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商女要和离》 第1章 重生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 采桑打着伞，快步踏入倾云轩，半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到这会已经快停了。 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已经开始打扫院子里的积雪，角落里的小厨房也有了几缕轻烟，采桑把伞收好，放在门廊。 秋露看采桑回来了，站在正屋门廊处对着采桑摇摇头，意思是夫人还没未起身。 采桑点点头，开始准备顾青鸾早起洗漱的用品。 两个人是顾青鸾的大丫鬟，平日里负责顾青鸾起居和生活。 正屋的卧室内，熏香早已燃尽，只留下些许香灰，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正是这所院子男主人沈应珩最喜欢的味道。 床上的顾青鸾有些不适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曾经最熟悉的暗红色床帐。 帘子拉着，又隔着几层纱帐，周围环境显得有些昏暗。 顾青鸾有些疲倦地坐起来，她双手抱住头，头疼的厉害。 昨晚她因为沈应珩要娶平妻的事心里苦闷，喝酒解愁，一时贪杯醉了过去。想到今日还要早起给婆母请安，顾青鸾忍着头疼翻身下床。 顾青鸾身着中衣，穿好绣鞋。 她站在床边，似乎感觉周围有点不对劲。 房间里燃的居然是檀香。 她和沈应珩夫妻二人自从分房睡之后，再没有燃过檀香。 顾青鸾有些疑惑地看向屋里。 黄花梨雕花架子床，同一材质的三连柜，三扇松柏梅蓝纹屏风，两层雕花梳妆台······ 这，不是几年前她与沈应珩的卧房摆设吗！ 她与沈应珩成亲头一年，他们基本都是睡在一处，后来有了辰哥儿的第一年，她夜里总是睡的不好，沈应珩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主动搬去了前院书房，自此再没回来过。 而那个三扇松柏梅兰屏风，后来由于辰哥儿经常被绊倒，因此最后被收进了库房。 顾青鸾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良久，她突然掐了自己一把。 疼！ 她这不是在做梦，她，居然重生了！ 重生回了七年前。 七年前，她已经跟沈应珩成亲一年有余，如今的她正是 十八 岁。 顾青鸾心里带着疑惑，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拉了拉床边的铃铛。 采桑和秋露听到铃声，快步端着洗漱用具踏进内室。 两个人都是干活麻利的，一个负责整理床铺，另一个服侍顾青鸾穿衣洗漱。 看着眼前明显年轻的两个丫鬟，顾青鸾不免有些感慨，采桑和秋露都是打小跟她一起长大，采桑活泼，秋露沉稳，两人都是她的陪嫁丫鬟，跟着她进了这太傅府，结果一个早早香消玉殒，另一个也被婆婆早早打发出去嫁了人。 净完面，顾青鸾坐在梳妆台前，采桑为她通发。 “辰哥儿醒了吗？”从得知自己重生那一刻起，顾青鸾就迫不及待想见自己的儿子，一想到自己的辰哥儿此时也才不过几个月，还没有跟她生分，顾青鸾心里一阵欣慰。 “回夫人，奴婢刚去看过了，乳娘正在喂奶，小少爷吃的可香了。”秋露挂好床帐，站到顾青鸾身边。 “那是，咱们小少爷吃的香，一定快快长大。”采桑放下梳子，最后为顾青鸾戴上了平日最常簪的翡翠簪子。 看到头上通体碧绿色的簪子，顾青鸾正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夫人，三爷已经收拾妥当，正等着夫人用早膳。“ 采桑和秋露对看一眼，一个去取了顾青鸾平日穿的碧色斗篷，一个捧着顾青鸾平日里常用的手炉，快速地退到顾青鸾身边。 顾青鸾脑海里思索片刻，算是对这声音有了点印象。 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秋露，你去告诉夏荷，让她在门口等着。” 顾青鸾转头又对着铜镜里明显年轻许多的自己看了须臾，铜镜里的女子 云鬓如云，雪肤红唇，美目流转间尽是风情。是了，七年前，她才与沈应珩成亲一年有余。 都说顾家大小姐自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后提亲的人更是踏破顾家门槛，最后，顾老爷斟酌再三，应了太傅府的提亲，一百二十担嫁妆连同几个庄子，给了自己的女儿。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都在讨论顾府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嫁个女儿这么大排场，那日，顾青鸾是全城未出嫁姑娘们羡慕的对象，不光羡慕她家世好，更是羡慕她嫁给了多少女子心中梦寐以求的美男子沈应珩。 沈应珩，曾经的探花郎，现在的户部侍郎，当朝太傅第三子，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之一。 “采桑，去取那件海棠花织锦斗篷来。” 顾青鸾再次坐回梳妆台，平日里在府里，她都是低调行事，做人也是，做事也是，本以为这样会多少得到沈应珩的侧目，结果，他相公从来也不正眼看她一眼，既如此，她也不再低调了，在府里其他人嘴里，她出身低微，左右都是商户女，难登大雅之堂，还不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既然重生回来，自己活的开心最重要。 顾青鸾打开首饰盒，仔细翻看起来。 她自小就喜欢买首饰，十岁的时候，顾父更是直接送了个卖首饰的铺子给她，可惜没几年，她嫁入太傅府，那铺子也无心打理，早早关门大吉 。 盒子里都是清一色的碧绿色簪子，顾青鸾从一旁的赤色镶金箱子里拿出一根金玉簪花簪子戴上，又为自己戴上一对赤金垂珠珥珰。 打扮妥当，顾青鸾看了铜镜里的自己一眼，摘下了那根翡翠发簪。 第2章 儿子 辰时一刻，收拾妥当的顾青鸾才施施然地出了倾云轩的门。 夏荷低头跟在顾青鸾一行三人后面，看着顾青鸾那件海棠花织锦斗篷，心里涌起一股不满和愤恨。 倾云轩里一共四个大丫鬟，两个做杂事的小丫鬟，还有两个婆子，加上两个小厮。平日里各负其责。 她与冬雪自小就是府里长大的丫鬟，都是签了死契的，从十岁就开始伺候沈应珩，夫人更是亲口许诺，等三爷娶妻后，会抬她俩做姨娘。 她们二人好不容易等到三爷成亲，三夫人居然还是个商贾之女。 顾青鸾嫁过来之后，姨娘的事再没被夫人提起，夏荷心里有怨，认为是顾青鸾阻挠沈应珩纳妾，平日里对顾青鸾也是阳奉阴违。 步行到倾云轩前厅，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顾青鸾走的不快，她两手握着手炉，身披厚实的斗篷，后面跟着两个丫鬟，主仆三人就这么出现在正厅。 沈应珩每日巳时正上朝，十日沐修一日。 近日接连大雪，路不好走，马车打滑的厉害，因此他每日需提前半个时辰早起，往日都是顾青鸾在前厅等他，今日在桌前没有看到她，沈应珩有些奇怪，这才差了夏荷去问。 主仆三人入了前厅，采桑和秋露伺候顾青鸾脱了斗篷，放下手炉，又净了手，方才坐在桌前。 如今年底将至，大爷和二爷还未回京城，庶四爷身在老家柳州，府里只有沈应珩需要早起上朝，冬日早晨寒冷，太傅夫人卓氏便应了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早饭，不用在太傅府的正厅里吃。 沈应珩看她一眼，首先拿起了筷子。冬雪站在身后伺候。 太傅府一向崇尚节俭，顾青鸾看过去，早饭照常是粥和馒头，再并两盘小咸菜。 太傅府里规矩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顾青鸾上辈子严格遵守，顿顿亲自伺候沈应珩用膳，也从来未敢在用膳时与沈应珩说过一句话，如今她刚重生回来，心境有了变化，她不想再压抑自己，既然沈应珩对她没有感情，她也不必再自作多情，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她拿起汤匙，小口地喝了一口米粥。 味道与前世不差分毫，或者说米粥一点味道也没有，清淡而无味。 顾青鸾从小嗜甜，饮食也更是偏甜居多，嫁进太傅府一年多，她从未表露过，每日跟着沈应珩一样的口味。 上一世吃了七年多，她从未有任何感觉，此时吃着米粥，她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夫妻俩吃饭从来不交流，只能听见碗筷的声音，顾青鸾脑子里想着事，吃饭动作便缓慢下来。 平日里沈应珩都是喝两碗粥，顾青鸾时刻注意他的动作，看他碗空了，便立即起身，亲自给他盛第二碗，从来不假手他人。 可今日，眼见沈应珩碗底见空，顾青鸾却稳稳坐在一旁，低头喝粥，没有任何动作，连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站在一旁的采桑和秋露对视一眼，有点犹豫是不是该上前提醒顾青鸾。 夏荷一看这情形，瞬间感觉机会来了。 平日里三爷用膳都是顾青鸾亲自伺候，从来不需要其他人伺候，今天可算是被她等到了机会。 夏荷急忙上前体贴地接过碗为沈应珩盛了一碗粥，便站在离桌子更近的地方不动了，一旁的冬雪看到她的举动，不屑地转开了视线。 看着放在眼前的粥，沈应珩抬起头看向顾青鸾，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从刚才顾青竹踏入前厅的一瞬间，他就留意到今日她的装扮很是不同。 平日里的她总是喜欢穿素色的衣裙，包括妆发也是，总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美貌。今日虽然衣裙和妆容也并无二致，但是秀发上的金簪和珥珰却为她的素色添上了一丝明媚。 沈应珩的目光在顾青鸾小巧光洁的耳垂注视片刻，默默移开了视线。 成亲前沈应珩就听过顾青鸾美貌动人，天人之姿，是京城富家小姐里最美的那一个。 成亲当晚掀盖头的一瞬间，他才明白世人所言的确属实，顾家大小姐顾青鸾的确美艳无双，非一般人可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眼角略微上翘，眸似琉璃，半含秋水，仿佛带着无尽的风情。 顾青鸾有些心不在焉的搅着汤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夫君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又移开。 “昨晚，昨晚是跟同僚一起喝了些酒，回来时已经太晚，所以没有回后院。” 沈应珩轻咳一声，开了口。 听到沈应珩开口说话，顾青鸾回过神。 前世，这样的事不少，身为户部侍郎，平日里沈应珩总是很晚才归家，顾青鸾到后来都习惯了，再到后来，有了儿子，两个人不睡一个屋子，彼此也只是在早上见一面，他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张口去问，生怕让旁人觉得自己坏了规矩。 想到这里，顾青鸾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低头去喝粥，没有接话。 沈应珩也点点头，他低头看着眼前夏荷为他盛的粥，平日里都是顾青鸾亲自为他盛，明明没有什么区别，他却忽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沈应珩擦了擦嘴。 夏荷和冬雪见状，立刻上前伺候沈应珩漱口。 顾青鸾仍在喝粥，碗里的粥没见下去多少。 桑青和秋露也有些奇怪今日顾青鸾的行为，她们家夫人一早起来就不对劲，平日里伺候三爷吃早饭，换衣服，哪一个不是亲力亲为，今日却很反常。 就在沈应珩收拾妥当准备出大厅，奶娘抱着辰哥儿进来了。 只有八个月的辰哥儿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一见到顾青鸾，白嫩的小脸上瞬间笑开了花，露出一颗白花花的小乳牙来。 顾青鸾急忙用帕子擦了手，几步上前将儿子抱进怀里。 辰哥儿身上带着奶香，小小的身子暖暖活活的，顾青鸾有些激动地抱着他，将脸贴在儿子脸上。 沈应珩跨出大厅，夏荷跟冬雪在后面送他。 顾青鸾没有跟上来，平日里，她都是一直送他到大门口的。 沈应珩回头，就见到自己妻子紧紧抱着儿子，亲切地跟儿子脸贴脸，这一幕，深深印在了他此时的脑海里。 顾青鸾抱着辰哥儿一路回了后院。 辰哥儿才八个月，个头却不小，顾青鸾一路抱回来，虽说距离不远，但还是酸了胳膊。 回了后院，顾青鸾一口气把 辰哥儿抱回自己屋内，将儿子放在床上，顾青鸾弯下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 辰哥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整个太傅府孙子辈里排行第四，因此也被叫做 四郎，是他们三房的长子。 上一世，辰哥自三岁启蒙后，便被沈应珩严格要求，搬到了前院自己睡，每日更是要读书写字三个时辰， 那时辰哥儿小，坐不住，每日总是委屈地哭鼻子，吵嚷着要娘亲，顾青鸾心疼儿子，却忌惮沈应珩，因此平日里去看前院看儿子也是偷偷摸摸，好几次被沈应珩撞见，还训斥她好久，说她慈母多败儿，这样纵容辰哥儿，只会害了他。 顾青鸾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便再不去前院看儿子，慢慢地，平日里总是爱笑的辰哥儿，渐渐变成了沈应珩那不苟言笑的样子，跟她也疏远起来。 顾青鸾心里难过却又无可奈何。辰哥儿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全部的寄托和希望，可是最终也变得对她冷漠，平日里要见儿子一面，简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顾青鸾拉起儿子的小手，脸色严肃道：“这一世，娘亲一定会伴你左右，不管怎么样，娘亲一定看顾好你，维护好我们的母子之间的感情。” 说完这句话，顾青鸾有些哽咽，她把儿子揽进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第3章 训话 巳时三刻，太傅夫人卓氏正在明静居的小佛堂里礼佛。 这间屋子朝向极好，每天早晨这个时辰，外面的阳光便会从窗外照射进来，正好印在佛像身上，跪在地上看去，似乎是佛光普照般，卓氏对这个佛像很满意，每日都要在佛像前跪坐诵经两个时辰，甚是虔诚。 口中的佛经停下，大丫鬟梅香端来一杯茶，卓氏轻轻地抿了一口，另一个丫鬟秋莲接过杯子，恭敬地扶着她站起来。 “她已经等了一会了。”梅香虚扶着卓氏出了佛堂，在她耳边小声道。 卓氏听了，思量片刻，并没有开口，主仆三人回了明静居的正厅。 卓氏在次间换了衣裳，才对着梅香吩咐道：“你让她回去，顺便告诉她，这事还需要老三自己同意，让她等个几天。” 梅香去回话，一旁的秋莲有些不解，“夫人，这夏荷忒有些僭越，明明就是个签了死契的奴婢，就敢来找夫人自求给三爷做妾了，哪里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奴婢！” 卓氏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做妾怎么了，再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主子，谁不想一步登天。” 卓氏眯起眼睛，说话速度慢了下来，“这都是老三院子的事，要操这份心的应该是老三的媳妇儿，我们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说罢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闭上了眼。 顾青鸾抱着儿子又小睡了一觉，一睁眼，已接近午时，儿子白嫩的小脸紧紧贴着自己，这让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熨帖，顾青鸾伸出食指，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辰哥儿嘟囔一会，也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娘，辰哥儿咯咯咯笑起来，母子俩的气氛好不融洽。 外间的采桑听见动静，撩了帘子进来，问道：“夫人，刚才小厨房的章嬷嬷来问，夫人中午要吃点什么，她好准备。” 顾青鸾下了床，弯腰抱起儿子，对着采桑吩咐道：“照常就好，你先去把我们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到后院来，我有话要说。” 采桑应声去了。 顾青鸾唤来奶娘，将儿子交给她，又吩咐秋露打开衣柜，从最边上的格子里拿出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 这些衣服都是成亲前，她爹给她的陪嫁，都是京城里没有见过的上好丝绸做成的衣裳，不仅轻盈，而且秋冬天的衣裳做的极为保暖，外表看着一点也不臃肿，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她嫁过来后平日里低调，从不曾穿过一次。 刚嫁进来的顾青鸾，生怕有什么举动让太傅府里的人瞧不起她，吃穿用度上皆低调行事，本以为这样就会得个好名声，结果到头来，这府里的人，没一个看得起她，处处嘲笑她。 索性她现在重来一次，她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管别人议论作甚。 秋露取来衣裙，伺候她家小姐穿好，这衣裙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枝玉叶百花曳地裙，裙身通体绣的都是花，走起来裙摆抖动，像是花开了一样，好看又不俗气，配上她家小姐苗条的身段和倾国的容貌，简直是绝世无双。 “小姐这裙子太好看了，平日里您就是穿得太素了，您看这颜色，多好看呐。” 顾青鸾听得秋露又称呼她为小姐，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是啊，要是她没有嫁给沈应珩，可不是好好的还待在她的顾府，做她的顾家大小姐，哪里还用得着嫁进来低服做小，唯唯诺诺，儿子不亲，最后还得接纳沈应珩娶平妻，要不然就得降妻为妾的下场。 想到这，顾青鸾立刻变的严肃起来，屋外采桑回话人已经全部聚齐，顾青鸾点点头，抬脚迈出了正厅。 倾云轩在太傅府里不算太大，只是个二进的院子，前院是沈应珩的书房和正厅，后院是她的卧房，前院和后院之间隔个小花园，走路不到一刻钟时间，平日里院子里的大小事务有专人负责，每个人都有应做的事，没有闲人。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人，这几人分别是顾青鸾的两个陪嫁丫鬟采桑和秋露，沈应珩的丫鬟冬雪，管理杂务的沈嬷嬷和负责小厨房的章嬷嬷，另外两个是小厮，豆子和柱子，每日轮流送沈应珩去上朝。 做杂事的两个小丫鬟归府里的管家统一管理，平日里做完杂务就回下人房那边，并不算在倾云轩的下人里。 豆子和柱子并不太常进后院，因此顾青鸾平日里对他俩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俩是个忠心的。 沈家是官宦世家，最大的官曾经做过当朝首辅，因此整个府里也有一套自己的规矩，顾青鸾上一世时时刻刻把这些规矩记在脑子里，生怕踏错一步招来别人的白眼。 看到院子的女主人从屋里出来，几人立刻站好，脸上皆是一副恭敬的表情。 顾青鸾站在廊下，一一扫过众人，脑海里不断闪过上一世的片段。 采桑和秋露自不必说，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又是她的陪嫁丫鬟，她自然是信得过。 冬雪和夏荷是她的婆母卓氏赐给沈应珩的，平日里对沈应珩比对她上心很多，荷香是个胆大的，自作主张想爬沈应珩的床，沈应珩大怒拒绝。 后来，荷香便被卖出府沈府，冬雪则嫁给了府里赶车的小厮。 奶娘是她爹亲自送进沈府的，算是可以信任。 至于院子的管事沈嬷嬷，她是沈府的家生奴才，又是沈应珩的奶娘，打小看着他长大，对沈应珩犹如亲生，凡事也是以沈应珩为先，沈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因此每日晚膳之后，可以自行归家，第二日再来，在倾云轩里不是个多事的。 而管理厨房的章嬷嬷，则是自愿入深府做厨娘，跟府里签了文书，算是雇佣关系，被分到倾云轩做厨娘，以便养活她那跛脚的儿子。 豆子和柱子基本待在前院，每日负责接送沈应珩，平日做个书童之类的，跟这后院没什么直接关系。 顾青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一世众人的底细和结局，这才慢慢地开了口。 “三爷平日里事务繁忙，对后院里的事不甚了解，作为这倾云轩的女主人，后院的大小事物都取得了我的同意，要是但凡让我发现你们背着我做了些不好的事，便立刻发卖出去，绝不留情。” 顾青鸾话说得慢，口气却极为严肃，众人都屏了呼吸，低着头，除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其他几个表情各异。 府里谁不知道这三少夫人是商贾之家出身，最好说话，平日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下人们对她也是阳奉阴违。今日这番话，确实让这些下人们心里一紧。 正午这会有点阳光，照进院子里，顾青鸾没再说其他，看了角落里的冬雪一眼，随即让众人散去。 冬雪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第4章 勾引 回了屋，顾青鸾又抱了儿子在怀里，坐在太师椅上神情自若地逗弄儿子，辰哥儿已经八个月了，长得像她，又白又胖，顾青鸾抱在怀里，怎么亲也亲不够，奶娘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顾青鸾逗孩子。 八个月的辰哥儿长了一颗乳牙，因此时不时地会流口水下来， 顾青鸾擦了擦辰哥儿嘴角的口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软软糯糯，比他那个爹好多了。 还不知道被儿子比下去的沈应珩此时也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沈府几代为官，也算是朝廷中的中流砥柱，当今皇帝继位不满三年，国库空虚，大兴朝百废待兴。 上半年又闹干旱，各地都有流民进京，今日早朝，已经有几个京郊卫所报告，流民太多，口粮成问题，希望朝廷尽快拨款以便采购粮食，开设粥铺，熬过这个冬天，同时也有大臣提议，文武百官广开源节流，自愿捐银两，以帮助朝廷度过这场天灾。 下了朝，众人回到自己办公地点，平日里，这些事情都归户部管，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户部尚书陈益善已经年近五十，马上就要告老还乡，因此现在户部的大小事务都由两个户部侍郎分担，沈应珩和另一位户部侍郎秦孝周平日里没什么交集，谈不上关系有多好，二人大多都是各忙各的，今日圣令一下来，朝中凡七品以上官员，自愿捐款，多多益善。 圣旨一下，众人哗然，户部又成了众矢之的，想到那些朝中同僚看他们户部的眼神，沈应珩顿时觉得头疼。 沈应珩唤来柱子，要他先回府说一声，今日晚归。 忙起来时间飞快，再一抬头，已经快戌时整，小厮柱子已经在外候着，沈应珩接过柱子递来的松鹤羽毛大氅，才意识到自己坐了一天，脚都冻僵了，办公的地点没有地龙，这么冷的天坐一天，饶他是个大男人也有点受不了。 马车驶在回府的路上，走得缓慢，路上都是一层冰，沈应珩坐在车里，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这件大氅乃是他岳父大人所赠，用极为珍贵的松鹤羽毛织成，穿在身上不仅防寒，而且暖和。 走到一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沈应珩挑开帘子。 原来是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马车，乞讨银钱。 柱子摸了几个铜板扔给他们，马车遂又动了起来。 “这些乞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沈应珩放下帘子，问外面的柱子。 “三爷，他们都是最近才出现的，说是北边出现了灾荒，地里颗粒无收，才离乡背井出来乞讨的，早上您上朝早，所以没见到他们，他们一般都在晚上乞讨，这条路上来往的马车多。” “原来如此。” 天气寒冷，路面结冰不好走，沈应珩是两个时辰之后到的家。 柱子驾着马车去了后门，沈应珩从前门进了家。 沈太傅是当朝皇帝的老师，皇帝的学问是 他一手培养，皇帝对他很有感情，每每留沈太傅到很晚。 沈应珩在户部，最近户部因为处理灾民一事也比较忙，他也回来得晚，大哥沈应淮任滁州知州，二哥沈应贤在兵部任职外派，并不在京城为官，前几日来了书信，说是年前应该可以回家团聚。 沈应珩先去了母亲院里。 卓氏晚饭只用了一碗银耳汤，便没了胃口，小女儿沈静柔闲来无事，窝在母亲身边绣花，她今年十四岁，及笄之后就要考虑嫁人的事，所以女红方面也得多加练习。 沈应珩掀了帘子，进了圆厅，弯腰行礼，叫了声母亲。 卓氏心疼儿子，立刻叫丫鬟秋莲去取了银耳汤。 沈静柔则在一旁乖巧地喊了声三哥。 沈应珩朝小妹点点头，梅香伺候他净了手，为他端来一碗银耳汤。 卓氏看天色太晚，叮嘱儿子注意保养身体，便让儿子回去休息了。 最近外面大批流民入京，还发生了好几起流民因为抢东西吃而误伤人命的事，外面不太平。沈太傅更是太忙直接歇在了皇宫，沈家是当朝忠臣，既要享受皇恩带来的利，也要相应做出牺牲，这次朝廷下圣旨，除了皇亲国戚以外，太傅府更是要首当其冲，为百官作出表率。 卓氏心里思索着明日再为相公和儿子们多念几次经文祈福，遂打发女儿回去休息，没一会儿明静居也熄了灯。 沈应珩回到倾云轩已经接近亥时，院子里很安静，豆子见主人回来，忙上前开门。 “三爷回来了。” “嗯” 沈应珩应了一声，去了书房。 以往沈应珩回来，也是先去的书房，他换下身上的大氅，豆子熟练地挂起来。 “后院熄灯了吗？”沈应珩问道。 豆子挂完大氅，正要开口，却被一道清丽娇媚的声音打断：“三爷，很晚了，奴婢伺候您洗脚。 书房门外，夏荷一袭白裙，端着一盆水，眼里充满希望地望着沈应珩。 得知今日三爷晚归，按照沈应珩以往的习惯，肯定会宿在前院，夏荷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因此，夏荷今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梳妆打扮，还特意换上了轻薄的衣衫，给自己簪了朵海棠绢花。 豆子见她这副打扮，有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沈应珩倒是没注意到夏荷看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热烈，早膳时顾青鸾有点反常，他本想待会去后院看看自己的妻子睡了没有，看到夏荷，沈应珩便决定先洗了脚，稍后再过去也不迟，以往只要他归家晚，顾青鸾是一定会等他回来的。 沈应珩对着夏荷点点头，坐在了软踏上。 夏荷迈着小碎步走到塌边，放下铜盆，开始帮沈应珩脱袜子。 把明日要带的东西准备好，豆子也回下人房睡觉去了。 室内只剩下沈应珩和夏荷二人。 忙活了一天，沈应珩有些疲乏地靠在榻上，微微眯起眼。 水温合适，夏荷的手法也很舒服，沈应珩有些昏昏欲睡。 后院里，顾青鸾带着秋露在给自己的儿子做小衣。 晚上的灯有些暗，辰哥儿在一旁的软榻上睡得很熟，粉扑扑的脸蛋看着很招人喜欢。 采桑又拿了一盏灯进来，放到小几上。 “夫人，奴婢看到夏荷端着水往三爷书房那边去了。” 顾青鸾听到这句话，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脑海里顿时闪过什么片段。良久，她淡淡开口道， “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丫鬟，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就说了，要给三爷做妾的，就让她去，最少把三爷伺候好了，我们的事情也少一点。” 顾青鸾脸上没什么波澜，她转头看看睡得正香的儿子，不甚在意。 有些事，该发生早晚会来，顺其自然，她也轻松。 两个丫鬟心领神会，不再多话，跟着顾青鸾安安静静做起了手中的活计。 第5章 同床 小几上的蜡油落了一层又一层，灯油也即将燃尽，顾青鸾有些疲乏地眨眨眼，停了针线，打发两个丫鬟去睡觉。 左右沈应珩这会正美人在侧，晚上可能不会来后院，顾青鸾打了个哈欠，准备梳洗休息。 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柱子焦急地敲门声：“夫人歇息了吗？三爷在前院发了好大一通火，吩咐奴才请夫人过去。” 顾青鸾听了顿感疑惑：夏荷不是进去伺候了吗？难道没伺候好？ 采桑和秋露反应快，已经为顾青鸾添了夹袄，披了斗篷。头发现在也来不及梳理了，顾青鸾随、意地拢了拢秀发，带着采桑和秋露出了门。 前院沈应珩的书房外。 豆子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顾青鸾出现的那一瞬间，豆子松了好大一口气。 “夫人快进去” 顾青鸾迟疑了片刻，呼出一口浊气，推开了门。 地上一大片水渍，铜盆被掀翻倒在一边，夏荷上半身湿漉漉的，此刻正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水打湿了她鬓边的头发，发鬓上一朵海棠绢花也被水沾湿，看上去整个人狼狈极了。 沈应珩身上墨绿色的团花直裰常服沾了点水，他光着脚，站在书案前，脸色很不好看。 顾青鸾踏进书房的门，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顾青鸾站在门口不动了，眼前的这场景，她见过一次，上一世也是这样，夏荷勾引沈应珩，结果被发卖出府的下场。 只是时间有些对不上，顾青鸾分明记得，这是辰哥儿周岁宴当晚发生的事，沈应珩那日多饮了酒，因此宿在了前院，夏荷爬了床，结果被卖出府，这一世怎么发生的时间变了？ 沈应珩一看顾青鸾来了，他俊美的脸上更是止不住的怒意：“身为倾云轩的女主人，你平时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这丫鬟好大的胆子，图谋不轨，还不尽快发卖出去！” 沈应珩越想，越怒火中烧，本以为这丫鬟这么晚来伺候自己洗脚，是顾青鸾授意的，结果中途这丫鬟却说，天色已晚，夫人已经休息，自己愿意伺候他休息，沈应珩一听，顿时火从心中起，好一个胆大的丫鬟，这是毛遂自荐上他的床来了，再一想，这倾云轩的下人胆子居然这么大，难道是顾青鸾安排的？ 夏荷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沈应珩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抗拒，谁知她就只说了一句话，沈应珩便立刻睁开了眼，紧接着一脚踢翻了铜盆，水淋了她一身，夏荷顿时有些懵了，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意识到这，夏荷便立刻开始跪地求饶，沈应珩满脸不耐地让她闭嘴，叫了柱子去请顾青鸾。 采桑和秋露很有脸色的退了出去。 顾青鸾上一世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画面分毫不差，她那时才明白，夏荷和冬雪是早晚要给沈应珩做妾的，那晚，她被户部侍郎的丈夫好一顿数落，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没有踏进后院的门。 这一世，虽然时间不对，但是状况重演，顾青鸾迅速反应过来，以前她在乎沈应珩，沈应珩的每一句话她都奉若圣旨，如今，重生之后，没了那层在乎，她心里轻松不少，但是，表面的面子还是得过得去，于是，顾青鸾面上露出几丝委屈来，她看看地上的夏荷，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三爷说的是，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您别生我的气，这屋里都是水，您今晚还是回后院睡。”说完，示弱般地上前拉了拉沈应珩的衣袖。 她分明记得，沈应珩跟她回后院之后，随便找了间客卧睡下了，此后更是许久没有踏进过她的屋子。 这样也好，反正她现在不想花费时间在他身上。 看着妻子这一身即将入睡的打扮，沈应珩的怒意慢慢退去了一半。显然，她还在等他回来。他仔细观察着妻子，她的委屈之态让她显得柔弱如同一朵娇花。 她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几缕顽皮的头发调皮地跑到了她的肩膀上。素净的小脸上带着期待又讨好的目光，真像一只渴望关注的小猫。 沈应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然后点了点头：“好。” 顾青鸾心里松了口气，这大半夜的，哄人还真是费神。 夫妻二人便一起出了书房的门，临了，沈应珩瞥了一眼仍然跪坐在地上的夏荷，朝门口的柱子和豆子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等主人们走远了，这才拖着两眼无神的夏荷扔进了柴房。 回到后院，净房里的热水是现成的，沈应珩快速净了个身，等他擦干了头发出来，就见卧房里只剩下一盏烛火，黄花梨木大床上的床帐已经都放下来了，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沈应珩放慢了呼吸，抬手掀起床帐上了床。 床上的顾青鸾盖着棉被平躺着有些昏昏欲睡，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她重生回来，又陪着儿子待了一上午，下午在院子里训话，晚上又做了许久的女红，临睡觉，夏荷又来这一出，她精力有限，这会早已经困的睁不开眼。 沈应珩掀被上床，被窝里有顾青鸾温暖的体温，沈应珩有些心猿意马，他摸摸顾青鸾莹白的小脸，看着妻子素净明媚的面庞，沈应珩忽然有了动作。 顾青鸾正待入梦，突然身上压了个人，紧接着一双大手伸进了她的小衣。 顾青鸾大惊，连忙睁开眼，却见沈应珩压下来。她心中慌乱，赶紧用手去挡。二人做了一年多夫妻，上一世二人每每行房，沈应珩都用力过度，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乱撞，让她苦不堪言。 更何况他不是应该去了别的屋子吗？怎么会出现在她床上？顾青鸾脑子里顿时思绪杂乱，这一世她刚重生回来，很多事情她还不确定，他们二人是夫妻，这种事情不可避免，想到这，顾青鸾咬咬牙，放松了身体。 重生回来，顾青鸾决定不再委屈自己，就在沈应珩动作之时，她伸出一双莹白的藕臂，紧紧地攀住了沈应珩的肩膀，呻吟着在他耳边小声开口：“三爷，轻点儿。” 正待发力的沈应珩被顾青鸾这一举动激得发了狂。 一瞬间，顾青鸾只觉得自己被拖进了一场暴风雨。 第6章 纳妾 翌日 顾青鸾有些疲乏地睁开眼。 熟悉的床帐映入眼帘。 顾青鸾坐起身，外面的采桑听到动静，进来替她挂起床帐。 采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顾青鸾一坐起来，便露出了身上的痕迹，采桑瞄了一眼，立即羞红了脸。 顾青鸾看着采桑脸上的神色，昨晚的回忆一股脑地全部涌进脑海里，身体顿觉酸痛不已，她低头看着身上的印子，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扶我去沐浴。” 采桑看顾青鸾一脸疲惫的样子，赶忙扶着顾青鸾去了净房。 温热的水算是驱赶了一部分劳累，顾青鸾坐在浴桶里，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辰哥儿醒了吗？”她问。 “小少爷早都醒了，奶娘抱着在院子里散步。”采桑回她。 顾青鸾点点头，又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秋露进来了。 顾青鸾听到声音，思忖片刻，起身穿衣。 “夫人，三爷一大早就去了明静居，豆子和柱子都跟去了。” 顾青鸾听了，点点头，坐到梳妆台前。 两个丫鬟对看 一眼，似乎是奇怪，以前但凡跟三爷有关的事，夫人总是放在第一位，这几日，夫人好像变了许多，不过这样也好，她俩是顾青鸾的陪嫁丫头，自然是盼着主子好，这嫁进太傅府里一年多，夫人没几日过得开心。 明静居 卓氏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有些不虞。 整个大厅里很安静，沈应珩坐在下首，面色冷淡，看不出多少表情。 夏荷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她被关在柴房一夜，冬日天寒，那柴房平日只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柴火，也无人打理，自然是又冷又湿。 身上的衣物就没有干过，本来崭新的一条裙子也被水泡得皱皱巴巴，头发也乱了，那一朵海棠绢花早已没了样子，此时的夏荷看上去又狼狈又可怜。 卓氏一眼看过去怎么会不明白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这丫头是个聪明沉得住气的，结果一样是个蠢货，卓氏越想越气，自己的儿子她再了解不过，这夏荷是绝对不能留了，就是不知道顾青鸾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母亲，这事就交给您了。”沈应珩站起身，不欲在这里浪费时间，今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在此处浪费太多时间。 夏荷一听沈应珩这话，立刻爬过去抱住沈应珩的腿开始求情：“三爷，您就看在奴婢自小跟在您身边伺候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开恩。” 身为沈府的奴婢，夏荷深知卓氏的为人，这要是到了她手里，也只能发卖出府，以后的日子算是彻底没有了着落。 沈应珩用力挣开夏荷，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怒色；“放开。” 夏荷满脸是泪，用尽力气抱着不撒手：“求求您，饶了奴婢，以后奴婢一定尽心伺候您和夫人。奴婢做了您快十年的丫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您开恩，看在昔日的情面上，饶奴婢这一次。” “豆子，柱子，进来，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开！”沈应珩眼见挣脱不开，朝门口喊道。 豆子和柱子立即大步跨进来，两人各自拉着夏荷的一边胳膊，就要往外扯，夏荷拼死不从，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行了，一大早的。”卓氏一声怒喝，制止了这一场撕闹。 “你这一大早就来这，你媳妇知道吗？”见众人停下动作，卓氏问沈应珩。 “这点小事，不需要她插手。”沈应珩抚平自己衣物下摆，脑海里立刻闪现出昨晚顾青鸾那满脸娇媚柔弱无骨的样子，他佯装清清嗓子，又坐回椅子上。 “怎么说也是倾云轩的主子，这件事，还是问问你媳妇的意思为好。” 卓氏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卓嬷嬷，嬷嬷会意，立刻安排小丫鬟去请顾青鸾。 “夏荷，等你们倾云轩的女主人来了，你的去留问题便可有定论。”卓氏端起卓嬷嬷为她准备的参茶，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跪在厅里的人。 “是，奴婢知道了。” 夏荷惶恐地跪好，脑子里转得飞快，要说这勾引沈应珩是她自己的主意，可是早在之前卓嬷嬷就告诉过她们，夫人的意思是等顾青鸾生下了儿子，就会扶她们做妾，顾青鸾进门一年多，在府里也没什么存在感，这次为何又要问她的意思？ 夏荷想了片刻，才一个机灵，也许，她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去求顾青鸾。 顾青鸾平日里为得个好名声，是最好说话的，对下人们也很宽容。若是去求她，说不定会有转机。 半炷香之后，顾青鸾带着采桑和秋露姗姗来迟。 顾青鸾不紧不慢地对着婆婆卓氏行礼，卓氏点点头，示意她坐在一边。 顾青鸾坐到沈应珩身边。 顾青鸾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略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温顺文静，她在沈应珩身边落座，身上淡淡的海棠香味立刻钻进沈应珩鼻子里，沈应珩心下一动，转头看她，顾青鸾对着他微微一笑。 夫妻俩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很融洽，并没有龃龉的样子，卓氏心下了然，这做妾的事，自己的儿子恐怕是不答应。 “老三媳妇。”卓氏开口。 “昨晚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夏荷和冬雪是打小就跟在珩儿身边伺候的，原本说是等你有了辰哥儿，不方便的时候，便抬她俩做妾，这眼看辰哥儿都快周岁了……” “母亲，这事我不同意。”察觉出母亲接下来的话，沈应珩有些不悦地打断她。 卓氏并没有生气，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闲话家常般地看着顾青鸾，继续说道：“这俩丫鬟我看长得也还不错，又听话，如若以后有了孩子，也得叫你一声母亲，届时抱到正房交给你来抚养，辰哥儿也有个伴不是？” 顾青鸾坐在那里静静地听，脸上没有一点恼怒之色，身后的采桑和秋露也听出了卓氏的意思，心里不禁愤慨，她家小姐嫁过来才一年多，这夫人就要明目张胆地要纳妾了，真是欺负人，她们压根没有把小姐放在眼里，没有把顾家放在眼里。 顾青鸾听完婆婆的话，又怎么会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问她的意思，不就是让她点头吗？ 卓氏三个嫡子，一个嫡女，一个庶子，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妻子全是官宦人家的正房千金小姐，小女儿还没定亲，庶子以后也是得娶官宦人家的庶女，只有她顾青鸾，是商贾出身，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她的身份当然会被婆家看不起。 难怪卓氏总是往倾云轩里塞人，夏荷，冬雪，下一个会是谁？ 上一世，顾青鸾不愿意，索性沈应珩也没有这个意愿，她当时心里还高兴了好久，觉得沈应珩不愿意纳妾是因为在乎她的感受，谁知道几年之后，沈应珩亲自领着那个女人进门，顾青鸾才明白，沈应珩根本不在乎她，一切都是她做多情罢了。 想到这里，顾青鸾面上带出一丝笑来，她开口道：“这事情，婆婆不必过问我的意思，我都听三爷的。” 的确，现在想来，就算没有夏荷，下一个也会是冬雪，又或者其他的女人，这偌大的太傅府里，没有一个人瞧得起她，在别人眼里，她本就是一个商户女，能进这沈府的门，占了正妻之位，都是烧了高香，别的还祈求什么呢？ 顾青鸾这话音一落，沈应珩有些讶异地转头看着她，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一般。 顾青鸾却没再开口，就算她不同意，又有什么用，他们夫妻，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不是吗？那么，她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 第7章 回家 卓氏听了顾青鸾的话，也没有急着立即表态，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夏荷，慢慢开口道：“夏荷，你自小进我们沈府，也是多年的情分，可是，你毕竟是倾云轩的下人，要同意让你做妾，还得你们女主人同意。” 夏荷是个聪明人，怎么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她立刻爬到顾青鸾身边，对着顾青鸾就是一阵磕头，一边磕，一边求：“三少奶奶，求求您让三爷纳了我，我以后一定会尽心伺候的，日后有了孩子也定会交给您抚养，求求您。奴婢日后一定为您作牛作马来报答您恩情。” 沈应珩坐在一旁，夏荷的话让他愤怒又好笑，就这么确定他会纳妾吗？ 顾青鸾对夏荷顿感无语，这么多下人在这里看着，她非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这府里的人该怎么看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妙。 采桑和秋露一看夏荷这架势，也不由得为自己小姐着急，可是她们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冲上去把夏荷拖走，就在主仆三人犯难时刻，沈应珩忽然站起来，对着夏荷就是一脚，愤怒地喝道“贱婢，要我纳你当妾，做梦！” 夏荷没有防备，身子被踢到一边。顾青鸾这才松口气。 还好，沈应珩自己不愿意，这事成不了。 豆子和柱子很有眼色，立刻冲过来架起夏荷就往外拖，夏荷还想反抗，可一晚上滴水未进，又被沈应珩踢了一脚，已然脱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也只好认命，一脸惨白地被拖走了。 “母亲，后面的事就按府里的规矩办，您休息，我们走了。”眼看事情解决，沈应珩转头看顾青鸾，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卓氏点点头，没再开口，起身回了里间。 夫妻二人带着两个丫鬟，走在太傅府的回廊里。 此时已经辰时末，沈应珩早上耽误太多的时间，这会，已然来不及用早膳，马上就得去户部。 顾青鸾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今日的打算，她要回顾家一趟，为了不耽误出行时间，顾青鸾开口叫住沈应珩：“三爷” 沈应珩转头看她。 “我想问问您，今日我可否归家，我，我想我爹了，想回去看看。” 顾青鸾嫁给沈应珩一年多，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她总觉得既然已经嫁给沈应珩，就应当老老实实待在太傅府，做个低调的媳妇。 如今重来一次，她决定为以后早做打算，既然这太傅府看不起她，她又何必要讨嫌待在这里。 今日没了夏荷，后面还会有别人，只盼望沈应珩早日点头答应纳妾，尽快有了孩子之后，她就提出和离，带着辰哥儿离开。 要她顾青鸾委曲求全做妾，决然不能。 虽然要带着孩子离开有点不现实，但是她必须要这么做。 沈应珩六年后要娶那个女人做正妻，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届时辰哥儿就成了她们的绊脚石，处境会很危险。 如果她带着孩子离开，就算辰哥儿以后不能入仕，还可以继承顾家的家产，做个快乐的商贾，这想法虽然有些自私，但是却是最安全的法子了。 沈应珩不做他想，点点头：“马上年下了，你就回去看看，孩子还小，就不要带了，我派个人给母亲说一声。” “我知道了。劳烦三爷了。” 夫妻二人走到倾云轩门口，沈应珩带着柱子和豆子去了户部，顾青鸾回了倾云轩。 要回顾家的东西，昨晚就收拾好了，顾青鸾从奶娘手里接过辰哥儿，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娘今日回家看望你外祖和舅舅，等下次一定带你回家。” 嘱咐好奶娘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儿子，顾青鸾才稍微放下心。 采桑和秋露收拾妥当，跟着顾青鸾高兴地出了倾云轩的门。她们也很久没有回顾府，在她二人眼里，顾府才是她们的家。 从太傅府里出来，正是巳时一刻，主仆三人雇了一辆马车，太傅府总共三辆马车，一辆是太傅专用，沈应珩坐一辆。女眷们一般不怎么出门，另外一辆马车也没怎么保养。 今日沈应珩要上朝，顾青鸾要出门，只有坐轿子了。 顾青鸾不喜欢坐在狭窄的轿子里，因此才选择租马车，马车看上去中规中矩，车夫也老实，主仆三人这才晃晃悠悠地朝城西赶。 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繁华热闹，官员们大多住在东区，既离皇城不远，又交通方便，因此东边大多都是当朝官员的府邸。 顾府坐落在京城西侧，这边酒楼商铺林立，东西应有尽有，大街上人声鼎沸，做生意的来回穿梭，偶尔还可以看见贩卖皮毛的西域人，西边离城门口距离不远，方便各路商队使团休息，因此西面多是富商定居之地。 顾青鸾带着采桑和秋露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西区。 一进入西区，街上的商贩明显多起来，大街上人声鼎沸。 采桑跑去买了一些小吃，这些小吃都是顾青鸾之前爱吃的，味道没有变。 顾青鸾自从出了太傅府，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一出来，感觉天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新鲜，她上一世被困在太傅府里太久，那七年时间，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的她浑浑噩噩，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光明。 路过食味斋，顾青鸾吩咐秋露去买了二两核桃酥，顾青鸾的爹平日里爱吃这个。 马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快到目的地。 顾家是京城排得上名的富庶之家，宅院修得也大气恢宏，近看，竟然要比朝中许多官员的府邸还要大，不过顾青鸾的爹顾慎之为人比较低调，又与人为善，因此，宅院倒还太平。 马车停在顾府正门前，采桑露出头。 门房的小厮们一看是大小姐回来了，一人连忙上前牵住马，又殷勤地取来脚踏，另一人则冲进去报信。 秋露在后面为顾青鸾披上披风，扶着顾青鸾慢慢下了马车。 顾青鸾提着裙子刚下马车，就看到她爹顾慎之一身褐色长衫，满脸笑容地站在大门口，身后站着管家顾叔。那一瞬间，顾青鸾才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她是真的重生了！ “爹！”顾青鸾哭着猛扑进顾慎之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掉。 第8章 继母 她真的好久没有叫过爹了。 上一世，顾青鸾做人低调，一年只有在年节的时候，才回一次娘家看望她爹。 直到辰哥儿三岁生辰时，她爹在一次下扬州的路上被歹人害死，她自此没了爹，很快，顾家的全部财产归她继母周静宛所有，事发突然，等顾青鸾得到消息时，她爹已经准备下葬。 她真的是连她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到，便已天人永隔。 顾慎之抚摸着自己女儿的秀发，看着女儿埋在自己怀里哭得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好好的哭什么，难得回来一次。” 顾青鸾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眼泪，“就是太想您了，所以有点激动，顾叔。”顾青鸾看向身边的管家。 管家顾叔是在顾府待了快一辈子的老人了，对他爹忠心耿耿，见到顾青鸾也很高兴，大小姐嫁人之后，难得回来一次。 一行人闲话家常地往前厅走，顾慎之想小外孙了，自打辰哥儿生下来，也只有在过年时见过一面，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作为外祖父，怎么能不想呢？又想到孩子还太小，肯定是带不出来，也只有作罢。 到了顾家正厅，继室周氏正站在大厅门口。 周氏三十多岁年纪，她头戴一副翡翠额头面，身穿一身绿色比甲，衣物上绣的图案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周氏的样貌算不上漂亮，胜在气质沉稳。 她脸上带着微笑，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并四个丫鬟，宛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 “今日阿鸾回来得突然，家里什么也没准备，下次提前说一声，家里也好提前做好准备，免得怠慢了客人。”周氏看着父女二人，一脸的热情。 “回自己家，准备什么。”顾慎之有些不悦地跨进大厅，“阿鸾是这个家的大小姐，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顾慎之这句话，周氏脸上的微笑不变，没有一丝不悦之情。 “许久不见，姨娘保养得还是这么好，看来您平日里燕窝一定没少吃。”顾青鸾微笑着向她行礼，言语间充满了讽刺之意。 周氏听了这话，眼眸里闪过一丝戾色，随即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她跟着顾慎之进入大厅，无比熟练地坐在首位左侧。 顾青鸾也在下首右侧落座。 周氏瞥了她一眼，露出些许得意，再宝贝的女儿在她这个继室面前，还不是得坐在下面。 顾家财大气粗，有的是银子，但是顾府的装饰却并不奢侈，看着倒像是文人府邸，大厅里挂着几幅前朝名家的名作，厅里也大多摆着精美的瓷器，文雅中又不失贵气。 顾青鸾心下了然，看来这个继母在她爹心中地位算不得太高，厅里很多东西的布置大多出自自己亡母张氏之手，顾慎之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可见母亲在父亲心里仍然很重要。 父女俩坐着闲话家常，周氏在一边插不上什么话，她给一边的嬷嬷使个眼色，嬷嬷立刻会意，朝后院去了。 许久没见，顾青鸾有太多话想给自己的爹说，但是碍于周氏在旁很多话不方便，只得捡一些她爹关心的话题。这一来一回，已然将近午时。 京城酒楼林立，其中最大的醉仙楼就是顾家开的，顾慎之打发小厮去了酒楼，不多一会儿，带回两个烧菜的大师傅回来，醉仙楼的醉蟹做的最出名，每日只供应三桌，今日女儿回来他顾大老板高兴，直接叫厨子回府给女儿单独做，可见对顾青鸾之宠爱。 二人正说得高兴，大厅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清丽的女声：“我说今日府里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大姐姐回来了啊。” 顾青鸾抬头，看见一对年轻男女跨入厅内来。 来人正是顾宥鹏和顾青鸳。 二人是一对兄妹，皆为继室周氏所生，今年十三岁，是一对龙凤胎。 另外周氏还有一子，今年十岁。周氏对小儿子格外看重，花了大价钱送小儿子进京城最好的书院读书，每日早出晚归。周氏在顾家有如今的地位，皆是靠这三个孩子。 当年顾青鸾的娘张氏去世时，她才三岁，他爹悲痛异常，整日酗酒度日，后来更是因为酗酒过度，险些丧命，当时的账房周先生看不过去，经常开导他爹，更是在后来的一次遇险中，救了她爹一条命，自己却中毒而亡。 她爹心里记着周先生的好，得知他只有一个女儿，已到婚配年纪，本打算接入府中收为义妹，作为顾家千金小姐嫁出去，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嫁给了顾慎之做填房。 周氏刚进门那一年，对顾青鸾也很疼爱，把顾府上下料理得也很好。第三年给顾府一举生下一对龙凤胎，彻底在顾家站稳了脚跟。 有了自己的孩子，周氏便慢慢露出真面目，顾青鸾八岁那年，周氏趁着顾慎之外出做生意，故意让下人带顾青鸾出去玩，并故意弄丢了她，要不是顾青鸾记得回城的路，又找到了沿途顾家开的铺子，可能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顾慎之得知后大怒，差点把周氏休了，从那以后，周氏表面对顾青鸾和善有加，实际上却处处刁难她，一直到她嫁给沈应珩，周氏才作罢。 顾青鸾看着进来的一男一女，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许久没见，弟弟妹妹看着比我年下时看着倒是胖了些，想必日子定是过得不错。” 顾宥鹏听了没有多大地回应。 他今年十三岁，已经开始慢慢跟着顾慎之学习经商之道，也懂得了许多了人情世故，再加上周氏也经常教导他，不要轻易泄露了自己的情绪，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 因此，顾青鸾的话，他从不往心里去。 在他眼里，顾青鸾就是一个外嫁的女人，对他在顾家，并没有多少威胁，他依旧是顾家的大少爷，顾家的一切以后都是他的。 顾青鸳却没想到这些，平日里周氏宠她太过，因此她性格嚣张跋扈，府里的下人们都对她颇有怨言，说她跟大小姐比差远了，顾青鸳听着不舒服，因此有事没事总要刺顾青鸾几句。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周氏身边，倒像是给顾青鸾示威一般。 顾青鸾又往大厅门口看，却没再见到人影。 顾慎之看着宝贝女儿的神态，随口询问道：“阿鸾这是看什么呢？” “爹，我好久不回来一次，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宥鸣？” 顾宥鸣是家里唯一的庶子，生母乃是以前她娘的陪嫁丫鬟，因为她爹一次醉酒而犯下大错，那婢女生性老实，并无太多歪心思，后来还是她娘抬了她做妾，最后难产而死。 顾慎之对这个婢女生的孩子没什么感情，因此平日里也不太管，都丢给周氏管教，想着成年之后给个庄子打发了事。 顾青鸾出嫁前也对这个庶弟没什么印象，平日里更没什么往来，直到她爹身故，这个消失了好几年的庶弟第一时间赶回京，以娘家人的身份接了顾青鸾回娘家，这才让顾青鸾赶在她爹入土时见到了她爹的棺材。 彼时顾青鸾在太傅府举步维艰，采桑和秋露皆已不在她身边，她身边没个得力的下人，手里也没有银子，真的是如笼中鸟儿被困住一般，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出不去。 要不是从每日给她送饭的章厨娘口中得知顾家发丧，她爹去世，她还不知道她爹已经不在了。 得到消息后她去求卓氏要求回家，卓氏躲着不见她，沈应珩那时又外派出京，整个府里把她当透明人般，顾青鸾又恨又绝望。 直到她这个庶弟不顾礼仪强硬上门要带她回顾府，她当真是连她爹的棺材都见不到。 那时，顾青鸾才知道，自己的庶弟一直把她当姐姐，只因年少时自己母亲张氏对他的一点点怜悯之心。 重生回来，顾青鸾做了决定，这一世，定要跟弟弟相处融洽，带着弟弟一起守好顾家的财产。 听到宝贝女儿这么问，顾慎之一时有些语塞，他虽然是个当爹的，但是对这个庶子平日里却是不闻不问，连庶子的生辰几何他都不知道，平日里他忙着做生意，又怎么会关心一个庶子的事。 周氏倒是反应得快，她对着门外的小厮挥挥手，这才笑着开了口：“阿鸾，你爹平日里这么忙，平日里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别的时间关心一个庶子的事，你呀，回来不关心关心你爹的身体，倒对个庶子比对你爹还亲呐。” 周氏这一番话说得很有深意，顾青鸾怎么会听不懂。 她不得不佩服这周氏的确是个能说会道的，每次都是话里有话，是个挑拨离间的高手，要不是因为她上一世早已领教过周氏的本领，深知周氏为人，恐怕也会跟她爹一样，很多事被她蒙在鼓里。 第9章 庶弟 “姨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都是爹爹的孩子，爹爹当然不会厚此薄彼，再说，宥鸣自我娘去世后，就一直在姨娘膝下长大，姨娘这样说，难道不怕伤了宥鸣的心吗？同样为顾家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宥鸣自小就聪明，我看他颇有父亲经商的头脑呢。” 顾青鸾这句话一出，尤其还带了姨娘两个字，周氏当即黑了脸。 要知道，她嫁到这顾家来时，先夫人已经去世了，这整个顾府，没有一个人敢叫她姨娘，除了顾青鸾。 顾慎之坐在主位，似乎没听到一般，此时女儿买的核桃酥已经被下人端了上来，顾慎之嗜甜，平日里也很喜欢买这核桃酥，甜而不腻。因此每每路过食味斋总要买上一点，今日女儿买来孝敬他，他心里很高兴。 顾宥鹏稳坐如钟，脸色依旧平静。 顾青鸳就受不了了，她从小就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说先夫人有多好，她的母亲是继室，地位低，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听到的也少了，可是这顾青鸾一回来，张口就是姨娘，她心里愤愤不平，当即站起来，面带狠戾道：“大姐姐究竟是何意思，我娘在顾家辛苦操持这么多年，难道连正头夫人也做不得？姐姐你一回来不叫一声母亲也就罢了，为何要一口一个姨娘让我娘伤心。” 周氏听得小女儿为自己出头，顿做委屈状，默默掏出帕子擦拭眼角。 顾青鸾不禁心里冷笑，上一世也是这样，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周氏倒真是养出个好女儿，就是她这好妹妹，及笄时与珈蓝郡主抢男人，害得她在沈府也成为被人嘲笑的对象，更是让她爹颜面尽失，卑躬屈膝去道歉，后来病了好一阵子，最后顾青鸳居然痴人说梦要嫁入王府为正妻，她爹一气之下把她送去了庄子上。 想到她这好妹妹的结局，顾青鸾不欲再与她们母女俩打嘴仗。 看顾青鸾不再开口，周氏母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周氏故作体贴地开口：“阿鸾啊，这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陪你爹说说话，你爹平日里很是想你，天天盼着你回来。”随即她站起身，“鹏儿和鸳儿，随娘去接你弟弟，时辰也差不多了。” “走，阿鸾，爹给你看看最近新从西域淘到的好东西。”顾慎之也站起身，带着顾青鸾进后院去了。 父女俩走在顾府后院的回廊里。 这会明媚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温暖如丝，令人格外舒适。 院子里栽了几棵松柏树，四季长青，顾慎之看着松柏翠绿的叶子，拍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 “你啊，还是小时候的性子，不愿意在嘴上吃亏，周氏的为人你也知道，何必再去跟她计较。” “爹”听见她爹这么说，顾青鸾顿时眼眶红了。 看着女儿这样子，当爹的又怎么会不明白，顾慎之拍拍女儿的肩膀，不再开口。 周氏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慎之再清楚不过，当年要不是因为账房的周先生有救命之恩，顾慎之最后也不会娶她为妻，本以为她秉性善良，谁知道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既然妄想除掉阿鸾，那次之后，顾慎之便待周氏冷漠了许多，不似以往。 周氏的父亲是账房先生出身，因此周氏在管家上自是有自己的长处，顾慎之平日也会让她管理顾家的一些铺子和后院的事，其余府里的事，皆不让她插手，一律交给管家。 “我知道，爹，以前您跟我说过，我都记得。” 顾青鸾声音微沉，确实，这些话，她爹怕她委屈，早已跟她说过多次，本来她也可以不去计较，但是一想到上一世，周氏最后吞了顾家所有的的财产，驱赶了顾家的忠仆，连她爹最后一面也不让她见，还将她赶出了顾府，顾青鸾心里便愤怒至极。 这一世，她一定好好守着她爹，守着她们顾家的一切，让坏人受到有的惩罚。 父女俩到了顾青鸾未出阁前住的鸾妙阁。 这里跟以前毫无差别，顾青鸾已经许久没有回过自己的闺房，里面的摆设跟她记忆里的分毫无差，纯金的梳妆台，上好的黄花梨拔步床和衣柜，华丽的屏风，精美的小摆件，放在床头的一对小金兔，连房间内熏的香都是上好的檀香，这一切，无一不彰显着顾家嫡女的受宠爱程度。 “爹这次去西域，见到几枚上好的簪子，很是精妙，京城也难得见到，因此都给你带了回来，阿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今日都带回去。” 顾青鸾看向梳妆台。 果然，纯金的二层梳妆台上，摆着好几枚造型奇特的簪子，有些看上去是纯金的，又镶了上好的玉，的确是好东西。 “爹啊”顾青鸾拿起一枚在手上，“沈家几代都是清官，家风一向倡导廉洁，我要是拿回去，被人看到，免不了说我骄奢淫逸，带着商人的铜臭味了。” 顾慎之点点头，的确，还是不要给女儿增添麻烦好。 “那就留着，都是你的，想什么时候戴了，就回家来。” “好” 顾青鸾又陪顾慎之说了一会话，便看见采桑进来，告诉她二少爷来了。 “弟弟来了。”顾青鸾握着簪子，有些小激动。 上一世，她最后见到的家人，就是她的庶弟，顾宥鸣。 “父亲，长姐。” 一名十六岁左右的年轻人踏入鸾妙阁的门，一进来，恭敬地开口行礼。 十六岁的少年，身穿一袭藏蓝色圆领长衫，身量已经初长成，站在那里如青松一般挺拔，看着他，顾青鸾脑海里闪过上一世顾宥鸣硬闯太傅府的样子。 二十三岁的弟弟红着眼睛，只身一人，站在大厅，态度强硬地替她跟沈家的人周旋，最后不得不离开时硬塞给她的两千两银子。 一想到这里，顾青鸾急忙上前，拉过顾宥鸣的手，有些哽咽地开口：“宥鸣” 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温暖的如春天一般，顾青鸾拉着顾宥鸣的手坐下，顾宥鸣很瘦，手上冰冷，没什么温度，被顾青鸾拉着，也不好拒绝，只好随着顾青鸾坐下，顾慎之对这个儿子没太多感情，依旧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哎呀，这么冷的天气，宥鸣怎么就穿这些，还没姐姐穿的多呢，爹，家里是没给弟弟置办冬衣吗？”顾青鸾看她爹一眼，提高了声量，\"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却看着那么瘦，我看三弟还比你小几岁，却比你壮实多了，是不是周姨娘没给你饭吃？\" 第10章 想法 这话音一落，顾慎之还没什么反应，顾宥鸣却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双手抱拳，对着顾青鸾和顾慎之神色恭谨严肃道：“姨娘待我很好，我不曾缺吃少穿。” 少年弯腰行礼，手腕却露出一大截，顾宥鸣不觉有些尴尬，他放下手，垂在两侧，脸上带着几丝羞赧。 看到这，顾青鸾有些坐不住了，她今日回家，就是要看她爹和弟弟，上一世她嫁人后除了年节，几乎不曾回家，当然不知道周氏对待顾宥鸣如此苛刻，想着上一世顾宥鸣给她的两千两银子，顾青鸾才明白，她爹去世，连她这个顾家嫡长女什么都没有，更何况是个一直不受宠的庶子，恐怕她爹前脚刚闭眼，周氏就把顾宥鸣赶出了顾家。 也不知道她这个庶弟靠什么为生，又为何去了云滇苦寒之地，那两千两银子，恐怕也是他毕生积蓄。他还全部给了自己。 顾青鸾越想越心疼这个弟弟，她上前拉着顾宥鸣的手，就要去找周氏理论。 可恶的周氏，今日她一定要为弟弟讨个说法。 再怎么说宥鸣也是这府里的少爷，如此苛待自家的孩子，周氏太过分了些。 难道她就不怕落得个苛待庶子的名声吗？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说他们顾家区区商贾之家，这嫡庶之别可比那官宦人家还要分明。 就连她的婆母，太傅夫人，也对沈应珩的庶四弟不曾缺吃少穿过。 顾宥鸣被顾青鸾拉着，面露难色，本来他在府里日子就不好过，这要是闹到主母周氏跟前，恐怕他以后日子更难，想到这里，顾宥鸣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他伸手拉住顾青鸾道：“长姐不必为我如此，吃穿用度我皆不在意，长姐不必为了我大动干戈。” 顾慎之坐在一边，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对这个庶子有了点不一样的看法。 顾府一共只有五个孩子，顾青鸾已经出嫁，周氏所出的顾宥鹏和顾宥鹄他平时关注的多一点，顾青鸳是女孩子，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是，唯独这庶子顾宥鸣，说实话，他对待这个儿子感情有些复杂。 要虽说是个丫鬟生的，但是不论样貌还是性子，都跟他最像，但是每每看到他，顾慎之就会想到那个醉酒的夜晚自己犯下的错误，因此，眼不见心不烦，明知道周氏对这个儿子几乎算是虐待，他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扔在后院任其自生自灭。 顾青鸾被顾宥鸣拉着，算是冷静了一点，她紧紧攥着顾宥鸣的手，转身 扑通 一声跪在了顾慎之面前，顾宥鸣见状，大吃一惊，也随即跟着长姐跪了下来。 顾慎之也没有想到宝贝女儿会待这，庶子如此亲厚，居然为他下跪，连忙伸手去拦。 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他面前下跪，就为了个庶子？要是按照关系来说，周氏生的儿子理应跟阿鸾更亲近才是，难道是这个庶子使了什么手段让阿鸾替他说话？想到这儿，顾慎之看向顾宥鸣的眼神立刻带着点不悦和审视。 顾宥鸣做了顾慎之十几年的儿子，怎么不知道顾慎之的为人，但是这种情况下，越解释就越惹人怀疑，没办法，顾宥鸣只得低了头，不再言语。 “”爹，阿鸾不孝，爹辛苦抚养我长大，我却不能在跟前尽孝，我知道爹心疼我，觉得对不起早亡的娘亲。 可是爹，宥鸣也是您的孩子，打小就养在娘身边，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是阿鸾自己太任性，没有想到这些，想必娘也不想让阿鸾一个人太孤单，才将宥鸣抱在跟前养，我知道爹想让我跟周姨娘生的孩子亲近，但是爹，您心里也清楚，周氏根本不可能把我当她的孩子看待，阿鸳都有宥鹏这个哥哥，我为什么不能有宥鸣这个弟弟？ 哪怕日后您不在了，宥鸣还可以成为女儿的依靠，不至于让女儿连家也没有“”。 顾青鸾含泪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越说越伤心，上一世在太傅府受的苦难，被沈应珩无视的委屈，皆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爹活着的时候，顾家乃是京城排得上的商贾之家，卓氏忌惮顾家的钱财，对她算是平淡。谈不上多好，但是该有的也不会少了她。 她爹去世之后，周氏独自吞了财产，把顾青鸾和顾宥鸣赶出家门，一夜之间顾家改名换姓，顾青鸾在夫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卓氏冷淡她，其他人看不起她。最后连带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疏远，不再开口唤她娘亲。想到这些，她心里怎么能不委屈？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顾宥鸣，让顾宥鸣做她娘亲的孩子，正式成为她的弟弟，改了族谱，做正室的嫡子。 哪怕她爹最后不在了，他们姐弟俩也可以相依为命，有弟弟在，就算最后她带着辰哥儿离开沈府，也有个依靠。 听闻顾青鸾一席话，顾慎之和顾宥鸣皆心里大惊，顾慎之是没想到他的阿鸾竟然想了这么多，看来嫁到沈府他的宝贝女儿受了不少委屈，以前的阿鸾天真活泼，心思单纯，可如今的阿鸾却已经在想以后的事，顾慎之心里的酸楚涌上心头，本以为女儿嫁人后会很幸福，如今看来，嫁入高门，也不是明智之举。女儿一点也不快乐。 而顾宥鸣则没想到她长姐会为她说话，他生下来就没了娘，还是夫人张氏心善，抱他过去养在跟前，小时后对他也是照顾非常，后来父亲娶了周氏，周氏表面和善，背地里却是个黑心肠的。 顾青鸾是嫡女，她自然不敢轻易下手，但是对他这个庶子就那么多顾及，日常训斥都是常事，心情不好了还会拿他出气，不给他饭吃。 表面上他顾宥鸣是顾家的二少爷，实际上却连个下人也不如，整日吃不饱，穿不暖。 顾宥鹏可以去族学里上学，他却因为庶子的身份不得不困在后院见不得人，本来他想熬到十六岁就提出离开顾家。 眼看着马上到年下了，谁知顾家长女顾青鸾今日归家，管家来后院告知他夫人要他去见顾青鸾，他还有点忐忑，谁知道事情有了转变，他也被顾青鸾的一番话听得呆住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个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再说话。 从商多年的顾慎之很快就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他满眼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顾宥鸣，心里面有了决定。 顾青鸾擦干眼泪，拽顾宥鸣站起来，又抬眼去瞧她爹的脸色，看顾慎之满脸犹豫的神色，知道这事大约是成了，心里松下一大口气，看来在这顾家，还是她爹最疼她。 顾宥鸣被他长姐拉起来，看着她长姐的脸，人人都说他长姐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他从小也这么认为。 他还记得顾青鸾成亲那天，看着长姐盖着盖头进入轿子，那时的顾宥鸣就明白，他在顾府的日子到头了，他熬了十年，马上就要十六岁了，顾家的祖训，男子十六岁便可离家，独自闯荡。 不管刚才顾青鸾说的话是真是假，也让他感受到 了一丝久违的亲情，他心里很感激顾青鸾，这也就够了。 以后如果顾青鸾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万死不辞。 “老爷，大小姐，少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过来请人。 顾慎之点点头，率先起身往外走，顾宥鸣抚平衣摆，准备回他的小院子。 “宥鸣也跟着一起去，今日姐姐回来看到爹爹和你，很高兴，待会你陪着爹好好喝一杯。”看得出顾宥鸣要离开，顾青鸾急忙出言阻止，就这样，顾青鸾拉着顾宥鸣，跟在顾慎之身后，去了正厅。顾慎之瞧着青鸾得意的眼神，宠溺地笑了笑，带着女儿和庶子去了正厅。 正厅里，周氏和三个子女已经到齐。 顾宥鹄最小也最得宠，看到顾慎之进来，高兴地扑过去叫爹，完全没把顾青鸾放在眼里。 十岁的孩子带来的冲击力不小，顾青鸾跟在顾慎之右侧，被顾宥鹄冲过来带来的冲击力撞得一个趔趄。 跟在顾青鸾后面的顾宥鸣急忙扶了一把，才免得她跌倒。 顾慎之看了女儿一眼，确定宝贝女儿没事，才转身去看顾宥鹄。 “都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看到你大姐回来，也不知道先开口叫人的，你在书院，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第11章 面子 顾慎之这话虽然带着责备，但是语气里还是宠溺居多，顾宥鹄是个聪明的，也听出他爹并没有太责怪他的意思，当即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对着顾青鸾喊了声大姐。 顾青鸾平淡的应了，坐在他爹左侧，又把顾宥鸣拉在身边坐下。 周氏本来以为想让顾宥鸣见见顾青鸾，顺便给顾慎之添添堵，她嫁给顾慎之十几年，深知这个庶子一点也不得顾慎之喜欢，顾慎之并不想见到他，没想到，顾青鸾居然把顾宥鸣拉着跟她们同席用膳，而且，顾慎之还默许了，周氏顿时心中又恨上顾青鸾几分。 顾宥鹏见了顾宥鸣，面上也显出一丝疑惑来，这个庶子虽然在顾家排行比他高，但是他爹一直不待见他，他在顾家就跟个隐形人似的，没想到顾青鸾一回来，他这个庶子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了，难道是顾青鸾给他爹说了什么，想到这，顾宥鹏不由得看了顾宥鸣好几眼，心里也不由得有了提防之心。 顾青鸳看到顾宥鸣，也很意外，顾青鸾嫁人后，这个庶子在后院的小院子几乎闭门不出，她一年也难得见几回，这怎么顾青鸾一回来，这个庶子也出来了，她埋怨地看了母亲一眼，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他出来了。 用膳期间，桌上众人心思各异，顾慎之不在意地瞄了顾青鸾的方向好几眼，只见宝贝女儿一个劲地给那庶子夹菜，后者淡然处之，不卑不亢，反观周氏母子这边，除了小儿子吃得开心，顾宥鹏和顾青鸳面色都不太好看，周氏倒还如常，跟往常一样帮他布菜。 吃过午膳，顾青鸾不得不向父亲辞行，本来就是她临时决定要回家看看她爹，顺带提一下给顾宥鸣正名的事，现在事情差不多有了眉目，她也算是来有所值，想到辰哥儿还在家中，顾青鸾必须得走了。 回去的马车是顾府的大马车，除此之外，顾慎之还特意准备了十几批上好的料子和其他礼物，一并让顾青鸾带回去。 顾青鸾明白她爹是在为她做面子，想到太傅府中的一干人等，顾青鸾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回去，注意安全，路上小心，能回来就多回来看看爹。” 顾府大门外，顾慎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满脸的不舍。 “既然爹这么舍不得我，我就不回沈家了，我，” “说什么胡话呢，你既已嫁给沈姑爷，就是沈家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任性，说出不回去的话来。”顾慎之及时打断女儿的话，就算他再宠顾青鸾，有些话也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顾青鸾点头答应，她只是听着她爹的话，瞬间有些冲动罢了，如今辰哥儿还不满一岁，她爹也还活的好好的，一切遗憾的事情还未发生，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这一切。 想到这，顾青鸾冲她爹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来，“知道啦，爹，我说笑呢，我这就回去了，我午膳前说的话，您务必放在心上，阿鸾做梦都想要个亲弟弟，爹你也一定要答应啊。” 顾慎之点点头，不舍地看着采桑和秋露扶着顾青鸾上了马车。 顾府的马车大，驾驶马车的小厮也是个稳妥的，车里点着她最喜欢的海棠花熏香，燃着炭火，温暖极了。 顾青鸾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一旁的采桑和秋露见了，默默地给自家小姐披上了大氅。 马车驶入东区时，正赶上官员们散职回家。 秦孝周平日散漫惯了，每日都是自己骑马回家，最近天气太冷，路上人也多，马蹄容易打滑，因此，秦孝周一手牵了马，慢慢晃着准备回家走。 路过集市，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东区住的官宦人家不少，大家平日里上朝要么乘坐马车，要么坐轿子，品阶低的官员也有步行去上朝的，很少能在东区看见这么豪华的马车，马车上并无姓名挂牌，秦孝周看着那辆马车来了兴趣，他倒要看看最近文武百官都在为灾情捐款筹钱，这个时候，是哪家的能驾着这么好的马车出来招摇过市地闲逛。 秦孝周正欲猜车上人的身份，忽见马车的窗帘被掀起一角，一个年轻女子小心翼翼探出头来，鬓上的海棠花步摇跟着一晃一晃，紧接着，另一道女声响起：“小姐，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太傅府了，您还是先喝一点水。” 车厢里，秋露从一旁的暖炉上取了一小杯温水，递给顾青鸾，这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按道理说应该到了。 “嗯”顾青鸾接过杯子，慢慢放下了窗帘。 秦孝周却盯着那放下的帘子出了神，顾青鸾头上的海棠花步摇，就这么惊鸿一瞥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太傅府” 秦孝周像是想到了什么 ，随即一笑，朝北边而去。 顾青鸾到达太傅府已经是戌时末，入了府，她没有直接回倾云轩，而是径直去了卓氏的明静居。 卓氏知道顾青鸾今日回了娘家，也未多做言语，再怎么说今早夏荷的事也算是顾青鸾受了委屈，因此，沈应珩派人给她递话，说顾青鸾今日要回娘家，她也没再干涉。 顾家虽说是个商贾人家，但是顾慎之做人极为周到，顾青鸾和沈应珩成婚这一年来，顾青鸾恪守本分，为人低调，不轻易回娘家，顾家处事也妥帖，并没有因为跟太傅府成为亲家而狐假虎威，反而淡然处之，处处避嫌。这一点，深得沈太傅赞赏。 天色已晚，顾青鸾在明静居就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跟卓氏没什么话说，卓氏待她客气有余，亲密不足。顾青鸾简单地问候了卓氏的身体，便递上礼单，回去了。 上一世她回娘家不多，每次去都是满载而归，顾慎之生怕太傅府的人瞧不起自己的女儿，每次回娘家，都会给顾青鸾准备很多的礼物让她带回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卓氏看着单子上面的东西，脸上带了点愉悦。 一旁的嬷嬷见了，为她倒了杯参茶， “这顾家还挺有眼力见，每次三少夫人回娘家，带回来的东都是好东西。” 的确，只见这单子上写着： 锦缎十匹，纱笼十匹，文房四宝四套，东海珍珠十串，另有上好的香料十盒。 卓氏心里满意，面上不显，她把礼单放在一边，端起参茶喝了一口：“老三媳妇家里的确是个会做生意的。” 再过一个月便过年了，这下，跟各家走动的礼物倒是来得轻松。 第12章 夫妻 卓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非常了解她们夫人的为人，也跟着点点头，趁着添茶的功夫瞄了一眼纸上的字，顿时心里惊叹不已。 这顾家不愧是富贵人家，这锦缎和纱笼，都是难得的上好料子，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更何况一次就送十匹，想必那珍珠也都是极品。 这普通一次的回门，就带回来这么多礼物，如此到年节时间，更不会少了。 反观夫人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桌嬷嬷反而有点为顾青鸾委不平。 要说这三个儿媳妇，只有顾青鸾出身最低，大儿媳是卓家的嫡女，二儿媳是兵部尚书的小女儿，虽说家里都是做官的，恐怕两家加起来，还没有顾家一半的家产多。 每年不管大节还是小节，顾家必会送礼，送的礼物都很合规矩，不见银两，但全部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比如名贵的字画古董等，更不要提其他的吃的，用的之类的。 亲家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可是顾青鸾和沈应珩成亲一年，夫人对顾青鸾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亲昵不足，更多的是身为婆婆的威严。 卓嬷嬷在心里叹气，这官宦人家，果然是不一般，恐怕这三少夫人的日子，日后也不见得多容易。 马车里的东西都被搬进了库房，顾家的小厮这才驾着马车离开，太傅府的门房见怪不怪，客气的话一句没说，当即关上了大门。 顾青鸾一身疲惫地回了倾云轩。 小厨房早已备好了晚膳，顾青鸾没什么胃口，难得回一趟娘家，中午便多吃了几口，顾家的厨子也都是做了十几年的老人，知道大小姐回府，必然是捡最拿手的做，结果就导致顾青鸾一不小心吃撑了。 顾青鸾从奶娘手里接过儿子，辰哥儿早已经睡着了，窝在她怀里一脸满足的模样。顾青鸾顿时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没了，她低头亲亲儿子，喃喃自语道：“下次娘一定也带你回去，见见你的外祖父，也见见你舅舅。我们顾家啊，很好很好呢。” 抱着儿子在椅子上坐下，顾青鸾吩咐采桑去唤了章厨娘来。 章厨娘不是太傅府的家生奴才，也不是卓氏派来的人，因此上一世，顾青鸾平时也不太在意她，直到后来顾父去世，还是章厨娘看她可怜，偷偷告诉她。 没过一会儿，章厨娘来了，顾青鸾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裙，抱着睡熟的辰哥儿坐在太师椅上。 章厨娘是个守礼的，进来了也不乱看，低着头站在那，顾青鸾打量她须臾，才开口跟她说话，“嬷嬷来这太傅府多久了？” “回三少夫人的话，老身来这太傅府比夫人只多半年光景。” 顾青鸾听了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采桑给章厨娘上了一杯茶，才听到顾青鸾继续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些事要交代，从明日早膳开始，但凡三爷在家用膳，吃的不必变动，和以前一样即可，我知道章嬷嬷出身江南，因此，我这份早膳，麻烦嬷嬷按照江南的习惯准备，还有辰哥儿的辅食，请嬷嬷多费心。” 顾青鸾看了一眼秋露，秋露会意，拿出二十五两 银子递给章嬷嬷。 “三爷的早膳从中公里出，我的这份，就拿这二十两用，三个月给一次，至于这剩下的五两，就算是嬷嬷的辛苦费。” “老身知道了，定会让夫人满意。”章嬷嬷 面露喜色，愉悦地拿着银子出去了。 整个太傅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顾青鸾娘家富庶，平日里带他们这些下人一点也不小气，章嬷嬷这次可是见识到了。 看着厨娘拿着银子美滋滋地离开，秋露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夫人，不就是换个食谱，为何还要单独给厨娘银子？“ “日后你就知道了，总归，还是用自己的银子稳妥些。”顾青鸾轻拍宝贝儿子后背，看着辰哥儿的目光越发温柔。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应珩回来了。 照例是先去卓氏的院子请安。卓氏心疼儿子早出晚归，今日倒是没有留用饭，而是让他快快回自己的院子，早些休息。 沈应珩回了倾云轩。 柱子和豆子伺候他梳洗，夏荷的事情之后，今日下午，卓氏好好敲打了府里的奴才们，现如今，院子里有心思的奴婢们都小心翼翼，沈应珩更是嘱咐豆子和柱子，除了他俩，婢女一律不要近身伺候，就连冬雪也一样。 梳洗完毕，沈应珩在前厅用完膳，一碗阳春面和小菜，沈应珩对吃的一律不挑，寒冷的冬夜能吃一碗热汤面，他并无不妥。 等了不到一刻钟，面都端上来了，却不见顾青鸾身影，沈应珩奇怪，平日里只要是他归家，顾青鸾必定陪着他用晚膳，遂打发柱子到后院去问，冬雪站在一旁伺候，沈应珩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她是透明人般，冬雪咬咬唇，规矩地站在一边。 顾青鸾今日回娘家，心里疲惫，看到她爹和她弟弟还好好的，心里对沈应珩更加怨怼，上一世她想好好和沈应珩过日子，沈应珩却不把她放在心上，最后带了那个女人回来，还要休了她，她爹也惨死，弟弟也远走他乡。 想到这里，顾青鸾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堵住，呼气困难。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索性早早地梳洗，进了被窝。 柱子从后院回来，告诉沈应珩，夫人今日回了顾家稍感疲惫，已经休息了。 沈应珩听了，心里有些讶异，两人成亲一年多，顾青鸾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每次回来都是开开心心的，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娘家的趣事，今日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沈应珩停下了筷子，漱了口，去了后院。 后院很安静，只有主屋还亮着一点光。 沈应珩推门而入，径直走到里间。 屋子里灯光很暗，屏风后面的大床上的床帐已经放了下来，沈应珩看不清里面，也不知道顾青鸾睡了没有。 今晚该轮到采桑守夜，她看到沈应珩进来，屈膝行礼。 沈应珩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采桑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影子，低头出去了。 沈应珩放轻动作走向床边，他慢慢地掀开了帘子。 顾青鸾身穿一身水红色的里衣，侧卧向里，一头乌黑的秀发柔顺地铺了半床。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海棠花的香味，沈应珩看向香炉。 第13章 早膳 香炉里袅袅冒出几缕轻烟。 沈应珩去了一旁的净室，晚膳前他已经洗过澡，这会，更是仔细地漱了口，净了面。 临近亥时，沈应珩吹了蜡烛，小心地上了床。顾青鸾一直是之前的姿势，看样子是睡熟了。 这段时间，因为灾民进京的事，他每日早出晚归，已经好几日没有这个时辰就寝，小心地掀开棉被，沈应珩慢慢地躺下。 这几日顾青鸾精神不济，心情又起伏太大，每日都是睡得早，但是却睡得不安稳，因此，沈应珩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她就醒了，她不想大晚上的应付沈应珩，于是保持不动，争取让自己快快睡着。 沈应珩躺进被子，被子里很温暖，是顾青鸾的体温，他盯着妻子的背影片刻，小心地把顾青鸾的长发笼到一处。 看着妻子娇小的背影，沈应珩心里激发出一股怜爱，他情不自禁地把脸贴近顾青鸾的脖颈，伸出胳膊环住了自己的妻子。 感受到沈应珩的动作，顾青鸾身体瞬时僵硬。 她有些难以置信，上一世，夫妻二人在一起的同床共枕的日子不少，除去翻云覆雨，两个人极少相拥，顾青鸾心里期待，但是不敢表明，沈应珩也从来不主动，这一世，她再也不期待，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够了，没想到沈应珩居然会主动抱自己。 顾青鸾顿时睡意全无，她浑身僵硬地等沈应珩放开她，谁知，一刻钟过去了，沈应珩还是那个姿势，无奈，顾青鸾只能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转了过来，顺势挣脱了沈应珩的怀抱。 沈应珩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也睁开了眼睛，他本来就没睡熟。他盯着顾青鸾的脸，忽然，倾身去寻顾青鸾的唇。 顾青鸾大惊，赶忙转过头，沈应珩的唇吻在了顾青鸾左耳，顾青鸾的脸顿时红了。 “相公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青鸾故作镇定，她坐起身，拢拢头发，拉开与沈应珩的距离，装作睡眼朦胧地问。 “今日归家早，本想跟你一起用晚膳，听下人说你睡了，可是回娘家有不顺心的事？”沈应珩也跟着坐起，问道。 “没有不顺心的事，只是很久没见爹爹了，想爹爹罢了。”顾青鸾跟他成亲以来，回过一两次娘家，每次回来沈应珩不闻不问，这次，他居然主动问了。 “等忙过灾民的事，过年的时候我们再回去看岳父，睡。” 沈应珩语气里带着安慰，嘱咐顾青鸾躺下，他也跟着躺下，还顺带给自己的妻子掖了掖被角。 顾青鸾疑惑了，她看着旁边的相公，有些不可思议，这是那个对他冷冰冰的沈应珩吗？ “怎么，还不睡？”沈应珩看着妻子疑惑的眼神，不禁又问道。 顾青鸾点点头，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翌日，顾青鸾醒得早，沈应珩已经不在身边。 顾青鸾拉了拉铃铛，采桑和秋露端着洗漱用品快步进了里间。 今日外面又下了大雪，院子里落了一层白。 二人各司其职伺候顾青鸾梳洗，顾青鸾挑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裙子上绣着大朵的芍药，衬得顾青鸾身姿窈窕，气质非凡。 二人跟着顾青鸾踏进了前厅。 早膳刚端上来，沈应珩那边的照例是肉饼和米粥并几碟咸菜，顾青鸾这边的，却是一碗小馄饨外加一份桂花糖糕。 顾青鸾对这份早膳很满意，她坐在圆桌一侧，等着沈应珩入座。 虽说是文官，但是太傅府的四个儿子都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不为其他，只为强身健体。 沈应珩打了一套拳，身体略微出汗，便去了净房，冬雪本想跟着进去伺候，却被柱子拦住了。 “柱子哥，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冬雪，三爷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你也看到夏荷的下场了。”柱子不为所动。 提到夏荷，冬雪的眼睛有些发红，她有些哽咽，夏荷跟她一起长大，两个人都伺候了沈应珩快十年，夫人明明许诺她们只要三少夫人生了儿子，就会让三爷纳她们为妾，谁知，三爷的儿子都快一岁了，纳妾的事却不了了之。 她和夏荷都知道，顾青鸾在府里地位低，做人也低调，只要三爷想纳妾，顾青鸾也绝不会拦着。 夏荷铤而走险先踏出了那一步，结果被发卖出府，现在就剩下她一个，她心里煎熬，再等下去，她马上就 十八岁了，就算能够出府，也不会有什么好亲事，家里的老娘说不定还会把她卖给别人做妾，同样是做妾，还不如跟了三爷，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 一旁的豆子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动了恻隐之心，他们四个伺候三爷的时间都不短，如今夏荷已经离府，这倾云轩里能跟着三爷的，就他们三个了。 “要我说，冬雪，你与其把希望寄予三爷身上，还不如去讨好三少夫人，你看，咱们这个院子，谁是女主人，都说三少夫人在地里地位低，不得老爷夫人喜，可是你看，这孙少爷都快一岁了，也没见夫人给三爷纳妾。况且，夏荷的事你也看到了，三爷就没纳妾这个打算。” 柱子在一边点头。 冬雪听了二人的话，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三个人安静守在净房外，不再说话。 沈应珩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已经换了衣服进了前厅，顾青鸾背对着他正在用膳。 沈应珩坐下，看向桌面，今日的早膳他的这份跟之前并无不同，而顾青鸾的那份，却跟以往不太一样。 沈应珩挑眉，有些奇怪，“今日怎么换了吃食？” 印象中，顾青鸾一向是夫唱妇随，他吃什么，顾青鸾也是一样的，这桂花糖糕，在他印象里，倒是从没见顾青鸾吃过。 “最近有些怀念之前在江南的日子，就让厨娘做了来，三爷要不要尝尝？”顾青鸾语气淡淡，没有过多解释。 顾青鸾年少时在江南住了几年，很喜欢江南的吃食。 桌上的馄饨和桂花糖糕只有一份，这话说得着实没有诚意。 沈应珩摇摇头，继续低头用膳，他不喜甜，点心之类的几乎从来不碰。 用完早膳，奶娘抱着辰哥儿进来了。 今日天冷，辰哥儿醒得也晚，顾青鸾看着儿子来了，满脸笑意地快步把儿子接过来抱进怀里。 沈应珩近些日子很忙，已经好几天没有抱过儿子，他本想抱一抱，可是顾青鸾的注意力都在辰哥儿身上，一丝注意也没有给他。 沈应珩只好作罢，他踏出门槛，柱子和豆子快步跟上，冬雪也捧了大氅跟了上去。 第14章 办法 顾青鸾抱着辰哥儿亲了几口，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应珩已经出门了，采桑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夫人，三爷上朝去了。” 顾青鸾听了，没有回应，又抱着宝贝儿子转了个圈，怀里的辰哥儿乐得咯咯咯的，小脸上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极了。 看到又怎样，跟着送出门又怎样，她上辈子天天送，日日送，年年送，结果呢，沈应珩还不是领了个女人进门，还要休她，男人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枚。 雪下得越来越大，豆子撑了伞，他看着身后捧着大氅的冬雪，接过了大氅，打发她回后院。 冬雪听了，咬咬唇，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你管她干吗，我劝你歇了那个心思。”柱子斜眼瞥他，他们四个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夏荷虽然冲 动，但是听人劝，而冬雪则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 豆子听了柱子的话，低了头。 今日下雪，路上不好走，路上遇到好几个同僚，每个人嘴里都在说这几日朝廷募捐赈灾的事，沈应珩听了 了，烦躁地揉揉眉心。 因为最近灾民进京的事，朝廷上下气氛紧张，每日上朝，听着京郊卫所汇报每日流民数量日渐增多，朝廷的救济粮食也撑不了多久。 年少的皇帝发了好大的火，满朝文武这么多人，这件事一拖再拖，硬是没个解决办法。户部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下了朝，沈应珩回了户部，今日户部的人员倒是整齐，户部侍郎陈益善难得地绷起了脸，他年后就要告老还乡，本想着安安稳稳过完这个年，谁知会闹灾荒，满朝上下都指望户部拿出个办法来，他着实着急，每日被皇帝在早朝上敲打，他急得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让你们统计的朝廷七品官以上的捐款情况，进行得怎么样了？” 陈益善坐在大厅首位，严肃地问道。 “回禀大人，到今日已经是第三天，捐款人数不到十人，不足五千两。”统计数据这事交给了秦孝周，秦孝周递上单子。 看到单子上寥寥几个名字，陈益善气不打一处来，他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看向众人的目光里带着不满。 “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件事半个月之内，务必做好，否则，我们的乌纱帽都会不保，本官年后就要告老还乡，圣上如果怪罪下来，顶多提前回老家，可是各位，你们都还年轻，仕途还很长。” 陈益善这话说得不假，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户部侍郎，马上就要告老还乡，可是其他人不一样，如果事情再没有转机，估计整个户部都要大换血，户部平时在朝廷里算是最安稳的部门，要不是这次灾情，他们每天都还过得清闲。 经过一上午的商讨，最后得出一个主意，从明日开始，户部每日派遣官员与都尉府每日在街上巡查，重点检查酒楼，赌桩和妓院，看最近有无官员铺张浪费，大肆挥霍。 户部再派人盯着京城内所有的米铺，面店，但凡发现恶意抬价，以次充好，直接抓起来关进大牢。最后再派一位官员去往京城周边灾情严重的地方，详细了解灾情，查清楚事实。 陈益善一封奏折递了上去，皇帝连夜跟太傅商量，第二天早朝时便宣布了这一决定，在场所有官员纷纷当场表决心，一定齐心协力度过这次灾情。 下朝时，户部又成了众矢之的，陈益善早早溜了，留下秦孝周跟沈应珩应付众人。 秦孝周跟沈应珩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但是身为户部侍郎，也只有硬着头皮处理这棘手的问题，他们俩都知道户部这次要是处理不好这次的事，估计每个人都官位难保，保不齐有文官弹劾他们，说他们尸位素餐。 历来有天灾，天子都无比重视，新帝登基还不到三年便出了这样的事，皇室估计也颇有微词，如果这次的结果让老百姓不满意，估计封地的几位藩王就要找借口寻衅挑事了。 戌时末，沈应珩上了回府的马车。 雪下午那会已经停了，路上有些冰，马车走得很慢。 沿街各处，有些商铺已经早早打烊，最近京城流民增多，各个粥铺外都排起了长队，有些流民趁机滋事，冲进食铺抢完吃的就跑，都尉府这几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在京城各处加派士兵巡逻，维护秩序。 沈应珩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各大酒楼的生意也一般，食客也没有过去多，近来几日朝廷下令募捐，各个官员都开始奉行节俭之风，财不外露，生怕自己被上面惦记上了，因此，各大酒楼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走了一半，忽然，路边有很多人开始跑动，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只见他们都朝一个方向跑，沈应珩不禁奇怪，他叫住豆子，跟过去看看。 前方人太多，马车简直是寸步难行，沈应珩怕马车伤到路人，因此嘱咐豆子把马车停在路边，自己下了车跟着人流往一个方向走。 走了几百米，众人停在一家酒楼前，纷纷翘首以盼，沈应珩不明所以，他跟着人群看去，眼前的酒楼修建得很是气派，足有三层高，里面灯火通明，远远看上去很高档。 沈应珩去看它的牌匾，望春楼。 这三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作为曾经的探花郎，他一眼就认出这字一定是出自当朝书法名家李贺之的手笔，要知道，李贺之的墨宝着实难求，就连他爹，求得多年，也只得一幅墨宝，更别提是普通人了，哪怕是连见也没见过的。 沈应珩正看着那幅牌匾出神，却听见耳边有人大喊：“出来了。” 这话一出，人群又开始攒动，沈应珩被挤得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忽然，旁边一个人伸手拽了他一把。 “姑爷小心。” 沈应珩抬头，只见顾府管家一只手抓着他，对他躬身行礼。 人群还在挤，顾管家紧紧拽着沈应珩出了人群。 二人站到边上，沈应珩呼了口气。 第15章 食盒 沈应珩有些尴尬地道了谢。 顾管家是个面善的，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是看着顾青鸾长大的，心里对这位顾家的大小姐的疼爱绝对不比顾慎之少，顾青鸾成亲那日，顾管家更是跟着轿子一路护送到太傅府门前，直到看着顾青鸾进了太傅府的大门，他才放了心。 昨日大小姐忽然回门，心细的管家看出来顾青鸾有心事，心里对沈应珩顿时少了些好感。 “今天倒是巧，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姑爷。” “这群灾民所为何事？”沈应珩看向人群，刚才还人头攒动的人群，这会居然在酒楼小厮的引导下自觉排成三队，丝毫没有刚才的争先恐后。 顾管家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地开了口：“最近灾民进京，各个点设立的粥铺都有点供不应求，老爷便想了这个主意，每日辰时，未时和戌时，我们顾氏的四个酒楼同时为这些吃不饱肚子的流民提供包子馒头之类的，且分文不取，所以人才这样多，姑爷这是赶上了晚上的这一场了。” 沈应珩听了，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大受震撼。 要知道，这几日，满朝文武百官为了流民问题商讨了几天，也没得出一个结论，最后还是逼得他们户部想办法。 平时能说会道的文官们这回倒像是全部哑巴了，支支吾吾互相推诿，武官们更是觉得跟他们行军打仗的没有一点关系，因此也抱臂坐上观。 都说商人重利，但是这次，顾慎之却能够自掏腰包，为灾民提供吃的，要知道这几日，因为米面供不应求，有些商家私自抬价，等着大赚一笔，可是如今他的岳父却能够慷慨解囊，不求回报，这一举动着实让人佩服。 排队的人群有条不紊地排着队领取食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百个白花花的馒头和包子就发完了。顾管家满意地点点头，招呼众小厮收拾东西，回了店里。 沈应珩也准备告辞，谁知没一会儿，一个小厮提着两个食盒过来了。 “这会也晚了，在下就不留姑爷进去用膳了，这食盒里装的是小姐平时爱吃的食物，劳烦姑爷带回去，老爷今日在城南的铺子里，这会赶回来怕是来不及，姑爷您慢走。”顾管家笑容满面地把食盒亲自递给豆子，跟沈应珩作揖道别。 沈应珩还来不及道谢，顾管家已经进店去了。 豆子掂量着手上的食盒，不禁呼出声：“三爷，这盒子还怪重嘞。” 沈应珩看向那两个食盒，满眼复杂。 他回想起刚才顾管家说的话，这几天朝廷查的严，有身份的官员都不敢外出应酬喝酒，更不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酒楼里，顾管家表面说是时间晚了不留他用膳，其实是不想给沈应珩惹上麻烦，这会子酒楼附近人来人往，要是让有心人看到了，免不了明日早朝要参他一本。 沈应珩没再停留，上了马车。 秦孝周这会正站在望春楼楼下，将沈应珩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刚才回家途中，看到望春楼发放食物，因此也厚着脸皮排在队伍中，结果到他了，那小厮看他穿着干净整齐，一点也不像流民的样子，还好一阵疑惑，不过为了不耽误时辰，小厮还是好心地给了他两个雪白的热馒头。 他刚咬了一口馒头，就看到了沈应珩。 秦孝周平日里也在这望春楼里吃过饭，见过顾管家几次，他知道顾管家就是这里管事的，看到顾管家和沈应珩说话恭顺的样子，秦孝周顿时来了兴趣，难道这望春楼是沈家的产业？ 想到这，秦孝周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沈太傅在朝中为人清廉，刚正不阿，再说，本朝明文规定在朝为官者一律不许经营任何生意，违者严惩。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秦孝周几口吞了馒头，牵着马离开了。 沈应珩回了太傅府，他吩咐豆子把食盒尽快送到倾云居去，自己去了卓氏的明静居。 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即将归来，卓氏这几日开始着手修缮府里的两处院落，大儿子在外为官将近五年，大儿媳也跟在身侧照顾其左右，两个孩子分别是四岁和两岁，之前的院子住着有些拘谨，卓氏打算把大儿子之前住的清远居扩大一些。 二儿子是兵部外派在南方，成亲三年有余，娶的是当地总兵的小女儿，上半年有了孩子，这次结束外派，应该就不走了，卓氏寻思着也把老二住的听雨轩重新修缮，二儿媳妇是家中嫡女，万万不可亏待。 沈应珩进来的时候，卓氏正在跟府里的管家商量这些事，最近京城因为流民的事，勋贵世家们都低调行事，太傅府也不例外。 卓氏再三嘱咐管家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被有心之人知晓了去，以免给府里惹麻烦。 看到三儿子回来，卓氏面带笑容，照例嘘寒问暖，她知道儿子在户部辛苦，最近事务繁忙，因此每次都不忘嘱咐沈应珩保养身体。 沈应珩也知道自己的大哥和二哥即将回来，母亲最近也忙，于是点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倾云轩里安安静静。 顾青鸾坐在前厅里等沈应珩回来用膳。 豆子送过来的食盒，顾青鸾一眼就认出了是她们顾家的食盒，得知沈应珩去了望春楼，顾青鸾有些讶异，却并未多问。 采桑和秋露上前打开了食盒，只见食盒分为三层，每层摆着两道精美的菜肴，等菜肴全部摆上桌，顾青鸾看着一道道她曾经最爱吃的菜肴，不禁湿了眼眶。 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西湖银鱼羹这几道菜，顾青鸾打小就喜欢吃，尤其是那西湖醋鱼，顾青鸾的生母张氏更是亲自学来做给女儿吃，剩下的是两盘点心，分别是豆沙糕和蜜饯龙眼。 采桑还要去开另一个食盒，顾青鸾发话了：“冬雪。” 站在一边的冬雪听见顾青鸾喊她，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第16章 体贴 “这另一份应该是给三爷准备的，你来给三爷置办。”顾青鸾继续道。 采桑和秋露听到这句话，不禁对看一眼。 冬雪似乎是听错了一般，脸上顿时带着些欣喜，又有些不可思议，她看向秋露和采桑，又看看顾青鸾，这才上前打开了食盒。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态和动作，顾青鸾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又是个傻的，还在这里做着给沈应珩当妾的念头呢。 冬雪小心的把盘子拿出来摆好，采桑和秋露伸头一看，这六道菜基本都是荤菜，每一份都是色香味俱全，都是望春楼的招牌菜，看来老爷还真是对这个姑爷上心，连带回来的食盒的菜肴都是顶顶好的。 顾青鸾也看了一眼摆出来的菜，心下了然。 她爹拿给沈应珩的这个食盒，看着都是望春楼最好的菜肴，实则跟一般普通食客吃的没两样，只有她的这一个，都是她爹精心准备的。 上辈子沈应珩为了避嫌，从来不去望春楼一次，她爹也不计较，时常让小厮送食盒过来，刚开始几次沈应珩不作声，后来几次被府里的有心人发现，添油加醋说给卓氏听，卓氏为了面子，把顾青鸾叫过去当着众妯娌的面好一顿说教，说她显摆，卖弄富贵，炫耀给谁看，满府里谁不知道她的出身。 顾青鸾委屈，沈应珩冷眼。 后来顾青鸾给他爹写了书信，这食盒才断了。 如今回想起来，顾青鸾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子，这府里，自己的夫君不爱自己，婆婆针对自己，妯娌看不起自己，就连那些下人婆子小厮们也狗眼看人低时不时来踩上一脚，她上辈子是怎么忍了七年的，如今，仔细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顾青鸾真想立刻收拾东西，抱着儿子回娘家。 “想什么呢？我叫你都没听见。” 顾青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沈应珩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三爷回来了。”顾青鸾转过头，不去看沈应珩，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再等等，顾青鸾，她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再等等，等到沈应珩愿意纳妾，她就提出和离，带着儿子离开这，离开这个让她最后绝望的地方。 至于那个后面领回来要做平妻的女人，她也不在乎，与她何干。 沈应珩换了常服，净了手，坐到圆桌一侧，去看自己的妻子。 今日顾青鸾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显得她格外娇俏，以前顾青鸾的衣裙大都是碧色或者淡绿色，看着庄重有余却缺少活力。 最近几天顾青鸾身上的颜色多了起来，看多了，沈应珩才发现顾青鸾极适合明媚的颜色，更衬得她风华绝代，美得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顾青鸾觉察到沈应珩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抬起头，对着沈应珩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 夫妻俩吃饭时，一直没什么交流，顾青鸾吃饭不喜欢有人伺候，因此，采桑和秋露都站在一边，并不上前。 冬雪是伺候惯沈应珩的，知道沈应珩的口味，今晚的食盒里的菜几乎都是荤菜，沈应珩吃饭也不挑，基本是夹什么吃什么。 他本来以为顾青鸾会为他布菜，结果吃了几筷子，都是冬雪夹的，心里不免奇怪，他看了冬雪好几眼，冬雪低着头，沈应珩只得作罢，心里却觉得这个丫头木讷，没有眼色。 冬雪在为沈应珩布菜，她能感觉到沈应珩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顿时紧张不已，相比夏荷，她自认为比夏荷沉得住气，她也伺候了沈应珩快十年，姨娘的位置，怎么样也得努力一把。 顾青鸾全程只吃自己的，头都没抬一下，一时间，饭桌上只有咀嚼的声音。 顾青鸾今日的饭量比平日里好些，毕竟是她从小吃惯的味道，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漱了口，嘱咐奶娘把辰哥儿抱来。 沈应珩看着妻子放下了筷子，也漱了口，一桌子菜肴还剩一大半，沈应珩不是浪费的人，吩咐豆子和柱子待会拿去下人房吃。 豆子和柱子上来收盘子，顾青鸾叫他俩收拾沈应珩那边的，又叫了采桑和秋露把她没吃的这些拿去后院，跟章厨娘一起吃。 奶娘抱了辰哥儿来，顾青鸾看到儿子就高兴，抱着儿子在屋子里转悠，嘴里不停地跟儿子说话。 沈应珩用完膳并没有急着去书房，他看着顾青鸾逗儿子，嘴里尽是些“小宝贝”“娘的心肝”之类的，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嫉妒来。 他跟顾青鸾成亲一年有余，两个人不曾红过脸，顾青鸾平日里在府里很安分，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除去给母亲请安，并不外出，连回娘家也只是在年节时才回一次，对他也是百依百顺，不曾有过过分的要求，除了对儿子，顾青鸾对他们的儿子真的是疼爱到骨子里。 沈应珩想到这，站起身，走到母子俩跟前，顾青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下一秒，沈应珩就把儿子从顾青鸾怀里抱走了。 最近一段时间沈应珩忙，每日早出晚归，再加上顾青鸾格外疼爱儿子，他已经好久没有抱儿子了，此时抱着八个多月的儿子，沈应珩看着儿子的小脸，露出一个笑来。 小家伙好久没被父亲抱过，此时兴奋地挥舞着小手，两只手高兴地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辰哥儿每日吃的多，身子也强壮，顾青鸾抱一会儿胳膊酸，但是沈应珩抱着跟没事人一样。 顾青鸾看着父子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脑海里忽地闪过上辈子辰哥儿稚嫩的脸。 那时沈应珩已经升为户部尚书，又准备娶那个女人做平妻，户部繁忙，便渐渐对辰哥儿少了关心。后来顾青鸾在府里地位尴尬，沈应珩不喜自己，更不待见辰哥儿。 顾青鸾心疼辰哥儿，但是辰哥那时已经不再与她亲近，每日窝在自己的房里发愤读书，只求沈应珩多来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顾青鸾忽地生出一股力气来，她上前去接过辰哥儿，语气淡淡：“该到孩子睡觉的时间了。” 时间确是有点晚了，辰哥儿玩了一会儿打起了瞌睡。 沈应珩只得把孩子又还给了顾青鸾。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怎么突然觉得顾青鸾不高兴了。 奶娘抱着孩子去睡觉了，沈应珩本来打算去书房看一会书，想想作罢。 刚好顾青鸾要去院子里消食，他看着采桑和秋露给顾青鸾披上斗篷，上前道：“我来。” 二人退下，沈应珩走近，亲自为顾青鸾系斗篷的带子。 二人成亲一年，沈应珩还是第一次这样，顾青鸾有些不适应，她不愿意去看沈应珩，只低个脑袋看着斗篷上绣的花。 冬雪跟在沈应珩身后，看着沈应珩为顾青鸾系斗篷的带子，有些不可置信。 她跟着沈应珩快十年，还没有见过沈应珩对谁这么上心过，府里的下人都在说三是爷被迫娶妻的，二人虽然成了亲，也有了儿子，但是总有一天夫人还是为会为三爷寻一位合适的勋贵之女做正妻。 第17章 一室 丫鬟们掌着灯，顾青鸾和沈应珩走在小花园里。 每次下完雪，空气总是冷飕飕的，顾青鸾被这冷空气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只想快点回自己的院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两个人一快一慢，不由得拉开了些距离。 “今日夫人心情如何？”沈应珩走在前面，冬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冬雪虽说是这倾云轩的丫鬟，但是平日里伺候顾青鸾并不上心，再加上顾青鸾身边有采桑和秋露，基本也没她什么事，尤其是这几日，顾青鸾基本也不叫她，两位嬷嬷各有各的事，因此她白天在倾云居算的上是清闲。 “夫人一天都待在院子里，不曾外出过。”冬雪想了片刻，给出了这个回答。 闻言，沈应珩侧身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打量，冬雪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沈应珩。 回了后院，顾青鸾有些乏了，净室里的热水早已准备好，顾青鸾换了一身里衣，去沐浴了。 沈应珩自己推门进来。 他们夫妻二人成亲一年多，并没有分房睡，顾青鸾刚生下辰哥儿那会，顾青鸾夜里睡不好，沈应珩也睡不安稳。 卓氏得知后，暗示顾青鸾主动提出来跟沈应珩分房睡，顾青鸾 那时心疼自己相公，便允了，前段时间沈应珩还能每日自己回书房去睡，夏荷的事情之后，他便习惯了每日回顾青鸾这里睡。 次间没有人，床帐也没有放下来，沈应珩听见净室里传来水声，知道是顾青鸾在沐浴，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随意拿起顾青鸾放在小几上的女红，看了半天。 冬雪是一直不进里间伺候顾青鸾的，她站在门口，等沈应珩出来，豆子和柱子站在另一边。豆子看看冬雪，欲言又止，柱子见他这个样子，撞撞他，示意他注意场合。 采桑把床收拾好，秋露点了顾青鸾最喜欢的海棠香。 二人忙完，却见沈应珩还坐在软榻上，只得按照习惯去打水伺候沈应珩洗脚，以前也是这样，只要沈应珩不去书房，二人轮流伺候他洗脚。 沈应珩对顾青鸾这两个丫鬟比较满意，动作麻利洗脚的力道还正好，他边泡脚，边看着顾青鸾绣了一半的香囊问道：“夫人何时开始绣的？” 顾青鸾绣的是一个荷包，典型的男子样式，上面绣着柱子和仙鹤，那仙鹤半个身子已经绣好，看着栩栩如生，沈应珩看着觉得不错，随口问道。 “回三爷，夫人今日开始绣的，说是三天便绣好了。”采桑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知道顾青鸾绣这个是给顾老爷的，并不是绣给沈应珩的，很明显，沈应珩误会了。 看着手里的荷包，沈应珩才想起来，当初娶顾青鸾的时候，有人告诉她，顾家的大小姐从小便娇纵跋扈，一出门必定是前呼后拥一大堆下人跟着，琴棋书画，女红皆为下等，每日只知道逛首饰铺子，妥妥的大小姐做派。 沈应珩心里便有了疙瘩，后来成了亲，见识到顾青鸾从吃到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便有些冷淡她。后面倒是发现她一点也不骄纵跋扈，不摆大小姐架子，对长辈也很尊敬，沈应珩才对她慢慢有了改观。 现下看到这枚荷包，沈应珩才想起来，刚成亲时，顾青鸾也给她绣过一个，他当时不甚在意，随手放在了一边，后面便再没看到，自那以后，顾青鸾便没再给他绣过了。 沈应珩拿着荷包不肯放手，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顾青鸾绣工好，他的妹妹沈静柔之前也送过她一个，那绣功真的和这个相差十万八千里。 顾青鸾头发绞的半干，出了净室，马上就要睡觉，因此她只是披了里衣，并未系带子，里面湛蓝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屋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顾青鸾赤脚刚一出来，就看见沈应珩已经洗好脚，外衫也已除去，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更要命的是，小几上还未做好的荷包此时正被他拿在手里。 沈应珩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他的妻子刚沐浴完，头发还没有全干，素净的小脸更显得莹白如玉，想让人抚摸，身上的里衣没有系好带子，里面的肚兜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往下看去，顾青鸾绣鞋也没有穿，一双白皙小巧的脚儿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沈应珩顿时觉得自己身体里血液上涌，整个人热血沸腾。 顾青鸾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上辈子两人共处一室的时间不少，但是顾青鸾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有言行举止让沈应有不满意的地方，二人的房事她也是规规矩矩，不乱看，不乱说话。 那晚她伸出胳膊挽着沈应珩肩膀的那一次，已经是她举止出格了，要是再让她这样，她可不敢，以免沈应珩说她举止不端庄。 “三爷。”顾青鸾有些心虚地开了口，低下头双手赶忙去寻里衣的带子。 眼看眼前的美景要被遮住，沈应珩几步上前一把横抱起顾青鸾，冲上去之前，还不忘把荷包放在小几上。 猛然间被抱起，顾青鸾下意识去攀沈应珩肩膀，她被吓得惊呼一声，二人成亲一年多，她第一次看见沈应珩如此孟浪，顾青鸾顿时觉得又惊又怕。 沈应珩转身几步把顾青鸾放在床上，大手一挥，扯落了床帐。 床帐里顿时暗了下来，顾青鸾有些紧张，她转身躲进被子，心口开始狂跳。 刚才沈应珩看他的眼神，明显就是情动了，二人的房事上算不上是多有乐趣，顾青鸾也并不是多期待，再加上她是重生回来，心里对沈应珩耿耿于怀，更不想跟他做那档子事，上一次是迫不得已，这一次她真的想不出理由。 床帐被掀开，沈应珩跨上床。 他身上的里衣早已脱下，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虽说是文官，但是沈应珩长年锻炼，身材自是不差，顾青鸾躲在被窝里，整个脸都被自己蒙住，殊不知这一切在沈应珩看来就是害羞的表现，他低笑一声，觉得自己的妻子可爱极了，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半分，接着伸手去扯被子。 顾青鸾力气不及沈应珩，没扯几下，就被沈应珩扯走了被子，顾青鸾一看沈应珩赤裸的上身，顿时脸就红了，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第18章 回报 顾青鸾力气不及沈应珩，没扯几下，就被沈应珩扯走了被子，顾青鸾一看沈应珩赤裸的上身，顿时脸就红了，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这副样子被沈应珩看在眼里，更是觉得自己妻子是天底下顶可爱的人儿，心里顿时对顾青鸾的怜爱到了极致。 沈应珩倾身便去寻顾青鸾的唇，顾青鸾这次转头想躲，却被沈应珩逮个正着。 等到两人的嘴唇分开时，一阵呻吟声从顾青鸾嘴里传来，沈应珩听了，上手几下扯下了顾青鸾的肚兜，一时间，被翻红浪，顾青鸾被按在身下，再也挣扎不得。 门外的采桑和秋露听到这声音，倒是见怪不怪，柱子和豆子也是一脸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只有冬雪，听见屋内传来的声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顾青鸾和沈应珩成亲一年多，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三爷不是个重欲的，她和夏荷从八岁起就跟着三爷，别的世家子弟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有通房丫头，她和夏荷便是，只是三爷从来不碰她们，就当她们是寻常丫鬟。 因此她们心里更觉得沈应珩是正人君子，给这样的男人做妾是他们的福气。 顾青鸾产后身体不好，夜里睡不好，三爷便搬去了前院，夫妻二人便很少再行夫妻之事。 最近一段时间，三爷明显在后院待的时间长了，冬雪咬紧下唇，心里对顾青鸾的嫉妒和愤恨到了极致，她们三爷仙人一般的人，为什么会娶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还待她这么好。 主子们都休息了，他们做下人的也可以去睡了，今晚轮到秋露值夜，她去看了眼厨房的热水，打发采桑去睡觉，豆子和柱子也回了前院，冬雪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青鸾的屋子，心情复杂地回了屋子。 自从夏荷被发卖出府，她自己一个人睡这间屋子，顾青鸾对下人算得上是很不错，就连下人的屋里也烧着火盆，一点也不冷，冬雪推开窗户，今晚月色明亮，淡淡的月光笼罩着她，她盯着月亮，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折腾了好久，沈应珩算是终于偃旗息鼓，他紧紧地抱着顾青鸾，听着顾青鸾在他耳边轻喘，心里的满足达到了极致，他轻拢顾青鸾的秀发，拉过被子盖住二人，语气也是止不住的温柔。 “阿鸾”沈应珩叫她。 “我今日看见岳父的酒楼在为流民提供吃食，岳父此举实在是堪称大义，岳父虽是商贾之人，却能在国家有难时做到这般，着实是为商典范，让人佩服”。 顾青鸾被他折腾得昏昏欲睡，听到沈应珩这番话，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这就是今夜他这样对自己的原因？原来是她爹做了好事，沈应珩回报她来了？她爹需要他的称赞吗，这个府里的人永远都是这样，要不然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要不然就是觉得别人定有所图。 顾青鸾懒得再听他说话，不耐烦地转过身，窝进被子睡了。 沈应珩看着她这个样子，轻笑出声，也懒得再去洗漱，从背后抱着顾青鸾，也沉沉睡去。 隔天，一道圣旨下来了，派户部官员去北方灾情严重的地方做详细调查，半个月之内得出结果。 圣旨一下，满朝百官这是知道皇帝是真生气了，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却因为一些流民搞得朝廷上下怨声载道。 小皇帝登基才三年，另有周围敌国虎视眈眈，内有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再不处理好灾情这件事，就怕有人打着流民的幌子闹事，因此这件事必须快速解决，户部首当其冲。 户部尚书陈益善是个老狐狸，当场表示愿意派户部侍郎沈应珩前去调查，沈应珩是探花出身，又是太傅之子，一直美名在外，想必这次也能处理好这件事，沈应珩临危受命，上前谢恩。 下朝之后，沈应珩被沈太傅叫住，太傅虽为天子老师，但是不得参与朝政，最近灾情严重，沈太傅已经十几日没有归家，这次沈应珩被推出来调查这件事，沈太傅免不了叮嘱一番。 说完了国事，沈太傅拍拍儿子的肩膀，让他今晚做好准备，明日出发，务必安全归来，别让家里人担心。沈应珩告诉他爹，大哥和二哥应当年前就回来了，沈太傅捋着胡须，嘴里连说了好几个好。 晚上回府，卓氏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去北方调查灾情之事，心里自是舍不得，这个儿子打小就没养在她跟前。 当今皇帝少时并不是太子，沈太傅那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柳州知府，后来当今圣上被立为太子，沈太傅被调回京城。 当时大儿子五岁，二儿子三岁，三儿子还满一岁，一路上路途遥远，带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不方便，于是三儿子便被放在柳州老宅，由年迈的婆婆照料。 后来太子地位稳固，卓氏便把已经五岁的沈应珩接了回来。 柳州地处偏僻，为了让儿子能有个好学问，沈应珩被接回来后整日忙着读书，能陪在跟前的时间更是少，后来沈应珩高中探花，进入户部，没过两年，便娶了顾家商户之女。 沈太傅共有四个儿子，前三个为卓氏自己所出。另一个为曲姨娘所出，母子俩留在柳州老宅伺候老夫人，并不在京城。 说到小妾，沈太傅算是清流，只一个姨娘，还是老夫人曾经的大丫鬟，因此后院很太平。这也得力于卓氏是管家的好手，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一想到大儿子和二儿子即将归来，卓氏心里就很愉悦，这次两个儿子回家，一个是因为升迁，另一个是驻兵时间结束，更别提她还会见到自己的三个孙子孙女，一想到这里，卓氏这几日心情好的都可以多用几碗饭。 