铺子大都开了,各家商货铺子趁着节日开张做营生,百姓们生活虽不易,但也要图个节日氛围。 这天,姬无瑕就拉着陆杳出门上街转转。 要之前,陆杳肯定是想待在屋里弄她的药材,但现在么,她巴不得多出来走走。 尤其是一看到奸佞回来了,她就特别想出门。 不过通常奸佞回来了,她就没机会出门了。所以得趁着他有事在外还没回来之前,她俩偷偷出去逛逛。 姬无瑕唏嘘道:“这狗贼也是的,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所以这野男人太磨人也是一件很烦的事。” 陆杳瘫着脸,姬无瑕又道:“所幸是还有两天咱们就走了,要是再来十天半个月的,你会被他搞死。” 陆杳道:“既然出来了,就别提其他的了。” 姬无瑕道:“不提就不提,走,姐妹带你去吃好吃的。” 眼下时间还早,两人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好好逛逛这南淮城。 姬无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出来溜达,早就把城里摸熟了,因而哪里有好吃的她是一清二楚,她带着陆杳就直奔目的地。 姬无瑕计划着,先带她去吃几处南淮城里有名的街边小食,然后两人又去老字号酒楼里搓一顿。 街边小食实惠又美味,再加上元宵前夕,出来街上的人不少,有大人有孩童,那些摊铺前就排起了队。 姬无瑕嘴里叼着根糖人儿,对陆杳道:“杳儿你别急,先边上等着,我排队给你买啊。” 陆杳瞅着来买小食的大都是大人带着小孩买的,又见姬无瑕那兴冲冲的样子,搞得好像是她馋似的。 到底是谁想吃啊。 彼时,陆杳在街边等姬无瑕时,街头转角这边,敬王就坐在马车里,微微掀帘,远远看着。 街上人来人往,留给他的只是一抹侧影,还时不时被其他人影给挡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他也知道那就是她。 敬王看了片刻,便放下了车帘,吩咐了随车的侍从几句。 侍从立即就去办了。 姬无瑕买好了小食,可还不待转身回到陆杳身边来,这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小孩儿,个个手里捏着铜板,兴高采烈地拥上来买零嘴儿。 他们蹦蹦跳跳,指着姬无瑕嘴里叼着的糖,高声叫道:“我要他这样的糖人!” 姬无瑕道:“这里不卖糖人,到那边买去。” 结果他们不依,非要在这里买,关键是还堵了姬无瑕的去路,叽叽喳喳个不停。 姬无瑕烦都烦死了,却不能跟这群小屁孩一般见识。 否则但凡要是成年人敢跟她这样,早就被她给掀飞了。 陆杳看着有些不对,怎么这群孩子不去挡别人,偏偏都围着姬无瑕转? 将将这样一想,冷不防一把匕首从身后,冰凉刺骨地贴上了她颈边。 这街段正处闹市,人来人往,能极好地做掩护。而陆杳注意力都在看姬无瑕那边,来人收敛了声息,显然是身怀功夫而且还不弱,所以她一时不察,大意了。 身后之人道:“陆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第631章 找准时机再下手 姬无瑕被群破小孩缠得烦躁不已,又给街上行人挡了视线,等她抬起头来一看,方才陆杳站的地方空空如也,哪还有她影子! 姬无瑕顿时耐心全失爆发了,道:“一群瘪犊子,滚一边去!”说着就一把掀开这群孩子,好几个直接给她一手掀出了半丈远摔在地上,哭都忘了哭。 等这些孩子再定睛一瞧时,她就如阵风似的已经掠出了老远。 “杳儿!” 姬无瑕动作快,很快就追到了陆杳,她并没能被挟持很远,正正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里停靠着一辆马车,陆杳还未来得及被带上马车。 姬无瑕气势汹汹一来,一步步走进小巷,眼里就溢出了一股子森意,捏了捏手指骨道:“你们要是现在放了她,爷爷还能考虑留你们全尸。” 这小巷里,除了坐在车辕上驾车的那名小兵以外,总共有四名随从,其中一人正挟持着陆杳。 便是他们穿着士兵衣服,有所乔装,可陆杳和姬无瑕都是这方面的高手,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 何况姬无瑕还曾跟他们交过手,岂有不知晓他们的身份。 姬无瑕继续往前走,挟持陆杳的人低声道:“若是不想她有事,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姬无瑕道:“她有事?她要是掉了根头发,别说你们几个今天想走出这城了,她男人能把你们剁成肉泥信不信?” 陆杳看着无暇,道:“他们也只是想借我顺利出城,你莫激怒他们。” 话虽如此,可两人的眼神交流却另有一番深意。 陆杳:先安抚再打击,别急,找准时机再下手。 姬无瑕亦看着陆杳,扬声问话道:“是这样吗,敬王?” 车里的人终于温声开口道:“我本无意伤害陆姑娘。” 姬无瑕道:“伤害她,也不看看伤害她了你们今个走得了吗?” 然后姬无瑕又用一副粗嗓门声音道:“敬王,咱们别来无恙啊。” 随从一听这声音就来气,敬王一听就沉默。 姬无瑕大笑两声,道:“敬王你不会是忘了老子?” 敬王隔着车帘道:“某怎敢忘。” 姬无瑕道:“你那胸膛又紧又有弹性,你那小腰又细又有劲。” 敬王:“……” 坐在车辕上的近侍是勃然大怒:“无耻之徒!你休要满口胡言辱我主人清白!” 姬无瑕道:“那我亲手摸到的还能有假吗?还有他那脸蛋,看起来冰清玉洁的,摸起来也手感甚好,让老子至今回味无穷!” 她话的尾音儿还没落,突然就身形极快地出招,直直朝挟持陆杳的那随从逼来。 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就是为了抓准空当说干就干。 敬王的随从功夫都不弱,边上三人见状,立马闪身上前挡住。 姬无瑕又道:“老子不仅摸过他,还看过他洗澡呢!那光溜溜的样子,啧,好看得很!” 她如是说着,几名随从招法沉稳,但那近侍十分恼怒,喝道:“快把这混账东西抓起来!” 以前她也跟敬王的这几个随从交过手,知道几名随从甚是难缠。但姬无瑕胜在出其不意,下手又快又准,且这回动真格的,不是跟他们闹着玩。 因而十招之内,姬无瑕就气势慑人地生擒了其中一人。 场面一下僵滞了下来。 那愤怒的近侍也不做声了。 姬无瑕道:“咱们一人换一人如何?” 被她拿捏着命门的随从道:“在下死不足惜,可陆姑娘的性命却弥足珍贵,有何交换的意义所在?” 挟持着陆杳的随从则道:“若是不想伤了陆姑娘,我劝你还是趁早罢手!” 说着就将剑更贴近陆杳脖子两分。 陆杳却是毫不担心,对姬无瑕道:“他们不会杀我。” 姬无瑕道:“我料想也是如此,毕竟车里的家伙还得靠你谋条生路呢。” 随从都意识到,看这架势,今日要是有此人阻拦,他们的马车怕是驶不出这小巷。 是他们疏忽大意,事先竟不知,此人的功夫竟如此厉害。 话语一罢,姬无瑕手上正要使劲,当面了结这个被她生擒的随从,那股架势,俨然就跟拧个白菜萝卜似的,使得其他几名随从神色变了变。 却在这时,敬王忽然出声道:“把陆姑娘带上车来。” 第632章 他说他有灵犀角 姬无瑕临时动作一滞,被她擒拿的随从试图趁她不备倏而奋起反击,而姬无瑕手上一狠,直接扪断了他的背脊骨。 这随从便无力地瘫倒在地。 其他随从不由暗暗心惊,此人武功高强,还不按常理来,竟然如此嚣张,说下死手就下死手。 姬无瑕看向其余人,道:“下一个该轮到谁?” 说罢,她立马又快如飞影一般,朝剩下两名随从下手。 于是趁着两名随从跟姬无瑕缠斗之际,挟持的随从就立刻把陆杳带上了马车。 姬无瑕见状,顿时更是凶性大发,招招下死手,把两名随从打得负伤,眼看着要擒杀两人,不想陆杳却在车里道:“先别打了。” 姬无瑕一听,收拾随从的动作就是一顿,正要闪身朝马车冲来,陆杳掀了掀帘子,看向姬无瑕道:“我没事。我与敬王聊聊。” 敬王道:“某一直将陆姑娘视作知己,如不是形势所迫,也万不会用这等办法。还请陆姑娘见谅。” 姬无瑕收了攻势,对面两个随从也很狼狈,但仍旧不敢松懈大意,与她对峙。 姬无瑕道:“废什么话,你今天到底放不放人?你要不放人,老子捶爆你狗头!” 陆杳道:“他说他有灵犀角。” 姬无瑕浑身一震,脸是说变就变,比变天还快,前一刻还狂风暴雨不停歇,后一刻就云销雨霁、风平浪静得像个希望世界和平的女菩萨,道:“打打杀杀也解决不了问题,要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那是最好。” 敬王的随从和近侍都感到愤怒且不可思议,就好像刚刚那个随从不是她杀的一样。 不过像他们这种人,心里也能想明白,置身险境本就生死难料,前一刻你死我活、后一刻坐下来谈谈条件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坏就坏在方才那随从不该试图反败为胜。 原本姬无瑕已经停顿了,可只要他一有动作,她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马车里,敬王道:“不知陆姑娘寻灵犀角有何用处?” 陆杳道:“这就不劳敬王操心,敬王只需确认,是否当真有此物。” 敬王道:“我若没有,又怎会与陆姑娘在此一叙。” 陆杳看着他,他一袭青衫,对她笑了笑,随即抬手摘了鼻下的两撇八字胡,又道:“某被逼至如此狼狈之境,让陆姑娘看笑话了。” 前些日,城里大肆搜查他踪迹一事,陆杳是知道的。 整个南淮城,所有能搜的地方都搜过了。 陆杳还以为他当真不在城里,没想到他竟还能躲过苏槐的眼皮子。 诚然,他要是没有与她交谈的筹码,何须等待今日这样的时机。 单单只是挟持她,就算能挟持得了她一时,他们势单力薄,眼下只一个姬无瑕,就让他们无法全身而退,更别说等苏槐赶来,他们的胜算就更加微乎其微。 所以他必须有可以与她对话的东西。 陆杳道:“灵犀角在哪儿?” 敬王道:“苏相在南淮放出灵犀角的消息,某原只是揣测,不想当真是陆姑娘需要。早知如此,又何须兜这么大个圈子。” 姬无瑕不耐烦道:“兜圈子的人是你小白脸!你再磨磨唧唧,等苏槐来了,我看你怎么搞!” 敬王道:“灵犀是我云金特有的珍兽,早几十上百年前,想要灵犀角不是难事,可后来泛滥捕杀,才导致灵犀绝迹。灵犀角有奇用,能使濒死之人续命,亦能时疯癫魔障之人回醒,只是我云金已经多年未曾见过灵犀现世。” 陆杳道:“那敬王何故说你有?” 敬王缓声道:“在最后一头灵犀被捕获时,身边曾有一幼犀。” 陆杳不由看向敬王,道:“幼犀在敬王手上?” 敬王道:“某不才,已养了它些许年月。” 陆杳沉吟。 敬王道:“不知这灵犀,可能使陆姑娘感兴趣?” 陆杳直截了当地问:“你愿意把灵犀角给我吗?” 第633章 交换 敬王看着陆杳,片刻才道:“若是旁人我自是不愿,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打它的主意。可若是陆姑娘本身非它不可的话,某可以考虑。” “当真给我?”陆杳闻之有些诧异,自认为跟这敬王不过就是几面之缘,实在算不上有交情。 敬王又道:“就看陆姑娘愿不愿意,长途跋涉,随某去一趟云金。” 姬无瑕道:“你想骗我杳儿跟你去云金?” 敬王道:“只是交换,你情我愿,何来的欺骗?” 姬无瑕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的,空口白牙,随你说呗。” 近侍气愤异常,道:“主人养了那么久的小白,疼惜得很,谁敢打小白的主意! “现如今主人愿意割舍灵犀角给这位陆姑娘,这还不叫有诚意吗?我主人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做到!” 敬王向陆杳道:“如有虚言,天可诛地可灭,陆姑娘可愿信某一次?” 陆杳道:“我若跟你去云金,恐怕这一路上敬王都休想太平。” 敬王道:“只要姑娘愿意,某定当舍命陪姑娘。” 陆杳嗤笑一声,道:“王爷别说笑了,真要是舍得舍命陪我,何须在这周旋。” 敬王亦含笑道:“陆姑娘是聪明人,远的不提,那就提近的,先与某一起出城,可行?” 陆杳道:“你是想让我放你出城,救你一命。” 敬王笑而不语。 陆杳又道:“以灵犀角做为交换,我可以理解为是这个意思吗?” 敬王道:“还有附加条件,这灵犀角需得陆姑娘亲自到云金取。如若你亲自来,我便应你亲自交到你手上,如何?” 姬无瑕在外面难得安静,就等陆杳一句话。 陆杳思索片刻,对姬无瑕道:“上车,出城。” 姬无瑕闻言,也不拖泥带水,看了一眼敬王的近侍,然后就一屁股坐在车辕上,把那横眉冷竖的近侍往一边挤了挤。 那近侍差点被挤下去了,气得够呛。 还不待打马驾车驶出小巷,陆杳又道:“你坐进车里来。” 姬无瑕还想着,坐在车辕上,肯定还没走出城门就会被狗贼发现呢。 结果陆杳却让她坐进去,是不想被狗贼发现吗? 她想悄悄地走? 姬无瑕想,管她想怎么走,就是今个心血来潮真跟这劳什子敬王去往云金,她也照陪不误。 她们本来就是出来找灵犀角的么,现在有新的线索了,哪能放过。 于是乎姬无瑕一掀帘就钻进了马车里,看了看敬王又看看陆杳,然后一屁股挤坐在两人中间,跟个大老爷们儿似的,双手撑着膝盖,大刀阔斧的模样。 陆杳神色自若,就是敬王纵然气度斐然,可也眼瞅着有些不愉快。 姬无瑕虽然没戴上回的男宠丑面具了,可她也实实在在是把敬王又摸又掐调戏够了的人,眼下就坐在敬王身边,敬王能愉快到哪里去? 但敬王还是不失礼貌地说道:“陆姑娘随我同行,真的不用跟苏相打声招呼吗?” 陆杳道:“这样悄悄地走,我们能自由出入城门,没有相爷追来,不挺省事的吗?” 她抬眼看向敬王那边,又道:“还是说不告知相爷,就达不到敬王的预期?” 敬王笑笑道:“某只是怕陆姑娘不辞而别,苏相知道了会担心。” 姬无瑕道:“你既然这么怕苏槐会担心,那要不别出城了,我们直接去找苏槐?” 敬王看了看姬无瑕,姬无瑕一脸嫌弃,他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敬王道:“我在与陆姑娘说话。” 姬无瑕撇撇嘴,道:“所以我就不爱听你们这种心机男说话,婊里婊气的,明明心里乐翻天了,嘴上还一副为他人着想的样子,虚不虚伪。” 敬王:“……” 敬王道:“边上的位置还很宽敞,阁下用不着非要挤在这里。” 姬无瑕道:“既然边上那么宽敞,你怎么不坐过去?” 敬王沉默。 第634章 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姬无瑕又道:“孤男寡女的,挨这么近作甚?就算你仰慕她,你也得问问她的意思,愿不愿意挨着你。” 陆杳挑了挑眉,神色安然,与姬无瑕道:“回头奸佞得给你加鸡腿。” 姬无瑕回道:“加鸡腿有什么意思,得加钱!” 她凑到陆杳耳边,低声问:“真不跟狗贼说一声?我叫黑虎来,它跑腿最快,保准狗贼立马能知道。” 陆杳给了她一个眼神,急什么。 就算不告知给苏槐,他就不会知道了么。 何况现在得到了灵犀角的消息,她私心里并不想敬王死得这么快。 陆杳的另一边,还坐着挟持她的那名随从。 随从手里的剑一直处于半出鞘状态,横在陆杳的脖子上。 现在不光陆杳不着急,姬无瑕也不着急了。毕竟大家都在一个车厢里。 姬无瑕又在陆杳耳边道:“横竖现在咱们知道云金还有灵犀角了,要不要把这敬王搞死了先,咱们再慢慢去找就是。” 不等陆杳答话,侧边的敬王微微绷着嘴角,语气淡然道:“你们在商量计划要先搞死我的时候,都不用回避一下我吗?” 姬无瑕道:“要怎么回避?那要不让我俩下车去商量?” 敬王道:“只是我若死了,恐怕你们就取不到灵犀角了。” 姬无瑕一副跟他好好讨教的样子,道:“这话怎么讲?难不成你死了,你养的那灵犀角也跟着灰飞烟灭了吗?” 敬王也一副好好解答的姿态,慢条斯理道:“你可知我的小白养在何处,是何秉性?别说你不知,便是云金绝大多数人都不知。” 姬无瑕道:“我就不信没人知。” 敬王道:“关于灵犀角的用处,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陆杳道:“愿闻其详。” 尽管是被挟持上车的,但大家都出奇的心平气和。 毕竟又不是生死迫切、命悬一线的局面,该了解的情况还是要了解清楚。 敬王便道:“灵犀角的珍稀药用之处,其实非灵犀角本身,而是灵犀角的角中精血。 “即便是拿到了灵犀角,却没有了角中精血,那也不过是得了个空壳子,效用也会大大耗损。最多灵犀角的角身,能够强身健体、蓄养精神罢了;单单是兽角能起到的作用,用许多其他的药材也可替代。” 陆杳闻言,一时不语。 当初她去往京都寻灵犀角时,她二师父只说灵犀角或有奇效,但这毕竟是云金的产物,相距太远,有时候了解的情况难免有误差。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灵犀角必须得随取随用方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陆杳道:“敬王一番话,着实受教。” 姬无瑕道:“那就把他那头灵犀弄到手了再取角,不费事儿。” 在外驾车的近侍终于忍无可忍开口了,道:“小白就只让主人一人靠近,也只有主人一人能给它取角。 “别说你们轻易找不到它,便是找到它了,让它感觉有危险了,它也立马能撞断自己的角,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敬王道:“小白纯真且聪明,它只是不会说话,但它知道人们想要的就是它的那只角,所以它会好好保护它的角。如果实在保护不了,它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让人从它身上得到点什么。” 陆杳道:“这么说,想要取到效用最大的灵犀角,还非敬王不可了。” 敬王目色温然地看向陆杳,道:“只要陆姑娘想要,某愿尽绵薄之力。” 转眼间,近侍提醒,前面就是城门口了。 马车在城门口缓缓停了下来,要接受守城兵的盘查。 陆杳和姬无瑕露了个脸。 把守城门的武将都是军中的武将,就算两人脱下了面具,武将也见过两人跟相爷一起出入。 故而武将一见是她俩,就挥了挥手,让守城兵放行。 马车便驶出了这道拱形城门。 第635章 受了她的启发 敬王依然是面含微笑地询问陆杳:“陆姑娘要随我走,当真不打算知会苏相一声吗?” 陆杳看向敬王,道:“敬王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吗,到时候恐怕敬王走不了,只能让相爷送遗体归国了。” 敬王道:“某还是想看看,陆姑娘与我在一起时,苏相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陆杳道:“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都没见到过。” 敬王叹口气,道:“也罢,如若苏相不在意陆姑娘,也不值得陆姑娘留恋。陆姑娘便随某去云金,陆姑娘在这里有的,某在云金也能让陆姑娘有。” 陆杳不置可否,他又补充道:“某只会让陆姑娘拥有得更多。” 陆杳诧异道:“敬王这是演着演着还当真了?” 敬王笑了笑,道:“你怎知某是在演而不是一开始就当真了?” 他看了一眼姬无瑕,又道:“难道这位朋友没告诉陆姑娘,某一心爱慕陆姑娘么?” 看他那似认真的神情,以及听那真挚的语气,就仿佛他说得跟真的一样。 可陆杳再清楚不过,像他们这样玩弄心机的人,哪有什么真假,只有他需不需要。 姬无瑕道:“我可说了啊。你这王爷,虽然是云金第一美人儿,可我杳儿不好你这口儿,那也没有办法。” 说着她就抠了抠鼻,又道:“不如你跟我玩玩呗。” 敬王:“……” 姬无瑕道:“我还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玩,我的朋友表示都想认识你跟你玩。” 敬王道:“就不用了。” 姬无瑕遗憾道:“那真可惜。” 敬王看了看她,蓦然道:“当初丨夜闯驿馆,入我房中,盗我玉佩的人,是你?” 姬无瑕一听,咧嘴笑了,粗声粗气道:“是老子,失敬失敬。” 敬王神色不辨喜怒,道:“可真是不打不相识。” 姬无瑕道:“怎么会呢,下次老子再换张脸,打了你还不是照样不识。” 敬王便与陆杳道:“看来陆姑娘认识的能人颇多。” 陆杳道:“不敢与敬王相比。” 尽管与这姬无瑕有了过节,且还是损他清誉名节的过节,但他忽然不计前嫌一般,变得十分和顺,对姬无瑕道:“相逢即是友,如也能与这位朋友结交认识也是好的。” 他道:“此前,朋友以苏相男宠的身份敢只身入常彪大营,勇气可嘉。入了大营以后,还能金蝉脱壳,在常彪眼皮子底下横着走,言行举止,与原来的林将军如出一辙,某不得不承认,着实是有勇有谋,非常人所能及。” 姬无瑕见他评价得这般中肯,态度也就稍稍好转了一些,道:“那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敬王笑了笑,道:“你骂苏相骂得过于顺口。” 陆杳心想,在骂人这方面,她什么时候落下过,从来都很积极好。 敬王道:“我能问一下么,真正的林将军去哪儿了?” 姬无瑕道:“没去粪坑里掏一掏吗?” 敬王道:“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姬无瑕道:“所以你不行啊。” 敬王语气谦逊:“某确实自愧不如。” 陆杳便也顺势问道:“相爷的人几番搜查城里,连官邸衙门都没放过,敬王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招摇上街的?” 敬王一脸谦逊温良,道:“某不才,在衙门当了几日主簿,帮忙处理了些琐务。” 陆杳默了默。 这人可真他妈是稳得住啊。 大批人马满城到处在捉杀他,结果他竟然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办公,还当了个主簿! 陆杳道:“不愧是敬王。” 敬王依然谦逊,道:“哪里,这都是受了这位朋友的启发。”转而看了姬无瑕一眼,“他能在常彪麾下游刃有余,我想我也可以试试。” 姬无瑕睨他道:“你交拜师费了吗?” 敬王道:“如若有机会,将来某必当设宴答谢,酬以重金。” 第636章 挖墙脚 姬无瑕一听,是得让这家伙活着回去,毕竟他不仅有灵犀角,油水还多。 敬王又继续不吝赞道:“朋友在那样的情况下却还能临危不乱,出战时也能奋勇杀敌,除去骂苏相这点以外,其余的都可以假乱真。 “在决战之际,朋友单枪匹马挑了常彪头颅,致使南淮军惨败,这在军中便是立下了赫赫战功,足以名震天下。” 姬无瑕道:“有这么夸张吗?” 敬王颔首道:“这功勋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有何夸张的?朋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怎么苏相却没有对朋友上报朝廷、加官授爵吗?无论如何也该是一等将军才是。 “只是我看朋友和陆姑娘现身街头,却不像为官为将的模样。” 姬无瑕正眼看了看敬王,习着他的调子道:“某也不得不承认,你很有眼光。” 敬王看向姬无瑕,微微笑道:“但凡贤才者,某皆惜而赏识,绝不会让他们怀才而不得志。 “苏相不予朋友高官厚禄,朋友若去我云金效力,那便是我云金国之栋梁,某必许朋友锦绣荣华之路。” 陆杳听得一脸面瘫。 她早有领悟,男人的嘴真是不可小觑,一旦天花乱坠起来,能扯到天上去。 而眼下她又着实见识了一番。 这敬王夸赞的同时,还不忘挑拨和踩对手一脚,顺便再挖一挖墙角,简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果然玩弄权势的人,就是懂得怎么操纵人心。 陆杳道:“敬王还是不要胡乱怂恿了,她生性散漫惯了,若是让她去云金效力,只怕还惹出祸端来。” 姬无瑕闻之却是精神一振,问敬王:“听说你手上有几个矿?” 敬王默了默,道:“是有。” 姬无瑕道:“那能分两个给我吗?” 敬王:“……” 敬王失笑道:“朋友未免……胃口太大。” 姬无瑕道:“我在云金干一年,能每月给我十万两不?” 敬王道:“朋友这是在趁火打劫吗?” 姬无瑕道:“是你说要许我锦绣荣华之路的。” 敬王道:“即便是高官厚禄,也不是朋友这般狮子大开口的。” 姬无瑕撇撇嘴,道:“那还去什么云金效什么力,我做事都是明码标价,至少十万两起的好。” 敬王道:“苏相给了你多少?” 姬无瑕道:“行业秘密,这点操守还是要有。” 话头一转,她又道:“不过下回敬王你要是有什么业务,也可以叫我。” 敬王问:“苏相的命值多少钱?” 陆杳道:“敬王可真是不避讳。” 敬王微笑道:“又没外人。” 姬无瑕道:“要是以前,你给我二十万,我可能会接。但现在不行了,现在他是我杳儿的男人,我不能让她守寡。除非我杳儿点头,这人头钱我赚。” 出城以后,视野开阔,却有种沉沉茫茫的压抑之感。 远近的山野郊林,呈现出深灰色的轮廓光影。 天幕上压着厚厚的云层,仿若风雪将至。 马车出城以后没使多远,前方郊林里便有风声响起。 寒风袭来,格外凛冽。 陆杳和姬无瑕均收了方才闲话的兴致,陆杳道:“就到这里。” 驾车的近侍只听敬王的,敬王没开口,近侍也没停。 陆杳给了姬无瑕一个眼神,姬无瑕动作也快,立马窜出车厢去,一把擒住近侍脖子,一手挽着马缰便利索也迅猛地一收,马匹受到强劲的拉拽之力,嘶鸣一声,不得不停了下来。 马车停在宽阔的道路上,四周昏沉压抑之感更甚,显得马车有些孤零零的,载车的马匹也有些不安,来回踢踏着蹄子。 那近侍被姬无瑕扼住脖子难以呼吸,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了。 他瞪着姬无瑕,十分恼怒的样子,姬无瑕懒得看他脸色,直接捏着他脖子往马车车身上一磕。 又快又狠,跟磕鸡蛋似的清脆。 第637章 萧风四起 随车在旁的两名随从见状,压根来不及阻止。 只听闷咚一声,姬无瑕一松手,那近侍就安静地昏死了过去。 姬无瑕转身钻进车里,就看见那随从的剑贴在陆杳脖子上,那锋利的剑气将她脖子都勒出了一道细细淡淡的红痕。 姬无瑕一看,先前还话不着调的样子,此刻脸色是阴沉了下来。 她道:“仔细着点,她要是破了点皮,老子会扒了你的皮。” 陆杳不慌不忙,对敬王道:“敬王想出城,现在已经顺利出了城。至于那灵犀角,待过后我会亲自到云金去取。你我就此别过。” 敬王道:“过后到云金去取,多久过后?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走到了一起,与我同行往云金又何妨?” 陆杳看着敬王云淡风轻的神情,突然明白为何这敬王几次三番提醒她要通知苏槐。 挟持她出城只是其一,出城以后能顺利离开这南淮才是最关键的。 他只是需要她来帮他破这个局。 陆杳道:“敬王树大招风,我便是去也不会与敬王同去。” 敬王轻笑,道:“陆姑娘还是一如既往,擅长保全自己。” 他叹息一声,又道:“某让陆姑娘知会苏相,便是因为前路凶险,某私心里并不想陆姑娘身涉险境。” 话语间,前方风声袭来,越来越紧。 空气里都一片凝寒肃杀。 那股子杀气习武之人最是能够感知,来势汹汹,绝非一般小打小闹。 陆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告辞。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只是敬王没松口,他的随从自然不会松手。 敬王道:“只是箭在弦上,还请陆姑娘恕某不得不发。” 姬无瑕道:“话说得这么好听,说到底还不是要我杳儿跟你一起!” 敬王道:“我们就赌,看看苏相会不会来。” 陆杳对姬无瑕道:“拿住他。” 话音儿一落,姬无瑕没耽搁,当即欺身至敬王身侧,一把擒住他,出手时,手里一把薄刃同样横在他脖前,与挟持着陆杳的随从面面相对。 随从分身无暇,她动作又快,见着主子落在她手,不由惊了惊,才来解救,但又脱不开手。 姬无瑕见着陆杳脖上的红痕,给刺激到了,手里也不客气,薄刃轻轻一斜,就往敬王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来。 随从大惊,低喝道:“你住手!” 姬无瑕斜眉一挑,用了本来的声音,道:“你敢伤我的人,我便削了他的脑袋,提出去给来的人,想必他们一定会欣然接纳。” 随从抿紧了嘴唇。 敬王浑然不慌,仿若脖子流血的不是他自己。 他淡声对随从道:“不得轻举妄动伤害陆姑娘。” 姬无瑕道:“现在要不要一命换一命。这破王爷老子还给你,你把她还给我。” 不等随从作答,敬王又从容自如道:“虽万分不愿,可也情非得已。倘若今日我身死在此,且邀陆姑娘与我共赴黄泉,如此,佳人相伴,也是风雅事一桩。” 姬无瑕道:“狗屁也能让你说成是风雅,是不是吃粪也能让你说成是情趣啊?” 他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白了,换人是不可能会换的,今日如果他死了,就让陆杳与他一同死。 陆杳晓得,这人嘴上虽然是一套一套的,这也客套那也礼貌,仿佛就是心地纯良压根不会干缺德事一般。 可真要让他干,你当他干不出来吗? 尤其是现在身处险境、朝不保夕的时候,他定然会拿住一切可能的筹码,他又怎会放了她。 姬无瑕真若是敢取他性命,他也必会让他的随从取陆杳性命。 就看谁更舍不得一些。 正僵持时,倏而,一支利箭从茂林中脱影而出,直逼向马车。 随从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当即闪身上前挥剑一扫,铿锵一声,箭被那剑气挥落在地上。 天地间刹然一静。 紧接着萧风四起,来势汹汹。 第638章 讨价还价 那支箭像是一种讯号,但更像是一种试探。 一旦随从拔剑应对,就说明车里的人非寻常人。 得到这样的讯息,来者宁可错杀也定不放过,迅速逼近。 转眼间,周遭黑影一道道从郊林窜出,正拥围上来。 随车的两名随从声色十分凛冽凝重,道:“主人,来了。” 陆杳对姬无瑕道:“既然是冲他来的,那就把他弄出去,交给对方。” 敬王亦对随从道:“我若身死,便送陆姑娘与我一起。” 随从沉声应道:“是!” 姬无瑕一听,破口大骂,可手上的动作总归是迟疑了。 这种情况下,都晓得这敬王走投无路是一定干得出来的。 敬王神色温悯道:“陆姑娘,对不住,某也是进退两难。” 陆杳道:“这种话敬王还是留着骗自己。” 这时,黑影重重,将马车周遭围死了去。 姬无瑕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来者个个皆是黑巾蒙面,只余一双阴狠锐利的眼睛在外,皆是手握长刀、利落之至。 那刀刃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过于刺眼。 看这架势,今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对方来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势在必得,而再看看敬王,身边能打的总共只有四个随从,还被姬无瑕给结果了一个。 三个随从能应付得了这么多的杀手吗? 所以敬王才想方设法要寻求其他的帮援。 对方二话不说,一声令下,就杀了过来。 外面两名随从全力以赴抵抗,顿时刀光剑影不绝。 车里的随从着急得不行,有杀手趁机杀进了马车里来,大家都在一个车上,姬无瑕也不能坐视不理,三两脚把人踹了出去。 敬王出声唤他那被姬无瑕磕晕的近侍,近侍晕晕乎乎地醒来,见状神色大变,连忙躲进了车里。 随从就让近侍过来,举着剑挟着陆杳。 近侍定下心神,跟随从一交换,随从闪身就出去应敌去了。 可只他们三人,腹背受敌,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刀剑时不时砍在马车上,亦有鲜血溅在车身上,猩红一片。 姬无瑕也不能坐以待毙,随手抓起车辕上的马鞭,就扬鞭往马身上甩了一记。 马匹本就躁动不安,这一鞭策,发狂地往前冲。 那些杀手只得躲闪,有数人腾身而起,站在马车车顶上,举起长刀就狠狠往下刺。 姬无瑕旋身攀着车檐便翻身而上,在他们的刀还没来得及落下之前,就被她给劈手夺过长刀,将他们反杀。 姬无瑕回车厢里来时,手里还提着血淋淋的刀,滴着黏稠的血。 敬王终于不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形容,俊逸的面容满是清肃之色,一双眼在暗夜来临之际,呈现出一种深琥珀的幽深光泽,对姬无瑕道:“朋友功夫不错。” 姬无瑕道:“要你说。现在老子可以马上结果了你!” 