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崛起,台吉比我先造反?》 第1章 谁赞成,谁反对? 盛夏的午后,蝉鸣声此起彼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阳光花苑,3幢201室,客厅。 无视了周围嘈杂的环境,拓跋宏将双手紧握在胸前,虔诚的盯着对面桌上的包裹。 倏然,他出手了。 凌厉的刀法轻松剥开包裹神秘的面纱,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之前订购的最新款麒麟手机ate 6000 pro。 “卧滴个乖乖!” 这优美的线条,这极具科技感的造型。 简直一整个爱住了。 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按下了开机键。 “遥~~遥~~领~~先!” 铿锵有力的声音像是从天外而来在脑海中反复荡漾,将拓跋宏激动得无以言表。 然而下一秒,整个屏幕变得空白,一道光芒从中探出。 拓跋宏感觉被无数只手拉扯着头皮,看着自己的灵魂从肉体中慢慢剥离,然后像塞进抽水马桶里一样旋转着被吸入屏幕。 死亡……原来是这种感觉么…… 这是拓拔宏最后的念头。 不多时,光芒散去,房间里的一切如旧。 几天后,阳光花苑小区一独居男子被邻居发现尸体。法医鉴定死者年满18岁,死因为猝死。 ………… 庚古大陆(暂时先画一部分,后续会持续更新,请耐心观看,慢热) 在庚古大陆东北角的博斯腾草原上。 夏日黄昏,微风轻拂。 在星罗棋布的毡房映衬下,天空纯净明亮,草地辽阔壮丽,空气清新,牛羊成群。 残阳如血。 无尽的草浪中,拓跋宏正枕着手臂翘着腿,嘴里叼着羊草,呆呆地望着天空。 是的,一个月前,他穿越了。有时候他会这样想,说不定地球上的拓拔宏还没死,自己只是把意识投放到了另一个世界,也犹未可知。 “勒~” “勒~” 牧民呼喊着,挥动马鞭抽打空气,音爆声驱使着牧归的牛羊群从远方而来。 将杂念抽出大脑,拓跋宏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得过且过。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想想怎么过好现在的生活。 好在贼老天对他也不算太差。 “面板。” 拓跋宏在心底轻轻呼唤,一道独属于他的光幕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拓跋宏:18岁 身份:三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已开启)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已开启)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这是他的金手指,虽然很小。 不过好歹还算有个弓马娴熟的天赋,在人人擅长骑射的草原上才不显得突兀。 那颜分一二三等,三等为最次,是可汗和台吉之下的草原贵族。 “呼~” 拓跋宏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往远处的部落走去。 在广阔的博斯腾湖旁。 篱笆围起了一个游牧部落,数百个草原帐篷坐落于此。 刚走到大帐外,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传了出来。拓拔宏走进大帐,看见一群粗壮的汉子正面红耳赤,扯着嗓子争论。 “海那贺那厮真是无耻啊,今年这都是第几回了?明明是答应投靠我们的牧民,让他半路截了去。”一个汉子咬牙切齿道。 另一个汉子瞪着赤红的双眼 ,说道:“这家伙就一直对咱们拓拔部虎视眈眈,自从老那颜去世后,越发的变本加厉,这日子还怎么过?” “欺人太甚!” 拓跋宏掀开帘帐,走了进去,两边的草原大汉连忙起身,将右手贴在左胸口,头微微低下。 “那颜!” “那颜!” …… 拓跋宏示意众人坐下,径直走到主座坐下,面向众人开口道:“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那颜,海那贺那厮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依我看,就该把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牧民全都抢回来!” “说的对,抢回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摇了摇头,叹着气:“唉,海那贺虽然也是三等那颜,可他毕竟已经在这片草原上立足了十余年。” “是啊,海浑部比我们足足多了上千人,发生冲突,吃亏的是我们啊!”另一位族老开口道。 拓跋宏环顾四周,然后将手指了指天:“阿父在长生天看着我呢! 他将一辈子的心血托付于我,不能让他失望啊!我也想以和为贵,海那贺答应了吗? 他不过是只食腐的秃鹫,看我们拓跋部稍显颓势就想要在我们身上窃肉!一次又一次,我们默许了他的行为,他会感恩吗? 他不会!他只会吞下口中的那块肉,然后再将眼睛死盯在我们的伤口上。等到我们足够虚弱了,他会一点一点的将我们生、吞、活、剥!” 拓跋宏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锋利的眼神席卷在场的每一个人:“我要让他知道,拓跋部的男儿不是虚弱的羔羊!我们是这片草原最凶猛的狼群! 谁要觊觎我们的草场和牧民,我们就扯断他们的翅膀,拔光他们的羽毛,喝光他们的血液,咬碎他们的喉咙!” 拓跋宏重重地拍了下案台,然后渐渐加重了语气:“我意已决,先给海那贺这只秃鹫松松筋骨。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拓拔部的肱骨,这件事,谁赞成,谁反对?!” 拓跋武是拓跋宏的二叔,四十余岁,身材孔武有力,此时率先站起身子,说道:“那颜说的对!海那贺就是只秃鹫,倘若让他觉得我们软弱好欺负,那么我们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吗?不如拔光他的羽毛,让他长长记性,这片草原还不是他海浑部一家说了算的。” “说的对,我赞成!” “我也赞成!” …… 见大帐里的多数人都同意了,几个上了年纪的族老也闭上了嘴,算是默认了那颜的决定。 拓跋宏用指关节在案台上轻轻敲击,半晌,才开口道:“我记得海浑部离南边的山越人挺近?” “没错,他们之间经常发生冲突。那颜,您的意思是?” 拓跋宏不急不缓地吐出他的计划:“海浑部过得太安逸了,挑上几十个好手,明晚我们黑衣蒙面,让海那贺这老鸟长长记性!” …… 第二夜。 星光灿烂,皎洁的月光照在草原上,天地间一片静谧,晚风轻轻的吹过,草浪随风起伏,显得分外慵懒。 海浑部。 看守马圈的人已被放倒,十几个蒙面人悄悄溜进马圈,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马群竟然没有收到惊吓。只见他们轻轻地给马儿挠了挠痒,让马变得驯服。然后蹲下身子,用棉絮包住马蹄,最后套上缰绳轻易地牵马离开,临走时还不忘解开马圈的护栏。 这些“盗马贼”正是拓跋宏一行人,这十几个汉子都是驯马的好手。一出马圈,一行人就飞身上马,拉着缰绳纵马狂奔。 拓跋宏迅速抽出箭头浸满火油的箭矢在火折子上一抹,一簇火焰瞬间燃起,随之转身搭弓骑射。 这套动作在几秒钟内完成,此时已距离海浑部一百多米远。 “咻” 只听一声尖锐的响声,火箭笔直的钉在护栏上,护栏上的藤条瞬间被火点燃。一时间,马圈里乱作一团,马儿将脖子使劲往后仰,前蹄蹭着高的往上抬,有的甚至腾空而起,往反方向逃离。 惊恐的马群朝围栏的各处冲去,马圈瞬间支离破碎。 “走水啦!” “快救火!” 海浑部顿时乱作一团,着急忙慌地组织灭火,一边寻找丢失的马匹。有几个骑兵眼尖,看到了远处逃走的人影,纵马跟了上去。 海那贺从梦中被吵醒,得知了有盗马贼纵火偷马,立马集结了数百骑兵朝南边追去。 第2章 打草谷 博斯腾草原上,拓跋宏已经飞驰出数千米,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体内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 他知道海那贺已经反应过来,估计大队骑兵已经在他们屁股后面了。 前方,林子里传来响箭的声音,这是另一队得手的信号。 拓跋宏没有放缓速度,依旧加速冲刺,十多骑快速扎入树林中,眨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半分钟后,几名骑兵赶到,又过了几分钟,数百骑兵举着火把来到了树林外。 “禀告那颜,十几个盗马贼往密林深处去了,看起来应该是山越人。” 在海那贺眼里,这些盗马贼通常也就偷个一两匹马,来去无踪。 但这次不同,不仅偷了十几匹马,还纵火焚烧,破坏马圈,实在是可恶至极,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让他颜面扫地。 海那贺看着幽密的树林,脸上阴晴不定:“给我追!”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树林里爆发出一场惨烈的战斗,而密林的最西边,拓拔宏一众两人一骑,扬长而去。 天蒙蒙亮,拓跋宏绕了一大圈,避开了周围的几个部落,带着部众们回到了家。 扯下脸上的蒙布,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顿时,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 “你们看见林子里的火光没?这是打出真火了啊!” “海那贺还真把咱们当山越人了?” “那还用说,山越人经常偷他们的马,海那贺肯定是把咱们当山越人了。” “要不说还是那颜主意多呢?我都能想象出海那贺那张气急败坏的嘴脸。” “哈哈哈,这老小子这次可是吃了大亏。” 拓跋宏也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好了,大伙忙活了一夜,让那老鸟自个儿头疼去,咱们该舒舒服服睡个觉了!” 众人牵着马,笑着一哄而散。 ……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下午。 拓跋宏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就听亲卫通传孟克台吉的使者前来。 台吉,是草原上地位仅次于可汗的贵族,一般是由王族或有功之臣担任。 拓跋部隶属于孟卓台吉的管辖范围。 他立马起身出门相迎。大门外,族中的几位长老叔伯都已在此静候。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却见十数骑披甲轻骑从部落外踱步而来。 为首一人手持着象征孟卓台吉部图腾雄鹰的鹰翎节杖。 见杖如见台吉本尊,拓跋宏不得不单膝跪地,大声喊道:“拓跋部三等那颜——拓跋宏,恭迎使者!” 台吉的使者高坐在马背上,或许是看拓跋宏年轻,他的言语之中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缓缓张口:“草谷令已发,台吉有命,拓跋部及麾下诸部青壮,集本部骑兵,限十日内赶到乌甘草原,违期者斩!” “诺!” 拓跋宏大声应道。 他虽知道有草谷令这个玩意,但不清楚为什么来的这么早,带着疑惑,他起身接过了台吉使者的令羽。 目送着使者远去之后,拓跋宏偏过头向叔叔拓拔武,道出了心头的疑惑:“武叔,还没到秋天,草谷令怎么就下来了?” 拓跋武褐色的脸上此时泛起了微笑: “每年秋天,大汗都会征集18-20岁的青壮去东边法瑞斯帝国的布伦纳要塞打草谷。 你从小便没出过部落,自然不知晓。我们离孟卓台吉所掌管的乌甘草原足有上千公里的距离。对于偏远的部落,台吉都会提前通知。 孟卓台吉部是离布伦纳城最近的台吉部,等到各部汇集于此已经是初秋。 大部队行军得有一个月的路程才能到达法瑞斯边境,农作物通常在这个时间点成熟,法瑞斯人必定抢收不及。” “原来如此。”拓跋宏摩挲着下巴,这才恍然大悟。 当即下令各部清点出战人数,筹备战马干粮。 ………… 位于拓跋本部的边沿,驻扎着一些小毡房。这些是不愿流浪,选择附庸拓拔部寻求庇护的牧奴。 尽管蒙苏可汗实施的牛羊税并不算重,牛羊马百取其一。但从台吉往下的每一层贵族,其实都有在自己封地收税的权利。草原贵族所掌握的领土会更肥沃,青草会更鲜美。 牧奴每年除了牛羊税之外,还要给领主交税,战时更需自备干粮马匹为领主而战。如此一来,小部落经过层层剥削,就像竹笋失去了一层层外衣,终有干瘪腐烂的一天。 阿扎泰一家就是选择依附拓跋那颜的牧奴。此时一家人正为阿扎泰准备临行前的物资。 草原上最不缺的装备可能就是弓了。阿爸牵来家里唯二的驽马,帮他各放置了一把角弓,一柄短斧,备上两壶弓箭和一些马鬃绳。 路途遥远,阿妈给他准备了几包肉干、奶酪,还有一壶马奶酒。家里三个孩子,阿扎泰的弟弟妹妹还年幼,这已经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 阿妈红了眼眶,握住阿扎泰的手:“儿啊,一定不要逞强!只求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此时,阿爸捧着家里唯一称得上值钱的东西—— 一把祖传的马刀,从毡房里走出来。 他将马刀递给阿扎泰,皱着眉头说到:“草原的儿郎何曾畏惧过战斗?” 几年前阿扎泰一家还频繁地在草原各处游牧。用勒勒车拖家带口,不得不赶在贫瘠的草场被牛羊啃食完前另寻下一个草场。 但那年遇上白毛灾,大量家畜都被冻伤冻死,导致牧民无处放牧。阿扎泰一家在山穷水尽下,无奈选择以牧奴的身份加入拓拔那颜的麾下。 拓跋那颜仁爱宽厚,就连税也收的比别人低。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短短的几年时间,阿扎泰一家不仅吃饱穿暖,还拥有了少许的牧畜。 去年,老那颜去世了,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拓跋宏不仅继承了那颜的位置,还延续了老那颜宽仁的政策。 这样一个年轻宽仁的头人和稳固的族群,让阿扎泰一家从白灾的阴霾中彻底走出。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阿扎泰。若遇到危险,一定要拼死护卫那颜。”若是护卫有功,说不定能摆脱牧奴的身份。 这半句话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远处集结的哨声响起。 阿扎泰骑上马,向爸妈挥了挥手就朝拓跋部营寨大门而去。 少年的背后,阿妈拭去眼角的泪水。 阿爸颤抖的手彰显出他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第3章 苏察伦部 这具皮囊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个草原那颜的儿子。 母亲在其出生时难产而亡,上个月,父亲也因伤寒回归了长生天。悲愤欲绝的他为此生了一场重病,眼看就要嗝屁的时候,拓跋宏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接盘了这个倒霉的人生。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阉割到极致的系统。 基于前世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对拓跋宏而言,这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原本拓跋宏以为初来乍到,威望不足以服众。不过好在父亲生前宽仁,族内叔伯和睦互助,都表示愿意扶持年纪轻轻的拓跋宏继承三等那颜的位置,并宣誓永不背弃。 短暂的一个月时间,让他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同时也选择了认命,在草原上好好活下去。 就从打草谷开始,试着了解这个世界。 ………… 博斯腾湖是蒙苏汗国第二大淡水湖。落日的余晖下,青幽的湖面氤氲着水汽。 拓跋宏穿戴好皮甲,将部落诸多事务留给叔叔打理。连夜带着三百人的队伍和近千匹战马,浩浩荡荡地向台吉部进发。 在苍茫草原上,数百名骑兵飞驰而过。刚刚钻出洞窟,准备寻找食物的土拨鼠听到这隆隆的马蹄声,一转身,灰溜溜地窜回了洞穴里去。 骑兵行进的速度很快,特别是一支只有三百人,配备了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轻骑兵。 拓跋宏所率领的骑兵队伍,一路上走走停停,经过四天四夜的行军,终于来到了乌甘草原的北部。 数千公里的乌甘流域在这里分成了乌托、甘霖两大河。 这里水草丰美,风光秀丽,景色宜人。草原如茵似毯,野生动植物繁多,河流牵沼串泊。 乌托、甘霖两河走势蜿蜒曲折,绕乌甘草原而下,似戴在草原上的翡翠项链,为青青的草原平添秀色。 此地距离孟卓台吉部还有一半的路程,不过有一个大部落作为东北诸部落的补给站。 “那颜,前方就是苏察伦部。” 开口的是拓跋武的儿子,拓跋律,今年已经是第三年参加打草谷了。 拥有打草谷“丰富经验”的他协助拓拔宏管理队伍及充当此次行动的向导。 拓跋宏挥了挥手,示意骑兵们下马。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毡房,估计得有近千之数。 拓跋宏微微一怔:“这苏察伦部是什么背景?麾下竟有如此多的部众?” 拓跋律翻身下了马,一边牵着缰绳,一边转过头回答:“苏察伦部那颜有个女儿唤作苏迪雅,长相柔美,风姿绰约。16岁就嫁给孟克台吉做续弦,更是为台吉诞下了一个儿子。” 他撇了撇身后,凑到拓跋宏身边轻声说道:“最主要这个孩子身长貌伟,据说与台吉年轻时长得尤为相似,台吉在一众子嗣里对他比较偏爱。这些年苏察伦部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不仅被台吉封为一等那颜,赐予了一大块封地。还收纳了数万部众,在一等那颜里都算是实力雄厚的了。” 拓跋宏挑了挑眉毛,挥手示意麾下轻骑往苏察伦营地而去。 一番打听,得知苏察伦那颜已在晌午带队出发。拓跋宏决定先在原地休息一夜,用随身带的银币跟部落长老补充了些干粮奶酪,换了一些新鲜的绵羊用作今晚的吃食。 苏察伦部划了一块地,给露宿的部落扎帐篷。 入夜。 宽阔的空地上,跳动着一团团篝火,陆陆续续架起了一口口硕大的铁锅,搭上了烧烤架子。 一只只羊被牵出羊圈,草原汉子们将这些肥羊宰杀、切割出新鲜的羊肉放在翻滚着热水的铁锅中滚熟,放在搭好的烧烤架上烤,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肉香味,勾人垂涎。 很快,一块块鲜美无比的烤肉、一勺勺肉料充足的肉汤被分给了奔波了几日的骑兵们。 阿扎泰翻开随身的皮袋,从里头抓起一大把炒米撒在肉汤里,又不慌不忙地捡起草间抖落的,尽数丢进碗里。只见他鼓足了腮帮子,将肉汤吹了又吹,见不再往上冒热气,便顺着碗边咕噜着将鲜美的肉粥吞下肚。直到没了汤水,这才伸出舌头将附在碗底的炒米刮干净。 放下空碗,阿扎泰开始品尝烤肉。吱吱冒油的羊肉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儿,他大口吞嚼着肉块,在嘴里反复煸炒。就像是用剪刀剪羊毛一样,剃净棒骨上的每一丝羊肉。直到骨头都快被嗦秃噜皮了,才意犹未尽的嗦了嗦手指。 阿扎泰把双手往草地上一抹,拾起碗往大锅走去。等他往锅里一看,这才傻了眼。刚才还装满肉块的大锅,此刻别说羊肉,连骨头都不剩一根。无奈,阿扎泰只能舀了碗汤,找了个角落歇着。 当阿扎泰低着头端着羊汤遛缝,嘟囔着骂那些抢食的牲口时,一块羊排静静地放在了阿扎泰面前。 阿扎泰抬起了头,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他连忙站起了身子。 “那……那颜,我……” 阿扎泰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块烙饼。 “没吃饱?”拓跋宏笑着拍了拍眼前这个精瘦小子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坐下,“叫什么名字?” “禀那颜,我叫阿扎泰。” “阿扎泰?幸运吗,不错的寓意。家里有几口人?” “阿爸、阿妈,还有两个弟弟妹妹。”阿扎泰抓了抓头发,受宠若惊地说道。 “不必紧张。接下来的路上若没吃饱饭,尽管来找我讨要吃食,我还不至于让手下的战士饿肚子。” 拓跋宏正开着玩笑,却见这小子表情严肃,似乎在侧耳听着什么。随后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向地面。片刻,等他起身说了一句话,却把拓跋宏惊讶到了。 “那颜,五公里外有骑兵赶来,最少有一千匹战马。” 拓跋宏愣了一下,都已经入夜了,还会有部落赶来?看这小子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太像在说谎,难道他真能听到这么远的动静? 带着疑惑静等了八分钟后,拓跋宏得到了答案。 当浩浩荡荡的五百骑兵赶进草场,拓跋宏知道,或许他捡到了一个斥候的好苗子。 ………… 第4章 宴会 夜已渐深。 拓跋宏准备睡下,亲卫却前来禀报,说是巴山部前来拜访。 掀开帐篷的帘子,一双大脑袋探了进来。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拓跋宏的面前。 两人皆身材魁梧,额头上剃光了毛发,只在两鬓留着两条羊角辫,豹头环眼、燕颌虎须。 落后半个身位的那个汉子此刻正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盯着拓拔宏。 拓跋宏此刻有些心慌,不知是哪里结的仇怨。这活脱脱的张飞加李逵,难道今日我命休矣? “深夜到访,实在叨扰。我叫巴库,这是我弟弟巴鲁。” 说着还回过头瞪了一下巴鲁:“不许对拓跋那颜无礼!”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如此这般一位绿林好汉口中说出。 “哦~”巴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拓跋宏松了口气:“额,两位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是这样,拓跋那颜。听闻贵部盛产的博斯腾马是早年间引进沙漠马杂交而出。不仅继承了草原马的蹄坚耐寒、勇猛耐劳,还拥有沙漠马迅捷,驼力大的优点。” 说到这,巴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难为情:“说来惭愧,一路上,家中带来的马已经让我兄弟俩坐伤了两匹,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向您换上几匹好马?” 经过一番了解,得知了巴库兄弟二人是巴山那颜的儿子。 拓跋宏大手一挥,当即就表示要送上四匹好马。 巴库急忙抓着拓跋宏的手臂,摇头说不行不行,拓拔宏却梗着脖子劝他一定要收下。 就这样,俩人互相把着臂膀,像打太极似的推就着。 最终,巴库兄弟还是没捱过拓跋宏的热情,收下了礼物,一边止不住地道谢。 巴鲁一改刚进帐篷时的态度,临走时还龇着牙,露出核善的笑容,给拓跋宏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待兄弟俩走出帐篷,拓跋宏这才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这家伙,力气还真是不小。 巴山部来自草原最北边的巴山山脉,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盛产岩盐的地方。巴山那颜算是巴山区域最有影响力的二等那颜了。 拓跋宏忘不了身边的隐患,那天的暗算对海浑部其实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据探子说,海浑部用死伤了几十人的代价将林子里那个山越部落驱赶到深山里。 没有战马的山越人,战力还是太弱了,不足以威胁到海浑部。 拓跋宏想要寻求一切能够提供帮助的力量来对抗海那贺。 巴山部是个不错的选择。 之所以没有用交易的方式与他们换马,强调这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就是为了使大家的友情更加纯粹。 送马嘛,肯定是为了交你们这两个朋友,绝对不是为了以后去巴山部买盐能优惠,绝对不是! 你来我往多了,自然会加固部落之间的关系。到那时,或许可以试着开出条件,让巴山部助一臂之力。 …… 次日。 巴氏兄弟一清早就来找拓跋宏讨要“礼物”了。 从亲卫手里接过缰绳,看着眼前壮硕的马匹,兄弟俩都喜上眉梢。 巴库跟巴鲁一合计,干脆跟拓跋宏搭个伙一起走,长路漫漫也好做个伴。 就这样,一行人八百轻骑,在收拾好装备后,开始了接下来的行程。 日夜兼程,在第八天的下午,拓跋宏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乌甘草原的最南端——孟卓台吉部。 这里河道交错,森林茂密,莽原展缓起伏,松塔沿沟擎柱。数以万计的草原帐篷在这里错落有致,牧群像一朵朵白云在草场上缓缓移动。 不愧是台吉的大本营啊! 还有几个部落没有到,拓跋宏他们被安排了帐篷休息了一夜。 ………… 第二天白天,陆陆续续的又赶来一些那颜的骑兵。终于在落日前,所有那颜的队伍都抵达了。 孟卓台吉派传令兵邀请各个部落的话事人共进晚餐。 整个孟卓台吉部的最中央,搭建了一个火红色的巨大帐篷。 红色是草原传统的贵族颜色,是火焰与太阳的象征。 而眼前的这个帐篷,有着高高的穹顶,内部至少可以容纳数十人。 大帐卷起了帘子,地上的红毯往外铺出了二十米。走到帐里,一道衣冠甚伟的人物正高坐在宝座上。 一路上,拓跋宏早就听拓拔律过讲台吉的卓尔不凡。如今见了面,才知道所言不虚。 这位台吉大人头顶左右留两束头发,将乌黑的头发打成髻下垂,凸显出他的尊贵和自信,很难看出他已经年近六十了。 孟卓台吉的胡须长而浓密,呈现出一种粗犷的美感,头上一顶插着红翎的栖鹰冠,身上披着一件纹了雄鹰的火红色罩袍,此刻正慵懒地倚在宝座上。 “今日邀请各位前来,只是为了喝酒吃肉。诸位请随意,不必拘束。”说完,他挥手让众人落座,示意乐师和舞姬登场。 这次参加打草谷的话事人,此刻都聚集在大帐里。大多是各部那颜带着年轻一辈的翘楚,拓跋宏跟拓跋律也是连忙挨着巴氏兄弟坐下。 案台上早已备齐了酒肉,那颜们取下头盔放在案台上。 草原上,只有那颜的头盔才能佩戴翎羽,那颜们靠翎羽区分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白、青、黑色。 拓跋宏环顾四周,这里有两个黑翎,四个青翎和七个白翎。算上没来的巴山部那颜,台吉麾下竟然有多达十四个那颜。 拓拔宏暗暗咂舌,不愧是敢直面法瑞斯帝国第一道防线的人物,实力果然雄厚。 斜对面,老熟人海那贺一脸阴沉。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透露出一种阴狠的气息,此刻正埋头喝酒,不知在盘算什么。 拓跋宏将目光从他的身上转开,看向台吉的左右。 似乎是注意到了拓跋宏的目光,拓跋律附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坐在台吉下面左手边的那位,留着细长山羊胡的就是苏察伦那颜。” “那右边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呢?” “那是世子的母族萨扎部一等那颜,萨扎那颜。” 拓跋宏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悠扬的琴声响起,舞姬们宛如花瓣在风中摇曳。清凉的舞衣下,腰肢柔若无骨,露出有些偏白的皮肤。 琴声骤然转急,舞姬们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 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十多名舞姬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帐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 拓跋宏环顾四周,有些那颜已经迷醉在酒色中。 酒足饭饱后,他回到帐篷埋头就睡。 …… 次日,大军开拔。 一众那颜麾下共有六千轻骑,算上台吉本部出动的两千人马,此次共有八千骑参与打草谷。 孟卓台吉带上了世子格日勒图参加这次打草谷行动,留下了年长稳重的二子镇守台吉部。 第5章 抵达 蒙苏汗国和法瑞斯帝国被赤峰、西荆这两座巨大的山脉隔开了大部分的国土。 两座山脉中间,广袤的平原是双方冲突的缓冲地带。 法瑞斯帝国在此修建了一座城市用以抵挡蒙苏汗国的铁骑,一座以布伦纳命名的城市。 此刻,布伦纳城最高的城堡里,弗尔南伯爵邀请了众多的贵宾,一场华丽的晚宴正在举行。 城堡里点燃了许多蜡烛,刻满壁画的穹顶通过火光被映射出一片灿烂的光芒和熠熠生辉,让大厅里的贵族们仿佛置身白昼。 餐桌上摆满了精美的盘碟,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让人们垂涎三尺。 珍贵的牛肉被胡椒及香辛料一起烹调,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加了蜂蜜、坚果烘焙出的白面包,肉汁烩鸡,芝士火腿…… 一道道美味的菜肴让在座的贵族都挪不开双眼。 弗尔南伯爵浅笑着,将眼前的熏肠切片,佐以野鸡汁和小茴香细细咀嚼。 这种熏肠是把胡椒、孜然、香草、芸香、欧芹、调味品、月桂果和肉汤捣碎,再加入新鲜猪肉末、胡椒和坚果,最后把以上混合物塞入肠衣熏制而成。 在嘴里不断回味着美妙的口感,弗尔南伯爵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人人都说着赞美的话,称赞伯爵震慑敌国的丰功伟绩,称赞伯爵之子的英勇无畏。 他们享用面包,畅饮麦芽啤酒,轻啜红酒,觥筹交错。当人们举起红色的葡萄酒时,游吟诗人在舞台上闪烁。 他在敬酒的过程中弹奏心爱的竖琴,然后演唱遥远的国王和骑士英勇冲向敌人的故事。 贵族们专心致志,倾听着他们婉转的歌谣。听到更欢快的旋律时,他们也忍不住会跳上一两支舞。 宴会在午夜结束了,宾客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宴会厅,向着山下走去。 微醺的弗尔南伯爵,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卧室。 一弯新月划过半山腰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城堡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咚,咚,咚。” “什么事?”弗尔南伯爵揉了揉酸麻的太阳穴。 骑士长佐尔脱下帽子,向伯爵行了个礼后,递上前一个小小的信筒:“北边海东青传来的信。” 弗尔南伯爵眼神一凛,蔚蓝色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 大门关上,房间里就像被凝固一样。 弗尔南伯爵踱步到门后倾听,确保四周都没有人,这才走到床边,拆开了信筒。借着摇曳的烛光,弗尔南伯爵快速读完纸条上的内容,不由得脸色大变。 他在床头左右徘徊,纸条被紧攥在手中,从未有过的迟疑和不安像一条越拉越长,纽扯不断的缰绳缠绕着他。倏然,一个计划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此刻,微醺的大脑变得无比清醒。他在火盆中快速焚烧了纸条,然后端坐在圆桌前,鹅毛笔上下抖动。 不多时,他放下笔,将纸条装进信筒,滴上一圈蜡油在盖沿处密封。 推开门,他看了看左右,高呼道:“佐尔!” 骑士长从阴暗的转角处疾步前来,单膝跪下:“伯爵大人!” “即刻出发把这个送去雷曼尔城,亲手交给希多尼亚侯爵手中。这件事我希望由你亲自去办,万不能出差错!”蔚蓝色的眼眸注视着着骑士长佐尔。 “是,大人!” ………… 在布伦纳平原的边缘,孟卓台吉率领的八千轻骑悄然出现。 经过了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骑兵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一处高坡上,台吉手握缰绳勒住了战马,枣红色的骏马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脑袋,原地踱步。 萨扎那颜和苏察伦那颜分别在他两侧,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眼神中却尽是争锋。 台吉远远地望着眼前的村庄,大片空旷的田地,看起来像是已经被收割。 他举起右手往前一挥,下令骑兵进攻。大片的骑兵如洪水般咆哮着奔流而下,朝四面八方散开。 骑兵的铁蹄犹如狂野的暴风,横扫过广袤的农田。他们的目标明确,手法狠辣,毫不留情。 各处的粮仓里,农奴们辛苦一年耕耘的粮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无情地抢走。泪水在农奴们的眼眶里打转,却无法阻止这残酷的现实。 如果说骑兵的铁骑如狼,那么农奴的粮仓就好似绵羊,狼群在羊群中肆意捕猎,无情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 不多时,督粮官来了,台吉正惊讶于此次劫掠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然而,督粮官带来的消息却让台吉感到疑惑和棘手。 “你是说附近所有的粮食只装了三分之一的勒勒车?怎么会这样?” 台吉立刻下令抓来了本地的村长。 老头佝偻着身子,不停地伏地拜求台吉:“这位……大人,真的不关小的事啊!前几日,城里的弗尔南老爷就派人通知我们抢收,这几日更是天天派出了大量士兵,强行拉走了大部分的粮食。大人,求您开开恩,饶了小的,大人……” 格日勒图一脚将村长踹翻在地 ,打断了他的哀嚎。他单膝下跪,抱拳请命:“父亲,弗尔南这个老东西一定是把粮食藏进城里了。我愿为先锋,为父亲攻下此城!” “好,好,好!我儿悍勇,攻此城定然无虞!” 孟卓台吉看了看身侧的苏察伦那颜,说道:“让战士们尽快造一门回回炮出来。” 回回炮是一种加了杠杆配重原理的抛石机,用于战争攻守的武器。这种抛石机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创新,使得射程更加远、威力更加巨大。 “禀台吉,光是回回炮还不够,不如造些云梯,驱使这些农奴攻城分散守备兵力,再以回回炮压制城上 ,”苏察伦那颜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狞笑着说,“一旦攻城兵攻破城门,轻骑顷刻间便可夺城,易如反掌。弗尔南必然龟缩在城堡里不敢轻举妄动,到那时,整个布伦纳城还不是任由我们索取。” “嗯,你去准备!通知大军安营扎寨,让儿郎们吃饱喝足,明日强攻布伦纳城!” 第6章 攻城 草原骑兵的马蹄踏碎清晨的露珠,冷冽的刀锋闪耀着黎明的光辉。 布伦纳平原,这片黄褐色的土地已经准备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 然而,此时的布伦纳城却城门紧闭,似乎在挑战着这片荒野的寂静。 孟卓台吉,这位蒙苏大军的统帅,此刻正冷冷地凝视着眼前的城池。 经过接连几天的赶制,已经造出几架简陋的云梯和一门回回炮,从村庄里挑选了上千名还算结实的农奴编为前军。 在斩首了几十个刺头,并用家人威胁之后,这群农奴总算老实起来。 为了让他们能够有一定的战斗力,台吉下令让他们自行带上武器,多数是些锄头、镰刀、草叉之类的农具。并且分发了粮食,在出行前允许他们饱餐一顿。 这些衣衫破烂的农奴兵带着他们的农具被驱赶到队伍的最前沿。 身后是精锐的台吉亲卫充当督战军,一旦让他们发现有人溃逃,锋利的马刀将亲吻逃兵的脖子。 “呜~~” “呜~~” “呜~~” 低沉的号角吹响进攻的信号。 农奴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抬着简易云梯冲向城池,用呐喊声驱散心中的恐惧。 而此时的布伦纳城城墙上,佐尔骑士长正指挥守军进行防御 。 说是守军,仔细一看却由多数平民组成。他们的装备比城外的农奴要好上不少,起码能穿上一件残旧的锁子甲,能用上制式的长枪,刀剑。 但从未直面过战斗的他们在面对此情此景时怎么能不害怕呢?平民们的双腿如筛糠般颤抖,看着城下黑黝黝的人头,握着弓箭的手也渐渐发麻。 佐尔骑士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早早将少数精锐士兵分散在城墙的各处。看到敌人开始架云梯,立刻招呼士兵准备往下扔滚石檑木等守城之物。 “咻,咻,咻~” 农奴军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石块犹如暴雨般呼啸着从天而降,箭矢凌空乱飞。 滚烫的金汁从沸腾的大锅中被舀起,劈头盖脸地往敌人的头上倾倒,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这些生化武器一旦粘上,不被烫死也要掉一层皮,更不必说被细菌感染。冷兵器时代,作为守城利器,金汁是无解的。 充满恶臭的城头,农奴军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上攀爬。 佐尔骑士手持十字剑重重地砍向爬上城头的敌人,未曾瞑目的头颅带起喷涌的鲜血倒飞而下,无头尸体直直的向后栽倒下去,还将云梯上的数名农奴军一并带下。 不远处,孟卓台吉冷静地审视眼前的局面。看到守军被农奴军拖住,他终于下令准备回回炮,这种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将用来打破城门的防线。 “轰!” 回回炮对准城门,石丸在晨光中闪烁,发出夺命的怒吼,冲向了坚固的城门。 投弹声一响,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 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看到城上扔下的滚石擂木逐渐变少,台吉觉得时机已到,命令几个那颜攻城。 拓跋宏和麾下三百骑正在此列,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但是看着督军的马刀,他还是选择了从心。 上千名骑兵犹如猛虎下山,直扑城池。他们的速度之快,让敌军措手不及。 拓跋宏矫健的身影首当其冲,他单手持盾挥舞着手中的弯刀。 麾下的部众皆单手持圆盾举在头顶抵挡来自上方的箭矢,一边攀爬云梯登上城墙。 拓跋宏往前一跃,将盾牌砸向眼前的守军,趁那守军格挡时就翻上墙头。 还没等站稳身形,身侧一名守军突然向前一步,手中长刀却向拓拔宏递出,他身旁的亲卫甚至都没及时反应。 “噗” 电光火石之间,弯刀挥出,拓拔宏眼疾手快将来袭守军的手臂直接斩断。 “铛啷。” 长刀落地,那守军捂着断臂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拓跋宏迈步上去,一脚将其踢倒在地,随后拿起身旁的一把长枪,暴喝一声,直接将其钉死在原地。 远处,回回炮攻势猛烈,沉重的石弹在高空中自由落体,砸在城门上留下一片片坑洞和龟裂的痕迹。 木屑翻飞,城门像老人充满褶皱的沧桑面容。 不知过了多少个钟头。 城门缓缓向内开启,先登的士兵已经从内部打开了城门。 台吉当即下令发起总攻。 激昂而嘹亮的冲锋号角随即冲天而起,七千轻骑开始奔跑,加速,再加速。 先是吼声,牛角号声,然后是战马奔腾的马蹄声,渐渐的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大地在震动,蒙苏轻骑就像平地上卷起的一股飓风,像海啸、山崩,像山洪暴发一样,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 站在城墙上的拓跋宏只觉得整个平原在颤抖。 七千轻骑势如破竹破竹,瞬间冲入城门。城内的守军见状,立刻组织起抵抗。一时间箭矢如雨,战鼓雷鸣。 然而,面对蒙苏骑兵的力量,他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这一刻,蒙苏大军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整座城池。 布伦纳城,告急。 ………… 佐尔骑士长的铠甲已被鲜血熏染,驾一匹黑马直奔中心城而来,两旁士兵敬畏的让开。 他径直奔至城堡入口,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干哑的喉咙火速道出军情:“伯爵大人,北门已被攻破!” 德库拉·弗尔南伯爵神情肃穆地点了头,并带领佐尔进入城堡。城堡内部一片繁忙,士兵们正在准备战斗所需的物资和武器。 整个城堡都洋溢着一股战争即将爆发的气息。 中心城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城堡,高耸入云,如同一座巨大的石头堡垒。 它位于一座矮山之巅,四周悬崖峭壁,形势险要。从远处望去,只见城墙在阳光下闪烁着亮白色的光华。 这座城堡是台吉和他的骑兵最后的目标。 而此刻,中心城外弥漫着紧张与期待之情…… 世子格日勒图率先抵达城堡外,他率领骑兵们排成一列,在城堡门前停下了脚步。他们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地等待台吉的到来。 此时,旭日东升,天空中弥漫着一片火红和金黄之色…… 第7章 带路党 中心城的城墙上,弗尔南伯爵和他的长子萨诺·弗尔南并肩而立。 一排排长弓手已将箭头锁定城下的草原骑兵。 宽阔的护城河上泛起粼粼波光,吊桥已高高挂起,弗尔南父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敌人。 弗尔南挑了挑眉头,嘴角上扬,开口说道:“孟卓兄,别来无恙啊!” 城下的孟卓台吉却似乎懒得同他废话:“得了弗尔南,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么些年,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硕大的城门不要,守着这乌龟壳倒是装起了王八。有本事你就龟缩在这破城里不要动!” 他侧过头,立刻对身后一列列草原骑兵发出指令。半数的骑兵被派出,他们将以最快的速度劫掠整个城市。 世子和苏察伦那颜立刻整备部队,分别朝着城东和城西的贵族府邸而去。 拓跋宏也迅速带领麾下本部骑兵出发,他感觉在格日勒图和苏察伦那颜的手下很难抢到好东西,于是决定放弃了城东和城西,直奔城南而去。 选择这条路的当然不止拓跋宏一个,不过随着距离越走越远,人数也在慢慢减少。 道路的两旁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房,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般住这种房子的大多是贫民,几乎没有油水,拓拔宏很难对此产生兴趣。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骑兵选择将时间浪费在这些贫民上,因为他们深知,贵族府邸的财物不是他们能享受的。 与其辛辛苦苦搜刮半天,到头来留不下几枚银币,还不如将主意打在那些贫民身上,那样兴许还能有所收获。 值得一提的是,这么些年里,这已经不是草原人第一次攻进城内了。 虽然这些草原人通常只要劫来的粮草充足就会离开,但也总有不够的时候,每当这时他们就会攻破城门,直到将带来的勒勒车装满才会离去。 草原人一般不会随意屠杀贫民,他们无比清楚竭泽而渔的危害,只有留下这些贫民的命才能让他们来年继续种田。 虽然法瑞斯帝国的人多,但谁能保证杀光这座城的人之后,从别处迁来的刁民有这么听话呢? 贫民们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命长。 大多数贵族老爷从不曾把他们当人看待,也许,每年死在贵族手上的贫民可能比死在草原人手上的还要多? 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只要不反抗,就能活命。都是交粮交税,给谁不是交? 战后,为了安抚这些被劫掠的贫民,弗尔南伯爵会从高高的粮仓里翻出些旧粮施舍给这些苦哈哈。这也是民众还愿意支持弗尔南的原因之一。 当然,除了这些任受欺凌的贫民之外,还有一些胆子大的,甚至会给草原人指路,告诉他们哪里有粮仓。 通常,等到这些粮草被装满草原骑兵的勒勒车后,还会有些剩余,这些将作为导游的小费。 拓拔宏之所以马不停蹄的赶来城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拓拔律在这儿有个老熟人,他第一次参加打草谷时就认识的锁匠。 骑兵们在一处平房前停下,拓拔律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来到门前。 “咚,咚咚,咚。” 听着像是一种接头暗号。 “啪嗒。” “吱——” 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探了出来,他的眼珠子贼亮贼亮的,小得像两颗黑豆。在看到拓跋律的脸时,他的笑容像菊花一般盛放。 “哎呦喂,这不是拓跋律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锁匠帕吉斯说道。 拓跋律打断了帕吉斯的话:“好了,帕吉斯,废话少说。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部落的新那颜——拓跋宏。” 帕吉斯这才注意到马背上的拓跋宏,连忙跪下身子,双手向前微曲,将半个身躯匍匐在地上。 “我说今儿早怎么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有贵人前来啊。那颜大人如此年轻有为,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啊!” “起来说话,帕吉斯。时间有限,我有一些东西落在城南了,想必你应该能帮我找到。” “瞧您说的,大人,这是我的荣幸。不瞒您说,我在守备军里有些门路,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秘密。就在最近,城东南有一处院子有兵士出入……” 拓跋宏眉头一挑,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我丢的东西想必就在那里,劳烦阁下前方带路!” “遵命,大人!” ………… 中心城。 短时间内,弗尔南伯爵并不担心这些骑兵能越过三米深的护城河。 前几日,向希多尼亚侯爵发出的求援信得到了回应,侯爵承诺会派出一支他麾下最精锐的具装重骑前来救援。 众所周知,由于马匹的稀缺,骑兵这个高机动性的兵种在法瑞斯帝国的数量远远没有他们西北边的邻居那么多。 所以在贵族老爷们眼中,骑兵的数量可以说是评判贵族实力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而所谓的重装具骑则是在相对而言不算多的骑兵基础上挑选出来的绝对精锐,他们拥有最精良的装备和足以承载人与装备重量的战马。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弗尔南伯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无比清楚,即便他手里拥有三万的步兵和一支由500骑兵和500骑兵侍从组合成的骑兵队。 如果在平原上展开战斗的话,那么,面对来去自如的草原轻骑,恐怕也是望尘莫及。 所以他先是派出大量士兵强行征收了大部分粮草,吸引贪婪的草原骑兵前来攻城。由多数平民临时编成的守军显然不具备很高的战斗力,不过却能延缓草原骑兵的攻城速度。 孟卓那个匹夫哪里想得到,中心城里只有两千余守军。他早在布伦纳城西门外远远地埋伏了一支三万人的步兵,此刻已兵分两路朝城西城北而来。 算算时间,这个点援军应该也快到了? 彼时,援军重骑从城南而来,两路披甲步兵从西、北两个方向进行包夹,草原轻骑受制于城内的地形无法发挥优势,必然溃逃。 如此一来,就可以率本部衔尾而击,说不定能重创这八千骑兵。 想到这儿,弗尔南伯爵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嘴角却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8章 狗不能喂太饱 城东南的一处院子里,歪脖子树下。 地上躺着十多具冰冷的尸体。 这些是驻扎在院子里的守军,他们身上精良的锁子甲已经被众人扒下。 不过奇怪的是,亲卫们几乎搜查了整个院子,除了厨房囤放了大量粮食,剩下的房间只找到几罐铜币,没有发现任何所谓的兵器甲胄。 拓跋宏端详着亲卫递来的法瑞斯长剑,这是一种法瑞斯步兵标准的制式武器,无论是单手还是双手持握,都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 这不禁让拓跋宏产生了一丝疑惑,如果只是区区一些粮食,用得着派一队步兵来看守吗? “那颜,我抓到个活的!”拓跋律拖着一个人从后院走来。 “帕吉斯在后院发现一个地窖,感觉下面有动静。我们一合计,就诈了诈他们,这家伙一听我们要放火烧了院子,就赶紧从地窖里爬了出来,让我给逮住了。” “很好!这就对上了,快带我去看看。” 众人移步来到了地窖前,窖口已被打开,两名亲卫举着火把下到地窖底。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拓跋宏几人也随之而来。 火光将地窖照的透亮,这里比想象中要大的多,地窖中间摆着几张桌子,放着一些打铁的工具。 地窖的四周都堆满了稻草,角落里,六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被绑成一圈,嘴上都塞了破布。 拓跋宏示意给这几个男人松绑。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谁是领头人?” 一个胡子拉碴,面容坚毅的男人将左右两边的人揽在身后,站了出来,嗓子低沉的说道:“这位大人,我是他们的头儿维耶鲁夫,我们六个都是铁匠……” 在听完他的话后,拓拔宏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三年前,六个来自东边穆罗尼亚帝国的士兵因战败被俘。 因为以前学过一点儿打铁,被商人贴上铁匠学徒的标签,以三十个银币的价格组合销售给了布伦纳城的贵族,跟着那些城堡里的老铁匠学习。 (100铜币=10银币=1金币,通常1个奴隶值30铜币。货币原材料含量低,金币为多金属混合,非纯种金币。) 上个月,他们刚刚出师,就被赶出了城堡,被关在这院子里打造军备物资。 这个地窖就是用来存放装备的。 今早,大军进城之后,这里的守备就把他们从院子绑到地窖里,派了个兵看着。 拓拔宏命人拨开周围的稻草。 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后,众人皆瞠目结舌。 “哇咔咔,这下可发财了!” “乖乖,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铠甲嘞!” 拓跋宏和拓跋律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朗声大笑。 这里囤放着成堆的甲胄和枪刃。 细数了一下,足足有五百多把长枪和九百多套锁子甲。 这种锁子甲是用细小的铁环相套,形成一件连头套的长衣,所有的重量都由肩膀承担,可以有效的防护刀剑枪矛等利器的攻击,主要的作用还有对弓弩的防御。 拓拔宏命人把这些装备都搬出地窖,然后让麾下的部众全都换上武器,在最外面套上锁子甲。 焕然一新的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拓跋宏知道,剩下的装备他是无法独吞的,略微有些可惜。他只好下令尽数装车,打算进献给台吉。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大地上,道路上静悄悄的。 骑兵们带着满载的战利品正往中心城赶。 维耶鲁夫几人被邀请到拓拔部做客,至于帕吉斯,他临走前被赏了足足两罐铜币。 拓跋宏一向对有功之士不会吝啬,他心中暗自庆幸这次行动顺利完成,准备回去好好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 突然,身前的骑兵们开始裹足不前。 拓跋宏催动胯下马匹向前走去,两侧的骑兵纷纷朝左右两边让开,等他走到队伍的最前端,这才看到前方的路已被一队骑兵堵死。 为首一人,戴着白翎头盔。 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人——海那贺。 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臭脸,拓跋宏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一时间,双方的手都按在刀鞘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气势。 海那贺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上下打量了拓拔宏一番,旋即一脸哀思地说道:“拓跋贤侄,好久不见啊。只可惜我没能见上你父亲最后一面,多好的人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贤侄还请节哀,今后若遇上麻烦,尽管向我开口,你拓跋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全力相助。” 拓跋宏平静地看着对方,说道:“不劳烦海那贺那颜费心了,拓拔部一切安好。” “不过,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海那贺那颜。” “哦?贤侄有何疑问?” 拓跋宏摩挲着胯下骏马的鬃毛,漫不经心地说道:“年初以来,我部游说的牧民足有30余户,怎么半道尽数去你海浑部做客了?” “贤侄说笑了,我不曾听那些牧民说是拓拔部的部众啊!” 海那贺环顾四周,在拓跋部骑兵身上扫视,贪婪的眼神在勒勒车上停顿了好久。 “早知这些牧民是拓拔部的,我哪里会擅自收留他们。不过他们每日在海浑部吃好喝好的,倒是费了我不少粮食。” 海那贺似笑非笑:“这样,贤侄,你给我留下几车粮食装备弥补我的损失,回头我把人给你送来。” 拓跋宏扭过头,跟身边的众人说道: “我早跟你们说过,对狗还是不能喂太饱,看看,这口气比脚气还大。” 拓跋部的骑兵都咧开嘴大笑起来,豪迈的笑声震得对面的海那贺面色铁青。 “拓跋小儿,你要试试我宝刀是否锋利吗?!” “我刀也未尝不利!”拓跋宏瞬间拔出马刀,刀锐寒气透骨。 顿时双方剑拔弩张。 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两边的拓跋部骑兵纷纷让开留出一条路,几位骑兵簇拥着世子格日勒图来到队伍中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翻身下马相迎。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 格日勒图高坐在马背上,看了看海那贺,又将目光停留在拓跋宏身上。 还不等他开口,拓跋宏朝麾下做了个手势,将几辆装军备的勒勒车拉到世子跟前。 “世子殿下!” “这几辆军备是我侥幸所得,本想孝敬给殿下。” 拓跋宏佯装气愤的样子,怒喝道:“却不曾想,海那贺这厮半路拦了我部骑兵,强行索要殿下的装备,我不答应,他竟要袭杀我,实在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啊!” 海那贺此时慌了神,匍匐在地上说道:“殿下,这都是误会啊,我只是想与拓拔贤侄叙叙旧,何来伏兵袭杀一说。贪图殿下的装备更是无稽之谈,我素来忠良,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冒犯殿下啊!” 格日勒图注视着海那贺,直盯得后者额角流汗,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就当你无冒犯之意。但是,你截道终归是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本次劫掠所得扣一成,希望你好自为之。” 看着海那贺磕头如捣蒜,格日勒图驱马来到拓跋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下令麾下骑兵接手军备。 第9章 布伦纳之变(一) 布伦纳城的街道并不十分宽敞。 拓跋宏骑着马稍稍落后于格日勒图,身后是大队的骑兵,海那贺则带着他的部众作为后军。 年方二十六的格日勒图身姿伟岸,平易近人,一路上跟拓跋宏交谈甚欢。 格日勒图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那颜,像是从未谋面的老友,投机的话题,同样年幼丧母的经历更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高耸的赤峰山脉到蜿蜒的乌甘流域,从迅捷的博斯腾马到缴获的柔软丝绸,从贵族府邸的侍女到布伦纳酒馆里的软件硬化工程师……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正当两人打算进一步交流时,阿扎泰催马上前,附在拓跋宏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拓跋宏顿时脸色大变:“世子殿下,城南有大量骑兵前来!” 格日勒图看拓跋宏的脸色不像玩笑,顿时严肃起来,命令本部骑兵迅速将勒勒车上的甲胄武器装备上。 短短几分钟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向后看去,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骑兵,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 这队骑兵人马俱甲,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骑枪枪尖泛着冷冽的寒光。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是具装重骑!” “世子殿下,布伦纳不该有这么多骑兵,这像是个陷阱!中心城不能去了,应该立刻夺下东门,给台吉发信号。只有控制住东门,咱们的骑兵才能不被困死在城里!” “城内地势狭窄,被重骑追上非死即伤!” “往东门撤!” “快撤!” “撤!” 世子立马下令往东门跑,拓跋宏狠狠夹紧马腹,跟着世子不要命地跑起来。 队伍的末端,海那贺还处于懵逼状态,他还不清楚后面来的是谁的队伍。 但是看到前军玩命地跑,此刻,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赶紧催马狂奔起来。 ………… 另一边,中心城也发生了变故。 留守北门的骑兵传来消息,北门方向涌来大量步兵。 “咻~咻~” “咻~咻~” 下一秒,靠近东门的方向传来大量草原响箭的声音。 萨扎那颜早早赶到,苍老的声音严肃异常:“台吉,事情有些不对,我们被包围了!” “城东!世子在城东!” “全军听令,向城东撤离!” 孟卓台吉心里一惊,立刻命令中军朝东门撤离。 “台吉有令,向城东撤离!” 高墙上,弗尔南伯爵也注意到东门的响箭和城下撤退的骑兵。 “该死!看来这些草原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给城北发信号。” 随后,中心城东边的烽火台冒出滚滚狼烟,不多时,远处布伦纳城的北门和东门也相继燃起狼烟。 这是一种变阵信号,当计划有变时,中心城会点燃某个方向的狼烟。 西侧的将领看到了狼烟,明白了伯爵的意思,命令步卒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而快要冲进北门的步卒则兵分两路,一支披甲步兵绕着北门的外墙向东边包抄而去。 高墙上,吊桥被放下,中心城里的守军鱼贯而出。 …… 城南。 海那贺为他片刻的迟疑付出了代价,后军已被重骑追上。 “咻,咻,咻。” “杀!” 海浑部骑兵转身射箭,但这对于人马俱甲的重骑作用有限,只有少量的破甲箭才能伤到重骑。 巷战对轻骑并不友好,不过于重骑而言亦是如此。 双方的队伍一经接触,就撞得人仰马翻。 一个照面间,上百人马顷刻赴黄泉。 勒勒车的轮子飞跃到半空,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轮子转动着滚出十几米,直到撞到兵卒的尸体才停下。 兵刃…… 残肢…… 人与马的躯体…… 具装重骑被小巷堆积的残躯拦下铁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队长,前面过不去了。” 约翰队长眯着眼,看着眼前堆积的尸体。 这次奉侯爵之命支援布伦纳城,他带了一千重骑,装备的精良让他不惧任何一个对手。 他翻身下马,拔出马背上的重剑,高呼道:“步战迎敌。为了法瑞斯的荣耀,杀!” 身后一千全身俱甲的精锐,皆拔出长剑,呼喊道:“为了法瑞斯的荣耀!” “杀!” “杀!” 断肢残躯堆成的小丘前,海那贺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刚刚一个照面,他几乎损失了近百兵力。 反观对方的重骑,穿着全身板甲。 除了破甲箭伤到几个,交战时,普通的枪刃几乎都难以破开板甲,反而是短斧之类的重器能伤到他们。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敌人已爬过尸堆,叫嚣着迎面而来。 海那贺手持长枪重重地贯穿一名敌人,还未拔出枪头,身侧一柄长剑划伤马腹。 胯下马匹发出哀嚎,跪伏在地。 海那贺跌落下马,一个翻滚,拔出枪头,朝身侧一抹,枪尖带出点点血花。 还没来得及喘一口粗气,一阵破风声从身后袭来。 “噗嗤!” 一柄重剑横劈在他的背上,锋锐的剑刃轻易破开背部的皮甲,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挥剑之人正是约翰,只见他再次抬起重剑,高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向眼前这个白翎那颜劈去。 海那贺的脸色瞬间苍白,举起枪杆试图抵挡这一剑。 下一秒。 “咔。” 枪断作两截。 海那贺深陷的眼窝里,血色充斥着双眼,眼神透出一股浓浓的不甘。 血水从口鼻中不断溢出,他的嘴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 前军,拓跋宏已经夺下了东门。 两列骑兵镇守着城门口。 海浑部的骑兵迟迟没有赶来,应该是被那些重骑缠住了。 拓跋宏眺望着来时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 他心里清楚,海那贺和这些骑兵活下来的机会不大了。 世子命人封堵死来时的路,往中心城派出几波探马。 城东总共汇集了一千多轻骑,骑兵们喂完马匹,拿出干粮水袋匆匆解决今天的晚饭。 在夕阳下,静静等待城中突围的骑兵。 第10章 布伦纳之变(二) 夕阳钻进薄薄的云层,霎那间染红了天空。 大队骑兵飞驰而过,卷起浓浓的烟尘。 十分钟前,台吉跟世子的队伍已经汇合,一些骑兵被永远留在了城内,此刻已不足七千人。 后方,法瑞斯的部队紧追不舍。 没有太多的言语,所有草原骑兵都策马狂奔,大部队从东门出发,向着两国边境线进发。 只要越过国境,庞大的蒙苏草原将庇佑它的子民,那里才是草原人的主场。 然而世上许多事总是事与愿违的。 一千骑和三万步兵阻拦住了草原骑兵的退路。 蓝色的旌旗在风中肆意飞扬,战阵的最前端,无数重装着甲的精锐步卒举着长盾。 身后的长枪斜穿过盾牌间的缝隙,宛若一排利牙。 一眼望去,长长的的盾列像一堵高墙密集地摆在草原轻骑眼前。 轻骑们不得已,只能向东边跑动寻求突破。 “嘭!嘭!嘭!” 这是最前端的战马摔倒的声音,只听见它们发出痛苦的哀嚎。 地面的好几处位置竟撒上了生锈铁钉,这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在不远处,守城骑兵手持鸢形盾,身披锁子甲严阵以待。 被这么一耽误,一时间竟难以找到突破口。 而且这短短几分钟的拦截,就让后方的追兵咬了上来。 远处的具装重骑如水银般缓缓向前压迫而来。 两边都被堵住去路,这种纵深已经无法发挥轻骑的优势。 而坐镇中军的台吉却丝毫不显慌张。 眼尖的拓跋宏看见萨扎部骑兵抽出一种短型标枪,而台吉亲军则手握钩镰枪,从马侧的皮袋中相继取出一种半米长的武器,铁骨朵。 是啊,孟卓台吉常年跟法瑞斯帝国打交道,怎么会不清楚具装重骑的存在? 也许长枪,马刀不能突破板甲的防御,但是战马高速冲击下,铁骨朵却是能够隔着板甲锤击敌人伤及内脏的利器。 远处的高坡上,法瑞斯帝国的具装重骑,阵列森然,在冲锋路上维持阵列不乱。 他们几乎齐头并进,每一骑之间相互留出一段距离,而缝隙之中露出的是第二排重骑骑枪的寒光。 两排重骑错落有致,如同两道森然的剃刀! 前方的阵线一时间难以寻求突破口,而后方的重骑又压迫而来。 只能暂时先避开重骑锋芒,再寻找盾线的薄弱处突破了。 “万胜!” “万胜!” 草原骑兵们呐喊着,为自己壮胆。 “咻,咻,咻。” 轻骑们只能靠着奔袭的机动性尽量避开重骑,牛角弓搭上破甲箭,顺势而发,带走一些重骑的生命。 当重骑锋线将要接近一部分草原轻骑之时,萨扎部的标枪飞贯而出! 在高速移动和贴近投掷下,这种武器拥有恐怖的杀伤力,直接将一些重装骑兵贯穿,牢牢地钉在地上。 两翼的骑兵分散开来得以继续跑动起来搭弓射箭,而中心处却是活生生的绞肉盘。 避之不及,冲撞在一处的骑兵如惊涛拍岸一般,殷红的浪花翻腾卷涌开来。 锋线上瞬间一片人仰马翻。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刀剑交击,惨叫声四起,满目血肉横飞。 拓拔宏绕着战场边缘,避开了那些人马俱甲、难啃的重骑,拓拔部的装备比他们差的太多,没有底气也没有这个能力去跟他们硬拼。 儿郎们将命交在自己手里,拓拔宏告诉自己必须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远处,重骑的后面,从中心城堡而来的守军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 近处,随着骑兵速度被钳制,阵中开始抽调出一些士兵不断地涌入战场。 暴雨般的箭矢飞掠着穿透战甲,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 拓跋宏从腰间抽出双刀,伏下身子,将刀刃朝前,横在身前两侧,催动战马极速狂奔。 高速疾驰的马速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力量。让他感受到马刀割断敌人甲胄,抹过脖子的快感。 “杀,杀,杀!” 拓跋宏带着身后的部众不停地挥刀,带起一颗又一颗冲天的头颅。 不散的幽魂似乎还在阴霾密布的空中嘶吼,一双双杀得血红的眼睛在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大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叮!” “恭喜达成成就十人斩,……” 天赋面板突兀地出现在拓拔宏眼前。 “当!” 身侧的阿扎泰用刀尖磕飞一支袭向拓拔宏的利箭。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不断地有满脸血污的士兵涌上来,手里不停地挥舞着带血的兵刃。 拓拔宏心头一悸,没有多想,他立刻关闭了面板。 “老子差点被你害死!你在狗叫什么!” 拓跋宏在心头怒骂道,抬手劈死一个小卒。 他举起马刀在手肘处拭去了刀身的血迹,露出了冷森森的刀锋。另一把已经卷了刃,被他随意丢在地上。 大片的士兵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身后又有人举剑而上,厮杀声和枪剑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拓跋宏看到重骑的骑枪连续贯穿来不及跑走的草原勇士…… 看到重骑被巴氏兄弟手握铁骨朵横扫喷出的血雾…… 看到两个草原骑兵用钩镰枪和缰绳将敌人拉下马刺杀…… 他没看到,在其身后,已有人将他盯上。 萨诺·弗尔南,伯爵之子。 呼吸间,战马奔驰携着锋利的长剑呼啸而至,带起一阵罡风。 拓跋宏直觉脖颈处汗毛直立,立刻缩下脑袋躲过这一剑。 还不等他再做反应,笔直的一剑划过他身下战马的脖子。 战马哀鸣一声,脖颈处喷涌出阵阵血泉,抽搐着向左倾倒,将拓拔宏重重摔在地上。 拓跋宏翻滚着爬了起来,将马刀横在身前,佝偻着寻找敌人的行迹。 第二剑接踵而至。 “叮!” 剑锋从左侧自下而上地挥来,清脆的刀剑相击之声随之响起。 拓跋宏险而又险地接下这一剑。 左臂抵在刀背上,下一刻,马刀顺利在马的左后腿上划出一道深口。 战马吃痛,当即高高立起,将马上的萨诺也甩了下来。 还未等他站稳身形,拓拔宏的马刀已重重劈了下来,萨诺只得横剑格挡。 “当!” 这一刀势大力沉,萨诺只觉得虎口一震,旋即将剑身倾斜向下卸力。 刀锋划过剑刃摩擦出一片火花,惯性带着拓跋宏向下劈去。 萨诺抬起右腿,鞭在拓跋宏腰腹。 两人纷纷倒退了几步。 吃痛之下,拓跋宏龇牙咧嘴地捂着左腹,一口血气翻涌而上,应该是断了肋骨。 顾不上多想,拓跋宏再次举刀,刀锋直劈向萨诺的脸。 萨诺自下而上划出一剑抵挡,却不曾想拓拔宏一肘击在剑身,那剑刃晃斜了,刀锋抵着剑身压在萨诺身上。 拓跋宏血红的双眼死盯着眼前的敌人,下一秒,他抬起头,用头盔猛砸对方裸露的脸。 “嘭!” “嘭!” “嘭!” 直砸对方鼻梁断裂,血浆四溢。 拓跋宏抽出刀,趁着恍惚间狠狠地划过敌人的脖子。 涓涓的血水肆意地流淌,萨诺的双眼被血色迅速充满,没有吭声就咽了气。 第11章 布伦纳之变(三) 拓跋宏躺在萨诺的尸体边。 刚才的搏杀消耗了他大量体力,此刻,他正大口喘着粗气。 拓跋部的战士已损失了三成,拓跋律、阿扎泰、甚至维耶鲁夫等人都围在他的身边护卫。 是的,维耶鲁夫几个可是老兵了,法瑞斯人算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拓跋宏给予了他们甲胄兵器,赋予他们参加战斗的权利。 拓跋宏端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 他砍下萨诺的脑袋,盯着他的脸,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记得,这位可是站在弗尔南伯爵身边的人物,一定是条大鱼。 他暗暗咂舌,这颗脑袋说不定能换不少赏金呢。 他找来一匹马,将萨诺的头系在马脖子上,接着带着队伍向台吉中军靠近。 一路上还有不少散兵游勇在激战。 血染荒野…… 地上满是断臂残肢…… 人的尸体…… 马的尸体…… 卷刃的刀剑…… 折断的旌旗…… 无数鲜血汇流成潺潺的溪流。 大地在哀鸣,而战斗仍在继续。 战场的最中央,战争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蒙苏汗国已减员至4000余人,而法瑞斯帝国则失去了4000步卒,弗尔南伯爵的1000轻骑十不存一,具装重骑也损失了300多人。 这场战斗对于两个国家来说可能只是个小摩擦。但对于目前两军的最高指挥来说都已有些肉痛。 于孟卓台吉而言,此次出行不仅损失了四千轻骑,连粮食也没拿到。 而弗尔南则更惨,骑兵对于法瑞斯贵族是很重要的财富,没有了骑兵,弗尔南如同断了一臂。 不多时,拓跋宏率部抵达中军。 当他驾马走到世子身边时,世子瞥了一眼马头高挂的头颅,眼神充满了诧异。 “拓跋宏,你杀了萨诺?”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世子殿下,他很有名吗?” 世子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笑容:“不会,拓跋宏?那可是萨诺·弗尔南!” “费尔南?他是弗尔南伯爵的儿子?!” 给了拓跋宏一个肯定的眼神,世子开口道:“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身旁的几个那颜都投来羡慕的眼光,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战场上紧张的气息也在这一刻稍稍缓和。 “集合!” “全军听令!向北冲锋!” 孟卓台吉感到机会已经到来,或许可以趁着夜色冲出北边的步兵封锁。 “呜~呜~” “呜~呜~” 整个战场都被激昂的号角声充斥着。 “死战!” “死战!” “死战!” 大批的骑兵开始集结阵型,向北面仅存的长盾步兵发起冲锋。 不过这些骑兵并不是化成一整个拳头,而是分散成巴掌,三三两两朝着整个锋线而去。 草原轻骑们先是在百米外一番骑射,待到靠近敌人时却突然放缓马速近射,在十几米外呈九十度的回旋绕锋线而行,然后慢慢回归于整个大军。 他们的身后,第二队骑兵接踵而至,依旧不曾突破锋线,给后面的队友创造机会。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后面的弗尔南伯爵都快咬住草原骑兵的屁股时。 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在锋线中找到了一处缺口。 随后,四周的草原轻骑赶来汇集着发动冲阵撕裂这个口子。 一瞬间,坚固的盾墙犹如被撕开的口袋,军阵开始出现溃乱,缺口后的士兵四散而逃。 透过缝隙,拓拔宏看到天地尽头那一抹青翠。 自由的气息在向他招手。 ………… 德库拉·弗尔南静静地看着草原轻骑们从他精心编织的渔网中逃逸,仿佛鱼跃大海。 他的嘴角下垂透露一丝苦涩,眼神显得黯淡而疲惫。 从接到密令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布局。 尽管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无法留下孟卓这条大鱼,但他也抱着一试的态度向雷尔曼城求援,并精心策划了拦截敌人的路线。 截至战前,他都觉得自己的部队拥有与对方一战的实力。 然而,限制了敌人的纵深,却并不能限制敌人的战意。 反观己方,虽然看似一路撵着对面打,但多数都是步兵的队伍一路奔袭,在体力上就处于劣势,武力更是不如从小骑马射箭的草原人。 一旦短兵相接,这些弊端就显现出来。 士兵们没有草原人悍不畏死的意志,如果不是依靠精良的装备,伤亡应该会更大。 约翰麾下的骑兵都几乎战死,没了这些骑兵,弗尔南估计城主的位子都要被国王撤下了。 还是有点不甘啊! 弗尔南伯爵双目无神地游离着,眼眸中缺少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仿佛被抽空一般。 他双眼扫过敌军阵中,突然,腾地一下挺直了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灰暗的双眼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只觉得胸中好似有岩浆喷涌而出。 他拔出利剑,指向还未突围的那些敌军,怒不可遏地吼叫着:“放箭,放箭!” “抓住那个白翎!” “抓住他!” “我要亲手。” “杀了他!” 顷刻间,漫天的箭雨如乌云般笼罩,密密麻麻地朝着缺口的方向而来。 拓跋宏转马抽身,向侧面而去,堪堪躲过了密集的箭矢,却也错失了从缺口突围的机会。 随之而来的,还有法瑞斯的骑兵。 弗尔南将攥缰绳的手握的发白,将马鞭重重甩在马臀上,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 “小贼,拿命来!” 拓跋宏转头一看,就见一张怒发冲冠的脸飞速靠近。 坏了,这老东西真是冲我来的。 他赶紧抽了几下马屁股,马吃痛地加快了速度。 而在拓跋宏身后,百十骑追着他一人往东边而去。 此时已经突围的拓跋律、阿扎泰等人还准备抽身去救他们的那颜,却被台吉亲卫下令遏制。 在台吉的眼中,身后还有步卒和重骑虎视眈眈,还不确定会不会有更多的敌人从后方支援而来。 能不能将剩下的四千骑尽数带回去还未可知,何必再为了一个人而重回牢笼。 世子也觉得有些可惜,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或许真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前提是,他真的能活下来。 世子回头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黑点。 拓跋宏,希望你有足够的好运。 愿长生天能够庇佑你! 第12章 查尔斯监狱 暮色笼罩大地。 不知跑了多少里路,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显示敌人仍未停止追击。 拓跋宏像只刺猬一样紧贴着马背,身上的锁子甲早已支零破碎,像一根根链条还挂在他的肩膀上,之前随手捡来的鸢形盾为他抵挡了来自后方的数支利箭。 虽然没完全中箭,但右侧大腿上已有箭擦过的伤口,所幸胯下战马没有损伤,还能继续带着他狂奔。 “咻!” 一支暗箭从耳尖划过带点血珠。 箭身快速摩擦耳骨的声音让拓跋宏直觉头皮发麻。 弗尔南拉紧了弓弦,周围的天色让他难以瞄准眼前的杂碎,只能凭感觉又射出一箭。 第二箭呼啸而至,却正中拓跋宏头盔上的白翎。 箭穿翎羽的力度,也将头盔下拓跋宏的脑袋稍稍往前一带。 感受到翎羽被射中后,拓跋宏也是起了脾气:“娘希匹!就你会射是!” 他从箭袋中抽出箭矢,搭在牛角弓上,转身双眼微眯,迅速朝后面射出一箭。 “你也吃我一记罢!” 箭矢正中弗尔南身边一人,他跌下马去,不知生死。 阴沉沉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拓跋宏只能听到身后沉重的马蹄声。 突然,火红的逆光从背后惊天而起,数不清的黑影越过了马身,在他的面前垒起一道又一道山峰,像无数黑色的触手想把他从马背上剥离。 原来是那些追兵高举起火把,将拓拔宏的前路照的无所遁形。 从远处看倒像是他身后追着百十颗流星。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马蹄像在耳边炸响,近到可以感受粗重的呼吸声。 拓跋宏将双腿紧紧贴着马腹,伸手摸向战马粗壮的脖子,将那颗还滴着血的头颅取下,然后重重地向身后一甩。 “这破脑袋,小爷我还不稀罕!你要……送你好了!” 一团蓬头散发飞出去老高,不偏不倚地掉在弗尔南怀里。 低头一瞥,四目相对,弗尔南心中的火山,已无法沉寂。 浑身的血像是要燃烧起来。 弗尔南将长弓拉成满月,锁定火光中那个该死的背影。 嗖的一声。 银色的箭刃带着满腔的怒火,牢牢地钉在拓跋宏左肩上,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冷汗从额角缓缓流下,又在风中迅速挥发,拓拔宏感觉到体力在慢慢流逝。 “那畜生中箭了!” 弗尔南在马臀上重重甩了一鞭,将槽牙咬的咔咔作响。 “给我擒住他!” 好困。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不由自主的想合上。 火光在眼中不停跳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恍惚间耳边传来急促的水流声。 是幻觉?肯定是虚弱带来的幻觉。 在闭上双眼前,拓跋宏隐隐约约看到前面被奔涌的水流截断大地。 一条极宽的河。 坡前,战马高高立起,急刹住马蹄,也将身上的拓跋宏无情地甩在地下。 只见他跌落马下,直挺挺地横倒在坡上,一路翻滚着,啃着草皮去见了河神。 随着湍急的水流,他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河岸上,火把林立。 愤怒的嘶吼响彻了死寂般的夜空。 ………… 清冷的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口洒在草堆上。 一道人影沐浴在月光里。 人影衣衫颇为破烂,鼻尖呼吸极为微弱,若非其胸膛还有着点点起伏的话,恐怕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在沉寂了许久后,突然细微的颤了颤,旋即那紧闭的眼眸,缓缓的睁开了一丝。 入眼先是斑驳的墙壁和生锈的链条,四周,似乎有人缩在阴暗处窥视他。 “呃!” 全身上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随之,左肩传来剧烈的疼痛。 拓跋宏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半晌才摸索到伤口处。 箭矢不知被谁拔去,肩头被布条简单缠了起来。 “哈哈,醒了醒了!” “陶柏,你输了!” 一张年轻的脸映入眼帘。 凌乱的银发下,圆圆的脸上缀着一些雀斑,有一种婴儿肥的感觉。 “这是……哪儿?”拓跋宏干哑着喉咙问道。 “还能是哪?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城监狱呗。” “嘿,你小子命可真够硬的哈,这都躺尸了三天了,居然还没挂。认识一下,我叫瓦西里。” “海那贺……我是怎么进来的?” “你果然是草原人!” “我在赤河岸边捡到的你,看你腰上那把刀不错,想帮你换点盘缠。拉着你进了城,咱俩就一起被抓了。” “哧!”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随后一道声音悠悠地从角落处传来。 “少信他的鬼话!” “是我救的你。你失血过多,帮你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那么重的贯穿伤,你居然还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算我倒霉,死胖子,早餐归你了!” 一个臂膀上绑了两圈麻绳的精壮汉子嗤笑道:“这厮也是蠢,想拿你的马刀去城里卖,被人黑了不说还被抓了进来。我可是亲耳听到他口供了刀主是你,这才被抓了进来。” 瓦西里缩着脖子,悻悻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也好过被野狼叼走?你看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再说了,我爹早晚会赎我出去的!” 拓跋宏强撑起身子,侧头问瓦西里:“赎你出去?这儿不是监狱吗?” 瓦西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拓拔宏,说道:“开监狱不是为了赚钱,那还叫什么监狱?” ??? 见拓跋宏真的不知道,瓦西里解释道:“查尔斯城主是出了名的贪财。这儿的监狱最初是用来关押战俘的,让这家伙玩起了人口倒卖。他不认人,只认赎金。” “这里的交易没有国籍限制,我的家族来自穆罗尼亚帝国的班夫堡,商队在这儿经营了不少年了,对其中的手续很是清楚。” 拓跋宏没有说话,在心中暗暗沉思。 看来法瑞斯内部也不太稳定啊,能让这么一个贪财之人做了一城城主。 不过对于拓跋宏来说,这确实是件好事。 …… 夜已深。 瓦西里的鼾声不绝于耳。 回忆起战场上没有搭理的十人斩成就,拓拔宏点开了天赋面板。 【拓跋宏:18岁 身份:三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已开启) 不药自愈——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已开启)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增加了一个天赋,怪不得伤口好的那么快。 “喂,没睡?” 关掉界面,拓跋宏扭过头,陶柏已坐在他的身旁。 “你骗了他。”他没由来地吐出这句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陶柏的双眼好似能洞穿拓跋宏的灵魂:“你不是海那贺!” 第13章 约定 “我是赤峰山神的子民,也就是你们草原人口中的山越人。” “海浑部跟我们是宿敌,海那贺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 拓跋宏嘴巴微张,没有想到暴露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海那贺死了。” “几天前,打草谷时遭遇了埋伏,他死在布伦纳城里了。” 陶柏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拓拔宏,语气中带着一丝深究:“所以你究竟是谁?” “嘿!放松点好吗?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可以叫我拓跋宏。” 陶柏松了口气:“拓跋?海浑部北边的那个拓跋部?” “是的。我们貌似从来井水不犯河水?海那贺一死,没人会去你们的地盘偷猎了。” 陶柏紧紧凝视着拓跋宏,说道:“海那贺这个小人,为了鹿茸,大肆捕杀北林中的鹿群,还经常越过界滥偷赤峰的药材,让一些没到年份的药材都断了根。” “死了一个海那贺,还会有江那贺、河那贺……我们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拓跋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所以你想向草原开战吗?” “不,也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拓跋宏微眯起双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拓跋部应该对海那贺的草场很感兴趣?” 陶柏语出惊人:“只要拓跋那颜能庇护我的族人,我们将协助你们拓跋部吞并海浑部!” “不,我无法答应你!没有台吉的命令,拓跋部无法名正言顺地接管海那贺的草场,即便他已经死了。” “不过。”拓跋宏顿了顿,“我可以劝说那颜庇护你的族人。那颜将视你们为同等身份的牧民,给予你们羊群、马匹和在博斯腾草场放牧的权利。” “看来你在拓跋部的地位很高。” 拓拔宏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回去后会和族老商议这件事,如果你们拿不下海那贺的草场,也希望能准许我们用药材之类的的货物跟拓拔部交易少量马匹等其他货物。” 似乎是解释需要马匹的原因,陶柏继续说道:“山里出行都是靠骑鹿,但现在鹿越来越少,我们需要一些牲畜来驮货。” 拓跋宏笑了笑,表示会尽力:“这个没问题,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救了我,这个人情我还是要还的。”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们可都还在牢里。” 瓦西里抖动着脸上的肥肉,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你们俩都不老实啊,背着我偷偷在这谋划。” “死胖子,你还没睡!偷听多久了?” “得了!你们就差趴在我耳边说了。”瓦西里看向拓跋宏,“你可真是滑头啊,居然告诉我假名。” 没等拓拔宏开口,他继续说道:“我对你们说的交易很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加入。” “你想要什么,又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拓跋宏问道。 “除了鹿茸、灵芝、山参这些药材,我还需要牛、羊、马等各类牲畜、奶制品,总之一切能畅销的东西我都收。” 拓跋宏忍不住打断他:“药材牲畜这些还行,但你要马匹,恕我不能答应。” “我当然知道蒙苏汗国的战马禁售令,但这么些年,你真觉得没有人私自卖马匹吗?不说我的家乡,就是法瑞斯帝国恐怕也有草原商人兜售的战马。虽然量不大,但还是有的,而且无一例外都被炒到很高的价格。这其中的利益,你确定不眼红吗?” 瓦西里见拓跋宏不为所动,终于掀开了他的底牌:“铁甲,兵器,甚至是铁锭!我可以用大量的铁跟你们交易!” 拓跋宏终于有些动容,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那么……工匠呢?” 瓦西里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看着拓拔宏的脸,反问道:“你们难道会出售种马吗?” “好,是我唐突了。我可以答应交易你所述的货品,不过我们需要拟定一个时间。我的部族在草原东北部的博斯腾湖,你该如何找到我?” “当然,我已经想好了。明年开春,我的商队会分两路同时穿过沙漠和大海,抵达草原的东北部。届时,我们再慢慢商定货物的价格。” 拓跋宏与陶柏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瓦西里咧开了大嘴,笑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二位的赎金由我来支付。” 拓跋宏伸出右手竖在半空:“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 “草原的俗语。” 瓦西里也伸出手掌,说道:“那就……你也发财!” 两只手在月光下紧握在一起,庞大的跨国贸易将就此展开。 ………… 清晨,查尔斯城。 一位老者赶着老黄牛,拉着板车悠哉悠哉地出了城门。 板车上三具“尸体”披着发霉的草席。 正是拓拔宏三人。 保释的人通常会化作“尸体”出城,算是给腐朽的查尔斯城保留体面的一种形式。 到了城外的林间,驾车的老者才停下牛来。 环顾四周,见没有人经过,便开口道:“少爷,已经到了。” “呼~”瓦西里从恶臭无比的板车上直挺挺的坐起,一脚将草席踢下车。 “我说福伯,你上哪找来这么一辆牛车,这么臭?我们都快被熏死了!这老黄牛的年纪不会比你都大了?” “哦!尊敬的少爷,这粪车可是我好不容易砍价砍来的。该死的查尔斯城主实在是太贪婪啦,我真想用鞋尖狠狠踢他的屁股!三个人足足要了我三个金币,三个金币啊!我的钱包几乎都让他掏空了。” “什么!你竟然让我们躺在粪车上走了一路!”瓦西里尖叫着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瓦西里。我想是时候说分别了,期待明年春天的会面。” 拓跋宏微笑着作出了道别。 “好我的朋友们,明年见~” 瓦西里从他嘈杂的银发上取下虚无的帽子,身体微微向前倾,行了一礼。 一旁的陶柏也将拳头按在左胸,回了一礼。 转身,两人朝北面走去。 温旭的阳光将两人的背影拉得极长,林中飘着桂花清新的香气。 第14章 誓言保真吗 深秋的午后,赤峰峡谷前的密林。 抬眼望去,西风落叶中,一个小小的树屋建在高耸的树干上,离地有十多米。 陶柏走到树下,像只猕猴般灵活地窜了上去,随后甩下来一条圆木麻绳梯。 等拓跋宏爬上木屋,就看到陶柏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头盔应该是一体式的,眼睛的位置还有两枚透明镜片。 只见他甩给拓跋宏一包衣物。 “快穿上。”陶柏敲了敲镜片,“玻璃做的,峡谷里有瘴气。” “哦对了!还有这个。” 他从角落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丹丸。 “破瘴丹,用升麻为主药做的,能有效缓解瘴气带来的不适。待会进峡谷前记得吃上一颗。” 看穿戴整齐的拓跋宏接过丹药,他从树干上取下两根干火把,示意前者先下去。 五分钟后,陶柏拉起了绳梯,自己从树上飞快的爬了下来。 将火把递给拓跋宏,两人朝赤峰峡谷走去。 赤峰峡谷像是被利斧从天上劈开,宽阔的谷底弥漫着淡白色的瘴气,一眼望不到头。两侧,黑色的石壁直立而陡峭。 “跟着我。”陶柏将破瘴丹往嘴里一丢,点起火把就往里走去。 拓跋宏也将破障丹吞下肚去,举着火把一头扎进白雾中。 不知放了什么草药,入口是微苦和清凉。 两个小时后。 两人来到了峡谷的尽头,这里不再弥漫雾气。 入眼是一片橙黄橘绿。 陶柏脱下外衣,深出了一口气,说道:“就在此分开,往前笔直走,出了树林你就能看孟卓台吉部了。” “多谢了,陶柏。明年开春,尽管来拓拔部寻我。” “一定。” …… 孟卓台吉部。 三千多骑早在一周前回到了草原。 多亏那些粮车在战前被留在了农庄,才让逃跑的骑兵带回了三分之一勒勒车的粮食。 三等那颜也死了两个,失踪一个。 不可谓损失不惨重。 不过草原的最西边,僧格图台吉打了个大丰收,倒是分了些粮过来,让孟卓台吉这边不至于太过拮据。 说到底,草原贵族肯定是饿不死的。如果不下雪灾,牧民也能凭着牛羊勉强混个温饱,饿死的不过是些最底层的牧奴。 一处毡房里,屏风后。 世子格日勒图慵懒地坐在床榻边,露出宽阔的胸肌。 一名侍女穿着几近透明的薄纱,胸口紧贴着格日勒图的后背,双手在他的太阳穴处轻轻按揉。妩媚的双眼似要滴出春水般,在他耳边口吐兰香。 格日勒图的胸膛冒出微密的汗珠,沙色的皮肤泛起阵阵红润。 另一位侍女则跪伏在他的跟前,蓬头赤脚,凌乱的发丝盖住了格日勒图张开的双腿。也许是她的按摩技巧了得,前者很快微眯上了双眼。 随着一阵低沉的呻吟,格日勒图张开了黄褐色的眼瞳,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半晌,他站起身来,侍女为其穿戴好衣物。 出了大门,侍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喜色在格日勒图脸上漫延,大步流星地往他的大帐赶去。 掀起帐帘, 格日勒图看到了一个劲挺的背影。 拓跋宏转过身来,右手紧贴左胸前,单膝下跪,高喝道:“世子殿下!” 格日勒图龙行虎步,朝拓拔宏胸口来了一拳,朗声笑道:“哈哈哈,拓跋宏!看到你活着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不必多礼,坐下说。” 说完便高坐到主案上,拓跋宏也在席间坐下。 “长生天庇佑,承蒙世子殿下厚爱,我……” 拓跋宏讲述了接下来他的遭遇,略过了一些不可说的过程,只道是骑马从布伦纳平原逃了回来。 格日勒图高举着杯子,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像是薄命之人,为了你的运气,当满饮此杯!” 拓跋宏也举起酒杯遥敬世子,一时间,帐中充满了愉悦的气氛。 酒过三巡又三巡,格日勒图借着酒意,吐出了心中的愤懑。 “拓跋宏啊,你说,,,我配当这个世子吗?” 拓跋宏已有些醉意,笑道:“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除了您,还有谁能继承台吉的大业啊?” “谁?当然是我的三弟那日苏啊!” 格日勒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有不吐不快之意:“人们都称赞我的好弟弟那日苏长得极像父亲,英姿雄发,好不威风!那妖……那日苏的生母更是苏察伦那颜的女儿。” 接着他抛出一个疑问:“你从北方来的,应该到过苏察伦部?说说看什么感受。” 拓跋宏瞬间酒醒了,思考片刻,他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苏察伦部幅员辽阔,称得上是一个很大的部落。” “是啊,苏察伦部比我的母族还要强盛三分。有如此背景支持,你觉得那日苏能不能取代我呢?” 卧槽,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是我能听的内容吗? 拓跋宏脸色一变,心中暗自腹诽。 先是疾步到门口掀开帐帘,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回到席上,开口道:“世子慎言,若被有心人听去,那就麻烦了!” 格日勒图眼中尽是笑意,淡淡地开口道:“无妨,我已勒令卫兵,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帐。” 此时的世子眼神清明,哪有一丝醉意,原来刚才的话都是在试探啊! 格日勒图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拓跋宏,既然你平安归来,这次斩杀伯爵之子的功劳自然会获得封赏。” “明日父亲归来,我会请奏封你为二等那颜。” “谢世子殿下!” 格日勒图举起杯脚,轻轻摇晃杯中美酒。看着旋转的波纹,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海那贺死了,他无儿无女,我看海浑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拓拔宏听到这话,就知道这是世子抛来了橄榄枝。看来他迫切需要新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世子之位。 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接受了这个条件,加入了世子麾下,那么就等于一脚踩入台吉部权力的旋涡。 如果拒绝世子的拉拢,那么自己能否走出大帐还是个问题。 迅速做出判断,拓跋宏选择了从心。 只见他抓起切羊肉的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紧握住拳头,鲜血滴入酒杯。 “长生天在上,我拓拔宏以先祖的名义起誓!我愿抛头颅、洒热血,为世子冲锋陷阵!如背誓言,我将被那秃鹫日夜啄食,灵魂无法归入长生天的怀抱。” 拓跋宏抬起酒杯,将血酒一饮而尽。 “好,好,好!”世子眉眼带笑,“拓跋宏,我得你相助,当真如虎添翼!” “来来来,满饮此杯!” …… 第15章 居重驭轻 次日。 孟卓台吉从金帐王庭归来,带去了所属各部缴纳的马、牛、羊,带回了一辆又一辆满当当的勒勒车。 所谓的金帐王庭其实是一座城市,可以说是蒙苏汗国的国都和政治中心。 金帐王庭背靠草原最大的阿日善湖,具备种植条件,所以是草原上为数不多可以建城的地方。 虽说是吃了个败仗,但可汗依旧很器重孟卓台吉,并没有追究责任,反而是给他拨发了大批粮食。 处理好这些物资,一个小时后,台吉召见了拓跋宏。 依旧是火红的大帐内,不同于上次的是,台吉本部的祭司、武将,甚至几个子嗣都端坐在大帐两侧。除了世子,拓跋宏谁都不认识,也不敢多看。 与他一起的还有那位战死的那颜儿子,他叫杜伦塞,台吉准许他继承了父亲的三等那颜之位。 世子的协助,也让拓跋宏如愿以偿地晋升二等那颜。海浑部被解散,他享有海浑部的草场,以及处理海浑部兵马的权利。 大帐内数十双眼睛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那颜,眼神里或有羡慕、嫉妒、敌视、善意、警惕…… 接受完封赏,台吉勉励了一下二人,然后他们就被赐予了粮食,示意可以离开了。 一出大帐,拓跋宏只听叮的一声。 “恭喜晋升二等那颜,奖励天赋居重驭轻。” 他连忙点开面板查看。 【拓跋宏:18岁 身份:二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拓跋宏将青翎标放入口袋,抬头摩挲着下巴沉思。 还记得上次的成就好像叫十人斩,以后会不会有百人斩、千人斩甚至万人斩? 但是这个击杀成就貌似是要亲手击杀,砍一万人?这么刺激吗? 还有居重驭轻这个天赋。 拓跋宏将面板对着杜伦塞的背影试了一下,发现没有用,应该是只对麾下部众有效。 还是得先回部落才能看看麾下的忠诚度。 粮车由台吉的卫兵帮他护送回拓拔部。 拓跋宏骑上马,开启了回程之旅。 ………… 拓跋武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低着头的拓跋律。 几天前,回到部落的拓跋律让父亲好一顿臭骂,身上还重重地挨了几鞭,问他怎么还有脸回来。 不过他没有任何怨言,实在是这次犯了大错。那颜不知所踪,带去的300骑也只回来了一半。 现在部落中已经有人在蠢蠢欲动了,隐隐有要重新推举那颜的流言。 这不,部落的祭司说是邀请他们有要事相议。 拓跋武父子黑着脸,相继走进大帐。他们坐在右侧最靠前的位置,这一侧多是族老和精壮的本部汉子。 左侧最前端坐着苍颜白发的祭司哈萨斯和他的儿子哈稽各,往下是各部附庸的头人。 看到拓跋武父子入座,哈萨斯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大家都知道,那颜已经失踪了,这次邀请大家前来就是为了重新选举那颜一事。” “够了,哈萨斯!” 拓跋武从椅子上站起,打断他的话,大喝道:“你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那颜只是失踪了几天,你想篡位不成!” “那颜一个人被法瑞斯百骑追杀,这可是回来的骑兵亲口说的。”哈稽各慵懒的坐在位子上,环视了一圈,不急不慢的吐出话来,“你们觉得,那颜活下来的机会大吗?”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哈萨斯用干哑的喉咙说道:“部落不可一日无主。那颜生死不明,我们可以临时推举一个那颜,也好过让台吉派人接管部落,各位意下如何?” 下面的几个头人似乎也有些意动,开始接头交耳起来。 哈萨斯看了看各部头人的表现,向其中一个头人微微点了点头。 那头人站起来说道:“我推举拓跋律贤侄当这个临时那颜。” 在座的各位皆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明显是哈萨斯一派的人居然要推举拓跋律。 拓跋律也是有些意外,但他立马做出了反应。他迅速抽出腰间的马刀,寒光闪的众人眼神一凛。 “我不同意,也绝不允许有人觊觎那颜之位!想要谋权篡位的,先问过我的刀!” 哈稽各也从座位上猛地蹿起,眼神阴冷而狠辣:“推举你是给你面子,你自己不做那颜,也不许别人做,未免太霸道了些!” 下面的人都将手按在刀柄上,大有剑拔弩张之意。 “你想做那颜?” 帐外传来一句疑问。 下一秒,帐帘掀开,拓跋宏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想做那颜,问过我了吗?” 拓跋宏淡淡地说着,脸上却不见韫色。 “那颜!” “那颜!” 两侧的头人,汉子都站起身来。 拓跋宏从左侧缓缓踱步走向主位。 哈稽各浑身僵硬,不敢回过头。 “看来我不在的日子,有些人不老实啊!” 哈萨斯脸色苍白,刚要开口:“那颜,我们……” 半截刀尖从哈稽各的胸口而出,血线顺着胸口往下流,滴答滴答地落在案台上。 哈稽各低头看着胸口的刀,满眼的不可置信,一口沾满血浆的牙上下闭合,似乎是有话想说。 “嗯,你继续说。” 哈萨斯握住把手,瘫坐在椅子上,眼珠好似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嘴巴微张,像是在念叨什么。 “我没听清,你能大点声么?算了,都一把年纪了,我还是要体谅一下的。” 踩着哈稽各的背,拓跋宏将刀抽了出来,随手一挥就在哈萨斯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线。 “别费劲了,没说完的话就下去说。” 哈萨斯捂着脖子躺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沫,不多时,抽搐的脚停了下来。 案桌上,哈稽各伏身沉睡,身下淌出大滩的血水。 拓跋宏走到主位端坐下,环顾四周,微笑着开口道:“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第16章 收编 拓跋宏的面前。 面板早已打开,将透明的面板对准眼前的人就会显现红黄绿的颜色阈值,有点像红绿灯。 这个就是所谓忠诚度的判定,红色基本可以说是死忠,黄色是忠诚,而绿色则是二五仔了。 从一进门他就查看了众人的忠诚度,本族的族老,青壮都是红色,而麾下的头人也大多是红和黄色,有个别绿的在看到拓跋宏的瞬间瞬间就变黄灯了,唯有祭司父子还绿着。 既然这么喜欢绿,拓跋宏也给了他们通往地狱的绿卡。 这么看来这红绿灯只能查看下属的忠诚度,对其他人无效,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怕背刺了。 确认这些人能信得过之后,拓跋宏将头盔取下,从兜里掏出青翎标插在顶上。 将头盔放在主案上,面门朝向众人。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拓拔宏,已经被台吉封为二等那颜。” 不等底下的众人开始议论,他继续说道:“并且,海浑部的草场今后归咱们所有!” “各部头人,一刻钟后,我要看到骑兵集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各部的头人都欢呼雀跃着,赶紧回去整备兵马。 等到人都走差不多了,他走到拓拔武身边,开口道:“这几日不在,家中之事辛苦二叔操劳了!” 拓跋武摆手道:“哪里哪里,分内之事罢了!倒是那颜这次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拓跋宏向父子二人简单描述了这次行程。 然后转身向拓跋律问道:“这次出行战死的士卒抚恤都给了吗?” 拓跋律眼眶微红,说道:“经过使团的交涉,法瑞斯将战死的士兵遗体都归还了我们。前几日举行了天葬,每户都给了牛羊,免了一年税赋。” 拓跋宏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三人便朝帐外走去。 部落的所有人都汇聚在大门口。 各部骑兵已经集结完毕,共有一千余骑。 正常来讲,一个三等那颜的标准是统领千户也就是一千骑,二等那颜则是两到三千骑,一等那颜五千骑。 当然这只是个平均值,各个部落有强有弱,会有低于这个标准,也会有高出这个水平的。 拓跋宏荣升二等那颜的消息早已传遍部落。骑兵们列阵待发,用火热的眼神期翼看着他们的首领。 拓跋宏朗声高呼道:“拓拔部的儿郎们!” “南边的草场已归咱们了,全军进发,夺下海浑部!” “万胜!” “万胜!” 千骑如奔雷般朝海浑部而去。 …… 一个小时后,骑兵们包围了海浑部。 比预想中要顺利很多,或许是青翎盔的效果,除了一些海那贺嫡系被控制住,牧民们没有过多反抗。 骑兵们冲进海那贺的大帐,他的七个妻妾被架着刀推搡着跪在拓拔宏马下。 说来也是好笑,七个女人就没一个能怀上的,海那贺确实不行啊。 这些女人在拓跋宏眼里实在一般,被分给了下面几个头人。 接着拓跋宏看了几个海浑部的储物帐。 里面满满的粮食,一袋袋食盐,数车弓箭皮甲,如山的皮毛,还有从山林里劫掠的药材。 圈里豢养了密密麻麻的牛、羊、马匹,更不用说这方圆百里的草场。 拓跋宏只觉得一阵恍惚,半月前他还寻求与巴山部交好,几天前还跟陶柏商议如何遏制海那贺。 眨眼间,这偌大的草场竟归了自己。 拓跋宏乐滋滋地下令将这些东西全部装车后,海那贺的叔伯、小舅子和一些反抗的头人都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了营地中央。 整个海浑部的牧民和牧奴被从四处的草场上赶来,集结到这里。 拓跋宏站在临时搭成的高台上,只要是高过勒勒车车轮的海那贺嫡系男性和反抗的部落头人,此刻都被堵上了嘴,捆住了手脚列成几排。 乌泱泱的人群围绕着看台,骑兵们间隔开来维持着秩序。 拓跋宏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人,洪亮的声音传遍看台的四面。 “我,拓跋宏,是博斯腾草原西边牧场的主人。 今天,我受台吉敕封,来到了这里。我相信是长生天的指引,让我遇见了你们。 海那贺对你们征收重税。过去的你们,穿着最单薄的衣物,在寒冷的黑夜里,只能抱着羊羔取暖。 为海浑部放牛放羊,却永远都填不饱肚子,时时刻刻担心遭受迎来牧主的马鞭。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海浑部的奴隶,而是我拓跋部的子民。 你们要做的是,当有人妄图入侵我们的部落,夺取我们的财产,杀害我们的妻妾儿女之时,拿起刀奋力反抗。 当拓跋部需要去剿灭敌人时,征兵令一下,你们就必须拿起自己的刀箭,为我冲锋陷阵,杀死所有看到的敌人。 我以长生天的名义,以我的先祖名义起誓,只要你们归顺于我,我将从属于我的牛羊马匹中分出一批给你们,让你们放牧,共享长生天赐予我们的牧场。 我不仅要赐给你们财产与牧场,我还要保护你们不受别人的凌辱、鞭打。如果你们可以做到,你们很快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牛羊马匹!” 鼓足中气,拓跋宏的每一个字传入了数千人的耳朵,在场的牧民、牧奴都深深地震住了。 顿时,整个营地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停止了。不只是风声还是呼吸声,越来越重,急促的心跳声经由炽热的血液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我愿意,那颜……” “我愿意……” “拓跋,拓跋,拓跋……” 不知是谁起的头,无数人呐喊着高呼拓跋之名,让自己的声音传入到眼前年轻首领的耳朵中。 在感受到这些人的臣服后,拓跋宏拔出手中的刀,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我就亲手处决这些毒虫,让忠诚于拓拔部的人看看,对待敌人我是什么态度!” 在这些海浑旧党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拓跋宏挥起了手中的马刀,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不甘的头颅滚落在台子上。 每砍一个头,台下的民众就竭力欢呼。 等几十颗脑袋都落了地,拓跋宏才收了鞘。 “现在!拓跋部的子民们!” “我们回家!” 第17章 整编部队 牧民们在骑兵的护送下终于在入冬前来到了拓跋部。 拓跋宏重新规划了部落的选址,在拓跋部以南,海浑部旧址以北的中心点建造了紧贴博斯腾湖的半圆形部落,占地数千亩。 拓跋宏亲自将所属牧民登记入册,记录部落现有的总人数,同时也方便近距离观察这些牧民的忠诚度,将一些潜在的二五仔剔出来。 目前整个部落共有一万二千余人。 拓跋宏将所有人打散分成了两个千户,其中一户平均五到六人。千户之下更有百户,十户。 千户长不必多说,自然是拓跋武父子,一个守家,一个攘外。拓跋本部的各位头人占了七成百户长的名额。其他百户长是从海浑部依附的头人中挑选的,而十户长则可以由头人们自行举荐。 阿扎泰也因护卫有功,直接被封为百户长,他的家人也摆脱了牧奴的身份,成为了一方牧主,这让阿扎泰一家激动的难以言表。 草原骑兵的训练成本要远远低于法瑞斯帝国,所以拓跋宏可以从每户抽出一人组成两支千人骑队。 拓跋宏给两支骑兵取名虎贲骑和拓跋狼骑。 部落的图腾也是狼,攘外之军,须以拓跋为名才能让世人知晓。 部落现存的粮食、盐巴已经足够这个冬天食用,更有上万匹马,数不尽的牛羊。 原本拓跋宏还打算去赤峰山脉收编陶柏的部落,但是气温已经降低,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位置,所以取消了这个决定。 他决定在这个冬天将骑兵的训练提上日程了。 大多数草原人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会为他准备一匹矮小的马,制作一张顽羊角弓,再加上从小的骑马放牧,所以草原人普遍善于骑射。 但这只能说达到成为骑兵的门槛,作为一个精锐的草原骑兵,他们还需要熟悉战术战阵,能够看懂信号旗的变化,听懂不同鼓点,号角,响箭的含义。 草原马是骑兵们最好的朋友,除了种马,公马会被阉割为骟马,而母马则更受骑兵们青睐,不仅仅是因为母马性格温顺容易控制,长途跋涉下,马奶更是天然的补给。 目前的拓拔部只有半数马匹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精锐的战马,能够做到令行禁止,都是部落里的训马师从小培养的。 在马三岁时就会进行训练,包括马对于号令、马鞭、人的坐姿、缰绳等一切骑乘者发出的信号进行准确的掌握和执行。 最关键的一步是训练胆量,马是警惕性很高的动物,甚至在睡觉的时候都是站着的,而且夜视极强,在遇到猛兽时或者周围有一丝风吹草动都很容易受惊,更别说到了滚滚浓烟、喊杀声冲天的战场了。 所以驯马师会尽可能模拟战场的环境通过鼓和锣制造出巨响让马适应战场的环境,最后还要对马进行队列方阵等训练,在这期间一些性格暴躁且胆小的马被统统淘汰后剩下的马才能叫战马。 据拓跋宏观测,草原上大多数马虽然身形稍微矮小,但胜在耐力好,一天能跑八十公里。 而博斯腾湖离沙漠距离不算远,附近的这些马种应该是跟沙漠马杂交的,个头要高大一些,驮力更大,如果有精良的铁器,或许可以试着组建一支重骑。 想到这,拓跋宏突然记起从布伦纳城请来的维耶鲁夫等铁匠。 这个世界还没有马蹄铁这种东西,草原马蹄质坚硬,只要不是长期作战是不会有太大的磨损的,而马镫却早就已经普及开来,连法瑞斯的重骑都已经装备,所以在限制地形时,重骑的冲击力才会如此稳重。 拓跋宏画了一张马蹄铁制造图,让维耶鲁夫等人看了,他们当即表示可以造出来,只是部落里铁甚少,只能先造一小批。 为了不重蹈布伦纳战役的覆辙。 在日常训练中,拓拔宏将已经有作战经验的骑兵分为三人一小队,配合对敌。 这样的一组骑兵里,中间是钩枪手,装备钩镰枪和弓箭,负责冲锋突刺以及勾走战死同伴。 右边是骑射手,装备马刀+弓箭,负责先期投射杀伤。 左边是马刀手,同样装备马刀+弓箭,在钩枪手冲破敌人阵线后,协助钩枪手跟进砍杀。 无奈缴来的长枪跟锁子甲数量本就不多,只能勉强装备将领。 那些新入伍的兵则由老兵带着,每日骑马对着草垛进行射击,靠近时突击劈砍,一遍遍磨炼技巧。 寒冷的冬天就在辛苦的训练中悄然度过。 ………… 冰雪在春光中缓缓消融,博斯腾湖的冰面开始碎裂。 一些冒着绿光的二五仔在这个冬天“叛逃”了拓跋部,冻死在寒冷的冬夜。 拓跋宏对此深表遗憾,怀着沉痛的心情喝下一碗又一碗热乎的羊肉汤。 过了半个月,等冰雪彻底消融,草原上重新绽放出新绿。 山林里,陶柏自从回了部落,便和族人商议了接触拓跋部的事。 开春后,几位族内长老决定派几个人随陶柏一起拜访拓跋部。 他们骑着驯鹿,往北一路进发,刚开始远远地绕着海浑部旧址,却发现偌大的海浑部竟在短短一个冬季里瞬间消失,不免有些困惑。 沿着博斯腾湖继续往北走,终于在湖岸边发现一个巨大的部落。 依稀可见的狼图腾和拓跋的字样让陶柏等人确定这就是那个昔日稍逊于海浑部的部落。 看着眼前无数的牧群和精锐的骑兵,陶柏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大帐里,令兵通传部落外有个叫陶柏的人求见。 拓跋宏率众人出营门相迎。 “陶柏,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陶柏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啊!你竟然就是拓拔部的那颜本尊。” 拓拔宏没有废话,直接提起之前的约定:“想必你也看到了,海浑部已不复存在,你可愿加入我拓拔部?” 答案是肯定的,陶柏宣誓加入拓拔部,然后将赤峰山脉的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现在的山越人并非全是山里的土着,一些人是被上一任可汗在数十年前流放到赤峰山脉的。 几十年间,这些人与山越土着通婚延续。失去战马的他们驯化了鹿群,传授给土着制造弓箭的技术。 不过近年来随着领土的争端,时不时会与附近的草原部落发生冲突,也让他们的生存越发艰难。 林间无法大规模驯养牧畜,能种植的土地也有限,这个冬季并非没人饿死。 整个山越人并不是铁板一块,即便分散成几百人的小部落,相互之间也会为了食物大打出手。 所以陶柏这一支迫切希望能加入拓跋部的麾下,他承诺这次回去将尽最大可能说服周围其他的山越部落前来加入。 拓跋宏也给了陶柏明确的目标,根据带来的部落能给出的战士数量赐予他相应的官位。 陶柏被赏赐了战马,带着人回去了,拓跋宏安排了两百名骑兵帮他撑撑门面。 第18章 鸢尾花商队 三月初,陶柏带着七个或大或小的部落回到了博斯腾湖。 经过核算,总计三千余人。 密林深处肯定还有山越部落存在,可能是离得太远,也可能是抵触草原人。总之目前只有三千人投靠拓跋部。 这些部落拖家带口,不仅带来了珍贵的药材,还带来了一些驯养的麋鹿。 拓拔宏兑现了承诺,让陶柏统管这五百户山越人,给了他五百骑的领兵权。 这些山越人不仅精于箭术,而且善于奔走,在山林中作战来去自如,骑术上则差草原人很多。 拓拔宏依旧给他们配备了战马,他相信只要教会他们马术,就可以长途奔袭,在战时这些山越兵将作为弓步兵使用。 这支骑兵人数不过千所以暂时没有番号,平常会充当辅兵,与骑兵们一起训练。 随着队伍的逐渐磨合,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派往北边的哨骑传来了另一个好消息,从北地海来了一支印着穆罗尼亚帝国旗帜的船队。 拓跋宏率部往北地海边赶去。 北地海在塔克查沙漠的北边,东临穆罗尼亚帝国,西接蒙苏汗国,与塔克查沙漠一样作为天然的屏障阻断了两个国家的接壤。 因此这两个国家几乎没有爆发过战事,不过因为双方禁马令和禁铁令的遏制,只有交易基础物资的两国商队会从塔克查沙漠经过。 据拓跋武描述,北地海暗流涌动,充满危险,只有实力雄厚的商号可以跨越北地海而来。 离海岸边越来越近,拓跋宏远远就看见了穆罗尼亚的国旗和一种鸢尾花旗,后者应该是商号的标志。 穆罗尼亚国旗非常有特点,是一种三禽旗。 一轮大日中间是开屏的孔雀,在其上方海鸥和白鸽盘旋而飞。 一支十艘商船组成的船队已落了锚,停泊在海岸边,这些商船都是全帆装的三轨圆船,吃水很深,看起来满载了货物。 等到了岸边,拓跋宏看到了船队的队长,不是别人,正是瓦西里口中的福伯。 “尊敬的阁下,鸢尾花商队管家—福勒斯基向您问好!” “哦!感谢您的到来,福勒斯基。此行可还顺利?”拓拔宏问道。 “承蒙您的挂念,算是有惊无险。船队一出海就遭遇大风,所以晚到了几日。” 福勒斯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半眯着眼,像是在回忆那场风暴。 随后,他递给拓跋宏一个扁平的银制酒壶。 后者接过酒壶,细细端详,银色的壶身勾勒出鸢尾花的图案。虽然小巧,但是摸在手里有些分量。 打开壶盖,浓烈的酒香带着淡淡的花香味儿扑鼻而来。 拓拔宏轻轻抿了一口,是一款醇香十足的烈酒。他开口问道:“怎么不见瓦西里?” “少爷带着另一支商队穿越塔克查沙漠。”福勒斯基继续喝了一口,说:“我在海上耽搁了几天,算算日子,他也该到了。” “原来是这样,说不定他已到了草原。 这样,福勒斯基。 我在这里诚挚地邀请,希望您能够到拓跋部做客。 至于这些货物,您可以留下一些船员看守,我也会派一些骑兵协助他们。 您意下如何?” “如您所愿,阁下。那就叨扰了。” 福伯留下船队,带着几个商队成员随着骑兵前往拓跋部。 …… 两个小时后,众人回到了拓跋部。 大门前,几百匹骆驼惬意的吃着草料,数百个身着白袍的扈从正在卸货。 拓跋宏注意到,有一部分骆驼的背上是空的。 瓦西里正和陶柏说笑着,看到拓拔宏,似乎是松了口气。 只见他大笑着奔来,给了拓跋宏一个熊抱。 “哦!尊敬的拓跋那颜,瓦西里向您问好!” “少贫嘴了。” “要不是陶柏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是个掌管万人部落的草原贵族。” “走走走,去吃肉,我还不信烤羊肉堵不上你的嘴。” 众人嬉笑着往大帐里走去。 觥筹交错间。 手把肉,烤羊腿,肚包肉,烤全羊……一道道美味端了上来,在桌上堆成了个小山。 热气腾腾的肉块只需盐巴和野韭菜花酱就是调料。 接连吃了很久的冷硬干粮,瓦西里学着草原汉子的模样,不顾蒸腾的热气,拿着随身匕首割起肉块就往嘴里送去。 滚烫的羊肉在他嘴里不断煸炒,囫囵吞枣般咽下,舌头像是被千军万马踏过。 福伯的吃相刚开始还比瓦西里好的多,细嚼慢咽着,时不时还会附和一些话。 等喝醉酒后就开始释放自我了,摇头晃脑纵情高歌。 半晌过后,众人酒足饭饱。 瓦西里的面前,骨头堆成了个小山。 他拍了拍浑圆的肚皮,说道:“我这次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所以骆驼队带了一些香料、布匹、宝石、大豆。 船队载量大些,带了制式的甲胄枪刃还有大量的粮食和铜铁。 不过……” 说到这,瓦西里眉头紧锁。 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特木尔?” “博斯腾湖东边的泽马部那颜?”拓拔宏微蹙起眉头,说道:“上次在台吉部远远见过一面,算不上熟悉。” 他偏过头,用眼神咨询身边的众人。 一位族老微微颔首,开口说道:“特木尔是孟卓台吉麾下二等那颜里实力最强的,为人凶恶贪婪。 泽马部至少有三千骑兵,而且把持塔克查沙漠的商路足有三十年之久,论资历特木尔甚至比苏察伦这样的一等那颜还高。 泽马部靠近沙漠苦寒之地,没有大部与其争地盘,所以泽马部的地盘囊括了整个博斯腾湖东部草原。 这些年,泽马部收路过商队的税,获利颇多,所交的税赋也远超其他各部,这也是台吉能放任他把控商路的原因。” 拓拔宏点了点头,问瓦西里:“你的货让特木尔劫了?” “是的,他夺走了我五十匹骆驼的货,说是过路费。无奈我麾下只有百十个扈从,实在不敢反抗。” 拓拔宏轻轻敲击着桌案,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瓦西里,这件事我暂时帮不上你的忙。 你应该明白,为了这些货,跟泽马部起冲突,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承受起的。 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跟他撕破脸皮。” 瓦西里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明白,我明白。 只是发牢骚罢了,我的朋友。 大不了下次不从塔克查沙漠过了!” 第19章 交易 宴会上,双方经过三个小时的协商,终于敲定了交易章程。 首先是重中之重,马匹的价格。 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可以换两套札甲或三套锁子甲。 瓦西里以40套札甲和60套锁子甲换了拓跋部40匹战马。 另外,拓跋宏还用牛羊和普通马匹换来了100吨粮食、20吨铜铁和1000柄长枪。 其余的香料、布匹、宝石、大豆等,被按照一定的汇率悉数换成了奶酪、马奶酒、鹿茸、草药材等商品…… 确认好交易的价格后,拓拔宏也不磨叽,当即下令让骑兵们驱赶牛群、羊群、马匹,带着勒勒车队浩浩荡荡地去了海边。 北地海岸边,地面和船面甲板之间,已经架起了一块又一块宽厚的木板。 每艘停泊的船上除了十数名船员、水手,还有一些专门做苦工的奴隶。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肩挑手扛,将货物堆上甲板,沿着宽阔的踏板将马匹牛羊赶进船舱。 在早春的夕阳下,船奴们的身子和头上蒸腾着热气,汗水顺着肮脏的脸颊流出一道道印记。 草原骑兵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商船。 即便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人和马立足于身长30米的三朹帆船前,依旧显得如同蝼蚁。 在草原上只有一种用动物皮毛制成的用以渡河的浮囊,名为“浑脱”。不过,这种“浑脱”小巧轻便,只适合在江河湖泊上穿行,却不适合在无边的大海上运输。 拓跋宏也是上下打量着船身,仔细观察着,出于礼貌,他并没有登船查看,只是听着瓦西里在一旁介绍。 据瓦西里说,这种三朹帆船只要单单一艘就有着近300吨的载重,船上有太阳石和罗盘能让船队辨别方位,能够抵挡大部分规模的风浪。 这样一支满编的船队,足以承载起3000吨货物的运输。 看来,穆罗尼亚帝国的造船业相对而言比较发达,商船都能有这般规格,恐怕海上力量不可小觑。 在夕阳的余晖中送走鸢尾花商队,拓拔宏带着满载货物的勒勒车队回到了部落。 一路上,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不免感慨马这东西还真是值钱啊! 光是这100吨的粮食就足够整个拓跋部吃上两三个月,1000柄长枪能够装备一个千户,更不必说100具甲胄和50吨铜铁。 拓拔宏找到维耶鲁夫,给工匠们一人配上20个助手,组建了126人的生产大队,全力打造甲胄。 拓跋本部的草原工匠则开始大批量打造制式弯刀,各式箭头如批针、鸣镝、穿甲等,并少量生产铁骨朵。此外拓跋宏还马槊图纸交给维耶鲁夫看后,命其先制造一部分。 是的,其实目前的两千五百骑连弯刀都没完全装备,基本杂乱无章,从来都是缴获什么用什么,而且武器质量良莠不齐。 半个月后,拓跋宏找到了维耶鲁夫。 维耶鲁夫潦草的胡须肆意飞扬,用磁性的嗓音开口道:“这种锁子甲只有15斤重,但是制造起来比较费时费力,需要将大量铁环焊接在一起。 即便是有20个人配合工匠制造,预计整个生产大队一个月也只能打造30套。” “这么说,想要快速配备全军是不可能了?” “是的,那颜,除非你能找来更多的工匠,否则很难增加制甲速度。”维耶鲁夫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想了想,继续开口道:“来自我家乡的这款札甲足有40斤重,看其结构,在制造时反而会比锁子甲更容易些。 但是很可惜,当初我们几个被抓去法瑞斯时还是学徒,对于这种札甲的制造工艺并不熟悉。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研究。” 拓跋宏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对于这种重甲,短期内用处不大,可以暂且搁置一旁。 这几天辛苦你了,在武器满足数量需求后,我会调拨一些本部工匠跟你们学习甲胄的制作,缓解一下你们的压力。”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拓跋宏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这次换来了不少粮食,今晚要举行一个篝火晚会,你们先停下手里的活,咱们也庆祝一下,享受享受。” “好的嘞!” …… 夜空如墨汁渲染,缀着繁星点点。 空地上,一串串篝火升腾起来,热辣的火舌肆意地吐信着,向天上抛出数不尽的火星。 拓跋部的人们围着三米高的篝火高声歌唱,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从远处看像是一圈又一圈波动的火环。 一车又一车高高堆起的手把肉和馕饼被推了上来。孩子们流着鼻涕捧着碗,带着希翼的目光直溜溜地盯着肥美的手把肉。 在短暂的一拥而上后,他们看着被分到碗里的肉,一张张小脸吃得满嘴油渍,露出天真活泼的笑容。 大人们享受着美好的夜晚,喝着马奶酒相继醉卧在草地上。 拓拔宏手下的几个将领也不安生。 陶柏和阿扎泰在空地上摆开了架势,势必要凭摔跤分个高低。 拓跋律在酒后划拳赢下拓跋武后,被老父亲抽出马鞭追打了一路,欢笑声响彻整个夜空。 从林间而来的新属民看着他们嬉笑打闹,也渐渐融入了进来。 一开始他们还会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而感到惶恐不安。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当他们发现没有人随意欺辱他们,人人都能够拥有自己的私人财产,甚至决定自己的命运,逐渐开始在心里拥护伟大的那颜大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四面不断响起赞美拓拔那颜的话语,到后来只剩下醉醺醺的呐喊。 “拓跋!” “拓…跋!” “拓……跋!” 篝火熊熊燃烧,红黄色的火焰围绕着黑夜中的人们,为他们带来了温暖与希望。 拓拔宏看着篝火沉浸在黑暗的夜晚,透过火光仿佛能寻找迷失的灵魂。 在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找到存在的意义,族人、牧民、战士、孩童……这些都是他的子民,是他立足这个世界的底气。 热烈的光芒唤醒了他心中的光辉。 第20章 春狩会 四月初。 春天的草原,绿草青青。 近水之地,到处是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把一片大草原点缀的如诗如画。 叶早荫,花早放,姹紫嫣红,馥郁芳香。白天鹅、大雁等候鸟大批栖息在博斯腾湖边。 正当拓跋宏沉醉在春日的美景中时,台吉使者的到来打破了他惬意的生活。 经过小半年的经营,拓跋宏对博斯腾湖西南部大片草原拥有绝对的掌控力,每日都会派出一队哨骑巡视领地边界。 这不,哨骑禀报在远处发现了台吉使者的踪迹。 拓跋宏立刻通知两个千户长,让他们麾下的骑兵收敛些,不该暴露的东西别暴露,自己则早早出门迎接。 台吉使者依旧是端举着鹰翎节杖,身后簇拥着十多骑。 越靠近拓跋部,使者就越能感受到整个部落散发着一种蓬勃的朝气。 使者暗暗点头,再看他脸上,不觉间已露出一副诚挚的笑容。 只见使者翻身下马,来到拓拔宏身前,微微一笑,说道:“拓跋那颜,别来无恙啊!” “我说今早怎么看到七彩祥云飘过,原来是使者前来,恕未远迎啊!” 使者两边的嘴角微微扬起,开口道:“哎呀,拓拔那颜真是风趣,不过我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件好事。” “你看看,我就说嘛。”拓拔宏侧过头对身边的阿扎泰说道:“这见了七彩祥云肯定是会遇上好事的嘛!” 阿扎泰挠着脑袋,憨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使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拓拔宏走上前去,将一小袋钱币悄悄塞到使者手上。 使者眉眼带笑,默不作声的收下钱,然后开口说道:“不知那颜可知晓春狩会?” “哦,原来是春狩会!四月十五,可快到了,害,你瞧瞧我这记性。”拓拔宏点了点脑袋,这才恍然记起,“不过,我虽听说春狩会,可从没参加过,还得劳烦上使为我解惑。” “拓跋那颜客气了,这春狩会通常定在四月中旬。所谓春狩,说到底也就是一场狩猎罢了,不过这奖品倒是颇丰。” “哦?还有奖品?” “那是自然,咱们草原人崇尚武力。 这春狩会就要各部首领前往密林狩猎,以猎物的大小为最。 不需太多人马,那颜只需带些随行侍从就好。 若是夺得魁首,台吉可是会奖励王庭制造的上好武器,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台吉使者上前踱了一小步,低声轻语:“我受世子之托,此次前来也为一睹拓跋部风采。我观拓拔部兵强马壮,想必那颜已拿下南部草原,如此年纪便治下有方,真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说罢,他向后退去,声音恢复正常:“既已知晓,还请那颜准时赴约。” 果然,是世子派来考察的吗? 拓拔宏低下头,行了一礼,眼神平静如一汪清水:“谢上使吉言,我将即刻启程。” 使者转身上马,骑队朝着泽马部的方向而去。 送走了台吉使者,拓跋宏交代拓跋武父子继续监督战士们的训练,让工匠们维持装备打造的进度。 带着阿扎泰和陶柏等数骑,备好干粮水袋,即刻奔赴乌甘草原。 这几骑乘着四月微风走走停停,赶了八天八夜的路,终于在第九天清晨来到了乌甘草原。 孟卓台吉部已经聚集了几位那颜。 巴山部比拓跋部早到了一天。 巴库、巴鲁兄弟二人大老远就看到了拓跋宏,拉住后者是一顿寒暄。一直聊到傍晚,拓拔宏被拽去了巴山部帐篷喝酒。 父子三人跟一个模子刻出似的,站在拓拔宏面前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好在巴图卢那颜很好说话,之前得知拓拔宏送了几匹好马就对后者有了好感,更不必说现在的拓拔宏已经能跟他平起平坐了。 一杯接着一杯,众人都喝得尽兴。巴图卢那颜更是邀请拓拔宏在春狩会结束后去巴山部做客。 盛情难却,不答应都不行啊。 就这样一连喝了三天酒,终于在四月十四号,所有的那颜都到了。 春狩会正式开始。 不同于打草谷,这次台吉就象征性地给众人打打气,并不参与此次春狩会,只是在大帐里等着众人满载而归。 狩猎会说到底就是给青壮的那颜展示武艺的机会,如萨扎那颜这般上了年纪的几位那颜都留了下来。 九个青壮那颜都只带了扈从,就连台吉的几个子嗣也只带上了亲卫。 拓拔宏总算见齐了台吉的四个儿子。 世子在队伍的正中央,身后跟着几个那颜。拓跋宏跟在世子身侧,打量着周围。 这几日饮酒作乐,巴山部就一个特点,上到那颜下到侍从,一旦喝嗨了就开始吹牛不打草稿,肚子里那点东西不吐露出来不痛快。 在拓跋宏的旁敲侧击下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让他知道了很多台吉部的事。 隔着一段距离,右手边的那日苏今年十六岁,生母是苏察伦部那颜的女儿,是台吉的嫡次子。 他长得果然如传言般身长貌伟,眉宇间透露出如其父亲一般的英气,只不过看起来稍微有点骄淫跋扈,在人群中如众星捧月。 左手边的是莫日根。 台吉的大儿子幼年早夭,莫日根虽说是二子,但其实是庶长子,也是台吉现存的四个子嗣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三十有三了。 他面相沉稳,为人也宽厚。长得熊腰虎背,跟着台吉打了十多年的仗,称得上是员悍将。所以孟卓台吉才放心在外出征战时让他镇守台吉部。 不过,莫日根的出身并不好,生母是个婢女。他是在台吉尚未娶妻时生下的,所以早早退出了继承权的争斗,平日里对几个异母同胞的弟弟也颇为照顾。 因此不论是格日勒图还是那日苏都对他恭敬有加,近年来更是极力拉拢。 最小的布仁,在莫日根的身侧,眉宇间有些怯懦。 他也是庶子,严格来算应该是台吉的第六个孩子。自打台吉续弦,在那日苏出生后也有妾室生下孩子,却在短短一年内夭折。 郁闷的孟卓台吉喝的酩酊大醉,不曾想借着酒精的刺激下在侍女的肚子里成功播种了。 不知怎的,在他出世后,生母就中毒而亡。台吉在一番追查后突然草草了事,明眼人都知道谁是幕后凶手。 台吉也闷不作声,不过自此之后,布仁却是顺利的长到了十四岁。 百十骑猎手游游荡荡,朝南边的林子走去。 第21章 雄鹰 风悠悠地吹着,轻抚着一朵又一朵缤纷的野花。 “咻咻——\" 在风中,好像还杂交着另一种声音。 接连“咚”的几声,几只大雁重重地坠了地,箭矢贯穿其身,它们连扑腾的力气都没了。 若是细致观察几只大雁的落地方向,就可以推断,射箭之人是逆风而发。 “嗒嗒………”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传来,百十个草原猎手自远处踏风而来。 最前方,一匹青鬃马现身,其上坐着一道身影,看不清面容,但披甲挂刀,身姿威猛。不同于一般人,有一股威厉的气质。 近了,近了,待看清面容,竟是世子格日勒图 ! 只见格日勒图手中握着一把镶嵌着金色纹路的牛角弓,显得非常精致。 他渐渐放缓了速度,等靠近了才翻身下马。青鬃马晃了晃脑袋,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 “一丈青,你又调皮了!” 格日勒图一边笑骂,一边捡起大雁,放入袋中,弓弦在风中发出呜鸣声。 “啁——”一声鹰啼划破天空。 只见阳光下,一只雄鹰背展双翼,翱翔在天际。 “哟!这可是个好猎物。”格日勒图侧过身对身边的拓拔宏笑道。 随后又看向后面的几位那颜,说道:“比试比试?看看谁能先射下它!” 说罢便骑上那匹唤作“一丈青”的骏马,马上转身,向雄鹰飞的地方疾驰而去。 几位那颜对视一眼,也都笑着追了上去。 草在风中摇着,像微漾的绿色波浪。 若是从高空俯视,只觉得满眼都是碧波,这是小动物们的天然庇护所。 不过,那些隐藏在草里的土拨鼠和野兔可逃不过雄鹰明亮的眼睛,尤其是一只上了年纪的雄鹰。 盘旋在草原猎手们头上的这只鹰非同凡响,棕色的翎羽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的光。 它的嘴喙犀利,爪子老辣,阅历同样丰富,不知躲过多少猎人的箭。 世子能拿下它吗?雄鹰在低空回旋着,好像已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底下的猎人们不断啸着,控制身体急速上升。 “咻——” 格日勒图连忙拉开弓,白色的尾翼破开风声急速地射了出去,在空中无限接近雄鹰。 雄鹰越升越高。 箭矢也不减速,越追越紧。 在短暂的一瞬,箭速超越前者,轻轻擦过它侧翼的翎羽。 雄鹰突然轻轻一侧,改变了飞行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 箭,空了。 “啁——” 雄鹰盘旋在高空中,啸声却不曾停,仿佛是在嘲笑世子。 “啾——” 突然,一颗白昼流星划过天际,直奔雄鹰而来。 这是一只硕大的海东青。 白首红腹,张开的双翼足有两米长。淡淡的斑点缀着暗灰色的翎羽,喙爪长而利。 雄鹰棕色的翅膀横扫着破棉絮般的云,在它身后,海东青像一道灰色闪电冲进云层紧追不舍。 它们俩就这么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在云雾间时隐时现。 “唳——” 一阵凄厉的叫声响起。 竟是海东青擒着那只鹰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爪子深深嵌入雄鹰的身体,直叫后者连连哀嚎。 待到离地四五百米,只见海东青用它厚而长的喙重重磕了一下雄鹰的脑袋,随后就放开了爪子。 只一下,雄鹰就抽搐着毙了命,僵硬的身体被空气肆意凌虐,如破布玩偶一般直直地坠在地上。 高空之上,海东青呼啸着滑翔出数百米,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从那个方向传来了马蹄声。 数十息之后,一支骑队出现在拓跋宏的眼前。 那日苏在众人的簇拥下驱马踱步上前。 他充满朝气的脸沐浴在春光里,左肩绑着皮质护垫,那只海东青正站在其上,乖巧的梳理着毛发,喙爪间还有残留的血迹。 几十米开外,一丈青吸耸着,吹出一口浊气。 马背上,世子眉角低垂,脸色微青。 目光所及,是那只鹰蜷曲的残尸。 拓跋宏只觉天地间的风在这一刻停止。 周围寂静的像能听见落针。 “嗒。” “嗒。” 一匹黄骠马迈着小碎步横在了两人之间。 这种时候还有谁敢弄出动静? 魁梧的身姿如一座高耸的桥梁横断了碧潮。 原来是莫日根。 现场的局势陡然一松。 只见他先是朝对面开口道:“苏察伦那颜的熬鹰之术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苏察伦那颜就在那日苏的身侧,此时微微颔首,说道:“莫日根殿下谬赞了。” “那日苏,你的利希可是让我有些嫉妒了!”莫日根伸出手指,遥遥地轻点了一下。 那日苏掏出肉块奖励了一下名叫“利希”的海东青,喜悦的说道:“二哥,要说驯鹰,最开始我可是跟你学的啊!利希这么听话,说明你教的好啊!” “不过……武艺也不能松懈锻炼,还是要多磨练下箭术,打猎不能总靠猎鹰。” 莫日根转过头,继续说道:“格日勒图,你的箭术增长的很快啊!居然能碰到数百米高的鹰翼,换做是我,还不一定能擦中呢!” 世子的脸色也是稍稍缓了下来,脸上勾起一抹笑容:“莫日根,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以你的箭术怕是早早就射下了。” 随着世子的开口,现场紧张的气氛仿佛荡然无存。 细腻的阳光透过绵密的云层,在草地上撒下金色的光辉。 微风轻抚着众人,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渐渐清香。 “哼哼——” “啰啰——” 一群野猪带着幼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悠哉悠哉的在草地上拱食着。 “哪来的野猪?” 拓跋宏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也怪不得他疑惑,野猪是草原上的一大害。 它们不似牛羊,只吃新鲜的草尖,这些畜生可是连根都拱断的主。 野猪一旦多了,草场就会化作飞沙。所以它们一直被草原猎手们大肆捕杀,不曾想还有野猪群敢踏足草原。 格日勒图怒声道:“这畜生还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那日苏脸色一变,不知是想到什么。 拓拔宏在身后听着,总觉得这话像是在指桑骂槐。 “勇士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今晚,我希望这群该死的畜生能一只不剩的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 第22章 猪刚鬣 “刺,刺,刺……” “嗷~嗷~” 一团箭雨钉在草地上,野猪们发出凄厉的叫声,几只猪崽当场被钉死在草皮上。 几只母野猪登时惊慌失措,整个猪群乱作一团。母猪们撒开蹄子就朝南边的林子里跑去,猪崽们啰啰的叫着,紧紧跟着它们的母亲,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马蹄声如雨点般急促着紧随其后。 半个小时后,世子一行人放缓了马速。 越靠近森林深处,树木越是紧密。马匹在其间腾挪已是逐渐施展不开速度。 而此刻,眼前更是被大片藤蔓灌丛拦住去路。灌木丛外侧有着一片被野猪钻过的空洞。 世子留下一些侍从看住马匹,命人劈砍眼前的藤条,开出一条路来。 一刻钟后,众人过了灌木丛,入眼是开阔的泥地。 地上大片乱糟糟的蹄印,顺着前方延伸,在不远处朝四面八方散去。 每一个蹄印都形似梅花,大小不一。 要问在林中谁是追寻猎物的好手,陶柏可是当仁不让。 只见他驻足观察了一阵,扭头看向蹄印的去向,忽的咧嘴:“是新鲜的野猪脚印!” 世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分头行动,能吃多少肉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跟紧点,别弄出大动静。”拓跋宏低声交代阿扎泰,然后顺着一处蹄印追了过去。 每到一处踪迹清晰的地方,陶柏都会蹲下身用手指摸一摸泥地里的野猪蹄印。 其实这是在判断这蹄印留下多久时间了,若是时间太久,蹄印表面的土壤会变干。 经过半个小时的摸索,拓拔宏三人顺着蹄印穿过了数不尽的杂树林,来到一片松树林外。 陶柏抬起右手示意停下。 “小心。”陶柏低声招呼,跟着脚印一头扎进乱草丛。 拓拔宏二人不敢大意,抬手挡住割人的草叶紧步跟随。 接下来的搜索都是蹑手蹑脚进行,陶柏时刻保持警惕,拓跋宏跟阿扎泰吊在他身后差不多十余米。 “哼——” 刚走出不远,前方陡然传来一声猪叫。 听到声音的瞬间,陶柏就向后摆了摆手。 拓跋宏明白他的意思,悄悄拉开了距离。 “哈——” 陶柏对着林间透落的光束哈了口气,白气自北向南飘散。 拓跋宏三人现在的位置是在北边,为了不让野猪警觉,需要绕道去野猪的后方。 逆风才能让他们的气味不被野猪嗅觉发现。 陶柏根据刚才的猪叫声锁定了猪叫的大概位置,又是半个小时的移形换位,三人这才来到了野猪后方。 他们弯下腰借助林中灌木遮掩,悄悄摸了过去。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泥坑,一头棕色的大野猪正酣然入睡。 “嚯,好大一头野猪!”阿扎泰压制住激动的心情,暗暗低语道。 “猪刚鬣,是你吗?”拓拔宏喃喃自语道。 陶柏走到他的身侧,面色凝重地说:“那颜,情况有些不对,这只野猪明显比刚才看到的那群大,应该是猪王。” 拓拔宏舔了舔嘴唇:“不,我们要找的就是它。” “……” “呼——” 一阵劲风吹过,枝叶晃动,拓跋宏能明显察觉到猪刚鬣仿佛静止了似的,没发出一点动静,好像在仔细聆听。 万幸它没有撒腿就跑。 猪刚鬣看上去估计有三百多公斤,身上尽是松脂和泥巴凝固留下的痕迹,像是披了件重甲。此刻,它两只耳朵翘起,警惕的立着。 拓跋宏三人一动不动,生怕惊到它。 其实在狩猎的时候,保持静止往往比服装隐蔽更为重要。 这一点对于丛林中的动物尤为有效。 因为树林里植物茂盛,它们的视野受阻严重,所以它们的视力通常都不会好,听觉和嗅觉更为发达。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看不见东西,只是对静止的物体不太敏感,移动的东西往往会让它们紧张。 过了十多秒钟见没什么动静之后,三人才举起弓箭对准猪刚鬣慢慢靠近。 “咻。” “咻。” “咻。” 三支急箭转瞬即至。 两支钉在猪刚鬣的背上,掀起了……呃……泥巴。 不知怎的,它的背简直又硬又滑。 要不说还是陶柏有经验,他的箭正中了猪刚鬣狭小的眼睛。 但这彻底激怒了猪刚鬣,它猩红着眼就朝三人冲来。 陶柏当机立断,三两下就窜上了树。 阿扎泰也是照葫芦画瓢,抓着身边的树干就向上爬。 两人的动作很快,相比之下,拓拔宏就慢了一拍。 猪刚鬣喘着粗气,顶着它那口硕大的獠牙就朝拓拔宏冲了过来。 “你t!” 拓拔宏爆了句粗口,急的快疯了。 身后声音越来越近,来不及细想,双腿用力一蹦,拓拔宏整个人抱在了树上。 嘭的一声响,树干震颤,猪刚鬣的呼噜声就在他的身后。 “我!” 危急时刻拓跋宏也顾不得双手被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得生疼,一心只想着向上爬。 旁边树上的陶柏已经爬到树顶,一边大声呼叫吸引猪刚鬣,一边弯弓搭箭朝它射去。 但这家伙简直比驴还拧,似乎就是认准了拓跋宏,又是一记头锤撞在树上。 拓跋宏低下头,朝着下面的疯批吐了口口水:“你丫还没完了是?” 另一边的阿扎泰也不停搭箭射向猪刚鬣,终于,它的另一只眼也中箭了。 猪刚鬣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甩头晃脑,横冲直撞。 拓跋宏此时已爬上树冠,坐在粗壮的枝干上念念有词:“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只见他将弓拉至满月,找准时机,对着猪刚鬣的菊花就是一箭。 “嗷——” 凄厉的叫声响彻林间,震起一片飞鸟。 英勇的猪刚鬣瘫倒在地上抽搐着。 拓跋宏三人朝着它的肚子又补了几箭,这才下树查看。 猪刚鬣的身子两米出头,前肢胸膛部分十分粗壮,后腿倒是显得有些小,和家猪是反着的。 它身上除了两眼和肚子被箭矢破开,菊口还有一支深入肠内,只留尾翼的箭,称得上死相奇惨。 这只野猪王应该有三百多公斤,陶柏将它迅速开膛破肚,然后就近取材,用藤条跟木棍将它捆好。他跟阿扎泰两人抬起这头野猪王,慢慢悠悠地朝北边走去。 远处响箭的声音相继传来。 拓拔宏朝前方的林子射出一支鸣镝箭,将自己的方位告诉其他的草原猎手,然后护送两人抬着猪刚鬣离去。 此情此景,倒有些像西游记里巡山的小妖。 第23章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亲属 两小时后,百十名草原猎手在藤蔓灌丛前汇合。 侍从们抬着大大小小的打来的猎物,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看看我这猪崽,还活的,多新鲜。”一名侍从提着用藤条五花大绑的小野猪,“哎!这畜生还敢咬我,待会就给你活烹了!” 另一名侍从扛着一只一米长的野猪,笑道:“哈哈哈,这么点大的猪崽,够你吃吗?看看我的,这肉多结实。” “要俺说啊,野猪肉有啥好吃的?”一位侍从朝他举起两只死掉的野鸡,“瞧见没,新鲜的野鸡,这肉那叫一个美啊!” 另一位侍卫拽着几只野兔的耳朵,说道:“要论鲜,我这兔肉可不遑多让!” “切,这林子里到处都是野鸡野兔,有什么稀罕的,我看啊是你们没逮到野猪,上哪捡的!” 一名侍从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你们这点猎物算什么,瞧瞧人家苏察伦那颜的,那可是一头鹿啊!” “哎,你们说,这次谁能当魁首?” “苏察伦那颜!那头鹿可看着不小。” “要我说还是世子殿下跟那日苏殿下更有机会。” “哦?这话怎么说?” “我刚才往两边都凑近瞥了一眼,他俩猎的都是野猪,看着得有三百多公斤。” “嚯,这么大!” …… “都让一让,让一让啊!” 陶柏和阿扎泰挤进了人群中,将木杆上捆着的庞然大物往地上一甩。 “嘭——” 一团被藤蔓树叶盖住的庞然大物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地上震起一圈尘烟。 阿扎泰揉了揉酸胀的肩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陶柏拍了拍裤腿上沾着的草叶,将手上的灰一拍,扯开嗓子喊到:“瞧一瞧来,看一看嗷!我家首领酣战半个钟头才拿下的猎物。” 因为刚才抛尸的动静很大,周围的侍从都围了上来。陶柏环视了半圈,对着四面的侍从说:“见过野猪王吗?” “没见过。”那些侍从摇了摇头。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野猪王!” 听到这,世子等人也被吸引了目光,拨开人群走到里面看。 “哗——” 盖在猪刚鬣身上的藤蔓树叶被一把掀开,露出它黑棕色的身体和狰狞的獠牙。 巴图卢那颜绕着猪刚鬣走了几圈,向陶柏问道:“啧啧,这么大的野猪,这得有三百多公斤。” 苏察伦那颜也是惊叹着,俯下身伸手摸了摸猪刚鬣的硬鬃:“这猪上了年头了,猪皮上沾了松油和泥浆,风一吹就形成这样厚实的背甲,想杀死怕是不太容易。拓跋那颜还真是好武艺!” 听到这,拓跋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猪刚鬣已经被三人整只开膛破肚,所以除了两只猪眼,其他的伤口都看不太出来了。 猪刚鬣是怎么死的他可比谁都清楚。 但世子可不知道,他当真了。 只见世子在一旁也忍不住问道:“拓跋宏,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么大的野猪?” 这样装逼的机会可不多,拓拔宏连连摆手,十分平静的说道:“不过是往林子里多走了几步,侥幸遇到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你啊你!”世子点了点拓拔宏,笑骂道,“少给我贫嘴。” “你这野猪王一出,我们怕是不用比了。” 世子看了看天色,对一旁的侍从问道:“清点一下,人都到齐了吗?” “禀世子,人都齐了。” “好,即刻回程。今日收获颇丰,晚上咱们要喝个痛快!” “是!” 草原猎手们逐一解开绑在树上的马绳,翻身上马朝北边的家走去。 “嚯,拓跋那颜还真有两把刷子嘞。” “是说,这么大的野猪也能猎到。” “烤野猪腿,想想都流口水。” “嘿嘿。” “俺要烧鸡!” …… 回到台吉部,猪刚鬣不出意外地成为本次春狩会最大的猎物。 拓拔宏当之无愧地夺得魁首。 台吉的赏赐也很快下来了,拓跋宏得到了一把历时三年才做好的上等强弓。弓身长而华丽,富有重量,其上流淌着血红色的纹理,让拓跋宏有些爱不释手。 这是一把三石弓,以拓木为主干,这种材料甚至超越了檀木称得上是第一等。 得益于上好的漆,这种弓能够保存很久。选用的牛角材料直而润泽,弓弦坚韧而富有弹性。 轻轻拉开弓弦,将箭推上弓身,在感受了短暂的拉弓射箭后,拓跋宏彻底爱上了这把弓,给它取名为极烈。 以拓拔宏目前的力量,只能勉强拉开极烈弓,尚不足以使出它所有的威力。即便如此,在短暂的试靶之后,拓跋宏还是觉得极烈的效果远超寻常弓箭。 入夜。 凉气袭来。 空地上,一支支滚烫的锅架了起来,一排排烤架支了起来。 草原汉子们痛饮美酒,开始将这些猎物剖解切块。 野猪群就算没全军覆没,起码也有三族在这儿了。 侍从里居然还有嫌猪崽太小想养起来的,这不,刚烫完不知道是它的哪个七大姑八大姨,一些咬不动的边角料就往它嘴里塞去。 这猪崽也是没心没肺,呼哧哼哧地还真吃上了,颇有一副大块朵颐的样子。 此情此景拓拔宏不禁想吟诗一首。 盐巴配老爸,味道人人夸。 野菜包亲妈,味道顶呱呱。 韭花蘸大舅,味道真的六。 木炭烤大姨,味道好神奇。 至于猪刚鬣,则被众人抢着分食了,按辈分,他可能是二大爷。 拓拔宏只是浅尝了几口就放弃了,并且给出了锐评。 猪刚鬣的肉不仅发柴,而且还有腥膻味儿。再加上草原上没那么多佐料,无法去除野猪的腥膻味。 总之不论是口感还是味道皆是一般。 也许是他太挑剔,阿扎泰和陶柏两人倒是胡吃海塞,恨不得多吞几块野猪肉下肚。 看着二人吃得那么香,拓跋宏不禁在心里暗暗腹诽,这俩货也确实是没吃过什么好菜。 晚餐结束后,各自回营休息。 一夜无话。 次日,春狩会就算结束了,本就是草原贵族用狩猎来放松心情的活动,自然不会太过繁琐。 受巴图卢那颜邀请,拓跋宏等人踏上了前往巴山部的旅途。 第24章 商机 巍峨的巴山山脉临近北地海,大概是拓拔部跟苏察伦部的中间位置,只不过要稍稍靠北,巴山部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整个巴山山脉其实就是一座巨大的盐矿,巴山部世代居于此地,经久不衰。 放眼旷垠原野,庶草摇曳,繁花铺地,禽鸟飞鸣。巴山脚下,大大小小的毡房坐落在奔涌的鄂尔浑河边。 有牧民已经瞧见了远处归来的首领一行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欢呼着夹道相迎。 这么看来巴图卢那颜在族内还是比较受人尊敬的。 移步大帐中,巴图卢那颜换上常服,拓跋宏这才理解到为什么他在巴山部的牧民们呼声极高。 巴图卢年约五十岁左右,身形壮硕,四肢粗壮有力,敞胸的单衣遮不住茂密的胸毛,脸上弥漫着潮红,浓密的胡须遍布了下半张脸,笑起来嘴角都咧到耳根上,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 单单看相貌,真的很难想象他是一个数万人部落的首领,倒更像是邻家的大叔。 牛羊肉被端上餐桌,在一轮又一轮的敬酒间,双方都互相了解了两个部落的实力。 拓跋宏注意到,盛着牛羊肉的陶盆边,除了韭花,岩盐之外,还有一种粉色的晶体。 似乎是看到拓跋宏的疑惑,巴库忍不住笑着说:“没见过?这个就是我们巴山部的特产——粉晶盐。” 拓跋宏拿手指蘸着尝了一口,果然是盐味儿,而且味道很纯正,没什么杂质。 原先看另一碟盐,呈一种淡淡的黄色,拓跋宏以为这就是岩盐,没想到居然有两种。 “这粉晶盐长得确实瑰丽,一般生长在什么地方?” 巴库继续开口道:“这粉晶盐产量较少,一般都在盐矿的最深处。” 拓跋宏用手指捏着红晶盐细细端详,对着巴图卢那颜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参观一下贵部的盐矿。” “当然可以,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出了大帐,拓跋宏一行人跟着巴图卢那颜直往巴山深处而去。 在巴山山脉的中心,扎着一些营帐,一些看起来是矿工的人将一车车的岩盐倒在地上,一些人负责将大块的岩盐碾碎研磨,然后会有人接手,将盐粉倒入锅中重新熬煮,除去杂质提纯。 营帐的周围有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矿洞。巴图卢那颜带着他们走进其中一处较大的矿洞。 通道的两边每隔一段路就挂着一盏马灯,即便如此,矿洞内也稍显阴暗,可以看到一些巴山部的矿工推着盐车往外走去。 一路向里面走了半个多小时,众人来到一处宽敞的空地,这里比走廊亮堂得多,四周的岩壁都被掏得七七八八。 淡黄色的盐矿就附在岩壁表面,其中还有粉晶盐,不过相对而言数量要少得多,只能依稀看到。 “叮,当——” 矿工们用锤和凿子将岩盐从石壁上凿下来,放在车上,粉晶盐被另外装在罐子里单独放置。 “我巴山部的岩盐比那些靠海部落所产的海盐要贵上些许,不过因为工艺的优质,味道没有海盐的生涩。”巴图卢那颜脸上有些得意,笑着说道,“这也是我巴山部岩盐广受周边部落喜爱的原因。” 拓跋宏伸手抓了一撮粉晶盐,透过灯光,粉晶盐显得透亮而瑰丽,从肉眼看不出任何杂质。 他淡淡地问道:“这粉晶盐也需要提纯吗?” 巴图卢那颜开口道:“粉晶盐纯度很高,因此不必提纯,只需研磨即可。” “那价格呢?” 巴图卢那颜眼神一亮,笑道:“粉晶盐产量有限,而且一直是专供台吉乃至王庭所用度,价格嘛稍稍有些贵,差不多是岩盐的三倍。” 的确,就像拓跋部每年都需上贡一些博斯腾马,马泽部每年都需上缴沙路的商税。这片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需要贡献出自己的特产。 “巴图卢那颜,请问会有他国的商人购买这种粉晶盐吗?” 巴图卢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这粉晶盐本就不多,除了上缴给台吉和可汗,都是自家食用。 只有一些那颜在举办宴席时愿意买上一些充充面子。其他时候,还是愿意买岩盐更多。 毕竟,说实在的,粉晶盐的口感其实跟普通岩盐没太大区别。 那些穆罗尼亚的商人被泽马部一拦,基本都在你们博斯腾湖附近做了交易,能走到我巴山部的少之又少。 他们连买牛羊都扣扣搜搜的,也配买粉晶盐?还是得拓跋那颜这样慧眼识珠,有实力的才能买。” 拓跋宏双眼紧盯着粉艳的晶体,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巴图卢终究是个俗人,他只看得到眼前微薄的利益。区区三倍而已,到了拓跋宏手上,他自信能够发挥出粉晶盐百倍的价值。 有些东西,即便本身不值钱。只需要稍加粉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随便贴上一些珍贵的词汇和虚构的含义,人们就会趋之若鹜。 “贵部现在还有多少红晶盐能够出售?” 巴图卢那颜咧开了嘴,伸出五指说道:“五吨!” 似乎是生怕拓跋宏不信,他继续说道:“五吨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极限了。” 想起瓦西里的商队很有可能在秋收时再次抵达部落,拓跋宏开口说道:“我要了!再来十吨普通岩盐。 另外,在秋收之前,我还需要一批红晶盐,还请务必优先供应给拓跋部,我一定会付出让你满意的价格。” “那就这么说定了。” 经过一番商讨,巴图卢那颜给拓跋宏打了个折扣算是首单优惠,并派出一队骑兵帮后者包邮到家。 巴图卢那颜看着拓跋宏远去的身影,对身侧的巴库说道:“将平日里吃的红晶盐都换成岩盐,秋收前积攒下来,我倒要看看这年轻人能不能吃下。” 巴库疑惑地问道:“这拓跋宏若是缺盐为何只买了十吨岩盐,却还要这么多红晶盐?” “穆罗尼亚……商人……粉晶盐……”巴图卢那颜轻轻摇了摇头,“算了。” “巴库,你弟弟太过鲁莽,部落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你。 你记住,不要去窥视拓跋部的秘密,这不是件好事。 我们巴山部久经不倒,靠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多管闲事!” 第25章 打草谷(二) 拓跋宏一行人在两天后回到了拓跋部。 春季是草原牧民开始一年转场的季节,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转移草场放牧,称之为转场。 转场时,拓跋部牧民们携子女及亲属,带着帐篷、生活用品,赶着畜群一起大迁移,逐水草辗转而居。 春夏两季,牧民们在喝过早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放牧,带个馕饼当做午饭,等太阳快下山才赶着牛羊回家。 拓跋部的骑兵们也不敢有所懈怠,依旧每日训练,现在的骑兵们之间已逐渐有了默契,能够协同作战。 而且拓跋部骑兵们的武器如钩镰枪、弯刀等已经覆盖了两支骑军的大半。至于铁甲,实在是因数量有限,只装备了骑军将领和小部分精锐骑兵。 而剩下的大部分骑兵都装备着皮甲。 这种皮甲穿在身上就像一件皮大衣一样,是采用皮毛一体的材料来缝制。 除此之外在身体的关键部位,比如脖子部,头部和心脏等部位,还会再额外缝上牛角牛骨头等比较硬的材料来加固,给士兵一个更加好的保护。 而骑步兵除了优先配备战刀,另外还选用了山越特有的藤盾和短弓,两者都是轻便耐用的装备。 不过这些骑步兵不像草原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短时间内很难习得精湛的马术,只能将马作为行路的载具。 因此他们无法在马上开弓,下马更像是刀盾兵。经过大半年的磨合,两个兵种已经能够相互配合。 拓跋宏已经在考虑,如果下次贸易能够得到足够的粮食,或许可以考虑收编更多的山越人。 几个月的时间就在忙碌中度过。 在这个夏天的尾声,拓跋部终于迎来了王庭的第二次草谷令。 使者的脸上已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倨傲,而是略带一丝谄媚地说道:“拓跋那颜,今年的草谷令已下,还请速速前往孟卓台吉部汇合。” 拓跋宏不动神色地靠近使者,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小包钱币,说道:“有劳上使传令,容我整备完军资,将即日启程。” “我还有其他那颜要通知,就不打扰了。” 送走了使者,拓跋宏开始清点人数。 这次只有阿扎泰还能随他前去,拓跋宏点了五百多个适龄的草原骑兵,厉兵秣马就往台吉部赶去。 其实,打草谷的本意有两点。 其一,去法瑞斯劫掠的粮草能够保障在极端天气使牧畜大量死亡的情况下,牧民不至于被饿死。 其二,一个强盛的帝国需要有血性的年轻人。草原骑兵们需要鲜血的洗礼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满十八岁需要独自斩杀法瑞斯人,才能算成人礼。 所以这些年,蒙苏汗国从未停止草谷令的颁布,草原上的那颜们也举双手赞成。 因为每次劫掠所得,那颜们可以给自己留下四成。不要觉得少,事实上只有一成归台吉部,剩下的五成皆归王庭。 打草谷这项军事行动也不是所有的台吉都能参与的,位置离得太远的就不行。 其实,整个蒙苏草原除了孟卓台吉,只有国境的最西边,西荆山脉的另一头还有一个台吉能够参与此事。 ………… 既然拓跋宏已经是世子的嫡系,那么平日里就尽量避免与那日苏势力的接触,以免落人口舌。 于是这次,拓跋宏多备了一些干粮,不在苏察伦部停留,耗时九天九夜来到了台吉部。 不知怎的,台吉部比以往的这个时候更加热闹,部落外的一处空地搭起了一些帐篷,旁边插了一支三狮旗。 带着心中的疑惑,拓跋宏还是先去台吉那报到了。 这次为了显得不张扬,不光五百余骑装备皮甲,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但队伍里的刀盾兵还是引起了其他那颜的注意。 泽马部那颜特木尔就盯上了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拓跋宏的队伍,说道:“拓跋宏,你队伍里怎么还有孱弱的山越人?” 幸好陶柏不在这,让他听见这话怕是要当场发作。好在手下的士兵纪律严明,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都没有表现在脸上。 “哎呀,特木尔那颜。我拓跋部哪里比得上你泽马部家大业大。”拓跋宏低眉顺目,“收编这些山越兵不过是壮壮声势罢了。” “哼。” 被拓跋宏呛了一口,特木尔只冷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 剩下的几个那颜也偏头侧目不再看着这边,只是角落里偶尔还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巴山部这次早早地到了,巴图卢带着两个儿子就离拓跋宏不远。 还不等拓跋宏开口,巴库就朝他走来,唠了会家常,终于聊到了开头见到的一幕:“看见营帐外的那些帐篷没?” “看到了,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嘿嘿,我早早打听了,是布伦纳城的使者团。” “这些人怎么敢在这种时候来的?” “哈哈哈哈哈!”巴库朗声笑道,“他们是来求和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世子格日勒图被笑声引了过来,参与到两人的谈话中,他解释道:“这些使者的出现取决于这位新的布伦纳城主对我们的态度。” “新的城主?世子殿下,我快被你搞晕了,难道弗尔南那老东西死了?” “死倒是没死,不过据使者说,弗尔南被撤去了城主一职,他麾下骑兵尽折,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威望能压住布伦纳城其他的贵族了。” 看着拓跋宏疑惑的表情,世子继续开口道:“骑兵对法瑞斯贵族而言弥足珍贵,他们的战马有限,一次性失去千骑,别说弗尔南是个伯爵,就算是个侯爵都够他肉痛的。” “那这老东西岂不是废了?” 世子笑着说:“怎么,宰了小的你还想再杀老的?他已经被调去雷曼尔城养老,你怕是没这个机会杀他了。” “谁知道呢?也许哪天我们就杀到雷曼尔城了。想想,等那时再见,不知他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雷曼尔城可不是布伦纳这种小城可比的,那是真正有侯爵坐镇的大城。还记得那天支援的具装重骑吗?我们的轻骑可是差点折在那儿了。”世子的脸上还留有一丝余悸。 巴图卢那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感慨道:“是啊,布伦纳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要塞,于法瑞斯帝国而言,它的作用不过是用来缓冲罢了。” “不管怎么样,能够兵不血刃的夺取粮草总归是好的。”世子嗤笑道,“这位布伦纳的新城主是个孬种,他在信里写到只要不攻城,将无偿供给我们所需要的全部粮草。”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巴库扶了扶头盔,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次除了使团里不乏有与我们交好的布伦纳贵族。 据他们所述,这位新城主上位是靠金钱铺路,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咱们把弗尔南的家底打没了,让他钻了个空子,所以这批粮草算是一点谢礼罢了。” 拓跋宏转头对格日勒图说道:“世子殿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一些,以免有诈。” 格日勒图抚摸着一丈青的鬃毛,笑道:“放心,此次行动一切照旧,要是这位新城主敢耍我们,我不介意用回回炮再次轰开布伦纳的城门!” 第26章 泥瓦匠奎尔斯 由于各种农作物还没成熟,使团早早的前来拜访,除了些金银,并没有带来任何粮食。 所以,台吉只能清点军队自己去取。去年折了四千青壮,经过一整年的补充,人数还是有些偏少,于是台吉多带了些本部骑兵,这次出征的骑兵依旧是八千余人。 为了防止使团报信,他们被保护在骑军的最中心,更有近卫日夜盯防。 ………… 阳光透过古老石墙上的破洞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街道两旁是狭窄而拥挤的房屋,其墙壁上残存着岁月留下的厚重青苔。 这里是布伦纳城,一年前的战争痕迹,似乎已经彻底抹去。 不过是换了个城主,城里的贵族还是贵族,平民还是平民,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变化。 这条街道是平民们日常生活的场所,人们穿着各样简朴而颜色暗淡的衣物,在这里忙碌地行走。 一个年轻人迈着轻快的步伐,在街上闲游。 他叫奎尔斯,是一名泥瓦匠。他刚刚结束了城东一个贵族老爷庄园外墙的翻新。验工的结果让贵族老爷很满意,还额外赏了他一枚铜币的小费,这样慷慨的贵族老爷可不多见啊! 结了工钱,奎尔斯早早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想去中心街的酒馆喝一杯。 布伦纳城里的小酒馆有几家,但奎尔斯独爱中心街最北边的一家酒馆,名叫老布什酒馆。 走到酒馆门口,奎尔斯抖了抖粗布束腰外衣上残留的粉灰,这才迈着精神的步伐跨了进去。 酒馆里稀稀落落地坐着五六个人。 “瞧瞧,这是谁来了?” “奎尔斯,今天怎么这么早?” 奎尔斯微笑着向众人挥手,然后径直走到台前,敲了敲台面,说道:“嘿,老布什,躲到哪儿去了?” 只见一个秃顶的老头慢慢悠悠地从台下探出头来:“哦,是奎尔斯来了。今天喝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不,今天不喝麦酒,给我来杯小酸酒。”说着,奎尔斯就从深邃的口袋里摸索到一些铜币,将其中一枚放在老布什面前。 “年轻人,你今天发财了吗?” 由不得老布什奇怪,平日里奎尔斯都是点的麦酒。 这种平民酒馆除了最常见的麦酒,还有一种颜色很淡的、发酸的兑水葡萄酒。 平民喝的葡萄酒被俗称为小酸酒,是用酿酒时脚踩出汁之后剩下的葡萄残渣与水混合之后发酵得来的。 小酸酒跟麦酒的价格一致,都是一枚铜币,不过分量却大不相同。麦酒通常是一大杯,而小酸酒只有麦酒的一半,所以后者点的人较少。 片刻,一杯颜色很淡的小酸酒被递给了奎尔斯。他抿了一口,即便它味道发酸而且有苦味,奎尔斯仍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离贵族生活最近的一种食物了。 奎尔斯就着酒,向老布什倾诉今天发生的事。老布什是一位善于倾听的老者,不断点头附和着奎尔斯的话语,时不时还发出惊呼。 “哦!天哪!真的是这样吗?亲爱的朋友。” 每当酒喝完的时候,老布什都会及时地提醒奎尔斯续杯,因为担心奎尔斯会饿,老布什向他推荐了手指粗的腌肉条。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为了缓解腌肉条的咸味,奎尔斯不得不多点了几杯麦酒。 不知不觉间,喝了足足三个小时。 奎尔斯不得不离开老布什酒馆,因为他口袋里的钱花光了。 老布什耐心地将奎尔斯送到门口,他总是这么体贴。 奎尔斯踉跄着走在街上,咂着嘴巴回味小酸酒的滋味,从斑驳的地板到匆匆的行人再到白云和蓝天。 奎尔斯抬起头,已经好久没看过天了。 天是那么的蓝,蓝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 奎尔斯张开双臂试图拥抱天空,耳边不断有靡靡之音传来。 “嘿嘿……” “奎尔斯……尊敬的奎尔斯老爷……最美味的葡萄酒,嘿嘿嘿……” 突然,一片吵闹声响起了。街道两边的行人们都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一队身穿铁甲的骑兵从街道尽头而来,马蹄踏出清脆的响声。 一辆豪华的马车被骑兵们护在队伍的最中间,马车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饰,镶金嵌宝的窗子被一帘淡紫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 “城主驾到!” “闪开,通通给我闪开!” 骑兵们抽出马鞭挥舞着,平民们纷纷往街道两边退避。 迷醉的奎尔斯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骑兵,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中央。 “吁——” “啪。” 战马高高立起,前方的骑兵突然停下。 “哪来的畜生也敢挡道!不知道这是城主大人的车吗?” 拦住城主出行的路,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两边的行人都低下头不敢继续看下去,即将有一颗年轻的头颅告别自己的躯体。 酒馆中的众人也被嘈杂声吸引,此刻正围在路边看着。 “那是谁?” “等等,那好像是奎尔斯?” “完了,奎尔斯要倒大霉了。” 老布什此刻有些后悔,要是自己再跟这个年轻人多聊会,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 骑队中央,从马车里传来尖细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骑士长回话说:“大人,是一个酒鬼惊扰了马匹,要不要杀了。” “客人快来了,我不想看见血腥,让他道个歉,然后赶紧消失。” 刚才,奎尔斯的背上挨了重重的一鞭。 看着眼前骑兵们拔出的明晃晃的剑,他的酒早就醒了。此刻正跪伏在地上,心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呸。” 骑士长踱步到奎尔斯面前,一口浓痰从他嘴里喷出,落在后者猩红的伤口上。 “杂碎,你最好快点爬过来亲吻马蹄以示歉意。” 奎尔斯颤抖着,不得不强忍着泪水,慢慢凑近。 此刻,奎尔斯觉得,在生命面前,屈辱也算不上什么。 他用嘴贴着沾满尘土的马蹄,心里还在担心会不会被踢。 “尊贵的骏马,奎尔斯向您表示歉意。” 战马不屑的将头扭到一边,打了个喷嚏。 骑士长冷视着奎尔斯:“滚懦夫,别让我再看到你。” 奎尔斯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起身,转眼间就消失在人群中。 城主的骑兵们继续朝北门走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些猖狂的笑声。 第27章 伏吉尔 “城主大人,请小心点。” 骑士长乔尼侧着身,为后面的人指明道路。 自从伏吉尔子爵当上城主后,乔尼就再也没有称呼他子爵大人,而是改口叫了城主大人。 “哦,真是太累了!” 只见伏吉尔哈着气,拖着臃肿的身体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慢慢踩着石梯挪上城头。 阳光挥洒在城墙上,映照出伏吉尔的肥头大耳。 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伏吉尔用幽绿的眼睛俯视着眼前宽阔的平原。 在远处的高地上,大批的骑兵正严阵以待,明晃晃的刀枪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他们的身前,一些农奴被推搡着陈列在前。 突然,骑阵裂开一道口子,数百骑簇拥着一人朝城门走来。 伏吉尔看见了为首一人头上的青翎,示意骑士长乔尼跟他对话。 乔尼清了清嗓子,朝城下喊道:“来者止步!” “请问是哪位那颜前来?” 拓跋宏站在城墙前,扼住了缰绳,抬高音量朝城上喊去:“在下拓跋宏,奉命前来传话,代孟卓台吉向新城主问好。” “拓跋那颜真是年轻有为……” 骑士长乔尼正编织着赞美的话术。 还不等他说完,拓跋宏就打断了他:“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在下有个疑惑,不知能否为我解答?” “拓跋那颜有什么疑惑,快快请说!” “沿路而来的村庄粮仓都是空的,我想请问,城主大人信中所说的粮食在哪儿?” 这句话带有一丝责问,城墙上的弓兵立刻将弓箭对准下方,泛着银光的箭头摄人心魄,好像随时会飞下城楼。 伏吉尔看了眼乔尼,示意后者不要轻举妄动。只见他晃动着脸上的肥肉,尖笑道:“稍安勿躁,粮食早已备齐。” “来人啊!开城门。” 随着伏吉尔一挥手,城门缓缓打开,两队兵士从里面鱼贯而出,随后是一车又一车满载的粮食。 拓跋宏用马刀挑开麻袋,里面露出新鲜的麦子。一连试了几车,都是诸如大豆、燕麦之类的各式粮食,他示意身后的亲卫举起一面笙旗,这是示意后方的台吉,粮草无误的信号。 随后,他才下令麾下的骑兵接管粮车。 远处,孟卓台吉看到竖起的笙旗,下令派出一队骑兵前去运粮。 等到所有的粮食都被草原骑兵接手之后,两队法瑞斯兵士慢慢拢回城里,旋即城门也慢慢合上。 拓跋宏朝城墙上一抱拳,大声喝道:“多谢城主大人的粮食,我会向台吉表达您的善意,告辞!” 说罢就命令骑兵押着粮车往回走,等过了弓箭的射程范围,这才提马转身狂奔。 回到阵中,孟卓台吉等人早就翘首以盼。 “拓跋宏,辛苦你了。” 拓跋宏单膝跪地,说道:“此非我一人之功,伏吉尔那厮惧怕大人,有您在后方运筹帷幄,此行方才如此顺利。” 孟卓台吉嘴上没说什么,但挑飞的眉毛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他拍了拍拓跋宏的肩膀,示意后者起身。 世子满脸笑意,说道:“父亲,这个伏吉尔未免有些太愚蠢了,以为一些粮草就能换来我们的善意吗?” “愚蠢吗?不见得,我倒是觉得他很狡诈。此时的示弱恐怕是为了厚积薄发,他只是个小小的子爵,现在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故意示弱用粮草与我们交好,足以见得他别有所图。约束一下从布伦纳城来往的商队,如有违禁品交易给法瑞斯帝国,尤其是战马,必须株连三族。” 接着,使团被放回城里。农奴们也失去了作用,台吉本想就地格杀,却被拓跋宏拦了下来。 “台吉大人,我部还缺一些奴隶,能否将他们赏赐给我?” 一旁的特木尔感到诧异:“拓跋宏你穷疯了吗?先是招编了山越人,现在又要农奴。这些农奴只会种田,你看看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你要他们有什么用?” 孟卓台吉也是出声道:“拓跋宏,若是缺少奴隶,等回头,我自会拨给你一些会养羊的牧奴。” “不敢劳烦台吉,这些农奴虽然瘦弱,但还能修修篱笆、做做苦工,吃的也比牧奴要少,全杀了实在有些可惜。” “罢了罢了,你若执意如此,就随你。” 说罢便挥挥手,示意令兵通传全军撤退。 拓跋宏要来了出行带着的空车,将这几百个农奴分别装上车,跟在骑兵的后面。 大批的骑兵如潮水般从高地渐渐退去。 伏吉尔看着远处骑兵的背影,眼神中满是羡艳。 骑士长乔尼站在他的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再三,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城主大人,为什么要压低姿态任由他们带走那么多粮食?” 伏吉尔瞥了他一眼,笑道:“乔尼,你知道吗?如果我的手下也有这么多骑兵,我一定会比弗尔南更狠。看看弗尔南,忘记去年的战斗了吗?” 乔尼不屑的说道:“弗尔南好大喜功,城里这么些贵族,每人凑一凑,也能再多出一千骑兵?若是再多出一千骑,也不至于把家底都打光。” “即便再多出一千骑兵又能有什么用呢?跟孟卓硬拼,你觉得我们有这个实力吗? 若是输了,弗尔南就是我的下场。而我赢了又能得到什么?区区伯爵的爵位,即便得到,兵士还要靠自己招募。 还记得从我上任以来,咱们的队伍添了几匹战马吗?” 乔尼不禁有些汗颜,说道:“大人,只有83匹。” “是啊,只有83匹,纵使我有这么多的钱财,可战马有价无市,我又如何组建强大的骑军与之对抗呢?所以啊,一些粮草就能获得暂时的和平,何乐而不为。” “乔尼,不要停止继续收购战马。”伏吉尔似乎是想到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把供应平民的粮食缩减两成,入冬再恢复正常。” 伏吉尔喃喃自语道:“还是要让这些贱民在冬天吃饱的,不然来年谁来帮布伦纳城创造更多的金币呢?” “哦,城主大人,您真是太仁慈了!” “乔尼,你知道的,我也时常为自己的善良苦恼。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砍个头颅赏块麦饼 熄灭的火堆上架着几块烧红的木炭。 “咔。” 是树枝从火堆底烧断而迸发出的声音。几缕烟雾飘散而出,发出一丝淡淡的草香味,这是干牛粪的味道。 数百个奴隶被绑在空地上,四周是架起来的勒勒车。 角落里,几个人头交头接耳,似乎在密谋什么。 “喂。” “醒醒。” 一道身影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身边的人。 那人晃了晃脑袋,似乎从睡梦中醒来。 “唔?” 先前的身影说道:“阿瑟,想不想逃出去?” “哈?”后者这才醒悟过来,“你在说什么?” 另一个密谋者说道:“守卫都睡着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阿瑟虽然因为长期的饥饿导致胸膛凹陷,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但他骨架粗壮、身形高大,这也是几人想拉拢他一起行动的原因。 阿瑟低声问道:“哈里,彼得,你们几个是想造反吗?” 阿瑟口中的哈里低声说道:“不,我们只是想逃走,凭这几百饥民想跟草原骑兵反抗,实在太难了,咱们还是偷偷溜进树林里,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彼得也是附和道:“少几个人他们暂时不会发现,阿瑟,来!咱们几个人联手,只要不惊动守卫,逃进树林,就能重获自由!” “算了,我还是留在这儿。” 彼得一脸疑惑:“为什么?” “这几天我每顿都能吃到半块麦饼。” 一个密谋者问道:“嘿!阿瑟,半块麦饼就能让你放弃自由吗?” “上次尝到大麦的味道还是我爹活着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了。” 彼得稍稍抬头,看了看四周,在确认没人盯着后,说道:“听着阿瑟,只要我们逃进那片林子,想要什么没有,想想那些肥硕的野鸡,还有那些野猪。你不想尝尝那些流油的野猪腿吗?” “快别说了,彼得,我都要流口水了。”哈里擦了擦干涸的嘴唇,扭过头问:“阿瑟,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突然,一张老脸贴在哈里肩上:“我说小子们,你们真吃过野猪吗?” 哈里差点叫出声来,随后恶狠狠地盯着老人:“哦!该死的老汤姆,你能不能别像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 “我的牙缝里还有中午留下的麦饼,真是太美味啦,你们要尝尝吗?” 彼得威胁道:“老汤姆,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那些自擅仁慈的贵族老爷赐予了我们什么,嗯?夹着木屑、又干又硬的黑面包。”老汤姆扯开嘴,翻出泛黄的牙床,其中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牙”。 “瞧瞧,这是上个礼拜的。嘿嘿,比我自己的牙都硬。” 哈里的额角青筋暴起,咬着牙说道:“聒噪的老东西,你最好赶紧闭上你的臭嘴。” “好了好了,别跟他计较了。”阿瑟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挪了挪身子,将老汤姆挡在身后。 “阿瑟,遵循你内心的声音。”老汤姆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 “什么?” 回应他的只是老汤姆的沉默,显然他不愿再多说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牛粪味儿。 哈里几人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阿瑟,显然在等他的决定。 许久,阿瑟抬起头。 “哈里、彼得,抱歉,祝你们好运。” 绑住双手的绳子被解开,彼得松了松肩膀,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中的刀片帮哈里等人割开绳子。 几人半蹲着相继从阿瑟身边走过,队伍最后的哈里忍不住朝阿瑟说一句:“你会后悔的。”旋即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拉勒勒车的马会在晚上被卸下负重,绑在帐篷旁入睡。 此时周围只剩下包围众多奴隶的空车,几人踱着步,弓着身子前行。 靠近勒勒车了,为了不弄出动静,几人匍匐着从车底爬过。 一步。 两步。 “咔。” 众人吓得不敢动弹,将脸紧贴在地上。 彼得缓缓侧过头,没有任何守卫被惊动,原来是火堆里的树枝发出的声音。 虚惊一场。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继续向前爬着。 他们相继从勒勒车底钻出来,然后继续猫着腰往林子里摸索。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正当众人难掩激动的心情,即将逃进树林时。 “咻——” “嗡~” 一支箭钉在他们眼前的树干上,尾翼还在不断抖动。 彼得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连头也不敢偏动丝毫,他怕下一秒,箭会在自己的脑后嗡嗡作响。 他没动弹,但身后的人动了,只见一道人影飞快地朝林子里奔去。 “咻——” 但他终究是快不过箭,那利箭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 “咳~” 那人直挺挺的扑在地上,箭身穿过他的喉咙,箭头卡在地上,他的头离地尚有几寸,掌心却朝上翻着。 彼得心里知道,那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举起手来!” 四周的帐篷亮了起来,不消多时,兵士们举着火把将这块空地照的无所遁形。 阿扎泰带着手下收了弓,将几人驱赶回勒勒车外围。随后他走到拓跋宏耳边悄悄耳语。 自从布伦纳城回来,在台吉部休息了几天,拓跋宏就押着农奴带着队伍往部落赶。 顺路去了趟巴山部,用粮食换了10吨粉晶盐。这几日,离拓拔部越来越近,骑兵的数量却越来越少,让有些农奴看到了机会,才会发生眼前这幕场景。 拓跋宏将刀架在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农奴脖子上,问道:“你是他们的头儿?叫什么名字?” “彼得。” “很好,你们呢?” “哈里、……” 拓跋宏继续说道:“我不想知道你们逃跑的原因,我只知道你们这几天吃了我不少粮食。” 说罢他就挥刀劈下彼得的头颅,接着又在哈里等人的尖叫声中连劈数人。 将刀在褴褛的衣衫上擦了擦,拓跋宏收刀入鞘,说:“彼得吃了我的粮,却不想给我干活,哈里吃了我的粮,却想要逃走。你们说这是对的吗?” 农奴们有些害怕,一个个缩着不敢发出声音。 看着寂静的农奴们,拓跋宏继续开口道:“这不对,这当然不对。应该说,这他娘是什么狗屁道理?我一路好吃好喝供着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反叛的吗? 这麦饼你们之前多久能吃一次,嗯?” 说着,他走到阿瑟跟前,随手将两个麦饼分别甩给阿瑟跟老汤姆。 “大块头,这是你们的奖励。接下来你就是这几百人的头儿,他们要是少了一个,我就拿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主人,阿瑟明白。” 接着,拓跋宏胯上勒勒车,高举起火把,大喝道:“希望你们心里能有点数,来了博斯腾草原,就是我的人!法瑞斯给不了你们的我能给!只要你们认真为我工作,麦饼?管够!若是表现良好,甚至连羊肉我都能赏给你们。” 阿扎泰高呼道:“那颜的话,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拓跋宏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很有精神!今晚所有人加餐半块麦饼!” “谢主人!” “谢主人!” …… 第29章 天赋升级 一望无际的博斯腾草原上,青草已不复春夏的嫩绿,土地上交织着暗黄。 此时拓跋宏已经带着队伍回到部落三天了,一路跟随的奴隶被编制在牧奴的行列中,不过相信他们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适应草原的生活。 【拓跋宏:19岁 身份:二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增强视力范围及夜视能力,大幅增强力量、箭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这是拓跋宏在击杀哈里等人之后,解锁的百人斩成就,可以看到弓马娴熟这项天赋已经升级。 原本拓跋宏还想优先升级居重驭轻,但是系统的局限性导致必须按顺序升级天赋,无奈,只能点了弓马娴熟。 这次的升级带来的变化很大,目前,拓跋宏的眼睛在白天的极限距离是可以看清相隔百米的人脸,相比之前已经提升很多了。 拓跋宏握了握拳头,澎湃的力量贯彻着四肢,感觉自己的骨骼像是被拉伸开来,肌肉纤维在撕裂后更加粗壮,连个子都隐隐有些长高,能够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呈现了大幅度提升。 拓跋宏夹紧马腹,开始肆意狂奔,几个呼吸间就跑出上百米。 他手握极烈弓,将其轻松拉至满月。转身对准部落中心的旗杆,只听咻的一声,百多米之外的笙旗应声倒地,用来吊笙旗的绳索被射成两截。 一旁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旋即拓跋武带头鼓起掌来。 等拓跋宏迂回,众人都围了上来对其箭法赞叹不已。 远处,一人一骑飞驰而来,拓跋宏极目远眺,是陶柏来了。 等近了部落,他翻身下马,从怀里扯出一张羊皮纸递给拓跋宏,说道:“那颜,哨骑已经接应到了鸢尾花商船,瓦西里说时间匆忙,希望您能带着货物前去北地海岸。” “总算来了,走,去看看瓦西里这次带来了什么东西。” 拓跋宏扫了一眼清单,随后递给身边的二叔,后者看了看,立刻着手下令骑兵们将相应数量的牛羊马匹和其他各类货物备齐,当然,那十五吨粉晶盐也被带上了。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往北地海边。 一路上能看到少许牧民们赶着成群的牛羊,尽量啃食着为数不多的青草,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储备脂肪。 一个多小时后,拓跋宏和商队汇合,时隔半年,瓦西里圆润的脸又胖了几分。 拓跋宏上前扯了扯瓦西里的肥脸,笑道:“嘿,我说瓦西里,你最近过得不错嘛?” 瓦西里颤动着双下巴,笑道:“托你的福,带去的货都不愁卖,最近过得确实挺滋润的。” “行了,货都在这儿了,点点。” “福伯,点货!” “来了!” 看着随行的搬运工忙碌着,瓦西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拓跋宏,两人走远了一些,在角落里单独谈起来。 “我这次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拓跋宏调侃道:“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还非要拉着我偷偷说。” “拓跋部现在还算稳定?” “你问这个干什么?” 瓦西里总算说到点子上了:“若是无事,能不能抽身跟我去趟穆罗尼亚?” “稳定倒是还算稳定,只是我去穆罗尼亚干什么?” 瓦西里看了看远处的人群,轻声说道:“我有小道消息,你们上一任可汗的佩刀将会在冬季拍卖会现世,这把宝刀可是价值不菲啊。” “佩刀难道不在现任可汗手里吗?我记得这个可是历代可汗权力更替的标志啊。” 瓦西里摇了摇脑袋,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们现任可汗在他那一代可并非是世子,据说他可是弑兄杀父才坐稳如今的宝座的,这其中出力最多的可就是管辖你的孟卓台吉,所以他才能获封如此多的疆域。这些可都是秘辛,我也是从我爷爷那得知的,他年轻时游历草原,曾经和老汗王做过几桩生意。” 拓跋宏想了一下,现在所谓的各个台吉部虽说是亲王和功臣就能担当,但还真就没有哪个是现任可汗的亲兄弟,看来还有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 “因为当代可汗的位置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些年来可是从未停止寻找宝刀的下落。怎么样,你若是找到了宝刀献给可汗,最少一等那颜的位置是没跑了,不比你打几场仗升的快?” “你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你放心,当时鉴定这把宝刀的是一位穆罗尼亚的大师,恰好跟我父亲是旧交。他并没有声张这消息,所以知道的人很少,而且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是真的。” 拓跋宏用脚在干枯的草皮上轻轻踢蹭,心里却是不断盘算着。 目前部落的运作还算稳定,冬季的草原上也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活动举行,倒是可以抽身去穆罗尼亚一趟。 原本还想把粉晶盐直接卖给瓦西里,既然有机会过去,不如还是自己卖,想到这,他喃喃道:“看来,还真得去穆罗尼亚一趟了。” 这次的货物跟上次所差无几,在确认无误后通通都装上了车。 拓跋宏立马把要出国的事告诉了几人。 “那颜,你去穆罗尼亚干什么?” 拓跋宏对拓拔律说:“有笔重要的买卖要谈,需要过去一趟,回去告诉二叔,家里的事让他多费点心。” “既然如此,还是多带些干粮,注意安全。” 拓跋宏看了看阿扎泰,说:“阿扎泰,你去挑些强壮的勇士,这次你随我出行。” “是,那颜。” 拓跋宏扭头继续对拓拔律说道:“这批长枪一来,两支骑军都差不多备齐了长兵器,接下来我需要你多派一些人协助工匠们加快甲胄、弯刀的打造速度。另外,日常训练不可荒废。” “放心,那颜。”拓跋律拍了拍胸脯,问道,“现在部落的粮食富足,是不是可以招募更多的牧民前来?” “嗯,差点忘了这茬,不单单是草原上的牧民。”拓跋宏向陶柏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陶柏,我需要你去招募更多的山越部落,用粮食吸引他们,只要你能凑足一千个山越兵,我就升你为千户长。” “是,那颜。” 第30章 航行 踩着踏板,拓跋宏第一次登上穆罗尼亚帝国的商船。 可以看到船尖朝前突出细细的一截,绳索从船头跨过空中高高竖起的三根桅柱直至船尾。 前甲板上比较空旷,居然还安装了一架可转动的抛石机。 船长室比较原始,就是个木屋,为了视野的开阔,前方掏开了两扇窗,装了还算透明的玻璃。 船长室的正中心有一个轮子,可以控制后面船舵的方向,进而控制船行驶的方向。 风帆只是给船提供动力,不能决定船行驶的方向。决定船行驶方向的是船舵,就是船的最后面,伸在水中的那一块可以改变方向的纵向平板。 在这里,拓跋宏见到了船长杰克,他是这只船队的实际拥有者。 是的,拓跋宏对这支商队的运作模式误解太深。 他原以为整只船队都归瓦西里所有,于是用疑惑的表情看着瓦西里。 瓦西里捧着肚子大笑道:“哈哈哈哈!拓跋宏,你在想什么呢?我要是像你想得那么富有,何必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跑这么老远跟你做交易,我难道不能雇个人替我走一趟吗?” “这倒也是。” 接下来瓦西里向拓跋宏详细介绍了头船的成员。 这艘船上的重要人物除了杰克船长,还有大副威尔克和水手长默塔。 拓跋宏朝几人一一握手,经过交谈,他了解到,面前的这些船员或多或少都在这批货上投入了资金,并且自身也参与到商船运输的日常劳动中。 所以简单来讲就是以资金和自身劳动两种方式参与本次货运的入股。 当然,瓦西里还是分摊了其中一半的成本,相应的,他获得的利润也占一半。 如果,商船在海运过程中遭遇不测,导致货物受损,船队的众人也需要按比例承担相应的损失。 就这样一路聊着,拓跋宏跟着瓦西里来到了后甲板,这里依旧摆着一台抛石机。拓跋宏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看船头跟船尾都安装了抛石机,难道是为了防备海盗而装的?” 瓦西里解释道:“是的,即便是商用的船,在建造时也不会节省这方面的成本。 如果在海上遭遇海盗,我们会先用抛石机尝试击沉海盗船,若是敌船过多,那就只能用弓箭对付他们,再不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等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我们就只能掏出赎金和货物为自己赎身了。也不是所有海盗都弑杀,交出货物兴许还能留下性命。 当然,北地海的海盗相对而言还算少,穆罗尼亚东部和南部海域辽阔,海盗十分猖獗,防不胜防。” 拓跋宏道出了自己的疑惑:“竟然是这样,难道穆罗尼亚国王没有下令清剿这些海盗吗?” 瓦西里叹了口气,说道:“很难,那些海盗来自各地,甚至各国,背后牵扯的势力也很庞大,不是一纸剿令就能完全清理的。” 拓跋宏没有接话,算是终止了这个话题。他站在船尾向前看去,整个甲板层还算是空旷,一些小型皮划艇之类的近海工具排列整齐,被反扣在甲板上用绳索固定。 货物显然不放在这儿。拓跋宏看到,牛羊马匹都被驱赶到了下一层,于是他紧跟着去了下面。 甲板下的第一层被大大小小的隔间挡开,这一层不是主要的货物层,这里是船员们的休息区加一些较轻的货物存放的位置。 再往下的第二层才是牲畜待的地方,只见这些牛羊马匹被蒙住双眼,拴在第二层支撑的木桩上,这里还有几个船奴专门照顾牲畜,这些船奴的伙食还算是顿顿有着落,性格也比较乖顺,奴性根深蒂固,不然也不放心将牲畜交给他们喂养。 而船舱的最后一层则放着酒桶、水桶,抛石机的石弹,维修船只的木板等此类密度较大的重物,用来稳固船底。 时间过得很快,所有货物都已装船。 随着杰克船长的一声令下,船员们顿时忙碌了起来,阿扎泰等人包括拓跋宏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帆船起航。 每根桅杆上都有两个水手顺着绳网爬到顶端,把已经收起来的船帆放了下来,船侧的几个水手则负责绞动铰链把船锚从海里提上来。 船帆在秋风鼓动间扬起,帆船也开始缓慢的朝岸边越来越远,船上的拓跋宏一行人向船下挥手告别,开始了冬季返航的旅途。 杰克船长在负责掌舵,这是个体力活,拓跋宏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枯燥了。 水手们聚在一块儿聊天吹牛,拓跋宏听着他们说着航海过程中听到的各种奇葩事件。 什么某某边陲海岛附近有着一只幽灵船神出鬼没,但凡遇到的船队都尸骨无存。 什么某某海域,魅人心魄的美人鱼向路过的船只动情高歌,只要有水手被吸引,一旦下水就被她拖到海底生死不明。 什么某某海域有着无尽漩涡,只要靠近就会陷入无尽风暴,一旦被扯进边缘,船只支离破碎难逃被吞噬的下场。 …… 诸如此类,拓跋宏就当听个故事,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他们有些夸大其词。 傍晚,在海风的吹动下,船帆鼓得满满的,水手们抛出撒网捞着今晚的晚饭。 不消多时,一网网鱼获相继被拖上了甲板。负责做完饭的水手手法粗犷,食材只需简单的烹煮或烤制就可上桌。 拓跋宏的晚餐是一大盘烤鳗鱼,新鲜的鳗鱼被烤的两面金黄,只在上面撒了些盐,即便如此依旧鲜美无比。阿扎泰几人可是从没吃过海鱼,他囫囵吞枣的咽下肚。 “那颜,这鱼叫什么,比咱们博斯腾湖里的鱼还要香嘞。” “这叫鳗鱼,他是一条真正的鳗。” 在一杯葡萄酒下肚后,拓跋宏酝酿一番,起身爬上甲板来到了船尾,这里跟船头一样多出一小截,正面挡着一块木板,木板的背后就是这艘船的露天厕所。 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洞,木板上装了把手,抓不住可能会掉下去。 就这样,拓跋宏握着把手,哼着小曲,开始迎风飞翔。 第31章 抵达班夫堡 塔克查沙漠和北地海紧紧相连,但是船队并没有太靠近,始终保持着能看见黄色海岸线的程度。 据瓦西里所述,沙漠里是有绿洲的,这些绿洲无一例外被强大的沙盗团所把持,所以其他小的沙盗团队不得不选择海岸边作为根据地。 通常海岸边资源是丰富,但是沙漠里最大的问题就是昼夜温差极大,缺少建筑材料,无法打造能够抵抗自然天气的住所。 其次缺少木材打造船只,即便靠海收获也有限,举个例子,一般的岛屿退潮时总会在石缝坑洼里留下一些搁浅的鱼虾贝类。 而在沙漠里,满眼都是黄沙,不论涨潮退潮,全是平坦的沙滩,留下来的鱼虾相对就少很多。 如果说那些绿洲里的沙盗团是贪婪的沙漠狼,那这些小沙盗团就是无孔不钻的鬣狗了。 内有生存困难,外有大沙盗团打压,连路过的海盗都能踩他们几脚,这些沙盗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极致。 但凡有船只经过,都会被他们盯上,太靠近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杰克船长的原话是,不想自己心爱的船被拖上岸成为鬣狗的庇护所。 拓跋宏在甲板上沐浴朝霞,水手们早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翻来覆去地查看每一道帆索的磨损程度,把甲板擦的干干净净,有破损或者腐朽的地方第一时间更换,并且认真地刷上油漆。 老实说,晃动的甲板并不好受,刚上船的一行人几乎都上吐下泻过,拓跋宏也是如此,这种情况在几天后才有所好转。 拓跋宏站在船侧,看着眼前翻涌的海水,咸咸的海风肆意掠过发梢。 不知从哪传来一句吆喝,整艘船上的水手都开始沸腾了。 水手长默塔迎面走来,指着前方说道:“快到班夫堡了。” 拓跋宏诧异地看了看远处,水天共一色,没看到什么东西。 “没看到?”,默塔笑着说道,“这是桅杆顶上的小子说的,他的视力很好,能够比我们更快发现目标。” 拓跋宏抬头看了看中间的那根桅杆的顶端,那里有一个小的平台,一个瘦小的身影抱着桅杆在那上面站着。 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小,外套被海风吹得随风鼓起,也不知道隔着老远他是怎么看到的。 看着杆顶的干瘦身影,拓跋宏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有玻璃,或许找个机会可以试着做一个单筒望远镜。如果真能制作成功,那么对于行军打仗会有很大帮助。 “通知后方船队向海岸贴近一些!” 这时杰克船长也来到了甲板上,交代舵手向着海岸线驶去。 “报告船长,已经能看到班夫堡顶的旗帜了。”那个瘦小的身影此时也从了望台上爬了下来,跟船长汇报他看到的情况。 “很好,继续向海岸靠近些,一直向东行驶,注意随时测量水位!” 杰克船长不假思索地朝舵手和几个水手下了命令。 离海岸线越来越近,班夫堡的轮廓也出现在拓跋宏等人的眼前。 所谓的班夫堡应该是采用了地标性建筑取的名字,实际上是一座庞大的海湾城市。 在靠近了一定位置后,杰克船长向船员发出了转变方向的指令,操帆手立刻解开了已经固定好的帆桁绳索,重新调整着横翻的迎风面,使其能够更好的借助风力。 看得出来这支船队配合娴熟,每艘船都能把控好调转的时机,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也能和船上的其他队友搭配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全部的调整,船队向着陆地的尽头飞快地驶去。 很快,船队就驶过了海岸线的拐角处,现在可以远远地看到一些小型渔船在近海捕鱼,船上三三两两的人正拿着鱼叉朝海里不停地扎着,有些则向海里抛洒、捞起渔网。 水滴型的海港就在眼前,像是黄沙和陆地交织在一起,靠近陆地的一边有着一排码头。 但杰克船长没有下令开进码头,还是继续向前行驶,因为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更大的开阔型码头。 过了半个小时,船队此时已经放慢了速度,一路前行,穿过了一段大约一公里宽的长长的入海口,终于到达了城区的码头。 这里的码头是用一些大型木板修建而成,扇形的码头之上,凸出来分布着许多泊位。 因为冬季的降临,此时大部分泊位都有帆船停靠着,各式各样,不过看起来杰克船长的船在其中还算是偏大的。 码头上来来去去全是忙碌的人群,鸢尾花商队的标志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瓦西里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拓跋宏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船是杰克船长的,为什么会印有鸢尾花的标志呢?” “因为我出钱了啊!我花了钱当然能在船身上印有鸢尾花商队的标志。” 杰克船长也说道:“的确如此,伟大的海神可从没允许我跟钱过不去,事实上在鸢尾花商号不需要出海时,我通常会挂上自己的旗帜。” 拓跋宏心想,这么一看也挺合理,无非就是花钱买了广告位。 按照杰克船长的指示,船队向着角落里一段空闲的泊位停靠过去,此时的船队已经收起了大部分的船帆,慢慢的向着泊位靠上去。 距离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就见水手们陆续地将手里的绳索向着岸上抛去,岸上也有专门的人飞快地拾起绳索,拉动着大船贴向岸边的石堤。 终于,十艘船都完全靠上了码头,水手们飞快地将绳索牢牢地系在了码头的缆桩之上,然后相继抬来了一块又一块的木板搭在了船舷上。 “默塔!” “我在这儿!” 克船长看着周围年轻的水手们,对水手长这样说道:“让小伙子们抓紧时间把船收拾好,留下一半人守着船上的货物,剩下的就可以上岸去休息了。” “我会尽快派人将牧畜分批装车,记得一定一定要注意马匹的隐蔽!”瓦西里朝杰克船长说道。 “放心,我很清楚!” 瓦西里转过头对拓拔宏说道:“咱们先下船,晚点我会尽快将这些脱销货散出去。” 第32章 未知的草原人 班夫堡是一座庞大的城市,这里远离穆罗尼亚跟法瑞斯的交界线,也就意味着不曾大规模受战争冲击,这里的人们尊崇和平之道,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穆罗尼亚三禽旗中的白鸽派势力,他们尊崇友好贸易。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个自由贸易的港口城市,班夫堡有相对严格的海关,对进出口货物实施监督管理,这其中的重点是查缉走私违禁货物。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所谓的相对严格,一定程度上只针对普通商队和外国商队,像鸢尾花商号这样的地头蛇,肯定是上下打点过的,不然那些严禁出口的铁器是怎么倒卖到蒙苏汗国的? 这座城市除了古色古香的城堡,还有大量宽阔的街道,各种不同类型的商业街连通着四面八方,白色墙壁的房屋坐落在街道的两旁,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 街道由一块又一块青石板铺就而成,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料和咸鱼的味道。 班夫堡有很多人以渔业为生,每天都可以从北地海里捕捞上来数不尽的鱼肉,所以班夫堡的渔产品价格较为便宜。 通常鱼的去腥保存需要盐和香料来处理,而这两种东西在班夫堡不算难找,所以也有一部分会作为商品流通到内陆。 穆罗尼亚帝国本身就是香料大国,要是在法瑞斯的布伦纳城,香料可就非常昂贵了。 商业区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如肉铺、鱼铺、香料铺、面包坊、裁缝铺等等。拓跋宏一行跟着瓦西里直穿商业区往城市深处而去,接连走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了一处印有鸢尾花标志的庄园。 这个庄园不算太大,四周都是三四米高、斑驳的石墙,门口的两个守卫在看到瓦西里之后齐声问好,然后从中间推开半圆形的拱门。 庄园里里面的景色豁然开朗,一条鹅卵石铺成的主路通向中间圆形的城堡,道路两边有一些农奴们在田间做着除草、搬运木料的工作。 拓跋宏一行跟着瓦西里走向敞开的城堡,穿过宽阔的大厅,顺着扶梯向二楼走去。走廊上挂着历代城堡主人的画像,路的尽头挂着一幅与前面完全不同的中年画像,如出一辙的大脸盘子和雀斑,让拓跋宏确定这就是瓦西里的父亲。 似乎是看出了拓跋宏的疑惑,瓦西里开口道:“这个庄园是我父亲从一个落魄贵族手里买下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你父亲有爵位吗?” “终身男爵,普通的商人是无法购买庄园的。” “不是世袭男爵吗?” 瓦西里摇了摇头,说道:“当然,这爵位并非是依靠战功所得,完全是打点来的。” “瓦西里,看来你还需要努力啊。” 两人就这么说着,逛完了整个城堡。 “拍卖会将在十二月举行,给我几天的时间来倾销货物。” “这么急吗?现在才十月十六号。” “拍卖会并不在班夫堡举行,而是在奴顿城,那是穆罗尼亚帝国最东北部的城市,号称罪恶之城。我们去那还需要一个月时间,详细的内容我会在路上跟你讲的。” 瓦西里有些急促地指了指身后:“那就先这样,拓跋宏。右手边那排是你们的房间,旅途劳顿,可以先美美的睡一觉。门口的守卫我已经吩咐过了,要是想去商业区看看也随你。” 拓跋宏让这些手下都去休息,自己也挑了个房间,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睡去。 几个小时后饥饿叫醒了拓跋宏,因为是瓦西里特意吩咐的贵客,城堡的管家为他准备了牛奶、肉排和涂了蜂蜜的白面包等食物。 阿扎泰等几个百户长早就吃过了午饭,此时正像一列标兵站到原地待命。 除了阿扎泰,剩下一共四人,分别是苏力德、阿古拉、巴彦那、额日乐钦。 阿古拉和额日乐钦是原先拓跋本部的百户长,巴彦那是旧海浑部提拔上来的,苏力德则是原山越部落的一个战士。 拓跋宏将牛奶吨吨灌下肚,抹了下嘴巴说道:“你们几个,待会带人跟我出去一趟。” “是。” …… 拓跋宏带着人在工艺品街道逛着。 两边的店铺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工艺品,诛如象牙浮雕,各色陶器和透明的玻璃器皿等等。 拓跋宏一行走进一家售卖玻璃制品的铺子,店铺的老板约莫三十岁,包着头巾,弯曲的八字胡散发着热情洋溢。 拓跋宏扫了扫四周,都是一些玻璃做的小玩意儿,除此之外净是镜子,玻璃器皿之类的东西。 “几位贵客是从草原上来的?”老板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拓跋宏看着眼前的老板,他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什么惊讶。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老板解释道:“每年从草原上来的客人不多,但是这半年来却是不少见,上个月我还看到过一些草原人在这附近停留了几日。” 拓跋宏心里有些讶然,是草原商队?难道还有人在跟穆罗尼亚的商人做交易吗? 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他问道:“你们这儿最好玻璃在哪?” 老板拿出一块正方形的玻璃,说道:“这是现在市面上最为纯净的玻璃,您可以看看,能够透过它非常清楚的看到对面。” 拓跋宏看了看,这些玻璃比前世见过的那些光线略微暗淡了一些,倒也还算是纯净,没有什么杂色。 “你们这里可以定制玻璃的样式吗,我可能只需要硬币大小的圆形玻璃做装饰。” 看到这些玻璃,拓跋宏想到了之前在船上萌生的想法,自己可以试着做一批单筒望远镜装备军队。无非是一个凸镜一个凹镜再加上一个可调焦距的镜筒就能做成的东西,自己还是知道的,虽然关于倍数可能无法做到距离那么远,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望远镜的作用是放大远处物体的张角,使人眼能看清角距更小的细节,所以其实跟人的视力好坏有很大的关系。 以拓跋宏现在的视力,用上望远镜后将会获得更宽广的视野。 拓跋宏向店主详细描述了凹镜跟凸镜的大小和细节方面的问题,在得到能够制作的回复后,当即让玻璃店老板试着做了两副。 在确定老板做的凹凸镜符合后,拓跋宏爽快地付了定金,让老板接下来的几天里先做一批。 走之前,拓跋宏旁敲侧击了一下那支所谓的草原人队伍的去踪,但很遗憾,老板并没有跟他们做过生意,只记得那些草原人是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第33章 天价粉晶盐 在此之后,拓跋宏又去木制品店定制了一批可伸缩的镜筒,打算离开穆罗尼亚时带走。 拓跋宏本来想着让粉晶盐在罪恶之城畅销,但未知的草原势力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万一对方也是冲着拍卖会去的,那在罪恶之城卖粉晶盐岂不是容易露馅儿。 现在班夫堡可没有草原人,为了求稳还不如在这里把货卖了。 于是拓跋宏当即找到了瓦西里:“瓦西里,你应该没少跟当地的贵族打交道?” “怎么说?” 拓跋宏点了点瓦西里,继续说道:“还记得我的那批货吗?我需要你帮我向贵族们散布消息。” “拓跋宏,你说的是最后那半船的货?从上船到现在连我都不给看,不会是违禁品?” 拓跋宏笑着拿出一个布袋,往瓦西里掌心倒了点粉晶盐,示意他尝尝。 “这是……”瓦西里看着这粉色的晶体,伸出食指沾了几粒塞入口中,“海盐?不,没有海盐的涩味儿,这是什么盐?” “如果是你,愿意出多少钱买它?” “贵族一般吃的都是精盐,平民吃的海盐价格要低些。你手上的这款口感倒是不错,颜色也挺漂亮,如果是我,可以给出精盐两倍的价格。” “那也就是4铜币一磅,如果这粉晶盐是纯天然研磨而成,没有任何需要过滤的杂质呢?” “这款盐叫粉晶盐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出到6个铜币(一磅)。” “那么,我再告诉你这种粉晶盐只供蒙苏汗国王室专用,并且产量极少呢?” “该死,你不会在开玩笑?这是蒙苏汗王吃的盐吗?你有多少?我愿意出一个金币一磅的价格收购。” “朋友,低于2个金币我是不会卖的。” 瓦西里有些激动:“嘿,兄弟,这就难办了,2个金币?不,不能这样!” 拓跋宏一语道破:“利润太少了对?” 瓦西里的脸上并没有被戳破的尴尬,而是在嘴里嘟囔着什么。 “好了,我的朋友,你是吃不下整批粉晶盐的,只要帮我一点小忙,作为回报我将送你整整500磅。”还不等瓦西里面露喜色,拓跋宏对着他附耳说道:“你只需要……” 瓦西里拍了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一连三天,瓦西里把粉晶盐的消息散给这座城的各个贵族和商号,有不少贵族和商号负责人当即想要拜访拓跋宏,但都被后者拒绝了。 拓跋宏将交易的日期定在了第四天上午,并且贵族可以优先参与交易。 于是到了这一日,满城的贵族和商号都来到了班夫堡最大的酒楼里,这里已经被瓦西里包下,贵族们被安排在二楼的包厢里,商号负责人则端坐在一楼,互相大眼瞪小眼,显然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被粉晶盐吸引。 “你说这瓦西里从哪搞来的叫什么……粉晶盐?还是蒙苏王庭专用的?” “鸢尾花商号自从去年跟草原人搭上,倒是越来越强盛了,你看看这白鸽古堡酒店也是说包下就包下。” “看来是真的,我听说瓦西里只是个中间人,这次的卖家是个真正的草原贵族。” “蒙苏汗王吃的盐,啧啧……” 楼下的商号讨论的热火朝天,楼上正中央最豪华的包间,两个侍从被拦了下来,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迈步走了进去。 罗纳尔伯爵是班夫堡的城主,这几天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粉晶盐的传闻,昨天更是受到了鸢尾花商号的邀请。 鸢尾花商号作为本地有名的大商号,这些年来一直诚信经营,也算是攒下了不错的名声,城主本人就曾多次和他们做过交易。 即便瓦西里的父亲目前不在班夫堡,但瓦西里这小子可是他看着长大的,这次来不光是作为中间人来邀请,还带了一盒所谓的红晶盐,说是这次的卖家赠送的礼物。 罗纳尔伯爵了解了一下对方的身份,一个草原上的二等那颜,按身份对方与自己相差不大,这样的礼物让罗纳尔伯爵感到荣幸,他可是听瓦西里这小子说了,这粉晶盐可是蒙苏王庭的专供货。 所以,他也理应来拜访一下这位草原那颜,为了不引起市民的轰动,他选择了蒙面前来。 罗纳尔伯爵掀开脸上的面具,坐在皮制的座椅上。在他的对面,拓跋宏浅笑着开口说道:“城主大人,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罗纳尔伯爵摆了摆手,“是拓跋宏先生,关于粉晶盐,我已经听瓦西里介绍过了,既然是蒙苏王庭专供,那就请直接开价!” “城主大人真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粉晶盐数量稀缺,这次奉王庭的命令带了一些富余的出来售卖,这几乎已经是王庭三年的用度了,肯定不能单单卖给您一人。这样,一磅粉晶盐只需3个金币!” “不!这太……” “那是对别人的开价,如果是城主大人您……只需2金币。想想,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种尊贵的粉晶盐了。”见罗纳尔伯爵似有意动,拓跋宏继续说道,“另外,大人每购买一千磅,我将会额外赠送100磅。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罗纳尔伯爵暗暗思索,对他而言1000磅粉晶盐倒是不多,不算几个已经分封的儿子,家里还有二十多个子嗣和十多个妻妾。 虽然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能顿顿都吃,但是耐不住隔三差五就有宴会,想想,等大型宴会的时候将这种调料摆出来,感受众人惊艳的目光,那是何等的满足感! 不够,1000磅根本不够! 罗纳尔伯爵开口道:“我要2000磅的粉晶盐,对,就是2000磅!晚点我会让管家准备好4000金币,你直接派人来城主府就行。” “哦天哪!恐怕就连我们的汗王也会为大人的豪气而另眼相看。那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晚点我会将货送到大人的府上,希望今晚就能在您的餐桌上看到它们可爱的身影。” 第34章 盆满钵满 罗纳尔伯爵带着满意离开了,五分钟后,欧亨尼奥子爵被邀请进入包间。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不同于浑身笼罩在黑色罩袍下的城主,欧亨尼奥子爵将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 他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袍,头顶一顶镶满各色珠宝的小圆帽,腰间系着一条镶嵌银饰的腰带,手上带着一枚镶有葡萄大小蓝色宝石的金戒指,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三个大字,不差钱。 他端坐在拓跋宏面前,淡淡地开口道:“我竟然不是第一个,在我之前藏头露尾的那位,想必就是城主大人。” “欧亨尼奥子爵真是慧眼啊,先前的确是城主大人。” “哼。”欧亨尼奥子爵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你那个什么粉晶盐打算卖多少钱?” 拓跋宏伸出三个指头,说:“每磅三个金币,一千磅起售。” “三个金币!”欧亨尼奥子爵喘着粗气,半晌,才盯着拓跋宏问道,“罗纳尔伯爵买了多少?” “城主大人可是没有还价,一口气要了两千磅。这可是蒙苏可汗吃过的粉晶盐,区区每磅三个金币而已,这点钱对您又算得了什么呢?” 欧亨尼奥子爵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表情,咬了咬牙,吐出一句话:“他要多少,我就要多少,钱,不是问题!” “感谢您的慷慨,为了表示感谢,我将额外附赠您200磅。” “很好,那就这样,晚点送到我的城堡里。” …… 欧亨尼奥子爵淡定地从包间里出来,神气自若地从几个贵族包间前走过。 转身下楼,欧亨尼奥子爵看也没看一楼的各大商号负责人,目空一切地朝门外的马车走去。 “这个欧亨尼奥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瞧瞧他那眼神,啧啧。” “同为贵族,城主贵为伯爵也不见得这样。” “就是,要说这家伙可觊觎城主的位置好久了。” “城主可不会像他一样拉下脸处处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抢生意。” “好了,别多嘴,人家毕竟是子爵。” 在欧亨尼奥子爵走后,二楼的包间又陆陆续续走进了几个贵族,拓跋宏将对欧亨尼奥子爵的报价陆续对他们说完,众人或多或少都买了一些,至此五吨的货被贵族瓜分。 接下来就是各大商号负责人了。 十分钟后,他们被按顺序叫入包间,首先进门的是本地一家大商号——船舵商号的负责人卡西莫。 卡西莫身形匀称,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上打开的小箱子,共六十六个格子,其中大半都是空的,只有十五个格子放着小袋的粉晶盐。 一顿友好的寒暄后,卡西莫道明了来意。 “先生,还请报价。” 拓跋宏指着箱子,说道:“这里每一格代表500磅粉晶盐,你也看到了,现在只剩下15个格子。每500磅1750个金币,就看你能吃下多少了。” “1750个金币?!”卡西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先生!这……能否便宜些?” “卡西莫,你真的觉得贵吗?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种专供王室的粉晶盐可从未在穆罗尼亚国内有过,在我这儿可是独一份。所有人都是这个价,连那些贵族都能欣然接受。”拓跋宏的声音低沉,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好好想想看,你要是觉得贵,可以随时离开。” 接着,拓拔宏眯上眼睛像是睡了过去,只是手指还在不停地敲击桌面。 “嗒嗒……” 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的声音不断敲击着卡西莫的心理防线。 最终,卡西莫还是选择了妥协:“先生,我要1000磅的货。” 拓跋宏睁开眼,从双目中射出两团精光。他坐直了身子,随手从箱子里抽出两小袋粉晶盐丢给卡西莫,说道:“我知道你们本地的商号都互通有无,不过楼下还有这么多商人,每人注定分不了太多,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拿了1000磅的货,哼哼……” “先生,我明白,我会守口如瓶的。” 卡西莫缓缓退下,门被带上。 拓跋宏从桌下抽出两袋粉晶盐放回原位,这么一来,箱子里又变成了十五袋。 楼下。 一个商人问道:“卡西莫,怎么样了,这粉晶盐卖多少钱?”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说说!” “唉,别提了。”卡西莫叹了口气,“每磅要卖35个金币。” “这么昂贵?” “我的老天爷啊!” 众人开始议论,卡西莫就要离开,突然被一枚金币被塞进他的手心。 卡西莫回过头,是他的老熟人:“阿卜杜勒,你这是?” 阿卜杜勒看了看热火朝天的众人,凑近卡西莫压低声音问道:“我的老朋友,你就给我交个底。这么多贵族老爷都买了这粉晶盐,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存货?” 卡西莫低声道:“我的朋友,应该快排到你了?我劝你还是多买一些,存量真的不多了,我也是买了足足500磅。”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 被忽悠瘸的阿卜杜勒最终也是掏钱买了1000磅,而在他走之后,一段时间里,那只箱子里继续保持了15格的粉晶盐,随着人数越来越少,整个箱子才渐渐空下来。 当整座酒楼清静下来,所有的交易都已谈成。而此时,瓦西里才从屏风后钻了出来,原来他一直躲在屏风后观看了整场交易。 只见他嘴巴微张,似乎是有些讶然:“哦,我的天啊!兄弟,现在我对你的敬仰已经如滔滔不绝的北地海水,连绵不绝。如果你在班夫堡组建一个商号,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的对手。” “得了,你少来这套!怎么样,各个贵族和商号所需的粉晶盐数量都记下了吗?晚点派人帮我一一送去。” 瓦西里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都记下了。” 拓跋宏将货物的运输交给了鸢尾花商号,当所有的货款付清,刨掉一些打点的费用和损耗的粉晶盐,他得到了整整十万的金币,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第35章 风暴中的黑珍珠号 瓦西里将穆罗尼亚帝国的地图摆在拓跋宏眼前:“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陆路和海路。” “说说两者的区别。” “先说陆路,陆路受天气影响的程度较小。但是从班夫堡到奴顿城的主路两旁有着不少密林,两地之间可有着不少落草的贼寇在虎视眈眈。一旦被缠上,将会大大延误行程,可能会错过拍卖会。” 瓦西里盯着拓跋宏继续说道:“再说说海路,冬季航行并不是那么安全,海上风浪很大,不过优点是海盗很少,因为大多数海盗都没有庞大的船只,无法抵挡冬季的风浪,一般会选择在海岛上度过整个冬季。” 拓跋宏低头沉思了一会,他可没有忘记那支神秘的草原人,对方要是去奴顿城的话,很有可能是从陆路过。 “小鬼难缠啊!”拓跋宏喃喃道,“帮我联系杰克船长,如果他有把握的话,咱们还是从海上过。” “如你所愿。” 十月二十六号,拓跋宏一行随着杰克船长的船去往奴顿城,因为没有太多货物,这次只带了一艘船,除了必要的干粮,最底层的货仓就靠酒桶,石弹和一箱箱金币压仓底。 刚刚到手的十万金币确实很多,但是其重量并不是很大。再加上所谓的金币银币,真正的含金含银量其实很低,十万金币总共只有半吨不到的重量。 一连十几天,黑珍珠号都平稳地行驶着。是的,黑珍珠号是这艘船的名字,整体颜色偏暗,就连帆布都是黑色。 天气甜美的像陈酿的葡萄酒,水手们在甲板上载歌载舞,跳着他们独有的舞蹈。 拓跋宏原以为这样的光景会持续到航行结束,但意外总是比明天先来临。 海上的第十七天下午三点。 