沈应珩来请安，卓氏特地命人准备了许多吃食，让儿子留下吃晚饭。沈应珩本想回倾云居，看到母亲挽留自己，也就坐下了。 大丫鬟梅香伺候沈应珩净手，照例端来一碗银耳莲子汤。 “天气寒冷，喝点润润嗓子。”卓氏在一旁叮嘱道。 沈应珩点点头，低头喝汤，这汤做得不甜也不腻，沈应珩一口气喝完了。 母子俩坐在一起吃饭，梅香布菜。 席间聊到了沈太傅白日里叮嘱的事，沈应珩都告诉给了卓氏，卓氏笑眯眯应了，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越发慈爱。 自己的儿子年少有为，是他们太傅府的荣耀。 第19章 请求 用完晚膳，沈应珩迫不及待地回了倾云轩。 昨晚折腾得狠了，早上他去上朝的时候，顾青鸾还未睁眼，回想起昨晚的种种，沈应珩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照例是豆子和柱子守在门口等他回来，冬雪站在书房伺候，沈应珩径直往后院走，才踏进院子，就发现屋子的灯都灭了。 “三爷” 秋露看到他，跟他行礼。 “你们夫人呢？”沈应珩看着黑乎乎的院子问道。 “夫人今日身子不舒服，早早睡下了。” 沈应珩听了抬脚想往里走，被秋露拦下了。 “三爷，夫人说了，明日三爷还要早起赶路，因此请三爷早早休息，另外，三爷的包裹已经收拾好了。已经给您放在书房了，请三爷路上务必注意安全。” 沈应珩想了想，昨晚是折腾的有点过了，那今晚就让她好好休息。 “让你们夫人好好休息，十日后我就回来。”沈应珩对着秋露叮嘱道，转身又回了前院。 推开书房，屏风后的床榻上，放着一个褐色的包裹。 沈应珩大概看了看，都是几套他常穿的衣物，还有几张银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粗略算了一下，将近一千两银子。 沈应珩无奈，他这是出公差，一路上会有当地官员负责吃住和住宿，根本就不怎么用银子，想着这是顾青鸾的一片心意，沈应珩还是把银票贴身放了。 夜已深，冬雪打了热水给沈应珩泡脚，冬雪伺候得还算妥帖，因此，沈应珩准了冬雪跟在身前伺候，但是仅限洗脚之类的活，洗澡穿衣之类的，一概不许。 热水泡着，沈应珩慢慢放松下来，他忽然想到昨晚在顾青鸾小几上看到的那个未完成的荷包，又想到一年前那个荷包，自己身边一直都是夏荷和冬雪伺候，想必他们一定知道那个荷包在哪。 “我跟夫人刚成亲那会夫人送我的那个荷包，你们收到哪儿去了？” 正在为沈应珩洗脚的冬雪听到这句话，当下心里一惊。 一年前，三爷刚成亲，娶的是商贾之女，夏荷和冬雪心里都为沈应珩叫屈。 为什么大爷和二爷都娶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轮到他们三爷了，就得娶了商贾之女。 这商贾之女除了有几个银子，还有什么。 要知道娶正妻讲究门当户对，正妻必须是对自己和家族有所助力的嫡女才行，反观顾青鸾，既没有权贵的娘家，也没有在朝为官的兄弟可以依仗，只能说娶顾青鸾，他们三爷亏大了。 在她和夏荷眼里，顾青鸾顶多做个良妾就算是她有福气了，地位可比她们高不了多少。 “问你话呢。”沈应珩提高了语气，“你们把那个荷包收到哪里去了？” 冬雪心里暗道不好，那个荷包当时沈应珩收到后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放在一边去了，夏荷后来收拾屋子，觉得三爷对这个荷包不是那么在意，随手扔给了后院的小厮，这都过了快一年，夏荷也已被发卖出府，她哪里还记得。 “回，回三爷，这类东西一直都是夏荷收着的，奴婢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憋了半天，冬雪想出了这个解释。 沈应珩听完，心里有些懊悔，当初收到那个荷包应该好好戴在身上才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盼着这次回来顾青鸾绣的那个荷包，他收到后，定会好好戴在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沈应珩便带着柱子和豆子出了门，他离开得早，又是轻装出行，因此直接从后门纵马而去，等到顾青鸾辰时醒来，沈应珩早已离京城好几十里了。 再过两日就是腊八，按照习俗，顾青鸾可以回娘家一次，上辈子除了过年，顾青鸾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这次不同，顾青鸾决定腊八节回趟娘家，把弟弟宥鸣正式记入正室名下这件事做成。 后日就是腊八，顾青鸾一大早就梳洗打扮，趁着早膳时间，去了明静居。 卓氏平日里不是个多事的婆婆，顾青鸾平日里在府里也低调，并没有什么忤逆她的地方，因此每次顾青鸾去请安，她也算是能得个卓氏的好脸。 今日早膳，太傅府的大小姐沈静柔也在。 顾青鸾上辈子对这个小姑子极好，赔尽了笑脸，也没得到沈静柔一个好脸。 那时沈应珩要娶平妻的事正赶上她回门，而沈静柔已嫁给成王府做了侧妃。府里的人拜高踩低，把这事当玩笑说给她听，沈静柔一脸不屑，居然出主意让婆母直接休了自己，娶那个女人为正妻。 顾青鸾心里对这个小姑子有怨，因此这次重生之后再看到她，顾青鸾表现尤其冷淡。 太傅府里的早膳都是一样的，顾青鸾没什么胃口，给婆婆行了礼，站在一边伺候婆婆用膳。梅香看到，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随即站在一边。 卓氏早膳吃得不多，不一会儿便放下了筷子，沈静柔也不好多吃，她马上就要及笄了，为了维持纤细的体态不能多吃，因此也放下了筷子。 “母亲，马上就是腊八节了，我想回一趟家，陪父亲几日，父亲从辰哥儿生下来，只在满月时见过一面，所以这次请母亲允许我带着儿子一起回娘家。”伺候卓氏漱了口，净了手，顾青鸾才开了口。 卓氏听了，没有立即表态，她坐在首位，看了一眼顾青鸾。 顾青鸾知道她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和能给府里带来的好处，毕竟她这个婆母，一切为太傅府为先，因此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再开口。 卓氏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沈静柔倒是开了腔：“三嫂，你应该知道这有些不符合规矩，哪里有腊八节就回娘家的，那这以后不是重阳节，寒食节，你都要回去了？你们商贾之家不在意这些，我们可是在意的，不能这么没规矩的。” 周静柔这语气着实不算对小姑子对待嫂子该有的语气，顾青鸾听得心里冒火，恨不得上去怼她。 她知道这也是卓氏想说的话，为了这次能回家，顾青鸾只有忍，她不去看沈静柔，仍旧站在那里，等着卓氏的回话。 第20章 表象 “既然是过腊八节，你就回去，只是最多只可住三日，毕竟你现在是我太傅府的媳妇了，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至于辰哥儿，就随你一道，也然跟着孩子见见外祖父。” 卓氏沉吟了片刻，终是开了口。 沈静柔没有想到母亲会帮助顾青鸾说话，当即摆出一副委屈的姿态来，顾青鸾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以后也有你好受的，王府比这太傅府事情更多，就看你能笑到几时。 “谢谢母亲，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 顾青鸾施施然离开了明静居，她刚走，沈静柔一脸气呼呼地走到卓氏跟前，一脸委屈样：“母亲，你看她那个态度。” 卓氏看到小女儿这个样子，不禁失笑：“傻孩子，娘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马上都要及笄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卓氏语气中带着宠溺，继续道：“你三嫂回娘家，等她回来你再看，今年过年你不是想要一件锦缎做的衣裙吗？等你三嫂回来，就有了。” “真的吗？”沈静柔听到这句话，顿时喜上眉梢。 一旁的卓嬷嬷笑着递给卓氏一杯参茶“那可不是，每次三少夫人回来，什么好东西没有，大小姐你就等着。” 沈静柔高兴地拉住卓氏的手撒娇，一时间屋内充满了欢笑声，一旁的梅香嘴角带着笑，看着大小姐跟夫人撒娇，眼里充满了艳羡之意。 顾青鸾回了倾云居，辰哥儿也起来了，正在吃早膳，章厨娘的手艺很好，辅食做的也是多种多样，辰哥儿每次都要吃一大碗，看到儿子吃得这么香，又想到再过一天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爹和弟弟，顾青鸾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坐在辰哥儿身边，接过奶娘手里的勺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夫人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秋露看到顾青鸾回来了，上来拿走了顾青鸾的斗篷。 “今天我高兴，给你们每个人发二两银子，就当是腊八节的赏钱了。”顾青鸾看着辰哥儿，眼里都是笑意。 采桑和秋露还有奶娘听到有赏钱，都高兴得不得了，连连道谢。 顾青鸾不在意地挥挥手，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对着门口的冬雪说道：“冬雪，去把厨房的章嬷嬷叫来。” 冬雪答了个是，去叫了厨娘过来，她心里也高兴，像她这样的丫鬟，太傅府每个月的月钱都是有定额的，每个月也就二两银子，顾青鸾一高兴就给下人发二两银子，真可谓是财大气粗，想到这些，冬雪叹了口气，去了小厨房。 沈应珩不在，顾青鸾自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今天忽然想吃羊肉锅子，以前在顾家，每逢冬日里，她爹都会给她弄羊肉锅子吃，热腾腾的羊肉加上甜甜的梅子酒，当真是回味无穷。 章厨娘欢喜地接了银子去准备了，她整日跟府里的大厨房打交道，顾青鸾给的银子多，大厨房负责采买的也乐意，因此每次外出采买，都会按照章厨娘的要求，额外买些食材回来，反正只要不走府里中公银子，管家一般不怎么过问。 傍晚，倾云轩大门紧闭，除了沈嬷嬷回家去了，章厨娘要回家去照顾坡脚的儿子，顾青鸾带着秋露和采桑围着桌子吃起了羊肉炉，至于冬雪，算是个有眼见力了的，早早拿着赏钱到下人房那边找她的姐妹去了。 奶娘要喂奶，吃不得大热的东西，抱着辰哥早早睡下了。 主仆三个围着圆桌可是吃了个过瘾，分着喝完了一瓶梅子酒，顾青鸾上辈子许久不曾再喝过梅子酒，如今喝到嘴里，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是啊，她重生回来了，重新选择她想过的生活，她心里惆怅，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男主人不在，两个丫鬟和主子吃喝了个尽兴，吃饱喝足，采桑和秋露在脚踏上睡着了，顾青鸾笑着给两个丫鬟盖了被子，自己也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沈应珩带着豆子和柱子赶了一天的路，申时末终于到了灾情的地界上。 这个地方属于沧州地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上半年因为春季不下雨，耽误了播种时间，好不容易到了夏季，又连着几个月不下雨，到了秋季颗粒无收。 农民们急了，便开始到周边城镇乞讨，后来更是有人跑到了京城，冬日几场大雪更是让百姓的日子过得艰难，就这样，流民越来越多，眼看马上过年了，再不解决这粮食短缺的事，这个年怕是都过不好。 沈应珩被当地的官员接到了驿站，这驿站年久失修，里面的设施也很陈旧，沈应珩顾不得身上的疲惫，要求县令带着自己在县里转一圈。 可那县令顾左右而言他，硬是劝着沈应珩先休息，明天一早再带他去，沈应珩看出这个县令神色紧张，定是隐瞒了什么事，他顺势答应下来。 县令叮嘱驿站的管事，务必好好伺候沈应珩，这才走了，临走时承诺明天一早就带沈应珩去受灾的地方看看。 主仆三个人换了身干净衣物，天色已晚，再去打扰厨房有点不合适，沈应珩遂让驿站的管事自己去休息，他也回了楼上的厢房。 柱子和豆子长年跟着沈应珩，身上有几下拳脚功夫，沈应珩看出这个县令有古怪，于是吩咐柱子趁着晚上夜深人静去县里转一圈，看看具体什么情况，柱子点头退下。 灾情当下，老百姓都吃不饱肚子，没想到沈应珩刚躺下不久，驿站的管事来敲门，豆子开了门。 只见这驿站的管事端了几个食盒过来，说是县令大人吩咐的，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吃的，希望沈大人不要嫌弃。 沈应珩客气地表达了感谢，亲自送管事的到门口，等关了门，沈应珩脸上立即冷了下来，他命令豆子打开食盒，果不其然，食盒里都是老百姓平日里也吃不起的食物。 其中有一道菜，沈应珩认得，是白灼海虾，这道菜在京城也很出名，只因为京城在靠近北方的地方，平日里海鲜等类见的少，算是珍贵，连他这个户部侍郎家里也只是偶尔见过一次。 可是这道菜却出现在灾情最严重的县里，沈应珩平日里也知道官场里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没想到，在这个天灾的当下，县令居然能吃得这么奢侈，沈应珩看着桌上的饭菜，迟迟不动筷子。 第21章 礼物 “豆子，装好，原路返回，告诉管事的，这段时间我们跟大家吃同样的东西，不必费尽心力来讨好我。”沈应珩面带怒色下了命令，豆子麻利地装好了食盒，下楼去了。 驿站太旧，窗户密封不严，晚上又刮起了冷风，沈应珩坐在油灯旁，等着柱子回来。 子时末，柱子翻窗进来了，沈应珩等他喘过气，忙询问他都看到什么。 柱子今晚在县城里转悠了一圈，县城里晚上没什么人，商铺都早早地打了烊，柱子遂去了县城外。 城外也没有人，柱子沿着小道往深处走，沿路都是大片的农田，被雪覆盖着，看上去一片荒芜，柱子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在路边看到一个老汉在地里挖番薯，他立刻上前跟老汉搭话。 那个老汉是本地人，今年开春，迟迟不下雨，地里播种的粮食都干死了，好不容易到了夏天，本来老百姓想种点花生土豆番薯之类的，没想到夏天这太阳一天都不落下，地里干得都没办法，眼看着到了秋天，农民们颗粒无收，地里开始闹饥荒，刚开始还能上山摘个野菜啥的，后来受灾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树都被薅秃了。 本来说是县里要给老百姓开仓放粮，谁知道迟迟不放，老百姓里都开始饿死人了，眼看这入了冬，有的人家没办法，只有拖家带口去别的县乞讨，刚开始人并多，后面不知道谁说要去京城乞讨，京城有地方提供吃住的地方，那些百姓一听就去了，一来二去，就变成了到京城做个乞丐也好过在这里饿死。 柱子听了，不禁同情起老汉来，问老汉怎么不去乞讨，老汉叹口气，他老了，走不了太远，家里还有个老太婆。平日里白天，他在地里晃荡，能找一些番薯或是花生之类的，这几天突然下了命令，白天不让出门，因此，他只有晚上出来了。 柱子看他可怜，大冷天的就穿了一件破棉袄，就把身上的一两银子都给了老汉，老汉连忙给主子作揖，柱子又问了一些情况，才回来了。 “也就是说，大批流民都去京城乞讨，是有人授意的。”听完柱子的话，沈应珩靠坐在椅子上，得出了这个结论。 “应该是，这个县是沧州地界最中间的一个县，东，西，北面都可以到别的州府去。” “可是他们都没去，而是去了北面的京城。”沈应珩从椅子上站起来，事情很明了，当地县衙不愿意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却暗中鼓动老百姓往京城跑。 当今圣上登基不满三年，根基并不牢固，各地藩王虎视眈眈，这一次灾情，本来可以及时解决，但是拖到现在，看来必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沈应珩心下了然，当即让豆子研墨，他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简单叙述了经过，立即让豆子拿着信回京城，务必送到户部尚书陈益善手中，又另外书信一封，让豆子送进宫，到他爹手上，届时，户部和吏部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京城 今天的天难得的放了晴，顾青鸾早上吃了个美美的早膳，沈应珩不在，她乐得清闲，明日她就可以回家了，想到这里，顾青鸾就感到无比的轻松。 吃过早膳，梅香来了。 梅香是卓氏身边的大丫鬟，平时在府里也颇有脸面，这倾云轩她不常来，府里的老爷，大爷和二爷都不在，如今三爷也外出公干，府里只剩下这倾云轩和小姐的玲珑阁里还算是有人气，这偌大的府里，梅香一路走来，都安安静静的。 顾青鸾正在院子里抱着辰哥儿散步，采桑看到梅香进来了，立刻跟秋露迎了上去，她们同样是做丫鬟的，当然知道这府里，丫鬟跟丫鬟之间也是不同的。 冬雪看到梅香来了，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三少奶奶好，夫人让我请您过去，说是您明日回门，要您去库房挑些礼物带回去。”梅香见到顾青鸾，恭敬地行了礼，简单说明来意。 顾青鸾笑着点头：“好，我收拾好就来。”顾青鸾把儿子交给奶娘，交代冬雪，“冬雪你去送送。” 冬雪点头应了，跟着梅香先出了院子。 梅香一出院子，顾青鸾立刻把脸拉了下来。 这个卓氏跟前的红人，沈府的家养奴婢，沈应珩上辈子差点就纳她做了妾，还让她差点身败名裂，想到这里，顾青鸾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她调整自己的心情，换了衣裙，去了卓氏的明静居。 明静居 “现在老三的院子里，是不是只有冬雪一个伺候着？”卓氏从佛堂出来，去次间换了衣物。 一旁的卓嬷嬷立刻上前为卓氏倒了一杯参茶，“是的，夏荷走了之后，就剩冬雪了。” “冬雪踏实有余，但是不够聪明。”卓氏看了一眼嬷嬷，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我觉得梅香挺合适的，长得也不错，是个机灵的丫头。”卓嬷嬷听了主子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梅香，也是府里长大的奴婢，因为长的好看，又机灵，因此卓氏挑了来放在了身边，原来是要给府里的爷做妾的，卓嬷嬷点了点头，心道，夫人还真是思虑甚远。 半盏茶过去，梅香来回话，说是顾青鸾马上就到，卓氏点了点头，坐在主位上，等三儿媳妇进来。 顾青鸾跟卓氏请了安，卓氏笑眯眯地问她准备好了没，难得回家留宿，可不能空手回去。 顾青鸾面上礼貌地应了，心里却起了波澜。 上辈子她回门少，除了过年，平日里几乎不出门，更别提带着儿子回家留宿了，因此卓氏也没在这方面留意过她，这次她回家，卓氏还要她带礼物回去，这让顾青鸾多少有些意外。 跟卓氏做了两辈子的婆媳，卓氏一直给顾青鸾的印象就是，她是个相当合格的主母，不光能和自己的相公琴瑟和鸣，后院也并无妾室，唯一的妾室，还在老家柳州伺候老夫人，三个儿子都是朝中栋梁，庶子也教导有方，除了小女儿有些被宠坏，卓氏简直是京城官宦人家正妻的典范，任谁家的夫人提到卓氏，都要赞叹一句：太傅夫人贤名在外。 婆母此次为何会如此体贴？顾青鸾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第22章 明面 顾青鸾在三个儿媳妇里出身最低，因此上辈子，她花了不少时间来讨好卓氏，可惜到最后都收效甚微。 卓氏对她始终冷淡而客气，就算是在沈应珩纳妾这件事上，也无明显地表达过立场，一切都是站在为沈应珩好的角度去处理，让人实在找不出不妥。 重活一次，顾青鸾这段时间也慢慢想通了，就算她再讨好卓氏，都是做无用功，她的出身就决定了一切，她这个儿媳并不是卓氏心里的第一人选。 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年纪轻轻就已经官拜户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身份，当然值得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一个对他有所助力的妻子，比如沈应珩大哥的妻子小卓氏，又或者二哥沈应贤的妻子郑氏。 家族之间的联姻，关系远比看到的复杂，顾青鸾上辈子花了七年时间才参透这个道理，为此她付出了七年的青春，这一次，她有机会重新来过，她一定要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卓氏亲自带着顾青鸾去了库房，这库房是府里摆放贵重物品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卓氏的私库。 总共有两间屋子，一眼看上去，都是些字画墨宝之类的，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上好的瓷器，旁边的盒子里摆着一些价值不菲珠宝，再看过去就是一些顾青鸾看不上的零散之物。 顾青鸾心里清楚，这偌大的府邸，肯定是房契和地契更为值钱，能摆出来的都算不得上是好东西，今儿婆母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顾青鸾没想到后院的库房里，居然库房摆放的是这些，一时有些意外，卓氏看她有些奇怪的样子，慢慢地开口：“你公爹是个清廉的官，平日里的月例银子都被他拿来买字画墨宝之类的，要不是我这边还有娘家几个庄子，还算是有一些进益，府里也有一些农庄，平日里也种些粮食什么的，恐怕，我们这个太傅府里，几十口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卓氏说这话半真半假，顾青鸾不太相信。 不说这些，光顾青鸾嫁过来时，顾慎之除了彩礼五万两外，还额外送给太傅府一百亩地，那一百二十箱的嫁妆更不必提，等于太傅府娶个媳妇，顾慎之恨不得把半个家底都给顾青鸾做陪嫁，婚后三日回门，那拉回来的十几车稀奇古玩，名贵字画，不都进了太傅府吗？ 还有前几天她回去看她爹，带回来的上好的锦缎纱笼珍珠之类的，难道都消失了？ 想到这里，顾青鸾心下冷笑，她这个婆婆还真是会做人，表面把她带来挑礼物，实则在给她哭穷，那意思当然不言而喻，她这次回家，她爹肯定又要给她准备很多礼物，马上要过年了，姻亲之间的往来，送礼之类的，这是都在这里等着她呢。 顾青鸾象征性地挑了几幅字画，两颗百年人参，便作罢，卓氏随她去了，又叮嘱了许多回门的事项，告诫顾青鸾回娘家切不可做出格的事，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一定看护好辰哥儿。 顾青鸾静静地听卓氏叮嘱，临近午时又陪卓氏用了午膳，沈静柔也在一旁。 这次倒是难得没有跟顾青鸾阴阳怪气，只是对着顾青鸾翻了几个白眼。顾青鸾想到上辈子成王那个凶悍的正妃，对着沈静柔温柔一笑，心道以后有你好受的。 回到倾云轩，已经接近申时，顾青鸾回了后院，略感疲惫。 卓氏让她带回来的东西被她随意放在一边。 “夫人可是乏了，看您脸色不好。”采桑端来一杯热茶，放在顾青鸾手边。 顾青鸾摇摇头，打起精神来准备要带回家的东西。 今日婆婆的话提醒了她，这太傅府是把她顾家当成金山银山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想想她嫁给沈应珩才一年多，顾家往沈家送的东西折成银子，早已不下万两，平日里年节送的礼，太傅和卓氏的生辰礼，每次她爹离京做生意带回来的好东西必须给太傅府送一份。 上辈子顾青鸾嫁给沈应珩的第四年里，她爹南下突遭不测，命丧黄泉，继母周氏火速处理了后事，把她爹下葬之后才通知她，要不是宥鸣带着她回了顾家，顾青鸾连她爹的棺材都见不到。 葬礼完毕，周氏直接把她轰出了顾家大门，以后的三年时间里，顾家被周氏牢牢把控，顾青鸾再没能进得了顾家的门。 她爹一死，顾府与太傅府的关系也就断了，这之后，顾青鸾在府里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顾青鸾内心煎熬，沈应珩则视而不见，辰哥儿也和她疏远，那几年顾青鸾真的是不愿意再回忆第二次。 第23章 归途 顾青鸾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主仆三人收拾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一些要带回顾家的必需品，其他的居然都是辰哥儿的东西，毕竟孩子还小，要准备的东西不得马虎。 采桑看了看桌上的包裹，不解道：“夫人，咱们顾家什么好东西没有，您只要给老爷去个信，咱府里肯定什么都准备的妥帖。” 不是她一个丫鬟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是说实话，太傅府里的东西跟顾府比起来，还真的是略逊色一筹。 就拿她和秋露的冬衣来说，以前在顾府，她们的冬衣都是上好的布料做的，穿着保暖又不臃肿，但是在这太傅府里，为了开源节流，丫鬟们的冬衣都很薄，为了保暖，只好自己再多穿一层，看着臃肿干活也不方便。 顾青鸾点点头，她也在想这个问题，要是带的东西多，回去了她爹肯定以为她是被太傅府赶回去了，必定又会担心。 顾青鸾当即写了一封信，让小厨房的章厨娘带出去。府里也有专门送信的小厮，顾青鸾信不过。 章厨娘拿着信，让顾青鸾务必放心，她儿子就在后门处等着呢，为了生计，章厨娘的儿子何昱每日给府里倒残羹剩饭之类的，一个月也可得几百文钱。这三少夫人出手大方，又和善，能为她跑个腿，她也愿意。 顾青鸾又叫秋露拿了赏银，章厨娘欢喜地去了。 酉时末，章厨娘带来了口信。 虽然顾家住在城西，离得远，这何昱又是个跛脚的，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个骑马的好手，他拿着顾青鸾给的银子去租了匹马，直奔城西。 顾府的门房一听是大小姐送信回来了，急忙把信拿去给顾慎之。还好生招待何昱喝了茶，给了赏银。 明天就是腊八节，周氏正在大厅里跟顾慎之商量明日办家宴之事，好让府里热闹热闹，顺便提一下年底庄子的红利的事，没想到这话还没开口，顾青鸾一封信送过来了，顾慎之一听是自己宝贝女儿来的信，当即快速拆开看完，之后去了后院，完全把周氏刚才说的话抛在了脑后。 周氏气节，在顾慎之眼里，顾青鸾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是对顾宥鹏，也没见顾慎之这么上心。 她眼底迸发出狠戾的光，两只涂满蔻丹的手绞紧帕子，狠狠咬出几个字：“顾青鸾。” 自从顾青鸾嫁人后，再也没有回过顾府，印象里，她娘还在的时候，每逢腊八，都会亲自下厨熬煮腊八粥，提前腌制好腊八蒜，顾府的下人们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碗，她爹和她都吃得香，她娘就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父女俩。 嫁给沈应珩之后，太傅府也过腊八，祭祀祖先神灵，过得庄重而严肃，最后每人一碗腊八粥。虽然都是粥，但在顾青鸾看来，意义不同。 夜里，顾青鸾心里有些起伏，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想到明日就可以带着儿子回家，她心里很激动，上一世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她很兴奋，上次给她爹说的让顾宥鸣记名她娘名下，成为嫡子的事，这次也正好一起做了，想到周氏那气急败坏的脸，顾青鸾就觉得解气，宥鸣成了顾府的大少爷，顾宥鹏就得做二少爷，继承家产就有宥鸣的份。 顾青鸾思绪纷飞，到了半夜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 卓氏专门叫门房准备了马车，顾青鸾带着两个丫鬟和奶娘轻装上阵，除了一些必需品，什么也没带，主仆四人上了马车，沿着街道往城西走。 今日她们出发的早，正赶上满朝官员上朝时间。 马车走得慢，顾青鸾心情却很好，太傅府的马车没有顾府稳当，顾青鸾心里期待，居然也没有任何抱怨。辰哥儿还没醒，天气又冷，马车时不时跑风，顾青鸾紧了紧斗篷，掀开了小窗帘往外看。 她平日都不出府，自是没有在这么早见过京城的街道，她知道东边都是住的朝廷官员，倒也没敢把帘子撩太高。 街边偶尔有几家做早膳的食铺，专供官员吃早膳，顾青鸾没有见过，觉得新奇，她盯着那几家食谱，看着门口有几桌食客，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也可以开个食谱专门做早膳的那种，如果日后情况有变，这个食谱还可以带来不少的收益，哪怕后面跟沈应珩和离，又或者她爹有什么不测，凭这个食铺，她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顾青鸾想得入神，等她回过神来，就看见离马车不过几步的距离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正在盯着自己看，顾青鸾急忙转头，合上了帘子。 她今日要回娘家，自然是梳妆打扮得比平日里要繁琐些，最后一根赤金海棠步摇没有插得太牢固，她猛的一转头，帘子挂着步摇，就这么直直地从车上掉了下去，顾青鸾没有注意，采桑和秋露坐在里侧，也没有留意，殊不知，顾青鸾的步摇就这么丢了。 秦孝周回过神来，下马捡起那根步摇，这首饰做的精妙，金色的海棠花带着花穗垂下来，看上去很是奢华。 秦孝周早上出来的也早，本来想来这街上食铺吃个早膳，却没想到见到马车的一个女子半露面庞，乌发入鬓，虽然未看清全脸，秦孝周却可以肯定，她必定是个绝色女子。 马车已经往前走出好远，秦孝周这才反应过来去看马车身后的铭牌，一个沈字赫然映入眼帘，他当即想到上次在马车上见到的那个女子，他才猛地觉得这首饰他之前看到过，原来竟是她！ 心里有些愉悦，秦孝周小心地把步摇放进袖子里，下马进了食铺。 顾青鸾满怀期待地回娘家过腊八节，这边沈应珩的日子却有些不好过。 第24章 答应 这蓟县地处几州府交界处，环境相当恶劣，灾情也最为严重，大多数人都逃离了县城，留下来的都是些跑不动的。 因此白日里大街上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什么能吃的。 那晚，沈应珩拒绝了县令安排的饭菜，那县令果真不再送来。 每日沈应珩主仆三人跟着驿站的管事吃馒头和菜汤，沈应珩虽说从小到大对吃得没有什么讲究，但是一连几天的菜汤，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白天沈应珩跟着县令去县衙，那县衙也很老旧，这么冷的天，居然连个火炉子都没有，一问原因才知道，店铺都歇业了，有钱都买不到炭。 沈应珩无奈，只有硬扛，幸好这次那件松鹤大氅被他带过来了，每日穿在身上勉强能保暖。 晚上沈应珩自己出去私访，当地百姓淳朴，说的跟那晚柱子碰到的老汉所说一致，官府不愿意开仓放粮，说还不到时候，鼓励老百姓去京城乞讨，结果一来二去，这蓟县快要成了空城。 经过三日的调查，沈应珩详细地写了折子，直接上呈京城，现在就等京城回复，这件事就算完成了。 算算日子，明日就是腊八，沈应珩无事可做，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京城的妻子和儿子。 他已经出来了五日，顾青鸾肯定很想他。 肯定想，一个以他为天的女子，又给他生了儿子，理应是想念他的。想到这里，沈应珩心下涌出一阵暖流。 于是，随即让豆子磨墨，给顾青鸾写了封家书，还另外给卓氏也写了一封，叫母亲不要担心，他不日将归家。 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抵达目的地，顾青鸾一下车，就看到她爹像上次一样站在大门口，满脸期待的神情让她感到心里一阵温暖。 顾青鸾小心地下了马车，从奶娘手里接过儿子，顾慎之看到顾青鸾真的把外孙也带来了，当即上前，满怀期待地从顾青鸾手里接过孩子，辰哥儿穿着厚厚的冬衣，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小帽，那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大小姐回府，并且要住三天，这对顾府上下来说都是大事，从接到顾青鸾书信的那一刻起，顾府就跟过年似的，什么好东西都往顾青鸾的鸾妙阁搬，光是小儿的玩具都买了几大箱子。 周氏在一边看得眼热，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顾宥鹏风轻云淡地安慰她：“娘不必羡慕，只不过一个外孙而已，又不姓顾，再过几年，儿子必定让娘子孙满堂。” 周氏听了顾宥鹏的话，脸色微沉，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在外边那些莺莺燕燕，都藏好了，可千万别让你爹听到半点风声。” 顾宥鹏没想到自己的事周氏都知道，当即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答道：“儿子知道了，娘放心。” 顾青鸾随着她爹往正厅走，却没有看到顾宥鸣的人影，顾青鸾有些担心，难道她爹又把人扔小院不管了？ “鸣少爷一大早就到书院去了，午膳之前必归。”一旁的管家适时解释道。 “你这丫头，爹是言而无信的人吗？”顾慎之怀里抱着外孙，睨了自己女儿一眼。 “爹～”顾青鸾被看穿，对着她爹撒起了娇。 回到鸾妙阁，顾青裴有些不可思议，上次回来，她的闺房基本没什么变动，还是她出嫁前的样子，这次一回来，嚯，她爹可真是疼爱她，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全部更换一新，大到屏风衣柜，小到她床头的小摆件，屋里的角落摆了几个大箱子，顾青鸾走近一看，全是小孩的玩具，男孩女孩的都有。 辰哥儿在顾慎之怀里咛咛几声，似乎是饿了，她们早上出来得早，辰哥儿还没来得及喝奶。顾奶娘从顾慎之手里接过孩子，到屏风后去喂奶。 这次回来，顾慎之给顾青鸾身边从伺候的下人都放假一天。采桑和秋露都是顾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庄子上的管事，接了赏银，欢天喜地地家去了。 顾青鸾拉着她爹坐下，管家端了茶点来，顾青鸾扫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点心和干果。 没一会儿奶娘抱着辰哥儿出来，小家伙又睡着了。 管家也是看着顾青鸾长大的，不禁开口道：“小小少爷长的像小姐，看这眼睛和嘴唇，活脱脱小姐 的模子刻出来似的。” 顾慎之点点头，接着道：“更像阿鸾的娘。” 听见顾慎之提起顾青鸾的娘，几个人的表情带着一丝悲伤。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顾青鸾在她爹身旁坐下，拉拉她爹的袖子，“爹，还有女儿陪着您呢。” 顾慎之叹口气，换了话题，“这次归家，你婆婆可是有什么交代你的？姑爷去了几天？何时能归家？” “婆婆带了礼物，嘱咐我带回来，顾叔，待会把东西放进库房。”顾青鸾赶忙对管家道，她差点忘了。 管家点头表示明白，顾青鸾才又接着答道：“沈应珩去了差不多五天，应该再过不久就回来了。” 顾慎之看着女儿提起姑爷漠不关心的表情，心下了然，结合上一次归家顾青鸾的状态，不禁心里对太傅府的印象又差了一点。 屋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宜人，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辰哥儿不一会儿就醒了，顾慎之看自己的宝贝外孙醒了，当即是又亲又抱，顾青鸾看得好笑，“爹，这么喜欢啊，那快让宥鸣尽快成家，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听到女儿又提起庶子，顾慎之一脸严肃地问她：“爹再问你一次，你上次说的事，当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如果你真有了嫡亲的弟弟，以后顾家的主人，可能就是你这个庶弟了，顾家的什么都有他一份，如果他以后不记你的好，爹百年之后，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上次顾青鸾开了口，顾慎之认真思考了许久，仔细权衡着各种可能性。 他以前也考虑过顾家这几个孩子的将来，顾青鸾已经嫁人，只要姑爷待她好，这辈子在太傅府里肯定是衣食无忧。 周氏的两个孩子，该有的都会给，唯独这个庶子，顾慎之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这个孩子平日里在顾府里存在感极低，不争不抢，哪怕是被顾有鹏欺负得狠了，也不开口，这份耐力，的确不同寻常。 原本顾慎之的打算是等这庶子满十六岁，就给个庄子，让他离开顾家，谁知道女儿提出了要把他记入亡妻张氏名下，成为嫡子。 顾慎之思考了几天，又跟管家商量了很久，终是点了头。 既然女儿都开口求他了，他也不好驳了女儿的意愿，如果日后这庶子不记顾青鸾的好，到时候再打发了事。 第26章 见礼 “爹，女儿不是一时兴起，是一直有这个打算，周姨娘跟女儿一向不和，顾宥鹏兄妹也跟我无甚感情。除去爹爹，整个顾家，就只有宥鸣跟我了。爹，女儿害怕忽然有一天如果爹您遭遇不测，女儿就没有家了。” 想到上辈子的经历，顾青鸾整个人抑制不住的伤感，说话也带了哭腔。 她爹突遭不测，顾家被周氏把持，她也被赶了出来，一想到这个，顾青鸾越想越难过，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越掉越多，看得顾慎之心疼不已。 “爹知道了，乖女儿莫哭鼻子，你看我们的辰哥儿要笑话自己的娘了。”顾慎之轻抚女儿的背，柔声安慰道。 顾青鸾有些不好意思，在儿子面前哭鼻子，有些丢人，她赶紧擦干了眼泪。 父女俩在这个闲话家常，又说了几句当今京城的局势，顾慎之是个生意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等这腊八过去了，灾情的事情有了眉目，他自会有所行动。 父女俩聊着天，顾宥鸣从书院回来了。 他一回来，门房的小厮就告诉他大小姐带着小小少爷回来了，顾宥鸣听了，加快了脚步。 “父亲，长姐。”顾宥鸣像上次一样，站在鸾妙阁的正厅外行礼。 “宥鸣回来啦。”顾青鸾看着自己的弟弟回来了，脸上是止不住的亲昵，她拉着顾宥鸣入座，不停地打量他。 距离上次归家不过半个月，她就觉得自己的弟弟又长高了些，身上穿的衣服比上次也好了不少，看着像是个富贵人家孩子的样子了。 顾宥鸣有些羞赧地任顾青鸾打量，上次顾青鸾走后，周氏对他好了不少，在饮食上和穿着上再没苛待他，还给他在书院报了名，虽然书院没有顾宥鹏的出名，不过能不用自学，他也很是很高兴。 他知道这都是顾青鸾的功劳，顾宥鸣心怀感激，只恨不得日日苦读，日后好不辜负顾青鸾对他的善意。 顾慎之挑眉看了自己的庶子一眼，没什么表情，又去逗自己怀里的外孙子。 顾宥鸣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块红布，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金镯子，确切的来说是个男娃娃戴的金手圈，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有些朴素。 “今日第一次见到外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这个金手镯，送给辰哥儿，愿辰哥儿一生平安，顺遂。” 顾宥鸣小心给辰哥儿戴在左手上，然后退到一边。 顾慎之心道这庶子还算是礼数全，当得了嫡子的名头。 他随意瞥了一眼那镯子，随即睁大了眼，那镯子分明是张氏生前一直带在身上的陪嫁之物，也是顾青鸾的外祖母送的礼物，是张氏小时候保平安的镯子，据亡妻说，这是专门从庙里求来的，能保人平安。 顾青鸾生下来的时候，好东西太多，张氏没机会给，后来等顾宥鸣的娘去世，他被抱到张氏跟前养，张氏亲自把这个镯子戴到了他手上，没想到这个镯子被他保存至今，今天又送给了阿鸾的孩子。 顾青鸾也自然是认得母亲的镯子，她心里感叹，上辈子她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太傅府，平日里不曾回来一次，过年时也只是跟顾宥鸣匆匆一瞥打个照面，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弟弟过得如何。 她爹意外去世以后，听说顾宥鸣也被赶出了顾家，不知去向。直到她爹意外身亡，他才赶回京城，作为顾青鸾的娘家人，带着她回顾家。现在看到顾宥鸣站在自己跟前，那些事都还没发生过，顾青鸾就觉得恍如隔世。 顾青鸾跟顾宥鸣聊天，问他今日为何去书院，顾宥鸣如实作答，书院里的老师们都年纪大了，明日是腊八，他以顾家的名义，准备了些薄礼，给老师们送了过去。 虽然他是商籍，不能参加科举入仕，但是总归是辛苦教导他的老师们，顾宥鸣格外敬重。 顾青鸾点点头，这个她知道，她的公爹是当朝天子的老师，从天子还是太子时，每逢年节，都会准备礼物送到府上。大都是文房四宝，古玩字画之类的。沈太傅是个清官，不爱金银，就爱书画墨宝，平日里的月例银子也大都花在这上面。 顾慎之在一旁抱着辰哥，听到顾宥鸣的做法，也点点头，难得地夸顾宥鸣懂礼。 顾宥鸣鲜少被顾慎之表扬，他抿抿嘴，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几人在顾青鸾这个待了许久，直到周氏来请，顾青鸾才意识到都到吃午膳的时候了。 一行人往大厅走，周氏走在顾青鸾身侧，难得地对顾青鸾嘘寒问暖，顾青鸾心里奇怪，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她。 午膳自然是一家人都在。连最小的顾宥鹄也在，明日腊八节，书院放假。顾家难得欢聚一堂。 顾青鸳昨天就知道今日顾青鸾要回来，她今日故意不出去迎接，反正她爹会去，也不多她一个。 顾家在吃上一直是比较奢侈，今日也不例外，满满一大桌子菜，顾家是生意人，酒桌上免不了要喝酒，两个儿子陪着顾慎之喝酒，女眷们喝梅子酒，最小的顾宥鹄只能喝茶水了。 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是气氛和睦，直到顾青鸾问她爹，明日是腊八，要祭祖，那弟弟入嫡的事是不是就可以定下来了。此话一出，除了顾青鸾和她爹，周氏母子满脸错愕，顾宥鸣则紧紧握住了筷子。 “爹，凭什么呀，我娘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又不缺儿子，为什么还要他一个下贱的庶子入娘名下。”顾青鸳心直口快，当即不满道。 她平日里也没少欺负顾宥鸣，还嘲笑她是个下贱的庶子，能跟他一张桌子吃饭，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为什么还要跟他做兄妹，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第27章 理由 顾慎之听了小女儿的话，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们是商贾之家，对待嫡庶没有官宦之家那么分明，但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说这话着实不妥。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只会嘲笑他顾家没管教好女儿。 周氏看着顾慎之的脸色变化，悄悄地在桌下扯扯女儿的袖子。顾宥鹏有些责怪地看了妹妹好几眼，意思是让她少说话。 顾青鸳有些不服气，不满地瞥了顾宥鸣好几眼，顺带给顾青鸾翻了几个白眼。每次顾青鸾回来都没好事！ 顾青鸾面色不变地给她爹夹了一只虾，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妹妹你搞错了，我说的是宥鸣入嫡母名下，嫡母，你明白吗？” 顾青鸾此话一出，周氏明显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她声音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地看着顾慎之：“老爷，我为顾府操劳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何苦这样打我的脸。”说完，周氏已是泪如雨下。 顾管家看到这情形，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下人们都下去，看着周氏的方向摇了摇头。 饭桌上的气氛陷入沉默，顾宥鹏放下了筷子，顾青鸳心疼地拿着手帕为她娘拭泪，就连平日里最能吃的顾宥鹄也放下了手里的调羹，担心地看着他娘。 “阿鸾是我与亡妻唯一的女儿，等我百年后，未免孤单，让宥鸣入张氏名下，也算是给阿鸾添个弟弟，再说，你没入府前，宥鸣也是抱到正房养的，如今只是改动族谱，给宥鸣一个正式的身份，跟宥鹏是一样的，你嫁过来十余年，为这个家的付出我自然是看在眼里，何来打脸之说？” 顾慎之稳坐主位，并没有安慰周氏，只是给她解释了缘由。这一番话让周氏稍微有了点安慰，她坐下来，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嫁给顾慎之十几年，他的为人周氏再了解不过。只要是顾慎之点头答应的事，基本上就已经决定了。她心里对顾慎之起了埋怨之心，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还对她处处防备，这件事，日后她必须得想好应对之策。 “既然老爷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等以后宥鹏继承了家业，也算是多个帮手，我们阿鸳还多了个哥哥疼爱，多好啊。” 不愧是顾家的主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言笑晏晏地看着坐在顾青鸾边上的顾宥鸣，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这番话当着她爹的面说的有些逾越，顾青鸾听的皱起了了眉头，她还想再开口，余光看到顾宥鸣朝她摇头，顾青鸾回他一个微笑，没有再开口。 “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刚好祭祖，要开祠堂，就顺便把这事一起办了，也好告慰阿鸾她娘的在天之灵。”顾慎之一句话，结束了今晚的家宴。 饭后，顾宥鸣送顾青鸾回鸾妙阁，冬日的夜里吹着冷风，顾青鸾系紧斗篷的带子，采桑和秋露回家去了，明日才会再过来，管家又打发了几个小丫鬟过来，顾青鸾谢绝了管家的好意，说就一晚而已，她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顾宥鸣看顾青鸾被冷风吹得鼻尖通红，转身帮自己的长姐戴上斗篷的帽子，斗篷的外边有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更加衬得顾青鸾肤白貌美，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明日是腊八节，今晚整个顾府里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姐弟二人慢慢走在回廊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长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长姐莫要见怪。”走了一半顾宥鸣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顾青鸾，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不确定。 “长姐让我入母亲名下，究竟是为何。” 顾青鸾也停住了脚步，她注视着自己的弟弟。 十六岁的顾宥鸣跟上一世最后见到的顾宥鸣相差十岁有余。 那时的顾宥鸣风尘仆仆地从云滇之地赶回来，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甫一相见，只觉得自己的弟弟看上去满脸的沧桑，一点也没有年轻男子的活力，仿佛受了很多苦难似的，让人心疼。 顾宥鸣上一世也是商人，身份不高，能进太傅府已是走了很多关系才见到自己的长姐。 在太傅府那个拜高踩低的府里，连下人都对他弟弟的到来表示不屑，顾青鸾习惯了，却还是不想让家里的人看到她如今的处境。 顾宥鸣待了三天，后来实在不得不离开，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临分别前，给顾青鸾留了银子还不断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宥鸣，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顾青鸾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顾宥鸣一个问题。 “无非是些鬼怪乱神的说法罢了，我不信。”顾宥鸣有些奇怪顾青鸾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他也回答得干脆。 “可是我相信。”顾青鸾轻抚发鬓，语气里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愁，“娘去世很多年了，爹对我一直很宠爱，可我是女子，已经嫁为人妇，不能时常回家伴我爹左右，周氏是个有心的，顾家这么大的产业，她比谁都清楚，如果我爹有什么不测，这一切都是她的，或者说，是顾宥鹏的。” 顾青鸾转头看着顾宥鸣，眉眼间流露出一层伤感，“我娘不在了，女子不能继承家业，我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以后顾家就是你的。” 顾宥鸣没有想到顾青鸾会告诉他这些。说实话，他是庶子，从小就被灌输自己跟嫡子的身份千差万别，嫡子能够继承家业，庶子好点可以分一杯羹，如果不讨家主喜欢，就会被赶出主家，草草了事。 他早已经做好了早早离开顾家的准备，然而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倍感意外。 “宥鸣，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你只要相信长姐不会害你。我娘没有儿子，你小时候姨娘死的早，我娘把你抱在跟前养，把你当亲儿子，现在我只不过是让这一切继续罢了，入了嫡母名下，我们就是亲姐弟，除了我爹以外，我就只有 靠你了，你也不想辰哥儿以后无依无靠。” 第28章 入嫡 顾青鸾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这些话都是她上一世一个人独守空房时不断在脑海里思考的结果。 那时沈应珩已经决定要娶那个女人为妻，顾青鸾死活不同意，但是无奈她一个商贾之女，出身低微，娘家又和她断绝了往来，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根本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每当夜深人静时，顾青鸾总是难以入眠，她不断地回忆起自己没出阁之前的日子，思念顾家的每一个人，她爹，她娘，顾叔，奶娘，还有他这个能称得上亲人的庶弟。 府里的人都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沈应珩外派出京，她孤立无援，被困在府里，是顾宥鸣替她撑腰，料待她回顾家。天知道，当她看到十年没见的庶弟出现在大厅里那一刻，顾青鸾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所幸现在老天让她重生回来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所以她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让顾宥鸣记到她娘名下，成为嫡子，早日为将来做打算。 “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成为长姐的靠山。”听了顾青鸾的一番话，顾宥鸣心里大受震动，原来她的长姐不嫌弃他是庶子，愿意让她做自己的弟弟，愿意拉他一把。 顾宥鸣目光坚定，以前是因为他是庶子，很多事不能做，如今顾青鸾拉他一把，那么他一定要做出个样子，让以前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傻弟弟，以后得叫姐姐。”顾青鸾露出满意的笑容，她觉得这次回家真是不虚此行，顾青鸾心里觉得轻松很多，仿佛卸下了一个压在她身上沉重的包袱。 她摸摸顾宥鸣的头，语气略带调侃：“小时候我也这样摸过你的头，娘不让，说你会长不高。” 顾宥鸣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被张氏抱过去养时还不满三岁，顾青鸾那时已经六岁了，他对那段时间自然没有记忆，只记得四岁以后被府里的嬷嬷带大，周氏对他算不得上好，因此他的童年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事。 顾青鸾在自己的鸾妙阁里睡了个好觉，东厢房里的周氏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顾慎之晚膳之后去了友人的酒局，照例是回来晚了就在前院歇下，周氏心里实在烦躁，索性坐起身。 守夜的丫鬟佩连也坐起来，轻声叫道：“太太。” 佩连是周氏的陪嫁丫鬟，也是周氏的心腹。 今日晚膳时，老爷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虽然后面她们丫鬟都退了出去，但是在顾府里这么多年，佩连也知道庶少爷顾宥鸣从明日起，在府里的身份和地位都会有所改变。 这直接威胁到了周氏所出的儿子顾宥鹏。周氏心急如焚，担心顾慎之以后会偏心顾宥鸣，顾家的产业也会重新考虑。 周氏披衣下床，佩连赶忙点亮了灯。 周氏拿起笔写下一封信，并小心地交给她，“明日你去城东一趟，把这封信亲手交给顾氏钱庄的掌柜，记住，定要亲手交给他。” 佩连点点头，周氏又交代道：“记住，是亲手，不要让外人看到。” 卯时末，顾府已经灯火通明。厨房经过一夜的准备，早已准备好了主家祭祀用的物品。 顾青鸾一身华服站在他爹和周氏身后，身边是顾宥鸣。 顾宥鹏，顾青鸳和顾宥鹄皆是身着正装站在他俩身后。 开祠堂祭祖是大事，饶是平日里看不惯顾青鸾的顾青鸳此刻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只能暗暗对着顾青鸾和顾宥鸣的背影翻白眼。 祠堂门打开，顾慎之带着自己的家人恭敬而严肃地站在门外。众人一齐向祠堂供奉的顾家先祖们鞠躬，然后依次走入祠堂。 顾家祖上三代都是生意人，三代的厚积薄发得以换来今日顾府的滔天富贵，顾慎之手里握着香，跪在蒲团上，身后的妻儿挨个下跪。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顾慎之多有叨扰，今日，顾家子孙顾宥鸣，正式记入正妻张氏名下，成为长房嫡子。特此向列祖列宗说明，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我顾氏宥鸣平安顺遂，财运亨通。” 顾慎之说完，神态严肃地上了香。顾宥鸣起身走到顾慎之身边跪下，也跟着他爹上了炷香。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称呼顾慎之为爹，顾青鸾为姐姐了，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身份差别，换作父亲和长姐了。 顾宥鹏看着顾宥鸣跟他爹上香，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他做了十三年顾家的大少爷，从今天开始就成二少爷了，说一点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他娘从小就教育他要未雨绸缪，要能忍，如今马上到手的东西被人横插一脚，顾宥鹏感觉很不好，他知道今天的事是顾青鸾提出来的，以前他一直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长姐没什么防备，如今却坏了他的好事，顾宥鹏盯着顾青鸾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至于顾宥鸣，成为嫡子又怎么样，顾青鸾再过几日就得回太傅府，他在府里照样是被自己欺负的料，想到这里，顾宥鹏阴郁的心情算是好了点。 祭完祖，众人移步大厅，顾家的腊八粥是望春楼的大厨们精心烹饪的，用五谷杂粮，添加花生，栗子，红枣，核桃仁，杏仁，放入锅内用微火煮熟炖烂，再添加些红糖，做成八色香粥。 小时候腊八这天，都是顾青鸾的娘亲自熬，府里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碗，虽然没有这些大厨的手艺好，但是顾青鸾很喜欢那个味道，她爹每次和她都争着谁最快喝完，每每逗得她娘哈哈大笑。 周氏亲自给每个人盛粥，到了顾青鸾这里，得到一句：“谢谢姨娘，有劳了。” 周氏心里愤恨，忍着又给曾经的庶子，如今的顾家大少爷盛了一碗，顾宥鸣面色不改，也开口道：“谢谢姨娘，有劳了。” 周氏正想发作，顾慎之来了一句：“今日辛苦你们娘了，身为顾家的孩子，以后要听主母的话。” 周氏听了这句话，咽下怒气，面上露出一个微笑：“你们爹说的是，都是顾家的孩子，应当相亲相爱。” 顾青鸾回来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又不急着回太傅府，采桑和秋露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伺候她了，主仆三人待在鸾妙阁，顾青鸾没事做，抱着辰哥儿看她的小金库。 辰哥儿马上快周岁了，看到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摸一摸，硬是摔坏了顾青鸾好几个上乘的摆件。 顾慎之知道后乐呵呵地抱着外孙，也不阻拦，短短两日时间，辰哥儿弄坏的东西快赶上他爹沈应珩一年的月例银子了。 在家里闲来无事，顾青鸾惦记着给自己的弟弟置办新院子和家具，顾宥鸣现在是嫡子，是顾家的大少爷，不能再住在后院的小院里了，顾青鸾挽着她爹给顾宥鸣亲自在前院挑了个向阳的院子，院子不大，布置的很雅致。 顾慎之心情愉悦地看着她的宝贝女儿忙上忙下，又看看跟着到处跑的顾宥鸣，突然生出个念头，要是他的亡妻还活着就好了，儿女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 这些事本来应该周氏操办，但是顾青鸾害怕她不怀好意，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脱过去，周氏也懒得操心，她手底下也有几家顾家的铺子，没过几日就要去看看，今日也不例外。 第29章 心思 顾青鸾在顾家过得开心，商贾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她只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让她多轻松几天，那边太傅府相比就比较安静。 沈应珩的信第二天就送到了府里，卓氏看了，心里算是稍微放下点心，另一封是给顾青鸾的，想来沈应珩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回了娘家，卓氏思索片刻，决定不把信送到顾青鸾手上，并且毫无芥蒂地拆开了信。 给顾青鸾的信跟给自己的差不多，卓氏快速看完，又把信原样放回。 说实话，卓氏心里对顾青鸾这个儿媳妇一点也不满意。 两人成婚一年有余，顾青鸾在府里倒也听话，存在感极低，跟沈应珩算是相敬如宾，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是去年圣上钦点的探花郎，直接进入户部任职，前途不可限量，居然娶了个商贾女子，既不能为自己的儿子在仕途上有所助力，也不能为自己的儿子排忧解难，卓氏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沈应珩一直长到五岁都不在自己身边，这点让卓氏心里着实愧疚，虽然最后把儿子接到了京城，但是沈应珩每日课业繁忙，根本没时间与她培养感情。 刚回来那一年，沈应珩跟卓氏一点也不亲近，整日吵嚷着要回柳州老家去，卓氏听他这样说，不知道暗地里掉了多少眼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跟自己分离五年，回来不愿意亲近自己，哪个母亲受得了。 那几年，卓氏心里埋怨沈太傅，不愿意让沈太傅进屋，才有了后来的姨娘和庶子出生。 后面时间长了，沈应珩也适应了京城的生活，才跟卓氏的关系算是慢慢好了起来，一直到儿子十八岁高中探花，卓氏这个心结才慢慢解开。 本想着给自己的儿子结一门顶好的婚事，没承想沈太傅直接去了城西顾家求亲，卓氏知道后差点没气个半死。 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卓氏不愿意要个商贾之家的儿媳妇，沈太傅却意志坚决，不肯让步，眼看二人各执己见，沈应珩不得已出面答应这门婚事，还劝解安慰了卓氏好久。 卓氏心疼自己的儿子，这才作罢，同意了这门婚事，但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这也就导致了顾青鸾进门哪怕生下了三房的长子，卓氏依然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就是公主也娶得，如今却娶了身份地位的商贾之女。 要知道本朝历来都是士农工商，不允许商贾后代参加科举，且商人重利狡诈，到底是地位不高，受人鄙夷。 老大和老二的妻子是她亲自挑的，她自然满意，于是，要给沈应珩纳妾的心思就没停过。 如今夫妻二人成婚已经一年有余，儿子也生了，卓氏思前想后，决定把给沈应珩纳妾的事提上日程，如果有合适的官宦之女，平妻也可。 整个顾家她这个主母说了算，沈太傅并不过问后院之事，就算到时候顾青鸾不愿意做平妻或者不愿意纳妾，那就只好让儿子把她休了便是。 顾家虽是京城的大富之家，但是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她倒也不怕顾家去闹，最好顾青鸾范点什么错，自请下堂是最好不过了。 因此，这次顾青鸾提出腊八节要回娘家，卓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按理来说，已经出嫁的女子，除非年节，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卓氏同意了顾青鸾的请求，只希望以后沈应珩纳妾或娶平妻的时候不要闹得太难看就好。 一旁的卓嬷嬷看到自己夫人的举动，在心里叹口气，作为夫人的心腹，她当然知道卓氏心里所想，卓氏不是个事情多的婆婆，这一点从她对待大儿媳和二儿媳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这三儿媳出身太低，入不了夫人的眼，前阵子夏荷的事又给她提了个醒，看来，过完年，府里便要有喜事了。 “梅香，去问问厨房，腊八粥熬好了没？”卓氏暂时压下三儿子的事，问道。 “回夫人的话，粥已经熬好了，就等夫人发话了。”梅香在一旁回复道。 每年腊八节，太傅府都会熬好腊八粥，送到一些收留穷人和孤儿的义堂去，今年也不例外，今年北方有地方受灾，京城上下但凡是有些家底的官员，都会自发熬粥或者准备一些粮食，送到穷人手中。 沈太傅今年不在，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卓氏来管，对于这样积功德的事，卓氏当然乐于去做。 一大早，太傅府已经推着好几辆小车前往最近流民的聚居点和义堂，灾民和穷人得到食物后，都夸沈太傅是爱民的好官，太傅府博得一众百姓好感。 天气冷，粥一会儿就发完了，卓氏坐着马车往回走，沈静柔乖巧地陪在母亲身边。 府里今年冷清，三个哥哥都不在家，只有她一个，平日里没事可做，只有日日陪在母亲身边，过了这个腊八节，正月后她就要及笄，她是太傅府唯一的女儿，自然会有一桩不错的亲事，想到这儿，沈静柔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第30章 发现 马车走得慢，卓氏坐着闭目养神，沈静柔实在无事可做，车外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沈静柔看了母亲一眼，偷偷地掀起帘子往外看。 今天是腊八节，朝廷上下都沐修一天，街上人来人往的很热闹，马车走的慢，沈静柔便饶有兴致地看着街边卖的小东西。 太傅府的规矩多，尤其是像她这样一个快要及笄的女子，每日除了要完成必须修习的琴棋书画的任务外，还必须要练习女红，不久之后就是年下，她最近勤加练习，争取在过年的时候，给每个哥哥绣一个荷包。 卓氏心里明白女儿的心思，特意寻了京城最好的女师傅教导女儿绣功，只希望待来年女儿及笄，能有个好的亲事，遇到好的婆家，不受婆母苛待。 回到太傅府，前阵子修葺的两个院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卓氏换了衣物，去了新修的两个院子。 清远居本是大儿子的院子，在府里是个不错的位置，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原先沈应淮刚成亲的时候住着有些空旷，这次大儿子外派结束，儿媳和两个孙子也一起回来，卓氏高兴，特意把一旁的小院子也给了清远居，这样一家四口加上下人们，应该不会拥挤。 大儿媳是她的娘家侄女，在情感上，卓氏也愿意多偏爱她一些。 出了大儿子的清远居，卓氏又去看了二儿子的听雨轩。 这座院子本来是为了二儿子成亲时用的，没想到儿子被兵部外派到晋州，这一待，就是三年，晋州总兵的小女儿嫁于沈应贤，二人自成婚以来，来未回过京城。 大婚时，因路途遥远，卓氏并未出席，沈太傅带着大儿子和三儿子远赴晋州参加婚礼，二儿媳是家里的嫡女，性子活泼，这几年，也懂得讨她欢心，逢年过节，也会寄些特产给她这个婆母，也算是讨她喜欢。 这次外派结束回京，有二儿子岳父晋州总兵的力荐，老二也应该会有个不错的前程，卓氏对这个结果满意，对这个二儿媳也比较有好感。 听雨轩这次也是重新修葺了一番，扩大了院子，里面都是上好的家具，下人们也准备的充分，连小厨房也是按照大厨房的规格来的，到底老二的妻子是家里娇滴滴的嫡女，还是莫怠慢了好。 看完两处院子，卓氏一眼便看到了老三沈应珩的倾云轩。 实话实说这座院子在府里的位置最不好，不朝阳，位置也不大，就是个典型的二进院子，本来卓氏这次也想给三儿子换个新的环境，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后也许府里会再进新人，到时候再准备也不迟，这个小院子，就留给顾青鸾住，总算是对这个儿媳妇不薄，至于辰哥儿，到时抱到她跟前来养，也好过自己有个商贾出身的母亲让他蒙羞的好。 晚上，顾青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采桑和秋露这几日在顾府都是像顾青鸾未出阁一般，二人一起守夜，听到自己小姐翻来覆去睡不着，采桑打趣道：“小姐这不是想姑爷了？” “是啊，姑爷都去了好几天，算算时间再过几日就该回来了。”秋露搭腔。 顾青鸾本就睡不着，听到自己的两个丫鬟说起沈应珩，索性也不睡了，她坐起来，掀开帘子道：“好好的，提他做什么。” 两个丫鬟对看一眼，明白顾青鸾的意思，秋露眼珠一转，开口道：“小姐，您还记得您十岁时的那个首饰铺子吗？” 顾青鸾听到首饰铺子这几个字，立刻来了精神：“那铺子我不是交给我爹了吗？怎么，我爹没处理吗？” 顾青鸾十岁时有一阵对首饰一类的特别痴迷，每次出门都要买回来一大堆，她爹看她这么喜欢，就拨了个铺子给她，让她自己打理着玩，可惜后面顾青鸾又迷上了刺绣，不久就把这个铺子抛之脑后了。 “没有啊，我昨日归家，听我爹说的，每年年底，老爷都要盘点所有的铺子和庄子，我爹是专门负责盘账的，无意跟我说起了这事。”秋露回答道。 顾青鸾灵光一闪，一个主意在她脑海里飘过。 上一世她爹去世之后她在太傅府过得那么凄惨，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手头没有银子，所以举步维艰，这一世，何不趁着她爹还在，自己也开几家铺子，自己赚钱，早做打算。 “秋露，采桑，你们俩明日一早把我这鸾妙阁好好翻一番，我记得我出阁时很多东西都没动过，你们看看我之前买的那些首饰都在哪里收着呢。” 两个丫鬟应下，主仆三人这才各自又睡下。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也是顾青鸾要回婆家的日子。 早膳顾慎之在顾青鸾这里用的，辰哥儿在他怀里使坏，不好好地吃饭，非要他外祖父喂，顾慎之求之不得，抱着辰哥喂得那叫一个香。 顾宥鸣一大早也过来了，他现在是顾家正房大少爷，连顾府的管家都对他恭敬有加，顾宥鸣有些不习惯，想着姐姐今日就要回去了，他心里很舍不得。 三个人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早膳，辰哥儿吃到一半，又非得要顾宥鸣抱，顾宥鸣哪里会抱孩子，看得顾慎之直皱眉头，亲自指导该如何抱孩子，屋内一片融洽。 用完早膳，顾慎之带着辰哥儿去了前院，顾宥鸣坐在鸾妙阁的花厅里，想再跟顾青鸾说说话。 顾青鸾今日起得早，早膳前两个丫鬟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出来了，顾青鸾朝着正襟危坐的弟弟招招手，示意顾宥鸣跟着自己进闺房。 顾宥鸣才十六岁，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哪个女子的闺房，这会站在自己姐姐的闺房里，闻着房间里清甜的海棠花味，不由得耳朵有些发红。 顾青鸾看着自己弟弟这个样子，脸上乐开了花，“弟弟害羞了啊，你小时候，娘都是带着你我二人一起睡的，你那时候可乖可乖。” 听了顾青鸾款的调侃，顾宥鸣的脸也红了，有些尴尬地站在那。 “好了好了，姐姐不逗你了，你来看。”顾青鸾看着自己弟弟的脸也红了，便不再逗他，而是要他走近几步。 顾宥鸣照做，顾青鸾转身，指了指床下的大箱子。 第31章 嘱咐 这箱子看着比普通的箱子大些，今日一早，采桑和秋露翻箱倒柜，找出不少好玩意儿，其他的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余下这一个箱子。 无奈这箱子实在是太大，又放在床下多年，采桑和秋露使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把这个旧箱子拉出来。 “姐姐可是要开这箱子？我来”顾宥鸣上前，挽起袖子，弯腰去拉那箱子。 等他费了一番工夫把箱子拖出来，顾青鸾忙拿着自己的帕子帮弟弟拭去身上的灰尘，好闻的海棠花香气拂过他的脸，他的耳朵又悄悄地红了。 “不愧是男子，采桑和秋露两个人都没把它拖出来，弟弟厉害。” “可是要打开吗？” “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顾宥鸣遂上前去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打开，姐弟二人愣住了。 本以为外表老旧的箱子里面装的会是一些顾青鸾儿时的旧物，谁知一打开，里面赫然摆着满满一箱子银子，粗略数过去，大概有个好几千两。 顾青鸾看着这一箱银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置，顾宥鸣不做他想，在顾青鸾屋里的，那肯定是他姐姐的。 顾青鸾去屋外唤来顾慎之。 听说在女儿的闺房床下藏着一箱银子，顾慎之一点也不奇怪，顾家本就是富贵人家，家里藏个几千两银子太正常不过，可是他看到那箱子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顾青鸾亡母张氏的陪嫁箱子。 张氏出身于江南，家里是个开书铺的，一次顾慎之下江南做生意，在街上无意间看到了张氏，一见钟情，上门求娶。 顾青鸾的外祖父是位清高的文人，虽然没有参加科举入仕，但是浑身的文人气质，起先他并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商人，最后还是被顾慎之的诚意打动，女儿也愿意，这才点了头。 张氏嫁进来，陪嫁之物不多，这箱子便是其中之一。 “里面除了银子可还有其他？”顾慎之看着那箱子，问道。 “还有一封信，压在底下了。”顾宥鸣递上一封信。 刚才顾青鸾看到银子就去找他们爹去了，还是顾宥鸣在箱子底部的边缘，发现了白色的信封。 白色的信封放得时间长了些，有些微微发黄。 顾慎之急忙接了过来。 信上的字迹很明显是他亡妻的。 张氏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信不长，只提到一件事，那就是让庶子顾宥鸣入她名下的事。 张氏体弱，生下顾青鸾身子亏损得厉害，便不能再生育，这一直都是她的遗憾，她让顾慎之纳妾，顾慎之死活不答应，后面意外有了顾宥鸣，张氏便抱在身边养，本想着后面找个机会给顾慎之说，没想到她的身子垮的厉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香消玉殒。 这箱银子是张氏平日里攒的零花钱，顾慎之对她好，什么好的都舍得给她，她自然是没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因此积少成多，几年时间，也攒了几千两。 看写这封信的口吻，应该是刚把顾宥鸣抱到身边的那段时间，顾宥鸣很得张氏喜欢，因此才有了这封信。 顾慎之把信小心照原样叠好，没多说什么，把辰哥儿交到奶娘手上，默默离开了院子。 看到她爹这样子，顾青鸾心里有些难过，她爹这是思念她娘了，一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顾宥鸣大概能猜得出是个怎么回事，他不便多问，小心地合上了箱子。 “我在太傅府里用银子的地方不多，这些银子，宥鸣拿着。” 顾青鸾看着那一箱银子，淡淡开口。 “我现在也不缺银子，还是姐姐拿着。本来就是姐姐的东西。”虽然从小到大日子过得都不算阔绰，但是顾宥鸣还是明白，不是自己的东西，最好不要拿，尤其是姐姐的东西。 顾青鸾给他的已经够多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今天我就要回去了，爹又忙，难免顾不到你，周氏母子三人不是好相处的，你可要处处小心。”顾青鸾拉过顾宥鸣的手，又细心叮嘱道：“这次你的事，肯定招周氏嫉恨，现在你是顾府的大少爷，身份比顾宥鹏高一头，周氏心里肯定着急，指不定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害你，你可千万要小心。” 顾青鸾说的是事实，这次的事，是她一手主导，周氏心里对她恨得是咬牙切齿，她身在太傅府，周氏再厉害手也伸不到那里去，倒是顾宥鸣。 顾府的后院之事都归周氏管，要想做点手脚，简直是太容易。 “我看整个顾府，除了管家顾叔和一些老人，其他的下人们也许都被周氏买通了，你现在是嫡子，爹对你期望很高，你自己多提防，这些银子留给你，拿来应个急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姐姐，你也保护好自己。” 姐弟二人互相嘱咐了许久，眼看快到中午了，冬天天黑得早，顾青鸾必须得出发了。 来的时候轻装出行，回去的时候照例是礼物装了三马车。 顾慎之和顾宥鸣站在大门口，亲眼看着顾青鸾进了马车。 直到马车拐出了巷子，顾慎之才收回了眼神，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宥鸣，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姐姐嘱咐你的事，你可都记清楚了？” 顾宥鸣恭敬地回复道：“是的，爹，我都记下了。” 顾慎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顾宥鸣目送他爹进门，又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也跟着进了门。 回程的路上顾青鸾有些沮丧，她抱着儿子，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半天没动过。 奶娘接过睡着的辰哥儿，采桑递给她一个手炉。 “小姐别难过了，再过不久就过年了，到时候我们再回来。”秋露轻声安慰道。 天色擦黑，马车行到了太傅府门口。 门房见是顾府的马车，见怪不怪，这顾府，隔三岔五就会送一些好东西过来，门房的小厮们也都习惯了，大门紧闭，准备打发他们去后门。 平日里回来，顾青鸾身边的丫鬟都是马车一停稳便下了车，门房是个有眼色的，这三房的少夫人出身低他们都知道，但好歹是个主子，该给的体面，他们也懂，因此顾青鸾每次都是走正门也就进去了。 这回，马车停稳，采桑和秋露忙着为顾青鸾披斗篷，顾家的马车内温暖宜人，顾青鸾在回来的路上便脱了斗篷，等会要进门，回倾云轩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斗篷必须得穿。 辰哥儿睡得正熟，奶娘小心翼翼地给他穿上棉袄。 几人穿戴完毕，采桑和秋露下了马车，太傅府大门紧闭，一丝缝儿都没开。 第32章 狗眼 顾青鸾坐在马车里，等着小厮去敲门。 太傅府的门房听见顾府的赶车小厮敲门，脸上带着不耐烦，语气也颇为嫌弃：“不是让你们去后门吗？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一点规矩都不懂的东西。” “规矩小的们都懂，我们大小姐在车上，还请您开门让我们大小姐进去，我这就赶着马车去后门。” “什么大小姐，你们顾家送礼，这回又送个大小姐过来，我们可没听说府里的几位爷谁要纳妾啊。哈哈，可真有意思，还有人上赶着送来当妾的·····” 太傅府的门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是太傅府的家生奴才，媳妇在太傅夫人卓氏跟前当了个管库房的嬷嬷，便自觉身份高人一等。 平日里听自己的婆娘闲话太傅府里的这几位爷，知道三爷沈应珩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女。 他平日里夜里上值多，白日里也不能在府里随便行走，除了府里的男主人，他根本没见过府里的女眷。 往日他上值，顾家也经常送东西过来，因此他识得顾家的马车和小厮，至于倾云轩的人，他从未见过，再说，府里每个院子里都有管事的嬷嬷，这他都知道。 采桑和秋露听见这话，顿时气愤至极。 这门房满口的胡话，对顾家和顾青鸾更是不敬，随即想上前跟门房理论。 天色已经黑下来，刮着刺骨的寒风，顾青鸾坐在马车里，听见太傅府的门房说的话，脸上浮现一层阴翳。 她知道太傅府一直瞧不上她们顾家，现在连带一个小小的门房也口出狂言，可见平日里太傅府里的下人都是怎么样编排她的，顾青鸾握紧自己的双手，心里的愤怒喷薄而出。 她透过马车的远远瞧了一眼太傅府紧闭的大门，夜色已深，黑夜里只有太傅府大门的牌匾上挂着一盏灯，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府里的后门得绕到后街去。平日里后门都是给府里的下人们进出的，顾青鸾身为三房的正妻，是府里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前门为何走不得。 顾青鸾沉吟片刻，喊来了顾府的赶车小厮。 这小厮在顾家赶车已有好几年，顾家的待遇好，主子们也是好相与的。顾青鸾隔着车门嘱咐了他几句，小厮会意，麻溜地跑去了巷子口的大街上。 晚上都尉府负责京城的治安，街上来来回回不时有士兵巡逻。 小厮找到列队的士兵，说明了情况。 今夜都尉府负责的是人称 黑面的 周焕，在都尉府里担任副将。 听完小厮的讲述，周焕思考片刻。 这大晚上的，太傅府的门房居然将主人拒之门外，还口出恶言，没想到平时在文武百官里口碑颇好的太傅大人府里也会有这样的事，周焕决定去管上一管。 随即命令一队士兵，跟着小厮去了太傅府。 顾青鸾坐在马车上等人回来，马车里不冷，吃喝俱全，她看着辰哥的睡脸，心里坚定了一个念头。 “大小姐，军爷们请来了。” 顾青鸾披紧斗篷在采桑和秋露的搀扶下了马车。 周焕带着一队士兵，站在马车旁边，身后是太傅府紧闭的大门。 “军爷有礼了。”顾青鸾对着周焕行礼。 顾青鸾长得貌美，仪态更是没得说，周焕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他打量顾青鸾片刻，便明白顾府小厮所说的是事实。 本朝重农抑商，重文轻武，商人的身份低下，因此官宦人家大都不喜商人，文人清高，大户之家更是如此。 周焕问道：“这小厮说的可是事实？你确是这太傅府里的人？” 顾青鸾回道：“回禀军爷，民妇的确是这太傅府的。”顾青鸾说了个大概，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周焕听了，点点头，思量片刻，他在这条街上夜夜巡逻，这条长街上有几户寻贵之家，他一清二楚，看顾青鸾这身夫人打扮，他就猜到应该是太傅府里的儿媳之一，再一想到朝中人人都知道沈太傅家有几子，皆在朝为官，周焕随即命令手下士兵前去敲门。 太傅府的门房已经睡下，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刚才顾府的小厮，开口就骂：“你们这些下贱东西是耳朵聋了吗？听不见刚才叫你们去后门？赶快滚，别打扰你大爷我休息！” 叫骂声清晰地从大门后传来，周焕听到此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大门依旧没开。 周焕再派了和士兵上去一起敲，过了好一阵，大门终于是开了一个缝。 “我说你们这些下贱的狗东西们，大晚上的打扰你爷爷我睡觉，都说了要送的东西从后门走，怎么，你们的耳朵都塞了猪毛听不······？” 话音刚落，却看见大门口站了十几名身穿铠甲的士兵，其中一个站在最前面，满脸的怒色看着他。 “我等今日是领教了原来这太傅府的门槛这么高，我们这些下贱的东西不配登门。”周焕皮笑肉不笑地蹦出几个字。 太傅府的门房这才心里大叫不好，随即打着灯笼，满脸赔笑地询问究竟何事。 “叫你们府里的管事的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太傅府究竟有多高贵。”周焕冷哼了一声。 门房苦着脸赶紧回府叫来了太傅府的管家。 顾青鸾见状，冷哼一声，转身回了马车上。 来的管家姓沈，是顾家管事的。 这么冷的天被叫出来，管家也是一脸怒色，他出来一看，门口站了十几名士兵，在往后看，嚯，采桑和秋露，那后面的马车里一定是顾青鸾了，再看到顾府赶车的小厮和后面几辆塞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管家当即明白。 他瞥了一眼在一旁点头哈腰的门房，心里暗骂不长眼的东西。 本来一件小事，结果连都尉府都来了，夫人卓氏平日里为人低调，连带太傅府也很低调，这下都尉府出现在大门口，明日，京城里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太傅府好大的面子，这门可是不好敲。”周焕讽刺道。 “大人莫生气，是这没颜色的东西有眼不识泰山，您消消气。”管家一脸赔笑，跟着点头哈腰。 周焕也不欲多做停留，简单叙述事情经过，又指了指顾青鸾的马车，管家会意，连连点头，又躬身送走了一干人。 都尉府的人离开，管家这才踱步道顾青鸾的马车前。 管家是个人精，先给顾青鸾道歉，又说了一大车好话，顾青鸾坐在马车里，不由得一阵冷笑，要不是她招来了都尉府，估计今晚，这太傅府的大门，她还进不去了。 顾青鸾紧了紧斗篷，神态严肃地下了马车。 跟在沈管家身后的门房看顾青鸾下来了，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毕竟在他们府里下人口中，这三少夫人是最好说话的，是个没脾气，好欺负的主儿，他招呼着顾府赶马车的小厮，准备带着人和马车一起往后街的后门走。 “慢着。”顾青鸾开了口。 沈管家以为她有事要吩咐，弯腰上前。 顾青鸾却并不理他，只是招来顾府的小厮，神色肃然道：“车里的东西都送回去，太傅府金贵，看不上我们这些下贱之人的东西，既然如此，就把东西都送回去，今晚的事，务必一字不漏地告诉我爹。告诉我爹，以后不必再往太傅府送东西，我们高攀不起。” 第33章 有恙 “是，大小姐，小的这都记下了。”小厮转身欲走，顾青鸾又叫住他，不顾一边沈管家满脸尴尬之色，吩咐秋露递给小厮一个装着银子的钱袋。 “大冷天的，你也辛苦了，回去。” “谢谢大小姐赏赐，小的这就回去了。” 看着顾家的马车驶出巷子口，顾青鸾这才转了身，带着采桑和秋露，亲自抱着自己的儿子进了太傅府的大门。 身后的沈管家满脸怒气地看着门房，语气也带着训斥：“瞎了你的狗眼，以后把这府里的主子认清楚了，再有下次，收拾东西滚。” “谁知道她就是三房的主子呢，我们也没见过呀，这冤枉了不是。”门房脸上也带着懊悔之色，“都说这三少夫人出身商贾，这出手就是阔绰，我看她刚才赏给那小厮的钱袋，少说也有十两银子。”门房说着，满眼的艳羡之色，看得沈管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看好你的大门。”随即进了院子。 希望这三房的少夫人可不要明日去夫人处告状才好，想到这里，沈管家眼珠一转，他决定明天一早，先去给夫人说这件事。 主仆四人回了倾云轩。 这几日顾青鸾不在，沈应珩也不在，院子就冬雪一个，冬雪白日里都去往后院下人房那边，晚上才回倾云轩。 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们都羡慕他，三爷长相俊美，又为人正派，院子也没有小妾，顾青鸾为人和善，没什么脾气，是个好欺负的主子，要是日后做了姨娘，冬雪好大的福分。 冬雪表面应了，心里也是有苦难言，姨娘，她也想，但是沈应珩没那个心思。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得院子里有开门的声音。 冬雪立即透过窗户去看。 原来是顾青鸾回来了。 天色已晚，沈应珩又不在院里，冬雪想了想，没有点灯，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进了自己的屋子，顾青鸾打发奶娘去休息，她今晚抱着辰哥儿睡，又吩咐采访和秋露去打水，准备梳洗一番。 今晚的事让两个丫鬟彻底看清了这太傅府里的人的嘴脸，二人回到倾云轩伺候顾青鸾沐浴，平日里还算是活泼的丫鬟们此时却难得的沉默，顾青鸾明白二人心里有气，也好，趁着这次机会也好给她俩说说自己的打算。 “今晚的事，你们两个也看到了，你们都是我顾府的人，我顾府出身商贾，这是不争的事实。” 泡在浴桶里，顾青鸾慢慢开了口，采桑和秋露静静地听。 “我爹把我嫁进这太傅府，本来就是我高攀了，这是事实，你们跟着我也好些年了，我今日要告诉你们，这太傅府，恐怕，我们是不会长待的，你们俩心里有个谱，我们这样的出身，是不配做这些清高的文人的正室的，况且太傅府还不是一般的人家。” 顾青鸾继续道：“一般勋贵人家的正妻都是大家族的正室嫡女，对自己的夫君有所助益，所以这院子里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女人，我骨顾家女不为妾，不为平妻，所以，你们两个也要做好准备，随时跟着我离开这地方。” 采桑和秋露听到顾青鸾这番话，彼此对望，紧接着点了头。顾青鸾是她们主子，顾府是她们的家，她们当然 不会在这太傅府里待着。 “以后，这倾云轩后院的事，你们两个盯牢了，不让冬雪进我的屋子半步，前院的事，我们一概不闻不问，府里其他院里的事，也不要去沾染，马上就过年了，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低调便是。” “是，大小姐，我们知道了。”二人齐声回道。 顾青鸾点点头，穿了里衣出来。 没一会儿，灯熄了。 算算时间，离过年不到十天，这几天，顾青鸾决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沈应珩的大哥和二哥就要回京，太傅也很快就要回府。京城这次的事情处理完，沈应珩肯定会更得朝廷赏识，卓氏一定会有所行动，年后，各大家族都会举办春日宴会，太傅府里也不例外，上一世，就是在一次春日宴上，沈静柔被成王看上，后来成了成王的侧妃。 一旁的辰哥儿发出一声呓语声，顾青鸾拍拍他，亲了亲他的小脸。 等过了年，辰哥儿就要满一岁了，上一世的辰哥满一岁时，恰好赶上二房有孕的消息传来，卓氏高兴，为了讨好二房，让二房高兴，全府大摆宴席，把辰哥儿的抓周宴忘的干干净净，沈应珩体谅卓氏辛苦，便告诉她后面补，顾青鸾当时怕婆母嫌自己事多，只有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成了顾青鸾的遗憾。 这一世，顾青鸾决定自己给儿子办，如果不让在府里办，就去她家的望春楼办，怎么热闹怎么来，孩子是她的全部，只要是关于儿子的事，顾青鸾绝不退让半分。 翌日清晨 一大早管家就来报，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卓氏。 听了管家的话，卓氏当即气得摔了一个茶杯，堂屋里的婆子和丫鬟很少见主母发火，当即都跪了下去。管家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卓氏为人低调，太傅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这件事说大了，是府里的奴才欺负主子，府里管教不严，丢了府里的脸面，往小里说，是太傅府看不起老三媳妇儿的出身，让顾家不喜。 卓氏思考片刻，让管家赶了昨晚值夜的门房去庄子上，后又着嬷嬷去了倾云轩请顾青鸾。 更让卓氏心里不痛快的是，顾府送来的礼物全部又返回了顾家，这点卓氏没有点明，但是到手的东西飞了，难免有点遗憾。 卓嬷嬷去了一趟倾云轩，回来禀报，顾青鸾半夜发了高热，病了。 卓氏思忖片刻，叫来了府里的大夫，去了倾云轩。 顾青鸾晚上受了风，半夜发起了高烧，这会还昏睡着。 顾青鸾平日里身体康健，很少有不舒服的时候，这一次病来势汹汹，她浑身发烫，汗一阵接一阵地出，府里的大夫来了几次，也开了药，但就是不见好，这都过了两日，顾青鸾还是时不时地发热，不见好。 一开始卓氏还觉得是顾青鸾故意拿乔，因为那晚受了下人的气给自己摆谱，没想到顾青鸾是真病了，大夫去了几次，都不见好，眼看沈应珩就要回来了，卓氏一连几天都没什么好脸色，府里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夫人生气牵连到自己身上。 又过了一日，这天傍晚，沈应珩从北方回来了。 三爷归府，卓氏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沈应珩风尘仆仆地回了家，先去看望了卓氏，卓氏看自己儿子一脸的疲惫，再一想到顾青鸾还病着，也不好瞒着，告诉了自己儿子顾青鸾的身体状况。 沈应珩一听顾青鸾病了，急忙回了倾云轩，豆子和柱子在后面跟着，主仆三人一阵风似地踏进了倾云轩的门。 第34章 病中 院子里安安静静，不见半个人。 沈嬷嬷自从顾青鸾病了，白天就不再来了，沈应珩早已经成年，她这个奶娘便没什么存在感。 年后她就要回府外的庄子上去过养老生活，顾青鸾又生着病，这院子也没什么事，因此这几天她便不再露面。 章厨娘知道顾青鸾病了，每日窝在小厨房里研究清淡好消化的粥，也不怎么露面。 冬雪也知道顾青鸾病了，平日里不叫她，她也不出门，不是窝在自己房子绣手帕，就是去了后院下人房找她的姐妹们解闷。 因此，不大的院子此时静悄悄，没什么人气。 沈应珩急匆匆走进倾云轩后院，直奔堂屋。 采桑和秋露刚给青鸾换完里衣，顾青鸾喝了药，身上出了好多汗，浑身没什么劲，懒洋洋地散着头发趴在床上发呆。 她已有好些年不曾生病，突然的一次风寒，居然让她缠绵病榻好几天，自己病着，又不能抱孩子，每日只能隔着屏风看儿子一眼，顾青鸾也无奈，盼着自己的身子赶快好起来。 沈应珩一进堂屋，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他褪去了大氅，又在净室净了手，才进了里间。 采桑端了铜盆出去，看到沈应珩进来，屈了屈膝，小声唤了声三爷。 沈应珩点了头，略过他，几大步走到顾青鸾床边。 床帐半敞着，顾青鸾半趴着。 屋里烧着炭，一点也不冷，她刚发了汗，正闭目养神，一点也没觉察到沈应珩进了里间。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触摸到她的肩头，她才惊觉转身。 是沈应珩，他回来了！ “三爷，您回来了。”顾青鸾轻声道。 “嗯，回来了，你身子好些了吗？”沈应珩听着顾青鸾略微沙哑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才离家几天，她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趴着说话有些别扭，顾青鸾拉好自己的里衣，翻了个身面对沈应珩，秋露想上前帮忙，沈应珩让他退下，自己上前，为顾青鸾背后垫了枕头，随即坐在床边。 顾青鸾身子一向很好，不曾头疼脑热过，哪怕是生辰哥儿的时候，也很快就调养好了身体，这次怎会无缘无故生病？ 沈应珩沉吟片刻，看向顾青鸾。 因为还在病中，顾青鸾并未梳洗打扮，柔顺的秀发披在肩上，脸色也不好，看着更显得我见犹怜，让人心疼。 顾青鸾被沈应珩这么盯着，很不习惯。上一世夫妻二人极少待在 一处，沈应珩事务繁忙，在前院书房待的多，顾青鸾嫁过来，一切谨小慎微，平日里几乎不出后院。 更别提沈应珩会这样坐在她床边跟她说话了，他沈应珩除了晚上就寝，根本不会进里间。 身体不舒服，顾青鸾也不想应付他，她往下躺了躺，给自己盖上了被子，“三爷，我没事，您刚回来，让下人伺候熟悉沐浴，我这里不方便，委屈您今夜睡前院。”顾青鸾闭上眼睛，佯装睡觉，不再去理沈应珩。 顾青鸾这话说的隐晦，毕竟是夫妻，沈应珩外出公干回来，如果她的身子没事，今晚是照例要跟她睡在一处的，顾青鸾不好明说，只有点到为止。 沈应珩点点头，又给她掖掖被角，又看了顾青鸾几眼，这才出了里间。 顾青鸾听着沈应珩的脚步声彻底不见了，才睁开了眼。 “采桑，秋露。”顾青鸾唤自己的两个丫鬟。 二人就在外间，刚才沈应珩一出去，两个人就立刻进来了。 “今天你俩就在屋里待着，除了午膳和晚膳，就不要出去了，三爷回来，院子里的事一切交给冬雪。”顾青鸾吩咐道。 “知道了。”二人回她。 顾青鸾点点头，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上一世，沈应珩的大哥和二哥是在年二十八回的京城，这一世应该也是这个时间，人多是非多，想到自己那两个妯娌，顾青鸾顿感头疼。 那两个妯娌都不是一般的人，更何况，这院子里也不是很太平，她还得时刻防着冬雪，更别提年后婆母又拨了人来她院子。 想过个太平日子，就是这么难。 沈应珩从顾青鸾屋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冬雪站在院子里。 “三爷您回来了。”冬雪屈膝行礼。沈应珩回来，她又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夫人生病了，把你们这些下人，倒是会躲懒，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看你们这些下人是觉得我沈府的月例来的太容易了些。”沈应珩语气中带严肃，他走下台阶，环顾院子四周。 这倾云轩本来就不大，本来是他儿时回来住的院子，一直到他高中，入了户部，这院子都没怎么修葺过，他一个大男人，对吃穿用度都不在乎。 后来娶了顾青鸾，卓氏本来想问问顾家有什么要求，谁知道顾家虽是大富之家，确是个好说话的，回信的帖子上说无须特别之处，再加上他刚为官，积蓄不多，又不想母亲为自己操心，因此拒绝了卓氏要重新修葺院子的提议。 就这样，顾青鸾嫁了过来，之前卓氏还担心院子太小不够住，谁知这顾家大小姐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一点架子也没有，真是让他意外。 “三爷，奴婢是夫人命令伺候您的，当然是一切以您为先，再说少夫人屋里有采桑和秋露在，哪里还需要我插手。”冬雪伺候沈应珩多年，听得出他这是生气了，急忙跪下大声解释，语气里还带着委屈。 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丫鬟。 主子病着，不去伺候，还这么大声音，沈应珩看了冬雪一眼，继续道：“这院子里，你记住了，她是我的妻子，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刚才的话，再不要让我听到第二遍。” 说完便拂袖而去。 冬雪跌坐在地，冬日的地面刺骨冰凉，冬雪看着顾青鸾的屋子，心里的恨意到了极致。 她跟夏荷不同，夏荷长得漂亮，也机灵，夫人当时挑人的时候，就说过，夏荷跟她，二人互补，以后也可以相互关照。 夏荷在的时候，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夏荷走了，剩下她一个，什么都得她自己来。 顾青鸾看不上她，不让她进屋伺候，采桑和秋露也不搭理她，她一个丫鬟而已，本来可以有机会给沈应珩做妾，但是顾青鸾断了她们这条路，冬雪心里对顾青鸾有了怨恨。 第35章 坏话 沈应珩这次的公办完成的很不错，一次查清楚了灾民的源头，朝廷满意，特意准许他休息两日。 豆子和柱子正在打扫沈应珩的书房，他平日里忙，前段时间大都睡在这里。 书房的摆设比较简单，没什么多余的家具，沈应珩站在中间，忽然生出一丝寂寥来。 顾青鸾病着，他也不好打扰她休息，想了想，沈应珩便又去了后院。 辰哥儿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爹爹， 忽然看见沈应珩出现，高兴地一个劲地扭动身体，急切地想让沈应珩抱他。 沈应珩看着儿子肥嘟嘟的小脸，上前把儿子抱进怀里。 大户人家讲究抱孙不抱子，因此沈应珩平时抱儿子的次数不多，此时抱着沉甸甸的儿子，他不禁心里感慨，顾青鸾是真的把他们的儿子养得很好。 “夫人这几日身子病着，因此每日只见辰哥儿一次。这几日辰哥儿也没有几日前吃得多了。”奶娘在一边道。 沈应珩点点头，低头去看儿子，忽然看见辰哥儿肥胖的小手上戴着一个金镯子。 这金镯子样式简单，就是简单的一个圈。 沈应珩奇怪，府里一贯不讲究穿金戴银，自己的母亲卓氏也是如此，他爹更是清廉，就算是他的小妹，平日里打扮得也很朴素，戴的也多是玉制或是银制的首饰，顾青鸾嫁过来一年多，也以清淡的打扮居多。 他这才十几没见儿子，儿子的手上就多了如此贵重的物品，沈应珩心下疑惑，看向奶娘。 “这镯子是从哪里而来？”沈应珩问道。 奶娘是个谨慎的人，又是顾府出来的，知道这太傅府里规矩多，于是她低头躬身道：“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敢乱语。” 沈应珩了然，把辰哥儿交给奶娘，回了前院。 这几日整个太傅府下人们忙得是不可开交，明日，府里的大爷和二爷就要归家，老爷也从宫里来了口信，明日回府。 卓氏心里高兴，又见三儿子为朝廷办事功成归来，内心喜悦，脸上也带了笑，沈应珩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跟小女儿沈静柔说话。 沈静柔知道顾青鸾已经从娘家回来，便兴冲冲地去她娘的私库，上次她娘答应她年下时会给她用上好的锦缎裁制一身新衣裙，她心里期待了好久，谁知她进去一看，并没见什么新的东西，心里失落，缠了卓氏好几天了。 沈应珩才踏进明静居的正厅，沈静柔看见她三哥进来，便立即围了上去。 “三哥。” 沈静柔乖巧地开口。 沈应珩应了，摸摸妹妹的头，坐到母亲身边。 “你大哥和二哥离家几年，这是终于要回来了。”卓氏语气里带着期待，跟儿子闲话家常。 “是，大哥二哥辛苦，这次回来，娘也可放心。” 梅香端来一杯茶放在沈应珩手边，趁着沈应珩喝茶的空当，快速看了他一眼，卓氏看到，心下了然。 “三哥，你说说，你不在家这些日子，她可是日子过得清闲，你在外边辛苦，她却跑回娘家去了，这回来又装病，哪个女子像她这么好命，嫁给我三哥，我要是她，做梦都要笑醒，你都回来了，她也不来给母亲请安，府里的大夫说她就是小病，这都几天了，还没好呢 。” 沈静柔想到自己的新衣裙成了泡影，心里有气，觉得顾青鸾是故意的，因此她添油加醋，坐在一旁，满脸的鄙夷。 听了女儿的话，卓氏佯装不悦，开口训斥：“你三嫂平日里在倾云轩里也不出门，回娘家一次也无妨，倒是你，过了年就要及笄了，说话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卓氏这话听着语气严厉，话里却没有多少指责之意，沈静柔也不是个傻的，乖乖接话道：“知道了，娘。”语气里撒娇的意味不甚明显。 “她回娘家了？”沈应珩脸色带了些询问的神色。 “嗯，腊八让她带着辰哥儿回去小住了三日，这不，一回来就病了。”卓氏看儿子惊讶的神色，疑惑道：没给你说吗？ “她今日身子还不见好，儿子就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沈应珩回道。 “她身子病着，你就少去后院，以免过了病气。”卓氏对着儿子叮嘱道。 沈应珩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沈静柔打量着三哥的神色，心里也摸不准她三哥对顾青鸾是怎么个意思。 卓氏的打算她也知道，年后的春日宴，就要给三哥张罗平妻之事。 顾青鸾嫁过来一年多，又生了儿子，在府里还是没什么存在感，她三哥也没表现出太在乎顾青鸾的样子，因此她才每次对顾青鸾款言语间带些不敬，反正她身份卑微，也不可能给自己脸色看。 “明知道府里最近事务多，她也不说来帮娘分担一些的，每日就会窝在倾云轩里躲懒，三哥，你可得好好说说她，都已经是我们府里的人了，不能没有眼色，这又不是她顾家，不懂礼仪。” 站在一边的梅香偷偷看了沈静柔一眼，她一个下人，都听出来这番话多少带着些不敬，再怎么说顾青鸾也是她三嫂，小姑子这么编排嫂子，着实不应该。 “小妹。”沈应珩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 沈应珩知道顾青鸾的身份，因此府里的人对她多少有点看不起，可是再怎么说，顾青鸾已经跟他成亲一年多，院子里都是她在照料，平日里不觉得什么，今日回来，看到顾青鸾一脸病态地躺在床上，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 他习惯于看到健康的顾青鸾，而不是躺在床上，蔫蔫的妻子。 卓氏看向他，知道儿子这是有些生气了，她给沈静柔使眼色，可惜沈静柔没有注意到。 “她是我的妻子，你应该唤她一声三嫂。” 沈应珩很少跟她这么严肃地说话，沈静柔有些委屈，她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沈应珩打断了她，“你马上就要及笄，说话做事也应当有分寸，以后这样的话少说为妙。” 沈应珩一直都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很少说过重话，这次也只是点到为止，给自己的妹妹留够了脸面。 沈静柔却脸色一变，拿着帕子悟了脸，满脸委屈地扑进卓氏怀里去了。 卓氏拍拍小女儿的肩膀，轻声细语安慰她。 沈应珩没再打算多在卓氏这里停留，他对卓氏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沈静柔眼角瞥见三哥走了，眼角含泪，一脸委屈样，卓氏看着她，叹口气把她拦在怀里：“你三哥一向最宠你，下次莫再说这样的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三哥的正妻。” 沈静柔点点头，心里不禁抱怨，今天这事，她都要算在顾青鸾头上，等过几天，看她怎么找顾青鸾麻烦。 第36章 温馨 当晚，沈应珩准备歇在前院。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冬雪每日都打扫屋子，屋里倒也干净。 晚上躺在榻上，沈应珩久久不能入睡。 朝廷交代的事算是告一段落，那县令身后很明显有幕后之人，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当今皇帝登基不满三年，内忧外患，国库空虚，这些都亟待解决，他们做臣子的有些事也终是力所不能及。 沈应珩脑海里把能想的事都想了一遍，还是丝毫没有睡意，无奈，他索性起身，披衣服下了床。 今晚是豆子守夜，沈应珩示意他不用跟着，自己独自出了门。 晚上的倾云轩很安静，沈应珩本是打算在小花园中转一圈，夜晚寒冷，他出来没系斗篷，冷风一吹，竟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应珩本想了想，抬脚朝后院走去。 后院也静悄悄的，本以为顾青鸾早已睡下，没想到屋里还亮着灯。 在这寒冷的黑夜里，顾青鸾屋里的光亮是那么明显，沈应珩看着那片小小的灯光，心里居然有点感动。如此的黑夜里，他的妻子还在点着灯等着他······ 顾青鸾白日里在床上躺了一天，下午又睡了一觉，这才觉得身体大好了些，顾青鸾不由得庆幸，明日开始这太傅府里的其他人都要回来了，她必须得出席，要不然让人落了闲话，就不好了。 采桑和秋露这几天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顾青鸾看两个丫鬟疲惫的神色，心疼她们，因此今晚不让她俩继续守夜，两个人不放心，被顾青鸾撵回了屋子，这才作罢。 天冷，顾青鸾没什么睡意，看到小几旁的罗框里放着的绣了一半的荷包，她打算拿起来继续绣，早点完工，送给她爹。 才绣了几针，就听得外屋推门的声音，顾青鸾以为是采桑和秋露不放心她，遂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不是让你们回去睡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沈应珩推门进来，屋里很安静，里间亮着灯，他放轻动作，去了里间。 还没见到顾青鸾，便听得顾青鸾温柔的声音，沈应珩挑了帘子，入眼就是顾青鸾披散着头发在绣荷包。 顾青鸾一抬头，本以为应该在前院的沈应珩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没有防备，吓了一跳。 一根绣花针就这么扎进了她的手指，顿时冒出一个好大的血珠子。 沈应珩没想到能吓着顾青鸾，正要开口道歉，却见顾青鸾食指上冒出一个血珠，他心里顿时一紧，上前捉住顾青鸾的手，低声道：“别动。”幸好药箱就在小几旁边，沈应珩长臂一伸，拿到医药箱，取出了药粉。 顾青鸾的手被沈应珩捉在手里，一时动弹不得，看着沈应珩为自己上药。 沈应珩动作轻柔，擦去血珠，又洒了止血的药粉，整个过程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感，顾青鸾怔愣片刻，随即别过头，不再看。 上一世，他俩相敬如宾，除了夜里同床能见一次，白日里两人几乎是各过各的。 沈应珩处理完灾情的事，更得朝廷的赏识，每日早出晚归，顾青鸾就窝在倾云轩的小院子里，日日等他回来，儿子周岁之后就被卓氏以母亲出身不高为由抱到了明静居去，三岁之后，辰哥儿自己搬到了前院，跟她也疏远起来。 她跟沈应珩说过，白日想让儿子中午在后院跟她吃午膳，沈应珩却以这样会惯坏孩子为由拒绝了她。 过去的事越想顾青鸾越生气，她回过神，抽回自己的手，“哪里有这么娇气了，谢谢三爷。”说罢收好了荷包，又放进了箩筐里。 荷包已经基本完成，就差仙鹤的翅膀，顾青鸾决定用上好的金线绣，给她爹送最好的。 沈应珩看着顾青鸾把荷包收回箩筐里，遂坐在小几另一侧。 小几上的蜡烛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蜡油，顾青鸾拿了把剪子，小心翼翼地剪掉了一些烛心，不多会儿，光稍微亮了一点。 沈应珩看向蜡烛，那蜡烛一闪一闪的火光下，更加映衬的自己的妻子温柔可人。 顾青鸾也看向那蜡烛，上一世她经常对着蜡烛出神，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晚上，如今，重来一次，蜡烛还是慢慢地燃，而她，却再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 “太晚了，三爷快去休息，别耽误了明日上朝。” 顾青鸾看沈应珩坐在那里看着蜡烛出神，于是出声提醒他。 她可该睡觉了，明日，大房和二房都回来了，她必须得养足精神应对，不能让旁人看笑话。 沈应珩回了神。 顾青鸾已经从小几旁的暖榻上站了起来，她身穿淡粉色的中衣，头发柔顺地披在脑后，沈应珩隐约能闻到淡淡的海棠花味，让人心生舒适之感。 “三爷慢走。”顾青鸾不去看沈应珩，自顾自走到窗前，掀开床帐，脱了绣鞋，躺下了。 她大病初愈，精神疲乏，沈应珩一向是正人君子，应该不屑这时候与她同房，顾青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扣得严实的中衣，翻了个身，闭了眼。 沈应珩本应该转身离开，回前院去，可是他站在暖塌前，看着顾青鸾的方向，房中的海棠花的香气似乎又浓了些，他垂下眼，朝门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沈应珩却突然转身，长腿几步走到了顾青鸾的窗前，一把掀开了床帐。 他不想回前院，不想一个人睡在冰冷的榻上，以前他不喜欢海棠花的味道，只觉得甜腻，因此他屋里大多是檀香，可是看着顾青鸾，闻着这屋子的味道，沈应珩想留在这的愿望越发强烈。 顾青鸾刚入梦，她睡觉习惯很好，睡着了不乱动，也不随意翻身。 床帐又被放下来，沈应珩也身着中衣上了床。 这床是顾青鸾的嫁妆，顾府用了上好的黄花梨木，从南方运回来，重一点的人上床也一点声音没有。 沈应珩吹灭了蜡烛，房里顿时暗下来，他躺在顾青鸾身边，小心地拉过被子， 自己的妻子面向里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脸。沈应珩盯了顾青鸾的背影一会，侧身靠了过去。 顾青鸾睡熟了，一点没有觉察身后有人，沈应珩满意地从后面搂着她，给二人掖好被角，也闭上了眼。 一夜好梦。 第37章 裙子 顾青鸾大病初愈，一大早却被采桑给叫了起来。 她有些混沌地睁开眼，却被出现在眼前的沈应珩吓了一跳。 顾青鸾立刻去看自己的中衣。 两个人的姿势看上去极为亲密，头挨着头，顾青鸾放缓了呼吸，小心地略过他下了床。 采桑忙上前为她披上外衣，天还没亮，有些冷飕飕的。 两个丫鬟为她梳妆，顾青鸾这才知道了这么早叫她的原因。 明静居的卓嬷嬷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此时正在旁边的厅里等她。 倾云轩小，正厅就在隔壁，顾青鸾吩咐两个丫鬟加快动作，一切按照以前的穿着打扮来。 她心里很清楚卓氏叫她去是打的什么主意。 上一世，只要这太傅府里有大事，卓氏总是喜欢叫自己到跟前去，美其名曰带着顾青鸾见见世面，其实是吩咐她去做一些得罪人不讨好的事。 顾青鸾上一世得罪了不少沈家的亲戚，别人都说她这个商户女眼界小，做事欠稳妥，上不了台面，都对她意见很大。 顾青鸾是出力不讨好，这次，她决定做个哑巴，只看，不说，不发表意见，反正她怎么作，卓氏就是看不上她，那她还不如什么也不做，站着就好。 半个时辰后，顾青鸾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到了明静居的正厅。 卓氏正准备用早膳。 看见顾青鸾过来了，卓氏先是嘘寒问暖地问了顾青鸾款的身体是否好了，顾青鸾点点头，走过来伺候卓氏用膳。 大家族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儿媳伺候婆婆用膳天经地义，顾青鸾净了手，站在一边，拿起筷子。 “好孩子，受委屈了，今日不用你伺候，坐着陪我一起吃。”卓氏摆手阻止她。示意她坐下。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顾青鸾一眼，又低下了头。 顾青鸾应了，坐在了卓氏对面，旁边有丫鬟端来了新的碗碟，婆媳二人就这么 相对而坐，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早膳。 顾青鸾虽说出身商户，但是该学的礼仪她一样不落下，整顿饭下来，卓氏对她还算是满意。 用完早膳，卓氏移步正厅。 “前几日的事，是你受委屈，我已经惩罚了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们，你是个脾气好的，别往心里去。”卓氏坐在主位，示意顾青鸾也坐下。 原来卓氏今日让她坐着吃饭还有这个意思，看来在卓氏眼中，那晚的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顾青鸾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回答道：“知道了，娘。” 顾青鸾在卓氏对面坐下来，梅香给她上了一杯茶，顾青鸾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露出个微笑。 梅香抓紧了手中的托盘，低头下去了。 婆媳没说几句话，沈静柔进来了。 今日她爹和哥哥们要回来了，她特别高兴，早上用完早膳，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卓氏。 进来看见顾青鸾坐在那，沈静柔还有些疑惑，她脸上带着疑问，开口对着顾青鸾就道：“你怎么一大早在这？” 这语气里明显带着质问，顾青鸾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她一眼，便看向别处。 看着她无视自己的样子，沈静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旁的丫鬟过来为她脱下斗篷，沈静柔今日穿的喜气，一身粉红色的撒花曳地裙，看上去很是娇俏灵动。 顾青鸾瞥了一眼，裙子好看，但是款式明显是过时的旧款，看来这太傅府的嫡小姐，日子也过的一般。 “还是这么没规矩，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卓氏看着小女儿进来，脸上露出笑容，示意小女儿到自己跟前来。 “今日爹要归家，我想跟着娘一起迎接爹爹，晚上再接哥哥们。”沈静柔窝进卓氏怀里撒娇，几句话哄的卓氏心花怒放。 一时间，厅里充满欢声笑语。 沈应珩睁开眼，旁边没人。 他穿好衣物下床，豆子和柱子就在门外。 冬雪为他准备早膳，沈应珩问她顾青鸾在哪儿。 冬雪自前几日被他训斥，安分了许多，告诉她顾青鸾去了明静居。 沈应珩想了想，没再问。 今日他要去户部一趟，跟户部尚书商量灾民善后的事。 没过一会儿，他带着豆子和柱子出了门。 今日府里有大喜事，府里的下人们一大早就忙活的不可开交，沈应珩一路从倾云轩走到大门口，大门口的门房小厮们见到 沈应珩，立刻冲过来对着沈应珩作揖，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沈应珩瞥了他们一眼，上了马车。 门房的小厮们看着沈应珩的马车驶出巷子，才大喘一口气。 前几日晚上发生的事，他们都知道，那个不长眼的门房已经被赶到乡下庄子上去了，他们生怕受到连累，今日看来，这三房的夫人果然地位低，出了这样的事，三爷居然没有对他们兴师问罪，看来是没事了，想到这，几人顿时心里轻松不少。 这边的明静居里，沈静柔还在跟卓氏撒娇。 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听说最近京城里流行一种新样式的裙子，可是那家店十日才做一件，并且还是提前预定的那种。 沈静柔本想从顾府送来的礼物里挑一件，谁知这个顾府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没有送礼物过来，她很生气，因此看到顾青鸾，更是横眉冷对，没个好脸色。 听到沈静柔跟卓氏撒娇说到裙子的事，顾青鸾才想起来，沈静柔说的那家店铺，居然是她们顾家的，那家店在京城很出名，上一世，她爹本来想把这间铺子给她，可是她自己拒绝了，她爹去了之后，顾家所有店铺都改了姓周。 看来这沈静柔并不像看上去单纯，她当着自己和卓氏的面说这个事，结果一目了然。 顾青鸾端起手边的茶，浅浅喝了一口，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用着她家的东西，还看不起她，真是可笑。 “这事娘可没有办法，这你得去问你三嫂。”卓氏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顾青鸾，对着沈静柔使了个眼色。 沈静柔心下明了，又有些不情愿，她考虑片刻，还是扭捏着走到了顾青鸾的跟前。 顾青鸾稳稳地坐在那，佯装惊讶的看着站到自己跟前的小姑子。 “三，三嫂。”沈静柔开口。 第38章 拦路 顾青鸾放下茶杯，看向她。 “你，能不能跟那家店说一下，我看小姐妹们都有，我也想有一件。”沈静柔这是第一次跟顾青鸾近距离用算是客气的语气跟顾青鸾说话，虽然她心里极不情愿，但是为了过年时的宴会，她只能委曲求全了。 顾青鸾出身低，又逆来顺受惯了，自己都这样给她说了，她一定会同意的，况且，她娘也在跟前，顾青鸾一向最听她娘的话。 想到这里，沈静柔脸上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神情。 顾青鸾是重活一世的人，上一世在这个小姑子身上吃了不少的亏，她极其了解沈静柔的为人。 马上要过年了，太傅府崇尚节俭，肯定不会花费太多的银两为她准备新衣，她往年都是在顾府送过来的衣裙里挑，甚至她挑剩下的还会给自己的丫鬟们穿。 外人都道太傅府的五小姐每每出街，身上的衣裙必定会让世家千金小姐们羡慕，这极大地满足了沈静柔的虚荣心。 这一世，顾青鸾可不惯着她，想到这里，顾青鸾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客客气气道：“五妹妹，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顾家的事哪里是我这个外嫁的女子能做主的，何况，铺子都是顾家的产业，我一个外嫁的妇人，哪里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五妹妹你真是高看我了。” 这话说得倒是一点没毛病，顾青鸾如今已经是她们沈家的人，沈静柔听到这番话，知道顾青鸾故意推脱，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满脸委屈地回到卓氏身边。 看着自己女儿满脸的委屈，卓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看向顾青鸾，准备开口。 顾青鸾哪里会不知道沈静柔的套路，她此时也满脸委屈地坐在那里，看那样子，卓氏也不能开口苛责她，毕竟，顾青鸾现在是她们沈府的媳妇，为了一条裙子要求儿媳回娘家要，这丢人的事，她卓氏也做不出来。 无奈，卓氏只有拍拍女儿的肩膀，这事，估计是不成了，她只有自己用自己的私库重新为女儿置办新衣了。 沈静柔很是失望，偷偷去瞥顾青鸾，眼神里带着怨恨，一个身份地位的商户女居然这么不识抬举，这次的事，她记下了，顾青鸾，你等着。 正午时分，太傅府门前停下一辆马车。 小厮看到马车，立即进去禀报，不多一会儿，沈太傅下了马车，卓氏站在大门口，带着顾青鸾和沈静柔迎接这座宅院的主人。 沈太傅单字一个裕字，今年已经四十五岁。当今皇帝的学问是他一手培养，从三岁到现在，已经十年光景。 当今皇帝是先帝众多儿子中最不显眼的一个，后来皇子夺嫡，损失过半，先帝弥留之际，立了年仅十岁的他为帝。 自此，沈裕开始飞黄腾达，几年时间从翰林院一个小小的院士，做到了当朝太傅的位置，虽说太傅没有实权，但毕竟是皇帝的老师，因此沈太傅在朝中算是圣宠正浓。 好在沈太傅为人低调，作风清廉，朝野上下都是一片称赞。 卓氏对着沈太傅行礼：“老爷，您回来了。” 沈静柔也在一旁唤爹爹。顾青鸾也恭敬地行礼，“公爹。” 府里下人们皆跪倒一片，嘴里皆喊，“恭迎老爷归家。” 沈太傅看到妻子也是很高兴，他上前握着卓氏的手轻拍道：“夫人辛苦了。”又吩咐下人们都起身。 主人们移步正厅。 顾青鸾跟着卓氏，在人群里一路并不起眼。进了正厅，沈太傅先去梳洗，换衣，卓氏面上带着笑，吩咐下人去端了她亲手做的栗子糕来。 沈太傅换完常服出来，跟卓氏闲话家常，得知府里一切都井井有条，不由得也夸赞自己的妻子贤惠。 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出落得越发可人，沈太傅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坐在最边上的顾青鸾，眼里也带着几分赞赏。 午膳时分，桌子上的菜肴难得丰富，几人落座，沈太傅提起开春后，会把自己的娘从老家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卓氏点点头。 顾青鸾听了，才想起来，沈应珩是被他祖母带大的，跟卓氏早年关系并不亲密，卓氏一直对沈应珩心里有愧，又对自己的婆母有几分怨恨，觉得是婆母私下里教导沈应珩远离自己，因此对自己的婆母并不十分亲厚。 况且老夫人一直在老家被沈太傅的小妾曲氏照顾，这次老太太来京城，那曲氏也一定会回来了，还有那个庶子。 想到这里，顾青鸾看向卓氏。 卓氏还是面色不变，时不时为自己的丈夫布菜，只是她紧绷的眼角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顾青鸾心下了然。 午膳过后，顾青鸾回了倾云轩。 辰哥儿一上午没有见到娘，咿咿呀呀地要顾青鸾抱。 顾青鸾抱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采桑递过来一封信，说是顾府来的，章厨娘的儿子偷偷拿进来的。 顾青鸾点头，快速拆开。 信很短，是顾宥鸣的笔记，信里告诉她，前几日顾青鸾说的事，他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顾青鸾看过点头就可以开业。 看完信，顾青鸾很高兴，前几日回家，她跟顾宥鸣提起开铺子的事，顾宥鸣询问了顾青鸾的想法，姐弟俩商量了一个多时辰，定了个大概，这才短短不到十日的时间，顾宥鸣居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有他爹的风格，做事又快又稳妥。 顾青鸾把辰哥儿放在床上，走到书桌前提笔给顾宥鸣回信，待信上的字干了，秋露小心地叠起，又交给了章厨娘。 章厨娘算是已经被顾青鸾所用，顾青鸾想着看能不能为她那个瘸腿的儿子在自己的铺子里谋个差事，这样，以后章嬷嬷就是自己的人了。 顾青鸾在倾云轩待了不到一个时辰，门房来报，大爷和二爷已经进城了，两个时辰后就要到家，顾青鸾梳洗一番，又吃了两块桂花糕，才又匆匆去了前院大厅。 沈应珩今日在户部待了大半天，从明天开始，文武百官们开始放年假，一直到过完元宵节，才会重新上朝，户部尚书陈益善拉着沈应珩叮嘱了不少事才放他走，今晚他大哥和二哥要归家，他得尽早赶回去。 沈应珩刚走出户部没几步，迎面走上来一个人。 周焕今日上值早，正准备去执勤地点，却看到户部侍郎沈应珩迎面走来。 两个人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平日里没有交集，周焕对这个户部侍郎略有耳闻，曾经的探花，后来进入户部，这次更是在灾民事件里出了不少力。 想到前几日晚上太傅府门前发生的事，周焕决定走上前去跟这个户部侍郎聊一聊，毕竟沈家可不是一般的沈家，家里的奴才欺负主人，做主人的也得管管不是。 于是周焕大步一跨，站到沈应珩面前。 沈应珩着急归家，午膳那会，他让豆子先驾着马车回家，自己稍后走回去，顺带看看京城的流民数量有没有减少，谁知他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第39章 欢聚 “沈大人 。”周焕作揖。 沈应珩停下脚步，抬眼看他。 周焕是京城都尉府的，沈应珩见过他几次。 “周副将。”沈应珩回礼。 “沈大人客气。” “不知周副将拦住本官是何意？”沈应珩平时跟武官毫无交集，他奇怪地问道。 周焕打量他几眼，想到那晚见到的美貌妇人，心里越加笃定，那晚来求助的就是沈应珩的妻子。 周焕年过二十，因为事务繁忙，还没有娶妻，但是他为人正直，又生性善良，很有正义感，那晚顾青鸾的事他能猜到几分，肯定是自己的妻子不受丈夫喜欢，连带家里的下人也对妻子不尊敬。 周焕从小就被母亲教育以后娶妻要对妻子爱护有加，没想到遇到这样顾青鸾这样的事，他当时也稍微知道一点顾青鸾的出身，原来是商贾出身，怪不得下人如此对待，看来文人清高的毛病，连太傅大人家里也一样。 因此他开口便多了几分讽刺：“想不到你们沈府门槛高，连自己家的人都进不去，看不出来，沈太傅和沈大人在朝中声望颇高，家里倒是架子大得很，实在让周某眼界大开。” 沈应珩听出他话里有话，也不跟他绕弯，周焕也是个直性子，立刻把那晚的事说了出来。 虽然事情后面解决了，动静没有太大，第二天顾青鸾还专门让采桑到都尉府，悄悄递给周焕一百两银子，言辞间皆是恳求，周大人能大事化小。周焕没有接银子，倒是更同情顾青鸾，受了委屈还要为夫家说话，真是大度的人。 后来几晚他照例执勤，半夜结束时被请进了一边的酒楼，周焕才明白，顾青鸾看他不要银子，于是请他们吃饭，寒冷的冬夜里，士兵们能跟着他结束任务后吃顿暖和的，他倒是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于是对顾青鸾更有了几分好感。如此识大体的女子，不多见。 周焕一五一十地把那晚的事说了出来，沈应珩听得脸色越来越不好，二人分开后，沈应珩让主子去雇了辆马车，快速回家。 回去的路上，沈应珩眉头紧皱，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出公差回来，顾青鸾会病了，分明是晚上在外面冻的，那么冷的天气，自己的妻子却因为一个不长眼的下人，被拦在府门外，还被言语侮辱，沈应珩越想越生气，但是更让他不解的是，顾青鸾为何没有告诉她这些。 沈应珩越想越不对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子似乎这段时间都对他冷冷淡淡，跟以往大不相同，从早膳到晚上床底之间······ 沈应珩让柱子加快速度，他想马上见到顾青鸾问清楚此事，越快越好。 几辆马车停在太傅府门前。 门房见状，急忙进去通知。 赶车的小厮放下了脚踏。 一位身着藏蓝色阔袖蟒袍的年轻男子先走了下来。 此人正是沈太傅的大儿子，沈应珩的大哥沈应淮，今年二十五岁，此次是升职进京，年后朝廷会给予新官职。 沈应淮站在自家大门前感慨不断，五年了，他终于回家了。 “夫君。”身后的马车上传来一声温柔的女子声音。 沈应淮转身，扶着自己的妻子也下了马车，女子身穿一身淡粉色衣裙，身披黑色斗篷，妇人髻，打扮大方得体，言语动作间更是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这是母亲卓氏为他娶的妻子，来自母亲的娘家，算下来应该是他的表妹。 “仔细脚下，慢些。”沈应淮体贴叮嘱道。 卓茹昕略微羞涩地点点头，扶着自己丈夫的手下了马车。 “我的儿。”卓氏带着众人出现在大门口，她眼里含泪，唤着自己的大儿子。 “娘。”沈应淮疾步上前，跪在卓氏面前。卓茹昕也跟着跪下。 母子俩抱头痛哭，旁边的下人们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一时间，门前哭声一片。 “还不赶快进家，在大门口像什么体统。”沈太傅这时候出现，颇为无奈地看着大门口的众人。 “快，我的好大儿，快快跟娘进家。”卓氏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还不忘叮嘱儿媳妇跟上。后面几辆车上有沈应淮的两个儿子，赶路疲惫，两个小子睡得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已经回家了，卓茹昕叫也叫不醒，无奈，卓氏只能命几个婆子小心抱着两个孙少爷进了后院。 众人进了大厅，沈应淮带着自己的妻子对着坐在上位的父母连磕三个头，卓氏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满是委屈又带着骄傲。 沈静柔亲密地拉着大嫂的手臂，姑嫂二人坐在一起，关系融洽，顾青鸾一个人坐在最边上，没半点尴尬。 这样的场景上一世也是这样，沈家的大儿子是个孝子，娶的又是自己母族娘家的嫡女，这关系是亲上加亲，卓氏对自己的外甥女本来就疼爱有加，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媳，总归是自家人，后来，连执掌中馈的权利都给了她。 而顾青鸾上一世因为自己的出身，在府里处处谨小慎微，卓茹昕是卓氏的人，自然也同样看不起她，对她一直冷冰冰。 