敬王道:“外面一个人头五百两,杀多少算多少,这生意朋友接吗?” 姬无瑕道:“一百个人头他妈的才五万两,你打发叫花子呢!” 敬王道:“有拿五万两打发叫花子的吗?” 姬无瑕道:“狗贼就比你大方!一个人头一千两,干不干,不干拉倒!” 陆杳实在就一言难尽,都生死关头了,这两人竟然开始讨价还价。 敬王也分得清形势,这种情况下容不得他不干。 毕竟他的命可比这些人头值钱多了。 遂敬王道:“可。” 他刚一说完,姬无瑕人影已经窜了出去,但话音儿仍在,道:“等老子砍完了人头再来收拾你!” 有她出手,虽然局面仍旧不乐观,可也极大地缓解了三名随从的压力。 三名随从寡不敌众,各有负伤,但都拼死抵抗。 陆杳和敬王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鲜血溅上车身时,她能闻到腥热而浓烈的血气。 她虽不动武,可耳力非凡,但凡有攻击朝马车里来而姬无瑕和随从们又顾不上时,她能精准地辨听到方位并且及时躲闪。 她一躲,敬王就与她一起躲。 第639章 他的打算 姬无瑕在外面杀得起瘾,显然金钱的力量能大大地催发她的战斗力。 她每砍一个人头,就会扬声数个数,好叫自己的雇主知道她都砍了多少个了。 仿佛那些人头不是人头,在她眼中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在这样混乱凶险的情况下,敬王竟还能与陆杳闲聊,道:“陆姑娘的那位朋友,是位能人。不知他平时除了钱,还有些什么喜好?” 陆杳一边警惕着车外,一边语气平淡镇定道:“怎么,敬王想收拢她吗?” 敬王道:“若是愿意与某为伍,某自然荣幸之至。” 陆杳嗤笑一声,道:“若能轻易收拢她,敬王以为还有你的份儿吗?” 敬王道:“苏相想必早就收拢了。” 陆杳道:“你要是肯把你手里的矿给她,她说不定能替你做个一年两年。你要是想把她收为己用,为你朝廷效力,那我不得不提醒敬王一句,等于是放了一只米虫进你云金国库那只大米缸里。” 最后陆杳总结道:“她很贵。便是相爷,也请不起她长期办事。今日这人头,少说也得给她赚个十万两。” 敬王道:“那确实很贵。” 听着外面的形势,敬王的随从虽然不太经打,但有姬无瑕加入以后,还是勉强能应付。 可没多久,陆杳神色就变了变,只听周遭动静越来越大。 后续还有杀手赶来。 并且人数比当下的多得多! 陆杳再无方才的云淡风轻之感,而是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她盯着敬王的眼神也变了。 变得像什么,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 敬王尚无所表示,但挟持着陆杳的他的近侍,察觉到氛围陡然凝滞,不由紧了紧手里的剑,变得更加警惕,也不知是生怕她逃了还是生怕她对他主人不利。 陆杳径直问敬王道:“是谁要杀你?” 敬王也不含糊,答道:“朝中其他势力,总希望我不要顺利回去,影响到他们的利益。要杀我的是我皇家兄弟,不过他以往没有这么大胆,消息也没这么快,背后定是有其他助力。” 陆杳道:“你有办法躲过苏槐的严密搜查,还在衙中做起主簿,即便没有挟持我,你定也有办法顺利出城去。” 这一点敬王没否认。 那风声越来越紧,原本姬无瑕还数着数,瞅着架势,突然变得骂骂咧咧起来。 陆杳一听就晓得形势十分不利。 陆杳定定看着敬王,又道:“难怪你希望我将我被你挟持的消息通知给苏槐。你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挟持我以顺利出城,你的目的是以我引苏槐出城,好替你破这进退维谷的杀局。” 陆杳对敬王的情况并不有多了解,原先以为他在常彪军中做军师只是希望南淮军与西策军内耗,以对他云金长远有利。 可她没想到,还有一股势力想千方百计至他于死地。 如此一来,他轻易回不了云金,只能找个容身之处,所以才去了常彪军营,一举两得。 现在常彪没了,他去别处肯定会被杀他的人追杀,他只有躲到苏槐所在的城里,那股势力才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又不可能长久地躲下去,否则他被苏槐给找到那是迟早的事。 他必须尽快打破这囹圄之境。 外面的厮杀变得更加凶狠惨烈。 陆杳又道:“若是我对苏槐而言有两分重要性的话,敬王挟我出城,苏槐得知必定追出城来。 “只要我在敬王手上,他便不会放任要杀你的人连我一起杀了,是以敬王就能制敌杀敌,坐收渔利解除这危机。” 她看着敬王,问:“敬王是这么打算的吗?” 敬王亦看着她,昏天茫茫,车外的刀光剑影时不时闪现,衬得车内气氛极度紧张压抑。 第640章 非寻常女子 敬王道:“陆姑娘不仅琴艺高超,心思也这般细腻周全。” 如今,只有苏槐能替他对付这股势力,他想逼苏槐出手,就只能将陆杳挟在手里。 这时,姬无瑕的声音在外响起道:“杳儿,你先撤!” 话音儿一落,突然有把刀砍在车身壁上,发出铮的一声响。 挟持陆杳的近侍正紧张,陆杳突然动手,快如闪电、迅如雷霆,一把拿住近侍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扭脱他手腕,便从他手上夺过了长剑。 近侍见状立马扑上来试图制住她,陆杳反手一剑划过他手臂,那动作行云流水,顿时鲜血涌出,湿透了衣裳。 陆杳手里转动剑柄,十分熟稔,就好似手里的剑就是个小宠物一般服帖听话,转而那三尺剑锋就抵上了敬王的胸膛。 顿时近侍瞪大了眼,不敢再轻举妄动。 陆杳对敬王道:“只可惜,我没料到这城外有对你的伏杀,你也估错了时间。我与我朋友上街,是偷偷出来的,别说苏槐不知道,就连他放在宅子里看护我的随从都不知道。 “你想等他来替你解决,真等他来的时候,只能替你收尸。” 敬王道:“替我们两个一起收尸吗?” 陆杳道:“我现在把你交出去,我兴许还能活命。” 那近侍一听急了,他平素就是随身伺候敬王的,和敬王的几名随从相比,这近侍功夫就弱得多了,只会点拳脚招式。 陆杳又有剑在手,近侍不管不顾反击时,陆杳手里也没有丝毫犹豫迟疑,一剑便抹了近侍脖子。 鲜血喷溅出来,洒了她和敬王满身。 敬王眼帘轻轻颤了颤,许是那热血激起了几分陆杳的杀性,她回眸看他时,眼神风平浪静,却端的是让人背脊发寒。 彼此都清楚,杀手是来取他性命的,只要把他交出去,他的死活不是很重要。 就算交出一个死人,那些杀手反倒还免了亲自动手。 陆杳剑锋抵着敬王胸膛,道:“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用剑把你挑出去?” 敬王没开口。 陆杳不再耽搁,十分决绝,手上稍稍用力,那剑锋就没入他胸膛,勘勘入体半寸,有殷殷血迹沁出。 敬王痛楚传来,眉头一动,忽道:“灵犀角。” 陆杳止了止剑势。 敬王抬眸看她,又道:“灵犀角你不想要了吗?陆姑娘非等闲之辈,却甘愿化身成一名小侍婢进宫侍奉,不就是宫中有云金曾进献的灵犀角吗?现今我手里有最后一只,陆姑娘是想功亏一篑?” 两人所在的这辆马车没人驾驶,周遭全被杀手围死了去,马匹虽然躁动得很却没有横冲直撞,姬无瑕眼看着敬王的三名随从伤势过重,快防不住了,她趁此空当,倏地一剑扎在马屁股上。 马匹吃痛,顿时红了眼地撒蹄就往前狂奔。 杀手试图跳上马车控马,陆杳转头就从车厢里出来,提剑将杀手挥斩下去。 车帘也破破烂烂,随着马车快速前行,而剧烈晃动着。 敬王捂了捂胸口,顾不上疼痛,他抬眸就看见她坐在车辕上,手里挽着缰绳驾车,那抹背影在暗淡的天光下挺得笔直,颇有股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不屈与傲气。 他便知道,她是打算奋力一搏的了,而不是真的把他交出去。 毕竟他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这果非寻常女子,不仅琴艺高超,即便在这生死一线的杀局中,还沉着不乱。 敬王不由又看了看马车里躺着的他的近侍,已经死去,鲜血涌出来濡湿了车地板,黏稠一片,红得触目惊心。 虽是痛心,可更多的是震惊和骇然。 回想起方才陆杳抹他脖子的光景,挥手间皆是游刃有余和利落狠辣,若只是寻常女子,面对这样的境况恐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了,又怎会如她这般手起剑落得干脆。 以前敬王只是对她有几分对知音的欣赏和仰慕,而今时今日,他突然明白,为何目中无人的苏相独独对她青睐有加了。 以后更新时间改在上午哈。 第641章 来得这么慢 马车里颠得厉害,敬王脸色微有些苍白,琥珀一样清透干净的眼神望着陆杳的背影,莞尔一笑,道:“今日陆姑娘真是让某大开眼界。原来陆姑娘也是高人。” 陆杳一边驾车,一边得防着追上来的杀手,先前几招挥杀又快又绝,使得她下意识催动了真气,眼下内息有些混乱。 马车跑得快,原本已经渐渐拉开些距离。 可这时身后又有马蹄声响起,匆忙间,陆杳回头草草看了一眼,见竟是一批杀手纵马来追。 他们怕是在这城外潜伏已久,所以准备得如此充分。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敬王现身了,岂可善罢甘休。 陆杳道:“你放心,一会儿要是跑不了了,我会把你交出去。” 敬王叹道:“那我只有死路一条。” 陆杳道:“死你一人,总比死两人的强。” 马车总归是累赘了,马匹再怎么撒蹄狂奔,又怎么比得上后面那些健硕的快马,所以距离又一点一点被拉近。 敬王惋惜道:“怎么苏相还没来?我猜他应该快到了。” 陆杳道:“你若是提前跟我说城外有埋伏要杀你,可能我们还能商量出个解决办法来,你要和我要灵犀角也不是不能两全其美,可现在我兴许还能撑到等他来,你就不一定了。” 敬王道:“能不能活还得看缘分是吗?” 事实上,就在马车从杀手的包围中冲出一条路去后不久——姬无瑕和三名随从拦下大部分的攻击力,但还是有一批杀手迅速集结追了上去——就在姬无瑕杀得手软时,突然听见一声激越亢奋的鹰角。 姬无瑕抬头看去,就见黑虎展翅从空中飞过,然后俯冲而下,从后方用利爪抓住一名杀手就啄,精准地啄穿对方的脑袋。 与此同时,身后凌空射来数枚利器,均是射杀正围攻姬无瑕的几名杀手。 姬无瑕解决了手边的杀手,抽空回头一看,就见剑铮剑霜携着一批影卫顷刻飞奔过来加入杀斗。 敬王的三名随从见援手已经赶来,就像是松了一口气,而他们早已重伤拼着这口气硬撑,现在一松懈,便破绽百出,没多久就丧命于杀手之手。 姬无瑕浑身是敌人的血,气息虽然有些乱,但下手的动作丝毫不见乱的,依然又快又狠。 放眼望去,这片郊野空地一片血污,在昏暗的天色下呈现出一片深邃的猩红颜色。 到处都是横躺着的杀手的黑色尸体。 就像一片红色的玫瑰花海里,横着一根根黑色的刺,有种无与伦比的暴力与美丽。 苏槐转瞬至姬无瑕身边,问:“她呢?” 姬无瑕道:“我叫她先撤了,她在马车里,但也有人追上去了!” 话音儿一罢,就见苏槐往有马车车辙的方向追了去。 剑铮见状立马跟上,让剑霜和部分影卫留下来和姬无瑕一起收尾。 姬无瑕一边杀嘴里一边骂道:“你们是乌龟吗,来得这么慢!老子都杀过半了!” 剑霜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偷偷带着陆姑娘出门,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姬无瑕道:“给你说了还他妈叫偷偷吗!” 剑霜气得不行,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得理不饶人!” 这厢,陆杳见着后面的杀手把距离越拉越近,再这样下去,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 她如今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清楚,虽然近来看着有所稳定,可她方才一动真气就知道了,气海就如一石惊浪,翻腾不休。 她若动了武功,她又没有她师父那般惊人的控制力,就算不经脉寸断而亡也怕是难以再恢复清醒,到时候纵然寻到灵犀角也没用了。 眼下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正面迎敌。 唯有尽量避开锋芒。 当是时,马车快散架了一般匆匆忙忙地奔进一片幽暗林子里,道路两边皆是林木,陆杳当机立断,趁着马车将将跑过树丛边,那延伸的枝叶拂在车身上,发出醒耳的婆娑剐蹭声。 陆杳立时一把将敬王拉出来,两人借着树影为掩护,立刻跳车就往那树丛里滚去。 第642章 还能再挣扎一下 在跳车那一瞬,陆杳脚还狠狠往马背上蹬了一脚。 马匹吃痛发挥仅剩的余力,继续奋力狂奔。 摔进树丛以后,陆杳第一时间抓着敬王就闪身躲在树背后,加上天色黑了下来,很能掩人耳目。 两人躲着不动,接着就见那些杀手骑马迅速跑了过去。 陆杳毫不耽搁带着敬王转头就迅速往林子里钻。 敬王胸口染血,虽有受伤,但好在伤势不重;加上他平时也不完全是个弱质王爷,多少有些体能在,在这种情况下又更能激发出身体潜力,是以他勉力能跟上陆杳的脚步。 敬王道:“颜某真是感激陆姑娘没有丢下我。” 陆杳道:“你应该感激你养的那个小白。” 两人不能停,因为很快那些人肯定会发现他俩不在车里,立马就会调头追回来。 他们动作可比陆杳一个内息不稳的再带上一个有伤的快多了。 陆杳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这林子里一片昏黑,她对这地形又不熟,和敬王一起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行。 可实际上,那些杀手比想象中折回来得更快。 陆杳远远就听见后方有动静,不由得更加快脚步。 敬王也不知是怕和她走散了还是怎么的,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下一瞬,陆杳浑身带刺一般,本能反应地反手就扼住了他的手腕,那眼神像毒蛇野兽一般,不动声色却紧得很,道:“是要我废了你这只手吗?” 敬王并不慌,只是低低道:“你我相依为命,我只是想与陆姑娘携手前行而已。陆姑娘若不愿,就罢了。” 陆杳甩开他的手,继续大步往前走,道:“我不喜与人拉拉扯扯。” 身后动静也越来越近,连敬王都能听见了。 两人不得不卯足劲跑起来,他忽然声音带着混乱的喘息,说道:“如若实在无出路,一会儿陆姑娘就躲起来,把我交给他们即可。” 陆杳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别跑了,我现在就把你交给他们怎么样?” 敬王无奈道:“就不能再挣扎一下么,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再那么做好吗?” 可再后来,跑着跑着,陆杳突然出手猛地拉了敬王一把。 两人及时停下来。 敬王满身是汗,喘着气,大约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试着再抬脚往前探一步,却发现是虚的。 前面没有路了,因为光线太黑看不清楚,就在离他俩咫尺的前方,赫然是一片往下蔓延的斜坡。 方才要不是陆杳拉他,恐怕他已经滚下去了,下面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后方黑影重重追上来之际,敬王有些遗憾地与陆杳道:“看来苏相也不是十分在意你,如此,你只能与我长眠于此了。” 陆杳道:“滚你妈的,要眠你自个眠。” 杀手终于追到了目标,岂有手软之理,隐约见得前方立着两道黑影,当即就杀了上来。 在脚踩枯叶的沙沙脚步声中,陆杳低声对敬王道:“我说闪的时候,就往边上闪。” 敬王明白,等这些杀手距离足够近了,千钧一发之际他俩再往边上闪,这些杀手来不及停下,只得冲下身后这斜坡去。 然而,还不等杀手逼近,林中劲风穿梭,携着一股子萧萧寒意而来,忽有举刀的杀手闷哼一声就倒了地。 陆杳定睛一看,不由愣了愣,依稀见得那杀手脖子上和身上,是一簇穿透的枝桠,当即把杀手给刺死了去。 陆杳心头锐跳两下,寻常树枝如无深厚的内力又怎能如利剑般杀人。 她抬头循着枝桠飞来的方向看去,但见夜中有影如魅,身法快极了,转眼便至,与那些杀手斗了起来。 第643章 我在这里 陆杳看见一个个杀手倒地,没人是他的对手,她缓缓平下气息不说话,却听得敬王在身边道:“可惜,今日陆姑娘不会与某长眠于此了。” 最后他还是赌对了。 他眼力自然没有陆杳的好,可即便是看不清楚,也能感受到杀手与来者之间实力全不对等的厮杀。 林子里笼罩着的血腥气浓烈得有股子温感,久久难散。 敬王知道,是苏槐来了。 陆姑娘于他,果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竟舍得为了一姑娘而单枪匹马杀过来。 许是他并非单枪匹马一人,只不过他的人被他远远落在了后面。 因为他太着急了。 杀手杀过半了,陆杳看见他手里擒着个杀手,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手指收拢碾碎了杀手的脖子,再一松手时,杀手就瘫软地倒在了他脚边。 剩余的杀手见状,手里握紧刀剑,呈半包围之势围着他,可一时间却谁都不再轻举妄动地挥刀砍来。 场面一时僵滞下来。 苏槐终于出声,低低唤道:“陆杳?” 陆杳心上一紧,应道:“我在这里。” 他仿佛终于放下了心,转而又跟剩下的这些杀手干了起来。 他气势狷狂,下手狠辣,满地都是尸首,这般景况任谁见了都得心生退意。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今日这些人,他一个个都会将他们料理干净。 谁都走不了。 虽然杀手都奈何不了他,可陆杳看着心里属实算不上轻松。 他也不适合动用真气,他真气一旦运转周身,那毒便能跟着他的气血最大化进展。 从她听见他压着的声音和气息就知道,他定然是在狠狠压制。 陆杳不由得提醒道:“少动真气。” 林中太黑,然后陆杳便给他报杀手的准确方位,能助他速战速决。 而后陆杳就发现,他全然将自己当成是他的眼睛,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只需听她说解决何处他便解决何处。 两人的师父都是江湖高人,苏槐的武功融合了各门各派的招式,陆杳也曾在师父的指点下研习过江湖门派功法的长短之处,她在报方位的同时还提醒用什么招法迅速杀敌。 她希望能在不动真气的情况下,仅用拳脚功夫杀人,这样于他而言能把弊处降到最小。 苏槐身法与她的反应一般快,他愿意听她的,两人配合得几近天衣无缝。 边上杀手负伤,见着自己这方的人马快要全军覆没,而他们的目标却还好生生地站在那边。 眼下林中已经黑得如泼墨一般,对大多数的感知都是靠耳朵听。 那边上的杀手咬咬牙,转头就往后退。 一旦有人退,就陆续有几人跟着退逃。 陆杳还以为他们是贪生怕死萌生了退意,殊不知,就在苏槐灭杀剩余的零星几个杀手时,那几人又去而复返,当然不是直直冲苏槐去,而是特地避开他,寻到空隙从侧面拼死一击袭向陆杳和敬王。 “小心!” 敬王低呼一声。 陆杳侧身闪避,那刀刃便又直直朝敬王砍下。 陆杳不得已顺手拉了敬王一把。 脚下的泥土靠近坡缘,有些松软,哪里禁得起好些人踩踏。 陆杳将将拉开敬王,脚下突然便往下垮了去,使得陆杳一脚踩了个空。 陆杳当即提气往上跃,足尖一点,又点在了不住往下垮塌的松软泥土上,压根借不住力。 她十分沉着,本能地几番跳跃,伸手就抓住了边缘的一缕树枝,正要翻身而上时,怎料,她还忘了敬王这个大累赘。 当是时,敬王也掉下来了,下意识伸手就去抓一切能抓得住的东西。这完全是出于求生本能。 结果他抓住了陆杳的脚。 电光火石之间,那树枝哪里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只听啪嗒一声,树枝就断了去。 于是乎两人纷纷朝漆黑的斜坡下面滚了去。 陆杳怒火上头,脱口就叫他名字,气得大骂了一句:“颜永寂,我丨操你妈!” 第644章 是他追着下来了 回应陆杳的是敬王持续往下坠的声音,道:“对不住了陆姑娘。当真不是故意的。” 事实上,他在意识到抓住的是她的脚的那一刻,他就松开她了。 只是不想树枝断得太快。 虽是一起滚落,但他却没有和她往同样的方向轨迹滚落。 陆杳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即使深陷绝境,他也需要为自己谋条出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若不然,等苏槐杀光了那些人,下一个轮到的便是他。 而眼下敬王也权衡得非常清楚,他和陆杳一同滚下斜坡,至少苏槐第一时间定是去顾陆杳,所以只要他没和陆杳在一处,他就有喘息之机。 事已至此,斜坡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也比从苏槐手里求生更具有奋力一搏的可能性。 混乱之际,陆杳依稀只听见敬王最后一声叹息,与她偏离得越来越远,道:“没想到让陆姑娘唤某的名字,竟是在这般情境。” 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便是泥土垮塌的声音。 这斜坡虽不是悬崖那般掉下去就直直坠落,可坡面也甚陡,滑下的泥土都是潮湿松软的,有股阴冷的土腥气。 前阵子下雪,雪水消融后沁进泥土里,这坡度恐怕是上面的山体才垮塌不久形成的。 以至于陆杳都没抓住可以稳住身形的草木植被。 她极力调整身体,试图在快速的翻转中稍稍稳住,可她往下滚落翻转的速度很快,没找到合适的借力点,试了两次都没能停下。 随之,一道黑影极快地顺着她所滚落的方向掠来。 夜色和飞溅的泥土阻挡了视线,陆杳只能靠耳朵听。 转眼的功夫,黑影便追上了她,卷来一道风,风里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血腥味。 依稀还有他身上本来的味道。 陆杳知道,是他追着下来了。 她刚刚闻到时,她就被倏地拉了一把,下一瞬就被直接拉进怀里,被一只手臂紧紧拥住。 与此同时,陆杳亦是伸手将他抱住。 苏槐终于追到了人,也成功地把人抱进了怀里,只是斜坡陡峭,他也无法阻止两人继续往下的冲势,便抱着陆杳颇有些杂乱潦草地继续往下冲。 他脚步落得浅,在坡面上飞快地轻轻点过。 陆杳被他护在怀里,只能倒退着脚步随他一起,周遭一片漆黑,只有两侧极淡的轮廓影如梦似幻地往后流走。 陆杳能够感知到苏槐气息十分混乱,他极力克制着,却也没能坚持多久,凌乱的脚步跟不上两人下冲的速度,到最后,他只得抱着陆杳跌在斜坡上,两人一路往下滚去。 他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肢,一手稳稳护着她的头。 陆杳亦是下意识勾着他的头,亦将他的头护得牢牢的。 两人不住翻转,一上一下,又相互调换位置,她抱着他头的手背和臂上,不断有粗糙的泥沙和杂乱无章的零星草木刮蹭过。 随着越往下滚,斜坡下方的植被杂草就越茂盛,很大程度地减缓了两人下滚的冲势,到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陆杳感觉不停翻转的这个世界也终于静止了下来。 她被压在下面,苏槐俯身覆着她,从上方滑下来的一些泥土落在他背上,大部分都被他挡了去。 只余少许的土沫子溅在陆杳的脸上。 反正满脸是土,也不在乎再多这一点。 她头发凌乱,发丝散在眉间和脸颊边,陆杳一时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周遭全然是一派寂静。 而后这静止的世界才又重新运转起来,陆杳才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陆杳想,他们应该是从山上滚到山脚下来了,出了密林,到了一片缓冲的山麓地带,视野陡然就空旷了起来。 陆杳甚至看见夜空里有疏朗的寒星。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苏槐缓缓撑起身来,终于能够看清楚彼此。 第645章 你还想不想要命了? 苏槐抬手,动作缓慢地拂开陆杳脸颊边散乱的发丝,又将她脸上的泥土揩了揩。 陆杳就这样望着他,见着他也如斯狼狈,同样是头发散乱,从鬓边垂下,将他的一张脸掩映得愈加如妖如魅。 堂堂相爷,怕是所有狼狈的事情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眼底里有他的影子,还倒映着星子,仿佛他的手每往她脸上轻拂一下,她眼里的光便跟着轻轻闪烁一下。 而后苏槐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是不是要跟着他走?” 陆杳应他道:“我不跟他走。” 后知后觉,她周身都是火辣辣的,她松了松搂着他头的手,顺势给他理了理头发。 他头发上都是泥土,整个后背上也是。 陆杳便轻轻将他身上的泥土也拂去。 他又问:“伤哪儿了吗?” 陆杳动了动身子,道:“应该都还好。” 苏槐侧目就看见她的手臂,袖角滑下来,那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满是刮伤的痕迹,他将她的手收回来揣在怀里,将袖角拉下来。 他又从头到脚地把她摸了一遍,摸到小腿肚子时,他的手一顿,有种黏湿感。 苏槐起身拨开她裙角,见那裤腿上除了泥渍,依稀还满是血迹。 陆杳自己无所察觉,接着就被他撕了她裙角的一层布料,将她的小腿缠住。 陆杳大抵也知道,自己腿肚子上应该是被刮开了口子,不过一点皮外伤,不打紧。 而后苏槐抱着她缓缓起身。 他将将站起,才转身挪了挪步子,倏而身体一顿。 陆杳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他也没放。 苏槐停顿片刻后,继续迈脚往前走,才走两步,终是再压制不住,一缕血色蓦地从他嘴角溢出。 顺着下巴滴淌在了陆杳的衣襟上。 那温热感顺着衣襟传到了她的皮肤,浸入了她的骨子里。 陆杳惊了惊,声音也失了往日的平稳淡定,道:“我叫你放我下来,你没听见吗?” 苏槐微微弯着身,依然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陆杳失声叫道:“苏槐!” 她挣身就要下来,苏槐将她身子扣得死死的,他垂眼看着她,那眼神就像野兽一般,又狠又有股子疯劲儿,仿佛她就是块肉、是他的野餐,他恨不得把她撕了。 可他偏生又护食得很,始终如一地把她紧紧护着。 苏槐边缓慢沉着地走着,步履间还是时有踉跄,声音低低道:“你再闹,我就把你丢出去。” 陆杳道:“那你丢。” 苏槐道:“把你丢那野沟里去。” 陆杳素来知道他这德性,不管是人还是物,但凡是他想要的,只要他沾上手了,就别想让他放下。 陆杳见扭不过他,只好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找药。 护心救命的药她有随身常带。 她慌忙抖出两粒药丸,就喂进苏槐嘴里。 而后陆杳发现,他不是要带她出这片地方,而是往山麓里端走。 陆杳问:“你干什么去?” 苏槐道:“杀人。” 陆杳道:“你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还想着去杀人吗?” 苏槐道:“我现在什么样子都不妨碍我杀人。” 他嘴角那殷红的血妖艳极了。即便是到如此境地,他身上那疯魔气质也丝毫不减。 陆杳道:“苏槐,你还想不想要命了?” 苏槐道:“我就是去要命。” 陆杳道:“你自己的命还要吗?” 苏槐道:“我都要。” 陆杳扭不过他,道:“那你把我放下,你省些力气,大不了我在这等你。” 苏槐道:“我放心不下。” 话音儿刚一落,他便又没忍住,这次是张口溢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躬着身,顷刻就有些颓败了去。 那鲜血洒在她衣裳上,她颤了颤眼帘,忽然使力想挣脱他下地来,可他就是蛮横至极不肯放手。 第646章 天地万物皆萧瑟 陆杳咬着字音儿恨恨道:“苏槐,等你死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逢年过节,连张纸钱都不会烧给你。” 苏槐定住了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她,眼神亦是又野又凶,道:“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陆杳迎着他的视线,道:“现在立马回去,否则等你一脚进了鬼门关,我也拉你不回来。你我又无婚姻,各不相干,总不能你短命,我还替你守寡。” 正这时,上方的夜空中响起了黑虎的啸声。 陆杳闻声,立马捏了一声口哨。 黑虎耳聪目明的,立马就听见了,在上空兴奋得嗷嗷直叫。 不出片刻,它就俯冲而来。 陆杳见一团黑色物体俯冲得快,不由吸口气道:“黑虎打住,现在没人受得住你这么冲动。” 黑虎似听懂了,及时又低空盘旋两圈缓冲一下,然后一直围着陆杳飞。 飞了两圈以后,它又振翅而去,那清越的啸声传得老远。 姬无瑕和剑铮剑霜正往山谷里摸,后来听见黑虎传讯,姬无瑕心头一松,看样子黑虎找到人了。 片刻工夫,黑虎就飞到了跟前来,在前给姬无瑕带路。 剑铮剑霜见状连忙跟上。 他们带来的影卫被苏槐甩在了后面,等影卫赶上山时,林子里早就一片死寂,哪有主子的踪迹。 大家打了火把一看,满地血尸,唯有边缘斜坡有很明显的垮塌痕迹。 于是众人这才往山脚背面去寻人。 等姬无瑕和剑铮剑霜第一时间找到两人时,就看见清寒的月下,苏槐抱着她一步一步从山麓里走出来。 两人衣发在夜色里融为一体,仿若天地万物皆萧瑟,前行路上独剩彼此。 大家伙看着这一幕,一时间都忘了上前去。 姬无瑕率先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接应,道:“杳儿,你怎么样?” 陆杳道:“我没事。”她又对苏槐道,“现在可以把我放下了。” 姬无瑕到跟前一看,两人都很狼狈,苏槐这才肯把陆杳放下,对姬无瑕道:“你背她。” 姬无瑕二话不说,转身就把陆杳捞在了背上,着急地问:“伤哪儿了?” 陆杳道:“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姬无瑕正想问敬王那厮呢,就听苏槐吩咐道:“搜山,找到人以后,把尸体带回来见我。” 陆杳道:“留活口。” 姬无瑕道:“当然得留活口!不然老子找谁结账去!” 剑铮剑霜十分担心主子的伤势,又不知该不该听陆姑娘的,正迟疑时,苏槐手捂着嘴,只见鲜血淋漓从指缝间溢出。 陆杳神色大变,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送他回城!” 山脚下有现成的马可以用,之前那马车也被拉了回来,重新套上两匹马。 苏槐路上还勉强能支撑,可一上马车以后,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陆杳后脚上车来,见状立马拥上前接住他,他便顺势倒在她怀里。 陆杳一边扒开他的衣裳一边对外道:“先拿火进来!” 他们只有火把,车厢里空间太小,直接拿火把入内很是灼人,剑铮就举着火把立在窗边,沉声道:“陆姑娘,这样可以吗?” 火光顷刻将车厢里照得通透亮亮。 苏槐头枕在陆杳腿上,整个人趴着,陆杳能感觉到,持续有温热的液体在她腿上晕染开。 他的情况来不及等进城了。 他背上的紫筋张牙舞爪地盘桓着,根根像是饮饱了鲜血一般,紫得深红发黑,甚至肉眼可见地在蠕动生长,形容十分可怖。 陆杳咬咬牙,飞快地拔出黑簪,取出里面银针,在火上烤过,便动作精准利落地刺入他后背上。 这种情况,马车没法前行,只能默默等待。 她双手都是泥污,身上也很脏,根本不符合医治环境,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得先稳住他心脉,封住他气血。 否则等进城以后,也可能晚了。 整个过程中,苏槐不吭声,但他的手却悄然环上了陆杳的腰,一点点收拢,将她抱得死紧。 第647章 醒着,别睡,知道吗? 陆杳有些喘不过气,叫了苏槐两声,他没答应,陆杳手里依然有条不紊冷静极了,只声音有些沙哑,道:“苏槐,你死了吗?” 他仍是没答。 