天空像是一只倒扣的碗,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海面上波涛汹涌,风势越来越大,暴风雨即将来临。 大副威尔克面色凝重地喊道:“注意!风暴来袭!把帆收起来!” 默塔包括船上的所有水手都感到不安,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强烈的暴风雨,可能会让他们的船只遭受严重的损失。 杰克船长高呼道:“所有人,都朝我看齐!听着!小伙子们,我需要你们做好准备,系好安全绳,这场风暴看起来可不小!默塔,组织一下,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物品都固定好,以免在风浪中被卷走。现在,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是!” 几个水手立刻爬上桅杆,将帆布收起。 杰克船长转过身,对拓跋宏和瓦西里说道:“两位大人,请放心,我的船员都有丰富的经验,足以面对这场风暴,劳烦二位的手下帮水手们搭把手,然后就请随我移步船长室。” 拓跋宏跟瓦西里对视了一眼,后者显然也是没遇到过这种层次的风暴,眉目间有些畏怯,一头银发也是在风中凌乱。 船长室里,此刻正有一名年轻的舵手正在掌舵。杰克船长走到他身边,示意自己来操控。 那名年轻舵手不知是不是被风暴所影响直接松开了手,但在松开手的同时他并没有握住船舵。 杰克船长吃了一惊,赶紧用手替他把住船舵,手臂上青筋暴起,很快,杰克船长调整了下方向。 “艾弗瑞,你……” 杰克船长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起身边还有外人,他眼神冰冷地说道:“记住了,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船舵脱手,尤其是在这种天气,调整不好的话船是会侧翻的。” 瓦西里刚好看见了杰克船长的眼神,熟悉后者的他撇了撇嘴。他知道,这个舵手将会在本次航行结束后被杰克船长辞退,因为在风平浪静时是看不出一个舵手的真实水平的,在面对一场风暴时的反应才足以暴露这个舵手是否冷静。 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一股寒意席卷而来,急促的喘息和狂跳的心脏,风暴正在凝聚。 甲板上,随着风势的增大,海浪也越来越高,黑珍珠号不断地颠簸着,船身发出吱吱声,仿佛随时都会被海浪吞噬。默塔和水手们都在全力控制船只,让它尽可能地保持稳定。 “轰——” “隆——”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接着是一声巨响,雷声震耳欲聋。水手们都还算冷静,但草原汉子们可都被吓了一跳,草原人对雷电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但他们知道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更加猛烈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拓跋宏顶着狂风走出船长室,对着自己手下的草原汉子吼道:“儿郎们,振作起来,何必惧怕雷电!我们要穿越这片风暴,没有退路!” 他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冷气,抓住缆绳依次从一众草原汉子的身边往前挪动,最终顶在了众人之前,:“区区风暴而已,长生天始终站在我们这一边!” 蔚蓝的大海上,呼啸的海风在打滚。穿行在迷雾中,怒涛也随风起舞,雷电如蛛网般密布,震天之声响彻云霄。 拓跋宏的身形不曾为之发生任何的动摇,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一根定海神针定在阿扎泰的心头。 不光是阿扎泰,所有的人都只觉得眼前那道身影宛如神祗。 风暴越来越猛烈,海浪犹如山峦一般高峻,狠狠地砸向他们。黑珍珠号在风暴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风浪渐渐平息,远处勾勒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杰克船长走出船长室,将毛巾和一杯温热的葡萄酒递给浑身湿漉的拓跋宏。 “大人,您的勇气令我敬佩,敬您一杯!” 说罢就仰头喝下一杯酒。 拓跋宏拿起毛巾一抹脸上的雨水,也是畅快地将酒灌下肚,冲着大海哈哈大笑。 “大人,是什么让您敢于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 拓跋宏脱下湿透的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环顾了周围一圈的战士、水手们,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听他突然张口抑扬顿挫地吐出一句: “雷电使人惊惧,当我知道我无处可躲避时,我便不再躲避,无所畏惧!” 夕阳洒着金光,在碧海波涛间零碎,重合,照着拓跋宏的身影,映出漫天的绚丽。 第36章 脚心牌鞋油,用了都说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黑珍珠号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航行着,甚至比原计划还要快了几天抵达奴顿城。 港口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商船,还有不少专门运奴隶的船。这些船的主人有些是来自穆罗尼亚的商人,还有些则是来自卡莱亚王国的奴隶商人。 拓跋宏对于这个国家还是第一次听说,瓦西里倒是了解不少,此刻正娓娓道来。 卡莱亚王国与法瑞斯帝国仅隔着一条大江,与穆罗尼亚帝国也是隔海相望。 不同于两个帝国,卡莱亚王国的面积稍小,所以他们的国王一直不敢称帝,但这个国家的平民也不知道是吃的啥,还是水土的关系,就一个字特能生。 国土几乎只有穆罗尼亚的一半,人口却远远超过后者。 怎么办呢?卖呗。 不光有法瑞斯和穆罗尼亚在战争中俘虏着卡莱亚士兵,慢慢的,就连卡莱亚自家的贵族也做起了买卖人口的生意。 距离上一次全面战争的爆发已经过去了十余年,这些年里随着冲突次数的减少,卡莱亚王国本身的奴隶商却是越来越多。 国王不知道吗?其实是知道的。卡莱亚王国资源很少,人却那么多,他也巴不得用过于富足的人口来换取更多实实在在的资源。 但你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腌臜事儿,你要在就一江之隔的法瑞斯边境上搞这个,那不是厕所里点灯——找屎吗? 所以,这些奴隶商穿越漫长的海岸线用满载的奴隶和象牙来到了远在天边的奴顿城,去换穆罗尼亚的香料、黄金和宝石。 是的,卡莱亚王国盛产大象,他们甚至被用于作战,卡莱亚王国有其独特的骑兵部队——象骑兵。当然,能够出售的象牙大部分都是因老旧脱落的,象牙不同于奴隶,有着严格的管制出口。 现在是11月底,奴顿城这里就汇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甚至还有穆罗尼亚敌对国法瑞斯的商人。 商人嘛,只要抛弃道德,就能获得财富。 有句话说得好,货物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商人就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首的危险。 拓跋宏面前各个国家的商船就是最好的写照。 海盗,奴隶,逃犯,贼寇……这里是犯罪者的天堂,真正的罪恶之城。这里的人们无论你来自哪个国家,只要你能为他们带来收益。 拓跋宏跳下船,走在码头上,四周一阵臭气熏天,这是奴隶们身上发出的味道。 码头上不乏尸体拖过的血痕,久而久之,地面都有些发黑,这些颜色甚至连雨雪都冲刷不掉。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拓跋宏看着几个衣衫单薄,步行矫健的奴隶拖着自己的同伴走向码头边上的一处老旧作坊,看这滔天的火光,倒像是在焚尸。 他对着瓦西里开口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瓦西里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脸上古井无波地说道:“这是座肥皂作坊。 这些奴隶们每天食不果腹,靠着汤汤水水维持自己的生活。饥饿和疾病困扰着这些他们,死亡毫不罕见。 每艘船都总有饿死的奴隶,通常,奴隶主会让他们自己把饿死同伴的尸体拖出船舱。这活也是被抢着干的,因为表现好的,将会被施舍半碗稀粥。现在这个天气,就更抢手了,你知道的,越靠近火炉就越是温暖。” 拓跋宏不免觉得有些可笑,这算什么?用死去同伴燃烧的余温为自己缓解身上的寒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行尸走肉罢了。 瓦西里继续说道:“而死去的那些人则会被当做垃圾,被低价处理给肥皂商。他们被扔进焚尸炉里提炼尸油,然后做成一块块肥皂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平民。 当然每艘船里也不乏有身体强壮的奴隶,这些人显然是靠着夺取同类的食物来维持自己的身材,以求被卖个好去处,一定程度上算是这些尸体的始作俑者。” 这个世界的焚尸炉温度达不到能够瞬间粉化尸体的程度,所以油脂并不会被瞬间蒸发掉,焚尸炉的侧面会有一条管子流出沉淀的尸油。 拓跋宏看着远处的火光,闻着空气中糜烂的味道,一阵恶心不由地袭来,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第一次看见也是跟你一样的反应,后来,我就再也没碰过这种廉价肥皂。”瓦西里搀起拓跋宏,说道:“走,这里太臭了,我们还是往中心区走。” 在付给守卫过路费后,众人来到了奴顿城里。要说大小,奴顿城与班夫堡相差不大,但是不同于后者宽阔的街道,这里不仅街道狭窄,整座城的人数也非常多。 这里的味道比城外好了不少,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些刺鼻的味道。在寒冷的冬季,拓跋宏依旧能闻到淡淡的汗臭味和尿液的味道,这点班夫堡可就要好上很多。 另外,在这里,外地商人的闲散集市并不是店面形式,而是一个个摊位,商人们在地上铺上一块毯子,就开始兜售自己的货物。 而本地的商人不仅有因专门卖鱼和家禽而得名的街道,也有售卖衣物、面包、香料的传统市场,更有进口丝绸、皮革和珠宝等奢侈品的专营市场。 喊叫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面包嘞,新鲜的面包!” “刚到的卡莱亚女奴,哎这位先生,没付钱可不能随便乱摸!” “擦鞋子嘞!老板,鞋子要擦伐?” 突然拓跋宏的裤脚被人拽住,低头一看,是个老鞋匠。 见拓跋宏等人被自己缠住,老鞋匠也是赶紧向他推销起自己的鞋油来。 “脚心鞋油,老牌子了,第一流产品,为足下增光!” 瓦西里打开铁皮盖子,鞋油颜色很淡,几近透明。 他把鞋油凑到鼻尖闻了一下,突然脸色大变:“你这鞋油是什么做的?!” 拓跋宏也想到了什么,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老鞋匠不以为然:“脚心鞋油,脚心鞋油嘛。你说用什么做的?” 拓跋宏已经忍不住想要抽出腰间的刀,却被瓦西里按住了,后者摇了摇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拓跋宏扭头就走,他怕自己再不走真的会忍不住活活劈死这个老东西。 第37章 奴顿城角斗场(一) 在城里全身俱甲未免太过显眼,拓跋宏等人早已换上披肩斗篷,脸上戴着面具。这样的装扮在奴顿城并不少见,很多不愿暴露身份的人都有着类似的穿着。 怀着并不怎么美好的心情,拓跋宏跟着瓦西里穿过喧闹的商业区,来到了奴顿城的中心区。不同于商业区的狭窄拥挤,中心城显得很宽阔,这里的建筑不仅庞大而且显得极具艺术感。 街道两旁的墙面上贴上了一些体型健硕的战士肖像,他们有些穿着亚麻短衣,有些干脆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配上一种独特的头盔显得特别的阳光。 “这是一些奴顿城历史上有名的角斗士。”瓦西里开口解释道。 “角斗士?” “是的,看样子让我们赶上角斗场开放的日子了。”瓦西里的眼神里有些兴奋,“我来过奴顿城好几次了,也只碰到过一回。” “啧啧,要不说你运气好,一来就遇上这种盛大的活动。”瓦西里冲拓跋宏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角斗场继续说,“反正离拍卖会还有好几天时间,不如我们去看看角斗场,很刺激的!” 拓跋宏点了点头,说道:“好啊,正好我对这些角斗士也挺感兴趣的。” 看着远处椭圆形的角斗场,一行人朝其走去。在交了一人五枚银币的高额费用后,众人都拿到了连号木牌,拓跋宏看了一眼自己的木牌,上面写着6号门66座。 角斗场的看台下,是一些用三层青砖特制的筒形拱,每层80个拱,形成三圈不同高度的环形走廊顶,最上层则是50米高的实墙。看台逐层向后退,形成阶梯式坡度。每层的80个拱形成了80个开口,最上面两层则有80个窗洞。 成千上万人从这里涌进斗兽场。 “6号门65座,找到了,在这儿!” 瓦西里跑的最快,挥舞着手臂招呼着众人。 整个角斗场因为它独特的设计而不会出现拥堵混乱。观众们入场时就按照自己座位的编号。首先找到自己应从哪个底层拱门入场,然后再沿着楼梯找到自己所在的区域,最后找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是冬季,但角斗场里并不算太寒冷,看台的四周嵌着一些壁炉,木炭在里面不断的冒出火星。 瓦西里向拓跋宏介绍道:“角斗场这个东西不光奴顿城有,在我们的首都拉诺斯特甚至有一个能够容纳十万人的巨型角斗场,奴顿城这个角斗场的外观设计就是参考首都建造的。” “那为什么班夫堡没有?” “没那么容易的,建造角斗场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据我所知,奴顿城角斗场是城主买了三万名奴隶耗费了整整10年才建成的。” “哦!那还真是不容易。” 瓦西里擦了擦嘴,说道:“但是带来的收益也很可观,你想想,这个角斗场能够容纳3万人,一场就是15万金币,再加上中场提供的酒水食物,一天就有近三万金币的收入。” 拓跋宏点了点头:“确实是非常暴利的活动,快点把你知道的关于角斗的流程都说出来。” 现场人声鼎沸,瓦西里不得不加大了音量继续说道:“主办角斗表演的一般是整座城所有的贵族们和往来的奴隶主。 奴隶主就是更大的奴隶商,他们在奴隶买卖中所占的份额很大。 角斗场比赛中,作为开场,一般会先处死囚犯和犯重罪的奴隶,然后才是重头戏,角斗士之间的搏斗。除了战俘,死囚,奴隶之外,还有一些角斗士其实出身自由民,或者是退役之后喜欢血腥生活的老兵。 和前者被迫进行血腥表演不同,后两者往往是因为在厮杀之后无法回归正常生活,或者因为单纯的对金币的追求,或者对武艺的自信,而与囚犯们一起厮杀,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 其中有的人以此成名,最后火遍穆罗尼亚帝国,从帝都的大角斗场到边疆小城的酒馆,都会流传着他们的威名。”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传来欢呼声,原来是角斗场的主持人哈维斯到场。 随着哈维斯的登场,现场的群众开始噤声。 主持台上的声音在角斗场里多次回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先生们,女士们,各位新老朋友,欢迎来到奴顿城角斗场,我是你们的老伙计哈维斯。话不多说,在角斗开始前,请先欣赏今天的前菜。” 只见他拍了拍手,两旁的铁门缓缓打开,刽子手们押着罪犯们来到角斗场坑底的中间。 哈维斯开始一一数出他们的罪行。 “贾维·托都!试图教唆奴隶叛逃角斗场,经审判处以拉肠刑!” “布什·威尔!犯了醉酒伤人和欺诈罪,经审判处以水浸刑!” “约翰·彭罗斯!出售了气味难闻的劣质葡萄酒,经审判处以绞刑!” “……” 一长串名字被念了下来,随后就是行刑。 砍头在这儿似乎都算是比较仁慈的手法,绞刑、水浸刑之类的刑法看起来倒没有直观的恐怖,唯有这个拉肠刑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饶是杀了不少人的拓跋宏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拉肠刑通常用来对政治罪犯、叛乱分子和重罪犯进行惩罚。那名叫贾维·托都的罪犯被悬挂到中央的绞刑架上,然后用刀子切开腹部,一旁的刽子手用铁钩将前者的肠子从下身不断地拉出来,看着他痛苦的哀嚎声越来越弱,直至走向死亡。 两边高筑的看台上,观众们似乎都习以为常,兴奋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这种刑罚审判倒是让拓跋宏大开眼界,赞叹道奴顿城果然民风彪悍。 公开处刑表演刚过,角斗场已经打扫干净,尸体都已经拖走,地上新铺了干净的沙子。观众全等待着角斗士表演的开场仪式。 “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请欣赏角斗对战! 首先,是昨天刚到的卡莱亚奴隶,一支十人小队。” 左侧的铁门缓缓打开,几个奴隶被守卫扬起的鞭子驱赶到角斗场中间,他们穿着束腰的亚麻短裙,手握着刀剑,眼神中带着紧张和恐惧。 哈维斯高昂地说道:“接着,有请我们的‘暴熊’奥列罗闪亮登场!” “暴熊!暴熊……” “出来,奥列罗!” “吱呀——” 在三万名观众震天的呼喊声中,右侧的铁门发出令人门牙酸涩的拉门声,那扇沉重的锈色铁门在缓缓往上开启… 第38章 奴顿城角斗场(二)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真的是这样。 随着铁门缓缓拉开,“暴熊”奥列罗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赤裸着上身,浓密的体毛包裹着他的大半皮肤,一直漫延到肚脐处,体型壮硕无比,近两米的身高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奥列罗身上只有两件装备,除了一对护臂,只在头上戴着一顶角斗士头盔。 这种头盔有着带波浪边纹的大顶盖, 顶盖上有安插羽毛的槽口,上面安装了一排深红色翎羽,头盔正面有活动的镂空小口以便角斗士在戴着面罩的情况下呼吸。 他边往前走,边朝看台两边的观众扬起了他粗壮的臂膀,做出招牌的撕裂动作。 “暴熊!奥列罗!暴熊!奥列罗!” “暴熊,撕碎你的敌人!” “孱弱的爬虫,我已经等不及看到他们被撕成碎片了!” …… 奴隶们握刀的手微微有些发麻,不知是不是被奥列罗的气势吓到,竟没一个人动手,他们身体微曲,将战刀竖在身前,一些人的刀尖轻微的晃动着。 或许是看到奥列罗手中并无任何武器,在试探了一会儿后,为首的几个奴隶对视了一眼,分别向着高耸看台的两侧,几乎紧贴着墙壁摸索着,朝奥列罗身后探去。 随后剩下的几个奴隶也慢慢反应过来,十个人散成一个圆圈,围住了中间那个高大的身影。 至此,奥列罗被围在了中心,不过他没有任何的慌乱,抱着臂膀冷视着这一切,任由这些奴隶自由行动,仿佛在他眼里这都是徒劳的反抗。 “刷——” 破风声从身后响起,奥列罗轻轻一侧身子就看到身后一名奴隶正使出全力向前劈砍,刀势很重,带动奴隶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起来。 奥列罗轻松避开刀芒,紧接着在其身侧又是一个奴隶持刀劈来。 “当——” 他手上的铁质护臂轻松挡住来自右侧的战刀,顺手抓住左手边奴隶手里的刀,往前一带,战刀瞬间易主。 奥列罗一脚将奴隶踹在地上,只一刀就将其刺死。 没有任何的停留,四面的奴隶蜂拥而上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 只见奥列罗用右臂牢牢钳住一把刺向他的剑,左手往前用力一挥。 “叮、叮、叮~” 只听一连串刀剑相交的金铁之声响起,强劲的力道将左手边的几个奴隶都震退了几步。 见到包围松懈,奥列罗找准时机,往前几步,一个简单的肩靠就将眼前持剑之人震的吐血。 将左手的刀迅速换到右手,奥列罗挥刀劈砍,大开大合的路数加上霸道的力量让他如入无人之境,仅仅数秒,在场还站着的奴隶就只剩下了三个。 三人都有些哆嗦,眼前这个跟毛熊一样的男人简直像一座大山无法阻挡。 奥列罗咧开他宽阔的嘴,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突然,他将手上已经变形的刀重重甩向三人。 “哐!” 一名奴隶险之又险地挡开飞刀,就在他想要松开被震得发麻的虎口时,下一秒,奥列罗就像一颗炮弹重重地轰在他的身上。 变形的小臂抵在腹部,前者能够隐约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剧痛感,痛苦地咳了一声,一些脏器碎片伴着血水喷涌而出,接着就是渐渐模糊的视野,他看见天空在倒悬。 他倒飞出数米远,卧在沙里,口鼻不断渗出鲜血,像只被随意踩死的老鼠。 战斗还在继续,只是剩下的两人都已没了战意。 没有理会那个稍显瘦弱的奴隶,奥列罗缓缓走向另一名奴隶,一步又一步,像是踏在后者的心尖上,让他忍不住发颤。 在其恍惚间,奥列罗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几颗牙齿当堂飞出,让他的脑袋更加迷糊了。 “呃呃~” 奴隶倒在地上挣扎着,奥列罗双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跟腱上,抓住他的双臂用力往上一拉。 “呃~啊——” 这个奴隶已经被废了四肢,即便还在不停地哀嚎喘气,但已经离断气不远了。 最后的瘦弱奴隶已经远远遁开,紧靠在铁门边上,试图逃离,但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黄色的尿液顺着裤腿不由自主地流下。 “吁~” “没用的怂包!” “懦夫!” “暴熊!碾碎他!” 看台上发出高呼,对于打得不好的角斗士,观众会嘲笑他,就连妇女都会做出手指向下的蔑视动作。 一步。 两步。 奥列罗缓缓向铁门逼近。 他探出手拽起眼前这个瘦小奴隶的衣领,将他腾空提了起来,后者孱弱的手臂显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哦?你说他的刀? 早已丢在了地上,他连拿刀的勇气都已丧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地面。 看到这儿,在场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血腥的一幕即将出现。 “嘭!” 只见奥列罗将那名瘦小奴隶重重抡在地上。 “嘭!” “嘭!” 连续又是几下,最后奥列罗竟像风车一样把那个奴隶抡了一整圈,然后甩飞了出去。他瘫软的身子已经支离破碎,血浆染红了沙子。 奥列罗随手在一旁的尸体上抹了抹血迹,然后举起双臂,向众人展示他的强壮。 “奥列罗!” “奥列罗!” 看台上的观众都吹着口哨,高声呼叫,相继把帽子、手巾抛向空中。 6号门65座。 瓦西里发出赞叹声:“将暴力演绎到极致,这真是太狂野了!” 拓拔宏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那个雄壮的身影,开口道:“这头‘暴熊’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谨慎。 我原以为他并没有携带武器是打算赤手空拳跟奴隶对战,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拖大。 看他最后留下三人才弃刀,绝对是有一定把握,才能这么信闲地对战,跟后面三人的战斗倒更像是表演给观众看的。” 瓦西里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的确是这样,双方的实力本就不对等,‘暴熊’可是角斗场的人气选手,这场战斗倒更像是一次活跃气氛的开场表演。” 第39章 奴顿城角斗场(三) 一具冰冷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沙子上,死状凄惨,全身上下多处残缺,甚至可以看到肠子从开膛的肚皮里流出来。 “疯狗!疯狗!疯狗!” “好样的阿里森!” 他的对手就是号称“疯狗”的阿里森,是一名鱼戟角斗士,此刻后者正舔舐着嘴边的血迹,两排森然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阿里森是一名嗜血的狂徒,在其角斗生涯的14场比赛中仅一次战败,并且已经被授予“鲁迪斯”(一把意味着重获自由的木质匕首),但他却拒绝成为自由之身,选择继续战斗。他实在太迷恋这种感觉了,这种在众目睽睽下亲手撕碎敌人的感觉。 “退下,阿里森。” 铁门拉开,阴影中,有人对阿里森这样说道。 阿里森知道今天的战斗结束了,但脸上还有着意犹未尽的意思,带着不甘,他收起三叉戟走向黑暗。 随着阿里森的退场,偌大的角斗场像是失去了热情,沉寂了下来。 阿扎泰朝着身边的几个百户连连点头,说道:“一对一的战斗果然更有看头。” 瓦西里笑着说道:“角斗士战斗的形式包括单对单,单对多,或是多对多。刚才咱们也看了几场比赛,可以说都各有千秋。通常,一场角斗具体的人数取决于双方的实力对比。” “这个叫‘疯狗’的武器很有意思啊,两边的戟叉内侧有着额外的尖刃,戟叉的正反面甚至都有血槽,真是凶残的兵器。”拓跋宏点评道。 “他是一名鱼戟角斗士。一般而言,一名角斗士只能被训练成某一特定的类型。许多的角斗士一生只精通一门武器,他们很少换武器。”瓦西里说道,“据说曾经有一名叫做赫尔墨斯的角斗士,他与众不同、极具天赋,既精通长剑,又善使三叉戟和其他兵器。” 术业有专攻,对阵双方才能针尖对麦芒。不过主办者也经常吩咐使用不同兵器的角斗士对阵。对阵的双方可以用同一类型兵器,也可以使用不同类型的兵器。 角斗士的装束装备包括但不仅限于盔帽、护胸、披肩、盾牌。武器方面则大多是刀枪剑戟等较为普遍的武器。 拓跋宏一行看到了不少酣畅淋漓的战斗。几个奴顿城角斗场的人气选手也都可圈可点。 比赛场上动人心魄,场下的观众也是激动不已。有时候,情绪激动的观众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舞足蹈,吹着口哨。有人热烈鼓掌,有人则破口大骂,向场内扔垃圾。观众之间也会因各自心仪的角斗士发生矛盾。 现在是中场休息,有角斗场的服务人员在兜售食物。观众们可以获得短暂的休息,购买面包等食物充饥,用麦酒浸润干哑的喉咙。 而看台下铁门的后面,新的角斗士将迎来自己的生死存亡。 加西亚被两名守卫押送着通过昏暗的通道,前方的亮光越来越近。 亮光的尽头是铁闸门,门前的守卫用钥匙打开了铁闸门的大锁,“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批?” “收工,晚上我要去红珊瑚酒馆喝酒。” “喝酒?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那点钱都花在舞女肚皮上了?” “你们两个别磨叽,快弄进去,还有几分钟就开场了。” 门前的守卫看清了加西亚的脸:“咦,是加西亚啊,小子干的不错,赢了三把还是四把了?祝你活着回来。” 加西亚还来不及回应,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他踉跄着走进铁栅栏内,入眼是一片稍显宽阔的空地,地上摆着散落的兵器。 左右两边都是同样的铁闸门,十米之外,角斗场斑驳的铁门厚重得纹丝不动。 这时,从左右两侧的通道中传来脚步声。 两道人影被守卫分别押着,从黑暗中显现面容。 “加西亚!”“加西亚!” “鲍里斯!” “安迪?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几乎是同一时期来到奴顿城角斗场的,平日里也在一起喝过几次酒。 铁闸门被相继打开,三人凑在了一起。 安迪是个结实的年轻人,他率先打破平静:“我想过我们中有人会跟对方遇上,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鲍里斯是个中年汉子,声音有些嗡嗡的:“我们在同一扇铁门后,看样子这次是要一起联手了。” 加西亚沉吟片刻:“恐怕没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安迪几天前应该已经赢下第三场了?” “是的。” “而鲍里斯你,已经连赢了五场对决。再加上已经拿下第四场的我,”加西亚突然转头向一旁的守卫问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我不太清楚,但是,能让你们三个一起上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守卫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话,透过铁闸门的窗户冲加西亚三人喊着,“时间快到了,拿起武器,祝你们好运!” 透过沉重的铁门已经可以听见外面震天动地的喊叫声,来不及多想,加西亚三人赶紧挑了趁手的兵器,胡乱地套上头盔和护胸披肩。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有请安迪、加西亚、鲍里斯登场!” 随着铁门的缓缓抬升,更多的光线照了进来,加西亚三人迈步向铁门外走去。 全场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 “羚羊鲍里斯!鲍里斯!” “加西亚!加西亚!” “安迪!安迪!” 三个人都算小有名气,其中鲍里斯更是获得了自己的称号“羚羊”。 “接下来,有请……”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全场观众屏住呼吸,齐齐盯着往上缓缓升起的铁门,现场突然就像死一般的安静。 鲍里斯手握一把长枪,枪尖点地,倒是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安迪则双手持一把长剑,剑尖朝上,浓密的眉毛微微颤抖,总觉得有些不安。 加西亚手握铁剑和小圆盾,上半身往前微探,左腿往后挪了小半步,两腿跨立,左手的盾牌横在胸前,铁剑的剑锋紧贴着盾壁。 他神色肃穆,但是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那扇铁门。 “有请我们的老朋友,蝰蛇查理!!!” 铁门缓缓拉开,一道稍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有些粉丝观众已经激动地喊出声来。 “蝰蛇查理!是查理!” “哦,他们对手竟然是查理。”说话之人仿佛已经看见了下方三人的结局。 查理的面甲下,露出两只淡绿色的眼睛,嘴角勾起优雅的微笑,举起手里的两把蛇形短刀,向现场的观众致意。 观众们再次爆发出热情的呼喊声,他们又开始像疯了一样的,拍打着座椅,挥舞着手绢,整齐的大叫道:“蝰蛇!蝰蛇!蝰蛇!” 第40章 奴顿城角斗场(四) 瓦西里说道:“我知道这个人,蝰蛇查理,有着九连胜的战绩,他因为出神入化的双刀而被观众铭记。” 看台下,鲍里斯、安迪、加西亚三人显然也知道对手的大名,一时间都有些紧张起来。 鲍里斯终究是比两人经验丰富,叹了口气,开始指挥起来,他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向前一探,说道:“合围。” 加西亚和安迪对视一眼,分别朝蝰蛇查理的两边靠过去。 两人才刚刚挪动脚步。 查理扭了扭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旋即,他竟是朝中间的鲍里斯奔来。 鲍里斯双手紧握枪杆,朝着直冲而来的查理笔直地扎了一枪。 查理伸出右手蛇刀劈打掉扎枪,左手蛇刀却是侧刺向一旁的安迪,攻防同时,干净利落。 这招一出,倒是让安迪有些意外,他连忙架剑挡住蛇刀,一股巨力从自己的剑上反馈而来,让他脸色一变。 看不出眼前这个削瘦的查理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仅仅用如此20公分长的蛇刀就能发挥如此力量。 查理在一回合间就被震退也让加西亚看出了端倪,不过他并不敢轻举妄动。 而鲍里斯在对方轻松挡掉自己的枪头时,面色就变得凝重。只见他一个弓步平扎朝对方而去,枪尖闪着寒光,带着惊人的锋锐。 查理翻身下腰,右手顺其自然地朝一旁的加西亚横劈出一刀,好似冷冽的秋风。 这一刀显然没有奏效,被盾牌防住了。但刀势并不减弱,朝前横扫而去,鲍里斯收起枪尖朝下,试图用枪身横挡这一刀。 但这是徒劳,因为查理的蛇刀并没有碰到长枪,这只是个幌子。 蛇刀的刀身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在某一瞬像是清冷的月光,这一刀还是朝安迪去了。因为从一开始,查理的目标就是安迪。 安迪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连忙架起长剑朝蛇刀对劈过去。 “当—” 这一声很是厚重,安迪只觉两手虎口发麻,险些连剑都脱手而飞。 在场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但查理并没有给他机会,查理的速度极快,在刀劈之时就往前左边连跨两步,安迪还在回味先前的一刀,后一刀就接踵而至。 这一刀依旧是自右向左,秋风扫落叶。 “哐当。” 长剑最终还是飞了出去,重重地甩在地上。安迪的腹部被划开一道深口,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一切几乎只在一瞬间,好在鲍里斯及时将枪刺向查理,虽然被躲开,但枪总算是横在两人之间。 查理的身后,加西亚找准时机动了起来,像阴暗中蛰伏的毒蛇,铁剑朝查理的后背生生刺了过去。 敏锐的直觉让查理反应过来,身体半侧,伸出左手的蛇刃下砍,挡掉了这一击。顺便还用脚尖踢了下地上安迪的剑柄,剑飞出去好几米。 安迪失了武器,已萌生了退意,踉跄着朝后面挪了几步。 加西亚也腾挪到角斗场另一端,此时鲍里斯和加西亚恰好站在查理的两侧。 查理看了看左右,两把蛇刀分别对准两人,甚至还挑衅似的撇嘴摇了摇头。 鲍里斯用枪身横扫前方,却让查理找准了时机,只见他快速翻身下腰,右手持刀,在枪身即将横扫小半圈时架在枪身上,将枪头往后一拉,借着这股力快速贴近鲍里斯。 查理先是使出上刺刀,鲍里斯胸膛向后收缩,宛如吸气的蛤蟆,两只手都在往回收。 却不料查理先是一个左正蹬踹在鲍里斯腹部,随后双刀如狂风般挥舞,盖劈连环。 虽然鲍里斯已及时抽枪挡在身前,但查理的连环刀还是把特制的枪杆劈出一道道印记。 沉重的刀势直把鲍里斯逼的叫苦连连。 身后,查理的背部被重重地砸了一记,原来是加西亚把盾牌砸了过来。 查理吃痛,在鲍里斯的腰上鞭了一腿才抽身。后者像是被伤到了,嘴角溢出鲜血。 紧接着,加西亚随风而至,剑身斩向查理,剑尖刚碰到查理的肩膀就被蛇刀挡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查理双手不停变换,蛇刀在他的手上不停翻飞着,让人眼花缭乱。 在场的观众无不为此赞叹。 蛇刀的刀尖在空中划过复杂的曲线,让加西亚目不暇接。 突然查理动了,不过不是双手,而是从地上瞬间踢起一抹黄沙。 这确实让加西亚中了招,后者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将剑横在身前。 但查理却是朝反方向开始进攻。鲍里斯看到查理的刀劈来,枪尖点地顺势做出一个剪刀腿的动作,可惜,查理跳开了。 鲍里斯继续往前一步长枪直刺,枪尖点在查理的刀身使其不稳,他继续挑枪回转,试图将查理爆头,但对方是双手持刀,在右手刀被挑开的同时,左手刀在自己点枪前及时进行了补位。 并且,短短几秒,查理就一步步贴近了鲍里斯,双刀宛若灵蛇游走,朝着鲍里斯握枪的双手探去。 “刷—” 这是刀划过手背的声音,鲍里斯吃痛抽开了手,而这,将会导致兵器易主。 下一秒蛇刀果然继续进攻,长枪果然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查理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连续的步伐已经让他离鲍里斯非常接近。 “哗——” 全场一片哗然,失去武器的长枪手被近战贴近,结局一般很难逆转。 奇迹还是没有出现,鲍里斯被一个简单的捅刺结束了生命,血水涓涓地从胸口流出,鲍里斯的眼神里满是不甘。 至此,一死一伤,蝰蛇查理果然名不虚传。 查理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甩掉刀上的血,就听见一阵罡风袭来,他连忙挥刀格挡, 终究是慢了一步,加西亚持剑直刺,刀剑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但剑尖已经轻易划破查理手肘上方的位置,在前臂和后臂各留下一道伤口。 查理向后退了半步,将手上两柄一直向前的蛇刀变换了阵型,改为左手刀反握,右手刀探前,这是防御的姿势。 现场的观众屏住了呼吸,空气也在这一刻凝固。 第41章 奴顿城角斗场(五) “安迪!再坚持一会,别在这儿倒下!” 加西亚朝身侧喝道,左手早已捡起地上的盾牌,佝偻着身影将剑隐藏在盾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探在外面,两只眼紧紧锁定眼前的查理。 安迪已重新拾起了长剑,一只手捂住腹部,目视前方满脸戒备。 “刷—” 加西亚率先发动进攻,他接连迈了几步,左臂前伸将盾牌斜顶在胸前,右手挥剑从盾牌上方自右向左劈砍,后脚向前跨出一步,再次反方向劈砍。简单的两剑却是显得训练有素。 查理双手蛇刀左右抵挡,接下加西亚的攻势。 只见加西亚接着将盾牌立起覆盖住上半身,脚步继续往前探,从盾牌的下方又是挥出两剑,左砍右削,重复刚才的动作,看出脚步很扎实。 看台之上,喧闹声中,拓跋宏紧紧盯着下面那个使剑盾的年轻人,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加西亚接连劈出四剑,没有任何停顿,双腿发力拔地而起,翻身下跳,往下重重砸出一剑。 “唰——” 这一剑带着破空声,看起来就不好对付,查理自知单刀无法抵挡,双手架刀,就像一把大开的剪子。 “当——” 陡然间爆发的波动,直接令看台上响起一道道惊骇的失声。 这一剑果然势大力沉。查理只觉双臂往下一降,这才堪堪挡住。 他在短短数秒接下五剑,看着对方的半个身子埋在圆盾里,也是感到有些棘手,怎么感觉对面这个小子像是把剑当刀使。 刚才的几剑花了加西亚不小的力气,此时他左脚前弓步,右脚站桩,缩在盾牌后喘息。 安迪在双方接触时就开始向前踏步,看到加西亚收刀防御,也是及时接过了这个空档,双手持剑朝查理刺去。 安迪左右旋斩,试图通过旋转剑身将对方的武器纳入控制之中。 查理面甲之下的脸庞涌动着浓郁的狰狞之色,他望着那已被锁定的安迪,眼中也是泛起一抹残忍。 他接连数刀劈在剑锋上使其减速,然后找准机会利用左手蛇刀的刀架卡住安迪剑上的十字护手,右手蛇刀朝对方的脖子侧面抹划去。 安迪来不及抽出长剑,眼看蛇刀将要砍来,本能的抽出左手挡在前面。 “呃啊~” 剧烈的疼痛从左臂传来,即便是隔着护臂,蛇刀依旧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安迪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叫出声来。 但查理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背后传来破风声,加西亚挥剑斩来。 查理抽身一跃,但还是没躲过这一剑,肩上被斩开一道口子。所幸这个位置有披肩在,披肩的断开替肩膀承受了很大的伤害,使得伤口并没有那么严重。 而受了一剑的查理此时已经贴着安迪来到了他的身后,一个箭步靠在后者的背上,不等他有所反抗,直接一刀划开了安迪的喉咙。 安迪感觉自己像沉溺在汪洋里,无法呼吸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着眼前的加西亚,想要说些什么,但嘴里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咳~咳~” 这是安迪最后的遗言。 “蝰蛇!查理!” “好样的查理,对,就这是这样!”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怒吼。 “真是该死!” “没用的废物!废物!” 当然,也会有气急败坏的倒喝声。 安迪的血喷到加西亚的脸上,使后者的双眼也被鲜血浸染。 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加西亚眼前一阵迷茫,自己终究也难逃一死吗? 他摇了摇头。 不,我绝不会在这儿倒下!绝不! 在加西亚心中闪烁时,查理的眼神也是陡然阴狠,向前者攻来。查理不愧是玩刀的高手,两把刀像一对狂蜂一般飘忽不定。 加西亚狠狠一咬牙,也朝前横劈一剑。 “叮——” 刀剑生生地硬撼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两人都被震退半步,加西亚抽刀回身,将盾牌紧握,严防死守。 “是想防守到时间结束吗?”瓦西里对拓跋宏解释道:“每场角斗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限制,如果能撑到那时候,就能活下去,不过一般情况下占尽优势的一方几乎不会放过对手。” 看台之下,查理嘴角的狰狞愈发浓郁,他阴森森地吐出话来:“想要拖时间吗,小子?” 听到这儿,加西亚双目之中的血光反而愈发的浓郁,脸庞上缓缓掀起一抹嗜血的战意。 他暴喝一声,手中铁剑笔直对着查理的喉咙洞穿而去,而查理也是挥舞蛇刀,划起一道凌厉的弧度,快若闪电般的对着加西亚的面门点去。 两人像发了疯似的疯狂进攻,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加西亚用剑不停挥舞,时不时还用盾牌猛砸,但渐渐的,他发现对方总能在自己盾牌防御不到的地方留下一道道伤口,这些伤口并不致命,却如蚁噬般带来不断的痛楚。 他感觉体力在不断流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殊死一搏! 加西亚瞅准时机,再次腾空使出翻身劈剑,查理如预想般架刀接住了这一剑。但是加西亚却并没有停止,剑尖划过刀刃最终点在地上。 然后他快速抽剑,反握着自下而上,剑尖轻松地在查理的腹部和胸口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一下让查理始料不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持刀狠狠地扎向前者的腹部。 一击得手,查理后退几步,捂着伤口,脸色有点难看。 加西亚向后踉跄着后退,终于在摸索到了墙壁,看着腹部的伤口,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咚!” 沉闷的铜钟声响起,宣告着角斗时间的结束。两边的铁门缓缓拉开,加西亚被守卫搀着走向黑暗,查理紧盯着前者的后背,最终不甘地转身离开。 拓跋宏偏过头,向身边的瓦西里问道:“像这种重伤的角斗士一般会是什么下场。” 瓦西里挑了挑眉毛,说道“怎么,想买谁?如果是查理,奴隶主会尽量医治,毕竟每一个强大的角斗士都能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如果你要买,价格会非常昂贵。 但要是你说的是那个叫加西亚的小子,恐怕会直接被舍弃,毕竟他伤的太重了。” 原本拓跋宏对那个用枪的鲍里斯很感兴趣,枪法精湛,不是个泛泛之辈。但很可惜,他死在了蝰蛇刀下。 “加西亚,”拓跋宏抱着双臂站起身,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下面残喘的角斗士身上,淡淡地说道,“跟他背后的奴隶主交涉一下,近距离看下他的伤势,如果有可能,就买下。另外,记得去请奴顿城最好的医生。” 第42章 拍卖会 “能够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能不能挺过来得看他自己。” 这是医生离开前留下的话。 瓦西里最终还是在奴隶主手中买下了重伤的加西亚,经过医生的缝针和消炎,总算脱离了危险期。但几天时间里,加西亚迟迟没有醒来,只能凭借微弱的呼吸声判断出他还活着。 拍卖会的时间到了。 “留几个人看着他,醒了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拓跋宏吩咐道。 在瓦西里的带领下,拓跋宏一行人来到了拍卖会场。 在奴顿城这种地方,想要举办拍卖会,最为重要的,便是举办方的实力,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出现一些强抢拍卖品的事情,毕竟这奴顿城本就鱼龙混杂,拳头不硬,没人会遵循你的规则。 不过好在,拍卖会的背景还真的很硬,有着三名伯爵联保,其中甚至还有城主的身影,所以才能压得住这些心怀诡异的人。 拓跋宏径直走向售卖入场券的窗口。 拍卖会的入场券有些贵,单张就要10金币,拓跋宏看了看一旁的瓦西里和周围二十几个草原汉子,果断选择了最小号300金的包间。 不是入场券买不起,而是包间更有性价比。人多眼杂的,还是选个隐蔽点的位置好。 在交过费用后,一行人缓缓走进了奢华的拍卖会场,这里虽然并不大,但是也能够容纳千百人。 会场的地板是经过磨制而显得光洁明亮的白色大理石铺就而成,穹顶有着无数明灯。 通道两旁有着大量的披甲步兵在维护着秩序,凌厉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参加拍卖会的人,给人一种盛气凌然的感觉,这是城主的一支卫队。 片刻之后,拓跋宏在二楼的雅间俯视全场,整个拍卖场已经座无虚席。能够花十个金币进来的只为长见识的,不能说没有,但肯定是极少数。能来到这里的,兜里少说得有百金。 有些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城主之类的大贵族。于是拓跋宏向瓦西里疑惑地发问。 “因为容易看出价值的宝贝其实早都被那些大贵族在第一时间低价收走了。哪里还轮得到咱们。”瓦西里嗤笑道,“这里只会有无法完全辨别的货物和一些滥竽充数的花架子。” 在拍卖场中央华丽的吊灯下,一位白发老者缓缓上台,他是本次的拍卖师。 而看见拍卖师上台之后,整个拍卖场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心中知道,这次拍卖会要开始了。 “欢迎诸位参加本次拍卖会,我是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师安托万,在此表示热烈的欢迎。” 简单说了几句各种拍卖会禁止的规则后,安托万直接开门见山。 “这次的拍卖会现在开始,下面有请第一件拍品。” 随着安托万话音一落,便有一位侍女捧着一个木盒缓缓走了上来。所有人皆是目光期待的看着侍女手中的木盒。 当侍女将木盒送到之后,安托万抚须一笑,看向众人道:“这一件拍卖品,乃是来自北地海的珍珠,起拍价为100金币。” 安托万缓缓打开木盒,露出一盒十数颗圆润的珍珠,一颗颗看着比正常珍珠稍大一些。 “这种珍珠若是穿成项链,可以安神定惊,若是研磨成珍珠粉,则可以明目去翳甚至美容养颜,喜欢的女士可不要错过哟。” 不少女子的眼中都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雀跃之色,或是怂恿身旁的男伴去拍下此物。 有些则是朝陌生的男士暗送秋波,低头窃语似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当然也不乏颇有实力的贵族女子当即叫价。 “100金币!” “200金币!” “250金币……” 很快,这盒北海珍珠以450金币的价格成交给一位贵族女子。 钱当然不会现在就点清,货自然也不会直接交给买家。只看那贵族女拿到了一号拍品的号牌,若是结束时付不出相应的金币,城主卫兵自然会到她家里拿取相应价值的东西抵债,不过到时候抵押品的定价权可就掌握在城主卫队手里了,若是拿不出来钱和货,卫兵们不介意让她知道什么叫残忍。 拓跋宏明白,这刚开始的拍卖,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真正的宝贝,还得在更后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拍卖台上所展现的一件件拍卖物品,也是逐渐的变得有些分量起来。 拍卖场中的气氛,也是被老者调动得愈发火热起来,在这种地方,才能够身临其境地享受什么叫做一掷千金的感觉。 又是一位侍女双手托着一块红布上来,掀开布,里面是打开的的剑匣,露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 “这件拍品,是来自帝都的锻造大师雷蒙德制造的精制长剑,剑把镶嵌黄金,工艺精湛,是把不可多得的艺术品。起拍价1000金币!” “1500金币!” “2000金币!” “3000金币!” ………… “金币” “亚尔林子爵出价金币,还有出价更高的吗?如果没有的话,那这柄宝剑就属于亚尔林子爵了。” 听着那不断递增的价格,拓跋宏在惊愕之余,也只得发出惊叹的啧啧声。 一把饰品剑而已,外观大过了实用程度。在场的人对所谓锻造大师雷蒙德所制造的武器看来颇为推崇,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瓦西里看到拓跋宏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雷蒙德可是我们穆罗尼亚国内最顶尖的锻造师之一。他做的剑不光光是外形上的华丽,其内在也很实用。” 第43章 天铁刀 “下一件拍品是一柄天铁打造的弯刀,天铁的珍贵各位自然知晓。” “来了,就是这个!”瓦西里提醒道。 拓跋宏连忙起身,紧紧盯着远处拍卖台上的拍品。 整柄弯刀像是浑然一体,幽蓝、暗灰的波纹一道接着一道遍布刀身,刀刃弯的部分长长伸出,靠近刀柄的部分却是笔直,而且比一般的弯刀靠近刀柄部分长得多。 这花纹,莫非是陨铁刀?刀柄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没有什么玛瑙宝石点缀。 这就是蒙苏可汗的佩刀?看起未免太朴素了些。拓跋宏不禁在心里吐槽道。 拍卖台前也是议论纷纷。 “这刀看着倒像是蒙苏的弯刀。” “天铁虽好,可惜却做成了弯刀,要是柄匕首就好了。” “安托万,直接报价!” 台下的大部分观众显然对这种蒙苏弯刀兴致索然。 “天铁刀,起拍价1000金币。” “1000金币!” 有人试探性地报出了价格。 “1500” “2000金币!”拓跋宏的身形笼罩在黑暗的罩袍之下,示意瓦西里出声,后者浓厚的穆罗尼亚口音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2800金币!” “3200金币!” …… “8000金币!” 在喊价声稀少了一些后,突然间,一道暗哑的声音在场中响起,立刻便是将一些有心争夺此物的人压得一滞。 “亚尔林子爵真是财大气粗啊!这才刚刚拍下宝剑,又看上弯刀了。” “8800金币!” 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包间里,瓦西里的声音传出。 “9000金币!” 拓跋宏的目光顺着声音望去,竟是在二层最中心的雅间里。 只见得一群人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看不清面目。 “9500金币!” 拓跋宏示意瓦西里继续加价。 一道道惊讶的目光不断扫视两个雅间,然后便是见到了那被笼罩在阴暗中的两支队伍,当下就是传出一些窃窃私语声。 “奇怪的家伙。”亚尔林子爵嘟囔了一句,开始了最后的报价,这是他能够承受的最高价格,“金币!” 这个报价也是在场中引起了一片哗然,不过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 “金币!” 中心雅间继续传来声音,亚尔林子爵无奈地摇了摇头,选择了放弃。 “金币!” 拓跋宏示意瓦西里加大筹码。 “金币!”暗哑的声音继续响起。 “出现了,这些应该就是前段时间班夫堡的草原人。” 拓跋宏偏过头看着中心雅间,他能够肯定,对面是那支神秘草原队伍这件事儿,八九不离十。 咬了咬牙,他朝瓦西里示意了一下,瓦西里也是了然。 “金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哼!”对方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加价。 “金币!还有没有想要出价的朋友?如果没有,那么,恭喜十号雅间拍下此物。”安托万的脸上有着喜色,连语气都有些兴奋,显然这单他能抽成不少。 拓跋宏心里已经开始滴血,一万五千金币就这么没了,奶奶滴,这都够买多少头羊了! 拍卖还在继续。 台下时不时传来不断的报价,很快,拍卖会来到了一个热点。 “单品都已拍售,下面是刚刚从前线运回来的一批法瑞斯装备,一共50件拍品,第一件拍品是长剑100柄!” 台下也是议论纷纷。 “前线又打仗了吗?” “打仗还不正常,说的好像什么时候没打过似的。” “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安托万说的是一批五十件,这第一件拍品都100柄长剑了,还不得几千把武器啊?什么时候打的这样一场打仗,看起来应该是赢了啊!” “嘶!说的也是啊!” 十号雅间,拓跋宏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法瑞斯和穆罗尼亚应该是打了一场不小的仗,以至于获得的装备有富余,能够流通到拍卖会上。 消息还是太闭塞了啊,得想办法搞个情报部门。摇了摇头,拓跋宏继续看向下方。 最终这100柄长剑以3000金币的价格落入一位奴隶主手中,后者的脸上也是布满了喜色,在这奴顿城里买武器不算难事,可如此数量成制式的长剑能够名正言顺的带走,绝对是不多见。所以即便价格有些偏高,他依旧觉得物有所值。 接着又是诸如长矛、弓箭之类的武器被拍售,数量在100到300不等,价格也随之起伏。拓跋宏也是以金币的价格拍下了200件锁子甲和200件铁皮盾和300把战刀,这种战刀并没有蒙古弯刀的弧度,只在刀尖处有些扬起的弯曲。 望着那如同流水般花出去的金币,拓拔宏的嘴角也是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其实他本来是能以两万七千左右的价格拿下这批装备的,奈何对面包间的那群杂碎像是在故意加价,硬生生让他多花了一笔钱。作为回报,拓拔宏也多次在对方报价时添了把火。 “下一件拍品,200套马铠!” “什么!竟然连马铠都拿出来卖了吗?”拓跋宏惊地从椅子上站起。 现场的气氛被完全点燃。 “起拍价金币!” “金币!”还不等话说完,就已经有人开始报价了。 “金币!” “金币!” 价格一路攀升,短短几次报价后就来到了三万金币。 “金币!” 瓦西里也试着给出一个报价,不过很快被淹没。 “金币!” “金币!”中心雅间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加了5000金币。 拓跋宏示意瓦西里跟上。“金币!” “金币!” “金币!”瓦西里挑衅式的看了看对面。 对方发出一阵不满的冷哼,甚至还有几个人想要靠前开口,却被为首一人拦了下来。 “金币!”他的声音里有一些低沉。 这时,拍卖会场的人都不再报价,他们可以看出,两边是真杠上了。 瓦西里依旧是那么淡然地开口道:“金币!” “金币!” “金币!” “金币!”这次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仿佛是在压制怒火。 “朋友,你们赢了!” 拓拔宏的嘴角缓缓勾起,声音也传到了对面。 而在他一旁的瓦西里可没有忍住,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第44章 天可汗不可敌,地可汗不可夺! “下一件拍品,依旧是200件马铠。金币起拍!” “金币!” “金币!” 瓦西里的声音再次响起:“金币!” 在座的人不免有些牙疼,哪有一上来就加一万的。 “金币!” 终于还是有人试探性的报了下价格。 “金币!” 众人歇逼了,这家伙该不会是请来的托? “金币!”中心雅间的低沉声再次响起,不过拓跋宏却听出他这话显得没什么底气。 “金币!”瓦西里甚至走出阳台,侧过身朝对面行了个礼,示意对方继续。 众人已经可以想象到中心雅间那群人罩袍下的脸是否跟他们身上穿的罩袍一样黑。 最终,对方也没吭声,显然是放弃了。 “恭喜十号雅间拍下这批马铠!” 接下来的拍卖可以不用看下去了,还剩下5000金币,接下来很难凑热闹了。 “阿扎泰,你去租十几匹马,在门口等着。额日乐钦、巴彦那,你们三个带人跟我去取钱,用最快速度将拍的货都交付过来。”拓跋宏吩咐着,随后又对瓦西里说道, “瓦西里,奴顿城港口人多眼杂,装完货后,我会让杰克船长把船开到前面那个黄沙港最西边的码头,你留在这里继续参与几轮,看时间差不多就找个机会溜,我会提前派人通知你,明白吗?” 瓦西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 拓跋宏对着另外两个百户说道:“苏力德,阿古拉,你们两个带几个人护着他。” 话音刚落,拓跋宏带着十多人推开门,转身就走。 一个小时后,拓跋宏一行就拿到货,到了黑珍珠号上。随后水手收起锚,即刻扬帆起航。 本着金币钱不花光绝不出城的道理,拓跋宏把剩下那些钱都散了出去,用来打点上下,开出一条绿色通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快拿到货的原因。 而在拓跋宏握到天铁刀的那一刻,自他脑海中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叮!检测到镇国之器——可汗刀(自带技能),是否绑定?绑定后无法解除。” 我的发?! 拓跋宏还以为自己的天赋面板除了还需升级之外,已经完全解锁了所有技能。 现在又蹦出个镇国之器还自带技能。 唉!世事无常! 现在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拿刀换个一等那颜的爵位,二是加个技能。前者还不一定真的能换来,虽然拍卖场的那伙人没有露面,但拓跋宏不说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能确定他们就是冲着这把刀来的。甚至有可能是王庭的人。 虽然他们在叫价时最终放弃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根本不打算花钱,想直接从自己身上抢。更何况刚才还摆了他们一道,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拓跋宏一伙人。 为今之计,只能快速做出选择。 区区一等那颜,而且还不能十拿九稳,哪有技能香? 什么可汗刀?没听说过,绝对没有! 回去涂个漆爆改一下,嘿嘿,这是俺嘞! “绑定!绑、绑、绑,绑就完事儿了!” 拓跋宏点开面板。 【拓跋宏:19岁 身份:二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增强视力范围及夜视能力,大幅增强力量、箭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可汗刀——天可汗不可敌,地可汗不可夺!(已绑定)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 你搁这豪言壮志啥? 技能呢,靠猜吗? 拓跋宏关闭面板,拔出手里的可汗刀,在空气中随意挥砍了几刀,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东西估计也要特定情况才能解锁。 拓跋宏将脑子里杂乱的念头排空,静静地看着黄沙港远处的开阔地。 算算时间,这个点瓦西里他们也该到了。 远处,漫天黄沙中,有一小团的黑色打破了淡黄的单调色彩。 拓拔宏极目远眺,看服饰是瓦西里他们。只是还没等嘴角勾起更大的弧度,拓跋宏的笑容就渐渐凝固了。 在他们身后一段距离,还有更多的黑色小点在不断靠近。 近了,离黑珍珠号越来越近。 拓跋宏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前方阿扎泰几人肃穆的脸。瓦西里的脸上肥肉乱颤,有着难以掩饰的惧意。 在他们身后,已经能看到百余名骑兵逐尾而来。 全身甲胄齐备,看制式倒像是草原骑兵,在漫天黄沙下不掩光鲜。 拓跋宏定睛一看,为首三人一名苍鬤老者,一名疤脸硬汉,另一名更是头顶剃的光溜溜,黑色的头发编成辫子,留了长长的鬓角。 三人的甲胄与众不同,在甲胄正前方刻上一副有着飘逸毛发的金色马头,这是王庭的标志。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草原商人?这分明是t的王庭精锐骑兵。 “快快快!立刻放下木板接应他们!” 杰克船长说道:“眼睛都放亮点,随时准备拉起锚!” 阿扎泰几人越来越近,终于在几分钟后靠近船边,水手们拉动船锚。 “那颜……” “别废话赶紧上来!”拓跋宏赶紧伸出手将几个草原汉子们拉上船。 “射!” 百米外传来暴喝,接着就是箭雨袭来。 “叮、叮、叮……” 甲板和踏板上散落着箭矢,有船员负伤。 等到所有人都上船,风帆早已扬起,船侧的水手砍断码头挂着的绳索,甚至连木板都直接推下船丢弃,在王庭骑兵阴沉的目视中离去。 第45章 返航 黑珍珠号平稳地行驶在海平面上,船身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箭矢。 拓跋宏看着水手们给几个负伤的草原汉子包扎伤口,示意众人可以脱下罩袍。 “怎么就你们几个?” 阿扎泰脸上满是懊悔:“出门就被盯上了。折了几个山越弟兄,苏力德也……” 瓦西里羞愧难当:“他们是为护我才丢了性命。” 拓跋宏摆了摆手,也是伏下身子,蹲在地上一阵沉默。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王庭精锐骑兵。 片刻,他开口道:“对方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我们一直穿着罩袍,里面连皮甲都没穿。” 也对,在进拍卖场之前,众人就换掉了草原服饰,拍卖场也不允许带刀,就连马都是租的。当然了,这些马现在还留在黄沙港岸边。 “嗯,这样看来问题不大,不过……”拓跋宏猛的站起身来,“杰克船长,该给你们的钱我全都给足了。我希望你们在座的各位能忘记这件事,就当从没发生过,可好?” “是是是,大人请放心,下了船我们可就是素未谋面过。”杰克船长行了一礼,露出谄媚的笑容,扭头却是换了一副狠辣的表情,说道,“都听到大人说的话了吗?赏钱都已领了,谁要是敢走漏消息,不需大人出手,我自会亲手将其剥皮抽筋!” “如此我就放心了。” ………… 咸咸的海风有些冷冽,毕竟是寒冬时节。 秋裤没穿。 咂咂嘴,拓跋宏没由来的产生了这个念头。 “那颜!” 是百户长巴彦那,他急匆匆地赶来:“加西亚醒了。” “哦?走,去看看。” 拓跋宏跟巴彦那下了船舱,简易的医疗室里,阿扎泰等几人已经在等候。 “那颜。” …… “那颜,我已经跟他讲了那场角斗后发生的事。”阿扎泰补充道。 “嗯,知道了。”拓跋宏微微点头示意,看向加西亚说道,“我需要忠诚的手下。” “没有我,你的下场会是多么凄惨,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拓跋宏还不等加西亚回答,立刻说道:“为我效命,你将脱离奴籍。你只需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效忠。” “很好,你活下来了。”拓跋宏露出一个你很明智的表情,继续道:“说说你从哪来的。” 加西亚简单讲述了他的故事,他是卡莱亚王国的一名军士,两年前在跟穆罗尼亚帝国的海战摩擦中被俘虏,先是将他俘虏到矿井呆了一年多,后来又因强健的体格和精通刀剑的本事被奴隶主发觉,又是卖到角斗场呆了小半年的时间,期间参加了四场角斗。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帝国、王国,军衔是没有的,但是军队中阶级分得也简单。 有爵位的按照爵位等级,没有的是普通骑士,骑士之下是侍从,再往下就是普通的佣兵和征募兵。佣兵很好理解,而征募兵则要分开来说,其中征兵制是兵农合一、战时征发,募兵制则是招募从军、完全脱产。 由于征募兵和佣兵是步兵,在战场和骑士与侍从的骑兵队伍分开作战,所以有独立的初级指挥官“军士”。 军士,骑士,以及有爵位的贵族,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当混乱。 军士是出身平民,非贵族的低级指挥官,偶尔贵族侍从也能成为军士。 骑士出身贵族,运气好的话可以混个类似于战场指挥官之类的军衔。运气不好的话也只能是个普通士兵。只不过地位稍微高点。 而贵族则在社会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他们掌握着政治、经济和军事的权力。 在了解了加西亚的情况后,拓跋宏也是继续问道:“我那天在高台上可是全程关注了那场战斗,看到你使的剑法很少有突刺,倒像是在用刀。” 加西亚的嗓子干哑,声音有些虚弱:“查理……他的力气很大,必须是贯彻全身力量的劈砍才能撼动他的双刀。我是先学的刀法,但是剑因为双面开刃,在角斗时更容易伤到人。” 拓跋宏递出一个水袋,示意前者润润喉咙:“我需要训练一支近战步兵,你觉得是剑盾好还是刀盾好?” “如果是训练军队,我建议还是刀盾,”加西亚打开水袋轻轻喝了一口,沉思片刻,解释道:“因为剑这种武器双面开刃意味着伤人又伤己,而且训练成本更大。成建制的军队,往往只需要简单的招式,不仅齐整,而且有效。” 拓跋宏点了点头:“嗯,你继续说。” 加西亚开口道:“简单来说,刀盾之法,刀法易学,盾法却难精。” “说的不错,我就是看中了你那套盾战的法子,我需要你将所有盾战技巧全部传授给我的部下,为我训练出一支精于盾战的精锐步兵。”拓跋宏说道,“只要你倾囊相授,我将赋予你等同于百户的地位。” “遵命,大人。” ………… 黑珍珠号的返程意料之外的顺利,没有雷暴、暗礁之类的影响,一个月不到就来到了班夫堡。 不确定草原骑兵会不会追过来,拓拔宏只在班夫堡休整了半天时间,让手下把定制的望远镜材料搬上船,就匆匆告别了瓦西里。黑珍珠号向着西边一路航行,畅通无阻。 二月二号,在他乡漂流了四个多月的草原汉子们终于回到了家。 北地海边的哨骑每日巡逻,今天总算碰到了他们的那颜归来。 带着拓跋宏的口谕,哨骑们连忙赶回部落报信。 不过这里可不光有拓跋部的哨骑,博斯腾湖北部终归不是拓跋部的牧场。 博斯腾湖的正北方也分别驻扎着两个三等那颜的部落。他们的实力显然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北地海建个码头,像泽马部一样把控沙漠商路的税收。 但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船队的频繁来往自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不过在看到拓跋宏的那一刻,他们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躁动。 现在的拓跋宏已经是二等那颜,而且算是世子面前的大红人,与他交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况且拓跋部骑兵经过的路也并未踏过他们的部落,算是公共牧区,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明智地压住了心中的贪念。 第46章 纥骨部 拓跋武带着勒勒车队赶来,一到就给拓跋宏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你小子可是让我好等啊,怎么样,在外面潇洒够了?” 拓跋宏拍了拍前者的手臂,说道:“二叔,快松手,我快岔不过气了。” “这次啊,我可是带回了不少装备。”说着,拓跋宏翻身上马,将此行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真没想到,你这一趟有这么精彩刺激。”拓跋武连连点头称奇。 犹豫再三,拓跋宏还是将可汗刀的事情隐去了,既然不打算将可汗刀进献给王庭,那么就无法向拓跋武解释为了可汗刀跟王庭骑兵起冲突的原因。 当然,不是说拓跋武不忠心,若是他不拥护拓跋宏,那么一开始后者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抓牢部落的权柄,这背后都是这位二叔在出力。 现在羽翼渐丰,但还没有彻底丰满,为了部落后方的稳定,不能让二叔有太大的压力。 所以,他只告诉了拓跋武是因拍卖会冲突而使苏力德等人死在了王庭骑兵刀下。 事实证明拓跋宏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拓跋武的脸色变得凝重:“那些王庭骑兵有发现吗?” “应该没有。” “不管有没有,都要重视起来。拓跋宏你记住,千万不要跟王庭作对,部落发展到现在不容易,我不想看到拓跋部牧民在王庭的铁蹄下流离失所。” 随后,拓跋武突然又叹了口气,“陶柏他们既然归附咱们拓跋部,那就是咱们的族人。苏力德那小子,没有死在战场上倒真是憋屈。” “人啊,不管多么骁勇,终归会有魂归长生天的时候。各有各的命,你也不必因此耿耿于怀。” 拓跋武爽朗一笑,突然转开了话题:“你不在的日子,我在附近收编了不少自由牧民,现在已经有500多户了。今早还有一个拥有600多户部众的头人正在部落里做客,你不在,他迟迟没有道明来意,只说是想面见拓跋那颜。” “嗯,600户可是大部落了啊?等我回去看看再说。陶柏那家伙呢?” “陶柏那小子可是从赤峰山脉拐来了五千山越人,现在可是快跟我平起平坐了。” “哦?这么多山越人,这家伙可以啊!” “你是看不见他那张臭屁的脸,像只昂首的山鸡在我面前每天晃悠,我都快烦死了!” “哈哈哈哈,这家伙还真是。”拓跋宏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转过头对几个草原汉子说道:“弟兄们,咱们回家!” ………… 随着拓跋宏一众的归来,牧民们夹道相迎。 拓跋宏对众人微笑致意,随后走入大帐。 大帐里,纥骨寒和他的三个儿子正翘首以盼。 “我是纥骨部的头人,因为反抗北黎部和贺儿部,被他们夺走了纥骨部的草场。” 说话的是纥骨部的头人纥骨寒,他看起来有些老,但实际才五十余岁,说完这句话,他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有些拘谨。 纥(hé)骨跟拓跋一样是个姓氏,草原上的部落要么以姓氏为名;要么就以强大头人的名字为名,就比如孟卓部;再就是地名或是历史悠久、传承下来的名字,如巴山部和泽马部。 “北黎部、贺儿部?博斯腾湖北边那两个部落?” “是的。” “你们纥骨部也算是个大部落了,麾下部众有六百多户,他们也敢对你动手?”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像拓跋宏这样肆意吸纳部众的,三等那颜不过千余户,像这样的大部落,要想使其归服,首先要养得起。 其次,还要担心这种大部落首领,会分润自己在族内的话语权,而且还担心会被背刺,这种情况也是时有发生。 “你们想要什么?” “向北黎部和贺儿部,讨回草场!我们希望能借助您的力量。” “你们连草场都失去了,还能支付给我什么?”拓跋宏高坐在主位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拓跋部草场丰茂,牛马肥硕,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值得我出手的啊!” “如果我们纥骨部像那些小部落一样归附拓跋部呢?”为了六百户部众的生存,纥骨寒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纥骨寒身旁的几个年轻人也被族长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到了,纥骨部失去草场,夺回来就是了。如今父亲竟然要直接归附拓跋部。 “父亲,万万不……” 一位长着国字脸,身形高大的草原汉子忍不住出声道。 纥骨寒立刻脸色一变,附在后者耳边轻声道:“纥骨颜,为父知晓你们兄弟的勇武,你们是可以如草原狼般来去自如,但纥骨部的其他人不行,单单靠我们,怎么同时面对两个三等那颜,如今我们别无选择。” 纥骨寒面向拓跋宏,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身后的几个儿子说道:“自从离开了博斯腾北部草原之后,七百户族人跟着我开始不断流浪。 本想找东边的泽马部寻求帮助,却不想这群杂碎直接掳走了一大批牛羊、物资,漫天雪原和凌冽寒风让数百族人死在荒原上。 是我无能,早失去了年轻时的血性,不敢跟他们斗争才造成今天这个后果。 这几天夜里总是会梦见那些死去族人的脸,我于心有愧啊!” 纥骨寒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所求的不过是族人可以有一片安全的,足以生存的草场。 整个博斯腾西部谁人不知拓跋部的兵强马壮,拓跋那颜对牧民也是足够的慷慨仁慈。 我纥骨部愿归附拓跋那颜,只要夺回纥骨部的草场,我纥骨寒甘愿做那颜帐前一小卒。” “哎!言重了,纥骨首领诚心归附,怎能做区区一小卒。这样,纥骨部的草场我会帮你要回来,不过你的几个儿子得留在我拓跋部,当然,请你放心,他们只是加入我的亲卫,你看如何?” “全凭拓跋那颜做主!纥骨部甘愿归附拓拔那颜,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我们相信那颜会一视同仁!” “这是自然,既为我之部众,自当竭尽全力帮你们讨回公道!拓跋部的草场还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 第47章 找场子 纥骨部的草场说是博斯腾湖北部,其实更靠近北地海,真正临近湖边的草场被北黎部和贺儿部所瓜分。 纥骨部在北黎部和贺儿部地盘交界线的北边,恰好邻近两个部落。 今年年初,这两个部落达成了某种共识,趁着夜色袭击了纥骨部。 无故屠杀是重罪,因此北黎部和贺儿部也不敢对纥骨部赶尽杀绝,只是瓜分了对方的草场,将这些纥骨部众赶出博斯腾北部草原。 对于蒙苏部落所采取的游牧方式来说,对土地的使用是变化不断的,迁徙不定的生产方式随四季迁变,但每个部落终归是有常用的驻牧地。 纥骨部现在遇到的问题是连他们的驻牧地都被吞并了。草原上实力为尊,北黎部和贺儿部的做法算不上道德,却也构不成犯罪。 既然纥骨部选择不依附周边的大部落,那就要自己求生。现在草场被夺,无非是抢回来,抢不过就只能离开。 纥骨部也可以去自由牧区生存,虽然草地贫瘠,但是竞争更激烈。能不能活下来就是自己的事了。 纥骨寒不愿自己的部落走这条路,也确实打不过这两个部落,所以选择了依附拓跋部。 成为附庸虽然失去了自主权,但是也算有了靠山。 这不,纥骨部刚宣布归附,拓跋宏立马就下令点齐了两千骑,浩浩荡荡的朝博斯腾湖北部草原而去。 …… 纥骨部草场,嗯……现在已经改姓了,北黎部和贺儿部的草场。 两方划分了各自的区域,因为是刚接手没多久,所以各自有些骑兵驻扎,倒是没有起什么争端,不过却显得有些诡异。 贺儿部的帐篷里时不时传来靡靡之音,偶尔还有些哭喊声。 草原士兵粗犷的笑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暗暗较劲。 随着时间的递进,大帐里传来一阵嘶吼声,凄厉的哀鸣戛然而止。 一阵下地的声音,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两旁的守卫听到动静,连忙提着门帘。 帐帘掀开,额前有着一绺的脑袋从帐篷中探出来。这个男人面黄无须,羊皮袄微敞,正提着裤子哼着小曲儿。 两旁的守卫赶紧谄媚地说道:“爷,今儿个舒坦了?” “呸。” 出了帐篷,百户长贺儿墩朝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舒坦个屁!这娘们命可真薄,没折腾几下就咽气了,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说着,他摇了摇头,牵过守卫递来的缰绳,拉着马遛弯去了。 看到贺儿墩走远,帐前两名守卫窃窃私语起来。 “这都让他折腾死几个了?” “13个啦,让他这么弄下去,啥时候能轮到咱啊!” “说来也奇怪,北黎部咋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些家伙怕不是不行!” “哈哈哈哈……” 贺儿部守卫口中的北黎部就在前方不远处,确实显得静谧,除了营地四处传来的交谈声,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北黎部百户长——北黎鸣正在勒勒车上闭目养神。 几个兵卒从帐篷里走出来,来到百户长身边,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百户,对面也太嚣张了。” “咱不就是晚去了一步,没虏着多少人吗?” “鸣哥,那个纥骨部的女人不答应,你还真就听她任她啊!兄弟们看着都着急啊!” 北黎鸣此刻有些无奈地说道:“小仓啊,强迫只能使你得到女人的身子,但是却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心的女人我要来何用?” 那个叫小仓的兵卒挠了挠脑袋:“嘿嘿,那我倒是不懂。但是鸣哥,兄弟们可都敬重你。” “是,百户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该干嘛干嘛去,北黎鸣瞥了一眼营地里最大的帐篷,里面是一些纥骨部的女眷,甚至还有纥骨寒的亲女儿。真正让他忌惮的,并不是纥骨寒,这个人已经朽木老矣,但纥骨颜三兄弟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最近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总感觉纥骨部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那颜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夺草场也是照令按办。但这些女眷他不敢乱动,谁也说不准纥骨部什么时候会回来。 北黎鸣看着湛蓝色的天空,思绪在脑海中翻飞。突然,他皱紧眉头,下一刻挺直了背,直接从勒勒车上窜了起来。 马蹄声! 密集的马蹄声,起码是上千骑从南方而来。 “戒备!全体戒备!” 北黎部驻扎的上百兵卒瞬间动了起来,赶紧收拾武器在驻营地中心处集结。 对面的贺儿部也是一番惊动,士卒们稀稀拉拉地从帐篷里跑了出来,有些都顾不上冷,胡乱套着衣服跑了出来,有些还露着半个光腚。 马蹄声越来越近。 前方,拓跋部的狼头旌旗在风中肆意的飞扬,旌旗之下,是无数不着兜鍪、裘皮为铠的拓跋部轻骑。 最前方,拓跋宏的百余亲卫在皮甲外套上了锁子甲,锋锐的钩镰枪闪着寒光。即便拓跋部没有暴露太多的实力,但在草原上,这已经是动真格的表现了。 拓跋部轻骑绕开了贺儿部的大帐,直接来到了原先纥骨部的草场上。 靠近此地,拓跋宏命令骑兵截断去路,铺开阵型,将两处营地的人围在一起。 纥骨寒的三个儿子分别叫纥骨颜、纥骨烈、纥骨元。 此刻,拓跋部骑兵冲进营地,将两边的女眷救了出来。 拓跋宏跟纥骨颜两兄弟去的是北黎部营地。纥骨寒的女儿和其他女眷被从北黎部救了出来,没有什么大碍,纥骨颜和纥骨元两兄弟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拓跋宏重重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这个北黎部百户,微微有些诧异。 而一边的纥骨寒和纥骨烈可就没这么心平气和了,贺儿部营帐里的场景让他们眼目呲裂,连一向逆来顺受的纥骨寒,此刻也忍不住狂怒了起来,接连砍死了几个贺儿部士卒,然后被拓跋部骑兵拦了下来。 看着伏在地下哆嗦的众人,拓跋宏随意从两个部落各点了一个骑兵。 “去,告诉你们的那颜。 我拓跋宏在纥骨部草场等他们,若是不来,我只有亲自上门拜访了。” 第48章 训练刀盾手和札甲的研发 北黎部和贺儿部的骑兵来的很快,两部骑兵簇拥着他们的那颜。 北黎部那颜名为北黎占,五十余岁,脸颊两侧微陷,右额有着一抹断眉,双眼的眼白昏黄不清。 而一旁的贺儿部那颜、贺儿隽,生的膀大腰粗,皮肤黝黑,脸上有些许胡茬,看起来比北黎占稍稍年轻。 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显然早已在来的路上碰过头。两人对视一眼,驱动身下坐骑踱步向前,缓缓停在拓跋宏面前二十米外。 “拓跋那颜为何无故夺了我们的草场,还押了我们的人?”贺儿隽率先开口低沉的问道,话语里带有一丝质问。 “是啊!总得给个说法的。”北黎占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稍微有些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你们要什么说法?这片草场原先是纥骨部的,如何就成你们的了?” “两月前,纥骨部已放弃这片草场,如今自然是我们的。” “哦?那我拓跋部的铁蹄倒是要踏上你二部的草场试试!咱们真刀真枪地干一架,你们要是争不过,是不是会将草场拱手相让?” 拓跋宏没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纥骨部已归顺于我,此行前来仅仅是通知你们,最好快点让驻扎的骑兵撤出这片草原,否则……” “你!……” 拓跋宏打断了贺儿隽的话,不耐烦地吐出一句:“有什么异议,尽管去寻世子讨个说法,他若点头,此地我寸土不取!” 贺儿隽面色有些阴沉,原本黝黑的脸更暗了几分。 北黎占看了看拓跋宏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有些甚至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他急忙说道:“我们即刻就走,北黎鸣,还愣着干什么,回来!” 北黎鸣听到这儿,立马招呼着伏在地下的部众往自家那颜身边跑。贺儿墩见状也是站起身,却被两把马刀架在脖子上不能动弹,两旁的骑兵押着他又继续跪了下去。他身后其他贺儿部部众也被拓跋部骑兵架住。 “等等。贺儿部骑兵辱了纥骨部女眷,这次我只诛恶首,如若再有这般事情发生,后果自负。”拓跋宏瞥了眼地下抖若筛糠的贺儿部骑兵,示意骑兵们松开他们脖子上的马刀,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滚!” 北黎占朝贺儿隽微微摇头,后者的眼神森冷,紧紧盯着前方,看着百余部众跑回来,最终却是没说什么,只是调转马头,扭头就走。 “那颜!那颜!救我!那颜……” 两个部落的骑兵跟着他们的那颜,罔若未闻,催马疾走,很快就消失在远方。 “拓跋那颜,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 拓跋宏示意亲卫把贺儿墩的双手挤着头捆死,拖吊在马匹后面。 “嘴不必塞住。” 拓跋宏朝亲卫吩咐道,随后将马缰绳递给纥骨寒,“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怎么处置你自行了结。” “谢那颜!”纥骨寒行了个跪礼,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迅速仿佛急不可耐。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 “沙沙沙……” 纥骨寒缰绳一拉,两腿紧紧一夹,战马长嘶一声,飞奔而跑,肉体在草皮上摩擦,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纥骨寒越跑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线下。 ………… 二月的风虽然冷清,但已不再凛冽刺骨,温度里有了浅浅的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春天的气息。 拓跋宏掀开帘帐,伸了个懒腰。 听一旁的守卫说今早纥骨寒来了一趟,取走了昨日拓跋宏拨给他的粮草。 守卫看的很仔细,纥骨寒的坐骑尾后还吊着那根绳,尾端被血污浸染,马蹄上还残留着一些泥土和肉糜的混合物,有些发黑。 拓跋宏咂了咂舌,搞不好是跑了一夜,这下子那个叫贺儿墩的应该彻底化作了草肥,倒是为纥骨部管辖的草场肥力做出了微薄的贡献。 挑了挑眉毛,拓跋宏往训练场走去。 经过近两月的时间,加西亚已经基本恢复如初,正在训练着刀盾兵,严厉的呵斥声时不时传来,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这是自家那颜钦定的步兵教官。 拓跋宏靠在木桩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教学。 刀盾兵不同于枪盾兵,后者所用的盾多数型大厚实,枪兵们可以将整个身躯隐藏在长盾后面。 拓跋部所用的盾多是藤盾,最大的优点就是轻便。 刀盾兵的标步齐进,的确是杀敌的制胜妙式,但这个只适用山地规模作战。 而到了草原这种开阔地,而且主要是骑兵结阵大战的场面,像标步齐进这种小技巧,当然就不适用了。 加西亚目前传授的恰恰是最基础的,也是最有效的,只有做到这些才能算得上是刀盾兵。 拓跋宏看到,不远处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刀盾兵以二人一排,分别与对面的长枪手对戳,反复的进行练习。 像这样的训练要练到直面长枪刺来心里不会慌张,才算合格。 敌人的长枪不刺来,刀盾兵就不能先动。只有等枪刺来,才能随枪迎上抢进。长枪一停,刀盾兵就停步。盾牌向长枪格挡,战刀刀对着敌人身子砍。 而后,刀盾兵要模拟对战草原上最多的兵种——骑兵。 对战骑兵有一个最有效的法子。训练时,先保持一定的距离,成间隔的往地上插入四根木棍,这些木棍不论粗长都是模拟的马腿。 然后刀盾手二人一组,持盾挟刀疾步向前,向棍下砍去,模仿的就是砍马足,这样也要不断的重复练习。 等到临阵时,与敌人的骑兵对战,刀盾手用盾牌遮住身体抢先出手,战刀隐在盾牌内侧。 接敌后,将盾牌向头上架起,只管低头猛砍马足,这是件很考验勇气的事,想象一下,当敌人骑马冲到你的脸上,胆子小的肯定慌了神,一慌就起码输了一半。以步兵赢骑兵,本来就并非易事,必须要做到临危不惧。 而另一边,陶柏也跟着加西亚在学习刀盾。随着纥骨部的加入,拓跋部的部众人数已经来到了3700余户。答应陶柏的话自然不会食言,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拓跋部第三个千户长。 在其身后,两百名手持铁皮盾的刀盾手正在练习标枪,这是拓跋宏特意从士兵里挑选的有刀盾基础的队伍,然后向加西亚建议了前世戚家军的一种战法。 刀盾手先以投掷标枪干扰敌人,然后趁敌人本能反应脖子一缩躲避标枪时,持盾挟刀,人裹在盾里,疾冲猛撞。 用盾牌这么一撞之下,敌人纵然不被撞倒,也被撞得会失去了重心,然后再趁机抽刀劈砍。 特别的简单粗暴,但是又非常有效。 铁皮盾的撞击效果不错,拓跋宏想先把这两百刀盾手训练出来看看效果,其余的刀盾兵慢慢磨炼基础,后续再打造一些铁皮盾,抽调一些学得好的编制成军。 靠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拓跋宏对加西亚的敬业表示了肯定,随后又去巡视了一下工坊。 一排硕大的帐篷两面都敞开,大清早已经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起。 靠近帐篷,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拓跋宏。 “谁杵在那儿,哎,都说了多少遍了别挡着路……” 维耶鲁夫有些生气,手里捧着的甲胄也掉在了地上,“哪个不长……” “哟,大人您来啦!”维耶鲁夫及时止住了话,憨笑着说道。 拓跋宏捡起地上的这套甲胄,惊喜地说道:“维耶鲁夫,你成功了!?” “嘿嘿,侥幸而已。现在札甲已经正式进入我们的生产计划了了。” 拓跋宏问道:“部落里现在的锁子甲和札甲有多少套?” “还得多谢拓跋武千户,给我拨了些人,这次来的山越人里还有一些工匠,在一定程度上给我提供了帮助。 从去年年初到现在差不多造了400套锁子甲,札甲也是三个月前才刚仿制出来。 自第一套札甲做出来,我就开始全力打造札甲了,它没有锁子甲那么繁琐,不过消耗的原料要更多,再加上时间不长,目前只有100多套。” “已经很不错了,锁子甲已经够装备一个千户的了。既然札甲的工艺相对简单,那就优先做札甲。”拓跋宏继续问道:“最早跟着你们学的那批人现在能够熟练制造武器了吗? 维耶鲁夫点了点头,有些欣慰:“嗯,差不多可以互相配合了,一些简单的步骤现在都是交给他们完成,有些学得快的都可以独立操作了。” “很好,人手不够尽管开口,我们现在急需的就是加快生产速度。” 拓跋宏说完这句话,想着下次鸢尾花商队来时,一定要让瓦西里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运两船奴隶回来,再高价买些工匠学徒。 卡莱亚王国的工匠不知道能不能买,要是可以,真想搞点过来,想办法把这个生产大队单独搞成一个生产部门。 第49章 王庭骑兵的归来 沙粒如潮水般在漫天狂风中,铺满了大地。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而在近处的戈壁滩,一道沙丘之上,表层的沙子一阵窸窸窣窣,一只大耳沙蜥从里面探出头来,它棕褐色的背上带有黑白交错的斑纹,与戈壁的背景几乎完全相同。 它具有一系列适应荒漠生活的特征,上、下脸缘鳞的游离缘尖出构成锯齿状,鼻孔内有能自主启闭的瓣膜,耳孔及鼓膜均隐于皮肤内。 它将埋在沙丘里的整个身子探出地面,在炙热的阳光下做着类似俯卧撑一样怪异的动作。 突然,它看到沙丘下,一只步甲虫正优哉游哉地从它眼前晃过。 刚睡醒,外卖就送上门了。 大耳沙蜥的四只小短腿腾在空中,一溜烟就来到了步甲虫的身后。 不过奇怪的是,这只步甲虫好像并不慌张。 大耳沙蜥跟步甲虫保持距离并列而行,侧着脑袋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黑的发亮的小东西。 咕,肚子饿了。 大耳沙蜥终于开始耐不住性子,它的尾巴时不时的卷曲、伸展,这是进攻的信号。 只见它左掌跟右脚、右掌跟左脚同时抬起,就这么交替同步,没几下就窜到了步甲虫脸上,没有任何想法,直接就朝脸上来一口。 这一口正好咬在了步甲虫的大鳌上,让后者本能地一夹,疼得大耳沙蜥直接就把这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甩了出去。 可恶,外卖还会咬人。 不过它并不打算放弃,迈着灵活的步伐左右腾挪,封住了步甲虫的去路。 而它的对手,作为肉食性昆虫,步甲虫的上颚非常发达,为了防止被对方吃掉,这只步甲决定攻击大耳沙蜥的舌头。它的头不断昂起,似乎是在震慑敌人,一时间,竟逼得沙蜥连连退了数步。 不知是不是太过于自信,步甲虫竟跳了起来,的确,大耳沙蜥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一跳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还使步甲虫翻倒在沙地上,腹部展现在大耳沙蜥的面前一览无余,这是致命的弱点。 大耳沙蜥果然抓住了这个机会,舌头重重一弹,就黏住了步甲虫的尾后,随之收舌,上下颚一动,轻易碾碎了步甲虫的腹部。尽管后者不断张合上颚,但也无济于事。 大耳沙蜥美美享用着大餐。 “踏踏……”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数十息后,近处的戈壁滩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惊得沙蜥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前方,百余名蒙面遮身的人骑着马奔驰而来。 戈壁的一处高坡,为首三人掀开了头顶裹着的篷帽,抖了抖身上的黄沙,掀开面巾,露出真容来。 为首的苍鬤老者从马背上翻下来,动作很麻利,一点也看不出老年人的迟缓。 他牵着马缰绳,侧过头,淡淡地说道:“原地休整一刻钟。” 身后的骑兵立马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也没有胡乱走动的现象,只是牵着马,从包里掏出干粮和水袋,就地充饥解渴。 三人牵着马凑在一块儿,盘坐在高地的沙石之上。老者右侧一人头顶空空荡荡,却在两边留下长长的鬓角。只见他开口说道:“头儿,你说那拍卖会上的到底是不是可汗要找的刀?” 老者起身从马鞍旁的抽筒里取出一幅牛皮卷,这张炮制过的牛皮颜色发白,上面画着一柄弯刀,幽蓝、暗灰的波纹一道接着一道遍布刀身。 “当时离得远,没近距离观察,不过刀的纹路的确像是这个颜色。”苍鬤老者抚了把胡子,沙哑地说道,“对方是坐商船离开,按理来说那个方向是往班夫堡去的。” “我们不是在班夫堡码头找了个遍吗?并没有看到那艘船,难道是慢了一步?”光头汉子声如闷雷,语气里有些着急,“可汗那里要怎么交代?” “混脱,那把刀又不一定就是,说不定是仿制的。至于可汗,这个你不用担心,有这些人头在,我们也算是能交差。”说话之人脸上有着一道自左额到右唇间的伤疤,开口时疤痕犹如一条狰狞的蜈蚣在蠕动。 他是可汗亲信,曾为可汗挡过一刀,脸上的疤反而成了他的免死金牌。混脱听他这样说,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 而听到这儿,苍鬤老者却瞥了一眼马鞍两旁挂着的几个锦盒,里面是腌制过的人头,放上几个月不会腐败。话虽如此,但是这次遇上的刀的确是最接近可汗所给、画卷上画的刀了。而且对方像是专门冲着那把刀去的,让他不禁有些生疑。 那个名叫混脱,身形魁梧的汉子有些无奈,还是决定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在袋子里好一阵摸索,最后只摸出一个饼和一小把牛肉干。 老者见状从自己袋里抽出一个饼递了过去,示意他拿着。 “沙暴过后,丢了一个包。”混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接过饼子,就着壶里见底的水就这么吃了起来,干硬的饼和肉干硌的喉咙生疼,混脱费了老大劲才把它们咽下去。 突然,混脱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头儿,我身上的干粮就够吃这一顿的了,得弄点吃的啊。” 疤脸汉子嘴上叼着饼,解开身上披着的罩袍,露出身前雕刻着金色马头的甲胄,马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见他轻轻一抖罩袍,上面的黄沙就簌簌地往下掉。 “翻过前面那片戈壁,就是泽马部了。”疤脸汉子看向苍鬤老者,开口提议道,“头儿,要不去泽马部补充下物资?” 老者微眯双眼,远处戈壁的尽头,地平线与天空交界的地方,有着一抹熟悉的绿色,出来一趟好几个月,对草原还真有点怀念了。 “嗯,也好,那就去泽马部。”老者翻身上马,将兜帽重新埋过头顶,转过身对后面的百余名骑兵说道,“儿郎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出发!” 百余骑整装待发,跟随着老者,往远处的草原奔去,只在戈壁上留下阵阵尘烟。 第50章 错误的判断 百余骑笼罩在黑袍之下,携着滚滚黄沙快速贴近了泽马部封锁的关口。 在两排错开的尖锐拒马后面,泽马部驻守的几个兵卒见到这场景有些慌乱,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他们连忙大声呼喊,惊动更多的守军前来。 只是,稍后他们就看见,对面的百余骑在靠近泽马部之后放缓了速度。这也不怪泽马部驻军会慌乱,王庭骑兵去时并未走大路,绕开了泽马部转而走崎岖的小路。沙漠来的商队通常都不会选择这种小路,路途颠簸容易使货物侧翻,尤其是香料之类的货品,极其容易造成损失。 而在领头的老者眼里,替可汗寻刀的事自然不能闹得沸沸扬扬,需要低调出行。要不是缺粮少水,他也懒得从泽马部的驻地过。 苍鬤老者高坐在马背上,在泽马部守军紧张的目光中抛出一块令牌,令牌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将此物交给你家那颜,让他替我准备好几车干粮、水袋。”老者对拿起令牌的兵卒这样说道。 “只管照做就是,你家那颜自会定夺。”见对面的兵卒有些犹豫,他继续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也不知是不是老者的气势震慑到了兵卒,后者有些慌不择路地朝远处的大帐跑去。 不一会儿,就见泽马部那颜、特木尔,骑马飞驰而来,身后跟着几辆满载粮食的勒勒车。 特木尔很快地来到关口,吩咐两边守卫搬开拒马。随后,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老者面前,在看到兜帽下的脸后,却是极为恭敬地双手将金色令牌递上。 “大人……” 特木尔刚要开口,老者伸手接过令牌,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知晓便好,切记不要声张。” 特木尔连连点头,恭声说道:“几位大人,一路辛苦。这几车粮草实在潦草,不如在我泽马部暂住几日,以解路途劳顿。我已备齐晚宴,只等各位光临。” 一旁的混脱被他说得有些意动,往前挺了一下,就连混脱座下的战马也稍稍有些不耐烦,晃了晃脑袋直打喷嚏。 不知是不是领会错了意思,特木尔继续说道:“额……泽马部有些妙龄女子仰慕各位大人,不知今晚可否赏脸与之……共度春宵。” 还不等混脱开口,疤脸大汉打断了他的意动,声音有些冷淡:“不必了,我们有要事缠身,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直接无视了特木尔,招呼手下的骑兵去勒勒车上取干粮饮水。 特木尔的脸色僵硬了一瞬,片刻后恢复了正常,连忙招呼手下去帮忙:“都没点眼力见吗?还要人家亲自动手。” 几分钟后,见百余骑都携带了足量的干粮水袋,领头老者朝特木尔稍稍点头示意:“多谢补给,那我们就先走了。今日之事,希望特木尔那颜可以当我们从未来过,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是,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恭送大人!” 骑兵们走进关口,从泽马部越过,向西南方向而去。 赤峰山脉残雪消融,博斯腾湖的湖面在春风中微漾。 零星的毡房外,初生的小羊羔、小马驹偎依在妈妈身边,白天鹅在湖面上自在嬉戏,荡起涟漪。 草原上的绿色愈发浓郁,点点野花点缀在绿茵如毯的草原上,格外醒目。 王庭骑兵们越过博斯腾湖,打算向孟卓台吉部进发。百余骑在这停留片刻,喝水解手。 此时,天空蓝的令人沉醉,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让王庭骑兵感到一抹浓浓的归乡之情。 混脱也是有些感触,不过他是想起了王庭的羊肉,在穆罗尼亚的日子真不是人呆的,吃的最多的就是那些鱼,腥臭难忍。反正他觉得头儿买的都像是处理货,要不就是齁咸的咸鱼,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也不知道可汗拨的钱都花在哪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头儿,这老家伙上了年纪,非常的抠门,钱进了他的腰包就很难掏出来。像之前的拍卖会,他反正是不信头儿兜里没钱的。 要他说,头儿怎么就不敢跟对面干一架呢?明明可以拿钱砸死他们,非要想着黑吃黑,这下好了,啥也没捞着,就捞了几个人头。 混脱看着眼前的树林有些愤懑,随手抓了块土疙瘩就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树干上。 哎?有点不对。 混脱看着眼前的树林,突然想到什么,他立马跑到战马身边,解开系着锦盒的绳索。 “混脱,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混脱把锦盒依次打开,排在两人面前,说道:“头儿,我说这些人的长相怎么总感觉有些熟悉,你看看,这像不像山越人?” 老者略微思索,出声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山越人怎么会跑到穆罗尼亚帝国?” 疤脸大汉质疑着说道:“山越人……可是,山越人怎么能有商船穿越大海,看制式应该是穆罗尼亚本土的商船。难道说山越人跟穆罗尼亚勾结了吗?”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山越人都穷的叮当响了,怎么跟穆罗尼亚的商队来往,前方还有泽马部关卡,他们是怎么出去的? 究竟是谁在背后默默支撑这些山越人?” 这片赤峰山脉脚下就有整片草原最多的森林,这里的山越人也是距离穆罗尼亚最近的。 苍鬤老者看着远处的密林,暗暗沉思,突然,他似乎是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想法的,眼睛紧紧盯着正西微微偏南的位置。 半晌,他侧过头,与疤脸大汉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神中也有着一丝惊惧。 “你们在说什么,谁跟山越人勾结了?”混脱是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从中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此刻他带着疑惑向两人问道。 “避开台吉部!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奔赴王庭,将消息传递给可汗!” 苍鬤老者的话语中带有一丝颤抖,显然并不平静,他立马敕令部众收拾东西,火速往金帐王庭赶去。 第51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两个月后,博斯腾湖边。 巨大而又奇怪的装置被搭在岸边,只见一头牛被拴在木质转盘上,它拖拽着转盘发生不停的顺时针转动,随后一阵阵惊呼声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原来是水通过这个奇怪的装置从博斯腾湖里输送到了岸边刚开垦的农田里。 这片田不算大,只有区区50亩,算是实验田。 拓跋宏不清楚王庭的田地是怎么播种的,但他到过瓦西里的庄园,像穆罗尼亚这样的国家,采用的是三圃制。 所谓的三圃制,是采取土地定期休闲的方法维持土地的肥力,每年会有1\/3的土地休闲,以恢复地力。 而且据阿瑟和老汤姆所说,法瑞斯也是采用的这种方法种植。 具体的播种计划就是,第一块田在冬季种小麦和黑麦,第二块在春季种大麦和燕麦,第三块做休闲牧场,养殖牲畜。 拓跋宏纳闷啊,这也不算什么高深的种植方法,怎么法瑞斯产粮就这么多呢?难道真是土质的关系。 不过在草原上,即便是丰沃的博斯腾湖边,土质也肯定没法瑞斯那么好。拓跋宏觉得还是要变一变,现在的田地还是挺少的,于是他很快将曲辕犁造了出来,让那些农奴们先将田地翻耕后放置了一段时间,之后再种植作物来提高土壤的肥力。 至于用来灌溉的的工具,拓跋宏没有选择去制造水转筒车,而是先造出了牛转翻车。 没选择水轮筒车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水轮筒车的运作,其转轮必须高于河岸,才能将水送到高处的水槽中;其次,筒车要架设在水流落差较大处,才能有足够的水力冲击使筒车正常运转。 而这两点,博斯腾湖的地形都不能满足,地面远高于湖面,而且湖水流动性太小。 而牛转翻车则是通过轮齿带动龙骨链刮水板,将水刮起的灌溉农具。牛转翻车与水转翻车不同,它去掉了下轮,放在车傍岸上,用牛拽转轮轴,使翻车随着转盘转动。利用齿轮实现扭矩方向的改变、力的传递。 别说这些农奴没见过,就连拓跋部的部众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自家那颜去了一趟国外,怎么感觉啥都会了。 尤其是阿扎泰,他对自家那颜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心想这肯定是那颜在瓦西里书房里偷学来的古老技艺,这么短时间就记住了图纸,记性真好啊! 拓跋宏可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只管将工具造出来,具体的种植还得靠这些农奴。 他看着湖水被缓缓引到田里,这才放心下来,对着一旁的老汤姆说道:“多费点心,农田的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老汤姆有些热泪盈眶:“大人,请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些农田打理的井井有条。” 老汤姆自从被抓来草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一直有些惶恐。的确,来的路上是吃了饱饭,可谁能知道每天吃的是不是明天的断头饭? 可当他跟这些农奴们真正在这儿生活了几个月,才发现这儿真是天堂啊!平日里,除了修修篱笆,干些搬运木料之类的活儿,就是帮牧民们打下手,学着怎么驱赶羊群。 除了那些偷奸耍滑的人,刚开始会被马鞭抽的皮开肉绽。慢慢的,在变得老实之后,他们发现,只要卖力干活,不光能吃上麦饼,有时还能带点荤腥。 虽然是些羊的边角料,但这滋味,啧啧,远超他们之前可遇不可求的老鼠肉。 老汤姆这几个月虽然见不着当初那个那颜大人,但他天天在为后者祈祷,祈祷他能长命百岁,毕竟这样的贵族可太少见了。 这不,一听拓跋宏找他开垦田地,他心想总算是熬出头了,搬木头,修篱笆,这是身怀绝技的老汤姆应该干的事吗? 种了一辈子田,他敢说没人比他更懂怎么种田了! 好,起码在这几百农奴里,他是年纪最大的。拥有55年丰富种田经历的62岁老汤姆,现在翻身一跃,成为了德高望重的种田大队队长。 老汤姆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热爱种田,他高兴极了。 但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偌大的金帐王庭坐落在草原第一大淡水湖——阿日善湖的西边。 这里是草原上为数不多,但是面积最大的城市。城墙高八米,底部宽六米,顶部也足有四米,可以并排通过好几个士兵,是耗费了好几代草原的人力物力才积少而多建成的。 正中心恢宏的王宫里,现任蒙苏可汗——哈日古楚正端坐在王座上。 哈日古楚今年四十有七,这已经是他登上王位的第九年了。 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哈日古楚的面前,从穆罗尼亚赶回来的苍鬤老者三人已经将这一行路上的种种细节交代完毕。 “你们是说,刀很有可能被孟卓截去了?”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这些人头确实是参与拍卖的人员。”疤脸硬汉说道,“自……流放了一些罪民到赤峰山脉,没有赶尽杀绝,这些年一直是孟卓台吉在扼守。” 混脱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装死。 苍鬤老者注意到了,立刻接过话,继续说道:“相比之下,可汗,您对这些山越人则更显仁慈,从未命令孟卓出兵绞杀,遏制他们的人口增长。于是这些年,孟卓台吉虽说是震慑山越,最多也就放纵部下进山打猎采药。两方的关系……倒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哈日古楚的面色有些凝重,孟卓可是当初对他鼎力支持,贡献最多的台吉。所以他才会将那么大的疆域划拨给后者经营。 可眼下,若是这二人说的是事实,就有些难办了。若真是这样,孟卓岂不是在蓄意谋反? “你们先退下!”哈日古楚感觉到有些头痛。 “是,可汗!” 而等他们退下后,哈尔古楚却没有离开,只是侧过头,开口道:“国师,我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从黑暗中现出一道人影,他身上穿着纯白色的长袍,显得庄重肃穆。 “可汗,这也许只是巧合。不如我邀请他前来王庭饮酒。到时候,可汗隐于幕后,由我出面接待,对他旁敲侧击,询问关于山越的看法,以试其是否有不臣之心。” “嗯,就这样。” 第52章 试探 四月初,一只训鹰掠过山河湖泊,来到孟卓台吉部。 孟卓台吉看着从训鹰脚上取下的信匣,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封简短的信,是国师写给他的。 信的内容大概就是,兄弟啊,想你啦,你在那嘎达还好吗? “这个国师,怎么想起找我喝酒了?也罢,多年没有长聚了。最近无事,就陪他喝上几盅。”孟卓台吉啼笑皆非。 “来人,备马!”孟卓台吉一甩火红的披风,走出帐外,向一旁的亲卫吩咐道。 随后,百十名亲卫护送着他前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疾驰,孟卓台吉终于赶到了金帐王庭。 轻车熟路地穿越王城的大街小巷,他来到国师的府邸里,像这样规模的房子在整个王城都是少见的。 而国师,早早在此等候。 “孟卓,我可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光临呢。快快请进!”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国师府邸的会客厅。很快,府里的侍从端来了美酒小菜。 国师与孟卓对位而坐,他不高不矮,稍微有些发胖,长着一张国字脸,有着古铜色的皮肤。他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是无比深邃。宽宽的额头上皱纹舒展开,露出真挚的笑容。 两人对饮了几杯,气氛渐渐进入状态。 孟卓台吉也是笑的红光满面:“哈哈哈哈,多年不曾长聚,每次也就是路过时碰个面,这会儿你怎么想起找我喝酒了?” 国师露出一丝追忆的表情:“唉,上个月做了个梦,想起咱们年轻时发生的事,不免有些感慨啊!”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咱们啊,已不复当年了!” “是啊,想当年咱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老可汗……”孟卓台吉说到这儿,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周围,继续道:“你这没有别人?” 国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你多虑了,下人我早都吩咐了,不许打扰到咱们兄弟喝酒。” 孟卓脸上带有无奈:“咱们当初反了老可汗,帮哈日古楚夺下这王位,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啊。” 国师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一颤,这家伙,还真是口无遮拦,竟敢直呼可汗的名讳。 但他还是接过了孟卓台吉的话,说道:“是啊,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是对的,这么些年,经过可汗治下,牧民都安居乐业,牛羊成群,远比老可汗时期来的稳定。” “哧。” 孟卓显然饮酒饮得有些上劲了,“这种话你留着在众人面前说说就好,怎么到我这儿还要装腔作势。” “孟卓,你有些喝多了!”国师桌下的左手紧攥,显得有一丝慌张,连忙打断了孟卓的话。 “的确是稳定不少,”这话从孟卓台吉嘴里说出来,让国师松了口气,只是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后者又继续开口道:“每年除了打打草谷,不见任何对法瑞斯帝国的施压,光顾着国内,安于现状,能不安稳吗?” 国师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转移话题,拉着孟卓聊起了家常。不过这也只是边将的一些不满,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谋逆之罪,国师只能继续试探。 又是几轮敬酒后。 国师再次递出话来:“孟卓,你对那些山越人有什么看法?” “山越人?我能有什么看法,可汗让我杀就杀,让我扼守我就扼守,哪里有什么看法?” “我听说,这些山越人好像对你有臣服的意思?这是好事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安稳住他们。”国师终于探出了关键一步。 “狗屁好事!孱弱的山越人,想浪费我的粮草吗?我巴不得杀光他们,免得浪费林间的资源。” 国师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孟卓你倒是没怎么变,一醉酒就杀气这么大,哈哈哈哈!” “谁醉了?” “没醉没醉,来来来,那我们不醉不归!” 孟卓被搀扶着回到客房睡觉,而会客厅的屏风后,哈日古楚露出了面容,脸色虽然有些阴沉,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可汗,还请原谅孟卓酒后失言。” “无妨,我的度量还不至于这么小,孟卓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如果是这样,他恐怕是想跟法瑞斯开战,有些心痒难耐了。 但于我而言,时机还不够成熟,法瑞斯这些年日益腐朽,穆罗尼亚数月前的那场战斗已经试探出法瑞斯的底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短暂停火了。我想,如果再来一场这种规模的战斗,恐怕就能使他动荡不安、四分五裂。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无论是穆罗尼亚帝国还是卡莱亚王国,只要再来一场大规模战斗,就能撕碎腐朽的法瑞斯,等那时,我们再以雷霆之势出击!” “可汗英明!” 而他们哪里能注意到,客房里,孟卓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嘴角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随后,他闭上眼睛沉思,静静睡去。 ………… 此时已经是七月初,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任何的风,就连地上的草都无精打采、懒洋洋地东倒西歪。 拓跋宏看着头顶的烈日,无奈地擦了下额角的汗珠。 一个月前,他接到了来自世子的传唤,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乌甘草原。 也不知是什么事,大夏天的,还让人特意跑来一趟,到底有没有高温补贴。 拓跋宏虽然只穿了单袍,但台吉部的守卫显然是认识他的,没有什么阻拦就进去了。 拓跋宏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世子的大帐。 世子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看到拓跋宏来,他连忙招呼其入座。 “拓跋宏,我需要你在秋收前训练兵马,招募更多的自由牧民。” “世子殿下,这是要为打草谷做准备吗?” 第53章 世子的私心 去年深秋,在穆罗尼亚帝国和法瑞斯帝国的边境线附近爆发冲突,数百名法瑞斯士兵被当场斩杀。 但这只是事件的开始,穆罗尼亚集结了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带着粮车一路向西挺进,竟是直接打到了法瑞斯的边城。 双方在边城又展开了一场战斗,法瑞斯在东部边城投入的守备力量可要远超布伦纳城,当时足足有三千具装重骑、五千轻骑、外加两万步兵镇守。 本来法瑞斯贵族只要静静守住城,等待援军就好,谁知负责攻城军队的穆罗尼亚伯爵——唐·纳德竟以三千步卒作饵,营造一副攻城疲软的样子,这些人甚至还丢盔弃甲,出现了溃逃的态势。 当然,这三千步卒是否佯装,亦或是上了云梯,面对滚石檑木真的脚软,拓跋宏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种姿态,的确是勾起了法瑞斯贵族的兴趣,就连边城的城主——亨利·斯特劳斯候爵都犯了轻敌的大错,在他眼里,这万余人都是步卒,即便有千余长盾手,在三千具装重骑和五千轻骑面前也不过是一轮冲锋的事。 趁着敌人还未完全撤离,他竟是亲自率八千骑兵和五千步卒出城,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战争天平的倾斜。 唐·纳德伯爵不惜以三千兵卒为饵,就是为了引出城里的骑兵,亨利·斯特劳斯侯爵完全没有想到,在千余长盾手的后面,除了那些显眼的枪兵,还有足足三千十字弩手隐在盾后,他们装备着穆罗尼亚最精良的十字弩。 十字弩这种东西不同于法瑞斯长弓,几乎不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就能简单上手,十字弩的动力来源自钢制的弓臂,因为钢铁的应力强,所以拉距很短,要不然上弦更费力。而且就算拉距短,十字弩的上弦也需要用到腰力。 因此,十字弩的射程虽比法瑞斯长弓小,但在近距离接触时,威力可谓十分的强劲,就算射杀穿盔甲的敌人也毫不逊色。 因为具装重骑的作用是冲阵,亨利·斯特劳斯并没有看到弓箭手,还以为前来的穆罗尼亚士兵都是步卒。这样送上门的军功真是少见,所以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带着三千具装重骑奔在了最前面。 于是,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三千十字弩手的第一轮齐射,竟是直接将亨利·斯特劳斯侯爵击落下马。 上千的具装重骑当场陨落,除了远在后面没衔接上的步卒,三千轻骑仗着马快逃了回去,其余两千轻骑和两千具装重骑,在亨利·斯特劳斯侯爵落马受俘后发出的命令下,直接当场放弃了抵抗。 好死不死的亨利·斯特劳斯侯爵只是被击中肩膀,就翻身坠马被俘,这当然是唐·纳德伯爵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因为在这些封爵制的帝国之间,双方交战时落败的一方中,被俘的贵族会被以高昂的赎金赎回,这是各国贵族之间约定成俗的默契。 当然,蒙苏汗国并不在此列,这么些年,布伦纳城的贵族换了一茬又一茬,不是谁都能有幸活下来的。 有些草原贵族在攻城后甚至有“筑京观”的行为。所谓的“筑京观”,其实就是将战场上斩杀的敌军尸首专门堆积在一起,做成一个山丘的样子,而战胜方的将领甚而还会高登这尸山之上,借以宣告自己的胜利。 但这种场面上看起来十分骇人,无数的尸骨如同毫无价值的石块一样被堆砌在一起。因此,草原人被其他帝国的人视为野蛮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话说回来,能够加入具装重骑的,本身就有骑士或是来自各个贵族的非嫡系子弟。他们和亨利·斯特劳斯侯爵一起被卖了个好价钱。 唐·纳德拒绝了对方的金币支付,而是要求用一批装备武器的代价才能同意释放亨利·斯特劳斯侯爵和这些骑兵。在法瑞斯援兵到来前,唐·纳德伯爵如愿以偿地带着满载的武器装备回了穆罗尼亚帝国。 而在台吉部,世子的大帐里。 两人的对话避开了耳目,显得有些见不得人。 “不是为了打草谷。”世子摇了摇头,解释道,“穆罗尼亚帝国已正式向法瑞斯帝国宣战,这件事你应该早有耳闻。” 拓跋宏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明白世子想说什么,他疑惑地问道:“去年年末双方不是都已经熄火了吗?那场战斗的结束,以当时参战的亨利·斯特劳斯侯爵等一众法瑞斯贵族被俘虏为结局,数千骑兵在扼令下不战而降。” 拓跋宏心说,我那批装备可不就从这儿来的么。 “确实是这样,这场战役结束后,穆罗尼亚帝国的前线消停了半年。”世子继续说道,“但就在几天前,一场新的战役重新在两国边境打响。这次法瑞斯帝国有所准备,双方各有损伤,并且还有两国腹地的援兵源源不断地奔赴前线,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所以,殿下叫我扩充军队的意思……我们是准备进攻法瑞斯吗?”拓跋宏问道。 “不一定是进攻布伦纳,具体的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希望你能提前准备好。”世子黄褐色的眼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紧张感,他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秋收之前,我父将会从各部抽调一些兵卒编制成军。” 世子看着拓拔宏,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能保留一些精锐力量。” 拓跋宏虽然还不知道台吉想干什么,但他明白了世子的意思,总而言之就是调兵时将新招募的兵卒献上,留下精锐部队自用。 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的实力现在其实也是世子势力的重要一环。显然,世子是起了私心,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想要最大程度的保存力量,才会在事情发生前提前召来自己说了这么一段没首没尾的话。 拓跋宏连忙应承了下来,世子也没有留他,就让他先回去了。 拓跋宏走出大帐前再度看了一眼世子,对方没有注意到拓跋宏,而是怔怔地看着桌案游神。 不知道为什么,拓跋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54章 会议 等到拓跋宏回到博斯腾草原,已经是八月了,草原上的秋收指的是牛羊最膘肥体壮的时候,这个时间通常会在十月份左右。 而目前距离秋收仅有短短的两个月时间。秋收之前征召牧民的任务确实是有些棘手,但前提是,拓跋宏的实力如世子去年所见到的一般,只有区区两千余户的部众。 今年初夏,鸢尾花商号的船队又来了一趟,这次来的只是商号的其中一个管事,瓦西里甚至都不敢亲自前来了。 可能是受去年战争开端的影响,这次来的船队受穆罗尼亚帝国的管制,铜、铁、武器、甲胄等已经被实打实的严禁出口。 所幸穆罗尼亚帝国产粮量大,所以粮食的出口还能正常运行,这次为了补铁器等货物的缺口,鸢尾花商号运来了更多的粮食。 拓跋宏不知道商船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但他感觉,就两个邻国最新的战事来看,今年是没戏了。 这种越发紧张的气氛也在不断提醒着拓跋宏,靠世子的名号也就是充充门面,该被噶韭菜的时候还是要被噶韭菜,只有部落自身的强大才能使他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拓跋部大帐内,座无虚席。 拓跋武、拓跋律、陶柏三个千户长,纥骨寒等各部的头人,以及维耶鲁夫为首的工匠代表等等,此刻都汇聚在大帐里。 这还是拓跋部发展至今,第一次参与人员最为齐全的会议。 拓跋宏看着两侧的话事人,淡淡地笑着,开口道:“在座的各位,大部分来到拓跋部的时间至少有一年了。 如今的拓跋部人丁兴旺、牧畜成群,部落的繁荣离不开各位的鼎力相助。 我在这里向各位表示由衷的谢意。” 一个头人说道:“那颜不必如此,既然我们选择了拓跋部,那这些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另一人附和道:“说的对,我们也希望拓跋部能蒸蒸日上。” “既加入拓跋部,自然荣辱与共……” 两侧的头人都传来一阵阵应答。 拓跋宏端坐在主位上,先是向左侧位的拓跋武问道:“部落现在有多少人了?” 拓跋武站了起来,汇报了一下人员统计:“截止六月份,拓跋部登记在册的部众共有人,目前被分为3800户。” 拓跋宏点了点头,朝拓跋律看去,说:“部落里粮食充足,接下来的两个月务必继续拉拢周边草原上的自由牧民。” “是,那颜。” 接着他又对右侧的陶柏说道:“陶柏,你亲自带队,去赤峰山脉招募更多愿意加入的山越部落。” 陶柏看了看大帐里,发现就他一个山越人,这才说道:“那颜,山里的部落现在越来越不好拐了啊!那些山越头人见不到好处,任我说破嘴皮,也是不会信的。” 拓跋宏沉思片刻,说道:“这次多领些人,另外带上粮食去,只要肯加入,不必吝啬粮食,直接分发。要让他们当场看见粮食能进他们的口袋。” 陶柏这才应下来:“嗯,有粮食就好办了。” 拓跋宏也是不惜直接用粮食招募,反正先拐来再说,供给两个月的粮食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两个月之后,可就不是拓跋部管饭了。 台吉不就是要兵吗?交拓跋宏肯定是要交的,但是不好意思,新兵也是兵。 再退一步来讲,如果新招募的兵士不能很好地成建制,也可以从纥骨部之类稍大的部落中,抽调一些兵士拨给台吉。 这样一来既削弱了大部落在拓跋部的话语权,而且新老混搭的军队也有一定的战斗力,台吉总不能说什么了。 招募的事告一段落,拓跋宏看了看四周,突然笑道:“现在的部落粮草充足,我打算增加亲卫的数量至300人,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帐内的各部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目前拓跋部的三千战士,除了农闲时训练,其他时间都是要像牧民一样放牧的,并没有实现完全脱产。 而拓跋宏的亲卫,之前一直是一百多人,这些人只需负责拓跋宏的安全问题,很多都是拓跋本部的战士,所以不用劳作,完全脱产。 而现在,各部头人看到那颜开了口,心想这是要从各部抽人啊? 他们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随后,有个部落头人开口道:“那颜要扩编亲卫,我自然双手赞成,只是不知道这些战士当了亲卫之后,会享受什么样的待遇?” 拓跋宏郑重其事地说道:“所有加入亲卫的战士必须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平时日夜轮班侍卫,时刻保卫我的安全。 如因守护我的安危而意外身亡,战死的抚恤按最高等发放给他的家人。 当然,我也会最大限度保证亲卫的安全,我的亲卫将优先装备最精良的甲胄和兵器。 平日里,这些亲卫可以到享受普通战士双倍的待遇,而且只需训练,不必劳作。” 哗—— 下面的各部头人惊呼不断,显然被这种待遇惊讶到了。 一个部落头人立马说道:“那颜,我待会就把我家的小子给你绑来,让他日夜守护你。” “那颜,我二弟生性勇猛,能开三石弓,待会我就让他来参加。” “俺家那个也一样……” 拓跋宏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我的亲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亲卫的身份必须是军官和自由民的子弟。 其次,必须要身强体壮,弓马技艺出众。名额只有三百个,择最优的录取。” 众人不断点头,心里都在盘算着待会结束后,让自己的子弟先下手为强。尽管那颜没有说,但他们已经开始暗暗脑补,成为亲卫将会是升官最快的跳板。 拓跋宏看向一旁的维耶鲁夫,叫了一声:“维耶鲁夫!” 维耶鲁夫低沉的声音响起:“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拓跋宏问道:“你们最近都在做哪些装备?” “自从您吩咐后,我们还是优先在制造札甲。”维耶鲁夫回答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拓跋宏摇了摇头,“所有甲胄都先停一停。” 第55章 维耶鲁夫的建议 拓跋宏不得不暂时地宣告了甲胄的停产,部落里现在已经有千余甲胄,但在这种敏感时期,即便是再多的甲,拓跋宏其实也不敢让麾下的骑兵都装备上。 他担心这会引起其他那颜的妒忌,也怕引起台吉的忌惮,如果真让麾下一个千户的骑兵都装备上甲胄,拓跋宏觉得打头阵的任务大概率就落在拓跋部肩上了。 “维耶鲁夫,我将继续给你增派人手,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优先制造部落里还不够的武器,弯刀的量应该还有些空缺,抓紧补齐三千战士的佩刀。”拓跋部看向后面坐着的维耶鲁夫,对他下达了命令。 维耶鲁夫拍了拍胸膛,信心满满地回应道:“放心大人,我会让他们加快速度的,保证在十月前让战士们都能佩上弯刀。” 拓跋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道:“另外,如果弯刀都配备齐全后,接下来就制造少量铁骨朵,同时让山越工匠和草原工匠优先打造各式箭头。” 维耶鲁夫眉头微皱,半晌才说道:“大人,如果急于扩大弓箭的产量,三种箭头的量应该有个轻重缓急,我个人建议优先制造批针箭。” “为什么?” 维耶鲁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是这样想的,批针箭的箭头小而尖,整体较为轻盈,用于远距离射击,所用到的材料也是最少的,所以制造速度最快。 破甲箭次之,重型箭头本就是用于在更近的距离上穿透护甲。箭头还要通过在热盐水中浸泡,并经过一系列的处理使其变得坚硬,才能穿透护甲。 比起批针箭,破甲箭需要用到的铁更多。如果不是对抗重甲,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多的量。 至于鸣镝箭,这种箭则应该最后考虑。” 维耶鲁夫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大人又何必执着于用大量鸣镝箭传讯呢?” 一旁的拓跋律也开口道:“那颜,我觉得他说的不错,鸣镝箭是种消耗品。战士们通常在一轮骑射后,会随着鸣镝箭落下的方向发起进攻,但因为不主要作用于敌人的身体,每次战斗完都不太能找齐。像上次在布伦纳城的战斗,甚至都来不及将箭回收。” “的确如此。”拓跋宏赞同了拓跋律的话,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维耶鲁夫,说说看你的想法。” 维耶鲁夫听到拓拔律的话,也是接着说道:“草原上除了鸣镝箭,应该还有锣鼓、号角和笙旗,为什么不将他们的作用区分开来呢?” 拓跋宏盯着桌案暗暗沉思了好久。 左侧的拓跋武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是啊,那颜。我们还有手鼓和锣,还有各式的笙旗,完全可以像台吉部一样将各个军职的号令区分开来。” 拓拔宏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这倒是我想岔了,你们说的的确很对。 这样,跟着十户长的战士距离近,十户长用小的三角旗指挥,百户长身边的人就用手鼓指挥,千户长则用鸣镝箭,这样就不必纠结了。 就暂定这种号令方式,大的锣鼓和号角声音比较明显,用来号令全军的进攻和撤退。我所在的位置有狼旗在,全军都需时刻注意。 另外,维耶鲁夫,武器的生产就按你计划的来,争取十月前配备全军。” “放心大人,我将竭尽全力。”维耶鲁夫郑重地说道。 “如果没有什么疑问,大家都散了。” 众人见状,相继起身,从大帐离开。 于是,这样一场关于未来两月计划的会议就此结束,众人都各司其职,加快了手上要忙的事。 而有一样装备,拓跋宏和维耶鲁夫都没提到。就是关于弓的打造,被默认、暂时地放到了一边。因为弓的制造周期需要经历一些特定条件,即便现在开始造也已经来不及了。 蒙苏汗国的角弓制造用到了一种叫做“润羊血”的技术,首先在弓的表面缠裹刷胶的动物筋丝,使动物筋丝呈交叉网状。牛筋、羊筋、鹿筋等动物筋丝,所能带来的效果都是有差别的。 角弓表面还使用一种碱土溶液进行特殊处理,目的是将缠裹层的筋丝外层进行表面碳化,这层碳化层起到非常好的防水效果。 之后,再使用热羊油涂抹缠裹层,这道工序就被称之为“润羊血”。 而其中还会用到另一种材料、羊胶。羊胶主要是不太在乎冷热,而且凝固后数年内不会发硬,这样就可以使浸在其中的筋丝有充分的适应时间。 润羊血不仅是表面处理,要根据材料控制血碱熬制的温度用小块浸润的毛皮慢慢推动,使它最大程度的渗入,而且一遍不够,随着驯弓过程大约要润八、九次。 扎绑用的动物筋丝本身也是用羊血发软的。扎绑好以后刷上一点酸酸的酸奶,这样会使动物筋丝收缩的特别紧。 紧接着是将制作好的弓进行压光,要选用细腻的玉石扳指来压,表面压的越硬越好。 最后的工艺是裹弓皮,选用绒毛好的羊皮制作弓皮,随着初期的试射,越频繁射越好,每天裹弓皮,天暖和后就可以修整了。 草原上的牧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古话——“草原上没有新弓,只有新射手”,因为每张弓真正可以放心的交给射手使用时基本都已经是旧弓了。 众人相继散去,大帐里重新变得空荡荡的。 拓跋宏盯着拉上的帐帘,叹了口气。 在没有掀桌子的绝对实力之前,吃饭的时候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把碗捧好。 第56章 略微出手 秋天的博斯腾草原,似乎散发着特殊的魔力。 深蓝宁静的天,有流云清凉,有牛羊悠然,波浪般的草坡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整幅画面静谧、悠远。 但这样美好的画卷是留给牧民的,战士们需要出征了。 几日前,使者再次来到了拓跋部,他带来了台吉的召令。 台吉命令所有的那颜都要带上足够的骑兵,三等那颜必须携带一千骑,二等那颜三千骑兵,一等那颜五千骑。 这倒是让拓跋宏大吃了一惊,仔细想想,如果是打草谷,今年的确是晚了。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拓跋宏这种挂比,三千骑正常来讲已经是二等那颜的极限了。 这种兵力意味着所有那颜的军队几乎是倾巢而出,难道是要全面开战吗? 拓跋宏不得而知,他只能照做。 使者走后,拓跋宏开始点兵点将。 拓跋本部照例是二叔留守。 陶柏的一千骑步兵,取名为羽林卫。 此次出征,羽林卫和虎贲骑各抽调出一半,由陶柏和阿扎泰分别统领。剩下的听从拓跋武号令,留守本部。 一千狼骑由拓拔律统领,剩下的就是近几个月征召的新兵,还有那些来拓跋部一两年忠诚度还是黄色的,即便是老兵,也被拓跋宏一股脑丢了进去,凑了一个千户。 因为知道台吉要从各部抽调兵力,这支千户,拓拔宏就没特意找个人管理,随便点了个大部子弟当了千户长,能不能活下来得看造化。 除了刀盾兵,每个骑兵都装备了至少两到三把的角弓,大小有区分,分别用于骑射和步射。 两壶箭筒装的满满当当,共计100支箭,其中以批针箭居多,其余两种箭虽少,但不能没有,战场上瞬息万变,需要战士们灵活处理。 还有诸如打磨的锉刀,套人或套马的缰绳还有匕首之类的各式工具也都一应俱全。 拓跋狼骑主要是被分为钩枪手、骑射手和马刀手三种类型,三个不同兵种各司其职,协同作战,是拓跋部的中坚力量。 虎贲骑偏向重骑兵,虽然这次并没有让他们穿铁甲,但是重骑标配的马槊、骨朵、斧子他们都有配备,就连战马都是精心挑选较好的,能够最大程度地负重。 当然这两千骑都是一人三马,赶路时两匹马来回乘换,作战时才用到最好的战马。 所有穿皮甲的骑兵,皮甲内侧都有镶铁片来护住关键部位。拓跋宏早就吩咐,将穆罗尼亚运来的生丝做成内衬,编织得十分细密。骑兵们将这种绸袍穿在皮甲之内起到双层的防护。 拓跋宏的三百亲卫和其他的将领都身穿锁子甲,主要是札甲说不清来历,怕招惹是非。 三百亲卫武装到牙齿,丝甲、皮甲、锁子甲,三层甲的顶级防护,钩镰枪、弯刀、铁骨朵等等,都装备齐全。 而剩下的一千户,那就只能穿用剩下的了。拓跋宏只能保证人人都有武器,起码弯刀和弓都是有一把的。部分有皮甲的老兵也都是本身就自带着,整体来看,穿的参差不齐。 就这样,拓跋部骑兵收拾好装备,带上干粮水袋,急匆匆向台吉部出发。 赶路的日子,视线总是在前方,顾不上有太多时间欣赏身边秋日的美景。 这样一晃就是八九天过去,拓跋宏赶到了台吉部。 偌大的乌甘草原,台吉部营地前,各部的骑兵们摩肩擦踵,已经是人山人海。 拓跋宏这次算是来的比较晚的,有不少老熟人都已到了。 拓跋宏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够低调,没想到还是失算了,精锐的装备引来了不少骑兵的围观,几个那颜都连连侧目。 泽马部那颜特木尔眼神微眯像要睡着一般,脑袋缩在锁子甲上,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北黎部那颜北黎占和贺儿部那颜贺儿隽先是看了看拓跋宏,接着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后怕,悻悻地隐在角落里。 苏察伦部那颜诧异地看了一眼拓跋宏的部众,似乎在惊讶后者的家底。 而巴山部那颜巴图卢则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余的目光里,有审视,有艳羡,有嫉妒…… 拓跋宏迎上这些那颜的目光,露出礼貌的微笑,然后细细打量着其他各部骑兵的穿着。 总体来说,像苏察伦部和萨扎部这样的大部,还是有半数以上的人能够装备像狼骑这样的武器配置。 几个实力强劲的二等那颜部落,如泽马部和巴山部,都能配备两千多穿皮甲的轻骑,也有能配备铁甲的亲卫,只是没拓跋宏的亲卫多。 总体来看,拓跋部骑兵在这些那颜里算是甲胄配齐度很高,而这其中,还要再加上一千户新兵拉低了拓跋部的整体水平。 这几个实力强劲的那颜在整体水平上倒是跟拓跋部所展露出来的相差不大。 拓跋宏确实没料到,这样的装备配置在这些那颜里都算得上名列前茅了。 他扫了扫四周,大部分二等那颜和三等那颜的骑兵只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披甲率,有些只装备了弯刀角弓。 拓跋宏侧过头,看到了一个人,好像叫杜伦塞,父亲战死后接替三等那颜的家伙。 这小伙子的部落可谓是过得有些寒酸,拓跋宏扫了一眼,感觉这些骑兵连三分之一的披甲率都不到,跟自己的新兵都差不了太多。 啊这,我只需要略微出手,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吗? 拓跋宏暗暗吐槽了一句。 第57章 台吉比我先造反?! 汇集在这片空地上的草原贵族共有13人,两个一等那颜,六个二等那颜,五个三等那颜。 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汇集了的骑兵。 大手笔啊! 拓跋宏还来不及赞叹,令兵的通传就到了,让各部的那颜都去台吉大帐议事。 刚到大帐门口,就有卫兵要求卸下身上的武器,众人只能照做,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了进去。 大帐里,孟卓台吉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着,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霸道气息。 左侧首位是萨满祭司。 萨满祭司看起来年纪比较大,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头上带着一顶扎了羽毛的尖帽,脸部被细碎的五色绳挡住,两鬓分别有几根长布条垂在肩上。 他身上的黄色长袍挂着密密麻麻撕裂的布条,手上还拄着一个外形奇特的拐杖。 但萨满祭司的地位的确很高,颇受台吉看重,据说是有很多独特的能力,譬如精通气象之类的。 接着是台吉的四个儿子,格日勒图、莫日根、那日苏、布仁,往下是台吉本部的几个武将。 一众那颜也是依次排开,萨扎那颜坐在右侧首位,接着是苏察伦那颜。然后,经过一番谦让,拓跋宏坐在了特木尔跟巴图卢之后。 等到众人都坐下,孟卓台吉雄浑的嗓音传到每个人的耳边,虽然声音不大,却显得铿锵有力。 “最近可不算太平,穆罗尼亚和法瑞斯的战火已经彻底蔓延开来,目前双方都至少出现了数万人的伤亡,而且还有更多的兵力在不断地投入前线。” 底下一片哗然,他们中的大部分虽然已经知道两个邻国正在全面开战,但确实没有料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双方投入的兵力已经有这么多了。 “两国已彻底陷入战争泥潭。” 左侧的那日苏激动的说道:“父亲,这正是我们大举进攻的好时机啊!” “你们看看,连那日苏都知道这个道理,有人却畏缩不前。” “我曾多次向咱们的可汗传讯,请求进攻法瑞斯帝国,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孟卓台吉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扫视底下每个人的表情,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可汗驳回了我的请求,怕我擅自出兵,更是派使团带着信物前来,传令让我停止一切行动。” “这……”台下的那颜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 “对了,使团还带来一个消息,格日勒图,这事跟你有关,自己说?”台吉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开口补充道。 世子格日勒图的脸上有些怪异,看着对面的一众那颜,开口道:“可汗要将公主赐婚于我。婚礼在王庭举办,让父亲和我们一众兄弟都前去。” “恭喜世子,可汗下嫁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贺儿隽抢先恭喜道,他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像一块被攥得扭曲的脏海绵。 他还在为抢在众人先而沾沾自喜,却发现并没有人附和,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一丝诡异。 “好个屁!用你的牛脑子想想,这有什么可喜的?”孟卓台吉的脸黑了下来,终于在某个临界点爆发,勃然大怒地冲着贺儿隽喝道,“我要真到了那,怕是有去无回!” 贺儿隽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悻悻地缩起了脖子。 孟卓台吉在短暂的暴怒之后,非常快速的平复了心情,又向众人慢悠悠的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台下的众人都如坐针毡,一时间谁都不愿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大帐里瞬间鸦雀无声,像氤氲的水汽布满了周遭的空间,四周弥漫着一股湿热的味道。 莫日根站了起来,扫视了眼前一圈,眼神冷冽,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当今可汗的王位是怎么得到的,各位不该不知道?” 见没人答话,孟卓台吉抚了一把浓密的胡须,也站起身来:“是啊,这蒙苏可汗的位置还是我扶他坐上去的。 所以……他现在反倒要我的命?” “我倒是想问问,这蒙苏可汗的位子,哈尔古楚坐得,我为何坐不得?” 孟卓台吉终于流露出了他的枭雄本色。 尽管心里已隐隐有了预料,但台吉这句话说出来,还是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拓跋宏内心更是一阵翻涌。 这,这不对?说好的打法瑞斯呢? 台吉,您老人家怎么比我先造反了?! 孟卓台吉自然不会知晓拓跋宏的想法,只见他拍了拍手,从帐外进来一排侍卫,一个个手捧木盒。 孟卓台吉已经坐了下来,倚靠在宝座上,慵懒地吐出一句:“打开。” 一颗颗经腌制过的头颅被放在盒子里,面目惊愕,似乎是生前遭受了意外的伤害。一些破碎的饰品被摆在他们的额头,依稀可以辨认出印有王庭象征。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使团的人头。经常杀人的朋友可以一眼看出,这些头颅很新鲜,显然是近期死亡。 “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我顺手把这些传话的狗宰了。”孟卓台吉平淡地开口,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有谁想退出吗?” 好一句简单的询问,就连语气都是那么的平和。但落在众人耳中,却是不亚于,有谁想见长生天吗? 谁敢一试?试试就逝世。 众人的面部表情都是紧绷着,生怕下一秒,面前多出一个木盒来。 孟卓台吉赞赏的说道:“很好,不愧是我麾下的勇士!各位都不肯舍我而去,真是让我太欣慰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应该都很忐忑。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这次拨乱反正的底气。 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大家知道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北边的赛罕台吉当年是我一手提拔的,早已决定助我登上王位。 至于严防西荆山脉的僧格图台吉,虽然他不会参与进攻,我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让他继续保持中立。 剩下的威胁就只有斯钦巴日那个垂暮老狗了。 只要我部和赛罕部合力打断他的脊梁,就能一路西进,直逼王庭!” 拓跋宏在底下简直叹为观止,这怎么还优势在我们了?有搞头啊! 第58章 出征 孟卓台吉看着众人被自己的言语调动了自信,继续说道:“当然,想要攻破斯钦巴日台吉部和王庭的城池必须要大量攻坚的勇士,我需要你们各部抽调三分之一的人手合为一部,由莫日根统管。” 听到台吉要求各部抽调三分之一的战士,一些那颜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拓跋宏注意到,像萨扎那颜为代表的个别几位那颜神色镇定,显然不止自己一人知晓这个消息。 不过即便是那些挣扎的那颜,脸上的表情也都在短短一瞬间改变,毕竟台吉都让亲儿子打头阵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这么点兵力当然不能撼动金帐王庭。”看到那颜们都默认了自己的命令,台吉继续说道,“萨扎,你以前不是问我,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没有筑城?” 萨扎那颜露出追忆之色,说道:“是啊台吉,年轻时我倒是经常劝你绕着乌甘草原下游筑一座城,你不乐意听。 我以为你是不愿被城墙束缚,喜欢草原开阔的视野,后来也就不再提起。” 孟卓台吉微笑道:“你的猜想不无道理,我的确不太喜欢四周被高墙围绕的感觉,这会让我沉浸在安逸中。 不过,我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否定城墙带来的庇护感。最重要的一点是,建城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我,更愿意把这些钱花在军队上。” 孟卓台吉看了看下面的众人,嘴角疯狂上扬,眼神轻松自然的说道: “这么多年,我厉兵秣马,为的就是这一刻! 本部还有八千精骑、两万草原轻骑,再加上自六月以来,从牧民中额外挑选的一万辅兵。 即便我要夺取王位,也绝不会让你们攒下来的家底白白送死!” 如果说刚才众人还觉得有五成把握能做成此事,那么现在起码就有了七成。 萨扎那颜和苏察伦那颜立刻起身,将右手放在左胸,微微颔首,率先做足了表忠心的姿态。 “誓死效忠台吉!” “誓死效忠台吉!” 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宣誓。 “……” 孟卓台吉上唇的胡须不停抖动,笑着说道:“很好,事不宜迟,即刻整军出发!”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下来,朝大帐外走去,身后火红的披风,随气流扬起。 众人都紧随其后走出大帐。 台吉部北边空荡的草场上,各个那颜的骑兵都按部落排列开来。 莫日根站在这些部落前,紧盯着各部那颜自己动手抽调出骑兵,然后另外再汇编成一军。 这一支军队足有万户出头,接下来就完完全全归莫日根统领。 “集合!集合!” 而另一边,锣鼓喧天,催促着台吉部的汉子们。他们从密密麻麻的毡房里走出来,开始披甲挂刀。 人头攒动间,近四万的军队将台吉部围的水泄不通。 加上各部的三万轻骑,此刻竟是汇聚了足足七万之众! 中心广场的高台上,孟卓台吉腰身挺直,跨立在飘扬的鹰旗下。 不断有令兵朝四周传话,示意周围的骑兵都安静下来。 孟卓台吉脸色平淡,声音不急不缓:“ 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是为了一件大事。 哈尔古楚,也就是咱们的蒙苏可汗,登基九载,不思进取,贪图安逸。 如今更是意欲灭杀我们! 诸位愿意等死吗?” “哗——” 不少那颜的部众有些哗然,反观台吉部的骑兵,却是要显得镇定不少。 “不愿意!” 后面的骑兵即便没听到台吉说什么,也是跟着前面的人卖力地喊着: “不愿意!” “……” 台吉抽出刀,向天一指:“你们说,我们就该自缚双手,让他向咱们的脖颈挥舞屠刀吗?” “不能!” “台吉在说啥?” “不知道,跟着喊就完了。喔,不能!” “不能!” “……” 孟卓台吉在高台上不断走动,大喝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任人宰割吗?还是像个汉子,拿起手中的弯刀,开出一条生路来?” 人群中传来捧哏声:“人死鸟朝天,跟着台吉,反了他丫的!” “反了,反了!” “反了!跟着孟卓可汗!” “……” 孟卓台吉放肆地大笑道:“所有参军的勇士,家中免除三年赋税!” 这话一出,直接将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台吉命令,免除三年赋税!” 很多远远吊在远处的骑兵,这句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也激动地大叫道: “喔!免税!免税!” “免税!免税!” “……” 随着声浪的渐渐平息。 紧接着,台吉部的老萨满缓缓登场。 他一手拿着单面鼓,一手拿着鼓槌,眉目被根根五色绳遮住,露出抹着迷彩的下半张脸。 即便是远在高台之上,众人也能感受到他脸上的表情应当是庄重无比,高台周围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肃穆起来。 尽管萨满祭司看起来年纪比较大,身形也显得佝偻,但动作确实丝毫不含糊。 拓跋宏离得近,看着萨满祭司的动作,频频点头,虽然他压根没懂这是什么舞种,但丝毫不影响他理解这种含义,这显然是一种类似于出征前的祝福。 只见萨满祭司头顶的翎羽帽随着舞蹈不断跳动,嘴里还不停地念着咒语。 伴随摇摆,萨满祭司脸上的五色绳也偶尔会晃开,露出他的真容,那是一张饱经岁月的脸,一种扑面而来的沧桑感。 黄色长袍上密密麻麻撕裂的布条上下翻飞,萨满祭司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随时能起飞的雄鹰,在抖动着身上的翎羽。 他手上的鼓槌间断地敲击着单面鼓,脚步也是大开大合地跳动着,虽然只是区区一人,却给拓跋宏带来一种千军万马、气势磅礴的感觉。 随着舞蹈的结束,冥冥之中,似乎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感染着在场的所有战士。 “吁~” 战士们牵过套住战马的缰绳。 台吉部的鹰旗高高立起,孟卓台吉首当其冲,挥舞着马刀,指向遥远的西边。 “儿郎们!上马,出征!” 第60章 阿都沁草原 蒙苏汗国西北部,地图重画只能放这么大,上方还有空间,僧格图台吉部和孟卓台吉部势力范围请参考世界地图。 云团像半透明的帷幔遮掩着天空,却并不显得阴霾。 草浪之中,一只长约四十公分的草原旱獭,从地下刨了出来,先映入眼帘的是它那粗短的脑袋。 草原旱獭抖了抖黄褐色的毛,眨巴了一下眼睛,像两颗扑闪的黑豆。 刚打了一个巢,有些饿迷糊了。 本能的,它向着西边窜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条溪边。这条溪流早已缩的七七八八,露出两边干涸的浅滩。 草原旱獭沿着上游跑了几百米,很快,它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片还算丰沃的牧草。 就这么眯着眼,草原旱懒舒服地啃食着牧草,直把肚皮吃的鼓了起来。 “哇——哇——” 几只乌鸦在在它的头顶盘旋。 草原旱懒愣愣地叼着草,表情有些呆滞。 多冒昧的家伙啊! 草原旱懒用餐的心情顿时坏了一半,它决定赶走这些不速之客。 只见它后腿站立,张开双臂,仰着头冲着乌鸦大声尖叫:“啊!” 乌鸦瞬间腾空而起,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扑棱着就朝西边飞去。 草原旱懒得意极了,继续慵懒地卧在草皮上。可是它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到大地开始震动。 “簌、簌……” 数米外干枯的河床上,细小的碎石被颤得离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震动越来越大。 草原旱獭不是不想跑,它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跑,这震动颠的它肚皮里的草在不断翻涌。 “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令它有些晕乎乎的。 对了,往家跑,往家跑总是没错的。 草原旱獭这才想了起来,撕开腿就往东边跑去。 粗短的四肢在地上不断腾挪,拨起飞屑,竟是速度奇快,不多时就找到了巢穴。草原旱懒想也没想,一头就扎进了洞里。 但是,它失算了,巢穴是新筑的,洞口只能容下之前的身体,对现在的它来说,却是显得有些狭隘。 浑圆的肚皮敞在地面上,尽管四肢不停扒拉,却纹丝不动。 它卡住了。 地面还在震动,而且不断有土渣从巢穴边沿处抖落,洞口竟然在扩大,这让草原旱獭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它扭动着身子,用前肢不断扒开侧面的泥土,带着希翼,试图借此回到巢中。 “咻~” 远处飞来一道银光,只一箭就将这只草原旱獭扎了个对穿。 马蹄声渐渐离近。 草原旱獭在失去意识前,还能听到其中一匹马就停在了自己的头顶。 健硕的手臂往下一探,抓着草原旱獭的腿,像拔萝卜一样将其拽了出来。 另一只手将肚皮上的箭头往回一勾,扯开更大的伤口,血液混着淡绿色的草汁瞬间就滋了出来。 手臂的主人擎着瘫软的草原旱獭,朝身后甩了甩。 不远处有密密麻麻的骑兵涌了上来。 不单单是七万草原骑兵,中间更是围着一些牛群和羊群。 这是草原骑兵们在进入战区前的后勤补给。但实际上,这些牛羊的行进速度远远赶不上战马。因此数量并不多,只能支撑七万骑兵进入战区前的用度。 等到真正进入战区之后,台吉绝不允许任何人拖延行军速度,会让骑兵们将为数不多的牛羊一口气吃完,接着就是绝对的兵贵神速。 当然这并不算是“破釜沉舟”,没了牛羊,还有马奶。 骑兵们所乘的马匹有很多都是母马,正处在哺育时期的草原母马,总产奶量可以达到300千克以上。 大量的马奶是接下来草原骑兵重要的食物来源,马奶在出征的过程中,不仅帮助骑兵们解决了食物和水源问题,而且,多余出来的那些马奶也是重要的行军物资。 骑兵们往往把那些多出的马奶做成奶酪,这是草原上人人都会的技术。 游牧民族,对于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对于物质的要求也很低。 奶酪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能够长期的保存和携带。它热量非常的高,而且有着丰富的营养,能够很好的恢复体力。 做出来的奶酪提前放在随身包裹中。想吃的时候,直接从包裹中取,也不耽误行军的速度。 更重要的是免去了烧火做饭,暴露行迹的可能性,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报!” “台吉,已经进入阿都沁草原。” “嗯。” “离斯钦巴日的城池越近,我怎么越觉得兴奋?这种感觉可多年不曾有过了。” 孟卓台吉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似乎真的穿越无尽草浪,看到了斯钦巴日的城墙。 他丰神俊朗的脸上,显得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强大自信。 身边的众人都是一应附和,气氛也轻松了不少,仿佛攻下斯钦巴日台吉部不在话下。 “台吉,这有条溪流,不如休息片刻。” “嗯。”孟卓台吉勒住了缰绳,点了点头:“趁这溪里还有点水,都补充下水袋。” “台吉有令,取水!” “……” 需要取水的骑兵们都提着水袋围在溪边。 另一些却是没有下马,仍坐在马背上,准备时刻动身。 “这么蠢的东西,”拓跋宏看着手里的草原旱獭,轻轻嘟囔了一句,“吃了不会变傻?” 右侧传来马匹靠近的声音,拓跋宏一回头,原来是莫日根。 “箭法不错。” 莫日根笑着瞥了一眼,赞叹了一句。 “侥幸。” 拓跋宏回以微笑。 前者没有继续搭话,胯下的马也没有丝毫停顿,笔直往前而去。 左侧,继续有人跟了上来。 阿扎泰来到拓跋宏身边,忍不住夸赞道:“那颜,你的箭术确实越来越厉害了!” 拓跋宏唇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把凉了的草原旱獭抛向了后者: “赏你了。” 第1章 劝降 淡绿与暗黄交织的草场上。 万马奔腾,势如地崩。 而映入眼帘的又何止万马! 十数万匹马如流动的大江大河将脚下的草原轻易撕开一道极深的口子。 这是孟卓台吉的大部队,此刻正在快速贴近。 而在十几公里外,作为前军的几个那颜已经率部众包围了一个部落。 这是一个一等那颜的大部落。 七万骑兵倾巢出动,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在很远处就能听到马蹄声,这样一来,完全无法很好的解决这些部落。 为了避免这些部落逃窜,台吉抽调了几个那颜的骑兵作为前军,兵力不多,只有小小的一万多人,但每人都只带了一骑,迅速地四散开来,绕着这个一等那颜的领域范围画了一个大圆,一边收缩,一边清理对方各个角落的探马。 就这样口袋越扎越紧,最终才能成功将这样一个大部落牢牢的锁死。 可惜,等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群马飞驰,从四面八方而来,将这个大部围的水泄不通。 有些战士刚出营帐,还来不及披甲挂刀,就被飞来的箭矢夺取了性命。 紧接着,骑兵们冲进大部的营地,跟当地的战士厮杀起来。 “叮,叮,叮,叮—” 乱箭凌空,金铁之声不断响起。随着对方反应过来,两支军队激战在一起。 “刷——” 拓跋宏迅速破开一个士卒的胸膛,身后传来破空声,他没有丝毫的停顿,转身挥刀格挡,刀身自左向右,轻松卸开对方的力道。 然后拓拔宏迅速将刀尖反着递了过去,因为对方没有着甲,这一下如热刀切奶酪般,轻而易举的就捅穿了对方的肚子。 这一刀,刀锋朝上,所以抽刀时不可避免的将力再次作用在腹部。 于是紧接着,对方的肚子就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随着刀身的抽离,猩红的血液和绿绿的胆汁顺着流出肚皮的大肠流了一地。 “说,你们的那颜在哪儿?” 拓跋宏随手劈飞一个士卒的弯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喝道。 “不……不清楚……” 那士卒将腿抖成筛糠,支支吾吾地说着,一股腥臭味儿从他的下身传来。看着拓跋宏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真是有些欲哭无泪。 “废物!”拓跋宏将其一把推在地上,朝他啐了一口唾沫,然后重重地赏了他一刀。 “咻——” 这时,角落里一支箭忽的窜出。 拓跋宏微微侧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支箭。 拓跋宏扭过头,只见对方戴着一顶黑翎盔,显然,他就是掌控这个部落的一等那颜。 两人对视了一眼,拓跋宏高坐在马背上,而这个黑翎那颜则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你们是要造反吗?” 这个黑翎那颜咬着牙,竟是有些切齿。 拓跋宏俯视着对面这个皮肤蜡黄的男人,接着紧紧勒住马,朝着对方淡淡地吐出一句:“你可愿降?” “咻——” 回应他的是对方的另一支箭。 只听得“嗡”地一声响,射来的第二支箭被拓跋宏死死攫在手中,箭翼不停的颤动,就如同摆动的鱼尾。 在抓住箭矢的同时,拓跋宏随手将这支箭搭在弓上,轻而易举地将弓弦拉满,眼神牢牢锁定眼前的黑翎那颜。 这个动作早已经历千锤百炼,根本无需瞄准,长箭便嗖地破空掠过。 黑翎那颜在见到拓跋宏徒手夺箭后,已经大吃一惊,连忙弯弓,很快就再次搭出一箭。 只是须臾间,两支箭在空中交汇,箭尖摩擦出些许星火。 不得不说,对面这个一等那颜的箭法倒还是挺不错的,居然在后手的情况下还能击中拓跋宏的箭。 黑翎头盔下,看到两支箭撞在一起,对方的脸色明显是松了口气,眼帘也微微闭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箭矢自他面颊无甲,裸露的部分,摧枯拉朽般的嵌了进去。 随着箭矢的贯颅而入,这位黑翎那颜跌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声息。 目前双方的兵力悬殊,拓跋宏周身数丈外都是些拓跋部的战士。 见到那颜被偷袭后,这些草原汉子也是迅速的绕着自家那颜警戒,因此,拓跋宏并不担心还有人能偷袭到他。 拓跋宏翻身下马,即便没有栓缰绳,战马也听话的待在原地不动。 拓跋宏快步走向对方的尸体,看着死不瞑目的头颅,踩着脖子就将箭杆拔了出来。 一瞬间,血水混杂着脑浆瞬间就滋了出来。 微微一皱眉,拓跋宏将尸体的脸颊侧着,这才看清盔甲的后面破了个洞。 原来是箭头穿透了盔甲,实在是嵌的太深,箭尖竟漏出了一大半。 紧接着,拓跋宏抽出弯刀。 当然他并没有枭首,现在是在战场上,地下躺着的毕竟是草原人,正面交战时,对方宁死不屈的态度也让拓跋宏有些欣赏。对于认可的对手,拓跋宏觉得还是需要给他保留一些体面的。 于是,他将对方后脑跟头盔的连接处刮了一下,这才取下这个黑翎盔。 “你们的那颜已经身死,还不速速投降?!” 拓跋宏将头盔挑在刀尖,高高举起,嘴里却是大声暴喝道。 “速速投降!” 拓跋部的骑兵也齐声喊道。 有些兵卒当场弃了武器伏在地上,而有些则选择继续为了部落而战。 拓跋宏虽佩服他们的勇气,但却绝不可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喊杀声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在地上留下数百具尸体。 而营地的另外几个方向,战斗也基本结束, 几分钟后,参与的那颜都聚在了一块儿。 巴图卢那颜对着龟缩在帐篷里的牧民大声喊道:“所有人,自己走出帐篷,只要愿降,我都会饶了你们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不少本地的牧民都开始纷纷走出自己的帐篷。 断断续续的,直至不再有人走出帐篷。巴图卢那颜看了一眼在场的人数,觉得有些少,显然,还有不少人缩在里面。 他跟拓拔宏对视了一眼,拓跋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见拓跋宏故作阴狠地喊道:“各位!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生生杀进去了!” 第2章 战前部署 在生存的威胁下,牧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所幸这些看起来凶悍的骑兵并没有食言,牧民们得以暂时的保住了性命。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些骑兵就打算这么轻易地放了他们。 骑兵们将投降的战士和牧民归拢到空地上,几个那颜聚在一块儿商议着。 孟卓台吉的大部队即将赶到,需要尽快处理这些残部。 片刻之后,他们商议出了一个结果。泽马部那颜特木尔作为主导,开始不停地发号施令:“老人,女人,婴儿甚至牛和羊都可以留下。 其余所有肉干,奶酪等干粮,给他们留下几日用度,其余全部缴纳;马匹,尽数征缴;所有草原男人,必须投军。” 其实,这种做法对于战败方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仁慈的了。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神志不清的人会搞不明白状况,不顾周围虎视眈眈的骑兵,选择奋起反抗。 在地上多了几具尸体后,这帮俘虏总算彻底老实了下来。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传来低声抽泣。 “阿妈,我害怕,呜呜呜……” 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扑在母亲怀里,将脑袋紧紧埋住,似乎是被帐篷外血腥的场面吓到了。 “别,别怕……” 母亲轻轻拍着男孩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只是,她没意识到,其实她自己的声音都在不住的颤抖。 短暂的迷茫过后,她将期冀的目光投向了十六岁的大儿子哈赞,此刻,后者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这户还活着的男人现在就剩下他和弟弟了。要是两人都被拉去充壮丁,不知道母亲该怎么样活下去。 但负责抽调人手的骑兵不会在意他的想法,推搡着就将眼前的少年与家人分开。 紧接着,骑兵打算把哈赞的弟弟也一起拉走。哈赞抱住骑兵的小腿想要阻止,却被另一名骑兵生生踢翻在地,还未擦净、尚且带血的弯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前者终于不敢乱动。 小男孩的手臂与母亲紧握在一起,哭喊声吵的骑兵有些心烦,于是他招呼同伴一起动手。两名骑兵分别拽着这对母子,试图将他们分开。 大手和小手的主人,手臂皆因用力而发青,紧握在前臂上的手掌因拽动而不断向手腕滑去,留下五指扣过,发白的印痕。 两只手攥在一起,母子都涨红着脸哭喊,渐渐的有些脱力,骑兵终于在某一刻发力,将两人分开。 小男孩嚎啕大哭,母亲也是泣不成声。 喧闹声一度惊动了远处的拓跋宏。 他皱着眉头看着母子三人,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喂!” 拓跋宏高声喊道:“这户都快绝种了,放了那个小的!” 那两名骑兵回过头来,看到是拓跋宏,很干脆的就放开了母子二人,架着少年继续往后走去。 很快,能够上马的男人都被筛了出来。 “嗒嗒,嗒嗒,嗒嗒……” 随着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孟卓台吉到了。 “台吉。” “台吉。” “……” “台吉,所有的活口都在这儿了,没有放跑一人。” “嗯,做的不错!” 孟卓台吉抚着胡子笑道。 “沿路裹挟的兵卒有多少了?” “足有万余。” “好,很好!这儿离固德城还有多远?”他继续问道。 固德城就是斯钦巴日台吉的大本营。 特木尔微微颔首,说道:“前方的哨骑探报,应该还有百余公里。” 孟卓台吉环视了周围一圈,对着在场的所有那颜、武将说道;“塞罕已派出骑兵与我取得联系,他的五万骑兵十日前已经出发,算算时间应该跟我们的距离差不多。 到时,他会驻扎在固德城北门外,等待与我们取得联系。” 一旁的苏察伦那颜也是说道:“台吉,为了防止斯钦巴日逃窜,应该提前派出一支轻骑绕到固德城后方,截断他们的去路。” 萨扎那颜眉头紧锁,问道:“台吉,我们的主攻方向要放在哪些位置?” “赛罕在信里说到,西门他也会派一支骑兵驻守,不过他的兵力倒是没我们的多。”孟卓台吉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 “这样,西门是重中之重。 格日勒图,你挑几个那颜率部压阵,给你合计一万五千骑的兵力,沿着王庭和斯钦巴日台吉部的交界线,远远绕开固德城。 争取先跟赛罕台吉取得联络。一旦正式开战,配合赛罕台吉发动进攻。”孟卓台吉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道, “你所带都是轻骑,只需抽调一些骑步兵参与攻城。主要的攻坚任务就交给赛罕部。 切记,你的任务主要是锁定从西门逃窜的骑兵,绝对不能放跑斯钦巴日!” “是,父亲!” “莫日根,南门的攻坚任务就全部交给你了,后续的万余降卒未经管教,我怕引起哗变,就不调给你了。另外再抽调5000草原轻骑和5000辅兵助你攻城。”孟卓台吉说完这话,又对身边的几个那颜吩咐道:“萨扎,特木尔……,你们几人率部随莫日根压阵。” 莫日根脸色凝重,低沉的开口道:“是,父亲!” “是,台吉!” “是,台吉!” “……” 萨扎那颜跟特木尔那颜几人也是相继应喝。 孟卓台吉一脸严肃地说道:“三个方向的作战部署已经分配,事不宜迟,各部即刻动身!” “是!” “……” 世子格日勒图一行轻骑率先动身,奔涌的骑兵如一条蜿蜒的长蛇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线下。 紧随其后的是莫日根率领的攻城部队,带着一些攻城用的回回炮也很快向西南方向进发。 眼前这个部落的新壮丁跟之前一路打过来、收拢的其他几个部落的壮丁并在一处,没有分配弯刀弓箭,只是骑着马。 他们代替了原先的辎重和已经消耗完的牛羊群,被“保护”在骑军的中心位置。 台吉本部的骑兵还剩下三万,带着剩下的辎重和沿路裹挟而来的壮丁,四万余众浩浩荡荡地向西出发。 第3章 固德城 正午时分。 昂格尔一家赶着牛羊来到了城门口,这座城名为固德城,原名布日固德,意为雄鹰。 草原上,以鹰为图腾的部落比比皆是,但能以之为城的只有斯钦巴日台吉。 昂格尔和儿子下了马,走在勒勒车前远远望去,城门口排起了长队,很多都是跟他们一样赶着牛羊的牧民,他们都隶属于斯钦巴日台吉。 冬季是城里牧民最多的时候,从春季到秋季,城里的牧民会拖家带口四处放牧,竭尽所能的积攒粮食,等到了冬季才会回到城里过冬。 固德城虽然是蒙苏汗国境内的一座城市,但这里却并不能看到,如两个邻国的城市里密密麻麻的平房,固德城里的牧民依旧保持着居住在毡房里的习惯。 前面不远处,有着一辆移动式“房车”。昂格尔的儿子昂沁看着宽大的房车,有些羡慕。 这是各部富有的首领才能拥有的移动式毡房。实际上,这些房子从本质来说依然是帐篷,原材料也毫无变化,只是更加结实、更加美观。 首领的毡房一般都够宽敞,但越是大的毡房越不易拆卸运输。 于是他们想出办法,把房子放在车子的四个角上,穿越平原更换牧场,像桌子在地板上移动。当然了,房子要足够轻巧,方便搬迁,所以他们有额外的勒勒车来装、放物品的箱子。 在迁徙时,首领会命人把家中的物品都打包在箱子里,毡房里的东西会全部清空,箱子或是木制或是枝条制成,形状又大又圆,表面添了防水的涂料。 昂格尔家用的也是这种箱子,但显然远没有首领的箱子多。 房车(请忽略掉攻城背景) “咩~” “哞~” 牛羊吵闹着,昂格尔叹了口气,眼看都快排到了,只能耐心地把草料喂给它们。 草原冬天是没有新鲜牧草的,这个时候最需要解决的,就是牧畜吃什么的问题。 从春天开始,昂格尔一家早就在自己的驻牧地旁圈下一块地,一直到秋天也没让牧畜动上丝毫,这是为冬季特意准备的草料。 迁徙之前,昂格尔就把之前圈起来的草割下来,捆成正方形,放在原地,等到全部割完后一起拉上车。 尽管在冬季的时候,牧民也会放牧,让牛羊出去自己找食物吃,一些干的草、干的植物牛羊都会吃,低灌木也是它们的食物,但毕竟吃不饱,所以晚上撵回家后,就要喂些打下来的草。 冬天饲草单一、营养缺乏,容易导致牛掉膘消瘦,这也是最无奈之处。 好在,这些牛羊在吃了草料后总算消停了,而队伍也恰好排到昂格尔一家。 门卫斜着眼,看了看昂格尔一家四口人,开口道:“牧民?报上编号和姓名!” “第4628户,昂格尔。” “哦,找到了。”另一个门卫翻着一本册子,尖锐的嗓音有些刺耳:“交两头羊。” 这是入城税,交了就可以在城里呆上一个冬季。 “这……大人,去年还是一头羊呢。” 昂格尔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就翻了一倍。 “别跟我提什么去年,你家有四口人,就该交两头羊。想进城就交,不交就滚蛋!” 昂沁有些不忿的说道:“前面那个房车,怎么不见你们打开看看有多少人,就直接放行了?” 昂格尔连忙拽住儿子的手,但话已脱口而出,听到这话,两个门卫的脸上都有些阴沉。 看到守卫变色,昂格尔赶紧从车里抽出一扎羊皮卷,塞到门卫的怀里:“大人,我的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婴儿,交一头羊算了,您说呢?” 对于他这个操作,周围的人都是司空见惯,仿佛是什么默认的规矩。 门卫看到这卷羊皮,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他这门差事,油水就在这里,对方要是交了两只羊,他还真带不走,都得上交给台吉,但几张羊皮就不一样了。 两个门卫对视一眼,先是把羊皮丢进一旁的箱子里,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过去!” 听到这简短的两个字,昂格尔一边低头顺耳的向门卫道谢,一边赶紧招呼儿子把车赶城里。 “阿爸,为什么还要给这两个坏家伙羊皮?”等到走远后,昂沁向昂格尔问道。 “昂沁,有时候的确是这样。即便阿爸知道这两个狗东西是想勒索,但也确实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城里有外面没有的集市,阿爸才能把家里富余的东西换成我们需要的东西。冬天寒冷,城里有围墙,比草原上来的暖和些,所以阿爸只能选择进来啊!” “嗯,外面太冷了,妹妹还小,我们就当便宜这些坏家伙了。” 昂格尔看着懂事的儿子,打心底里觉得欣慰。 日暮时分。 一家人来到了去年搭房子的空地, “昂格尔,今年这么早啊?” 昂格尔笑着回应:“阿拉达大叔,你今年更早啊!” 不断有几年前的邻居路过打招呼,昂格尔也是不断的回应着。 看着天色渐暗,昂格尔准备把毡房先搭起来了。 放眼望去,即便是在城里,普通牧民的住处也是便于拆卸运输的简陋毡房。 毡房这种东西说到底是由木杆围栏支撑,下部呈圆形,顶部为圆锥状,框架简单。 木杆顶部装有铁箍,可以通过铁箍排出烧火产生的烟雾。 木杆围栏框架外面裹上了灰色的厚毛毡,铁箍上面留有活动的开口,下面的一块毛毡作为帐篷的门,能够自由地开合。 毛毡拼接处被仔细捆扎绑好,用以保暖,尤其在冬季,阻止冷空气的进入。 昂格尔对此轻车熟路,再加上有儿子帮忙,不一会就把自家的毡房搭好了。 一家人围在毡房中央,这里是用来生火的位置,主要用收集来的木棍、树叶、干草以及干牛粪做柴。由于木头较少,因此牧民们主要收集干粪用来烧火。 牛粪不仅是草原上最容易得到的燃料,而且燃烧的时间长,适合在毡房里烧明火。封火后炭火能保持好几个小时,既节省燃料又能保持室内温度、保存火种。 一家人坐在火堆前,火光映着两个孩子的脸,让他们开心地嬉笑起来。 他们这个年纪啊,最缺的,就是烦恼了。 台吉部大帐。 斯钦巴日台吉却是满脸愁容,他麾下有几个那颜,半个月来没有任何一点讯息,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派出的哨骑也不见踪迹,他们是遭遇不测了吗? 斯钦巴日台吉皱着眉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报!” 一个卫兵呼吸急促,从帐外窜了进来。 “什么事如此慌张?” “东边!”卫兵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别着急,慢慢说。” “不好了台吉,东边发现大量骑兵!” 第4章 围城 固德城的墙是土石夯就而成,仅有六米高,不说比之金帐王庭,就是比布伦纳城也逊色了太多。 这四面墙是斯钦巴日台吉部财富的象征,但斯钦巴日台吉可以对长生天发誓,从建造之初,他就没想象过会有这么多军队兵临城下。 斯钦巴日台吉登上城门,看着远处高地上密密麻麻的骑兵,面色十分凝重。 “台吉大人,是孟卓台吉前来。”一名草原贵族目之所及,对方中军是孟卓台吉的大旗。 草原贵族暗暗松了口气,之前一度以为是法瑞斯的骑兵攻过来了。 而眼下,却是孟卓部的骑兵,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想来十分紧急,孟卓台吉才会亲自率军前来。 “台吉大人,可能是前线有要事,不如打开城门,放孟卓台吉部进来休整。”这名草原贵族这样建议道。 “蠢货!孟卓带着数万骑兵是来帮你剃羊毛的吗?”斯钦巴日台吉眼神冰冷,发出了指令:“来人啊,马上把这蠢货拖下去砍了。” “是!”两边各有一名兵卒立刻就架着这位草原贵族,把他拖下城门。 斯钦巴日正在气头上,但接下来的消息更是让他急火攻心。 “报!” “南门发现大量骑兵,有近三万之众。”令兵从南门而来,如是说道。 还不等斯钦巴日台吉回味过来,恍惚间,他看见城墙左侧,又是两个手持令旗的令兵快步流星地跑来。 “报!西门发现大量骑兵,有近四万之众!” “报!北门发现赛罕台吉的大旗!” 听到这儿,斯钦巴日台吉直觉手脚发凉,脚下像踩着一块万年玄冰,一股寒意自脚底倒灌,直接就贯穿全身,倒流到颅顶。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斯钦巴日台吉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趁着夜色袭击。 哪怕是靠着季节的因素,有些部落会到城里过冬。但即便如此,目前城里的军队也仅有三万余人。孟卓和赛罕两人如此四面围城,分摊下来每面城墙上都只有七八千的守军,而反观对方即便是最少的西门都有接近三万的兵力。 但问题是,固德城可没有什么像样的守城器械啊,别说是抛石机,床弩之类的武器,就是滚石、檑木也是极少。 这片草原已经多久没有打过仗了,斯钦巴日台吉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这时间久到城墙成了装饰,久到那些守城的木料早已被用来建造新的房子,久到斯钦巴日部的儿郎们都快忘了仗是怎么打的。 一批又一批的哨骑如撞在沙滩上的水波,翻不起半点浪花。那些失联的那颜,恐怕已经见了长生天。 想到这儿,斯钦巴日台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北风一吹,身子竟是直接瘫软,半晕了过去。 “台吉!” “台吉!” 手下的几个那颜和武将顿时拥作一团,将他扶了起来。 “快去征兵……征集城里所有的草原汉子,武器……给他们分发武器,然后全都带上城墙……快,要快。” 斯钦巴日台吉虚弱的说道,他的双目被眼帘遮了大半,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一旁的几个那颜一听这话赶紧吩咐手下的人去强征民兵。 ………… “快点,都跟上!” 昂格尔刚搭完毡房没多久,台吉的征召令就下来了。 无奈,昂格尔只能在弯刀的威胁下,告别了家人,跟随征召的队伍,前往武器库领装备。 “阿拉达大叔,你也在啊?”看到身前熟悉的背影,昂格尔心里稍稍有点安心。 阿拉达听到有人喊自己,回过头一看,却是熟人,他半哭似的扯出个笑容:“昂格尔?你小子也被抽调来啦!”。 对于阿拉达称呼自己为小子这件事,昂格尔没什么意见,对方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己也才三十出头,差了两轮多的年纪,被叫句小子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阿拉达大叔,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东边的孟卓台吉和北边的赛罕台吉把城围住了,有几十万骑兵呢!” 哪来的这么多骑兵,这不瞎扯吗?整个草原的骑兵都来了? 估计又是口口相传导致事情的真实情况不太准确了,昂格尔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番:“阿拉达大叔,你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 阿拉达看昂格尔一副不信的样子,有些急促的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吗,城里都传遍啦!赛罕台吉跟着孟卓台吉起兵造反,带着几十万骑兵要一路杀到王庭呢!” “那咱们去干嘛?” “守城呗!”阿拉达往前后看了看,注意到那些征兵的人都在队伍的首尾处,这才压低声音对着昂格尔说道,“待会儿啊,你看形势不对就跑,实在要上去守城了,记得缩在最后面,不要跟人硬碰硬。” “我明白,阿拉达大叔你也要小心啊!” 昂格尔脸色有些凝重,搞不清到底是多少敌人,却要去做最危险的守城工作。 换做是谁怕是都高兴不起来,也怪不得阿拉达脸色难看了。 绕过密密麻麻的毡房,昂格尔跟着队伍来到城边的库房。 “当!” “咔哒。” 铁锁因生了锈,用钥匙也扭不开,一旁的卫兵直接拿起斧子劈了上去,铁锁这才掉在地上。 “吱——” 随着一阵酸掉牙的响声,库房生锈的大门缓缓拉开,露出堆成小山的刀、枪、弓、箭等装备,只是,这些东西看起来积满了灰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分发武器的士兵催促着众人排队领取装备。 “不要抢!都不要抢!给我排好队。” “一人一把弓,谁要是多拿了,我就直接给他一鞭子长长记性!” “来,老头,这是你的弯刀。” “大人,请问甲在哪里领?”一位牧民颤颤巍巍地朝士兵问道。 “什么甲?老子都没甲穿,你特么倒是想的挺美的。” 分派装备的士兵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拿了装备就给我排好队。 上城门,速度快! 谁要是想逃跑,我就先一刀做了他!” 第5章 夜袭(一) 远处的高地上,人头攒动,紧接着就是一座座大型抛石机,也就是回回炮,被造了出来。 这些回回炮的材料无非是些木头,可以拆卸携带,等到攻城时就把勒勒车上装的部件组合在一起。 回回炮的主体结构主要由底座和木架组成,从侧面看呈最稳定的三角形。 三角形的顶有一条横梁,叫做轴,中心开了个洞,被抛竿穿堂而过,此外还有个活勾从底座连接到抛竿上。 投石机正面的那截抛竿连着配重,而尾部则有个兜专门放石弹。这两头一高一低,一旦变换位置,就意味着将会驱动百余斤石弹飞向城墙。 固德城周围一马平川,哪有什么可供就地取材的木料,更不必说百余斤的石弹。这些都是由勒勒车从孟卓台吉部直接拖过来的。 就这样,十几架回回炮排成一列,拔地而起。这是守城的斯钦巴日台吉一方最后能看到的景象,紧接着就是天色暗了下来。 回回炮(忽略掉士兵装备) 远处高地上。 孟卓台吉的大营里,临时搭建的帐篷并没有如何保暖,四处的缝隙里,甚至还有风倒灌进来。 昏暗的火光在风中摇摆不定,映照着几张人脸。 “回回炮已经架好,父亲打算何时进攻?” 那日苏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主位上的孟卓台吉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急。”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解释,得不到答案的那日苏将目光递给了苏察伦那颜。 后者先是抬头瞄了一眼孟卓台吉,见后者并没有任何不悦,这才开口解释道:“固德城四面都已被围,我估计斯钦巴日台吉现在正加派人手严防城头,现在上去士卒们的伤亡会很大。 我们刚刚赶到这里,手下的兵卒经过长时间的赶路都已很累了,不如趁此机会休息一会儿。” 孟卓台吉重重的点了点头:“苏察伦所言不差。斯钦巴日那条老狗现在一定在城头上,先晾他几个钟头! 我们的敌人会在惶恐中度过这个美妙的夜晚。 传令下去,让儿郎们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正是敌疲之时,我们再发起总攻。” 固德城的城头上。 夜晚是令人恐惧的,尤其是当士卒们非常清楚的知道不远处正有洪荒猛兽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们。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可不太好受,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攻上来。 尽管斯钦巴日台吉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此刻正在他们身边不远处,但士卒们的心里还是没底啊! 城头上的兵卒握着武器战战兢兢的,这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过去了。 凌晨三点。 等待是最煎熬的,有的士卒握枪的手渐渐发麻;而有的干脆耷拉着手臂,连握刀的手都放了下来;还有的眼皮不断闭合,已经忍不住要瞌睡起来。 “呼——” 突然,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嘭!” “嘭!” “嘭!” 紧接着就是石弹落地砸出的声音。 “啊——” 石弹压住了一个士卒的身体,他的胸腔和腹部整个被拦腰截断,只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彻底咽了气。 城头的火把映照着血肉模糊的残躯让周围的士卒从昏沉中惊醒。 “敌袭!” “敌袭!快躲开!” 不断有惊惧的怒吼响起。 仿佛是在映照这句话,无数呼啸的黑影如天降陨石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向城头。 对面高地上的回回炮趁着夜色,率先发动了攻势。 一轮石弹过后,守城的兵卒还来不及挪开同伴的尸体,就听见一连串的声响。 “啪嗒。” 一架架云梯贴了上来。 “冲啊!杀啊!” “弟兄们守住!放箭,快放箭!” 双方的第一波交锋就开始了。 一些尽量搜罗来的木桩、石块被士卒们一股脑的丢下城头,其中还夹杂着填满土块、封锁上的箱子。 这些东西砸的云梯咔咔作响,不少攻城的士卒因此而丧命。 一团团的火把被甩在了城下的空地上,斯钦巴日透过垛口往下一瞥,终于看清下面的情况,底下密密麻麻的敌人根本就数不清数量。 “咻,咻——” 几支箭自下而上地射了上来,几乎是擦着斯钦巴日的头皮,这让他有些惊惧,赶紧往后退了又退。 看着周围的部众迎战敌人,斯钦巴日心里五味杂陈,却是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很快就隐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他是走了,但很快,源源不断的敌人就顺着云梯爬了上来。 不断有双方的士卒阵亡。 断臂…… 残肢…… 垛口上挂着的肠子…… 喷洒在城墙上还未凝固的鲜血…… 孟卓台吉的军队在丢下上千具尸体后如潮水般退下。 孟卓台吉并不担心这些尸体会被对方亵渎。双方毕竟是草原同族,即便是这种内战,也不会向对方的死尸做不公道之事。 这第一波的攻城只是为了试探东面城墙的各处兵力防守。撤退不是因为久攻不下,而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进攻。 随着敌人的撤退,守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抓紧时间将箭矢备齐,把更多装满土的箱子抬了上来。 城头上,除了挡住垛口的尸体被扔了下去,其他的尸体没有什么收拾的必要,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各个十户、百户把自己这边缺的人报了上去。找不到斯钦巴日台吉的踪迹,几个那颜心知肚明,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恐怕他们也早就溜了。 不过既然缺人,还是要补上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波进攻会是什么时候。 负责征召的士卒得到了那颜的指令,推搡着城里召来的牧民,将他们架到了城下。 “快点,老东西!” “哎呦别推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阿拉达喘着气,对着身旁的守卫说道。 但对方可不吃他这套:“你最好赶紧麻利点,我可不想等弯刀劈在你身上,才能看到你跳起来。” “别砍,真别砍!我走就是了。” 阿拉达连忙摆了摆手,这才拄着长枪迈开腿,踏在阶梯上登上城头。 他的后面,昂格尔手上提了把刀,也是无奈地跟了上去。 第6章 夜袭(二) 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黑的让人窒息。 固德城西门外,火把林立,四万骑兵列阵在前。 世子格日勒图早已跟赛罕台吉会面,在听到城东传来巨响时,两人立刻意识到是进攻的时候了。 紧接着就是城南城北接连传来回回炮发出石弹的巨响和低沉的号角声吹响。 于是赛罕台吉立刻下令抛射石弹。 与孟卓台吉不同,赛罕台吉部离得稍稍近些,所以带的石弹也更多。 对于攻城这件事,赛罕台吉跟孟卓台吉的风格有所不同。 赛罕台吉一早就吩咐北城的麾下,一旦听到回回炮发动,立刻将所有的石弹抛出。 这也是两人没有提前商量过,所造成的不同应对之法。 孟卓台吉还是希望尽量不要伤到城里的牧民,他相信拿下固德城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可收编的人口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他命令士卒将回回炮架在了很远处,这样的距离使得回回炮的射程只能固定在城墙区域范围内,不会伤及无辜。 赛罕台吉则不同,他跟斯钦巴日宿怨已久,巴不得用石弹能活活砸碎后者。 赛罕台吉太了解斯钦巴日了,一开始他会肯定会故作姿态,在城墙上稳定军心,但是一打起来,他可是跑的比谁都快。 眼下,这老货估计早就撤下城头,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收拢兵力,准备逃跑了。 想到这,赛罕台吉土黄色的阔脸上咧开了嘴,露出一抹凶残的笑容。 很快,大量的石弹高抛着飞向固德城,很多是向着城内而去。 对于赛罕台吉此举,格日勒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塞罕台吉能够相助此次行动已是极好,西门的实际指挥只有一个,还是不要因为一些言语使其心生间隙。 眼看石弹快要耗尽,赛罕台吉振臂一挥,大喝道:“攻城!” 号角声吹响,数以万计的步卒抬着云梯涌了上去。 “拓跋宏,你也上!”格日勒图冷不丁地喝道。 我特么也要上? 拓跋宏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自己跟过来不是划水的吗? 虽然这边的回回炮很猛,打的西门的守军心生惧意。但自己这五百刀盾算什么东西,不是已经有上万步卒冲上去了吗? “三千步卒皆由你统管,”格日勒图如是说道:“先夺城门,我自好为你请功!” 哎呀!早说嘛! 这一下子就来劲了。 拓跋宏振臂一呼:“儿郎们,为殿下夺得此城!杀!” “杀!” “杀!” “……” 三千人跟着拓跋宏就趁着夜色冲了上去。 嘶喊声响彻云霄,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上,双方在争夺城头,不断有两方的士卒从上面跌下来。 强悍的夜视功能让拓跋宏清楚的看到,硕大的石块直接砸在了最前方一名赛罕部战士的木盾上,粗木制成的大盾,如同草纸一般脆弱,根本无法给盾后的战士带来一点庇护。 木盾在巨力下轰然裂开,顶盾的赛罕部战士直直的栽倒在地,口鼻溢出大量的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但是大石依旧去势未减,身后的数人也被直直坠下的石块砸中。 被石块砸中的几人瘫在地上,还没有横死的,则在口中不住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血肉模糊的景象让周围的战士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拓跋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谁先登上城,我赏他一百只羊!” 财帛动人心,一百只羊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瞬间便激起身后三千战士的血勇,他们嘴中嚎叫着疯狂的向城墙冲去。 这时城墙上也没有石块再推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了还是守城的士兵力气已然耗尽。 刚刚被推下去的云梯此刻又重新搭了起来,拓跋宏跟几个战士就这么举着盾爬了上去。 “咻,咻,咻……” 数十支羽箭从墙头射了下来,却被一面大盾挡了下来。 大盾的后方是阿瑟,当初那个从布伦纳城带来的农奴。 阿瑟已经正式脱离了农奴编制,成为了拓跋宏的亲卫。 这家伙个子高、体格大,力气也不小,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吃上了肉,凹陷的胸膛已经鼓了起来,再加上跟着加西亚训练了一段时间,总算练出一身的腱子肉。 选他作为亲卫的原因也很简单,大身板就算别的不行,但肯定能挡箭,像眼下这种时候,就是他的用武之地。 这盾经过特制,盾的正反面都蒙上了铁皮,所以这些箭矢并不能完全射穿,只是像刺猬的刺一样附在盾牌上。 叮叮当当的射击震得阿瑟手臂直颤,但他还是咬着牙一鼓作气地冲了上去。 “梆!” 铁皮盾重重地磕在垛口上一名守军的脸上,直将他的面骨打的错位,整个下巴都脱臼了。 阿瑟见状一跃而上,掏出腰间的两柄斧子就对着周围的守军开始疯狂劈砍。 部落里的其他装备如弯刀、钩镰枪之类的,他都用不习惯,唯有斧子可是经常要用来劈柴,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所以他还是选择用斧子做武器。 他身后的拓拔宏紧随其后,叼着弯刀如同一只雨燕一般,从云梯上跃起落在了城墙之上。 “咻。” “咻。” 接连磕飞两支暗箭,拓跋宏快步疾走,瞬间就贴近放箭之人,冰冷的刀刃被搭在了他的脖颈上,那名持弓士卒神色惊惧,迎上的却是拓跋宏凶戾的双眼。 没有什么过多的废话,拓跋宏直接结束了他的生命。 身后,越来越多的战士从云梯爬了上来,加入战斗。 悍勇的刀盾兵踏入城头就像狼群冲入羊群,这些略显孱弱的混搭式守军在近身搏斗中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看到身后的战士数量已经足够,拓跋宏举刀高呼:“随我夺城门!” 随即便领着数百战士直接一路朝下城的阶梯杀去。 金铁之声不断响起,阶梯旁全是守军暴毙的尸体,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 第7章 夜袭(三) 把时间线再往前拉上一些。 固德城东门。 阿拉达站在城墙一侧的最角落,手持长枪,笔挺的犹如一棵老松。 看到这儿,守卫倒是不好说什么,这老东西在城下磨磨蹭蹭的,没想到上了城头精气神倒是挺足的。 见守卫终于离开,阿拉达这才松了口气,一脸得意的朝昂格尔看去。 墙头插着的火把跳动着,映出旁边的昂格尔一脸老实相,背微微曲着,除了阿拉达,估计都没人注意到他。 阿拉达脸上的笑僵住了,怎么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透明的一样,明明自己的位置才是最边缘,怎么他反倒是一直以来好像都没人注意到。 嘶,莫非他是个浑水摸鱼的高手! 想到这,阿拉达的表情有些精彩,看着一脸平常的昂格尔,越发觉得有些佩服。 亏自己还一直给他传授经验,现在看来,都是人家玩剩下的,沉默才是最好的伪装。 昂格尔看着对面的阿拉达面色不停变换,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对方转过头去,昂格尔也只能作罢,握着刀的手有些微颤,朝左右两边看去,提前规划起路线,盘算着待会打起来能不能找个机会溜了。 风,大风。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像是在很近的地方。城门上,一名那颜有些急切地说道:“情况不对,兄弟们都打起精神!”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靠近了墙垛,透过垛口警惕的望向漆黑一片的外面,却一无所获。 之前的异响仿佛只是幻听一般,耳旁传来的只有不断呼啸的风声还有火盆中的噼啪声。 半晌过后,没有任何的动静。 “敌人攻上来了?”另一名那颜问道:“还是你听岔了?” 第一个开口的那颜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想着可能真的是幻听,于是随口回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就在这时,风声渐停,身后火盆中的火焰再度燃起。 “嘭!” 话音刚落,就有石弹飞到了城头,砸的一处垛口边高出的半截城墙直接断开。 昂格尔正开着小差,这一声巨响震的他心惊,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剧烈的跳动起来。 刚才在城下还没那么明显,现在这石弹近在咫尺,昂格尔才知晓它的恐怖。 一旁的阿拉达吓得缩在了地上,手里的长枪早就脱了手。 昂格尔朝阿拉达大吼道:“快拿起武器,敌人就快上来了。” 经昂格尔一提醒,阿拉达才回过神来,重新把枪抓在手里。 石弹还在不停地坠落,砸的一些倒霉蛋直接饮恨当场。 而大风也是一阵接着一阵,连绵不绝,墙垛上插着得的火把瞬间吹灭,周围又陷入短暂的黑暗中。 几乎是在火把被吹灭的同时,不远处的号角吹响了。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低沉号角,而是几十个号角齐鸣的交织在一起,连绵不绝。 先前出声提醒的那个那颜,面前的火把也是被吹灭。 他将火把从墙跺上取下,放进火盆里重新点燃,然后举着火把往下一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有人毙命。 “咻!” 一道破空声随之出现在这名那颜的耳旁,惊的他眼眸中的瞳孔猛地一放大,危急关头,只来得及一低头,羽箭擦着他顶盔上的青翎直直地飞了出去。 紧接着刚才向他问话的那个那颜直接就被射中面门,横死过去。 “杀!” “杀!” “杀!” 他的身死预告着孟卓台吉部的总攻开始。 密密麻麻的士卒抬着云梯再一次冲了上来。 “啪嗒。” 一架云梯搭在了昂格尔面前的垛口上。 “咯吱,咯吱……” 不断有脚踩过踏板发出的酸涩声。 昂格尔等了几秒,直接从一旁抱起一个沉重的箱子,然后放在垛口上用力一推,箱子就咕噜地顺着踏板滚了下去。 “啊!” 下面传来凄厉的叫喊声,接着就是箱子砸到一连串的躯体,不少人直接栽了下去。 一旁的阿拉达也是有样学样,将一块木墩重重的砸了下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砸了三四下,周围总算是没有什么石头、箱子之类的东西了。 昂格尔屏住呼吸,将手中的刀竖起,刀锋朝外,等着面前的垛口窜出人来。 而一旁的阿拉达双手持枪,把枪尖死死对着面前的垛口,下一秒,他这边倒是先来人了。 那人的头才刚刚露出来,就被眼疾手快的阿拉达戳中了喉结,直接就倒了下去。 阿拉达面色蜡黄,脸上都是皱纹,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但是长期风吹日晒的,再加上本身就显老,所以看起来完全是个小老头的形象。 但他只是长的老了些,再加上喜欢苟,真要说起来,他的力量可比那些小辈强得多。 像昂格尔和阿拉达不远处的那个人,可就陷入了麻烦。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着上来的敌人先是一刀没完全劈死,让对方挥出了一刀砍在了他的右臂,握刀的手瞬间就松开了。 紧接着,从云梯上又爬上来几个敌人,墙头上登时乱作一团。 昂格尔是真想逃,但周围全是人,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军。 大家都是从牧民抽调来的,哪里有什么军队的标识。 哎!等会儿。 昂格尔往后撤了一步挥刀向阿拉达砍去,这一刀很慢,让阿拉达很轻松的反应过来。 阿拉达虽然接下了这一刀,但是显然还不能秒懂昂格尔的意思,见对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一看周围全是牧民在互相攻伐,这才反应过来。 阿拉达赶紧丢了长枪,捡起一把刀,跟昂格尔对峙。 而此时,他负责的那个垛口,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羊皮帽下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哈赞已经是这一列攻城兵的最后一个。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在他们诡异的目光中,哈赞翻上了垛口。 哈赞举着刀先是对准那个看起来很老的男人,然后又对准那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实在是搞不懂谁是友军啊! 第8章 划水三人组 哈赞背靠墙跺,手握着弯刀面向两人。 昂格尔看着眼前这个头戴羊皮帽、身形削瘦的孩子,想起了身后城里的儿子,他有些不忍下手了。 阿拉达注意打了昂格尔的沉默,知道他动了恻隐之心,但眼下这种时候,可不是善良这种美德应该发挥的时刻。 哎…… 光这么干瞪眼不动手终究不是权宜之计。 于是阿拉达替昂格尔做了决定。 他手中的弯刀还是向眼前有些羸弱的孩子挥了出去。 “叮!” 哈赞看到眼前这个面色蜡黄的草原牧民挥出一刀,立马知道这就是敌人,他连忙用力挥刀接住。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刀并没有什么重量,只是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自己的刀锋,对方的刀甚至直接撤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面前这个人看起来面相有些老,但从他敦实的臂膀可以看出,不是什么老态龙钟之辈,为何这一刀力量如此之小? 下一秒,他就看到对方朝他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又是一刀挥来。 哈赞立刻持刀迎接,不出他的意料,这一刀依旧是点到即止。 这是打算麻痹自己吗?还是想用这种软绵绵的刀法让自己习惯,然后打算突然来一刀狠的? 哈赞真的是一头雾水,就这么一惊一乍的接连挡下好几刀。 而一旁的那个长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却是没有插手,就这么看着两人如飞燕一般腾挪跳转,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先前哈赞可是看到两人在交手的,就这么袖手旁观真的礼貌吗,还是说他其实并不是友军? 哈赞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到情况突变。 此时的墙头上有大量攻城的士兵爬了上来,其中一个就冲着昂格尔来了。 “铛!” 只听得一声爆响传来,两把弯刀碰撞在一起,甚至并溅出了火星。 那攻击昂格尔的士兵还来不及抽开刀, 阿拉达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趁着两人僵持的空隙,手中的弯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猛地劈砍向那名士兵。 弯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死死的劈在了士兵的左肩,牛皮肩甲都没能防御住阿拉达沉重的一刀。 剧痛令那士兵瞬间失了心神,立刻举刀挡开了阿拉达的刀,而这也让昂格尔有机可乘。 他手中的弯刀横着,使出浑身的劲用力一劈,那士兵手中的弯刀就掉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士兵双手捂着脖颈跪倒在地,鲜血从他双手的缝隙中流出。 哈赞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士兵明明是攻城方,却被他们杀了,答案已经很明显。 哈赞终于明白了,这俩人想要干什么,这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就是,活下去! 哈赞朝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清楚。 阿拉达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这小子倒还算机灵。 接下来,三个人极为默契地打成一团,刀锋交击声势浩大,但实则点到为止。 阿拉达跟昂格尔心里清楚,随着越来越多的孟卓台吉部士兵涌上城头,胜负或许只在一念之间。 不能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多待了,保住小命要紧! 三个人一边打,一边朝着人少的地方挪动位置。沿路不断有人试图加入他们的战斗,但无一例外都被活活阴死。 这些人是斯钦巴日台吉麾下还是孟卓台吉麾下,对三人来讲都已经不重要了,但凡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都得靠边站。 起码现在,阿拉达和昂格尔已经转投到了孟卓台吉麾下。 嗯,这是哈赞同意的。 三人打着打着,不知怎么就一路来到了下城的阶梯旁。 阶梯最下方,现在哪里还有守卫?尽是些断肢残臂,早已凉透的尸体们伏在台阶两侧,或是半仰着面目狰狞,亦或是浸在血泊中,永远昏睡。 也许其中还有人能呼吸,但三人显然都不想管,只顾着踩在尸体之间的间隙处,赶紧往城下走。 墙跺上忽明忽暗的火光不停跳动着,却点不亮这漆黑的夜。 昂格尔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家附近,在中心偏东南的方向。 昂格尔看了看周围,这里的毡房看起来都还完整,想来自己家应该还算安全。 阿拉达中年丧偶,也没有子嗣,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寡老人,住的离昂格尔不算远。 “先歇会儿。” 阿拉达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这样说道。 “不,再坚持一会儿,去我家。”昂格尔皱了下眉头,表情有些凝重,他向阿拉达伸出右手。 “好,听你的。”阿拉达接过前者的手掌,借着这股力,撑着有些发麻的腿继续往前走,哈赞紧随其后。 风声渐小,只是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昂格尔家的毡房,帘门被打开,满脸血迹的顶梁柱回来了。 “天啊!昂格尔,你怎么浑身是血?” 昂格尔的妻子捂着嘴,惊恐地叫道。 “阿爸!”儿子有些紧张的贴了上来。 紧接着帘门继续打开,哈赞扶着阿拉达出现在一家人眼前。 “阿拉达大叔,你也来了。”昂格尔的妻子说道,一边看向那个削瘦的孩子,“这位是?” 还不等昂格尔问,哈赞就开口道,“我叫哈赞。” 昂格尔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紧接着,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从一旁架子上抽下一块毛巾,胡乱一抹,就擦去了大部分的血迹。 “这都是别人的血。”昂格尔扯出一个笑容,对妻子说道。然后他又抽出两块毛巾抛给昂格尔和哈赞,“都拿去抹脸。” 哈赞脸上的血迹是胡乱按上去的,在火堆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可笑,显然这种手法还有些稚嫩。 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在接过毛巾的那一刻就费力的擦拭脸上的血迹。 但接着,他就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 “我们该回去东门口。” 第9章 调虎离山 “回去?!”阿拉达叫了起来。 “好不容易逃回来了,还要回去送死?” 昂格尔也是一脸古怪。 “送死?我们是去建功!”哈赞站在门口,稚嫩的脸上却有一丝果决。 阿拉达跟昂格尔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 哈赞看了看他们,继续说道:“说起来,两位前辈都是守城一方,斯钦巴日台吉若是败了,彻查下来,二位的下场不会好过。” 昂格尔的眼神有些冷了下来。 “当然,我这有个法子不但能让二位免受追责,说不定还能因此立下功劳,获得封赏。” 哈赞见昂格尔眼色冷冽,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也是加快了语速:“夺城门!” 虽然家中的男人都因孟卓台吉而死,哈赞的心里对后者满是恨意,但这些,他不能表露在外人面前。 相反,哈赞还要紧紧抓住眼下的机会获取一些战功,他已经看出,这个孟卓台吉干的是谋反的大事。 哈赞的部落隶属于斯钦巴日台吉,他虽然是个普通的牧民,但是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两个台吉的不同,孟卓台吉势如猛虎,不是斯钦巴日台吉能阻挡的。 既然他挡不住,自己就算造出再大的动静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就先跟着孟卓台吉,伺机而动。 其他三面城墙接连都有回回炮的巨响传来,整座固德城显然已经被团团围住,哈赞推算出攻城方至少有十万的兵力。 哈赞问道:“孟卓台吉为什么有进攻固德城的底气,你们想过没有?十余万的兵力,难道只为杀死斯钦巴日台吉吗?” “赛罕台吉呗。”阿拉达说出了答案。 “赛罕台吉也来了?” “你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个被半路征调的牧民,直到固德城下,才知道要攻城。” “也是,你这种小年轻怎么会知道。”阿拉达故意呛了哈赞一句,这家伙明明跟自己两人一样同属斯钦巴日台吉麾下,被对方裹挟来攻城,还敢说教自己。 哈赞被他这话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缓了缓,继续问道:“所以他们的目标是王庭?” 昂格尔叹了口气,说道:“嗯,城里已经传遍了,孟卓台吉有谋反之心,眼下看来,他的胜算不小。” 哈赞双目垂地,脑子里却是不断盘算着。 孟卓台吉要打王庭?这可真是麻烦,要是输了,别说报仇,自己也算是跟着谋反了。你孟卓死了不要紧,我哈赞可不能因此给你陪葬。这么说,要想活下来的话,还得赢? 对,是得赢,而且自己还要脱离牧民的身份才行,只有足够接近孟卓台吉才有机会动手。这个仇,他非亲手报不可。 “那事不宜迟,我们更要抓住开城的功劳了。”哈赞继续怂恿道。 阿拉达悻悻地问道:“就我们三个,怎么夺城门?咱们可是从侧面偷偷溜的,谁知道东门口还有多少人?” 哈赞说道:“光靠我们肯定不行,你们还有没有认识的人,征召更多的牧民加入我们。” 昂格尔摇了摇头:“之前守城已经征召过一轮了,能上战场的都已经上过,剩下的不过是些妇孺孩童。” “那就不能硬夺了啊……”哈赞低下头,沉思片刻,立马就做了决定。 只见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一枚带血的令牌,重重地吐出一句:“拼了!” 哈赞对面的阿拉达手上握着毛巾,满脸血痕下露出诧异的神色。 沉沉的夜幕,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这天际,就连这星星的微光也没能逃避。 东门口,一队卫兵正守着城门严阵以待。就在刚才,又是一波兵被抽调来上了城门,总算是遏制住了对方不断涌上城头的士卒。 尽管城头上厮杀声不断,他们也不敢离开丝毫。 “妈的,对面快打进来了啊!” “百户长,我们该怎么办?” 百户长抽出刀,反问道:“什么怎么办?都给我镇定!我们只有守好城门,才能护住台吉!” “台吉?台吉不是早跑了?”一名士卒满脸不屑说道,显然不吃百户这一套。他可是亲眼看着台吉狼狈离开的,现在估计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是啊,百户长,台吉现在估计正往西门跑?”另一名士卒说道,“我们难道就非要拿命守着东门吗?” “够了!再等等,若是城头真撑不住了,我们再跑也不迟!”百户长咬了咬牙,沉重的说道。他麾下的百名士卒现在还剩下一半不到,其余的全都派上了城头,到目前为止,还没见有一人回来报信。 “到时候怕是就迟了。”先前那士兵嘴里轻轻地嘟囔着。 这话没逃过百户长的耳朵,他狠狠地剐了士卒一眼,刚要开口,就看到城中心燃起大火。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一老一少的牧民脚步踉跄的朝这边跑来。 他们高举着火把,火光映照出他们满脸的血迹,仿佛是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似的。 这名百户长立刻架起刀,身后的士卒也都纷纷拔出刀。 “站住!” “大人!”为首的老牧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人,不好啦!台吉,台吉他……” “台吉怎么了?” “有人在台吉大帐放火,趁着混乱伤到了台吉。” “什么?”这名百户先是一惊,然后又瞬间沉寂了下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旁面色稚嫩的牧民从怀中举起一块带血的令牌,“那颜让我通知你们赶紧去救驾。” 百户长看了看令牌上的字:“沙琪玛那颜?” 那小牧民点了点头。 “他不是在城头吗?” 那面容有些老的牧民摇了摇头:“他一直护着台吉呢。大人,事不宜迟,得快去救驾啊!” “哼,跑得倒是一个比一个快。”百户长身后的士卒冷声笑道:“现在倒是想起我们了。” “别废话!”百户瞪了他一眼,“走!” “你们去,我誓死守住东门!”这名士卒义正言辞的说道。 百户没有再废话,只是回头招了招手,众人赶紧跟着百户狂奔向城中心着火处。 接下来断更几天,具体原因在下面作者说。 第10章 开城 万幸百户长没有说出前方带路的话来,两个牧民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庆幸。 这一老一少两个牧民不是别人,正是阿拉达和哈赞。 看着那百户带着士卒赶往中城,两人的脸上皆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大人。” “你怎么还不走?” “大人,有件事我想提醒你啊。”阿拉达微微低下头,在对方看不见的眼瞳里,流露出些许疯狂的神色,“是时候该上路了!” “去哪?”那留守的士卒一脸疑惑。 “当然是……”另一个显年轻的声音从士卒的脑后传来,“送你去见长生天了!”。 不知何时,一股冰凉的感觉已悄然贴近他的喉咙,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种感觉就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脖颈处的剧痛和不可抑制的滚烫血液。 “咔、咔……” 那士卒嘴角抽搐,还想再说些什么。 阿拉达却是从他手里接过了封鞘的弯刀,顺势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愿长生天保佑你,朋友。” 话音刚落,就见那士卒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接下来就该保佑我了!” 阿拉达向天祈祷,随后将尾指弯曲成圈,含入口中,吹出一记响亮的哨声。 “啾~” 不远处,几个人听到这哨声,相继从角落处探出头来。这些人都是阿拉达所在部落的牧民。 他们这些人年龄偏大,因此没有被征召至城头,刚才经阿拉达一鼓动,就纷纷响应起来。 阿拉达带着众人去除掉城门内侧的地销,接着取下架门的木梁,随后众人合力将门缓缓向里拉开。 随着城门的缓缓移动,有几支乱箭试探性地钉在门后的空地上。 远处,孟卓台吉看着城门已开,挥手下令进攻。 “呜——” “呜——” “呜——” 牛角号吹响进攻的号角。 “嗒嗒——” “嗒嗒——” “嗒嗒——” 千军万马迎着冷冽的西北风向前飞驰,裹挟着翻滚的热浪朝东门涌来。 乌泱泱的人头攒动着,这种天崩地陷的气势显然影响了城头的肉搏战,让不少守军都放弃了抵抗,当场缴械而降。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光亮了起来。 骑兵们随着晨光不断涌入城东,紧随其后的是象征孟卓台吉部的大旗。 阿拉达和哈赞如一众牧民一样伏在城门两边,将脑袋深深埋在地下。 孟卓台吉座下的骏马停留在城门口,远远望去,城中心火光不断,天罗地网已经收紧,他不觉得斯钦巴日能够插翅而飞。 当他走到这儿,斯钦巴日的结局显然已经没了悬念。 只是,现在的斯钦巴日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孟卓台吉想到这,脸上竟露出了笑意与恨意交织的情绪。 随即他瞥了瞥脚下,这几个开城的牧民他早早就注意到了,倒是有些小聪明。 “你,抬起头来!” 孟卓台吉的语调并不重,语气却毋庸置疑。 身在首位的阿拉达知道,这富贵终于还是轮到他了。 他缓缓抬起头,凝固的血顺着脸上淡淡的褶子勾勒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台吉!” “嗯,倒是悍勇!”孟卓台吉继续问道,“火是你放的吗?” “我……” 阿拉达正张口欲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台吉,火是我放的,主意是哈赞出的。” 昂格尔摸了把脸上的黑灰,指了指一边的哈赞,喘着粗气说道。 他在城中心放了把火后,就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 昂格尔说完这句话,立刻如阿拉达一般伏下身子。他无视了阿拉达的眼神,心里却在想着,还好来的及时,不然就给这老小子打白工了。 哈赞听到这,也是无奈地露出脸来,一时间却不敢与孟卓台吉对视,只是盯着垂在马侧的火红披风。 孟卓台吉盯着下面那张略显稚嫩的脸看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说道。 “很好,你们都通通有赏!”孟卓台吉抚着胡子大笑道,“此外,我特许你们可以脱离原来的部落,另选我麾下的部落依附。” 对着一旁的军需官说道,“待会清点完毕,带他们去领赏!” “是!” “谢台吉!” “谢台吉!” “……” 一众人都应和道。 哈赞低着头暗暗思索。他知道,三言两语间,这次夺城之功就被分化成蝇头小利,想要获得官位显然是不可能了。 不过好在,他们也算是脱离了“敢死队”的范畴,即便不能入孟卓本部麾下,也可以自主选择新的草原贵族依附了。 在这种不断的思绪中,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父亲,据前方探马来报,东门已开,”那日苏满脸严肃地说道,“还没有找到斯钦巴日的踪迹。” 孟卓台吉将缰绳攥紧,眼神微眯,吐出一句。 “走,进城!” 孟卓台吉一声令下,周边的亲卫就护着他向西走去,马蹄踏过脚下的路发出一阵阵轻快的声音。 哈赞看见马蹄动了,这才顺着火红披风的一角向上看去,孟卓台吉的侧脸映入他的眼帘。 哈赞目光如炬,紧紧凝视着孟卓台吉,想要将那张脸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孟卓台吉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侧过头看了看脚下,却只能看到一群伏在地上的牧民。 说来也奇怪,刚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自他转头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没注意到,脚边的那个瘦小身影,眼神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第11章 固德城议事 固德城。 台吉大帐外,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枯草上。 上半身已血肉模糊,像是被碾压成肉糊。只剩华丽的服饰还在述说着他生前的尊贵。 这是斯钦巴日台吉的尸体。 他并非死于纵火,而是被一颗石弹刚好命中,这倒还真是应了赛罕台吉的想法。 “安达,收到你的信后,我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赛罕台吉的阔脸上一改凶厉,露出核善的微笑。 “安达,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孟卓台吉的脸上也洋溢着温润的笑容,拓跋宏之前可没见过台吉露出过这种表情。 安达是一种很亲昵的称呼,指的是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用誓言结成生死之交的义兄弟。 “哈哈哈哈哈~” 两人伸出拳头对了一拳,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只是可惜,便宜了这老货。”赛罕台吉说着,朝斯钦巴日台吉的尸体吐了口浓痰。 孟卓台吉抚着胡子,看着斯钦巴日的尸体,眼神中摄出精光,淡淡开口道:“拿下固德城,做成此事也就不远了。” 冰冷的尸体并不能获得两位台吉的怜悯,孟卓台吉挥了挥手,示意跟其他尸体一起处理。 “走,帐中议事。” 说完,两个台吉先入大帐,紧随其后的是麾下各部的那颜。 宽敞的大帐足以容纳数百人,论奢华更胜孟卓台吉部大帐一筹。四面的立柱勾勒出飞舞的纹路,穹顶嵌上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明灯。 此时天还蒙蒙亮,帐中却灯火通明。 “这老货倒挺会享受的。”赛罕台吉看着脚下这块硕大的地毯,吐露出这句话。接着走到左边首位坐下,背靠着位子上的羊毛毯,眯着眼说道:“舒坦!” 赛罕台吉也不是什么愣头青,非要跟安达并排坐,借着话自然而然的就坐到了下面。 孟卓台吉面含笑意,径直走上主位,两人的主次瞬间分明。 紧接着,世子格日勒图坐上了右边的第二个位置,紧接着是莫日根,那日苏,布仁,萨扎那颜,苏察伦那颜…… 而对面则是赛罕台吉的几个儿子和一众赛罕部那颜。 右边的首位是格日勒图故意空出来的,真要坐了上去,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个小辈都能跟赛罕台吉平起平坐。 孟卓台吉看向台下的众人,面色有些凝重:“由此去金帐王庭还需一段路,现在已经初入冬季,虽然还没下雪,但恐怕也快了。” “安达,都已经做了,你的意思是要放弃吗?”赛罕台吉皱着眉头问道。 孟卓台吉摇了摇头:“不,虽然这种天气更考验战士们的意志,但在我看来问题并不算大。 于我们而言其实还有好处,马匹在夏季草场养得膘肥体壮,待王庭附近的大小河流封冻后,便可以任意驰骋。 我只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些降卒该怎么办?” “安达,这还不简单?宰上几个不听话的,剩下的都会老实。”赛罕台吉果然是传统意义上的草原汉子,连思维都是这般粗犷。 孟卓台吉再度摇了摇头:“斯钦巴日的亲眷我还没杀,那些忠于斯钦巴日的那颜,我是用还是不用?” 他沉吟片刻,抬起头问道:“莫日根,你说说该如何应对。” “父亲,恕我直言,这些人对咱们没什么忠诚可言,还是全部诛杀为好。”莫日根脸色凶狠,眼神中尽是冷漠。 “莫日根,你的杀心太重了。”孟卓台吉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年纪最大的儿子。 一路走来,几个儿子里,莫日根随自己最久,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征战,莫日根可以说劳苦功高。 