看着大厅里和谐一片的气氛，顾青鸾禁不住又想到了她娘和她爹，心中不免 一阵心酸。 众人叙了一会旧，沈应淮这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顾青鸾，他在外地待了五年，走的时候，沈应珩还未参加科举，更不要说娶妻生子了，后来的书信中，他只通过母亲卓氏的口中知道三弟委屈娶了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因此他还未见过顾青鸾。 听到自己的丈夫询问婆母，卓茹昕也循声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边上的顾青鸾。 “她就是你三弟的妻子，闺名唤做青鸾。”卓氏听见大儿子问，回答道。 顾青鸾听到二人的谈话，大大方方站起来，走到夫妻二人面前行了个妇人礼。 卓茹昕见状，也站起身，还了个礼，沈应淮对着顾青鸾点了点头，“原来是三弟妹，第一次见面，失礼了。” “无妨，大哥大嫂一路辛苦了。”顾青鸾礼仪周全地开口。 沈家几个儿子都是正直善良的人，在顾青鸾的印象里，沈应珩的大哥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虽然他的妻子欺负过她，但是沈应淮算是好人。 沈应淮看着面前的女子，总觉得有些熟悉，他不由得又打量了顾青鸾几眼，越看越眼熟，但是出于礼貌，他收回了眼神，转而看向自己的妻子。 没过一会儿，门房来报，沈应珩回来了。 沈应珩大步跨进正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最末尾的顾青鸾。 第40章 一桌 看见儿子进来，卓氏面上带着笑招呼儿子，“快快见见你大哥，你大哥离家的时候，你才刚满十五呐。” 沈应珩听了，上前走到沈应淮面前，兄弟几人感情很好，大哥离家五年，他也很想念他大哥。 兄弟二人寒暄了几句，沈应淮拍着沈应珩的肩膀感慨道：“想当年我去上任时，你还在书院读书，几年过去，三弟已经考取功名，又入了户部，大哥真的为你高兴，看到你如今也已娶妻生子，真好。”沈应淮是个心思细腻的，在家中排行老大，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都关心。 顾青鸾听到他对沈应珩说的这些话，心里也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快，她都已经活第二世了，想来真的是一阵唏嘘。 众人寒暄完，沈太傅问到了老二沈应贤，不是说一起回来，为何不见老二一家。 沈应淮忙解释道，他们入城后，他先回了家，二弟妹的姑母前些年嫁入京城九王爷信王府中作侧妃，因此这次入京，要先去王府探望，稍后才能回家。 听了儿子的话，沈太傅点点头，他是当今天子老师，对皇室宗亲知道甚多，先皇皇子多，但是最后能活下来的，除了当今圣上，就是七王爷成王和九王爷信王。 两位王爷皆已成年，对当今圣上没什么威胁，因此得以留在京中，待遇也很好。 二儿子先去探望，也没什么不对，沈太傅不作计较。 一旁的卓氏听了，脸上有些不好看，但是想到二儿媳妇的娘家，也只能作罢，能跟皇家攀上关系，对于自己儿子也只会有好处，孰轻孰重卓氏心里明白。 一行人去了旁边的偏厅，今日是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们接风，卓氏准备的都是好酒好菜。 男人们要喝酒，因此，男女分桌而坐，沈应珩看了顾青鸾一眼，转身坐在他父兄身边。 顾青鸾知道沈应珩在看她，她也不去理会，反正又不坐一张桌子，她只管吃自己的，别人怎样，她丝毫不在意。 这张桌子上坐的是卓氏，卓茹昕，沈静柔和顾青鸾，四人依次落座，顾青鸾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卓氏是京城人士，卓茹昕也是，因此今日的菜，也基本以京城菜式为主，都是顾青鸾见惯的。因为是家宴，身边没有下人伺候，顾青鸾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放进自己的碟子里。 沈静柔坐在她旁边，她看着顾青鸾夹了道虾仁，当即开口，“三嫂，我也要吃。”沈静柔是个有心眼的，那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撒娇意味。卓氏笑着斥道：“你这丫头，吃个饭还要你三嫂给你夹。”语气里却没有任何阻止之意。 顾青鸾闻言放下筷子，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静柔这是故意的，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把碟子里的那个虾仁吃了，随即拿起公筷，为沈静柔夹了一个放进了她的碟子里。 沈静柔计划得逞，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变本加厉，不断指示顾青鸾给她夹菜，宛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下人，顾青鸾也不惯着她，为她夹了几个虾仁之后，开始为沈静柔夹荤菜，沈静柔平日里为了身材，并不吃肉，看着小碟子里的肉越来越多，她不得不阻止顾青鸾，顾青鸾笑着点点头，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沈静柔知道顾青鸾是故意的，但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剜了顾青鸾好几眼。 大嫂卓茹昕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并没有插话，她刚回来，府里什么情况她并不十分清楚，还是不要掺和的好。看着沈静柔对顾青鸾的态度，似乎这个小姑子并不十分喜欢自己的三嫂。 男人这边，父子几人倒是气氛和谐，两个儿子都很优秀，考取了功名，也入朝做了官，沈太傅算是松了一口气，三个人也不贪杯，各自吃好，天色也不早了，随即准备各回各的院子。 就在这时，门房传来消息，二少爷已经在门外，卓氏听完，连忙站起来去接。 顾青鸾只得跟着站起来去了外面，她今日也站了许久，又没有怎么吃东西，大病初愈，此时的她身子有些乏，只想快快回去睡觉。 采桑和秋露跟在府里一众下人里，也替她们主子担心，今日一天，除了中午那会回倾云轩顾青鸾吃了两块桂花糕，顾青鸾今日水也没有喝几口，身体这才刚好，怎么能承受得住。 夜里寒冷，又女眷众多，因此卓氏安排大家等在大厅里，等着二房一家。 沈应珩从一边走到顾青鸾身边，他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顾青鸾，似乎有话想对她说。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石青色窄袖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踏进大厅，他后边跟着一位妙龄女子，身披大红色白毛边斗篷，里面是一条嫩黄色的曳地裙，头上一根缠丝镶珠金簪，显得女子格外贵气。 夫妻俩便是沈太傅和卓氏的二儿子，儿媳，沈应贤与郑宝珠。 夫妻二人双双跪下，对着沈太傅和卓氏磕头。 卓氏看着眼前的二儿媳，虽说是武将世家出身，但是儿媳身上一点武将的痕迹也看不出来，举手投足间倒像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与自己的儿子站在一处，极为般配。 卓氏忙叫二人快快起来，沈太傅也点点头，夫妻二人给沈应淮和沈应珩见了礼，三对夫妻各自还了礼，简单介绍了几句，卓氏是个心疼儿子的，叫众人回了各自的院子，明日一早一起用早膳。 朝廷已经放了年假，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官职要到年后才能定下来，户部也没什么大事，这个年，太傅府算是人齐了。 倾云轩在整个太傅府的最南面，采桑和秋露打着灯笼，又为顾青鸾系好斗篷的带子，主仆三人一起回了倾云轩。 等到沈应珩跟大哥和二哥打完招呼出来，大厅里哪里还有顾青鸾的影子，沈应珩本以为自己的妻子会等他，谁知一出来，人没了。 下午的事他还在气头上，只是下午大哥二哥归家，他没时间问顾青鸾，本想趁着一起回去的时间问问她，谁知她居然先走一步。 柱子和豆子看沈应珩绷着脸，也大概明白了些许，刚才他们下人都等在院子里等主人出来，眼看着顾青鸾带着采桑和秋露从他们眼前走过，本来他俩想上前叫住她们，谁知顾青鸾一行三人压根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了。 顾青鸾走在回廊里，她有些疲倦，小腹也有些隐隐的疼，采桑看出她有一些不对劲，便让秋露扶着，自己打着灯笼，加快了脚程，主仆几人行路匆匆，还没出回廊，就被身后赶来的沈应珩叫住了。 第41章 关心 晚上回廊上不时有冷风吹过，顾青鸾紧了紧斗篷。 小腹一阵阵的痛感传来，顾青鸾站定，只希望沈应珩没什么大事。 “三爷。”顾青鸾开口。 沈应珩没有应，他快步上前，在自己妻子面前站定，回廊的灯笼被冷风吹起，忽明忽暗的光照在顾青鸾脸上，为她无缘增添一丝妩媚之感。 回府之前，沈应珩还有几分气恼，周焕的那些话让他有些难堪，自己的妻子大冷天的冬夜被下人拦在门外不能进门，还出言讽刺，这是多大的羞辱，但是顾青鸾硬是一个字也没有提。 况且他这次出公差回来，顾青鸾也一字不问，以前但凡他每日上朝归家，顾青鸾都会上前主动关心他，问他今日发生的琐事，虽然自己也很少回应她，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那是被重视，被关心的感觉，如今，他在顾青鸾身上感受不到一点这样的关切之情，夫妻俩住在一个屋檐下，睡一个被窝，感觉像是陌生人般。 沈应珩心里抗拒这样的感觉，他的妻子，凡事都应该以他为先，而不是这样，各自过各自的。 沈应珩有很多话想问，但是看到顾青鸾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跟前，脸色平静，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波澜，就好似他要问什么，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想到这里，沈应珩想问的话一瞬间全部没了开口的勇气。 “无事，一起回去。”沈应珩佯装咳嗽一声，先跨出一步。 顾青鸾不疑有它，跟在沈应珩身后。下一刻，自己的手被沈应珩握在手中。 沈应珩的手很大，也很温暖，顾青鸾小腹钝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了想，没有挣扎。 几个人回了倾云轩，顾青鸾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沈应珩想开口叫住她，还未开口，顾青鸾转头就走了，看着自己妻子的身影，他只有作罢。 辰哥儿已经睡下，顾青鸾净了手，略微疲惫地坐在暖踏上。 章厨娘早早准备了粥和小菜，顾青鸾今日算是站了大半日，又没吃什么东西，此时感觉腹中饥饿，她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把粥喝了，肚子的疼痛感也好了些。 采桑和秋露为顾青鸾打来热水沐浴，顾青鸾去了净室，才明白自己今日肚子疼的原因，原来是她的葵水来了。 一切收拾妥当，采桑和秋露伺候顾青鸾洗完脚，顾青鸾熄了灯，疲惫地上了床，没一会儿，沈应珩进来了。 他刚才回了前院，也好好洗漱一番，临就寝，他又改变主意，来了顾青鸾的屋子。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还是得问清楚，虽然他平日里和顾青鸾交流不多，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明白。 他进了里间，打发了顾青鸾的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对顾青鸾很忠心，白天不离顾青鸾一步，此时见了他，二人略微迟疑，随后也只是恭敬地行礼，退下，关门，不多话，也不看他。 屋子里熄了灯，看不清床上的情景，沈应珩脱了外衣，掀开床帐上了床。 顾青鸾小腹不舒服，她闭着眼睛，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此刻一点也不想应付沈应珩，只略微往里躺，腾出外侧的位置。 夫妻俩最近都是各睡各的被子，沈应珩躺进被子里，转头看顾青鸾。 顾青鸾背对着她，如瀑布般的秀发柔顺地压在枕头上。 “前几日，那晚，受了委屈为何不说？”沈应珩略微沉思地开了口。 回答他的是安静的空气。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定要跟我说，如果我不在府里，你也可以和娘说，我们沈家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身边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沈应珩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他们夫妻俩虽然话少，但最少也是有话必应，此时的顾青鸾却一直沉默，他觉得奇怪，翻身去看，却看见自己的妻子脸色苍白，捂着小腹缩成一团，他这才知道顾青鸾身子不舒服，当即拉下床边的铃铛。 顾青鸾小腹疼痛，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压根不晓得沈应珩跟她说什么，直到小腹处传来一阵暖暖的感觉，她才好受点，勉强睁眼，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她实在是太疲劳，又沉沉睡去了。 看着自己的妻子脸色稍微好了点，沈应珩不由得抱紧了她，刚才他叫来了守夜的采桑，才知道顾青鸾是葵水来了，以往顾青鸾身体健康，来月事从来不会不舒服，这次不知道为何，疼的厉害。 丫鬟们也心疼自己主子，这要是在顾府，铁定去叫了大夫了，这在太傅府，大半夜的，一点动静都会惊动卓氏她们，采桑和秋露不想给顾青鸾惹麻烦，只有守在门外。 没过多久沈应珩叫她们进去，得知这事，她俩这才有机会把热好的汤婆子放进顾青鸾的被窝。 看着怀里的人总算睡得安稳，沈应珩稍微放了心，他跟顾青鸾成亲一年多，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看上去让人心疼。 沈应珩心里涌起一阵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绪，他紧紧盯着顾青鸾的脸，片刻后，他伸手轻抚自己妻子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抚摸顾青鸾的脸，细腻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他轻抚过顾青鸾饱满的额头，细长的眉眼，秀气翘挺的鼻子，一直到有些苍白的嘴唇，不知道为何，沈应珩竟然有种想低头去亲吻的冲动。 忽然，床边烛台上的蜡烛发出的声响拉回了沈应珩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懊恼，他竟然在自己妻子难受的时候想去一亲芳泽，一想到这里，沈应珩顿时对自己唾弃不已，这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细心为顾青鸾掖好被角，沈应珩钻进顾青鸾的被窝，从身后搂着自己的妻子沉沉睡去。 隔日还未到卯时，太傅府的府医便被请到了倾云轩。 府里的大夫不善妇科，隔着床帐给顾青鸾把脉后只能诊断出来顾青鸾是前几天受寒，寒气还未彻底清除，再加上最近疲累，所以才导致这个这次葵水腹痛加重，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妇科大夫细细诊断才行。 沈应珩在一边听得认真，让柱子送走大夫，沈应珩沉吟片刻，招来采桑和秋露守在顾青鸾床前，自己换了衣裳，出了府，去了顾家的望春楼。 第42章 就医 沈应珩去的巧，望春楼每日生意火爆，早膳生意也做的好，一楼的掌柜认出这是东家姑爷，客气地引着沈应珩去了楼上。 顾府的管家这几日恰巧在望春楼巡店，看见沈应珩，明白了顾青鸾的情况，立即差遣小厮快马回城西顾家去请府里的大夫。 大夫姓贾，早前是个巡游四方的赤脚大夫，后来在江南遇见顾慎之，彼时顾慎之正在四处搜寻能为妻子治病的大夫，遂把贾大夫请回了府。 这贾大夫擅长妇科，虽然张氏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但是顾慎之对这位大夫很是欣赏，于是为这位大夫建了医馆，十几年过去，这贾大夫早已把顾府当成了自己家。 沈应珩听了，对着管家道谢。 顾管家面上不显，心里却对这位姑爷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他看着顾青鸾长大，知道顾青鸾嫁到太傅府过得并不幸福，上次跟沈应珩打过一次交道，他还没往心里去，这次看到沈应珩能为大小姐跑到这里来找他，顾管家便知道，这个姑爷，不算是坏人。 不多时，贾大夫跟着小厮来了望春楼。 贾大夫年近五十，蓄着胡须，听闻大小姐这几日身体抱恙，当即催着沈应珩往太傅府赶。 辰时末，太傅府的正厅里一家人齐聚一堂。 卓氏和沈太傅坐在首位，沈应淮和沈应贤以及各自的妻子孩子分坐在一边。沈静柔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唯独三房沈应珩夫妻俩不在。 昨夜大房二房归家晚，一家人没能吃顿团圆饭，于是卓氏决定早上大家一起吃早膳，没想到一大早，管家来报，三房一早请了府医，沈应珩更是一大早就出了府。 卓氏本以为是三房的辰哥儿身体有恙，府医回报是顾青鸾身体欠佳，卓氏立刻想到顾青鸾那晚发热的事，估计是病没好全，又站了一天，才导致身体不舒服。 沈太傅得知三儿媳身体抱恙，便免了今早的请安，因此，太傅府的正厅里，除了三房，其他的人都到了。 “昨晚可睡得还好，你们一路奔波，定是累了。”卓氏坐在首位，笑眯眯地问自己的两个儿子。 “睡得挺好的，京城比我们晋州还冷些，半夜有些凉，幸好娘准备的被子厚实，要不然可受不住。” 二房的郑宝珠性格活泼些，听到卓氏问，她便立刻给予了回应，坐在对面的大房妻子卓茹昕快速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也回答道：“多谢母亲关心，我们睡得还好。” 卓氏听了，点点头，“都是自己人，随意些，叫娘就好。” 卓茹昕点点头，她 是卓家的嫡长女，从小就被教导要知礼懂礼，因此在礼节方面是绝对挑不出一点错误，沈应淮跟她成亲好几年，还被她时时称呼为您，他给她说了好几次，也没见改，于是作罢。 沈应淮是文官，沈应贤是武将，兄弟二人虽然志趣不同，但是感情深厚，随便扯些什么，也就打发了时间，大房的两个男孩今日也早早跟着父母来拜见自己的祖父母，两个小子年岁不大，但是被卓茹昕教导得知礼守礼，二人均是安安静静站在父母身边，活像个小大人。 沈应淮有些无奈，自己这两个儿子平日里很听话，大的叫沈知彦，小的叫沈知樾，兄弟俩从来不顽皮，但是太听话了些，一点也不像哥儿的性子，他有时也带着孩子们玩，但是孩子们被卓茹昕教导习惯了，一时半会也难以解放天性。 沈应贤与郑宝珠的孩子也是个男孩，名叫沈知煜今年两岁，这孩子跟自己的外祖父很亲，从小算是在军营里待的时间多，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体格健壮，有劲，在家里被宠得不像样子。 这次回来，虽然他娘提前跟他说要懂礼貌，要待人和善，但是小孩太小，只会遵从自己的性子来。 昨晚他硬是闹着要跟爹娘一起睡，沈应贤答应了他，并嘱咐他明早要听话，不能随便插嘴乱说话，这小子点头应了，这会子坐在自己娘身边，看着对面站着的两个小哥哥，他很想上去跟二人一起玩。 沈应贤看出自己儿子的心思，也看得出大哥的两个儿子是个安静的，于是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示意他安静一点。 众人说了一会话，便移步一旁的偏厅，几日的早膳很丰富，除了府里早上常吃的粥和小菜外，还另外添了许多地方上的小吃，卓茹昕岁跟着沈应贤在外几年，但是她是京城人士，自然吃得惯京城的膳食，况且她自小被教导，不在用膳食时说话，因此，面前有什么，她便吃什么，从来不挑。 倒是沈应淮了解自己的妻子，不时给她夹几个她爱吃的菜，卓茹昕客气地应了，耳朵有些微红。自己的丈夫对待很体贴，她心里很满足，但是一家人都在的这种场合，她却有些抗拒沈应淮这样。 在她心里，她总认为吃饭时应该规规矩矩，眼前有什么便吃什么，不能凭自己的喜好来，要不然就是辱没了卓家的门风，给家里人丢脸。 郑宝珠来自晋州，晋州接近边境，吃食多以辣为主，卓氏对这个儿媳算得上体贴，专门嘱咐厨房单独给二儿媳做一些辣菜，上菜的时候也多往二儿媳面前放。 郑宝珠吃得满意，她一会央求沈应贤给她夹这个，一会儿又要沈应贤给她夹那个，沈应贤倒也都好脾气地应了。 卓氏观察着大儿子和二儿子，不由得心情愉悦，自己的儿子肯定是没得说，这两个儿媳她也算满意，大儿媳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卓家教导出来的女儿就没有人能挑出错的，从举手投足再到言谈举止，凡是跟卓家结亲的，都夸卓家教女有方。 二儿媳出身武将官员之家，是家里的嫡女，虽说有些骄纵，但是性子活泼，也懂得人情世故，嫁到他们沈家，儿子的前途必不会差。 沈太傅不是个事多的，除了教导圣上学问外，他其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画上，对后院的事不闻不问，娶了卓氏，家宅安宁，他从来不操心。 这边倾云轩，贾大夫给顾青鸾仔细号了脉，告诉沈应珩顾青鸾平日忧思过重，肝气瘀滞，气血有些虚，前阵子又得了风寒，没好利索，因此才导致这次腹痛严重，得好好调养，于是开了方子，交于采桑和秋露。 顾青鸾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家的贾叔正在给自己号脉，她一头雾水，还是秋露给她解释了事情经过，她这才明了，她没想到沈应珩会对她的身体这么上心，上一世她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见他多体贴，最多嘱咐她多休息，便不再到后院来了，这一世却不一样，他这是何意？ 送走贾大夫，小厨房把早膳也端过来了。 小厨房今日做的是小米粥，顾青鸾实在不爱吃，挣扎了好久，才吃了小半碗，辰哥儿被奶娘抱着，对着她咿咿呀呀，顾青鸾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一旁的沈应珩看着母子俩互动，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 熬好药，沈应珩亲眼看她喝了，又叫奶娘抱着辰哥去了院子，屋子里才算是安静下来。 顾青鸾有些疲惫，沈应珩给她拿了枕头，让她靠得舒服点。 “那晚的事，你都知道了？”顾青鸾轻声开口问。 第43章 气氛 “嗯。”沈应珩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顾青鸾。 顾青鸾并不看他，只是抚着锦被上的绣花，语气淡淡开了口，“那晚的事，并不是偶然，这府里看人下菜碟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三爷想问些什么？” 沈应珩听见并不是偶然这个字，有些愣怔。 他是这府里的主子，下人们见了他，哪个不是点头哈腰，恭敬有加，他早已习惯这样，此时忽然听见顾青鸾说这不是偶然，他才忽然发觉，他每日上朝，出入大门，下人们都对他颇为熟悉，而顾青鸾却不是，她婚后极少踏出倾云轩，更不要说出府了，以前她连娘家都很少回，他也似乎没有陪她回去过一次。 这些小事在沈应珩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府里的下人们看来，这就是顾青鸾不讨他喜欢的证据，一个不被自己相公喜欢的妻子，又在府里的下人眼里有几分威严。 两个人之间再次安静下来。 今日阳光晴好，府里各处都在忙着布置过年要用的东西，红色的灯笼被一个个高高挂起，看上去喜庆又带有年味，府里的院落大大小小都被下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今年沈应淮和沈应贤都在，再加上几个小孙子，别提多热闹了。 大房清远居就在倾云轩南面，又扩大了面积，因此两座院子隔得很近。 马上就要过年了，卓氏疼爱孙子，特意去买了很多玩具，哥俩拿着玩具满院子疯跑，时不时发出欢声笑语，那声音传进倾云轩，为这座极为安静的院子增添了一丝喧嚣。 房内，夫妻俩还在相对沉默，顾青鸾是对沈应珩不再有任何期望，也不想跟她过多地说什么，沈应珩是想跟自己的妻子说话，但是他性子安静，比较被动，平日里也是顾青鸾主动跟他找话聊，这下顾青鸾闭上了嘴巴，他反而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应珩在脑海里寻思着可以跟妻子聊的话题，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 顾青鸾则是安静地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顾宥鸣跟她说的店铺的事。 年后开业是肯定的，作为商贾之女，顾青鸾及笄之前也跟着顾慎之去过几次江南，跟着她爹学着做生意，那时的首饰铺子就是她爹送予她，让她拿来练手的，可惜后面她自己半途而废，没有坚持下去，这次，她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开一家属于她顾青鸾的铺子。 顾家是做布料起家的，他爹就是下江南的时候遇见了她娘，顾青鸾记得她出嫁那天，她爹给了她一本书，让她闲来翻看，顾青鸾记得那是她娘亲手为她爹撰写的，上面写了许多经商的道理和诀窍。 想到这里，顾青鸾拉了拉身边的绳子。 沈应珩看她动作，忙问她要什么。 顾青鸾摇摇头，等着采桑进来。 采桑刚进门，沈应珩却挥手让她退下，采桑不明所以，看向顾青鸾。 顾青鸾有些头疼，这大男人平日里见不到人影，怎么现在反而有时间在她跟前杵着，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随即她才想起来，马上要过年了，朝廷上下休了年假，要到正月十五后才上朝，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俩刚成亲不到一个月，顾青鸾满心满眼都是沈应珩，每日看着他也不觉得时间难过，怎么现在她看到沈应珩出现在他跟前，她反而还不习惯了。 顾青鸾只得挥挥手让采桑下去，自己费力地撑起身子想下床。 沈应珩一看她动作，急忙来扶她。 “小心，你身子还虚。” 顾青鸾抿抿嘴，又靠回了原位，她刚才是想让采桑去那边的架子上找那本书，既然不随她愿，那就只有等到沈应珩走了再说。 沈应珩扶妻子回到床上，他看顾青鸾似乎是有事，于是开口问道：“可是要如厕？” 顾青鸾摇头，沈应珩继续问，“可是口渴了？”顾青鸾又摇头，心里只盼着他能快些走，别在他这里待着了。 连说了两次都没得到妻子的回应，沈应珩有些无措，他看着顾青鸾坐在那儿，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做别人相公的有些失败，在公事上和学问上能出类拔萃的自己，居然会在妻子这里接连碰壁，沈应珩有些不甘心，于是转身去一边暖榻的小几上端来一盘蜜饯樱桃，“吃吗？” 顾青鸾看着端在跟前的点心，不好再拒绝，只得挑了个最小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这次沈应珩算是得到了回应，他点点头，心里算是踏实了点。 一上午两个人就在这样奇怪的气氛里度过，门外的采桑和秋露也是一头雾水，两位主子孩子都有了，这倒还尴尬上了，不过她俩也知道，顾青鸾最近对沈应珩态度有大变化，因此也只是守在门外，以备顾青鸾有不时之需。 冬雪打扫完沈应珩的书房，才知道沈应珩又没有回前院，她知道顾青鸾病了，沈应珩应该不会去后院，可是看到柱子和豆子出现在后院，她便明白了，沈应珩居然一连几天宿在了后院。 顾青鸾病着，沈应珩还与她睡在一处，冬雪心里满是嫉妒，她想了想，偷偷去了明静居。 卓氏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早上没有见到三房，卓氏知道是顾青鸾病了，谁知冬雪过来告诉她，说是顾青鸾病着还让沈应珩留宿，根本不顾惜自己相公的身体，卓氏听了，面色不虞。 她本就不喜顾青鸾这个儿媳妇，原本想着夫妻俩感情淡薄，年后，便可以给沈应珩相看人家，娶个门当户对的嫡千金回来，谁知道这段时间，儿子对顾青鸾的在乎越来越明显，她不能看着儿子再这么错下去，于是叫来梅香，叫她去一趟倾云轩，顺便请沈应珩过来。 梅香应了，去了倾云轩，心里是止不住的喜悦，她知道夫人最近凡是倾云轩的差事，都会交给自己去做，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年后，可能就是个好机会。 倾云轩她暗地里注意了好久，以前夏荷还在的时候，她对夏荷还有些忌惮，因为夏荷是她们下人中长得最好看的，颇有几分姿色，没想到夏荷自己作死，被赶了出去，剩下的冬雪忠心有余，但却是个木讷的，她一点也不放在眼里。 至于女主人顾青鸾，梅香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沈应珩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夫妻俩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不多，顾青鸾又是个没脾气的，府里的下人都在说，三房的女主子是个软的，没有任何威信可言 。 梅香对自己进倾云轩的事十拿九稳，到了倾云轩对守在门口的采桑和秋露也一点不客气，直接言明，夫人请三爷过去。 那态度跟以前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采桑进去禀报顾青鸾，秋露看见梅香这态度，也一点不客气，告诉她一句等着，便挡在了梅香跟前。 顾青鸾正愁没有借口赶沈应珩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简直是尴尬到极致，听见院子里梅香的话，顾青鸾心里当即松了一大口气。 第44章 维护 沈应珩应了，走之前嘱咐顾青鸾要她好好休息，不要下床，他尽快回来。 顾青鸾点点头，目送他出门，随即嘴角带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当然知道卓氏这个时候叫沈应珩过去肯定不会轻易放他回来，在卓氏眼里，巴不得他们夫妻俩一直相敬如宾才好。 看来年后开春，她应该就可以提那件事了，真希望时间快点过，整日困在这太傅府，时时刻刻过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日子她过够了。 沈应珩一走，采桑和秋露进来了。 二人时刻留意院子的动静，自然知道是冬雪去卓氏那边说了闲话，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还自诩要爬上姨娘的位置，顾青鸾无所谓，就沈应珩这个冷淡的性子，除了他自己中意的，否则谁贴上来，结果都会是一个样。 顾青鸾不再去理前院的事，只是吩咐两个丫鬟把自己出嫁时他爹给的那本书给找出来。 丫鬟们不疑有他，没一会工夫便找到了那本书。 看着拿在手里的经商要术，顾青鸾轻抚已经泛黄的书皮，脑海里又闪过生母张氏和她爹的脸。 明静居正厅。 卓氏坐在主位上，下首依次坐着大儿媳卓茹昕，二儿媳郑宝珠和小女儿沈静柔。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几天府里事务繁杂，再加上大房和二房都已经回来了，因此，府里各个院子的要处理的事都不少。 沈应淮和沈应贤年后会被授予官职，留在京城，因此，跟朝廷官员联络感情是正事。因此沈应淮和沈应贤白天待在府里的时间都不多。 卓家的家主现在是卓氏的大哥，也就是卓茹昕的爹担任，担任朝廷翰林院学士，平日里主要负责修史，着作和图书等，看似在朝廷里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却因为卓氏三代皆有辅佐天子之功，因此在朝中地位不容小觑，后来又和太傅府结了亲，更是地位高人一等，因此卓家的女儿，每到有女儿及笄，上来求亲的人家多到踏破门槛。 太傅府的中馈被卓氏一手把持，这次三位儿媳都在，按照惯例，应当是要帮助婆母分忧，卓氏向来谨慎，大儿媳卓茹昕是她自己娘家人，肯定是第一人选。 年下时节，京城里的官宦人家关系错综复杂，这里面也掺杂了许多家庭利益，往年家里只有沈应珩，户部平时比较清闲，并没有什么太多人情交际。这次其他两个儿子也在，卓氏难免要为两个儿子年后官职一事做一些走动。 二儿媳家族远在晋州，京中只有一个嫁到九王府做侧妃的姑母，今年也要走动。 卓氏心里盘算着关系网，一抬头，看见沈应珩进了正厅。 沈应珩开口跟卓氏请安。 厅里的女眷也跟他打了招呼。 卓氏让他坐，梅香又来上了茶。 大哥和二哥不在府里，整个厅里只有家里的女眷，沈应珩有些不自在，于是开口询问卓氏叫他前来所为何事。 要说要紧的事，那肯定是没有，卓氏叫儿子前来，纯粹是听了冬雪的话，说顾青鸾身体病着还每日跟沈应珩一个屋子睡，心里不高兴。 在她眼里，万事都要以自己儿子为先 ，身体抱恙就该好好在屋里待着，而不是使些手段跟自己的夫君待在一起，万一要是他儿子身体也有个好歹，顾青鸾可是难辞其咎。 “你媳妇儿的身体如何了？”卓氏开口问道。 “请了大夫来看过了，开了方子，按时服药。”沈应珩回答得简单，他们夫妻的事，他不想说太多。 卓氏点点头，一旁的沈静柔却在这时开了口。 “三哥，马上就过年了，今年咱们府里人多，事情也多，大嫂和二嫂刚回来，还没好好休息就主动来帮忙分担事务，三嫂这都病了几天了，身体还没好，是咱们府里的大夫医术不精吗？还需要叫她顾家的大夫来看，不愧是商贾出身的娇小姐，平时娇宠惯了，生个小病折腾这许多人。” 这话里满满都是对顾青鸾的不尊重，讽刺顾青鸾身体娇贵，事情多，看个病而已，还得是她顾家的大夫。 沈静柔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卓茹昕和郑宝珠二人脸上神色各异。 “那是你三嫂，说话注意点。”沈应珩站起身，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自己的妹妹对顾青鸾出言不逊，上一次他觉得是自己的妹妹小，说话有些口无遮拦，这次，沈静柔话里有话，直指顾青鸾，沈应珩对这个妹妹开始有了几分戾色。 大厅里的下人们也鲜少看到沈应珩发火，沈应珩这句话一说，大厅里顿时安安静静，下人们垂着头，不敢看主子们。 卓茹昕和郑宝珠以前都听自己的相公提过，这个三弟是兄弟里们性子最安静的，轻易不发脾气，如今才一回来，她俩就见识到了沈应珩维护自己的妻子训斥小姑子，一时二人心思各异，看来，这个三弟也并不像自己相公说的那样好脾气。 “娘，你看三哥，又对我那么凶。”眼看着自己的三哥跟自己变了脸，沈静柔扑到卓氏跟前，她上次被沈应珩训斥，心里十分不甘，总想着要去找顾青鸾的晦气，可是顾青鸾一直病着，她也不好直接上门去出这口恶气，这次又被沈应珩训斥，沈静柔立刻去找卓氏求救。 这三个哥哥里，大哥儒雅温柔，从未跟她说过一句重话，二哥大大咧咧，不拘一格，只有这个三哥，官做的大，性子也最冷，在这个府里，只有卓氏的话他才听。 “你真是，这张嘴，得好好管管，那是你三嫂，就算出身再低，也是你三哥的正妻，你这样的性子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娘~女儿不要嫁人，一直陪着娘。” “说什么傻话呢。” 卓氏几句话，算是缓和了大厅里的气氛。 沈应珩不再去看自己的妹妹，转身想走，顾青鸾还病着，他还是回去看着的好。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回去写个帖子出来，今年需要走动的关系你自己上点心，户部尚书年后就要告老还乡，你爹觉得你有能力再往上走一步，你身边也没个能帮衬你的，多上点心，爹娘年纪大了，也不能替你做太多。” 卓氏说了这些话，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应珩，“你大哥和二哥这些事不需要操太多心，身后自有帮手，这几日，你多考虑考虑，妻子病着，就不要去打扰了，让她休息，我这边也不需要她操劳，在院子里待着。” “儿子知道了。”沈应珩答应了卓氏，转身走了。 “娘，三哥以前不会对我这样的，肯定是我那个三嫂在后面说了什么，真的是，娘，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像样点的三嫂，所以说，商户之女，难登大雅之堂。” 沈静柔还在继续说顾青鸾坏话，一旁坐着的卓茹昕和郑宝珠听着小姑子跟婆母抱怨，二人都若有所思。 第45章 身影 卓茹昕是卓家的嫡女，又是卓氏的亲外甥女，身后是整个卓家，跟沈家算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她及笄后就与沈应淮定了亲，待沈应淮科举之后就与他成了亲，之后随着他去了外地上任。 成亲这些年，沈应淮没有纳妾，对他体贴温柔，她身边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她这辈子算是幸福顺遂，过上了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日子。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做正妻，因此一举一动都端庄大体，为人妻的教条深刻在她脑海里，卓氏是她的婆母，更是她的姑母，她尊重卓氏，万事都以卓氏的话为先，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很乖巧，她很满意。 后来得知沈应珩娶了商贾之女后，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商贾之女打过交道，就连她未及笄前的那些手帕交，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在她们眼里，商户重利，教出来的女儿也都是如此，难登大雅之堂。 因此卓茹昕心里对顾青鸾一半是鄙夷，一半是好奇，直到昨日在正厅见到顾青鸾，卓茹昕才发现顾青鸾看上去安安静静，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反而气质出尘，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 今日又听见小姑子这样在背后说顾青鸾，卓茹昕有些疑惑了，难道昨日看到的都是假象？实际的顾青鸾就是小姑子说的那个样子？ 卓茹昕这边在心里思忖，旁边的郑宝珠心里也想法不断。 沈应珩和顾青鸾成亲时，她那时即将临盆，沈应贤平日里提到这个小叔子不多，她大概知道沈应珩很有学问，曾高中探花，后来入了户部，做了户部侍郎，是兄弟几人官做得最大的，也是兄弟几个最沉默寡言的那个。 郑宝珠自己是武将家出身，家里没有文官那么多规矩，父亲平日里来往的人群中商人也不少，他们郑家跟当地很多商贾都有往来，虽然本朝有规定，朝廷官员不允许私自经营商铺，但是父亲的朋友们逢年过节，也都会赠送大量的军需送到军营，因此在郑宝珠眼里，她倒是对商贾之女没什么偏见。 虽然昨晚她只见了顾青鸾一面，也没说什么话，但是看顾青鸾举手投足间那沉稳的气质，应该也是个好相处的。 两人心思各异，但是唯独对沈静柔这个小姑子说的话有些难以认同，她们都是做别人儿媳妇的，在婆母面前被小姑子这样数落，心里也难免有几分同情起顾青鸾来。 今日院里的小厨房送来的是好消化的汤面，顾青鸾吃完后又躺在床上看了一会书，便想起来转转，一直躺着也不是事，她小腹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她想去看看儿子，采桑和秋露坐在脚踏上绣花，主仆三人倒也怡然自得。 二人服侍顾青鸾洗漱穿衣，顾青鸾前几日发热，还没来得及沐浴，这又来了葵水，更不能沐浴了，采桑取来一件宝蓝色的杭绸月牙裙，反正也不出门，秋露便为顾青鸾梳了个最方便的垂发分肖髻，别了一支白玉簪。 这发髻顾青鸾好久没梳过，自从她嫁人后，一直是按照出嫁妇人的标准来，头发更是全部梳上去，看到这个还未出阁时的发型，顾青鸾一时有些愣怔。 铜镜里的女子看着二八年华，风姿过人，搭配身上的衣裙和发髻，忽然让她生出一股她还待未出阁之感。 “这样可以吗？”采桑有些担心，毕竟她们小姐现在已经嫁为人妇，再梳未出阁女子的发髻，被外人看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听到一贯仔细的采桑这样问，秋露一时也没了把握，她只是看顾青鸾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想着简单便好。 “我倒觉得挺好的，就这么着，反正我也不出院子。”顾青鸾无所谓地摆摆手，去隔壁抱儿子了。 过了年辰哥儿就满一周岁了，顾青鸾抱着刚睡醒的儿子，抚摸着儿子手腕上的金镯子，有些略微所思。 上一世，她记得年过完之后，沈应珩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卓氏便开始明里暗里告诉她，沈应珩如今身居高位，但是子嗣太少，希望她们三房能多几个孩子，顾青鸾犯难，卓氏是知道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关系的，这个要求顾青鸾根本做不到，于是卓氏打着替她分忧的幌子，要往倾云轩塞人，第一个就是梅香。 卓氏行动的时间也巧，恰好开春，顾慎之南下苏州，不在京城，娘家没有人能为顾青鸾撑腰，再说本来男子纳妾就是天经地义，她这个做正妻的要有容人的度量，根本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 后来是沈应珩亲自去回了卓氏，他不愿意纳妾，卓氏拿他没办法，这才作罢。现在想来，在沈应珩眼里，他应该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毕竟后来他要亲自娶回来的女人可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里，顾青鸾回过神，她自嘲地哼了一声，反正自己又在这里待不久，只要年后卓氏提纳妾的事，她顾青鸾就借机说和离的事。 朝廷有令，朝廷官员不可随意休妻，休她是不可能了，但是她自己提和离 ，拿着自己的嫁妆走人，刚好给别的女人留位置，卓氏应该也很乐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辰哥儿也带走。 辰哥儿小小一个被顾青鸾抱在怀里，他扭捏着身体想引起自己娘亲的注意力，他不明白为何娘一直盯着自己的金镯子看，这时，院子里飞过一只鸟，辰哥儿顿时挣扎起来，指着那只鸟儿，嘴里咿呀咿呀地喊。 顾青鸾回过神，看着宝贝儿子指着那只鸟，随即跟着鸟一路走到了倾云轩前院的花园边。 这花园不大，园中还有几棵快开败的腊梅树，那鸟儿停留片刻，又往南面飞过去。辰哥儿看到鸟儿飞走了，急得哇哇叫起来。 “娘带你去看看，你乖乖的。”顾青鸾无法，连斗篷也来不及披，只有快步走出倾云轩，往南面的花园走去。 此时正是正午，有些太阳，南面的花园比倾云轩的稍微大一点，左边是条通往清远居和倾云轩的回廊，顾青鸾带着儿子站在花园的腊梅树下，树上的鸟儿通体是灰色的，站在树枝上欢快地叫，辰哥儿看着那鸟儿，在顾青鸾怀里乐的露出了长了几颗小牙的小嘴，看着儿子笑的如此开心，顾青鸾清丽的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沈应淮走过前院，正准备往后院走，快走到回廊处，先是听到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他以为是自己的两个调皮儿子又在追跑打闹，想到这两个淘小子，沈应淮笑着摇摇头，加快了脚步，他沿着回廊走了几步，却忽然看见一个让他难以忘怀许久的身影。 第46章 处理 沈应淮看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愣在了原地。 几年前江南桥边那抹俏丽的背影跟眼前这个简直一模一样。 沈应淮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几年前。 那年，他满二十岁，离了家远游到江南，江南的风景秀丽，风土人情跟京城也不一样，他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气候宜人，环境舒适，他可以远离京城的一切喧嚣，暂时放下身为家里长子的责任，只游走于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在桥边的客栈住了下来，正是六月，江南多梅雨，每日出去都要打把伞，否则就会被淋湿，沈应淮早上出去了一趟，他这次下江南，画了不少画。 沈太傅的几个儿子除了老二沈应贤喜欢舞枪弄棒，其余的三个儿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沈应淮极其喜欢作画，他把今日出去画的画展开晾干，透过窗户往外看。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没一会儿便停了，桥下又有了做生意的小贩，人来人往很热闹。沈应淮往桥上看去，忽然，一抹纤细瘦弱的女子背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女子没有打伞，背对着他，沈应淮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转开眼，那桥上的女子身穿一条宝蓝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髻说明她还未出阁，沈应淮紧紧地盯着那抹身影，没过一会儿，桥上的身影转过了身，露出了莹白的侧脸。 桥上不时有行人和商贩穿梭而过，而那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桥头，雨后的阳光洒在女子身上，仿佛在女子身上渡了一层柔光，看上去美好而不真实，沈应淮就这么盯着那抹身影看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那女子急匆匆地下了桥。 女子下桥的那一瞬间，沈应淮急忙冲出了房间，他快步下楼，赶忙走到桥边。 桥上行人不断，但是那女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沈应淮有些怅然若失地站在刚才女子站过的地方，脑海里那女子的身影挥之不去。 此后的几天里，沈应淮边画画，边在附近的桥边转悠，希望还可以遇到那位女子，不过遗憾的是，直到家里来信催他归家，他也再没见过那女子。 回了京城，他接到圣旨，让他去滁州上任，与此同时，母亲告诉他，让他尽快与舅舅家的茹昕妹妹成亲。 他与卓茹昕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猛然听到她要做自己的妻子，沈应淮脑海里又闪现出那名女子的身影，从背影来看，那女子应该还未出阁，如果他能够寻得她，上门求娶，父母是否会愿意？ 可惜这个想法他还未有机会提出，他就与卓茹昕成了亲，身为世家子弟，沈应淮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与担子，他没得选，只能接受。 沈应珩从明静居出来，亲自去了门房处，守门的小厮见到他，一个个吓的发抖，他们做下人的靠的就是太傅府的月例过日子，因为前几日把主子挡在门外的事，当晚值夜的那个已经被赶去了庄子上，他们都知道，因此看到沈应珩，一个二个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生怕牵扯到自己。 沈应珩冷着脸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得知了具体的来龙去脉，心里愤怒不止，那一句句嗤笑顾青鸾的话就是在嗤笑他，大冬天的，自己的妻子在大门外站了快一个时辰，还被出言羞辱，想着顾青鸾生病时那苍白的脸色，沈应珩脸上越发阴冷，叫来了柱子，小声嘱咐了几句。 从大门口离开，沈应珩又去了前院，府里的管家正忙着过年的大小事务，忙得不可开交，看见沈应珩，心道不好，他算是看着沈应珩长大的，这位少爷跟大少爷和二少爷不一样，那两位少爷脾气好琢磨，这位跟那俩相反，以至于每次看到沈应珩，管家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惹沈应珩不高兴。 沈应珩开门见山问了管家那值夜的门房现在在哪个庄子上，家里的人在府里还干些什么伙计，管家听得冷汗直流，又不能说谎，只能详细地说了。 沈应珩听了当即给他五两银子，让那门房的家人拿着钱收拾东西赶紧离开府里。 管家愣住了。 府里这些事一直都是夫人卓氏做主，那门房已经被赶到了庄子上去，没想到沈应珩要把他的家人也赶出府。 “你只管照做，如果夫人来问，就说是我让这么做的。”况且他也已经给了那门房的家人银子，不算是无故赶人出府，卓氏应该也不会再说什么。沈应珩眸色深沉，语气坚定。 管家心里思忖着，以后谁要说沈应珩不重视顾青鸾，他可不再相信，看看，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这位爷直接把人一家一锅端了。 无法，管家只得接过银子去做了这件事。 当晚，在离京城十里的庄子上，那个出言不逊的门房，被人套了麻袋，一顿乱棍，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家里人也不敢声张，第二天便离开庄子回乡下老家去了。 交代完管家这些事，沈应珩才回了倾云轩，院子里还是安安静静，冬雪站在书房门口等他回来，沈应珩看了一眼，转头往后院走，进了顾青鸾的屋子。 屋子里采桑和秋露正忙着更换被褥，顾青鸾喜洁，这几天没有沐浴，她来葵水还能忍，但是被褥必须得换，两个丫鬟寻思着快过年了，便换上了大红色的被褥，又把屋里装点一新，沈应珩一踏进来，一股淡淡的海棠花味扑面而来，香而不腻，让人心情舒畅。 看着男主人进来了，两位丫鬟继续手上的动作，沈应珩没瞧见自家妻子，询问二人顾青鸾的去处。 得知答案，沈应珩拿起放在一边的斗篷，出门去寻顾青鸾。 母子俩站在树下看那只鸟儿，完全没注意到沈应珩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等到沈应珩为她披上斗篷，又从她手中接过儿子，顾青鸾才有些尴尬地道了谢。 “你我夫妻，不用这么客气，天还冷，你又没好全，还是回去。” “好。” 一家三口离开了小花园，看着很温馨。 沈应淮看着三弟一家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他长叹一口气，眼神里一丝失落转瞬即逝，随即也出了回廊，回了自己院子。 第47章 过年 腊月二十九这日，太傅府热闹非凡。 除旧迎新，是过年的大事，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太傅府早已经准备齐全，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每年过年，便要迎来每年一次的祭祖时刻，太傅府家大业大，子孙兴旺，除了远在老家的老夫人和妾室母子二人，今年算是人 到齐了。 身为官宦人家，祭祖当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卯时末，府里的主子们全部齐聚大厅。 今天是祭祖的大日子，卓氏的三儿一女全部身着正装，早早地站在了祠堂外，身后是他们的家眷。 沈应淮的两个儿子已经过了要抱的年纪，自然是跟在父母身后，老老实实地站着，跟着父母鞠躬，上香，安静的不得了。 而沈应贤两岁的儿子则没那么安分，他不要沈应贤抱着，自己下地，跟着父母给祖先磕完头后，便急不可待地拉着自己的两个堂兄们一起玩。 沈应珩这边的辰哥儿才一岁，还不会下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哥哥们在地面上追逐打闹，他也急不可耐，窝在顾青鸾怀里十分不老实，差点让顾青鸾抱不住他。 父子四人上过香，全家又一起磕了头，这才算是给祖宗们拜了年。沈太傅作为家主，自然少不了慷慨陈词一番，希望祖先们保佑沈家诸事顺利，来年风调雨顺。 一个祭祖仪式搞了快两个时辰，大人们倒还能忍，小孩可就不行了，一个二个纷纷打起了瞌睡，早上起来的早，这会精力早已用完，卓氏吩咐奶娘们把自己的小主子抱回去睡觉，才传令吃早膳。 今天这顿早膳，才算是太傅府里一家人今年真正的团圆饭。 三个儿子，儿媳，女儿，都在身边，卓氏坐在主位看着左右两边的儿女们，心里是止不住的欣慰。 因为是过年，早膳做得也格外丰盛些，除了以往的粥，倒也多了许多精致的点心和小菜，因为郑宝珠来自西北，卓氏还特意命人准备了牛乳。郑宝珠是个嘴甜的，当即称赞卓氏待她如女儿般好，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卓氏被哄得开心，饭桌上气氛也一时热闹起来。 顾青鸾扫了一眼桌上的摆盘，居然看见一盘蟹黄汤包，这道菜是南方的菜，顾青鸾多年前在苏杭见过，京城人并不喜欢吃带太多汤汁的东西，遂多看了几眼。 富贵人家讲究吃饭时一道菜最多夹三次，今日早膳是家宴，因此下人们一律不用伺候，主子们各自夹各自的。 卓茹昕体贴地为沈应淮夹菜，二人之间相敬如宾，她很尊重这个夫君，平日里也都是按照沈应淮的喜好来，沈应淮早上喜食面食，于是卓茹昕亲自盛了一小碗汤面放在沈应淮手边，二人之间的气氛看着很融洽，让人徒增羡慕之感。 沈应贤是个武官出身，一大早的就喜欢吃肉，刚好卓氏准备的牛乳还特意准备了一盘卤牛肉，夫妻二人互相给对方夹菜，不时打打嘴仗，看得卓氏有些哭笑不得，都说什么马配什么鞍，这两口子，活脱脱的一对活宝。 再看沈应珩和顾青鸾这边。 一家人坐的是圆桌，按照辈分来坐，沈应珩左边是自己的二哥，右边是顾青鸾，顾青鸾的旁边则是沈静柔，只因为沈静柔因为顾青鸾被沈应珩说过几次，因此，她见了顾青鸾，更是冷淡至极，更不愿和顾青鸾挨着坐，去了卓氏身边，这样，顾青鸾身边空出一个位置，下人们上菜的时候 便从这里上菜。 顾青鸾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在府里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如今一家人都在，她只要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回了倾云轩，想怎么样都成。 也不知道今日顾家是个什么情景，前不久为了顾宥鸣的事，她爹开了宗祠，今天祭祖，也不知道家里热不热闹，那些远房的叔叔伯伯都来了没有，她爹会不会发压岁钱。 顾青鸾这边看着蟹黄汤包在独自发呆，殊不知隔了几个位置的沈应淮也在看她。 蟹黄汤包是苏杭小吃，下江南的那些年，沈应淮也很喜欢吃，他下榻的客栈旁边就有一对老夫妻开了一家小店，每日只卖三十笼蟹黄汤包，供不应求。 想到顾青鸾在苏杭也待过，应该是喜欢吃的。 思及此，沈应淮拿起公筷，给自己的妻子夹了一个汤包说道：“这是江南一带的小吃，很有味道，你尝尝看，要是觉得好吃，也给二弟妹和三弟妹夹一个。” 卓茹昕小声应了，她站起来接过公筷，先是给郑宝珠和顾青鸾一人夹了一个，才坐下小口咬开了那看着圆滚滚的小包子。 汤包要先咬一个小口再吸取里面的汤汁，然后才能吃，卓茹昕是京城人士，从来没吃过，这一口下去，顿时汁液四溅，弄得衣裙上都是，她瞬间羞红了脸，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沈应淮有些懊恼，他居然忘了提醒妻子要先吸一口再吃，看着妻子涨红的脸，沈应淮只能轻声安慰她，夫妇俩只能先离席，回自己院子换衣服。 临出偏厅时，他侧身看了顾青鸾一眼，只见顾青鸾先是小口咬开，再吸取里面的汤汁，动作极其优雅，沈应淮看得一时有些失神，卓茹昕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拉拉他的衣袖，二人这才离开了偏厅。 郑宝珠也没有吃过这样的包子，咬开的时候也被溅到了，不过她反应快，只是溅到了手上，擦干净后继续吃早膳。顾青鸾 倒是什么事也没有，看得郑宝珠不断地夸赞她厉害，居然知道这玩意儿的吃法，顾青鸾淡笑回答她，以前在江南那边吃过。 坐在顾青鸾身边的沈应珩这顿饭也吃得一点不愉快，今日他大哥二哥都在，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小时候每次全家人在一起用膳时也是这样，他一个人安安静静。 如今不同，他身边坐着他的妻子，也是安安静静的，以往在他的认知里，顾青鸾的话绝对不少，从早上一起吃早膳，再到晚上等他回府，都是她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沈应珩还一度觉得她有些聒噪，甚至觉得商贾之家的女儿是不是都是这样大嗓门，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发现他的妻子变了，跟他说的话少得可怜，对着还不会说话的儿子比对着自己的话都多。 就连夫妻二人共同睡觉的屋子，如今也快变成了顾青鸾自己的屋子，更别提那两个寸步不离顾青鸾身边的丫鬟们了，更是像围墙一样把顾青鸾围在里面，不让外人靠近，连他这个男主人也吃了几次这两个丫鬟的闭门羹。 看着大哥和大嫂之间那融洽的气氛，二哥和二嫂之间玩笑似的打闹，再看顾青鸾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自己，沈应珩有些吃味，他夹了一片青笋，放进了顾青鸾面前的碟子。 顾青鸾挑眉，她和沈应珩成亲一年多，这还是第一次他给她夹菜，好巧不巧，顾青鸾最不喜欢的就是笋子，她平时的膳食里也基本没出现过这道菜。 看妻子迟迟没动筷子，沈应珩低声问她是否不喜欢，顾青鸾也没有犹豫，点点头。 沈应珩有些尴尬，但是他一直都是一个表情，此时倒也看不出来，他又把笋子夹了回来自己吃了，心里却有些懊恼，说实话，他貌似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爱吃哪些菜。 沈应珩看着桌上丰富多样的菜式，斟酌半天，夹了一枚水晶虾仁放进顾青鸾碟子里。他为数不多的跟顾青裴用膳的记忆里，顾青裴对海鲜之类的应该挺喜欢。 顾青鸾看着眼前碟子里的虾仁，没再拒绝，夹起来吃了。 看到顾青鸾吃了自己夹的东西，沈应珩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小愉悦。 第48章 在意 卓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本以为三房夫妻之间感情冷淡，之前夏荷每次来汇报，也是这样说，如今看来，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妻子倒是慢慢开始上心，这并不是卓氏想看到的情景，她原本打算年后借着沈静柔的及笄之礼，举办春日宴会，邀请各家的适龄女儿来府相看。 顾青鸾和儿子感情越淡，后面的事就越少，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的儿子对顾青鸾倒是越来越在意，这不得不让卓氏开始提防。 她看了一眼站在下人之中的梅香一眼，决定年后就让沈应珩纳梅香为妾。 梅香性子活泼，长相也是丫鬟里数一数二的，虽然没有夏荷看着那么惊艳，至少性子沉稳，也聪明，把她放进倾云轩，她还真的不担心，时间一长，一切水到渠成，有了妾室，再提平妻之事，最后让顾青鸾自请下堂，那 再好不过。 这些事还需要一步一步来，中间不免有许多麻烦。想到这里，卓氏心里又不由得埋怨起身旁的沈太傅，怪他定下的婚事太荒唐，自己还是尽早地矫枉过正比较好。 “梅香，去给珩儿盛碗粥。”她随即对着下人中的梅香说道。 “是，夫人。”梅香心里狂喜，面上不显，她迈着碎步走到沈应珩身边，屈身为沈应珩盛了一碗小米粥。 梅香身上不知为何，今日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味，沈应珩知道顾青鸾很喜欢这个味道，她的床上和被子上都是这个味道，此时香味随着梅香的动作散发出来，沈应珩不由得多看了这个丫鬟一眼。 梅香顿时羞红了脸，说了句三爷慢用便退回到丫鬟中。 顾青鸾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 她不是没看到刚才梅香的动作，上一世，梅香就是在年后被卓氏塞进了倾云轩，名义上为了补夏荷的空缺，实际上是做什么，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本来院子里有个冬雪就够顾青鸾烦心了，这下又来个更麻烦的，一想到这里，顾青鸾顿时一点吃饭的心情也没了，她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 沈应珩正在喝粥，注意力却一直在顾青鸾身上，他一直记着那天贾大夫说的顾青鸾平日里忧思太重，气血亏虚，眼看着这满桌子的菜，顾青鸾没吃多少，除了那一个小包子，再就是一块点心，外加他夹的虾仁。此时看着顾青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沈应珩立马也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紧张地问道。 “可是又肚子疼了？” 顾青鸾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沈应珩的注意力在她身上，思忖片刻后，低头拉了拉沈应珩的袖子，轻声道：“小腹还是有点不舒服，三爷，我能不能先回院子？” 沈应珩一听妻子小腹不舒服，连忙去握她的手，今天要祭祖，不能穿斗篷出来，顾青鸾的手握上去冰冰凉没什么温度，沈应珩不做他想，站起来向卓氏告辞。 直到二人走在回院子的回廊里，顾青鸾都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她和沈应珩成亲一年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沈应珩当着卓氏的面表现出维护她的样子，以前为了做个好儿媳，不被别人看不起，顾青鸾在府里都是能忍就忍，去年过年祭祖，礼仪繁琐，作为嫁过来的新媳妇，她提前请院子里的沈嬷嬷教导她礼仪和规矩，整个年节，她都紧绷神经，生怕在礼仪方面出了错，被别人耻笑。 如今她重活一世，在看清自己未来七年的凄惨生活之后，她彻底死心，对沈应珩不再抱一点期待，可是沈应珩却在一点点对她好。 顾青鸾只觉得这一切可笑，过完这个年，她得慢慢开始为自己筹谋，离她爹出事还有两年多，这两年多，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万万不能再立场不坚定，渴望沈应珩纳一点点的怜爱。 采桑和秋露看到顾青鸾出来，急忙为她披上斗篷，递上暖炉，沈应珩站在她身边，最后为她系了斗篷带子。 此时天已经大亮，二人一路无话回了倾云轩。 因为是年下，每个院子都布置的喜庆十足，院子里的回廊处一排排灯笼看着格外地喜气，唯独倾云轩这里，大门上空荡荡的，院子里除里剩下开败的腊梅，无一点喜庆之色，顾青鸾知道这是因为她病着，管家也不好上门来打扰，采桑和秋露一直忙着照顾她，冬雪又是个木讷的，院子里当然不会有一盏灯笼。 沈应珩先回了书房，他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顾青鸾走进院子，四处环顾了一圈，随即叫来采桑，让她去了管家处领物资，谁知没一会采桑回来说是今年大爷和二爷也在，没有准备太多的灯笼，实在是对不住。 顾青鸾冷哼一声，谁不知道这福利的管家是个拜高踩低的，偌大一个太傅府，居然没有准备充足的灯笼，这真是叫人笑掉大牙，顾青鸾随即让秋露拿来十两银子，又去叫了章厨娘来。 章厨娘早年丧夫，家里除了一个跛脚儿子外再无旁人，娘俩也没啥好过的，索性留在太傅府，也可以凑凑热闹，顾青鸾给了章厨娘十两银子，细细嘱咐一番，章厨娘急忙去了后院厨房小门，找到自己的儿子，交代了顾青鸾要的东西。 不过一个时辰，何昱便把东西便买来了。 顾青鸾换了一身窄袖长裙，又穿了一件暖和的海棠金丝边夹袄，拿下了早上祭祖时带的步摇，领着两个丫鬟开始布置起自己的院子。 倾云轩院子不大，一个小花园外加一条回廊，顾青鸾让两个丫鬟数好灯笼的数量，又整理好彩带和红绸，主仆三人忙得不可开交，奶娘也想帮忙，无奈辰哥儿不老实，她只能抱着辰哥儿站在一边。 挂完院子里的灯笼和红绸，院子里立刻有了过年的气氛，顾青鸾看了看院中那棵高大的梅树，想着开春了做个秋千，再让木匠给辰哥儿做个小木马，想到她爹给辰哥儿买的那一屋子的玩具，顾青鸾不由得感到可惜。 她爹疼她，啥好玩的都往家里搬，她的童年里就没有缺过玩具，如今辰哥儿慢慢长大，他不是长房长孙，府里已经有三个孙子了，卓氏对辰哥儿也没怎么表现出特别的喜欢，想到上一世卓氏对后来郑宝珠生下的小女儿宠爱有加，这让顾青鸾羡慕不已。 那时辰哥儿已经三岁，搬去了前院，每日他见一面都是奢望，她也曾给沈应珩提过再要一个孩子，沈应珩听完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并没有回应，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也是，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有个辰哥儿都算是意外，沈应珩又怎么会再跟她生孩子，可笑她还痴心妄想用孩子来挽回他的心，真是痴人说梦，她顾青鸾还是清醒点好。 顾青鸾不再去想那些让她心烦的事，院子里装饰得差不多了，顾青鸾又带着丫鬟们去贴春联。 院子的门太高，顾青鸾试了几次都没有贴好，无奈只有让秋露搬来梯子，采桑担心她，不让顾青鸾上去，顾青鸾执意要自己贴，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她一定要自己贴，给自己开一个好头。 那梯子看着挺稳，顾青鸾踩着梯子上去，贴完一副春联和门神，她兴奋地拍拍手，看着焕然一新的大门，她的心里燃起一股暖流。 贴完后顾青鸾正准备下来，谁知那梯子有些年头了，木头有些腐朽，顾青鸾一个没踩稳，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掉下来， 秋露和采桑见状想去扶，可是她俩站在梯子两边，如果一人去扶，梯子另一边必定会歪斜，后果更不堪设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应珩忽然出现，稳稳地抱住了快要掉下来的顾青鸾。 采桑和秋露算是松了口气。 “好好地爬那么高做什么？”沈应珩一脸严肃。 第49章 荷包 沈应珩担心顾青鸾，口气不免有些严肃。 顾青鸾上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沈应珩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听见他有些有严肃的口气，顿时有些气愤，“当然是贴这些，你没看到？”说话间，已经挣脱沈应珩的怀抱，站到一边，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沈应珩听到自己的妻子话里带了些刺，他居然也没恼，而是站到门前，认真地看了看顾青鸾主仆三人贴的春联和门神，若有所思。 顾青鸾也不等他，招呼采桑和秋露抬了梯子，准备回自己院子。 豆子和柱子还算是有眼色，几步上前把梯子接过来，采桑和秋露也没有拒绝，轻轻哼了一声，跟着顾青鸾进了门。 晚上要守岁，因此白天这段时间，几房自己支配。 今年这个年就这么来了，自己身为倾云轩的女主人，怎么说也得好好地过个年，给自己开个好头。 顾青鸾叫来了章厨娘，主仆几个在屋子里研究中午的吃食，最后还是决定吃羊肉锅子，晚上府里要聚在一起吃家宴，那就中午吃，上次买来的食材还好好地冻着，章厨娘赶紧拿进厨房做准备工作，采桑和秋露为顾青鸾准备了几个果盘，里面全是果铺，蜜饯之类的小食，又为顾青鸾泡了一杯梅子茶。 顾青鸾吃着小食，喝着果茶，心情愉悦，想着绣好的荷包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她爹手里，她更高兴了，刚才让章厨娘的儿子出去采买，顺便把顾青鸾绣好的荷包送去望春楼，这可是他送给他爹的新年礼物，长这么大，她还没给她爹送过什么，那个她绣了好几日的荷包，是她的一点心意。 采桑和秋露从厨房回来，又开始忙着给顾青鸾准备这几日要穿的衣服，年初二，按照习俗，顾青鸾要回娘家，后面几天，每天都有与太傅府交好的官员来拜年，一直要到十五，顾青鸾身为儿媳妇，沈应珩的妻子，也不得不跟着卓氏接待客人，只不过今年大嫂和二嫂也在，她应该只是凑个人数便好。 反正她在府里一直都比较低调，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 顾青鸾吃了几个果脯，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弟顾宥鸣。 她这个做姐姐的，上一世对人家不闻不问，这一世她定要好好补偿补偿。 想到这里，顾青鸾又开始准备刺绣的工具，准备也给弟弟绣一个荷包。 沈应珩踏进了屋子，一眼便看见顾青鸾坐在暖榻边，手里拿着绣样。 两个丫鬟坐在顾青鸾身边，三个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沈应珩进来顾青鸾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暖榻边，屋子里熏了海棠熏香，带着淡淡的甜味，沈应珩低头看顾青鸾绣图案，他看了一会儿，猜想起来，顾青鸾前段时间也绣了个荷包，按照时间来说，早都绣好了。 “上次你绣的那个仙鹤的荷包，可绣好了？”他低声问。 顾青鸾闻言抬头看他。 看着沈应珩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自己，她知道沈应珩误会了，误会之前那个荷包是绣给他的。 “绣完了，已经送去给我爹了。” 沈应珩没想到顾青鸾绣的那个荷包居然不是给自己的，一时间还有些意外，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看着顾青鸾，“那是绣给岳父的？” “是，给我爹的。”顾青鸾语气淡淡。 听到顾青鸾的肯定回答，沈应珩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看着顾青鸾，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下一秒，满脸怒色地转身走了出去。 采桑和秋露还没有见过沈应珩发火的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二人站在一边，低着头。顾青鸾看她二人一眼，低声安慰：“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 两个丫鬟听话照办。 出了顾青鸾的屋子，沈应珩径直大步去了书房。 冬雪站在门前伺候，府里这几日很热闹，过年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每个人都换了身新衣裳，冬雪特意装饰一番，头上还簪了一个银色的簪子，看上去也算是清丽脱俗。看到沈应珩过来了，她满怀期待地去迎。 沈应珩心里有火，他直接抬脚进了书房，书房是他一手布置的，没有一点顾青鸾的痕迹。沈应珩坐在椅子上，思索着顾青鸾刚才跟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他平日里虽然与顾青鸾话不多，但是也知道顾青鸾不高兴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越想越不对，随即转身问冬雪。 “我再问一遍，去年夫人送的那个荷包，你们到底收到哪里去了？”那语气里带着冷硬和严厉，跟以往温和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一时吓得冬雪不敢抬头看他。 “奴婢真的不知道，都是夏荷收着的。” 还是跟上次一样的说辞，沈应珩听着厌烦，他愤怒地转身，对着冬雪摆摆手，那意思是让她出去，冬雪眼里含着泪水，跑出了书房。 她跟着沈应珩快十年了，沈应珩长得英俊，话也不多，事情也少，对待府里的下人们总是很温和。 府里的丫鬟都觉得三爷是个顶好的男人，她和夏荷伺候沈应珩这么多年，沈应珩很少对她俩语气严肃，没想到顾青鸾嫁进来，一切都变了，她俩一个被赶出府，一个在院子里忍气吞声没有出头之日，冬雪跑去下人房，对着身边的人哭诉，说顾青鸾给沈应珩吹耳边风，让他赶走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 后院下人房里有几个是跟着冬雪同年进府的丫鬟，如今也都是大好年华，里面也不乏跟冬雪有一样做妾想法的丫鬟，此时见以前过得最好的冬雪如今的样子，便深信顾青鸾居然这样嫉妒心强的女人，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居然撺掇自己的丈夫赶走伺候了多年的丫鬟，她们一时间代入自己，更觉得顾青鸾可恨，于是在背后一起贬低起顾青鸾来。 冬雪看见自己的姐妹们都在宽慰自己，她的心里稍稍感到安慰一些。 殊不知，她们几个人的话都被躲在门后的梅香听去，她静静地站在那，细细听完了冬雪讲的来龙去脉，心里有了主意，转头悄悄走了。 顾青鸾中午吃了几块羊肉，又喝了一碗羊肉汤，下午跟着沈应珩去正厅只觉得浑身暖暖的，中午沈应珩一个人在书房用的膳，他倒并不是生顾青鸾的气，只是一想到妻子之前送给他的荷包就这样被他弄丢，辜负妻子的心意，他心里有些懊恼，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第50章 团圆 除夕晚上，太傅府一大家聚齐。 夜晚的京城除夕夜十分热闹，太傅府位于皇城不远，周围也都是官宦府邸，沈家上下十几人围坐在圆桌旁，耳边还能听到外边传来的爆竹声，给不算安静的大厅又平添了几分热闹。 今年大房和二房也在，府里更是热闹。 沈应贤带着大房的两个儿子和自己两岁的儿子去院子。太傅府下人多，基本是家生的奴才，过年自然也是要伺候主家的，院子里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烟花爆竹。 郑宝珠是个活泼的，坐不住，晋州那边过年也很热闹，她又是她爹唯一的嫡女，每年过年都跟着自己的哥哥们去放鞭炮，今年便跟了自己的夫君，带着自己的儿子放起了烟花，玩得不亦乐乎。 卓茹昕和顾青鸾坐在位置上，没有去凑热闹。 卓茹昕是心里想去，她看着沈应淮坐在一边，本来说想看看的话也只得吞进肚子。 顾青鸾午膳吃了羊肉汤，浑身暖暖的，她一点也不想去院子里，一是因为她上一世在后院待了七八年，对府里的一切早已变得习惯，甚至说是厌倦，每年雷打不动的几样，看似热闹，却都跟她无关。 二是每年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想她爹，想她娘，儿时记忆里跟父母一起过年的记忆早已经淡薄，本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却又跟她无关。 沈应珩坐在顾青鸾左侧，他看着院子里二哥和侄子们玩闹的场景，眼神晦暗不明。 沈应淮脸上带着温润的笑看着沈应贤和男孩们玩闹，眼神转到顾青鸾这边，很快又移开。回来这几天他派小厮悄悄去打探了顾青鸾的身份，才知道她是京城富商的女儿，外祖家在江南，是个书商。 沈应淮这才想起他当年住的客栈旁不远就有一个书铺，他好几次路过。如果当初他进去，是不是他会再次见到顾青鸾。 猛然想到自己在想什么，沈应淮回过神来，心里懊恼不已。 他把眼神转向自己的妻子，温柔地握起妻子的手，低声开口道：“我们也去院子看看。” 卓茹昕脸上立刻带着欣喜点了点头，沈应淮给她披上斗篷，带着她出了大厅。 沈静柔看自己的两个哥哥和嫂嫂都去了院子，她也准备去，吩咐丫鬟拿来手炉，她的眼神忽然瞟到了一直安静坐在椅子上的顾青鸾。 她又看了沉默不语的三哥一眼，她就知道，她三哥跟这个商贾之女，没什么话可讲，看看，其他两个哥哥对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态度，再看看顾青鸾，这么明显的差别，看来，年后她就要有一个新三嫂了，只希望到时候顾青鸾能有主动让贤，不要占着位置不放。 想到这里，沈静柔眼里对顾青鸾的鄙视和厌恶又浓了几分，她路过顾青鸾，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 顾青鸾知道这个小姑子对自己十分不喜，她也没再像上一世那样及时沈静柔对她厌恶，但是为了能在太傅府站住脚，每次见到沈静柔都是笑脸相迎，这一世，她面对沈静柔的白眼或者挑衅行为，她都能视而不见，一切走着瞧，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院子里热闹极了，院子里的下人们在一旁围观主子们放烟花爆竹，一时间，院子里不断传来欢声笑语，沈太傅和卓氏也跟着走到了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玩闹，一时，大厅里只剩下三房夫妻两个人。 “想不想去看看？”良久，沈应珩问了一句。 下午荷包的事情让他心里懊丧了好一会，晚上见了顾青鸾，他虽然没什么话，脸上也一片淡然，但是看到大哥二哥都去了院子，两位嫂嫂也去了，又看顾青鸾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他心里那点懊丧早没了。 顾青鸾闻言转头看他，又看了一眼院子里，随即淡然地摇头。 听到妻子拒绝自己，沈应珩有些失落，他们成亲一年多，孩子都快一岁了，现在想来，夫妻二人之家似乎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以前顾青鸾话多一些，每日回府， 顾青鸾总是围着他嘘寒问暖，他那时还觉得顾青鸾聒噪，现在想想，沈应珩居然还觉得有些怀念。 卓氏面带微笑地看着二人，眼下三房夫妻二人怎样的关系，她是最乐意看到的，顾青鸾毕竟出身商贾，身份差异太大，总归是过不到一起的，还是尽快分开了好。 放完烟花爆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今年是太傅府最热闹的一年，除了老夫人和沈太傅的姨娘，还有庶子外，太傅府算是人齐了，用膳前，沈太傅还特意嘱咐了一番，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男人们喝酒，女人们皆是梅子酒。 顾青鸾小日子还未结束，只能喝杏仁茶，满桌子菜肴虽然说不上奢侈，但是也是朝廷大员标准，该有的都有，顾青鸾夹了一个虾仁，碟子里便多了一块雪白的鱼肉。顾青鸾扫了沈应珩一眼，夹起来吃了，沈应珩顿时心情大好。 上次家宴之后，沈应珩特意去了小厨房询问了厨娘顾青鸾的口味，也许是之前在江南生活过，顾青鸾对海鲜一类的比较偏爱，沈应珩在心中记下，这便派上了用场。 顾青鸾看了桌子上的菜肴，也给沈应珩用公筷夹了一块羊肉。 沈应珩面带愉悦地吃了。 顾青鸾看他这样子，心里只觉得不值。 上一世，她为了讨沈应珩喜欢，很是花时间研究了沈应珩的衣食住行和兴趣爱好，她全心全意对沈应珩付出自己的感情，期望哪怕得到一点点回报，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也好。 就为了这一点点的喜欢，顾青鸾赔上了自己的青春，顾家的一切，到头来只得到“不答应平妻，就要休了她。”这一句残忍的话。 现在她重活一世，夫妻俩现在的关系似乎变了样，她不再把心思放在沈应珩身上，不再关心在意，得到的却是相反的结果，想到这，顾青鸾心里冷笑，男人就是这样，有了不珍惜，没了才后悔莫及，太可笑。 今日桌上又有那盘蟹黄汤包，卓茹昕看了半天，想到那天汁水溅出来的事，实在没有勇气去夹。沈应淮看着自己的妻子望向桌角的神色，非常体贴地为妻子夹了一个。 这一举动，看得一旁的郑宝珠羡慕不已，也要求沈应贤给自己夹，沈应贤耐不住她喋喋不休，一连给郑宝珠夹了好几个，弄得郑宝珠不好意思起来，公公婆婆还在一边，夹这么多，该笑话她小家子气了，急忙阻止，看得其他人忍俊不禁。 沈应珩看看顾青鸾，他也想为自己的妻子夹一个，不想让顾青鸾觉得受冷落，他拿起筷子刚想去夹，却见盘子里只剩下几个了，沈应珩有些不好意思再伸筷子，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沈应淮却用公筷夹了那整下的两个包子，一个放进了顾青鸾的碟子，另一个夹给了自己。 顾青鸾开口道谢，她对沈应珩这个大哥挺有好感，看着温润如玉，性格也温和，虽然官做得不如沈应珩大，但是对妻子和孩子也好，在外人看来，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上一世，她很羡慕卓茹昕，能找到这样一个良人。 沈应淮笑着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顾青鸾点头，面带微笑。 沈应珩在一旁沉默，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对着大哥笑，心里有些在意，一晚上，顾青鸾都没对他笑过，他大哥一个包子，顾青鸾就笑了，那一瞬间，沈应珩看向沈应淮的目光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第51章 直白 因为不能喝酒，顾青鸾喝了几杯杏仁茶，她席间去如厕，回来时，看见院子里的腊梅树。 眼下已经进入正月，过完年后就要开春了，院子里这棵树似乎开花晚些，枝头上大朵粉色的梅花开得正好，偶尔有几片花瓣落下来。 顾青鸾站在树底下，看着那落英缤纷的花瓣入了神。 沈应淮席间喝了几杯酒，他平日里不怎么饮酒，因此出来透透气，才踏出大厅，就一眼看到了院子里腊梅树底下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时间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后的小桥上。 当初稚嫩的背影，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也已经嫁为人妇，多年前桥上那一面，自己居然一时难以忘怀，这也成了沈应淮心里最深的秘密。 一时间，沈应淮看得入了神。 顾青鸾去如厕许久不见回来，沈应珩心里有些担心，他拿着顾青鸾的斗篷，准备出门去寻，才出大厅，便看见大哥的背影站在门廊下，他再往远看，就看见顾青鸾站在院子里，看着身边的腊梅树出神。 沈应珩不做他想，上前叫人，“大哥，大嫂在寻你。” 沈应淮面色不改地应了，转身进大厅去了。 夜晚很冷，顾青鸾才大病痊愈不久，沈应珩怕她再遭了风寒，于是立刻上前给顾青鸾披上斗篷，二人站得近，闻着沈应珩身上淡淡的酒味，顾青鸾思忖了片刻，抬头看沈应珩：“我们成亲一年多，你可否对我有过几分喜欢？” 沈应珩听到顾青鸾问出这样一句话，一时愣住了。 世家贵女都是大家闺秀，平时都被教导的知书达理，女德，女训都牢牢刻在骨子里，对待自己的夫君，绝不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作为正妻，要有大度的气量，才能帮夫君打理好家事，没有后顾之忧，像这些喜欢之类的话，都是闺房之乐，哪能这么直白的问出来，顾青鸾的这一句话，可是问倒沈应珩了。 院子里挂着满院子的红灯笼，映射在顾青鸾的脸上，莹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他是曾经的探花郎，做的一手好文章，连他爹，沈太傅都夸他，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好学问，此时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个人就站在腊梅树下，相对无言。 沈应珩的表现在她意料之中，上一世见多了，这会儿也没什么觉得惊奇的，她紧了紧自己的斗篷，拉开和沈应珩的距离，先进大厅去了。 看着顾青鸾离去的背影，沈应珩的喉结快速起落好几下，他抿紧了嘴唇，也跟着进了大厅。 用完晚膳，下人们又上了果盘小食，供主人们守岁食用。 几个孩子早都困得不行了，沈太傅笑眯眯地给几个孩子都发了红包，辰哥儿最小，晚膳前就困得不行了，因此顾青鸾代他拿了压岁红包，卓氏也给每个孩子发了一份，小孩子们被奶娘抱回院子睡觉，大人们熬夜守岁。 初一早上京城的朝廷官员们都要早早进皇宫去参加初一大朝会，因此今年太傅府沈应珩和沈太傅初一要很早出门，也要进宫去向皇太后拜贺新年，卓氏体恤自己的儿子们，熬到子时便让他们各回各的院子，她作为当朝太傅夫人，也要进宫去向皇太后拜年，因此也要早做进宫的准备。 沈应珩隔天要早起，直接宿在了前院，冬雪小心伺候他休息，等灯灭了，她才偷偷去了府里的后院下人房。 顾青鸾回了倾云轩，叫来采桑和秋露还有章厨娘，分别给三人发了五两的银锞子，几人高兴地接了，顾青鸾还另外给厨娘的儿子也准备了赏银。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顾青鸾出身商贾，她爹告诉她，做人不要小气，年节的时候，赏钱该给的就给，平日里也是，做人要大方。 发完自己屋里的，顾青鸾又叫秋露包了剩下的四份，一份是沈应珩奶娘的，年后就离开府里去庄子上养老了，另外第三份给豆子，柱子和冬雪。虽然他们都是伺候沈应珩的，不在自己的屋里，该给的还是得给。 两个丫鬟 伺候顾青鸾洗漱完，屋里的灯灭了，冬雪才小心地进了院子，回了自己的屋里，手里紧张地握着她从后院拿来的小瓶子。 初一早上，天刚蒙蒙亮，京城的文武百官便都早早出门，赶往皇城，各家的夫人们也出发皇宫，向皇太后进行朝贺。本朝天子才十三岁，后宫还没有皇后和妃嫔，只有皇太后和已经出嫁的长公主是女眷。 朝贺完毕后，皇宫里大摆宴席，这个时候是女眷们展示外交实力的时候，卓氏名声在外，家中的儿子们又十分争气，因此在此次宴会中格外得到各家勋贵妇人们的欢迎，嫡女年后及笄，因此，在座的，凡是有儿子的，都蠢蠢欲动。 卓氏知道她们心里都打着怎么样的算盘，因此对于官职低的夫人们，卓氏只是寒暄了几句，并不十分热情，她早早就整理了一份朝中勋贵门第出身都是极高的府邸，并对每家的主母做了一番了解，这次宴会也只和她们坐在一处，谈笑风生间看上去一副融洽和睦的样子。 卓氏这次除了为自己的小女儿沈静柔留意相看人家，同时也在为沈应珩无色合适的妻子人选，她面上与各家夫人们谈笑风生，实际已经把人家的女儿打听了个遍，在座的几家平日里跟卓氏交好，一眼便看出卓氏的意图，都是淡笑不语，毕竟，做母亲的想为儿子选个出身好的妻子，这点无可厚非，她们也一样。 看来看去，最后刑部尚书崔家的小女儿最合适。这崔尚书家里有好几个儿子，都已经在朝为官，女儿们也已经嫁人，嫁的人家皆是门当户对，唯独剩下一个小女儿还待字闺中，已经年满十五，比沈静柔稍微大些。 卓氏心下有了目标，因此一整个宴席间，与崔夫人二人相谈甚欢，看得其他的夫人们眼热羡慕，只恨不得自己多生几个儿子女儿来。 顾青鸾早上算是睡了个懒觉，沈应珩不在院子里，她此刻倒是可以好好计划年后铺子的事。 她这次准备把她以前的首饰铺子重新开起来，毕竟地段和铺子都是现成的，时间问题而已，这几日她闲了也在看那本经商要术，算是慢慢有了点做生意的觉悟，眼下就是要卖的东西，虽然顾青鸾不缺好东西，可都是独一份的，不能拿去卖，她也舍不得，因此，顾青鸾打算自己先画一些样子出来，送到工匠处批量制造，也不失为好办法。 说干就干，顾青鸾坐在书桌前，开始一张张画起来，这一画，竟然到了午膳时间。 皇宫里的宴会也分大宴和小宴会，沈应珩所在的户部平时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这次流民的事，也朝中也一直很低调，户部尚书陈益善难后就算是正式告老还乡了，请辞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不出意外，年后复朝就差不多会通过，户部尚书的位置肯定会是在他和秦孝周之间选，沈应珩倒是看的很开，他对那个位置并不在意。 因此参加完朝会大宴会，沈应珩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皇宫。 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热闹非凡，沈应珩坐着马车路过望春楼，只见大门上挂着一块醒目的牌匾：休息三天 这几个大字。 商人都重利，尤其是过年的时候，生意也是最好的时候，别家的酒楼巴不得通宵营业，而顾家的望春楼却给酒楼的伙计们放假三天，让他们回家跟家人团聚，不得不说顾家的主人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沈应珩心里思忖着这些，心里对自己的老丈人更是敬佩不已，能有这样的胸怀，对待员工们又这般通情达理，难怪顾家的生意做得好。 沈应珩吩咐豆子加快速度，回了太傅府。 第52章 打算 一大早，城西的顾家也是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作为本地的商贾大家，顾家府内过年也是事务众多，周氏是个善于打理家事的，每年府里上下的事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年前各个庄子和顾家下面的铺子都来了个遍，顾慎之带着管家盘了三天的账，一起陪同的还有她的儿子顾宥鹏。 顾宥鹏过完年后就十四岁了，到了学习打理家族生意的年纪，顾慎之这次特意允许儿子全程陪同，不光是让体现对顾宥鹏的重视，也体现了顾宥鹏在整个顾家的地位，长子的地位不可动摇。 周氏看到这一切，心里稍感安慰，因此对小儿子顾宥鹄的要求更加严格，过年这几天还要求先生每天上门来给儿子上课，可是顾宥鹄不是读书的料，倒是对斗蛐蛐很感兴趣。 冬日天冷，他居然问周氏要钱，要给他的蛐蛐们建个暖房，周氏气急，把顾宥鹄训斥了一顿，顾宥鹄嫌她娘小气，跑去跟自己的姐姐顾青鸳要。 身为顾家的千金，顾青鸳平时很受父母宠爱，顾青鸾已经嫁人了，因此，家里的好东西都是她的，一听弟弟要银子，顾青鸳不做他想，当即给了弟弟一百两银子。 顾宥鹄这次学聪明了，招来贴身小厮，在城外租了个小院子，专门来养那些蛐蛐们，时间长了，那座小院渐渐成了他们一群商贾富家子弟们的逗乐之处。 从初一开始，就陆续有人上门来拜访，顾慎之的交友广泛，上到京城有名的富商，下到市井贩夫走卒，又或者打扮怪异的西域商人，前来的人络绎不绝，管家跟着顾慎之在前院待客，周氏在后院招待顾慎之那些太太们和家眷。 过了年，顾宥鹏和顾青鸳就要十四岁了，周氏想着先给儿子定下人家，因此，这次来作客的人里，她也单独给那些京城有名的媒婆下了帖子，只为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回来。 顾慎之对此不以为然，他始终觉得孩子们还小，就连已经嫁人的顾青鸾，他都觉得顾青鸾这么小就做了娘，真的是不容易，因此每次一想到顾青鸾，顾慎之就觉得有些后悔让她太早嫁了人。 那晚顾家赶车小厮回来后，把女儿大晚上在外面受冻的事一字不落说给他听，可把顾慎之气坏了，当即拍着桌子要去接自己的宝贝女儿回来，还是管家拉住他，好言相劝，他才作罢，要不是为了女儿日后在沈府被人看不起，他真要把女儿接回来了。 顾慎之越想越生气，索性吩咐每年送给太傅府的礼物，今年全部作罢，等他气消了再说。 周氏听了心里倒是高兴，顾青鸾嫁过去，顾慎之本来就快掏半个顾家给她了，一年中，只要是年节，顾家都会大量的送礼。 除了明晃晃的银票太引人注目没有送过外，顾慎之大到宅子和庄子，小到古董瓷器，全都送过，更不要说千金难买的字画和绫罗绸缎了，每次看到送出去的礼单，周氏的心里都觉得可惜，这些都留给自己和三个儿女该多好，都是顾青鸾，都已经嫁人了，还惦记着娘家的财产。 送走了一群商人的太太们，周氏又去了旁边的偏厅的小花厅，她今天约了城西最有名的媒婆，此时已经到了。 媒婆姓黄，看上去慈眉善目，经她手的婚事，十有八九都能成，周氏跟黄媒婆在花厅聊了好几个时辰，又给了丰厚的谢礼，黄媒婆这才施施然离开了，临走时保证，一定能为顾家大少爷说一门好亲事。 相比周氏这边为自己儿女忙活婚事，顾宥鸣院子里则静悄悄的。 年前他搬到这个院子，位置好，也宽敞，顾宥鸣很满意，管家给了他四个小厮，顾宥鸣一个丫鬟也没要，周氏要往他院子塞人，他装病找借口躲过了。 但是他知道，整个顾府，除了管家之外，其他的人都多少受过周氏的威胁利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又想到顾青鸾前阵子告诫他的话，因此他平日里格外谨慎。 那晚顾青鸾的事顾宥鸣很气愤，顾家的大小姐，却被夫家的下人拦住不让进门，还被出言羞辱，顾宥鸣本来对沈应珩就没什么好印象，奈何本朝至今商人还不允许参加科举，顾宥鸣心里很清楚，顾青鸾是把他当成了日后的依靠，因此，他更加用功读书，不为考取功名，只为能够多学一点，早日能为顾青鸾分忧。 年前顾青鸾写信来说的铺子的事，顾慎之把地契和铺子直接交给了他，顾宥鸣很兴奋，这是第一次他也可以施展自己的报复，因此他连夜处理好铺子的事，又一连几天去实地考察。、 顾青鸾的那个铺子至今还空着，旁边的铺子都已经换了好几轮主人，那铺子位置好，想租的人络绎不绝，奈何不知道主人是谁。 顾宥鸣带着小厮花了几日的功夫打扫干净，又去户部报了备，接下来就是给整个铺子装修，直到姐姐要开首饰铺子，顾宥鸣特意写信询问顾青鸾想要的店内装潢和摆设，顾青鸾出来不方便，在信里又表达了对他的信任，顾宥鸣连续忙碌了几晚上，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就要差店里要卖的物品和伙计的安排了。 这几日，除了必要的家宴，顾宥鸣几乎不出院子，他也不觉得无趣，在自己的院子里又栽了几棵海棠树和杏树，等开春了再种些花草，等下次顾青鸾回来，看着也高兴。 顾宥鸣在案前奋笔疾书，这时小厮进来了，说是周氏来了。 顾宥鸣听了，急忙收起桌上的宣纸，换了一幅美人遮面图，迅速整理衣摆去迎接周氏。 周氏身为整个院子的主母，来看顾宥鸣无可厚非，以前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整日在后院的小院子里待着，现在他已经正式入了正室的名下，按理来说，就是整个顾府的大少爷，周氏算的上是他的母亲，所以顾宥鸣对周氏平日里还算是听话。 顾宥鸣迎着周氏进了主屋，周氏一进来，先去看顾宥鸣的书桌，看到上面摆着一幅美人遮面图，这才转开了目光，她这次来是因为过年了，各个院子她都来转转，顺便表达一下她对这个儿子的关心。 顾宥鸣深知周氏最想看到什么，于是恭敬地回答周氏关心的话，并在言语间表达绝无与顾宥鹏相争的意思，周氏这才满意地施施然走了。 看着周氏离去的背影，顾宥鸣露出一个讥讽地笑，转头给顾青鸾准备过年礼物去了。 他最近闲了会去外面逛，一是为了看那铺子装修的进度，二是他现在身上有银子，他想着给自己的小外甥和姐姐买点好玩的东西，虽然姐姐嫁入官宦人家，吃穿不愁，但是他还是想给顾青鸾买东西，于是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吃的零嘴，还有小孩的玩具，顾宥鸣买了一堆，找何昱给送了进去。 他与何昱算是认识了，何昱虽然跛了一只脚，但是行动很灵活，人也很机灵，为人忠厚老实。顾宥鸣心里有了主意，连同一封信一起送到了顾青鸾手上。 第53章 亲吻 沈应珩进了家门，沈太傅和卓氏还在宫里没有回来，沈应珩直接回了倾云轩。 路过花园，看到大哥和二哥在教自己的儿子们玩投壶，沈应珩跟自己的兄长和嫂嫂们打了招呼，驻足看了一会，回了院子。 顾青鸾看着桌上的几张宣纸，有些懊恼，未出嫁前，她爹特意找来京城最好的女夫子教她琴棋书画和女红，虽然顾青鸾没有学得出类拔萃，但最少也得到过女夫子的夸赞，尤其是她的画技，尤为优秀。 她还为此高兴许久，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年，她如今已经不能和过去比。 上一世，自她爹去世，沈应珩彻底搬去了前院书房后，顾青鸾每日的日常就是绣花和画画，那时日子难熬，她身边又没有可倾诉的人，儿子不认她，她爹也不在了，顾家跟她断绝关系，她每日似生活在牢笼中，这样的日子一眼看不到头，她没了希望和动力，每日浑噩度日。 沈应珩径直进了后院，采桑和秋露守在门口，沈应珩加快脚步，踏进顾青鸾的屋子。 此时已是未时末，屋子里很安静，顾青鸾拿着笔，站在书案后，满脸愁容，殊不知，白净的脸上已经沾染了一些墨汁，没看上去格外醒目。 看到顾青鸾的脸，沈应珩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有兴致作画了？”随即几步走到顾青鸾身旁。 “只是随便画而已。” 顾青鸾正恼怒自己画技退步，看到沈应珩进来，头也没抬，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应珩已经站到自己身侧。 她有些不甘心地抿抿嘴唇，又重新换了一张纸，准备再画。 大概知道自己的妻子在画什么，沈应珩从顾青鸾身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笔。 沈应珩是上几届的探花郎，学问好的没话说，书法和画技也是顶顶好，是沈太傅最得意的儿子，顾青鸾出嫁前听别人说过，沈应珩人长得俊美，更是一等一的才子，又有个好的出身，真的是难得的夫君人选。 她当时也这样想，还幻想着和沈应珩琴瑟和鸣，谁知到嫁过来，这些跟她想的完全相反，什么琴瑟和鸣，要不是她现在重活一世，为了自己的儿子，她真巴不得立刻跟沈应珩和离，早早远离这地方，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沈应珩带着顾青鸾顺笔走线，顾青鸾的手柔若无骨，又很娇小，握在手里触感好极了，沈应珩从来没有握过女孩子的手，没想到是这个触感，他左手放置书案左侧，完全倾下身子，右手包裹着顾青鸾的手，两个人以一种以为亲密的姿势挨在一起。 顾青鸾画了一会，只见纸上的簪子逐渐成形，线条流畅，比她之前画的好了太多，顾青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当即松了笔，身体也往后仰，赌气似地嘴里嘟囔道：“不画了。” 殊不知沈应珩就在她身后，她这往后一仰，正好靠近沈应珩怀里。 沈应珩也停了笔，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怀里的人儿面色如玉，一双眼睛仿佛带了万种风情地看着自己，那秀气的鼻子，如樱桃般的嘴唇。 沈应珩右手松开笔，抚上顾青鸾的面庞。 顾青鸾心里大惊，她急忙转开视线，正准备转头，沈应珩就低头亲了上来。 顾青鸾的嘴唇微凉，沈应珩贴上去，似乎还尝到点果铺的味道，他本想浅尝辄止，可是他却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对着顾青鸾的嘴唇一阵蹂躏。 顾青鸾羞得满脸通红，这大白天的，自己的丫鬟还在门外，随时会进来，顾青鸾用了点劲，推开了沈应珩。 沈应珩感觉到妻子的抗拒，没再强求，二人分开。 顾青鸾如临大敌，立刻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他。 沈应珩心情大好，他看向书案上一堆宣纸，随手拿起一张。 纸上是一支造型别致的簪子，形状跟他以往见到的簪子不一样，以往簪子都是一支单簪，而顾青鸾的画上却有些独特，看上去更加华丽。 他以为顾青鸾只是闲来无聊，想到刚才在园院里看到大嫂和二嫂，沈应珩开口道：“刚才在花园那边见到大嫂和二嫂，你要是在屋里待得无聊，可以去转转。” 顾青鸾平复好心情，抚了抚自己的发鬓，他看向沈应珩，“不劳三爷挂心，我挺好的。” 沈应珩还欲再说什么，门外的采桑进来了，没过一会儿，秋露拿进来一个大包裹。 那包裹有些重，沈应珩正想叫柱子和豆子来帮忙，两个丫鬟便合力把包裹抬上了桌子，沈应珩只得作罢，心里不禁感叹，顾青鸾这两个丫鬟，真的是厉害，再一想到这院子里的其他丫鬟，沈应珩决定年后把院子里的闲人赶出去，留在院子里也只会碍眼。 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冬雪还窝在房内绣花，顾青鸾给的赏银她已经托人送回了家，她没有去谢恩，而是觉得顾青鸾应该给她，毕竟她伺候沈应珩这么久，要比起跟着沈应珩的时间，她可比顾青鸾久多了。 顾青鸾听采桑说这是顾家大少爷托人送来的，不禁充满疑惑，宥鸣这是送的什么，这么大的包裹，里面的东西一定不少，他才搬到前院，银子够用吗？ “岳母还真是惦记你，大过年地还特意给你送东西来。”沈应珩也好奇地上前来看，他跟顾青鸾成亲的时候，见过周氏，当时周氏满脸含泪，对着已经盖了红盖头的顾青鸾一脸不舍，沈应珩成亲前没有去打探顾府的过去，只听卓氏告诉她，现在的周氏是续弦，对顾青鸾很好，是个合格的嫡母，他便以为东西是周氏送来的。 顾青鸾听见沈应珩提起周氏，随即皱起眉头，她瞥了一眼沈应珩，语气也带了点讽刺，“三爷说笑了，我娘早已去世，又哪里来的娘。” 听见顾青鸾这么说，沈应珩一脸莫名其妙，看到他这个表情，顾青鸾更烦他了，巴不得他赶快离开，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很直接：“三爷时间宝贵，我这里没什么事，您还是去别处忙。”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带了逐客令了，沈应珩听见自己的妻子这样跟自己说话，他有些烦躁，但是又不知道该说，没办法，他只有点点头，提醒顾青鸾脸上沾了点墨汁，随即出了顾青鸾的院子。 没处可去，沈应珩只有回了前院书房。冬雪早已等候多时，她给沈应珩上了他最爱喝的茶，站在门外伺候，时不时偷看沈应珩几眼。 沈应珩打开书，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他唤来豆子，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豆子点头出去了。 沈应珩靠在椅背上，目光不自觉转向顾青鸾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 顾青鸾赶走了沈应珩，心情好多了，又拿帕子擦干净了脸，主仆三个围着圆桌开始拆包裹。 “何昱拿来的时候说是大少爷送来的。”采桑费力地解着包裹，对着顾青鸾道。 秋露看她解得费力，上前去帮忙。 二人合起来手劲不小，一个大力，包裹被解开，瞬间从里面滚落几个黄澄澄的橘子来。 第54章 心意 看到地上散落的橘子，顾青鸾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采桑把掉落的橘子捡起来，拿了果盘装了，秋露看着橘子不解，“大少爷这是何意？这橘子又不是稀罕玩意儿，京城多得是。” 顾青鸾拿来一个剥开，掰了一半给两个丫鬟，自己吃剩下的一半，橘子入口一点也不酸，反而格外地甜，顾青鸾吃了一瓣，“这橘子是南方特产，京城的橘子没有这么甜。”这橘子顾青鸾上一世吃过，也是顾宥鸣带来的 ，说是云滇那边的特产，很甜。 这一世提前这么早吃到，顾青鸾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再次感叹命运弄人，又再一次感叹幸好老天让她重活一次，要不然还不知道她的结局会是如何，很可能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困到死。 主仆三人继续查看包裹，里面除了一开始的橘子，还有一包顾青鸾小时候常吃的梅花香饼，这种点心一年只有这个时候才做，因为这个季节是梅花的花期，因此每天买的人络绎不绝，而且这点心需要提前预订，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顾青鸾看着这一包点心，感受到了顾宥鸣这个弟弟对她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有几个造型别致的虎头小娃娃，一看就是给辰哥儿的，还有一副纯银的手镯，不是特别值钱，但是胜在做工精细，顾青鸾看出来这是给两个丫鬟的，赏给了她们，采桑和秋露高兴地接了，心里对着这个顾家大少爷又多了几分好感。 最底下的居然是一套衣裙，秋露有些好奇地打开，居然是最近京城很流行的大袖袄裙，通体绣满海棠花，看上去既端庄又大气，顾青鸾看着那裙子，忽然想起来前阵子沈静柔问她要的就是这套裙子，那店铺是按照买家的需求制定，可以改成各种花色，顾青鸾喜欢海棠花，因此做成了海棠花的团，袖子虽然看上大，不同以往的窄袖，走起路来完全遮住手，也别有一番韵味来。 裙子旁边还有一个盒子，采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根精美的金海棠珠花步摇。 顾青鸾好东西向来不少，比这步摇还要华丽的比比皆是，但是她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这可是自己弟弟送的新年礼物，顾青鸾连忙让秋露给自己簪起来，那步摇制作精细，上面雕刻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一旁还缀了珠玉，看上去晶莹辉耀。 顾青鸾在屋里走了几步，她从小礼仪就极好，走路也是经过教导的，因此戴上步摇，也不见那步摇晃的厉害。 顾青鸾对着铜镜看那步摇爱不释手，这时奶娘抱着辰哥儿进来了。再过半个月，辰哥儿就满周岁了，一般大户人家都讲究举办周岁礼，举行抓周仪式，上一世，因为郑宝珠怀有身孕，卓氏的注意力都放了她身上，沈应珩体恤母亲辛苦，至此辰哥儿的周岁宴被简单带过。 顾青鸾心里虽然心里有诸多委屈，但是她向来听沈应珩的话，不敢去向卓氏提要求，连卓氏有时都夸赞她通情达理，是个懂分寸的。反观二房的郑宝珠，怀了孕就是整个府里的香饽饽，卓氏什么好的都往她屋里送，看得顾青鸾不禁心生羡慕。 “今年你的生辰宴，娘一定给你办得热热闹闹。”顾青鸾接过儿子抱在怀里，亲吻着儿子白嫩的小脸，小家伙窝在娘亲怀里，笑的咯咯咯的，又抻直身体去够顾青鸾秀发上的步摇，顾青鸾看出儿子意图，赶忙制止，“这可是你舅舅送给娘的新年礼物，你可不要给娘弄坏了。” 临近戌时，沈太傅和卓氏才回了府。 今日宫里举办的宴会，卓氏算是满意而归，她今日去就是为两件事，一是为自己即将及笄的女儿相看人家，二是为了沈应珩看正妻人选，夫妻二人回了自己院子，沈太傅照例是去书房研究他的字画，他最近得了一幅前朝画家的真迹，真是巴不得日日看着才好，卓氏对他这类爱好不怎么干涉，也就随他去了。 卓氏换了身衣服，坐在花厅的椅子上，询问今日府里的大小事务。 卓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跟她许多年，知道自己主子想听什么，遂把今日府里大小事务一一禀告。 今日除了沈应珩需要去参加新年朝会，其他的两个儿子年后才会确定官职，因此都没有外出，大房一直比较安静，卓茹昕是她外甥女，性子也比较柔弱，一直是以夫为天，平时也听她的话，卓氏出于私心对大房也比较关照，平日里的燕窝个补品也没少往大房的院子送，明日是外嫁之女回娘家的日子，卓氏命管家好好细心地挑了礼物，让卓茹昕带回卓家。 二房今日倒是挺热闹的，沈应贤是武官，性子也比较随意，夫妻二人在晋州时常常自己动手烤羊肉吃，回来了几日郑宝珠想念家乡的烤羊肉，便跟沈应贤要，沈应贤对郑宝珠一贯是有求必应，因此立刻让管家置办烧烤工具，夫妻二人在院子里烤肉喝酒，也热闹的不亦乐乎。 卓氏听了，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是点点头，这个二儿媳妇性子是个活泼的，跟自己的二儿子很像，再加上郑宝珠娘家在晋州手握重兵，朝廷一直比较重视，前几日郑宝珠的爹还与沈太傅通信，告知已经将折子递了上去，沈应贤的官职应该不会低。 卓氏心里满意，再加上这几日，郑宝珠的姑母来帖子，过几日要与王爷一起来府上拜访，九王爷信王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但是到底是皇帝的兄长，能来太傅府，也算是无上的荣耀。 听完大儿子和二儿子的事，卓嬷嬷又说了五小姐沈静柔，因为年后就是她的及笄之礼，因此最近这段时间沈静柔都不怎么外出，每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这几日各个府里的千金们都在举办宴会，沈静柔也收到了好几个帖子，都是跟她家世差不多的勋贵之女们邀请她的，沈静柔满心欢喜，整日在屋里捉摸着自己去赴宴时应该穿什么衣物，梳什么发饰，翻来覆去总是不能让她满意。 卓氏听闻，脸上满是无奈，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性子，凡事都要争个高低，于是吩咐梅香去把沈静柔叫来。 卓嬷嬷最后说了倾云轩，顾青鸾一日都待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过，沈应珩又不在，再 加上顾青鸾的院子小，身边几乎都是自己的丫鬟，冬雪也不能近身，因此只知道这么多。 卓氏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顾青鸾在她眼里一直都挺安分，估计也闹不出什么大水花来。 片刻后，沈静柔一脸不高兴地踏进了花厅。 第55章 讨要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卓氏知道她应该是没有找到合自己心意的衣裳，于是朝着小女儿招招手，让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来。 “娘，过几日要去礼部尚书府上作客 ，可是我没有挑到合适的衣物。”沈静柔窝进卓氏怀里，在卓氏怀里闷声道。 听到女儿略带委屈的撒娇声，卓氏笑了，她一边拍着沈静柔的后背安慰她，一边开口：“不就是几件衣裙，你去娘的私库里挑，我记得冬至前不是还给你做了一身吗？这就不喜欢了？” “那都是旧款式了，不好看。”沈静柔没有抬头，安静地靠在卓氏怀里。 卓氏叹口气，拍着女儿，两个人再没有说话。 花厅里安静下来，站在不远处伺候的梅香转转眼珠子，小步走到二人跟前。 “夫人，五小姐。” 卓氏和沈静柔抬眼看她。 “奴婢今日去后院厨房取东西，看到后院的小厮从外面取了个大包裹交给了倾云轩的章厨娘，说是顾家送过来的。” 听到顾家送过来的这几个字，沈静柔顿时眼神一亮，她下一瞬间立刻从卓氏怀里坐直身体问道：“确定，可真是顾家送过来的？” 梅香点头。 卓氏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她还不知道女儿心里想什么吗？上次求顾青鸾给她要身衣裳，被顾青鸾以铺子不是她的为由回绝，这次顾家送东西过来，说不定就有女儿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那晚顾青鸾被那没有眼色的门房挡在大门外不让进，后来顾家的礼物都被顾青鸾退了回去，今年过年，按照顾家送礼的时间，她们太傅府应该在年前就收到顾家送回来的礼物，可是今年什么也没有，卓氏心里明白顾家这是生气了，因此才断了礼尚往来。 不过她也不在乎，顾家送再贵的礼物，都不能改变他们是商贾的事实，也不能改变顾青鸾出身低的事实，再说了，本朝不允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就算顾家再有钱，见到他们还不是要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想到这里，卓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让梅香也跟着沈静柔去，临 了又吩咐沈静柔，对顾青鸾客气点，不可太无理。 沈静柔高兴极了，她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准备去倾云轩，再从卓氏口中得知沈应珩今日也参加了朝会，应该会跟同僚去喝酒，不会这么早回来，沈静柔再没了忌惮，带着丫鬟们大摇大摆地出了卓氏的院子。 “夫人，要跟去看看吗？”看着沈静柔兴冲冲去了倾云轩，卓嬷嬷有些担心地问，她始终觉得顾青鸾在府里已经很低调了，又一直跟沈静柔不对付，这一去，怕是会起冲突。平日里顾青鸾对她这个老嬷嬷也很有礼貌，因此卓嬷嬷心里对顾青鸾有点好感。 “随柔儿去，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小姑子，应该也不会闹到哪里去，要不是今年顾府没有送礼过来，也不会有这后面这许多事。” 卓氏看了卓嬷嬷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伶俐，她怎么会听不出卓嬷嬷在帮顾青鸾说话，可是顾青鸾毕竟是她沈家的媳妇，既然嫁入了沈家门，就该听她的话。区区几件衣裳算什么，如果连夫家的人都不喜欢她，那她被欺负也是活该。 再说私自拿外面的东西不经过门房处登记，本来就不合规矩，这次让她知道，也算是给她一个警示。 卓氏站起来，施施然进次间休息去了。 天色渐晚，顾青鸾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一碗面，便拿着要给顾宥鸣绣的荷包开始描样子。 屋里暖和，桌子上放着今日顾宥鸣送来的蜜橘，还有一些其他的零嘴，顾青鸾带着两个丫鬟悠然自得地做自己的事，明日是回门的日子，顾青鸾决定赶快把这个荷包绣完，好明日送给自己的弟弟。 采桑和秋露也想再给顾青鸾绣几条帕子。 主仆几人安安静静地绣着手上的东西，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冬雪的声音传来：“夫人，五小姐来了。” 冬雪本来守在前院沈应珩书房门前，却突然看到沈静柔带着丫鬟们进来了，梅香给她说明来意，说是来拿东西。 冬雪不疑有他，带着几人走到后院，她平时不怎么在顾青鸾院子伺候，也知道五小姐一直跟顾青鸾有积怨，于是直接带着人来到了顾青鸾屋前。 听到冬雪的声音，顾青鸾有些奇怪，沈静柔过来了，她来干什么，两个人平日里气氛总是剑拔弩张，这小姑子从来没来过她的院子。 顾青鸾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了缘由，吩咐秋露打开了门，请沈静柔进来。 门外的沈静柔带着丫鬟环顾了院子四周，这倾云轩自从他三哥成亲以后她就没来过，只听下人说过，院子小，现在一看，果然，比她的院子都要小一点，沈静柔不屑地哼了一声，提着裙摆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温暖，带着点海棠花的香味，顾青鸾站起来跟她寒暄几句，请她入座。 沈静柔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蜜橘。 她在京城长大，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京城产的，再看顾青鸾屋内的装饰，桌上排盘，喝茶的用具，皆是上好的东西。 沈太傅为官清廉，不崇尚奢靡，喝茶用的都是普通的器具，卓氏也不铺张浪费，她自己更是很少用一些贵重的器具喝茶，此时看到顾青鸾这里用的东西都价格不菲，心里再一次嫌弃她是商贾之女，只知道显摆和享受。 顾青鸾见她打量四周的样子，心里知道她大概是来干什么来了，她让采桑给沈静柔上了果茶，问她来此何事。 “过几天我要去参加京中贵女的宴会，来三嫂这里挑一套衣裙，都是一家人，三嫂不会不同意，我三哥可是平日里最疼我的。” 沈静柔也不想跟她在这里假惺惺叙旧，直接表明来意。 顾青鸾听完，不禁抬眼看她。 沈静柔一脸的趾高气扬，身后的丫鬟看着她们倾云轩目光也不算友善，顾青鸾又瞥了一帮跟着的梅香一眼，随即笑着开了口，“你们消息还真是灵通，怎么，我前脚收到娘家送来的包裹，你们后脚就来打秋风了。” 顾青鸾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明了她们的意图。 没想到顾青鸾说话这么不客气，沈静柔顿时火冒三丈，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居然这样跟她说话，她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意，直接站起身 ，指对着顾青鸾道：“你自己出身是什么你不知道？嫁入我们府里，就得听我们家的话，我今日来就是来要衣服的，我娘也知道，你要不想把我娘也招来，你自己看着办。” “看来婆母没有教导你求人的态度是什么，既然我是低贱的商户之女，我的衣物怎么能配的上你这位大家小姐，就是有，我也不给，你能奈我何？”相比沈静柔的气急败坏，顾青鸾倒是一脸的淡定，她依旧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微笑。 “你，你，你让下人偷拿外面的东西，谁知道你拿回来的什么脏东西，你快给我拿出来，我交给我娘，还能对你从宽处理。”沈静柔看见顾青鸾稳坐在原位纹丝不动，便搬出卓氏的名头。 她知道顾青鸾对卓氏平日里言听计从，这下顾青鸾该听话了，想到这里 ，沈静柔越发得意。 第56章 动手 顾青鸾听见她搬出卓氏，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沈静柔上她这里来，肯定也有卓氏的意思。 卓氏本来对她就态度冷淡，上一世也是如此，她爹去世后，卓氏便不顾顾青鸾的同意，让沈应珩把辰哥儿抱到前院去，不许她们母子亲近，打着为孩子好的幌子，让辰儿最后远离她身边。 沈静柔见顾青鸾没动静，便指挥站在一旁的采桑和秋露，“你们去把刚才收到的包裹给我拿来，本小姐要亲自查验。” 采桑和秋露对看一眼，二人是顾青鸾的丫鬟，除了顾青鸾的命令，她二人谁的也不听。 因此她俩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沈静柔一看更生气了，她堂堂太傅府唯一的嫡小姐，在府里受尽万千宠爱，下人丫鬟们都对她唯命是从，这两个丫鬟虽说是顾青鸾带来的陪嫁丫鬟，但现在也是她府里的人，她一个主子居然叫不动两个下人。 “百合，芍药，去掌她们两个丫鬟的嘴，作为下人居然不听主子的命令，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听话的奴才。”沈静柔看向自己的两个丫鬟，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是”百合和芍药是沈静柔的贴身丫鬟，历来很听话，她俩跟沈静柔一样，平日里对顾青鸾看不起，又加上之前听冬雪说顾青鸾撺掇沈应珩把自己赶出院子，因此听到自家主子要教训倾云轩的人，自然是乐意至极。 看着气势汹汹要教训人的两个丫鬟，顾青鸾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几步走到沈静柔前，在沈静柔惊愕的目光下，“啪”地给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很响亮，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大过年地来我这里，态度不好还要教训我的丫鬟，今天身为嫂子的我就给你一个教训。” 顾青鸾收回手，回到椅子上坐下，她表情坦然，没有一点异样。 沈静柔捂着自己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她身为府里的嫡女，没有人敢碰她一个手指头，卓氏更是把她疼到了骨子里，平日里连说也说不得，今日却被顾青鸾这个出身低下的商户女扇了一巴掌。 沈静柔当下觉得气血上涌，一屋子人都看着，她顿时觉得颜面无存，平日里好的教养也荡然无存，她尖叫着冲向顾青鸾，大有跟她同归于尽的样子。 顾青鸾也不怕她，站起身快速抓住沈静柔伸过来的巴掌，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立刻变得一片混乱， 两人的丫鬟一看自己的主子被欺负，急忙上前去拉架，沈静柔趁机抓了顾青鸾的脸，采桑最先看到，顿时倾身去挡顾青鸾，却被正在观战的冬雪一把推开，撞到圆桌腿上，圆桌晃了几晃，放在边缘的果盘掉落下来。 顾青鸾狠狠地瞥了冬雪一眼，赶忙去拉采桑，沈静柔找到机会，捡起刚才从桌上掉落的盘子，就要砸向顾青鸾。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梅香快速倾身扑向顾青鸾，沈静柔一果盘砸在梅香左肩上，梅香当即脸色煞白。 沈静柔一看没砸到顾青鸾，还想去砸第二下，秋露刚才被沈静柔两个丫鬟揪住头发不得动弹，一看沈静柔这架势，急得大喊道：“小姐快躲开。” 顾青鸾快速把采桑扶起，连忙抽身向一边躲，谁知腿被人抱住，原地动弹不得，顾青鸾急忙低头去看，只见冬雪恨恨地保住顾青鸾的腿，不让顾青鸾抽身，顾青鸾都要被气笑了，原来冬雪居然对自己有如此恨意，顾青鸾也不惧她，直接上去就是两记耳光，紧接着大力推开她。 顾青鸾使出了十足十的劲，两个巴掌扇的冬雪脸立刻肿了，也就是这时，沈静柔找到机会，拿着果盘对着顾青鸾就要砸下，顾青鸾一点也不怕她，也做好了被砸的准备，谁知就在要砸下来的一瞬间，一声大喝声干扰了沈静柔的速度。 “快住手！” 一看是自家三哥，沈静柔有几秒钟的犹豫，随即她还是举起果盘对着顾青鸾狠狠砸了下去。 沈应珩拒绝了同僚的邀请，提前回了家，路上因为遇到了以前一起在书院的朋友，沈应珩便耽搁了一会才回了府。 谁知道一回自己院子，老远就听见后院乱糟糟的声音，沈应珩担心顾青鸾，几步跨进屋子，才进屋，就看见自己妹妹满脸愤怒拿着果盘要砸向顾青鸾，他当即大喝一声，想制止沈静柔，谁知自己的妹妹居然没有停手。 眼看就要砸向顾青鸾，沈应珩急忙冲过去，他几步跨上前，一把推开沈静柔。 “啊” 沈静柔惨叫一声，撞到一旁顾青鸾的梳妆台上，手中的果盘也掉落在地。 百合和芍药立刻上前。 “小姐，小姐，您没事。” 屋里的混乱这才停了下来。 采桑和秋露急忙站起身站到顾青鸾身边。 “我没事。”看着两个丫鬟急切的神色，顾青鸾出言安慰她们。 梅香和冬雪也从地上站起来，站到一边。 沈应珩扫视一圈众人，最后眼神定格在顾青鸾的脸上。 顾青鸾见沈应珩盯着自己，这才觉得右脸有些火辣辣地疼，采桑站在她右侧，下一秒也注意到自家小姐有脸上带了伤，她急忙去床边的暖榻上找药箱，秋露看到那一指长的口子，满脸都是自责。 沈静柔也看到了顾青鸾脸上的伤，脸上的神情很是得意，顾青鸾给她一巴掌，她让顾青鸾破了相，一点也不亏。 看着自己妻子脸上的伤口，沈应珩实在是怒不可遏，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妹妹总是会变着方式来找自己妻子的麻烦，前几次的出言不逊，这次直接找上了门。 他把视线转向自己的妹妹，作为家里最小的妹妹，沈应珩自认为对她是十分宠爱，平日里对她也很宽容，没想到她居然对顾青鸾如此，想到这里，沈应珩的语气也有些严厉，“大过年的，你就是这样给你三嫂拜年的？” 沈静柔本来想着就算自己的三哥不向着自己，也应该问问缘由，没想到沈应珩张口来这一句话，丝毫不关心她被顾青鸾打了一巴掌，想到这，沈静柔顿觉满腹委屈，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站在那里。 第57章 做主 大过年的，府医也已经回了自己家过年，不得已，卓氏只有让门房去请了医馆的大夫进府。 “我的小祖宗，这大过年的，你这是要闹哪样？马上就是要及笄的大家闺秀了，你看看你现在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没？”卓氏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人拿着冰块在给沈静柔敷脸。 “娘，女儿这次受了大委屈，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顾青鸾一定是给我三哥说了什么，我三哥以前那么疼我，您看，呜······” 沈静柔越说越委屈，最后直接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也是在试探卓氏的态度，本来她就是想要顾青鸾给她件衣裙，毕竟她以前从顾青鸾那里拿的好东西也不少，顾青鸾以前哪次不是低声下气地哄着她，可是这次，她被顾青鸾打了不说，还被沈应珩好一顿训斥。 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这次世家小姐们的聚会，她一定要穿着最华丽，因此，她怎么也得拿到顾青鸾的衣裙。 既然她去要，顾青鸾不给，那就让卓氏去要，看她还给不给。 看着女儿左脸红肿的一块，卓氏心里也有气，自己宝贝的女儿，从来也不舍得碰一下，顾青鸾倒好，直接一个耳光，身为他们沈家的儿媳妇，扇小姑子巴掌，这是不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 卓氏随后叫来沈静柔身边的两个丫鬟，让她们细细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经过。 梅香这时也进到了花厅里，沈静柔看到她，脸上立刻也带了怒意：“好你个吃里爬外的奴婢，居然想着帮顾青鸾，你就这么上赶着想给我三哥做妾？可是整个府里，我娘说了算，你想巴结顾青鸾，我看你是打错了算盘。” 沈静柔对着梅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梅香低着头，一脸委屈地掉眼泪，自己心里的想法就这么被别人在大庭广众里说出来，梅香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够了，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地把妾字放在嘴边，让别人听了还不笑掉大牙，我倒觉得梅香做得对，要不是她拦了那一下子，怎么，你还想把你三嫂脑袋砸破？让我们太傅府跟你吃上官司不成？” 卓氏听到自己女儿对下人态度如此恶劣，也动了怒，在他们府里下人口中，她可是各家官宦夫人们的典范，对待下人也明辨是非，从不随意侮辱或者发卖，是个仁慈的主子。 看来自己平日对待女儿太过骄纵，以后还是得严加管教。 “谁让她打我，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我不管，娘，您一定要让顾青鸾给我道歉，而且是跪地求饶的那种，我不管。”沈静柔又开始哭闹起来。 卓氏听了沈静柔的话，没有再接话，只是眼眸低垂，脑子里开始思量起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本来年后就要准备为沈应珩相看平妻人选，卓氏这段时间对顾青鸾算的上是态度温和，就是希望顾青鸾在平妻这件事上能够平静地接受，不要起一点别的心思。 如果她能自请下堂，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也算是体面，那后面沈应珩的妻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正妻，趁着现在自己儿子对顾青鸾感情还不算深厚，年后是最好的机会。 女儿这事一出，卓氏还得想好对策安抚顾青鸾，本来最近顾府跟他们府上关系慢慢淡了很多，昨日她查看这段时间的请帖，顾府居然一封没有，去年顾青鸾刚嫁过来，顾府那是隔三差五就有礼物送过来，请帖更是一月一封，邀请沈太傅去喝茶品画。 府里这样的杂事都是她在管，请帖也都经过她手，但是她怕顾府跟沈太傅往来太过亲近，引起别人蜚语，因此没有告诉过沈太傅这些事，加之沈太傅确实很忙，更是没有时间听她说这些，也就不了了之。 罢了，与其她在这里思量，还不如等着顾青鸾来找她，出了这样的事，顾青鸾肯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再看。 卓氏心里拿了主意，让门房唤来医馆的大夫，询问了顾青鸾的伤。 倾云轩 顾青鸾坐在暖榻上，采桑在给她上药。 顾青鸾有些疼，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沈静柔年前才涂的蔻丹，为了保持的时间长一点，因此在制作中多加了明矾，此时顾青鸾的脸上火辣辣滴疼，药粉一碰到伤口，激得顾青鸾倒抽几口气。 沈应珩坐在旁边看的心里焦急，一条带着血的口子在脸上，活生生破了相，再看到顾青鸾疼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再也坐不住，几步上前抢过采桑手上的棉棒。 “我来。” 丫鬟们留下药瓶，关上门出去了。 沈应珩拿着棉棒，站在顾青鸾面前，顾青鸾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不就是一件衣裙，给她就是了，何必跟她起争执。” 沾了药粉，沈应珩轻轻划过顾青鸾的伤口轻声道。 “我的东西，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顾青鸾云淡风轻一句话，倒是让沈应珩没有想到。 