陆杳便道:“你要是死了,我也省得再费力气了。” 过了一会儿,苏槐才道:“我死了好叫你去找别的野男人吗?” 陆杳道:“那样的话你只能做个鬼眼睁睁看着了,你说你做鬼也不放过我,那也简单,我找个道士来,把你镇住,让你从今往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槐道:“我才是你男人。” 陆杳道:“你要是死了你就不是。” 苏槐道:“你都没死,我死什么死。你要死在我前头,我得把你埋了我再死。” 陆杳扯了扯嘴角,想像往常一样冷笑嘲讽他。 可是这一刻,她却笑不出来。 陆杳唤道:“苏槐。” 他也应她:“嗯。” 陆杳道:“醒着,别睡,知道吗?” 她一收针,就对外道:“马上回城。” 剑铮剑霜随时准备着,只等她这里告一段落,立马就驱车前行。 陆杳帮苏槐把衣裳拢好,又怕他冷似的,俯身抱着他。 隔一会儿,陆杳就会叫他,让他保持清醒。 刚开始他尚还留有神志,陆杳与他说话,他都会应上一两句。 到后来,渐渐他意识便有些模糊了起来,但他也确实把陆杳的话记在了心上。 即便陆杳没叫他的时候,他也迷迷糊糊地在答应。 他时不时就“嗯”一声,就仿佛是她在唤他一般。 他也似将睡未睡,有些惺忪地回应两句。 他说:“我还没死。” 他说:“你休想去找别人。” 他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说:“我去杀了他。” 那话语声很轻,轻得像在梦呓。 陆杳道:“苏槐,你不是想听我骗一骗你说爱你吗?” 他又胡乱地“嗯”了一声。 她道:“等你醒了,我就骗一骗你。” 以前她总觉得,这狗男人命硬得很,他又这么能折腾,哪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必须要折腾到底。 所以她从来不担心他说死就死。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她来不及细想,她只对驾车的剑铮剑霜吼道:“再快一点!” 剑铮剑霜是卯足了精神,打马往回城的方向狂奔。 回城以后,马车刚转进巷子,到达他们落脚的宅子。 马车径直驶入平坦没有台阶的偏门,直奔后院。 到了后院门前,剑铮剑霜把苏槐掺进房里,陆杳自己去屏风后面洗手更衣,吩咐两人:“一人把他外衣脱了,一人去烧热水。” 剑铮剑霜立马照做。 陆杳从屏风后出来,便去案上拿药。 平日里保守的情况下她是不会给他下猛药的,可如今顾不上这么多了,那药量是平时的三倍。 药丸子他估摸着是吃不下了,陆杳就全融在水里,给他灌进去。 待剑霜烧来热水,陆杳调配好药汤,就让苏槐进去泡着。 剑铮剑霜得扶着他,陆杳在浴桶里给他施针,他心脉是被她强行护住了,可毒发进展情况一时还很难控制下来。 苏槐嘴角有血丝滑出,陆杳见状,咬咬牙,手里操着一把薄刃,便往他背上紫筋伸去。 只是还没碰到,剑铮剑霜不由大惊,剑铮一把止住了陆杳的手。 陆杳抬眸看他,眼神里陌生得有些让人发凉。 剑铮还是道:“墨大夫说了,主子背上这些不能动刀,否则这毒根一旦裂损,主子便会血崩不可收拾。” 陆杳道:“那让他毒发攻心吗?” 剑铮抿唇不语。 陆杳森森盯着他又道:“你现在要不要回去找墨大夫来救他的命?” 剑铮闻言还是松开了手。 就等于是,把主子的命,全然交到了她的手上。 第648章 如果是她就行 陆杳当然知道,他的毒根轻易动不得。 可眼下非常时期,再不动,命都会没有了。 她得给他放放毒血。 可这样危险性很大。 除非将他的血都放干,否则他这毒彻底解不了。 而且这毒一旦放血,那便是汹涌而出,无法凝固的,势头也极难停得下来。 所以要么毒入心脉而亡,要么血崩而亡。 眼下最好的状态则是她能够控制他的出血量,虽说无法彻底解毒,但至少能达到缓解他毒势的效果。 考虑到这样的情况,药汤里的药材都是抑制他气血的药材,他周身大穴的银针也是封住他气脉所用的。 那薄刃挨上他的皮肤时,陆杳手上顿了顿,定了定心神,终于还是下了刀。 毒根一破,顿时毒血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 没多久,整个浴桶里的药汤都变成了紫色,衬得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陆杳让剑铮剑霜把他转移到床上。 她又迅速动手给他止血。 她抹去他背上血水,很快满背都是淬了药的银针。 剑铮和剑霜在旁立着,有需要让他俩做的他俩就立马去做。 两人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细小的紫筋毒根上的创口用银针挑拢,而后用烧红的刀刃一点点烙烫。 因为伤口太小,她用的只是薄刃的刃尖儿。 烙深了伤及筋脉,烙浅了无法止血。 那必须得手分毫不抖,眼睛也全神贯注,且分寸拿捏得极为精准才行。 剑铮剑霜见之是无话可说,没有大夫能够做到她这般细致程度。 两人意识到,别的大夫或许不行,但如果是她就不一定。 即便不断有污血冒出来,她也全然不乱,能在一片紫红血色中有条不紊地完成自己的步骤。 出血实在太多,都染透了她的十指,她才会拿绷带把多余的血吸去,再继续。 到后来,出血量总算越来越少。 等陆杳烙合了他的毒根,再用凝血药,紧紧缠上厚厚的绷带。 剑铮剑霜一直紧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回落了一点。 陆杳起身又去开药方,叫两人去抓药煎药。 房里这一晚都是灯火通明。 等剑铮剑霜从房里出来时,天色都已经有些发白了。 陆杳每隔一个时辰就给他喂一次护心丸,时时关注着他脉象的变化。 这次失血过多,他脉象比以往虚弱得多了。 他背上的银针亦是不能取,她见着他背上的绷带一点点被血浸红,但好在是没有流出更多的。 陆杳没合眼,一直守着他。 他背上的银针什么时候拔,什么时候又扎,她都毫不含糊。 姬无瑕进房间来时,看见陆杳守在床前,虽然已经换过衣裳了,可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脏兮兮的,根本没来得及梳洗。 姬无瑕看了一眼床上,问:“他命捡回来了?” 陆杳终于才回了回神,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就天亮了。 姬无瑕见着她有些怔愣的模样,脸色也实在算不上好,尽管脸上满是泥渍,可也一眼能看出异于平时的苍白憔悴。 姬无瑕有些心疼,道:“我听剑铮他们说,这狗贼止血了,有你出手,情况应该稳定了?” 昨个她也非常担心,倒不是担心狗贼,而是担心陆杳。 只不过毕竟是好姐妹的男人,她不好进去凑热闹,房里有剑铮剑霜两个帮忙就行了。 她再着急也只能跟黑虎在房外瞎转悠。 陆杳点了点头,道:“应该是。” 姬无瑕道:“那我来替你守着,你赶紧去洗洗,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呢,处理好以后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老傻坐在这里怎么行。” 陆杳想了想,觉得也是,便起身去拿衣裳,换姬无瑕过来一屁股大刀阔斧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就对门外吆喝。 很快,剑霜就提了热水进来,又默默地退出去。 陆杳在屏风后面洗漱,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清洗了一遍。屏风后面有水槽,洗浴用的水顺着水槽径直排出了房外的沟渠里。 姬无瑕隔着屏风和她聊天。 第649章 处理她自己 陆杳想起来问姬无瑕道:“敬王找到了吗?” 姬无瑕道:“还提呢,影卫搜山搜了一晚上,连根毛都没找到。” 这结果陆杳也不奇怪。 昨晚但凡有点能耐的人都跟着回城了,留下群影卫搜山,那敬王功夫虽不怎么样但脑子好使,对他来说避开影卫的搜查比避开苏槐的搜查容易多了。 如果一晚上都没找到人的话,他多半是已经逃脱了。 姬无瑕又道:“他还欠我一大笔钱。” 陆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总有机会要回来。” 姬无瑕道:“你说得对,只要他狗命还在,他就跑不了。” 陆杳洗好后出来,用巾子拭去头发上的水迹。 姬无瑕见她一张脸白得跟霜似的,就心头一紧,道:“你脸色怎么比方才还差?” 陆杳道:“帮我把药箱拿来。” 姬无瑕连忙起身去拿,陆杳过来亦是坐在脚踏上,缓缓捞起裤脚。 只见她小腿肚上有一道大约有三寸来长的口子。 口子有些深,姬无瑕一看,几乎是皮开肉绽,神情十分凝重,道:“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陆杳摇了摇头,道:“许是滚下山的时候被哪根枯枝给划的。” 她已经尽量避免沾水,但伤口上沾了些许泥渍,得用药水清洗。 姬无瑕道:“我来。” 陆杳就交给了她。 姬无瑕也是顺手的,毕竟常在江湖走,处理伤势谁不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药水虽然不如烈酒那般钻心吃肉,但也好歹也是清洗血肉,而且还要一遍遍地清洗,怎会没有痛觉。 整个过程中,陆杳一声不吭,倒是姬无瑕时不时看一看她,安慰道:“你忍着点啊,别怕,很快就好了。” 陆杳道:“我不怕,你大胆点就行。” 姬无瑕就骂骂咧咧道:“以往你给我洗伤,我心态哪次不是稳如老狗,现在轮到我给你洗,我他妈的紧张得像第一次似的。” 陆杳挑了挑嘴角,给她一抹安慰的笑。 终于清洗好了,陆杳额头上布着一层冷汗,姬无瑕也抹了一把额头,问:“现在咋整?” 陆杳道:“缝合。” 只是找遍了药箱,没找到镇痛的麻药。 陆杳只好道:“算了,就这样弄。” 姬无瑕见她拿了针线,道:“你这样行吗?” 陆杳看她道:“我不行,你行吗?” 姬无瑕道:“你都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我是问,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弄。” 陆杳低着头,捋着伤口,一针就穿了下去,道:“我就是大夫。” 姬无瑕看得肉紧,道:“哪有大夫自己给自己整的。” 可也没有办法,等找个大夫来都不知多久过去了。 而且不管找什么大夫,肯定都没有陆杳自己来得放心。 然后姬无瑕就眼看着她自己给自己缝合,那动作娴熟得俨然就像在缝衣服缝鞋似的,而且还是缝别人的衣鞋。 姬无瑕实在不忍,问道:“痛不痛啊?” 陆杳一针从这边下去,又一针从另一边抽出来,手上都是她自己的鲜血,她缓了缓动作,回姬无瑕道:“我说不痛你信吗?” 只不过是她极其能忍,痛她也能不吱声。 等陆杳缝完,她有些脱力地往后靠着床沿,缓两口气。 姬无瑕用刀刃给她把针线割断,她不紧不慢道:“我需要吃点东西。” 姬无瑕道:“你等着。” 她冲到门边,开门就朝外大吼,叫剑铮拿吃的来。 索性吃食一直备着,很快便送到房里来。 陆杳进食了些许,后来她靠着床沿就昏睡过去了。 姬无瑕注意到她的手上脚上,全都是擦伤,都没来得及处理。 姬无瑕就帮她涂了些药,也不能放任她就这么睡着,于是看了看床上的苏槐,然后毫不客气地把他朝里推了一把,再把陆杳放床上躺着睡。 第650章 这男女情爱 姬无瑕瞅了瞅一同躺着的陆杳和苏槐,一时间也不晓得这狗贼和她好姐妹之间到底是谁拖累谁更多一点。 别的她做不来,反正守着就行了。 以往她对苏槐这狗贼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的,可如今,他这人别的不好说,但对她姐妹是真的没得说。 连她都不得不服。 这狗贼本身身中奇毒,是不能太过放肆动用功力的,可他浑不顾忌,为了救她姐妹疯狂杀人,导致真气运行全身,极大地加快毒发速度。 陆杳在哪儿,他就往哪儿去。 自己都搞得个半死不活的了,也要拽紧了陆杳不放手。 姬无瑕想,这他妈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怎么这世上的爱情,都是不动则已,一动就伤? 前有凌霄师父,现有她的好姐妹,要么走火入魔、孤独终老,要么两败俱伤、一睡一双。 如此看来,这男女情爱,委实是个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陆杳一觉睡到半下午,醒来时精神头好了许多,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睡着苏槐,她第一时间就去摸他的脉象。 而后又开始忙碌起来,先给他检查背上情况,而后又施针喂药。 做好这些,她又去案台边配药,还列了个方子,叫姬无瑕去帮她搞些药材来。 姬无瑕临出门时,看了看她道:“杳儿,你别太累了。” 陆杳道:“我不累。”说着她亦抬起头来看着她,嘱咐道,“动作快些,他这两天用得上。” 姬无瑕道:“行,我这就去。” 她走在院子里,又在院子里招呼道:“黑虎,看着你娘。她要是累倒了,你就去通知那俩蠢蛋。” 院里守着的剑铮沉默,剑霜忍不住道了一句:“我们还没聋也没瞎,守在这里更不会离开,用不着你废话。” 姬无瑕的身影转眼就出了院子,只留下一道话音儿:“不错,还知道自己是蠢蛋。” 剑霜:“……” 黑虎精神抖擞地绕着屋子飞了半圈,然后坚丨挺地停在了窗棂上,一丝不苟地看着它娘。 天黑的时候,剑铮送了饭食进来,见陆杳还在调制新的用药方子,出声道:“陆姑娘,先用饭。” 陆杳头也没抬,道:“先放那里。” 剑铮默了默,还是道:“若是主子醒着,定是让陆姑娘吃饱了再忙。” 陆杳道:“那也得等他醒来了再说。” 剑铮便默默地退下了。 陆杳也不是忙到茶饭不思,她十分清楚,她需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这样她才能救治苏槐。 等她配好手里的药材,方才转身走到桌边坐下吃饭。 饭菜温温的,她尽量多吃一些,然后又去将药材碾磨成粉,制成一根根药条,烘干水分以后,她就坐在床边,点燃一根药条,照着他背后的那些盘根错节的紫筋一一药灸。 她在这一两天里,但凡清醒的时候,她就在绞尽脑汁地回想这些年跟她师父所学,一切有可能的治疗办法她都不会放过,都会加以尝试。 不光要稳住他这毒势,还要想办法把这毒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如今他已经元气大伤,再经不住其他任何一点变故。 之前她总想着,先给他控制,等他闲下来了,她有的是时间给他慢慢调理解毒。 可情况说变就变,哪容得人做万全准备。 他疯起来的时候又从来不肯顾全自己。 陆杳给他药灸完,观察了一阵子,又摸了摸他的脉象,微弱而平稳。 剑霜送进来汤药,陆杳给他灌了进去。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浓烈的药气。 陆杳摸摸他的手,再不如以前那般温暖,而是凉凉的,她便给他顺理了一遍周身气脉,发现他还是不怎么暖和。 夜深人静了,她便解了衣裳上床,揭被躺进被窝里,侧身看了看他,然后又钻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只要彼此靠近,总归是多多少少有暖意在的。 起初他没有反应,看起来像睡着了一般,无知无觉。 第651章 他是有意识的 陆杳睁着眼,安静地看了他许久。 以往他哪会容忍她看他这么久,但凡她要是这般看着他,他定然又会作威作福。 他这张脸病态中也难掩妖美之色,眉梢眼尾都很长,阖着眼帘,睫毛拉开一抹好看的弧度。 鼻梁和嘴唇的比例也极好,整个轮廓更是没得挑。 陆杳闭上眼时想着,果然是个天生就会勾人的。 到后半夜的时候,陆杳感觉有些勒窒感,不由醒转,动了动身才发现,此前一直没反应的男人不知何时,手臂就搭在了她的腰上,并且越收越紧,将她毫无间隙地拥在怀里。 两人都是侧卧着,面对面的。 陆杳睁眼就看见面前这张睡颜。 他分明又没醒。 陆杳轻轻挣了挣,这家伙也如往常一样,搂着就搂着,压根不撒手的。 她也就由着他去了。 后来陆杳又辗转醒了两次,无一例外都是被他手臂上的力道给硌醒的。 陆杳感觉腰都麻了,整个人不得不紧紧压在他怀里,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实在有些喘不过气。 天亮以后她好不容易从他怀里脱身,又开始继续给他调治。 至少她知道,他人虽没醒,可他是有意识的,他能传达自己的意思到她身上,这样她好像精力也更好一些。 姬无瑕带回来的药,正好给苏槐续得上。 彼时,姬无瑕把药交给陆杳以后,歇口气,就问剑铮剑霜道:“我没在这两日,狗贼没掉气?” 剑霜冷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主子福大命大,岂会轻易掉气!” 剑铮亦道:“姬门主多虑了,有陆姑娘在,陆姑娘是不会让主子有事的。” 姬无瑕看了看两人,道:“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狗贼去了,我是不会让我杳儿守寡的。再者,狗贼的人头值不少钱,我们拿去黑市上卖个十几万两,咱们分个账,然后再分道扬镳,也不枉大家伙相识一场。” 剑霜气道:“你这妖女,惯会口不择言!” 剑铮道:“姬姑娘说了不算,还得听陆姑娘的。” 姬无瑕哼哼两声,一屁股坐在门前台阶上,道:“老子奔波了一路,都没得口好酒好肉吃,你们去给老子弄点吃的来!” 黑虎也耀武扬威地飞过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姬无瑕身边。 姬无瑕又道:“再给黑虎弄只鸡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都没喂它?” 剑霜道:“怎么没喂,它一天要吃两只鸡!” 可气的是,吃这么多也就算了,这海东青还喂不熟! 每次都逮着机会想啄他! 气归气,剑霜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转头去给姬无瑕拿吃的去了。 虽然这妖女和她的鹰都非常可恨,可有一说一,她为主子的事确实出了不少力,给她拿就拿。 剑霜送的饭菜来,还真有酒有肉。还给黑虎顺了一只鸡。 黑虎叼着鸡就跑开了,找个地方专注战斗去了。 而姬无瑕也不能就坐在门口吃,天儿这么冷,没吃两口饭菜就凉了。 于是她不见外地进了陆杳房里,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陪她。 姬无瑕瞅着药案那边的陆杳,比两日前她走的时候似乎又消瘦了一圈,想来这两日为了狗贼的事肯定是费尽心力。 姬无瑕道:“杳儿你吃过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陆杳道:“吃过了。” 姬无瑕道:“成,你不吃我自己吃。”顿了顿又道,“你好歹也歇会儿啊。” 陆杳道:“我不累。” 姬无瑕喝了两口酒,叹一声,忽道:“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你为谁这么着急了。” 陆杳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是吗?” 姬无瑕道:“可不是。细细想来,好像除了凌霄师父走火入魔失控的时候以外,你还从来没这么着急过。这些年你素来都是不慌不忙、从容有度的,结果为了这男人,你慌成这个样子。” 陆杳一时没说话,姬无瑕就自顾自地津津有味地啃她的肉骨头。 啃着啃着,姬无瑕无意间一掀眼皮,动作就是一停。 第652章 做一份贡献 姬无瑕见着,床上的苏槐居然睁开了眼,像一觉睡醒了似的。 结果姬无瑕一抬眼冷不防就跟他四目相对。 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接着姬无瑕又收回视线,压根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啃她的骨头。 啃完了一块猪骨头,她又拿了个鸡腿啃。 而苏槐也像压根没醒似的,继续躺着。 各不相干,也各不打扰。 隔了一会儿,陆杳才应姬无瑕道:“我是慌了。” 姬无瑕不由自主地瞥了苏槐一眼。 陆杳又道:“我都没来得及细想,上次这么慌是什么时候。我大师父失控时,至少还有二师父在旁,我不至于失了主心骨。” 她边回忆着边道:“上次这么慌,应是我年少时,在遇到我师父之前,眼看着我双亲在我面前相继倒下的时候。往后没有依靠,没有支撑,剩下的只有孤独。” 姬无瑕虽然没亲眼所见,但后来也依稀从她的师父们那里得知了一些她的过往。 她们之所以能成为亲密无间的姐妹,是因为彼此都感同身受,都是从那些疾苦里走过来的。 陆杳道:“我没把他当做我往后的依靠和支撑,但我也确确实实感到了孤独。所以我慌了。” 姬无瑕把个鸡腿啃得干干净净,道:“以往你说,像凌霄师父那般,用情至深,到最后也是伤人伤己。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去碰这玩意儿,选个男人,大不了图图他的美色和功力就得了,至少别陷得这么深。” 她舔舔鸡骨头,意犹未尽,又道:“可谁又能想到以后又是什么样的。姐妹,你怕不是一头陷进去了而不自知。” 陆杳道:“你怎知我不知。” 姬无瑕放下鸡骨头,道:“也是,你想要什么你一直都清楚得很。” 说着她就看着苏槐,又道:“这狗贼,虽然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但他有权有钱有颜还对你好啊,咱们找男人又不是找男菩萨,非得他正直善良又心怀天下不可。 “再说了,要是女人都去找正直善良仁义的男人,那那些大奸大恶的男人岂不是没媳妇儿了,他们没媳妇儿,就得去强抢民女当媳妇儿,这样搞下去岂不是恶性循环。 “所以你收了狗贼这样的,也算是怀柔安抚之策,为这世道尽一份力做一份贡献。” 陆杳:“……” 陆杳道:“苏槐又给你多少钱了?” 姬无瑕道:“你放心,这钱我会找他要的。” 她吃饱了饭,把酒也喝光了,再道:“本来我想着,这男欢女爱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前有你师父那么惨,后又有你们这么惨,总之就是惨。 “现在想想,其实你们和你们的师父又不一样。至少你们两情相悦啊,可凌霄师父却是爱而不得,而那位素未谋面的夜藏前辈又不知作何感想,他们错过了大半辈子,可你们又不会那样。” 她觑着苏槐,继续道:“狗贼命硬得很,虽然之前要死不活,但睡一觉不就醒了。等杳儿你拿到了灵犀角恢复了功力,你也把狗贼的毒解了,你俩你情我愿、如鱼得水的,那可不就双宿双栖了。 “虽然过程有点坎坷,但总归结局是好的,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像那些无望的爱情,那是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你们可比他们强多了。” 陆杳道:“在理论这块,你就没输过谁。” 姬无瑕道:“这都得多亏了前人的经验。怕个蛋,趁着大家都年轻气盛,他要是喜欢你就好好搞他呗。 “以后他要是负你,在桥归桥路归路之前你先把他阉了,再把他家底掏干,用他的钱去采别的花儿岂不是很香。” 陆杳不置可否,将药备好在托盘里,而后转身朝床边走来。 当她甫一抬眼,猝不及防撞进苏槐的眼里时,她整个人都停顿住了。 第653章 本就是说给你听的 苏槐已经坐起了身,正靠在床头,一身雪衣,如墨地头发渲染在肩上,整个又病又弱的美人模样。 可他那双眼睛却是跟病弱毫不沾边儿,一如既往直勾勾地盯着她。 房里的空气又安静凝滞了下来。 姬无瑕收了收自己的餐盘,端着餐盘起身,瞅了瞅两人,十分轻浮地吹了一声口哨,道:“得了,你俩慢慢搞。” 陆杳回了回神,看着姬无瑕出门,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你为何不说?” 姬无瑕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道:“你也没问呐。” 一出房门,剑铮剑霜听见屋里的话语声,正精神抖擞地想说什么,姬无瑕就把餐盘丢给剑霜,转手关上了门。 姬无瑕道:“看什么看,这是你们能看的吗?” 剑铮剑霜:“……” 姬无瑕召来黑虎,又道:“黑虎我们走,别搅扰你二娘的美事。” 剑铮剑霜见姬无瑕和黑虎走了,他俩也很有眼识地跟着出了院子去。 陆杳在房里跟苏槐面面相对,一脸面瘫。 姬无瑕真是随时随地都有种本事能让人恨不得原地死了埋了算了。 外头的人和鸟撤了个干净,仿佛她和苏槐当真要干个什么似的。 也不看看,现在都半死不活的,能干个什么? 在短暂的对视中,苏槐先开了口,道:“我好不容易醒了,你为什么不扑到我怀里来?” 他一开口,陆杳就感觉到还是熟悉的配方。 陆杳来一句:“我是不是还该喜极而泣地扑过来?” 苏槐道:“可以。我还没见过你哭。” 陆杳道:“才醒就要作妖吗?” 她两步走来,递给他一碗调好的汤药,他伸手接过来喝了,把药碗递回给她的时候,她将将把空碗放回药盘里,冷不防就被他捉住了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扯。 陆杳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他怀里栽去。 她又怕将药盘里的用药洒得到处都是,连忙一手稳住。 在她跌入他怀里时,她手里的托盘也平平整整地搁在了他里侧的床榻上。 这回她没挣没扭,入他怀便不再乱动了。她只是安静地靠着他,额头抵着他胸膛,埋头在他衣襟间,呼吸很轻,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也怕压着了他,一只手伸到他背后,摸到厚厚的绷带,确保他的伤处不会被床头磕蹭到。 陆杳深吸两口气,再说话时,嗓音不自觉就有些微哑,道:“何时醒的?” 苏槐道:“是害怕我听到那些话吗?” 她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即便你睡着也能听得见吗?” 顿了顿,她又低低道:“本就是说给你听的。” 她腰上又是昨天夜里那熟悉的勒感。他抱她抱得紧极了,是恨不得把她揉碎一般。 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这般真实。 苏槐道:“你为什么偷偷上街不说一声?” 没等陆杳回答,他接连又道:“为什么被挟持出城不第一时间让你的鹰儿子报信?” “是不是他私下来找你,你心软了故意放他出城去?” 一连三问,陆杳一听就晓得这狗男人才醒就顾着跟她秋后算账了。 结果还是没等她回答,苏槐一手捉着她后颈,冷不防翻身就将她压在下面了。 陆杳抬头就与他咫尺相对。 陆杳呼吸一窒,他再问:“你是不是打算跟他私奔到云金去?” 陆杳莫名地觉得,他是醋疯了,连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酸劲儿。 然后他手就又开始在她身上摸索,先看看她的两只手臂,都是一片红色的擦伤,他皱着眉头,一路顺着往下摸。 陆杳终于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个鬼样子,才醒过来,就又不得消停了吗?” 苏槐摸到她腿时,动作忽然就轻了下来,寸寸往下捋,碰到了她小腿上裹着的绷带,方才停了下来。 陆杳仰着头,轻吸一口气。 苏槐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654章 亲一下又不会死 陆杳便一直望着他,眼里漾着一湖山色春光,滟潋晴好,明媚生姿。 继而她抬手就勾住了他的头,道:“你是不是有病,成天盼着我喜欢别人,我不是喜欢你吗?” 苏槐顿了顿。 她见着他眼神都变了,方才还像条野狼狗一般紧迫,转而又一点点深了下来。 他缓缓靠近她,她莫名地感觉就像头虎狼凑近,来嗅一嗅她是不是他的菜似的。 两人鼻尖相抵,唇沿若有若无地碰到,陆杳那种紧窒感也越来越强烈,她闭了闭眼阻去他的视线,道:“你清楚你现在什么情况吗?你知道你现在很虚弱吗?” 苏槐没说话。 陆杳便继续道:“你毒发了,情况危急,所以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苏槐堵住了嘴唇。 苏槐辗转亲她的唇瓣,陆杳唇上触感传来,不由深吸气,又勉力维持平静道:“所以我给你放了血……” 他舌尖抵进她口中,扫过她贝齿。 陆杳断断续续:“你现在失血过多你知不知道……” 话音儿一出,他便侵入她口中,手扶着她后颈,越吻越深。 他口里都是苦涩的药味,陆杳却是有些架不住他,还想说什么,都被他堵进了喉咙里。 她心口的地方没来由地开始发烫,越来越炽灼,到最后变得滚烫。 那股子烫意熏热了她的眼角。 她半撑着眼帘,眼里浮光溢出来,朦胧又迷离。 她那眼底里,满是他的倒影。 陆杳极力克制着,在他辗转亲亲舔舔她唇瓣之际,她沙哑着嗓子道:“你只剩半条命了,还这么无所顾忌吗?” 苏槐略略抬起头来,眼角亦是一片绯红潮意,盯着她道:“我嘴里苦,想找点甜怎么了?” 陆杳道:“你想要甜,我可以给你喂糖。” 苏槐道:“你嘴就很甜。” 陆杳:“……” 他又道:“何况我就亲一下会死吗?” 陆杳被他一噎,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被他吻得红艳艳的嘴唇轻轻一勾,就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把他也一并勾去了。 就在他再度吻下来之际,陆杳也彻底失了自制力,伸手就搂上他的颈项,仰着下巴便迎上他。 两相缠绵,耳鬓厮磨。 他听见她时不时轻细地呢喃两声,那声音如娇似媚,能钻进人骨子里,再硬的骨头也能给她磨得酥软了去。 陆杳很清楚自己的感受,想要触碰他,想要亲吻他,他的气息混入她感官里,全往她心头汇聚。 罢了,亲一亲确实不会死。 这样想着,她便放纵着自己,亦是有些无所顾忌地亲吻他。 她恍惚间感觉,这家伙是想把她一口口吃了。 到后来,她下意识地叫了他名字,她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竟动情得厉害。 苏槐反反复复亲她唇瓣,终于舍得抬头见着她的模样时,便一直看,都没移一下眼。 陆杳一把压下他的头,靠在自己颈窝边,她方才喘了两口气,狠狠压了压心头那有些惊人的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的悸意。 陆杳尽量镇定道:“亲一下就够了,你才醒,不宜做这些于你不利的事。” 苏槐道:“那什么是有利的事?” 陆杳道:“静心休养。” 顿了顿,她轻声又道:“如今这一遭,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么能折腾么。我封了你的功力,在你好起来之前,都不可妄动。再者,你这身体损耗极大,元气大伤,养起来也需得一阵子。” 她怕这狗男人不放在心里,又伸手去摸他的手,道:“感觉到没有,你现在手也凉。” 她还道:“你不要不当回事。当时想保你命最迫切的法子唯有给你放毒血,眼下命是保住了,可往后你若再不好好休养,肆意妄为,毒势再进展蔓延的话,就是把你身体里剩下的血全都放干也无济于事了。” 事实证明,狗男人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想的还是其他的事,道:“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被他挟出城不肯第一时间通知我?” 陆杳:“……” 今日若是不跟他一一解答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了。 第655章 我爱极了你 还不等陆杳解答呢,苏槐又问:“你是不是想掩护他出城?你是不是舍不得他死?” 陆杳一听就来气,道:“我确实是打算掩护他出城,也确实舍不得他死,你高兴了。” 狗男人一听,立马就要起身,道:“我去把他弄来,当你面把他弄死,看看你有多舍不得。” 