莫日根这个名字意为神箭手,他从小就被自己训练弓马之术,学着如何杀人,如今怕是早已习惯了杀戮,恐怕就是用敌人的头盖骨装酒,他也能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即便这些年过得还算安稳,但早年征战的经历导致莫日根的性格有些不定。若是平日里还好,看不出什么端倪,可一旦上了战场,就变得极度嗜血,而且视人命为草芥。 这也是这些年孟卓台吉外出时都让他守家的原因,就是为了压一压他的杀气。 但这次实在是没法不带莫日根了,若是论效率,他的攻城尤为猛烈。 南城门的进攻由莫日根全权指挥,破城的时间几乎就差了东西两门一线。 要知道,这两门一是靠回回炮之力,另一个则是开城而降。 南门则完全不同,死亡人数远超其他三门,几乎是生生用人命堆上去的,拨给莫日根的人死伤了有近四千人,这些可都是各部抽调的战士,不是半路收编的牧民军可比。 孟卓台吉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布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见孟卓台吉在众人面前点了自己的名,布仁脸色微红,声音有些颤抖:“父……父亲,若是留下斯钦巴日的亲眷,将他们一视同仁,那些那颜应该会感恩戴德,为父亲效力。” 孟卓台吉听完这话,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日苏,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斯钦巴日的亲眷可以暂且留下,但只是为了稳住那些那颜,等战后再杀也不迟。 至于这些那颜,即便再差也比一般的战士强,还是可堪一用的。 我觉得最好将他们分化,一等那颜于我们无用,难道还要真的让他们握住军权吗?让咱们麾下的弟兄们怎么想。 这些那颜即便嘴上再怎么表示忠心,但终究是些降卒。 我看那些二三等的那颜可以给些奖赏,而这些则都明着从一等那颜的手里扣。 人都有自己的私欲,即便他们明知道这是我们的阳谋,但从这开始两方也会互相提防。 这样一来,矛盾就出在他们自己身上,不必耗费精力去管。” “若是有二等那颜死于今晚……”那日苏顿了顿,继续说道:“只需安排些人煽风点火,他们自然瓦解,到时我们再出面按下此事,将帽子扣在那两个一等那颜身上,不需我们动刀,他们也活不过今晚。” 第12章 第四种答案 孟卓台吉面露微笑,终于不再叹气,不过他的问题还没算完。 他看向世子,问道:“格日勒图,你的答案呢?” “父亲。这些又不是哈尔古楚的亲眷,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吗?依我看全杀了也无妨。”格日勒图正襟危坐,淡淡开口道。 这话显然是针对那日苏的,只见格日勒图继续开口道:“不过我们不必动手,让那些自讪忠诚的那颜们亲手挥舞屠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们的部众注视之下。 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杀还是不杀,若是手软,丢的可就是自己的命;若是心狠,何来的心系旧主? 动了手的自然可以收拢,那些迟疑的,宰了便是。战场上心慈手软之辈,怕是也活不长久。” “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说的好!”对面的赛罕台吉大笑道。 孟卓台吉听到这儿,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各部的人数应该都清点完毕了?” 萨扎那颜起身说道:“禀台吉,咱们现在还剩五万五千余人,其中精骑没有损耗,步卒死了六千余人,轻骑死了两千余人,剩下死的是半路裹挟的牧民兵。” 苏察伦那颜起身道:“目前收编了城中一万余士兵,外加三万余牧民兵。所幸四面围城,城中的马厩都满满当当,除了一些被石弹砸死的马尸熬成肉汤给战士们加了餐,剩下的足以配备三四万的骑兵。” “很好,让战士们吃完饭休息一会儿。” 孟卓台吉看向赛罕台吉,后者土黄色的脸轻轻点了点,开口道:“我这边损失不大,只有六千余人死伤。现在已经抽调牧民兵补齐了五万兵力。” 紧接着,孟卓台吉向众人问道:“接下来就是王庭了,这仗该怎么打?” 赛罕台吉率先出声:“怎么打?当然是一路杀过去!前面的路还好,地广人稀,想要截住逃窜的牧民不让他们传信,就像煮熟手把肉一样简单。 可是,一旦踏入王庭草原的腹地,过了阿日善湖后,就是想偷摸着过去不被发现也是很难,那些‘眼睛’可不是吃素的,想偷袭金帐王庭的可能性不大,只能一路莽过去了。” “金帐王庭的常备兵力大概在三万人左右,其余都分散在阿日善草原的四处,如繁星般散开。”孟卓台吉手指轻扣桌案,继续说道:“只要兵贵神速,让哈日古楚反应不过来,直捣王庭也并非难事。”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攻城的细节也应当提前商量好。这样,进入王庭草原后,我部人马任你调用。”赛罕台吉说道。 “那就多谢了!”孟卓台吉先是一笑,随后脸色又变得严肃:“攻王庭不该四面围城,城墙上有着重弩,若是四面围攻,伤亡必定很大,只怕还没攻下,我们两部的战士就都死伤殆尽了。” “是啊,那些重弩可是早年向穆罗尼亚帝国重金购买的,连战马都可以射穿,更别提人了。这一箭下来,啧啧,我当年可曾见过数人被串在一起,就像焦熟的肉串。” 孟卓台吉的眼神中也流出追忆之色,半晌,他再次开口道:“东门的守城器械最是精锐,另取一门进攻,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 “僧格图那边……”赛罕台吉面露难色。 “你是在担心僧格图背约?” 看到赛罕台吉点了点头,满脸的凝重之色,孟卓台吉嗤笑一声,“这家伙就是个墙头草,只要我们势如破竹,他自然会躲得远远的,俯首称臣。但我们要是久攻不下,连粮草都耗尽了,他说不定会窥探我们,伺机而动。” “还是不得不防啊!”孟卓台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担忧暂时压在心里。 “苏察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孟卓台吉看到苏察伦那颜开口欲言。 “台吉,那些伤得太重的伤员不如就留下,跟着队伍反而会影响行军。”苏察伦那颜建议道。 “嗯,统计一下伤员,那些太重的就留下养伤。”孟卓台吉先是肯定了苏察伦的话,然后继续说道:“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父亲,最好让战士们快速整备军资,略作休息后即刻启程。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格日勒图郑重说道。 孟卓台吉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各部人马,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休息,三个小时后,我要看到全军整备完毕。 都散了!” 拓跋宏随着众人走出大帐,然后回到拓跋部的驻地。 在那片驻地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军需官领着几个牧民拖着一家老小,牵着羊站在驻地前。 “怎么回事?”拓跋宏问道。 军需官回答道:“拓跋那颜,是这样。 这几个是开城献门的牧民,他们受台吉赦封,可以选择想要投靠的那颜,这小子说认识你,就想来投奔。” “认识我?”拓跋宏看着军需官指着的小子,虽然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颜,我叫哈赞。前几日你救下我的母亲和弟弟,不知你还记得吗?”哈赞的脸上有些激动,看着拓跋宏问道。 “哦!原来是你,几日不见,都立下功劳了!家里人现在怎么样?” 拓跋宏看了一眼他身后,一个老头和一个木脸老实相,并不见那个更小的男孩,突然想到什么,哑然一笑,忘了他的家人应该还在之前的那个部落里。 拓跋宏继续对着军需官说道:“人就留在这儿。” “好的,拓跋那颜,那我就先告退了。” 看着军需官离开,拓跋宏重新将目光放到这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男孩身上。 这个叫哈赞的男孩,脸上还有残余的血迹和黑灰,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从哪扒来的,又或者是军需官给的。 他的目光澄澈,手上紧紧攥着刀柄,面容里带着一丝局促不安。 拓跋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别紧张,放松点,以后拓跋部就是你的家了。” 第13章 可汗亲临 茫茫的王庭草原之上,大片枯黄的牧草随凛冽的寒风而动。 一个满脸风霜,身着羊袄的老牧民,正赶着几头牛吃草,他的脸上有些喜色又有些许遗憾。 “哞~” 母牛甩动发暗的舌头,撩进枯草,咂咂作响。一旁刚出生的小牛,或许体力还不能支撑它站起,一次次被风刮倒,最终伏在地上。 老牧民的遗憾来源于此,冬日出生的牛犊几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活活冻死。 纵使将它抱回毡房也无济于事,冬天才刚刚开始,就是成年的牧畜都不一定抗的过去,何况这个小家伙呢? “唉~” 叹了口气,老牧民露出一丝苦笑,安慰自己起码今晚能吃上肉了。 “哞!” 突然,母牛抬起头,发出了一阵不复慵懒的叫声。 老牧民停下脚步,伏跪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地面。 “隆——” “隆——” “隆——” 枯黄的牧草一如往常律动,只是草间夹杂的沙砾在地面上不断跳动,几头牛开始躁动不安。 老牧民面露惊恐,他抬头向东望去,只见远方的大地上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骑兵向他涌来! 老牧民丢下还在慌乱中的几头牛,转身就跑。 可身后那好似天崩地陷的动静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响声就像在耳边炸响。 双腿哪里跑得过战马? “咻,咻,咻——” 几只羽箭尾翼不断颤动,就钉在前方不远处,封锁住老牧民的去路。 他还来不及喘气,就被几名骑兵团团围住。一名骑兵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老牧民答完就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但骑兵们却无动于衷。 两柄钩镰枪探了下来,将他翻过来拉到不远处。 老牧民被枪镰拖着走,看着没有一丝云的天空,感到后背像是被土块硌过,火辣辣的疼。 不多时,骑兵停了下来,松开了钩镰枪,周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老牧民眼角朝上,面前出现一个身穿红色披风的男人,只见对方腰挎弯刀,威风凛凛。 “台吉,还有不到百里将要抵达阿日善湖了。”一名骑兵禀报道。 听到对方竟是台吉,老牧民赶紧翻身,继续不住地磕头。 孟卓台吉看着牧民那沾满干泥的羊袄,挥了挥手,示意骑兵拉走。 两名骑兵便押着他朝后面走去。 而更多不着边际的骑兵则立在原地,在他们身后,是无数辎重、勒勒车、和沿路裹挟的牧民。 孟卓台吉与赛罕台吉对视了一眼,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旋即发出指令。 很快,孟卓台吉的命令一道道的传了下去,几十个骑兵朝着不同的位置奔跑,一边大喊:“台吉有令,安营扎寨!” 紧接着,一队队哨骑被派出,朝着四面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骑兵们以自己的部族为中心,将帐篷支起,以干粮奶酪果腹。 这一夜很快过去。 只是,当天亮之时,军队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禀台吉,昨夜派出的别处哨骑都已归来,只是西边的三路哨骑失联。” 孟卓台吉与赛罕台吉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拓跋宏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来之前就已做过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还真是应验了。 突然,身旁的阿扎泰弯下腰跪伏在地上,聆听地面。 “西边有大量骑兵靠近!” “什么!竟来的这么快!” 拓跋宏暗道不好,连忙向孟卓台吉禀报此事。 赛罕台吉带着狐疑之色刚欲开口,就看见地面上的沙砾开始不断震动。 “备战!” “全军备战!” 骑兵们立刻翻身上马,严阵以待,那些牧民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却也没人顾得上了。 在视野的尽头,飞扬的尘土乘风而起。 无数头戴兜帽,裘皮为铠的王庭轻骑熙熙攘攘。 随着一声号令,王庭军队停下,两边的轻骑缓缓剥开。 露出后面的一万精骑,作为草原上少有的披甲骑兵,这些骑兵皆手持精铁打制的枪矛,矛尖透着森森寒意。 他们头戴镶着铁片的尖帽,所有精骑身上都装备了镶钉皮甲,不仅将骑兵的身躯包裹,更是保护到四肢的手肘和膝盖部分。 这还不算完,一万精骑继续朝两边分散,露出被护在中心的三千王骑和象征可汗的九(you)斿白(dào)纛。 这三千王骑可以说是闻名整个草原,他们不仅穿备最精锐的铠甲,而且即便是其中最普通之人都享有不亚于百户的待遇。 这是挑选整个草原最精锐的战士组建而成的骑兵部队。 这些王骑身披勾勒出金色马头的厚重铠甲,里面是一层特制的棉甲,虽然不厚,但是效果却比一般皮甲还好。 在这两件甲后,王骑们还穿了一件丝绸内甲,如果真有强大到能射穿前两件甲的弓箭,还能依靠丝绸内甲抗住箭头,使箭矢不能入肉太深,这样很容易就能将箭头取出来,不影响战斗。 拓跋宏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些王骑,精锐的甲胄看的他牙口发酸,直直咂舌。 再往下看去,这些王骑的胯下都是来自草原各处最高大的战马,因此能经受得起如此负重,其中就有不少博斯腾马位列其中。 这些战马肩高一米五到一米六,从马首到马臀,全部包裹着细密的链甲。战马脸部的面甲之下,露出的眼神没有任何一丝慌乱。 只有这种训练有素的战马才能在全身披挂的情况下,承载着王骑奔如雷动。 望着远处王骑中的九斿白纛,赛罕台吉喃喃道:“他亲自来了。” “我还以为他会据城死守,倒还算有血性!” 孟卓台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竟是朝赛罕台吉露出了笑容:“就是人有点少啊!” 这话倒是不假,除了一万精骑三千王骑,其余的轻骑也就五六万的样子。要说人数,确实比两位台吉的总兵力少上不少,沿路而来,孟卓部更是裹挟了王庭草原上、两万士兵和牧民混杂的部众,现在足足有17万的兵力。 虽然两边的真实战斗力不是这么算的,但人数确确实实是占了很大的优势。 拓跋宏实在想不通这位蒙苏汗国的可汗哪来的胆气,在明知两个台吉造反的情况下还敢出城迎战。 或许是为了尊严! 第14章 大雪满弓刀 灰暗的天空上,漂浮着团团铅灰色的云朵,参差低垂,显得厚重压抑。 一股股寒流随之席卷而来,凌空洒下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交织成一片白色的帘幕,将天地晕染得一片洁白。 在这洋洋洒洒的细雪之下,九斿白纛竖的笔直。 九斿白纛的松木杆顶端为一尺长的镀金三叉铁矛。 铁矛之下有着一个圆盘,沿边固定银白公马鬃制成的缨子。 伴着寒风一吹,竟像一团团跳动的白色火焰。 九斿白纛林立,一道人影在众人之前,上着金甲,身骑白马。 蒙苏可汗——哈日古楚(第二卷、第三章固德城和第五章夜袭分别插了房车跟回回炮的图,感兴趣的可以回头看) 这道身影就是整个汗国的主人——蒙苏可汗、哈日古楚。 朔风渐起,寒意刺骨,呼啸的西北风在枪尖掠过,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尖啸之音,令人毛骨悚然。 从哈日古楚驻足之处向东边望去,目之所及,从左右极远处到眼前极近处。 一支又一支骑军横亘在枯萎的草原上,枪林之下,十数万的骑兵手握弯刀,蒸腾的热气将寒风挡在阵列之外。 数之不尽的战马原地矗立,不时发出阵阵长鸣。 哈日古楚在雪中静静站了一会儿,两肩金甲被点点雪花覆上。一阵风吹来,他金盔下的胡须微微翻动,抖落了一些雪花,但他的表情和目光依然是悲凉且平静,仿若一块雕塑。 哈日古楚看到哨骑的那一刻就知道孟卓和赛罕叛乱,却不曾想眼前竟是这般一眼望不到头的场景。 孟卓的哨骑并不比王庭骑兵更勇猛,只是除了嘴硬再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了。 “还是小看他了啊!”哈日古楚长叹一声,“终日熬鹰,却不曾想有一天会被鹰啄了眼。” 身后的国师声音低沉,开口道:“孟卓的精锐只有三成,其余不过是些滥竽充数之辈,更何况……” “我真不如他么?” 国师怔了怔,怪不得自己百般劝阻,他仍快速征调了大军,出城而战。这位蒙苏可汗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恐怕是由来已久。 “可汗,怎么会……” “不必多言,”哈日古楚抽出战刀直指天穹,“全军听令,诛杀孟卓者,敕封台吉!” “大汗有令,诛杀孟卓者,敕封台吉!” “为大汗而战!诛杀反贼!” “诛杀反贼!” “诛杀反贼!” 咚—— 咚—— 咚—— 沉重的战鼓敲响,紧接着王庭骑兵全军而出。 “轰隆隆!” 数以十万计的战马犹如滔滔大江远远地铺展开,向着台吉大军奔涌而来。 孟卓台吉凝视着远处的王庭骑兵调动,偏过头对赛罕台吉说道:“不愧是王庭精锐,你看看这动静,比我孟卓部的羊崽儿都叫得欢。” 此言一出,两名台吉身边的一众那颜都大笑。 孟卓台吉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句调笑就将无形之中的压力骤减。 “勇士们,让哈日古楚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草原骑兵!冲锋!” “万胜!” “万胜!” “万胜!” 台吉军阵中的骑兵挥舞着手中武器向着王庭骑兵迎头杀去。 轰~隆~隆~ 两军骑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即将撞在一起之前,双方两侧的轻骑拉开牛角弓。 刹那间,箭雨在雪中架起了一座高桥,对射着在空中交汇,而后朝下纷飞。 如果不是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这一幕倒还真有些赏心悦目。 紧接着,双方的前军紧紧地凿在一起。 一时间,落马者无数,前几排死伤尤为惨重,直接被打的不成阵型。 因相遇的时间紧促,孟卓台吉并没有制订详细的战术,可以说所有的战斗方式都是出自麾下草原骑兵的本能。 下一刻,两支前军相撞,无数骑兵被撞得人仰马翻,鲜血飞溅,但凄厉的叫声很快就被“轰隆隆”的马蹄声掩盖。 “死来!” 拓跋宏挥舞马槊将一位王庭轻骑砸落马下后,接连挑落数人,继续纵马向着前方杀去。 他所在的位置是最北侧,世子、苏察伦那颜和特木尔那颜等人都在这一侧激战。 他身后的拓跋部战士也是紧随其后,不断的夺取王庭轻骑的生命。 放眼望去,除了王庭的精骑被台吉大军重骑以更多的兵力牢牢锁在某个区域内不能抽身。 其余的整个孟卓台吉部中央、莫日根亲率的骑兵都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推进。 这些调拨给莫日根的骑兵可不再是裹挟牧民军,而是台吉部真正的精锐,所过之处,王庭轻骑俱不能抵挡,一路败退。 而同时,战场南边的赛罕台吉部也成功的包抄住左侧的敌人。 不过,整个台吉大军后方的那些牧民兵很快就显得有些疲软了,他们与王庭骑兵交灼在一起,隐隐呈现出颓势。 这就导致,目前整个战场上,双方的骑兵混乱地交叉在一起,台吉大军呈现一个接近“w”型的阵型。 拓跋宏一马当先,手中马槊接过几朵飘雪,递向一名王庭轻骑的喉咙。 雪花还没来得及化开就被送进骑兵温热的血中。 再次抽出马槊,只剩下对方抽搐的喉咙,被破开血洞,锋刃上不留一丝血迹。 这把马槊是精钢特制的,异常锋利,拓跋宏用起来极为顺手。 看了看前方数不尽的敌人,拓跋宏手中的马槊携冷风左右横扫,风雪漫卷,带走一个又一个王庭骑兵的性命。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周遭的寒意愈发逼人。 拓跋宏一边不断挑飞迎面而来的王庭轻骑,一边紧紧注意着三千王骑的动向。 三千王骑依旧没有动身,只是牢牢护着那九斿白纛下的身影。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另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南边传来。 拓跋宏捅穿一名骑兵的胸膛,看向南方。 “那是?” 视野之中,天披白纱,地覆白毯,天地共一色。 一条黑色横线划开这白茫茫的帷幕,携漫天风雪而来。 拓跋宏的身后,格日勒图也冷冷地注视着这异端。台吉大军的骑兵们分割开周围的王廷骑兵,短暂地清出一块空地。 下一刻,一支数万人的骑兵浮现在世子和几个那颜的眼前。 “该死!是僧格图!” 第15章 欲将轻骑逐 这支黑色骑军,在漫天风雪中显得尤为醒目。 赛罕台吉看着这不速之客,迅速指挥着左翼骑兵收拢,一道道号角随之吹响。 只是战场之上本就瞬息万变,王庭骑兵在各那颜的指挥下相继缠住了不少台吉部骑兵。 这为僧格图台吉争取到了进攻的时间。 轰隆隆—— 数万混杂的骑兵踏破雪原,以轻骑为翼,重骑为锋,如一柄弧形铲刀狠狠砸向台吉大军的东南方。 这个方向的骑兵早就被王庭骑兵缠身,如今更是腹背受敌。 在这种冲击力下,别说是人,就是战马都扛不住。很快,整个东南方锋线就是一片人仰马翻,双方都有人相继毙命。 数不清的断肢、残臂…… 破碎的脏器抛洒在雪原上…… 重伤的战马喘着粗气…… 凄厉的惨叫慢慢被风雪掩埋…… 这次冲锋的纵深之大,甚至影响到了起拖缠作用的王庭骑兵,不少人都受到了波及,不能幸免于难。 孟卓台吉一直未曾下场,从他的视角来看,左侧的赛罕台吉部像是被拦腰截断,这让他为赛罕台吉紧紧捏了把汗。 刚才,左翼台吉骑兵还牢牢包裹着左翼王庭骑兵,短短几分钟内,竟从困兽的兜网变成了在兜网中挣扎的猎物。 难道要丢下后军? 身处战场的赛罕台吉当机立断,纵马挥刀,率领前军反向包抄。 整个左翼放弃了包围西南部的王庭骑兵,而是转头对僧格图台吉发起反攻。 庞大的战场动了起来,隐隐呈现竖着的“そ”型(从右边横过来看,不知道什么鸟字,但就这个形状) 这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挡住南边的僧格图台吉,原本就弱上一些的后军恐怕会被生生打穿。 恐惧会令那些牧民兵溃败从而叛逃,使原先的大好形势付诸东流。 赛罕台吉这一动,中军的莫日根一众压力倍增,西南方的王庭骑兵可以说被解放了一半。 这就造成台吉中军的推进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北部战线拉的很长,这边的压力相对较小,外侧的骑兵一边包抄一边侧身骑射。 最前方,以几个那颜为首的小股骑兵分散开来,如一把把烫得通红的刀尖、轻而易举地切开奶酪一般,将北侧锋线凿的支离破碎。 拓跋宏手中马槊左劈右挑,接连放倒几个王庭骑兵。 在强大的力量加持下,几乎没人能在他手下抗住几回合,当然也不排除死在他手下的都是碌碌之辈。 或许是他锋芒太盛,一时间竟没人敢近身。 这才让他有时间观察到,远处的三千王骑开始蠢蠢欲动。 “咚!”“咚!”“咚!” “呜——” “呜——” “呜——”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战鼓和号角同时响起,王骑虽然只有三千,却势如三万。 “踏,踏,踏!” 他们先是以缓慢的速度开始起步,全身披甲的战马带动马背上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向前跑动。 “踏踏——” “踏踏——” “踏踏——” 紧接着马速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经不单单是马速,还有惯性的加持。 “踏踏踏踏——” 当这些钢铁猛兽真正如流星飞驰,已经无人能够阻挡他们的锋芒。 莫日根率领的中军还没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就见近在咫尺的王庭轻骑缓缓让开一道大口。 三等那颜贺儿隽劈开一个王庭骑兵的胸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他黝黑的脸庞早已被凝固的血点缀得七七八八,只是这一下用力太深,血浆竟飚进双眼。 早已同样沾满血迹的双手轻轻从脸上推过,依旧无济于事。 贺儿隽的眼膜被淡淡的血色覆盖,看着这天地也尽是血色。 恍惚间,他看见前方明亮了一些,似乎没有王庭骑兵的影影绰绰。 下一秒,不远处好像有一团团火焰在跳动。 那是? 血色的九斿白纛! 贺儿隽明了,这是一条通往建功立业,通往富贵人生的大路。 蒙苏可汗就在眼前。 真近啊! 飘扬的“血花”不断落在他的身上,周围也不再有骑兵近身。 轰鸣声响彻耳畔,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是错觉! 几朵雪花洒在贺儿隽的瞳孔中,将血色化开了一些,刺骨的寒意让他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 等贺儿隽再次睁开双眼,天渐渐变得清明,眼前的景象也再度清晰。 只是这一下,睁开的双眼就再也合不上了。 一柄钢矛贯穿贺儿隽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抽出,紧接着撞上来的是迎面而来的高大战马。 战马披挂的链甲印在贺儿隽的身上,将他撞飞好远。 贺儿隽像一只折断双翼的鸟,落在铺满白雪的草原上。 他的胸膛凹陷,几滴化开的血泪从眼角落下。 空洞的双眼怔怔凝视天空,已然魂归长生天,留下的只有瘫软的身躯。 贺儿隽只是第一个倒霉蛋,还有无数的骑兵为他陪葬。 人马俱甲的王骑势大力威,比之僧格图台吉部效果更加明显,几乎所有被拖住的台吉骑兵都被砸的重则身亡,轻则吐血。 一时间除了最前方的一排王骑人仰马翻,其余皆是完好无损。 之前躲开的莫日根率领中军继续缠了上来,两军继续缠斗在一起。 失去了冲击力的王骑能够依靠的只有强壮的身体素质和甲胄的精良。但这些就已经难能可贵,寻常刀枪不能轻易地破防,使这近三千的王骑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半米长的骨朵无法越过枪林攻击到王骑的甲胄,再加上是混战,莫日根无法让中军的轻骑跑动起来,让这些王骑也吃一吃来自台吉部的重箭。 一时间莫日根还真没办法接近。 九斿白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但此刻的王庭骑兵就像扎进肉里的箭头,射进去轻而易举,拔出来就难。 这个弊端很快被有心之人抓住。 拓跋宏在注意到王骑出动的那一刻,就扭头看向格日勒图,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随着格日勒图一挥手,右翼号角吹响,骑兵们随着号角指明的方向发起冲锋。 就像左转的红灯即将结束的那刻,松开刹车,快速起步。 右翼骑兵迅速往左包抄,封锁住王骑的退路。 第16章 流血川原丹 战场的东南区域。 僧格图台吉部的骑兵自冲入大军之后,便一路向北,阻挡的速度抵抗不了他们推进的速度。 这也难怪,对这些训练有素的边军而言,人数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敌人很弱这个事实。 对面这些半吊子骑兵本就是牧民出身,即便有些经历了之前的战斗,但总体来说只是新军。 这些牧民由于分属多个小部落,加上并没有经过训练,彼此之间联动不足,指挥不畅。 他们的对手,一开始是经过减速的王庭骑兵,只需要纵马近身搏斗,而不必直面骑兵冲击。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处于劣势,经常是某一部发动突击,而身边的另一部却没能跟上,结果冒进的一部被王庭骑兵分割包抄一口一口的吃掉。 但得益于兵力的优势,两边打的还算有来有回,而当僧格图部骑兵冲到脸上的那一刻,这些牧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尽管前排的骑军箭雨如注,但是丝毫没能阻挡僧格图部骑兵冲锋的决心,于是两道阵线便重重撞击在了一起。 最前排的牧民和他们的战马犹如脆弱的堤坝,被汹涌而来的洪水无情的冲破。 即便是跌落下马的那些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来不及重新骑上战马。 牧民们惊骇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僧格图部骑兵前仆后继地向着他们杀来,一时间只能落荒而逃。 僧格图部骑兵略微放低了枪尖,轻易捅穿眼前惊慌逃命的牧民后背,战马横冲直撞,把这些牧民践踏在铁蹄之下。 尽管西南部的赛罕台吉已经指挥前军调转方向迎上远处的僧格图部前军,但近处的僧格图部后军仍未放弃追杀。 如果能用仅仅一小半的兵力压制、甚至驱逐这数万人的牧民军,能否将大局逆转呢? 僧格图台吉的策略显然奏效了。 牧民军终究还是出现了节节败退的迹象。 整个天地间,孟卓台吉是能够清楚看到这一切的人之一。 他抬起头,接连下了几个小时的大雪已经停下。 远处的阵线就像一个持续转动的磨盘,在不断消耗着双方的血肉。这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战斗从清晨开始已经持续了半个白天。 太阳升到了穹顶,混战已经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快要达到了所有人的忍耐限度。 终于,当远处的王骑开始冲入这巨大磨盘之时。 孟卓台吉终于按耐不住,决定在命运的赌桌上压下他最后的赌注,他挥鞭下令:“传我号令,所有人开始披甲上马,随我突击。目标,僧格图大纛!” 孟卓台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狠狠的挥下马鞭,阵阵号角声传来,这是发动突击的信号。 这支五千人的精锐骑军是孟卓台吉最后的兵力。当看到哈日古楚梭哈的那一刻,他也交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五千精骑的先锋是跟随孟卓台吉多年的武将——哈单夫。 他是台吉的亲卫长,只有战时的统兵之权,并不像那些那颜一样拥有自己的封地。 他的身后,有些骑兵将最后一口肉干就着水吞下肚子,感受着食物带来的充沛体力,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最前方的哈单夫高高举起手里的钩镰枪。 五千精骑划为五排,呈翼型排列。 就连孟卓台吉也亲自下场,他在队伍中心处,跟他的勇士们一起,即将迎来决定命运的最后一战。 他们身上的铠甲反射着日光,在雪原中光辉耀眼。 主心骨在,整只精骑的气势恢宏。 整个五千精骑的大阵张开双翼,就像一只翱翔在雪原之上的海东青。 “冲锋!” “踏踏——” “踏踏——” “踏踏踏——” “踏踏踏踏——” 精骑宛若挥动的鹰翼开始逐渐加速了,横握的长枪如同流水一般上下涌动,战马披着皮甲,奔驰起来犹如沉闷的雷鸣,也像奋力敲击的战鼓,巨大的噪音狠狠的拽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最后方正在厮杀的僧格图部骑兵已经听到了这轰鸣的巨响。转过头就看见,已经开始加速的五千精骑。 边缘处的僧格图部骑兵赶忙抖转战马,试图避开这迎面而来的洪荒猛兽。 而处于最中心的那些骑兵就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即便他们之中的有些人试图不再紧咬赛罕部骑兵,尝试逃离这片区域,但精骑的第一波攻势还是在他们抽身前来了。 僧格图台吉听到身后传来轰鸣,远远望去,五千精骑从最初的松散开始逐渐紧密,两翼也随着哈单夫疾驰的方向逐渐收缩宽度,调整角度。 锋利的枪头则直直的指向了僧格图台吉的虎头大纛。随着哈单夫把一直高举的钩镰枪坚决的挥下,所有精骑都把马速提升到最高。 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终于狠狠的撞击在僧格图前军的阵线上,只剩下一地的碎肉和一阵震耳欲聋的爆响,战马和骑兵高高的抛上天空,然后狠狠的摔向地面,在无数的披甲战马的马蹄践踏下,前排骑兵当场毙命。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数千的精骑如同山崩地陷一般迎面而来。 令人绝望的精骑铁蹄践踏着草原,涌动的热气浮在半空中甚至遮挡了阳光,就连刚刚落下的积雪都如地震一般在不停的颤动。 “杀!” 战场上,哈单夫一马当先,带着麾下士卒呈锥子形战阵在僧格图部骑兵中横冲直撞。 噗嗤~ “啊~” 只见,他手中的钩镰枪挥舞的风生水起,或钩、或挑、或劈、或刺,接连几下,竟然没有一回合之兵,所过之处僧格图部骑兵接连被打落马下。 看着眼前撞上来的一个僧格图部骑兵,哈单夫咧开阔唇一笑,露出两排森然的牙齿。 他的枪尖轻轻一转,钩镰轻易挡开对方手里的长枪,然后在那骑兵一脸惊恐的目光下,“噗嗤”一声,直接捅穿了他的腹部。 在错马之时,哈单夫抓住捅出来的枪杆,只是微微一用力,便直接将沾满鲜血的长枪从其体内迅速抽出。 “噗~” 这名僧格图部骑兵一口鲜血吐出,眼中黯淡无光,随即无力地掉落马下。 第17章 积尸草木腥 战争仍在继续。 放眼望去,两军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叠积成堆,地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腥臭无比的血腥味即便被积雪化开的寒气抑制,却仍在空中经久不散。 就连原本积满雪的平原,也因大量鲜血的浇灌,而重新露出枯黄的草和被血浸润的土地。 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一条甚至数条鲜活的生命死去,即使相隔数里,依旧可以听到那无比瘆人又无比绝望的哀嚎惨叫声。 这些惨叫的人起码还在苟延残喘,但孟卓台吉的小儿子布仁却已经死了。 死在僧格图部骑兵的刀下,死在冲向僧格图大纛的路上。 他是孟卓台吉的儿子,但也是一名骑兵。 正是因为他是台吉的儿子,所以冲锋时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位置,这对五千精骑的士气提升有着不小的作用。 代价是他的生命保障呈几何倍数的削减。 即便他扛过了第一轮的冲锋,但深入敌腹显然会同时遇到更多的敌人。 所以最终他倒下了。 孟卓部鹰纹大纛之下。 孟卓台吉已经看到了他最小儿子的尸体。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向前挥挥手,示意身边一群护卫他的骑兵去取回尸体。 一些人向前突击,要将台吉儿子尸体带回来,免受人马践踏。 萨扎那颜就在孟卓台吉不远处。 他正在与一名僧格图部白翎酣战。 对方也就20出头的样子,有着一身的蛮劲,刀刀势大力沉,萨扎那颜只能堪堪抵挡。 终于,他找准机会,用力挡开那白翎的弯刀,一脚横扫踹在后者的腰腹间,将那白翎震退了好几步,身旁的萨扎部战士立马抽空护了上来。 尽管萨扎那颜还能看清对方的招式,但岁月流逝使他的力量已不复年轻时那么强大,单打独斗连对上这种小小的三等那颜都有些吃力。 自己终究还是老了吗? 萨扎那颜不相信,他扭过头打算寻找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时,一支暗箭冷不丁从斜对角射出,劲道之大,携破风声而来。 箭所对准的方向,正是台吉护卫的空隙。 这使得孟卓台吉将半个身子暴露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这一箭快如奔雷,使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唯一发现,且离得最近的恐怕就是萨扎那颜了。 他向左跨出一步,挡住那支冷箭射向孟卓台吉的去路,看着它迎面而来。 萨扎那颜在极短的瞬间就用目光锁定住箭的轨迹,他挥动手中的弯刀试图挡住这一箭。 他的目力的确没有衰弱,刀尖实实在在的触碰到了箭。 只不过仅仅是触碰到了箭杆。 那支冷箭的箭杆从刀锋上刮过,留下一丝卷曲的木屑。 箭是碰到了,但他真的能挡住吗? 萨扎那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挥刀的力度还不能完全传递到箭身上,仅仅是让箭身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紧接着,箭头就生生洞穿了萨扎那颜的软甲护颈,斜插进他的脖子,从颈后露出冰冷带血的箭尖。 阳光变得有些惨白,只留下萨扎那颜的背影,在这一刻看起来萧索。 紧接背影便直直地坠向雪原。 他终究还是老了。 “萨扎!” 孟卓台吉眼眶欲裂,看着儿子和跟随自己最久的老伙计相继死在眼前,纵然再冷漠的人,也会为之所动。 当然战场上不会留给他任何伤感的时间。 孟卓台吉一对鹰眸扫过箭来的方向。 当他看清楚放箭之人,压抑的怒火终于如喷涌的火山口,彻底爆发出来。 “僧格图!拿命来!” 孟卓台吉几乎要将一口牙尽数咬碎。 暗中放出如此强劲之箭的人,正是僧格图台吉。 孟卓台吉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簇拥着大纛的骑兵,不由的发出一阵冷汗。 谁能想到,僧格图台吉竟然不在大纛之下,而是隐匿在侧翼的骑兵中。 如果没有萨扎那颜挡下那一箭,恐怕还真能让他得手。 孟卓台吉高举弯刀,刀锋所指即是僧格图台吉所在的方向。 “杀!” “杀!” “杀!” 周遭接到指令的骑兵们都相继催马疾驰,向侧翼杀去。 在箭雨的掩护下,孟卓台吉将马催动到极致,几乎在短短数息之内就来到侧翼骑兵面前,这一段骑兵不算太多,还剩下两千余骑,这也是孟卓台吉惊讶于僧格图胆大的原因。 这个时候,孟卓台吉也不管什么伤亡大不大的事了,全部的精骑发动毁灭性的冲锋,只为铺开一条血路,让自家台吉杀到僧格图面前。 在孟卓台吉的身前,两列精骑开道,快速凿在侧翼重骑兵的阵线上,使薄弱处很快破开一道口子。 孟卓台吉怒吼一声,狠狠的把弯刀劈在一名骑兵队长的脖子上,这是对方全身唯一的弱点。 颈甲为了让骑兵的头部能够左右转动,没有采用沉重的铁来制作,而是多层厚牛皮重叠缝合在一起。 在孟卓台吉座下宝驹的高速奔驰下,手中的弯刀割开牛皮,就和割奶酪一样轻松,滚烫的热血一瞬间就喷射出来。 老练的孟卓台吉低头一闪,避开了自己的眼睛,敌人的热血喷在了他的嘴边。 孟卓台吉舔舔嘴边的腥味,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自己纵横沙场的年轻岁月。 年轻时候的孟卓台吉是一位公认的勇士,无数次在战斗中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虽然当上台吉以后就极少亲陷战阵,大多数时候都是指挥,但此时心中的血性已被唤醒,热血在胸中澎湃,朔风在耳边吹响,战马在战场上飞驰,长刀在手,收割一个又一个的头颅,孟卓台吉吼出像狼嚎一般的长啸,势不可挡! 对面的僧格图台吉看着迎面而来的孟卓,拉开手中重弓,只听“嗡~”的一声,羽箭飞速而出。 “休——” 这一箭的威势果真强劲,但孟卓台吉依旧宝刀未老,只见他微微偏过头,箭头带着罡风从他耳边擦过。 随后孟卓台吉不减马速,径直朝僧格图冲来。双方两侧的骑兵都被牵制住,现在是两个台吉之间的生死搏斗。 尽管草原人喜欢群殴,但这一刻,孟卓只想亲手宰了眼前这个杂碎。 第18章 接近尾声 “拿命来!” 僧格图台吉大喝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黄骠马猛的蹿前迎上对面的孟卓台吉。 “叮,叮,叮!” 两人走马观花地对砍了十几刀。 到了这份儿上,僧格图部骑兵的箭袋早已空荡。 孟卓台吉则严令部下不得放冷箭。 没了弓箭的压制,两侧的骑兵都不好接近,怕误入战局伤到自家台吉,于是只能死死钳制着对方的亲卫。 僧格图喘了口粗气,谨慎地看着眼前的孟卓台吉,他身上各处传来酸痛感,要不是穿着最精良的甲胄,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接连对上几十个回合,虽然有些压制,但终究无果。 孟卓台吉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暴喝一声,气势陡然暴涨,弯刀在空中铆足了劲,抡出一个半圆,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砸向僧格图台吉。 “铛!” 只听一声爆响,两把弯刀相击之下,僧格图只觉得肺腑一阵震荡,巨大的力道顺着刀身传到他的手臂,再到肺腑之处。 僧格图台吉座下的黄骠马悲鸣一声,猛地向前跃去,僧格图台吉只觉得胸腔内一阵气血翻涌。 但这片区域,对方的精骑人数本就更多。随着己方的重骑吃亏于兵力的劣势,正前面和两侧的孟卓部精骑已经压迫而来,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 僧格图台吉此时浑身盔甲几乎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座下的黄膘马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所幸有皮甲罩住了要害的部位,才一直没有倒下。 但它也已经到了极限,鲜血从黄骠马的身躯上不断的流出,它低垂着头颅,不住喘着粗气,终于无力的倒伏在了地上。 黄骠马的倒下也使僧格图台吉跌落下来,他靠拄着刀才勉强站起。 两侧的僧格图亲卫连忙放开自己的对手,护卫到僧格图台吉面前。 更多的精骑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孟卓看着眼前这个黄褐色皮肤的草原汉子,吐出一句:“我给过你机会的。” “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只有不屑的笑声。 孟卓台吉龇着双目,挥下鞭子:“射!” 周围的精骑将弓对准中间的这些骑兵,一轮齐射后,只留下战马还在原地跺足。 孟卓台吉将僧格图的头割下,抛给一旁的哈单夫,后者将头颅挑在钩镰枪上,高高的举了起来。 “僧格图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一众精骑也是附声喊道: “僧格图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僧格图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 不远处大股的僧格图部骑兵看到自家台吉果然已死,军心出现了涣散的现象。 除了小部分还在抵抗,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投降。 这就是分封制的弊端。 有句话是,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台吉的麾下部众的确是要给可汗交税的,但却是由台吉统一征收再上缴给可汗。 而在军令方面,台吉只能给麾下的那颜发号施令,除了战前抽调的那部分,他管不到每个那颜麾下的骑兵。 所以像僧格图台吉这样的藩王,一旦身死之后,部下的骑兵就听从各自那颜的。 而显然,目前大多数那颜选择的路,是带着麾下骑兵投降。 不愿投降的骑兵们不算多,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很快被绞杀殆尽。 可汗的确就在这战场上。 而且就离他们相隔一个孟卓部中军。 但眼下可汗救不了他们的命,如果不投降,只能像那些不愿投降的同伴一样死去。 若是哈日古楚能够赢下这场战争,那么他们同样可以再次选择宣誓效忠。 这不是什么很难的选择,这些被下了武器,没了战马的骑兵,坐在地上静静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没有了僧格图台吉部的钳制,赛罕台吉很快就以相对西南部王庭骑兵而言、更加充足的兵力,重新的包围了上去。 尽管西南部骑兵奋力突破,仍然无济于事。 这一次,不光有赛罕部骑兵,还有世子所率的右翼骑兵早早封住了王骑的去路,形成一个闭合的包围圈。 孟卓台吉看着中心战场被锁住的王庭骑兵,并没有贸然参与中心战场的战斗,而是先做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收拢溃散的牧民兵。 中军的兵力较之前已薄弱了不少,如果不增派兵力,就会被王庭骑兵挣破牢笼。 这些牧民兵毕竟不是小数目,如果不优先解决,使他们投入战场,搞不好会给哈日古楚翻盘的机会。 于是,孟卓台吉开始指挥后军精锐重新归拢牧民兵。 这些有溃散迹象的牧民兵在被接连处决了一部分人后,得知后方已没有敌人,只要冲上去参与进攻王庭骑兵就可以免除一年赋税。 如此一番萝卜加大棒,总算重新收拢成牧民军。 孟卓台吉决定留下一万人看管那些降卒,其余全部的兵力完全投入正面战场。 而此时的正西部战场。 拓跋宏远远地坠在王骑身后,与大多数人不同,以他的力量还是能用破甲箭轻易射进这些王骑的甲胄里。 他的表现显然让王骑的几个统领注意到了。 当他们看见拓跋宏从身后再次掏出一个箭袋,知道不能再让这小子射下去了。 上百支箭瞬间而至,覆盖了大片区域朝拓跋宏而来。 “散开!” 拓跋宏看着大片箭雨朝他而来,大喝着让身旁的亲卫们躲开。 于是紧簇着的亲卫被箭雨分散开来,其中也有人避之不及中箭而亡。 拓跋宏所在的位置在箭雨的前端,于是他催马向前跑动,才避开了箭矢。 但这似乎是王骑故意为之。 还没等拓跋宏稳定身形,就看到一人呼啸而至,他在短短几秒内接连杀死拓跋宏之前的几个亲卫,朝拓跋宏而来。 眼前这个疤脸硬汉头戴紫金色的翎羽。 竟是万户那颜的标志! 不过,他显然不是常规的万户长,王骑满打满算就那么3000骑,其中还有不少统领。 这个紫金翎盔应该是荣誉式的封赏,没有实际的权力。 眼前这疤脸硬汉,拓跋宏其实见过。 当初在撤离奴顿城时,拓跋宏在岸边的黑珍珠号上远远看见过。 这时拓跋宏的身边已没有亲卫,于是两人兵器很快就对上了 。 马槊和长矛相撞之下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座下的战马顿时被一股巨力震得偏过了头。 第19章 尘埃落定 那万户长提着长矛,豹目圆睁,脸上狰狞的刀疤蠕动着,平添三分狠劲。 “乓,乓,乓!” 马槊和长矛接连缠击了三次,发出刺耳的响声。 震得那万户长手都颤抖,脸色变得有些异常凝重,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的二等那颜竟然有如此力量。 而此时拓跋宏的气势却陡然暴涨,目光如利刃般刺向那万户长。 “继续!” 拓跋宏大喝的同时,以迅雷之势用枪杆重重抽向对方的胸膛。 万户长赶紧用长矛死死顶住,这才堪堪架住了这一杆。 当然,拓跋宏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趁着对方还在回味刚才的力道,拓跋宏立马将手中马槊用力投掷而出。 尖锐的槊头对着万夫长飞来,他只觉得整个身躯已被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所环绕,彷佛陷入了泥泞一般。 生死关头,万户长判断着马槊飞过的大致方位,迅速仰躺在马背上。 他脸上的疤痕扭曲,看着马槊从面前飞过。 但当他挺起身子,面前飞来的三支利箭却让他魂飞魄散。 要论别的,拓跋宏可能还会自谦三分,但要说搭弓射箭的速度,那可真谓是炉火纯青。 三支连珠箭接踵而至,角度呈倾斜的1字型分别朝着右胸、喉、左眼三处地方而去,快若闪电。 王骑的铠甲不愧是最顶尖的,也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拓跋宏只看到半个箭头嵌入右胸,就无法再继续深入,想来是被内甲挡住了。 而另外两箭可就致命了,第二支箭矢完完全全的贯穿了万户长的喉咙,而第三支箭则从左眼射入,牢牢钉在颅骨里。 鲜血顺着伤疤往下流动,在那万户长的脸上留下可怖的血痕。 随后,他披着盔甲的身躯坠落下马,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的摔落在地。 眼眸中的神彩也随着鲜血的流逝很快消散一空。 临死前,他好像听到其他同胞在大声呼喊可汗的名讳。 就在几秒前,几乎在他死的同时,可汗也魂归了长生天。 哈日古楚死于自刎。 也许是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也许是感叹于祖宗基业尽毁于己手,不愿更多人为自己陪葬。 又或是想给孟卓台吉留下最后的遗憾也尤未可知。 总之,哈日古楚选择了自刎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苍黄而湿润的土地泛出了赤赭的颜色。 无数残破的士兵尸体…… 无数残缺的战马躯体…… 无数卷刃的弯刀和折断的长枪…… 无数漂浮在半空中哀鸣的魂魄…… 战场周边散落着断肢残臂和折断的兵刃,在北风的吹拂下,隐隐约约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惊的嘶吼声。 在这诡异而又真实的气氛中,国师的样貌显得十分悲凉,他的身躯显得极为落魄,而他的哀嚎则伴随着呼啸的北风飘向了远方,只留下了细如蚊足的悲歌,虽无法听得真切,却依然能让人感同身受。 当夕阳的余晖渐渐从云端滑落,巨大的阴影开始向这个世界席卷而来时,国师终于支撑不住,他选择了和可汗一样的结局。 紧接着两千多王骑也尽数自刎。 成王败寇,哪来的谁对谁错? 哈日古楚也并不是全然没有一点好,否则在他死后,两千多王骑也不会选择同样自刎来殉葬。 九斿白纛倒在了夕阳下。 王骑也倒下了。 这场战争以剩下的王庭骑兵投降画上结束的句号。 还有之前投降的近三万僧格图部骑兵,这都是活下来的人,而死去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数不清。 孟卓台吉,赛罕台吉,与世子几人总算汇合。 不对,现在应该是孟卓可汗了。 “可汗万岁!” “可汗万岁!” “可汗万岁!” …… 不知是谁起的头,周边的骑兵接连呼喊,声浪一阵接着一阵,想是要把这染血的战场再次掀翻。 紧接着,骑兵们听令打扫战场,收缴武器,从各处或死、或活、或伤的战马背上搜罗粮食。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孟卓可汗下令在战场不远处搭起更多的帐篷,暂时的休整一夜。 战死的马匹成了骑兵们今天的晚餐。 仗是赢了,但孟卓这位新可汗可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在清点完战损后,苏察伦那颜汇报了结果:“ 此战死伤余人,其中本部骑兵死亡人,受伤7765人。 牧民兵死亡人,受伤9432人。 赛罕部骑兵死亡人,受伤6846人 僧格图部骑兵死亡人,收编人,其中6537人受伤。 王庭骑兵死亡人,收编人,其中5649人受伤。 本部萨扎那颜、……贺儿隽那颜、……战死。” 重伤算在死亡人数中,如果他们能挺过这个寒冷的夜晚则另当别论。 而轻伤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无碍,只是死亡的几率比较小罢了。 这一仗死了十万人,不可谓不惨烈。 孟卓可汗麾下的那颜也只剩下八个。 一夜很快过去,当清晨的寒意渗进帐篷,骑兵们陆陆续续地收拾完东西。 重伤的骑兵们果然还是撑不下去,不少人被早起的同伴发现时身体已经硬了,能够活下来的真是少之又少。 随着新可汗的一声令下,骑兵们浩浩荡荡的向着阿日善湖的西边——金帐王庭进发。 第20章 孟卓可汗 漫天风雪中。 数之不尽的幽暗魂魄在湖面上游荡。 在这天地间,一道人影踏在虚空中,离地一尺。 拓跋宏看着周围呼啸而过的魂魄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背划过。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甲胄被血色浸染,从铁片连接处不断有鲜血流出,顺着靴子往下滴落。 血滴点在湖泊中,底下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瞬间化作沸腾的血池。 无数蓬头散发的的人影看不清面容,从鲜血汇成的湖泊里伸出枯槁的手臂,不断挣扎。 他们手中的枪尖、刀刃布满锈色,像是在湖底沉睡了很久很久。 拓跋宏正细细端详这些诡异的尸体,一只手却悄悄攀上了他的小腿。 冰冷的触感即便隔着布料还是让拓跋宏为之一抖,他向下看去…… 百户长阿古拉披散着头发,左半边脸被血色腐蚀。 他的手臂独留下了一只,血肉消融,只剩惨败的手骨还牢牢抓住拓跋宏的脚踝。 残缺的牙龈不断地上下闭合,阿古拉显然是有话要说出口,只是他的声音低哑,拓跋宏竖着耳朵听了许久也听不真切。 拓跋宏看着这个随他出生入死的草原汉子,即便现在的对方面容可怖,但拓跋宏心里没有感到什么可怕的。 他反倒是俯下身子、倾着耳,想听听阿古拉到底想说什么。 “……那颜……带我……” “回……家。” 阿古拉尚且完整的那半张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最后一个字落地,阿古拉的身形瞬间破碎,顷刻间便化作齑粉消散在风中。 天地随之倒悬。 一切都化为乌有。 拓跋宏从梦中惊醒,眼中闪烁着夜晚的黑暗与脆弱。 原来这只是个梦吗? 拓跋宏撑起手臂,上半个身子怔怔地立住。 昨夜可能是交战太累,闷头就睡了,即便是战场边上也没感到什么不适,但今夜却凭白生出这样一个梦来。 自昨日大战结束为止,孟卓可汗谁都没召见,到金帐王庭的第一个白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悄然度过。 拓跋宏感觉睡下才没多久,却被这样一个梦惊醒。 难道是战场后遗症? 草原上的钱冬天确实很冷,身子钻出被窝没多久,寒意就上来了。 拓跋宏长舒一口气,索性不去想这些,今晚让这梦一打搅,瞬间睡意全无。 他穿上衣服,推开门。 不知现在是几时几分,只看那月光高挂在枝头上,撒下清冷的光。 拓跋宏抬起头,看着满天星辰在视线中变得模糊,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夜。 ………… 孟卓可汗登基图(忽略地形,实为成吉思汗登基图) 金帐王庭。 第三天清晨,经通天巫选定,这是一个黄道吉日。 于是新任蒙苏可汗的登基大典即将在城中心举行。 密密麻麻的人潮涌在城中心的圆石高台边,喧闹声不绝于耳。 圆石台高高耸起,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各有无数兵士把守,维持秩序。 上面铺上了宽大而又洁白的布毯,一直延绵到金帐汗宫中。 远处,从圆台的另一侧,孟卓可汗穿着一身金色阔装,踏在十几个轿夫抬着的轿辇上,向中心圆台缓缓而来。 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至于这欢呼为什么这么激烈,自然是因为这位新可汗在进城的第一时间就宣布免除一年的牛羊税。 这就是让如此多的普通牧民快速转变态度的原因,毕竟哈日古楚已死,牧民只能选择拥护这位新可汗登基。 更何况这位孟卓可汗为了汗国镇守边疆十数载,也算是人人皆知,再加上他一上任就免除了下一年的牛羊税,让牧民们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乐器吹奏欢愉的音乐,人们也随之欢呼着,似乎是想用一阵又一阵的声浪将新任可汗推波助澜到城中心的圆台上。 而此刻中心圆台上,孟卓部的老萨满早已鸟枪换炮。 他头顶的翎羽帽更换了更鲜艳的翎羽,身体随着舞蹈不断跳动,嘴里依旧是不停地念着咒语。 那张饱经岁月的脸此刻竟有抑制不住的喜色,因为他已经荣升为通天巫了。 拓跋宏不得不说,这老家伙有一手的。 依旧是那件黄色长袍,上面挂着密密麻麻撕裂的布条上下翻飞,通天巫跳起了熟悉的舞蹈,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随时能起飞的雄鹰,在抖动着身上的翎羽。 他手上的鼓槌间断地敲击着单面鼓,脚步也是大开大合地跳动着。 在他的周围,象征着神灵的另十个萨满各自端着灵器来回跳跃,开始了与长生天的通灵仪式。 圆台两边,无数人举着托盘将几十只牛、羊等祭品围绕在高台两侧,供神灵食用。 此时,孟卓可汗的辇驾正好与圆台触碰在一起。 只听咯嘣一声,巨大的轿辇搭在圆台上,孟卓可汗迈出步子,一脸庄重地踏上圆台。 各色的乐器以及人们的欢呼声,在几秒钟内戛然而止,静静等待着长生天的旨意。 孟卓可汗先是看了看通天巫,随后与他并立。 紧接着,通天巫也缓缓睁开眼,圆台四面开阔,让他激昂的声音能够很好的向着四方传去。 “长生天让我告诉你们!” “他把整个蒙苏草原都赐给了孟卓可汗和他的子孙们!” “让他成为新的蒙苏可汗!” 他的话刚结束,便带着十大神灵沿着圆台向着中心的孟卓可汗跪拜。 而孟卓可汗则面向着牧民们,满脸肃穆。 “至高的苍天在上,统领万物众生,光辉普照草原生灵,蒙苏汗国的新可汗诞生了!” “愿将我的所有财物牲畜,与亲臣子民共享!” 他在人们的欢呼中,乘上圆台另一侧的轿辇,由几十个轿夫抬着,巡视全场,即便没有站在地上,也一直处于白色地毯上方。 处于轿辇正对面的,是带着大滚轮的红色台阶。 随着轿夫的步伐,这两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在金帐汗宫前对接成功。 孟卓可汗顺着台阶走下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金帐王宫。 金帐王宫前,哈日古楚的金马旗已被取下,一面更大、更华丽的纹鹰金旗升腾而起。 顿时间,周围数之不尽的牧民爆发出比之前更高昂的欢呼声。 第21章 封赏 金顶大帐 金帐王宫内。 数根梁柱粉以金漆,勾勒出华美的纹路,穹顶被能工巧匠造得无比光滑,闪耀着宫殿里的金光。 孟卓台吉轻车熟路地走过中间的地毯,来到汗位上端坐着。 紧接着,宫外传来号角声,一只明显被训练过的獒犬嘴中叼着缰绳,牵着孟卓可汗的坐骑率先走了进来。 獒和马都是忠诚的象征,也暗示着愿效犬马之劳的意思。 紧接着,这一路跟着孟卓可汗征战的所有台吉、那颜按照级别大小走了进来。 在最后一名那颜入场后,众人将右手放在左胸,单膝跪拜道: \"我等拜见大汗!\" “免礼!” 孟卓台吉一挥手,台下的一众那颜按照事先告知的位置,左右列两排而坐。 左侧首位依旧是老萨满,紧接着是世子格日勒图、莫日根、那日苏这三个可汗之子。 再往下是苏察伦、特木尔、巴图卢、拓跋宏等一众那颜。 右侧首位是赛罕台吉,其次是他麾下的一众那颜,还有原先斯钦巴日台吉、僧格图台吉两部的所有降了的那颜。 孟卓台吉看着眼前一众台吉那颜,直到此时此刻,才感受到身为可汗,万人之上的权利。 “苏迪雅!” 台吉的一众女人里,众星捧月的拥着一人。 这女人长得一脸狐媚,浑身笼罩在雪白的狐裘下。 拓跋宏没敢多看,非礼勿视。 “封你为可敦。”(可敦是皇后的意思。) “谢可汗!” 就连声音也是柔中夹着媚。 一众嫔妃封赏完就相继退下,接下来的事跟她们无关。 紧接着就是一路打来的功臣了。 “赛罕!” 赛罕台吉从右侧走到中间的地毯上,行了一礼。 “大汗!” “你率五万部众星夜兼程,共奉大事,此次助我成功登基,你应当为首功。” 拓跋宏坐在下面,目不斜视,静静地听着,这赛罕台吉本就是台吉,这次更是出了少说三成的力,孟卓可汗会怎样封赏他呢? “赛罕,你的爵位的确是封无可封了。” 听到这,赛罕台吉脸色毫无波动,仿佛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但我能给你的,是更为广阔的领土。”孟卓可汗嘴角勾起笑容,似乎是很满意赛罕台吉的表现,“赛罕听令!” “臣在!” “即日起,命你本部迁至固德城,限明年开春前赶到。 原斯钦巴日所属,苏喀什草原中部、南部及东部草原,外加乌甘草原尽数划拨给你。 扼守赤峰山脉和西荆山脉中心防线的重任就交由你了。” “谢大汗封赏!” 说罢,赛罕台吉退回位子上端坐。 拓跋宏心里暗道,这封地比赛罕台吉原先的大了近一倍,不过却要担起南部防线的重任。 不过看赛罕台吉面露喜色,显然是满意的。 “苏察伦!” “大汗!” 苏察伦微微有些诧异,按顺序该是可汗的三个儿子,这怎么先轮到他了。 不过他还是赶紧从左侧走到中心,行礼跪下。 “苏察伦,你也随我有几十年了。看到你我就想起萨扎来,他还没好好享福就魂归了长生天。” 孟卓台吉脸上露出些许哀思,随后继续说道:“苏察伦,我给你一个额外的选择,你的年纪也大了,可以拿着千户赋税安享晚年。” “大汗,我还没有老,能够继续为您分忧!”苏察伦还没等孟卓可汗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接了下去,显然是急了。 不过孟卓可汗并没有怪罪他的失礼,而是笑着点了点他,说道:“苏察伦听令!” “命你为首席断事官。蒙长生天的佑护,如今绥服了整个汗国,你就当我的眼睛和耳朵。 在全国的百姓中,惩治盗贼和欺骗者,该处死的就要处死,该惩罚的惩罚。” 随后,他对着下面一众的臣下说道:“全国的分配财产和办案之类的事务,都记在青册上。苏察伦和我商量过的、所断的案子,记在白纸青册上的,子子孙孙永远不得更改,有更改的,就要严加惩办!” (司法行政机构,以大断事官为其长官。断事官,蒙古语称为札鲁忽赤,其职责一是掌管民户分封,二是掌管刑罚词讼。 大断事官是蒙古国最大的司法行政长官,相当于汉代官制的丞相。) “多谢大汗封赏!” 苏察伦激动的羊角胡都快高高翘起,连忙拜谢。 “格日勒图、莫日根、那日苏,你三人听令!” 三人都抑制住心情,并排跪在地上,听着父亲接下来的封赏。 “格日勒图,自封你为世子起一直兢兢业业,这些年也随我征战四方,也该对你有所奖赏。 这样,原属我的封地,除乌甘草原外,尽数归你,希望你继续恪守本心。” “谢大汗封赏!” 公是公,私是私,这种场合,格日勒图还是像赛罕台吉一样尊称。 “莫日根,自出生以来颠沛流离,随我征战大大小小战斗不下百场,有万夫不当之勇。 今日我将原僧格图麾下的封地尽数封给你,希望你能替汗国扼守住西荆山脉的防线。” “谢大汗封赏!” “那日苏,你从小聪慧,深得我的喜爱,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你也已成人。 今日我将固德城以北的波日特草原中部、东部一直到乌甘河上游尽数封给你。” “谢大汗封赏!” 三人起身同时退下,只是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从明面上来看,那日苏最吃亏,他的母亲明明已经贵为皇后,却因为世子的早早选定而错失了天赐良机。 紧接着是一众那颜。 先是三人上前听令。 “特木尔! 此行共斩二等那颜、三等那颜各两名,特封你为一等那颜,领波日特草原西部。” “巴图卢! 此行阵斩一等那颜二等那颜各一名,封你为一等那颜,领原属地及博斯腾草原西部。” “拓跋宏! 一路而来夺城之功,杀一等那颜一名,阵斩万户长,封一等那颜,领博斯腾草原北东南三部草场。” 三人齐声喊道:“谢大汗封赏!” 第22章 挂来 新势力地图(持续更新中)前面两章配了登基和金顶大帐的图 “杜伦赛、北黎占,你二人听令!” 杜伦赛和北黎占从左侧位子上站起,起身来到大殿中央低下头行礼。 孟卓台吉雄浑的嗓音从汗位上传来: “杜伦赛! 此行阵斩三等那颜一名,特封你为二等那颜,领博斯腾草原西偏南方向的草场,限你明年开春前完成迁徙。” “北黎占! 此行阵斩三等那颜一名,特封你为二等那颜,领博斯腾草原南偏西方向的草场,限你明年开春前完成迁徙。” 两人齐声拜谢:“谢可汗封赏!” 北黎占的断眉跳动着,难掩心头的波动。 而他身边的杜伦赛更是面色赤红,他只有十九岁,尽管孟卓可汗原先的麾下中,年轻一辈还有个拓跋宏压着他,但这个年纪获封二等那颜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在他们二人之前,孟卓可汗麾下其他几个那颜被封到了王庭草原。 目前,孟卓可汗原先的基本盘里,只剩下巴图卢、拓跋宏、杜伦赛、北黎占这四人还归鸿台吉格日勒图统领。 紧接着就是分配给赛罕台吉、莫日根台吉、那日苏台吉三人麾下的那颜,除了赛罕台吉,莫日根、那日苏两人基本都像格日勒图一样被分配了几个一二等那颜。 由于大战造成的人手紧张,剩下的就要靠这些台吉自己去领土里提拔合适的人选了。 孟卓可汗的封赏直到晌午才结束。 他与这些功臣们共用了午膳,觥筹交错间,宫殿里满是欢声笑语。 午膳结束后,一些人打算留在城里几日,像拓跋宏这种离得远的,不得不开始动身了。 在离开前,格日勒图叫住了他: “拓跋宏,我在王庭还需待上几日,父汗的封赏已下,东境边界和沙漠商路今后就由你把持了。我能坐上鸿台吉的位子,你从中出足了气力,我手里没有什么东西好赏给你的,就免除你三年的商路税收!” “多谢鸿台吉!”拓跋宏凝视着格日勒图,将右掌贴在左胸,低下头深深地行了一礼,站在原地矗立了好久。 格日勒图拍了拍拓跋宏的肩膀,转身离开。 拓跋宏站在原地行了那么久的礼在世子眼中是忠诚的表现。 而实际上,若不是世子拍肩,他能站得更久。 因为他听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所以发愣了一会儿。 “叮! 检测到宿主官至一等那颜, 达成成就千人斩、扼守东境, 成功解锁蒙苏汗国地图。 请达成指定条件解锁镇国之器——可汗刀。” 拓跋宏赶紧点开面板查看。 【拓跋宏:20岁 身份:一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增强视力范围及夜视能力,大幅增强力量、箭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大幅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同时增加抗毒性。(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随归化时间的延伸,大幅加强忠诚度提升速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可汗刀——天可汗不可敌,地可汗不可夺!(已绑定,可升级) 武器技能形态开启,完成领地成就及吸收一定数量战场魂魄可升级技能。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我嘞个豆,挂来! 不药自愈这项技能就加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效果却是实打实的有用。 拓跋宏咧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的身边的阿扎泰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对此表示理解,这种飞黄腾达的感觉,自己在被封为百户的时候曾经也感受到过。 自家那颜能以20岁的年纪获封一等那颜,用草原上的一句谚语来形容在合适不过。 那就是小牛犊坐回回炮——牛气冲天。 拓跋宏看着阿扎泰,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后者说道: “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实在太难了,阿扎泰,以后你也可以称我为神农。” “神农?”阿扎泰回想了一下,自家那颜好像确实对种田情有独钟,他还没见过哪个草原贵族会在草原上种田的。 拓跋宏看着阿扎泰那憨憨的表情,知道他并不懂。 这种碉堡的感觉,没人能够体会。 不装了,摊牌了,其实哥从小拿砒霜刷牙,黑玉断续膏专治跌打扭伤,断肠草都只能当健胃消食片。 再看第三项居重驭轻,黄色忠诚度正是处于死忠和二五仔的中间,这次的升级算是优化了忠诚度提升速度。以前拓跋宏看到二五仔就变着法先弄死,现在倒是可以先养着看看,随时间的推移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二五仔的忠诚度阈值,真是人人都未来可期啊! 拓跋宏注意到,天赋技能的两个解锁条件中间的字眼是“或”,而武器技能的两个解锁条件则是“及”,而且是两者的先后顺序明显要先完成领地成就后才能触发后段。 将面板上的字隐去就能看到蒙苏汗国的地图,这地图的羊皮卷版拓跋宏手里也有,只是眼前的这个地图完全不一样。 轻轻一点开,草原上的各处地形就呈3d立体式的出现在拓跋宏眼前,山川湖泊、低洼沼泽一览无余。 拓跋宏一眼就看到了前几日交战的那处战场的位置上,簇拥着密密麻麻的半透明光点,想来应该就是所谓的战场魂魄了。 第23章 我就是太阳 拓跋宏带着麾下剩余的一千余骑赶往几天前的战场。 出发时有着三千骑,那一千骑拿去充军的大半都死在了固德城南墙上,拓跋宏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最终一战的惨烈程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还是有近千骑折在了那里。 那些死去的骑兵被大火焚了个干净,随着几夜的雪落下,积雪将干枯的草场完全覆盖住,已经看不太出战斗的痕迹了。 拓跋宏催马靠近,虽然地图显示这里还有密密麻麻的透明光点,但凭肉眼真的看不出来。 拓跋宏把眼睛瞪得老大还是没有发现一丝端倪,只是随着他的走动,地图上的光点在慢慢的变少,应该是可汗刀在吸收。 阿扎泰、陶柏等一众骑兵就看着自家那颜在这片草场上晃晃悠悠的绕了一圈。 “叮! 可汗刀第一阶段解锁成功,开启技能——我就是太阳!” 拓跋宏点开面板看了又看,没变化。 这吊技能没有一点解释,太逆天了! 还有这个面板就尿性,一到关键处就装死。 “走了!” 拓跋宏朝后面的一众骑兵挥挥手,随后一马当先,向东边而去。 ………… 德高望重的种田大队队长老汤姆经过辛勤的劳作后,坐在篱笆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几个月来,自从在实验田里播种了冬小麦和黑麦后,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相继出苗,现在应该算是越冬期。 当温度到达零度的时候,冬小麦就停止生长,正常来讲应该能扛住零下十几度的低温。 当然整个越冬期的周期内,小麦并不是完全停止生长,只要温度高于零度它就会苏醒。 今年的冬季虽然间隔着下了几场雪,但还没达到白灾的程度,温度也不算太低,起码小麦还没有冻死。 老汤姆甚至还将这五十亩地用篱笆尽数围了起来,防止路过的牛羊误食。 他看着这些可爱的农作物,在心里幻想着它们长大后的样子,嘴角的褶皱更深了。 但是很快,他的幻想就破灭了。 部落的主人——拓跋宏那颜回来了。 他带来了很多好消息,但没有一个是关于老汤姆的。 而他带来的唯一一个坏消息,却让老汤姆尝到了。 拓跋部要换草场了。 换到博斯腾湖的东边,并且湖的南北也尽属于拓跋宏那颜。 好大一块封地。 但对老汤姆而言,他几个月的努力都白费了。 这些开垦完的田,他带不走,同样也带不走那些未来可期的冬小麦。 该死的…… “老汤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不过等到博斯腾湖的东边,我会另外划出50亩的地给你们种,要是种的好的话,我会赏你一亩。” 拓跋宏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拉扯着老汤姆的心开始躁动,“独属于你自己的农田,收成尽归你自己安排。” “哦!” 老汤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吃痛地叫了起来,他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独属于我的地?! 天啊!伟大的拓跋宏老爷,愿谷神……哦不,愿长生天保佑您。” 老汤姆侍候的贵族老爷就是没有十个,至少也有六七个了,他的人生一直是不停地在贵族手里辗转。 那些所谓的贵族老爷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他。 像他这样的农奴,竟然也能有机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地,再没有比拓跋老爷更贤明的贵族老爷了。 “放心老爷,您就瞧好!” 老汤姆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决定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湖那边等着他开荒的农田。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做。 老汤姆立刻号令伙计们将那些篱笆拆了下来放在勒勒车上,准备拉到湖对面用。 随后,他盛情邀请周边的牧民驱赶自家的羊群来品尝越冬期的农作物。 拓跋宏看着干劲十足的老汤姆,给他点了个赞。 一个字,绝! 今天是个久违的晴天。 虽然阳光没有多温暖,但比下着雪要好很多。 哈赞、昂格尔、阿拉达三个闲散人士漫无目的逛着,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新奇的部落,面面相觑。 这里居然还有农田,湖边的那个奇怪的木头是什么? 怎么光看牛原地转圈,就能把湖里的水抽到岸上? 没人能顾得上他们。 趁着天晴,拓跋部的部众忙碌起来。 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迁徙了。 毡房收了起来,一辆又一辆的勒勒车被塞得满满当当,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包括湖边的牛转翻车也被拆卸了下来。 牧民们已经收拾了一遍,而那些农奴和牧奴再在他们收拾过的地方清扫一遍,捡起他们不要的布角和碎牛粪。 人群赶着牛羊,浩浩荡荡的朝博斯腾湖东部而去,只留下比舔过还干净的土地。 倒也不能这么说,拓跋宏还是留下了带不走的石块和驻地大门,两根立柱嵌地太深,半天拔不出,还不如重新砍两颗来的快,索性就不要了。 几万部众不全是骑兵,拖家带口的本来就慢,再带上这么多的行李,往东走了大半个月才到。 路上跟特木尔这家伙还碰了个面,动作倒是够快的。 此时的特木尔冬风得意马蹄疾,也没有特意挑衅拓跋宏了,看来是心情不错。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了一会儿,随后两支车队就擦肩而过。 等拓跋宏到了博斯腾湖的东边,远远地就看到了宽阔而又气派的驻地,特木尔不愧是老牌那颜了,整个驻地非常完善,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构建的。 这倒是省了拓跋宏不少事,整个泽马部的框架还完好保留着,围栏、篱笆、拒马一应俱全。 泽马部的新封地路途遥远,这些东西他们也带不走。 拓跋部的部众将毡房重新搭起,牛圈、羊圈和马圈都是现成的,只需赶进去就好。 驻地大门,几个骑兵搭着梯子将泽马部几个大字摘了下来,换上了拓跋部的牌匾。 哈赞看着牛转翻车在湖边被重新搭起,步骤他一步不差的看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转着圈的牛,若有所思。 第24章 十条军规 “号角已经吹了三遍,额日乐钦人呢?” “那颜,他……” 拓跋宏冲到一处毡房,一脚就将门踢开。 “额日乐钦,给我滚出来!” 满身酒气的额日乐钦从被窝里被拖拽了出来,看到是那颜,酒也醒了大半。 他着急忙慌地穿上衣服跑了出来。 “肃静!” 拓跋宏看着眼前乱哄哄的队列大吼了一声,听到吼声的众人赶忙停住了骚动。 虽然站姿不一,队列也有些歪歪扭扭,但起码是安静了下来。 “额日乐钦,我昨天才三令五申,你自己说说看,犯了什么罪?” 额日乐钦的脸色不知是酗酒还是紧张,涨得通红,他站在那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颜,我……” “答不上来?巴彦那,你替他说!” 巴彦那目不斜视,站得笔直,没有看一旁的额日乐钦,直接开口道:“他犯了第二条怠慢军法。” “额日乐钦,把第二条军规背一遍!” “第二条……额,不得饮酒,按时集合,点名要有回应。” “哦,你还知道啊?”拓跋宏眯着眼睛看着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犯?” 额日乐钦频频眨眼:“您说开战前夕不能饮酒,没说平时不能喝。” “咦,你还有理了?”拓拔宏将手中的马鞭攥紧了,“我昨天是不是说过,今天要训练?” “是……” “本该集合的时间你在睡觉,我说的话看来你没放在心上。既然如此,罚你三个月不准喝酒!” 拓跋宏继续说道:“虽然不是在战场上,但只要我说了集合的时间,一律给我严肃对待,准点集合。 平日里,也给我按军规来,三通号角吹响,没有按时到场的,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日常训练中,每个人我都给三次机会,第一次不到三鞭,第二次不到三棍,第三次不到那就是三刀了。 额日乐钦,出列!” 于是额日乐钦往前一站。 紧接着,拓跋宏的鞭子就打了下来。鞭子专朝着腿肚子去,那里的衣服少,生生被拓跋宏抽烂了。 三鞭过后,额日乐钦的腿肚子在抽搐,这下别说不能喝酒,短时间内连马也骑不了了。 拓跋宏淡淡开口道:“今天就给你长长记性,明天要是再忘,就是三棍了,我看你这腿是要还是不要。” “学学你们的千户,都给我站直!” 前方,拓拔律的身影作为规范供后方的士兵参考。 拓跋宏手中的马鞭在地上拖动着,从一列又一列的间隙中,仔细的看着队列中众人的神情姿态。 “啪!” 拓跋宏手中的马鞭抽在一个汉子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人不由吃痛惨叫了一声,身子一下子向前扑去,差点站立不稳。 “连在地上都站不稳,上了马背还拉得开弓吗?” 尽管有着马鞍和马镫,但在马背上开弓不是件容易事,若是重心不稳,跌落下马的时候反而会被马镫所拴住,在地上拖行,这比从马背上摔下来还要惨。 站军姿除了磨炼意志,也是为了掌控自己身体的重心。 拓跋宏将刀鞘放在那汉子的脖颈上冷冷的喝问道:“你的腰杆难道是挺不直吗?” 那汉子被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甚至还将本来有些驼背的腰背挺直了。 拓跋宏巡视了一周,勉勉强强过关。 一个小时过后。 “明日继续,熟背十条军规,这几天我会反复抽查,人人都要会背,别想着蒙混过关。 骑兵的日常训练不可停,拓跋律,你抓点紧。 解散!”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士兵包括那颜都松了口气,有些人已经开始背起了十条军规。 第一:听到号角吹响而不进攻,听到鸣金而不撤退,视作违抗军令,立斩。 第二:开战前夕不得饮酒,到时间不集合,点名不回应,视作怠慢军令,立斩。 第三:不听约束,不服管教,私自搏斗的,视作挑衅军令,立斩。 第四:所用的兵器,弓弩断了弦的,箭没有羽镞的,刀剑锈钝的,旗帜破败不堪的,视做欺军,立斩。 第五:散播谣言,蛊惑挑拨军士,犯诽谤之罪,立斩。 第六:窃取别人财物,夺取别人斩杀的首级为自己领功,犯偷盗之罪,立斩。 第七:聚众对上级进行议论,私自进入大帐内偷听,刺探军机的,战前将听到的军机要事泄露,一律以通敌之罪处理,立斩。 第八:出征前不听从调令,装病或是面露难色含糊其辞的,一律按逃兵处理,立斩。 第九:负责探路的哨骑,刺探军情不详,敌人应到说成未到,将敌军的人数多说成少,少说成多的,一律按延误军机处理,立斩。 第十:战场上溃逃的士兵,十户长亲手斩,百户长斩十户长,以此类推,所有溃逃的士兵,满户抄斩。 这十条军规是昨天下午跟族内的所有千户百户还有长老共同制定的。 二叔拓跋武也就是个土生土长的草原汉子,要说练兵,他的确会,无非是刀劈枪挑的搏杀之术。再就是看懂军旗,听懂号令。 在他看来这就够了,拓跋宏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草原上人人都精通骑射,就连女子也是如此,仿佛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只要给他匹马,就能拉出来一个骑兵。 但那场死伤无数的大战让拓跋宏亲眼见证,无数的牧民兵因慌乱而溃逃。 看来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兵,光会射箭砍人是行不通的,最重要的还是不能临阵退缩。 这就是军队最重要的部分,纪律。 拓跋宏想到了那三千王骑,如果不是自刎,不知要填上多少的人命才能吃下这支队伍。 与训练有素的王骑相比,拓跋部新编的骑兵如孩童般稚嫩,别提策马扬鞭,连走路都有些蹒跚。 训练是否有素,甲胄是否精良,后勤是否充足,指挥是否有效,士气是否高涨等等。 这些方面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在这些面前,军队的数量都可以往后稍稍。 两军交战并不是人数越多便更有优势,相反若是由于人数过多,又没有什么有效的指挥,行军作战显得臃肿无比。 像孟卓可汗一方,就有两个最明显的问题,一是后军的人员素质。 二则是视野。 所谓的视野指的是哨骑,战场之上,哨骑就是指挥官的双眼。 军队要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就必须如臂使指。 第25章 探马赤军、猛安谋克 孟卓可汗的军队虽然有哨骑的编制,但还有些简陋,只是在开战前放出哨骑探寻前方的路况和敌人的兵力。 这是不够的。 在跟王庭骑兵接触到的那一刻,战斗打响后,哨骑的作用没有被释放。两翼并没有太多哨骑探索,导致僧格图部的骑兵如一把重钳牢牢咬住了后军。 针对哨骑的编制,拓跋宏重新规划了一下,用的就是前世蒙古部队的一个兵种——探马赤军。 探马赤代表哨骑统领的官位,这个位置非阿扎泰莫属。 拓跋宏建立的探马赤军分别由逻骑“脱勒赤”和前锋哨骑“阿勒斤赤”这两支侦查骑组成,尽数归探马赤阿扎泰统领,构成拓跋部的先锋部队。 两者共同起到侦查的作用,区别其实也很简单,阿勒斤赤骑兵的任务是搜索,脱勒赤骑兵则负责警戒。 阿勒斤赤骑兵负责在战场上收集情报并反馈给指挥部,脱勒赤骑兵负责军队驻扎时,驻地外围的警戒任务。 在阿扎泰之下,还得另外选择两人分别统管这两部。 拓跋宏独自坐在大帐内,心里头却不断盘算着合适的人选。 半晌,他站起身,从左侧的弓架上拿起一把重弓。 这是一把新制的三石弓,虽然没他自己那把漂亮,却是出自部落自己的工匠之手。 拓跋宏轻松的拉开弓弦,现在这种三石的弓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虽然没有搭箭,但仅凭声音,他就知道这把弓造的不错。 拓跋宏抱着弓,绕着大帐一侧的火炉转了又转。 终于,在经过一番斟酌后,拓跋宏决定阿勒斤赤骑兵的领头由巴彦那担任。 他原定的脱勒赤骑兵领头为额日乐钦,但现在看看,真要让这家伙警戒,搞不好能让人摸到拓跋宏的枕头。 不行,那样未免也太刺激了。 作为汗国的栋梁之才,拓跋部的伟大领袖,拓跋宏觉得自己的安危需要双层保障。 “拓跋律!”他朝帐外大喊道。 “那颜!什么事?” 拓拔律掀开帘帐,看拓跋宏拿着把重弓,他走上前,微微倾耳道。 “诺。”拓跋宏将手上的重弓递给前者,示意他拉开试上一试。 拓跋律接过弓,看了看四周,还是决定去外面试射。 两人很快出了大帐,拓跋律的脸上紧绷着,缓缓拉开弓,搭上羽箭,对着百米之外的箭靶试了一箭。 羽箭飞的很快,并且正中靶心,箭头入靶很深。 这让拓跋律不由地赞叹了一声:“好弓!” 拓跋宏指着这把重弓,对拓跋律说道:“接下来的几天,你将我原先的亲卫筛选一番,额外再从各千户、百户的子弟及随从中选拔出那些能拉开这把重弓的,身体最强壮的勇士。过几日我要考校一番。” 看着后者欲言又止,拓跋宏似乎是知道他想说的话,开口道:“今后对于那些想要加入我亲卫军的士卒选拔要更加严格,即便是少也不能滥竽充数,哪怕只有十个,你也就只招这十个,明白了吗?” “明白。” 拓跋宏摆了摆手,后者转过身,随后离开。 拓跋宏摩挲着手上专门勾弦的银扳指,回忆起昨天会议上讨论的决策。 由于两个邻国的战争还在继续,拓跋宏不确定什么时候就要再次征战,于是决定由二叔拓跋武担任拓跋部的大断事官,管理部落的大小事务,包含刑罚词讼、民户分封、钱粮赋税的征收等诸事。 当然,其中比较大的事还是需要拓跋宏亲自定夺。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再加上大断事官的权利也很富足,所以另一方面,拓跋武的兵权被收了回来。 守护部落的任务交给了拓拔律,他是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汉子,交给他,拓跋宏也放心。 父子俩的权力其实并没有削弱,反而更加大了。如果换做旁人,恐怕有被架空的风险,但拓跋宏不一样,他有系统兜底,所以才敢放心。 拓跋武失了兵权,但军队却不能不扩编。 特木尔只带走了他驻地的牧民,在他新的封地上还有新属民翘首以盼,因此博斯腾北东南三面还有不少牧民停留在原地等待招募。 身为一等那颜的拓跋宏,手里要没个五千骑,他都不好意思出门。 军队的人数将会在近期补充完整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入更多,而拓跋武的千户长位却空了出来。 拓跋宏的军队中需要一种新的制度,否则他需要额外再选拔三四个千户长出来。 他并不觉得以部落目前的状态,自己能挑出这么多人跟拓跋律、陶柏平起平坐。 原先的所有番号除了拓跋狼骑之外都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猛安谋克制度被拿了出来。 目前的猛安有两个,就是拓跋律和陶柏,两人现在是千户长,谋克则是他们麾下的各个百户长。 但每个猛安谋克也不仅仅只有这些兵力,在人员补充后,将不局限于千户长和百户长的范围,可能翻两倍到三倍不止。 这样就会造成一个猛安手下不止十个谋克,而一个谋克手下也不止十个什长。 在谋克之下,拓跋宏更是设置了什长和伍长的小队指挥。这样,底层士兵有更多的晋升机会,也会激发更大的动力。 很快,拓跋部的骑兵被派了出去,朝着封地的四面搜索,收拢周边的牧民。 陶柏在得到猛安的身份后,决定一开春就去密林深处拉拢更多的林间部落。 有粮有身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拉起一支山越兵了。 粮食不光来自部落,还有鸿台吉的封赏。 或许是格日勒图在王庭待的几日,从孟卓可汗手里得来的。 汗国死了十万骑兵,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少了十万张嘴。 第26章 你管这叫15岁? “快!快!快!” “跑起来!” 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雪地上。 纥骨元拉着身后的木桩努力向前跑着,在他前面的,是一个高壮的背影。 数百米的距离,若是骑着马,也不过是十数个呼吸间,可眼下却显得有些艰难。 粗木桩的两头被绳索束紧,挂在纥骨元的背上,离终点越近,木桩就感觉越重。 纥骨元想到了父亲的重望,随着拓跋那颜身份的水涨船高,想加入他亲卫的人越来越多。 牧民们可都不傻,这种明摆着以后能当上军官的位子,大家可都是想破脑袋抢着要。 没看见这次有多少人从那颜的亲卫中走出,直接就做上了军官,身份还不低,起步就是谋克。 这不,一场淘汰制的比赛从天亮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要想保住亲卫的身份,不咬咬牙拼一拼是不行了。 纥骨元的两个哥哥都做上了谋克,唯独他还在这儿。其中不乏年纪小的缘故,但纥骨元不觉得自己比两个哥哥差多少。 眼前的那人速度极快,如此厚重的木桩拖在身后,竟感觉他毫不费力一般,跑起来步子又快又稳,带着地上的积雪从木桩上端不断掠过。 纥骨元觉得自己再看下去,节奏要乱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将双肩的肌肉隆起,收腹,控制着呼吸的节奏。 一步又一步,他的步伐陡然加快,开始小步慢跑,虽然每一步都不大,但节奏控制的刚刚好。 脚掌每在雪地上重重一点就继续往前,整个身体也随之向前倾斜。 数百米的距离,目标地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他紧随着眼前那道宽厚的背影抵达了目标地。 这还不算完,那里早有已备好的马匹供他骑乘。 纥骨元一踏马镫,双脚有些酸麻,差点跨不过马背。 不过好在还是成功了,纥骨元伏在马背上,抽动着缰绳,一边从侧面抽出重弓,向下一处地点狂奔,又是上千米。 这一次,花了两分钟便接近了第二个目标点,而在那之后,远在百米之外还有着一排靶子。 纥骨元并没完全抵达,箭就先射了出去。这是考校的内容,骑射骑射,就是边骑边射,如果停下来射箭,那就没意义了。 弓是好弓,给的力道也够,那么羽箭就飞的够快。 “嗡~” 尾翼在不断颤抖,纥骨元的这只箭略微偏了一点点,不在靶心正中央,不过依旧在红圈内。 问题不是很大,纥骨元得以继续加入那颜亲卫。 而之前比他快的那道身影,此刻才刚刚赶到。 纥骨元侧过头,看着那人座下显得小巧的马匹,怀疑跟自己骑的是不是一个品种。 仔细一看,都是博斯腾马,原来是人太过高壮了。 纥骨元细细观察着这个魁梧的汉子,他从侧面抽出弓时,让纥骨元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用的训练弓。 身形跟武器和马匹都不协调,但这人却不容小觑。 只见他拉住缰绳,将马头偏至一侧,掉转了大半个马身,轻轻松松将那三石重弓拉至满月,随后只听 “咻——” 的一声。 那汉子竟是头也不回,驱着马向后又小跑了一段才遛回来。 而那箭钉在靶上稳稳当当,箭头贯穿靶心极深。 “大叔,好箭法!” 纥骨元忍不住赞叹道。 那人却是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撂下,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没礼貌的大叔。” 纥骨元嘟囔着,心里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在夸他,却这样不给面子,眼神还怪吓人的。 他这一队很快结束,有原先的亲卫也有最近想要入选那颜亲卫的。 一队50人,留下的只有区区七八个。 一想到以后要与这样古怪的人打交道,纥骨元心里就直发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该咋整? 很快,经过一上午的选拔,四百六十二名勇士被选拔了出来。 这些人的出身在选拔前都已被拓跋律摸透,品性也都算过关。 拓跋宏也在他们比赛时,每个人都大致观察了一下,其中不乏有印象深刻的。 就比如,那个铁塔一般的汉子。 四百五十二人分为二十人一行排列,排了足足二十三行。 拓跋宏带着一个亲卫从每个人的身前走过,再次核对家庭背景和年龄等身份信息,以防有人顶替。 当拓跋宏来到身前时,纥骨元不免有些紧张。 “姓名?” “纥骨元。” “好了,不用问了。” 拓跋宏打断了亲卫的的盘问,他认得这小子,纥骨寒的三儿子,要不是年纪小,已经跟他的两个哥哥一样被安排谋克的身份独自领兵了。 拓跋宏冲纥骨元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便跳过他往下,来到那个个子很高的汉子面前。 身边的亲卫继续问道: “姓名?” “拉克申。” “年龄?” “15。” “多少?” 拓跋宏差点把舌头咬掉,这他么是谁家的? 拿过亲卫手上的记录,仔细看了看,是一个小部落的孩子,年龄摆在这儿,也只能叫孩子了。 “猛途部的?” “对的,那颜。” “你真是15岁?” 看到对方点了点头,拓跋宏有种想拍脑门的冲动。 只见他对面的拉克申身高近两米,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浑身肌肉虬扎。 拉克申有着草原上最常见的黄褐色的皮肤和栗色的眼睛。顶着大半个光头,只在额前留下一撮头发。此外,只有两只耳朵上的长发被编成辫子,垂于耳侧。 拉克申脸上的表情凶恶但却不像是故意做出的表情,反而有点像是……面瘫? 他两眼一眯,仿佛看谁都像是下一秒都能一拳囊死对方一般。 你管这叫15岁? 不说别的,他看起来年龄就是再翻一倍都不为过。 拉克申一旁的纥骨元呆滞了,这家伙……还比自己小。怪不得叫他大叔会是这个反应,这个应该也怪不了自己,任谁看了都猜不出来他的年纪。 就是自家大哥,三十多岁的纥骨颜,看着也比他年轻啊! 第27章 怯薛卫 冬季随着拓跋部士兵每日的严苛训练悄然流逝,揭过时间这本厚重的书,撕下一张又一张书页。 积雪开始融化,慢慢地露出黄黑色的地皮,雪水滋润着泥土,浸湿着去年的草楂。 被积雪覆盖了一个寒冬的草根也从沉睡中醒来,开始渐渐地、倔强有力地推去那些陈旧的草楂烂叶,奋力地生长起来。 拓跋部的部众,也像这原野上的青草,开始逐渐丰茂。 现在的拓跋部,有着四万多的部众,分为六千余户,相应的兵力也就达到了六千余人。 拓跋律麾下有三千余名新老混搭的轻骑,陶柏也不负众望地拉起了一支两千余骑的山越兵。 最东北角的山越部落算是让他嚯嚯了个遍,有些不光是被连哄带骗的把整个部落都迁了过来,甚至还将那一片的冬笋都刨完了,现在拓跋部的畜牧更是增加了鹿群。 这些山越部落刚到拓跋部,就被分户抽调了青壮。 拓跋部三天一小练,五天一大练的节奏让这些新兵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拓跋宏管饭。 经过了一个冬季的训练,老带新的队伍是磨合了不少,但相应的,粮食也快见底了。 训练耗费的是力气,剧烈运动比起静坐一天,消耗的粮食可是要多得多。 饶是以拓跋部积累下来的存粮,也快要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过春天总算是来了,冬天训练说到底是没多少活干,在其他三个季节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放牧的。 拓跋部的军队并不是完全脱产的军队,部落的粮食不足以支撑每日这么大的消耗。 除了拓跋宏的亲卫完全脱产,大部分的骑兵还是采用了募兵制,平时骑兵们就该放羊的放羊,该放牛的放牛,自己养活自己,部落一般不管饭。 只有平时训练消耗和战时征召作战,才会给予一些粮食。 而原先募兵的时候,牧民们是需要自己备上战马,备上弯刀牛角弓等武器,带上肉干、奶酪、马奶酒等干粮。 不过拓跋宏发现士兵们的武器良莠不齐,差别也大,从弯刀到牛角弓,那些钝了的,或是看起来老旧的,拓跋宏会给他们换上制式的武器。 但其他因制作材料不同,大小或是弧度不同,说实话,拓跋宏管不着。 他不会强求每个人都用制式的弯刀和弓箭,每个人的力量和感觉都是不同的,制式武器未必有牧民们世世代代传承的那些所谓“传家宝”更好。 一件趁手的兵器只要能跟随主人的感觉,带走敌人的生命,那就是极好的。 武器的千篇一律未必能释放出麾下骑兵全部的实力,只要阵容保持稳定,军队的进攻防守能够如臂挥指。短兵相接之时,草原人恰恰就是凭与生俱来的能力和嗜血的本性才能如此勇武。 大帐中。 拉克申和阿瑟像两座铁塔般,矗在拓跋宏两侧。 大帐周围是四百六十二名怯薛卫,新加入的部落还有待考量,于是目前就暂定了几个月前选拔的那批人。 怯薛二字,简单来说就是番直宿卫。 分别由宿卫、箭筒士、散班组成。 宿卫主要负责拓跋宏大帐周边夜间的戒备。 箭筒士由能拉动重弓的精锐箭手组成,可以说整个拓跋部除了已经就职的猛安谋克,其余箭法最好的一批人都汇聚在此。 散班则完全由各个千户百户和各部头人的子嗣组成,只要足够忠诚,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在非战时,“怯薛卫”的分工是这样的:两百零八名精锐宿卫分两批轮换,负责夜间保卫拓跋宏的安全。九十六名箭筒士和一百五十八名散班则负责白天的防卫工作。 所有人不论官职大小都要先经过怯薛卫的通报才能进入拓跋宏的大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怯薛卫虽然只有四百余人,但却是极为重要的一支部队。 有编制就得有领头人,四名怯薛长的位置被划分了下来,暂时由纥骨元负责散班。 拓跋本族的一个青年拓跋征也崭露头角,按辈分应该算是拓跋宏的族弟。 由阿瑟和他负责宿卫的调配。 而拉克申则以一手精湛的箭术成为了第四位怯薛长,负责箭筒士的运作。 其实原本怯薛卫还应该有重骑组成,不过拓跋部的重骑不算太多,只编制成了600雏形具装重骑,单独成一军由拓跋宏亲手指挥。 这600人虽没有当初的王骑三层甲那么精良,但起码也同样有着三层甲:由札甲、皮短甲和丝绸内甲这几套组成的。 武器更是配备了铁骨朵,至少两把骑弓一把步弓,弯刀、马槊或钩镰枪、短柄斧等等。 马铠的配齐只是个时间问题,在重甲配备完毕之后,维耶鲁夫这帮铁匠目前已经照着拍来的马铠打造了100多副,现在具装重骑已经配备了一半的马铠。 哨骑,亲卫,军制都已有了雏形,这附近的草原也尽数掌控在拓跋部的手中。 有些东西终于能放心大胆的用了起来,首先是重骑优先钉上了马蹄铁,后续轻骑也会逐步加上马蹄铁。这玩意儿不光能保护马蹄,使马蹄抓地更牢,而且能使战马奔跑时更加稳定。 接着各猛安、谋克都装备上了望远镜,而探马赤军则装备到什长。 这东西一度让他们感到惊奇,因为开阔的视野是决定胜负的一大关键。 两样东西被拓跋宏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泄露半句,不光是满户抄斩。 如果是士兵,那他的整个伍队、什队的所有成员全部一起斩首;如果是什长,整个谋克队连谋克一起斩首;如果是谋克泄露,那不好意思,就是拓拔律和陶柏都难逃一死。 拓跋宏知道,这两样东西只要在战场上出现,一旦出现伤亡,将其丢失。这个秘密可能就保不住了,而且会很快被对手学去。 所以马蹄铁暂时只有具装重骑配上,具装重骑是用在刀刃上的,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但是望远镜则不同,将官基本都配备了,如果在战场上丢失将会很严重,所以拓跋宏对他们的要求是,绝不能丢失,即便是要死,也得先把手里的望远镜毁了。 第28章 鸿台吉使者 自博斯腾湖面结的冰化开后,牛转翻车被重新架了起来。 拓跋宏蹲在刚开垦没多久的新田里,身后是经修葺的篱笆围栏。 他用脚尖轻轻蹭了蹭,脚下都是刚翻新不久的土壤,因临近湖边,比草原上一般的土质要好。 不过,眼下他正在为一件事发愁。 靠近草场的那一排田边,土壤才翻新没多久,就有草芽长出来了。 他的对面,老汤姆也学着拓跋宏老爷的姿势蹲在地上,眨巴着眼睛,问道:“老爷,春天的新草发芽这么快吗?” 拓跋宏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一旁的阿扎泰看了看,替拓跋宏回复道:“今年的新草比起以往长得确实有点快,至于田里的这些,也许是路过的牛羊拱进去的草籽?” “是这样吗?”拓跋宏看了看篱笆外的草地,确实跟新田的距离有点近,若是牛羊拱进去,倒是也有可能,毕竟篱笆不是围墙,四面通风。 拓跋宏摩挲着下巴,向阿扎泰说道:“那就在篱笆外再开出一段路来,让牧民们赶牛羊时不要靠近,免得到时候田里的草比麦还多。” “是,那颜。” 拓跋宏看着周围一圈的田边,都是这样的情况,喃喃自语道:“有点怪啊……” 是有点怪了,阿扎泰看着拓跋宏心想道。 不过他真正奇怪的,却是自家那颜。 自从他成为探马赤后,300阿勒赤斤哨骑由巴彦那统领,另外200脱勒斥逻骑由额日乐钦统领。 额日乐钦在三个月的禁酒令下总算沉稳了不少,脱勒斥骑这才交到了他手上。 现在是非战时期,拓跋部草场周边的巡逻交给他们两人安排就行,阿勒泰得以偷闲。 阿勒泰的父母也成了一方牧主,他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亲自去牧羊,所以还是如往常一般跟着自家那颜。 但最近,他发现了一件怪事。 自家那颜前脚还刚刚设立了怯薛卫,后脚就经常单独一人行动,不许任何人跟着。 阿扎泰不放心啊! 换做别人要是跟的太近,被发现就会惹得自家那颜不高兴了。 所以他就一个人暗中跟随那颜,远远的观望着。 奈何他这耳朵实在是太灵了,所以就碰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经常隔着老远,就听见自己那颜对着广阔的草原或吼或叫。 依稀可以听到这么几句话: “我就是太阳!” “我滴太阳~” “握!日!” 每每自家那颜或是吼叫或是高歌完,就会在原地怔半天,随后陷入狂躁状态。 阿扎泰怀疑,自家那颜是萨满教供奉的几大神灵中,太阳神的忠实信徒。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啥那颜要偷偷摸摸呢? 阿扎泰实在想不明白。 拓跋宏不知道,在阿扎泰心里他已经是太阳神的忠实信徒了。 他站起身来,往篱笆外走去。 拉克申和阿瑟这两个贴身保镖站在篱笆围栏入口两边,将围栏打开。 一名哨骑从远处跑来,对着附近的一个散班耳语一番。 那散班听完,赶到拓跋宏身边,开口道:“那颜,鸿台吉的使者到了。” “鸿台吉召见?”拓跋宏挑了挑眉毛,接过阿瑟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带着众人朝拓跋部大帐奔去。 …… 鸿台吉使者看着大帐周边操练的士兵,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番,这位拓跋那颜还真是治下有方。 大帐周边那上百名的守卫一看就是精锐,那眼神没有因为自己身上使者的衣服而存有巴结之意,依旧各司其职。 这是在之前拜访过的几个那颜部落里所没有的。 鸿台吉使者看着面前的拓拔律,这位应该就是拓跋部本族的千户了,通过之前接待的几句话就能看出此人不骄不躁,言语得体,不像巴山部的那头毛熊。 鸿台吉使者揉了揉肩膀,还能回味那一掌的力道。 “踏踏,踏踏。” “吁~” 马蹄声戛然而止。 拓跋宏高坐在马背上,与拓拔律对视了一眼。 看到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边境的阿勒赤斤发现鸿台吉使者之后,拓拔律已将该隐藏的重点都隐匿了起来。 拓跋宏轻舒了一口气,看向下面的鸿台吉使者。 呦,老熟人了。 “拓跋那颜,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鸿台吉使者的笑容中略带一丝谄媚。 拓跋宏也是满面春风,笑脸相迎:“尊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鸿台吉使者拱了拱手:“我先后拜访了杜伦塞部、北黎部和巴山部,此次前来正是受鸿台吉之令,邀请拓跋那颜赴约。” 拓跋宏看了看下面的鸿台吉使者,他没有没有携带鹰翎权杖,说明此事不是大张旗鼓,应该是要举行什么会议。 他翻身下马,走到使者跟前,轻轻一侧头,身后的散班就四散开来,方圆数十米之内瞬间一空。 拓跋宏微微眯眼,缓缓开口道:“是关于法瑞斯的吗?尊使,鸿台吉可有什么吩咐的?” 使者摇了摇头:“鸿台吉只说将你们四位请去议事,其他一概没有吩咐。” 拓跋宏抓住了使者口中的关键点,问道:“你是说,鸿台吉只邀请了我们四人?” 看到使者点了点头,拓跋宏眉头微蹙,继续追问道:“鸿台吉最近身体是否安好?” 使者说道:“台吉身体倒是无恙,就是心情不太好,想必跟这次,找你们几位那颜要商议的事有关。” “身体无恙,那就无妨了。”拓跋宏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 “劳烦尊使稍等片刻,”拓跋宏高呼道:“拓跋征!纥骨元!” “那颜!”两人齐声喊道。 “给你们两部十分钟时间,筹备途中所需的干粮,甲胄就不用卸了,穿着!” 因为冬季刚过,天气还没完全暖和,散班在部落中的日常所穿皆是皮甲,内穿羊皮袄,衣领处镶着一圈毛皮用来御寒。 那些札甲又重又冷,不是打仗没必要穿着。 拓跋宏这句话看似是说不要卸甲,其实是怕哪个愣头青装备的时候把札甲穿出来,那就尴了个大尬。 所以他特意提醒了一下拓跋征和纥骨元,两人听完后也是心领神会,招呼麾下的散班和宿卫去筹备干粮了。 两百余骑准备完毕后,簇拥着拓跋宏和使者队向西出发。 第29章 质子 鸿台吉部设在甘霖河的顶端,也就是原先苏察伦部的位置。 拓跋宏一众策马狂奔,在第五天的早上才抵达。 一走进鸿台吉部营地,映入眼帘的是远处火红的大帐。 这大帐虽是格日勒图原先所用,但显然重新修葺过,颜色红的鲜亮。 整个营地显得焕然一新,范围比苏察伦时期扩充了数倍。 只是部落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到千户,小到牧民,多数是些生面孔。 这些应该是从王庭草场迁来的牧民。 拓跋宏的宿卫和散班被拦了下来,安排了休息区,跟其他几位那颜的亲卫一起休息。 跟随使者的指引,拓跋宏走近了鸿台吉大帐,周围也跟拓跋部一样有着一圈亲卫把守。 刚才天气还阳光明媚呢,从营地外走到帐前的这一小会儿功夫,一大片乌云遮盖着阳光,微微阴沉,好像随时都要下雨似的。 “拓跋那颜到!” “进来。” 从帐中传来格日勒图的声音。 拓跋宏掀开门帘,巴图卢、杜伦塞、北黎占都已入座,就剩他了。 “拓跋宏,你来了。” 拓跋宏行了一礼:“见过鸿台吉。” “不必多礼,入座!” 左侧首位留给了拓跋宏,他步伐沉稳,走到位子上坐下。 “知道你们心有疑惑,我就直说了。”格日勒图将四个人看了个遍。 “去年,你们走之后,父汗将我、赛罕、莫日根、那日苏四人叫至帐中。先是以边境苦寒为由,让莫日根将儿子送去王庭。” “轰!” 帐外传来春雷的响声,让众人心头一颤。 “这是……质子?” 半晌,北黎占开口道。 一旁的杜伦塞问道:“莫日根台吉答应了吗?” “他敢不答应?”格日勒图嗤笑一声,“他这一答应,接下来就是我的儿子了,我也不得不答应。那日苏那家伙还没有子嗣,不过也立下了誓言,要将第一个儿子送到父汗身边。” 帐外开始陆续传来雨点落下的声音。 “主要还是为了赛罕台吉!”巴图卢开口道。 “赛罕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就将小儿子送到父汗身边,说是要让他辅佐父汗指定的汗国继承人。不过整个冬季,赛罕的小儿子却只是留在父汗身边作一亲卫。” 大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帐外,雨声淅淅沥沥,仿佛是诉说着无尽的忧愁。 “您在为继承人之位焦虑吗?”拓跋宏开口道。 “那日苏身为台吉,在朝政上有亲外公助力,更有皇后在可汗的枕边吹风。”拓跋宏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将格日勒图的忧虑说了出来。 “鸿台吉,您怕了是吗?” 这话还没落完,帐外又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 在场的其他三位那颜脸色一变,你拓跋宏是真敢说啊! “我怕!我的确是怕了。”格日勒图并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阐述了真实想法。 这让正对面的巴图卢重重看了一眼拓跋宏,随后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斜对面的北黎占则是看着拓跋宏,脸色有一丝凝重。 唯有身侧的杜伦塞眼神炙热,拓跋宏偏过头,看到他眼神里有着一丝敬意。 雨点打在帐顶上的声音像挠着众人的心尖,酥酥麻麻的。 格日勒图躺在位子上,仰头看着穹顶,淡淡地说道:“我虽贵为鸿台吉,却毫无自由可言。 那些从王庭迁来的牧民和千百户,不知道有多少双是来自王庭的眼睛。 这也是我召集你们四人议事的原因。” 这话倒是不假,孟卓可汗的掌控欲太强了,从他几个儿子就可以看出,最大的莫日根在近40岁时还没有封地,近30岁的格日勒图身为嫡长子,身边连自己的班底都没有,靠着母族的支持才勉强坐稳世子之位。 孟卓可汗要是不造反,这哥仨还得在乌甘草原上和稀泥,哪来的什么封地。 不过情况也没格日勒图说的那么不堪,萨扎部的原班底现在都归他掌控,本地的那颜应该都是格日勒图一手提拔上来的,没参加议会只是做给他们四个看的,说不定早就做过思想工作了,他们可能是最后一批。 至于那些牧民,顶个什么用,没见过什么重要会议是拉着全部落一起开的,他们就算在这儿生活,又能知道多少核心东西。 格日勒图此时表达真心话,无非是想要寻求支持,让他们给出解决办法。 “为什么焦虑呢?鸿台吉,这是件好事啊!”巴图卢开口道。 “说说看。”格日勒图示意他继续下去。 “既然那日苏台吉的实力有您所说的那么强大,能够控制汗宫和可汗的生活。为什么可汗还在不断徘徊,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呢? 这越发说明,您在他的心里是很重要的,重要到足以靠您一人抵上他们三人,所以才左右迟疑啊!” 这个浓眉大眼的巴图卢,没想到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小看他了。 拓跋宏这样想到。 格日勒图听完,脸色也是稍稍缓和。 “鸿台吉,我们应该发挥一下优势了。”拓跋宏开口道。 “我们还有什么优势?” “论汗帐里的比试,我们的确不如他们。但要论打仗,那日苏手下有几个能比得上我们在座的四位。” 拓跋宏这话算是给几人脸上贴金了,就连北黎占凝重的脸都舒展开来。 “可汗起于战争,在绝对的战功面前,任他苏察伦在汗帐里把嘴皮吹破,也抵不过咱们割下几个法瑞斯贵族的头颅。” “是了,父汗一心想要对法瑞斯动兵,只是……”格日勒图说到这儿,却又犹豫了。 “只是汗国刚刚经历大战,人员不足,贸然进攻的话,若是被拖入战争泥潭,吃亏的恐怕是我们。” 拓跋宏充当了格日勒图肚子里的蛔虫,将迟疑之处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们不必全面宣战,只需……”拓跋宏轻笑一声,颇有狗头军师的风范,“如此一来,目的也达成,功劳也尽数获取,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另外三位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那就这么办,我再去趟王庭,诸位可以操练起来了,如果此事顺利,就能压他一头。”格日勒图从位子上站起来,径直向帐外走去。 春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此时帐外,风息雨停,阳光复明。 第30章 杜伦塞部 自打从鸿台吉部归来,四个那颜的队伍集结而行,共同走过了一段路程。 第二天下午,他们在鄂尔浑河的中段分开,北黎占将常驻地选在这段蜿蜒的河道上,这里几乎处于整个鸿台吉势力范围的最中心位置,也距离鸿台吉部最近。 巴图卢带着他的亲卫过了鄂尔浑河后,继续沿着河岸边往上游而去。 而杜伦塞部的常驻地则在更下游的位置。 虽然划给杜伦塞的草场还有靠近博斯腾湖的一块区域,不过那块区域夹在拓跋部和巴山部草场的中间,显得比较狭隘。 他还是喜欢鄂尔浑河下游的位置,这里牧草丰茂,背靠鄂尔浑河更能随时随地解决部众的饮水问题。 更不必说这里还临近森林,林间的资源也能够随时获取。 受杜伦塞邀请,拓跋宏带着一众散班和宿卫前去杜伦塞部做客。 花了几个小时,一路穿过鄂尔浑河的下游,就来到了杜伦塞部的势力范围。 杜伦塞部的驻地大致呈一个直角三角形,一侧紧挨着鄂尔浑河,另一侧跟密林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经过这几日的交流,拓跋宏发现杜伦塞这小子对自己好像有点崇拜的意思,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驻地大门而去。 驻地的守卫们看到数百骑而来,本来还有些紧张,在看清那群人里有自家那颜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颜,回来了!” 大门两侧早就站着一众族老,看到那颜回来了,脸上洋溢着笑容。 “嗯,回来了。” 守卫和族老们看到自家那颜的身边还有另一位那颜,黑色的翎羽盔更是代表了他尊贵的身份。 “这位想必就是拓跋宏那颜!” 开口的,是一位头戴花翎帽的老者。 如此年轻的一等那颜,整片博斯腾草原上也就这一位了,于是老者很容易就道出了拓跋宏的身份。 拓跋宏朝他微微一笑。 “拓跋宏那颜受我邀请,前来部落参观。”杜伦塞对着老者解释道,随后又对拓跋宏说道:“这位是我族内的萨满。” “你好。”拓跋宏向着萨满微微颔首,对方也赶紧还了一礼。 “大家都去忙你们的,我带拓跋宏那颜好好参观一番。” “是。” 从中心高台插着的旗帜和周边牧民毡房上画着的图案不难看出,杜伦塞部的图腾是驯鹿。 沿着向杜伦塞部大帐去的路上,时不时有牧民冲着杜伦塞打招呼。 “那颜!” “那颜!” 杜伦塞含蓄地笑着,跟路过的每一个牧民点头致意。 看来他还是挺受牧民们爱戴的。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一路走一路聊,路过一处毡房时,一个孩子从帐内跑了出来,刚好撞在杜伦塞的腿上。 “哎呦!” 那女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正是能跑能跳的时候。 她跌倒在地上,看到是杜伦塞,也没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拓跋宏看了看那毡房的样式和材料,稍微有些老旧。 杜伦塞抱起这个孩子,看到拓跋宏的目光盯着毡房,解释道:“这小家伙的父母白天出去放牧了。现在才刚到春天,天气还没暖起来,所以不方便带孩子在外面吹风,他家还有个奶奶在,白天都是靠奶奶带。” “你倒是对麾下牧民的生活状态很了解嘛?” 杜伦塞冲拓跋宏笑了笑,没说什么。 随后,他正打算掀开帐帘看一眼,老妇的声音就从毡房里传了出来。 “ 琪琪格!” 一位老妇从毡房里走了出来。 “琪琪格,你这丫头跑哪去了?”老妇掀开门帘,正对上杜伦塞的脸。 她恭敬地叫了一声:“那颜!” “咯咯咯~” 那小女孩拍着手,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杜伦塞将孩子递还给了她奶奶,后者抱着孩子说道:“那颜,麻烦您了。” 随后,她又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小丫头,就知道跑,以后我得拿根绳子给你拴住了,做个饭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说着,她还轻轻拍掉女孩即将塞进嘴里的手,这一下不重,反而是将女孩逗得咯咯笑起来。 “不碍事,琪琪格现在正是能跑能跳的年纪,栓住就不必了。平日里我也会让部落里的巡逻队多注意一下,不会弄丢的。” 老妇人嘴里致着歉,在两人离开后才拉下门帘。 拓跋宏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个杜伦塞,跟他见过的其他一些那颜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涉世未深的缘故,还有着一些美好的品质。 作为一个那颜,这在草原上可真是少见。 扫视了一圈常驻地的规模,拓跋宏问道:“杜伦塞,你的部落现在有多少部众?” “经过一个冬季的整顿,我现在手里有余部众。” 杜伦塞细长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一双眼睛像湖水一般澄澈,鼻翼有着些许褐色斑点,脸上还透着一股子青涩。 “不错嘛,小伙子,起码能拉起两三千的骑兵了。”拓跋宏笑着说道。 杜伦塞苦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你所看到的这些,都是春天来临时完善的,有些毡房还是新茸修的。 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还有一圈的牛羊因牧畜棚被积雪压塌而死的。 我能解决部众的温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拓跋宏出声问道:“鸿台吉去年下拨的粮食,不够吗?” 杜伦塞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 拓跋宏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杜伦塞部的处境。 他一眼望去,整个杜伦塞部的牧民都在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跟拓跋部不同,没有多少常驻的守卫,大家都在忙着干活。 看来真是条件不允许。 拓跋宏身后的宿卫和散班看着仅隔一片湖,生活水平却差拓跋部很多的牧民们,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没有拓跋那颜,部落想必也是这番光景! 虽然牧民们看起来并不富裕,但从他们的反应中可以看出,这个新的二等那颜的部落却有一股子朝气。 生活水平虽然贫瘠,但精神状态却显得饱满。 第31章 发现端倪 因为边走边聊的缘故,两人走了足足十分钟才来到杜伦塞部大帐门口。 这里总算是能看到一些士兵在锻炼了。 拓跋宏看了一会儿,发现杜伦塞的队伍里竟然也有山越人,而且也是装备着藤盾、弯刀和短弓。 这就有点意思了,看来这小子在之前的战斗中没少偷学啊! 这片区域的山越人本来就被拓跋宏拐走了一大半,杜伦塞再拉拢了一些,现在的这片林子应该空了下来。 怪不得这小子敢把驻地放密林附近。 拓跋宏看了杜伦塞一眼,似笑非笑。 后者的脸有些微红,偷学还让人看见了,确实有点尴尬。 不过拓跋宏却没有谈论这个的意思,径直拉开帘帐走了进去,身后的散班和宿卫留守在大帐外。 杜伦塞平复了一下心情,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很快,肉汤、馕饼、手把肉和马奶酒相继被端了上来。 拓跋宏在看过杜伦塞部牧民的生活水平后,再吃这饭也没滋味了,收了收肚子,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 “拓跋那颜,我要怎么样做才能使部落强盛起来?” 杜伦塞借着酒劲,把这次请拓跋宏来做客的目的吐了出来。 “短短两年多时间,你就成为了博斯腾草原上最为强大的那颜。” 杜伦塞表情无比郑重:“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问这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治下的牧民们,为了他们不再忍饥挨饿。 我想向您请教。” 拓跋宏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吞下肚,说道:“杜伦塞,我已经看到了你麾下的牧民生活。他们过得不算太差,但也称不上有多好。 我知道你一定很努力在维持着部落的运转,但总是感觉身心乏力,你时常会觉得自己很累吗?” “是啊,我太累了……”杜伦塞喃喃自语道,自父亲死后,他身边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教他如何做好一个那颜。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累吗?” 杜伦塞的眼中尽是迷茫之色,他迟疑着开口道:“我……不太清楚。” 拓跋宏看着他,将酒杯放下:“杜伦塞,我看到你有在招收山越人。 想要获得更多粮食,最快的方法就是获取战功。你招募山越人扩充军队,这本身没什么问题。 山越人比我们草原人过得更困苦,只需要一点粮食就能获取他们的效忠。 我也在做这样的事,我想你一定是看到了我的成果。” 拓跋宏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现在你的部众看起来精神气还挺足,对你也恭敬,但有些问题,我想你不得不重视起来。” 拓跋宏看了看桌子,从盘子里取出一块馕饼,举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牧主,他手底下有着七个牧奴。 这个牧主一天能给出七个馕饼的粮食,刚好够七个牧奴吃饱的。 可是有一天牧主想要扩充围墙,光这七个人不够,所以他拉来三个没饭吃的,许诺他们干活就能吃饱饭,并把这七个馕饼分给十个人。 这样一来,十个人的确都饿不死,但他们却都没吃饱。 刚开始的几天,因为人多起来了,所以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大家干活都挺卖力。 若是几天倒还好,但这修围墙可是个大工程。 越往后,所花费的精力就越多。 长期以往,不光先前的七个牧奴心生怨念,新来的三个也会因为原先许下的承诺不符而对牧主感到不满。” 杜伦塞知道,拓跋宏说的就是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 拓跋宏盯着杜伦塞的双眼,缓缓开口道:“你现在的问题就是太急于求成了,杜伦塞部的粮食不够。你以为多招募士兵就能改变粮食的问题吗?” “是了,我的确知道部落缺粮,但现在路已经走上了岔道,还请您帮帮我!” 杜伦塞郑重的向拓跋宏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拓跋宏微微摇了摇头:“事情倒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而且还不算太晚。 如果是想借粮,大可不必。 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个机会,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行动。 事成之后,你多拿些粮食,至于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杜伦塞回忆起几天前在鸿台吉大帐,拓跋宏说过的那段话,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拓跋宏将杯中酒添满,回敬了杜伦塞。 “你说向我请教,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能送给你的只有一句话: 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 拓跋宏在杜伦塞部休息了一夜,然后带着宿卫和散班,在杜伦塞艳羡的目光中离开了。 第二天跋涉,他们又在杜伦塞势力下的某处草场驻扎了一夜。 等到第三天早晨,拓跋部一众这才接近了自己的驻地范围内。 随着朝霞升起,早春的露珠相继从草叶上滚落下来。 拓跋宏看着不远处的博斯腾湖,心想终于快到家了。 “那颜,水袋空了!” 身后的宿卫喊道。 这里离拓跋部常驻地还有一天的路,拓跋宏看了看自己的水袋,也快见底了。 “下马补充水袋,休息片刻。” 拓跋宏偏过头,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他自己也下了马,走向湖边,蹲下身子先是捧了一捧水,喝了一口,接着将带着的两个水袋都尽数灌满。 一阵春风吹来,幽蓝的湖水泛着微波,岸边的草也开始随风律动。 拓跋宏看着蓝天碧水,心情舒畅。 他转过头,准备回到马背上。 突然,拓跋宏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事,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现在应该是踩在拓跋部草场和杜伦塞部草场的中间。 左脚的拓跋部青草竟然比右脚的杜伦塞部青草高出了那么一小截,不是低下头细看,丝毫不会注意到这一幕。 几日前,他就对今年新草的发芽速度感到奇怪,这下更是坐实了。 拓跋宏转过身,正对湖的东面。从靠近博斯腾湖的一侧到右边视野的尽头,像是被一条线拦住了一样,草长得整齐,就连高度都保持一样的差距。 难道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技能生效了? 拓跋宏压下心头的疑惑,招呼身后的众人取完水后继续向前。 第32章 熬鹰训犬 广阔的博斯腾草原,大得一望无垠,春风抚过泥土间盛开的野花,散发出阵阵芳香,把连绵不绝的青草吹得如涟波泛动。 短短几天时间,嫩绿色重新覆盖了大地,一群群牛羊如白云般飘拂流动。 随着拓跋宏一众的靠近,几只欢快的狗崽子靠近了一行人身边,这些都是自开春以来,附近牧民家养的灵獒和狼犬诞下的。 这些小家伙倒是不怕生,嗷嗷叫着就朝着战马冲了过来,在离拓跋宏还有两三米的地方止住了身子。 几头小灵獒上下打量着,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叫声。小狼犬们则微微压下身子,随后往前窜了一小步,如此反复数次,似乎在试探。 它们才刚诞下一个多月,除了驯养它们的牧民,其他人都不太认识。 拓跋宏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散班、宿卫们下马,他担心的其实是狗崽的安危,别看它们张牙舞爪半天,真要扔一块骨头下去怕是也啃不动。 虽然座下的战马经过训练,一般不会受惊。但万一靠的太近,马蹄一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还没来这个世界多久,恐怕就要结束短暂的生命了。 拓跋宏只身往前一走,几只狗崽子就扑了上来,拓跋宏没有避让,他下半身的皮甲和马靴都是厚牛皮制成,要让几只狗崽子能咬穿,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拓跋宏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几只小东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身后一众宿卫和散班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自家那颜像是个要溜进牧民家里偷羊的贼,被当场抓了个现行。 “还愣着干嘛,快来抓。” 听到这儿,宿卫和散班们哄笑着上前,前面的几人一人提着一只狗崽。 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自家那颜露出这种囧态。 这些宿卫和散班们平时除了睡觉,几乎与那颜形影不离。虽然是名义上是护卫,但外出之时,他们从来都是同吃同住,那颜对待他们就像手足一样。 所以怯薛卫的氛围一直很好,他们也渐渐摸清了那颜的脾气。像眼下这种情况,即便是对那颜打诨,他也不会生气。 拓跋宏看着手里的小狼犬,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后它总算老实了起来,眼眉低垂,像是个受气包。 “今年下的狗崽多吗?” 拓跋宏对着身后的纥骨元问道。 “本部应该有百余只,每年春天下的狗崽多是挺多的,只不过从我记事起,每年有很多狗崽养着养着就半路夭折了。”纥骨元补充了一句,“都是饿死的。” 是了,人也不一定能吃饱,更何况狗。 拓跋宏静静地看着耷拉着耳朵的狼犬,觉得可以试试看。 这些灵獒和狼犬,听觉嗅觉都远超于人。牧民们圈养它们是为了放牧,训练有素的狗有时候比人的作用还大。 若是能训练出几条好狗,不用牧民亲自骑马驱赶,几条狗配合就能将羊群赶进羊圈,它们能将牛羊管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他还没见到有哪个草原贵族专门驯养一群狗用来配合骑兵巡逻的。 一来狗和狗之间也需要长时间的磨练配合才能互相协作。 二来也没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专门去做这个,贵族们顶多养十几条,在捕猎时用来驱赶猎物。 拓跋宏倒是见过可汗三子那日苏好像还有专门的训鹰帮助捕猎。 或许他可以将这批刚诞生不久的狗崽子们归拢到一起,找几个会训犬的牧民,趁着它们年幼,开始训练起来。 这些狗崽骨子里还有野性,其实是件好事,慢慢调教就好。若是没了野性,拓跋宏就不会考虑把它们加入逻骑的编制中。 因为逻骑面对的可能是草原上的狼群或是别的什么敌人,灵獒和狼犬保持一定的野性,具备攻击的能力,这才是拓跋宏希望看到的。 至于训鹰,那就更少了,不光是训鹰师难找,鹰也比较难抓。 熬鹰说来简单,就是把鹰时时刻刻架在手上,和要驯的鹰大眼瞪小眼,日夜不停。 拓跋宏曾经见过,孟卓可汗还是台吉的时候,他的部落中就有专门的驯鹰师。 那都是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驯鹰,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结束。这样反复一个礼拜,鹰才会熟悉驯鹰师的作息规律,在驯鹰师手上天亮,也在他手上天黑,被驯化的鹰就会有归属感。 莫日根、那日苏,还有深谙其道的苏察伦部,他们手上的驯鹰都是这样来的。 正常的牧民能做到这样吗?家家都有余粮可以连续一周不放牧,专心致志地去做这一件事? 太难了,所以只有贵族才能供养得起这些“闲杂人等”。 鹰犬鹰犬,这两者放在一起不是没有道理的,被驯化的鹰还要被拴在狗身边,继续再待一段时间,让二者熟悉,这样它们才能配合主人打猎。 拓跋宏单手提着狗崽,跨上马,向着部落驻地而去。 宿卫、散班紧随其后。 “额日乐钦!” 额日乐钦刚想掏出酒壶,被这远远的叫声吓了一激灵,当即将酒壶系回腰后,从木桩上站了起来。 他讪笑道:“那颜,有什么吩咐?” “你小子没喝酒?”拓跋宏狐疑地看着额日乐钦,他远远地就看到这小子表情不太自然。 “戒了,早戒了!” 似乎是怕拓跋宏不信,额日乐钦拉过纥骨元,朝他张开嘴呼了一口浊气。 “没喝就没喝,你冲我哈什么气!”纥骨元俯下身子,忍不住干呕起来,味儿实在是太大。 拓跋宏扇了扇鼻子,这浓重的野韭菜味儿即便他高坐马背上都能闻到,可以想象纥骨元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怎样的摧残。 “额日乐钦。 带着你的逻骑去附近的牧民家问个遍,把他们家里最近刚下的狗崽子都征集起来。 再找几个会训犬的牧民,把这些狗崽子教会,配合你们逻骑巡逻,最好是一人一马一犬的配置。” “是,那颜!” 额日乐钦刚要动身,却又被拓跋宏叫住: “顺便再看看附近部落的牧民里,有多少是会驯鹰的。” 第33章 人才济济的猛途部 拓跋宏坐在大帐内,手上正画着一幅攻城车的简易图纸。 之前的牛转翻车、望远镜,他都在书里见过的。 但是这些攻城设备,他只有个大概的印象,蒙苏汗国用的云梯说是云梯其实也就是加大版的普通梯子,还要士兵们用肩扛着搭上城墙。 草原部落的攻城一般都是先用回回炮轰一轮,再派步卒上城墙抢夺城门的控制权。 因为草原上没几座城,所以这些攻城器械对蒙苏汗国一方威胁不算太大。 据史料记载,法瑞斯帝国不是没攻打过蒙苏汗国,但后者依靠着如此长的纵深和轻骑兵的机动性,使早年间法瑞斯帝国的几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 之前一路被孟卓可汗裹挟着接连参加战斗,拓跋宏哪有功夫研究这些东西。 但接下来,拓跋部即将参与到对法瑞斯的战斗,为了减少人员伤亡,这种攻城车需要提前造出来了。 拓跋宏打算先画出这种简易的攻城设备,让部落里的工匠们先试着造几辆出来看看效果,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那颜。” 额日乐钦掀开帐帘,往前走了几步,咧开嘴笑道:“征集了142只小狗崽,可以先训练一批了,反正狗生的快,很快还会有的。” “嗯,那就先这样。找到驯鹰师了吗?” “满都拉图,进来!”额日乐钦对着帐外大喊道。 帐帘被一只粗大的手掀开,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人出现在拓跋宏眼前。 他两鬓斑白,胡子上也夹杂着白色,唯有一对眉毛总体呈黑色,只有中心的眉梢有些发白的迹象。 这老人双目精亮,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右臂上架着一只矛隼,也就是海东青。它被套了个皮套遮住眼睛,为了让它看不见眼前的场景。 海东青是隼属猛禽中最大的一种鸟,也是所有驯鹰师最可遇而不可求的。 说来也巧,拓跋宏目前所知的几位能驯鹰的,手里都有海东青。 那日苏他们不知是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找到的,但看品相,还是面前这老者手里的体型最大,翎羽最靓。 这可就是机缘了,拓跋宏相信,这只海东青肯定是老人自己找到的。 “你出去!”拓跋宏对额日乐钦说道。 看着后者走出大帐,他伸出手,示意老人坐下。 老人先是行了一礼,自报家门:“我叫满都拉图,今年六十有二,来自猛途部。” 随后,他落座。 “猛途部?你们部落还真是人才济济,不光有驯鹰师,还有神箭手。我的怯薛长拉克申就出自猛途部。” “蒙长生天庇佑,拓跋那颜赏识。拉克申是我邻居的儿子,这孩子从小身高体硕,只是脸上有顽疾,性格比较孤僻,让那颜费心了。” 满都拉图低下了头,再次站起身行了一礼。 “哦?竟然还有这样巧的事!” 拓跋宏震惊了,小小一个百余户的猛途部,竟然人才济济。 “满都拉图,你手上的海东青是我见过最大的。 我知道,海东青一般栖息于开阔的岩石山地、沿海岛屿和森林苔原地带。 这些地方可都不好下手啊,说说你手里这只海东青的故事!” “我的‘雄库鲁’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年前,我在北地海岸边的峭壁上发现了一对海东青正在孵蛋。” 拓跋宏点了点头,海东青的寿命通常在25年左右,十六岁正是这只海东青的青壮时期。 “成鸟是非常难以捕捉的,也更加难以驯服。所以我放弃了捕捉那对成年海东青的想法。 不过要趁着海东青外出偷鸟蛋,对当时的我而言还是轻易能做到的,但我并没有这么做。” 拓跋宏思索片刻,问道:“你想等小鸟孵化,让成鸟教会它飞翔?” 满都拉图点了点头:“是的。在那不久后,蛋孵化了。 雌雄双鸟轮流外出捕猎,三只幼鸟的飞羽长了出来,正是身体发育的关键期。 这其中,有一只幼鸟营养跟不上,长出的翅膀残疾了,它也被雌雄双鸟放弃了。 在那之后,雌鸟和雄鸟更是抓紧捕猎,才能满足剩下两只幼鸟。” “那不是还剩下两只吗?又发生意外了吗?”拓跋宏追问道。 满都拉图再次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说出拓跋宏想要的答案:“那会儿看着幼鸟一天天地长大,真是比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还激动。 后来在那附近定居了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观察一会,确认它们身体状态较好才放心。” 满都拉图继续说道:“很快就到了学飞行的时候,雄鸟和雌鸟将它们的孩子推下悬崖。 一只雏鸟起飞失败,夭折了,另一只活下来的就是我的‘雄库鲁’。 ‘雄库鲁’自从学会飞翔后,天天从巢中飞出,在海岸边盘旋。很快他开始独立了。 我一路紧跟着它,终于得手。” 满都拉图的脸上此时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 “我从‘雄库鲁’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和它培养感情。就这样,培养他花费了我4年的时间,整个驯化过程只能由我一个人完成,只有这样它和我之间才能充分信任。 对于我们草原人来说,猎鹰就像亲人一样。如今,他已经陪伴我十六载。 若是有一天,它抓不到猎物了,这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祖辈世世代代的训鹰师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满都拉图此刻抚摸着‘雄库鲁’,脸上尽是温柔之色。 拓跋宏听到这儿,已经下了决定:“很好,满都拉图,我想将驯鹰之事交给你。 海东青可遇不可求,其他的训鹰也可以,我的哨骑需要一些空中的‘眼睛’。 他们会配合你行动,尽管发挥你寻鹰和驯鹰的才能。 若能帮我调教出一支训鹰,我将赐予你200头羊的赏赐。 不知你能否做到?” “我将竭尽所能,拓跋那颜!” 满都拉图起身单膝跪地,对着拓跋宏重重行了一礼。 第34章 攻城车 满都拉图走后,维耶鲁夫被叫至大帐。 一张简易图纸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维耶鲁夫看着拓跋宏递过来的图纸,问道:“那颜,这是……攻城锤?这种样式我还从未见过。” “准确来说是攻城车。”拓跋宏好奇的问道,“维耶鲁夫,穆罗尼亚帝国的攻城锤长什么样?跟我所画的区别如何?” 维耶鲁夫的脸上露出追忆之色:“那颜,您知道的,我是步兵出身,曾经亲自参与过对亚克兴城的进攻。” 他仔细地看了一眼图纸,继续说道:“穆罗尼亚攻城锤主体跟您画的一样,由一根巨大的木桩被铁链吊在四轮车上,作战时通过桩头冲击城门,以达到攻破城池的目的。 不过在细节上还是有所区别。穆罗尼亚帝国的攻城锤,锤头跟您画的稍微有些差异。 攻城锤制作的灵感取自盘羊撞击而来,所以锤头呈盘羊角状的螺旋纹。穆罗尼亚人相信,做成这种样式的攻城锤更具威力。” 维耶鲁夫指了指图纸上所画的攻城车轮子,继续说道:“还有此处也不同,穆罗尼亚攻城锤的四轮之上都有盾牌固定,呈倾斜状。 这样可以防御城墙上飞下来的箭矢。 攻城的时候,一众步兵在小型抛石机和弩炮的掩护下举盾,推着攻城车向前,等到贴近城下,众人就可以拉动木桩尾端的手柄和绳索,凭着一收一放的冲击力一锤又一锤地凿开城门。” 维耶鲁夫顿了顿,咧开嘴笑着说道:“不过您画的攻城车还有如此大的封顶,像是直接套了个大盾在车上,作用倒也相似。” 拓跋宏点点头,说道:“盘羊角什么的太过复杂,还是直接做成四棱尖头,包上厚铁皮。车顶再给我蒙上硬牛皮,免得守军的矢石破坏。” 维耶鲁夫听着拓跋宏说的这些,牙齿直发酸。 “做这样的一台攻城车,你需要多久?” “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拓跋宏开口道:“先做一辆试试威力,你暂且退下!” “是。” 拓跋宏坐在主位上,注视着合上的帐帘,思索了片刻。 “纥骨元!” “在!那颜。”纥骨元从帐外探出头来。 “去找一些二十公分厚的木板,给咱们的驻地装上大门。” “是!” ………… 次日。 驻地大门处,新装了两扇“城门”。 平日的拓跋部驻地门口空空荡荡,只有两根孤零零的粗柱子。 现在装了门倒是显得有点怪异,惹得路过的牧民都频频留驻。 维耶鲁夫指着一旁的攻城车说道:“按照您的吩咐,第一辆攻城车已做成。” 拓跋宏上前拍了拍这辆崭新的攻城车。 (请点击图片) 随后,数个战士推着车冲向了拓跋部的新大门。 “嘭!” 并没有一击就凿开,毕竟后面还有门塞。 不过还是有木屑从门上剥落。 几个牧民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些部落的战士们摧残自家的大门。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震得整个门头都颤抖起来。 终于在某个时间点,伴随着周边牧民的惊呼,“城门”开了。 拓跋宏还算满意,说道:“虽然实际情况比这复杂,但是也可堪一用。就照着这个的样子,多造几辆。” “是,那颜。” 拓跋宏看着众人收拾着已经破碎的“城门”陷入沉思。 随后,他看向维耶鲁夫,问道:“维耶鲁夫,我希望你能抛开国籍,公正地评价法瑞斯帝国军队的战斗力。” 维耶鲁夫静下心来,想了很久,终于缓缓开口道:“平心而论,法瑞斯帝国的军队其实不弱。 得益于广袤而肥沃的领土,法瑞斯帝国拥有众多人口,再加上能够产出大量的粮食,所以军队的主体由大量步兵组成。 只有他们的贵族才能养得起骑兵,基本由骑士和骑士侍从组成。 这一点,其实我们穆罗尼亚帝国跟法瑞斯帝国是相同的。 我们两国的骑兵规模相差不大,基本都受制于马匹的数量。所以骑兵的装备比起你们蒙苏汗国的,也更加优良,最少都是穿着锁子甲。” 说到这儿,维耶鲁夫顿了顿,先是看了一眼拓跋宏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异色,继续说道:“两国的骑兵大多不像你们一样精通骑射,通常都是配备鸢尾盾和骑枪冲阵。 骑枪通常会在几个回合内甚至一照面就碎开,如果没在冲锋时当场死亡,跌落下马的骑兵会仰仗着甲胄的精良,使用单手剑和盾牌进行近身搏斗。 法瑞斯帝国的军队除了步兵还有长弓手,威力十分不俗。 论大小和磅数,步弓肯定是大于骑弓的。再加上骑弓是在马背上使用的,非常难以施展。 法瑞斯人不像你们草原人一般从小就精通骑射之术,再加上他们的骑兵基本都是从小经受贵族的训练,多是精通冲杀和搏斗。 当然,要说完全没有骑射手,那倒也太过绝对,只是骑射手的数量比较少罢了,而且那些能拉开弓的骑射手大多也只是身穿半身锁子甲。 板甲虽然防御性强,但关节处相对来说不太灵活,挥舞刀剑什么的还行,要让他们搭弓射箭那可太费劲儿了。” 维耶鲁夫说道激动时,伸出双手不断比划着:“如果将法瑞斯骑射手和步弓手做对比比,骑射手的骑弓,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射速了。中短距离下,可以连续拉弦完成箭雨覆盖,就是精准度差了太多。 而步弓手是因为脚步扎实重心稳当,使得射出的箭精准度大大提高,而且法瑞斯长弓足有100余磅的拉力,善射者甚至可以射穿锁子甲。” 拓拔宏附和地点了点头,他相信维耶鲁夫的说法,也感叹法瑞斯长弓的威力。 要知道,他手上的极烈弓是三石弓,换算成以磅为单位,差不多也有260磅。但能拉开三石弓的射手,整个拓跋部数万人里才能找到这么几百人。 而像普通牧民用的角弓通常不足一石,也就70多磅。 第35章 家书抵万金 从弓的拉力来看,法瑞斯长弓手的确要胜大多数草原骑兵一筹。 再加上装备板甲的具装重骑和精良锁子甲的侍从骑兵,和无数披甲步兵。 难道法瑞斯帝国真有维耶鲁夫说的那么强吗? 拓拔宏心里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我感觉布伦纳城并没有展现出你所说的战斗力。”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维耶鲁夫斟酌了好一会儿。 “蒙苏汗国跟法瑞斯帝国之间已经多少年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 布伦纳城的后方有一条湍急的大河,这是一道天险,只有廖廖几处桥梁可以通过。 而布伦纳城所在的区域在很久之前其实是你们草原人的领土。 当然,这就要往上再追溯不知几代人。” 拓跋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开口说道:“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就连我也是从古籍上才知道一二。 当时,随着法瑞斯帝国对我们祖辈的攻伐,那片原本属于长生天的土地,终究是易了主。 当时的草原上四分五裂,属于汗王的那一支所在的金帐王庭也随之往后退缩,一直退到阿日善湖之后。 不过随着第一位蒙苏可汗的诞生,将整个汗国凝结成一股缰绳后,汗国的反击也随之而来。 当时的汗王很快就集结部队,一路向南推进,收复了大批草原,一直到赤峰山脉的边缘。 这其中也许还有草原上无险可守的缘故,再加上草场对法瑞斯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截止到现在的布伦纳城之前的地界,法瑞斯帝国仗着财力雄厚,即便是这么一处在天险之外的地盘,他们也筑起了一座城,毕竟那里的土壤也还算丰沃。 于是两方宣布停战,自此蒙苏汗国统一,汗王在王庭草原筑起了王城。” “原来是这样。” 拓拔宏明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秘辛。 维耶鲁夫补充道:“再加上这些年来,你们两国之间的摩擦虽然也有,但比起穆罗尼亚帝国和法瑞斯帝国之间无疑好了太多。 你们两国的生活习惯不同,造就的文化也截然不同。草原人难道会驻扎的离布伦纳城太近吗? 没有接触自然就意味着冲突的减少。即便近些年来你们日益强大,有所谓的“打草谷”,那也只是在区区厄加勒要塞和布伦纳城两处地方。 而穆罗尼亚帝国和法瑞斯帝国之间可是紧紧相连,双方时常因为各种矛盾而爆发冲突,说到底还是为了吞噬对方的土地。 像亚克兴城和坎特伯城这两座城这几十年来就经常易主,两城的平民早已司空见惯。” 拓跋宏摩挲着下巴,对此深表认同,穆罗尼亚帝国和蒙苏汗国之间隔着一片塔克查沙漠,两者之间要是想发动战争,无疑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因此,一旁紧紧相邻的法瑞斯帝国就成了最大的对手。 维耶鲁夫嗤笑一声:“有着穆罗尼亚帝国和更南边的卡莱亚王国时不时牵扯着法瑞斯帝国的兵力。 那颜,说实在的,布伦纳城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天险后方的那几座城才是重头戏。” 有些话维耶鲁夫没说出来,但拓跋宏已经十分清楚。 布伦纳城更像是个被默认丢出去的城市,除了每年该上交的税收,短暂的得失对法瑞斯国王而言其实不是很重要。 就算草原人攻下这座城,靠骑兵也是守不住的。 想要从以骑兵为主体组成的蒙苏汗国军队手里拿回来,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们想,甚至可以从容地将骑兵围在城里活活饿死。 这些年的放纵或许也是在麻痹蒙苏汗国的领袖! 如果没有穆罗尼亚帝国和卡莱亚王国的牵制,恐怕法瑞斯帝国已经开始北上了。 维耶鲁夫摇了摇头,再次举了个例子:“法瑞斯帝国可远不止这些,您几年前看到的具装重骑应该隶属于雷曼尔城的希多尼亚侯爵。 他是法瑞斯北部战线的总指挥。即便是具装重骑,当时也只有他能调动。 而负责防御穆罗尼亚帝国和卡莱亚王国这条长战线的两位总指挥,则是分别由法瑞斯帝国的两位公爵全权担任,这么一说,您应该能理解这之间的差距了。” 拓跋宏点了点头,示意维耶鲁夫继续说下去。 “法瑞斯帝国不光有这些,还有真正的精锐,号称雄狮军团的三支骑兵。” 拓跋武忍不住出声道:“难道这就是法瑞斯国旗上画的三头狮?” 维耶鲁夫叹了口气:“的确如此。当初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攻入了亚克兴城。一度控制了整座城市,正打算对查尔斯城用兵。 但雄狮军团的其中一支骑兵出现在前线,在半路阻击了我们的先头部队,我也因此受俘,最后竟是辗转到布伦纳城当了铁匠学徒,再后来就遇到了那颜你。” 维耶鲁夫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仿佛是在追忆那个数年前惨败的夜晚:“这雄狮军团的每一支都足足有三千具装重骑,那可是整个法瑞斯最精锐的骑兵。 他们身上的板甲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对我们而言就像刀枪不入的妖魔。 他们身上的盔甲,我可能一辈子都造不出来。 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不知有多少兄弟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从你被俘的时间开始算起,三年又三年,你已经六年没回家了?” “是啊!六年了。那些贵族们能够被国王凭着大量钱财重新买回故乡,而像我这样的为国征战的士兵则只能苟活于世。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拓跋宏看着这个平日里温顺的汉子此刻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 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拓跋宏问道:“家里还有人吗?” 见他没有说话,只是还在不住的抽泣,拓跋宏说道: “这样,你回去写封家书。让跟着你的那几个铁匠兄弟也都修书一封。等下次瓦西里的商队来了,我会让他将这些家书带回穆罗尼亚,带到你们的家里。 如果你们愿意,不如就把家人迁到草原上来! 在这儿起码远离前线,不是吗?” 维耶鲁夫止住了抽泣,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第36章 老树逢春 阿拉达又结婚了。 对方是一个小部落的寡妇,叫做格根塔娜。 格根塔娜比阿拉达小十多岁,单身且不带娃,早年间丈夫死在了跟敌对部落的斗争中,随后她被父亲重新买回了部落。 她算得上是部落的一枝花,年轻时不知多少草原汉子想追求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因为他们总是在吹嘘自己的功绩。 格根塔娜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所以没人敢对她不轨。但是随着年纪渐渐的增长,她发觉自己并不如以前那么有吸引力了,那些没有实力的男人她看不上,那些她略微看得上的男人却更喜欢比她年轻的女孩儿。 当格根塔娜在眉角发现第一丝皱纹时,她终于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男人,一个英勇的男人,一个壮硕如熊的男人…… 在不久前,阿拉达他们和格根塔娜所在部落的几个汉子被分配到了一个队伍。 阿拉达三人受邀来到其中一个汉子的家里喝酒,酒后的阿拉达在不经意间吐露出了夺城门的英勇事迹。 再加上老好人昂格尔的佐证和小诚实哈赞的宣扬,这下子阿拉达的名号在部落里算是人尽皆知了。 他英勇的事迹终于还是传颂到了寡妇格根塔娜的耳朵里,让后者寂寞的心泛起了阵阵涟漪。 一个英勇无畏且低调内敛的男人,尽管离壮硕如熊还差了那么“一丝”,但格根塔娜认定了,这就是值得她托付余生的男人。 所以,在得知阿拉达是单身的情况后,格根塔娜经常有意无意地从几人喝酒的地方路过。 阿拉达也有些意动,向同队的战士打探格根塔娜的来历。 在往后一段时间的酝酿下,两人经常会有缘地碰面。一来二去,自然就熟络了。 偶尔遇上时,两人也能聊上一会儿。 三月的天,已没有那么冷,几个战士经过了一天训练和放牧后,头顶黄昏残阳,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支起摊子,吹着牛皮对饮。 这一天,格根塔娜再一次无意间路过。 风韵犹存的格根塔娜就像甘醇的美酒,吸引着阿拉达的目光,抓得他的心肝就像被野猫挠过一般。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在聚会结束后,找到了与格根塔娜独处的机会。 随后他们一路畅谈,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格根塔娜的毡房里。 皎洁的月光下,毡房里并没有点太多烛火。 格根塔娜提议再畅饮几杯。 于是在觥筹交错间,两人的身形在烛光跳动间影影绰绰。 面对彼此,他们互相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也许是美酒的沉醉,让二人互相倾诉了很久。 当干柴遇到烈火,两颗沉寂已久的心紧贴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几天后,两人就举办了婚礼。 也许是“夺城勇士”的称号让格根塔娜的父亲知晓,他显得很开明,同意了这个年纪快赶上他的汉子和自己女儿的婚事。 目前,两人结婚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这天夜里,阿拉达掀开门帘,提着马灯出了门。 在放下门帘后,阿拉达背对着门帘的右手忍不住扶了下腰,这是在过度劳累后所造成的。 他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马圈走去。 马圈里的这些马是格根塔娜的嫁妆,足有百余匹,此外还有牛羊等牧畜群。这些都是格根塔娜的父亲资助二人组建新家庭的物资。 阿拉达看着马圈里的这些马儿,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 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已经进入了母马的发情期。母马两三岁就可以参与配种,而公马则最好到四岁左右,这样的年龄使公马的体型发育到最完善,要是过早配种就会影响马体发育。 不过倒不是一个马群只配备一匹种马,那它得活活累死。一般来讲,良好的种马的确会被用来多次配种,一周大概四到六次。 母马的发情期大致在三到六月,而一匹种公马在整个发情期中也就配种20匹母马,再多就吃不消了。 按理来说,母马在进入发情期之后就会出现躁动。 奇怪的是,这才刚刚四月出头,他家已经有很多母马出现持续不发情两个礼拜的情况了,而且也出现了妊娠反应。 这意味着这些母马的肚子里已经孕育了新生命,只要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多出一批小马驹来。 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阿拉达狐疑地看着自家的几匹种公马,它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前几天,他连续观察了这些种公马几天时间,有时甚至半夜爬起来去看他们有没有不正常的举动,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 最近这些种公马的食量大增,每每吃完草后它们就……非常具有活力! 然后母马就遭殃了。 不光是马,包括其他的牛、羊、鹿等牲畜皆是如此。 这…… 看着活力四射的公马,又回头看了看还亮着的毡房,阿扎尔陷入了沉思。 半晌,在黑暗中,阿拉达将一团看不清的东西吞进嘴里,咽下肚。 然后毅然决然地朝毡房里走去。 ………… 牧畜们怪异的现象显然也被整个部落的其他牧民发现,他们将这件怪事上报给了大断事官。 随着拓跋武的描述,拓跋宏在听过之后,心里初步将这件事跟可汗刀第一阶段解锁的技能挂上了钩。 “我就是太阳”这个技能显然就是一个能够促进领地植物生长的能力。 在老汤姆等人新开垦的50亩实验田里也有农作物被重新播种下去,只等秋天农作物成熟后再进一步验证这个想法的准确性。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鸿台吉的调令就下来了。 恰好遇上现在部落里这么多的母马行动不便,显然不能再进行长途跋涉了。 拓跋宏只能向使者说明这种情况,让后者也是一脸讶然。 猛安拓跋律领一千余骑留守部落,剩下的四千余骑里,两千山越骑兵由猛安陶柏带领,剩下的一千多拓跋狼骑和四百余怯薛卫由拓跋宏亲自领军。 随后拓跋宏下令,让麾下的四千余轻骑带着未受孕的母马和其余骟马,奔赴鸿台吉部。 第37章 神父马特林 鸿台吉部驻地中心广场。 拓跋宏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博斯腾草原的四个那颜,现在的鸿台吉部有着三个青翎和五个白翎。 鸿台吉部的势力经过一个冬季的规整和分化,重新将人员补充到了两个一等那颜,五个二等那颜和五个三等那颜。 在场的那颜手下除了留在部落的两三成兵力,其余基本都带出来了。 现在驻扎在鸿台吉部周围的骑兵加上格日勒图本身的骑兵有着足足三万军队。 主要是因为这次行动只有鸿台吉部和赛罕台吉部两部联手,其中还是以鸿台吉部为主,所以整个蒙苏汗国其实只出动了五万骑兵。 不过对于一座布伦纳城而言,显然已经绰绰有余。 十辆攻城车被拓跋部骑兵从勒勒车上卸下部件重新组装了起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鸿台吉格日勒图先是看着拓跋宏献上来的十辆攻城车,眼神中满是惊奇之色。 然后再听过使者所述,拓跋部母马深夜惨遭……的故事后,导致现在的拓跋部骑兵有些只有一人双马的情况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格日勒图笑着看向拓跋宏,说道:“拓跋宏,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天分。” “都是集思广益的结果,不是我一人所想出来的。”拓跋宏回应道。 “谦虚了不是。”格日勒图点了点后者,笑得更欢了。 一旁的巴图卢、北黎占、杜伦塞等一众那颜的目光里也是有惊奇、有审视、有嫉妒…… 随后格日勒图将鸿台吉部的马圈开放,借给拓跋部一些战马。 毕竟是长途跋涉,光两匹战马真不一定吃得消,再加上没有母马,少了一些天然补给。 随后,大军开拔。 所有能带上的粮食被装上粮车,再往后是攻城器械组成的辎重队。 两侧有骑兵守护,大军向着南边又一次进发。 ………… 布伦纳城。 马特林是布伦纳城周边乡下的一个修士,平日里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辈都只能这样了。 但最近,马特林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转机。 他的上司兼远房亲戚——约翰神父,因为其对圣教的虔诚而被升为地区主教,得以离开这座布伦纳城,去到后方的城市宣扬教义。 所以,30岁的马特林接过了约翰神父的职位。 在接下来的半年生活里,他作为新任神父,必须明白教堂是如何运行的。 不过好在,马特林是一个聪明人,他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 圣教教堂在周围拥有一小块土地,这是伏吉尔城主赐予的。 法瑞斯帝国各地的大教堂大多有自己的土地,还有王室补贴。 不过马特林的小教堂就不用想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但靠着伏吉尔城主赐予的土地和农奴,有他们交的税,马特林和他手下的修士就算不用干活,也还是能活下去的。 圣教在法瑞斯帝国的势力很大,也与各地的大小贵族们都联系紧密,大家的关系相处的很融洽。 哪怕是马特林这个小教堂,也不会有人故意来找他麻烦。 再加上即便是城里的小偷、强盗等也都普遍迷信,害怕亵渎圣教教堂会使自己死后不得进入圣国。 所以他在城里的地位甚至比一般的小贵族要高。 作为一名神职人员,圣教的教义要求修士们要清心寡欲,因此马特林的前半生都在无止境的祷告和节欲中度过。 但自从马特林当上神父后,欲望在不断吞噬他的内心,开始逐渐漫延出来。 私下里,在修士们的怂恿下,马特林也开始偷偷酿酒卖钱,甚至自己也喝。 其实这只是再小不过的事了,一些老修士知道,原本的约翰主教做的腐败事儿可要比他多的多。 作为一名神父,马特林有很多种赚外快的方法。 眼下,他正在一个贵族的领地里主持婚礼。 婚礼的新郎是惠特科姆子爵,他今年已经有69岁了。 而新娘则是一名刚满20岁的少女。 “愿圣主从至圣所赐福于你,愿你们终身一世都看见圣城美斯特的益处!” 美斯特城是法瑞斯的国都,也是圣教的发源地。 当马特林念完致词后,惠特科姆子爵苍老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牵着他年轻的妻子走入城堡,接下来就是丰盛的晚宴了。 城堡里点燃了许多蜡烛,刻满壁画的穹顶通过火光被映射出一片灿烂的光芒和熠熠生辉,让大厅里的贵族们仿佛置身白昼。 餐桌上摆满了精美的盘碟,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让人们垂涎三尺。 煎嫩牛肉和煎猪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火腿片,培根、肉汁烩鸡还有显得最为普通的白面包和牛奶…… 一道道美味的菜肴让在座的贵族都顾不上分心。 当晚的宾客都说着祝福的话,称赞惠特科姆子爵和他的新娘是如何般配…… 宴会结束后,一众宾客离开了宴会厅,惠特科姆子爵也将在今晚焕发不知第几个春天。 而宴会厅里还有人在。 马特林神父留了下来,负责惠特科姆名下城堡的管家将一盒沉甸甸的点心盒递给了他。 “神父,有您在,婚礼得以顺利举行。这是我家子爵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马特林在一番推让后终于还是收下了这盒糕点。随后他再次致谢,离开了这座今晚注定不会安静的城堡。 等回到住所,马特林躺在位子上。 看着眼前精美的糕点,他的心情大好。 作为见证新人成婚的神父,怎么能没有一点好处。 这是惠特科姆子爵,为了显示自己的虔诚和大方特意为马特林包的“红包”,里面是丰厚的礼金。 马特林拉开身前桌案下的暗格,将这些可爱的银币倒在另一小堆金银珠宝上,将它们通通存了起来。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才刚刚上任半年的马特林,就已经收下了这么多的财富,领悟到了身份带来的权利。 那些负责地区的大神父将会腐败到什么程度,他可就不得而知了。 第38章 落魄的奎尔斯 初春的雨总是来的这么快,雨雾弥漫间,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 恰似穿成的珠帘,如烟如云地笼罩着一切。 一只雨燕自珠帘中掠过,它那锋利的尾翼在一瞬间剪断雨帘,飞速穿行在一排排屋檐中。 很快,它的家到了。 布伦纳教堂。 拱顶的檐下有一座巢,雨燕轻轻抖动雨珠,钻入巢中。 檐角的蛛网上挂着雨珠,蛛网的主人早已缩在角落静待雨停。 下雨的缘故让教堂四壁的玻璃窗上蒙了一层水雾,窗外的景色被氤氲得有些模糊。 “好了?” 马特林神父看着眼前沉默的泥瓦匠,和已经完工的墙壁,满意地点了点头。 “手艺不错。” 马特林神父忍不住夸赞了一句,眼前的这个泥瓦匠不光活儿干的漂亮,关键是还特么便宜,只要两枚铜币一面墙的价格就接下了这趟活儿。 不久前,马特林神父从各大贵族手中募集了一批资金用以修缮老旧的教堂,石料、木料、工匠等等,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眼下这个落魄的泥瓦匠因为一些缘故所以不得不降低价格谋生,这也让马特林神父省下了一笔钱。 马特林看着面前的泥瓦匠,后者的脸上毫无波动,只是淡淡地沉默着。 在自己的催促下,泥瓦匠在雨季到来之前,连夜完成了粉刷的工作,效率的确很高。 只是对方一直摆着臭脸,虽然马特林神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任谁看到这副表情恐怕都会打心底里觉得无趣。 这个泥瓦匠名叫奎尔斯,曾经当街顶撞过伏吉尔城主的马车,此后一些贵族不敢再聘请他砌砖刷墙。在失业的日子里,他的生活变得非常落魄,甚至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每每在街角遇到,这个落魄泥瓦匠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眼下,失魂落魄的奎尔斯,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这让马特林神父内心的愉悦被冲淡了一些。 “卢维亚,把工钱结给他。” 马特林神父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教堂后方的黑暗中走去。 他走之后,那个名为卢维亚的修士,从怀里掏出七枚铜币,将之递给奎尔斯。 后者皱着眉头,声音沙哑道:“少了。” 还不等卢维亚发作,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再给我一杯酒。” 卢维亚翻了个白眼,走向黑暗处,过了半晌才回来。 他递过来一个木杯,里面装的是麦酒。 泥瓦匠奎尔斯接过杯子,将麦酒一饮而尽,随后擦了擦被酒水浸润的胡须。 喝过酒后,他的双眼似乎是重新亮了起来。 卢维亚关上了教堂的大门。 看着窗外已经小了不少的雨,奎尔斯从腰间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块粗布顶在头上,随后毅然决然地朝教堂外走去。 条条雨丝,交织成一片银色的帘幕,铺天盖地而下。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奎尔斯来到了一条主路上。 街道两旁是狭窄而拥挤的房屋,墙壁上的厚重青苔被雨水浸润更显绿的深邃。 道路中央,石板缝隙间的斑驳青苔,变得愈发碧绿,墙角丛生的青草挂着晶莹雨珠,又瞬间滑落,草叶变得鲜亮异常,泛着幽幽的碧光。 阴雨天的街道上,人迹寥寥,略显冷清。 也偶尔有像奎尔斯一样顶着粗布的行人路过,一双双鞋底濡湿的脚,踏着光滑湿亮的青石板路而过,溅起细小的水珠,倍显行色匆匆。 街道旁的一些店铺,早早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穿过这氤氲的水幕,映照在雨水浸泡的路面上,深浅不一的大小水洼,都泛起幽幽的亮光。 中心街的最北端。 老布什的酒馆跟别的酒馆不太一样。 他是个特例,开的特别早。 走到酒馆门口,奎尔斯抖了抖粗布束腰外衣上残留的粉灰。 秃顶的老布什趴在桌子上眯眼,尽管清早没什么人,他还是日复一日的坚持着早起开门。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被奎尔斯触动,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这让老布什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奎尔斯,头发乱糟糟地散乱着,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洗过了。 乌黑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和油腻的污渍,整个人显得十分邋遢。 而他的鞋子也是像从泥泞中踏过,在酒馆的地板上留下一排印记。 老布什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释怀地松开。 “哦,是奎尔斯来了。今天喝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自从那天之后,奎尔斯来酒馆的次数少了很多,老布什知道,微薄的收入使奎尔斯的手头开始变得拮据。 即便是来酒馆喝酒,奎尔斯也总喜欢将时间选在清早,因为这样可以避开那一双双调侃的目光。 “一杯麦酒,一块黑面包。” 奎尔斯的嗓子沙哑。 恐怕没多少人能完全感同身受的知道,原先开朗的奎尔斯在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后,留下了怎么样的心理创伤。 他将两枚铜币放在老布什手上。 后者很快为他端上了麦酒和黑面包。 老布什看着奎尔斯肩上的点点白斑,问道:“你这是刚从哪回来的?” “教堂。” 奎尔斯的回答简洁而又干脆。 从那件事后他的话也变少了。 “教堂翻新?那可是个大工程。” 老布什说完,看着后者没有回应,也就止住了话题。 两人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老布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奎尔斯吃完了早饭。 “走了。” 奎尔斯将酒杯递了回去,从椅子上起身,随后朝酒馆外走去。 老布什跟着他来到了门口。 “也该结束了,孩子。 你还年轻,该振作起来了。” 老布什还是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 酒馆外。 雨停了,一缕缕朝霞透过云层,将天空的阴霾驱散。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香和清新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地吸一口这雨后的清新空气。 奎尔斯的确这样做了,他深吸了一口,不知是哪儿飘来的芳香。 “知道了。” 奎尔斯扯出一个笑容,只将背影留给了老布什。 第39章 糟糕!是肾透支的感觉 几个小时前。 城外的某个村落。 巴彦那和他的一些部下正潜伏在角落里。 一个阿勒斤赤侧过头,小声问道:“头儿,咱们不是来侦查的吗?” 黑暗中,巴彦那的脸色看不真切,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我们难道不是在侦查吗?” “可是……哪有哨骑是猫在人家塔楼下侦查的?”这名阿勒斤赤不解地问道。 他们几个现在就趴在村头塔楼不远处的草堆里。 巴彦那看着这名年纪尚小的战士,压下声音,说道: “那我就好好教教你这种情况下应该怎样侦查。” 说罢他身后的另外几个阿勒斤赤迅速起身四散开来。 他们已经摸清了巡逻队的规律。 “咻——” 随着一声箭响,塔楼上值守的守卫被一箭射穿了喉咙,身子瘫软着伏在塔楼墙边。 巴彦那身后的几个阿勒斤赤接连射出箭来,将各自早已选定的目标一一放倒。 这些巡逻队其实是村子里的村民自发组建的民兵队。 平日里巡逻也就寥寥数人,主要是为了防备野兽袭击村落。 而在这个小村落外围,其余阿勒斤赤听到动静后,赶忙从四面八方而来将村子包围。 村里的平房开始一间又一间的亮了起来,显然已经有村民被惊动。 在这些村民们反应过来之前,阿勒赤斤们却早已将出村的几条路尽数封死。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提前扼杀村民们的“眼睛”和“嘴巴”,不放跑一人。 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 村民们被骑兵驱赶着来到村门口的空地上。 屋舍内所有的粮食和微薄的财物都被搜刮干净。 巴彦那指了指地上巡逻队的尸体,那名年轻的阿勒斤赤立刻汇报道: “报告头儿,侦查到巡逻队12名,鹰眼1名。” 巴彦那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任务圆满完成。” 而与此同时,布伦纳城周边大大小小的村庄都相继被一支支草原骑兵们控制起来。 布伦纳城没有了储备物资的时间。 ………… 鸿台吉部中军。 “禀报鸿台吉,周边的村庄都已被我们占领。”一个哨骑禀报道。 “很好。” 赛罕台吉建议道:“贤侄,不如在四个城门附近各自修建营地,分别留下一些骑兵驻守。” 鸿台吉格日勒图认同地点了点头,示意麾下骑兵们分出一些去建造营地。 为了尽量保证人员的伤亡程度,众人在一开始就一致认为不能强攻。 经过一个冬季的休养,好不容易才满编的军队可不能在小小的布伦纳城消耗殆尽。 拓跋宏领了麾下部众去城东驻扎营地。 走之前,他对巴图卢和杜伦塞等人一再叮嘱:“切记,一定要注意防范,敌军趁你们修建营地的时候突袭。” 到达城东外的平原,拓跋宏选了一块平坦干燥的地方建造营地。 这里离布伦纳城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离大江支流也比较近。 攻城器械被纷纷从勒勒车上卸了下来,随后开始组装。 不过草原骑兵们却并不急着攻城。 一方面来讲城里肯定还有余粮。 再者他们的目标其实一开始就不是布伦纳城,而是拉普拉河后方的城市,那些前来支援的军队。 当初在鸿台吉部,拓跋宏献上的计策就是“围点打援”。只有这样,才能打痛法瑞斯。 拉普拉河的宽广和湍急就注定着它不易通行,只在蜿蜒河身的几处位置架起了桥梁。 而拓跋宏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桥梁的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上。 拒马、乱石用以控制对方援军的速度,也能为草原骑兵创造良好的射击条件。 所以格日勒图才会下令提前建造军营来麻痹布伦纳城的守军。 等营地建设完成后,四面城门对应的营地都会留下一些战士原地操练、挥旗呐喊,不断的制造动静来吸引城里守军。 其余的骑兵则蛰伏在拉普拉河这侧,以应对从对岸来的援军。 拓跋部的城东驻地很快就井然有序地开始建造起来。 而此时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伦纳城。 城主府。 即便是清晨,城主府里依旧热闹着。 不过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热闹。 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卧室传来。 “我要像分开法瑞斯南海一般分开你的双腿。” “我要用惊人的方式玷污你。” “让你后悔当初在宴会上与我相识。” “我要放下我的吊桥。” “让你去见国王陛下。” “在那‘奇迹来临的时刻’。” “我希望你能大喊:胜利!” 回应这个尖细嗓音的,是一个女人铿锵的声音:“胜利!” “我已完成我的本分。”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 半晌之后,房门被推开。 伏吉尔城主的肥脸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臃肿的身子扶着门框。 糟糕!是肾透支的感觉。 掏出手绢,喘着粗气的伏吉尔城主伸出手抹着脸。 他还没来得及将脸上的汗珠擦干净,卫兵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不好了城主大人! 城门四周的村庄都被控制住了。 四面城门的对面都建起了营寨,足足有数万草原骑兵把咱们包围了。” “你说什么!” 伏吉尔听着卫兵的描述只觉得慌缪。 “怎么会……”伏吉尔刚擦完汗珠的额头被再次吓得冒出了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麝战后遗症太大,他粗壮的腿肚子开始不住的哆嗦起来。 “快,快,快!” “给我把乔尼骑士长叫来!” 伏吉尔城主的声音颤抖着,已经无法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恐惧,足足数万的骑兵,该如何应对? 经过卫兵的通传,乔尼骑士长来到了伏吉尔身边。 “城主大人!”乔尼骑士长先是行了一礼。 “乔尼……这可如何是好啊?” 伏吉尔的内心忐忑不安,数万骑兵围城这个消息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直觉喘不过气来。 “城主大人,单靠我们的数百骑和两万余步卒肯定是撑不住多久的。敌人的攻城器械都已开始架起,四周村庄里的粮食也无法收回。 如今只能靠给侯爵写信了,我们需要援军!” 第40章 油煎火烹 布伦纳城。 大军围城的第一个白天在对方的按兵不动下度过。 傍晚时分,一大群信鸽从城南的高墙下升腾而起,挥动着双翼穿越法瑞斯城后方的平原,向拉普拉河的对岸飞去。 “该死,是信鸽,快射下来!” 城南驻守的草原骑兵们搭起弓箭,向那些扑腾的信鸽飞去,一时间箭雨凌空。 不过仓促间只能带走其中一小部分信鸽的生命。 南城墙上,伏吉尔城主看着逃遁而去的信鸽们,松了口气。 乔尼骑士长安慰道:“放心,城主大人,相信我们一定能坚守到希多尼亚侯爵的援军到来。” “但愿如此!”伏吉尔的下巴微微有些颤抖。 即便这些信鸽以它们的最快速度抵达雷曼尔城。 但在那之后,面对数万骑兵,希多尼亚侯爵需要抽调的军队人数也将会是个庞大的数字。 法瑞斯帝国的每个城市军队数量都有限,而骑兵则大多隶属于各大贵族,这恰好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统筹调配。 伏吉尔自己就是个贵族,他无比清楚想要让贵族彻底交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对希多尼亚侯爵而言,如果是国王的调令,那么所有人都不得不硬着头皮,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 不过,伏吉尔感觉自己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 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他不知道,城外远在中军的鸿台吉格日勒图,此刻也才真正放下心来。 信鸽的释放意味着草原骑兵围城的消息将会被传递至后方,同时也意味着事件的走向将遵循原先的轨迹发展。 不过,格日勒图并没有立刻下令攻城,而是将城里的守军晾了几天。 “队长,我感觉那些草原骑兵要攻城了!我们该怎么做?” “闭上你的臭嘴,乔治!” 守军队长冷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削瘦的平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几天来,这个叫乔治的平民像只活苍蝇一般在自己的耳边叨叨个不停,草原骑兵一方一直没有攻城的迹象,而自己却已经快被这个傻逼折磨疯了。 瘦弱的乔治顶着一张黑脸,皮包着骨头,身上没有什么肌肉,黑黑的太阳穴上青筋像被斩成几段的蛇一样在皮下蠕动。 城里的甲胄已经不够用了,像乔治这样一眼就是炮灰的角色,守军队长并没有给他任何防护装备,只是丢给他一把长枪,仅此而已。 “乔治,你这个神经过敏的可怜虫,能不能像我们一样振作一点。”一名阔脸士卒这样说道,“我们脚下的城墙被伟大的伏吉尔城主重新修缮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另一名有些年轻士卒说道:“那些老旧的投石机?它们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守军队长很想反驳,但此刻他竟出乎意外地没有开口,不想弱了士气。 他身后的这些人由平民和士卒组成。 要论战斗力那真是跟纯士卒组成的部队没法比拟,不过眼下他们是守城一方,扔滚石、檑木的动作还是能交给他们的。 有些人或许是被城主大人洗脑了,再加上刚刚参加战斗,说出这种话来倒也不奇怪。 他可不一样,他是亲身经历过几年前的那场战斗的,虽然当时只是作为围剿骑兵的一员,但这些所谓的回回炮在攻城时的声势可一点儿也不弱。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守军队长对他麾下的战士们说道。 “队长,我怎么看着那些抛石机像是在动?哦,敌人要发起进攻了!”乔治握着剑的手在不住颤抖,连带着手臂都像在振翅一般。 “够了,乔治!如果你再不闭上你的臭嘴,我发誓!” 守军队长,将乔治的衣领揪了起来,拽着他的脑袋放在蒸腾的油锅上。 溅起的油花崩在乔治的脸上,热气蒸得他脸色黑红。 乔治的右手因为害怕而松开,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是想让我用鞭子狠狠地抽死你,还是说你想尝尝我手中长剑的滋味?” “哦!队长,请宽恕我,我再也不说……再也不说了。” 其余几个士卒互相挤着眉,在守军队长看不见的身后露出调侃的笑容。 “懦夫!捡起你的枪,面向城墙!你要是胆敢后退半步,我发誓一定会把剑狠狠刺向你的心窝!” 乔治哆嗦着蹲下将长枪拾起,将身子贴向城墙。他颤抖着将枪双手持握,手心已浸满了汗水。 下一秒,他看到对面阵地上的回回炮向下一压,随后…… “队长!敌人……”乔治转过头,刚要将自己看到的场景说出来。 下一秒,一柄长剑抵在了他的心口,并且轻易割开他身上的衣物,剑锋直接穿透胸膛,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胸腔染红。 “咔,咔……”乔治的喉结上下滑动,只是再也没发出声音。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非要挑战我的耐……” 守军队长还没来得及说完。 “呼——” “呼——” 突然,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嘭!”“嘭!”“嘭!” 紧接着就是石弹落地砸出的声音。 “嘭!” 一颗石弹携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冲向一名士卒,将他整个带飞了出去,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凄厉的惨叫,就彻底咽了气。 “啪嗒。” 一架又架云梯靠在了城墙上。 “该死,他们上来了,快拿起你们手中的剑!” “放箭,快放箭!” 守军队长一脚踢开乔治的尸体,给后面的士卒让开了位置,士卒们将滚石、檑木狠狠砸下城墙,云梯在抖动着。 一列又一列的农奴军被砸得头破血流,其中不乏有人坠落云梯。 趁着这个空档,热油被浇了下去,城墙下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随后,一束束火把丢了下去,将云梯瞬间点燃。 无数农奴军惨叫着,化作火人,哪怕是有泪,想必也会被瞬间蒸发。 眼看这批农奴军快要消耗殆尽了,不远处负责督战的草原骑兵这才鸣金收兵。 半个小时后,第一次进攻就这么结束了,草原人丢下一批农奴尸体后如潮水般退去。 经过修缮的城墙,现在各处都像历经了狂风暴雨。 喷洒在城墙上还未凝固的鲜血散发着一股腥气,让那些初上战场的平民上吐下泻。 只有垛口上伏倒着的尸体还在诉说着几分钟前的袭击。 第41章 雷曼尔城 贫瘠而又困苦的布伦纳城已经被团团围住,而远在拉普拉河另一端的雷曼尔城却显得富饶且祥和。 富饶属于贵族,祥和则属于平民。平民们除了靠着繁重的劳动来换取生活保障,此外还有纳不完的税。不过他们好歹远离了战争前线,还有掺着木屑的黑面包可以吃,这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雷曼尔城中心。 高耸的塔尖和楼顶直至苍穹,光靠气势就能将周边的所有建筑都生生压制住。 细致入微的雕刻和优美的线条让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陶醉其中。 这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城堡,也是雷曼尔城地位最高之人——希多尼亚侯爵的府邸。 城堡耸立在险峻的山顶,背靠着蓝天白云,仿佛是一道永恒的屏障,守护着这片土地。 大门上镶嵌着古老的徽章,彰显着荣耀与威严。步入城堡,便会被那宽敞而庄严的大厅所吸引,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希多尼亚侯爵历代祖辈的画像。 不过这些,在场的贵族们可都无意欣赏。 主位上,一名四十岁的男人,眼神有些阴翳。 他就是希多尼亚侯爵。 他穿着一身绣着金边的天蓝色长袍,头顶一枚红色的便帽,帽上垂下一长绺红色的丝穗,同样天蓝色的裤子,扎脚套很宽大,也像长袍一样绣着金边,脚上穿着一双长靴。 希多尼亚侯爵的腰部围着一条华丽的丝带,腰带上插着一柄十字剑。虽然此刻他的眼神有些阴翳,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容貌。 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像是天然的雕塑,上唇整齐的胡须更平添几分威严。 一封封书信被发到底下坐着的贵族手中。 “这……那些草原蛮子竟敢大举围攻布伦纳城?”一名子爵问道。 “帝国军队正在跟穆罗尼亚鏖战,再加上去年卡莱亚王国也对我们发动进攻。大量的军队被抽调到东南战线,”另一名子爵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些草原蛮子是算准了时间啊!” “蒙苏汗国去年不是陷入了内战吗?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一名贵族接过了他的话,说道:“谁说不是呢?据探报,这场内战使蒙苏汗国的骑兵死了十万。” “是啊!十万骑兵,我们若是多出这十万骑兵,怕是早就扭转东南战线的局面了。”一名贵族唏嘘不已,“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蒙苏汗国就大换血了呢?” “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还将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有贵族嗤笑道。 “不过陛下的军令还没下达,若是贸然前往……”有人惴惴不安道。 “是啊,一旦东南线战事吃紧,恐怕需要更多军队奔赴前线。”一名伯爵说道,“拉普拉河湍急,只要把控住几座主桥,想必那些草原人应该不敢渡河而来!” “你是想放弃布伦纳城吗?!”一名贵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原先那名伯爵质问道。 “侯爵大人,我是这样想的。”那伯爵却是看也不看他,向希多尼亚侯爵禀报道,“东边,我们跟穆罗尼亚帝国的战争已接近尾声。何不就等战事结束再集结大军一鼓作气北征?” “我看你是舍不得自己手里的骑兵?” 希多尼亚侯爵冷笑一声,在场的贵族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蠢货,但很多时候他们却总是被私心与利益裹挟。 他看着眼前这些观望的贵族,一抹厉色从眼中浮现:“够了!我们需要派出骑兵支援伏吉尔,而不是在这里等待布伦纳城的毁灭。” 希多尼亚侯爵用坚决的语气止住了底下乱糟糟的讨论声。 “所有贵族,带着你们的骑兵听从我的号令。粮饷我自会足额发放,若是耽误东南战线的兵力调配,也由我一力承担。除此之外,还有谁有异议吗?” 底下鸦雀无声,虽然还没开始争取利益,但既然侯爵都已经发话,再加上他承诺担责,众人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希多尼亚侯爵手中的十字剑劈向桌案,桌案一角随之被削落。 “如有不从者,当如此案!” ………… 布伦纳城上的守军迅速打扫战场,将满地狼藉暂时收拢,各个垛口都补齐士卒以应对敌人的下一次攻城。 但他们苦等了很久,对方依然没有发起进攻。 此后的好几天里,草原人一方间隔一天,有时候甚至两三天才发动进攻,并且攻城的时间也没有什么规律,清晨、傍晚,有时甚至是在凌晨三点。 离骑兵第一天围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而援军还迟迟没有到来。 “这些该死的杂碎!” 伏吉尔城主亲自登上了城墙,看着已经死去的尸体,不知是在说谁。 很显然,这些尸体并没有草原人的面部特征,尽是些农奴军。 对方显然是靠着农奴军的性命不断消耗着城里的滚石、檑木和火油。 而且伏吉尔对此并无办法,每当自己想要打开城门,将城下的那些滚石、檑木重新收集起来利用一番。 那些该死的草原骑兵就像鬣狗一般闻着味儿就来了。 守城材料没收集到,慌忙之中收关城门,为此还留下了一些士卒的性命。 伏吉尔城主只能抽调更多的平民加入守城的队伍,这会消耗更多的粮食。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成。 布伦纳城四面的城门紧紧闭牢,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伏吉尔让工匠们顶着战火,终于在城门后相继加装了一道闸门。 天杀的草原人,那些该死的回回炮就像死神一样,总是在鬣狗来临之前先行而至。 伏吉尔闭锁城门,忍痛地开放了自己的粮仓,用以缓解整座城市的饥饿。 粮食和财富是很重要,不过眼下还是命更重要。 这些人都死完了,自己就是有再多的粮食和财宝,也带不到圣国去。 伏吉尔正在为守城头痛,而此时的布伦纳城西南方向,马上就会有别人陪他一起头疼。 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拉普拉河的河道在这里蜿蜒成“c”字形,并且还有着起起伏伏的丘陵,正适合埋伏一支阻截部队。 第42章 过桥 清晨,拉普拉河的河面上氤氲着水汽,空气中弥漫着青纱似的薄雾,与蒸腾的水汽混合在一起,一定程度上遮蔽了视线。 拉普拉河两岸,芦苇密布、灌木丛生,苍茫不见边际。 在迂回的河道上游,隐约可见陡峭的河岸,那里也一样杂草丛生,与低洼处的芦苇和灌木连成一片。 “哇!哇!” 片刻后,几只乌鸦扑棱棱地低空掠过,落在拉普拉河北岸的老柳上,开始聒噪地叫着。 这嘈杂的叫声倒像是催命符,反正陶柏是这么觉得的。 陶柏和他的一众山越兵埋伏在河岸边,透过薄雾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空荡荡的河岸。 他们所埋伏的位置在河岸中旬,重点关注的目标是这一片区域唯一一座桥梁。 草原骑兵们分兵埋伏在卡普拉河冗长的南岸线上,为了万无一失,他们骑乘的战马都被留在了后方的丘陵下,那里还有另外一些草原骑兵正在待命。 依照那颜的指令,陶柏等人在此已经埋伏了足足一个礼拜。 所幸他麾下的这些山越兵能够适应这种恶劣的条件,他们最大的优点恰恰是能吃苦。 每个战士在来之前都携带了足够几日用度的粮食。几块肉干,一把炒米,就着水袋哐哐灌上几口就是一顿饱饭。虽然比不上在拓跋部的日子,但这可比在山里吃的要好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陶柏将一块肉干塞进嘴里,这玩意儿在制作过程中只加了一点盐,要说肉味儿的确是有,但要论口感,只能说是坚硬耐嚼了。 他将腮帮子费力地开合,废了老半天才把这块肉干嚼的软烂,这才咽了下去。 陶柏打开水袋灌了一口,冰冷的水刺激了一下神经,他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尽管敌人还没有浮现踪迹,但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一方的。 “哇——” “哇——” 对面河岸,老柳枝上的乌鸦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扰,开始振翅而飞。 “注意!有情况!” 陶柏对身边的士兵们提醒道。 “踏踏——” “踏踏——” “踏踏——” 似乎是为了验证陶柏的话 。 不一会儿,紧密而又急促的马蹄声从拉普拉河南岸传来。 透过河面上的薄雾,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像是有黑影蠕动。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些黑影也慢慢浮现出真容。 只见与这座石桥相通的主路尽头出现了一列列鲜艳的旌旗,极具冲击力的色彩与周围淡淡的薄雾成了鲜明的对比,笙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声势浩大。 不过陶柏等人对此没有什么表态,只是屏住呼吸,压低身子,静静等待着。 根据鸿台吉的指令,这些桥梁应该是要用石块全部封死,北岸的这端还要立上拒马来阻挡的。 不过陶柏在抵达这儿之后埋伏了好几天。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可能跟当下的季节有关,每日清早都有雾气弥漫,所以他稍稍转变了一下思路。 将桥梁堵死,的确是能阻碍对方进军的办法,不过却是显得有些刻意了,让人不得不防备两岸有人埋伏。 陶柏面前的这座桥是多拱石桥,长三十余米,宽三米多,算是这附近比较大的几座桥之一。正常来讲,三米多宽的桥梁一次最多也就并排通行两匹战马。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是想来,单单过桥也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陶柏会给他们渡河的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 陶柏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对方的甲胄还真是精良,不知道是哪一支部队? 最前方的骑兵人马俱甲,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骑枪枪尖泛着冷冽的寒光,看起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踏,踏,踏。” 对面的骑兵们在靠近桥梁之后放缓了马速。 拉普拉河对岸,一名伯爵勒马驻足,看向河对岸。 这位伯爵名为艾维尔·加弗里洛维奇。 “伯爵大人,穿过前方石桥就离布伦纳城很近了。” 骑士长杰姆向他这样说道。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静静地看着雾气蒸腾的湖面。 希多尼亚侯爵的大部队已经分批抵达拉普拉河的各段流域。 像眼前这样30余米的石桥,已经是这段流域较大的一座,尽管如此,这座桥的宽度也只能维持两匹战马并立通行。 可想而知,整支军队要是从一处地方过河将会耗费多少时间。 所以,希多尼亚侯爵才会分兵渡河。 骑士长杰姆看到伯爵沉默的表情,向周围大吼道:“肃静!” 后方乱糟糟的骑兵们开始渐渐收敛,周围除了偶尔有战马在喘着粗气,寂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终于放下心来,挥手致意后方的轻骑们先行过桥。 于是,骑兵们双马并立,在淡淡的薄雾中向前走动。 30米的距离,也就几个呼吸间。 不过,异变突起。 “嗤,嗤~” 像是有粉末和碎石掉落的声音,最前方的两名骑兵突然感觉座下战马的前半身往下一坠。 “轰——” 整块地面迅速凹陷了下去,桥身分裂开来,碎裂的石板只能呈锯齿状还维持在某个拱洞的两侧。 而那倒霉战马的下颚则重重扣在前半截拱桥上,发出一阵悲鸣。 “啊~” 它身上的骑兵由于马身的下陷而突然失去重心,跌落下马,只有脚还死死卡在马镫上,大半个身躯倒立而下。 “啪!” 他的头盔率先落水,紧接着是他身边的那个骑兵,整个人都摔了下来,溅起的水花沾到了前者的发丝。 这一突然的变故使后方的几匹战马猛的收足,昂立起来。 但马蹄总归是要落下的,几匹马突然的抬腿重踏使这半边的拱桥终于崩溃在刹那间。 数米之间的石板接连坠入水中,紧接着是几匹来不及逃走的战马和它们背上的骑兵。 高呼声不断,后方的骑兵则止步不前,开始惊乍起来。 第43章 半渡而击 桥身的断裂自然是出自陶柏等人之手。 桥梁靠近北岸边的一侧早已被他们做了手脚,桥身断裂也早在陶柏的意料之中。 几乎就在桥断马坠的一瞬间,正准备动身的加弗里洛维奇伯爵,抽出手中之剑,惊疑地看向四周和河对岸。 周边的骑兵们都像是如临大敌,纷纷抽出剑来。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高呼道:“杰姆!” 但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完全忘记了杰姆骑士长就在他的身后。 “伯爵大人,我在这儿。” 杰姆骑士长手握骑枪,驱马护在伯爵的身前,长长的鸢形盾护住了他大半个身躯。 “列阵!” 随着杰姆骑士长一声高呼,周边的骑兵们纷纷将伯爵围在中心。 就这么举着盾,骑兵们等了半晌。 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除了水流声,周围的环境静谧地就如之前一般。 难道真是的这座桥年久失修?不会这么巧。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对杰姆骑士长叮嘱道:“还是小心点好。” 杰姆骑士长点了点头,示意桥面上的骑兵们撤下来。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再次仔细地看了看河对岸依旧是芦苇弥漫,灌木丛生,不见任何的异动。 不信邪的他指挥着骑弓手们汇聚在一起,在河岸边排成一列。 “全体都有,射击!” “咻咻咻——” “咻咻咻——” 箭雨如注,在空中重新搭起一座座高桥。 “嗒,嗒,嗒——” 落在对面岸边的灌木丛里,这一次,箭雨过后依旧是寂静无声。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终于松了口气,示意杰姆骑士长带人去断桥上侦查情况。 杰姆骑士长看着箭雨扫过灌木,心里也是稍稍放了点心,带着几名骑兵靠近了桥身断裂的地方。 杰姆骑士长蹲在桥身2\/3处,看着不远处断掉的另一截桥身,皱着眉头。 桥身上的石板,破裂的边缘呈不规则状,就断裂痕迹而言确实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们几个,再坚持一会儿!”杰姆骑士长对着几个抱着石桥底座的骑兵说道。 随后,他身后的骑兵抛出一卷绳索,将这哆嗦的几人都捞了上来。 至于那些战马,只能随着水流往下游而去了,将马拉上来真是想也不敢想,人力倒是够多,就是怕整座桥崩塌了。 杰姆骑士长将桥面上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给伯爵听完,两人这才确定只是一场“误会”。 但眼下桥梁断裂,已经是不能在用了,难道要转道别路? 时间耽误不起啊,万一其他的桥也遇上这样的问题该怎么办。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暗暗思索,过了好一阵,他才对杰姆骑士长沉声道:“渡河。” 杰姆骑士长看着不远处的拉普拉河,微微微诧异后旋即释然。 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于是几名骑兵来到桥梁断裂处,从这里到北岸边还有七八米距离,他们甩动着手里的飞钩,向对面几棵较粗的树飞去。 钩索紧紧缠绕在树干和树岔上,拿着绳索的骑兵们撤下桥梁,将绳索的另一端牢牢固定在拉普拉河南岸边。 宽广的拉普拉河河面上像是交织着五线谱,被桥梁两侧一根又一根的绳索链接起来,行成几条简易通道供众人通行。 他们麾下的战马基本都识水性,春季的拉普拉河本就没有夏秋来的湍急,被几道绳索一挡,倒是能把着绳子摸索着,勉强通行。 几位勇士率先乘马渡河,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他们身上的甲胄早已卸下,此刻正顺着绳索往前摸索。因为是清晨,河水的确有些冷,不过短短的30米,闭着眼挺挺就过去了。 至于他们的甲胄,原定计划是等大半人马渡完河后,从桥面上吊个铁环分批裹着甲胄,自上而下地斜送到地面上。 就这样,加弗里洛维奇伯爵麾下的骑兵们动了起来,纷纷骑着马,顺着索道,往河岸北边而来。 离桥梁五六十米外,陶柏一行人从地里探出头来,他们身上蒙着盖满草叶的厚牛皮,对面飞来的乱矢还有一些扎在厚牛皮上,如同被烫了皮还有些残余背甲的豪猪。 随着时间的推移,薄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晨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将眼前的景象展现的一览无余。 陶柏看着正在渡河的法瑞斯骑兵们,仔细清点了一下,人数不算多,只有两千余骑。 他麾下也恰好有两千山越兵。 法瑞斯骑兵渡河已经有一小半,陶柏知道此时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没有什么招呼,陶柏只是一挥手,身后的山越兵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 他们纷纷拉起弓箭,呼啸着朝岸边和桥下渡河的法瑞斯骑兵射去。 “咻咻咻——” “咻咻咻——” 飞箭如蝗,带着山越兵沉寂已久的兴奋,发出一阵阵怪叫声。 羽箭的第一目标,自然是岸边穿着浸水单衣的骑兵,其次是那些正在渡河的移动速度缓慢的箭靶。 “咻——” 一枚羽箭精准地落在一名法瑞斯骑兵的胸膛上,没了精良的甲胄,他们脆弱的肉身并不能阻碍羽箭的没入。 这名法瑞斯骑兵抽搐着,僵直在地上。 “敌袭,敌袭!” 一众法瑞斯骑兵惊呼着,顿时慌作一团,加弗里洛维奇伯爵麾下的骑兵此刻分作了三类。 第一种是还没下河,惊疑地看着对面岸上冒出来一堆人的干骑兵。 第二种是渡过河,没着甲,有些惊慌失措的半干骑兵。 第三种则是那些泡在水里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啥也没有,连动都动不了的湿骑兵。 一通箭雨过后,又是一通近射,管你是惊乍还是处于懵逼中,身在河中和已经渡过河的法瑞斯骑兵,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陶柏举着圆盾,一边提防着对面岸上来的箭,一边将手中的短矛掷向一名想要逃离的骑兵。 短短十余步的距离,短矛飞得极快,穿喉而过,只留下那骑兵的尸体还浸在血泊中。 第44章 逼退 旭日东升。 拉普拉河的岸边,刮过一阵带着血腥味儿的风。 风声中,裹着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还有刀刃劈砍入人体的声响。 陶柏身披铁甲,在法瑞斯骑兵队长的眼里显得格外冷冽。身板虽没有太过高大,但足以称得上精壮。陶柏那双泛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几步之外的一众法瑞斯骑兵,苦守了几天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瞬息之间,陶柏手持战刀,向前接连走了几步,步伐沉稳,抡起一个半圆就砸向他面前法瑞斯骑兵队长的脑门,对方的手里除了贴身的匕首哪有什么别的兵器,无奈只能用匕尖试图抵挡刀锋。 陶柏眼神一凝,怒吼着挥刀砍向匕首,清脆的金铁之声在两人耳边叮当作响。 这一刀虽然被骑兵队长稍稍侧开身子避了过去,但匕尖可是实实在在触碰到了刀身,这战刀携带的力道本就不是小小的匕首可以抵抗的,威力震得他手腕发麻,差点就要将匕首脱手而出。 随后,陶柏刀势稳而连绵,一刀接着一刀,给骑兵队长一种只要不见血就能一直砍下去的感觉。 接连几刀终于让对面的骑兵队长没有撑住,刀身也不出意外地劈在了后者的肩头,肩胛骨几乎被当场斩断。 这一刀劈中之后,陶柏朝前重重踢了一脚,将对面的骑兵队长狠狠踹在地上,随后反握刀把,用力扎向面前倒地的那道身影。 血浆滋了陶柏一脸,他呸了一口,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向后方杀去。对两侧包夹的敌人他俨然不顾,反手一个斜扫,正手一个竖劈,砍翻一个又一个法瑞斯骑兵。 “铛!” 一柄匕首从角落处飞来,划过陶柏的左脸,留下一道血痕。 血腥的味道在晨光下的空气弥漫,屠杀仍在继续,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响起,血与肉构造出一场暴力画卷。 陶柏将牙槽紧了紧,看向匕首飞来的方向,想要看看这刀出自何人之手。 现在的南岸边,山越兵的数量远大于这些法瑞斯骑兵,这样的压制下自己竟然会被匕首伤到,这位置要是再偏一寸,自己恐怕就要去见赤峰山神了。 只见那名骑兵果然是与众不同,腰身周围挂着三把匕首,这匕首比常见式的要小上不少,看起来应该是专门玩暗器的。 “刷——” “刷——” “刷——” 三刀齐飞,恰好避开圆盾,向着陶柏的面门和两只脚踝而来。 陶柏心里登时一惊,整个身子向下一缩,下方的匕首被盾牌稳稳当当接住,而头上的那枚几乎是擦着头皮而过,削落了一丝头发。 暗器尽出,陶柏趁势而起,顶着盾牌向前跨出数步贴近那空手的骑兵。 随后迅速将盾砸向后者,趁势甩出右鞭腿横扫对方的大腿根。 陶柏暴戾的力度瞬息之间将那骑兵踢翻在地,周围其余的法瑞斯骑兵见到陶柏竟然贴了过来,接连掏出匕首,怒目切齿地杀向后者。 但陶柏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的山越兵集结在一起举盾架刀、步步紧逼,将包围圈逐渐收拢,逼迫法瑞斯骑兵们向河岸靠近。 他们一手将盾牌朝向南岸边防御射过来的飞箭,一手肆意屠杀着近在咫尺的法瑞斯骑兵,这些几乎手无寸铁的骑兵对他们而言简直是白捡的人头。 片刻过后,石桥北边两侧的土地上躺着数百具法瑞斯骑兵的尸体。水泽间另有死去的人尸、马尸被绳索缠住,横亘在石桥两侧。 止不住的鲜血从这些尸体的伤口处汩汩流出,随水流往下游散开,将河面的颜色都晕染地更深了几分。 此外,在场还有数十名法瑞斯骑兵,他们被陶柏一众逼迫到拉普拉河北岸边,再往后走几步就要踩到芦苇荡里的泥沼。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不用浪费箭矢,山越兵们狞笑着,将狂肆的野性暴露无遗。 随着山越兵不断的压迫,一众法瑞斯骑兵在绝望中一退再退,双脚终于还是踩在了泥沼里。 地面上的湿气透过芦苇泛上来,使这些法瑞斯骑兵本就没干透的身子愈发感觉到寒冷。 而在河对岸,加弗里洛维奇伯爵麾下的骑兵也拿陶柏他们束手无策,仗着有盾牌,山越兵们对北岸边最后的幸存者步步紧逼,在怪叫中轻而易举地带走那些法瑞斯骑兵的生命。 随着最后一人的阵亡,陶柏微曲着身子,从盾牌后方探出头,朝对面的一众骑兵勾了勾手指,仿佛在说:你过来呀! 河对岸的加弗里洛维奇伯爵看着对面挑衅的手势,气的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却也无可奈何。 他缩在鸢形盾后方快速探出头来扫视了一眼,仅仅是一次渡河,这片血色的河岸已经葬送了他麾下至少三分之一的骑兵。 气不过的加弗里洛维奇伯爵,下令麾下骑射手再度放箭。 两方人马你射我躲,我射你躲,就这样对峙了好久,几通箭雨互相对射后,只留下双方几个倒霉蛋的性命,两边的盾牌都像刺猬一样挂满了箭。 加弗里洛维奇伯爵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条路既然通不了那就只能换道。 他当即下令,弓射手们射出了最后一轮用以掩护的箭。 趁着对方防御箭矢,南岸边的一排鸢形盾连忙向后退,迅速跑向后方,翻身上马。 几分钟后,这支骑兵如潮退一般消失在陶柏的眼前。 而此时的布伦纳城南门。 拓跋宏正坐在大营里正襟危坐,南部大营当然不单单只有他一个那颜,杜伦塞也跟他一起。 他们两人和麾下的部将听着前方攻城督战队反馈的战报。 众人的脸色都显得很平静。 这几日来,从附近村庄抓来的农奴一批又一批地被派上去攻城。 其实拓跋宏也根本没指望他们的进攻能有什么效果,只不过这样确实能一定程度上消耗守城方的人力物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农奴的身亡也使得布伦纳城的守城物料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第45章 面包会有,牛奶也会有 “鸿台吉的命令是依照原定计划伺机而动。”拓跋宏看向众人,沉声道,“尚且不清楚敌人的援军会在何时抵达,不过布伦纳城的守军倒是先疲软了。” 额日乐钦看着主位上的拓跋宏,拍了拍胸脯,朗声道:“那颜,那些守军不过是些孱弱的羔羊。就连农奴都快能够到垛口了,要是换我上,不出半个白日,我额日乐钦必能为您夺下东门!” 不想攻城的逻骑不是好先锋,拓跋宏看着额日乐钦,半天没有说话。 “是啊!那颜,我看不如把这鸟城掀翻算了,还围着作甚?再耗下去咱们的粮食可撑不了多久。”纥骨烈扯着嗓子叫道。 “那颜,我为先锋!” “……” 拓跋宏手下别的不多,就莽夫占了一大堆,这些货最热衷的事还是砍人,拓跋宏皱了下眉头,武将是够多了,看来自己需要提拔一些喜欢用脑的。 不过纥骨烈这话倒说到拓跋宏心坎上了。人吃马嚼的,粮食倒是消耗的挺快。 “你看?”拓跋宏看向一旁的杜伦塞,询问道。 “拓跋那颜,不如就按我们事先说好的来。” 拓跋宏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下军令,只是低着头暗暗沉思了一会儿。 原定的计划是围点打援。 不过随着守城物料的消耗,拓跋宏真正想做的事也终于可以做了。 只要将围点打援稍稍转变一下思路,就变成了攻城打援。 不过这座城拓跋宏是不会要的,离法瑞斯北部战线太近,谁接过去都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拓跋宏真正想要的是城里的人口和资源。 简而言之,援军我也打,人和资源我也要,就是耶稣也休想留住!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或许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布伦纳城。 ………… 接近凌晨,一支支羽箭趁着天黑射入城墙上和城内更深处。 “敌袭,敌袭!” 不过意料之中的攻城并没有来,这些羽箭与往日不同,没有箭头,上面只携带着一张张字条。 因为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所以很多人都拿到了这张字条。 一名贵族翻开这卷字条,透着垛口边的火盆散发出的跳动火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伏吉尔城主的粮仓有赤峰山脉那么高昂,却没有任何一粒粮食属于你们。 伏吉尔城主的牧畜像拉普拉河的流水那么宽广,却没有任何一只属于你们。 伏吉尔城主在城中心享受着你们贡献的粮食,而可怜的你们却只能靠着他施舍的陈米果腹,用自己的性命为他守城。 我拓跋宏身为草原上的大贵族,却与这样的杂碎不同,我对待治下的子民向来仁慈。 如果你们愿意弃暗投明,我以历代先辈的荣誉和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许诺你们餐餐饱饭,白面包和牛奶都不再是梦! 不论任何人,只要愿意加入我的麾下,我都将即刻免除他一年的赋税。 是战战兢兢地缩在城墙下等死,还是就此享受后半生、餐餐面包牛奶的幸福生活? 我想在长生天的见证下,你们应该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是一封劝降信。 守城的小贵族看到这封信脸色大变,赶紧扼令周围的士卒朝所有人喊道:“所有拿到字条的人都不许私藏,通通交上来,如果被我发现谁身上藏有字条,军法处置!” 过了好半天,一盆又一盆的字条被收集起来,付之一炬。 火光跳动着,映照出守城平民们麻木的脸,虽然上面用的是大陆通用语,但这些平民根本看不懂这些字。 小贵族只看到人人都打开了字条,赶紧赶往城中心,向伏吉尔城主禀报。 此时的天恰好微微亮。 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守军一天有两顿饭,分别在日出之时和日落之后,这两顿饭的供给目前全是出自城主大人的手笔。 至于为什么不在中午吃,那是因为每逢中午那些该死的草原蛮子就会来溜一圈,开头做了几天午饭,都在城墙上露天吃的,这让士卒们尝尽了苦头。 跟着午饭一起来的,还有草原骑兵的羽箭,几乎就是这个固定的时间,有些箭会落到碗里,有些则会落到头上。 就这么来了几次,布伦纳城的守军知道对方肯定是看到了他们的炊烟,才跑来捣乱。 于是调整了一下时间,趁着天黑才做饭,如此一来果然好了很多。 一支又一支铁锅架在城墙下,炊烟从烟囱上袅袅升起,被路过的微风吹得偏斜,不过天色还没完全亮,这一切用肉眼都不易察觉。 一支支铁锅并排而列,看起来颇为隆重。 不过打开盖子细细一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稀薄的米粥在锅里沸腾,锅盖半掩着,仿佛这样就能减缓水汽蒸发的速度,让米粥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来来来,排好队,都排好队!” 负责施粥的伙夫吆喝道:“来,把碗递过来!” “咵!” 勺子在锅底掏了掏,勾起一勺还算浓稠的米粥,伙夫顺势把他舀在一名士卒的碗里。 紧接着是下一名士卒。 一连打完了给士卒们的米粥,终于轮到平民了。 伙夫斜着眼看了一下,锅里本就稀薄的米粥现在成了米汤。 不过他可管不着,每天粮食本就有限,从伏吉尔城主的府邸到被送过来的路上,还会经过多道“审查”。 等真正运到城下,粮食可就更少了。伏吉尔城主自从第一天来城墙上看了一圈,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就给了这些有心人克扣的机会,就是伙夫自己,在煮粥之前不也照例往兜里揣了一捧? 再加上还得优先给守城的士卒尽量填饱肚子,所以稠的都舀了去,至于剩下的平民。 伙夫可不是神仙,哪里管得着他们? 许久以来积攒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几个捧着清汤的平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将锅一脚踢翻,把刀架在伙夫的脖子上。 在伙夫哆哆嗦嗦的动作下,平民们看着从他兜里搜出来一大捧粮食,这让原本就饥肠辘辘的平民们开始抑制不住怒气。 第46章 总攻 匹夫一怒,也就只能一怒了。 前面呼哧哼哧吸溜着米粥的士卒们注意到了后方的骚动,当他们看到这几个平民竟敢用刀架着伙夫,登时就纷纷抽出了身上的武器,将那几个平民团团围住。 “放下刀!” “你们在做什么!?” 士卒们戒备着看向那几个平民,即便他们看起来面色饥黄,眼神中也满是疲惫。不过城墙上平民的数量跟士卒可是五五开,容不得半分松懈。 “咕咕~” 平民的肚子如同一面空鼓,不断地发出咕咕的叫声,仿佛在抗议他的饥饿。 “我们只想吃饱饭,这也有错吗?”一个平民眉眼低垂,说话的语调也是有气无力的。 士卒们无言以对,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平民,他们不敢贸然动手。不久前才刚有劝降信射向城墙,若是杀了这几人,恐怕会引起其他平民的哗变。 “让开!” “都让开!” 随着几声高呼,城墙上的士卒靠着墙,向两边避让,让出一条通道。小贵族搀着肥硕的伏吉尔城主来到对峙中心处。 他已从小贵族口中得知了劝降信的事。看着眼前对峙的两方,伏吉尔城主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平民看到伏吉尔到来,这才松开了架在伙夫脖子上的刀,并将他克扣粮食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人……大人,饶了我大人……” 伙夫的眼神灰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前蹿了几步,跪在伏吉尔城主的面前,求饶道:“大人,这事不单单……” “看看你做的好事!”伏吉尔城主当即打断他的话,往他小腹上踢了一脚,将伙夫踹翻在地。 伏吉尔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将那些克扣粮食的贵族,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万一要是引起哗变,离平民这么近的距离,自己一不小心可就嘎了。 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伙夫,伏吉尔城主怒斥道:“来人,把他的嘴封上,给我拖下去斩了!” 士卒们从一旁随手抓起刷锅的粗布,塞到伙夫嘴里,求饶声这才戛然而止。 眼神灰暗的伙夫被两名士卒捆住手脚,一人一边环着他的手臂,将他半贴在地上拖行,跪着的膝盖不停在石板上摩擦,发出布条拖动的刷刷声。 “这几日我不在,让伙夫克扣了你们的粮食,现在我已经当着大家的面惩治了他。”伏吉尔城主看着眼前的平民,说道:“接下来我将与你们同在,再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今天,所有人都另加一餐。” 伏吉尔城主多环褶皱的下巴抖动着,眼神微冷地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小贵族,说道:“你,还不快用最快的速度,把足量的粮食运过来。” “是,城主大人。”小贵族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等粮食到后,新任伙夫重新开始做饭,这次的米粥比以往都稠。 不过这样所付出的代价是,粮食消耗的更快了。 城东外的营地。 拓跋宏听着手下阿勒斤赤的汇报,得知城东升起了袅袅炊烟,笑了笑。 看来不好忽悠啊! “纥骨元。” “在!” “通知攻城队,把所有的回回炮填上石弹,咱们给伏吉尔城主加加餐!” “是!”纥骨元迅速向帐外而去。 “拓跋征,派人通知鸿台吉和赛罕台吉,我们即将攻城。” “是!”拓跋征也领了命。 几块肉干下肚,拓跋宏听到城北和城西相继传来回回炮的响声,知道总攻开始了。 他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两侧各有一名宿卫替他穿戴好甲胄。 他身上札甲的甲片随着摩擦而发出阵阵金属轻击的响声。 挺拔的身姿将甲胄完美撑起,拓跋宏扭了扭肩膀,接连几个月没有战斗,怎么感觉身体有些饥渴难耐了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真是有点难适应不去砍人呢。 也罢,松松筋骨! 拓跋宏走出大帐,外面是已经整备好的军队,拓跋部加杜伦塞部共计五千余人。 “拓跋部,出征!” “万胜!” “万胜!” “万胜!” 两人翻身上马,带着自己麾下的骑兵浩浩荡荡地向城门的方向而去。 ………… 布伦纳城东。 微风轻轻拂过城墙,却抹不平其上被石弹袭击留下的沟壑。 守城的法瑞斯士兵还在扒拉着碗里最后两口米粥,石弹就与他们之中的幸运儿撞了个满怀。 “嘭!” 有些士兵的碗被石弹一砸,直接生生嵌在了肉里,连带着整个胸腔都被碾平,怎一个惨字了得。 “敌袭!” “快避开!” 法瑞斯士兵们呼叫着,抛下还没吃完的米粥,迅速躲在垛口后。 “呜——” “呜——” “呜——” 进攻的号角吹响,还未消耗殆尽的、最后一批农奴都被草原骑兵们一次性赶去攻城。 城下堆积的,是这半个月来砸下的滚石檑木。尸体的堆积使得阵阵恶臭袭来,蚊蝇嗡嗡而鸣,争相依附在尸体上,贪婪吮吸着。 农奴们麻木地被草原骑兵推搡着,不得不抬着云梯冲向城墙。 这半个月来见惯了同伴各式凄惨的死亡,等他们自己要上时,心里也不免会有些悲凉。 但是没办法,不冲只会死得更快,那些逃跑同伴的下场历历在目,草原骑兵的弯刀总比城墙上的羽箭来得更快。 于是,农奴军压抑着,如涨潮一般冲向城墙,在城下堆积的乱石间寻找空隙处架起一架架云梯。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农奴军开始试着爬上云梯。 守军的滚石檑木所剩无几,唯有金汁还管够。 滚烫的金汁被守军从沸腾的大锅中舀起,劈头盖脸地往下泼洒。 滚烫的金汁轻而易举地烫伤农奴们的面容和臂肩,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不时有农奴承受不住剧痛跌落下云梯。 几乎在农奴军搭梯攻城的同时,拓跋部中军,攻城车被推了出来。 两列手持大盾的草原勇士护着攻城车向前推进,很快就接近了城门。 第47章 总攻(二) 这辆“小房子”的出现引起了伏吉尔城主的注意。 虽然周围有大盾护着,但伏吉尔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凑近一点,看到前面的他才明了,这原来是攻城车。 “阻止它!”伏吉尔城主焦急地大喝道。 顿时,最后的滚石檑木被砸向下方的攻城车。 “嘭!” “嘭!” 攻城车顶上专门蒙的厚牛皮显然可以抗住箭矢和落石的破坏,上面甚至还泼了一层泥浆用来防御火油的侵蚀。 草原勇士们将大盾斜举在攻城车两侧,用以防御两边飞来的箭矢。 后方也有大盾护卫,几名力士在盾牌的掩护下分工合作,分别拉动木桩尾端的手柄和绳索凿向城门。 “喝~” “碰!” “喝~” “碰!” 凭着一收一放的冲击力,攻城车的桩头一锤又一锤,开始凿向城门。 随着一下又一下凿击,木屑在城门上翻飞。 拉克申为首的箭筒士策马持弓,在靠近城门不远处辅助攻城。 箭筒士们将重弓的弓弦崩紧,一支支快如奔雷的箭矢朝城门上的伏吉尔城主而去。 密集的羽箭不光箭速快,而且非常有力,刹那间便带走几名城头守军的性命。 羽箭贯穿喉咙和面门,使鲜血喷涌而出,城头守军还来不及发出咔咔声,下意识的想捂住喉咙,试图遏制住血管破裂带来的痛苦。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城墙上的伏吉尔城主抹了一把身边亲卫喷洒到脸上的血雾。 一边不得不控制着他臃肿的身体,躲避从下面飞来的箭矢,一边趁着空档迅速查看城门的情况。 下面的“乌龟壳”让他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这里没有大型守城弩,没办法突破对方的躯壳。 “石头,去找更多的石头!” 伏吉尔城主怒吼着,对身边的乔尼骑士长下达命令。 “可是……”乔尼骑士长犹豫道。 “找不到就把路上的石砖抠下来,就是堆也要把这些该死的蛮子堆死!” “是,城主大人!”乔尼对着后面的几个士卒吩咐道:“你们几个,快推着车去!” 城下。 农奴军的进攻显得疲软,在看到对方城墙上暂时已经没什么可扔的东西了。 拓跋宏挥动手中的马槊下达军令,让草原勇士们登城。 “孱弱的羔羊就在眼前,拓跋部的儿郎们,冲锋!” “杀!” “杀!” “杀!” 拓跋宏尽管再手痒,也被麾下亲卫劝阻不能亲自上阵。 左半边城墙由他的散班为先锋,开始试图登上云梯夺城。 正门口,木屑继续翻飞,攻城车还在继续凿击,一锤又一锤,震得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两侧的门扇都抖动着。 中心处的缝隙已经被越凿越大,开了一个口子,恐怕要不了太久就能破开城门。 不过,通过这个口子,还能看到城门后方有一道新添的闸门,这延缓了开城的时间。 而另一边,以散班为锋矢的一众攻城兵一边单手持圆盾,举在头顶抵挡来自上方的箭矢,一边攀爬云梯登上城墙。 纥骨元顶着箭矢来到垛口上,对方劈来的一剑被他用刀架住,圆盾往前一顶,再次挥刀而出,将那垛口上的法瑞斯士兵震退一步。 他迅速翻身上墙,与对面的士兵搏斗起来。 纥骨元的刀也有特点,那就是速度很快,对方刺出一剑被他抵挡后,他就能反手迅速在对方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这样迅速的刀法让对面的士卒在短短几息之内就连中两刀。 虽然他身上穿着锁子甲,但纥骨元砍的可都是手背手腕之类的地方。 法瑞斯士兵虽然能忍着痛握着剑,但还是受到了影响。 而对面的纥骨元看到弯刀的施展并不奏效后,索性将刀一砸劈向对方,刀在半空脱手直朝对方面门而去。 在法瑞斯士兵闪避的时候,纥骨元掏出了腰间半米长的铁骨朵。 铁骨朵摸起来有着比弯刀更沉的分量,从外观来看起来却显得小巧。 不过没人会怀疑这东西的威力。 扭动手腕,铁骨朵在纥骨元手里抡了几圈,这是在调整手感。 没有弯刀花里胡哨的刀法,铁骨朵一上手,纥骨元直接就是一个“莽”字。 趁着法瑞斯士兵刚挡开飞去的弯刀,铁骨朵从士卒右侧方带着劲风砸来。 “咔!” 可以清楚的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对面的法瑞斯士兵左腹瞬间缩了起来,跌坐在地上。 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纥骨元手中的铁骨朵自下而上,凿在法瑞斯士兵的下巴上。 法瑞斯士兵的整个下颚完完全全接受了来自铁骨朵的力道,瞬间使得颚骨断裂开来。 铁骨朵擦过、泛红的印记从脖子一直蔓延到下半张脸,鲜血瞬间从喉鼻处喷涌而出,而那个法瑞斯士兵则完全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时,纥骨元身边,其他的法瑞斯士兵向他涌来。 不过好在,纥骨元的身后,一列散班鱼贯而出,迅速跟周围的法瑞斯士兵交战在一起。 纥骨元带着几人一路厮杀,一路往城墙一侧的楼梯而去,他们需要去抢夺城门的控制权。 随着离楼梯的距离越近,几分钟后,“拦路虎”出现了。 一名身穿板甲的身影出现在纥骨元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纥骨元对面那个高大的骑士看起来很是不好惹。他身上有一套覆盖了全身的板甲,像一层坚不可摧的钢铁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对方覆盖在面甲下的脸,纥骨元完全看不清楚,不过倒是可以看到那一双冷冽的淡绿色眼眸。 纥骨元的对面,乔尼骑士长也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稍矮一头的年轻人,心里没有任何松懈。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对方如何用铁骨朵接连杀死自己麾下士卒的。 面甲之下,乔尼骑士长的牙槽紧咬,双手持握十字剑向前微探。 他一双绿色眼眸里泛着冷光,死死盯着对面的纥骨元,仿佛是要透过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第48章 劫掠 拿短柄铁骨朵跟全身板甲的骑士步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半米长的铁骨朵在双手剑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 不过,纥骨元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身后的散班纷纷挪动着脚步将路截断,当然,只截断了其中一面。 对面那个真·铁塔般的男人挥动着手上的十字剑,朝纥骨元斩来,完全不顾斜对面两侧的几个散班。 纥骨元当然不会硬接,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锋利的剑刃。 两侧的散班连忙挥动铁骨朵砸向乔尼骑士长。 “嘭!” “嘭!” 乔尼骑士长身上密实的板甲两侧只出现了细微的凹陷。显然,他身上的这件板甲是件精品。 没有战马高速移动加持的冲击力,铁骨朵对这种精制板甲的伤害也变得有限。 这两下有没有真正伤到乔尼骑士长,纥骨元不得而知,他只看到,下一秒对方的剑向一侧横扫。 那名散班离得太近,挥动的铁骨朵才刚从敲击板甲处抽出,手腕还来不及收回就被十字剑斩下。 痛苦的哀嚎即刻从那名散班的嘴里发出,只能捂着手暂退到一边。 眼前的情况略微有些棘手了。 不过,全身板甲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弱点,因为它并非全封闭式的,起码乔尼骑士长背面的大腿内侧和臀部是用链甲保护,对于链甲,铁骨朵是能伤害到的。 当下最重要就是突破到乔尼骑士长的身后。 而对面的乔尼骑士长,则在接连架住几人的偷袭后,开始喘起气来。 