顾青鸾嫁过来一年多，在他眼里，小妹跟她的关系算是比较融洽，偶尔几次还能听到沈静柔给她炫耀顾青鸾又送给她什么好东西了，虽然也有几次听过沈静柔对顾青鸾出言不逊，但是沈应珩都没有当真，他一直以为妹妹还小，说话有些口无遮拦，训斥几次就罢了，没想到二人积怨还挺深。 “小妹还小，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过几日等你气消了，你二人好好说开此事，都是一家人，不要对彼此生了怨才好。” 沈应珩安慰道，他一个大男人，平日里在府里待得不多，也不知道合适妻子竟然跟妹妹积怨竟然至此，可惜他平日里根本没有安慰过顾青鸾，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一番话，让顾青鸾听着，更像是不痛不痒，仿佛错在她一般。 想到上一世，沈静柔明里暗里不知道贬低她多少回，就是因为她是沈应珩唯一的妹妹，顾青鸾便对她很好，什么好东西都有她的一份。 也就是因为顾青鸾送的那件衣裙，沈静柔在年后的踏春宴上被成王看上，坐上了成王的侧妃，跻身皇室，可是事后沈静柔不念她半分好，甚至在沈应珩后来让那女人进门做平妻的事上大力主张休了她。 想到这些，顾青鸾再也忍不住，她一把抓住沈应珩正在给他上药的手，狠狠甩开，脸上也是止不住的怒意：“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当年既然不愿意娶妻，为何不坚持己见？为何又在公公提出与我顾家联姻时不极力反对？如果你当初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门亲事，还会有这如今的许多事吗？” 顾青鸾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继续愤愤说道：“你只觉得你得听从家里的话娶不喜欢的女子，何时想过我，你以为我很想嫁给你吗？我本商贾之女，活得潇洒自在，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只要我爹在，我这辈子衣食无忧，嫁给你，也绝非我本意。” 第58章 深谈 沈应珩放下手中的棉棒，听着顾青鸾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心里觉得顾青鸾说的绝非假话，他从五岁来到京城，自小在老家长大的他，听得最多的就是他爹和他娘为了能让沈家有更好的前途，只有留下他去京城，虽然他的祖母给予了他无限的宠爱，但是那份爱又如何能跟父母的陪伴相比。 五岁之后，他被父亲接回了京城，面对家中宏伟高大的院墙，府里丫鬟仆人们恭敬的眼神，以及大哥和二哥更在父母身边培养出来的贵气，哪怕是家里的庶子，平日里吃穿用度也比他在老家好很多。 沈应珩感受到了孤独，这种孤独是体现在生活中的各方面，他想回老家去，但是看到卓氏那悲伤的神情，沈太傅那紧皱的眉头，身为人子的他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 于是他发奋努力，争取学问做到最好，成为父母的骄傲，顺利参加科举，成为探花郎，成为户部侍郎，他的人生在别人看来都是让人艳羡，得人称赞，父母也对他欣慰有加。 直到他的亲事。 彼时他刚成为户部侍郎还不满半年，大哥和二哥也已经成亲，他对未来的妻子没有任何期待，他知道这些都由不得他。 果然忽然有一天，卓氏因为他的亲事跟他爹有了争执，沈应珩才知道，原来，父亲给她相看的，是商贾之女。 本朝禁止商人参加科举，相应的商人地位也很低，极少有官宦子弟跟商贾之人联姻，就算有，也是官职极低的那种，因此，他爹要给相看商贾之女，他也着实没有想到。 卓氏极力反对，最后还把他的祖母老家请了回来，祖母以“儿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拒绝了卓氏的一番苦心。 眼见父母双方的争吵越演越烈，沈应珩最后不得不安慰卓氏，自己愿意娶亲，只希望父母能够和好如初，千万不要因为他伤了和气。 卓氏听了儿子的话，言语间却对沈应珩未来的妻子不抱有任何好感，他心里深感无奈，那时对他来说，娶谁都一样，方正都是过日子，跟谁又有何不同。 “娶你并非我所愿，这是实话，我也并不想欺骗与你，对我来说，娶谁都一样。”沈应珩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走到顾青鸾身边，他看向顾青鸾的目光满是歉意，“我自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五岁回京后，只想着能多孝顺他们，因此，对于父母做的决定，我并没有反对，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其他商贾之女。” 极少听到沈应珩给她说这些，顾青鸾抬起头，认真听他后面的话。 “我大哥和二哥做官时间远比我长，对于朝中势力分布也比我清楚，大哥娶了翰林院学士之女，二哥娶了晋州总兵之女，这些虽然在外人看来是门当户对，但是官宦之间联姻，是两家势力的结合，当今圣上登基不满三年，最忌讳朝廷大臣关系紧密，所以到我这里，是万万不能娶官宦世家之女的，这一点，我爹很清楚。” 沈应珩一口气说了许多给顾青鸾听，屋子里的香炉燃着海棠花香，淡淡的味道飘散在两人之间。 上一世沈应珩与顾青鸾每日说的话不超过五句，夫妻俩就算是在房事上话也极少，以至于顾青鸾一直怀疑自己不得沈应珩喜欢，是因为两个人了解太少。 因此她请教沈应珩的奶娘，府里的管家，来打听自己丈夫的喜好，更是对婆母的话言听计从，从不违背，对小姑子也是真心实意，对自己的两个妯娌也每每以礼相待。 结果她这样放低姿态，却并没有得到好结果，最后沈应珩最后还是爱上了别的女人，最后为了那个女人要平妻，如果顾青鸾不愿意，他就休妻。 这一世，顾青鸾遵从本心，做自己想做的，却意外听到许多她上一世都不知道的事。可是那又怎样，沈应珩迟早会另娶。 “你刚才说的，娶谁都一样，我不信。” 顾青鸾转过身，站在香炉后面看着沈应珩。 “为何不信？”沈应珩疑惑地问。 顾青鸾有些生气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点我也很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你执意要娶她。” 听到这话，沈应珩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走向窗边，看着窗边架子上摆着的盆栽，语气里带着满腔自信，“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顾青鸾听他的语气，分明是把自己说的话当成拈酸吃醋的气话了，当即再也不想跟她沟通。 她唤来采桑和秋露，准备就寝。 “我小日子还没有完，三爷今晚还是歇在别处。”顾青鸾自顾自坐在梳妆台前，卸下了带了半下午的步摇。 沈应珩听了她赶人的话也没有急着走，他来到顾青鸾身后，看自己的妻子卸妆发，看到顾青鸾对那步摇爱不释手，他平日里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女人喜欢的东西，看顾青鸾对那步摇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于是随意问了一句，“你这么喜欢这首饰，可是对你有什么非凡之处？” 顾青鸾从铜镜的倒影里睨了他一眼，随即开口道：“是，是一位长相非凡的公子送我的。我甚是喜欢。” 听完顾青鸾的话，沈应珩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悦，他又看了那步摇几眼，语气也带了点酸：“看这步摇如此华丽，怕是普通百姓家里一年的花销还买不了这一只。” 听到沈应珩这句话，顾青鸾更生气了，她不再去看沈应珩，语气也变得冷硬，“三爷回前院，我累了。” 沈应珩看顾青鸾脸色不虞，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顾青鸾出自京城首富之一的顾家，奢侈之物何止这一样，他俩成亲一年多，孩子都有了，见过顾青鸾的好东西也不止这一样。他这话，确实有点过分了。 “明日初二，几时动身回娘家？”沈应珩换了话题，问顾青鸾。 顾青鸾已经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那婀娜袅娜的身影映在屏风上，看着让人浮想联翩。 “明日三爷是要跟着吗？”顾青鸾换下白日的衣裙，准备直接就寝了，听到沈应珩问她，她一点没觉得讶异。 上一世也是这样，沈应珩初二本来是跟着她回娘家的，结果临出门时，家里来了亲戚，卓氏让他留下待客，顾青鸾回家心切，带着丫鬟和儿子独自回了娘家。 想到这里，顾青鸾脸上露出一个讽刺地笑，说出的话里也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一早就走，三爷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这里不必挂怀。” 沈应珩看着屏风后的身影上了床榻，他点点头：“好，那就明日一早出发。” 第59章 佳人 院子里孩子们和妻子的欢声笑语声不时传来，沈应淮站在窗边看了一会，随即合上了窗子。 他心里有点不清净，刚才卓茹昕的丫鬟过来禀告，说是小妹用指甲划伤了顾青鸾的脸，自己也被顾青鸾扇了一巴掌。 听闻此消息，他们夫妻俩都感到很诧异 ，虽然他俩几年不在府中，但是也知道家里面一直相处和睦，没想到他们才回来没多久，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卓茹昕心思敏感，平日里对沈静柔也是和颜悦色的，没有想到这小姑子这样厉害，听丫鬟说，骨顾青鸾是破了相了，到外面请了大夫。 毕竟不是他们大房的事，因此，也只能吩咐大房院子里的人都不许议论此事，以免落人口舌。 恰巧儿子们进来让夫妻俩陪着去院子里玩耍，卓茹昕便带了儿子们去了花园，沈应准则去了书房。 他这书房里基本都是从地方带回来的书籍，也有一部分是他早年下江南自己淘回来的孤品，因此书房一直都是他亲自整理，连卓茹昕也不曾动过一次。 沈应淮走到书架前，小心翼翼抽出一幅画卷。 这卷轴看上去纸质稍微有些泛黄，应该是存放了一些年份。 他慢慢地展开，一个女子的侧面缓缓呈现在画卷之上。 此女子正是顾青鸾 ，确切地说，是好几年前江南那座桥上的顾青鸾。 沈应淮看了那幅画半晌，把它轻轻放到了书案上，他右手轻轻拂过画中女子的脸，眼神里是止不住的眷恋，仿佛时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雨后的江南，佳人站在桥上，背影娉婷袅袅，让他在那一刹那间看到了世界的美好。 过了半晌，沈应淮才不得已把画又收了起来，放回原处。 门口小厮禀告，已经去京城最好的药铺把药买回来了。 大过年地上门去送药的确不合适，沈应淮思虑了片刻，把那瓶药跟画卷放在了一处。 大房的能知道消息，二房也不例外。 郑宝珠正躺在暖台上看画本，便听身边的贴身丫鬟如意细细地把今日三房的事说了一遍。 沈应贤一听这是三房的事，顿时没了兴趣，他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武官，虽然对沈应珩这个弟弟也比较有感情，但是平日里这个弟弟在府里话最少，就连卓氏有时候都说，这三个儿子，他最闹腾，大哥讲理，就老三是个闷葫芦，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虽然对顾青鸾了解不多，但是也从府里人那里听过，三弟的妻子也是个安静的，平日里几乎不出院子门。 “这能跟小妹起争执，八成是被小妹给逼急了”。 作为府里唯一的嫡女，他可是知道沈静柔的小性子。 郑宝珠也是家里的嫡女，自小也是受尽了宠爱。她爹有一堆小妾，但是唯独只有她娘给他爹生了儿子，她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因此，对沈应贤的想法有些不认同。 “说不定是三弟妹有错在先呢？”郑宝珠放下手中的画本，看向自己的相公。 “你是刚来，不知道情况，我这妹妹，自小就被宠坏了，什么都要争个高低，要是不顺她的意，她就一直不依不饶，我小时候吃了她太多的亏，娘每次都说我把小妹弄哭了，不由分说一顿家法，你都不知道我被她欺负的多惨，她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从来不见她去招惹老三的。” 沈应贤想起小时候的事，不住地摇头。 “我倒是觉得嫡女，有些脾气是应该的，毕竟家里就这一个女儿，不宠着哪行。”郑宝珠拿了桌上果盘子里一颗梅子，吃进嘴里，继续道：“我听下人们说三弟妹是出身商贾，你三弟都是户部侍郎了，为何不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而是娶了商户女？” 沈应贤听见妻子这样问，他走到暖榻旁，随意坐着，看妻子吃了一颗梅子，又随即随手把果盘推到妻子面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们兄弟的婚事都是父母说了算，估计父亲也有自己的考量。” 郑宝珠听到这儿，脸上扬起一抹笑问道：“我们也是父母安排的婚事，你对我满意吗？” 郑宝珠出生晋州，那里贴近边境，自小就性格活泼，她一笑，更显得她明眸皓齿，无限妩媚。沈应贤就喜欢看他笑，看到自己的妻子对着自己笑的开心，当上前把郑宝珠抱进怀里，就要去寻她的嘴 “不闹了，大过年的，又是白天，也不怕有人进来。” 郑宝珠娇羞地推开她，夫妻两个人窝在房里，也不算无聊。 夜晚，顾青鸾坐在小几旁的暖榻上抓紧时间绣她要送给顾宥鸣的荷包。 本来她已经睡下了，但是一想到明早要回门，便又爬起来，送给顾宥鸣的荷包已经绣完了，但是顾青鸾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觉得太简单了些，于是亲自又打了几条穗子，用上好的玉珠子穿了，这才觉得好看了些。 “小姐，您的脸。”采桑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青鸾的脸。 虽说上药及时，伤口也不深，但还是看着挺明显。 明日回门，要是被老爷看出来了，肯定是心疼坏了。 “没事。”顾青鸾把荷包放进特意准备的盒子里，对着手边的铜镜看了看，“明日就多上点粉遮一遮，如果实在遮不住，就这样，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顾青鸾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心情不错的样子。 两个丫鬟闻言对看一眼，她们这都知道顾青鸾之前被沈静柔欺辱了很久，这次虽然跟沈静柔有了正面冲突，但是她们也不算完全吃亏，而且看到自家小姐这么高兴，她俩也跟着高兴。 顾家 已经接近亥时末，顾慎之的书房里灯还亮着。 管家站在一边，屋子里很安静。 顾慎之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没过多久，下人来报，说是后院那位今日带来的姑娘已经歇息了。 顾慎之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下午去城北的铺子办事，谁知在半路上遇到有女子拦路，那女子一身粗布衣裙，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 顾慎之以为她是要钱，于是吩咐赶出的小厮掏出一些碎银子给她。 毕竟是过年，顾慎之出手也大方。 谁知那女子直直冲到他马车前，一句话让他当场愣在原地。 第60章 阻拦 初二回门，这是早有的习俗。 今日一早，太傅府的门前就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顾青鸾今日也起得早，还未到辰时，她已经起来了。 采桑和秋露今日也起得早，今日跟着顾青鸾回门，也能回家顺便看看父母兄弟们，她们也高兴。 今日要回门，顾青鸾特意嘱咐要衣着华丽，于是两个丫鬟早早准备了适合的装扮。 要回家见爹和弟弟，当然要穿弟弟送的衣裙，顾青鸾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梳妆好，最后又给辰哥儿打扮一番，母子俩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还没出后院，沈应珩迎了上来。 今日顾青鸾要回娘家，沈应珩自然也是穿的颇为正式，平日里能穿自己便服的机会不多，大都是朝服，于是今日他也特意穿上了顾青鸾平日里给他置办的衣物，一身玄色阔袖蟒袍，腰间一条玉质腰带，看上去整个人玉树临风，风姿无双。 沈应珩是往届的探花郎，长得自然不在话下，当日前三名游街，沈应珩得到的鲜花数不胜数，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对他芳心暗许。 顾青鸾没跟他成亲前也听过他的外貌过人，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出身太傅府，家世显赫。 现在再看，模样还是一等一的俊俏，就是性子太沉闷了些，跟她没什么话可说，这样的相公，相处起来未免太累了些。 再加上顾青鸾多活了一世，早已被他的冷淡和无视消磨了全部的热情，如今重来一次，她已经不想再跟沈应珩多做纠缠，这相公谁要，谁拿去。 想到这里，顾青鸾看向沈应珩的目光变得复杂，既然他在自己面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那他在那个女人面前呢？是否也是这个样子，顾青鸾还真的想看看那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沈应珩主动提出要娶那女子为妻的要求来。 “想什么呢？儿子我来抱。”看着自己妻子一副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沈应珩有些不自然，今日要跟着妻子回娘家，他也特意梳洗一番，以免丢了妻子的脸面。 “嗯。”顾青鸾颔首，把辰哥儿递给沈应珩。 夫妻俩带着儿子出门，冬雪看到，习惯性地跟着沈应珩，顾青鸾打量她一眼，昨晚她抱着自己大腿，帮着沈静柔的样子顾青鸾还历历在目，亏她还有脸跟出来，等她从娘家回来，该是时候收拾这个丫鬟了。 冬雪是沈应珩的丫鬟，婆母也说冬雪平日里只需要伺候沈应珩生活起居，所以严格来讲，冬雪并不算是她的丫鬟，想到这里，顾青鸾停下脚步，看向沈应珩。 “今日回娘家，天气又这么冷，马车怕是坐不下，除了采桑，秋露，奶娘，你自己的小厮外，其他不相干人等还是不要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免得让府里的人觉得我排场大，回个娘家还带这许多丫鬟。” 沈应珩听了她的话，倒是觉得有理，于是他回头对着冬雪嘱咐道：“你就留下来，不必跟着了。”说完，抽走了冬雪一直抱着的自己的斗篷，跟着顾青鸾出了倾云轩。 “是，三爷，您路上小心。”冬雪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愤恨地看向顾青鸾，自己身为沈应珩的丫鬟，凭什么不让自己跟着，冬雪越想越生气，她回了屋子，从床头的阁子里拿出那天从后院拿回来的小瓶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恶毒。 一行人还未走到大门口，管家叫住了他们，确切地说，是叫住了沈应珩。 顾青鸾眼里眸色微沉，心道卓氏果然派人来阻拦。 上一世就是这样，她跟沈应珩回娘家，结果卓氏拦住他们，说是今日她跟打扫卓茹昕也要回门，沈太傅进入得先进宫一趟，稍后再赶去卓府。 大哥今日事务繁忙，得先处理，暂时抽不开空去送她们，再加上带的礼物有些多，卓氏希望沈应珩能先去送她们，到目的地之后再去顾家。 听上去是个好办法，卓府也在京城的东边，肯定是比顾府近，这样来回也不耽误时间。 顾青鸾当然知道卓氏打的是什么算盘。 卓府如今掌家的是卓茹昕的父亲，卓氏的大哥，她们一家人，又有了姻亲关系，亲上加亲是最为稳妥的，卓氏这次硬是要沈应珩送，是因为卓氏大嫂的侄女年前来了京城。 那女子家远在豫州，父亲是豫州知府，在当地也算是家世显赫，这次来京，家里的意思是想在京城找一门合适的亲事，豫州是块土地肥沃之地，管辖之地也比其他地方大上许多，当今朝廷很重视。 卓氏有意让那女子跟沈应珩见上一面，毕竟是她中意的儿媳人选。 顾青鸾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开口道：“既然婆母有事，你就去，我带着儿子先回顾家了。” 顾青鸾接了儿子到自己怀里，递给奶娘，辰哥儿咿呀几声，嘴里发出几声不满的抗议，似乎是不满意父亲又不抱他了，嘟着嘴在奶娘怀里扭动。 “你爹有事，跟娘回家。”顾青鸾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小屁股，看也不看沈应珩，带着丫鬟和奶娘走了。 “我办完事即刻就赶过去。” 沈应珩有些不舍地看着妻子和儿子，转头看向管家问道：“不是要去大舅家？怎还不见人出来？” 管家面露尴尬解释道：“夫人让我先来等您，她们马上就出来。” 其实卓氏只是让他拦住沈应珩，拖到她们出来。谁知顾青鸾很好说话，立刻就答应了，没有半点纠缠，这下倒弄得他有点尴尬了。 沈应珩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抿紧唇，有些不高兴。 片刻后，沈应珩转身去了后院。 管家不明所以，只好跟在他身后。 谁知过了门廊，沈应珩一转弯，直接向他二哥的听雨阁去了。 “你去告诉夫人，说一会在大门前见，天气寒冷，多穿一点。” “是。”管家只得转身回了前院。 出了太傅府的大门，秋露正准备去问门房今日回娘家，府里给准备的哪辆马车，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他爹一身墨蓝色锦袍，脸上带着笑，早已掀开帘子望向她。 第61章 一路 “爹！”顾青鸾惊喜地叫出声，她是真没想到她爹居然亲自来太傅府接她。 “嗯，想着你今日回门，特意来接你，走回家。”顾慎之为女儿挑起帘子，赶车的小厮连忙放好脚踏。 顾青鸾被他爹亲自搀扶上了车。 顾青鸾见那赶车的小厮眼熟，似乎是那晚送他回来那位，于是留心问了一句那小厮的名字。 “回大小姐的话，小的名叫高启。”那小厮一脸受宠若惊地回答道。 “多大了？在我们府里几年了？”顾青鸾瞧着他也不大，看上去跟顾宥鸣差不多大的样子。 “小的过了年就满十七了。呆了快十年了。” 顾青鸾点点头，果然跟顾宥鸣差不多大，随即坐进了马车。 “把我的宝贝孙儿来给我抱着。”顾慎之对着另一辆马车的奶娘吩咐道，他今日亲自来接，带了两辆马车出来。 等抱着辰哥儿，一切准备妥当，顾慎之吩咐高启回顾府，丝毫没有问姑爷的事。 也难怪，自己的宝贝女儿几次回娘家，他人都没有跟来，姑娘也从来不提他，顾慎之心里明白得跟镜子似的，这姑爷，说不定，日后有一天就不是他顾家的姑爷了。 “等一等。” 马车正准备启程，沈应珩却赶来了。 顾青鸾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地掀起帘子。 “姑爷今天跟着一起回门？”顾慎之抱着孙子，也奇怪地问。 “谁知道，爹你看呢？” “跟就跟着呗，我顾家又不少他一双筷子。”顾慎之不再搭话，忙着开始逗弄孙子，嘴里嘀嘀咕咕，“我们顾家的小宝贝诶，过年了，祖父给你一个好东西。”遂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金丝球递给辰哥儿。 辰哥儿看到那金灿灿的球一下笑开了，双手抱着就要往嘴里送。 “我的小乖乖，这可不能放进嘴里。”顾慎之急忙伸手去拦，没想到辰哥儿劲还不小，抱着球不撒手，顾慎之看着辰哥儿脸上使劲的表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沈应珩上了马车。 他一出大门，看到顾家的马车，就明白了，他的岳父大人八成是过来接人了，上了马车，掀了帘子一看，还真的是。 “婆母不是叫你有事？”顾青鸾睨了他一眼，脱去了身上的斗篷。 顾家的马车宽敞，里面烧的都是上好的炭，马车一应俱全，吃的喝的都有。 沈应珩恭敬地跟顾慎之打了招呼，坐到了顾青鸾身边，边脱斗篷，边答道：“今日陪你回门是大事。” 顾青鸾没再问，茶几上放着新鲜的干果，顾青鸾拿了一个放在手里慢慢剥壳。 沈应珩看了一眼正在逗孩子的岳父大人，跟顾青鸾低语道：“我去找我二哥了，二嫂的娘家人都在晋州，二哥也不用陪着回门，因此我就交给他了。” 顾青鸾倒是没想到沈应珩居然去找了沈应贤，看来婆母这次的计划要落空了。 毕竟，郑宝珠是沈应贤的正妻，且门当户对，总不会拉着沈应贤去相看。 依郑宝珠的性子，还不闹翻了天。 想到这，顾青鸾又转念一想，合着就是欺负她，就因为她是商贾之女。 顾青鸾越想越生气，心里一股委屈不断地翻涌，上一世她一个人在后院煎熬的岁月此时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让她忽然喘不过气来。 “阿鸾。”顾慎之叫她。 顾青鸾猛然回神，就看见她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身边沈应珩的目光也在她身上，这倒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禁在心里思忖，本来她有好多话要给她爹说，说她年后的打算，说她那新铺子的事，沈应珩此时在她身边，好多话到嘴边她硬是咽了下去。 只好等晚上跟她爹聊了，哎，她在心里叹气，以前多希望沈应珩能多陪着自己，现在，他在身边都觉得他多余。 “女婿这次倒是有机会跟着阿鸾回家。”马车安稳地行驶在大路上，顾慎之看顾青鸾也不理沈应珩，只是自顾自在那里跟干果壳绞紧，心里不禁摇头，这小两口，真的不像感情很好的样子。 “是，爹，今日阿鸾回娘家，理应陪同。”沈应珩回答完岳父的话，转头去看顾青鸾，顾青鸾依旧在剥壳，丝毫不给他注意力，沈应珩有些局促，她跟顾青鸾成亲一年多，这还是第二次陪她回娘家，上一次是新婚回门，顾青鸾在中间缓和气氛，他和顾慎之的关系还不算太尴尬。 这次顾青鸾不理他，也不接话，弄得他有些紧张。 辰哥儿窝在外祖父怀里，随着马车的行驶慢慢闭上了眼睛，等顾慎之觉得怀里的人不动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顾慎之一脸疼爱地看着小外孙，不去理这夫妻俩的事。 一时间车厢里很安静，好在地方够宽敞，也不至于太局促，沈应珩无事可做，忽然看见中间的小几上放着几本书，于是伸手拿过翻看起来。 顾慎之看着熟睡的辰哥的脸，辰哥儿看着像顾青鸾，顾青鸾长得又像他亡妻。 想到亡妻，顾慎之立刻又想到昨日带回来的那女子，难道真的有借尸还魂这一说法？张氏难道真的回来了？ 顾慎之向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是那女子说的事，的确是他跟张氏之间发生过的事，张氏已经去世十几年，忽然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还完全不是以前的容貌，这让他如何能接受，算了，顾慎之有些头疼，还是一切从长计议的好。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回了顾府。 因是过年，顾府的大门也装饰的很是喜气，看门的小厮皆是一身新衣，看见老爷的马车，直到老爷这是接了大小姐回来了，立刻奔去里面通报，没过一会儿，顾宥鸣第一个出来了，紧接着是盛装打扮的周氏和她的三个儿女们，几人皆是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尤其是顾青鸳，身着现在京城千金难求的衣裙，头上也是珠光宝气让人移不开眼。 “爹。”眼看马车快到大门，顾青鸳开心地跟顾慎之挥手。 顾慎之听到小女儿的呼喊，探出头来，看到周氏和自己的儿女们，脸上不由得十分欣慰。 人到中年，儿女们环绕周围，顾慎之觉得他这辈子算是够本了。 顷刻间，马车在顾府正门停了下来。 高启放好脚踏，顾慎之先下了车，他一下来，立刻回头对身后道：“天冷，把斗篷穿好再下来。” 顾宥鸣知道他爹今日是去接了他大姐，看这样子，人是接回来了。 他立刻高兴地上前，顾青鸾抱着辰哥儿慢慢从马车里出来了。 “小心脚下。”顾宥鸣紧张地叮嘱道，姐姐抱着小外甥，行动着实不方便，于是顾宥鸣伸出右手，准备去接顾青鸾下来。 奶娘这时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她急忙过去接了辰哥儿，顾青鸾算是轻松了，她看着弟弟对他伸出手，心里一阵暖流涌过，有个弟弟真好，知道保护她。 她点头道：“好。” 就在她要伸出手的同时，身后的沈应珩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第62章 落空 顾宥鸣抬头，正对上沈应珩略带敌意的目光。 沈应珩这是第二次来顾青鸾的娘家，但是也是第一次见顾宥鸣。 之前顾宥鸣是个不被待见的庶子，不能随意出来见客，因此沈应珩上一次跟顾青鸾回门时并没有见到他，再加上平日里他也没怎么问过顾青鸾关于顾家的事，在他的记忆里，只对周氏和她的三个儿女略有点印象。 因此乍一看见顾宥鸣要去握顾青鸾的手，沈应珩立刻产生了敌意。 “姐姐。”顾宥鸣瞬间就明白了当前的情况，他也是个机灵的人，随即笑着喊道。 “宥鸣，把姐姐扶好，我这就下去。”顾青鸾随即甩开沈应珩的手，在顾宥鸣的搀扶下缓慢地下了马车。 而留下沈应珩在那声“姐姐”里莫名其妙，十分尴尬。 “哎呀，看这姐弟俩关系就是好，阿鸾这才多久没回来，宥鸣就想你了，姑爷不知道我们阿鸾有这个弟弟也是正常，毕竟呀，以前都是宥鹏出来接的，是不是？”周氏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到沈应珩脸上的尴尬之色，忙上前说道。 她脸上带笑，看着真诚不做作，倒是缓解了沈应珩的尴尬，沈应珩也下了马车，恭敬地行礼，叫了声岳母。 周氏听见这声岳母，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她上前站到夫妻二人身前，语重心长般道：“可算是把你们俩盼回来了，这不，今天，我们顾府一家才算是齐了。” 顾慎之听见这句话，也点点头，众人也一起往大门内走。 顾府宅子很大，是个典型的三进的宅子，沈应珩一年前来过几次，他那时跟顾青鸾会回门像是完成任务般，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怎么在意，这次又跟顾青鸾回来，他的心情却发生了变化。 虽然顾府是商贾之家，但是府里的一切布置都像是个文人府邸，墙壁上印的字画，回廊上种的君子兰，院子里下人们干净统一的穿着，让沈应珩生出一种他去了哪位文人墨客府上做客一般。 顾宥鹏和顾青鸳紧紧地跟着顾慎之走在最前面，自从顾宥鸣被记入张氏门下，成了嫡子，兄妹二人便有了危机感，平日里对待顾慎之也比之前多了些热情，顾宥鹄还小，玩心重，上次因为养蛐蛐的事被顾慎之好一顿训斥，还差点上了家法，要不是有周氏拦着，他非得挨一顿打，从那之后，顾宥鹄便不再缠着顾慎之，有时周氏说他几句，他全当听不见。 周氏带着顾宥鹄走在中间，她一边留心前边兄妹俩说的话可有无不妥之处，一边又要留心身后顾青鸾姐弟跟女婿说的话，可谓是一心两用，好不繁忙。 采桑和秋露则跟着奶娘走在最后面，辰哥儿还没有醒，三人也不敢走得太快，反正已经回到了顾家，她们几人也算是回了家。 年后顾慎之会把顾家的米铺交给顾宥鹏打理，算是给顾宥鹏书院结业的礼物。 本朝商人籍不允许参加科举，因此商人之子就算上最好的书院，也只能三年之后完成结业，而不是继续学习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因此在书院里，分为两派，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 “宥鸣，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会儿回了姐姐的院子就给你，你保证喜欢。” “真是有劳姐姐辛苦，平日里要带外甥，还要给我准备礼物。” 姐弟俩低声说话，沈应珩走在顾青鸾另一侧，有些不满地看了顾宥鸣一眼。 按理来说，顾宥鸣应该叫他一声“姐夫”才对，他倒好，从刚才进大门，就黏在顾青鸾身边，二人低声说话，完全没有把他这个姐夫放在眼里。 “阿鸾先去闺房休息，女婿跟我去品茶，可以吗？”到了正厅，几个人坐了一会，眼看时间还未到晌午，用午膳有些早，顾慎之让管家去了茶室准备。 “当然可以，岳父您请。”沈应珩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答应了。 他看向顾青鸾，谁知顾青鸾还在和顾宥鸣说话，压根没有看他一眼，他心里有些郁闷，跟着顾慎之走了。 “宥鹏也去。”周氏眼看顾慎之到这沈应珩往偏厅的茶室走，示意顾宥鹏快跟上。 顾宥鹏会意，也跟着走了过去。 “走，去握院子。”顾青鸾看他爹带着沈应珩去了茶室，也带着顾宥鸣回了鸾妙阁。 奶娘抱着辰哥儿紧跟其后。 周氏见了，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知道顾青鸾防她防得紧，丝毫不给她看辰哥儿的机会，不会她也不在意，她生了两个儿子，迟早有亲孙子，于是她带着顾青鸳，去了厨房。 沈应贤今日倒是有几分郁闷。 本来早上他好好地跟妻子睡懒觉，谁知他那平日里闷葫芦一样的弟弟，二话不说上来敲门，拜托他帮忙。 沈应贤一听沈应珩有求于人，连忙答应下来，能让这个户部侍郎弟弟开口求人，这真的是天上下红雨了。 谁知他收拾好，在大门口等了卓氏和大嫂出来，却发现卓氏一脸的不虞之色，沈应贤这才反应过来卓氏要沈应珩去送，这是还有别的目的，这小子，什么也不说就陪弟妹回门去了，让他来顶卓氏的白眼。 一路无话，卓氏怎么也没想到沈应珩居然把这件事交给了老二，搬来就是给沈应珩相看，别人姑娘都已经在卓府等了几天了，她这才找到好时机登门，结果，他却陪着顾青鸾回娘家去了，把她这个娘说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卓氏越想越气，越发看着眼前的沈应贤不顺眼起来。 第63章 贵女 卓家现在当家的是卓氏的大哥卓远，现任翰林院学士，是个正五品的官，平日里主要负责修史，着作和图书等，是个悠闲的职务。 妻子赵氏也是出自官宦世家的嫡女，育有一子一女，夫妻和睦，后院有两房妾室，都是自小陪着长大的丫鬟，后来提的姨娘，分别为柳姨娘和谢姨娘，谢姨娘有个女儿，今年十二岁，是府上唯一的庶女。 等马车停稳，卓氏和卓茹昕下了马车，沈应贤早已等在一边。 卓氏责怪沈应贤多事，又不能临了把自己的儿子赶回去，再说今日回门，沈应贤也得看看自己的舅舅，因此只有让他跟着。 进了大门，卓茹昕跟她娘去了后院，卓氏如今也算是半个客人，父母都已故去，兄弟几人都已分家，卓家现在是大哥做主，她们一共兄妹四人，二哥和三姐都远在外地，故每年过年，她也只能回这里了。 兄妹俩寒暄了一会，都在京城，平时能见的次数也不算少，卓氏询问了家中是否一切安好，卓远又问了卓氏在太傅府里一切如何，半炷香之后，卓茹昕跟着赵氏从后院过来了。 卓茹昕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赵氏也是，母女俩一看就是哭过了，卓氏扫了卓茹昕一眼，心里略微不满，虽说几年都在外地，没有见到父母，这次回来，是好事，眼泪适可而止，但是太明显了，反而让婆家不喜。更会让娘家人觉得她待这个儿媳不好。 毕竟她俩不光是姑侄，更是婆媳。 张氏看卓氏脸色有些微悻，随即笑着上前跟卓氏寒暄。 沈应贤跟自己的舅父和舅母打完招呼，左右在大厅没事可做，于是去了后院找表弟去了。 卓茹昕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卓少泽。开春后准备参加春闱，正是每日在屋里看书看得头疼的时候，直到沈应贤来了，二人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怎么说也是卓氏的亲侄女，算是看着长大的，卓氏对她还是疼爱，当着卓远夫妇俩的面，说了卓茹昕很多好话，又说她为沈家诞下长房长孙，功劳不小，未来沈家主母的位置一定是她的云云。 夫妻俩看女儿如此争气，也很满意，几人在大厅又聊了一会，沈应淮才忙完自己的事匆匆赶来。 一进大厅，沈应淮便给自己的岳父岳母行礼，又跟母亲打了招呼。 卓家是她娘的娘家，他儿时也经常来作客，关系很是亲近，在外地这几年，也经常给二老写信，卓远夫妇对沈应淮很满意，最近得到消息，年后沈应淮也将留京，官职应该不低。 卓远夫妇对这个女婿很满意，一旁的卓茹昕也是满心骄傲，她从十岁起，她娘就告诉她，她以后会嫁给姑母家的大表哥。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满心满眼都是沈应淮，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能为了成为一个好妻子而努力。 叙旧的话说完，赵氏笑眯眯地对沈应淮说沈应贤今日也来了，于是沈应淮对着妻子点点头，也去了后院找兄弟俩。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赵氏跟着卓氏进到后院花厅去聊女人的话题，卓远回了前院书房处理杂事。 卓茹昕回了自己闺房，她大概知道家里来了贵客，婆母也是为此特意回来，不过这些事，不是一个为人媳妇她该掺和的事，因此，卓氏默许她回了闺房。 卓氏跟着赵氏来到花厅，里面早已有人等待。 丫鬟掀了珠帘，里面的二人听到动静，急忙站了起来。 此二人正是豫州知府的妻女。 曲氏带着女儿赵月娴年前到的京城。 豫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母女二人此次上京，一是来看看赵氏，自己的小姑子，另一方面也是上来得到赵氏来信，说是要给京城名声显赫的太傅府里的第三子，当朝户部侍郎沈应珩说一门亲事。 赵月娴今年芳龄十七，按照惯例来说，这个年纪早已经许配人家，豫州知府从她及笄之后便开始相看，结果看了两年，也没有找到个合适的。 豫州本地的官宦人家赵家一般还看不上，家世匹配的年纪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因此蹉跎至今。 前年赵氏去信说特地邀请嫂嫂带着外甥女来京城小聚，又顺提到了自己的小姑子有意给自己的儿子寻一桩好的婚事。 豫州知府接到信，自然是颇感意外，立刻差人去京城打听。 豫州知府的妹妹许多年前嫁到京城卓家，也就是现在卓家的家主卓远为正妻，妹妹现在是卓府的主母。卓远任职于翰林院，在京城算是个家世显赫的大家族。 而卓远的妹妹嫁给了当朝太傅，沈太傅虽然不参与朝政，但是深得当今圣上的尊重与重视，沈家的儿子们皆在朝为官，其中最出名的当属第三子曾经的探花郎。虽然已经成亲，但是妻子出身商贾，身份低微，难登大雅之堂。信里言语不多， 能为儿子再筹谋婚事，可见，这个商户女不得婆家喜欢，下堂是迟早的事。 弄清情况，夫妻俩一合计，这京城，得来。 自己女儿的亲事至今没个着落，眼看女儿年后就要十七岁了，不能再待字闺中，既然在本地并不能寻得好的姻缘，那就上京城来寻，也算是为日后豫州知府升官至京城提前做前瞻。 于是夫妻俩尽快准备，让妻子曲氏带着女儿年前到了京城。 对外就说是来看看自己的妹妹赵氏，其实是来准备结亲。 几人见面，各自寒暄了一阵。 赵月娴给卓氏行了礼，仪态端庄大方，举手投足间皆可见出身并非一般，是个娇养的嫡出大小姐。 卓氏满意地点点头，问了赵月娴几个问题，赵月娴的回答都无错处可挑，卓氏对着嫂子赵氏点点头。 曲氏在一旁为自己的女儿捏一把汗，她自打卓氏和赵氏进花厅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卓氏。 都说卓氏是京城贵妇正妻的典范，果然，几番看下来，不愧是京城人士，身上自带威严，说不出的贵气，曲氏心里对京城更期盼了，指代这次回去好好给家里那位说道说道，争取年底调来京城。 后面的话不适合赵月娴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听，于是曲氏让赵月娴带着丫鬟去了花园。 卓府很大，花园也分外院和内院，因为花厅离外院不远，于是赵月娴带着丫鬟锦桃去了大花园。 花园旁边有一片湖，上面有一座亭子，站在亭子里，可以看清整个花园的全貌。身为女眷，她们也不敢离外院太近，生怕被冲撞了，于是远远坐在花园角落处的回廊内，这里位置比较隐秘，一般人看不到这里。 虽说还没有开春，但是卓府的花园里却栽了好几棵腊梅树，地上掉落一片花瓣，有些被吹到湖水里，浅浅一层铺在湖面上，里面不时有锦鲤透出水面啄食花瓣，看着也别有一番乐趣。 今日天气晴好，没什么冷风，一主一仆坐在回廊边，却忽然被花园另一角几句说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第64章 满意 “听我娘说，二表哥这个还把在晋州娶的嫂子带了回来，我什么时候能见见？我娘说二嫂是个美人，我想看看到底是二嫂长得美，还是我大姐更好看，你说呢？姐夫，大表哥？” 几人笑着从书房里出来，一次能看到两位表哥，卓少泽心情很好，他这段时间都在屋里埋头苦读，就为了开春之后的春闱，像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参加科举是唯一的出路。 “这个吗，我当然是觉得我的妻子要更好看，是，大哥？”沈应贤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应淮，打趣道。 沈应淮淡笑不语，他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在他心里，只有她最好看，可惜如今她已经成为他的弟媳，不可妄议。 三人进到花园的亭子里，这亭子建得高，是个六角亭，看着倒也别致，就是这亭子上方空空如也，没有牌匾。 “这是为何？难道舅父还要专门请谁来题字不成？”沈应淮看向牌匾处，问道。 “大表哥你有所不知，我爹说是要等到我高中之后再请人来题字。”还是觉得表哥这个称呼更亲切，卓少泽有些沮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参加科举，我想到京城外去看一看，去西域或者云滇看一看，可是我爹不愿意，他告诉我，除了科举，别的路想到不要想。哎······” “其实也不尽然， 我不就是没有参加科举，如今不也好好的。”沈应贤看着明显蔫了的卓少泽，出言安慰道。 “可是你参加了武举，也参了军，摸爬滚打几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晋州偏远，如果不是能有个好前程，二表哥你也不会去的。”卓少泽坐在亭子内圆桌旁的小凳上，看向沈应贤。 沈应淮听闻卓少泽说出这些话，有些吃惊，在他印象里，这个小表弟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很难听舅父的话，如今能说出这些，看来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哈哈，那是没办法，我又不是老三，读书那么厉害，参军是条路，前提是你得能吃苦，你看你那瘦弱的身体，这条路还是不适合你，你还是老实读书，舅父说得没错，你不去参加科举，你想做什么？” 三人在亭子里聊天，完全没注意到角落的回廊里还有一主一仆，正在看他们。 回廊离湖中心的亭子还是有点距离，三人的话赵月娴听的不清楚，但是他大概弄清了几人的身份。 卓少泽是姨母赵氏的第二子，听姨母说如今正在准备春闱，左边一身石青色宽袖锦袍，气质儒雅的男子她也在表姐卓茹昕的婚礼上见过，此人正是卓茹昕的相公，她也应当唤一声姐夫。 至于右边身着象牙白圆领窄袖的男子，赵月娴一看到她，小脸立刻泛起了红晕。 一旁的丫鬟见自己小姐这副神态，顿时明白了大概，她也望向沈应贤的方向道：“那位公子好高啊，比表少爷都快高了一个头了，长的真是英俊。” 听到自己的丫鬟这么说，赵月娴越发害羞起来，她此次前来京城，就是为了寻得一门好的亲事，父母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发怵，毕竟京城离豫州很远，又人生地不熟。 又害怕自己要相看的太傅府的公子她看不上，但是现在见到亭子里的那位青年才俊，赵月娴的心彻底放下，她细细打量沈应贤，果然像丫鬟说的那样，沈应贤个子高，身材也看上去孔武有力，不比一般文人似的柔弱，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可以看到世家公子的贵气，赵月娴越看，心越似小鹿般乱撞，她心里满意，便再也坐不住，带着丫鬟回了后院。 “等你参加完春闱再说，左右得尽全力一试，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快读书的料子。”沈应淮看向湖面，安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三表哥为什么没有来，我还挺想请教一下他，很多文章上的东西我还是一知半解。” “他啊，迫不及待跟他媳妇儿回娘家去了，要不然今天来的就是他。” 沈应贤说了会话，觉得有些渴，圆桌的果盘上摆着一盘金橘，沈应贤拿起一个扔进嘴里，顿时酸得他龇牙咧嘴：“这什么橘子？这么酸？”于是不再拿，急忙端起桌上的茶水往嘴里送。 “这茶水似是凉了，我们还是进屋去，让你好好漱漱嘴。” 沈应淮看着沈应贤这个样子，嘴角扬起微笑，带着卓少泽和沈应贤回了前院。 后院花厅内，几名贵妇还在闲聊。 卓氏今日来是带着目的，见了赵月娴，她也很满意，就是沈应珩没跟来，而是陪顾青鸾回了娘家，这话她也不好给曲氏明说，免得被说没有诚意，自己带着女儿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她这边却掉了链子。 赵氏心里也明白，她今日见到的是沈应贤，她便一下就明白了，这事，怕是自己这个小姑子一个人的意思，想到一年多前沈应珩跟顾青鸾的婚礼，赵氏并不觉得顾家会让顾青鸾自请下堂，那这卓氏就打的是两手算盘，如果不愿意，就是做平妻，日后再想办法休掉原配。 这种平妻的事他们身边也发生过，一些寒门学子一举高中，做了官，就会再娶一门婚事，重新寻一位家世匹配的妻子，做平妻如果原配愿意，那就皆大欢喜，如果原配不愿意，那就等着被休，最后被赶出家门，如果生了儿子，或许还可得点银子度过余生，如果没有儿子，那下场就很惨。 顾家是富商之家，就算被休弃，应该可以安稳度过余生。 自古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商贾子女不允许参加科举，就算顾家不愿意被休，也诉说无门。 赵氏想到这些，看向正在喝茶的卓氏，心里不由得感叹，自己这个小姑子，真的是厉害。 美名在外，打理府邸，相夫教子，三个儿子无一不出类拔萃，后院无小妾烦恼，唯一的婆母远在老家，久不归京，整个太傅府牢牢在她的把控制下，同样是做主母，卓氏怎么能不令人心生羡慕。 曲氏陪坐在一边，一时间，花厅里的三个人，心思各异。 第65章 下棋 沈应珩跟着自己的岳父去了茶室。 顾家财大气粗，院落的装饰却很文雅，院里的回廊里也篆刻着名人的诗句，有些大一些的墙壁甚至刻上了山水画。 沈应珩跟着顾慎之一路走来，真是看见好几幅名家手笔，他心里惊叹，顾府真的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之家。 顾宥鹏跟着父亲和沈应珩，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不过他自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对这些名家字画不感兴趣，他始终认为，商贾之家就应该装饰的尽显财大气粗，等到他来执掌顾家，他一定将这些全部剐干净了，画些名贵的喜气走兽，像貔貅之类的，能够让自己永葆富贵的地位。 茶室位于回廊的尽头，是一间不小的屋子，里面装饰得也很清淡，很多靠墙的书架，架子上放着一些古籍和顾慎之去江南淘的一些珍贵的孤稿。 沈应珩走近瞧了瞧，居然还真的看见一幅他和他爹都很喜欢的前朝字画，可惜现在市面上流传的都是赝品，原来真正的正品被顾慎之收藏起来了。 顾慎之看出自己女婿对这些字画的喜爱，算是找到了一点志同道合的感觉，于是大手一挥，把这幅珍品和作者另一幅名作也一并送给了沈应珩。 沈应珩受宠若惊，他这岳父当真大方，就这么送给他了，弄得一贯寡言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东西要到喜欢的人手里才是真的物用其极，要不然也就是一堆烂纸而已。” “多谢岳父大人，女婿这就收下了。” “无须客气，我们下盘棋可好？”顾慎之指着临窗暖榻上摆的一盘棋。 “岳父请。” 二人坐到暖踏上安安静静地下起了棋，谁也没有多余的话，顾宥鹏坐着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他读书只为识字，在做生意时有所助益，虽然在京城最好的书院，但是除了读书还勉强可以，其余的琴棋书画他皆不擅长，因此也只能坐在一边看而已。 顾慎之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大手一挥，让顾宥鹏做自己的事去。 顾宥鹏巴不得如此，他真的是对下棋一点兴趣没有， 对沈应珩行了礼，关上门出去了。 “以前阿鸾没嫁人的时候还可以陪我下上几局，现在阿鸾不在府里，我也许久没有动过这盘棋了。” 顾慎之执白子，沈应珩执黑子，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在茶室里展开对弈。 周氏中间来过一次，亲自为二人斟了茶水，又笑眯眯地出去了，大约半个时辰，棋盘上的白子所剩无几。 “老了，棋艺也不行了，不愧是沈太傅教出来的儿子，棋艺没得说。” “岳父夸奖了，我也就是半吊子而已。” 父婿二人又聊了一会，沈应珩在户部任职，顾慎之是商人，算是有很多东西可以聊，又过了一刻钟，管家来请，说是前院来了客人。 顾慎之只得抱歉，沈应珩一点也不在意，自去后院寻顾青鸾。 通往后院的路上不断有仆人跟沈应珩打招呼，沈应珩都一一应了，来到妻子的娘家，沈应珩这次却有种轻松的感觉，跟顾慎之相处也是，岳父并没有跟他说太多他应该对顾青鸾更好之类的话，只是跟他下棋，聊户部，聊民生，聊灾情，这些，再次让顾沈应珩觉得岳父格局并非一般人能比。 还未到鸾妙阁，沈应珩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 采桑和秋露在府里转了一圈，找来几个小丫鬟跟她们踢毽子。 回到顾府，她俩也高兴，不用在太傅府那个小院子待着，她们小姐高兴，她们做丫鬟的也高兴。 几个小丫鬟围成一个圈，拿着自制的鸡毛毽子，玩得不亦乐乎。 采桑先看到沈应珩进来，连忙要停下来，沈应珩伸手示意她们玩自己的，他自己进去。 屋内。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顾宥鸣站得笔直，低头看自己的姐姐坐在椅子上给他系腰间的荷包。 听见自己的小舅子问顾青鸾脸上的伤，沈应珩莫名有些心虚，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没什么，就是被抓了一道，有些破皮，大夫看过了，也开了药，等结了痂掉就好了。” “我看这像是被长指甲抓的，可是他沈府有人欺负姐姐？走，我们去找爹去，女孩家的脸这么金贵，要是留疤就不好了。” 顾宥鸣脸上的关切让顾青鸾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她摆好荷包的流苏，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弟弟，“姐姐没事，你也别去给爹说，免得爹担心。”顾青鸾看着弟弟一脸的义愤愤膺，拍拍他的肩膀继续道：“看看喜不喜欢，这可是姐姐给你的新年第一份礼物，给爹做了一个，也给你做一个。” “我还是长这么大头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定会好好珍藏的。”顾宥鸣摸着腰间的荷包，心里很感动，有亲人关爱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这个荷包底色是藕荷色的，上面是翠绿的竹子，荷包上面有好几颗玉珠子，被旁边的穗子衬托得精致无比。 “姐姐再等等，等年后我拿到铺子，赚了钱，就去给爹说，让你跟那沈应珩和离，我带着姐姐坐船出游，先去江南，看看娘生前待的地方，再带姐姐出海，像爹一样，下南洋。” 说到这里，顾宥鸣越发兴奋，他止不住声音高昂：”爹说外边有很多新奇的事物我们都没听过，没见过，我们也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咱们虽然不能读万卷书，但是可以行万里路。一定要带上辰哥儿，让他自小就眼界开阔。” 顾青鸾听着弟弟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是啊，只要卓氏为沈应珩纳妾娶平妻，她顾青鸾就实时提出和离，卓氏一定很乐意，只要离了那牢笼一般的太傅府，自己的人生一定会不一样。 顾青鸾正欲开口答应，就听到沈应珩冷冰冰的声音破门而入：“头一次听见撺掇自己长姐和离的小舅子，怎么，什么时候我太傅府的事轮到你一个低贱的庶子说道了。” 第66章 怒意 话音刚落，沈应珩大步走进来。 听到低贱的庶子这几个字，顾青鸾立即冷了脸，顾宥鸣脸色也很难看。 姐弟俩谁也没想到沈应珩会偷听他们俩说话，顾青鸾更没想到沈应珩一出口，便说话这么难听。 太傅府里的下人们不是都在私底下说三爷少爷是脾气最好的，修养最好的吗，哪有一进来直接指责说话这么难听话的。 宥鸣是她弟弟，弟弟被如此瞧不起，顾青鸾气愤难平。 再一次被人提起庶子的身份，顾宥鸣脸色有些发红，他没有接话，没有回嘴，就这么站在顾青鸾身边。 “真不知道三爷什么时候有听墙角的爱好了。”顾青鸾声音冷淡，她坐到椅子上，看到顾宥鸣站在一边，随即伸手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也坐下。 姐弟俩坐着，沈应珩站着，这气氛怎么看怎么奇怪，沈应珩有些受不了顾青鸾冰冷的目光，转身也找把椅子在顾青鸾对面坐下了。 “三爷可是有事要先离开？如此可自便，我午膳后自会带着儿子回去的。”顾青鸾不愿意对着沈应珩，她微微侧过身，倚向顾宥鸣方向。 “今日无要紧的事，可以陪着你”。沈应珩瞟了一眼姐弟二人，二人的距离看得他有些眼热，要不是二人的关系是姐弟，他真想上前去把二人分开，距离近真的是有些碍他的眼。 “宥鸣是我的亲弟弟，爹已经改过族谱，也告知过全族，宥鸣就是我顾家的大少爷，哪里还是什么庶子，以后这样侮辱人的字眼还是少用。还有，就算宥鸣是庶子，也是我顾家的庶子，干外人什么事。” 真是扫兴，顾青鸾看到沈应珩就来气，好好的姐弟叙旧，真是被他难听的话打断，不会说就不要说，当个闷葫芦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她顾青鸾就纳闷了，当初怎么会被沈应珩迷了瞎了眼，如今再看，他沈应珩就是个没有情趣，墨守成规的闷葫芦，这样的男人，送给那个女人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 沈应珩还是第一次听到顾青鸾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一时有些怔愣，再仔细看去，顾青鸾脸上生气的表情一览无余。 沈应珩顿时有些无措，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夫妻俩成亲一年多以来，顾青鸾给沈应珩的感觉一直是温柔体贴，安静，平日里他俩的话不多，沈应珩觉得这就是夫妻相处之道，对顾青鸾的温顺也习以为常，这段时间以来，顾青鸾慢慢开始变了，直到刚才顾青鸾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她才猛地发觉，顾青鸾跟过去真的他不一样了，对他也越发冷淡。 “姐姐，我给辰哥儿做了个木马，让辰哥儿试试？”顾宥鸣看顾青鸾脸色不虞，他很想出言安慰安慰，但是总归沈应珩才是顾青鸾的相公，自己话说太多，怕是会伤了夫妻的和气，再说，沈应珩压根看不起他，他为何还要去帮他？ 顾宥鸣让小厮去自己院子拿了个木马过来，奶娘没一会抱着辰哥儿过来了。 辰哥儿马上要满周岁了，最近总是对下地行走这件事蠢蠢欲动，奶娘带孩经验丰富，倒是也不拘着他，有时也会扶着在地上走几步。 小家伙一看到舅舅手上的小木马，立刻兴奋地大叫，他没见过那玩意，就是觉得很新奇，沈应珩坐在一边看着儿子对舅舅拿来的东西很喜欢，有些不屑，但看儿子实在喜欢，也耐着性子坐在一边陪着。 顾青鸾小心地把儿子放到木马上，顾宥鸣抓着外甥的小手放到木马耳旁的手柄上，等小家伙抓稳了，便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那小木马做得惟妙惟肖，小家伙骑在马上兴奋得脸都红了，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牙，咿咿呀呀地叫着，顾青鸾看儿子高兴，刚才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三个大人就这么陪着辰哥儿骑木马，直到小半个时辰时候管家来请，三人才带着依依不舍的辰哥儿去了大厅。 午膳是照例的丰富，只要顾青鸾回娘家，顾家的桌子上就是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都有，望春楼的招牌醉蟹首当其冲。 一家人围着圆桌坐下来，顾慎之坐在主位，左边是周氏及三个子女，右边是沈应珩，顾青鸾和顾宥鸣。 商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顾慎之在桌上也没那么话要说，今日女儿回门，几个男人照例是要喝酒的，因为都是一家人，也没有要男女分桌的习惯。 顾慎之拿出上好的酒招待女婿，顾宥鹏能喝酒，便陪着父亲和姐夫尽兴。 周氏垂着眼去看顾青鸾姐弟，只见姐弟二人坐的近，不时地低声聊天，宛然一副感情很好的样子，再看顾宥鸣身边的顾青鸳，小女儿一直不喜顾宥鸣，这点她知道，但是女儿的表现也太明显了，还有，这次顾青鸾带着沈应珩回门，她倒是没想到。 虽然她还没那么长的手能伸到太傅府去，但是根据她身边人掏重金买回来的消息，顾青鸾在太傅府过得并不好，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只是假象，顾青鸾在夫家没什么地位，要不是生了儿子，说不定早已经被休弃。 周氏又把目光转向沈应珩，感叹他青年才俊的同时，心里也有点懊悔，为什么嫁到太傅府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跟顾青鸾比，也是丝毫不差。 想到这，周氏端起酒杯，笑吟吟地开口道：“女婿，你看你这次难得跟着阿鸾回来，阿鸾只有阿鸳一个亲妹妹，如今阿鸾嫁进你们太傅府，也希望日后能让我们阿鸳经常去探望，终归是一家人，还是要常走动的好。” 周氏这算盘打得好，话里有话，如今顾青鸳过了年就满十四岁了，也该到了要准备婚事的事了，周氏心比天高，也想让自己的女儿一跃嫁进官宦之家，虽然他们是商人，不缺金银，但是商人子女不能参加科举，只能在同行里为女儿挑选亲事，周氏想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沈应珩端着酒杯，听完看向顾慎之，顾慎之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沈应珩心里有了大概，又去看自己的妻子，谁知道顾青鸾压根就没有看过来，只顾着跟顾宥鸣在那里取蟹肉。 顾宥鸣知道自己的姐姐爱吃螃蟹，于是特意选了最大的，夹到盘子里，这次过年， 东西准备得齐，连同吃蟹的工具也一并被端了上来。 于是，两姐弟，一个慢慢地剥，一个慢慢地吃，气氛和谐，丝毫不受他们这边话语的影响。 沈应珩心里有些失落，他一饮而尽，没有去接周氏的话。 周氏面子有些挂不住，也只有把杯子的酒喝了，又微笑着坐下了。 顾青鸳看周氏有些委屈，有些心疼她，便急忙出言维护，“长姐，我娘在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接话？怎么说也是你母亲，你这样无视她，是为人子女该做的吗？” 第67章 惠园 顾青鸳此话一出，顾青鸾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表情略有不耐烦，又来了，顾青鸾心道，每次回来，在饭桌上，顾青鸳必会找她的事，无非就是想激怒她，然后她们母女看笑话。 “哦？那你觉得我该说什么？说欢迎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常来太傅府作客，还是欢迎你常来，顺便再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最好是像三你姐夫这样的，做官的青年才俊？” “你，你乱说，我娘才没有这样的意思。”顾青鸳被顾青鸾直白的话呛在当场，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被顾青鸾说出了心里的实话，她顿时觉得羞愤难当。 “爹，你看长姐说的话，女儿，女儿······”顾青鸳委屈地看向主位的顾慎之，眼里蓄满了眼泪。 顾慎之也放下筷子，他看了一眼周氏，没有开口，顾宥鹏捏紧了筷子，心里不快，每次顾青鸾回来就是这样，顾青鸳还小，为何她总是看妹妹不顺眼，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父亲，既然顾青鸾已经嫁了人，这顾家就该少回来，免得每次都弄得她娘和妹妹委屈。 想到这里，从未在饭桌上维护过妹妹的他也开口道：“长姐，你是我们的姐姐，我们不跟你说难听话，今日你回门，还是应该高高兴兴地跟我们吃顿饭，等你回去了，我们会时常想你的，想要什么了，来封信，弟弟我一定给姐姐送过去，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这话看似是在跟顾青鸾拉家常，话里意思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年后，顾慎之就会把顾家产业最赚钱的所有的米铺和布行给顾宥鹏打理。 这些掌柜们也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最近几天，来拜访顾宥鹏的掌柜络绎不绝，外界甚至在传，顾慎之马上就要退下来了，后面，整个顾家的产业都会交给顾宥鹏打理。 “有爹在，我若缺什么，自然会给爹说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有，听说宥鹏你在京城的西南处购置了一所别院，我倒是很好奇，那院子是给谁住的？” 顾青鸾也不跟他废话，她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又继续道：“听那些掌柜们说，你是我们顾家未来的家主，我就想问问，这些话你可曾听过？” 顾宥鹏的脸顿时黑了大半，不光顾宥鹏，连同周氏听到这句话，心也是狠狠地跳了几下。 主位的顾慎之慢慢端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周氏看他的脸色，心里有些着急，她嫁给顾慎之十几年，深知他的为人，看着表面很平静，实则是已经动了怒。 他才将近三十五岁，正值壮年，这边开始有这样的传言，身为家主，怎能坐视不理，顾慎之对待自己的家人一直都是好父亲的角色，但是对待自己的生意对手丝毫不手软，周氏心里有些后怕，她赶忙站起身为顾慎之夹了一道菜，并关切地嘱咐他少喝一点，晚膳还要去见朋友。 顾慎之点点头，拿起筷子把周氏夹的菜吃了。 桌上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到酒杯声和碗盘碰撞的声音。 沈应珩跟顾青鸾回来的次数少，跟顾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更少，他只 知道周氏是顾青鸾的继母，家里三个弟妹都不是一母同胞。 以前更是没有听她说过她还有个亲弟弟，这次回来，在茶室时，顾慎之一开始也没有跟他说起顾宥鸣的事，直到顾宥鹏中途离开，顾慎之才貌似闲聊似地告诉他，顾青鸾现在有了弟弟，并简单地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庶子改族谱变嫡子的事，官宦人家也常有，并不稀奇，后面又见了姐弟二人的互动，沈应珩发现顾青鸾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好，就连亲手绣的荷包，都只给了岳父和顾宥鸣，他心里有点嫉妒，但是又不愿意承认，因此才会对顾宥鸣恶语相加。 现在想来，一般官宦人家都有这样的明争暗斗，更别提是顾家这样的富贵之家，顾青鸾已经外嫁，自然在顾家的地位大不如前，但是现在她又有了亲弟弟，算是有了依靠。 沈应珩这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顾青鸾有把他当成依靠吗？想到这个问题，沈应珩不自觉去看自己的妻子，恰巧跟顾青鸾眼神交汇，二人眼神碰在一起，沈应珩还未反应，却见顾青鸾快速转开眼神。 沈应珩气结，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连个眼神也吝啬给她，想到这，沈应珩的心情顿时跌至谷底，只管自顾自喝酒，再没开过口。 顾青鸾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上一世沈应珩也是这么对她的，如今只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也应该让这位爷自己尝尝被忽略的滋味儿。 整顿饭吃下来，只有顾宥鸣最安静，他始终坐在顾青鸾身边，默默为姐姐剥螃蟹肉，剥完一只，又剥了一只递到他爹面前， 顾慎之看到那盘嫩白的蟹肉，眉毛不禁扬起，他这个庶子，哦，不，儿子，倒是知道自己的喜好。 顾慎之和顾青鸾都爱吃螃蟹，因此才有了望春楼的招牌菜。 其实不是顾慎之爱吃螃蟹，而是顾青鸾她娘爱吃，以前顾慎之还没有发迹，过年的桌上只能有两只螃蟹，顾慎之总会亲自剥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吃。 想到这里，那天拦他马车的女子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顾慎之招来管家，耳语几句，管家点头，离开了大厅。 一顿饭吃得不算开心，饭后，顾青鸾安顿有些微醉的沈应珩上了床榻，又让丫鬟端来了醒酒汤。 沈应珩是生生把自己喝郁闷了，只是有些头疼，他闭上眼，躺在顾青鸾闺房的床上，闻着海棠花的香味闭上了眼。 顾青鸾则带着顾宥鸣前往后院消食。 顾府的宅子占地很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最里面还有一进院落，只不过那里长年落锁，平日里没有人敢进去。 姐弟俩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走过曲折的小湖边，绕过精致的假山，一眼便看到不远处院落，牌匾上只有两个大字：惠园。 这处不经常有人来，管家也只是吩咐人三天打扫一次，因此院子前倒也显得干净。 顾青鸾站在大门前停住，转头问顾宥鸣：“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顾宥鸣沉吟片刻，看向顾青鸾答道：“是娘住的院子吗？” “确切来说是爹为娘建的院子。”顾青鸾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钥匙。 一推开大门，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惠园是顾慎之为亡妻张氏建的院子，张氏单名一个惠字，此院因此而得名。 院中栽了许多棵树，有梅树和柳树，蜡梅花已经开败，柳树还未抽新芽，旁边还建了一个小亭子，看着精致不俗，一共有五间屋子，每一屋子的朝向都很好，门窗居然用的是琉璃，冬天既保暖又美观，屋前有对称的两口大缸，里面居然还有几片睡莲，只可惜天气寒冷，睡莲早已枯萎。 不难想象，如果是春天或者夏天，这里应该是一幅怎么样美丽的景象。 姐弟俩随意在院中转了转，随即，进了主屋。 屋里的家具一应俱全，所有的家具也都干干净净，能看出是有人用心在打理这里。 “你刚才说得可当真？”顾青鸾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问顾宥鸣。 第68章 身份 “是，真真切切，周氏果然不简单，她身边的丫鬟最近跟顾氏钱庄的老板来往频繁。” “哦？顾氏钱庄，老板？” “是，那钱庄几年前掌柜的自己出了钱，盘了那铺子，爹看他是个老实的，便答应让他继续以顾氏钱庄的名号，其实那已经不是我们顾家的铺子了，而且最近生意一直很好，附近的小的钱庄都被他给吞了，大有要做大的趋势。” 听到顾宥鸣说的话，顾青鸾思忖片刻，忽然，她灵光一闪，问道：“周氏是不是对外说那掌柜的是她小时候的邻居，两家以兄妹相称，顾宥鹄也跟着周氏去过几次？” 顾宥鸣愕然，随即点点头，姐姐倒是知道得多。 “宥鸣，你让人跟紧那钱庄，再盯紧周氏，刚才在桌上你听那顾宥鹏的意思，爹年后把米铺和布桩交给他，也就是等于他掌握了顾家大半的产业，周氏肯定会有所行动。” 上一世她爹去世，才不过几日的功夫，顾家名下的铺子和产业全部摇身一变，变成了周氏的，顾青鸾去找以前的掌柜们询问缘由，掌柜们一律闭口不言，只是叹气摇头。 现在想来，周氏在她爹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一步步转移顾家的财产，钱庄就是最好的掩饰，她爹下江南那么多次都平安归来，偏偏在那次出了意外，一命呜呼，其中一定跟周氏和那个钱庄的老板脱不开关系。 顾宥鸣很聪明，几句下来，就猜到了顾青鸾的用意，二人又小声交谈几句，忽然，一声动静从大门处传来。 只见大门处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站在大门处，一脸惊喜地望着他们姐弟俩。 “这是府里的禁地，不许外人进来，还不快快离去。” 顾宥鸣见那陌生女子似是要进来，忙喝道。 顾青鸾打量那女子，看她的穿着并不像是府里的下人。 顾宥鸣对她摇头，府里的下人，不管是小厮还是丫鬟，或者嬷嬷，他都有印象，唯独这名女子，他没有印象，随即他又想到管家昨晚告诉过她，顾慎之前几日从外带回一个女子，安置在了后院。 顾宥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一个为人儿子的，对父亲这类的事情一概不多问，这要如何给顾青鸾解释，这可能是顾慎之的妾？ 那女子见二人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随即走近。 她看着二人的表情由惊喜变为悲伤，走几步的功夫，已经泪如雨下。 “许多年过去，你们姐弟都长这么大了。” 顾青鸾和顾宥鸣一时都愣住了。 这语气，如果是从周氏这样身份的嘴里说，他俩还不觉得突兀，可是眼前这女子分明才二十岁左右，比顾青鸾大不了几岁，一张口却是长辈的口吻，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个疯子。 “你究竟是何人，在此地胡言乱语，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速速离去。” 顾青鸾皱起眉头，这是母亲的院子，她不希望有不相关的人踏进这里。 那女子听见顾青鸾的话，脸上顿时有些委屈，她看看顾宥鸣，随即再走几步，距离顾青鸾一人的距离停了下来，紧接着，说出了一句让顾青鸾大惊的话：“阿鸾，我是娘啊！” 顾青鸾当下大骇，她满脸震惊，一旁的顾宥鸣也听到了此话，不禁也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女子。 沈应珩休息了一个时辰，感觉头没那么疼了，才坐起身。 这是顾青鸾的闺房，听刚才伺候的丫鬟说，这个屋子自顾青鸾出嫁后就没再动过，沈应珩穿上鞋子，开始在屋内随意参观。 屋子很大，床榻更大，沈应珩在上面翻身，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见质量上乘，离床榻不远，一个纯金的二层梳妆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顾青鸾要回娘家，顾慎之知道女儿平日里喜欢簪子之类的发饰，除了上次他带回来的，又差人去外搜罗时下最流行的样子，摆满了整个台面，沈应珩粗略看去，竟有几十个。 看着桌面这些复杂华丽的饰品，沈应珩忽然想到太傅府离倾云轩的顾青鸾的梳妆台上似乎空空如也，一根像样的簪子也没有。 沈应珩转开眼，又看向旁边的书案。 女子闺房的书案都比较小，桌上还有几张纸，沈应珩走过去，一一看过去，才发现都是顾青鸾画的簪子样式图，一旁放着几本游记，沈应珩没想到顾青鸾还喜欢看此类的书，有些奇怪，他随意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这本书是讲江南民俗的书，里面记录的都是江南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些好玩的地方和一些特色菜肴，沈应珩粗略看过去，讲到每个地方的特色时，一旁都会有一行小楷的批注，皆写着：要去看看，想尝尝之类的。 沈应珩看到这些批注，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倒是没想到看着温柔娴静的顾青鸾其实还有这样活泼的一面，又想到午膳前在小舅子面前怒怼自己的生气的样子，沈应珩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妻子可爱。 看了一会儿，辰哥儿午睡醒了，奶娘抱着抱着来找顾青鸾，看到自己的爹在，辰哥儿咿咿呀呀指着沈应珩，奶娘会意，将辰哥儿交给沈应珩。 沈应珩抱着儿子，放到顾青鸾的床上，父子二人玩起了捂眼睛捉迷藏游戏，父子俩玩的不亦乐乎，那边顾青鸾却哭的稀里哗啦，伤心的不能自已。 “好女儿，别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那女子心疼地拿出帕子为顾青鸾擦眼泪，顾宥鸣关上门，坐到顾青鸾身边，他对这名女子的身份倒还存有疑虑，但是看姐姐哭得那么伤心，他也不忍开口再问些别的。 “娘你现在怎么是这个样子，容貌，口音都变了。”好容易止住泪，顾青鸾抬头问道。 “此话说来话长，几个月前我忽然在破庙里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借尸还魂了？”张氏脸上也带着不确定，她看向姐弟俩，也确是不知道她一个已经死了将近十几年的人，再一睁眼居然活过来了。 顾青鸾却坚信地点点头，她相信，是因为她自己就是重生来的，现在这个顾青鸾并不是以前的那个顾青鸾了，既然她都可以重生，那为什么别人不可以。 第69章 原因 更何况她细看她娘刚才给她擦泪的手帕，那帕子上绣着一只仙鹤，帕子也是新的，要知道那仙鹤是她娘生前经常绣给她爹的随身物品，帕子很新，说明才绣不久。 她爹的身边肯定还有她娘年轻时绣的帕子，但肯定不会这么新，顾青鸾摩挲着那只仙鹤，有些不可思议。 “醒了之后我就找人问了，今夕是何年，这才发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于是我决定立刻上京城找你爹。”女子说完这句话，有些羞赧，毕竟按照年龄来算，张氏如今也已经三十五岁了，这般年纪还要在儿女面前说她和顾慎之的事，她一时有些臊得慌。 “那你这原身？”顾宥鸣问，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顾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之家，难保有人不怀好心，还及时小心为好。 “这原身本姓罗，单名一个卉字，老家是锦州的，原本是家里为了给弟弟凑彩礼，把她卖到了县里的一户人家做小妾，那女子宁死不从，当晚从家里逃逃出来在一处破庙上吊死了，后来被寄居在庙里的一群乞丐所救。” 张氏继续说道，这原身也是个可怜人，如此年轻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很多穷苦人家的女儿，为了生计，很多都不得已卖身做妾，好点的做了丫鬟，再差一点的，就被卖进那红粉之地了。 “那你是怎么上京城的？”顾宥鸣又问，他还是想这事情的真实性，真的有借尸还魂这一说法吗？ “锦州离京城三百公里，我是跟着一个商队来的，商队的领队看我可怜，答应带我来京城，他们之前受过顾家的恩惠，得知我要来京城顾家，便愿意帮我，因此路上还算顺利。” “那你是怎么又遇到我爹的？”顾青鸾握着张氏的手问道。她一个女人，大老远来京城，肯定吃了不少苦。 张氏就把那天看到顾家的马车的事坦诚相告，她不顾危险上前拦了车，见到了顾慎之，她张口叫出了顾慎之的字。 顾潜。 顾青鸾听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他爹这个名字。 “你爹本来就叫这个名字，还是我们成亲之后你外祖父给改成了现在的名字。那时还没有你，你当然不知道。” 说到这里，几人算是把话说开，顾青鸾更加深信不疑这就是自己的亲娘，顾宥鸣对张氏的印象很淡，他那时也就三岁，自然是没什么印象，但是看到顾青鸾如此深信不疑，他也相信了眼前这个看着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真的是他们已经亡去十几年的母亲。 三人又坐着说了几句话，眼看时间不早沈应珩也差不多该醒了，他们得回去了。 张氏对女儿的夫婿很好奇，很想跟着去看看，但是转念一想，她现在的身份还是秘密，她这几天被顾慎之安排在后院，每日除了送饭的嬷嬷，再没见过其他人，她也从嬷嬷口中得知现在顾家的主母是周氏，并且还给顾慎之生了三个子女。 听到这些，她心里有些酸楚，自己体弱多病，只为顾慎之生下了顾青鸾，没想到这个继室是个厉害的，不光子女福泽深厚，还把持住了顾府的中馈，是个厉害的女子。 “你爹把我带回来后，就安排在小院里，不让我见人，他 也不见我，我听送饭的嬷嬷说今日是大小姐回门的日子，因此趁着她疏忽，自己跑出来了。 可是这顾府跟十几年前完全不同，大了不止一倍有余，我害怕被发现，就绕到了后院，这座院子以前是你爹专门为我建的，我想来这里看看，谁知上天可怜我，竟然让我见到了你们姐弟。” 女子说这就要又掉眼泪，顾青鸾急忙上前抱住她安慰道：“娘，不要再哭，你看你都已经回来了，我相信等我爹听你说完这些事，我爹一定会认你的。” 几人在惠园稍微平复完情绪，便听得管家来寻，说是沈应珩在找顾青鸾，时辰不早，应该回去了，张氏见管家出现，急忙从后面绕道走了，顾青鸾眼睁睁看自己的娘来不及跟自己道别就急匆匆走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回到自己院子，顾青鸾情绪还是很低迷，沈应珩带着儿子迎出来，眼见妻子情绪不好，他不禁关心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顾青鸾只是摇摇头走上前接过儿子，抱着儿子进屋去了。 顾宥鸣更不可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看姐姐进了屋子，自己也回了院子。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招来身边的小厮，让小厮即刻去女罗氏女子的老家锦州查看，如果一切说的都是真的，务必要让女子的家人相信，该女子已经上吊身亡，以免日后带来许多麻烦。 如果她真的是亡母张氏，那现在整个顾府的主母周氏该紧张了，想到周氏那伪善的嘴脸，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小时候被丢在后院被周氏和顾宥鹏虐待的场景，顾宥鸣便十分期待她的下场。 顾青鸾每次回家，顾慎之都巴不得给她装几马车的东西，这次也一样，这次姑爷也跟着一起回来，顾慎之更是把库房里，自己收藏的好的笔墨纸砚给沈应珩装了大半，更不要说吃的用的，光是顾青鸾平日爱吃的零嘴，首饰衣物等，还有辰哥儿的玩具，也给装了好几箱子。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整整五辆马车，顾青鸾站在大门口处跟她爹告别。 她真的想就待在自己家不回去了，一点也不想回太傅府，那里也不是她真正的家，想到这里，顾青鸾泪眼婆娑。 顾慎之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掉泪，心里也是万般不舍，女儿是张氏跟自己唯一的血脉 ，他也很舍不得，但是女儿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不能随意留在家里，否则会被夫家不喜。 “回去，想爹了，再回来。” 顾青鸾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沈应珩上了车，沈应珩见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忍，于是开口安慰道：“等再过半个月，我们再回来。” 听闻此语，马车内的顾青鸾靠在小几旁看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话，她如今是再不信，再不听。 戌时末，总算是到了太傅府的大门口。 马车停稳，沈应珩小心地扶着顾青鸾下来。 辰哥儿已经睡着了，于是沈应珩差豆子送奶娘和秋露先回倾云轩，门房的小厮看他们带着好几车的礼物，急忙着顾府的马车往后门走。 沈应珩看着奇怪，问道：“为何要送后门入？怎么，这些东西配不上我们沈府的正门？” 在他印象里，不管是大嫂还是二嫂娘家送来的礼物，都是直接送进正门，哪里到了顾青鸾这里，就得从后门入了，怎么，都是一样的东西，哪里就还得分正门和后门了 门房的小厮傻眼，他在大门处也有一年左右，历来，只要是顾府的马车，都是在后门进，他们也一直这么做，结果今天沈应珩忽然问起，他们倒还真的是不知原因。 看着眼前小厮们紧张的样子，沈应珩一下子怒视道：“谁定的规矩，让他来见我，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的势力，怎么，嫌我三房娘家出身低，就这么欺负人？” 第70章 真相 “三爷息怒，息怒。”管家一脸谄媚地从院子里出来，一看这架势，立刻明了，他心里一边怒骂门房的几个没有眼色，一边提前想好托词，免得惹得沈应珩不高兴，他自己最终也落得被赶出府的下场。 顾青鸾站在沈应身后，冷眼看着她的相公如何处理，毕竟上一世，沈应珩没有跟她回门，这些事当然不会发生，如今既然一切不同，她也想看看，沈应珩是如何处理的。 “冷吗？要是觉得冷就先回院子去。”沈应珩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关切地问道。 “不冷，还是算了，我顾家本就是出身商贾，能登这太傅府的门，已经是莫大的荣光，从后门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习惯了，还不是要小题大做了。” 顾青鸾淡然开口，沈应珩平日里对这些事丝毫不在意，也从来没问过，上一世，顾青鸾一直觉得这太傅府是文人风骨，自己切不可在府里太过奢侈，谁知，她顾家送来的好东西，卓氏倒是很开心地收了，转头又做了人情拿来维系人情关系。 明明就是在意得要死，可是表面上却装作瞧不起她们家的好东西，可真是伪善。 看着顾青鸾一脸平静的样子，沈应珩顿时反应过来，他俩成亲一年多，每逢年节，他岳父怕是一个不落下地给他们府上送东西，怪不得她妹妹每次见到，穿戴皆是不俗，唯独这次过年，装扮却很一般，怪不得父亲的书房里名家字画如此多，恐怕都是岳父送来的。 想到上次顾青鸾晚归，被拦在大门口处不让进，那门房的话，豆子查的清楚，全部一字不落地告诉给了他，再想到近日小妹和顾青鸾的冲突，顾青鸾的脸被抓伤，原因恐怕就是顾家的东西没到府里，小妹不愿意，才会亲自去他们倾云轩要。 原来这一切他都不知情，他过去觉得顾青鸾出身富贵，生活上一定奢靡至极，但是成亲一年多，也没见她有几件特别华丽的衣裙，更没见她添过几样像样的首饰，倒是每逢换季，自己的衣柜里会出现几件时令的新衣。 一时间，浓浓的愧疚涌上他的心头，他甚至不敢再去看身后的顾青鸾，害怕从自己妻子的脸上看到鄙夷的神色。 “你倒是为我说说，这些东西怎么就不配走我们沈府的正门了？”沈应珩压下心中的愧疚，怒火中烧地问。 “这，这些都是规矩，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管家硬着头皮在沈应珩愤怒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声音也越说越小。 听闻此，沈应珩哪能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卓氏吩咐，这些下人也都是听命办事而已，想到这里，沈应珩大手一挥，“既然看不上这些东西，还要从后门入，那就索性全部返回去，我明日书信一封自会告知岳父，你看如何？”沈应珩转身，询问顾青鸾意见。 管家心里暗道不好，上一次因为礼物的事情，卓氏发了好大的脾气，这次要是还是跟上次一样的结果，他估计就要被卓氏斥责了，想到这里，管家偷偷去看顾青鸾，希望她可以说几句，毕竟，顾青鸾平日里还是很好说话的。 “三爷让人把这一车东西搬回我们院子，都是我们要用的东西，其他的就返回去，我们也就不自取其辱，看不上我们还硬往府上送。” 顾青鸾指着其中一辆马车上的东西，那里面几乎都是她爹准备的给她和辰哥儿用的东西，还有一箱送给沈应珩的文房四宝，其他的东西，都是给亲家准备的，也许再过几个月，他们两家之间就没什么关系，送不送礼的，有什么关系。 沈应珩点头。 柱子上前跟顾府赶车的小厮高启一起把马车上的箱子搬下马车，来回几趟，这才搬完，顾青鸾吩咐采桑赏给二人各二两银子。 门房们见状，纷纷上前搬着箱子往倾云轩送。 顾青鸾见状，冷哼一声，采桑会意，给几人一人一辆碎银。 目送高启驾着马车出了巷子口，顾青鸾紧了紧斗篷，拉拉沈应珩的衣袖。 夫妻二人这才进了大门。 管家紧张地跟在身后，大冷的天，居然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天色已晚，沈应珩原本想先去卓氏的院子看看，但是出了这么一遭事情，他也没了心情，跟着顾青鸾一路回了自己院子。 顾青鸾径直回了后院，沈应珩也回了书房，打算先清洗一下再过去。 屋内温暖如春，摆设一切照旧，顾青鸾站在门口细细打量屋内的家具，忽然，她发现香炉的顶盖有些异常，她就知道，外面那个丫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叫来秋露，秋露脸上围了帕子，手里拿着一双银筷子，隔着手帕打开了香炉，顾青鸾眼看她从香炉里夹出一块还未烧尽的香料。 采桑立刻拿来一个空茶碗，秋露小心翼翼把那块香料放了进去。 “把这东西留好了，明天拿到贾叔的医馆让贾叔看看。”顾青鸾吩咐道 两个丫鬟颔首，随即打开了屋内全部的窗户。 顾青鸾思忖片刻，去了前院寻 沈应珩。 沈应珩简单清洗过后，便拿出了岳父在顾家送他的那幅名家书画。 冬雪进来给他添了茶，她今日在这里待了一天，就是想等沈应珩回来，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冬雪心情愉悦，想到自己屋里那瓶东西，她微微红了脸。 顾青鸾才踏入书房，便瞧见冬雪站在沈应珩身后，对着沈应珩的身影发呆。 她心里觉得好笑，这么想给沈应珩做妾，都迫不及待地想让她一命呜呼了，这执念，还真的是让人感动。可惜，沈应珩看不上你，你就是再想也没用。 想到这里，顾青鸾不禁想到上一世沈应珩冷着脸告诉她，下个月，他就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入府做平妻，希望顾青鸾做好自己的本分，要好好与她和平相处。 第71章 名画 顾青鸾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夫妻二人当时已经成亲快八年，辰哥儿也已经七岁，虽然不再叫她娘，也不再跟她亲近，但是在沈应珩的培养下，也算是出类拔萃，是个优秀的孩子。 这些年，卓氏想给沈应珩纳妾，少说也有四五次，但是都被沈应珩一一回绝，甚至最后为这事差点伤了母子关系。 顾青鸾当时觉得沈应珩不愿意纳妾，是因为在乎她，她在他心里最少占有一席之地，谁知道他不是不愿意纳妾，是不想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等他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便会娶她做妻子，哪怕是平妻。 “站在门口干什么？为何不进来？”顾青鸾的思绪被打断，他看着沈应珩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迎她，恍惚中她混淆了前世今生。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是打扰你了吗？我看你在看东西。”顾青鸾眨眨眼，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她清清嗓子，踏进屋内。 “不打扰，你倒是平日里很少来我书房。”沈应珩说着拉着顾青鸾到自己书案前，给她看今日早些时候顾慎之给他的几幅名家手稿。 “这里不要人伺候，你下去。”瞥见冬雪还站在一边，沈应珩有些不耐烦，真的是个没眼力见的丫鬟，过几日就去求卓氏把这丫鬟尽早打发了去。 “是。”冬雪有些委屈，她怨毒地看了顾青鸾一眼，磨磨蹭蹭地往门边走。 顾青鸾看到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只是眨眨眼对着冬雪笑了笑，冬雪急忙低头，快步出去了。 沈应珩的书案很大，上面东西也很多，她爹今日赠与的两幅书画被沈应珩好好地摆在中间，因为是孤品，因此画的四周有些磨损，但是丝毫不影响画的质感，顾青鸾仔细去瞧其中的一幅，才发现这幅画她还未及笄时见过。 “这幅画你喜欢吗？很珍贵？”顾青鸾看着那幅画问道。 很少有女儿家喜欢这些的，沈应珩以为顾青鸾只是随意问问，他点头道：“是，很珍贵，当世无双的珍品。” 顾青鸾点点头，她再去看，画中一棵参天大树，一座山，山地下一个茶棚，有两个小人坐着对饮，整幅画的色调偏淡，再加上时间长了，整幅画的颜色偏黄，内容看上去跟她以前见到的丝毫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更老旧了。 顾青鸾侧身，看沈应珩对这幅画实在喜欢，她莞尔，“这幅画是我十三岁时在江南桥边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那里买来的。”此话一出，沈应珩猛地抬起了头。 “真的，那天忽下大雨 ，我被雨淋了，只想赶快回外祖父家，路过一座桥，看到一个年轻的秀才抱着几幅画站在路边，那日的雨不小，他整个人都湿了，可是怀里的画还包的好好的，我看他衣衫褴褛，有些不忍，外祖父也是文人，平日看到这些人，都会施以援手，于是我就上前问他，这些画卖不卖。” 说到这，顾青鸾停了下来，上一世，沈应珩对她以前的事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后来也很少再说。 “然后呢？”此时身边的人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她继续开口。 顾青鸾顿了顿，她看沈应珩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才继续道：“那书生看我是个女子，大概是觉得我不懂这些，不愿意卖给我，我看他全身湿透，嘴唇都青紫，于是给他二十两，问他卖不卖。” “他肯定不卖给你，我猜。”沈应珩打断顾青鸾。 没想到一时被沈应珩猜对了，顾青鸾有些不可思议，她不禁睁大双眼，问道：“为何不卖给我，我给他二十两不算少。” 沈应珩看顾青鸾的双眼睁大的样子，再一次深深觉得自己的妻子可爱，他指着书案上这幅画，解释道：“因为这幅画，是真迹，按你说的那秀才的年纪，应该是这幅画作者的孙子辈之类的，要不是当时他走投无路，还不会拿这幅画出来卖。” “为何？” “因为这位名家的画在市面上很少能见到，就连赝品也很少见，而一幅临摹的赝品，也要差不多几百两的价格。” 顾青鸾听了，有些不可思议，她惊呼道：“怪不得他不愿意卖给我，原来是我出的钱太低啊。” 沈应珩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继续问：“然后呢？你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 “本来我也打算走的，我当时身上就二十两银子，后来我外祖父出来寻我，那书生看到我外祖父，便以二十两的价格卖给我了，我外祖父是街边一家书铺的老板，平日里也资助过不少年轻的读书人，可能那书生以前受过恩惠，才以如此低的价格卖给了我。” 顾青鸾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最后得出结论。 顾青鸾回京城之后，这字画被顾慎之好好拿来放在了茶室，要是有文人朋友来作客，顾慎之也会拿出来跟友人分享，也着实是慷慨，这画，赝品也少见，只因名贵。 如今这幅画却被顾慎之送给了自己，沈应珩心里不禁感叹，谁说商贾之人满身铜臭味，只重利益，不管其他，他岳父就很敬重文人，能在之前的灾民时间中为穷人提供吃食，真的很善良。 “可惜当时还有一幅画被其他人买走了，等我回去换了衣裙再去找那位秀才时，他已经走了。”顾青鸾有些可惜，早知道这画这么贵重，她前世就应该从刚她爹那里拿回来自己好好保管，她爹去世后，她要是手里有这幅画，最后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想到她爹的那些好东西最后都便宜了周氏母子几人，顾青鸾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她爹的珍藏全部搜罗一遍，放在自己身边。 “为何还穿着回来时的衣裙？”沈应珩这才注意到顾青鸾还穿着白日回门的那身，不由疑惑问道。 顾青鸾看着他的脸，她心里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应珩她现在的想法，毕竟她是沈应珩的丫鬟，伺候了十年，又是卓氏的人。 她近来能慢慢感觉得出这一世的沈应珩跟上一世的他完全不同，目前她还未能将自己的铺子开起来，她爹也健在人间，卓氏也没有提给沈应珩纳妾的事，她如果现在提和离，未免有些冲动，只有先把摆在眼前的障碍一一扫除，自己掌握主动权，她掌握话语权，提和离她才能成功。 想到她娘的身份目前还是个秘密，宥鸣还没有在顾家彻底站稳脚跟，顾青鸾决定暂且忍耐。 第72章 中馈 卓氏今日回来的也晚，相看的事算是成了一半，成的是她亲眼看到了人，扫兴的是沈应珩没去。 回到明静居，卓氏换了衣裳，听管家汇报今日的事，说到顾府送来的礼物被沈应珩亲自返了回去，卓氏气得摔了杯子。 在厅里伺候的丫鬟们全部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梅香偷偷看了一眼卓氏的脸色，快速低下了头。 听清了事情的缘由，卓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门房的小厮都是瞎子吗，看到沈应珩也在，就不会变通一下，等沈应珩走了再说？她就不信顾青鸾会主动给说这件事，一群没眼色的东西，过几日府里要设宴，款待沈太傅的友人们，每年过年顾府送来的礼物中，必定会有很多文人们喜欢的字画和书法，更不要提那些有来历的古董和书籍了，上次就没有拿到，这次又是一场空。 这让她一个名声在外的主母面子往哪里搁，以前摆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再拿出来，连日后出席宴会小女儿的衣裙和首饰也都成了泡影。 这几日她查看大儿媳和二儿媳娘家送来的礼物，官宦之间来往送礼都很简单，都说礼轻情意重，真正能拿出手的没几样，卓氏心里就等顾家送礼呢，谁知愿望落了空，气得卓氏真想当即让顾青鸾再回一趟娘家，把那些礼物都拿回来，这次一定让他们从正门走。 可是哪里有婆母问媳妇主动要礼物的道理，卓氏思来想去，叫来卓茹昕，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卓茹昕是卓氏的侄女，她这次回门，也带了些礼物回来，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卓父在翰林院，平日里油水也不多，维持一家的日常开销已经是刚好，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拿来给她带回夫家。 她知道也理解婆婆的难处，随即表示回去跟沈应淮商量，卓氏话也没有说透，对卓茹昕的行为表示欣慰，本来府里三个儿子已经娶妻生子，都有俸禄，每年该在新年伊始给家里交一年的所谓的日常开销的生活费，只是沈应淮和沈应贤多年不在家中，去年一年的中公，都是顾青鸾嫁过来时，顾家又另外送的五千两银子，和几个农庄。 今年顾家的礼物被退回两次，之前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沈太傅那点俸禄都被他拿去买字画，落到卓氏手里压根没剩多少，要不是有她的嫁妆和顾家送的几个庄子，估计这个年都够呛。 年前她还给两个儿子翻新了院子，这会真的是没什么钱了。 卓茹昕走了，卓氏还坐在灯下思虑。 顾家实在是有钱，虽然当初因为顾青鸾的出身， 她十分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不得不承认，顾青鸾嫁过来一年多，没犯过多大的错，也没有忤逆过她，彼时沈静柔跟她关系也算好，自己从来没操心过女儿的穿着打扮，顾青鸾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要是遇到过节，又或者她和沈太傅的生辰，顾府送的礼物更是一堆堆，库房摆都摆不下。 但是卓氏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户部侍郎，年后说不定会升为户部尚书，身份只会越来越贵重，一个低微的商户之女做尚书夫人的头衔，始终会是遭人笑柄。 士农工商，这是历朝历代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况顾青鸾已经外嫁，顾家再大的富贵跟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成亲前，卓氏也差人去打听过，顾府的继室跟顾青鸾的关系并不好，她自己还有两个儿子，等顾慎之去了，顾家即便再有钱，跟顾青鸾也没关系。 想到这里，之前还觉得自己想法有些过分的卓氏，又立刻坚定自己的立场，还是得给儿子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就算是平妻或者是顾青鸾自动降妻为妾，沈家不会苛待她，也不会将她赶出太傅府便是了。 打定主意，卓氏洗洗睡了，临睡前，她嘱咐嬷嬷，明日要三个儿子一早来吃早膳。 听雨阁 沈应贤一进屋子，便倒在床榻上。 郑宝珠已经梳洗过，也散了头发，正窝在被子里看话本。 京城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很多新奇的东西她之前都没有见过，尤其是这些话本子，里面底色故事她特别喜欢，过年这段时间她也没什么事，每日除了吃好吃的零嘴，就是看话本，儿子身边有乳母和丫鬟伺候，她也不需要多操心。 看到自己的相公进来，郑宝珠眼神都没有从话本子里离开。 “换衣服了吗？沐浴了没？儿子睡下了，不要再去把他弄醒了。” 沈应贤呈大字形摆在床上，丝毫没有动的意思。 他好几年不在京城，也没去看过舅父，今日跟着卓氏回卓府，又跟表弟开导了许久，之后的宴席上，大哥不善饮酒，他一人充当两人使，跟舅父还有表弟小酌了几杯，下午又陪着卓氏在花厅里跟舅父和舅母聊了个把时辰，晚上风冷，回程时，他一人骑马跟在马车旁，又不能骑太快，可把他冻坏了，早知道今日他应该披件斗篷再去。 都怪老三，沈应贤在心里抱怨，以后他可再不帮这样的忙了。 清远居 沈应淮换了衣服，又去看了已经睡下的两个儿子。 卓茹昕被卓氏叫走了，他精神还算尚可，于是边坐在窗边看书，边等自己的妻子。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卓茹昕才回来。 “娘叫你去可是有要紧事？”看着妻子一脸疲惫地从外面进来，沈应淮上前体贴地接过妻子脱下的斗篷。 “没什么大事，就是说今年一年府上中馈之事。”丫鬟过来伺候她净了手，又换了身衣服，夫妻俩坐到暖榻上闲聊。 “我知道了，你看看我们能拿出多少银子来，或者明天跟弟弟和弟媳们商量一下看我们三房每房出多少便可。” “我也是这么想，明日跟弟妹们商量一下。” 夫妻二人达成共识，一同歇息。 倾云轩 顾青鸾的小日子已经过去，她美美地沐浴一番，今日回娘家，看到弟弟和爹很好，她也算是暂时安了心，因此早早上了床。 等沈应珩从前院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睡熟。 看着妻子的睡脸，沈应珩摸了摸妻子已经结了疤的伤痕，给她掖掖被子，去了书房睡下。 第73章 商量 翌日 顾青鸾昨晚睡得早，但是睡的并不好，她做了一夜关于她娘的梦，梦里，她爹府里她娘的话一点也不相信，并把她娘赶出了顾府，顾青鸾在一旁干着急，所有人都告诉她，那个女人是骗子，让她清醒点，她娘已经故去十几年了。 顾青鸾想解释，但是她也说不清，她自己都是重生的人，说出去，恐怕也会把她当成怪力乱神抓起来烧死。 头一次觉得睡觉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顾青鸾满身疲惫，两个丫鬟看她实在是没精神，吩咐小厨房做了碗牛乳羹。 沈应珩昨晚睡得也晚，岳父送的那幅画被他好好地放在了书架的最上层，看 了又看，于是他打算今天去街上找个古董店裱起来。 顾青鸾梳洗好，夫妻二人对坐吃早膳。 顾青鸾对这个卓氏跟前的红人没什么好印象，这丫鬟长得好，但是心眼太多，相比起冬雪的一根筋，她这样表面看上去和善的人才可怕。 夫妻二人正准备吃早膳，梅香施施然从院子里进来，后面跟着冬雪。 “夫人请您二位过去，大爷和二爷也在。” 沈应珩点点头，回了句：“知道了，随后就来。” 随即去看顾青鸾，丝毫没有看到梅香眼里异样的，倾慕的眼神。 顾青鸾放下了手里的汤勺，梅香的眼神都被她看在眼里。 她心里冷笑，这丫鬟，胆子还真是大，这看沈应珩的眼神，真是巴不得马上就搬到这倾云轩的院子来日日看到沈应珩才好。 沈应珩本来吃的就差不多了，他看顾青鸾也放下了餐具，本来这段时间顾青鸾吃的就不多，除了回娘家家宴吃得多一点，其他时候就没怎么动过筷子。 “再吃一点，我们也不急。”沈应珩把手边的蒸桂花糕推向妻子，“我看你平日里喜欢吃这个，再吃一点。” 顾青鸾看着那盘蒸花糕，不由得想到上一世，每次她对卓氏的话都是奉若圣旨，从来不耽搁，但每次她去了才发现，她去的是最早的。 二房喜欢睡懒觉，每次去的最迟，大房是她侄女，去的也不早，只有她，傻傻地坐在那里等。 这次，她也不着急，既然沈应珩说了让她再吃点，她何乐而不为。 沈应珩看着顾青鸾吃早饭，两个丫鬟站在一边，冬雪看着沈应珩满眼都是顾青鸾，满心满眼的羡慕，能得到这么优秀的男子的目光，她顾青鸾凭什么？ 就凭她有个满身铜臭的爹？还是凭顾青鸾长的好看？ 冬雪越想越觉得顾青鸾命好，越发觉得老天不公，本来她还想这几天先缓缓，香炉里放乌头草的事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看来如今，她必须得孤注一掷。 冬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恶毒，她要为自己的事早做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夫妻俩半个时辰后才从倾云轩里出来，梅香跟冬雪站在一处，两人就站在院子里等，以前最少顾青鸾也会请她到小厅里去等，这次却让她有些意外。 果然，等顾青鸾和沈应珩到了卓氏的院子，大房夫妻俩也才来，几人几乎同时进门。 虽然住在一个府里，但是顾青鸾这几天没怎么出来过，卓茹昕自年前回来，就总想抽个时间去拜访这个妯娌，可是顾青鸾一直病着，她也不好贸然去打扰。 沈应淮回来就见了顾青鸾一面，知道她的脸被小妹抓伤，他还暗自担心了好久，今日又见到，沈应淮不自觉看向顾青鸾的脸。 顾青鸾对看过来的视线很敏感，她一看是沈应淮，随即礼貌地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她对这个气质温柔的大哥印象很好，因此每一次见到她，顾青鸾的目光也很友好。 顾青鸾的笑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内心，他的脸瞬间有些发烫，沈应淮不敢再去看顾青鸾，他佯装咳嗽，别过了脸。 卓茹昕跟沈应珩见了礼，听见相公轻咳，不禁投去关切的眼神，沈应淮朝她摆摆手，夫妻俩先进去了。 “你大哥年后是要留在京城吗？”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顾青鸾问沈应珩。 “应该是，大哥在外五年多，也是时候回来了，他比较喜欢江南的生活，年少时每年都要去一次。” 顾青鸾听了点点头，怪不得，沈应淮身上有着江南文人身上独有的气质，能让她想到外祖父。 “进去，娘该等久了。” “嗯” 夫妻二人也踏进了大厅。 果然还是跟上一世那样，二房还没有来。 卓氏坐在主位上，今日的她看着精神有些不好，眼睛底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但是当家主母的气势还在，顾青鸾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眼。 卓氏是该好好头疼一下了，一下子少了她顾家许多进项，她现在应该在为几日后的沈太傅的年后聚会而发愁。 看到大儿子和三儿子都已经到了，但是二房 还不见踪影，卓氏立即拉下了脸。 本来她就在为几日后的宴会 而发愁，昨晚沈太傅还在问她，宴会筹备的怎么样了，他已经把请帖都发出去了。 卓氏不能告诉沈太傅今年跟以往不同，否则依沈太傅的性子，这宴会就不办了，虽然他已经身居太傅，但是他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他不会做。 卓氏的打算可不单单是为了沈太傅，她更是为了自己 的小女儿，如今，小女儿马上就要及笄了，京城的有名的媒人她也安排好了，这次沈太傅的请帖上，请的人她心中有数，其中有几位府上也有适合的公子，在卓氏的名单中，更何况沈太傅的这些友人，都同在朝为官，平日里也算是往来密切，这些关系都得维系。 “去，给我把二房的叫过来。”卓氏喝道。 身边的嬷嬷立刻会意，快速往听雨阁去了。 “娘莫生气，昨日二弟陪着舅父家，想必是累了，左右我们也无事，就等一等。” 沈应淮看卓氏有些动怒，于是出言安慰道。 卓氏看了沈应珩一眼，昨日本来去的人应该是他，结果他却陪着顾青鸾回了娘家，坏了她的好事，一想到这，卓氏冷眼看了沈应珩好几眼。 沈应珩看到卓氏对他的冷眼，有些 心虚地转开了头 。 的确，昨日本来是该他去，但是昨日是顾青鸾回门的日子，他理应陪着，想到这里，沈应珩清清嗓子，坐直了身体，不再去理会卓氏的目光。 卓氏气结。 一炷香的工夫，二房夫妻俩才姗姗来迟。 “你们夫妻俩倒是好大的脸面，让我们好等。” 第74章 银子 沈应贤先反应过来 ，他看着卓氏看着他们一脸严肃，语气也不好，这才意识到他娘是真生气了，急忙拉着郑宝珠快步来到大厅中。 “娘您息怒，儿子是昨日有些着凉了，早上有些不适，宝珠硬是要我多喝一碗姜汤，儿子不愿，这才耽误了时间 ，下次一定不会了，大过年 的，娘您别生气才是。” 郑宝珠一听沈应贤这么说，脑子也转得快，随即跟着附和，又说了许多好话，卓氏听了，这才脸色好了点。 沈应贤一看卓氏没有再苛责的意思，急忙拉着妻子入座。 路过 沈应珩，沈应贤给了自己弟弟一个 大大的白眼。 沈应珩看到，略微抱歉地笑了笑，没办法，昨日要陪妻子回门，左右他二哥是个闲人，再说了也不是他一人的舅父，换谁去也无妨。 三个儿子都来齐，卓氏看向她们，说出了今天此次叫他们来的目的。 “如今大房和二房也都回来了，你们三个都已经成家 立业，娘也算是对沈家 的祖先们有个交代，如今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家，俗话说布父母在，不分家，我和你们爹也没有要让 你们另立门户的意思，所以，从今年开始，你们三房各自拿出银子，作为府中的中馈。” 说到这里，卓氏略微停顿，她仔细看向三个儿子的神情。 三个儿子平日里都很孝顺知礼，听着卓氏的话，没有人插嘴，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所以，除了你们还未出阁的小妹，你们三房商量着看拿出多少银子，这些银子作为你们平日里在府里的日常开销。” “当然了 。”卓氏又道 ：“平日里你们各房自己另外的 花销，中馈就不再管 ，这个，就看你们自己了。” 卓氏说这话 ，卓茹昕和顾青鸾一听就明白，她俩嫁人时，除了陪嫁之外，还有家里给的庄子之类的，卓氏的 意思很清楚，府里管平日里吃穿的正常开销，但是有想买的东西，就看自己的荷包有多少银子了还有自己院子的小厨房，这些都是自己负责。 整个太傅府的主子和下人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个，每日的吃穿用度也是一大笔，沈太傅又是个清官，卓氏能够维持整个府上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郑宝珠听的确是一知半解，她的娘家允在晋州 ，跟沈应贤成亲的时候也是在她的家乡，在她的地盘上 ，她也不需要有太大的花费，这次回来，她娘告诉她，沈家是太傅之家，是京城的大富大贵之家，她算是后半辈子 吃穿用度都不愁了。 可是这年还没过完 ，这婆母就开始问她要银子了。 郑宝珠算是明白了，太傅府并不是她想的如此有富裕，只能说名声大罢了。 想到这次临离开 晋州前，她娘塞给她的一千两 银子，嘱咐 她不到 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花这笔银子，她爹是总兵，手里有很多部下，朝廷每次给的军饷远远不够，如果一有战事，她爹也许还得自己贴银子。 哪知道，她这银子还没捂热 多热，就要往外 掏，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她已经跟着相公来了夫家，还要她自己掏银子，郑宝珠心里很不是滋味。 “娘，我们是做大哥大嫂的 ，也理应多 帮 家里分担一点，我们大房拿出一千两。” 沈应淮很有做长子的自觉，他们出一千两，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希望也可以帮两个弟弟多少分担一点。卓茹昕在一边跟着点点头。 卓氏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有心了。”随即把目光转向沈应贤夫妇。 夫妻俩完全没想到卓氏今天叫他们来是这件事，沈应贤在晋州都是吃住在老丈人家里 ，平日里的每个月的俸禄都是直接交给郑宝珠的，他粗略算了一下，他们二房拿个五百两应该是可以，于是他看向郑宝珠，夫妻二人小声商量。 至于三房这里，顾青鸾知道卓氏这是没钱了，这两次顾家的礼物都没有准时送到，卓氏这是没招了，才想到这个办法，本来府上的三个儿子都已经 成家立业，给府里银子也 是应该的 。 上一世因为 顾家的原因，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卓氏拿着顾家送来的礼物美美做了面子，越发春风得意。这次，恐怕也是希望顾青鸾能有点眼色，给得越多越好。 卓氏作为母亲，自己的儿子每个月的俸禄她不是不知道，卓家再怎么样，他大嫂持家一向有道，给卓茹昕的东西不少，大儿子拿出一千两，完全在卓氏的预计范围之内。 二儿子虽说在晋州几年，但是据她所知，儿子的俸禄平时都直接给了郑宝珠，郑宝珠的爹在晋州是官职最高的，她娘出身也不低，应该是给了女儿银子的，二房拿五百两，应该可以。 至于三房，卓氏想到这里，眼神飘向坐在下面的顾青鸾。 这次的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顾家的银子没有到位，她才不得不想到这个策略，既然一切因为她而起，三房拿个一千两应该不在话下，卓氏眼神暗了暗，娶了商户女，出身低不说，对自己的儿子也丝毫没有助力可言。 这次户部尚书陈益善告老还乡，新的尚书的职位还没有定下来，如果三儿娶的是官宦之女，多少也可以提前知道点内幕，拉拉关系之类的，可惜除了能拿出银子之外，她也没有别的用处了，占着正妻之位，的确是有些浪费。 沈应珩是第三个儿子，按照长子最多的原则，他们最多给五百两就够了。他才做上户部侍郎一年多，根本拿不出一千两银子。 沈应珩平时对自己的吃穿不太在意，也就是在顾青鸾有变化的这几个月，他才慢慢发现，他的吃，用，包括笔墨纸砚，除了每个月府里的份例，其他好东西都是 顾青鸾默默给她置办的。 这次的中馈，他身为第三子，应该不用像大哥一样拿这么多。一想到顾青鸾总是拿自己的私银给他置办好东西，而从未见她为自己置办任何东西，再一想到顾青鸾娘家闺房里的梳妆台上价值不菲的首饰，沈应珩第一次有了想为自己妻子省钱的想法。 沈应珩在心里默默算过，正欲跟顾青鸾商量，就听顾青鸾开口道：“我们也跟大房一样，出一千两银子。” 顾青鸾思量片刻，又默默计算沈应珩这一年的俸禄外加私产，最多这个数。至于要把她自己的银子往外拿，她现在是不愿的。 当初两人成婚时，沈应珩把院子的事务都交于她，包括自己平日攒下的银子。 他平日里喜爱读书，没有做官前也会抄书来赚取银子，外加在柳州的祖母也会每年给他些碎银，这些，他都一并交给了顾青鸾。 顾青鸾这话一出，顿时成了大厅的焦点。 尤其是郑宝珠，她听到顾青鸾说出一千两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要知道顾青鸾是三房儿媳 ，按照长子为先顺序，二房应该出五百两 到八百两，三房最末，只需要五百两就足够了。 可是顾青鸾一张口就 是一千两，郑宝珠不禁有些埋怨顾青鸾，三房都给了一千两，那这不是明摆着二房只能多不能 少吗！ 第75章 旧物 回了自己的院子，郑宝珠还没消气。 沈应贤知道妻子是心疼那五百两银子，他本来以为三房拿出一千两，他们二房也一样，没想到他娘还是体贴，考虑到郑宝珠远离家乡，嫁到京城来，路途遥远，也是不易，于是只让他们二房拿了五百两银子。 眼见着自己的银子少了一半，郑宝珠感觉自己的东西被硬生生抢走一半，她心里十分憋屈，于是回来的路上一个好脸也没给沈应贤，沈应贤哄了半天也不见妻子半分好脸，于是也有些生气，自己跑去前院练拳去了，独留郑宝珠一个人在屋里。 郑宝珠看到沈应贤不来陪自己，去了前院，顿时委屈地掉眼泪。 贴身丫鬟如意看到主子这么委屈，急忙上前安慰：“小姐莫哭，来京城前，夫人不时叮嘱，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可与姑爷伤了和气，小姐整日高高兴兴的，姑爷看着也高兴，银子的事，再想办法。” 如意从小伺候郑宝珠，人也聪明，于是临行前，她娘特意让如意跟到京城来。 “可是我娘就给我一千两银子，眼下就剩下五百两了，以后我自己想买的东西都得花自己的银子，这不是坐吃山空吗？”郑宝珠听着丫鬟的话，拿着帕子擦去了眼泪，她此时眼眶泛红，看着好不惹人怜爱。 “年后姑爷的职务就下来了，说不定会有别的办法，我们现在住在太傅府，吃穿用度虽说跟其他各房一样，但也是挺不错的，况且小少爷这部分不需要小姐操心，小姐您就先别想了，莫要与姑爷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 郑宝珠听了这番话，想来也是这个理，于是不再沮丧，换了衣裙，又坐在暖榻上看起了画本。 如意给她剥了个干果，郑宝珠接过放进嘴里，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如意：“你们各房的丫鬟在一起聊天时，有没有听到过三房院里的事？” 如意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你们丫鬟在一起聊天时，有没有听过三房的什么闲话之类的，我来之前知道三房的妯娌是个有钱人，她今天一开口就给了一千两，要不是婆母体恤，我今日怕是一两银子也剩不下了。” 说到这里郑宝珠又想起刚才顾青鸾开口就是一千两，她当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深怕卓氏让他们二房也拿出这么多，那还不是要了她的命。 如意看她一脸哀怨的神色，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答道：“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各房的丫鬟，就剩三房的我还没有说过话。” 如意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确定没有跟三房的三个丫鬟有什么交集，继续道：“大房的丫鬟们好说话，但是嘴严，没怎么听过她们说什么，三房一共就三个丫鬟，我只和那个叫冬雪的说过几句话，听她那意思，她只负责伺候三爷，另一位主子她从未提过，另外两个丫鬟平日里基本没怎么见过。” 听见丫鬟这么说，郑宝珠有了疑惑，据她观察，沈应贤这个弟弟虽然官做的最大，但是不太擅长与人交际，倒是大哥看着比较平易近人，大嫂也是，而且，她还发现，三房的夫妻相处之道跟他们二房都不一样，说他们夫妻感情好，也没见他们夫妻有牵手之类的举动，要说感情不好，沈应珩看着对顾青鸾还挺在乎的样子。 想到这里，郑宝珠摇摇头，别人夫妻怎么样关她何事，她还是想想能如何让自己手里的银子多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倾云轩 顾青鸾从卓氏那里回来，抱着辰哥儿坐了一会小木马，看儿子笑得咯咯咯，顾青鸾也觉得心情很好，于是她叫来两个丫鬟。 “年后就开春了，今天把冬日的衣物收一收，等何昱来了，叫他拿到城外的义堂去给有需要的人。” 两个丫鬟是个利索的，当即便开始翻箱倒柜，把每个柜子仔细翻看，不放过任何能藏东西的角落，整个屋子里，就担心还有脏东西被冬雪放在角落。 顾青鸾站在香炉边上，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院子。 冬雪刚打扫完沈应珩的书房，看到顾青鸾叫采桑和秋露进了屋，她立即朝顾青鸾的屋子看。 顾青鸾就知道冬雪对她的屋子感兴趣，估计她还不知道她偷偷放在香炉里的乌头草已经被顾青鸾找到了。 贾大夫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对草药很有研究，当他看见顾青鸾让何昱拿去的乌头草时，霎时大惊。 要知道这可是剧毒，如果不慎接触，轻则会出现心悸，呼吸衰竭，四肢麻木，恶心腹泻等症状，重则一命呜呼。 看那茶杯里乌头草的分量，如果燃烧之后吸入体内，不出十日，便会中毒身亡。 想到这，顾青鸾看着冬雪的目光变得幽深，她意味深长地抿着嘴，盯着冬雪。 她知道冬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眼见沈应珩越来越厌烦自己，她心里有些慌乱，才会想到在香炉里下毒。 本来顾青鸾打算直接报官，但是想到卓氏极为在乎面子，肯定会让她拿出证据来。 冬雪肯定是趁她屋里没人才放的毒药，肯定没有人看到，卓氏也不会轻易相信她，最好是等着冬雪再露马脚，一并罪证齐发。 想到这里，顾青鸾只有暂时放下计划。 冬雪被顾青鸾盯得心头有些慌乱，她受不了这样异样的眼光，夺门而出。 两个丫鬟忙了一两个时辰，才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翻了一遍。 结果倒还好，冬雪还是胆小，只敢往香炉里加毒药，其他的地方倒还没有动过手脚，顾青鸾又把自己平日里不穿的衣物一一翻看，这才让秋露拿包裹打包好了，准备送出去。 沈应珩被沈应淮叫去了清远居。 兄弟二人年少时感情很好，沈应珩五岁时被从老家接回来，整日闹脾气要回老家去，把卓氏气得不轻，沈应淮身为大哥，又比较有耐心，便时常安慰他，因此，二人感情相比沈应贤，要亲近许多。沈应贤是个活泼性子，看着这三弟不爱说话，便不再管他，只有大哥会在空闲时陪他。 “我们兄弟二人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坐着下棋了？”沈应淮的书房里，二人坐在棋盘两边，各执一子。 “差不多有五六年了，大哥去外地任职时，我才刚考上秀才。” “是啊，一转眼，你已经是户部侍郎了，时间真是快，我们兄弟好久没见，你都已经做父亲了。”沈应淮不由得感叹，末了，在心里又加了一句，还娶了那样好的女子为妻。 书房里安静下来，二人不再说话，专心切磋起棋艺来。 下棋是个费脑子的事，尤其是遇见对手的时候，一个多时辰之后，沈应珩以几个子的差距输了这盘棋。 “大哥果然技高一筹，我甘拜下风。” 沈应珩双手抱拳，站起身，他大哥这书房他也是时隔几年后第一次来，前段时间卓氏翻新院子，这书房倒是没有动分毫，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书房里书太多，搬来搬去麻烦，再则沈应淮也不在，万一下人粗心，弄坏了他的什么孤本，那就不好了。 书房比他的书房大上许多，格局倒是相似，除了书案，就是一排排的书架。 沈应珩在几排书架里粗略翻了翻，他大哥这里的书什么类型的都有，年少时他也会征求他大哥的同意，来找几本书看。 沈应淮收拾棋盘上的棋子，随着他这个三弟乱看。 “大哥，这一幅画你是从何处得到的？”没过一会，沈应珩略带惊喜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沈应淮抬眼去看，却见沈应珩双手托着一幅发黄的画快步从书架后走出来。 第76章 不甘 沈应淮定睛去看沈应珩手上那幅画，待看清那幅画的全貌时，他的脑海里霎时又闪过当年桥上那个娉婷袅袅的身影。 “大哥？”沈应珩看着自家大哥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 “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沈应淮上前去接过那幅画，随即转身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 “就在最后一排架子的顶端，我也是无意抬头看到的。”沈应珩站在沈应淮身侧，看着这幅画回道。 “这幅画是我年少时在江南偶然所得。” “你花了多少银子？” “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五十两银子。” “大哥，你知道吗？这位大家当时一共作了两幅画。”沈应珩仔细看着那幅画，眼神里只止不住的赞赏。 “知道，可惜我遇到的时候，卖画的人告诉我刚刚卖出去， 我本来想去寻那卖画之人，看他能不能转卖给我，可惜搜寻无果。” 沈应淮右手小心地抚上画的边缘，时间太久，又没有加以好好保养，这幅画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 “说来也是巧，大哥，那另一幅画现在偏偏就在我手里。”沈应珩也看着那幅画，语气有些得意，开口道。 “什么”！沈应淮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看着自己大哥满脸的震惊，沈应珩有些得意地说出缘由。 到了午膳时分，还不见自己相公从书房里出来，卓茹昕有些担心，她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语气里也带着担忧。 “相公，吃午膳了。看你一直不出来，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沈应淮自沈应珩走后，就一直站在书案前，他的视线直直地盯住书案上的画，脑海里全是刚才沈应珩说的话。 另一幅画，居然是被顾青鸾买走了，也就是说，他那天看到顾青鸾消失在人群里，其实她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桥的附近看到那个卖画的年轻人，并且买下了那幅画。 如果当时他再寻找一会，就一定会见到顾青鸾！ 懊悔和不甘此时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听到门外的妻子呼喊他，他也第一次有些不耐烦。 “你跟孩子们先吃，不用管我 。” 听到相公略带不耐烦的语气，卓茹昕一时有些愣怔，她在门前默默观望片刻，随后又离开了。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沈应淮有些烦躁地坐下来，闭上了眼。 如果他当时再等等，再找找，也许，如今顾青鸾的枕边人，就不会是他三弟，而会是······ 脑中这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沈应淮立刻睁开了眼。 沈应珩愉悦地回了倾云轩。 院子里很安静，沈应珩直接进了后院去找顾青鸾，他想看看自己的妻子此时在做什么。 一踏进屋子，屋子里没人，只看见屋内的圆桌上，放着个硕大的包裹。 沈应珩本来对桌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他本想寻着声音去找妻子和儿子，正待转身时，圆桌上的包裹因为塞了太多的衣服，打的结一时散开，包裹内的衣物倾泻而出，沈应珩急忙上前去挽救，还没碰到那桌子，里面的衣物便散落一地。 沈应珩正想去叫丫鬟来收拾，却发现包裹里的衣物都是顾青鸾平日里常穿的，他顿时心里疑惑，这些一去看上去还很新，也没有破损，顾青鸾为何要把它们收拾了，难道是顾青鸾因为早上中馈的事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想回到这里，沈应珩放下衣物就往外走，刚好跟要进来的顾青鸾撞了个满怀。 沈应珩急着出去寻人，速度很快，顾青鸾是没想到屋内有人，两人撞在一起，顾青鸾眼看就要往后倒去。 沈应珩眼疾手快，急忙去拉。 二人力气不对等，顾青鸾又瘦，沈应珩使劲太大，眼看顾青鸾就要朝后跌倒，沈应珩眼疾手快，迅速把顾青鸾一把拉进自己怀里。 “小心。”沈应珩右手扶着顾青鸾的后腰，左右揽着顾青鸾的肩，闻着妻子身上淡淡的海棠花的香味，沈应珩有些不想松手。 “······” 顾青鸾无语，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力气冲出来，差点撞倒她。 “我没事，三爷回来了。”顾青鸾推开他，随即整理自己的衣襟，刚才沈应珩扯她的力气太大，她的衣襟被扯开，连里面的小衣都显露了几分。 沈应珩随着顾青鸾的动作看去，有些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顾青鸾见状，急忙走几步背过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 “阿鸾收拾这些衣物是要做甚？”沈应珩右手抵住鼻子，轻咳一声，问道。 “年后就要开春了，我让采桑和秋露收拾一些不常穿的衣物，准备送去城郊的义堂，送给有需要的人。”顾青鸾解释道，她还没打算给沈应珩说出她的真正意图，她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丫鬟，还要做出怎样的事，最人赃并获，当场逮她个现行。 听到妻子这样说，沈应珩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妻子并不是要回娘家，他刚才居然有点紧张。 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沈应珩有些觉得自己杞人忧天，顾青鸾是他的妻子，怎么会离开他回娘家去？ “午膳吃什么？”沈应珩挥去脑海里的思绪，问顾青鸾。 顾青鸾听他问完这句话，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向他。 这句话，上一世，沈应珩从未问过她，或者说他俩很少中午一起在一起吃午膳，如果有，也是家宴什么的，现在他突然这么问，顾青鸾道还没想好该如何回他，毕竟，她也不知道他中午的午膳都吃什么，小厨房早已是她的专属厨房，除了早膳， 两个人很少在一起吃午膳，每次沈应珩沐修，卓氏总是会找各种借口让他去明静居。 沈应珩看自己的妻子站在那里不说话，以为顾青鸾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刚想重复，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冬雪的声音，“三爷，梅香来了，说是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紧接着，梅香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夫人找您有事要说，请您立刻去。” 沈应珩本想跟顾青鸾吃个午膳，毕竟这样的时间难得，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每天一闲下来，就想见顾青鸾，就算在书房，也想知道自己的妻子现在在何处，在做何时，他俩成亲一年多，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沈应珩心里对顾青鸾越来越在意，这种在意，他自己都感觉出来了。 “知道了，就来。”沈应珩有些不耐地回外面的话，随后看向顾青鸾。 “娘叫我也许是有事，我去看看，你自己吃午膳，别等我。”说完也不等顾青鸾回他，又说道：“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就尽快回来”。 “三爷有事就尽管去忙。”顾青鸾看地上散落的衣物，不再理会沈应珩，叫来自己的丫鬟，把包裹收拾妥当搬了出去。 沈应珩跟着梅香走了。 第77章 苦心 “昨日跟你媳妇回娘家，你岳父可有为难你？” 明静居里，卓氏正襟危坐，跟沈应珩坐在暖榻上。 “娘怎么会这么问？”沈应珩听了觉得奇怪，昨天跟顾青鸾回娘家，岳父对他很客气，确切来说，整个顾家从家主到下人，对他都很恭敬，倒不是因为他的官职，是把他当姑爷的那种恭敬，这让他很满意，他对岳父更加有好感了，在他心里，对商人的鄙夷也在慢慢减轻。 卓氏听他问这句话，有些讶异，这段时间顾家跟他们府上生分了许多，上次顾青鸾在大门口处的事，她肯定顾家也知道，兴许是因为那次事情顾家生了气？ 本想着儿子这次跟着顾青鸾回娘家会被人给脸色看，所以她才回了卓府，本来想带着沈应珩，能把这事定下来，谁知他跟着回了顾家。 生怕儿子在顾家受委屈，卓氏本来早上那阵就想问，结果事情商量完了，沈应珩又跟在顾青鸾身后走了，她也不能当着顾青鸾的面问，于是中午借着吃午膳的缘由，把儿子叫过来。 “没有就好，娘也就是随口一问。”知道儿子没有受半分委屈，卓氏许多话也不出来了。 “我倒是觉得，娘，我怕跟阿鸾都成亲一年多了，府里还是有那许多不长眼的，对她不敬，娘您平时也应该好好敲打那些下人，总不能让阿鸾嫁给我受委屈。” 沈应珩观察卓氏神色，他知道卓氏并不是十分喜欢顾青鸾，当初沈太傅定下了他跟顾青鸾的亲事，可把卓氏气的直接回了卓府，后来还是沈太傅亲自去卓府请，才将他娘接了回来。 “后院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操什么心，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关心要一下年后你们户部尚书要告老还乡，我昨日听你爹说，圣上已经同意了，你就对这事没一点想法?” 卓氏不喜欢儿子说太多顾青鸾的事，后院女人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希望儿子现在一心将心思放在自己的仕途上。 “这些一切看圣上定夺，我一个做臣子的，不轻易揣测圣衣，再说，我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我倒是挺羡慕大哥的，年少时去过江南，听说江南那边与京城这边很不同，我倒是想带阿鸾去看看。” 沈应珩实话实说，他从参加科举开始，便一直按照卓氏的指示，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卓氏对他的期望很高，沈太傅毕竟年岁已高，要不了两年变会从太傅的位置上退下来，他大哥和二哥没他的官职高，姑且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这些沈应珩都知道，可是他心里就是想去外面看看，去感受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你住嘴。”卓氏听着儿子一脸憧憬地计划着未来，居然是要去江南，当场动怒。 她在为沈应珩计划沈家的未来，沈家三个儿子，只有沈应珩的天赋最高，以后一家之主的位置必定是他，所以卓氏才急着给沈应珩寻找合适的妻子人选，在她心里，自己的儿子完全有做首辅的能力。 沈应珩很少看见卓氏生气，从他五岁被从柳州老家接归来，卓氏一直对待他都是体贴关心，和颜悦色，很少对他发脾气，他们三兄弟，他二哥沈应贤是挨骂最多的，大哥本就听话，他也话不多，小妹是女孩，卓氏本来就更偏爱。 沈应珩知道卓氏为了这个沈府这一大家每日殚精竭虑，非常不易，他也自觉有些失言，于是他站起身，对着卓氏作揖，脸脸略带愧疚之色道：“是我失言，娘，我不该说这些，还请您不要生儿子的气。” 卓氏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虽说五岁才从柳州接回来，但是沈应珩自小听话，明白事理，就连在她看来大为不妥的婚事上也能做到做到为父母分忧，如此优秀的儿子只配商户女，她还是不能释怀。 “后天，府里要请你舅父一家，你这几天无事，就在院子里待着，多休息，你院子里最近可还好？”卓氏缓和了语气问道。 听卓氏的语气温柔下来，沈应珩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答道：“儿子院子里还好，就是儿子身边现在还剩下一个丫鬟，她跟我时间也长了，如今儿子已经成家，再不需要丫鬟伺候，有小厮就够了，今天特意给娘说一声，年后，就让她回娘您的院子来伺候。” 想到身边那个颇没有眼色的丫鬟，沈应珩还是觉得尽快打发出去好。 “你不需要丫鬟伺候，你媳妇呢？她也不需要？”冬雪是她特意放在沈应珩身边的，平日里也可以知道顾青鸾的动向，要是冬雪也走了，那倾云轩里的事，她想知道可就得费点时间了。 再者卓氏也希望沈应珩能纳冬雪为妾，一个小小的妾室而已，也算是对她辛苦伺候沈应珩这么多年的回报。 “阿鸾有她两个丫鬟就够了，儿子看着虽然阿鸾是富商千金，但是她却一点大小姐架子也没有，平日里衣食住行皆很简单，况且她那两个丫鬟平日也都是利索的，我们就不······” “行了，这事娘知道了，年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打发她嫁人就好。”卓氏几句话轻描淡写，就决定了冬雪的后半辈子。 后院下人房和庄子上没有娶妻的家生奴才多的是，随便打发了就好，在儿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得个小妾的位置，当真是个办不成事的，还是别放在自己眼前碍眼了。 “午膳还没吃，刚好娘午膳这里有你爱吃的肉饼，跟娘一起用午膳。”卓氏从暖榻上起身，招呼身边的嬷嬷准备传膳。 “娘，没别的事我回自己院子了，今儿就不陪您了。”沈应珩看时间还早，她娘也没有其他事了，于是拔腿就走。 卓氏还没来得及叫住他，沈应珩已经走到门口，跟进来的沈静柔打了个照面。 “三哥。”沈静柔叫她。 沈应珩一看见她，就想到那日她把顾青鸾的脸抓破的事，又想到昨晚顾青鸾那结疤的脸，对这个妹妹没什么好气，只是点点头，跟她擦肩而过走了。 沈静柔见沈应珩这个样子，也知道沈应珩这是在生气那天她跟顾青鸾的争执，那天傍晚，卓氏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这么轻易就跟顾青鸾撕破了脸，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本来顾青鸾以往跟她关系还不错，什么好东西都有她的一份，尤其是每次回娘家，哪次回来没给她带好东西，这下倒好，全部落空。 第78章 食补 沈应珩回了倾云轩，路过后院的回廊，看见他二哥一个人在花园里打拳。 午膳的点，他二哥不去吃午膳，在这里打拳？沈应珩有些无语，不过他急着回去跟妻子吃午膳，说不定顾青鸾会等他，毕竟以前，只要他在家，夫妻两人都是一起用膳的。 沈应珩不打算停留，他加快脚步，穿过回廊。 “老三。”眼看就要转过回廊，他二哥在花园那边叫他。 天气还是有些凉，他二哥穿件单薄的短打，在那边跟他挥手。 沈应珩本来想装作没听见，但是他二哥实在嗓门大，况且他还欠他二哥一个人情，没办法，沈应珩只有无奈地走了过去。 “大中午的不去跟二嫂吃午膳，在这里做甚？”沈应珩走到他跟前，没好气地看着浑身冒热气的二哥。 “还不是因为早上那事，你二嫂生我气了，我就来花园打打拳。”沈应贤倒也不说谎，几句话说出了原因。 沈应珩颔首，顾青鸾身边有银子，这他一直知道，按照长幼顺序来说，他们三房拿五百两就差不多了，他倒是没想到顾青鸾直接给了一千两，他不管钱，对于顾青鸾给多少银子，他不发表意见，倒是没想到他二哥和二嫂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你二哥拿不出五百两银子？”沈应贤看着沈应珩一脸无语的表情，他笑着上前捶了一拳弟弟的肩膀。 “你一个武官，不要动不动对一个文官动拳头。”沈应珩感觉肩膀有些酸痛，他们沈家的男丁平日里都注重强身健体，他也不至于看上去太瘦弱，但是对于他二哥一个得过武举人的人来说，沈应珩觉得自己还是少靠近他二哥为妙。 看着弟弟那一脸不爽的样子，沈应贤的心情瞬间好转，他转身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起长衫穿好，拍拍沈应珩的肩膀：“过去几年我和大哥都不在家，辛苦你了。不过看你娶了个好媳妇，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沈应珩听了沈应贤的话，点点头，的确，他是娶了个好妻子。想到这，他再不多逗留，跟他二哥挥挥手，快速穿过回廊，消失不见了。 “这小子。”沈应贤也收拾好东西，回听雨阁吃午膳去了。 沈应珩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他猜到顾青鸾应该是午睡了，于是去了小厨房。 今日没有在卓氏的院子用膳，他现在着实饿得慌。他本来以为顾青鸾会等她一起用膳，结果并没有，不过他倒没有多少不快，顾青鸾与之前相比变了不少，虽然对他没有以前那样上心，但是沈应珩更喜欢现在这样的顾青鸾，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不再是跟以前一样，一味的顺从他，在他跟前低服做小，整日围着他转。 章厨娘见沈应珩进来，吃了一惊。 她在这三房的小厨房里做厨娘快一年，还是第一次见这院子的男主人主动踏进来。 “您是饿了吗？”章厨娘急忙问道。 “还有什么吃的吗？” “您稍等。”锅还烧着，张厨娘动作迅速地给沈应淮下了一碗面。 沈应淮接过来也没挑地方，坐在厨房里唯一的小桌上吃起来。 章厨娘略微尴尬，只有在一旁收拾晚膳要用的食材。 刚才秋露来说顾青鸾晚上想吃羊肉炉子，她左右无事，现在开始准备，晚上时间更充裕。 “少夫人吃的什么？”沈应珩吃了几筷子，问道。 “少夫人午膳就吃了一碗甜汤，说是没什么胃口。” 沈应珩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今日在屋子门口差点撞到顾青裴把她抱住时才发现顾青鸾真的太瘦了，后背肩胛骨摸着都有些硌得慌，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想到这，沈应珩几口吃完剩下的面，转身去了顾青鸾的屋子。 采桑和秋露在外间整理东西，看到他进来，急忙站起来给他行礼，沈应珩对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做自己的事，他大步跨进了里屋。 屋子里很安静，房间中央的香炉里，燃着顾青鸾最喜欢的海棠花熏香，床榻上的帘子遮着，看不清里面。 沈应珩放轻脚步，来到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果然，顾青鸾背对着他，长发散下来，静静地躺在那。 沈应珩就这样一手掀着帘子，一边注视着床上的人，片刻之后，他又慢慢放下帘子，轻声出去了。 床上的顾青鸾睁开了眼，她今日觉得有些疲倦，昨晚没有睡好，她原本打算小睡一会儿，谁知沈应珩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上一世只要沈应珩沐修，卓氏必会叫沈应珩去她的院子，顾青鸾只有等他，这一去，哪次没有好几个时辰的，这次怎么了，顾青鸾抬头看看窗外，这才一个时辰左右，沈应珩就回来了。 左右现在她也不想跟沈应珩说太多，一是她现在心里担忧她的母亲，二是顾青鸾现在就在等一个时机，只要沈应珩纳妾或者是卓氏准备给沈应珩娶平妻，她立刻提和离。 想到回娘家时，顾宥鸣告诉她，铺子的事已经准备妥当，年后就可以开业，顾青鸾的心里才算是轻松一点，她转了个身，拥着被子缓缓睡去。 过了饭点，望春楼里用膳的食客不多。 沈应珩一踏进大厅，就有机灵的小二热情地上前来招呼他，“姑爷您来了。” 沈应珩对他点点头，问管家今日在不在。 小二笑着告诉他，管家就在二楼，说着便要引着他往楼上走，沈应珩看他还要迎送食客，客气地表示自己上去就好。 望春楼的二楼比一楼更加雅致一些，左侧是一些隔间，右侧是一间间的雅间，每间房的门上都挂着牌子，沈应珩来了兴趣，挨个看过去，门牌上都是一些诗句的名字，被拿来给这些房间命了名，倒也十分有趣。 管家看见沈应珩来望春楼，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位主家的姑爷，跟他们大小姐成亲一年多，除了上次因为顾青鸾生病来过一次，再没见他来过，今儿是怎么 了，难道是阿鸾又出事了？管家怕有什么急事，急忙上前询问道： “可是大小姐身体抱恙？还是小小少爷？” “不是，管家别紧张。”沈应珩急忙安慰道：“我就是看阿鸾近来胃口不太好，来问问管家这望春楼有没有阿鸾特别喜欢的美食，我带一点回去。” 管家听了，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姑爷这是知道心疼大小姐了，真好，顾青鸾回门那日，他也发现，顾青鸾消瘦得厉害，他还特意去问了贾大夫，大夫说顾青鸾忧思太重，气血有些亏损，是得好好养养。 想到这里，管家随即招来管事的，吩咐厨房准备一些大小姐爱吃的菜肴，稍后给外带回去。 沈应珩抱拳谢过，管家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二人在楼上坐了下来，沈应珩跟管家聊了一会才发现，这管家不简单，举手投足间一股文人风气。 二人在楼上谈笑风生，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随即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传来。 沈应珩不明所以，看向管家，管家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开口道：“一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而已，随他们闹，过一会儿他们就走了。” 第79章 簪子 沈应珩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但是看管家一脸 淡定的神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又在楼上聊了一会儿，直到小二上来请，说是要外带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二人这才下了楼。 这个时辰一楼大厅里来吃饭的食客已经所剩无几，几名伙计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刚才被摔碎的碗盘等，有些椅子被砸得快散了架，伙计们把损坏的桌椅搬到了后院，没多一会，又换了一套新的进来。 小二从后厨把食盒提了出来。 食盒跟店里的食盒颜色不同，也大上许多，盒子侧面有个不太明显的顾字。 “这食盒是老爷特意给大小姐准备的， 方便小姐带回府里。”顾管家解释道。 沈应珩接过食盒，点点头，准备付钱。 管家一看，急忙摆手道：“老爷吩咐过，只要是姑爷来，就不收钱。” 他倒是没想到，姑爷还要付银子的。 “还是收下，让别人看到了，以为我沈应珩吃霸王餐，毕竟人多嘴杂。” 看沈应珩坚持要给银子，掌柜的只好收下了。 送走了沈应珩，顾管家才叫来掌柜的，问清这次又是何事，这摔杯子，砸桌椅的。 那掌柜的也是叫苦不迭，他们做生意的，进门就是客，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何，那几位官家少爷嫌中午那阵食客太多，给他们上菜速度太慢，又嫌没有给他们安排到二楼，于是摔了杯子，旁边有人跟他们议论，反倒叫这几个少爷揍了一顿，也是倒霉。 要不是掌柜的及时来赔笑脸，顺便免了他们的饭钱，这几个官家子弟才罢休。 顾管家听完点头，随后吩咐府里的小厮给刚才挨打的食客送去了安慰银子，又另遣一个聪明的小厮去了这几位少爷的府上致歉，并一一拿出望春楼的名帖送给他们。 望春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之一，每日食客爆满，如果没有提前预约，无论是谁，来了一律得等，但是有个这个名帖，就可以直接上二楼雅间。 因为这个帖子不多，每日也就三张，那几位官家少爷得了这名帖，当即表示满意。 本朝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平日里绝不轻易与官宦世家产生任何矛盾，只有卖力讨好他们，顾家生意做这么大，这也跟顾慎之能退能进的胸怀有关。 沈应珩提着食盒，慢慢往家走。大街上人来人往，来往的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想到书房的书案上缺一支笔，沈应珩于是放慢了脚步。 他的文房四宝一直都是顾青鸾给他置办，前几日岳父也送了他几只顶好的，但是他平日里写字不用这么好的 书写工具，于是他打算自己买一只便宜的，用着也不心疼。 说买就买，沈应直奔向街边他以前常去的书斋。 来京城也有大半个月了，赵月娴一直没有机会出来转转。 今日恰巧她娘要为她置办一套头面，于是带着赵月娴出了卓府，顺便在京城里好好逛逛，毕竟难得来一次。 本来赵氏要陪她们母女二人，但是今日卓府也有自己的客人，于是曲氏谢绝了小姑子的好意，自己带着女儿出来了。 赵氏担心自己的嫂子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便让管家跟着，还特意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一块并前往。 大街上人来人往，母女二人坐着卓府的马车，走了大约快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一座银楼门口。 赵月娴还未出阁，不轻易见人，因此特意戴了帷帽，跟着曲氏踏入了铺子。 这座银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里面一应俱全，什么东西都有，不光有首饰，还有女子的胭脂和衣物，可谓是应有尽有。 曲氏带着女儿才踏入大厅，掌柜的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看出这母女俩身份不俗，再看后面跟着的下人，掌柜的立刻眉开眼笑迎上去。 这座银楼分为三层，一楼是女子的首饰，二楼是各式各样的胭脂和口脂，三楼是成衣类，生意很好，京城的闺女们平日里都喜欢来这里。 曲氏转了一圈，嫌这些摆出来的首饰太过简单，掌柜的立刻邀请她去里间，说里面有更好的，曲氏点头，嘱咐丫鬟锦桃跟好赵月娴，带着嬷嬷去了里间。 赵月娴从小被她娇养，好东西自然是见了不少，她细细看过去，柜台上摆的都是比较普通的饰品，都是发簪和发钗之类的，没什么特别的颜色，大都以浅色为主，旁边也摆着十几只步摇，但是她嫌那步摇下面的珠子太过简单，只是粗略扫了几眼，便不再看。 “娘给你看了一套头面，来看看喜不喜欢。”曲氏从里间出来，叫住女儿。 赵月娴见自己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于是跟她娘进到里间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她娘给她试戴，但是头面太过繁琐，赵月娴坐了一会就不耐烦了，于是嘴里说着满意，让她娘就买这套。 曲氏知道女儿是个没耐心的，她本来还挑了好几套让女儿看，可是看女儿这兴趣缺缺的样子，于是不再拘着她在身边，让她再去外面看看，有喜欢的，一并付钱。 赵月娴于是又去了二楼，可是楼上的客人更多，几乎都是来买胭脂的，赵月娴觉得让她在一堆人中挤来挤去有失身份，于是粗略看了看就下了一楼。 沈应珩平日里很少买东西，除了文房四宝，他几乎没有买过什么东西，更别提是女子的饰物了，他在偌大的一楼转了一圈，里面摆的饰品各种各样，看得沈应珩都有些眼花，店里还有不少客人，可谓是热闹非凡。 沈应珩不喜这样嘈杂的环境，他静下心，用心去挑，忽然，角落里一支造型奇特的簪子映入他眼帘。 这是根单簪，说不上多惊艳，就是简单的簪子，簪头上缀着一朵不大的红色海棠花，底下缀了一些小珠子，看上去娇俏又不失稳重。 沈应珩让伙计把那根簪子拿出来，伙计依言取了出来，正要递给沈应珩，却听见另一道女声道：“我看那个也不错，一并买了。” 伙计一下子面露难色。 第80章 喝醉 “怎么，这簪子是卖不得吗？” 看伙计没有动作，赵月娴有些奇怪，她几步走到大厅中央，奇怪地看着那伙计。 “这是在下先看上的。”沈应珩转身，看向赵月娴。 赵月娴带着帷帽，看见一男子站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侧过身，透过帷帽的缝隙去看沈应珩。 好俊俏的一张脸！赵月娴心里不由得发出惊呼。 沈应珩今日临时决定出来，因此只身着一身鸦青色素面夹袍，头上也并未戴冠，只是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子簪着，看上去矜贵又不失风度。 赵月娴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见到这么好看的公子一时有些紧张，她握紧自己的手帕，紧张地小声开口道：“我看公子也是有风度之人，不如将这支簪子让与我可好？” 沈应珩看着这女子打扮，猜测应该是哪家的贵女，再一看那女子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上已经有好几根簪子，于是开口道：“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在下先看上的，理应是在下的，还请小姐莫夺人所爱。” 赵月娴听见沈应珩的话，小脸顿时红了一片，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公子这么不好说话，一支簪子而已，还讲究什么先来后到，她正欲再开口，却被从里间出来的曲氏叫住了。 曲氏在里间又看上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看上去很是奢华，也很艳丽，曲氏不由得感叹，京城就是不一样，样样都比豫州好，她恨不得立刻就书信一封，告诉家里的老爷，尽快搬来京城这繁华之地。 再一想到几日前给女儿相看的事还算顺利，以后女儿就会生活在这繁华之地，曲氏心里就一阵愉悦。 赵月娴是个不听话的，本来曲氏还想让她试一试，结果这丫头不愿意再进来，她只有吩咐掌柜的把这套头面打包好，稍后送到城东翰林院卓家。 谁知她一出来，就听见了沈应珩的那番话。 京城贵人多，曲氏生怕女儿冲撞了贵人或者被人欺负，她紧张地从后面走上来，站到赵月娴身侧，同时去看沈应珩。 沈应珩一副淡然的样子，丝毫不把曲氏打量他的眼神放在眼里，只是催促伙计快些，他还要回家去。 曲氏看他的打扮，断定他应该不是普通人，于是面带微笑，略带歉意道：“还请公子见谅，本就是先来后到，是我们失礼了。” 沈应珩微微点头，不再言语，随即转过身去柜台处付钱。 伙计找了个精致的盒子装了起来，沈应珩接过盒子，目不斜视地走了。 赵月娴看他买了东西走了，还有些不平，一个大男人那么小气，跟她一个弱女子争，难道他没听过怜香惜玉吗？ 想到这里，赵月娴对沈应珩的印象差到极致，可惜了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她心里暗自嘀咕，想到刚才看到沈应珩的那张脸，赵月娴的脑海里又站过那日在卓府家后院看到的那位身形高大，面相英气的男子，心里顿时如小鹿般乱撞。 “你呀，这京城可不比在豫州，你说话做事要有点分寸。”曲氏拉着女儿往外走，不停嘱咐女儿知道，这话从我们从豫州出来，您就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赵月娴有些不乐意，不情愿地跟着曲氏上了马车。 “刚才那位好像是我们老爷的外甥，太傅府的三少爷是吗？”看曲氏母女进了马车，嬷嬷立刻上前跟站在一边的管家低语。 那管家想了想，点点头：“还真是。” 二人都是卓府的家生仆人，对太傅府的子女还算熟悉，他俩是应夫人赵氏的要求跟着曲氏母女采买东西即可，其他的他俩皆默不作声，他们做下人的，对主家的事还是少置喙为好。 申时末，沈应珩提着食盒回了太傅府。 门房见他回来了，急忙上前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他们已经被卓氏狠狠训责了一番，自是不敢再对三房有任何轻视。 沈应珩一路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顾青鸾已经小睡起来了。 冬雪看见沈应珩提着东西进来，急忙上前迎接，沈应珩不着痕迹地避开她，自己提着食盒进了顾青鸾的屋子。 看见熟悉的食盒，顾青鸾眉毛扬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他。 “怎么，你那什么表情？”沈应珩表情愉悦地把食盒放到屋中的圆桌上，示意顾青鸾过来看。 顾青鸾看他一副得意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酒楼都是她家的，有什么得意的，但她还是走了过去，打开食盒。 一开盖子，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顾青鸾定睛一看，居然是望春楼的名吃，最蟹，也是顾青鸾最爱，继续看过去，还有一道红烧十几，虾肉豆腐 羹，最底下还有一碗奶皮。 都是顾青鸾爱吃的，沈应珩看着顾青鸾一脸喜悦的表情，心里无比满足，虽然不是他点的菜，但是一路带回来，他算是也有功。 采桑和秋露给二人递上餐具，顾青鸾本来打算晚上吃羊肉炉，厨娘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顾青鸾要也不想浪费，遂赏给了厨娘和丫鬟们，另外叫上了柱子和豆子。 几个人围在小厨房的小桌前热热闹闹吃起了火锅，柱子还想去叫冬雪，采桑和秋露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柱子只有作罢。 光有美食，没有美酒怎么说得过去，顾青鸾想了想，叫秋露拿来一瓶上次她们还未喝完的梅子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梅子酒酸甜可口，喝上去更让人心情愉悦，沈应珩看顾青鸾喝得开心，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平日很少喝酒，更别说是这种果酒，一入口，居然意外不错，夫妻俩你一杯，我一杯，等酒足饭饱，两个人都微醺，尤其是顾青鸾，似乎是醉了。 沈应珩没想到顾青居然喝醉了，他拿过酒瓶一看，已然见底。 顾青鸾鲜少喝醉，喝醉的她眼底氲湿，双颊泛红，一张樱桃小口泛着光泽，看得沈应珩一阵口干舌燥。 沈应珩还没见过这样的顾青鸾，他看顾青鸾安静地坐在那儿，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转身握住顾青鸾的双手，让顾青鸾面对他坐好，顾青鸾头有些晕，她行动有些迟缓，一脸不解地看着沈应珩。 第81章 实话 “阿鸾，你知道我是谁吗？”沈应珩问。 顾青鸾点点头。 “那我们成亲有多久了？”沈应珩再问。 顾青鸾听到这个问题，脑袋有些糊涂，她此时意识有些模糊，但是听得沈应珩这样问，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仿佛一下子把她带回沈应珩告诉她即将要娶平妻的那晚，她心痛难当，自己大醉一场。 于是顾青鸾忽然用力挣脱沈应珩的双手，猛地站起身来。 她猛一站起来，袖口带倒桌上的餐具，酒杯“啪”地一声掉在桌上摔碎了。 “沈应珩，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娶平妻，我明日就跟你和离！”顾青鸾大吼一声，这一声是她压抑了太久的心声，嫁给沈应珩八年以来，她一年比一年过的委屈，她心中对沈应珩的爱从期待到慢慢死心，一想到这些年自己过的日子，顾青鸾恨不得现在就写下和离书，长久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对她来说折磨，这样的折磨，她受够了，还是尽早离去，各自解脱。 沈应珩愣住了。 他本来是想逗逗顾青鸾记不记得他们成亲多久，没想到顾青鸾语气言辞如此激烈，甚至提到了和离！ 他不由得去看顾青鸾的表情。 顾青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和离的话说出来了，她嘴里呢喃着刚才的话，摇摇晃晃往书案边走去。 沈应珩看她往书案边走，害怕她跌倒，刚才酒杯摔碎在地，万一踩到就不好了，沈应珩急忙起身去扶她，顾青鸾喝醉了，劲还挺大，她一把挥开沈应珩的手，劲使太大，她差点跌倒，沈应珩又去扶，继续被她挥开。 “不要你扶，扶那个女人去。”顾青鸾几步踉跄着走到书案前，她一把扶住书案的桌角， 稳住自己的身体，拿起砚台边的笔就准备下笔。 沈应珩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顾青鸾的动作，刚才的话，沈应珩听了虽然震惊，但还是觉得顾青鸾是喝醉了，因此并不当真，他跟着顾青鸾来到书案前，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顾青鸾喝醉了，脑袋眩晕，她左手撑住自己，右手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了和离书三个字。 待看清纸上的字时，沈应珩才知道顾青鸾不是说醉话，而是真的想跟他和离，他当下大惊，一把拉过顾青鸾，随即猛地扯掉了桌上那张已经写了三个字的白纸。 “你当真是想跟我和离？”沈应珩咬着牙，满脸的不可思议地问，他真没想到 ，顾青鸾是真的要去写和离书。 “是 ” 顾青鸾回 他。她本来就头晕，被这么大力一扯，整个人霎时没了力气，眼见她眼睛微闭，身子软软地要往下倒，沈应珩看到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都这样了，居然还要写和离书，她到底是对跟他和离有多大的执念？ 沈应珩被气笑了，他一把横抱起顾青鸾，往床榻边走去。 把人轻轻放在床榻上，沈应珩俯下身为顾青鸾脱绣鞋。 顾青鸾脚小，绣鞋也向来很精致，沈应珩为她脱下绣鞋，又除了罗袜，一双女子的小脚便呈现眼前，顾青鸾本来肤色就白，双足更是，沈应珩轻轻握住，那温热的触感忽然让他内心一身激荡。 貌似是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双脚，顾青鸾有些痒，她小声嘟囔了几句，有些不耐烦地把脚缩进被子里。 似乎是觉得身上衣物太多，顾青鸾有些热，她又闭着眼睛去解身上的衣物，沈应珩看她要脱衣服，怕她着凉，初春的夜晚，还是有凉气，他急忙放下床榻两边的床幔帘子，光线顿时暗了许多。 等他再回头去看顾青鸾，沈应珩顿时气血上涌，原来就在他去放床幔的时候，顾青鸾居然把外衫脱掉了。 本来下午顾青鸾就睡了午觉，中衣外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此时外衫被她脱去，中衣也松散得快要被她解开，沈应珩看得一阵干渴，感觉身体开始变得燥热，他甚至怀疑自己也跟着喝醉了？ 顾青鸾此时意识模糊，她半睁着眼，看向床榻边的沈应珩，那眼神中带着委屈，带着不甘，更带着一股沈应珩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了半晌，顾青鸾忽然莞尔一笑，似是呢喃道：“看什么看，看你喜欢的女人去。” 那语气似是在撒娇，沈应珩喜欢得不得了，他靠近床榻，俯下身，轻声问：“我喜欢的女人，不就是你，你是我的妻子。”说完，伸手去抚摸顾青鸾的秀发。 听到这句话，顾青鸾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上一世，她重活过来了，这一世她才和沈应珩成亲一年多，辰哥儿也才一岁，想到这里，顾青鸾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她“啪”地一手打掉沈应珩的手，双眼警觉地看向他。 看着顾青鸾的眼神似乎是清醒了些，沈应珩顿了顿，他收回手，坐在床榻边，沉思片刻，声音低沉地说：“阿鸾刚才喝醉了。” 顾青鸾不置可否。 “所以，你记不记得你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 一边的床幔被遮得严严实实，把床榻跟外面隔绝开来，顾青鸾窝在被子里，看着沈应珩越发平静的脸，心里暗暗后悔。 她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喝酒误事，况且她还一不小心把真话说了出来，这日后她可如何面对沈应珩，毕竟，要离开这太傅府，还得做完全的准备，要不然，无故提和离，沈应珩肯定不会答应，他爹也不会愿意。 更不要提她还想带走儿子，目前来看，她只能等，等卓氏明目张胆地为沈应珩娶平妻，或者等那个女人提前出现？ 想到这里，顾青鸾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啊，她重活一次，许多事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也发生了许多上一世都没有的事，不管那个女人存不存在，卓氏肯定会让沈应珩娶平妻，即使不是那个女人，也会是别人。 所以，她现在只要静静地等，等到那个女人出现为止，况且他们姐弟俩已经知晓了 周氏的丑事，她定有把握扭转乾坤，一切一定都跟上一世不一样。 心里仔细想过，顾青鸾这才鼓起勇气开口对沈应珩道：“三爷莫生气，我喝醉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要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三爷，还请莫怪罪于我。” 第82章 极乐 沈应珩听了顾青鸾的话，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双眸紧紧盯着她，不放过顾青鸾此时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顾青鸾心下有些紧张，她知道沈应珩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就在她思索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冬雪突兀的声音。 “三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先沐浴吗？” 最近沈应珩不用上朝，每日闲暇时间也多，再加上前阵子顾青鸾小日子来了，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因此每日沈应珩还是回前院休息。 冬雪心中得意，因此伺候沈应珩更加卖力，每日沐浴的水和洗漱皆由她亲自准备，豆子和柱子两个小厮硬是插不上手。 今日已经这个点了，沈应珩还没回前院，冬雪观察了一阵，发现顾青鸾对每日沈应珩去她的屋子没什么兴趣，于是今日也照常备了热水。 可是她左等右等均不见人回来，这才去了后院，眼见顾青鸾的屋里还亮着灯，门外也不见采桑和秋露那两个丫鬟，冬雪寻了一番，才确定沈应珩此时在顾青鸾屋内。 冬雪心里埋怨顾青鸾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使得沈应珩今晚进了她的屋，于是故意上前来提醒，希望沈应珩今晚回前院去，自己却没想到，她一个丫鬟，此举完全是僭越。 沈应珩听到冬雪的声音，脸上瞬间由平静转为恼怒。 本来他心里就在为刚才顾青鸾写和离书之举心存不满，于是，他站起身，掀开床幔，朝门口走去。 此时的顾青鸾大呼一口气，急忙整理好自己的外衫，迅速坐起身。 寻得绣鞋正欲穿，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脱了罗袜，顾青鸾心下懊恼，慌忙 在床榻上去寻。 冬雪站在门外正准备再喊，却听见门“咚”地一声大开，沈应珩一脸厉色从里面大步跨出。 冬雪一看沈应珩出来了，面带微笑，正欲开口唤她，却被他一个巴掌，打得歪过身去。 小厨房里的几人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 还没到身前，就见冬雪捂着自己的脸，歪着身子倒在门口的回廊下，沈应珩满脸愤怒地看着她。 柱子和豆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应珩发这么大的火，上次夏荷的事，沈应珩也只是交给卓氏处理，再没有过问，如今却这么生气，看来冬雪在这个院子也留不得了。 “把她给我赶出去，这样大胆的丫鬟，留不得了。”沈应珩看向柱子和豆子，二人会意，上前拉起捂着脸，满眼是泪的冬雪，离开了后院。 采桑和秋露看向屋内，心里有些担心顾青鸾，正欲往屋内走，却被沈应珩大声喝住。 “今晚不用你俩伺候，下去。” 二人对看一眼，奈何沈应珩是这个院子的男主人，无奈只有默默退下。 小厨房的章厨娘远观片刻，心下了然，回厨房开始准备热水。 摸索了半天，烛光又暗，顾青鸾好不容易才摸索到自己的罗袜，正准备穿上，却听得有人进来了。 “快快再点一盏灯，我在找我的罗袜。”顾青鸾以为是自己的丫鬟进来了，于是朝外吩咐道。 没人回应，顾青鸾转身去看，却被沈应珩脱衣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你，你不是走了吗？”顾青鸾看他在脱自己的长衫，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么晚了，我应该走到哪里去，阿鸾莫不是忘了这也是我的屋子。” 脱去外衫，沈应珩随意扔在地上，他看向顾青鸾，又合上了床幔，继续去脱中衣，“夜深了，我们也歇下。” 听见这句话，顾青鸾不由得大惊，他看着沈应珩把中衣也脱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她又紧张，又害怕。 以往 夫妻二人之间行事，她心里都有点抗拒，除了她刚重生回来那晚她主动了一回，其他时间，二人亲近的机会不多。 一是因为顾青鸾现在对沈应珩没什么感情，不想与她行夫妻之事。 二则是顾青鸾害怕疼，因此也尽量在晚上减少与沈应珩的接触，没想到今日二人一起吃了晚膳，又喝了酒，事情倒发展成这个样子，顾青鸾真的是悔不当初。 眼见沈应珩这样上了床榻，顾青鸾情急之下就要往被窝里钻进，谁知沈应珩早就看出她的意图，伸手一把先抓住了顾青鸾的脚踝，顾青鸾这只脚还没来得及穿上罗袜，沈应珩的大手握住她脚踝的瞬间，顾青鸾预感大事不妙，急忙去挣脱。 沈应珩嘴角微微扬起，接着借机扯去了顾青鸾的外衫，刚才情急之下顾青鸾只来得及给外衫系了个带子，被沈应珩一拉，顿时脱离了她的身体。 顾青鸾着急，中衣薄薄一层，没什么厚度，挣扎间，露出大红色的肚兜，顾青鸾急忙去捂，沈应珩看准时机，大手抓住顾青鸾的两只手往上一推，顾青鸾顿时没了反抗能力，挣扎间居然出了细细一层密汗。 此时的顾青鸾面色潮红，衣衫半解，大红色的肚兜像是一朵妖艳的花朵等着人前去采撷，沈应珩定定看向顾青鸾，眼神里带着他都没觉察到的温柔，语气也带着宠溺，“阿鸾。” 顾青鸾看着沈应珩眼里盛满的情愫，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遂放弃挣扎，不再抵抗，她偏过头去，不去看沈应珩的脸，而是慢慢放松了身体。 看着妻子不再挣扎，沈应珩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倾身吻上顾青鸾纤细而敏感的脖子，右手除去碍事的中衣，他的吻到处洒下，所到之处带来一阵阵颤栗。 顷刻间，顾青鸾便娇喘连连，沈应珩遂不再委屈自己，整个人覆上来，火热的气息喷洒在顾青鸾耳边，顾青鸾猛地抓紧了身旁的被子。 看得出自己的妻子很紧张，沈应珩不由得轻声安慰道：“不要怕，阿鸾，我不会伤害你的。” 顾青鸾转过头看她，眼睛里带着沈应珩看不懂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委屈又不甘地扬声道：“希望你说到做到。”语毕，伸出双手像上次一样攀住了沈应珩的脖子，紧接着温热的唇吻上了沈应珩的肩膀。 沈应珩顿时呼吸乱了，抱紧了顾青鸾。 顾青鸾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跟着他开始攀登极乐的巅峰。 月上中天，屋里的春潮还未散去，顾青鸾体力不支，浑身大汗淋漓，嘴里不住地讨饶，“三爷，饶了我。”汗液浸湿了她的两鬓，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应珩像是被蛊惑一般，在顾青鸾耳边低喃：“再来一次，阿鸾，我保证，就最后一次。”话音刚落，又带着顾青鸾直奔极乐之巅。 第83章 事后 采桑和秋露满脸通红地站在回廊下，两个人在外边站了快两个时辰，还不见顾青鸾唤她们。 柱子和豆子站得更远一些，他们是沈应珩的忠仆，也是打小就开始伺候沈应珩，之前夏荷的事让他俩有些可惜，四个人也算是有情分。 这下冬雪也出了这样的事，豆子倒是觉得还好，但是柱子早已经对冬雪暗生情愫，他本来打算再过几个月，跟沈应珩说，求沈应珩把冬雪许给他，他虽然是个下人，但是愿意对冬雪好一辈子。 可是看刚才沈应珩生气的程度，两个人心里都很明了，以沈应珩说一不二的性格，冬雪肯定是保不住了。 采桑和秋露听着屋内的动静，更自觉地走远了一点，四个人站在院内，彼此无言。 采桑是个聪明的姑娘，也极会看脸色，她以前就猜到柱子对冬雪不一般，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两人估计在发愁呢。 冬雪平日里跟她俩也不怎么对付，顾青鸾刚嫁进来的时候，为人低调，对冬雪和夏荷也很好，可是这两个丫鬟仗着自己伺候了沈应珩多年，根本不把顾青鸾放在眼里，平日里也根本使唤不动。 再想到冬雪还想下毒害她们小姐，当真是可恨。亏得她们小姐对这丫鬟不错，逢年过节赏银不断，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所以有如今的下场，采桑一点不为冬雪可惜。 “两位姑娘，你们能不能看在都是伺候主子们的份上，跟少夫人说说，让她绕了冬······” 柱子思来想去，自己也是个下人，人微言轻，但是他心里又实在舍不下冬雪，于是抱着希望对着顾青鸾的丫鬟开了口。 “呸，我说你们也好意思开口！”采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秋露却快她一步，直接张口就骂。 “我们小姐自从嫁过来，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两个丫鬟明里暗里给了我们小姐多少难堪？就仗着伺候三爷时间长，谁都不放在眼里，那气势，颇有她们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的架势，你们俩是瞎了眼看不到？” “说的对，我们小姐对下人们一贯不错，每逢年节，赏下来的银子是喂了狗吗？”采桑在一旁帮腔。 柱子和豆子顿时哑口无言，他们俩无理反驳，因为采桑和秋露说的是真的，就连他俩有时也觉得夏荷和冬雪有些过分，平日里不把顾青鸾放在眼里。 “不要给脸不要脸了，要是让你们知道那丫鬟做的恶毒事，我看你们都羞于开口为她求情。” 秋露越想越生气，拉着采桑去了章厨娘的小厨房。 留下两个小厮面面相觑，难道冬雪还做了他们也不知道的坏事？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应珩方才偃旗息鼓，顾青鸾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满身大汗，任沈应珩从身后拥住她。 沈应珩也是满身大汗，呼吸还没有平复，他从后拥着顾青鸾，头靠在顾青鸾脖颈，左右不断抚摸着怀里人的玉体，声音沙哑地开口：“以后，我搬回来睡好不好，每日像这般抱着你，阿鸾，我们再生个孩子，生个像你一样可爱美丽的女儿好不好？” 顾青鸾昏昏欲睡，却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睁大了双眼。 上一世，她跟沈应珩成亲八年，就生了一个辰哥儿，再无其他的孩子，她也觉得一个孩子太少，也找机会跟沈应珩说过，可是沈应珩听了，只是淡淡地说他最近事务繁忙，没时间，顾青鸾也只好作罢。 如今她只希望时间能快点过，让她能早日离开这让她郁闷之地，没想到，沈应珩居然跟她说这些。 顾青鸾要走的心意已决，根本不会因为这几句话而产生动摇，于是她翻了个身，挣脱了沈应珩的怀抱，拥着被子佯装睡去。 沈应珩看自己的妻子半天没有回应，以为顾青鸾睡了，便拉拉床头的铃铛，吩咐两个丫鬟准备热水。 厨房的热水是现成的，沈应珩看了一眼熟睡的顾青鸾，自先去清洗，等沈应珩一离开床榻，顾青鸾立即睁开了眼。 身上黏腻不堪，顾青鸾恨不得一下子扎进浴桶不出来，奈何沈应珩看来今晚是不走了，顾青鸾只好作罢，她低声唤来采桑和秋露，重新换了一件肚兜和中衣，又重新换了床铺，这才大致擦拭后躺下不再动作，想到刚才沈应珩给她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再是顾青鸾意志坚定，想到刚才沈应珩的动作，也不由得有些脸红，遂吩咐秋露再抱来一床被子来。 沈应珩清洗干净，披上外衫出来，就看到屋内的床铺已经焕然一新，海棠花味的熏香完全遮住了 刚才的一室春潮。 沈应珩掀开床幔，看见顾青鸾背对着他，又见床榻上放着一床新被子，他直接无视，然后除去外衫，钻进了顾青鸾的被子。 顾青鸾正欲进入梦乡，便听见有人上床的声音，紧接着沈应珩的身体便贴了上来，她心中不由得烦躁，又不想多搭理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朝里挪了挪，谁知沈应珩居然又贴了上来，顾青鸾被他逼得实在没地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更过分的事都做了，就随他去，于是不再理会，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听着妻子均匀地呼吸声，沈应珩嘴角弯了弯，他大手一拢，把顾青鸾连人带被子带进怀里，头靠近顾青鸾的脖颈处，也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隔天顾青鸾睡到下午才起来，看到身上的印子，气得当晚把门关得严丝合缝，再没让沈应珩进过她的屋子。 沈应珩倒也识趣，他亲自拿着从岳父那里得来的名画珍品，去了他常去的铺子，准备给画装裱一番。 隔日，卓府一家来拜年。 两家人都在京城，偶尔也互相登门，但是今日与往年不同，因为沈应淮和卓茹昕回了京城，所以这次，卓府很重视。 一大早，太傅府的下人们便忙得不可开交，宛然一副大阵仗。 早上章厨娘去大厨房取了一碗牛乳，前几日沈应珩从望春楼带回来的菜肴中，有一份奶皮，深得顾青鸾喜欢，章厨娘刚好会做，于是这天一早，她特意早早去了大厨房，让大厨房管事的给她一碗生牛乳。 奶皮做起来简单，章厨娘还顺便撒了一些桂花与坚果碎，顾青鸾吃着味道不错，于是吃完一整碗。 刚放下碗，沈应珩进来了，他今日满脸愉悦，看到顾青鸾在吃东西，于是顺便问了一句，“阿鸾在吃什么，许久没见你能吃一碗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说顾青鸾能吃，顾青鸾睨了他一眼，不去理他。 沈应珩看自己的妻子不给自己正脸，于是大步走过来，在顾青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上了她的嘴，顾青鸾顿时大窘，正欲推开她，谁知沈应珩却自己退开了，只见他抿抿唇，满脸复杂道：“居然是牛乳。” 第84章 日常 顾青鸾看他那满脸复杂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与沈应珩做了两世的夫妻，自然知道沈应珩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牛乳就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种，上一世两人只要在一起吃早膳，是一点也见不到乳类的吃食。 想到这里，顾青鸾决定以后的早膳，隔三差五就来一碗奶皮。 “你喜欢就好。”沈应珩看着妻子那张明媚的脸，也没怎么不悦，忽见顾青鸾的手边有一小盘梅子果铺，于是捻起一个放进嘴里，果铺略带点酸味，一进口中，淡淡的酸味可是遮住了沈应珩嘴里的那一点奶味。 “今日舅父一家登门拜年，娘叫我们过去。”沈应珩随意坐在一边的暖榻上，看顾青鸾梳妆。 听到今日要见客，顾青鸾看了秋露一眼，秋露会意，片刻便为青鸾梳好了发髻，堕马髻端庄大气，只要有客人，顾青鸾都是这个发髻，主仆俩还在纠结戴哪个簪子，沈应珩忽然站起身，他几步走到顾青鸾身后，从怀里拿出他前几日买的簪子，轻轻为顾青鸾插入发鬓。 顾青鸾在铜镜里瞧了一眼，居然是一朵造型似海棠花的簪子，那簪子看着精致可爱，既不造型夸张，也没有缀满珠子，看上去简单又不失典雅。 “昨日本来想给你，喜欢吗？”成亲后第一次送妻子礼物，沈应珩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右手抵在鼻下，有些不自在地问。 单出于这个礼物来说，顾青鸾还是蛮喜欢的，于是她转身，回沈应珩一个真诚的笑，“很喜欢，三爷破费了。” 沈应珩听得顾青鸾说喜欢，他的心情更好了，遂上前要为顾青鸾画眉。 顾青鸾急忙阻止，她不想与沈应珩这么亲密，奈何沈应珩拿起眉笔坚持要画，夫妻二人正在争论之际，采桑进来了。 “梅香过来了。” 顾青鸾扬眉，遂看向沈应珩。 “怎么老是她，莫非她很喜欢我们这院子不成？”沈应珩有些抱怨地放下眉笔，朝采桑吩咐道：“出去告诉她，我知道了，尽快过去。” “是” 顾青鸾又转回铜镜前，她看着眼前盒子里的耳环，准备挑一副与今日装扮搭配的。 沈应珩一直关注着顾青鸾的动作，他看顾青鸾似是在思索，于是开口道：“那副金垂珠的珥珰更适合你，好看。” 顾青鸾不由得转过去看他一眼，有些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关注过她的饰品了。 “就是那个有一天早上我们吃早膳你带的那个。”沈应珩看顾青鸾看他，以为她忘记是哪副，于是起身走到她身边，一下子便把那副珥珰从盒子里取拿了出来。 “还是珥珰更适合你，那耳环总觉得缀得你耳朵疼，你们女人家，真是要好看，白白受罪。” 说完这些，沈应珩似是来了兴趣，他小心翼翼为顾青鸾戴上，末了，像是故意般，揉了揉顾青鸾光洁小巧的耳垂。 顾青鸾有些痒地躲开了，沈应珩看她这反应觉得可爱，轻轻地捏了捏顾青鸾的肩膀。 “我在前院等你，你收拾好了再出来，今日有些冷风，你让丫鬟把斗篷给你披上。” 沈应珩嘱咐完，又看了顾青鸾几眼，这才出去了。 沈应珩前脚刚走，采桑端着一个小碗过来了。 “小姐，这是刚熬好的避子汤。”看着桌上那一碗黑乎乎的汤汁，顾青鸾迟疑片刻，还是端起一饮而尽。 一边的两位丫鬟脸上皆是心疼的神色，抓药的大夫说这药喝了有些损伤身体，尽量还是少服用，看着小姐一饮而尽，她二人急忙一个端来温水漱嘴，另一个急忙给顾青鸾喂了一个梅子。 “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两个丫鬟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顾青鸾心里感到温暖，她拉着二人的手 ，认真解释道：“上次我就说过了，这太傅府不是我能长久待下去的地方，你们也不要觉得三爷现在对我好，我还要如此，等你们以后嫁了人，就会知道，夫妻之间不是这么简单”。 看两个丫鬟一知半解的表情，顾青鸾正色继续道：“我就是看透了这些，才做此决定，我们女人这辈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男人的喜欢是最靠不住的，他喜欢你时，你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如果他不喜欢你了，那你就是地上的草履，低贱到尘埃里。” 两个丫鬟似是听懂了，均点点头，她们自小伺候顾青鸾长大，又跟着顾青鸾来到太傅府，自是顾青鸾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 顾青鸾看着面前两个丫鬟，心里暗暗思量着，等她们出了这太傅府，一定给这俩丫鬟寻门合适的亲事，不让她俩重复上一世的结局。 梅香在院中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冬雪的身影，她心下奇怪，又不好上前贸然去问采桑，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眼见着沈应珩从屋里出来，梅香脸上带笑，规矩地给沈应珩行礼。 沈应珩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半个眼神也没给她。 梅香有些委屈，以前沈应珩见到她，总会看她一看，今儿是怎么了，直接对她视而不见，梅香心里有些沮丧。 沈应珩走出几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几步又走回来，看着眼前这个丫鬟。 梅香没有想到沈应珩又转了回来，她紧张地握紧帕子，不敢去看沈应珩，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个丫鬟他不陌生，往日去卓氏的院子，都是这个丫头引他进去，伺候他净手之类的，偶尔也会为她盛饭，应该是个利索的，也很得母亲器重，不知何时，母亲有什么事，都会让梅香来倾云轩叫他，刚开始他还不觉得什么，次数多了，他有时也会跟这个丫鬟说几句话，但是时间一长，沈应珩也察觉出些不对来。 这个丫鬟，似乎是太喜欢往他们院子里跑了。 每次来，也不进去，不去给顾青鸾请过安，行过礼，只是站在院子里等他。 倒是顾青鸾对她还算和气，不曾给过她脸色看。 想到这，沈应珩开口问梅香，“你今年年岁几何？” “啊？”梅香有些不解沈应珩怎会突然问他这个，她睁大双眼看着沈应珩，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问你今年多大了？” 沈应珩耐着性子问他，心里却道这个丫鬟看着机灵，怎么这么愚钝，配他的小厮都觉得可惜了。 第85章 一家 “奴婢今年，今年十六了。”梅香心内小鹿乱撞，沈应珩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往日里，她都是站着伺候，沈应珩坐着，今儿沈应珩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偷偷抬眼去瞧，越发觉得三爷是位英俊伟岸的男子，那气质，那谈吐，不愧是夫人最得意的儿子。 “可曾婚配？” “回三爷，奴婢还不曾婚配。”听到这句话，梅香顿时呼吸加快，沈应珩忽然地问这句话，难道是想······ “嗯。”沈应珩点点头，又大步去前院了。 不到半个时辰，顾青鸾出来了，她刚才透过梳妆台旁的窗户，把外面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 她一直知道梅香不是个简单的丫鬟，上一世也是这样，梅香聪明伶俐，深得卓氏的喜欢，要不是最后沈应珩不愿意，还为此差点跟卓氏伤了母子感情，卓氏早就把梅香塞进了这院子。 如今看来，这丫鬟还是这心思，而沈应珩，顾青鸾可以确定，除了那个女人，这世上大概是真的再没女人能入得了沈应珩的眼了。 夫妻二人赶着时间去了大厅。 今日因为是妻子的娘家人，沈太傅也难得地出来迎客，往日要是家里有客人，他不擅长交际，一般都是能避则避，一切交由卓氏，今天来到都是妻子的娘家人，沈太傅自是不好推辞，特意换了衣衫，以显重视。 今日卓氏是主人，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刚好今年四个儿女们都在身边 ，卓氏心里是说不出的熨帖，除了三儿子的婚事让她操心，其余皆算是顺遂。 卓远带着自己的妻子赵氏，嫡子一起登门，赵氏特意得了卓氏的嘱托，把自己的嫂子曲氏和侄女赵月娴也带上了，一大家子人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去了太傅府。 卓少则是卓府的大少爷，最近在忙着准备春闱，他知道自己舅父的女儿也跟着来了京城，但是男女有别，除了她舅母和表姐刚来的那天他们匆匆见过，其余时间他俩也不曾见面。 后院的事赵氏一般不给儿子讲，一是怕他分心，二是怕这孩子知道这些事 ，会动了男女之事那方面的心思，影响参加春闱。 曲氏带着女儿，紧紧跟在卓氏夫妇身后。 这太傅府她从未来过，偶尔跟小姑子赵氏聊天，听到赵氏说起过，这太傅府原本是前朝一个王爷的住所，当今圣上登基后，为了感谢沈太傅的教诲，于是把这座宅子赐给了沈太傅。 如今走在这座宅院里，曲氏才发现，这府邸看上去足足有她在豫州的宅子三个那么大，甚至比卓府还要大上许多，整座院子修葺的宽阔且华丽，雕梁画栋，屋檐上四角高高翘起，似展翅欲飞的雄鹰。整座宅院亭台楼阁，飞砖青瓦，曲折回旋，精致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 赵月娴从小在豫州长大，也是第一次来京城，本来觉得卓府已经够气派，看到这太傅府，她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簪缨世胄，门第高贵，心里对这里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今日要见自己的舅父和舅母，因此三个儿子都很准时，就连平日里爱睡懒觉的郑宝珠也早早地跟着沈应贤来到大厅。 顾青鸾细细打量她一番，发现她面容倦怠，猜到她应该是有喜了，只是夫妻二人还不知道而已。 上一世就是在不久之后辰哥儿的周岁宴前，郑宝珠传出有孕的消息，恰逢沈应贤的任职书也下来了，郑宝珠的父亲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卓氏很满意，对郑宝珠这个儿媳妇更是喜欢，府里的下人们最会看眼色，于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听雨阁送。 于是辰哥儿的周岁宴无疾而终，无人问津，顾青鸾替儿子委屈，说与沈应珩听，谁知沈应珩却以卓氏最近劳累，不想再看母亲操劳为由，安抚顾青鸾，希望她理解卓氏的难处。顾青鸾最后只有作罢。 “阿鸾？”沈应珩小声叫 她。 顾青鸾回了神。 沈应珩随着妻子的目光看去，沈应贤夫妇来得最晚，二人感情十分甜蜜，一路走来，夫妻二人挨得极近，沈应珩仔细去看，原来二人牵着手。 沈应珩以为顾青鸾盯着他二哥的方向是羡慕人家夫妻手牵手，遂也伸出手小心地握住了顾青鸾的手，幸好袖子宽大，也不算太引人注目。 顾青鸾心里有些无语，谁看别人夫妻手牵手，她是在看郑宝珠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 殊不知一边的沈应淮也在看她，好几日不见顾青鸾，她脸上的疤已经完全好了，一点印子也没有留下，这让他也放下心来。 沈应珩那日来书房找过他后，沈应淮便在书房待了一整天，卓茹昕担心地来看了好几次，都被拒之门外，她十分害怕自己的相公就此冷落自己，好在第二天沈应淮便恢复如常，待她如以前一样体贴。 都是自己人，也就没再男女不同席，沈太傅和卓远同样在朝为官，又皆对朝政闭口不谈，因此沈太傅便邀他去自己的书房品画。 卓远也是个风雅的文人，便欣然前往，剩下夫人们闲话家常。 沈静柔看见赵月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于是非常热情地拉着她去了自己的闺房，未出阁的女孩子都有各自的烦恼，二人也算是一见如故，很快成了朋友。 赵月娴刚才踏进大厅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沈应贤，她立刻心跳加速，紧张起来，沈应贤那日在卓府给她留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她看过之后就再也忘不掉，连梦里都是沈应贤高大的身影。 今日再见，她很激动，奈何她带着帷帽，不方便取下来，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个办法能跟沈应贤说上一句话。 好在太傅府的千金很快与她交了朋友，也很大方地带着自己去了她的院子，赵月娴便留了心眼，看能不能从这位小姐口中知道些什么。 那剩下的就是卓氏的三个儿子儿媳和卓家的大少爷了。 卓少泽对这几个表哥都很熟悉，对自己的姐姐那就更不必说，就剩下两个嫂子他没见过，于是笑眯眯地很有礼貌地给郑宝珠和顾青鸾见礼。 “二嫂，三嫂。” 郑宝珠和顾青鸾也站起来回了礼。 都是亲戚，也不算是外人，三位女眷便没再回避，卓茹昕很疼爱这个弟弟，自从嫁人后，她也没再好好跟弟弟说过话，看着弟弟长大了，也长高了，她心里很欣慰。 郑宝珠听沈应贤提过这位表弟在准备春闱，也知道他是大嫂的亲弟弟，男人们在谈论年后的春闱，女人们插不上话，卓茹昕是习惯性安静地坐在沈应淮身边听。 郑宝珠不喜欢听这些，沈应贤知道自己的妻子对这些没兴趣，于是吩咐丫鬟给自己的妻子端了两盘果铺和干果来，郑宝珠嗔怪地看他一眼，又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 夫妻二人的互动看得人羡慕，沈应淮却隔着众人，隐晦地去看顾青鸾。 第86章 落水 他回来这段时日，能够感觉出来顾青鸾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她终日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外出。 有好几次沈应淮看见他三弟独自外出办事，皆没有见到顾青鸾的身影，再加上回来这段时日，卓茹昕有时也会被卓氏请去喝茶，郑宝珠也去了几次，唯独顾青鸾，他几乎没在母亲的院子里看见过顾青鸾。 想到顾青鸾不得卓氏的喜欢，沈应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众人入座聊天，顾青鸾不由得去看卓少泽。 这卓家的少爷面善，是个纯良之人，顾青鸾不由得想起上一世他的结局。 这个卓家的大少爷读书的天赋不高，上一世参加了两次春闱才考取功名，最后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州府做知州，卓家对他恨铁不成钢，希望给他找一个门第高的妻子，没想到这少爷自己早已有中意的人选，就是自小伺候他的丫鬟，非要娶那女子做正妻。 赵氏坚决不同意，一个丫鬟，能做个妾室已经是莫大的荣耀，怎么可能做正室，于是坚决不顾儿子的反对，给儿子娶了兵部尚书的嫡女。 这身份是高贵，配卓少泽足够了，奈何卓少泽心里只有那妾室，跟自己的正妻没有一点感情，二人之间整日吵吵闹闹，后来这正妻居然私自弄死了小妾的孩子，胎死腹中，差点一尸两命，卓少泽怒不可遏，当即写下休书，那正妻哭哭啼啼回了娘家，至此，两家算是交恶，不再往来。 卓少泽也自愿申请去外地任职，带着那小妾一走了之，再没回来。 顾青鸾想到这里，对卓少泽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一旁沈应珩便有些不乐意了。 他平日里跟这位舅父家的表弟说的话不多，在他眼里，这位表弟的学问实在是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简单来讲就是不开窍，他轻而易举就能懂的问题，卓少泽则一脸懵懂，还得他大哥给他细细讲来才能听懂一二，实在是愚钝。 “阿鸾，看那小子作甚，左右是个笨蛋。”沈应珩低声说着，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个金橘给她。 顾青鸾不想接，她不喜欢吃京城产的这种金橘，看着小巧，实则又酸又涩，根本没有她弟弟宥鸣从南方带来的蜜桔好吃。 可是看着沈应珩一脸殷勤的样子，顾青鸾只得接了过来，她看看身边正在吃果脯的郑宝珠，于是端过那盘金橘，递了过去。 郑宝珠跟顾青鸾没怎么说过话，再加上那日中馈银子的事，对她的印象不算是太友善，眼见顾青鸾给她端来一盘橘子，郑宝珠满脸不可思议但还是接过来道了谢。 她长在晋州，没吃过这种橘子，放进嘴里一个，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于是她一连吃了好几个，看得沈应贤都替她酸。 沈应珩看自己给妻子的，妻子不喜欢，于是再接再厉，刚好他手边有一盘桂圆，于是这次他亲手剥了皮，趁大家没人注意这边，捧到顾青鸾嘴边。 人多眼杂，顾青鸾无奈，只有张口吃了，并嘱咐他不要再剥了，她自己来。 沈应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关注他，加入了与卓少泽的谈话中。 过年拜年，无外乎就是吃吃喝喝，这到哪里都一样。 人数太多，男女分了席，男人们坐一个桌，女人们一个桌，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拘礼，但是曲氏和赵月娴是客，因此位置离卓氏很近。 刚才她们几位夫人闲聊间，卓氏的意思是今日沈应珩在，让赵月娴看看，曲氏听她说起，才想起那沈应珩不久是前几日在银楼见到的那位公子，心下不由得一阵懊悔，她就说，在这京城繁华之地，能遇见如此出众的男子，都不是一般的贵人。 顾青鸾照例坐在沈静柔旁边，沈静柔自上次抓破了顾青鸾的脸，两人彻底翻脸，沈静柔被她娘训斥，心里万分懊悔。 眼看年后各种各样的赏花宴需要她参加，她记得去年顾青鸾跟她关系还好，为了让小姑子成为京城闺女们羡慕的对象，顾青鸾特意把最好的都送给了沈静柔，结果自不必多说，沈静柔可是在京城贵女们中出尽了风头。 本来沈静柔打算如果顾青鸾先开口跟她赔罪，她就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勉强与她重修旧好，谁知道顾青鸾从刚才到现在视她如空气般，并不与她主动说话。 沈静柔又拉不下脸主动跟顾青鸾道歉，于是整顿饭吃下来，二人虽然坐得近，但是没有任何交流。 卓氏席间看了这边好几次，她本以为依着顾青鸾的性子，会主动与小女儿说话，谁知这家宴都过去一半，二人半点交流也没有，卓氏不免在心里叹气，女儿这要强的性子，以后怕是会吃大亏。 赵月娴这边也是吃得食不知味，刚才沈静柔告诉她，卓氏要为家里的哥哥们重新求娶一门好亲事，赵月娴倒是知道这件事，她这次跟她娘来京城大概听她娘提过几次，这次来京城是有事在身，而且是事关她的终身大事。 本来以为她那天在府里看到的那位英俊的公子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谁知刚才沈静柔偷偷告诉她，要娶亲的是她三哥，沈应珩。 赵月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那日在卓府看到的，并不是太傅府的三公子，而是二公子，而她那日在银楼里看到与她争簪子的那位不客气的公子，才是要与她相看的人。 得知这一事实，赵月娴顿时泄了气，又听沈静柔说，他二哥与二嫂的感情很好，二嫂出身也不低，她娘对这个二嫂很满意，听到这，赵月娴更失望，当时她们母女二人上京城，就是因为卓氏的三儿子的正妻出身低微，与之不匹配，卓氏才想再娶个家世相当的平妻。 平妻也是妻，如果得夫君喜欢，再生下儿子，坐稳正室的可能性很大，她爹娘就是看准了这个，才应了卓氏的邀约，远上京城，谁知她看上了太傅府的二公子沈应贤，而这沈应珩，她是一点没看上。 眼看这一顿家宴吃得差不多了，赵月娴心里越发着急，她还是想为自己努力一下，哪怕亲口对沈应贤说出自己的想法，也好过让她就这样遗憾地回去。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另一边沈应贤却离了席，赵月娴也立即站起身，一旁的曲氏关切地问她怎么， 被她几句话糊弄过去，眼看沈应贤出了花厅，赵月娴急忙找了借口，急急跟了上去。曲氏心下不放心，让丫鬟锦桃赶紧跟上。 太傅府里的菜肴顾青鸾早已经吃腻了，左右就那么些，味道还不及望春楼的一半，吃了几口，顾青鸾放下了筷子。她不想坐着，于是也站起身，去了后院。 沈应贤酒量好，他大哥不太能喝，沈应珩又是个冰块脸。 毫无疑问，跟舅父喝酒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身上，但是这回沈应贤学聪明了，喝了几轮，他佯装要去如厕，离了席。 先去净房放了水，沈应贤站在后院的荷花池边休憩片刻，冬天池子里的荷叶都已枯死，只留下空荡荡的池水，最近天气转暖，原本池子里的冰面也有化开的趋势，沈应贤往里扔了块石子，果然，那石子落入水中发出“咚”的一声。 沈应贤觉得有趣，他随手又捡了几块石子，准备来个水上漂。 就在他准备扔石子的那一瞬间，忽然听见池子的另一头传来落水声，紧接着，便有人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我们小姐落水了。” 沈应贤定睛一看，的确有人落水了，他来不及想太多，“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子。 第87章 救美 听到有下人急匆匆来禀告说是后院的荷花池里有人落水，曲氏顿时焦急地站起身。 卓氏当即带着下人们奔去了后院。 另一桌的沈应珩惊觉站起，顾青鸾刚才去了后院，到这会还没有回来，会不会······ 于是他急忙向后院奔，曲氏也紧随其后。 卓府几人皆有些担心，沈应淮拍拍妻子的肩膀，也起身去了后院。 等卓氏到达池边时，池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下人向湖中游去，但是最引人注目的，居然是沈应贤！ 沈应贤自小习武，水性又好，他快速游到落水之人身边，准备伸手去拉她。 赵月娴正在挣扎，没想到真看到沈应贤来救她，愿望得以实现，她一时激动地扑腾到沈应贤身边，一把抱住了沈应贤的一条胳膊，嘴里发出呢喃：“公子救救我，我害怕。” 沈应贤有些奇怪，看女子这神情，倒还觉得落水是件幸事。 他准备带着赵月娴向岸边游，奈何赵月娴抱着他的胳膊，他挣脱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池子里的水又冷，本来他刚才就喝了酒，这会更是感觉有些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偏偏赵月娴还不松手，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会水的下人们也游了上来。 沈应贤如释重负，下人们围上来，在几人一番努力之下，二人算是脱险。 岸边此时已经围了一圈人，曲氏看着池子里快昏迷的女儿，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冷的水，可千万别冻坏了身子才是。 郑宝珠站在岸边，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到了，尤其是看到赵月娴紧紧地抱住沈应贤的胳膊，郑宝珠的愤怒到了极点。 谁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未出阁的女子更不能与男子有任何接触，否则就算是毁了清白，可看那小姐的架势，大有不松手的意思，郑宝珠生气地拧着帕子，两排贝齿紧紧地咬着，直到看见沈应贤安全上岸，这才愤恨地快步回了听雨阁。 赶来的沈应珩也虚惊一场，他慕然听见有人落水，还以为是顾青鸾，那一瞬间，他的心顿时升到了嗓子眼，本来顾青鸾身子就弱，这要是落了水，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不是顾青鸾，沈应珩心里踏实了些，他在一群人间去寻自己的妻子，却远远看见顾青鸾跟他大哥站在池子的另一处。 沈应淮听到有人落水时，也担心是顾青鸾，于是也出来寻人，没想到他才走到一半，就看到顾青鸾就站在他前边，朝着荷花池的方向张望。 那背影跟多年前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长高了些，沈应淮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雨后的小桥上，当时的他也同样看着那一抹背影出了神。 顾青鸾转了一圈正准备回花厅，却忽然听见有人落水了，顾青鸾不禁好奇去看，看到是赵月娴的丫鬟大声呼救，这才意识到是这个小姐落了水。 她本身对赵家小姐没什么兴趣，两个人上一世也没什么交集。 卓氏倒是只要看到合适的世家贵女，就急不可待地归为沈应珩平妻人选，可惜事与愿违，这个赵月娴，与沈应珩半点瓜葛没有，倒是看上了沈应珩的二哥。 这一切与她无关，顾青鸾便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见沈应淮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向她的眼眸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 顾青鸾对这个大哥印象很好，于是客客气气地开口，“大哥也是来救人的？” 这话说着好像有些不对，但是顾青鸾也只是随意一问，毕竟她并不认为沈应淮是来看热闹的。 眼见顾青鸾好好地出现在他眼前，沈应淮紧张的心这才定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放慢语气温柔道：“也不知是哪位这么不小心落了水，希望平安无事才好。”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顾青鸾提议道。 沈应淮点点头，他走到顾青鸾身边，二人一同往后院花园去了。 于是这才也有沈应珩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妻子和他的大哥，二人站在离池子不远的回廊里，一同朝这里张望。 沈应珩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碍眼，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没一会儿，落水的人已经被救了上来，赵月娴浑身湿透。 曲氏看了急忙上前抱住女儿，赵月娴身上全部被水打湿，被冻的瑟瑟发抖，看上去跟朵被雨水打湿的小花般惹人怜爱。丫鬟锦桃赶紧把随身携带的斗篷披在她家小姐身上，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卓氏当即让下人们快速收拾了一个最近的小院子，引着母女二人往屋里走，又严厉地训斥下人们刚才的事情不可乱嚼舌根，否则一律撵出府去。 沈应贤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布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他刚才上岸时看到郑宝珠也在人群内，猜想妻子一定是误会了，于是急着去寻郑宝珠。 结果在人群里看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人，身边有小厮告诉她刚才看到二少奶奶怒气冲冲地回了院子，沈应贤顿时暗道不好，也急匆匆地回了听雨阁。 一踏进院门，便见丫鬟们在外面站了一圈，包括郑宝珠的贴身丫鬟如意也被赶了出来，沈应贤心道不好，于是急匆匆在书房换了干净衣衫，这才急匆匆地去敲郑宝珠的门。 郑宝珠正坐在暖榻上生闷气，刚才的一幕她全看在了眼里，这下好了，二公子英勇救美女的事整个府里都知道了，那赵家小姐被沈应贤救了，指不定要以身相许，她跟沈应贤才成亲三年有余，儿子才两岁，他沈应贤这就要纳妾了？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她爹娘离这里几千里，她就是有委屈也无法诉说，于是郑宝珠往暖榻上一趴，委屈地哭了。 沈应贤在外面怎么敲门也不见回应，心里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知道郑宝珠的性子，这会肯定指不定在多想什么，果然，没一会儿，屋内传来郑宝珠嘤嘤嘤的哭声。 “宝珠，你开开门，你听我说，我就是听到有人落水，去救人而已，没有想那么多，你别多想，也别往心里去。” 沈应贤在屋外一边敲门，一边说道，奈何郑宝珠正哭得伤心，根本不理他。 沈应贤听着自己的妻子在屋内哭得伤心，他的心里也很着急，于是他绕到窗户边，长腿一跳，居然跳进了屋内。 果然见郑宝珠趴在暖榻上哭得正伤心，沈应贤几步走过去，把郑宝珠抱在怀里。 “你松开我，去抱那个什么小姐去！”郑宝珠哭得梨花带雨，在沈应贤怀里不停挣扎。 “我管那劳什子小姐干甚，你是我妻子，我当然抱的是你，我不光抱了，我还亲了。”说完故意似地在郑宝珠白嫩的脸上左右各亲了一口。 郑宝珠被他这登徒子似的举动弄得更生气了，但她此时又挣脱不得，她气得急怒攻心，居然晕了过去。 这可把沈应贤吓坏了，急忙让下人去叫府医。又急忙把晕过去的郑宝珠放在床榻上，他也不敢碰郑宝珠，只好大声呼喊郑宝珠的名字。 整个听雨阁被弄得鸡飞狗跳，上下乱作一团。 第88章 下毒 府医这边刚给赵月娴诊过脉，幸好赵月娴身体的底子不错，这次落水，只需要及时驱寒，泡个药浴，发发寒气，多喝几碗姜汤便可。 卓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怎么说来做客遇到这样的事，她这个主人家总归心里有点歉意。 眼看时间不早了，卓氏夫妇带着儿子拜别太傅府，曲氏母女今晚就得留在太傅府了，等明日身体无碍了再回卓府。 众人各回了各自的院子，顾青鸾没有等沈应珩，跟沈应淮看完热闹后便独自回了倾云轩。 今日是家宴，卓氏怕出错，因此整个花厅用的都是她自己的院子的丫鬟。采桑和秋露在丫鬟里地位也不高，因此不用在跟前伺候。 看见自家小姐从门口进来，两个人满脸高兴地迎上去。 二人闲来无事，求着章厨娘给了些鸡毛，做了个鸡毛毽子，刚好今日家宴，章厨娘被临时叫去大厨房帮忙，采桑央求了好久，章厨娘才趁人不注意拔了几只大公鸡的尾巴毛给她们带了回来。 又找来几枚铜钱，三两下功夫，便做好了一只大鸡毛毽子。 她俩在顾府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踢毽子，踢得也很好，二人正玩得开心，看到顾青鸾回来了，连忙邀请小姐跟她们一起。 顾青鸾未出阁时，可是踢毽子的一把好手，这踢毽子的花样，还是她娘小时候教她的，顾青鸾看见那大红毛毽子，也来兴致，回屋去换了身方便的衣裙，解了头上的发髻，跟着两个丫鬟在院中踢起了毽子。 辰哥儿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急着要出来看，奶娘便抱了他出来。 看见她娘在院中踢毽子，那毽子随着他娘的动作上下翻飞，看得辰哥儿指着毽子一顿咿咿呀呀，兴奋得恨不得也上去踢几脚。 院子里热闹的欢呼声传来，被锁在偏房的冬雪睁开了眼。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天了，柱子跟豆子负责给她送饭，只是她每日没什么胃口，大都窝在墙角，目光呆滞。 柱子看她这个样子，于心不忍，于是上来劝解道：“你就这么想做三爷的妾？” 听到三爷这两个字，冬雪才算是眼睛里有了点光，她转过脸，直直看向柱子，那眼神里带着浓烈的不甘，“为什么不可以，我伺候三爷十年，没有苦劳也算是有情分，为什么不能？” “夏荷的事你忘了？”柱子看到冬雪这么执着，忍不住提到夏荷，希望冬雪可以清醒一点，不要重蹈覆辙。 “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你是希望我也像她一样？随便被夫人卖掉，了此一生？” 柱子听见她这样说，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她了，于是叹口气，准备离开，谁知他刚转身准备走，冬雪从后面扑了上来。 下一秒，柱子应声倒地。 冬雪气喘吁吁地扔掉手中的木棍，她第一次做这事，心里也很是害怕，但是此时她对顾青鸾的恨战胜了暂时的恐惧。 她在这里被关了三天，越想越愤怒，怎么想觉得都是顾青鸾的错，如果不是顾青鸾，沈应珩一定不会不同意纳她为妾。 明明以前沈应珩也夸过她做事细心，为人老实，但是自从顾青鸾嫁过来之后，沈应珩对她们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夏荷被卖出府，这一切，都是因为顾青鸾。 哪怕就算做不了妾，她也可以继续待在倾云轩里继续做一个伺候三爷的丫鬟，可是如今，三爷也厌弃了她，要赶她走。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商户女顾青鸾。 想到这里，冬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满脑子都是要顾青鸾为此付出代价，既然她现在被沈应珩嫌弃，沈应珩要赶她走，那她就和顾青鸾同归于尽，总之谁也不要好过。 她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柱子一个人来给她送饭。 她们几个算是自小伺候沈应珩，彼此之间也比较有感情，冬雪虽然没有夏荷聪明，但是她也可以感觉得出柱子对她不一般，等了几日，她终于等到了柱子一个人，因此趁机打晕了他。 费力地把柱子的身体拖到角落，冬雪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偷偷地出了屋子。 这屋子是倾云轩放置杂物的地方，地势不太好，因此就此闲置，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冬雪小心地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踏进屋子，温暖熟悉的感觉让冬雪潸然泪下，她本来可以过比这更好的日子，做沈应珩的小妾，再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是顾青鸾堵死了她这条活路，既然这样，那大家就往死路上走。 冬雪快步走到自己平日里做针线的小箩筐里，在一堆线和碎布料里找出她一直藏在里面的小瓷瓶，又关好门，快步离开了。 一路小心翼翼地绕过沈应珩的书房，本来她还想再偷偷看一眼沈应珩，结果前院静悄悄的。 她又想到今日是家宴，沈应珩不在书房。冬雪稳了稳心神，这才去了后院。 还未到后院，冬雪便听到顾青鸾几人的笑声，她趴到门边一看，心里的愤怒顿时到了极点，她被关在杂物房里三天，没人关心她的死活，而顾青鸾却带着丫鬟在这里兴高采烈地踢毽子，冬雪越看越生气，偷偷溜进了小厨房。 刚才柱子给她送饭的时候告诉她，今日府里有客人，府里的小厨房的厨娘都被叫到了大厨房去帮忙，那也就意味着章厨娘不在小厨房。 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只见冬雪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瓶子，往灶台上装着食材的砂锅里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又往顾青鸾平日里喝的茶盅中洒了一些，做完这些，冬雪还不解气，她又往做饭的大锅里也倒了一些粉末，这才小心地收好空瓶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藏好瓶子，冬雪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去了卓氏的明静居。 送完客人，卓氏略感疲倦，她在里间的暖榻上躺了半个时辰，沈太傅又去了书房，想到刚才席间顾青鸾和小女儿之间没有一点交流，卓氏决定帮女儿一把，她亲自来劝说顾青鸾，化解二人的矛盾，毕竟是做嫂子的，不能真的与小姑子置气。 又想到刚才席间沈应珩不曾往赵氏母女这边看一眼，倒是频频去看顾青鸾，心里明白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商户妻子越来越在意，这是卓氏最不想看到的，看来还是得好好跟沈应珩谈谈，敲打敲打才是。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整日儿女情长。 卓氏正欲让嬷嬷去唤顾青鸾，只见梅香满脸复杂地进来禀告：“夫人，倾云轩的冬雪跪在门前，说是要见一见夫人。” 听见冬雪的名字，卓氏皱了皱眉头，几天前沈应珩的确提过，要把冬雪驱离倾云轩，原本她打算年后再处理这件事，谁知这丫头自己找上门来了。 想到上次夏荷也是如此，卓氏不由得一阵烦躁，这些丫鬟也忒没规矩了些。 “你去叫她进来。”卓氏从暖榻上起身，坐到花厅中央的太师椅上，等着冬雪进来，她要看看，这个丫鬟究竟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第89章 中毒 “夫人，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求夫人可怜可怜奴婢。” 不多一会，冬雪满脸是泪地快步进来，卓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冬雪便 “咚”的一声跪下了。 声音太大，把正在给卓氏添茶的梅香吓了一跳。 卓氏皱眉。 “夫人，我和夏荷自小便伺候三爷，这么多年，奴婢自认在倾云轩也算是尽心尽力，求求夫人看在奴婢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奴婢主持公道啊！” 冬雪哭得满脸是泪，声泪俱下，花厅里的下人们一时间感同身受，都悄悄抬眼去打量卓氏的神色。 主仆三人在院子踢毽子踢得开心，顾青鸾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活动量，一时有些喘，采桑看自己主子有些累 ，急忙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一直温着顾青鸾常喝的花茶，采桑进去端了茶盅就要离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灶台上的锅盖被斜放在一边。 章厨娘是个爱干净的，每次做完饭，都会把灶台整理得一干二净，什么东西都要放回原位，上次秋露用完砂锅没有放回该放的地方，被章厨娘好一顿说教。 担心自己小姐口渴，采桑没做多想，关好门去了。 “小姐，喝茶，茶是温的。” 顾青鸾点点头，接了过来。 秋露去拾了毽子，挥起衣袖擦去自己一头的汗。 顾青鸾看她出汗出得多，便把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 “你先喝点，看你汗出的，身子比我还虚呀。”顾青鸾笑着揶揄道。 “谢谢小姐。”秋露大方道了谢，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看把你急的，让小姐先喝。”采桑白了一眼秋露，秋露俏皮地对她吐吐舌头。 顾青鸾遂自己倒了第二杯。 “小姐，这茶好像味道不对，喝着甜丝丝的。”秋露看顾青鸾去倒第二杯茶，她咂咂嘴，总觉得刚才喝的茶水有点不对劲。 顾青鸾平时饮食上爱吃甜，但是喝的茶却并不爱甜。 秋露正欲再说什么，忽然她一个趔趄，采桑一把扶住她，正打算再调笑她几句，却看见秋露吐出一口黑血，紧接着，秋露紧捂腹部，晕倒在地。 “秋露。”晕倒的人重量大，采桑一时扶不起来，顾青鸾看到，赶忙放下茶杯，也去扶人。 “小姐，茶里被人下了毒！”采桑一脸诧异地看向顾青鸾，二人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眼下救命是大事，两人把秋露扶着踉跄着进了顾青鸾的屋子。秋露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捂着小腹，看上去很痛苦。 顾青鸾让采桑留下看护，自己去后院厨房外找等候的何昱，让他即刻去请贾大夫。 就在此时，章厨娘回来了。 她今日去大厨房帮工，劳累了一天，最后得了管家赏赐的五十文钱。 章厨娘心道，我们倾云轩的女主子平时随便赏赐都是一两银子起，到了这，只给五十文，其他几位帮厨的厨娘也小声议论，这主院，着实小气。 以后还是踏踏实实在倾云轩里待着，章厨娘想着，随即收好钱袋，跨进了倾云轩的门。 院子里静悄悄，地上有一个大红色的鸡毛毽子，章厨娘一看，呵，这俩丫头手艺不错，顶好看的一只毽子，她弯腰正欲去捡，却见顾青鸾一脸着急地从屋里出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章厨娘忙问。 顾青鸾一看章厨娘回来了，言简意赅让她去后院找他儿子，再去请医馆的贾大夫，秋露中毒，情况危急。 章厨娘听了立刻转身出门，临出门听到顾青鸾在她身后喊道，一定要快，人命关天。 章厨娘一听人命关天更着急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她稳住心神，快速去了后院。 顾青鸾急忙又返回屋里，采桑一脸担忧地握着秋露的手，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年岁相近，被顾慎之选中，赐给顾青鸾做贴身丫鬟，十几年相互为伴，也算是彼此的依靠。 如今看着秋露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采桑只觉得心里难受。 顾青鸾看着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秋露，脑中快速分析这几日发生的事。 采桑和秋露在太傅府里为人低调，从不惹事，也不跟其他院子的人有往来。 大房和二房刚回来不久，不会与她倾云轩有什么交恶的地方。 沈静柔看似平日里对她嚣张跋扈，实则是纸老虎一个，根本没胆子胆敢来下毒。 卓氏需要她顾青鸾的钱，也不会给她下毒，那剩下的，就一定是前几日被沈应珩关起来的冬雪了。 想到前阵子自己屋内香炉里的乌头草，还有冬雪时不时看向她愤恨的眼神，下毒的肯定是她没错了。 想到这里，顾青鸾立刻命采桑快速去倾云轩的后院杂物房查看。 果不其然，采桑回来的时候，说那杂物房里只有昏迷的柱子，冬雪早已不见踪影。 顾青鸾点头，又让采桑取了一瓢凉水，泼到柱子脸上，没一会，柱子果然醒了。 柱子揉着后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顾青鸾更加确定这一切都是冬雪干的。 “家宴结束时，三爷跟着大爷去了常去的画舫，你即刻去请，让他快速归家。” 顾青鸾打发了柱子，又命采桑一步不离地看好秋露，自己则换了一身绛紫色的织锦木兰裙，重新挽好发髻，朝明静居的方向去了。 “你们是倾云轩的丫鬟，有什么诉求应该去找你们的女主人，而不是来找我。” 冬雪一阵求情，又哭得让人于心不忍，卓氏听了她的话，没有立刻开口，她知道冬雪来找她，肯定是跟顾青鸾有关。 年前卓氏手里的庄子来年报，由于之前出现流民事件，卓氏的几个庄子也多少受了点影响，收成没有往年好，只有去年的一半多。 太傅府名下的几个庄子又基本不适合种粮食，只能种些果树。 北方这几年少雨，果树的长势也不容乐观，每年结的果子外表看着不错，里面都很酸涩，因此卖的也不好。 沈太傅是正一品官职，每年的俸禄是一千两，按理来说，沈太傅从太子太傅开始，这么多年，理应也有不少的积蓄，可是沈太傅对字画的爱好堪称痴迷，对失传的孤本，珍品更是爱不释手。 这些东西往往都是有市无价，买回家去只适合收藏，可以说沈太傅的书房里，随便一幅字画都可以够整个府半年的开销。 但是卓氏爱面子，又不想在沈太傅面前说府里最近捉襟见肘，因此她最近也在谋划，如何能让府里开源节流，满足这一年的预算。 “夫人，你可怜可怜我，三爷的院子里，已经容不下奴婢了。”冬雪又磕了一个头，她知道卓氏平日里对顾青鸾算不上多喜欢，因此借着卓氏的手来责难顾青鸾，才是冬雪的目的。 第90章 放肆 “你们这倾云轩的丫鬟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张口就是在院子里待不下去，我倒是好奇，平日里你们院子在府里也算低调，怎么大过年的这么不安生。” 卓氏一听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跟顾青鸾有关，之前的夏荷也是，现在又是这个冬雪，原本还指望这两个丫鬟日后有大用，可是现在看来，实在是愚蠢。 顾青鸾是她的儿媳妇，自从嫁进来，便是安分守己，没有犯过大错，除了跟小女儿有些龃龉，其他的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嫁进来一年多，便已经为三房生下了长子。 虽然她对那小孙子谈不上多喜欢，但总算是他们沈府的血脉，因此平日里，卓氏就算再不喜欢，对顾青鸾也没有表现的太过苛责。 可是这倾云轩的丫鬟时不时来哭诉一番，卓氏不得不是时候敲打敲打自己这位商户儿媳了。 “奴婢在倾云轩里每日尽心尽力地伺候三爷，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三爷以前也从来不对奴婢疾言厉色，不必心存感激，恨不得下辈子也为三爷做牛做马才好。”冬雪说得真情实意，花厅里的人都禁不住为这丫鬟的忠心动容。 卓氏听了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自打我们倾云轩有女主人，我们在院子里便开始尴尬起来。” 冬雪顿了一下，她抬眼去看卓氏神情，确定卓氏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她才继续又道： “女主子是个娇贵的，平时吃的用得无一不精细，不奢华，我和夏荷伺候了几次，生怕碰坏了什么好东西，于是不敢再进屋。” 这话说得就很巧妙，顾青鸾刚和沈应珩成亲的那段时间，夏荷和冬雪心里都瞧不上顾青鸾，觉得她出身低，配不上做沈应珩的正妻，于是伺候得也不尽心。 顾青鸾刚嫁过来，对院子里的下人都很大方，赏银也是隔三差五就给。 两个人伺候的时候总是不小心打碎顾青鸾带来的嫁妆，还弄坏了顾青鸾的几根簪子。 这一切顾青鸾都看在眼里，但是碍于沈应珩的面子，没有明说，只得让采桑和秋露把好东西都收了起来。 两人一看，觉得是顾青鸾嫌弃她们伺候得不好，刚好她们也不想伺候这位商户女，于是一来二去，就不再进顾青鸾的屋子。 再加上那时沈应珩每天事务繁忙，住在书房的时间多，两个丫鬟便彻底不管顾青鸾这边了。 沈太傅在朝中口碑很好，是位清廉的文官，太傅府上下更是崇尚节俭，不允许奢靡之风，卓氏以身作则，也得到沈太傅的夸赞。 可是冬雪这话却说成是顾青鸾生活奢靡，外露炫富，还嫌弃她们做丫鬟的伺候的不好，这可就让卓氏瞬间皱起了眉头。 “三爷误会我们做丫鬟的偷懒，于是渐渐也对我们不喜了起来，前几日更是要把奴婢赶走。”说到这里，冬雪眼里满是委屈，“前几日，奴婢不过是想提醒三爷该去沐浴，就被女主子不喜，三爷便要赶奴婢走。” 冬雪说到这里，完完全全把事情都推到了顾青鸾的头上，她打心底认为这一切都是顾青鸾的错，就是因为娶了她，沈应珩才不愿意她和夏荷做妾，也正是因为顾青鸾，三爷才要赶她走。 卓氏思忖片刻，她知道这丫鬟说的话半真半假，据她观察，儿子和顾青鸾的感情还没好到那个份上，不可能因为顾青鸾的几句话就把在跟前伺候多年的丫鬟给赶走了。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儿子的确慢慢对顾青鸾的看法有所改观，在他们文人眼里，商人都是重利自私，只有利益，都是下层的下九流的人，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应当为了钱财而放弃文人的气节。 科举才是他们唯一的路，入仕，也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因此士农工商才是国之根本，不可动摇。 卓氏正要开口让嬷嬷去唤顾青鸾，便见她要见的人，一脸严肃地进来了。 “我倒是觉得，你这番颠倒黑白的话着实可笑。” 顾青鸾大步跨进来，直奔跪在花厅中央的冬雪而去。 冬雪听到顾青鸾的声音，大惊转身，却被顾青鸾“啪”一个大力的耳光抽到脸上。 “你！”冬雪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满脸愤恨地看着顾青鸾，她明明在小厨房里下了毒，可是顾青鸾却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冬雪有些不甘，她跪着向前移动几步，嘴里不断向卓氏求救。 “求求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顾青鸾却不放过她，她一把上前拉住冬雪后颈，逼问道：“把解药交出来，要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青鸾满脸狰狞，她丝毫不顾自己此时的仪态是不是得体，只是拽着冬雪使劲摇晃，怎么都不松手，想到秋露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的样子，顾青鸾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冬雪。 “夫人，救命，夫人。”冬雪看向坐在上位的卓氏，不断地在顾青鸾手里挣扎，奈何顾青鸾用了十足的劲，自己又是背对着顾青鸾被拽着后脖颈，竟然一时挣脱不得。 “快说，解药在哪，在哪？”顾青鸾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她手下用力，冬雪疼得惨叫声连连。 花厅里伺候的丫鬟和嬷嬷在一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一向温婉低调的三少夫人居然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敢上前去拉。 眼看冬雪被勒得脸色发红，卓氏急忙出声：“你们这些看热闹的，还不把人拉开！” 下人们这才纷纷上前去拉顾青鸾。 顾青鸾刚才使劲太大， 这会也有些脱力，她赶在下人们上前，又给了冬雪一巴掌，才松了手。 这巴掌她用尽了全力，冬雪的右脸立刻肿了，五个手指印很明显。 “娘，这丫鬟颠倒黑白，现在又下毒害人，这种人我看府里也留不得了，还是尽快报官，及早处理才是。” 顾青鸾松了手，这才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又扶好自己的发髻，这才目光迥然地看向上位的卓氏。 “······” 卓氏被顾青鸾这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惊到了，一时无语。 脑海里顿时闪过顾青鸾嫁过来的这一年多，在府里一直都是低服做小，孝顺公婆，温婉知礼，对她这个婆母更是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刚才这么疾言厉色，如此粗鲁的动作真是让卓氏开了眼。 试问哪一家的名门闺秀会如此行径。 “放肆！” 卓氏怒喝道。 顾青鸾挑眉。 第91章 争执 “身为我太傅府的儿媳妇，一进来也不请安，抓着下人就是一顿打，你这还有点做主子的样子吗？” 卓氏语气有些严厉，看向顾青鸾的眼神也带了些怒意。 看来这个儿媳妇，还真的是让她意外，她就说一个商户女，自然不能与官宦人家的女儿相比。 看看这行为，活脱脱市井妇人的模样。 “娘。” 听见卓氏这样略带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话，顾青鸾也丝毫不见慌乱，她站在花厅中央，仪态无可挑剔地给卓氏行了礼。 “这丫鬟是我们院子的，只因为这丫鬟心肠歹毒，下毒害了儿媳我的贴身丫鬟，现在丫鬟命悬一线，还请娘把这个丫鬟交给媳妇来处置。”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卓氏听闻冬雪的所作所为，一时有些惊诧，如果是真的，那这丫鬟她可留不得了，下毒害人，这可是大事。 “夫人，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前几日一直被三爷关在后院杂物房，才出来就奔来见了夫人，哪里有时间做那等恶毒的害人之事！” 冬雪在一旁据理力争，她自认为下毒之事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看到。 且她坚信卓氏又不喜顾青鸾，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她的话。 “是，这丫鬟早就起了害人之心，前阵子还在我屋内的香炉内放了乌头草，要不是被我识破，恐怕我早已魂归西天，称了这个丫鬟的意，今天这丫鬟又趁着府里家宴，给我小厨房里下了毒，还请娘明察秋毫，把这丫鬟交与我！” 顾青鸾站在大厅里，站得笔直，她身穿绛紫色的衣裙，看上去很有气势，又加上顾青鸾说话条理清楚，字正腔圆，一旁的下人们皆被顾青鸾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原来，倾云轩里的这个，也不是好惹的人，从前种种，皆是表象。 卓氏开始犹豫，但是看顾青鸾说得也不像是假的，于是沉思如何处理这件事。 冬雪一看卓氏的表情便道不好，于是她大声喊道：“夫人，求求您，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就因为奴婢在院子里不得她喜欢，因此才想方设法赶奴婢走，要是换作别的主子，肯定不会这么待我们下人，夫人是最是慈悲，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冬雪情绪激动，继续道：“当初夏荷就是因为不得她喜欢被卖出府，如今轮到奴婢了，她为了赶奴婢走，就栽赃嫁祸于奴婢，夫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如果三少夫人今日拿不出证据，那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 冬雪说完，便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顾青鸾及时发现苗头，大声喝道：“快抓住她。”一旁的嬷嬷反应过来，几步冲上来拉住了冬雪。 冬雪被阻止，又趴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那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冬雪是被冤枉了。 “这事，还是得有证据才好，要不然冤枉了好人，于谁也不公平。” 卓氏看冬雪这么激进，竟要去撞柱子，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虽说是下人，但是也是一条人命，不可随意轻贱。 “哼，你这丫鬟，装死的伎俩谁不会。”顾青鸾满脸鄙夷地看着冬雪，不屑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顾青鸾看看天色，眼看卓氏不会轻易把冬雪交给她，顾青鸾也开始有些焦急。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刻，采桑在外面求见。 卓氏点点头，让她进来了。 “夫人。”采桑很有礼貌地给卓氏行了礼，站在了顾青鸾身边，随即对顾青鸾点点头。 顾青鸾知道秋露这是暂时没事的意思，心下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启禀夫人，前阵子冬雪往我们主子屋里的香炉里放了乌头草，被主子及时发现，这点，大夫可以证明。 今日府里家宴，冬雪又趁着小厨房没人，在小厨房的锅里，茶盅和砂锅里下了毒，大夫也都验出来了。” 采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秋露因为误喝了主子的茶水，因此才中了毒，刚才大夫诊断，说中的是断肠草，这毒药入口有一丝甜味，本来是应该主子喝的，结果被秋露喝了，由此可见，冬雪想害的是我们主子。” 采桑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花厅里的下人们听完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冬雪在府里平日里老实木讷，完全没想到居然会给人下毒，还有那断肠草，她们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你，你血口喷人，你们有证据吗？”冬雪靠着柱子，还是不承认地嘴硬道。 她下毒之事做得隐晦，做完之后也四处查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人看到。 卓氏更不可能凭着采桑的一番说辞就判定事情是她做的。 既然要被沈应珩赶出院子，冬雪一定要让顾青鸾付出代价。 直到看到采桑进来，冬雪这才确定，那毒药，没有毒死顾青鸾，而是毒倒了她的丫鬟，虽然没有正中目标，也算是解气，冬雪知道顾青鸾一向很看重这两个丫鬟。 双方各执一词。 卓氏有些头疼，这种事，说简单了就是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空口白话的，信谁？ 没多一会儿，大房的卓茹昕来了。 卓氏听见下人禀告说卓茹昕来了，有些不可思议，这事跟她完全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怎么来了。 顾青鸾听见卓茹昕来了，也很诧异，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卓氏让下人请卓茹昕进来。 卓茹昕带着身边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规矩地行了礼，卓茹昕才说出了她来的原因。 那小丫鬟是大房一个负责花草的末等丫鬟，今日府里家宴，人多，小丫鬟害怕冲撞了贵人，于是绕道倾云轩这里回院子，她抱着花盆走在回廊下，却看到倾云轩的冬雪鬼鬼祟祟地去了小花园。 小丫鬟心下好奇，她才进府不久，总听得下人房那里的姐姐们在谈论说倾云轩的冬雪命好，马上就要给主子做妾了，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小丫鬟因此对冬雪很好奇，但是每次见到冬雪，冬雪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愿意搭理她。 这下看到她一脸慌张地朝小花园里走，便跟着上去。 冬雪听到这里，脸上渐渐开始慌了。 她出了倾云轩，的确是去了小花园，因为她把那个装断肠草的瓶子扔到了小花园里。 想到这里，冬雪开始冒起了冷汗。 小丫鬟看冬雪往小花园里扔了个东西便迅速离开，于是上前去看，就发现了那个被扔在花园里的空瓶子。 说完，卓茹昕示意小丫鬟拿出这个瓶子。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瓶子。 这下，冬雪的脸色彻底不好了。 顾青鸾一看到那个瓶子，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照着冬雪的脸就打，冬雪只有不断地护着自己的脸，采桑跟她家小姐一条心，生怕冬雪伤到顾青鸾，紧紧护在顾青鸾身边。 “好你个歹毒的丫鬟，我顾青鸾平时待你不薄，你居然恶毒至此，你好狠的心。” “我跟夏荷本来就是夫人要给三爷做妾的，可是自打你进门后，三爷先是厌弃了夏荷，如今又厌恶了我，我们跟着三爷十年，为何做不得妾室，再说妾室而已，一点都不会动摇你的正妻之位，你为何不能容下我们！” 冬雪面目狰狞，愤愤不平，又挨了巴掌，此时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嘴角也破了皮，看上去好不狼狈。 第92章 诊治 “够了，住手！”眼见顾青鸾还要扑上去打冬雪，卓氏大喝道， 厅里那么多下人看着，这做主子的一点样子也没有，卓氏气得头疼。 顾青鸾被嬷嬷们拉开，这一番折腾，衣衫不整，发饰也有些乱了。 采桑护着她站在一边，顾青鸾喘着粗气，二人一副要与全部人为敌的样子。 一想到她顾青鸾得老天眷顾，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却差点死在这个可恶的丫鬟手里，顾青鸾就恨不得再多给她几巴掌。 卓茹昕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幕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她虽然跟顾青鸾接触不多，但是从府里下人那里多少知道顾青鸾平日里在府里最是个安静的，整日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性情也很温和，甚至有时候都有些逆来顺受，眼下见到顾青鸾扑上去打人的样子，真是让卓茹昕大开眼界。 她自小被母亲教导平日里要仪态端庄，举止有度，做人正妻更是如此，今日看到顾青鸾如此，卓茹昕算是开了眼界。 她从很小被教育做人儿媳的，要端庄，要得体，要听婆母的话，时刻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做有违身份的事，更不能让下人们看低了去。 她偷偷抬眼去看卓氏，果然卓氏满脸的愤怒。 但是她心里也觉得，如果有人敢这样害自己，她也会跟顾青鸾这般。 卓氏喝了口参茶，这才语气严厉地问冬雪这一切是否属实？如果冬雪再不如实交代，便直接交到官府去。 冬雪这才哭哭啼啼地说出了事情，承认一切都是她做的，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已经伺候沈应珩十年了，既然做不成妾，她也不想像其他丫鬟一样随意被主人配给院子里的小厮，还不如为自己努力一把，也好过就这样遗憾了此一生。 管家叫了小厮过来，冬雪被拖出花厅。 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再无半点挣扎。 一场纷争算是落幕。 卓氏现在看见顾青鸾就头疼，本来还想留她说一会儿话，顺便说说沈静柔的事，现在卓氏已然没了那个精力，由嬷嬷搀着进里间去了。 这一天又是家宴，又是下人闹事，饶是卓氏再有精力，此时只觉得身心疲劳。 众人散去，采桑搀着顾青鸾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青鸾紧紧地握着采桑的手，直到主仆二人出了明静居的正院。 “小姐，你还好吗？”采桑边走边小声问道。 “我······” 顾青鸾刚说了一个字，便头一歪，晕了过去，采桑大惊，正欲喊人，却见大爷和三爷疾步赶来。 沈应淮正欲开口说什么，就见沈应珩一把抱起顾青鸾，快速往倾云轩方向去了，沈应淮话到嘴边，也只得咽了下去，望向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卓茹昕后出来，她一出院子，便见自己的相公站在院门处发呆。 她以为沈应淮是来接自己的，顿时满心喜悦地唤他：“相公，你怎么来了。” 沈应淮听见妻子的声音，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脸上浮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回道：“下午跟着三弟去了一趟画舫，中途三弟的小厮来找说是院子里有急事，我们就回来了，下人说你到娘的院子来了，我就过来看一看。” “回去我再与你细说。”卓茹昕回头看看身后卓氏的院子，跟着沈应淮回了清远居。 沈应珩一路飞奔回了倾云轩。 院子里灯火通明。 他抱着顾青鸾进了屋。 一进屋，就跟正准备往外出的贾大夫撞了个正着。 豆子急忙去扶那贾大夫。 沈应珩快步将顾青鸾放在床榻上。 屋子里还是顾青鸾离开时的模样，秋露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旁的暖榻上，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章厨娘在一旁照看。 “我看看。”贾大夫放下药箱，一把拨开沈应珩，搭上了顾青鸾的脉。 今日病人不多，贾大夫正欲让徒弟关医馆的大门，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飞奔而来，那小厮跑得满头是汗，说话倒是利索。 贾大夫一听跟顾青鸾有关，白色衣袍都来不及换下，背着药箱子就出了门。 二人紧赶慢赶到了太傅府大门口，门房询问完缘由，又记得见过这个小厮，再一看旁边的大夫背着药箱，赶紧请二人进来。 上次事情之后，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守夜的，凡是关于倾云轩的事，他们皆不敢大意。 进了倾云轩的院子，跨进顾青鸾的屋子，看到暖榻上躺着的人，贾大夫才算松一口气，不是顾青鸾那丫头就好，上次来过一次太傅府给顾青鸾看病，回去被顾慎之追着问了好久，简直烦不胜烦。 采桑和章厨娘看到大夫来了，急忙让到一边。 何昱一个外男不方便在一旁，于是章厨娘带着他去了小厨房。 贾大夫也不含糊，看秋露那样子明显是中了毒，于是有条不紊地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开始施针。 采桑揪着帕子，紧张地看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贾大夫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没过一会，榻上的秋露微睁开眼，转头吐出一口黑血。 “吐出来就好，这喝的茶是从哪里端出来的？” “小厨房。” 贾大夫听了，又从身后的药箱里拿出几枚银针，去了小厨房。 章厨娘是个心细的人，一进来就知道有人动过她的灶台，正要去告诉采桑，却见那大夫一脸严肃地拿着几根银针进来了。 章厨娘会意，急忙说出几处可疑之处。 贾大夫做事利索，没多一会，便从灶台上的砂锅里和铁锅里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下毒之人真是狠。”贾大夫手里的几根银针早已经变得黢黑。 “这毒药是断肠草成的粉末，这毒药入口微甜，幸好秋露这丫头食得不多，要是再多一点，就是神仙也难救。” 一旁的几人面面相觑，这毒药她们都没有听过，冬雪又是哪里得来的？ 看贾大夫坐在一边开起了方子，采桑嘱咐章厨娘看好秋露，自己急忙往明静居去瞧自己小姐。 回来的路上，柱子已经把冬雪的事情大概给沈应珩说了一遍，沈应珩怒从心头起，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胆敢下毒害人，想到顾青鸾恐遭遇不测，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 于是他骑马狂奔回府，进了院子便往卓氏这边赶，就在见到顾青鸾的那一刹那，沈应珩才觉得自己心回到原处。 接着就是顾青鸾晕倒，被他一路抱回来。 屋子里安静极了。 贾大夫把了会脉，便坐到一边开了方子。 顾青鸾的身体是从小被她照料到大，他最熟悉，几下就开好了方子，贾大夫看向沈应珩的目光带了些不悦：“这丫头气血损耗太厉害，平日里多补补。” 他又看向采桑，语气稍微好些，“秋露这次中毒症状不算太重，余毒已经被她吐出来了，按时喝药，半个月后去医馆，我再看看。这段时间最好多休息。” 第93章 主意 夜色已深，太傅府的一处小院里还有些许烛光。 曲氏陪着女儿泡完药浴，又盯着女儿喝完一大碗姜汤，脸色这才算是好些。 打发了前来伺候的丫鬟嬷嬷，曲氏一脸严肃地坐在女儿床头。 “娘～”赵月娴看曲氏脸色不好，急忙撒娇道。 “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娘，女儿现在身子一点也不冷，真······”赵月娴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曲氏连忙给她掖好被子，训斥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胆子都如此大了，竟然敢自作主张跳进那池子里去，要是有什么不测，你让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办！” 曲氏转头看着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丫鬟锦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道： “你这做丫鬟的是怎么伺候的，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这才让你跟着小姐，要是小姐有什么不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锦桃一看曲氏动了怒，急忙跪下，“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下次一定看好小姐。” 赵月娴看自己的丫鬟跪在地上，有些不忍：“娘，跳水是我自己的主意，跟锦桃一点关系也没有，要不是锦桃聪明，急忙叫人来呼救，女儿这会怕是见不到娘了。” 赵月娴这说的倒是实话，她看见沈应贤出来，也急忙跟了出来，根本没有时间告诉跟在她身后的锦桃待会一定要大声呼救把沈应贤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丫鬟能即刻反应过来，知晓她的用意，已经很好了。 曲氏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她这个女儿听话的时候是娘的小棉袄，不听话的时候，倔得像头驴，跟她爹一样。 “起来。”卓氏看了一眼跪着的锦桃，算是不再追究了。 锦桃急忙磕头谢恩，站起身来，为赵月娴端参汤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母女俩，曲氏这才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赵月娴的额头：“来京城之前怎么说的，凡事都要听娘的，你倒好，自己擅作主张，怎么样，结果让你满意吗？” 说到这，赵月娴脸上有些得意，她今日虽然以身试险，但是能让沈应贤亲自跳下池子救她，而且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二人有了肢体接触，那她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这太傅府的态度了。 “你真是，让娘说你什么好，我看他沈家儿郎，个个都是好的，娘倒是觉得还是太傅大人的三子看着更稳妥些。” 想到今日家宴上卓氏的三个儿子，那样貌个顶个的好，曲氏便不由得心生嫉妒，也暗自佩服卓氏好手段，三个儿子皆出自她的肚子。 “你看上的那儿子，娘都打听清楚了，那是个刚从偏远晋州回来的主，年后官职才能下来，这历来朝廷都是重文轻武，我看啊，这官职也高不到哪里去，娘可是听说这三子年后有可能升任户部尚书啊！” 曲氏来之前，跟赵月娴的爹商量了许久，也知晓了许多事，这才答应上京，没想到女儿硬是看上了别人，这让曲氏好一顿生气。 “官做得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点也不解风情，那日在银楼明明我也看上了那支簪子，让他让与我，他却拒绝了我，这样不解风情的男子，谁要嫁他。” 说到这里，赵月娴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卓府听到姑母跟卓氏的闲话，那沈应珩的正妻是个商户女，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 今日她见了，看到顾青鸾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跟身边的女眷交流，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她不禁心生鄙夷，出身低微之人果然难登大雅之堂。 怪不得这太傅府的主母要为自己的儿子再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妻子。 “你呀。”曲氏听得赵月娴的话，气得又去点她额头。 “风情能做甚？我跟你爹都是看上了这户部侍郎前途无量，才答应来相看，你倒好，不听劝，就算你看上了那二子，那娘问你，那二子也已经成亲你知不知道，娘看他对他妻子上心的很，怕是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的位置。” “哎呀，娘，你不要再点我的额头了，明天该留印子了。” 赵月娴一脸嗔怪：“我知道，我又不瞎，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今天救我了，我跟他有了肢体接触，这总不能作假，至于她那妻子，看着也是个脾气大的，最好他俩吵一架，生了龃龉，我就名正言顺能做二公子的正妻了。” 说完赵月娴一脸向往的神色，仿佛她明日就要跟沈应贤成亲了。 “你······哎。” 曲氏看女儿确实是动了心思，也不听劝，深感无奈，只有明日回卓府给远在豫州的老爷去一封信，再来定夺，左右她们在京城还要再待些时日，还是一切从长计议。 听雨阁 府医给郑宝珠细细诊过脉，发现这二少奶奶不过是急怒攻心，一时气血上涌才会昏了过去，并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这脉象平滑，似是有孕之相。 这府医在太傅府里淫浸了数十年，深知这高门宅院的弯弯绕绕，这世家贵女们都娇贵，身体都容易有问题，万一这胎因为这晕倒之事保不住，那夫人肯定要责难他。 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怕是承受不起。 于是府医思忖片刻，决定不提有孕之事。 看这脉象，再过些日子，胎象应该就稳固了，到时再说不迟。 于是府医提笔写了安神的方子，又在药材中加入了几味安胎药，叮嘱沈应贤切不可让郑宝珠再动怒，这才出了听雨阁。 沈应贤可是被刚才郑宝珠晕过去的样子吓坏了，连连点头。 他与郑宝珠感情很深，平日里更是把妻子放在了心尖上疼爱，这次因为自己让妻子晕倒，他心中不禁充满自责与懊悔。 亲自给郑宝珠换了衣衫，又擦干净脸，沈应贤亲亲妻子的嘴角，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再三确定郑宝珠无碍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拥着妻子睡下了。 至于下午那阵救上来的什么小姐，则早被他忘到脑后去了，天大的事也没有他沈应贤的妻子重要。 倾云轩 贾大夫交代完注意事项，又叫来何昱。 来的时候以为是顾青鸾出事，他急得扛起药箱子就跑，等事情终了，要离开时，才发现自己的徒弟没跟来。 他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他行医救命的玩意儿，有些许重量，平日里都是自己的徒弟背着，这下徒弟没来，自己背他又嫌重，于是看向了何昱。 何昱本来就是个跑腿的，她娘平日在倾云轩里当厨娘，顾青鸾对她们母子很照顾，他也乐意跑这个腿。 于是背起贾大夫的医药箱，跟他娘打过招呼，引着贾大夫往外走。 夜已经很深了，贾大夫嫌太傅府太大，走前门麻烦，遂让何昱引着他从后门出去了。 第94章 平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床榻上的顾青鸾悠然转醒。 她活了两世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浑身紧绷，精神也高度集中，一时有些激动，又用尽全力去打冬雪，身体骤然有些脱力。 从卓氏的院子出来，她腿都是软的，这才有晕过去的征兆。 喝了参汤平复了好一会，顾青鸾这才感觉身体疲乏，全身无力。 看到秋露的脸色已然好转，顾青鸾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来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目送贾大夫出了门，沈应珩回到顾青鸾屋内。 他唤来采桑，大概问了事情的经过。 得知是自己的丫鬟给顾青鸾下毒，沈应珩也是万万没想到。 夏荷和冬雪从他年少时就伺候他，算下来已快十年，卓氏也对这两个丫鬟比较满意，因此他的院子倒是一直没什么大事。 两个丫鬟一直比较安分，沈应珩也从不花心思在自己院子里，他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参加科举考试，他终日废寝忘食地读书，以换来卓氏和沈太傅口中的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沈应珩一直以来信奉的准则。 顾青鸾嫁过来之后，只带了两个陪嫁丫鬟，这两个丫鬟也都是聪明伶俐能干的，顾青鸾更是处处以他为先，万事都顺从他，他始终觉得自己的院子一直都很太平。 但是自从顾青鸾对他的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之后，他的两个丫鬟也变了，曾经安分守己的丫鬟们一个两个都起了做妾的心思，夏荷他并不意外，本来夏荷就性子张扬，在院子里处处压冬雪一头，最后居然想勾引他，被他交给了卓氏赶出了府。 原以为剩下的冬雪是个安分的，没想到她心思更歹毒，居然想下毒谋害顾青鸾。 到底是什么让这两个丫鬟变成如今这般，沈应珩不禁心里疑惑。 看着采桑打来热水为床榻上的顾青鸾净面，沈应珩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我来。” 采桑遂递过帕子站到一边。 窗边的暖榻上，秋露还在沉沉睡着，采桑看看躺在那里的好姐妹，又看到自家小姐也躺在床榻上，心里不禁开始埋怨起沈应珩来。 自从他们二人跟着小姐嫁进这太傅府，一年多来，过的皆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日子，就没几日舒心过。 小姐总是说她们商户之家出身低，因此嫁过来更要处处遵从这府里的规矩，所以她们主仆三人总是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对这府里的主母那更是言听计从，必恭必敬，就包括对那五小姐，也是尽心对待。 结果却依旧是被她们看不起，被暗地里嘲笑，采桑都不止一次听过府里的下人们议论说三爷的院子娶了个出身低的，辱没了三爷的身份。 更有那嘴碎的，居然说这话院子再过不久女主人就得换人。 采桑和秋露气不过，有时也会跟她们争论几句，反而会换来她们“看，这就是商户之女，一点规矩都不懂，教出的丫鬟更是粗俗不堪。”这样的言论，可把她俩气坏了，恨不得跟她们理论几句才好。 顾青鸾却总是安慰她们，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以至于那夏荷和冬雪都快踩到顾青鸾头上去了，彷佛她们才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般。 如果三爷对她们小姐稍微好点，也许那些个下人就不会如此过分。 如今有这样的下场，实在是活该。 看来她们小姐说的是对的，这太傅府，总归不是她们待的地方，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只希望小姐和秋露平安无事，她才能心安。 今日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沈应珩吩咐采桑和章厨娘照顾好顾青鸾和秋露，自己回了前院书房。 柱子和豆子默默地跟着。 到了书房，沈应珩坐到书案前。 他本来想找本书看，让自己静心，谁知一页书翻了快半个时辰，他始终静不下心。 他担心顾青鸾，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下午听到柱子说顾青鸾去了他娘的院子，他巴不得扎上翅膀飞回来，卓氏的为人她最清楚不过，成亲前就看不上顾青鸾，成婚后也总是对顾青鸾极为冷淡。 以前顾青鸾对卓氏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自从顾青鸾对他的态度改变了之后，对卓氏的态度也慢慢有了变化。 往日每日清晨，顾青鸾都会赶在早膳前去给卓氏请安，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听过他小妹不止一次说过，顾青鸾现在整日窝在院子不出来，连年前府里最忙的那段日子，顾青鸾也是闭门不出，后来又回了娘家。 他还记得去年春日宴，他小妹沈静柔艳压群芳，全是顾青鸾的功劳，而现在，二人因为上次的事情交恶，不再有任何交流。 