陆杳当即抱住他又将他勾了回来,没好气道:“你厉害,争着抢着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你最厉害!我刚刚说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苏槐撑着手臂微微抬头看着她,鼻尖蹭着她的,就又要来亲她。 反反复复流连之际,陆杳有些招架不住他亲亲舔舔,将她思绪都有些扰乱了去,她缓了缓微乱的呼吸,道:“他有灵犀角。” 苏槐动作停顿了去。 陆杳道:“他身边养有一头幼犀,少有人知。我若掩护他出城,以此为交换,他愿意割角与我。如此,你还不让他出城吗?” 苏槐道:“你若提早通知我,他便是挟持你也出不了城。我可以放他走,但你不能跟他一起走。” 陆杳道:“我见他似乎很想让我通知你,我一时摸不透他怎么打算的,就没如他意。 “只是我没想到城外还有埋伏要对付他。我原想着让他出城就算了,结果他却是想挟我诱你出城去帮他对付那帮人。” 她还道:“便是我没告知你,你也是会来的。” 她望着他,又主动亲亲他唇角,安抚道:“等拿到了灵犀角,随你把他怎么着,行不行?” 苏槐亦是紧紧盯着她,道:“你说你喜欢我,你再说一遍。” 陆杳默了默,道:“你不是听清楚了吗?” 苏槐道:“说你爱我。” 陆杳:“……” 苏槐道:“不是说了要骗一骗我的吗?” 陆杳也觉得奇怪,以往真骗他的时候,这些花言巧语真是一张口就来,可如今不骗他了,她张了张口,一时竟说不出来。 她居然感到有点难为情。 陆杳虎着脸道:“都是成年人,不要成天把这些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好吗?” 苏槐道:“是我求你骗我的吗,是你求着我要骗一骗我的。” 陆杳道:“我已经不骗你了。” 苏槐道:“那你爱我吗?” 陆杳对上他的眼神,她想着,以往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沾尝这东西到这等程度。 什么是爱,她师父那样的是爱,她万不会像她师父那样重蹈覆辙。 所以她一直活得清醒又自持。 可大抵又如姬无瑕说的那样,她和苏槐,跟他们的师父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师父皆爱而不得,可她和他可以。 他们眼下在一起,往后应该也会在一起。 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往后想与他在一起。 她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嚣张又猖狂,奸诈又狡猾,是个奸佞是个恶人,可即便再十恶不赦的人,也会有能让他不顾一切的东西。 陆杳缓缓道:“你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爱。” 苏槐固执地问她:“你爱吗?” 她那双桃花眸里,是霞光溢彩,是山花烂漫,是风光霁月,也独独是他。 即便她不回答,他仿佛也知晓了答案。 苏槐俯下头去,碰到她唇瓣,低低道:“你说不出口,那我说给你听。” “陆杳,我爱你。” 她眼帘轻颤,他一边吻她,一边说爱她,他低垂着眼帘,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每说一次,她眼帘便颤动一次,那眼底里水色流转,霞彩愈浓。 她的每一分微妙反应,都是对他无声的回应。 苏槐亲她鬓角和耳朵时,在她耳畔道:“陆杳,我爱极了你。” 陆杳微仰着头,不由轻喘了两声。 “我爱你爱到死,我死了也要继续爱你。” “我最怕你离开我,我想日日都能见到你,我想走哪里都能带着你。” “你不能离开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但我会护你,我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我比你更怕孤独。你跟别人走了我也会慌。” “你跟谁走我就恨不得杀谁。” 第656章 挑他的好 陆杳瞠着眼,她知道,这男人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她也知道,句句都发自他真心。 陆杳喃喃道:“真是什么样变态的人说什么样变态的情话。可还是很难让人不爱。” 苏槐手里把着她的腰,手上那力道一如既往想将她揉碎一般,他抬起头来,让陆杳见着他脸色苍白可眼神里却满是野性,很有股子病娇的味道。 他问她:“你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我对你的好?” 不需要陆杳回答,他便又道:“你要爱我对你的好。我一直对你好,你就会一直爱我是不是?” 陆杳愣了愣,旋即又勾下他头迎上去亲他,断断续续道:“我就不能爱你这脸好看吗?不能爱你功夫不错吗?不能爱你有仇必报的手段,不能爱你不沾花惹草的作风,不能爱你言出必行的狗性子吗?” 两相又厮磨了许久。 苏槐松开她时,她凌乱的喘息,又道:“你这人坏虽坏,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没办法,我只能在你一堆坏里挑点你的好,所幸还能挑出些东西来。” 苏槐眼含钩子,看着她问:“你爱我功夫好,是指哪方面,床上功夫好吗?” 陆杳:“……” 苏槐又道:“你在床上也让我很销丨魂。” 这虎狼之词能一本正经地从他狗嘴里吐出,陆杳感觉人都麻了。 果然是不能跟他讲感情,这玩意儿惯会蹬鼻子上脸。 她瞬时清醒,道:“狗东西,扎针上药了。” 苏槐解了衣裳,陆杳起身坐在床上,给他扎针后,又用药条将他背上的毒根都灸上一遍。 等完事儿以后,苏槐不放她下床,就着托盘里的伤药,给她剥了衣裳,也都抹了一遍。 这狗男人借着给她抹药的空当,将她有伤没伤的地方都摸了个遍。 他都这样了,还压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逞一逞兽性的机会。 陆杳道:“都要死不活的了,你就作,眼下这半条命也迟早给你作没。” 苏槐道:“你不会让我死。只要我能护着你好好活,我就不会死。” 陆杳有些怔愣,道:“所以这就是你不要命折腾的底气?” 他的手在她小腿边轻轻摩挲,道:“你是大夫,我危在旦夕,你可以救我。可你若危在旦夕,我却不能救你。我要死不活无妨,你好好活着我便还有机会。” 陆杳看他一眼,道:“听起来好像正因为我是大夫,你才这么不顾一切似的。” 苏槐道:“方才我说了那么多遍我爱你,我很爱你,你没听清是吗?那我再说给你听。” 说着就要重新把她捉进怀里来。 陆杳受不了那肉麻劲儿,见状赶紧脱身,抓着衣服就溜下床去,道:“还是好好歇着你。” 她穿好衣裳,转身去开门煎药,嘴角若有若无地挑着。 剑铮剑霜没多久就被召去主子跟前询话了。 他俩晓得,主子跟陆姑娘房中密谈完,就会轮到清问他俩。 彼时,苏槐靠在床头休息,陆杳看着药炉里的药,剑铮剑霜两个前脚进屋,姬无瑕后脚就跟着来瞧热闹。 她看见陆杳在屋檐下煎药,唏嘘道:“杳儿你都不用跟你男人在房里多腻歪一会儿吗?这好不容易死里还生,你俩应该是如鱼得水、鱼水之欢啊,你怎么居然坐在这里熬药!” 陆杳发现,不管是狗男人还是姬无瑕,只要一开口,那就是洪水猛兽,而且还当着人前面儿毫不避讳,压根不晓得脸面为何物。 陆杳面瘫着脸,道:“死里还生就不用喝药了吗?” 姬无瑕道:“江湖上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有病吹吹好,你不知道吗?你跟他说几句花言巧语,比这药管用。” 她一屁股坐过来,又道:“再说了,煎药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吗,你又不是药童。那俩蠢蛋干不来这事儿吗?” 被指俩蠢蛋的剑铮剑霜此刻正默默地立在屋子里,房门没关,姬无瑕的声音也不小,他俩听得清清楚楚,有主子当前,却不敢还嘴。 第657章 幸灾乐祸 苏槐开口就问得十分有针对性,道:“敬王呢?” 两人一时不做声。 姬无瑕就道:“那瘪犊子当然是跑了呗,不然还留下来过元宵吗?” 苏槐道:“搜山没搜到,还放跑了吗?” 两人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姬无瑕道:“那可不咋的。都是群饭桶,连个小白脸都抓不到,还比不上我无回门的小弟。” 剑铮剑霜额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虽然主子不似平时,眼下倚在床头俨然就像个病娇体弱的弱不禁风之人,可他俩到底跟在主子身边久了,晓得主子面上一副样子,内里又是一副样子。 还有这妖女,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苏槐看了两人一眼,剑铮剑霜立马屈膝跪了下去。 剑铮道:“当晚主子伤重,属下在陆姑娘的差使下,第一时间驱车回城,助主子疗伤。因而留下搜山的都是影卫,他们搜了两日,暂无收获。” 剑霜跟着道:“此事陆姑娘可替属下等作证。” 苏槐看了剑铮一眼,道:“城中搜查之际,你搜了不下三遍,都说敬王不在城中。那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点剑铮无可辩驳,垂头道:“属下该死,请主子责罚!” 苏槐又看向剑霜,道:“我让你在宅中看护她,她们出门上街、招摇过市,你却一无所知,我留你在宅中是让你享福的吗?你命比我还好吗?” 剑霜连忙道:“属下万万不敢!属下的命不好,更不敢与主子相提并论!” 苏槐道:“那要不要我送你重新投个好胎,弄个享福的命?” 姬无瑕在门口幸灾乐祸直拍腿。 剑霜梗着脖子,道:“回禀主子,属下一直尽职尽责地看护陆姑娘,是那妖女偷偷摸摸带着陆姑娘出门的!” 姬无瑕道:“我和我杳儿出门,你都没发现,你不是疏忽职守就是没本事呗。” 说着她就歪头往屋里瞧了一眼,又道:“我看他俩虽然没用是没用了点,但就这么送去投胎了也无济于事。要不把他俩弄我门里去历练历练,回头我给送两个护法过来交换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可剑铮剑霜跟在苏槐身边惯了的,了解他的习性也知道不少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苏槐真要弃用他俩,岂会让他俩活着走出去。 最后还是陆杳出声解围道:“算了,眼下也没别的狗腿子用了,他俩将就着用。” 剑铮剑霜心知,这次委实是犯下大过。 这次要是能杀了敬王,可是一劳永逸的一件事。可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放跑了,坏了主子大事。 坏了大事还不止,还使得陆姑娘身陷险境,结果主子也跟着毒发重伤。 就是把他俩处死都难辞其咎。 照以往,主子真有可能那么干的。 现在有陆姑娘开口,剑铮剑霜就知道稳了,主子一定是会听的。 至少他俩命是保住了。 只不过一顿罚是在所难免的,两人也心甘情愿认了。 果不其然,苏槐叫他俩去领罚,一人杖五十。 剑铮剑霜应声退下,姬无瑕连忙撑着膝盖起身,兴冲冲道:“我去帮忙数数。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少挨棍子,实在不行,我可以边打边数。” 剑铮剑霜心想,真要让这妖女来打五十棍,估计得把他俩打残。 原本定下的计划,元宵过后大军班师回朝,现在因为苏槐的身体状况而延期些日。 南淮城里的文臣武将们都感到很纳闷儿。 苏槐毒发伤重一事不能对外宣扬,知道的唯有身边的几个人,还有他自己的影卫。 甚至于影卫知道得也不怎么详细。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下午的时候姬无瑕跑去围观剑铮剑霜挨打了,晚上到了饭点儿,她又和黑虎准时地回来,跟苏槐和陆杳坐一桌吃饭。 黑虎眯着眼儿蹲在桌边,盯着桌上的肉。 苏槐把一盘鸡端到它面前的桌边,它伸着脖子就埋在盘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再看姬无瑕,也是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这一人一鸟十分专注地干饭。 甚至于这俩货吞咽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第658章 谈钱反目成仇 等干完了饭,姬无瑕才道:“今天我不少朋友都在跟我打听狗贼是怎么了。” 她走哪都能交一堆朋友。眼下在这城里,她的那堆朋友,除了那帮武将还能有谁。 陆杳道:“你怎么说的?” 毕竟苏槐几天没露面,又将回朝之期后延,确实很奇怪。 姬无瑕道:“还能怎么说,他屁丨眼痒呗,想一出儿是一出儿。” 陆杳:“……” 听起来虽然话很糙很离谱,但仔细一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苏槐给人的印象本就是如此。 像他干的那些离经叛道、随心所欲的事还少吗? 还不是凭他高兴! 他要是高兴,在南淮再逗留个月也是平常;他要是不高兴,直接占山为王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那些武将们在姬无瑕给出这样的答案以后,纷纷表示认同理解,所有疑惑纳闷儿统统烟消云散。 陆杳看了看苏槐毫不受影响地进食,好像姬无瑕说的人不是他似的。 陆杳道:“如今你一点功夫不能动,你身边还是得做些安排。” 苏槐道:“你想怎么安排我?” 陆杳道:“堂堂相爷,能接受别人安排你吗?” 姬无瑕就唏嘘:“你看他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吗?他巴不得杳儿你好好安排他呢。” 陆杳便对苏槐道:“让她给你安排几个功夫不弱的护法。” 姬无瑕一听,活儿来了,顿时眼神一亮,道:“要收费的。正好说到这里了,就把这几日我的跑腿费、垫的药材费,还有我说好话的费,全都结一下。” 苏槐道:“结多少?” 姬无瑕随便拨了拨手指头,道:“我粗粗一算,也就个七八九万两,对于你这个奸贼来说都是小意思。” 苏槐道:“我还没死,就想着怎么掏干我的家底了是吗?” 姬无瑕道:“你好歹当个奸臣贪官这么多年,你敢说你这点钱都没贪吗?” 苏槐道:“你当贪点钱不费劲吗?是什么样的胃口致使你说出这种话来的?” 陆杳扶了扶额头,当奸臣贪官当成他这般理直气壮,也是少有人及了。 姬无瑕道:“办事给钱天经地义,老子没帮你跑腿干事吗?” 苏槐道:“你在我这拿了几个七八九万两了?” 姬无瑕道:“那老子收费就是这么贵!” 苏槐道:“你干脆来抢好了。” 姬无瑕道:“你现在就是个废物,老子两招就能取你狗命拿去换钱,你就直说,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苏槐道:“我要钱。” 姬无瑕道:“那我替你跑腿买药说好话的钱你也不给?” 苏槐道:“我没钱。” 姬无瑕道:“这生意真是没法谈了!” 真真是提钱就伤感情,两人话不投机,说翻脸就翻脸,还差点掀桌子。 陆杳蓦地道了一句:“我还没吃饱。” 姬无瑕这才按住桌沿忍住了,道:“我剑呢?” 说着就要去找剑来砍苏槐。 陆杳深切地明白,要想反目成仇,只需要谈钱就够了。 她及时把姬无瑕拉住,好言相劝道:“都冷静,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姬无瑕就只听她的,最后还是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怂恿陆杳:“杳儿,这野男人一毛不拔,现在还这么废,我看是不能要了。 “不如咱们回到最开始那样,现在取他人头容易得很,再拿去黑市上卖,我分大头给你,当是你死男人的钱,怎么样?” 陆杳道:“不怎么样。” 苏槐道:“她现在爱我得紧,取我人头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陆杳看他一眼,道:“你不说话会死吗?” 为了逞点口舌之快还火上浇油。 苏槐道:“会胸闷。” 姬无瑕又气又唏嘘:“男人果然他妈都是些祸害人的玩意儿。杳儿你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能给野男人蛊惑了心智!” 第659章 又谈崩了 最后在陆杳的中间调和下,苏槐和姬无瑕看她面上才愿意重新再谈。 不过在谈生意之前,必须先把之前的账给结了。 姬无瑕道:“老子都没赚你的钱,算来算去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这铁公鸡要是再不同意,看她不天天在杳儿面前进谗言。 大约苏槐也看透了她,三万两应了下来。 姬无瑕道:“银票现结。” 当天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结果一两个时辰以后剑铮就捧着匣子回来,打开一瞧全是大额银票。 姬无瑕就知道,这狗贼有的是钱。 他就跟个钱窟窿似的,不论何时,都能变得出钱来。 姬无瑕也答应,派她无回门的护法来,负责保护苏槐的安危。 姬无瑕道:“我小弟收费自然没我高,算你便宜点,就要你五万两。” 彼时剑铮剑霜在场,听起来都觉不可思议。 剑霜道:“就是狮子大开口也没开你这么大口的!” 姬无瑕睨他道:“我跟你主子商讨大计,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苏槐道:“他说得很对。” 剑霜得主子认可,立马又道:“你无回门什么护法值得起五万两?想当初,无回门各舵被我们追杀得抱头鼠窜的时候,你不也连个面儿都不敢露? “再往前推,当初你无回门刺杀主子时,派遣的都是高手,不也还是被我们杀得个片甲不留。 “你的人还不如我们自己的人厉害,主子凭什么要花五万两请你的人?我等追随主子这么多年,都还未曾有这样的价呢!” 姬无瑕听后,问:“你是不是也想趁机让你主子给你涨工钱?” 剑霜气道:“妖女休得胡言,我只是有理说理!” 姬无瑕道:“那你不知道外请的比自家的价钱要贵吗?你相府的驴不花钱,你去外头拉驴还得花钱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剑霜:“……” 他总感觉这妖女是在影射。 剑铮拉了拉剑霜,示意他:你什么时候骂赢过她? 剑霜只好把这口气憋回去。 姬无瑕问苏槐道:“怎么样,就说你干不干。” 苏槐道:“你今天三万两,明天五万两,你还是去抢。” 姬无瑕道:“连这点钱你都不肯出,你还是等着你的仇家来杀你。” 苏槐道:“这点钱?既然这点钱,你怎么不直接抹去?” 姬无瑕道:“狗贼,当杳儿面你都如此抠搜,以后你俩在一处了还得了!” 苏槐道:“我家底都被你掏干了,我拿什么娶她?她是你好姐妹,你怎么好意思骗我老婆本? “难不成打算她嫁我以后,跟我一起过穷酸日子?这算什么好姐妹?你是一心想让她过得比你差吗?真是感人肺腑的姐妹情。” 姬无瑕和陆杳都沉默了。 姬无瑕看向陆杳:杳儿你野男人又会挑唆又不要脸。 陆杳回以眼神:这个还用你说。 眼下苏槐不能动武,剑铮剑霜能力有限,真要是仇家杀上来,他的这些狗腿子们不一定能全然应付得了。 所以陆杳觉得,不光是找姬无瑕借点人手,要是她本人能亲自出马,那是最好。 可看这样子,一个不肯给钱一个不肯让步,还有什么可谈的。 最后陆杳拉着姬无瑕出门去,私下里与她合计合计。 两人去到姬无瑕落脚的院子里,姬无瑕去后厨掏来两只烤得软哒哒、热腾腾的地瓜,一起坐在台阶上,一边啃地瓜一边赏孤月。 陆杳道:“你算过没有,从开始到现在,你从苏槐那里总共赚了多少钱?” 姬无瑕道:“是赚了不少,但我不嫌多啊。我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呢,我门中弟兄弟们得吃饭,还有杳儿你将来嫁人得要嫁妆,还有咱俩养老还得花钱呢。” 陆杳道:“你想得倒挺远。” 第660章 不能局限于眼前 姬无瑕道:“那必须的呀,你将来要是嫁给狗贼,怎么的也是相府夫人。堂堂相府夫人,怎么能没有一笔可观的嫁妆,有娘家人支持你腰杆才硬。你又不是不知道,京中那些达官显贵,不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么。” 她卷着舌头吸着地瓜,囫囵又道:“我可是凭着双手实力给你攒嫁妆。” 陆杳笑,眸里笑意温暖,挑眉道:“我也没说要嫁。” 姬无瑕道:“要是到了火候,怎么不嫁。虽然你不图名分,可该是你的你不得占稳了么,不然那相府夫人的位置空悬着,难不成让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们天天惦记着你男人?” 陆杳想了想,道:“不过你也不能局限于眼前,你今晚要他五万两只是个数目,你看那常彪的家产,分一半给你可有数目?” 姬无瑕转头看向陆杳,陆杳又道:“往后抄家这种事,在他手上就不会有了么?” 姬无瑕一拍大腿,醍醐灌顶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虽然我这人信奉的是到手的钱才是自己的,但既然你跟狗贼搞在一起了,也不是不可以图个长远生意。那杳儿你看,这五万两我要还是不要?” 陆杳道:“他愿意出价当然得要。能拿到手里的还是尽量拿到手里。” 姬无瑕掇了掇陆杳手肘,道:“那你岂不是帮着你姐妹拐你男人的钱嘛。” 陆杳道:“天下也没有白干的活不是。” 姬无瑕勾着陆杳的肩膀,道:“其实只要杳儿你一句话,我看在你的情面上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陆杳挑了挑眉,道:“能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就尽量不要讲情面。” 姬无瑕仰头哈哈地笑。 等陆杳回到她和苏槐的房中时,木匣子已经放在桌上了。 她看了一眼苏槐,又打开木匣子看,无一例外是银票。 陆杳道:“你不是不肯给钱吗?” 苏槐道:“我命都肯给你。” 陆杳便笑,道:“你就不怕我合着我好姐妹一起把你掏干了?” 苏槐道:“以后等你结婚的时候,她总得拿出来一笔。要不然,这种姐妹不要也罢。” 陆杳道:“她和她无回门都出面护你,这五万两你也不吃亏。” 苏槐现在虽然身体弱,可在房中走动不成问题,只是走不了多久就会冒虚汗会累。 只是以往有功力护体的时候,在这寒天里便是穿得单薄也无碍,而今却是要穿得厚一些。 陆杳怕他这当口又风寒着凉,他是禁不住的,便将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一些。 只要陆杳在屋子里,这狗男人就绝对不会安分地卧床休养,而是从后面拱上来,又搂又抱,贴贴蹭蹭。 她若顾不上阻止,狗男人绝对得寸进尺,又亲亲舔舔,剥她的衣襟。 陆杳忍无可忍,回头道:“你还想早点好吗?” 苏槐恬不知耻道:“我不能跟你颠鸾倒凤,还不能抱一下亲一下了吗?” 陆杳黑着脸道:“你这么整,我要是一个手抖控制不好剂量,就药死你信不信。” 苏槐道:“那你为什么要手抖?我弄得你手抖吗?” 不等陆杳回答,他就埋头去啃她脖子,将她衣襟弄得散乱,又道:“是不是有了反应?被我亲得心猿意马?” 陆杳:“……” 他还道:“给我亲一下我就不烦你。” 这狗东西看起来虚弱病态,身上那股子猖狂劲儿被抽离了去,可唯独在她这件事上,他仍是如狼似虎的。 他把她抵在案台边,亲吻厮磨。 没多久,陆杳明显感觉到他体力有些不支,连忙躲开他。 还是狗命要紧。 苏槐知道自己身体就这样了,也没强求。 陆杳道:“滚回去躺着。” 苏槐道:“我没力气了。” 陆杳见他脸色苍白,不像是作假的,便扶他往床榻那边去。 可将将才走近,她还没来得及侧身把人放躺下去,这狗男人整个身体的重量就突然压下来。 陆杳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直接给压倒在了床上。 第661章 本事都用到这来了 苏槐道:“就这样亲,这样亲不费力气。” 然后他便又亲上她的唇瓣。 辗转了好一会儿,陆杳有些被他亲软了身子。 她不得不承认,这狗东西除了争权夺势、打打杀杀,其余的本事都用到这床上来了…… 不知不觉间,她就被他给扣住了双手,十指交握。 陆杳似迷离似清醒,蓦地觉得再这样下去,今天晚上怕是不用做事了。 遂她终于还是理智占据得更多一些,倏而就蓄力将他往边上一推。 苏槐今不比昔,她一推他便往边上转了半个身。 陆杳连忙起身,道:“歇着你。” 她草草回头看一眼,就见狗男人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那神态,病态中又美得近妖。 后来,他果真不再烦她了,自己休息自己的,也不出声打扰她,她却许久都有种力不从心之感。 等陆杳忙完了手里的事,回到床边一看,苏槐靠在床头还没睡下,床上还摆着一身女子衣裳,显然是他从箱笼里拿出来的。 陆杳黑着脸道:“你不是没力气吗,还能去箱子里拿衣服?” 苏槐道:“我歇了一会儿,又有点力气了不行吗?” 陆杳一把扫过那衣裳,可还来不及丢一边去,苏槐徐徐道:“你丢了,今晚你就光着睡。” 陆杳动作一顿,他又道:“我喜欢你光着睡。” 陆杳回手就把衣服啪地扔他脸上。 苏槐伸手揭下来,就听她黑着脸来气道:“狗东西我麻烦你消停一点好吗,你现在都什么样了,还想看什么换装游戏?” 苏槐道:“我现在都什么样了?” 陆杳道:“站一会儿就站不住的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苏槐道:“看你换装难道是用腿看吗,我眼睛又没瞎。” 陆杳道:“我给你弄瞎。” 苏槐道:“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什么都不能做,还不能看看你穿新衣裳的样子吗?” 陆杳沉默。 听起来这么惨。 好歹也是堂堂相爷,突然沦落到这等地步,心态有点稳不住也是正常的。 僵持了片刻,陆杳又扫过他手上的衣裳,转身就去更衣。 苏槐道:“一会儿你腿上还要换药,把药拿过来。” 陆杳道:“我换好了过来。” 苏槐道:“你是觉得我现在废到连换药都做不了了吗?” 陆杳默了默,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杳更好衣,过来时就带了伤药和绷带。 其实她自己还能行的,就是突然觉得这狗男人的情绪需要顾及一下。 她甫一坐下,苏槐就将她的小腿抬了抬,放在自己的腿上,动作很轻。 苏槐给她拆了绷带,见着小腿上的伤痕,道:“自己缝的?” 陆杳顺口道:“还有谁能比我更会缝吗?” 苏槐不再说什么,只安静地给她上好药,重新裹了新的绷带。 陆杳收拾着正要睡,他又道:“身上的也要涂药。” 陆杳道:“身上的都是普通擦伤,没大碍,已经结痂了。” 结果拗不过他,给他一把扯了裙衫。 陆杳正要发作,抬头就看见他认真地给她抹药的模样,忍了忍,心想算了,这玩意儿情绪有点不稳定。 后来躺下睡觉时,苏槐便自然而然地把她抱在怀里,道:“我冷,你抱我紧些。” 陆杳伸手抱着他。 他道:“抱紧些。” 陆杳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他道:“再紧些。” 陆杳动手就拧了他一把,道:“我把你勒成两段好不好?” 苏槐摸摸她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腰臀和腿儿,陆杳没好气道:“你还睡不睡了?” 他盘了好一会儿方才罢休睡去。 翌日陆杳起身时,苏槐就靠在床头,懒洋洋地看着她一件件穿裙子。 待她穿好,他蓦然伸手,手指一下勾住了她的腰带,将她往床跟前带了带。 陆杳低头一看,就见他往自己腰间系东西。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当初她与他的婚约凭证。 一个是龙纹佩,一个是鸾凤佩,眼下他给她佩的正是他的龙纹佩。 第662章 他那是一蹶不振吗? 待苏槐系好以后,手指拨了拨那枚玉佩,道:“你我自小订下婚约,有此信物为证,父母之命此前也不是你说作废就作废的。我的这个给你。” 陆杳伸手托起玉佩,道:“这是要交换信物吗,可我的信物已毁,却是没得给你。” 他道:“不打紧,我的给你就是了。你收下了,就是应了这门婚事。” 陆杳愣了愣,苏槐看她道:“往后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人。” 陆杳忽然低笑出声,道:“相爷真打算娶我不成?你这辈子还打算结几次婚?” 苏槐道:“还差最后一次。” 陆杳挑挑眉,眼底笑意未散,道:“你苏槐的名声都烂透了,又树敌众多,谁敢跟你结婚?” 苏槐道:“那我总不能一直跟你野着。以后你要是给我生孩子,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不能认祖归宗。” 陆杳道:“我要生孩子,孩子跟我姓不行吗?” 苏槐一本正经道:“行,我跟你姓都行。” 陆杳猝不及防又被他逗笑。 她一笑,他就眼也不转地看着她。 上午,姬无瑕就让她无回门的人手到位了,安插在宅子周围。 她也得到了陆杳交给她的木匣子。 姬无瑕在门口一手接过木匣子,对门里哼哼道:“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儿上,这次算便宜你了。 “有来有往才可细水流长,以后有生意还可以叫我,特别是抄人家这种。” 大抵平时越身在高位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一下子跌进低谷,那心里的落差才叫大,有时候容易叫人一蹶不振。 陆杳身为大夫,对病人心理上的变化尤为理解,所以这种时候对苏槐才越关照着。 她甚至私下里提醒姬无瑕,莫要过多地刺激到他。 可事实证明,什么崩溃的心态,什么一蹶不振,在狗男人这里全都是虚的。 他就只会抓住一切机会拿捏别人。 他仗着自己有伤在身,作起妖来是心安理得。 他使唤姬无瑕帮他跑腿做事时,姬无瑕满腔不忿,道:“你自己没手没脚吗?” 苏槐道:“我手不能提脚不能跑,现在就是个废物。你看哪个废物还要自己动手动脚的?” 听他这语气,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要姬无瑕去帮他铲除异己时,道:“要是以往,我就亲自去了。但现在没办法,我是个废物。”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是废物。 姬无瑕每天要骂他八百遍不要脸。 彼时姬无瑕坐在门前台阶上,陆杳在旁熬药,她就拍着大腿骂骂咧咧地控诉:“纵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个有你野男人这般厚颜无耻!” 她指着门里,又道:“来杳儿你告诉我,他那是一蹶不振吗?他那分明是要上天好! “这种人压根没有羞耻心没底线的,心态稳如老狗它祖宗,当个废物当得如此坦然,他会崩溃吗?崩溃的都他妈是别人好!” 这狗贼都这么使唤她了,姬无瑕也不客气,在饭桌上道:“狗贼,你现在的状态,你知道在江湖上叫什么吗?” 苏槐道:“叫什么?” 姬无瑕道:“叫吃软饭。靠女人生存,在江湖上是要被戳着脊梁骨唾弃的!” 苏槐拿筷夹了夹碗里的米饭,道:“今天的饭还不够软。” 说着就吩咐剑铮剑霜,“下次让后厨煮软点,废物就该吃软饭。” 姬无瑕:“……” 剑霜看着姬无瑕被他主子给整无语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爽。 平时她不是很能说吗,在他主子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 哼,跟主子比下限,谁能比得过? 她还不是主子的手下败将! 故而剑霜十分抖擞地应了一声:“是!” 第663章 明目张胆的嫉妒 姬无瑕回头看剑霜一眼,道:“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的。是不是你主子现在废得只能吃软饭,你特别的高兴?” 剑霜道:“没有的事!” 