穿着全身板甲,关节处尽管还算灵活,但受制于头盔所带来的有限视野,总会在接触对面这帮草原人时,被暗暗偷袭。 好几次,这些草原人就要溜到自己的身后。要不是自己身边还有几个守城的法瑞斯士卒在,就要被他们得手了。 不过一直这样严防死守,体力消耗是很大的,这不是在马上冲锋,几个甚至一个来回就能出结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尼骑士长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顶上闷热的头盔里开始蒸腾起热气,让乔尼骑士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一名散班趁着乔尼骑士长侧头的一瞬,立刻从一旁窜到后方甚至不顾几名法瑞斯士卒劈来的剑锋,直接就朝乔尼骑士长下手了。 可怜的他还没来得及将头盔转过来,直觉下身传来剧痛。 “呃——”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纥骨元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掀开乔尼骑士长的面甲,握着铁骨朵就朝脸上锤去,直捣得红白之物四溢。 屏障倒下了,随着越来越多的草原勇士登上城头,法瑞斯士兵们开始缓缓向后撤退,举着剑严防,簇拥着伏吉尔城主,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伏吉尔肥硕的身躯以前是他富庶的象征,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连带着那些护拥着他的法瑞斯士兵都遭了殃。 随着草原勇士的推进,越来越多的法瑞斯士兵横死在阶梯上。 仓皇失措的伏吉尔城主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肥硕的身躯就像掉落在地上的弹力球,从最后一小段阶梯上滚落下来。 多层褶皱的下巴在地面上瘫开,两只滚圆的手臂在空中扑棱,一时半会儿竟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当他曲起膝盖正准备起身时,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背上。 “嘿,想往哪跑?” 纥骨元蹲下身子,两边的散班立刻把刀架在伏吉尔的脖子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身上华丽的长袍此刻已满是灰迹,身上也有摔落留下的几处淤青。 “拖着这猪猡太碍事,你们几个看住他,其他人,随我开城门!” 纥骨元留下几个散班看着化作一滩“液体”的伏吉尔,其他人紧随其后前往城门处。 很快,城内的草原骑兵们操动绞盘,将已经略微变形的闸门开启,城门处的力士也奋力将攻城车推入城中。 而此时的城外,看到城门已开的拓跋宏当即下令。 “儿郎们,入城!” 身后的数千骑兵顿时如奔腾的箭矢,笔直刺向布伦纳城东门。 一些人被派出去开启其他未开的城门。而拓跋部和杜伦塞部的大部分骑兵,则开始先下手为强,劫掠整座城市。 随着其他三座城门被破开,大批草原骑兵进入布伦纳城,粮食和财宝是他们的优先选择。 四处的平房里不断发出凄惨的叫声,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免不了被夺去资产,反抗者自然而然会遭受到严厉的打击,女子被凌辱也是常事。 拓跋宏不想管,也管不着。 草原人本就信奉弱肉强食,这些不是他部下的草原人,拓跋宏无法约束。 他只能尽力约束自己手下的战士,让他们尽量不屠杀。 当然,如果是奋力反抗不想活的,这种变态的要求自然也要给个痛快,伟大的拓跋宏那颜对此一向大度。 “快!快!快!” 拓跋部战士冲进一个又一个贵族府邸,最先绑架的就是那些铁匠,其次是其他的手工艺者,诸如石匠、木匠、泥瓦匠、酿酒师、裁缝等等,这些人的数量毕竟有限,接下来劫掠的就是身体健康,看起来不那么病殃殃的平民。 绑完人口之后,其次就是需要上交一部分的铜铁等原材料和各式铁器被收集起来,装车运回。 “赞美长生天!” 各处的草原骑兵们发出欢呼,贵族府邸中的存粮被相继掏了出来,伏吉尔城主的粮仓起码还剩下1\/3的粮食。 而随着阻截雷曼尔城援军的部队相继归来,草原骑兵们将布伦纳城里所有的马匹,马车,一切能用得上的运输工具都拖去装货。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了整座城市大部分财富,将那些带不走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火光冲天,将整座布伦纳城化作滔天焚炉。 凶残的赛罕台吉甚至把那些法瑞斯士兵的头颅砍下,堆在布伦纳城南门外,筑京观于拉普拉河之前。 至于伏吉尔城主,他的双手被锁在城主府大门的门环上,此刻恐怕已化作烤盘里的油猪。 第49章 停战协议 希多尼亚侯爵匆匆而来,城东早已有几位贵族带着他们的骑兵抵达。 “侯爵大人,我们手下兵力不足,恐被草原骑兵折返围歼,所以不敢深入。”一名贵族解释道。 希多尼亚侯爵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再去深究已经没有意义,这些贵族的心不齐,片刻的犹豫使那些草原骑兵早已远遁,而且贸然深入草原腹地说不定真的会中计。 希多尼亚侯爵看着不远处破败的城墙,两扇城门不翼而飞,露出里面的光景。 破败的笙旗斜插在于狼烟之中,尸山血海就在眼前。 背后,拉普拉河边甚至筑起了一座京观,让来时的希多尼亚侯爵眼眶眦裂。 这座京观当然不是什么整齐的建筑。 草原人匆匆而去,哪来的时间盖土夯实、码列整齐。 纯粹是将头颅摞在一处,搭成小山。 无数为法瑞斯阵亡的战士,头颅被无情的割下,他们的双眼大多不曾瞑目,眼神空洞、木然地看着不远处的雷曼尔城,又或者是更后方的圣城美斯特? 这就是战争,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生死存亡。 骑兵们用手边所有能用的工具,从拉普拉河里舀来水,尽力扑灭眼前这座这已经燃起来的城市。 所幸火还没有烧的彻底,让火势能被水压制住。 希多尼亚侯爵驾着马,往城里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其中只有破碎的建筑物和各处刚被熄灭的火堆,空气中尽弥漫着灰烬和烟雾。 微风一吹,扬起了一阵阵灰尘让人难以呼吸,这让希多尼亚侯爵不得不捂着手帕向前。 远处的街道上只有散落的残骸和燃烧的火焰,整个城市被毁了大半。 在街道两旁的废墟中可以看到许多残破的房屋。有的已经被浓烟熏得黝黑,有的则已被焚毁得一片狼藉。主路上更是散落着大量的尘土和废弃物。 昔日奢华的城主府,入眼便是一块被烧得跌落在门前的牌匾。 焦黑的木门上,伏吉尔城主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少量幸存者们从城市的角落处汇集而来,不少人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这其中经历的恐怖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 正午时分。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阵阵微风掠过,带来些许热浪。 但草原骑兵们没有在意这些。 他们的身后是数不完的货物和抓来的法瑞斯奴隶。 有更多的草原骑兵们护卫在大部队的后方,时刻提防从后面来的追兵。 不过所幸,这一路来都是风平浪静。 奎尔斯双手被缚牢,跟着一连串被缚住双手的法瑞斯奴隶,走在拓跋部骑兵所包围的圈子里。 当时,他正在给自家的围墙刮腻子,被拓跋部骑兵看到了,直接连带着手中的刮泥刀被拽进了拓跋部的队伍里。 奎尔斯心里要说忐忑其实也还好,甚至还有点兴奋。 当然他不是有什么怪癖,只是因为亲眼看见伏吉尔城主被吊在城主府门上焚烧,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所以连带着对自己被抓来做奴隶这件事都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面前这个部落看起来跟其他的队伍不太一样,具体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敏感的奎尔斯感觉自己说出身份之后,像是受到了略微的重视一般,可自己并不是草原人最想要的铁匠,他实在想不出其中的答案。 奎尔斯身后的老布什同样也被束缚住双手,不过他的脸上更是云淡风轻,这让一旁押送的拓跋部骑兵脸上都有些微微诧异,这老家伙要不要这么淡定? 那一把火点燃了老布什的酒馆,同样也焚尽了老布什的全部家当。 不过这对于已经大半截入土的他来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老布什看的比谁都透彻,以前的他还会忽悠前面那个傻小子多买块腌肉赚几杯酒钱。 现在嘛,他只想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更何况,他可是个酿酒师,从周围押送他们的这些草原人的态度来看,自己已经比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平民好太多了。 要说布伦纳城的平民里,现在谁的地位最高,恐怕就数锁匠帕吉斯了。 帕吉斯顶着他贼眉鼠眼的脑袋,在拓跋宏面前低眉顺目。 他的眼珠子贼亮贼亮的,小得像两颗黑豆,一边眨巴着眼睛,在拓跋宏说话时不断应声附和,同时脸上又露出那像菊花般褶皱的笑容。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被绳索束缚的法瑞斯平民。 大队人马走走停停。 就这样,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草原骑兵们终于回到了鸿台吉部。 一众那颜在鸿台吉部待了几天,先是大摆了宴席。 马奶酒、手把肉、肚包肉,烤全羊……一道道美味端了上来,连带着还有法瑞斯贵族那里抢来的厨子和一些特产食材做出的菜肴、葡萄酒和啤酒,最重要的还是香辛料。 自从穆罗尼亚帝国之旅后,拓跋宏已经很久没吃到除盐和韭菜花酱这两样蘸料之外其他带味道的蘸料了,这下总算是大饱口福了一次。 一道道美食在桌上堆成了个小山,拓跋宏敞开肚皮饱餐了一顿,还不忘用麦芽啤酒漱了口。 一连吃了几天的庆功宴,各部那颜这才各自带着奴隶和物资赶回自己的部落。 在上交了那些总共需要缴纳五成的铜、铁及武器后,拓跋宏拉着两万多法瑞斯平民和数不尽的粮车终于赶回博斯腾草原。 不久之后,穆罗尼亚帝国、法瑞斯帝国、卡莱亚王国签署长达三年的互不攻伐协议。 同一时间,蒙苏汗国出派使者,也与法瑞斯帝国签署了为期三年的停火协议。 这一次是孟卓可汗亲自派使者前往美斯特城,放低姿态主动提出停火,算是在强取豪夺了布伦纳城的人口和物资后,给法瑞斯国王留了个面子,让他不得不签下这份协议。 短期内,不光是法瑞斯帝国,其他两国其实都不太愿意打仗了,大家都伤到了筋骨,需要时间来抚平战争带来的创伤。 第50章 部落发展 杜伦塞部。 鸿台吉使者到来。 使者端举着鹰翎节杖,身后簇拥着十八骑。那些精良的骑士板甲虽然全都被鸿台吉格日勒图收走了,但他并没有让部下的骑兵直接装备。 草原骑兵穿不习惯这种板甲,虽然板甲比札甲轻,但有一个让他们最不喜欢的点,那就是拉不了弓。 在草原上哪怕是重骑兵,其实都有配备弓箭,这也是跟法瑞斯具装重骑不同之处,他们配备的是骑枪和盾牌。 骑枪的中间部分是木头,顶端有锋利的铜或铁制枪头,在冲锋过程中骑枪会因冲击而碎裂开来,敌人会瞬间身死。 但战场上不是一个回合就能结束的,所以这些骑士的近战能力其实很强,即便落马,依靠着全身板甲,也能有不俗的战斗力。 话说回来,人靠衣装马靠鞍,使者身后的十八个骑兵举着印有鸿台吉部金雕图腾的旗帜,穿着整齐的甲胄,倒真有那么一丝王庭骑兵的味儿了。 杜伦塞不敢怠慢,赶紧在使者面前行了一礼。 “王庭即将举行狩猎,杜伦塞那颜,请即刻前往。” 杜伦塞接下了旨令,一路将鸿台吉使者送出部落。 就在即将离开时,使者将杜伦塞叫至一旁,看着他低声道:“杜伦塞那颜,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最近你和拓跋宏那颜走的太近了,鸿台吉对此有些不满,你好自为之!” 随后他就带着十八骑离开了。 独留杜伦塞站在原地,他双手紧攥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力地放开。 晨光照射大地,杜伦塞面向东北,身后影子被慢慢拉长。 黑色的影子在地上跳动,覆盖住博斯腾湖对岸,拓跋部的一块草地。 拓跋宏面向正东,迎着晨光舒展着手臂,跑动了一会儿。 又是美好的一天,自从布伦纳城归来后,部落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多出的人口给拓跋部注入了新的活力,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拓跋宏都免除了奴隶的身份,铁匠、医药师之类的重要职业暂时获得能够等同于普通牧民的待遇,后续还会根据表现提高待遇。 其他的裁缝、石匠、酿酒师之类的则要稍逊一些,不过也比奴隶好很多。 拓跋部对奴隶并不苛责,也不会有什么皮鞭抽人、督促干活之类的。 一般就两个选择,生和死。 每天都有固定的工作量,虽然是挺累但也不会把人当生产队的驴使唤。 至于伙食,在食材上的确是比拓跋部部众差,只有黑面包和水,但起码也能吃个六七分饱。 这样的条件其实已经非常人性化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化作草肥。 都到了拓跋部的地盘,不是在布伦纳城里,想偷懒那得看对地方。 布伦纳城里,这些平民是被劫掠的对象。草原文化并不能完全侵蚀拓跋宏,他还是保有一部分人性的,所以不会大肆屠杀。 但这些平民到了拓跋部,那就是拓跋部的财产,他就得为拓跋部的子民着想。 偷奸耍滑的,企图叛逃的,这些在拓跋部的军令里都有相关法规,连士兵们都不允许做的事,奴隶哪来的资格去做? 排除掉像额日乐钦这种喜欢玩抽鞭子的变态,其他的拓跋部骑兵基本还算正常,遇上想叛乱或是偷奸耍滑的,直接上去就赏他一马刀。 节省体力是拓跋部士兵日常保持的一项标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腾几个兵出来帮牧民们放羊。 现在的博斯腾草原,因为草料的基因突变,导致牛、羊、马、鹿这些牧畜的下崽率变高了。 光是牧民们真有些看不过来了,拓跋宏将大批骑兵解散,每天除了三个小时的训练,其余时间都去“务农”。 那些新抓来的奴隶,虽然每天都有重活干,但也有发展前景,比如什么接生婆,物理麻醉师,兽医,厨子,虽然很多不是草原上必须的职业,但如果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拓跋宏也会免除他们的奴籍。 除此之外,拓跋部的新萨满由拓跋宏重新指定,由本族之人担任,这个新萨满姓拓跋名为索伦,意思是精通音律。 拓跋索伦严格来讲也是拓跋宏的族弟,这名字取的神了,就像是真的遵循了长生天的旨意,这家伙不光精通音律,跳起萨满舞来那是极富力量感,不当萨满真是说不过去。 现在部落的军权都是拓跋宏一手抓,律法和部落的运转在拓跋宏外出时靠拓跋武,守备军在拓跋宏外出时由拓跋律来调度,而宗教信仰现在也由同族的拓跋索伦发展。 整个部落的主体架构都是拓跋本族人牢牢紧握,那些新加入的头人得到了官位,自然会拥护拓跋宏,底层士兵也都有相应的晋升渠道。 猛安、谋克、探马赤、散班、宿卫、箭筒士,这些职位并不是一成不变,内部存在良性竞争,有能者才能居上。 大家都有好处,围绕着各自的利益去推动拓跋部的崛起。这样的拓跋部才能通畅无阻地发展,拓跋宏的命令才能准确无误地下达,牧民们的生活才能肉眼可见的改善。 再加上有系统额外判定的忠诚度,目前的整个部落可以说稳的一批。 对于各式信仰,拓跋宏任其发展,像草原人信仰的长生天,山越人信仰的赤峰山神,法瑞斯人还有信仰什么谷神,海神之类的,甚至有信仰多个神灵的法瑞斯人也不在少数。 废除所有人的信仰使他们统一信奉长生天,这不现实,也没有必要。 作为挂比,不管麾下的部众信仰爱哪个,反正也逃不出系统潜移默化的改变,使他们信奉拓跋宏这座真神。 不过,随着居重驭轻这项技能之前的升级,红绿灯的判定也会增强部众的皈依。 拓跋宏觉得,不能只看忠诚度是绿就胡乱赐死,被动有生效的时间,那些显示是绿的新属民中说不定也有各式人才能为他效力。 拓跋宏定了个期限,加入他麾下一年时间,要是还没皈依的,就可以想办法让他消失了。 第51章 王庭狩猎 鸿台吉使者被拦在了拓跋部之外,或者说,是被拓跋宏早早拦在了大门外。 阿勒斤赤骑兵是拓跋部的双眼。 得益于望远镜的配备,拓跋部与杜伦塞部、北黎部、和巴山部这三个部落的草场接壤处,都在阿勒斤赤的监视范围之内。 鸿台吉部骚包的使团自然也逃不过拓跋宏的“双眼”。 “拓跋那颜,真是好久不见了。”鸿台吉使者提溜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两个字来形容——强盛,虽然很多东西并没有暴露在他的眼前,但就目前展现的这些已经超过周围的部落很多了。 最直观的一点从路过牧民的眼神就可以看出,透着一种自信的感觉。 这种体现,鸿台吉使者先前从拓跋宏的守卫身上可以感觉到,现在更是连他麾下的牧民都开始具备。 像是一种你鸿台吉使者并没有比我们牧民高贵多少的感觉。 这的确是拓跋部的环境所导致的,军民合一,共同发展不是简单说说而已,毕竟骑兵们是真会给牧民帮忙放牛羊,就是那颜身边的红人阿扎泰首领,不也得每天干活吗? 这种自信感是拓跋宏想藏也藏不住的。 鸿台吉使者脸上洋溢着笑容,朝拓跋宏走近了几步:“王庭即将举行一场大狩猎,拓跋那颜还请即刻赶往鸿台吉部汇集,大展身手!” “哎呀,尊使真是谬赞了!” 拓跋宏谦虚地说道,一边将手向鸿台吉使者伸去。 鸿台吉使者脸上不动声色,手也向拓跋宏伸去。 他的手往前一握,没想到是握到了拓跋宏的手。 鸿台吉使者对面的拓跋宏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还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这倒让使者有些不好意思了。 拓跋宏看到了鸿台吉使者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在心里暗自发笑。 小样儿,还以为我拓跋宏是那些草原小贵族,会给你塞钱贿赂吗? 开玩笑,钱不到咱们互动一下,情绪到了就行。 “尊使啊,这次的狩猎地点选在哪?”拓跋宏眯着眼笑着问道。 鸿台吉部使者从拓跋宏手里抽出右手,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这次狩猎就在汗王山下的密林。” 汗王山是金帐王庭后面的一片山脉,虽然没有赤峰和西荆这两座山脉大,但深处王庭草原腹地,是历代汗王埋葬的地方。 那里是草原上所有部落的禁区,禁止一切贵族和牧民深入,所以相对而言有着很富足的猎物。 这种王庭狩猎的活动也不时常开放,一般会隔个好几年。 不过像新王登基后,一般都会当年举行一次。孟卓可汗登基的时间是在冬天,再加上草原部落经过大内战需要休养,所以王庭狩猎被放到了第二年。 “王庭狩猎本应该在初春举行,这不是因为攻打布伦纳的事儿,才一直拖延到了现在嘛!”鸿台吉使者讪笑着,袖袍里的手还有些不自在地抽搐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拓跋宏问道,“这王庭狩猎也是要争魁首?” “魁首自然是要争的。除了赛罕台吉和莫日根台吉需要镇守防线,由他们麾下的青壮那颜参与外,鸿台吉和那日苏台吉都是要亲自前去的,各部的青壮那颜们自然也不例外。”鸿台吉使者娓娓道来。 拓跋宏看着鸿台吉使者,再度抛出一个问题:“这次去王庭,总不用带那么多骑兵了?可汗有什么指令吗?” 鸿台吉使者笑了笑:“那自然是不用的,拓跋那颜只需带几十骑亲军护卫即可,到了王庭也不必下刀兵,只不过进可汗山之后,只能带着四五骑护卫进山。若是人太多就不太好了,而且山脉深处的禁区万万不能私自进入,那是历代可汗长眠之处。” “这我自然明白,既然如此,我就召集麾下亲卫,备齐粮草,即刻启程!” “尊使请稍等片刻。”拓跋宏向身边的一众散班、宿卫和箭筒士首领说道:“拓跋征、纥骨元、拉克申,你们三人一人点齐十个骑兵。拓跋征,你去通知陶柏和阿扎泰,让他们俩也挑十个人出来,速度要快。” “是,那颜!”众人齐声喊道,随后就散开各自去准备长途奔袭的物资了。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阿瑟被他留了下来。额日乐钦和巴彦那也留守部落继续巡视周边草场。 路途遥远,牧民们给自家的骑兵们准备了肉干、奶酪、干麦饼,还有几壶马奶酒。缴获的法瑞斯帝国腌制品不多,也可能是布伦纳城不靠海,所以只有麦饼能带在路上食用。 因为是春天的缘故,再加上这次是去打猎,所以在装备方面,此去的五十名骑兵们只是穿着内部镶嵌铁片的皮甲,外面再套一件戎服就够了。 骑兵们的马鞍后各放着一壶批针、穿甲箭,一把骑弓、一把猎弓,马鬃绳、斧子也是必不可少。 猎弓比一般的弓要小,是四斗弓,约有50磅力,专门用来射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猎物。 拓跋宏自己则是身穿镶钉皮甲,外面除了戎服还加了件白色披风。 手里的武器也不再是那精制马槊,只是在腰里挎了把弯刀,可汗刀虽然随身携带,但也从不出鞘。两把弓放在右侧皮袋里,他座下和两侧的战马都是拓跋部最好的马,一黑一青一白,拥有异常强大的体力和速度。 一匹全身乌黑,只有四只马蹄呈现出雪白的颜色,就像是一团乌云踏过雪地,引人注目,自然就叫乌云踏雪了。 第二匹体型高大,四肢修长,毛色呈现淡青色,这匹马的速度快、力量大,唤作的卢。 还有一匹浑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就唤做照夜玉狮子。 毕竟是那颜,拓跋宏还带了些蜂蜜之类的好东西,还有各式调料。 一旦吃上了香料,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就很难说去吃那些原味儿手把肉了。 作为贵族,他也得享受不是? 拓跋部骑兵整装待发,跟着自家那颜,簇拥着使者往鸿台吉部而去。 第52章 逐鹿 春日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在嫩绿的草原上,空气中弥漫着土壤和草叶的清新味儿。 拓跋宏一行已来到了鸿台吉部驻地。 他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了杜伦塞,他向前迈了几步,正打算跟后者打个招呼。 杜伦塞却是装作没看见一样远远地避开了,这让拓跋宏感到纳闷。 一路穿过大大小小的毡房,拓跋宏走到了鸿台吉大帐内。 鸿台吉格日勒图站在整个大帐的中央。 他的身边有一位面色红润的中年汉子,此刻正在和格日勒图有说有笑。 这个二等那颜名为塔尔古金,是鸿台吉部最近冒出来的新秀,之前协助鸿台吉攻下了布伦纳城北门。 看到拓跋宏来了,格日勒图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入座左首位。 等人都到齐后,格日勒图麾下的一众那颜就开始用餐了。 小推车带上来一盘盘的烤肉和饼子,众人举杯对饮,都象征性地喝了点酒。 拓跋宏在敬酒时频频看向格日勒图,两人的目光虽然时不时接触,格日勒图的脸上也始终保持微笑。 但拓跋宏能够感受到,后者的眼神里,似乎已没了往日那种亲近的感觉,就像是两人的“蜜月期”已经过了。 再联想到杜伦塞的反常表现,拓跋宏细细一思索,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布伦纳城的越权指挥,再加上最近和杜伦塞走的实在太近,惹得格日勒图不高兴了。 拓跋宏暗自思索应该怎样去填补两人之间的间隙,在沉思中吃完了这顿饭。 他对面的巴图卢看着这一幕,也陷入沉思。 随后,鸿台吉部一众那颜总共八百多骑集结完毕,向王庭草原而去。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度过,等众人赶到金帐王庭已是五月初。 鸿台吉部的一众人马显然是最后到的。各部那颜的侍卫大多都被留了下来,接下来的狩猎不需要太多人跟着,于是一众那颜身边只留了寥寥几个护卫。 在通天巫举行了神秘的祭天仪式后,所有的猎队这才出发,前往可汗山下的密林。 拓跋宏带着阿扎泰、陶柏、拓跋征、纥骨元和拉克申五人,也跟着鸿台吉进入到密林之中。 众人往密林里一钻就是数百米,随着越往里走,地上开始多了一些长得像咖啡豆的黑点。 陶柏随手抓起一颗用手指捻开,笑着说道:“这是鹿的粪便。” 再往前的地面上有着一些梅花印,陶柏蹲在地上拿手指捻了捻土,说道:“新鲜的脚印,应该没走太远。” 拓跋宏看向格日勒图,后者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往前探。 十多分钟后,一众鸿台吉部的那颜和亲卫潜伏在灌木丛里,几十人四散而开,静静等待。 眼前的空地上撒着一些饼屑,这是专门用来吸引斑鹿的诱饵。 “呦呜……呦呜……呦呜……” 陶柏身边一个善口技的山越人开始持续不断的发出声音,这声音像到能以假乱真,召唤着野鹿前来。 很快,随着山越人叫声的不停歇,果然有一小支鹿群闻声而来。 出现在拓跋宏他们眼前的,是十几只野鹿,准确来说,是十几只斑鹿。 斑鹿的腹部呈白色,身体为浅红褐色,布满白色的斑点,体型要比梅花鹿大。 几只领头的大斑鹿将耳朵竖起,它们头上的鹿角随着步伐的迈动而微微晃动着,一步一步向空地上的饼渣靠近。 几步一顿,这几只大斑鹿都很谨慎,一边往前试探性的走几步,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异动。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饥肠辘辘的家伙才放松了警惕,开始不再注意周围的危险。 地上的饼渣就像黑洞一般吸引着斑鹿群的目光,其中一只斑鹿眼神贪婪,显得有些蠢蠢欲动,它率先低下头,卷起舌头扫过地上的饼渣,浅尝一口。 周围依旧是风平浪静,于是它再也不管不顾,开始大口吃起地上的饼渣。 而另外几只则要更加谨慎,眼看这身先士卒的斑鹿吃了一口没有危险,才放心的低下头炫了起来。 它们几个一吃上,后面的母鹿和小鹿这才往前走去,分食着地上为数不多的饼屑。 这些斑鹿一边吃,一边顺着饼渣洒下的路径往众人埋伏的方向移动。 随着距离越来越贴近,越来越贴近。 慢慢的,近到了足以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拓跋宏将箭矢轻轻搭在弓弦上,缓缓将弓弦拉到最大程度,瞄准了其中一只大斑鹿。 突然,领头的斑鹿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警惕的向众人隐匿处看来,直觉让它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斑鹿这种动物可是非常警觉的,单凭一双耳朵就能听到危险来源的方向和距离。 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它们就会立刻撒开蹄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不过,食物的诱惑终究还是使这些斑鹿继续停了一会儿。 微风很快停息,紧接着周围就是一片寂静。 斑鹿嚼着饼渣,越吃越不对劲,周围实在是太反常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突然,领头的斑鹿一掉头,两条健壮的后腿一蹬,将林间落叶带向空中。其余的小鹿和母鹿都惊慌失措地跟着首领向后跑去。 随着叶子洋洋洒洒地飘落到地上,拓跋宏的箭早已掠过。 他原本还瞄着领头斑鹿的前半身躯体,看它立在原地半天不动,于是立刻将箭射出。 但是,拓跋宏没有想到,在他射出箭的一瞬间,斑鹿正好扭头就跑。 看到这一幕的拓跋宏暗道不好。 果然,箭矢放出的速度慢了一步,堪堪擦过斑鹿的蹄子,落了空,只牢牢地钉在落叶堆中。 但毕竟不是拓跋宏一个猎手,这里除了他还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草原猎手。 “咻——” “咻——” “咻——” 破空声不断从四面传出,一支支羽箭飞射而出,将鹿群逃离的道路封锁。几只避之不及的小鹿瞬间被数支箭命中,鹿群只能被迫往回赶。 拓跋宏再度弯弓搭箭,瞄准被逼回来的其中一只大斑鹿,羽箭飞贯而出。 第53章 快快给云长送去 可汗山前的密林里。 数之不尽的各式树木参差错落,绿色的天然屏障遮挡住大部分阳光,只留下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 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咻——” 伴随一声速响,拓跋宏手里的箭飞射而出,准确的没入大斑鹿的心口。 大斑鹿哀鸣一声倒在地上,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四条健壮的腿在空中不停的抽搐着。 见状,拓跋宏继续拉弓,在它喉咙处补了一箭,这让大斑鹿踢动的四蹄渐渐放缓速度,直至不再抽搐。 在拓跋宏不远处的格日勒图也同时射中一只大斑鹿,他那支箭从侧面射入大斑鹿的脖颈处,自另一头露出箭锋来,带出汩汩的血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开始慢慢扩散,混杂在草木香气中。 巴图卢、杜伦塞、北黎占、塔尔古金等一众那颜都相继得手,成功拿下了各自的目标。 随着一众草原贵族的猎杀,眼前的空地上再也没有一只斑鹿能重新站起来。 于是众人上前去处理斑鹿的尸体。陶柏飞快的跑了过去,蹲下身子,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其中一只斑鹿的脖子轻轻一挑,就挑断了它的颈动脉,开始放血。 他另一只手同时在腰后摸索着,取下挎在腰上的空水袋,把水袋对准伤口,将鹿血灌到水袋里。 拓跋宏站在一旁抱着臂膀,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做这些。 等接完鹿血,陶柏扭过头对拓跋宏说道:“那颜,放了血的鹿肉会更好吃。” “是吗?那我可拭目以待了。”拓跋宏笑着说道。 拓跋宏看了好一会儿,不住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方面,山越人是实打实的行家。 陶柏看水壶接得差不多了,仰头就灌了一口,血沫顺着他的嘴边流出,带着一丝山越人独有的狂野味道。 拓跋宏也是有样学样的照着陶柏的方式去做,仰着头灌了一大口新鲜的鹿血。 不过,鹿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喝。 因为拓拔宏是闭着眼睛灌下去的,所以即便没有细细品尝,鹿血本身带有的一股腥味儿就从喉咙里翻涌上来,差点没把他呛到。 拓跋宏多喝了几口这才适应过来。 但鹿血也有优点,那就是很热乎,从喉咙一直传到小腹,喝完给人一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 拓跋宏喝了几口鹿血就止住了,不光是味儿大,而且这玩意儿还比较补,不能喝太多。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这些斑鹿尸体。 这次狩猎不是短短一天时间就能结束的,光是这些斑鹿并不能满足鸿台吉部贵族们的胃口。 他们需要更多、更强大的猎物来彰显自己的武力。 而追寻这些强大的猎物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这场狩猎将会在密林中连续进行好几天,直到草原贵族们获得他们心仪的猎物。 此外,搭建临时驻地也是眼下必不可少的一件事。驻地呈三角形框架搭建,省去了很多的木料和耗费的时间。 地上的这些斑鹿尸体需要尽快处理,否则等尸体发臭后,上面的鹿皮也会被毁掉。 众人掏出斧子砍下几棵树劈作木条,横架在周围其他树中间充当护栏,同时清理出一大块空地用来搭建帐篷。 随着一顶顶翻盖毛皮的帐篷被搭建了出来,那一头头死去的斑鹿也被倒吊着,挂在周围的横梁上,睁着它们圆瞪的眼珠,口鼻处还有丝丝血沫顺着嘴角流出。 陶柏等几个精通剖解的人,开始分别给这些斑鹿尸体剥皮。随着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从后蹄处划开,一张张印有孔洞的鹿皮被完完全全的剥了下来。 那些鹿皮上有羽箭射穿的痕迹,自然无法避免,虽然品相不好,也只能稍微缝制一下再使用了。 他们把鹿皮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晾晒着。紧接着就是将死鹿开膛破肚,把鹿茸和鹿鞭之类的好东西都割了下来。 能吃的部位都被留了下来,至于那些脏器和九转大肠之类的则让侍卫远远地找了个地方丢弃。 忙活了一个下午,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趁着夕阳还没完全落下,一团篝火从营地中央升起。 那颜们从已经处理好的斑鹿尸体上,挑选了一些最好的部位,开始烤制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鹿肉就从血腥的红色慢慢得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香味儿竟一时间盖住了这片区域的血腥味儿。 斑鹿的油脂被蒸腾的火焰烤制着,从金灿灿的鹿肉中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篝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与此同时,鹿肉本身也渐渐散发出一阵阵的肉香味儿。 拓跋宏从兜里掏出香料。 一进入密林,马匹都被留在了林子外围。 这些瓶瓶罐罐的小东西,拓跋宏只能随身携带。他掏出小罐子,将盐和研磨过的胡椒粉撒在烤得金灿灿的鹿肉上。 香料的味道被滚烫的鹿肉完全激发,使扑鼻的香味儿飘散在驻地四周。 第一块鹿肉已然烤好,按惯例自然是给格日勒图递去,后者接过鹿肉尝了一口,止不住地夸赞到这斑鹿肉的香和嫩。 拓跋宏也是忍不住地烤了第二块。等一烤好,拓跋宏就立刻撕下肉条囫囵塞入口中,在嘴里反复煸炒。 滚烫的鹿肉在舌尖跳动,拓跋宏细细一品,果然是肉质细嫩,汁水被牢牢锁住在肉里。 入口的时候,肉汁在唇齿间爆裂,怪不得有这么多人爱吃野味儿。 这鹿肉鲜嫩无比…… 看着身边大快朵颐的阿扎泰几人。 拓跋宏很想说一句,快快给云长送去。 周围的一众那颜跟亲卫都忙活了一整天,此时都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了。他们很快就大快朵颐地,把眼前烤制的鹿肉一扫而空。 还没有满足的,就额外再烤了几只,这些肉不尽快吃掉就会发臭。 他们直把肚皮撑的滚圆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去,吃饱了的那颜和亲卫们钻入各自的帐篷,开始进入梦乡。 第54章 狼袭 静谧的夜。 清冷的风。 惨白的月光撒在密林间,冠叶间散落一地碎银。 微风轻柔地拂过鸿台吉的营地。 架子上吊着的斑鹿肉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被风这么一吹,向密林深处飘去。 微风一路摘下低冠的树叶,抚过褶皱的树皮,挑逗着地上的青草。 “簌簌~” 密林深处的黑暗中,发出一阵阵动物踩踏过落叶的声响。 它们的面貌完全掩盖在阴影中,鼻尖不断吸耸着,空气中极淡的血腥味指引着它们往密林外走去。 鸿台吉部营地,鼾声不断。 在林间奔走了一天的一众那颜和亲卫,此刻都陷入沉睡。 傍晚,众人在营地周围布置了一些简易陷阱。 虽然格日勒图还留了些侍卫守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已经是有些放松下来。 这些侍卫连续奔袭了一整天,腿脚本就酸麻,现在还要给鸿台吉守夜,他们只能说是半眯着眼,实际上魂早就进入了梦乡。 营地中央的篝火还在疯狂扭动着,火蛇盘旋在木堆上,像被上方的虚无大口不断撕咬,顷刻间只留下残缺的躯体。 而后又伴随着身下木材输送的能量,重新凝聚成新的蛇头,朝着虚无丝丝吐信。 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篝火燃烧时发出的木裂声掩盖了一些不速之客的到来。 它们低头探路,鼻尖点地,很快就迎着风来到了鸿台吉营地不远处。 幽绿的眼眸映射着锐利的凶光,在冠叶缝隙间,点点月光在皮毛上不断滑动。 不速之客们在迅速贴近。 原本几乎肩并肩的阴影在靠近营地后迅速朝四面分散。 “簌簌~” 不远处的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道身影腾地一下从地上坐直了身躯。 阿扎泰醒了,他空着手,起身往帐篷入口处走去。 一路迈过打着鼾的拉克申、砸着嘴的的纥骨元和睡的横七竖八的拓跋征,阿扎泰从陶柏的身上跨过,拉开帐篷一角,往外看去。 入眼是先跳动的火光,这使他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几秒后才适应帐篷外的亮度。 帐篷外只有一阵风轻轻掠过,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别处帐篷里的鼾声了。 透过跳动的篝火,他看到斜侧面鸿台吉帐篷外的几个侍卫,双手拄着刀鞘,跨开腿站在风中,头微微低垂,眼皮在不断打颤。 阿扎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他再次侧着耳仔细聆听。 微风带着几朵草絮飞进帐篷里,翻了几个跟斗,一朵落在拉克申的鼻子上,一朵落在纥骨元的嘴角。 “……阿……阿亢!” 拉克申打喷嚏时的动静就像低沉的马达在轰鸣。 将一旁横着睡的拓跋征从梦里惊醒,他的头本来就侧在靠近拉克申的位置。 现在一坐起来,瞬间脑瓜子嗡嗡的,像是被人从被子拽了出来,狠狠扇了一巴掌。 纥骨元也一个轱辘从地上窜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众人,开口第一句就是:“山塌了?!” 说着,他还从嘴里拽出一节已经湿了的棉絮,朝地上呸了呸。 看一旁的拉克申还在哼哼,周围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看着拓跋征迷糊的脸,他这才反应过来。 陶柏几乎与拓跋征同时醒来,他反应比后者快,在纥骨元说完话后,迅速扭过头抡起胳膊,对着拉克申沧桑的面容就甩了一巴掌。 “啪!” 巴掌声响而清脆,后者这时才揉了揉被打的半边脸,睁开了眼睛,他板着一张脸看向两人,懵逼地问道:“咋了?” 门口的阿扎泰翻了个白眼,这些家伙是真不靠谱,能不能像他一样稳重点。 “闭嘴!” 阿扎泰冷喝道,伸出右手令止,将帐篷的门帘稍微合上了一点,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伏在门边,静静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轻柔的风声、木柴的爆裂声、此起彼伏的鼾声之外,还有草叶的簌簌声。 不对!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 四面八方还有一些奇怪的动静在慢慢靠近。 阿扎泰俯下身子,听着地面,四面传来像是动物踩过枯叶和枝丫的声音。 这时陶柏也听到了这种动静,示意身后的几人拿好武器。 “有狼!” 几乎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 “嗷呜——” 不远处传来一阵阴惨的长啸,那声音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一些黑影在不远处快速掠过。 “狼袭!” “狼袭!” 阿扎泰迅速抓起一旁的弓箭,飞快窜出帐篷,朝拓跋宏的帐篷而去。 陶柏和纥骨元几人也迅速站起身来,因为都是和衣而睡,所以皮甲并没有脱下,他们持着弓往帐篷外走去。 拓跋宏随着阿扎泰那两声“狼袭”的叫唤,从睡梦中醒来,他坐起身子,立马抓起枕边的长弓往帐篷外一探头。 入眼先是被篝火的光微微刺了一下,随后他强大的夜视能力很快生效,看向营地四面的帐篷。 不少人都被喊叫声吵醒,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众人没有头绪地举着弓看向密林,有些人试探性地对着周围的灌木丛射了几箭,没有任何效果。 拓跋宏继续看向四周,果然有一些灰狼隐匿在驻地周围的树后,透过灌木丛,多只灰狼的身影依稀可见。 拓跋宏赶紧搭弓朝阴影处射了一箭,灰狼速度极快,微微一偏就躲在了树后,第一箭失手了。 “对着那个方向射击!” 拓跋宏朝周围的草原猎手说道。 羽箭稀稀拉拉地朝拓跋宏所指的方向射去,钉住了某只灰狼的前爪,使它发出凄厉而又凶狠的叫声。 这时格日勒图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周围有些混乱的草原猎手,面色凝重地看着拓跋宏。 “有多少?”格日勒图问道。 “至少有20只,”拓拔宏摇了摇头,回应道:“难抓了。” 虽然他们现在算是提前发现了狼群的埋伏,但这些动如鬼魅的灰狼,在林子里简直如鱼得水。 粗壮的树干和密集的灌木丛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掩体,让羽箭变得不那么容易射中。 再加上天色昏暗,使周围的草原猎手能见度有限。 第55章 狼袭(二) 一双双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幽绿狼眸渗着寒意。 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草原猎手们围成一圈。 “嗷呜——” 随着悠长的狼嗥响起,一侧的狼群动了起来,他们在幽暗的灌木丛后跑动,发出阵阵声响。 草原猎手们都紧绷着神经,他们不是没遇到过狼群,但那是在草原上,四周空旷的环境能使他们轻易看到狼群的动向,然后提前给出相应的反击。 但眼下的情况不同,昏暗的环境只能靠驻地中央的篝火来点亮一部分,远处的黑暗中,丛林里遍布着各种树木,宽厚的树干可以为狼群提供完美的隐匿。 而草原猎手们却处于明处,尽管提前得知了异动,但他们仍然是属于被动方。 随着声响越来越大,已经有一些灰狼从林子里露出头来。 它们微侧着头,龇着锋利的尖牙,吐出猩红的舌头,像是在向草原猎手们宣战。 “咻——” “咻——” “咻——” 回应它们的,是一支又一支草原猎手的羽箭。 这一片的十多只灰狼在依靠掩体躲避羽箭过后,迅速迈开四肢奔袭而来,向着前排的几个草原猎手撕咬起来。 这些人看到灰狼近身,还没来得及抽箭再搭弓,就已经晚了。 这些灰狼冲向前排的草原猎手,向他们的脖颈处飞去,为了阻挡这样致命的伤害,一时间,有些人只用手臂去抵抗,于是被灰狼死死的咬住。 它们扑向草原猎手,用锋利的爪牙试图破开后者的防御。 看到同伴受袭,草原猎手们纷纷抽出刀,向咬住同伴手臂的灰狼重重劈去。 刀锋轻易划过灰狼的皮毛,使它们痛苦起来,但这些灰狼非但没有放开嘴,反倒是狼吻显得越发深情了。 但那些草原猎手们如何能承受这种“偏爱”? 有些痛急了的草原猎手,忍不住踢向狼腹或是直接伸出拳头砸向狼首。 没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瘫软了几具狼尸。 就当草原猎手们处于上风,即将灭掉这些顽固的灰狼时。 “嗷呜——” 远处继续传来一声狼嗥,这些悍不畏死的灰狼竟然一瞬间就松开了之前死命不放的嘴,一溜烟地向后方撤去。 “停下!回来!” 草原猎手们向前追了几步,就被鸿台吉额日勒钦制止。 “天色太暗,别去追了。” 拓跋宏看着地上瘫软的狼尸,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马留在了密林外围,没有坐骑,单靠奔走想要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追上这些灰狼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是进了林子,被灰狼群杀个回马枪那可就麻烦了,要知道,骑兵的战术很多可都是模仿狼群才发展出来的。 包抄、迂回、分进、合击,这些是骑兵的拿手好戏,也同样是狼群的看家本领。 诱敌深入也同样是它们的一个战术。 不过,这些灰狼在之前的战斗中倒是表现得悍不畏死,这就有显得有点反常了。 “肉少了!” 随着一声惊呼,众人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木架,那里挂着的鹿肉已经消失无踪,显然已经被狼群得手。 “该死的畜生!”格日勒图暗骂了一声,看了看被伤到的几个草原猎手,吩咐麾下侍从们,取些草药给他们敷上。 “鸿台吉,我有预感,它们还会回来的。”拓跋宏踢了踢地上张牙舞爪的狼尸,对格日勒图说道。 “接下来加强戒备!” 格日勒图的面色阴沉,让一群畜生耍了,对他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那这些尸体?……”一旁的塔尔古金试探性地问道。 “吃了!”格日勒图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经狼群这么一刺激,很多人今晚都睡不着了,听到鸿台吉这么说,众人也一致同意晚上要加餐。 陶柏和几个精通剥皮抽筋的草原猎手将地上的狼尸拖到篝火旁,借着跳动的火光开始对这些灰狼进行剥皮手术。 之前就听说狼肉吃了补气,拓跋宏还一直没尝试过,平时也没有机会碰到草原狼。 博斯腾草原周边的草场已经许久没见到狼的身影了,或许跟探马赤军的巡逻有关,太过频繁的探查使那些草原狼离开了危机四伏的博斯腾草原。 眼下有了品尝狼肉的机会,拓跋宏自然是要尝尝鲜的。 陶柏他们很干脆的开始剥皮,同时开始处理灰狼的尸体,经过清点只有区区六具狼尸,所以陶柏他们将肉分割成一块块小方块,算是让每个人都能尝到。然后将灰狼的脏器和肠子舍弃。 目前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方式去烹饪狼肉,鸿台吉驻地的条件没法支起锅来炖煮,再加上如果是炖煮的话需要更多的调味品和香料,未免太过奢侈。 所以还是老样子,将狼肉烤熟就行。 拓跋宏从篝火堆中取出几节烧焦的枝干,重新架起一堆火来。 烤这么小块的肉不需要太大的火,如果是用篝火堆来烤,就很难把控其中的火候。 拓跋宏转动着手里的两串巨无霸狼肉串,看着它们从带着血的肉块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闻起来没什么特殊,带着一股淡淡的膻味儿。 拓跋宏照例是是撒了点盐香料伸手递给格日勒图一串。 格日勒图接过狼肉串,脸上的韫色还没消,对着狼肉串恶狠狠的拽了一口。 嚼了好一会才咽了下去,脸上除了三分不屑还有三分嫌弃。 拓跋宏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狼肉恐怕比不上鹿肉那么好吃。 有人说狼肉酸涩难嚼,很难吃,这话绝对偏颇了。 拓跋宏心想,狼毕竟跟狗是同宗的,狗肉那么香,狼肉就算差又能差多少? 于是他赶紧撸了一口,没有经过腌制去腥的狼肉果然跟它的气味一样,即便烤制之后撒了香料,还是带着淡淡的腥味儿。 口感也没鹿肉那么q弹,也不是柴,就只是单纯的筋多,咬起来稍微有点费劲,不过香还是挺香的。 他身边的阿扎泰、拉克申等人闷头就是造,可能是大半夜的,真的饿了。 第56章 狼袭(三)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透过云层,洒向被薄雾所笼罩的密林。 微风拂过,摇曳的枝叶似在唤醒沉睡的大地。 微微湿润的空气和似有若无的野花芳香,让人心神荡漾。 鸿台吉部的驻地里,草原猎手们在吃完“夜宵”后还是轮番值岗各自睡了一会儿。 后半夜没有什么动静,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格日勒图黄褐色的眼眸向下低垂,两只眼圈有些微微发黑,显然是昨夜没睡好。 营地四周一片狼藉。 地上还有着残留的血迹。 “真是狡猾的家伙。”格日勒图看着狼群离开的方向,脸色微沉。 拓跋宏低下身子,蹲在地上,用手指捻起一撮泥土。 血迹已经完全浸润在土中,呈现出血褐色。 拓跋宏抬起头看向前方,一连串血迹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向密林深处而去。 拓跋宏偏过头,看向格日勒图,淡淡道:“它们拖着猎物,会去哪儿?” 后者眼神一眯,也看向远处。 “集合!” 随着号令一下,草原猎手们开始整备武器,怀里揣上一个饼。其余的食物一律不带,森林里多的是溪流,就是随处可见的野果子也能解渴。 若是在腰上挂个水袋,水流晃动就会发出声音暴露草原猎手的行踪。 营地里还有鹿肉自然不能舍弃,格日勒图留下了20人看守。 其余剩余50多草原猎手开始顺着狼群逃窜的方向追捕。 陶柏时不时蹲下来查看,被踩踏过的草丛和灌木间留下的狼毛为他提供了狼群离开的线索。 朔风在众人的耳边呼啸,草叶被劲风刮过猎猎作响。 一路顺着狼爪留下的印记,众人惊讶的发现,这群灰狼竟然不是一直往密林深处而去,而是在半路折了个弯,往森林的东边而去。 “往东走!” 凌乱的爪印在地上重叠,陶柏顺着痕迹指引着狼群撤退的路径。 众人也一度紧随其后。 然而随着他们越追越远,他们再一次惊奇的发现,狼群留下的痕迹又变了。 这下直接分成了两路,一路稀稀拉拉往密林深处而去。 而另一路则显得井然有序,看来它们是往反方向奔走。 鸿台吉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怪了,这是要去哪?”陶柏摩挲下巴,看着地上狼群留下、截然相悖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拓跋宏看了看地上,那相悖的两条路中,往密林深处的印子稍重一些,但显得稀稀拉拉,往南边的那些则显得秩序井然。 “搞不好它们是有了新的目标。”拓跋宏说道,“怎么选?”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格日勒图。 后者看了看两侧,最终还是选择了南边脚印多的那条路。 一众草原猎手往南边而去。 ………… “追!” “别放跑这些该死的畜生!” 从密林南边传来不断的咒骂,紧接着,一些快速掠过的身影自南向北,从林间窜来。 出现在拓跋宏等人眼前的,是十余匹叼着肉的灰狼。 不是冤家不路窄。 逃窜的狼群正好遇上赶路的鸿台吉部草原猎手。 “咻——” “咻——” “咻——” 羽箭凌空在地上钉了一圈,逃窜的狼群被阻截在半圆箭圈内。 羽箭的逼迫使逃窜的灰狼们显然吓了一跳。它们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嘴中还叼着滴血的肉块儿。 灰狼们幽绿的眼眸透露着凶光,仿佛隔着地上斜插的一排羽箭,用眼神就能把草原猎手撕碎似的。 草原猎手们迅速将他们合围,举着弓虎视眈眈。 “停下!” 南方不断传来呼叫和追赶声,等那些声音的主人逐渐靠近,拓跋宏定睛一看,原来是另一批草原猎手。 一道着装尽显奢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家伙,原来被霍霍的是那日苏。 这群灰狼还真是胆大包天,两支狩猎队都让他们盯上了。 狼群尾巴靠着尾巴,被草原猎手们围在中间,龇牙咧嘴。 因为它们含着大块肉已经跑了一路,现在一停下,唾液自然会分泌,血沫顺着它们的嘴角溢出,不断地滴落在地。 头狼也是一身灰褐色,除了体型上稍稍大了一点,像个小牛犊,其它方面跟周围的灰狼并没有什么不同。 它的眼神凶残而又狠辣,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敌人,喉咙里不断传出警告的低吼。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 他身后的那日苏已经脸色铁青,脸上像密布乌云,阴沉得随时能下狂风暴雨。 一旁的格日勒图看着那日苏也着了道,脸色倒是缓和了很多。 当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对手也倒了霉,其实心里会有一丝平衡感。 格日勒图现在就是这样,拓跋宏侧过头,甚至还看到了他嘴角有些抑制不住,微微扬起。 但这并不意味着格日勒图会放过眼前这群灰狼。 灰狼群已避无可避,看着周围的草原猎手没有动静,在地上刨动的前爪已经彰显了它们的蠢蠢欲动。 “赫~” 随着头狼的一声低吼,狼群动了起来,开始做着最后的挣扎。 它们的后腿一蹬,前肢猛的掠起往前迅速窜了几步,直直扑向草原猎手身上。 “咻——” 如此十余步的距离,弓箭射入狼身的威力称得上血腥暴力。 拓跋宏拉弦的手一松,羽箭从一只灰狼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射入,将它牢牢钉在地上。羽箭深深没入腹中,只留下尾翼还暴露在外。 灰狼被串在地上,睁大的一双幽绿眼眸中,光芒在迅速消退。 拓跋宏选的猎物不是头狼,那是给格日勒图所留的。 到底是鸿台吉,论箭术他本就比那日苏强,又是正面对着头狼,所以他射出的箭同样威力很大。 虽然没有完全贯穿,但也射进了头狼的眼眶中,后者哀嚎着还在挣扎,就被格日勒图再次补了一箭,很快就结束了它贪婪的一生。 格日勒图看着满地狼尸,露出畅快的长舒,他抬起头,正对上的是,那日苏阴狠的双眼。 卡文了,人也有点累,今天暂一更,礼拜天补上。抱歉! 第57章 偷窥 “撤!” 那日苏虽然脸色阴沉,但也不是什么蠢货,看到狼王被格日勒图先行拿下,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麾下的草原猎手扭头就走。 格日勒图看着远去的那日苏一行人,脸色古井无波。 拓跋宏走向他射死的那头灰狼,踩着狼头,将没入狼喉的箭矢抽了出来,箭身被血浸润成红棕色,连尾羽都沾了点血迹,血腥气太重,不适合继续用于接下来的狩猎。 “有了这狼王,您的魁首之位已是十拿九稳了。”拓跋宏看向一旁同样收箭矢的格日勒图,恭维道。 格日勒图将箭头随意一丢,脸上展现出笑容,说道:“区区灰狼,难逃我的手心。” 对此,拓跋宏脸色淡然,点头称是。 “北黎占、杜伦塞,你们两部留下来,把狼尸带回营地,其余人往北边追,我倒是要看看它们的窝在哪儿?” 拓跋宏也将箭矢丢在地上,瞥了一眼死得不能再死的狼尸。 看来,格日勒图对这些狼是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其他草原猎手们没有靠近那些死去的狼尸,靴子沾上血迹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紧接着,一行人面朝北方,顺着来时的路,向反方向而去。 走了小半个钟头,地上稀疏的脚印一路蔓延到一座矮山脚下才断了踪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属于灰狼的腥臊味。 狼窝就在附近。 一众草原猎手在这片区域摸索了一会儿,嗅着狼骚味儿,总算是找到了剩下的灰狼藏身处。 靠近山坳边,有着几个洞口,比想象中要小,仅仅只能容纳一匹狼通行。 洞口的杂草覆盖了大半,如果不是里面狼崽传来细微的叫唤,一时半会儿还挺难发现的。 没费什么功夫,随着凄厉的狼嚎声,几具母狼的尸体被拖了出来。 其中的三处巢穴里有狼崽,总共有十余只。 狼崽们身上长着细密的烟灰色绒毛,剥开绒毛内侧,是已经有些黑硬的狼毫,绒毛跟狼毫交错,长短不一,看起来就像一颗颗黑色海胆。 “俺饿~” “俺饿~” 小狼崽叫声虽然稚嫩,但已经有了野性,有几只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但尖牙已经长出,挂在唇边露出一脸凶相。 “那颜,这些东西是养不熟的。”陶柏看拓跋宏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狼崽,忍不住提了一嘴。 “我知道。” 拓跋宏提溜着一只狼崽命运的后脖筋,看着它龇牙咧嘴的样子。 它们的命运不由自己主宰。 他将手中的狼崽递给格日勒图。 这些小东西哪里还需要弓箭处死,格日勒图脸色淡然,握住狼崽的手猛然攥紧。 顷刻间,狼崽一命呜呼。 格日勒图挥了挥手,身后的十几个草原猎手们一人抓了一只,给狼崽们单手做了个“马杀鸡”。 死去的狼崽们使拓跋宏陷入了沉思。 旋即,他从一旁抽了根藤条,将狼崽们的尸体穿了起来。 众人收拾片刻,原路返回。 等回到营地,已是晌午,随意吃了点东西垫肚。 此行所需的猎物已经足够,格日勒图就指挥着众人,扛着斑鹿尸体跟狼尸往密林外走去。 ………… 王庭金帐汗宫前。 那日苏终究是没获得比狼王更有牌面的猎物,格日勒图成为了此行的魁首,宴会在汗宫外举行。 孟卓可汗高坐在台上,高举起酒杯,高呼:“敬长生天!” “敬长生天!”众人高呼道,开始了丰盛的晚宴。 烤羊腿、全羊席、馅饼、奶茶、奶豆腐、手抓羊肉……一道道珍馐被端上众人的桌案。 拓跋宏的面前,有狼崽煲的肉汤,他尝了几口,跟普通的肉汤也没什么区别,可能是狼崽太小,没那么大的味儿。 一众那颜喝得酩酊大醉,在席间肆意散发着独属草原人的豪迈。 这酒喝着喝着,难免就要载歌载舞起来。 “儿郎们,舞!” 在孟卓可汗的注视下,所有人都不得不到中心的地毯上跳起舞来。 说实话,要论搏杀拓跋宏是炉火纯青了,但要说跳舞,那可真是难为他了。 但碍不住众人的邀请,无奈也只能跟着巴图卢学着,笨拙地跟着舞动起来。 不远处的一处毡房,门帘掀起一角。 一双美目睁大眼睛看着远处载歌载舞的一众那颜。 豪迈的舞姿和矫健的身影让她不断关注着每一个人。 当她的目光掠过几人,看到拓跋宏笨拙的舞步时,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下。 远处,拓跋宏像只晃动的企鹅在饱经摧残。 一众那颜也不怎么敢嘲笑,毕竟是鸿台吉麾下第一猛将,他们强绷着面部表情,生怕笑出声来被拓跋宏惦记上。 “拓跋宏,你可是博斯腾草原第一勇士,噗……哈哈哈哈,”不同于他人,格日勒图颤抖着下巴,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哎呀……看来你得好好练练喽!” 拓跋宏脸上稍微有点尴尬,本来是想划水的,但是转眼一想,自己这身份不学下舞有些说不过去。 没想到这一跳,跟着巴图卢学习舞蹈太过专注,等周围的人都散开了,这才发现只剩下自己跟巴图卢两人在那跳双人舞。 拓跋宏悻悻地向远眺望,一边直着身子走向自己的席位。 这一转头,恰好就看到远处毡房里露出的半边俏脸。 他的目力极佳。 三目相对,他只看到小半张微红的脸。 对方像只羞涩的小鹿,转眼就消失在帘帐后。 而此时的毡房里,帐帘已被拉下。 “黑翎那颜……他是谁?” 女孩儿喃喃道。 那女孩儿有着草原上少见的白皙皮肤,一头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披落在她纤细的肩头。 额头一串链珠下,有着细长的柳叶眉,双瞳剪水宛如两颗琥珀色的宝石。 挺拔的鼻梁、小巧的鼻翼,与红润的嘴唇形成了一幅完美的画作。 她的美丽如同神秘的草原,既深邃又广袤,让人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 一旁的侍女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说道:“别吉(公主),那位是拓跋部的那颜。” ………… “那颜,得抓紧了!” 阿扎泰急促的声音从毡房外响起。 “马上,马上!” 拓跋宏冲毡房外叫唤了一声,此刻他正伸着手举过头顶。 拓跋宏的身边,纥骨元和陶柏两人正在解开用以连接皮甲正反两面的绳子。 他们很快就将整个皮甲卸了下来,拓跋宏将皮甲从头顶取出,放置一旁。 旋即,他套上了穿在外面的戎服。戎服整体呈白色,唯有正前方,金色丝线在胸前勾勒出完整的狼头。 拓跋宏舒展了一下臂膀,将胳膊转了几圈,把贴身皮甲取下后带来的酥痒感调整了一番,这才向毡房外走去。 柔和的风吹过青草地显得活力十足,暖和的阳光一路掠过毡房顶,向地面挥洒。 拓跋宏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看向四周。 毡房外不远处,牵着马的草原人来来往往,虽然衣着不同,但都行路匆匆,他们正在往金帐王庭东门外赶。 王庭狩猎在昨天就结束了,当晚的宴席使拓跋宏小醉后,在王庭的帐篷里睡了一晚。 源于汗国无战事,隆重的盛会得以继续下去。 各部那颜显然不是会亲自放羊的主,贵族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 孟卓可汗更是如此,他打了一辈子仗,现在倒是想享受享受了。 孟卓可汗期待看到治下汗国勇士的矫健和勇武,于是趁着各部骑兵还没动身,在第二天临时安排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比赛。 这场比赛涉及到骑术、射术、力量这几样草原勇士最赖以生存的本事。 骑术、射术无非就是赛马、射箭,力量的比试则是负重。 参赛人员几乎不受身份的限制,所有那颜、千百户、骑兵、小至牧民都能参加,当然奴隶除外。 奖品很简单,每一项的获胜者都能从可汗的羊圈里牵出500只羊作为奖励,其次的亚军和季军分别能获得300只和100只的奖励。 这个奖品对拓跋宏这样的那颜来说可能就是个大点的添头,但对于一般的牧民来讲,要是处理得当,几乎可以使他们富贵后半生了。 第一项比的是马术。 拓跋宏从阿扎泰手里牵过的卢马的缰绳,这是他三匹马里爆发力最快的一匹。 “的卢,咱们走!” 拓跋宏摸了摸马脖子,的卢马低着脑袋,向左轻轻蹭了蹭拓跋宏的手。 随后,拓跋宏翻身上马,朝金帐王庭的东门走去。 他现在看似是在赶路,其实已经在准备马赛的预热了。 “嘎噔,嘎噔,嘎噔~” 依照的卢马的速度来说,现在是在遛弯儿。遛弯儿的时候它的马头是一下一下往前伸的,同时发出接连不断的嘎噔声,很富有节奏。 拓跋宏端坐在马背上,屁股实坐在马鞍上,抓着长长的缰绳,悠悠荡荡地走在草地上。 高大的马身和修长的四肢使的卢马显得别具一格,头顶淡青色的鬃毛随着微风轻拂,调皮的向左右微晃。 身后的众人也翻身上马,跟在自家那颜后面。 很快,一行人就赶到了阿日善湖边。 受制于场地的宽度,自然不可能上千人一起赛马。 每个那颜都要挑取自己麾下最擅长骑马的几人参赛,一来可以缩减人数,二来也能腾出名额给那些牧民一定的公平。 拓跋宏麾下的阿扎泰、纥骨元、拓跋征、拉克申四人都加入了比赛的行列,陶柏自知论骑术比不过他们,索性就没有参与。 此次比赛的路径是截取阿日善湖西边的一段路,路程长达2000米。 金帐王庭东门外,王庭的牧民和未参赛的士卒都熙熙攘攘地围在城门口两边的空地上讨论着。 “这么大的赛马比赛可真是少见嘞!”一个牧民说道。 “谁说不是?”另一个牧民说道。 “你看好谁?”一个老牧民问道。 “那日苏台吉麾下的那颜。” “可别了,我看还是可汗亲卫长哈单夫更胜一筹!”老牧民不屑地撇了撇嘴。 “唉,你们都太过注重骑马之人,难道不应该看看马的优劣吗?”他们身前,一名士兵说道。 “怎么说?”老牧民出声道。 “你看看鸿台吉麾下的塔尔古金那颜座下?”那士卒提示道。 一旁一位士卒探出头,用昏黄的双眼仔细的看了看,惊讶地说道:“哎,那不是鸿台吉的坐骑‘一丈青’吗?鸿台吉连马都舍得借给他?” “那塔尔古金那颜还真是受鸿台吉重视呢!”先前的士卒点了点头,说道。 “……” 人群议论纷纷,而此刻的马场上,参赛选手早已整装待发。 此次的参赛选手除了鸿台吉部和那日苏台吉部,还有孟卓可汗麾下的王庭部众,多达300余人,众人牵着自己的马,横亘在草地上,处于一条直线。 格日勒图和那日苏不在此列,他们和孟卓可汗同站在城头上,远远看着地上的草原勇士。 随着的一声令下,三百余骑手催动麾下战马,开始动了起来。 随着战马的跑动,它们背上的骑手就好像波动的浪花一般起起伏伏。 “嗒嗒,嗒嗒,嗒嗒~” 马蹄踏过草地,发出一阵阵轻快的蹄声,像流水一般哗啦啦的。 横亘的骑手向前跑去,拓跋宏在众人之间,也是不断催动座下的卢马疾驰。 刚开始,的卢马的四只小腿是略微并拢起来的,声音呈现“哒哒哒”的清脆感,保持在一定的速度。 的卢马的脖子是向前探出,伸直的。鬃毛随着风向后不断跳动着。 拓跋宏也在的卢马开始跑的时候就翘起了马鞍上的屁股,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坐实在马背上。 因为在马提速的时候坐在马背上,会享受到“致命打击”的感觉。 此时,拓跋宏的屁股和马鞍是呈现出一种虚接着的形式。 拓跋宏拉着缰绳,把胯往前顶,屁股跟马鞍若即若离,隔着几寸空间,随着的卢马的跑动而不停地上下颠着,在赛马开始的前几百米基本上就保持这样的状态。 第58章 骑、射 (上面一章补了两千字记得看。) 劲风在耳边呼啸。 拓跋宏的眼里没有对手,他一直死死盯着前方,不去分心看两侧的骑手到了什么位置。 从牧民们的角度来看,位列前面的第一纵队有拓跋宏、塔尔古金、哈单夫几人。 阿扎泰、纥骨元和其他诸部的几个那颜在第二纵队,再往后是拓跋征、拉克申和其他那颜、骑兵、牧民之类的。 纥骨元更是在一众人之前,紧跟着第一纵队的三人。 经过前几百米速度的加持,拓跋宏座下的卢马的速度逐渐提升,等到了千米之后,直接就提升到了最快的马速,青色鬃毛随着劲风向后扬起。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 开启第三档后,的卢马的声音是这样的。(斜眼笑) 这个时候,的卢马的马头是整个往前跨伸的,马蹄四扬显然是催动到极致,拓跋宏的脚尖点在两侧的马镫上,尽力保持平衡状态。 所谓的蹲马步,就是现在这个状态,拓跋宏的身体向前倾,跟的卢马的马头是朝着着一个方向的。 完全按照蹲马步的样子,保持着那个姿势,这时候拓跋宏的臀部离马背的距离更大了。 因为马速的提升,此刻在马背上的拓跋宏只觉得一阵颠簸,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减去所有配重,只穿一身戎服的情况下感受的卢马的最快速度。 不得不说真是马作的卢飞快。 从孟卓台吉的视角来看,依靠强劲的爆发力,的卢马已经完全超越了鸿台吉的“一丈青”一个马头的位置。 最后的几百米,此时的拓跋宏是一点大意不得,将臀部撅的老高,双腿紧贴着马身,腿肚子在不断摩擦。 这颠簸的感觉,要是拓跋宏的臀部再往下一点,搞不好就要变无睾勇士了。 接下来,他的对手只有自己了。 呼啸的风将拓跋宏的脸吹的变形。 同时,风中的草籽也将眼睛刮得生疼,拓跋宏只能半眯着眼看向前方。 终点就在眼前。 的卢马的速度带给拓跋宏飞一般的感觉。 此刻他仿佛与座下的的卢马化为一个整体,颇有种人马合一的感觉。 随着最后一段距离的冲刺,城边的围观群众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拓跋宏终于拿下了马术这项的第一。 他越过终点后开始逐渐放缓马速,的卢马像刚开始一样提溜着来到了城墙侧边的休息区。 陶柏早已在一旁等候,他从拓跋宏手里接过缰绳,将水袋递给后者,笑着说道:“那颜,我就知道你能行!” 瞥了一眼不远处停下的塔尔古金,拓跋宏转身面向后方。 已经抵达终点的阿扎泰四人都牵着马,从陶柏手里接过水袋。他们顺了顺麾下战马的毛,一路牵着马去水槽里补充水分。 而拓跋宏则张开双臂,感受着四面来自牧民的欢呼。 整个赛马的过程只有短短五六分钟,所以论体力消耗其实没有太大。 在短暂休息片刻后,接下来将要比的是第二项——射术。 由于草原人使用弓箭的历史是比较悠久的,所以射箭比赛的轮数要稍微多点。 射箭比赛分立射、骑射、远射三种,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 有些善于骑马而不擅长射箭的人退了下去,而觉得自己射术还行的那些人则是参与了进来。 一时间参赛人数不降反升。 所有参赛者都需要自备马匹和弓箭。弓的样式和种类,弓的拉力磅数以及箭的长度和重量都没有限制。 比赛的规则是三轮九箭,每个每一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定前三名。 立射顾名思义就是站立射靶。 25米的距离对一般的草原射手来说都是比较普通的距离。 所以第一轮没什么好说的,九成五以上的人都能将三支箭射中,淘汰的只有那些发挥失常的寥寥十几人。 第二轮的骑射,难度将呈直线上升。 靶子虽然还是固定靶,但不是固定的草靶,一块白布被木架撑起,中间用红蓝色的颜料画出一个靶心,布料会随风而动。 并且,三个靶架呈一条直线摆列,与马道呈平行线。 50米的距离内,搭弓抽箭的速度要追得上马速才能不脱靶。 拿弓、抽箭、搭箭、发箭,一马三箭要在规定的跑道上射完,如果射不完,对草原人来说是很不光彩的。 由于的卢马还在休息,拓跋宏换上了乌云踏雪。 高昂的马头彰显着它的性格,马蹄踩着轻快的节奏入场。 拓跋宏从陶柏手里接过马绳,翻身上马,这次他将不再用到缰绳。 随着乌云踏雪的起跑,拓跋宏的脸面向左侧,弓已握在他的手中。 箭靶斜挎在背上,露出箭翼,方便随时取箭。 阳光洒在靶架上,顶上不平整的木屑凸起在拓跋宏的眼里一览无余。 在目前静止的情况下,风速不算大。 但随着乌云踏雪启动马蹄开始疾驰,马速的加快也让拓跋宏面前的风来的猛烈了些。 乌云踏雪黑色的马蹄在草场赛道上疾驰带起地面上、草丛间的泥屑和草籽。 它白色的鬃毛在风中如波浪般舞动,显得十分轻灵。 拓跋宏从箭袋中迅速抽出批针箭,搭在极烈弓上。 这种箭轻盈,速度够快。 批针箭的箭身摩挲过血色纹路,尾翼迅速在紧绷的弓弦作用下向后拉伸。 “咻——” 随着拓跋宏一松手,银色的箭头带着寒光飞了出去,只在一瞬间就正中靶心。 乌云踏雪继续往前疾驰,拓跋宏没有任何停顿,第二箭也是迅速拉弓搭上,随着距离的接近,笔直的激射出去。 毫无疑问,再次命中。 马速没有任何停顿,很快来到第三个靶子前。 还没靠近距离,箭就先飞了出去,箭矢的轨迹在风中没有任何偏移,这得益于强大力量的加持。 三发三中,拓跋宏潇洒离场。 马速、射速、命中率都是考验这一轮参赛选手水平的重要因素,像拓跋宏这样能做到三点都堪称完美的真是少之又少。 第59章 远射 第三轮远射,跟立射一样是定靶。 能够在第二轮不被刷下去还留在此处的草原射手已不足50人。 第二轮的通过要求实在苛刻,三箭都要求正中靶心。 像陶柏这样的,就被刷了下来。 让他立射倒是还行,骑射确实有点为难。 虽然陶柏也骑了两年多的马,但是在马上连续搭弓射箭是需要更长时间的练习的,以他的命中率,只能说是不脱靶了。 定靶远射意味着射手们要掏出重弓。 拓跋宏手持极烈弓,箭袋已经变了位置,挎在了右腿上。 这是箭袋比较适合用于定靶的位置。 一列草原射手排成一行,步隔十米。 拓跋宏两侧的纥骨元和拉克申已经举起了弓。 风势随着阳光的照耀变得大了起来。 这对草原射手们很不利,风速是影响箭矢准确度比较重要的一环。 拓跋宏感受着风掠过耳稍,耳尖的发丝被吹得散开。 他闭上双眼,一来是感受自己的呼吸和风的呼吸,调节两者之间的频率。 二来眼前的黑暗和手里的触感能让他迅速感受到弓的心跳。 一把好弓也会有心跳,这样说可能玄了点。 但本质上,弓和人一样都是需要保养的,人经过保养会更年轻,弓经过保养也能保持年轻。 风从拓跋宏的身前而来,拂过他的面颊。 转瞬之间,风又快速散去。 拓跋宏睁开眼,迅速抽箭搭弓,看着百米外的草靶。 即便他们现在正对着太阳,拓跋宏依然可以看到草靶上的草编得不够密集,致使几颗草根散了开来,在风中摇曳着。 蓝红色一圈又一圈的漆互相包围,龟裂的漆体风干已久。 拓跋宏扳动弓弦,手上的银扳手将弓弦拉到极致,弓弦崩在他的脸上,紧贴着拓跋宏的右鼻翼下方。 批针箭架在银扳指上,很快就听到 “咻——” 的一声。 批针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 拓跋宏没有看它飞出去的轨迹,几乎就在批针箭飞出的一瞬间,他再次拉弓搭箭,继续往前一射。 “咻——” 第二箭几乎跟前一支箭保持着一样的轨迹运行。 风复来,携草籽卷积着地面。 但接连两下的射击并不能阻断拓跋宏的手法。 第二支箭快到靶上的时候,第三支也从他手中射出,随之而来。 此时第一支箭已然中靶心,拓跋宏转身,不去看剩下两支。 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一旁的纥骨元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那颜的靶子,三支批针箭紧密地团在靶心,力度控制的刚刚好,竟没有一支箭脱靶。 旁边的拉克申自愧不如,喃喃道:“三箭连珠……” 旋即他摇了摇头,虽然他的三支箭也都中了,但论功底显然不是拓跋宏这个挂比的对手。 诺大一个草原,神射手真的不止一个,除了拉克申、拓跋宏外还有七个人全中靶心。 再算上没来的莫日根台吉部和赛罕台吉部,神射手的数量显然超过两手之数。 拓跋宏环顾四周,塔尔古金不愧是格日勒图所看重的人,骑术和射术两方面都很强劲。 而塔尔古金也看到了拓跋宏的目光,他红色的脸庞下,表情显得含蓄而谦逊。 看外表真是个儒将啊!拓跋宏在心里赞叹道。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哈单夫,一看就是个性子比较孤僻的人,只见他双臂环胸一脸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神射手多是件好事,但奖品不够分的,所以比试还得继续。 这一次休息了一个小时,众人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补充了一下体力。毕竟决赛局的参赛人数少了,充沛的体力才能使他们发挥出更好的水平。 “将靶子再往后撤20步。” 人员到场,孟卓可汗已经从城头上下来,看到这么多人分不出个胜负,当即下了决定。 但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 “可汗,就不用在撤20步了,”哈单夫说道:“直接将靶子撤至130步,我想应该很快就分出胜负了。” “哦?”孟卓可汗是知道哈单夫的实力的,对于后者突然要求加距离,他也有点犯嘀咕,“哈单夫,你可不要逞强。” “请可汗放心,”哈单夫没有继续回应孟卓可汗,只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四周,“有谁自觉实力不济的,还是趁早退出为好。” 一旁的格日勒图瞥了瞥哈单夫,又看了看塔尔古金,示意后者接下。 于是,塔尔古金上前一步。 拓跋宏见状,也上前一步,拉克申紧随其后。 但是没想到,在场的其他五个人都没有放弃,这五个人不是低等那颜就是千户。 苍蝇肉再少也是肉,更何况最低档的奖品都最少是获得100只羊。 都走到这一步了,谁会轻言放弃? 九个人跨立在草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排作一排。 周围的牧民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出声会影响到草原神射手们的发挥。 看向远处的130步之外,对面依旧是龟裂的红蓝漆涂成的草靶,草绳从红蓝圈中绽放,像一朵盛开的斑斓菊花。 拓跋宏看着那色彩鲜明的草靶,嘴角已经勾了起来。 在他眼里130步外的景色,不说像高倍像素一般,将每根草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但也还是能将草靶的整个样子全知全貌地印在脑海中。 拓跋宏看过之后,就将眼睛闭上,半天也不动。 现在众人的位置正面朝太阳,也不知是不是孟卓可汗,为了故意增加难度所安排的。 周围没了风,太阳肆意散发着它的魅力,挑逗着神射手们,使他们的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足足一分钟,没有人射出第一箭。 又过了几息,终于有两人试着射了一下,可惜其中一人脱靶,另一人的箭只是擦在靶子边缘。 拓跋宏紧闭着的双眼在此时睁开。 不等更多的人射击,他开始率先动了。 “咻——” 随着箭矢离弦,拓跋宏依旧是自信回头。最能表现他这一箭结果的,是周围牧民观众的欢呼声。 第60章 羊羔跪乳,塔布太背母 箭矢正中靶心,拓跋宏的背影让剩下那些没射击的人开始紧张起来。 看着拓跋宏正中靶心的箭,哈单夫平静的脸庞在日照下显得波澜不惊,但他内心却已掀起波澜。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的哈单夫,拉开手上的重弓,弓弦紧绷在他右脸上。 正面的阳光和风中乱飞的草籽使他受到了一定干扰。 随着塔尔古金手指的放开,利箭如激电般而出。 “咻——” “哒。” 箭中了。 但很可惜,偏了一寸。 哈单夫长舒一口气,放下弓,走到靶子前仔细观看,对比了他跟拓跋宏中靶的箭头,用略带遗憾的眼神看向孟卓可汗。 而一旁的塔尔古金几人,也都接连拉弓搭箭,相继落败。 随着众人的一轮射击,第二项射术之比,拓跋宏也拔得头筹。 接下来,第三项负重。 参赛选手需要背上500斤重折叠起来的、用以搭建毡房的布料,坚持走30米到达终点,走完全程且用时最短者才算获胜。 这次中场休息的时间较长,有一个小时。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一番运动,现在身上已经有点热起来了。 拓跋宏现在躺在阴凉的休息区——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桌上放着肉干、炒米,后面则架起了一只铁锅。 拓跋征作为宿卫长,不仅仅是拓跋宏的贴身侍卫,也负责后者的饮食起居。 现在要做的,是一种叫做苏台茄的食品。 这是一种用于补充体力的奶制品,由砖茶煮成。 只见拓跋征从包里掏出一块黑砖茶,将它掰开,放了其中一部分,丢在水中烹煮。 等到水刚刚煮沸,拓跋征再次撒下零星的茶渣碎。 他拿着杯子比划半天,舀起了足量的牛奶。 又过了五分钟,水持续不断的沸腾着,已经咕噜咕噜地冒出密集的大气泡。 拓跋征把牛奶倒进水里,拿个铜勺拌了拌,随后又撒下一些盐巴。 用铜勺完全混合均匀后,咸奶茶呈现出一股融合的奶黄色。 等到之前被搅散的气泡重新浮出水面,苏台茄这才算完成。 拓跋宏接过晾了一会儿的苏台茄,吹了吹上面升腾的缕缕热气。 浅尝一口,入口是淡淡的咸味,奶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顺着热气就下了肚。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小腹传来。 这时候,棚子的另一侧,巴图卢拍了拍裤子上粘着的杂草,一路来到拓跋宏眼前,还与后者对了一拳。 随后,巴图卢在拓跋宏不远处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桌。 “喝上了?”巴图卢瞥了一眼拓跋宏手上的杯子。 “喝着呢。” 拓跋宏侧过头,冲巴图卢笑了笑,一边象征性地抬了下杯子。 他正喝着“苏台茄”恢复体力。 茶叶在蒙苏汗国并不常见,除了野生的森林茶之外,其他基本都是靠从别国供应。 所以这玩意儿现在只有贵族喝得起。 巴图卢一点儿也没客气,抓起桌上的一个空碗,就从桌上放着的小铜壶里倒出奶茶。 紧接着,巴图卢从盘子里抓起炒米和肉干均匀地洒在碗里。 随着碗沿的晃动,肉干和炒米吸饱了奶茶,沉在了碗底。 “嗯,香!” 巴图卢鼓着腮帮子猛吹了一圈,趁着热气的短暂消失,赶紧往嘴里吸溜了一口,发出赞叹。 啧啧。 拓跋宏看了他一眼,立马就给巴图卢取了个外号叫“铁嘴”。 这嘴是真不怕烫,像没事人一样提溜着,转着碗沿,没一会儿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苏台茄就下肚了。 巴图卢随手从地上拽起一根针茅草,龇着牙剃着牙缝间残存的食物残渣。 拓跋宏笑了笑,没去理会他。 他抓了把炒米、肉干丢在杯里,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牧民们的羊群。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母羊。 这只母羊年纪有些偏大了,长长的羊须挂在下巴上,像玉米须一样随风而动,两只长耳朵在风中微微颤抖。 老母羊泛黄的羊毛上还挂着被风吹来的草籽,不过它无暇顾及。 作为大龄产妇,老母羊一边低着头啃着地上的青草为储存羊乳,同时尽力将羊羔挡在背光面。 这个春季才刚刚新生的羊羔,白的就像一小朵云团,身上的绒毛在阳光下耀眼。 小羊羔眯着眼睛跪在母羊身下吮吸。 拓跋宏喝着苏台茄,极为放松地享受这一切。 远处,人群后方开始嘈杂着分成两边,开出一条路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凸显出来。 “是塔布太来了。”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只见那个叫塔布太的汉子头发已经有些斑白,面容也像是饱经了风霜。 他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宽大裤腿,上面勾勒着黑色纹路。 一对靴子早已破旧不堪,不过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坚定地向前走去。 拓跋宏注意到,这个汉子的背上还背着大件行李,勒勒车的车轮拆卸成两块,中间搭着木棍固定,组装帐篷的毡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在这些东西之上,更是有个老妇人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看起来就上了年纪。 这个汉子的脖子上还戴着一圈彩色布条,垂挂在胸前,整个胸膛裸露在外。 紧身半袖坎肩,裸臂盖背。 这显然是草原搏克手的装束。 拓跋宏来了兴致,背着这样一套搭帐篷的行李,外加一个老妇人,是需要很大的力量的。 看起来,对方像是要参加第三轮的比赛。 一个看起来就很可劲的对手。 “阿扎泰。”拓跋宏叫道。 “那颜,什么事?”十米之外站岗的阿扎泰走到近前。 “去,找牧民问问这个汉子的来历。”拓跋宏将最后一口苏台茄喝尽,抹了抹嘴角。 阿扎泰从大棚下的阴凉处走向处于阳光下的牧民们。 而此时城墙边,牧民们还在议论纷纷。 “哎呦,桑吉,看到没有。看看人家塔布太,真孝顺嗳。”妇人挎着个篮子指着塔布太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嗯,”那个小男孩仰起头,对他的母亲说道:“阿妈,等你腿断了我也把你背着走。” “哎,你这蠢牛犊子,别跑!”妇人从手边挎着的篮子里掏出一块牛粪饼就砸了过去。 “咯咯咯咯~”牛粪饼并没有砸到那滑溜的小子,只在空气中留下孩童的笑声。 “站住……” 更多牧民聚集在两侧,向塔布太问好。 “塔布太,你来啦!” “塔布太,你来啦!” “……” 那个叫塔布太的中年汉子面相淳朴,虽然背着这么重的行李,依旧笑着回应道:“嗯,听说有负重比赛,来试一试。” 塔布太背上的老母因为年纪太大,连说话都很费力,只能露出她褶皱的笑容回应着周围牧民们的笑脸。 “对的,对的。以你的实力是该来试一试,奖品很丰盛嘞!”一个牧民说道。 “获胜者可以从可汗的羊圈里牵出500头羊呢!那二三名也都有奖品。”一个老牧民也是咧着嘴,露出仅存的几颗牙笑道。 塔布太露出淳朴的笑容:“我尽力试一试!” 随后他背着老母亲,向远处负重比赛的场地走去。 阿扎泰凑近了,听着人们的议论。 “那个是谁?”阿扎泰抬了抬头,点向塔布太的背影。 周围的牧民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戎服不凡,腰上还挎着刀,于是争相回应。 “他叫塔布太,曾经是我们这片有名的搏克手。” “他呀,经常背着行李,让行动不便的老母亲坐在上面,一边游牧、一边孝敬母亲。” “哦,原来是个孝子啊!”阿扎泰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 阿扎泰了解了情况后,回到大棚里,向拓跋宏说明了这件事。 一个落魄的搏克手,背母放牧。 这样的人不光可劲,而且可敬。 拓跋宏点了点头,看向远处,那个中年汉子已经将背上的行李放下,坐在他的老母亲身边。 拓跋宏往前走了几步,用手背遮挡阳光,继续看着那个中年汉子。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饼来。 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个碗,将半张饼掰碎了放进碗里,再从水壶里倒出水来。 拓跋宏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他在那儿捣鼓了一阵,应该是把饼捣成了糊糊状。 然后递到老母亲的嘴边,这老人应该是牙口都腐朽光了,所以吃起饭来十分费劲。 拓跋宏看了一阵,那个叫塔布太的中年汉子愣是还在喂食。 “拓跋征!” “那颜。” “给那边那个汉子倒碗苏台茄送过去,”拓跋宏指着对面吩咐道,“等等。” “把这些钱给他。”拓跋宏从兜里掏出几枚混杂的金银币,向拓跋征说道。 “是,那颜!” 拓跋征端着碗,一路踩着小碎步走向远处。 拓跋宏看到他在那停了一会儿,那个叫塔布太的汉子推搡了好一阵,才把那碗苏台茄收下。 拓跋征回到大棚里,将那几枚金银币放在拓跋宏手中,摇了摇头:“他死活不要,只把苏台茄留下了。” 拓跋宏深邃的眼眸望向远处,将塔布太喂养老母亲的身影印在脑海中。 第61章 沙海悬溺 负重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500斤的负重,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这个数字让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 拓跋宏,拉克申、陶柏参与了比赛,除此之外就只有哈单夫、塔尔古金和塔布太等其他八个牧民。 这场比赛从一开始,人数就急剧下降。 也意味着具有难度。 塔布太将母亲放在了终点,比赛的道具他再熟悉不过。 裹帐篷的毛毡布卷着梁架,两头是拆卸下来的勒勒车车轮。 塔布太走回来时候正对着拓跋宏的脸,他们俩的赛道紧挨着。 他看到拓跋征恭敬的样子就知道刚才给自己送钱送苏台茄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贵族了。 他应该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所以只是微微弯下他的高大身躯,脸上绽放出自己认为最和善的笑容。 拓跋宏看着对方饱经风霜的脸,褶皱的数量在塔布太的脸上数不清楚。 出于礼貌,拓跋宏朝后者微微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一个没有被生活的棱角磨灭美好品质的人,拓跋宏这样想道。 众人并成一排,随着比赛开始,他们背起了道具。 “呃~” “啊~” 随着一系列吃力的不明声音发出,众人将道具完完全全背在了身上。 拓跋宏感受着来自后背下坠的力量,这个重量的确有些吃力。 短短30米,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随着众人的迈出第一步,难度就开始逐渐提升了,越往后只会越难。 体力的消耗使众人苦不堪言。 这种感觉就像背了一整座赤峰山在背上,陶柏这样想到,他有些后悔参加这什么劳什子负重比赛了。 为什么还没有人倒下? 陶柏强撑着,继续往前龟速而行。 他右边的拉克申,黑沉着脸,看着前面的终点离自己在逐渐缩小。 他的一身蛮劲此刻正发挥了出来。 几乎超越了所有人,目前位列第一。 而拓跋宏的左边,塔布太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势头也让拓跋宏的余光扫视到。 此刻拓跋宏落后塔布太半个身位。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发力,落后半个身位是为了观察身边这个上了年纪的汉子。 搏克手的身份不像是虚传,脚步扎实的不像话。 也可能是因为,这种所谓的负重在他的生活中已经是常态? 30步的距离,对拓跋宏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咬咬牙就过了。 但他也一直保持节奏,紧跟着塔布太的步伐,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在了最前列。 五个人止步于前十米,过了十米之后,最开始发力的拉克申已经显露出颓势。 至于陶柏,他咬着牙过了十米的坎,终究还是留在了原地。 哈单夫、塔尔古金和其他牧民坠在中间,负重毕竟不是他们的强项。 拓跋宏始终落后塔布太半个身位,没有看向前方,只是看着地面和侧面的塔布太。 如果他想,其实是能反超塔布太的,但他没有这么做。 第一和第二被他们牢牢锁定,只在伯仲之间。 这两百只羊的差距对拓跋宏而言不算什么,但对塔布太而言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 所以,塔布太赢了。 这个第一是拓跋宏主动让给他的。 塔布太脸上虽然有喜悦,但是没有任何的失态,依旧若无其事的,像往日一样背起母亲。 拓跋宏握了握拳头,在他的认知中,力量通常与武力挂钩,与血腥、暴力这些字眼相匹配。 但他没想到,原来力量也可以如此深刻的直击心灵。 塔布太的力量融入在他的谦逊和孝顺等品质中。 肉体上的强大并不能诠释一个人真正的全部实力,还要看他内心的力量。 这种力量才比世上任何事物都更要强大。 ………… 博斯腾草原东。 太阳在塔克查沙漠的东方升起,光芒驱散着寒夜留下的低温。 无尽的能量开始在这片荒芜的土黄色沙漠中,卷起一股股蒸腾的热浪。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列黑点正在慢慢靠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队骆驼出现在这漫天黄沙之上。 那一峰峰骆驼首尾相接,像是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 不过,眼下这些骆驼正有气无力的向前走着,步子迈得极为缓慢。 一道身影伏在骆驼背上,像是陷入了昏迷。 周围其他的人护在他的身侧。 “少爷!少爷?”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福勒斯基眉头紧皱,看着远方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沙,细密的汗珠在他的亚麻布兜帽下渗出。 少爷已经脱水休克,这可如何是好? 身旁的这些护卫并不能给福勒斯基带来答案,情况开始变得棘手。 这里是塔克查沙漠最中心的位置。 作为整个沙漠最开始沙化的地方,这里不同于沙盗团所把控的绿洲; 也不同于塔克查沙漠东西两面的戈壁滩,还有点点绿色可见。 黄色是这里的主旋律。 苍穹之下,除了一眼可见的黄沙,别无他物。 一阵沙尘暴使福勒斯基他们偏离了原定的路线,若是再找不到能够补给的绿洲,恐怕少爷就要凉在这儿了。 福勒斯基掀开瓦西里身上的亚麻布兜帽。 瓦西里跟之前已经大变了摸样,圆润的脸庞削瘦了好多,银色的发丝变得有些灰扑扑的,紧贴在他的鬓角两侧。 瓦西里脸上的雀斑颜色也更深了一点,只是现在,他依旧昏迷不醒,嘴唇干裂着,整个人没什么气色可言。 福勒斯基从腰间掏出一个水袋,扶起身子,握住瓦西里的下巴,给他灌了一口,水顺着撑开的喉咙滑了下去。 但瓦西里仍然像一只悬溺在沙海中的黄羊,没有任何反应。 福勒斯基赶紧塞好盖子,晃了晃手中水袋,凭借声音和手感,他知道剩下的水已经不多了。 福勒斯基看向后方,身后的众人也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水,他们迫切需要水。 虽然还有一些,但远远不够,谁能知道到底还要走过多少座沙丘才能找到绿洲? 福勒斯基咽了咽干哑的喉咙,嘴里几乎没有什么唾液了。 阳光太刺眼,福勒斯基重新埋紧了头上的亚麻兜帽,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突然,他隐约看到前方有一道异物卧在沙里。 沙漠中的阳光下,沙子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芒,随着风的吹拂,沙丘缓缓流动,宛如一片静止的流体。 唯有一道突兀的身影破坏了这唯美的一幕。 这是一具人的“尸体”,伏在沙中,一动不动。 (搏克手塔布太取自现实世界,有原型) 第62章 干尸 商队牵着骆驼往前继续走了一段路,靠近了那具尸体。 身旁几个护卫们,扒下这具尸体身上的亚麻长袍,人死了,亚麻长袍还是能回收利用的。 同样有用的还有尸体身上的靴子、短刀、火石…… 还有最重要的——水壶,很可惜,水壶的盖子不翼而飞,里面已经灌满了黄沙。 想想也是,如果有水,他怎么会死呢? 随着这一样样东西被易主,尸体干瘪的全身出现在众人眼前。 福勒斯基怔怔地站在地上,愣了一下。 虽然它不是班夫堡旅店里的那种,让人荷尔蒙萌发的美丽酮体。 但福勒斯基确实对它产生了兴趣。 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尸体。 塔克查沙漠白天的高温已经非常恐怖了,而空气中吹来的热风则更是致命。 在手边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情况下,那种狂热的风,好比生命倒计时的沙漏。 热风会让人体的汗水极速蒸发,并在皮肤表面迅速结起一层盐。 而人们流的汗却比喝的水还要多,如果流失百分之十的水分,就会面临脱水或者死亡。 而眼下,这具没有任何掩体的尸体,恐怕就是在热风的侵蚀下陨落的。 “它”面向前方直挺挺地倒下,因为是在沙丘上,所以刚开始遇到时,它背上亚麻袍的褶皱里,全是盖满了的黄沙。 要不是漏出的白色亚麻布,福勒斯基他们还真的挺难发现这具尸体的,可能再过一会儿它就会被掩埋在风沙中。 这具尸体为什么诡异?因为它是一具干尸。 准确来说,是半干尸,干化程度正处于开始阶段,龟裂的皮肤微微向里收缩,整个人就像一片微微卷曲的培根。 福勒斯基是见过干尸的,那种收缩到皮肤紧贴着骨头的完全体。 但眼下这种情况倒真是没见过。 后面的护卫都围了上来,对着这具尸体评头论足。 “这是干尸?”一名头戴纱布的护卫问道。 “应该是。”另一名护卫低着头,将干尸的头到脚看了个遍,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真是极品。” “蒙多会收吗?”一名只露出双眼的护卫不确定地问道。 头戴纱布的护卫摇了摇头,嘴里却是吐出肯定的回答:“他会爱死这件珍宝。” 在沙漠中,人们说话总是这样言简意赅,连声音都显得低沉。 众人的眼神侵略如火,简直像一双双幽绿的狼眸,充斥着贪婪。 “伙计们,我说,你们是不是多虑了?” 福勒斯基皱着眉头,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众人。 众人被他这么一提醒,干巴巴地发出低哑的苦笑,只能悻悻作罢。 福勒斯基也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行人都快要凉了,他可能真的会带上这具尸体。 班夫堡里有些医师对这种自然死亡的标本很感兴趣,可以卖了它来换取那些暴利的药品。 略微有些可惜了。 “走!”福勒斯基摇了摇头,对身后说了一句,“到沙丘后,休息一下。” 接着,他不再理会地上的干尸,往回走了几步,拉起了缰绳,带着他的坐骑双峰骆驼向前走去。 众人纷纷牵起骆驼,越过沙丘,在一处平稳的地方坐在驼背上歇息。 人坐在滚烫的沙子上很快就会焦熟,骆驼却可以无视沙地的滚热,伏在地上。 这得益于它们膝盖和腹部坚硬的毛。 福勒斯基座下的双峰骆驼是母的,全身呈棕黄色,只在驼峰和脖子上有浓密的黑色鬃毛。 福勒斯基掏出一个大口的水壶,伸出手,在母骆驼下身摸索了一阵。 嗯,他是在挤奶。 双峰骆驼体型较重,产奶量却很少,只有2-3kg的样子,这比单峰骆驼可差得远。 这支瓦西里名下的商队,有着300匹双峰骆驼。 塔克查沙漠东边的戈壁上,有着无数骆驼商,所卖的骆驼分为单、双峰两种。 单峰骆驼更高大,跑的也比双峰骆驼快。 但由于福勒斯基他们是商队,所以买的全是双峰骆驼,因为双峰骆驼的确比单峰骆驼能够携带的货物更多。 它们每天可以驮着重达半吨的货物,行走四十多公里,并且可以坚持七天不喝水。 双峰骆驼的耐热性也比人类强的太多,两个驼峰是它们储存脂肪的地方,当身体发热的时候,可以通过四肢和脖子散热。 它们能够忍受比自身体温高出六度的温度,可以说是一种完全适应沙漠的物种。 现在,这匹母骆驼卧在滚热的地上,它长长的睫毛保护着眼睛不受沙砾侵蚀,鼻孔闭合,防止沙砾进入。 此刻,它有些虚弱,毕竟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持续的断水。 它驼峰里的水都快要消耗殆尽了。 突然,它像是嗅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哼哧的叫声。 身后,越来越多的骆驼也像是有了异动。 福勒斯基连忙起身,“有发现了?” 可惜骆驼无法回应他,但这终究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骆驼的异动意味着前面肯定存在什么。 福勒斯基招呼商队立马动身,往骆驼指引的方向走去。 往前继续走了几公里,众人在地上发现了一具倒地的骆驼尸体。 这具骆驼尸体的肚子鼓得很大,发白的眼球显得狰狞,身上没有背任何东西。 “我记得骆驼的胃好像是用来储存水分的?”一个头上缠了几圈亚麻布的护卫说道。 “哎……” 几个年轻护卫眼里爆发出精光,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有些跃跃欲试。 “都别动!”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护卫喝止道。 “千万别动,你们看,骆驼皮肤很特殊,所以死后水分和脂肪还被锁在肚子里,胀得很大。 注意,千万不要割开那鼓起的肚子。” 那老护卫顿了顿,说道:“还记得几年前码头上那只搁浅的鲸吗?当时死了多少人,你们不是不清楚。这骆驼就像它一样,随时会爆炸。” 周围的年轻护卫眉头微皱,庆幸没有过早动手。 福勒斯基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骆驼所辨认的难道就是同类的尸体吗? 还是说…… 他看向远处,无尽的金沙中,好像出现了一点绿色。 第63章 绿洲 “绿色……” 周围的护卫们开始兴奋起来,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 是幻觉吗? 这是福勒斯基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之前也听人说遇到过这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在绵延不断的金沙中突然出现绿色,这让迷失许久的福勒斯基有些短暂失神。 他身边的双峰骆驼兴奋地吐着舌头,它已经闻到了水的味道。 看着骆驼的样子不像有假,福勒斯基恍惚的眼神重新清明。 “走,往那儿走!”他招呼着身后的护卫向骆驼指引的方向而去。 接连翻过几座低矮的沙丘,绿色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大。 站在高高的沙丘上。 一小块金光在眼前闪烁,那是绿洲的水源倒映出来的粼粼波光。 “绿洲?” “是绿洲!” 护卫们喜极而泣,虽然身体里的水分已滴不出几滴眼泪。 映入眼帘的是八棵倔强而又高大的胡杨树,它们挺拔在绿洲边缘,防御着连绵不绝的沙海劲风。 “竟然还有两棵沙枣树!” 福勒斯基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眼前这个小绿洲竟然还有着沙漠中为数不多的可食用性水果。 在它们之下,沙漠灌木生长在绿洲四周围。 这在塔克查沙漠中绝对算得上一个天然的小型庇护所。 这样的一个小型宝地,绝不可能是无主之地。 似乎是为了验证福勒斯基的想法。 十几支骨矛从绿洲营地里飞了出来,落在福勒斯基等人的身前。 一群穿着白色粗布亚麻长袍的人从绿洲营地中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短弓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武器。 什么战刀、十字剑、长枪之类的,甚至还有人举着粪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你们从哪里来?” “班夫堡!”福勒斯基冷静地回应道。 他手下的护卫人数虽然比对方展现出来的看起来多,但他不敢掉以轻心。 商队有百余名护卫和近两百匹骆驼所携带的货物。 而对方看起来只是一帮土鸡瓦狗,甚至都不像是沙盗团。 “你带了什么?”一个明显是首领的人物走了出来。他的身形笼罩在白袍下,看起来倒是挺普通的,此刻正向福勒斯基一行询问道,他用的是大陆通用语,只是语气有些生硬。 “嗯……我带来了尊敬与诚意。”福勒斯基回应道,“我是商队负责人福勒斯基,遵循穆罗尼亚国王的意志,班夫堡男爵瓦西里的商队有幸途经宝地。 希望能够借用宝地稍作停留,补充所需的水分。请相信我们的诚意!” 福勒斯基微微弯下腰,行了个礼。 “我是问你带来了什么食物,穆罗尼亚人!”那个男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福勒斯基微微摇了摇头,礼数在这儿果然行不通。 “我带来了小麦、燕麦、鹰嘴豆……”福勒斯基滔滔不绝的开始报菜名。 “带着你的货进来!”绿洲首领这样说道,随后又补了一句,“但只准十个人进来。” 福勒斯基皱了皱眉头,扭过头,对老护卫说道:“亚尔林,收集一下水袋,你带着伙计们在外面守着。” 说完,他朝亚尔林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地将瓦西里挡在了身后。 “是。” 福勒斯基带着十个侍卫,拿着粮食走了进去。 他的第一眼自然是心心念念的水源。 这绿洲里的水塘看起来果然清澈见底。 光是看着,福勒斯基嘴里就开始分泌出唾液来。 水啊,谁能想到有一天随处可见的水,成了救命的稻草。 水塘一旁,几个绿洲战士身穿着单薄的亚麻长袍,举着铜制枪头的长枪,虎视眈眈地看着福勒斯基几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缺水,福勒斯基是真不想进来,绿洲通常是被沙盗团把控的。 而眼前的这些人,看起来不太像沙盗,反正他是没见过哪个沙盗用粪叉的。 “他们去取水。”绿洲领主用生硬的大陆通用语对福勒斯基说着,“你,跟着我。” 现在,自己也算以身犯险了?福勒斯基这样想着,跟着绿洲首领走进了他的领地。 一眼看去,水塘的周围扎着一些帐篷,看起来不是陈旧的亚麻布,就是碎边角和兽皮缝制的布料。 中心处有一座稍正规一点的房子,不过看起来也是一言难尽。 从福勒斯基的角度看去,房屋比较简陋,墙面是由胡杨树的树枝围成,上面裹着一层泥巴,很是单薄。 屋顶覆盖着一层苇草,这样的建筑风格使得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有可能透着光亮。 绿洲首领并没有招呼福勒斯基立刻取水,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着。 两侧护送的绿洲战士紧紧相随,一直走到正中央的屋子里。 福勒斯基把脚迈进去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从里面就可以看到阳光照进来的光线。 房子的地面往下掘了一层,大概一尺长。一眼看去,房间里并不是很宽敞,可能只有2030空间的大小。 但这应该是绿洲首领能居住的最好条件了。 这里也没个坐的地方,瓶瓶罐罐的都放在地上。 福勒斯基跟着绿洲首领往前走了几步,沙地上铺着几张毯子,这个应该就是位子了。 绿洲首领的几个妻妾在不远处织着衣物,孩童在嬉戏打闹。 趁着护卫们在取水,福勒斯基开口道:“我需要一些药物。” “福……”绿洲首领思索着。 “福勒斯基。”福勒斯基提醒道。 “好,不管你是谁,最好不要来挑战我的耐心。” 绿洲领主此刻已掀下头罩,他有一张眼角带了疤痕的脸,鼻梁很高,短寸胡须下,嘴唇显得宽厚,此刻正盯着福勒斯基,眼神却有些冰冷。 “领主大人,我知道你们沙漠上有一种可以治疗昏迷的植物。商队中有护卫正处于昏迷中,只要你能唤醒他,我愿意支付两倍的粮食作为报酬。” 绿洲领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妾和孩子,随后紧紧盯着福勒斯基,像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斩钉截铁地说道:“五倍,我要五倍的粮食,不然,你就准备看着他被劲风吞噬!” 第64章 拉比尔 天已破晓。 绿洲营地外的帐篷里。 一道身影静静躺在羊毛毯子上,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是在经历什么噩梦。 银色的发丝杂乱地盖在头上,虚汗从额角和鼻翼两侧冒出。 略显昏暗的帐篷里,这道身影的手指轻轻勾动了一下。 金乌从东边缓缓升腾而起。 随着帐篷中的亮度越来越大,周遭的温度也渐渐暖和起来。 帐篷里躺着的是瓦西里。 此刻,他的眼帘轻轻颤抖,朦胧的光穿过眼缝给黑暗的脑中世界带了一丝光明。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瓦西里睁开了酸涩的眼睛,他现在感觉浑身疼的要命,脑浆像是被人用棒槌搅过,头昏昏沉沉的。 “水……” 瓦西里干涩的嘴角微微张开,吐出沙哑的声音。 他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眼神显得无精打采,就连说话都带着气喘。 “……水。” 听到叫声,帐篷外的帘子被掀开。 “少爷!”福勒斯基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带有惊喜,“您醒啦!” “福伯,我们这是……” 瓦西里咂了一下嘴,一股苦涩从口腔传来。 他呼出一口浊气,浓重的药味儿跟帐篷里逐渐升腾的热气一起钻进鼻子,是一种怪异的味道,给瓦西里带来一种腐朽的感觉。 “您昏迷了很久,昨天刚服了药,是我从绿洲部落换来的。” 看到瓦西里双臂微曲,撑起了半个身子,福勒斯基笑了笑:“看来这药还挺有效的。” 随后,他将瓦西里昏迷后的事情都一一描述。 瓦西里听完后,沉寂了一会儿,虽然买药材花费了不少粮食,但这跟自己的小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瓦西里用拳头轻轻敲击脑门,将处于混沌中的大脑震了震,说道:“呼——差点死过去了啊……” 坐了许久,瓦西里才从羊毛毯上站了起来,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不过还算是能正常行走。 他走上前,与福勒斯基拥抱了一下:“幸好有你啊,福伯!” 福勒斯基只是微笑着,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笑容中说明。 瓦西里将手搭在福勒斯基的肩上,后者撑着他走出了帐篷。 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瓦西里赶紧将兜帽带上,就这么一小会儿,他略微苍白的脸就有了淡淡红润。 “那就是你说的绿洲?” 瓦西里看向不远处的绿洲营地,眼神里却有三分不屑。 这营地比他以往见过的绿洲可小了太多,看外面的守卫也少的可怜。 “少爷,您就知足!要是没这个绿洲,我现在还拉着您四处乱窜呢!”福勒斯基看瓦西里有些不屑,善意地提醒道,“别看外面就这么几人,昨天我进去仔细观察过,这个营地也有近两百人,白天会有狩猎队出门捕猎,傍晚的时候带着沙蜥,沙蛇的尸体归来。” “原来是这样,也是啊……”瓦西里笑着,看着地上的黄沙被风吹着,刮过他的靴子背部。 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的确很美好。 “走,咱们再进去看看。”瓦西里向前走去,身后的福勒斯基紧紧相随。 还没走到绿洲营地50米内,那些手持五花八门兵器的守卫们再次将武器举起,对准二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啧啧,看这些守卫的眼神,真是一群野蛮的家伙。 瓦西里心里吐槽着,脸上却尽可能表示善意。 “放他们进来。” 一道雄浑的嗓音从营地里传来,两侧的十几个守卫这才放下武器,允许二人通过。 “感谢您的药材,领主大人!” “我叫瓦西里,来自穆罗尼亚帝国,是班夫堡的一名男爵之子。恕我冒昧,能够请教一下您的威名吗?” 瓦西里一边说着,一边朝对方行了一礼。 他亚麻长袍的左胸上,戴着一枚铜制勋章,这让绿洲营地的首领缩了缩瞳孔,看起来对方真的是个贵族子嗣。 “比拉尔。” 绿洲领主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尊敬的比拉尔领主,感谢您的药物使我从昏睡中醒来。”瓦西里再次行了一礼。 比拉尔领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看到对方两次郑重行礼,脸上严肃的表情也渐渐松了下来。 “不必如此,你身边那位已经付出了应付的酬劳,至于你能活下来,那是沙漠之神不愿带走你的生命。” 比拉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多少人想要从死亡中摸索生存的办法都失败了,你只是吃下一株药材,睡了一夜就能醒来,已经是沙漠之神的恩赐了。” 比拉尔说完,头罩之下,脸上的疤痕蠕动着,短寸胡须微微向上扬起,宽厚的嘴唇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福勒斯基看着对面的绿洲领主罕见的说了一大堆话,不免有些语塞,之前还以为对方是语言障碍者来着。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您的药材。”瓦西里笑着展露出整齐的牙齿,说道:“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再为您提供三小袋黑麦。” 只是,瓦西里忘了自己的牙缝间还有绿色残留,这使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对面的比拉尔领主显然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对于比拉尔领主这样的营地来说,食物是再多也不嫌多的。 如果说沙漠中水资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那么食物就是第二。 这支商队看起来也是百余人的样子,那些制式的短刀和长剑一看就是出自穆罗尼亚帝国的精锐武器,真想黑吃黑,输赢还很难论。 更何况拉比尔他们不是沙盗出身,部众的装备都是些老掉牙的武器,靠掠夺显然不是发展之道。 他们之前也有跟几只商队联络,商队能给他们带来稳定的食物和其他新奇的玩意,比如他送给妻子的那面镜子。 但多一支商队交流也不会是坏处,短时间的接触内,他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善意。 如果能跟这样充满善意的帝国商队保持合作,或许会是件好事。 拉比尔这样想道。 而他的对面,瓦西里暗暗沉思,这样一个破旧的小部落,是怎么掌控这小块绿洲的呢? 第65章 一棵是我的,另一棵也是我的 瓦西里跟着拉比尔领主走进绿洲营地,两棵沙枣树吸引了他的目光。 似乎是看到了瓦西里的目光所向,拉比尔笑着说道:“这一棵沙枣树是我的。” “那另一颗?” “也是我的。” 瓦西里脸上一头黑线,他倒是看不出来,面前这个刀疤脸还会讲这么冷的笑话。 “两颗沙枣树,八棵胡杨树。” 瓦西里看着营地周围绕了一圈的树。 此刻,胡杨树下正有身穿白色亚麻长袍的营地部众正在树角下挖着什么。 “等等……这个是?!”瓦西里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肉苁蓉!” 胡杨树下,果然有三株肉苁蓉长在沙里,紧挨着树桩,营地部众正蹑手蹑脚的挖着,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这种珍贵的植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肉苁蓉这种植物算得上是沙漠特产,不过瓦西里只在大型绿洲中看到过。 别说是班夫堡的贵族,就是拉诺斯特王城,都有贵族重金求之。 因为这玩意儿,咳咳,能壮阳。 但凡跟这俩字挂钩的东西基本都会被炒到高价。 “这个肉苁蓉,拉比尔领主,不知道你打算怎么交易?”瓦西里试探性地看向后者。 不过拉比尔领主的脸上却是有着漠不关心的姿态。 “这三株肉苁蓉,我没有权利做主。” “?……”瓦西里先是疑惑,随后又微微张开了嘴,想到了什么。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朝身后伸了伸手,福勒斯基递过来一小袋粮食。 “方便透露一下吗?”瓦西里将粮食伸在空中,等待着拉比尔领主的回应。 后者接过粮食,选择了从心。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拉比尔领主说道,“这三株肉苁蓉本身就是要进献给狂风沙盗团的。” “狂风沙盗团?”一旁的福勒斯基皱了皱眉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瓦西里。 瓦西里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狂风沙盗团”的风评恐怕不太好。 是的,沙盗团也有风评,有底线和没底线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有底线的沙盗团,通常做的是长期买卖,不会对有所合作的那些帝国商队下手。 而从福勒斯基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这个所谓的“狂风沙盗团”显然是那种既偷盗又强取豪夺的败类。 这种大概率翻脸不认人的沙盗团绝对有过硬的实力,能够在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塔克查沙漠中如鱼得水的生存。 “既然是大名鼎鼎的狂风沙盗团的东西,怎么不派人来看管,又或者说,你们怎么还能够占据这片绿洲呢?” 这话虽然有点不客气,但是瓦西里还是直白地问了出来,毕竟他的粮食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里地势偏僻,他们分身乏术,再加上我在狂风沙盗团中有亲戚……” 拉比尔领主说到这儿,就此打住,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瓦西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变得越发深邃。 ………… 博斯腾草原东边。 “咩~” “咩~” 空气中飘散着羊膻味。 拓跋宏一行人将从王庭赢来的1000多只羊赶了回来,当然,光靠这50几个散班、宿卫肯定是不行的,拓跋宏临时招募了一批牧民帮他赶羊。 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羊,除了拓跋宏自己赢下的,还有塔布太的。 没错,塔布太也跟了过来,拓跋宏实在不舍得这样一个善良、孝顺的搏克手从手上流失,于是向孟卓可汗讨要了此人。 塔布太不用再背着毡房和老母亲徒步行走,此刻,他和母亲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塔布太斑白的头发在微风中微微颤抖,宽大的身躯为母亲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 拓跋部到了。 拓跋部的牧民们早已夹道相迎。 而那些王庭牧民的酬劳早已经在出发前用羊结算清楚。于是拓跋武只是给了他们返程的干粮和水。 塔布太看着眼前这座巨大的营地,虽然离王城还差的多,但在他以往到过的一等那颜的领地里已经算是规模很大了。 而且看起来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塔布太对此很喜欢。 属于他的500只羊,拓跋宏一只不少的给了他,没有半分克扣。 甚至还从本属于他的羊群里挑选了其中最肥美的一些给了塔布太,这让他对这位新那颜有些感激。 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拓跋部的一方牧主。 拓跋宏回过头,对塔布太说道:“我想请你教授我麾下的战士,最顶尖的搏克技巧。” “嘿嘿。” 塔布太脸上露出红润的笑容,他虽然人老实,但也不傻,早就猜到了拓跋宏不会让他做一个闲人,眼下正是自己该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那颜请放心,我一定会倾囊相授!” 塔布太信誓旦旦地说道。 拓跋宏点了点头,朝拓跋部大帐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也不猛烈,照的人暖洋洋的。 路过实验田时,拓跋宏看到老汤姆正在田里辛勤劳作。 他叫唤了一声:“老汤姆!” 老汤姆戴着草帽的脑袋立马就侧了过来。 看到是拓跋宏老爷,老汤姆赶紧将笑意堆在脸上,拼凑出一朵灿烂的菊花。 他卷起的裤腿限制了行走的速度,从绿油油的麦田里一路往外走,来到了篱笆内侧,拓跋宏的身边。 “老爷,您回来啦!”老汤姆笑着说道。 “嗯,老汤姆,这些实验田现在怎么样了?”拓跋宏问道。 “回老爷的话,这些实验田里现在种的是大麦、燕麦和豆类,今年春天刚刚播种,看这长势,预计秋天就能有不错的收获。” 拓跋宏低头看了看老汤姆满是泥泞的草鞋,又看了看试验田里种的大麦。 因为就50亩地,拓跋宏也就没管什么三不三圃制的了,让老汤姆将整块实验田区都撒上了种子。 此时已经快六月,大麦都已经长到老汤姆的膝盖位置。 马上就能吃到部落自产的农作物了,拓跋宏一想,心里还有点期待。 第66章 兴土木 “叮!” “咚!” 铁锤敲击着青石块发出一阵阵噪音。 “嘿!” “哈!” 赤膊的汉子们挥汗如雨,奋力地将这些从山上刚开采下来的石头砸成小块儿。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拓跋部东门两侧已经开始打起了地基,所有从事建筑行业相关的法瑞斯人都被聚集到这里劳动。 从东门口进来的位置,将要建造一些简易的屋舍。 这些房子不完全是用来居住的,而是作为旅馆或是其他商业用途的建筑来接待过往的商队。 除了收取关税,拓跋宏还想额外赚取一些“微薄”的酒水钱。 这些商队途经遥远的塔克查沙漠,来到茫茫草原之上。 草原上的手把肉和马奶酒固然美味,但试问,哪个穆罗尼亚人不想清晨醒来的时候能吃上白面包和牛奶呢? 想想看,要是他们的眼前出现一些具有穆罗尼亚特色的酒馆和饭店,想必,他们应该会愿意支付、略高一些的住宿费和餐费。 要是愿意付出更多的话,或许可以看上一些攒劲的节目。 在蒙苏汗国的地界上看法瑞斯人表演节目。 嗯,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有挑战性,很具有诱惑力的方案。 那些从布伦纳城裹挟而来的软件硬化工程师,可是在拓跋部失业已久。 长生天在上,拓跋部的汉子们从不认为让那些工程师按摩是一件要付费的事情。 目前这些正在初步规划的建筑其实就是专门为商队准备的。 而此时的东门口,拓跋宏正和泥瓦匠奎尔斯探讨土木工程。 “不不不,大人,您放错了。” 奎尔斯摇着头制止了拓跋宏的行为。 自从奎尔斯来到草原生活后,整个人开朗了很多。 可能是心里没了负担,也可能是每天看着宽广无垠的草原和蓝天下云移的牧畜,心胸也慢慢开阔起来。 在酿酒师老布什和神父马特林的推崇下,拓跋宏对奎尔斯委以重任。 当然主要还是马特林的缘故。 识趣的马特林微微修改了圣教的教义,这使布伦纳城的平民对拓跋部的抵触少了很多。 在如此情况下,马特林也得以继续担任圣教神父一职,只不过他这个圣教所尊崇的圣主恐怕就不是原先那个了。 马特林灵活的底线使他迅速如鱼得水,一度超越了锁匠和其他工匠,成为了拓跋宏身边的法瑞斯红人。 而奎尔斯则算是马特林的第一项投资,当他听到需要泥瓦匠时,便向拓跋宏极力推荐了奎尔斯。 眼下,奎尔斯将身子挡在后者面前,随后蹲了下去,对着地上一阵捣鼓。 拓跋宏看着地上叫不出名字来的矿石粉,头有点大。 而眼前的泥瓦匠奎尔斯却将碾碎的各种矿物按一定比例调配,依次按照顺序加入,最后再加以博斯腾湖水搅和在一起。 不一会一团浆糊出现在木板上,一款灰色略微带点暗黄的“异界水泥”就做好了。 “可惜少了石膏矿石,不然泥浆成型的速度会更快。” 泥瓦匠奎尔斯略微有些可惜地说道。 “石膏矿?你是要熟石灰?”拓跋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话让奎尔斯诧异了一下,这位拓跋部的草原贵族明明分不清这些矿石,为什么却知道泥浆里要加熟石灰? 没等他诧异完,拓跋宏就开口道:“奎尔斯,我这儿也有个法子。” 拓跋宏说着扭过头,对纥骨元低声说道:“把……拿过来。” “是,那颜!” 过了十分钟,纥骨元推着勒勒车回来了,车上放着一罐黏土,和各种颜色各异的粉状物。 拓跋宏看着奎尔斯指了指勒勒车上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问道:“猜猜看这些粉尘的原料?” 奎尔斯将这些研磨到很细致的粉末放在掌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道:“大人,这不就是普通石头磨成的粉嘛,这个是……陶罐碎片?” 奎尔斯将粉末微微凑近鼻子,轻嗅了一下,说道:“还有炼铁炉里的废渣和炉渣灰,应该就是这几样东西磨成的粉了。” “另外这个单独放的,毫无疑问就是生石灰。”奎尔斯将手上的粉末重新抖落向地面,伸手在草坪上擦了擦,重新站了起来。 “不错啊,让你说准了。”拓跋宏不由得高看了这个泥瓦匠一眼。 拓跋宏记得前世一种土法水泥,条件没那么苛刻,不用熟石灰也能成型,自己手边恰好就有所需的材料,所以干脆就拿出来用了。 石灰粉是由青石煅烧而成,这些青石完全是靠原布伦纳城平民从赤峰山上开采下来的,纯人工,比较费时费力,量也不多。 而除了石灰粉之外的那些炉渣炉灰,平时他就有让维耶鲁夫收集,这件事已经张罗了很久。 虽然目前的拓跋部还没有那个人力物力来建城,但是建些小型建筑还是可以的。 “混合物七成半,然后是两成半的石灰粉,加水混合就能行了,像你之前做的一样。”拓跋宏对奎尔斯说道,示意后者去试试。 话音刚落,只见东门口一名阿勒斤赤驱马而来。 “禀那颜,有几支商队驻扎在哨口边上!” 拓跋宏皱了皱眉头:“商队?是瓦西里的吗?” “没有看到鸢尾花旗。” “那这些人有什么事吗?”拓跋宏有些不悦。 “是关于关税的……” “关税?”拓跋宏眯了眯眼睛。 蒙苏汗国的关税向来是固定的什一税,一个商队的过路费是需要从所有商品中,拿去等同于此次货物、价值总量的十分之一。 货币的流通性在蒙苏汗国比较薄弱,底层牧民的生活跟穆罗尼亚平民完全不同。 穆罗尼亚平民跟法瑞斯平民大致一样,得益于粮食产量的富足,他们要缴纳的税收差不多要占到一年收入的五成,即便如此,两国平民们也还是能勉强混个温饱。 而蒙苏汗国的牧民所能接触到的生活只有牛、羊等牧畜和一望无际的草原。 生活中所需的粮食全都能自给自足,马奶酒、奶酪这些东西全都是牧民们纯手工酿造。他们之间即便有交易也多半是以物换物。 粮食的单调和缺乏使蒙苏汗国的赋税也仅仅限制在了牛羊税上。 第67章 这么多年有没有努力 “总共来了几支商队,什么番号?”拓跋宏一边问着,一边示意奎尔斯去尝试土法水泥。 “禀那颜,总共有四支商队,分别是船舵商号、海螺商号、剑鱼商号、金丝商号。”一名阿勒斤赤哨骑回答道。 “人还真不少,走,去看看。” 拓跋宏一招手,就有散班牵着马而来。 拓跋宏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从东门口出发,再往前三里路就是哨口的位置。 哨口之前,密密麻麻的骆驼驮着货物蹲坐在地上,拓跋宏粗略地扫了一眼,面前至少有上千匹双峰骆驼。 各个商队的人从袋子里掏出豆饼和谷物喂给伏在地上的骆驼,算是给骆驼的长途跋涉一些犒劳。 属于骆驼独有的味道随着东风一吹,掀起了阵阵恶臭,让隔着百米外的拓跋宏都有些倒胃口。 拓跋宏站在哨岗后,两边的拒马已经打开,但对方一行人却愣是坐在哨口外驻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这让拓跋宏皱了皱眉头,他对着一旁的脱勒斥逻骑说道:“让这几个商队的负责人过来见我。” 说罢,他随手拽了把椅子,就挡在了东门口,主路的正中央。 远处,经过脱勒斥逻骑的传讯,四个商号的负责人这才走了过来。 “日安,尊敬的拓跋那颜,在此向您问好。我是船舵商号的负责人卡西莫,有幸能与您再次相见。” 一位身形匀称的男人向拓跋宏行了一礼,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 “日安,尊敬的拓跋那颜,在此向您问好。我是海螺商号的负责人阿卜杜勒,有幸能与您再次相见。” 另一名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也向拓跋宏行了一礼。 “日安,尊敬的拓跋那颜,我是金丝商号的负责人沃尔特,在此向您问好。” “日安,尊敬的拓跋那颜,我是剑鱼商号的负责人艾伦,在此向您问好。” 另外两个没见过的商号代表也向拓跋宏行了一礼。 看到这几人放低了姿态,拓跋宏的气消了几分。 “你们对关税有什么异议?”拓跋宏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天空。 “拓跋那颜,我想请问关税怎么翻了一倍?”剑鱼商号的代表艾伦率先问道。 “嗯,的确是翻了一倍。去年汗国内部动荡,自孟卓可汗登基以来,百废俱兴,所用到的开销也颇多,所以上调了一些关税。” 拓跋宏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拓跋那颜,您就不要打趣我们了,税率哪有什么变化?”阿卜杜勒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拓跋宏下巴往回一缩,他离四人十米开外,眼帘低垂,但眼瞳却是死死盯着阿卜杜勒。 拓跋宏毕竟是凭着刀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再加上一等那颜的身份所带来的威慑,竟让阿卜杜勒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阿卜杜勒的腿肚子直发抖,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 拓跋宏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淡淡开口道:“关税从今年年初起,一直都是这个价。如果觉得没利润可赚,那我真的劝你们好好思考一下。” 拓跋宏端坐在椅子上,手平稳地放在扶手两侧,虽然说话的时候处于下方,但他的语气平静地就像一只伏在山巅的猛虎。 只见他将靴子摩挲在草地上,将脚下的那块羊草碾得扁平,然后开口说道:“有的时候想想你们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赚不到钱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商号没有好好运作?” 赚肯定是有的赚的,就算再翻一倍,这些商号依旧能有所收获。 但听到这儿,卡西莫妥协了,因为他看到四周的草原战士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卡西莫感觉拓跋宏碾死他们就像碾死几颗羊草一样简单。 这群蛮不讲理的草原人!卡西莫哪儿受得了这套。 粉晶盐是皇室专供的骗局已经被揭穿,他们原本就是想联合起来,向拓跋宏讨个说法。 但是没想到,等到了草原才发现昔日的泽马部已经迁出了这片草场。 眼前这个曾经把粉晶盐卖出天价的男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博斯腾草原上的一等那颜。 论身份,都可以媲美班夫堡城主了。 阿卜杜勒他们哪里是驻扎在哨口外,他们是不敢进去又不敢走,那些脸色肃穆的草原战士和明晃晃的刀枪,可比泽马部时期要显得不太友好。 四人对视一眼,笑容都有点苦涩,本想找到拓跋宏,以商人的身份跟他交流,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会面。 眼下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卡西莫苦涩的说道:“拓跋那颜,我们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该孝敬的我们自然会双手奉上。” 听到这话,拓跋宏这才坐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关税虽然不能再降,但我允许你们用等量的棉花、生丝等代替大部分商品。这些东西我会以高价购买,希望你们能筹备足够的数量。” 拓跋宏没有开口谋求铁器,一来他对这四个人不太信任,二来随着穆罗尼亚跟法瑞斯之前战争爆发的刚刚结束,现在的铁器管制比战争时期好不了多少。 人家商队跟拓跋宏也不熟,不愿冒掉脑袋的风险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来人,赐座!”拓跋宏开口道。 几名散班赶紧拿着椅子,将三人的位子放好。 太阳已经远远掠过了半山腰,散班们将一顶大帐原地搭好,大帐中心处的四人都还没有动弹。 卡西莫、阿卜杜勒、艾伦三人坐下后,一齐看向沃尔特,他是专门做丝织品生意的,眼下成了四人中对拓跋宏最有用的人物。 沃尔特避开三人的眼神,对拓跋宏说道:“拓跋那颜,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布料?” “哦,不!我想你理解错了,我要的是棉花和生丝,外表不用华丽,我就要最普通的那些。” 拓跋宏将手臂往上收了收,身子也坐直了点,对沃尔特郑重说道。 第68章 预售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五人的对话避开了一众耳目。 视野中见不到武德充沛的拓跋部战士,让四个商号的负责人都松了口气。 沃尔特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如虹的男人,心里暗暗沉思道。 真是个不同寻常的草原贵族,以往盘踞在这片草原上的泽马部那颜特木尔,可是对那些华丽的绸缎极为喜爱。 棉花、生丝?那不都是平民百姓穿的么? 沃尔特还没见过哪个贵族会为这些东西操心。 不过只要有钱赚,只要不是太过苛刻的要求他们一向能够满足。 四个商号负责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织,虽然没有低头私语,但多年来的合作已让他们形成了一定默契。 “拓跋那颜,您的要求我们一定尽力遵循。”作为四人中的引领者,卡西莫率先开口道。 阿卜杜勒三人也相继开口,屁股从椅子上半挪了起来。 阿卜杜勒和艾伦正打算跟沃尔特商量着后续关于布料的合作,但拓跋宏的话打断了他们,使三人重新坐了下来。 “拓跋部正在筹备建造商业街,诸位不知有没有兴趣参与。” “商业街?”阿卜杜勒朝卡西莫三人看了看,四个人都是一脸懵逼。 从来没听说过这片博斯腾草原上有哪个草原贵族会这么重视贸易的。 商铺这种东西,恐怕只有蒙苏汗国的几个城市里才有? 这拓跋部难不成也想建城? 压住心底的疑惑,阿卜杜勒朝拓跋宏问道:“拓跋那颜,不知道你说的,关于商业街的参与具体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拓跋宏手肘撑着扶手,拳头抵在下巴上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说道:“这样,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正在建起的商业街,有些想法得你们看过之后才能有说服力。” 说罢,他起身朝帐外走去。 四人也当即起身,跟着拓跋宏走出帐外。 只见后者一挥手,一个宿卫就来到他的身边,拓跋宏在他耳边附耳低语一番。 很快,四匹博斯腾马就被牵了过来,缰绳被放到四个商号负责人的手里。 阿卜杜勒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青灰色头发,看着手上的缰绳战马,他试着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 这几匹博斯腾马个子高大,四肢强健,全身皮毛色泽光亮,鬃毛柔软,与阿卜杜勒常见的那些用于驮货的驽马不同,展露出一种神逸的灵动感。 在宿卫的帮助下,卡西莫几人翻身上马。 骑骆驼是卡西莫四人旅途的常态,相比之下,骑马的次数少了点,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过。 不过几人可从未骑过战马,光是炯炯有力的眼神就与那些驽马不同,更何况这矫健的步伐、高耸的头颅和柔顺富有光泽的鬃毛,无不诠释着战马的高贵。 卡西莫感受到了拓跋宏对他们的重视,毕竟这些战马在穆罗尼亚帝国,除了贵族就只有骑兵才能乘坐,商人是不被允许骑乘的。 拓跋宏骑上照夜玉狮子,这匹无半点杂色、浑身雪白的宝驹更是让身后的众人艳羡不已。 众人一路骑行,很快就来到了拓跋部驻地东门。 两排建筑正在打地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人头在东门口攒动。 “这是……”艾伦看着眼前长相不同于草原人的劳动者,迟疑地问道。 “看来布伦纳城被攻克的消息不是虚言啊!”卡西莫语气震撼地说道,显然,他的消息比前者要灵通的多。 拓跋宏点了点头,回应道:“你想的没错,这些奴隶的确来自布伦纳城。” 卡西莫棕色的鬓发在微风中飘起,一双淡蓝色的瞳孔微缩,在得到拓跋宏肯定的回答后,他暗自思索。 能够被分配如此数量的奴隶,看来这个拓跋那颜的能量真的很大。 沃尔特转动了一下蓝色瞳孔,问道:“拓跋那颜,这里原定开设的店铺里包含了哪些类型?” “唔,这个么,得看我麾下的部众从事哪些职业了。”拓跋宏摩挲着下巴,略微思考后开口道:“首先旅店和酒馆是必不可少的,其次,关于食品方面已经预定了烤肉店、馕饼店……,此外还有制作传统草原服饰和法瑞斯服饰的衣帽店、裁缝铺,暂时就只有这些。” 卡西莫淡蓝色的眼瞳看向阿卜杜勒,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拓跋那颜,我们如果想要入驻这些店铺,需要缴纳多少金币呢?”卡西莫看向拓跋宏问道。 “嗨,谈钱就太俗了。” 拓跋宏摇了摇头,四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被泼了当头冷水。 “整个店铺五成收益都归我,开店前将携带的货物和当日所带的财物尽数清点,每日收益在当日营业结束后都需要立刻缴纳。”拓跋宏淡淡开口道。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明抢啊! 要不是身边有拓跋部战士虎视眈眈,卡西莫四人都忍不住要骂娘了。 拓跋宏开口道:“不过,如果是店铺里售卖的货物,我可以补贴一成关税。” 这他么折下来也有五成税啊!你拓跋宏了不起,都快跟穆罗尼亚国王平起平坐了。 穆罗尼亚平民的正常税赋虽然占五成,但那是包括了财产税、票据税、土地税这三样,要是不跨国做生意,那就少了个出口税。 财产税就是对一个平民的个人财产进行征收,而其中贵族和教会是免除此项税赋的,商人则显然不在此列。 票据税其实就是战争券,是国王发动战争时,向当地的平民征收用以支付一部分战争费用。 土地税是这里面的重中之重,占其中大头部分,平民们最赖以生存的粮食每当成熟时就要被抽走一部分。 至于那些农奴,他们当然不用被征收任何税赋,因为他们自身都只是商品罢了。 商品税的流动性比较大,显然不是一年一次的。所以抽调起来完全是按照不同商品的价格和利润来收取,而店铺租金则是额外固定的。 像拓跋宏这样将租金和利润混为一谈,一上来就要抽五成利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第69章 商户承诺书 “商业街虽然还没建完,但是整体的雏形你们也看到了。”拓跋宏将四人扫视了个遍,继续道:“你们觉得,这样一条商业街能够带来利润吗?” 卡西莫跟阿卜杜勒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沃尔特和艾伦也是哑口无言。 “不要看眼前的商业街还只是个雏形,它的未来将具有无限潜力,”拓跋宏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将派出拓跋部战士,威慑塔克查沙漠的各大沙盗团,尽量保障沙漠商路的稳定。” 卡西莫听着,点了点头,劫掠一直是沙漠里常有的事,要想不丢货物,这些大商号每年给大沙盗团的打点也是必不可少的。 要是拓跋宏能够摆平那些贪婪的鬣狗,倒是省去了一笔开支。 卡西莫表示支持地说道:“如果拓跋那颜能保证沙漠商路的畅通,那自然是好事。不过……这税率确实是有些高了,我们实在承受不起。” 经典的讨价还价环节。 当然拓跋宏的本意也不是征收这么多税赋,他听到卡西莫的抱怨,淡淡一笑: “我在此承诺,驻扎在拓跋部东门商业街的商号,满一年的情况下免除一成商税,第二年免除两成商税,以此类推一直到第四年,最后只收固定的一成商税。”拓跋宏看向众人,说道,“你们觉得,这样的条件是否有利可图?” “如果是这样……” 沃尔特拽了拽下巴的胡茬,在脑海中不断思索。 在这样的条件下,先是免去租金,再算上两国的关税,在沙漠商路保持稳定的情况下,刨掉货物的成本,剩下的总成本是缴纳三成税。 长途跋涉而来,所挑选出来卖的货物肯定是属于暴利的。 沃尔特稍微有点心动了。 拓跋宏看着沃尔特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事,于是赶紧说道:“事先声明,若是哄抬物价的商号,拓跋部有权没收所有财物。” 沃尔特心动的心又有些沉寂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卡西莫四人,拓跋宏说道:“你们啊,要把眼光要放长远些嘛! 我要做的不单单是这条小小的商业街。 若是商业街有了起色,我甚至会在北边新筑一个码头。” 听到这儿,卡西莫的眼神亮了起来。 拓跋宏循循善诱,将众人的思路带到了北地海上:“假以时日,你们各大商号的商船就可以长时间停靠在码头上休养,货运量也可以增大许多。 想想看?用商船满载货物而来,赚取一笔利润,再拉些脱销品走,去穆罗尼亚再赚一笔。 要不了几年,你们就可以买荣誉爵位了,辽阔的土地和更高的地位在向你们招手,当然,还有那些可爱的金币!” 听到这里,卡西莫四人的眼神里明显有了一丝兴趣。 拓跋宏也是紧跟着立马加注。 “而且,你们几个作为第一批有资格入驻的商号负责人,我肯定是会有所优待的。” 拓跋宏看着沃尔特,开口道:“你们这趟回去之后,可以将消息散出去,吸引带更多的商号前来。 以你们推荐的名义入驻的商号,我同样可以补贴一成关税。 而成为邀请者的你们,可以根据邀请商号的数量变化,当即享受一部分商税的减免。” 四人的表情也逐渐有了变化,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动了起来。 拓跋宏看着他们用眼神互相交流,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们四个,每人拉来2个商号入驻,就可以当即减免一成商税。也就是说,每个人只需拉拢8个商号,就能直接享受到第四年的最高待遇。” “这些商号可以是穆罗尼亚帝国的,也可以是卡莱亚王国的。 当然,这些商号的资质是否符合,需要我来亲自评定,你们要是找些滥竽充数的商号,我想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免得丢了性命。 拓跋部对待朋友有美酒招待,对欺骗者可有数不清的箭头和锋利的弯刀。” 说着,拓跋宏就抽出腰间的弯刀。 在耀眼的太阳光下,刀锋亮成了金色,照在众人脸上一闪一闪的。 这一幕看起来似乎是暖色调,但卡西莫四人知道,拓跋宏手上锋利的弯刀要是砍到了自己的身上,恐怕会像劈碎葡萄藤一样劈碎他们的肢体,只留下彻骨的寒意。 四人看向拓跋宏手里的刀,眼神里都有些惧色。 看到他们的反应,拓跋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收刀入鞘,继续说道:“我再给你们增加一个特权。平日里,你们对这些商号可以具有一定的监督权。” 显然,这句话比前面的都更具有说服力,就连阿卜杜勒也赶紧收拢了腿,听着拓跋宏继续讲。 权利一直是商人在谋取一定利益后,在更深层次上,所趋之若鹜的东西。 而眼下,拓跋宏在他们还看不到真实利润的时候,先给了他们一部分权利。 有钱并不等于有权,而有了权后,钱自然会想方设法地从别人的口袋钻进他们的腰包里。 拓跋宏看到四人都有了意动的意思,继续开口说道:“这些后续拉进来的商号,他们的发展跟你们四人紧密相关。 要是他们之中有人哄抬物价、以次充好,或是发生强买强卖等不正当的经营行为。 你们作为商业街的龙头老大,没有及时发现或是包庇其罪,我可是要连同你们一起罚的,这点可别怪我没提前声明。” 沃尔特拍拍胸脯,说道:“拓跋那颜,这点请您放心,我们一旦接下这活儿,自然会尽心尽力地去办好。” 紧接着,沃尔特开始立下誓言: “穆罗尼亚国王陛下在上,我——金丝商会的负责人沃尔特,在此郑重承诺,将完全遵循拓跋部的商业法律,以及遵守拓跋部商业街的相关条件,做到诚信经营,不欺客,不骗客。” 其他三人也是有样学样地承诺道。 拓跋宏从不信誓言,他只信按了手印的白纸黑字。这样的话,在对方违约之后,他就能从容的掏出字据,名正言顺的处死对方。 所以光是口头承诺还不够,宿卫送来的羊皮纸上,立下了用大陆通用语表述的字据。 《拓跋部东门商业街——商户承诺书》 卡西莫四人联保之下,相继按了手印。 如此白纸黑字,对双方都是个见证。 第70章 废柴 “阿拉达!” “阿拉达大叔!” 昂格尔和哈赞站在阿拉达的毡房外,呼喊着。 “快去东门口,穆罗尼亚商队来了。” 哈赞站在毡房门口催促道。 “急啥子,来了。” 毡房里传来阿拉达的声音。 “再不快,东西都要被人抢光了!”哈赞着急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阿拉达掀开门帘一边说着。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妻子格根塔娜。 “昂格尔、小哈赞,快进来坐坐。”格根塔娜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又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不了不了,商队停留的时间有限,我们得赶紧过去。” 昂格尔看到对方嗔怪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边推脱着,一边朝阿拉达靠去。 “等我先赶几只羊过去。”阿拉达说着,朝毡房右边的羊圈走去。 “你赶什么羊去,羊不得留着下崽呢么?那颜发的钱让你花完了?”昂格尔一点儿也没客气,直接拦住阿拉达的去路。 “哦,要死,竟然忘了那颜有发钱!”阿拉达拍了拍脑袋,最近他的记忆力的确是有些变差了。 阿拉达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谄媚地说道:“塔娜,取些钱币给我?我看看有没有适合你戴的首饰。” 格根塔娜用眼神剜了他一下,扭着胯就往毡房里走去,随着叮叮当当一声响,不一会儿,她出来了。 几枚金币被放在阿拉达手上。 阿拉达将金币攥紧,那颜发的钱币远没有那么多,这全是妻子的积蓄。 他看了看羊圈,对妻子说道:“塔娜,今年羊羔子下的太多了,咱们照看不来,晚点你还是送一些回咱爸那儿。” “知道了,你也别忘了我的首饰。” “忘不了。” 阿拉达从身上摸索出一个空荡荡的布袋子,将金币塞入其中束紧,重新放入怀中。 因为腰上系了束带,所以怀里的东西不会坠落。 “走!” 因为部落驻地内禁止了除那颜、两个猛安和传令的阿勒斤赤以外的任何普通战士和牧民骑马,于是三人只能大步流星地朝拓跋部东门而去。 现在是下午,热辣的太阳稍微收敛了一下他的笑容,使空气中的温度也没正午那么酷热难耐。 东门外,地上已经放置了一些货物。 阿拉达三人赶到时,商队还在卸货。 商队队员们正将一包包货物从双峰骆驼的背上卸下。四大商号的负责人指挥着麾下的商队成员,就在拓跋部东门外摆起了摊子。 卡西莫等四个商号负责人,在私下讨论一番后,觉得为了节省时间,不如就在拓跋部兜售货物。 随着一个个包裹被打开,琳琅满目的商品出现在拓跋部部众的面前。 “哎呦,这都是些啥?”一个战士咂嘴道。 “乖乖,这么大的牙,这得是多大的动物哟!”一个年轻战士惊呼道。 “那可是象牙嘞!”一个当初跟着拓跋宏去过奴顿城的谋克拍了拍年轻战士的肩膀,笑着说道。 “象?”年轻战士满脸疑惑道:“谋克,那是个什么动物?大野猪吗?” 阿拉达三人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 “听那颜说,那是一种很大很大的动物,站起来能有毡房高,身子比勒勒车还长!” 哈赞瞳孔微缩,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猛兽! “这么大?!”年轻战士满脸惊恐,“怪不得这叫做‘象’的猛兽,牙有这么长呢!” 阿拉达和昂格尔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但这话是从一个谋克嘴中说出来的,何况对方还说曾经跟随那颜去过穆罗尼亚。 这让阿拉达和昂格尔对‘象’这种动物有些将信将疑。 一边摆售象牙的穆罗尼亚商人看到众人惊疑的脸,正打算进一步将大象描绘成张牙舞爪的斑斓猛兽,借此来抬高象牙的价格。 “不过,那颜说它可不是吃肉的,跟牛羊一样光吃植物、啃树叶就能长这么大了。” 谋克看着年轻战士惊恐的表情,笑着解释道,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穆罗尼亚商人幽怨的眼神。 “啃树叶?” “那叫做什么猛兽,那不就是个废柴吗?”阿拉达开启了碎嘴模式。 年轻战士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跟牛羊一样啃植物的,就算长这么大也就是个空架子。 更何况谋克也没亲自见过,谁知道这叫做‘象’的动物是不是被夸大了体型。 想到这儿,年轻战士赶紧摆了摆手,不再关注象牙,扭头往下个摊子走去。 废柴二字一出,穆罗尼亚商人开始龇着牙咧着嘴,感觉有些头疼,那么大一头象,冲起来就像陨石撞击,这也叫废柴? 穆罗尼亚商人心里明白,即便将对方没见过的东西描述的再天花乱坠,也抵不过熟人一句“那玩意儿我熟,很一般”来的更直接。 他脸上有着韫色,好好一桩生意让人给搅黄了。他身边的另外几个商人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口,示意卖象牙的商人注意周围的环境。 商人微红的脸迅速冷却了下来,差点忘了这里不是班夫堡,周围这些草原人买东西的时候可都挎着刀呢。 这让他也没处说理啊。 小小的风波掀不起这次商会给拓跋部部众带来的新鲜感。 短短几个小时,所有的货物都已兜售完毕。 金丝商会负责人沃尔特所带来的棉絮、纺织品等都被拓跋宏买了下来。 而卡西莫三人带来的货物也基本都被拓跋部战士先手买走。 这批货主要包括一些来自穆罗尼亚帝国的香料、茶叶、谷物、宝石,和来自卡莱亚王国的象牙等工艺品、矿物等。 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也就是些两国工艺品,拓跋宏对这些浮夸而又画风诡异的饰品、摆件没有什么兴趣。 反倒是有些法瑞斯匠人对这些东西饶有兴致。 他们毕竟还没什么积蓄,拓跋宏顺手也就买了作为封赏。 四人的货刚到草原就被拓跋部清扫一空。 卡西莫四人的商队深入草原再去货比三家?这样做的意义不大。 他们几个正急着回去招揽商号来草原入驻。商税的减少跟时间挂钩,他们怎么能不急迫?慢一拍就要多交一成税,越早动身则赚的越多。 第71章 抵达草原 四个商号的队伍前脚刚离开没几天,接近草原和戈壁的交界处就出现了鸢尾花的旗帜。 鸢尾花商队,来了。 三百匹双峰骆驼并没有满载货物,减轻的负重使驼队的行走速度有所提升,这才及时赶到了离博斯腾草原最近的戈壁上。 此时正是红日当头,戈壁上稀疏的植被并不能给地表覆上一层散热毯。 蒸腾的热气如往常一般从地表升起,热浪从瓦西里宽松的长袍下摆钻入,往腿肚子上吹着。 这种灼热感甚至将瓦西里的腿毛熨得更卷了几分。 “福伯,咱们也应该快穿过塔克查沙漠了?” 瓦西里沙哑着喉咙,看向一旁的福勒斯基,询问道。 兜帽下,瓦西里朦胧着双眼,他现在不光眼神很不好,眼角有些干涩感,索性就不去看路况,只管跟着驼队一路沿着戈壁往前走。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此时瓦西里的身子还有些虚弱感。热浪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体力。 众人暂时停了下来,不少护卫用手撑着膝盖,身上冒出的汗早已被亚麻长袍吸干。 “嗯,少爷,在前方戈壁的尽头,已经能看见连绵的绿色了。” 福勒斯基一边回应着,一边从腰后抽出卷起的水袋,捋平又晃动了一下。 所幸里面还有最后一口水。 福勒斯基将水袋的塞子拔开,凑到瓦西里嘴边,说道:“少爷,喝点儿!你的嘴都干的不成样子了。” 瓦西里的嘴唇确实干的发白,内唇甚至呈青紫色。 他眼睛迷迷糊糊,就看到水袋塞到了自己的嘴边。 水无色无味,但眼下,瓦西里竟然能嗅到仅存的那口水的鲜甜。 本能驱使着他将水袋扬起,最后一口水顺着舌苔就浸润了瓦西里的喉咙。 瓦西里嘴唇紧闭,抿了抿,将唇间的水分尽量收拢回嘴里。 喝了比没喝更渴。 这是瓦西里咽下水后的第一个念头。 就像是欲望阀门被打开,他现在急需更多的水来滋润干枯的身体。 不过,瓦西里突然想到,这应该是他跟福勒斯基之间的最后一口水了。 他看向福勒斯基,后者的嘴唇同样发白,像干枯的河床一样布满皲裂纹。 “福伯,你……”瓦西里此时有些后悔自己喝的太快了,竟没给对方留下哪怕丝毫。 福勒斯基扯出一个笑容,嘴角的裂痕使他在微笑时也不免有些痛感,只听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快了,少爷……再往前走一点就到泽马部的地盘了。” 福勒斯基继续向瓦西里说,同时也是向身后的一众护卫说道:“那里有一整片博斯腾湖等着我们痛饮呢!想想那些甘甜的湖水,它们在向我们招手!到时候,就算我们喝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人来管。” 这是语言的艺术,福勒斯基三言两语就将后方众人的情绪调动了,仿佛博斯腾湖的湖水已经舀到了众人面前的碗里。 “再坚持一会儿,加把劲就到了。” 瓦西里和一众护卫松开放在膝盖上的手,将微曲的身体拉伸了一下。 虽然因为无力而依旧佝偻着背,但他们也重新开始牵着各自的骆驼,继续朝草原和博斯腾湖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远方,草原与戈壁交界处,绿与黄泾渭分明的直线上,正有几个黑点正在极速接近。 “踏踏……” “踏踏……” 铁蹄在热浪中奔腾,发出一阵阵踢踏声,不消多时就来到了瓦西里一行人面前。 几个阿勒赤斤并没有因为看到鸢尾花旗就放松警惕,依旧冷漠地注视着这些商队护卫和骆驼。 “鸢尾花商号?”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的阿勒赤斤。 他看着眼前这群像是在逃难的商队人员,询问道。 瓦西里抬起头,眼前依稀蒸腾的热气,和有些迷糊的眼神让他依旧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只能勉强辨别出,面前有一人一马的身影。 “对……我是瓦西里。” 听到这个名字,年轻阿勒赤斤确认了这就是自家那颜一直在等的人。 看了看对方惨白的嘴唇和神志不清的样子,他知道这是脱水带来的症状。 于是,水袋从年轻阿勒赤斤的马背上取下,被丢到瓦西里怀里。 身后的几个阿勒赤斤都将身上的两个水袋抛向鸢尾花护卫。 虽然这几个水袋不够众人畅饮,但也足够分润到每个人的嘴里。 队伍最中心的位置,水袋砸在胸膛所带来的触感让瓦西里下意识地接住了它。 “哗哗~” 瓦西里轻轻摇动水袋,晃动的水声是这世间最动人的音符。 起码对此刻的瓦西里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拔动塞子带来的清脆响声让瓦西里心头为之一震,没有任何思索,清凉的水顺着喉结的滚动不断吞入腹中。 “咳~” “咳~” 火热的口腔遇上清凉的水让瓦西里忍不住猛灌以至于呛到了喉咙。 瓦西里笑了一声,这几口用来滋润喉咙已经足够,于是看了看同样对“渴”这件事忍耐到极点的福勒斯基,将水袋递给后者。 瓦西里往前探了几步凝神细看,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几个草原骑兵,他们身上的皮甲是新的,腰上的刀虽然没出鞘,但鞘看起来的确是新的。 两把弓,两壶箭,就连几个骑兵的身材也很结实,座下马匹也都称得上是高大威猛。 看来自蒙苏汗国内战之后,最近泽马部发展的很好嘛,就连巡逻队都能有这种配置。 瓦西里一边想着,一边朝那个年轻骑兵开口道:“走,带我去见你们的特木尔那颜。” 可等他一说完,对方的战马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瓦西里看到那个年轻的骑兵用略带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旁的福勒斯基此时也看出不对劲来,他止住了喝水的动作,朝对面的草原骑兵问道:“你们是……泽马部的哨骑吗?” “什么泽马部,特木尔那颜早就带人迁走了。” 年轻骑兵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淡淡吐出一句:“现在,这里是拓跋部的领地。” 第72章 杳无音讯的杰克船长 瓦西里催动着骆驼,跟着几名阿勒赤斤走在戈壁滩上。 远处,戈壁的黄与草原的绿交织在一起。 一眼望去,每隔长长的一段路,都有哨站设立,将荒芜封锁在戈壁尽头。 随着驼队的行走,瓦西里离草原越来越近。 哨站的近况映入瓦西里的眼帘,只见每处哨站的位置都有几名草原战士把守,马匹被拴在一旁。 他们看起来跟眼前带路的草原骑兵几乎别无二致。 这些是脱勒斥骑,日常只负责拓跋部驻地周边的巡逻。 瓦西里看着眼前精锐的逻骑,对拓跋部的近况越发感兴趣了。 通过关口后,他骑上骆驼,迫不及待地向西边而去。 淡蓝色随和的天空…… 依稀可见的博斯腾湖…… 空气中充斥着清香的草原…… 远处云移的牧畜…… 近处连绵不绝的毡房…… 这一切的一切,让瓦西里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这都是拓跋宏的? 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莫过于朋友过得比自己好。 看着来来往往的牧民,瓦西里突然有些惆怅了。 “啪嗒。”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瓦西里回过头,是福勒斯基。 福勒斯基什么话也没说,只用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瓦西里。 感受着这无声的鼓励,瓦西里自嘲了一番后,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拓跋宏的大帐是那么显眼,以至于瓦西里猜都不用猜,就摸到了路。 门口两个宿卫将瓦西里拦了下来。 “那颜,鸢尾花商队求见。” 帐帘拉开一角,宿卫的声音让正在低头思索的拓跋宏为之一凛。 “快快有请!” 拓跋宏的声音刚落,瓦西里就出现在他眼前。 “尊敬的拓跋那颜,鸢尾花商号负责人瓦西里向您问好。” 拓跋宏大惊:“瓦西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 拓跋宏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 银色的发丝凌乱不堪,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留下的痕迹还未消退。 “瓦西里,你这是……” “唉,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瓦西里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四仰八叉的躺着,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 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一点贵族风范。 “来人,准备一些清淡的午餐。” “是,那颜。” 瓦西里休息了一会儿,撑着身子靠在椅子上,说道:“几个月前,我从班夫堡出发,带着驼队和货物走到了塔克查沙漠的中心位置。” 瓦西里抓起桌上的茶盏,痛饮了一杯,继续说道,“在那里,我的商队遭遇了一场沙尘暴。” 拓跋宏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瓦西里咬着牙,吐露道:“那该死的沙尘暴让我们多吃了半个月的黄沙,饮用水也随之消耗殆尽。” “然后呢?”拓跋宏示意他继续。 瓦西里摇了摇头:“沙暴使我昏迷了一段时间,要不是我的商队运气好,碰上一个小部落的绿洲领主,可能真的要见那个所谓的沙漠之神了。” 瓦西里看向拓跋宏,唏嘘不已:“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庇佑,福勒斯基用粮食换来了一些药物,我吃下后,第二天就醒了过来。” “那你还真是命大了。”拓跋宏说道。 此时,肉粥已被端了上来,拓跋宏伸手示意瓦西里食用。 瓦西里也顾不上许多,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吸溜着肉粥。 拓跋宏看着他将硕大的碗举了起来,直到几乎盖住了整张脸。 “不对啊,你怎么会从塔克查沙漠而来。船队呢?” 此时,瓦西里将嘴角最后一粒粮食塞入口中,无奈地说道:“杰克船长的船队被查封了。” “怎么会这样?”拓跋宏微微皱眉。 “他的船队在携带走私品出海关时被发现了。” 瓦西里眼帘低垂,低声说道:“去年你们蒙苏汗国开启内战的前夕,我们穆罗尼亚跟法瑞斯的前线同样打的不可开交。 同样,国王对进出口都有着严格的标准,随着王城颁布了对违禁品管控的法律加重,那些违禁品一度成了暴利的象征。” 瓦西里扬起头,看向拓跋宏,说道:“那个时候,海关查的很严,所以那些铜、铁和武器之类的货物,我都不敢拉出来跟你交易,甚至连我本人也不敢亲自过来。” 拓跋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 瓦西里感慨道:“但暴利终究能够驱使更多胆大心细之辈做出疯狂的举动。 尽管在班夫堡的中心广场上,短短一个礼拜,就吊死了一个又一个投机者,但这并不能阻止违禁品的走私,这些东西还是在小幅度的流出。” 瓦西里叹了口气:“去年,随着我跟你最后一次交易的结束,我思来想去还是暂停了一些暴利的交易。” 瓦西里将背靠在椅子上,看着大帐里高耸的穹顶,说道:“但我是真没想到,杰克船长这家伙居然经常在偷偷拉私活儿。 一开始,他的确赚的盆满钵满。源源不断的金币就像糖饼的馅儿一样牢牢抓住了杰克船长的欲望。”瓦西里一边说着,一边还绘声绘色地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但这欲望的糖馅也逐渐成为腐蚀杰克船长牙口的祸端。 随着他老对手的揭发,杰克船长的船队和货物被尽数扣押。” “这可真是……”拓跋宏一边感慨杰克船长的遭遇,一边又向瓦西里询问道,“这件事对你有所影响吗?” “所幸我已提前撇清了所有跟违禁品有关联的东西,所以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算很大。”瓦西里有些庆幸地说道。 “在这之后,杰克船长杳无音讯,总之已经很久没看到了。”瓦西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拓跋宏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这次选择从塔克查沙漠而来的原因吗?” “短期内,我找不到比杰克船长更相熟的船队,再加上海关比陆地上的关口要更严几分,这次我索性就换了陆路。” 瓦西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谁能想到,这才刚换了道儿,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也真是倒霉透了。” 第73章 沙漠地图 “那杰克船长现在人呢?还在班夫堡监狱里吃鳗鱼吗?”拓跋宏问道。 “他?他压根没被抓,或者说他早就逃走了。” “逃?他能逃去哪儿?” “我不知道,”瓦西里看着地上的羊毛毯怔怔地说道,“他逃走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 “当时九艘船都被拦下,唯有他自己乘的那艘黑珍珠号一路往北地海开去。”瓦西里说着,似乎还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杰克真不愧是丰富经验的掌舵人,那天我虽然没去看,但码头上的人可都亲眼目睹了,没过多久就将他的故事传遍了整个班夫堡。” 瓦西里一边说着,一边抑制不住笑声:“他们说,那天整个班夫堡的海上巡逻队都出动了,而黑珍珠号就像一只灵活的章鱼,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船队的封锁,花重金打造的海上巡逻队成了全城的笑柄,这可把罗纳尔城主气得够呛,哈哈哈……” 拓跋宏也跟着笑了起来。 半晌,空洞感席卷而来,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转头又对杰克船长的遭遇唏嘘不已。 “说说你的近况?”瓦西里看向拓跋宏。 “我?”拓跋宏挑了挑眉毛。 “不然呢?”瓦西里看了看大帐四周,“看看,你的大帐都翻新了,看起来又扩大了几分,还有那些卖力干活的部众。” “嗯,我现在是一等那颜了,这片草场也是刚接手半年。”拓跋宏的脸上展露出笑容。 “看来这次的大战你没少出力?”瓦西里将遮住眼帘的银色碎发拨动了一下,询问道。 “算是有惊无险……”拓跋宏一边回应道,接着将故事的首尾粗略地跟瓦西里说了一下。 “啧啧,你现在可是发达了哟!”瓦西里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羡慕。 “哪里哪里……”拓跋宏一边谦虚着,一边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景象了吗?” “看到了啊,你这个草原大贵族,现在手底下的人可多了。”瓦西里撇了撇嘴,“好好的毡房不住,也盖起平房来了。” 拓跋宏否定地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是给牧民住的,我打算造一条商业街。” “商业街?”瓦西里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大贵族的拓跋宏,越发觉得他有点与众不同。 “前几日,船舵、海螺、剑鱼、金丝这四个商号的负责人到了拓跋部,我…………,这样一来,他们签订了合约,在你之前赶回了班夫堡。” 瓦西里龇着牙,更加痛恨起那场该死的沙尘暴。 他低下头沉思,就算拓跋宏给他一样的条件和待遇,他也始终慢了一步。 思索片刻,瓦西里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说道:“我觉得有件东西应该抵得上他们要拉拢的8个商号。” “你承诺他们的其中一条重点,是维持沙漠商路的稳定。所以我想,这件东西可能对你有大用。” 瓦西里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向帐外。 “福伯,把那件东西拿来。”瓦西里语气平淡,说道。 “少爷,这可是……”福勒斯基脸上有一丝纠结。 “我找到了一桩好买卖,现在正是用它的时候。”瓦西里嘴角勾起笑容。 看到少爷自信的表情,福勒斯基这才放下心来,从双峰骆驼一侧的布袋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 瓦西里接过这捆羊皮卷,扭头就走进了大帐。 拓跋宏躺在主位上,想着瓦西里要怎么解决困扰他的难题。 看到瓦西里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泛黄的羊皮卷,知道这就是他所说的“宝贝”了。 瓦西里走到拓跋宏面前,将东西摆在桌案上。 随后,他将绳索慢慢解开,随着他手指的推动,羊皮卷的内容也映入拓跋宏的眼帘。 ———————————— 主公勿虑,且看此图。=? 这块黄羊皮摸着有些粗糙,羊皮卷上的内容也显得跟材料一样粗糙。 不像拓跋宏面板里蒙苏汗国的地图,精确到任何一处山川河流的坐标。 有的只是几个沙盗团的大致位置。 “这条是鸢尾花商队一直以来常用的路线。” 瓦西里手指虚划过羊皮卷,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拓跋宏看到鳞蛇沙盗团、荆棘沙盗团、红柳沙盗团这三个名字相继出现在鸢尾花商队行进路线上。 他看着拓跋宏的双眼,描述道:“鳞蛇、荆棘、红柳这三个沙盗团一直是大多数商号合作的对象。 虽然这条路的总路程较远,但因这三个沙盗团所掌控绿洲的距离,相对另一条路而言更近。所以一直是我们鸢尾花商队的首要选择。 至于鬣狗沙盗团,他们离穆罗尼亚的国境线最近,跟塔克查沙漠南边的城市可能交集更多。” 瓦西里点了点比卡尔绿洲所在地,说道:“商队被沙尘暴裹挟,失了方向后,我来到了比卡尔领主的绿洲。这块绿洲要不是地势偏远,恐怕早就被大沙盗团吞并了。 “狂风?” 瓦西里点点头,说道:“嗯,狂风沙盗团。我虽然并不知晓这个沙盗团的具体情况,但知道它的领主不会是个好相与的人。” 你想要掌控整个沙漠商路,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搞定这几个大沙盗团。” “这件事我需要重新计划一下。”拓跋宏将地图卷了起来。 “纥骨元!” “在,那颜。” “让部落里的画师将这羊皮卷上的内容复刻百份。” “是!” 拓跋宏侧过身,对瓦西里继续说道:“商号你还是要继续拉拢。” 瓦西里微微皱眉。 “凭这张图,你的商税我可以直接减免两成。并且,你在商业街的话语权比他们四人只多不少。” 拓跋宏看到了瓦西里的表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话也只能为你开一条捷径,至于这条路要怎么走,得看你自己。 商号的多少才是真正能够决定、你在这条商业街所处地位的高低。 自己亲手提拔一些商号,总归要比空手指挥他们四个来的要强,不是吗?” 第74章 参观 “行,听你的。”瓦西里耸了下肩膀,说道:“不过咱们应该没这么快动身?这趟路实在是走的太累了。” “放心,稍后我会命人腾出几个毡房,让商队的伙计们都歇歇,累了一路了。”拓跋宏拍了拍瓦西里的肩膀,说道:“你啊,也在拓跋部好好休息几天,这么长时间吃干粮,嘴巴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瓦西里扬了下手说道:“害,你拓跋部的手抓肉,我可是馋了一路了。” “行行行,晚上让你吃个够!我这儿还有新的美食,保证能让你心服口服。”拓跋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瓦西里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向拓跋宏问道:“带我看看你的部落?光是匆匆扫了一眼,我就感觉变化挺大的。” “行,那就带你看看。” 两人走出大帐。 蔚蓝的天空下,青草在微风中律动,阳光洒在瓦西里的亚麻长袍上,将白色长袍渲染得发亮。 他看到一个牧民弯下腰,牧民的孩子跳上他的背,很利索地坐在牧民肩头。 “哦,飞喽!” 孩子张开双臂,像一只练习起飞的雏鹰。牧民则驼起孩子,握着他的双腿,在草地上慢慢地小跑。 瓦西里的眼神中有些羡慕,如果…… 刚刚喝下的肉粥从腹部翻涌出暖和感,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间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想什么呢?”拓跋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瓦西里的思绪被打断,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说道:“没什么,走,让我看看草原大贵族的领地长什么样。” 拓跋宏(叶问指手表情包) 拓跋部的毡房并不显得拥挤,但排列的很整齐。这里住着的是拓跋本部的牧民和其他定居在驻牧地的牧民。 牛、羊、马、鹿等牧畜的圈养地在毡房区边缘地带,这使得毡房区的环境显得比较整洁。 当然,再往边缘走些,闻到牧畜特有的腥臊味儿也在所难免。 一条主路完全是被战马和牧畜踩踏出来的,除了伏倒一片、干瘪的青草,就是裸露出来的黄褐色泥土。 草原上没法挖下水道之类的东西,此时的部落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做这件事。 旱厕是拓跋宏最先计划好的建筑之一,占用的面积也比较小,现在也已经最早完工。 拓跋部的旱厕有九个,分别在毡房区、牧畜区和试验田附近各有三个。 正如前世老式农村的那种,底下放了一口大缸,上面架着个悬空的木椅。 肥料是种田的关键,而旱厕是收集人肥最好的装置。 拓跋宏已严禁扼令,凡是在拓跋本部随意大小便的,必须接受马鞭的教育。 一开始总会有人不长记性,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马鞭总会在裤子脱到一半的时候降临。 痛楚总是会让人们印象深刻,现在的拓跋部已经没人敢在路上随意大小便了。 拓跋宏看着路边的旱厕,突然想到了瓦西里城堡内悬空的厕所,善意的提醒道:“瓦西里,你回穆罗尼亚后,上厕所时可要小心点。” 瓦西里看了看狭小的旱厕,满头黑线。 两人穿过一列列工整的毡房,瓦西里不得不感叹,光看住宅区的整洁度,这里比班夫堡可好太多了。 一直走到毡房区的尽头,先是博斯腾湖宁静的湖面出现在瓦西里眼前。 粼粼的波光倒映着暖阳,一闪一闪的金色在瓦西里眼中闪烁。 而在稍近处,他看到了那五十亩绿色的试验田。 瓦西里扭过头,讶然地看着拓跋宏,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知道一些草原城池里是能够种田的,但当这些绿色的农作物出现在他面前时,仍然有些震惊。 “从法瑞斯裹挟来的农奴,种田的确有一套的。”拓跋宏说着,一边快步往前走去。 实验田里绿油油的一片,但种的主食不单单只有一种,细细看来还是有所区别的。 拓跋宏站在试验田外,看着两边泾渭分明的大麦和燕麦,仔细观察着。 燕麦如其名,像燕子一样,一颗颗绿色的麦穗分的很开,吊在麦秆上。 而大麦倒像一只只绿色的毛毛虫,将刺向上高高立起。 “长得倒是不错。”瓦西里看着田里的农作物,赞许的点了点头。 拓跋宏知道,他肯定是拿自己庄园里种的农作物做了对比,能够得到这样的肯定,说明是这田是种的真不错了。 两人一边沿着试验田的篱笆交谈着,一边再往北走了走,一直到北边的牧畜区才停下。 这里牧畜云集,浓重的腥臊味儿让瓦西里有些反胃。 但他还是强忍着跟上去看看。 牧民们拿着剪子,剪子在羊身上像割草机一样慢慢推移,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这些痕迹就是验证一个牧民剪羊毛手艺、水平高低的证据。 拓跋宏指着正在剃羊毛的牧民,说道:“羊嘛,你应该知道,它们生性不会脱毛。 牧民们一年总要剃那么两次羊毛,身上的羊毛要是不剪的话,它们连走路都困难;脸上的羊毛要是不剪,它们能活活把自己饿死。” 两人再往前走,拓跋宏又指着牛群说道: “牛这动物力气大、耐力足,能干很重的活,但实际上效率不高,因为它干活总是慢吞吞的。” 瓦西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紧接着是马圈。 看着昂首挺立的马群,拓跋宏笑了笑: “马这东西能跑能拉,但是干活的时候耐力很差,强度稍微大一点就够呛。 这世上终究还是没有十全十美的牧畜啊!” 瓦西里趴在马圈旁,淡淡开口道:“是啊,像草原上没有的家猪,它浑身都是宝,但要宰了才能吃肉剥皮。它干不了活,吃住条件一差就不长膘还容易生病。” “廉价、效率、好养活,能做到这三点的,恐怕不是牧畜,”瓦西里抬起头,瞥了一眼东边,“我想奴顿城里才有你想要的十全十美。” 拓跋宏眯着眼,沉默了很久。 “走,逛的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会儿?”拓跋宏起身抖了抖手掌。 瓦西里也松开栅栏,用手遮住眼帘,脚步有些虚浮的说道:“不行了,我还真得好好眯一会儿。” 第75章 涮羊肉 瓦西里这一眯就眯到了傍晚。 听到福勒斯基的呼唤,他这才醒了过来。 掀开门帘,入眼是黑色的天空。 瓦西里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外面已不复正午的温热,现在身上倒有些清凉。 被墨色渲染的夜空下,繁星闪烁着微光。 而拓跋部却被一座座巨大的篝火所发出的炙热火光点亮了大半。 一串串篝火从空地上升腾起来,热辣的火蛇肆意地吐信着,向天上抛出数不尽的火星。 拓跋部的牧民围着三米高的篝火高声歌唱,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从空中看去,一圈又一圈围绕着篝火舞蹈的牧民像锁子甲的圆环紧密相连。 “嘿嘿嘿,手把肉来喽!” 拓跋部的伙夫们推着一车又一车高高堆起的手把肉、馕饼,来到了众人舞动的篝火旁。 孩童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捧着碗,带着希翼的目光直溜溜地盯着手把肉,一些调皮的孩子,在勒勒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就把手伸了过去。 这样做的代价是,手把肉没有被他们先吃到,但来自母亲亲手做的竹笋炒肉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们尝到了。 这些调皮的小子,肚子还没撑起,倒是先将屁股吃了个滚圆。 在短暂的一拥而上后,这群半大的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被分到碗里的肉,暂时的忘记了疼痛。一张张小脸吃得满嘴油渍,破涕为笑。 女人们舞动着丰盈的腰肢,裸露出的小麦色皮肤在火光下闪烁着诱人的感觉。 这也让一些故作镇定的草原汉子,将眼神从手把肉上慢慢转移到前者的腰间。 男人嘛,总有喝不完的马奶酒和吹不完的牛。 几杯马奶酒下肚,就有些平日里看似老实的草原汉子,开始分不清大小王了,叫嚣着要找各部的谋克单挑。 有些谋克确实是关系户,但也不单单是纯靠关系就能上位的,没有实力,在拓跋部当不了太久的将领。 感受到了来自麾下士兵的挑衅,这些谋克红着脸,将身上的戎服攥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下。 他们裸露出健硕的身材,将拳头攥紧,势必要让对面这些迷迷糊糊的家伙认清现实。 一时间各处篝火边上演了赤身搏斗的大戏,让拓跋部女人们直呼过瘾。 而对于猛安,这些即便已经醉酒的草原汉子也不敢造次,借着酒劲挑战谋克的位置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更何况此时此刻,两个猛安也不在外面。 拓跋律和陶柏此刻正在拓跋宏的大帐里,两人埋着头只顾吃。 “来来来,瓦西里,你试试这个。”拓跋宏指着瓦西里面前的铜锅说道。 瓦西里看着面前这个,中间拱起一根小烟囱的怪异铜锅。 他先是看了看“烟囱”,里面放着一些烧红的木炭,铜锅里的汤咕噜噜地冒着,没放什么调料,显得清汤寡水的。 “像我一样。”拓跋宏一边说着,一边夹起盘子里的羊肉卷,示范道,“在锅里涮几秒,就好了!” 说罢,他就把烫熟的羊肉卷往蘸料碟里一放,提起来就往嘴里送。 看着拓跋宏在嘴里不断翻炒羊肉,瓦西里也赶紧有样学样的一放、一提、一蘸。 入口先是香辛料刺激着味蕾,紧接着薄薄的羊肉卷在瓦西里的嘴中绽放,入口即化。 “唔~”瓦西里大口嚼着,心里暗想这样的做法真是神奇。 “还得是你啊!”瓦西里将羊肉一口咽了下去,朝拓跋宏笑道。 “这味儿,才地道。”拓跋宏再次夹起一大夹羊肉卷,烫在锅里。 大帐内除了拓跋律、陶柏,只有拓跋武、阿扎泰、福勒斯基等寥寥几人。 此时,众人已不再说话,只顾着埋头造肉。 等将两大盘羊肉卷吃的差不多了,拓跋宏突然问道:“二叔,现在部落里还有多少奴隶。” 拓跋武放下夹起的肉,抹了把沾满油花的胡须,说道:“抛掉那些归化的法瑞斯匠人和其他手工艺人,部落里还有近两万的奴隶。” “他们最近表现怎么样?”拓跋宏双手合拢,食指相对盖过鼻梁,拇指靠在鼻翼上。 拓跋武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们表现倒还是不错,不过……” 拓跋武看了看拓跋宏的表情,继续说道:“那颜,你可别太过心软,这些人才待了半年,无非是干些体力活。若是就这样脱离奴籍,让部落里的牧民怎么想?” 拓跋宏摇了摇头,说道:“放心,这个我清楚。我只是在想,等商业街建造完毕后,有没有可能,将他们拉进军队里训练一番。” 拓跋律听到这儿站了起来,说道:“那颜,这恐怕有些不妥,这些平民原先又不是战士,也没有山越兄弟打猎的基础,想要教会得消耗我们多少精力?” 陶柏也说道:“是啊,那颜。训练需要消耗粮食,我们拓跋部自己的战士,每日的训练时间都已经缩减了,不就是为了节约粮食吗?” “你说得对,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拓跋宏无奈地叹了口气。 拓跋宏躺在主位上,手指不断敲击着扶手处。 大帐里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少爷,别吃了……”福勒斯基靠近瓦西里,用手拽了拽后者的袖子。 瓦西里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整个大帐开始陷入寂静。 众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主位上皱眉的拓跋宏。 四周只剩下铜锅里还冒着咕咚的水泡,主位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哒!” 随着手指敲击声停下,拓跋宏站了起来,看向四周,郑重地说: “等那些平房建好后,将这些法瑞斯奴隶分到各部去学手艺。 有把子力气的,可以拉去学锻铁; 巧手的女人,可以拉去学织布; 夫妻间有孩子的,那些孩子要重点培养,不要吝啬,我拓跋部的儿郎会什么,他们也要会。 善待这些孩子,就能彻底拴住他们的心。要让他们看到,我跟法瑞斯贵族的不同之处。 我拓跋宏要的不是那些麻木的奴隶,我要一群以我为尊,有血有肉的人!” 第76章 分析 听到拓跋宏的话,帐内拓跋部的汉子都起身,将右手贴在左胸口,头颅微微低下。 “是,那颜。” “是,那颜。” “……” “啪、啪。” 只听拓跋宏拍了拍手,几名宿卫将一张桌子从帐外抬了进来。 这张桌子上盖满了细沙。 桌面是镂空的,只有四边处有凸起使细沙不会掉落。 因时间仓促,再加上沙漠的地形莫测难辨,所以这张桌子上只有几处插了旗帜的地方代表沙漠绿洲。 桌子被摆在了大帐中央,桌脚的短小使得众人即便坐在位子上也能看清。 拓跋宏重新端坐在主位上,向一侧的瓦西里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比拉尔,不过是个数百人的小营地。我想沙漠中的大绿洲,应该不止这点人?” 瓦西里正襟危坐,说道:“的确不止这点人。狂风和鬣狗这两个沙盗团我不太清楚。 不过我之前走的那条商路上,有着三个大型绿洲,分别被红柳、荆棘、鳞蛇这三个沙盗团所把控。” 拓跋宏拿起马奶酒,饮了一口。入口酸甜微涩,奶香味儿回味无穷。 他示意瓦西里继续往下说。 “这三个大型绿洲领主的祖辈虽然也是沙盗出身,但已经传承了好几代人,他们不光劫掠过往的小型商队,而且与班夫堡的几个大商队也都有关联。 大型绿洲的资源相对而言也比较多,即便失去外界供给也能坚持很久,因此能供养的人数也远非小绿洲可比。 当然,我们商队行商嘛,也只是路过绿洲补给,我可从未清点过一个完整的绿洲拥有多少部众,那些领主也从没慷慨到给我这样的机会。 从我所能看到的情况来讲,每个大绿洲至少应该有千余人!” 大帐里的众人都屏气凝神,静静听着,不敢出言打断,以免听漏什么重要信息。 主位上的拓跋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三个沙盗团之间,关系怎么样?” 瓦西里沉吟片刻,回应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算是竞争与合作并存。” 说着,他走到大帐中心的矮桌前,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沙盘上的旗帜。 这三个沙盗团里,荆棘沙盗团虽然最靠近沙漠中心,但他们所占据的绿洲却是最大的,而且他们的椰枣树号称是整片塔克查沙漠里最多的。” “椰枣?那不是被称为‘沙漠面包’的东西吗?”拓跋宏询问道。 “是啊,所以他们荆棘沙盗团才这么强盛。”瓦西里手指向下拉去,指向红柳沙盗团的旗帜。 “红柳沙盗团所在的绿洲靠近东部戈壁滩,相比荆棘沙盗团,绿洲的面积小了近三分之一,但周围的捕猎环境会更好,野生黄羊、盘羊和旱懒之类的动物生活在东部戈壁,比沙漠中心只有区区沙蜥、沙蛇之类的猎物要好得多。 ” 瓦西里扬起头,看向拓跋宏,只见后者正低着头深思。 半晌,拓跋宏抬起头来,神情恍惚了一下,说道:“你继续说。” “至于鳞蛇沙盗团,这是一个有点奇怪的部落,里面有不少职业养蛇人。”瓦西里说道。 “养蛇人?是那些头戴布巾,毒蛇缠身的狠人?”拓跋宏眉头微皱。 “咦,你怎么知道?” “略有耳闻。不过……什么叫职业养蛇人?”拓跋宏对此很感兴趣。 “鳞蛇沙盗团靠近西部戈壁,他们的族人信奉蛇神。平日里这些人也会豢养毒蛇,当然不单单是养着当宠物。”瓦西里说到这,转了一圈,将仔细听讲的众人看了个遍,神秘兮兮地说道:“鳞蛇沙盗团的族人会将蛇毒取出摸至箭头上,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素,一旦深入皮肉,顷刻间就能致命。” 纥骨元听着这话,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尤其是,瓦西里最后半句是盯着他的时候说的,让纥骨元有种好像真的被毒箭射中的感觉。 拓跋宏眉头紧锁,目前看来这鳞蛇沙盗团对他的威胁最大,这次深入沙漠肯定是不能带上锁子甲和重武器的,不然还没走到,坐骑就要活活累死。 骑兵们轻装上阵,顶多套个半身皮甲,这样一来,毒箭的威胁对面部和四肢来说是防不胜防的。 瓦西里继续说道:“而且鳞蛇沙盗团是少有的主动向班夫堡接触的沙盗团。 通常沙盗、海盗之类的势力是很不受罗纳尔城主待见的。 也不知道他们跟罗纳尔城主做了什么交易,以至于可以在班夫堡里,看到他们通过舞蛇表演赚取钱币。” 拓跋宏扶了扶额头,问道:“其他两个大型绿洲呢?” 瓦西里看向福勒斯基,后者起身,上前几步。 福勒斯基指着旗子说道:“狂风沙盗团的风评比这三个沙盗团要差的太多,近几年经常做出掠夺小商队货物的举动来,这让另一条商路上的商队叫苦不堪,有不少人宁愿绕远路,也不愿再途经狂风沙盗团。” 看到福勒斯基停下了话,陶柏非常疑惑地问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危害吗?” 福勒斯基解释道:“与那三个沙盗团不同,狂风沙盗团是新兴的沙漠势力,夺下绿洲的时间也不超过两只手,他们疯狂吞噬着过往商队和周边小绿洲的重要资源,快速壮大自身,试图与老牌沙盗团并肩。” “原来是个暴发户。”拓跋宏喃喃道。 “至于最后一个鬣狗沙盗团……”福勒斯基的面色变得凝重,“他们所在的位置离穆罗尼亚南部领土更近,比起鳞蛇沙盗团可能更难对付。因为他们有豢养鬣狗来放哨,这些贪婪到极致的鬣狗,能将所有看到的尸体尽数消化。” 福勒斯基缓缓道来:“鬣狗沙盗团虽然也是老牌沙盗团,但要论底线可能比狂风沙盗团还不如,后者只是越货,前者可是真的会杀人。 若是充足倒是还正常,一旦食物短缺的季节,他们就会对那些不幸的商队动手,据说他们甚至以过往商队成员的人肉来饲养鬣狗。” 第77章 商议沙路 听完两人将塔克查沙漠主要势力都描述了一遍。 拓跋宏的脸上没有纠结,只有冷漠。 因为在他心里,已经先行把鬣狗沙盗团判了死刑。 拓跋武沉声说道:“那颜,沙漠环境恶劣,咱们的马匹应该只能支撑到红柳沙盗团和狂风沙盗团所在的位置。再往塔克查沙漠深处走,光靠战马可能就折在那里了。” 瓦西里接过话来,抢先说道:“别忘了我们可有骆驼。 这些大型绿洲一般都会配备骆驼,不过绿洲的骆驼跟我们商队的不一样,是单峰的。 虽然单峰骆驼能携带的的货不多,但是它们奔跑的速度很快,我曾见过荆棘沙盗团的领主麾下,有单峰骆驼组建的小支骑兵。” “哦?以单峰骆驼为骑兵,这听着倒是有点意思。”拓跋宏笑了笑,“这单峰骆驼骑乘起来是什么感觉?” “唔……”瓦西里思考了一阵,说道,“其实要说什么大的区别,那还真没有。单峰骆驼只是比双峰骆驼略高了那么一些,跑起来还是很快的,也不是很颠,跟骑马的感觉很接近。” 拓跋宏十指紧扣成拳,在桌案上拄着下巴。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试试用单峰骆驼骑队去完成攻略两个绿洲之后的道路。” “只是……”拓跋宏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被紧攥的绳索突然放开了一角,但接下来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 拓跋武高喝道:“那颜!这次我们需要派出多少兵力,才能将这些绿洲纳入麾下呢?” “一支千人骑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打下红柳沙盗团和狂风沙盗团后,这两个绿洲需要一些人镇守。”拓拔宏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说道。 “那颜,要我说啊,直接拉整个骑军去东边一路施压,我看看那个不怕死的敢阻挡俺们的铁蹄!” 说话之人是拉克申,拓跋宏扶着额头苦笑,好好的孩子让这群大老粗带坏了啊! 拓跋宏循循善诱地说道:“拉克申,你要多学会思考,打仗跟后勤可是离不开关系的,要时刻注意节约粮食,这才是重中之重。” 拓跋宏继续说道:“将整个骑军拉出去,的确能顷刻间扫平红柳和狂风这两个沙盗团,但你有没有想过,那颜我的粮仓可承受不起啊!打几个小小的绿洲营地,还要倒贴粮食,你说说看,这划算吗?” 拉克申凶恶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那颜,是我想岔了。” “想想看,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拓跋宏继续问道。 拉克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对了,整只骑军出动的话,到了戈壁尽头,俺们的马匹就没了作用。那绿洲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骆驼,但时候弟兄们光着脚在沙地里跑,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笑声从四周的桌案响起,大帐里顷刻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面前这个彪形大汉像只鹌鹑似的被拓跋宏训话,让瓦西里看得一阵汗颜。 笑声停息,拓跋宏示意拉克申退下。 “这次出行需要一支两千人的猛安队,陶柏,这次你暂且留下。” “那颜,我……” 拓跋宏手一压,示意陶柏噤声,看向一旁,说道:“拓跋律,这次由你来带队。” 拓跋宏再次将目光看向陶柏,解释道:“这次你们调动一下,陶柏,你就负责部落的安全问题。” 拓跋律自打草谷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参与任何对外战斗,这次,拓跋宏调出他来,就是想看看他这两年学到了什么。 大帐里,陶柏眼神微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拓跋宏摇了摇手示意退下。 他朝下方坐着的一众草原汉子,开始发号施令。 “纥骨元,拉克申。” “在!那颜!” “明日一早,你二人清点、集结所有散班、箭筒士到营地门口。” “拓跋征,阿瑟。” “在!那颜!” “你们俩,明早集结所有的宿卫随行。” “阿扎泰!” “在!那颜!” “明早挑出500探马赤军到营地门口集合。” 拓跋宏的指令下完,该喝酒的喝酒,该唱歌的唱歌。 这次宴会开了几个小时,帐中的一众草原汉子都喝得醉醺醺的。 推开帐帘,外面的天色已经被重墨渲染得深沉。 帐外的篝火晚会早已结束,只留下一堆堆焦成锅底的木炭。 随着初夏夜风轻轻吹过,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红色的纹路出现在焦木上,空气中一路传开来木头爆裂之声。 牧民们早已散去,草地上留下他们或躺或卧的痕迹,随着勒勒车被推走,垃圾也已被收拾,这是拓跋宏所定制律法的其中一项。 阿扎泰几人顺着若隐若现的篝火,一路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毡房。 一夜无话。 上午九点,拓跋部的骑兵已经集结完毕,算上怯薛卫在内,总共有近三千人的骑兵。 用的都是草原工匠们精心打造的短皮甲,外套用的是亚麻布长袍,兜帽宽大,可以将整个头颅埋进帽间,能有效阻挡紫外线的侵蚀 以往携带的重武器,如铁骨朵、斧子之类的,这次直接被舍弃掉。 绿洲沙盗团嘛,自然不可能穿什么板甲,以他们的条件,能有件皮甲都算是沙漠之神赐福了。 这让草原骑兵们的破甲装备显得毫无用处,骑兵们甚至连破甲箭都没带,只带了一壶六十支的批针箭。 至于主武器,除了弯刀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钩镰枪和马槊都被暂时放下,长柄武器携带起来总归是不方便的。 一壶马奶酒,馕饼、风干肉、奶酪,这些东西都不用烧制,随时都可以即食。 而这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减轻战马的负重。 戈壁环境恶劣,若是负重太多,即便是博斯腾马这样的混血种怕是也坚持不到终点。 此时,拓跋部驻地东门口,笙旗林立。 拓跋宏翻身上马,催动乌云踏雪站在三千骑面前。 他的战前动员只有两句半。 “拓跋部的儿郎们!” “向东,开拔!” “狩猎!” 第78章 多变的地形 拓跋宏将身子伏在马背上,从博斯腾草原一路向东一直是保持这样的奔袭状态。 视野前方的地面上,从满目青翠到黄绿交织,再到此时的绿色渐渐消退。 地表植被的逐渐稀疏,意味着三千骑已经从博斯腾草原来到了戈壁滩上。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暗黄。 植物在这里的生存空间有限,显得稀稀拉拉的。 红柳、骆驼刺、风滚草…… 除了这些之外,沙漠玫瑰、千岁兰、生石花,还有相对而言、数量最多的仙人掌。 这些多肉植物显然更适合这种恶劣环境。 此刻是正午时分。 随着三千骑深入戈壁后,拓跋宏就下令放缓速度。 没有了大量植被覆盖,热气从裸露的土地上翻涌而来,再加上头顶释放伟力的骄阳。 显然,奔袭会迅速吞噬战马的体力,在这种情况下狂奔无异于自杀。 拓跋宏看向四周,整个骑军两侧,地面全是孤寂的暗黄色 ,仅仅是看着,就凭空生出一种凄冷的感觉。 可骄阳是那么烈,地面上蒸腾的热气是那么滚烫,体感带来一种强烈的反差。 拓跋宏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戈壁,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感,像是生机被剥夺而去,大地在痛苦的呻吟。 也许数万年前这里也曾是长满绿草,开满鲜花的草原。 啮齿类动物可能是罪魁祸首,拓跋宏不得而知。 戈壁上当然不止平原,还有因地壳运动将岩层抬出在外的矮小山坡。 裸露的山体主要呈现出了红白二色,红色部分为泥岩和砂岩,白色部分为石膏等石灰岩。 靠近一座矮山后,背光面在地上留出一大圈阴影。 “停下!传我号令,前方驻马!” 拓跋宏的话音刚落,当即有几名散班迅速调转马头,朝后方传达军令。 午间赶路不是明智之举,有遮挡物自然是要休息一下的。 从阳光踏入阴影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凉快许多,附着在亚麻袍上的热气仿佛也消退了几分。 拓跋宏用眼神扫了扫山体背光区。 这里除了植物,毫无疑问还有动物生存。 沙鼠、甲虫,还有那叫不出名的蜥蜴迈着诡异的步伐一溜烟就没了影。 或许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蜘蛛、毒蝎隐匿;山体下的沙洞里,还有毒蛇潜伏。 拓跋部的骑兵们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山体背光面走去,躺在角落里,贴着山壁能让他们感受到一丝凉意。 几个蚁丘造的离山体不远,密密麻麻的沙漠蚁总是在忙忙碌碌,不过没有草原战士会去打扰它们。 拓跋宏一早就吩咐过,所有没见过的东西都不要接触,即便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会带来巨大的伤害。 就算没有毒,被这些小东西咬一口也免不了产生瘙痒的感觉。 若是平日里,挠挠也就罢了,可在塔克查沙漠中,有着阳光的加持,绝对会让人痛不欲生。 此行出来只有六千匹马,一半载人一半载粮草,此外还有鸢尾花商队的300匹双峰骆驼。 骑兵们先是将马背一侧的草料卸下来,一边喂战马喝完水吃完草料。 做完这些,骑兵们这才吃着干巴巴的粮食,慢饮着,补充水分。 拓跋宏也举起水袋,润了润喉咙。 虽然在阴影中,但头顶的兜帽他根本没打算摘。拓跋宏扭头看向一边,问道:“还有多久,能到红柳沙盗团的驻地?” 瓦西里露出半张脸,回应道:“快了,我们身前这座矮山是途经商队经常用来休息的地方。再往前走两天两夜,就差不多了。” 拓跋宏低下头,注意到这里的地面上,好像浮灰是比别处少了点,长在阴暗处的仙人掌刺上,果然也有骆驼毛缠绕。 这种天然屏障显然是路过的商队必打卡之地。 拓跋宏端坐在地上,垫了个圆毯,避免与地面直接接触。 虽然是背光面,但也没有像屋檐下的大理石一般,有冰冷的感觉,地表温度还是有的,只能说称不上烫屁股罢了。 闭目养神了一个多小时,拓拔宏这才起身,召集队伍向戈壁尽头探索。 一天一夜后,骑军已经来到了戈壁尽头。 从戈壁与沙漠连接的位置向东边望去,热浪蒸腾,尘土飞扬。 除了黄色的主基调,很难再有其他的颜色。 偶尔能看到一棵遍身是刺的仙人掌之外,大部分植物都已经销声匿迹。 这里有山也有海,不过山是沙山,海也是沙海。 在炎炎烈日的窥视下,沙漠之上升腾着一股股热浪,这种燥热感让拓跋宏感觉连呼吸都有些不适。 他赶紧将覆在脸上的半张面巾往鼻翼处提了提,眉角的面巾也盖住了额头。 阿扎泰等一众探马赤军的目光从左到右来回扫视。 探马赤军的选拔不光要考虑视力、听力之类的五感灵敏者,作为哨骑,他们还得有不错的记忆力,能够将沿路所看到的重要地形做标记。 探马赤军到一个地方后先是要摸索地形,再去看敌人的军队人数。 不过,眼下他们确实做错了。 “不用费劲了。”瓦西里骑行到了阿扎泰边上,将这些探马赤军的动作打断。 阿扎泰皱了皱眉头,注视着瓦西里,面色已经有些不悦:“我们在记地形。” “我当然知道。”瓦西里的脸埋在面巾后,发出一阵笑声,这让周围的探马赤们都冷下脸来。 只见瓦西里指着眼前的一片片沙丘说道:“在沙漠里,地形是在随时变化的。 就好比前面的沙山,你看它现在是座山,可能一夜过去,就变成一个沙坑了。 如果你们要以自己记下的地形来判断,那么我想,你们很快就会迷失在这沙漠之中的。” 听到他这么说,阿扎泰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想还真的是这样。 拓跋宏也没想到这一点,旋即有些庆幸,要是没有向导误入沙漠,恐怕自己这三千骑还没赶到那些大绿洲,就要折戟于此了。 第79章 要美酒还是利箭 无情的烈日,如火焰般毫无遮挡地喷吐到这片金黄的大地上,广袤的沙漠被它烘烤得活像个蒸笼。 拓跋宏看向远处,前面就是红柳沙盗团的驻地。 能以红柳为名果然不是虚名,这处绿洲的四面都是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 这些红柳将细长的腰肢随风一摆,那细窄而密实的叶子就蓬勃了这处绿洲,也使得人类慢慢驻足,把鲜活的生气留给了死阆的地域。 远远望去,似一抹朝霞披落金沙之中,粉红粉红,格外惹人垂怜。 这种感觉就好比,少妇稔熟在未开垦的荒园。于是,荒园变得富有了,酒后的醉汉便拥围上来…… 在赶路的日子里,拓跋宏的视野里除了贫瘠的戈壁之外,就是漫漫的黄沙,这让他感到有些疲劳。 眼下出现这么一片粉红色,让拓跋宏觉得,这个绿洲实在是美艳动人。 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这片绿洲,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实话,倒不是拓跋宏不想偷袭,如果能够不讲武德的攻取,他当然是不吝啬手段的。 只是,他麾下的战马毕竟是六千匹,这动静大老远就能听得到,对面早已有了防备。 当然,这种防备在拓跋部正规军面前就像过家家一样简陋。 再加上,拓跋宏不信绿洲领主会轻易放弃自己治下的绿洲,就此窜逃,所以也就没有绕远路去包抄。 不过,遣使劝降是必做的一件事。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草原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结果将决定红柳沙盗团后续的臣服,亦或是成为拓跋部进攻的理由。 拓拔宏自然不可能亲自上前,他现在是掌控数万人的大部首领,跟对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谁去劝降?” 拓跋宏淡淡地问道。 “那颜,我去!” “那颜,还是让俺去!” “……” 当下就有不少散班、宿卫,甚至谋克都争前恐后、跃跃欲试。 拓跋宏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对面,那些绿洲守卫看起来就一股子寒碜。兵器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对面那个领主叫什么?”拓跋宏对着瓦西里问道。 “班尼尔。” 拓跋宏再次将望远镜举了起来,看了看对方阵营。 搔首弄姿的红柳前面,穿着暗灰色亚麻长袍的士卒显然占了多数,大概有三四百人。 服装的颜色能够将不同级别的士卒划分开来。 暗灰色亚麻袍,有些还打着补丁的,显然是最底层,他们手里的武器像是从地里翻出来的,看起来都包浆了。 他们手上除了粪叉、短弓,数量最多的武器显然是穆罗尼亚二手短刀。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从旧库房里偷出来卖的。” 瓦西里嘟嘟囔囔的声音还是被拓跋宏听到了。 不过拓跋宏觉得他这语气倒不像是责备那个缺德玩意儿,反倒是一种懊悔感,懊悔为什么卖这个的不是他瓦西里。 唉,奸商! 拓跋宏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对面。 那些在班尼尔周围穿着白色亚麻长袍,举着枪的显然是类似于领主守卫,大概有百余人。 拓跋宏搞不明白,就这么几个歪瓜裂枣,怎么一直以来都没人收拾呢? “沙盗团就这水平吗?”拓跋宏疑惑地问道。 瓦西里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千余人的绿洲营地,能拉出四五百个能战斗的已经不错了好吗。” 拓跋宏低头沉思,这一个大绿洲也才500多个能战之士,整片沙漠加起来也才数千人,怎么就没人想过要清剿他们呢? 似乎是看出了拓跋宏的疑惑,瓦西里解释道:“罗纳尔城主可不像你,有那么多骑兵。再说这贫瘠的沙漠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 “这倒也是,班夫堡本就是个沿海城市,贸易不断。”拓跋宏点了点头。 “是啊,他何必再大费周章的去开通沙漠商路呢?”瓦西里笑道,“在你之前的泽马部,可没有你这么热衷于打通商贸之路。” “那是他短见。”拓跋宏说着,终止了这个话题,再次将望远镜举起。 对面处于阵伍最中间的,应该就是红柳沙盗团的领主班尼尔了。 这家伙想不被一眼认出都挺难的,因为他身上的布料跟红柳一个色儿。 拓跋宏牙口一酸,顿时感觉这红柳绿洲好像俗了几分。突然觉得让这些散班、宿卫去劝降也有点儿掉面子。 他的目光随意往身后扫了一下,瞥到角落里一个眼熟的小子。 “哈赞,你去。” 拓跋宏知道,这小子做事机灵,为人处世也不卑不亢,让他去正好。 “是,那颜。” 哈赞果然很沉稳地应下。 得益于拓跋部良好的饮食,现在的哈赞个子也长开了,整个人虽然还有点削瘦,但比当初拓跋宏刚遇到他时可强了太多。 紧接着,他单人单骑,手里稳稳的托着一个圆盘,向绿洲营地走去。 一排手持长枪的白袍绿洲守卫虎视眈眈,将手里的枪尖向前微探,灰袍绿洲守卫将杂七杂八的武器半举着,面露难色。 他们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多骑兵啊! 一些人已经在暗暗思索,待会打起来,是该跑呢,还是该跑呢? 等到哈赞走近营地五十米,对面传来了喝止声。 “站住!”班尼尔领主眯着眼问道,“是特木尔的使者吗?” 哈桑站在黄沙中,身上的长袍在阳光下闪着鲜亮的白色,只见他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来自蒙苏汗国东境一等那颜部落——拓跋部。” “拓跋?一等那颜。”班尼尔领主皱了皱眉头。 “是的,我主有好礼相赠。” 班尼尔领主看向哈桑手里的托盘,五十米开外看不清盘子里有什么,于是他示意身边的战士上前取。 等到战士将托盘呈现在班尼尔面前时,上面的东西让他原本紧锁的眉头更皱了几分。 只见托盘上摆着一支装了半杯的马奶酒和一支折断一半、只剩箭羽的残箭。 班尼尔领主冷着脸问道: “拓跋那颜这是什么意思?” 哈桑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笑道:“我主问你,是想要美酒还是利箭。” 第80章 说话声有点大 托盘已放在哈赞和班尼尔领主中间处,哈赞后退十余步,只剩下酒杯和折断的箭矢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班尼尔领主瞳孔微缩。 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已不言而喻。 身后,绿洲守卫们窃窃私语。 “该死,上哪来的这么多草原骑兵?”一个灰袍守卫皱着眉头说道。 “瞧瞧他们,多气派!”有守卫艳羡道。 “还气派呢?我们现在已经陷入流沙了,心里没点数吗?”反驳的声音立马响起。 “要不咱们……”已经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想都别想!”一名沙盗头目打断了他的话,怒目而斥,“咱们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要论搏杀,我胡夫特还没怕过谁!” “谁要敢说投降的话,别怪我刀下无情。” 那名叫胡夫特的沙盗头目,兜帽下是镌刻几道刀疤的脸,其中一道甚至从右脸下颚一直延伸到耳根处。 若是摘下帽子,就能看到他的耳骨像是被剑斩过,劈作了两半。 “首领!”那名叫做胡夫特的沙盗头目,快步来到班尼尔领主身边,劝说道:“我们蜷缩在这里,难道不是拜穆罗尼亚贵族所赐? 我胡夫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贵族,这草原贵族看起来跟穆罗尼亚贵族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群贪婪的豺狼,一来就想侵占咱们的领土。 首领你是知道的,我用的碗还是贵族头颅做成,贵族也不比我们多出一个头来! 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那战马在流沙中能奔得动吗?还不是得跟我们肉搏。 沙中搏斗,他们还能强的过咱们? 首领您就瞧好!我会亲手摘下那什么狗屁那颜的项上人头,给首领当尿壶!” 胡夫特的语气中满是自信。 但班尼尔领主的心里却尽是纠结,一方面有点想把这个杀人犯出身的胡夫特赶紧掐死的冲动。 另一方面,心里竟然还有一丝侥幸,有没有可能真的能像胡夫特说的那样,即便不能赢,也让对方损失惨重,知难而退呢? 经营这么久的部落,让他就这样放弃实在是有些可惜。 班尼尔领主抬起头,哈桑略显年轻的脸,此刻正平静的注视着他。 班尼尔领主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若是我选美酒会怎么样,选箭矢又会怎么样?” 哈赞紧紧盯着班尼尔领主,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美酒自然是送给兄弟,羽箭却只能赏给敌人。 班尼尔领主,你是选择臣服,还是选择死亡?” 听到这儿,班尼尔的脸上露出苦涩和略微不服气的笑容。 他的视线掠过哈桑,远处是拓跋部的骑兵。 一排排横亘的骑兵马头标齐,在蒸腾的热浪中看不清面容。 那扭曲的热浪没有使拓跋部骑兵后退半步。 从班尼尔的视线中,这种透明的波动甚至像是从这些骑兵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令人毛骨悚然。 是战?是降? 这是个很深刻的问题,深刻到决定自己的绿洲营地是否能存活。 胡夫特催促道:“首领,让我跟他麾下所谓的勇士切磋一番,看看谁才是真正能立足沙漠的男人!” “把骆驼给他!”班尼尔领主朝身后牵着骆驼的守卫喊道,他的脸上明显有些不悦,既是为了胡夫特的聒噪,也是为了心中那份焦虑。 “回去告诉你们那颜,他麾下的草原勇士要是能胜过他,我就降!”班尼尔领主看向哈赞,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此时的胡夫特,已经骑上单峰骆驼,后者枯黄的槽牙不断摩擦着,发出阵阵让人抓耳挠腮的动静。 套在骆驼嘴上的老旧缰绳被往后一拉,瘫软着毛发的单峰骆驼就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哼哼哼~”这是来自单峰骆驼的叫声,听起来很是嘈杂。 胡夫特骑着骆驼往前,将整个托盘都踢翻踢翻在地,用刀指着哈赞狂笑道:“哈哈哈哈!毛都没齐的小子,还不快滚回去,让你们的草原勇士来跟我打!” 哈赞眼神冰冷,催动座下战马扭头就回到拓跋部骑军阵中。 “那颜,班尼尔领主派出个沙盗头目请战。”哈赞回应道:“那沙盗头目很是嚣张,不光踢翻了您赏的美酒,还扬言要跟真正的草原勇士搏斗!” “什么?”拓跋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他是谁?”拓跋律皱着眉头,向远处眺望,似乎想透过透明的热气,找到口出狂言之人。 “那颜,让我撕碎他!”纥骨烈怒吼着。 “这狂妄的畜生,让我好好教育教育他!”拉克申板着脸,语气有些生硬,但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愤怒感。 四面不断有草原勇士申请出战。 看着远处歪瓜裂枣的绿洲守卫们,拓跋宏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随意点了一人,说道:“拉克申,你去会会他。” “是,那颜!” 拓跋宏身侧的拉克申立刻催马上前,这一次他将不再用弓,而是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往战场中间而去。 红柳绿洲营地之前不远处。 胡夫特看着哈赞走回草原骑兵的阵中,跟那个草原贵族说了什么。 胡夫特看着面前那一片场景,被扭曲的热气遮挡,看不清草原骑兵们的脸。 不过从看到这些骑兵听那个传讯的小子说完后,纷纷拔出刀来的动作,就知道他们显然是被激怒了。 胡夫特还在不停嘲笑着,却看到对面走来一个汉子和一匹瘦弱的马。 “孱弱的矮马,哈哈哈哈……”胡夫特一边笑着,一边回过头去向身后的守卫和班尼尔领主笑道,“跟我的骆驼相比简直是侏儒!” 很快,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随着战马从热浪中越来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这哪里是什么瘦马,实在称得上是一匹好马。 马背上有个彪形大汉,因为体型较大,所以看起来像是压在战马身上。 这马背上的草原汉子一脸凶恶,饶是以杀人犯出身的胡夫特,此刻也感觉有些发怵。 原来这就是草原勇士? 好,我胡夫特承认刚才说话声有点大了。 第81章 单挑 胡夫特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 “不不不,我胡夫特可是能将头盖骨当碗使的人物,怎么会怕一个大块头? 总有一天我的威名将叱咤整片沙漠,绝不能就此认输!” 拉克申看着面前这个沙盗头目,将他坐在骆驼背上的身子看了又看,用眼神不断比划着。 随后,拉克申历来凶恶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也想挑战我? 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 胡夫特见对方小瞧自己,急得差点从骆驼背上跳起来,他大喝道:“狂徒!你有什么不服的吗?给我听好了,爷爷我叫胡夫特,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就算没有一百条也有九十九条了。算上你的,也就刚好凑个整!” 拉克申催动战马往后迂回,回应道:“口气倒是不小,看看最终倒下的是谁的尸体!” “那就来!”胡夫特扯着他那单峰骆驼的嘴,也向后拉开距离。 两人这是为了腾挪开空间,让双方的坐骑有冲锋的距离。 拉克申座下、钉上马蹄铁的战马,虽然依旧会被沙子影响奔跑速度,但这种百十米的距离还是能稍稍跑动的。 “哼哧~哼哧~” 单峰骆驼吐着舌头,露出上下几对獠牙,向前方发起冲锋。 胡夫特手上拿着的不是那种穆罗尼亚二手制式短刀,而是一直陪伴他砍过99颗大好头颅的短柄长砍刀。 刀锋谈不上雪白,毕竟沙漠里连个磨刀石都难找。 并且刀身上还有很多细微的划痕,甚至刀口还有几处崩开的缺口。 胡夫特舍不得换,这把刀陪了他很久。 “拿命来!” 正握住砍刀刀把,胡夫特大叫一声来为自己提气,拉住骆驼嘴上的缰绳,收住它不甘寂寞的嘴,使后者终于迈开步子向前跑起来。 而在胡夫特的对面,拉克申反握刀把,座下战马已经尽了它最大所能去附加速度。 “拿命来!” 同样一声低喝传来,战马和单峰骆驼错身而过,但二者的武器已经交织在一起。 “叮!” “铛!” 金铁交击声传来,胡夫特的脸上显得异常凝重。 对面的战马竟然能跑的动,而且对面这大块头、一身肉不是白长的,好大的力气啊! 这力道刚开始就震得胡夫特的虎口有些微微发麻。 乒乒乓乓,接连几刀的对砍,胡夫特的虎口已经麻的快握不住刀了。 “该死的!” 调转骆驼头的时候,胡夫特忍不住骂了一声。 还不等他歇息片刻,对方的刀又来了。 “铛!” “咣!” 胡夫特手里砍刀的刀锋有些侧偏,让拉克申准确的将弯刀砍在了刀身上,这一刀带来的力道足,声音也大,震得两人耳膜都在微颤。 砍刀的刀身飞到半空中,胡夫特握着刀柄的手都差点脱离。 摆了摆已经麻了的右臂,胡夫特将砍刀抓在左手上。 骄阳似火。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打的胡夫特流出汗来。面巾下是往日爱惜、但此刻只想舍弃的闷热胡须,上面已经浸了一些汗水。 胡夫特将微微发颤的手指藏在背后,拧了拧胳膊,左手持刀斜竖向前方,时刻保持警惕。 拉克申注意到了这一点,接着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可怖了一些。 马头对准前方的胡夫特,拉克申催马跑动,向着胡夫特右手边发动奔袭。 专找敌人的弱点,这是拉克申学到的第一个战斗方式。 现在,他在慢慢扩大自己的优势。 尖钻的角度使胡夫特每次只能仓促抵挡,巨大的力量让他苦不堪言。 即便从力量和技巧上,拉克申都要强于胡夫特,但自家那颜曾经说过,灰狼搏兔尚且要用尽全力,所以拉克申进攻时从没放过任何一处薄弱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战马体力的消耗是种考验。再加上,这四周的温度从战斗开始就没有消退过。 正午的太阳是公平的,并不会偏袒战场上的任何一方。 拉克申不会再给他更多时间喘息了。 所有活着的敌人都不是好敌人。 锋锐的弯刀带着罡风瞬间划破地面上蒸腾的热气,携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横扫在胡夫特的身侧。 “叮!” “咔。” 刀锋对刀锋,第二个声音明显不同于清脆的敲击声。 答案是刀断了。 胡夫特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把刀还没饮够100颗头颅的血,现在却已经报废了。 无法抵抗。 这是刀断了之后,胡夫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我要死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第二个想法,夺命弯刀果然如期而至。 第100颗头颅诞生了,可惜,是胡夫特自己的。 无头尸体瘫软在沙地里,手上还紧紧抓着刀柄,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被黄沙吸干,留下一些深色的血渍。 往地下漫延的鲜血将滋润漫漫黄沙下的万千虫蚁。 从沙漠中得到,就要从沙漠中失去。 胡夫特的头连着半块破兜帽被拉克申攥在手里,一侧漏出的分叉耳朵在风中支零破碎。 随着拉克申的胜利,后方的拓跋部骑兵开始压了上来。 “胡夫特已死!” 拉克申大吼道。 “胡夫特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胡夫特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拓跋部骑兵一边向前压迫,一边高喝道。 班尼尔领主匍匐在地上,他身上的粉红色长袍铺在沙间,近看却是显得很粗糙。 拓跋宏催动着乌云踏雪,一步又一步,像是踏在班尼尔领主的心尖。 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后者眼皮直跳,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要踏在班尼尔领主的脑门上。 “班尼尔,你可愿降?” 听到这话,班尼尔领主松了口气,跪行着一步一步向托盘摸索,直到抓到了那个酒杯。 杯中早已没了残酒,只剩下一小撮沙子。但班尼尔领主也只能硬着头皮,仰头将酒杯对嘴空饮。 沙砾进入喉咙有点刺嗓子,但这跟性命相比算不上什么。 “多谢大人赐酒! 沙漠之神在上,红柳绿洲中的任何一口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棵红柳,任何一片绿叶……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将是独属于您的财富,您的仆人——班尼尔,将献上最宝贵的忠诚。” 班尼尔领主再次将头深埋在沙地里,像一只迷路的鸵鸟。 第82章 进入红柳绿洲 淡粉红色的亚麻长袍边角平贴在沙地上,班尼尔领主的头也低伏着。 鲜艳的染料在穆罗尼亚是很贵的,而班尼尔领主身上这件亚麻长袍,显然是用红柳花汁液染成。 颜色虽然醒目,但染制手法实在粗糙,细细看来,有很多地方都不匀称。 班尼尔伏在地上许久。 尽管他身上满是热汗,手掌也被烫的起泡,但他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或者说,他并不敢起身。 班尼尔领主知道,那个拓跋部的草原贵族就在他面前。 “起来!” 那个男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让班尼尔领主如释重负。 抬起头,班尼尔的目光正对着一张年轻又带些戏谑的脸。 “你叫班尼尔?” “是的,大人!” 此刻,班尼尔感觉自己从一个千余人部落的首领回到了年幼时,跟随祖辈逃亡、还是奴隶的那个时候,真是令人生厌的感觉。 “你很知趣。”拓跋宏先是对班尼尔的态度表示了肯定。 随后,他沉声问道:“说说!红柳绿洲现在有几口人?” “回大人,红柳绿洲里现在有一千三百四十五口人,”班尼尔领主战战兢兢的说着,旋即又快速摇了摇头,“是一千三百四十四口人,大人!” 拓跋宏眯了下眼睛,顺着班尼尔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孤零零躺在沙地上,死不瞑目的胡夫特头颅。 好,他还挺严谨的。 “前方带路!” 拓跋宏的声音在班尼尔耳边炸响,让他赶紧转过身,向后方走去。 不远处的长袍守卫都是一脸茫然,他们不清楚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宛若蚊蝇的声音在这些沙盗之间传递。 “首领都被吓成鸵鸟了啊……” “我们……会不会死……” “乌鸦嘴,赶紧给我闭上。”说话之人继续开口,“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些草原人手上的弓是摆设吗?” “草原人善射是人尽皆知的事,要是他们动手,你以为就凭咱们,能挡得住这几千骑兵?” “这么说……我们还有活的机会?”先前之人继续问道。 反驳的人此时也哑了火,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活是能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掳到草原上放羊。” “只要能吃上饭,去草原上我也认了。” “这片沙漠,唉……”另一人叹息道。 “肃静!” 对面的拓跋部骑兵已经接管了绿洲,锋锐的弯刀和训练有素的战马让绿洲守卫们无所适从。 好在这些草原骑兵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高呼着:“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黄铜长枪和各式杂七杂八的武器被齐刷刷的丢在了地上。 对沙盗而言,付出的忠诚是可以随时更换对象的,粮食和性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班尼尔也是这么想的,胡夫特的死更让他认清了现实。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眼下,他选择了服从。 带着拓跋部骑兵进入到红柳绿洲中。 红柳绿洲不愧是大型绿洲,地处于一片大规模沙坑之中,绿洲的水源处于沙坑中心,周边是几百棵红柳、沙漠桉树和胡杨等为它遮风挡沙。 可能它们才是这片绿洲最忠诚的护卫。 从树木的倒影就能看出湖水非常清澈,像淡蓝色的宝石一样迷人。 很美的绿洲,或者说,绿洲就没有不美的。 任何一个口干舌燥的旅人看到此情此景都会像看到天堂一样激动。 拓跋宏下令让骑兵们补充水分。 “芜湖!” “俺来啦!” 拓跋部的骑兵们一部分负责警戒,另一部分则鬼叫着朝绿洲中心的湖泊而去。 班尼尔亲眼目睹这些草原人用粗暴野蛮的方式对待他心爱的湖泊。 他们撕碎氤氲的水汽,对湖泊任意索取,双手捧起的湖水从那些冒火的喉咙里灌下,将那些胡子上挂着的沙砾抖落到湖水里。 而不断滴落的水珠,顺着下颚的胡须又重新滴落在岸边的沙地上,活活浪费了。 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班尼尔作为首领,平时取水也都是小心翼翼,他麾下每个人的供水量都有严格把控,哪像这些草原骑兵们这样随意糟蹋的。 他的脸上露出愤愤之色。 拓跋宏不知道这个叫班尼尔的家伙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他的认知里,风蚀地貌会将地表物质不断侵蚀搬运,直到地下水位,地下水就进入地表,成为地表水。 有了水源,植被就可以生长,眼前的红柳绿洲就是这么形成的。 所以只要地下水位不降低,这片红柳绿洲基本上就不会消失,不会存在水流失的问题。喝多少水,水位也不会发生变化。 假如地下水位降低,再加上不可避免的自然蒸发,那么再大的绿洲也无力回天,只能消亡。 当然,对于班尼尔的这种表现,拓跋宏也表示理解,毕竟沙漠中水资源是最宝贵的,甚至要超越了食物。 但他也不会扼令麾下骑兵收敛,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自己甚至都想跳进湖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等到麾下的骑兵和战马都补充完水分,肚子也自然而然的饿了起来。 于是,拓跋宏和麾下诸将把班尼尔的木屋侵占了。 “馕饼不要烤的太焦。”拓跋宏对他吩咐道。 随着班尼尔退出房子,拓跋宏开始细细打量起周围的一切陈设。 果然到哪都是有阶级,这里虽然没有华丽的桌椅,但地面上都是一块块精美的毯子,看样式还是穆罗尼亚的。 沙漠人可能打骨子里就不喜欢桌椅这些东西,又或者是缺少木头使他们习惯了坐在毯子上。 随意摆放的瓶瓶罐罐,分不清是些什么东西。 角落的箱子被劈开锁后,里面摆着的黄金珠宝却是那么耀眼。 拓跋宏合上了箱子,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很快,饭好了。 班尼尔端着造型奇特的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排端菜的沙漠人。 锅是平底,上面有一个陶制的尖帽状锅盖,最顶端端还有额外一截突出的椭圆球作为把手。 “这是什么?” “回大人,这叫塔吉锅。” 第83章 我不吃鸡肉 在沙漠中,煮熟食物根本不用添加多余的水分,光靠陶锅内的蒸汽循环就能让食物自身的水分析出,从而使它熟透。 眼前这个塔吉锅显然就是这样的原理,陶锅的平底设计是为了火候更加均匀。 当然,沙漠中的白天不用烤火,把塔吉锅丢到沙子上,没一会儿就熟了。 金黄的馕饼被摆在拓跋宏眼前,他赞赏了一句:“烤的不错!” “大人的满意是我的荣幸!” 话是挺好听的,不过…… 拓跋宏看向班尼尔领主,面板显示这家伙虽然是效忠了,可头上绿油油的一片,显然没安好心啊! “来,你吃!” 一块馕饼被丢在地上,班尼尔领主的脚跟前。 “谢大人赏赐!” 班尼尔领主跪在地上,连沾上的沙子都不顾,将那金灿灿的馕饼捡了起来,就这么大口的吃了起来。 嘶,难道没问题?拓跋宏摩挲着下巴看着这个绿洲领主。 半晌,他打开塔吉锅的盖子,里面的菜肴是沙鸡配椰枣,冒着油光的鸡汁被锁在锅底,发出一阵清甜的香味。 拓跋宏嗅了嗅,好像没什么怪味儿。 “这个你也吃一口。” 没有任何掩饰,拓跋宏将不信任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而对面的班尼尔领主脸上没有异色,只是笑着说道:“大人,刚赏的馕饼,现在又是沙鸡,让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拓跋宏也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神却没有离开班尼尔的手半分。 一直看着他将一块沙鸡肉和椰枣尽数塞入口中,咽了了下去。 难道真没问题? 对于这个忠诚度的判定,系统一向很灵,看来对方在憋着坏呢。 这么一个会隐忍的家伙,拓跋宏可不太放心。 班尼尔领主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而对面的拓跋宏已经起身,他手里还捏着塔吉锅的盖子。 “馕烤的不错,沙鸡闻着也香……”拓跋宏说着。 班尼尔领主脸上满是洋溢的笑容,仿佛是真的在为拓跋宏的夸奖而发自肺腑的高兴。 但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 弯刀腾的一下抽了出来,架在班尼尔领主的脖子上,即便隔着亚麻袍,依旧能感受到刀锋上的寒意。 “大人,你这是……” “可惜我不吃鸡肉。” 拓跋宏洋溢的笑容让班尼尔领主如沐春风,但吐出来的话却让他遍体生寒。 “快!” 他身后端菜的七八个沙漠人从塔吉锅中拿出短弩,朝拓跋宏一行人射来。 “咻——” “咻——” 冷哼声响起,有人中箭了。 拓拔律几人瞬间拔出刀跟几个沙漠人打了起来。 拓跋宏的对面,班尼尔领主将手刚刚握到刀背上,试图拿开触在脖颈间的冰冷。 很可惜,晚了一步,刀锋轻易划开脖颈间的亚麻布,血浆把割裂的淡粉色的长袍瞬间染红一大块。 班尼尔领主应声倒地。 几个沙漠弩手慢了一步,被众战将近身遏制在狭小的空间里,顷刻毙命,地上的华丽毛毯被喷涌的鲜血糟蹋得不成样子。 拓跋宏用刀挑开班尼尔的亚麻长袍一看,里面是件贴身软甲。 他再用脚将后者的尸体翻个面,宽大的长袍下果然有一把短弩。 门口处的几个还活着的沙漠弩手显然是死士,还不等拓跋宏问话,就相继咬舌自尽了。 看到拓跋宏皱了皱眉头,拓跋律赶紧走出帐外,外面竟然毫无波澜,像是没有发生这场刺杀一般。 拓跋宏的左右两边,拉克申和阿瑟都中箭了。 前者还好,只是左手手臂被擦伤;后者的肩上虽然也有铁片镶嵌,却依旧被弩箭的劲力射入。 “嘶——” 疼的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骑兵们虽然有些会缝合伤口,但有现成的巫医不用未免太浪费了。 “快去找巫医!”拓跋宏朝众人吩咐道。 “是!”几个人赶紧去找红柳绿洲里的巫医。 很快,一名笼罩在白袍中,只露出一张苍老容颜的巫医,出现在拓跋宏眼前。 只见他先是看了看阿瑟的肩头,抓起一旁短弩射出的箭,看了又看后说道:“这箭头上没有倒刺,问题不算太大,你忍一忍。” 说罢,他递来一块满是牙印的灰色亚麻布,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洗了。 细密的汗珠沁在阿瑟的宽额上。 此时他顾不上太多,只想把这该死的玩意从肩上取下来,从肩膀传来的疼痛使他冷汗直流。 用牙齿狠狠地将这块叠了又叠的亚麻布咬在嘴里,阿瑟闭上了他的眼睛。 “呃——” 拔箭的过程很快,简单粗暴。 短箭被老巫医拔了出来,紧接着是缝合。 伤口不算很大,只是箭头拔出时将皮肉翻开了一些。 老巫医手中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做成的针,看起来极细,随着针尖像蜜蜂尾针一般上下翻飞,不多时就把伤口缝制好了。 紧接着,老巫医掏出腰间一个陶壶,将一团黑乎乎的流动药膏倾倒在阿瑟肩头,随后慢慢在伤口处抹匀。 老巫医沧桑的声音从众人耳边响起,似乎是在解释黑色药膏的作用:“它能止血。” 说罢,他又将纱布缠在了伤口上,等做完这一切,老巫医神神在在地对众人说道:“他要静养,注意这只手不要乱动,还要尽量避免阳光暴晒。” “多谢巫医。”拓拔律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巫医送了出去。 看到两人没什么大碍,拓跋宏松了口气。 班尼尔到底是怎么想的,拓跋宏不太清楚,若是自己真的不警惕,让他们成功得手了,外面可还有三千草原骑兵在。 三千骑不说是把红柳绿洲围的水泄不通,起码也不能让活人凭空插翅而飞。 除非,班尼尔有他独特的逃生技巧。 拓跋宏想不明白,接连叫来几个头目细细询问,也都没问出名堂来。只可惜,这个秘密将永远随班尼尔长眠。 拓跋宏看着地上这些被血浸染的尸体,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即便班尼尔这次不动手,拓跋宏其实也没打算留下他的命。 一个根深蒂固的首领显然不利于拓跋宏的统治。 第84章 为何不怕? 二十把短弩静静地躺在毯子上。 这些是从整个红柳绿洲搜刮出来的。 粗糙,是这些短弩带给拓跋宏的第一印象。 这二十把弩看起来制作手法相似,但长得实在是一言难尽,像是小作坊里做出来的。 拓跋宏估计,可能拉上几次弦就会报废。 “这种短弩在穆罗尼亚国内多不多?”拓跋宏向瓦西里问道。 瓦西里沉吟片刻,说道:“短弩在穆罗尼亚的民间受到严格管制。因为这种武器不仅制造简便、操作容易上手,杀伤力也足以致命。对于不会射击的人来说,短弩比长弓更值得选择。” “穆罗尼亚军队装备的是这种弩吗?”拓跋宏再次问道。 瓦西里摇了摇头:“军队装备的是十字弩,威力要比这个大很多,也更精准稳定。这种短弩一看就是自制的,估计是哪个黑市流出来的。” “这弩是单发的。”一旁的拓跋律拉开弓弦扣在槽上,说道:“填装起来未免也太费劲了。” 拓跋宏看着些粗糙的短弩,思绪飘向远方。 黑市。 红柳沙盗团跟穆罗尼亚的黑市还有关联。 红柳沙盗团离穆罗尼亚边境线这么远,竟然也把手伸了过去,那更近的荆棘沙盗团和鳞蛇沙盗团呢?是不是会有更多的短弩? 拓跋宏不得不提防,就算这些短弩再差劲,在近身的情况下,草原骑兵们身上的皮甲也是防不住的。 狂风沙盗团么,看来需要尽快动手了。 拓跋宏想着,思绪开始渐渐回拢。 “收起来。”拓跋宏看向那批短弩,对拓跋律说道。 紧接着,拓跋宏起身,走出房子。 绿洲中的千余人已经被尽数控制,跪伏在通往绿洲内部的主路两侧。 他们已经宣誓了效忠,即便是口头上,但忠诚度仍然是能看见的。 对于他们的处置,拓跋宏已有了选择。 这些人跟那些从布伦纳城裹挟回部落的平民不同。 曾经那些被裹挟的平民,拓跋宏选择留存观察一年,那是因为在草原上是他拓跋宏的主场。 他麾下有数万部众,更有探马赤军和常驻军队封锁,完全不用担心那些奴隶会造反叛乱。 而且那些奴隶中有很多是精通手工业和工匠出身的人,这些人即便没有在一开始就俯首称臣,但仍然具有他们的作用,能够为拓跋部的发展添砖加瓦。 而此刻的这些沙漠奴隶,拓跋宏真的想不出,除了熟悉环境他们还有什么无可替代的作用。 那些头顶绿光的二五仔,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所以,拓跋宏的弯刀开始动了。 “啊——” “呃——” 凌厉的刀锋下,一阵阵凄厉的叫声随着一颗颗头颅的掉落、戛然而止。 喷涌的鲜血将通往外界的主路标记得更加明确。 这是一条血色通道。 鲜血浸润着沙土为红柳绿洲的植物生长增添了养分。 活下来的沙漠人此刻已经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当然谁也没有真的敢跑。 有的沙漠人跪在地上,两边的人都已成了无头尸体。 看着这尊杀神一路砍下来,一颗颗头颅倒飞而出,鲜血甚至能喷到对面跪伏的草原人身上。 这种场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绝对让这些活下来的沙漠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种在他们眼中看来没有目标的砍头手法,他们中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劈砍选择的对象毫无征兆,这尊杀神的嘴里也丝毫没有任何宣誓审判的词汇,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就该像蝼蚁的死一样默然无声。 当然,这些活下来的沙漠人心里还有一丝庆幸,甚至会因此感到重获新生般的喜悦。 最起码他们的脑袋还留在脖子上,不是吗? 不论是沙盗还是海盗,所有盗来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生命最基本的生存。 这些本就没有信仰的可怜人,只会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 “啊——” 拓跋宏一路砍到绿洲营地的门口,最后的这一段是整个红柳绿洲几个小头目所在的位置。 “刷——” 拓跋宏将一颗小头目的人头挑飞。 在俘虏奴隶后,这种砍头的工作一般都是他亲力亲为,系统升级所需的人头还远远不够。 拓跋律、阿扎泰、陶柏、拉克申、纥骨元…… 众人远远的跟在自家那颜身后,脸上也渐渐有些麻木了。 “198,199……”纥骨元正数着地上掉落的头颅数量。 “现在有多少颗脑袋了?”拉克申问道。 “201,202。现在已经是202颗了。”纥骨元回应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颜这个爱好有点儿……” 陶柏只觉得牙口发酸,自家那颜为什么总是热衷于亲自斩首这件事,他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于是朝前方的两人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颜一直是这样来着……”阿扎泰扭过头,对陶柏说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拓跋律追忆着,一个个对手的名字从他的脑海中翻阅出来,最终定格在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上。 “呼~海那贺……原来是海浑部啊……” 拓跋律终于回忆起来,那张当年熟悉的脸,他笑着喃喃道:“是了,是在那时候开始变的……” 拓跋律看向前方那个肆意劈砍、霸道而行的身影,当初的族弟现在已经成了博斯腾草原上的一等那颜。 一路走来,他做的选择几乎都是准确无误。拓跋律脸上露出畅意的笑容,能有这样一位首领,真是拓跋部之幸。 前方,拓跋宏扭了扭手腕,一路重复着左右劈砍的动作,手还是有些酸的。 砍到这儿,也算差不多了。 拓跋宏瞥了瞥脚下,最后几个战战兢兢若如一排鹌鹑的沙盗小头目已经控制不住身上的颤抖。 他们跪拜的位置显然是拓跋宏特意安排的。 在两排长队伍越往后的位置,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是最大的,现在的几个沙盗小头目,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高举的刀被放了下来,两侧沙盗小头目的眼神齐刷刷的盯着拓跋宏的手。 拓跋宏将刀尖驻在地上,积攒着的、从刀柄漫延而下的鲜血顺着刀身流入沙子里。 “好看吗?” 没由来的,拓跋宏的嘴里吐出这么一句。 这让这些沙盗小头目平视前方的眼神瞬间低下,将小臂抖得像筛糠似的。 我嘞个亲娘唉,这杀神不会还要动手?! 这些头目中,唯有两人,眼神平静注视着前方,看起来心理素质倒是蛮强的。 拓跋宏脚踢刀飞,血珠飞撒在空中。 紧接着,拓跋宏把刀牢牢抓住。 挥刀猛劈,刀尖带着罡风直接朝左边一人的脖子斜砍去。 没有众人预想中的头颅飞空,刀在那人的脖颈间停下了。 拓跋宏沉声道:“你,为何不避?” 那小头目高喝道:“因为不怕!” 拓跋宏将刀在后者的脖颈处比划了一阵,这才吐出一句: “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小头目梗着脖子,扯着嗓子说话让他的脸此刻涨得通红。 “刷——” 刀锋划过颈动脉,一路朝横向延伸,顺利地切开喉管,将汩汩的鲜血释放出来。 拓跋宏并没有留下他的性命。 “连我的刀都不怕,不能留你啊……” 拓跋宏喃喃自语地说着,再次看向右侧的沙盗小头目,同样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道:“你又是为何不避?” “因为不怕。”那右侧小头目给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拓跋宏看了看他,沉声问道:“为何不怕?” “大人,您的弯刀比新月还要锋锐,刀锋的气息比沙漠的夜晚还要寒冷。如果您想要我的项上人头,那么不管我的头颅有多低垂,都逃不过您弯刀的制裁。因此,我不怕!” 小头目的语气显得很是诚恳。 拓跋宏将对方的衣服当做抹布,把刀身上附着的血迹尽数擦在亚麻披肩上。 “你的名字?”拓跋宏的刀尖拍了拍小头目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让沙盗小头目一个激灵,说道:“回大人,我叫沙坤。” “嗯……沙坤,今后这片红柳绿洲就由你来管理了。”拓跋宏的刀身拍了拍杀坤的肩膀。 “谢大人封赏!” 沙坤说完,将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已。 转过身,拓跋宏一路看去,地上两边全是滚落的头颅。 随后,拓跋宏吩咐沙漠人自己亲手将这些尸体,掩埋在绿洲地里,为来年植物的生长增添一分助力。 “沙坤,你随我来!” 拓跋宏吐出这一句后,转身向原本属于班尼尔领主的房子走去。 沙坤从地上爬起,久跪使他的膝盖发软,一站起身子,双腿竟瘫软的不听使唤。 沙坤用力地在腿上捶了几下,稍稍缓解腿部的不适,这才迈着步子快速地跟上刚刚效忠的草原贵族。 身后,那些沙盗小头目露出艳羡的眼神,也相互扶持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围的骑兵虽然还紧盯着,但他们最起码可以活动僵硬的筋骨了。 沙坤一路紧跟着拓跋宏。 虽然沙坤需要捂着发麻的腿坚持跟着前面的草原贵族,但他再没有比这更乐意的事了。 从一个掌管几十个沙盗的沙漠小头目,摇身一变,成为现在掌管千余人的人物,仅仅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和贵族爱听的话。 “第一,沙盗的老行当,我希望你们继续保持。” 拓跋宏的第一句话就让沙坤的眼神亮了起来。 拓跋宏掏出船舵、海螺、金丝、剑鱼和鸢尾花这五个商队的信物,让沙坤看过后记住。 “第二,这五个商队需要注意,他们入驻时,你需要提供水源和休息,并且,暂时不需要收取他们的过路费。” “明白!大人!” “至于其他商队,后续我会派人送来标志,凡是路过商队在你的手里没有信物的,尽管发挥沙盗团的风采,将不属于他们的财富搜刮一番。” “大人,您的意思是……” 沙坤略微思索就明白了,看来这个草原贵族的心思不仅仅是夺下红柳绿洲那么简单。 船舵、海螺、金丝、剑鱼和鸢尾花,这些可都是班夫堡的大型商队,拓跋部是如何能够同时跟这么多商队合作的,沙坤仔细想了想,没有想出这其中的缘由。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有谁会跨越漫漫黄沙去草原谋求合作呢?沙坤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这种与商路挂钩的东西,显然不是夺下其中一个据点就行的,眼前这位拓跋部那颜恐怕有着鲸吞沙漠的意向。 沙坤想清楚了,只见他回应道:“大人,红柳湖中的甘霖,将为拓跋部的勇士们缓解旅途的饥渴和劳顿。 您的奴仆沙坤,将作为您探索沙漠的旅行向导,为您指明方向,清扫来自风沙天气的尘埃。 红柳绿洲将成为您和拓跋部,在塔克查沙漠中最坚实的后盾!” 虽然拓跋宏对这个“最坚实的后盾”表示高度怀疑,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来自沙坤的宣誓。 “沙坤,红柳绿洲里现在有多少骆驼?” 沙坤略加思索,一本正经的说道:“回大人,绿洲里现在有326只骆驼。” “应该全是单峰骆驼?” “是的大人。” “很好!” 拓跋宏说完这句话,背靠在墙上,将太阳穴揉了揉。接连的赶路、砍人让他有些过于劳累,或许需要在红柳绿洲营地休息一夜了。 “纥骨元!” 拓跋宏朝门外喊道: “让儿郎们休整一夜,明日进攻狂风沙盗团。” “是!那颜!”纥骨元回应着,将号令传递下去。 在简单吃过晚宴后,拓跋宏这些天来疲惫的身体终于得以长时间的休息。 塔克查沙漠的夜晚的确很冷,这还是拓跋宏来的途中第一次睡的这么舒服。 第二天清晨。 清点完兵力后,拓跋宏选择带上一些熟悉狂风沙盗团路程的绿洲战士,并留下了一千骑配合沙坤管理绿洲,其余两千骑和六百多匹骆驼直奔狂风沙盗团驻地而去。 第85章 狂风沙盗团 天微微亮。 仙人掌扭动着硬朗的身躯,将锋芒展示在外。 它们的外表虽然锋利刺眼,却总带着一种能与沙漠和谐相处的和平力量。 支离破碎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怪异,但从某一种角度而言,更像是刀劈斧砍后造就的艺术品。 眼下,这些点缀在一片金色之中的绿色艺术品,各部分枝节纷纷长出了一颗颗果实。 “划——” 拓跋宏用刀割下仙人掌顶部的凸起处,果瓤裸露在外。 强烈的反差感将两种相悖的配色融合在一处。在仙人掌果实的绿色外皮下,有着一颗鲜红的内心。 入口是清新的甜味儿,口感倒是跟火龙果类似,只不过籽稍微大了点儿。 感受着口腔里仙人掌果甜润的水分,拓跋宏的目光望向远处。 画面很清晰,淡金色的地平线从左到右将画布的黄蓝二色巧妙的分割开来。 果然最好的画作就是自然。 朝阳、蓝天、金沙…… 很快,天地间出现了新的颜色。 远处,一小团黑点在逐渐靠近。 “踏踏~” “踏踏~” 等到声音能够进入耳朵,拓跋宏看到十数骑阿勒斤赤踏风沙而来。 “吁——” 高耸的马头被缰绳一拉微微向侧偏去。 领头的阿勒斤赤牵马止步。 紧接着,他迅速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这名阿勒斤赤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带有一丝欣然:“禀那颜,已经探寻到狂风沙盗团的位置。” “起来!” “诺!”阿勒斤赤站起身来,黝黑色的脸庞显得坚毅不拔,胸前还挂着一副望远镜。 拓跋宏问道:“快将狂风沙盗团的环境和驻扎士卒的数量说来。” 黑脸阿勒赤斤说道:“禀那颜,狂风绿洲看起来大小跟红柳绿洲相差不大,只在驻地附近看到有三队骆驼骑兵巡逻,很是警觉。 狂风绿洲的大型植物比红柳绿洲少很多,不过地上有很多灌木丛。 水源处于绿洲营地的东侧,能看到清早活动在水源附近的沙漠人有很多。 受绿洲植物的妨碍,我并不能数清整个狂风沙盗团有多少人。 但是能够看到狂风沙盗团的营地里只有63只帐篷。” “你确定?” 那黑脸阿勒斤赤一脸笃信:“禀那颜,我确定。 营地里除了几处平房外、其他的帐篷数了好几遍都是63只。” “好。”拓跋宏回应道。 沙漠人的帐篷,一个里面住十余人也是常态。 按绿洲沙盗团的一个帐篷15人算,这个狂风沙盗团的总人数应该在1000人左右。 警觉的巡逻骑,四面包抄是不可能了。 拓跋宏扭头看向众人,下达命令:“拓跋律,引600余骆驼骑吸引住骆驼骑兵的目光。” “诺!” “阿扎泰、陶柏,你二人率600骑左翼埋伏,等拓跋律拖住骆驼骑兵后,迅速对狂风沙盗团的左侧薄弱处发起进攻。” “诺!”二人齐声喊道。 “纥骨元、拉克申,你二人率600骑右翼埋伏,同样寻找机会切入。” “诺!”二人齐声喊道。 拓跋宏冷冽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缓缓吐出:“这一战,速战速决,任何反抗之人都就地格杀,此外,尽量别伤到骆驼。” “是,那颜!” 一众拓跋部骑兵都应声喝道。 拓跋宏从陶柏手里接过缰绳,很快就翻身上马。 乌云踏雪耸动着鼻翼,打了个冷哼。 “拓跋部,狩猎!” “踏踏,踏踏,踏踏~” 数千战马和骆驼队开始奔袭,向南方而去。 ………… 狂风沙盗团。 “踏、踏、踏~” 骆驼的步伐就像钟摆一样,有节奏且稳定,给人以安全感。 守备的骆驼队像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骑兵们随着骆驼的肩动而微微晃动着身躯。 “头儿,我不想巡逻了。”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那个被称作是头儿的骆驼骑队长,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亚当斯,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骆驼骑队长扭过头,狠狠地剐了一眼后面未成年的男孩,后者跟他有一些血缘关系,按辈分应该算是侄子。 他麾下有十九个骆驼骑兵,骆驼巡逻队在狂风沙盗团里地位较高,平日里只负责巡逻。若是吞并商队或其他势力时,跟负责作战的骆驼队一样需要战斗。 几乎可以不用劳作捕猎就享受到每日的食物供给,甚至劫掠商队后还能优先享用资源。 “哎呀,瞧瞧咱们的小亚当斯,”他身后的一名骆驼骑兵说道,“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在想谁呢?” “哎呀呀,这我可知道!”另一名骆驼骑兵说道。 “哦?说来听听。”身后的一众骆驼骑兵都围了上来。 没有娱乐活动的干枯沙漠,八卦成了这些骆驼骑兵们最能消遣的方式。 “还记得上个月那支商队吗?”那骆驼骑兵循循善诱地问道。 “哦!嘿嘿嘿嘿……”一众骆驼骑兵都发出浪荡的笑容。 “看来咱们的小亚当斯还在回味‘玩具’的味道呢?”一名骆驼骑兵调侃道。 “桀桀桀桀桀……”一众骆驼骑兵再次发出意为嘲笑的笑声。 就连最前方的骆驼骑队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亚当斯,下个月你跟我去班夫堡?” “头儿,去班夫堡怎么不带我!” “头儿,这你可太不够意思啦!” “伙计们,最近钱不好赚,下次一定。”骑队长打着哈哈就要搪塞过去。 “小亚当斯,进了班夫堡的酒馆可要点最贵的‘血腥玛丽’尝尝,用的是头儿的钱,不心疼……” “头儿,你可得带小亚当斯好好玩玩,上个月打劫的商队,咱们二十个弟兄玩儿一个‘玩具’,哪经得住折腾。” “是啊,头儿,你可别光买一个,把用过的给咱们小亚当斯用。”一个骆驼骑兵坏笑着说道。 “哎,头儿身上也没多少钱,买得起第二个吗?要我说啊,这次头儿你就吃点亏,让小亚当斯先探探路。”另一个骆驼骑兵亦是坏笑着说道。 “你们啊……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骆驼骑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身下,骆驼的脚像船桨那般大张着。迈着步子,身子左右摇摆,步履蹒跚,好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第86章 骆驼骑兵 “桀桀桀桀桀……” 众人浪荡的笑声,还在狂风绿洲北边的领土上空飘扬。 空气中除了太阳逐渐升起带来的干燥和闷热外,似乎还多了点什么。 骆驼骑队长还在持续不断地说笑着,突然,他身下的单峰骆驼发出异动,蹄子不安地刨动着地上的沙土,槽牙也不住地摩擦,发出一阵阵令人酸涩的声响。 紧接着,众人麾下的坐骑都相继躁动起来,不安涌现在众人心头。 远处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响声传入骑兵队长的耳膜中。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动静,但骆驼们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开始警觉起来。 “是沙尘暴来了吗?”骆驼骑兵们停止了笑声,屏气凝神,试着猜测这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 “踏……” 像是骆驼蹄子重重踩在沙地上的声音,让一众骆驼骑兵感觉有点熟悉。 是谁的蹄子? 随着地面的沙砾开始震抖,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 “踏踏——” “踏踏——” “踏踏——” 当拓跋部骑兵们出现在远处的沙丘上时,这些骆驼骑兵开始慌了起来。 “该死!这么多骆驼,这是哪个沙盗团的骑兵。”一个骆驼骑兵咒骂道。 当你在院子里扯皮,碰到野兽来临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应该是往家门跑。 “快……快将这消息传递给首领。” 一个骆驼骑兵说着,立刻就调转骆驼头朝狂风绿洲的位置迅速赶去。 一众骑兵看到有人离开,起了连锁反应,也都相继呼啸着朝后方逃去。 “敌袭!” “敌袭!” 骆驼骑兵们鬼叫着,有些慌不择路。 北边来的动静太大了,那支骆驼骑兵的人数感觉比狂风沙盗团的骑兵还多。 “不好了,首领,杀过来了!” 一名骆驼骑兵一路冲撞着,栽进绿洲营地的外层灌木。 他从灌木丛里起身,拨开脸上的草叶,身上的亚麻布料被骆驼刺这种锋利的植物撕开一条条裂缝。 但此刻的他已是无暇顾及,脸上的血痕让他的神情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是谁杀过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狂风沙盗团的首领拜伦托,他长得膀大腰圆,脸上有着淡金色卷曲的络腮胡,此刻正一脸凝重的看着狼狈的骆驼骑兵。 “不……不清楚……”见首领的脸色不善,骆驼骑兵继续说道,“首领,对方有几百骆驼骑兵,从北边来的。他们的骆驼比咱们还多。” “北边?红柳沙盗团?!”拜伦托脸色黑了下来,旋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们的骆驼怎么会比我们多呢?” 他伸出手,一把擎住地上的骆驼骑兵,有些血色的眼睛对视着骆驼骑兵的双眼,“你确定?!” “首领,他说的是真的。”骑兵队长此时已经赶到,向拜伦托解释道。 “首领,来者气势汹汹,是敌非友。 当务之急,还是快快召集部众抵御骑兵,将营地里的骑兵队赶紧备好坐骑应战才是。” “快,快,快!” 听到骑兵队长的提醒,拜伦托用粗犷的声线指挥着周围的绿洲守卫,众人四处奔走,将消息传递到营地的各处角落。 绿洲守卫们火急火燎地朝北边赶去,试图阻截敌人。 打劫商队缴获来的匕首、长剑之类的,则是各大小头目的专属。 守卫们手里最多的武器就是经典的穆罗尼亚二手短刀。 这种短刀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其中的一些看起来锈迹斑斑。这个特点甚至可以给短刀带来额外伤害。 300余骆驼骑兵迅速翻身骑上了他们的骆驼,时间仓促,有些骆驼骑兵随手抓起短刀就朝北边冲去。 速度很快,因为没什么好整备的。营地里仅有的甲胄都装备给了那些小头目,骆驼骑兵们甚至连黄铜长枪都配备不齐。 而此时。 绿洲营地的北边,拓跋律远远地立在沙丘上,勒住了坐骑,却始终没有向营地探出一步。 狂风沙盗团的能战之士已经全部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是倾巢而动。 300骆驼骑兵外加300绿洲守卫,看起来倒是不少。 拜伦托魁梧的身姿很快引起了拓跋律的注意,他被簇拥在守卫之间,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光看站姿就像个练家子。 拓跋律举着望远镜,看向这些人的后方,不断咂舌:“啧啧,连妇孺都出来了啊!” 这支骑兵现在由他一人指挥,他学习着自己那颜的做法,心想应该先尝试劝降一番。 “你,”拓跋律随手点了个红柳沙盗团的战士,指着对面的拜伦托吩咐道,“去问问他愿不愿降。” 那名战士往后一拉缰绳,骆驼迈着小碎步就朝对面奔去。 拜伦托看着对面单人单骑来到离营地不远处,下马徒步往前再走了几步。 “首领,是红柳沙盗团的。”有眼尖的守卫一眼就认出了对面骆驼背侧面挂着的红柳编织袋,朝拜伦托喊道。 拜伦托心里冷笑着,自己没去找红柳绿洲的麻烦,班尼尔这厮倒是先过来了。 堕落的班尼尔,他怎么敢的? 被一时富贵就蒙蔽了双眼,怎么能领悟沙盗的真谛呢? 自己麾下的战士比之红柳沙盗团可强了太多,时刻的劫掠增长着麾下众人的实力,同时也渲染了整个狂风沙盗团的氛围。 狂风沙盗团的战士可远不是那些不思进取的人可以比拟的。 瞧瞧,庸俗的班尼尔,竟然还派使者前来,真是令人作呕的做派。 他以为他是什么,国王吗? 拜伦托抽出腰间的长刀,打算亲手斩杀这个不知死活的战士,给班尼尔一点下马威瞧瞧。 骑兵队长沉声说道:“首领别急,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拜伦托微蹙着眉头,骑兵队长是他的族弟,做事向来冷静,作为一个合格的沙盗团首领,他愿意听取麾下的意见。 拜伦托示意守卫们先别动手,他倒想听听对面有什么话要说。 “我主问你,是否愿降?”那红柳沙盗团的战士开口道。 拜伦托的神情有些恍惚,随后又瞬间被怒气所充斥。 他咬牙切齿地说:“班尼尔,欺人太甚!” 随后又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红柳绿洲战士,手一挥,号令麾下动手:“给我杀了他!” 短弓手立马搭弓对准,将骨箭飞射而出。 十几支骨箭让那名红柳沙盗团的战士直接仰面朝天。 第87章 接战 远处,红柳沙盗团战士倒下了。 拓跋律看到这一幕,已经知晓对方的选择。他阴沉着脸,冷喝道:“儿郎们,狩猎!” “杀!” “杀!” “杀!” 随着呼喊声的喝出,战士们的杀意渐渐涌现。 一众拓跋部骑兵勒紧缰绳,向前开始冲锋。 宽大的骆驼蹄在沙丘上印下一排排蹄印。 由于骆驼骑兵们所踩的地面不是一块完整的土地,而是由松散的黄沙组成。 骆驼蹄子奔袭的力度被黄沙销蚀,所以跑起来的声音并不如草原上战马奔腾起来那么声势浩大。 不过,对面的拜伦托等人可不会小觑这600骑。 狂风绿洲的几条主干道已经空空荡荡。 依托着绿洲胡杨、梭梭树等各式树木和灌木丛作为掩体,狂风沙盗团手持短刀和长枪,暂退到掩体后方,就连300余骆驼骑兵也隐于灌木丛后。 尽管这些骆驼骑兵和他们麾下坐骑的大半身躯仍然暴露在空气中,但他们相信这些以仙人掌、骆驼刺为主的灌木丛能有效限制对方骑兵的进攻。 劲风一阵一阵,裹挟着黄沙吹过狂风绿洲,梭梭树密集的枝叶将这些劲风拦了大半,只有其中的小股能见缝插针般的卷进绿洲内部 。 茫茫沙漠上,风在呼啸着。 拜伦托微张着嘴,看着对面沙丘上的骑兵呼啸而下,突如其来的风沙让他冷不丁吃了一嘴。 “呸!” 浓痰裹挟着几粒碎沙被喷到灌木丛里,拜伦托抖了抖下巴,那里还有粒粒黄沙嵌进他卷曲的淡金色胡须里。 虽然对面有两倍于他的骑兵,但拜伦托的神色中并没有任何惊慌。 狂风沙盗团能够纵横这片区域,所靠的不单单是只顾劫掠那么简单。 能攻也要能守。 狂风绿洲周围,其实早已布下一些陷阱,这些陷阱离灌木丛不远,早先的作用是用来捕捉那些靠近绿洲的沙漠动物。 不过,随着这些年狂风沙盗团经常四处劫掠,得罪了不少势力,敌对势力的反攻自然接踵而至。 在漫漫黄沙中,这些独特的陷阱用肉眼是很难看出来的,原材料就是一些藤木所制成的捕兽夹。 光是普通的捕兽夹肯定不足以致命,这些制作捕兽夹的藤木被千年兰的枝叶泡过。 众所周知,在沙漠中,越是美丽的植物往往蕴含着莫大的危险。 千年兰,作为沙漠里最毒的植物之一,它不是徒有虚名。 能以“长生不老”着称的千年兰,源于它十分耐旱的属性加上生命力十分顽强。 因此,能活千年的它,叶子都会不同程度的出现腐烂,从而产生毒素黑曲霉。 光是接触到这些毒素,皮肤都会产生不良反应,严重者当场溃烂,更别提在撕裂的伤口处附加这些被浸润的汁液,骆驼会瞬间瘫软。 捕兽夹尖端的木刺完完全全吸收了毒素,这让之前那些被“捕捉”到的敌人在痛苦的哀嚎声中死去。 不同于刀剑劈砍的直接伤害,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流逝的感觉显然会让人更加煎熬。 拜伦托的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仿佛已经能看到这些“红柳沙盗团”骑兵绝望的下场。 “可惜啊,要损失一些骆驼了。”拜伦托喃喃自语道。 随着“红柳沙盗团”的骑兵越来越近,让一众绿洲守卫们兴奋的握紧了刀柄。 狂风绿洲周边的捕兽夹可是由他们亲手放置,那些被毒素浸染的捕兽夹,可从没有人敢徒手拿取,都是用木夹撑开,埋在灌木外的沙子里。 曾经,在放置捕兽夹时失手的那些人,可无一例外的去见了沙漠之神,在场的各位没人会怀疑这东西的威力。 众人都阴笑着,仿佛能看到骆驼口吐白沫翻倒在地,短弓手和长枪手收割对方性命的场景。 一想到能够劫掠这一整支骆驼骑兵,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开始兴奋地颤抖起来。 对面的骆驼骑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掩体后,短弓手将手里的弓举起,骑兵们手握长枪,拽着缰绳,随时准备从主路冲出去截杀。 然而,对面的骑兵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离绿洲营地还有100多米的地方,突然放缓坐骑的速度,并开始不再笔直前冲。 这些身穿亚麻长袍的骆驼骑兵迅速分作两波,扩散开来。 他们化作两只挥舞的翅膀,在离绿洲营地七八十米的距离外,绕着路。 拜伦托的脸色一变,难道对方识破了隐匿在暗处的陷阱? 有着被迫害妄想症的他瞬间在脑海中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想法。 拜伦托甚至握紧了手里的刀柄,用审视的眼光扫过簇拥在他周围的绿洲守卫们,他怀疑是沙盗团里有内鬼告密。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消散而逝,因为他看到这些骆驼骑兵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把牛角弓。 “咻——” “咻——” “咻——” 不要钱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避之不及的绿洲守卫开始倒下。 轻薄的亚麻袍并不能替他们挡住这些、来自博斯腾草原蚀骨销魂的利箭。 “簌——” “簌——” 近处,几个捕兽夹被力道不足的箭矢触发,弹了出来。 这让拓跋律脸色一凝,沙地里竟然还有陷阱? 这实在是凑巧了,草原轻骑常用的战术让拓跋律避免了中招。 通常,草原轻骑疾掠如风,却在冲阵时不直截了当的朝前面奔去,而是等到接近目标时再放缓速度,用箭雨压制。 紧接着骑兵开始不断的迂回,依靠坐骑的机动性去创造突破的机会,寻找对方的薄弱处,再施以雷霆之击。 灌木丛后。 羽箭“咻”的一声钉在拜伦托藏身的胡杨树上,让他的脸上有些难以理解的表情。 看了看插在地上的羽箭,拜伦托趁着这一轮箭雨结束,赶紧伸手从沙地里摸了一支。 短暂的摩挲,让他感受到了这些箭头制作精良、锋锐异常,远非狂风沙盗团的骨箭能比拟的。 拜伦托探出头来,看向那些跑动的骆驼骑兵,突然间恍然大悟。 “该死!他们是草原人!” 第88章 追逐 “怎么会……” 拜伦托紧蹙着眉头,这些草原人是来帮班尼尔进攻狂风沙盗团的吗? 他来不及细想,又是一波羽箭袭来。 “咻,咻,咻——” 狂风绿洲并不是固若铁桶的要塞,大多数绿洲守卫们也没有能够用以防御的皮盾。 在这些如蝗的飞箭下,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绿洲北面的胡杨和梭梭树上,已经挂上了七七八八的箭矢,不少树皮都被锋锐的箭头破开,看的拜伦托一阵心疼。 这些树长起来可太不容易了,每一棵都显得弥足珍贵。 没有时间给他感伤,因为第三轮箭雨又来了。 拜伦托咬牙切齿、低头咒骂,快速躲在树后,实在是没法探头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的羽箭没有朝这些绿洲守卫来,反而是缩短了距离,探射在灌木丛外的沙地上。 “腾~” “腾~” 一个又一个捕兽夹被羽箭激射而触发,登时弹空而起,有些羽箭的箭身甚至被当场拦腰截断。 陷阱的触发给两边带来了不同的感受。 拓跋律想的是,再来一轮密集的骑射,就可以基本清空北边主干道周围的捕兽夹,为冲进狂风绿洲扫清障碍。 “算算时间,阿扎泰跟陶柏也该动手了……” 而此时的胡杨树后,拜伦托束手无策,他不清楚对面究竟携带了多少支箭矢。 不过就这三轮不停歇的射击来看,对方显然不止这点箭矢,这让身处沙漠、平日里抠搜惯了的拜伦托有些恨得直咬牙。 而且,这三轮骑射过后,看起来这些骑兵的力量竟是不见半分疲势。 “难办了。” 拜伦托眉目愁容,暗自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下一秒,让他觉得更难的处境随之而来。 “首领!……西边来了另一支骑兵。”说话的绿洲守卫踉踉跄跄,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们……他们骑的是战马!”这声音高昂而凄厉,仿佛是在哀悼。 哀悼他们即将面临的处境和结局。 拜伦托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瞪大了双眼,血丝充斥着眼球。 只见他双手按住那名绿洲守卫,猛的摇了摇后者的肩膀,说道:“你没看错?!” 绿洲守卫的眼神里有着一丝绝望,那支声势浩大的骑兵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守卫摇了摇头,叹息道:“沙漠之神在上,我所说的千真万确。” 一旁的骑兵队长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看向拜伦托,建议道:“首领,咱们该……” 说着他眼神一阵闪烁,晦暗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拜伦托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不断变换,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在沙漠中立足,该狠的时候就要狠下心来,当断则断。 “拜迪斯,将那些累赘全都丢下,往东南方向撤离……”这位狂风沙盗团的首领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口中的拜迪斯,也就是骑兵队长,快速飞身上骆驼。 “撤!” 一个字言简意赅,他麾下的十九个骑兵瞬间秒懂,赶紧上骆驼,紧跟着拜迪斯和首领,催动骆驼向东南方向撤离。 一众骑兵们很快反应过来,作为沙盗,劫掠和逃跑是他们最先学会的技能,论熟练,职业生涯前期的摸爬滚打让他们更精通于后一项。 脚底抹油是他们的天赋技能。 “首领跑了!”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骑兵队也跑了!” 绿洲北面迷迷糊糊抵御箭矢的众人,这才发现,哦豁,怎么自己成了“沙蜥断掉的尾巴”? 没了主心骨,整个绿洲营地顿时乱作一团。呐喊声响彻这片绿洲,一眼望去,众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其中一些人试图徒步追上首领的去路; 一些守卫举着刀,仍要试图与对方骑兵肉搏; 另一些则舍不得仅存的财产,逃跑前还要走进帐篷去拿取; 更有甚者,甚至将主意打到了首领住处,想要捞上一笔再走; 那些看到西边骑兵数量的,干脆认命般地瘫坐在地上,已经被吓得丢掉了逃跑的勇气。 千姿百态,是对当下狂风沙盗团众人影像的描绘。 远处高高的沙丘上,拓跋宏本部400草原轻骑负责统观全局。 当看到绿洲营地的东南方有敌人逃窜时,发动进攻的牛角号带着沉重而悠扬的声音被吹响。 此时,阿扎泰和陶柏已经率领800骑从西边朝狂风绿洲冲击而来,交织纵线的骑兵队看起来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又像是大开着的羊毛剪,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绿洲西部。 “万胜!” “万胜!” “万胜!” 而另一边的纥骨元、拉克申也听到了号角的吹奏。 看到拜伦托一行人正在往东南方逃窜,他们立刻调整了原定方向。 800骑朝南偏西的方向奔袭而去,目的是将这三百骑骆驼骑兵尽数阻拦。 劲风在耳边呼啸,沙砾顺风飞舞。 可惜,拜伦托一行人恰恰是逆风而行,沙砾像一柄拆解开的沙刀。虽然不会具体到在某条线段上留下醒目的伤口,可是上半张裸露在外的脸就要饱受折磨了。 沙砾在脸上点了又点,比针扎的轻,但痛楚却丝毫不差。 拜伦托耳窝的缝隙里已经嵌满了迎面而来的细沙,但要说最难受的还得是那双微金色的眼睛。 “咻——” 一支箭从后方而来,射中了一名骆驼骑兵的背,他瞬间栽倒在地。 射出的箭不可能根根命中,接下来的一支就失了手。 因为是逆风,所以不可避免的降低了拜伦托麾下骆驼的速度,但这同时也降低了箭矢的速度,使拉克申射箭的准度没往常那么高。 但拉克申依旧没有放弃,他座下的战马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能够适应他的体重。 而纥骨元更是仗着身材匀称,让战马没有那么累,所以速度也比拉克申座下那匹马要来的更快。 隐隐间已是要追上骆驼队了。 ———————— 中午在背景设定里补了八百字,关于这本书后续打算怎么写,我的一些想法,追更到这儿的书友可以回头看一眼。 给读者的一封信 开个单章说下问题。 写到现在已经31万字了,但从这几天的反馈来讲,很显然,洋柿子几乎没给我量。 哈哈,其实洋柿子一直以来也没给我多少量。 据我个人判断,我自推的书荒几乎就占了读者30-40的量。 写这本书的初衷其实真的是书荒,也没想着赚钱。 我不是全职,所以其实并不是很急着要吃这碗饭。 当然说这话的意思也不是说不写了。 我并没有想跑路,会继续写下去。只是不会再为了这一点微末的全勤,每天花费五个小时的时间。 洋柿子的全勤和收入机制你们可以搜一下,以我现在的状况,跟扑街仔也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作为处女作,这本书在我心里是完美的,(也许在每个作者眼里他们的书可能都是完美的,哈哈。) 这本书里肯定是有槽点,但是大的毒点应该是没有的。 莫嘻鸽我啊,年纪不大,没那么多丰富的阅历,只有几年看网文的经历。 洋柿子也不是我之前用来看小说的平台,我之前用了很多年qq浏览器,时间不多,1800小时。 这个平台总体的受众群体主要还是比较年轻一点的学生,当然也有上班族。 打开洋柿子,一天的工作劳累之后,或是学习之后的放松,最开始的目的显然是为了缓解学习和工作的压力。 于是无脑爽文成了大家的不二之选,这种不经过大脑的,只有一个爽字贯彻落实的感觉,的确能释放很多生活中的压力。 我知道,现代网文的趋势越来越快餐化,像我这样可能偏传统的写法很多人是没耐心看的。 除了骑砍库吉特、库赛特汗国为背景的骑砍草原文,传统意义上的草原文市面上没有多少,不过两手之数,而且几乎都不加系统。 为了避免同类草原小说的尴尬局面,我加了个系统,文风里除了用景色描写渲染气氛,我觉得我的近身搏斗跟大场面战斗还是比较可以的。除此之外也会写些美食、加些梗来中和。 前期剧情节奏推进很快,为了避免只战斗不发育的不合理性,在战争空窗期我也在写一些草原上的活动,有些打猎什么的我是编的,一些比赛之类的我是有查过资料的。 写书其实真的是件很好玩的事,当你对此感兴趣时,真的会花费大量时间去学习一些平时可能不太会去关注的东西。 越写其实越能理解夏小皮跟帝国具装骑兵这两位我比较喜欢的作者,他们的心理。 题材的限制带来的微薄收益,再加上读者的谩骂肯定会严重影响作者的码字心情,希望大家平日里看书的时候,给那些用心的作者多一点耐心。(那些瞎写的随便骂嗷!) 很多人其实都不是全职来的,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完成一本、不能带来与付出相匹配收益的书呢? 当然,再次声明,我不是跑路啊! 我只是累了,这个月保证一天一更,周日三更。 每天写到一点,我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当一个爱好成为费尽精力投入的工作,在没有收益的情况下,我觉得反而变成了一种折磨。 就这样,朋友们,暂时想说这么多。 今天不更哦,晚安。 再加一句,人生在世,取悦自己最重要。诸君共勉。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骂了,我都接着。) 第90章 该死的骆驼 “咻——” “咻——” “咻——” 疾箭快若闪电。 拓跋部的狩猎,开始了。 很快,处于队伍后方的几名骆驼骑兵先遭了殃,他们的后背扎上了半截羽箭。 没有甲胄带来的防御,人的皮肤于牛羊而言实在是羸弱不堪。 从胸前穿透的血色箭头被骑兵的血肉吸收了力道。 同时,中箭骑兵们也被这不合时宜的逆风所阻拦。 风复吹,箭中止,人跌落。 骑兵们绝望的瞳孔迅速变得黯淡。 从塔克查沙漠中孕育的生命,最终还是把命还给了这片沙漠。 拜伦托没有回头,光是后方凄厉的喊叫就已经让他头皮发麻。 在此之前,这种凄厉的叫声他也时常在对手口中听到过。 拜伦托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如果给他一次机会,能够舍弃身后的所有人来换取他的逃之夭夭,他想自己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风沙迷糊了前方的路。 并不是飞天彻底的昏暗,只是从视野的左右极端来看,实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 哪里是终点? 哪里是生存之路? 拜伦托只能紧拉缰绳,现在,他能信的只有座下的骆驼了。 这匹骆驼个子很高,背上也没有装备类似马镫的东西,所以拜伦托的脚只能勉强勾到骆驼腹部。 此刻,他的脚跟牢牢地往内侧勾紧,整个身体向前倾,骆驼硕大的头颅能为他尽力抵挡朔风。 拜伦托没有犹豫,将鞭子狠狠抽在骆驼屁股上。 很有效的举措,骆驼吃痛下爆发了一些速度。 单峰骆驼的确是一种神奇的动物,神就神奇在它们的速度上,当发情期来临的时候,公骆驼追逐母骆驼的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70-80公里,一般的战马根本追不上。 但很可惜,这种天气下,公骆驼只想吐舌头,压根没有什么发情的欲望。 它不知道主人发了什么疯,抽的鞭子为什么这么狠,往日里可是喊人家小甜甜的,现在简直拿自己当牲口使。 在后方不远处的纥骨元,此刻真正像一名草原猎手。 他曾跟着拓跋宏打过猎,所以明白只会窜逃的猎物带来的威胁性是比较低的。 这些逃窜的骆驼骑兵,在他眼里跟可汗山里的鹿群也没什么分别,甚至没有后者的灵活。 弯弓、搭箭、瞄准、射击。 一气呵成。 一声声沉闷的叫声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一具具温热的尸体。 在滚烫的沙地里,血想要冷却也是件很难的事。 这些尸体如果不做处理,将会被沙丘之下的蛇蝎虫蚁吞噬殆尽。 塔克查沙漠从不掩饰它的贪婪,所有流失生机的生命,在躺入它怀抱的那刻就注定化作养料。 即便再多血液的灌溉也不能让沙漠中大部分的流沙区开出新鲜的青草和娇艳的花来。 就像救不活眼前这帮亡命逃窜的骆驼骑兵一样。 战马终究是战马,在爆发力面前,常态化的单峰骆驼显得逊色太多。 纥骨元和拉克申各自带领400草原轻骑,化作一对温柔的臂弯,将拜伦托伙同目前不足300骑的骆驼骑兵揽入怀中。 这致命的合围终于将拜伦托等人拦下。 纥骨元率领的轻骑射伤了对方前军的几匹骆驼后,倒地的骆驼成为了后续骑兵逃亡路线的阻碍。 这样一来,总算是将整支骆驼骑兵都逼停了。 拜伦托实在没有办法,他拼尽全力,也许生存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他不准备投降。 草原贵族跟穆罗尼亚贵族能有什么区别?不都还是那该死的贵族吗? 投靠他们不过是从一个狗笼被牵到另一个狗笼里。 即便不谈尊严,光是吃饭他就能吃饱吗? 两者的区别在于,原先那个狗笼里的碗放的可能是骨头,而后者可能就是屎了。 当狗的日子他的前半生已经过惯,拜伦托不愿再被囚禁了。 从踏入塔克查沙漠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为自己而活。 虽然这里贫瘠,但是有其他地方没有的自由,拜伦托认为这就够了。 眼下,他也该为自己而死。 “上!” 拜伦托喊道。 尴尬的是,没有人回应他,沙盗毕竟是沙盗,被几乎三倍的骑兵合围,没有正规军的意志能驱使他们从容反击。 所有人面对这些森然的骑兵都有些发怵。 “上啊!为什么不上?为什么!……” 拜伦托歇斯底里的吼着,像一头炸毛的鬣狗。 “放下武器,跪伏在地,可免一死!” 纥骨元冷冷地开口道。 “哐当!” 随着第一把穆罗尼亚二手短刀落地,越来越多的武器都随之放下。 骆驼骑兵们翻身下马,跪伏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拜伦托怒吼着,他有些看不清这些亲卫的面容。 这些宣誓效忠他的亲卫,甚至连族弟也…… 短短数秒后,拜伦托面无表情,抽刀将身侧一名翻身下骆驼的骑兵捅了个对穿。 这些既然宣誓了效忠的亲卫,应该死在他之前,或者应该亲手死在他刀下。 “咻——” 还来不及朝第二个人砍去,羽箭就破开了他的心脏。 好痛!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拜伦托感觉心脏像是被骆驼踩了无数遍,把整个胸骨都碾成了粉碎。 他想伸手按压胸口出血处,却发现没有一点力气,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明明这么热的天,身上却好冷啊…… 啪嗒! 拜伦托跌落在沙地里。 眼皮在合上前,目光还掠过这些草原战马的马蹄。 该死的草原骑兵, 该死的班尼尔, 该死的绿洲亲卫, 还有那该死的骆驼! 要不是你跑得慢,我怎么会死…… 眼角最后眯上的一瞬间,拜伦托看到了,真正象征自由的——天空。 第91章 拜迪斯归附 骑兵队长拜迪斯跪伏在地上,心中满是苦涩。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投降。 纥骨元平静地注视着这些已经束手就擒的骆驼骑兵,说道:“来人,收刀兵,缚双手!” 这次出行虽然是纥骨元和拉克申两人同时带队,且两人身份也极为相近,但后者的统管能力显然比纥骨元差了太多。 两人的出身不同,所具备的初始能力也不同。 或许是优越的身体条件和猛途部的传承才让拉克申有了如此武艺,这一点纥骨元比不上他。 但要是指望一个平民出身的拉克申能调动800骑,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了。这其实跟拉克申的性格也有一定关系,起码现在的是做不到的。 至于出身更低微的阿扎泰和陶柏,他们的领兵能力那可是跟随拓跋宏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磨练出来的。 所以,纥骨元和拉克申同时领军时,后者更适合当一名悍勇的先锋,所有的决策则是以纥骨元为主。 随着纥骨元一声令下,那些被踢至一旁的刀枪被收集了起来。 拓跋部战士用套马索将这些受降的骆驼骑兵相继捆绑。 长长的套马索一根接着一根,将他们穿成一根绳上的蚂蚱,紧紧的吊在前军身后。 而在他们后方,还有数百骑尾翼牢牢坠着。 就这样,八百余骑无一损伤,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狂风绿洲。 “那颜,拜伦托已死,其他人都抓回来了。” 纥骨元手提拜伦托的脑袋,后者金色的胡须已经浸在血浆中,经过一路的风吹日晒,表面沾上了一些沙砾。 眼皮没有合上,睁大的瞳孔表明了他的死不瞑目。 拓跋宏随意扫了一眼,就摆了摆手示意端下去。 周围,拓跋部的战士们已经将所有反抗的狂风沙盗团成员都处决完毕。 他们手握弯刀,看着这些投降的狂风绿洲子民拖拽着尸体,挖坑填埋,将这些尸体深埋地下。 受降的不足300名骆驼骑兵跪伏在地上,领队很快被指认了出来。 他的兜帽早已被揭下。 骑兵队长拜迪斯,比他的族兄要稍微瘦上一些,中等身材,四方脸庞,额角有大面积的烧伤痕迹。 脸上的皮肤也显得比较粗糙,这是生活在塔克查沙漠中的人较为普遍的状态。 “沙漠人?” 面前这个高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如一座高高在上的石像一般,发出疑问。 拜迪斯抬起头,看到那双黑色瞳孔:“回大人,我是穆罗尼亚人——拜迪斯。” “穆罗尼亚人?为何流亡至此?” 拜迪斯的眼里充斥着追忆之色:“我是来自班夫堡东城区的一个平民,平日里在欧亨尼奥子爵的庄园中伐木为生。 16岁那年,在一次舍身相救后,我加入了欧亨尼奥子爵麾下。当时,年轻的欧亨尼奥子爵还未继承爵位,他用长剑轻拍我的右肩,于是我被获封了骑士。 从小的体力劳动让我不光有着一副健壮的身体,还对斧类武器较为熟悉。为此,我特意向一名善用战斧的老骑士请教,同时也疯狂学习着其他骑士的战斗方式 。 原本我以为,这是通往贵族的一条充满希望的道路,但是随着老骑士的过世,我发现自己错了。 这名老骑士也是平民出身,正因为如此,在他死后,本该寄给他家人的钱财被几个贵族出身的骑士瓜分一空。 而对此,欧亨尼奥子爵只是将财物重新返还他的家人,并不痛不痒的说了那些贵族骑兵几句,克扣了一月俸禄,便就此作罢。 生活还得继续,我也得为生存而活。 为了欧亨尼奥子爵分发的月俸,每次的战斗我都冲在最前,帮他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来自老子爵众多儿子麾下的敌人。 但之后,我所获得的大部分功劳却都被其他贵族出身的骑士所分润,没有任何权势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力做什么。 这也让我看清了这些所谓贵族的嘴脸。 于欧亨尼奥子爵而言,我只不过是一条能打的狗罢了,当我像老骑士一样举不起斧子的时候,我想那些钱一定到不了我在世的家人手上。 于是,在同样饱受贵族折磨的拜伦托怂恿下,我带着尚存还年幼的侄子和十几个弟兄,一起逃离了那座名为庄园的牢笼,来到塔克查沙漠上。 一踏上沙漠,我就将自己的脸毁去,立誓要重获新生。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四处劫掠,成为了一伙沙盗。 我们的武艺在这些沙漠土着人里显得极为强大,这也为我们一路吞并大大小小的沙漠部落提供了帮助。 最终,从沙漠东边一直来到这里,我们打败了这一片所有的敌人,夺下了这片绿洲。 并且,在这片绿洲上重新建立起一个部落,名为狂风。” 拓跋宏听完,已经明白这是一个失意的骑士,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麾下的战士,是没有月俸的。 不过……他们不必为食物发愁,也不必为御寒的衣物发愁,更不必为住所发愁。 他们的家人也是如此,所有参军的战士一旦战死,所有的抚恤金向来由部落的断事官亲自交到他们的家人手中,绝不会被人中饱私囊。” 拓跋宏说到这儿,止住了,看着下方的拜迪斯,又继续说道: “狂风绿洲需要一位新的族长。 拜迪斯,你,可愿担此大任?” 拜迪斯将头深深埋下,尽管他不能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眼下他要是不接下这活儿,恐怕就要死了。 “大人,仆愿意。” 第92章 虚假身份 拓跋宏看着低下头颅的拜迪斯,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回答太过干脆,让他有了一丝怀疑。 拓跋宏看向拜迪斯周边的几个人,将他们的脸色都扫视了一下。 啧啧,这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啊! 一个个要么长得鹰头雀脑、贼眉鼠目的,要么干脆就灰容土貌。 这哪儿是骑士啊,这完全是市井泼皮。 系统的忠诚度判定并不能识别拜迪斯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但这些人确确实实是处于归降状态。 于是,拓跋宏疑惑地问道:“拜迪斯,你的这十几个弟兄都是骑士?” “不不不,大人,您误会了,这些都是我幼时身处市井时的玩伴,只是随我一起逃亡到沙漠罢了。”拜迪斯连连摆手道。 拓跋宏听完,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不过他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象。 拜迪斯的话听起来漏洞百出,实在是不能全信。也许其中的一部分会是真话,但真真假假夹杂在一起,让拓跋宏对后者的身份打了个问号。 拜迪斯不知道,这个欧亨尼奥子爵,拓跋宏其实见过,甚至还和他还当面做过交易。 拓跋宏对后者的印象是,整个人穿的珠光宝气的,出手阔绰,没有任何一点小家子气。 欧亨尼奥子爵在做交易时几乎不讨价还价。“钱,不是问题!”这句话也出自于他之口。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吝啬一名骑士的月俸呢? 而且,两个失意骑士是怎么带着十几个市井泼皮和一个孩子,绕开欧亨尼奥子爵的庄园护卫,离开布伦纳城的呢? 除非拜迪斯在撤谎,他这个骑士的身份是有水分的。 不过,拓跋宏没有拆穿他,这样做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出门在外,身份是靠自己给的。 审讯和酷刑在眼下这个时候其实作用不大,无非是逼拜迪斯说出真话。 他可能是个骑士,可能是个沙盗,甚至可能是个逃犯…… 拓跋宏其实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名为拜迪斯的人是否在说谎。 他需要的只是狂风沙盗团的正常运转,需要的是一名能将一团散沙凝聚成沙丘的话事人。 从狂风绿洲的这些受降者的表情来看,他们对拜迪斯的掌权是认可的。 这其实就够了。 要是杀了拜迪斯,再换另一个人,未必能有这效果。 如果一名骑士的身份能使拜迪斯更好掌控整个绿洲营地,那么拓跋宏可以默许他就是个真正的骑士。 想到这儿,拓跋宏看了看拜迪斯周围的骆驼骑兵,将眼神锁定在一个看起来比纥骨元还年轻的孩子身上。 “这是你侄子?”拓跋宏看向那孩子,话却是对拜迪斯说的,“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头儿……”亚当斯看着眼前这个草原贵族朝自己看来,甚至还询问名字,于是他小声开口,想向拜迪斯求救。 拜迪斯听到了来自侄子的求助,自从踏入沙漠,他就要求亚当斯改变称呼叫他头儿。 此后,后者对他的称呼就一直没变。 拜迪斯立马接过话:“回大人,这是我的侄子亚当斯,还差一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拓跋宏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这孩子看着有点儿怯懦。 突然,他想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铁塔般的拉克申,嘴角开始尽力克制着笑容。 貌似拉克申这小子也才十五岁,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其实还真的挺大的。 “绿洲里缺衣缺粮,看看你侄子,都瘦成什么样了,”拓跋宏笑着摇了摇头,朝拜迪斯说道:“看看我的亲卫,只比亚当斯大了几个月,瞧瞧这身板。” 拓跋宏一边向拜迪斯说着,一边指了指拉克申。 拜迪斯还以为拓跋宏说这话是要封赏粮食,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但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这个年纪不吃肉怎么能行嘛?”拓跋宏脸上洋溢着笑容,“沙漠苦寒,让亚当斯留在我身边充当一亲卫!” “拓跋部羊肥马壮,多的是肉,想来用不了多久,亚当斯就能强壮起来。” 拓跋宏脸上的笑容在拜迪斯看起来是那么冷酷,他这是完全不放心自己,要把亚当斯掌控在手中啊! 拜迪斯在心中叹了口气,嘴角却尽力向两颊扯开,苦笑着说道:“亚当斯能跟着大人,不必吃苦,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拓跋宏看到拜迪斯这么识趣,也就不再提别的要求为难。 “拜迪斯,我需要一个稳定的狂风绿洲,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拓跋宏从两侧的骆驼骑兵身上收回目光,将目光投向拜迪斯。 拜迪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深邃的眼神看向自己,瞬间有一种被洞悉的感觉,让他冷汗直流。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是,大人,我将竭尽全力!” “退下。” 拓跋宏挥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 他垂坐在精制羊毛毯上,心里其实有些为难。 接下来肯定是要先回红柳绿洲的,那里离荆棘沙盗团的距离更近。 等到了那儿之后,后续路途只能携带不足一千匹的骆驼赶路。骆驼除了强大的视觉、嗅觉外,起码还能在沙漠中辨别方向,所以在沙漠中肯定无法替代。 至于战马,从红柳绿洲去往荆棘沙盗团的那段路,就不能再用马了,想要完全靠武力碾压荆棘沙盗团的难度在逐渐增加。 不光是武力,还有环境。 接下来的路途全是漫漫黄沙,红柳绿洲和狂风绿洲的位置离戈壁滩不算太远,但越往沙漠深处,流沙区就越多。 拓跋宏决定先缓缓,起码等手下的草原骑兵能完全适应骑骆驼的感觉。 看到拓跋宏略微愁苦的表情,瓦西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拜迪斯根本不是骑士,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拓跋宏微微点了点头。 “你不信任他。” “是的,我的确有些不信。”拓跋宏双臂抱头伸了个懒腰。 瓦西里建议道:“需要人来制衡他吗?” 看到拓跋宏沉寂了很久。 瓦西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93章 瓦西里的谋划 “说来听听。”拓跋宏示意瓦西里开口。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在遭遇沙暴之后,我的商队曾被一个小型绿洲的领主所接济。”瓦西里银色的发丝下,一对眼眸显得澄澈。 拓跋宏将膝盖放平,坐直了身子,说道:“莫非你想要推举的,就是这个小型绿洲的领主?” “是,这领主名为拉比尔,说起来也与这狂风沙盗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等瓦西里描述完拉比尔的背景,拓跋宏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陷入沉思。 “那颜,时间上怕是有些不够充裕了。”阿扎泰提醒道。 半晌,拓跋宏抬起头来,对瓦西里说道:“嗯,不光是时间的问题,再加上绿洲的资源本就不多,经不起我麾下三千骑长时间的消耗……” “我得动身了,瓦西里,”拓跋宏轻轻抚摸着腰间挎着的弯刀刀鞘,“此去荆棘沙盗团驻地,战马不能深入,我打算只带这近千匹骆驼前往。” 说着,拓跋宏眼神有一丝的忐忑,近千骆驼骑兵,也不知道能不能快速拿下这最大的荆棘沙盗团。关于这个部落的细节,还得去红柳沙盗团细细询问一下沙坤。 而他对面的瓦西里,此刻的神色也有些挣扎。 瓦西里心里想着,如果能将拉比尔那一支部落拉进狂风绿洲,那么对于后续在狂风沙盗团的利润分配就能够取到更多的好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是拓跋宏真的能将整个沙漠掌控,或者只需掌控其中的一大半。那么,这片塔克查沙漠就可以拥有不止一条稳定的商路。 即便拓跋宏不拿下鬣狗沙盗团,也大可以用拉比尔绿洲作为前站,直接跟狂风绿洲相连。 这样一来,赤峰山脉东侧的那些城市也可以参与到这条最近的商路中。 若是如此,那么拉比尔作为瓦西里推荐的人,在狂风沙盗团中占据一定话语权,对瓦西里是大有用处的。 想到这儿,瓦西里郑重的行了一礼,信誓旦旦的说道:“老兄,我想这并不冲突。只需要给我二十匹骆驼和二十名精锐战士,待我亲自前去游说,定能招揽拉比尔。” 拓跋宏眼帘微抬,看向瓦西里,后者的心思他很明白。既然不用耗费他太大的精力同时去做这件事,那么后者的条件其实可以答应。 其实对于拜迪斯,拓跋宏觉得安排一个人来制衡是有必要的。毕竟他在红柳沙盗团也同时安插了一些忠心耿耿的眼线用以监视沙坤。 只不过这两个沙盗团还是有所区别的,起码沙坤不知道有人盯着他,而拉比尔一旦归附,将立刻作为狂风沙盗团中明面上的眼线。 拓跋宏用布轻轻擦拭着刀鞘沟壑中嵌入的沙砾,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代我去一趟! 我会在狂风沙盗团留下一千骑,待拉比尔归附后,你带他先来这里,将绿洲营地尽快熟悉。 等我拿下东边那几个大部后,再对他考较一番。” “遵命!”瓦西里再次行了一礼。 拓跋宏将擦好的刀鞘重新别到腰上,转头看向一边,叫道:“陶柏!” “那颜。” “你带一千骑暂时留驻在此,务必使狂风绿洲重新稳定运行。” “诺!” 拓跋宏起身,先行朝外走去。 此时的外面,那些死去的尸体已经被深埋在绿洲四面的灌木丛下。 只有主路上血液留下的血褐色印记还彰显着之前的战斗,虽然死的人不算多,但狂风沙盗团目前剩下的人口也已经不足九百人。 “拜迪斯!” 拓跋宏高呼道。 拜迪斯正指挥着手下的绿洲战士,用沙子将那些血褐色印记重新覆盖,看到拓跋宏出来,赶紧一路小跑来,听候差遣。 “你带几个人,随我一同去前往红柳沙盗团。” 拜迪斯的脸上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他没有拒绝:“遵命,大人!” 拓跋宏这么做是为了让拜迪斯参与到后续对其他大部的进攻中。 一来是想看看拜迪斯所谓的骑士身份到底掺了多少水分,这种试探在战斗中能更直观的得到答案。 二则是令拜迪斯作为参与者,能更清楚的认识到,拓跋部骑兵的真实战斗力。只有足够的威慑才能让拜迪斯老老实实的经营狂风沙盗团,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看到拜迪斯痛快应下,拓跋宏没有什么表示,很快就来到乌云踏雪身边。 负责喂养坐骑的战士已经用携带的干草和豆类将乌云踏雪喂饱,拓跋宏迅速翻身上马。 身后的众将也都相继乘上坐骑,两千骑和九百出头的骆驼很快整备完毕。 陶柏和一千骑留在原地,看着拓跋宏一众如一道汹涌洪流,朝远处的地平线逐渐离去。 瓦西里也骑上骆驼,身后护着20位拓跋部战士,朝东偏南的方向而去。 ………… 等两千骑抵达红柳营地时,沙坤像一条看家护院的狗,已经早早等候在绿洲入口处。 不得不说,沙坤真的是很合拓跋宏的心意。 这比拓跋宏赶路后还要显得风尘仆仆的脸,一看就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打理过。 不管怎么样,哪怕沙坤是装的,光是这态度也让拓跋宏无话可说。 拓跋宏翻身下马后,笑着拍了拍沙坤的肩头,往营地里一看,整个红柳营地干净的就像没发生过战斗似的。 那些坍塌的帐篷已经重新支了起来,绿洲营地的人们各司其职,已经开始进入正常的生活了,还有几支狩猎队正打算去附近的沙丘捕捉猎物。 “沙坤,这是狂风沙盗团新的首领——拜迪斯,你们俩熟悉下!” 沙坤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据他所知,狂风沙盗团的首领应该是个叫拜伦托的金胡子,而这个拜迪斯貌似还跟拜伦托有关联。 看来,拜伦托死了。 沙坤脸上的惊异很快就被他掩藏起来,只见他笑着开口道:“我可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 一边还伸出手,与拜迪斯握了一下,后者也是扯出一个笑容,回应了一下。 —————— 看作者说。 第94章 荆棘沙盗团详情 其实人才是适应性最强的动物。 在沙漠中待了这么一段时间,拓跋宏已经能深深体会到这点。 刚踏入沙漠,周围的干燥空气曾给拓跋宏带来了不适应的感觉。 现在,只是身处树荫下,拓跋宏就已经感到很是满足了。 阳光毒辣。 热气翻涌着,却被牢牢地阻隔在绿洲之外。 树荫下,拓跋宏从马背上抽出羊皮卷,说道:“沙坤,你们离荆棘沙盗团更近,应该清楚他们的情况!” “大人,您是说……荆棘沙盗团的实力?”见拓跋宏肯定的表情,沙坤表示了解,旋即脸色又有些凝重,“荆棘沙盗团比我们两部都要强大许多。” 沙坤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拜迪斯,后者显然对此也有所耳闻,认同地点了点头。 “荆棘沙盗团至少有2000人口,是塔克查沙漠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要讲他们的实力,就不得不从他们所处的环境开始讲起。 荆棘之名其实来源于那片绿洲里数量最多的两种多刺植物——沙棘树和沙漠铁木。 沙棘树枝干上全是锋锐的木刺,产出的果实也是口感极酸,但却蕴含着丰富的营养。 我听说,穆罗尼亚的商人买去以后,会加入一些调味品,把它制成一种果汁,兜售给他们的贵族。” “沙棘果么……” 拓跋宏之前倒是喝过沙棘果汁,酸酸甜甜的。不过这里缺少糖来调味,也怪不得他们嫌弃口感酸了。 只听沙坤继续讲道:“而另一种沙漠铁木,不仅木质坚硬可以制作出极佳的枪柄和箭杆,而且产出的果实可以研磨成粉、经过加工作为食物。 除此之外,那片荆棘绿洲里还有一些椰枣树,它们被誉为沙漠中的黄金。 可以说,荆棘沙盗团的强大实力离不开他们自身所拥有的珍贵食物。” 沙坤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荆棘沙盗团所处的位置也很重要。虽然不是身处塔克查沙漠腹地,但是也同样在沙漠最中段的区域。” 拓跋宏将手上的羊皮卷摊开,手指顺着红柳沙盗团的位置往右上角移动。 正如沙坤所说,荆棘沙盗团在红柳沙盗团东偏北的方向。 “不光如此,荆棘绿洲离北地海的距离也不远。那片区域本就没有多少植被,更不要说别的什么绿洲了。 越靠近中部越是人迹罕至,流沙使得那里的蛇蝎虫蚁都少了许多。 四周的贫瘠越发彰显出荆棘绿洲的弥足珍贵,像是把整块中部的植被和资源都集中在了那块宝地上。 所以,荆棘沙盗团称得上是占据了整个塔克查沙漠最好的位置。” 拓跋宏心中暗暗沉思,这样一个食物相对而言充足的大部,同时拥有着2000的人口,在沙漠的恶劣环境中的确称得上是很罕见的了。 毕竟沙漠中部落的人口和军队数量不能按照草原上的为标准。 他们所处的环境要差很多,首先是不能像穆罗尼亚一样选择种地,其次还不能像草原一样发展游牧。 食物和其他资源的匮乏造就了对于生存更加精通的沙漠人,同时也造就了最极端的部落运作方式。 草原上一个2000人的部落,可能拿出来的就只有几百个战士。 但沙漠里则要苛刻很多,这里养不了闲人,向来是最讲究适者生存的。 一个2000人的荆棘沙盗团,起码得有一半是能具备战斗能力的战士,而另一半,估计也处于时刻补充伤亡的状态。 拓跋宏抬头看了一眼正伏在地上休养的骆驼群,接连问了两个问题:“荆棘沙盗团的首领叫什么,他们的骆驼有多少?” “达吾提,他们的首领叫达吾提。” 说罢,沙坤伸出四个手指。 “骆驼的数量跟人口一样时不时的变动着。今年年初,我曾在部落东边见到过达吾提的一支狩猎队,他们有至少100匹骆驼。 而像这样的狩猎队,达吾提的麾下可有四支,这还不算上其他杂七杂八的。 据我保守估计,荆棘沙盗团的骆驼至少应该在500匹。” 拓跋宏看向沙坤,神色平静,说道:“我麾下的战马受阻于天气和地形,不能深入沙漠腹地,所以此次前去只携带900余匹骆驼 。 沙坤,这次你也挑些战士随我一起攻伐!” 沙坤看向拜迪斯,脸上终于露出恍然之色。合着这家伙也是一块儿去参与攻打荆棘沙盗团的。 他心里很是平衡,行了一礼回应道:“是,大人。” 拓跋宏摩挲着柔软的羊皮卷,地图上虽然只标注了几个绿洲的位置,但他可不信这沙漠中只有大部才能存活。 想当初,他坐船经过塔克查沙漠岸边时,杰克船长曾向他解释了不靠近的原因。 越是小部落,民风可能就越是凶悍。 于是,拓跋宏问道:“北地海边的那些小部落具体是怎么回事?” 沙坤微微诧异,怎么这新认的主子不认识塔克查沙漠最有名的大部,却还能知道北边有些小部落。 沙坤的脸色如常,娓娓道来:“那些身处荆棘绿洲附近的小部落,这些年来早已被达吾提吞的七七八八。 小部落的人要么选择被荆棘沙盗团吞并,要么就干脆逃亡到北地海边。 在那里虽然说是能靠捕鱼为业,但他们本就缺木少材的,造不出什么像样的工具,更多是靠退潮时捡些鱼虾贝类果腹。那些简陋的庇护所和集水工具只能使他们苟活。 随着一些搁浅的船被慢慢发掘,他们也获得了一些残留的工具、食物,即便如此,荆棘沙盗团还是仗着兵力,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缴纳他们获得的东西。” 拓跋宏想到了房子里那一箱珠宝,里面可有不少珍珠贝壳之类的东西。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事儿你们也没少干?” 沙坤讪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拓跋宏不难理解,这些身处海岸边的部落为什么会如此疯狂了。 大沙盗团像依附在他们身上的水蛭,不断剥削着他们为数不多的物资,这让很多人想拥有一艘船来脱离塔克查沙漠。 第95章 白骆驼 了解完荆棘沙盗团的基本情况后,拓跋宏打算在红柳绿洲休整一夜。 这几天几乎是连轴转,拓跋部战士的身子也不是精钢打造,需要短暂的休息。 再加上骆驼的体型本就比战马更加高大,新上手的300余拓跋部战士其实还不太适应。 不过,对于如何更好的骑乘骆驼,沙坤作为“本地人”,肯定有他独特的见解,拓跋律一行人也在他的指导下受益良多。 “报!” “进来。” 当拓跋宏正大快朵颐的享受着沙鸡的鲜美时,一个散班走了进来:“那颜,沙坤求见。” “让他进来。” 拓跋宏一边说着将塔吉锅放下,一边抓起块布,将唇角和双手的油渍尽数擦干。 “大人,祥瑞啊!祥瑞……” 门帘一掀开,沙坤脸上的神色激动的难以言表,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沙坤,什么事让你这么毛毛躁躁的。”拓跋宏的脸上有些不喜。 沙坤的表情立马收了收,笔直地立在原地,谄媚地笑道:“大人,狩猎队抓到了一匹白骆驼。” “白骆驼?” “是啊,大人,白骆驼在我们沙漠中象征着圣洁、高贵与不朽,是祥瑞的象征。” 拓跋宏来了兴致,连忙起身,大跨步朝外面走去。 此刻,绿洲的青翠和沙漠的金黄映衬出这片天是那么的蓝。 在蓝天白云之下,一众棕黄色骆驼中,一只毛发大体呈白色的骆驼出现在拓跋宏眼前。 它的双眼炯炯有神,白色的毛发虽然比不上照夜玉狮子那样蕴含光泽,但在周围这些邋里邋遢的棕黄色骆驼中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只见这匹白骆驼鼻子上刚打了木钉,被拴在空地中央。它绕着中心处慢慢踱着步,步伐稳重而有节奏。 “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沙坤忍不住赞叹道。 拓拔宏仔细的看了看,这匹白骆驼倒也不是纯白,四肢关节和颈下厚重的毛发堆积起来,呈现出黑棕和淡黄色。 再往上则是那硕大的头颅。 拓跋宏微微撇了撇嘴,没看出哪优雅来了。 这玩意儿的眼神怎么看怎么睿智,甚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流露出一股不屑的表情。 拓跋宏沙漠坐骑,眼神聪睿,表情不羁 “这玩意儿也算优……”拓跋宏喃喃自语,还在吐槽着。 沙坤却是俯身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您一来,沙漠之神就送来了象征祥瑞的白骆驼,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呐! 此去荆棘沙盗团,大人正缺一坐骑,沙坤斗胆,将这白骆驼献给大人。” “那我就……收下了。” 毕竟是沙坤一片好心,拓跋宏还是将其收下。 他往前走几步,伸出手朝骆驼皮毛探去。 “大人,小心!这白骆驼已经接近成年,野性难驯,整只狩猎队抓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将它……” 沙坤的话还是说的太晚。 话音还没落下,拓跋宏的手就已经够到了白骆驼的背上。 出乎沙坤意料的是,在狩猎队手中野性难驯的白骆驼,此刻却没有发疯的迹象。 拓跋宏上手摸着白骆驼的背,骆驼毛摸起来既柔软又温暖。 白骆驼感受到一只手在撸它,扭过硕大的头颅,用睿智的眼神看了看拓跋宏。 沙坤笑着,将崭新的鞍具递了过来:“大人,我就说它跟你有缘呢!” 这鞍具比马鞍大了一圈,前鞍桥和后鞍桥都高高翘起,而且还没有脚蹬。 拓跋宏也是大笑,这白骆驼的表情初看满是傲娇,没想到还挺温顺的。 他从沙坤手上接过鞍具套在白骆驼身上,看起来像是一轮弯月反挂在它的背上。 拓跋宏将套在木钉上的绳索往下一拉,痛感很快传递到白骆驼鼻间。骆驼这动物虽然看起来温顺,但实则也很难驯服,若是像战马一样只是在头部套上缰索,它是不会听命的。 只有在鼻间打上木钉,吃痛了,它才会听指挥,这一点其实跟牛的鼻环有异曲同工之处。 痛感使白骆驼立马低下了头,它的前肢先是着地,紧接着是两条后腿,最后整个身子都卧在地上。 拓跋宏翻身坐上骆驼背,拉动缰绳,周围的人群四散开来,让出一条通往外界的主路。 白骆驼修长的四肢使它的身体腾空,拓跋宏高坐在它背上,轻轻往后拉动缰绳。 于是身体开始往后微动,白骆驼往前迈动着步子,开始小跑起来。 出了绿洲入口,拓跋宏骑在高高的骆驼背上,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金色。 沙漠的辽阔和绝美就在眼前,拓跋宏感受到沙子在脚底下的纷扰。 骆驼不愧是号称“沙漠之舟”的动物,在广袤无垠的金色沙浪中,拓跋宏感受着热风吹过白骆驼毛发,轻抚过自己身上、亚麻长袍飘扬的衣角。 这一刻,拓跋宏只觉得自己的心沉浸在自由的风和这片炙热的塔克查沙漠中,好像同这片沙漠一起呼吸着。 他很快就催动着白骆驼溜了一圈,来自系统的骑术加持使他能很快就适应了骑乘骆驼的感觉。 “畅快!” 长舒一口气,拓跋宏将缰绳递给一名散班,看着还在适应的拓跋部骑兵们,扭头进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太阳才刚刚露出峥嵘,900余骑早已整装待发。 前面的一大半路程,这些骆驼都会被绳索连成长队,这是为了防止在途中遇上沙漠风暴,有骆驼会迷失方向。 这900余匹骆驼被分为30队,每一匹骆驼之间,都有简易的活扣相连。 骑骆驼也有诀窍,不能从领头的骆驼开始坐起,不然它要是一起身,后面的骆驼就会跟着一块儿起身。 骑乘时,骑兵们须得从每支队伍的最后一匹骆驼开始,倒着往前坐,等到第一个领头人拉起缰绳,整支骆驼队就像水波一样从头荡漾到尾。 30支骆驼骑兵的坐骑有所差异,单峰骆驼和双峰骆驼分隔开来。 为了保持整支骑军的速度均匀和连贯性,以速度较慢,个头更大的双峰骆驼为前军抵挡一部分风沙。 900余骑一路向东,朝下一个目标踏上征途。 第96章 抵达荆棘绿洲 这一路来还算幸运,起码没有遇上那所谓的沙尘暴。 拓跋宏的身前,几队双峰骆驼抵挡了一部分来自正面的热风。 黄铜长枪紧贴着悬挂在这些双峰骆驼的右侧。 是的,拓跋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次出行让双峰骆驼队带上黄铜长枪。 骆驼的负重毕竟比战马要多,不发挥这个优势实在说不过去,此外拓跋部骑兵还带上了红柳绿洲的椰枣和馕饼。 至于肉食,在沙漠中本就稀缺,也就不强求了。 越往沙漠中段走,视野中的绿色就越是空伐。 红柳、胡杨、沙棘树,那些在靠近戈壁区域还能看到的植物在这儿几乎已经找不到了。 能在荒野上生存的,只剩下依稀可见的仙人掌。 “踏踏……” “踏踏……” “踏踏……” 前方极近处传来骆驼蹄子跑动的声音,十几名阿勒斤赤虽然换了坐骑,但还依旧遵循着本职工作。 身前的双峰骆驼骑队让开一条通道,使那些阿勒斤赤近了拓跋宏的位置。 “报!” “那颜,前方十里外发现骆驼巡逻队。”黑脸阿勒斤赤禀报道。 “没有惊扰到?” 拓跋宏虽然清楚阿勒斤赤有望远镜这等利器,但出于谨慎还是问了一嘴。 黑脸阿勒斤赤肯定的摇了摇头。 身处前端的双峰骆驼骑兵纷纷回过头来。 “止步,在此休息片刻。”拓跋宏对着身边的几个传令兵说道。 在沙漠中不同于陆地上,流沙会销蚀骆驼奔跑带来的噪音,没人能听到十里之外有骑军在此。 在靠近荆棘沙盗团前,能够有机会将肚皮填饱,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 食物能够补充骑兵们的体力,为接下来的战斗发挥作用。 传令兵们立刻朝前后分别走去,高呼道:“那颜有令,原地休息!” 以沙坤和拜迪斯为首的最精通骆驼骑术的沙漠人此次作为每支骆驼骑兵领队。 他们操控着领头的骆驼俯下身子,紧接着一排又一排的骆驼队像退却的潮水一般伏下。 随着骆驼的卧倒,骑兵们从骆驼背上翻身而下,翻着一旁的藤条编织袋,掏出干硬的馕饼和红透的椰枣。 他们先是就着椰枣啃上三两口饼,再拧开水袋轻啜一口,然后迅速的将木塞塞紧,就这样很快吃完了一餐。 拜迪斯满脸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拓跋部骑兵从骆驼背上下来的动作几乎一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而且没有他见过的穆罗尼亚骑士那么矫情。 放了几天的馕饼本身没有任何佐料。再加上这些藤条编织袋并不是密不透风,被风沙灌了好几天后,馕饼失去刚烤制时的柔软,显得异常干硬。 拍两下,上面全是抖落的沙砾,吃起来不光刺嗓子还寡淡无味。 就这不弱于沙漠人吃苦耐劳的品性和远超后者的纪律性,也难怪狂风沙盗团会输了。 拜迪斯这样想着,往后面看了看,作为整支骑军的总指挥,拓跋宏居然也像他麾下的骑兵一样,吃着相同的东西,甚至还将手里的椰枣分给了身边几个年轻战士。 拜迪斯唏嘘不已,扭过头的一瞬间,正对上了沙坤的脸,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沙坤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一个服气的微笑。 拜迪斯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些庆幸。 后方,拓跋宏将手里的椰枣分给了身边的几个散班宿卫,这东西吃多了实在是腻得慌。 齁甜齁甜的,简直像在嘴里撒了砂糖。 他将最后一口刺嗓子的饼咽了下去,看到众人都已吃好,于是迅速跨上白骆驼。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家那颜。 只见拓跋宏将身侧的黄铜长枪抽出,高举起来,没有任何激昂的话术,只是用枪尖划开天空,然后向前一探。 前军领队和后军领队同时接到指令,众人稍微用力的拉一了下缰绳,催促骆驼向前出发。 一路越过十里黄沙,在接近阿勒斤赤遇到荆棘沙盗团巡逻队的地方,拓跋宏选择了一处高丘停下。 拓跋部骑兵远远的立在沙丘背面,沙坤和拜迪斯等沙漠人由前军变后军,跟双峰骆驼一起被安置在后方。 中间还有几排拓跋部骑兵隔开,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这样是为了阻止他们窥探到拓跋部阿勒斤赤使用望远镜这种利器,毕竟他们才刚刚投靠拓跋宏,从根本来说其实还不算是“自己人”。 在一众骑兵的掩护下,拓跋宏趴在沙丘顶,举起望远镜向远处望去。 一个硕大的绿洲出现在镜头上,这荆棘绿洲比红柳绿洲可大了不少。除了中心有一片月牙型的湖泊外,近湖处有不少沙棘树。 此外还点缀了一些沙枣树和椰枣树。绿洲的最外围除了高大的胡杨、沙漠铁树,还有大面积的骆驼刺。 这里要重点说下骆驼刺这种植物,它们除了长满长刺,显得极为狰狞之外,还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能够产糖。 刮大风时,骆驼刺的针刺会扎破所在叶面,糖汁会从伤口处泌出,经过风吹日晒,就结成了一个个小糖粒。 沙漠人管这些糖叫“刺糖”。这些“刺糖”既可以食用,也可用来煮水,治疗一些诸如腹泻和痢疾的病,这也使沙漠中的人即便喝生水都很少生病。 拜迪斯带来了不少这种刺糖,拓跋宏也不舍得吃,只是浅尝了几粒,确实是甜的。 这些刺糖将作为拓跋宏正准备搭配的几种药物之一,被列为拓跋部骑兵随身医疗包中的一部分。 拓跋宏的目光从这片骆驼刺上移开,看向稍近处的百人巡逻队。 长期没有敌手的情况让他们处于半涣散状态,说是在巡逻,其实更像是在摸鱼。 摸清楚四支巡逻队的规律后,拓跋宏起身,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看到指令,拓跋部的前军和后军同时解开骆驼首尾间衔接的扣环。 憋了很久的骆驼们一边吐着舌头发出咂嘴声,一边扭动着脖颈,想要分散着朝别处走去。 第97章 引诱 这些不安分的骆驼们被拓跋部骑兵们一拉鼻间的木钉,给生生拽了回来。 温顺向来不是骆驼这种动物的天性,总要一些外部手段迫使它顺从人类。 拓跋宏沉声道:“阿扎泰、拜迪斯、沙坤,你们三人率200骑正面引诱,突袭眼前的这队百人骑后。不论成功与否,一旦其他三支百人骑追来,不得恋战,迅速往沙丘脚下撤。” “诺!”“诺!” 拓跋宏偏过头看向另一边,说道:“纥骨元、拉克申,你二人率领300骑,立即动身绕到绿洲侧翼的沙丘后。待他俩将巡逻队引出绿洲,你们再从侧翼杀出,箭雨奔袭,所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诺!”“诺!” “去,拓跋部的儿郎们!这些孱弱的羔羊已暴露出弱点,只等我们露出獠牙,便能轻易撕碎他们的喉咙。” 拓跋宏将手中的弯刀一指前方,阿扎泰率先催动座下骆驼,从坡后方下去。 拜迪斯和沙坤对视一眼,也都相继跟上。 为了不暴露本部所在的位置,剩下所有的骑兵都原地待命,在沙坡后擦拭着刀枪,这是他们最后休养的时间。 沙丘顶只留了拓跋宏一人还在观察着。 他看到阿扎泰率先从沙山脚下冒出头来,只不过后者没有一人冒进,而是在原地等了几秒。 两百骑鱼贯而出,这些单峰骆驼撒开了步子,呼啸着朝那支还在懵逼的百人骑冲了过去。 阿扎泰一马当先、紧夹骆驼腹,一手抓着牛角弓,另一手随时准备搭箭射击。 沙坤也一边拉着缰绳一边抽出笔直的战刀,刀锋向前,刀身朝下。感受着风掠过刀尖被锋刃割开的声音,沙坤的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面罩之下,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在提前品尝鲜血的美味。 这还是沙坤第一次跟草原人一起作战,恍惚间有一种在草原上飞驰的感觉。 同样有着这种感觉的还有拜迪斯,他感受着风的律动,从腰间宽大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十字剑来。 这剑显然跟刀鞘的宽不成正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原先的剑鞘被弄丢了。 十字剑双面开刃,光是银白色的寒光就显示出剑尖锋锐无比。 “队长,有敌袭!” 一名眼尖的巡逻队队员突然看到远处有一批骆驼骑兵冲了过来,他高呼着提醒队长。 这名巡逻队队长此时正背对着沙丘,脸上还带着插科打诨的笑容,一听到手下的惊呼,赶紧扭过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立马让他魂飞魄散。200名骆驼骑兵紧夹骆驼腹,手持牛角弓已经在搭箭了。 “啊?快跑!” 吓得巡逻队队长赶紧催动座下骆驼往荆棘绿洲的方向跑去。 百人骑也都催动着,打算避开这正在冲锋的敌人。 但蒙苏弯弓可不是吃素的兵刃,几个呼吸间,此时的百人骑乱糟糟的摊成一片。 尾翼的几名巡逻队骑兵已经处在阿扎泰的射程范围之内。 “咻——” 只听一声破风,来自拓跋部的利箭正中“猎物”。 那尸体跌落下骆驼,只留后者还玩命狂奔着。 几个呼吸间,阿扎泰接连射出几箭,不过并不全是一击毙命,有射中大腿和手臂的。 那些难以忍受的巡逻队员一时吃痛,从骆驼背上跌落下来。 沙坤的战刀没有丝毫的留情,左手抓住缰绳,右手就小幅度向前扫了一刀。 骆驼狂奔带来的高速让他只觉得手掌上传来滞感,荆棘沙盗团巡逻队员的头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砍下。 沙坤看着倒飞而出的头颅,眼中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就连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这件最喜欢的亚麻长袍,对此也无动于衷。 此刻,他只想跟在这些草原骑兵后面,收割着属于这片沙漠上最大绿洲的战士、他们的生命。 一连割下好几个人的头颅,沙坤的眼瞳上都粘染了血色。 换做以前,这已经足够他吹嘘了,但眼下,沙坤觉得这还不是自己的极限。 另一边的拜迪斯比起沙坤,骑术要显得更加高超。他并没有握住缰绳,像草原人一样光靠夹住骆驼腹部就能在背上坐稳。 拜迪斯先是双手持剑从一个落单的巡逻队骑兵腰腹间横扫了过去,疯狂的骆驼加上冷静的拜迪斯,使面前这人的腰腹被顷刻间斩断一半。 巡逻队骑兵一只手捂着腰,被同样切断的还有他的大肠,苦绿色混杂在喷涌的血液中,稀碎的内脏流了一地。 显然,他死前尽是痛苦之色。 第98章 追击 拜迪斯一剑横扫之后,阻滞力使他的手顿了一顿,他突然觉得劈砍不是个明智之举。 与中式长剑不同,这种十字剑从剑身的三分之二处开始,剑锋就渐渐向中心处偏离,这使得整个剑尖显得极为流畅。 并且,剑身厚而细,从十字剑柄连接处蔓延出一道血槽,同样布满整个剑身的三分之二。 在沙漠中待的太久,将剑当成刀来使用已成了惯性,以至于让拜迪斯忘记了最适合这种剑的方式其实是刺击。 只见他很快单手握剑,催动骆驼朝着落荒而逃的巡逻队骑兵追去。 巡逻队队长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后方,一些不同于巡逻队灰色亚麻袍的白色身影已经追上了后队。 巡逻队队长内心惶恐啊,不安啊,这都从哪冒出来的人,刚一照面就死命的追杀。 看他们来的方向显然是西边,难道是从红柳沙盗团来的,这群人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他想不通,也没时间再瞎想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良好品质,他用手上的刀鞘狠狠地砸了两下骆驼屁股,后者在吃痛下加快了速度。 他是一溜烟的就甩开了大部队,后面的巡逻队队员可就叫苦不迭了。 跑,谁还能跑得过你啊? 如果这些巡逻骑兵还有机会说话的话,他们一定会翻着白眼这样吐槽道。 灰色亚麻袍的后摆落在骆驼屁股上,一名巡逻队骑兵用力拍打着身下坐骑。这匹骆驼的后腿有一道血痕,显然是被阿扎泰等人伤到了。 划伤使骆驼的逃窜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也让跟在他后面的拜迪斯开始加速。 很快,拜迪斯座下的骆驼紧紧咬了上来。只见他单手持剑,另一手腾空。 不持盾也有不持盾的好处,那就是适合擒拿,不过眼下却是没机会了。 拜迪斯身处落单巡逻骑兵的左后方,将十字剑对着前方竖握,剑锋撕裂热风,将巡逻队员无可匹敌的锋锐送入他的腰部。 柔软的腰腹显然不是能抵挡十字剑锋的盾牌,亚麻长袍下看起来还挺宽厚的腹部其实跟一片薄薄的落叶没有什么差别,它们都逃不开被刺穿的命运。 半截剑锋很快送入血肉之中,十字剑上的血槽很快就发挥了作用,使鲜血流出的速度开始加速,瞬间就浸润了后半截血槽。 两匹骆驼继续前后挨着,贴近跑动,巡逻队队员的身体也被十字剑支撑在骆驼背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 火热的阳光一照,十字剑两边银色的剑锋在血线映衬下更显瑰丽。 但眼下毕竟不是搏斗的时候,拜迪斯不能静等对手的血流干,于是他迅速拔出了剑身。 已经奄奄一息的巡逻队骑兵瞬间跌落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地里。 十字剑已然喝饱,巡逻队骑兵身体里剩下的鲜血,毫无疑问将被贡献给这片沙漠。 拜迪斯一甩剑身,将十字剑嘴里的血吐到沙地上,然后继续向前追去。 在拓跋部骑军的另一边,沙坤接连砍了三人,脸上流露出一抹难掩的疯狂。 也许是身体里的嗜血猛兽被唤醒,沙坤此刻只觉得实在是太爽了! 以往只有虐杀那些商队成员和小部落的人时,才能够填补他内心嗜血的空虚。 现在看来,那些算得了什么? 面前可是同样骑着骆驼的骑兵,来自荆棘沙盗团的精锐战士,就这样被一路追杀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到现在起码已经有30余名巡逻队骑兵被拓跋部的追兵吞下。 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太值了,沙坤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手上也未曾放慢速度。战刀轻易将一名失了骆驼、靠双腿奔跑的巡逻队骑兵枭首。 “咻——” 一枚木刺从前方飞来。 “叮!” 还好被刀身所挡,但崩开的木刺还是从沙坤的脸上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这一下直接吓得沙坤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他抬头将目光对准前方。 一名巡逻队骑兵离他只有十米开外,手上握着一节一尺长的木管,这是吹箭。 那木刺想必就是从这里发射出来的,沙坤正要追上前去砍了这放暗箭的人,却见这名巡逻队骑兵再次扭头,握住吹箭管,对准沙坤又要来上一发。 吓得沙坤往下缩了脖子,这木刺比弓箭要小了太多,简直防不胜防。 刚才还只是擦到了脸,要是再偏一些岂不是眼睛都要瞎了。 “咻——” 正当沙坤束手无策的时候,一支箭从右边射来,将吹箭的巡逻队骑兵脖子从侧面贯穿,死的不能再死。 吹箭管也从巡逻队骑兵的手上脱落,在沙地上滚了好几米。 没人会去在意它,战斗还在继续。 沙坤偏过头,从那个角度能精准射穿巡逻队骑兵脖子的,在这200骑里只有阿扎泰了。 阿扎泰的脸上没有松懈,只是瞥了一眼沙坤,就继续朝着前面落下的其他巡逻队骑兵射击。 沙坤将头扭了回来,也继续看着前方,逃窜的巡逻队正如拓跋宏所说的一样,像一群孱弱的羔羊。 而阿扎泰他们则更像是在戈壁上捕捉黄羊的荒野猎手,只需看着对方在恐惧中逃窜,直待这些巡逻队骑兵们精疲力竭,就可以撕碎他们的喉咙。 此时,在拓跋部猎手的东边,荆棘绿洲之前。 负责守卫绿洲的战士一看,自家西面的这位巡逻队长怎么高呼着跑回来了,再仔细一看,后面还追着一些身穿白色亚麻袍的骆驼骑兵。 “不好,是敌袭!”一名绿洲战士高呼道,“戒备,戒备!” 另一人也是怒吼道:“快奏响号角!” “呜——” “呜——” 随着他的提醒,十多枚大号海螺被吹响,这种奇特的传讯方式显然是荆棘沙盗团特有的。 另外三个方向的巡逻队一听到这声音,赶紧调转方向,朝西边涌来。 巡逻队队长此时已经接近荆棘沙盗团,他放声高呼道: “敌袭!敌袭!” “快快支援!” 远处,其他三个方向的巡逻队也开始往西边聚集。 第99章 引诱(二) 眼看离荆棘沙盗团越来越近,阿扎泰赶紧放缓了速度,等到能够调转方向,他立刻拉动骆驼头往后跑去。 他身后的拓跋部骑兵早就有样学样地佯装撤离。 而远在荆棘沙盗团西侧的那伙巡逻队还在玩儿命似地往自家绿洲营地里跑。 “快!快!” 这些巡逻骑眼看快要抵达营地时,只见左右两侧的另外两支巡逻队踏着飞扬的沙尘,朝西边而来。 巡逻队队长此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扭过头,竟看到那伙白袍骑兵正往后撤。 一来有了援军,他心里有了底气。 二来,在地位相同的另外几个巡逻队队长面前,他不想弱了面子。 “追!” 于是西巡逻队队长调转坐骑,对着正向他奔来的这些骑兵大喝道。 追,谁还能追的过你啊? 这些巡逻队骑兵本就兼顾着打猎的任务,本身也是绿洲的狩猎队。不想这短短的一段路被对方撵着打,倒成了猎物。带头跑的是你,现在倒是逞能了。 众人心里正吐槽着,却见这原本第一个跑路的队长,此刻竟身先士卒地往反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扭头一看,那些敌人竟然落荒而逃。忙慌了一路,根本没几个人回头看过,哪里知道追他们的白袍骑兵已经撤离。 不远处,传来另外几队巡逻队骑兵的呼喊,也为他们助长了反攻的勇气。 这些人当即跟在队长后面,打算一雪前耻。 “杀!” “啰啰啰……” 怪叫声从这些巡逻队骑兵嘴里发出。 沙盗到底是沙盗,用鬣狗形容他们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逃跑时如鸟兽散,追击时却也呼啸成群。 不过,巡逻队队长并没有彻底放开速度去追,而是控制着骆驼的速度。 他也不是什么太蠢的家伙,率先追击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真要他身先士卒的做先锋,肯定是不愿意的。大部队还没跟上来,他且得放慢些速度等一等。 巡逻队这追击的速度显然不在阿扎泰的意料之中。 经得身边众人提醒,阿扎泰扭过头,看到后面的巡逻队并不如想象中的快。 无奈,他也只能高呼着扼令拓跋部骑兵放缓些速度。 从拓跋宏的视角来看,这场面实在是诡异。 前后两支骑军从一个玩儿命追逐,一个玩儿命逃跑的场面,转眼间就攻守易形。 拓跋部骑兵瞬间从猎人变成了猎物,当然,这是在拓跋宏意料之中的事。 然而,他们从接近荆棘沙盗团的位置往沙丘跑的这段路程上,行进的速度远不如一开始那般快。 西边的那支巡逻队骑军像是刻意放缓了速度,为了等待后方从东、南、北这三个方向包来的另外三支巡逻队。 从拓跋宏的望远镜中,可以看到整个追逐的过程就像一支箭矢的尾翼。随着羽翼离的越来越近,即将要跟箭尾拼凑在一起时,箭身也就离的不远了。 所幸后面的追兵手上没有拿着弓箭,不然这么近的距离,其实是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的。 沙坤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这种追击时能够虐杀,逃跑时却又让敌人无可奈何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瘾了。 他看着领先他半个身位的阿扎泰,竟然在“逃离”的时候还能侧身向后射击。 只见阿扎泰不用握住缰绳,光靠大腿夹紧骆驼腹部就能牢牢的固定在骆驼背上。 阿扎泰的身子向后转了半圈,瞄准后方的敌人,极速搭弓射箭。 骆驼身体向前,飞贯而出箭矢却以更快的速度朝反方向射去。 沙坤一脸艳羡的盯着,左手拉着缰绳,也跟着扭过头扫视了一眼。 “呃~” “嘭。” 痛苦的叫声和沉闷的落地声相继传来。沙坤只瞥到那人胸前中箭后,就当场坠落。 不光是能转身回射,而且还射的这么准。 沙坤在心中微叹,被白纱布蒙住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 (在忙着画图,少写了点,现在脑子也有点乱。完整世界地图目前已经画了一幅,但是感觉稍微有点大了,只编了一部分主线,还没完全想好。电脑不在手边,草图放评论区了。 我趋向于主大陆中部原本有个完整的汗国,后来分裂成多个汗国,蒙苏这一脉从重山间抵达庚古大陆,随后夺取了庚古大陆的这片草原,嗯,鲜卑族可能才是原住民。 如果决定用这张图的话,左侧非草原区域我会划分成大大小小的王国、公国。并且会跟目前地图的剧情有联动性。 当然,不一定就用这稿,也可以庚古大陆画在西边,往东去画些王国公国也是可行的。这个我会另外再画,到时候拿出几个方案来做对比,由你们投票来敲定。 嘿嘿有点短,今天就这样小鸽了,勿怪。) 第100章 弩箭再现 “踏踏踏……” “踏踏踏……” 两股人数不同的骆驼骑兵前后追逐着。 阿扎泰扭过头看到,后方的几支巡逻队已经合并为一处。 300多名骆驼骑兵正蹄声阵阵、携漫天黄沙而来。 拓跋部骑兵沉默不语,他们面色显得十分沉静,催动着身下坐骑往原定的沙丘脚下而去 。 荆棘沙盗团南面。 纥骨元看到时机成熟,朝一旁的拉克申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将腿绷紧。 弯刀从鞘中抽出,发出清脆的响声。 “杀!” 纥骨元挥刀向前。 身后的300骑开始催动身下坐骑,向北边那片绿色发起进攻。 “踏,踏,踏……” “踏踏,踏踏……” 随着骆驼蹄速加快,侧翼埋伏的拓跋部骑兵很快就来到了绿洲边缘。 荆棘绿洲的守卫足有七八百,加之绿洲内的人员并不分散,所以很快,大部分守卫就集合到了西边。 尽管绿洲营地的守卫早已在这段时间里倾巢而动,从绿洲西面筑起防御。 但这里毕竟已经没有了骑兵。 绿洲守卫们穿着或灰或白的亚麻长袍,手里的黄铜长枪紧紧攥着,只有一对或惊诧、或冷漠的双眼裸露在外。 纥骨元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他只能看到这个荆棘沙盗团的整体装备水平。 黄铜长枪的数量比之前的两个绿洲要多不少,粗略一扫,大概有300多把。 这些人竟然没有躲在胡杨、沙漠铁树的后面,反而挑衅似的立在了拓跋部骑兵肉眼可见的位置。 这些人的做法对于拉克申这样的神箭手来说,无异于活靶子。 依旧是老战术,拓跋部骑兵在接近绿洲时开始放缓速度,打算一轮骑射来对付这些在射程范围内的绿洲守卫。 而此刻对面的荆棘绿洲。 一道极显奢华的身影坐在被八个奴隶所抬的轿辇上。 他身上金色的长袍即便是在脚下的金沙映衬下依旧显得耀眼夺目。 然而,衣着华丽也可能有其负面影响。在沙漠这种资源稀缺的环境中,华丽的外表可能代表着对资源的过度消耗和浪费。 此外,过于显眼的衣着也可能使他成为袭击者的目标。 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是荆棘沙盗团的首领艾买提,在这片沙漠上还没人敢对他动手。 作为整片塔克查沙漠最大的绿洲之主,艾买提已经掌控荆棘沙盗团20年之久。 艾买提的确是从先辈那儿传承了荆棘沙盗团的衣钵,才达成今天称霸中部沙漠的成就。 因此,他对这周围的一切都很是熟悉。 从那些迎面而来的骆驼骑兵掏出牛角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这些人不会是沙漠人,而是西边那群放牧的家伙。 至于他们为什么而来,艾买提现在不想知道。草原人的确是凶悍蛮不讲理,但他们沙漠人更是如此,甚至犹有过之。 既然他们来到了沙漠,想必也做好了埋骨于此的准备。 “首领,还是小心为上。”一名亲卫极力劝阻,示意艾买提不要高调。 艾买提重重点了点头,看着远处这些骑兵,示意身边抬轿的奴隶将他放下。 的确,牛角弓射出的箭可不是那么好抵挡的,他需要暂避锋芒。 “回撤!回撤!” 于是,艾买提一下轿辇,就招呼前排已经钻出绿洲外的持枪守卫,让他们赶紧撤回胡杨树后。 “牛角弓?”艾买提喃喃道,“远程攻击,当我没有吗?” 他朝身边一个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吹动了手中的海螺。 这支海螺跟那些召唤巡逻队的大海螺有所不同,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 “嘟!” 听到这吹奏声,处于队伍里最末尾的一些绿洲守卫,开始往前探了几步,夹杂在持枪守卫之中。 或灰或白的长袍之下,隐藏着一种武器,只等对面的骑兵在贴近一些,抵达这利器的射程范围,定能叫这些对手人仰骆驼翻。 随着拓跋部的骆驼离荆棘沙盗团越来越近,纥骨元没由来的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并没有看到对面的绿洲守卫有调动的痕迹,毕竟都是清一色的非灰即白,手上也没什么武器显露。 不过,他隐隐有一丝心悸,这是一种荒谬的第六感,说不出理由来。 看着对面分散出来防御南部的一排绿洲守卫,纥骨元觉得他们中的有些人怎么连装备都没有,这手怎么还按在怀里呢? 一旁的拉克申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拉动手上的硬弓,对着人群中金光闪闪,明显是首领的那个人射去。 也不怪拉克申眼神好,他觉得这些绿洲沙盗团的首领似乎总喜欢穿的与众不同。 明明只是一个坐拥2000人口的沙漠部落,首领却穿着像个国王,好像这样就能展露出自己的地位似的。 拉克申搞不懂这样做的意义,他只管将箭射进那该死的家伙胸膛里。 “咻——” 箭飞的很快,尾翼掠过的痕迹迅速在空中闪过一道白光。 “铛。” 羽箭打在了那穿金袍的骚包家伙胸口。 意料之中的当场陨落并没有出现,甚至羽箭都没有扎进肉里去就被挡开了。 拉克申知道,对方宽大的金袍之下肯定有能够防御羽箭的甲胄。 “有甲了不起是!?”拉克申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 只见他一边绕着绿洲侧跑,一边再次拉开弓,这一次他要瞄准的是穿金袍之人的面颊。 这支箭一中,就是他们沙漠人信奉的那个劳什子沙漠之神来了,也休想留住这货的命。 拉克申冷笑一声,正要把箭射出去,却不曾想对面的那些绿洲守卫开始动了。 他们中的部分守卫从罩袍下抽出了一些令人头疼的东西——弓弩。 “该死,快撤!” 随着纥骨元一声怒吼,已经冲到前端的部分拓跋部骑兵在本能驱使下,选择听从纥骨元的命令。 只可惜,有些晚了,先行冲锋的一些人距离绿洲只有五十米的距离。 “咻——” “咻——” 多么熟悉,是箭出弦的声音。 几名拓跋部骑兵当即中箭,从骆驼背上跌落下来,顷刻身死。 第101章 击杀 “快离开!” 这怒吼声从纥骨元的喉咙中发出。 冲在最前端的十几名骑兵已经倒下,纥骨元只能催促着,让后面的人赶紧调转坐骑的方向。 他看清楚了,对面这些绿洲守卫掏出来的,是那些熟悉的短弩。 拓跋部骑兵的亚麻长袍下只穿着轻薄的皮甲,并不能完全抵挡如此近距离的弩箭射击。 第一轮中箭的人,除了那些被射中皮甲镶嵌铁片之处的还能幸存,其他无一例外都被击落,有些连身下的骆驼也被击倒。 所幸这种短弩的装填速度很慢,一轮过后,拓跋部骑兵早已拉开距离。 纥骨元的脸上尽是冷色,他原本以为没了骑兵相助,拿下这荆棘沙盗团不会有什么变故,不曾想对方竟然也有短弩这种利器。 短弩在近距离范围内对骑兵的伤害的确还是很大的,而且相对于弓箭来说操作简单,几乎没有训练成本,命中率还很高。 这群负责南边防御的绿洲守卫,有不少短弩手夹杂在人群中。纥骨元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不是一整排齐射的短弩手,但人数也至少是红柳沙盗团的两倍。 他们究竟哪儿来的这么多短弩? 纥骨元压住心中的疑惑,阴沉着脸色朝拉克申看了一眼。 拉克申的脸色显得更是难看,他朝前者喊道:“我就不信他们有这么多弩手!” 说罢,拉克申催动着坐骑,打算绕着绿洲转上一圈,寻找突破口。 纥骨元伸手一挥,喝令身后骑兵开始绕着绿洲边缘跑动。 “踏,踏,踏……” 距离绿洲百余米,对以拉克申为首的箭筒士来说,并非难事。 远距离的骑射用的是批针箭,没有穿甲箭的箭头那么重。 再加上对面这些绿洲守卫也并没有甲胄护身,批针箭已经足够破开他们身上的亚麻长袍了。 箭矢的各种规格对比之下,越是轻的箭射速必定是越快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些轻箭本身重量就小,准度上自然也就没加持重箭头的穿甲箭那么准,通常只能靠数量取胜,也就是箭雨开道。 但拉克申是谁?15岁的草原神射手,准度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只见拉克申将弯弓搭箭的速度加快到极致,一支支批针箭随着骆驼的跑动,快若闪电地飞向绿洲。 这些批针箭同时满载着拉克申的怒火。他麾下的箭筒士早在第一波冲锋时就有伤亡。平日里一起练箭的弟兄就这么栽在了这些短弩手的手上,这让拉克申怎能不窝火? 拓跋部骑兵宣泄的箭雨让荆棘沙盗团的守卫们苦不堪言。 这些批针箭密密麻麻,在穿透了树叶之后不减锋锐,继续穿透了不少绿洲守卫的身体。 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倒在地上的绿洲守卫们像抽搐的海虾佝偻着身体。 艾买提看向这些射箭像不要钱似的草原骑兵,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期盼绿洲巡逻队们能尽快解决掉那些偷袭的骑兵。 可惜,他的夙愿不能如意。 “啰啰啰……” 远在西边的高坡脚下,绿洲巡逻队们已经快追赶上前方的杂碎。 他们呼啸着,举起手上的枪矛和战刀,向胆敢侵犯他们领土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那些该死的白色亚麻袍就近在咫尺,巡逻队长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仿佛看到这些敌人被自己屠杀殆尽,亚麻袍被鲜血染红的场景。 “桀桀桀……” 巡逻队长一边怪笑着,一边拍打身下骆驼的臀部加快速度。身后有人撑着,他已临危不惧,甚至还有想抢头功的意思。 对方已经有一会儿时间没放箭,一定是箭袋空了。 巡逻队长心中顿感优势在我! 于是他首当其冲,势必要将对面领头之人拿下。 “踏踏,踏踏……” 骆驼蹄的声音仿佛在配合着他的想法,他的位置已经离那些白袍已经越来越近。 “踏踏踏踏踏……” 巡逻队队长还在沉浸中,突然觉得这蹄声怎么有点儿不对劲? 他侧过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400余拓跋部骑兵正从沙丘的另一端冲了出来,像汹涌的潮浪直扑海岸。 于是,西侧巡逻队队长紧急收住了控制前进的缰绳。 拓跋宏已经许久没有参与骑战了,眼下这些没有弓箭的沙漠骑兵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威胁,正适合过过骑战的瘾。 于是,拓跋宏将黄铜长枪紧贴在腰腹,单手持握,对准了那名身先士卒的巡逻队队长。 他利用座下白骆驼冲击的力量,几个呼吸间,就顺利地将那西侧巡逻队队长的腰腹捅了个对穿,整个过程就像鱼叉扎鱼一般轻而易举。 白骆驼跟对方的骆驼侧面撞了一下,被拓跋宏拉转了缰绳。 对方的骆驼扑倒在地,拓跋宏将整个巡逻队队长的身体挑起了一瞬后立刻甩出。后者的尸体在空中倒飞,像一只断了生机的沙蜥。 同时,抵达此处的拓跋部骑兵笔直前探、枪尖如密林一般将一个个对手挑起。 拓跋宏感叹手里的黄铜长枪果然是粗制滥造,这才一个照面,杆身就有些错位。上面的枪头打磨的不算很光滑,还残留着血迹。 拓跋宏索性将这黄铜长枪当做棍棒来使,在腰腹间甩了半圈。枪头甩在他身侧一名巡逻队骑兵的身上,将后者直砸得喷血,旋即倒飞而出。 这还不算完,拓跋宏将手里变形的黄铜长枪用力一甩,那还在地上抽搐的骑兵瞬间被钉死在沙地上。 随后,拓跋宏抽出腰上的弯刀,与朝他冲来的另外两个巡逻队队长激打在一起。 对方二人使的武器都是一把穆罗尼亚的十字剑,比拜迪斯那把要宽上一些,但在长度上要短了一截,同样在剑身上刻有血槽。 其实血槽不光能用来放血,还能减轻剑的整体重量,这对力量不足的人来说勉强算个福音。 两个巡逻队队长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对方挑飞人的场面他们可是原原本本的看到了,力量实在惊人。 但眼下他们已经被截断去路,拼死一搏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第102章 挥刀断剑 两名巡逻队长拉扯着缰绳将拓跋宏短暂地合围在中心。 同时,两柄来自穆罗尼亚的十字剑被他们挥出,向拓跋宏斩去。 拓跋宏能同时抵挡两人的剑锋吗? 锋利的弯刀能给出答案。 拓跋宏平时所佩戴的可不单单只有一把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将挂在白骆驼左侧的可汗刀抬起。 可汗刀平日里被封存在刀鞘内,此刻连同着刀鞘一起被反握在拓跋宏左臂外侧。 拓跋宏并没有给可汗刀配上什么黄金鞘,这朴素无华的刀鞘仅仅只是用木头制成,像被掩盖了真实面目的可汗刀一样,显得很是平凡。 自拿到这柄刀以来,拓跋宏从未在草原上施展。 整柄可汗刀被涂以黑色的漆,那些极具特色的幽蓝和暗灰色已经完全被掩盖住。 拓跋宏右手正握弯刀,抵挡住来自右侧的剑锋,同时左手也架起,用刀鞘迎接来自另一名巡逻队长十字剑的攻击。 “铛!” “咔!” 随着两记响声,拓跋宏正面抵挡了来自两个方向的劈砍。 他右手的弯刀柄牢牢架在北巡逻队队长的十字剑柄处。 强大的臂力赋予他势大力沉的一击,将刀锋和剑锋紧紧磕在一起。 北巡逻队长的脸上一副骇然,他能够清楚感受到手掌握刀处传来的剧痛,像是拇指与食指之间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 拓跋宏正握住刀的力量显然是被完全释放了,北巡逻队长的虎口瞬间崩裂开来,连带着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 十指连心,后者怀疑自己的指关节已经骨裂。 这才一个照面的功夫,他的手其实已经废了。 而左侧传来的另一记沉闷的响声,代表着可汗刀外套的木制刀鞘已经碎裂,同时也意味着可汗刀的现世。 刀身漆黑如墨,刀锋却亮白如雪。 眼看右手边那名巡逻队长已经在须臾间退下,被右侧冲来的拓跋部骑兵拦住了进攻的路线。 “刺拉……” 拓跋宏震退南巡逻队长,将已经破碎的刀鞘直接甩至沙土间。 随着座下骆驼后退了半步,此时的后者已经静下心来,长出一口长气。 只见他牢握住剑柄,用尽全身气力将十字剑狠狠刺向拓跋宏。 拓跋宏眼瞳微微一缩,已被增强过的五感能够将眼前敌人的出剑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他嘴角向下,流露出一丝不屑,只觉对方的剑实在是太慢。 十字剑的运行轨迹在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后续。 拓跋宏将可汗刀往上一甩,同一时间将手腕反向扭转,使得拇指能够对齐刀柄处。 紧紧一握,就将可汗刀反手变正手。 弯刀这种武器不像剑一样直来直往,刀身带来的弯曲弧度,使这种类型的刀可以在贴近人体挥动、或是转变方向时与身体很好的保持一定距离。 拓跋宏将倒斜的手腕很快扭转,轻快地从头顶划过。 等可汗刀挥舞到身后时,继续保持惯性速度,虽然是左臂挥刀,但此刻却是从拓跋宏脖子的右侧绕过。 可汗刀到这时才算真正的正握,刀锋带着旋转一周的速度加持,携罡风撕裂眼前扭曲的热气。 南巡逻队长的十字剑突然在半空中胶住不动,用力前送,剑尖竟无法向前推出分毫。 无他,因此时拓跋宏的可汗刀已将十字剑在半空中截住了。 点对点的接触使得强劲的力道从剑尖一路传递到剑柄处,也让南巡逻队长的手同样承受了那刚猛的力道。 “撕拉——” 一阵令人只觉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响起,前半截可汗的刀锋已经和十字剑剑锋交汇在一处。 南巡逻队长的脸在面巾下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的刀像是将自己手中的十字剑拽进泥潭,深深吸住了,这让他大感不妙。 随着这股吸力的瞬间消失,刀剑很快分离开来。 还不等南巡逻队长缓过神,对方的胳膊在头顶运转一周,划过右肩,沿着刚才的方向再次将刀扫来。 “铛!” 勉强竖起的十字剑总算是挡住了可汗刀。 周围像是被风暴席卷一番,无形的气场笼罩在拓跋宏身边。 四周狂热的风被吹散一空,带给南巡逻队长最直观的感受只有剧痛。 “呃——” 南巡逻队长的两只手可都握在剑柄上,双手持握的力气竟然还抵不过眼前这人单单左手所发出的力量。 虎口崩裂同时导致了手骨的错位,南巡逻队长的脸上除了疼痛还有苦涩。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他的心头。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底只剩下绝望了。 “咔……” 伴随着这细不可闻的崩裂声,十字剑的剑身上被崩裂开一角,并伴随着缺口处继续扩散,长出裂痕。 随着拓跋宏的不断用力,可汗刀的刀锋继续划过缺口处,使那条裂痕扩散的速度变得更快。 “哐当……” 半截十字剑掉在了地上。 南巡逻队长的脸上满是灰暗,沙漠中的武器有限,像他这种身份,能够挑到的武器已经是最好的了。 兵器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上的,所以他身上其实已没了第二把剑。 看着周围靠上来的拓跋部骑兵,再看看对面挽着刀花的拓跋宏,南巡逻队长将断剑牢牢抓在手上。 虽然时不时有阵痛从手骨中传来,但此时的他已经没了退路。 拓跋宏看着眼前这个沙漠人,见他穿束跟普通绿洲守卫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在左胸的位置别了个胸针,以此彰显自己的地位。 “你可愿降?” 拓跋宏用平淡的眼神看向对方。 南巡逻队长的脸笼罩在兜帽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双黄褐色的眼瞳还冷冷注视着拓跋宏。 他选择了沉默,这就是他的答案。 “呵——” 拓跋宏冷笑了一下,既然眼前这人没有要投降的意思,那自己也只能让他带着骨气长眠于此。 拓跋宏看到,越来越多的草原骑兵已涌至他身边,周围的巡逻队员已经被控制的七七八八。 他将可汗刀往前一指,重重吐出一句:“拿下!” 第103章 督战队 南巡逻队长死了。 背后中了八枪。 拓跋宏看着这对黄褐色眼瞳充斥着不甘之色,久久不能瞑目。尸体就这样倒在拓跋宏的面前。 他看向不远处冲杀在一处的两方骑兵,在自己截杀巡逻队长后,同样也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了纷争。 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区别在于后者更容易溃败。 在拓跋部骑兵击杀了这几个巡逻队长和另外50余骑后,剩下的300余骑已丧失了斗志。 随着越来越多的巡逻队骑兵选择投降,拓跋宏接管了整个荆棘沙盗团的骑兵部队。 不过他并没有让这些巡逻队骑兵丢掉手中的战刀和黄铜长枪。 当然,这些巡逻队骑兵其实也不敢乱动。 在无数对准他们、拉至满月的弓弦下,没有盾牌和甲胄的防御,这些巡逻队骑兵在拓跋部骑兵的眼里是赤裸的。 这种情况下,用于近战的刀枪从某种程度来说只能起到装饰作用。 拓跋宏并没有下他们的武器,理由有不少。 他身边总共就这么些人手,分出一些骑兵来看守不太现实。 更何况骑兵们还需要支援远在荆棘绿洲边、苦苦作战的纥骨元和拉克申部。 而这些活着的巡逻队骑兵对拓跋宏来说也大有用处。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接替队长的位子。” 拓跋宏随意点了几个身板看起来还挺结实的巡逻队员,让他们充当这三百骑的几个领队。 这几个新队长的脸上从被俘后的惶恐到现在已经是面露喜色,毕竟是升官了。 拓跋宏脸上的笑容也不曾减退,为他们感到高兴,当然,要是他们真的能活下来的话。 拓跋部骑兵们合围在巡逻队外圈,一旦稍有异动,他们可不敢保证箭矢会不会失手射出去。 “巡逻队为前军。”拓跋宏发出指令。 于是,拓拔部骑兵开始催促着这些巡逻队骑兵率先跑动,向东而去。 此刻,远在荆棘绿洲的另一头。 纥骨元拽着缰绳绕着绿洲转了一圈,这些骆驼刺像是被人为播种,月牙形湖泊的另一端几乎没有,而前方有沙漠人居住的一端则在外侧种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要么趟过湖水冲进绿洲,要么就只能命人突破这层防御,趟出一条路来。 这些绿洲守卫已经学聪明了,知道纥骨元他们进不来,索性将没有骆驼刺分布的主路口,正对外斜插着一些战刀,用以阻挡骑兵的冲锋。 其实骆驼刺是骆驼的食物,后者并不怕这些扎刺。 但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主要还是因为它们的身体结构和生理特点。 首先,骆驼的皮肤上有着许多小毛孔和毛发,这些可以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减少被尖锐物体刺痛的机会。 其次,骆驼的蹄子也具有厚实的角质层,能够抵挡来自地面的伤害。 最重要的一点是,骆驼很能忍,不光是忍饥挨饿,忍耐缺水的环境,它们对疼痛也有一定的忍耐力。 对沙漠中的生存环境来说,骆驼已经适应了各种恶劣的条件,其中包括带刺的地形。 但它们不是傻子,当感到威胁时,骆驼通常会尽快逃离或采取躲避措施,而不是长时间暴露在存在刺的环境中。 这些骆驼其实跑了一路也挺累的了,纥骨元不敢赌,万一要是冲到近处,骆驼忍不住吃起来了怎么办? 毕竟不是熟悉的战马,纥骨元对骆驼还是不太放心。 绿洲的西边,拉克申还在用不断射击宣泄着他的情绪,但效果已经明显不如开头那样好。 “没卵的玩意儿,藏头露脸的算什么本事!” 拉克申有些气愤,对面蜷缩在灌木和胡杨树后,依靠着地形的掩护,没有一点想要出来的意思。 而自己也的确进不去,这让拉克申极为苦恼。 那道金色的身影就在依稀间若隐若现,拉克申只可惜自己第一支箭用的是批针,没有将这“大鱼”先行射死。 “踏踏,踏踏,踏踏……” 远处传来马蹄声,拉克申回头一看,援军已至。 拓跋部骑兵驱赶着巡逻队骑兵越来越近。 等到离拉克申的位置还有50米时拓跋宏一手拽着缰绳,高举起手上的可汗刀。 “督战队,后退半步者,斩!” “诺!”负责督战的散班、宿卫齐声喝道。 “巡逻队开道,向前发起冲锋!”拓跋宏高呼道,“儿郎们,随我杀!” 这些新队长还晕乎乎的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中,一听到这话,顿时都脸色大变。 虽然已经受降,对于眼前的情况他们刚才或多或少都有猜到,但当真正听到这消息的一刻,大家还是慌了神。 即便沙漠人组建家庭的机会很少,但对面树荫后隐匿的,毕竟是这些巡逻队骑兵的旧主。还有那些平日里熟悉的人,大家怎么说也是一个绿洲营地出来的。 几个新巡逻队长对视一眼,这让他们怎么好意思下手呢? 第104章 攻入 “踏踏……” “踏踏……” “踏踏……” 随着蹄声靠近,处于队伍最前端的是巡逻队骑兵。 他们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朝荆棘沙盗团冲来。 艾买提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惊愕地眨了眨眼睛。 同样怀疑人生的,还有艾买提身边的这些绿洲守卫。 “大哥,巡逻队冲过来了!” 说话之人是艾买提的亲弟弟达吾提,从骆驼身上的装饰中他能很清楚地辨认,冲在最前方的,是来自绿洲的巡逻队。 艾买提听到这话,表情从惊愕转变到无法抑制的愤怒,他的脸色扭曲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中闪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享受着整个荆棘沙盗团几乎最好的资源、打造而成的巡逻队,本就担任着巡逻和狩猎的任务,所装备的武器比自己的亲卫也差不了多少。 就算是输给对手,艾买提也认了,但眼下怎么看起来像是选择了临阵倒戈? 没人能给他一个解释。 “快,快!” 正在冲锋的几个新巡逻队长实在惊惧,这些督战队真的是牲口! 就在刚才,有几个放缓马速、试图缩在后方的巡逻队骑兵被这些督战的草原骑兵当场乱箭射死。 无奈,这些新队长只能找准绿洲外围骆驼刺和其他障碍物最薄弱的主路发起冲锋。 作为“本地人”,他们对朝夕相处的环境显然更熟悉。这些骆驼刺倒还不是最致命的,可怕的是那些在地上交错盘结,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枯藤。 这些枯藤看起来一年四季都是暗黄色,但偏偏就是能生存下去。 踏过骆驼刺后,这些枯藤会急速延缓骆驼行进的速度,甚至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倾翻在地。 没了速度的骑兵跟靶子没什么分别,那些来自班夫堡的短弩必然会带走他们的性命。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这几个新巡逻队长对视一眼,都已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 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他们选择用枪杆重击身边人座下的骆驼。 那些斜插在沙路中的刀分布散乱,虽然稀疏但覆盖面着实不小,刀身在斑驳间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荆棘沙盗团的武器数量勉强够用,这些附带破伤风属性的穆罗尼亚二手短刀虽然不算多,但想要无伤跃过去是不可能的。 身后是利箭,身前是战刀。 几个新巡逻队长表示带头冲锋太难了。 所以,他们在仓促间就出此上策:我们可以不提速,但耐不住队友自己想提速。 只要跑得比队友慢,刀子就划不伤自己。 红着眼的骆驼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它们背上的巡逻队骑兵的双眼更是猩红。 他们转过头,用这辈子最坚毅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队友。 空气中飘散的沙漠祝福语让后方的新巡逻队长老脸一红。 “勇士啊!” 不远处的拉克申赞叹了一下,不想这沙漠中还有如此悍勇的战士。 身后的拓跋部骑兵也是煞有其事的频频点头。 只见跑在最前方的巡逻队骑兵紧紧抓住缰绳,骆驼跑动的幅度很大,上下颠簸着。 “噗通!” 一名巡逻队队员被从发狂的骆驼背上甩了下来,在沙地上滚了数圈。面部朝下瘫倒在地,很快淌出血来、生死不知。 短短数息内,不光是这些巡逻队骑兵,连后面几个队长的坐骑也被人伸了咸猪手。 一时间,惊慌的骆驼群朝主路冲去,最前端的几匹骆驼已经碰到了竖起的刀。 前足传来的剧痛使这些骆驼收敛了冲势,侧翻随之而来。 它们背上的巡逻队骑兵在空中张开怀抱,拥向了更后方的战刀。 随着越来越多倒飞而出的骆驼和骑兵所做出的贡献,前方的路总算被清了一遍,后续的巡逻队骑兵开始踏过同伴的尸体冲进绿洲。 原本诞生自荆棘绿洲的利刃,此刻已深深插入它的心脏。 这种架势,艾买提还会相信他们吗? “杀!把他们全杀了!” 艾买提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到周围绿洲守卫的耳中。 他们看向冲来绿洲的巡逻队骑兵,猛地一拉,胡杨与胡杨之间升起一根根绳索。 这些绷直的绳索很快将癫狂的骆驼拽倒,翻到在地的巡逻队骑兵出现在绿洲守卫围起的圈中。 “等等,听我解释……”有巡逻队骑兵高呼着,想要试图二次投降。 “咻——” 十米开外,穆罗尼亚短弩射出的弩箭又快又准,开口的巡逻队骑兵在沉默中躺下。 看到这一幕,剩下的巡逻队骑兵伸出手上握着的黄铜长枪和战刀,在绿洲守卫的逼近下,被迫选择了还手。 他们这一动,更加坐实了艾买提的所思所想。 “放箭!放箭!” 随着艾买提的号令,一支支弩箭携破风声钻进巡逻队骑兵的胸膛。 但主路已经被尸体填的七七八八,跟在后面的可不止巡逻队骑兵。 拓跋宏的400骑跟近处的拉克申部已经汇合一处,尾随其后冲了进来。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 艾买提已经面无血色,荆棘绿洲可以称为这片塔克查沙漠中部最天然的堡垒。 但随着这些骑兵一进来,堡垒却成了无法挣脱的囚笼。 拉克申手持弓箭,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这些沙漠人对他而言就像是活靶子。 接连几发箭矢精准无误地带走几名绿洲守卫的性命。 而在不远处。 绿洲守卫围绕间,艾买提一眼就看到了拉克申魁梧的身姿,同时也想起了那些不要钱的箭矢。 “可恶的草原人!” 艾买提啪的一下从身边亲卫手中夺过短弩,亲自拉动弩弦,射向那个魁梧大汉。 当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只听 “咻——” 的一声,弩箭从拉克申的耳边擦过。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让拉克申吃了一惊,他偏过头看向一侧,金色的长袍映入拉克申眼帘。 是那该死的绿洲首领! 拉克申的眼色微红,将箭对准那道金色身影。 第105章 关键信息 “嗤——” 箭头破开肉体,使中箭之人发出沉闷的冷哼。 不过,被箭矢射中的可不是艾买提。他眼疾手快的拉过身边亲卫,替自己挡住了这一箭。 随着拓跋宏一挥手,拉克申本就凶恶的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 “随我冲杀!生擒这厮!” 说罢,拉克申拉紧缰绳、提起黄铜长枪,直指艾买提所在之处。 拉克申麾下的拓跋部骑兵像是狼群看到了束手就擒的羔羊,眼中充斥着残忍之色。 尽管穆罗尼亚短弩的装填速度很慢,且刚刚才射出一轮。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贴紧骆驼背,将脑袋隐匿在骆驼粗大的脖颈后。 几十米的距离只需要几个呼吸间就可抵达,骆驼扬起的蹄子重重踏在前排绿洲守卫的身上,将他们撞飞数米。 艾买提下意识地往后退,刚刚装填好的短弩再次举起射向拉克申。 “咻——” 依靠短弩的精准性,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其实很难失手。 拉克申的身板宽厚,摆动幅度显然不足以避开这一箭。 但作为一名神箭手,拉克申的视力极佳,身材的魁梧只能限制他的动作,却并不能限制他优秀的反应速度。 一丝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流着。 拉克申攥住了这支弩箭,手心只是被极速运转的箭身摩擦过,才破开了一些皮。 看着弩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拉克申只觉自己攥住了一只吐露铁色舌头的毒蛇。 拉克申眼角微缩,栗色的眼珠迸发出精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那道金袍身影。 这一瞬间,艾买提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仿佛被恐惧摄住了心神。 沙漠的空气燥热着,即便是在绿洲中也能感受得到,但此刻艾买提的心却是彻底凉了下来。 “大哥!” 耳边传来达吾提的声音,让艾买提恍惚的心神清醒了几分。 “拦住他!拦住他!” 艾买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催促着身前的绿洲守卫上前,祈盼能发生奇迹。 拉克申并不精通枪法,他只是觉得长兵器用起来更好发力。 只见他把黄铜长枪当做棍棒,施展浑身力气,将其重重一甩,扫向围上来的绿洲守卫。 哗啦啦,一时间周围的绿洲守卫倾倒一片。 看到悍勇的拉克申已然拦不住,艾买提扭过头,本能的想要逃跑。 “刷——” 随着黄铜长枪被掷出,艾买提华丽的长袍最后成了阻碍他离开的绊脚石。 金色的长袍被破开一个大洞,长枪斜插在沙地里,艾买提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他踉跄着正要起身,一双泛着汗臭的马靴踩在他的肩头,将挣扎的艾买提死死压在沙土间。 艾买提还不服气,一边撑起左手,正欲将身子抬起。 一抹冰冷的触感贴在艾买提的脖子右侧,锐利的箭锋已经破开皮肤,留下一个血点。 “再动?” 低沉的嗓音让艾买提心里打了个寒颤,这冰冷的触感仿佛在告诫艾买提,只要他轻举妄动,迎接他的将会是贯穿整个喉咙的箭身。 他瞬间不再反抗,身子也软了下来。艾买提的手臂耷拉在地上,掌心朝上翻着,露出抓过沙砾留下的淡黄色脏印。 “你叫什么?” “艾买提。” 拉克申朝四周高喊着:“艾买提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一众拓跋部骑兵也都相继高呼: “艾买提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 随着这一阵阵的声浪扩散开来,整个荆棘绿洲总算被控制起来。 巡逻队骑兵在艾买提充满怨恨的眼神中开始缴纳兵器。 这些被踢至一旁的刀兵在新巡逻队长的督促下被巡逻队骑兵收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搏杀,唯一存活的巡逻队长只剩下这名叫赛麦尔的沙漠人。 此刻,他正提溜着眼珠,谄媚地将巡逻队的武器也一同交上。 “大人,刀兵都在这儿了。” 拓跋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后者的小动作可没逃过拓跋宏的双眼。 拓跋宏清楚的看到,这家伙可是率先伸出咸猪手的几人之一。 为了活命还真是不择手段。 拓跋宏盯着他,问:“叫什么名字?” “大人,小的叫赛麦尔。” 感受着拓跋宏审视的目光,赛麦尔一边讪笑着,一边拘谨着握住双手:“小的有要事禀报。” 说着,赛麦尔正要上前,却被周边的宿卫拦下了。 于是他再次拘谨的缩了缩脖子,在宿卫耳边低语。 经过宿卫的通传,赛麦尔所说的信息被拓跋宏知晓。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人物,随手一点的巡逻队长没想到还真点出了个人才。 这个叫赛麦尔的家伙不仅很识时务的将巡逻队的刀兵一同奉上,还给出了一些极为关键的信息。 虽然贪生,但却很机灵。这是拓跋宏对赛麦尔这位新任巡逻队队长的评价。 要是在拓跋部,这样的性格绝不会被拓跋宏重用。 但在沙漠中,拓跋宏的确需要一些能够制衡绿洲首领的角色。 拓跋宏不可能让艾买提继续掌控荆棘沙盗团。而赛麦尔在绿洲守卫中也并不讨喜,统筹整个部落时必然受挫,所以他注定不能成为把控荆棘绿洲的新首领。 但赛麦尔刚才耳语一番、所说的关键之处,让拓跋宏对荆棘绿洲新首领的人选有了眉目。 他催动着身下的白骆驼,来到艾买提的身前。看着伏在地上的艾买提,拓跋宏示意拉克申将枪拔出。 金色长袍被破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艾买提脸色惨白,隐隐透出一抹青色,还有沙土沾在胡须上。 他的脸上虽然毫无表情,但眼底流露的惧色已经将艾买提的心理出卖。 深棕色的头发耷拉在额前,露出空荡荡的地中海,看起来像是一个乱七八糟的鸟窝,纠结一处,凌乱不堪。 此刻,他略显空洞的眼神仿佛被抽光了生气。 拓跋宏没有问起艾买提的身世背景,这些他都已从赛麦尔口中得知。 现在他只关心一个问题。 拓跋宏泛着冷色的眼眸投向地上蓬头垢面的艾买提:“那些短弩是怎么来的?” 第106章 骆驼皮刑 艾买提的沉默震耳欲聋。 “哑巴了吗?那颜问你话呢!”拉克申恶狠狠地盯着艾买提,大有一言不合就将后者捅个对穿的意思。 艾买提依旧保持沉默,这种无声的抗议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觉得这样能恶心到对面这些侵略者。 拓跋宏嗤笑一声:“你这算什么,沉默是金?” 艾买提抬起头,眼神古井无波,既然逃不掉,他已经决定死去了。 不过,在死前能看着对方吃瘪,也算是一件乐事。 “杀了我,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艾买提的喉咙干的发慌,声音也略带一丝沙哑。 “哈哈哈……”拓跋宏大笑道:“真觉得自己不开口,我就不能从别人那儿知道答案了吗?” 艾买提皱了皱眉头,先是看向远处的赛麦尔,眼中满是愤恨,但同时他又不太相信,以赛麦尔这种身份是怎么知道的。 艾买提再次抬起头,他觉得拓跋宏是在诈他。越想越是如此,艾买提嘴角向下,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拓跋宏脸上的笑意不减,从白骆驼背上下来,很快就站在艾买提的脸跟前。 后者刚要伸出手,拉克申就重重踏在艾买提肩头,让他发出沉闷的冷哼。 另一旁,沙坤也将艾买提另一只手踩住,说起来他心里真是直呼过瘾。 这一路来跟着拓跋部骑兵他算是打爽了,现在脚下还踩着塔克查沙漠中部最大绿洲的首领。 沙坤脸上满是残忍,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听到拓跋宏下令处死脚下之人。 “搜!” 拓跋宏重重吐出一个字,却让艾买提心头一紧。 很快,随着宿卫的摸索,一柄装饰精美的短剑从艾买提的身上搜出。 剑鞘上镶嵌着熠熠生辉的宝石,流光溢彩,令整个鞘身都显得华美无比。 一股吸感传来,拓跋宏稍稍用力,将短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如此严丝合缝的短剑,所用的工艺别说是沙漠,就是草原工匠也做不出来。 “来自班夫堡的贵族,对吗?”拓跋宏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很是坚定。 看着艾买提缄口不语,拓跋宏的耐心也被消磨了一些。 沙坤看到拓跋宏皱了一下眉头,立马说道:“大人,我们沙漠中有一种独特的酷刑想必能撬开他的嘴。” 拓跋宏倒想看看沙坤能用出什么酷刑来,他示意后者亲自动手。 “你还有你……来搭把手。” 沙坤一边吩咐着,一边指挥手下将艾买提剥得精光,绑在中心空地的木桩上,随手从尸体上扯了块亚麻布塞住艾买提的嘴。 为了防止艾买提的头乱晃,沙坤用缰绳将他的嘴勒紧,同样固定在木桩上。 接着,沙坤走到那些死去的骆驼身边,在它们的尸体上一阵捣鼓。随后他不顾艾买提传来怨恨的目光,将一块骆驼皮贴在后者的额头上。 沙坤回到拓跋宏身边,开始讲述这种酷刑折磨人的方式。 “沙坤,你这骆驼皮是……”拓跋宏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大人,我所选取的,是一匹骆驼身上最紧致的皮,刚揭下的皮黏糊糊的,所以很轻易就沾在皮肤上。 沙漠酷热,要不了多久,在高温炙烤中骆驼皮就会不断收缩,紧接着艾买提的头皮也会随着骆驼皮不断收缩。 头皮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直至艾买提心理崩溃。”沙坤煞有其事的描述着之后会发生在艾买提身上的变化。 拓跋宏心想:好家伙,这简直不亚于孙悟空的紧箍咒。 沙坤继续说道:“受刑中,艾买提可能会因为干渴而晕厥死去。 当然,他即便是活下来了,想要揭下头上的骆驼皮,也必须撕下一层头皮来。 因为到那时,新鲜的骆驼皮就已经和艾买提的头皮完全融为一体了。” 拓跋宏听着沙坤的描述,已经可以幻想出艾买提的惨状。 他起身扭头看向一边,刚才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加掩饰,所以周围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少沙漠人显然是听说过,或是看过这种酷刑,众人的脸色各异,但都有股不自然的感觉。 拓跋宏脸上透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来到其中一人身边。 “你叫达吾提,艾买提的弟弟?” 达吾提虽然眼神中有些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我就再立一根木桩,把你也挂上去。”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达吾提看了看不远处的艾买提。 失去遮挡物的绿洲营地中心,艾买提像穆罗尼亚广场上赤裸的雕像,又像是没有束缚、游荡在沙海中的鱼。 当然,艾买提可不会这么想,这么一会儿功夫,细密的汗珠已经沁满了他的脸,收缩感从额头传来。 达吾提脸上的神情挣扎着,很快就恢复如初。 “是来自班夫堡的欧亨尼奥子爵。” 率先变了脸色的是一旁的拜迪斯,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这个欧亨尼奥,拓跋宏的眉头紧锁。 “这些短弩都是来自欧亨尼奥的使团,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艾买提每次议事都是单独一人,旁人根本听不得。”达吾提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呼~”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像是为不必受刑而松了口气。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装出来的。 此刻的达吾提巴不得艾买提永远张不了口。 他能看出来,自赛麦尔靠近眼前这个草原贵族之后,对方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 包括艾买提受刑后,这个草原贵族直接冲着自己来,已经不言而喻。 达吾提从没感觉到自己离首领的位置是那么近,所以他很快就道出了短弩的来历。 并且他说的其实是实情,唯一作谎的只有表情,多年的隐忍早已让他学会了伪装。 达吾提作为老绿洲首领的小儿子,在这一任新首领选举时还比较年幼,这也是他的幸运之处。 当时还年幼的他身边并没有拥护者,所以很识趣的选择了自动弃权,表明无比支持他的大哥——艾买提的上位。 事实证明了,达吾提的选择是正确的。 老首领的匆匆离世曾一度让荆棘沙盗团陷入混乱,得势的艾买提在之后的几年里将他昔日的竞争对手全都铲除一空。 这二十年来,达吾提虽然还保留着艾买提亲弟弟的身份,但实际上享受的权利很是有限。 或者说,他是刻意如此。 藏锋守拙才能活命。 第107章 动了谁的蛋糕? 拓跋宏能看见忠诚度,却看不透达吾提的心。 他俯视着后者,命人松开达吾提束缚的双手,将那柄代表欧亨尼奥子爵信物的短剑按在达吾提的手心里,重心长地说道: “达吾提,去劝说你兄长!如果可以,试着问出他跟欧亨尼奥子爵的交易内容。要是艾买提的嘴还像铁树的枝干那么硬,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达吾提感受着凹凸不平的刀鞘在手心里发凉,手感稍微有点儿沉。 他重重点了点头,捧着剑径直向绿洲中心走去,身后跟着几个拓跋部骑兵。 从沙棘树的树荫下踏入阳光之中,灼热感瞬间穿透了严密的亚麻长袍,附着在达吾提体表皮肤的每一寸。 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土生土长的沙漠人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但这能够适应的前提是,得有亚麻长袍挡住紫外线的照射。 被束缚在绿洲营地中心的艾买提,现在可比班夫堡酒馆内那些舞女裸露的尺度还要大。 他的双眼已经闭上,负责捆绑的战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艾买提的身体面朝骄阳摆开。 艾买提的地中海在烈日灼烧下变得通红,从头顶淅出的汗珠顺着光滑的头皮滚落至周边棕色的发丝中。 他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汗珠沿着全脸都分布的密集而显眼。 额头上紧贴着的骆驼皮已经开始皱起来,和它一起发皱的,还有艾买提紧锁的眉头。 不仅如此,那些肆意流洒的汗水从艾买提的额头缓缓滑落到他的脸颊,再一路往下,从那些夹杂着沙砾的胡须根部滴落在沙地里。 拓跋部骑兵在五米外驻足,达吾提走上前去,看着艾买提开口道: “大哥,别撑了,说出跟欧亨尼奥子爵的交易细节!” 艾买提听到弟弟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这才费力地张开双眼看向达吾提。 宽大的兜帽将后者的影子铺在艾买提的身上。达吾提的确比他高出很多,影子使得艾买提的眼睛终于不用再受阳光灼烧,能够撑开眼角。 “达吾提……“艾买提张开干涸的嘴,“你……让我感到陌生。” “我没有选择。”达吾提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内疚。 艾买提明白,弟弟的心变了,他合上了嘴,不再说什么,同样用沉默来应对。 两人就这么杵了五分钟,谁也没有开口。 艾买提身上的汗水不断滴答着,竟无意间滋润着身下的沙土,同时也唤醒了沉睡在底下的虫蚁。 达吾提看到,蚁群正聚集在艾买提身下的沙地间,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它们的确是补充了水分,但它们的欢与艾买提的悲并不相通。 此时的艾买提全身上下都像被煮熟了的海虾,呈现一种油腻感的红色。 艾买提身上的汗真的不少,但他身体里的水分显然已经不足,发白的嘴唇彰显了艾买提此时是有多缺水的滋润。 “哗哗~” 一壶水袋被达吾提握在手中,轻轻晃动着。 “只要你说了,他承诺不会杀你。”达吾提扯了个慌,只要能骗艾买提说出交易细节,一切手段都将是有效的。 然而回应达吾提的依旧只是沉默。 艾买提双眼闭合,整个脑袋无力的耷拉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处于很差的状态了。 达吾提冷漠的看着前者,在烈阳的焦灼和艾买提不配合的态度下,他的耐心也开始渐渐消磨,决定施以最后一重酷刑。 他将短剑拔出,贴着艾买提的额头开始剥离骆驼皮。 “簌簌~” 随着短刀的不断割裂,艾买提的额头上鲜血四溢。后者的眉头皱得比之前更深了,但他愣是没有吭一声。 随着整块骆驼皮被揭下,此时的艾买提已经不再往外出气。殷红一片的早已不止是额头,艾买提的整张脸像是被血浆铺满,就连下巴都已被染红。 达吾提张开被鲜血染红的双手,血和汗在手指间滑落。 抬头看着死去的大哥,达吾提的脸上阴晴不定。 将短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收箭入鞘,达吾提回到了拓跋宏身边。 他将短剑恭恭敬敬地呈给拓跋宏,脸上露出惭愧之色,说道:“艾买提死了。” “死了就死了。” 拓跋宏头也没抬,正摆弄着那些缴上来的短弩。 短剑上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到了拓跋宏的眼,他抬起头:“这柄剑你自己留着,今后你就是荆棘绿洲的新首领了。” “多谢大人!” 随着达吾提的告退,拓跋宏再次将目光放在了这些短弩上,陷入沉思。 尽管这些来自穆罗尼亚的短弩,制作工艺远没有那把镶嵌宝石的短剑高,但五十把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显然,欧亨尼奥子爵为了扶持荆棘沙盗团是下了本钱的。 班夫堡的大贵族总共就那么几个,除了罗纳尔伯爵这位城主,剩下的子爵论实力绝对要以欧亨尼奥为首。 等等,拓跋宏突然记起了瓦西里曾说过,鳞蛇沙盗团罗纳尔伯爵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会不会就是为了抗衡欧亨尼奥扶持的荆棘沙盗团? 那么同样拥有短弩的红柳沙盗团,背后又会是谁在支持?还有那远在沙漠东部、臭名昭着鬣狗沙盗团,他们会是独立的个体吗? 如果真是拓跋宏所想的这样,那么班夫堡内部看起来也并非铁板一块。 欧亨尼奥和艾买提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拓跋宏不得而知,后者的嘴的确很硬。 罗纳尔伯爵和欧亨尼奥子爵,还有那名支持红柳沙盗团的贵族,他们之间像是借助塔克查沙漠中的势力来角逐各自的利益,甚至有可能借此来收割班夫堡的其他贵族和商号。 越往深处想,拓跋宏越是细思极恐。 贫瘠的塔克查沙漠本身像摆在班夫堡贵族后花园的一张朴实无华的餐桌。 自己恰如一名贸然闯进他们后花园的不速之客,坐到了这张餐桌上,这样一来必定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突然,拓跋宏哑然一笑。 他何止是动了这些贵族的蛋糕,他是已经把摆到众人碗里的蛋糕夺去了大半,就差没把主位上的罗纳尔伯爵一脚踢下桌了。 第108章 火蹄子病 第二天清晨。 拓跋宏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不是澄澈的蓝天,而是平房的穹顶。 艾买提的住所比之前两个绿洲首领的都要显得华丽,当然,仅限于沙漠之中的对比。 这座平房坐落在月牙湖边,光是周边种满的沙棘树就能给它带来相对清凉的环境。 听达吾提介绍,这座平房造了足足三年。与其说是沙棘树种在房子的周围,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艾买提就把平房的选址定在这片沙棘树的中心地带。 昨日,一走进平房内,宽敞的空间就让拓跋宏耳目一新,从周围的一切不难看出,艾买提喜欢金色。 从他身上的长袍到地上铺着的镶金边的毯子,再到处于平房中央、艾买提的主位上,也全都是用金色来点缀,他常用的那块圆垫甚至是通体泛金。 艾买提也是个梦想做国王的男人,拓跋宏这样想道。 只可惜,他已经化作了门口沙棘树的肥料。 拓跋宏盯着那块金色圆垫,正思考后续。 “啪嗒~” 门帘被掀开,一名宿卫说道:“那颜,沙坤求见。” “让他进来。” 沙坤掀开门帘,步伐紧促,急呼道:“大人,坏事了!有不少骆驼生了火蹄子病。” 拓跋宏眉头紧蹙:“火蹄子病?” 他心里暗道不好。 所谓火蹄子,是指坐骑的蹄子炎性肿胀,局部红肿热痛,伤患的蹄子难以着地行走。 这种情况下骆驼是没办法继续行军的。 “有多少生火蹄子病的骆驼?”拓跋宏看向沙坤。 “大人,您还是去看一眼,已经至少有百余头骆驼患病了。”沙坤急得胸脯像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拓跋宏的马靴碾过地毯,将上面的毛踏得蔫儿了下去,径直朝帐外走去。 一夜之间,随着达吾提宣誓效忠,拓跋部骑兵已完全接管了整个部落。 经过清点,两种骆驼一共还剩下1100余匹。原本拓跋宏还想休息一夜后继续往东急行军,突如其来的火蹄子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拜迪斯已经在外等候,指着一旁被放倒的单峰骆驼,好几个沙漠人擒住它,将四蹄展露出来。 “大人,是我麾下战士在修骆驼蹄时发现的。清早,他注意到了骆驼难受得刨着沙土,这才看到这些骆驼得了火蹄子病,有些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骆驼刺所导致的。” 拓跋宏看向那四只骆驼蹄,上面的刺已经被拔除,血点凝固。 拓跋宏看向另外几头被放倒的单峰骆驼,问道:“除了踩中骆驼刺的这些,其他得火蹄子病的是什么原因?” 沙坤接过话来,说道:“剩下的这些都是从红柳沙盗团一路跋涉来的……” 沙坤的话还没说完,拓跋宏就打断了他:“我明白了。” 盯着这些发炎的蹄子看了一会儿,拓跋宏问道:“这病症能治吗?” “治倒是能治……”沙坤的脸上有些犹豫,“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拓跋宏摆了摆手,示意前者将话继续说下去。 沙坤将头埋的很低,说道:“大人,这样一来就要耽搁时间了。 而且,光是暂时放下这上百匹骆驼也还不够。 从这里到沙漠东部的路况更为恶劣,我怀疑咱们继续急行下去的话,剩下的骆驼也会染上这病。” 听到这话,拓跋宏的眉毛几乎快拧到一起,他背着手,在沙地间来回踱步。 在另一侧,白骆驼耸动着鼻子,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周围的所有骆驼,嘴巴不断砸着,还时不时朝地上吐口水。 而旁边牵着缰绳的阿扎泰则神情严肃,他看着自家那颜在为此发愁,所以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拓跋宏身前。 看到面前一副马靴,拓跋宏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交错了一瞬,拓跋宏看到,阿扎泰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只能暂缓吞并的速度了。 现在掌控的三片绿洲已经足够支撑拓跋宏在塔克查沙漠重新划分势力。 前提是,红柳、狂风、荆棘这三片绿洲的新首领能老老实实的听话。 这三人里,相对而言,拓跋宏最放心的还是沙坤。 狂风沙盗团这边,拜迪斯会有瓦西里拉来的绿洲首领分润权利,倒也能稍稍安心。 至于这个刚刚降服的荆棘沙盗团。尽管有赛麦尔掌控巡逻队,但达吾提毕竟是艾买提的亲弟弟,还需要敲打一番。 “达吾提!”拓跋宏沉声喝道。 “大人,仆在此。”达吾提迈着碎步上前,行了一礼。 “达吾提,我将不日返程,荆棘沙盗团就完全交于你手了。”拓跋宏没有看他,只是捋着白骆驼背上的毛。 被沙漠人奉为祥瑞的白骆驼,此刻却在拓跋宏的手下显得极为乖顺,这让达吾提心里不禁暗暗称奇。 “我能成就你,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剥夺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达吾提一听这话,赶紧跪了下来,将头贴在地上,惶恐道:“大人,仆将谨遵您的号令!” 【兄弟们,关于草原婚礼习俗有没有什么资料可供参考的,我马上要写到了,问一手。】 第109章 诺敏 当拓跋宏即将离开荆棘绿洲时,远在蒙苏汗国的最西边——金帐王庭,此刻也有件与他相关的大事发生。 ………… 夏日傍晚,夕阳总是舍不得离开。 厚重的云层渐渐遮住了晚霞,只剩下袅袅余晖。在微风的吹拂下,晚霞终于化作了缥缈的丝丝缕缕,在夏夜来临前谢幕。 可汗宫的侧殿,灯火通明。 一处房间内氤氲着水汽,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和花香味儿。 浴桶坐落在屏风之后,两名侍女静候一旁。 在白茫茫的一片水汽中,有道人影正在沐浴。 一头浓墨色长发瀑布般在身后,那光洁白哲如初雪的美背被水打湿若隐若现。 这水颜色并非透明,加入了三成鲜牛奶使得水色呈乳白之色。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可汗山深处的优质蜂蜜和来自巴山部的适量粉晶盐。 除了花瓣激发香味儿,奶浴还须得热水才能完全发挥其中的作用。所以即便是在夏夜,女子依旧选择了热浴。 在一片朦胧间,妙龄女子黑发披散而落,两肩雪白与乳白色浴水几乎融为一体。 “哗啦~” 诺敏(蒙语原义碧玉)拨动着浴桶内的水,漾起一连串的波纹。 此刻,她怔怔地盯着那些摇曳在水面上的花瓣,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公主,时间到了。”身边传来侍女的提醒。 诺敏的视觉在模糊中聚焦,重新变得清明,也许是浴桶里的温度太高,竟将天边消散的红霞染到了她的脸上。 她将手一伸,两名侍女当即贴了上去,将她扶出浴桶外。 片刻后,淅淅索索地传来一阵穿衣声。 刚刚沐浴完的诺敏,身着光滑柔软的丝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轻薄的丝绸衣隐约间将她的纤纤柳腰勾勒出轮廓。一阵阵的发香混合着处子体香蔓延出来。 一人高的镜子立在房间东侧。 闺房内空间很是宽敞,陈列的物件也很齐全,使得这样一面大镜子放在房间一侧竟看起来没占用多大位置。 这是一面来自穆罗尼亚的单面镜,一人高的镜片,运输成本显然不低,也更加诠释了,诺敏这位公主是颇受孟卓可汗喜爱的。 镜子里的她面容清秀,乌亮的黑发湿哒哒的垂在肩头,宛若流动的黑色瀑布。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腼腆之色,细细的柳叶眉下,双目清澈如水,脸颊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诺敏看着自己的身姿,从亮丽的黑发一直看到白皙的玉足,终于感到满意。 她轻咬唇角,经过侍女的一打断,昨夜的那个梦境,在脑海中从清楚变得依稀。梦里那双黑色双眸如泡影般幻灭,诺敏多希望自己的烦恼也能如此轻易地忘记。 可汗宫。 数根梁柱粉以金漆,勾勒出华美的纹路,穹顶被能工巧匠造得无比光滑,闪耀着宫殿里的金光。 四周的灯盏已经被全部点亮,孟卓可汗的脸上有少许疲惫。 他浓密的长胡须依旧呈现出一种粗犷的美感,身上那件纹了雄鹰的火红色罩袍已经换做了纹鹰金袍,此刻正慵懒地倚在王座上。 孟卓可汗的金冠之下,头顶留着的两束头发垂在两肩,打成髻下垂。发丝尽管看起来依旧乌黑,但这仅仅是表面现象。 近几个月来,孟卓可汗看到自己渐渐生了白发。一开始,他还能拔掉白丝来蒙蔽自己,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白丝生出,孟卓可汗也只能无奈将它们归拢在黑发之下。 灯烛无风自动,将他身上的金袍闪耀的烨烨生辉。 孟卓可汗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烛火,长叹了一口气。 岁月的力量果然不是人能抵抗的。 第110章 择婿 随着天色的暗淡,白昼在天地间挥洒的热量迅速消退,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清凉。 繁星点点,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天鹅绒上,肆意泼洒着来自卡莱亚的碎钻。 如此美丽的一幕,孟卓可汗却无心欣赏。 可汗宫内,他不去看那皎洁的月光,反倒盯着摇曳的烛火愣愣出神。 “哒。” 先是左脚迈入大殿,随后右脚紧跟。 诺敏肩披着一层金色薄纱,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金色头饰,点缀的恰到好处。 双耳耳垂处,各有三颗珍珠坠在金链之下,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清脆的摩擦声,衬得诺敏别有一番可人之姿。 莲步轻移,诺敏身着一袭淡绿色丝袍已至孟卓可汗身前,行了一礼。 “父汗。” “是诺敏啊!”孟卓可汗回过神来,看到是最为乖巧的女儿,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父汗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诺敏的双目如阿日善湖的湖水一般柔和。 看着她那双眼,孟卓可汗再一次忍不住想起她的母亲,脸上流露出追忆之色。 孟卓可汗的妻妾众多,但要说最爱的还是诺敏的母亲,病逝前的她也有这样一双迷人的眼眸。 诺敏完美继承了这一点,这也正是孟卓可汗对她疼爱有加的原因。 单纯从感情上来讲,即便是嫡长子格日勒图也要比之差上许多,尽管格日勒图与诺敏本是亲兄妹。 在孟卓可汗的思维,或者说是草原贵族的思维中,即便是亲儿子也是需要日防夜防的。 弑兄杀父不单单是哈日古楚的专利。 孟卓可汗的大半辈子都在压制几个儿子。以他当初台吉的身份,必然在莫日根之前就已经有了子嗣,只是这些年来,很多儿子都在他的压制下郁郁寡欢,先他而去。 如今,孟卓可汗已年过花甲,那些迅速变白的发丝在告诫他,自己已不再年轻。这也让他更喜欢追忆过往的那些人,追忆诺敏的母亲、追忆死去的萨扎,甚至是那个自刎的国师。 时间带走一切,岁月不饶凡人。 即便拥有这莫大的权力,依旧无法抵挡来自长生天的力量。 只是怔了一瞬,孟卓的面色就迅速恢复,避免在女儿面前失态。 诺敏看着失神的父汗,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母亲,独自黯然。 孟卓也同样看着女儿,她的眼睛澄澈,像极了头顶那片夜空中的繁星,明亮、干净、不惹俗世尘埃。 这样的女儿,孟卓突然有些不忍心将她嫁出去。但转念一想,诺敏已经十八岁了,在草原上已经算是适嫁年龄,自己究竟还能将她留在身边多少年呢? “父汗,女儿愿终身侍奉在您身旁。”还没等他开口,诺敏已看出父汗的心思。 四目相对,孟卓可汗念头通达了。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未免太过自私。 三个儿子在他登上汗位之后就分封了下去。尽管三部还有眼线随时向他汇报近况,但这样的放权已经是他的极限,孟卓可汗给予了、他所能给的最大权利。 那么女儿呢? 孟卓可汗不单单有诺敏一个女儿,年初他就下嫁了其中一个给赛罕的次子。 但诺敏在他心里可不同,孟卓可汗扪心自问,那些锦衣玉食是诺敏想要的吗?十六岁的适婚年龄已拖了两年,再拖下去难道真要女儿给自己送终吗? “诺敏,别说胡话,跟在父汗身边做什么?”孟卓可汗哈哈大笑,“父汗身边可不缺侍从啊!” 大笑了一阵,孟卓可汗稍稍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啊!终归是要嫁人的,父汗还等着抱大胖小子呢?” 诺敏还想撒娇:“哎呀,父汗……” “欸,打住,”孟卓可汗打断了诺敏的话,“女儿啊,我正打算帮你寻一位好夫婿,这儿有几个人选。” 孟卓可汗罕见地换了称谓,面色专注,只见他摊开手,伸出五指。 “你看啊,赛罕的小儿子,”孟卓可汗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小拇指,“处事机敏,长的也清秀,选他怎么样?” “不要!”诺敏摇摇头,“这人油嘴滑舌的,我不喜欢!” “哈哈哈哈……”孟卓可汗没有生气,反倒捧腹大笑。 两人的对话像极了过家家,诺敏也如孩童般答着话,等她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卓可汗将小拇指扳倒,另一只手捏住无名指,问道:“那赛罕的大儿子,为人忠厚不说,还骁勇善战,选他如何?” “他的长相要是有父汗一半,我也就认了。”诺敏眉眼一弯,透着一股狡黠。 虽然知道这是来自女儿的彩虹屁,但孟卓可汗还是很受用,不住的点头:“嗯……赛罕长子的长相确实差了些,还不够配我的诺敏。” 四个台吉有三个是亲儿子,这让孟卓可汗犯了愁,难道这女婿的级别要再往下一点? “还得挑个相貌出众的,”孟卓可汗沉思片刻,随后两指微曲,另一只手将中指捏紧,“有了,阿巴嘎部首领,一等那颜,他身高八尺,体长貌伟……”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诺敏将头不住地摇着,耳边的珍珠坠发出一阵激烈的碰撞声,她的表情像是在告诉孟卓可汗:没说出她满意的答案就继续说。 孟卓可汗看着女儿这般姿态,面露狐疑之色:“诺敏啊,告诉父汗,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看着女儿羞红的脸颊,孟卓可汗心想没跑了,这妮子一定是看上哪家的儿郎了。 同时,她那羞愤的表情也让孟卓可汗心里好一阵嫉妒,有种自己辛辛苦苦呵护的娇花让野猪偷偷摸摸拱了的痛心感。 这踏马是谁家的野猪? 刚才还急着张罗婚事的孟卓可汗此刻心情大变,诺敏是以自己做标准来选女婿的,试问整个草原还有谁能比他孟卓更勇武?更英俊! “是谁家的青、年、才、俊?”孟卓黑着脸,后半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诺敏没有注意到父汗的脸色,她脸上的红霞不曾消退,只是莞尔一笑:“他姓拓跋。” 第111 绿意宏情 “拓跋宏那小子?”孟卓可汗前倾着身子,吹胡子瞪眼,“他帅个屁!他,他……” “他是不如父汗啦……”诺敏看着有些应激反应的父亲,赶忙安慰道,“但也比那什么阿巴嘎强,不是吗?” 看着诺敏询问的眼神,孟卓可汗心道女儿还是有眼光的,起码还知道老子不是拓跋宏那小子能比的。 他轻咳了一声,捋着胡子以饰尴尬,说道:“嗯,这话倒是不差。阿巴嘎不论是长相还是勇武好像都比拓跋宏逊色了些。” 孟卓可汗前倾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将背部舒展在王位上,慵懒地躺着。 “到底是变了啊!”孟卓可汗看着穹顶勾勒的图腾,呢喃着,微微摇了摇头。 随后他看向诺敏笑道:“为父自从往这汗位上一坐,好像就光顾着王庭了。眼跟前看来看去,也就只有王庭的才俊,倒是把拓跋宏这小子忘了。” “父汗,你也觉得拓跋宏不错?”诺敏的银牙在四周通透的灯盏照射下显得透亮。虽然此时已经入夜,但她的脸上却绽放出阳光般的明媚。 孟卓可汗看着女儿这般姿态,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空口吃掉一坛过了时节的韭菜花酱。 “啊对对对,他不错。”孟卓可汗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不过么……” 诺敏的柳叶眉向上一挑,面露不悦:“不过什么?” “诺敏啊,汗国境内这么多的部落,有着如此多那颜,这夫婿的人选还是多挑挑为好。” 说着,孟卓可汗脸上满是得意,大笑道:“我看啊,不如待为父拟旨后,昭告国境内适龄的年轻贵族,来王庭比试一番。兴许会有比拓跋宏更出色的年轻人呢?” 于孟卓可汗而言,只要是贵族出身,身份的高低从来不是阻碍。若是有人能取胜,就算是三等那颜,孟卓可汗也能瞬间将其赐为一等。 “父汗……”诺敏还想劝说一番。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孟卓可汗挥了挥金色的袖袍,示意前者退下。 诺敏哀怨的眼神被孟卓可汗熟视无睹,只能娇哼一声作罢,不悦地离开了。 孟卓可汗看着前者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放肆地笑了起来。拓跋宏啊拓跋宏,你小子想拐走我的诺敏可没这么容易。 ………… “公主!公主?” 几名侍女紧跟在诺敏身后,平日里开朗的公主此刻脸上闷闷不乐。她迈着小碎步走得比谁都快,让身后的侍女吃力地紧跟着。 诺敏推开房门,疾步走到镜子前坐下。 可恶啊! 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到头来变成了比武招亲。 看拓跋宏在几个月前的王庭比试上多项取胜,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诺敏心中存在着侥幸,但一想到父汗所说的,还是不免有些担忧。父汗所说的可是整个汗国境内的适龄那颜,到时候恐怕整个草原的青年贵族都会聚集在王庭,只为争作自己的夫婿。 拓跋宏真的会来吗? 诺敏回忆起拓跋宏那野鸭一般笨拙的舞步,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 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隔空望了一眼,怎么就忘不掉呢? 诺敏抬起头望向东边,听说他的部落在汗国的最东侧,临近那传言中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和碧波荡漾的北地海。 若是嫁到那儿,是不是能欣赏到蔚蓝的波涛和金色的沙浪呢? 诺敏的脸顷刻间变得羞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自己怎么在夏夜做起了春梦? 不行,一定得让他来! 诺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俏脸很是坚定。 她再次扭头看向东方,这一次,他隔空眺望的不是拓跋宏,而是她的哥哥格日勒图。 虽然是亲兄妹,但格日勒图与诺敏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近。这无关乎男女之间的表达方式,其根本在于、诺敏的诞生造就了生母的离世。 格日勒图和诺敏共同的母亲,因诺敏的出生造成难产而亡,前者对此其实是心生芥蒂的。 如果格日勒图的生母还在,孟卓可汗根本不会将苏迪雅立为王后,那日苏的势力也绝没有现在这么强大,他甚至连分庭抗礼的心思都不会有。 再加上格日勒图跟诺敏的岁数相差偏大,从小就几乎不在同一个交流频道。 虽然格日勒图依旧承认诺敏是他的亲妹妹,但诺敏深知,自己的诞生不光带走了母亲的生命,还给父亲和哥哥都带来了不同程度上的痛苦。 格日勒图对诺敏这个妹妹,在物质上总是有求必应,但在情感上却只是保持着兄妹的名义关系。 如果可以,诺敏真的不想麻烦格日勒图。但此事关乎自己余生的幸福,她必须要动用手上的一切权力来争取。 “取羊皮纸来!” 诺敏对着门外喊道,片刻,就有侍女捧着一叠裁好的羊皮纸进门。 “吱——” 随着房门被关上,诺敏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羊皮纸发呆。 这每一张羊皮纸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来蹂制,唯有她这样的贵庶才能享用。 但当羊皮纸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诺敏的心却踌躇了,自己该写些什么呢? 哥,我看上了你麾下的拓跋宏,能否割爱? 不不不,太荒谬了。 刚写一句,诺敏就将手下垫着的羊皮纸蹂作一团,随意甩在地上,她的脸颊羞红一片。 时间过去的很快。 眼看着窗外的明月偷偷摸摸地从枝杈升到了主干顶部。 诺敏的闺房内,一地羊皮纸蜷缩成一团团丑陋的纸屑,像刚从羊身上剃下来一般,静静抽泣着。 诺敏偏过头,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还是表达得委婉一些好。 思虑再三,她用蒙苏语写下几个字: 绿意红情,转拓跋部。(我给大家翻译一下) 她翻开首饰盒,找出一枚成色尚佳的红皮碧玉,跟卷好的羊皮纸一起放置在信筒内。 自己的信封将会跟父汗的旨意一同带到哥哥格日勒图手中,当他看到这封信和红皮碧玉后,想必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我要养成你们看作者说的习惯,不然正文里说太多废话不太好,请看vcr。 第112章 风吹麦浪 《拾穗者》法国画家米勒,现存巴黎奥赛美术馆。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金黄的麦田在朝霞的映衬下,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老汤姆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片他辛勤耕耘的麦田,心中充满了喜悦。他赤着双脚,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双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阳光洒在麦田上,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低垂着,仿佛在向辛勤的农奴们致敬。一阵风吹过,麦穗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老汤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熟悉的麦香和泥土的芬芳让他心醉。 他知道,这是自己一年中最繁忙、也是最期待的时刻。 老汤姆拿起镰刀,准备开始收割。 他对着身后的农奴们鼓舞道:“伙计们,咱自从跟了拓跋老爷,是一顿饭也没落下。 拓跋老爷宽仁,咱在这儿的日子也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眼下,也该让拓跋老爷瞧瞧咱们的看家本事了。” “老汤姆,你就瞧好!” “奥利给,干了!” “嚓,嚓,嚓~” 老汤姆带头挥舞着镰刀,每一次割下麦子,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嚓”响。常年劳作在老汤姆的身体里刻下不可磨灭的肌肉记忆,他的动作熟练而有力,仿佛与麦田融为一体。 粘腻感从老汤姆红赤的脖颈处传来。 太阳才刚升起没多久,汗水就浸湿了他的衣服。流淌在老汤姆脸上的汗水被湖畔送来的风吹干,留下淡淡的盐渍。 农妇们跟在老汤姆一众的后方,在收割后的田地里弯腰捡拾遗留在地上的麦穗。 这些农妇中的很多人已经嫁给了拓跋部的中年男子。现在仍然留在这里工作的原因,无非是对拾穗工作非常熟练,还在做着收尾工作。 农妇们保持一定距离排开,姿态各异,动作不同。 老汤姆扭头看去。 最右边的农妇,侧脸半弯着腰,手里捏着一束麦子,正仔细巡视那已经拾过一遍的麦地; 中间扎红色头巾的农妇正快速地拾着,另一只手握着鼓鼓的袋子,看得出她已经捡了一会儿了,袋子里小有收获; 扎蓝头巾的农妇像是刚过来,左手握着右手捡来的麦穗,敏捷地把它们放在背后,手里只有一小撮。 她们拾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唯恐漏掉一个麦穗。 同样认真的还有前面的割麦人。 割麦是件既辛苦又不体面的活。为此,老汤姆的手背也被利锐的麦芒割破,但他毫不在意,他只在意身上的粗布是否完好无损。 自打一踏入麦地,老汤姆便早早脱了鞋。不过,在拓跋部部众看来,他脱鞋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双早已破旧的鞋子,即使送给他们,也不会有人看一眼。 但老汤姆却对此视若珍宝,庄重地摆在田埂边。 对他来说,这双鞋跟他的脚一样都只有一对,下地干活不可使打满补丁的它们再添新伤。 老汤姆自信他的脚皮能比拓跋部的小牛皮还厚,其上皲裂的死皮更增添了几分威力。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变得更加炙热。但老汤姆没有停下,他知道,一旁的篱笆外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以他为首的农奴们。 只有让这些拓跋部的部众看到自己亲手割下每一粒麦子,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对于这些农奴来说,50亩农田只是个小数目。经过半天左右的辛勤劳动,他们终于把麦子割完了。 老汤姆站在田埂上,看着被堆积成麦垛的金黄麦穗,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蹲下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麦穗,用手轻轻抚摸。 “乖乖,长的真不赖呢!” 老汤姆仔细端详着这些饱满的麦粒,忍不住发出赞叹。 这些麦粒让老汤姆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尽管他知道,这些粮食不是他能够享用的,但这些金灿灿的小东西至少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老汤姆的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喜悦,仿佛所有的辛劳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等这批粮食全部清点完、收拢到粮帐后,拓跋宏得到了这批粮食的完整数量。 博斯腾湖边开垦的农田,所种的大麦和黑麦,亩产大约在300磅左右,其中鹰嘴豆、黑豆等豆类所占比例较少。 所有粮食称完,50亩地的总产量约为75吨。 这个产量在法瑞斯帝国或是穆罗尼亚帝国其实都不算高,各地的土壤条件、气候条件、温度、湿度等都大有不同,所种出来的粮食产量也会随之发生相应的变化。 就草原的环境而言,这个产量已经非常高了,这从中或许有牛转翻车和曲辕犁的功劳,当然也离不开农奴们的费心费力。 但拓跋宏觉得其中影响最大的因素,可能还是系统那个类似植物生长的技能。 拓跋宏早在几日前回到了拓跋部,瓦西里已经返程,维耶鲁夫等人的信物也已被其带走。 拓跋宏特意叮嘱,让瓦西里在下一次来时务必将维耶鲁夫等人的亲眷也一同带来草原。 此外还有两件事。 一是让瓦西里注意沙漠东部鳞蛇、鬣狗这两个沙盗团的动向。 二是让他看看能不能试着运几船奴隶过来,毕竟奴隶可不在穆罗尼亚海关违禁品的范围内。 瓦西里如愿以偿的在狂风杀盗团安插了第二把交椅。拓跋宏跟瓦西里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对这名叫拉比尔的小部落首领进行了高层次的思想教育,把他安插在拜迪斯身边做一双明面上的眼。 拓跋部骑兵这次从沙漠归来,算是把几个沙盗团霍霍了个遍。 刺蜜、椰枣、肉苁蓉……这些极具沙漠特色的食物、药材,它们的存货几乎被拓跋宏掠夺一空。 啊不,应该说是沙坤、达吾提、拜迪斯三人心甘情愿为他们的主子贡献了返程大礼。 看着掌中这串饱满的麦穗,拓跋宏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汤姆,麦子种的不错嘛!” 老汤姆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咧开嘴笑道:“为老爷做事,尽心尽力是咱的本分。” 听到老汤姆这么说,拓跋宏也继续夸道:“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拓跋宏从不吝啬口头赞扬,这种赞扬不需要消耗他任何资源。 但光是赞扬是不够的,拓跋宏承诺的事一定会兑现,这关乎他在部落中的公信力。 “老汤姆,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记,属于你的那亩地收获的300磅黑麦,待会去粮帐自取!” “多谢拓跋老爷,多谢拓跋老爷……”老汤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帐帘大开,拓跋宏绕过老汤姆径直往前走了几步,望向帐外的天空和远处已经空了的麦田,寻思是不是该扩大种植规模了。 随后他扭头,瞥见老汤姆伏在地上,后者黑黢黢的后脚跟映入拓跋宏的眼帘。 “你的鞋呢?” 听到拓跋宏询问,老汤姆立刻从腰间取出一对旧鞋:“我刚从麦地回来,竟然忘了换鞋,弄脏了老爷的毯子,真是该死!” 说着他自顾自朝脸上扇了俩耳光。 拓跋宏伸出手来轻易拽住老汤姆的前臂,制止了他扇耳光的行为。 “这毯子你拿去,再去储物帐领一双新鞋好了,这些都是额外给你的奖赏。” 拓跋宏盯着后者说道:“老汤姆你要明白,只要把事情做好,奖赏自然不会缺。保持这样的带头作用,你作为农奴队长的地位才能稳固。 带领你的麾下去开垦更多的农田,将博斯腾湖东部的丰沃土壤全都利用起来! 终有一天,拓跋部族人都将吃上你们种下的麦子! 我的族人们捧起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老汤姆的盛名,想想那是何等的光景!” 老汤姆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被贵族如此对待,要不是手臂还被拓跋宏攥着,他恨不得当场磕上几个响头。 “老爷您放心,有我在,保管把种田大队的活儿干到最好。” “有志气,我看好你。” 拓跋宏抬手一提,就把老汤姆扶了起来,在微笑中示意后者离开。 待老汤姆离开后,拓跋宏陷入深思。若将粮食全部消耗,恐怕无法满足拓跋部数万人的需求。因此,这些种子或许应留作下一季播种之用。 第113章 量制海盐 “哎呦,你干嘛?” 额日乐钦刚睡醒,正蹲在湖边打算捧一瓢水解渴。 不想巴彦那过来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那颜说了几遍了,不是急行军的时候不准喝生水!”巴彦那说着,甩过来一盏尚且温热的壶。 “害,这天儿热,我寻思喝口冷的……”额日乐钦明白前者的好意,接过了水壶。 同为探马赤的两位头领,额日乐钦对巴彦那其实还是蛮佩服的。他做事一丝不苟,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极为周到,就是人有些刀子嘴豆腐心。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羊草上,刚进入初秋季节,还依旧保持着晚夏的余温。 两人蹲在空地上,掏出柳枝来准备刷牙,这是来自那颜的要求,他们虽然不清楚牙齿为什么还要刷,但那颜的话总不会害人。 拓跋宏并没有让族人去生产牙刷,有那功夫还不如让族人多生产些装备,这些一头咬开的柳枝就能很好地平替牙刷的作用。 巴彦那解下腰间的皮罐子,里面是一些粗盐,这些只经过一道工序的粗盐被用以洁牙、杀菌、消毒等一系列作用。 额日乐钦用手指蘸起一些粗盐,抹在上下齿间,朝巴彦那咧开嘴不住的傻笑。 “笑你妈个头。”巴彦那黑着脸,立马给他吃了个爆栗。 “我妈早没了。”额日乐钦也不生气,往嘴里猛灌了口水。 “咕噜噜噜~呸!” 他将嘴里的盐水一吐,打岔道:“你说,那颜咋不娶个妻妾呢?” “这我上哪知道去?”或许是听到额日乐钦刚才的话,巴彦那的脸上有一抹不自然,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 额日乐钦提溜着眼睛,朝巴彦那笑道:“那颜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啊?有几个部落首领将他们的妻妾、女儿都送到那颜床边了,那颜却总是黑着脸拒绝。” 巴彦那的脸上也是狐疑:“会不会那颜不喜欢她们呢?” “不会?那些女人多好看啊!圆脸盘子大屁股,一看就能生娃。”额日乐钦嘴里嘟囔着,他心想博斯腾草原这一片的美女不都长这样吗? “我觉得不行,这些女人哪里配得上咱们那颜。”巴彦那摇了摇头。 “呜~呜——” 远处,集结的号角正在吹响。 巴彦那打断还想继续说的前者:“好了,额日乐钦你别废话,那颜的心思是你能轻易揣度的?” “走走走,今天可是要出发去北边盐田的,可别耽误了时间。” 拓跋部驻地门口。 乌云踏雪伫立在原地,拓跋宏只打算带500骑往前北地海。 部落里平日所用的海盐来自几个北地海边的小部落。 这些小部落自从加入拓跋部麾下,原先每年需要交给泽马部的牛羊税,拓跋宏已经全部免除。 今后,他们只需要在拓跋部在当地驻扎的军队监督下,负责制作供给整个博斯腾草场东诸部的海盐。 几天后。 拓跋部抵达海边一个较大的制盐部落——朔盐部。 潮汐 在海岸边,清晨的海潮不断涌来,这是住在海边的朔盐部人最适合采集海水的时间。 因为这时海水的矿物质含量相对较高,用这些涨潮时的海水晒制出来的海盐会比较优质。 拓跋宏看着这些人肩挑一种特制的容器。 “那颜,这是皮担。” 朔盐部首领朵勒根点头哈腰,向拓跋宏介绍道:“两头的皮担子是用牛羊皮编成的大兜,兜起海水来会比较牢固。” 朵勒根意为波涛汹涌,住在海边的草原人有不少叫这个名的。目前他负责周边制盐部落的统筹工作,算是拓跋部制盐这一块儿的负责人。 拓跋宏示意自己了解,他看向沙滩后方不远处,那里是一片片的盐田,这些肩挑手提的部落人将皮担里的海水倾倒在空的盐田中。 这些浅盐田通常是由人工挖掘或自然形成的浅水池,其底部铺满了细小的泥沙。 “这些泥沙是做什么用的?” 朵勒根笑着解释道:“那颜,这些细泥沙的作用可不小,它们可以吸收海水中的杂质,使得最终制成的海盐更加纯净。” 拓跋宏点了点头,他知道海水在浅盐田中慢慢蒸发的整个过程需要足够的阳光和时间。 盐田 拓跋宏看到其中的一部分盐田里已经析出雪白的海盐。 现在整个沙滩上的人大致分成了两队: 一队人是专门拿着木棍在盐田里不断搅动的,在海水慢慢蒸发的过程中,他们需要定期翻动盐田中的泥沙,以便使盐分均匀地沉积在泥沙上。 当海水完全蒸发后,盐田中会留下一层厚厚的盐层。这时,另一队人会用工具将盐层从盐田中取出,并放在阳光下晾晒。这个步骤可以进一步去除盐中的水分,使得晒制的海盐更加干燥和稳定。 晒完的海盐就是额日乐钦他们刷牙用的粗盐。如果是佐食用的细盐,则需要重新添水化开,蒸煮过后去除杂质,口感上没粗盐那么涩口。 这制盐的过程,拓跋宏虽然大致明白其中的原理,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整体看下来,海盐的制作过程虽然简单,但需要制盐人对海水和天气有着细致的观察和把握,拓跋宏自问这些他是做不到的。 这也是他针对不同手艺人做出不同调整的原因,对于精通一艺的人,在他麾下无需面面俱到,只需将一件事做到极致即可。 考虑到从朔盐部到拓跋部驻地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朔盐部的产业重心已经从半放牧状态全力往食品加工方向发展。 以前的海盐只是用来佐食或腌制鱼肉,现在还具备一些生活和医疗上的轻微用途,朔盐部已经没有足够的牧畜来运输这些加工好的食盐。 拓跋宏看着朵勒根,笑道:“部落里新添了一些骆驼,我正打算培育起来,下次你来的时候可以带走一些骆驼,耐力比牛好,驮力也比马强。” 朵勒根脸上满是喜色:“太好了那颜!我正为运输这事儿发愁,有骆驼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114章 内定的女婿(主角照) 从朔盐部归来,拓跋宏在部落里歇息了几天,每日不是骑马射箭就是遛鹰逗狗,日子倒是过得清闲。 不过很快,他的慵懒日子就到头了。 因为鸿台吉使者又又又来了。 “什么?可汗招婿?” 拓跋宏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鸿台吉使者满脸带笑,回应道:“是啊,可汗邀请整个汗国的适龄贵胄前去王庭比试,胜出者可为古列坚(驸马)。” 拓跋宏心里有点踌躇,走上前去细问道:“尊使,咱俩也算是老朋友了?” 鸿台吉使者一头雾水:“拓跋那颜这是说的哪里话,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好了。” 拓跋宏拉过鸿台吉使者的袖子走至一旁,问道:“尊使,可汗登基前我也去过乌甘草原多次了,从未见过有什么公主啊?不知是……” 拓跋宏将话顿了顿,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可汗具体有几个女儿,平日里结交的这些那颜也都只透露了当今几位台吉的底细。 见拓跋宏面露疑色,鸿台吉使者不住地笑道:“嗨呀,拓跋那颜,可汗登基前好歹也是台吉。几位公主藏在深闺里,可是很少有外人能见到的,不知道也属实正常。” 鸿台吉使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把拓跋宏当朋友了,他委婉地向后者解释着:“说起来,这诺敏公主可是咱们鸿台吉的亲妹妹。” 拓跋宏脸上虽然毫无波动,但心里也暗道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他当时的身份地位确实还不够高。 一听到诺敏公主是格日勒图的亲妹妹,拓跋宏眼里冒出精光,孟卓可汗跟格日勒图长的都不差,这公主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为了以防万一,拓跋宏心里带着好奇,堂而皇之地将一小块金子塞入使者手中,笑问道:“尊使,你就给我交个底,透露一下这诺敏公主到底长的怎么样?” 鸿台吉使者脸上不动声色的接过金子,心道吊胃口果然还是有好处拿的。 他乐呵呵将金子揣进腰间,大肆赞美:“这位诺敏公主,可是号称‘阿图玛’的存在。她的容颜比阿日善湖还要圣洁,她的皮肤比冬日的初雪还要白皙,她……” “阿图玛?” 拓跋宏听鸿台吉使者在那大肆鼓吹,脑海中实在是浮现不出画面感。使者的形容词有着浓重的草原感,未免太过宽广,无法具现到面部细节和体态线条。 但他也不禁暗暗咋舌,阿图玛已经是草原上对女性极为崇高的赞美了,大意是形容女子芳草萋萋,美丽动人。 “咳咳。”拓跋宏轻咳两声,拉住喋喋不休的使者,后者的形容词层出不穷,似乎是为了向拓跋宏展示这一块金子花的有多值。 “尊使,打住,打住。我已知晓诺敏公主的美貌,咱们还是尽早动身!” 自从上次在拓跋宏手中没讨到好、空手离开后,鸿台吉使者对这次来拓跋部赚取油水的机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眼下还有一笔金子收入囊中,他对拓跋宏打断他的话也并未在意,只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如此多的贵族争抢一个女人,如果都带上大批兵马前往王庭,孟卓可汗怕是要跟死去的哈日古楚一样坐不住了。 所以拓跋宏也只能带上十八骑作为护卫。除了阿扎泰、陶柏、拓跋征、纥骨元三兄弟、额日乐钦、巴彦那、拉克申、阿瑟10人,外加4名探马赤、4名宿卫。 除了拓跋律,拓跋部的知名战将几乎倾巢而出,如此盛会,怎么能不去看一眼呢? ………… 一连八天乘风向西,拓跋宏来到了鸿台吉部。 作为整个鸿台吉辖区内最东边的势力,拓跋部总是压轴出场。 各部首领对拓跋部众将身上崭新的镶钉皮甲和半身锁子甲早已见怪不怪。 拓跋宏的三匹宝驹惹得众人艳羡,这些来自博斯腾湖区域的混血种实在是俊美,比一般的草原马高出一截,更不要说这三匹马身上的毛色还极为纯净。 拓跋宏手上一丈长的马槊透着银光,这武器众人早就看他用过,但也从未有人厚脸去讨要一柄来仿制,毕竟整个拓跋部也只有拓跋宏一人手上有。 只见拓跋宏催动身下照夜玉狮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众那颜中心的空地,一人一马如众星捧月般伫立。 拓跋宏环顾四周,银槊白马,与他对视之人都低下了头。 在崇拜强权的草原,大者恒大,强者恒强。 对孟卓可汗和格日勒图,拓跋宏可以保持谦逊,但对鸿台吉辖区内的这些那颜,拓跋宏作为一等贵族,一味地低调反而会适得其反,实力的彰显更能让这些人清楚他们跟自己之间的差距。 “拓跋那颜,鸿台吉有请。”侍从的到来打断了拓跋宏正准备与巴图卢的寒暄。 跟随侍从的步伐,拓跋宏走向鸿台吉大帐。 刚走近大帐,就见塔尔古金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红色的脸庞上透着温润的笑意,向拓跋宏点头示意。 拓跋宏正差异,这家伙难道也要去抢亲?一边疑惑着,他一边走进大帐。 格日勒图正起身,见到拓跋宏来了,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 “拓跋宏,你来了。关于诺敏的事,你应该都听使者说了?” “鸿台吉,我已知晓。” “我这个妹妹啊,性格温婉,但认定的事却是执拗的很。这是她委托使者,随我父汗的旨意一同送来的。” 格日勒图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将玉佩和羊皮纸递给了拓跋宏。 绿意红情? 诺敏的名字是碧玉,公主看上我了? 坏了,我怎么成可汗内定的女婿了? 拓跋宏只觉一阵荒谬:“鸿台吉,可我俩未见过,怎么会……” “王庭狩猎那次的宴会上。”格日勒图提醒到。 拓跋宏突然记起曾看到一个躲在毡房里偷窥的女子,他的脸上终于露出恍然之色。 ———————————— 听书的各位,请看主角图。 当然,如果想看更帅的图片,请大家点击手机右侧开机键熄屏,应该能找到答案。 拓跋宏 拓跋宏正脸 第115章 浇给~ 格日勒图看着拓跋宏身上朴素的两件镶钉皮甲和锁子甲,不住地摇头道:“拓跋宏,你身上的甲胄不行,简直太丢我的脸了。” ? 拓跋宏心想我这从沙漠回来还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装备,怎么到你格日勒图眼里就是叫花子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哑口无言。 两名侍女捧着托盘来到拓跋宏身边。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件镶金黑甲,跟格日勒图身上的款式几乎一致。 复杂的花纹和卓越的工艺显然不是维耶鲁夫这种半吊子水平能比的。 这件黑甲应该出自王庭,那些拥有整个汗国最精湛技艺的顶尖工匠之手。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来自于法瑞斯的大贵族麾下。 现在它是拓跋宏的了。 格日勒图静静地看着侍女服侍拓跋宏束起头发,换完一身装备,终于忍不住满意地鼓起掌来,说道:“这才像样嘛!” 格日勒图一挥手,两名侍从抬着一人高的镜子放置拓跋宏身前。 此时的他梳着两条长长的羊角辫垂于两肩,鬓角发丝捋至耳后,其余三千青丝散于背后。 拓跋宏并没有剃头的习惯,尽管有些怪异,但编成羊角辫的发型能让他拥有一定的草原风格。 额前两捋飘逸的秀发左右散开,露出一对斜飞的英挺剑眉,其下蕴藏着锐利的黑眸。 拓跋宏轻抿的唇角微微扬起,光是棱角分明的脸庞就已经让一旁的两名侍女看得入了迷。 再加上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完美地将黑色镶金的甲胄撑起,简直就是行走的人形衣架。 “走,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看到拓跋宏还在摆弄着身上的黑甲,格日勒图起身,率先走出帐外。 随着拓跋宏再次出现,帐外等候的一众那颜都开始哗然。 与鸿台吉一样的镶金黑甲是何等的礼遇?这让其中一些觉得,塔尔古金的受宠程度有代替拓跋宏趋势的那颜,开始动摇了心思。 拓跋宏翻身上马,不光北黎占等人投来目光,就是拓跋部的众将也用艳羡的神色看着自家那颜。 金光甲胄威武装, 拓跋英勇赛儿郎。 三千青丝随风舞, 猎猎白袍映日光。 银尖马槊握手上, 白马似雪奔如狂。 英姿飒爽无人挡, 豪气干云震四方。 要不是鸿台吉在场,他们都想上手摸一摸这纹金黑甲了。 随着格日勒图一声令下,鸿台吉部诸那颜及麾下骑兵,总共300余骑,往金帐王庭赶去。 ………… 而此时的金帐王庭,一位以吃为特长的的小贵族正在给孟卓可汗和麾下诸臣表演。 看到这长着马脸的汉子一脸拘谨,苏察伦赶紧提醒道: “你就简简单单给大家表演个吃羊头。” 这名马脸汉子眯着细小的眼睛,看到摆在眼前的羊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抓起羊头就啃了起来。 只见他先是将热油浇在香辛料上,然后把料汁撒在羊肉上。他是—— 先吃头皮再吃脸, 吃完嘴巴再抠眼。 揪出脆骨再劈脸, 最后羊脑是重点。 一边吃,他还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浇给~” 孟卓可汗大笑不止。这是一个比羊更了解其脑部结构的男人。 孟卓可汗看着他那吃相不由得食指大动,马脸贵族的表演将自己这些天一直以来不佳的食欲顷刻间治好了。 浇给~ 第116章 抢亲 金黄的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阿日善湖的湖水纯澈得如少女的眼眸。 这是金帐王庭的秋天,阿日善湖边金黄的麦地已经熟透。 作为草原上为数不多的城市,金帐王庭依托着阿日善湖这个水源,具备种植粮食的条件。 有粮,有水,自然就有人。 从草原各地赶来的贵族子弟已经聚集在此,一顶顶华丽的大帐在中心城的临时驻扎区相继摆开。 王庭的富庶远非草原上的其他地方可比。随着战争的平息,这里有着成建制的商业街和来自他国、络绎不绝的商队。 孟卓可汗入主了大半年,金帐王庭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草原人并非食古不化的庸人,相反,他们的学习能力很强。守着老旧传统亘古不变对他们而言不是出路,这一点其实从王庭的装备就能看出。 那些从法瑞斯贵族手中掳来的工匠,在这里任何的一个部落里,地位都不会太低。 但学习速度是否跟得上是需要看环境背景的。 草原上较为原始的社会结构是由于生产力的薄弱所形成。 长生天赐下了一片又一片丰茂的草场,赋予草原人牛、羊、马匹,也造就了无数善于骑射的草原骑兵。 数之不尽的牛群和羊群,看似都是鲜活的肉食,但只要来一场无妄白灾,就能使它们顷刻间化为乌有。 所以,其实靠天吃饭的游牧民族比同样靠天吃饭的农耕民族要显得更脆弱。 毕竟普通的草原人除了牧畜,几乎不会有额外的资产,货币在他们眼中的价值远没有粮食来的高。 这也是为什么,草原上的大城市正在慢慢在往半农耕方向发展。 草原人很脆弱,但草原人也很强大。 隔壁的法瑞斯人每天只想着能安居乐业,毕竟战争带给他们的只有生活水平的下降。 然而,这对草原人来说恰恰相反。他们只想着掠夺,因为战争带给他们的是切切实实的改善了生活现状。 王庭的现状就是最好的答案。 作为最明显能反馈成效的城市,居住在金帐王庭的牧民幸福指数远非草原各处的其他牧民可比。 这里有酒气熏天的露天酒场; 有付费就能看的攒劲舞女团; 有各种各样的杂耍表演者; 有传唱草原历史变迁的游吟诗人; 甚至还诞生了做皮肉生意的拉皮客。 人越多,阶级就越多。为不同阶级服务的各式职业也随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这些东西,拓跋宏还没有来得及尝试,因为他被人缠住了。 “拓跋那颜,你就让我们摸摸!” “是啊!” 说话之人本是两个粗嗓子,此刻竟掐着嗓子谄媚地说着。 “巴库、巴鲁,你们俩赶紧给老子滚!” 拓跋宏一脸黑线地看着这对活宝,对着他们身后的那道人影说道:“巴图卢,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想……”巴图卢讪笑着说。 “你想都不要想!”拓跋宏对着帐边的拓跋征和阿瑟说道,“快把他们几个请出去。” “欸,慢着。”巴图卢伸手按住了拓跋征和阿瑟的手,对着两个儿子沉声道,“巴库,巴鲁!你们先出去,我跟拓跋那颜叙叙旧。” “阿爸……” 巴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巴图卢一个虎目圆睁就治住了,活像一只没吃到蜂蜜的憨狗熊。 最终,他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等人都散光后,巴图卢自顾自地抓起桌上的酒杯,咕噜噜地就灌下肚去。 他抹了把被酒水浸润的胡子,赞叹道:“好酒!” 接着,他再次看向拓跋宏身上的纹金黑甲,眼神中不免有些艳羡。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小子的。”巴图卢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我们草原汉子的人生目标,无非是要穿最好的装备,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娶最漂亮的女人。 现在,你拓跋宏已经实现了前三样,只剩这最后一样了。” 拓跋宏看着这个中年汉子,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记得格日勒图明明没有说过阻止麾下其他贵族子弟抢亲的话来。 “我要是年轻20岁,肯定是要跟你抢上一抢的,可惜我已经老了。”巴图卢再次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拓跋宏嗤笑道:“我可看不出你哪儿老了,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几杯酒下肚,还不醉?” “不醉,不醉,千杯不醉……”巴图卢大着舌头,还在那吹嘘着。 拓跋宏刚要将他手里的杯子收起来,却听巴图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小子,你的对手有很多呢……”巴图卢脸上满是戏谑,“抢亲,靠你拓跋部这十几个人怎么抢?” 拓跋宏皱了皱眉头。 草原人骨子里的掠夺性造就了独特的草原文化,也造就了抢亲这个奇特的习俗。 据他所知,抢亲这一习俗出现在草原各部各自为政的时期。 抢亲,顾名思义就是抢别人的老婆。 也许这项活动比老老实实娶个老婆来得更加刺激、更有征服感,拓跋宏不得而知。 别人的老婆更香? 这一点倒是和一位拓跋宏深知的故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草原各部各自为政的时期已经成为过去式。 一个掌控大一统汗国的统治者,需要对麾下贵族这种恶劣行为进行遏制。 因此,在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之后,现在的抢亲已经变得更加文雅。当部落里的女子要嫁人时,通常会有几个部落的抢亲候选人来抢亲。 胜出之人无论女方是否喜欢,都将赢得新娘。 拓跋宏原以为这抢亲会是公平竞争,但听巴图卢的意思,这里面还有些门道。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巴图卢,希望他能解惑。 巴图卢将酒杯轻轻放在桌案上,说道:“小子,你太显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此刻,正有不少贵族在对你议论纷纷。 我想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只为将你踢出这条争夺公主的路。” 第117章 抢亲(被当枪使了) “我的对手,有谁?”拓跋宏脸上疑惑不解。 “要不咱们还是先说说,还有谁不是你拓跋宏的对手?”巴图卢满是络腮胡的脸上透着一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阿这……” 只见巴图卢缓缓道来:“隶属鸿台吉麾下的众位那颜,就算你拓跋宏不开口,大家多少也会卖你些面子。” “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无论是我、杜伦塞、北黎占。甚至连塔尔古金,都会出手相助,替你拦下一些竞争者。” 巴图卢抖了抖袖臂上淌下的酒水,继续说道:“可惜你的封地处在汗国的最东边,不然那些年初新封的那颜倒是挺想跟你拓跋部多走动走动的。” 拓跋宏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心里却是不断盘算着。巴图卢这厮貌似已经跟那些鸿台吉部新封的那颜有了接触。 想到这儿,拓跋宏淡然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恶狼,他们想要走动,尽管迈开步子来便是了。” 见巴图卢没有接话,拓跋宏扯开话题,继续说道:“既然我的对手不在鸿台吉部,想必应该在王庭和赛罕台吉部?” 拓跋宏知道,在这件事上跟他有冲突的,或者说是跟格日勒图有冲突的,绝不可能是莫日根和那日苏。 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爹生的,莫日根和格日勒图平日里可并没有什么冲突。 而那日苏此人,虽然有些跋扈,应该也不屑去做这种恶心格日勒图的事。毕竟这次要嫁的是格日勒图的亲妹妹。 再加上格日勒图的封地离那日苏可是非常的近,前者现在是明面上势力最大的台吉,所掌控的兵力远非那日苏可比。 除非……那日苏真的到了忍不住的地步,想要跟格日勒图干上一架。 但上面还有个孟卓可汗压制着,谁敢率先挑起战火? 拓跋宏的思绪飘的有点远,还得靠巴图卢的大嗓门将他那飘散的思维重新拉了回来。 只听他说:“赛罕台吉有三个儿子,老二已经在年初被孟卓可汗赐婚了一位公主。现在对你有威胁的只有老大和老三。 老大呼斯乐,骁勇善战,跟他父亲一样勇武,传言中他有夜御十女的战绩。 老三西力德格,却长的完全不像赛罕,外貌和性格都继承了他的母亲,为人处事机敏狡黠。” 巴图卢突然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坊间传言,据说他是个软脚虾。” “这些消息,你都从哪儿弄来的?”拓跋宏脸上满是怪异,不禁好奇地问道。 巴图卢的脸上透着一股不自然,像是怕被拓跋宏知道什么。 他的眼神看向帐篷一侧,好像能穿过并不透明的外壁,看到王庭热闹的街区似的。 有些情报,女人往往比男人更为清楚,了解的途径也只有在床榻之间。 “这你就别管了。”巴图卢打着哈哈,挥手掩饰道。 “除了以这两人为首、王庭以外的各部贵族子弟,还有来自金帐王庭的阿嘎布。 他身高八尺,身材还极为健硕,长的也不算差。听汗宫传来的闲言说道,要不是有你拓跋宏,阿嘎布将会是竞争诺敏公主的最强人选。” 拓跋宏有些郑重地看着巴图卢。眼前这个草原糙汉子,没想到搞起情报来这样有实力,就连汗宫内都能插上一手,这让拓跋宏倒真想跟他好好学习学习了。 话说拓跋宏自入主博斯腾东部草场以来,迄今为止也只是将自己管辖内的区域监视的明明白白罢了。他从未想到过有什么办法能了解到这些杂七杂八的情报。 这倒让他迫切地想知道,巴图卢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些小道消息。 “巴图卢那颜,你给我交个底,这些偏门的信息你到底从哪弄来的?”拓跋宏用一双眼死死盯着后者,大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巴图卢有些心虚地抬起头,看着啥也没有的穹顶,思考了片刻,斟酌道:“这事儿,说起来既简单又很复杂。你这样的年轻人把握不住,还是得我来。” 还不等拓跋宏再次询问。紧接着,巴图卢打岔道:“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这阿嘎布啊,原是哈日古楚的旧臣,在可汗入主王庭后瞬间倒戈,统筹了周边的一部分王庭贵族,使他们没有一丝抵抗就拜倒在可汗麾下。 阿嘎布从中发挥的作用让可汗接手王庭的速度大幅增快,也让可汗对这个三十余岁的一等那颜极为看重。 此外,还有个叫胡思勒夫的,也同样受可汗看重。甚至跟阿嘎布一样有着一批来自王庭的拥护者,只是势头没前者那么大。” 巴图卢说到口干舌燥之处,又倒了一杯酒润了润喉咙,说道: “抢亲嘛,靠的可不是愣头青的单枪匹马,靠的是各个候选人背后的那些支持者。 赛罕的两个儿子自然不必说,阿嘎布和胡思勒夫背后可都是新降派的王庭贵族。 抢亲毕竟不能伤及性命,这些人想要拦你,只需要放些够资格的贵族子弟来挑战,就算是用人耗,也能把你活活耗败。 听说赛罕台吉年轻时,因为性格问题,或多或少跟金帐王庭里的大多数贵族,有着难以牵扯的矛盾。 为此,赛罕的两个儿子在王庭的支持者不多,且赛罕台吉部内部还有支持老二的贵族不会参与。 所以我说,要是没有你的话,起码阿嘎布和胡思勒夫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能获胜的概率是很大的。” 拓跋宏越听越不对劲,这他么是什么个情况? 怎么感觉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拓跋宏心道格日勒图之前对他都有些冷淡了,怎么突然态度变得缓和,还赏赐了象征荣誉的金纹黑铠。 自己这大摇大摆的进了城,就连路边的野狗都看见了身上穿的纹金黑甲。再加上他这身段,这气质,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拓跋宏心中暗道:原来自己这趟不光是来抢亲,还是来搅混水的吗? 这是格日勒图的主意,还是…… 看来这金帐王庭里,有人想挫挫各方势力的锐气啊! 第118章 抢亲(生攥羊心) 伙夫们在来来回回走动着,厨房深处,王庭的厨师长正在宰割食材。 这些用以宴会的烤全羊,要选择腰肥体壮的四齿二岁绵羊作为原料,都是由宝鲁日的师傅亲自挑选。 眼下,他们二人正对着这些香喷喷的小羊,挥舞着屠刀。 宝鲁日双手拼尽全力,只为将身下这头绵羊死死压住。 新鲜的羊需要活杀。 宝鲁日看着师傅从绵羊的胸部开刀,紧接着把手伸入羊腔,攥其心脏。 “咩~~” 痛苦的绵羊在不断哀鸣着。 这种活生生将心脏从胸腔中拽离的感觉,可能只有羊才明白。 年轻的宝鲁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师傅,这是为什么……” 掌中的羊心还在跳动着。 宝鲁日的师傅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前者,语气也满是严厉: “宝鲁日,你且记住,屠宰时须采用这种攥羊心的方法宰杀。 只有这种方法杀死的羊才不会大量出血,肉会格外的可口。” 一侧的宝鲁日卷发飘逸,有着一把性感的络腮胡子。 尽管才20出头,但宝鲁日当厨子已经有两年半了。感觉厨艺不再提升的他,在最近刚拜了个师傅。 不过,对于有着两年半屠宰经验的宝鲁日来说,这种生攥羊心的杀法,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看着已经咽气的绵羊,宝鲁日的脸上还是有些不太自然。通常,他只会给羊一个痛快。 “师傅,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哼……”师傅嗤笑一声,“残忍?宝鲁日啊宝鲁日,你要想成为像我一样闻名草原的大厨,首先应该抛弃的,就是对食材的怜悯之心。” 说着,他将内脏去除后,再在羊胸腔内放入各种调料。 然后轻松一抬,将羊四肢向上,羊背朝下。紧接着,两人搭着手,把烤全羊用铁链吊起来,放入炉内烤制。 厨师长没有继续向宝鲁日解释什么。 他收了宝鲁日一大笔钱,并将他留在身边做帮厨三年,这才将烤全羊的秘方作为交换告诉后者。 虽然他是宝鲁日的师傅,但两人之间更多的只是花钱买技术。他并没有义务向宝鲁日解释更多其他的东西。 至于宝鲁日能不能学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烤炉底端跳动着扭曲的火蛇,这些火热的吐信在羊身上肆意抚摸着。 宝鲁日一边擦着汗,一边紧紧盯着烤全羊,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直到火舌将羊肉的颜色舔的深沉,烤成外呈棕红色,羊肉这才变得熟透。 “滋啦~” 刚出炉的烤全羊正滋滋作响,红棕色的外皮暴露在空气当中,显得油光发亮。 “去,别让可汗等急了。” ………… 金帐汗宫之前。 孟卓可汗身着金色长袍,端坐在主位上。 除了戍守边境的赛罕台吉跟莫日根台吉,其他参与这次抢亲的人都已聚集在这片专门用来摆宴的空地上。 ………… 今天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很抱歉。现在脑子里很乱,还没想好抢婚怎么写。明天尽量补上这一千字,要是补不上的话会放到周六。 实在对不起!!! 第119章 抢亲(谁不听话就射谁) 全羊宴开始了。 孟卓可汗说了些祝词后,就吩咐上菜。 除了烤全羊,每只羊体的各部位,包括头、蹄、皮肉、脏腑、骨髓、蹄筋等,都分别采用不同烹调方法做成风味各异的菜肴,配套成席。 王庭不愧是王庭,拓跋部的厨子跟这儿的一比差距立马就上来了。 新鲜的羊肉质地柔软,烹饪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哪怕是把羊肉浸在汤里,也掩盖不住那股鲜香味儿。 拓跋宏端起羊汤碗,鼻子轻轻嗅闻,随即眼神也微微亮了一下。 对于他这样的老饕来说,羊汤的好坏只是靠闻就闻的出来。 这碗羊汤看成色显然是极好的,拓跋宏迫不及待地小呷了一口。 羊肉的鲜香渗透到汤水中,使得整碗汤都充满了醇厚的口感,再加上香辛料的中和。 满饮上一口,怎一个爽字了得。 刚才端上来的那只烤全羊,则更是令人惊艳。那只红褐色的烤全羊,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完美。 羊肉的脂肪在高温下融化,形成外酥里嫩的独特口感。 让拓跋宏只尝了一口,就感受到它与生俱来的鲜香,宛如置身于浓郁的大自然之中。 他就这样自顾自的埋头闷造,开怀畅饮。全然不顾周围那些似有若无的窥探目光。 等完全吃饱后,拓跋宏躺在位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中的舞女跳着盅碗舞。 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么多舞女同聚一处,齐跳这种舞了。 这种盅碗舞的特点是肩部动作多,将草原人骑马、套马、剪羊毛、挤奶、摔跤之类的动作都融入其中,总体来说是依靠上半身来舞动。 只见这些舞女甩腕挥臂、旋转舞蹈,舞姿刚柔相济、舒展流畅。 她们双手各捏一对酒盅,头顶一碗或数碗。身体舞动时头并不摇,颈也不晃,同时还使两酒盅之间留有空隙,双手控制着它们轻轻碰击作响。 当舞女和着乐曲的节拍轻抖双腕时,盅子旋即发出轻脆如银铃般美妙的声音,不论是视觉和听觉上都带给拓跋宏这些参加宴会之人美妙绝伦的享受。 拓跋宏注意到这些舞女中,拥有绿色、蓝色眼珠的比比皆是,她们皮肤也不像大多数草原女人身上的那种小麦色,白的晃眼。 这些舞女的来历,拓跋宏略有耳闻。她们并非是从敌国掳来的,而是在尚且年幼的时候,就被当做奴隶买来。 即便是在草原上,阶级的分化也一点不小。 王庭和王庭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有些人连下一顿的着落在哪儿都不知道,而有些人却能用大把的金钱买走无数人的一生。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舞女,被传授了来自草原的歌舞技巧,同时也赋予了一定的使命。 这么多贵族前来,自然不可能是光为了见证一人的成功。错失公主的那些贵族,自然而然地可以带走这些舞女。 耳边传来马头琴的悠扬。 拓跋宏看到,周围的草原贵族在酒精的作用下都开始举杯饮酒,豪歌劲舞。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 炒米、奶茶、手扒肉,今天唱个够。 朋友,朋友,请你尝尝,这酒纯正,这酒绵厚……” 浓浓的羊肉香顺着歌声飘散在宴会四处,也让拓跋宏得以细细观察那些窥探他的人。 他看似是盯着舞女,实则是越过那些雪白的腰腹和纤细的腿,看向宴席的另一侧。 巴图卢所说的几个重点观察对象,他都已看过画像,所以一眼就能看到。 呼斯麦长着跟赛罕台吉极为相似的脸型,肩膀很宽。两只手挥舞间如蒲扇一般,酒杯在其手掌中显得很是小巧玲珑。 在他的侧面,西力德格正在跟身边的人聊的火热。他微眯着双眼,刚好向拓跋宏的位置扫视了一下,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看到拓跋宏正在观察他,西力德格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眼眸透露着说不出的阴狠,拓跋宏只觉得自己被毒蛇盯上了。 西力德格的脸型跟呼斯麦土黄色的阔脸恰恰相反,不光光脸型窄,而且肤色也偏冷色调,总而言之,不怎么像草原人。 若非那一双黄褐色的眼珠,拓跋宏甚至以为西力德格是来自穆罗尼亚的酒保。 坐在靠北位置的阿嘎布,举止投足间都有一种大家风范,再配合上他那毫不逊色的外表,身边敬酒的贵族几乎快簇拥到一块儿了。 他也注意到了拓跋宏,眼神看起来平静无波。拓跋宏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丝不屑。 唯有胡思勒夫,是这四人里标清最不加掩饰的,他杂乱无章的络腮胡快要跟嘴角一起沉到地心。 不光是嘴角下撇,还有眼神中透露的不屑也呼之欲出。 拓跋宏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几人,朝身旁还在大快朵颐的众将笑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假如,此刻你们正身处战场上,随身携带的箭筒里还剩两支羽箭。 站在你们面前的,还剩下两个敌人。一个比较弱,只需一箭就能射死。 另一个着甲的,则需要两箭才能毙命。这种情况下,你们会怎么做?” 拉克申用袖子一擦满是油腥的嘴,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俩人一人给上一箭,只剩下那名穿甲的敌人受了伤,绝不是俺的对手。” “两箭都给穿甲的,剩下那孱弱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陶柏给出了另外一种应对的方法。 接下来,看着众人对这两种方式褒贬不一,拓跋宏没有说话,只是重新躺在位子上,身姿显得分外慵懒。 商量了半天,统一不了观点的两伙人急得差点打起来。 还是纥骨元机灵,记得问拓跋宏。只见他走上前询问:“那颜,你是不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纥骨元一问,两伙嚷嚷的拓跋部骑兵都静了下来,想看看自家那颜想说什么。 拓跋宏盯着对面的胡思勒夫,脸上也同样回以反击。 “先朝着甲的那个射上一箭,剩下的一箭,谁不听话就射谁。” 第120章 抢亲(孟卓可汗的王骑) 拓跋宏的话音还未落。 “踏踏~” “踏踏~” “踏踏~” 宴会场外就传来一阵阵战马的蹄声,让在座的诸多贵族都大吃了一惊。 拓跋宏也神色凝重地看向会场一侧,不一会儿,300名身穿纹金战甲的骑兵映入他的眼帘。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初隶属哈日古楚的那3000王骑。 无他,实在是太像了。 这些孟卓可汗的王骑,身上虽然没有穿上三层甲,只是套了一件外甲。 但那一样的制式,一样的线条,一样的材质,甚至一样的颜色无不彰显工匠制作工艺的精良。 唯一有所不同的,也只是将那些刻在胸前的金色马头换成了金鹰展翅。 拓跋宏能肯定,那些王骑的铠甲并没有被回炉重造,只是修改了一下正面的纹路就重新被孟卓可汗拿来装备禁卫军了。 他心里不禁暗笑,这倒还真是符合孟卓可汗的实用主义。 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仅仅只是300名属于孟卓可汗的王骑。但在场的贵族无不清楚,这300骑究竟代表着什么。 当初的3000王骑如果不是陪葬,想要吞下他们所要付出的兵力将会远超众人的想象。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孟卓可汗的震慑。 眼下,这位年过花甲的草原雄主慵懒地倚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将臣子们脸上的神色各异尽收眼底。 格日勒图和那日苏虽然脸上笑容依旧,但一些心思细腻之人,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不自在。 孟卓可汗很享受这种把控一切的感觉,大到贵族,小到庶民,所有事物的发展都尽握在他的掌心中。 或许,这才是他身为君王的乐趣之处。 孟卓可汗从席间起身,无视了这一双双时刻注视着他的眼眸,径直朝轿辇走去。 金色的背影依旧挺拔,让席间的很多人都不敢抬头直视。 待到孟卓可汗上了轿辇,众人才紧跟在轿辇之后,一路来到东门口。 城门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在此等候,孟卓可汗与格日勒图、那日苏一起,同坐城头观赏。 随着侍从的宣读,这次抢亲的规则落入抢亲的众人耳中。 规则很简单,本质上就一个字,抢! 在不杀人的条件下,最终得手的,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草原人的很多习俗似乎都跟打猎有关,不光是战斗方式,就连抢亲这项活动也是如此。 抢亲肯定不单单是近千人追逐诺敏公主一人,以后者为首的几百名女子都是众人追逐的“猎物”。 当然,这些“猎物”之间也有区别,起码诺敏公主此刻就正被300王骑护卫着。想要赢得她,对拓跋宏等人来说,恐怕不是件易事。 更何况这次抢亲的规模之大,也是近十年来少有的,参与抢亲的男女双方人数几乎接近2000人。 为了避免混乱中造成大规模伤亡,孟卓可汗懿旨所有人都不能携带任何武器。 拓跋宏也为此命令身边的众将卸下锁子甲,只保留一件皮甲。 没有武器的威胁,穿了太多甲胄反而不好,更是会影响战马的速度。 此刻,头戴面具的诺敏公主被300王骑护卫在中心处,位于队伍的最前端。 他们将作为被追逐的一方,提前跑动。 “踏,踏,踏~” 伴随着马蹄的震动,诺敏公主率先动身。 作为马背上长大的儿女,诺敏自然也会骑马。 她的容颜被面具所覆盖,而且也只给身后众人留下了背影。 但她是那么特别,身上的朱红色裙袍随风飘扬,与座下枣红色的骏马化作一团跳动的烈焰。 这烈焰不光在碧波荡漾的草场间格外醒目,同时也在身后的这些抢亲者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一时间,拓跋宏只感觉周围的呼吸声都粗重了几分。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这些女子已经驱马飞驰出很远,身后参与抢亲的草原贵族和他们的侍从终于在号令下得以行动。 冲在前面的,既不是拓跋部的众人,又不是赛罕台吉的两个儿子,更加不是阿嘎布和胡思勒夫这两位王庭贵族。 他们是一些地位处于边缘化的小贵族,所选取的目标也绝不是诺敏公主。 这些来自王庭的女人比他们部落里的要好看不少,因此正打算随意掳一些走。 王庭骑兵虽然只穿了一身甲,但那毕竟是偏重的甲胄,速度就算再快,也终有被轻骑追上的时候。 这也是这些抢亲者一直保持匀速追逐的原因。 接下来,就看谁先耐不住性子了。 果然,在保持匀速追逐一段时间后,率先忍不住的,是胡思勒夫。 他下令麾下骑兵开始提速,紧接着呼斯麦也随之而动。 他们俩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强大自信。 看着这两部人马分别从左右两路朝王骑包抄而去,拓跋部里有人冷静不下去了。 纥骨烈就是这样一个急性子,他的唾沫星子随风飘散,落在身后的纥骨元脸上。 只听纥骨烈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那颜,咱们还等什么!再不动手,女人都要被抢光了。” 拓跋宏没有开口,过了好一阵也没有任何的命令发出,这让纥骨烈急得在马上抓耳挠腮。 他之前讲的那个小故事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众将多思考。但显然,纥骨烈还有待深造。 其实拓跋宏根本不想追的太紧,甚至巴不得身边所有其他部落的骑兵都上前去追。 规则已经说的明白,最后得手的才能是赢家,他只需要看着这些人耗尽体力,然后轻易将他们拽下马即可。 至于西力德格和阿嘎布两人,他们是怎么想的,拓跋宏也懒得去猜。 反正从胡思勒夫和呼斯麦相继动身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就从众矢之的变成了众人之间最没有掣肘的那一个。 西力德格和阿嘎布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对手得逞吗?拓跋宏对此存疑。 反正他只需要击败最后的那个对手,就足够了。 第121章 抢亲(那日苏的阻拦) 抢亲的路径已经被一队队王庭轻骑完全把持住。 这些每隔一段路程就存在的王庭轻骑,作用更像是人型记录仪。 城墙上的孟卓可汗和格日勒图、那日苏三人只能看到出发时那段路上所发生的细节。 为了保证抢亲队伍不发生违规行为,每当抢亲队伍经过时,这一段路径上的王庭轻骑都会折返一人前去城门口汇报。 抢亲的赛道从东门向北门转了个弯,而且还会继续在下个路口拐弯。 而此时城墙下的追逐演练的愈发激烈。 随着胡思勒夫和呼斯麦两人率部提速,他们和各自身后的支持者几乎同时接近王骑所在的位置。 当前,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内耗,而是先行解决这装甲精良的300王骑。 “喔~” “喔~” 怪叫是一种宣泄并施加压力的方式,这些贵族子弟仿佛用这种怪叫正贴在王骑的耳边诉说:我要进来了。 其中一些骑兵的马背上已经不再是单单一人,被他们揽入怀中的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利。 刀兵的封禁使用只能保证这些抢急眼的骑兵不对同民族的草原人挥刀残杀,但却无法保证在这个争抢的过程中不会发生一些“磕磕碰碰”。 这些女人如果不乖乖坐好,只有被扔下马这一个选项。 在没有任何防御的情况下,从疾驰的马背上被扔下来,她们恐怕只能祈祷对长生天的崇敬能使其保住性命。 伴随着怪叫和粗重的呼吸声,那些空手的贵族骑兵们正打算朝着王骑重拳出击。 与此不同的,是他们身下的战马无法通过嘴来呼吸。 空气从这些战马的鼻孔穿过咽部,并通过喉部进入气管。 它们的呼吸声虽然跟啸声很像,但其实是喉部两侧的肌肉组织被拉入气道所发出来的。 随着战马与战马之间距离的贴近,贵族骑兵们夹紧马腹。 他们放弃了控制战马加速的缰绳,一双赤手空拳呼啸着就朝王骑抓去。 马上肉搏,拖拽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那些纹金战甲看着就很厚实,贵族骑兵们不会蠢到用拳头去试试它们的真实防御力。 但被甲胄加持的王骑分量十足,不是那么好拽的。 这些王骑跟女人的体型差距稍微有点大。这导致大多数人没那么大力气,能把身强力壮的王骑从马上拽下来。 于是这些放弃控制自己缰绳的贵族骑兵,选择了去抢夺王骑的缰绳。 拉不下你王骑,我还控制不了你的马吗? 一时间,这些贵族骑兵仗着甲轻马快,向王骑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有不少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背上的贵族骑兵和王骑开始缠斗在一起。 撕裂的口子使整支王骑不得不分出一些人来补充缺口,这让那些护卫在诺敏身边的王骑整体显得薄弱了几分。 呼斯麦大手一挥,就将一名王骑拉下马,他是为数不多单靠力气就能使这些王骑减速的。 而另一边的胡思勒夫也在尽力拦截。 他浓密的胡须即便是在疾风中仍然不为所动,胡思勒夫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被王骑保卫的那道红色身影,神色尽显贪婪。 一段时间内,他这一侧的骑兵紧贴在王骑们身边,保持着跟后者几乎一致的速度。 伴随着胡思勒夫的号令,这些侍从骑兵开始提速,斜插向王骑的正前方,有些人甚至不计生死地撞了上去。 此时,后方的阿嘎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机会已经出现,王骑的减速使他也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他身旁的这批人开始动了起来。 面前的王骑已经到了东北两面交错的位置,正是拐角点,此刻的他们如洋葱一般被一层一层地剥开外衣。 阿嘎布催动战马,他这一部人马从后方开始加速,加入这“剥削”王骑的阵仗中。 四方势力掺杂在一起,整体速度开始越来越慢。 城墙上的孟卓可汗等人现在已经移步到两面城墙相汇的角上。 看着焦灼在一处的各方势力,三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孟卓可汗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这种贵族之间的争斗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大戏。 他左侧的格日勒图则完全相反,他的脸上毫无波动,如果中心处的那道身影不是诺敏,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看着后方迟迟没有动身的拓跋宏,他的眉毛微蹙了一下。对于拓跋宏的计划,格日勒图早有耳闻,只希望前者不要丢了他的脸面。 那日苏用余光瞥了一眼格日勒图,在后者看不见的左唇处,他扯出一丝笑容。 那日苏麾下的贵族的确不会亲自参与争夺诺敏的争斗当中,但他可从没承诺过,自己不会阻止格日勒图麾下贵族的抢亲。 现在整片草场上除了那些闲散人员,只剩下格日勒图麾下的这批贵族和西力德格这伙人了。 那日苏的双眼一直没离开拓跋宏,这个格日勒图麾下的当红那颜,显然是后者力捧的抢亲人选。 他是想做最后获利的人吗? 那日苏看着一直没有参与的拓跋宏,心中冷笑不止。 一切跟格日勒图有关联的东西,他都看不顺眼。 他看向那些所谓的闲散贵族,心道:格日勒图,我偏偏不遂你的愿。 此时抢亲后方的队伍,大致只剩下拓跋宏为首的鸿台吉部贵族团体和西力德格为首的王庭贵族团体。 拓跋宏绕在后方,心想西力德格这厮还真沉得住气。 虽然一直在奔袭的路上,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拓跋宏清楚,西力德格这家伙一定也是打着收割的主意。 只是,你的人有我的多吗? 拓跋宏表示不想给他机会了。 前方焦灼的四股势力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他刚想招呼巴图卢等人拦下西力德格,同一时间,却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右侧那伙闲散贵族开始慢慢向鸿台吉麾下的贵族靠近。 “莫尔格歹,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一名年初新加入鸿台吉麾下的那颜出声道。 “抱歉了诸位!受人之托,还请鸿台吉麾下诸位那颜休息片刻。”这伙闲散贵族出来一人,行着礼解释道。 说着,这伙人直接开始加速贴近,显然是打算拦住拓跋宏一行人。 休息? 拓跋宏此刻可休息不得半分,他眼看着王骑快要被剥得只剩洋葱芯了,现在离临门可只差一脚了。 这些以这个叫莫尔格歹为首的贵族,拓跋宏之前虽然有注意到,但他们之前只是抢了些女人。拓跋宏还误以为他们很是识趣。 这些贵族早些时候不来拦,偏偏这时候跳出来,不用想,绝对是收了好处的。 至于收的是谁的好处,一时半会儿拓跋宏也没那闲功夫深究,毕竟这群属狗皮膏药的家伙现在已经贴上来了。 