沈应珩合上书，不知怎么的，想到顾青鸾的这些变化，他心里有些烦躁。 以往顾青鸾处处以他为先，以他为天，他觉得顾青鸾没有自我，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主见，他也不爱跟她多说什么，觉得说了她也听不懂，反而是浪费时间。 可是现在顾青鸾对他的态度改变了，他反而还觉得越来越在意她。 以前觉得她没有自我，对任何人都是谄媚讨好，现在她有自己的脾气，沈应珩却还觉得有些失落。 越想沈应珩越烦躁，他大手一挥，把书合上扔在了书案上。 “柱子进来。” 柱子应声推门而入。 “听采桑说贾大夫说冬雪下的是断肠草的毒药，你平日里跟她走得近，你可曾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沈应珩看着柱子，严肃地问道。 “回，回三爷的话，小的也不知道。” 沈应珩的语气算不上多温和，柱子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 “哦？是吗。”沈应珩看向柱子的表情明显带着审视，这小厮平日里还算老实本分，相比豆子，他走得跟冬雪更近些。 “我还以为你平日里对冬雪颇为照顾，她会给你说一些事。” “三爷，小的真的没有骗您，虽然我平日里跟冬雪算是亲近，但小的真的不知道，还请三爷相信。” 柱子急忙弯腰作揖，声音也里带了颤音，生怕沈应珩不相信他，要把他赶出府去。 柱子满脸焦急地站在那，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沈应珩心下明白了大概，敢情他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冬雪根本看不上他。 “看在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直接撵出去。” 沈应珩摆摆手，柱子一脸悻悻地走了出去。 “豆子。” 沈应珩想了想，提笔迅速写了一封信。 “三爷有何事吩咐？” “冬雪是被送去了京都衙门吗？” “管家说是。” 沈应珩听了点点头，把手中的信交给他， “你即刻去一趟京都衙门，把这封信交给赵大人。” “是，小的这就去办。” 书房里安静下来。 沈应珩看着墙上已经装裱好挂上去的画，随即转头又去了顾青鸾屋里。 左右他也放心不下，还是守着人让她放心。 清远居 “你是说，三弟妹她动手打了那丫鬟？” 沈应淮夫妇坐在正屋的暖榻上，卓茹昕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今晚发生的事。 “是，我也觉得惊讶，那丫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毒药，差点害死三弟妹，要不是三弟妹身边的丫鬟先喝了那杯茶，估计三弟妹这会子凶多吉少。” 卓茹昕握着帕子，现在想想也觉得有点后怕，院子里的丫鬟都能毒害自己的主子，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毒药她听都没听过，却被一个丫鬟弄进府里来，还差点害死了人，这也让她对院子里的下人们有了些许警惕心，除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其他的丫鬟嬷嬷都要好好敲打一番，免得以后有了这样的先例，下人们都胆敢谋害主子了。 “我看三弟妹那架势，还真的像是要把那丫鬟往死里打一般，要换作是我，我也会如此。” “哦？是吗？我看昕儿你平日里连大声训斥儿子们都要把自己气哭的样子，没想到你还会打人呢。” 沈应淮看着妻子这副义填愤膺的表情，不觉有些好笑地揶揄道，同时心里开始担心起顾青鸾，她是富商之女，自幼应该娇生惯养，能不顾一切冲上去追打一个丫鬟，顾青鸾是有多生气。 刚才看她要晕倒的模样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沈应淮嘱咐妻子早点休息，自己去了书房。 夜深人静，他又拿起那幅画了无数遍，看了无数遍的画，眼睛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第95章 道谢 “小姐，您就听奴婢的，再喝一点。” 采桑端着小碗，劝顾青鸾再喝一口。 “我睡了一觉已觉大好，一大早喝鸡汤，我是真的再也喝不下了。” 顾青鸾昨日身体脱力，贾大夫说她是最近身体太虚了，章厨娘记着大夫的吩咐，一大早去了大厨房，特意给管事的塞了银子，掂回一只适合炖汤的老母鸡回来，天还没亮就给顾青鸾炖上了。 一早醒来床边的暖榻上已不见冬雪身影，顾青鸾赶忙追问采桑，采桑告诉她，冬雪今早醒了，坚持要回自己的屋子去，哪里有奴婢和主人睡一个屋的。 采桑想来也是，毕竟这是在太傅府，还有沈应珩在，于是叫来章厨娘，把冬雪背回自己屋去了。 “那就好，你和冬雪一定要平安地跟在我身边。”顾青鸾算是放下心来，贾大夫的医术她绝对信得过。 “你伺候我梳洗，我们去一趟清远居。”顾青鸾穿好绣鞋，自己挑了一件适合见客的衣裙。 昨天的事，虽然她们知道都是冬雪做的，但后面要不是那小丫鬟捡着了那个毒药瓶子，也没那么快就把冬雪正法。 “是为昨天的事道谢吗？”采桑给顾青鸾梳好发髻，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对，顺便送点礼物以表心意。”顾青鸾自己走到梳妆台边，打开了不久前从娘家拿回来的箱子。 每年过年，她爹都会让顾家的成衣铺子特意给顾青鸾准备开春的衣服，这次一共装了三套，外加成套的首饰。 顾青鸾回忆起这几次与卓茹昕见面她所穿的衣裙颜色，挑出一套浅橘色的对襟金缕月华长裙，并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和一对碧玉金簪，特意叫采桑装在顾家首饰坊特质的檀香木盒子里。 主仆俩收拾妥当，先去看了冬雪。 冬雪早晨醒过来，精神还不错，就是身子虚弱，不能使劲，顾青鸾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并嘱咐章厨娘看顾好她，临了又给了十两银子，算是感谢昨日何昱接送贾大夫的事。 章厨娘诚心接了，她在这太傅府待了好几年，伺候顾青鸾也就一年光景，他们母子俩却得了不少的恩惠，章厨娘是个知恩必报的，心里暗下决定日后一定更加用心伺候着眼前的贵主子，懂得感恩又出手大方。 商户女又怎样，出身低微又怎样，对待下人能如此和善，把下人当人看，这一点，顾青鸾就胜过很多人。 顾青鸾看完冬雪，又去了辰哥儿屋里，屋子里到处都是玩具，辰哥儿被奶娘抱着在小木马上正摇得开心。 顾青鸾嘱咐奶娘几句，让她定要看护好儿子。 奶娘大概知道昨天的事，也对这院子的情况通透，遂点点头。 主仆二人路过前院，沈应珩刚好从书房出来，再过几天就复朝了，今日他要去一趟户部，顺便去拜访自己的夫子。 他换好衣物，一出书房的门，便见顾青鸾带着丫鬟要出院子。 “你这是一大早往哪里去？不吃早膳？” “我去趟大嫂院子，三爷你自己吃。”说完顾青鸾也不再看她，自顾自出了院子。 昨日之事说到根本，还是因为沈应珩，顾青鸾恼他，不想与他多交谈。 清远居？沈应珩大概明白顾青鸾是做什么了，不过她能与大嫂有些交际也是好的，他一直觉得最近顾青鸾整日闭门不出在这府里也是太孤单些。 毕竟以前，顾青鸾每日都要去卓氏院子，这段时间下来，她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也没有别人来他们院子。 主仆二人走在回廊里，最近似是暖和了些，花园里隐隐带了些浅绿色，春天要到了，京城贵女们又要开始忙活起来了。 走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主仆二人站到了清远居的门前。 前年清远居被卓氏重新修缮一新，连门也换了新的。 守门的两个丫鬟一看是顾青鸾来了，一个连忙去给主人报信，另一个迎了上来。 “大嫂在吗？我来拜访。”顾青鸾客气地问。 “我们主子去夫人院子了，还未归，大爷在呢。” 小丫鬟恭恭敬敬，心里不禁纳闷，这三房的少奶奶从来没登过门，今儿倒是来了，又看见采桑捧着礼盒，心下知道顾青鸾是为何而来。 沈应淮正在书房里练字，忽然听见丫鬟在门外禀告说是三房的少奶奶来了，沈应淮手一抖，一幅临摹好的书法就这么毁了。 “快请到正厅。”他收好笔，又迅速打量自己今日的穿着，觉得没什么不妥，才急着去了正厅。 顾青鸾被丫鬟请进正厅喝茶。 她一路过来，打量这院子。 的确是比她的倾云轩大，院子也更开阔些。 丫鬟上了茶，顾青鸾端起来喝了一口，居然是果茶。 “这是我们主子亲自做的果茶，要是有小姐夫人们来，都会泡这个。”这丫鬟叫芍药，是卓茹昕的贴身丫鬟，今日，另一个贴身丫鬟白芷跟着卓茹昕去了卓氏院子，她则留下来伺候沈应淮。 听闻顾青鸾来了，芍药急忙泡了卓茹昕平日里拿来待女客的果茶。 “味道倒是特别，不是很甜。” 顾青鸾喝了一口，得出结论。 除了吃食外，她倒是不太喜欢喝甜的，像西湖龙井碧螺春之类的茶她又嫌略微苦涩，今日喝到卓茹昕这里的果茶，倒是口感不错。 果然这些官宦小姐们闲来无事喜欢做这样风雅的事，她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倒是更愿意去跟着她爹去巡视铺子，顺便琢磨自己开铺子的事，顾青鸾心下感叹。 正喝着茶，沈应淮从后堂进来了。 顾青鸾看到，急忙站起来。 “大哥。”顾青鸾行礼。 “三弟妹。”沈应淮也礼貌地回礼。 其实一家人之间礼仪倒也不必这么周全，又不是外人，可是在顾青鸾眼里，沈应淮一直是一个正人君子的谦逊文人模样，每次见了，不行礼总感觉有些不合适。 “去请少奶奶回来。”沈应淮示意顾青鸾坐下，又转头对着芍药吩咐道。 “前阵子偶然听三弟说弟妹以前去过江南？”沈应淮微笑着看向顾青鸾，端起手边的茶杯。 他大概知道今日顾青鸾是来干什么的，又见采桑捧着礼盒，心下了然，于是一边跟顾青鸾聊天，一边等卓茹昕回来。 “是，年少的时候在江南待过一段时间，因为外祖父是江南人士，每年会去小住一段时间。” 听见沈应淮提起江南，顾青鸾有些怀念，还未及笄时，每年都要去，后来及笄之后，她爹就不太允许她出远门，嫁人之后更不能了，算下来，都两世了。 顾青鸾一时生出些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再去一次的念想。 “大哥也喜欢江南吗？” “很喜欢，大概七八年前去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回忆了。”沈应淮听到顾青鸾这样问，放下茶杯，认真看着顾青鸾答道。 第96章 丫鬟 看着沈应淮如此认真地看着自己，顾青鸾有些不明所以。 “我也觉得大哥的气质不太像京城人士。”顾青鸾客气应道。 二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顾青鸾总觉得有些微妙，但是具体她又说不出来。 眼见一杯果茶就要见底，顾青鸾正思索是不是改天再来，就见丫鬟来禀报，说是卓茹昕回来了。 顾青鸾松了一口气。 再聊下去，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跟沈应淮聊些什么了。 “三弟妹。”卓茹昕见礼。 “大嫂，今日打扰了。”顾青鸾站起身来，也回礼。 眼见自己的妻子回来，沈应淮起身又回了书房，起身那一刹那，他那深沉的眸子又去寻顾青鸾的身影，随后离开了正厅。 “我是特意前来为昨日之事来道谢的。”顾青鸾讲明来意，示意采桑上前。 卓茹昕今日去明静居陪卓氏礼佛，又陪卓氏聊了会儿天，卓氏关心地问了两个儿子启蒙读书之事，又暗示她是时候再怀一胎了。 身为长房儿媳，要做的事除了每日伺候好自己的相公，更是身兼开枝散叶的任务，虽说她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是再有一个才是锦上添花，再说高门宅院的闺女们本来就应该为家族多多繁衍子嗣。 卓茹昕听得卓氏这样说，心里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来她在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很难再有孕，她回了京城也私下去寻过京城的妇科圣手，得到的消息皆是同样。 赵氏得知女儿伤了身子恐难再有孩子，于是也隔三差五送来些调养的方子，卓茹昕一个不落，全部乖乖熬了药吃了，可是二子都已经快四岁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卓茹昕不敢告诉卓氏自己的身子受损，恐再难有孕，就听得丫鬟禀告，说是她院子的芍药来了，顾青鸾去了清远居。 卓氏听见顾青鸾去了清远居，就知道她是为昨日的事道谢去了，想到这个三儿媳昨日追打下人的野蛮粗俗行径，卓氏狠狠皱了皱眉，这样的儿媳，有辱她太傅府的门风，还是尽快舍弃的好。 “昨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三弟妹客气了。”卓茹昕礼貌地回应，她是真的没想到顾青鸾会特意来谢谢她。 何况她只是带着那个小丫鬟去了卓氏院子，主要还是那个叫冬雪的丫鬟确实做了毒害人的下作事。 卓茹昕挥挥手，芍药会意，去叫了昨日那个捡到瓶子的小丫鬟进来，又示意白芷接下采桑手里的盒子。 白芷应声接了盒子，盒子有些重量，又看着很名贵，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木的香气，看着就价值不菲，白芷心下不禁为顾青鸾的出手大方而震撼。 都说三房的主子是个商户女，没想到如此有钱，这礼物，着实贵重。 “一点点心意，就请大嫂收下。” “好，那就谢过弟妹，我就收下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那小丫鬟进来了。 这小丫鬟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个子也不高，有些瘦弱，但是看着人很机灵，一进来给卓茹昕和顾青鸾行了礼。 “采桑，赏。”顾青鸾打量这小丫鬟，看着倒是个规规矩矩的，一进得正厅来，也不乱看，先行礼。 采桑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那小丫鬟没有伸手接，而是看向主位的卓茹昕。 “既然是三少奶奶赏你的，你就拿着。”卓茹昕微笑着点头，这丫鬟是卓氏拨过来伺候的，但是卓茹昕看她年纪太小，院子里的丫鬟和嬷嬷也够用，就没怎么让她在跟前伺候。 原以为是个不懂礼的，这样看来，倒叫她意外了。 小丫鬟这才上前恭敬地双手接了，没一会儿就下去了。 顾青鸾不急着回院子，左右也无事，就跟卓茹昕闲聊起来。 女人们聊的不外乎是现在京城最流行的衣裙，首饰和妆面，二人都已嫁为人妇，说起这些，竟然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 眼见马上要到午时，顾青鸾这才准备告辞。 卓茹昕也没想到已经快午时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居然跟顾青鸾聊了许久，原本以为顾青鸾是个话少的，这一番聊下来，才发现顾青鸾言语得体，又见多识广，尤其是对饰品有独特的眼光，真令人意外。 “我知道你倾云轩伺候的下人少，昨日又倒了一个，怕是人手有些不够，我院子丫鬟嬷嬷是够了，这个丫鬟，你就领走，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就送你个丫鬟，了表回礼了。” 卓茹昕一直把顾青鸾送到正厅门口，顺便送她一个丫鬟，顾青鸾正好院子里人手不够，也就不再推辞，大方接受了。 等顾青鸾从清远居出来，身边跟着的丫鬟除了采桑，又多了一个人。 三人回到倾云轩，顾青鸾先安排采桑带小丫鬟去住处，她的后院本来就有三间下人房，采桑和秋露自然住一起，原本夏荷和冬雪住一间，章厨娘有时也会留在院子里，她一个人住一间。 顾青鸾对冬雪和夏荷的屋子有些膈应，于是安排小丫鬟跟章厨娘住一间。 章厨娘是个爱热闹的，自然不会不愿意，还热心地帮那丫鬟铺好了床。 顾青鸾换了衣裳，净了手，坐到暖榻上叫那小丫鬟进来。 那小丫鬟进来了。 太傅府的丫鬟们都是统一的穿着，里面皆是碧绿色的长裙，外搭一件粉色的小袄，但是不同等级的丫鬟穿着也有些区别，像是跟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衣裙上会带些小朵的花。 采桑和秋露皆是衣裙上绣了花。 给顾青鸾行完礼，那小丫鬟叫了声三少奶奶，便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动了，一副随时听吩咐的样子。 倒是个懂礼的，顾青鸾打量着小丫鬟，就是个子不算太高。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的话，奴婢叫二丫。” 顾青鸾知道穷人家的女儿大都名字简单，可是她现在是自己院里的人了，得重新换个名字。 思索片刻，顾青鸾开口：“如今你到我院子来，我给你重新换个名字，以后就叫你木槿，你可喜欢？” “奴婢谢谢主子赐名字。”小丫鬟有些激动地跪地给顾青鸾磕了个头。 木槿是个活泼的性子，没一天功夫，就和采桑熟了，顺便又跟章厨娘也搭上了话，她见秋露还在养病，采桑又要照顾她又要伺候顾青鸾，于是自觉地接下了照顾秋露的任务。 采桑见她照顾秋露果然比自己更上手，就交给她了。 后来闲聊时才知道木槿家里自小贫困，母亲长年卧病在床，因此照顾卧床的病人，她可谓是经验丰富，家里孩子多，养不起这么多人。 也在太傅府的还有一个哥哥，在卓氏的庄子上负责给庄稼浇水。 顾青鸾听采桑说了这丫头的背景，让她留意木槿平日里的动作，如果这个丫鬟是个老实的，可为自己所用，她也不会亏待她。 沈应珩对于院子里多了一个丫鬟，倒是不甚在意。 木槿一直在卓茹昕的院子里照料花草，做些杂事，不怎么出来，除了清远居的主人沈应淮，自然是对府里其他几位爷不太熟悉。 到了她守夜的晚上，沈应珩回来太晚，去了顾青鸾的屋子，木槿刚伺候完顾青鸾躺下，一转身便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屋里烛光又暗，木槿一时暴起，还以为是什么歹人。 晚膳时候前院来了话，沈应珩晚归，让顾青鸾一个人用膳。 顾青鸾自然知道是谁，刚要开口，却见木槿端起刚伺候完顾青鸾洗脚的水，就往那人身上泼，嘴里大喝：“歹人”，紧接着迅速合上顾青鸾的床幔，转过身来颇有要跟来人干架的样子。 听到声响紧跟而来的柱子和豆子急忙又点了蜡烛端过来。 顾青鸾也急忙掀开床幔去看，只见沈应珩一身湿透站在门口，颇有些狼狈。 第97章 请教 没过几天，就是元宵。 作为新的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大家族们都很重视。 沈太傅这个年算是过得舒心，前几日友人们聚会，他又偶然淘得一幅上好的书画作品，拿回来之后，硬是挂在书房看了一天，嘴里还不时惊叹连连，感叹这个世上还有如此珍品。 卓氏知道沈太傅对于这个爱好已然到了痴迷的地步，也尽力助他如愿，虽然沈太傅大多数的俸禄都花在这上面，卓氏从不曾有怨言，这也是夫妻俩相处几十年，沈太傅绝不纳妾的原因。 当然姨娘和庶子那真是例外。 因此今年的元宵佳节，沈太傅和卓氏商量，他们虽然在京城，但是也好几年没有在元宵佳节夜出去看看了。 今年孩子们都在，孙辈们都在身边，大家在一起，可以好好热闹热闹。 卓氏欣然应允，虽然做了主母几十年，但是年少的卓氏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每年的元宵节必会去猜灯谜，看烟火。 消息传下去，几房反应各异。 沈应淮年前才回京城，他也好几年没有好好过元宵了，在外地过年，父母不在身边，他每日忙于公事，很少有时间陪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妻子与他自小相识，又是舅父家的嫡女，各方面都很优秀，二人成婚后，卓茹昕一心为他，又为他生下两个儿子，的确是做到了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 沈应淮始终觉得对她心中有愧，因此，回京城这段时间，非必要，他一般不出门。 夫妻俩每日陪着两个儿子读书写字，也算是一件乐事。 卓茹昕也很乖顺，从没提出什么要求。 因此当得知这次元宵节全家一起出门，沈应淮决定好好陪陪妻子，让妻子开心。 他叫来两个儿子，过了年，老大已经快六岁，老二也马上四岁了，沈应淮让下人从库房拿来东西，带着两个儿子在小花厅做起了花灯。 沈应贤这几天过得着实郁闷，离他那日救人的事情都过去几天了，郑宝珠还是不怎么理睬她，还让他搬到了书房去睡。 沈应贤习武，书房就是个摆设，他在里面睡了几晚，满脑子都是如何哄好自己的妻子，任何招数都使过了，奈何郑宝珠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不理他。 他病急乱投医，只好去找自己的大哥和三弟。 兄弟三人齐聚沈应贤的书房。 沈应淮和卓茹昕感情一直很融洽，卓茹昕性子也温顺，沈应淮又考虑的周到，因此夫妻二人从不曾红过脸，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他了。 看着自己二弟满脸着急的样子，沈应淮真的是爱莫能助。 沈应珩对他二哥的书房倒是比对他二哥这件事感兴趣。 卓氏年前修缮院子的时候，特意在沈应贤的书房里放了不少好书，沈应珩对自己二哥和二嫂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在他眼里，他们夫妻二人平日里就一直是小打小闹，这次也一样。 因此沈应珩也不去给自家二哥出主意，而是盯上了沈应贤的书架。 他细细看去，还真被他找到一本游记。 他拿在手里一看，是一本关于江南的风土人情的游记。 看到江南二字，沈应珩忽然想起顾青鸾说过她年少时去过江南，因此，沈应珩拿着那本游记，张口问自己的二哥讨要这本书。 沈应贤见沈应珩对那书感兴趣，挥挥手示意送给他了，反正放在他这里也是摆设。 他就知道，他这三弟对书都比对他这个亲哥都亲。 沈应淮见沈应珩手里那本书的封面，一时也明白了沈应珩拿这本书的原因。 “这事还是得看你，谁叫你那天英雄救美救了人家小姐，二嫂肯定生气，你还是想想日后那小姐再登门找你，你该如何处理。”沈应珩一语道破。 听到沈应珩的话，沈应贤瞪他：“那又如何，我不过就是救了个人，谁在意她是谁，那天就算是个下人落水，我也会去救。如果她日后再来，我打发了就是。” “可惜偏偏不是，所以二哥你还是想好后面该怎么解决。”沈应珩看他二哥对他瞪眼睛，悠闲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不再理会沈应贤，自顾自翻开了那本游记。 “老三说的是，你还是先想好后面该如何处理，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听说那女子是你大嫂的亲戚，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家。”沈应淮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三兄弟在书房里聊了半天，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丝毫没有想到大过年的，能跟着舅父一家来府上，究竟是何原因。 “明日就是元宵，我看你可以带着弟媳出去逛逛，说不定弟妹气就消了。” 看自己弟弟实在是满脸郁闷的样子，沈应淮替他筹谋道。 毕竟是做大哥的，弟弟们有烦恼事，他也应该为其出谋划策。 “对，大哥，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沈应贤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觉得来了希望。 是啊，宝珠出身晋州，去年过年他们就是在晋州过的，晋州寒冷，他们没怎么出门，可是现在是在京城，元宵节肯定热闹非凡，宝珠一定喜欢。 想到自己妻子那活泼爱热闹的性子，沈应贤觉得和妻子和好指日可待，他再也不想在书房睡了，书房就一张矮榻，睡得他硌得慌。 “我这就去跟宝珠说，大哥，三弟，不送。”沈应贤话音刚落，就急匆匆打开门找郑宝珠去了，丝毫不管自己兄弟们。 沈应淮和沈应珩也早习惯了沈应贤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于是二人关好书房的门，一起出了听雨阁。 这几日天气连续晴好，晌午时还能感受到丝丝暖意。 “我看你对这本书还挺喜欢，你不是一直对这些杂书没什么兴趣吗？” 兄弟二人穿过回廊，往后院走。沈应淮问道。 “就是想看看京城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我倒是还挺好奇的，小时候觉得柳州就挺好的，有很多山和树，后来来了京城，又觉得京城跟柳州大不相同，现在看了这本游记，又觉得江南也是个不错之地。”沈应珩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那本游记。 沈应淮点点头。 其实他很想问沈应珩是不是因为顾青鸾的原因，对江南产生了兴趣，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他问着不妥，于是不再开口。 兄弟二人各回各的院子。 第98章 异常 正值午时，沈应珩回倾云轩吃午膳。 顾青鸾今日一早起来趁着天气好，一连画了几张簪子的图，眼看年也过完了，除了儿子的周岁宴，就是她的铺子之事。 十岁那年，顾慎之送给顾青鸾一个首饰铺子，让她拿来练练手，顾青鸾兴冲冲忙碌几个月，又在管家的帮助下，总算是把那铺子开起来了，可惜后面因为种种原因，那铺子没再开下去，现在想想，只觉得可惜。 上一世，她在这太傅府日子不好过，每日总想着如何讨好这府里众人，又想着如何能引来沈应珩的侧目，整日本本分分，学着如何做一个世家贵女，让婆母满意的好儿媳，便再也没有起过自己开铺子的想法。 现在想来，她本就是商户出身，是个不折不扣的商户女，如果她没有嫁到这太傅府，那她大可像她爹一样，好好赚钱，成为京城有名的女富商，最后再招个入赘的相公，可谓是两全其美，既不用离开她爹，也不用整日在这府里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卑微。 更不用在这深宅大院里学习如何做一个官宦之家的人妇，每日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顾青鸾专注作画，几个时辰过得很快。 木槿看顾青鸾收了笔，这才端着温热的茶水递给顾青鸾。 顾青鸾低头喝了一口，居然有些玫瑰花的味道。 顾青鸾挑眉。 “主子尝尝看，味道如何？我看小厨房里有干玫瑰花，就挑了一些，又加了些金银花。”木槿看顾青鸾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于是解释道。 “倒不是很甜，也没有那么酸涩，你倒是个细心的。”顾青鸾夸她。 “主子喜欢奴婢就每天泡一些。”木槿又给顾青鸾倒了一杯。 没过一会儿，采桑进来了，说是午膳准备好了，沈应珩在前厅等他。 顾青鸾又问秋露今日如何，采桑回她说比之前好多了，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 顾青鸾点头，遂前往前厅。 木槿面露怯色，那晚一盆水泼到三爷身上的事倒是让她怵了沈应珩好几天，幸好沈应珩没有太怪罪她，斥责了几句也就过去了，于是再看到沈应珩，木槿头都不敢抬。 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木槿生怕沈应珩让顾青鸾把自己赶出去。 顾青鸾看她这副怯怯的表情，心里也猜到一二，于是让采桑伺候她用膳，吩咐木槿去看顾秋露。 自从顾青鸾交代章厨娘每日的膳食跟以前不同之后，章厨娘可谓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她家世代是厨子，曾经更是开过酒楼，就是后来不幸家道中落，因此才沦落至此。 章厨娘当初来这太傅府，也是想为自己和儿子谋点生路，谁知这太傅府的厨子是跟着卓氏夫妻从老家柳州来的，对柳州的吃食很喜欢，又因为身在京城，府里雇了好几个厨子，章厨娘来了才发现她的厨艺在这府里根本没得机会展现分毫。 所以当初各房建小厨房，大厨房把做帮工的章厨娘分到了顾青鸾的院子。 顾青鸾前世在府里处处顺从，厨娘做什么，她就吃什么，沈应珩喜欢吃什么，她更是牢牢记在心中，如今她重活一世，又不想再过之前那样憋屈的日子，反正她有钱，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今日圆桌上摆了六道菜，皆是顾青鸾爱吃的，没有额外顾虑沈应珩。 院子里丫鬟不够，柱子和豆子便承担起伺候主子用膳的角色。 沈应珩对吃得一向不挑剔，看到桌上的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他回忆片刻，才得出结论，原来顾青鸾爱吃甜的，对海鲜格外喜爱。这段时间，但凡夫妻二人一起用膳，虾和鱼都是常态。 顾青鸾看他看着桌上的盘子思索，也不管他是不是喜欢吃，自顾自吃起来，沈应珩看了片刻，也拿起筷子。 一顿饭夫妻二人谁也没有开口，桌上只有碗筷的声音，眼见顾青鸾放下筷子，沈应珩也放下筷子，问道：“后日就是元宵节，爹说我们全家都可去街上转转，你要去吗？” 顾青鸾接过采桑递来的帕子，又漱了嘴，这才回道：“既然是爹的意思，我们做晚辈的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孩子们也去吗？” 顾青鸾听到这里，先想到的就是她爹，既然可以出门，那直接去望春楼看看她爹不是更好，还有她娘。 想到她娘，顾青鸾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她对她娘的事深信不疑，就怕他爹不信把她娘赶出府去，更别提家里还有个心思深沉的周氏。 “让奶娘把辰哥儿看顾好便是。” 顾府东院 “娘，明晚的元宵节，我想上街去。” 顾青鸳窝在周氏怀里，跟她娘撒娇道。 “大哥每次去都不带我，我今年也想去，娘，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听说街上可热闹了。”顾青鸳见她娘没有回应，不禁疑惑去看周氏。 周氏听得却有些心不在焉。 顾慎之最近这段时间鲜少回东院，白日也见不到他。 往年过年，顾慎之每日忙于待客，在府里时间不算少，但是今年特别奇怪，除了年三十到顾青鸾初二回娘家，剩下的时间皆不见踪影。 周氏不止一次叫来管家询问顾慎之的行踪，但是每次管家都说最近顾慎之忙，其他事，他也不知情。 周氏开始对顾慎之起了疑心。 “娘，娘！”顾青鸳大声叫她。 周氏这才回了神。 总觉得顾慎之最近行为异常，她身为顾府的女主人，必须得一探究竟。 周氏遂叫来丫鬟，让她去后院打听打听，看看下人嘴里有没有什么闲话，尤其是在前院书房伺候的下人们，她还不信，她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自从顾宥鸣成了嫡子，身份大不一样，本来身边伺候的两个小厮都是周氏拨给他的，但是顾青鸾说顾宥鸣现在是嫡子，身边的下人不够，于是央求顾慎之再多给几个人。 顾慎之最是疼爱顾青鸾，大手一挥，交给顾青鸾办，于是顾家大小姐给自己的弟弟选了六个小厮在院子里，一个丫鬟也没有，并找了借口把她之前安排的人调离了院子。 周氏几次想安插几个小丫鬟进去，但是都没有成功，于是她便买了几个长得貌美如花的丫鬟整日在顾宥鸣院子前晃。 可惜顾宥鸣每日深居简出，一天下来连个影子也见不到，再加上顾青鸾又单独给顾宥鸣的院子建了小厨房，因此除了顾慎之要求，众人都是在自己的院子用膳，这样一来能见到顾宥鸣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顾青鸾还真是对这个弟弟保护得点滴不漏。 周氏一想到这个就恨得牙痒痒。 第99章 诉说 自从顾宥鸣成了嫡子，跟顾慎之外出也得到顾慎之友人的诸多夸赞，众人都说没想到顾慎之还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论样貌，气度，都跟顾慎之年轻时很像。 顾慎之听了心情愉悦，对这个儿子更是上心，倒是周氏听了，心里呕得要死。 明明她的儿子顾宥鹏才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被这样一个小小的庶子抢了风头，周氏满脑子都是怎么样除掉顾宥鸣，因此最近花在顾青鸳身上的心思就少了许多。 顾青鸳看她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她知道周氏最近对她大哥的关注比较多，有些不悦，既然她娘没时间陪她，那她就自己出去。 想到这里，顾青鸳回了自己的院子，开始为明晚的出行准备起来。 与此同时，顾府前院书房。 “卉娘，我这样称呼你可好？”顾慎之有些尴尬地坐在圆桌旁，看向正坐在榻上绣花的女子。 “按照我现在的名讳，你这样叫我也没错，就是可惜不能再姓张了。”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自己的相公。 原来顾慎之自把那名女子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扔在院子里不管不顾，他本来一点也不相信借尸还魂之事，但是每日管家来汇报，那女子对顾慎之之事皆无不知，确切地说连顾慎之发迹之前的事也了如指掌，这些事情就连身边跟了几十年的管家都不知道。 顾慎之在书房闷头想了几个晚上，招来顾宥鸣。 “你姐和你都知道了？”顾慎之语气略带严肃地问。 “是，姐姐回门那天，我们见到了······见到了那女子。”知道他爹问的是她娘这件事，顾宥鸣如实相告。 顾慎之点头。 “你怎么看？” “······” 顾宥鸣怔住了。 张氏故去的时候，他才三岁，刚是记事的年纪，再加上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对张氏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再加上据姐姐顾青鸾说，这女子的样貌跟张氏完全不同，这突然问他的意思，他也说不说个所以然，但是顾青鸾说是，他就相信。 顾慎之看儿子的表情，才发觉自己问了个多愚蠢的问题。 他们二人结发为夫妻多年，自然有许多事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与其在这里怀疑，倒不如直接当面问，一两件事还能向别人打听，难道七八年发生的事都能打听出来不成。 顾慎之打定主意，又看向自己的嫡子。 顾宥鸣比年前看着壮实了许多，对他也恭顺，礼仪方面也挑不出什么错，这几次带出去，周围的友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顾慎之也慢慢觉得顾宥鸣比顾宥鹏更加优秀，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心里也觉得高兴。 “你姐那边的事，你多上心，如非必要，不必让周氏知道，虽说我们是商人出身，但是学问不可落下一日，等年后，爹带你去拜访大鸿儒，你可别丢人。” 顾宥鸣点点头：“爹放心，我知道了。”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顾慎之眼神看向书房墙壁上张氏的画像，思索片刻，去了旁边的院子。 顾府很大，周氏带着儿女们住在后院，卓氏的院子是东院，顾慎之要是不忙，也会歇在东院，前年忙了一段时间，他就直接歇在了前院书房。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慎之把那女子带回来，直接就安置在了他的书房旁边的小院里，那院子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进去，算是个清净的地方。 索性那院子屋子还能住人，顾慎之让管家亲自收拾好，让那女子住进去。 这些许时日过去，他还是第一次来。 来之前管家拿着顾宥鸣调查到的有关那女子的信息呈上，顾慎之细细浏览，大概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这副身体是叫罗卉，那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顾慎之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姓张是万万不能了，只有姓罗了。”张氏一脸惆怅，她的身体的确故去多年，再叫原来的名字，恐引人怀疑。 “那我就叫你罗姑娘。”顾慎之也觉得再叫原来的名字不妥，索性两个人的名字都带有卉字，唯一不同的是张氏的惠是贤惠的惠，而这罗姑娘，则是花卉的卉。 “你以前都叫我惠娘，就还是那样称呼我。”罗卉把手上的针线咬断，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慎之。 顾慎之接在手里。 帕子绣的简单，也没有太多配色，就是几根青竹簇拥在一起，那竹子的竹节绣的栩栩如生，叶子也精巧逼真。 顾慎之看着帕子，熟悉感扑面而来。 张氏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绣工更是一等一地好，从前最喜欢给他绣竹子，说是希望他以后也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商人，像竹子那样坚韧不拔。 看着这几根小小的竹子，顾慎之心里的疑虑也在一点点打消。 “看你腰间的荷包，是我们的阿鸾绣的，这孩子倒是比当时的绣工大有长进，就是我还没来得及再教教她，就······” 罗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慎之上前拥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声音有些哽咽。 “是，是阿鸾绣的，你走之后，阿鸾伤心许久，不再喜欢女红，后来还是她十岁之后我请的绣娘专门教她的。 我很喜欢，我看到这个荷包，就会想起你和女儿。” 怀里的人儿也有些泪目，她轻轻拍着顾慎之的后背，以前也是这样，顾慎之有了烦恼的事，都会回家抱抱她，她也像这样轻拍着他的背。 “我都不敢相信你回来了。”顾慎之松开怀抱，拉着妻子坐到一边。 “我也不敢相信，刚睁开眼那几天，我都不敢见人，生怕别人把我当妖怪，把我烧死，又怕这原身的家人找来，于是在乞丐堆里混迹了几天，这才稍稍安心。” 顾慎之听得妻子这样说，满眼都是心疼，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两个人互相凝望着对方，皆是满腹话语想说给对方听。 “老爷，太太过来了，在书房等您。” 管家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顾慎之听了，竟然一时有些心虚起来。 第100章 妯娌 元宵节这天晚上，京城各处都很热闹。 很多人家都结伴出游，共同庆贺元宵。 全家出游是大事，卓氏也准备得妥当，马车就准备了好几辆，除了未出阁的小女儿沈静柔跟她和沈太傅坐一辆马车，三个儿子都在沈太傅的要求下骑马，三房的女眷们共乘一辆车，奶娘们和孙子们坐一辆车。 虽说是朝廷大员，但是沈太傅向来不爱张扬，三辆马车算是很低调，一大家子人于酉时末出了门。 从太傅府到中央大街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顾青鸾坐在马车里，心怀期待。 她已经很有好久没在晚上出来过了，上一世她时刻谨记太傅府的规矩，不随意出门，连回门也很少，每次看到沈应贤带着郑宝珠出门，她都心生羡慕。 刚成亲那几年，她也给沈应珩说过，但是沈应珩以平日太忙为由拒绝了她，后面，她也不怎么提了。 现在她重活一世，现在想来，她就是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又因为身份问题感到卑微，因此才活在别人的议论中。 如今想来，只要她开心，儿子也跟她亲，其他的随它去，只要她尽快离开太傅府，其他的再说。 卓茹昕看看正在发呆的顾青鸾，又看看闷闷不乐的郑宝珠。 她是妯娌中的大嫂，按理说三个人是妯娌，应该彼此亲近才是，可是看其他两人似乎都没有主动要开口的意思，卓茹昕只有硬着头皮找话题。 “上次你来我院子喝的果茶味道可还喜欢，要不要我叫丫鬟给你送些过去。” 顾青鸾正在神游天际，猛然听得卓茹昕看向她，她急忙回神，笑着点点头。 “那就谢谢大嫂了，我也觉得那果茶好喝。” 看卓茹昕主动开了头，顾青鸾也不好视而不见，再说她跟卓茹昕之间没有什么纠葛，因此，也乐意跟这个大嫂讲话。 就是这个大嫂有时有些太死板一些，一直把礼仪教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有时都觉得卓茹昕太不知变通一些，如果能及时醒悟，也不至于上一世要为沈应淮主动纳妾了。 “你们在说什么？果茶吗？好喝不？”郑宝珠听见她二人在讨论喝的，顿时来了精神，她坐在这马车里无聊，又见不到沈应贤，眼看二人聊起了天，她立刻来了精神。 “就是水果晾晒干泡的茶，味道还行，回去让你也尝尝。”卓茹昕看郑宝珠也来了精神，笑眯眯道。 “行啊，大嫂，多谢。”郑宝珠点点头，伸手从马车中央放置的小茶几上拿起一个果脯递给身旁的顾青鸾，“诺，我看你不爱吃金桔，这个吃？”顾青鸾看着递到跟前的果脯，一抹讶异在她眼中闪过，她随即莞尔一笑，接了下来，放进了嘴里。 “好，多谢。” “大嫂爱吃哪个？”郑宝珠指着两碟小食，问卓茹昕。 “我吃果铺。”卓茹昕自己捻了一个放进嘴里，用帕子捂了嘴。 “又没外人，有啥不好意思的。”郑宝珠伸手拿了几个金橘，放进嘴里，大大方方嚼了起来。 顾青鸾看她一连吃了几个，都没有任何酸倒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都被酸到了，她看看郑宝珠的肚子，微笑不语。 “大嫂今天这身还蛮好看，头上的金钗我都觉得晃我的眼。”郑宝珠喝了一口热茶，盯着卓茹昕的首饰说道。 顾青鸾也去看。 今日卓茹昕戴的是顾青鸾送她的簪子和步摇，卓茹昕长得乖顺，肤色又白，这簪子戴在她的发髻上，完全是相得益彰。 “是三弟妹送我的，我觉得好看，今夜又是个难得的日子，我就戴上了。”小声说完，卓茹昕略微脸红。 傍晚出门那阵，她正在琢磨晚上出门该佩戴什么发饰，丫鬟提议何不戴顾青鸾送来的簪子，卓茹昕看着那价值不菲的首饰，心里有些犹豫。 她从小不爱出风头，永远是在人群中，顾青鸾送来的簪子她是很喜欢，但是想到今晚公公婆婆也在，她若打扮的太过出彩，害怕卓氏问她，她始终不喜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会让她心里紧张。 正在她犹豫之际，沈应珩进来了。 “为何不戴，我倒是觉得好看，你鲜少有这么颜色艳丽的簪子，我看你也喜欢，就戴着。” “是三弟妹送我的，我觉得有些太过招摇了。”卓茹昕看向自己的相公，脸上带着一丝踟蹰。 听闻是顾青鸾送的，沈应珩坏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他双手扶上妻子的肩膀，低下头柔声道：“既然是弟妹送的，你就戴上，我也觉得好看。” 卓茹昕这才让丫鬟给自己戴上了。 现在又被郑宝珠提起，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满脸羞赧。 “簪子跟大嫂你配，你皮肤白，就应该多戴这样艳丽的颜色。”顾青鸾也笑着看着她。 “有钱就是好啊。”郑宝珠嘴里发出感叹，又喝了一口茶，“对了，那丫鬟的事解决了？”郑宝珠忽然问了一句。 顾青鸾没想到她转换话题这么快，她刚才还以为郑宝珠说那句“有钱就是好啊”这句话有别的意思，正不打算理会，却忽然听得郑宝珠这样问，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啊什么，就是那个下毒的丫鬟，我都听相公说了。”郑宝珠放下杯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一脸八卦地看向顾青鸾。 “送到官府去了。”顾青鸾以为她问的是这个。 “我是问这个丫鬟哪里来的那什么毒药，那毒药我都没听过，她从哪里来的。” 郑宝珠越发好奇。 “是，我也觉得奇怪，她从哪里来的那害人的东西。”卓茹昕也附和道。 “那丫鬟的大哥在城郊一个药铺里做学徒，可以接触到这些，后来又趁着给她送东西时把那毒药带进了府。”顾青鸾如实答道，她也是听沈应珩白日给她说的。 “真是可恨，要是是我院子的丫鬟，我非得把那丫鬟打得哭爹喊娘，看她下次再做坏事。” 听完顾青鸾的解释，郑宝珠愤然道。 “你就是太好说话，才被下人欺负到头上。”末了，郑宝珠又加了一句。 第101章 夜游 这句话一出，顾青鸾和卓茹昕都怔住了。 顾青鸾更是没想到，如此直白的话，被郑宝珠当她的面说了出来，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她仔细一想，觉得郑宝珠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上一世她就是这样，因为自己的出身对下人们和颜悦色，生怕下人们在后面议论她。 也就是因为她这样，冬雪和夏荷才一个两个都有了别的心思，如果她当时早点参透，即使沈应珩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不至于在院子里处境如此艰难。 卓茹昕也没想到郑宝珠如此直白，她生怕顾青鸾会生气，于是便有些小心翼翼去看顾青鸾神色。 “对，二嫂说得对，我以后一定硬气些。”顾青鸾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神情坦然，她伸手端过面前的金橘，“还吃不吃。” “好，再吃一个。”郑宝珠接了，二人神情看上去没有丝毫龃龉，这让卓茹昕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生怕两个弟妹有了口角，生了嫌隙，那她这个做大嫂的，可真的是做得不到位。 三个女人很快就聊起了别的，车厢里气氛，慢慢变得热络起来。 骑着马紧紧跟着的沈应贤听见自己妻子的声音这才长呼一口气，这几日可是把他愁坏了，以往话多爱热闹的妻子就是不怎么搭理他，话也少，幸好今晚出来了，妻子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身侧的沈应珩看到他二哥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不免好笑，心里也不由得在想，如果救人的是他，顾青鸾也会像他二嫂这样吃醋生气吗？ 元宵佳节，大街上人来人往，马车比以往都走得慢些。 郑宝珠实在是憋闷坏了，她迫不及待掀开了帘子。 卓茹昕看她这个举动，觉得有些不妥，想去提醒她，一边的顾青鸾也伸手掀开了小窗帘。 大街上分外热闹，月色如银，整个城内灯火通明。 每家店铺红灯笼高高挂起，耀眼的光芒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人影摇曳。人群穿梭其中，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郑宝珠一眼看过去，繁忙的街道上，摊贩们摆出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位，不时飘来元宵的阵阵香气，引得人们纷纷驻足品尝。 顾青鸾看向远方，夜幕下，灯笼中的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火焰，散发出暖暖的光芒。行人们提着灯笼穿行于熙熙攘攘的街巷中，整个城内弥漫着喜庆的气氛，仿佛置身于一个神奇的梦境之中。这情景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我还没有吃过京城的元宵呢，也不知道跟我老家的有甚区别？”郑宝珠看着路边卖元宵的小商贩，迟迟移不开眼。 “待会府里应该会准备，你可以尝一尝。”卓茹昕看郑宝珠盯着人家的摊子那一脸渴望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可爱，便说道。 “加点蜜渍桂花会更好吃。”顾青鸾也说道，她喜欢吃甜的，倒是觉得加点料会更好吃。 “说得我都饿了。”郑宝珠伸出头去看前方的路，被卓茹昕一把拉回来。 马车边的沈应贤把妻子刚才的话都听在耳边，眼看太傅府定的酒楼就在不远处，他准备待会给妻子买一份元宵回来。 沈应珩笑他没出息。 沈应贤回他一个白眼，“你就是看三弟妹好脾气，有你哭的那天。”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今年因为全家要外出，卓氏提前让管家订了个酒楼最上层的雅间，一般京城的达官贵人要举家出游，都会这么安排，这样女眷可以不用戴帷帽，也可以不用太拘谨。 一群人陆续下了马车。 今晚月色明亮，街道上又都是喜庆的红灯笼，人声嘈杂，太傅府众人上了酒楼的雅间。 这雅间也是两间屋子连在一起，一进去，一股淡淡的木香扑鼻而来。屋子中的家具都是精心雕刻的古典风格，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字画。 顾青鸾大概一眼扫过去，不禁暗想，还真是文人雅士的情调，连雅间也要选如此风雅的，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沈太傅好雅兴。 “今晚是元宵佳节，我们一家就在此处过，你们可以随处去逛，但是切记要注意安全，丑时我们再归家。”卓氏打量了下环境，觉得还说的过去，转头又给沈静柔小声吩咐道：“你是个姑娘家，还未出阁，跟紧你大哥，戴好帷帽。” 沈静柔乖巧点头。 雅间带了个阁楼，站在阁楼处可以将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秦孝周今日难得陪他娘出来，过年沐修半个多月，他在府里待不过几天，母亲吴氏拿他没办法，跟他爹商量了，准备年后给他娶门妻子，好好管管他的性子。 秦孝周不以为然，他在府里待不住，更是喜欢穿梭于京城周边，跟几个好友闲时一起钓钓鱼也好过整日窝在屋里。对于娶妻的事，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让她娶妻，必然是他喜欢的，不管出身门第，只要他满意，其他都好说。 吴氏被他这个样子气得半死，这不，今夜是元宵佳节，好说歹说，他这整日不着调的儿子才愿意跟她出来。 其实乌氏也有私心，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来逛逛，万一今晚遇见了哪家的姑娘小姐，这缘分未可知也不一定。 沈应淮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先下了楼。 两个儿子自小被卓茹昕教得很听话，平日待在府里也没有说要出去玩。 性子未免太安静了些，于是他打算今晚带着两个儿子好好玩一把，刚才他们一路走来，邻街有耍杂耍的，于是，沈应淮问了妻子意见，二人牵着儿子们，往邻街去了。 顾青鸾也下来了，这条街是京城的主街，商铺林立，一路看过去，就有好几家顾家的铺子，大都是米铺和成衣店，皆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顾青鸾看了一会，朝着不远处的银楼走了过去，沈应珩跟上。 看兄弟们都下楼去了，沈应贤便急着去拉郑宝珠的手。郑宝珠哼了一声，自己下楼去了。 丫鬟们在大厅等候，看自家主子们下来了，急忙上前伺候。 已经立春，夜晚还有凉风，今天是采桑伺候，她生怕顾青鸾冻着，带了一件锦缎制的斗篷出来，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主仆二人进了银楼，这银楼主要以卖首饰为主，因为年后顾青鸾的铺子要开，因此，见到银楼，她都想逛一逛。 这银楼算是附近最大的一家，有二层，顾青鸾没有在一楼看到好看的，遂往二楼走，刚上楼，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这簪子颜色看着太老气了些，你们就拿这些低等货色出来？” 第102章 熟人 顾青鸾不由得抬眼去看，居然是顾青鸳。 “这位姑娘，这已经是本店最贵的一套首饰了，您要是看不上，也不要如此贬低啊。” 掌柜的满脸不悦，这位姑娘从刚才来，就看了不下好几十只簪子，到了二楼，又让他把店里最好的簪子拿出来，结果这姑娘看完之后，开口就是好一顿贬低。饶是掌柜的脾气再好，这会也有些急眼。 “我说的是事实，你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次等货，我家虽然不做这行当，但是好东西我也见得多了，你莫要诓骗于我。”顾青鸳满脸不屑，她态度蛮横，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说得有多失礼。 掌柜的一听这姑娘也是出身商贾，今日又是元宵佳节，因此看在都是生意人的份上不与她一个姑娘计较，只得收了拿出来的首饰，欲放回柜台。 顾青鸳一看掌柜的这动作，顿时更生气，“你收进去作甚？我又没说我不买。” 刚才那套首饰虽然颜色有些老气，但是看着造型还算别致，买回去孝敬她娘倒是可以。 “你还是去别处看看，这生意我不做于你。”掌柜的也不再含糊，直接收了首饰要赶人。 “进门是客，你们怎么做生意的，我这就回家去告诉我爹，让他明天就来买了你这铺子！”顾青鸳越说越生气，她自觉好不容易溜出来一次，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真是晦气。 顾青鸾在一边把她的话全部听进耳里，顿觉可笑至极，她爹为商几十年，做人皆很低调，从不在外露财，现在倒好，这个女儿倒会在外给人摆谱了。 这可好，她顾青鸳买个东西还把她爹的名头拉出来了，还要让她爹买了这银楼，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让同行们笑话。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都能做爹的主了。”顾青鸾上前，打量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顾青鸳今日是偷溜出来的，身边一个丫鬟嬷嬷没有，突然看到顾青鸾，她也有些意外。 “大姐。” 顾青鸳一看到顾青鸾，傻眼了。 沈应珩看着顾青鸾进了那银楼，以为她是去买首饰，便不再跟着，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岸边灯火通明，有几个摆书的摊子，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议论些什么，沈应珩来了兴致，他踱步过去，柱子和豆子远远跟着。 沈应淮带着妻子和儿子们从临街看完杂耍回来，小家伙们都很兴奋，一个劲地问沈应淮那些人是如何会喷火，又是如何在胸口放大石块一锤子下去还毫发无伤的，作为从小读便饱读诗书的沈应淮来说，这些问题倒是问住他了。 卓茹昕听见儿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个不停，又看自己的相公面有难色，嘴角不觉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沈应贤跟着郑宝珠去了附近的小吃摊子，来往人多，他生怕挤着自己的妻子，因此，处处小心地护着她。 丫鬟买了一份元宵，郑宝珠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遂给沈应贤也舀了一个，沈应贤受宠若惊地张嘴吃了。 “好吃吗？”郑宝珠睨他一眼。 “好吃好吃。” 他一个大男人并不太吃这些甜的，但是看自己的妻子递上来的勺子，还是开开心心地张了嘴，夫妻俩的关系算是略微有些缓和。 “小姐，我们不跟着大爷真的可以吗？”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沈静柔戴着帷帽，身边跟着自己的丫鬟兰草。 “大哥带着大嫂和侄儿们去看杂耍了，我又不喜欢看。”沈静柔看着街边生意兴隆的成衣铺子，决定去看一看。 立春过后，就是春日宴，所有未出阁的女子都可以参加。 去年因为有顾青鸾的帮助，她冠压群芳，风头一时无两，今年她跟顾青鸾翻了脸，因此只有靠自己了，她就还不信了，她有银子，还买不到一件合适的衣裙。 二人来到一家铺子跟前，这家店铺的陈设极尽考究，架子上摆放着一件件精致的衣物。柔软的绸缎、华美的刺绣，每一件都经过精心挑选和制作。 往来挑选衣物的女子更是不少，沈静柔带着丫鬟进去了。 踏进门槛的时候，隐约被什么人撞了一下，沈静柔连忙扶好自己的帷帽，一旁的兰草赶忙扶住她。 “小姐没事？”兰草一脸关切。 “我没事，我们进去。” 沈静柔在铺子里转了半个时辰，才终于选中一套衣裙，掌柜的看她穿着打扮和谈吐皆不俗，于是耐心地伺候了她半个时辰，沈静柔也很满意，于是准备拿荷包付钱。 前几日她撒娇从卓氏那里拿了二十两银子，想着今夜出来好好给自己置办一身行头，这才装在荷包里带了出来，没想到往腰间一摸，荷包居然不见了。 沈静柔顿觉不妙。 身边的兰草看她这表情，猜到是怎么回事，往日都是她替小姐拿着银子，谁知道今日沈静柔自己拿了银子，便出了这样的事。 掌柜的一看这主仆二人的神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敢情我在这里陪你们主仆试了半个时辰，你们居然没银子啊，没有就快走，免得打扰了我的生意。” 沈静柔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平日里在府里谁敢和她这样说话，就连几个哥哥，也都是对她和颜悦色，卓氏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一时被人这样说，沈静柔顿时觉得脸面挂不住，颇有些气恼。 “我明明带了银子，进来的时候被撞了一下，就是那时银子被偷了。”沈静柔忽然想起她进门的时候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估计就是那时有人偷走了她的荷包。 “那是你的事，现在要么你付银子，要么赶紧走人。”掌柜的不再跟她啰嗦，又拿回衣裙放在了架子上。 “你！”沈静柔看着掌柜的态度如此不好，她心下气急：“不就是十两银子，我堂堂太傅府小姐会付不起？”又想到她娘说得没错，商人的确都是见利忘义的一等货色，所以她娘看不起商贾之人都是有原因的。 那掌柜再不理她们，又笑脸相迎去接待别的客人去了。 第103章 悸动 主仆二人无奈只有出了铺子。 沈静柔满腹委屈，好好的晚上，衣裙没买成，还丢了二十两，她顿时没了心情，这就准备回去找爹娘。 “姑娘，这是你的荷包吗？”忽然，身后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叫住了主仆二人。 兰草一眼看到秦孝周手上握着的荷包，正是她们小姐的。 “小姐，您的荷包。”兰草在一旁说道。 沈静柔闻言也转过身。 透过帷帽，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她身后，那男子身姿挺拔，宛如一棵高耸的松树。手里握着的，正是她的荷包。 “多谢公子。”眼看自己的荷包失而复得，沈静柔的郁闷之情顿时消散不少，她满心欢喜接过来，同时不忘给这位公子行了谢礼。 秦孝周点点头，低声道：“小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说来也巧，她娘去了街边的成衣铺子，他一个大男人不愿意跟着进去，因此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外，就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拿着荷包一脸得意地从一边的银楼铺子出来。 秦孝周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左右他也闲来无事，打算管了这个闲事。 没想到那个小贼是个胆子小的，看秦孝周一直盯着他看，顿觉心虚，把荷包一扔就跑，秦孝周也没想到这小贼胆子这么小，他也没有去追的打算，只好上前把荷包拾了起来。 那荷包掂着分量不轻，看这荷包的样式，主人应该是个女子，荷包上的绣花看着工艺精湛，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秦孝周仔细看那荷包片刻，忽然看到荷包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沈字。 看到这个字，秦孝周脑中瞬间想起那晚他拾起的那根金簪，会是她吗？ 想到这里，秦孝周有些期待，他站在银楼门口，开始打量从里面出来的女客。 于是便见到了主仆二人。 沈静柔戴着帷帽，视线有限，她的荷包失而复得，顿时对这位公子心生感激，从她的视线看去，秦孝周一身鸦青色的圆领锦袍，腰间系着一根银色的腰带。举止看上去也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还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沈静柔迟疑片刻，又壮着胆子问道。 秦孝周看着眼前戴帷帽的女子，她的身形纤细若弱柳，身上透出一股柔美的气息。 “在下姓秦。”秦孝周心情愉悦，眼眸里带着愉悦地回道。 沈静柔点点头，她又偷偷看了秦孝周一眼，这才带着兰草走了。 秦孝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迟迟站在原地没有动。 “臭小子，看什么呢，我让你跟我进去，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吴氏采买完毕，走出成衣铺子，却没看到自己的儿子，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不远处，眼神定定地望着人群。 “看什么呢，看得那么认真，难不成是看上了哪个姑娘？”吴氏也与儿子站在一起，朝着不远处的人群看。 秦孝周被她娘一拍，彻底回过神来，听着她娘的询问，他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不是买了好些东西吗？儿子给您拿着。” “算你有点眼色，哎，都说男子应该尽早成家立业，你倒好，婚事还没个着落，这让我如何给秦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母子二人走在大街上，吴氏一想到儿子的亲事，就头疼。 秦孝周却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之前见到那女子的场景和刚才的片段，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想要成家的念头。 “娘，我听您的。” “······” 吴氏转头看他，似乎觉得自己幻听了。 但是看儿子一脸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跟她说笑。 “儿啊，你当真？” 秦孝周点点头，看那女子的打扮很有可能是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他记得京城里姓沈的官宦人家不多。 再一细想，难道他是当朝太傅之女？沈应珩似乎是有个妹妹还未出阁。 想到这里，秦孝周决定明天复朝去问问他这个同僚，虽然二人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若能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他也愿意主动去问问。 顾青鸾带着顾青鸳下了楼。 顾青鸳满心满眼不愿意，但是没办法，她背着周氏偷跑出来已经做得不对，要是再不归家去，让周氏发现了，估计又是好一顿说道。 给了店里的小厮些碎银子，顾青鸾打发他去一趟邻街的望春楼，告诉掌柜的要她他们雇顶小轿过来送顾青鸳回顾府。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是不要乱跑，要是爹知道了，该有多担心。”顾青鸾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她对周氏的几个孩子都没什么感情，但是一想到她爹，她还是决定管一管。 “爹最近忙得都见不到人，娘忙着哥哥换书院的事，也没时间管我，我出来他们才不管。”顾青鸳到底还未及笄，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受了冷落，有些委屈。 顾青鸾听她这样说，一下子想到她自己的娘亲。 年前在顾府的惠园匆匆见了一面，没说上几句话，这又半个月没见，也不知道娘那边怎么样了，她爹顾慎之对鬼神之事一向敬谢不敏，更不容易轻易相信别人，想必她娘要受些委屈。 更何况顾府现在的主母是周氏，她娘估计在府里的身份地位更加尴尬。 想到这里，顾青鸾眼眸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就有这个规矩，再说商人重利，一切以利益为先，往往不择手段，甚至为了银子不讲道德。” “几位仁兄，在下倒是对这个观点持观望态度，商人重利，但同时也坚持义利并重，且这个“利”必须来得正当，手段必须合理，同时也要符合“义”的规范，靠正当的手段发财，讲究诚信二字也无不妥。” 沈应珩踱步过去，就见几个年轻人围在书摊前，意见似乎是有了分歧。 顾宥鸣今夜也出来了，他爹最近见不到人，顾宥鸣知道他是因为嫡母的事。周氏见不到他爹，起了疑心，也到他的院子来了几次打探消息，顾宥鸣只装不知道。 今晚左右他也无事，因此自己一人出来逛逛。 无意间看到一个书摊，他上前正要翻阅，却听得一旁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贬低商人之语。 顾家世代是商籍，不得参加科举，但是他闲来无事也喜欢博览群书，书院的夫子都觉得可惜，如果他不是商人之子，应该去参加科举入仕。 于是顾宥鸣站出来，与那几个书生议论。 沈应珩也听到了这番言论，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位小舅子还有这样的见解，于是便站在几人外围，仔细去听他们的辩论。 第104章 灯谜 “你说的只是少数，相比我朝的文人，武士，商人们排在最下等并不是空穴来风。商贾自古以来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而且大都是一些佞巧之词，能言善辩，懂得讨好人的人。” 几个书生们虽衣着普通，但是说话语气中处处带着对商人的鄙夷，顾宥鸣有些看不过，又继续道：“如果没有商贾，物资流通如何保证？ 且不说商人承担了我朝大部分的税收，通过彼此之间的竞争，降低了物品的价格，提高了生产效率，也推动了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这些难道不是商人的功劳吗？” 这点说的倒是真的，顾慎之一年光税银，都够再开好几个铺子了。 那几个书生听得这些，顿时被问的哑然无语，于是撂下一句“如此巧言令色，不愧是那等商贾之人！”接着书也不看了，各自散了。 顾宥鸣笑着摇摇头，他随意挑了一本杂书，付给卖家一两碎银子，准备离开。 “你倒是道理一堆。”看其他人都散了，沈应珩上前叫住他。 顾宥鸣抬头一看居然是沈应珩。 他弯腰抱拳行礼：”沈大人。” 沈应珩听得他这样称呼自己，不禁扬起眉毛看他。 顾宥鸣直起腰往他身后看去，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他自认为跟这个沈大人，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打算离开。 “你姐姐去买首饰去了，你要见见吗？” 沈应珩看这个小舅子还挺有脾气，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没怎么得罪过他，就因为一句气头上的“庶子”他一直记到现在？ 随即又想到他岳父在外也是不轻易跟太傅府扯上关系，生怕被别人议论，给他们府上添麻烦，于是不去计较顾宥鸣这句“沈大人。”，对他态度也和善起来。 听见顾青鸾也来了，顾宥鸣立刻一脸期待，他也半个月没有见顾青鸾了，有很多话想跟姐姐说。 两人一起往银楼方向走。 吩咐轿夫把顾青鸳送到顾府，顾青楼带着采桑从银楼出来。 这家银楼东西太一般，而且价格偏贵。 顾青鸾观察了一会来往的顾客，发现都是带着丫鬟的小姐们和夫人太太们，普通人家的女子基本见不到，可见这银楼只是赚富贵人家的钱，对普通老百姓的银子并不在乎。 顾青鸾若有所思。 “姐姐。” 顾宥鸣在不远处唤她。 能看到顾宥鸣，顾青鸾挺开心，她刚想着今晚回去给弟弟写封信，问问她娘的情况，这就遇到了。 “东西买好了？”沈应珩看她和采桑两手空空，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看到合适的。”顾青鸾敷衍道，她想跟顾宥鸣单独说会话，可是沈应珩站在一边，让她不好开口。 “三弟。” 就在这时，沈应淮一行人过来了。 两个儿子一出来见到什么都稀奇，更是对街边卖的花灯感兴趣不已，沈应淮便给两人一人买了一个灯笼提在手上。 “三叔，爹说你的学问最好，官做的最大，你能带我们去猜灯谜吗？” 难得见大哥的儿子对他这个做叔叔的提要求，沈应珩点点头，一手牵上一个。 临了他还不忘回头嘱咐顾青鸾：“今夜街上人多，你多加小心，让豆子跟着你。” 顾青鸾正愁如何支开沈应珩，于是忙不迭点头道：“我知道。” 沈应淮有些抱歉地看了顾青鸾一眼，一行人去猜灯谜了。 “娘最近如何？”姐弟二人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顾青鸾便迫不及待地问。 “娘现在搬到爹书房那边的小院去了，爹不让任何进去，我还真不知道娘现下如何。”顾宥鸣也有些无奈，但是她爹把那个院子看的很严，除了他爹，其他人都不让进，包括周氏。 “我知晓了。”顾青鸾点点头，她还是得抽空回去一趟。 “周氏最近在忙什么？居然连她的宝贝女儿都不管了。”顾青鸾把刚才偶然遇到顾青鸳的事说了个大概。 “周氏忌惮我的身份，这段时间盯着顾宥鹏，没时间在顾青鸳身上。”这他倒是知道，周氏恨不得把他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让他抢顾宥鹏的风头。 可惜事与愿违，顾慎之现在对他很上心，许多关于顾宥鸣的事都让管家亲自去办，周氏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周围人来人往，着实不是个说话的好机会，二人又简单交流了一些关于开铺子的事宜，这才分道扬镳。 月上中天，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顾青鸾随意又转了转，觉得有些无聊，一边的小摊上有卖拨浪鼓的，顾青鸾买了一个，又挑了一个造型可爱的小兔子花灯，准备带回去给儿子。 夜晚风凉，辰哥儿被奶娘抱在怀里，待在了二楼雅间，没有跟出来。 街的另一头，一群文人学子们正兴致勃勃地观望沈应珩猜灯谜。 这里本是一间茶馆，布置的清雅脱俗，因此很得文人们喜欢，又因为这里的茶水便宜，掌柜的也是个好说话的，对他们这些文人学子很客气。 因此这里也算是在文人学子们之间颇有知名度。 过年这段时间，生意一直清淡，直到有人前几日就来找他，说是要给他银子用他的茶馆办一场灯谜，字谜不需要店家准备，让他准备茶水即可。 掌柜的一想哪有这等好事，他只需要提供地方，剩下的都不用他操心，还能白拿银子，于是欣然应允。 几个人来的有些晚，简单的灯谜均已被猜的差不多了，沈应淮指了悬挂在高处灯笼下的几个，示意自己的三弟试试。 他们沈家三个兄弟，唯独这个三弟读书的天赋最高，文章写的最好，他虽为长子，但是要论起聪明才智来，真的略逊一筹。 至于沈应贤，则更不用说，只要跟学问沾边，他保准都看了头疼。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沈应贤给郑宝珠一路过来买了许多吃食，又买了盏荷花灯提着，看到这里人多，便也跟妻子围上来凑热闹。 一看居然是自家大哥和三弟在猜灯谜，他文的一向不行，于是也只能干看着，郑宝珠还没见过如此有意思的事，便让沈应贤带着她挤到前排，一脸期待。 沈应珩随着他大哥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灯笼底下有一纸红色长条，上面写着：“扁担作字两头看。” 另一个则是“以夏进炉，以冬奏扇。” 最后一个是“春雨连绵妻独宿。” 这三个灯谜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人猜对过，随着好奇的人越来越多，掌柜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他这一个茶水铺子，从来也没有这么多人围观过，桌子更是早都坐满了，他连长条板凳都拿了出来，还是不够坐。 店小二已经连烧了三大桶开水，还是有客人络绎不绝，眼见生意越来越好，掌柜的不由得眼神往后堂的那里瞟。 这女子，当真是贵人。 能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简直妙哉。 第105章 入眼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眼看茶馆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应珩细细看了那三张纸条。 能想出如此难度谜题的人，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掌柜的看他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即命小二取来了纸和笔。 沈应贤在一边看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不由得跟他大哥低语：“这么难的谜底，大哥你说老三能不能猜出来。” “我倒是觉得三弟可以，毕竟他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如果连他都猜不出来，那只能说这三个灯谜无解了。”沈应淮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语气，他对沈应珩充满信心。 果然，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沈应珩提起笔。 紧接着第一个字谜的答案，被他写在了纸上。 众人急忙去看。 只见一个四字成语跃然纸上，居然是“始终如一”这四个字。 沈应珩把纸递给小二，小二急忙拿进去给里面的贵人看。 众人均不解，这扁担怎么跟“始终如一”这几个字有了关系，看得人们一头雾水。 沈应淮恍然大悟，他解释道：“这“扁担”二字，从开始至终点，从终点到开始的形状都如“一”字，即始终如一。” 众人听了解释这才明白其意思，纷纷夸赞沈应珩厉害，如此难的字谜他都可以参透。 沈应珩充耳不闻，他看向第二张纸条。 这个灯谜在他们来时，有人自信地说了答案，皆不正确，众人试了几次，都没有解出来，却看沈应珩又去蘸了墨，提笔就去写答案。 周围的人伸长了脖子，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沈应珩写了什么答案。 不一会儿，“不合时宜”四个大字， 呈现纸上。 这个答案倒是让其他人没想到，原来这个谜题只需要按照字面意思去猜即可，众人被第一道谜题难住了，遂不敢大胆去猜第二个，由此看来出灯谜的人很擅长把握其他人的心思。 一连解了两道谜题，沈应淮的两个儿子站在父亲身边，脸上皆是对三叔的崇拜，在他俩印象里，二叔最好相处，闲来也会带着他俩一起在院中玩耍，而三叔则相反，每次看到三叔，三叔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俩不好去亲近。 以往父亲也会告诉他们，三叔是这个家最聪明的人，如今亲眼见到三叔这解谜题厉害的样子，两个孩子看向沈应珩的目光皆是一脸崇拜。 最后一个谜题众人最期待。 在座的都是多少有点学问的文人学子，凑在一起半天也没解出来，眼见沈应珩要破解最后一个，众人纷纷按捺不住，离开座位挤到跟前去看。 沈应珩看向最后一张纸条，脑海里在快速思考，这字谜看上去又是春雨，又是妻独宿，让人捉摸不透。 一盏茶时间过去，沈应珩还没有动作，一旁的人群都已经急不可耐，就在众人以为连沈应珩也解不出这个谜题的时候，却见他慢悠悠地拿起笔，只在白纸上写了个“一”字。 看到这个“一”字，众人一片哗然，不敢相信这就是正确答案。 小二急忙上前把纸上的字吹干，拿到里间去了。 “就是个“一”字？” 沈应贤跟沈应珩站得近，有些不可思议，这谜底居然就是个这么简单的“一”字？ “对，就是个“一”字，把春字拆开，去掉一，再去掉夫字，可不就剩下个一字？” 沈应珩耐心地给自己的二哥讲解缘由。 身边的人们听了，不由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声称赞沈应珩厉害。 这时不知是谁认出沈应珩就是往届的探花郎，顿时对沈应珩的聪明才智大加渲染，又夸赞他当年殿试的文章做得好，被夫子们拿来作为给他们讲解的范本。 一时间，整个茶馆弥漫着对沈应珩的夸赞之声，离得近的，甚至当场请教起沈应珩学问来。 眼见问的人越来越多，沈应珩应付完几人，赶紧跟着大哥和二哥离开了茶馆。 “小姐，沈大人走了。”身后的丫鬟去外间查看一番，回复道。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带着帷帽，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贵气，她没有开口，只是又拿起刚才沈应珩写下的三道谜题，嘴角浮起一个满意的笑。 远离了那茶馆，兄弟几人一路走回酒楼。 卓茹昕带着下人刚才去给两个儿子采买文房四宝，年后就要正式去上族学，二人皆要拜夫子，做娘的早早给儿子们准备，免得让夫子觉得失了礼仪。 她带着丫鬟站在酒楼附近等候，身边的丫鬟一眼便看见顾青鸾带着丫鬟，手里拿着卖给辰哥儿的小玩具。 卓茹昕见她一个人有些意外，等顾青鸾走近便问道：“怎么不见三弟？” 顾青鸾便告诉他沈应珩跟着沈应淮和孩子们去猜灯谜了。 卓茹昕听了，脸上有些许尴尬，这元宵佳节的，居然让人家夫妻俩落了单。 顾青鸾不以为意，妯娌二人没有在楼下多待，上楼去了。 “二叔，你太厉害了，比我爹还厉害。”沈应淮的二儿子年岁稍小，性子稍微比老大活泼些，他对刚才猜灯谜的印象实在太深，不禁开口对沈应珩道。 沈应珩平时跟这俩侄子接触的也少，看小家伙这么夸他，他笑着摸摸老二的头，老大见了，也默默把头伸了过去。 看到这个景象，一行人都哈哈大笑。 郑宝珠吃着沈应贤买给她的糖葫芦，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叫沈应贤叫住了卖糖葫芦的老人家，小心翼翼地又取了两串递给了两个孩子，接着又取了两串，让人包好了，交给了丫鬟。 “宝珠，小心你的牙。”沈应贤付完银子，小声提醒道。 郑宝珠睨了他一眼。 没一会一行人也回了酒楼。 管家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就等各方回来。 顾青鸾从奶娘手里接过儿子，递上刚才买给他的拨浪鼓。 辰哥儿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咿咿呀呀伸手要去拿。 卓氏面带审视地看了她们母子一眼，顾青鸾装作没看见，她垂下眼帘，抱着儿子轻声地哄着。 第106章 觉悟 当晚秦孝周失眠了。 月亮似月盘似地挂在空中，秦孝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披衣而起，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盒子。 里面正是他之前捡到的那根金簪。 看着那根金簪，又想着今晚与这位沈姑娘相见的场景，那一抹倩影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同样失眠的还有顾青鸾。 明日要复朝，沈应珩便歇在了书房。 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沈应珩只要第二天早起，前一晚必定会宿在书房。 早膳如果顾青鸾起身了，他们会一起用，如果顾青鸾还未起，沈应珩也习惯了自己吃早膳。 月底就是辰哥儿的周岁宴，顾青鸾决定要带着儿子回家一趟，她想看看自己的母亲在顾府究竟处境如何，才好让她心安。 正月十六，朝廷恢复上朝。 沈应珩寅时初起身，寅时末已在宫门外等候。 今年是圣上登基第四年，年前北方有些地方又遭了天灾，马上春耕要开始，户部首当其冲。 沈应淮年后经过考核，得了吏部的任命书，留在京城，任职鸿胪寺少卿，是个正五品的官，主要负责外交事务，春冬季不是很忙，夏季和秋季则要负责接待和招待各方使者，也要负责宫廷宴会之类的，总之是个不错的位置。 卓氏对于大儿子的官职很满意，大儿子外派五年换来这个官职，只能说付出终有回报。 而沈应贤则去了兵部任职，郑宝珠的爹把这个女婿举荐到兵部的职方司，这个部门在兵部为四司之一，是个从五品的官，主要是负责地图，城隍，镇戍，更是负责部队的驻守，训练，后勤和情报工作等。 这个职位是忙起来见不到人的那种，郑宝珠自从年后沈应贤去任职便没怎么见到自己的丈夫，年前的事她心里还有个疙瘩，本想找时间跟相公聊一聊，奈何总是见不到人。 还有几日就是儿子的周岁宴，顾青鸾早早几天便去找了卓氏。 卓氏对这个孙子谈不上多喜欢，她已经有了长房长孙，沈应贤的长子也是男孩，再到顾青鸾这里的儿子就有些不稀奇，再加上大儿子和二儿子才上任不久，卓氏还需要多方打理，便都交给管家去准备。 顾青鸾知道卓氏所想，便提前给她爹去了信，准备在顾家的望春楼给儿子过周岁宴。 卓氏想了想，虽说有些不合理，奈何她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这些，再加上顾青鸾的娘家都是商籍，历来举办周岁宴的目的是把两家聚在一起庆祝小孩儿满一岁，顺便加强联系，以便在朝中关系稳固，日后大有用处。 就在此时，二房的听雨阁传来消息，郑宝珠身体不适，请了府医。 如今老二的官职全靠亲家的关系，卓氏对郑宝珠又多了些喜爱，等府医来回话，说是二房有孕了，已经月余。 卓氏听了很高兴，觉得郑宝珠是她二子的福星，如今二子仕途顺利，她又怀了身孕，这让卓氏更加认为郑宝珠是个有福气的。 很快，二房有喜的消息整个太傅府便都知道了。 顾青鸾拿着图纸看了半天，算是对今天早上的成果比较满意，她让章厨娘把东西拿去给何昱，去往顾府找大少爷。 年后顾宥鸣招揽了一批民间的工匠们，组建了一个专门锻造发簪的工坊，彼时市面上的女性饰品都以金银为主，因为制作容易，时间短，因此大部分制造者都不太注重细节，买到的簪子都大同小异。 顾青鸾细细研究之后发现，除金银之外，玉，珠，翠，琥珀等皆可拿来作为制作簪子。 顾青鸾在院子里潜心画图纸，秋露也终于在休息半个月的时候重新开始伺候她。 主仆几人感情更亲近，日子也算是过得充裕。 春耕是大事，因此，沈应珩已经好几晚住在户部，没有归家。 顾青鸾一门心思在自己的事情上，对其他事皆充耳不闻。 郑宝珠有孕的消息传到倾云轩，上一世已经知道的事，顾青鸾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惊讶，考虑了片刻，着采桑给听雨阁送去了一些酸甜的果脯，又选了几身适合的春衣也一并送去。 郑宝珠是个直性子，且爱憎分明。上一世她在嘴上吃过郑宝珠的亏，但是经过那晚郑宝珠的一席话，顾青鸾突然有些顿悟，日子是自己过的，不要太在意旁人的眼光，也不要把感情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不期望，不失望。 左右出身又不能选，她做好自己，抓紧她的银子，有能傍身的东西，她才不会肆意让别人摆布，自己做自己的主。 望春楼最近也是有好事。 得知当家的外孙要在酒楼举办周岁宴，管家立刻命人提前好几天准备起来，望春楼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上下好几层，顾慎之特意把最上层的雅间提前几天就好好收拾了一番。 内部装饰全按顾青鸾喜欢的来，又亲自给宾客们写了请帖，还准备了好些上好的酒水。 周氏得知顾青鸾要在望春楼给儿子举办周岁宴，也想插一手来凸显她当家主母的身份，奈何她最近见不到顾慎之，等她好不容易见了一次，才得知宴会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顾慎之最近是事业顺遂，最爱的妻子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身边，他把人放到身边，外人一概见不到，每日回府他便直接窝在书房的小院子不出来。 管家也是个稳妥的，因此，书房伺候的下人们全部三缄其口。 女人的直觉有时准的可怕，周氏思索了好几天，最终认定是顾慎之有了相好的，这才最近见不到人。 她准备哪天趁顾慎之不在府里，亲自去一趟前院的书房。 顾青鸾写来的信，她娘自然也看到了。 在这院子里住了半个多月，罗氏的气色慢慢比之前好了许多。 顾慎之觉得妻子之前原身太虚弱，便每日亲自给她熬燕窝。 这罗氏女原身家境贫寒，身体瘦弱，长相也算一般，因此迟迟没有人上来提亲，老父亲这才把她嫁给别人做妾，谁知这原身是个性子倔的，竟然在破庙一根绳子吊死了。 因此顾慎之格外爱惜妻子这具身体，才半个多月，罗氏已经肉眼可见丰盈了许多。 “我们是商贾之家，当初你为何要把阿鸾嫁给官宦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你要女儿的日子如何过得舒心？” 看完顾青鸾的手信，罗氏猜到女儿在夫家过得不如意，她这个做娘的，对女儿满心疼爱，希望女儿也能像她一样寻得良婿，可是女儿信中对女婿只字不提，罗氏看完，只替女儿心疼。 第107章 母女 明日就是儿子的周岁宴，顾青鸾今日特意早早地来了卓氏的院子。 她今日要带着儿子回顾府，特意来告知卓氏。 按道理来说儿子姓沈，太傅府应该操办一切，但是到辰哥儿这里却有了例外。 卓氏平日里对顾青鸾不算太客气，但是一般都能说得过去，只要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就行。 但是这几个月顾青鸾却一改往日态度。 以前顾青鸾几乎是每天都来给她请安，这段日子以来，顾青鸾则是隔三差五才来一趟，且每次来都是因为要出门之事才踏进她的院子。 对待家里的人更是没了以前的热情和客气，就连身边的嬷嬷都说，顾青鸾感觉变了不少，再也没有以前的唯唯诺诺，气势上反而不敢让人低看。 就连下人们也说，自从上次顾青鸾追打冬雪的事被下人们看到，她们做丫鬟的才发觉顾青鸾的性子没有那么好欺负。 的确，在太傅府里，卓氏是当家主母，平日里对待下人们顶多是严厉，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去打人，这三房的少夫人倒好，上去就是几记耳光。 下人们都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最近一段时间，看到顾青鸾都悄悄绕着走。 更是有下人在底下偷偷嚼舌根，说顾青鸾行为粗俗，跟另外两个少夫人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顾青鸾丝毫不在意这些传闻，她这次来，就是告知卓氏一声，她要回顾家。 此刻的卓氏正在礼佛，听了丫鬟的禀报，她眉头微皱，告诉身边的嬷嬷出去告诉顾青鸾，她知道了。 嬷嬷出来如实相告，顾青鸾往正厅看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 沈应珩这几天忙得一直睡在户部，顾青鸾见不到人，豆子和柱子也跟去伺候了。 本来想告诉他一声，后来顾青鸾想想还是作罢。 做爹的，不知道儿子的满周岁，这事说出去笑掉别人的大牙。 于是顾青鸾带着三个丫鬟和奶娘，坐上何昱早已租来的马车，在下午酉时离开了太傅府。 隔日，京城生意最好的望春楼歇业一天。 历来过周岁宴，都极为重视，顾慎之又是个不怕花钱的主，他为了给外孙子过周岁宴，这几日望春楼均是申时就关门，只做午饭生意，前来吃饭的食客们都吃了闭门羹。 顾青鸾在傍晚到了家。 照例给何昱赏钱，顾青鸾让他后天再来接她，何昱点点头。 顾慎之还未回府，周氏便连样子都懒得做，大门口只有顾宥鸣一人来迎她。 “姐姐。”又看到小外甥，顾宥鸣伸手把小家伙从奶娘怀里抱了过来。 辰哥儿对顾宥鸣抱他不抗拒，咧着嘴笑。 “爹还未归家啊？”顾青鸾问。 “应该再过一个时辰，这几天爹对明日辰哥儿的周岁宴极其重视，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插手，连管家都是在旁边打个下手。” “娘呢？”顾青鸾点点头，又问。 “应该在爹书房的小院子里，爹的书房没有允许，其他人都不得入内，我在院外看了几次，看守书房的下人们没有周氏的人。” 姐弟两个边往府内走，边聊天，几句话的功夫，顾青鸾便知道府里最近发生了何事。 “顾宥鹄那蛐蛐房怎么样了？周氏知道吗？”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让小厮前去查看，还真找到了那个地方，那个院子白天几乎没人进出，每到晚上，来人便络绎不绝，看着蹊跷。” 听到这，顾青鸾点点头：“你让人把那个院子盯紧点，暂时不要让周氏知道。” “我知道了姐姐。” 她爹不在家，周氏也不在正厅。 顾青鸾回了自己的鸾妙阁，嘱咐奶娘和冬雪看好自己的院子，她带着木槿和采桑去了她爹的书房。 前院的书房一直是顾慎之的私密之地，有时她爹忙起来，就不回后院直接宿在这里，顾青鸾还未出嫁前只要在后院找不到她爹，都会到书房来找人。 书房小院的小厮看到顾青鸾，恭顺地给大小姐行了礼，请她进去。 顾青鸾扬起眉毛，她就知道，周氏进不去的院子，她可以进。 小院子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前面三间大屋子是顾慎之平时拿来摆放账本和收藏物品的地方，顾青鸾没什么兴趣去看，她直接穿过中间的回廊，到后院去了。 刚踏出走廊，就看见有一个女子坐在门廊下做女红。 顾青鸾刚想开口去唤人，想到两个丫鬟还在身边，怕这声“娘”叫出来吓到二人，因此她让采桑带木槿去认识院子，顺便去告诉厨房，晚上她要吃羊肉炉子。 丫鬟们领命去了，顾青鸾这才快走几步，张口叫了声“娘” 罗氏正在给自己的外孙绣肚兜，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她猛抬起头，就见顾青鸾站在廊下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阿鸾，你回来了啊。”罗氏赶紧放下手中的肚兜，站起身上前几步把她搂进怀里。 十几年久违的拥抱让顾青鸾一下子泪湿了眼眶。 虽然眼前的女子与她娘一点都不像，身高体形也不尽相同，但是此刻她被罗氏搂在怀里，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女儿的爱。 闻着她娘身上熟悉的海棠花香，顾青鸾不禁拥紧了罗氏，又低声唤了声“娘” 擦干眼泪，罗氏拉着顾青鸾的胳膊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顾青鸾打量四周环境，她知道她爹这书房后院许久空置，不知道她娘住得是否习惯。 罗氏让她不要担心，环境她都能适应。 “你爹再过一会儿就要归家了，今晚我们一起用晚膳可好？”罗氏细细看着女儿的面容，忍不住抬手抚摸顾青鸾的脸。 上一次见得匆忙，没有时间叙旧，这次顾青鸾回来了，罗氏有满肚子的话想跟女儿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写的手信我也看了，娘有好多话想问你，你爹说了半天支支吾吾，娘看了生气，你且告诉娘，你在那沈府过得好吗？如果过得好，那为何要在咱家办孩子的周岁宴？你那婆母愿意？” 第108章 贪婪 罗氏自从跟昨日看了顾青鸾的手信，便一直心里担忧，女儿的终身大事她没有参与，本想着顾慎之的眼光不会有错，谁知她一番细问下来，却发现顾青鸾过得并不如意，她一时有些恼顾慎之，责备他没有为女儿觅得良人。 顾慎之见自己的妻子生气，也无从解释，他当初答应太傅府的求亲，一是因为沈太傅为人正直清廉，是个好官，他提前去打听过，沈家的三个儿子皆是一表人才。 二来是因为他也想让顾青鸾摆脱商籍，嫁入商贾之家。不用像他这样，做一辈子生意人，而且那沈应珩还是探花郎，学问也没得挑，他看沈太傅言辞恳切，才点头同意。 谁知女儿嫁过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这几次看顾青鸾回来，他也察觉到女儿不快乐，有时他也在想，如果把女儿接回来，离开那太傅府，倒是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还没有成熟，他也只能按下不表。 被罗氏问得哑口无言，顾慎之灰溜溜地回了书房，当晚，罗氏没有与他一起用晚膳。 顾青鸾听她娘说这些，心里一阵难过。 算上上一世，她跟沈应珩过了八九年，上一世她太愚蠢，活该她过得不好，现在她重活一世，许多事情居然柳暗花明，她对许多事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感觉整个世界都开阔了许多。 现在她娘也在身边，顾青鸾更是坚定了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娘您不要担心，女儿心里有决断，这事不怪我爹，他是个合格的父亲。” 顾青鸾拉过罗氏的手，这双手一点也不似当年张氏的手，嫩白细腻，这双手上因为每年长冻疮，皮肤也粗糙。 顾青鸾大概知道这罗氏原身是个苦命的女子，心里也不由得同情，但是摸着这双手，能让她真真切切感知她娘的存在，这也是一桩幸事。 顾青鸾决定改天给罗氏的原身在寺庙里立个牌位，也好让她安稳长眠。 母女二人聊了一个时辰，顾慎之回了府。 周氏早早就等在正门处。 她特意买通了给顾慎之驾车的小厮，这小厮是个见钱眼开的，见周氏一下子就给了五两银子，便与周氏做了交易，只要是他负责驾车外出，都会派人告诉周氏，家主的行踪。 这让周氏心里稍微有点心安。 这都过去大半个月，要是再见不到顾慎之，周氏估计就要硬闯书房了。 顾慎之一下马车，就见到周氏笑靥如花地站在门口等他。 身上穿着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春衣，打扮依旧光彩夺目。 想到自己原配整日在小院子见不得光，这位倒是每天花枝招展，顾慎之狠狠皱眉。 周氏见顾慎之大步上前，正要开口唤他，却听得顾慎之语气中带着不悦地问：“阿鸾回来了？” “······” 周氏气结，半个多月没见，好不容易能见到人了，她还特意打扮一番，谁知顾慎之居然看也不看，见到她张口就问顾青鸾，周氏心中恼怒，但是又不能发火，只能略带委屈回道：“回来了，一回来就去她院子了，到这会还没见人。” 顾慎之点点头，越过她，大步往前院书房的方向走。 “老爷。”周氏跟在身后。 顾慎之急着去见罗氏，这几日跟罗氏在一起的时光，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在江南小院那段恬静的时光，偏偏现在罗氏的身份比较尴尬，不能随便见人，他便把她藏在了自己的书房小院。 此时听到周氏唤他，他本不想再与卓氏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她也是自己三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不要太难堪的好，遂转身看向她：“何事？” “老爷最近连日劳累，妾身担心老爷身体，还希望老爷多注意身体，妾身今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菜。”周氏话说得委婉，她嫁给顾慎之十几年，最是知晓他的性子，顾慎之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果然，听到周氏这句话，顾慎之有几分犹豫。 昨天因为顾青鸾的婚事，罗氏责怪他，到后来更是让他早早离开，也没有与他一去吃晚膳，顾慎之今日白天一直在忙辰哥儿的事，好不容易忙完，便急忙赶回来想好好哄一哄罗氏，谁知道周氏一番话，到让顾慎之临时改变了主意，去了周氏的东院。 顾青鸾母女在书房的小院左等右等不见顾慎之进来，罗氏有些奇怪，顾青鸾思忖片刻，猜到顾慎之一定是去了周氏的东院。 她娘现在身份尴尬，虽说曾经是他爹的正室妻子，但是现在周氏才是整个顾府的女主人。 她悄悄去打量她娘的脸色，罗氏也不是个傻的，她从回到顾慎之的身边，就知道顾府现在的当家主母是周氏，且周氏还为顾慎之生下了二子一女，在府里威信很高。 罗氏每每想到这个，心里都有些酸涩，她从不怀疑顾慎之对她的感情，可是十几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罗氏看顾青鸾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她为了宽女儿的内心，询问起顾宥鸣的事。 说到后面顾青鸾找到了她放在床下的箱子，罗氏点点头：“娘就知道你会知道，宥鸣是个好孩子，你们姐弟要互相依靠。” “我知道娘，有弟弟在，我也觉得安心。” 两人又聊了半个时辰，见顾慎之还没回来，顾青鸾吩咐采桑让厨房把羊肉炉子搬到她爹的书房来。 又让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厮放顾宥鸣进来。 顾宥鸣见到罗氏也是很激动，罗氏看着当初小小的孩子如今也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心里也是止不住地欣慰。 母子三人在书房的小院子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团圆饭，东院的顾慎之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顾宥鹏年后重新又换了新的书院，奈何他实在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每日也不去上课，要么见不到人，要么窝在自己的院子不出来，顾青鸳最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回来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女儿的人。 至于小儿子，见到顾慎之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拔腿就跑。 周氏见自己的三个孩子都不往跟前凑，心里直骂他们没有眼色，好不容易见着爹，还不快来表现表现。 顾慎之这顿饭吃得也是没滋没味，这刚坐下，周氏就惦记起城南的成衣铺子，说是要准备给顾青鸳，让她试着经营，也好为将来做准备，又提到几日前回门，虽然家里父母不在了，但是叔叔伯伯们还健在，希望顾慎之能看在她的面上，给叔叔伯伯们几个庄子。 周氏在一边滔滔不绝，完全没有看到顾慎之早已变了脸色。他一直都知道周氏目光短浅，对她周家平时也帮衬许多，顾慎之念在周氏辛苦操劳的份上，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是最近，拨给周氏手下的几个庄子的农户几日前来找他，说是周氏刚开年就给他们涨了租，农户们交不起，这才来找顾慎之。 顾慎之顾念周氏的面子，把这件事摆平了，没想到周氏又在她跟前说给顾青鸳铺子，顾慎之烦不胜烦，重重地放下筷子丢下一句：“做人要懂得知足。”便再也不理周氏，大步跨出了东院。 第109章 抓周 辰哥儿的周岁宴顾家办得很隆重。 顾慎之亲手写了请帖，来的都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 友人们都知道顾慎之的爱女嫁入了官宦之家，按道理来说这周岁宴应该由夫家来准备，友人们都是多年的老友，也大都猜到是为什么，但是看在跟顾慎之交好多年的面子上，都闭口不问缘由。 给小孩过周岁宴是热闹且隆重的一件事，顾家准备得很充分，从开始到结束，每个环节都很严谨，没有出错。 祈福仪式的时候，作为家中的长辈，顾慎之亲手在辰哥儿的额头上点上了红色的朱砂，祝福孩子平安健康。 到了最后的抓周环节，是最热闹的时候，顾家财大气粗，顾慎之专门准备了一间屋子，让自己的外孙子抓周。 罗氏今日也跟着来了，顾青鸾让她混入自己的丫鬟中，悄悄地带到了望春楼。 顾慎之昨夜从周氏的东院回书房小院，发现罗氏屋子的灯已经熄了，门也关着，他本来对罗氏心里就有些愧疚，于是自己回了书房默默睡下了。 早上他走得早，本来想给罗氏打个招呼再走，却看门没有打开，只能作罢， 殊不知罗氏早已在昨晚跟着女儿和儿子悄悄离开了院子，母子三人在顾青鸾的院子美美吃了一顿羊肉炉子，完全把他这个爹和相公忘到了脑后。 本来罗氏还想回书房小院，直到顾宥鸣问了管家才得知顾慎之一回来就被周氏几句话给哄到东院去了，罗氏想想，干脆宿在了女儿院里。 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她很想上前抱抱辰哥儿，昨日她去顾青鸾院里，辰哥儿已经睡下了。可是今日人不少，她怕身份被人怀疑，况且今日周氏也在，带着三个儿女，她更不能随意去抱小孙子 整个席间，看着周氏招呼顾慎之的友人们的画面，罗氏不得不承认，周氏的确比她更适合顾府主母这个角色。 似乎是感觉到她娘不开心，顾青鸾轻轻揽着她娘的肩膀，低声安慰：“娘，你别伤心，爹心里是有你的。” 罗氏听见女儿安慰自己，她怕女儿担心自己，只得拍拍女儿的手：“我晓得，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女婿不知道，这合适吗？” 她还是担心顾青鸾和女婿之间的关系会因此更加激化，虽然她知道顾青鸾一直坚定要跟女婿和离，但是毕竟是儿子的周岁宴，做爹的不出现是不是不太好。 她娘问的事情的确是需要正视的问题，因此顾青鸾在离开太傅府时，在倾云轩留了一封信，上面写了辰哥儿的周岁宴的时间和地点。 想了想，顾青鸾又在临走时给了卓嬷嬷一封信，让她交给卓氏。 如果沈应珩没有看到她留在倾云轩的信，那还请婆母把那封她交给卓氏的信务必转交给沈应珩。 想到这，此时顾青鸾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她笃定，卓氏肯定不会把信交给沈应珩。 毕竟在她这个婆母的心里，她顾青鸾根本不配做她的儿媳。 “娘你放心，这事我会安排好的。”顾青鸾去看被放在地毯中的辰哥儿，小家伙被周围的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顾慎之准备的物件太多了，看得辰哥儿眼睛都不够看了。 众人的眼神跟着他走，辰哥儿拿起一样新鲜的东西，看了一会，又去拿别的东西，那不知道该选哪个的可爱模样把周围的大人们看得忍俊不禁。 顾慎之也被小外孙的模样逗笑了，他的视线又转向顾青鸾这边，看到罗氏与女儿站在一起，他的眼神停留了一会，又移开了目光。 周氏站得离他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慎之视线的方向。 她不由得也盯着顾青鸾的方向看，忽然，她发现今日顾青鸾带来的丫鬟里，还多了个女人，这女子看年纪完全不是做丫鬟的年纪，她心里的怀疑更甚，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顾宥鸣也发现了周氏的目光，像是随意似地转过身，挡住了周氏探究的视线。 周氏只得作罢，一切等回府再细查。 辰哥儿把所有的物件几乎都摸了一遍后，似乎是有点累了，最后，爬到角落里抓起一支毛笔，拿在手里不动了。 顾慎之定睛一看，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孩子的爹就是个文人，小孙子拿着毛笔再正常不过。 “这娃娃以后一定是块做状元的料，顾兄恭喜啊。”友人大笑着对顾慎之调侃道。 顾青鸾见了，想到上一世辰哥儿读书的天赋的确很高，才七八岁的年纪，府里的族学已经教不了他，沈应珩要送他去京郊山上的书院读书，说那里更适合她儿子。 那也就意味着顾青鸾只能在每年过年时才能见辰哥儿一面，本就单薄的母子情，更加所剩无几。 一想到这里，顾青鸾就觉得难过，上一世她还想过用孩子来换取沈应珩对她的垂爱，因此平时也想让辰哥儿多亲近沈应珩，但是这一世，她不再刻意让他们父子近亲，反正儿子还小，沈应珩也忙，一切先顺其自然。 但是这一世，看到辰哥儿拿着那支笔，顾青鸾还是有一瞬间的难过，她私心不想让儿子走科举这条路，但是如果儿子在沈家，就必须走仕途，想到这里，顾青鸾决定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就在众人以为抓周到了尾声的时候，辰哥儿似乎是休息够了，又有劲了，他开始往另一边爬，众人的好奇心又被这个小孩儿吊起来，随着他看去。 只见辰哥儿爬到另一边，果断地抓起了最边上的小金算盘。 因为是金子制饿的，算盘没有做太大，辰哥儿一手抓着算盘，一手握着笔，在人群中，对着顾青鸾咧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顾慎之看着小孙子手里的金算盘，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看来，他顾家这是后继有人了。 看到这场景，周氏心里不愿意了，心里暗骂顾青鸾是个有心计的，孩子这么小就教的这么有眼色，又看到顾慎之那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她头一次有了想让顾宥碰赶快尽快成亲的念头。 第110章 见面 “我想吃橘子。” 郑宝珠躺在床榻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相公。 看自己的妻子跟自己提要求，沈应贤急忙几步去圆桌上端来一盘金橘。 他坐在床边，开始给郑宝珠剥橘子吃。 “今天院子里好安静啊。”郑宝珠吃着沈应贤亲自剥的橘子，忽然问道。 最近她总是不舒服，小腹有些难受，昨日又忽然见了红，沈应贤才着急忙活地去请府医。 府医算着时间，这一胎也该稳定了，可以来了听雨阁，一把脉，才发现郑宝珠的身体阴虚火旺，身体状态也不好，遂询问最近是否容易口舌生疮，心慌，容易发脾气等。 郑宝珠点点头，她这段时间的确爱发火，身体觉得倦怠。 府医细细斟酌，这才告诉她，她已经怀孕一月有余，并且叮嘱她怀孕初期不要补得太过，要循序渐进，否则身体虚不受补，容易对胎儿造成影响。 沈应贤听到妻子这是有孕了，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他急忙把郑宝珠揽进怀里，心情又激动又兴奋，随即又让丫鬟如意去告诉卓氏。 送走了府医，听雨阁上下一片喜气。 沈应贤才入职兵部，现在郑宝珠又有了身孕，虽说这不是二人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却是他们回京后的第一个孩子，意义自然不同。 两岁多的大儿子跑进来抱住郑宝珠的腰，满脸的委屈，本来元宵节那晚他因为前几日受了风寒，不能跟着爹娘外出。 后来更是听大房的二位哥哥说那晚可热闹了，他们看到许多新奇的玩意，三叔还带着他们猜了灯谜，很厉害云云，这小子心里羡慕极了。 如今又听下人们说她娘又怀宝宝了，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郑宝珠看到儿子这样，也猜到个大概，于是抱着儿子，低声安慰一番，小家伙这才是心情好了起来，又央求着郑宝珠给他生个妹妹。 反正大房他们兄弟没有妹妹，他有了，就可以去向他们炫耀了。 “怎么，生个弟弟不好吗？”沈应贤看儿子这脸变得忒快，想逗逗这小子。 “我就要妹妹，他们都没有妹妹，就我有妹妹，我不管，娘，我就要妹妹。” 郑宝珠抱着儿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娘也不能确定这一定是妹妹，万一是弟弟呢？” “那三婶婶就要生妹妹了，那妹妹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妹妹了。”儿子撅起小嘴，一脸的不悦。 听见儿子说的话，夫妻二人乐不可支，原来他只希望自己有妹妹，别人都没有啊，这小子。 “少夫人，昨日我看三房的主子离开了倾云轩，看她们带了不少的东西，应该是回了娘家。” 如意上前来给郑宝珠添了一杯温水，在她耳边小声道。 沈应贤也听到了，他知道户部忙着春耕的事宜，已经好几天没回府了，估计回家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儿子回娘家去了。 “哈哈，看，前几日三弟还嘲笑我，今日也该我嘲笑他了。” 说罢也不等郑宝珠说什么，高兴地出了院子。 倾云轩里安安静静。 柱子和豆子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 沈应珩在户部一连忙了好几日，才总算把春耕事宜准备妥当，他大哥最近进了鸿胪寺，因此有关春耕祭祀事宜比往年省了不少麻烦，他才得以今日归家。 “三爷，少夫人不在院内，丫鬟们也不在。” 柱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连小厨房的门都拿一把大锁锁得严严实实，经过上次冬雪下毒的事，厨房的门被章厨娘拿了个大铁锁扣住，主要她不在厨房，一定把厨房门锁好。 顾青路这几日不在院子，章厨娘向管事的告了两日假，带着儿子回乡下给亡夫扫墓去了。因此整个院子空空如也。 沈应珩皱皱眉，他倒是没想到，今日他早早回来，妻子却不在院子里。 沈应珩推开了顾青鸾的屋子。 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主人不在的样子。 沈应珩回了书房，打算先梳洗一番，换身衣服等顾青鸾回来。 抓周仪式结束，顾慎之又准备了上好的宴席。 都是平日里往来频繁的朋友，气氛倒也融洽。 贾大夫忙完，也急匆匆赶来，赶上了辰哥儿最后的抓周。 他是大夫，没什么好送的，来了就抱着辰哥儿上下摸索一番。 每次去给顾青鸾看病，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奶娃娃，顾青鸾见贾大夫对着辰哥儿一顿揉捏，急忙上前去。 贾大夫看她气色不错，准备把辰哥儿递还给她：“这小孙儿身体不错，养得也好，注意切莫贪凉，吃上面也要注意节制，千万不可积食，损伤脾胃。” 顾青鸾点点头，辰哥儿看见贾大夫的胡子，觉得好玩，用小胖手去揪了一根下来，贾大夫却一点也无半点不悦，又抱着辰哥儿去找顾慎之炫耀了。 “是贾大夫？”罗氏从一边走过来，问道。 “是，娘你还记得。”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贾大夫的胡子我看都白了。” 顾青鸾点点头，岁月不饶人，她小时候就是贾大夫给她照看身子，这一晃，她的孩子都一岁了。 “阿鸾，这位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忽然间，周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青鸾心道不好，立刻去拉她娘。 罗氏却拍拍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顾太太。”罗氏行礼。 顾慎之是商人，没有做官，称呼周氏为太太再合适不过。 周氏刚才就想过来借着跟顾青鸾说话的借口来探清这女子的虚实，没想到她才开了口，眼前的女子居然落落大方地跟她打了招呼。 “敢问这位是？”周氏也还了礼，看向顾青鸾。 “她是我一位长辈，因为对我和辰哥儿有恩，因此特意请过来。”顾青鸾看周氏脸上怀疑的神色，就猜到周氏这是起了疑心。 周氏闻言，点点头，又细细去打量罗氏。 罗氏也不怵她，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顾慎之在一旁看到，急忙冲过来。 第111章 丫鬟 周氏满脸悻色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青鸳待的无聊，她对小孩子的抓周一点兴趣也没有，今晚的宴会顾慎之请的都是做生意的朋友，都是商人，顾青鸳对他们没什么兴趣，但凡是跟着长辈来主桌寒暄的年轻人，顾青鸳都懒得搭理。 “娘，我想出去转转。” 周氏刚才本想跟那罗氏女子聊聊，谁料她还未开口，顾慎之一脸严肃地说这是她特意请来的贵客，不要吓到人家，搞的周氏好不尴尬。 打量她的穿戴，一看就是已婚的妇人装扮，身上的衣裙料子看上去也价值不菲，言谈举止更是进退有度，周氏一度怀疑她是哪家官宦世家的女眷，可是看了一圈今晚来的宾客，也没有在朝为官的，于是周氏更加好奇。 周氏的注意力都在顾青鸾那边，直觉告诉她，此女子非常人，因此对顾青鸳的话完全没有听进耳朵。 顾青鸳见她娘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哼了一声，离了席。 这望春楼她以前常来，对地形很熟悉，她一个人来到旁边的阁楼，阁楼狭小，只有一扇窗户，顾青鸳推开窗户，漫无目的地朝下看。 顾慎之生怕周氏跟罗氏说了什么，看罗氏一脸平静地坐在顾青鸾身边，他心里惆怅。身边的朋友看他一直盯着罗氏的方向，打趣他是不是看上了人家，顾慎之闻言，眼色瞬间不好看。 这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顾慎之心里有些不悦。 院子里没人，沈应珩在府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 晚膳时刻，沈应珩思索片刻，以往他要是不回自己的院子，都是去卓氏的院子用膳，于是沈应珩出了院子往明静居走。 沈应贤特意来寻自己的三弟，他知道三弟妹回了娘家，沈应珩好几日不在家，他特意好心来邀请沈应珩去吃晚膳。 二人在回廊处碰了面。 “走，今晚二哥请你吃饭。”沈应贤笑着看他，语气里有点调侃的意思。 “······” “干嘛这副表情，弟妹回娘家，看你一个人孤单，好意请你吃晚膳，你那什么表情？”沈应贤不悦地看着沈应珩，上去就是玩笑的一拳。 沈应珩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二哥，眼疾手快躲过沈应贤的拳头。 “你怎么知道她回了娘家。”沈应珩奇怪地问。 “你二嫂的丫鬟看到的，说是昨天就回了，丫鬟们都带着了，怎么，你不知道？”沈应贤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谁让他之前宝珠生他气的时候不帮他出谋划策，还在一边说他风凉话。 “晚膳你跟二嫂吃。”沈应珩没有再跟自己的二哥废话，加快脚步去了卓氏的院子。 “爱去不去。”沈应贤朝着弟弟的背影揶揄道，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静居这边晚膳刚上桌，沈太傅今晚留宿在宫里，刚才已经差人来传了话，卓氏习以为常，正准备让梅香去请沈应珩，却见沈应珩踏进了花厅。 “今儿怎么这么准时。”卓氏笑着招呼儿子，又看向梅香：“快去伺候三爷净手。” 梅香有些害羞地应了，拿了布巾，站到一边，准备伺候沈应珩净手。 谁知这次沈应珩看也没看她，自顾自净了手，抽走了梅香手中的布巾。 “阿鸾回娘家了？”沈应珩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看向卓氏。 卓氏听到儿子一坐下张口就是顾青鸾，眉头微微皱了下，语气也瞬间有些不耐：“一到娘这里，就问你那成天爱回娘家的媳妇。” 沈应珩听了，得到了答案，也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有些不合适，顿时有些羞愧：“儿子鲁莽，请娘不要放在心上。” 卓氏听了这才脸色好转。 梅香为沈应珩准备好餐具，卓氏看了好几眼，遂开口：“你院子的那两个丫鬟，一个早已被卖出府，另一个如今在府衙内关着，娘看你院子里人手不足，明天让梅香收拾东西过去伺候你。” 此话一出，沈应珩刚刚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她娘会跟他说这个，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梅香一眼，梅香看到，顿时头一低，站在卓氏身后去了。 “我不需要丫鬟伺候，阿鸾的丫鬟够了。” “那是她的丫鬟，伺候她的，你怎么办？那两个小厮平日里跟着你在外也就够了，在这内院里，还是丫鬟伺候的妥帖些。” “待阿鸾从娘家回来，我与她商议后再······” 卓氏一听到这，脸色再次严肃起来，打断他：“怎么，院子里的事，你一个人还做不得决定？非要她也同意？她一个商户女，每天想的都是自己，又几时关心过你了，别以为我平时对你院子的事情不知道！” 卓氏有些动怒，沈应珩只好先闭了嘴。 院子里再多个丫鬟，应该不打紧，左右顾青鸾是女主人，多一个丫鬟就当多一个人伺候。 沈应珩考虑片刻，觉得这个理由算是说的过去，便不再开口。 卓氏看儿子的脸色，以他对三儿子的了解，事情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逼的狠的，反而适得其反，他这个儿子虽然看着对父母恭顺，但是一旦过了那个点，也是个倔强的性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母子二人安静地用起了晚膳，沈应珩却有些食不下咽，他只用了半碗饭，便找借口最近事务繁忙，回了自己院子。 月色已上枝头，倾云轩里静悄悄的，沈应珩又推开了顾青鸾的屋子，屋子里还有着淡淡的海棠味的熏香味，沈应珩扫视了一圈屋内，又摇摇头关上门出去了。 “明天一早，你就收拾东西去倾云轩，以后好好伺候三爷，能不能让三爷开口纳你为妾，这些就要靠你自己了。” 明静居花厅内，卓氏坐在首位，看着跪下谢恩的梅香。 “奴婢感谢夫人天大的恩典！”梅香满眼含泪，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你是我的院子出去的人，切不可让别人看低了去，做事凡事要深思熟虑，一心为三爷考虑，不要再犯那两个丫头的错。”卓氏意有所指。 梅香何等聪明，她一下就明白了卓氏的用意。 卓氏的意思很明确，她是从卓氏的院子出去的，身份高低自然不言而喻，且她一直知道卓氏不喜倾云轩的顾青鸾，这段时间以来更甚，尤其是昨晚，卓氏让她悄悄去了倾云轩，拿走了顾青鸾放在屋里留给的那封信。 至于顾青鸾托卓氏转交给沈应珩的那封信，也早被卓氏毁了。 此举，意思再明确不过。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时机，争取卓氏对她另眼相看。 冬雪这件事后，卓氏在倾云轩的眼线就断了，因此她才可以顺利地踏进倾云轩的大门，以后她只要做好卓氏让她做的事，好日子必定在后头。 梅香满怀期待地回了下人房收拾包袱，眼里心里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第112章 岳母 因近日春耕的事务繁忙，沈应珩好几日没有回家，遂今日不用去户部。 早上他不想去卓氏那里吃早膳，豆子便从大厨房取了早膳回来。 “今日几何？” 看着桌上的粥和新鲜的小菜，沈应珩忽然问道。 柱子和豆子听到沈应珩突然这样问，有些不明所以，柱子想了想，回他：“爷，今日是二月初一，再过几日就是惊蛰了。” 听到柱子的回答，沈应珩脑海中忽然想起什么。 他的儿子，辰哥儿的生辰之日是正月廿九，不正是昨日吗？ “对呀，爷，每年都是惊蛰过后春耕正式开始，您这段时间不就是在为这个忙活吗？”豆子给沈应珩盛了碗粥，自从冬雪也不在院里，他和柱子给沈应珩端茶盛粥也可以做得得心应手起来。 两个小厮还在帮沈应珩布菜，沈应珩却忽然没了吃早膳的胃口。 他现在才想起来，昨日是他儿子的周岁生辰，半个月前，顾青鸾还与他提过，问他儿子的周岁宴准备怎么办。 辰哥儿是三房的长子，按理说理应过得很隆重才对，而他，却把自己儿子的大事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想来，顾青鸾昨日回娘家，应该就是为这个事。 想到这，沈应珩早膳也不吃了，他嘱咐两个小厮赶快备马，他得去一趟岳父府上，讲明事实，顺便请罪。 如此重要的事，他居然忘得干干净净。 柱子和豆子看沈应珩着急的神色，立刻去了后院马房。 平日里府里的主子们要骑马，都是派小厮提前一天来说，以方便马夫做好准备，这一下子催得急，马夫着急忙活地牵了沈应珩常骑的马出来，又安好马鞍，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准备妥当，沈应珩刚要上马，就看见他熟悉的顾府的两驾马车安稳地朝太傅府方向驶来。 沈应珩急忙从马上下来，下得太急，险些崴了脚，柱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主仆三人站在大门口等着顾府的马车站定。 顾青鸾跟她爹娘三人共坐一辆马车。丫鬟们和奶娘坐在第二辆马车上，顾青鸾自己抱着辰哥儿，辰哥儿一路上很有精神，不时去拽顾慎之的胡须。 马车停稳，罗氏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昨日她是以顾青鸾的贵客身份名正言顺跟着回了顾府，纵然周氏脸色不好看，但是又不能说些什么，毕竟是顾青鸾的客人。 再加上顾慎之对她也礼待有加，周氏也只能闭嘴。 一大早，顾慎之开始张罗给女儿带的东西。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罗氏好几天没有回书房小院，两个人好几天没有坐下好好说话。顾慎之生怕罗氏生自己的气一走了之，毕竟，现在罗氏在外，并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能强留人。 眼看着妻子跟着女儿宿在了女儿的院子，顾慎之便开始准备顾青鸾要回夫家所需要的东西，顺便在罗氏面前找找存在感。 顾青鸾无语，他爹这是怕她娘跑了吗，这两天只要他爹在府里，巴不得往她的院子跑十几次，来的次数比宥鸣这个弟弟还多。 罗氏知道顾青鸾与沈应珩感情不算太好，没想到昨日辰哥儿的周岁宴他也没有来，这倒是让她这个做丈母娘的卓氏对女婿有了怨气，既然如此不重视，那还不如尽快分开，也好还她女儿自由之身。 因此早上顾青鸾准备回太傅府，罗氏居然提出让顾青鸾自此留在家里，一封书信送去太傅府，二人和离，反正辰哥儿在顾青鸾身边，一并带着不回去就是，至于那嫁妆，就当施舍于那卓氏了，反正她们惦记女儿的银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顾青鸾听了对她娘的提议，有些哭笑不得。 在顾青鸾看来，自她重生回来发生这许多事，都让她一次次坚定要与沈应珩和离的想法，上一世是她太懦弱，现在想来她大错特错，还是尽早抽身的好，眼看辰哥儿的周岁宴都办得差不多了，她的铺子也即将开张，和离的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算算时间，梅香也应该被卓氏送到倾云轩来了，再处理了梅香，她立即抽身。 顾慎之在一边默默听娘俩说话，全程一言不发，就是在女儿说到一定要和离时眼神微闪，其余时候皆是一副聆听模样。 看到顾慎之这个样子，罗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当初她还在，是断然不会让顾青鸾嫁到太傅府去的。 “准备那么多东西作甚，难道你还希望阿鸾待在那地方不回来！”罗氏恼顾慎之，说出的话也带了指责的语气。 “那，那现在开春了，得给女儿准备些新的春装和银两。”一向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顾大老板，在生气的妻子面前也只有低三下四，大气也不敢出。 顾青鸾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她爹这个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只能安慰罗氏：“娘，我爹这些年对我最好了，每次我回去，我爹都巴不得把咱家的好东西都给我，你都不知道把周氏看得有多生气。” 听到周氏的名字，罗氏沉默了。 顾慎之顿时脸色尴尬。 于是一路上，三人就以这样尴尬的气氛在一辆马车内一直坐到太傅府大门前。 车停稳。奶娘和秋露急忙上前伺候，赶车的小厮快速放下马镫，等主子们下来。 采桑和木槿指挥门房把顾青鸾带回来的一个箱子送到倾云轩。 沈应珩看到，也赶忙上前，准备扶顾青鸾下马车。 帘子掀开，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罗氏掀开帘子，看到沈应珩有些意外，她转头看了顾青鸾一眼，猜到了这就是她那个让女儿生活不幸福的女婿，遂又放下了帘子。 沈应珩看到帘子又合上了，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他想开口去唤顾青鸾，顾慎之掀开帘子先下来了。 沈应珩看到自己的岳父，急忙行礼。 “嗯。”顾慎之斜眼看他一眼，算是应了，随即转身，朝马车伸出了手。 沈应珩刚想跟岳父说让他来，就见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子接了顾慎之的手，小心地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又把辰哥儿接了过来。 沈应珩看了儿子一眼，急忙去接顾青鸾。 谁知顾青鸾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扶着她爹的手，稳稳地下来了。 第113章 解释 好几日没见，顾青鸾看着精神很好，她今日梳了云鬓，头戴凤蝶鎏金簪，看上去雍容大方又光彩夺目。 顾慎之担心罗氏抱着辰哥儿重，把小外孙抱到自己怀里，想再多抱一会儿外孙子。 最后在罗氏万般不舍的眼神下，顾青鸾带着丫鬟们回了太傅府。 夫妻二人随后坐在顾青鸾的屋里，相对无言。 “辰哥儿周岁的事，我真的是忘记了，在这里说声对不住。”沈应珩有些歉疚地开了口，看向妻子也是满脸愧疚。 顾青鸾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你应该给我留封书信，或者让丫鬟去通知我一声，不管怎么样，我昨天要是看到或者收到消息，也一定会去的，怎么说孩子周岁也是大事” 沈应珩思前想后，还是始终觉得如果顾青鸾告诉他一声，就算他再忙，他一定会出席，而不是在这里悔不当初。 顾青鸾听了这句话，一点也不意外。 她就知道她留下的手信卓氏不会让沈应珩看到，包括自己留在屋里那封，也必定被卓氏毁尸灭迹。 “你如何知道我没有给你留？”顾青鸾反问道。 沈应珩愣住了。 他没看到。 既然顾青鸾留了书信，那信去了哪里？ “半月前我就与你说，辰哥儿的周岁宴一事，况且你最近实在是繁忙，我去请示了婆母，婆母的意思是让我看着办。” 顾青鸾实话实说：“你不在府里，自然是没人在意这事，恰逢二嫂有了喜事，婆母也开心，我看既如此，索性回了娘家。” “辰哥儿是我的心头肉，别人有的，自然也不能委屈了他，你太傅府门高事多，我们娘俩没什么存在感，索性不麻烦，自己便把这事做了。” 沈应珩在旁听得顾青鸾如此语气云淡风轻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似顾青鸾没有指责他分毫，实则句句都在说府里对孩子不重视，沈应珩心里的歉疚更深了。 “这次实在对不住，我是真的没有看到你留的两封书信。” 沈应珩态度着实诚恳，他知道孩子的事，应该是由他这个做爹的去跟卓氏说，毕竟，他娘对顾青鸾的态度，最近他真的是看在眼里。 “如果我看到，我一定······” “事实是没有如果，儿子的生辰宴也办得很热闹，我爹娘费了心。” 顾青鸾说完这些，不想再跟沈应珩浪费口舌，她站起身，面色沉静：“辰哥儿是我唯一的孩子，还请三爷顾念旧日的恩情，对儿子好些，不要让他小小年纪就跟自己的母亲不亲。” 说完这些，顾青鸾也不管沈应珩作何反应，唤了采桑进来，她去屏风后准备换衣裳。 沈应珩听她这句话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对儿子好些，不要断了辰哥儿的母子之情。 他也站起身，想让顾青鸾说个明白。 这话说得让人着实迷惑得很。 就在此时，木槿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主子，夫人院子的梅香来了。” 正在换衣裳的顾青鸾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她终究还是来了。 沈应珩听到梅香的名字，才想起昨日卓氏说的要把梅香赐给他做丫鬟，他以为会等几天，结果这才第二天，人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知道了，让她在院子里等着。”顾青鸾发了话，依旧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裙，完全没有理会此刻正站在院子里的梅香。 梅香在院里站着，春日的暖阳晒在她身上，她也没觉得冷，或者说她心里满是激动，终于可以让她得偿所愿。她此刻看天都是如此的美好，就算站在院子里，也觉得空气都比往常新鲜得多。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屋子里没动静。 