姬无瑕道:“你主子说‘废物就该吃软饭’,就属你答应得最积极,你还说‘是’,你心里也觉得你主子是个废物?” 剑霜:“……” 姬无瑕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嘴上恭恭敬敬,心里指不定多幸灾乐祸。” 剑霜立马凛色道:“主子,她挑拨离间!” 好在剑铮及时把剑霜拉走了,否则再让那妖女说下去,白的也能说成是黑的。 姬无瑕这人对钱最敏感,很快发现这一阵从苏槐这里得到的银票都是同一个银号,他在南淮竟然也能在钱庄一次性支出这么多银票来,不由得怀疑,这奸臣这些年到底搞了多少钱? 于是乎,她趁剑霜不备,就把他拖上街,找那个钱庄去。 剑霜毕竟是苏槐的亲随,结果那钱庄的掌柜一见到他,就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还问:“今日可是还要用银票?” 临近中午的时候,姬无瑕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喝了两杯水,放下杯子就跟陆杳道:“杳儿,这狗贼是叫没钱吗?我打听清楚了,外面整个钱庄都是他的!” 陆杳:“……” 姬无瑕眼红至极,道:“妈的妈的,有钱人真可恶!老子这辈子最看不惯有钱人!” 往后她就会知道,狗贼不仅就这南淮的银号钱庄,他妈的他还有七八九个钱庄! 那是疯狂敛财的她压根达不到的高度! 她的仇富心理在狗贼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挥发! 饭桌上,姬无瑕看苏槐的眼神已经带着一股莫名的仇视了,等以后要是知道他家财万贯,估计会时时琢磨着怎么杀之后快,然后再取而代之! 姬无瑕道:“不愧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相狗贼,还拿不出个七八九万两,整个钱庄都是你的,七八九十万两都不在话下!” 那语气酸不拉几的,是明目张胆的嫉妒。 苏槐道:“拿得出来我就要拿给你吗?” 姬无瑕道:“可恶的是你居然还装穷,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真穷?” 苏槐道:“上回分给你的常彪的家产至少值几十万,难道你真穷吗?” 姬无瑕道:“可你比我有钱我就是看不惯你!” 苏槐道:“皇帝也比你有钱你要不要把他做了,把国库弄过来?” 陆杳眼见着,两人因为财产不均的问题差点又要掀桌子了。 姬无瑕都撸了袖子,问陆杳道:“杳儿,趁着现在这狗贼很废,我揍他一揍可以?” 陆杳看她一眼,道:“你揍了他,回头不还是我的活吗?” 姬无瑕只好愤愤地多吃两块肉。 后来但凡有个大小事姬无瑕去做,她首先就得加钱。 南淮诸事已定,转眼到了该班师回朝的日子。 驻扎在城外的大军开始分批拔营回京,由各个武将各司其职率领。 苏槐的车驾自也在随大军回城的途中,由他的亲随副将以及一队骑兵护送。 回京路途遥远,也极易生变故。 尤其是朝中那帮恨不得将苏槐千刀万剐的朝臣们,趁时机正当好,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若能让奸贼苏槐死于回朝途中,那才能解心头之快! 更何况,如今常彪已死,朝中局势瞬息万变。 苏槐做为宰相,以往帮皇帝制衡常彪起重要作用,可而今他一党独大,就伏在帝王之侧,怕是让皇帝更加睡不着一个安稳觉了。 这样一来,恐怕不光光是朝臣们希望苏槐突然死在半路上,便是皇帝,对于这样的结果心里也是乐见其成的。 因此,朝臣暗中集结势力趁机下手,大家心照不宣,皇上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第664章 大家都在追杀奸相 果不其然,才出南淮城不足三百里,苏槐所在队伍就遇袭了。 只不过骑兵和苏槐的副将亲兵等全副武装戒备,并没能让刺客进得了相爷车驾。 可众人可想而知,想杀相爷的人来势汹汹,还这般猖獗,后面的路上,只会危机四伏、凶险重重。 后来,行刺袭击的势力太多,总有那么一两支暗杀队伍得以对苏槐车驾下手。 当是时,队伍途径山坳,乱箭飞矢如一场疾雨一般,纷纷全朝那辆车驾射来,登时将车驾射成了个筛子。 一时间兵荒马乱,人仰车翻。 好一番厮杀过后,杀手终于有机会靠近那车驾,还以为此次终于得手,可以回去交差了,结果一刀劈开车门一看,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苏槐根本没在车里! 这种情况,别说刺客了,除了他自己的人手以外,就连其余的兵将都无不震惊。 启程的时候他们明明亲眼看见相爷上了车的! 这一路上虽然相爷未曾下车露面——众人都以为是为了预防袭击所以不下马车——但也有往里送吃的喝的,也有从里面拿出一些污秽物之类的,俨然就是一副车里有人的样子。 而且相爷的两名亲随,剑铮剑霜一路负责驾车,相爷怎么可能会不在! 于是不光刺客傻眼了,兵将队伍也都傻眼了。 此时回程之路已经过去大半,京里那帮朝臣们更是傻眼了。 心里无不痛骂奸贼苏槐,这个杀千刀的! 皇帝显然也有些不满,道是苏相行踪不明,这下是堂而皇之地命人全力寻找苏相踪迹。 这都是后话。 而眼下,剑铮剑霜正驾着马车,往不知名的小道上走。 姬无瑕骑着马,负责在前带路。 江湖上的路,哪条道好走,哪条道不好走,她都熟得很。 黑虎通常在上空盘旋,时不时会飞下来,停靠在姬无瑕的肩膀上。 剑铮剑霜看着那江湖女子,骑着马,停着鹰,一身黑衣飒飒、恣意潇洒,虽然平时总妖女妖女地喊,但两人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有种江湖儿女的不拘小节和落拓不羁之感。 从南淮城出发之际,众人确实眼睁睁看着苏槐上马车的,只不过还没等出城,到一处巷子口时,就被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给调换了去。 另一辆马车负责驾车的也是“剑铮”和“剑霜”。 这也得多亏姬无瑕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提前就照着两人的模子给拓了两张面具下来,再由其他影卫负责乔装上。 所以那大队伍中,人人见着“剑铮”“剑霜”随侍驾车,都毫不怀疑,相爷就在那车中。 这一路上,苏槐体弱,就伪装成陆杳的病弱相公,寻访名医来的。 到了客栈,他便回房歇脚,甚少露面。 前脚苏槐刚上楼进房休息,后脚姬无瑕就在大堂上跟一帮江湖人士喝上了。 听江湖人讲,现在江湖上风声紧得很,各方势力都在追杀那奸相苏槐! 虽说朝廷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可朝中人也可找江湖势力办事啊,只要肯给钱。 江湖人办事利索,惯会打打杀杀的,而且还不留后患。 所以朝中人雇佣江湖杀手去刺杀奸相,除了不省钱,也比较省时省力。 现在江湖中人大家都在追杀奸相苏槐。 姬无瑕就问:“现在那狗贼的人头值多少钱啦?” 江湖人士比出两根手指头:“至少这个数儿。” 姬无瑕就拍腿唏嘘:“已经涨这么贵了吗?要不是我还得陪我姐妹儿给她的栽相公治病,我也想去捞上一笔!” 她说这话时,那二十万的人头才将将在房里坐下。 他和陆杳很难不将外面的话语声听得个一清二楚。 其中就属姬无瑕嗓门最大。 就好像她真的为那擦肩而过的二十万而痛彻心扉、捶胸顿足似的。 陆杳有理由相信,她是真的很心痛。 第665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陆杳看了看苏槐,道:“难怪你一开始就应承下来,等战事了后,要亲自送我回去。你怕是一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各路人马都要杀他,他能跟着大队伍一起回吗? 他只能跟着她和姬无瑕一起回。 苏槐道:“但我没预料到我会是现在这副样子。我还好着的时候,随军回京,旁人也奈我不何。” 他亦看着陆杳,又道:“所以那时应承你,是我真的想亲自送你回。” 陆杳道:“顺便再确认一番,我药谷究竟在何处是吗?” 苏槐十分坦诚道:“这样我下次想找你的时候,也不用再想法子把你骗去南淮。” 陆杳见他长途跋涉脸色不佳,道:“先上床去躺会儿,歇一歇。” 苏槐道:“没力气了,走不动了。” 陆杳看他一眼,他又道:“我坐不住了,快滑下去了。” 陆杳见他当真要往地上滑的样子,连忙两步过去把他搀起来,扶到床前。 最后无一例外是苏槐倒在床上时,顺带把她也一并拖倒在床。 陆杳还不待起身,就被他抱得死紧。 可气的是明知这狗男人会搞点把戏,但她还是不能放任他不管。 陆杳挣了挣身,没好气道:“我还要去给你弄药。” 苏槐道:“你就是我的药。” 陆杳起了鸡皮疙瘩:“苏槐,你恶不恶心!” 然后两人拉扯之际,就听见楼下一帮子人闲得无事继续聊的话题。 有人问:“你姐妹那相公得的什么病?” 姬无瑕道:“嗐,还能什么病,就那档子病呗。” 有人恍然:“哦,原来是那档子病啊!” 又有人纳闷:“那档子病到底是哪档子病啊?” 再有人答曰:“那档子病你都不知道吗!” 便有人道:“不妨展开说说。” 姬无瑕就道:“我姐妹那相公,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在外面乱搞呗。结果搞坏了身体,家伙事儿也不好使了。” 众人这下全体恍然:“哦,原来是这档子事儿啊!” 陆杳和苏槐面面相觑,姬无瑕犹豫道:“现在人三十好几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陆杳就拍拍苏槐的背,安抚道:“一切都是为了掩护需要。出门在外,她总要编几个像样的故事来的。” 苏槐道:“你觉得这故事像样吗?” 外头有人唏嘘:“那你姐妹可真惨!还守着这么个破败的相公,也真是个痴人!” 姬无瑕唏嘘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谁叫我姐妹就喜欢那一款的,tui,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大家伙无不赞同:“可不是!” 陆杳也很头大,这个姬无瑕,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抹黑他的机会。 只不过奸佞的名声横竖也就那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么,现在连她都麻木了。 陆杳就只好继续宽慰苏槐:“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你是谁,又不会少块肉。这样一来,你就更加不会惹人怀疑了是不是。” 等姬无瑕喝好了上楼来,见着陆杳道:“杳儿方才你也听见了,现在到处都在追杀你野男人,他可真是凭着一己之力,搅浑了整个朝堂和江湖。这果然奸贼就是奸贼,这人头就是比别人值钱。” 在得知了苏槐现在的人头价以后,以至于后来,姬无瑕再看苏槐时,眼神就不由自主移向他的头,就仿佛在看一个钱桶子。 姬无瑕唏嘘道:“也罢,就先让它继续长着,等哪天狗贼与我杳儿决裂了,我再来割。” 于是乎,后来一路上,就在满江湖都在对奸相喊打喊杀时,苏槐跟着陆杳和姬无瑕要么招摇过市,要么跋山涉水,要么混迹于各路江湖客栈之中。 江湖各路侠士都在疯狂又热烈地讨论奸相的去向时,万想不到奸相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顶着个病相公的名头堂而皇之地出入。 第666章 水准不一的画像 江湖上亲眼目睹奸相真容的人少之又少,但由于各方都在追杀奸相,他的画像自然而然就从黑市流传开来,并且追杀方式已经不再是单纯地雇佣江湖势力刺杀了,而是悬赏,只要有能耐,人人都可去试一试。 在很短的时间里,奸相的画像在江湖上到处传。 然而,江湖侠士们很快发现,怎么我拿到的画像和你拿到的画像不同呢? 大家将各自得到的奸相画像拿出来一对比,发现,他妈的果然不一样! 这哪是一个人,这分明是许许多多个人好! 这厢,陆杳和苏槐他们照常进客栈投宿,恰好就遇到一群江湖中人正在堂上讨论,论着论着都吵起来了。 剑铮剑霜去后院安顿车马,陆杳和苏槐若无其事地上楼进房休息。 姬无瑕听着堂上吵闹声,就劝道:“都是江湖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吵架多伤和气!” 江湖中人都不拘小节,又豪气云天的,相逢即是友,又见她是来劝架的,于是没几句话,姬无瑕就成功地融入了进去。 彼时姬无瑕坐在桌边,捞起一条腿就大刀阔斧地踩在板凳上。 几杯酒下肚,大家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而姬无瑕也总算弄清楚了大家伙吵架的缘由。 只见他们陆续掏出五六张画像,一顺溜全摆在桌上,叫姬无瑕评评理。 有人道:“老子正儿八经在黑市上接的悬赏生意,拿到的这奸相的画像,他们居然说是假的,兄弟你说可气不可气!” “老子也是通过正规渠道拿到的画像,我的消息可靠得不能再可靠,我这才是真的!” 又有人道:“你们说破天有卵用,我手里的这份才是真的,我也见过许多其他江湖同道,他们的画像与我这个是一模一样的!” “要是你们这样都能找到奸相,我他妈才服了!你们这样还混什么江湖,还不如回去挑大粪,至少能混出个屎样!” “你说谁屎样?!” 一愤然拍桌,一群人蹭地就站起来,剑拔弩张,要干架的样子。 姬无瑕就雷打不动地坐在桌边,咂两口酒,缓解一下一路跋涉的辛劳,然后觑着桌上的这些个画像,道:“这有什么好吵的呢,又不是一个画师画的,画师水准不同,画出来的人像也就不同嘛。” 有人道:“这模子压根都不一样,就是再水平不一的画师,也不至于画得这般天差地别!” 又有人道:“就是,他那张画像上有七八颗痣,还有他那张有颗,我这张就没有,画师点不点痣也这么随意的吗?” 姬无瑕道:“你想啊,画师画的奸相的画像,那能是当着奸相本人画的吗,那还不是通过想要取他狗头的人的口述画的。 “有些人口述得清楚,就画得清楚些,有些人忘了口述他脸上有多少颗痣那就没画,那能怎么办呢?” 众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就有人一把将画像摔了,愤愤道:“他妈的,那奸相脸上到底有没有痣!有痣到底又是几颗痣!” 姬无瑕就劝道:“兄弟们都听我说,犯不着生气,咱们就靠缘分去找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们想啊,越是值钱的玩意儿它越是不好到手,奸相的人头你们以为有这么好取吗?听说江湖上各大杀手去刺杀,都无功而返了。 “奸相不仅武功了得,他身边更死士众多。想当初无回门派出整个分舵的杀手,都没能取他狗命。 “真要是给在场的兄弟们遇到了,那必然是一场殊死搏杀。别说搞到那二十万了,命能不能留着都还不一定呢。” 大家伙虽然为画像的事情生气,又为赏金的事情心动,但这话听一听还是有两分道理。 要是取奸相人头真那么容易,那二十万两也就不值钱了。 第667章 向来是艺高人胆大 姬无瑕又道:“朝廷那帮孙子算盘打得老响,想着借咱们江湖的势力,既能给他们除掉一大祸害,又能将咱们江湖搅得一团乱,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人一听,有些清醒了过来,道:“兄弟你言之有理,朝廷那群几把玩意儿还不知道耍的什么心眼儿呢!” 姬无瑕道:“所以兄弟们要团结!” 彼时陆杳出房间来,站在二楼栏杆旁,就看见大堂上,姬无瑕和着一帮江湖人士,正一团和气地喝酒,又相互分享江湖上的各种消息。 哪还有先前那种急得红眼白脸的场面的。 而桌上的那些张画像,都用来垫酒碗了,任酒水洒在上面,一团乌黑。 陆杳看着,浑水摸鱼一向是姬无瑕的强项。 不多时,苏槐也走出了房门来,陆杳回头就对他道:“你出来做什么?回屋去。” 苏槐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然后他两步也走到了栏杆边,就站在陆杳身边,亦是往楼下看。 姬无瑕招摇也就算了,这狗男人也丝毫不知避的,他甚至都没有乔装,用他本来模样示人。 陆杳面无表情,像他们这种人,向来是艺高人胆大,压根都不知道低调的,哪怕他现在已经这么落魄虚弱了。 他和姬无瑕两个都是,就仿佛江湖上到处追杀的另有其人似的。 因为下一刻,姬无瑕抬头看见了二楼的陆杳和苏槐,还冲他俩吹了个口哨…… 惹得众人纷纷回头看来。 江湖侠士们眼前一亮,问姬无瑕:“他们是?” 姬无瑕道:“那是我好友和她的相公。” 有人不吝赞道:“好生郎才女貌的一对人儿!” “只不过这位姑娘颇有江湖气息,可她身边的相公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中人呐。” 姬无瑕道:“看起来是不是病怏怏的?她相公得了大病,发起病来那可不得了。” 众人都有些惋惜的神情。 陆杳表示:可真行,大家都在讨论怎么能拿到狗相那二十万两的人头,眼下人头就站在楼上,姬无瑕还向楼上问她和苏槐要不要下去喝两口。 结果狗男人还应了,怎么刺激怎么来,真要下去。 陆杳一把拉住他就把他拖回房,道:“喝什么喝,你能喝酒吗?” 关门时,依稀听见姬无瑕在楼下道:“看,这男人被女人管得太紧,还算个什么男人。” 江湖侠士们哄堂大笑。 后来忽有人福至心灵,道:“我怎么觉着,方才那病相公有两分眼熟啊,好似在哪儿见过的。” 姬无瑕道:“你能在哪儿见过?那病相公可是从那种地方赎出来的,以往是出来卖的,兄弟你莫非还好那口儿,去过那种地方?” 这话一出,大家伙八卦又好奇的目光纷纷瞅向那说话的人。 那人顿时一张脸憋得通红,拍桌道:“笑话,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好那口儿!老子阅人无数,指不定是哪儿记岔了!” 姬无瑕唏嘘道:“还好是记岔了,咱们江湖上向姑娘搭讪才用看着眼熟这种老掉牙的借口,结果兄弟你对着个男的这般,简直离了个大谱。”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随后姬无瑕拿了饭菜上楼敲门,陆杳给她开门。 陆杳看她一眼,道:“茶楼说书的都没你能编。” 姬无瑕道:“要是狗贼肯加钱,我肯定把他编得好听一点儿。” 苏槐道:“加钱是不可能的。” 姬无瑕道:“那你就继续做你的卖身风尘男。” 陆杳问姬无瑕道:“那些画像你弄的?” 姬无瑕坐在桌边,拿了个鸡腿开啃,道:“那黑市到处悬赏追杀,能没有狗贼画像么。谁还画不了几幅破画了。” 陆杳道:“你还叫他下去喝,这风口浪尖下,要不要还是尽量避一下?” 姬无瑕道:“真要杀起来,又不是杀我,我怕个锤子。”她愤世嫉俗地瞅了瞅苏槐,“反正他又不肯加钱。” 江湖上对奸相的印象基本都是此人阴险狡诈、身边高手如云,而眼下苏槐以病相公的形象出现,还这般堂而皇之的,说他是奸相,谁信? 只不过姬无瑕和苏槐,一个浑不顾忌,一个大胆狂妄,这俩人压根不知收敛的,只有陆杳比较谨慎些。 姬无瑕道:“请画师的钱我不可能垫的,这笔账你得结。” 说着一边嘴里叼着鸡腿,一边揩揩手从怀里掏出个账本,账本里夹着支墨笔,她往杯中水里蘸蘸,就给记在了账本上。 第668章 官方认证 这厢,某位朝廷重臣家中。 一帮子朝中官员汇聚于此。 然后大家看着桌上摆着的从江湖上收集而来的奸相的画像,都沉着脸沉默。 那岂是一张两张画像,那足足有五六十张,而且张张画中的人还不一样! 其中就没一个是真的跟苏槐那奸贼对上了号的! 想当初,他们花重金在江湖上悬赏苏槐人头时,可请了好几位高水准的画师,将奸贼苏槐的模样画下来,他们还亲自过目了,画得是惟妙惟肖。 现在倒好,也不知道江湖上吹的哪股子邪风,突然一夜之间,奸贼的各种画像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而且大都是往丑了画。 这样的画像一出一大堆,满黑市到处都是,一下子把他们请画师画的奸贼真正的画像给淹没得影儿都不剩。 就凭这些玩意儿,要是能找到奸贼,那才是菩萨显灵了好! 关键是江湖上那些蠢货还信这些画像,也不管真的假的,逮着画像就到处去找人了。 因为人的心理就是很奇怪,他们下意识就会认为,像苏槐这等大奸大恶、心狠手辣之人,那必定是面目可憎、人神共愤的,所以长相肯定往丑了去。 他要是心这么黑还长得这么好看,那完全是没天理的。 所以说不管是江湖还是民间,但凡是知奸相名声却没见过奸相其人的,口口相传,都是越传越凶恶。 正如当初陆杳从药谷出发一路去往京城认领未婚夫时,路上听到不少奸相的传言,结果都不如亲眼一见来得颠覆。 现在这帮子朝臣又郁闷又头大,再这样下去,他们花的重金可就打水漂了。 一官员拍桌愤懑道:“可恶,这定又是那奸贼的鱼目混珠之计!” “绝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于是官员们一合计,又想出一计。 很快这事就捅到皇帝那里去了。 皇帝得知,现在不光朝廷在寻找相爷下落,江湖上也在寻找他的踪迹。 江湖和民间息息相关,毕竟天底下见过相爷真容的在茫茫人海中少之又少,皇帝美其名曰江湖上错误的画像讯息也会影响到朝廷各地方的找寻任务,于是皇帝就召集了宫廷画师,夜以继日地画相爷画像。 再以官榜的形式,发放至民间各处。并且民间若有发现相爷踪迹的,及时上报官府还有赏银可领。 这下子,有了朝廷的官方认证,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像也就不攻自破了。 通常官府才贴出画榜不出半日,就会被某些个江湖侠士给揭走了。 当地百姓都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呢。 江湖侠士们得了画像就继续卖力地寻找那二十万人头。 因着苏槐的身体情况,陆杳他们一路的行程很慢。 路上马车不能跑太快,到了客栈就得落脚休息。 有时候陆杳还需得姬无瑕去给她弄药材,他们就会在客栈里停留个一两天。 若是照陆杳和姬无瑕以往的进程,不出半个月就能回药谷,现如今一个月能不能回得去都还是个问题。 这不,姬无瑕才从客栈出来,准备溜达着往药铺里去一遭,结果半路上就瞧见有官兵正往告示墙上贴画榜。 有热闹就看,她便和一帮路过的百姓们一同围拢过去瞧个究竟。 一瞧,画的可不就是狗贼嘛。 边上还写着,如有发现画中此人,及时报与官府者,重重有赏。 百姓们讨论了起来,听说相爷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失踪了。 一路上遇到的刺杀都不下十回了。 为此皇上心急如焚,生怕相爷有个闪失,这才让全民帮着寻人。 姬无瑕抛了几个铜板在地上,落地清脆,忽然道:“谁的钱掉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百姓们纷纷低头去找,还真是铜板,于是连忙争先去捡。 等他们直起身抬起头来,再一看,墙上哪还有画像啊。 第669章 得乔装一下了 姬无瑕风风火火地回到客栈,进了陆杳和苏槐房间,把画像往桌上一放,啧啧道:“不得了,朝廷也在贴狗贼的画像了。” 陆杳过来看了一眼,评价道:“画得有八九分相似了。” 苏槐也过来看了一眼,道:“用的是宫中御用画师。” 陆杳道:“皇帝可真是担心你,生怕你不能早点死。” 姬无瑕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平时太狂,又要兵权又要敛财,连我都看不惯他,更莫说皇帝。我要是皇帝,看着大家伙都想卸磨杀驴,我也想分块驴肉吃吃。” 苏槐道:“谁是磨,谁是驴?” 姬无瑕道:“当然躺着转的是磨,出力气的是驴。” 苏槐道:“那你现在在给谁出力?” 姬无瑕一听,炸毛了,道:“你他妈骂谁是驴?” 苏槐道:“你骂我我生气了吗?” 陆杳连忙劝道:“现在的问题是不是该放在这画像上?” 姬无瑕道:“他这么狂,让他自己解决去呗。我保准他一走出这客栈大门,很快就会被乱刀砍死。” 陆杳拉了拉姬无瑕,小声与她道:“他要是被砍死了,你账本上的账谁结?以后谁带你抄家去?你摇钱树都没了,你还不管?” 姬无瑕素来把钱看得最重,确实,账本上的账没结,以后也没人带她抄家了;还有狗贼到底有哪些家底她都还没套出来,要是他就这么死了,那他那些家底岂不是便宜别人了! 这么一想,姬无瑕就觉得刚刚的话不光是气话,还是玩笑话。 姬无瑕起身,看了苏槐一眼,道:“你给我等着。” 然后她就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这一去去了老久,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 姬无瑕拎了两个包袱回来,一进门就把包袱扔桌上,打开其中一个给陆杳,道:“杳儿你让我买的药材。” 陆杳往包袱里清点药材时,姬无瑕就兀自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墨笔刷刷刷在上面记,边道:“药都是好药,当然要比一般的贵点,也就个百两,加上我这半天的跑腿费,总共也就七八百两。” 苏槐道:“什么跑腿费要两三百两?” 姬无瑕道:“我姬大门主的跑腿费就这么贵。” 苏槐道:“你还当什么杀手,光替人跑腿就足够宰人了。” 姬无瑕道:“我要是杀你一次能有二十万,跑腿要跑多久?你要是一次性给我二十万,这一路上费用我全包,我还能处处给你整到位。你和我杳儿那就是天造地设、人间佳话,我还保准你一路游山玩水、畅快无忧。你给吗?” 苏槐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姬无瑕见他还是死活一毛不拔,就骂骂咧咧地继续记账。 陆杳对此见怪不怪。 反正这两人一天能为钱的事吵好几个回合,哪天不吵她才觉得奇怪。 陆杳问姬无瑕道:“这个包袱里是什么?” 姬无瑕咬着笔杆子道:“打开看看呗。” 陆杳打开一看,沉默了片刻,问:“谁穿?” 姬无瑕幽幽看向苏槐,道:“你觉得呢?” 只见包袱里是一身新衣裳。 苏槐伸手拈起来,还是一身女人的新衣裳。 现在他的画像满天飞,不乔装一下是不可能的了,以姬无瑕一向出其不意的风格,所以给整了套女装回来。 姬无瑕又道:“今天的这些,凑个整儿,全部加起来也就一千两。” 随后剑铮剑霜一人送药一人送晚饭进房里来时,得知姬无瑕居然要他们主子打扮成女人,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剑霜指着姬无瑕,压着声音怒道:“妖女,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主子堂堂一国之相、七尺男儿之身,岂能装扮成一个女人!” 姬无瑕道:“怎么,丢你家祖坟脸了?” 剑霜气得一噎,居然一句话就被她顶得答不上来。 这时,苏槐正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房里原本还闹哄哄的,一下子就没声儿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第670章 这疯男人 只见苏槐着一身素裳,脸色本就苍白,黑发束在脑后,除了身高骨架比寻常姑娘要大一些以外,他这身装束配他这张脸简直没得说。 姬无瑕笔杆子都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她道:“好家伙,还真是男女不忌。” 剑铮剑霜简直傻眼了。 但凡有点自尊和骨气的男人,都不会想要穿女人衣服的! 可他们意识到,不能用常态来衡量主子。 主子不仅穿了,还穿得这般心甘情愿…… 关键是,竟然没什么违和感。 他们眼瞧着,这疯男人站在铜镜前,仔细地照了照自己。 姬无瑕捡起地上的笔杆子,对陆杳道:“明儿你就和他互换一下,他当你的病媳妇儿,你当他的痴汉相公。” 剑铮剑霜回过神,不敢再多直视主子。 但剑霜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道:“凭什么每次都是陆姑娘是痴情人,主子就不是病就是喘的?” 姬无瑕道:“难道他没病吗?” 剑霜默了默,有病是有病,但嘴上还是道:“可主子对陆姑娘也很痴情。” 姬无瑕嗤笑他道:“你这脑子,是话本子看少了还是不懂世态炎凉啊?一个痴情的病秧子那只能叫做自作多情,只有另一方真心痴情才能不离不弃你懂吗?” 剑霜竟无法反驳。 姬无瑕又道:“嚯,狗贼又病又痴情,但凡一个正常人,谁消受得起,早跑了。这个设定首先就站不住脚,说出去不惹人怀疑吗?” 陆杳道:“他太高,便是走出去也显眼。明日弄个轮椅来坐着。” 姬无瑕道:“这个好说。我先记账上啊。” 然后又抓紧在小本本上记一笔轮椅的费用。 当晚,陆杳给苏槐喂了药,好生生瞧了瞧他,叹道:“能见相爷着女装,真真是,你的那帮政敌怕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 亏姬无瑕想得出来,不过这也确实是极好的一个法子。 苏槐道:“我美吗?” 陆杳不由笑道:“甚美。” 苏槐道:“我不喜这么素的,明天给我买点鲜艳的裙子。” 陆杳道:“你想要多鲜艳的裙子?” 苏槐道:“我要穿红色的。” 陆杳:“……” 到要入睡的时候,狗男人无一例外地抱着她要亲亲啃啃。 平日里有尺度地卿卿我我陆杳觉得是种调剂,可今晚着实难以进入状态。 后来陆杳抬手堵住他的嘴,推开他的头,兴致缺缺道:“老实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穿裙子的画面,让我感觉我像在跟个女人亲嘴。今晚就这样,早点睡。” 她正要翻过身去睡,也不晓得哪点刺激到他了,他倏而将她翻过来,欺身就压在了下面。 苏槐与她咫尺相对,紧紧盯着她道:“跟女人亲嘴是什么感觉?” 陆杳道:“就是没感觉。” 苏槐道:“你对我没感觉了?” 结果还不等陆杳回答,这狗男人就疯了,动手就撕她衣裳。 陆杳惊了惊,刚想抬手想阻他,却被他一手捉住两只手腕往上一抬,死死禁锢在头上方的枕上。 然后他空出一手便剥下她衣裳,为所欲为。 也是这阵子她给他调养得初见成效,这段时日没怎么让他操心劳累,以至于陆杳发现这狗东西白天里自称废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可眼下他却是有力气得紧,又有了几分之前那虎狼般的势头! 陆杳震惊又气急,骂道:“你个疯狗,发什么癫!” 苏槐不理她,陆杳连忙又道:“你听我说,我对你有感觉!” 苏槐动作停顿下来,终于抬眸看她,道:“什么感觉?” 陆杳道:“男女之间的感觉。” 苏槐就笑。 他一笑,眼尾微挑,又风流又多情,还有一丝偏执病娇之态,陆杳心头不禁跳了两跳,蓦地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更疯了。 他道:“你不是说感觉想跟女人亲嘴吗?为了哄我,你现在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说着,他动手再一扯,就将陆杳的衣衫褪个干净。 他不光撕她衣裳,他还解了自己的。 陆杳吸了口气,被他整个俯身压住时,彼此的体温传来,他身体温热又结实,一如既往。 然后苏槐便道:“现在什么感觉,还感觉像在跟女人玩吗?” 陆杳:“……” 他低头亲她的唇瓣,又亲她的耳朵,又问:“现在有男女之间的感觉了吗?” 第671章 某贱骨头就是自作自受 陆杳的呼吸都拉长了,她眼里有碎光,苏槐不用猜就知道,她定然是有感觉的。 苏槐捉着她手腕的手松了去,陆杳双手得以自由,当即想推开他,却在那一刻,他如狼似虎地亲过她的脖子、脸颊,一下子吻住她的唇瓣,干柴丨烈火、火热深沉地吻她。 陆杳招架不住,呼吸里都是颤意,被他吻得整个发酥。 他手里也肆无忌惮地盘弄她,像是被关久了的野兽,终于闻到了肉味。 陆杳囫囵道:“苏槐,你别乱来。” 苏槐道:“你不推我,好好让我亲,我就不进去。” 陆杳双手正抵在他腰上,是要打算推的,闻言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是蜷缩起手指,被他吻得辗转轻叹时,不由缓缓抱住了他的腰。 也不知多久,陆杳神思迷离,这狗男人蹭着她身子,她顿时清醒两分,沙哑着声音道:“你还想要命吗?” 