前方因混战而停下的骑兵们,让后面的鸿台吉麾下贵族和西力德格一行人都停了马蹄,处于观望的状态,这也导致他们身下的马是保持静止状态的。 这些狗皮膏药贴上来的时候,拓跋宏一行人的马速还没怎么提升,战马和战马之间的间隙很小。 因为大家都穿着皮甲,所以肉搏战不可避免。 贴上来的王庭贵族们也不知是收了多少好处,手上是一点也没留情面。 不安分地朝拓跋宏一行人招呼了过来。 别说拓跋宏有些看不过去,就是巴图卢也忍不了。 他的小儿子巴鲁更是像炸开的锅炉,一股闷气快要从他喉咙里喷出来,脸上的颜色涨红得像烧开的壶嘴。 “就你叫莫尔格歹是!”巴鲁的嘴里蹦出一连串亲切的草原问候语。 手上也是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去,他沙包大的拳头呼啸着朝莫尔格歹的脸上闷去。 打人不打脸是出于保持贵族之间的颜面,现在的巴鲁顾不上什么面不面子,他就想干眼前这傻逼一下。 再说巴图卢和巴库也根本没拦他,显然巴鲁的行为被父子俩默许了。 莫尔格歹能老老实实挨他这一下吗? 那肯定是不能,他啪地一下就闪开了,动作很快啊! 莫尔格歹的成功闪躲再一次打了巴鲁的脸。 这一次,巴图卢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偏过头,本来是不打算征求拓跋宏的意见的。 没想到后者也朝他点了点头,巴图卢赶紧振臂一呼,用蒙苏语疾呼:“你丫的还敢躲?给我干他!” 巴山部的众骑兵都操着臂膀,劈头盖脸地朝这些王庭贵族甩着拳头。 左侧的西力德格也是属狗的,几乎在拓跋宏那边被缠住的时候,闻着味儿就催动战马往前。 西力德格巴不得拓跋宏被缠住。 眼看前面的王骑被逐渐撕开,各部的骑兵也混乱在一处,打得不可开交。 他赶紧招呼身边的支持者,加入这最后的混战。 不远处的拓跋宏正冷视着西力德格的背影。 总有人让他不顺心。 他看了一旁混乱的侧翼,朝那个方向吼了一句:“巴图卢,交给你了!” 然后赶紧率麾下众骑和杜伦塞等几位那颜的骑兵,一股脑地往前冲了过去。 第122章 抢亲(他真的,我哭死!) 大多数的王骑此刻不在马背上,而是在地上。 要说他们没有火气,那是假的。 鼻青脸肿带来的痛感在时刻提醒着这些王骑,他们被人打了。 尽管追逐在后面的都是些草原贵族,但王骑怎么说那也是可汗的亲卫,他们不要脸面的吗? 气不过的王骑跟这些贵族骑兵扭打在一起,仗着身上的甲厚,他们侧着身朝后者撞了过去。 这一整片散开的“洋葱”现在很是混乱,不单单是王骑跟贵族骑兵之间在肉搏。 胡思勒夫、呼斯麦、阿嘎布,以这三人为首的几伙贵族团体现在已经打成了一片。 借着这个好机会,他们肆意挥洒着汗水,施展拳脚,将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人当做发泄的目标。 甚至有人在逞口舌之能,将唾液敷到对手的脸上,用以滋润皮肤。 紧接着,伴随西力德格这一众人的加入,让原本混乱的局势更加不堪。 诺敏公主和为数不多的王骑现在被困在人群中。 草场四周,女人们如羊羔一般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们不敢逃。 这群已经有些打急眼了的草原汉子们可很少有怜香惜玉的,要是被看到了,保不准一样会吃拳头。 草场的空旷处,这次抢亲的几个竞争人选,现在已经面对面地干上了。 首先是呼斯麦跟阿嘎布两人搏斗在一起。 呼斯麦宽阔的肩膀随意扭动,他那两只粗大的手掌在近战时占尽优势,就像两柄铁扇在风中呼呼作响。 阿嘎布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边躲闪着,一边试图从手腕两侧架住呼斯麦的手。 仅仅几息间,他的缠斗就奏效了。 只见阿嘎布与呼斯麦“把臂同游”,两人的脚都试图勾着对方的脚腕。 他们的目的一致,那就是放倒对方之后利用身体重量压制,耗光对手的体力。 一旁的西力德格和胡思勒夫也是碰到了一块儿。 胡思勒夫似乎看谁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这不,西力德格也被他鄙视了。 后者脸上有些不悦,一双阴狠地眼眸扫过胡思勒夫的全身,更是在弱点之处着重停留了一下。 胡思勒夫的罗圈腿比较严重,再加上皮甲只有很短的裙摆,所以破绽其实还挺明显的。 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于是迈开左脚往前跨了一步,将两条腿交错开来,同时率先出拳。 他侧着身子,拳头直呼西力德格的面部而去,他才懒得跟对手玩什么摔跤之类的把戏,直接选择重拳出击。 他对面的西力德格一边侧着头躲闪,一边低下身子抱了上去。 但胡思勒夫比他可强了太多,任凭西力德格怎么发力,前者的两只脚就像焊在草地上一样,他是怎么也撼动不了。 光这么一下的试探,西力德格就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对方的对手了。 他刚才用力的脸有些泛红,眼神流转间,心里开始憋着坏。 只见西力德格猛地用力一跺脚,踩在胡思勒夫的前脚掌上。 现在他全身所发的力气都集中在脚上,胡思勒夫的马靴就算再硬,也会被这力道挤压脚趾,疼的他立马按住西力德格的双肩。 后者感受到两肩传来沉重,双目往下一看。 对面的胡思勒夫,此时两只脚重新分开在左右两边,甚至还往后缩了一点,这就导致胡思勒夫的重心开始偏移。 西力德格抓准时机,朝着胡思勒夫的私密处来了一记膝顶。 后者的短皮裙左右分叉,即便原先防御得再好,此刻也完全没反应过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随着西力德格动作,胡思勒夫的双眼变得赤红。 紧接着,西力德格就看到对方的拳头开始劈头盖脸地猛砸过来。 一声“嘎嘣”响传来,西力德格的鼻梁骨,断了。 城墙上,看着下面交织在一起的众人,孟卓可汗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 他庆幸自己限制了武器的携带,不然这些狠犊子是真有可能会自相残杀。 孟卓可汗抚着胡子,笑意盎然。 眼下这样就很好嘛,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把这些年轻人的火气全都发泄出来。只要不是太多人因肉搏而死,他是不会下令让王庭轻骑去阻止的。 那日苏看着莫尔格歹这些人被巴图卢等几个那颜拦下,心里暗道一声:废物! 不光是骂莫尔格歹的无能,同时也是骂西力德格的不争气。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你西力德格也不中用啊! 不去拦那拓跋宏,跑去跟胡思勒夫干什么架? 虽然他看不清西力德格跟胡思勒夫是怎么对打的,但他能看到前者像是被后者挥中了一拳,踉跄着退了几步。 胡思勒夫更是先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缩着腿侧翻在草场上。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现在那日苏只能寄希望于呼斯麦和阿嘎布了。 几乎在西力德格两人分开的那一刻,格日勒图看着拓跋宏率部终于冲了进去。 磨磨蹭蹭的拓跋宏刚才是想跟着西力德格立马冲进去的,但他注意到了那些角落里的女人。 他可以不需要,但不代表他身后的众将还有其他鸿台吉麾下的那颜们不需要这些女人。 趁着这些对手打得火热,他们赶紧将女人们拽到了自己的马上。 这不是急不可耐,而是拓跋宏想用这种方式来拖延一下冲进去的速度。 一靠近中心处,他就看到了这些肿得跟牛头似的脸,心中暗道:这是打出真火了啊! 一方面,本着能省一分力就省一分力的想法,拓跋宏决定还是等他们被打到成猪头的时候再进去。 另一方面,拓跋宏是个挺抠门的人。 这些鸿台吉麾下的那颜们这次能够听他的指挥,那肯定是冲着人情来的。 人情这东西啊,可是最难还的。 它虚无缥缈,可不能把它跟钱币、牛羊这些东西粘上,否则就变了味儿了。 所以拓跋宏就决定带着他们先抢女人了。 他们是来帮拓跋宏抢亲的,这不假,但拓跋宏也可以反过来先帮他们抢亲。 一旁的那颜们面面相觑,怎么感觉像是他们呈了拓跋宏的人情。 毕竟拓跋宏连公主都不要了,先帮大家解决娶亲问题。 他真的,我哭死! 第123章 抢亲(倒头就睡) 秋风飒飒,抢亲已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 然而,拓跋宏一行人就像游离在边缘处的旁观者,一直没有下场的意思。 直到…… 鸿台吉麾下诸位那颜和他们的骑兵都抢齐了女人,就连拓跋部的众将也都将一个个女人揽到怀中。 上了他们的马,那可就是他们的人了。 众人抢夺期间,的确有些其他部落的贵族试图阻止,但无一例外都被鸿台吉麾下诸部揍得鼻青脸肿。 眼看目前的局势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胡思勒夫和西力德格两人,一个还没彻底从断子绝孙脚中缓过神来,另一个已经破了相。 断裂的鼻骨塌在西力德格的脸上,让后者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另一边的呼斯麦和阿嘎布,还算没有失态,不过看起来阿嘎布已经落了下风。 拓跋宏身边的众人早就按耐不住了。 杜伦塞身后坐着他抢来的女人,前者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这女人的姿色可比族内长老给他安排的部落女人要好了太多。 杜伦塞看着全场唯一孤身一人的拓跋宏,笑道:“拓跋那颜,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们出力了。” 在拓跋宏左侧的纥骨烈,正对着身前女人上下其手的动作也随之一怔。 “那颜,快快下令!” 拓跋宏振臂一呼:“随我夺下公主!” “芜湖!” “夺下公主!” “……” 众人呼啸着,朝诺敏所在的位置冲去。 ………… “嗷~嘶~” 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到西力德格的耳中,他面前的胡思勒夫已经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了,看着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但西力德格也抽不出力气去给他补一脚。他挨了胡思勒夫结结实实的一拳后,后者一瞬间的勇劲算是全砸他脸上了,之后对方就瘫坐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西力德格喘着粗气,感受鼻翼带来的痛苦,血的确流了很多,好在已经止住。 他觉得自己的鼻子像是被放在草地上,让战马的四个蹄子轮番撵了一遍。 痛啊!太痛了! 西力德格都不敢相信自己英俊的脸会被糟蹋成什么样,他发誓近一段时间内绝不会去碰镜子。 看着地上抽搐如病狗的胡思勒夫,西力德格觉得他估计是废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就连脸上的疼痛都削弱了几分。 要是能对着拓跋宏也来一脚,那就更好了。 嘿嘿~ 西力德格在心中偷笑着,打算瞧瞧拓跋宏那厮现在在哪儿。 他刚想扭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劲风。 四目相对,巴掌先至。 这只来自博斯腾草原的铁手,竟携着秋风,试图轻抚西力德格的脸。 “啪!” 嗡———— 西力德格只觉得天地在倒悬,怎么突然好想睡。 他的脑瓜子瞬间嗡嗡的,鼻血也飙飞半周,很快就睡着了。 如果他还能开口的话,一定会想说:拓跋宏你他喵的一上来就给我来个大比兜,你知道这是一种多大的伤害吗? 拓跋宏甩了甩手上的鼻血,看着静静睡去的西力德格,羡慕地摇了摇头:“这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他往前瞥了一眼,胡思勒夫看样子已经可以进宫了。 现在对他还有威胁的只剩下呼斯麦和阿嘎布两人。 “杜伦塞,王骑就看你们的了。”拓跋宏留下一句话,就带着众将朝呼斯麦和阿嘎布搏斗的位置而去。 ………… “喝~” “哈!” 呼斯麦和阿嘎布两人在短暂的交手后都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实力。 单从赤手空拳交战的角度来讲,阿嘎布不是呼斯麦的对手。 体型上两人虽然相差不多,但呼斯麦双臂的力量异常强大,阿嘎布算是吃了不小的亏。每当被呼斯麦抓住,往往都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挣脱。 伴随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阿嘎布的劣势也越来越大,再同吨位的情况下,体力也是衡量战士实力的一个关键因素。 “踏踏踏~”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来的很快。 两人几乎同时将头扭向一侧,齐刷刷地盯着几十米外传来的马蹄声。 除了巴图卢等几名那颜拦截了后方的王庭贵族,剩下的200余鸿台吉麾下贵族骑兵,此刻都在这儿了。 这股一直保持体力的骑兵完全可以抗衡支持呼斯麦和阿嘎布的那些骑兵。 拓跋宏高坐在马背上,先是看了远处被王骑保护的诺敏公主一眼,再瞄了瞄近处的呼斯麦和阿嘎布。 在草原上,美人的确只配强者拥有。 虽然拓跋宏取了巧,但他心想还是有必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免得落人口舌。 于是他翻身下马,不疾不徐地朝两人走去。 呼斯麦和阿嘎布两人搏斗正酣,动作迅速,力量凶猛,气氛一度紧张到极点。 随着拓跋宏越走越近,他们对视一眼,眼神流转间已经做出了对策,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止住了拳脚。 “一起上!” 对面的拓跋宏一边说着,一边径直朝呼斯麦加速冲来。 只见拓跋宏一拳轰出,力道狠辣,声势惊人,带着势如破竹的刚猛,直冲呼斯麦的胸膛。 后者咆哮一声,也同样挥舞着拳头冲向拓跋宏。 两人犹如两匹奔腾的烈马,相互对冲,气势如虹。 瞬间接近后,便闻一声闷响,两人选择了最硬碰硬的方式,以拳换拳,重重地砸在对方身上。 另一侧的阿嘎布平静地看着,没有插手的打算。 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力道,拓跋宏闷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旋即,他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右腿横向摆动,势如挥出的铁鞭一般,带着破空的风声,呼啸着再次发动进攻,扫向阿嘎布的身侧。 后者还在感受着胸前传来的痛感,土黄色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换作是阿嘎布吃了自己这一拳,肯定是要倒退几步的。 眼看鞭腿将至,呼斯麦咬了咬牙,不信邪地同样鞭出一腿,再次选择硬碰硬。 “碰!” “碰!” 随着两声闷响,呼斯麦头上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第124章 抢亲(是不是错觉) 呼斯麦的脑海里此时此刻所想的是:踢到铁板了。 他的腿肚子被拓跋宏鞭了一脚,现在可是痛得有些发麻。 他沉着气,眼神扫过拓跋宏的腿。 对方同样被狠狠地鞭中,但他的身形却如山岳般稳重,没有丝毫晃动。 拓跋宏脸上依旧挂着那灿烂的笑容,仿佛刚刚的鞭腿只是微风拂过,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呼斯麦阴沉着脸,双拳开始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惊人的力量。 然而,拓跋宏却始终保持着那份沉稳,脸上也依旧笑容不减。 他眼中的光芒似乎在告诉呼斯麦:你的攻击虽然猛烈,但对我来说,不过是无谓的挣扎。 “喝啊!” 伴随着不甘的怒吼,呼斯麦的攻击愈发疯狂,仿佛每一拳都带着不甘和愤怒。 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呼斯麦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只知道不停地挥拳、踢腿。 尽管他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般袭来,拓跋宏却总能轻易地接下。 后者的身形灵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无论呼斯麦的拳脚从任何角度出现,他都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和位置上出现,化险为夷。 就好像,呼斯麦的动作被他看穿了一样。 这让呼斯麦心里大惊,拓跋宏的身材虽然看起来只是匀称,但仿佛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经过千锤百炼,蕴藏着难以言说的力量。 对方并非那种显山露水之人,起码在身形上还不如自己,可一旦动起手来,他的实力就会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让人惊叹不已。 两人激烈的战斗虽然只过了几个回合,但阿嘎布生怕漏掉任何一幕,在一旁仔细观望着。 他的目光锐利,眉头却紧锁,这是因为眼前清晰的战斗走势。 仅仅几个回合,阿嘎布就已经看出呼斯麦处于下风,形势岌岌可危。 他心里明白,呼斯麦虽然实力不俗,但在拓跋宏面前,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来自鸿台吉麾下的第一战将果然实力莫测。 拓跋宏的身法、招式和反应速度都超过了呼斯麦,每一次攻击都能让呼斯麦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实在是不帮不行啊! 呼斯麦比他阿嘎布还强上几分,竟然不是拓跋宏的对手? 阿嘎布心中警铃大作,感到拓跋宏的实力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深知,单打独斗绝不是拓跋宏的对手,必须跟呼斯麦联手合作,发挥各自的优势才有机会取胜。 阿嘎布迅速挪动着步伐,向前逼近。 他想要分摊一些呼斯麦的压力,来对抗拓跋宏。 在逼近的过程中,阿嘎布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后者,他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动作和反应,寻找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阿嘎布明白,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惨败的结果。 突然间,他的身形如同弹簧般猛然跃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阿嘎布的拳头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划破周遭的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拓跋宏的面门。 这一击在短距离加速下,汇聚了阿嘎布全身的力量,迅猛而准确地向拓跋宏冲去。 就在这一刹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拓跋宏面对阿嘎布这突如其来的猛攻,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慌之色。 他身形微侧,如蜻蜓一般轻盈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阿嘎布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结果却打了个寂寞。 这让阿嘎布心中一惊,偷袭都不见效?拓跋宏的视野这么宽广吗? 他意识到自己这一击并未击中目标,但为时已晚。 拓跋宏如同鬼魅般迅速贴近阿嘎布,一记膝撞准确地命中了他的腹部。 阿嘎布感到一股剧痛自腹部传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他捂着腹部,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拓跋宏并未就此罢休,他借着膝撞的余势,一把抓住了阿嘎布的衣领,猛地把他按倒在地。 阿嘎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就被拓跋宏的铁拳砸在了脸上,这造成他眼前的画面像是金星乱舞。 这一击的力量震得阿嘎布头晕目眩,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一个踉跄就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口腔里立马渗出咸腥味,也让阿嘎布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同样难以接受的,还有呼斯麦。 长久以来,他一直自负于自己的实力,却不曾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接连吃瘪。 论实力,就是阿嘎布也比自己弱上几分。 然而,这拓跋宏却截然不同,就像一座巍峨的可汗山伫立在自己面前。任凭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撼动。 看着一旁的阿嘎布倒在地上,呼斯麦才明白,原来自己并非无懈可击,也有被人击败的一天。 这一刻,他的骄傲与自信被拓跋宏无情击碎,心中的惊愕与失落如潮水般涌来。 看着已经失神落魄的二人,拓跋宏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回到照夜玉狮子旁,翻身上马。 催马疾驰,几个呼吸间,他已来到诺敏公主身边。周围的王骑现在都已经被杜伦塞等人拖住。 透过诺敏脸上的这副面具,拓跋宏只能看到对方那双澄澈如秋水的双眸。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 虽然诺敏公主戴着面具,但拓跋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在跳动。 那是一种强烈的、有节奏的跳动,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内心情感。 拓跋宏不知道诺敏公主此刻在想些什么,但他能够感受到她眼神中的信任。 这显然不是系统赋予他的能力,而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 毕竟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她喜欢我”。 拓跋宏催动战马,照夜玉狮子将秀发扬至右侧,朝诺敏公主走去,甚至还跟她座下的枣红马来了个眼神交流。 随着战马之间的贴近,拓跋宏单臂将诺敏拦入怀中。 软…… 感觉像是抱了一只羊羔。 鼻翼间传来的香气使拓跋宏精神一振,同时也反应过来,诺敏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 也许真的不是错觉? 第125章 大婚 随着拓跋宏抱得诺敏归,这次抢亲也算是结束了。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将众人的精力都耗费不少。其中不少人喘着粗气,也不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草原上。 拓跋宏带着诺敏,已经返回城门口。 城墙上站着的格日勒图终于松了口气,事情的发展总算是如他所愿。 他没有理会身边的那日苏,朝孟卓可汗看了一眼。 此时的后者与格日勒图对了个眼神,笑道:“还是拓跋宏这小子赢了啊!走,咱们下去看看。” 说罢,他身上的金色袍边随风流动,格日勒图和那日苏紧随其后。 城门口。 孟卓可汗脸上带着笑意,将拓跋宏二人并靠在一起的身姿看了又看。 旋即,他郑重地将诺敏的手交到拓跋宏手上。 “拓跋宏,诺敏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不等拓跋宏开口,就见诺敏攥紧了他的手。孟卓可汗见状,再次开口:“通天巫早已选定吉日,十月十八日为最佳。将该尽的礼数备齐后,你二人就速去!” 草原上的婚礼都是要去男方家中才能举行的,拓跋宏好歹是个实权那颜,怎么能做赘婿呢? 即便王庭和拓跋部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但风俗不可破。 “可是……聘礼……” 贸贸然来到金帐王庭,拓跋宏哪里有备上什么聘礼,此刻只能装傻充愣。 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大出血,就见一旁的诺敏眨了下眼睛。 孟卓可汗身侧的格日勒图立马会意,上前几步,在拓跋宏耳边低语: “我在王庭还颇有些资产。此事不宜太迟,聘礼我早已备齐。” 听到这儿,拓跋宏没了后顾之忧。 他郑重施了一礼,下跪宣誓道:“承蒙可汗抬爱,此生必不负公主。” 后者抚着胡子大笑:“如此一来,我算是放心了。” ………… 贵族之间的珠联璧合,是需要繁琐形式的。 两人订婚之前,拓跋宏要托媒人带着象征和谐、甜蜜、旺盛的白糖、茶叶、胶等物品,用一块白手巾包着前去撮合。 普通牧民没有这种繁琐的订婚礼,而这,还只是订婚前的第一个步骤。 从这些订婚礼的材料就可以看出,所要用到的物品在草原上还是很稀缺的。只有诺敏收下了,婚事才可以继续进行。 紧接着,拓跋宏带着99匹马、99头牛、99只羊前去求婚,这些就是他用作聘礼的牧畜。 草原上的风俗就是如此,隆重只代表着形式比较繁琐,但实际上所用到的数量却并不多。 为了娶亲掏空任何一个部落的家底,恐怕是大家都不愿见到的。 与此同时,拓跋宏带着哈达、奶酒、糖块之类礼品前去求婚。通常来说,这个过程要进行数次才能定婚。诺敏收下订婚礼后,拓跋宏紧接着向她送上三次酒。 好在,这只是过个形式,诺敏没有丝毫阻拦就将这些酒水饮下。 两人出了王宫,举行拜火仪式。 拜火是草原上最普遍的仪式,不单单是娶亲要用到,绝大多数礼仪都会用到。 萨满教认为火来源于天界,最神圣、洁净,也最亲切。它能洗涤一切污秽、驱赶魔鬼、卜问休咎等。任何宗教仪礼都离不了火,包括各类祭品都要先献一点给火神。 两人先是绕着王宫转三圈,然后双双穿过旺火,接受火神的洗礼,这个过程表示爱情的纯真、坚贞不渝和新生活的兴旺。 随着所有该在女方家应尽的礼节结束,众人也该踏上回拓跋部的路程了。 告别了孟卓可汗,拓跋宏带着诺敏和她的陪嫁团离开了王宫。 从王宫到城门口的这段路上,他算是受尽了戏弄,不过拓跋宏并没有生气。 因为这个环节也是娶亲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男女双方会互相追逐嬉戏。 在这个过程中,诺敏的陪嫁队伍多次将拓跋宏的礼帽挑至马鞭,或是摔在地上,这让拓跋宏不得不下马去捡。 其实也只是为了拖延拓跋宏的赶路速度,这会让陪嫁团先抵达城门,女方的面子也会更高。 不过,拓跋部众将可不是吃素的。 阿扎泰、陶柏、拓跋征、纥骨元三兄弟、额日乐钦、巴彦那、拉克申、阿瑟,这些家伙可是一个比一个莽。 他们仗着马快,直接把路给堵住了,待拓跋宏赶来才继续放开通道。如此反复了几次,陪嫁团这才消停下来。 艳阳高照。 王庭的主路两旁挤满了人,宫廷乐队此刻正在城门口。 他们吟唱着草原上流传已久的送亲歌: 我最亲爱的姑娘要嫁人了, 嫁到那遥远的地方。 送亲的队伍马蹄踏响, 浩浩荡荡…… 那队伍是紫檀色、 枣红色和银色斑驳的马群, 你那珍珠珊瑚 装饰的蒙苏头饰, 合着你座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可汗山的神明啊! 为我们抚慰苍生。 我最亲爱的姑娘就要嫁到远方, 你嫁的人家 又会逐着水草迁向何处? 送走那般不舍的你, 不要回头叹息, 沿途的风景在后退, 马儿带走的新娘就不会回归…… 这歌声虽然是从这些歌者的口中传来,但却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孟卓可汗的真实想法。 这对新人,带着来自王庭的祝福,向东而去。 —————— 看作者说。 第126章 大婚(二) 诺敏 十月十八日下午。 这一路风驰电掣,拓跋宏一行人总算赶到了博斯腾湖。 阿勒斤赤的速度更快,已经提前赶到拓跋部,将大喜的消息传递到整个部落。 拓跋武接到消息后,立马鼓动着族人们将部落装饰一番。 用以接待的大帐铺上了红毯,一直向外延伸到驻地大门。 拓跋宏的寑帐虽然保留了原有的外观,但帷幔内侧的颜色正在替换过程中。 阿拉达的妻子格根塔娜和几名有经验的已婚妇人,有幸获得了这份工作。 新换的帷幔用上了代表喜庆的红色。 她们一边说笑着,一边用手捧着幔帐挂带,从右侧开始正转,转到左边后完成扣带。 寑帐里的物件全都换了新的,并且摆放也极为讲究: 光是板凳就有两种,铺用时将长方形板凳放于北、东、西三面,侧翼板凳置于东北角和西北角。 因寑帐原先只有拓跋宏一人,他的几个匣箱放在西北角。现在多了个那颜夫人,这些妇人们就在东北角另添了几个匣箱。 拓跋宏的寑帐跟议事帐的大小相差不大,正进门是几扇交错掩护的屏风,上面画着万马奔腾图。 绕到屏风之后,一张大床首先进入眼帘,床毯也与时俱进,更换成了鲜红色。 左侧的床桌长约四尺,高约一尺五寸,有四个抽屉,用金、红两色的颜料描绘出雄鹰烈马。其上放着一面镜子,抽屉里分别装鞋、靴或手头零用的东西。 再往旁边看是立橱,分为上下两层,橱门绘有白鹿、花卉、松柏。上层装有碗、筷、盘等器皿,下层放粮食、炒米、奶食品、油、酒等饮食。 寑帐东南角摆放奶桶、水桶、锅、茶壶、勺子、臼杵等用具。 门的西侧哈纳头上挂有拓跋宏用的鞭子、几把强弓、蒙古刀、骑马用具等。 在靠近屏风的背面有一个硕大的圆形火盆,是用黄黏土或红土掺鬃毛而制成。 这火盆倒是可以用铁来做,不过拓跋宏宁愿拿去多做几个枪头。 火盆恰好置于蒙古包的正中。由四根锅撑支柱、三股锅撑圈和锅撑足组成。(锅撑子,是担放锅或壶用来烧茶煮饭。) 长方形的斗用柳条编织而成,放于锅撑子前边装煤炭。其旁放有火夹子、烘笼等烧火用具。 牧民们用的牛粪砖和羊粪砖虽然烧起来保暖效果很好,但臭味确实是掩盖不了的,这也是拓跋宏难以接受之处。 他除了对吃、穿和武器战马这些方面比较讲究之外,其他地方可以说朴素得不像是贵族。 饶是这些来装饰的妇女们看到,也吓了一跳。要不是这次那颜大婚的机会让她们得以进来,谁能想到他们的那颜其实也过着接近普通人的生活? “动作快点,那颜快要到了!”帐外传来催促的声音。 “好了好了,这就来。” 格根塔娜将幔帐的最后一个角挂上,连忙应和道。 “快出去,咱们去看看公主长什么样?” “欸,该叫那颜夫人了。” “是是是,快去看看那颜夫人!” ………… 拓跋部驻地大门。 人声鼎沸。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咱那颜出马,抱个公主回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你不吹能死吗?” “哎,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那颜!” “哪个是新娘?” “你眼瞎吗?” “额,你是说那颜身边那个?带着面具谁看得见啊!” “……” 他们的讨论终究被喧天的锣鼓所掩盖。 拓跋宏跟诺敏齐头并进,踏过朱红色的地毯,走进主持婚礼的大帐。 阿扎泰、陶柏等人的喜色快要从脸上溢出。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有了妻儿,但像阿扎泰、纥骨元这些年纪不大的,还是第一次娶亲。 虽然因为地位原因,怕犯了忌讳,不能跟那颜同一天娶亲。但去了一趟王庭之旅,这些汉子们可都算是抱得美人归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层浓厚,今夜恐有雨。 不过今天是拓跋部大喜的日子,露天酒席必不可少,就算是毛毛雨,也不影响帐外的流水席。 当然,不同身份所吃到的食物有所差距,除了大帐内的最高档全羊宴,战士们可以享受到低配版。牧民则要稍差一些,各桌分到的肉也少了很多。 至于奴隶,管够的麦饼加羊杂汤,将会是他们这些年来吃过的最好食物。 大帐内婚礼还在继续,男方的礼数还未尽。 因父母双亡,按血缘来讲,拓跋宏近一轮的长辈就只剩下了拓跋武。 因此他代替了拓跋宏父亲的位置,将所有礼节都做了一遍。 紧接着就到了最后一步的交杯酒。 诺敏已摘下面具,绝美的容颜惊艳了大帐内的所有人。 拓跋宏将碗边抹上酥油,先喝上一口,在诺敏羞红的脸色下,与之喝了交杯酒。 酒过三巡,众人放开了气势喝酒吃肉。 额日乐钦大着舌头,显然已经有些醉意。 坐他旁边的是伍长阿拉达和他的妻子。 按道理来讲,阿拉达这个小伍长跟额日乐钦这个脱勒赤头目差着好几个档次。 不过,额日乐钦身边的将领能喝酒的不多,阿拉达算是他的酒友,两人私下更是以叔侄相称。 看着额日乐钦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阿拉达疑惑不解:“好侄子,你那娇妻呢?” 额日乐钦大着舌头:“搁毡房里呢,唉!” “这么好的日子叹什么气,难道是对她不满意?” “叔啊!俺想找个大屁股的婆娘咋就这么难呢?那王庭咋就都是些细腰细胳膊的女人,实在不合我的心意啊!” 一旁的格根塔娜将酒给丈夫添上,提了一嘴:“他侄子,我这儿倒有个好人选。” 额日乐钦一扭头,恰好看到格根塔娜那磨盘大的屁股:“婶儿,说来听听。” “我隔壁部落的,格桑卓玛。” “唔!”阿拉达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那不是个寡……” “确实是个寡妇,”格根塔娜白了阿拉达一眼,“寡妇才会疼人。她男人啊也是去年才死在布伦纳,不过人很善良,论身段也比我要好。” “那是,那水桶腰加牛屁股……”阿拉达看到妻子死亡凝视立马止住了话,看向天空,“今儿的月亮真圆啊!” 额日乐钦却是眼色一亮:“果真吗?” “晚点我介绍给你。” “先喝酒先喝酒。这琴声不错啊!是哪找来的琴手?” “听说是来自阿都沁草原的游吟诗人,姓莫,拉得一手好琴。” 觥筹交错间, 一把马头琴清冽了混沌的风月。 (兄弟们,下一章在审核,不知道要几个小时,先别等了。放评论了,心累。) 第127章 暮雨朝云 天公虽然不作美,但还是留给拓跋部三个小时的宴会时间。 等到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这场秋雨才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拓跋宏的寑帐外,围上了一圈人。 即便有不合时宜的秋雨作恶,也阻止不了这些人偷听的意愿。 他们压低声音,一边听,一边闲聊着。 “阿扎泰呢?” “被那颜连夜派去朔盐部了。” 众人相视一笑。 “隔壁的琴声弹了这么久,一点儿不累?” 有人老神在在地解释道:“游吟诗人嘛,就靠这手艺吃饭,能弹一宿呢。” “里面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拓跋武偏过头,小声问儿子。 “不是您说换上厚帷幔吗?”拓跋律嘟囔着,撑起头顶的牛皮。 “这是谁选的日子?”格根塔娜偷偷问道。 “通天巫。”陪嫁的侍女也压着嗓子回应。 阿拉达嘟囔了一句:“什么狗屁通天巫,连个天气都算不准?” 帐外传来一阵轻笑。 仿佛是来自老天的回应,雨水瞬间如注。 “溜了溜了,这该死的雨!” 众人顶着被淋塌的牛皮,一溜烟地跑开。 秋雨粘上身,需要快点去炉火旁擦干,换身衣服。若是不做,搞不好可是要染上风寒的。 寑帐内。 拓跋宏站在帐帘后,用布轻轻擦拭着甲胄。他洗完澡才进来帐中,身上只穿了一件丝绸长袍。 悠扬的马头琴从外面清晰地传来,帐外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都已散尽。 拓跋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伙人总算是消停了。 “见笑了。” 拓跋宏从屏风前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诺敏,随手抄起火夹子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煤炭。 “你的族人很有趣。” 诺敏的语气绵软,声如莺啼。 她在拓跋宏进来前洗漱完,有些冷,上身披了件羊毛披肩。 拓跋宏挑了挑眉毛,满眼带笑:“不,是我们的族人。” 光盆中跳动的火焰,将铜壶里的水烧的咕咕响。 诺敏的表情是那样局促,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脸却烫的厉害。 “敏敏。” “嗯?”诺敏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手指瞬间将火红的袍角攥紧。 此时的她右脚搭在左脚背上,偌大的毡房里,两只穿着短靴的脚却找不到应该放的地方,只能用力地勾在一起。 来时的路上,两人只浅聊了一些日常,并没有深入交流,仅算是清晰了对方的过往。 拓跋宏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叠词来呼唤诺敏,这让后者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诺敏有些拘束,拓跋宏打算缓和一下氛围。他虚坐到诺敏身边,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 “所以,除了台吉部和王庭,你真的没去过别的地方吗?” “没有。” 听到有回应,拓跋宏松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靠诺敏更近了一些。 “今后,我带你去看碧波荡漾的北地海、金色的塔可查沙漠,还有……” “这些……”诺敏的声音低不可闻,耳尖通红,“还是明天说……” 拓跋宏闻言,哑然失笑,伸出手将诺敏的脚捧在膝上,将短靴尽数摘除。 后者躺在床榻间,被拓跋宏抓住脚后,身子瞬间僵硬。 在当下这个瞬间,她全身唯一柔顺的,只剩那一头浓墨色长发,在朱红色床毯上画出令人心醉的轮廓。 黄昏所燃烧的炽烈晚霞,此时已尽现在诺敏脸上。 熟练地摘下饰品后,诺敏有些笨拙地、用双手试图解开衣服。却忘了这事平日里都是侍女在做,此刻倒显得极为生疏。 “还是我来。” 拓跋宏攥住诺敏僵硬的手,使她放松下来。 诺敏的回应没有任何一个字、一句话,只是轻轻合上细长的睫毛,唯有眼皮在微微颤动,彰显了她此时的内心。 随着拓跋宏剥开一件件繁杂的衣衫,这块柔美的羊脂玉终于全知全貌的出现在拓跋宏眼前。 他如同翱翔在博斯腾草原上的雄鹰,得以俯瞰这雪山奇观。 霞光之下,山脉的颜色那般光洁白哲,如同可汗山上的初雪。 绵软的云团如雾,紧接着平原沟壑尽显眼底。 配合着帐外悠扬的琴声,弹奏一曲绝美的乐章。 缠绕的青丝也许是月老的红线,将他们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吞云吐雾、山清水秀的画卷。 在跳动的火光下,两人的影子纠缠在毡房的帷幔上,难分难舍。 拓跋宏用手指轻轻描绘着诺敏的轮廓,带给后者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悠扬的马头琴声从未停息,秋雨也从未止住低泣。 帐外是秋雨绵绵,帐内却是春色满园。 拓跋宏的吻恰如雨点一般席卷,呼吸如云雾般缠绕诺敏的浑身。也许是借着这粗重的呼吸,诺敏的身体也开始烧灼起来。 随着拓跋宏双手的游走,他们的身体相互贴近。肌肤间传递着奇妙的触感,引发了更加强烈的冲动。 作为回应,诺敏也伸出了手指,柔柔地划过拓跋宏的胸膛,为这场绝色美景增添了新的元素——酥骨的电。 粗重的喘息和高昂的啼鸣交织在一起, 穿透了厚实的帷幔; 穿透了悠扬的琴声; 穿透了帐外的疾风骤雨; 宛若天籁,直达月朗星稀! 第128章 暮雨朝云(二)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道通棋供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 鸳鸯绣被翻红浪。 ————(宋柳永)《蝶恋花凤栖梧》 诺敏醒了。 昨夜,两条缠绵在一起的鱼,仿佛越过了此起彼伏的草浪,双双窒息在北地海的深水里。 无尽的痛苦和极致的享受,将诺敏的灵魂放飞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中。 她压在拓跋宏手臂上的脑袋微微偏过去,目光看向左侧,后者还在熟睡。 “骗子……” 诺敏嘴角微动,轻轻嘟囔着,声音有些沙哑。 她被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骗了。 他所有的温柔,在两人身体化开后都变成了失去理智的疯狂。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先用柔软的羊毛麻痹了自己,紧接着尖牙利爪齐上,近乎将身体撕碎。 诺敏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扔进了牧圈,遭畜牲践踏了一夜。 余痛未消。 眼看拓跋宏睡得昏昏沉沉,诺敏决定自己先起身。 只是,她白皙的脚掌才刚探出被窝,很快就触碰到一丝凉意。微弱的触觉如一滴秋水轻点在阿日善湖的湖面上。 “小……” 诺敏刚想开口呼唤侍女,却见一旁的拓跋宏眉毛微蹙。 她赶紧止住了叫唤,差点忘了这儿不是王宫,身边还有个赤o的男人。 还是算了。 再躺一会儿,也许会更好些。 看着睡梦中的拓跋宏,诺敏的唇角荡漾出一抹弧度。就像蜜蜂采集花粉酝酿花蜜,这微不可察的弧度很快就酿成了一汪甜美。 ………… 天渐渐地亮起来。 像是有人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其下隐藏着无数道金光。 地面上,寑帐半透明的天窗使霞光毫无阻碍地洒了进来。 朦胧中,拓跋宏睁开了双眼。 昨夜的欢愉好似梦一般,伴着醉人的酒香,若隐若现地缠绕在他的记忆中。 只是此刻的大脑显得空空荡荡。 一整只右臂都酥酥麻麻,使不上力气。 我被人捆了? 拓跋宏猛的转过头,恰好看到诺敏那张羞红的脸。 “呼——”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醒这么早?” 拓跋宏看着缩在被窝中的诺敏,酥麻的手指费力地张开,用小拇指轻轻勾了一下后者的耳朵。 电流从他的小拇指传递到诺敏的耳尖,这神奇的力量将朝霞从天上拽下,粉饰在后者的脸上。 不画半熟的眼线,不用抹匀粉底液。 绝美的妆容顷刻间便浑然天成。 诺敏将头往被子里一缩,只留一双泛着春意的双眸还含情脉脉地锁着拓跋宏。 后者的手指从墨色长发中滑过,柔软的触感穿透指尖,如同贴近了天鹅绒般的温柔。 随后拓跋宏五指握拳,扭动手臂关节发出一阵脆响,将酥麻感甩出身体。 他腾地一下从被子里站起来,热气迅速被周遭的凉意吞噬。 “嚯,还真有些冷呢!” “你……” 他扭过头,俯视着床上的诺敏,却见后者只将一头秀发还留在被子外。 “怎么,昨晚没见过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由地玩心大起,开始漫不经心地说道:“天色尚早,我有些想继续睡下去的冲动。” 见诺敏没任何反应,拓跋宏笑道:“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拓跋宏发誓,他钻被窝的速度从没有今天这么快过。 没有任何束缚的身体,往往贴合起来能更快直击内心。 他的手掌从诺敏的背后悄然划过,从诺敏的腰部一直游走到背部,留下轻轻抚摸的痕迹。 后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呼吸中带着微微的喘息。 诺敏的心跳在拓跋宏掌心的抚摸下加速着,仿佛在诉说她的感受。 霞光之下,他们紧紧依偎着。此刻,两人早已化作了两条首尾相缠的灵蟒。 鳞腹与鳞腹之间的摩擦使生性冷血的灵蟒好似钻入了滚烫的熔岩中。 一阵阵燥热将他们身上的鳞片融化,以至于最终将两条灵蟒融为一体。 ………… “昨晚的动静……你们都听到了?”一名妇女羞红着脸,朝身边的众人问道。 “啧啧……那颜是真男人啊!不像我家那个……”格根塔娜正打算一诉倾肠,却被身旁一人扯了扯袖臂。 “小点声,你男人来了……” “昂,都在呢?”阿拉达看着这群妇女,脸上笑嘻嘻的。 他看着格根塔娜,问道;“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那颜的寑帐呗,你看这天都亮堂了,那颜怎么还……” 话还没说完,此时的寑帐里传来一阵阵蚀骨销魂。 “大白天的这是……”众人面面相觑。 殊不知,这叫声直到日上三竿,才渐渐停息。 (作者说,斜眼笑。) 第129章 战阵精通 诺敏累的睡了过去。 拓跋宏双臂抱头,连续的输出让他也有些许疲惫。 他躺在床上正欲合眼。 “叮!” “达成成就暮雨朝云,解锁双生天赋——战阵精通(初级)。” 真是都好久没出来了啊! 拓跋宏点开面板一看后,疲惫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拓跋宏:20岁 身份:一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战阵精通(初级)(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增强视力范围及夜视能力,大幅增强力量、箭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大幅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同时增加抗毒性。(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随归化时间的延伸,大幅加强忠诚度提升速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可汗刀——天可汗不可敌,地可汗不可夺!(已绑定,可升级) 武器技能形态开启,完成领地成就及吸收一定数量战场魂魄可升级技能。 该世界为冷兵器时代(无火药),具体内容请自行探索。】 所以,这是一个基础被动? 我t点晚了? 拓跋宏突然有些懊悔,这就是晚婚的代价吗? 这个天赋技能所带来的只有一些基础战阵的精通,如一字长蛇阵、雁形阵、锥形阵、楔形阵、方阵、圆阵等等。 这其中大多数的阵法,拓跋宏是了解的,但他不是什么兵法大家,光靠临阵磨磨嘴皮子就能调动几千人的军队。 重生前的他,只是一名刚放暑假的大学生,会的东西本就不多。 现在部落中用的曲辕犁、牛转翻车之类的东西,那都是在老家见过的。 也所幸他是才刚上大学,要是再多学两年,这些东西都要忘的差不多了。 马蹄铁,望远镜,这些东西本就简单易做。至于马槊,他光是知道形状,随手画出来就让维耶鲁夫去造了。 关乎朔尖跟朔身的比例,所选材料和制作工艺,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维耶鲁夫造出来的这把马槊,唯一的特点就是锋利,至于是不是夏国历史上的马槊? 谁管的着那个?能用就行。 话说回来,拓跋宏光知道这些阵法的形状,不会用又能怎样? 其实蒙苏汗国的骑兵并非不懂阵法,只不过显得有些粗糙罢了,实际上用出来的效果并不差。 冲锋时他们有着类似雁形阵的阵法,也会包抄、合围、分割之类的战术。 他们会运用这些祖传的战术加上各自与生俱来的血勇来不断地发动攻势、撕碎敌人。 这也是拓跋宏一直以来,在战斗前只是对部下下达总体的作战计划和行动策略的原因。 毕竟,了解和精通是两个概念。 不懂还要操作,那不是成了微操大师了吗? 拓跋律、阿扎泰、陶柏、纥骨元……这些人都有独自领兵的能力。 战场之上,并不是说拓跋宏下达命令后,众将就按照他说的一字不差的去执行。 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只有主脑是不够的,还要靠各部分关节的灵活运转。 危险来临时,主脑下达命令来操控四肢规避伤害是会有一定延迟的,这些关节的内核如果不是粗笨的齿轮,而是涂了润滑油的钢珠就可以使得灵活扭转、提前规避。 在有更好机会的情况下,他们也完全可以抓住那些机会、扩大战果。 毕竟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个战阵精通的技能要说有用,是挺有用的。起码拓跋宏现在能从一个小白瞬间清晰这些战阵的用法。 但要说有了这些初级阵法就能叱咤风云,那未免也太魔幻了。精通战阵只是拓跋宏的脑子里精通,他的麾下可不精通。 难道拓跋宏一个人能像大圣一样撒豆成兵吗?显然是不能的。 军队的训练毕竟是需要物质成本和时间成本的,也不可能一夜间将这些知识塞进战士们的脑子里。 不过好在,最基础的令行禁止,这些拓跋部的战士起码还是能做到的,这对后续的训练有着不小的帮助。 拓跋宏皱着眉头,单纯跟部下讲解这些东西也许是能教会他们的,但实际运行起来可能还需要外部因素来调整。 因为即便拓跋律、阿扎泰、陶柏这些将领知道了怎么操纵阵法,战士们也需要被灌输该如何学习听懂这些指令,从而去变幻阵型。 就拿一字长蛇阵来说,这个阵法又称线阵、长阵、横阵。 假如,拓跋部四千战士列成了一字长蛇阵。拓跋律、陶柏、阿扎泰三部各一千人,拓跋宏自己亲兵一千人坐镇后方。 那么在拓跋宏的命令传递下去后,接受命令的那支部队该如何准确的得到反馈,同时不干扰其它部队的作战呢? 假设用牛皮鼓传达这个命令。 首先,拓跋宏需要一组表示指挥目标的鼓声,证明他这个命令是下达给拓跋律部的。 不然的话,陶柏和阿扎泰也跟着冲锋了怎么办? 然后,拓跋律也要同样反馈一组信号给拓跋宏,表示他们准备接收命令。 等到收到了反馈,拓跋宏才能传达军令,然后再发一组表示命令传达完毕的鼓声,拓跋律再反馈接收命令完成的鼓声。 这一整套下来,拓跋律才算完全接收了命令。 但这还只是开始。 拓跋律接收到了命令后,还需要将军令让他这一部的战士们全部接收到。 但底层战士是听不懂这些信号的,或者说他们在原则上其实不应该懂。 猛安的命令只有谋克能懂,谋克的命令也只有什长能懂。什长调动伍长亦是如此。 因为倘若所有的将领,战士都能听懂上层的命令信息,就容易出现混乱。 这里一是有军事保密的需要,二是便于有序指挥。 一个普通人能指挥的人数是有限的,最多也就八九人。拓跋部的战士虽然号称令行禁止,但实际的指挥效率是绝不可能与前世的现代化部队所能比拟的。 所以,三三制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个伍长手下五个人,这个[伍]就是两组三三制。 第130章 战阵与造纸 拓跋宏迅速穿好衣服,走到桌案边坐下。 将羊皮纸摊开,他握着的笔却迟迟没下。 心神仿佛穿越了无尽的草浪和回溯的时间,再次回到这一次次经历过的战场上。 如果……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会怎么样? 拓跋宏试着抛开自己的24k钛合金狗眼,去想象一名普通士兵身处战场的视觉。 也许,回到阿都沁草原上的汗国内战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假如,拓跋宏现在是个小兵,他的眼眶里没了“超广角高清摄像头”。 他能看到什么? 答案是,他除了眼前的敌人和身边几个同僚,谁都看不到。 从拓跋宏的角度来看,各种旗帜像是层层浮起的花朵,伴随着充满乐律的鼓声荡漾着。 随后,己方的军队像是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海浪,向敌人涌去。 喧嚣,怒吼,兵戈,铁蹄,这些嘈杂的声音会拉扯着拓跋宏的神经。 鲜血带来的亢奋会让他执着于杀戮,但杀戮只是针对那些面前的敌人。至于远处的那些,不归“小兵拓跋宏”管,起码当下不归他管。 从拓跋宏的角度来看,耳朵里纯粹是只听见了战场四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各种号令声。 这些号令先是由高向低,由号角、牛皮鼓转向鸣镝箭、手鼓逐层传递,最后变成密密麻麻的呼喊声。 随后又是由低向高传递,最终向孟卓可汗传达究竟是哪里的人快死完了,哪的还闲着…… 混战之中,他跟着伍长跟敌人激战在一起。此时,他最熟悉的是谁?同伍的队友。 两组三三制的战士互相依托,攻伐、防御的底气都来源于身边最信任的人。 除了自己的一身勇武,能依靠的只有队友的帮衬。 这就是一个小兵的视角。 他听得懂象征全军出击、撤退的牛角号声,却听不懂鼓点敲击的含义,听不懂那些明明射出来声音相同的鸣镝箭,究竟代表着什么。 同样,他也看不懂,什长腰间插着的三角旗挥动起来的那几个动作,不知道怎么样的挥动代表着进攻、撤退。 他只知道伍长在耳边吼:“他奶奶的,拓跋宏你聋辣,傻站着吃刀子?给老子砍死这些王骑啊!” “你放屁,我拿头砍!” 对于作为普通士兵的拓跋宏来说,他不用顾及那么多繁复的鼓声和军令,也不用关注各种形制的旗帜,他只要关注伍长那张比他奶奶还丑的麻子脸就行了。 伍长甚至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因为每天生活在一起,认标志不如认脸。 同理,麻子脸伍长只要盯着什长就行了。 到了什长这一级,就有自己独特的小旗帜和标识,原则上是要让自己带的战士们能一眼就能看到他。什长麾下的拓跋部战士只要跟着他的旗帜走就可以了。 而什长也只需要跟着谋克的旗帜,到了谋克这一级,就会有自己独立的指挥系统,他身边会有一个敲鼓的通讯兵,负责调动谋克麾下这几百人。 “不容易啊!” 拓跋宏叹了一口气,将这些所思所想编录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 等他写完这些,看着有些泛黄的羊皮纸,心里犯着嘀咕。 也许该试着研究一下造纸术了。 之前不用完全是因为数量太少,用不到。拓跋部里要说经常用得上纸的人,也就剩下拓跋武这个断事官和拓跋索伦这个萨满了。 然而现在,拓跋宏需要将这些阵法、感悟全都记录下来,编纂成一本兵书,以供麾下众将系统性地学习。 说实在的,这些人识的字不多,让他们学习简直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之前的军规都是强压着他们去背的,全靠的是拓跋宏一张嘴皮子言传身教。 想了想,拓跋宏将这些战阵一一画成了图,再配以简单的蒙苏语,描述这些阵法应该怎么样去使用。 总有一两个聪明的能先学会,只要教会了这些聪明人,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琢磨该怎么去教别人! 造纸…… 该怎么造呢? 作为穿越必备的技能,他是懂造纸术的理论的。 无非是泡料、煮料、洗料、晒白、打料、捞纸、榨干、焙纸这几样步骤。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估计也只能用稻草、树枝、麻杆之类的东西来充当原材料了。 拓跋宏依稀记得要将这些东西放在水里浸泡十天,沉淀杂质,为制造良好的纸浆打下基础。 稻草比较简单,貌似只需要少许石灰稍微蒸煮或堆放发酵,就能够成为纸浆。 紧接着把蒸煮后的浆料放入布袋内,经过水的冲洗和来回摆动,把纸浆中夹杂的石灰渣及煮料溶解物等洗净,这步称作洗料。 洗完的纸料还不能直接用,得将它们原本的杂色,利用光线晒上2-3个月不等。 经捶打或是碾压浆料,把它捣打成泥膏状,使浆料中的纤维分丝和帚化,这一步是最繁琐的,或许需要用到石磨。 对了,石磨! 拓跋宏记得老汤姆这一季播到田里的种子中可是有不少豆子的。等到这些豆子成熟,或许可以试着做豆浆和豆腐。 发散性思维使拓跋宏的思绪如天马行空,眨个眼睛的功夫就从怎么做纸变成了怎么做豆腐。 他自嘲地笑了笑,什么都想要,真是贪心。 涉及到工艺上的东西,他就难以实现了,还得部落的匠人们自己去寻找合适的制造方式。 比如捞纸这个步骤,应该如何把控纸糊的薄厚均匀? 榨干这道工序,需要造纸的人施加多大的力道? 还有焙纸的温度究竟该如何把握? 这些都是难点,不是光画一张图纸就能凭空捏出来的。 拓跋宏预感,在这个过程中将会耗费大量的原材料,这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他看了看立在兵器架上的马槊。 这把出自维耶鲁夫之手的马槊,说到底也只是步槊罢了,长度比正常马槊短了一截,只有一丈长。 为了做出它,维耶鲁夫浪费了多少铁呢? 所以,拓跋宏才会终止马槊的量化标配。一来原材料不够,二来对于这种武器,这些工匠不熟。要是换作钩镰枪,他们能少浪费时间、精力和材料。 拓跋宏止了笔墨,将这些写好的东西收码整齐,打算分别交给对应的人。 第131章 昂沁的训练 “嘿!” “喝!” “早上没吃饭吗?用点力!” 哈赞跟昂沁交战在一起,正在奋力地劈砍着。 他们不是在搏斗,而是在模拟战场演练。用那颜的话来说,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他们手上所持的,并非是什么木制的训练刀,而是实打实的铁制弯刀。虽然其中的大多数弯刀,都在刀身上刻满划痕,亦或是在刀锋上磕开了缺口。 对于哈赞和昂沁这样的底层战士而言,每一把精良、开刃的弯刀都值得他们珍惜。能用以训练的,也只能是处于半报废状态、随时准备回炉重造的弯刀。 金铁交击的声音虽然有些驳杂,但丝毫不影响哈赞手中银色的弯刀锋刃,给昂沁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哈赞毕竟是经历过战争的战士了,再加上体型等各方面,包括力量都要比昂沁强上不少。 作为一个牧民出身的草原战士,哈赞来到拓跋部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 他的身体比起之前那个孱弱的哈赞可谓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甚至身高都拔长了些一些,这是拓跋部经常性的肉食所赋予他的。 自他加入拓跋部以来,部落的发展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变化很大。甚至可以说,每天都在变化。 他虽然不算是脱产的战士,但享受的待遇也的确比一般的牧民要好很多。 当然了,肉食不是天天有的,几千个战士敞开了肚子吃,就算他们的那颜家底有再怎么殷实,也依旧会很快见底。 那些从布伦纳城掠来的粮食对他们来说只能打打牙祭,战士们的日常所需主要靠奶豆腐、奶酪、肉汤搭配炒米之类的东西在支撑着他们的体能。 “叮!”刀锋交击的声音响起 哈赞喊道:“昂沁,别分心!” 他嘴上提醒着,手里的刀背却已经抽到了昂沁的肩头。 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昂沁肩膀上传来。不用想,肯定是抽出淤青了。 “哈赞!” 昂沁揉了揉肩膀,脸上有些不满,就一个简单的训练至于下这么大狠手吗? “昂沁,你要是不想练,现在就可以退出。” 说话之人是阿拉达,现在的他作为整支队伍的伍长,必须要起正确领导的带头作用。 即便昂沁是昂格尔的儿子,阿拉达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有所偏颇。 再者说,昂格尔他自己现在也是个伍长,之所以不把儿子放到自己的伍队里,其实也是为了磨练他。 阿拉达心中叹了口气,他的伍长位子来的不容易,昂格尔也算是出了一份力,自己算是欠了份人情。 看来,这个恶人只能我阿拉达来当了。 昂格尔的儿子,自己肯定是要好好教的。 阿拉达皱着眉头,心里本想着哈赞跟昂沁的年龄相差不大。就这么短短一岁的差距,应该怎么样来说差距都不大,阿拉达也就任由哈赞去教导后者。 毕竟哈赞在阿拉达的伍队中担当的可是副手的职责。 但是,当阿拉达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昂沁跟哈赞的差距太大了。 这其中最根本的差别也许是因为心性上的不同。 一个原生家庭有着父母和妹妹的昂沁,生活是美满的,精神是富足的,这就导致他的骨子里太善,或者说太弱。 他是个好孩子,但不会是个好战士。 对敌人下不去刀子的战士,充其量也只是把脑袋寄存在脖子上苟活的尸体。 阿拉达蜡黄色的脸上满是皱纹,看向昂沁,眼里的不忍终究被坚定代替。 的确。 在阿拉达眼里,这个叫昂沁的孩子虽然孱弱了点,但是心性善良。 这种人在草原上不多见,或者说,这是他的好搭档昂格尔所做的好事。 他把昂沁保护的太好了,也就造成了没见识过鲜血的昂沁纯真的就像绵羊。 但那颜要的是狼,战场上要的是听从指挥,严阵待命的战士。 羊,注定是要死。 浪费时间、精力和粮食,造就一个注定要死的战士。别说那颜和猛安、谋克不同意,就是同什甚至同伍的草原战士都会不同意。 凭什么让一个废物享受等同于他们的待遇呢? 昂沁感受着阿拉达逐渐冰冷的目光,连忙说道:“我要练!” 但他嘴上说着的同时,握刀的双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阿拉达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男孩,语气稍稍缓和了点: “昂沁,你听着,我知道哈赞跟你已经很熟了,这导致你看到他的脸就生不出伤害他的想法,对吗?” 看到昂沁点了点头,阿拉达的脸色说变就变,扭头就朝哈赞说道:“别留手,砍!” 哈赞眼角微眯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阿拉达的意思。 他转了个刀花,将手中弯刀用力地朝昂沁劈出。 “铛!” 昂沁连忙挥刀架住,感受着来自前者挥刀发出的力道,他还在微笑的脸上瞬间凝重了起来:“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不还手你只有被我劈死的份!”哈赞冷笑一声,手中弯刀没有任何停顿,继续朝昂沁挥砍着。 随着霹雳乓啷一顿招架,昂沁的脸上也有些不耐烦了。 阿拉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要一个战士能够激起血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激发他的怒气。 “够了!”昂沁的脸上已经有了韫色,他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再打我就要还手了。 哈赞对此熟视无睹,继续挥刀劈砍。 昂沁的脸瞬间激红一片,奋力朝前者挥刀而去。 他这一刀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竟是把哈赞的弯刀都挡开了一段距离。 呲啦,刀尖滑过哈赞的右肩,瞬间化开一小道口子。鲜血顺着割开的衣衫将布料的缺口处边缘染了血色。 “你没事?”昂沁的表情有些恐慌,他语气中带着关心,握得端正的刀此刻也稍稍垂了下来,想要上前查看伤势。 “我现在是你的敌人!” 不料,哈赞一脚将靠近的昂沁踢翻在地,刀锋架在了后者的脖子上。 “如果是战场上,你已经死了知道吗?手里的刀为什么放下!” 第132章 宝鲁日 哈赞脸上满是不屑,收起了弯刀:“你现在是具尸体。” “我不服,再来!”昂沁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哈赞,眼神里满是倔强。 “呜~呜~” 一阵有节奏感的号角声吹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也让阿拉达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昂沁,你要想打败哈赞,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拉达看着昂沁的脸,心道后者有略微的成长总归是件好事,日子还长,这苗子还能慢慢扶正。 “我……” 见昂沁还要说话,阿拉达往前动了几步,站在昂沁和哈赞中间,顺手勾搭上两人的背。 “走,号角响了,吃饭去了。” 阿拉达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哈赞:“哈赞,你先去找医师包扎下伤口,饭我会给你留一份。” “行。”哈赞毫不在意地瞥了眼肩膀,伤口并不大,其实先吃饭也没问题。既然阿拉达说了,那就按他的意思来。 阿拉达目送着哈赞离开,心中感慨道这孩子果然还是不一般,性子太稳了,而且还聪明。 自己一个眼神,他就能领悟到让他打配合的意思。 阿拉达看了一眼昂沁,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其实还挺大的。小昂沁什么时候能成长得像哈赞一样出色呢? 揉了揉后者的脑袋瓜,阿拉达带着他往前走去。 流动的勒勒车队已经停在了战士们训练的场地外。 “来来来,取饭了嗷!” 拓跋部战士的午餐几乎每天都有细微的差别,倒也不是均衡营养之类的想法,纯粹是看厨子的心情。 主厨是跟随那颜夫人的陪嫁团来的,据说是什么草原第一大厨……的徒弟。 他能这么安排众人的伙食完全是因为他征服了那颜的胃。 阿拉达看了看锅里的菜,今天有肉! 午餐的搭配是一锅锅炖鱼,一锅锅羊骨头汤,奶酪、奶皮子,外加炒米、麦饼之类的主食。 鱼肉嘛,当然是就地取材。 博斯腾湖里就有着各式各样的淡水鱼,鲤鱼、鲫鱼、红鳍鲌、狗鱼、鲇鱼等等。 负责打饭的宝鲁日一头卷发随风飘逸,性感的络腮胡子在风中飘荡,眼神中尽是桀骜之色。 因为师傅说过,高人是需要保留神秘莫测的风度的。 这些鱼在他练习时长、长达两年半的厨艺下被完美的融为一锅大杂烩。 战士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对这位看起来已经40岁的大厨满是敬佩。 高人啊,绝对的高人! 先不说长得看起来就像是做了20年的菜,很有经验的样子。况且他烹调出来的菜还挺好吃,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的手,不抖。 啪! 很快啊!两大勺鱼肉就被盖到了阿拉达和昂沁的碗里,紧接着羊骨汤、奶酪、奶皮子、炒米、麦饼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阿拉达干皱的脸上喜不自胜,捧着大碗呼哧哼哧的,就蹲在勒勒车旁边吃。 昂沁也是捧着比脸大的碗,头都快要埋进碗里了。 他碗里的鲤鱼和红鳍鲌被炖得酥烂,只放了一点盐巴,但丝毫不影响鲜味儿。 作为同样牧民出身的阿拉达和昂沁,他们对食物并不挑剔,有盐就代表有滋有味儿,那就是好菜。 “那个……大厨。你做菜真好吃!”昂沁仰起头,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所以他这样叫道。 宝鲁日的脸上露出一种满足感,瞧瞧,都在夸我宝鲁日做的菜好。离师傅说的草原第一大厨还会远吗? 昂沁嘴里嚼着鱼肉,一边问:“大厨,你厨艺这么高,为什么不在王庭待着,要来咱们这儿啊?” 显然,昂沁知道宝鲁日是跟着陪嫁团过来的。 “我……”宝鲁日的脸上突然露出悲伤之色,他的心情瞬间坏了。 昂沁继续追问:“你的厨艺都这么好了,那你师傅岂不是更好?” “……”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孟卓可汗最近喜欢看一个马脸贵族表演吃羊头。 这事儿本来跟他宝鲁日没什么关系。 但恰好遇上了公主远嫁拓跋部,需要一个精通王庭菜系的厨子作为陪嫁的一员。 原本选定的人选是宝鲁日的师傅。 可惜这事儿,坏就坏在了马脸贵族身上。他竟然嫌宝鲁日做的羊头不地道,吃起来没胃口。 这样的话,马脸贵族表演起吃羊头来表情也不自然。 这让苏察伦那颜急坏了,赶紧换了陪嫁的人选。 好嘛,于是宝鲁日就成了代替品。才刚刚学了个烤全羊的宝鲁日,用来拜师的半生积蓄算是白交了。 所以,宝鲁日不愿想起那个才刚拜了没多久的师傅,更不愿想起那已经交了的“学费”。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他不用再当那三年帮厨。 宝鲁日想着这些,表情立马蔫巴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意气风发。 阿拉达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昂沁的碎嘴坏了事,赶紧掐着他命运的后脖颈,让他闭嘴吃饭。 远处,哈赞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嘿嘿,大叔。” 阿拉达看着哈赞这个笑容心里犯了嘀咕,自己才刚说哈赞这小子稳重,怎么这会儿这么不着调呢? 看到阿拉达纠结的表情,哈赞嘴角咧开,朝前者笑道:“刚刚我从那些法瑞斯人的帐篷前走过,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一旁的昂沁好奇地问道。 哈赞低下头,神神秘秘地说道:“他们竟然在吃饭之前还要用蒙苏语祷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祷告过程。 要说那个什么劳什子神父也真是个人才,把他们法瑞斯的祷词直接就改成咱们蒙苏语的了。” 哈赞歪斜着眼神,捧腹大笑:“这叫什么?用咱们那颜的话来说,这叫离经叛道。” “他们怎么祷告的?”阿拉达也来了兴趣,这些南边人的事,当做饭后谈资还挺有意思的。 哈赞坐在草地上将身子端正,摆了一个手势,不急不缓地说道:“圣主啊,愿您将圣灵赐给我们,使我们在您的爱中团结一致。愿擘饼的时刻成为我们敬拜您、赞美您的时刻。” 第133章 古怪的陪嫁团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哈哈哈,笑死我了……” 阿拉达的笑声极其难听,像是被塞进油锅里的野鸭所发出来的。 他没有发现,哈赞跟小昂沁有时候的不着调,其实是跟他学的。 就这样笑了好一阵,阿拉达感受到了一旁来自宝鲁日审视的目光,这才停了下来,吩咐道:“算了哈赞,你以后离那些传教士远点,别去理他们。” “嗯,我知道。”哈赞从昂沁手里接过碗,一边嚼着,一边不经意地说着,“那些猛安、谋克大人娶的媳妇还真是好看嘞!” “咦?哈赞你小子不对劲啊!”阿拉达满是褶皱的脸上绽放出瘾荡的笑容,对着后者打趣道:“嘿嘿,你开始想女人了!” 阿拉达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对着哈赞指指点点。 “她们是挺好看哩……”一旁的昂沁缩着脖子,也提了一嘴。 “哈!昂沁你小子也不学好了。”阿拉达扭头看向哈赞,“我可没让你教他这个啊!” “他还用我教?”哈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明明是你带坏的!” 阿拉达将眉毛挑至法令纹的位置,疑惑道:“我?我带坏他什么了?” 哈赞将两只眼珠子从眼眶的左边转至右边,很是夸张地拉长了语调:“哎呀~是谁大半夜在马圈里……” “欸,打住打住。” 阿拉达猛的一伸手,将哈赞的嘴紧紧捂上。他看了一圈四周,见没人关注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阿拉达死死瞪了一眼哈赞:“你这张嘴啊,比那茶壶嘴还要能叭叭。”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哈赞,不得不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哈赞啊哈赞,你小子要是稍微收拾一下,还是比得上当年的我的。” “你……”哈赞看着后者松树皮一般的脸,实在是无话可说。 “看什么看,想当年我阿拉达也是风靡草原诸部的俊后生,你对我的话难道有什么异议吗?” 看哈赞没有继续接话,阿拉达突然朝前者坏笑道:“要不我让你婶给你寻个亲事?他最近可是忙着给脱勒赤长张罗媳妇呢,顺带连你的也一起解决了。” “还是算了,我可是听说了,婶子要给额日乐钦大人介绍个寡妇。”哈赞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拒绝道,“我还年轻,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昂沁,此时终于将话题插了进来:“哥,那些陪嫁团的侍女挺好看的啊,要不……” 一听这话,阿拉达赶紧将昂沁的嘴捂上,眼睛瞪得像肿起来的鱼泡。 只见他低声说道:“你小子不要命啦,那些侍女是你们能想的吗?” “啊?” 见昂沁一脸疑惑,阿拉达快速解释道:“那些侍女都是那颜夫人身边的人,负责那颜和夫人的饮食起居。” 紧接着,阿拉达中止了话语,将两人拉至角落里,继续说道:“她们可都是时刻守在那颜夫人身边的,你以为光服侍那颜夫人就够了?” “难道说……” “没错!这些可都是那颜的人,说不定哪天受了那颜宠幸就封作妾室了。”阿拉达语重心长道,“你们俩还是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昂沁一听这话,先是看了一眼哈赞,然后悻悻地扯出个假笑。 不经意间,他随口提了一嘴:“这些陪嫁团的侍女跟那些猛安、谋克新娶的媳妇经常聚在河岸边洗衣服,我还以为她们跟猛安、谋克的女人一样嘞。” “你啊,你啊!”阿拉达先是笑着指了指昂沁,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嘿嘿,上次有个好看的女人还跟我说话嘞!”昂沁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拉达的八卦之心此刻又燃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他对着昂沁盘问道:“哦,是谁?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名字啊!” “不知道名字你还在那傻乐什么?”阿拉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昂沁:“快说!她跟你谈了什么?” “就问了我家里几口人,咱们拓跋部总共有多少人?”昂沁的脸颊上浮现出不好意思,“我还看到她们找老汤姆问播种的事嘞!” 哈赞也是笑意浮上眉间,慢慢地,他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等等,她们问播种干什么?” 哈赞细细想来,又找到昂沁前面话中的奇怪之处:“你说,陪嫁团的侍女跟猛安、谋克的女人混在一起?” “是啊,她们不都是王庭出来的吗?”昂沁反问道,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阿拉达的笑容也止住了,神色有些严肃:“她们平时一般都在干什么?” “那些侍女吗?”昂沁盯着地上的草地陷入沉思,“她们好像跟咱们部落里的那些妇女们打交道比较多!” “平日里除了问问部落近况,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了!”昂沁不太确定地说道 。 哈赞眼神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扭头看向一旁的阿拉达。 他注意到了,后者眼神中也有些审视的味道,于是哈赞继续问道: “陪嫁团里可不单单有女人,那些男人呢?” “他们?他们不隔三差五地在我们后面看着吗?”昂沁努了努嘴巴,眼神向后方看去。 等阿拉达转过头来,他就清晰地看到:这些陪嫁团的男人,一边跟战士们做着同样的运动,一边时不时将目光看向训练场那些已经开始热身的草原汉子。 他们目前还没有被编入军队中,都是保持着原先信使、侍卫之类的职务。 “也许是他们对训练感兴趣?”昂沁再次不确定地说道。 哈赞用手拽着草皮,看着被拔下来的草根,沉默了片刻,说道:“不对!这几件事虽然单独来看问题不大,可要都是她们正在干的,那这事就说不准了!” 阿拉达之前开怀畅笑的后遗症此刻才发作,导致他现在的嗓子有些沙哑:“先不要声张,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是真是假都得摸清了再下定论,免得冤枉了人家。” 第134章 对策 三个人大眼瞪着小眼,都有些面面相觑。 饶是作为三人主心骨的阿拉达,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这事儿要拿不定主意,不光影响到他们三个人,还影响到那颜甚至整个部落。 昂沁经他们一说,单纯是觉得这些人没大没小,四处打探乱了拓跋部的纪律。 但哈赞和阿拉达则要考虑得更深。 哈赞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动手杀死他的父亲,但这账他已经算到了下命令的孟卓可汗身上。 现在的那颜——拓跋宏,是个纯粹的好人吗? 肯定不是。 他手上沾满了鲜血,甚至还参与进攻了哈赞的部落。 那他是纯粹的坏人吗? 好像也不是。 没有拓跋宏的那声阻止,哈赞的弟弟也会被拉去抓壮丁,而他母亲的下场估计会更惨。 更何况,哈赞的家人在拓跋部的生活,较之以前真的好上了太多。 这两者之间虽然不能相抵,但哈赞是分得清好坏的。 他感觉拓跋部真的不一样。或者说,是拓跋宏这个那颜真的不一样,他跟一般的草原贵族有着很大的区别。 相较于面对敌人时的铁血和凶残,拓跋宏对麾下的战士和族人一直以来都很宽仁,从不因为地位高就将牧民们踩在脚下。 哈赞看了看大帐的方向,跟着这样一个那颜好像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毕竟,拓跋宏是那么独特。 牛拉车就能把水抽到岸上的农田里,还有那种用来犁地的稀奇玩意儿…… 这些奇怪的东西都是拓跋宏造出来的,哈赞很好奇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如果拓跋宏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庸人,哈赞可能也会继续蛰伏、沉寂。 他无比清楚,后半生要是没有机遇的话,自己大概率会成为因报不了仇、导致郁郁而死的废柴。 但拓跋宏偏偏就改革了军制,猛安、谋克、探马赤、怯薛卫,这些职位俨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功能也让哈赞大吃一惊。 探马赤军对博斯腾草原东部有着绝对的视野掌控。 猛安、谋克的兵力更是超脱千户、百户的限制。 至于怯薛卫,哪怕是孟卓可汗也没有这么详细的亲卫职责划分。 拓跋宏的胆大令哈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让哈赞打内心里感到,这是个要做大事的男人。 有着同样想法的,当然还有阿拉达。 随着在拓跋部越待越久,阿拉达越能感受到他们的那颜在积蓄力量。法瑞斯人、山越人、沙漠人,他对收入麾下的各个人种好像从来都不避讳。 阿拉达不清楚,拓跋部的众将领是否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但即便大家心里都这么觉得,也一直没有人先开这个口。毕竟他们的那颜没有任何一点表明要争霸的意思。 也许那颜只是个喜欢建造的天才罢了?改革军制也仅仅是缺乏安全感? 可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是,让这些陪嫁团的侍女、信使和侍卫知道了拓跋部的反常后,会不会将他们视为谋反。 同时,他们会不会派遣信使回去,将消息传递给王庭?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所以阿拉达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是安插在拓跋部的眼线。 不过…… 阿拉达看了一眼哈赞,他并不清楚后者在想什么,他在犹豫要不要先把这件事禀报给那颜。 怕死,是阿拉达来源于骨子里的良好品质。他总觉得要是晚一步自己就会跟拓跋部一起万劫不复。 虽说这件事儿听者有份,但阿拉达看着昂沁那呆蠢的样子,一看就是还没理解这背后的含义,仔细想了想还是把他剔除了。 然而,哈赞的想法他却不能不顾,这孩子聪明、有主张。 在他的象中,哈赞对于功劳很是执着,也许会选择先把事情确定了,再去那颜那里讨赏,所以他刚才才会这样说道。 但他现在仔细一想,这样会不会太晚了? 阿拉达愁啊,他就是个放了大半辈子羊的老牧民,在给事情下决定的时候总是会犹豫不决。 “找那颜!”这话是从哈赞的口中说出来的,让阿拉达犹豫的心如释重负。 为此,阿拉达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为了向阿拉达解释,哈赞开口道:“这事太大了,不该我们来做决定。是真是假,都应该由那颜来试探、定夺,我们没有这个权力。” “那就这样,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求见那颜。”阿拉达看向昂沁和哈赞,语气有些着急。 三人急匆匆,向大帐走去。 ………… 拓跋宏倚在主位上,手臂微抬。 他执起桌案上的一盏奶茶,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抿了一口。 “你们的意思,是说陪嫁团有问题?” 拓跋宏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下的阿拉达、哈赞、昂沁三人: “哈赞,你说说。” 被拓跋宏点名的哈赞脸上不卑不亢,却将背脊挺得笔直,振振有声道: “启禀那颜,陪嫁团的这些人在咱们部落里不光偷偷打听部落人数、田地耕种,还分外注意咱们的训练。 况且,她们还跟各猛安、谋克的女人暗通款曲。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别有用心。” “嗯,原来是这样啊!”拓跋宏轻轻点了点头,“陪嫁团随公主刚来咱们拓跋部,肯定是要摸清楚咱们部落的环境的,这点你们说对吗?” “这……是,那颜。”三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有疑虑,就派你们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所言不虚,我自有赏赐。” 拓跋宏咽了一口奶茶,继续笑道:“不过嘛,要是真有这种情况。你们的那颜我,也是行的正、坐的直,绝不怕他们来窥探。” 阿拉达和哈赞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无奈。 主位上的拓跋宏将茶盖合上,挥了挥手:“下去,我会派人处理。” “诺!” 随着三人走出大帐, 温和的光线渗过天窗,撒在大帐的中心处,拓跋宏脸上的笑意也随之酝酿的更为醇厚。 第135章 湖岸边的密谋 博斯腾草原,临近深秋。 博斯腾湖的湖岸从堤坡向两边伸延,渐渐软化,烟一样散开,逐渐变为一片青黄交加的茫茫草原。 那些原本长在青草间、五颜六色的野花已经开始慢慢地干瘪、凋零。 “咩~” “哞~” 博斯腾湖东岸,有一群牧民正驱赶着牛羊。 牛背平得像一块石板,几个小牧童各自端坐在上面握着牛角玩闹,他们座下的老牛却也不烦躁,万般温存的驯服着。 湖岸边,一片片芦苇在秋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像老者的华发。 它们扎根在随季节更迭而逐渐变得干涸的泥滩上。 越是近岸边,这些芦苇越显得稀疏。裸露的泥地被太阳晒得结成硬皮,龟裂成很深的沟纹。只有零星几处冒出一些满是裂缝的嶙峋石头,显得有些峥嵘。 即便是烂泥滩,也有路。 或者说,有人的地方,就有路。 从干涸区到真正的湖水边,那些泥地上搭着几块木板,是专为取水才放置的。 注重细节的拓跋宏这几天吩咐部落里的工匠,要在湖岸边搭起十几米长的栈道,一直通到湖水边。 现在离冬天越来越近,在驻地东边造平房的匠人们也差不多到了该收尾的时候。 这些平房虽然造的是朴素了些,但应该能够承受一定强度,不被积雪压塌。 “叮叮当当~” 湖岸边的栈道要赶在冬季来临前建好。免得冰雪封住泥地后看不清路,取水的牧民们失足扎进去。 此时的湖岸边。 一道宽厚的背影如虎豹般魁梧,腰粗胯圆,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明明有些干涸的泥地经这么一踏,很快将木板牢牢的嵌了进去。 “哎,前面的是卓玛吗?你也这个点来洗衣服了。” 如此惊心动魄的身影原来是一名女子,她回过头来,长的倒不算太差,只是脸型也如身材一般圆润。 “哦,是塔娜啊!”格桑卓玛说着,笑得像一朵大滋花。 随即,她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羞涩问道:“额日乐钦他……” “你看看,你看看,他好着呢!这不还跟我家阿拉达喝酒呢!我晚点催他回去。” 格根塔娜抱着木盆,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一天到晚就光顾着惦记着他,一点儿都不记得我的好了。” “塔娜姐,这事儿我真要谢谢你……” “还走不走了,别占道啊!” “是说啊!大伙都等着换洗呢!”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催促声。格根塔娜见格桑卓玛停下的脚步,将木板路完全占住了,旋即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来人见前面是格根塔娜,却也没有丝毫发怵,冷着脸色:“快点儿啊!” 谁还不是个伍长的女人,需要对你格根塔娜客客气气的? “哎,别说了。”她身后之人提醒道,显然是看到了格桑卓玛,这位脱勒赤长的新妻。 经她一提醒,先前催促的女人这才注意到了前面的身影,悻悻地止了话语。 最前面的格桑卓玛,赶紧加快了脚步,将木板踩的咯吱作响。 两人很快来到湖水边,跟人群散开,踩在几块裸露的巨石上,开始捶洗衣物。 洗衣服的女人,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几句,算是一天难得放松的时候。 而此时湖的另一角,几名女子也同样正蹲在湖岸边捶洗。 “邦,邦,邦!” 湖边石块上,青苔已经被去除干净,唯有木杖不断敲击着衣物。 这声音被浸水的衣物吸收了一部分,显得很是沉闷。 她们身形袅袅,跟格桑卓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也在低头私语。 她们所聊的,却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私房密事。 低沉的木杖敲击声,将她们惊心动魄的密谋完美掩饰。 “北边的那片整天叮叮当当响,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几座锻造帐。”一个长相风韵、嘴角有痣的女人将皂角粉洒在贴身衣物上,用手慢慢蹂制。 另一个女人摇了摇头:“我去试过,根本进不去。” “如此规模的田地,还有湖边那高大的木玩意,这拓跋部还真是不一般呢……”一个细目挑眉的女人缓缓说道。 “听尼斯夫说,这些拓跋部战士的训练也非同小可,还有这些叫探马赤的骑兵,手里拿着黑洞洞的玩意儿,看着倒像是镜片,不知道有什么用。” “也许是用来观测的。” 嘴角有痣的女人盯着手中的衣物,慢慢吐露道:“拓跋宏此人……或许有异心。” 周围的几个女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风吹动芦苇荡,将远处几只野鸟从湖面上惊飞,聒噪的叫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有痣女嘴角浅笑着,说道:“你们就没从男人身上打听到什么消息?” “我昨夜趁纥骨烈醉酒后套过话,”细目挑眉的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叫什么谋克的职位好像跟百户差不多,手下也只有百十号人。 拓跋部的军队里似乎还有十户长和统管五户的领队。其他再多的,我就问不出来了。” “就这?”有痣女不屑地说道,这些她都早已听说。 “切,”那个细目挑眉的女人朝有痣女的大胯拧了一把,像是要把秋水掐出来一样,“拉克申没被你这股骚风吹软耳根子?” “哼!他懂个屁,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像头蛮牛似的。” 嘴角有痣的女人脸色微冷:“整天就是我们那颜我们那颜,要不就是临了上床都还惦记着他那破弓。” “谁说不是?你们说这拓跋部的男人是不是就没见过女人。” “不对!他们下了床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拓跋宏……大白天的还折腾公主。” “他就是个畜牲。” “……” “得让尼斯夫回王庭将这些禀报上去了……” 有痣女将衣物最后放入湖水中浸了一遍,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又一圈地漾开。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周围,脸上笑盈盈的,朝侧对面的部落女人们隔空打了个招呼。 水波很快晃到了格根塔娜她们这边,之前跟在她们身后的女人,嘴里碎碎地嘟囔了一句: “骚蹄子。” 第136章 月黑风高 黄昏。 天色显得有些阴沉,灰蒙蒙的天空压在水面上,一群野鸟贴着水面低低地盘旋着,不时发出急促不安的鸣叫,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拓跋宏的大帐里,也如帐外一样充斥着凉意。 “你是说,你们几个要回去?” 拓跋宏指节分明的手摩挲着羊皮纸,眼睛只是盯着纸面,没有往前看的意思。 诺敏坐在拓跋宏身边,因为有外人在,她的动作倒是没有显得太过亲昵。 见拓跋宏的茶盏里,奶茶已经见底。诺敏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名侍女端着盘子,将温热的奶茶从铜壶里倾倒而出。 咕噜噜还冒着气泡的奶茶散发着一股咸香味儿,一时将拓跋宏眉间的冷漠都冲淡了些。 他轻呷一口,将嘴里的干涩中和了一下。 这个叫尼斯夫的男人是个信使,他个子不高,颧骨狭瘦,上唇的胡须有些厚度。 此刻正微微屈身,朝拓跋宏和诺敏行礼:“启禀那颜,既然公主殿下一路安全抵达,臣下也该回王庭报个平安。” 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倨傲,态度满是恭敬和恳切。 不过,这几日一直穿着很是平常的他,现在腰上却挂了一块明晃晃的王庭金令。 拓跋宏的眼角微眯,之前的冷漠情绪就是被这金色晃来的。 他很快将右手笔尖抽离开羊皮纸,笑道:“其实我写一封书信,托人送去王庭也是一样的。” 尼斯夫上前半步,目光微垂,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可汗有令让臣下亲自折返,臣下不得不从啊!还望那颜体谅。” “嗯……”拓跋宏沉吟一声,没有回应。 他的身子向后稍稍一躺,目光透过天窗向穹顶看去。 暮色像半透明的纱,灰蒙蒙地罩着一切。 原本用来透光的天窗,此刻的作用被削减至最低。 尼斯夫孤身一人,帐外还有几名侍从和信使在等候。 他的心里现在有些忐忑,这名拓跋部的那颜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是犯起浑真砍了自己,也没处说理去。 大帐里静悄悄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尼斯夫的目光沿着地毯慢慢往上抬起,最后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诺敏。 自从进了拓跋部,尼斯夫就再也没机会单独面见公主,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顺利离开拓跋部。 主位上的诺敏,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尼斯夫,紧接着侧过头看了看拓跋宏,发现他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于是她将手放在拓跋宏的手背上,摩挲着后者的手背。 感受着指尖的温暖,拓跋宏晃过神来,手掌翻动间,将诺敏的芊芊玉指握在手心里。 他的右手不断在诺敏的手背上摩挲着,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敏敏,你说怎么办呢?” “我?”诺敏眼眸清澈圆润,娇怜道,“这些事你做主就好,我既然入了拓跋部,就不再是公主了。” 拓跋宏眼神深邃,盯着诺敏顾盼间笑道:“尼斯夫,你们去!” “多谢那颜,臣下即刻动身,争取尽快赶回。” “不急。” 拓跋宏轻笑一声,看着金光跳动,尼斯夫的背影退出帐外。 划拉。 随着帐帘合上,帐外的尼斯夫抬起眼角,眨巴了一下,旋即松了口气。 “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 帐外的几人赶紧将尼斯夫拉离宿卫的视角,严肃地询问。 尼斯夫上唇的黑色胡须舒展开,拉成扬起的长条,他如释重负地笑道:“可以动身了!” 几人牵过早已备好的马匹,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大帐,然后再没有一丝留恋,驱马飞速向驻地外跑去。 此刻。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地缝合在一起,湖岸边新播种的麦田由碧绿变成了暗灰色。 拓跋宏走出大帐,远远看着尼斯夫等人离去的背影。 帐外的光线要稍微好上一些,起码能清晰地照出拓跋宏轮廓分明的脸。 他一头飘逸的黑发随风舞动着,衣袍也猎猎作响。 拓跋宏原地矗立在没有任何遮挡的苍穹之下,却如同站在重重迷雾里,一双眼眸宛若深潭。 就这样怔怔地站了几分钟, 等到西天的最后一抹光亮已经融进冥冥的暮色之中,拓跋宏转身走向大帐。 即将进门之时,一块令牌随手从腰间掏出,抛向一旁的宿卫。 “交给阿扎泰。” 说完,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怎么出去那么久……”诺敏靠在火炉旁暖手,小脸被炉火映得通红。 “上厕所。” 拓跋宏笑容温软,没有往火炉边上靠,也没有朝主位上走去。 只是随便寻了个暗淡的角落,正襟危坐,很快就闭上了眼。 “要睡咱们回去睡啊~” “你先回寑帐,让我放松一下,最近有点儿太累了。” 拓跋宏没有睁眼,却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诺敏的耳根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被炉火暖的。 “什么啊~”她盯着拓跋宏,呢喃了一句,随后羞愤地离开了大帐。 伴随着诺敏和侍女的离开,整个大帐重新陷入静谧之中。 拓跋宏一直静坐着,帐内的光线也逐渐被抽离。 浓厚的阴影,恐怕连刀也割不开。 ………… 风。 朔风。 毫无保留地迎面而来。 尤其是在马上,这种感觉尤为浓烈。 尼斯夫紧紧拽住缰绳,现在他周围能听到的,只有近在咫尺的马蹄声。 还有同行几人的喘息声能让他心里安定不少。 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连空气都显得压抑。 尼斯夫一众人不敢在这样的夜里休息。 他们并不是害怕草原狼之类的野兽,作为信使,他们也并非没有学过搏斗之术。 毕竟草原上乱的很,那些流浪的贱民,要是饿急了谁都抢。 要是没点勇武,谁敢穿越茫茫草原传送信件? 尼斯夫真正害怕的,还是拓跋宏。 这里离拓跋部还不够远,没有离开博斯腾草原东部的疆域。 黑洞洞的天像囚笼一样将整片大地锁了起来。 只有草浪的沙沙声让尼斯夫感觉自己还身处地面上,而非潜游在阴森的海底。 第137章 杀人夜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茫茫草原。 这样的夜里,前方的道路光靠看,是看不清楚的。 寻人辩位,得靠听。 阿扎泰双耳聪灵,即便被呼啸的风掩盖了一些声响,他依然能听清前方不远处传来细碎的马蹄声。 黑夜中,他座下的战马眼睛明亮异常,鼻翼中喷出的气流也比平日里要更为猛烈。 右腿后侧,箭袋里的箭矢随着战马的剧烈奔跑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踏踏~” “踏踏~” 感受着身后百余骑战马的踢踏声,尼斯夫的表情顿时大变,眉头紧锁着,用力拉紧了缰绳。 他身边的众人在黑暗中看不清各自的脸,只是默契地催动战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可惜,他们身后的阿扎泰等人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 他们如幽灵般牢牢跟随着尼斯夫等人。 冥冥中仿佛有丝线将两伙人紧紧相连,处于后方的阿勒斤赤轻骑甚至离前者越来越近。 这百余骑为什么跑这么快? 那是因为出行前,阿扎泰等人给马喝了一定量的酒,对它们的作用类似于兴奋剂。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近到可以听见前面那些信使的箭袋在马背上颠簸。 近到尼斯夫等人已经来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正西偏北,射击!” 随着阿扎泰的号令,身后的一众阿勒斤赤轻骑,只在须臾间就完成了挽弓搭箭的动作。 “咻——” “咻——” “咻——” 百余支鸣镝箭如流星雨般闪烁着微光。 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阿勒斤赤骑兵所射出的批针箭,箭头的银色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唯有锋锐尚存。 这致命的攻势带着来自拓跋部骑兵日常训练的射击准度,顿时笼罩住以尼斯夫为首,亡命逃窜的侍卫、信使。 看起来洋洋洒洒的箭笼,只有在下落时,笼中之人才能感受到那种骇人的高速坠落。 “啊~”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有人相继跌落下马。 当然,中箭的也不止是人,马屁股中了箭,自然是跑不快的。 阿扎泰没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迅速率部包抄,将尼斯夫等人驰骋的空间不断压,最终完全阻截、缩拢作一处。 “咻——” 随着冷箭掠过。 尼斯夫倒在杂草丛生的泥土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由自主地贴地翻滚。 他的衣衫沾满泥土,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神情变得狰狞可怖。 这支羽箭完全将他的胸骨贯穿,痛的他发出阵阵呻吟。 昏暗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将万物熄灭。 尼斯夫直到现在还看不清追他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自己终究没能逃出拓跋部的草场。 随着血液流失,尼斯夫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周围原本就难以分辨的景象此刻变得更加浑然。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无力地颤抖,这种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恍惚间,好像有一把冰冷的刀正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都带回去……” “是……” 尼斯夫只听到了这些,眼皮子就渐渐变得沉重,最终还是合上了双眼。 ………… “那颜,你来了。” “问出什么了吗?” 拓跋宏偏过头,看向一侧昏死过去的尼斯夫。 “他的嘴很硬,现在动用的鞭刑还没撬开。” “其他人呢?” “还没细问,他们都说是由尼斯夫负责,具体有哪些人只有尼斯夫知道。” “先叫醒他,我有话要问。” “哗~” “咳咳。” 冰冷刺骨的水泼在尼斯夫的脸上。 剧烈的咳嗽使他从沉睡中醒来,满头湿漉漉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在深秋转凉的天气里。 咸腥味儿充斥在尼斯夫的鼻翼间,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自己这是在陆地还是潜游在海底? “你醒了。” 拓跋宏眼角带着戏谑看着尼斯夫。 疲惫的青色在后者的眼底泛滥,脸上还带着几道血痕。 “别问我,我不知道。” 尼斯夫被油灯的光晃开了眼睛,看到来人是拓跋宏,他的神色显得很是平静。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可汗派你来打探消息?那你总该知道陪嫁团里到底有几只‘眼睛’?” “哼。” 尼斯夫的眼里只有不屑,别说可汗的任务,就是有多少双眼睛他也绝不会告诉拓跋宏。 即便他清楚就算自己不说,拓跋宏也早晚会知悉。但尼斯夫只忠于可汗,作为忠心耿耿的臣子,他选择对此缄口不言。 “将他的皮剥了,”拓跋宏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那些喂牲口的劣盐呢?” 阿扎泰走上前,指了指角落里的盐缸:“都在缸里存着呢。” “一层层敷上,敷到他咽气为止。” “诺!” 拓跋宏看向尼斯夫,后者的脸上毫无波动,仿佛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让他们互相检举,列数陪嫁团和公主侍女中的细作。检举出来的男人削去五肢装罐子里,送去北地海边吹吹海风;女的扔进军营,供将士们取乐。” “你!”尼斯夫气的发颤。 拓跋宏嘴角冷笑,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外。 寂静的黑夜。 这个隶属于拓跋部的小部落里,凄厉的叫声一阵阵变得微弱,随秋风飘散、戛然而止。 ………… “启禀那颜,昨夜靠近东边拓跋部的领地上传来一阵鸣镝箭声。” “哦?” “今早去看,只剩下几滩血迹。”说话之人将半截箭羽呈上。 “我知道了,下去。” 北黎占坐在大帐中之中,周围只有几个部将。 “那颜,拓跋部骑兵这是弄的什么名堂?” “他们难道是在吞并小部落?” 一人嗤笑道:“他要想吞并还用等到今天?” “莫非是在追杀逃犯?” “谁知道呢?” 众人议论纷纷。 北黎占看向东边,微陷的脸颊上露出思索之色。 他断眉微皱,昏黄的眼白怔怔看着帐帘之外的天空,嘴里喃喃道:“这拓跋部,似乎也没我想的那么太平啊!” (今天加班晚了,只有一章,具体看作者说。) 第138章 鸟嘴医师 穆罗尼亚帝国。 国都拉诺斯特城。 一大队骑兵包围了一栋建筑。 门右边墙壁上的图案很是怪异,画着一条黑蛇,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拐杖之上。 “啪,啪。” 两声敲击后无人回应。 “嘭!” 木门被几名骑士用脚踹开。 “说了多少次,不许踢我的门!” 屋子里的手术台上围了一圈身穿黑衣,头戴鸟嘴面具的人。 他们是穆罗尼亚的鸟嘴医师。 这些鸟嘴医师正在进行研究。研究对象也很是安静,不声不响地平躺在手术台上。 这是一具发霉的尸体。 它裸露在外的表面滋生出白色及灰绿色的霉斑或霉丝,就连私处也不例外,因此被这些鸟嘴医师称为霉尸。(也可称作绿尸寒) “埃德蒙,你的绅士礼数呢?” “真是不知礼貌的家伙!” 名鸟嘴医师一前一后地说道,随后将注意力放回霉尸身上,继续操纵手术刀剖开后者的眼眶。 整个眼框区域就像长满了白绿色的绒毛,抛开狰狞的面部不谈,倒显得挺可爱的,像一株生长在血肉之上的蒲公英。 “多美啊!” “这是伟大的艺术!” “哦该死,我都不敢想象它有多鲜美!” 几人的注意力都放回霉尸身上,全然不顾埃德蒙骑士长的存在。 “诸位,我不得不奉劝你们停下手中的活计。” 埃德蒙骑士的声音并不重,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态度:“陛下身体有恙,还请诸位随我走一趟!” 一只只鸟嘴齐齐转过头,如同一只只硕大无比的渡鸦正凝视着埃德蒙。 这种无声的压迫感迅速在空气中蔓延。 埃德蒙作为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显然不会被这些看似恐怖的面具吓到。 “难道卡尔司各特那家伙解决不了吗?” 为首的鸟嘴医师面部虽然笼罩在面具之下,但光听语气就知道他很不爽。 因为他是卡尔司各特的老师。 “我想的确如此,卡尔医师请求您的帮助,德罗姆阁下。” “罢了罢了。”艾伦德罗姆摆摆手,示意众人将霉尸盖上。 一众人很快坐上一辆辆马车,直奔王宫而去。 去王宫需要走上一段路程,埃德蒙一路上关注着这些以艾伦德罗姆为首的鸟嘴医师们。 穆罗尼亚帝国如今在位的帝王——夏洛特六世。 在今早突发恶疾,他面部瘫痪、口角歪斜,先是恶心、呕吐,接着说话不清,连沟通都成了障碍。 以至于到后来,面部瘫痪带来视觉模糊等一系列症状。 卡尔司各特师承艾伦德罗姆,但论技艺精湛这方面还是在年龄上有所劣势,再加上他的胆子还不够大,有些治疗方法不敢在夏洛特六世的身上用。 经他的建议下,埃德蒙这才来到东城区里请艾伦德罗姆。 尽管这些鸟嘴医师在平民眼中是掌控生死的化身,但埃德蒙作为骑士团的团长,显然学识要高于那些平民。 他出身于正儿八经的贵胄家族,能通过祖传文献清楚知道这些面具的作用及因何诞生。 史料中记载着: 穆罗尼亚帝国曾经辉煌过,也曾统治过这片大陆半数的国土。 帝国的的第二任帝王——夏洛特二世企图通过发达的造船业,东渡大洋彼岸,来获取更多的资源。 殊不知,这些远航船带了特产资源的同时,也带来了可怕的黑死病。 [我亲爱的兄弟,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我们的后世子孙会相信我们曾经经历过的这一切吗? 没有来自苍天的闪电,没有来自地狱的烈火,没有战争或者任何可见的杀戮,但人们在迅速地死亡。 有谁曾经见过或听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实为文艺三杰之一的彼得拉克的信。) 这是来自埃德蒙家族的一代族长写给弟弟的遗言中的一段,单单凭借文字就能感受到当事人的绝望。 这些鸟嘴面具医师就诞生于这样一场可怕的鼠疫中。 医师所戴的那个奇怪鸟嘴面具,其实是一个简易的防毒面具,里面塞满了棉花、薰衣草、薄荷这些香料。 它的作用通常是抵御病人身体的臭味,同时也避免医生自己感染上瘟疫 穆罗尼亚本土宗教对于猫的深恶痛绝使他们在夏洛特一世时大肆捕杀猫类,这也让这场黑死病蔓延的恐怖得以完全展现。 随着两任帝王相继暴毙。 接手帝国的夏洛特四世最终决定将原本东南角的国都迁至拉诺斯特城。 好在消息的严密封锁,让其他两国并不知晓真正带来毁灭的,竟然只是船舱里的小小老鼠。 于是,从其他两国大量进口的猫类终于使这场黑死病的蔓延得以遏制。 代价不可谓不大。 此后的旧国都成为了禁区,原本这座能从近海联通三国的巨大港口城市,在时间的流逝中终究化作了废墟,时至今日也未被启用。 在那片废墟上,目前只生活着数不尽的野猫和一些不怕死的流民。 与此同时,宗教也为他们的捕猫行为付出了代价。 年轻的夏洛特四世在公爵建议下选择了以铁血手腕废除本土宗教,并封锁远航线路,以此避免黑死病的来源。 然而,一个国都的沦陷对穆罗尼亚帝国带来的危害是非常巨大的。 政治内核的瘫痪让处于大陆西部的法瑞斯帝国抓住机会,迅速崛起。 当时的卡莱亚王国地区还处于穆罗尼亚的附庸状态。 而当北边的那些蛮子还在内战的时候,法瑞斯帝国摇身一变成为了这片大陆上实力最强的国家。 随着几代人的不断斗争,各国地盘的边角虽然经常易主,但从整体上,穆罗尼亚帝国已无法夺回那些失去的国土。 甚至连曾经的“小弟”卡莱亚,如今也割据成一个王国。 时至今日,最终演变成眼下这种大陆格局。 埃德蒙的脑海中快速掠过这些帝国史,旋即晃了晃头,暗骂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瞎想。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鸟嘴医师带回王宫。 陛下,你一定要挺住啊,陛下! 第139章 把夏洛特救死了 金碧辉煌的王宫里。 夏洛特六世瘫坐在王位上,好似风中残烛。 王后浓密而卷曲的金发闪烁着太阳般的光芒,完美的天鹅颈上缀着巨大的蓝宝石项链。 只是此刻,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老师。”卡尔司各特行了一礼。 艾伦德罗姆头戴面具,但面具之下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你目前做了什么?” “如您所见,老师。”卡尔司各特将玻璃做的尿壶呈现在后者眼前,里面装的是夏洛特的尿液。 “没有发现异常,”卡尔司各特说道,“我现在正在给陛下净血。” 艾伦德罗姆看着夏洛特六世脚边的盆子里已经放了不少血。 “有多少?” “已经放了两磅多了。” “是时候该给陛下吃催吐药了。” 艾伦德罗姆脸上的鸟嘴昂扬着,一双幽绿的眼眸从鸟嘴面具两侧的孔洞中裸露出来,眼神中毫无波动,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卡尔,我记得我说过,你这样太保守了。”艾伦德罗姆突然看向自己的徒弟。 “毕竟是陛下……” “好了,就按照我说的来,很快就会结束的。” “好,老师,如您所愿。”卡尔司各特此刻完全没有宫廷医师的架子,乖顺得如同一个学徒。 于是紧接着,他们将催吐药给可怜的查理六世喂下,这立马导致后者吐的稀里哗啦。 王后美目中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郁。 埃德蒙骑士长的脸上也有迟疑:“这是否……” “呃……这其实是正常现象。”卡尔司各特不得不解释道。 “哼!”艾伦德罗姆冷哼一声,对于这些人的质疑他表示不屑一顾。 “接下来,该清洗肠道了。” 艾伦德罗姆看向身后,这些鸟嘴医师们顿时将移动式手术台推了上来,其实也就是加了轮子的铁桌。 “王后殿下,接下来需要你们暂避一下了。”艾伦德罗姆的语气毋庸置疑。 “这……”王后的脸上有着迟疑,前者的话带着命令,让她有些不喜。 “王后殿下,接下来的治疗可能不太雅观,会影响陛下的尊荣。”卡尔司各特小声解释道。 还是他的脸更具有说服性,毕竟他没有带上掩饰真容的面具。 随着王后等人走光,只剩下负责保护夏洛特六世安全的埃德蒙等骑士还留在原地。 他们的职责所在就是维系夏洛特六世的安危,因此不得不逼着自己看完了整个灌肠的过程。 埃德蒙的观后感很是复杂,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一队法瑞斯骑兵用下半身鼓捣过一样。 金属管从夏洛特六世的后门塞入,直至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排泄物的味道,埃德蒙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吃不下中饭了。 至于晚饭,也许还有机会。 艾伦德罗姆他们的动作简直是对这座圣洁大殿的亵渎! 看在是救陛下的份上,埃德蒙可以选择性忽视,并原谅这一切。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情况发生。 艾伦德罗姆他们使用了两种药剂。 第一种是锦葵叶、紫罗兰、甜菜根、甘菊花、茴香籽、亚麻籽等等配制成的药水给夏洛特六世来灌肠。 后不知为什么又改用另一种,由化开的珍珠粉、黑莓水、龙胆根、丁香、石灰等组合并熬制的药剂。 这场灌肠手术每隔两个小时就重复一次,时间从接近晌午一直持续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但夏洛特六世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是因为缺乏营养摄入,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老师,看起来陛下没有丝毫好转啊!” 对面的艾伦德罗姆,手抓着金属管从查理六世的下身抽了出来。 后者在此过程中一直在不断痉挛。 虽然脸上有疑惑,但面具将艾伦德罗姆的神情完全掩盖起来。 他先后试了两种药剂,但看起来效果不大,夏洛特六世在此过程中痉挛得像一条蛆虫。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声音沉稳,这样说道,“陛下的脸色甚至比我预想中要好不少,看来已经清除了一部分毒素。” “也许我们该试一下最新研制的疗法。”他的身后,有人建议道。 “最新的疗法?”卡尔司各特脸上有些意外,难道这些人在医疗方面又有所突破? “就是……然后这样……” “什么?这样能行吗?”卡尔司各特的脸上满是震惊。 “放心,这些疗法我们都分别成功过,相信陛下经过这些后会很快好起来。” 看着这些人信誓旦旦地点着脸上的鸟嘴,卡尔司各特信了。 他找到埃德蒙骑士长:“毒素已经清除大半,我想接下来应该需要王后殿下的授肯,劳烦您帮我通报一声。” “我的荣幸。” 随着埃德蒙骑士长带着王后等人归来,众目睽睽之下,艾伦德罗姆等人开始了接下来的化疗大法。 为什么说是化疗,因为第一步就是剃光夏洛特六世的头发。 紧接着,用烧红的烙铁在他的头上烫出燎泡,然后再挤破掉。 对于这一步,艾伦德罗姆的解释是陛下现在印堂发黑。 接着他们往夏洛特六世的脚上涂鸽子粪,这是为了用鸽子粪吸出足部的毒素。 鸽子在穆罗尼亚是圣洁的象征,所以这一点竟出乎意料的没有人怀疑。 “只剩最后一步了,做完这一步,陛下就能醒了。” 最后的最后,他们掏出了用干尸磨成的粉,掺杂在泻药中,灌到夏洛特六世的喉咙里。 夏洛特六世在踉跄间竟然真的站了起来,他双手捂在脖子上,脸上瞬间红润了起来。 “陛下的情况在好转,瞧瞧这气色!”艾伦德罗姆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艾伦德罗姆,我们注定会青史留名!” 他身后的众人也满是激动,这是他们第一次将诸多疗法施加在一人身上,带来的结果是如此成功。 卡尔司各特看着夏洛特六世的脸色,喃喃道:“好像……有点不对啊!” 他话音刚落,夏洛特六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正喷在艾伦德罗姆的脸上,让后者直接就亚麻呆住了。 紧接着,可怜的夏洛特六世就这样上吐下泻,血流不止,最终瘫软在地。 “陛下……” “陛下驾崩了!” 哭喊声从穆罗尼亚王宫中传来。 在签下停战协议的第二年春天。 3月3日,夏洛特六世,卒。 第140章 混乱伊始 法瑞斯帝国。 国都美斯特城,东城区。 一座巨大的教堂昂然矗立,总占地面积达到近平方米。 在寸土寸金的王都里,能够拥有这么一大块地建造教堂。圣教在法瑞斯帝国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凭此可窥一斑。 法瑞斯帝国的崛起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离不开圣教的帮助的。 因此拨给圣教的资金也不少,当然这些钱本身就是圣教上交王室后重新下拨的。 整个教堂由多组建筑构成,处于最中心处的圆顶圣殿是教主日常所在的地方。 一路跨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厚重的大门,处于教堂正中央的圆形圣殿,顶部在建造时采用了大量玻璃这种透明的材质。 这让晴天时,阳光能透过穹顶支节所衔接的一块块厚玻璃,毫无保留地射进教堂的每个角落。 这是一个伟大的奇迹。 第一代教主设计这样款式的穹顶,初衷是意于所有污秽都在此无所遁形。 这也符合圣教在法瑞斯民众心目中的样子。 圣殿教堂的布局是那么的恢宏神圣,这不禁让所有第一次踏入此地的信徒,都会在心中遐想那不存在于这世界的圣国,又会是怎样神圣的地方? 立世至今已有一个世纪的圣教,花费了三十年才建成这样一座处于帝国政治中心的主教堂。 并且同时在帝国各地开枝散叶,将一座座小教堂建造在各个城市,也让圣教的信徒越来越多。 从法瑞斯帝国各地赶来朝拜的人,不论四季、不论风雨,络绎不绝。 但他们都只能在圣殿外祈祷、朝拜。 能有资格进入圣殿的人,少之又少。 而此时空荡荡的圣殿后方,有两人正在轻声低语。 “自我从维西亚教主手中接过圣教大权迄今,一直致力于展现圣教的价值,但陛下却只能看到我们的敛财之能。”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主教,我们在陛下眼里只是钱匣。” “是啊,我们不过是钱匣罢了。” 嘶哑之声再次响起:“所幸我们还是积蓄了一些力量,不是吗?” “有用吗?美斯特城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囚笼。” 说话之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阳光洒满他的全身,将他一头披散的纯白色发丝染得灿烂炫目。 “美斯特城,圣教发源地? 你我都无比清楚,圣教从何而来。 终有一天,我们会重回故土。” 他一双金色眼眸似乎穿透了教堂勾勒纹路的白色内壁,一直看向遥远的东方。 “我预感这一天到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啊,我们终究会回去的……” “100年,整整一个世纪,还有人记得吗……” “吱——”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两人的低声对话也随之戛然而止。 “嗒。” “嗒。”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直到两分钟后才抵达二人眼前。 看到来人,他们连忙行了一礼。 “三殿下圣安。” “三殿下圣安。”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头金色的短发之下,蓝色的眼眸曾让王城多少女沦陷? 这是当代法瑞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同时也是圣教的支持者。 或者说,是两方在互相支持。 他的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 “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三殿下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夏洛特六世死了。” “哦?”教主耶和华看向身侧的地区主教,一名苍髯老者。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能看到光芒在对方的眼中闪烁。 “父王的召令已下,帝国即将开启远征。” 三殿下看向两人,直接点名扼要:“将圣殿骑士团交给我,我会向父王证明圣教的价值。” “三殿下,区区500人的圣殿骑士团是用来保卫教堂的,您若想把他们当做获取功勋的枪锋,是否……” “我想都一样,你应该也有一直想要做的事? 或者说,你们还在犹豫吗?” 看两人没有回答,三殿下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说道:“你们应该清楚,只有我是最支持圣教的。 若换了我的两个哥哥……你们将被永远囚禁于此。” 依旧是无言的沉默。 耶和华看了一眼苍髯老者,接着转过身面朝东方走了三步,而后回过头面对三殿下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骑士团由我二人亲自指挥,殿下可随时督行。 此行,我会让您看到圣殿骑士的真正实力。 相信不会令您失望!” “那就,出发。” 三殿下率先转身,“让我看看圣殿骑士团让你们操办的怎么样了?” 三人走出大殿外,阶梯两侧跪伏的教徒在这个幸运的日子终于得以见到他们的主教大人。 耶和华两人全身笼罩在象征圣洁的纯白色罩袍内,脸上也带着用以掩饰真容的面具。 但胸口的徽章不会作假,教徒们无比清楚主教徽章的意义。 可惜耶和华二人和三殿下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同时,隶属三殿下麾下的大队骑士没有任何通融,秉公地将这些疯狂的教徒格挡开来。 教徒们的狂热像是要将三人融化,不少人在痛哭流涕中昏厥过去,也许是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 帝国远征军不日将发动战争,容不得一丝延误。 至于停战协议? 在战争启动的那一刻开始,它比如厕后用来擦拭的那些茅纸还要不堪。 毕竟,史书从来只有胜利者才能谱写。 ………… 几乎在同一时间。 蒙苏汗国东境,拓跋部。 “他是不是在踢我?一定是了!” 拓跋宏伏在诺敏的腿上,侧耳倾听。 很难想象已经是一个数万人大部首领的他,此刻的举动会如此幼稚。 原因很简单,诺敏怀孕了。 这是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孩子,不由得他不重视。 “想名字,想名字。” “我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呢?” 拓跋宏这些天一直在纠结,因为不清楚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接生婆的能力有限,那些法瑞斯的医师也不精于此道。 第141章 人是最复杂的动物 “不着急,还有时间慢慢想。”诺敏摸着肚子,将拓跋宏轻轻推开。 虽然离确认怀孕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后者的半数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其实,诺敏又何尝不是,她比拓跋宏还要深陷其中。 能让一个女人变傻的除了热恋,还有怀孕。 一个冬季过去,诺敏身边的一些侍女逐渐被拓跋部女人替代。 她们和陪嫁团的一部分人,被拓跋宏一股脑送回了王庭,她的男人似乎不喜欢这些侍女。 即便诺敏其实并不介意拓跋宏多开枝散叶。草原上的大贵族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的? 可拓跋宏是个怪人,同样也是个执拗的人,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些人送回王庭。 跟他一样怪异的还有拓跋部的几个部将。他们将从王庭带回的女人分享给了部下。 诚然,女人对实力强大的男人而言只是货物而已,分享给部下还能拉拢人心。 在草原上这样的行为虽然是常见的,但这么多扎堆地出现在一个部落里,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想到这儿,诺敏反倒有些庆幸拓跋宏不是这种人。 不过嘛,他要真是这样做了,来自王庭的铁蹄必然会将拓跋部原地犁一遍,博斯腾湖恐怕会被瞬间染成血湖。 她哪里知道,那些女人根本没有挺过一个寒冬的夜晚。 被推开的拓跋宏笑着看向诺敏,两人就这样坐在博斯腾湖边的草地上。 从去年冬季开始,他就试着分担一些拓跋武的政务。 拓跋部现在已经有了几万人,二叔拓跋武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再加上瓦西里在几天前陆续送来了棉花和第一批奴隶,这让部落的人们更加忙了起来。 整整3000人的奴隶,在抵达拓跋部的路程中死了十分之一。 当他们从船上下来的那刻,身上的臭味闻起来简直像在腌菜缸里泡了整整20年! 瓦西里深知这些奴隶的味道不好受,所以他运着棉花从塔克查沙漠而来,而后又急匆匆地离开。 现在的拓跋宏,将白天的时间用来调解民事诉讼,处理纠纷,也包括督促海盐、甲胄的制造生产,其中甲胄生产就包含了新设计的布面甲。 这种布面甲的结构与夹袄相似,有内外两层布面,中间夹缀铁甲片,并非单纯只用棉花制成。 一副布面甲要用到棉花77磅(七斤),用粗线缝紧,泡在水中浸透。 再从水中取出铺在地面上,用脚踏实,以不膨胀为标准后完全晒干。 甲片以铆钉固定,只有铆钉暴露在布面外。 经维耶鲁夫实验后,发现这种布面甲的制造周期非但比锁子甲的制造周期短,甚至还快于札甲。 就防御力而言,拓跋部所造的布面甲完全无法与同时期制造的札甲相比。 虽然布面甲内衬的甲片更大,整体因重量关系更为轻盈,但札甲甲片的密集覆盖终究使它的防御力超出了前者。 但对拓跋宏而言,布面甲的价值其实远超乎后者,它的面世无异于宣告了锁子甲的淘汰。 布面甲的批量生产现在只受制于棉花这种原材料的数量,相比之下连铁都显得有些富足。 就这样,部落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包括那些刚刚运来的第一批奴隶。 虽然拓跋宏还没完全制定有关奴隶等级分化的政策,但人这种生物总是会自己制造规则,哪怕压根没有谁将他们划分成三六九等。 伴随着这些奴隶到拓跋部的第一个夜晚悄然度过,拓跋宏惊奇地看着牧奴和法瑞斯奴隶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将平时最重的活分配给了新来的那群卡莱亚奴隶。 人啊,人啊,就是这样一种最有情同时也最无情的动物。 矛盾的结合体,不是吗? 几天时间的劳作持续下来,卡莱亚奴隶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对比起来一看,他们的适应速度远比法瑞斯奴隶快。 或许是这些卡莱亚人已经习惯了当奴隶。 这几天下来,别说不同人种间有了分化,卡莱亚人自己也开始分化起来。 其中一些强壮的奴隶很快就摸清了拓跋部的运作方式,并将相对而言更重的活推给了那些瘦弱的人。 正如拓跋宏在奴顿城所见的那样,他们真的会将同胞推入火炉中。 拓跋宏对他们暂时不打算拟定奴隶制度。 现在部落的奴隶还太少,后续还会不断有奴隶到来。太早制定法规让奴隶们分为不同等级,只会让这些拓跋部原有的奴隶认为自己的权力是合法化的。 目前的矛盾毕竟是他们自己创造的,等到真解决不了的时候,再杀上一批也就老实了。 要说拓跋部中除了这些奴隶,还有一个人也是卡莱亚王国的。 角斗士——加西亚,同时也是拓跋部战士的步战教官之一,与塔布太一起负责增强战士们的近战水平。 从近战的角度而言,普遍来讲蒙苏战士是要比法瑞斯战士弱的。 关于角斗和搏克,系统性的训练方法只有这两个人算得上是精通,拓跋宏等一众将领是教不来的。 术业有专攻,其中有些部将的搏斗本事还是跟这两人学的。至于拓跋宏,他的力量也是其他人单靠努力就能拥有的。 加西亚自从在拓跋部做了教官,早就跟部落的女人结合,诞下一个儿子。 他想家吗? 他本就没有家,不是他抛弃了自己的国家,而是他被国家所抛弃。 这些将同胞推入火坑的行为,加西亚不是没见过,所以他也对此深恶痛绝。 教完战士搏斗术后,他还兼任奴隶督官,对这些强壮的奴隶抽起鞭子来也丝毫没有手软。 拓跋宏想着这些,抬头欣赏早春的傍晚。只有临近傍晚之后,这些时间才真正属于他。 看着云团时而像蓬松轻盈的棉絮团轻浮于天空中,飘逸着清逸与悠闲,拓跋宏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休息。 云卷云舒,真美! 要是就这样一直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好了。 第142章 理发师亨利 一个月后。 法瑞斯帝国,雷曼尔城,南部城区。 新开张的美好理发店。 亨利霍华德正在给顾客剪头发,理发师其实是一种不错的职业,只不过…… 沉默轻抵在两人嘴角,镜子里显露出顾客的发型是一个简单的齐刘海,不是很刘海,但真的很齐。 “你” 纯朴的法瑞斯国粹伴随着顾客的唾沫星子飞喷而出。 这位糟糕的理发师只顾着剪,完全将他额骨上的胎记暴露了出来。 搞砸了,完全搞砸了。 亨利颓废的坐在顾客刚坐过的位置上,看着愤愤然离场的那个男人,亨利有些后悔。 他后悔动手前没掀开刘海看看,这样也许就没必要浪费这些时间去给这个该死的顾客剃头了。 亨利无聊的把玩着剃刀,他的指尖在刀柄上灵巧地滑动,那光滑的金属表面在镜子反射的太阳光下闪耀。 小巧的剃刀似乎在他指尖跳跃,反射着碎钻般的晶莹,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细小的光带。 唉,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教堂赚个外快。 他这样想着,没想到下一秒,修女真的出现在他的镜子里。 “亨利霍华德。” “嗯!?”亨利吓了一跳,扭过头来发现是个真人。 修女浑身笼罩在白袍之下,胸前勾勒出轮廓,但亨利不敢多看。 虽然他不是圣教的信徒,但不妨碍他知道圣教的某些教义。 严格的禁欲主义认定修女的长发会引发人们邪恶的rou欲。所以但凡信仰圣教的,无论男女,都在出门前将头发遮掩好,以免激起教徒之间的xg欲。(修士修女合在一起时统称为教徒) 不过,恐怕那位教主完全没考虑到修女的身材也是另一种影响欲望的表现。 就拿眼前这个修女来说。 亨利霍华德用目光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这个修女站立的姿态既优雅又肃穆,似乎在无声地展现着她的内在信仰和力量。 她的身材娇小,但本身所穿的修女袍就是小码,将她的优点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修女面部裸露在外的皮肤是白皙的,透着一种近乎牛奶般的细腻光泽。 五官虽然单看很是普通,但在这身圣洁的衣服衬托下,再加上前者那经历熏陶的气质,让亨利忍不住想要关上门将她…… “亨利霍华德?” “啊哈!我可没有给你们的教徒染发或是售卖假发之类,我知道那是你们圣教的教义……” 亨利一边解释道,一边脑子里回忆着自己是否有对教徒做过这些。 该死,根本想不起来! “亨利霍华德,教堂现在有一场急需做的小手术,不知阁下是否有时间。” 修女上前一步,她的嘴唇微启,声音如同春日的微风。 移动时,长袍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透出一种不经意的优雅。 整个过程中,她的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腹前,动作流露出一种自然而不造作的庄重。 修女解释道:“由于我们的教义讲究身心的纯洁,所以我们修女不直接处理伤口或进行手术,以避免血液的接触。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于救治患者的渴望。” “哦,手术是?我懂我懂!” 亨利嘴上说着,心里却对此嗤之以鼻。 “请随我来。” 说罢,修女款款扭动着身姿,向教堂方向走去。 亨利很快将门锁好,小跑着就跟了上去。 急促的几步跑动使亨利感到略微缺氧,他看着修女扭动的身姿,身后的浑圆让他大感口干舌燥。 他将自己代入主教的位置,觉得自己必定会…… 该死,快将这种邪恶的想法甩出大脑,亨利暗骂自己是在亵渎圣教,要是让那些教徒知道了,必定会将自己放在架子上烧死。 还是关心钱,亨利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哪个贵族老爷受伤了?” 事关利益,得看救治对象是谁,也好为接下来的狮子大开口做准备。 “弗尔南伯爵。”修女脸上有着一丝被看穿的尴尬,所幸她走在前面,让后者看不到她的表情。 “弗尔南?”亨利突然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他嘴里嘟囔着:“老天,怎么会是这个穷……” 两人沉默着走了半刻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穿过长长的走廊。 主教堂内一排又一排的长椅上,有不少人等待救治。 亨利看着慈眉善目的老修女给这些患病的贫民抹点圣油或是淋上几滴圣水,然后让他们跟随修女们一起参加祈祷,参观教堂里的圣物。 亨利对此抱以绝对的嗤之以鼻,他们这样的做法完全等于是在教堂中自生自灭。 还不如找自己放放血,兴许还有救。 教堂里的空气中充满了香烛和香料的混合香气,而光线则从高高的窗户斑驳地洒在教堂的内部。 尽管托尼只来过几次,但依旧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专门给贵族医治的某处小堂。 与此同时,荣升区域主教的约翰主教,此刻正在教堂的告解室内。 告解室的门从内部紧锁着,两名唱诗班的13岁男孩正向他坦白完罪行。 他们所犯的错误或许在约翰眼中微不足道,但两人对于圣教的虔诚使他们不得不找到主教祈求脱罪。 “我想我需要对你们的身心进行一次彻底的净化。” “主教,我们需要怎么做?” “很简单……” 第143章 不会放血的理发师不是好牙医 “下周日的下午,希望你们能准时出现在这里。” “是……主教。”一名男孩这样说道,语气中带有唯唯诺诺的感觉。 而另一个,则陷入沉默。 穿过密封性极佳的隔间,告解室的门被慢慢推开。 只历经了短短十分钟的时间,约翰主教从告解室中走出,衣冠整洁、神情肃穆,眼睛里只剩下对圣教的虔诚。 “你们的罪孽太过深重,这将会是个漫长的过程。” 约翰主教左右手搭在两个男孩的脑后,轻轻吐出这一句。 他的右手勾了勾那个沉默男孩的脸,这一举动让经过告解室的人都无不赞叹约翰主教的体恤。 “主教大人,我有罪……” 看到约翰主教出来,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女人从走廊的座椅上站起身来。 约翰主教看着眼前的女人,一丝淡淡的厌恶从心里渗出,虽然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和煦的笑容。 “不,你没有罪。” 约翰主教打断了她的话,并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后者的脑袋,这手势代表着净化。 说完,他松开小男孩的肩,急匆匆地朝某处小堂走去。 此刻。 在小堂的病榻上,弗尔南伯爵蔚蓝色的眼眸已经黯淡无光。 自法瑞斯一败后,他曾经的意气风发都随风而散。 也许失去了象征实力的骑兵还有机会能重新组建。但对弗尔南而言,失去了天赋最佳的继承人,无疑打击更大。 不是所有贵族都视子嗣如豺狼。贵族之间除了勾心斗角的算计也还会有温情,起码弗尔南伯爵是这样的。 身边的那几个子嗣只能勉强一用,在他心里完全无法与萨诺弗尔南这个长子相比。 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弗尔南的身上,却带不走他脸上的阴霾。 初来到雷曼尔城的他,四处碰壁。实力的骤减也让他在议会上的话语权被削弱。 心底的痛苦逐渐演变成身体上的痛苦,焦虑使他染上了风寒,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牙疼。 亨利霍华德站立弗尔南身边,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剃刀。 随着窗帘被拉上,后者的衣袖被他慢慢卷起,露出了苍白但结实的手臂,静脉在窗帘所透出的光线下隐约可见。 亨利霍华德轻柔地用手指按压了那条蓝色的生命线,确认了切口的位置。 他用左手稳固地托住病人的手臂,右手握刀,手腕稳定而不失温柔。亨利霍华德手中的剃刀在静脉上轻轻滑过,只是一瞬间,细小的血珠已经初现。 血液开始沿着创口缓缓流出,亨利霍华德准备好的木盆正好位于下方,接住了那缓缓滴落的血液。 弗尔南的脸上虽有微微的痛苦,但更多的是释然,仿佛这样的放血将带走他体内的痛苦。 弗尔南在亨利霍华德的协助下摇摇晃晃地从床榻上站起身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像是白纸。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第一次拔牙。”亨利霍华德的表情有些羞涩。 “叮硕李的地道狠翁,今啊一店,苟然闽八虚传。”弗尔南扯出个笑容,“斯斯,懂比让窝活活腾死好。” 亨利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看着弗尔南伯爵:“别担心,我这儿有几招祖传的秘法。”一边说着,亨利从他的理发包中拿出一套看起来年数已久的小牙钳,上面的凹槽处都已经有些发黑。 接着,他从腰上解下一个酒壶,随手递给后者。弗尔南也顾不上这酒是好是劣,直接就喝了下去。 醇厚的麦香从舌尖绽放,弗尔南伯爵只觉得酒液在自己的嗓子里留下一串串清脆的泡沫声。他满意地咂了咂嘴:“嗷!” 酒精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麻醉剂,也让弗尔南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一些。 亨利用一种轻松愉快的语调说道:“我会很快结束。” 随后,他用一根布带熟练地将弗尔南系在了椅子上,以便在拔牙过程中让他保持静止。 后者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被亨利那自信又带着点滑稽的话语所缓解:“你别怕,虽然我这是第一次拔牙,但应该不会有太大意外。” 弗尔南忍不住笑了,尽管他知道亨利可能只是半开玩笑,但他那不经意的幽默感仍旧让人放松。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就逐渐凝固。 他眼睁睁地看着亨利将那把细小的钳子放回理发包,随后拿出了一个相对笨重的大钳子。 大钳子显得格外沉重和威严,几乎有些不相称地映衬着这间温馨的小堂。 “呃——” 伴随着疼痛带来的嘶吼,很快治疗就结束了,尽管过程中经历了一些紧张和不适,弗尔南伯爵还是对结果感到非常满意。 他将一袋钱币交给亨利,用手轻抚着那疼痛的下巴。 一旁的约翰主教,早在拔牙开始时就走进了小堂,他在此过程中一直仔细盯着亨利霍华德做手术的动作。 眼睛看着亨利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亨利主教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派个修女去接触一下这个理发师。 这样沉稳的双手,不去做战地医师实在可惜了,圣教急需这样的人才。 将这个想法暂时封存在脑海中,约翰主教亲昵地拍了拍弗尔南伯爵的手,并将门牢牢关上。 “弗尔南啊,你受累了。” “我梅逝……”弗尔南伯爵虽然嘴里还很痛,但仍然扯出了个体面的微笑。 “你现在说话不方便,还是让我来说。” 约翰主教握着弗尔南的手,与之一起坐到病榻上。两人一坐下,后者就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距离帝国发动远征的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想必现在也该抵达战场了。 你应该知道,这次圣教的圣殿骑士团已经随教主一同奔赴前线。” 弗尔南伯爵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 “弗尔南,你真的已经放弃了吗?”约翰主教看着后者憔悴的脸,知道他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完全走出来。 他对面的弗尔南,眼神中迸发出仇恨,试图一咬牙,结果却把自己疼到了。牙坑里填上的草药只能略微缓解疼痛,却无法完全麻醉神经。 “你跟北边还有联系吗?” 约翰主教终于将他的试探毫不避讳地吐了出来。 回应他的只是沉默,弗尔南无奈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现在已经疼的说不了话了。 见状,约翰主教将随身携带的包打开,取出纸、墨水瓶和鹅毛笔。 弗尔南将这些东西一一展在病榻右侧的桌子上,思绪涌动间,埋着头开始奋笔疾书。 [自那年布伦纳城之战后,“海东青”就失去了来信。 之后的日子里,我尝试过寄出信件,但一直是石沉大海的结果。 我其实并不相信“海东青”没有收到信件,也许只是实力大削的我,对他而言已经毫无价值。尽管当初可是他主动联系我的。 从以往的信件其实不难看出,孟卓不单单是我一人,也应该是“海东青”心头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如何除掉孟卓?也许“海东青”比我们还要着急,或许我们的计划也离不开“海东青”的相助。] 约翰主教看着弗尔南洋洋洒洒写下的这些字,沉默了片刻。 教主已经奔赴前线,这样的决定显然不能再寻求他的指示,看来只能自己下决定了。 他的脚步在小堂内踱了又踱,仔细地斟酌着,最后以平稳的语气向弗尔南伯爵说道:“以圣教的名义跟‘海东青’接触,我想他会感兴趣的。” 新年快乐! 首先祝愿各位龙年快乐!!! [迄今为止的人物(不包含已死或后续戏份几乎等于零的)—— 诺敏:孟卓之女,本书女主 拓跋宏:拓跋部一等那颜,本书主角 拓跋武:拓跋宏二叔,拓跋部断事官 拓跋律:拓跋武之子,猛安 拓跋征:拓跋部族弟,宿卫长 拓跋索伦:拓跋部新任萨满 阿扎泰:探马赤长 陶柏:山越人,猛安 巴彦那:阿勒斤赤哨骑长 额日乐钦:脱勒赤逻骑长 拉克申:箭筒士长 阿瑟:宿卫长 纥骨元:散班统领 纥骨烈:谋克 纥骨颜:谋克 阿拉达:伍长 哈赞:阿拉达的副手 昂格尔:伍长 昂沁:昂格尔之子 奎尔斯:现为拓跋部泥瓦匠 塔布太:搏克手,现任拓跋部教官 加西亚:角斗士,现任拓跋部教官 孟卓可汗:前期大佬 格日勒图:可汗嫡长子,鸿台吉 莫日根:可汗次长子,台吉 那日苏:可汗嫡次子,台吉 苏迪雅:可汗续弦,皇后 苏察伦:首席断事官 赛罕:台吉,孟卓的安达(异性兄弟) 呼斯麦:赛罕长子 西力德格:赛罕三子 阿嘎布:王庭贵族代表 胡思勒夫:王庭贵族代表 巴图卢:巴山部一等那颜 巴库:巴图卢长子 巴鲁:巴图卢次子 杜伦塞:杜伦塞部二等那颜 北黎占:北黎部二等那颜 瓦西里:鸢尾花商号少主 福勒斯基:鸢尾花商号管家 维耶鲁夫:拓跋部工匠 老汤姆:拓跋部种田队长 杰克船长:海盗 马特林:神父 弗尔南:法瑞斯伯爵 希多尼亚:法瑞斯侯爵 欧亨尼奥:穆罗尼亚子爵 罗纳尔:班夫堡城主,伯爵 达吾提:荆棘沙盗团首领 塞麦尔:荆棘沙盗团巡逻队长 沙坤:红柳沙盗团首领 拜迪斯:狂风沙盗团首领 耶和华:圣教教主 约翰:区域主教 亨利:理发师] (可能还有遗漏的,欢迎补充) 今天写不出来,这个全勤我也不打算硬拿了,宁愿不写也不乱写。 是真没灵感,最近状态不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这两天写出来的东西也是东一出西一出的。 答应过的很多事情好像都没做到,地图也没补充完。 有一个词叫贯斗双龙,其实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写小说算是我儿时的一个梦想,现在应该算是在圆梦的过程中。 刚开始写的时候可能单纯是为了钱,写起来也像纯爽文,但现在嘛,我可以说不完全为钱了,起码书里有了很多我自己的意识。 拓跋宏的狠辣是我塑造的,但他细微处的善良可能是我莫嘻鸽本人的。 我是南方人,江南水乡并不能赋予我骨子里的豪迈,但我这个人其实还是挺讲道义的。 将一本游牧民族为主的书写到现在,我可以说从一窍不通到现在对很多东西都有了了解。 也许我只是想给自己现阶段的人生留下一部不那么糟糕的作品。 更的勤不勤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全勤这玩意对我而言似乎也不是必须的。将写书当成做任务的话,我觉得可能就失去写书的意义了,还是继续当爱好,这样起码我在写的时候还能保持热情。 一章两章都看当天状态,当然断更是不会断的,写书已经成为了我现阶段生活的一部分。 大过年的,别因为我的暂时摆烂影响到你们的心情,哈哈! 开个单章本意就是给大家拜个年,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大年初一也恰好是我24岁的生日,这样一看我今年的运势应该会很好。 孟卓可汗愿将他的财富与亲臣子民同享,我想我也愿意将我新一年的气运与诸君同享。 愿诸君: 龙年吉祥,万事如意! (看作者说哈,晚上喝酒了) 第1章 南下 当夏日的热烈与喧嚣逐渐消退,博斯腾草原的秋天便如期而至。 九月初。 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秋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清凉。 草丛中,各种野花依然盛开,虽然没有了夏日的娇艳,却多了一份秋天的宁静和深沉。 它们点缀在博斯腾草原的每一个角落,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 正如赤峰山下密林中结出的累累硕果,牛羊们在这个季节里,仿佛也汲取了大地的精华,血肉逐渐丰盈,生机得以勃发。 生活在博斯腾草原上的牧民,并没有因此变得清闲。他们忙碌着收割牧草,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储备饲料。 伴随着草原青翠的外衣被逐渐褪去,空气中腥臊的牛羊味也变得愈发浓厚。 这些牛羊是牧民们生活的主要来源,它们的肥硕代表着每一户牧民的富裕与希望。 显然,今年的收获更好,牛羊不光格外膘肥体壮,下崽量也多了起来。 牧民们看着彼此,脸上扬起舒心的笑容,刨去给可汗跟那颜的税,今年总算还能过个富足的冬季。 只可惜啊,他们笑的太早了。 拓跋宏的大帐里,正有使者做客。 这次来拓跋部的,是来自王庭的使者,看起来已经有四十余岁。 “不是说免税吗?怎么今年反倒加征税赋!” “不不不,拓跋那颜,你听我把话说完,” 王庭使者斜持着金色节杖,神色平静,“汗国即将开始远征,略微增加税赋只为让汗国的勇士们能毫无顾虑地发动攻势。必要时,牧民和牧畜们都应该为可汗献出一切力量。” 拓跋宏嘴角抽搐着,代表象征意义的牛羊税被直接拉升至上交一半牧畜。 这他么还叫略微! 先前听使者的意思,要是战事吃紧,不光另一半牛羊也得上交,就连牧民都要参战。 这么夸张的政策,法瑞斯帝国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以至于孟卓可汗不顾汗国内部还没从去年的内战中恢复,也要选择倾巢而动。 看着拓跋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王庭使者神色肃穆地说道:“今年三月初,穆罗尼亚帝国传来消息,夏洛特六世已亡。 四月初,法瑞斯帝国在东部集结了,10万大军,自亚克兴城发兵,袭击了穆罗尼亚西部防线的第一座城——坎特伯城。 短短半个月的围攻,坎特伯城就已经沦陷。 夏洛特七世的仓促登基并不能给穆罗尼亚帝国的西部防线缓解压力,法瑞斯帝国持续增派军力,兵分两路进攻。 很快,在坎特伯城之后,什米尔堡和内波尔城也相继沦陷。” 拓跋宏看着使者怀中的金色节杖,陷入沉思。 这些情报他早已知晓,什米尔堡和内波尔城的完全沦陷发生在今年六月,消息传到拓跋宏耳朵里也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穆罗尼亚的奋力抵抗随之而来,经过一番苦战,双方死伤人数已近10万人,穆罗尼亚人也终于将法瑞斯的锋芒挡在了巴斯托卡城之外。 暂退的法瑞斯帝国并没有停止进攻的想法。据悉,雄狮军团中的一支已经出现在内波尔城。” 拓跋宏喃喃道:“雄狮军团……3000具装重骑能左右攻城战的局势吗?” 王庭使者眼神凝重:“我曾经出使过法瑞斯帝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雄狮军团的装备即便是可汗王骑也稍逊一酬。 他们并非使用鸢形盾,而是携带圆盾,其上镌刻张开獠牙的雄狮头颅,内芯为橡木,外蒙厚铁皮,在保证重量适度的情况下具备十分强大的防御力。 雄狮军团的十字剑削铁如泥,骑枪枪尖甚至还是包裹的钢制外皮。 然而,最令人羡慕的就是他们的铠甲,那是整个法瑞斯最引以为傲的工艺所造就的。在保证防御的同时,这种板甲甚至灵活到可以勉强在马背上拉弓。” 王庭使者所说的比维耶鲁夫要详细不少,或许是因为后者遇到雄狮军团时处于天黑状态,并没有看清。 王庭使者回应拓跋宏之前的问题道:“坦白来讲,雄狮军团并不单单是具装重骑这么简单。 他们是法瑞斯帝王从法瑞斯国境内挑选的一批最为精锐的战士,不光能胜任具装重骑,还能当做重步兵来看。 法瑞斯所产的一种重型战马比咱们的马要高大,短期爆发力很强,负重量也大很多。 即便这种马数量不算多,但雄狮军团的具装重骑在短距离冲锋后大多是要近身战斗的,所以将他们称为重型步兵非常合理。 他们随身携带的圆盾本就为抵御城墙上飞下的箭矢而生,身上的甲胄也几乎无懈可击,一旦登上城头就意味着整座城市将大概率沦陷。” 看到拓跋宏再次陷入沉思,王庭使者继续说道:“此外,这次还有一个消息。法瑞斯的圣教也参与了这次进攻穆罗尼亚帝国的过程。 那支圣殿骑士团仅仅只有500人,却发挥了堪比雄狮军团的作用。” “圣殿骑士团?” “据前方线报,这些圣殿骑士团具备无与伦比的力量,他们一踏入战场就会陷入狂热状态,猩红的眼睛令人一眼胆寒,”王庭使者的声音沙哑着,“他们高呼者为了圣主而战,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个所谓圣教骑士团,是第一次面世?” “是的。” 过了半晌,拓跋宏试探道:“可汗的意思是?” “可汗的调令已下,还请拓跋那颜即刻前往鸿台吉部。 法瑞斯的远征已持续小半年,薄弱的北部防线将无法阻挡可汗的兵锋。 届时,西线战场由可汗和莫日根台吉负责对厄加勒要塞的进攻。东线战场由鸿台吉和赛罕台吉、那日苏台吉联合进攻。 大军将兵分两路,从东西两线同时对法瑞斯发动攻势。” “有劳尊使,拓跋部将不日启程。” (第一卷背景设定那章最后加了这块大陆四个国家的面积和人口,觉得有异议的建议在这条下面评论,不要等我真正开始写了再说不合适之类的。 还有,这个圣殿骑士不是超凡哦。) 第2章 南下(厉兵秣马) 王庭使者并非是每个那颜都有幸接见的。他能来到拓跋部,主要还是公主诺敏的缘故。 将孟卓可汗来自王庭的慰问带给诺敏后,王庭使者这才匆匆离开。 拓跋部的牧民们也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他们在忙着给战士们带上随身干粮和足量的武器。 马奶酒、奶酪、肉干……这些东西的数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这是一场持久战。 留守拓跋部驻地的依旧是断事官拓跋武,很多时候他其实比拓跋宏更像是部落的掌舵者,同时也是拓跋宏心中最为放心的长辈。 这无关乎系统赋予的辨别能力,而是后者从一桩桩,一件件事上都毫无保留地听任拓跋宏安排,给予他最大程度上的支持。 除了留下的大半牧民供拓跋武调遣,拓跋律、陶柏这两位猛安,或者说是千户,此行都将会率麾下一同前往。 拓跋宏麾下的人口增长数量比从获封一等那颜时要少了很多,主要是略微增加了一些山越人和奴隶,现在整个部落已经有了五万之众。 但其中并不包含塔克查沙漠中的那几个沙盗团。刨去法瑞斯奴隶和卡莱亚奴隶,剩下的部众里总共能抽调出5000的骑兵。 当然,现阶段拓跋宏并不打算封赏任何人,无论是拓跋律还是陶柏,他们能领1000兵马就已经足够了。 拓跋宏所需要考虑到的是,接下来这5000名拓跋部骑兵会呆在数以十万计的大军中,若是将士们继续以猛安、谋克称呼,绝对会暴露拓跋部独立的军制。 所以他下令让战士们之间重新用千户百户来称呼,而阿扎泰所统帅的500探马赤,也仅用哨骑来称呼。 至于伍长和什长的小队称呼,这个倒是无伤大雅,原本的百户之下其实也有小队队长。 这五千骑兵里,除了阿扎泰的500探马赤外,拓跋律和陶柏各领1000兵马,其余暂时由拓跋宏亲自指挥。 他麾下的诸将中,无论谁都想单独统领1000骑,但从各自的地位和加入拓跋部的时间长短来看,额日乐钦、巴彦那和纥骨部三兄弟都有竞争的资格。 他们几个即便再怎么想单独领军,但军队数量就这么多,僧多粥少的,得看各自的本事。 再加上马上就要发动对法瑞斯的进攻,这个过程对众将而言将会是一个不错的表现机会。 装备方面,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尽管拓跋部的工匠数量开始变多,但布面甲也并没有完全装备全军,只是做成了1000套。 论制造速度,布面甲可是比锁子甲快上太多了。 它的特点在于,把甲片拆了,就是件衣服,而没有传统内衬的那种复杂结构,即便是部落中的普通裁缝都能做,所以大大缩减了工时。 当然,布面也并非裁出来就行,要经过浸水打实的工序,以增加强度。 主要是瓦西里带来的两批材料都已用完,不然的话,还能造出更多的布面甲。 这些看起来就是普通衣物的布面甲,拓跋宏打算全带上,部落生产的甲胄并不能完全覆盖所有骑兵,因为这其中还要去掉重骑兵那些厚重的札甲。 2000皮甲+钩镰枪+弯刀+一把骑弓一把步弓+分别一壶批针箭,破甲箭; 2000锁子甲+长枪+圆盾+弯刀+两把骑弓+分别一壶批针箭、破甲箭,其中半数配备了铁骨朵及破甲锤; 再加上1000名只有两把弯刀和两把骑弓的布面甲骑,这就是拓跋部5000骑的装束。这些轻甲轻骑,能够仰仗的最大程度防御也只有蒙皮圆盾。 值得一提的是,破甲锤的生产来自于法瑞斯帝国工匠的手艺,这种破甲锤跟铁骨朵的作用类似,但主要是用来击穿板甲的外部防御。 它的样式并非整体通圆,而是有棱有角的,不同于铁骨朵击伤内脏的效果,破甲锤前端的尖锐被专门用来凿开板甲的甲面。 这种在法瑞斯得以闻名的装备,拓跋宏当然不怕格日勒图或是鸿台吉看到。但他担心的是拓跋部现在所用的一些、超脱当下环境的东西提前暴露。 这次出行,不光是重骑兵的甲胄,还有马蹄铁、望远镜,这些拓跋宏都不敢拿出来。 他不确定这次是不是又要肩负起攻城的重任。若是没有望远镜,就看不到哪段城墙的防守更加薄弱,更适合增派人手突破。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草原人的学习速度并不慢,法瑞斯人亦是如此。 今天要是用上了这些东西,不出几天就能被他们装备上。 即便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争,拓跋宏也不想暴露这些简单但用处极大的物件。 此次出行,拓跋部除了5000轻骑,其实还另外有大量的工匠、随行医师等职业者随军。 医师不必说,自然是为了处理战场上负伤人员的医治,包括一些简单的止血。 工匠则是为了随时补充箭矢。此去法瑞斯帝国远征,光靠骑兵们随身携带的锉刀并不能缓解接下来箭矢消耗的压力。 两壶箭矢终有射完的时候,等那时,就要靠工匠们就地取材重新填充箭囊。还有开战后战士们身上的甲胄破损也需要工匠来保持维护。 这次远征,拓跋部的攻城车就不用再带了,从上次布伦纳城的攻城战过程中就报废了好几辆,自此之后拓跋宏再也没重新造过。 尽管工程车的样品早已经被格日勒图上交给了孟卓可汗。拓跋宏心想,对于这次远征孟卓可汗应该是做好了准备的。带上它们只会延缓拓跋部骑军赶往鸿台吉部的速度。 随着一辆辆勒勒车上都装满了粮食,此次出行将会有随行的5000牧民军作为后勤部队,替拓跋部骑军运输粮草、负责生活保障和后勤维护。 至此,拓跋部拿出整整余人,参与到这次南下法瑞斯的战事中。 (地图画了大半,明天能放出来。) 第3章 南下(开拔) 驱赶着牛羊的牧民们大大延缓了拓跋部骑兵的行进速度,经过了20多天的时间,众人在紧赶慢赶下才抵达鸿台吉部。 偌大的乌甘草原东部,此刻竟然显得很是拥挤,毫无疑问,人实在是太多了。 鸿台吉麾下除了拓跋宏带了上万人来,巴图卢这个一等那颜亦是如此,不过他的骑兵数量较前者要稍微少点。 尽管有去年从法瑞斯掠夺的人口,但巴图卢麾下的骑兵也只能接近4000人,不足的那些由牧民兵补上。 杜伦塞、北黎占等五个二等那颜带上了2000草原骑兵加3000左右牧民兵的配置。 还有五个三等那颜则分别带上了1000草原骑兵加2000左右的牧民兵。 从携带的军队数量来看,越是小的部落,所要抽调的人口比例相对而言越大。 这是草原上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小部落只能在不断挣扎中向上晋升,亦或是在尸山血海中走向支离破碎。 从古至今,在稳定的政权中,唯有大部才能长存。 鸿台吉格日勒图在本部驻地抽调了轻骑兵加牧民兵,从比例来讲,他抽调的人数的确是最少的。 这几万人里,只有左右的人才是正儿八经的骑兵。事实上,这个数量的兵力才是一个台吉正常情况下所能拥有的较为合理的骑兵数量。 自内战结束后,死了十万人让汗国内部兵力锐减。尽管距离当时已经快一年过去,但人口毕竟不是韭菜,光靠浇水就能咔咔长。 这一年靠攻打法瑞斯才训练了见血的新兵,能够跟以往持平已经很不错了。 游牧民族需要的补给相对而言并不如农耕民族那么多,后勤部队的数量也是如此。 不过,眼下这种规模的牧民兵算是比较少的。原因在于现在还没开始远征,只是抽调了其中一部分,伴随着战事吃紧才会征调更多牧民。 再者说,谁道远征的过程中就一定全是要消耗自己人了,取食于敌才是草原人最爱干的事。 拓跋部一比一的正规军和后勤军显然是吸引了鸿台吉部不少那颜的目光。 不过他已经不打算对军队数量再继续藏着掖着了。 王庭使者已经来过,不该看到的东西虽然都藏了起来,但人口是无法掩藏的,拓跋宏索性也就将骑兵都带了出来。 他现在即便在一等那颜中也是独一档的存在,不单单是兵力上的优势,拓跋宏还娶了公主。 作为当朝驸马,怎么看他都算是皇亲国戚。 尽管蒙苏人比起几个邻居要显得不注重血脉,但拓跋宏多少还是得了孟卓可汗女婿这层身份带来的便利。 他就算不开口,除了台吉这一级别的贵族,往下都得给拓跋宏面子。 毕竟他可不是那同样娶了公主的赛罕二子能比的,作为实权那颜,拓跋宏所掌握的资源比起一个台吉的儿子可要多了太多。 如果非要比的话,他现在应该跟嫁了女儿的苏察伦是同一个档次。 随着格日勒图一声令下,整整8万人的军队如蜿蜒的长龙,浩浩荡荡地朝赛罕台吉部赶去。 自重新分封了草场后,原本孟卓所在的乌托和甘霖两河的下游,是距离法瑞斯最近的汇集点。 但现在随着军队质量的稍稍逊色,也使汗国内部的格局将纵深放大了。 等到鸿台吉部骑兵来到赛罕台吉部,已经是十月中旬。 那日苏台吉所带领的6万混合骑兵已经早格日勒图一步,赶到了固德城。 再加上赛罕本部的7万混合骑兵,眼下有整整21万大军汇集此处。 牛羊不计其数,多到固德城已经完全塞不下了。 赛罕的大帐中,格日勒图作为东部战场的最高指挥,身居主位。 有着孟卓可汗的金令,赛罕和那日苏只能默认格日勒图的主导地位。 一幅地毯被摊开在大帐中央,众人得以见到上面所画的大陆地图。 —————————————— 主公勿虑,且看此图。 —————————————— 赛罕指着穆罗尼亚境内的几座城市说道:“据前线探报,法瑞斯的战线拉的很长,自坎特伯城沦陷后,法瑞斯军队从南北两侧分别拿下了内波尔城和什米尔堡。 其中南边的兵力较多,试探性地进攻了巴斯托卡,未能建树。 从兰斯顿来的援军被什米尔堡以圣殿骑士为锋刃的军队缠住了。” 格日勒图踱步到地图另一侧,问道:“卡莱亚王国有什么反应?” 赛罕台吉轻叹一声:“两个月前,卡莱亚的卡马森要塞出动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试探性地向兹米尔城发动了偷袭。 双方焦灼了几天,留下几千具尸体后就各自退兵。” 格日勒图盯着脚下的兹米尔城:“看来法瑞斯并没有松懈对东部防线的防御啊!” “可汗的建议是越过拉普拉河,直攻班加罗尔。” 拓跋宏听着赛罕所说,心里轻笑一声,孟卓可汗所用的是建议,也就证明他不是个微操选手,决定权在格日勒图手中。 巴图卢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这样我们会被两面夹击,东边的萨博尔、洛兰里多和东边的雷曼尔、法尔霍伊这四座城都会顺势而发,将我们牢牢困死在拉普拉河南侧。” 格日勒图轻笑一声:“萨博尔、洛兰里多的兵力已经陆续被抽调去穆罗尼亚境内,无需多虑。 我们只要占据班加罗尔,就等于只需面对雷曼尔城和法尔霍伊的兵力。 父汗一旦攻下厄加勒要塞,雷曼尔城也不得不分兵支援法卡洛城。 相比东边这几座城,法卡洛距离他们的国都美斯特可是只有一水一山之隔。” 赛罕站在地毯外侧,朝格日勒图说道:“贤侄,可汗的十万大军早就出发。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赶到莫日根部,我们也该集结南下了。 待冰封拉普拉河,大军就可一举越过,直奔班加罗尔!” 格日勒图将弯刀拔出,大喝:“传我号令,大军开拔!” (狗日的洋柿子连我的图都敢吞,等我明天找个电脑放一下哈,别急,我真画了,天地良心。) 第4章 南下(驻军点) 再放一遍哈,明天放一个去领地线的版本。 寒风从平原上卷积着纷飞的草叶,吹散了秋天的余温,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牧民们并没有战马可骑,即便前面的骑兵们已经富裕到一人双马甚至小部分达到三匹马的程度。 他们骑着牛赶着羊群,在即将到来的远征中,牧民们将要扮演的角色更倾向于步兵。 这种整体速度不衔接的情况导致整支大军的行进速度慢了很多。另一方面来讲,人越多,队伍的行进速度本身就会越慢。 大军从固德城赶到布伦纳平原,整整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枯叶沙沙落地间,初冬的寂静与萧索仿佛交织成幽怨少妇的低吟。 一年时间过去了,布伦纳城怎么样了呢? 一座在地势上没有险峻的天然条件可以依托的城市,在短短一年时间中想要恢复往日的人烟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一年时间的后半段时间里,法瑞斯帝国积蓄力量,只为发动对穆罗尼亚帝国的远征,哪里还顾得上给这些布伦纳城残存的平民去修建什么“美好家园”? 被烧黑的断垣残壁还在诉说着去年那场大火的无情。墙角长出的杂草生命力再顽强,在这个初冬时节,也该萎靡成58岁的地中海了。 (不确定有没有58岁的大叔在看我的书,但我相信你依旧坚挺,本世界58岁的平民已经是老人了,勿怪。) 杂草想要生长,需要寒风不那么猛烈;平民想要生存,需要帝国的赋税不那么苛重。 法瑞斯国王做不到这点,起码在远征的背景下做不到,不仅如此,他甚至向各个城市的平民分发战争券,来强制收取军费。 刨去正常征收的盐铁税,还有很多的油水可以捞,毕竟这个国家的农作物是整片大陆产量最高的。 法瑞斯国王不会仁慈到用自己的金库来填补军资。他先是用战争券从平民手中获取,其次征召贵族发挥他们应尽的义务,等到用无可用之时,才会轮到法瑞斯国王自己的小金库。 通常情况下,事情是不会坏到这个地步的,上次用到这最后一步还是在法瑞斯帝国上个世纪的扩张中。 假使王室的财富是在填入无底深渊,那么平民过的就更苦了。这也是这些年来,法瑞斯国王不得不通过圣教来收敛财富的根本原因。 圣教带来一个在法瑞斯国王看来实际上莫须有的信仰,既是平民和贵族们对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同样是法瑞斯王室财富的来源。 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光同时收割了贵族和平民,还让法瑞斯国王治下的民众得到了精神上的富足。 一个世纪的时间足以让法瑞斯的教徒们对圣教的纯粹表示坚信,其中穷的人坚信生活的苦难只是暂时的,他们的虔诚能感动圣主,死后能得以在圣国内幸福生活。 而富的人则坚信,只要他们布施的钱财越多,将财富带至圣国的概率就会越大,同样在圣国中也能凌驾于常人之上。 含糊不定的教义在针对圣教内贫富差异悬殊的教徒背景下不做任何解释,所有的幻想都来自教徒们各自不同身份所带来的臆想。 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在未来活的更好,即便是实现在下一世。 去年的战争一结束,雷曼尔城的贵族们在抵达布伦纳城后就匆匆离开。毕竟一个濒临破碎的布伦纳城不值得这些贵族下血本投资。 这样的边境城市,留给平民们慢慢修补就好,他们的根深深扎在这里。 从一个城市逃离到另一座城市,需要付出两倍乃至更多倍的代价。 房子,是最大的问题。 城里的房,贵! 住惯了城里的房,再重新回到村子里,有几个人会愿意呢? 住在城里,一栋房子附带的价值远不止住人这么简单。 拥有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平房,平民们就能获得商业街带来的便利,这是村庄的杂货铺无法提供的。 拥有一间小平房,就拥有着更多的就业机会,裁缝、屠户、泥瓦匠等等,这些职业在城中的待遇比村庄里要更好。 小小的一间平房,就代表着机遇,这些附赠价值让它价格的贵显得合理了。 有钱的自然会逃离这个城市,而穷狗则只能缝缝补补又三年。 等他们将城市修补到勉强能住人,或是法瑞斯国王派来接手的倒霉蛋能将城市重新恢复正常,这些贵族才会将目光重新放到布伦纳城。 这样一座濒临破碎的城市,对现阶段的法瑞斯而言如同鸡肋,但对蒙苏大军却是个很好的驻军点。 这群草原人本身也没几座城,现在有一座不那么完整的城市放在他们眼前,能用以抵挡冬季萧瑟的风,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 [这里不得不解释一下,我之前所说的有点玄幻,其中之一就是本世界战马的速度确实被我略微强化了一下。不然的话拓跋宏这辈子都光忙着在赶路的途中,把那蒙苏马的短马腿跑断也只能吃人家的残羹冷炙,吃不上几个热菜了。(在默认强化后,赶路时间的对比应该算是合理的。) 还有请大家关注我一下,1000个关注能建番茄群。虽然我知道系统的消息会让人反感,不过能建一个群的话,被审核的章节或是被屏蔽的图片我都能立马在群里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光看着而无能为力。 我描述的城市名很多,不配合图片来看是根本看不了的,画图的本质也只为给你们带来最直观的体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我所能给你们最好的体验。) 再加上番茄最近吞评论很严重,不单单是我一个作者,其他人也有这种情况,光是第一章地图下的评论就被吞了起码20条,我记得以前很多的。(章评要想被我看到得加书圈,不然手机上不显示。电脑我除了放图很少用了,因为一打开就会看到一些不是很友善的评论,很影响码字心情。) 下一章还在写,你们不要熬夜,明天看也是可以的。] (下一章又被审核了) 第5章 南下(预测天时) 在这个十一月中旬的初冬,入驻布伦纳城的蒙苏大军,乌泱泱的团成一群。 21万大军再加上尽管一路上一直在消耗、却依旧保持密集数量的牛羊,固德城的城建不够大、装不下,但布伦纳城却勉强可以。 布伦纳城周边乡下的村庄都被鸿台吉格日勒图派遣了一些那颜将之完全占据。 而此时的城内,来不及搬家的法瑞斯平民们只能含着泪给蒙苏大汉洗脚捶背。 布伦纳城薄弱的防御并不能阻挡21万的蒙苏轻骑,这里的守军光是全部拎出来都站不满一面城墙。 蒙苏大军攒动的人头光是吓都能将他们活活吓死,本就是些类似于民兵的守军,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连些像样的奋起反抗都缺乏勇气。 这些被俘虏的守军以及布伦纳城的平民们只要现在不反抗,格日勒图是不会轻易下令杀掉的,毕竟除了洗脚和捶背这些作用之外,他们还都是很好的炮灰体质,易点燃。 布伦纳城区中心的城主府是大多数建筑中较少的、被翻新过的地方。 尽管大门口曾经烧死过一头油猪,但是不影响这个地理位置所带来的、贯通全城的优越性,让现任城主重新将外壳烧焦的城主府翻新了一番。 白净的地板一改去年被大火焚烧的痕迹,不过新城主却从来不允许布伦纳城平民用肮脏的鞋子踏入,但此刻却极具反差感地布满了污泥和尘土。 风尘仆仆的蒙苏大军自北向南而来,牵着马从田间地头走过,即便是诸多那颜也不例外。 临近了城池,须得让战马好好休息,爱惜马力是一个蒙苏人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好习惯,毕竟战马是骑兵的第二生命。 一个蒙苏骑兵,可以没有弯刀,但绝对不能没有战马。 布伦纳的新城主同样也是法瑞斯国王随意调遣的一名子爵,对于他能不能玩转这个烂摊子,法瑞斯国王其实并不抱有很大的希望。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能玩转的恐怕只剩下自己脑袋所低沉的幅度了。 此刻的他匍匐在格日勒图脚尖,苍白的发须垂落在地毯上,即便沾满土屑也丝毫不敢抖落,宛如一条真正的断脊之犬。 地上的凌乱的脚印从城主府门口一直延伸到府邸的议会厅。当然,新城主的脸上自然也不落下。 赛罕台吉赏赐他的不是刀锋而是浓痰和脚印,已经是前者最大的仁慈了。 格日勒图麾下的探马骑队长,在摸清了整个城池目前的所有布局之后,穿过城主府主干道上的砖石路。 他将脚上的草泥屑土一路抹在会议厅的地毯上,屈身行礼,目光透过布伦纳城主佝偻的身影,看向主位上的格日勒图: “启禀鸿台吉,城南并未发现其他军队驻扎。贵族府邸都搬之一空,只有些胆大的法瑞斯平民住了进去,看样子应该是搬迁很久了。” “退下罢!” “诺!” 随着探马头子告退,整个会议厅又重归平静,只剩下一些女人扭捏而痛苦的低吟。 这些女人是去年那场劫难的幸存者,却不曾想没有逃过这个冬季的野蛮侵袭。 呼斯麦蒲扇似的手伸进怀中一个女人衣襟中,将一对球把玩得得心应手。 女人屈辱地将牙咬紧,得以将半边球体展露在众人眼中,但同时却不得不噤声默然。生怕这个将下半身又一次支棱起来、如野兽般的男人会一个不高兴就将她的脖子拧断。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去年的情况确实如此,不少女性同胞先是被打了扑克后扭了脖子,她担心会步之后尘。 珍姐,珍姐早就没了,既然都被数人强行打扑克了一番,现在也只能留下残身,苟全性命于乱世了。 当然,呼斯麦不会这么做,起码现在不会。离大雪冰封拉普拉河还需要一些时间,要是将这些本就脆弱的玩具随意扭死,他接下来的时间该怎么熬? 呼斯麦赶了这么久的路,火气实在是大的很。 尽管呼斯麦三兄弟和他们的父亲赛罕台吉已经将手里的几个女人轮番打了一场扑克,但呼斯麦毕竟是夜御十女的活泰迪,这双蒲扇大的手在游离间已经快把胯上的女人揉化了。 不是为了要在诸部面前保留一些基本的体面,他绝对会忍不住在桌案上直接去逃避~了(陶喆音) 赛罕部略显豪迈的姿态,在众人眼中很是稀疏平常。长距离的赶路,再加上进攻班加罗尔需要天时,因此并不急于一刻。 将一路上别的火气稍微泄掉一点有利于诸多贵族思维上的清明,也会使之后的进攻不被分心、更加专注。 毕竟接下来,可能就真的没机会放松了。 西力德格阴沉着脸,黄褐色的眼珠在略显消瘦的脸上更是彰显了几分阴狠。 自打进门以来他就这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就连草草了事的时候都没有变过。 他今年的运气真的很不好,抢亲抢亲没抢到,膝盖用力酿下的错使倒霉蛋胡思勒夫成了孤睾勇士。 本来赛罕台吉出面都快把事情摆平了,他非要嘴贱说胡思勒夫起码还能有个完整的蛋黄。 此言一出,赔偿多了一倍,还全是从西力德格的手里支出。 一时嘴贱确实能一时爽,但后果也只能西力德格含着泪自负了。 倒霉透顶的西力德格看着新娶了公主的老二,看着一身精力发泄不完、再度鼓起了帐篷的老大,再看看自己萎靡的小兄弟,心里那个难受啊! 偏偏打扑克还按长幼地位来,他还只能在赛罕不满的眼神中用几人用剩下的。 主位上,格日勒图懒得搭理这些人,他扭过头看向一侧:“通天巫,距离大雪天还要多久?” 这次东部战区更需要借助天时之利,所以格日勒图向孟卓可汗讨要了通天巫。 “禀鸿台吉,在下夜观星象,不过五日便可降雪。”他抚着胡须,将傲然刻在脸上。 拓跋宏挑了下眉,通天巫这老头,逼格倒是满当当,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亦或是牛皮吹得响当当了。 (这章写歪了,咳咳,看作者说。) 第6章 冰封拉普拉河 麒麟ate 6000 pro纯享版地图 事实证明通天巫还真的有两把刷子,雪在蒙苏骑兵抵达布伦纳城的第五天准时降下了。 拓跋宏虽然不知道通天巫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这次算是真正看到了正统萨满教传承的能力。 除了具备一定程度的医术外,萨满教也能预测天气,甚至在降雪前的连续几个晚上,通天巫能通过占星观测到较为明显的天气情况。 伴随着北风呼啸,天地间的热量被吞噬一空。 今年的第一场降雪将冰晶如糖霜般铺垫在大地上,撒上第一层底料。 紧接着,连续几日不停歇的雪越下越大,将纯白色的奶油一层又一层铺垫起来,平原最终化作一整块完美的慕斯蛋糕。 几日后,大雪渐渐停息。 拓跋部探马赤军所驯养的鹰隼在半空中盘旋,它们的鹰眸俯视而下,在其视野中蒙苏大军乌泱泱攒动的人头,恰好给“慕斯蛋糕”蒙上了一层巧克力流苏。 拉普拉河的河面上伴随着初雪降下开始,就已经陆续积攒了一些流动的冰花。 湍急的上游河水将这些碎冰花慢慢合拢在一起,最终在河流中段的某处一层又一层积攒起来,再稍稍往后一些就是水势平稳的宽阔地带。 这里的水域流速相对较慢,如被冰龙吐息喷过一般,青幽的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冻僵的流水在冰下低低地呜咽着。 从布伦纳南门到拉普拉河的这段路上,地面铺着厚重的积雪,所有的坑坑洼洼都像用泥瓦匠的刮刀抹平了一样。 河岸边的空地上有一块凸起的位置,拓跋宏对这里印象很深,这是去年用来筑京观的地方。 夯土堆上镶嵌的一层层法瑞斯人头,已经被雷曼尔城的那些援军,在离开前清理完毕。 但最下面一层的夯土是相对而言最为牢固的“地基”,他们不会耗费时间去将之移平。 这就造成拓跋宏眼前的这块地显得略微有些狰狞,白雪覆盖并不能掩饰这里曾经有过的血腥气。一个个微微凹陷的雪丘坑,恰恰是一条条生命最后停留的地方。 拓跋部骑兵从这些覆盖了积雪的坑洼上踏过,仿佛就踩着这些死去法瑞斯士兵的头颅。 被彻底冰封的河面白茫茫的一片,这不同于博斯腾湖中的死水,拉普拉河的河水不管是在平缓地带流得再慢,那也绝对是活水。 所以这样的水并不能带来如水晶般纯净的冰面,而是整体显现出驳杂而粗糙的白色,甚至还有点微微发青。 骑兵们用布条包裹战马的四肢,减少了马蹄跟冰面之间的打滑。他们自己的靴子上也用多条布带缠绕,增加跟冰面间的摩擦力。 此外,那些运粮和运攻城器械的辎重车只能从河面上架起的桥上过了,如回回炮这类的武器都被拆解成小件组装。 说起来,这些回回炮还是第一次越过拉普拉河,蒙苏人也是第一次能将攻城器械带往班加罗尔。 雪已经开始停止落下,冰层很快会随天气的短暂回温而逐渐解冻,蒙苏骑兵们必须加紧时间通过拉普拉河。 长长的绳索桥在地面上同样通用,骑兵们拉着绳索,向前摸索着。在没有停歇的情况下,大军花了整整三天,才完全通过拉普拉河,直朝班加罗尔奔袭而去。 第7章 班加罗尔战役(围城) “嗤,在下面挨冻的滋味不好受?蠢货!” “瞧瞧那傻大个,啧啧,怎么气的直跺脚了。嘿嘿,倒是爬上来啊?” “蒙苏狗,你们倒是上来啊!” “骑着你们的草原马飞上来啊!” “我看他们是怕了!哈哈哈哈……” 班加罗尔的北城墙上,法瑞斯守军肆意地嘲笑着城下的蒙苏大军。 “人多顶个屁用!还不得老老实实地给我待着!”一名守军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之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城下吐了口浓痰。 “特么的!”(蒙苏语) “这群杂碎!” “有本事下来,跟老子比划比划!” “干他娘的法瑞斯狗!” 蒙苏骑兵们看着被冻成冰墙的城头,怒骂连连。 他们口中喷出的愤愤白练迅速消散在寒风中,连嘴里的怒骂之词都在此间显得无力。 后方,密密麻麻骑兵聚集在一起,正中央空出一块地来。 几棵光秃秃的老树被寒风带走最后几片枯叶,在其之下,有一顶行军大帐正安安稳稳的扎根在茫茫雪原上。 鸿台吉格日勒图等诸多贵族在此地略作休息。 凛冽的寒风从正北方刮来,强劲有力地吹动着大帐门口粗细不一的树枝,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 呼啸声即便隔着帐篷都不绝于众人之耳,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大帐里,蓬松的兽皮垫肩将赛罕台吉的上半身衬托得更加雄壮。 “这些法瑞斯狗,倒是缩在城里不肯出了。” 他用右拳愤恨地砸了一下行军帐的立柱,将帐顶飘散的细雪抖落了一些。 “让我想一想。” 格日勒图知道赛罕纯粹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懑。 尽管他们都清楚,20余万的人马就算是瞎子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地面带来的震动,更何况那些班加罗尔的守军? 自抵达拉普拉河的南岸那刻起,蒙苏大军就已经进入班加罗尔侦察部队的视野中。 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彻地连天。更何况,眼下这个数字还要再翻上一倍。 在寒冷的冬季,能够增加城墙防御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泼水了。 仅是短短的一夜,班加罗尔的城墙就化作了一团牢不可破的坚冰。 前几天的短暂放晴让蒙苏大军通过了拉普拉河,但现在,这些细细碎碎的小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它们充当着强化城墙防御的粘合剂的作用,使密密麻麻的冰花印在那些城头速冻的水渍上。 在班加罗尔守军的眼中,这可能是一种天然的防御,是他们在城头上大肆调侃的底气。 但而在蒙苏骑兵眼中,这简直无亚于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 要想越过它,需得以无数人命填充。 而眼下这个时候,格日勒图却并不打算做出强攻班加罗尔的决定。 不配以攻城梯的辅助,即便回回炮发射得再频繁,也只是对城内建筑造成一定损失。 格日勒图所要的是一座稍显完整的城池;一座占据后真正可以影响法瑞斯整个北部兵力调动的城池;一座可以用来屯兵并且能作为跳板去袭击法瑞斯帝国更深处的城池。 即便用俘虏的几万法瑞斯奴隶的性命去填充这道荆棘之途,在他看来也不是件划算的事。 “让那群白痴在城头上继续缩着,我们绕过班加罗尔!”格日勒图将手上把玩的匕首往桌案上一丢,沉声道。 “鸿台吉?”帐内有不少人的脸上透露着疑惑,接连发出疑问。 赛罕台吉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黄褐色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格日勒图。 他的三个儿子更是表情不一。 拓跋宏半倚在位子上,轻轻眯着眼,就像一只慵懒的老猫,仿佛帐内的话题跟他毫无关系。 实际上他麾下的这一万人的确被安排在大军的后方,负责看守法瑞斯俘虏。 说白了其实也就是殿后的作用。 接下来即便有攻城的活儿,也不是拓跋部来当先锋。 拓跋宏听出了格日勒图意思,因此嘴角扯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主位上的格日勒图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半晌才开口:“萨瓦尔河应该也结上冰了? 他们不是喜欢坐在城墙上看吗?那就让他们看个够好了。 绕过班加罗尔,咱们去找希多尼亚那老货讨两杯暖身的热酒来喝喝。 我倒是想瞧瞧,这位班加罗尔的城主还能不能憋得住气!” “鸿台吉,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会腹背受敌?”呼斯麦眉头微蹙。 他这双粗糙的手,没了可以把握的东西,只能耷拉在膝盖上,摩挲着大腿上的兽皮绒毛。 “呼斯麦,谁说我们一定要去雷曼尔城了?鸿台吉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装装样子嘛!” 西力德格在心里将呼斯麦狠狠鄙视了一番,紧接着在众人面前洋溢起笑容。 “反正从我们出现在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暴露了大军的行踪。 雷曼尔城早晚会知道我们的到来,希多尼亚侯爵也早晚会派遣援军前来支援。 就算班加罗尔的守军不出来,我们也只需要伏击在萨瓦尔河北侧,静静等待法瑞斯援军上钩就行了。” 说罢,他还朝呼斯麦挑了个眉。看着之前发出疑问的那些人,此刻的脸上纷纷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西力德格的面部表情也随之尽显得意。 拓跋宏用余光瞥了一眼巴图卢,看到后者打了个哈欠,心里暗笑。 巴图卢的一万混合骑兵这次也就出现在大军中部位置,算是紧跟在鸿台吉本部骑兵的身边。 有着同样结果的,还有塔尔古金的五千轻骑。说来也怪,这次格日勒图的麾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负责任何一段的攻城任务。 格日勒图看起来像是打着消耗赛罕台吉部和那日苏台吉部骑兵的意思,其中尤为明显的是后者。负责攻城任务的除了那些作为炮灰的法瑞斯奴隶,就属他麾下的部落最多了。 偏偏格日勒图手上还有孟卓可汗的金令,那日苏这次还真只能选择了听从。 第8章 班加罗尔战役(提议) 赛罕台吉麾下的那颜正频频点头,西力德格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西力德格很是享受,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跟他一样的想法。 “鸿台吉,这样似乎显得有些刻意了。” 杜伦塞起身,微微低头行了一礼,无视了西力德格那边的审视眼光,但后者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那个谁,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并没有计策可献,只是觉得法瑞斯人不全是傻子,这样佯攻应该是行不通的。” “你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在这里臆测。”西力德格的脸上仿佛阴沉的要滴下水来。 “鸿台吉,臣有一计,或许足以以假乱真。” “说!” 说话之人正是慵懒地倚在位子上的拓跋宏。 他扭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径直走到大帐中央,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紧接着指着地上铺开的羊皮毯地图一侧,说道: “法瑞斯帝国的东境除了原先的查尔斯城和亚克兴城,现在更是囊括了穆罗尼亚的三座城市。 虽然臣不清楚现在法瑞斯远征军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但从几个月前的东线战报来看,驻扎在什米尔堡的、以圣殿骑士团为首的那支军队已经被来自兰斯顿的援军死死缠住。 而巴斯托卡也无愧于穆罗尼亚西部重镇的名号,坎特伯城和内波尔城汇集的两路法瑞斯大军竟然耗费了几个月时间还没能将其吃下。” 在场的诸位那颜都看着拓跋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拓跋宏手握封存在刀鞘中的弯刀,在众人眼前遥遥一指,轻轻点在地图地毯的一角: “尽管不确定法瑞斯远征军是否有余力回防,但萨博尔这座城市毕竟正处于法瑞斯东境的咽喉部位。 一旦对其动手,就等于阻断了法瑞斯远征军的退路,我想这比失去班加罗尔要更加令他们坐立难安。” “放弃班加罗尔而去转攻萨博尔城,倒是亏你想的出来。” 西力德格见开口的是拓跋宏,听了两句,越看后者的脸越是难受,于是不由自主地回怼道。 “我可没说要放弃班加罗尔,西力德格,我看啊,你的耳朵可能真的有些聋了。” “拓跋宏,你!” “继续,继续……”格日勒图轻轻摆了摆手,制止了西力德格的粗俗。 “对萨博尔城,我们依旧采取佯攻的方法,这座城对法瑞斯人来说具备战略目的。 但说到底,对我们的影响,其实不是很大,更何况想要完全占据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或许需要友军的协助。” “父汗的大军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法瑞斯帝国的最西边,要如何协助我们?” 拓跋宏不卑不亢地说道:“鸿台吉,您可能误会了,臣所说的友军就在东南方。” 格日勒图脸上带着疑惑:“卡莱亚王国?” “正是!”拓跋宏踱步至地图的中间,指着萨拉提托弗这座城, “萨拉提托弗并不能完全承担起直面卡莱亚王国的防线任务,洛兰里多城也注定无法抽调所有兵力前去支援萨博尔城。 只要支援部队一动起来,我相信柴克要塞必然不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洛兰里多城。 鸿台吉,我想,这将是我们的机会!” “拓跋宏,这太冒险了。”格日勒图的脸上有些不悦。 法瑞斯帝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数的远征军,一旦折返,后果将不堪设想。 萨博尔的城池对法瑞斯步兵来说,想要登上其实并不困难,若是以蒙苏骑兵来守城,防御效果则更加会大打折扣。 “在这儿久候不攻,倒不如遣几万轻骑前往萨博尔,试探一下班加罗尔城内的动向,看那城主是否还能沉得住气。 为确保万无一失,臣愿携带5000轻骑前往萨博尔” “臣也愿意携5000轻骑,为殿下拿得此城!”说话的是巴图卢,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接过了拓跋宏的话。 但听到这儿,格日勒图的脸显得更黑了。 见状,拓跋宏连忙开口,朝赛罕台吉和那日苏台吉看去:“光我二人肯定是不够的,还需两位台吉麾下的勇士来参与其中。” 格日勒图紧紧盯着拓跋宏,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后者的眼睛微眯,看着拓跋宏极为隐晦的目光,总算是放开了话: “那就视情况而定,若是真能拿下,倒也无妨。 “赛罕台吉,那日苏台吉,劳请调拨麾下一些勇士,随我一道前往萨博尔。”拓跋宏转过身,眼神在赛罕三个儿子的身上来回扫视,吐出这一句。 第9章 班加罗尔战役(奥尔格勒) 赛罕台吉的三个儿子都默不作声。 分兵佯攻萨博尔,这做法能否吸引班加罗尔的守军尚未可知。 即便能,两城之间还有一段漫长的路程需要骑行。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赛罕台吉可没有为他们提供低温补贴。 这种看起来好像能分润很多功劳,但实际上充满未知隐患,甚至大概率会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呼斯麦、西力德格三人显然都不愿意去做。 老三西力德格刚才还很是活跃的精神一下子就蔫了,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老二奥尔格勒,一个面相普通的草原汉子,除了下巴之外,其他面部位置没有任何胡须,同样黄褐色的眼眸跟两个兄弟如出一辙。 他从一踏入大帐开始就双手抱臂,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深邃而内敛。 实际上,奥尔格勒并不善于言辞。往那一站也确实像一座沉闷的顽石,给人一种不管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的感觉。 而老大呼斯麦,则将蒲扇般的双掌放在膝盖上,也不像刚才一样不住的摩挲了。 三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回应拓跋宏的意思。 赛罕台吉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最终定格在两个二等那颜身上。 前者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合、额尔敦,你二人随拓跋宏前去。” 被赛罕台吉称作苏合和额尔敦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有一丝无奈和苦涩。 老二奥尔格勒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苏合与额尔敦。 这两人中,苏合跟他的关系更亲近些,而额尔敦则是西力德格那一派的。 当苏合、额尔敦两人被赛罕台吉点到名字时,奥尔格勒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讶或不安,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在他眼里,老大呼斯麦在父亲赛罕台吉的心中,显然份量要更重一点,整个赛罕部的资源其实也要更倾向于呼斯麦。 即便奥尔格勒迎娶了公主,也逃脱不开这种长子为先的传承制度。 甚至从另一个方面讲,原先的奥尔格勒其实是具备跟呼斯麦竞争的能力的,但从迎娶公主之后,他反而变得越来越脱离了继承位。 其根本原因在于,这个婚是由孟卓可汗赐下的。为什么赐婚?无非是孟卓可汗看好他奥尔格勒,认为他有传承赛罕台吉部的能力。 但奥尔格勒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据他推测,父亲赛罕可能不是这么想的。 即便赛罕跟孟卓是安达(兄弟),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孟卓都尊可汗位了,两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不平等的状态。 君臣之别会让原本纯粹的关系变得复杂,也会让两者之间更加谨慎。 孟卓可汗此举不亚于对他奥尔格勒进行提前投资。 前者的身份虽贵为可汗,但也确实是上了年纪。就算身体再健朗,也终会有离开的一天,保证汗国内部稳定应该才是孟卓可汗现在最希望看到的。 这种天赐良机之下,发动战争虽然不能给蒙苏汗国带来和平,但却能在极大程度上削弱敌人,也可以使整个汗国的牧民和军队的凝聚力提升。 资源,人口,财富,地位。 以草原的社会结构来看,这些贵族们所求的东西在无战争时期想要短时间暴涨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选择走经商这条他们不屑于走的路也同样需要时间的浸润。 从孟卓此次让格日勒图和那日苏同处东部战场,并且以前者为主导地位就可以看出,蒙苏汗国的下一任可汗继承位,很大程度上已经决定下来了。 这些东西,不光奥尔格勒、赛罕台吉,甚至拓跋宏、格日勒图、那日苏等数人都心知肚明。 奥尔格勒看着大帐一侧的那日苏,发觉自己跟他的处境很像。 可以说,那日苏唯一的翻盘点就在这场南征中。这大帐里里外外、密密麻麻的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一些手段是没机会用的。 明面上,那日苏能超越格日勒图的翻盘点就只有军功。 军功虽然不是唯一衡定继承人实力的标准,但对孟卓可汗这种边将出身的人物来讲,的确是其中较为重要的一点。 奥尔格勒觉得自己眼下也是同样的境遇,想要超过呼斯麦,唯有展现压倒性的价值才可以。 至于老三西力德格,他在奥尔格勒的心中早已经被排除资格。这几年的势均力敌让这个小老弟有些分不清大小王,也诞生了一群没脑子的簇拥者。 奥尔格勒暗自嗤笑一声,一个穆罗尼亚小婢生养的,顶了天也就是个野种,还真以为有些小聪明就能翻身吗? 他瞥了一眼西力德格,冷漠的眼神让后者只觉一阵阴风袭去。 右手边的西力德格不知道老二是抽了什么筋,身上阴气这么重,不会是身体被掏空了? 于是他嘲笑地扯出个冷笑,朝奥维格勒白了一眼。 “萨博尔城……真的只是走个过场吗?”奥尔格勒也同样回了一个白眼,在心中暗自思忖。 他明白,苏合和额尔敦眉眼间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 在班加罗尔的攻城大军中,这两人也算是中坚力量,但如今却被派往一个未知的地方,这无疑是一种边缘化的待遇。 被点名道姓前去萨博尔城,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 萨博尔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指望着几万人能在寒冷的冬季攻下萨博尔,简直是痴人说梦。 拓跋宏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帐另一侧。 那日苏眼看赛罕都派了两人,也点了麾下唯一的一等那颜。让别人出行,他是真的不放心。 对于哥哥格日勒图麾下的这个拓跋宏,那日苏心里很是忌惮,同时也极为防备,他是真怕拓跋宏把他手下的人全都阴死。 他麾下下兵马的数量本就处于劣势,要是再被明目张胆地阴一波,那可真就比不过格日勒图了。 于是他将出行的一等那颜拉至耳边,面色凝重地耳语了一番。 拓跋宏已经回到位子上,看着那日苏两人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边窃窃私语,不由得感到无语。 啧啧,这是把我当坏人了啊! 拓跋宏偏过头,捏着拇指跟食指,对身后站着的几个部将说道: “你们说,人跟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多一点点信任呢?” 第10章 班加罗尔战役(静观其变的城主) “拓跋宏,你的胆子太大了。” “鸿台吉,长时间停留在班加罗尔只会将我们留在布伦纳城的牛羊消耗一空。 臣只是想找些机会寻求一些突破口。” 拓跋宏指向留养牧畜的布伦纳城,那里还有近万的骑兵留守。 牧畜里还有些临近分娩的牛羊,城里较城外更加暖和,不至于被冻伤。 至于蒙苏马,它们天生耐寒,体表覆盖了一层保暖的毛发,眼下这种天气还不至于将它们冻死。 格日勒图看着周围远远散开的亲卫,确认周围没人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用很是严肃的语气对拓跋宏说道:“你记住,这几个人不能死。” 拓跋宏知道,格日勒图所说的是这次跟着他的那日苏台吉和赛罕台吉手下的这几个那颜。 “请鸿台吉放心,臣必谨遵旨令。” 看着拓跋宏低下头行礼,格日勒图这才放下心来。 那日苏和赛罕麾下的这三个那颜,所带上的是他们麾下的全部兵力,跟拓跋部和巴山部加在一起,足足有三万人。 三万骑兵的调动自然无法逃脱班加罗尔守军的观察。 站在城墙上,他们清晰可见远处的蒙苏大军,如同制作黑面包的斑驳面团一般,其中一小团被拽出,向东行进。 “快!告诉城主大人,蒙苏骑兵在分军!” 北城的传讯兵听到守将的话,赶紧一溜烟地跑到城墙下,跨上马就往南边赶。 城主府。 坐落于整座城池靠近南边的位置,同时也是整个班加罗尔的权力象征。 相对稳定的环境,并不能给班加罗尔的平民带来更富裕的生活。 从他们手中缴纳的税费使城主府的外观壮丽而宏伟,墙壁上雕刻着一些类似于圣教壁画的图案,每一道线条都显得精致而有力。 高耸的塔楼直插云霄,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城主的无上威严。门前宽阔的石阶两旁,矗立着两尊巨脸石像,空洞的双眼看起来像是被生生挖去了眼珠。 传讯兵走进城主府。 大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壁画,上面描绘着城主——艾伯特碧维斯年轻时英勇善战、征服四方的壮丽场景。 虽然那次仅仅是打败了穆罗尼亚的一个千人团,但艾伯特碧维斯也称得上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城主了。 从个人勇武的程度来看,起码比那些上任在法瑞斯帝国腹地的几个城池的城主要强些。 壁画下方是一张长长的红木桌,桌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器皿和珍贵的宝物。 城主艾伯特毕维斯轻轻摩挲着手上银白色的指环,这是从美斯特城的圣教教堂中请出的一枚权戒。 通常只有区域主教之类的人物才能拥有这类戒指,所以也称为主教权戒。 艾伯特毕维斯虽然不是区域主教,但确实是个虔诚的圣教信徒。 或许是他的“钱诚”感动了圣主,耶和华主教得以亲自接见,并将这枚并无实质作用、同时却饱含深刻意义的权戒戴在了他的手上。 此刻,艾伯特毕维斯正坐在位子上,头上顶着的帽子上,有着三条貂皮作为装饰,这种貂皮柔软而光滑,显得很是高贵与不俗。 艾伯特毕维斯转动着手上这枚权戒,嘴里念念有声,眼神也是肃穆而虔诚。 “城主大人,蒙苏骑兵已经分兵,分出的几万骑似乎正前往萨博尔城。”从北城赶来的传讯兵登入府中,这样说道。 城主艾伯特毕维斯身穿外部镶嵌白色毛皮边的红色丝绒外套,头也不抬地朝传讯兵说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 见艾伯特毕维斯出神,通讯兵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城主大人?城主……” “够了,还不快闭上你聒噪的嘴!”艾伯特毕维斯眉目有些不悦,因为前者打断了他虔诚的祷告。 “永世长存的圣主啊! 愿您的智慧充满我的心灵,指引我的道路,点亮我的未来。 在圣教的名义下,我得以虔诚地敬拜您,寻求您的庇护和慷慨的恩赐……” 在将祷告词念过一遍后,艾伯特毕维斯这才抬起头,看向传讯兵:“你刚才说,蒙苏骑军分兵了?” “是的,城主大人,他们分出了三万轻骑,朝萨博尔城的方向赶去了。” 艾伯特毕维斯的脸上明显有些不悦:“只是分出了三万骑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在祷告完圣主之后,他紧张的心态明显得到了放松。 “蒙苏骑兵的大部队现在在哪儿?” “大人,我正要跟你说呢,”传讯兵的脸上有一丝急迫,“他们已经开始动身,往萨瓦尔河的方向去了!” “什么!” 艾伯特毕维斯先是吃了一惊,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权戒。 权戒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皱了皱眉头,艾伯特碧维斯的脸上依旧有些惊讶,随即用手指轻轻转动着权戒可以自由滑动的戒身。 这种独特的工艺即便在法瑞斯帝国境内也少有金银匠能做出来,可想而知权戒的不俗。 “他们是怎么敢的呢?”艾伯特毕维斯的眼神中带有疑惑,这话虽然是向传讯兵问的,但更多其实是在自问。 而传讯兵也并不能剖析蒙苏铁骑的动向和意图,他只能略显尴尬地讪讪一笑。 “走,我们去看看。” 艾伯特毕维斯将身上的红色丝绒外套紧了紧,头顶貂皮帽的貂皮随着他的起身而跳动着,柔软得仿佛真的有三只雪貂伏在帽子上。 出了城主府大门,二人一路驱马往班加罗尔的西城墙赶去。 等艾伯特毕维斯站在城墙上,已经能看见这些并不是极速奔驰的蒙苏铁骑,开始浩浩荡荡的向萨瓦尔河的方向行进。 “真是去雷曼尔城?还是在勾引我?” 毕维斯的语气带有一丝不确定,要是放任这些骑兵过北境防线,陛下一旦追责,他的位子可就不保了。 “寄给希多尼亚侯爵的信还没得到回复,也许我们该再等一等。” 他身边的骑士长,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骑兵,建议道。 第11章 血腥玛利亚 几乎在同一时间,穆罗尼亚帝国境内。 什米尔堡和兰斯顿城中间的平原上。 背靠着三条衔接在一起、已经彻底被冰封住的大河,圣殿骑士团和两万法瑞斯军队正遇到了兰斯顿城派出的援军。 战争一触即发。 双方士卒正在冲杀的战场一眼望不到头,积雪在挥洒的热血下短暂化开,如同一片血色汪洋。 即便是在这寒冷的冬季,即便那些死去士卒的鲜血很快就被平原上的雪稀释成血色冰晶,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沉沉的肃杀之气,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住,折损的利剑与长矛被半掩在那块红色的雪原上,它们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满身血污的士兵们,眼中汹涌着仇恨的目光,在场的这些不论是法瑞斯人还是穆罗尼亚人,绝大多数都对自身抱有着必胜的信念。 这是世仇,无关乎谁是侵略者。 “杀!” “杀!” 野兽般的嘶吼声自北向南、此起彼伏,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那些伤口上的血色也很快转移到双目之中。 他们猩红的眼神在短时间内已经是无法消退了,这是周围嘈杂的环境以及狂热的气氛所感染的。 与这些人不同,此时的圣殿骑士团还镇守在大军后方,并没有参与到这些步卒的进攻。 笔直而又细长的十字剑就斜挎在这些圣殿骑士的腰间,他们左手的臂弯处还挂着鸢形盾的内扣。 纯白色的罩袍披在这些圣殿骑士的肩上,就连他们手上骑枪的颜色都被清一色涂成了雪白。 白色的确能象征圣教足够纯粹,因此圣殿骑士的装束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这个圣洁的颜色。 只不过,眼下这些白色的罩袍或是武器,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些血迹,这都是之前的战斗留下来的。 除此之外,圣殿骑士团的徽章也非常有特色,它由两名持盾和矛的骑士共骑一匹马构成。 这个徽章不仅展示了他们的军事力量,也体现了圣教成员之间的袍泽情谊。 圣殿骑士们骑着高大的战马,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原上伫立,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处在骑士团最后方的两人分别是主教耶和华以及那名苍髯白发的地区主教,两人皆手持十字剑,神色肃穆地看着远方的战场中心。 两万法瑞斯步兵已经跟对方的援军厮杀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战斗了,原本被调去攻打什米尔堡的士兵足足有4万人,在攻打什米尔堡和在脚下这片平原上野战的途中已经丢下了法瑞斯人近两万具尸体。 对面是来自兰斯顿的援军,要不是为了拖住他们,耶和华等人也不会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野战。 圣殿骑士团所在的位置,还有着三殿下以及他的护卫军。 “耶和华教主,该你们发动攻势了。”三殿下看着远处绞成一盘的数万人,这样催促道。 “遵命!” 耶和华二人驱马向前,等到他们走到队伍最前列,目光看向前方,声音却能传递到身边500名圣殿骑士的耳中:“至高无上的圣主! 我们奉您的名集合在一起,求您使我们脱免战争的苦痛,让剑刃与鲜血救赎这些穆罗尼亚人的灵魂!为了圣教,赞美圣主!” “为了圣教!” “赞美圣主!” “……” 圣殿骑士团的骑兵们一边高呼着,一边从腰间的罩袍下取出一管猩红如血液的药剂,一路远征过程中这种药剂几乎已经消耗殆尽,所剩的也无几支。 伴随着这管药剂饮下,圣殿骑士们的脸上逐渐涌现出狂热,猩红的血丝开始慢慢充斥眼白,他们能够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沸腾。 “骑士们,英灵殿将永刻你们的名字!为了圣主,战!” 耶和华拔出腰上的十字剑,指向天空:“你们的灵魂将永垂不朽!” “永刻英灵殿!” “为了圣主!” “不朽!!!” 圣殿骑士们呼啸着,催动战马冲向战场。 一旁的三殿下看着这些圣殿骑士毅然决然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些艳羡。 随后,他盯着那些被圣殿骑士们随手甩在地上、小小的空药剂瓶,更是艳羡不已。 这些药剂就是这些圣殿骑士强大的来源之一,也是三殿下这一路看下来最为惊艳的东西。 除去严格的纪律性和精良的装备,这种类似于强心剂的药水才是圣殿骑士所向无敌的底牌。 而这种药剂的配方恰恰只有耶和华一人独知,尽管如此,三殿下也拿到了几管。 他自己喝了之后,的确有效果。但随后让他麾下的骑兵试了一下,效果却显得不尽人意,甚至可以说毫无作用。 耶和华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只有虔诚的信徒才能发挥这种“血腥玛丽亚”的威力。 据教主耶和华所说,这种药剂传说是圣主之母,也就是圣母玛利亚的一滴精血所赐,现在还留在美斯特大教堂的圣杯中。 圣杯里的水的确是红色的,也许是经稀释后成就了这一瓶瓶的“血腥玛利亚”。 当然,这个噱头即便是信奉圣教的三殿下自己,都对此表示存疑。 “报!” 一名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 临近了三殿下所在的位置,他渐渐放缓了速度。 “是国都传来的信件。” 三殿下接过信,看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内容,面色有些难看。 随后他侧过头,看向并未冲入战场的耶和华和苍髯老者,语气稍微有些沉闷:“耶和华教主,父王让你们赶紧回去。” 耶和华和地区主教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无奈。 “可是……圣殿骑士团还在场中厮杀。” 三殿下的脸上有些许尴尬,同样也有一丝喜色:“不,父王的意思是,只让你们二人回去。 我送回国都的信已经被父王知晓,听说你还有另一种圣殿军士的速成训练方法后,他准许你从信徒中招募更多的能战之士,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原来是这样,我这就即刻返程。” “我会派出一队亲卫护送你们。” 第12章 麦酒村 萨博尔城的西边。 麦酒村。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大雪过后,阳光透过云层和雪地间的缝隙洒下,大地上的积雪颜色白得比那些昂贵的盐要来更加的鲜亮。 “这些雪要都是咸的,那该有多好!” 小米勒用手指着树下的积雪,有些贪心地咂了咂舌头。 “咸、的?” 他的弟弟小小米勒狠狠吸了一下快溜到嘴里的、长长一截的鼻涕,小小的眼神里明亮了几分。 他才刚会说几句话,路却已经走的很稳当了。 只见小小米勒将头往前一探,噔噔噔地就往前蹿去,看速度只比村东头的大黄慢了一丢丢。 他伸出小手,在哥哥指的雪地里抓了一把雪,就往嘴里送。 “哇!” 才刚入嘴没多久,小小米勒就将雪球吐了出来,一边缩着脖子吐着舌头,好不容易吸上去的鼻涕又挂到了上唇。 小小米勒轻舔了一下,哥哥又在骗人了,雪还没自己的鼻涕咸。 “哈哈哈,小米勒,你弟弟真傻!”说话的是村东头的小沃克。 “你弟弟才傻!” “不光你弟弟傻,你那酒鬼老爸也傻!” “我爸不傻,我爸是村子里喝酒最厉害的!” “我爸才厉害!” “我爸一次能喝半桶麦酒,你爸爸能行吗?”小米勒将手张开,半抱着做出一个酒桶的形状。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爸一顿能喝一桶!” “……” 尽管小沃克的父亲不是个酒鬼,但小孩子之间的争强好胜让他夸下了海口。 村东头的歪脖子树前,这群孩子就这么围在一起,看着小沃克和小米勒的口舌之争,但却没有人阻止。 这些孩子衣衫破旧,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色青黑。 这个季节里,他们更是可怜,皲裂发黑的手上长着大大小小的冻疮,鼻子底下永远挂着那截脏兮兮的鼻水。 有的孩子因为保暖不当,耳垂冻得发炎溃烂,直流脓水。 不过这些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生命力也确实是挺顽强的,毕竟弱的都已经死了。 一时间,嘈杂的动静吸引来了周围的村民。苦闷的冬天里,能有这样的露天表演可看,实在是难得。 孩子们所说的一顿喝一桶酒、半桶酒的,完全是吹嘘过头了,即便这个村子以麦酒为名,也不是谁顿顿能喝得起麦酒。 老实说,这个村子里孩子的数量不少,有绿眼睛也有蓝眼睛的。村子里的人血脉混杂,不全是纯种法瑞斯人,祖上也可能是来自穆罗尼亚的。 一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这些没有文化的村民对自己的血缘认知。起码现在,他们是法瑞斯帝国、萨博尔城区域管辖内的村民。 手里拄着粪叉、站在歪脖子下的那个,是村西头的马利尼,他是个30余岁还没有娶妻的老光棍,用他的话来说,不结婚是因为讨厌孩子。 这不,马利尼看着这两个讨厌的小子,计上心头。 “喂,喂,喂!”他刻意发出噪音,将两人的对话打断,同时也吸引了周围的村民,“小伙子们,要我说啊你们比试的东西都太没有意思了,咱们麦酒村谁不会喝酒啊?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来点有新意的……”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那你说,比什么?”小沃克叉着腰,瞪着马利尼。 “好吃的东西谁不能吃啊?”马利尼眼珠子滴溜一转,瞥到手上的粪叉,干笑一声:“哈,要是谁能吃下世上最难吃的东西,那才厉害哩~” 小米勒歪着脑袋,看向驻着扎粪叉的马利尼:“什么是世上最难吃的东西?” “难、吃~”一旁的小小米勒皱着眉头,“雪~” 马利尼心中暗笑,不经意间将手里的粪叉倾倒在地,整个人也踉跄了一步。 他嘴里却是循循恶诱道:“哎呀,什么是世上最难吃的东西呢?你们比叔叔聪明,应该想的出来?” “是大粪!”小沃克盯着还粘着黄褐色痕迹的粪叉,高兴地叫了出来,说着还一边挑衅似地朝小米勒看去。 后者当即叫道:“我爸能吃一斤大粪!” “我爸能吃十斤!” 小沃克不甘示弱地将这个数字乘以了十倍,尽管他并不知道十斤大粪对他父亲的味蕾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不——能!!!” 一道身影扒开人群,一个箭步将小沃克的耳朵揪了起来。所幸他那耳朵没生冻疮,饶是如此也瞬间红润了。 老沃克不知什么时候从角落里窜了出来。隔着大老远他就听到自家儿子的大嗓门从村头的空地上传来,这凑近一听差点没把他送走。 他的脸黑的发暗,尤其是在这样亮堂的雪地里,显得尤为明显。 “滚滚滚,都看个屁!一个个闲的没事做了?赶紧回去!” 他拽着小沃克的耳朵,挤过拥挤的人群,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掠过,盘算着究竟是谁怂恿的儿子。 马利尼早已将头埋下,盯着粪叉上的黄褐色哼着小曲,那架势恨不得要把脸凑上去。 “嘘~” 没了乐子,人群一哄而散。 小米勒看着弟弟费力地吸着鼻涕,一把拽过他的手,往鼻涕上一抹。 然后将小小米勒的手塞到后者的嘴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两人就这么并排往村西边的家里赶。 他们的家在村尾第三户,此刻,里面正传来一些较为原始且激烈的碰撞声。 在这样一个茫茫的冬季,工作量比前三季要少上不少。 无非是些伐木、采摘、酿酒、搬运的活。 如此苦闷的生活里,能够获取乐趣的方式不多。米勒夫妇能够把玩的,也只有各自性别不同所带来的身体上的不同构造。 这些天米勒每天早早地就干完活,然后跟妻子闭门造孩,争取生上第三个孩子。 尽管没人给他们的积极奖励物质上的补贴,但谁说米勒夫妇这种原始冲动是为了浇灭各自躁动的心呢? 这样做恰恰是为了他们生存的意义。 这项运动也是他们唯一能寄托的希望,希望能繁衍更多的后代,来改变早已界定的命运。 第13章 有些骑士不配称骑士 “你说,小米勒长大会成为什么?” 米勒的意识有些许模糊,妻子的疑问让他猝不及防。 “像我一样强壮的搬运工?” 米勒将强壮二字咬的很重,伴随着他的回应,妻子发出惊呼。 她将手按在丈夫并不算十分强壮的胸肌上,感受对方胸口上毛发被汗水浸润带来的绵湿感。 不知是痛感还是浓烈的酒味,让米勒妻子的眉毛微微皱起。 尽管她是个姿色平平的妇人,但这样微蹙的表情依旧勾勒起了米勒的冲动。 “小米勒~会不会~成为一个骑士?” “骑士?!” 米勒一个哆嗦。 骑士,两个简单的字眼却让他瞬间清醒。 他淡绿色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妻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爸爸,我回来了。” 此时,门外响起小米勒的声音。 “快,孩子回来了,”两人之间的平静由米勒率先打破,他将灰扑扑的打满补丁的外套穿上,快速提着裤子,冲门外喊道,“我来了!” 说着,他一个窜步打开房门,看到小米勒正带着弟弟,站在鸡舍旁。 “咯咯~” 小米勒正和弟弟盯着一只母鸡,这是全家最为宝贵的财富。 米勒松了口气,将身子一立,挡在了大门口。用来做门的木板历经年久,缝隙处并不完全贴合。 看到父亲出现,小小米勒再次将头往前一探,同样噔噔噔地就往前蹿去,看速度要比村东头的大黄还快一丢丢。 小米勒也是雀跃着向前跑去,两个小小人儿被父亲勾在怀里。 听着两个儿子的欢笑,米勒伸手在他们的栗棕色头发上揉了揉。 小米勒仰起头,用如出一辙的淡绿色眼瞳看着父亲,把下午发生的故事讲给他听。 米勒看了看大儿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老二。挂着鼻涕的他也仰起头,天蓝色的眼睛呆呆地笑着。 看着这双眼,米勒怔了神,耳边还萦绕着妻子那句话。 “踏,踏,踏……” 一阵稀疏的马蹄声从村东头处传来,打断了米勒的失神。 “来了……”他喃喃道。 几十名骑士很快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都给我滚出来!” “你们这帮贱民!” “收粮了!” 这已经是这个冬天以来,这些骑士第三次来收粮了。 两名骑士驾着马,笔直的往米勒家而来。 两人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上半身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却很清瘦。一人留着短须,一人留着络腮胡。 他二人都穿着一件留有胸甲痕迹的皮外衣,束着一条铜扣串成的腰带,带子上系了一柄长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防具和武器。 “贱民,”络腮胡的那个骑士看着米勒,“又见面了。” “愣着干嘛,还不带路?”另一名短须骑士这样说道。 米勒苦笑着,让开了身子,将两个孩子推到一边的鸡舍旁,嘱咐他们不要走动。 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骑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事实的确如此,他们奉城主之命搜刮附近村子里的余粮。 东边的战事很是焦灼,据说双方在穆罗尼亚境内的巴斯托卡城打的很是火热,所以对前方补给的粮食供给量要持续增加。 补给线肯定是越近越快才好,萨博尔这种有些竭泽而渔的做法也就不足为奇。 尽管法瑞斯国王许诺,这些额外支出的供给,后续将会从后方几个城市调遣粮食来弥补萨博尔城的损失。 但国王可没说这些粮食会弥补给平民百姓。 两个骑士走进厨房看了一圈,锅碗瓢盆舔的比雨淋过还干净。 “两位大人,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实在是没富余的粮食了。”米勒无奈地说道。 “吱吱~” 一只老鼠从角落里窜出,眼疾手快的短须骑士一脚踩住老鼠的尾巴,并掏出长剑一瞬间就精准刺中了它的身体。 米勒苦笑着:“两位大人,您们看,我家穷的连老鼠都要逃走。” “没有粮食,哪来的老鼠?!”长着络腮胡的骑士掏出剑,指了指短须骑士剑尖上还在抽搐的老鼠。 “这……” 长剑搭在了米勒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像外面地上的雪一样无情。 “快点拿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络腮胡骑士的剑尖轻轻在米勒的脖颈处摩擦,带出一丝丝殷红的血珠。 “我拿,我拿……” 米勒终究还是害怕了,他推开隔间的门,从床榻下拉出小半包大麦粉。 妻子蜷缩在被子里,完全不敢露头看。 米勒叹了口气,每天的劳作本就只能换来当天的口粮,这半包大麦粉还是攒了不少时间的。 络腮胡骑士跟短须骑士对视一眼,勾起狞笑。 “这房间里应该还有你私藏的粮食,我们要好好找找。” “哼,你出去!” 米勒的眼神有些猩红,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在之前他们就打着这样的名义…… 有些骑士已经完全丧失了骑士的荣誉,背地里犯的都是些该下地狱的罪恶。 “怎么,不想活了?” 络腮胡骑士将剑笔直抵在米勒的胸口上,眼神中带有戏谑。 尽管他们并不嗜杀,但要是有人死在阻碍收粮的名义下,想必城主大人也不会太过计较。 锋锐的剑锋抵着米勒的胸膛,将他的身体一步一步地逼退到房门外。 随着木门吱呀摇晃着,最终紧紧闭牢,房间里也开始发出一阵沉闷的嘶吼。 米勒背靠着门,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双手无力地耷拉着,眼神里满是涣散。 十几分钟后,两人提着裤腰带推开门,眼神中只是透着无趣。 一个既不痛苦又不快乐的女人,是绝不会让男人快乐的。 “咯咯~” 鸡舍里传来叫声,也提醒着两人还有东西没带走。 短须骑士往前走了几步,拽开两个孩子,将母鸡擒在手里。 他淡蓝色的眼瞳轻轻瞥过小小米勒,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走。”络腮胡骑士提醒道。 “来了。” 短须骑士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大门。 临走前,他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游离一圈。 “啪。” 一只死老鼠被甩在男人跟前。 …… “踏踏——” “踏踏——” “哪来的马蹄声?!” 第14章 搜刮 “哪来的骑兵?!” 骑士领队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面色狐疑。 一旁拴住的战马发出惊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簌簌~ 澎湃如海浪般的动静,让地面上的积雪开始震动起来。 “踏踏——” “踏踏——” 即便积雪累累,草原轻骑的马蹄声依旧无法消退。 发出的嘈杂动静简直像要把这些骑士的脑袋塞进滚筒洗衣机里,脑瓜子嗡嗡的响个不停。 “哪来的草原人?!” 看着不远处雪尘飞扬,从各家各户逮狗抓鸡的骑士这才急匆匆地来到空地上。 “该死,快撤!” 这几十名骑士丢下缴粮的木车,仓皇而逃。 村子四周没有冲锋的号角,没有贯彻天地的鸣镝,有的只是急剧加速的马蹄声。 这些马蹄踢踏的声响如鼓点一般,越是靠近麦酒村,越是显得急促。 麦酒村的主路不算太宽,这村子里也从未出现过什么发迹的富庶人家,更别提愿意花钱修缮了。 向来是晴天还算过得去,一到雨天就成了烂稀泥。 这些偏软的土地上除了偶尔一些碎石和上面的积雪外,什么都没有。 坑坑洼洼的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这些骑士身下的战马虽然高大,但终归是要提速的。 “呦欧呦~” 远处疾驰而来的草原轻骑,狞笑着从麦酒村外两侧的空旷处左右包抄,一直到村东头两里地才追上这些骑士。 格日勒图的身边,拓跋宏麾下留了拓跋律、拓跋征两人,以及1000名身穿锁子甲的骑兵。 其余轻骑外加各类工匠和一些牧民军都被拓跋宏带在身边。 三万人的骑兵部队,虽然不能如臂挥使,但好歹也是拓跋宏第一次主领如此数量的军队。 赛罕台吉麾下的苏合、额尔敦两人,虽然都是二等那颜,但貌似不是很合得来。 额尔敦那颜是个三十岁不到的糙汉子,圆脸弯眉,两颊的皮肤冻得发紫,覆毛皮甲的下腰处,左右各别了柄弯刀。 苏合那颜有近四十岁,不光肩窄,身形也削瘦,背上一节短矛匣,看起来是个掷矛手。 还有个那日苏台吉麾下的一等那颜,叫温都苏,个子很高,体态健硕。同样四十出头,钩镰枪扛在肩头骑了一路。 这些人严格来讲,其实根本不受拓跋宏管辖,都是各俸其主。想要他们出力,除非先让他们见见好处。 这不,左思右想,拓跋宏还是决定带这些人先来搜刮“民脂民膏”了。 萨博尔的守军会不会发现,拓跋宏压根不在意,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城里有多少守军。 或者说他巴不得这些守军能从墙上跳下来跟他玩。这次出来为了够快,都是清一色的轻骑自带干粮,回回炮、牛羊牧畜全都抛之脑后。 反正仗着战马的机动性,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嘛! 虽然在格日勒图那边打了包票,但实际上怎么完成任务全靠他自由发挥。 人嘛,恰饭要紧,先搞点麦饼吃吃。 村子中央。 “麦酒村,这里有麦酒?” 额日乐钦的馋虫已经被酒这个字勾了出来,有些憨笑着问道。 巴彦那看着额日乐钦的死样,忍不住往他脑后勺扇了一下,打断他不切实际的梦:“够胆子你就喝!你要犯了军令,我第一个跟那颜讨要刀斧手的名额。” “我就随口一说。” 额日乐钦挠着脑袋,看着其他几部的骑兵将粮车上的酒纷纷抱走,眼神里满是艳羡。 “阿扎泰,放出哨骑摸清前面几个村子的情况。” “诺!” “陶柏,将村子里的人全部赶出来,清点一遍。” “诺!” 拓跋宏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纥骨元!” “那颜,我在。”纥骨元从拓跋宏身后催马上前。 “所有要补给的水源、粮食,先找村民试吃,没问题了战士们才能带。” “诺!” 拓跋宏扭过头,看向后面的拉克申:“那几个法瑞斯骑士呢?” “回那颜,巴图卢那颜正在审讯。” “走,去看看。” 跟着带路的骑兵,拓跋宏来到村东头的一户院子里。 这些骑士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瓜分了,被牢牢束缚成一排,跪在地上。 拓跋宏看着这些人的嘴肿得很严重,虽然天气不算太冷,但这么光着膀子跪院子里,这些骑士已经哆嗦不止了。 “嘴撬开了吗?” 巴图卢狞笑一声:“嘿,撬开了。” 他示意一旁的骑兵端出一个木桶,拓跋宏定睛一看,好嘛,还真给撬了。 密密麻麻、或黄或白的牙齿在木桶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底,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血泊中。 牙很安静,有些骑士却已经痛的昏死过去。 “督粮的,萨博尔的常备守军还有两万人,”巴图卢的脸色有些凝重,“有五千长弓手。” “我们没攻城器械,萨博尔城里的人靠围是围不死的,城里的余粮就算再少,也够他们吃上大半年。”拓跋宏看着鼻青脸肿的法瑞斯骑士,有些无奈地说道。 紧接着,他径直走向院子外:“走,先去下一个村。” “这些人?”巴图卢稍作询问。 “全都带上。” ………… 麦酒村的中心空地,人头攒动。 整个村子总计146户,共485人。 算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村子,经过探查,这个村子果然村如其名,以酿酒为主业的农户数量较多。 这群看起来过的并不怎么样的村民,眼下对路过的这些骑士施以唾沫攻势,在草原骑兵的冷视下,拘谨地讽刺着这些骑士。 拓跋宏看着他们,倒也没有大开杀戒。这群人的终点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城墙上化为燃烧的灰烬。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这个木然的男人,一名散班将见到他时、他家里的环境复述了一遍。 一个眼神空洞、衣不蔽体的女人,一个双目失神的男人,再加上两个缩在鸡笼边的孩子。 让拓跋宏很轻易就猜到了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事。 “当。” 一柄短刀被丢到男人脚下,看着锋利的刀刃在雪地里反射出银白色的光,男人好像清醒了几分。 他想看看,在经历如此后,男人还有没有反抗的勇气。 “喂,”拓跋宏扯出一个笑来,指了指被完全束缚住的那些骑士,“想报仇吗?” 男人抬起头,看着这些被囚禁的骑士,眼里渐渐有了亮光。 他俯下身子拿起刀,脚步很慢,摩擦在雪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印记。 看着络腮胡骑士和短须骑士,男人的嘴里没有吐出任何一句放狠的话,有的只是脸上的笑,一直笑到癫狂。 “噗嗤,噗嗤,噗嗤……” 一刀接一刀,连续不断的捅着。 尽管短弯刀不适合用来穿捅,但男人仿佛歇斯底里一般,将两人的胸膛捣得稀烂。 “可惜了……”拓跋宏看着角落里互相牵着的两个小不点,小的那个还拽着一只死掉的老鼠。 “一把好刀。” 第15章 科林村议事 “跟上!跟上!” 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们被草原骑兵催促驱赶着,不用任何的绳索束缚。 在雪地里,两只脚终归是跑不快的,更何况骑兵的数量要远远超过村民。 就这样,骑兵们很快越过一亩亩早已空荡荡的果林,抵达了目的地。 科林村,一个大型村落,拥有近千的人口。 作为距离萨博尔城最近的村子,科林村无疑享受了临近城市的便利。 首先是村里的基建做的不错,起码有条还算过得去的主路。 其次,这里的村民从衣食住行上来看也比周围的小村子要好上不少。 即便在以种植果树为根本的科林村里,村民们并不完全具备管理果园的权力。 因为这一亩亩的果园,由城中的一些贵族来管理,他们跟村民们之间是雇佣关系。村民们一般只能从贵族那里获取一部分果实的交换或购买。 应该说,这些村民其实也逃脱不了农奴的范畴。 但农奴二字实在是太过于范围化,种粮食、种果树、畜养牧畜这些工作都是不同农奴的类型,他们在法瑞斯的土地上也并不等同于完全失去自由的奴隶。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算是半个自由人,拥有财富的程度只取决于所属领主的心有多黑。 在法瑞斯帝国、穆罗尼亚帝国、甚至卡莱亚王国的领土上,村落其实就是开放式的庄园,两者之间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围墙。 村落是庄园扩大版的展现,突破庄园小小边界限制的村落,除了在防御上显得薄弱外,具备所有一切庄园的特质。 比如,村民们从掌握村落的农奴主(也就是村长)的手中获得土地的使用权。 作为回报,到了一年丰收的季节后,不论是放牧的还是种田的,都要向农奴主缴纳税金或是实物抵债。 