没有丫鬟来请她进去，也没有丫鬟来招呼她。 就连站在门口的柱子和豆子也都低着头，没人看她一眼。 梅香微微有些不悦。 她换了只手拎着自己的包袱，开始小心翼翼抬起头观察起倾云轩这个不大的院子来。 她跟着卓氏有个两三年，知道这个院子是沈应珩一直从小到大住的院子，本以为夫人会在三爷成亲前把这院子好好修缮一番，结果因为要娶的女方家是商户女，卓氏不满，因此也没怎么上过心。 三爷更是什么都听夫人的，对自己的吃穿住行没那么在意。 本以为这商户女嫁过来会对住的地方有所挑剔，嫌弃院子小，没想到顾青鸾成亲后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连嬷嬷也没带，就这么嫁过来了。 倾云轩本就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后院就几间屋子，这下倒是都住满了。 想到大爷和二爷回京，卓氏亲手去翻新修缮的清远居和听雨阁，梅香不禁感叹，在这府里，得了夫人卓氏的喜欢，才是真的站得住脚。 看看这几天二房的喜事，卓氏什么好东西都往那里送，再看这个小院子，梅香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如果她能做了这院子的女主人，那这院子会不会也跟大房和二房的一样受夫人重视。 梅香不由得越想越深，丝毫没有注意到秋露从屋里出来了。 “我们少夫人叫你进去。” 梅香及时回神，点头跟着秋露进去了。 临进门时，她带着审视的眼光看了站在门口的木槿一眼。 这倾云轩她以前常来，跟夏荷和冬雪都很熟，顾青鸾嫁过来后，带来的丫鬟采桑和秋露她也见过多次，唯独这个丫鬟看着眼生。 梅香想着日后要好好打探木槿的底细，才踏进顾青鸾的屋子，就见沈应珩和顾青鸾坐在上位，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海棠花的香味。 梅香跪下行礼前，朝那个香炉看了一眼，知道味道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这香炉看着造型华丽，外表还有宝石镶嵌，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用猜就知道是顾青鸾的嫁妆。 还真是会享受，梅香不禁在心里暗自腹诽。 “奴婢梅香，特意领了夫人的命，来倾云轩伺候三爷，请主子安。”梅香恭敬地跪地磕头，行了大礼。 不过，这个礼看着是对着上位的二位主子行的，实则梅香跪拜的人，完全是沈应珩一人。 沈应珩本来对这个丫鬟印象还不错，但是自从上次发现她老爱往自己院子跑，对着顾青鸾也丝毫没有下人对主子的态度，就对她没了任何好感，再一想到昨天卓氏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把这丫鬟塞过来，沈应珩顿时对这丫鬟又多了几分反感。 木槿进来为顾青鸾添了温茶，刚好看到梅香在给二位主子行礼。 但是看梅香行礼的方向，直冲冲对着沈应珩，木槿想也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是在对三爷一个人行礼，难道我们少夫人你没看到？” 第114章 磕头 站在顾青鸾身后的采桑和秋露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二人抿紧了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这木槿，真是个胆子大的。 顾青鸾听完木槿这句话，起初也有一丝讶异，她端起木槿为她换的果茶，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沈应珩也没想到这个那晚泼了他一身水的丫鬟说话这么直接，他朝梅香看去。 他坐在左边位置，梅香果然跪得朝他的一侧更多些，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你这奴婢，忒没有眼色，连我院子里主人谁都不知，这么没有眼色怎么伺候人，还是从哪来回哪里去。” 沈应珩面色不虞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梅香，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嫌弃。 梅香顿时大感不妙，她连忙认错：“是，三爷教训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说着便赶忙站起身来，重新站好，又在中间位置跪了下去。这次倒是不偏不倚，刚好在中间位置。 “奴婢梅香，领了夫人之命，特意来倾云轩伺候主子们，给主子们请安。” 言毕，梅香又磕了一个头。 她这次磕得狠，“咚”的一声，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顾青鸾见她是个能屈能伸的，想起上一世这丫鬟也是个能忍能熬的主，相比夏荷沉不住气，冬雪一根筋，这梅香算是个有勇有谋的，能把她陷害得差点被卓氏赶出太傅府，算是有点本事。 “想必夫人已经告诉过你平日里该做什么，我就不再跟你多说，下去。”顾青鸾垂眼看了她一眼，不打算理会她，站起身，带着三个丫鬟去了辰哥儿的屋子。 又叫了柱子和豆子去把早上她爹给她准备的大箱子也一并搬到儿子屋里。 那箱子装的全是顾慎之给小外孙子准备的抓周时的各种礼物，全部都价值不菲，尤其是辰哥儿抓的那支毛笔和小金算盘。 沈应珩看妻子没什么好交代给这丫鬟的，他也不想跟这丫鬟多费口舌，也站起身来，跟在顾青鸾身后去看儿子了。 梅香从地上起来，直视刚才顾青鸾坐着的椅子，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她在卓氏的院子算的上是一等丫鬟，虽然她年岁不大，但是做事利索，又聪明，还懂得察言观色，卓氏经常夸赞她，对她也是和颜悦色，卓氏院子的下人也都对她很客气。 可是她第一次来这倾云轩 ，顾青鸾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着实刺痛了她的眼。 再加上顾青鸾的屋里，随便一件家具都是好东西，精美的梳妆台，雕了花的大衣柜，等身长的铜镜，画满飞鸟和花卉的大屏风等等，这无一不昭示着顾青鸾来自商人大富之家。 虽然这些并无炫耀之意，但是梅香还是看得有些眼红，她忽然明白了卓氏的小女儿沈静柔为何会对顾青鸾态度如此不好了。 梅香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态，她转头跟上沈应珩，在沈应珩身后以一个合适的距离跟着。她能在卓氏的院子里让当家主母喜欢她，自然是靠着这进退有度的眼力见。 辰哥儿的屋子门打开着，小家伙也换了一身活动方便的衣服，正在奶娘的辅助下颤颤巍巍地学走路，小家伙很有毅力，走了好几步。 看到儿子在学走路，顾青鸾上前把儿子抱在怀里，吩咐采桑和秋露打开那个箱子。 沈应珩看着顾青鸾怀里的儿子，几日不见 ，儿子似乎又长大一些，他笑着朝辰哥儿伸出手：“来，让爹爹抱抱。” 辰哥儿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被箱子里他熟悉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沈应珩随着儿子的目光看去，辰哥儿挣扎着要下地，顾青鸾把他放下，辰哥儿扶着椅子慢慢移动到箱子边，一把抓住了那只他昨日在抓周宴上握住的那支笔。 沈应珩看着儿子的动作，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辰哥儿握好毛笔，又伸手去抓那个小金算盘。 算盘有些不好抓，辰哥儿噘着嘴试了几次，才算是把算盘也握在手里。 这下他满意了，晃着手里的东西，转头对着沈应珩笑。 沈应珩看着儿子手里的东西，一把把辰哥儿抱了起来：“看来以后我们辰哥儿一定是做状元的，爹亲自教导你如何？” 顾青鸾听到这话，眼前又浮现小小的辰哥儿，站在她面前让她离自己远点。这句话着实伤了一个做母亲的心。 “做不做状元的，现在说太早了些，只要儿子快乐健康，即使不入仕，又有何不可” 顾青鸾说着，从沈应珩怀里接过了儿子。 沈应珩还想再说几句，他沈应珩的儿子一定是做学问的料，况且读书，走仕途，科举，做官不就是他爹教育他们三兄弟的吗，这也是沈家的家训。 但是看顾青鸾脸色垂了下来， 沈应珩也只有作罢，谁让他忘了儿子的周岁宴，是他理亏，眼下还是少说话。 豆子和柱子看见少夫人和三爷之间气氛古怪，只有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三爷生气，他们做奴才的遭殃。 采桑和秋露倒是没有丝毫拘谨之意，只站在顾青鸾身后，看她们大小姐逗儿子。 木槿昨日看到这些好东西，简直是让她大开眼界，今日再看到，还是那副吃惊的表情。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得跟在沈应珩身后的梅香十分鄙夷。 箱子的角落里有几串珍珠，辰哥儿一点也不感兴趣，顾青鸾见了，让木槿拿过来。 木槿立刻小心翼翼地去拿，双手捧着递给顾青鸾。 “不是什么值钱的小玩意，你们三个分了。” 顾青鸾瞥了一眼，是珍珠，也不是很稀奇的样子。 木槿高兴极了，捧着珍珠递给采桑和秋露让她俩先挑，三个人说说笑笑，跟沈应珩身边的下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梅香看了木槿手上的珍珠串好几眼，满眼的羡慕，她默默低下头，心里安慰自己，以后她会有比这更好的东西。 下午，听雨阁的郑宝珠来了。 木槿在门外通传时，顾青鸾正坐在书案上看书，她这次回家问她爹要了好几本经商的书，顾慎之笑眯眯地亲自给他送到她院子，顾青鸾打算这几天闭门不出，好好学习一番，看看她爹是如何把顾家生意做到那么大的。 第115章 木槿 郑宝珠带着丫鬟如意，主仆二人踏进了倾云轩的门。 “你这院子这么小啊。”郑宝珠一进来就好奇地四处观望，她从来没来过这院子，想着应该跟她的听雨阁差不多大，谁知一进来，除去沈应珩前院的书房和几间屋子，后院就是顾青鸾的屋子，前院和后院中间有个小花园，两边是连接的回廊，便再无其他。 顾青鸾这一世跟郑宝珠没有什么龃龉，她倒还蛮喜欢郑宝珠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因此听了这话也不恼，微笑着让采桑去把自己平日里自己爱吃的零嘴都拿出来。 二人进屋坐在榻上，郑宝珠嫌顾青鸾屋里的暖榻太硬，顾青鸾便给她找了个大迎枕靠着，这才是舒服了点。 “刚怀孕就这么娇贵啊。”顾青鸾笑着揶揄她。 “你也知道了啊，这消息传得快啊。”郑宝珠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有些感叹道。 “这里的人就是这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什么都知道。” 顾青鸾让秋露端一盘上次她喜欢吃的蜜橘来。 果然，蜜橘一上来，郑宝珠眼睛都亮了。 她长在晋州，好东西少，这东西更是没见过，见顾青鸾招待她，也毫不客气，拿了一个蜜橘，慢慢剥开。 “一人一半？”郑宝珠问她。 “你自己吃。”顾青鸾摇头。 郑宝珠听了，又笑了，也不客气，慢慢品尝起来。 顾青鸾看她安静坐在一旁吃橘子，觉得她今日分外安静，便猜到她有心事。 “怎么，有喜是好事，怎么感觉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还不是沈应贤那日英雄救美的事。”郑宝珠停住了动作，想到这件事，她还是满脸的惆怅。 “那赵家小姐被沈应贤下水救了，又被这么多人看到了，那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下，要如何说得清，我最近几日总觉得这事那边不会不来讨说法，因此好几日睡不好觉。” 郑宝珠说到这里，手里的蜜橘也不香了，她把橘子放在小几上，一脸无奈看向顾青鸾。 她跟着沈应贤来到京城，初来此地，父母不在身边，也没有个能说得上话的，沈应贤自从进了兵部，每日忙得都见不到一面，她又有了孩子，因此最近越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顾青鸾看她这副惆怅的样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那赵家小姐跟她没什么交集，上一世也是这样，因此此刻她也给不出什么建议。 又或者说顾青鸾对沈应珩很有信心，她始终觉得以沈应珩那桀骜不驯的性子，能看上他的女子真的少之又少，府里的丫鬟都想给沈应珩做妾，皆是因为看上太傅府的权贵。 她们做下人做习惯了，便觉得能做个妾已是天大的好事，又怎么会想到其他。 两个女人在屋里坐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眼看快到申时末，郑宝珠有些歉意地跟顾青鸾告辞：“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好几个时辰，今日打扰了。”郑宝珠握住顾青鸾的手说道。 顾青鸾笑笑，送她到院门口。 天气渐暖，张厨娘最近又做了些新菜式，顾青鸾去小厨房转了一会，又转到了回廊。 沈应珩下午又去了趟户部，春耕在即，朝廷很重视，老百姓们一年开春的头等大事，自然是要分外上心。 梅香上午刚来，她初来乍到，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院子里的事她不熟悉，因此请教采桑和秋露时总是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搞得采桑和秋露也不好给她脸色看。 木槿跟着顾青鸾，她进府后被管家直接分到大房院子，对夫人卓氏院里的丫鬟都不熟，再加上早上请安那阵觉得梅香做得太故意，因此对这个按道理来讲比她身份高出许多的丫鬟，没什么好感。 再加上她年岁小一点，采桑和秋露要顾及顾青鸾的面子，不能对梅香表现得太疾言厉色，但是到了木槿这里就完全不同。 木槿一个下午看梅香就没顺眼过，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居然穿了一件桃红色衣裳来，府里的丫鬟们穿的颜色大都以绿色为主，这就显得梅香尤为突出。 顾青鸾见木槿看着梅香一脸的嫌弃，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丫鬟真的是一根筋一枚，跟这个府里那些个有眼色又会拍马屁的下人们完全不同。 “你待会带着梅香去以前冬雪和夏荷的屋子，就让她住在那。” 顾青鸾又看了一眼院中的梅香，低声对木槿吩咐道。 “晓得了，主子。” 顾青鸾一直听木槿叫她主子，一直有些好奇，按规矩来讲，木槿要称呼她为少夫人，但是她发现木槿喜欢叫她主子，便想问问缘由。 “叫您主子是因为觉得亲切，也有归属感，叫您少夫人，感觉是府里的奴婢，不是您的”木槿想了想，继续道：“我看采桑和秋露姐姐都叫您“小姐”，她俩是您的陪嫁丫鬟，叫您小姐理所应当，我不是，但是我喜欢您做我的主人，所以叫您主子。” 顾青鸾听了，觉得还挺有道理，便不再问，回屋子看她那未看完的书去了。 “木槿丫头，来。” 木槿刚想去叫梅香，章厨娘在小厨房门口唤她。 “今日从大厨房拿了一些板栗回来，还剩下一把，你们拿去吃。”章厨娘说着从罐子里倒出剩下的栗子，全给了木槿。 “好咧，我去跟姐姐们分。” “别小看这个叫梅香的丫头，我最开始来府里那阵，这个丫鬟是厨房的丫头，后来就给夫人院子送了一次点心，后来就被夫人调到她的院子去了，这丫头不是个简单的人，你们三个要多加提防。” 木槿捧着栗子临出门，章厨娘低声跟她叮嘱道。 “我晓得了。”木槿认真点点头，捧着手里的栗子出去了。 院子里，采桑和好秋露正带着梅香收今日晌午晾晒的被褥。 采桑和秋露跟梅香不熟，也没什么好聊的，于是闭口不闲谈，只闷声干活，木槿过来的时候，梅香正想开口跟两人套近乎。 “姐姐们，厨娘给了板栗，一起来吃。” 木槿走到几人跟前，直接忽略了梅香，把手中的栗子捧给采桑和秋露。 第116章 记恨 梅香经过早晨的事，算是对这个叫木槿的丫头有了几分忌惮，这丫头外表看着是个蠢的，实则说的话倒是让人不容小觑。 因此，梅香想先拉拢木槿，看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丫鬟，居然能让顾青鸾对她一个外来的丫鬟青眼有加。 几人把板栗放在院中的圆桌中。 采桑和秋露正不想跟梅香说话，但是梅香现在也是她们院子的丫鬟，也没做什么对她们小姐不利的事，因此二人也不能明面跟她撕破脸。 采桑想了想，也给梅香递了几个栗子过去：“吃吗？” 还不等梅香有反应，木槿一把抓住了采桑的手，嘴里撒娇道：“好姐姐，我都没吃过这东西呢”。木槿转身看向梅香又道：“梅香姐姐是从夫人院里来的，想必好东西吃了不少，这几个栗子姐姐就给我。”说罢还吐了吐舌头，看上去带着几分憨厚。 采桑便把剥好的板栗放进了木槿手里，秋露也在一旁搭腔：“说的可怜见的，我们做姐姐的不会跟你抢的，吃。” 梅香似乎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看向桌上那一小堆板栗，也笑着看向木槿：“听说你以前在大房是负责花草的低等丫鬟，想必好东西没见得多了，刚好我不爱吃这板栗，你吃。” 采桑和秋露听了，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木槿身份低，这是事实，但是在倾云轩里，顾青鸾并没有明确地分过丫鬟们的等级，就连以前的夏荷和冬雪，每次顾青鸾赏赐东西，四个人都是一样的，从来不提等级之事。 梅香出口就是低等丫鬟这几个字，真的有些伤人，都是伺候人的丫鬟，谁比谁又高贵？ 木槿往嘴里塞了一个板栗，似乎是没听懂梅香话里有话，又似乎是对梅香的话丝毫不在意。 梅香有些得意地看了木槿一眼，算是对早上的事，有了稍许安慰。 “这板栗真好吃，二位姐姐快些吃，我摸着还温着。” 木槿边说边顺手把板栗全部堆在了采桑和秋露面前，才转头看向梅香。 “我今年才十五岁，自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梅香姐姐比我年长不少，见过的好东西那自然是比我多，我还想虚心请教姐姐，如何能在给夫人院里送了一盘点心后，就能到夫人身边去伺候，我也想让姐姐教教我，这可真是天大的本事。” 木槿表情诚恳，说话的语气十分夸张，梅香一听见这些话，刚才还笑着的脸色瞬间掉了下来。 这些事都是她当年进太傅府的陈年旧事，也被当作是她的屈辱史，自从进了夫人的院子也再没人提过，没想到现在被这个穷乡僻壤来的小丫头说了出来，梅香顿时觉得臊得慌。 她父母去世的早，跟着哥嫂长大，嫂子觉得她在家里白吃口粮，便做主把她卖进了太傅府做粗使丫鬟。 太傅府的丫鬟的确也分好几等，像之前自小就伺候沈应珩的夏荷和冬雪算是府里的家生奴婢，等级自然最高，再来是会识字的丫鬟，因为官宦世家，对学问都有要求，会认字的丫鬟自然是二等丫鬟，再来就是厨房和花房的丫鬟，因为干的都是粗活累活，便是最末等的丫鬟。 梅香那时每日在厨房干活，穿的也是灰色的粗布衣裳，她极其羡慕每次夫人院里来拿吃食的丫鬟们，鲜亮的衣裙，白净的手指，就连厨房的管事们都对那些个丫鬟必恭必敬，这一切让她迫切地想要改变现在的自己。 于是她努力跟厨房的管事们打好关系，也渐渐跟卓氏院子里的丫鬟成了姐妹，终于机会来了，卓氏院里常来拿糕点的丫鬟今日身体抱恙，管事们就让梅香去送。 这才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虽然长的不算顶漂亮，但是看着也中规中矩，再加上嘴甜，会察言观色，又苦学了一手按摩的手法，卓氏很快就让梅香在跟前伺候，时常对她赞赏有加。 到底是心理素质强些，梅香压下心中的愤恨，她再看向木槿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谁来这太傅府前没有自己的辛酸史，是，木槿妹妹。” “什么叫辛酸史，我家虽然穷，但是我爹娘疼我，哥哥们也疼我，能来这里做奴婢，减轻家里负担，我求之不得。”不知道是真听不懂梅香话里的意思，还是故意装傻，木槿这句话一出，再次深深戳中了梅香的伤心事。 她就是因为父母早亡，嫂子嫌弃她，才把她卖进这府里做奴婢。 不想再跟木槿多多费口舌，梅香拿起放在圆凳上的包袱，看向采桑和秋露二人，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少夫人安排我住哪里？” 木槿听了，立刻拍拍手上板栗的碎屑：“主子说让我带你去，跟我走。” 她带着梅香要往睡觉的屋子那边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立刻回过头：“这些被子放着等我回来抱回去，秋露姐姐别使劲。” 秋露和采桑真是拿木槿没办法，只得点点头，看着二人往一边走了。 “这小丫头，还真是有意思。”秋露看着木槿的背影，笑着跟采桑打趣。 “谁说不是呢，看来这梅香不是个简单的丫鬟，我们平日里要多提防她。” 两个丫鬟坐着慢慢剥起了剩下的板栗，决定等会儿都给木槿吃。 “诺，这就是。” 木槿推开门，引梅香进来。 梅香从她身后踏进屋子，一进来便心里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夏荷和冬雪的屋子比她在卓氏的院子的寝屋还要小一点，但是里面只摆了两张床榻，位置都很好。她以前的屋子，都是四个丫鬟睡一起。 再去看这屋子里摆放的家具，立式的大衣柜和床榻上铺的被褥，皆是好东西。 更让梅香没想到的是，丫鬟的房里居然有梳妆台，还一人一个。 梅香在屋里转了一圈，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原来那两个丫鬟住的屋子？” “是啊，我第一次来时，还以为是哪个主子的屋子呢，我们主子真是个好人，能给我们做下人的这么好的待遇。” 木槿也打量这间屋子，又道：“可惜，对她们再好，她们也不珍惜，真是白眼狼。” 梅香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她把包袱放在其中空的一张床榻上，问：“你的屋子也是这样吗？”她想问问是不是顾青鸾对自己的丫鬟会更加厚此薄彼，毕竟她是卓氏派来的，顾青鸾不见得会对她多好。 第117章 询问 “没有啊，我跟章厨娘一间屋子，没这间屋子好，就连采桑和秋露姐姐们的屋子也没这间好。” 木槿从衣柜里拿出新的被褥给她：“另一张床是冬雪的，她现下被关在府衙内，你就睡这张。” 梅香点头，冬雪下毒被顾青鸾追打的事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就因为这事，卓氏是彻底不待见顾青鸾了。接过木槿给她抱来的被褥，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木槿见她收拾，也不多待，转身就要走。 “诶，你知道三爷什么时辰回来吗？”梅香问她。 想着木槿是院子里丫鬟，应该会知道沈应珩回府的时间，梅香想提前准备准备，早上没给沈应珩留好印象，她晚上打算再努把力。 “我一个下人，怎么知道三爷的事？想知道问我们主子去。” 木槿看了她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这死丫头，看以后怎么收拾你。” 看着木槿关门而去，梅香小声嘟囔。 晚膳时分，沈应珩回了府。 夫妻二人对坐吃晚膳，梅香已经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她穿着丫鬟们统一的绿色衣裳，站在一边伺候沈应珩。 净手，擦手，准备餐具和布菜，她都做得游刃有余。 顾青鸾看她这么熟练，不禁暗自感叹，怪不得卓氏喜欢她，伺候人的本领真的是没得说。 这些日子沈应珩早已经适应自己的小厮伺候自己，今天猛然换了梅香来伺候他，他还有些不适应。 但是梅香的动作十分规矩，他也不好拒绝得太明显，怎么说也是他娘派来的丫鬟，做的太过也不好看。 一顿晚膳，夫妻俩各有各的心思，桌上一片安静。 晚膳后，顾青鸾带着丫鬟去了府里的后花园。 春意渐浓，吹来的风都稍稍带了些暖意。 顾青鸾今日看了几个时辰的书，此时天色擦黑，花园内只有她和采桑。 采桑跟着顾青鸾，低声告诉他今天顾宥鸣捎口信的内容。 本朝开铺子，有着严格的手续，需要经营人的相关土地房屋证明，资金证明以及最重要的身份证明。 前两者顾青鸾都没问题，最后一点是最重要的，顾青鸾是店主，必须亲自到户部专门负责商铺事务的衙门去面谈，一是做登记，二则是说明身份，确定不是朝中官员，以防有朝中大臣私自利用职权做生意，牟取暴利。 同时顾青鸾还要签下纳税的文书，按时纳税。 这些都过关之后，商铺才算是真正可以开业了。 顾青鸾思忖片刻，觉得这事应该容易，决定明日一早就去。 转了一圈回到院子，顾青鸾去了书房。 这个时辰，沈应珩在屋里看书。 顾青鸾打算跟他谈谈。 “你们户部负责商铺经营的衙门办事容易吗？”顾青鸾想了想，还是先问问这个户部侍郎。 沈应珩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顾青鸾：“好端端的问这个作甚？” 顾青鸾虽然是商户之女，但是二人成婚一年多，顾青鸾谨记卓氏教诲，后宅女人绝不问相公公务之事，以免给相公造成麻烦，更是避免自己的娘家之事给夫家带来些不好的影响。 但是如今现成的参考就在身边，不问白不问。 “就是好奇，毕竟我是商户之女，万一以后要继承我顾家的生意铺子呢，总不能连这些也一问三不知。” 顾青鸾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沈应珩只是当她在说玩笑话，没放在心上。 “无非就是房屋证明，资金证明以及身份证明，还有就是签纳税文书。”沈应珩继续看手里的书，随口答道。 这些倒是跟顾青鸾提前了解得差不多，顾青鸾点点头，脑海中思索片刻，回了自己屋子。 刚才采桑还告诉她，工坊的第一批簪子已经做好了，请顾青鸾明日去看。 顾青鸾点点头，走到书案边，随手拿起一支笔写下明日要做的事，沐浴过后早早上了床榻。 没过一会沈应珩来了，见她歇下，知道顾青鸾最近都睡得早，也回了书房。 这段时间户部尚书告老还乡，他和秦孝周各自分担了些事情，比之前更忙了，每日早上卯时正就离家，因此，为了不打扰顾青鸾的睡眠，他都回书房睡。 木槿抱着被子来守夜，看顾青鸾已经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地熄灭蜡烛，又灭了熏香，在床边的脚踏上睡着了。 沈应珩回了书房，便看到梅香站在书房门口伺候。 “我这里晚上不需要守夜，你可以不用伺候了。”沈应珩路过梅香面前，顺手吩咐道。 “奴婢晓得了。” 梅香低着头，点头道。 主子和柱子急忙给沈应珩端来洗脚水，又为他铺好床。 沈应珩点点头，他回书案看了一会书，像往常一样亥时睡下。 是夜，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梅香的屋子里还有着微弱的烛光。 梅香此时右手握着笔，正在临摹字帖。 她当初能从厨房帮工的末等丫鬟，到卓氏的院子里，就是凭她那一股韧劲，她看着面前的字帖，又认真地写下一个字。 临摹的字帖上，赫然是沈应珩当年高中探花郎时所作的文章。 这文章一般文人都觉得深奥难懂，她一个丫鬟更是如此，但即便如此，她硬是逼着自己将这篇文章自外面偷偷买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仿着写，时间久了，文章的内容，她都可以背上几个字。 隔日。 顾青鸾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门。 她这次没有去见卓氏，径直走了。 卓氏自从上次呵斥她追打冬雪的事后，就一直不见她，顾青鸾有事去找她，她也谎称身子不舒服，让顾青鸾自便。 顾青鸾倒是乐得高兴，她知道卓氏打的算盘，怕是在后面要休她的时候说她成日往外跑，不孝顺公婆，这倒是个好借口。 本朝孝大于天，婆婆有权利休掉儿媳妇，前提是儿媳犯了七出之条。 顾青鸾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户部管商铺经营的衙门。 本朝虽然鼓励百姓做生意，但是因为士农工商，商籍不允许参加科举，因此，做生意的都是商人之家儿子来世袭，女子也有做生意的，但都是做些女人生意，数量也不多。 顾青鸾不想让她爹操心这件事，十岁那年的铺子就是她爹打理好一切直接送给她的，她一点心没操，但是这次，她要自己来，这是她自己的铺子。 第118章 未果 今日，顾宥鸣也早早在衙门口等她。 “不是不让你来吗？”顾青鸾一下马车就看到弟弟站在不远处等他。 “反正我整日也无事，就陪姐姐出来，有男子在身边，那些官差态度会好些。” 顾宥鸣开春后除了整日跟着顾慎之到处巡查铺子，其余时间都在自己院里看书，原来的书院夫子们都建议他去京城更好的书院。 顾宥鸣很聪明，反应也快，书院的夫子都很喜欢他，也曾无数次感慨，如果顾宥鸣不是商籍，完全可以去参加科举，只是做个商人，未免太可惜了些。 顾青鸾知道弟弟很聪明，她其实也想着让顾宥鸣继续去读书，以便未来获得更多的尊重，因此她才想好好学习经营商铺，不让顾宥鸣压力太大。 二人进了衙门。 这个衙门是户部设立的一个专门管经营商铺许可的一个办公地点，有四五名官差。 顾青鸾做了登记，写明了诉求，又递交了一些文书，接下来就是等官差们审验。 这个过程不短，顾宥鸣看一旁有座茶楼，生意还不错，于是提议去茶馆等。 姐弟二人上了二楼雅间，顾宥鸣点了一些女子爱吃的果脯类的零嘴，又专门点了女子爱喝的花茶。 看顾宥鸣这么贴心，顾青鸾不禁打趣：“我弟弟对女子这么体贴，也不知道未来是哪个女子这么幸运能成为你的妻子。” 顾宥鸣听到姐姐揶揄她，不禁耳朵有些热。 身后的三个丫鬟们听了，也小声地捂嘴笑了起来。 顾宥鸣无奈，急忙转移话题。 “周氏最近又拿了郊外三个庄子的管事权，最近也出府了几次，但是上次她见的那个男人，她再也没去见过。” 顾青鸾点头：“估计是娘的事，爹觉得有愧于周氏母子，便又给了她几个庄子，那几个庄子都是以什么为营生的？” “两个是农庄，还有一个是专门养蚕的。” “继续跟着她，顺便让管家留意府里最近有没有特别大的开支。” “我记下了。” 顾青鸾沉吟片刻，问起了罗氏。 她娘现在换了身份，总待在她爹的书房后院也不合适，顾青鸾其实很想问问她爹准备如何处理，奈何她是外嫁女，不能天天跑回娘家。 而这些话，顾宥鸣这个做儿子的，贸然去问也不合适。 顾宥鸣也好奇，每日看他爹一回来就往书房跑，周氏每回去请晚膳，十次也可以请得来二三次，但是每次跟周氏吃完晚膳，顾慎之心情都不太好。 顾宥鹏和顾宥鹄一看顾慎之最近也不怎么管他们，更是乐得如此。 昨日顾宥鹄的夫子还专门来府上，说自打开春以来，顾宥鹄就经常不去书院，夫子们对此都很有意见。 顾宥鹏更夸张，昨日居然还有花楼的来府上，说顾宥鹏喝花酒不给银子，因此只有找到顾府来。 周氏知道后气得不行，只有先安抚了夫子，又付了现银，这事才作罢。 顾青鸾早就知道周氏这两个儿子不是省油的灯，想到她爹曾经对顾宥鹏寄予厚望，真是替她爹不值。 “顾青鸳呢？”顾青鸾问。 “没怎么见，说是整日窝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顾宥鸣在府里转了一圈，居然没有看到顾青鸳，以往，顾青鸳哪日不是丫鬟们伺候着在院子里捉迷藏，踢毽子，就连她最喜欢的秋千，也没见她的影子。 上一世，顾青鸳不知怎么的，看上了成王，硬是要嫁到王府去，更是为了这个做了许多让她爹丢人的事。 最后嫁没嫁成，反而连带着她爹被人羞辱，最后还要去赔不是，总之，顾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成了京城里的笑话，她爹因为这个病了好几个月。 “找个人盯着她，周氏最近没空管她，可别让她做蠢事丢了咱爹的人。” “知道了。” 一个时辰过后，姐弟二人回到了衙门。 出乎意料，申请居然没通过。 顾青鸾不解。 “土地房屋，资金这几样都问题，问题出在你的身份上。”负责审批的官差解释道。 “因为你现在已经嫁人，且嫁的是做官的人家，我们一查户籍便知，你现在属于朝中官员的家眷，因此，不算是商籍，不能开铺子。” 顾青鸾没想到，她没有通过的居然是这个理由，可她又不是官员，又没有拿朝廷的俸禄，这也不能吗？ 怪不得卓氏不喜欢她这个儿媳，但是对她的银子很喜欢，她这下算是了解得透彻。 为官之人不能经商，除了太傅府的庄子里种的粮食，允许卖给朝廷换成银子，其他一律不允许买卖。 至于其他的庄子，登记的也都是卓氏手下忠奴的名字，地契则都在卓氏手上。 顾青鸾现在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算是有了彻底深刻的理解。 二人无功而返。 顾青鸾有些失落。 顾宥鸣看出顾青鸾情绪有些低靡，有些不忍，他想了想：“姐姐，干脆我来做铺子的明面的经营者，整个铺子你还是老板，如何？”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这的确是个办法，但是我还有点不甘心，这个铺子对我的意义不一般。”顾青鸾有些惆怅，没想到事情一点也不顺利，她不禁想到她爹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真的是很了不起。 但是开铺子是她重活一世最想做的事，也是她坚持的动力。 姐弟二人随即又去了城西的簪子工坊。 这工坊是顾宥鸣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匠人组合而成的小院子。 制作簪子的材料要求很高，目前市面上能见到的大多是金和银，因此造型大多雷同又老气，年轻女子能挑选的样式不多。 顾青鸾潜心研究几天，发现玉，珠，翡翠和琥珀都可以拿来用作制作材料。 几位师傅拿着顾青鸾给出的方案一研究，觉得可行，便花好几天时间制作了第一批样品。 他们都知道这个工坊真正的主人是个妇人，刚开始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此处，结果几天下来，发现这个妇人是个懂行的。 他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匠人，既能让自己的能力有处施展，工钱也丰厚，这里还包吃住，因此都格外卖力。 顾青鸾设计的图纸很详细，连发簪的长度，宽度，图案也一一设计在内，师傅们连连称赞，有了这些细节图，做起成品来也更快。 顾青鸾拿起一支刚制成的银簪细看。 第119章 抱恙 这银簪就是市面上普通的簪子，一头宽，一头窄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平平无奇。 现今普通妇女头上皆是这种簪子。 顾青鸾思索片刻，叫来了雕刻师傅，让他在宽的一头上面雕刻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她又拿起另一支簪子，这根簪子是金子制成的，样式也很常见。 顾青鸾便叫来了镶嵌师傅，让他试着把宝石和珍珠镶嵌到上面去。 一圈转下来，众人对这个老板的能力都连连称赞。 顾青鸾这才算是心情好转，跟顾宥鸣分开后，回了太傅府。 她今天在外奔波将近一天时间，等她回来时，沈应珩居然比她早。 “娘说你今日很早就出去了，这会儿才回来，你是去哪儿了？” “婆母还说什么了？”顾青鸾丝毫不在意，径直掠过他，准备回屋里梳洗一番。 沈应珩闻言挑眉看她。 顾青鸾从他身边经过，沈应珩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一时对顾青鸾的去处更加好奇。 “跟弟弟出去转了转。” 顾青鸾也不想跟他说太多，几句话敷衍了事。 “三爷，可以传膳了吗？”梅香看顾青鸾回了屋子，站在门外小声问道。 沈应珩想了想，撂下句“等着。” 于是跟着顾青鸾去了屋子。 梅香伸头看了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顾青鸾有些不耐烦，今日的事情没有办成，让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就因为她已经嫁给了沈应珩，身份变了。 “为什么朝廷不允许官员做生意？”顾青鸾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拿下来头上的金簪，透过铜镜看向沈应珩。 “当然是因为防止官吏之间利用职权关系为自己敛财或者牟利，破坏市场规则，并对社会稳定造成影响。”沈应珩是户部侍郎，对这些问题当然是对答如流。 顾青鸾听了，沉默了。 虽然她不是朝廷官员，但是想开一间铺子依旧这么困难，她想了想，开口又问道：“我又不是朝廷官员，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沈应珩听见妻子这样问，不由有些好奇，以往，顾青鸾从未问过这些事，他原本以为顾青鸾是商户之女，对做生意一类的事非常感兴趣，没想到他俩成亲一年多，这还是她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 “可你是朝廷官员的家眷，虽说我朝律法上没有条文规定官员家眷可以经营商铺，但是如果被查出来，且是直系亲属，同样不可以。如果私自经商，那必将受到严惩。” 沈应珩的这番话再次印证了今天户部衙门那些官差给顾青鸾说的真实性。 顾青鸾越想越生气，她上一世就是因为沈应珩妻子这个身份，处处受制于人，看他人脸色，困在这偌大的府里，耗干了她全部的心血。 好不容易她重活一回，这回又因为这个身份成为她的桎梏。 顾青鸾坐正身子，看着镜子里的人，不行，她决定要做的事，一定要做成。 “吃晚膳了。”沈应珩看妻子盯着梳妆台的铜镜一动不动，遂走近她身侧。 他也看出今晚顾青鸾的情绪不太好，于是轻轻拍拍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看上去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被木槿神色慌张地冲进来打断。 “主子，您快去看看，小少爷有些不好。” 顾青鸾听了，脸色大变，急忙站起身出了屋子，沈应珩也在后面紧紧跟着。 到了辰哥儿屋里，只见辰哥儿趴在奶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青鸾的心一下子被提得老高，她几步上前，接过儿子并询问奶娘发生了何事。 奶娘快速讲出了事情缘由。 今日顾青鸾不在院子，辰哥醒来吃饱喝足，便抓着他的毛笔和小金算盘，在屋子里玩耍，午膳辰哥儿吃了一碗蛋羹，倒也还好，不知为何，到了刚才，小家伙忽然大哭不止。 起初奶娘还以为是小家伙身上起疹子，一番检查下来发现并不是这样，身上并无任何异样，眼看小家伙越哭越厉害，奶娘也有些慌乱。 顾青鸾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温度也正常，又询问奶娘孩子今日拉了几次，奶娘一一回答，并无不妥，沈应珩在一旁也有些干着急，他快速叫来柱子，让他去找府医。 顾青鸾想了想，让采桑直接去外面请贾大夫过来。 梅香站在厅里等沈应珩用晚膳，看见柱子急匆匆去请府医，她猜到是出了什么状况，随即她嘴角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随即也去了辰哥儿的屋子围观。 今天顾青鸾不在院子，那几个讨人厌的丫鬟们也不在，院里只剩下厨娘。 主子不在院子，午膳章厨娘去了大厨房吃，梅香不着急去吃午膳，她去了木槿的屋子转了一圈，看到木槿的床头放着一盘剥好的子栗，于是上前抓了一把。 她又去看了采桑和秋露的屋子，的确如木槿所说，跟一般的丫鬟寝屋没什么不同。 再出来，便透过窗户看到奶娘带着辰哥儿在屋里学走路。 这个小少爷顾青鸾平时看得紧，基本不怎么往院子外带，卓氏也对这个孙子说不上喜欢，既不是长孙，又不是府里唯一的男娃，没什么稀罕的。 梅香看了一会，正欲离开，却见奶娘急匆匆去如厕，梅香站在窗外想了一会，随即走进辰哥儿的屋子。 小家伙被奶娘好好地放在围栏之中，充满好奇地看向梅香。 梅香笑了，她走到辰哥儿身边，隔着围栏伸出手，手上是三个剥好的栗子。 奶娘回来的速度快，梅香听见脚步声，眼见手上还有一个栗子，便伸手塞进辰哥儿的嘴里，辰哥儿被梅香粗鲁的动作弄得有些疼，便用乳牙咬了下去。 梅香急忙把手伸回来，在奶娘回来前快速走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府医来了。 他听柱子说是三房的小少爷病了，便急匆匆赶来了，对着辰哥儿又是摸，又是脱衣检查，得出的结果跟顾青鸾的一样，又询问了奶娘今日吃和拉的情况如何，皆一无所获，就在此时，贾大夫也过来了。 府医在府里待了十几年，算是在府里有些声望，谁知这三房屡次去请外面的大夫，这让府医面子有些挂不住，眼看他们请了帮手，他也不多待，收拾了东西，照例去给卓氏汇报去了。 第120章 坏人 贾大夫一进门，就看到了顾青鸾怀里的小家伙，这才几日不见，哭得那叫一个惨，还打着小嗝，那模样，别提多可怜。 贾大夫上前从顾青鸾手里接过辰哥儿，低声地哄，又用一只手抚上辰哥儿的腹部，轻轻按揉起来，慢慢地，辰哥儿的哭声小了许多。 顾青鸾见贾大夫还是有办法，算是稍微呼了一口气，沈应珩看到她这样，走过去安慰她，顾青鸾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沈应珩顿时有些尴尬，只能站在她身边。 贾大夫在屋里抱着辰哥儿转了一会，把他交给奶娘，又叫丫鬟打来一盆水，他仔细地净了手，接过辰哥儿，把食指慢慢伸进辰哥儿嘴里。 他动作轻，又低声哄着做，辰哥乖乖张开了嘴。 等贾大夫把手指拿出来，那食指上，沾了些黄色的膏状物。 “你们给小家伙吃糕点了？”贾大夫问。 “没有，下午就吃了半块龙须糖，其他的什么也没吃。”奶娘上前来说道。 贾大夫点点头：“辰哥儿是因为吃了太多这样黄色的点心类的东西，他一个一岁的娃娃，肠胃娇嫩，运化不足所致。这才导致胀气和腹痛，还好他没有出现呕吐的症状，我给开个健胃消食的方子，喝上几天应该就无大碍了。” 顾青鸾点头，让采桑拿来纸笔，伺候贾大夫写方子，她抱过儿子，轻声安慰，辰哥儿因为刚才哭得有些使劲，此时在自己娘怀里昏昏欲睡。 木槿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奇怪，她握着辰哥儿白嫩的小手，睁大眼睛细细去看，果然，在辰哥儿短短的手指甲缝隙间，也发现了黄色的东西，但是不是膏状的，看上去似乎是······ “主子，我知道小少爷吃的是什么了！”木槿恍然大悟，拔腿就往自己屋里跑。 一直站在门口旁观的梅香见木槿朝着睡觉的屋子跑去，她不再围观，悄悄回了前院的书房。 贾大夫快速开完方子，就见这丫鬟急匆匆又跑回来：“主子，小少爷嘴里的是栗子，板栗。” 顾青鸾听了，这也才想到，栗子吃进嘴里，是会变成膏状，黄色的膏状物可不就是这个。 “昨日章大娘给的栗子，两位姐姐都给了我，我舍不得吃，便都剥了放在小碟子里，摆在床头，我刚才去看，栗子明显少了好几个。” 贾大夫抚着胡须点点头：“应该就是了，这栗子，小孩还是要少吃，吃多了不好消化。” 采桑送贾大夫出了府，顺便去贾大夫的医馆去抓药，顾青鸾让秋露收拾了屋子，一切又恢复原样。 顾青鸾打发沈应珩去用膳，反正他在这里没一点用处，况且明日他还要早起，在这里杵着没什么意义。 沈应珩欲言又止，但还是回了前院，这几天事情多，他也忙得焦头烂额的，况且这事发生得突然，只要儿子没事，他便想着等他忙完这阵子再亲自去查。 一直抱着沉甸甸的儿子顾青鸾也有些累，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辰哥儿这会儿有了些精神，在她怀里看着娘亲笑。 “小姐。” 奶娘“噗通”一声跪下了。 “快快起身，我知道这事不是你的责任。”眼见奶娘跪在自己跟前，赶紧让她起来。 这奶娘是她爹当初辛苦找到送进府的。 太傅府起初是不愿意让外人进府，也提前备好了奶娘，后来不知为何，卓氏身边的嬷嬷来说那奶娘不愿意来了。 顾青鸾那时马上就要临盆，再找有些来不及，顾慎之那时担心女儿分娩有困难，整日坐在马车里徘徊在太傅府后门，又买通了几个后院厨房的下人，这才从那几人嘴里探听到此事，他一心急，直接把自己提前选好的奶娘送了进去。 顾慎之碍于自己商贾身份，虽然自己跟这太傅府是亲家关系，但是女儿成亲以来，他从未登过门，这次登门，也是特意准备了沈太傅喜欢的好几幅名画作为借口，这才登上了太傅府的门。 讲明来意，卓氏听了很不高兴，但是眼前再无别的法子，只得点头答应，顾慎之还承诺，奶娘的月例银子，他顾府给。 卓氏便不再刁难。 这奶娘是个经验丰富的妇人，为人也很本分，照顾辰哥儿一年，并无不妥。顾青鸾相信她不会对自己儿子不好。 奶娘回忆今日一天的事，顾青鸾细细听，说到她下午去如厕离开了一会，顾青鸾便觉得有蹊跷。 净房离地不远，绝不可能是院子外的人进来，只可能是一直在院子的人，很可能就在门外，看着奶娘去如厕，趁机溜进来做坏事。 顾青鸾心里大概知道是谁做的，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梅香如此胆大，居然敢动她儿子，看来这是笃定她顾青鸾好欺负，把她当傻子了。 这还没做到沈应珩的妾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肯定是梅香做的，我们都不在，就剩她闲人一个，不是她还有谁，才来了几天，看三爷的眼神，就像是看几年没吃过的肉一样，看我不去锤死她个黑心的。” 顾青鸾正在思量对策，一旁的木槿忽然撸起袖子，满脸愤恨地朝外走。 秋露见状，一把拉住她：“你这是干甚，没有证据，谁会信，你忘了冬雪的事了，再说这梅香是夫人的人，你觉得她会信谁？” “真是个心肠黑的，对着这么小的奶娃娃也能下得去手，不捶她一顿，我都觉得憋得慌，一个做丫鬟的这么大的胆子害主子。”木槿不服气，看向顾青鸾。 “秋露说的对，婆母那边肯定是要证据。”顾青鸾示意奶娘起来，先哄着辰哥儿睡觉。 她带着丫鬟们回了自己屋子。 秋露走在后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把门关严了。 “你以为她来这院子是为何。”顾青鸾看向木槿，“她是个有野心的丫鬟，肯定不止于只做伺候人的奴婢，做妾是她的目标，要是再有可能，我这位置，她都敢想。” 圆桌上的茶有些凉了，顾青鸾也不在意，端起来一饮而尽。 “既然她给我儿子喂板栗，那就让也她吃个够，木槿，去叫章厨娘过来。” 木槿点头去了。 “你明早让何昱去买十斤的板栗，要熟的。”叫来章厨娘，顾青鸾吩咐道。 第121章 沐浴 “你去叫梅香来，今晚要她伺候我沐浴。” 顾青鸾决定今晚要好好使唤使唤这个黑心的丫鬟。 “啊？就是伺候主子沐浴啊，真是便宜她了。” 听闻顾青鸾仅要梅香伺候她沐浴，木槿大为不解，在她眼里，伺候主子沐浴根本算不得难事，甚至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你这丫头，这虎里虎气的脾气跟谁学的。”想到刚才木槿说要去把梅香捶一顿，就觉得有些好笑，正常人家的姑娘，哪怕是穷人家也不会教丫头学会捶人。 “我哥教我的，说是自己的拳头硬，别人就害怕，谁要欺负我了，就捶他一顿。”木槿骄傲地说完，还挺了挺她纤细的小身板。 “你哥说得对，什么时候他再来，让他来院子，看能不能给他安排个别的差事。” 木槿听了满脸兴奋地点点头，要是他哥也可以给主子办事，那她家真的是不用再担心给她娘治病的事了。 一个时辰后，采桑回来了，提回来了三服药。 顾青鸾叫她亲自看着煎药，又吩咐小厨房烧热水，她要沐浴。 梅香做完前院的事，听闻顾青鸾唤她，她心里有些心虚，但面上一点也不显，强装镇定，还是跟以前一样看上去恭顺地进了顾青鸾的屋子。 “今晚你伺候我沐浴。” 她一进来，顾青鸾已经卸了妆发，坐在梳妆台前通发。 “奴婢晓得了。”梅香低着头，去了罩房的净室。 以往小厨房送热水，都是直接兑好水，谁知今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好几个盛满水的桶放在浴桶边，浴桶里一滴水也没有。 丫鬟伺候主子沐浴是常事，以前梅香在卓氏的院子也做过，只不过她只是负责在一旁给卓氏捏捏肩膀而已，做事的自有其他的丫鬟和嬷嬷，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倒水。 梅香咬咬唇，弯下腰把水桶抬起来慢慢倒进浴桶里。 水有热有凉，热水烫的她手指疼，凉水又冰的她手指麻痹，净室 里面满是湿热，几桶水下来，梅香被室内的水蒸气熏得冒了一层细汗，妆面也全花了。 她虽然是个丫鬟，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顾青鸾也不需要她伺候，她只需要满足沈应珩的需求即可，因此这几日，她都精心装扮，虽然不是浓妆艳抹，但是仔细一看，还是可以看出上了妆。 沈应珩对美色没兴趣，早上又走得早，根本不曾正眼看她一眼，梅香也不泄气，她告诉自己，夏荷和冬雪是前车之鉴，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好事不怕晚，只要她精心筹谋，一定跟那俩蠢货不一样。 好不容易给浴桶加满了水，顾青鸾这才施施然进了浴桶。 木槿也在一旁伺候。 顾青鸾是大小姐出身，顾慎之自小教养，又是宠爱非常，因此脱了衣服的顾青鸾完全可以用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来形容，看得梅香一时有些自惭形秽。 木槿正要准备给顾青鸾擦背，顾青鸾示意让梅香来。 梅香有些意外。 她是卓氏派来的丫鬟，顾青鸾不会没有防备，今晚的事，到底是没有证据，所以就算顾青鸾质问她，她也完全可以气定神闲地否定，如果顾青鸾再强硬一点逼她承认，她便哭着去卓氏那里，她就不信，只要她打死不认，顾青鸾还能屈打成招。 “怎么，你不愿？”顾青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奴婢愿意，能伺候三少夫人沐浴是奴婢的福分。”梅香不与顾青鸾对视，低着头，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顾青鸾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丫鬟还真能装。 水温合适，顾青鸾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木槿端来了澡豆。 梅香上前接过，拿起一个放进水里化开，随后轻轻在顾青鸾白嫩的后背上开始擦拭。 还没擦几下，顾青鸾忽然感觉有些刺疼。 木槿在旁边看得仔细，急忙制止，一把抓起梅香的手。 梅香有些不解，她以为顾青鸾是嫌弃她不干净，好拿这个来发难，她刚才特意把手洗了干净。 结果，木槿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指甲，“你的指甲长了，弄疼了我们主子，剪了去。”说罢，接过梅香手里的澡豆。 梅香正不想干这个，于是点点头，退出了屋子。 她走到屋外，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她们做丫鬟的每个月嬷嬷都会提醒她们要定时剪指甲，尤其是伺候的院子里有小主子的们更是要注意，一定不要留指甲，梅香也不例外。 她这几天刚换了院子，还没来得及修剪指甲，但是她指甲并不长，梅香思考片刻，还是回屋把指甲剪了，以免顾青鸾待会她再拿这个事情说她。 “主子，背上有条红印子，疼不疼？”木槿仔细看了看，发现顾青鸾的右背上有一条拇指那么长的红印子，应该是擦澡时指甲划到的，但是没有破皮。 “无碍。”顾青鸾倒是对这个不太在意，她越发觉得梅香真的是沉得住气，下午对辰哥儿做了那样的事，这会居然在她面前还这么镇定，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让人看不透，这种人往往才能带来致命一击，上一世顾青鸾就吃了她的亏，现在想来，这丫鬟真的是运筹帷幄，当个丫鬟真的是大材小用。 隔日，张厨娘提来一袋栗子。 顾青鸾招来梅香，指着院中圆桌上的一大袋栗子。 “我听木槿说前几日她从厨娘那里得了栗子却没有分享于你，你也别生气，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我院子的丫鬟，那她们有的，你也应该有。 因此，今日特意买来这十斤的栗子，今天院子的事你都不用做，皆交给她们三个，你就在这里把这些栗子剥出来，也算是对你的弥补。” 看着那一大袋栗子，梅香有些傻眼。 她没想到，顾青鸾居然买了一袋栗子回来让她剥。 难道是顾青鸾知道了昨日辰哥儿那事是她做的？ 梅香不禁抬头看了顾青鸾一眼。 “这次你放心，这些栗子都是你一个人的，她们都没份。”顾青鸾紧紧盯着梅香的脸，说话的语气听着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讽刺她。 第122章 惩罚 “是。”梅香还是低下了头。 顾青鸾满意地点点头，又叫来三个丫鬟：“今天的栗子都是梅香一个人的，你们莫去帮忙，谁要是动了慈悲心，那就帮着一起去剥，剥不完，今日就饿着肚子。” “是，奴婢们晓得了。” 采桑，秋露和木槿低头回话。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到晌午时还刮起了风。 梅香一个人在院中圆桌旁费力地剥着栗子。 这栗子本是在秋天至腊月最常见，现下开春，都是去年的栗子，再加上买来的栗子个头都不小，又是熟的，外壳牢牢粘在果肉上，梅香剥了好几个，都是皮肉不分，看上去脏兮兮的。 剥了不到一个时辰，梅香就觉得手指有些疼，她定睛一看，昨晚她把指甲都剪了，又专门磨平，整个指甲没有一点棱角，这栗子壳硬，也没什么工具，一连剥了这么久，手指头不知何时被栗子坚硬的外壳划了血口子，虽然不深，但是在不断的刺激之下，手指头又麻又痛。 看着眼前这么多还未剥的板栗，又看见碟子里她才剥了几个的果肉，梅香确定，顾青鸾猜到是她给辰哥儿喂的栗子，这是在惩罚她。 可是她也没喂几个，大夫也说只是腹胀而已，为什么顾青鸾要这么折磨她。 梅香越想越生气，她抬起头，眼神看向顾青鸾的屋子。 不料，屋门大开，顾青鸾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她不经意间对上了顾青鸾的眼睛，吓得她立刻转开头。 见到她这心虚的样子，顾青鸾也不再看她，让秋露关上了屋门。 她在屋内转了几圈，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采桑：“我刚与三爷成亲那会给三爷绣的荷包你俩可还曾记得颜色和样式？” 采桑思索片刻，立即说道：“小姐绣的那个荷包是淡紫色海棠金丝纹荷包，左右打的如意结穿的珠子，还特意熏了檀香。” 这个采桑记得非常清楚，这可是她家小姐熬了几个大夜做出来的心血。 顾青鸾听了，点点头。 她小时候的女红都是她娘教的，她也学的很认真，后来她娘开始缠绵病榻，一直到去世，她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她十岁那年迷上了簪子，她爹看她喜欢，便送她一个铺子，可惜那铺子没开多久，她就去了江南外祖家，再回来，就要到及笄的日子，顾慎之担心她日后找了婆家，不善女红，便专门找了绣意超群的绣娘专门教她，她这才算是又拿起了针线。 刚与沈应珩成亲那阵子，沈应珩对她不冷不热，顾青鸾见状，便想绣个荷包送给自己的相公。 为此她熬了几宿，才终于把荷包绣完了。 她满心期待沈应珩会喜欢，结果沈应珩只是对她道了谢，便叫夏荷收起来了。 没想到这个荷包，在上一世居然被卓氏认为是顾青鸾不守妇道，勾引男人的证据，不仅让她在后院脸面全失，还差点让沈应珩休了她，从那时起，沈应珩更是很少回后院了。 而梅香，就是那个发现“证据”的丫鬟。 想到这，顾青鸾吩咐采桑按照她的要求再去买个荷包，顺便再买一些上好的料子回来，她要重新再做一个荷包。 又让秋露趁着梅香不在屋子的时候，去找找那个屋子里夏荷和冬雪放东西的地方，看看是否那个曾经送给沈应珩的荷包被她们放起来了，如果没有，她再另做打算。 这一次，她决定尽快让梅香去卓氏的院子揭发她“不守妇道，勾引男人”证据，顺便把梅香那赶出院子，也好提前跟沈应珩摊牌。 她不想再等了，必须尽快跟沈应珩和离，拿到和离书，恢复商籍，把她的铺子开起来。 再这样蹉跎下去，辰哥儿一天天大了，后面的事情更麻烦。 傍晚，沈应珩归了家。 他刚从马上下来，门口就有小厮过来，说是卓氏让他一回来就过去一趟。 沈应珩点头应下。 这几日那媒婆有了回信，给卓氏专门整理了一份京城世家子弟还未婚配的名单，卓氏细细研究了几日，倒是挑出几家与他们太傅府相匹配的人家。 既是嫡子，年龄也合适，还有几个在朝为官，卓氏想着既然在朝为官，那他要好好问问沈应珩，看这几个怎么样，是否能托付终身。 沈静柔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但自从元宵节那晚她见了秦孝周一面，自此便久久不能忘怀，她撒娇好久，才央求卓氏让她看一眼那单子。 卓氏拗不过女儿，让嬷嬷打开让女儿看了一眼，便催促女儿去练习女红，这要是名单上的人定下来，最快入夏便有消息，年底说不定就可小订下来。 沈静柔看了那些名字，却没一个姓秦的，她又睁大眼睛看了好几眼，的确没有，她顿时有些失落，垂着脑袋出了花厅。 跟正要进来的沈应珩打了个照面。 “三哥。” 沈静柔小声叫了一声，回自己院子去了。 “我儿回来了，看你最近事务繁忙，你大哥更是整日忙得不着家，怎么样，祭祀仪式如何了？” “还挺顺利的，我今日还听到同僚说这次几次典礼，鸿胪寺出了不少力。”沈应珩回忆今天的春耕祭祀，如实对卓氏说道。 听到这个，卓氏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大儿子进了鸿胪寺，整日就是在为这个春耕祭祀忙活，她每次叫来卓茹昕，卓茹昕都说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沈应淮。 卓氏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大儿子在京为官办的第一件大事，她还是有担忧。 如今听三儿子这样说，她便释怀了。 “娘今晚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你可得多吃几个。”卓氏站起身，吩咐丫鬟摆晚膳。 “娘，我回院子吃。”沈应珩看他娘也没什么大事，转头准备走人。 “你等一下，你自己说说，自从你大哥和二哥回来，你有多久没跟娘好好坐着吃顿饭了。”卓氏佯装生气，拉着沈应珩不让他走。 “······” 沈应珩一时无言以对。 他现在一回来就直接回自己院子，也的确是很久没跟她娘好好吃顿晚膳了。 第123章 稀客 “你给我坐着，娘还问你，昨日辰哥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卓氏看沈应珩再没离开的打算，坐到桌前问他。 “说是吃坏了东西有些腹胀，大夫开了药，没什么大事。”沈应珩回道。 “哼，我就知道，你这媳妇最近整日往外跑，哪里有时间管辰哥儿。还有，谁知她是不是真的回娘家去了，要是觉得我们府里不如她娘家，既如此，那就不要回来了。” 卓氏语气冷淡，继续道：“这做娘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看还是尽快把辰哥儿抱过来，这都一岁了，该学的也该学起来，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太傅府的孙子，就算有个出身低微的娘，也无太大关系。” 卓氏最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反正这小孙子也满一岁了，就别再让顾青鸾养了，万一教了一些不好的商人习气，那岂不是带坏了他们太傅府的孙子。 而顾青鸾，还是尽快休掉，也好再寻觅一个合适的人选。 眼看春天来了，各家闺秀们她也要开始好好留意。 上次那个豫州的赵家小姐着实有些可惜，最近还是得找个时机，上门去说清楚，免得让她们倒打一耙，坏了她的事。 “小孩子身体不好是常有的事，这怎么能怪到阿鸾身上，孩子才一岁，如何能离开亲娘，我看这事再议。”沈应珩站起身，面色冷峻：“娘，我院子的事您还是少操心，我会处理好的，天色晚了，我回院子了。” 说完也不等卓氏再开口，沈应珩大步流星地出了花厅。 “你那媳妇娘刚开始就不同意，你还是尽早做打算，不要把娘说的话当耳旁风。”卓氏看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更生气了，那个顾青鸾，必须得休掉。 眼看儿子开始为顾青鸾说话，卓氏有些警惕，要不然时间长了，她跟自己儿子的母子关系都要被那个商户女给破坏了。 开春后天色也长了些，沈应珩踏进倾云轩，快速回书房梳洗一番，这才去了后院。 他一踏进回廊，便看见梅香坐在院中的圆桌旁在剥东西，圆桌上有很多栗子，还有一碟剥好的果肉。 沈应珩不做他想，快步走了过去。 身后的豆子见了，很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被一边的柱子看到，柱子催他快点，二人快速跟上沈应珩。 梅香坐在这里剥了一个白天，顾青鸾倒也没虐待她，让木槿给了她一壶茶，中午还让她吃了午膳。 此时的她已经精疲力尽，手也有些抽筋，十个手指头更是全部又红又肿，她本来想装晕，这样便可以回去休息，但是没想到顾青鸾居然让她喝水，又让她吃了午膳，她无奈，只有坐在这里一直剥。 眼看太阳西斜，她要等沈应珩回来，到那时她或许可以不用再剥了。 谁料沈应珩一眼也没看她，径直掠过她进屋了，梅香咬一咬牙，直接硬生生在手里捏碎了一个栗子的壳。 “阿鸾。”沈应珩一进来，就见顾青鸾坐在书案边，似乎在画画。 顾青鸾闻声抬头。 “儿子好些了吗？” “今日好些了，就是食欲不太好。” 沈应珩看顾青鸾还在继续，知道她又是在画图，便没打扰她，自顾自拿起手边圆桌上放的书，随意翻看起来。 这几本书正是顾青鸾从她爹那里拿回来的经商之道。 她看沈应珩看得认真，便没在意，继续手上的动作。 铺子暂时开不成，但是图纸得画，工坊也在运作。 没过一会，采桑来请，说是晚膳好了。 二人去前厅用膳，走过中间的小花园，沈应珩见梅香还坐在那里剥栗子，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明日是要做栗子糕吗？剥这么多？” 梅香听见这句话，急忙停下手的动作，站起身就给沈应珩跪下了：“三爷，奴婢已经在这里剥了一天了，还请三爷饶恕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少夫人莫再惩罚奴婢了。” 她这话倒是说得有心机，她在这里剥了一天，都没见她张口去求屋里的顾青鸾，反而趁着顾青鸾和沈应珩吃去晚膳的时机开了口。 顾青鸾侧身看她，这丫鬟还挺有手段，这番话说的，当真是很有技巧。 看着跪在面前的丫鬟，沈应珩皱起了眉头，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丫鬟是因为什么受了罚，这些事理应是顾青鸾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处理，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后宅之事没什么兴趣。 况且他刚才瞥了一眼，看见圆桌上有茶盏，就猜到顾青鸾没有虐待她，要是真的犯了错，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剥？这待遇，哪里像是被罚了的？ 想到这个丫鬟才来几天就这么多事，沈应珩越发对梅香没有好感。 “这院子的事你们少夫人说了算，待不住回明静居去。”沈应珩懒得再跟梅香废话，再不看她，示意顾青鸾一起去前厅。 “是。”眼见沈应珩有些不耐烦，梅香也不再纠缠，低下头，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采桑和秋露路过她身边，看向梅香的眼神也都带了几丝厌恶，这样的人留在院子里，真的是晦气。 今日章厨娘从大厨房领回一只鸭子，便做了一些北方的特色菜，其中一道烤鸭子深得沈应珩喜欢，搭配薄薄的小饼，他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顾青鸾倒是还好，她比较喜欢吃鱼虾类，对其他肉类没什么特殊喜好。 沈应珩留心观察了几次也发现了这个，于是给顾青鸾夹了一只虾放进她面前的碟子。 顾青鸾道了谢。 晚膳二人没怎么交流，沈应珩还有些不适应，以前他跟顾青鸾在饭桌上还能聊几句，但是这段时间他明显感到顾青鸾话少了很多。 他想问，但是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要他去问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不跟他说话了，身为户部侍郎的他还有点问不出口。 晚膳过后没一会，倾云轩来了位稀客。 沈静柔带着两个丫鬟登了顾青鸾的门。 看着这座她一次也没来过的小院子，沈静柔咬了咬嘴唇，提起裙摆跨进了院门。 第124章 求人 过几天就是上巳节，京郊都会举行大型的郊外春游踏春宴，也叫春日宴，一般都是世族大家的小姐们打扮得光鲜亮丽，一起结伴出游。 去年她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皆是因为自己的三嫂顾青鸾给她置办了一身行头，才使得她艳压群芳，成为众多名门闺秀羡慕的对象。 今年她跟顾青鸾撕破了脸，不再往来。 本来她以为顾青鸾过几日会主动跟她道歉，可是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顾青鸾丝毫没有向她服软的迹象。 她本来想给顾青鸾一个台阶下，于是这段时间每日都去卓氏的院子请安，顺便能遇见顾青鸾。 再加上她娘帮她说话，顾青鸾一定乖乖地跟她和好，她便又能像去年一样，什么都不用操心准备。 但是她一连去了大半个月，都没有见到人，并且她还发现，从前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顾青鸾，现在居然连日常的请安都见不到人。 偶尔去一次，也是说几句话转头就走，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几次下来，她才决定亲自来一趟。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还让丫鬟确定她三哥今日回了院子，虽然他三哥平日里不苟言笑，但自己是他的亲妹妹，有他在一边，顾青鸾肯定会给面子答应的。 抱着这种自信，沈静柔才终于鼓起勇气上门来。 顾青鸾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马上就是春日宴了，沈静柔肯定着急。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及笄，按照卓氏的性子，说不定这会已经在给他相看人家，但是这位大小姐在上一世，居然做了成王的侧妃。 卓氏奈何女儿做了侧室，她拦也拦不住。 “小妹怎么来了？”沈应珩听见妹妹来了，也是奇怪，他这个妹妹平日里从来不上门，今儿这是怎么了？ “三哥，三嫂。”沈静柔踏进屋子，给二人行了礼。 顾青鸾伸手不打笑脸人，让秋露给她上了热茶。 “你不在自己院子好好待着练你的女红，跑过来有何事？”沈应珩问她。 沈静柔听得她三哥这么问，心里不禁有些抱怨，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思忖片刻，才开了口：“三嫂，马上就是春日宴了，去年全靠三嫂给小妹我操持，我才没在宴会中丢了太傅府的人，因此······” 沈静柔边说，边去看顾青鸾的眼色。 可惜顾青鸾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丝毫不去接她的话。 沈静柔有些说不下去了，脸上顿时羞赧一片。 她本以为她都上门来了，顾青鸾定会跟她冰释前嫌，却全然没想到平日里她对顾青鸾的态度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挽回的。 “怎么不说了？”沈应珩看妹妹忽然停住了，不禁奇怪。 “我，我是希望，不是，我是请三嫂帮帮我。”沈静柔越说声音越低，无奈，最后只能向顾青鸾低了头。 沈应珩扬眉，他这小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卓氏宠得上了天，从不轻易低头，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真的是遇到难事了。 “小妹今日能亲自登我的门，我也倒是没想到，不知道小妹想让我这个三嫂如何帮你？”上一世的沈静柔可是受了她不少好处，可是还是对她态度嚣张，甚至在得知沈应珩要娶平妻之时，是第一个对卓氏建议直接休掉她的人。 顾青鸾知道她今日来是因为什么，马上就是上巳节，沈静柔肯定要去，去年她出尽了风头，今年怎么舍得把这个荣耀拱手让人，奈何顾青鸾已经不是那个好欺负的三嫂，对沈静柔也没那么热心，她自然心里着急。 本来以为自己说到这个份上，顾青鸾就会开口帮她，结果她话都说完了，顾青鸾还在这装傻，沈静柔有些按捺不住，她双手握着绣帕，忍着要一走了之的冲动。 “还请三嫂借我衣裙和首饰，我在这里先谢谢三嫂了。” 去年那套衣裙和首饰，顾青鸾直接送她了，没想到今年还需要她张口来借。 此话说完，沈静柔觉得自己十几年的脸都丢尽了。 她堂堂太傅府的大小姐，却在这里对着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开口求人，实在是让她的脸面挂不住。 顾青鸾闻言笑了。 “小妹这话说得真的是让我受不起，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派个丫鬟说一声，我肯定给你送到院子去，何必来亲自来跑这一趟。” 听到这句话，沈静柔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还算好，顾青鸾还算是有点眼色，她决定以后一定会对顾青鸾态度好点。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沈静柔也不多待，她急忙起身告辞，那匆忙的神色，还以为是顾青鸾赶她走似的。 看着小妹事情办成便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沈应珩眼底闪过一丝嫌弃，都是马上要及笄的大姑娘了，有些方面还真的是需要多加注意，真的是被他娘给宠坏了。 他娘也是的，每日不在小妹身上多花点心思，却老是盯着自己的院子不放，想到他娘晚上前跟他说的话，沈应珩决定完全抛之脑后，他已经成家了，以后他的事，卓氏还是少管为好。 “上巳节的春日宴你也会去吗？”想到刚才小妹说的春日宴，沈应珩忽然问道。 “你知道上巳节又叫什么？”顾青鸾反问他。 沈应珩一个大男人，平日里对这些节日都不在意，当然不知道答案。 “又叫女儿节，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外出踏青或者与心仪之人相伴出游的日子，我一个已经嫁人的，不好去凑这个热闹。”顾青鸾不打算与他细说，回了后院。 隔日，看着桌上采桑买回来的一堆紫色荷包，顾青鸾一一细细去看。 上一世送的荷包，她熬了几个大夜才绣好，工艺和细节上自然不必说，可惜她送出去，从没见沈应珩戴过，为此，她还以为沈应珩不习惯佩戴饰物，殊不知，是人压根不喜欢。 真是浪费感情。 顾青鸾不再去想，把桌上的荷包一一拿在手上比较。 她绣荷包用的是上等的锦缎，上面的图案也是她精挑细选才定的，更不要说那荷包上的银线和穿的珠子，还有那价值不菲的熏香，哪一个不是最上乘的。 第125章 留意 “这些荷包看上去样子都差不多，可是细看就会发现许多不同之处。”顾青鸾指着一堆荷包，对几个丫鬟解释道。 采桑和秋露伺候顾青鸾的时间不短，自然懂得区分一些布料，知道哪些是上品，哪些是普通料子。 木槿跟顾青鸾的时间最短，她出身穷苦，在她看来，桌上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因此听得格外认真。 “我绣的那个荷包，用的是最好的锦缎，它是由丝绸和金银线织成，柔软光滑，但是桌上这些，却都是缂丝绣的，虽然看上去名贵，但是比锦缎还是差了许多。” “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小姐？”秋露听完点点头，问道。 “当然，除非是从事布料生意的商人，否则一般人看不出来。” 上一世，梅香拿着那个荷包说是后院的一个下人身上的，那荷包的确出自顾青鸾之手，这让她百口莫辩，沈应珩白日也不在府上，自然是无人帮她说话。 她当时被卓氏严厉指责，还差点被卓氏以“七出”之名休掉她。 后来还是沈应珩晚上回府，才让她摆脱污名。 这段时间顾青鸾细细想来，这次她决定主动出击，顺便把梅香解决，也正式跟沈应珩提和离。 “你们三个听好了，梅香是卓氏的人，她来的目的绝对不简单，你们三个一定要多加提防。 还有，最近在府里，你们三个都多留意身上佩戴荷包的男子，一旦发现有与这个相似的，立刻回来告诉我，听明白吗？” 既然梅香能拿出那个顾青鸾绣的荷包，就说明那个荷包是在府里找到了，夏荷早已经被赶出府，她不可能带走，冬雪还在牢里，更不可能送给梅香。 想到这里，顾青鸾的语气很严肃，三人看顾青鸾神色肃然，知道这事很重要，都不约而同点点头：“奴婢晓得了。” 回了自己院子，沈静柔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神色也恢复如常。 “看到小姐这么高兴，我们做下人的也高兴，前段时间看小姐每日都愁眉苦脸的，奴婢们不知道有多担心。” 沈静柔身边的百合是个嘴甜的丫鬟，眼见沈静柔心情愉悦，立刻上前来。 沈静柔一脸的得意；“我就说，区区一个商户女，只要我一开口，她绝对乖乖把东西送过来。” 沈静柔这边满心期待顾青鸾会给她送来什么好东西，那边顾青鸾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过几日，一大清早，一辆马车停在了太傅府大门前。 门房伸出头看了一眼，那马车上的标志看着眼生。 马车停稳，随即车上下来两个人。 来人一身媒婆打扮，看上去四五十岁，脸上带笑。 门房一见这架势，立刻奔进去找管家。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来人已经坐在了太傅府的花厅里。 卓氏在一堆丫鬟婆子中坐在了上位。 那媒婆姓赵，是城西有名的媒婆，促成了好多的姻缘。 因为家里有将即将及笄的女儿，因此卓氏对上门来的媒婆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夫人呐，我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府上的姑娘。” 赵媒婆说到这里看卓氏神色不变，知道这事有戏，遂继续说道：“真是天大的缘分，今日托我来的人家正是御史台大夫的秦大人家，秦大人家的独子。” 说到御史台，卓氏在心里快速搜索一番，御史台大夫是正三品大官，也算是门当户对。 沈静柔正在绣荷包，却听得身边的丫鬟来报，说是御史台大夫请了媒人来，此时正在花厅与夫人商谈此事。 沈静柔急忙去问御史台大夫是否姓秦，丫鬟点头称是。 沈静柔听了，立刻兴奋起来，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整个人看上去很激动：“真的吗？娘在跟那媒人说话吗？” “是的，小姐，奴婢亲眼看见的。” 沈静柔得到肯定回答，脸上扬起微笑，那笑容任谁看了，都能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过了一个时辰，那赵媒婆满脸笑容地离开了太傅府。 卓氏立即让丫鬟去请沈静柔。 看着女儿满脸笑容地进来，卓氏猜到她应该是知道了，于是问她是如何认识那御史台的公子的。 沈静柔满脸害羞，不敢隐瞒，随即把元宵节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讲给卓氏听。 卓氏听完若有所思。 “等你三哥回来，娘还得好好问问。” “问我三哥做甚？这事还要问他啊。”沈静柔小声抱怨：“我三哥整天不苟言笑，看上去冷冰冰的，也只有那商户女能受的了。” “你这孩子，问你三哥自然是有原因，你可知道，那秦家的公子，如今官拜户部侍郎，跟你哥一起在朝为官。” 卓氏这话一出，沈静柔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大的官：“我三哥不是户部侍郎吗？” “你呀，你三哥当初进户部的时候，你爹不是说过吗？户部最大的官是户部尚书，然后是户部左右侍郎。” 沈静柔没想到秦孝周居然跟他三哥一样平起平坐，顿时对他的印象又更好了些。 吃过午膳，采桑去管家处领了丫鬟们的春衣。 春衣比冬衣要薄些，采桑抱着四套衣物，从前院的回廊处往后院走。 今日府里人来人往，开春后，府上各个庄子上管事的今日特意来见卓氏，一是汇报春耕的情况，二是聆听卓氏的指示。 卓氏这边的几个庄子主要是负责种粮食，而沈太傅那边的庄子因为土质环境的原因，种的果树要多些，虽然比不上粮食产量多，倒是也可以有些进项。 采桑正在往倾云轩走，忽听得有人在后面唤她：“这位姑娘，请等一等。” 采桑回过头，就见得有一对四十岁出头的夫妻一脸希冀地看向她。 采桑有些莫名其妙，她看看四周，确定这两夫妻俩没有叫错。 “是叫我吗？” “是，是，这太傅府里太大了，我俩大半年都没来了，一时不察， 没跟上管事的脚步，这才有些迷路了。” 这对夫妻看穿着打扮，的确是庄子上农户的打扮，采桑便没再多问，给他俩指路：“沿着这条回廊走到头，看到一个假山，然后往假山的右边走，走到头，就可以看到夫人的院子了。” “诶，诶，真是个心善的姑娘，人也长的水灵。”那夫妻俩对着采桑道谢，看向采桑的眼神越发的热切。 采桑被这夫妻俩看的有些发毛，不再搭话，回了院子。 第126章 关系 今日府里各个庄子上的管事的都齐聚一堂，唯独城郊东边庄子夫妇俩来迟了些。 卓氏平时对这些忠仆都很宽容，毕竟她平时看顾不来，这些管事的能把庄子打理好，也算是让她轻松不少。 春耕已经过去，各个庄子将今年的预算记在册子上，递了上去，卓氏粗略看了一遍，堪堪满意。 去年因为灾情，各个庄子的收成不是很好，希望今年可以风调雨顺，这样，府里也可以多有进项，小女儿的及笄和嫁妆，都有了。 众人在花厅坐了两个时辰后纷纷回程，这些庄子离城里都不算近，现在赶着回去，天黑之前刚好可以赶到庄子上。 唯独城郊东边长子的管事夫妻俩留了下来。 卓氏猜到他们是有事情要说，因此，留他们夫妻俩再坐片刻。 “夫人，这次来，除了今年庄子上的大事，还有一件事，我们夫妻俩也是刚想到，还请夫人给做个主。” 这两夫妻姓孙，夫妻俩为卓氏打理庄子已经许多年，一家三口都住在庄子上。 “哦？有何请求，说来听听。”卓氏坐在主位上问道，这两夫妻在庄子上十几年，鲜少跟她提要求。 “是这样的，夫人，我家儿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但是亲事一直还没个着落。”孙氏斟酌着，说出情况。 “因此这次来，想让夫人做主，给我们家儿子说门亲事，最好是府上的姑娘，那就再好不过了。” 卓氏听了点点头。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身边一些年长的丫鬟，年纪大了，也有嫁到庄子上去的，这都是常事。 “这事我倒是可以做主，就是不知道你们二人可有中意的姑娘？” 孙氏夫妻见这事有戏，于是继续道：“我们那庄子的情况夫人您也知道，庄子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家，因此，能寻一位府上的姑娘，我们夫妇俩那倒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你们看上的是府上的哪个丫鬟，说出来便是。”卓氏手里也有几个年纪稍稍大一点的丫鬟，正好让她们出府去，总算是在府里做过下人，也算是做主子的给了个善终。 “我们二人刚才在府里有些迷路，就在回廊那边，是一个好心的丫鬟给我们指了路。”孙氏想到刚才碰到问路的姑娘，看着年纪刚好，人也长得水灵，又是个心善的，这要是娶了回去，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那丫鬟长得水灵，人也心善。”孙氏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的，如果夫人能把她赐给我们，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帮夫人打理好庄子。” 夫妻俩说着就要跪下给卓氏磕头，卓氏让他们先起来，随即叫来了卓嬷嬷，让她去回廊那边问问，看看有没有下人看到，是哪个丫鬟给指的路。 卓嬷嬷领命去了，卓氏又让丫鬟给二人上了茶。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卓嬷嬷回来复命。 “刚才问清楚了，有小厮看到，是倾云轩里的采桑丫头。” 哦？居然是倾云轩院里的。 卓氏开始考虑。 府里各个院子的丫鬟不少，除了嫁过来儿媳带来的陪嫁丫鬟，剩下的都是签了死契或者定期契约的。 如果是后两者，卓氏完全可以做主，但是如果是第一种，那就有些麻烦，毕竟，太傅府不算这些陪嫁丫鬟的东家，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儿媳们未出嫁的府上才有决定的权利。 孙氏夫妻在花厅里一脸期待地看向卓氏，卓氏也不好直接说明原因，思虑再三，卓氏让孙氏夫妻先回去，月底再来，结果势必会让他们如愿。 孙氏夫妻千恩万谢地给卓氏磕了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卓氏回了里屋，眉头紧皱。 卓嬷嬷见状，给卓氏倒了杯参茶，又走到卓氏身后轻轻给卓氏按摩起太阳穴来。 “夫人是否在为了刚才的事犯难？” 卓氏坐在椅子上，心里却在盘算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合适。 按道理来说，采桑是顾青鸾的陪嫁丫鬟，那就是顾青鸾的人，而顾青鸾现在还是他们太傅府的儿媳妇，也是她们太傅府的人，那这么算下来，采桑也是太傅府的丫鬟。 想到这，卓氏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 “不过就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丫鬟而已，这等小事还不值得我思虑。” 卓氏拿定主意，决定先处理完女儿的事，再去问顾青鸾要人不迟。 眼看要到散值的时间，沈应珩去请示户部尚书一些公事，准备收拾东西归家。 陈尚书最近正在等朝廷的批复，说是再过一个月即可告老还乡。 同为户部侍郎的秦孝周却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应珩挑眉看他。 二人虽为同僚，但是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往来，秦孝周是个性格豪爽的人，平时跟户部其他官员都关系不错，唯独跟沈应珩没什么交集。 按理说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同期的学子，一同参加科举，走到今天的位置实属不易，但是每次看到沈应珩那张冰块脸，秦孝周就觉得有些倒胃口。 一天到晚都是一个表情，实在无趣极了，听说沈应珩去年早已成亲，真不知道他的妻子是如何能受得了的。 “沈兄留步。” 沈应珩停下脚步，确定秦孝周是在跟自己说话。 “有何指教？” “······” 沈应珩这句话着实把秦孝周问住了，准备好的说辞顿时在脑中消散得干干净净。 听听这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要不是跟自己的终身大事有关，秦孝周真是不想搭理他。 “就是，在下想问一下，沈兄府上是不是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小妹？” “你问这个作甚？”沈应珩听到秦孝周询问自己的小妹，顿时警觉起来。 “你就回复于我，是或者不是即可。”秦孝周陪着小脸，耐下性子道。 “是，小妹马上就要及笄。”沈应珩回道，看秦孝周的目光越发凌厉起来。 “多谢。”秦孝周抱拳，转身走了。 本来还打算套套近乎，可惜看着沈应珩那张冰块脸，他顿时心情全无。 左右媒婆今日应该已经登门，后面的事慢慢来。 想到这里，秦孝周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眼看时辰已到，他去后院牵了马，一路疾驰回府。 第127章 辣菜 沈应珩在一个时辰后回了府。 门口的管家特意等在大门口，满脸笑容地说夫人请三爷去一趟。 沈应珩沉下脸，往卓氏院子走。 管家看他黑脸，不禁小声嘟囔“又怎么惹着这位爷了。”于是默默跟上。 柱子先回了倾云轩，说是待会儿三爷会回来吃晚膳。 顾青鸾正在绣荷包，闻言点了点头。 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最多五六日他俩才能坐在一起吃顿晚膳，现在几乎天天沈应珩都会跟她一起。 顾青鸾放下手中的料子，招来木槿去厨房说一声，今晚做点辣的菜式。 沈应珩不喜甜，不喜辣。 “你妹妹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你这个做兄长的应该晓得。”看着儿子一脸严肃的表情，卓氏知道他是不愿意被自己叫过来，恐怕是要急着回院子见那个顾青鸾。 沈应珩点点头：“知道。” 他虽然跟这个妹妹平日里说话不多，但是好歹是自己的妹妹，及笄这样的大事，他自然知道。 “今日娘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们户部那个秦孝周，可是个怎么样的人？” 卓氏此话一出，沈应珩抬眼看她。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今日散值，他也向我问起家中小妹。” “如何，问的什么，你又是如何回复的？”卓氏听到这个，急切地问道。 沈应珩如实相告。 卓氏听了，一时不知道是该夸这个儿子聪明还是木讷。 只能继续问道：“你跟那秦公子平时可有深交？” “并无甚交际。” 卓氏听完，对从这个儿子嘴里知道些什么彻底不抱希望。 “行了，就知道问你都是白问。”卓氏瞥他一眼：“上次娘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什么事？” “你！”卓氏气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娘说的是你那妻子，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尽快分开的好。” “娘，儿子就不明白，当初这门亲事是您和爹同意的，我才把人娶回来，这才不到两年，您就让我休妻，我早已成年，不是那孩童，我的事情，娘您以后还是不要过问了。”沈应珩动了怒，脸色也不好看。 不等卓氏再说什么，沈应珩头也不回地跨出院子。 “只要你是我的儿子，就得听我的！”卓氏望着沈应珩远去的背影，心里对顾青鸾越发生气，巴不得明天就把她休了，好出出这口气。 看看，这才说了几次，都敢忤逆她这个娘的话了。 沈应珩一路沉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路上的丫鬟小厮见了，都有些怵他。 回到书房，沈应珩净了手，换了衣裳，到后院找妻儿去了。 辰哥儿已经吃过了自己的晚膳，他现在可以多吃些饭，因此格外期待每日的晚膳，张厨娘看他胃口好，便想着办法多做些孩童能吃的。 顾青鸾正抱着吃饱喝足的儿子在屋前的门廊处玩耍，就见沈应珩黑着脸朝他俩走了过来。 顾青鸾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打算开口去问，以前沈应珩也有几次脸色不好的时候，她特意去关心，得到的却只有不耐烦和沉默，这次，她吸取教训，绝不开口。 “抱抱你儿子。”顾青鸾边说边把辰哥儿递到沈应珩手上。 沈应珩猝不及防，只能手脚忙乱地接过来。 辰哥儿很喜欢这个爹，他爹抱他抱的比他娘时间长，还可以给他举高高。 沈应珩看着儿子白嫩的小脸，阴翳的心情算是好大半。 不多会，秋露来请，说是晚膳好了。 夫妻二人到了前厅。 今晚的菜色很丰富，自从交了中馈之后，顾青鸾也不在顾卓氏那边，想吃什么，只管叫章厨娘去做，偶尔也会让章厨娘去大厨房领这段时间各房分配的食材，因此每日的吃食那可谓是五花八门。 顾青鸾吃得高兴，章厨娘做得也高兴，厨子的快乐不外乎如此。 看着桌上红红的一片，顾青鸾有些愕然，她现在才明白，章厨娘真的不愧祖上是厨子起家，这随便的一桌，就是六道菜，今日她要求厨房做些辣菜，这可是给了厨娘很大的发挥空间。 这不，章厨娘笑容满面地站在一边，为顾青鸾介绍菜式。 “少夫人啊，这些都是老身家里做的最拿手的辣菜，这干煸冬笋，麻辣肉丁，麻婆豆腐，辣子鸡丁，酸菜鱼，东坡肘子，都是特色，您和三爷好好尝尝，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随时提。” 章厨娘满脸兴奋，她来这里好几年，终于能够再一显身手做这些她家的招牌菜，想当年，她爹就是凭这一手厨艺开了酒楼，那叫一个风光。 顾青鸾在章厨娘殷切的目光下，夹了一片冬笋，一入嘴，辛辣的感觉直冲面门，顾青鸾顿时被辣得一激灵，秋露见状，急忙倒了一杯温水来。 “味道是很好，就是我吃不惯辣。”顾青鸾猛喝了一大口水，脸色才好点。 “这辣菜啊，当属川菜是最正宗的，吃不惯的第一次吃，难免会辣，多吃几次就习惯啦。”张厨娘看二位动了筷子，就回厨房忙活去了。 沈应珩看顾青鸾吃了一口就这么辣，他有些狐疑地拿起筷子：“真有这么辣吗？你脸都红了。” 顾青鸾点点头，她知道沈应珩不爱吃辣的，等着看沈应珩吃完第一口的效果。 沈应珩夹了一块鸡丁，放进嘴里。 顾青鸾肉眼可见他脸色瞬间不好。 沈应珩的舌头都被辣麻了，但是出于自身良好的教养，他又不能吐出来，于是硬着头皮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豆子见状，立刻给他倒了杯茶，他这才算是好点。 “是挺辣，但是挺过瘾。” 顾青鸾捂着嘴笑，边笑边点头。 一个点子瞬间在顾青鸾脑海里形成。 她何不开一家特色的食铺？做些与其他馆子不一样的吃食，京城各方人士都有，保不准生意会很好？ 京城里大都是酒楼，她规模小一点，环境好一点，也是条路。 又或者直接开一家女子食肆，只欢迎女客，也未尝不是一大特色。 用了晚膳，顾青鸾自去洗漱。 沈应珩也清洗干净，又回到了顾青鸾的屋子。 榻边的小几上放着顾青鸾的小箩筐，里面赫然是一枚绣了一半的荷包。 沈应珩不禁想起上次顾青鸾绣的那两个，一个送给了岳父，一个送给了他的小舅子。 那如今这个，应该是绣给他的。 沈应珩看着那枚荷包久久没有动作，这边顾青鸾已经梳洗完毕。 她从净室出来，便看见沈应珩拿着那枚未完成的荷包暗自出神。 第128章 开导 “是不是看着眼熟？”顾青鸾擦着半干的长发，坐到梳妆台前。 沈应珩点头。 这枚荷包跟顾青鸾刚与他成亲时送给他的那枚特别像，不光是颜色，配饰也像。 只可惜，那枚荷包他当时不知道珍惜，身边的丫鬟不知道给他收到哪里去了。 “再像也不是。”顾青鸾转头盯着他，又继续道：“那枚荷包世间只此一个。” 那眼神让沈应珩一时有些心虚，他急忙避开顾青鸾的视线，找了个借口出了顾青鸾的屋子。 柱子和豆子看着沈应珩出来，急忙跟上，就这样，沈应珩当晚睡在了书房。 “柱子，你可知道夏荷被赶出府后的下落？” 月色渐浓，沈应珩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叫来柱子。 “回三爷，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夫人找了人牙子来，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柱子这话回答得不假。 一般太傅府的下人们，如果是小厮伺候主子伺候得好，那么到了要出府的时候，卓氏也会上个体面的差事，要么到庄子上去做管事，要么去做账房先生，而丫鬟们则婚配给庄子上合适的人家，也算是有个好的去处。 但是如果是在府里犯了错的丫鬟，则狠狠打一顿赶出府，如果是签了死契的丫鬟，则会被卖出府。 夏荷就是后者，现在早已踪迹全无。 沈应珩生平头一次有些感到懊悔，可是如今让顾青鸾再绣一枚，大概也不能，顾青鸾这几个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他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妻子现在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想法。 但是一想到她娘说的休妻，那是断然不能，他心里很明白，顾青鸾既然已经嫁给自己，又生了他的孩子，那这辈子就是他的人，谁也抢不走。 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沈应珩这才在丑时睡着了。 梅香在床榻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的手剥栗子受了轻伤，顾青鸾“体恤”她，特意让她在屋子里休息三天。 这话明着意思是让她休息，其实就是让她在屋里待着。 沈应珩白天不在，不需要她伺候，院子小，要做的事也不多，采桑和秋露从一大早就跟在顾青鸾身侧，几乎寸步不离，木槿是个闲不住的，自从她来了，院子里的卫生她整个包了。 打扫完卫生，又去给章厨娘帮忙，感觉她有使不完的劲。 这样相比之下，梅香那只想伺候沈应珩的小心思就太明显了些。 在顾青鸾眼里，卓氏把一个个的丫鬟塞过来，就是想让沈应珩纳她为妾，这样既可以分走沈应珩对顾青鸾的关注，又可以给自己培养眼线。 如果后面顾青鸾被休，那这院子就是卓氏说了算。 顾青鸾不得不说卓氏两世都这么强势，整个太傅府在她的严格把控之下，愣是这么多年来，再没有一个庶子庶女出来。 梅香心里着急，她来了这些日子，对这个院子的情况算是摸了个清楚，顾青鸾虽然是商户女，但是平时衣食住行倒也没有太过奢侈，对待下人也算宽容，其实站在下人的角度来说，顾青鸾是个不错的主子。 可惜，她梅香不想再给人做丫鬟，她也想体会一把做主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是如今她在这个院子，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以前在夫人的院子，她是卓氏最喜欢的丫鬟，也经常会替卓氏做一些事。 自打她来了倾云轩，除了每日能见到沈应珩以外，其他的远远比不上在原来院子受重视，长此下去，她不过是虚晃度日。 梅香越想越觉得有危机感，于是三天之后等她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她洗漱一番，出了屋子。 顾青鸾正抱着辰哥儿在玩他的小金算盘，小家伙对小算盘的声响爱不释手，拿在手里上下地晃，一边晃，一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顾青鸾握住儿子的小手，告诉他一是如何拨的，二又是如何拨的，小家伙看得有趣，也学得有模有样。 奶娘在旁看了，心里有些惊讶。 她是顾府的人，顾府什么出身，她再清楚不过。 在她们眼里，顾青鸾现在是嫁入了官宦世家，也就是摆脱了商籍的身份，不用再被上层社会看不起，可是看顾青鸾这段日子以来，似乎有意显想让辰儿儿也走这条路。 一般的世家大族，在男孩子周岁后，都会先开始进行最简单的启蒙教育，而顾青鸾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点，反观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奶娘心里有了猜想，看来这太傅府，她也不用再待很久了。 “小姐，梅香在外求见。”采桑进来禀告。 “让她去。”顾青鸾专心教儿子，完全没有把梅香放在心上。 不用猜，一定是去卓氏院子了。 梅香出了倾云轩，快速往卓氏院子走去。 听闻丫鬟禀告说梅香来了，卓氏让她快快进来。 她这几日头疾有些严重，以往都是梅香能给她按按缓解一二，现在梅香不在身边，卓氏只能让府医给她扎针缓解，现下梅香来了，卓氏大喜。 “给夫人请安。” 梅香进来，在花厅正中给卓氏磕了头。 “快起来，快来。”卓氏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手招她过去。 梅香会意，站起身，站在卓氏身后。 梅香手法是下了苦心跟以前厨房一个老嬷嬷学的，当然是比针灸来得舒服，卓氏闭眼享受了一会，这才开了口。 “这去倾云轩也有段时间了，怎么样，我那三儿子对你如何？” 卓氏子认为梅香比之前那俩丫鬟都要聪明，让她过去，应该算是步好棋。 “夫人，奴婢，奴婢······” 梅香支支吾吾。 卓氏见她回话闪烁其词，便知道她不顺利，于是开导她：“你在我院子里，除了卓嬷嬷，你算是最得宠的丫鬟，但是你去了那里，前头还有两个她自己的丫鬟，你自然是比不过。” 卓氏想想顾青鸾院子里的人，又继续道：“你去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条路走不通，为何不另择一条路？” 卓氏知道梅香是个聪明的，定能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梅香给卓氏按了半个时辰，这才想明白卓氏话里的意思，她给卓氏又磕了个头，这才回了倾云轩。 “我就知道她聪明，不像原来那两个，都是蠢货。” 卓氏看着梅香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赞赏道。 第129章 看病 天气一天天好起来，府里的女眷们彻底换上了春装。 如此好的天气很适合出游踏青。 就连平日里喜欢窝在床榻上看画本吃零食的郑宝珠今日也出了院子。 顾青鸾已经好几日没有出府，闲来无事，她也会带着辰哥儿到花园去走走。 看着儿子最近走路越来越稳当，顾青鸾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现在看着觉得怎么爱都不够，等真正会跑了就会怀念他们在怀里的时候。”妯娌两个在花园遇见，郑宝珠看辰哥儿走路还有些不稳，跟顾青鸾打趣道。 顾青鸾这点倒是赞同，她上一世也就辰哥儿一个儿子，更是从很小便被迫和她分开。 卓氏嫌弃她出身低，怕她教辰哥儿一些为商之道，坏了辰哥儿的根本，因此处处对她提防，辰哥儿自三岁开始独自搬到前院，顾青鸾自此再没有了跟儿子相处的时间。 “你这肚子快显怀了。”顾青鸾坐在花园中间的小亭子里，看着郑宝珠的肚子问道。 “快三个月了，总算是可以出来走走了，府医说这胎前几个月适宜静养，最好让我少走动，我可是个闲不住的人，让我整日待在床上，可是要我的命，对了，还是要多谢你的零嘴，让我打发时间容易些。” 郑宝珠看向顾青鸾，说实话，她对顾青鸾还是蛮有好感的，二人没什么弯弯绕绕。 “不谢，怀孕对女子是大事，你好好养着。”顾青鸾坐在圆凳上，注意力又放回辰哥儿身边。 今日她出来，丫鬟们都跟着，采桑和秋露自不必说，木槿最近不经常在身边伺候，梅香这几日一反常态，平日里她眼睛只盯着沈应珩，这几天却一直站在顾青鸾门口伺候，态度也很恭顺，对待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和善得很。 木槿私下里还在跟采桑和秋露嘀咕，这梅香怕是中邪了，现在院子里什么事都跟她抢着做，以前她做的事，大部分都被梅香抢了，搞得她每天怨声载道。 秋露和采桑也觉得奇怪，这几日梅香伺候她们小姐比她俩还积极，哪哪都可以看到梅香的身影。 顾青鸾自然也注意到了，看梅香这几日如此辛苦，有几次还特许她进屋伺候，给自己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 今日梅香自然也跟出来了。 二人的丫鬟们站在亭子不远处，听着主子们聊天。 没一会儿，大房的卓茹昕也出来了。 二人见状，郑宝珠忙招她来亭子里坐。 已经是春天，卓茹昕还穿着披风，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们都在啊，我坐远些，你怀孩子，要多注意。”卓茹昕进了小亭子，身边的丫鬟把她的披风除去，退出了亭子。 “你真是瘦了好多，距离元宵佳节这都过去了快两个月，你生病了？”郑宝珠看着卓茹昕明显消瘦的脸，有些关切地问。 顾青鸾看卓茹昕脸色没什么血色，也一直拿着帕子捂着嘴，猜到她应该是大病一场。 “春耕前后几天着了凉，居然病了这许多天，吃了各种药也不见好。”卓茹昕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咳嗽，丫鬟见状，急忙进来为卓茹昕顺顺背，卓茹昕这才好些。 “大夫看了吗？你这一直咳嗽，可得好好重视。”郑宝珠对这个大嫂印象挺好，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免有些担心。 “府医来了好几次，左右就是那些药，我都吃得尝不出苦味了。” “大哥知道吗？”顾青鸾问。 沈应淮对卓茹昕这么体贴，应该也很着急。 “自打他进了鸿胪寺之后，我也是好几天才见他一次，他知道我病着，也着急，咳咳咳······。” 卓茹昕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咳嗽，顾青鸾看她这副样子，招来秋露。 “你去找贾大夫，说是府中有病人，请他速来。” “奴婢晓得了。” “大嫂去我院子坐坐。”顾青鸾站起身，提议道。 “会不会叨扰到你。”卓茹昕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看正在一边抱着柱子努力走路的辰哥儿，脸上一脸的慈爱。 “不打扰，左右我整日也无事，我请了大夫，让他来给你看看。” “我也要去。”郑宝珠急忙也站起来。 “一同走。” 妯娌三个人一同往倾云轩方向走，梅香在后面看着几人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急忙跟了上去。 今日医馆倒不是很忙，贾大夫忙里偷闲窝在椅子上打盹。 秋露进来一叫他，还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吓老夫一跳。”看到是顾青鸾身边的秋露，贾大夫捋了捋胡须，又准备闭上眼。 “贾大夫，我们小姐请您过府一趟。” “咋了？谁不舒服，是小姐还是小少爷。”听完秋露的话，贾大夫的瞌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去叫他的学徒：“小夏，背着药箱跟着我走。” “好嘞，师傅。” 小徒弟快速背起贾大夫的医箱，收拾妥当跟着秋露和贾大夫出了门。 索性贾大夫的医馆开在东区繁华之地，离太傅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三个人到了太傅府，贾大夫皱着抬头看了一眼太傅府的大门。 “这大门离倾云轩有些忒远了，带我走后门去。” 贾大夫来这太傅府好几次，前几次他来的时候都是走的正门，进去之后又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他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走这许多路着实辛苦，于是让秋露带他走后门。 秋露点头答应，于是三个人又绕到旁边的小巷里，从太傅府的后门穿了进去。 后门平日里只要是大厨房的人走得多，大厨房里的人都是人精，最是明白府里的风向。 张厨娘闲来有时也会来找他们聊天，在章厨娘不断地夸赞倾云轩的三少夫人对下人和善，出手也大方的作用下，如今大厨房的人都对倾云轩的人礼遇有加。 今日府里请了庄子上的人来给花园里的树木花草做园艺，因此后院子人来人往，秋露带着贾大夫二人走在回廊里面，老远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女声：“这个我来，这盆花娇贵，我来抱着。” 秋露闻声起瞧去，今日一大早就不在院子的木槿这会正混在那群给树木做园艺的小厮中间，帮着别人抱花盆。 第130章 结果 “你这院子看上去······” 几人到了倾云轩门前，卓茹昕一看这院子，倒有些意外。 “我第一次来也是觉得，这院子忒小了点。”郑宝珠接道。 “小是小了点，反正也没什么人，倒还清净。” 顾青鸾在前方引路，三人径直进了堂屋。 “这堂屋比你那屋子还小呢。”郑宝珠进来左右打量，她上次来直接去的顾青鸾的屋子，这次坐到堂屋，倒是略感新奇。 “一般来贵客我才请到这个屋来。”顾青鸾吩咐采桑去泡茶，梅香见了，忙去给采桑打下手。 “你这丫鬟看着眼生啊。”看着梅香把装了零嘴的碟子端上来，顺嘴说了一句。 “我好像在婆母的院子见过。”卓茹昕看着梅香，也觉得有些眼熟。 梅香行了礼，摆齐了碟子，站到一边去了。 顾青鸾不打算多说这个，微笑着点点头。 “你可要提防点，这丫鬟看着长得有几分颜色，小心是婆母给你院子做妾的。”郑宝珠捻了一个梅子干，声音放低，略带调侃道。 “二弟妹，可不得乱说。”卓茹昕急忙去看郑宝珠。 “说不定就是呢。”顾青鸾忽然接了一句。 郑宝珠当即大笑，卓茹昕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就在三人闲聊的当下，贾大夫背着医箱，带着徒弟进来了。 “贾叔。”顾青鸾上前跟他打招呼。 贾大夫应了一声，上下仔细打量顾青鸾。 “我看你还好，今天叫我来是为何？” 顾青鸾让他上座，随即说明缘由。 贾大夫听完，眼神转向卓茹昕和郑宝珠。 卓茹昕急忙站起来，走上前给贾大夫行礼。 贾大夫仔细观看卓茹昕脸色，随即让她坐到对面。 卓茹昕小心翼翼坐下，顾青鸾跟郑宝珠也坐到一边。 看屋里还有几个丫鬟，郑宝珠开口：“这里暂时不需要伺候，你们下去。” 几个丫鬟闻声退了出去，梅香走在最后，临走时还细细看了顾青鸾处一眼。 采桑感觉到她的眼神，于是上前关了门。 屋里安静极了，几人都盯着正在诊脉的贾大夫。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贾大夫终于收回了手。 “怎样怎样？”郑宝珠是急性子，立即问道。 贾大夫看了她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这女子，都已经为人母了，还这么急躁，凡事要多平心静气，对你和胎儿都有益。” 郑宝珠吐吐舌头，点头：“我记下了，您说的是。” 贾大夫示意徒弟打开医箱，拿出纸笔。 “夫人从脉象来看，应该是外感风寒，肺气不宣，再加上气血两虚，饮食不节，胃滞不化，应当先宣肺散寒，止咳化痰再消食化积，调理中和。” “府医只说我是感染了风寒，也开了药，但是我这风寒已经快一月有余，还不见好。”卓茹昕听闻贾大夫说得如此详细，于是接话道。 “哼，这府上那府医，怕不是个在混吃混喝的骗子，哪有风寒拖一个多月都不见好的，定是他偷懒，不愿意去换药方，没有对症下药，当然导致病情拖沓。”贾大夫刷刷刷几下写好了方子，递给了卓茹昕。 “老夫还有一事要问于你。” “您请说。”卓茹昕有些疑惑。 贾大夫看了顾青鸾一眼，顾青鸾会意，拉着郑宝珠带着采桑和秋露出去了。 “咋了，后面的话我俩听不得啊？”郑宝珠抱着从屋内带出来的蜜饯碟子，边吃边问顾青鸾。 “谁没有个隐私呢，这么喜欢吃这蜜饯，待会都装走。”顾青鸾看着郑宝珠抱着碟子，有些好笑，又觉得她可爱，遂打发秋露去装蜜饯，待会让二少夫人都带走。 “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郑宝珠心满意足地看着顾青鸾，二人相视一笑。 “老夫刚才把脉，夫人是否还在吃坐胎药？”贾大夫如实问道，他刚才把脉，确实发现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卓茹昕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只得点点头。 “依老夫来看，还是身体重要，这坐胎药暂时先停停，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说。啥药吃多了都要变毒药喽。”贾大夫捋了捋胡须，招呼徒弟背起医箱走人。 卓茹昕一瞬间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可怜，无奈也只能点头应下。 等贾大夫从屋里出来，顾青鸾迎上去：“没什么大碍？” 贾大夫睨她一眼“你这丫头，我是谁！”接着又看了一眼吃蜜饯的郑宝珠：“这蜜饯虽然口感好，但是吃多了，对肚子的胎儿也不是好事，凡事适可而止。” “是是是，贾叔最厉害。”顾青鸾笑着送贾大夫和徒弟往外走。 几人走到门口，却被卓茹昕身边的丫鬟追出来叫住。 随即丫鬟恭恭敬敬地递给徒弟十两银子。 徒弟看了贾大夫一眼，大方收下了。 贾大夫点点头：“是个懂礼貌的，不愧是大家闺秀。” 秋露引着师徒俩往后门走，院子里的那些下人还没忙完，走道上到处都是泥土，几人走得格外小心。 “秋露姐姐，我待会就回去，你别忘了给主子说一声。”秋露走得好好的，木槿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说着就要往她身上靠。 秋露急忙扶住她：“小心些，脚底滑。” “晓得了。”木槿笑着回她，又回了搬东西的人群里。 中午吃了午膳，顾青鸾写了封信交给采桑，让她去后门找何昱。 何昱是个性格活泼的年轻人，虽然一只脚有些坡，但是为人积极向上，每次都能跟采桑说到一处去，因此后面有信要送，都是让采桑去。 没多一会儿，明静居来了个小丫鬟，说是夫人要梅香过去一趟。 顾青鸾点头让她去了。 这大房在这里才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卓氏就急着叫梅香过去，看来，卓氏对这个侄女盯得紧。 梅香走得急，她以为卓氏的头疾又犯了，不禁加快脚程，不想让卓氏多等。 她走得速度快，丝毫没注意到对面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正抱着一大盆盆栽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等她注意到，已然来不及，眼看她就要被盆栽带往一边歪倒，那小厮一把拉住了她，手中的盆栽也掉到了地上。 幸好那株盆栽是用麻绳捆着的，这要是底下有个花盆，那就完了。 梅香赶紧站直身子，向小厮道谢。 “也怪我没看路，姑娘没事。” 小厮跟梅香道歉，梅香摇摇头，正欲要走，却忽然看到这小厮的腰间挂着一个荷包。 这荷包，她见过。 梅香不由得睁大眼睛去看，这不是那个前几天顾青鸾一直在绣的荷包吗？ 再去看这小厮的打扮。 只见这小厮身形高大，五官周正，看穿着打扮一点不像是府里的下人。 第131章 出现 梅香迅速在脑中形成一个计划。 这件事要是做成了，这倾云轩以后的女主人可能就要易主了。 “姑娘？”小厮疑惑地问道。 “哦，还请问这位小哥是夫人庄子上的人吗？”梅香问道。 “正是，这几日夫人要我们给府中的园艺整理一番，这开春了，也好看。”那小厮解释道。 “今日就要弄完吗？”梅香想了想，又问道。 “府里这么大，花园也好几座，怎么可能一次弄完。”小厮捆好刚才有些松动的麻绳，又抱起那一株盆栽，朝梅香点点头：“那小的就先去忙了。” “好。”梅香往边上站，让那男子先过去。 临了，梅香又看向那男子腰间的荷包，她再次确定，那就是前几天顾青鸾绣的那个。 梅香不禁喜上眉梢，看来再过几天，她就能好好出口气了。 眼看时间过去，梅香加快速度朝卓氏的院子跑去。 “这位大哥，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 今日要移栽的植物太多，木槿帮着花房把东西差不多归拢好，又熟练地接过别人递来的花盆。 她最近几天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在府里转，今天在大厨房，明日又在马厩转悠，今日府里的花房要配合庄子上的人来搞园艺，木槿刚进府就是花房的丫鬟，因此特意来帮忙。 她最近把府里都转得差不多了，看到腰间别荷包的立刻睁大眼睛去瞧，几天下来，没什么收获。 小的花盆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木槿看到有一捆大的植物要搬进来，连忙给来人让路。 来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小厮，木槿一边感叹这么高，倒比她大哥还高上许多了，一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小厮。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东西入了木槿的眼，她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揉揉眼睛再去看第二眼。 果然，那小厮的腰间赫然出现一枚淡紫色的荷包。 顾青鸾的叮嘱顿时在木槿脑海中响起。 她看那小厮的眼神太过于炙热，花房的嬷嬷见了，有些好笑，不禁打趣了几句：“木槿丫头，盯着一个男人这么入神，咋了，是看上人家了？” 一旁的嬷嬷和小厮们都笑了起来。 木槿对这句调侃的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枚荷包，生怕它忽然跑了。 于是，当天下午木槿成为后院众人拿来取乐的对象，她一直紧紧跟在那小厮身后，搞得那小厮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 明静居 卓氏叫梅香来，确实是因为刚才管家来报，说是倾云轩又请了外面的大夫。 这件事府医也给卓氏说过几次，卓氏倒是在这方面还挺宽容，毕竟请的是大夫，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 卓氏在卓茹昕身边的小丫鬟不算是卓茹昕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也并没有近身伺候，因此得知是请大夫给卓茹昕看病，卓氏有些担忧。 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侄女，她对卓茹昕还是很关心的。 但是立刻去唤她来，有些太明显，虽然自己是她的姑母，也不好表现得太过。 因此，叫来梅香最为合适。 “回夫人，这次三少夫人请的还是那位贾大夫，奴婢没能在里面伺候，里面只留下了二房的少夫人。”梅香有些尴尬，她来了才知道卓氏叫她是因为这个。 但是她当时也不在身前伺候，因此也不能给卓氏说出个所以然。 “你现在是三房的丫鬟，还是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卓氏听了梅香的话，沉吟了一会，看向她：“眼看又要到了府里有一批丫鬟要回家的时候，我记得你当初来府上签的是五年的契。” 卓氏说完这番话，梅香当即大惊。 算下来，她今年在府里的确是第五年。 每年开春后，府里都会有一批丫鬟归家去，这些丫鬟有些平日里有伺候好的，会得了卓氏的恩典，找了合适的庄子管事家的嫁过去，算是有个不错的结局。 要是比较普通的丫鬟，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收拾东西回家。 想到那个家徒四壁，穷到极致的家，还有那个凶恶的嫂子，梅香心里就发怵，她绝对不会再回去。 “夫人，再等等奴婢，奴婢一定不让您失望，求夫人千万别让奴婢出府去。” 梅香一边给流着眼泪卓氏磕头，一边言辞恳切。 那样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不要让我等太久。” 卓氏说完，进里间去了。 今日沈应淮难得早回府，他先去了卓氏的院子。 卓氏对这个大儿子从小到大都很满意，如今大儿子有了好前程，又娶了她中意的妻子，还诞下了长房长子，她自然对大房的态度很和善。 想到今日卓茹昕看了大夫，卓氏特意提醒沈应淮要多多关心自己的妻子，再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妻子。 沈应淮点头，他最近忙于公事，今日特意早早回来陪自己的妻子。 卓氏欣慰，让儿子回去了。 沈应淮一踏进二人的屋子，就见卓茹昕坐在梳妆台前发愣。 平日里他只要刚进院子，卓茹昕必定都会从屋里走出来，满脸笑意地出来迎他。 今日他都走到屋里了，她居然没反应。 “昕儿。”沈应淮轻声唤着妻子的乳名。 卓茹昕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好几日不见的相公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一时惊喜得不知作何反应。 沈应淮笑着看她，卓茹昕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好想你。”卓茹昕在沈应淮怀里喃喃出声。 “我也很想你和孩子们。” 夫妻二人坐在榻上，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 沈应淮所在的鸿胪寺主要负责这次春耕的祭祀大典，忙得不可开交。 几日前典礼结束，做好收尾工作，他们才得以休息。 看着沈应淮略微消瘦的脸庞，卓茹昕有些心疼。 “我没事，你呢？听娘说你今日看了大夫？是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自己的相公问这个，卓茹昕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在顾青鸾处看大夫的事，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这么快就传到卓氏的耳朵去了。 卓氏本来最近就在暗示她让她尽快再怀一个孩子，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很难再有孕，因此，她特意让她娘去给她抓了坐胎药，日日喝，不曾落下一次，就连这一个多月她风寒有疾，也不忘每日两次喝药。 可是今日贾大夫的话却让她有了另外的打算。 贾大夫说的是，孩子是次要的，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为急着要孩子而伤了自己的身体，那她的两个儿子怎么办，毕竟这个位置现在是她的，如果她有了什么意外，那这个位置可就说不定了。 想到这，卓茹昕的神色恢复如常：“就是感染风寒，让三弟妹介绍了位名医看病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第132章 计划 沈应淮对妻子的话不疑有他，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多保重身体。 卓茹昕郑重地点点头。 “我就说，还是大夫的话管用。”沈应贤好笑地看着妻子让丫鬟把眼前的碟子都拿走，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他有些奇怪，郑宝珠的妻子怀孕之后特别喜欢吃零嘴，每日都吃个不停，今日居然不吃了。 他招来丫鬟才知道，今日大夫说了几句话，郑宝珠居然听了。 两岁多的儿子正好进来，看她娘今日居然没再吃零嘴，不禁大惊：“娘，您要是不吃了，那妹妹不就要饿死啦。” 想到这里，他一把上前，抱住郑宝珠的身体，嘴里嘟囔：“娘，您吃啊，可别让我的妹妹饿死了，我做梦都想要个妹妹。” 夫妻俩听了这话哭笑不得，郑宝珠只好给儿子解释，不是不是，是要少吃，妹妹还在娘肚子里，一时饿不死。 儿子半信半疑，那模样看得夫妻二人忍俊不禁。 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 倾云轩 院子里很安静，顾青鸾在画图纸。 木槿兴冲冲地跑进院子，直接进了顾青鸾的屋里。 梅香放下手中的活计，眼神时刻注意木槿的动向。 这丫头几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不知道顾青鸾在让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想到白日见到的那个小厮，梅香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且再让你顾青鸾再逍遥几日，看你的好日子还能过到几时。 到时候一定要你们主仆几人好看。 “发生何事？你这一惊一乍的？”顾青鸾放下画笔，从书案后走过来。 “你慢慢说，看你一头的汗。” “好，等我喘口气。”木槿在圆桌旁站定，接过秋露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采桑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三个丫鬟彼此对视一眼，采桑脚步轻轻地去了窗边。 果然，梅香刚才还在院子的小花园处摆弄今日各个院子新得来的盆栽，此时却直直站在顾青鸾屋门口的门廊处，那姿势，妥妥地在偷听。 采桑向秋露眨了下眼，秋露会意，走到门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采桑则快速关上了窗子。 这下梅香倒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急得她直跺脚。 “主子，奴婢今日在花房那边看到了那个您说的荷包，颜色和样式都对得上。” 木槿见周围安全了，急忙小声说道。 顾青鸾听到这话，扬起了眉毛：“哦？当真？” “比银子还真，那荷包挂在那小厮的腰间，看上去特别显眼，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奴婢都想扯下来闻闻是不是还有檀香的味道。”木槿睁大眼睛，恨不得再多形容形容那个荷包的样子。 可惜她没读过什么书，能用的词实在少。 “那小厮是花房的吗？”顾青鸾问。 “不是，是庄子上的，奴婢听花房的管事嬷嬷说，夫人在京郊有个庄子是专门负责园艺的，咱们府上的花和盆栽之类的都是从庄子上拿来的，每年春天都会来一次。” 顾青鸾听了木槿的话，陷入了沉思。 算时间，她送荷包给沈应珩也是在春天，时间倒是能对得上，但是奇怪的是，她绣的荷包怎么会跑到京郊庄子上的小厮手里，就算沈应珩再不喜欢，也不会丢给小厮？ 顾青鸾越想越想不通，但是此时不是她该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暂且压下这个疑问，又问木槿：“你可问过他们要在府里待几天？” “奴婢问了，说是要待三天。” 顾青鸾点点头，随即吩咐道：“那个荷包在外人手里一刻，都会有危险，现在，我们要把那荷包拿回来，以防万一。” “本来今天我想跟那小厮搭话来着，实在是府里的花卉和盆栽太多了，奴婢没机会，所以才先回来了。” “做得好，木槿，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就把那荷包拿回来。”顾青鸾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你们三个附耳过来，我们今晚去就去做这件事。” 顾青鸾对着几个丫鬟细细低语，又让章厨娘找来何昱。 眼见马上天就要黑了，顾青鸾嘱咐何昱去找贾大夫去拿迷香，又让秋露和采桑准备了酒菜，带上木槿，一起去了花房。 而她，则留下来拉住梅香。 今日的倾云轩晚膳格外地安静。 沈应珩今日有事务晚归，顾青鸾一个人用晚膳。 梅香今晚伺候顾青鸾用膳。 梅香心里有些奇怪，平日里顾青鸾根本不用她，今日是怎么了。 “我和梅香说几句话，你们三个不用伺候了。” 顾青鸾让梅香不用拘谨，直接坐下跟她一起用膳。 几个丫鬟关上门出去了。 厅里只剩下主仆二人。 “坐下，也没别人。”顾青鸾稳稳当当地坐在圆凳上，一副闲话家常的口吻。 梅香有些不可思议，看这样子，顾青鸾是要跟她聊天的意思？ 她一时琢磨不准，也不敢轻易坐。 果然是个谨慎的丫鬟。 顾青鸾心道。 “就是吃顿饭而已，看你那表情。”顾青鸾揶揄道。 “那，就谢谢少夫人赏赐。”梅香想了想，料定顾青鸾也不可能借机在菜里下毒，毕竟这是在太傅府，她还是卓氏的人。 梅香坐下来，顾青鸾定定地看着她。 梅香被顾青鸾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她转开眼，不与顾青鸾对视。 顾青鸾也看出来了，此时，估计这丫鬟，还在想怎么陷害她，可惜，过了今晚，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梅香，你来这院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梅香听顾青鸾这么问，有些讶异，她以为顾青鸾会问她是不是卓氏派来的，结果并不是。 “少夫人，奴婢没什么想问的。”梅香决定还是什么也不说，毕竟她在心里没有把顾青鸾当主子，既然都不是她的主人，那她跟顾青鸾废什么话。 “你没有想问的，我倒想问问你。”顾青鸾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片藕。 “我想问你，既然求婆母来了这院子，为何不直接求婆母给你个恩典，直接做妾，岂不更好？” 此话一出，梅香顿时僵住了。 自己想是一回事，被人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梅香赶忙站起身：“奴婢从未肖想过。” “你可以想一想，这位置，夏荷和冬雪可是想破了脑袋都想要，难道你不想，又或者，你可以再大胆一点，坐我这个位置，如何？” 第133章 拿回 “你知道为什么那俩丫鬟都没有成为妾？” 顾青鸾一脸探究地看着梅香，让人猜不透她说这话的意思。 “奴婢愚钝，不知”梅香脸色不变。 “那是因为你比她们都聪明，或者说，你，比她们二人更渴望实现这个愿望。你有她们的前车之鉴，所以，你觉得自己 可以成功。” 顾青鸾这番话语速放的极慢，此话一出，听得得梅香顿时目瞪口呆。 这的确是她自认为比那两个蠢丫鬟更有胜算的地方。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直接去问三爷，是否愿意纳你为妾，这样岂不是更好？” 梅香越听心里越有些慌张，但她的心理素质还是强些，因此对于顾青鸾这番话，她强装镇定，劝自己丝毫不要往心里去。 自古孝大于天，世家大族更是如此，因此在梅香心里，沈应珩的许可根本不重要，她只要帮卓氏处理了顾青鸾，这个妾的位置是她应得的。 这就是她自认为比较聪明的地方，只要得到卓氏的认可，其他的她暂时不考虑，她在卓氏身边伺候了几年，太清楚这偌大的府里，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顾青鸾这话倒是说得一点都不假，可是她笃定，梅香根本不相信她，这个丫鬟太聪明，知道只要讨好卓氏，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顿晚膳可谓吃得是食不下咽。 梅香一直对顾青鸾的每句话持怀疑态度，在她眼里，这个商贾出身的大小姐 ，过的日子真的是她几辈子也想不到的生活。 可惜，再有钱，进来这簪缨世家，身份也不够看。 顾青鸾再没了胃口，叫梅香把这桌饭食撤下了圆桌。 梅香低头照做。 天色渐晚，顾青鸾还不见几个丫鬟的身影，她有些担忧，又有些烦躁。 眼看已经春暖花开，她重活以此也快半年有余，纵观这半年，她似还是一事无成，想开的铺子也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搁置，在这府里照样不被卓氏待见。 似乎她的重生改变的只有她自己的心境，其他的还是像一座座大山似的，让她看不到前方，看不到希望。 难道要一直在这府邸里困着，直到沈应珩遇到那个女人，要把她娶进门？ 顾青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主动踏出这一步，今晚的事，至关重要，只要这件事做成，她就立刻和离出府，绝不回头。 “梅香，去给我换壶碧螺春来。”晚膳后，顾青鸾在屋里叫她。 梅香有些纳闷。 今晚这是怎么了，顾青鸾一向不喜欢她在跟前伺候，而她今晚不光伺候顾青鸾用了晚膳，这会还要伺候她喝茶，难道今晚还要她来守夜吗？ 梅香看向采桑和秋露亮着灯的窗子，恨恨地抿紧嘴唇，去小厨房给顾青鸾换茶去了。 将近两个时辰后，木槿才满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从外面敲门。 “主子，奴婢来守夜。” 梅香听闻，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去开门。 这丫头再不回来，她就真的该伺候顾青鸾就寝了，这样的话，白天的那个荷包，她估计就拿不到了。“辛苦梅香姐姐了，你回去歇着。”木槿一脸憨笑。 梅香狐疑地看她，确定这丫鬟是刚睡醒的样子。 心里顿时气结。 我在这里辛苦伺候你们主子，你们倒好，一个两个躲着不出来，不是在睡大觉就是在窝在里面不出来。 想到这里，梅香看木槿的眼神不觉带了些愤恨。 看着梅香走远了，木槿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处，才转身关上了门。 “怎么样？东西拿回来了吗？”顾青鸾看木槿转身，立刻有些担忧地问道。 木槿朝顾青鸾挤挤眼睛，刚才还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主子，拿回来了，秋露姐姐放贴身拿着呢，怕我们不在太久，梅香引起怀疑，姐姐们让我先回来了。” 顾青鸾闻言重重地点头。 荷包拿回来了，她最大的一桩心事算是了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采桑和秋露进来了。 木槿透过角落的窗子看出去。 夜色已深，院子里静悄悄地，梅香的屋子一会儿熄了灯。 主仆四人也灭了灯。 顾青鸾让秋露放下床幔，彻底隔绝了那一支蜡烛的微弱烛光。 “小姐，诺，您绣的荷包。”