苏槐咬她下巴,将她脖颈上的肌肤亲得绯红,她微仰着头,眼里滟潋妩媚。 他手里紧紧掐着她的腰,终于还是忍了又忍,眼角潮热地看着陆杳道:“亲得摸得却动你不得,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陆杳微微喘着气,又娇又媚道:“正是因为我不想要你的命。” 陆杳抱着他的头,两相相拥了许久。 可那势头久久不败。 最后他还是又给陆杳穿上了衣裳,不然他不一定再忍得住。 陆杳见着他给自己穿衣的形容,心里冷笑,呵,有些贱骨头就是自作自受。 脱了衣服活生生让自己受了场罪,为了不再继续受罪又得把衣服给穿上,是图个什么? 只不过她嘴上不说,嘴上安抚道:“快些睡,早睡早起才能养好身体。” 翌日清晨,苏槐起身,穿了那身素裙,坐在镜子前,对陆杳道:“给我梳头。” 陆杳:“……” 她面瘫着脸走过去,拿了梳子就给他梳头。 姬无瑕弄来的这套行头当然是弄的全套,除了衣裙还有两枚发簪,还有两样胭脂水粉。 而后陆杳给他挽发之际,他就随手拿了台面上的脂粉,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 大有一副想往他那张脸上试一试的架势。 陆杳表示:什么男人的自尊心,什么男人的体面,在他这里统统不存在的。 这玩意儿是真的没有一点儿羞耻心,只要他不知廉耻,羞耻的就是别人。 只有大家想不开的,压根就没有他放不开的。 他怕是比谁都能更快地进入角色当中,甚至于,他还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态。 大抵是从没穿过女装,从没抹过胭脂,他觉得十分新鲜。 陆杳一脸麻木地瞅了瞅他手上的胭脂,道:“怎么,你想来点儿吗?” 苏槐道:“我气色不很好,我抹不来这个,你帮我弄一下。” 陆杳:“……” 陆杳道:“要不要这么入戏?” 苏槐道:“我是个病秧子,要是再不好看点,怎么留得住你?” 陆杳道:“相爷这么乐在其中,是一点脸面都不打算要了。” 拾掇好以后,陆杳若无其事地看了看铜镜里的他,然后又抬眼看了看。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妖物就是天生的妖物,不管是男相还是女相,竟都是美得近妖近魅。 他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配上那双含情的眉眼,他淡淡一瞥,那便是春风十里、风月无边。 还有女人什么事儿。 只不过陆杳心里虽赞叹,但面上却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她向来习惯把某些想法闷着。 苏槐与她不一样,他从来就是无所顾忌,想什么就做。 所以当他捉住陆杳看他的视线时,就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来,让她把自己看个够。 苏槐道:“想看你就多看。” 陆杳绷了绷嘴角,道:“苏槐你收敛点行吗?你真要是个女人,有哪个女人像你这般肆无忌惮的。” 苏槐道:“我要是个女人,我天天晚上满足你。” 陆杳:“……” 一听就是欲求不满,还死不要脸。 光让她看还不够,他低头就要亲。 第672章 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 苏槐辗转亲吮她唇瓣时,陆杳道:“你这样下去,你就不怕我会喜欢上女人?” 苏槐道:“难道我没喜欢上过男人吗?你喜欢怎么上?我满足你。” 陆杳:“……无耻的狗东西。” 姬无瑕一早就过来,推了张轮椅来。 彼时陆杳也换了身女扮男装的装束,姬无瑕甫一进门,瞧见苏槐和陆杳,不由啧啧两声,道:“真是女才郎貌。” 苏槐坦然地坐在了轮椅上,完全把自己当个又病又美的废物。 陆杳道:“未免被人听出端倪,出了这门你就不要说话。” 姬无瑕道:“就当我杳儿的哑巴新娘。” 最后出门之际,是剑铮剑霜把他平稳地抬着轮椅下楼的。 主子是一脸淡然,就是剑铮剑霜两个目不斜视,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俩尚且还有点自尊心,实在臊得慌。 幸好是出门在外没人认得他们,否则等回了京,真是有点难做人了。 一下楼,堂上不少的江湖人士,不由得纷纷侧目看来,然后眼神都捋直了。 江湖人向来直率,对着美人儿就开始狂飙口哨。 陆杳和姬无瑕走在后面,见堂上一片起哄声,姬无瑕就道:“别吹别吹啊,‘她’已经病花有主了啊。” 江湖人士就遗憾又惋惜,道:“我说这姑娘长得这般标致美丽,身边肯定不缺男人。敢问她郎君是哪个?” 姬无瑕指了指陆杳,道:“当然是我兄弟。” 又有人问:“这姑娘是得的什么病呢?” 姬无瑕道:“看‘她’坐的轮椅,被人打断了腿呗。” 剑铮剑霜已经麻了,根本不指望能从这妖女嘴里说出什么好话。 堂上嘘声一片,又义愤填膺:“如此美丽的姑娘,究竟是何等十恶不赦之徒,竟能下这般狠手!” 姬无瑕道:“还能被谁,当然是被别人家的原配夫人给打的呗。也就我兄弟,心眼儿实诚,一心扑在这朵病花儿上,哪怕‘她’变成个废物,我兄弟也不离不弃。” 这字面上虽然没那么多故事,可传神就传神在那“原配夫人”四字上。 众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一场爱恨纠葛与恩怨情仇来。 后来陆杳和苏槐一道出客栈去了,剑铮剑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要上街? 主子还像之前那样待在客栈里足不出门,等要启程出发的时候再下楼不就行了吗? 剑铮便道:“若是主子和陆姑娘需要什么,我等出去买就是了。” 陆杳道:“要是不出来转一转,怎么对得起你们主子精心打扮一番?再者,给你们主子买鲜艳好看的裙子,你们知道怎么买吗?” 剑铮剑霜一脸麻木:“……” 后来陆杳推着苏槐在街上逛了逛,还当真是去成衣铺子溜达了一圈。 从成衣铺子出来,他便又换了一身裙裳。 陆杳也有点麻木地丢给剑铮剑霜两个包袱,包袱里都是他们疯主子新买的衣裳。 彼时他一袭红裳,坐着轮椅当街而过,把路人目光吸引得牢牢的。 剑铮剑霜是提心吊胆,他们巴不得主子闭门不出生怕给人认出来,可主子似乎一点这样的顾虑都没有,简直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 等回到客栈,客栈大堂上的一群江湖人士见了,又是起哄声一片。 后来苏槐不光上街,他还常常在客栈大堂上露面,吃东西喝茶,惹得一众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是心猿意马的。 而他却像是浑不知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一般。 这顿有这位侠士请客,那顿有那位侠士送菜,总有人争着献殷勤。 有时候陆杳他们刚在桌边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旁人送的菜就一盘一盘端上来了。 姬无瑕也不客气,扬声对苏槐道:“要是有酒就好了,是我的弟媳?” 立马就有侠士送坛子酒来,豪爽道:“我这有酒赠美人!” 姬无瑕就着现成的,又吆喝掌柜的道:“掌柜的,今中午就给我们来几碗米饭就行了!” 第673章 都火烧眉毛了 陆杳和苏槐句话不说,桌上的酒菜饭就都齐全了。 这酒当然是陆杳和姬无瑕两个“爷们儿”喝了,只不过陆杳平时不多喝,多数都让姬无瑕拿去敬了诸位江湖同道。 周遭喝酒吃饭起来闹哄哄的,姬无瑕便掇掇陆杳,唏嘘道:“原先我弄一身女人衣服,是羞辱你野男人来着,你看哪个老爷们儿愿意穿女人衣服的?你问剑铮剑霜他们愿意吗? “我是没想到,你野男人不仅穿,还穿上瘾了,他妈的居然还去勾引男人,还回回送这么桌子酒菜!我不得不说,真省钱!” 听姬无瑕这一说,又见她吃得这般心安理得,陆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觉,就好像她们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好吃懒做,全靠苏槐这个病美人出卖色相过活着。 堂子上永远避免不了当下最时新的话题,就是奸相的人头。 后来,客栈又进来一批江湖人士,风尘仆仆,应该是刚从别的地方赶路到此的。 几句话说起奸相的下落,大家伙就讨论开了。 一人拿出画像摆在桌上,喝了碗酒道:“这可是官府刚张贴出来的奸相的画像,此前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统统的假的,这个绝对错不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围拢去一瞧究竟。 苏槐和陆杳、姬无瑕若无其事地坐在桌边吃饭,剑铮剑霜心里隐隐悬了起来。 剑铮低声沉着道:“我们送主子和陆姑娘回房。” 这都找上门来了,要是今个被认出来了,后面一路上恐怕就难以安生了。 只是三人都不动如山,自己吃自己的,仿佛江湖侠士们热烈讨论的话题全然与他们无关似的。 三个祖宗没反应,剑铮剑霜也只好继续杵着。 有江湖侠士不可置信道:“奸相长这个样子吗?兄台你逗我呢!” 那人答曰:“千真万确!这是我在上个城里揭的官榜,官府贴的还能有假?” 另有人道:“我日,官府是不是把奸相的模样过于美化了!” 有人义愤填膺:“此人又奸又坏,还长得这般,让我等芸芸大众如何自处!” 姬无瑕就叼着个骨头,往后一仰身就凑到身后的隔壁桌去,道:“是吗,我瞅瞅。” 当时剑铮剑霜见状,呼吸都屏了屏。 陆杳若无其事地给她所谓的病媳妇儿夹菜,病媳妇儿也给她夹了一筷。 剑铮剑霜实在难以理解:都火烧眉毛了,还能吃得下吗?还有那个妖女,人家都讨论到家门口来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啊! 有人还是提出质疑道:“虽说这是官府的画,有没有可能朝廷也是使的障眼法,晓得江湖到处在追杀奸相,得护着他们的国之栋梁。” 侠士们都沉默地陷入思考,结果姬无瑕却道:“不可能。那狗贼嚣张跋扈、功高震主,你们要是皇帝,你不想杀了他吗?反正我是做梦都想杀了他。” 剑铮剑霜快疯了:妖女,要你给他们点得这么透吗!你嫌事儿少是! 众人一听,颇有道理。 所以官府放出的画像多半是真的了。 这时,拿着画像的侠士甫一抬头,目光就落在了苏槐身上,本着想与美人搭讪的目的,问道:“这位美人姑娘有何高见?” 他这一问,这下好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陆杳道:“对不住诸位,我内人不能开口说话。” 侠士们愈加遗憾:“原来还是个哑巴么,难怪一直没听见姑娘说句话。” 话音儿一落,又有人目光不断在苏槐与画像之间来回跳转,忽然福至心灵道:“还莫说,这画中的奸相与美人姑娘还有几分相似。” 剑铮剑霜一听,身体都隐隐绷了起来,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的状态。 结果姬无瑕又扭头去瞧那画,嘴上道:“是吗,我再瞅瞅。” 然后她又道:“竟还真是。” 第674章 都吃太饱了是吧 这时苏槐徐徐开口:“给我看看。” 原本说好了他不出声的,结果他一开口说话,一直稳如泰山的陆杳和姬无瑕都惊了一惊。 没想到他出口时竟是一副干净清越的女子嗓音。 陆杳回过神来,戏还得继续往下演,便惊讶地顺口问道:“你又能开口说话了?” 苏槐看了她一眼,道:“我又不哑巴了,想给你一个惊喜。你高不高兴?” 陆杳微微黑着脸,道:“我真是好高兴。” 这狗男人会变声也不早说,搞得她和姬无瑕猝不及防。 江湖侠士连忙把画像递给了苏槐,苏槐看画像时,大家伙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纷纷有所感,道:“要不是那位兄台方才这么一说,我等都没注意到,眼下仔细一看,还真是有些像。” 苏槐道:“画得一般。” 姬无瑕问:“怎么个一般法?” 苏槐道:“眉距偏窄,眼梢过长,嘴唇偏厚,鼻梁略塌,没精打采。” 陆杳:可真行,对着一帮子要杀他的人,他是生怕他们对不上号似的,还帮他们讲解一番他自己的画像。 这就跟当初姬无瑕在南淮大营里天天帮着敌军寻找她自己有什么区别。 都是吃太饱了是。 姬无瑕还补充道:“看起来还贼眉鼠眼,奸相毕露。” 不禁有人问:“那要是照美人姑娘形容的,这画像再稍作修整一下,岂不就和美人姑娘一模一样了?” 苏槐最后再来句总结道:“有没有可能,画的就是我?” 此话一出,是满堂寂静。 气氛都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剑铮剑霜屏住呼吸,手放在随时能拔剑的地方,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如此僵持了片刻,忽有人发出爽朗的大笑声,一旦有人开头笑,接着一群江湖人士都跟着哈哈大笑。 那僵滞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堂子上又变得闹哄哄的样子。 接着有人边笑边道:“美人姑娘,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我们在讨论的可是当朝宰相!” “哈哈哈,就是,堂堂宰相,怎么可能会是你这般折了双腿,柔弱可怜又楚楚动人的美人!” “宰相怎么的也是身居高位、权势滔天,真要是像美人姑娘这般穿一身裙子,挽女人发髻,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然后又有人问:“美人姑娘,你家都有些什么人?你与那奸相长得相像,会不会与他有什么血缘关系?” 苏槐道:“家中独我一人,勉力谋生,颠沛流离,无兄弟姐妹。” 其他人唏嘘道:“也是,你真要是奸相亲戚,又岂会过得这般落魄潦倒。”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就见过茫茫人海中,两个素未谋面的人,长得很相像的。” 然后苏槐把他自己的画像还了回去,大家伙又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酒饭间,也有人问自个同桌的人,道:“你说那奸相有没有可能乔装打扮啊?” “那也不可能装成个女人。别说奸相了,就连咱们行走江湖的,但凡有点血性,哪个爷们儿能接受当个女人的? “奸相搅弄朝堂,好歹也是百官之首,这种身在高位的人不要脸面的吗?恐怕只会比我等更要脸面!” 说着,便有视线不禁又往苏槐那桌瞟去,边瞅边道:“你们看看那美人姑娘,举手投足清雅秀气得很,可有半分爷们儿的阳刚之态?” 大家伙早就瞧了又瞧,那确实没有。 不然要有的话,他们早就觉出不同寻常来了。 又有人道:“再说,奸相为避免被人追杀,恐怕去到任何地方都得避免抛头露面的,哪还会坐在堂上与大家伙吃饭。” 这么说来也是,美人姑娘不仅在堂上,她还出去逛街要买新裙子呢。 方才给那美人姑娘画像看,她还往自己头上套呢。 真要是奸相,能干得出这事儿吗? 第675章 后知后觉 姬无瑕听了,来一句:“兄弟们不是我说,还阳刚之态,你们看他哪里像个男人?就知道整天黏着我兄弟,要求这要求那的!” 江湖同道们就劝,道:“女人嘛,细皮嫩肉的,本来就比我们这些汉子要娇贵一些。爷们儿就是要宠着自己的女人,这没毛病!” 姬无瑕瞥了苏槐一眼,道:“我反正是不会找他这样的废物。” 江湖同道们吁道:“嗐,兄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她毕竟是你的弟媳。” 陆杳和苏槐吃饱了饭,就先上楼了。 姬无瑕在堂上继续跟江湖同道们吃吃喝喝。 翌日,他们不慌不忙地启程离开了客栈。 剑铮剑霜负责驾车,驶出那是非之地时,两人心情都还是有点发懵的。 要是与人厮杀还好,对他们来说家常便饭,拼的无非是武力。 可昨天到今晨,玩的就是刺激和心跳好吗! 他们身在贼窝里,四面环伺,主子竟还帮着一起分析他自己的画像,生怕那群江湖人不能快些发现他一般。 可结果,滑稽的是,那帮江湖人竟真的没有发现。 马车驶出了城,慢悠悠地行在山野道上。 姬无瑕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剑铮剑霜一眼,一路上两人句话没说,她不由撇撇嘴道:“瞧瞧你俩那没出息的样儿!” 剑霜面色沉重道:“现在到处都是敌人,难道不该更谨慎一些吗?妖女你自己胡来惯了也就算了,还将主子和陆姑娘置于险境!” 姬无瑕道:“你姬爷爷混江湖的时候,你这孙子恐怕还在光着腚过家家呢。什么叫谨慎?在江湖上最大的谨慎就是不要那么谨慎,你懂吗?” 剑霜沉默。 以前他是不懂,但昨个险中求稳,他是懂了。 这厢,客栈里,江湖同道们发现昨日的美人姑娘没下楼了,就问起掌柜的,才得知他们是一早便退房了。 大家伙坐在堂上吃早饭,那手持奸相画像的人不禁又把那画像拿出来摆在桌上,边吃边瞅。 瞅着瞅着,那人突然拍桌,骂骂咧咧道:“怎么越看越像昨天那美人!” 同桌的又凑过来看了看,道:“巧合。” 昨天人多嘴杂,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过去了,而今睡一觉起来脑子清醒了一些,那人实在有点想不通,就道:“这世上就算有长得像的,但哪有这么像的!话说你们确认过昨儿那美人就是个女人吗?” 旁人道:“那一看不就是个女人吗?退一万步讲,你说她真要是奸相乔装打扮的,光是那张脸就何其招眼,奸相何不先把那张脸给乔装一下?” 那人郁闷道:“也是。” 堂上又闹哄哄了一会儿,江湖人士都心思各异。 然后突然有人出声道:“咱们好像要的是奸相的人头?把他人头带回去领赏就是了,谁会管他是男是女。” 此话一出,堂上又安静了一瞬。 接着有人拍大腿道:“我就说我总感觉我忽略了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个!” 堂子上一下子沸腾了。 赞成的和反对的一半一半。 反对的人义正言辞道:“我等追杀奸相,是在赚取赏金的同时为民除害,可那姑娘本就断了双腿,生活艰苦,何其的无辜可怜!我们要是为一己之私取她性命,则与奸相有何区别!” 有人应和着:“正是!” 说着就有人提剑而起,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且去看看,他们有无走远!” 一人既出,其他人全都蜂拥出客栈,争相追去城门口打听,看看那美人都往何处去了。 掌柜的说美人是坐马车离去的,结果众人到城门口听守城的官兵说,今早出城的马车多得很,有十几辆,谁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辆。 第676章 入谷前 后来陆杳他们一路上,都少了两分之前那般走哪儿歇哪儿的不慌不忙之感。 一是苏槐的身体情况比之前上路的时候有所好转;二是外面的形势,有各地方官府掺和进来,难免愈演愈烈;三则是他们离药谷已经没有多少路程了。 陆杳便让剑铮剑霜加快速度。 苏槐道:“你现在都不用顾及我的身体了吗?” 陆杳道:“顾及你什么身体?” 苏槐道:“我现在很虚弱。” 陆杳一听,不免冷笑两声,道:“在客栈的时候不还挺有劲的吗?” 这种时候,剑铮剑霜都尽量当个木头人,什么都没听到。 可姬无瑕就不同了,她一听,驱马走在马车旁边,道:“什么有劲?杳儿你不妨展开说说,我爱听这个。” 陆杳道:“当然是走路有劲,不然你以为是怎么有劲?” 姬无瑕吹着口哨,道:“杳儿,男人有没有劲你不能看他走路怎么样,你得看他尿尿怎么样。这是镇上刘寡妇说的。” 陆杳:“……” 陆杳道:“你有事没事去听那些作甚?” 姬无瑕道:“这都是人的经验之谈。” 剑霜冷冰冰来一句:“不知羞。” 姬无瑕瞥了瞥剑霜道:“谁都尿尿的好,你知羞,你知羞还随处尿。” 剑霜气愤道:“我何时……” 话没说完,猛然想起来,上回在南淮丛林里,他跟剑铮两个方便的时候不就被这妖女给撞见了。 姬无瑕又道:“你们小时候难道没有站排排,比一比谁尿得更远吗?” 剑霜选择了闭嘴。因为他知道,他要是接话,这妖女什么话题都能抛得出来。 姬无瑕又瞥剑铮剑霜一眼,撇撇嘴道:“嘁,两只缩头巴脑的鹌鹑。” 剑铮道:“姬姑娘,我可没惹你。” 姬无瑕道:“那你跟人比过吗?” 剑铮也沉默。还是当他没说话。 他们到镇上时已经天黑了。 姬无瑕在前带路,先去客栈歇一宿。 掌柜的见到陆杳和姬无瑕,亲自上前相迎,然后引他们去房间歇息。 草草用了些晚饭,陆杳对苏槐道:“明日你随我回谷,他们暂留客栈等候。” 剑铮剑霜自知,这个他们,当然是指他俩。 他们身为主子的随侍,以往是怎么都得跟随主子身边的。只是现在陆姑娘这般说,主子都听她的,自然轮不到他俩反驳。 只是姬无瑕不乐意了,道:“狗贼不是送你回来以后就完事儿了么,杳儿你还带他进谷去啊?” 陆杳道:“带去给我二师父看看。” 苏槐便吩咐剑铮剑霜:“明日去备一份礼。” 陆杳道:“备礼做什么?” 苏槐道:“第一次见长辈。” 陆杳拉着脸:“我只是让我二师父给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苏槐道:“二师父不是长辈吗?” 陆杳无以言对。 姬无瑕趁机掏出自己的账本,道:“那明个回谷之前,顺便把账结一下。” 她略略一翻,只见小本本上记得是密密麻麻,光看字数就晓得定是数字不菲。 苏槐道:“给我看下。” 姬无瑕道:“恐怕你是想说给你撕一下。” 姬无瑕当然不会给他,而是自己一页一页地念给他听,还早有准备地从楼下借来一把算盘,将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算账算得飞快。 最后,姬无瑕道:“这一路上的食宿费,药费,加上其他的开销,加起来一共是一万四千三百两。我给你凑个整儿,你就给我一万五千两。” 剑霜匪夷所思道:“既然是凑个整,为什么不是一万四而是一万五千两?” 姬无瑕理直气壮道:“孙子,你见你姬爷爷什么时候吃过亏?” 剑霜道:“可我们也不是傻子!” 姬无瑕道:“就是傻子也得付钱!” 苏槐道:“还有到底是什么花销需得要这么多?我们一路上吃的是金子吗?” 姬无瑕哼哼两声:“真要吃的是金子,又不止这个数了。废话少说,结账,不然明个可没得进谷。” 苏槐道:“我没钱。” 姬无瑕一听就火起,道:“狗贼你想赖账是?” 苏槐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姬无瑕见他那恬不知耻的样,当场就拔出剑铮的剑,道:“那老子就杀了你!” 剑铮阻止不及自己的剑被拔走,只好求助陆杳道:“陆姑娘劝劝。” 第677章 谈女人是件伤钱的事 陆杳对于两人反目成仇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揉了揉额头,对姬无瑕道:“把你的账本给我看看。” 姬无瑕爽快地给了她。 陆杳道:“确实药费花了不少,用的都是好药,价格不便宜。要不各退一步。不要一万五千两,把零头抹去,只要一万四千两。” 姬无瑕道:“我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万四就一万四。” 苏槐道:“我觉得贵。” 陆杳道:“堂堂相爷,各路人马都在追杀,想想这一路走来,还算平稳安顺,这都是她的功劳。她鞍前马后,还值不起一万四千两吗?” 姬无瑕唏嘘道:“杳儿我就喜欢你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我他妈都快给自己感动哭了。” 剑铮剑霜不由得想,陆姑娘还真是,经她这么一说,他俩竟然也神奇地觉得这一万四不那么贵了…… 毕竟主子的命可比这点钱值钱多了。 他俩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妖女安排着,虽然刺激是刺激了点,但也避了多少风头,省了多少麻烦。 剑铮剑霜都毫无悬念的,只要陆姑娘开口,他们主子就没有不应的。 最后还不是应下了一万四千两的账目。 姬无瑕就觉得,这狗贼总有办法空手变出钱来,当天晚上就给她把账结了。 让姬无瑕凭空有种错觉,仿佛狗贼会现印银票似的。 姬无瑕就逮着了剑霜问:“你们去哪里搞的钱?” 剑霜道:“无可奉告。” 结果剑霜才回去复命,没多久,又板着个脸来敲姬无瑕的门。 姬无瑕开门见是他,道:“找你爷爷何事?” 剑霜懒得跟她打嘴仗,道明来意:“主子叫我来问你,谷里除了陆姑娘的二师父以外,还都有些什么人?明日好备礼。” 姬无瑕道:“爷爷凭什么告诉你?” 剑霜抬手就给她一张大额银票。 姬无瑕顺手就收了,道:“杳儿的师父有几个狗贼肯定知道,除了她师父,就些个药童。” 剑霜道:“他们都有些什么喜好?” 姬无瑕手指搔了搔脸颊,不做声。 剑霜又冷着脸拿出一张银票。 姬无瑕一把扫过银票揣怀里,这才一一跟他说了。 剑霜转头回去,还得跟剑铮合计,询主子意见,看看都备什么礼好。 毕竟是主子第一次去拜见陆姑娘的长辈。 而且陆姑娘那位二师父还是此前他们打探了许久的医圣,万马虎不得。 想以往主子没有陆姑娘的时候,一个人随便怎么过,从来没有什么大的开销。 可自从有了陆姑娘,这前前后后都花了多少钱出去了。虽然陆姑娘本身是不怎么花主子钱的,但她的娘家人也太黑心了。 要不是陆姑娘,那妖女早就被主子给杀了,哪还有机会在这赚主子的钱。 天底下,恐怕也就与陆姑娘相关的人能赚到主子的钱了。 可见谈女人确实是件非常伤钱的事。 反正他是万万不想的。 翌日上午,剑霜就把马车驱到了客栈门前停靠,并往车里塞他们备好的礼物。 陆杳下楼去看看,回来时顺便拿了早饭回房。 只不过她上楼正好见剑铮从她和苏槐房里出来,剑铮恭敬有礼地垂首侧身避让。 陆杳踏进房里时,见着苏槐正往房里点着的灯火上烧着一页信纸。 陆杳什么也没问。 苏槐洗过手,走到桌边来用早饭时,忽道:“阿汝生了。” 陆杳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他徐徐又道:“运气不错,是个儿子。” 陆杳道:“你打算如何?” 苏槐道:“我会保他们母子周全。” 这一点陆杳知道,只要他开了这口,必然就会做到。 只是以后的路如何,却不是阿汝母子所能左右的。 以往陆杳不是没气过这狗男人,可退而想之,在阿汝决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未来可能会面临的诸多风雨。 这狗男人千方百计地盯着、试探着,皇嗣这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第678章 你把我当外人 走到苏槐这一步,要他罢手是没可能的,她也不会劝他罢手。 他说他可以把命交给她,指的是他可以把他所有的薄弱之处和毫无防备之处都交给她,她可以杀死他,也可以与他守望相助,彼此信任,没有背叛。 她不会要他的命,更不会要他放下手中利器,让那些做梦都想杀死他的人要他的命。 陆杳道:“可我应过阿汝,往后让她自由地生活。” 苏槐道:“这不矛盾。往后她可以自由地生活。她若想跟她孩子在一起,我应允,她若想从此海阔天空,我也答应。” 陆杳看他道:“就只能是有条件的自由是。” 苏槐没回避这个话题,道:“在我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地让她自由。” 陆杳想,这奸佞让他的政敌们恨得牙痒痒的地方,无非就是他坏得明目张胆你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陆杳道:“也罢,换个角度想,相爷的条件,于他们母子而言也是一道保护屏障。” 否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阿汝有这样一个皇嗣,只怕是母子性命都难保障了。 两人用早饭之际,陆杳忽然又道:“倘若阿汝生的是个女孩呢?” 苏槐道:“她不会生女儿。” 陆杳心下明了。 不管阿汝生的是男是女,最后都会变成儿子。 陆杳道:“既然如此,你何不一开始就找个男婴,做阿汝的孩子?” 苏槐抬道:“有现成的,为何还要冒着风险找个假冒的?冒充皇嗣,一出漏子便是功亏一篑。” 孩子面相总归是朝爹娘,像不像一眼就能看出。一旦有人怀疑,后续的事情就会变得棘手。 陆杳道:“既然不能冒充,那阿汝真生的女儿你又当如何?” 苏槐道:“只能当皇子。” 陆杳:“……” 好家伙,他不是要冒充,而是阿汝不管生男生女,都会被当做儿子来养。难怪这玩意儿说阿汝运气好。 随后两人之间便无话了。 用罢早饭后,苏槐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陆杳道:“你这么狗,我还能说什么?” 适时,姬无瑕叼着个馒头,在外敲门道:“杳儿你吃好了吗,咱们可以回家了。” 陆杳便问苏槐道:“你是想我把你弄晕了还是用银针封了你的感知?” 苏槐看着她,她又道:“进谷有个规矩,不得记路。” 所以基本上进谷的人都有这两个选择可选。 像他这样的,如若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不封去他的感知的话,即便是蒙住他的双眼,他也能靠听靠记来判断马车大概行了多远,靠身体的平衡来判断向左还是右转的弯等。 苏槐道:“我不记路。” 姬无瑕就在外头,闻言嘁声道:“你嘴巴说不记顶什么用,它能管你的脑子吗?你的脑子只会管你的嘴巴,要它说鬼话哄骗我杳儿。tui,每一个想进谷的都这么说,老子见多了。” 然后姬无瑕又对陆杳道:“杳儿我看你把他弄晕不靠谱,万一他装晕呢或者万一他中途醒了装晕呢。你还是用银针封他,最好封了他以后再把他弄晕。” 通常有内力的人,都是用银针封感识的。因为让其晕睡的话,有时候控制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虽然狗男人内力暂不能使,但他狡诈程度不可小觑,所以为谨慎起见,陆杳还是给他用了银针。 陆杳一根寸长的银针入他穴位,他道:“你跟我好了这么久,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里。” 陆杳又送入一根银针,道:“这是药谷的规矩。相爷也得入乡随俗。” 苏槐道:“这是对外人的规矩,你把我当外人。” 陆杳道:“就目前而言,你本就是个外人。”说着就再入一根银针。 这根银针恰恰封的是他的耳识。 苏槐不满意道:“你我日日同床共枕、水乳交融,我在你这里还只是个外人。那什么才不是外人?” 话语一罢,他的世界便一派安静。 陆杳挑了挑眉,道:“那自是等成为内人以后,就不再是外人。” 彼时她站在他身侧,封了他耳识以后,他看不见她开口说话,也没再听见她说这话。 第679章 没有了感知 待五根银针都入体以后,两人才出房下楼。 姬无瑕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坐在车辕上,手里把玩着马鞭。 剑铮剑霜不能随行,只能待在边上静候。 等主子和陆姑娘离去以后,他们就继续在这客栈里等。 那厢回京的路上已经有了“剑铮”“剑霜”暂替他们的位置,无人会怀疑他们仍旧跟随在主子身边,所以此次追杀,他们身为主子随从,却丝毫没被朝党亦或是江湖人士提及。 江湖各路人马也不知相爷的两名随从究竟是何模样。 尽管如此,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做了乔装,又担心主子进谷以后,会有江湖人士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来,是以眼下两人在姬无瑕的慷慨下更是改头换面。 苏槐从两人身边经过时,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把两人忽略了。 剑铮低声道:“主子一路保重。” 结果主子也不应,与陆杳一起上了马车,回应他俩的也只有风声。 两人孤零零的站在风里,姬无瑕瞅了瞅他俩,道:“省省,狗贼他现在就是个聋子,搞得像两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 剑铮剑霜:“……” 说罢,姬无瑕一扬鞭,马车便驶了出去。 