科林村的果树有很多种,在冬季还能吃的果子只剩下了欧楂果,也称枸杞果。 拓跋宏随意地从粮车上抓了几颗,指着村西口的宽阔主路,吩咐道:“让战士们把行军帐撑在村外的空地上,迅速制一批拒马,拦截在各个要道上。” “诺。” 三万人当然不能全都猫在村子里,这里的房子数量毕竟有限。 像拓跋部这些三马换乘的骑兵们,其中一匹战马专门携带的是甲胄和多余的兵刃,另一匹则是带着拆分开的行军帐部件。 毡布和帐构被分别携带,这个任务往往会分摊给十几名骑兵的战马,保证这些战马在不载人的情况下能够尽量减轻负重。 很快,村里村外的空地上都搭起了帐篷。 一时间科林村里热火朝天,将冬日的严寒都逼退在村外。 这里将作为三万草原轻骑的临时驻扎点,用以窥视萨博尔城。 一个村的村长,也就是农奴主,在通常情况下是享有该村最大权力的。 科林村也不例外。 村长家看起来比起一般村民要富庶很多,前后都有院子,里里外外占地约300平米。 拓跋宏没打声招呼,直接征用了。 至于村长嘛,他现在连睡狗窝都排不上号。 拓跋宏啃了一口欧楂果,腐烂的欧楂果肉比较粘稠,味道比苹果酱更甜,带着一些柑橘的清香,还有肉桂和甜枣的味道… 其实这东西秋天就熟了,不过刚熟时果肉又硬又涩,得在寒风中腐烂后才能发酵出不错的味道。 “阿扎泰,放出哨骑,去萨博尔城外溜达一圈,看看城里什么反应。” 拓跋宏并不打算藏着掖着,骑兵们动静太大,估计已经让萨博尔的侦察兵发现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摇大摆的骑在萨博尔城主脸上。 此刻拓跋宏正靠在躺椅上,身下的棕熊皮顺滑又暖和,应该是花了大价钱的,现在倒便宜他了。 “这熊皮,咱离开的时候记得收起来带上。” “诺。” 拓跋宏挑了挑眉,示意一旁的阿瑟,后者听后点了点头,走出卧室。 巴图卢在屋子一侧的壁橱里不断地翻找着。 “嘿,老东西还挺会享受的。” 半晌,两瓶未拆封的葡萄酒被他握在手里。淡黄色的玻璃酒瓶,封口处勾勒着繁杂的法瑞斯铭文,看包装貌似很精美。 “嘿!稀俏货。”巴图卢将木塞一扯,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回味道:“唔……还不错!” 说着他将另一瓶遥空递给拓跋宏,后者却是摆了摆手:“少喝点,还是来聊聊这仗该怎么打。” “害,闹点动静出来不就行了,”巴图卢吨吨灌了两口,“这些法瑞斯人不就爱写信吗?打到他怕,打到他写信求援为止,还怕引不来援军吗?” “问题是,怎么打到他怕?”额尔敦坐在拓跋宏对面,双脚驻地,手放在膝盖上,同时身子前倾。 苏合在壁火旁烤着手,听到这儿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拓跋宏将最后两颗欧楂果一同塞入口中,感受着欧楂果肉的绵密,缓缓道:“攻城梯已经在造,再过几日,试探一波。” 温都苏也已经躺在了床上,微微眯着眼,好像要睡去一样。 听到拓跋宏说攻城,他睁开了眼:“这次出行到萨博尔城,我们可没带上回回炮。 你说攻城,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得要你拓跋部先起个头。” 这几人里,他是对拓跋宏最不待见的,也不知那日苏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们谁都先不上,就佯攻。”拓跋宏顺手抓起小圆桌上的布,将粘在手上的粘腻果汁抹了个干净。 他朝温都苏瞥了一眼:“萨博尔城里不是有五千长弓手吗?布伦纳的城主视农奴为草芥,我看看萨博尔的城主愿不愿意浪费些箭矢。” “若他不愿意呢?” 巴图卢将另一瓶酒递给烤火的苏合,接过话笑道: “不打那就杀,远远地立在城门外,隔几个时辰杀一批人,最好再找些法瑞斯村民咒骂萨博尔城主无能。要不了多久,全城不就都传遍了? 他哪怕是惧战不出,也会写那鸟信招援手来,咱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拓跋宏双手抱头,身子慵懒的摊开:“是啊,该急的人是他。” 第16章 佯攻萨博尔 时间总是在黑夜和白天的更迭中不断流逝。 经过一夜的休整后,三万余人的大军开始启程。 其中包含部分被俘虏的村民,但不包含孩童。 眼下若是在打草谷,拓跋宏会将他们全都带走,但现在是正打算攻萨博尔城。 先不说这些累赘能挡几只箭,就是这短距离的急行军,等走到那估计就能累死一批小崽子。 他们被留下了,父母被带走的他们今后大概率只能当孤儿。 至于这些孩子该如何存活? 也许经战马踩踏后的欧楂果能让他们裹腹几天,又或是从暗仓里找到些蒙苏骑兵们没带走的粮食 不过,哪有草原人会在意这个,拓跋宏也是如此。 高于勒勒车不杀,仅仅是草原人为数不多、代表仁慈的象征。在必要的时候,勒勒车轮也可以选择用躺下的方式存在。 将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抛之脑后,拓跋宏跟其他几个那颜一起前往萨博尔城西部。 姑且先将这支五个那颜组成的军队称为那颜联军。 三万人的那颜联军中,各部整体军事实力的层次差跌不小。 以拓跋部为首的5000骑兵整体装备完善,兵种分工明确,且有大量探马赤哨骑获取战场情报。 当然,其中夹杂的1000牧民和匠人论战斗力是不能跟其他部落的正规骑兵相比的,这个不能硬吹。 那些法瑞斯骑士的战马被拓跋宏直接私吞了,就这些数量的战马,苏合、额日敦、温都苏三人谁也不好持反对意见。 法瑞斯战马跟蒙苏战马体型差距不小,它们能支撑具装重骑的高额负重,离不了精饲料的喂养。 可以说法瑞斯骑士的战马喂养消耗几乎是拓跋部战马的三倍。 这里的消耗不是指饲料的数量,而是指喂养成本。 在蒙苏草原优良的牧场上,牧草的品种与法瑞斯地带完全不同,那些富含粗纤维、糖分、蛋白质的牧草只有在北部的大草原上才能扎根。 不过,平日里吃例如苜蓿之类的优质牧草的蒙苏战马,体力和状态都难以适应剧烈的战场消耗。 为了保持拓跋部骑兵坐骑行军过程中的状态,负责后勤的牧民们通常会在草料中添加一些盐巴。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用以主战的那部分坐骑喂一些混合了豆粉、燕麦、小麦等精饲料。 是的,小麦、燕麦这些奴隶们甚至有些牧民都吃不上的东西,是战马口粮的一部分。 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这批战场骑乘的战马不会掉膘,能够随时拉得出去,保证整个骑军的战斗力。 饶是如此,法瑞斯战马的伙食也在此基础上翻了三倍。 清一色的小麦、燕麦、豆类等精饲料,甚至还有鸡蛋。 是的,没有野草。法瑞斯地带长出的草只能叫野草。 马的肠子直,特别娇贵,让它们吃这种野草一天得吃上12个小时,就算把嘴嗦秃噜皮了都获取不了足够的营养。 科林村跟萨博尔之间,20公里的直线距离不算太远。即便是赶着村民,也只需3个多小时就到了。 自周边村落在几天内相继失联,萨博尔城主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谨慎的他派出了几队侦查骑出来搜索。 但很可惜,总计百余名骑兵相继石沉大海。 拓跋宏一行人抵达萨博尔城西后,先是看到城门紧闭,显然早有防备。 “攻城。” 拓跋宏高坐马背上,冷静道。 村民们被骑兵们推搡着,拖着攻城梯冲向城池,组成了“不敢不死队”。 不敢,是不敢抵抗锋利的弯刀。 不死,是一种自我催眠。 西城墙上,大部分的兵力集结在此。 萨博尔城的城主能明确看到,远处乌泱泱的那群蒙苏骑兵如乌云般声势浩荡。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骑兵并没有分散开来,只是对峙在东城门外,遥遥相望。 萨博尔的城主早已经下令收集所有守城用的材料。 滚石、檑木已经在全城范围内加紧调取,金汁熬成的糊糊足以让一旁不断搅和的“掌勺”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份职业。 这群天杀的,是谁说大厨一定能熬出比例最佳的金汁,究竟是谁?! “掌勺”面如死灰地搅动着手里的木棍,鼻子里塞的两卷棉花只能说作用有限。 他也不敢轻易大口张嘴,这种呼吸间翻涌回鼻腔的催吐感,已经让他把午饭全吐在锅里了。 城墙垛口边,那些离得远远的士卒心里可不这么想。 瞧瞧,人家不愧是厨子,有秘方嘞! 但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打算用来对付这些村民们的。 区区没有盔甲的村民,让法瑞斯长弓手来上几轮齐射,就能解决。 滚石、檑木还有散发恶臭的金汁,那都是为持盾的草原攻城步卒所准备的。 在萨博尔城主的号令下,这些长弓手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箭术,对尽管身份不同、但流着相同血液的村民们施以箭雨打击。 这种用平民来攻城的选择,是一种很残忍的手段,起码对法瑞斯人来说是这样。 但对拓跋宏而言,拿村民的命来消耗萨博尔的守城物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半天时间,这次带来的2000名村民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拉克申、额日乐钦,你二人率部去叫阵!” “诺!”“诺!” 手持铁皮做的简易扩音器,俩人催动战马,率部靠近城门口。不过却远远伫立在法瑞斯长弓手的射程范围之外。 一些村民被刀架在脖子上,喊出了教给他们的话。 “萨博尔城主……是个……没屁眼的怂包。” “你,大声点!”额日乐钦拿刀身拍了拍村民的脸。 “他是个没有血性的孬种!” “还有你,也给我大声点!”拉克申坐在马背上,拿脚踢着另一个村民的脖子。 “萨博尔城主……就是个妓女生的杂种!” “……” 一时间,污言秽语伴随着怒骂将萨博尔城主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这上百人骂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折返。 那颜联军直到入夜前还虎视眈眈地盘踞在城门西边的平原上,让萨博尔的守军一度以为他们要在这安营扎寨。 不曾想,那些死去的村民被连夜拖走,不过也是丢在原地,唯有身上的箭矢一空。 第17章 多处求援 当晚,那颜联军回到了科林村。 在其附近村庄的铁匠铺都被拓跋宏征用了,这几个农村铁匠只能拿来打打下手。 尽管这些铁匠都是些造农具的好手,但打兵器跟打农具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不同的工具,在不同的人手中能发挥不同的作用,铁砧和风箱之类的打铁工具也是如此。 镰刀、剪刀、菜刀……这些东西虽然具备一定杀伤力,但考验的是铁匠的精湛手艺。 而箭矢不同,标准化才是箭矢打造的最高追求。 每一支箭的箭头,都或多或少有所不同,接连两支箭射出去也一定存在手感上的偏差。 成熟工匠的作用,就是使这种偏差尽量缩小,小到乃至忽略不计。 维耶鲁夫站在风箱边,手上夹着骑兵们从尸体上取下的法瑞斯标配长箭,无奈地摇了摇头:“那颜,对蒙苏牛角弓来说,这箭太长了,需要削制后再截去一段。” “无妨,我们还要在这儿待上几天。” 拓跋宏随意摆了摆手。 拓跋部骑兵所标配的,不论是骑弓还是步弓,对比法瑞斯长弓来说弓形都要小。 这些长弓的配置箭矢显然不能通用,就像棒子用不了大号安全伞一样,小马拉大车终究会力不从心,那么也只能选择做出适配牛角弓的箭矢了。 每隔两天,那颜联军都要夜伏昼出一次,只在萨博尔城外待上几个小时,把所带的每一批村民都驱赶向城池。 今天也不例外,那颜联军如期而至。 萨博尔城,西城墙上。 城主希尔达威弗尔,有着一头大红色波浪卷,翠绿色瞳孔与之正好相反。 镶嵌玛瑙的十字短剑悬在他的腰间,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 希尔达威弗尔只能将手紧紧握在剑柄端。 城头上飘散的淡淡恶臭使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捂上手帕。 这些原本打算用来对付草原人的金汁,他已经下令熬了三天,所以不可避免地将风味发酵得愈发醇厚。 “克伦克骑士长,瞧瞧这些肮脏的臭虫,我该如何清理他们?” 看着远处的蒙苏骑兵,希尔达威弗尔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是不是不出城的话,这些野蛮的草原人能一直不停地从附近村落中逮些村民来送命? 他口中的克伦克骑士长,眉头微蹙。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城主说的,究竟是那些尸体还是远处的草原人。 希尔达威弗尔看身边的骑士长正为此大费劲脑筋,于是继续说道:“给毕维斯的信送出去了吗?” “城主大人请放心,信件昨夜已经送出。”克伦克骑士长看着城下的触目惊心,惴惴不安道:“只是……” “只是什么?” “城主大人,我想这些骑兵要是从西边而来的话,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克伦克骑士长将脸偏向西边,西北风劲呼在他的脸上。 “班加罗尔已经被包围了呢?甚至已经沦陷也不一定……” “噢!”希尔达威弗尔将身上的皮草紧了紧,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克伦克阁下,你的言论真是让我感到惶恐不安。” 他思索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听我说,老伙计,我想事情应该还没坏到这种程度。 这三万草原人没有携带任何的大型攻城器械,倒像是从班加罗尔分兵而来。 虽然不清楚班加罗尔那儿现在有多少草原骑兵,但我想应该会比咱们这儿的多。 看来我所做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了。” “唉!”希尔达威弗尔突然开始叹气,“东部前线又开始催我交粮了,这些村庄的粮食被草原人截了去,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他气的直跺脚,言辞中也尽是不满。 “一定得有人替我交粮,一定是这样。”的希尔达威弗尔的脸色变换着,“他们会愿意的?” “您是说……”克伦克骑士长看了一眼城中心的富庶区,建议道:“不愿意的可以让他们去跟草原人谈判嘛!” “克伦克阁下,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天才!” “大人,班加罗尔估计已经动弹不得,可别忘了向别处求援的事。” “你说得对,那就替我拟两份分别向希多尼亚侯爵和洛兰里多城的求援信。” 希尔达威弗尔抓了抓红色波浪卷,谁曾想这些红毛被寒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 “噢!真是该死啊!这两天我美丽的秀发有好多都已经因为这些繁琐的糟心事,离开了我的头皮。 我发誓!如果有机会抓到这些草原人的贵族,我一定会剃光他们顶上的头发!” “咳咳,城主大人,他们头顶上好像本来就没多少头发。”克伦克骑士长提醒道。 “那就把他们那该死的鬓角全部剃光!然后砍下头颅,就泡在……” 希尔达威弗尔本想说酒桶,但转眼一想这样太便宜这些草原蛮子了。 思索了片刻,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容器来存放。 握着的手帕轻轻松开,他不可避免地又闻到了芳香。 “泡在那些该死的锅里!”他极速将口鼻捂住,手绢上的香水味盖过了恶臭。 指着远处不断搅动的金汁大锅,希尔达威弗尔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神来。 看着远处再一次撤走的草原骑兵,他像完成任务一样,下了城头。 临近城边阶梯时,他将手帕随意丢至城外。 对他而言,这块在城头上用了几个小时的手帕,使命已经到了尽头。被恶臭席卷过后,断不能再用了。 纯白色的手帕在寒风中肆意舒展,就像被一只透明的手随意揉捏。 几个华丽的转身后,它静静落在城下一具死去的尸体上。 尸体已经完全冰冷,有诸多同伴相随,躺在雪地里倒是不显寂寞。 法瑞斯长箭无情且精准地从其嘴中穿过,没有丝毫的偏差。 也许死者生前正处于害怕到嘶吼的状态。 手帕就挂在箭簇上,从尸体口鼻处漫延的鲜血随着时间消逝化作血色冰晶。 反倒将箭簇上的手绢衬托的更加纯白无瑕。 第18章 驰援 天色渐渐昏暗,看着城头无数的火把已经点上,大批信鸽扑翅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阿扎泰的注意。 作为拓跋部眼睛的探马赤哨骑,此次全权负责了那颜联军的侦查任务。 拓跋部驯养的狼犬跟灵獒,并不在这次的远征所携带的名额里。 毕竟,它们的耐力比之战马还是有限,在冬季长途奔袭简直是遭罪。 它们不像鹰隼一样,可以随身带着。 不过拓跋部鹰隼的数量并不算多。 即便猛途部的满都拉图已经在主手这件事,也需要较长的时间去发展。 说到底,博斯腾的草场终究不是拓跋部一家的。 阿扎泰作为探马赤长,所获取资源的速度向来是拔得头筹的。 他肩上的训鹰抓着一具信鸽尸体,叼叼啄啄,但兴致并不高涨,也许是这些信鸽不如城下的尸体好吃。 可惜的是,因萨博尔城放出的信鸽数量较多,导致拓跋部的三十几只训鹰都没有截获到任何有效信件。 萨博尔城四周的探马赤哨骑,只能在夕阳的余晖下,看着信鸽群分别往西、南两个方向飞去。 将之确认后,这些探马赤哨骑掉转马头,匆匆返回科林村。 ………… 科林村。 阿扎泰走进屋子里,嘴里吐出的白练在壁炉旁很快消散。 拓跋宏随手将木柴丢进壁炉里,爆裂的噼啪声持续传来。 “那颜,萨博尔城的信鸽已经分别飞往西边和洛兰里多方向。” “总算可以动身了。”拓跋宏腾地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来。 “派人通知其他那颜,”他将刚摘下的翎盔端在手上,“咱们得连夜返回班加罗尔。” “那颜,那些关在地窖里的村民怎么处置?” “铁匠、裁缝、酿酒师……总之,所有有用的人全部带走。” 壁炉里,木柴才刚刚添下,正把屋子烘得火热,桔黄色的火光将两人的脸照得发黄。 拓跋宏将翎盔戴好,迅速走出门外,眼神中没有任何一丝留恋。 已经入了夜。 屋外冷风扑面,将附着在拓跋宏毛皮披风上的热气吞噬一空。 “剩下的,就让他们在地窖里自生自灭!” 他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就毅然决然地往院子外走去。 “诺!” 随着拓跋部骑兵一声声号令的传递,整个科林村重新喧哗起来。 经过几日消耗,附近几个村子的余粮已经快要见底,所以其实没多少东西可带。 三万余那颜联军迅速集结,往班加罗尔方向回返。 ………… 西边。 雷曼尔城,城主府。 “这群蛮子又来了啊……” 希多尼亚侯爵摩挲着手上的信件,署名来自班加罗尔城主——艾伯特毕维斯。 他一抬手,招呼身边的侍从将独此一份的信件传阅下去。 城主府内齐聚的诸多贵族在看阅后无不不发出惊呼: “他们竟然趁着大雪冰封拉普拉河,越过了布伦纳城?!” “班加罗尔危在旦夕,毕维斯城主求援!” “就算班加罗尔闭城,他们究竟是怎么敢将其视若无物,直接略过的?” “他们难道不怕毕维斯城主突袭后军吗?” “这群胆大的草原蛮子,为什么屡次三番趁着我法瑞斯前线吃紧,前来挑衅?” “……” “诸位,这次可再不能小觑了。” 希多尼亚侯爵眼神微冷,扫过堂下一名名贵族的脸,神色很是严峻。 “不论是出人,出力,都务必驰援班加罗尔。” “侯爵大人,我……”堂下一人直身站起,正要拒绝。 “我是在通知,而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明白吗?加弗里洛维奇伯爵!”希多尼亚侯爵提高了音量,怒目而斥,将前者话生生打断。 “去年那场布伦纳的战役中,你没有探测出敌情就贸然过河,导致部下骑军在拉普拉河损失惨重。 论过失,你不具备站在这里的资格,更没有反驳我的资格!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希多尼亚侯爵当面将加弗里洛维奇的过失道出,言辞激烈,丝毫没有顾忌到后者不断变换的脸色。 看到前者悻悻坐下,希多尼亚侯爵环顾四周,眼神如窗外劲风一般冰冷: “班加罗尔代表着什么,在座的各位不会不清楚? 布伦纳城,也许在你们眼中如附着在身体上的死皮,可以随意舍弃。 但要是班加罗尔失守,即便是我,也得粘上不小的麻烦。 我想,这次要是要是有人出工不力的话,他的脑袋恐怕真的会被挂在绞架上。 我不是在开玩笑,其中利弊,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堂下诸多贵族窃窃私语,一时间竟无人有异议。 半晌,一人站起身来,脸色凝重:“侯爵大人,几日前厄加勒要塞应该也有传来信件,蒙苏可汗竟然亲自南下出征?” 希多尼亚侯爵微微颌首:“嗯,这件事的确属实。月初时,蒙苏可汗率十万大军与二子莫日根的七万大军集结在厄加勒要塞北部。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法卡洛的援兵已经出动,厄加勒要塞城坚池固,应该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另外,我也已经向陛下求援,雷曼尔城兵力有限,不能分兵救援,班加罗尔才是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方向。” 希多尼亚侯爵摩挲着桌案一角的削面,这是去年长剑削去一角所留下的印记。 残缺的桌案他一直没换,城主府的议会厅会经常用到。 削去的一角不光能时刻警醒自己,该保持足够的强势,更能让台下这些贵族在此间流转时能够镌刻记忆。 这些贵族中的一部分,在太久的安逸下,血性被慢慢消磨。 完全没有东边那几个城市的贵族来的铁血。 希多尼亚侯爵的目光透过城堡厚厚的墙壁,看向东边。 原本驻扎在萨博尔城的大公——夏普威弗尔已经亲率远征军前往穆罗尼亚境内。 这位在法瑞斯帝国家喻户晓的大公,现在也不知到哪了? 堂下嘈杂的私语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会议厅。 看着眼前这群贵族,指望他们能完全出己公心,实在是有点困难。 希多尼亚侯爵压了压手势,止住了台下的嘈杂:“给你们三个小时整备军资,午膳过后,随我驰援班加罗尔。” 第19章 小贵族的献策 一月初。 萨瓦尔河跟班加罗尔的城墙一样,冻得瓷实。 河岸边的植被上附着白亮亮的薄冰。 密布的芦苇丛,一眼望去,苍茫不见边际。 这些芦苇的根部已经被冻牢,只剩尖顶还粘着冰霜,还在寒风中战战兢兢。 从北边吹来的朔风,越过几座矮山后已经被削弱了不少。 却也仍呜呜地呼鸣着,芦苇丛也在其侵袭下发出磨人的尖啸。 尽管这几天没有落雪,甚至还连续放了几天晴。 但天上挂着的这轮黄澄澄的圆盘,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给天地间的白色增添些光亮。 空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格日勒图率领的东部大军,就驻扎在萨瓦尔河东岸边的这几个村庄里。 他们并没有越过萨瓦尔河,即便河面上的冰厚到足以过人。 村子里炊烟袅袅。 都挺进法瑞斯国境了,格日勒图等人也就不在乎什么生火会暴露行踪之类的。 眼下的情况就差贴脸了,还不赶紧吃两口热乎的补充下体力? 一口口大锅支了起来,牛羊肉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村庄。 格日勒图一行人围坐在屋子里,热气腾腾的手把肉就这么肆意摆在大盘上。 草原汉子吃肉谈不上雅观,毕竟谁要是太过拘谨,就会少吃一块。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撕咬和吞咽声。 这间屋子是其中一位村长的住所,虽然这么多贵族同聚一堂稍显紧凑,不过只是用来聚食议事的话也足够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这才开始商议起来。 赛罕台吉看向格日勒图,说道:“贤侄,这几日冻死的牛羊可有不少啊!” 格日勒图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棒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天寒地冻的,死些牛羊也是在所难免。还得庆幸这天气够冷,牛羊肉能保存上一段时间。” 一旁的塔尔古金沉声道:“鸿台吉,这次出行所带的牛羊,迄今为止已经消耗了不少。而且那些病羊都带在身边,若是再拖上一个月,就难办了。” 格日勒图一听,神情有些疲惫。 他曾下令过,从布伦纳城和四处村庄缴来的粮食先不要消耗,留在牛羊肉吃完后再用。 因为他知道,这种天气下,牛羊肯定会相继出现冻死的情况。 但直接冻死和受冻后病死还是存在区别的,后者并不能拿来直接食用。 这就需要那些经验丰富的牧民时刻关注来甄别。 现在,已经甄别出了不少受冻而病死的羊,它们被堆积在村尾的某个角落里。 至于格日勒图为何做下这个决定,还是他麾下一个小贵族献上的计策。 “古温毕勒格,你来说说!” 格日勒图看着角落中那个瘦弱的身影,说道。 此人一对鬓发黑白相间,显然已经有些年纪。 两手抓着个棒骨吸吮着,下巴垂着的长须上还挂着油腥。 见格日勒图点了名,他连忙起身,将手中的棒骨一丢,道:“禀鸿台吉及诸位大人,敬请放心。我这计非要用到这些病牛羊不可,且听我细细道来。 再过几日,冰河只要稍稍解冻,便可将那些劣民赶入河中……” “你等会儿,古温……毕勒格。把劣民赶入河中?这天气,你是想弄死他们吗?” 呼斯麦掏出腰间的短刀,甩在古温毕勒格的脚下,继续说道:“倒不如我给你把刀子,拿去捅杀一番泄泄气。” “呼斯麦大人,还请听我解释……”古温毕勒格捡起脚下的刀,双手捧着端给呼斯麦,言语间毕恭毕敬。 “将这些劣民剥去衣物赶入河中后,只需须臾间便可上岸,再让他们与病牛羊同住上一晚。如此一来……” 奥尔格勒眼中微亮,忍不住道:“如此一来,这些没了衣物的劣民必定饥冷难耐,不说生吃病牛羊肉,也免不了抱之,以皮毛取暖。” “我料想的情况应该如此。”古温毕勒格点了点头。 奥尔格勒看着古温毕勒格,终于知道为什么格日勒图这次会选择听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小贵族了,实在是这计太过阴狠。 “这样一来,这些劣民与病牛羊一起同染畜病,弥补了病牛羊数量的不足。 染病的劣民若是因病而死,用回回炮将之抛尸班加罗尔城内。 等那时,我们便可拿下班加罗尔。” 赛罕台吉听完古温毕勒格的话后,皱着眉头看向格日勒图:“我还是对此存疑,病牛羊身上的病可不是无法医治的。 若是城中兽医精通此道,用各类草药、沸水遏制,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古温毕勒格咧开嘴一笑,将牙缝间的肉丝暴露在空气中,笑道:“这些死去的牛羊和劣民,城中兽医要是有所察觉,或许会有办法抑制。 但一夜之间,不是所有人都会死去。若是有人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攻城时,他们拖着病身冲上城头,必定身虚体弱,难抗守军的枪锋。 喷洒而出的鲜血会让这些班加罗尔的守军也染上病,要不了多久,整个班加罗尔都会陷入虚弱。 守军的虚弱才是我们赢下此城的契机。 等进了城,把那些守军该消杀的消杀,该掩埋的掩埋。趁着还没扩散完全可以遏制住,处理得当的话,不会影响后续的入驻。” 格日勒图赞许地看着古温毕勒格。 导致牛羊受冻而死的病只是一种较弱的病毒,具有一定传播性,但实际上也不会很快置人于死地,并且也有医治的方法。 生食或是长时间紧密接触才会感染,造成感染者身体的虚弱感。 在战场搏杀的时候,活人的血液恰恰是士兵不可避免的存在。 刚感染时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只要同吃同住几天后,整个军营都会染上这病。 也是此计最不易察觉的一点。 格日勒图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打算在冰河解封后,立马着手操办,班加罗尔已经有望夺下。 “报——” 一个哨骑兵夺门而入。 还不等在场的诸多贵族告罪,只听他喊道:“禀报鸿台吉,萨瓦尔河西边三十里出现大量军队!” 第20章 萨瓦尔河战役(序) “什么!” 屋里的贵族都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少人面面相觑。 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虽然他们心里清楚,雷曼尔城的援军会来,但他们偏偏是卡在这个时间点来,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众人刚刚还商议着将病尸抛入班加罗尔,转眼间竟然大军将至。 “快,快,快!” “迅速整军,迎敌!” 众人迈步走出屋外。 “呜——” “呜——” “呜——” 苍劲的牛角号吹响在村中心。 四周的屋舍,包括村庄周边搭的行军帐都陆续走出骑兵来。 所幸现在不是夜晚,这些人都还没卸甲。 只见骑兵们将头盔一带,立马集结到村外的空地上。 马匹被他们拴在靠近河岸边的密林中,距离村庄还有一段距离。 那里有密集的冠顶,能遮挡一定的寒风。并且还有几万人驻扎在外侧,守备警戒。 此刻大军集结,骑兵们将密林中的战马牵出,甚至整支军队都朝东边退了十里地。 “对方来了多少人?” 格日勒图头盔的翎羽在寒风中飘摇,他沉声问道。 “重甲步卒,法瑞斯长弓手,还有3000具装重骑。”哨骑头领面色凝重。 “没有轻骑?”格日勒图有些诧异。 “此外还有一种比勒勒车还大的战车。我看得很清楚,共计的重甲步卒和法瑞斯长弓手就靠这些战车运输而来。 每辆车都配备了3匹马,10人一辆,足足有3000辆。” 格日勒图与赛罕台吉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些诧异之色。 赛罕台吉问:“这所谓的战车,速度怎么样?” 哨骑领队面露鄙夷道:“比勒勒车要慢的多,看起来也很是朴素,并没有什么投石机之类的武器装载。只能说比徒步行走要快上一些。” 赛罕台吉轻描淡写地说道:“也就是个运兵用的车,无非是体型大了点,速度慢很正常。” “为什么不早说战车的事?”格日勒图质问道。 “探路的哨骑只看到具装重骑在前面,后方雪尘飞舞,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战车。” 格日勒图的面色有些难看。 这更让他后悔刚才没有打算在萨瓦尔河附近伏击。 原本他想着萨瓦尔河的冰就算是再厚,骑兵们过河的时候也避免不了脚底打滑。 再加上在村庄逼仄的分叉路上,骑兵的行动得以受限,反正雷曼尔城的援军已经来了,也就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夺下村庄驻守。 对格日勒图而言,这些雷曼尔城的援军要是这样做的话,正合他的心意。 一只不会动的乌龟壳总比灵活的蟒蛇要好对付。 这些只是他原本的设想,但这些能拉十个人的战车,听起来就很是笨重。 格日勒图再次惋惜,实在是错过了一次伏击的好机会。 不过,目前身边还有18万大军的他,并不觉得这些移动较慢的战车能阻挡草原骑兵的马蹄。 众人摆开架势,看着远处渐渐弥漫的雪烟风尘,越来越近…… 第21章 萨瓦尔河战役(马车堡) 几条极长的车队横跨萨瓦尔河的冰面,在其上留下斑驳的冰痕。 寒气从冰面下涌来,让内穿棉衣的披甲步兵们还是感到从脚下传来一阵凉意。 这些侍奉于各个领主的披甲步兵,手持的武器各式各样,他们护送着战车快速通过冰面。 而每辆卸下士兵的战车,被三匹马拉动向前,速度总算是加快了不少。 接近长方形的战车,除了边角处有铆钉和铁皮连接外,车轮中轴也与长杆固定在一起。 它的其中一个作用,是为了稳固车型。 这是今年六月份,雷曼尔城有关战争器械方面的首席设计师——扬·齐兹卡发明的法瑞斯战车。 他年轻时曾为法瑞斯帝国边军效力,与穆罗尼亚帝国军队进行了长达七年的战斗。 得益于贵族身份以及大量军功的加持,再加上他作为非家族继承人,因此在退休后能被希多尼亚侯爵聘请,担任雷曼尔城首席军械设计师。 毫无疑问,扬齐兹卡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军人以及战术家。 他认识到,在传统的战斗中,自己麾下的士兵由于人数、装甲等因素无法抵挡那些强劲的穆罗尼亚十字弩。 那些手持盾牌的披甲步兵移动缓慢,且盾牌防御太过薄弱,往往因为集结不够迅速导致彼此之间的间隙并不小。 所以这种法瑞斯战车刚开始被造出来时的目的,除了运输还有针对穆罗尼亚的十字弩部队。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学着去模仿制造并使用十字弩? 谁叫传承数百年的传统法瑞斯长弓拥有比十字弩更远的射程呢? 即便前者需要更长的时间训练,但这种训练方式一直是祖辈传承下来,法瑞斯人从没抛弃过。 法瑞斯王室对这种技艺也从没下令遏制,比起穆罗尼亚十字弩仅仅问世十年却被在民间严令禁止的决策,要来得更加自由。 然而,等第一辆法瑞斯战车面世后,扬齐兹卡却发现,这种战车的作用远不止于此。 他还是远远低估了它的潜力。 “报!” “候爵大人,敌军已从村庄撤离到十里外。”哨骑队长从村庄打探归来,气喘吁吁。 “敌人看起来像是仓促离开,屋内茶水还没凉透。” “报!” 一路哨骑也从另一个方向的村庄返回,禀报道:“敌人留下了不少没来得及带走的牛羊,各处地窖里都关着村民。” 希多尼亚侯爵看向远处,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身后的诸多贵族,听完后都议论纷纷。 “这些草原蛮子是被咱们的马车堡吓到了?哈哈哈……” “我看不见得,也许这是个陷阱。” “这么多的骑兵,会被马车堡吓到?我看你们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是啊,加弗里洛维奇,你是被草原蛮子打怕了,净说些丧气话!” “也就是齐兹卡阁下不在这儿,不然你当他面说这话试试?” “你!……” “这次他倒是没说错,即便我们试验下的马车堡阵坚固无比,但草原蛮子毕竟人多势众,实在不能轻视。” 希多尼亚侯爵出声道。 他身下坐骑的罩袍外,套着带宽护肩的羊皮马甲,悬在侧面的水囊袋在马蹄踏动间不停晃悠。 众人呼出的白练,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这天气让希多尼亚侯爵不得不穿上了短筒袜,袜套顶端卷起并在膝盖以下位置系紧,才让他的脚不至于被冻麻。 身后,这些贵族外套罩袍,各个精神抖擞,倒是显得衣冠楚楚。 这种披外套的行为也并不是贵族的专利,毕竟士卒再苦,也还是承担得起一件保暖外套的价格的。 法瑞斯战车原型(胡斯战车,战阵叫马车堡),忽略掉那些火统和弓弩,还有胡斯派的白鹅旗。 披甲步兵。图片上衣服稍显单薄了点,不过整体就这个穿搭,实在找不到冬装哈哈哈 临近村庄,希多尼亚侯爵径直骑行前往村长的住所。 作为北部防线的总指挥,他对统管地域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过足迹。 推开门,屋子里飘散着牛羊肉残余的腥膻味儿,外加一些其他的腥味儿。 几个女人被剥去装饰栓在角落里,像羊羔一般,嘴角还有血痕。 问了她们几声没有应答,只是呜咽着。 希多尼亚侯爵一看,竟是被割去了舌头。 “敌军就驻扎在十里外,没有任何靠近的迹象,”他身边一个贵族附耳道,“村尾的屋舍里有些牛羊尸体,看起来像被冻死的。” “报,刚刚搜查了几户,每户地窖里都关着村民,”一名骑士侍从走进门,“像是被关了很久,恶臭无比。” 希多尼亚侯爵的表情明显有些动怒了,他统管的这些平民竟然被当做畜牲一般对待。 就是他自己都没这个权力,这些草原蛮人怎么敢的?! 看着屋子里满身淤青的女人,他冷静了一下,开口道:“既然我们来了,他们就不敢分心进攻班加罗尔。 这些草原蛮子不是喜欢跑吗?我们就在这儿按兵不动,看看谁耗的过谁。” 示意一旁的卫兵将角落里的女人释放后,希多尼亚侯爵走出门外,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身侧的骑士长道:“立刻将战车推出村外摆开阵型,以免敌人突袭。” “是,侯爵大人。” 村子最外沿。 这些法瑞斯战车相继被推出,横摆开来。 挂着驮马的那侧是头,就这样一辆接一辆首尾相接。 连接从轮毂到车架边缘的支柱,还有另一个作用,可以支撑车体左侧面倾斜的保护板并使其降下来。 在蒙苏哨骑眼中简陋的长方形战车,其实也并不简陋。 虽然设计得并不惊喜,但却有不少优点: 树立起来为了避免视野受限而开凿了一些三角形的孔洞,也能为长弓手提供等同于城墙垛口的作用。 另一个长木板被吊在车架下面,在作战时它被放下卡在车轮之间,并且这块板子上也有等同于车身板子上的孔洞。 车厢的入口是车身右侧的那道倾斜的门,这算是法瑞斯战车侧放时的背面位置。 一面面旗帜展示在不同队列的马车堡上,这些印有各个贵族家族的旗帜颜色鲜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至于为何不统一旗帜,因为这些战车的出资也离不开各方贵族的支持。 或者说,工艺是共享的,但不同数量的战车却是各个贵族私有的。 第22章 萨瓦尔河战役(交战) 2000多辆法瑞斯战车交叉错开、拼凑成两列横向的长廊,在茫茫雪原中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城墙。 后端还有一些包围成圆,把法瑞斯军队携带的行军帐裹在其中。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士兵今晚将会睡在阵地的最前沿。 当格日勒图麾下的哨骑,远远看到这些雷曼尔城的援军真的在村庄内停下,并将这些法瑞斯战车横亘成壁垒后,立马回去禀报了鸿台吉。 十里外。 格日勒图看着后方,仓促带出的牛羊群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 四周冷峻的空气将牛羊的膻味都掩盖的七七八八。 “这样下去不行啊,贤侄!”赛罕台吉看向前者,“这些雷曼尔城的援军据守在村庄里,咱们的牛羊们要是冻死,可支撑不了后续的战斗。” “是啊,我们还没攻下班加罗尔,”格日勒图叹了口气。 耗时一个半月,寸功未建,谈何鲸吞法瑞斯呢? “也不知父汗那边怎么样了,”格日勒图摇了摇头,喃喃道,“罢了,现在不是瞎想这些的时候……” “我们还有石弹吗?”他询问身边的塔尔古金。 “禀那颜,冰天雪地下,能找到的石料真的有限。”塔尔古金的语气中有些无奈。 沉思片刻,看着身后的18万大军,格日勒图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于是他发号施令:“大军驻扎在此,不得有误。” “看看对方的战车究竟是什么来路,”他对赛罕和那日苏继续说道,“这样,你我三人麾下各出2万骑,前去近观。”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应下。 “塔尔古金,你带几个人留守在此。杜伦塞、北黎占……你们几个随我前去。” “诺!” 赛罕台吉也扭过头,吩咐道:“西力德格,你留在这儿。呼斯麦、奥尔格勒二人随我前去。” “诺!” 等那日苏台吉的调令也下完,6万骑蹄踏雪尘,往西疾驰。 ………… 意外总是像人们所排斥的那样,如期而至。 6万骑的骑兵先锋,就是放在整个法瑞斯帝国都是十分炸裂的兵力。 其中甚至还包含了以格日勒图为首的三个蒙苏台吉。 若不是为了亲眼见证这种新式战车,他们是绝不会亲自前来。 骑兵迅速奔腾间造成的动静,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听觉来说,绝对都是震撼的。 希多尼亚侯爵已经得知了敌军前来的消息。 他催动身下坐骑,来到村庄口。 即便3000辆法瑞斯战车摆开的阵势,足以横拦数倍以上的骑兵。 但希多尼亚侯在看到天地间雪尘飞扬的那一刻,心脏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支敌军犹如巨兽,张开吞天噬地的大口就这么摆在他眼前。 看着这些出发前还信誓旦旦觉得可靠的马车堡,希多尼亚侯爵只觉一阵恍惚。 已经很多年没看过这种阵仗了。 更何况眼前的这些还不是对方的全部兵力。 18万,足足18万的草原骑兵啊! 足以将他脚下踩着的整个村庄都踏碎。 “诸位!” 希多尼亚侯爵看着身边有些愣神的兵士们,拔出剑高呼道: “你们身上所穿的,是精铁所铸的甲衣。 你们手上所持的,是铜炉灌注的利剑。 你们面前所挡的,是坚固绝伦的战车。 你们心脏所忠的,是伟大的法瑞斯帝王! 今天,我们不是要拦下他们,而是要击垮他们! 献出你们的鲜血和勇气, 英雄碑上将永镌你们的威名!” 身边的贵族也都相继拔出剑,高呼道:“为了陛下!” “为了法瑞斯的荣耀!” “列阵!” 战前动员是一种兵势上的策略,也是为了极速促进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其中“人和”的一种有效手段。 披甲步兵和法瑞斯长弓手在鼓动下一边涨红着脸高呼,一边跑向各自的马车堡。 法瑞斯战车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完全是长方形,是一种上宽下窄的样式。 车的内侧壁略微倾斜,呈“内倾斜”状,使车底部更窄。 法瑞斯士兵鱼贯而入,将原本封顶的战车撑开。 车头和车尾中央有连接顶部的木棒,长弓手们将其轻松推开,覆盖在马车堡顶部的积雪被瞬间抖落,往左侧撒了一地。 他们将法瑞斯战车左侧的面向敌方那侧的双层木板放下,这块板同时也是是整辆车里最厚、最牢固的。 额外的木板层比战车的基础护壁还要高,并配备了四个三角形的发射口。 长弓手透过这些孔洞可以畅通无阻地看到,对面的骑兵已经止住马蹄。 那些雪亮的刀锋和银白色的枪尖在惨白的阳光下变得刺眼。 耳边呼啸的,是撕裂的风。 刚刚的热血沸腾,在这些骑兵森冷气势的压制下,也有些平复了下来。 好在还有眼前的厚木板能给这些长弓手带来一些心理安慰。 而战车中央下方,还垂直安装了另一块厚木板,这是为了防止敌人射入或爬到马车下方。 如此一来,起码草原蛮子的牛角弓没那么轻易能射到战车内部。 车后的地面上,角落里随手放着一些铲子和铁镐,这是还没来得及用上的工具,本是专门用来挖掘壕沟的,现在也没了时间。 每辆车还带着一条长链,一端有钩,另一端有环。 现在,这些铁链将战车们固定在一起,这样可以防止敌军战马冲阵或是推倒战车。 车下的披甲步兵们,也迅速用木棍和长盾堵住两车之间的缝隙。 而拉车的那些马匹,早已被牵到后面的村子里。离阵地却并不太远,这是为了在需要时能重新迅速套上缰绳。 每一辆法瑞斯战车旁,除了站在车里的长弓手,披甲步兵所持的武器有很多种。 战车跟战车之间空隙处,两名长盾兵举着长盾防御。 他们身后站着两名手持长剑的车夫,他们的主要职责是让战车排好队形,并确保马车堡“严丝合缝”。 除此之外,便是寻求机会突刺的长枪手了。 第23章 萨瓦尔河战役(首战无果) 在雷曼尔城援兵眼中如洪荒猛兽一般的蒙苏骑兵,此刻心里也并不平静。 放眼望去,一辆辆战车首尾相连,那些镶嵌在边角处的铁皮新得发亮。 木材原色所带来的纯朴,并没有使这些法瑞斯战车的防御指数降低,反倒让格日勒图更加谨慎。 他看向一侧,赛罕台吉盯着这些战车,面色凝重。 此战左翼先锋为呼斯麦,右翼前锋为那日苏麾下一人。 呼斯麦紧了紧翎盔,也并不手持任何长兵器,只是将牛角弓高举过头顶,高呼道: “蒙苏勇士们,随我杀!” “杀!” 由他统领的3000骑从左侧飞驰而出。 “踏踏——” “踏踏——” 马蹄声听起来并不清脆。 地上未曾散去的积雪,终究对草原轻骑的移动速度造成了阻碍。 依旧是如散开的弓形一般,这些先锋轻骑呼啸着,朝着对面的法瑞斯车阵冲去。 而此时,对面的村庄外围。 沉重的呼吸声在法瑞斯战车内流转,长弓手们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 “该死的草原蛮子!!” 希多尼亚侯爵高举起手上的十字剑,怒斥苍穹: “长弓手准备!” “一进入射程范围,给我狠狠地放箭!” “拦下他们!” 眼看骑兵越来越近,法瑞斯长弓手们绷紧了手上的弓弦。 “咻——” “咻——” 铺天盖地的箭矢呼啸而出。 箭矢的嗡鸣声撕裂了劲风,同时也给草原轻骑带去了鲜血和死亡。 尽管呼斯麦二人各自所携带的3000先锋,阵型比较分散。 但法瑞斯长弓的射程终究比蒙苏牛角弓要远。 在草原轻骑拉开弓弦之前,就已经遭到了法瑞斯长弓手的射击。 这些箭矢穿梭如电,拥有绝对的锋锐。 一个照面间,就有蒙苏轻骑被长箭射中。 战马所携带的速度就算再慢,碰上迎面而来的流矢也就是个双向奔赴的结果。 这些蒙苏骑兵拉弓的手开始僵硬,或是穿膛、穿喉、穿腹、穿肩……而过的箭矢带着刺骨的冰冷,镶嵌进他们的身体。 铁和鲜血相融,造就出一具具风中摇曳的躯体。 这些流矢带来了痛苦的哀嚎,带走的却是不断流逝的生命。 若是以往,呼斯麦只需顶着箭雨,突到脸上请对方吃上一枪。 但这些木头疙瘩看起来实在牢固,他不得不下令避开。 骑队前端的旗帜随着他的指令变动方位。 “射击,迂回!” “射击,迂回!” 同时,经数人复述,这声音流动着,一层层传递开,提醒着后方的骑兵们转变方向。 一把把蒙苏牛角弓相继被拉至圆满,破甲箭搭在其上,咻地一下,飞也似的射出。 “当,当,当……” 然而,这些破甲箭只是沉闷的钉在法瑞斯战车的前挡板上,尾翼微微颤动着,掀不起任何波澜。 车板上,三角孔的位置空空荡荡。 大多数法瑞斯长弓手在一轮齐射完,并确定了蒙苏骑兵的移动方位后,就将身子隐匿了起来。 所以呼斯麦二人率领的左右两翼各3000骑,这一轮骑射带来的收获颇微。 呼斯麦深深地看了一眼法瑞斯战车,两车连接处有盾兵把守,无法轻易跨越。 其后还有两名剑士和长枪兵拦截,贸然攻入恐怕会带来惨重的损失。 而此时。 两列交错的战车后方,希多尼亚侯爵身处战阵之后,脚踏在斜板上,继续下达着指令。 “给我继续开弓!” “放箭!放箭!” 眼看着三角形内伸出一支支箭头,呼斯麦二人赶紧下令变动主旗。 “回撤!”“全部回撤!” 调转的马头向后跑去,蒙苏骑兵们两两相护,用钩镰枪勾起同伴尸体,往格日勒图的方向撤离。 ………… 呼斯麦二人策马归来。 前者与赛罕台吉对视一眼,而后向格日勒图禀报道: “鸿台吉,这车阵实在难以攻入……” “无妨,”格日勒图摆了摆手,打断呼斯麦解脱的话,“可曾看清对方车阵内的兵力部署?” “我本打算从战车连接处攻入,不想这些位置除了有两名长盾兵把手外,还有长剑士和长枪兵委于其身后。” 呼斯麦面色有些难看,将牙口紧咬,愤恨道:“贸然突进必会损失惨重,因此我只能暂退。我退的速度虽不慢,但依旧死伤了数百人……” 格日勒图俯下身子,从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骑兵尸体身上抽出长箭。 看着泛着冷光的血色箭头,他朝呼斯麦问道:“破甲箭效果如何?” 后者长吁一声:“几乎毫无作用,那战车前挡板极为厚实,即便再覆盖几轮也射之不穿。 再加上咱们的牛角弓射程不够远,想要抛射箭雨就必须进入对方长弓手的射程范围内,那样可就成活靶子了。” “用回回炮轰击阵线如何?”他身边的塔尔古金问道。 “回回炮的石料准备齐全了?”格日勒图将手中箭头一丢,询问道。 “暂时还没,”塔尔古金看着远处毫无波澜的法瑞斯车阵,有些不确定,“不过破阵不是攻城,应该也急需不了太多石料?” “你的意思是?” “破开几个缺口,自然能冲进去。” “你忘了回回炮并不精准了么?”格日勒图否决了这个方案。 单纯用回回炮轰击,准头实在太差。 就怕这些辛苦搜集的石弹抛偏了,不论是近还是远,要是全浪费在村庄和阵地前沿,反而会给骑兵的进攻造成阻碍。 格日勒图伫立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放弃道:“罢了,天色快要暗下来了,今日先暂退。” 随着他一声令下,整支骑军开始向后抽动。 白茫茫的雪烟随着大军后退,渐渐消散,只留下满地的蹄印。 村庄前,法瑞斯士兵看着完全撤离的蒙苏骑兵,发出了阵阵欢呼。 “芜湖!” “草原蛮子退了!” “总算让咱们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别大意,只是吓退了几千人。” 希多尼亚侯爵看着远处散去的骑兵们,脸色平静。 第24章 萨瓦尔河战役(火牛阵) 十里外的驻地。 格日勒图坐在帐中,无奈地看着周边的诸将。 他将双手背在背后,仰着头沉默不语。已经过了一夜,大早上枯坐了半日,众人在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对于吃下雷曼尔城援军这件事,格日勒图不是没把握。 18万的兵力,就算是硬生生地磨,也能把对面活活耗死。 但问题是,折损太多兵力在这儿的话,接下来该怎么组织攻城。 法瑞斯帝国可不仅仅有班加罗尔一座城市啊! 更何况这里还有18万张嘴,人吃马嚼的,对粮食的需求也是急剧提升。 “班加罗尔城里已经蠢蠢欲动了,昨夜连续出动了好几次侦查骑。”格日勒图看着穹顶的毡布,眼睛微眯。 “此战宜快不宜拖。” 格日勒图缓速低下头来,正视前方:“计策,我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 帐内诸将沉默着,将目光放在中央燃着的铜炉上。 期许跳动的火光能给他们带来一些灵感。 “报!” 哨骑行了一礼:“启禀鸿台吉,拓跋那颜等人归来!” “哦?拓跋宏他们回来了?快快通传。” 格日勒图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半晌,帘帐掀开,将帐外清冷的阳光漏了进来。 拓跋宏、巴图卢、温都苏、苏合、额尔敦五人相继走入帐中。 “萨博尔城如何?” “启禀鸿台吉,萨博尔城的援信已发出多封,城内守军闭门不出,因此我们迅速折返。” “好!”格日勒图脸上的忧色被冲淡了一些。 看着帐内沉闷的众人,拓跋宏等人都有些疑惑。 等格日勒图将雷曼尔城援军的详细情况讲了之后,拓跋宏这才明白了大军的处境。 他看了一眼,沉声问呼斯麦道:“那些法瑞斯战车的连接处有多长距离?” “大概也和法瑞斯战车一样,有个近三米的样子,”呼斯麦张开手比划了一下,还提醒道,“那些连接处可有两面长盾防御,咱们要是不付出点代价,恐怕真的不好越过。” 拓跋宏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营中牛群应该还剩不少?” “也就剩几千头了。”塔尔古金接过话来,拓跋宏走后,他暂时负责牧畜后勤这一块。 “足够了,”拓跋宏侧过头,“这附近应该也没什么枯草,不如将那些牧畜所用的草料拿出一部分来。” “这是……”格日勒图有些疑惑,“牧畜草料本就吃紧,你要拿去做什么?” 帐中除了众多将领,并没有任何侍从服侍一旁。 拓跋宏兀自从中心炉架中提起铜炉,替自己倒了杯水,开口道:“派人将这些干草浸以火油,缚在牛尾上,驱至马车堡数百米外。” “莫非你想用这些牛来冲阵?”格日勒图眼神一亮。 拓跋宏晃动着手上的杯盏。 看着杯中飘散的热气,他的眼神中尽是肯定:“正是! 有火油浸润,数百米的距离,只要不是降下大雪,燃起来的火不会熄灭。也足以让这些被点燃的牛群惊慌失措。” 另一侧,赛罕台吉摩挲着下巴问道:“可你该如何确保这些牛群不会倒戈呢?” 拓跋宏握住杯盏边缘,感受着热水的温度。沿路而来的寒冷,在此刻化为手中的温暖。 他轻启嘴唇,解释道:“蒙住它们的双眼,不但方便将它们带至前线,还能避免发怒后倒戈。” 紧接着,拓跋宏疾步上前,向格日勒图献策:“此外,还可将牛角尖上缚以短刀。 阵战之时,以号角、鼓槌紧随其后,牛群慌乱必定远离声噪处。 再派遣手持蒙皮盾的骑兵,从趁乱冲开的缺口处冲杀而入。 如此一来,牛群正如咱们手中握着的锤棍,后发的骑兵恰如剃刀,而对面这些马车堡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牛骨棒。 汲骨吸髓,还不是任由我们索取?” 拓跋宏眼看西力德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继续开口道:“至于这些牛,反正也是用作吃食,就算是跑丢一些,也比在这丢下更多勇士的命好。” “一座城,只要我们拿下任意一座城,就足够大军至少几个月的用度。”拓跋宏伸出食指,朝帐中众人巡视一圈。 看他们的表情,这话说的他们是心服口服。 “妙啊!”格日勒图喜上眉梢,“拓跋宏你一来,就替我想出了个火牛阵来。传令下去,让人准备火牛阵所需的诸多物料。” “诺!” ………… 几个小时后。 十里外的村庄里。 此刻,通往村子两侧的路口上,正有不少法瑞斯士卒正在铺撒着类似于铁蒺藜的东西。 这是也是为了放止蒙苏骑兵从侧翼包抄到村庄里来。 尽管两面路口最外侧已经摆上了连夜做出的拒马,但对方处于绝对压倒性优势的兵力,依然让希多尼亚侯爵为此紧张不已。 按道理讲,班加罗尔的守军应该时刻关注着这些蒙苏骑兵的动向,眼下也该派兵出城来支援一下。 不过受制于这些来去如风的蒙苏骑兵,双方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只能静待天时了。 希多尼亚侯爵扭头看了一眼村尾,那里除了早早放好的拒马,并没有任何士卒铺撒铁蒺藜。 这是预留出来的撤退路线。 周围空旷一片,如果蒙苏轻骑有从村庄两侧绕后的举动,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发现。 从来时他就注意到冰面被战车碾过之后明显满地碎渣,薄了几分,可能会有完全碎裂的风险。 希多尼亚侯爵做事情向来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是从此路逃离,那么他会选择从桥面上过。那个时候,恐怕战车是一辆都不走了,步卒也得舍弃。 甚至他早已备好了一些从马车上放出来,卸了马甲的战马。 “报!” 法瑞斯哨骑骑马而来,临近了先是行了一礼,低头道:“启禀侯爵大人,敌人又来了!” “走。” 希多尼亚侯爵没有废话,重新回头看向村口处。 他从侍卫手中牵过马,将腰上的配剑往后一撇,翻身上马,往马车堡方向疾驰。 第25章 萨瓦尔河战役(火牛阵大破马车堡) 希多尼亚侯爵的眼睛微眯……压根微眯不了。 极力睁大的眼瞳让他有些不适,但这只是眼角的极限而不是他希多尼亚的极限。 18万,这个数字也许在脑子里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但当真正出现在希多尼亚侯爵眼前时,他还是被深深地震惊到了。 法瑞斯哨骑的远距离清点,仅仅局限于清点蒙苏行军帐的数量。 行军过程中因为不是常住,所以蒙苏行军帐的大小也远没有毡房来的那么大,通常为十五人一帐,空间也比较紧凑。 12万帐铺展在平原上,平平整整的很好清点。 但人数这东西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眼前甚至有21万人。 “好多人啊……” 希多尼亚侯爵从左往右,几乎将瞳孔眦到眼角,看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一幕,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复。 灰白、苍青、黄褐、黝黑。 这些颜色交杂在一起,铺展在希多尼亚侯爵的眼前,如他收藏在城主府中的大幅油画一般,笔锋沉重。 这种浓重的沉闷感,即便相隔数百米,仍然扑面而来。 压抑的气氛就像从画中飘逸而出,钻到在场每一个法瑞斯士卒的脑海里,使他们的呼吸也愈发沉重。 “他们这是……” 希多尼亚侯爵看向远处,几百米外领头伫立的,竟然不是蒙苏骑兵,而是一群慵懒的牛。 法瑞斯士兵们也为对方这个举动而嘲笑着,草原蛮子妄图靠这些慢吞吞的牛群来冲破马车堡吗?真是异想天开。 “哞~” 对面的空地上。 数千头牛的双角上被缚以锋利短刀,蒙住的双眼让它们成为在场唯一被剥夺视野权的物种。 黑漆漆的环境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夜晚。 身后,牧民熟悉的呢喃让牛牛们稍稍安心了一些。 一切如故。 等天再次亮起来就能吃上草料了? 有些牧民不忍地将最后一口草料塞入它们口中,作为最后的诀别信。 “哞~” 欸,草料! 果然梦里啥都有,一想到草咱嘴里就吃上了! 如果这些牛会说话的话,它们的表达大致如此。 牛群囫囵吞枣地将干草咽下,尽管这些草稍稍带着火油浸润的怪味儿,不过大冬天的,不挑! 可惜它们没有反刍的机会了。 微弱的热感在尾后越来越近,逐渐变成了一种灼热。 灼烧皮肤的痛楚,哪怕是这些拥有厚牛皮的家伙也顶不住。 “哞~” 妈妈,我的尾巴在烧! 屁屁好痛! 不好了,牛牛要烧起来了! 身后传来战马的低呼,仿佛在说,老兄玩的挺变态啊! 风在吼,马在叫,现在只有老牛在咆哮! “哞!!!” “踏——” 随着牛牛怒吼,第一声牛蹄也随之踏动,犹如惊雷一般,在身处马车堡后的众人耳边炸响,不少人的眼神在一瞬间恍惚着。 跳动的火光在白天并不能带来很强烈的视觉反差感,但这并不意味着,法瑞斯士兵会对此心存侥幸。 “踏踏——” “踏踏——” “踏踏——” 无数蹄声随之而动,呼天啸地而来。 这一刻,希多尼亚侯爵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后悔和惧怕。 这种心理其实很正常,如果让大多数人在被和十个敌人放在一起的情况下做出选择,逃跑绝对是第一选择。 这是生物的原始本能,人也不例外。 起码在这一瞬间,希多尼亚侯爵是真的想撒腿就跑。 但好在他忍住了。 作为北部行省的最高指挥官,希多尼亚家族的伟大领袖,法瑞斯北部防线的掌舵者,以及本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他要是先撒腿,整个3000辆法瑞斯战车组成的马车堡就会群狮无首。 “举盾!举盾!” 希多尼亚侯爵,将剑直指苍穹,高喝道: “你们身前抵挡的,是为最坚固的‘城墙’。把你们的勇气释放出来,荣耀将扞卫法瑞斯!” “为了法瑞斯的荣耀,为了陛下!”身边的一众侍从亲卫也举着剑,齐声高呼。 “荣耀镌刻吾身,光辉与勇气长存。” 法瑞斯士兵们齐声呼喊着。 “拉弓,拉弓!长弓手准备齐射!” 希多尼亚侯爵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烧起来的牛牛们。 “盾卫士,一定要顶住啊!” 他一边高呼着,看着各处的令旗都已下达,祈祷接下来能扛住这波蛮牛冲撞。 从他的视角来看,整个战场上,对面似乎也就只有这一波牛群,只要能硬扞住,接下来严防死守就不成问题。 “哞——” 如果扯下牛牛的眼罩,一定会发现它的眼睛通红。 这个过程没有比战马更快的速度,这些牛群甚至是弹跳着往前冲去,它们只有怒火。 烧到极致的怒火! “哞~” 救一下,牛牛快要炸了! 带着这样的信念,那么它们必须要泄火了。 在希多尼亚侯爵的眼中,这些牛的牛角在奔跑过程中不断扭动着。 不规则的弧度带动其上的刀刃,在空气中划出绝对摄人心魄的锋芒。 一群被点燃的疯牛,这群草原蛮子从来只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从来如此! “射蹄子!射眼!射牛啊!” 看着对方烧牛阵后,骑兵蠢蠢欲动,马蹄往前微探,甚至走上了几步。 希多尼亚侯爵快要疯了,他已预感大事不妙。 “拦住!全力拦住它们!” 回应他的,只有到达射程范围内、从法瑞斯长弓手手中飞贯而出的长箭。 精准,有效,速度。 一直是长弓手所追求的目标。 他们手中的利刃化作激电,与对面飞驰而来的奔雷合奏着。 天地间,隆隆的雷电之声在马车堡内回旋,在法瑞斯士兵耳边炸响。 悠悠然然,空空荡荡。 血液燃烧在士兵脸上,也燃烧在牛牛身上。 牛牛只能持续不断地燃烧着,带动着尾部尚未干涸的火油,在风中撕裂开一道道鲜红的轨迹。 大多数牛牛的脸上,用作眼罩的布匹在速度提升中随风而散。 猩红的双眼只能让它们看到,已经距离眼前不到十几步的马车堡。 它们轰鸣着,宛若泥头车撞入拐角水果店。 只留下,满地狼籍。 第26章 萨瓦尔河战役(大捷) “放箭,放箭!” 法瑞斯长箭如毒蜂般,分别突刺进牛牛们的双目、咽喉、脊背和牛蹄。 尤其是被伤到牛蹄的这些牛牛,吃痛之下、重心不稳,顷刻间就倒在雪地里。 它们一路向前滑飞,然后重重地砸在法瑞斯战车的车身上。 其他牛牛们将坚硬的头扎入马车堡中,法瑞斯战车前端的厚木板像在跟倔强的牛头发生角力。 但这只是牛牛们一厢情愿的选择。 熊熊烈火将它们的牛尾表皮烤得焦熟。那些尾部坚硬的须毛,在短短百米的距离内被烧灼成灰。 处于第二排的牛牛们甚至能闻到焦熟味。 “哦不!” “你不要过来啊!” 两辆战车相接处,持盾卫士们惊呼着。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握把,眼看牛牛冲至眼前,于是将肩膀死死顶在长盾后,期许能在冲击下幸存。 “哞!” 牛牛们猩红着双眼,漫无目的地晃动着犄角。 眼前有一堵墙,一堵可恶的墙。 冲破它!然后,撞碎它! 牛角上锋利的短刀,擦过长盾外包的铁皮,在一瞬间发出磨人的咔咔声。 紧接着,长盾之后传来细微的骨裂声和此起彼伏的哀嚎。 尽管十字剑和长枪的锋芒洞入牛牛们的身体,但这种冲击力显然不是疼痛能阻挡的。 牛牛苦啊,这下真是首和尾都顾不上了。 仓皇冲击间,它们四蹄乱窜,哪里顾得上脚下的路。 法瑞斯战车首尾相连,三角形的木架结构只靠两枚锁扣固定。 在这种剧烈冲击下,两者之间松开了契合。 一时间,整条马车堡的第一道战线就破碎开来。 远处,格日勒图看着阵线碎开,第一时间指挥大军向敌人发起进攻。 “呜——” 苍凉的牛角号吹响,也预示着骑兵的出动。 左翼的阵型,以诸部为单位。 拓跋宏、巴图卢、温都苏、杜伦塞等诸多那颜率各自麾下劲卒,在将马速拉升的情况下,迅速贴近马车堡战线。 他们看着各处冲开的缺口像劈开的牛棒骨一般,只有筋蹄还强撑着。 所谓敲骨吸髓,这个“骨”,已经岌岌可危。 这些草原骑兵拉动缰绳,如一把把尖刀贯矢而入,只为将最后的筋蹄挑开。 拓跋宏将手中马槊扬起,没有任何鼓舞的话术。 只是在劲风中,将槊尖朝前一探。 两侧的拓跋部骑兵加速向前,合拢成一柄锋锐的枪尖。 眼前,那些法瑞斯战车已被蛮牛撞得七倒八歪。 大批牛群集结所凿出的缺口,像在远处的希多尼亚侯爵心口上撒了把盐。 眼看车阵的第一道战线被这些该死的牛扯的七零八落,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侯爵大人,我们该撤离了!” “回去,只要我们回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亲卫侍从的高呼将希多尼亚的思绪拉回。 “欸,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就被两边的侍从架着上了马,一路护送着朝村庄后方疾驰。 “放开我,放开!” 乌泱泱的草原轻骑已经尾衔火牛阵而来,3000法瑞斯战车也已经被冲散近半。 任谁都看得出此战已没了胜算,留在原地跟寻死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希多尼亚侯爵要是被捕,大概率是死不掉的,反倒会受尽折辱。 亲卫侍从们,一来并不觉得自己能跟侯爵一样幸免。 二来选择将其送回去,不光小命有保障,还能领个护驾的功劳。 侯爵毕竟是侯爵,士卒可以从雷曼尔城重新抽调,北部战线的指挥官却只能有一个。 一些眼尖的贵族,看到希多尼亚侯爵已经逃逸,也赶紧将准备好的马匹牵上,灰溜溜地朝萨瓦尔河方向赶去。 逃走的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只要我能逃回去,就能重新招募新的士兵,就能高枕无忧地躺在雷曼尔的老家。 而留下来的那些贵族,除了有些没有及时看到希多尼亚撤离的,剩下的就纯粹是不要命了。 德库拉弗尔南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贵族,他身处两条法瑞斯战车线之后。 弗尔南家族的大旗插在附近这片马车堡内。他身边这一片效忠的士兵足有800余人,都是自布伦纳城失利后,重新训练出来的精锐步兵。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所有贵族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在出行前,剩下的几个子女都被弗尔南伯爵早早安排了相应的职务。 焦虑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床第间的状态,对于再生一个麒麟儿,弗尔南已经无心也无力。 他甚至早在出行前,连遗嘱都立好了。他将家族继承权给了二儿子,中庸也就中庸。 那个心灵手巧的理发师,治好了弗尔南所有身体上的病症,但却没有医好他的心病。 其实弗尔南也可以选择不来,就算是希多尼亚侯爵,也并没有强求他来。 在后者眼中,弗尔南上了年纪,锐气也失了大半,手里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实力,甚至整个弗尔南家族也尽是些平庸之辈。 但弗尔南不愿意,他不愿就这么在痛苦中过完下半生。 一听说这次进攻班加罗尔的蒙苏大军,由格日勒图带领,弗尔南伯爵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支援班加罗尔的路程。 哪怕约翰主教对他劝了又劝,弗尔南伯爵还是置之不理。 他的心结解不开,后半辈子活着,也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了。 长子萨诺弗尔南被割下头颅,死在了布伦纳平原的战场上,一起死去得还有弗尔南伯爵的希望。 “孟卓,格日勒图……”弗尔南伯爵看向前方的火光,呢喃着,“该死的是你们啊……” “伯爵大人,那……那是……” 突然,弗尔南身边亲卫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弗尔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那是怎样一张脸? 弗尔南伯爵只看了一眼,心里的怒火像前方的牛群一般,顷刻间便燃了起来。 一张化成灰他都能认出的脸,是那个早该淹死在拉普拉河下游的杂种。 弗尔南的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就连脖子上的青筋炸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怒火从心里蔓延,一直烧到弗尔南终于憋不住、从喉咙里发出滚烫的怒吼:“狗杂种!拿命来!” 跨上一旁的战马,弗尔南伯爵将身边阻拦的亲卫侍从踢翻在地。 他高举起骑枪,义无反顾地朝那个该死的草原人冲去。 “拿命来!” 听到这声怒吼,拓跋宏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弗尔南?” “老东西来的正好!老子没去找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拓跋宏伸开左手向身边众人隔空扒拉了一下:“都别拦,把他放过来!” 弗尔南伯爵夹紧骑枪,身后跟着几十个仓促跟上的亲卫侍从。 “小杂种,给我死来!” 这些侍从被接连拦下,拓跋宏跟弗尔南终于面对面的碰上了。 他挥舞手中马槊,也朝弗尔南冲去。 随着骑枪和马槊交错而开。 只是一瞬间,双方就贴近了身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长兵器舍弃,极速调转马头的同时,分别抽出身上的短兵。 拓跋宏随身而带的两把刀左右双持,眼神死死盯着弗尔南双手紧握的十字剑。 “老狗,你还没死呢?” “狗杂种,你命也不小!” 弗尔南几乎是梗着脖子吼出这句,将手中的十字剑劈砸向前者。 “火气倒不小!”拓跋宏将双刀抵在剑下,稍稍一用力就将之顶开。 “来来来!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拿命来!” 弗尔南接连劈砍出两剑,但都被拓跋宏轻松接下。 “铛,铛,铛!” 一时间,金铁之声不断响起。 刀剑相触,发出一阵阵势大力沉的动静,刀锋与剑锋在摩擦间碰撞出致命的火花。 不一会儿,弗尔南手臂发麻,体力也渐渐跟不上了。 拓跋宏两眼戏谑,每次故意卖开破绽引弗尔南来攻,但每每弯刀滑动间,都能在其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微的伤口。 没过多久,弗尔南伯爵就几近脱力。 他眼睁睁看着拓跋宏轻松挑开十字剑,将刀锋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在动,就没命了。”拓跋宏挑了挑眉,朝弗尔南撇了撇嘴。 然而,他没想到。 只是沉默了一瞬后,弗尔南死命地将脖子抵在刀锋上,他的颈动脉被轻易划开。 这双怨恨的眼,至死都不曾瞑目。 弯刀狠狠没入了弗尔南的脖颈,涓涓殷红顺着刀身不停地往外冒着。 周围已经进入战场首尾阶段。 拓跋宏提起德库拉弗尔南的头颅,将脸凑近。 看着睁大的眼珠,他嗤笑了一声,随后面无表情地将其挂在马脖子上。 德库拉弗尔南的头颅在风中摇摇晃晃。 阿扎泰和拓跋律对视一眼。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那颗头颅。 那颗萨诺弗尔南的头颅。 ps:久等了,二合一。懒得再水点,也懒得分章。关于世界地图的事看下面作者说。 第27章 再献一策 “滚开!这是老子的东西!” 骑兵怒吼着,将一个小贵族身上刚扒下的甲衣牢牢护在怀里。 这是他从周围一众骑兵手里夺来的。 “嘭。” 回应他的只是一脚。 这名西力德格麾下的骑兵,被势大力沉的一脚踹翻在地,眼神中还满是恍惚。 看着眼前冒出来的几个骑兵,抱甲骑兵不明白谁还敢动他的东西。 “让让,朋友,这甲衣你把握不住。” “是拓跋部!这群蛮横的家伙。” 听着周围的骑兵窃窃私语,抱着甲衣的骑兵眼神一凝,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放弃了。 “到我了,这件到我了。” 昂沁将甲衣拽进怀里,喜笑颜开。 “瞧瞧你这出息,啧啧。”阿拉达发出怪异的咋舌声。 “你都拿了一套甲和剑……”昂沁小声嘟囔了一句。 昂格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了笑,他的身上也换上了一套骑士侍从的甲。 “走,去那再看看。”哈赞看了看四周,指向不远处骑兵们围起来的地方。 两支伍队轻笑着,朝远处游荡而去。 雪地里,破败的旌旗折断一旁。 那些损毁的法瑞斯战车早已被开膛破肚,堆砌成篝火。 它们散尽最后的余热,替草原骑兵的餐食增加温度。 同样被开膛破肚的,还有这些头破血流的牛牛们。 头晕眼花的它们,此时无力地瘫倒在雪地里。 伴随粗重的喘息,牛牛身体之下、被体温化开的雪紧贴在牛皮表面,将那些烧得焦黑的部分熄灭了大半。 在灼热与冰冷间,牛牛们眼神迷离。 拉克申持着铁骨朵,抓着牛角,很快对着眼前这只牛牛来了一下,保证它在短暂的痛苦中安详睡去。 身边让群牛撞得已经变形了的法瑞斯战车,也被纥骨烈等人拿斧子劈开。 “嘿嘿……” 额日乐钦看着牛牛被大卸八块,傻笑个没完。 也许是这些天往返萨博尔城,路上吃的都是搜刮来的麦饼、面包。 他已经好多天没正儿八经地啃上大肉了。 从村庄里搜罗来的大锅,并排支在这些从战车上卸下来的木板上。 噼啪声此起彼伏,恰如这些厚木材一样发出沉闷的碎裂声,看样子能烧上很久。 “咱为什么不去村庄里烧火造饭呢?” 额日乐钦悄悄摸了摸一旁勒勒车上的麦酒桶。 只要是酒,额日乐钦没有不喜欢的。 只可惜,自打进了法瑞斯境内,那颜就三令五申不能饮酒。 这让额日乐钦的馋虫一次次被勾起,却对此无能为力。 “你要是乐意搬木头,没人拦着你。” 巴彦那拿刀身轻轻敲了下前者的手背,将他伸开的手指抽了回去:“还有,别动酒,手不想要了?” “哎呦,你干嘛?!” “闭嘴,老老实实给我待着。要不是那颜嘱咐,谁乐意管你?”巴彦那伸出左手,将额日乐钦撩至一边。 眼看着一块块牛肉放入锅中,纥骨元抄起一旁战车的支架,随手撒入调料,在锅里搅和了一番,然后静等牛肉熟。 在最后一段马车堡里,格日勒图等人看着尚且完好的这些法瑞斯战车,议论纷纷。 “这战车以前可没见过,新造的?”巴图卢右脚踩在战车背后的踏板上。 “倒是个棘手的玩意儿,就怕法瑞斯军队将它普及开来。”拓跋宏盯着车前的三角孔洞,怔怔出神。 “我们不是赢了吗?再来那也……”西力德格正欲反驳,突然想到牛牛们都在锅里了,他悻悻间索性闭上了嘴。 “没牛群冲阵,这马车堡还真是不好对付啊!”格日勒图看着不远处战车被牛群冲撞后拖出的痕迹,唏嘘不已。 “这战车稍显笨重,不过用来运输倒是够了。” 拓跋宏上下打量着几近长方体的法瑞斯战车,心里不断盘算着。 骑兵跟战车或许能有不错的配合,只可惜这种造型的战车明显更适合步兵。 虽然这种法瑞斯战车的驱动同样是要靠战马,但多个射击位是从侧面开口,总体来说还是偏防守型。 眼看拓跋宏没了下文,格日勒图偏过头问道:“战车还剩多少辆能用的?” “禀鸿台吉,还有1531辆。”塔尔古金汇报道。 “离开之前,能带走的武器装备和粮食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也尽数焚毁。” “诺!” 格日勒图将脚上的血抹在雪地里,皱着眉头问:“希多尼亚侯爵抓到了吗?” 赛罕台吉沉声道:“呼斯麦已经去追了。” “先不管他,”格日勒图看向身边的众人,“抓紧时间,吃完这顿好好休息一夜。 另外,凿开冰河,赶紧把那些劣民驱入河中。” “这是要做什么?”拓跋宏有些疑惑。 格日勒图将古温毕勒格的计策详细说出,让拓跋宏好一阵吃惊。 他没想到格日勒图麾下竟然还有这种类似于谋士的人物,草原上会动脑的人可不算太多。 尽管这抛尸攻城的计策很毒,但听起来倒是简单又高效。 拓跋宏看了一眼给格日勒图献策的消瘦男人。 他两鬓黑白相杂,眉目间并没有文人的清秀,反而透着一顾邋遢的气息。 只见这个叫古温毕勒格的消瘦男人,略微思索了一会,突然朝格日勒图提醒道:“鸿台吉,攻下班加罗尔后,须得扼令骑兵不得屠城。” “这是为何?” “如果您是想要一座暂驻的城池,大肆屠杀当然可以。但若以班加罗尔为跳板,展望其他城市,让班加罗尔城内的平民获得暂时的安定才是最可取的。” “嗯?……你继续。”格日勒图看着周围有些韫色的诸那颜,心里其实也有些抵触。 草原骑兵们打仗,向来是把功劳、财帛和女人……这些因素作为诉求。 而对大多数骑兵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财帛。 即便是父汗也会默认麾下士卒在破城后拥有一定的劫掠权。 在此期间,不以屠杀来震慑这些劣民,怎么让他们乖乖交出财物呢? 不过既然是献了个有用的计策,格日勒图倒想听听古温毕勒格这样说的目的。 第28章 一拍即合 古温毕勒格看周围的那颜脸上都有些不悦,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啼笑皆非。 只见古温毕格勒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鸿台吉,要想铁骑大军以班加罗尔为跳板,必须得让城中平民心甘情愿为咱们效力,而不是让他们在背后使绊马索。 一个稳定的班加罗尔,才适合做咱们的大本营。” 西力德格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提议往城里抛尸呢?” 奥尔格勒也是紧跟着发出疑问:“是啊!肯定也会有因牧畜病而死的平民,等咱们攻下了班加罗尔,该如何解释?” “那是守军的过错,守不住城,所有的过错不都该由他们承担吗?” 古温毕格勒突然扬唇笑了起来,下巴上,长长的山羊胡随着笑意抖动着。 他看向格日勒图,再次开口:“鸿台吉,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必须做到的点。” “这些守军若不是第一时间投降,必须全部杀除,最好连亲眷一起,免得生乱。” 奥尔格勒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某个问题。 半晌,他朝古温毕勒格问:“跟手无寸铁的平民相比,这些兵士不是更值得招揽吗?” 古温毕勒格脸上的笑意更加盎然,他笑着开口:“是,他们的确是正规的法瑞斯军队,也绝对比平民更适合用于作战。 但你有没有想过,班加罗尔的守军有多少人,而这座城总共又有多少平民?” 这番话这让拓跋宏对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瘦弱贵族有些感兴趣。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古温毕格勒,接过话道:“平民的作用来自于方方面面。 如果用武力镇压的话,只会让他们生出反抗的心,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进攻非常不利。 更何况如此数量的平民,要是派遣军队看管,无疑会分摊咱们兵力上的支出,也会影响接下来的布局。 总之,得让他们不添乱。” 说完,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后者将之解释,也是为了看看这古温毕格勒到底几斤几两。 “没错,几万的守军或许能肩负起守城的作用。但我们好像缺的不是勇武的战士,我们只缺粮食,只缺大量的后勤部队。” 古温毕勒格看着拓跋宏:“谁也不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从草原带来的牛羊在慢慢消耗着。 法瑞斯境内没那么多草,也许再过几个月,这些牛羊就会被我们全部吃完。 随着时间推移,以后咱们的军粮肯定是要以法瑞斯的粮食为根本的。 明年一开春,粮食肯定也是要靠平民来种,只有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咱们种地,才能将班加罗尔化作一个稳固的大本营。” 拓跋宏看着其貌不扬的古温毕勒格,暗道一声,人才啊! 其实不单单是种粮食的平民,城里的铁匠、工匠包括医师等各个职业也都是应该全力争取的。 整个战争期间,武器磨损和消耗是非常巨大的。 还有人伤亡带来的严重后患也不容小觑,比较原始的医疗手段向来是这几个国家的通病。 很多战士在战场上可能并没有第一时间获得致命伤,但最终还是失去了生命。 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因为伤口感染和失血过多两种症状。 只不过这些,拓跋宏不会明说,格日勒图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 拓跋宏不是谋臣,是一个掌握实权的大贵族。 他在武力方面的风头已经出尽,而同时在智力方面持续表现太多,对他来说不会是件好事。 这些涉及到总指挥官要考虑的东西,即便拓跋宏有自己的思路。 但若是要当众说出来的话,他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杨修。 “你该如何确保这些平民不会造反呢?”这句是来自巴图卢的疑问。 “很简单,先不劫掠。” 古温毕勒格的语气平淡,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宛若惊雷。 “放屁!”西力德格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他指着古温毕格勒臭骂道,“不屠杀也就算了,不劫掠?!你想让我手下骑兵白跑一趟吗?” 赛罕台吉按住西力德格的肩膀,将他扯了出来:“先听他把话说完。” “先让他们自发将供给大军一个月的粮食缴获齐全,每家每户所出分摊下来不算多,他们绝对可以接受。 之后,一旦粮食吃紧,再从他们手中抽调。这样慢慢索求,手段比较缓和。” 古温毕勒格看向格日勒图。 后者思虑片刻,开口:“萨博尔、洛兰里多、雷曼尔、法尔霍伊……法瑞斯有太多城市,随便一个都足够我们放纵劫掠。 但班加罗尔的位置的确特殊,就这样定下!” 随着格日勒图的拍板,古温毕格勒的第二策也被采纳。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攻下班加罗尔。” ………… “下去,下去!” 骑兵们挥舞着马鞭,驱赶村民进入河道中。 “咋不往他们身上泼水,还非得到河边走一遭,”一名骑兵紧了紧衣领道,“这鬼天气,怪冷的嘞!” 另一个骑兵怒骂道:“你有那个闲工夫,倒是去取水,我看累不死你!” “害,我没想到这茬。”第一个骑兵讪笑道。 “活该你是个劳碌命。” 萨瓦尔河河面上,白茫茫一片的坚冰已经碎裂开来,其下的水流被冻得并不湍急。 一根根绳索从河岸边敲碎的冰洞里投下,紧贴着堤岸。 村民们拽着绳索,像一只只萧瑟的蚂蚱,两者一样,都对水很是惧怕。 不过在劈死几个村民后,他们总算老老实实地开始排队下河。 抓着绳索颤颤巍巍地浸入水中,起码得将脑袋没入萨瓦尔河里一瞬,才能上岸。 当然,有些人哪怕是一瞬间都坚持不住,一失手淹没在河面下,杳无音讯。 村民们虽然不清楚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迫于弯刀的锋锐,他们还是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河中。 也许是为了满足草原贵族的恶趣味? 湿漉漉的村民们抱着臂膀颤抖,不得而知。 他们被骑兵赶回那些关着病羊的屋舍。虽然房间里腥臊气很重,但羊毛确实很保暖。 村民们颤抖着,朝病羊张开了双臂。 殊不知,这将会是噩梦的开始。 第29章 班加罗尔战役(攻城) “伙计,你还好吗?” “我感觉……有些不妙,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说话之人微微有些驼背。 他整个身子佝偻着,在寒风中摇摆着身形。 座下的法瑞斯战车在石子路上不停颠簸。 “唉,都一样,”发出疑问的中年男子面皮冻得发青,“我们可能是生病了。” 两人将身上的衣物紧了紧,从孔洞间钻出来的风却对之视若无物,发了狠地要往他们的骨子里钻。 驼背男一个猛然间,将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啊嚏!” 身旁面皮发青的男人咬着牙,强忍身上的不适,抬手将驼背男赶紧扶起。 要是让这些草原骑兵发觉,免不了又要吃鞭子了。 “怎么样?” “冷……又热。” 驼背男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很奇怪,明明这么冷,怎么感觉胸口却在烧。 面青男心里暗道坏了,这种不正常的热绝对是染上病了。 一路走来,已经有不少人患上这种症状,甚至把命也永远留在了这段行程上。 面前这条,是通往班加罗尔的路。 这些看起来就很凶悍的草原骑兵们,将大路铺得七七八八。 勒勒车载着粮食,而法瑞斯战车则关满了奴隶。 它们一起被拖在大军尾部。 这些幸存下来的法瑞斯战车,厚挡板被压在车厢顶上,整个车厢只有几个三角孔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而车外时刻关注着的草原骑兵,也只能通过三角孔看见车厢内奴隶的举措。 除此之外他们只能靠听觉来洞悉奴隶的动向。 这些奴隶并没有被束缚住手脚。 车厢上有配套的锁,奴隶们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尽管骑兵们听不懂法瑞斯农民的乡间耳语,但音调大小还是能清晰辨别的。 偶尔间歇时,骑兵们会打开那些沿路聒噪的战车,对里面的劣民施以管教。 面青男和驼背男所处的车厢里,已经有人停止了呼吸。 被发现时,那个人将头深埋在膝间,不知断了多久的气。 他被车厢内剩下几个人推搡着,挤到角落里。 这些草原骑兵大概每隔两个小时会停下来一次,到那时才能把尸体丢掉。 队伍前端。 几个最高级别的大贵族驱马踱步。 “希多尼亚逃了也就逃了,算他命大。” 格日勒图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赛罕台吉,再看向呼斯麦说道:“呼斯麦,你倒也不必自责。3万法瑞斯大军已经伏诛,希多尼亚几个人就算逃回去也实力大减。” 呼斯麦将眉目低垂,在马上行了一礼便不再开口。 这些法瑞斯士卒一个都没留,格日勒图也并不敢用他们来攻城。 这举动无异于放虎归山。 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完全收编这些法瑞斯士卒实在不切实际。 一旦他们叛变,再多出几万守军,此次攻城的难度系数会直线提升。 “报!” “禀鸿台吉,据哨骑探报前方还有20里抵达班加罗尔。” 格日勒图看了看四周,入眼皆空旷无比,唯左边有一座矮山。 “就在这儿安营扎寨!” “诺!” 格日勒图身处队伍最前端,丝毫没有顾忌。前方派了好几路哨骑侦查班加罗尔城墙四面的兵力布局情况。 “用最快速度将回回炮组装起来,等哨骑会来,先挑一面城墙进攻。” 格日勒图看向一旁的塔尔古金,吩咐道。 “诺!” 拓跋宏扫视周围,兀自看了一眼古温毕勒格,后者跟他对视一眼,微微颌首。 不过,拓跋宏并没有开口邀请他去帐中饮酒。 格日勒图就在两人眼前,拓跋宏作为属臣当面邀请他的谋臣,哪怕再怎么好的本意,恐怕也会被掌权者曲解。 众人移步到矮山边。 很快,一座座行军帐在骑兵们的动手下支棱起来。 山脚下滚落的石块是天然的攻城物料,同时也被骑兵们收集聚拢。 一个下午就在紧张的备战中流逝,蒙苏大军在班加罗尔20里外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 “永世长存的圣主啊! 愿您的智慧充满我的心灵,指引我的道路,点亮我的未来。 在圣教的名义下,我得以虔诚地敬拜您,寻求您的庇护和慷慨的恩赐……” 艾伯特毕维斯转动着手上的权戒,眼神却并不如以往那般虔诚。 他的心,慌乱如麻。 就连嘴上的祷词都念的磕磕绊绊。 他的脑海中还不断环绕着哨骑的探报:“雷曼尔城的援兵几近折损,希多尼亚侯爵败退,生死不明……” “这可如何是好啊……” 艾伯特毕维斯的脸上满是惆怅。 他不像东边的萨博尔城主——希尔达威弗尔一样拥有那么深厚的背景。 艾伯特毕维斯现在能依靠的,只剩下祈祷了。 这么多年的虔诚和“钱诚”,总归有一个能打动圣主,救自己一次? 而此时,班加罗尔的西城墙上。 3000长弓手和3000披甲步兵正看着远处伫立的21万蒙苏骑兵,窃窃私语。 “这群草原蛮子还真跟咱们耗上了啊!” “是说啊,这都几天了还不走,他们不是缺粮吗?怎么还没饿死!” “我看他们的牛羊八成是快吃光了。” 一个獐头鼠目的披甲步兵朝身边这几个战士小声说道:“欸,我这儿有个小道消息。” “说来听听?”一个满脸长满雀斑的长弓手问道。 “我在侦察队中有个朋友……” 雀斑脸战士满脸疑色:“什么时候的事儿,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嗤,别是从哪个女支女床上听来的?”一旁杏色头发的披甲步兵笑着打趣。 “滚滚滚,说正经的。” “听说希多尼亚侯爵的援军被这些草原人击败了,希多尼亚侯爵也生死不明。” “可不能乱讲,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雀斑脸战士满是疑惑,问道。 “我早说了他是从……”杏色头发的披甲步兵大笑不止,眼看周围人都将目光看向这边,他这才收敛了笑声安静下来。 半晌,才压低声音笑道:“侦察队回来都好几天了,什么事在床上还能成秘密的? 你忘了?侦察队队长跟他可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 第30章 班加罗尔战役(抛尸) “听说坎特伯城的黑面包都卖到50银币一个了?” “50银币?这么夸张!” “啧啧,越是重战区,粮食越吃紧嘞……” “坎伯特城的人日子不好过哟!”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我看要不了多久,咱们班加罗尔的黑面包起码也得往上翻两番。” 城墙上此起彼伏的谈论声让一些队长之类的人物都眉头紧锁。 这些守军的练兵时间也就一年,有些都没经历过像样的战争,所以军队质量也难免良莠不齐。 四面墙的守军分摊开来,总计也就各的长弓手和披甲步兵。 班加罗尔的守军原先就被抽调走了一部分,抽调走的那些才是真正的精锐。 他们被调去了东部战区的最前沿,其中步兵和骑兵的数量比较多。 甚至,目前在整个班加罗尔城内,除了侦察骑外是没有任何骑兵的。 “好了,小伙子们,把你们的嘴给我牢牢封上,”雀斑脸等人所属的队长制止了他们的讨论,“草原蛮子们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都打起精神来,这仗可没那么轻松啊!” 远处城墙上的阶梯口传来动静,只见一批平民涌上城头。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守军看着这些平民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如草叉、战镰之类。 他们被推搡着挤上了城头。 “伯爵大人已下令从东、北、南三面城墙上随时抽调一部分战士过来。” 另一个小队队长留下一句,就匆匆下了城墙。 西城墙上的守军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这些草原蛮子要值得重视,而非冰晶城墙可以抵挡。 ………… 班加罗尔,西。 一众草原轻骑看着远方的城墙,皆默然不语。 开口的只有几个那颜,他们争吵着待会到底谁先主攻。 拓跋宏摊开手,示意这些人随意,反正他是不会去攻城的。 现在的他已经没必要再顶着箭雨,去夺什么先登的功劳了。 就算是格日勒图对其封赏,也只能封赏些金银财帛。 这些东西,他要是想拿,完全可以进城抄上几户贵族,自己取嘛。 不劫掠的策略完全只针对于班加罗尔的平民。 至于贵族? 不杀他们,平民们还怎么替格日勒图做事。把这些贵族吊上绞架都算草原骑兵仁慈了。 远处的城墙上冒着袅袅炊烟,拓跋宏用脚趾头都猜的到,那不会是班加罗尔守军的午餐。 金汁啊! 光是听这两个字,拓跋宏就能回忆到那东西的气味。 城墙,可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不论是对守城方还是攻城方,都是一种折磨。 他摸了摸缰绳,眼观鼻,鼻观心。 格日勒图麾下,一些面蒙布条的骑兵在不远处忙碌着。 “禀鸿台吉,病羊已经有些发臭。” “还愣着干嘛? 赶紧将回回炮推出来,把这些该死的羊和那些半路死掉的贱民一股脑抛上城墙,一只也别给我剩下!” 随着十六架回回炮被推至阵线最前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格日勒图看着远处高耸的班加罗尔城墙,脸上涌现出疯狂之色:“全力抛射!” “轰——” “轰——” “轰——” 这些或大或小被捆绑在一起病羊,随着回回炮抛射而出。 强烈的震感让病羊的身体在一瞬间遭受挤压,然后随之自由飞翔。 回回炮前甚至还留下血液飙成直线,一路残留在雪地上的痕迹。 “冲,冲,冲!” “给我冲!” 督战的鸿台吉亲卫将马鞭狠狠抽向前方,音爆声在村民们耳边炸响。 更别提他们身后还有早已出鞘的锋锐弯刀抵着脊椎骨。 再往后退上一步,就是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最前方,20名村民为一组,带着简陋的攻城梯冲向西城墙,两侧有持盾的村民作掩护。 这些盾牌是从雷曼尔城覆灭的援军手上取下的,一些是长盾,一些是替换下来的圆盾。 雷曼尔城的具装骑兵有七成分属于各个贵族。为了逃跑,他们舍弃了鸢形盾和马甲,有些人甚至连重甲都舍弃了。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事实证明,那些被重甲拖累的骑兵最终被拿下,而老奸巨猾的贵族们则逃之夭夭。 拓跋部反正是将能搜罗到的鸢形盾全都换上了,这比山越兵所带的步战小圆盾要更利于骑兵使用。 眼下,这些冲向城墙的村民们,拿的都是替换下来的盾牌,有些甚至举着一块木板就冲了上去。 只要能挡箭,长什么样反倒不重要了。 嘶吼声,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可以驱散人们心中的恐惧。 哪怕寒风从呼吸间灌入喉咙,这些村民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迈步。 一路小跑间,他们被战场气息感染,身上的血随着迅速提升的体温,也一并热了起来。 “咻,咻,咻——” 城墙上,法瑞斯长弓手们将手中的箭矢贯以十分的力气,往下激射着。 刚开战时,弓手的力道总是最充足的。 飞贯而下的箭矢如雨幕般紧密,像被寒风吹斜了似的。 但若将这些箭雨当作真正的雨一般绵软无力,可是要吃大亏的。 就算是再没见识的村民,面对熟悉的法瑞斯长箭,也不敢掉以轻心。 “啊!” 村民们嘶吼着。 拓跋宏远远望去,将前方战况尽收眼底。 两翼的驳杂盾兵,优先将自己护在了盾牌下。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拿歪了盾,被长箭钉住膝盖或是脚掌的。 经验不足,害人又害己。 边上本该被保护的攻城兵,暴露在法瑞斯长弓手的视角里。 攻城梯不是盾牌,一节节的空隙处对城上的长弓手来说,宛若移动的活靶子。 尽管阵型之间,攻城队伍分散的很开,但还没走到城墙下就已经死伤了数百人。 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村民,在灼烈的痛感和阴冷的寒风中不断抽搐着。 伤口中箭处,鲜血流的很慢,也许是源自天气,又或许是撒旦的呼唤故意来得晚了些。 残酷总是在人最不愿相见的时候崭露头角。 对他们来说,现在就连痛快的死,都是一种奢望。 第31章 班加罗尔战役(静候) 班加罗尔西城墙上化不开的坚冰,阴森而惨白。 随着血和泪的不断流逝,依旧活着的那些攻城兵们,终于将一架架攻城梯搭在了城墙上。 位列最前的攻城兵们,将头颅小心隐匿在高举起来的圆盾之下,期许能借此保护自身。 吱呀的声响伴随第一个攻城兵的踩踏,从梯格上传来,令他脚下的众人下意识地将身子朝梯子贴得更紧了。 “放箭,放箭!” “滚石、檑木准备。放!” “别再搅和你的铁锅了,快来给这些不识相的家伙,一点苦头尝尝!” 城墙上的班加罗尔守军早已等候多时,随着队长的指令一下,大批滚石檑木往下狠狠地砸落。 弓箭飞贯的声音在攻城兵们耳边作响,紧接着,他们就感到一股巨力从城墙上传来。 班加罗尔守军借助地利,将手中滚石、檑木举过墙垛,对着攻城梯的位置就推了下去。 自由落体的滚石、檑木,携带着令前者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种力量单单依靠圆盾,是无法完全抵挡的。 远处的拓跋宏依稀可以看到,随着这些守城物料一抛下,就有大批的攻城兵从梯子上翻倒下来。 但守军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手上的动作。 打死的敌人永远比打退的敌人要不具威胁。 紧接着,班加罗尔的大厨们用铁瓢举起还蒸腾着热气的金汁,趁虚而入。 一些没有盾牌抵挡的攻城梯上,攻城兵们在这几天的挨冷受冻中,总算感受到了暖意。 只不过,这暖意来的实在太过浓烈,伴随着阵阵恶臭,甚至能将他们的面皮腐蚀。 当死未死,应该才是最痛苦的状态。 在地上哀嚎的人们,如果足够不幸的话,会在这场攻城战中暂时活下来。 他们最终的归宿,是死于感染。 可惜怜悯这种东西,不论是城墙上的守军,还是后方的蒙苏大军,都不曾具备。 “你们,还有你们,冲上去!” 眼看攻城的这批村民消耗的差不多了,蒙苏督军又接连指挥着更多村民加入战斗。 城墙下各种惨绝人寰的死法在不断刺激着后方的村民,他们的腿有些发软,完全不像第一批攻城兵那样具备“一腔热血”。 对此,格日勒图挥麾下的督军们不得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们迅速认清现实。 偶尔也有试图逃逸的,在生死存亡面前,从不缺敢赌一把的人。 梭哈是种艺术,他们现在唯一能下的赌注,是性命。 也许是这赌注太过廉价,他们卑微的生命,并不能为彼此赢得高涨的生机。 他们输了,生机也如意料之中,呈现断崖式下跌。 蒙苏大军驻地,回回炮依旧不停地轰出尸体。 耷拉着的尸体在空中肆意扭曲着,如班加罗尔的城墙般惨白。 城内的守军也被迫像下面的攻城兵一样,举起盾防御。 哪怕飞过来的是只鸡,也具备一定的伤害,更何况是羊和人的尸体。 有时候,守军肩扛的盾牌甚至还挡不住这些从半空冲击而下的尸体,还需要依靠墙垛来抵挡。 “快把这些尸体扔下城头!” “都已经发臭了,谁知道这些羊是不是有病!” “队长,有不少尸体朝城里飞去了。” “先不要管这些,快把城头处理干净!” 西城墙上,守军们不断忙碌着。 “轰,轰,轰——” 斜抵在城墙上的大盾,几近贴合城墙上的内侧城壁。 躲在其后的班加罗尔守军,还沉浸在刚刚的飞羊、飞人中,不想这次飞来的竟真的是石弹。 以木质为结构、蒙以铁皮的长盾,在回回炮的轰击下,竟然挡不住一个回合就被拦腰折曲。 感受这种劲猛冲击力的持盾守军,或是从臂膀处承受、口吐鲜血,又或是手骨随盾牌曲折。 “散开,蹲下!” 守军队长急得大喊,这些草原蛮子冷不丁换上了石弹,确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们指挥后,城墙上的情况果然好了不少,起码人员站的没之前那么密集,伤亡也相对应的少了。 艾伯特毕维斯已经褪下他的红色丝绒外套,裹着战甲,在几轮回回炮轰击后才出现在城墙上。 这时候的攻城队伍已经少了很多,他看着满地狼藉,眉头发紧。 一路赶来,他在沿途看到了不少抛射进内城的尸体。 艾伯特·毕维斯赶紧招呼亲卫处理这些尸体。 他知道这些草原蛮子没安好心,这些尸体多半是因生病而死的。 好在经过排查,城里几处水源附近没有发现尸体,不然要是污染了全城的饮用水,后果将不堪设想。 艾伯特·毕维斯下令在各处水井、泉眼附近留下了卫兵看守,暂时将这些水源封锁,以免瘟疫渗入。 并且,尸体也需要尽快处理,以免堆积过多,量变引发质变。 再微弱的病毒,不经消杀,可是会死人的。 穆罗尼亚帝国爆发的黑死病就是前车之鉴,容不得艾伯特·毕维斯不重视。 ………… 一连四天,蒙苏大军都只是控制着尸体的抛射量,绕着四面城墙不断抛射,整个城墙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攻城的草原人。 有时候,半夜他们还会飞驰到城下,将套马索套在尸体上,然后将之盗走。 当第二天清晨,城上的守军看着城下满地拖拽所留下的血迹,就知道这些草原人根本不在意尸体是否完整。 哪怕是断肢残臂,他们也如获珍宝。 第二天的进攻中,倾倒在城下的断肢残臂被草原人收拢并归集在一起,疯狂地朝城里抛射。 吃一堑长一智的艾伯特·毕维斯在第二天结束后就下令所有的尸体不能乱扔,归拢到城中废品收集点进行焚化。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问题会出现在攻城的村民身上。 第三天下午,西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开始出现伴随着头晕、四肢无力等症状。 这种病症目前没有出现致命情况,但艾伯特·毕维斯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 西城墙上的兵卒本就是最多的,一旦感染开来,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兵力会陷入瘫痪。 第32章 班加罗尔战役(攻心为上) 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生病一向是令人惊惧的。 平民们从来都是小病靠忍,大病靠拜。 去教堂中向圣主祈祷,已经成了不少人的选择。 适量的放血也能极大程度上缓解他们被病魔缠身的焦虑。 士兵们也是一样,逃脱不开底层的社会基调。 不过,他们能享受的医疗待遇要稍好一些,起码在断手断脚的时候,能有专业的战地医师为他们处理以及包扎伤口。 用烧红的烙铁封锁伤口绝对是痛苦的,只有那些意志力较强的士卒才能挺得住。 随着烙铁接触到血肉,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焦糊的气息,民兵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墙头,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食物也跟医疗一样,存在着区别对待。 虽然同站在一面墙上,教会信徒和伯爵贴身侍从的晚餐,跟民兵之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小碟大豆和肉类炖煮的主菜外加一片厚厚的全麦面包,饮品有经炖煮的萝卜类根菜汤,此外还有四分之一枚苹果,这种少数能在冬天保存的水果。 这是教会信徒的晚餐,你愿意信教吗? 什么?不愿意? 不愿意去一边领点黑面包,敞开肚皮随便啃着吃。 艾伯特·毕维斯城主对手下向来宽仁,守城士卒嘛,上了城头就是应召命令的好手。 别的不说,黑面包绝对管够。 这就导致很多人为了能吃的好点,也开始背起圣教祷词来。 可惜这种东西救不了他们。 虚弱感很快从西城墙上席卷开来,逐渐蔓延到其他三面墙的守军身上。 哪怕对圣教再怎么虔诚,吃的伙食再怎么好,在病痛面前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能够影响战争双方实力天平的因素,抛去军队数量、人员素质、后勤、装备、战场指挥外,士气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 士气是信念,同时也是精神状态。 一个虚弱的人会有士气吗? 一支虚弱的军队呢? 两者的答案都不一定,士气跟人员素质挂钩,凝聚力较强的军队也许能抵抗生理上的不适,继续作战。 但作为攻城方的蒙苏大军,总指挥格日勒图很想把这个结果变成既定。 为此,拓跋宏献上了一策,攻心为上。 恐惧是让士兵失去战斗力的最好方式,而非鲜血。 鲜血只会激发身处战场上那些士卒的血勇之气。 这种牛羊瘟说白了,哪怕草原人也不知道大规模感染到底是个什么后果。 但把病情往夸大了说,肯定是没错的。 格日勒图挑了几十个大嗓门的村民,逼着他们往城下一杵,再用拓跋部的铁皮话筒那么一吆喝,差点没把城里的守军吓死。 呼斯麦把刀架在村民脖子上,逼着他大吼道:“法瑞斯的狗杂碎,你们要倒大霉啦!” “是不是感觉四肢无力,胸闷气短?” “是不是身体劳累,感觉身体被掏空?” “完啦,你们完蛋啦!” “中了草原瘟疫,死相可是奇惨,越是拼命用力,越是离死不远喽!” 身后有精通法瑞斯语言的翻译官,这些人不敢胡乱翻译,只能硬着头皮复述。 对于草原人的胡编乱造,艾伯特·毕维斯不信,因为他没病。 但总归会有人相信。生病的那些士卒,能够感受到城下所说、前几句的病状,大致和他们现在经历的相符。 尽管城主大人已经将城下聒噪的草原蛮子臭骂了一顿,并对士卒们三令五申这是草原人的奸计,让他们不要上当。 为此,艾伯特·毕维斯甚至还给每个人多加了一勺热汤,说是要冲冲身上的寒气。 一开始,士卒们的嘴信了城主,后来身体告诉他们不能信,喝汤没得卵用。 身体没有好转,反而在越发恐惧的心理下越来越糟糕。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 尽管格日勒图一直控制着每一个时间段攻城士卒的数量,但用于攻城的村民人数还是在急剧减少。 同时,格日勒图也渐渐开始派草原步战士卒,尝试进攻班加罗尔的西城城。 他想看看班加罗尔守军如今的战斗力,所以特意在西城墙一侧安排了一支纯草原步卒组成的攻城部队。 事实证明守军的确变弱了。 虽然攻城方由纯法瑞斯人组成的队伍变成了混合版,但草原步卒为了跟这些患病的村民区分开来一直是单独存在。 这样一支队伍肯定逃不过艾伯特·毕维斯的双眼,他捂着鼻子赶紧下令抽调兵力来防守。 草原人到这儿已经第五天。 虽然一直有人生病,但守军的死亡人数不算多。艾伯特·毕维斯下令让士兵们蒙住口鼻,这是从黑死病吸取过来的防疫基本措施。 所幸守军们只是有些身体虚弱,草原人留下了几百具尸体就仓皇而逃。 嗯,起码从艾伯特·毕维斯的视角来看,的确是这样。 然而,从逃回去的草原人转述中,格日勒图可以感受到,这些班加罗尔守军的调动有些慌乱。 这更加让他笃定疫病已经在班加罗尔守军中蔓延开来。 草原人喜欢用捕猎的方式看待战争,而眼下,正是猎物最虚弱的时候。 一击毙命的关键,在于快、准、狠。 以呼斯麦为首的几个贵族,自告奋勇的承担起攻城的重任,前者可能是想借此弥补没有拿下希多尼亚侯爵的遗憾。 呼斯麦这种双臂异于常人的勇将,所用的兵器也不同于一般骑兵。 眼下是攻城战,他不得不带上了一枚大盾,右手持着一柄铁骨朵,而另一柄则别在腰间。 呼斯麦本是双手使用这种加长版的铁骨朵,两柄都是三尺三寸,加在一起重十斤。 倒也没有那些演义中吹嘘的80斤大铁锤,短柄冷兵器,其实越轻越好。 而且铁骨朵中间的柄是木头的,而非整体铸铁。 它跟刀剑不同,遵照头重脚轻的原理,这种武器甩开来才会更具威力。 至于重量,武器说到底只是为了将手臂延伸,能发挥多大力全靠自身的力量,而不是越重的兵器就一定越强。 当然,这种情况只针对于正常人类而言。 第33章 班加罗尔战役(趁虚而入) 随着苍凉的牛角号吹响。 “集结!” “儿郎们,随我登城!” 呼斯麦将大盾牢牢护在身前,徒步向前。 在他身后,赛罕台吉调拨给他的3000人紧紧相随,皆应答着,持盾步行。 与此同时,这面城墙下还有另外三支3000人的攻城军队。 为了配合他们,格日勒图将大军的兵力调动起来,分别朝三面城墙而去。 这让高坐在城墙上围观的艾伯特·毕维斯,不得不按耐住冲动,传令让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军在原地待命。 从平原上卷起的风呼啸而过。 高耸的西城墙将班加罗尔守军的身影遮掩的严严实实,也让城下缩在盾后的呼斯麦更加难以看清。 不过,自恃勇武的他并不认为这些孱弱的法瑞斯人能抵挡他的铁骨朵。 身后精选出来的精锐步卒更是他的底气所在。 “咻——” “咻——” “咻——” 回应他的,是来自西城头齐射而下的箭雨。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萧瑟的蓝天,只见不断地有兵士中箭倒地。 城墙上的法瑞斯弓手,在攻城步卒刚开始贴近时就已经开始不停射击。 还没靠近城墙,呼斯麦身后就至少有几十名攻城兵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按道理讲,法瑞斯骑士的近身搏斗素来比草原骑兵强得多,可惜这座城里已经没有多少骑士了。 西城墙上的这些守军中,经验老道的只占了四成,更多的还是入伍大半年的新兵。 除此之外就是被临时抽调而来的民兵。 哪怕这些兵油子愿意教,一招一式也需要时间练习。 拳脚功夫如果只摆架子,不求深学精髓,练起来倒是挺快。 瞄上个一招半式,民兵们也就祈求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用了。 可剑术哪里是那么好学的? 法瑞斯的制式十字剑数量没长枪多,也就注定了有天赋的那些才配用。 无论是短柄骑士剑还是双手长剑,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剑格都很长。 足够长的剑格能带来一定安全感,也可以用长剑格来抵挡对手的锋刃。 这种剑格的发明来源于圣教的第一任主教。 长剑格无论是从给士兵带来更好防护,以及符合圣教十字架标志的目的来讲,都是一种不错的护手装置。 当然缺点也有,摆动幅度不宜过大。无论是举过头顶劈砍和运行至肩膀处发力都会硌到身体。 使用起来,最简单的技巧也就是: 攻击——格挡——反击——格挡 这个过程速度很快,脚步不稳,整个人都会飘。 没天赋的民兵,还不如拿根长枪捅刺。 “敌人快上来了,滚石檑木准备!” “剑士刺击,长枪手给我对着草原蛮子的脑袋扎!” 整面城墙的法瑞斯士卒都屏住呼吸,静待敌人爬上墙头。 “噗嗤。” 随着第一声长枪捅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等候在一旁的班加罗尔守军将滚石、檑木顷刻往下扔,其间更有金汁见缝插针般的泼下。 很快,被滚石、檑木砸倒,被金汁烫伤的蒙苏人也加入了哀嚎的序列。 墙垛上的血将坚冰都融化了一些,上半面城墙的血迹本就没清除干净,这下子更是五颜六色起来。 破碎的脏器黏在坚冰表面,让城墙上的腥味儿都浓烈起来。 攻城梯上的蒙苏战士,在付出伤亡、几次尝试后,终于没等墙上守卫的士卒反应过来,只几步便爬上了城墙。 城墙上很快便出现了大量伤亡。 呼斯麦的亲卫找准时机跳上了城墙,手中弯刀轻而易举地划开了墙上一名守军的腹腔,五颜六色的脏器顺着豁口流了一地。 那守军无比惨烈的哀嚎了起来,但是这城墙上并不只有他一人。 另一名守军端着长枪从一侧快步走来,手中长枪直接刺向这名攀上城头的呼斯麦亲卫。 亲卫避之不及,即便身穿甲胄也先是被刺伤到了握刀的手掌,紧接着又从左侧挨了一枪,中了另一名守军的突刺。 这就是蒙苏人的甲胄不同于板甲骑士的地方了。 后者因不需要拉弓,所以手上有护手,而蒙苏人则需要腾出手来弯弓搭箭。 呼斯麦持着盾,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法瑞斯守军蜂拥持刃迎上。 前者一侧身子,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急刺过来的枪头。 就在这时,另一把长枪又从亲卫倒地的方向刺出,锋芒毕露,直接照着呼斯麦的咽喉袭来。 迎着长枪的枪尖一路往后扫视,枪端末尾露出了一张愤怒而稚嫩的脸庞。 他的父亲刚刚被呼斯麦亲卫刨开了腹部。 尽管他跪在地上,极力挽止,想将父亲腹腔中流出的脏器塞回。 但后者迅速涣散的瞳孔总归是诠释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流逝。 仇恨是催动勇气的一大利器。 丧父之痛完全能转化为年轻守军枪尖上更为有力的动能。 不过呼斯麦可不会束手待毙。 枪尖从他的右侧袭来,所以大盾并不能护住他的右半身。 只见他一抬手,将枪尖往上挑,仅以铁骨朵就单手抵挡住了这足以刺痛双眼的锋芒。 同时大盾狠狠一甩,砸向试图围上来的班加罗尔守军。 这番动作给那些还在攻城梯上攀爬的蒙苏步卒争取了时间。 呼斯麦看着对方这个守军年轻的脸,咧嘴一笑,展露出凶恶的笑容。 对方的头颅,在呼斯麦心里已经被预定为一盏新的酒杯。 他顺势从腰间取出另一柄铁骨朵,双柄舞动间,呼斯麦扭了扭肩头,径直朝对方猛冲而去…… 此时的墙垛内外。 此起彼伏的嘶喊惨叫,拨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眼看城墙上破绽已出,越来越多的后续部队从城下涌来。 蒙苏人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伴随着呐喊发出震动天地的声响。 “把那该死的纛旗给我扯下!”呼斯麦高吼着。 那城头上猎猎招展的纛旗,在风中摇曳着,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残阳萧瑟,倾洒在血色垛口之上。 第34章 入驻班加罗尔 摇曳的纛旗之下。 艾伯特·毕维斯已不再幻想。 他抽出腰上的双手剑。剑身三尺四寸,也不全是锋刃,只在对半处才开了剑锋。 同时,剑身中心的血槽也是从中部蔓延至剑尖。 这把剑从艾伯特·毕维斯年轻时就一直常伴在他身边,替他积攒了不少功勋。 不过自从他侍奉圣教开始,这剑就鲜有再启用的时候了。 “……愿我的灵魂得到救赎,阿门。” 他口中的悼词终于停下。 感受着手中双手剑熟悉的分量,艾伯特·毕维斯抬头看着满目凄离的城墙,怒上心头。 “圣主,你在看吗?你可曾听见我的祈祷?!” 没有任何回应。 当面对危机无力挽转时,即便心中的信仰再坚定,艾伯特·毕维斯也有些心灰意冷。 无法靠神明拯救的班加罗尔,只能靠手中的剑来面对了。 艾伯特·毕维斯将剑握紧,眼神也随不远处守军逐渐消逝的生命,渐渐地冰冷下来。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从垛口一直到旗台,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也越来越近。 附近的守军在呼斯麦等人的带头冲锋下节节败退。 艾伯特·毕维斯不再心存侥幸,立即带领麾下亲卫侍从,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看着眼前这个肩宽面厚的蒙苏人,他知道这会是个硬茬。 几番挪步间,双方在对视一眼后,竟凭空产生了一种默契。 皆是一招手,示意双方亲卫将彼此阻拦。 两人就站在腾出的空间内,双脚伫立。 艾伯特·毕维斯这几年毕竟久疏战阵,先是以防御性姿态来面对呼斯麦。 而呼斯麦则是微微偏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纛旗。 他连“新酒杯”都不管不顾,立马就赶了过来,为的不就是这面旗吗? 眼前的阻碍只有一人,杀了这个班加罗尔的城主他就能同时获得这场攻城战两个最大的功劳。 想想都有点小兴奋呢! 他舔了舔嘴唇,上面沾着的红白之物也许是路上随意开瓢留下的,一股子咸腥味儿。 或许放在苏台茄里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呼斯麦这样想道。 “梆,梆,梆……” 他将两柄铁骨朵轻轻敲击着,同时左右脚一前一后往前踱了几步,试探性朝艾伯特·毕维斯探去。 作为回应,后者先是双手剑往右使出一个斜劈。 “铛!” 呼斯麦止住脚步,赶紧用铁骨朵架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震感从手腕上传来,让两者的身形皆是一顿。 紧跟着,前者双手快速翻腕,往左又使出一个斜劈。 “铛!” 后者同样翻转铁骨朵甩击的弧度,再次轻松挡开了。 不曾想,艾伯特·毕维斯在往左斜劈中,已迅速将身形倒转。 在转身过程中,双手剑在他手里灵活地变换了一下握住的方位。 右手已调换至了剑柄和突刺之间握住,这里没有剑锋,也是一大优势。 艾伯特·毕维斯手里的十字剑顺势往后一推。 呼斯麦甚至都来不及哼上一声,双手剑的剑柄就直直地、精准地击在他的前胸上。 双手长剑相比于单手短剑,在劈和砍中,威力更大一些。 呼斯麦不是不懂法瑞斯人的武器,也因这样的固化思维,他掉以轻心了。 可惜剑柄并不是尖锐的锋刃,偏短的多面菱形只能给呼斯麦的心口来上一记剧痛。 有着战甲保护,这种程度的攻击也只能在其上留下一个凹陷的白色印痕。 呼斯麦的胸口吃了痛,在几个回合间就闷吞了一个大亏。 他面色凝重,看向对方的时候也更加谨慎。 他的眼神上下掠过,犹如两把锋利的刀刃,紧紧地锁定在艾伯特·毕维斯的身上,仿佛要将对方深深地刻入自己的记忆中。 一路横扫而来,眼前这个确实是罕有的对手。 周围驳杂的呐喊在两人耳边交织,也拨动着两人并不平静的心。 艾伯特·毕维斯挥舞着双手剑,随寒风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招。 而呼斯麦则将眼神一刻不离地盯在对方的剑刃上,时刻挪动脚步,挥动铁骨朵抵挡对方的攻击。 短短数分钟内,战斗就进行得异常激烈,两人的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金铁交鸣的声响。 艾伯特·毕维斯的十字剑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而呼斯麦则一改之前的主动,开始在招架间不断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叮!” 前者的一次直刺直接将剑尖抵到了呼斯麦身前,这让他瞬间将双手上的铁骨朵用以全力,紧紧将剑锋夹在两柄中心。 险之又险地挡下这一击,呼斯麦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同时将剑锋偏转至肩膀处,身子往前一顶。 “铮,铮,铮……” 摩擦声从肩甲上传来,发出几声爆响。 剑锋呈倾斜面擦过呼斯麦的肩甲,同时留下一片白色划痕。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呼斯麦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 他迅速躲过这一致命的一剑,并将身体瞬间贴近艾伯特·毕维斯。 剑格阻拦住了铁骨朵的移动,但却无法阻止呼斯麦迅速凑近的脸。 对方的面甲很是精良,但呼斯麦不觉得自己能用头颅与之对抗。 下意识的,他做出了一个惊人举措,朝面甲瞳孔处的视线区域吐了一口浓痰。 虽然只是半指宽的一条缝,但依旧是糊上了。 这一口究竟是怎样的酸爽?可能只有艾伯特·毕维斯才能感同身受。 被糊住眼的他一时半会哪里能看得清前面,手中的剑还想挣脱,就被呼斯麦举在上面的那柄铁骨朵狠狠砸了一下,哐当一声坠地。 紧接着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敲打,将那副完好无损的甲,敲得满是点点凹痕。 看那身子瘫软了,呼斯麦这才扯开对方的面甲,其下已经口鼻冒血,脑震而死。 “贼将已死,速速投降!” 呼斯麦割下艾伯特·毕维斯的头颅,高高举起,肆意呼喊。 尽管听不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但附近的班加罗尔守军对城主的面容很是熟悉。 与此同时,呼斯麦身边的亲卫迅速收拢降兵,并且朝旗台走去。 伴随着纛旗被砍下,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城门外,格日勒图远远望着已经被夺下的纛旗,知道班加罗尔已然拿下。 他单手牵着缰绳,一挺身子,往前而动: “入城!” 第35章 征粮与间隙 随着越来越多的蒙苏人登上城头,失了心气的班加罗尔守军,溃散也在一瞬间即发。 拓跋宏高坐在马背上,不急不缓地穿过城门。 指望眼前出现“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家家房门紧闭,拖延着他们预想中、即将到来的命运。 说实话,这些法瑞斯平民的日子过得也就比农奴好上那么一丢丢。 不同于蒙苏部落式的族群结构,法瑞斯的领主模式仅是靠国王将领地分发给诸多贵族。 大多数土地是属于领主的,他们麾下所属平民缴纳的供奉也应上缴给相应的领主。 两者间可以说是雇佣关系,但最起码他们比农奴要更加自由。 对他们来说,打工是一定要打工的。 大多数平民家里也没几亩田,又没啥才艺,不从领主那讨几亩田来种种,日子总归过得紧巴巴。 欸,怎么不经商? 经商是需要头脑和成本的。 大鱼吃小鱼、层层剥削的世界里,想要靠以小博大,更多时候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没有贷款,积攒的小额启动资金等同于巨大的试错成本,对每个普通人来说,恐怕都难以承担。 大多数出身于平民家庭的班加罗尔守军,在这场战役中,只有一个需要承担的职责——坚守住城墙。 他们为领主为战,所有的吃穿用度包括身上的一切装备都是各自领主赐予的。 而各个领主则听命于班加罗尔最大的贵族——艾伯特·毕维斯。 蒙苏轻骑完全不同,他们随着孟卓可汗的征召南下。 其中的大多数人,随身携带的装备、粮食都是仰仗自身的小家庭供给。 赢下战争后,他们可以获得自主劫掠的权利。 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而言,他们不光为汗国而战,也为部落、为自身的富裕而战。 这是作为攻守双方最底层的基本诉求,也是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 并且,在法瑞斯境内,地方军队跟中央军队之间的实力也存在差距。 甚至各个城主麾下的军队实力都参差不齐。 班加尼尔的守军弱吗? 其实不算弱,只是恰好在这个节点遇上了错误的对手,甚至在数量上还处于绝对的劣势。 在绝对的数量碾压下,即便城墙再高耸也无济于事,每个守军都需要面对数倍的对手。 破败的纛旗跌落在主路上,让沾了雪晶的马蹄一遍遍踏过,无助地蜷缩着、撕裂着,尽是腐朽。 格日勒图身处队伍最前端,脸上的喜色也掩盖不住。 拿下了班加罗尔,大军总算有了驻地,在天气还没暖和起来之前,起码不用继续耗在村庄里坐吃山空。 “塔尔古金!”他直视前方,声音却对着后方袭来。 “臣在。” “带一队骑兵去征集我部所需粮草。” “诺!” 格日勒图侧过头先是看了看赛罕台吉,紧接着又看了看那日苏,畅笑道:“二位也可派麾下骑兵征粮,切记不要放纵部下。” “哈哈哈,贤侄放心,我心里有数。”赛罕台吉也是大笑着回应。 “奥尔格勒,你去!” “是,父亲。” 反观那日苏则是语调平静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他挥挥手,示意一名偏将去办。 骑兵们穿过血腥和恶臭交织的城头区域。 班加罗尔的街道看起来有些凌乱,回回炮轰入城内的病羊散尸还未完全清理干净。 即便是这样冷峻的黄昏,也难掩从城墙上弥漫而下的血腥气。 越往里走,这血腥气就渐渐消散。街道两旁紧闭的房门,诉说着班加罗尔平民的不情愿。 无奈,蒙苏骑兵唯有顶开门缝,端着长枪跟他们进行深刻而友好的交流。 大多数平民还是默默忍让着,毕竟蒙苏骑兵征收的粮食不算太多。 起码比起城主在短短一个秋季里、连续好几轮的征收要好上很多。 既然是征收一次后就不再叨扰了,那还是给。 这是大多数平民的想法,顺从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在此过程中也难免会有不识相的平民,兴许是家中余粮不多,给了骑兵后家里就要饿死人。 分不清状况的人什么时候都有,迎接他们的是将会是屠戮和压迫。 为了区区几户,格日勒图三人当然不会对这些征粮兵太过苛责。 这也就导致了征粮兵对纳粮的平民有着选择性剥夺生命的权利。 只要不是大肆屠杀,他们三人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哪户不征粮,皆凭征粮兵的口舌定下生死,这无疑会助长征粮兵的贪婪。 如塔尔古金和奥尔格勒这样还算有定力的那颜,起码还能遏制住部下的贪欲。 可那日苏麾下的这名偏将,本就性子劣俗,手下诸多兵卒也是随了主子。 看哪户女子生的不错便将这一户都划上不缴粮的劣民标志。 上下沆瀣一气,接连做了几十家。 等格日勒图知道这事后,已经过了一夜。街坊邻居隔着墙壁都能听到的动静,有谁会不清楚呢? 格日勒图坐在城主府的主位上,将手边器皿随手甩在地板上,爆裂开来。 他怒视着下面的那日苏,喝道:“那日苏!看你麾下这些淫虫做的好事!” “不就几十户的粮吗?补给你就是了。” 那日苏不以为然的扫了地上残渣一眼,脸色平静。 “你那日苏部的人倒是舒坦了,去外面看看,其他部落的儿郎们哪个不是被这些蠢货的做法勾得心神不定?” 格日勒图看着那日苏不以为然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腾地一下从主位上站起来,高喝道:“那日苏啊那日苏! 除非你给他们每人变个婢女出来,不然,你要是够胆的话,就自己去平息外面儿郎们的躁动!” 那日苏张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他用目光剐了一下格日勒图,半晌才沉寂下来。 “我看外面的儿郎们,心已经乱了。” 赛罕台吉这时候也站出来说了一句,眉头紧锁。 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才刚开始就这么坏事了,让他也有些猝不及防。 “把那些人交出来,斩首示众。” 格日勒图死死盯着那日苏,一字一句地吐露道。 第36章 妥协与调解 班加罗尔,城主府。 这个本该明媚的清晨,会议厅里的空气却显得很沉闷,似乎每一口呼吸都承载了重量。 尽管厅内无一人出手,但格日勒图的话无疑似刀剑般掠过,直奔那日苏而去。 后者没有立即回应,两人就这样双眼凝视着对方,久久不语。 台吉之下的诸多那颜,沉默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里。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散发着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受到无形的控制束缚着,表情不一。 奥尔格勒和西力德格两人端坐在赛罕台吉右侧,两人偏过头对视一眼,眼神流转间,满是吃瓜的意思。 左侧,刚刚夺得四功其三的呼斯麦脸上也收敛了很多,一张脸憋的板板正正,生怕发出声音惹到格日勒图,会撤了他的封赏。 那日苏麾下的一等那颜温都苏,就坐在前者身侧。即便是面对此行最高指挥格日勒图,他的眼神也是冰冷异常,大有起身护主的意思。 厅内全是草原贵族,就连一个侍从都没有,温都苏不得不担起临时护卫的作用。 而鸿台吉部麾下的这些那颜中,塔尔古金跟温都苏几乎一样。 虽然格日勒图高坐主位,塔尔古金离得并不近,但他也将目光死死盯在温都苏身上,一旦后者动手,他会毫不犹豫地阻截。 其他那些实力以杜伦塞和北黎占为首的那颜,面部表情局促,时不时看着两方剑拔弩张的气势,有些甚至连刀都按在刀柄上了。 身居第一位的巴图卢,是几人里最面无表情的一个,坐在那儿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 其实倒不是他不着急,他是看到了拓跋宏的样子比自己还像个局外人。 从他的视角来看,坐在鸿台吉部第一位的拓跋宏,表情极其诡异,双眼微眯,好像睡着了的大猫。 如果不是看到、后者眼中不时闪过的冷光,还以为他要开始打呼噜了呢。 能打破这般僵局的,只有赛罕台吉。 论年纪和资历他也算是两人的叔叔辈。 或许是看到这样的气氛有些愈演愈烈的势头,他赶紧再次起身打了个圆场。 “嗯……依我看呢,这事就先告一段落,”赛罕台吉看了看那日苏,眉头微皱了一下,提醒道,“那日苏贤侄,格日勒图麾下这几日的粮食供给就由你部来出!” 随后,他又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格日勒图:“贤侄,这才刚刚打下班加罗尔,就不要再对自己人动刀兵了,你说呢?” 格日勒图脸上的怒气在几分钟的对峙中已经浇灭了大半,心里也是不愿双方在这种时候打起来的。 一看赛罕都给了个台阶,他故作沉吟,接过话来:“既然你都发话了,这面子我不能不给。” 一旁的那日苏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悔,借坡下驴的也是同意了。 会议厅里,正吃着瓜的奥尔格勒和西力德格两人,互相朝对方翻了个白眼,无趣地撇了撇嘴。 一众那颜都松了口气,北黎占更是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么冷的天气里,倒是让他虚惊一场。 北黎占将身子放松了下来,腰上的刀柄处,还留有汗渍。 巴图卢抬起眼角,神色平静,同时在众人脸上扫视着。 而拓跋宏却晃了晃脑袋,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懵地看着地板,好像刚睡醒一样。 事情解决了。 但还没完全解决。 塔尔古金看着格日勒图给他微微使了个眼色,算是代其口、直言道:“该如何平息那些平民,还有战士们……” “是啊!诸位都想想,这样下去可偏离了咱们原先的计划。” 众人商量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指望能压住草原骑兵的劫掠本性,实在是难如登天。 赛罕台吉道:“战士们的心思还是得靠劫掠来抚平,不如稍作几日休息后,分兵劫掠法瑞斯城池边缘的那些村落。” “也只能这样了,”格日勒图叹了口气,“那些平民该如何处置?” 半晌,有人开口道: “我看那些平民的矛盾也不难解决。没多少人会去在意已经死了的邻居,让风吹上个把月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干脆找点事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格日勒图赞赏地看了一眼:“说的不错,你们都想想,该怎么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不如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城内贵族身上,不是还有些受俘的贵族没杀么?”古温毕勒格提醒道。 “哦?你有何良策?” “据我所知,法瑞斯帝国较为严重的罪犯身上都有烙印的痕迹,这是一种贯彻终身的耻辱。” 听到古温毕格勒这样说,在场的不少人都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脸上的沉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之色。 “让那些平民对曾经效忠的贵族施加烙印?”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这下可不光是分散注意力了,让这些平民跟我们脚踏同一艘‘浑脱’!”(皮毛制成的浮囊) 古温毕勒格听着众人的奉承之声,脸上也不免有些得意,继续谏言:“愿意对贵族施刑的平民,还可以从受刑贵族的资产中取些金银分赐给他们。” “这是为何?” “这样首先是让他们有利可图,再说这些金银又不会长出翅膀,等我们离开班加罗尔时,一切都是要带走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好!”格日勒图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大笑道:“古温毕格勒,你所言不差!” “说来,你接连进献计策,倒是该给你封赏。说说,你想要什么?” 古温毕格勒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朝格日勒图行了一礼,脸上喜不自胜:“在离开班加罗尔前,请鸿台吉给我一支护卫队,这些将要行刑的平民、手中的金银不如就便宜我!” 格日勒图遥空点了点前者,笑道:“你啊你啊……也好! 那就这样定下,我看啊不如明日举办个游街示众的行刑大会,让这些法瑞斯平民,老老实实地跟咱们捆在一起。” 第37章 行刑大会 次日。 班加罗尔城内。 被清扫过的街道虽然还有些血迹没来及冲刷,但已经没了尸体。 那种血腥味儿如今消散一空。 今天其实并没有很冷,但街角的那些黑色树枝上已经凋落了零星的粉色花点。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挺过这样的一个冬季。 大部分无名的花朵会像眼前这般,于寒夜中凋零,掩埋在白雪之下,再没有生机。 街巷两边排满了平顶房屋,只在中间留下一条狭长小道。 那些堆积在屋顶上的积雪顺着瓦片滑落下来,覆盖了过路者的足迹。 一个男人从屋檐的阴影下走出来,其样貌也暴露在晨光下。 凌乱的头发如野草般肆意摇晃,像是被柴刀胡乱割过,迎面而来的寒风吹起刘海,露出他暗棕色的双眸。 顺着两堵墙壁间的缝隙走进去,走到头,有一扇窄小的木门,门没有上锁,推开之后是一间简朴的柴房。 里面除了堆积如山的柴火和一张床,就只剩一尊土灶,上面架着两口大锅。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男人叫做安德烈,是个帮厨,今年三十二岁,单身。 “咯咯哒~” 外面太冷,鸡被他养在了柴房里,此刻正窝在锅边咯咯叫着。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把野菜切碎,混着麦糠用大锅熬成稀食,用来喂猪,一天喂两次即可。 安德烈抱起柴堆里最上面的柴火,柴的触感冰冰凉凉,还有一些湿漉漉的,大概是屋顶漏水,积雪融化成水顺着缝隙滴落下来打湿了柴堆。 问题不大,遇到这种情况只需要找几块油布封住屋顶,将受潮的柴单独拎出,然后再把柴堆盖起来就好了。 可令安德烈感到麻烦的是,经过一翻检查,他发现柴堆最下面的柴火也受了潮,甚至已经粉化,不能使用了。 “麻烦大了……” 安德烈暗道,前几天他暂住在朋友家,将最近赚来的钱都花在酒馆里了。 两人每天喝了睡,睡了喝,哪里有空回柴房。 恰好这几天草原骑兵进城,更是吓得他都不敢回家,生怕在路上撞到这些横窜的大爷。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些草原骑兵并没有做出大肆屠杀的举动,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厨房那边的杂役随时可能过来取柴生火。顾不上把木柴捡出来分类,安德烈匆匆忙忙的把碎菜叶和麦糠混在一起,找几捆勉强能用的柴火熬煮稀糠。 母鸡懒洋洋的窝在锅边,享受着灶台带给它的温度。 看见锅盖被掀开,母鸡立刻起身凑上去,但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水蒸气赶到了一边。 安德烈用木桶盛起锅里的猪食,推开另一扇门,这座柴房连接着一家饭馆的后院,他在此任职。 后院养着一些猪猡,也常有人看守。 “早安,安德烈大叔!” “这几天辛苦你啦!” “我能有这份工作都是您介绍的,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笑着朝帮忙的小杂役打了声招呼,安德烈一桶一桶将这些猪食全部倒进食槽里。 几天不见,猪猡们没瘦多少,仍是闷头“啰啰”的吃着,安德烈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柴房,他把灶膛用木板和火钳抵上,防止母鸡钻进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堆。 “安德烈,安德烈!” 就在他忙完的时候,巷子外传来朋友的呼唤声。 “来了!” 安德烈抬脚将母鸡轻踢开,然后迅速迈开腿关上门后走出巷子。 安德烈的朋友倚靠在墙边:“今天是行刑大会,那些草原骑兵可要所有人都参加呢?” “走!” ………… 班加罗尔,中心处广场。 乌泱泱的平民将里外都占了个满满当当,甚至有些还被挤到街角处。 因城主信仰圣教,所以本地教堂兴修在城主府边上,同时连接着一座大广场以供教徒朝拜。 高台之上,本地贵族被吊着绳子、缚住双手押成一圈,像牲畜一般面朝外供人肆意观赏。 “那不是子爵吗?” “还有那个谁,好像一条狗啊!” “别乱说,让那些……听见了。” “省省,他们都快顾不上自己的命了。” “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怕什么?我们只是来参观的……” 平民们议论纷纷。 这样的行刑大会,只有在处理大量重刑犯的时候才能看到,现在受刑对象成了贵族老爷,也让大多数人一时间有些不安。 听着周围嘈杂的声响,格日勒图皱了皱眉头,示意卫兵通传令他们噤声。 很快,看着雪白的刀锋枪芒,平民们安静下来。 格日勒图瞥了一眼,示意翻译告知一名本地主持公开刑罚的执行官。 后者举着铁皮话筒朝周围呼喊: “各位先生,女士们,早安。我是执行官匹诺曹,此次受刑名单如下……”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人拿着铁皮话筒将他的话复述一遍。 随着一连串名字报出,高台周围也发出一阵阵惊呼。 这些名字,他们一个个都耳熟能详,恰恰是众人各自侍奉的领主。 “乖乖,这些贵族老爷可惨啦!” 格日勒图看着台下众人的表现,一直到视野尽头的街角巷尾都是人头攒动。 执行官匹诺曹光溜溜的脑门在晨光下闪烁,帽子早就被摘下,只因这位大人不喜欢。 得益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态度,匹诺曹才能捡一条小命来主持大会。 他的大鼻子狠狠吸耸了一下,将诸多顾虑抛之脑后,这才开口道:“伟大的鸿台吉大人示意,本次大会由诸位来行刑。愿意上台的,可以挑选一名受刑者,并且从他的资产中得到一些金银作为奖赏。” 话音刚落,每个贵族身边站着的刽子手都扯开脚边的布袋,露出里面的金银财宝。 看着这些亮闪闪的黄白之物,台下的平民更是躁动不已,眼神闪烁间,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安德烈挤在台边,眼神被这些珠宝牢牢锁住。 他虽说是个帮厨,但有时候更像是个杂役。因喂养猪猡让他的身上长期带有异味,所以一路挤到高台边,路人都对其避之不及。 安德烈凌乱的头发下,暗棕色的眼眸贪婪地盯着那些布袋,有些跃跃欲试。 整座城已经被草原人完全占据,现在这些贵族老爷好像跟他养的那些猪猡也没什么分别了。 第38章 施刑的安德烈 “安德烈,别冲动。” “嘿,放轻松,我再看一会儿。” 安德烈看着朋友扯住他的袖子,面色无奈。 两人说话间,身边已有一个路人跳上台去。 台上这些贵族的嘴中皆被塞了布条,看着近在咫尺的火盆里升腾起烈焰,眼神中满是惶恐。 “你只需要这样……然后这样……就能带走金银。” 匹诺曹对上台的平民这样说道。 后者上台的速度很快,但要下手时反倒有些局促。 一咬牙,他从旁边的火盆中取出了已被烧红的烙铁,挑了一名贵族后,将烙铁对着后者的额头来了一下。 这个过程很快结束,在看到贵族头上真的被烙下印记,并且施刑者真的能在那些满载金银的布袋里挑挑拣拣时,安德烈的心躁动了。 “看,这是真的……” 安德烈盯着敞开的布袋,舔了舔嘴唇。 老实说,他不算是一个能勤劳工作的人,给小杂役介绍工作也只是为了自己平日里能偷懒。 手里但凡有点钱基本都让他花在喝酒上了,这个坏习惯同时也让他长久以来保持一贫如洗的状态。 这可能也是他32岁还单身的原因! 说到底,钱还是很重要啊,没有钱寸步难行。 没有钱……就不能买更多的酒来喝了。 安德烈一边这样想,一边甩开朋友极力阻止的手,爬上台去。 “一张脸上不能同时有两个烙印,这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是格日勒图的原话。 爱思考的匹诺曹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需要在一个贵族的不同器官上施加多种刑罚。 格日勒图默许的态度,让匹诺曹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敏锐了,连这种言外之意都能听懂。 不愧是你,匹诺曹! 他一边夸奖着自己,一边将一柄烧红的细铁条塞到眼前这个凌乱不堪、浑身散发着猪屎味的男人手里。 安德烈握着递过来的木柄,烧红的铁条还冒着热气,被风一吹更是红的发亮。 这是另一种烙刑——刺穿刑。 安德烈作为街溜子可没少看过别人动刑的场景,对这种刺穿刑在熟悉不过了 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外部因素影响,安德烈继续选择了对刚才那名贵族动刑,毕竟他身上有点受刑体质。 刚才额头被施加烙刑都只是怒目圆睁的盯着施刑者,身体轻颤,完全没有昏厥的迹象,安德烈觉得该贵族的身体还能承受更多。 铁条明明红得发亮,但在阳光下却显得很是阴森。 安德烈握着木柄,拽起这名贵族的右耳,将铁条缓缓逼近。 随着他一用力,后者的耳朵像是被铁条融化了一样,钻出一个圆孔。 在风中静候的贵族,耳朵早已被冻得麻木,其上还沾有冬日清晨的寒霜。 因为安德烈是从背后施刑,让铁条这么冷不丁一钻,这名贵族的耳朵在冒烟的同时也瞬间飙出了鲜血。 后者将几乎想将口中的布条咬碎。 痛!太痛了! 刚才就已经痛得到身子颤抖,现在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挨千刀的畜生,为什么还要选老子? 安德烈可不会理会他,眼看行刑官匹诺曹都已经颔首,他连忙蹲下身,拽过布袋开始挑挑拣拣。 hiahiahia!金子我来啦! 安德烈将几枚金戒指接连套在手指上,不是金的他都不带看一眼的,就这么豪横! 直到他将一条女士项链套上脖子,匹诺曹这才将冰冷的手按在他肩上,示意其收手。 安德烈一边谄笑着,一边将手从布袋里抽出来,小指最后勾了个小吊坠。 台下的朋友一看安德烈收获满满,正想上前套近乎,却见他将这些东西迅速收在一起,放入怀中。 这让前者正欲讨要的话还没说出,就消散在风中。 “去,很简单的。”安德烈鼓励道。 刚才那些套在他身上的金色在安德烈朋友的脑海中还没完全消散。于是后者一咬牙,道:“那我试试!” 说罢就毅然决然的登上台…… 随着越来越多的班加罗尔平民登台,这些贵族身边放着的布袋里,金银财宝越来越少,以至于到后来只能一人拿一件。 有这些草原骑兵看管,班加罗尔平民倒是没发生争抢的恶性事件。 眼看行刑快结束,这些贵族不仅脸上施了烙印,耳朵上有着大孔小孔,四肢躯干都分别刻上了烙印。 所幸这些行刑的工具非常小,不然一套下来,这些贵族基本就跟明天say good bye了。 台下的平民们热情高涨,得到赏赐的平民激动万分,没得到的那些则眼馋不已。 眼看这些布袋还没完全空,之前还在犹豫的那些平民也渐渐被勾起了贪婪。 格日勒图看着台下众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再次朝匹诺曹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心领神会,按照之前既定的说辞,大声道:“本次行刑大会就此结束!” “什么,这就结束了?” “喂,我还没上台呢?这些袋子里不还有东西吗?” “这些贵族难道不是要杀死的吗?” “……” 台下那些还没参与、心里又蠢蠢欲动的平民顿时慌了神。 这么多的刑法施加在这些贵族身上,竟然不是冲着杀死他们去的? 但格日勒图没给他们叫苦的机会,走到这些贵族面前,肆意地笑道:“怎么样?” 他将手摊至身后,手掌朝上,对着在场的平民都转了一圈。 然后他转身朝这些贵族说道:“对你们施以极刑的,是班加罗尔的所有平民。瓜分你们所有财产的,也是他们。” 格日勒图回头扫视一圈,在台下班加罗尔平民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惶恐的东西。 一旦有一天草原人离开,班加罗尔重新掌握在这些贵族手中。 对平民来说,绝不会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场景。 被施以刑罚的贵族,也绝不会将心里的怒火只归结于草原人的命令。 到时候,他们的日子可不会安生。 平民们看着台上怒目圆睁的落魄贵族,心里开始后怕。 第39章 西部战场 拓跋宏抬眼看台下的班加罗尔平民,他们大部分的表情已经陷入慌乱中。 “再好不过了……” 他喃喃了一句,将这些平民的心思牢牢掌握在手中,对蒙苏大军来说只会更加有利。 火星在铜盆上闪烁,燃得通红的煤炭扎堆拥簇在一起。 拓跋宏从盆里举起红得发亮的烙铁,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眼神深邃。 被束缚双手的贵族已经被取下口中的布条,嘟囔着骂骂咧咧。 回应他的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啊~” ………… “啊~” 随着烙铁接触到血肉,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焦糊的气息,士兵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帐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一名医师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似乎是在尽量减少犹豫带来的痛苦。 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扭动,映照出这些医师忙碌的身影。他们穿梭在冷风中,脸上写满了紧张与关切。 城头上,不时有士兵痛苦地呻吟着。 他们身穿锁子甲,箭矢从他们的身体各薄弱处凸显出来,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有些箭矢的羽毛还在轻微地颤动,如同那些生命尚存的证明。 这里是法卡洛城。 城门30里外有蒙苏可汗的先头部队驻扎。 先前动手的男人正是理发师亨利·霍华德,哦不,现在应该叫他战地医师了。 他被圣教以高薪聘请来到法卡洛支援,近一个月来,有老医师跟他大致讲解并实操了如何处理战场创伤。 得益于沉稳的手和平静的心,再加上一个过目不忘的大脑,亨利·霍华德很快就掌握了几种战场创伤的治疗方法。 眼下,他急匆匆地走上城墙,目光迅速地扫视了士兵们的伤势。 亨利·霍华德按照对于利器经验的理解,箭矢的形状和扎入的深度对于治疗的难易程度至关重要。 所幸,这些箭矢都是普通的锥形箭头。 它们虽然能够穿透护甲深入肉体,但相较于穆罗尼亚钩形箭头来说,取出会简单得多,后者在取出时容易撕裂周围的肌肉和血管,造成更多的伤害和出血。 亨利首先对伤口周围的肌肉进行轻柔的按压,以评估箭矢进入的角度和深度。 还健全的士兵们在一旁协助,手中的火把提供了足够的光亮,能帮助他更清楚地看到伤势。 在确定箭矢的具体情况后,亨利开始了实际的操作。 他先是轻轻地擦拭了箭矢周围的血迹,眉头紧锁。 随后,他发出的指令简洁而明确,每一个字都透着紧迫和专注。 辅助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从城下取来了所需的物品。 “钳子,啤酒,还有热水和绷带。快!”亨利的嗓音在夜空中回响,身边的众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钳子作为取箭的主要工具,必须足够坚固以便牢牢抓住箭杆,防止在取出过程中产生不必要的晃动,增加患者的伤口损伤。 啤酒则在这个时代被用作简单的麻醉剂,尽管它并不能完全消除痛感,但足以让士兵们在操作中感到稍微的舒缓,同时减轻紧张情绪。 而热水用于清洗伤口,保持清洁,降低感染的风险。 最后再用绷带止血并固定伤口,等待进一步的治疗和恢复。 士兵们很快带来了所需物品。 亨利首先接过钳子,检查了一遍以确保其功能适用。 随后,他示意身边的助手打开啤酒,将其递给士兵们,以便在取箭之前能有所准备和缓解疼痛。 随着他的眼神,另一名助手用热水湿润绷带,并将其放在火边保持温暖。 “放轻松。” 亨利一边安慰着士兵,开始了他的工作。 先用钳子稳定箭杆,每一次取箭前,他都要先仔细观察,评估箭头与肌肉、骨骼的关系,确定最佳的取箭路径。 从伤员手臂上取出箭矢后,他迅速用热水清洁伤口,再用药物处理,最后用预先准备好的绷带进行包扎。 整个过程中,亨利保持着令人安心的专业性和沉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条不紊。 尽管每个士兵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紧咬牙关,有的呻吟不已,但亨利始终面色冷静, 不过有细心者还是可以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细密的汗珠渐渐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手术结束后,亨利和周围士兵一起把所有经过处理的士兵送往城内的病房,以便他们可以在更为安静和舒适的环境中休息和恢复。 士兵们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中仍流露出对他的感激。 “辛苦你了。” 法卡洛的城主竟按了按亨利的肩膀,如此说道。 这番举措让后者一阵受宠若惊。 “你从雷曼尔城来,有听说东边的战事吗?”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如果伤口没有医师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加重病症。 法卡洛城主看着这个年轻的医师,自从他上手的一个礼拜开始,一双手就救下了不少士兵的命。 亨利斟酌道:“如果您说的是穆罗尼亚境内的战事,那我没有听说过。” 得到了这样一个否定的回答,法卡洛城主也只能在心里苦笑着。 据前线战报,厄伽勒要塞已在半月前告破,守城的贵族也已被全部屠戮。 现在的法卡洛城面对着蒙苏大军兵临城下的压力。要不了多久,敌人的后续部队也会逐渐赶来。 已经不是棘手,是该头痛了。 亨利回忆着那天,雷曼尔城全城的平民都出门目送希多尼亚等人离开的场景。 “我只知道在我出发时,希多尼亚侯爵大人已经率人前往班加罗尔,阻截东部战线的那些草原骑兵。” “这个我也得知了,”法卡洛城主偏过头,让自己的表情不被暴露在这个年轻医师的眼中。 他的面色笼罩在阴暗中,眺望城外,目光闪烁不定。 远处的蒙苏营地就隐匿在黑暗里,这些草原人仿佛一群潜伏在阴暗处的野狼,谨慎而狡诈。 只要法卡洛稍现疲势,他们就会张开獠牙,直逼自己的咽喉。 “不知道陛下的援军何时能来……” 他将手按在垛口上,喃喃自语。 (看作者说) 第40章 班加罗尔集市 班加罗尔。 自从行刑大会结束后,整座城里的平民基本都认命了。 他们一边抱怨着那些对贵族施刑的人,一边又对之羡慕不已。 毕竟他们什么都没捞着,却一起上了贵族的黑名单。 还有那些天杀的草原蛮子,非要留那些满身创伤的贵族一条命。 当然这话无人敢当着草原人的面说。 自大会结束后,这些草原人好像更加收敛了,这几日来竟几乎没杀过人。 班加罗尔的平民们发现,各自的生活过得好像跟之前差不太多,甚至在治安方面还比以前更好了。 有草原人在,扒手、流氓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虽然城里多了二十余万骑兵,但所缴纳的税赋不光频率变少,甚至份额也没以前的多。 换个角度来想,养百八十个班加罗尔贵族等于养二十万草原骑兵? 平民们对此表示细思极恐,之前的钱都去哪了? 被班加罗尔的贵族们用来扩充军队? 那为什么咱们的守军支撑不了几天就败北了? 其实他们心里早有答案,钱都让贵族老爷们拿去吃喝嫖赌啦! 暂时保持这样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唯一的缺点是会在公共场所与草原人碰面。 对平民来说,这种情况不慌是假的,他们各个腰上都挎着刀,看起来也很凶残。 渐渐的,格日勒图下令将整座城一分为二,北边腾出三分之一给蒙苏骑兵生活,其余部分归原住民。 对于班加罗尔这座有70万常驻人口的城市来说,腾出三分之一的空间意味着生活区域将会变得更加拥挤。 格日勒图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让麾下骑兵去别的城市,是因为他暂时没收到西部战线的信件,不清楚孟卓可汗那边是究竟是受挫还是已经攻破厄伽勒要塞。 他需要一个准确的信号,用来调整战略方针。 所以这几天,主要就是在做城市隔离的工作。 新的法令颁布在班加罗尔,简单来说,就是平民不得进入蒙苏区域,而蒙苏人可以随意出入平民区,并且可以白吃白嫖。 大多数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公平,更何况班加罗尔作为战败方,是没有话语权的。 格日勒图颁布这样的法令,也是为了把驻扎区避开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 蒙苏人生活在草原上,辽阔无垠,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生存环境比较安静。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阻止草原骑兵去酒馆、伎厅之类的场所找乐子,这个也是底层战士的基本诉求之一嘛。 简单来说,只要不闹出人命,保证班加罗尔平民对蒙苏人的感观等同于当地贵族,这就够了。 这样的举措是需要最高指挥具有一定长远目光的,格日勒图算做的不错。 因为他明白,驻扎在这里是深入敌国,不是在草原上镇压牧奴那样信手拈来。 天天镇压这个镇压那个的,到头来也只是在班加罗尔徒耗精力,还不如用暂时的假象迷惑他们,起码能少给自己找点麻烦。 ………… 拓跋宏卸下了华丽的甲胄,身穿便服,带着十几个手下来如今的平民区闲逛。 城里的气氛太闷了,拓跋部的驻地好巧不巧就规划在赛罕部边上。 耳闻隔壁日夜不停的叫唤,他实在是听的头都大了,多半是赛罕台吉的大儿子干出来的好事。 在这期间,拓跋宏还见奥尔格勒面色无奈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真不知道这种情况,在赛罕部草原上是否也一直保持着。 无奈地摇了摇头,拓跋宏手牵一匹马,这是他此次的战利品之一。 相对于金银财帛,他更喜欢这样漂亮的战马。 这匹马显得格外强壮,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随着它的动作而轻微起伏,显示出其中蕴藏的力量。 它皮毛光滑,呈现出一种纯净的黑色,阳光在其身上反射出细腻的光泽。 乌骓,是这匹新战马的名字。 人嘛,总是对新到手的东西特别珍惜。 所以拓跋宏对乌骓也特别细心,他不时调整着马具,确保一切都安装得妥帖舒适。 锁匠帕吉斯作为此行向导,已经提前几天摸清了平民区的布局。 他将脑袋转过头来,谄媚地笑道: “大人,咱们即将要参观的是班加罗尔的集市。 我打听到这是一个繁忙的贸易中心,班加罗尔周边的所有村落,包括本地的商贩们平时都会聚集在这里,贩卖各式各样的商品。 眼下更是有不少商贩困……呃留在这里兜售货物。” 拓跋宏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放眼望去,临近集市、街道两边的商贩,并没有因为草原人的加入而停止营业。 生活需要钱财维持,商人的胆子向来是最大的。 既然蒙苏人明文规定,他们只会白吃白嫖,不会干扰市场秩序,商贩们索性也就放开胆子搏上一搏。 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有些草原贵族甚至在对货物体验不错的情况下,还会赏赐钱财。 不要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 草原贵族的血液里也有打赏的属性,而且大多数人绝对比法瑞斯贵族要慷慨。 一件事的发展,从0到1,远远比从1到100要来的困难。 经过这几天僵局的打破,蒙苏骑兵竟然跟法瑞斯平民相处的还不错。 尽管在他们眼中,这些平民只是奴仆,是跟农奴一样为自己服务的。 但渐渐的,蒙苏骑兵发现这些法瑞斯商贩不光说话好听,还不知道从哪学来一些蒙苏语。 一边拍马屁一边做生意,嘴里还喊着诸如靓仔之类含义的话术。 你说说看,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锁匠帕吉斯将脸上菊花般的绽放开,吹嘘道:“大人,不是我说,草原上即便有集市,商品种类也绝不会有那么多。 从色彩斑斓的织物到珍稀的香料,从新鲜的农产物到工艺精巧的手工艺品。集市上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是吗?那我倒要好好瞧瞧。” 拓跋宏牵着乌骓,看着不远处的集市,脸上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一些。 第41章 快找个妹子随便做 在交谈中,帕吉斯的目光不时落在拓跋宏的衣服上。 后者的装束虽然整洁,但部落的缝纫工艺并不突出,比起那些基本产业中、以缝纫为生的法瑞斯顶尖裁缝,还是要稍逊一筹。 他试探性地提出建议:“大人,集市上有许多裁缝和布匹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挑选一件新衣服。那里的手工服饰既实用又体面,非常适合您。” 反正是白嫖,拓跋宏也就欣然接受了前者的建议。 不久,集市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商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不同区域的语言和方言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这次带帕吉斯来也是因为他精通班加罗尔的方言,能与此地商贩无障碍沟通。 正值清晨,阳光透过朦胧的晨雾,给集市铺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辉。 周围的建筑古老而坚固,用当地采集的石头砌成,经历了无数个季节的风雨,仍屹立不倒。 木制的摊位排成行,从顶端悬挂的布帘到地面上摊开的货物,每一处都透露着手工的温度。 人群中,身着各式服饰的平民与商旅穿梭其间,交换着货币和货物,还有些人边走边仔细端详着每个摊位的商品,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拓跋宏一行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周围的商贩虽然因为他们这些草原人的面容而有些局促,但也没有卷铺盖溜之大吉的意思。 “嘿,那是什么?”额日乐钦指着一个物件怪叫道。 “那是个工艺品,你个没见识的土鳖。”巴彦那都有些羞与其为伍了。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拓跋宏的目光则在各式各样的摊位上徘徊着。 放眼望去,这些摊位上有着鲜艳的布料、手工打造的珠串、各式陶瓷器皿,以及冬季时节依旧保持水分的几种果蔬。颜色斑斓,各具特色。 一些摊位上有各种工艺品——精细的木雕、复杂的织物、铁匠铸造的工具,以及金属和陶瓷制成的日用品。 但相比之下,提供食物的摊位却显得稀少,顾客也比较少,且在购买时的表情都显得格外谨慎和犹豫。 拓跋宏转向帕吉斯,用询问的眼神向他看去。 后者再次试探性地斟酌开口:“大人,您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市场上的食物变得稀缺,价格也因此上涨了很多。” 拓跋宏眉头一挑,下意识地倒是忘了这茬,这状况好像是因为以自己为代表的蒙苏人才引起的。 现在他明白周围平民的谨慎和摊位上的萧条情景了。 食物的稀缺和价格的上升,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依赖每年收成的城市中。 不过拓跋宏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内疚。 谁先心软,谁死得快。 国和国之间的博弈也是如此。 一切表面上的平和都只为了深深扎根在对方的身体里。 在悄无声息中汲取血肉,并努力化作刺穿心脏的利刃。 ………… 很快,帕吉斯就带着拓跋宏找到一家本地着名的裁缝铺。 这里的草原人都快排满了队伍,老板已经哭晕在厕所。 冠绝全城的技术曾经为他带来丰厚的钱财,如今却只能给他带来越来越多的白嫖党。 他好想逃,却逃不掉,作为本地招牌,关门是不被允许的。 拓跋宏的脸往那一放,认出他的草原骑兵们都往后稍了稍,没认出的也被人拽着袖子往两边扯,让开一条路来。 现在的他,早已经成为特权阶级中最顶层的那批。 很快,裁缝铺的老板就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纯白色罩袍,上面勾勒的花纹倒有点像法瑞斯骑士的装束。 因为都是现成的物料,所以只花了几个小时就做好了。 ………… 出了大门,拓跋宏跟着帕吉斯往酒馆赶。 据后者几天的经验来看,这个点饭馆里的人更多,也基本全是白嫖的蒙苏人。 异国他乡的饮食,总是具有吸引力的。 但拓跋宏不饿,他想做饭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做出来也绝对比所谓的法瑞斯美食要好。 他只是想找家酒馆。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帕吉斯推荐的酒馆门前。 鲍勃酒馆,四个大字印在门外,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显得很是低调。 额日乐钦刚推开门,喧哗和浓烈的酒香就扑鼻而来,其中还伴随着呕吐后的糟糕气味。 “快找个位子随便坐。” 虽然是大陆通用语,但因酒馆老板的口音问题,这话在拓跋宏一行人的耳中就变成了——“快找个妹子随便做。” “果真吗?” 额日乐钦顾不上酒馆里浓烈的气味,迈步走了进去。 别说,里面还真有个妹子,并且还是额日乐钦喜欢的类型。 高兴得他赶紧上前摸了两把女敦实的臀部。 “今天累的够呛,但只要有客人来,我都……” 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些走进来的草原人,鲍勃还是有些微微石化,“欢迎……” 鲍勃正在清扫地板,他的店开在这个地段上,生意其实不是很好。 所以但凡有人进门喝酒,他都是先以招呼相待,这样能显得他很热情。 为了吸引顾客,他不得不学着像别的酒馆一样,放了个女在一旁搔首弄姿,即便这女是他的姘头。 在鲍勃好说歹说,并施以两倍薪资的情况下,他的姘头总算答应在酒馆里花枝招展。 当然,原则上她是卖艺不卖身的,除非价格高到足以让她动心。 鲍勃握着拖把的手微颤,身形有些局促,他犯愁了。 每一个进来的草原人都意味着食物和酒水的亏本消耗,并且鲍勃还要清扫他们的呕吐物。 看着被额日乐钦上下其手,拘谨到已经不再扭动了的姘头,鲍勃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让她自求多福。 再瞅瞅拓跋宏身后持枪的护卫,鲍勃心想她今天多半是要吃枪头了。 店里的顾客看着被这些草原人堵住的酒馆大门,欲哭无泪,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碰上这些蛮子。 他们是走也不是,坐着喝也不是,陷入两难境地。 而拓跋宏环顾四周,扯开椅子坐下道:“上酒。” 第42章 蒸馏酒、制酒精 拓跋宏来酒馆的目的当然不单单是喝酒 ,他专为鲍勃这个人而来。 听帕吉斯说,鲍勃有一种酒很烈,这让拓跋宏兴趣盎然。 “尊敬的客人,您想点什么?”鲍勃双手握紧拖把,心里满是忐忑: 千万不要点贵的啊,咱小本生意可亏不起。 “我要你招牌里那款酒。” “呃……哪款?”鲍勃倾着耳朵试问道。 “门口招牌写的那款自家酿的,喝完能倒在田里睡的。”拓跋宏没好气道。 “哦!您说的是那个啊!”鲍勃恍然大悟。 他连忙比了个大拇指,“大人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本店最具特色的酒品,一般人可消费不起。” “是啊,一个银币一杯,你让这些喝麦酒的人怎么买得起?” 说话的是泥瓦匠奎尔斯,他这次是来当帮手的。 奎尔斯看着摇摇晃晃的酒牌上,写着各种酒类的价格。其他倒是价格正常,唯独这款无名的价格卖得很贵。 “价格虽然是贵了点,但绝对能给各位客官带来不一样的体验。”鲍勃满脸胡茬堆笑着,摸了摸他那光秃秃的头顶。 拓跋宏看了看身后七个人:“先上八份。” “哎,好嘞!”鲍勃一边应喝着,一边再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的马可否放在后院的马厩里。” 拓跋宏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众人,原来是纥骨元牵着马直接进酒馆里了。 他压低手,道:“坐,都坐。纥骨元,把马给他。” 鲍勃一边笑着,一边仰首望着这匹纯黑色高头大马,两眼放光。 他蹑手蹑脚靠到跟前,接过缰绳,往右手上缠了一圈,接着试图握紧绳子把马往外拉。 乌骓却突然甩头一挣,把鲍勃甩到一边。后者的手几乎要被缰绳勒的变了型,赶忙松开绳子。 纥骨元见状道:“那颜,还是我跟他去后院。” “嗯,去。” 随着纥骨元跟鲍勃钻入帘子后,拓跋宏得以细细打量四周的陈列。 这家酒馆门框上哑掉的风铃随风晃动着。侧身墙面上好些墙皮已经脱落,落到墙角,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酒馆里除了酒味和酸臭味,还隐隐弥漫着一股古旧的木香。 屋子的正中央有个小小的火炉,火炉里的木炭不知道已经被放置了多久。 酒馆里其余的物件则是被随意的丢到了各处的墙架上,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杂物,例如断弦的竖琴,金色的茶壶,旅人的背包等等。 拓跋宏从七零八落的摆设上挪开视线,扫了一眼酒馆内的饮者。 基本都是班加罗尔的平民,点的也都是些麦酒、小酸酒之类的,难怪卖一个银币的酒不畅销。 ………… 很快,一整壶酒就被鲍勃端了上来。 拓跋宏看倒在杯中的酒,酒色纯净。 他举起杯,抿一口酒。 香气与辣味交叠在一块儿,组合成一种难以隐喻的感觉。 “你这酒,是蒸馏出来的?”拓跋宏提出疑问,答案验证了他的想法。 “尊贵的客人,您的舌头实在是太灵了,这都能喝出来。”鲍勃惊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喝了一口就这么准确地说出他这款酒是蒸馏酒。 拓跋宏淡然地笑着,示意身边人都尝一下。 尽管拓跋部的军令中,有一条是开战前夕不得饮酒。 不过嘛,现在是休养期间,喝上一些也无妨。 “嗯?!这酒不错啊!”先开口的是额日乐钦,对酒这种东西他向来是积极的。 “嚯,够烈!”那颜都开口了,巴彦那也不端着,赞叹了一声。 拓跋宏看向酒馆鲍勃,他这次来为的就是蒸馏酒技术。 准确的说,是为了酒精。能蒸馏酒也就意味着能蒸馏酒精。 前几日他就注意到,有班加罗尔士兵用酒水当麻醉剂,但却无人用酒水消毒。 显然他们也知道低纯度的酒水并不能用来消毒,甚至酒中的糖分等物质还有令伤口感染的风险。 蒸馏酒的主要原料是谷物、水果或蔬菜等,而纯粮酒则以小麦之类的粮食作为主要原料。 蒙苏人治疗伤口习惯用草药敷,这让在草原上待久了的拓跋宏,在年前才突然意识到,或许应该造出酒精来消毒。 不过他经多番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同样失败的还有青霉素,拓跋宏甚至还拿做出来的“青霉素”毒死了几个奴隶。 其实他前世是有从橘子皮上培养出过青霉素的,但在这个世界里他暂时还没发现橘子。 他耗费精力所选用的各种水果,最终培育出来的菌种做成的,很有可能是另一种——展青霉素。 后者可以被看做是毒药。而且跟青霉素几乎一样,无法分辨,柑橘类水果是其不偏爱生长的类型。 展青霉素倒也不能说完全无用,只是这个剂量太难掌控了,还是需要找到合适的水果。 这次大军来到班加罗尔驻扎,拓跋宏在这几天时间里定制了一个玻璃冷凝器。 一旁的阿瑟身上,就背着装有玻璃冷凝器的箱子。 既然鲍勃有蒸馏酒的技术,那么正好可以试试能不能成功做出酒精。 “带我去看看。”拓跋宏对鲍勃说道,“看看你是如何做蒸馏酒的。” 到了后厨,众人见到了整套装置。 在将铁锅替换成玻璃冷凝器后,鲍勃一边演示蒸馏过程,一边说道:“这种本来用于提炼芳香物质的蒸馏器,在13年前被一个酒馆老板偶然发现可以酿酒,后来就在法瑞斯境内流传开了。” “只不过这个不太好卖,把握不好度的话,酒会辣嗓子,我算是掌握了一些诀窍。” 鲍勃的语气中有些得意,从拓跋宏几人的表现来看,他知道这些人对他做出的酒是认可的。 “你就按辣嗓子的那个版本给我做,越浓越好。”拓跋宏死死盯着已经开始运行的蒸馏器。 “尊贵的客人,您确定吗?”鲍勃的眼神中有些震惊,“那个可喝不了啊!” “那颜让你做,你就做!”巴彦那催促道,“废什么话。” 第43章 黑猫 这个过程太过枯燥乏味,拓跋宏实在是等不了。 所以他让其他人盯在那看着,自己则跑去后院里溜达。 至于这些人要是学不会,干脆就把鲍勃带回去慢慢教,指望靠这些人能做出供应整个大军的酒精,那是想也不用想。 没错,酒精这种东西要是能成功做出来,拓跋宏不打算私藏。 医疗方面的东西向来都是物以稀为贵,唯独酒精不同于草药,可以批量生产。 它除了对处理伤口有不小的作用,并且还能用作战争。 试想一下,一旦大量酒精泼洒,无法被水浇灭的火焰是否会吓破敌人的胆? 心里盘算着这些,拓跋宏也一路晃悠到后院。 这里拴着纥骨元刚才牵过来的乌骓马,其毛色油光发亮,正大口吃着食槽里的干草料。 拓跋宏静静看着它,任由嘴里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团白雾,遮蔽视线。 “嘶嘶。” 突然,马厩后面的墙角,传出物体摩擦的声音。 不像是蛇,更像是有什么人紧贴墙壁行走,身体和墙面剐蹭所产生的声音。 拓跋宏面露疑色。 他站在马厩的开口处左侧,背面是完全封闭的,跟墙壁之间有不小的空隙。 如果有人隐匿在那,完全可以站得住脚。 “嘶嘶。” 声音不时从马厩的右后方传来,古怪的嘶声也离拓跋宏越来越近。 他将手按在刀上,不确定后面到底是人蹲着还是有什么别的动物。 脚步轻轻腾挪,刀身也渐渐出了半鞘,他准备随时扑杀。 猛然间,一双绿色的瞳孔与拓跋宏四目相对,一瞬间的出神让手里的刀差点拔出。 “原来是猫啊。” 长舒一口气,拓跋宏放下戒备心。在战场上待久了,下意识会对周围的环境比较防备。 眼前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靠在马厩背面的木板上,爪子还不停地挠着。 原来如此,古怪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按照拓跋宏以往的经验,猫猫是一种很怕人的生物,它应该在看到拓跋宏的第一眼就跑开了才对。 “过来。” 如此轻声呼唤,拓跋宏蹲下身子,将刀慢慢收了回去,向黑猫伸出手。 这只黑猫竟然不怕生? 它顺着手臂的方向钻入拓跋宏的掌心,毛茸茸,软乎平,伸长脖子,任由拓跋宏的手指抚弄它的脖颈。 过了好一会儿,它像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挣扎着跑开,溜进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拓跋宏快步跟上,追到一间柴房外,门半掩着。 “呜喵~” 猫叫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 这是一种很怕冷的生物,尤其是战争年代。即便在相对温暖的城市里,它们也无法挺过整个冬天,除非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所。 拓跋宏摸索了半天,才看到黑猫趴在中土灶中,嘴里还叼着一只死老鼠。 拓跋宏看着这只大概两个月大的黑猫,把它从土灶里捞出来,抖掉它身上的草灰,并宠溺的挠挠小家伙的脖子。 手掌里的余温还未消散,拓跋宏仔细看才发现上面已经沾满了草灰。 从碳灰里滚了一圈,怪不得第二眼看它灰溜溜的,黑的不纯粹。 “你就吃这个啊?”拓跋宏盯着它嘴巴外挂着的老鼠尾巴。 “喵呜~” “跟我去博斯腾湖,那里有很多鱼。” “喵呜~” “以后干脆叫你小黑算了。” ………… 几个小时后。 看着怀里抱着猫的拓跋宏,几人的眼神中满是惊奇。 纥骨元连忙道:“那颜,你说的那个‘酒精’已经蒸馏出来了。” “我看看。” 拓跋宏将猫递给纥骨元,后者接过手后,身子明显僵硬着,似乎对抱猫的举动有些无措。 “你不会怕这小东西?”巴彦那笑道。 “谁说的?”纥骨元目光闪烁,“不就跟羊羔一样么……” 听着两人打趣,拓跋宏的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大人,按照您的要求蒸馏出来的酒……精,”鲍勃面色急切道,“只是……这东西万万不能直接喝,喉咙会像火燎一般疼。” 他是真怕拓跋宏将之喝下,到时候难受起来还不得一刀劈了他。 拓跋宏可不知道鲍勃在胡思乱想,他看着眼前玻璃器皿里的酒精,还是不确定浓度有没有抵达95°。 这个可能还需要后续加水来不断调试,毕竟医用酒精需要70°-75°,超过这个区间反而消毒效果没那么好。 看着蒸馏出来的酒精,拓跋宏抬头看了一眼鲍勃,问了一句:“鲍勃,你有兴趣来拓跋部吗?” “啊?”鲍勃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奎尔斯笑道:“你被征用了,幸运儿。” “啊!”鲍勃这下彻底傻眼了,“大人,我的酒馆可还开着呢。” “关了不就行了,”拓跋宏将煤球重新抱到怀里,顺着它身上的毛轻轻抚摸着,“跟我去草原,我准许你在拓跋部开间新酒馆。” “大人,可是我……” “那颜的耐心有限,你可别玩儿火。”奎尔斯低声提醒了他一下。 作为一个爱喝酒的泥瓦匠,仅仅是几个小时的相处,奎尔斯就已经打算帮这个会酿酒的家伙一把。 毕竟他酿的酒比老布什还要好喝。 好,奎尔斯承认自己以前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老布什的小酸酒完全跟鲍勃酿的没有可比性。 额日乐钦也对这个会酿酒的家伙有好感,他开口问:“鲍勃,我看这院子里也没住人,你还有别的家人吗?” “那倒是没有。”鲍勃悻悻道。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父母早就过世了。 他看向酒馆台的方向,要说红颜,倒还有一位勉强算得上。 拓跋宏顺着他的目光,瞬间明白了。 “大人,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最后告别一下!” “嗯,我倒是不缺这点时间,给你半个小时,玩的尽兴。” 拓跋宏脸上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无非是分手炮嘛,他愿意在离开前满足鲍勃一下。 看着鲍勃去前台,他朝额日乐钦努了努嘴:“你跟上,盯着点。” 饶是脸皮够厚的额日乐钦,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还有点名观赏的? “那颜,这不太好~”他搓着手,脸比刚才喝酒的时候还红点。 “你不……” “既然那颜发话了,我不得不看!”额日乐钦扭头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第44章 情报组织 拓跋宏掀开门帘,酒馆里已经空空荡荡,也许那些饮者在他们去后院的时候就离开了。 “呼~” 门大开着,风灌进酒馆。 台上的酒牌轻轻摇晃着。 鲍勃整理着衣物,咂着嘴,还在回味着嘴里残留的佳酿。 额日乐钦端着酒瓶,自顾自地喝着,倒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酿酒的好坏,跟酿酒师的心情也有一定关系。 为了以后的良好体验,额日乐钦也就任由他二人在厨房里倾诉衷肠了。 门框上,哑掉的风铃随风晃动着。 女已经离开,只给鲍勃留下最后一次温存。 这间酒馆只是他租下的,所以并不能留给她。 “哎~” 鲍勃神色黯淡,好像除了最后一次,他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一想到以后,她会舞动在别人的酒馆里,鲍勃还真有些怅然若失。 “走了!” 酒馆外传来奎尔斯的叫唤。 “来了!” 鲍勃带着这些年攒下的财物,快步走至门外。 门口一辆马车已经摆好,奎尔斯等人早已将酒馆内的存酒全部搬空。 鲍勃最后将门掩上,扫了一眼酒馆的墙架上的竖琴、茶壶、背包…… 奎尔斯凑过头来:“还有要带走的吗?” “没了,”鲍勃摇摇头,“都是些老旧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怀念的必要了。” 他的目光最后在风铃上停了一瞬,掩上了门。 “回去喽~” 纥骨元立在马车旁,怀里抱着小黑。 经过几十分钟的相处,他已没有最初那么拘谨。 这小煤球跟羊羔一样听话,还软乎乎的嘛! 小黑绿油油的眼睛将他直勾勾地看着,歪着头。 “喵呜~” ………… 众人离开平民区,回到拓跋部驻地。 拓跋宏暂住在城北某个贵族府邸中,隔壁就是赛罕部驻地。 两块庄园相邻,就连庄园里的两栋建筑也相邻,之前是一对孪生贵族兄弟的封地。 不过还好,呼斯麦那家伙现在总算消停了。 拓跋宏坐在主位上,整个房间除了他空无一人。 鹅毛笔不是很好用,让他捏断了两支。此刻正捏着一只新的,皱着眉头思索。 拓跋宏一直想要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情报组织,让自己处于主动状态。 他深知情报如锋利的刀刃,能够划破迷雾,洞悉敌人的动向。 但这个想法如同翱翔在天际的雄鹰,飞的很远,却难以捉摸。 不论是鸿台吉部还是金帐王庭等诸城,都密布着孟卓可汗的眼线。 这些眼线本是孟卓可汗为了提防赛罕和他的几个儿子而设下,时刻盯着格日勒图等人的一举一动。 而拓跋宏的将领们因为频繁出现,即便是小到百户,估计也已经成为了这些眼线的目标。 一旦被盯上,便会被层层排查,如同剥洋葱般,将他们的身份一一揭露。 拓跋宏也曾考虑过选用牧民来发展情报组织。 牧民们熟悉草原,善于隐藏,混入其中相对容易。然而,他们缺乏经验,往往容易露出马脚,坏事也就随之而来。 这种太过冒险的做法,让拓跋宏犹豫不决,不敢轻易尝试。 再者,他手下的这群草莽汉子,虽然勇猛善战,但能够胜任情报工作的人却寥寥无几。 他们缺乏敏锐的洞察力,对情报的收集和分析更是一窍不通。 这让拓跋宏倍感头疼,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勇猛的战士,更是能够穿梭于草原上的狡兔。 所以这件事一直被耽搁着,迟迟没有定下。 不过最近他开始试着转变思路,目光逐渐从鸿台吉部转向其余的草场,转向了其他那些或许还未被孟卓可汗眼线所透彻的部落。 拓跋宏对自己掌握的情况很了解,从拓跋部来看,在公主的陪嫁团来之前是没有其他眼线的。 上次格日勒图将拓跋宏四人召去密谋质子一事后,巴图卢曾私下找过他询问关于彼此部落中是否眼线。 两人分析后大胆推测,这些眼线只针对几个台吉部,准确来说是针对格日勒图这几个台吉。 所以巴图卢、杜伦塞等人的部落中不一定会有眼线存在。等回到草原上,他将会施以情报网佐证。 除了常驻地,各个那颜麾下都有分散在所属草场四周的小部落。 有些部落虽然规模较小,但却有着自己的独立性,或许正是他情报组织的理想之地。 草原上的部落对平民不注重血脉,而是注重部落形式下,这些平民能带来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部落在逃乱时,有血亲关系的老人会被抛下,却留着青壮外姓人。 年轻血液才是一个部落得以长久留存下去的重要因素。 他可以暗中派青壮伪装成自由牧区走投无路的牧民,潜入这些部落,秘密地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 而且,拓跋宏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法瑞斯帝国境内。 他可以通过将情报人员伪装成商队、旅行者等方式,将他们秘密地留在法瑞斯帝国,然后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 这样做的前提是,蒙苏大军不能完全击溃法瑞斯帝国。 几日来,接连有那颜被派出朝四周城市附近的村庄劫掠,有些甚至已经深入法瑞斯腹地。 时间耽搁了太久,法瑞斯国王会放任草原骑兵在他的国境内肆虐吗? 若真是这样,拓跋宏觉得接下来应该会有硬仗要打。 对法瑞斯的战争调动让他抹杀陪嫁团的事没有被发现,逃过了一劫。 但终有一天,这团被纸包着的火会完全烧开。 他不确定这个时间具体多久会来。关于情报组织的一切都需要谨慎行事,不能有任何疏忽。 这样一边思考一边动笔,涂涂改改否决了很多名字。 最终,他才将两份纸条写好,唤门口的散班进来,给了一份示意其通传。 “咚咚。” “进。” 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奎尔斯和帕吉斯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那颜同时叫他们来是做什么。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他们走了进去。 拓跋宏的背影被一侧窗户上挥洒的阳光拉扯得很长。 房间里的光线泾渭分明,一半温暖如丝绸般滑过,另一半则沉浸在幽深的阴影之中。 拓跋宏站在阳光里,静静地欣赏着背景墙上的壁画。 那是一幅具有绚丽色彩的油画。 画中渡鸦在低空盘旋,羽毛闪烁着黑金般的光泽。 第45章 渡鸦 “来了?” 拓跋宏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如今的地位让他的声音中开始隐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拓跋宏缓缓地转过身子,目光如炬,看向奎尔斯和帕吉斯两人。 奎尔斯和帕吉斯相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他们跟随拓跋宏已有些时日,但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神情。 他们不禁猜测,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那颜,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帕吉斯试探着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和期待。 拓跋宏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再等等,人还没齐。” 奎尔斯和帕吉斯心中更加疑惑了。两人一起跟随拓拔宏参与的、最近的事也就是关于酒馆鲍勃的。 他们原以为是要问鲍勃的安置问题,但现在看起来应该不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奎尔斯和帕吉斯马上面露狐疑地看向门口,走进来的是原布伦纳教堂神父——马特林。 后者朝两人点头示意,更是与奎尔斯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让奎尔斯心中一动。 “人齐了,”拓跋宏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大厅中的沉默。 他重新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马特林身上,“在拓跋部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马特林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拓跋宏会这么问。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恭敬地回答道:“感谢您的收留和庇护,我在部落生活得很好。” 拓跋宏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摩挲着刻在把手上的雕花,顿了一下。马特林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马特林,”拓跋宏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原先的信仰和我们的习俗有很大的不同。怎么样,生活中有什么困扰吗?” 马特林神父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地说:“没有,感谢您的理解和宽容,同时也感谢您的赏赐。” 他所说的赏赐,是迎娶了一个部落女子,这当然与他原先信奉的圣教教义所相悖。 前30年来一直“守身如玉”的马特林,在婚后对旧教义更为摒弃了。 拓跋宏微微颔首,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满意之色。随后,他转向了奎尔斯两人,那眼神犹如深邃的博斯腾湖,泛着温暖的光泽。 他沉声说道:“你们二人,也应当如此。尽管拓跋部的传统与你们过往的生活有很大的差别,但我仍希望你们能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全心全意地拥护它。 拓跋部不会因血脉的亲疏而厚此薄彼,你们的后代,亦将跟牧民一样,在平等的阳光下茁壮成长,享有同等的尊严与权利。” 对于这些身怀绝技的技术人员,拓跋宏早已有了周密的安排。他命令他们与部落内的女子结亲。 在他看来,仅凭系统的忠诚判定,还是不足以令人安心。特别是在至关重要的情报部门,那些深入敌后的探子首领,必须有着让拓跋宏能够掌握的软肋。 女人和孩子,或许是这世间最为柔弱的存在,但她们却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牵制力量。 只要不是本身冷血的人,这些女人的存在,会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的心紧紧拴住。 只要拓跋宏还在,这些人的亲属便能在他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而一旦拓跋宏不在,整个拓跋部的未来便如同风雨飘摇的船只,随时可能覆灭。 奎尔斯二人听着拓跋宏的话语,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们深知拓跋宏的威严和智慧,能够亲耳听到后者对他们的认可和接纳,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是!”两人齐声回答道,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忠诚。 拓跋宏扫视一圈,说出了目的:“今天召你们三个来,是打算将你们留在班加罗尔。”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三人感到有些意外,他们事先并未得到任何风声。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 还是帕吉斯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恭敬与好奇:“敢问那颜,您打算攻打哪座城池?” 拓跋宏也是被他这个问题弄得错愕了一下:“我是想让你们就留在班加罗尔,后续为我收集情报。” 三人听到这话,脸上表情不一。 帕吉斯是最坦然的,以他的职业和语言能力,可以在法瑞斯大多数城市中混得不错。 奎尔斯的表情显然是为此纠结了一下,但他没有开口。 留在这儿大概率是要跟当地贵族打交道的,但他恰恰不喜欢跟贵族打交道。 而马特林是最无奈的,他在拓跋部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弘扬修缮版的教义甚至让他在拓跋部的平民阶层中有不低的地位。 再加上加入拓跋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真的快把原先的教义搞忘了。 “马特林,你不是喜欢钱吗?在这儿好好敛财。如果有机会重新混入圣教,可以尝试收集一下圣教的情报,”拓跋宏补充道,“至于你的妻子,我会每隔一段时间送到班加罗尔来跟你见面的。” 拓跋宏起身,他的半边身子暴露在阳光下,说道:“奎尔斯、帕吉斯,你们俩要试着跟当地贵族打交道,套取一些关键情报。后续我会增派人手支援你们,也许会往别的城市发展。” “是,那颜。” 一个神父,一个锁匠,一个泥瓦匠。 这三人里,奎尔斯的手艺足以让他接近贵族,再加上个随时能撬锁的帕吉斯和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神父。 三个人配合起来,能发挥的作用将非常大。 脚步腾挪间,拓跋宏已经移身到油画的另一边。 他摩挲着下巴,盯着墙上的油画。 这一半隐匿在阴影中,连渡鸦的另一半翅膀,也黑得很纯粹。 “至于组织,暂定为渡鸦。” 第46章 分兵劫掠 三人离去后,拓跋宏孤身走向窗边,眼神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窗外,阳光如金,刺入拓跋宏的眼帘。 突如其来的刺眼阳光让他不禁恍惚了一下。 当他下定决心的那刻起,灵魂就有种颤栗感,这是一种奇怪的兴奋感,难以用言语描述。 对于草原上的渡鸦组织,拓跋宏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由于他目前并未身处草原,因此暂时不打算调用这些人。 “我是不是疯了……”拓跋宏心中暗自忖道。 在某个瞬间,他竟然希望这场南征能以失败告终。 ………… “拓跋宏,你献出的酒精,真是太有用了。那些受伤战士的伤口在酒精的消杀作用下已经缓解了许多。” 萨瓦尔河战役中,马车堡让火牛阵冲撞了一番后,雷曼尔城援军的阵型散乱,那些贵族更是慌不择路,所以死伤的草原骑兵人数不多。 伤口发炎的速度和季节的关系不大,虽然距离萨瓦尔河战役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大多数人的体格也不至于几天就咽气。 酒精还是给这些战士带来了一些好的作用。 随着格日勒图的吩咐,一箱金银被侍从抬至拓跋宏身前,他直言更多的奖赏会在战后分发。 尽管拓跋宏深知,格日勒图手中的赏赐已所剩无几,但他仍坦然接纳了这份微薄的谢礼。 拓跋宏微微低头,以示恭敬,然后轻声道:“多谢鸿台吉慷慨。” 台下众人对拓跋宏拿出酒精一事竟也是一致好评。 “这酒精点燃后生成的天火,竟遇水不灭,实在令人称奇。” “我小饮了一口,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极为猛烈。” “……”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这份短暂的欢愉之中时,格日勒图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会议厅中炸响。 “父汗的大军已经攻下了厄加勒要塞,正向着法卡洛城发起猛烈的进攻。” 虽然还没到春天,但这消息却如一股春风,瞬间将众人脸上的笑容吹得浓郁了。 在主位上的格日勒图,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座下的贵族们,声音低沉而有力:“诸位,是时候添把火了。” 塔尔古金看向格日勒图,试探着问道:“鸿台吉,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格日勒图猛地站起,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我要让整个法瑞斯,陷入混乱之中!” 他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指向地图上的几个要点:“分兵!萨博尔城、洛兰里多和雷曼尔城周围的村庄,都将成为我们的目标。 劫掠、烧杀,让那些龟缩在城墙之内的法瑞斯贵族们,感受到我们草原铁骑的愤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座下的贵族们呼吸一窒,眼中闪过兴奋与狂热。 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如今终于能够放手一搏,将心中的怒火和贪婪倾泻而出。 那日苏首先站了出来,沉声道:“我将率领四万人马,前往雷曼尔城附近劫掠。” 他的言语中有明显的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雷曼尔城周围那些丰饶的村庄,在铁蹄下颤抖。 萨瓦尔河一战后,雷曼尔城援军损失惨重,必定会缺兵少将,选择此地相比其他城池要更为安全。 赛罕台吉也是紧随其后。 他早就从麾下的苏合口中那里得知,萨博尔城正有一支救援队伍朝着洛兰里多赶去。 因此冷笑一声,说道:“洛兰里多就交给我。我也抽调四万人马,顺着萨瓦尔河的支流南下,给那些法瑞斯贵族一个忘不掉的惊喜。” “既然如此,我坐镇班加罗尔,”格日勒图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向了麾下的诸多那颜,“拓跋宏、巴图卢,你二人已经对萨博尔城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 就由你们带队,再加上塔尔古金、杜伦塞、北黎占、宝力德四部,合四万人共同前往萨博尔城。”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断,这场即将到来的劫掠是对法瑞斯贵族的一种挑衅,蒙苏人只会在法瑞斯境内留下火焰和铁蹄。 随着格日勒图的一声令下,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贵族们纷纷起身,急匆匆地离开,准备执行接下来的任务。 拓跋宏也迅速走出大厅,他需要立刻整备军队,为即将到来的劫掠做好准备。 拓跋部在此前的战役中几乎无损,仗着拓跋宏的几分薄面,麾下士卒可没少从其他部的士卒手中抢一些好甲胄。 此外,兵刃之类的东西倒是抢的少了些,唯有鸢形盾是拓跋宏特意嘱咐阿扎泰注意收集的。 饶是如此,鸢形盾这种东西也是僧多粥少。雷曼尔城援军的几千骑留下的鸢形盾分到拓跋部手里只有300多枚,拓跋宏还是优先给怯薛卫装备上了。 不久之后,其他五部人马也陆续前来汇合。 除了巴图卢、杜伦塞、北黎占这三个博斯腾草原上的老熟人外,塔尔古金也被格日勒图调到了劫掠的队伍里。 格日勒图让他加入本就让拓跋宏稍感到些意外,但细细想来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城里的劫掠就没少了塔尔古金,现在去往萨博尔城他也没落下,看来是真的在格日勒图那边很吃香。 同时,拓跋宏心中也暗自警惕,塔尔古金的加入或许意味着格日勒图有意加强对他的监督。 拓跋宏心中虽然对后者的加入有少许不满,但他深知此时并非表露情绪的时刻。 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神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格日勒图想塞几个人在这个队伍中掣肘他?拓跋宏心中冷笑,痴心妄想罢了! 他扭过头放眼望去,整个队伍六个那颜里起码有半数都是说得上话的“自己人”,哪轮得到塔尔古金指点风云? 至于那个宝力德,也不过是个二等那颜,拓跋宏跟他并不太熟,只知道后者的草场就划分在靠近巴山部的位置。 互相打了声招呼,格日勒图麾下这支拼凑成的那颜联军就浩浩荡荡的往萨博尔城挺进。 第47章 兰斯顿 穆罗尼亚帝国。 兰斯顿城,东城区。 阳光从彩窗中斑驳陆离地洒入。 那些曾经色彩斑斓的玻璃现在沾满了尘土和战争遗留的碎裂痕迹。 穿过彩窗,阳光继续毫无保留地投射到那些简陋的木制床铺上。 其上铺着薄薄的被褥,仿佛是在寒风中颤抖的生灵。 而仓促布置的医疗设备,虽然简陋,却承载着挽救生命的重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剂混合而成的刺鼻气味,这种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生命的脆弱和逐渐逼近的死亡。 从不远处战场传来的厮杀声,更是如同一首悲壮的挽歌,回荡在每一个穆罗尼亚士兵的心头。 物资堆的一角,兰斯顿城主和军需官正紧张地清点着战备物资的数量。 兰斯顿城主的额头上布满了焦虑的汗水,他双手在物资清单上飞快地划过,每一次清点都忍不住爆发出怒骂:“该死,我们的物资根本不足以支撑半个月的战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奈。 军需官的脸上也笼罩着阴影,他的手指在物资单上摩挲,每当触及到淡啤酒、面包等物资的栏目时,眉头就皱得更紧。 “我们的饮用水不多了。” 兰斯顿城主听到这话后,更是心乱如麻。 在攻城战中,水体污染可能会比刀剑更致命,而现在他们却连这最基本的供给都无法保证。 最让他们心痛的是,木炭和医疗资源的数量远远达不到需求。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缺乏足够的木炭意味着伤员们将无法在温暖的环境中恢复体力,这无疑会给他们的战斗带来巨大的困难。 这个临时医疗营地虽然简陋,但却承载着许多士兵生命的希望。 每一张床都见证着战士们的坚韧与勇敢;每一瓶药品都承载着救治伤员的使命; 每一块木炭都值得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们不仅是温暖的来源更是生命的守护者。 然而,物资的紧缺却像一把无情利剑,悬在每一个人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残酷的事实跃然纸上,不加以任何修饰地摆在兰斯顿城主的眼前,让这份守护变得异常脆弱。 他所在的位置只是仅存的半座城市,而另一半已经被法瑞斯人完全占据。 依靠着援军兵力的不断支持,他们才能稳固住这半座城的防线,跟对方进行巷战。 即便如此,法瑞斯长弓手的箭矢还是宛如死神冰冷的手指,无情地穿透着兰斯顿城士兵们脆弱的生命防线。 虽然穆罗尼亚十字弩简单上手,能普遍装备给几乎没有训练过的士兵。但受制于禁弩令的颁发,让兰斯顿城中的十字弩数量有限。 再加上对方那个圣骑士团实在像妖魔一样可怖,他们猩红的眼神仿佛对刀光剑雨毫无惧意。 这些可怕的战争机器,在攻占兰斯顿西城后,甚至跟增援部队持续交战下,也仅是损伤了130余人。 兰斯顿城主不是瞎子,他当然能发觉这些所谓的圣殿骑士所向披靡的原因。 他们尽管仗着身上甲胄的精良横穿直撞,但更多还是靠外力的加持。 最近一次对敌过程中,兰斯顿城主终于看清了那些圣殿骑士喝下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种猩红色的药剂。 从圣殿骑士团相隔半个月出现一次的频率来判断,他怀疑这种东西有不小的后遗症,可能会令人虚弱一段时间。 看着皲裂的彩窗,兰斯顿城主苦笑一声,心中暗道也是。 这种药剂要是能无限制使用的话,自己估计就不是在这儿指挥,而是深埋地下了。 “我们必须制定一份详尽的医疗计划,以应对即将蔓延到东城区的战斗。” 一旁军需官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兰斯顿城主的耳边回响,将后者飘散的思绪拉回现实。 “走,通知城中贵族议事。” 思索片刻,兰斯顿城主转身离开,前往临时搭建的会议地点。 十分钟后。 一进会议厅的大门,兰斯顿城主的脸色就显得异常凝重,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 被他扫视过的贵族们,在低头私语间,都猜测到即将传达的消息会有多严峻。 兰斯顿城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这令在座所有人都沮丧的消息:“我们的物资严重不足,尤其是医疗资源。” 他的声音在大厅的墙壁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打击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不得不做出割舍,优先救治那些有望重新投入战斗的士兵。而对于那些无能为力的伤兵,” 他的喉咙里似乎有东西阻塞了一样,沉痛无比,“可能……不得不亲手帮助他们解脱。” 他的话语尚未落地,整个房间就被一种沉闷的气氛所笼罩。 看着众人无言沉默,兰斯顿城主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但很快,他就坚定地再次开口道:“诸位,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尽我们所能,让更多的战士活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说的话虽然残酷,却是战场上的真理。 唯一接受不了的,大概是角落里那几位召来旁听的医师代表。 在指挥官的眼中,伤亡或许只是战斗统计的一部分,但对于这些有职业操守的医师而言,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不愿放弃的生命。 医师的战斗方式与士兵不同,他们在寻找的,是从死亡线上拉回生命的每一次可能。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战略价值或兵力消耗,有的只是生命的珍贵与救援的迫切。 救一个人远远比杀一个人要难,无论是从身体亦或是从心理角度出发,过程都是如此。 就在他们为此感伤的时候。 “嘭!” 会议厅的门被推开。 “城主大人,敌人撤军了!” 夺门而入的传令兵绝对是犯了大忌,换做平常,肯定被兰斯顿城主撤职了。 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兰斯顿城主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瞬间喜形于色。 不过片刻,他立马面露狐疑:“法瑞斯人退兵了?这么大的优势他们也会放弃,这其中是否有阴谋存在?” 传令兵连忙解释:“城主大人,我看的一清二楚,这些法瑞斯人连辎重都带走了。而且,他们还在西城区纵火,显然是不打算继续驻扎了。” 兰斯顿城主推开门,看着遥远的西边面露猜疑,喃喃自语:“难道法瑞斯国内有变故?” 第48章 夜袭村庄 法瑞斯军队陆续撤离后,穆罗尼亚军队终于夺回了兰斯顿城的控制权。 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兰斯顿城主将陆续得到的情报拼凑在一起,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法瑞斯帝国被北边的蒙苏汗国入侵了。 彻以几十万数量的骑兵从东西两路战线南下,使法瑞斯帝国不得不撤兵回防。 自得到消息后的一个礼拜中,什米尔堡,坎特伯城,内波尔城这三座城池陆续有军队撤离。 现在已经是2月21日。 春天已经悄悄来了,兰斯顿城的断垣残壁下,重新开出充满生机的花。 老实说,兰斯顿城主并没有什么底气去反攻什米尔堡,坎特伯城驻扎的敌军还没有完全撤离,随时会偷袭。 他知道南边的巴斯托卡城,现在已经有南路援军汇集,正打算收复内波尔城。 “唉,北边这些城市里,白鸽派的话语权还是太重啊!” 他在心里暗叹一声,这群不思进取的杂碎,连支援都磨磨唧唧的。 尤其是奴顿城第一批派来那群废物,早就掩埋在兰斯顿西城的废墟中,也不曾见他们后续有别的增援。 现在不清楚什米尔堡和坎特伯城里到底还剩下多少敌人,只能先将兰斯顿城的防御系统尽快构建起来,免得对方杀个回马枪。 ………… 同一时间,在法瑞斯帝国境内。 拓跋宏等人组成的那颜联军已经抵达科林村。 早春悄然绽放,但这里却早已荒无人烟。 那些地窖里关押的村民有些已经发臭,而另一些则逃之夭夭,也不知道是不是逃到了萨博尔城。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资源可以掠夺,只剩下一些空房能供军队休息。 拓跋宏等人在此住了一夜,就沿着拉普拉河一路向东劫掠。 几天后,他们来到了萨博尔城的北面,这里的位置离另一座城市也很近。 查尔斯城。 拓跋宏几年前曾在此蹲过大牢。 沿路的烧杀抢夺已经让拓跋宏感到麻木,看惯了生离死别后,好像人命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即便拓跋部不动刀兵,也无法阻止其他部的士卒不杀戮。 说到底,他拓跋宏也不过是个一等那颜,不是台吉就没有权利彻底号令身边这群人。 哪怕是“爱民如子”的杜伦塞,在对待法瑞斯人时也毫不留手。 拓跋宏看着眼前又一座村庄被劫掠一空,道路两旁随意丢弃的断肢残臂将早春的绿意都染得血腥。 “踏踏……” 远处一队骑兵归来,领头的骑队长迅速下马,来到拓跋宏等人身边。 “前方25里外有大批军队驻扎。” 派出去的一队哨骑折返,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对方有多少人?” “离得太远只是粗略一看,有恐惊动他们。俺看他们像是正在驻扎,村庄外围并无多少行军帐,估摸着应该有四五千人。”哨骑队长将所见的场景分析了一下。 “打着什么旗号?” 这话刚一出,拓跋宏立马意识到自己白问了,这哨骑并不是拓跋部的。 果然,对方也没让他失望。 “俺看不懂,那上面画的不知什么鸟字,只知道金灿灿的一片。” 看着拓跋宏满头黑线,这哨骑队长也是老脸一红地钻回塔尔古金身边。 “咳,拓跋那颜,对方既然刚刚驻扎。我看不如趁夜色偷袭一番。”塔尔古金立马接过话来,他的脸色本就赤红,倒是分不清是否有尴尬之色。 “诸位意下如何?” “既然只有几千人,那便做了他!”巴图卢豪气干云,竟是率先出声。 “天色快暗下来了,抓紧赶路,趁着夜色袭杀。”拓跋宏一锤定音,心里却在思索这金灿灿的旗会不会给他带来一条大鱼。 ………… 早春的夜晚很是宁静。 一圈帐幕沿着拉普拉河铺展开来,深夜中,除了对面森林里偶尔的几声鸣叫和的战马发出的响鼻声外,就再没有什么尖锐的声响了。 村庄笼罩在黑暗中,但却并不让人恐惧,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不知教主是从哪条路回返的,三殿下可一直念叨这事呢?”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正在和副手闲聊。 这支由4500侍从骑兵组成的轻骑,作为折返的前军,是最先抵达的。 两人私语间,整个村庄除了各个路口有人把守,其余都已陷入沉睡。 连续不断的赶路让他们甚至没有在查尔斯城停留多久,就继续出发。 距离萨博尔城只有一半路程,暂在此休息一晚,等待后军的到来。 河岸边的帐篷里中走出了一个赤裸半身的青年,慵懒地掀开行军帐。 他是一名百人队长, 只见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随意在野草地上向前走了几步。 他是被一股尿意给憋醒的。 想到帐内从班加罗尔掠来的女人,这个百人队长心中又火热了几分,加快了放水的速度,想着回帐后要赶紧再爽一次。 正如此想着,突然间,他感到脚下的土地在发生震颤。 低着头看着自己释放的水线,他咧了咧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酒的后劲儿还没过,自己今晚真是喝的太多了啊,居然觉得脚下的石头在往上窜。 当他放完水,随便提了提裤子后,才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大地的震颤在加剧。 百人队长脚下土地的震动没有丝毫的减弱,隆隆的声响已然越来越大。 他所在的位置在村庄最外沿,这意味着他也担负着警巡的责任。 作为一个队长,战场上养成的警觉习惯,已让他察觉到了异样。 懒散的心态瞬间消失了大半,他双目努力睁大,向着西面远远望去。 黑暗中,无数的火点如同无数的火龙,正在咆哮奔腾着,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脚下的震颤越发明显了,这声音令他恐惧。 “隆隆!” “天啊,是有多少骑兵向我们而来啊!” 他的嘴微微张开着,恐惧使他的双腿阵阵颤抖,好似钉在了原地,没有生出一丝能让他挪开步子的力量。 第49章 夜袭村庄(二) “咻——” 一声尖锐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箭矢如闪电般横飞而来,将草原人力量的象征,毫无保留地射入百人队长的胸膛。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支颤动的箭矢,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紧接着,第二支箭矢几乎在同一瞬间呼啸而至,再度无情插入了他的腹部。 百人队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当他慢慢低头,不甘心的想要去看那两只箭矢的尾翼时,黑暗中突袭而至的骑兵却没有给其留下这种机会。 百人队长低头的一瞬间,第一位飞驰而来的蒙苏人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锋锐的弯刀随之而来。 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巴图卢。 寒冽的刀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一刀而过,马速和手劲的完美结合,就这样轻易的割下了百人队长的头颅。 瞬间,鲜血如注,从后者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在火光中溅洒开来。 “砰!”这个刚才还在幻想着美好生活的青年领队,现在就这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滚动的头颅在翻转间,已然被后继的无数马蹄给塌的彻底凹陷,就这样永远的死去了。 此刻,整个营地陷入了混乱。 整整四万联军已经杀至法瑞斯前军的营地,整个村庄也已被完全点亮。 战马奔腾间,声势骇人,无数的火把被投掷而出。 从村庄另一边、西南面最外延的帐幕开始向东,无数的帐幕被联军纵火点燃。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使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火海。 大多数熟睡中的法瑞斯骑兵连罩袍都未能穿整齐,就慌忙地往外跑。 他们惊恐万分,互相拥挤着,试图逃离这宛若炼狱的牢笼。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草原人无情的杀戮。 蒙苏骑兵如狼似虎,挥舞着弯刀,在火光与月光交织下闪烁着寒芒。 一时间,箭矢横飞,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帐幕被烈火撕碎,战马仓促逃离发出嘶鸣。法瑞斯骑兵被追杀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营地。 宁静已经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 那些在东部战场上能正面压制穆罗尼亚帝国军队的法瑞斯骑兵,此刻被蒙苏铁蹄偷袭之下,竟也显得如此脆弱无助。 他们的生命在转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夜空中。 “敌将往东逃了!” “快追!” 听到有人呼喊,侧翼拓跋部骑兵率先反应过来,包抄上去。 纥骨元领着一队骑兵,手握弯刀,纵马直冲而前,试图将逃窜的法瑞斯人拦截。 当他座下战马愈发靠近敌人的马队时,一个侧面间,他看到对面几骑也同样纵马向他冲了过来。 月光下,战马交错间,纥骨元与对方的武器同时大力挥出。 “铛!” 只听的一声脆响,弯刀与十字剑相撞,刀刃之间擦出耀眼的火花。 二人的战马很快擦身而过。 “咔嚓!” 在纥骨元与对方驱马交错换位的一瞬间,一声尖锐从刀剑相接处传了出来。 纥骨元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着,他调转马头看向对面的马背上的高大青年。 这人看起来是个领队,气力端是不小,所用武器品质亦是不俗,方才的对砍之下,他的弯刀竟生生地被对方的剑震开。 而那“咔嚓”声,就是他刀刃断裂的声音。 两者相触后,纥骨元麾下的骑兵算是将路口拦了下来。 法瑞斯骑军的指挥官看着眼前的蒙苏骑兵,心里满是焦急。 一座座帐幔被点燃,逐渐蔓延到村落的东边,想往北走已是绝路。 况且西南两路各有追兵,眼下还出来个拦路虎截杀。 他深知必须尽快解决眼前这小队蒙苏骑兵,否则仓皇出逃的这十余骑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念头不断在心里催促着他,逼得他发了狠。 于是他一夹马腹,再度风驰电掣般的向纥骨元冲去。 所幸纥骨元随身携带并非一把弯刀,他面色沉重地从腰间抽出了第二把,也迎向对方劈砍而去。 “死来!” 两人的目光相触,再次发出怒吼。 在双方战马相距约两步之遥时,纥骨元猛地一拽马缰。 他胯下战马前蹄离地,人立而起,手中弯刀亦是高高举起。 纥骨元双目向下俯视,目光狠厉。 冲过来的法瑞斯前军指挥似乎没有料到纥骨元能做到这样的高难度动作,他的马速不自觉的慢了片刻。 而当他再度反应过来时,自他头顶之上,纥骨元的弯刀已然狠狠地纵劈而下。 借助战马前蹄落地带来的巨大重力势能,这一刀必是势大力沉,大有不将敌人劈成两半誓不罢休的意思。 寒光乍现,法瑞斯前军指挥本能的微微偏斜身子,下意识举起十字剑想要抵挡。 几乎在同一时间,纥骨元的弯刀也同样劈砍而至。 “铛!” 这一次,弯刀的质量经受住了考验,对方无法阻止纥骨元的刀势。 刀锋锐利无比,凌厉无情的顺着下沉的十字剑身,砍入了法瑞斯前军指挥的右臂。 “呃啊~” 对方仰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只见他整只架剑的右臂,自小臂稍下处被生生砍断。 大半截小臂飞了出去,连带着他右手中握着的十字剑一起,带着喷溅而出的血液跌落在地上。 断臂处鲜血直流,被弯刀齐切后残留在截面上的碎裂筋骨让人不寒而栗。 巨大的疼痛使法瑞斯前军指挥失去了气力,身子瞬间软了下来,“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大人!”对方的的近卫摆脱了散班的缠斗,拼死纵马冲了过来。 他手中匕首带着寒光飞出,直奔纥骨元的战马而来。 纥骨元见状立马一拉缰绳,座下战马不得已调转马头,但还是被擦伤了。 纥骨元同样因战马吃痛而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对方一扔之后,即刻冲到了法瑞斯前军指挥的身前,跳下马。连滚带爬上前来抱住后者,想要撕下身上的罩袍为他堵住流血的伤口。 趁此之机,纥骨元身边的一众骑兵一跃而上,将这几条漏网之鱼围住。 一圈刀锋招架,将几人的脸色映得惨白。 第50章 安格斯大公 “这家伙,真是个硬骨头。” 巴图卢摇头叹息,手中一把牙齿和血浆的混合物被狠狠地甩向了那熊熊燃烧的帐幕,仿佛要借此驱散心头的阴霾。 拓跋宏皱眉,看着这一切,心底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没问出来?” “嘿嘿,问出来了。” 他话音才刚落下,却见巴图卢的二儿子巴鲁没有忍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笑出了声。 巴图卢瞪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在责怪巴鲁的轻率。 紧接着,他从一旁的尸体上随意扯下一块布,将满手的鲜血擦拭干净。 巴图卢沉声说:“我把那家伙的牙一颗一颗敲了下来,他都没松口。反倒是旁边的副官,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五一十地什么都说了。” “拓跋宏,我想咱们该撤了。这支军队是法瑞斯远征军回防的一支前军部队,他们在穆罗尼亚的战争已经暂缓。” “什米尔堡,坎特伯城,内波尔城已被法瑞斯人完全占据。” “据说他们连兰斯顿城都打下了一半,若不是抽兵回防,怕是要逼近穆罗尼亚国都范围了。 塔尔古金和宝力德听着这些信息,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惊讶。 法瑞斯军队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大? “能被派去远征的,无疑都是精锐之师。”看出两人心中有疑虑,拓跋宏淡淡吐出一句。 同时,他心中却是对法瑞斯军队的战斗力评估重新提升了一个档次。 “回防的军队人数有多少?”拓跋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 “据说有近步卒,近轻骑兵,两支雄狮军团皆抽调回防,再外加300余人的圣殿骑士团。” 巴图卢也一改之前的轻率,神色凝重。 宝力德环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咱们这儿不就已经折了近5000法瑞斯轻骑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巴图卢接过话茬,脸上的焦虑却没有减少:“话虽如此,但咱们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 拓跋宏盯着焦成黑布的帐帘,继续说道:“昨晚的大火已经烧遍了这座村庄,使它残破不堪。儿郎们正在周围聚拢四散的战马和各种战利品。” “我的想法是,只留5000骑在此处看守和处理虏获的战马和装备,其余骑就在马背上简单吃些食物,往东边看看情况。”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冷静,也许是处理的太过果断,这话让众人明显安心不少。 “敌人的轻骑兵不算多,步卒行动缓慢大概率是护着辎重在后军。” “若有机会焚烧些辎重粮草,还可使他们继续在查尔斯城留些时日!” “我觉得可行。”塔尔古金竟是第一个附和的。 拓跋宏看着他和其余四人,马鞭向东一指,沉声道:“咱们这就出发!” 昨夜的那场大战,4万那颜联军的纵火截杀只死伤了寥寥百人,但拓跋宏丝毫没有被这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他知道,现在不是松懈怠慢的时候,联军需要持续作战的意志。 ………… 拉普拉河下游。 长蛇般的法瑞斯军队顺着主路蜿蜒,看样子是往萨博尔城方向走。 两支雄狮军团的军团长并驾齐驱,外侧的轻骑目光中掩饰不了崇敬。 这是少有的机会能同时看到两位军团长,更不要说最前面的那道身影。 安格斯大公。 他身上的金色板甲犹如一件艺术品,每一处都经过精心的打磨锻造,呈现出最完美的弧度和光泽。 早春的阳光洒在板甲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有一层神秘的光环笼罩在安格斯大公的身上。 他的身材魁梧敦实,身穿金色板甲更显得雄壮威武。甲胄两肩宽阔,腰部收紧,看起来极具力量感。 今年四十五岁的安格斯大公正值壮年,面容刚毅,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金色的头盔覆盖在他的头上,上面镶嵌着精美的宝石和金属饰品,更增添了他的尊贵。 头盔覆面,不显真容,将其衬托得既神秘又威武。 此外,安格斯大公腰跨的长剑锁在金鞘内,仅仅是观摩华丽的外表,就感觉它像是能劈开一切阻碍。 他身后的两支雄狮军团总共还剩下近五千人,那些尚未损毁的板甲被封存在辎重车中。 这些雄狮军团标配的板甲,不是谁都有资格能穿的。 作为帝国最强军队、流传百年的训言: 所有够资格穿上这些雄狮军团板甲的战士,都必须经过多重考验。 简而言之,甲远比人重要。 这样的结论不是虚言,雄狮军团板甲银色的表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釉质,这使得它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被神只亲吻过的艺术品。 身披这样的板甲走在路上,军团骑兵的身影自然会在阳光下变得朦胧而神圣。 它的每一寸都透露着法瑞斯工匠们的匠心独运。在板甲的胸口位置,有一块精心雕刻的血盆狮口形状的护心,上面镌刻着古老的篆文和繁杂的图案。 板甲的肩部和腰部,装饰着对称的金属饰品,这些饰品既起到了点缀的作用,也增强了板甲的稳固性和舒适性。 因此,雄狮军团骑兵们在穿戴时既能感受到它给予的坚实保护,又能感受到舒适与灵活。 往整支军队后方看去。 队伍拉的很长,辎重车远远地在后面坠着,两翼守着大队步兵。 “报!” 就在侧翼轻骑艳羡时,远处的哨骑匆匆而至。 “前方不远,有大股蒙苏骑兵往我军方向而来。” 那名来报信的哨骑,脸上和身上都沾有残留的鲜红血迹。 他迅速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喘着粗气大声禀报道。 而在其身后,还一样跪着四五个被派出的先锋哨骑,这些人的身上、脸上都已然挂了彩。 显然,他们都和敌方的哨骑短兵相接,厮杀过一阵了。 “这群杂碎,还敢挑衅我?”安格斯大公的面罩之下,吐出冰冷的声音。 第51章 联军的引诱 “敌人有多少兵马?” 安格斯大公的双目闪烁,锐利的光芒自面甲下激射,声音低沉。 哨骑回应道:“恐怕不下两万!” 安格斯大公微微皱眉:“两万人就敢来袭?” 同时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战意:“再探!” 挥手让更多哨骑上马,再次出发带回更多的情报。 眼看哨骑将要走,安格斯大公想到了什么,示意让亲卫丢给哨骑们几壶水。 后者接过水,一边饮用一边调转马头,再次消失在茫茫之中。 安格斯目送着他们离去,眼神深邃…… ………… 拓跋宏将刀上的血尽数甩落在地,嘴角扯出个笑来:“那几只虾米应该都回去了?” “嘿嘿,虾米眼睛小,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巴图卢也是怪笑道。 拓跋宏转身,向身后的军队下达了军令:“全军换马!变换队列,张开左右翼,徐徐而进! 切记!骑射一番后,迅速回撤,不可恋战!” 他的声音在昂扬回荡,经传令兵通传后递遍了拓跋部每一个角落。 骑兵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换上蓄积了充足马力的精悍战马。 队列从长蛇般的行军队列转换成左右翼张开的宽正面、大纵深的作战队形。 平原是草原人最熟悉的战场,拓跋宏深知这平原上的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紧接着,他下令吹响号角,挥动旗帜。 传令兵纵马在军阵中飞驰,向其他各部通传拓跋宏的命令。 全军在稳定的节奏中迅速展开,凛然可怖的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中午时分,天上已是云翻云覆,大风渐起。 生长在拉普拉河南岸边的茂盛野草,随风而舞,仿佛也在为那颜联军助威。 拓跋宏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以少诱多需要勇气,他最不缺的恰恰就是勇气。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风掠过罩袍、猎猎作响,感受着即将到来的战争气息。 睁开眼,拓跋宏将目光投向东南方,眼神深邃…… “拓跋部,狩猎!” ………… “踏踏——” 那颜联军在大地上疾驰而进,他们的马蹄声在大地上回荡,如同一首昂扬战歌。 骑兵的身影在云雾和大风中若隐若现,黑压压的一片,声势惊人。 沿路过往的敌方哨骑再没有被“失手放回。” 随着距离的拉近,拓跋宏能够清晰地看到法瑞斯人那排成长蛇般的军伍。 拓跋宏高举手中的战刀,大喝道:“万胜!” 他的声音在身后众将耳尖回荡。 “万胜!” “万胜!” 紧接着众将齐喝,将声音传遍了全军每一个角落。 全军瞬间沸腾起来,他们如同黑色浪潮般涌向敌人。 拓跋宏跨坐战马,挽以强弓,带领麾下部众,朝法瑞斯敌军的阵型猛冲而去。 “踏踏——” 他们的马蹄声如同雷霆般滚滚而来,他们的身影如同这天地间席卷的狂风一般,将大地肆虐。 ………… 对面的安格斯大公目光如炬。 望着远方那黑压压的骑兵如同狂风暴雨般疾驰而来,他内心却并未掀起丝毫波澜。 因为他深知这些蒙苏轻骑兵并非鲁莽之辈,断不会贸然冲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阵中,多半只是想要以骑射之术试探虚实。 他果断地下达了军令,没有丝毫犹豫。 “盾兵,听我号令,立即架盾!” 他的声音饱有磁性,具备威严和力量感。 “长弓手,准备迎敌!” 安格斯大公再次发出命令,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虽然前方的哨骑已然失联,但他内心却并未因此失了阵脚。 深知战争中的变故无常,安格斯大公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十几万人的队伍,想要在仓促之间结成紧密的阵型固然困难。 不过,自从第一次哨骑归来后,安格斯大公便开始从中军调动出一些盾兵和长弓手,以备不时之需。 眼下更是印证了他的最坏设想。 此刻,随着他的两句号令,两支雄狮军团的前方已经架起了一堵由数千人组成的长盾墙。 这堵盾墙在风中没有丝毫晃动,如磐石般屹立不倒。 盾兵们凭此有自信将那些蒙苏骑兵的骑射之术尽数挡下。 而法瑞斯长弓手们则躲在盾墙之后,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靠近。 风呼啸着。 蒙苏骑兵们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在战场上疾驰而过。 明明是在春光下,他们手中的箭矢却闪烁寒光,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咻——”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那箭矢破空的声音也愈发清晰,如同死神降临的前奏。 然而,安格斯大公所率的军队并未因此而慌乱。 盾兵们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手中的盾牌沉稳而坚固。 他们冷静面对着疾驰而来的蒙苏骑兵,臂肩抵以长盾防御,等待着箭雨的降临。 “咻咻咻——” 当第一波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时,那堵数千人所筑的长盾墙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箭矢撞在盾牌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却未能穿透那坚固的防线。 而躲在盾墙后的长弓手们,也趁机拉开了长弓,施以还击。 铺展而来的鹤翼远非不足万人的横向战线可以囊括,因此法瑞斯长弓手的齐射所带来的伤害也有限度。 那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看起来却并未对敌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或许是因为骑兵的阵型过于松散,使得很多箭矢难以找到真正的目标。 饶是如此,第一轮齐射下来,那颜联军也丢下了近上千具尸体。 所幸牧民军的消耗在宝力德等人眼中还算是吃得消。 “撤,快撤!” 伴随着鸣镝箭响,那颜联军的骑兵们迅速从横向面对盾阵改为调转马头往反方向撤离。 而那些绕到侧翼的骑兵则是远远甩出一颗颗鲜血横流的头颅。 其上的头盔并未摘下,让安格斯大公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几队哨骑,翻滚在土屑中的头颅让后者咬紧了牙。 然而,本以为蒙苏骑兵会一波接一波试探的安格斯大公,却惊奇地发现对方竟然真的在丢下近千具尸体后就仓皇而逃。 第52章 伏兵 安格斯大公凝望着渐行渐渐远的蒙苏骑兵。 他们的身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逐渐模糊,仿佛一群匆匆逃离的亡魂。 安格斯大公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疑惑、警惕交织在一处。 “引诱?埋伏?陷阱?”他心中不禁涌起这些疑虑,像这风中落叶一般,纷纷扬扬。 安格斯大公深知草原人的狡猾与多变,每一次交锋都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不过,再看看地上羞辱式遗弃的哨骑头颅,胸中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火焰在燃烧。 