两人只得目送着马车渐渐走远。 陆杳从怀里取出一条绸子,看苏槐道:“把这个蒙上,要出城了。” 苏槐道:“你竟用对付别人的法子来对付我。” 话虽这么说,可当陆杳笑着倾身上前,将绸子覆上了他的双眼时,他也没拒绝。 她将绸子绕到他脑后不松不紧地打了一个结。 打结时,她手臂松松地勾着他肩颈,在他耳边说道:“用来对付你的法子我可没对付过别人。” 苏槐听不见,身体的感觉也是麻木的,只是她的气息入他耳时他有所察觉,大约知道她是在说话,道:“在说什么?” 陆杳挑唇道:“没什么。” 即使回应了他也听不见。 陆杳微微抽回身,与他面对面。 之前他还能通过她的口型来判断她说了什么,覆上双眼以后连看都看不见了。 她见着他遮了一双妖美的眼以后,下半张脸就莫名显得纯良无害了许多。 那鼻梁、嘴唇和下巴,比例极好,微微苍白的肤色,阳春白雪一般,有种诱人采撷欺凌的美感。 任谁都想不到,这般形容的人,竟会是个玩弄权势、人人喊打喊杀的奸臣佞相。 陆杳下意识盯着他的嘴唇看,苏槐仿佛意有所感似的,微微往前一倾,鼻尖就抵上她的。 他一侧头,就顺利地亲上了她的唇瓣。 有些东西,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即使感知被封,他也亲得娴熟自然。 他一碰到她的唇瓣,就扫过她齿端,想往她口里探。 陆杳一时猝不及防,与他纠缠片刻,听见外面姬无瑕在道:“我杳儿,狗贼不说话怎么你也不说话,你嘴巴不得空吗?” 陆杳心头一跳,连忙往后躲开来,若无其事道:“说什么?” 这厢苏槐舔了舔嘴唇,道:“是麻的,过来,我再亲一下。” 陆杳:“……” 姬无瑕甩着马鞭,道:“杳儿你都跟这狗贼学坏了。” 过一会儿,苏槐就来一句:“我眼不能视耳不能闻,还不能抱抱你吗?” 陆杳黑着脸道:“你不要说话行吗?” 苏槐全然听不见,道:“我没别的东西可看可听可感,我只有你。” 姬无瑕在外骂骂咧咧地啐道:“以前就不知廉耻,现在没感知了,更是完全不知道把老脸丢哪儿了。” 过一会儿,狗男人又来一句:“我眼前一片黑。” 姬无瑕道:“你眼前再黑能有你心黑吗?” 又过一会儿,他道:“我怕黑。” 陆杳已经不搭理他了。 再过一会儿,他再道:“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姬无瑕听得狂挠头,道:“杳儿,你要不还是把他整哑了。” 苏槐还想说什么,刚一张口,陆杳也忍无可忍,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苏槐顿了顿,然后亲亲她的手指。 陆杳眉头跳了跳,下一刻就被他捉住手腕,往怀里拽。 第680章 带回来的相好儿 陆杳想,要是像姬无瑕说的,再封了他的哑穴,以陆杳对这狗东西的了解,他一定还会作出其他的妖来。 她便在他手心里写道:你不要闹,我就给你抱。 苏槐抱着她,后来果真消停了不少。 姬无瑕顿觉山清水静,问:“杳儿,你把他弄哑了?” 陆杳道:“只要他不说话就行了。” 姬无瑕道:“杳儿你别管他,干脆出来和我坐。” 陆杳道:“他虽然蒙着眼,但若没人看着你当他不会摘吗?” 姬无瑕十分遗憾:“把他弄瞎多好。” 狗男人抱着她就不撒手了,寻着去亲她的唇瓣,有时候她仰头躲开不给他亲,他便咬咬她的下巴,蹭蹭她脖子,再吸她耳珠玩。 一路上有怀里的人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就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感识了。 随着马车进谷,黑虎旋在上空,悠扬欢快地发出一声长啸。 姬无瑕缓缓将马车驶停,陆杳听见外面有小童高兴地道:“姬大侠,我家姑娘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姬无瑕道:“你这不废话么,当然是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小童道:“那我赶紧告诉大夫去!” 陆杳先动手解了苏槐眼上覆着的绸子,车窗外溢进来的光线有些不适应,他微微眯起双眼,却是一眼就把眼前人看着。 陆杳又一一将他封穴的银针取出,他的感知方才慢慢回归。 首先就听见陆杳说:“我们到了。” 苏槐抬手微微掀了掀帘子,朝窗外看去,只见入目便是青山环绕、幽谷寂寂之景。 正值春意复苏时节,谷中春枝绿芽、梅杏盛放,空气里混着草木花香。 有一汪泉水自山涧飞泻而下,将山谷里的花草树木都润养着。 这确实是一处世外桃源。 仿佛一进这方天地,时间都变得悠然安宁起来。 陆杳听见二师父的说话声,便先一步下了马车,抬头就见二师父从那边田埂间行来。 陆杳暖声唤道:“二师父。” 薛圣道:“丫头,就你二人回来的吗?你大师父呢?” 陆杳道:“大师父往别处去了。” 姬无瑕道:“说是去那个什么镜花鸣月湖去了。” 薛圣道:“那灵犀角找到了吗?” 陆杳道:“如今有最新的下落了,只是暂还没动身去取。” 薛圣就骂骂咧咧:“这个凌霄,放着正事儿他不干,跑去看什么湖。” 大家都再清楚不过凌霄的习性了,这一去,没个月是不会舍得回来的。 姬无瑕想说什么,被陆杳给拉住了手捏了捏,面上平平稳稳道:“师父去的时候,我们还没得到灵犀角的下落。” 薛圣叉着腰:“还没得到下落,他居然就中途抛下你们走了?” 陆杳道:“南淮起了战事,天下不太平,也没有办法找下去。” 薛圣道:“那你们怎么也耽搁这么久呢,一去就是几……” 一番话正说着,薛圣不知道车里还有人,遂当苏槐徐徐从马车里弯身出来时,他眼儿一瞪,话头也断了去。 姬无瑕抓心挠肺,总算等到正题了。 薛圣问道:“他是谁?” 姬无瑕笑嘻嘻道:“他当然是杳儿带回来的。二师父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薛圣看向姬无瑕,道:“丫头的相好儿?” 姬无瑕道:“那可得有好长的话说。” 苏槐下马车,上前向薛圣拱手道:“见过二师父。” 姬无瑕一听,唏嘘道:“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苏槐道:“我是丫头的相好儿。” 此话一出,陆杳一脸面瘫,薛圣也沉默了。 在场的除了看戏的姬无瑕以外,几人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然后薛圣就问姬无瑕道:“姬丫头,刚刚他说他是谁?” 姬无瑕道:“杳儿带回来的男人呗。” 薛圣还很震惊:“丫头几时带过男人回来?” 姬无瑕道:“可不就今时。” 陆杳道:“二师父,此时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慢慢说。” 第681章 叫我姑爷 薛圣就用眼神将苏槐从头到尾地打量一遍,又道:“长得倒是可以,体格也不差,就是身体状况不太好,不是有大病就是有重伤。阿杳,你是带的男人还是带的病人?” 陆杳便道:“带的男病人。” 苏槐道:“相好的男病人。” 这狗男人疯狂给自己安名分,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陆杳一时都不知道脸该往哪里搁,清了清喉咙,道:“二师父,先回去再说。” 姬无瑕一声吆喝,谷中小童都闻声而来,姬无瑕就将马车里的礼物拿出来,一一交给他们抱着回去。 小童抱得趔趔趄趄,兴奋地问:“姬大侠,这是你买的礼物吗?” 苏槐道:“我买的。” 小童天真地看他道:“你是谁?” 苏槐道:“我是你家姑娘的相好儿。” 小童道:“什么是相好儿?” 苏槐道:“我是她男人。” 小童道:“你是她什么男人?” 苏槐道:“叫我姑爷,这些都是买给你们的。” 姬无瑕有些抓狂地表示:杳儿这是带了个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回来。要不是有二师父和童子们在,她早就开骂了。 小童哪懂人情世故,脆生生唤道:“姑爷!” 几个小童一一叫“姑爷”。 陆杳:“……” 她埋着头往前走着,很想把头埋到地里去。 薛圣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惊诧地与陆杳道:“你们在外面成婚了?” 陆杳道:“还没有。” 薛圣道:“这般理直气壮的人倒是少见。” 陆杳揉了揉额头。 薛圣边走边又问:“你大师父见过他了吗?” 陆杳道:“见过了。” 薛圣道:“大师父同意他吗?” 陆杳道:“师父让我自行处理。” 苏槐来一句:“凌霄前辈与我说,如若最后我与她能成就姻缘,前辈也是乐见其成的。” 陆杳不由也回头看了苏槐一眼,发现苏槐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陆杳眼神示意: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苏槐:会死。 陆杳又瞪他一眼,转过头去了。 进了谷中木屋,小童放下东西就赶紧去煮茶。 炉子随时温着,小童动作熟稔,一壶水撂上去,不多久了沸腾开了,又抓了一把茶叶撒进去。 想了想,客人的质量决定茶叶的分量,于是又往里撒了一把。 小小年纪动作颇为豪爽。 黑虎回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满山谷地飞窜溜达,边飞边叫。 那黑影从药田里一掠而过,速度很快,惊得药田里枝叶乱颤。 药田里窸窸窣窣的田鼠一听这大家伙回来了,赶紧惊恐地四下躲蹿。 不过还是抵不过黑虎眼神好动作快,一个俯冲一抓就是两只。 小童都跑去外面,叫道:“黑虎,你不在的时候,这些东西可坏了,天天啃大夫的药根!” 黑虎利爪穿过田鼠肥硕的身体,田鼠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黑虎飞到田边空地,就把田鼠丢下,转头又去抓其他的。 它厉害得很,把些个钻洞的田鼠都能给从洞里拖出来。 除了田鼠,它还逮黄鼠狼,逮野兔子,夏天还能从田里逮蛇。 这药谷里一年四季,都靠它除害。 要让姬无瑕在屋子里一起喝茶聊天她可坐不住,她喝了两碗水,就出去瞅瞅黑虎的战绩了。 姬无瑕跑去空地上,看见空地上有黑虎整齐地摆一排的田鼠,吆喝道:“小的们,今晚架火烤鼠仔了!” 小童们应道:“我去捡柴!” “我去烧水!” 外头热闹得很,陆杳和姬无瑕一回来,药谷里也都跟着添了几分生气。 眼下屋子里,陆杳给薛圣斟了茶,薛圣不住打量苏槐,询问道:“你家里有几口人?你们的事,你爹娘知道吗?” 苏槐应道:“家中只我一人,双亲已故,但应是知道我跟她的事。我们的婚约,也是双亲早年间定下的。” 薛圣一愣,旋即看向陆杳道:“莫非他就是你那从小定下的未婚夫?” 陆杳点点头。 第682章 留下来说说话 薛圣摸了摸八字胡,沉吟着,早年间他行走江湖时也见过不少的青年才俊,眼前这个但看外形样貌,着实是万里挑一。 还是他徒儿的未婚夫,名正言顺的,也难怪他徒儿会把人带进谷来。 他徒儿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要是有相好的,做师父的还能拦着不成? 苏槐又道:“我与凌霄前辈也有些渊源。” 薛圣一听,有些诧异,苏槐又道:“我师从夜藏,我师父与凌霄前辈是故识。” 薛圣恍然大悟,道:“难怪凌霄那老小子不管不问丢下你们就跑了,莫不是怕打扰到你二人发展感情?” 苏槐道:“我不怕前辈打扰,只是凌霄前辈素来自在惯了,在南淮没多久,听闻哪处地方风景甚好,便忍不住先去一睹为快了。” 陆杳看向他,他那张嘴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时就跟嘴巴有毒似的,跟她两位师父说话却是一副温煦谦和之态。 薛圣又问:“那他见着你师父了吗?” 苏槐道:“此事又说来话长,家师亦是云游在外,与凌霄前辈此生已是有缘无分。” 薛圣“哦”了一声,倍感遗憾,还想再问详细点,陆杳适时出声道:“二师父,此次我带他回来,想让二师父看看他身上的毒,二师父应该会感兴趣的。” 薛圣一听,又看了看苏槐面色,道:“把手伸来。” 得凌霄首肯、又是他徒儿亲自带回来的人,还是他未来的徒婿,薛圣没道理置之不管。 薛圣一看他脉象,又叫他宽衣给他看看毒状,而后道:“苗疆的这毒,莫说身体强壮的人,便是更强壮的牛,也能给耗得只剩个骨头架子。你这情况,能支撑这么些时候,已是不易,精气血耗得也差不多了。” 薛圣说着,就看了看陆杳,又道:“你已经给他处理过了?” 陆杳道:“当时毒发,迫不得已,给他放了毒血。” 薛圣道:“再养下去,身体养好的同时,它也会跟着旺盛。” 陆杳道:“徒儿请师父相助。” 薛圣道:“你们今日才回来,先歇一晚,我想想解毒之法。” 随后陆杳与二师父商讨了一番她之前用的方子,薛圣又叫她去采几味药材来备用。 陆杳起身时,看了看苏槐,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薛圣道:“他舟车劳顿,还是以休息为主。丫头你去,留他在这里,我跟他说说话。” 陆杳默了默,薛圣又道:“你放心,为师又不会吃了他。” 陆杳心想,她担心的是二师父吃了他吗,她担心的是狗男人那张嘴乱说话好。 最后陆杳还是出去了,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苏槐正给她二师父续茶,正如上回在南淮客栈里他跟她大师父一般,俨然一副将要促膝长谈的光景。 她去药田里采药,姬无瑕在那边剐鼠仔,隔着两块药田跟她大声聊天说话。 姬无瑕道:“我杳儿,你留狗贼单独和你二师父在一处,靠谱吗?” 陆杳道:“要不你去听听?” 姬无瑕就指使两个小童,道:“你们去,偷偷趴门外听听,看看薛大夫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小童有板有眼道:“三公子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陆杳的三位师父,就属三师父最年轻,故而小童们称呼陆杳的三师父作“三公子”。 姬无瑕一听,亦是一本正经道:“三公子说的那肯定是对的,他讲的都是真道理,你们得听。” 她呲了一声,又道:“三公子都出谷几个月了?” 小童掰着手指头数起来,道:“走了得有六七八个月了。” 姬无瑕叹口老气,小童又兴冲冲道:“不过我听薛大夫说了,三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姬无瑕眼神一亮,道:“当真?” 小童点头:“当真!这回三公子可去得远,他去了蓬莱呢!” 姬无瑕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叫道:“黑虎,再给我逮个几十只鼠仔!这点都不够塞牙缝!” 第683章 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陆杳回头就看见姬无瑕这货高兴得在药田里差点蹦起来。 她转瞬就掠至陆杳身边,道:“杳儿你刚刚听见了吗,你三师父要回来了!” 陆杳睨她道:“我听见了啊,你牙缝得多大,需要几十只鼠仔才塞得下?” 姬无瑕仰天大笑,又跑至别处,亲自逮田鼠去了。 陆杳见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以往每次只要是跟三师父有关的,她就比自己还要高兴。 随着天色渐晚,空地上架起了火堆,小童们拿着一根根穿好的田鼠,正卖力地架在火上烤。 等陆杳采好了药材,整理妥善以后,见屋子里点着灯,苏槐跟她二师父还在聊。 这谷中的小童莫看他们人小,可也各有能耐。 有的善挖田种药,有的善晒药制药,有的喜欢下厨钻研新菜式。 小童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把这药谷当成自己的家,各司其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都不需大人们多操心。 眼下厨房那边炊烟袅袅,陆杳过去看了看,见一小童往灶膛前塞柴火,一小童站在板凳上挥舞着锅铲。 炒菜的小童还对烧火的小童老成地说道:“七分火就行了,不然一会儿烧糊了全给你吃。” 姬无瑕也跑进来洗手端菜。 陆杳和姬无瑕两人对小童们的分工合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想她俩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姬无瑕一股脑地塞柴,陆杳就搭着板凳炒菜。 陆杳去叫二师父和苏槐用晚饭,走到门边刚探头进去,苏槐抬眸就看着她了。 只听薛圣还在道:“我徒儿从小过得是苦,但她一直十分坚强。别家女娃娃遇到风就是雨,娇娇气气,可她不会。 “从小那性子就是这样,不哭不闹,也不活泼撒娇,你不能拿她跟别家那些从小有爹娘呵护长大的女娃娃比。” 苏槐看着陆杳,道:“别家的我不喜欢,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薛圣循着他的眼神,也回头看见了陆杳。 陆杳避开苏槐的眼神,若无其事道:“二师父,用晚饭了。” 苏槐给薛圣买了镇上的杏花酒,薛圣十分高兴,镇上唯有一家杏花酒是他最爱,便道:“丫头的大师父不在,贤侄,你跟我喝两杯。” 陆杳道:“二师父,他不宜饮酒。” 薛圣哆道:“喝两杯怎么了,有我在,又喝他不死。” 然后苏槐就开始斟酒。 姬无瑕掇了掇陆杳,小声唏嘘道:“这都叫上贤侄了。” 随后姬无瑕还去外面把烤鼠仔弄些进来给二师父下酒。 她则拉着陆杳去外面,和小童们一起啃剩下的。 陆杳在门外就听见二师父叹了一声,道:“老一辈的有缘无分,小一辈的能圆满了也行,那老小子见着了你,总算能够彻底放下了。可见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强求不来。” 小童们津津有味地吃着烤肉,道:“姬大侠,给我们讲讲江湖!” “姬大侠”这个称呼,是姬无瑕自己要求的,小童们也唤得十分顺口。 他们向往江湖,姬无瑕每每回来,就与他们讲,讲过以后就使得他们更加向往了。 他们立志以后长大了,就要像姬大侠和陆姑娘一样,出去闯荡江湖。 眼下,陆杳丢了一只烤田鼠给黑虎,黑虎吃得津津有味,她听着姬无瑕跌宕起伏地给小童们讲起南淮的事,讲到紧张之处时,小童们全都眼巴巴地把姬无瑕望着,手里的肉也忘了吃,油滋滋的小嘴,亮晶晶的眼睛,一脸紧张,又显得可爱。 姬无瑕也惯会故弄玄虚,与他们融成一片。 陆杳在旁听着,时而莞尔一笑。 她仰头看去时,山谷夜色晴朗,空中星子也闪闪烁烁。 一回谷中,与外面的世界隔绝,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悠宁而惬意。 小童们也拆了买来的礼物,个个兴高采烈地跑去门口道谢,“姑爷”那是叫得一声比一声脆甜。 薛圣也没让苏槐喝多少,从屋里出来对陆杳道:“乖徒儿,今晚你就领你未婚夫去你大师父那边歇息,反正你大师父不在,有的是屋子歇。” 第684章 抢房间 时候不早了,陆杳就带着苏槐和姬无瑕一同去她和师父住的小院。 姬无瑕不在这里常住,因而她每回来都是跟陆杳一起睡。 她心里想着,这狗贼估计还不明情况,一会儿等进院以后,她得第一时间往陆杳房里冲,以免这狗贼跟她抢房间。 于是乎,陆杳刚一打开小院的院门,姬无瑕就一个箭步冲进去,直奔房间了。 陆杳太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不慌不忙地带着苏槐去了另一个房间。 进屋点上灯,屋子里十分简洁整齐。 她又从橱柜里抱出干净的被褥,对苏槐道:“盥洗室在外面,洗漱后你就在这屋里歇。” 苏槐道:“你呢?” 陆杳道:“这是我师父的房间,我当然是回我自己的房间。” 苏槐盯着她道:“你要我睡你师父的房间,你睡你自己的房间?” 他也明白过来,姬无瑕为什么那么急冲冲了。 下一刻他转身就往外走。 陆杳连忙拉住他,道:“你哪儿去?” 苏槐道:“我去睡你的房间。” 陆杳黑着脸道:“你现在来者是客,我师父在这里,你最好还是顾忌一点。” 苏槐道:“你师父说了,以后都是自家人,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陆杳:“……” 他还想往外走,陆杳拽着不放,没好气道:“这是我家,你到了我的地方,就得听我的,你不许闹!” 苏槐回头看着她,道:“那你也在这睡。” 陆杳:“……” 她跟这狗男人简直没法沟通。 偏偏这时,姬无瑕在隔壁火上浇油道:“我杳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睡呀?啊,你的床可真香,我好久好久都没跟你一起睡了,今晚明晚后晚我们都要一起睡!” 陆杳听了这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狗男人不干了,这回陆杳拉他都拉不住,他转头就也进了陆杳的房间。 陆杳这房间与方才的房间就有所区别,虽然一样的干净整洁,可屋子里的陈设总归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意思。 而姬无瑕正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陆杳的床边。 苏槐道:“刚刚你说你要跟谁睡?” 姬无瑕道:“还能有谁,我杳儿呗。我从小就跟她一起睡,肩并肩,脚挨脚,要不是你横插一刀,我们能一起睡到天荒地老。” 陆杳及时进屋来,两人一言不合又要翻脸了。 以前是姬无瑕干不过狗男人,现在狗男人未必干得过姬无瑕。 陆杳板着脸,对姬无瑕道:“这床我走的时候就这样,几个月没换了,香什么香。” 陆杳转头又对苏槐道:“这床上又脏又灰的,都没来得及换,有什么好抢的。” 姬无瑕闻言还趴床上去闻了一闻,道:“哪里脏啦,就算几个月没换,那也是干净净香喷喷的。” 陆杳继续对苏槐道:“我大师父房里的床褥都是干净的,这也是为你好,先安心静养几日,我二师父才好为你医治。 “你不想想你自己,难道也不想想朝中那摊子还等着你回去收拾吗?难不成要一直耗在这里,归隐山园?” 姬无瑕抖着腿道:“还是我杳儿说得在理。你我总要有一个去隔壁睡的,隔壁是凌霄师父的房间,我哪能去,只有狗贼你去。” 陆杳道:“你出来,我带你去洗漱。” 说着陆杳转身就出了去,苏槐见她走了,随后方才跟着她去盥洗室。 盥洗室里有姬无瑕早先提来的热水,热气氤氲,却光线昏暗。 苏槐后脚随她一进去,将门一关,一句话不说,反身就将她压在门上,低头吻她。 他啃咬她唇瓣,又顺着鬓边亲吮她耳珠,吻过她脖颈,磨蹭着她的下巴。 陆杳仰着头,呼吸一乱,甫一张口,那声轻叹就被他吃了进去。 他扶着她的头,风卷云残一般,极尽炽烈紧热地亲吻她。 陆杳晓得要是不给这狗男人点甜头,他是不会听话的。 是以陆杳伸手就勾住他的头,他握着她腰身往上一提,她下意识便将悬着的双腿缠在他腰上。 如此姿势使得她高出他些许,她搂着他看了看,随即低头就亲上他的唇角。 苏槐将她辗转又压在墙上,一手探进她衣底里,好生厮磨了一番。 第685章 放手一试 姬无瑕也没催,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杳衣衫垮至肩头,苏槐埋头在她衣襟里,她不由得紧紧抱住他的头。 陆杳咬着声音低低道:“苏槐,够了。” 狗男人置若罔闻。 后来陆杳松腿落下地来,双脚有种软绵绵之感,但还是从他怀里挣出,第一时间将衣衫拉拢。 他又黏上来,一个劲地亲咬她颈子。 陆杳微仰着下巴,沙哑道:“你听话。” 苏槐咬着她耳朵道:“现在你不跟我睡一起,等我好了便走了,下次要等多久?” 陆杳有些迷离,道:“下次,就等诸事皆定,你来寻我,或者我去找你。以相爷的手段,肯定能以最短的时间平息事端。” 苏槐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陆杳道:“那在我之前,你这二三十年里都没我,不也过来了吗?” 苏槐道:“以前没你,二三十年也晃眼就过。现在没你,你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晃眼就过。” 陆杳怔了怔,心间莫名一动,轻声道:“姬无瑕又没在谷里长住,她顶多过两天就要走的。” 等陆杳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心口还有些余热。 她草草洗了把脸,又擦洗了身子,回房更衣。 回房时,姬无瑕都已经侧身躺在床里侧了。 听见她回来,姬无瑕也没转身看,只哼哼道:“磨磨蹭蹭的,就你们磨蹭的这时间,我都去小的们那里洗漱完回来了。” 陆杳换了寝衣,道:“床褥都没换,你就这样睡?” 姬无瑕道:“怕什么,又不脏。真香香的。” 陆杳掐了灯,上床躺下。 姬无瑕还真吸了口气,道:“杳儿,为什么你的被子这么久没睡了,还有股你身上的香味?” 陆杳默了默,道:“我只闻到了上次留下的药气。” 姬无瑕翻过身来,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自顾自叹道:“这就是女人香啊,每个人身上的香味都是不同的,可为什么我就没有。” 陆杳道:“可能是你江湖上飘惯了,身上带着股子香倒碍着你发挥了。” 姬无瑕道:“对,杳儿你总能说到我心坎里。” 苏槐的毒,薛圣听过陆杳从开始到现在的调理办法以后,道:“要想彻底解除,还需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先断了它的养分。” 薛圣又道:“如果他没有毒发的情况下,你一开始的路子没有错,加以一段时间的调治,把毒控制住,没有养分供给以后,它自行便会萎缩。 “可如今,他这身体熬不住。如果用点非常办法,这日应可见成效。如果不能,那他这身体只能在保命的前提下慢慢调。毕竟这毒在他体内已经盘桓得根深蒂固。” 苏槐道:“前辈放手一试便是。” 薛圣看了看他,道:“你想清楚,这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你可能就废了。如果选择慢慢调的话,至少命还能保下来。” 苏槐道:“无妨。” 薛圣道:“这苗疆的毒我虽有了解,可像你这等毒况的却是第一次接手。要换做是旁人,通常还没找来我药谷,命就已经没了。我这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你想好了吗?” 苏槐道:“要是没想好,我来此地又是为何。倘若保命的情况下慢慢调,我等得了别人等不了。” 他看向陆杳,又道:“她等得了我又等不了。” 陆杳对他这样的决定毫不诧异,他就是这样,要做就做绝,要下手就下狠手,要折腾就往死里折腾,半死不活地折腾不是他的作风。 薛圣眼神矍铄,兴致立马就上来了,道:“既然如此,今日就着手准备。” 不管陆杳帮着她二师父准备所有用材,小童们也煮药的煮药,烧水的烧水,制药的制药。 小童都了解薛大夫的,在外边忙活边摇头晃脑地道:“大夫好久都没这么兴奋过了。” 另一小童道:“那是因为得了个新鲜的病人,又是一种新鲜的病,大夫手痒了。” 又一小童道:“大夫是拿姑爷当试验了。” 三小童齐齐摇头叹息一声,道:“姑爷真可怜。” 第686章 是真喜欢得紧 姬无瑕一屁股坐过来,道:“他可怜?有薛大夫给他治就不错了。你们还小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让薛大夫出手的,就是给薛大夫当试验人,也尚有几分生还痊愈之机。” 小童道:“上回大夫手痒,就逮了几只田鼠,整齐地排在台上,开膛破肚,摘了这只的内脏安在那只肚子里,那只的内脏又安在另一只的肚子里,把它们的内脏都移了个遍。” 姬无瑕道:“结果呢?” 小童道:“刚开始都活了,但后来陆续又死掉了,最后只有一只活到了现在。被薛大夫养在了后院里。” 姬无瑕唏嘘道:“大夫真可怕,以后你们记着了,出门在外,惹谁都别惹大夫。” 薛圣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医用药具,陆杳将台子铺设整齐,又让苏槐解了衣裳进药桶里泡着。 后来他便趴在那台子上,整个后背,薛圣用药一抹,背上条条紫筋受到了刺激一般血脉喷张,又似条条蜿蜒的蜈蚣,似还在他背上隐隐蠕动。 也不知用的是什么药,苏槐感觉后背一片发麻。紧接着几针下去,他便失去了意识。 屋子里有师徒两个操作,不管是小童还是姬无瑕,都不得往屋里走动。 薛圣穿着一身布衣,头戴布帽,双手也在药水里泡过,那药水与姬无瑕做人皮面具的药水是一样的,风干以后,双手就会凝成膜,像戴了一双手套。 他手里挑过一枚薄刃,往苏槐背上下刀,又准又快,分厘不差,既没有伤到紫筋,又贴合着紫筋划出口子,鲜血顿时沁了出来。 陆杳转身去将一只琉璃罐抱过来。 琉璃罐中泡着有东西。 陆杳道:“师父,如若种上东西,不幸的话,后果会如何?” 薛圣面色平稳如水,道:“我没吓唬你,有可能会遭到反噬,那他是真的会废。” 虽然兵行险招,可这也是最快的解毒办法。 薛圣用镊子,从罐中夹起那物,才真真是像条极细小的蜈蚣一般,有百足,它的名字也叫百足。 一旦脱离了罐中的液体,它就瞬时活了过来,在薛圣的镊子下不住扭动着身体。 薛圣将那东西放进了贴合着紫筋的那道肉口里。 琉璃罐中不止这一条,有许许多多条。 而苏槐后背这情况要用上的也远不止一条。 薛圣道:“亏得是以前接过一个中了这苗疆蛊的病人,才有了这东西。这也是他的时运和机遇,我手里正好有。 “这百足同样是苗疆的东西,作用在他一个人身上,可试试看效果。否则,光他身上这烟华,要解起来也费劲。” 过了一会儿,陆杳道:“师父主要还是想看看,百足和烟华能对抗出个什么结果。” 薛圣眼里难掩精光,道:“徒儿不想看吗?” 陆杳默了默,道:“想。” 她就知道,与其说让她师父帮这狗男人解毒,不如说师父是在拿他做药人。 顿了顿,陆杳又道,“但他不能废。” 薛圣道:“看来这小子还当真是虏获了你的心。” 陆杳一边从旁帮着师父打下手,看着师父埋了一条又一条的百足,忽道:“我喜欢他。” 薛圣手上动作毫无停滞,道:“能叫徒儿说这话的话,那定然是真真喜欢得紧了。放心,要是这一毒一蛊打起来了,师父先救他的命。” 陆杳道:“多谢师父。” 紫筋边上埋下苗蛊百足以后,看起来就仿佛一条条活灵活现的紫蜈蚣,瘆人得紧。 待种好蛊以后,剩下的由陆杳来将他的伤口缝合。 她手法娴熟,缝得极好。 薛圣又封住他背上气脉大穴,道:“先观察三日,看看百足的活动情况。” 这百足只能顺着紫筋蔓延的方向活动,如果它往其他地方钻,那则要坏事。 百足会挥散毒性,所至之处,血肉坏死枯竭如朽木。 只要用它的毒性将这些紫筋给坏死,就能阻断烟华持续吸收养分。 可如果百足打不过烟华,就会被烟华给吞噬,到时候毒势只会有增无减。 但以前薛圣用百足做过不少试验,以他的经验,百足理应是能够吞噬烟华的,毕竟一个是活的毒物,一个是死的毒物。 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往苏槐身上种。 第687章 意外情况 三日观察期苏槐都没有醒。 第一日百足并不活跃,薛圣道:“才到一个新环境,需要适应适应。” 陆杳就随时守在屋子里观察情况。 到第一天半夜的时候,陆杳猛然发现,百足开始活动了,连忙去叫她师父来看。 薛圣道:“他这毒筋很明显,又有药物刺激,慢慢活了。百足有所感知,就等于是给它指了条明路,它若是安分点,顺着毒筋往下走就是了。” 尽管如此,陆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地守着,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 后来小童也进来帮忙守着,如此陆杳可以有时间打个盹儿。 小童看见苏槐的后背,道:“姑爷的背上好精彩啊!像是一幅蜈蚣画一般!” 还真是,有百足爬过的地方,毒素蔓延,紫筋都呈了紫黑色。 尽管这样除毒最快,但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紫筋全部坏死到彻底枯竭,得花一段时间。 薛圣时间掐算得刚刚好,到第三日过后,苏槐满背的紫筋都被百足的毒给浸染成了黑紫色。 百足开始不安分,继续往其他地方拓宽自己的领地。 薛圣见时机已然成熟,在它们四处乱窜之前,便将其一条条从苏槐背上拈了出来。 百足能使血肉坏死,它本身也贪婪,取出来时身体比之前长大了好几倍,亦是通体黑紫色,十分可怖。 薛圣手法快,将游走的百足一一捉了回来,只是那不是一条两条,便是动作再快,他也只有一双手。 这时有一条百足趁机往苏槐肩头窜走,一旦过他肩头,那便是离心口不远。 陆杳眼疾手快,一记薄刃阻它去路,那百足又转而往其他方向钻,陆杳手里的镊子一下夹住它的尾巴。 薛圣见状神色却变了变,道:“你这般夹,它会断体!” 一旦断体,那胀鼓鼓的身体里则全是毒液。 那百足扭得厉害,关节处眼看着就要松动了去,陆杳毫不犹豫,当即手里薄刃竖着划开一道口子,镊子换做夹它的身躯,薛圣道:“夹头!”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长长的虫身一断,就在它断裂的前一瞬,陆杳飞快地动作,直接将整条百足拈住,毫不拖泥带水地往上一提,同时手心朝下托住虫身。 那毒液从它身体里洒出来之际,全部洒在了她手心里,她心细如尘,一滴都没落在苏槐的身上。 那百足的足触又尖又利,顿时扎进陆杳的手心皮肤,她手心便是一团乌黑,正迅速往血肉里渗! 这下薛圣脸色更加难看了,骂道:“你这手不想要了?!” 即便她的体质已经百毒不侵,可这非一般的毒,准确来说,它的毒性在于它的杀伤性很强,所碰触之处血肉如花草树木皆枯萎一般坏死,她血肉之躯又岂能避免。 薛圣一把抓住她的手,在手心里划了一道口子,就带着她把手往药汤里泡。 一刻工夫以后,手心里的乌黑消了一半,陆杳自己知道怎么处理,又伸手往灯火上烤去。 姬无瑕在外面听见薛圣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听就是在呵斥陆杳的,连忙跑进门口来看,就见那火苗直直灼在她的手心上,湿润的药汤被灼成一道水雾消散。 火苗将她手心的皮肤烙化,姬无瑕脸色白了白,看着她满头大汗,可那双眼睛却坚定不移,甚至比火光还要灼亮。 只有这样焚去百足之毒,她这手才不至于枯死,还能长出新的皮肉来。 姬无瑕只能干着急,却无法上前阻止。 她慌忙环顾屋中,立即去找创伤药和绷带。 等陆杳收回手时,手心都已经灼得不忍直视。 姬无瑕皱紧眉头,给她撒创伤药的手都是有些抖的,颇有些手忙脚乱的,陆杳安抚道:“别慌,过几天就好了。” 姬无瑕红着眼看了看她,道:“为了个臭男人,你疯了吗?” 第688章 心里有数 陆杳回头看了看那厢沉睡的苏槐,她心里感到庆幸,还好虫毒没落在他身上,否则就酿成大错了。 她这点程度能受得住,可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陆杳道:“我为了他作甚,我只是权衡利弊,这样才能把最坏的情况降到最小。” 姬无瑕生怕弄疼了她,绷带不敢缠太紧又不能过松,掌握不好那个度,最后还是陆杳自己来的,她若无其事地自己给自己缠好手以后,用牙齿把绷带一头撕成两半,在手背上打了个结。 她走回到苏槐身边,他背上一道道取出百足过后的裂口,鲜血淋漓,薛圣一时处理不完,她则若无其事地拿起针线,从她这边开始缝合伤口。 薛圣只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徒弟,有主见惯了,她要干什么心里有数,向来是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即便眼下她一只手裹着绷带显得有些臃肿,但她的动作却并不笨拙。 缝合时,一针一线,极是得当。 所有伤处都处理妥当,陆杳拿着巾子,将他背上的血水温和仔细地拭去,再上过药,缠上绷带,方才算完。 薛圣沉着脸先出去了,陆杳给苏槐更了衣,就让他在这药屋的榻上睡着。 陆杳随后出屋,到薛圣跟前,确认一番道:“师父,他这情况暂时是稳住了。” 薛圣道:“你都不惜自损而阻他毒势蔓延,他要是不稳定还能咋的?” 顿了顿,薛圣又道:“接下来,他背上的两种毒需得沉寂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他背上那紫筋约摸也坏死硬化了,到时候再剥离出来,便基本无碍了。” 薛圣心里有气,想骂这个徒儿的,可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 可从没见她为了哪个这般不管不顾的。 到底她跟她那大师父一个德性,看起来挺清醒机灵的,实际上也是个糊涂种! 陆杳闻言微微松口气,道:“那徒儿先回去歇息一下。” 薛圣怎不心疼,道:“去,这里有的是人看着。” 她在苏槐这里守了三天,都没得睡个安稳觉。 姬无瑕给她提了热水,让她洗洗再换身衣裳好好睡一觉。 陆杳抬着一只手,基本都是姬无瑕帮她洗的。 姬无瑕抿着唇,欲言又止。 陆杳道:“你想说什么?” 姬无瑕就不是个心里藏话的,道:“痛不痛啊?” 陆杳道:“现在好多了。” 姬无瑕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扛的。” 陆杳道:“你不就比我能扛。以往在外受了伤,哪次回来不是浑身血淋淋的,你忘了?” 姬无瑕道:“那咱们能比么,我是挨刀挨惯了的,我是杀人的,你是救人的。” 陆杳道:“你是比我驾轻就熟得多。” 姬无瑕道:“以往我受了伤动不得的时候,都是你给我洗。” 陆杳道:“不管你受多重的伤,我可没唠叨你。” 姬无瑕道:“是,你都一声不吭顾着救我了。” 随后姬无瑕又道:“杳儿,你莫陷得太深。” 陆杳抬头看她:“嗯?” 姬无瑕道:“爱情无非就是谁陷得更深的,谁付出得更多的,谁更难受一些。你要让他爱你比你爱他多一些,你要保全你自己,这样你才能少受伤。” 陆杳道:“前提是他能好起来。他若好不起来,去计算谁付出得更多,有何意义?” 姬无瑕挠挠头,道:“妈的也是。但你要想想凌霄大师父,付出一切,最后换来的还不是满满心伤。” 陆杳道:“不是你说的,我跟他和我师父他们不一样么。” 姬无瑕道:“就算不一样,那也要引以为戒。” 陆杳道:“他以真心待我,我便以真心还之。他若伤我负我,我便加倍偿之。” 姬无瑕道:“成,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莫叫他往后利用起你。毕竟常在刀口上混的,谁不想娶个大夫在身边啊。” 陆杳道:“你这会儿倒是挺清醒的。下回他拿银票砸你的时候,你千万别动摇。” 话语间,她已是很倦了,眉眼笼着浓浓的疲惫。 以至于,姬无瑕帮她洗好时,发现她坐着就已经睡着了。 最后还是姬无瑕帮她穿好衣服,扛着她回房间,把她塞进被窝里,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第689章 别教坏小孩子 陆杳饭都顾不上吃,一觉睡到第二天天色敞亮。 她睡思渐渐淡去,动了动眉头,终于睡醒了睁开眼时,哪想一睁眼就猝不及防撞见床边杵着个东西,正直勾勾地把她盯着。 顿时她就吸了口气,道:“你想吓死我吗?” 床边守着的除了苏槐还能有谁。 苏槐道:“吓死你我有什么好处?你醒来第一眼看见我,不应该感到很欣喜吗?” 两人都一副苍白样,苏槐气色还更差些,仿佛又回到他上次重伤毒发刚醒来的时候。 可莫名的,两人凑在一起总能碰撞出几分精气神来。 陆杳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起床气还是怎的,道:“你这副鬼样子,还能怎么让人欣喜?你不是应该滚回去好好卧床静养吗?杵在这里作甚,当男菩萨?” 苏槐道:“听说你守了我三天,我很感动。” 陆杳道:“可我现在不敢动。” 苏槐道:“那就别动。我现在又困了,我们再一起睡一觉。” 陆杳一听,连忙坐起身,道:“我现在要起了。” 苏槐眼神一下就落在她里侧那只裹缠着绷带的手上,瞳色有些暗了下来,道:“怎么弄的?” 薛圣和姬无瑕都不是多嘴怪,这是他俩自己的事,还是他俩自己去说。 陆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甚在意道:“哦,不小心摸到了烧水的壶,给烫了一下。” 苏槐道:“为什么不小心摸到?” 陆杳道:“不小心就是不小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不想说太多,晓得他不好糊弄,说得越多他越能抓空子。 结果苏槐拿住她那只手,道:“我看看,究竟是怎么不小心,烫了一下需得裹成这样。” 诚然,若只是浅浅烫一下,完全用不着这么包扎。或者就算是不小心烫了,人本能反应立马就会弹开,哪至于如此。 陆杳眉头跳了跳,道:“你想怎么看?” 苏槐道:“打开看。” 陆杳道:“都包好了还怎么打开看?” 苏槐道:“打开看了再包好。” 陆杳心想,这狗男人哪是不好糊弄,他根本就是天生的阴谋论者,管她说的真的假的,他非得亲眼看看。 陆杳见他当真是要来解她绷带的样子,脱口就骂道:“狗东西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苏槐抬眸,依旧是直直盯着她,又问:“为什么不小心?” 陆杳没好气地胡编乱造道:“我守了你三天,困意大极了,脑子也不清醒,原想去提壶的,结果稀里糊涂摸到了正烧水的壶,你满意了!” 苏槐没再说话了。 陆杳趁机想把手抽走,他却紧紧扼住她的手腕。 下一刻,陆杳蓦地一愣。 只见他拿着她那只绷带手,虚虚地贴上自己的脸,轻轻地摩挲着。 一时间,彼此都没再有言语。 适时,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小童天真地问:“姑爷,你为什么拿着我家姑娘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陆杳回了回神,立即把手抽走了。 苏槐手里空了空,捻了捻手指,颇有些回味着她腕间肌肤的触感,回小童道:“还不是因为喜欢。” 小童道:“喜欢就要这样吗?” 苏槐道:“喜欢还可以亲她的手,亲她的脸,亲她的嘴,亲她的所有地方。” 小童似懂非懂。 陆杳脸都黑了,很想给他那张一本正经又混账的脸上甩一刮子,道:“苏槐,你别乱教坏小孩子!” 苏槐就对小童道:“长大了我不教你也能懂。去给她拿饭来。” 小童一溜烟就跑去了,很快端了一碗麋肉粥来。 苏槐接过粥,用调羹舀了喂陆杳。 陆杳很不适应,感觉莫名的怪异,道:“我自己来。” 苏槐道:“你自己怎么来?” 陆杳道:“我虽然伤了只手,但还没废。” 苏槐看着她道:“我若非要喂你呢?” 陆杳:“……” 陆杳知道,这狗东西逮住了就没有要放手的,今个要是不让他喂这粥,他可能都不会让她下床。 最后苏槐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边。 陆杳顿了顿,还是张口来接。 第690章 她好我就好 没吃几口,陆杳就瞟见门口叠了好几个小脑袋,全都惊奇地往屋里瞅呢。 偶尔还伴随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姑爷在喂姑娘吃粥。” “姑娘以前从不让人喂。” “是姑娘的手受伤了。” “可姑娘伤的是左手,吃饭用的是右手,不相冲。” “是姑爷硬要喂。” “这是为什么呢?” 然后小童们就看得不明就里。 陆杳面无表情,尽量想忽视门口叠着的那一双双天真的视线。 苏槐就解答道:“还不是因为我喜欢她。” 小童道:“姑爷,喜欢就要喂她吗?” 苏槐道:“那恨不得抱在怀里喂。” 其中一小童闻言,问道:“就像喂婴儿一样吗?” 苏槐道:“不尽一样。” 说着又喂了一勺给陆杳。 下一刻,他便又道:“只有把她喂饱了,她才能让我饱。” 陆杳冷不防,一口粥呛在了喉咙里。 苏槐给她顺顺背,又擦擦她嘴角,道:“还有两口,吃了就完了。” 陆杳没好气瞪他道:“你再胡说八道,你就出去。” 小童嘀咕:“姑娘对姑爷好凶。” 又小童表示疑惑:“为什么姑娘吃饱了,姑爷就能饱呢?这是什么道理,我从来没听说过。” 几小童摇摇头,表示都没听说过。 苏槐道:“有句话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饱我就饱,她好我就好。” 一小童有些恍然大悟,道:“姑爷的意思是不是把好的都留给姑娘,因为姑爷喜欢我们姑娘。” 另一小童道:“姑爷就真的不会饿吗?大家都会饿的呀。” 苏槐道:“还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我饿的时候就喝两口水。” 小童们不禁流露出同情之色。 “姑爷都让姑娘吃了,姑爷是真的很喜欢姑娘。” “姑爷真可怜。” 陆杳看他那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仿佛他自己都快把自己骗过去了一般。 陆杳对小童们道:“他一个大人,还需得要你们来同情可怜他吗?你们真以为他会饿着自己吗?” 饿着全天下的人,都不会饿着他好! 随后姬无瑕过来传个话,薛圣叫苏槐过去,小童们这才散了。 苏槐起身,端着空了的粥碗,道:“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再喂你吃中午饭。” 陆杳:“……” 这狗东西还喂上瘾了不成? 搞得她好像是个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似的。 陆杳睡醒了,床上哪能躺得住,便起身洗漱,换了衣裳出门去。 姬无瑕跟她说道:“你俩可真行,他睡着的时候你守着,你一睡着他又醒来把你守着,你俩是在过家家吗?” 陆杳不耽搁,径直去二师父那里,正好看见苏槐宽了衣,薛圣正给他施针。 她见得他满背都是紫黑色的痕迹,伤口在淌血。 陆杳一边收拾血迹,一边蹙着眉头问:“师父,他这情况怎么样?” 薛圣道:“能怎么样,有待观察。两种毒是需要时间糅合的,这期间难受是要难受些,毕竟带毒的这部分血肉枯竭坏死,能是什么轻松事儿么。”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看贤侄尚能忍,要是痛不能忍,我可用些药入你毒筋镇住你的痛觉。不过这样的话,药物作用会使得这个过程还得更漫长一些。” 苏槐道:“能忍。” 只是陆杳分明见着他背上肌肉都绷紧了,这是痛觉所造成的他本能的身体反应。 先前在她屋子里时,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守在她床边等着她醒来,再喂她吃粥。 陆杳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境,给他清理血迹时,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绷紧的肌理。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他背影顿了顿,果真就稍稍松懈了几分。 这些日他背上的情况随时都得关注着,不能大意。 他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在薛圣这里接受后续调治。 他身体虚弱,背上的伤痛无疑是消耗着他的精气血,薛圣一边又从其他方面给他进补调养。 第691章 姑爷,你是怎么办到的? 姬无瑕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带着黑虎去山上打猎。 打来的猎物要么当日用来烤肉炖汤,要么交给小童做肉干。 那山涧潭里,还养得有鱼。 原本山泉飞泻下来,是没有鱼的,但以前姬无瑕和凌霄经常回来就往外带鱼苗,以至于潭里的鱼也长得十分喜人。 听说姑爷得补身体,上午小童们就带了渔网,往潭里网鱼去。 有时候苏槐与薛圣闲聊时,薛圣就与陆杳道:“乖徒儿你忙你自个的去,我们说说话。” 到了吃饭的时候,薛圣就问苏槐:“要不要整两杯?我新酿的蛇酒。” 没等苏槐作答,陆杳道:“师父,你那东西又毒又补的,他能受得住吗?” 薛圣哆道:“受不受得住我还不知道吗?放心,我控制着量给他,活络气血、养精固元,于他总归是有益无害的。” 苏槐道:“听二师父的。” 薛圣道:“听我的当然是没错。准贤婿,以后你要是想生龙活虎、虎虎生威,你还得听我的。” 陆杳:“……” 姬无瑕一脸怪相地看向陆杳:我才不在这大半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晚饭后,姬无瑕都是第一时间跑回小院里抢占房间。现在狗贼醒了不睡在药屋了,极有可能还是会跟她抢睡的地儿,所以她一点都不能放松大意。 她边走边摆摆手道:“杳儿我困啦,先回去睡。” 陆杳赶紧把苏槐拉住,道:“你之前睡了很久,眼下应该还不困,我们附近走走。” 苏槐这才跟陆杳一起散步。 木屋里的灯火溢出来,将周遭映照得影影绰绰。 两人的身影从脚下拉开,往前方延伸。 等陆杳想松手时,苏槐牵着她的手不肯放了。 陆杳心里想着,横竖这外面没人,也就由着他牵去了。 陆杳顾及着他的身体,两人走得不远,就又转头往回走来。 这时,就有小童端着个盆出来倒水,看见两人,脆生生地打招呼道:“姑娘,姑爷,你们在散步呀?” 陆杳下意识把手往苏槐手里抽出,只是这狗男人捉得更紧。 他不仅捉得紧,他还当着小童的面儿,将自己的手指穿进她的手指间,十指紧扣。 大抵是在药谷里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牵手的,小童眨巴着眼,看得仔细又认真。 小童问:“姑爷,喜欢还可以手拉着手吗?” 苏槐道:“不仅可以手拉手,还可以脚勾脚。” 小童想了想,理解不了,问:“怎么能在手拉手的同时再脚勾脚呢?” 苏槐道:“睡觉的时候。” 小童又想了想,角度清奇地道:“姑爷,是不是挨着睡觉的时候拉左手,就只能勾左脚啦?” 苏槐道:“不一定,你可以拉右手,也可以勾左脚。” 小童更迷糊了,道:“这能同时完成吗?” 苏槐道:“你还可以拉双手,勾双脚。” 陆杳黑着脸,拽着苏槐就转身往小院那边走。 小童在身后好奇地问:“姑爷,你是怎么办到的?” 陆杳道:“苏槐,你再乱叫,你干脆去跟他们手拉手、脚勾脚睡!” 苏槐道:“我教了吗,是他要问。” 话音儿一落,身后小童还十分应景而且执着地问:“姑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 陆杳没好气道:“他一问,你就非要说得这么清楚吗?朝堂百官怎么不知堂堂相爷竟这么喜欢给人答疑解惑?” 苏槐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我通常都会让他们死个明白。” 陆杳道:“那你要不要回去,跟他们睡一屋,再好好地言传身教一下?” 苏槐道:“言传身教?我不压着除你以外的别人睡,也不让除你以外的别人压着我睡。” 陆杳:“……” 狗男人什么时候跟人比下限比输过的,陆杳也就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陆杳换了个话题,问:“近来你都与我师父说了些什么?” 平时她大师父不在谷中,三师父又远行了,药谷里除了童子们,就她二师父一人,有时候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现在苏槐一来,二师父留他说话,陆杳也理解。 只是两人隔着辈,有这么多的话聊吗,有时候白天,她师父留苏槐一说话就是一两个时辰。 以至于现在,她师父看苏槐的眼神,都好像在看半个儿子了。 之前几日称呼还是“贤侄”,今个称呼就变成“准贤婿”了。 第692章 他不说我也会好好爱你 说话间,已经到了小院了,两人推门进去。 陆杳房里亮着灯,因为有姬无瑕在里面,而隔壁苏槐暂住的屋子就是黑着的。 苏槐回眸,直盯着陆杳道:“你想知道你师父与我说了些什么,就随我进去,我慢慢告诉你。” 陆杳道:“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你早些睡。” 说着她便转身要进门。 苏槐道:“我背上的伤口裂了。” 陆杳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他径直推开旁边的屋门,走了进去。 没片刻,陆杳还是神色安静地走了进来。她抬头就看见他坐在桌边座椅上,并没忙着点灯。 陆杳只好上前去点灯,灯火温黄柔和地漾开来,她转身面向苏槐,道:“我看看。” 结果还没走到他背后,就被他一把拽住,直接拉怀里抱住。 陆杳呼吸一窒,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紧实又有力,她沉默了一会儿,挣了挣身,他抱得愈紧,简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陆杳道:“你先放开。” 苏槐道:“我凭本事抱的,你说放就放?” 陆杳真是给他噎得来气,道:“你不想管你背上的伤了吗?” 狗东西就是当没听见,陆杳没办法,只好伸手往他衣里探去,绕过他的腰,往他后背抚去。 手指刚碰到他皮肤,她便听见他呼吸沉紧了一下。 陆杳顿了顿,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很痛吗?” 苏槐道:“你摸得我很爽。” 陆杳萦绕心头的复杂情感顿时烟消云散。 禽兽就是禽兽,她担心他痛不痛时,他只在乎自己爽不爽。 陆杳手指顺着捋上他的绷带,是有些温润感,但浸润的地方不大,他这当口,有坏血排出也是正常的。 她便收回了手,听得苏槐又道:“你二师父跟我说起你的过往,我都知道了。” 陆杳道:“他什么都跟你说?” 苏槐贴着她的耳朵,缓声徐徐道:“你竟还看了许多男人的身体,对他们了如指掌。” 他气息全往耳朵里钻,陆杳头皮都麻了,背上立时也有种汗毛立起的痒麻感,使得她莫名身子骨都有些不争气地软了两分。 关键是一听他那要翻天的语气,陆杳就感觉他指不定突然就疯了,连忙道:“那都是病人!我二师父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内心也不禁唏嘘,二师父是不是在这药谷里封闭得太久了,以至于遇到个可以说话的,都还没弄清对方是人是鬼,就把她的事哗啦啦全往外倒? 只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亲口跟二师父说了,她喜欢这个人,二师父太清楚她的性子了,但凡得她亲口承认的,那必然跟她那大师父一样是认准了的,所以二师父也就不避讳地跟他谈论起她过去的事了。 苏槐又道:“你都没好好看过我。” 陆杳道:“被人看光这种事你也要抢着干吗?” 苏槐道:“下次我给你看,你要一寸一寸地好好看我。” 陆杳心想,算了,跟个变态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 苏槐又道:“你二师父说,叫你好好爱我。” 陆杳道:“我二师父不会那么说。” 苏槐道:“他叫我好好爱你。” 陆杳一时倒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了。 结果他又道:“他不说我也会好好爱你。” 陆杳怔了一怔,突然又觉得,什么她二师父说,全都是他编的,只为了跟她说这最后一句。 陆杳心头辗转回味着他这话,倏而便轻声低笑。 她头靠在他胸膛上,脸颊不由蹭了蹭他衣襟。 他低头埋在她颈窝里,嗓音低低入耳,带着一股子勾扯缠绵的味道,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去拿来给你;你不喜欢谁,我就去帮你杀掉。 “你想过前呼后拥的生活,我便让你受世人敬仰;你要想自由自在,我便给你世上最桀骜不驯的马。” 第693章 男人就是麻烦 陆杳痴痴地笑,道:“你苏某人不就是那世上那最桀骜不驯的马吗?” 也只是说到这一茬儿了,她蓦然想起好像与他曾说起过这个话题,而且还是在床上,不怎么正经。 果真,下一刻只听苏槐道:“我力气好,给你骑,让你骑得下不来地。” 陆杳:“……” 于是,那气氛一下子就变了,狗男人脑子里估计又进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开始在她颈窝里亲亲蹭蹭,舔咬她的脖子,耳珠和锁骨。 箍着她腰肢的手也不安分地想往她衣底里钻。 陆杳急忙抓住他的手,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那眼神看得她一阵发紧,她道:“你别乱来,这是我师父的房间。” 苏槐道:“去你房间就可以来了是吗?” 不等陆杳回答,他又不满意道:“你不是说她过两天就走吗,她到底什么时候走?” 陆杳道:“我这就回去帮你问问可行?” 她又劝诫他,“你若是安分守己一点,用我师父的药,几天背上的伤口就能结痂,你要是还不管不顾、胡乱撒野,怕是得更多的时间才能好。” 苏槐道:“我背上痛,你再给我摸摸。摸摸我就放你走。” 陆杳知道他定是痛的,难免有些心软,片刻后,她还是又缓缓伏下身靠到他的怀里去,伸手轻轻摸上他的后背,安抚着。 苏槐道:“以后在床上你也要这样摸我。” 陆杳:“……” 陆杳道:“不正经的东西。” 说着就从他怀里抽身而起时,他也没再拦她。 陆杳出门之际,又道:“你早些歇息。” 走出房门以后,顺手给他带上房门时,她略略抬眼一看,见他还半倚半靠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还在回味方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真是又懒散又浪荡,他亦抬眸与她对上,眼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念头,从来都是赤丨裸裸明目张胆的,还莫名勾人。 陆杳连忙把门关上,否则给他勾得难以心静。 等回到自个屋里,姬无瑕正侧卧在床上,单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床帐上的穗子。 陆杳一转身关上门,就听姬无瑕唏嘘:“男人就是麻烦,缠人,磨人,又烦人,还浪费时间。还是你三师父好,清贵,自持,又克己。” 陆杳道:“难道我三师父不是男人吗?” 姬无瑕翻个身平躺的,灯火把她眼神淬得晶晶亮,手指把个床帐穗子扭来卷去的,嘴里道:“你三师父那才不是男人,他是男神仙好。” 翌日,用早饭时,姬无瑕和苏槐两人一坐在饭桌上,就很不对付。 苏槐开口与陆杳道:“你不是要问问她什么时候走吗,她怎么还没走?” 姬无瑕一听,大早上就毛了,道:“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要走也是你走。” 苏槐道:“无回门才是你的家。” 姬无瑕道:“我知道,你无非就是盼着我早点走,好去霸占我杳儿呗。老子偏不如你的意,我就要继续住在这里,直到你走!” 陆杳一脸麻木,幸亏是在她这小院里用早饭,二师父没过来,不然这话是他能听的吗,陆杳道:“你俩赶紧把嘴堵上。” 姬无瑕吃过早饭以后,就出门溜达去了。 远远就听见她跟小童们在吆喝,她又带着黑虎上山打猎去了。 小童们也跟着吆喝,道:“姬大侠,你这次回来怎么待这么久啊?” 姬无瑕道:“小崽子,你要赶我走了是吗?” 小童道:“没有,就是往日你来不了几日就走的。” 另一小童道:“我知道,姬大侠肯定是在等三公子回来!” 姬无瑕道:“那当然,我还要保护好我杳儿,不叫她被人霸占。” 小童道:“姬大侠放心,姑爷会保护姑娘的。” 姬无瑕道:“姑爷才是那头狼好吗!” 小童们听得似懂非懂,转眼间就见那一人一鹰的潇洒背影已远去。 小童们做完了自己的事,就在屋檐下坐排排,唉声叹气,颇有点少年愁绪。 “姬大侠上山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她不在,都没得故事听。” “唉!” “好想姬大侠。” 第694章 讲故事 这时苏槐正从薛圣那里出来,从小童们边上经过。 一小童扭头率先发现了他,叫道:“姑爷!” 几只脑袋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另一小童问:“姑爷会讲江湖故事吗?” 苏槐道:“不会。” 小脑袋就有些失落。 苏槐又道:“可以讲点别的。” 小童就道:“别的也行!” 遂苏槐就稍作停留,不疾不徐地讲说起来。 讲的当然不是热血昂扬、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的江湖故事,而是讲官场上的明争暗斗、虽不见血却能要命的故事。 而且动不动就是死全家的那种。 苏槐讲完一个朝党斗争的故事,借刀杀人、栽赃嫁祸,那玩的都是阴谋诡计,小童们听多了江湖上那些直来直往的恩怨情仇,还从来没听过这种类型的。 过程中,小童们都听得聚精会神,一言不发。 最后斗输了的官员无非就是全家下大狱,没多久,在他的敌党操作下,那官员三族被灭,统统斩首于菜市场。 小童们久久回味不过来。 后来有小童道:“肯定是那个当官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结下了血海深仇,才会被他的敌人杀全家。” 江湖上都是这样的,任何恩怨情仇,都是有前情可追溯的。 苏槐道:“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另一小童道:“那他的敌人下手也太狠了呀。” 苏槐道:“我就是他的敌人。” 小童们风中凌乱。 小童道:“姑、姑爷,你唬我们的?” 苏槐道:“我这还有许多故事,听是不听?” 虽然结局很骇人,可小童们又有着惊人的好奇心。 于是上午的时候小童们消化了一阵,还念念不忘,到了下午就又来找苏槐,道:“姑爷,你再讲一个。” 结果有一有二就有三,小童们是听了一个又一个。 一旦接受了官场这个新的世界设定以后,他们听起故事来就顺畅多了,感到新鲜又刺激。 陆杳是发现了,苏槐不光能与她师父聊,竟还能与小童们聊。 看来他在这药谷里的这些日,着实是闲。 小童们上午下午都来缠他讲故事。 有时候苏槐道:“我不得空,我要去找你们家姑娘。” 小童天真地问:“姑爷你找姑娘干什么呀?我们去帮你找。” 苏槐道:“那你们去跟她说,我想她。” 小童们忙不迭就跑着去了。 彼时陆杳在小院里帮她大师父打理院中花草,老远就听见小童们在大喊:“姑娘姑娘,姑爷说他想你!” 陆杳:“……” 苏槐又与小童们道:“跟她说我爱她。” 小童们又吆喝:“姑爷说他爱你!” 陆杳从头麻到脚。 这狗东西自己不害臊也就算了,还教着群孩子跟他一起疯。 他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她的那点事么。 狗男人还不罢休,还道:“你们再问问她爱不爱我。” 她又没聋,便是没小童传话,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小童们就像尽职尽责的大喇叭一般,一字不漏地又往这边传一遍。 陆杳没好气道:“苏槐,你要是闲,你就去田里除草!” 姬无瑕打猎的时候基本是早出晚归,等她出去野了几天回来,就发现,这狗贼打入内部的手段着实不可小觑。 她回来以后,小童们都不缠着她了,都去缠着那狗贼,一口一个“姑爷”,要他讲故事。 姬无瑕非常生气,这狗贼横刀夺爱也就罢了,还抢她小弟! 她转头就去跟陆杳告状,唏嘘道:“我杳儿,你不赶紧去听听,狗贼都在给小的们讲的是些什么事儿! “不是今天全家被杀,就是明天满门抄斩,不是发配边疆就是逼良为娼,还有那些耍心眼玩阴谋,不是赶尽杀绝就是斩草除根,真他妈是要多阴险就有多阴险。再这么下去,小的们不长歪才怪!” 小童们这两天画风都变了,不再向往着当江湖上的英雄豪杰,而是向往着怎么当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厉害人物。 陆杳跟着姬无瑕去听了听故事,苏槐也没避着她,在小童们期待又热切的眼神下,继续往下讲。 姬无瑕道:“杳儿你听听,他讲的可比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血腥得多了。” 只听小童无限憧憬地道:“以后我也要当一个像姑爷这般呼风唤雨的人,把我不喜欢的和不喜欢我的统统干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