只是留下近千具尸体,就算告慰了这些他辛苦培养出来的哨骑的冤魂吗? 他绝不能接受那些草原人就这样轻易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奥斯顿,原地待命,切记严防两翼突袭!”他沉声下令,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遵命。” 奥斯顿作为其中一名雄狮军团长,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 随后,安格斯大公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位雄狮军团长和圣殿骑士团长:“山德鲁、哈迪尔,你二部随我追击。” “遵命!” 两人齐声应答。 安格斯大公在评估双方实力后,觉得优势很大。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骑兵的战斗素养,己方都要远胜于那些逃遁的草原人。 法瑞斯帝国的骑士们,奢侈地拥有三匹战马作为坐骑。这是他们身为帝国最精锐骑兵的象征。 即便是再高大的战马,也不能在赶路时负重太多。因此在行军路程中,这些战马没有披戴马甲,以此保持它们的灵活与速度。 此刻,在安格斯大公的号令下,这些骑兵迅速换上一侧的空闲战马,协同余轻骑,往蒙苏骑兵离开的方向追去。 ………… 村庄与村庄之间,麦田连结成片。 然而那颜联军却慌不择路,他们只求速度,哪里还顾得上麦田的土壤松软会使马速减缓。 足足两万骑从村庄和麦田中穿堂而过,他们的身影在村庄间穿梭,如同狂风掠过麦田,留下无数一路向西的蹄印。 那些蹄印描绘着战争的痕迹,同时也记录着蒙苏骑兵的仓促逃亡。 “蹄印凌乱,无疑了。” 哈迪尔的话,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随着风的吹拂,飘向了安格斯大公的耳畔。 “继续保持匀速追击,时刻严防伏兵。”后者的声音沉稳有力。 只过了半个小时,远处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骑兵身影。 他们横亘平原之上,静静屹立在那里,等待着法瑞斯军队的到来。 安格斯大公远远望去,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两万之众,竟然在此地等他? “找死!”安格斯大公怒目圆睁怒骂道,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狮虎般嚎啸。 越看越是压抑不住怒火,从来还没有受此大辱过。 安格斯大公一拉缰绳,高声呼喊:“勇士们,为了法瑞斯的荣耀!” “为了法瑞斯的荣耀!” 而他身边的骑兵们,也像是被他的声音所感染,如同被激怒的狂风暴雨,毫不犹豫地催动马匹,向前猛冲。 他们组成的密集阵型,本是用来抵挡骑兵冲击的铜墙铁壁。 但眼前的敌人兵力不占优,在安格斯大公看来如一戳即破的纸糊灯笼,只需雄狮军团往上一撞,便能轻易将其撕裂。 那些健壮的法瑞斯战马,在骑兵们的催动下宛若离弦之箭,势不可挡。 哪怕是死去马匹的躯体,在如此高速的冲撞下,也足以将人的血肉之躯撞得粉碎。 “拿下这些蒙苏骑兵,就不缺马了。” 安格斯大公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喜悦,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重骑撞入敌人队列的壮观场面,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然而,就在他屏息以待的那一刻,轰鸣声却并未在前方响起,而是在他的侧方骤然炸开。 安格斯大公猛地转头,只见一支甲胄精良的骑兵队伍,从不远处堤坝下方的阴影中迅猛地冲了出来。 他们虽然并没有穿着统一的制式装备,但各自身上的锁子甲、板甲以及座下高大的战马还是让安格斯大公恍惚了一下。 更让他再次确定了前军失联多时,是遭这支蒙苏骑兵屠戮。 只见敌人挥舞着手中兵刃,狠狠地砸进了侧翼的队列。 安格斯大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怍,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些蛮子竟然在此处隐藏了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 他们绝不止两万人! “聚阵,迎敌!” 仓促间,安格斯大公下达号令。 然而追击的这余骑也有优劣之分,侧翼轻骑远不如他身边这些板甲骑兵。 他看着这些部下,这些曾经勇猛无畏的战士,此刻却如同被惊雷击中的麻雀,惊慌失措。 他们竭力想要勒住马匹,想要挺身而出,迎击敌人,但在高速冲锋的骑兵侧面受袭之下,他们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 曾经坚不可摧的队列,此刻却如同被铁锤砸中的枯藤朽木,瞬间崩溃。 侧翼轻骑有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蒙苏骑兵撞得飞上半空,筋骨碎裂,当场毙命。 有的虽然奋力抵抗,但在枪矛刀剑的挥舞间,血液还是喷洒而出,染红了大地。 眨眼之间,原本威风凛凛追敌的骑兵队伍,就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屠宰场。 马蹄声震天响,烟尘滚滚中,远处的宝力德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他看着对面的血腥屠戮,心中满是快意。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 六个那颜各自抽调的一千骑,是他们精挑细选出的精锐力量。其中,装备较差的宝力德等部,更是优先穿戴了之前缴获的优质甲胄。 这一下,那颜联军侧翼伏击的兵力,算是成功地给予了敌人重创。 拓跋宏看着远处军阵,那些敌人的精锐还未出动,只是侧翼被仓促偷袭来不及反应。 “压上去,趁乱逼退敌人!” 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需要破开敌军侧翼的防线,接应一下突袭的六千骑。 第53章 纥骨颜身死 在法瑞斯侧翼骑兵措手不及的瞬间,那支身披精甲的蒙苏骑兵,毫不停留地向着西奔腾而去。 马蹄声如同雷霆滚滚,震撼着大地,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山德鲁!给我杀了他们!”安格斯大公的怒吼声在战场上回荡,他的双眼瞪得溜圆,仿佛要喷出火来。 不过他依旧保持基本的冷静,迅速调动雄狮兵团向侧翼发起冲锋,试图拦截那支披甲骑兵。 此时,在突袭的披甲骑兵队伍中,纥骨颜和纥骨烈正率领着麾下奋力突围。 高速奔跑的战马带着迎面而来的劲风,一度让纥骨颜有些睁不开眼。 “轰隆隆……” 纥骨颜两兄弟眼见南面身穿板甲的骑兵已然出动。 面对这些斜冲而来的板甲骑兵,纥骨颜毫不犹豫地拉弓搭箭。 他的动作迅疾而有力,已然是一名久经沙场的猎手了。 而对面雄狮军团的甲胄也实在独特,领头的骑士竟也同样张开骑弓搭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虽没有刀光剑影,但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抬手射箭,两箭如同银色流星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交错而过,飞向各自的目标。 在双方快速移动中,纥骨颜射出的箭与对方错身而过,但他腰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那骑士射来的箭又快又准,一下子扎进了他肋侧的皮肉。 他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心中暗自庆幸有锁子甲的防护,箭头进得不深,暂时不会危及生命。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再射箭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纥骨颜忍住剧痛,奋力向前刺杀。对面的骑士似乎也来不及抽取短兵,只能猛地向右扯动缰绳,策马避让。 然而,在两马交错而过的瞬间,那骑士突然横出手臂,一把抓住了纥骨颜的肩膀。他借着两马错身的冲力,将纥骨颜猛地拽离了马鞍。 纥骨颜只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肩膀传来,整个人瞬间就腾空而起。 他心中一阵恍惚,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得是多大的力道? 紧接着,纥骨颜只觉得身体在空中翻飞,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下一个瞬间,他的腰间再次传来剧痛,原来是被那骑士猛地摁在了马背上。 纥骨颜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那骑士一手压制住他,另一手在后腰抽出一把短剑。 剑尖对准了纥骨颜的侧颈血管位置,猛刺进去。那骑士甚至还左右翻转剑身,搅动了两下,要将纥骨颜的生命彻底断绝。 浓稠的血液顺着伤口往外喷涌,染红了短剑和持剑的手。 纥骨颜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他的四肢开始抽搐,随即无力地低垂下来,再也不动了。 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战场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和弥漫的血腥气息。 “大哥!!!” 眼看大哥纥骨颜在自己眼前倒下,纥骨烈的双目瞪得滚圆,仿佛要喷出火来。 眼眶中的血丝也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枝丫,狰狞而恐怖。 他心中的愤怒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化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他向前冲去。 然而两名骑兵却横在他与纥骨颜之间,试图阻挡他的去路。 纥骨烈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如同发狂野兽般冲向这两名敌人。 战马在他的驱使下撞了上去,发出凄厉的哀鸣,随后颓然倒地。 纥骨烈从马上翻滚下来,甲胄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但他已顾不上疼痛,只是凭借着心中仇恨,迅速地从地上爬起,重新站稳了脚跟。 他紧握手中的带鞘长刀,猛地将它掷向了眼前的敌人。那硬木所制的刀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狠狠地砸在了后者的面甲上。 面甲虽然坚固,但在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下,那骑兵的身体还是不由得晃了晃,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 此时,敌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纥骨烈已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瞬间滚作一团,在沾满血腻的土壤里缠斗着。 不多时,纥骨烈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敌军踢开,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 锵然拔刀,大步向前疾奔,他将刀狠狠贯入后者的大腿,使其轰然倒下,并迅速补刀送走。 就在这时,纥骨烈先前纵骑突阵时右腿受的创伤,因动作太过猛烈,伤口又裂了几分。 鲜血浸透了裤腿,但他却好似半点疼痛也没有感觉到,径直冲向第二名敌人。 对方的反应也是极快,立即举起手中的圆盾来迎战。 为此,纥骨烈手中的弯刀闪烁着寒光,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劈向敌人的盾牌。 “铛!” 只听一声闷响,刀刃狠狠地砸在盾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纥骨烈感到虎口一阵剧痛,几乎拿不住刀柄。 但他并没有因此后退半步,而是继续向前冲去。利用冲击的惯性,纥骨烈用肩膀猛地撞上了敌人的盾牌。 对方虽然力量不俗,但单臂的力量终究无法抵挡他全力前冲的力道。 盾牌在巨大的压力下向后扬起,边缘狠狠地打在了纥骨烈的脸上。 一瞬间,他的鼻骨发出喀嚓一声脆响,断裂的剧痛传遍全身。鲜血和鼻涕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的整张脸。 但纥骨烈毫不停步,径直鼓勇前冲。对方却是挥剑当胸便砍,纥骨烈稍侧身,那剑擦着他的肩膀落下,撕裂手臂,带走一片血肉。 纥骨烈心中怒火,也随多处伤口夹杂带来的痛意喷薄而出。 他猛地探出手臂,紧紧揪住了骑兵持剑的臂膊,用力回拽。 两人的甲胄几乎贴在一起,彼此粗重的喘息声也交织在一处,让纥骨烈更是急切。 只见他微微弯腰,握着的刀却瞬间举过头顶,闪电般刺入骑兵的面颊,鲜血顿时如泉涌般染红了后者的面庞。 那骑兵遭此一击后双腿发软,无力地倒在地上。也许是刚要开口惨叫,纥骨烈早已骑在了他的身上,按住骑兵的脸。 他手中的刀柄尖刺狠狠地塞进后者的嘴里,又碾又搅。没两下,那骑兵的五官便鲜血淋漓,气息奄奄。 第54章 携兄冲阵 “大哥!” 纥骨烈猛地扭过头,那张刚毅的脸上,双眼已被血污覆盖。 那血色与其瞳孔中燃烧的怒火混作一团,再合以纥骨烈脸上密密麻麻的血点,连结成一具可怖的血色面甲。 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纥骨烈颤抖着将纥骨颜的上半身揽起。 后者的身体已经冰冷,那双曾经坚毅的眼睛此刻直愣愣地盯着天空,像是在诉说什么未了的心愿。 周围的拓跋部众骑见状,纷纷攒动缰绳,将两人牢牢护在圈中。 而被众骑护在中心的纥骨烈,这个向来粗犷的汉子却已是湿了眼眶。他的手掌在纥骨颜的脖颈上胡乱捂住,但无论如何也止不住那汩汩淌出的鲜血。 纥骨烈看着兄长的尸体,泪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视线中沾满土屑与鲜血的甲胄逐渐模糊。 “百户,快走!!!” 一旁的副手焦急地催促道。 他知道在这刀光剑影间,每一刻都充满危险。短短几瞬,已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长时间。 然而,纥骨烈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紧紧地护着纥骨颜的尸体,不愿放手。 “呜——” 战场上的风呼啸着,仿佛也在为纥骨颜的离去而悲鸣。那风声凄厉而悠长,像是天地间最哀伤的挽歌。 “百户!” 副手眼中满是焦急,他跳下马背,迅速挪至两人身边,将纥骨烈的一只手拽起,“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看着漫延而来、越来越多的敌人,副手深知纥骨烈此刻的状态非常危险,但若再不撤离,很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眼看纥骨烈还在失神,副手毅然从他手上夺过纥骨颜的尸体,朝他耳畔吼道:“带他走!我们带他走!” 副手的声音如惊雷般在纥骨烈的耳边炸响,终于将后者从失神中唤醒。 “走……” 纥骨烈一抬手,将沾在脸上的大片血污抹在大臂内侧,他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纥骨烈努力平复心中的悲痛。 “走!” 他怒吼一声。 血色双眸中,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吞噬进去。 刹那间,风云变色,万马齐喑。 只听到四周充斥着马匹撞击声、骑士的惨叫声、兵刃交错的铿锵声。 这些嘈杂如狂风骤雨般汹涌而来,狠狠地灌入纥骨烈的耳膜,让他心跳如擂鼓、血脉贲张。 他望向前方,眼前一片混乱,敌骑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近处,副手已用最快速度,将纥骨颜迅速固定在纥骨烈的马上。 后者的双眼凝重地从眼前这些法瑞斯骑兵身上掠过,而后顺手从地下拾了柄长枪,迅速翻身上马,准备突出重围。 他座下战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便向东奔去,身边的众多拓跋部骑兵也紧紧相随。 跑出不到百米距离。 突然,对面数骑迎面奔来,为首一人正是冲着纥骨烈的位置。 他与纥骨烈先前所杀的两名骑士一样,同穿锁子甲,稍有不同的是面前这个还挺着把铁矛。 等近了距离,尖锐的破风声从对面响起,这支铁矛恰如毒蛇吐信般从正面刺来。 纥骨烈心中一凛,沉下肱骨,用长枪格在对手的铁矛最前端。 他扭腰发力,试图将铁矛推开。 纥骨烈也经历了不少战斗,深知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中,铁矛的威力断不如全力冲刺来得那么大。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对手。那支铁矛如在对方手中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矛尖只稍微一抖,就卸去了纥骨烈所施加的力量,依然向着他直刺而来。 纥骨烈心中大骇,他没有想到竟会遇见这样的好手,就是拓跋部也少有见这么大力气的。 生死关头,他目眦尽裂,全力摆动枪杆向外拨打。 这一下他用上了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再稍稍偏转,总算迫使铁矛擦胸而过。 “喀!” 然而那森寒的锋刃高速掠过,锵然大响间,竟然切断了他胸前锁甲上的两枚铁环。 两马已然错身而过,纥骨烈却不甘罢手。 他反手持枪向侧面猛刺而去,双方夹马的小腿几乎要撞在一处。 这一刺几乎是必中的绝杀,然而那持长矛的骑士却反应迅速,矛身一架就将枪尖避开了原本瞄准咽喉的位置。 这么近的距离下,若是被枪尖刺中是免不了破甲的。 但经骑士这么一偏,纥骨烈的枪尖却是钉入了他的肩头。 铁环断裂的清脆声音回响了一瞬,纥骨烈就看到数枚铁环被枪尖剔开,带着鲜血崩飞而出。 躲过纥骨烈这致命一枪后,那人又重新架矛,正好迎面撞上紧随在纥骨烈身后的两名拓跋部骑兵。 只见那人铁矛挥动之间,矛影翻飞,血光暴现。 那骑士的动作迅疾而精准,两名紧随纥骨烈身后的拓跋部骑兵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便接连惨叫着跌落马下。 纥骨烈目睹这一切,但却无能为力。 看着已经冲至身边的副手,纥骨烈已无暇顾及内心的惊骇之情。 他急转身子,只见前方更有数名法瑞斯骑兵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纥骨烈心中一凛,身体猛地伏低,巧妙地避过了那如狼似虎的刀枪。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枪贯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其中一名法瑞斯骑兵。 两马交汇的冲击力,仿佛给长枪注入了无尽的威力,瞬间便洞入了那人的胸膛,锁甲凹陷在血肉中,将之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撞飞。 纥骨烈只觉虎口更是一阵剧痛传来,几乎让他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他咬牙坚持,但终究无法抵挡那股巨力,只得松手任由长枪坠地。 然而,战斗并未因此结束,他只能颤抖着拔出腰间悬挂的长刀,挥舞着继续与敌人砍杀。 几个呼吸之间,纥骨烈眼前的法瑞斯骑兵身影忽然消失无踪。 原来他已经率领着残余的拓跋骑兵们冲破眼前拦截的那支法瑞斯骑队。 战场上的血腥气息愈发浓烈,纥骨烈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伏低身子,扭头一瞥,身后追兵不尽,自己能逃出生天吗? 第55章 接应 “随我接应,骑弓掩护!” 他们本就在冲锋的路上,拓跋宏一声令下,随着领旗变动,身边的将士们也立刻调转方向。 马蹄声疾,烟尘四起。 拓跋部骑兵如同离弦的箭,疾驰向远处的纥骨烈一行人。 众人离纥骨烈不过四五百米的距离,拓跋宏目光如炬,握着缰绳,紧紧盯着前方。 他看到了纥骨烈一行零零散散地从敌军阵中冲出,奋力向前。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拓跋宏突然发现纥骨烈的战马上趴着一个人,那人的身影显得异常沉重,使得战马的速度明显被拖缓了。 他心中一紧,知道这样下去,纥骨烈他们将无法逃脱敌军的追击。 “护住他们!”拓跋宏呼喊着,语调高昂。 他身边的将士们闻言,立刻调整阵型,向着纥骨烈一行包抄,试图阻拦身后的追兵。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护住那些突围的勇士,让他们安全撤离。 几个呼吸间,拓跋宏率领的骑兵们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 他们调整方向的同时,也不断向敌军射出如注的箭雨。 整支冲击战阵的队伍中,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与迎面的小股前军激烈交锋。 ………… 对面的安格斯大公,此刻正静静凝视着对面汹涌而来的蒙苏骑兵,眼神沉着。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要将内心的煎熬等待尽数剥离。 看着敌人已近了冲杀范围,安格斯大公沉声对身旁的哈迪尔说道: “哈迪尔,是时候让圣殿骑士团展现真正的实力了,去!” 哈迪尔,这位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在听到命令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向身后的圣殿骑士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他们被从还在穆罗尼亚前线坚守的三殿下麾下调到了安格斯大公麾下,现在全权听后者差遣。 而雄狮军团的部分军队早已冲去截杀侧翼的敌人,剩下的雄狮军团骑兵也都按照安格斯大公的部署,在前方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正面冲阵。 为了确保胜利的天平能够倾向自己这一方,安格斯大公再次对哈迪尔说道:“我想现在,是该用‘血腥玛利亚’的时候了。” 哈迪尔听后,心中一震,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回答道:“遵命,大公!” 他迅速转身,向身后的圣殿骑士们传达了这一命令。 这些圣殿骑士们,平日里不光是训练有素的勇士,更是清心寡欲的信教徒。 按理来说除了圣主外,是不该对某个人或物产生迷恋的。 但此刻,在听到“血腥玛利亚”这个名字时,这些圣殿骑士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狂热与期待。 他们纷纷从怀中掏出几乎是身上见底的“血腥玛利亚”。 在哈迪尔的号令下,这些圣殿骑士们毫不犹豫地饮下了这瓶血红的药剂。 随着药剂入喉,这些圣殿骑士的脸上也逐渐涌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热衷。 猩红的血丝开始慢慢充斥他们的眼白,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他们的体内苏醒。 他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仿佛要冲破血管的束缚,释放出无尽的能量。 “骑士们!”哈迪尔拔出腰间的十字剑,高举过头,声音激昂地喊道,“英灵殿将永刻你们的名字!为了圣主,战!” “永刻英灵殿!” 骑士们齐声高呼,他们的声音震天动地,仿佛要撕裂这片战场上的空气。 “为了圣主!” “不朽!!!”最后一声呼喊,如同雷霆般炸响在战场上,让不少友军都为之侧目。 在这震天的呼喊声中,圣殿骑士们催动战马,虽只有三百余人,却如同滔滔洪水般冲向蒙苏大军。 这些圣殿骑士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决绝,在药剂的加持下,他们坚信会将一切阻挡在前进道路上的敌人都碾碎成渣。 …………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拓跋宏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 “这t是个啥?” 拓跋宏罕见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军队的调动,以及那些纯白色骑军手上的动作和面部表情。 所以当拓跋宏看到那些喝下血红药剂的圣殿骑士朝自己这边冲来时,脑海中更是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词汇——狂暴药剂。 一瞬间,大脑仿佛宕机了一般,无法思考。 这个世界不该有这么nb的东西啊? 拓跋宏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眼看已经接应到了纥骨烈等人,他赶紧下令撤离。 令旗挥动,整支骑军已在腾挪间完全调转方向。 然而,这些动作终归是需要时间。 前军仓促变后军,并且离敌阵还很是接近,如此一来必然有骑兵落后。 整个冲击的队伍虽然是所有那颜联军集合,但拓跋部明显是首当其冲的,这也就造成拓跋部起码有数百人瞬间被圣殿骑士团撞上。 对方的骑枪只在须臾间就将面前的人马都冲撞得支离破碎。 扭头瞥过这些几乎死于一瞬的麾下骑兵们,拓跋宏心有不忍,却无能为力。 随着战马的奔腾,他眼看身后垫底的拓跋部骑兵,与后面追兵的距离逐渐拉近。 于是屏气凝神,从马蹬上微微屈身,拓跋宏的身体仿佛与战马融为一体,共同感受着战场上的风云变幻。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做到不靠缰绳就能稳固身形。 侧身回头,拓跋宏紧握住手中的强弓,手指轻勾弓弦。在这一刻,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到了弓弦之上。 他猛地一拉,弓弦紧绷,仿佛要崩裂开来。 随着拓跋宏一声怒喝,凿式重箭疾射而出。 这支重箭以风雷暴烈之势,朝身后不远处,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圣殿骑士射去。 那为首的圣殿骑士心里瞬间闪过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试图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重箭太快,快到如闪电般击中他的胸膛,竟笔直嵌入厚重的板甲里。 鲜血四溅,那圣殿骑士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第56章 逃离 拓跋宏猛然转身,使那箭矢如同离弦之月,疾飞而出,准确无误地穿透了一名圣殿骑士的身体。 敌人惊愕的表情在面甲下瞬间定格,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并没有随风飘散。 就像拓跋宏惊讶于“血腥玛利亚”一样,圣殿骑士们目睹这惊人一幕,内心如同被重锤击中,咯噔作响。 坏了,有脏东西! 板甲本该是他们的护身符,如今在这箭矢之下,却如同薄纸一般脆弱。 “血腥玛利亚”虽然有一定程度激发血勇的作用在,但不代表会使人致幻。 圣殿骑士们视野清晰,自然能明白这种能射穿板甲的能力,对他们具有致命的威胁。 “冲刺,冲刺!” 圣殿骑士团长哈迪尔声如洪钟,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回身射击之人所穿的白色罩袍和黑羽翎盔。 “杀了那草原贵族!” 能够在明知凶险下依然砥砺前行的人,无一不是勇猛精进。 “乔伊,见证我!我就是那个以最璀璨夺目之姿,直奔英灵殿的人!” 一位圣殿骑士朝身边紧挨着的队友留下这句话,就毅然决然的朝拓跋宏冲去。 名为乔伊的圣殿骑士往右看去,尽管在面甲覆盖之下,仍然能想象到对方笑起来那排洁白的牙齿。 “乔伊,见证我!太阳终被我踩在脚下,英灵殿上必有吾之名!” 一声高呼从他脑后响起,原来是左手边又一人提升了马速。 忠诚,无畏,果敢。 这些是圣殿骑士选拔时的必要性格特点,优先度甚至要超过个人搏斗技巧。 事事争先,是圣殿骑士之间的暗自攀比,就连赶着投入英灵殿的怀抱也是如此。 乔伊见状,同样怒吼一声冲了上去,脸上满是狂热。 不光如此,紧随在三人之后的,还有圣殿骑士团团长哈迪尔。 随着他加入,战场上的气氛愈发紧张。只见哈迪尔左臂将圆盾稳稳持住,骑枪夹在肋下,朝前探去。 他以身作则,不仅在战场上勇猛无比,更在生活中严于律己,就连该嗑的药,他也是一瓶都不会落下的。 ………… 拓跋宏射出第一箭后,便立刻调转马头,催动战马逃离。 他知道,这些圣殿骑士的实力不容小觑,自己必须保持警惕。 然而没过多久,后方又传来了怒吼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三名圣殿骑士紧追不舍。 拓跋宏眉头紧锁,喃喃道:“疯狗……” 说完,他立马从背上箭袋中抽出一支凿式重箭,将之搭在弦上。 委以全力,重箭贯飞。 只听一声闷响,贴上来的三人之一便沉闷倒地。 那些牧民军没有条件,只能用布口袋缠身固定箭矢。 布口袋也叫做弓韬,牧民们通常会在身上随便打个结。将整一把箭插到弓韬后面扭一圈、缠一圈,再插深一点,就可以将箭佩戴在身上了。 而拓跋部精骑标配的背抽式箭袋是用牛皮缝制、连接处镶以铜钉。像拓跋宏就是直接束缚在身上的,这样抽箭时能节约不少时间。 因此,这样的便利使得拓跋宏能用最快速度射出连珠箭。 “咻咻——” 拓跋宏再次弯弓搭箭,只听接连两声,双箭齐出。 对拓拔宏来说,这种技巧毫无花哨可言,也就是纯粹的精准和力道。 “咻——” 箭矢划破长空,带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呃~” 沉闷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很快,两名圣殿骑士接连中箭,面甲破碎,鲜血四溅。 他们跌落下马,生死未卜,躺在地上的身影显得如此瘫软无力。 哈迪尔眼见麾下骑兵接连落马,心中一紧。但他明白,此刻已无法回头。 紧咬牙关,哈迪尔催动战马,加速冲向拓跋宏。这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至仅剩三十米,近得几乎触手可及。 拓跋宏见状,心中并未慌乱。他再次弯弓搭箭,眼神紧紧锁定,瞄准了哈迪尔面甲的正中心。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离弦之际,意外发生了。 哈迪尔座下的战马似乎踩到了较大的沙石,导致他的身体突然出现了较大的晃动。 这一晃动使得哈迪尔的上半身也随之偏斜,头部在箭矢射来的瞬间猛地向右偏去。 这一下子也让拓跋宏的箭矢失去了准头。 “嗤——” 凿式重箭最终只射穿了哈迪尔的盔甲左侧,将他的一只左耳钉穿,遗憾地未能贯入其面门中。 对面的哈迪尔虽然逃过一劫,但脸上的惊疑之色却难以掩饰,就连座下战马的马速也降了很多,显然是有些怯意。 直面生死给哈迪尔带来的痛感,远比“血腥玛利亚”带来的强化作用更值得警醒。 在战场上,战士对细微变化的感受是最直观的,这方面没有任何掩饰的余地。 所以当这些圣殿骑士看到接连三名同伴被重箭一一射死,看到团长哈迪尔被命中左耳后有些畏缩不前,他们必然会畏惧、会动摇,进而失去对进攻的信心。 如此刻这般,仅仅微微骚动,已经是他们作为精锐的表现了。 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圣殿骑士团总归是降下了速度。 拓跋宏见状,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箭矢虽然未能致命,但也已经带给了这个装束略微有些变化、一看就是头目的圣殿骑士足够的震慑。 “快走,快走!” 趁着敌人迟疑,他赶紧催动战马,号令身边众人快速逃离战场。 ………… 半个小时,似乎只是天地间的一瞬。 这片平原上的喧嚣与纷乱终于平息,恢复了它原本应有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非真的宁静,而是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浓烈的气息所替代。 那是一种早春的风完全掩盖不住的、沸腾的血腥气。 它在空气中缓缓升腾,弥漫着这片平原的每一寸土地。 安格斯大公独自一人,勒着缰绳,慢步从战场中央经过。 突然,一名蒙苏骑兵从死尸堆中猛地跃起,他满身是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向前者猛扑而来。 第57章 袭辎重 安格斯大公并未因此慌乱,他随手提起身边的一杆长矛,用力向那冲来的蒙苏骑兵掷去。 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利的弧线,精准无误地穿透蒙苏骑兵的胸膛,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那骑兵双手紧握着长矛,双手死死捂住矛身和胸膛被贯穿造成的血洞。 低头看着汩汩而出的血泉,他面色不甘,身体在地上挣扎辗转,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这一幕,让安格斯大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他望着这片血染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恨。 他向左右命令道:“抓紧打扫战场,仔细些。人全杀了,不要留一个活口!” 他声音冷冽,仿佛没有任何情感。 左右之人闻声,立即沉声应喏。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分出队列,召集了若干小队执行命令。 那些原本已被反绑双手、勒令跪等的蒙苏骑兵,曾经是草原上迅驰的狼群,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无情地推倒在地。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但无人能够逃脱这悲惨的命运。 刀光闪烁,血花飞溅。 那些侥幸活下的蒙苏骑兵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生命在这一刻被无情剥夺。 安格斯大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怜悯。 尽管这场追逐战他胜了,但骑兵损失的数量让他心中的愤恨并不能被完全释放。 侧翼轻骑被冲阵,再加上正面战场共计死伤了近五千人。 这些都是从治下各个领主手里挑选,并且他还专门费心培养过的精锐骑兵,如今却化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亡魂。 法瑞斯帝国的骑兵本就不多,算上被屠戮的前军4500骑,以及探路的哨骑,现在总共是近一万骑的损失。 安格斯大公怎么可能不肉痛? 而敌人呢,虽然在重骑冲锋下付出了多达八千人的伤亡,但从他们手里缴获的战马并不算多,拢作一处也只有两千余骑。 那些曾经驰骋疆场的战马,如今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它们的生命在重骑的冲锋下显得如此脆弱。 当最后一名蒙苏骑兵死亡后,战场再次恢复了宁静。 这种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宁静,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与沉重。 这就是战争,残酷而无情。它带走了生命,也带走了希望。 似乎只有死亡与沉寂才是战争永恒的主题。 而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驰骋的骑兵们,如今已化为了历史的尘埃,被永远埋葬在了这片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土地上。 ………… 二十分钟前,以山德烈为首的其中一支雄狮军团正在匀速前进。 八万步卒紧随其后,脚步声汇成一片,如波涛汹涌,震撼人心。他们顺着那条宽阔的主路,一路向西。 “踏踏……” “踏踏……” 就在此时,突然从西偏南的方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平静。 那马蹄声似万箭齐发,数以万计的战马奔腾而来,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不好,有敌袭!”一名眼尖的斥候大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恐。 眼见前方,万骑如决堤的江河,奔腾汹涌,势不可挡。 “两翼长盾兵集结,方向正南,列阵!”山德烈大喝一声,声音洪亮如雷。 随着传令兵的传递,近处的长盾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像一道坚固的城墙,紧密集结在一起,挡在了辎重车前。 “长弓手准备,快!” 又是一道命令传来,长弓手们迅速取出长弓,箭矢上弦。 他们瞄准了远处的敌人,手指紧扣弓弦,等待着射击的命令。 阿扎泰目光所及,那些前军结好阵的法瑞斯步兵,宛如巍峨山岳屹立不倒,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 他们手持的大盾,很是厚实。 每一块木板都经过精心铸就,外覆坚韧的皮革,高逾五尺,宛如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当这些盾手们集结起来,便如同凭空筑起了一座座巍峨的城墙。 仅凭蒙苏骑兵的骑弓之利,想要撼动其分毫,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盾阵之中,无数枪矛高举着,它们直刺苍穹,尖刃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这些枪矛如同蟠扎的幽林,让人望而生畏。前军还在不断集结的盾阵,已经坚如磐石,但枪矛的存在,却让它变得更加致命。 阿扎泰没有丝毫怀疑,他深知若是敢接近这枪林,枪矛便会如饥饿野兽般,将他们刺成一个个血淋淋的肉串。 然而他更清楚,这应该还不是对方的全部。 以阿扎泰的经验来看,在这密集的枪矛之中,必定还隐藏着大量的法瑞斯长弓手。 他们如同蛰伏在暗处的猎人,一旦猎物进入射程,便会万箭齐发,到时己方可就成活靶子了。 阿扎泰眼神中闪过一丝果断,他明白此刻必须改变战术。 “绕后!绕后!” 他大声传令,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催促着传令兵挥动令旗向四面扩散。 阿扎泰明白,前军既然已经有所准备,那么形势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凭他们现在这点兵力,如果贸然冲上去,就如同鸡蛋碰石头,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调动马缰,让战马偏离方向。 整整八万人的步卒,虽然坚固和稳重是他们的优势,但不够灵活的缺点也随之暴露出来。 事实上,还未等他发出命令,各部就已经纷纷偏离了方向,朝未结阵的中后方冲去。 趁乱以火箭袭之。 这是拓跋宏留给阿扎泰的话。 他知道,只有打乱敌人的阵脚,才能找到致命的破绽。 焚烧辎重和粮草才是这次偷袭的主要目的,相比之下杀敌都不是那么重要。 “注意避开对方重骑!” 陶柏观察到了远处那些装备精良的重骑已经迈开了步子,他向不远处的阿扎泰吼道。 阿扎泰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些重骑是敌人的精锐力量,一旦与他们正面交锋,后果不堪设想。 “加速,加速!” 他大声催促着,身边的众人也相继高呼,往后军冲去。 法瑞斯步卒长长的队列在主路上如蟒蛇般蜿蜒。 轻骑的优势就是速度,他们要像猎鹰俯冲一样,在蛇头尚未回转的时候抓住其尾巴。 第58章 焚烧与哀悼 法瑞斯辎重车队,已经停止了在主路上缓缓蠕动。 车轮荡起的尘土还在风中停留。 辎重车里不光装载着粮草、衣物、卸下的甲胄,还有用以攻打穆罗尼亚城池的攻城器械,诸如攻城锤和小型弹射式抛石机。 这些是法瑞斯士兵在战场上的生存依托以及必要的战斗保障。 在辎重队的南侧,蒙苏骑兵如疾风骤雨般突然出现。他们策马奔腾,手持火箭,眼中闪烁着狂野。 这群来自草原上的狼,敏锐地察觉到了猎物的弱点,准备发起猛烈的攻击。 “长盾兵,快顶上去啊!” “草原蛮子都冲上来了,列阵,列阵!” “保护辎重,小心这群豺狼!” 一声声焦急的呼喊,贯彻长蛇般的队列。然而,后军的法瑞斯士兵却如同被惊扰的羊群。 瞬间的慌乱让他们的阵型凌乱得就像翻倒的多米诺骨牌。 “踏踏踏……” 远处,蒙苏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他们直冲而来,携以雷霆之势。 阿扎泰等人在纵马时迅速抽出箭头,将箭头在火折子上一抹,一簇火焰瞬间燃起。 下一刻,飞箭如蝗。 “咻咻咻——” 阳光下升腾而起的火焰附着在箭身上,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华丽的抛物线,带着炽热的火焰直扑辎重车队。 对面的法瑞斯士兵先是看到了蒙苏骑兵们狰狞的面庞。 紧接着,火箭就一簇簇地落在车队中,瞬间点燃了辎重车上的物资。 烈火熊熊燃烧,此刻比法瑞斯车队更像一条条蟒蛇。它们盘踞在车身上,吐出火红的蛇信吞噬一切,将后方车队化作一片火海。 法瑞斯士兵们惊恐地四散奔逃,他们下意识地泼洒水壶中的饮用水,试图扑灭火焰,然而火势却越烧越旺。 他们哪里知道,那些火箭上浸润的酒精,使得火焰更加猛烈,也更难以扑灭。 火海中,辎重车随粮草等物资被一一点燃,那木质的车身在火蛇的舔舐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愣着干什么?灭火,灭火啊!” “头儿,灭不掉……这火用水浇不灭啊!” “什么?!” 试图扑灭火焰的法瑞斯士兵们,在猛烈火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队列中那些信奉圣教的教徒,在看到面前有人被火焰点燃,无法挽救只能焚作焦炭时,脸上更是惊惧。 “圣火,是不死不灭的圣火!” “主啊,请宽恕我的罪孽!” “……” 负责拉车的驽马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烈火,惊恐地挣脱了木架,它们在火海中乱作一团,使得整个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蒙苏骑兵所点燃的辎重虽然在八万步卒的队列中只占了一小部分,但那些烈火却如同恶魔触手般不断蔓延,将恐惧与绝望带给每一个法瑞斯士兵。 红色火光映照着他们惊恐失色的脸庞,呼喊声与火焰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画卷。 “撤,快撤!” 眼看第一轮火箭就取得意料之外的奇效,阿扎泰心中暗喜,急忙射出一支鸣镝箭,其声尖锐刺耳,如同草原狼在夜晚嚎叫。 旗号传动间,示意众人撤离。 此刻的法瑞斯长弓手们,死死盯着临近的骑兵,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敌人要害。 那些蒙苏骑兵在反方向的箭雨之下,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枯叶,纷纷倒下,血染大地。 再加上从西边奔袭而来的雄狮军团,声势震天,看上去就像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涛。 阿扎泰知晓其中利害,即便是受伤的野猪,在回头之际也能用那锋利的獠牙,重伤贪婪的猎手。 更何况这些看起来就亮闪闪的小钢牙,必定是威力无穷。 他深知此刻不是恋战之时,必须立即撤离,才能保全众骑性命。 左右两名骑兵齐发力,挥动着手中的钩镰枪,将死去同伴的尸体一一拖拽回马上。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熟练,在草原人心中,不抛弃同伴尸体是每个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需要做的。 就像爱惜马力一样,这种信仰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众人纷纷调转,策马奔腾,如同一阵狂风,席卷而去。 ………… “大哥!” 纥骨烈的嗓音如寒风中的狼啸,道不出心中的悲痛与愤恨。 他浑身是伤,每一道伤口都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疼痛无比。 然而这肉体上的疼痛,与他心中的痛楚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他跪伏在纥骨颜的尸体前,曾经威武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冰冷僵硬,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呼唤。 纥骨元,这位担任拓跋宏散班领队的少年,向来是冷静沉稳,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那份镇定。 他眼中闪烁着怒火,双拳紧握。扭过头,满是泪光的双眼望向拓跋宏: “那颜,我们杀回去,杀了那些杂碎!” 然而,一旁的拉克申却猛地拽住了他:“纥骨元,冷静点。” 即便是心思粗犷的拉克申也明白,纥骨元此时正沉浸在兄长离去的悲痛中,心里满是复仇的怒火。 但众人才刚刚从虎口脱险,一时冲动只会让他们陷入更深的危险中。 “大哥,大哥……”纥骨元低声呼唤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那个从小带领他们驰骋草原、英勇无畏的纥骨颜,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众人目前驻足之地,正是先前设伏,狙击法瑞斯前军侍从骑兵的那个村庄。 这里只剩下焦土与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拓跋宏看着沉默在焦土上的尸体。这些是拓跋部骑兵最后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同伴。 他们的面容有些已经模糊不清,只有身上那尚未褪尽的战甲,还依稀可见几小时前的英勇。 拓跋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此战,他除了失去1300名牧民军外,还失去了近1200名精骑,后者都是他亲手挑选、精心训练的勇士。 他们中有许多人,从第二次布伦纳战役开始就跟随他征战,共同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关头。他们的离去,已经不仅仅是兵力上的损失了。 而更为让他痛心的是,那些从数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谋克,也在这场战役中陨落了两个。 拓跋宏怔怔地站在那里,周围的将士们也都默默无言。他们知道,此刻的拓跋宏正承受着巨大压力。 但战争总归是残酷的,它不会因为个人的悲痛而停止。 “那颜……” “向西,回班加罗尔。” (关于后文给点建议呗,看作者说。) 第59章 撤离班加罗尔 3月15日。 班加罗尔城主府会议厅内,灯火通明。 塔尔古金站在大厅中央,他脸色暗红,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沉重。 “法瑞斯援军已经抵达,我们在拉普拉河南侧下游与他们交战了一场,损失惨重。”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其心底挤出来一般。 宝力德麾下也有将领随阿扎泰一起行动,他满是忧虑地补充道:“如果不是我们果断焚烧了部分辎重,敌人恐怕已经闻着味儿追过来了。” “那些雄狮军团重骑的冲锋之势,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 巴图卢接过话,继续描述着当日战场的惨状,“还有那劳什子教会骑兵,一个个眼睛比草原兔还红,简直是凶悍到了极点。” “我们共计损失了近8000骑,才勉强逃脱开来。” 格日勒图城主静静听完众人的汇报,眉头紧锁。 拓跋宏站在一旁,更是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似的。 也难怪他心里不舒服,此战他麾下骑兵在众人中损失的比例是最大的。 掩护纥骨烈等人撤离,本就是拓跋部骑兵率先而动,这也就造成了拓跋部骑兵高达25的伤亡。 除了精锐外难免会有牧民军溃散,换做是宝力德部损失这么多人马,恐怕牧民早都跑光了。 赛罕台吉听完后,站了起来。 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急切:“我麾下也有损伤,并且当前局势远比你们想象的更为严峻。” “之所以提前半天马不停蹄地赶回,正是为了要将这紧急消息传达回来。” “我部在萨瓦尔河下游与洛兰里多的援军相遇,他们也恰好为增援萨博尔城而来。” “呼斯麦仗着地利,暂且将他们逼退,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我心中仍有忧虑,一旦他们醒悟过来,势必会与萨博尔城的军队联手,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大厅内的众人,继续说道:“班加罗尔城虽坚固,但仅凭我们这些轻骑兵,即使人数再多,也难以抵挡敌人的攻城。”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重。 此时的班加罗尔就像是一棵牧草,随时会被狂风骤雨吹散。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逼近。 “那日苏尚未归来,我已派出哨骑和驯鹰前往雷曼尔城方向打探消息。” 格日勒图深吸一口气,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西边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一旦收到那日苏的回复,我们就必须立即撤离班加罗尔。”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仿佛在寻找着认同。而众人也都在默默地思考着前者的话,他们心中明白,此刻的形势已经容不得有半点迟疑。 因此,很快众人便纷纷同意了这个决策。 ………… 3月18日。 春风轻拂,阳光挥洒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在这宁静的日子里,却有一支驯鹰正在空中疾驰。 驯鹰的速度总归是要比哨骑更快,并且它们还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格日勒图看到那些雄鹰盘旋而下,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 他取下信件,展开一看,脸上原本刚毅而严肃的表情,此刻却像乌甘草原上绽放的野花,绽放出灿烂。 “好,好极了!哈哈哈哈……” 格日勒图大笑不止,那笑声如草原上的劲风,透着一股爽朗。 他仔细阅读着信件的内容,脸上的表情愈发变得激动。 抬头望向天空,格日勒图只觉天空蔚蓝澄澈,哪里还有数日前的阴霾? 不多时,他就迅速召集赛罕台吉和麾下部将议事。 脸上笑意盎然,格日勒图向众人传递了这则好消息:“父汗已入主法卡洛,正往雷曼尔城增兵。那日苏也摸清了雷曼尔城守军兵缺将少,这正是咱们进攻的好时机。” “这可太好了,可汗已相继拿下厄伽勒要塞和法卡洛城,要是我们再合力拿下雷曼尔城,下一步岂不是可以朝法瑞斯国都展望?” “三城相邻,足以将法瑞斯北部战线割裂开,威胁后方城镇。”赛罕台吉眼中闪烁着森然。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前往雷曼尔城方向。” 很快,格日勒图就下令大军撤离班加罗尔。 蒙苏骑兵们终于揭开了这些天来一直戴在脸上的伪善面具,露出了真实和残酷。 他们越过城北驻扎区境线,将痛苦和凌辱肆意施加在班加罗尔平民身上。 这些蒙苏骑兵看似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平民区中游荡,整日里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乐。 但他们各自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明确目标。在饮酒作乐的同时,他们也在暗中观察着,搜寻着,一旦发现了合适的人选,便会将其标记。 这就造成了眼下他们的劫掠速度很是惊人的现象,因为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有预谋的。 他们动作果断狠辣、毫不留情,如同豺狼虎豹一般,在平民区中肆意横行。 锐利如鹰的目光,用来紧盯着那些曾经对贵族施刑、获得金银财物的平民。 后者尽管心里再无奈,此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财富被一一搜刮。 古温毕勒格带着他的人,一个不落地将那些平民的财物抄了个精光。 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狞笑,这一切最终还是到了他手上。 那些曾经对与蒙苏人能和平相处这件事、信以为真的班加罗尔平民,此刻也只能惊恐尖叫着,四处逃窜。 随着草原骑兵们如潮水般撤离班加罗尔,留下的只有漫天尘土。 班加罗尔城区变得空空荡荡,断肢残臂零零散散的丢在大街上。 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恐惧与绝望之中。 那些曾经繁华的街道、热闹的市集,此刻都变成了断壁残垣,一片死寂。 不过时间太过仓促,草原骑兵对屠城之事也只做了个皮毛功夫就罢手了。 拓跋宏离开前,将帕吉斯几人留下,让他们在班加罗尔传递情报。 第60章 进攻雷曼尔城 四月初,春风早已吹绿了大地,万物生机盎然。 然而,战争的硝烟却在这和煦的春风中弥漫开来,给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格日勒图率领的军队与孟卓可汗、那日苏等人聚集。 来自蒙苏草原的猛兽,终于在拉普拉河与萨瓦尔河上游的交界区域蓄势待发。 而在雷曼尔城内,希多尼亚侯爵的心情却如同被狂风肆虐的残叶,无力挣扎。 他望着城边那些乱窜的哨骑,后者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慌乱,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希多尼亚侯爵心中既有无奈也有深深的烦躁。他知道,这些哨骑已经无法再为自己传递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再加上此刻城外集结的,是数十万大军,他们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犹如一片汹涌的波涛,随时可能将雷曼尔城淹没。 希多尼亚侯爵站在城墙上,望着那片浩渺的敌军,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心里也不禁涌起一股绝望。 他能走吗? 这个问题在希多尼亚侯爵的心中反复回荡。 他知道,即便离开雷曼尔城,逃亡到美斯特,等待他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他的命运,似乎已经被这场战争牢牢地捆绑,无法挣脱。 然而,希多尼亚侯爵并没有选择投降这条路。 尽管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宁愿让这座城为自己陪葬,也绝不会向敌人低头。 希多尼亚侯爵深知,有时候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尊严。 希多尼亚家族的子嗣开枝散叶在帝国的每个角落,他们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蒙羞。 ………… 随着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划破天际,两军已摆好架势。 雷曼尔城的城墙,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攻坚战。 在静默间,两军都已经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 孟卓可汗挥舞右臂,一声沉闷的号角穿透了曙光,仿佛是在宣告战争的来临。 象征攻城的牛角号声一阵又一阵,回荡在每个雷曼尔城守军的耳边,让他们不寒而栗。 蒙苏大军开始缓缓推进,那些从之前一系列战斗中收缴的攻城锤和小型抛射式投石器,此刻正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它们和回回炮一起搅动起风尘,这些沉睡的战争器械被唤醒,开始向雷曼尔城倾泻死亡气息。 而另一边,孟卓可汗更是重用从法卡洛征调来的、那些已经投降的法卡洛士兵。他对其中一些领队许以官职,让他们充当攻城坚队。 这些曾经的敌人,如今却成了攻城的先锋,也让一些蒙苏士兵不禁感叹战争的残酷无情。 在城墙上,雷曼尔城的守军迅速反应,法瑞斯长弓手们在春风中瞄准敌人,每一次释放,都是为了守护防线而发出的决绝呐喊。 石头和箭矢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向冲在最前线的敌人倾泻而下。 对面的攻城锤开始缓缓向前推进,回回炮也持续低吟,石弹如流星般划破天空,除了抛射进雷曼尔城内,同时也撞击在城墙上,引发一片片碎屑翻飞。 雷曼尔城的守卫们只能选择以坚毅的意志回应着敌人的进攻。 箭矢如同怒雨般倾泻而下,每一支都凝聚着他们的不屈。 降卒们利用便携式攻城梯攀上城墙,与守军展开了白刃战。 巨大的油罐被沿着城墙倾倒而下,滚烫的热油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试图接近城墙的攻城梯染成了跳动的火团。 一时间,剑刃相交发出的铿锵声,盾牌碎裂的沉闷,战士倒下的凄厉惨叫交杂在一处,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激发起血勇。 血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染红了古老的石砖,也染红了每个人的双眼。 战争,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最真实、最残酷的一面。 当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余晖如流金般洒落在血染的战场上,也为这一日的惨烈较量画上了暂时的句点。 蒙苏一方的军队,如退潮般悄然撤离,留下了一片荒凉与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息,仿佛还在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战斗。 这片大地上,无数尸体静静地躺着,他们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凄凉。 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能在死神的静默中,回忆自己被夺走的岁月。 雷曼尔城墙上,守城的法瑞斯士兵终于能稍作歇息。他们整日与敌人浴血奋战,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此刻他们像地上的犁沟一般,每一道沟壑都见证了这些守军的英勇顽强。 雷曼尔城守军用沉默交流着彼此的痛苦疲惫,无需言语,便能感受到同伴心中的沉重。 随着夜幕的降临,将士们开始走过那些暂时安静下来的弹坑和破碎的城墙。 他们处理着伤口,用粗糙的手掌轻抚着同伴的脊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彼此受伤的灵魂。 在这个充满硝烟与死亡的时刻,他们能依赖的也只有彼此了。 夜幕降临,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消散,但那惨烈的气息却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说来也巧,这雷曼尔城正北的山脉,原本是一道横亘在平原之上的天然屏障,将布伦纳平原跟雷曼尔城区域彻底分割开来。 它曾是蒙苏骑兵南下的绊脚石,是他们深入腹地的阻碍,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蒙苏大军开采回回炮石弹的重要据点。 孟卓可汗留下十余万轻骑,交由莫日根统领,让他死守法卡洛,确保这战略要地不失。 而他本人,则亲自率领轻骑兵与法卡洛降卒,共计十万大军。 再加上格日勒图尚存的不足二十万蒙苏大军,如今他们手中掌握的兵力,已然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之众。 当然了,这三十万大军,每日的消耗也是惊人的。粮草、军械、战马,无一不是巨大的开销。 为了尽快攻下雷曼尔城,孟卓可汗下令,不论是抛射式投石机还是大型回回炮,不分昼夜、不停抛射。 白天,蒙苏士兵们早已勘察好抛射位置,做好标记。 到了晚上,他们便借着火光和月色,一次次地将石弹装好,几乎不用调整角度,按照既定计划一轮轮轰击雷曼尔城。 第60章 进攻雷曼尔城 四月初,春风早已吹绿了大地,万物生机盎然。 然而,战争的硝烟却在这和煦的春风中弥漫开来,给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格日勒图率领的军队与孟卓可汗、那日苏等人聚集。 来自蒙苏草原的猛兽,终于在拉普拉河与萨瓦尔河上游的交界区域蓄势待发。 而在雷曼尔城内,希多尼亚侯爵的心情却如同被狂风肆虐的残叶,无力挣扎。 他望着城边那些乱窜的哨骑,后者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慌乱,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希多尼亚侯爵心中既有无奈也有深深的烦躁。他知道,这些哨骑已经无法再为自己传递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再加上此刻城外集结的,是数十万大军,他们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犹如一片汹涌的波涛,随时可能将雷曼尔城淹没。 希多尼亚侯爵站在城墙上,望着那片浩渺的敌军,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心里也不禁涌起一股绝望。 他能走吗? 这个问题在希多尼亚侯爵的心中反复回荡。 他知道,即便离开雷曼尔城,逃亡到美斯特,等待他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他的命运,似乎已经被这场战争牢牢地捆绑,无法挣脱。 然而,希多尼亚侯爵并没有选择投降这条路。 尽管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宁愿让这座城为自己陪葬,也绝不会向敌人低头。 希多尼亚侯爵深知,有时候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尊严。 希多尼亚家族的子嗣开枝散叶在帝国的每个角落,他们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蒙羞。 ………… 随着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划破天际,两军已摆好架势。 雷曼尔城的城墙,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攻坚战。 在静默间,两军都已经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 孟卓可汗挥舞右臂,一声沉闷的号角穿透了曙光,仿佛是在宣告战争的来临。 象征攻城的牛角号声一阵又一阵,回荡在每个雷曼尔城守军的耳边,让他们不寒而栗。 蒙苏大军开始缓缓推进,那些从之前一系列战斗中收缴的攻城锤和小型抛射式投石器,此刻正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它们和回回炮一起搅动起风尘,这些沉睡的战争器械被唤醒,开始向雷曼尔城倾泻死亡气息。 而另一边,孟卓可汗更是重用从法卡洛征调来的、那些已经投降的法卡洛士兵。他对其中一些领队许以官职,让他们充当攻城坚队。 这些曾经的敌人,如今却成了攻城的先锋,也让一些蒙苏士兵不禁感叹战争的残酷无情。 在城墙上,雷曼尔城的守军迅速反应,法瑞斯长弓手们在春风中瞄准敌人,每一次释放,都是为了守护防线而发出的决绝呐喊。 石头和箭矢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向冲在最前线的敌人倾泻而下。 对面的攻城锤开始缓缓向前推进,回回炮也持续低吟,石弹如流星般划破天空,除了抛射进雷曼尔城内,同时也撞击在城墙上,引发一片片碎屑翻飞。 雷曼尔城的守卫们只能选择以坚毅的意志回应着敌人的进攻。 箭矢如同怒雨般倾泻而下,每一支都凝聚着他们的不屈。 降卒们利用便携式攻城梯攀上城墙,与守军展开了白刃战。 巨大的油罐被沿着城墙倾倒而下,滚烫的热油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试图接近城墙的攻城梯染成了跳动的火团。 一时间,剑刃相交发出的铿锵声,盾牌碎裂的沉闷,战士倒下的凄厉惨叫交杂在一处,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激发起血勇。 血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染红了古老的石砖,也染红了每个人的双眼。 战争,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最真实、最残酷的一面。 当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余晖如流金般洒落在血染的战场上,也为这一日的惨烈较量画上了暂时的句点。 蒙苏一方的军队,如退潮般悄然撤离,留下了一片荒凉与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息,仿佛还在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战斗。 这片大地上,无数尸体静静地躺着,他们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凄凉。 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能在死神的静默中,回忆自己被夺走的岁月。 雷曼尔城墙上,守城的法瑞斯士兵终于能稍作歇息。他们整日与敌人浴血奋战,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此刻他们像地上的犁沟一般,每一道沟壑都见证了这些守军的英勇顽强。 雷曼尔城守军用沉默交流着彼此的痛苦疲惫,无需言语,便能感受到同伴心中的沉重。 随着夜幕的降临,将士们开始走过那些暂时安静下来的弹坑和破碎的城墙。 他们处理着伤口,用粗糙的手掌轻抚着同伴的脊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彼此受伤的灵魂。 在这个充满硝烟与死亡的时刻,他们能依赖的也只有彼此了。 夜幕降临,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消散,但那惨烈的气息却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说来也巧,这雷曼尔城正北的山脉,原本是一道横亘在平原之上的天然屏障,将布伦纳平原跟雷曼尔城区域彻底分割开来。 它曾是蒙苏骑兵南下的绊脚石,是他们深入腹地的阻碍,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蒙苏大军开采回回炮石弹的重要据点。 孟卓可汗留下十余万轻骑,交由莫日根统领,让他死守法卡洛,确保这战略要地不失。 而他本人,则亲自率领轻骑兵与法卡洛降卒,共计十万大军。 再加上格日勒图尚存的不足二十万蒙苏大军,如今他们手中掌握的兵力,已然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之众。 当然了,这三十万大军,每日的消耗也是惊人的。粮草、军械、战马,无一不是巨大的开销。 为了尽快攻下雷曼尔城,孟卓可汗下令,不论是抛射式投石机还是大型回回炮,不分昼夜、不停抛射。 白天,蒙苏士兵们早已勘察好抛射位置,做好标记。 到了晚上,他们便借着火光和月色,一次次地将石弹装好,几乎不用调整角度,按照既定计划一轮轮轰击雷曼尔城。 第61章 攻入与巷战 接连三日的战事,犹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几乎让人窒息。 曾经富庶坚固的雷曼尔城,如今在北部战线最高指挥官——希多尼亚侯爵的坐镇下,已变得满目疮痍。 守城的军力在连续不断的轰击中,开始出现大规模伤亡,雷曼尔城的防御也像是变得脆弱不堪,一触即溃。 希多尼亚侯爵双眼赤红,疲惫与焦虑交织在他的脸上。 这不光是因为他连续作战,缺乏休息而造成的疲惫不堪,更是因为眼睁睁看着麾下士兵一个个倒下,令其心如刀绞。 ………… 就在这时,蒙苏阵地里,孟卓可汗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响起:“勇士们,回回炮已粉碎他们的意志!” “现在我需要你们,将对面的守军彻底击垮!” “冲,夺下雷曼尔城!” 随着孟卓可汗一声令下,各部集结的攻城步兵如脱缰野马般,向南冲去。 他们双目中闪烁着狂野与狂热。战争的狂澜终于朝雷曼尔城的城头汹涌而至,那些被世人视为最血腥残酷的瞬间,在双方的猛烈冲突中展开。 “冲啊!” “杀啊!” 蒙苏士兵们的呼喊声震天动地。他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攀爬着、冲击着,试图打开缺口。 而城上的守军也毫不示弱,坚守着每一寸土地,用尽全力抵抗着敌人的进攻。 随着时间的推移,攀登上城墙的蒙苏攻城兵越来越多。 以至于到后来,墙头上放眼望去,尽是戎服。 没有了高墙的屏障,没有了长距离的箭矢和投石,一切退回到了最原始的面对面交锋,那是一种艺术。 一种野蛮而残酷的艺术,一种以力量和血勇交融的碰撞。 眼看着城下的大片敌军,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墙而来。 这名守城贵族知道,若今日再无援兵,这座城就真的守不住了。 守城的士兵大多疲惫不堪、有些还带有轻伤。 并且城上的守城抛石机,还被对方回回炮的远距离石弹击毁。 不光是油罐,滚石檑木也全部用尽,就连箭矢也所剩无几。 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敌人这一次的猛攻,就会彻底攻入并占据北城墙。 守城贵族清楚,他们有极大可能再也无法将对方打退下城墙。 那些喷洒在城墙上的血,已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结局,在眼前呈现得越来越清晰。 此时的他一身血污,形态狼狈,不再有当初的闲散、清贵模样。 只见他褪下头上早已被敌血浸透,越来越沉重的头盔。 头发散乱,双目赤红。 守城贵族高举起十字剑,大吼着鼓舞士气道: “法瑞斯的勇士们!这些蛮子残忍凶暴,必会做出大肆屠戮的恶行!” “与其被他们俘虏,屈辱的跪地被砍,不如随我奋起厮杀,为国而死。陛下定会优待你我遗留的家人。” “今日之战,我们不求生还,只求荣耀!” 北城墙上,附近所有的精锐守军都聚拢了过来,听到他如此说道,全都跟着举起兵刃大喊:“为了法瑞斯的荣耀!” “杀敌!” ………… 陶柏从一名雷曼尔城守军的尸体上拔出战刀。 他用力在圆盾上一抹,那刀锋上所沾染的鲜血,便如同烈火一般,被刷在了他盾牌外侧的牛皮上。 在他身旁的纥骨元,手中弯刀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滴滴鲜血从刀锋滑落,像断了线的赤珠。 今日已经有数十名守军倒在了他的刀下,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愤怒却仍未得到完全的宣泄。 突然,纥骨元的目光落在插满箭矢的城墙内侧,在那儿有一个贵族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大吼一声:“拿命来!” 纥骨元先是在奔跑中随手拔出一根插在城墙地面上的长矛,一矛掷出,竟是贯穿了一名挡在他身前的雷曼尔城守军。 紧接着,他拔刀猛地矮身横扫,又以风雷之势,暴然斩向了另一名提剑阻挡在前的敌人。 纥骨元刀锋横斩,生生砍断了对方的小腿,使得这名雷曼尔守军断裂的小腿抛出数步之远。 这人更是哀嚎震天、鲜血四溅,最终重重扑倒在了地面上。 先前出声的守城贵族见纥骨元骁勇无比,转瞬间连杀两人,直冲自己而来。 他一时肝胆俱裂,惊慌失措,就连提剑的手都顿了一顿。 就在他满脸惊诧中,纥骨元已高高跃起,双手握紧弯刀,凌空猛然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在刀锋即将落下时,守城贵族方才惊觉,他本能的举剑隔挡,但为时已晚。 “铛!” 刀剑相撞,只听一声刺耳脆响,后者用来横挡的弯刀,竟被纥骨元的弯刀给生生压制住。 而纥骨元刀势却并未尽全,弯刀刀锋依旧锐利,对着守城贵族的头颅至前胸深深的劈下,划伤脸颊后不停锋芒,更是砍裂了后者的锁骨。 守城贵族的脸颊上,自右眼至唇边,出现了一道带血的可怖刀痕,前胸处亦是鲜血狂涌。 “你——” 他不甘的,眼神怔怔地看着纥骨元,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而后就彻底的向后倒下去。 与其他被杀的守军一样,在血泊中,这守城贵族永远把命留在了雷曼尔城的城头之上。 随着纥骨元冲过来的拉克申等人,亦是枪出如龙、刀出如虎。 片刻间,就将残余的墙头守军杀了个干净。 随着蒙苏攻城兵夺下城头,城门大开,战火逐渐蔓延至雷曼尔城的大街小巷。 狭窄的空间让任何一次遭遇都显得异常凶猛,战斗变得异常个人化,近乎肉搏。 铠甲碰撞与刀剑交击的响声缠绕在这座血色磨盘的每一处,无论是守城的正规军还是组织起来的民兵,都在为雷曼尔城而战。 一座座平房楼角成了临时的堡垒,沙石瓦砾成了临时的掩体。 每一个拐角,都可能隐藏着敌人,也都可能是雷曼尔城守军的最后防线。 战士们的叫喊声、呻吟声、甚至是愤怒的咒骂声,都混合在一起,仿佛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哀曲。 第61章 攻入与巷战 接连三日的战事,犹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几乎让人窒息。 曾经富庶坚固的雷曼尔城,如今在北部战线最高指挥官——希多尼亚侯爵的坐镇下,已变得满目疮痍。 守城的军力在连续不断的轰击中,开始出现大规模伤亡,雷曼尔城的防御也像是变得脆弱不堪,一触即溃。 希多尼亚侯爵双眼赤红,疲惫与焦虑交织在他的脸上。 这不光是因为他连续作战,缺乏休息而造成的疲惫不堪,更是因为眼睁睁看着麾下士兵一个个倒下,令其心如刀绞。 ………… 就在这时,蒙苏阵地里,孟卓可汗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响起:“勇士们,回回炮已粉碎他们的意志!” “现在我需要你们,将对面的守军彻底击垮!” “冲,夺下雷曼尔城!” 随着孟卓可汗一声令下,各部集结的攻城步兵如脱缰野马般,向南冲去。 他们双目中闪烁着狂野与狂热。战争的狂澜终于朝雷曼尔城的城头汹涌而至,那些被世人视为最血腥残酷的瞬间,在双方的猛烈冲突中展开。 “冲啊!” “杀啊!” 蒙苏士兵们的呼喊声震天动地。他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攀爬着、冲击着,试图打开缺口。 而城上的守军也毫不示弱,坚守着每一寸土地,用尽全力抵抗着敌人的进攻。 随着时间的推移,攀登上城墙的蒙苏攻城兵越来越多。 以至于到后来,墙头上放眼望去,尽是戎服。 没有了高墙的屏障,没有了长距离的箭矢和投石,一切退回到了最原始的面对面交锋,那是一种艺术。 一种野蛮而残酷的艺术,一种以力量和血勇交融的碰撞。 眼看着城下的大片敌军,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墙而来。 这名守城贵族知道,若今日再无援兵,这座城就真的守不住了。 守城的士兵大多疲惫不堪、有些还带有轻伤。 并且城上的守城抛石机,还被对方回回炮的远距离石弹击毁。 不光是油罐,滚石檑木也全部用尽,就连箭矢也所剩无几。 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敌人这一次的猛攻,就会彻底攻入并占据北城墙。 守城贵族清楚,他们有极大可能再也无法将对方打退下城墙。 那些喷洒在城墙上的血,已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结局,在眼前呈现得越来越清晰。 此时的他一身血污,形态狼狈,不再有当初的闲散、清贵模样。 只见他褪下头上早已被敌血浸透,越来越沉重的头盔。 头发散乱,双目赤红。 守城贵族高举起十字剑,大吼着鼓舞士气道: “法瑞斯的勇士们!这些蛮子残忍凶暴,必会做出大肆屠戮的恶行!” “与其被他们俘虏,屈辱的跪地被砍,不如随我奋起厮杀,为国而死。陛下定会优待你我遗留的家人。” “今日之战,我们不求生还,只求荣耀!” 北城墙上,附近所有的精锐守军都聚拢了过来,听到他如此说道,全都跟着举起兵刃大喊:“为了法瑞斯的荣耀!” “杀敌!” ………… 陶柏从一名雷曼尔城守军的尸体上拔出战刀。 他用力在圆盾上一抹,那刀锋上所沾染的鲜血,便如同烈火一般,被刷在了他盾牌外侧的牛皮上。 在他身旁的纥骨元,手中弯刀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滴滴鲜血从刀锋滑落,像断了线的赤珠。 今日已经有数十名守军倒在了他的刀下,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愤怒却仍未得到完全的宣泄。 突然,纥骨元的目光落在插满箭矢的城墙内侧,在那儿有一个贵族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大吼一声:“拿命来!” 纥骨元先是在奔跑中随手拔出一根插在城墙地面上的长矛,一矛掷出,竟是贯穿了一名挡在他身前的雷曼尔城守军。 紧接着,他拔刀猛地矮身横扫,又以风雷之势,暴然斩向了另一名提剑阻挡在前的敌人。 纥骨元刀锋横斩,生生砍断了对方的小腿,使得这名雷曼尔守军断裂的小腿抛出数步之远。 这人更是哀嚎震天、鲜血四溅,最终重重扑倒在了地面上。 先前出声的守城贵族见纥骨元骁勇无比,转瞬间连杀两人,直冲自己而来。 他一时肝胆俱裂,惊慌失措,就连提剑的手都顿了一顿。 就在他满脸惊诧中,纥骨元已高高跃起,双手握紧弯刀,凌空猛然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在刀锋即将落下时,守城贵族方才惊觉,他本能的举剑隔挡,但为时已晚。 “铛!” 刀剑相撞,只听一声刺耳脆响,后者用来横挡的弯刀,竟被纥骨元的弯刀给生生压制住。 而纥骨元刀势却并未尽全,弯刀刀锋依旧锐利,对着守城贵族的头颅至前胸深深的劈下,划伤脸颊后不停锋芒,更是砍裂了后者的锁骨。 守城贵族的脸颊上,自右眼至唇边,出现了一道带血的可怖刀痕,前胸处亦是鲜血狂涌。 “你——” 他不甘的,眼神怔怔地看着纥骨元,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而后就彻底的向后倒下去。 与其他被杀的守军一样,在血泊中,这守城贵族永远把命留在了雷曼尔城的城头之上。 随着纥骨元冲过来的拉克申等人,亦是枪出如龙、刀出如虎。 片刻间,就将残余的墙头守军杀了个干净。 随着蒙苏攻城兵夺下城头,城门大开,战火逐渐蔓延至雷曼尔城的大街小巷。 狭窄的空间让任何一次遭遇都显得异常凶猛,战斗变得异常个人化,近乎肉搏。 铠甲碰撞与刀剑交击的响声缠绕在这座血色磨盘的每一处,无论是守城的正规军还是组织起来的民兵,都在为雷曼尔城而战。 一座座平房楼角成了临时的堡垒,沙石瓦砾成了临时的掩体。 每一个拐角,都可能隐藏着敌人,也都可能是雷曼尔城守军的最后防线。 战士们的叫喊声、呻吟声、甚至是愤怒的咒骂声,都混合在一起,仿佛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哀曲。 第62章 巷战告捷 入了城,拓跋宏率部冲入中心城区。 他提刀在手,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 突然,拓跋宏的视线锁定了一名魁梧高大的骑士。 那骑士头戴重盔,面目被完全掩盖,正手持阔剑,大杀四方。 只见他手中阔剑大开大合,所过之处,蒙苏战士尽皆倒地,端是骁悍异常。 而在他身旁,也同样围拢了数十个骑士装束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地位不低的人物。 当拓跋宏的目光与这手持阔剑的骑士相撞时,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发。 那骑士目光冷冽,即便是隔着重盔也难掩锐利。 拓跋宏心中一动,他知道这绝非一般对手,而自己似乎也已经很久没遇到能在搏斗上抗衡的对手了。 “来的好!” 拓跋宏低声喝道,心中的战意被彻底点燃。 脑海中这才瞬间划过一道闪念,就见对方手持阔剑,大步朝着自己冲来。 于是拓跋宏一甩刀尖上的血,同样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骑士冲去。 阿扎泰等人同样跟随其后,大呼冲杀。 很快,对方带领的十余名骑士,和拓跋宏所率领的一众宿卫,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战场上瞬间响起了一片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伴随着双方战士们的怒吼,拓跋宏直接对上了那领头骑士,两人交手仅一招,他就感受到了对方惊人的气力。 那骑士的阔剑势大力沉,直劈而下,仿佛能劈开一切阻碍。 拓跋宏机敏地侧身躲闪,仗着自身速度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击。 不过这阔剑剑刃带起的一股劲风还是从拓跋宏耳边险险掠过,让后者感到一阵心悸。 拓跋宏面色凝重,若是再晚躲上一秒,恐怕脑袋就会被对方生生劈成两半了。 他双手紧握弯刀,与重盔骑士再度厮杀在一起。 两人的身影在狭窄的巷子里交错,每一次刀剑碰撞,都发出刺耳的声响,激起一片火星。 重盔骑士的阔剑威力惊人,每一次挥动都似乎带着雷霆之势,他狠狠地将阔剑劈向拓跋宏身侧的城墙,剑刃几乎毫无费力就砍入了铺在地面的砖块上。 由于其力道之大,一时间竟导致砖块崩裂、四散飞溅。 好强的力道! 拓跋宏心中暗自惊诧,以这家伙的力量,就自己见过的人来看,也就只有塔布太能与之相比。 对方紧接着又是一剑,拓跋宏敏捷的向后撤出几步。 不能用弯刀和对方互砍了,拓跋宏心想。这里身处巷角,鱼目混杂,可汗刀是万万不能拿出来施展的。 再加上对方的阔剑力道极大,也极为锋锐,若是硬拼,他的弯刀重量不够,长度也不够,打起来很是吃亏。 “那颜,接着!” 就在这时,拓跋宏的侧面传来一声呼喝,阿扎泰斩杀了一名守军后,猛地向他抛来那杆马槊。 拓跋宏余光一扫,左手一伸,稳稳地接住了这杆精铁铸成的三丈马槊。 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当机立断之下,弃刀于地,双手紧握马槊。 手中槊锋往前远远探出,拓跋宏再度与重盔骑士厮杀起来。 马槊的长度和重量都远胜于弯刀,更能发挥出他的力量和技巧。 两人再次交手,拓跋宏将马槊舞得生风,与对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重盔骑士的力量虽强,但在拓跋宏的灵活应对下,渐渐显现出了疲态。 后者目光如炬,紧盯着骑士的每一个动作,寻找着破敌之策。 就在重盔骑士又一次挥剑砍空,剑刃深深陷入砖块地面,因砍得太深而短暂卡住之时,拓跋宏总算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手持马槊,身形如风般猛烈前冲,槊锋直指对方甲胄的衔接处。 “看招!” 拓跋宏大喝一声,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马槊的尖端,狠狠地刺向对方。 重盔骑士身形一晃,试图避开这致命的一击。但拓跋宏的攻击如同雷霆般迅猛,他只能勉强侧身,却无法完全避开。 槊锋擦过重盔骑士的甲胄发出咔咔声,虽然未能洞穿,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他身形一震。 拓跋宏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是一槊刺来。 这一次,他瞄准了重盔骑士的臂腕连接处,那里同样是甲胄较为薄弱的地方。 “咔。” 一声爆响下,巨大的力道使马槊狠狠击中了目标,重盔骑士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数步。 显然,这一击让重盔骑士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但眼中的凶光却未减分毫。他紧握阔剑,再次向拓跋宏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然而此时的拓跋宏已经占据了上风。 他手持马槊,灵活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击,同时不断地发动反击。每一次槊击都精准有力,让重盔骑士应接不暇。 在拓跋宏的猛攻下,重盔骑士的攻势逐渐变得凌乱起来。 很快,在一声惨叫中,他被拓跋宏一击刺倒在地,再也无法起身。 “火速收集兵甲,目标城主府!” ………… 希多尼亚侯爵,这位封地为雷曼尔城的北部总指挥,他的命运在城主府走向了终结。 一柄华丽且锋利的短剑,宛如死神的信使,挤压皮肤、割开了他的手腕。 鲜血如泉涌般,将纯白色地毯染的血红。 随着希多尼亚侯爵的自杀,雷曼尔城也迎来了新的主人。 蒙苏大军的铁蹄踏过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的秩序与规则。 他们在城中清扫了一整天,曾经英勇的战士以及其他守城民军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城外的荒地上,仿佛这片土地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生命。 城外的荒地成了人类的禁地,只剩秃鹫和渡鸦在低空中盘旋。 而野狗等食腐动物也不甘示弱,它们张开森然的利齿,将已经腐烂的血肉从骨架上剔出,囫囵下肚。 它们猩红的兽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对生存的渴望。 土壤间,无数虫蚁附着在尸骨上,这些渺小的生物最是贪婪,将残存在尸骨上的血液吞噬一空。 再微小的生命也能在这场死亡盛宴中尽情享用大自然的馈赠。 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上,生命总是以不同的方式延续着。 第62章 巷战告捷 入了城,拓跋宏率部冲入中心城区。 他提刀在手,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 突然,拓跋宏的视线锁定了一名魁梧高大的骑士。 那骑士头戴重盔,面目被完全掩盖,正手持阔剑,大杀四方。 只见他手中阔剑大开大合,所过之处,蒙苏战士尽皆倒地,端是骁悍异常。 而在他身旁,也同样围拢了数十个骑士装束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地位不低的人物。 当拓跋宏的目光与这手持阔剑的骑士相撞时,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发。 那骑士目光冷冽,即便是隔着重盔也难掩锐利。 拓跋宏心中一动,他知道这绝非一般对手,而自己似乎也已经很久没遇到能在搏斗上抗衡的对手了。 “来的好!” 拓跋宏低声喝道,心中的战意被彻底点燃。 脑海中这才瞬间划过一道闪念,就见对方手持阔剑,大步朝着自己冲来。 于是拓跋宏一甩刀尖上的血,同样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骑士冲去。 阿扎泰等人同样跟随其后,大呼冲杀。 很快,对方带领的十余名骑士,和拓跋宏所率领的一众宿卫,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战场上瞬间响起了一片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伴随着双方战士们的怒吼,拓跋宏直接对上了那领头骑士,两人交手仅一招,他就感受到了对方惊人的气力。 那骑士的阔剑势大力沉,直劈而下,仿佛能劈开一切阻碍。 拓跋宏机敏地侧身躲闪,仗着自身速度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击。 不过这阔剑剑刃带起的一股劲风还是从拓跋宏耳边险险掠过,让后者感到一阵心悸。 拓跋宏面色凝重,若是再晚躲上一秒,恐怕脑袋就会被对方生生劈成两半了。 他双手紧握弯刀,与重盔骑士再度厮杀在一起。 两人的身影在狭窄的巷子里交错,每一次刀剑碰撞,都发出刺耳的声响,激起一片火星。 重盔骑士的阔剑威力惊人,每一次挥动都似乎带着雷霆之势,他狠狠地将阔剑劈向拓跋宏身侧的城墙,剑刃几乎毫无费力就砍入了铺在地面的砖块上。 由于其力道之大,一时间竟导致砖块崩裂、四散飞溅。 好强的力道! 拓跋宏心中暗自惊诧,以这家伙的力量,就自己见过的人来看,也就只有塔布太能与之相比。 对方紧接着又是一剑,拓跋宏敏捷的向后撤出几步。 不能用弯刀和对方互砍了,拓跋宏心想。这里身处巷角,鱼目混杂,可汗刀是万万不能拿出来施展的。 再加上对方的阔剑力道极大,也极为锋锐,若是硬拼,他的弯刀重量不够,长度也不够,打起来很是吃亏。 “那颜,接着!” 就在这时,拓跋宏的侧面传来一声呼喝,阿扎泰斩杀了一名守军后,猛地向他抛来那杆马槊。 拓跋宏余光一扫,左手一伸,稳稳地接住了这杆精铁铸成的三丈马槊。 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当机立断之下,弃刀于地,双手紧握马槊。 手中槊锋往前远远探出,拓跋宏再度与重盔骑士厮杀起来。 马槊的长度和重量都远胜于弯刀,更能发挥出他的力量和技巧。 两人再次交手,拓跋宏将马槊舞得生风,与对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重盔骑士的力量虽强,但在拓跋宏的灵活应对下,渐渐显现出了疲态。 后者目光如炬,紧盯着骑士的每一个动作,寻找着破敌之策。 就在重盔骑士又一次挥剑砍空,剑刃深深陷入砖块地面,因砍得太深而短暂卡住之时,拓跋宏总算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手持马槊,身形如风般猛烈前冲,槊锋直指对方甲胄的衔接处。 “看招!” 拓跋宏大喝一声,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马槊的尖端,狠狠地刺向对方。 重盔骑士身形一晃,试图避开这致命的一击。但拓跋宏的攻击如同雷霆般迅猛,他只能勉强侧身,却无法完全避开。 槊锋擦过重盔骑士的甲胄发出咔咔声,虽然未能洞穿,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他身形一震。 拓跋宏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是一槊刺来。 这一次,他瞄准了重盔骑士的臂腕连接处,那里同样是甲胄较为薄弱的地方。 “咔。” 一声爆响下,巨大的力道使马槊狠狠击中了目标,重盔骑士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数步。 显然,这一击让重盔骑士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但眼中的凶光却未减分毫。他紧握阔剑,再次向拓跋宏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然而此时的拓跋宏已经占据了上风。 他手持马槊,灵活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击,同时不断地发动反击。每一次槊击都精准有力,让重盔骑士应接不暇。 在拓跋宏的猛攻下,重盔骑士的攻势逐渐变得凌乱起来。 很快,在一声惨叫中,他被拓跋宏一击刺倒在地,再也无法起身。 “火速收集兵甲,目标城主府!” ………… 希多尼亚侯爵,这位封地为雷曼尔城的北部总指挥,他的命运在城主府走向了终结。 一柄华丽且锋利的短剑,宛如死神的信使,挤压皮肤、割开了他的手腕。 鲜血如泉涌般,将纯白色地毯染的血红。 随着希多尼亚侯爵的自杀,雷曼尔城也迎来了新的主人。 蒙苏大军的铁蹄踏过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的秩序与规则。 他们在城中清扫了一整天,曾经英勇的战士以及其他守城民军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城外的荒地上,仿佛这片土地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生命。 城外的荒地成了人类的禁地,只剩秃鹫和渡鸦在低空中盘旋。 而野狗等食腐动物也不甘示弱,它们张开森然的利齿,将已经腐烂的血肉从骨架上剔出,囫囵下肚。 它们猩红的兽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对生存的渴望。 土壤间,无数虫蚁附着在尸骨上,这些渺小的生物最是贪婪,将残存在尸骨上的血液吞噬一空。 再微小的生命也能在这场死亡盛宴中尽情享用大自然的馈赠。 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上,生命总是以不同的方式延续着。 第63章 望子心切 早春的天空,蔚蓝如洗。 云团从苍穹飘然而过,温暖的阳光穿透树冠,投落满地斑驳陆离的光影。 春风吹过,细碎的绿叶随风摇曳,地面上光影交错。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的话,这将会是一幅令人愉悦的画卷。 然而雷曼尔城却不解风情,或者说是城里的蒙苏人不解风情。 这样美好的景色,他们根本无意欣赏。 没有预想中劫掠带来的兴奋感,整座城市在沉闷和紧张中度过了半个月时光。 就在这时,来自美斯特城的使者团抵达了南城门。 他们的到来,像是给这座沉闷的城市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中心城区,城主府外。 阳光斜洒,映照着那青石铺就的地面,泛起层层金光。 蒙苏汗国的众将,如群鹰聚首,却因府门狭窄,只得在府外等候。 他们或立或坐,或交头接耳,或闭目养神,但无一例外,都怀揣着对法瑞斯使者来意的猜测。 “嘿,法瑞斯皇室遣使而来,莫不是为了求和?”一位那颜捋着胡须,疑惑地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人接过话茬,“看那使团行色匆匆,满脸忧色,想必八九不离十。” 议论声如潮水般起伏,每个人都试图从细枝末节中探寻出法瑞斯皇室的真实意图。 就在此时,城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法瑞斯使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只见他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仿佛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头也不回地向南直去。 这一幕让众将更是惊讶不已。 就在这时,王仆高声宣众将进府,拓跋宏等人闻声而起,相继步入城主府内。 城主府内,孟卓可汗、赛罕台吉、格日勒图、那日苏四人已等候多时。 他们脸上皆是一股玩味的笑意,仿佛已经看穿了法瑞斯皇室的底细。 孟卓可汗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座下的各部那颜。 他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据探报,卡莱亚王国自卡马森要塞集结大军,意图一举拿下法瑞斯东南部重镇兹米尔,却不料以失败告终。” “弗洛多斯和法尔霍伊两城相继有军力增持,班加罗尔城也被法瑞斯援军重新占据。” 说到此处,孟卓可汗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法瑞斯军队已停止对穆罗尼亚的进攻,持续回援的兵力越来越多,此战继续打下去,消耗太大。” “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刚才法瑞斯皇室遣使而来,竟是为了求和一事。”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法瑞斯皇室真的会这么快派出使者求和。 孟卓可汗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接着说道:“那使者一开口便说,法瑞斯国王愿割让厄加勒要塞及布伦纳城以换取和平。 我当即讥笑他一番,这两城本就是我们囊中之物,还需他施舍吗?”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这两座城池本就是蒙苏汗国志在必得之地,岂能让法瑞斯皇室如此轻易地拿回。 那日苏这时插话道:“一经父汗驳回,他们还想用金币换取法卡洛和雷曼尔城。”他口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 孟卓可汗闻言,冷笑一声:“法瑞斯铸的金币驳杂不纯,我岂会看得上眼?便直要了他们200吨黄金作为赎金。” 他的话音一落,府内便响起一片哄笑声。 赛罕台吉粗犷的笑声也随之传来:“法瑞斯拿了咱们穆罗尼亚三座城,咱们也拿他两座。今后,厄加勒要塞、布伦纳城尽归我蒙苏汗国所有!” 他的话音一落,府内便响起一片附和声。 “待赎金一到,即刻撤军。” 孟卓可汗起身,朗声宣布道。 众将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就这样被孟卓可汗等人几句话匆匆描绘,也是为之惊讶。 他们没想到这场战争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更没想到法瑞斯皇室会选择这般处理。 巴图卢扭过头,朝拓跋宏低语道:“不过,这法瑞斯皇室竟如此不堪,连割地赔款的事都做了出来?” 他语气中满是疑惑不解。 “也许是皇室内部出了什么变故,不得已为之?”拓跋宏看着对方,淡淡吐露,“谁能知晓呢?” 看着台下议论纷纷,孟卓可汗再度起身,将手掌往下一压,沉声道:“还有一事。” “待我班师回国后,会将雷曼尔城和法卡洛城降卒迁至两城,城中平民尽数押回草原。” “布伦纳城和厄伽勒要塞将会各留下三万降卒,需要几部人马驻守。” “有谁愿意留在法瑞斯境内?”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拓跋宏也沉默不语。 看着台下一片寂静,呼斯麦率先请命。 赛罕台吉也当即表率:“我看不如就让呼斯麦驻守厄伽勒要塞,我部调拨三万骑驻扎在此。” 孟卓可汗随即允诺道:“如此甚好,就依你所言。” 同一时间,格日勒图却用眼神示意了拓跋宏几次,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拓跋宏却几次三番避开了他的目光。 麾下有人驻守布伦纳城对格日勒图来说获利很大。 但对拓跋宏来说却是被牢牢锁在这里,更别提要直面法瑞斯方面的压力了。 格日勒图见状,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他知道拓跋宏能力不小,但现在他似乎有什么顾虑,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于是,他再次用眼神示意,希望拓跋宏能明白他的意思。 终于,孟卓可汗注意到了两人的异样,他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格日勒图,你有何话要说?” 格日勒图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直言不讳:“父汗,我认为布伦纳城应由拓跋宏驻守。他能力出众,定能扼守此处。” 孟卓可汗闻言,看向拓跋宏,眼中闪过一丝询问。拓跋宏感受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于是深吸一口气,朝两人行了一礼。 面色悲痛地沉声道:“可汗,鸿台吉,臣麾下部众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已是疲惫不堪,恐怕不能胜任驻守布伦纳城的重任。” “无妨,人手不足,我调给你就是了。” 感受着周围众人的目光,拓跋宏沉默片刻,再次行了一礼:“臣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胜任。” “这是为何?” 这下子,孟卓可汗也面色不悦起来。 “算算时日,诺敏该诞下子嗣了,”拓跋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臣实在是望子心切,愿为此承担责罚。” 第63章 望子心切 早春的天空,蔚蓝如洗。 云团从苍穹飘然而过,温暖的阳光穿透树冠,投落满地斑驳陆离的光影。 春风吹过,细碎的绿叶随风摇曳,地面上光影交错。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的话,这将会是一幅令人愉悦的画卷。 然而雷曼尔城却不解风情,或者说是城里的蒙苏人不解风情。 这样美好的景色,他们根本无意欣赏。 没有预想中劫掠带来的兴奋感,整座城市在沉闷和紧张中度过了半个月时光。 就在这时,来自美斯特城的使者团抵达了南城门。 他们的到来,像是给这座沉闷的城市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中心城区,城主府外。 阳光斜洒,映照着那青石铺就的地面,泛起层层金光。 蒙苏汗国的众将,如群鹰聚首,却因府门狭窄,只得在府外等候。 他们或立或坐,或交头接耳,或闭目养神,但无一例外,都怀揣着对法瑞斯使者来意的猜测。 “嘿,法瑞斯皇室遣使而来,莫不是为了求和?”一位那颜捋着胡须,疑惑地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人接过话茬,“看那使团行色匆匆,满脸忧色,想必八九不离十。” 议论声如潮水般起伏,每个人都试图从细枝末节中探寻出法瑞斯皇室的真实意图。 就在此时,城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法瑞斯使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只见他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仿佛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头也不回地向南直去。 这一幕让众将更是惊讶不已。 就在这时,王仆高声宣众将进府,拓跋宏等人闻声而起,相继步入城主府内。 城主府内,孟卓可汗、赛罕台吉、格日勒图、那日苏四人已等候多时。 他们脸上皆是一股玩味的笑意,仿佛已经看穿了法瑞斯皇室的底细。 孟卓可汗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座下的各部那颜。 他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据探报,卡莱亚王国自卡马森要塞集结大军,意图一举拿下法瑞斯东南部重镇兹米尔,却不料以失败告终。” “弗洛多斯和法尔霍伊两城相继有军力增持,班加罗尔城也被法瑞斯援军重新占据。” 说到此处,孟卓可汗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法瑞斯军队已停止对穆罗尼亚的进攻,持续回援的兵力越来越多,此战继续打下去,消耗太大。” “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刚才法瑞斯皇室遣使而来,竟是为了求和一事。”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法瑞斯皇室真的会这么快派出使者求和。 孟卓可汗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接着说道:“那使者一开口便说,法瑞斯国王愿割让厄加勒要塞及布伦纳城以换取和平。 我当即讥笑他一番,这两城本就是我们囊中之物,还需他施舍吗?”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这两座城池本就是蒙苏汗国志在必得之地,岂能让法瑞斯皇室如此轻易地拿回。 那日苏这时插话道:“一经父汗驳回,他们还想用金币换取法卡洛和雷曼尔城。”他口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 孟卓可汗闻言,冷笑一声:“法瑞斯铸的金币驳杂不纯,我岂会看得上眼?便直要了他们200吨黄金作为赎金。” 他的话音一落,府内便响起一片哄笑声。 赛罕台吉粗犷的笑声也随之传来:“法瑞斯拿了咱们穆罗尼亚三座城,咱们也拿他两座。今后,厄加勒要塞、布伦纳城尽归我蒙苏汗国所有!” 他的话音一落,府内便响起一片附和声。 “待赎金一到,即刻撤军。” 孟卓可汗起身,朗声宣布道。 众将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就这样被孟卓可汗等人几句话匆匆描绘,也是为之惊讶。 他们没想到这场战争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更没想到法瑞斯皇室会选择这般处理。 巴图卢扭过头,朝拓跋宏低语道:“不过,这法瑞斯皇室竟如此不堪,连割地赔款的事都做了出来?” 他语气中满是疑惑不解。 “也许是皇室内部出了什么变故,不得已为之?”拓跋宏看着对方,淡淡吐露,“谁能知晓呢?” 看着台下议论纷纷,孟卓可汗再度起身,将手掌往下一压,沉声道:“还有一事。” “待我班师回国后,会将雷曼尔城和法卡洛城降卒迁至两城,城中平民尽数押回草原。” “布伦纳城和厄伽勒要塞将会各留下三万降卒,需要几部人马驻守。” “有谁愿意留在法瑞斯境内?”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拓跋宏也沉默不语。 看着台下一片寂静,呼斯麦率先请命。 赛罕台吉也当即表率:“我看不如就让呼斯麦驻守厄伽勒要塞,我部调拨三万骑驻扎在此。” 孟卓可汗随即允诺道:“如此甚好,就依你所言。” 同一时间,格日勒图却用眼神示意了拓跋宏几次,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拓跋宏却几次三番避开了他的目光。 麾下有人驻守布伦纳城对格日勒图来说获利很大。 但对拓跋宏来说却是被牢牢锁在这里,更别提要直面法瑞斯方面的压力了。 格日勒图见状,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他知道拓跋宏能力不小,但现在他似乎有什么顾虑,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于是,他再次用眼神示意,希望拓跋宏能明白他的意思。 终于,孟卓可汗注意到了两人的异样,他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格日勒图,你有何话要说?” 格日勒图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直言不讳:“父汗,我认为布伦纳城应由拓跋宏驻守。他能力出众,定能扼守此处。” 孟卓可汗闻言,看向拓跋宏,眼中闪过一丝询问。拓跋宏感受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于是深吸一口气,朝两人行了一礼。 面色悲痛地沉声道:“可汗,鸿台吉,臣麾下部众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已是疲惫不堪,恐怕不能胜任驻守布伦纳城的重任。” “无妨,人手不足,我调给你就是了。” 感受着周围众人的目光,拓跋宏沉默片刻,再次行了一礼:“臣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胜任。” “这是为何?” 这下子,孟卓可汗也面色不悦起来。 “算算时日,诺敏该诞下子嗣了,”拓跋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臣实在是望子心切,愿为此承担责罚。” 第64章 拓跋晟 若是换做他人,在孟卓可汗面前提及回家看孩子的托词,恐怕早已被他的威严所震慑,万难得到应允。 但这位拓跋宏,岂是等闲之辈? 作为蒙苏汗国最强一等那颜,博斯腾草原东部之主,塔克查沙漠形象代言人,新生代武力值ax的国民贵族偶像。 拓跋宏18岁出道,擅长射、骑、砍人、邀功等一系列高端技能。 更遑论他如今还肩负着蒙苏汗国正东部的防线任务,若再添上布伦纳城的控制权,拓跋部岂不是真正成为了汗国的半壁江山? 震惊,比台吉更像台吉的人出现了! 孟卓可汗高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炬,将拓跋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他的眼神在后者身上来回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微微皱眉,孟卓可汗再次回味着拓跋宏的请求,猛然间惊觉,若是真的应允了,这其中的种种复杂关系,还真是难以处理。 此子为人处事怎么开始低调起来? 孟卓可汗看着台下低头行礼的年轻女婿,有些捉摸不透。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这女婿是真的太想见孩子,还是太过聪明要明哲保身。 然而,在孟卓可汗的正对面,拓跋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开口有些唐突了。 刚才那番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拓跋宏深知这些所谓的理由,不过是为了逃离布伦纳城的束缚而摆出的托词。 然而,他身为公主之夫的这层身份却赋予了他一种特殊的权利。 孟卓可汗虽有孙子,但外孙却是头一遭,这让前者对拓跋宏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 孟卓可汗心中虽有所怀疑,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轻轻吐出一句:“原来是这样,倒也情有可原。也罢,你且退下!” 一旁的格日勒图简直听得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拓跋宏会提出更为合理的理由,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借口。 并且孟卓可汗的开脱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因此后者只能缄口不言。 “我看不如这样,”孟卓可汗看向赛罕台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赛罕,你部离布伦纳城更近,就让呼斯麦镇守布伦纳。” 一侧的那日苏原欲再言,争取一番。但看到孟卓可汗脸上的不耐烦,他也只能将话咽回肚里。 “至于厄加勒要塞,”孟卓可汗话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让莫日根部去镇守!” 他的话音一落,席间诸将皆是一片沉默。他们知道,孟卓可汗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只能默默接受。 而拓跋宏,也在这场微妙的交锋中,阴差阳错地达成了他的目的。 此刻,城主府内已经尘埃落定,诸多那颜与拓跋宏一同走出了这座巍峨的建筑。他们脚步虽然沉稳,但心中却都充满了各自的思量。 很快,几天时间飞逝而过。 赎金的速度比拓跋宏预想的要快得多,短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法瑞斯帝国的使者便如约而至,再度踏入了雷曼尔城的城门。 这让他不禁臆测,这赎金怕不是早就在临近城市备齐了? 不过那满载着诚意的黄金和割让两城的契约文书,终究还是如春日暖风,彻底吹散了孟卓可汗心中的疑虑。 200吨黄金,如此巨大的数目被精心装于箱匣之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这也预示着法瑞斯皇室对草原的妥协。 而那份割让两城的契约文书,则被郑重递到了孟卓可汗的手中。 这场战争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法瑞斯帝国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看着那文书上的字迹和章印,他终于下定了退兵的决心。 于是拓跋宏带着剩余骑兵以及分赏给他的那5000余法瑞斯奴隶,随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北归去。 这次南征几乎是全员出动,所以能分到5000奴隶已经是不小的数字了。 ………… 五月中旬。 阳光犹如一汪金色的瀑布,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洒落在翠绿的草原上,将万物染上了一层璀璨光辉。 多日未逢的暖意在这一刻席卷拓跋宏心间。 他高坐马背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璀璨的阳光在肆意挥洒,宛如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帘,将草原映衬得愈发青翠欲滴。 远处的部落大门,一个女人抱着婴儿静静地眺望着。 尽管相隔数百米,但拓跋宏的视线却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一眼就锁定了那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妻子诺敏,以及他们共同孕育的生命。 拓跋宏心中涌起一股豪情,纵马向部落飞驰而去。 乌骓马四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几个呼吸间便近了拓跋部。 诺敏轻抖着身子,用手轻拍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婴儿。 前者口中浅浅柔柔地喃着催眠曲,周围事物似乎也变得有了困意,安静了下来。 婴儿才刚睡着,泛着水蜜桃般光泽的唇瓣还在无意识的上下翕动着。偶尔发出几声呓语,静搂着他的诺敏便轻轻拍打,用纤细手指温柔的抚摸着。 “米尼乎。”(我的儿子) 诺敏一边笑着,一边将孩子递向了拓跋宏。 他身上甲胄还未卸下,有些惊慌失措地接过孩子,从马背上拽下柔软的袍子,小心翼翼地拢在胸前。 饶是如此,怀中婴儿还是被惊醒了。 他有着乌黑油亮的头发,小脸蛋随嘴唇翕动而愈发红润。 一对黑瞳完美传承了他的父亲,像小猫那样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拓跋宏,仿佛要将后者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心底。 拓跋宏下意识地伸出食指,轻轻逗弄着儿子的小手。却见儿子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指,仿佛找到了一个依靠。 婴儿的小手就将其牢牢攥紧,伸直了他胖胖的手臂,上面挤着五个小窝窝。 “嘿嘿,儿砸。” 看着逗孩子的拓跋宏,诺敏提醒了一句:“还没给他取名呢。” 拓跋宏听后,眼看着云层散开,阳光洒在儿子脸上,将其直勾勾的目光打断。 他连忙抬手,下意识护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天空。 一轮金乌高悬苍穹,金光万道,将天边染成一片金黄。 “唔,就叫拓跋晟。” 第64章 拓跋晟 若是换做他人,在孟卓可汗面前提及回家看孩子的托词,恐怕早已被他的威严所震慑,万难得到应允。 但这位拓跋宏,岂是等闲之辈? 作为蒙苏汗国最强一等那颜,博斯腾草原东部之主,塔克查沙漠形象代言人,新生代武力值ax的国民贵族偶像。 拓跋宏18岁出道,擅长射、骑、砍人、邀功等一系列高端技能。 更遑论他如今还肩负着蒙苏汗国正东部的防线任务,若再添上布伦纳城的控制权,拓跋部岂不是真正成为了汗国的半壁江山? 震惊,比台吉更像台吉的人出现了! 孟卓可汗高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炬,将拓跋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他的眼神在后者身上来回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微微皱眉,孟卓可汗再次回味着拓跋宏的请求,猛然间惊觉,若是真的应允了,这其中的种种复杂关系,还真是难以处理。 此子为人处事怎么开始低调起来? 孟卓可汗看着台下低头行礼的年轻女婿,有些捉摸不透。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这女婿是真的太想见孩子,还是太过聪明要明哲保身。 然而,在孟卓可汗的正对面,拓跋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开口有些唐突了。 刚才那番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拓跋宏深知这些所谓的理由,不过是为了逃离布伦纳城的束缚而摆出的托词。 然而,他身为公主之夫的这层身份却赋予了他一种特殊的权利。 孟卓可汗虽有孙子,但外孙却是头一遭,这让前者对拓跋宏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 孟卓可汗心中虽有所怀疑,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轻轻吐出一句:“原来是这样,倒也情有可原。也罢,你且退下!” 一旁的格日勒图简直听得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拓跋宏会提出更为合理的理由,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借口。 并且孟卓可汗的开脱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因此后者只能缄口不言。 “我看不如这样,”孟卓可汗看向赛罕台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赛罕,你部离布伦纳城更近,就让呼斯麦镇守布伦纳。” 一侧的那日苏原欲再言,争取一番。但看到孟卓可汗脸上的不耐烦,他也只能将话咽回肚里。 “至于厄加勒要塞,”孟卓可汗话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让莫日根部去镇守!” 他的话音一落,席间诸将皆是一片沉默。他们知道,孟卓可汗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只能默默接受。 而拓跋宏,也在这场微妙的交锋中,阴差阳错地达成了他的目的。 此刻,城主府内已经尘埃落定,诸多那颜与拓跋宏一同走出了这座巍峨的建筑。他们脚步虽然沉稳,但心中却都充满了各自的思量。 很快,几天时间飞逝而过。 赎金的速度比拓跋宏预想的要快得多,短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法瑞斯帝国的使者便如约而至,再度踏入了雷曼尔城的城门。 这让他不禁臆测,这赎金怕不是早就在临近城市备齐了? 不过那满载着诚意的黄金和割让两城的契约文书,终究还是如春日暖风,彻底吹散了孟卓可汗心中的疑虑。 200吨黄金,如此巨大的数目被精心装于箱匣之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这也预示着法瑞斯皇室对草原的妥协。 而那份割让两城的契约文书,则被郑重递到了孟卓可汗的手中。 这场战争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法瑞斯帝国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看着那文书上的字迹和章印,他终于下定了退兵的决心。 于是拓跋宏带着剩余骑兵以及分赏给他的那5000余法瑞斯奴隶,随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北归去。 这次南征几乎是全员出动,所以能分到5000奴隶已经是不小的数字了。 ………… 五月中旬。 阳光犹如一汪金色的瀑布,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洒落在翠绿的草原上,将万物染上了一层璀璨光辉。 多日未逢的暖意在这一刻席卷拓跋宏心间。 他高坐马背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璀璨的阳光在肆意挥洒,宛如一层薄薄的金色纱帘,将草原映衬得愈发青翠欲滴。 远处的部落大门,一个女人抱着婴儿静静地眺望着。 尽管相隔数百米,但拓跋宏的视线却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一眼就锁定了那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妻子诺敏,以及他们共同孕育的生命。 拓跋宏心中涌起一股豪情,纵马向部落飞驰而去。 乌骓马四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几个呼吸间便近了拓跋部。 诺敏轻抖着身子,用手轻拍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婴儿。 前者口中浅浅柔柔地喃着催眠曲,周围事物似乎也变得有了困意,安静了下来。 婴儿才刚睡着,泛着水蜜桃般光泽的唇瓣还在无意识的上下翕动着。偶尔发出几声呓语,静搂着他的诺敏便轻轻拍打,用纤细手指温柔的抚摸着。 “米尼乎。”(我的儿子) 诺敏一边笑着,一边将孩子递向了拓跋宏。 他身上甲胄还未卸下,有些惊慌失措地接过孩子,从马背上拽下柔软的袍子,小心翼翼地拢在胸前。 饶是如此,怀中婴儿还是被惊醒了。 他有着乌黑油亮的头发,小脸蛋随嘴唇翕动而愈发红润。 一对黑瞳完美传承了他的父亲,像小猫那样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拓跋宏,仿佛要将后者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心底。 拓跋宏下意识地伸出食指,轻轻逗弄着儿子的小手。却见儿子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指,仿佛找到了一个依靠。 婴儿的小手就将其牢牢攥紧,伸直了他胖胖的手臂,上面挤着五个小窝窝。 “嘿嘿,儿砸。” 看着逗孩子的拓跋宏,诺敏提醒了一句:“还没给他取名呢。” 拓跋宏听后,眼看着云层散开,阳光洒在儿子脸上,将其直勾勾的目光打断。 他连忙抬手,下意识护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天空。 一轮金乌高悬苍穹,金光万道,将天边染成一片金黄。 “唔,就叫拓跋晟。” 第65章 灯塔 班夫堡港口,北边。 有一座静静矗立在苍茫海面上的老旧灯塔,它与海岸线之间隔着二十海里的浩渺。 海风轻拂,带起丝丝凉意。 穆罗尼亚国鸟之一的海鸥,自由自在地在这片天空中翱翔。 它们偶尔降落于此,为这座孤独的灯塔带来一丝生机。 灯塔的底座,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海浪的不断冲刷,已然变得残破不堪。 最外层的石砖早已脱落,露出了内部的石质,沟壑里长满了奇形怪状的藻类,既像是岁月的痕迹,又像是生命的顽强。 整座灯塔,就像是一只脚踏进坟墓里的垂暮老人,虽然摇摇欲坠,却依然屹立不倒。 小小的一块岛上,有着为数不多的落脚点。 上了年纪的守塔人躺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那椅子的扶手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一坐下去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像在诉说着它的沧桑。 老人的胡须被梳理得很是齐整,身上的亚麻袍洗得发白,没有任何一丝褶皱。 尽管他竭力保持体面,但常年驻扎灯塔上,自然也习惯了生食鱼肉,因此身上浓重的鱼腥味却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午后。 海风轻抚,和煦的阳光洒在塔尖。 守塔人靠在木椅上,双目无神地凝视着天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看着那些在海面上自由翱翔的海鸥,守塔人心中涌起一股羡慕之情。 曾几何时,他也想像那些海鸥一样,顶着狂风与海浪勇敢地活着,最后在与大海的较量中,傲慢地死去。 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他只能守在这座老旧灯塔里,孤独地度过余生。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咸腥和凉意。 “老喽,老喽……” 守塔人轻轻叹息一声。 海风带着咸湿而刺鼻的鱼腥味,呼啸着掠过二十海里外的码头,仿佛在诉说着这片海域的沧桑无情。 每天都有远航的渔船一艘艘地离去,可给他留下任何一丝温暖的却少之又少。 守塔人年轻时也曾是个身强力壮的水手,可谁能抵得过这几十载的风吹日晒?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遗憾,这副曾经强健的躯体,如今已经衰老到了这种地步。 垂暮的守塔人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根卷烟。 他深吸一口,烟圈在冷风中飘散,带着几分寂寥与无奈。 在烟圈的正中心,守塔人的视线逐渐凝聚,直至捕捉到远处那艘帆船。 它暗得深邃,若是天色有变,恐怕难以辨别它究竟是船,还是悄然漂浮在茫茫海面上的幽灵。 这艘船桅杆高耸入云,顶端飘扬着一面令人胆寒的海盗旗。 同样也是黑得如深渊,两柄白色弯刀之上还绣着一颗狰狞的白骷髅头,仿佛在狞笑着宣告它的身份。 守塔人远远地望着它,脸上神情复杂。 这艘船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杰克船长的黑珍珠号。 自从杰克船长“叛逃”之后,每一次黑珍珠号的出现,都意味着这片海域又将掀起一场风波。 他从木椅上缓缓站起,喃喃自语道:“又来了……” 海风呼啸着吹过,带着咸涩的海水味,吹得薄帆猎猎作响。 黑珍珠号迅速逼近了灯塔,它的船身在海浪中起伏不定,仿佛一头饥饿猛兽盯上了它的猎物。 在船头,一名男子迎风而立。他的长发在海风中乱舞,头戴一顶海盗头巾,显得狂野而不羁。 他的胡须浓密而杂乱,如同海上的礁石般坚韧,眼神锐利而深邃。 “嘿,老家伙!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是杰克船长,独此一家,如假包换。” 杰克船长大声喊道,他声音洪亮有力,仿佛能穿透海风,直达守塔人的耳中。 只见他一只手押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探出船头,向守塔人展示着他的“战果”。 后者一眼就认出了那颗脑袋的身份,是某位经常出海的商号掌舵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无奈:“杰克啊杰克,你胆子太大了,快走!” 他颤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杰克船长哈哈大笑,只是挥手示意麾下的水手拉动缆绳,将一袋粮食送到了小岛边。 “穆罗尼亚都乱套喽!罗纳尔那家伙自顾不暇,哪里还管的到我?哈哈!” 杰克船长大笑道,声音中满是狂妄不羁。 见守塔人满脸忧虑地看着自己,杰克船长张开嘴,露出金牙笑道:“我走了,老家伙,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你。”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感受着杯中如血般的液体,在慢慢酝酿香甜。 旋即再次一挥手,珍珠号就破开风浪,消失在守塔人的视野中。 …… 黑珍珠号上。 一个个隶属于杰克船长的水手兼海盗们,正在收拢抢来的物资。 有些则在清洗甲板,甲板缝隙里还残留着不久前搏斗后留下的血迹。 “一个个嘴倒是很硬么?” “默塔,给他们长长记性!” 在黑珍珠号的船首处,水手长默塔闻声而动。 他走到一个被绳索紧缚的男子面前,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踢下船去。 随即,默塔命令几个水手,合力拖着一根粗壮的长绳,从左舷迅速跑到右舷。 这个被束缚住的男人,在此过程中被他们从水底穿过黑珍珠号那坚硬无比的、被寄生藤壶缠绕的龙骨,紧接着从另一侧被狠狠拽出水面。 男人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拖过了一堆尖锐的硬石,痛楚传遍全身。 他的身体在绳索拖拽下,划开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他刚刚浮出水面,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不等他喘上一口气,又被无情地拖向了另一侧。 经过数次往返,男子的肌肉已被藤壶割得支离破碎,像是被风暴肆虐过的岛屿,满目疮痍。就连船头附近的海水,也被他流淌出的鲜血染成了深重的红色。 周围的海盗们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而杰克船长则站在船头,海风轻轻吹拂着他的长发和衣角。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第65章 灯塔 班夫堡港口,北边。 有一座静静矗立在苍茫海面上的老旧灯塔,它与海岸线之间隔着二十海里的浩渺。 海风轻拂,带起丝丝凉意。 穆罗尼亚国鸟之一的海鸥,自由自在地在这片天空中翱翔。 它们偶尔降落于此,为这座孤独的灯塔带来一丝生机。 灯塔的底座,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海浪的不断冲刷,已然变得残破不堪。 最外层的石砖早已脱落,露出了内部的石质,沟壑里长满了奇形怪状的藻类,既像是岁月的痕迹,又像是生命的顽强。 整座灯塔,就像是一只脚踏进坟墓里的垂暮老人,虽然摇摇欲坠,却依然屹立不倒。 小小的一块岛上,有着为数不多的落脚点。 上了年纪的守塔人躺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那椅子的扶手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一坐下去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像在诉说着它的沧桑。 老人的胡须被梳理得很是齐整,身上的亚麻袍洗得发白,没有任何一丝褶皱。 尽管他竭力保持体面,但常年驻扎灯塔上,自然也习惯了生食鱼肉,因此身上浓重的鱼腥味却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午后。 海风轻抚,和煦的阳光洒在塔尖。 守塔人靠在木椅上,双目无神地凝视着天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看着那些在海面上自由翱翔的海鸥,守塔人心中涌起一股羡慕之情。 曾几何时,他也想像那些海鸥一样,顶着狂风与海浪勇敢地活着,最后在与大海的较量中,傲慢地死去。 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他只能守在这座老旧灯塔里,孤独地度过余生。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咸腥和凉意。 “老喽,老喽……” 守塔人轻轻叹息一声。 海风带着咸湿而刺鼻的鱼腥味,呼啸着掠过二十海里外的码头,仿佛在诉说着这片海域的沧桑无情。 每天都有远航的渔船一艘艘地离去,可给他留下任何一丝温暖的却少之又少。 守塔人年轻时也曾是个身强力壮的水手,可谁能抵得过这几十载的风吹日晒?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遗憾,这副曾经强健的躯体,如今已经衰老到了这种地步。 垂暮的守塔人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根卷烟。 他深吸一口,烟圈在冷风中飘散,带着几分寂寥与无奈。 在烟圈的正中心,守塔人的视线逐渐凝聚,直至捕捉到远处那艘帆船。 它暗得深邃,若是天色有变,恐怕难以辨别它究竟是船,还是悄然漂浮在茫茫海面上的幽灵。 这艘船桅杆高耸入云,顶端飘扬着一面令人胆寒的海盗旗。 同样也是黑得如深渊,两柄白色弯刀之上还绣着一颗狰狞的白骷髅头,仿佛在狞笑着宣告它的身份。 守塔人远远地望着它,脸上神情复杂。 这艘船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杰克船长的黑珍珠号。 自从杰克船长“叛逃”之后,每一次黑珍珠号的出现,都意味着这片海域又将掀起一场风波。 他从木椅上缓缓站起,喃喃自语道:“又来了……” 海风呼啸着吹过,带着咸涩的海水味,吹得薄帆猎猎作响。 黑珍珠号迅速逼近了灯塔,它的船身在海浪中起伏不定,仿佛一头饥饿猛兽盯上了它的猎物。 在船头,一名男子迎风而立。他的长发在海风中乱舞,头戴一顶海盗头巾,显得狂野而不羁。 他的胡须浓密而杂乱,如同海上的礁石般坚韧,眼神锐利而深邃。 “嘿,老家伙!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是杰克船长,独此一家,如假包换。” 杰克船长大声喊道,他声音洪亮有力,仿佛能穿透海风,直达守塔人的耳中。 只见他一只手押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探出船头,向守塔人展示着他的“战果”。 后者一眼就认出了那颗脑袋的身份,是某位经常出海的商号掌舵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无奈:“杰克啊杰克,你胆子太大了,快走!” 他颤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杰克船长哈哈大笑,只是挥手示意麾下的水手拉动缆绳,将一袋粮食送到了小岛边。 “穆罗尼亚都乱套喽!罗纳尔那家伙自顾不暇,哪里还管的到我?哈哈!” 杰克船长大笑道,声音中满是狂妄不羁。 见守塔人满脸忧虑地看着自己,杰克船长张开嘴,露出金牙笑道:“我走了,老家伙,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你。”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感受着杯中如血般的液体,在慢慢酝酿香甜。 旋即再次一挥手,珍珠号就破开风浪,消失在守塔人的视野中。 …… 黑珍珠号上。 一个个隶属于杰克船长的水手兼海盗们,正在收拢抢来的物资。 有些则在清洗甲板,甲板缝隙里还残留着不久前搏斗后留下的血迹。 “一个个嘴倒是很硬么?” “默塔,给他们长长记性!” 在黑珍珠号的船首处,水手长默塔闻声而动。 他走到一个被绳索紧缚的男子面前,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踢下船去。 随即,默塔命令几个水手,合力拖着一根粗壮的长绳,从左舷迅速跑到右舷。 这个被束缚住的男人,在此过程中被他们从水底穿过黑珍珠号那坚硬无比的、被寄生藤壶缠绕的龙骨,紧接着从另一侧被狠狠拽出水面。 男人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拖过了一堆尖锐的硬石,痛楚传遍全身。 他的身体在绳索拖拽下,划开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他刚刚浮出水面,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不等他喘上一口气,又被无情地拖向了另一侧。 经过数次往返,男子的肌肉已被藤壶割得支离破碎,像是被风暴肆虐过的岛屿,满目疮痍。就连船头附近的海水,也被他流淌出的鲜血染成了深重的红色。 周围的海盗们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而杰克船长则站在船头,海风轻轻吹拂着他的长发和衣角。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第66章 船规 “咩~” 一声轻微的羊鸣在船舱的某个房间中回荡,打破了一时宁静。 一个男人隐匿在阴影中,身影若隐若现,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将身子抵在一只黄羊的身后,像是寻找着某种依靠。 嘴里还喃喃低语着,声音细微而温柔:“宝贝儿……” 那语气中充满了宠溺,仿佛在与一个亲密无间的伴侣低语。 “呜~”黄羊也发出了一声回应,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男人收拾着凌乱的衣摆,将裤带束紧,然后顺手摸了摸柔顺的黄羊毛,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太久。 “嘭嘭!” 突然,房门被重重敲响,声音在空旷的船舱中回荡。 “比利!比利!” 男人一惊,赶紧从桌上抓起一件东西,藏在了身后。 十秒钟后,房间门被缓缓开启。 水手长默塔满脸疑色地站在门口,他的目光越过水手比利,在房间内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名为比利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慌乱,抬头面对默塔笑道:“哦!默塔,正如你所见,我只是想挤点羊奶喝。” 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羊奶。 默塔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杯子里的羊奶,又看了看正面朝着他的母羊和地上撒了一地的羊奶,显然是比利的杰作。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贪嘴的家伙,你要我说多少遍,厨房里有羊奶,去找罗根要,他会给你的。” 比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道:“这不是听说现挤的羊奶更新鲜吗?而且……我觉得这头羊的羊奶特别好喝。” 他指了指那只耳朵处有黑斑的母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默塔看着比利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每次都是它,这头羊的羊奶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再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正色道:“把羊牵回去,船长要在甲板上发话了。” 比利赶紧点头应道:“是是是,我这就牵回去。” 说着,他牵起黄羊的绳子,准备离开房间。 然而在临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默塔一眼,低声道:“那个……还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默塔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鼻腔发出一声回应:“嗯。” 算是答应了比利的请求。 比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牵着黄羊离开了房间。 ………… 两人走上甲板。 船头的空旷处,珍珠号上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此,围成一圈。 “好了好了,都给我竖起耳朵来。” 杰克船长一声令下,新船员们立刻收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看向他。 这些已经被松开手脚的俘虏现在已经成为了黑珍珠号的一员。 “这艘黑珍珠号上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新面孔了。” 杰克船长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至于我,想必你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传闻? 没错,我就是杰克·罗伯茨,这艘船的主人,你们的船长。” 杰克船长扫视了一圈这些还在懵懂中的新成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虽然我不认识你们每一个人,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们讲讲我们黑珍珠号上的规矩。” “默塔,打开船规手册!” “好的,头儿!” 他一声令下,默塔立刻恭敬地将木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卷着的船规手册。 手册上只寥寥几行字,却凝聚了黑珍珠号这些时日来严格遵守的标准制度。 默塔大声诵读道:“规矩一,禁止在黑珍珠号上打斗。”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回荡在甲板上。 十几个新船员对视一眼,脸上明显舒了口气。如果这群人真的不会霸凌新人的话,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顶好的消息。 船规手册如此精简,是因为当初帮杰克撰写的人只认得这么多字。 所以他不得不耐心讲解道:“不准打斗,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伙计,应该相互尊重。如果你们有什么恩怨,等上岸后再去解决,不要在船上动手。” 对此侧耳倾听的新船员们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心里寻思,难道你打劫就友好了? “这样很容易就丢掉一只眼睛,对扎克?” 杰克船长看向一旁,“独眼”扎克是自他被通缉以来,击败其他海盗船后降服的一位精壮水手。 在老船员的哄笑声中,扎克带着独龙眼罩,歪戴着水手帽,脸上却没有一丝气恼:“头儿,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有我在,右舷永远安全。” 杰克船长笑着在他肩上轻拍,对新船员们继续道: “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争执,最好像个绅士一样在岸上解决。我们虽然是海盗,但也是有规矩的海盗,明白了吗?” “明白!” 回应他的,是新船员们的齐声呐喊。 杰克船长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默塔继续诵读下一条规矩:“规矩二,禁止在船上赌博。”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这些新船员们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失望。 他们投降的原因,一是除了已经见识到这群黑珍珠号上的狠人有着足够残忍的手段,所以不得不降。 二来,他们原以为可以在船上找个乐子,没想到这愿望这么快就破灭了。 “我不想在船上看见任何人赌博!”杰克船长将每个新人的脸扫视完后,又跟船上的其他成员一一对视。 “各位,把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如果你们看好自己的钱,它们就不会跑,对吗?” 他微微一顿,然后示意默塔继续念道:“规矩三,临阵脱逃者,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口中吐出的冰冷剑锋,直指人心。 “这个就不用多讲了,但凡临阵脱逃的,我都会亲自送他上路,下一条。” 杰克船长的声音中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们明白这个应当是铁律,无人能够违背。 第66章 船规 “咩~” 一声轻微的羊鸣在船舱的某个房间中回荡,打破了一时宁静。 一个男人隐匿在阴影中,身影若隐若现,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将身子抵在一只黄羊的身后,像是寻找着某种依靠。 嘴里还喃喃低语着,声音细微而温柔:“宝贝儿……” 那语气中充满了宠溺,仿佛在与一个亲密无间的伴侣低语。 “呜~”黄羊也发出了一声回应,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男人收拾着凌乱的衣摆,将裤带束紧,然后顺手摸了摸柔顺的黄羊毛,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太久。 “嘭嘭!” 突然,房门被重重敲响,声音在空旷的船舱中回荡。 “比利!比利!” 男人一惊,赶紧从桌上抓起一件东西,藏在了身后。 十秒钟后,房间门被缓缓开启。 水手长默塔满脸疑色地站在门口,他的目光越过水手比利,在房间内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名为比利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慌乱,抬头面对默塔笑道:“哦!默塔,正如你所见,我只是想挤点羊奶喝。” 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羊奶。 默塔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杯子里的羊奶,又看了看正面朝着他的母羊和地上撒了一地的羊奶,显然是比利的杰作。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贪嘴的家伙,你要我说多少遍,厨房里有羊奶,去找罗根要,他会给你的。” 比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道:“这不是听说现挤的羊奶更新鲜吗?而且……我觉得这头羊的羊奶特别好喝。” 他指了指那只耳朵处有黑斑的母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默塔看着比利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每次都是它,这头羊的羊奶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再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正色道:“把羊牵回去,船长要在甲板上发话了。” 比利赶紧点头应道:“是是是,我这就牵回去。” 说着,他牵起黄羊的绳子,准备离开房间。 然而在临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默塔一眼,低声道:“那个……还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默塔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鼻腔发出一声回应:“嗯。” 算是答应了比利的请求。 比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牵着黄羊离开了房间。 ………… 两人走上甲板。 船头的空旷处,珍珠号上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此,围成一圈。 “好了好了,都给我竖起耳朵来。” 杰克船长一声令下,新船员们立刻收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看向他。 这些已经被松开手脚的俘虏现在已经成为了黑珍珠号的一员。 “这艘黑珍珠号上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新面孔了。” 杰克船长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至于我,想必你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传闻? 没错,我就是杰克·罗伯茨,这艘船的主人,你们的船长。” 杰克船长扫视了一圈这些还在懵懂中的新成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虽然我不认识你们每一个人,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们讲讲我们黑珍珠号上的规矩。” “默塔,打开船规手册!” “好的,头儿!” 他一声令下,默塔立刻恭敬地将木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卷着的船规手册。 手册上只寥寥几行字,却凝聚了黑珍珠号这些时日来严格遵守的标准制度。 默塔大声诵读道:“规矩一,禁止在黑珍珠号上打斗。”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回荡在甲板上。 十几个新船员对视一眼,脸上明显舒了口气。如果这群人真的不会霸凌新人的话,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顶好的消息。 船规手册如此精简,是因为当初帮杰克撰写的人只认得这么多字。 所以他不得不耐心讲解道:“不准打斗,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伙计,应该相互尊重。如果你们有什么恩怨,等上岸后再去解决,不要在船上动手。” 对此侧耳倾听的新船员们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心里寻思,难道你打劫就友好了? “这样很容易就丢掉一只眼睛,对扎克?” 杰克船长看向一旁,“独眼”扎克是自他被通缉以来,击败其他海盗船后降服的一位精壮水手。 在老船员的哄笑声中,扎克带着独龙眼罩,歪戴着水手帽,脸上却没有一丝气恼:“头儿,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有我在,右舷永远安全。” 杰克船长笑着在他肩上轻拍,对新船员们继续道: “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争执,最好像个绅士一样在岸上解决。我们虽然是海盗,但也是有规矩的海盗,明白了吗?” “明白!” 回应他的,是新船员们的齐声呐喊。 杰克船长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默塔继续诵读下一条规矩:“规矩二,禁止在船上赌博。”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这些新船员们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失望。 他们投降的原因,一是除了已经见识到这群黑珍珠号上的狠人有着足够残忍的手段,所以不得不降。 二来,他们原以为可以在船上找个乐子,没想到这愿望这么快就破灭了。 “我不想在船上看见任何人赌博!”杰克船长将每个新人的脸扫视完后,又跟船上的其他成员一一对视。 “各位,把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如果你们看好自己的钱,它们就不会跑,对吗?” 他微微一顿,然后示意默塔继续念道:“规矩三,临阵脱逃者,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口中吐出的冰冷剑锋,直指人心。 “这个就不用多讲了,但凡临阵脱逃的,我都会亲自送他上路,下一条。” 杰克船长的声音中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们明白这个应当是铁律,无人能够违背。 第67章 海盗论 杰克船长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恶:“规矩四,若有人犯下窃取同伴财物的偷盗之罪,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他遗弃在荒岛之上。” “仅留一壶清水,一把利刃。孤岛上尽是荒凉,无树木可蔽日,无食物可充饥。” “等待那罪人的,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在饥饿与绝望的深渊中挣扎,渐渐失去生命的热度; 要么自行了断,用那利刃割断生命的绳索,以求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 杰克船长接过默塔手中的船规手册,手指轻轻滑过那泛黄的纸张,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规矩五,船上的所有事情,我们都将通过投票来决定。” “只要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们就不会去做。在这里,没有人会被强迫。” 谈及财宝,杰克船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那些财宝,自然是人人有份,均分无疑。” “记住,我们虽然是海盗,但我们是讲规矩的海盗。不要因为财宝分配不均而争吵,那只会让我们自相残杀。” “有异议吗?” 杰克船长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新面孔。 新船员们纷纷摇头,仿佛拨浪鼓一般,附和道:“没有异议,头儿。”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开始习惯并接受了这个称呼,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接受成为黑珍珠号上的一员。 均分财物?这是海盗该做的事吗? 新船员们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些疑惑。 然而,当他们回想曾听说过的海盗,无一例外都是贪婪而残忍的。但眼前的杰克船长,却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新船员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们回忆起那位已然身死、曾经苛刻对待他们的旧雇主。 之前可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尊重和平等,而现在,他们竟然对成为海盗的前景产生了一丝憧憬。 杰克船长继续道:“规矩六,每晚八点之后,除了值班的伙计,全都滚去船舱睡觉。” “前一天熬夜,第二天就会萎靡不振。我不想看到有人在战斗时筋疲力尽,明白吗?” “遵命,头儿!” “好了,就这六点,只要你们能遵守船上的规则,我能保证承诺的每件事都能实现。” 杰克船长将船规手册重新卷起:“散了!” ………… 大副威尔克,水手长默塔,操纵抛石机的炮手诺顿,还有不久前新招的舵手格雷文。 这些都是杰克船长麾下的核心成员,此刻正围坐在船长室那张斑驳的小桌旁。 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进船长室。 桌上,那瓶珍贵的卡莱亚朗姆酒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用卡莱亚王国的野甘蔗制成的一款蒸馏酒。 它的口感甜润、芬芳馥郁,再加上来自别的国家,所以在黑珍珠号上数量稀缺,是杰克船长珍藏的佳酿。 格雷文,这位曾是海盗的舵手率先打破了沉默:“头儿,咱们船上现在有56人了,人手越发充裕,我觉得咱们得再抢一艘船来,扩充下咱们的舰队。” 他操纵着船舵,声音向身后传去。 炮手诺顿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都怪我,上次那艘商船,本可以留下它的。但我一时手痒,用抛石机把它击沉了。” “要是留着它,稍微改造一下,也能成为咱们的武装力量。” 大副威尔克拍了拍诺顿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诺顿。你那抛石机打得可是精准无比,换了我,未必能有那本事。头儿可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自有打算。” 默塔在一旁看着杰克船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有话想说。 杰克船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默塔,你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默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开口道:“船长,我刚才在船舱里看到比利把母羊牵进了他的房间……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杰克船长闻言,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随他去。航海生活本就枯燥,他们需要找点乐子。只要不影响航行和纪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威尔克闻言,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哦!反正在下船前,我是不会吃那羊肉了,味儿太大。” 然而,诺顿却对另一个问题更为关心:“头儿,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遇到的海盗船上,几乎都没有女人的身影? “不会,诺顿,我以为你一直清楚呢,怎么到现在才问?” 格雷文作为海盗出身的舵手,代杰克船长向他回复道:“船上是一定不能有女人的,这是海盗门的共识。” “在长期枯燥的航海生活中,女人将会是船上的稀有资源。” “一旦引起船员们的争风吃醋,马上就会发生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甚至会引起船上内斗。” “这个风险,我想所有海盗船都承受不了。一般在海盗船上强暴女俘虏,是等同于怯战的大罪,会被立即处死。” 杰克船长点点头:“他说的没错,任何女人的存在,都是海盗船上非常不确定的因素,这样的导火索还没开始就必须要掐掉。” “还有个问题,头儿。为什么扎克那样的的卡莱亚奴隶在我们收编之前也能成为海盗船上自由身的船员? 我们以后也会像别的海盗那样招募更多卡莱亚人吗?” 诺顿吐出了这个他心里最过意不去的问题。毕竟卡莱亚人在他们眼中根本没有地位,性命跟一条猪狗差不多。 杰克船长一听这话,面色凝重:“既然上了我的船。大家一起刀头舔血,一起大块吃肉,大秤分金。 黑珍珠号作为一个集体,我急需各个方面的人才。 那话怎么说来着,哦!追逐最低成本下的最高收益。” “这话可不像您能说出来的,头儿。” “是啊,这个观念我以前也有所疑惑,不过那位大人在航途中与我探讨了很多关于奴隶和海盗的事,也教会了我很多。” 杰克回忆起几年前从奴顿城返回班夫堡的那段旅途,感慨万千:“放下心里的成见。 你们想想,要是将他们视做奴隶,至少要派几个人盯着他们,我们有这么多人手吗?” “完全发挥战斗力才是我们作为海盗的核心利益。” “拿海盗旗举个例子,震慑才是它的唯一作用,能够兵不血刃地恐吓住敌人,谁还会拿命去搏杀?” “我明白了。” 默塔闻言往西边远远看了一眼,怪不得自家黑珍珠号上的骷髅头下不是两根交叉的骨头,而是两柄弯刀,原来是头儿受了那位大人影响。 第67章 海盗论 杰克船长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恶:“规矩四,若有人犯下窃取同伴财物的偷盗之罪,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他遗弃在荒岛之上。” “仅留一壶清水,一把利刃。孤岛上尽是荒凉,无树木可蔽日,无食物可充饥。” “等待那罪人的,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在饥饿与绝望的深渊中挣扎,渐渐失去生命的热度; 要么自行了断,用那利刃割断生命的绳索,以求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 杰克船长接过默塔手中的船规手册,手指轻轻滑过那泛黄的纸张,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规矩五,船上的所有事情,我们都将通过投票来决定。” “只要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们就不会去做。在这里,没有人会被强迫。” 谈及财宝,杰克船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那些财宝,自然是人人有份,均分无疑。” “记住,我们虽然是海盗,但我们是讲规矩的海盗。不要因为财宝分配不均而争吵,那只会让我们自相残杀。” “有异议吗?” 杰克船长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新面孔。 新船员们纷纷摇头,仿佛拨浪鼓一般,附和道:“没有异议,头儿。”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开始习惯并接受了这个称呼,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接受成为黑珍珠号上的一员。 均分财物?这是海盗该做的事吗? 新船员们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些疑惑。 然而,当他们回想曾听说过的海盗,无一例外都是贪婪而残忍的。但眼前的杰克船长,却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新船员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们回忆起那位已然身死、曾经苛刻对待他们的旧雇主。 之前可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尊重和平等,而现在,他们竟然对成为海盗的前景产生了一丝憧憬。 杰克船长继续道:“规矩六,每晚八点之后,除了值班的伙计,全都滚去船舱睡觉。” “前一天熬夜,第二天就会萎靡不振。我不想看到有人在战斗时筋疲力尽,明白吗?” “遵命,头儿!” “好了,就这六点,只要你们能遵守船上的规则,我能保证承诺的每件事都能实现。” 杰克船长将船规手册重新卷起:“散了!” ………… 大副威尔克,水手长默塔,操纵抛石机的炮手诺顿,还有不久前新招的舵手格雷文。 这些都是杰克船长麾下的核心成员,此刻正围坐在船长室那张斑驳的小桌旁。 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进船长室。 桌上,那瓶珍贵的卡莱亚朗姆酒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用卡莱亚王国的野甘蔗制成的一款蒸馏酒。 它的口感甜润、芬芳馥郁,再加上来自别的国家,所以在黑珍珠号上数量稀缺,是杰克船长珍藏的佳酿。 格雷文,这位曾是海盗的舵手率先打破了沉默:“头儿,咱们船上现在有56人了,人手越发充裕,我觉得咱们得再抢一艘船来,扩充下咱们的舰队。” 他操纵着船舵,声音向身后传去。 炮手诺顿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都怪我,上次那艘商船,本可以留下它的。但我一时手痒,用抛石机把它击沉了。” “要是留着它,稍微改造一下,也能成为咱们的武装力量。” 大副威尔克拍了拍诺顿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诺顿。你那抛石机打得可是精准无比,换了我,未必能有那本事。头儿可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自有打算。” 默塔在一旁看着杰克船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有话想说。 杰克船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默塔,你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默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开口道:“船长,我刚才在船舱里看到比利把母羊牵进了他的房间……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杰克船长闻言,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随他去。航海生活本就枯燥,他们需要找点乐子。只要不影响航行和纪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威尔克闻言,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哦!反正在下船前,我是不会吃那羊肉了,味儿太大。” 然而,诺顿却对另一个问题更为关心:“头儿,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遇到的海盗船上,几乎都没有女人的身影? “不会,诺顿,我以为你一直清楚呢,怎么到现在才问?” 格雷文作为海盗出身的舵手,代杰克船长向他回复道:“船上是一定不能有女人的,这是海盗门的共识。” “在长期枯燥的航海生活中,女人将会是船上的稀有资源。” “一旦引起船员们的争风吃醋,马上就会发生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甚至会引起船上内斗。” “这个风险,我想所有海盗船都承受不了。一般在海盗船上强暴女俘虏,是等同于怯战的大罪,会被立即处死。” 杰克船长点点头:“他说的没错,任何女人的存在,都是海盗船上非常不确定的因素,这样的导火索还没开始就必须要掐掉。” “还有个问题,头儿。为什么扎克那样的的卡莱亚奴隶在我们收编之前也能成为海盗船上自由身的船员? 我们以后也会像别的海盗那样招募更多卡莱亚人吗?” 诺顿吐出了这个他心里最过意不去的问题。毕竟卡莱亚人在他们眼中根本没有地位,性命跟一条猪狗差不多。 杰克船长一听这话,面色凝重:“既然上了我的船。大家一起刀头舔血,一起大块吃肉,大秤分金。 黑珍珠号作为一个集体,我急需各个方面的人才。 那话怎么说来着,哦!追逐最低成本下的最高收益。” “这话可不像您能说出来的,头儿。” “是啊,这个观念我以前也有所疑惑,不过那位大人在航途中与我探讨了很多关于奴隶和海盗的事,也教会了我很多。” 杰克回忆起几年前从奴顿城返回班夫堡的那段旅途,感慨万千:“放下心里的成见。 你们想想,要是将他们视做奴隶,至少要派几个人盯着他们,我们有这么多人手吗?” “完全发挥战斗力才是我们作为海盗的核心利益。” “拿海盗旗举个例子,震慑才是它的唯一作用,能够兵不血刃地恐吓住敌人,谁还会拿命去搏杀?” “我明白了。” 默塔闻言往西边远远看了一眼,怪不得自家黑珍珠号上的骷髅头下不是两根交叉的骨头,而是两柄弯刀,原来是头儿受了那位大人影响。 第68章 自由 “嘿,伙计!” “来,干上一杯!” 带着几分豪爽不羁,两位水手在甲板上并肩而坐。 他们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啤酒桶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散发出淡淡的麦芽香气。 整艘黑珍珠号上,除了那几位坚守岗位的轮值水手和舵手外,其余的船员们大多已抱着酒瓶,醉意朦胧。 他们这群人作为海盗,与训练有素的穆罗尼亚帝国近海巡逻队截然不同。 在海盗们的生活中,饮酒纵乐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一种释放内心狂野的方式。 然而这种放纵背后,却隐藏着他们身为海盗的无奈。 黑珍珠号的底层船舱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弥漫开来,足以让人皱眉。 无论是商船、海盗船,似乎都难以逃脱这股恶臭的侵袭。 在茫茫大海上,水手们的生活水平其实与陆地上的奴隶相差无几。 那些长满蛆虫的黑面包、难以长期保存的饮用水,还有因医疗条件恶劣而无法诊治的病症,如痢疾、胃病、肺痨和坏血病等,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们的身体。 作为海盗,他们鲜有能安心停靠的港口,因此淡水成了船上最为稀缺的资源。 海水虽浩渺无垠,却无法饮用,即便是海上难得的雨水,也必然带着海水的咸涩。 无法从港口补充食物和饮水,岛屿上的资源又有限,海盗们只能依靠劫掠为生。 那些满载美酒的商船,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完美猎物,甚至要比其他货物还要诱人。 量大而又便宜的啤酒不仅可以用来畅饮,还能作为压舱石,保持船只的吃水深度,替代数量稀缺的淡水桶。 海风掠过空旷的甲板,将酒味弥漫开来,这里完全不同于恶臭的船舱。 “呜~总算能换个口味了。” 只见一名水手伸出手,粗糙的掌心紧握住了餐盘一角的全麦面包。 他轻轻地将面包蘸入由鹰嘴豆和羊肉炖煮而成的黏糊汤中。 浓郁的肉香与豆香交织在一起,让他简直垂涎欲滴。大口咬下,那蘸了肉汤的面包在其口中散发出令人陶醉的香气。 水手满足地咀嚼着,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他朝着一旁的同伴笑道:“这味道,真是比那该死的黑面包好多了。那玩意,爱谁吃谁吃!” “哼,你得意什么?等过几天这批抢来的粮食吃光了,看你怎么办?”旁边的水手闻言,嗤之以鼻地撇嘴道,“哎…… ‘黑头蛆吃起来凉凉的,不像象鼻虫那样苦涩’这话也不知是谁说的。” 无论是对于海盗还是海商来说,黑面包都是水手们的重要主食。锯末、泥土、碎石子是它的重要添加剂,这些小料对水手们的牙齿构成了挑战。 尽管黑面包在刚出炉时,味道还算不错,但是水手们能吃到的黑面包同样也是保存好久的存货,其硬度都能拿来砸核桃了。 他们必须把黑面包泡着水吃,要不然很难咽下肚,更别说它还会生虫了。 所以,但凡是黑珍珠号上的水手,牙齿或多或少都有残缺。即便是杰克船长,也镶了颗金牙代替残牙。 相比于这些主食,水手们偶尔分到的咸肉块,情况也不容乐观,同样会出现腐败生蛆的现象。 对此,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咬着牙吃下肚。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眷顾着这群勇敢的家伙。最近的一次劫掠,让黑珍珠号的船舱重新堆积起了丰富的战利品。 他们明白,这些食物的保质期并不长久,所以必须在腐败之前将其消耗殆尽。 于是,眼前这场狂欢般的盛宴在船上展开。水手们尽情享用着美食,笑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此前所有的困苦与艰辛都抛诸脑后。 有支出,有收入,这才是一伙积极乐观的海盗应该做的事。 这样的生活,虽然充满了不确定和危险,却也充满了自由与激情。 起码不会像那些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奴一样,每天掰着麦饼向天祷告,只求在睡着前肚子不再咕咕作响。 可能这才是他们宁愿离开陆地上的安稳生活,也要在海上漂泊的原因。 杰克船长对此深有体会,他推开船长室的木门,摇晃着手上的酒杯。 “小伙子们,敞开肚子吃!” 大副威尔克从他身后走出,紧接着默塔、诺顿也相继而出。 诺顿特意举着酒杯找扎克碰了一杯,这样后者受宠若惊。 杰克船长站在船头,目光远眺着空旷的海平面,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似乎在回忆着过往的种种。 “自由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他张开手掌,感受风在指尖划过,“就像风一样……” ………… 法瑞斯帝国,美斯特城。 今日的圣殿教堂,与往日无异,仍旧是那样庄重肃穆。 然而,主教堂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仿佛有一种无形压力在空气中弥漫。 “就差一点啊……”低沉的声音在教堂的角落响起,带着无尽的不甘。 “是啊,只差一步我们就踏入丹德莱克了。攻下坎特伯城后,我多次提议圣殿骑士团进攻内波尔城,都被一一驳回。” 开口之人是那名苍髯白发的区域主教。 “教主,安格斯明显对我们有所提防。” 他继续开口,眼神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三殿下的实力终究不足。罢了,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继续低调下去。” “有些圣殿骑士喝下的‘血腥玛利亚’太多,回来后身体萎靡到极点,尽管一时半会还死不掉,但也已经废了。” “终究是会有代价的……” 耶和华全身笼罩在象征圣洁的纯白色罩袍内,思索片刻便开口道:“重新选拔新的圣殿骑士,既然陛下限制了骑士团500的人数,我们当然需要最强的一批。” “哦对了,告诉那些即将凋零的战士,让他们不必自责。他们是为圣主献出了力量,死后必然有进入英灵殿的资格。” “遵命,教主。” 耶和华抬头,失神地看着圣殿教堂的透明穹顶。 他摊开手掌,教堂里无风无浪,只有阳光洒在纯白色的地砖上。 在这里,阴暗无所遁形。 耶和华喃喃自语:“自由啊,真是种奢侈的东西……” 第68章 自由 “嘿,伙计!” “来,干上一杯!” 带着几分豪爽不羁,两位水手在甲板上并肩而坐。 他们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啤酒桶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散发出淡淡的麦芽香气。 整艘黑珍珠号上,除了那几位坚守岗位的轮值水手和舵手外,其余的船员们大多已抱着酒瓶,醉意朦胧。 他们这群人作为海盗,与训练有素的穆罗尼亚帝国近海巡逻队截然不同。 在海盗们的生活中,饮酒纵乐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一种释放内心狂野的方式。 然而这种放纵背后,却隐藏着他们身为海盗的无奈。 黑珍珠号的底层船舱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弥漫开来,足以让人皱眉。 无论是商船、海盗船,似乎都难以逃脱这股恶臭的侵袭。 在茫茫大海上,水手们的生活水平其实与陆地上的奴隶相差无几。 那些长满蛆虫的黑面包、难以长期保存的饮用水,还有因医疗条件恶劣而无法诊治的病症,如痢疾、胃病、肺痨和坏血病等,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们的身体。 作为海盗,他们鲜有能安心停靠的港口,因此淡水成了船上最为稀缺的资源。 海水虽浩渺无垠,却无法饮用,即便是海上难得的雨水,也必然带着海水的咸涩。 无法从港口补充食物和饮水,岛屿上的资源又有限,海盗们只能依靠劫掠为生。 那些满载美酒的商船,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完美猎物,甚至要比其他货物还要诱人。 量大而又便宜的啤酒不仅可以用来畅饮,还能作为压舱石,保持船只的吃水深度,替代数量稀缺的淡水桶。 海风掠过空旷的甲板,将酒味弥漫开来,这里完全不同于恶臭的船舱。 “呜~总算能换个口味了。” 只见一名水手伸出手,粗糙的掌心紧握住了餐盘一角的全麦面包。 他轻轻地将面包蘸入由鹰嘴豆和羊肉炖煮而成的黏糊汤中。 浓郁的肉香与豆香交织在一起,让他简直垂涎欲滴。大口咬下,那蘸了肉汤的面包在其口中散发出令人陶醉的香气。 水手满足地咀嚼着,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他朝着一旁的同伴笑道:“这味道,真是比那该死的黑面包好多了。那玩意,爱谁吃谁吃!” “哼,你得意什么?等过几天这批抢来的粮食吃光了,看你怎么办?”旁边的水手闻言,嗤之以鼻地撇嘴道,“哎…… ‘黑头蛆吃起来凉凉的,不像象鼻虫那样苦涩’这话也不知是谁说的。” 无论是对于海盗还是海商来说,黑面包都是水手们的重要主食。锯末、泥土、碎石子是它的重要添加剂,这些小料对水手们的牙齿构成了挑战。 尽管黑面包在刚出炉时,味道还算不错,但是水手们能吃到的黑面包同样也是保存好久的存货,其硬度都能拿来砸核桃了。 他们必须把黑面包泡着水吃,要不然很难咽下肚,更别说它还会生虫了。 所以,但凡是黑珍珠号上的水手,牙齿或多或少都有残缺。即便是杰克船长,也镶了颗金牙代替残牙。 相比于这些主食,水手们偶尔分到的咸肉块,情况也不容乐观,同样会出现腐败生蛆的现象。 对此,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咬着牙吃下肚。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眷顾着这群勇敢的家伙。最近的一次劫掠,让黑珍珠号的船舱重新堆积起了丰富的战利品。 他们明白,这些食物的保质期并不长久,所以必须在腐败之前将其消耗殆尽。 于是,眼前这场狂欢般的盛宴在船上展开。水手们尽情享用着美食,笑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此前所有的困苦与艰辛都抛诸脑后。 有支出,有收入,这才是一伙积极乐观的海盗应该做的事。 这样的生活,虽然充满了不确定和危险,却也充满了自由与激情。 起码不会像那些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奴一样,每天掰着麦饼向天祷告,只求在睡着前肚子不再咕咕作响。 可能这才是他们宁愿离开陆地上的安稳生活,也要在海上漂泊的原因。 杰克船长对此深有体会,他推开船长室的木门,摇晃着手上的酒杯。 “小伙子们,敞开肚子吃!” 大副威尔克从他身后走出,紧接着默塔、诺顿也相继而出。 诺顿特意举着酒杯找扎克碰了一杯,这样后者受宠若惊。 杰克船长站在船头,目光远眺着空旷的海平面,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似乎在回忆着过往的种种。 “自由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他张开手掌,感受风在指尖划过,“就像风一样……” ………… 法瑞斯帝国,美斯特城。 今日的圣殿教堂,与往日无异,仍旧是那样庄重肃穆。 然而,主教堂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仿佛有一种无形压力在空气中弥漫。 “就差一点啊……”低沉的声音在教堂的角落响起,带着无尽的不甘。 “是啊,只差一步我们就踏入丹德莱克了。攻下坎特伯城后,我多次提议圣殿骑士团进攻内波尔城,都被一一驳回。” 开口之人是那名苍髯白发的区域主教。 “教主,安格斯明显对我们有所提防。” 他继续开口,眼神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三殿下的实力终究不足。罢了,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继续低调下去。” “有些圣殿骑士喝下的‘血腥玛利亚’太多,回来后身体萎靡到极点,尽管一时半会还死不掉,但也已经废了。” “终究是会有代价的……” 耶和华全身笼罩在象征圣洁的纯白色罩袍内,思索片刻便开口道:“重新选拔新的圣殿骑士,既然陛下限制了骑士团500的人数,我们当然需要最强的一批。” “哦对了,告诉那些即将凋零的战士,让他们不必自责。他们是为圣主献出了力量,死后必然有进入英灵殿的资格。” “遵命,教主。” 耶和华抬头,失神地看着圣殿教堂的透明穹顶。 他摊开手掌,教堂里无风无浪,只有阳光洒在纯白色的地砖上。 在这里,阴暗无所遁形。 耶和华喃喃自语:“自由啊,真是种奢侈的东西……” 第69章 我将随风而行 蒙苏汗国。 博斯腾草原东,拓跋部驻地。 南征结束后,拓跋部的战士们先是沉浸在重归故土的喜悦之中。 那份对家乡的眷恋与热爱,让他们从战场中带回的苦痛被搁置起来,如同春风拂过草原,暂时抚平了他们满是伤痛的心。 随着那颜传承人拓跋晟的诞生,这份喜悦中又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孩子不仅是部落的未来,也是他们心中的希望与寄托。 然而,当夜幕降临,草原上的风轻轻吹过,那份深藏在心中的悲痛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拓跋部大帐内,拓跋宏正在查看面板。 诞下子嗣让他的战争精通天赋升到了中级。 此外,自孟卓可汗登基以来,迄今为止的两年时间里,他总算收集了解锁可汗刀第二形态魂魄,带来一个名为“我将随风而行”的技能。 【拓跋宏:22岁 身份:一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战阵精通(中级)(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增强视力范围及夜视能力,大幅增强力量、箭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大幅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同时增加抗毒性。(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随归化时间的延伸,大幅加强忠诚度提升速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可汗刀——天可汗不可敌,地可汗不可夺!(阶段一:我就是太阳! 阶段二:我将随风而行! 阶段三:探索中……) 武器技能形态开启,完成领地成就及吸收一定数量战场魂魄可升级技能。】 经过一番研究,他发现这个技能主要作用在战马上。 麾下的战马会提升一定程度的速度,根据所掌控兵力的多少,等比例削弱和增强。 在长距离状态下,大概可以提升超出原先两成的速度,也就是原本每天80公里的速度,现在可以达到100公里。 在短距离状态冲锋下,如果控制在1000人的范围以内,这个效果最强,大概能提升之前三分之一的速度。 不过,一旦骑兵数量超出万人以上,将会极大程度的削弱这种短距离的增幅作用,甚至聊胜于无。 拓跋部的部众对这种情况自然有所生疑,不过部落里的怪事多了去了,这根本都排不上号。 先不说牧草丰茂,单单是这两年的牧畜产量都比以往多了大概三成。 牛羊肥硕让牧民的生活有了保障,他们只会认为这是长生天的赐福,谁又会嫌弃牛羊多呢? “哗啦。” 随着帐帘缓缓掀开。 帐外的哭喊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让拓跋宏不禁微微蹙眉。 他倚在主位上,目光低垂,像是在沉思。 “谁在帐外哀嚎?” 巴彦那快步走至台前,低头禀报道:“是拓跋征。” “他也会哭吗?” “哭的最伤心的就是他了。” 拓跋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站起身,缓缓往帐外走去。 “那颜,您去哪?”巴彦那见状,急忙问道。 “去看看。”拓跋宏简单回复后,身影消失在帐外。 出了大帐,夜幕降临,天空中的星辰开始闪烁。篝火在渐渐暗下的天色中一团团支起,火光摇曳,映照着周围的一切。 战士们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他们坚毅而又带着些许落寞的脸庞。 所有生死离别带来的悲痛,都会在短暂的沉寂后翻涌而出。 拓跋宏走到人群中,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 他们中的一些人,失去了平日里并肩作战的同伴,失去了亲如兄弟的战友,甚至失去了血脉相连的父或子。 那些曾经共同度过的日子,如今只能幻化作回忆,在跳动的火光里唤起无尽哀思。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拓跋宏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只见拓跋征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拳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那100个弟兄,100个勇士啊!”他哭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一旁的阿扎泰见状,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征之战,我麾下宿卫折损了100人。” 拓跋征继续哭诉着,他声音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重重的悲伤。 拓跋宏走到拓跋征面前,蹲下身来,目光注视后者:“哭什么呢?堂堂男儿,铿铿虎将,流血不流泪,胜败乃兵家常事。” 拓跋征闻言,更是难掩泪目:“我100个弟兄全死光了,我对不住他们,对不住那颜!” 拓跋宏伸手拽起拓跋征的衣领:“你不是还活着吗?!” “你活着,我做梦都能笑醒过来!死了100个兵又怎样,我再给你1000,笑一个。” 拓跋征抬头看着拓跋宏,眼中的泪水在火光下闪烁,他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支撑的力量。 只见他咧开嘴,终于止住脸上的眼泪,大笑起来。 拓跋宏作为拓跋部的领袖,虽然在外人眼中可能显得冷酷无情。 但对于他的部众和战士们来说,却是一个兼具仁慈和威严的领袖。 拓跋宏深知部众心中的悲痛,也明白他们需要时间来平复这份伤痛。 因此,他并没有急于下令进行丧葬事宜,而是让战士们自己处理这份悲伤。 在草原上,土葬、天葬、火葬的方式各有其传统与意义。 不过拓跋部却选择了火葬作为统一的丧葬方式。 从复杂程度和节约成本等各方面因素考虑,火葬无疑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选择火葬一来不需要打造土葬用的棺椁,二来也没有天葬那般繁琐的步骤。 (尸体白布裹缠后装入皮袍,与生前所爱吃食和金银器同放坑中,供鹰鹫、野兽啄食。死后第七天查看,尸体被动则灵魂升天,如未动要换地方再放七天。) 这种统一丧葬死亡的方式难免会遇到各方面的阻碍。 不过,自拓跋宏立誓自己死后也将遵循火葬的方式入葬后,这些反对的声音戛然而止。 普通人所求的不过是公平、公正、公开,能做到这三点,他们就会很快妥协,与之而来的舆论也很快会销声匿迹。 第69章 我将随风而行 蒙苏汗国。 博斯腾草原东,拓跋部驻地。 南征结束后,拓跋部的战士们先是沉浸在重归故土的喜悦之中。 那份对家乡的眷恋与热爱,让他们从战场中带回的苦痛被搁置起来,如同春风拂过草原,暂时抚平了他们满是伤痛的心。 随着那颜传承人拓跋晟的诞生,这份喜悦中又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孩子不仅是部落的未来,也是他们心中的希望与寄托。 然而,当夜幕降临,草原上的风轻轻吹过,那份深藏在心中的悲痛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拓跋部大帐内,拓跋宏正在查看面板。 诞下子嗣让他的战争精通天赋升到了中级。 此外,自孟卓可汗登基以来,迄今为止的两年时间里,他总算收集了解锁可汗刀第二形态魂魄,带来一个名为“我将随风而行”的技能。 【拓跋宏:22岁 身份:一等那颜 天赋:语言精通&战阵精通(中级)(已开启) 弓马娴熟——与生俱来的骑射之术,增强视力范围及夜视能力,大幅增强力量、箭术。(可升级) 不药自愈——大幅加快伤口自愈程度,同时增加抗毒性。(可升级) 居重驭轻——可查看麾下忠诚度,随归化时间的延伸,大幅加强忠诚度提升速度。(可升级) 天赋技能已解锁完毕,晋级官位或达成击杀成就可升级天赋。 可汗刀——天可汗不可敌,地可汗不可夺!(阶段一:我就是太阳! 阶段二:我将随风而行! 阶段三:探索中……) 武器技能形态开启,完成领地成就及吸收一定数量战场魂魄可升级技能。】 经过一番研究,他发现这个技能主要作用在战马上。 麾下的战马会提升一定程度的速度,根据所掌控兵力的多少,等比例削弱和增强。 在长距离状态下,大概可以提升超出原先两成的速度,也就是原本每天80公里的速度,现在可以达到100公里。 在短距离状态冲锋下,如果控制在1000人的范围以内,这个效果最强,大概能提升之前三分之一的速度。 不过,一旦骑兵数量超出万人以上,将会极大程度的削弱这种短距离的增幅作用,甚至聊胜于无。 拓跋部的部众对这种情况自然有所生疑,不过部落里的怪事多了去了,这根本都排不上号。 先不说牧草丰茂,单单是这两年的牧畜产量都比以往多了大概三成。 牛羊肥硕让牧民的生活有了保障,他们只会认为这是长生天的赐福,谁又会嫌弃牛羊多呢? “哗啦。” 随着帐帘缓缓掀开。 帐外的哭喊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让拓跋宏不禁微微蹙眉。 他倚在主位上,目光低垂,像是在沉思。 “谁在帐外哀嚎?” 巴彦那快步走至台前,低头禀报道:“是拓跋征。” “他也会哭吗?” “哭的最伤心的就是他了。” 拓跋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站起身,缓缓往帐外走去。 “那颜,您去哪?”巴彦那见状,急忙问道。 “去看看。”拓跋宏简单回复后,身影消失在帐外。 出了大帐,夜幕降临,天空中的星辰开始闪烁。篝火在渐渐暗下的天色中一团团支起,火光摇曳,映照着周围的一切。 战士们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他们坚毅而又带着些许落寞的脸庞。 所有生死离别带来的悲痛,都会在短暂的沉寂后翻涌而出。 拓跋宏走到人群中,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 他们中的一些人,失去了平日里并肩作战的同伴,失去了亲如兄弟的战友,甚至失去了血脉相连的父或子。 那些曾经共同度过的日子,如今只能幻化作回忆,在跳动的火光里唤起无尽哀思。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拓跋宏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只见拓跋征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拳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那100个弟兄,100个勇士啊!”他哭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一旁的阿扎泰见状,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征之战,我麾下宿卫折损了100人。” 拓跋征继续哭诉着,他声音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重重的悲伤。 拓跋宏走到拓跋征面前,蹲下身来,目光注视后者:“哭什么呢?堂堂男儿,铿铿虎将,流血不流泪,胜败乃兵家常事。” 拓跋征闻言,更是难掩泪目:“我100个弟兄全死光了,我对不住他们,对不住那颜!” 拓跋宏伸手拽起拓跋征的衣领:“你不是还活着吗?!” “你活着,我做梦都能笑醒过来!死了100个兵又怎样,我再给你1000,笑一个。” 拓跋征抬头看着拓跋宏,眼中的泪水在火光下闪烁,他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支撑的力量。 只见他咧开嘴,终于止住脸上的眼泪,大笑起来。 拓跋宏作为拓跋部的领袖,虽然在外人眼中可能显得冷酷无情。 但对于他的部众和战士们来说,却是一个兼具仁慈和威严的领袖。 拓跋宏深知部众心中的悲痛,也明白他们需要时间来平复这份伤痛。 因此,他并没有急于下令进行丧葬事宜,而是让战士们自己处理这份悲伤。 在草原上,土葬、天葬、火葬的方式各有其传统与意义。 不过拓跋部却选择了火葬作为统一的丧葬方式。 从复杂程度和节约成本等各方面因素考虑,火葬无疑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选择火葬一来不需要打造土葬用的棺椁,二来也没有天葬那般繁琐的步骤。 (尸体白布裹缠后装入皮袍,与生前所爱吃食和金银器同放坑中,供鹰鹫、野兽啄食。死后第七天查看,尸体被动则灵魂升天,如未动要换地方再放七天。) 这种统一丧葬死亡的方式难免会遇到各方面的阻碍。 不过,自拓跋宏立誓自己死后也将遵循火葬的方式入葬后,这些反对的声音戛然而止。 普通人所求的不过是公平、公正、公开,能做到这三点,他们就会很快妥协,与之而来的舆论也很快会销声匿迹。 第70章 锻钢 看着怀中熟睡的诺敏和儿子,拓跋宏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臂。 起身,静步朝寝帐外走去。 草原的夜晚同样是安静的,只有微风吹过,带着青草的香气和远方传来的牛羊声音。 抬头看去,漫天繁星如同闪烁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自穿越以来,即便有面板傍身,拓跋宏仍然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有了妻子和孩子后,这种感觉就越发浓烈。 所以对死去的战士,他心里有愧疚。一些错误的决策,即便是在计划有变下仓促实施,终究是传自他口。 “如履薄冰啊!” 看着漫天星辰,他不由感叹道。 人越是往上爬,地位越高,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从前的他太过刚硬,贯彻落实草原上的“争”字,已然出尽了风头。 那些人在等着他犯错,等着他怯战。 等着他将软弱展现出来,就会有无数双手脚并用,抓住他的脚踝,抓住他的腰腹、肩胛,甚至是踩着他的脑袋往上爬。 他没有给那些人机会,所以他一直硬着。 但自下而上的压力,哪有自上而下俯视的压迫感来得大呢? 在拓跋宏之上的几人,自然不屑用手推搡,用脚踹,因为他们冰冷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旦拓跋宏的头抬得太高,就会触到他们的袖子。 蒙苏汗国是个大圈,圈子里的利益早已瓜分殆尽。 孟卓可汗虽然是可汗,但除了战争时期,他也不能越级对几个台吉麾下的贵族进行管辖,所以才会渗透眼线、暗地里监视。 这些训练有素的眼线即便被抓到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来自王庭,因此毫无意义,有一批就会有第二批。 所有台吉都清楚,但所有台吉都不敢做出任何不明智的举动。 拓跋宏叹了口气。 部落的实力越来越强,强到格日勒图也不得不提防自己。 从主动放弃布伦纳城开始,沿路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开,说拓跋宏软了。 但他毫不在意,他巴不得能消失在孟卓可汗和格日勒图眼前。 陪嫁团的事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口,提醒着他,随时可能小命不保。 “该转移了……” 思考良久,拓跋宏起身,往寝帐走去。 ………… 第二日,他先是宣布锻造帐的工匠迁出九成去往赤峰山脉脚下的密林。 甲胄兵器除了必要的那些,其余囤积的也全部搬走。 深入密林,在陶柏原部落的旧址上,拓跋部重新开辟了一个新的据点。 这里将被用来囤放物资、装备,并由陶柏和拓跋征两人留守此处。 拓跋宏承诺后者的兵士,需要他自己从密林深处“挖”出来。 几日后,在山越营地里。 拓跋宏正在看着工匠锻铁。 在辽阔的蒙苏汗国草原上,冶铁技艺的传承虽然像风一样古老而持久。 但这股风无疑是吝啬的,只有少部分贵族领地有资格掌握。 搬迁至此的铁匠们用他们粗糙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锻打着铁料。 那铁料在炉火中红得发亮,铁匠们用铁锤一次次地砸下,每一次砸击都伴随着火花四溅,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直到铁块再也无法减轻一丝一毫的重量,一块百炼精铁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炼成了。 然而,这炼成的却大多是熟铁,虽然坚韧,但硬度却略显不足,难以铸造出锋利的刀剑和坚固的甲胄。 若想要得到钢材,便需在熟铁中锻打渗碳,这其中手艺的精湛程度,直接决定了钢材的优劣,所以很考验锻工的手艺。 懂此道的法瑞斯籍和穆罗尼亚籍铁匠们深知,渗碳锻打法有两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一是碳的分布极难均匀,二是碳的配比难以掌握。 除非是天大的运气,否则很难炼出真正的好钢。这也是为何,即便是法瑞斯帝国,优质武器和优质甲胄也并不泛滥的原因。 据拓跋宏观察,如法瑞斯帝国的三狮军团,他们穿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显然是由钢材打造而成,因此防御力极为强劲。 他深知,熟铁太过柔软,无法制作出更为坚硬的武器。 要得到制作优质武器的材料,必须要有坚硬的钢料做外层,内层是柔韧的熟铁料,外硬内软,这样的武器才能成为杀人利器。 这就是包钢之术,华夏唐朝时期,匠人们已娴熟运用此技术,将钢与铁完美融合,打造出了陌刀这样能够以步制骑的武器。 不过嘛,在这辽阔的蒙苏汗国境内,即便是拓跋部铁匠们的技艺已经能炼出熟铁,却难以触及钢材的炼制。 而法瑞斯铁匠们渗碳锻打法,也只能靠运气。 拓跋宏深信炒钢之法能够炼出上乘钢材,只不过目前来看还没有人懂得这个技术而已。 这次从法瑞斯帝国俘虏的精良工匠数量要超过之前的所有战役,其中有三人的水平更是要高于维耶鲁夫。 这几人聚在一起,一番讨论下来,大大启发了拓跋宏这个只知理论不知实操的门外汉。 于是他追寻着前世的记忆,教这几个铁匠在地下挖了一个坑,做成砖砌地炉,作为炼钢炉。 牛皮鼓风箱从地炉顶端入风,最下面是焦炭火室,炉膛里是铁渣,和一定配比的煤末。 草原上的煤含硫量普遍比法瑞斯帝国的煤低,正是炼钢的好材料。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点火鼓风。 因为是低温炼钢,炉温很难超过1100c,这就对工匠的手艺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对他们的体能也是一种挑战。 因此所有的低温钢材,都是工匠们血汗的产物,即便是法瑞斯雄狮军团的甲胄,也属于一甲传三代,人走甲还在的范畴。 当炉子里的铁化成浆糊状的时候,工匠们开始不停的搅拌,把碳和铁水均匀的融在一起。 然后出铁水冷却锻打,反复加热锻打,这样一块炒钢坯就基本成型了。 拓跋宏看着诸多铁匠,沉声道:“这样的炒钢硬度和韧性都比渗碳钢要好,但是要做真正的好兵器还不足够。 接下来还需要反复加热锻打,制成百炼精钢,将钢料包在熟铁料外层,经过油料淬火才能坚硬又不失柔韧。” 众人闻之,皆沉声应和,继续闷头锻造。 第70章 锻钢 看着怀中熟睡的诺敏和儿子,拓跋宏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臂。 起身,静步朝寝帐外走去。 草原的夜晚同样是安静的,只有微风吹过,带着青草的香气和远方传来的牛羊声音。 抬头看去,漫天繁星如同闪烁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自穿越以来,即便有面板傍身,拓跋宏仍然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有了妻子和孩子后,这种感觉就越发浓烈。 所以对死去的战士,他心里有愧疚。一些错误的决策,即便是在计划有变下仓促实施,终究是传自他口。 “如履薄冰啊!” 看着漫天星辰,他不由感叹道。 人越是往上爬,地位越高,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从前的他太过刚硬,贯彻落实草原上的“争”字,已然出尽了风头。 那些人在等着他犯错,等着他怯战。 等着他将软弱展现出来,就会有无数双手脚并用,抓住他的脚踝,抓住他的腰腹、肩胛,甚至是踩着他的脑袋往上爬。 他没有给那些人机会,所以他一直硬着。 但自下而上的压力,哪有自上而下俯视的压迫感来得大呢? 在拓跋宏之上的几人,自然不屑用手推搡,用脚踹,因为他们冰冷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旦拓跋宏的头抬得太高,就会触到他们的袖子。 蒙苏汗国是个大圈,圈子里的利益早已瓜分殆尽。 孟卓可汗虽然是可汗,但除了战争时期,他也不能越级对几个台吉麾下的贵族进行管辖,所以才会渗透眼线、暗地里监视。 这些训练有素的眼线即便被抓到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来自王庭,因此毫无意义,有一批就会有第二批。 所有台吉都清楚,但所有台吉都不敢做出任何不明智的举动。 拓跋宏叹了口气。 部落的实力越来越强,强到格日勒图也不得不提防自己。 从主动放弃布伦纳城开始,沿路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开,说拓跋宏软了。 但他毫不在意,他巴不得能消失在孟卓可汗和格日勒图眼前。 陪嫁团的事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口,提醒着他,随时可能小命不保。 “该转移了……” 思考良久,拓跋宏起身,往寝帐走去。 ………… 第二日,他先是宣布锻造帐的工匠迁出九成去往赤峰山脉脚下的密林。 甲胄兵器除了必要的那些,其余囤积的也全部搬走。 深入密林,在陶柏原部落的旧址上,拓跋部重新开辟了一个新的据点。 这里将被用来囤放物资、装备,并由陶柏和拓跋征两人留守此处。 拓跋宏承诺后者的兵士,需要他自己从密林深处“挖”出来。 几日后,在山越营地里。 拓跋宏正在看着工匠锻铁。 在辽阔的蒙苏汗国草原上,冶铁技艺的传承虽然像风一样古老而持久。 但这股风无疑是吝啬的,只有少部分贵族领地有资格掌握。 搬迁至此的铁匠们用他们粗糙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锻打着铁料。 那铁料在炉火中红得发亮,铁匠们用铁锤一次次地砸下,每一次砸击都伴随着火花四溅,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直到铁块再也无法减轻一丝一毫的重量,一块百炼精铁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炼成了。 然而,这炼成的却大多是熟铁,虽然坚韧,但硬度却略显不足,难以铸造出锋利的刀剑和坚固的甲胄。 若想要得到钢材,便需在熟铁中锻打渗碳,这其中手艺的精湛程度,直接决定了钢材的优劣,所以很考验锻工的手艺。 懂此道的法瑞斯籍和穆罗尼亚籍铁匠们深知,渗碳锻打法有两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一是碳的分布极难均匀,二是碳的配比难以掌握。 除非是天大的运气,否则很难炼出真正的好钢。这也是为何,即便是法瑞斯帝国,优质武器和优质甲胄也并不泛滥的原因。 据拓跋宏观察,如法瑞斯帝国的三狮军团,他们穿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显然是由钢材打造而成,因此防御力极为强劲。 他深知,熟铁太过柔软,无法制作出更为坚硬的武器。 要得到制作优质武器的材料,必须要有坚硬的钢料做外层,内层是柔韧的熟铁料,外硬内软,这样的武器才能成为杀人利器。 这就是包钢之术,华夏唐朝时期,匠人们已娴熟运用此技术,将钢与铁完美融合,打造出了陌刀这样能够以步制骑的武器。 不过嘛,在这辽阔的蒙苏汗国境内,即便是拓跋部铁匠们的技艺已经能炼出熟铁,却难以触及钢材的炼制。 而法瑞斯铁匠们渗碳锻打法,也只能靠运气。 拓跋宏深信炒钢之法能够炼出上乘钢材,只不过目前来看还没有人懂得这个技术而已。 这次从法瑞斯帝国俘虏的精良工匠数量要超过之前的所有战役,其中有三人的水平更是要高于维耶鲁夫。 这几人聚在一起,一番讨论下来,大大启发了拓跋宏这个只知理论不知实操的门外汉。 于是他追寻着前世的记忆,教这几个铁匠在地下挖了一个坑,做成砖砌地炉,作为炼钢炉。 牛皮鼓风箱从地炉顶端入风,最下面是焦炭火室,炉膛里是铁渣,和一定配比的煤末。 草原上的煤含硫量普遍比法瑞斯帝国的煤低,正是炼钢的好材料。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点火鼓风。 因为是低温炼钢,炉温很难超过1100c,这就对工匠的手艺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对他们的体能也是一种挑战。 因此所有的低温钢材,都是工匠们血汗的产物,即便是法瑞斯雄狮军团的甲胄,也属于一甲传三代,人走甲还在的范畴。 当炉子里的铁化成浆糊状的时候,工匠们开始不停的搅拌,把碳和铁水均匀的融在一起。 然后出铁水冷却锻打,反复加热锻打,这样一块炒钢坯就基本成型了。 拓跋宏看着诸多铁匠,沉声道:“这样的炒钢硬度和韧性都比渗碳钢要好,但是要做真正的好兵器还不足够。 接下来还需要反复加热锻打,制成百炼精钢,将钢料包在熟铁料外层,经过油料淬火才能坚硬又不失柔韧。” 众人闻之,皆沉声应和,继续闷头锻造。 第71章 山越遗民 “唉,终究还是失败了。”维耶鲁夫叹息一声,神情中充满了无奈。 他在法瑞斯待了几年,所以也懂一些法瑞斯区域方言,跟这几个法瑞斯工匠算是能聊得开。 但从本质上来看,他们三个超出维耶鲁夫的手艺程度,是很有限的。 这次失败的原因,主要集中在“烧刀土”这个步骤上面。 所谓烧刀土——是要在淬火前,用炭火加热刀身的同时,以小槌谨慎地将钢、铁混合材料整形成大致接近刀的形状,并且在刀身表面分别涂三种成分不同的黏土。 把烧刀土加水调成泥后,敷在刀刃上,越接近刃口泥越薄。这样加热时,刀刃温度比刀身高,淬火时冷却速度也快。 紧接着开始淬火,把刀刃烧红,再把烧红的刀刃投入水中,进一步提高硬度。 然而,就在最后一步淬火时,四人精心打造的刀却无一例外地断裂开来。 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刀,维耶鲁夫心中的失落如潮水般涌来。 拓跋宏见状,安慰道:“维耶鲁夫,别着急,好刀并非一蹴而就的。” “这样,我这儿还有一种锻法,我们可以试试看。” 拓跋宏深知,这次失败的原因主要在于工匠们的技术水平有限,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于是,他拿出了一种与包钢法颇为相似的锻法——夹钢法。 这种方法同样使用钢铁混合,但在做法上却有着微妙的区别。 “包钢法”是把刀刃硬钢包在较软的铁芯外面,这样就会在刀刃上露出硬度较高的钢材。 如此制成的刀,在使用时非常锋利、不容易断。 缺点是如果打磨次数过多,可能会导致刀失去斩切力。并且制作工艺繁琐,失败率很高,拓跋部无法支撑大批量生产。 拓跋宏原本也只是想配备给一部分人使用,既然维耶鲁夫等人还需要时间调试,那就暂且先缓缓。 套用鉴宝专家的话说得狠一点,这东西是好的,很开门,但没什么用。 而拓跋宏拿出的第二种“夹钢法”其实就是把做刀刃的硬钢,夹在两块较软的铁皮中间。 夹钢法做出的武器在打磨时不需要特别小心,并且武器主体结构的强度较高。 缺点同样是成本不小,而且难以出双刃,一般不用于锻剑。不过呢,草原上配备剑的骑兵本就不多,这个缺点倒是可以忽略。 对于这次锻刀失败,拓跋宏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不管怎样,尽管高碳钢打造出来的成本很高,但好歹是造出来了。 哪怕在制式武器已经普及的拓跋部,这种高碳钢也只能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打造。 但拓跋宏并没有就此放弃,有了高碳钢技术,不光可以运用到陌刀上,还能试着造出雁翎刀来。 他细心地向工匠们解释着夹钢法的原理与步骤,将两种武器的图纸描绘详细,交给维耶鲁夫。 走出山越营地时,他还特意叮嘱陶柏一番:“记得周边树林每日巡逻,山林中能拉拢的山越人都可尽力收编。” 陶柏点头应诺,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拓跋宏又补充道:“此次带来的粮食,虽占了部落存粮的两成,但足以支撑你们的日常用度,甚至有余粮用于继续招揽人手。” 然而,陶柏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只见他皱了皱眉,说道:“那颜,这一带的山越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去西边或是赤峰的另一边招揽人手。” “另一边……你是说赤峰山脉的南面?那不是法瑞斯帝国的领地吗?”拓跋宏不禁皱起了眉头。 陶柏对此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颜,你忘了我们可以穿越赤峰峡谷走到对面去吗?” 这声提醒如同惊雷在拓跋宏心中炸响,让他猛然醒悟过来。 拓跋宏沉思片刻,又问:“陶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当初是去查尔斯城做什么?” “其实,我是想去城里打听一下药材的价格,看看能不能挖一些城里卖得贵的药材来卖。” 陶柏脸上竟有种难言的情绪,这是一种将年少做过的糗事袒露出来的羞涩感。 拓跋宏怔怔看着陶柏,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很多时候,人总是会忽视一些看似平常的细节,然而这些细节却往往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他忽然想到,自从陶柏等人归附后,他们与赤峰另一边的联系就断了。当初他们能从赤峰峡谷的毒瘴中穿过,全靠了山越人的简易防毒外套。 于是拓跋宏仔细询问了防毒外套的出处,最后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有些意外。原来这东西早就有了,而且还是赤峰山脉南边的那些山越人发明的。 闻言,拓跋宏心中竟有一丝同情。 那些赤峰南面的山越人数量不多,本就是在北面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被排挤的那一批,不得不冒着危险踏入毒瘴。 山越人的历史并不久远,这些事估计也就发生在近十年间。 防毒外套的诞生不知付出了多少人命,那峡谷中被毒虫啃食后留下的累累白骨都是他们用命探索留下的证据。 山越人既不被蒙苏人接受,又不被法瑞斯人接受,所以只能在林间艰难地生活。 他们黄褐色的皮肤也与法瑞斯人的白皮大相径庭,使得那些那边的山越遗民在法瑞斯帝国也无法获得合法公民的身份。 对此,查尔斯城主的容忍度算是比较高的了,能想到用监狱赚钱的人才,自然也不会拒绝来自赤峰山的药材。 对这些化身商人入城的山越人,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钱到位,问题都不大。 只不过,肤色的确会带来骨子里的歧视,自诩高贵的法瑞斯人不也将蒙苏人视作蛮族吗?所以山越人的身份和地位也始终无法得到他们真正的认可。 后者就像是缩在深山中的野民,如果不是赤峰山脉的资源足够富庶,他们怕是早就被饿死了。 拓跋宏远远抬头望,一想到那毒瘴他就头疼。也只有他这样的挂比才能免疫大部分毒素,换做其他人,多往返几次估计身体都吃不消,更不要说让战马通过了。 “部落里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要是有把握的话,你二人可以去试试。” 给陶柏和拓跋征留下一句话后,他只能匆匆离开。 第71章 山越遗民 “唉,终究还是失败了。”维耶鲁夫叹息一声,神情中充满了无奈。 他在法瑞斯待了几年,所以也懂一些法瑞斯区域方言,跟这几个法瑞斯工匠算是能聊得开。 但从本质上来看,他们三个超出维耶鲁夫的手艺程度,是很有限的。 这次失败的原因,主要集中在“烧刀土”这个步骤上面。 所谓烧刀土——是要在淬火前,用炭火加热刀身的同时,以小槌谨慎地将钢、铁混合材料整形成大致接近刀的形状,并且在刀身表面分别涂三种成分不同的黏土。 把烧刀土加水调成泥后,敷在刀刃上,越接近刃口泥越薄。这样加热时,刀刃温度比刀身高,淬火时冷却速度也快。 紧接着开始淬火,把刀刃烧红,再把烧红的刀刃投入水中,进一步提高硬度。 然而,就在最后一步淬火时,四人精心打造的刀却无一例外地断裂开来。 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刀,维耶鲁夫心中的失落如潮水般涌来。 拓跋宏见状,安慰道:“维耶鲁夫,别着急,好刀并非一蹴而就的。” “这样,我这儿还有一种锻法,我们可以试试看。” 拓跋宏深知,这次失败的原因主要在于工匠们的技术水平有限,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于是,他拿出了一种与包钢法颇为相似的锻法——夹钢法。 这种方法同样使用钢铁混合,但在做法上却有着微妙的区别。 “包钢法”是把刀刃硬钢包在较软的铁芯外面,这样就会在刀刃上露出硬度较高的钢材。 如此制成的刀,在使用时非常锋利、不容易断。 缺点是如果打磨次数过多,可能会导致刀失去斩切力。并且制作工艺繁琐,失败率很高,拓跋部无法支撑大批量生产。 拓跋宏原本也只是想配备给一部分人使用,既然维耶鲁夫等人还需要时间调试,那就暂且先缓缓。 套用鉴宝专家的话说得狠一点,这东西是好的,很开门,但没什么用。 而拓跋宏拿出的第二种“夹钢法”其实就是把做刀刃的硬钢,夹在两块较软的铁皮中间。 夹钢法做出的武器在打磨时不需要特别小心,并且武器主体结构的强度较高。 缺点同样是成本不小,而且难以出双刃,一般不用于锻剑。不过呢,草原上配备剑的骑兵本就不多,这个缺点倒是可以忽略。 对于这次锻刀失败,拓跋宏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不管怎样,尽管高碳钢打造出来的成本很高,但好歹是造出来了。 哪怕在制式武器已经普及的拓跋部,这种高碳钢也只能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打造。 但拓跋宏并没有就此放弃,有了高碳钢技术,不光可以运用到陌刀上,还能试着造出雁翎刀来。 他细心地向工匠们解释着夹钢法的原理与步骤,将两种武器的图纸描绘详细,交给维耶鲁夫。 走出山越营地时,他还特意叮嘱陶柏一番:“记得周边树林每日巡逻,山林中能拉拢的山越人都可尽力收编。” 陶柏点头应诺,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拓跋宏又补充道:“此次带来的粮食,虽占了部落存粮的两成,但足以支撑你们的日常用度,甚至有余粮用于继续招揽人手。” 然而,陶柏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只见他皱了皱眉,说道:“那颜,这一带的山越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去西边或是赤峰的另一边招揽人手。” “另一边……你是说赤峰山脉的南面?那不是法瑞斯帝国的领地吗?”拓跋宏不禁皱起了眉头。 陶柏对此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颜,你忘了我们可以穿越赤峰峡谷走到对面去吗?” 这声提醒如同惊雷在拓跋宏心中炸响,让他猛然醒悟过来。 拓跋宏沉思片刻,又问:“陶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当初是去查尔斯城做什么?” “其实,我是想去城里打听一下药材的价格,看看能不能挖一些城里卖得贵的药材来卖。” 陶柏脸上竟有种难言的情绪,这是一种将年少做过的糗事袒露出来的羞涩感。 拓跋宏怔怔看着陶柏,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很多时候,人总是会忽视一些看似平常的细节,然而这些细节却往往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他忽然想到,自从陶柏等人归附后,他们与赤峰另一边的联系就断了。当初他们能从赤峰峡谷的毒瘴中穿过,全靠了山越人的简易防毒外套。 于是拓跋宏仔细询问了防毒外套的出处,最后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有些意外。原来这东西早就有了,而且还是赤峰山脉南边的那些山越人发明的。 闻言,拓跋宏心中竟有一丝同情。 那些赤峰南面的山越人数量不多,本就是在北面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被排挤的那一批,不得不冒着危险踏入毒瘴。 山越人的历史并不久远,这些事估计也就发生在近十年间。 防毒外套的诞生不知付出了多少人命,那峡谷中被毒虫啃食后留下的累累白骨都是他们用命探索留下的证据。 山越人既不被蒙苏人接受,又不被法瑞斯人接受,所以只能在林间艰难地生活。 他们黄褐色的皮肤也与法瑞斯人的白皮大相径庭,使得那些那边的山越遗民在法瑞斯帝国也无法获得合法公民的身份。 对此,查尔斯城主的容忍度算是比较高的了,能想到用监狱赚钱的人才,自然也不会拒绝来自赤峰山的药材。 对这些化身商人入城的山越人,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钱到位,问题都不大。 只不过,肤色的确会带来骨子里的歧视,自诩高贵的法瑞斯人不也将蒙苏人视作蛮族吗?所以山越人的身份和地位也始终无法得到他们真正的认可。 后者就像是缩在深山中的野民,如果不是赤峰山脉的资源足够富庶,他们怕是早就被饿死了。 拓跋宏远远抬头望,一想到那毒瘴他就头疼。也只有他这样的挂比才能免疫大部分毒素,换做其他人,多往返几次估计身体都吃不消,更不要说让战马通过了。 “部落里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要是有把握的话,你二人可以去试试。” 给陶柏和拓跋征留下一句话后,他只能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