秋露小心翼翼地从袖子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顾青鸾送出去的荷包。 顾青鸾看着那枚荷包，心里着实满心复杂。 她制作这枚荷包的时候，满心都是对沈应珩的喜爱之情，尽管熬了几个大夜，但是一想到这是送给沈应珩的礼物，她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为了不让沈应珩觉得这枚荷包太过小家子气，她特意在上面绣了代表君子气质高尚的翠竹，又挑了不太女气的淡紫色，还配以珠玉在侧。 整个荷包看下来，既精美又独特，极适合沈应珩这样的青年才俊。 可惜，时间流转，物是人非。 这枚她付出心血的荷包，并没有如她愿的挂上了沈应珩的腰间，而是落到了毫不相干的人手里。 而这枚荷包，更是在上一世里成为差点让卓氏休掉她的“证据”。 想到这里，顾青鸾对眼前的这枚荷包顿时产生了厌恶。 “过程顺利吗？”顾青鸾不打算去接，而是看向她的丫鬟。 “回小姐的话，还算顺利，这群庄子上来的没怎么喝过好酒，我和采桑特意带了好酒好菜，说是感谢他们今天为院子搬了好些花来。” “那群人没怎么设防，不一会儿就喝得开怀，没过多久都睡过去了。 秋露继续道： “下午从贾大夫那里拿来的东西也全部混进了酒了，贾大夫说那东西无色无味，睡一觉就好，对身体也没有伤害，就是睡得沉些。” 顾青鸾听完，又看向她俩：“荷包换过了吗？” 前几日买回来的一堆荷包里，顾青鸾特意挑了一个和她绣的这个有九成相像的荷包，让秋露去把她绣的那个换回来。 “换过了，那个小厮的荷包有些难解，我们几个费了一些时间，幸好他们不是府里的下人，今晚都暂住在下人房那边，要不然就被人发现了。” 第134章 找到 “采桑，把这荷包扔进香炉去。” 几个丫鬟说完，顾青鸾有些沉默。 本来是应该送给沈应珩的东西，今晚却费了这么些功夫才拿回来，想想都觉得可笑。 顾青鸾猜测应该是沈应珩对她送的东西不在乎，随手丢给了夏荷，夏荷也没当回事，直接随手扔了，才被这个小厮捡到了。 自己的真心被旁人这样不当一回事，顾青鸾当真是对沈应珩一点眷恋也没了。 “这么好的荷包，主子就这么烧掉了，会不会太可惜了些。”木槿跟着顾青鸾的时间短，不懂顾青鸾和沈应珩之间的种种。 听到顾青鸾要把这个大费周折拿回来的荷包烧了，她只觉得可惜。 这个荷包摸着触感极好，一旁缀的玉珠和穗子完好无损，看得出来那小厮平日里也很爱惜，荷包没有一点破损，捧在手里，还能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顾青鸾不答，看着那荷包的眼神不带一点惋惜。 屋子里烛光微弱，秋露手持蜡烛，和采桑二人打开香炉的顶盖，把那枚荷包扔了进去，随即盖上了上面的盖子。 这香炉是顾青鸾的陪嫁之一，是上好的器皿，密封性极好。 只要盖好盖子，一丝味道都飘不出来。 屋子里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顾青鸾才开了口：“木槿，你跟采桑去盯着梅香的屋子，等她出来了，悄悄跟上她。” 她笃定这枚荷包一出现，梅香就会行动，毕竟前几日，她叫梅香去屋里伺候，当时的她就正在缝制“这枚荷包”。 梅香心思细腻，又很擅长观察，也一定会有所行动 。 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梅香轻手轻脚从屋内出来了。 她白天已经打听过，今天白日那些从庄子上来的下人们，都住在后院下人房里歇息，梅香有把握把那枚荷包拿到手。 她有些等不及，眼看已经是春天了，再过几个月，按道理她就应该回家去了，这些年在太傅府里的时光，让她对这里产生了无比的眷恋。 怎么样都要孤注一掷，万一成了呢 。 抱着这样的信念，梅香跨出了倾云轩，往后院下人房处去了。 采桑跟木槿二人远远跟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 梅香性子很谨慎，万一被她发现了岂不是糟糕。 夜已经很深， 下人房处一片安静。 梅香小心翼翼靠近最后边的一排屋子。 这一排屋子平日里是空着的，主要是留给从庄子上来办事的管事的之类的，这几日暂时给这些搞园艺的花匠住。 梅香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挨个看过去，终于在最后一间屋子内找到了白天那个小厮。 这个小厮年纪轻轻又个子很高，因此很好辨认。 梅香在屋外观察了好久，确定这些人是都睡死了，这才快速闪进屋子。 屋里是大通铺，一共睡了五人。 梅香一进来，就被屋里的臭味熏得捂住了鼻子。 庄子里这些花匠都是手艺人，不太在意个人卫生，又都是大男人，彼此也不嫌弃。 下人们不比主子，自然不要求那么多。 但是梅香跟在卓氏身边久了，自然也变得挑剔不少，她拿出自己的帕子，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开始小心地翻找那枚她白日里见过的荷包。 她一边翻找，一边还要留意这些睡着的人的动静，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她还是一无所获。 躲在不远处的采桑和木槿也有些疑惑，难道她还没找到吗？ 再这么找下去，天都要亮了。 梅香找了几遍也没有看到她想找的东西，不由得有些焦急，她睁大眼睛，细细去看。 床上的人睡的很熟，连个翻身也没有，梅香给自己壮胆，去翻那个白日见到小厮的衣物。 翻找间，一枚荷包被她在一件干净的粗布衫里找了出来。 “就是它！”梅香的兴奋之情呼之欲出。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几个人，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躲在拐角处的采桑和木槿看到梅香鬼鬼祟祟地出来，也悄悄回了院子。 沈应珩忙到很晚才回了府。 不出意外，顾青鸾屋里的灯灭了。 后院静悄悄的，沈应珩正打算回前院，却见梅香从外面进来。 “三爷，您回来了。”梅香没想到这么晚能碰见沈应珩，她一时有些紧张。 沈应珩对这个丫鬟向来没什么好感，只是见她神色匆忙，这才多看了梅香几眼。 梅香感觉到沈应珩投来的目光，又想到怀里藏着的荷包，一时神色有些紧张。 “三爷，少夫人，少夫人她······” 沈应珩没怎么再搭理她，准备回前院，却被没想这几句话倒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她怎么了？”沈应珩转头。 梅香拿到荷包后便认定顾青鸾背着沈应珩跟别人有了私情，因此她心里很想迫不及待告诉沈应珩这件事，但是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 沈应珩跟顾青鸾是夫妻，她还是去告诉卓氏的好。 想到这里，梅香临时找了个借口：“少夫人晚膳用得少，奴婢有些担心。少人夫人看上去像是有心事。” 梅香说这话，本来就是随意扯的理由，她平日里不怎么伺候顾青鸾，更别说是担心顾青鸾有心事之类的了。 沈应珩点点头，再次看向顾青鸾的屋子。 他也觉察出来了，顾青鸾自年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每日不是忙于画图，就是看着那些纸张出神。 好几次沈应珩想问问她，但是每次开口，顾青鸾都不怎么直面回答他，他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想到这里，沈应珩一时有些挫败。 “不需要你伺候，下去。” 回过神还看见梅香站在他身后，沈应珩吩咐道。 “奴婢伺候三爷梳洗。”梅香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追着沈应珩问。 跟在沈应珩身后的柱子和豆子看到梅香还在纠缠，便上前驱赶：“没听见爷说的话吗？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二人也不喜欢梅香，相比夏荷和冬雪，梅香太聪明，且每次跟他俩说话，也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很难心生好感。 面对二人的驱赶，梅香居然没生气。 她面色不变，依然带着笑：“奴婢晓得了，那还请三爷早点休息。” 说完，行了礼，回自己屋子去了。 “每次看见她，都觉得不自在，你说是不是？”柱子碰碰豆子的胳膊。 “谁说不是呢，明明是个丫鬟，看人的那眼神，跟她是主子一样的，看得让人不自在。” 豆子点头称是。 第135章 画眉 翌日一大早，顾青鸾正在梳妆，沈应珩踏进了她的屋子。 顾青鸾正在画眉，听到声音只是从镜中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沈应珩摸摸鼻子，他踱步到顾青鸾身旁。 秋露看他站在身侧，只好给沈应珩让了个位置。 女子画眉是个细致的活，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画得不对称，顾青鸾微扬起脸，闭上眼，秋露手法娴熟，没一会，左边那个就画好了。 沈应珩看得心痒痒，他示意秋露把石黛给他。 秋露犹豫片刻，还是递上了手里的东西。 顾青鸾脸微扬，又闭着眼，丝毫没有意识到沈应珩要给她画眉。 沈应珩选了个好下手的角度，盯着顾青鸾的脸。 顾青鸾长得白，五官也精致，标准的瓜子美人脸。 就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上去人显得有些疲惫。 过了这个春天，二人成婚已经快两年，此时他细细看着顾青鸾的面庞，似乎有一种好久没有见到顾青鸾的感觉。 明明前几日两个人还对坐吃早膳来着。 沈应珩拿着右手拿着石黛，左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顾青鸾的脸。 顾青鸾正在纳闷为什么秋露还不画，脸上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抚摸，她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 一睁开眼，正好跟沈应珩来了个对视。 顾青鸾有些意外，下一秒还是转开了目光。 “怎么不看我？” “早上时间宝贵，三爷怎么不去用早膳？” 顾青鸾左顾而言他。 她就是不想跟沈应珩一起用早膳，才特意晚起了一会，谁知道沈应珩居然一大早有闲情逸致，亲自跑来给她画眉。 二人成亲到现在，这可是第一次。 “阿鸾，就让为夫来给你画这春日的眉毛，可好？” 沈应珩一脸的跃跃欲试，看得顾青鸾一点不想搭理他。 顾青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夫妻二人早上磨蹭了点时间，等一起出现在小厅，几个丫鬟已经候了一盏茶时间。 梅香今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没再去跟柱子和豆子抢伺候用膳的活计。 顾青鸾扫了她一眼，看她满脸得意的神色，猜到她已经想好了要去卓氏跟前告发她。 这个丫鬟真的是有点脑子。 可惜，她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你爱喝的牛乳。”沈应珩亲手把手边的一碗牛乳推到顾青鸾跟前，看着她的眼神也带着温柔。 这倒是稀奇，平日里沈应珩对乳制品这类是看也不看一眼的，今日是怎么了？ 难道是良心发现，忽然决定对她好了？ 顾青鸾心里有些好笑。 上一世加上这一世，七八年的冷落，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一两次的举动而消失。 反正顾青鸾是受够了，这么久，她对他再多的感情，也全部被消磨殆尽了。 还有一场大戏，等这场戏落幕，也是她离开的时候。 “再过几日，我带你去踏青可好？”沈应珩边用膳边开了口。 “怎的忽然想起去踏青了？”顾青鸾夹了一块水晶虾饺，问道。 “你们女人家不是都是喜欢春日去踏青？我看小妹每年都盛装打扮去踏青，不如这次也邀请大嫂和二嫂一同前去，如何？” 沈应珩看顾青鸾吃虾饺吃得专注，也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的确味道不错。 “等你休沐的时候再说也不迟。”顾青鸾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专心吃她的早膳。 沈应珩点点头，也不再开口。 身边站的四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全程站在一边。 几人心里想法各异。 采桑和秋露是顾青鸾的心腹，且知道顾青鸾的想法，因此也对这段时间夫妻俩的对话模式见怪不怪。 木槿年纪小，也没怎么见过顾青鸾和沈应珩之前的相处状态，她只听命于顾青鸾，主子让她干吗她就干吗，其他的事她不怎么上心。 梅香今日倒是几人状态最好的一个，她昨晚虽然也睡得晚，但是因为心里有了底气，因此今日格外的神采奕奕。 柱子和豆子从前一直觉得沈应珩对待少夫人态度一直很冷淡，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连他们两个也感觉出来了，三爷对少夫人，越来越在意。 吃了早膳，沈应珩去上朝，顾青鸾带着辰哥儿练习走路。 小家伙腿上越来越有劲，走路也越来越稳，看着儿子白嫩的小脸，顾青鸾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来了。 “少夫人，五小姐身边的丫鬟来了。” 梅香站在最外边，听见动静，一眼便瞧见沈静柔身边的丫鬟站在门口朝院子里张望。 顾青鸾闻言把辰哥儿抱起来。 小家伙能吃能拉，过了年才几个月，顾青鸾已经快要抱不动他了。 “去问问有什么事？” 秋露去了。 那小丫鬟不是沈静柔身边的大丫鬟，只是院子里一个做杂事的小丫鬟。 今天一大早，她正在院子里干活，便被沈静柔叫到了屋里。 原来，后日就是上巳节，沈静柔已经收到了踏青宴的帖子，是国公府的小姐邀请她一同去城外踏青。 沈静柔这几天每日在院子里等顾青鸾给她送衣裙，可是等着来好几天就是不见人来，她心里着急，又不好上门去催，只得派丫鬟去。 可是把身边的大丫鬟派去，又显得自己太心急，沉不住气。 卓氏经常告诉她，做事要沉稳，不要毛躁，沈静柔思来想去，遂派院子里干杂活的丫鬟来催。 这样可以显示出她大小姐的身份，也是在提醒顾青鸾，她这样的身份只配自己身边最低等的丫鬟来催。 “回小姐的话，门外的丫鬟是五小姐院里的。” “哦？可是为了何事？”顾青鸾佯张佯装问道。 “说是请您尽快把衣裙送到五小姐的院子去。” 听到这些话，顾青鸾笑了。 这小姑子还真的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去告诉那个小丫鬟，让她们小姐不要着急便是。 ” 那小丫鬟听到这句话，赶忙回了院子。 “就这些？” 沈静柔有些不相信，顾青鸾当日明明说要给她送衣裙的，怎么反而出尔反尔。 她有些不相信，遂继续问道：“她当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个小丫鬟平日里只在院子里做些粗活，没怎么伺候过人，胆子又小，因此被沈静柔这么一问，反而给吓哭了：“是的，小姐， 倾云轩里的人就是这么给我说的。” 沈静柔听到这里，顿时心头火起：“也就是说，她连院门都没让你进？！” “是，小姐，奴婢一直站在门外，并不曾听见里面让奴婢进去。”小丫鬟哭得期期艾艾，那模样让沈静柔一阵心烦。 “好啊 ，这个商户女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耍我，看我上门去讨说法！” 沈静柔叫来自己两个贴身丫鬟，气冲冲地去了倾云轩。 第136章 告发 不多会儿，沈静柔带着丫鬟气冲冲地进了倾云轩。 顾青鸾带着儿子在门廊处玩耍，一抬头，沈静柔已经大步冲进来了。 “好你个商户女，居然敢戏耍于我！”沈静柔睁大眼睛，一脸的愤怒地看向顾青鸾。 辰哥儿被这个一脸凶相的姑母吓着了，一个劲往顾青鸾身后躲。 刚才还笑着的顾青鸾顿时拉下脸来。 她把辰哥儿交给奶娘，转身丝毫不输气势地看向沈静柔。 “一大早的，来我这里，一点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婆母是没有教过你规矩是吗？” “对你要什么礼貌，是你出尔反尔在先，我看你就是存心的，我定要去告诉我娘。” 听到沈静柔搬出卓氏来，顾青鸾倒是莞尔一笑，她有些不屑地看着沈静柔：“我何时出尔反尔了，我只是说会给你送过去，又没说何时，何况看你现在这个态度，我又改主意了，我就不给你，你能奈我何？” 沈静柔听到这番话，气得脸都红了，“我堂堂太傅府的嫡小姐，你居然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是这府里的小姐，我还是这府里的少夫人，况且我还是你嫂子。”顾青鸾没想到卓氏对这个女儿居然放纵至此，青天白日地冲到兄长院里跟自己的嫂子吵架。 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好，你等着。”沈静柔没想到顾青鸾这么牙尖嘴利，她一时也占不到便宜，于是满腹委屈又心有不甘地去找卓氏告状。 明静居 春日风大，她的头疾最近几天有些加重，府医每日按时来给她施针，效果都不太好，今日一大早，她不得不戴上抹额，早膳也用得不多。 这几日庄子上的花匠来给府里更换园艺，府里的大小事务也不少，卓氏正在焦头烂额，脾气也有些不大好。 她刚坐下翻开手边的账本，就听得花厅外沈静柔一路哭着进了花厅。 听见女儿的哭声，卓氏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娘，那个商户女欺负我，娘您可要为我做主！”沈静柔一进来就扑进卓氏怀里，卓氏放下手边的东西，只得接住她。 “娘，顾青鸾欺负人，娘您一定要帮女儿出这口气，快叫三哥休了她，休了她！”卓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沈静柔又哭着说道。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马上就要及笄，是大姑娘了，要注意礼仪，免得让旁人见了笑话你。”卓氏边拿帕子擦干女儿的眼泪，边安慰道。 厅里伺候的嬷嬷和丫鬟们，都规矩地低头站在一边，有几个好奇的丫鬟，偷偷去打量沈静柔。 这才消停了多久，这大小姐又来找夫人告倾云轩的状了。 想到前段日子顾青鸾追打冬雪的事，丫鬟们头垂得更低了。 连她们下人都知道，现在倾云轩的主可不是好惹的人。 卓氏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就知道又是跟顾青鸾有关。 自从上次冬雪的事之后，她根本不见顾青鸾。 或者说，顾青鸾再没踏足过她的院子。 因此，卓氏想休掉顾青鸾这个想法越发强烈。 让身边的梅香去，只是个前瞻。 如果梅香不堪大用，她也可以拿出婆母的身份，休掉顾青鸾。 毕竟，当今朝廷，孝道大于天，连当今圣上都尊太后的懿旨为先，她就不信，休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商户女，她还做不了主。 就在卓氏沉思该如何开这个口时，梅香来了。 卓氏奇怪，她不在倾云轩里好好看着顾青鸾，一大早跑她这里干什么来了。 “让她进来。”卓氏安慰好女儿的情绪，坐到上位去。 沈静柔这会眼睛哭得有些肿，自觉不好见人，于是在卓嬷嬷的服侍下，到里间去敷眼睛了。 沈静柔来发了一通火，顾青鸾也没什么心情晒太阳，她回了屋子，采桑和秋露照例跟着。 梅香看顾青鸾回了屋，也不需要她伺候，她摸摸藏在袖口里的荷包，又看了顾青鸾的屋子几眼，遂出了倾云轩。 她一路朝卓氏的院子奔过去，这一举动，被隐隐约跟在身后的木槿都看在眼里。 没过多久，一封信从倾云轩传到了何昱手里。 何昱了然，奔去了顾府。 “夫人明鉴，奴婢要揭发倾云轩的少夫人与庄子上的下人有私情，这是证据。” 明静居里，梅香跪在花厅正中央，双手捧着那枚荷包，一脸的郑重。 此话一出，整个厅里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安静得不像话。 过了好一会，卓氏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说的，可当真？”虽然顾青鸾不敬婆母，与小姑子不和睦，也经常私自回娘家，但是与人有私情，她倒真是没想到。 本来打发梅香去倾云轩，是为了掌握顾青鸾的行踪，没想到这丫鬟居然发现了这个，卓氏不得不承认，这个丫鬟的确聪明。 “回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话，这枚荷包，奴婢前阵子亲眼见到少夫人绣过，没想到这几日就出现在了那下人的腰上，奴婢仔细看过了，的确是三房少夫人所绣。” 梅香昨晚拿到荷包后细细一想，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今日一早又赶上沈静柔去找顾青鸾发难，卓氏肯定对顾青鸾更加厌恶，她再趁机添一把柴火，顾青鸾怕是再难翻身。 梅香言之凿凿，卓氏不由大怒起身：“去找几个嬷嬷，给我把倾云轩里的那个贱妇给我绑过来！” 没过多久，几个府里的粗使婆子带着几个小厮，气势汹汹地去了倾云轩。 一路上，各方的丫鬟和嬷嬷都看到了，不禁小声议论纷纷，这三房的那位，怕是要遭殃了。 卓茹昕的贴身丫鬟正要去大厨房拿糕点，回来的路上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立刻奔回清远居给卓茹昕报告此事。 “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朝着倾云轩的方向去了？”卓茹昕听完丫鬟的禀告，也是一惊。 她是卓氏的侄女，平日里去卓氏的院子次数更多一些，她知道卓氏近日对顾青鸾意见很大，看来今天顾青鸾是有麻烦了。 二房的郑宝珠也得知了这件事，她连忙叫丫鬟伺候她梳洗，都是做人儿媳妇的，也彼此有个关照，不行，她得去看看。 妯娌二人在回廊尽头碰到，卓茹昕立刻让院里的小厮去一趟鸿胪寺，即刻告知沈应淮这件事，请他去告知三爷，立即归家。 第137章 对峙 她俩的院子离卓氏的明静居更近一些，等她俩进了花厅，顾青鸾还没过来。 卓氏看见大儿媳和二儿媳过来了，脸色稍缓：“不在院子里休息，跑过来干什么？” “出来走动走动。”郑宝珠憨憨地笑。 卓氏忙让她坐下，又叫下人端来吃的。 妯娌二人坐在一边，彼此都有些紧张。 顾青鸾可真的不要犯什么大错才好。 府里的男人都不在，卓氏完全可以全权做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青鸾主仆三人才出现在卓氏的院里。 沈静柔走了之后，顾青鸾即刻吩咐秋露给她梳妆，又叫采桑拿出她平日里都不怎么穿的大红色海棠花鸢尾裙，带上了整套的缠丝点翠金步摇。 穿戴完毕，直叫一旁的木槿傻了眼。 她伺候顾青鸾这段时间，顾青鸾一直不施粉黛，偶尔就画个眉而已，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主子打扮得这么隆重。 顾青鸾的表情却一直很严肃。 她叫来奶娘，细细叮嘱一些事。 梅香肯定去揭发她与外男有染之事，卓氏也一定会借题发挥，趁机把她赶出太傅府，她必须今日提前做打算。 “务必看住辰哥儿，如果我晌午还未归，你跟章厨娘从后门出府，一定保证安全，出去之后，自会有人接你们。” 奶娘也听到刚才沈静柔来闹事，知道这个府邸的主母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于是点点头，抱紧了辰哥儿。 顾青鸾前脚嘱咐完院子里的人，后脚倾云轩的大门就被用力地推开。 几个长相凶恶的嬷嬷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几个小厮站在了门口。 采桑秋露木槿三人一见这阵势，急忙把顾青鸾围在中间。 那为首的嬷嬷还算是客气，没有一上来就抓人，只是语气有些不好：“三少夫人，夫人请您去一趟。” 顾青鸾点点头，也不拖沓，仪态端庄地出了屋子，三位丫鬟紧紧跟在身后。 几个嬷嬷对看一眼，看这位的气势，丝毫不慌乱，更是仪态挑不出任何错误，也不再刁难，只催促了一次，便不再大声。 一行人朝卓氏的院子走去。 沈静柔敷完眼睛出来，便听到梅香的惊人之语。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 要知道他三哥可是又有相貌，又有文采，家世和官职在同龄人中都是一等的，她实在想不出为何顾青鸾还要与别人有私情。 但是对顾青鸾的愤恨让她立马幸灾乐祸起来。 只巴不得卓氏立刻休掉她才好。 顾青鸾在众人眼神各异中踏进花厅。 卓氏一看见她，眼里的嫌恶呼之欲出，呵斥道：“你个贱妇，我儿待你一向不错，你居然背着我儿跟庄子上的下人暗箱授受，简直有辱门风，犯了如此大错，你还不跪下！”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卓茹昕和郑宝珠都惊呆了。 什么？顾青鸾与庄子上的男人有私情？她们俩确定没有听错。 花厅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卓氏站在上位，看向顾青鸾的目光充满着威压。 “请问婆母是何时看到我与庄子上的下人私相授受了？又授的是何物？” 顾青鸾站在花厅中央，丝毫不畏惧卓氏的呵斥，她身着华服，打扮得也十分庄重得体，言语间不见丝毫慌乱。 卓氏看见她不慌不忙的样子更加生气，明明证据确凿，顾青鸾居然还问她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卓氏一把扔过那枚荷包，荷包旁缀着的珠子擦着顾青鸾的脸，顾青鸾反应迅速，才没被珠子打到眼睛。 那枚荷包滚落在顾青鸾脚边。 躲在屏风后的梅香眼中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看你顾青鸾还嚣张到几时。 顾青鸾看着那枚荷包，丝毫没有弯腰去捡的意思。 “儿媳愚钝，不知道婆母这是何意？”顾青鸾瞥了眼脚下的荷包，神色不变。 “你，好啊，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梅香，你出来，好好给她说说这是什么！” 卓氏转身叫梅香出来，看顾青鸾再狡辩到几时。 梅香躲在屏风后，本来她以为这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把荷包拿出来，顾青鸾绝对百口莫辩，没想到顾青鸾嘴风很紧，都看到那枚荷包了依然脸色不乱，没办法，她只能听卓氏的话，从屏风后出来了。 一边坐着的卓茹昕和郑宝珠也顿时明白今日之事所为何了。 一个丫鬟，居然说自己的主子跟庄子上的下人有私情，如果最后查明真相是她冤枉了主人，那这丫鬟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梅香，少夫人一向对你不薄，你来倾云轩平日里也不曾对你疾言厉色，你为何要冤枉我们少夫人？” 采桑一看见梅香从角落的屏风后走出来，立刻大声质问道。 “梅香，你在院子里的每日好吃好喝，为何还要存心陷害我们少夫人？”秋露也在一边说道。 “这里有你们下人说话的份吗？” 卓氏见不得主人说话下人插嘴，她烦躁地挥挥手，立刻有嬷嬷上来要掌二人的嘴。 “我的丫鬟，你敢。”顾青鸾丝毫不怯，对着要过来打二人巴掌的嬷嬷呵斥道。 那嬷嬷见顾青鸾冷着脸，一点也不怕她，遂看了一眼卓氏的眼色，有些不甘愿地退到了一边。 “好你个坏心眼的丫鬟，平日里在院子里那眼神就没从何三爷脸上移开过，丝毫不把我们三少夫人放在眼里，这会又跑来冤枉人，你的心真的是黑透了。呸。” 木槿不怕那嬷嬷，她扯着嗓子，对着梅香一顿责骂。 “看看你的丫鬟，一个两个一点礼数都不懂，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沈静柔见缝插针，从里间走出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顾青鸾瞥她一眼，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出言讽刺道：“你也不遑多让，我的丫鬟我自己教，你被谁教成这个样子，那才真是可悲。” “你，你，娘，你看她！”沈静柔被噎得说不出话，又去找卓氏哭诉。 “够了，给我住嘴。”卓氏揉了揉眉心，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梅香，你说，这荷包是哪里来的！” “回夫人的话，这枚荷包奴婢是亲眼看到三少夫人绣的，之后就别在了那小厮的腰间，自古，女子绣荷包都是送自己的心上人，因此，因此······” 当着顾青鸾的面，梅香不敢往下说了。 她是看到顾青鸾绣荷包不假，也在那小厮身上看到了荷包，但是要说亲眼见到顾青鸾跟那小厮私相授受，那倒还真没有。 尤其是见到顾青鸾看到那枚荷包丝毫不见任何慌张的神色，梅香又有些胆怯起来。 “我是绣了荷包不假，但是还没绣完，到现在那还未绣完的荷包就在我屋内。” 顾青鸾就知道梅香对她每日的举动都异常关心，于是那几日特意叫她去屋里伺候，故意当着她的面绣那一枚荷包，梅香果然上了心。 卓氏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立刻有嬷嬷前去查看。 第138章 证据 “如何？情况是否属实？”没过一会，那嬷嬷回来了，在卓氏耳边低语几句，卓氏脸色微变，看向梅香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凌厉。 梅香眼见卓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急忙跪在花厅中辩解：“夫人明鉴，奴婢看得真真切切，那小厮的荷包就是少夫人绣的那个，请夫人相信奴婢。” 顾青鸾此时也是一脸的无辜：“我只不过闲来无事摆弄几下女红，怎么，你都替我编排了这么精彩的故事” 她看向梅香，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 同样的事，她都经历了第二遍，上一世她是百口莫辩，因为那荷包的确是她赠给沈应珩的，她也不知道这荷包怎么会出现在别人的手里，还被梅香弄到了手里。 这一世，她亲手绣的荷包此时早已经在她的香炉里化成了香灰，对她再也没什么威胁。 一时间，卓氏也不好再妄下决断。 毕竟，除了这枚荷包，梅香也再没有别的证据。 卓氏沉思片刻：“去把那小厮叫来。” 鸿胪寺最近因为最近的春耕祭祀大典办得好，得了圣上的好评，沈应淮作为这次的主事官，当然是与有荣焉。 他正在议事，忽听得有人敲门，说是他府上小厮来了。 沈应淮奇怪，上前去看。 那小厮如实转述大少奶奶的话，沈应淮听了，眉头一皱。 他深知卓氏一直不喜顾青鸾，今日顾青鸾怕是要被责难。 想到这里，他一时有些着急，但是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回去不合适，于是打发了小厮，急匆匆去了户部。 沈应珩最近有些心事，平日里本是处理公事的时间，他却罕见地发起了呆。 他在想顾青鸾，在想为何短短几个月，顾青鸾对他从以前的嘘寒问暖，满心满眼都是他，变成了最近的冷淡敷衍，尤其是这几天，顾青鸾似乎连话也懒得跟她说。 每日他回去，再也不见顾青鸾迎上来的笑脸，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甚至有时顾青鸾都不再与他同桌用晚膳。 他每每晚上去寻她，顾青鸾不是在书案前画图，就是已经睡下。 这样的次数多了，沈应珩深感烦恼。 以前顾青鸾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他丝毫不在乎，是觉得那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还觉得顾青鸾太以他为主，忒没有自我，整天围着他转。 现在顾青鸾整天忙于自己的事，他又觉自己被忽略了，有些许失落感。 可是让他开口去问，他又做不来。 真的是，怎么样他都觉得不合适。 沈应珩正在思索着要不要找个人询问一下，他大哥就进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沈应珩奇怪地问道。 “快回府去，三弟妹被娘叫去了。”沈应淮进来也顾不上说其他，直接开门见山。 沈应珩听了，当即就往外走。 沈应淮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太傅府 卓氏坐在上位，一旁的嬷嬷看她神色有些倦怠，就知道她是头疾犯了，于是走到卓氏身后，为她轻按舒缓。 卓茹昕和郑宝珠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二人本来的打算是如果顾青鸾犯错，她俩也好求个情，结果她俩预想的结果并没有出现，总算是让她俩松了口气。 都是妯娌，又都是为人儿媳，彼此都不容易，还是要互相帮助得好。 花厅里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顾青鸾来了已然有一个多时辰，梅香的所谓的“证据”并不能让卓氏发落她，卓氏本来想这次能一次把顾青鸾休了撵出去，没想到梅香这个丫鬟这么鲁莽，搞得现在她也有些许尴尬。 站了一个多时辰，顾青鸾也有些累，她一直昂首挺胸，不曾有半分懈怠，生怕在气势上输了半分，任卓氏拿捏，她上一世就是这样，听话，逆来顺受，如今，无论如何她要也争这口气。 采桑和秋露站在顾青鸾身侧，也是一丝不敢马虎，唯独木槿偷偷看了卓氏好几眼，小声嘟囔：“也不说让我主子坐下歇息片刻，真是苛责。” 此话被秋露听到，急忙用眼神示意她小心些。 “回禀夫人，那小厮带来了。”管家进来回话。 “嗯”，卓氏重新挺直腰坐好。 “给夫人请安。” 那庄子上的小厮正在干活，今日他们就可以将府里的活计收尾，便可拿着赏钱出府回庄子去了，结果管家说让他来见夫人。 这小厮一听说卓氏要见他，心里有些紧张，只得慌忙跟着管家来了卓氏的院子。 “你叫什么名字？”卓氏看向他。 “回，回夫人的话，小的叫沈达。” 居然也姓沈。 “那枚荷包可是你的所有物？”卓氏指着刚才扔到顾青鸾脚边的荷包，严肃地问道。 说来也是玄乎，沈达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来府上干活，他居然无意间在后院的花园里捡到一枚荷包，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位夫人小姐遗落在那里的，于是又把荷包放回了原位。 等他回庄子上的那天，他特意去看了一眼，那枚荷包居然还在，沈达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袖子里带了出来。 回到庄子后，晚上他等其他人都睡下了，这才拿出那枚荷包细看。 手中这枚荷包是淡淡的紫色，摸上去料子也是光滑至极，一看就是上品，一旁的珠子看上去光滑透亮，沈大仔细摸了摸，像是玉石，珠子被君子结串起来，看上去高贵又不失典雅。 这么好的东西被扔掉，沈达着实觉得可惜，他又仔细摸索了一遍那荷包，居然在荷包的底部，摸到一个小小的字，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个沈字。 沈达拿着那枚荷包，隐约传来一阵檀香味。 沈达确定自己这是捡到宝贝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放进自己的衣袖。 这么好的东西怕不是府里的哪位小姐夫人扔掉的。 沈达不敢再去想，只当是自己走了大运。 起初他还不敢把那枚荷包挂在腰间，生怕府里传来什么丢东西的消息，可是过了好几个月，也不见有人来问，才大着胆子把荷包佩戴在了腰间。 身边的人都笑话他，说他是想女人了，问他是哪个女子送的，沈达淡笑不语。 这会猛地听见卓氏问他，他竟一下子慌了。 第139章 心声 “回夫人的话，这，这荷包······” 沈达哆哆嗦嗦地去捡顾青鸾脚下那枚荷包，顾青鸾见状，往后退了几步。 她打量那小厮，这小厮看着面生，她以前也从未见过，可是自己绣的那枚荷包究竟又是为何会在他手里？ 沈达捡起荷包，荷包上沾了些灰尘，他赶忙把灰尘拂掉。 他对这荷包已然很有感情，今早醒来不见了，他还有些遗憾，总归跟了他这么久，心中还是难舍。 他仔细摸摸这枚荷包，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枚荷包看上去跟他的那枚并无二致，可是细细再摸，就会发现手中这枚荷包的布料远不如他的那个，缀着的珠子像是玛瑙一类的东西，连结也不是君子结，只是普通的结而已。 “回夫人的话，这不是小的的那枚荷包。” 沈达把手中的荷包又放在地上，这才抬起头。 梅香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睁的极大。 她一把扑过来捡起地上那枚荷包，几步冲到沈达面前，声音几乎歇斯底里：“你再好好看看，怎么会不是，怎么不是，我昨晚明明亲手从你房里拿出来的，怎么会不是你的。” 花厅里的众人被梅香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 一个丫鬟居然大半夜跑到小厮的房间里去偷东西，真是让人不齿。 梅香平日里不管是何时，都自诩镇定自若，此时却因为沈达的一番话失了方寸，那样子看上去，跟泼妇没什么区别。 沈达跪在那，听完梅香的话，一头雾水：“姑娘，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半夜去拿我的荷包，但是这枚荷包真的不是我的。” “你再看看，这分明是顾青鸾与你私相授受的证据，你们两个有私情，你为何不敢承认？”梅香还是一口咬定两人之间有关系。 卓氏眼见此，知道梅香是不堪用了，因此再不开口，只是坐在上位，冷眼看着顾青鸾，今日之事管它真与假，这个看不顺眼的商户女，她是下决心要休了。 “姑娘你折煞小的了，这府里都是贵人，小的可不敢。”沈达缩着脖子，头垂得很低，心想这姑娘看着挺清秀，实则脑袋有问题，他一个小小的园艺花匠，还是不要开口了好。 卓氏见状，也觉得这下人没什么特别，于是让他去了。 “梅香，我对你不薄，你几次三番制造事端，今日更是妄议我与他人有染，毁我清誉，你这样的丫鬟，今日我就给你个教训。” 眼见事情落下帷幕，顾青鸾不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大步向前，走到梅香面前，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梅香就是左右几个巴掌，梅香的脸立刻就肿了，可见顾青鸾有多使劲。 头上的金钗步摇晃动的厉害，到了这个时候，顾青鸾丝毫不顾及什么仪态，什么端庄，她几下拔掉头上的簪子，抓着梅香又是一顿耳光。 自从上次动手打了冬梅，顾青鸾算是掌握了打人的要领。 反正在卓氏眼里，她就是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难登大雅之堂，那她就索性坐实了这一看法，管她是谁，先出口气再说。 梅香被打得哇哇叫，急忙后退，求卓氏救她。 一旁的卓茹昕和郑宝珠看得目瞪口呆。 她们可是从来没见过女子打架，更何打人的是她俩都很熟悉的顾青鸾。 “还不快住手，你像个什么样子！教养礼仪都到哪里去了！”卓氏看到顾青鸾一副凶狠的表情，简直不忍再看，这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简直是市井泼妇。 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和嬷嬷见卓氏大发雷霆，赶忙上前把顾青鸾拉住。 顾青鸾被一群人下人拉着，她抓着梅香的衣领不松手，反正她豁出去了，坏她清誉，她要狠狠地收拾她。 采桑和秋露见自家小姐被围在中间，一时着急，急忙冲进人群中，梅香被一个嬷嬷护着，暂时脱离了顾青鸾的掌控，她有些气不过，趁乱对着顾青鸾的肚子狠狠踹了几脚。 顾青鸾在慌乱中被踹了腹部，脸色瞬间有些不好，木槿看见了，撸起袖子，从一旁混入，拉着梅香的头发就是一顿薅，疼得梅香哇哇大叫。 卓茹昕和郑宝珠见众人打成一团，也是心急如焚，卓茹昕一直往门口看，期待沈应珩能赶快回来。二人的丫鬟生怕不小心伤到自己的主子，急忙把二人挡在身后。 “住手！”就在众人乱作一团时，一道呵斥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应珩和沈应淮大步踏进了花厅。 卓氏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坐直了身体。 随即想到能大白天把儿子叫回来，一定是大儿媳的手笔。 沈应珩一进来就看见顾青鸾被围在中间，她一手还抓着梅香的衣袖，身边的嬷嬷扯着顾青鸾的胳膊，有个丫鬟还踩到了顾青鸾的脚，他眉头一皱，示意柱子和豆子上前把众人分开。 管家也在这时带来几个小厮进来，这才制止了这一切。 “夫人，您开开恩救救奴婢，奴婢要被三少夫人打死了。虽然奴婢命贱，但也是爹生父母养，少夫人如此对待奴婢，真的是不把我们下人当人看呐。”梅香哭得稀里哗啦，又跪在地上磕头去求卓氏。 “你个毒妇，毁我清誉，还害我儿子，我今天就是打死你也难出这口恶气。”顾青鸾捂着腹部，脸色有些不好看。 木槿扶着她，秋露和采桑在一边急忙给她拉袖子整理衣裳。 “你没事。”沈应珩看顾青鸾脸色不好，急忙走上前去扶她。 顾青鸾却大力地拂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带着无限哀怨和憎恶，那眼神看得沈应珩一阵心悸，仿佛有人狠狠捶打他的心脏一般。 “沈应珩，我今日要跟你和离！” 顾青鸾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她喘着大气，心里一阵痛快。 厅里的人都愣住了。 卓茹昕和郑宝珠更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她们居然听到顾青鸾当着众人的面跟沈应珩提和离。 沈应淮听见这句话，也是大为震惊。 “你，你说什么？”沈应珩有些不相信，一股酸涩瞬间涌上心头，他看着顾青鸾轻声问。 “你回来的正好，你这妻子是什么样子，你也亲眼看到了，即刻，现在就写休书！” 卓氏站起身，她面色严肃，对着沈应珩道。 第140章 不愿 沈应珩对卓氏的话充耳不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顾青鸾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出“和离”二字。 “我今日就要与你和离，这些年我受够了。”顾青鸾直视沈应珩的双眼，丝毫不畏惧：“在你们这府里，你们人人都是高高在上，虚伪至极，在这府里多待一天都是折磨，我顾青鸾出身商贾，但是并不卑贱，更不低你们一等！” “阿鸾。”沈应珩还是难以接受，他又向顾青鸾走了几步，想去握顾青鸾的手。 顾青鸾却像是躲避瘟神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那动作看得沈应珩着实红了眼。 花厅里众人都在，一屋子头低的不能再低的丫鬟，小厮，嬷嬷，府里的大爷，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五小姐都在。 卓氏平日里最要面子，此时顾青鸾当着众人的面喊出“和离”二字，当真像是当众甩了她一个耳光，这要是传出去，儿媳敢在她面前放肆，她还不被京城里那些主母们笑掉大牙。 “娘再给你说一遍，即刻去写休书，快快给了这个商妇，让她快些滚出我沈家大门！”平日里最是情绪稳定的卓氏此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再也顾不得风度，对着管家呵斥。 管家一路小跑，去取了笔墨纸砚来。 “让他写！” 管家双手举着托盘，上面有一支蘸好墨的毛笔和一张白纸。 卓茹昕和郑宝珠有些急了，难道这是真的要把顾青鸾休掉吗？ 沈静柔有些得意地坐在另一边，相比两位嫂子一脸焦急，她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自古被夫家休掉的女子，下场都不会很好，除了名声彻底是坏了，以后也再难以嫁人，就像是被钉上了耻辱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沈应淮也有些不忍，休妻，这可是大事，对女子来说真的是灭顶之灾，这辈子就毁了。 “娘，还请您三思，三弟妹在府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过错，还请您息怒。” “你给我住嘴，这事与你何干！”卓氏正在气头上，眼见平日里最重礼数的大儿子站出来求情，她大声呵斥道。 “我一没有不顺父母，二有诞下子嗣，三不奸淫，四不善妒，五来身体康健，六为从不多言，七为不偷盗，品行端正。你如何能休了我？！” 顾青鸾跟卓氏打了两辈子交道，自然知道卓氏的性子，她让沈应珩休了她，但是她没有犯“七出”之条，如何能休？ “你看看，还说没有不顺父母，你这态度，放到哪个达官贵人家里去都要给撵出去，我儿，快快下笔，把这顾氏撵了出去。” 卓氏今日是铁了心要把顾青鸾休了，就算顾青鸾没有犯七出之条，她也不在意。 “是不是这丫鬟又使了什么毒计，你和娘之间有误会是不是？”沈应珩稍微冷静下来，他看了花厅里的众人一眼，最后把视线放在一直跪在一边的梅香身上。 他不是不知道卓氏不喜顾青鸾，但是以往二人还算是能共处，如今闹的这不可收场的地步，定是有人在中间挑拨。 “三爷，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梅香看沈应珩对她发难，急忙推卸责任。 “这恶毒的丫鬟诬陷三弟妹跟外男有染。”一旁坐着的郑宝珠忽然喊了一句，随即被卓氏瞪了一眼，她吐吐舌头，抚着自己的肚子坐回了椅子上。 “你个贱婢。”沈应珩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上去就是一脚。 梅香冷不丁被踢倒在一旁，她被吓着了，随即哭得更惨，边哭边往卓氏那边爬。 “求夫人救救奴婢，奴婢也是受您的······” “住嘴，管家，去把这丫鬟关起来。”眼见这丫鬟就要口无遮拦，卓氏连忙让小厮把梅香的嘴堵了，拖下去了。 “嗯嗯嗯······”梅香的嘴被塞得严严实实，被两个小厮拖着手臂，硬是拽出了花厅。 顾青鸾冷眼看着这一切。 “活该。”木槿站在顾青鸾背后，对着被拖走的梅香嗤之以鼻。 “你们也回去休息，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在这里添乱。”卓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三人一眼，意欲把这三人打发了。 “你也是，还不回你的院子去，好好待着，再不要生事！”卓氏沉着脸转头又看向沈静柔。 沈静柔有些委屈，觉得卓氏对她太凶了些，还想多说什么，被郑宝珠拉了手，两人结伴出了花厅。 闹到现在，卓氏本来就面色不虞，她们几个再待下去，也没什么能帮忙的，还是先回去。 沈应淮带着卓茹昕走出花厅，临了，还回头有些担忧地看了顾青鸾一眼。 “你们也下去，这里不需要伺候。”卓氏又打发了花厅里的下人。 “你们几个也下去。”卓氏看向顾青鸾的丫鬟。 三个丫鬟不动分毫。 “怎么，还怕我把她吃了不成。” 顾青鸾朝着丫鬟点点头，三个丫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花厅，木槿刚走几步又转过身来，快速蹲在地上捡起顾青鸾头上的步摇金钗，这才出去了。 一时间，花厅里只剩下卓氏，沈应珩和顾青鸾三人。 “我不同意写休书。”沈应珩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面色还是肃然，口气坚定。 “我定要与你和离，你不写，我写。”顾青鸾才不管他此时说什么，她一把抓起管家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纸笔，就要往上面写字。 “我不同意。”沈应珩看顾青鸾抓着笔，几步上去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夺过了顾青鸾手里的笔。 那笔上沾满了墨汁，沈应珩被弄了一手的墨。 “你！”顾青鸾生气地瞪她。 “你想都别想，你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我孩儿的娘，和离绝对不可能。”沈应珩是个认死理的人，从小到大，连卓氏拿他这点也没办法。 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这点顾青鸾也很清楚，要不然，到后来也不会冒着被御史台弹劾的风险去娶平妻。 “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主意已定，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还是快快放我离开，不要再彼此耽误。” “什么叫这样的日子，阿鸾，我们夫妻成亲不过两年，为何半年前你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到了今天，居然要跟我和离。” 沈应珩琢磨了好些日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始终认为顾青鸾嫁给了她，就是他的妻子。 “本来娶我就不是你所愿，我也从未想着攀你沈府高枝。如今成全你，你为何要执迷不悟。”顾青鸾不去回答沈应珩的问题，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也听到了，这顾氏本就心不在，你还这么偏执做甚。” 卓氏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青鸾：“只是，要想出我太傅府的大门，今日你能拿到的，就只有休书，和离是万万不能。” 第141章 接走 “儿子也说了，绝对不休妻。”沈应珩不想在这里当着卓氏的面再跟顾青鸾有任何争执，他一把上前握住顾青鸾的胳膊，就要带人往外走。 “回院子再说。” “沈应珩，我说了我今日要跟你和离，那院子我是断然不可能再回去的。”顾青鸾想甩开他，奈何沈应珩力气比她大出许多，她挣扎未果，连发髻也有些散，整个人正是满脸的不甘愿。 “就在此处说清楚，今日这事必须得有一个决断！否则谁也别想出这个院子。” 卓氏态度强硬，也丝毫不让。 “娘，您这是在逼儿子。”沈应珩紧紧拉着顾青鸾不放手，看向卓氏的眼神一时也变得有些怨念。 卓氏被沈应珩这眼神看得一阵发颤。 这个眼神，分明就是五岁的沈应珩刚被从柳州老家接回来的眼神，那个大声叫嚷“这不是他的家，他要去找祖母。”时的眼神。 当娘的最见不得儿子这样的眼神，卓氏一把捂住了心口，指向沈应珩的手也带了些颤抖：“你，你······” 在里间的卓嬷嬷眼见卓氏的身体有些颤抖，急忙上前扶卓氏坐下。 就在此刻，管家奔进来，神色慌张：“禀夫人，亲家老爷此时已经到大门口，指明要接，要接三少夫人家去。” 此话一出，顾青鸾顿时松了口气，她爹来了，那就说明，倾云轩里的辰哥儿也已经出了府。 倾云轩 眼看快到晌午，顾青鸾还未归，三个丫鬟也没来报信，奶娘赶紧给辰哥儿穿好衣服，奔往小厨房。 章厨娘早已打点好了厨房的人，她们必须趁着厨房的人准备午膳时从后门溜出去。 大人还好说，辰哥儿太小，抱着太引人注目，难免会被人问几句。 眼见厨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大竹筐，奶娘把辰哥儿小心地放进去，辰哥儿从没坐过这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居然乖乖地坐了进去。 奶娘想了想，又把辰哥儿经常抱着的小布老虎也放进去，找来了一床小被，搭在竹筐上，背着辰哥儿跟着章厨娘往厨房那边走。 这个时辰是厨房准备午膳的时候，要穿过后门，必须进到厨房里去，再从厨房的后面出去。 章厨娘这段时间以来得了顾青鸾不少赏银，再加上倾云轩整个院子对待大厨房也很和善，基本不提过分的要求，因此厨房的管事一看张厨娘带着倾云轩的厨娘，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没怎么在意。 二人小心翼翼穿过厨房的走廊，眼见后门就在前方不远处，却听得那管事在后面叫住她们，说是看她们背着这么大的竹筐，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他们这个后门本来就是为他们厨房的人准备的，平日里都是送食材的走这里，因为连接着厨房，卫生状况不是很好，随处可见烂菜叶子和斑点血迹，还隐约带点不好闻的味道，因此，除了府里的厨子，一般没什么人从这里走。 平时下人们走的门，在府邸的侧面。 章厨娘示意奶娘先出去，她笑着回头与那管事的周旋，嬉笑打岔几句，又掏了些碎银子，说是请厨房几位师傅们喝酒，那管事也笑眯眯地接了，目送章厨娘出了后门。 奶娘一出后门，便见到顾府的大少爷顾宥鸣满脸担忧地焦急在门口等待，看到奶娘出来，急忙上前接过奶娘的竹筐，掀开一看，辰哥儿抱着自己的布老虎，咬着布老虎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顾宥鸣急忙把辰哥儿抱出来，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有个妇人看到急忙掀了帘子：“快快抱过来。” 顾宥鸣急忙照做，奶娘也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此夫人正是顾青鸾的母亲，现在的罗氏。 顾宥鸣转回身，对着章厨娘母子行礼表示感谢，母子二人连忙摆手。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章厨娘道。 顾宥鸣拿出一张银票，放到何昱手上。 “感谢二位相助，后面二位也许会有麻烦，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如果这里待不住，随时来顾府寻我。” 章厨娘母子点头。 她既然选择帮着顾青鸾，那这太傅府她也不用再待下去了，正好，她可以带着儿子拿着这笔钱另谋出路。 说完这些，顾宥鸣也不再耽搁，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消失在巷口。 何昱打开银票一看，两百两。 母子俩再次感叹不愧是京城首富之一，这一出手，就是上百两的银子。 花厅里。 卓氏听完管家的话，脸色倒是如常。 顾青鸾成亲快两年，顾慎之几乎从未登过门。 倒不是不想，是怕登门会给旁人留下话柄。 本朝商人基本不能与当朝官员们走得太近，要是被发现，不免会被责问。被认为商人与官员勾结，垄断市场之类的。 因此，顾慎之对这点也别在意，生怕给亲家带来不好的影响。 如今却在这么凑巧的时候主动上门来，还要带女儿回去，可见是提前做了准备。 沈应珩听闻岳父大人就在门口，今日府里闹成这个样子，顾青鸾又这般决绝，他真是无脸去见岳父。 想到这里，握着顾青鸾胳膊的手便松了力道。 顾青鸾听闻她爹来了，脸色缓和不少，她奋力挣脱了沈应珩的手，昂首挺胸朝外走。 “阿鸾。”沈应珩还想去追。 “你给我回来，什么时候写了休书，再说。就让她走，我倒要看看，一个被我太傅府休妻的女人，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卓氏看儿子竟然还要去追，又继续道：“顾氏，你可考虑清楚了，今日的事，这府里是再留你不得，日后就是你要跪地求我，我也不会再让你进门。” 顾青鸾却头也不回，径直出去了。 沈应珩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此决绝，眉眼间染上了一丝伤感，他瞬间想到辰哥儿，只要儿子还在，顾青鸾肯定不舍得这么狠心丢下儿子不管。 于是他拔腿就往倾云轩去，卓氏也想到这层，赶忙命令嬷嬷跟着，务必把孩子抱回来。 顾青鸾出了花厅，采桑和秋露也得知老爷来接人，她们也可以跟着回去了。 木槿把一直捧在手里的金钗递给秋露，满脸的不舍，她不是顾青鸾的陪嫁丫鬟，不能跟顾青鸾走，何况她还与这太傅府签了契，不能说走就走。 顾青鸾拍拍木槿的手，带着秋露和采桑走了。 三人一路从明静居到正大门，府里的下人们看到顾青鸾主仆三人这样，纷纷小声议论。 顾慎之在太傅府大门口等的心急，要不是还顾着女儿，他怕是早早就冲了进去，管它那些规矩，在他看来都是废话。 原本想着女儿嫁过来可以摆脱商籍，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想到看完女儿送来的信，顾慎之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决定要走这条路了。 罗氏看了信，当场就落了泪，随即对他发了火，早知道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还不如招个女婿入赘，也省得女儿日后要被冠上被夫家休掉的名声。 顾慎之哑口无言，也顾不上解释许多，叫下人叫了大少爷来，又叫人立刻去准备马车。 第142章 处置 “爹！”顾青鸾才跨出太傅府的门槛，便见他爹在不远处的马车前来回踱步，满脸的担忧，她心头一暖，随即大声唤人。 顾慎之回头，见到女儿头发微散，衣裳也有些歪斜，还以为女儿在里面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当即就要往府里冲。 “爹，女儿没事，没怎么吃亏。”顾青鸾见顾慎之变了脸色，急忙拉住他：“爹，我们快回家，这里我是一刻不想再多待。” “好，那就快上车，随爹一起回家。” 采桑和秋露也跟着上了马车，木槿站在门口，看着顾青鸾离去的马车，满脸的不舍。 沈应珩急匆匆回了倾云轩。 院子里静悄悄的，明明已经是春日，小花园里也有绿色，院中的几棵树也抽了新芽，看上去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沈应珩推开辰哥儿的屋子，里面整整齐齐，唯独不见儿子和奶娘。 沈应珩又去了顾青鸾的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少，屋内的香炉甚至还升起几缕轻烟。 沈应珩往顾青鸾的梳妆台上看去。 所有的首饰一样也没少，这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主人只是出去片刻，不多久便会归来的样子。 这一切让他怎么相信，他的妻子是真的要和她和离。 沈应珩想不通。 他关好门，满脸凝重地来到院中坐下。 柱子和豆子跟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随行的嬷嬷一看这院子早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什么小孙子的影子，随即回禀了卓氏。 卓氏听完冷笑一声，她倒是没想到，顾青鸾还打算得挺好，先把儿子给送了出去以绝后患。 今日的事已经是定局，虽然儿子还未写休书，只要顾青鸾坚决不回来，这事早晚得成，想到以后在府里再也看不到顾青鸾的身影，卓氏心里顿觉舒畅不少。 既然这个儿媳妇在府里唯一的价值也没有了，那就直接舍弃好了。 卓氏今日一大早就忙着处理顾青鸾的事情，连每日的礼佛都没有做，她吩咐丫鬟伺候她换了身衣服，强忍着头疾的不适，跪在佛像前诵起了经文。 沈应淮送妻子回了院子，不得不回鸿胪寺去，他只是告了假，还得回去，他还未到大门口，便见沈应珩也准备出门。 “三弟。”沈应淮叫住他。 “大哥，何事？”沈应珩转身回他。 “你······”沈应淮的后半句在看到自己弟弟平静的神色后咽了回去。 “弟妹回娘家了？” “嗯。” 沈应珩应了一声，上了马。 看着弟弟依旧是镇定的表情，他做大哥的也不好多问，开春事情多，他们身为朝廷一员，还是得把正事放在心上。 “大哥，我先去了。”沈应珩微微颔首，拉动缰绳，不多会便消失在前方。 豆子和柱子急忙跟上，往日里再怎么着急，他们主子也不会在大门口疾驰纵马，这会是怎么了。 “哎。”沈应淮也看出了沈应珩的不对劲，奈何这是别人夫妻的事，他插手太多总归不好。 接着他又想到顾青鸾当时站在花厅里的样子，倔强而坚定，不知道为何，沈应淮忽然生出一种浓浓的遗憾。 遗憾再也看不到她还是遗憾以后二人再无半点关系，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顾青鸾的做法没有错。 她的性子也原本不适合在他们这样的府里长待。 眼看时辰过去，沈应珩也不耽搁，上了马，去了鸿胪寺。 卓氏礼了佛，又用了午膳，中午这么一闹，她头疼的更重了些，身边伺候的嬷嬷看她脸色很不好，想劝她休息一会，卓氏坐在榻上休息了一会，让管家去把梅香带过来。 该处理的事还是尽快处理好，免得夜长梦多。 梅香被关在卓氏院子的小黑屋里，这间屋子本来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但是因为采光极差，因此被搁置在这里，春上返潮，屋内有些阴冷，梅香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又被顾青鸾打伤了脸，此刻正窝在角落里哭。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那几天顾青鸾许她进屋伺候，她真的亲眼看到了顾青鸾绣的那枚荷包就是她从那小厮房内偷来的那枚，可是今天在花厅里，一切都变了。 梅香有些不甘心，她跟了卓氏五年，本来可以一举在今日扳倒顾青鸾，自己也可在院子获得一席之地，没想到到最后一步居然一败涂地，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梅香，夫人叫你。”管家打开了小黑屋的门。 梅香听到这句话，像是溺水之人抱到一根浮木，她的脸上立刻又带了希望，急忙站起来。 坐得太久，腿有些发麻，梅香忍着酸痛，跟着管家去了卓氏的屋子。 卓氏这次没有在花厅见她，而是把她叫进了次间。 “夫人，奴婢真的没有骗人。”梅香一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卓氏跟前。 卓氏眯起眼睛看向她。 本来她还觉得这个丫鬟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事情完全没按照她想的方向发展。 再过几天那庄子上的孙氏夫妻俩便要来，本来她想着在撵顾青鸾出府前把那个叫采桑的丫鬟嫁给孙氏做儿媳，但是眼看要成的计划临时有变，因此，卓氏不得已要换人。 “今日的事，也算是误会一场，结果也还算我如意，只是你在这府里也不好再多待下去，过几日庄子上有人来，你就趁这个机会嫁过去。” 卓氏沉吟片刻，开了口。 梅香听了，顿时大惊。 嫁到庄子上？这分明是要断了她以后的路啊。 她好不容易才从后院的低等丫鬟熬到主母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后面很有可能还会有更高的位置，这个时候卓氏让她嫁到庄子上去，无疑是生生打断了她的未来。 虽然在庄子上相对要自由些，但是她嫁过去，无非是嫁给管事的儿子，她只能继续伺候人，到了庄子上，便一辈子出不来了。 梅香越想越觉得害怕，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只能不断地祈求卓氏大发慈悲，放她一条生路。 卓氏冷眼看着梅香一直在磕头，态度不曾有半分转变。 “夫人，求你开恩，奴婢完全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的，夫人不要不管奴婢啊。”梅香越说越激动，一时说出了实情。 卓氏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第143章 归家 眼见卓氏的脸色沉了下来，梅香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求求夫人饶了奴婢，求夫人开恩。” 卓氏喝了一口参茶，主意已定：“让你嫁去庄子上，也是对你的恩典，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更何况出了今日的事，谁还敢留你在身边伺候，我看你还是识相点，乖乖嫁去庄子上。” “夫人，奴婢愿意在府里伺候您一辈子，求您不要把奴婢嫁到庄子上去。”她当时留在厨房做低等丫鬟时就暗暗发誓，她以后一定要爬到高处，再不用处处看人眼色过活，如今卓氏却断了她这条路，梅香只觉得遍体生寒。 卓氏看梅香不知变通，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废话，“行，既然你不愿意嫁到庄子上去，那就明日出府去，以后你自生自灭，不要再跟着太傅府沾上半点关系。”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卓氏起身准备去休息。 听见卓氏让她离开太傅府，梅香没想到卓氏一点不念旧，自己再怎么说也尽心伺候了她三四年，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了，梅香不禁为自己感到不值，奈何她一个弱女子，如果出了太傅府，以后就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想到那个心黑的兄嫂，指不定会把她卖给谁做小妾。 思及此，梅香急忙谢恩：“夫人，奴婢想通了，奴婢愿意嫁到庄子上去，求夫人不要忘记奴婢，哪怕是叫奴婢回来伺候您一回。” 卓氏点点头，吩咐管家给梅香十两银子，又赏赐了几匹布料，算是给梅香的陪嫁。 梅香被管家带出卓氏的屋子，暂时安置在一旁的偏院，就等几日后庄子上的孙氏夫妇来领人，也算是有个交代。 顾府 顾青鸾跟着顾慎之回了府。 一路上，顾慎之脸色不虞。 听了女儿大致的诉说，顾慎之眼底闪过一丝阴暗，这太傅府卓氏欺人太甚，任由一个低贱的丫鬟诬陷女儿清誉，更是找这个由头要将女儿休弃。 顾青鸾是他和罗氏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在跟前受尽宠爱，自打嫁入太傅府以来，他自认为自己的女儿各方面都做得极好，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他从商多年，已经许久不需要对旁人巴结讨好，赔尽笑脸，唯独对太傅府例外。 没想到他顾家做到如此，却还是换来太傅府要休妻，顾慎之恨不得立刻找上门前去讨要说法，可是看到女儿此时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伤心，他那阴翳的心情才好一点。 “爹。”顾青鸾轻声唤他，遂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 “爹在，我们回家。”顾慎之抬手轻抚她的秀发：“你娘和弟弟已经把辰哥儿接回府了，我们这就家去。” 顾慎之轻声安慰女儿，语气里带着一丝冷硬：“今日的事，爹爹定让你如意！” 马车快速驶过长街，卷起一阵风。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前。 罗氏现在的身份不好见人，因此接到了孩子，罗氏就先从侧面的小门回了顾慎之的书房小院。 奶娘跟着顾宥鸣，进了大门。 周氏今日带着顾宥鹏外出办事，也回来得晚，几人在大门口处碰到。 顾宥鸣守礼地开口唤了声“母亲。” 周氏不屑地看着他，看他怀里还抱着个娃娃，那娃娃穿得厚，又被小被子遮住了脸，以为是顾宥鸣从外面抱回来个野娃娃，于是出言讽刺道：“呦，怎么，你这是才从哪里抱回来个野种，不会是你跟哪个女人生的，也要回来认祖归宗的。” 听到这些话，顾宥鸣皱起了眉头：“我劝您还是慎言，这孩子的身份可比你尊贵。” 顾宥鸣平日里很少这么直白地呛周氏，周氏一听这话，当即沉下了脸，一旁的顾宥鹏听到顾宥鸣这么说他娘，当即不满，面露凶相地站出来：“你个庶子怎么跟我娘说话呢，找死你！” 管家见了，急忙从府里出来：“太太回来了，还是早些回院子休息。” 顾宥鹏见管家出来，嗤笑一声“怎么，如今你可是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连管家也知道帮你了。”自从顾宥鸣变成嫡子，顾宥鹏便时刻觉得府里的下人们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以前只知道讨好他，现在，却都转向了顾宥鸣，尤其是这个管家，顾宥鹏早都看他不爽，要不是管家跟了他爹十几年，他早都想办法让他卷铺盖走人。 “我告诉你，顾宥鸣，就算你成了嫡子，那又能如何，这顾家的一切，早晚都是我的，等我继承了家业，第一件事就是要你滚蛋！” 顾宥鹏也不想再浪费口舌，扶着周氏，正欲往里走，忽听身后传来顾慎之的声音。 “怎么，谁说顾家的家业由你继承了！” 母子俩急忙回头。 只见顾慎之大步走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顾宥鹏就是一个耳光。 “啪” “爹，爹，您······”顾宥鹏一脸不可思议地捂着挨打的脸，眼里满是震惊，从小到大，他爹从来不舍得碰他一下！如今却为了一个从前不受待见的庶子，第一次打了他的脸。 这无疑对顾宥鹏是奇耻大辱。 大门口的下人见了，急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老爷，您息怒，宥鹏就是在说笑，您别放在心上。”周氏心道不好，急忙挡在顾宥鹏身前，对着顾慎之一脸的讨好。 “来，让外祖父抱抱。”顾慎之没有理会周氏的话，转身对着顾宥鸣的怀里伸出手。 “咿咿呀呀呀。”被舅舅抱在怀里的辰哥儿认出顾慎之是外祖父，张开胳膊让顾慎之抱。 周氏母子这才傻眼了，顾宥鸣怀里的居然是顾青鸾的儿子。 那顾青鸾也回来了？ 周氏眼睛往后看，果然，见顾青鸾带着丫鬟和奶娘下了马车。 “我儿想外祖父了吗？我们从今以后就回家喽。”顾青鸾走到几人跟前，对着顾宥鸣笑了一下，又伸手去摸在她爹怀里的辰哥儿的小脸，一丝眼神都没有给过周氏。 周氏恨的心里牙痒痒，好你个顾青鸾居然目中无人，你等着回了顾府，看我如何让你难堪。 周氏心里愤恨，又看了眼儿子红肿的脸颊，知道此时不该再多言，随即带着顾宥鹏先进去了。 “姐姐，回来就好。”顾宥鸣心里很高兴，顾青鸾回来了，他又可以每日见到姐姐，那铺子，也终于要开起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顾青鸾脸上喜悦的表情很是明显，她回来了，以后这里才是她的家。 “进去，你们娘该等急了。” 顾慎之开口，带着一双儿女进了府。 第144章 父母 周氏安抚了顾宥鹏，才回了东院。 她心里有些担忧，看儿子红肿的脸，顾慎之是真的没有留一丝力气，下了狠手。 周氏内心杂乱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最近这两个月，明显感觉到顾慎之越来越不爱往后院来了，以往隔三四天都会歇在她这里，对她们母子四人也是关怀有加。 可是这段时间，顾慎之忽然不来了，整日忙得见不到人，问管家，就说老爷很忙，每日都歇在前院。 时间久了，周氏还以为顾慎之在外面有了什么女人，可是派人打听了几次，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就是正常地谈生意，应酬而已，不该有的事一件没发生。 周氏纳闷，作为一个女人，她的感觉很敏锐，顾慎之一定是外面有人了，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把那个女人找出来。 周氏叫来丫鬟，跟丫鬟低语几句，丫鬟点头，匆忙出去了。 如今顾青鸾也回来了，本来顾慎之就对这个女儿格外地偏爱，顾宥鸣这下更是如虎添翼。 一股浓浓的危机感顿时涌上周氏心头，不行，她得有所行动才行，要不然到最后她们母子四人什么都没有了。 她伺候顾慎之这么多年，这顾家的一切，必须是她们母子的。 周氏叫来嬷嬷，吩咐去准备晚膳，顾青鸾回来了，她再不情愿，也得在顾慎之面前做做样子，表现一下。 把辰哥儿交给奶娘，顾青鸾要去找她娘。 “娘。”顾青鸾一踏进顾慎之的书房，就看到罗氏坐在榻上，手里在绣一件小儿的肚兜。 罗氏听到声音，急忙回头，看见是顾青鸾，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顾青鸾快步走来。 “我的女儿受苦了，受委屈了，回来就好。”罗氏一把抱住顾青鸾，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娘，您别哭，我没怎么受苦，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女儿天天陪着您。”顾青鸾看她娘哭得这么伤心，赶紧出言安慰。 “是啊，阿鸾都回来了，应该高高兴兴的，莫要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顾慎之看见妻子哭得不能自已，只能上前走到妻子身后，轻拍妻子的肩膀。 岂料罗氏还在生他的气，她一把甩开顾慎之的手，转头就是一顿训斥：“这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当初要不是你不答应那家的求亲，会有今天吗？”卓氏抽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嫁与你，让我的一双儿女受苦！”罗氏看向顾慎之的眼神更加怨念。 顾慎之满脸愧疚之色，面对罗氏的指责，他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顾青鸾和顾宥鸣对看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些许尴尬。 父母之间的小口角被他们做子女的全程围观，姐弟俩还挺不好意思。 眼见罗氏哭得越来越伤心，顾青鸾连忙给顾宥鸣使眼色，二人悄悄退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是，是，惠娘，都是为夫的错，我错了，随便你如何，打也成，骂也成，就是莫要再流眼泪，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眼见自己的儿女离开，顾慎之再也不用顾及，他一把把罗氏拥进怀里，对着罗氏的小嘴就亲了上去。 罗氏完全没想到顾慎之会忽然亲她，一时愣住了。 她在顾府的这些日子，虽然一直住在顾慎之书房的小院子里，但是二人一直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此刻顾慎之把她抱在怀中，还亲了她，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眼泪也不流了。 “以前你只要一哭，我就亲你，你就不哭了。”顾慎之在罗氏耳边低语，脸上带了点笑意。 他的惠娘，这个小习惯只有他知道。 “你真的是，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罗氏嗔怪地睨他，把他推开。 “孩子们早出去了。”顾慎之一脸得意。 罗氏懒得理他，她进到里间洗脸去了。 等她再出来，管家已经摆了一桌晚膳上来。 顾青鸾和顾宥鸣满脸微笑地看着她。 看得罗氏都有些不好意思。 “看什么看，再看你们俩回自己院子出去。”顾慎之看到妻子被儿女盯得不好意思，赶紧来解围。 “怎么说话呢，阿鸾好不容易回来了。”罗氏听见顾慎之的话，又埋怨他。 “好好好，我们一起吃。”顾慎之急忙点头，他可不想再惹妻子生气了。 一家四人高高兴兴围坐在桌前吃晚膳。 顾青鸾这一天跟打仗似的，又担心儿子，一天下来不吃不喝，这会精神放松，才觉得腹中饥饿，再加上被梅香故意踢那几下，顾青鸾这才觉得有些不适。 但是她看她娘和爹这么开心，不忍破坏这氛围，只能忍着。 身边的顾宥鸣看出顾青鸾似乎不舒服，急忙小声地问她怎么了。 顾青鸾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四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顾府正厅。 周氏带着三个儿女坐在桌前等顾慎之和顾青鸾。 一大桌子菜肴摆得满满当当，周氏还特意吩咐府里的厨子做几个大小姐爱吃的菜，她张罗了许久，还专门派身边的嬷嬷去请顾慎之，可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顾慎之的人影。 “娘，我好饿，何时能开饭啊？”顾宥鹄年纪最小，吃得身体圆滚滚，平日里只要是跟他爹一起吃饭，周氏都不让他提前吃太多，为的就是在顾慎之面前多吃一些。 “娘，我也饿了。”顾青鸳有些抱怨。 每次顾青鸾回来，他们都要等好久，顾青鸳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同样是爹的女儿，为何爹就多偏爱她多一些？ 顾宥鹏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颊上的一侧已经消了肿。 周氏正欲要再派人去问，就见管家从前院过来了。 “太太，今日老爷就不过来了，您跟少爷小姐们用。”管家恭敬地说道。 “可是老爷有何事耽误了？”周氏奇怪，平日里只要顾青鸾回来，顾慎之肯定更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的。 “大小姐和大少爷陪着老爷。”管家客气地说完，不等周氏做何反应，转身离去。 “娘，看，她一回来，爹就把我们都忘了。”顾青鸳嘟着嘴，拿起筷子，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 “我要饿死了。”顾宥鹄也不等周氏动筷子，急忙给自己夹了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顾宥鹏见状，也拿起了筷子。 看着三个儿女自顾自吃起了菜，周氏心里冰凉一片。 第145章 答案 太傅府 “什么？娘居然让三弟休了三弟妹！” 听雨阁里，沈应贤郑宝珠夫妻二人正在用膳，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沈应贤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白日不在府里，自然不知道。 这会听妻子说起这事，也是一脸的讶异。 “是，不过三弟妹的娘家来人把她接去了，这件事应该还没完。”郑宝珠嚼着饭粒，回想到今日的事，也不免一阵唏嘘。 “娘她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三弟妹，我看她知书达理，为人也和善，娘为何看不上她？”郑宝珠回来后想了半天，先撇开顾青鸾和沈应珩的感情好坏不谈，如此看不上自己儿媳妇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沈应贤于是把沈应珩小时候被放在乡下养，五岁才接回来的事给郑宝珠细说。 “也就是说娘觉得自己亏欠了的母子之情，所以想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儿媳，也就是说娘其实在三个儿子里，最重视的是你三弟？”郑宝珠听完得出结论。 “应该是如此，三弟的确是我们兄弟三人中最出色的一个，论聪明才智，论文学造诣，三弟的确是出类拔萃，也不怪爹和娘对他寄予厚望。” 沈应贤吃完一碗饭，让一旁的丫鬟添饭。 郑宝珠却亲自接了过来：“论他再优秀，你在我眼里才是最好的那一个。”郑宝珠给沈应贤添了一碗饭，递给他。 沈应贤笑了，“是，只要你觉得我优秀，那就够了。” 夫妻二人不再讨论旁的事，乐呵呵地聊起了其他的。 清远居 “晚膳你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小厨房给你下碗面可好？”看着沈应淮从晚膳后就坐在书房里，卓茹昕有些担心地敲门进来。 沈应淮摇摇头：“不用了，你不要太辛苦了，早点休息。” “你是在担心你三弟吗？”卓茹昕并不打算离去，她走到书案旁，问道。 沈应淮的确有些担忧。 作为沈应淮的大哥，他自然是关心弟弟的事，可是他心底也在隐隐担心顾青鸾。 回想到顾青鸾决绝提和离的样子，沈应淮不由得担心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大好过。 虽然本朝也允许夫妇俩和离，但是基本和离的女子都会背上污名，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再有人娶，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想到这里，沈应淮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他还是得去找沈应珩谈一谈。 沈应淮拍拍妻子的肩膀：“回去休息，我去一趟倾云轩。” 卓茹昕看着自己夫君的侧脸，点了点头。 倾云轩。 章厨娘晚上告假回了家，柱子去大厨房拿来了晚膳。 沈应珩坐在小花园里，这一坐就坐了几个时辰。 眼看已经到了晚膳时分，他还是一动不动，豆子有些担心，“三爷，您今日没吃什么东西，吃一点。” 沈应珩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的食物，他一点食欲也没有，顾青鸾不在，他也没什么心情吃。 “拿下去。”沈应珩摆摆手，起身站起来。 他刚才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妻子提了和离，那么坚决，那坚定的样子他从未在顾青鸾脸上看到过。 回想他们成亲这两年，他对待顾青鸾虽然不像他二哥和二嫂那样，但是他也自认为和顾青鸾相敬如宾，夫妻之间难道不是这样吗？何况两人之间孩子都一岁了，为什么顾青鸾在这个时候提了和离，究竟是为什么？ “三弟。”就在沈应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应淮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饭食，知道沈应珩此刻没什么心情用膳。 “今日的事已经发生，再多想无益，不如用了膳早些休息，明日再说。” “大哥，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何要跟我和离，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沈应珩还是想不出缘由。 沈应淮听弟弟这样问他，一时有些讶异。 他这个弟弟五岁之前跟他不怎么亲近，兄弟之间也没多少亲情可言，他几年前被派往别处，那时沈应珩才刚成为秀才，等他再回来，他的弟弟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本朝最年轻的户部侍郎，风光无限。 就连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得不承认，他三弟真的很优秀。 可是唯独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得已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商户女，不被母亲喜欢，这应该算是迄今为止沈应珩唯一不顺利的事。 “你对三弟妹有何看法？”沈应淮也坐了下来，看着弟弟英俊的脸，认真问道。 “什么叫有何看法，阿鸾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沈应珩有些不明白沈应淮的话。 “或者我这样问，你心悦她吗？心里面喜欢她吗？” “······” 沈应珩沉默了，他在学问上面一直出类拔萃，是同龄人中仰望的存在，他一直觉得他的人生就该这样循规蹈矩，因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烦恼，父母身体康健，兄弟之间也和睦，唯独在感情这件事上，让他有了烦恼。 沈应淮不再问，只是拍拍弟弟的肩膀，站起身：“作为你的兄长，我不得不说，也许弟妹的选择是对的，你与她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彼此只会互相伤害，我倒觉得你跟她和离对你也是好事。” 听到大哥这样说，沈应珩有些不认同：“夫妻不就是在一起过日子吗？既然已经成了夫妻，那为何不好好珍惜，如此轻易地提出和离，难道不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沈应淮见沈应珩仍然固执己见，根本没发现问题的关键，心里也是无奈。 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问题还是要他自己去参透的好。 “我话已至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过了几天，庄子上的孙氏夫妇高高兴兴地来了。 这次他们还特意带来了他们的儿子，来感谢卓氏对他们的恩典。 夫妻俩这次把儿子孙大牛带来，一是为了感谢卓氏的恩情，二则是为了置办生活所需。 庄子地处偏僻，旁边也少有人烟，因此夫妇二人决定多采买一些，免得后面庄子上的事情多了忙起来没时间再来。 如今家里又添了一个人，孙氏夫妇俩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卓氏让嬷嬷把梅香叫出来，梅香这几天也算是想清楚了，如果她不愿意嫁，那离开太傅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于是她咬咬牙，给自己盖上了红盖头。 嬷嬷扶着梅香出来，看得孙家三人一脸高兴，孙大牛更是当场就想去揭梅香的盖头，被孙氏及时阻拦，说回去再揭。 三人千恩万谢地给卓氏道了谢，这才坐上了来时的马车。 梅香眼前盖着盖头，一路被孙氏扶着，一路上她都一动不动，生怕孙家人发现她不是原先孙氏夫妻看上的人。 等到了庄子，一切准备妥当，孙大牛这才在堂屋满心欢喜地揭了盖头。 盖头一落，孙氏夫妻傻了眼。 这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 孙大牛毫不知情，乐呵呵地瞅着新娘子笑。 第146章 到齐 顾青鸾这几天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 自她重活一世以来，这几天在顾府，她才算是真正轻松了一回。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曲意逢迎任何人，顾青鸾回想上一世的种种，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是沸腾的，她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这才是她应该选择的生活，自由自在，而不是为另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困在小院子里。 辰哥儿也很喜欢外祖家，这里的花园大，院子大，每日外祖父和舅舅都可以陪他玩，小家伙在这里也是受到绝对的宠爱，顾青鸾也不用担心孩子会被卓氏抱离身边。 “小姐，大少爷来了。”采桑和秋露回来之后也看上去比在太傅府精神多了，换下了碧绿色的丫鬟衣裳，身着顾府粉色的衣裳的确看上去是娇俏。 “姐姐，今日天气晴好，要去看看铺子吗？昨日工坊的李师傅来消息说是又出来一批成品，要不要去看看？” 顾宥鸣最近几天没事就往顾青鸾的院子跑，他要看的书都看完了，也就没再去书院，最近顾慎之给了他几个杂货铺的账本，他也看得差不多了。 顾青鸾抬头看看太阳，已经是三月末，天气正好，这段时间是最适合去放纸鸢，以前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她爹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带她去放纸鸢，如今她娘也在，干脆一起去。 “我们带娘去放纸鸢，铺子明日再去如何？” “当然好，最近城郊南山那带说是有很多人在放纸鸢，我们这就去。”顾宥鸣满脸的兴奋，能跟自己的亲人去放纸鸢，他当然乐意至极。 “你先去把娘接出府，我随后就出来。”顾青鸾叫来秋露给她梳头，又叫采桑给她拿一套轻便的衣裙，略施粉黛出了门。 两个丫鬟给顾青鸾装扮妥当，不知为何想起了木槿。 她们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那丫鬟在府里如何了，还有章厨娘，希望卓氏不要为难她们才好。 顾青鸾带着丫鬟出了门，刚走到大门口，便见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背着包袱在门口徘徊。 “主子。”看到顾青鸾出来，木槿高兴地跟她挥手。 “是木槿那丫头。”秋露先看到，一脸的高兴。 “她居然找来了，看不出来这丫头还算是机灵。”采桑也笑着跟木槿挥手。 看着顾青鸾跨出门槛，木槿才急忙迎了上来。 顾青鸾那日离开太傅府，本来也想把木槿带走，可是木槿不是她的人，不能轻易带走，没办法，只有留下了她。 原本顾青鸾这几天打算找人给太傅府递个信，约着木槿见一面，给她些银子，让她跟太傅府解约，是要家去还是来她这都行，没想到这丫头自己找来了。 “你还好，我走了之后，那夫人可有为难你？”顾青鸾不想提卓氏的名字，又不能直呼其名，毕竟沈应珩还没有送和离书来，卓氏名义上还是她的婆婆。 “回主子的话，夫人没有为难我和章厨娘，就是把我调到了厨房去做杂务，章大娘前几日也离开了太傅府。” “那你是如何出来的？不会是跑出来的，这样的话，那边可是会把你抓回去的。”秋露一听木槿这话，立刻关心地问。 本朝有明文规定，如果跟主家签订了契约，在契约期间内逃跑，主家是可以报官抓回去的。 “我才不会那么傻，我把平日里主子给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又问章大娘借了一点，凑够了违约的银子，我是光明正大出来的。”说到她离开太傅府是光明正大，木槿的脸上满是自豪。 伺候顾青鸾这段时间，木槿在院子里得了不少的赏赐，她吃住都在院子里，根本不需要用银子，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也攒下了五两银子。 当时她进府时，签订的是一年五两银子，如果违约，要双倍赔付便可走人，木槿实在不想在太傅府里待下去，于是在章厨娘走的那天问她借了五两银子，章厨娘挺喜欢这个活泼耿直的丫头，拿出银子直接送给了木槿，还叮嘱不用还，并给她讲了顾府的位置。 木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大早就出了府。 可惜太傅府在城东，顾府在城西，她不认识路，这才浪费了些时间。 顾青鸾听她说完，知道她是来投奔自己，于是叫来管家，简单说明了情况，管家会意，顾家财大气粗，添多少个丫鬟都不是事。 木槿欢天喜地看着顾青鸾上了前面那辆车，这才跟着秋露和采桑上了后面的那车。 “娘”顾青鸾一掀开帘子，便见罗氏坐在里面笑着望向她，顾宥鸣陪坐另在一边。 “快过来坐。”罗氏招呼顾青鸾坐到身侧。 “我爹呢？”顾青鸾坐下来，随意问起了她爹。 “一大早就出去了。”罗氏听见女儿问顾慎之，语气中带着一丝羞赧，这几日，夫妻二人感情有所回升，他二人这几天都待在一起，顾慎之守着妻子，已经好几天没去铺子巡视。 要不是今日顾宥鸣来请，说是要带她们去放纸鸢，顾慎之还不放人。 看着罗氏脸上的红晕，顾青鸾当即明白怎么回事，她在心里感叹，他爹娘的感情是真的好啊。 马车行驶在路上，时不时有微风吹进来。 “娘，你都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出来放纸鸢了。”顾青鸾拿起放在马车中央小桌上的纸鸢，细细打量。 “今日你们姐弟好好地玩，不要有遗憾，如今爹和娘都在你身边，我的阿鸾只需要每日开开心心便好，凡事有你爹。”罗氏轻抚着女儿的发髻，语气里满是感叹：“我故去的时候，你还小，宥鸣也才三岁，如今十几年过去，你们都长成大人了，我的阿鸾更是已经为人母······” 罗氏说到这里，又有点哽咽，她这段时间有时也听过顾慎之说过顾青鸾的童年过得并不是很快乐，顾宥鸣更是惨，被周氏扔在后院不闻不问吃尽了苦。 想回到周氏的所作所为，罗氏不禁沉下了脸。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固。 第147章 出游 “什么？你当真看清了？”周氏惊慌站起，随即绞紧了自己的帕子。 “看得真真切切的，跟大少爷上车的，还有另一个女子，看上去比大小姐要年长些，做已婚妇人装扮，奴婢看得真真切切，是从府里出去的。” 这丫鬟是府里负责外院杂事的小丫鬟，刚才无意间看见有一个女子跟着顾宥鸣从前门快速地出去，院子那会没什么人，她又弯着腰，因此没被人看见。 于是她赶紧来给周氏禀报，也希望能得点赏银。 周氏正在气头上，哪里来顾得上给这小丫鬟银子，只是心烦意乱地让着丫鬟出去，完全没想到要给人赏钱。 小丫鬟一脸失望地出了东院，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这样的事不再跟周氏说。 随即又想看到的那女人是从老爷的院子出去的，心下大惊，她这是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啊。 周氏身边的贴身丫鬟上个月嫁了人，身边换了个嬷嬷伺候，这嬷嬷姓刘，据说之前伺候过好几个达官贵人家的主母，刚才听了那小丫鬟的话，刘嬷嬷看周氏这副焦急的样子，于是上前安慰： “太太也无需太担心，既然老爷没有明着说要往府里纳人，那您就当不知道，这几日多去迎老爷归家，务必让老爷留下，老爷看您这么体贴，心里说不定有几分愧疚之色，往府里添人的事，说不定就得缓缓。” 周氏听了，也觉得这个法子暂时是条路，她在顾府的一切，都是仰仗顾慎之，虽然说她有三个子女，但是如果没了顾慎之的宠爱，这个位置或许有些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丫鬟兰心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说是外面后门有人送过来的，指明要交到太太手上。 周氏会意，急忙接过信打开。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约她几日后在城北的茶馆见面。 周氏把信收好，又跟刘嬷嬷合计起来要如何把前院书房的那个女人找出来。 三月底的春日微风轻拂，太阳暖暖地晒在身上，极为舒适。 马车一路行到城郊南山附近。 顾宥鸣让小厮停了马车，扶着罗氏和顾青鸾下了马车。 南山附近有山有水，是一块风水宝地，因此这里建了寺庙。 平日里香火还算鼎盛，每到春日踏青时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罗氏故去前，这座寺庙还没有建起来，因此一看到寺庙，罗氏便想去拜拜菩萨，保佑自己的儿女和相公平安。 顾青鸾重活一世，也没有来过这里，看罗氏起了兴致，便陪着一同前往。 顾宥鸣安排好小厮，带着丫鬟们稍后也跟了进去。 今日天气极好，来上香的香客很多，顾青鸾陪着罗氏在主殿捐了大量的香油钱。 顾宥鸣一个大男人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又不好坏了母亲和姐姐的兴致，因此他一个人出了后殿转转，顾青鸾看几个丫鬟也对这里好奇的紧，因此让三个丫鬟随意活动，半个时辰后在寺门前汇合。 罗氏一直对自己占了这具身体心有愧疚，因此在菩萨跟前分外虔诚，她询问了住持在这里点一盏长明灯相关事宜，又给菩萨磕了头，这才出了主殿。 母女俩出了正殿，便看见前方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顾青鸾不想去凑热闹，罗氏更是没什么兴趣，母女二人正准备绕开，却听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女声：“这签我就是看上了，你要多少钱，我出钱买！” 顾青鸾回头一看，居然是沈静柔。 她不在太傅府里好好记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依卓氏那个性子，肯定不会让她一个要及笄的大姑娘到处乱跑。 顾青鸾大致看了一圈，没见到卓氏身边的嬷嬷，心里了然。 敢情这大小姐是自己跑出来的。 “对啊，这签分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你有脸来抢？ ”沈静柔身边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在一旁帮腔。 顾青鸾看过去，这女子她上一世在太傅府见过几次，算是沈静柔的闺中密友。 当朝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崔佳玉。 两个人志趣相投，这崔佳玉经常给沈静柔出坏主意，她知道沈静柔倾心成王，撺掇沈静柔去做了侧妃，自己则转身嫁给了御史台的独子，做了正室。 当真是好闺蜜。 顾青鸾不欲去凑个热闹，拉着罗氏就准备从另一侧离开。 “我告诉你，就你们这样的商户女，就不该来这样的地方，佛门清净，免得你们浑身的铜臭味熏到了菩萨！” 沈静柔满脸得意地夺过竹签，鄙夷地瞧了一眼已经满脸羞红的女子，脸上的神情带着满满的不屑。 “商户女又碍着你了，青天白日去抢别人的东西，你跟那强盗有什么区别？” 顾青鸾走了过来。 看到是顾青鸾，沈静柔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沈静柔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这不是我那个要被我娘化休弃出府的三嫂吗？被休弃回娘家，你不好好躲在家里哭，来这里作甚。” 沈静柔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刻讶异地看向顾青鸾，纷纷小声议论。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被休了？谁告诉你的，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大姑娘，偷偷跑出来，还对着旁人恶言相向，真是丢太傅府的人。”顾青鸾也丝毫不示弱，言语间满是讥讽之言。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沈静柔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鄙夷，看着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偷跑出来不说，还在这里恶语伤人，还居然是太傅府的小姐，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 沈静柔听顾青鸾这样说自己，她一时也反驳不得，就是因为顾青鸾没有给她送衣裙，买来的衣裙她又看不上眼，她也不愿意穿去年的旧衣，因此卓氏不让她去春日宴，她为此还闹了好几天。 搞得卓氏头疼不已。 这段时间卓氏不轻易让她出门，她整日待在府里无聊至极，于是她趁着卓氏今日外出，偷偷溜了出来，跟着崔佳玉租了马车来了南山。 “你看到自己小姑子在外受了欺负，不帮着就算了，还在一边落井下石，被夫家休弃是件耻辱的事，你一个被休的弃妇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教训自己的小姑子，真是不要脸。” 崔佳玉在一边眼见沈静柔被顾青鸾说得哑口无言，心里难免不平，于是上前帮忙。 第148章 口角 来的路上，沈静柔把自己没去成春日宴的原因全部怪到顾青鸾的头上，又添油加醋说了顾青鸾要被休的事，因此崔佳玉看顾青鸾，自然是没什么好话。 崔佳玉这话说得着实难听，罗氏在人群边上站着，听着崔佳玉和沈静柔数落顾青鸾的话，不禁黑了脸。 “我倒是还不知道我自己被休了，你一个外人就知道了？我要不要脸，干你何事，再说分明是你们二人欺负了别人，现在还倒打一耙，你这家教，要是让你那礼部侍郎的爹见了，会不会为你感到丢人？” 顾青鸾一脸平静，丝毫不因崔佳玉的话觉得羞赧。 更何况是她提的和离，又不是被休弃赶出府，跟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么多，顾青鸾都觉得浪费口水。 “这，这本来就是我先求得的，你看是上上签，便想抢过来，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是你的了？商户女又怎么了，我家做生意一不偷二不抢，你们这些官宦子女还不是还是靠着我们商人的税钱养着，我家日进斗金，不比你们爹拿那些许俸禄强？” 刚才还被抢了东西的女子看着帮她解围的顾青鸾被如此被说，心中也攒了些勇气，她站出来，大声回怼道。 “那又怎么样，你们还不是一样是最末等，有钱又如何，还不是得处处巴结在朝为官的。” 沈静柔也丝毫不甘示弱。 “瞧瞧她说的，她们有什么好高贵的。” “就是，你看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我们商人卖的，还在这里瞧不起人，真是滑稽。” “还是当大官的女儿呢，我看呀，这两个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真是给爹娘丢人，以后谁娶她们谁倒霉！” 人群里渐渐有些声音，越来越大，沈静柔和崔佳玉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只能扔下签子，狼狈地走了。 围观的人慢慢散去，那个被抢了东西的女子有些歉疚地看向顾青鸾：“实在是不好意思，连累你被她们如此说道。” “无妨，我一点也不在意。”顾青鸾对着那女子点点头，跟着罗氏离开了。 罗氏看上去却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身为人母，自然是对旁人说自己女儿的话分外介怀，因此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不免又开始责怪起顾青鸾的爹来。 这寺庙布局简单，后院是提供斋菜的地方，顾宥鸣转了一圈，他平日里对神啊佛啊之类的没什么特别的信仰，他还是始终坚信，一切要靠自己。 院子的角落里有卖寺院开过光的小物件，采桑和秋露带着木槿正在细心挑选。 顾青鸾带着罗氏去找她们汇合。 “小姐，你看，这里有很多手串，您和太太要不要看看？”秋露看顾青鸾过来了，让出两个位置。 采桑和秋露打小就开始伺候顾青鸾，还没见过她们小姐对这谁么亲近过，于是她二人也对罗氏相当尊重，又看罗氏宿在老爷的院子，遂以对待周氏的称呼罗氏，叫声太太，也本是因当。 顾青鸾走到近处，一眼扫过去，摊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手串，基本以桃木为主，还有些上面刻了字，一般都是用来保人平安之类的。 姐弟两个没什么兴趣，顾宥鸣是因为本身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而顾青鸾如今对沈应珩没什么感情，也不会去买这些。 倒是罗氏看上一串手串，上面刻了平安二字。 顾宥鸣看她拿在手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付了银子。 在这寺庙里闲逛了将近一个时辰， 几人才出了寺庙的门。 门口是一片空地，此时停着各个府的马车，顾青鸾猜到沈静柔和崔佳玉偷跑出来必定不敢用府里的马车，于是叫来木槿，在她耳边吩咐几句。 木槿听了，当即明白，顾青鸾又让采桑给了她些碎银子。 这南山地处京郊，有那等会做生意的人建起一座围场，里面有各类能玩的项目，顾宥鸣提前去看了一圈，里面人还不少，环境也可，还有几家供人们休憩的茶屋和食肆。 今日天气甚好，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母子三人进去，进门的时候顾宥鸣不小心撞到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他急忙赔不是，那女子也没有计较，带着丫鬟走了。 今日本是来放纸鸢的， 顾青鸾带着丫鬟，在空地上嬉笑玩闹，顾宥鸣在茶屋找了个好位置，陪着罗氏坐下喝茶。 没一会儿，木槿回来了，她找到顾青鸾，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寺庙前停放马车都有登记，木槿去找了负责管事的僧人，找到了沈静柔和崔佳玉租来的那辆马车，木槿给了那驾车的小厮二两银子，让他即刻离开。 小厮一看到手二两银子，当即应允。 他一来一回才一两银子，这一下子得这么多，他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欢快地赶车离开了寺庙。 等后来沈静柔和崔佳玉出来怎么也找不到她们来时的马车，又是如何回去的，这都是后话不细表。 “宥鸣，我听你爹说，你如今已经不再去书院了，这是为何？” 母子二人坐下来，罗氏一边看着不远处顾青鸾放纸鸢，一边问。 “那书院夫子们教的东西，儿子已经全部会了，夫子们便推荐了一些书，我自己看也是一样的。” 顾宥鸣叫小二准备了一壶花茶和一壶碧螺春，又点了好几样最贵的点心，亲自给罗氏倒了一杯茶。 “娘，您喝茶。” “是因为书院里只能教这么多东西。” 罗氏嫁给顾慎之，便入了商籍，自然知道商人子嗣能上的书院自然跟士大夫和那些文人之后不一样。 商籍不允许参加科举。 就连最穷困的农民，只要不超出本朝律法规定范围之内，小规模的家庭经营模式生意也是可以的。 寒门多出学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只有商贾，做生意，赚大钱，给朝廷缴纳最多的税钱。 因此，那些好的书院，除了商籍之外，其他的学生都可以收。 这也就造成了商贾子女除了学些最为普遍的知识之外，其他的都是家族的经商之道，以便顺利传承家业。 朝廷这样做，既可以控制商人的数量，又可以保证官员的质量，更杜绝了官商相互勾结，垄断社会经济。 当然，官宦之家也可以与商贾联姻，一般都是女子嫁入官宦世家，这样，就可以脱离商籍，不再跟娘家的财产有联系。 不过因为根深蒂固的偏见，一般人家很少有商贾之女做正妻的，大都是贵妾之类的。 罗氏深知这些事实，她也知道顾宥鸣很聪明，三岁时就可以把她教的千字文背得大差不差，如果加以好好培养，去参加科举都使得。 可惜商籍之后不能入仕，这也是一大遗憾。 第149章 烦恼 “娘，您别多想，儿子现在也很知足了，看到您还健在，爹的身体也硬朗，就是儿子最大的福气，况且姐姐也回来了，我们姐弟二人定会互相扶持，不让娘您担心。” 顾宥鸣知道罗氏担心的事，于是出言安慰道。 “娘且问你，我听你爹提过你小时候受过那周氏母子三人很多的刁难是吗？我听管家那意思，之前你爹是否还想过把家业给那周氏所出的顾宥鹏，可有此事？” 罗氏把这段时间听到的话一一细细问出。 她因为身份的原因，每日只能在顾慎之的书房小院待着，顾慎之怕她多想，因此很多事情都没怎么告诉她。 但是罗氏本就聪慧，每次管家来送餐食，她都会与管家说上几句话。 管家跟着顾慎之几十年，自然对她的身份丝毫不怀疑，但是碍于顾慎之的嘱咐，也不能说太多。 罗氏心下明了，那日辰哥儿的周岁宴上，她见了周氏一面，看她周旋在顾慎之请回来的宾客中，便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又从管家口中得知她当年是如何嫁给顾慎之，以及在顾府站稳脚跟的，心里更是对周氏有了些许戒备。 “我故去的时候，在阿鸾的床榻下放了一个箱子，里面除了一些银子之外，还有一封信，看到你如今在我名下，便知道你们姐弟俩找到了。” 罗氏回忆起陈年旧事，她当时身体已经不好，顾青鸾才六岁，顾宥鸣也才三岁，她害怕她哪天不在了之后，两个孩子的日子会不好过。 她倒不是怀疑顾慎之会对孩子不好，只是顾慎之一个大男人，又整日忙于生意上面的事，在对待孩子方面自然不如女人心细。 况且顾宥鸣不是她所出，顾慎之总是对这个儿子有点偏见。 于是她便亲手写了信放进了箱子，只待后面告诉顾慎之。 谁知那封信才放置不久，她便西去了。 如今回来看到顾宥鸣已经成为顾家的大少爷 ，她也放心不少。 顾宥鸣听完，便知道罗氏对其中的很多事还不知晓，他也不便多说，说了也只会让罗氏更加担心，于是不再多言。 顾青鸾放了会纸鸢便觉得口渴，于是回了茶屋找茶喝。 她已经嫁过人，不是未出阁的女子，又梳着妇人发髻，于是便没有戴帷帽。 一路走过来，还是让几个年轻的男子看得有些出神。 顾青鸾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径直走向罗氏这边，看上去心情很好。 顾宥鸣老远看见她过来，提前为她倒了一杯花茶。 他知道顾青鸾不喜欢喝碧螺春之类的。 “我弟弟就是体贴，你以后要是娶了妻子，姐姐肯定会失落的。”顾青鸾接过茶杯，笑着打趣道。 听到顾青鸾调侃他，顾宥鸣有些脸热，“谁说我要娶妻了，我还没有在姐姐和娘身边待够，暂时没那想法。” “等我们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姐姐给你找个漂亮的妻子，一定是我们宥鸣喜欢的那种。”顾青鸾看向罗氏，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坚定。 既然她都回家了，那剩下的，就是解决家里的事，挖出周氏藏着的秘密，让她应有的惩罚，顺便把该拿的拿回来。 相比顾青鸾这边的悠哉自在，沈应珩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顾青鸾不在院子里，他每晚回去，只觉得冷清异常，院子里没个女主人，显得异常空旷。 他待了一晚便有些受不了，索性住到自己户部自己办公的地方去。 一来可以不用独自面对冷清的院子，二来也可以暂时躲避他娘。 卓氏自打顾青鸾回了娘家，只要他晚上回了府，便叫管家在大门口堵他。 见了他，张口就是问他何时写休书，那口气，仿佛一日不见他休掉顾青鸾， 她就每日不得安心。 沈应珩心里有些恼怒，顾青鸾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妻子，他只认定她是他唯一的妻子，虽然妻子不得母亲喜欢，但是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只要他不同意，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最近户部又开始忙起来，每年的核查人口又开始了，这次之后，就要告老还乡，户部人手不够用，就只待这次的选拔管理考试来补充人手。 他打算这段时间过去，便去接顾青鸾回来，毕竟已经能够嫁他为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不回来。 这边沈应珩计划的好，那边顾慎之这里也在想法子能让女儿顺利和离。 他做生意几十载，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这几日他连连请那些人喝酒，为的就是看能不能有什么万全之策。 只可惜，本朝女子地位低下，和离的事情是少之又少，顾慎之问了一圈，也没有个合适的办法。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也着实期盼自己的好消息，但是他目前真的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顾慎之这几天连着喝酒，身体有些受不了，于是他今天特意空出时间跑去了城东的贾大夫的医馆。 贾大夫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听闻顾慎之来了，观察他面色片刻，便让小徒弟去包几样药材，递给了顾慎之。 顾慎之接下了药材，一脸愁容地坐在贾大夫拿来晾晒药材的小桌前。 “怎么，看你这样子，有什么烦心事？”贾大夫问他，手上动作不停。 “阿鸾回家了。” “好事。” “阿鸾要跟太傅府家那小子和离。” “······”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听阿鸾那意思，那太傅府的夫人要写休书。” 贾大夫停了手中的动作，坐到小桌对面，又让小徒弟准备了参茶。 “那家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想到他几次去给顾青鸾看病，贾大夫对那太傅府着实没什么好印象。 “本朝有规定，若女子犯了七出之条，夫家可以无条件休妻，但是和离，一般都是由女子提出，夫家自然不会同意。” 贾大夫捋了几下胡须，又继续道：“鸾丫头提和离，那无非是打太傅府的脸，那夫人当然不会愿意，这事难办。” “再难老子也得想办法，老子的宝贝闺女嫁到他们家，受尽了委屈，想想我就心疼，必须得和离！” 顾慎之一脸的坚决。 贾大夫看他这么坚决，又使劲捋了几下胡须，这才压低声音：“你靠近点，老夫给你出个主意。” 过了片刻，顾慎之要走。 “把这副药也拿走，老夫看你脸色有些灰白，待我把个脉如何？”说完就要上前来捉顾慎之的胳膊。 “哎呀，今日没时间，我得快快归家，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下次。” 顾慎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骑着马走了。 “那个周氏也不是什么好的，看你那一脸急着归家的样子。” 贾大夫看着顾慎之离去的背影抱怨几句，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第150章 琢磨 顾慎之一路快马加鞭。 到了大门前， 立刻有小厮跑过来牵马，“老爷回来了。” “嗯”顾慎之下了马，大步往书房方向走。 刚走了几步，就见到周氏一身淡雅的素衣，站在回廊处等着他。 顾慎之一愣，才想起来自上次跟周氏一起用完晚膳，他也有好几天没见她了。 “老爷您回来了，辛苦了。”周氏笑意盈盈地迎上来，看向顾慎之的眼神满是柔情。 “嗯，回来了，下次不要再等，自去休息便是。”顾慎之不看她，想绕过他往里走，一想到罗氏还在小院内等他，他丝毫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周氏却一把拉住了她，柔软的身子也紧接着靠了上来：“老爷，您好久没有到东院来了，今晚就留下，孩子们也好久没看到父亲了。” 顾慎之顿时有些为难。 就夫妻感情来说他心里对罗氏的感情还是深些，但是现在罗氏的身份还是秘密，所以周氏还是他名义上的正妻。 都住在府里，也不可能一直不见。 顾慎之想了想，跟着周氏去了东院。 今日周氏特意准备了些好酒，顾宥鹏今日因为铺子的事有些忙碌，经常晚归，小儿子顾宥鹄还没有从书院回来，顾青鸳近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躲在院子不出来。 顾慎之却是一脸肃色，他没有直接跟着周氏去了里间，而是坐在大厅的主位上。 周氏见他一脸的严肃，心里有些忐忑，她本来打算是今晚把顾慎之灌醉好跟他睡在一处，更何况那酒里还加了助兴的东西，可是顾慎之一进来就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这倒让周氏有些不知所措。 “府里有几个庄子的账本在你手里，你现在去拿来。” 周氏有些愣住了。 她嫁给顾慎之十几年，顾慎之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从来在这方面没有亏待她分毫。 到她后来生下小儿子之后，顾慎之更是把几个庄子的账本也给了她。 这几个庄子大都种些粮食，蔬菜瓜果之类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每年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周氏知道顾慎之有查账的习惯，于是手里有两本账，能看的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账本，另一本，则被她放在屋内床下，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 乍然一听顾慎之要看庄子上的账本，周氏一时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她又调整好状态，脸色不变地拿出了那几个庄子的账本，递给了顾慎之。 大厅里一时很安静，只有顾慎之翻动纸张的声音。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顾慎之才算是粗略看了一遍。 “账本我就不拿了，辛苦你尽快算一下，这几个庄子能拿出多少现银来，明天一早，我要回复。” 顾慎之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周氏一看他这架势，连忙上前挽留：“老爷，您今日在外忙碌一天想必也饿了，还是用了晚膳再说。” 顾慎之想了想，于是点头，“好。” 一旁的嬷嬷见状，立刻吩咐传膳。 两个人来到了花厅。 晚膳陆续摆了上来，顾慎之扫了一眼，都是他平日爱吃的菜。 “孩子们呢？为何都不见人？” 平日里他只要来东院，几个孩子定会陪在一边，今天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孩子们也大了，都各忙各的，就是不知道阿鸾整日在忙什么？也不知道她准备何时回夫家，这次还需要准备礼物吗？” 周氏貌似随意询问的一句话，说得让顾慎之皱起了眉头：“这里是阿鸾的家，自然是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去。” 周氏弯腰给顾慎之倒了一杯酒，今日她特意打扮得素净，就是希望顾慎之多看她几眼。 严格来说周氏长着一副小家碧玉的脸，也很耐看，但是顾慎之此时心里有别的事，自然是没心情看她。 “可是阿鸾已经嫁做人妇，不是顾家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爷再舍不得也不能不让她回去，否则阿鸾的婆母肯定会说我们礼仪不周，没把阿鸾教好。” 顾慎之默不作声地听周氏说完，他很给面子地喝了那杯酒。 “阿鸾是我的女儿，就永远是我顾府的大小姐，我管旁人说什么，还有，我今日正式告知你， 以后阿鸾就住在家里了，你给府里下人们都敲打一下，切不可惹大小姐不高兴。” 顾慎之站起身， 不再打算多留：“对了，如果是阿鸢这样，你怕是巴不得她在你身边多待几天，我知道阿鸾不是你亲生，有些事你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了好。” 顾慎之说完，大步出了东院。 留下周氏站在原地，一脸愤恨。 想到刚才顾慎之喝下了那杯酒，周氏脸上浮现一个浅淡的笑意。 府里没有姨娘，顾慎之也不太近女色，等那酒发作了，他还是得乖乖回来找自己。 今日顾青鸾在外面游玩了一天，天色擦黑几人才回了府。 管家亲自来接，护着罗氏从侧门进了书房小院。 顾青鸾目送她娘进了小院的门，才跟顾宥鸣往府内走。 “最近顾宥鹄那边的蛐蛐房可有什么动向？” “据盯人的小厮回来说，那里白天几乎没什么人， 晚上人来人往，靠近了听，里面人声鼎沸，很热闹。” “让那小厮乔装进去看看，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勾当，如果证据确凿，即可报官。还有让你查的那个钱庄的老板和周氏再有往来吗？” 顾青鸾跟顾宥鸣几个月前就在盯着周氏的一举一动，一有任何动向，她们姐弟都知道。 “再没见过，不过那钱庄生意是越来越好，往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顾青鸾想了想，始终觉得不对劲，要开钱庄，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她爹当年为钱庄的事奔波了好久，为何这家钱庄脱离了顾家生意还这么好，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好好盯着，肯定会有漏洞。” “好。” 姐弟俩进了府。 穿过回廊，便见到顾慎之一脸怒意地从东院的方向出来。 “爹”顾青鸾叫他。 顾慎之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脸上的怒意顿时散去不少。 第151章 亲密 可是随即，他自觉自小腹处涌起一团火。 长年在酒桌上应酬，顾慎之一下就知道刚才在周氏那里喝的酒不对劲。 “今天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顾慎之侧着身， 望向二人的眼神带了点慈爱。 “和离的事，你放心，爹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顾慎之说完，又拍拍顾宥鸣的肩膀，遂大步朝着自己的书房方向去了。 姐弟俩对看一眼，都有点疑惑。 院子里此时有下人端着东西经过，看见他俩站在回廊处，停下来恭敬地向二人行礼“大少爷，大小姐。” 顾青鸾看这些婢女手上都端着托盘，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们这是拿的什么， 要送往何处？” 领头的丫鬟回她“回大小姐的话，这些都是衣物首饰之类的，都是送往二小姐的院子。” 顾青鸾颔首，让下人们去了。 “最近，顾青鸳的确有些反常。”顾宥鸣想想这位顾府的二小姐最近的举动，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顾青鸾却想到上一世，顾青鸳有一次偷跑去府，不知道为何看上了成王，后来非要跟她爹说要嫁入成王府。 那成王本是已经有正妃的，院子里小妾也不少，顾青鸳一个刚及笄的商户女子想入皇亲国戚的后院根本是异想天开。 “找人看看她究竟要如何，顺便告诉她身边的嬷嬷。不用拘着她，也不用劝阻，一切静观事态发展即可。” 顾青鸾对顾青鸳不甚在意，眼下还是先解决自己与沈应珩和离的事再说。 罗氏今日跟一双儿女玩得尽兴，回了书房小院便觉有些乏，她准备换身衣服，便早点休息， 顾慎之最近归家有些晚，她心中又因为女儿的事对他有些气，因此这几日并不怎么理会他。 这间屋子虽然旧，空间也小，但是罗氏也不在意，顾慎之怕她受委屈，都添的是好东西，可谓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罗氏打开衣柜，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当季成衣。 夫妻七八年，顾慎之对妻子的喜好可谓是了解至深，里面的衣服都是罗氏之前喜欢的样式，虽然放在如今有些过时，但是她一向不太在意这些，舒适即可。 罗氏随意挑了一套白色的中衣，走到床榻边的屏风后。 她刚脱下外衫，却听得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 “惠娘。”顾慎之唤她，声音比平时低哑些。 罗氏听出来顾慎之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她此时身着中衣，一旁的绳结也松散着，正想回头去看，却被顾慎之扑上来的身影给抱了个满怀。 还未到四月初，顾慎之却出了一头的汗，身上也有些发烫。 “惠娘。”顾慎之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侧头去亲吻罗氏白皙的脖子。 这具身体虽然不是她的，但是她之前与顾慎之做了十年的夫妻，自然是能感知到顾慎之明显是情动了。 “你这是误食了什么？”罗氏被主神志不得章法乱亲一通，亲得她有些慌乱，连忙用手去挡。 顾慎之感觉到罗氏有些抗拒，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刚才去东院吃了杯酒，应该是那酒里有东西。”顾慎之呼吸有些不稳，他退开半步，看着眼前衣带半解的佳人，他实在是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去亵渎半分。 罗氏听他说刚去了东院，脸色微微有变，但是再看顾慎之此时已经脸色潮红，头上也是一层密汗，她一时也别无他法，稍稍思考片刻，罗氏伸手拉住了顾慎之的胳膊。 “你现在可是要回去找那周氏？” 罗氏轻声询问，脸上也带了些委屈的神色。 她虽然是再世为人一遭，但是这具身体总归不是她自己的，有时想来，罗氏的心里还有些没底。 再说，原来的她已经身故多年，顾慎之再娶也很正常，可是自她上次在小外孙儿的周岁宴上见到周氏以顾慎之妻子的身份招待客人，她心里还是一阵酸楚。 况且她住进这座书房小院后，她与顾慎之还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眼见妻子拉住他，顾慎之看着妻子的眼神充满着柔情，又听得妻子略带醋意地问他是否还要去找周氏，顾慎之顿觉心情大好。 他靠近罗氏，一把把罗氏抱起来：“你才是我的妻，我如何去找别人。”话音落下，顾慎之轻吻罗氏额头。 罗氏听了，不再多言，只是把头靠在顾慎之肩头，默许了顾慎之的行为。 顾慎之大喜，抱着她几步走到床榻前，又匆忙吹了蜡烛，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管家一直守在书房院子门前，见顾慎之进去就没再出来，蜡烛也灭了，这才准备叫来小厮，吩咐守夜事宜。 此时的周氏却有些坐不住。 眼看顾慎之已经离开了快半个时辰，按照道理说， 那酒里的东西应该已经发挥效果了，可是左等右等仍不见顾慎之回来。 周氏决定不再等，穿好了外衫，去了前院顾慎之的书房。 管家刚交代完事宜，就见周氏带着丫鬟嬷嬷一行人过来了。 管家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屑，他转头吩咐门口的两个小厮：“不管是谁，都不准进去！” 周氏老远便见管家站在书房院子门口，心里不由得对这个管家有些抱怨。 她嫁与顾慎之也有十几年，这管家的位置就没有换过人。 她以前也听顾慎之大致给她说过，管家曾是他的远亲庶弟，只因为家里穷，便来他身边给他做小厮，顾慎之很信任他，从发迹前就带着他，一直到现在顾慎之成为京城有名的富商之一。 周氏以前还动过收买管家的小心思，可是她试了几次，这管家都丝毫不动摇，周氏又旁敲侧击地打听这管家的喜好，才发现这人当真是清心寡欲，不爱美酒美人，只喜欢在顾慎之身边当个管家。 周氏拉拢不成，又除不掉他，因此每次见了他，都没什么好脸色。 “太太，夜已经深了，您还是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周氏走到院子门前，管家给她作揖，开口恭敬。 “老爷呢？”周氏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客套，开口问道。 第152章 账本 翌日还未到辰时，顾慎之便醒了。 罗氏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还未醒。 顾慎之小心起身，给罗氏掖好被子，叫厨房送了些热水来。 昨晚弄得晚了些，顾慎之自诩已经四十的人了，不再是毛头小子，但是他跟罗氏在一起，总是情难自已。 等热水送来了，顾慎之轻轻掀开棉被，抱起罗氏，棉被落下，床榻上的一小片眼红入了顾慎之的眼。 顾慎之的动作有些僵住。 昨晚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同，但是他当时已经情动，没在意这么多，现在想来，他才察觉。 怕怀中的人儿着凉，顾慎之快步抱着罗氏来到一边的净室，浴桶里的热水冒着热气，顾慎之小心地把罗氏放进浴桶，自己也除了衣衫。 热水的温热让罗氏不禁小声呻吟一声，顾慎之见了，有些怜爱地抱着自己的妻子。 不一会儿，罗氏睁开了眼。 “醒了，身子可有不适？”顾慎之见妻子醒了，连忙问道。 “······” 二人此时坦诚相见，无任何遮挡。 虽然昨晚该做的都做了，但是一大清早的，罗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顾慎之见她这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喜爱，用自己的吻堵住了罗氏的嘴。 管家让昨夜守夜的小厮去休息，又叫丫鬟准备传早膳。 看着紧闭的门，管家摇摇头，先去忙了。 自从知道院子里还藏了个女人后，周氏心里整日难安。 她让院子里的丫鬟们机灵些，看到有面生的女子走动立刻来禀告她。 可是一连几天，院子里都没动静。 周氏深感奇怪。 于是打着马上寒食节要到的由头，准备把每个院子都打扫一遍。 顾府很大，府里除去周氏的东院，就是顾青鸾的鸾妙阁最大。 自己的儿女们院子肯定不会有问题，周氏便把目光全部放在了顾青鸾的院子里。 虽然顾青鸾已经嫁了人，但是她到底是顾府的大小姐，顾慎之又很宠她，因此她回来后，只需要稍加操作，院子里的下人们便转了风向。 一个负责府里杂事的丁嬷嬷之前因为伺候过顾青鸾，因此不得周氏喜欢，只给了些管理杂事的职务，这次顾青鸾归家，也找到了这位嬷嬷。 丁嬷嬷在府里多年，因此跟各个院子的管事都很熟，这几天周知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清理每个院子的杂物，目的是为何，丁嬷嬷全部细细说给顾青鸾听。 顾青鸾深知周氏为已经和知晓她娘的存在，于是稳坐不动，不管那周氏院子来的嬷嬷如何说，顾青鸾就是不让那些打扫的下人们进自己的院子。 越是这样，周氏就越觉得有鬼，因此整日想着各种由头要进顾青鸾的院子，倒是一时忘了去讨好顾慎之。 寒食节当天，顾府照例举行家宴。 顾慎之这才出现。 他这几天一直在书房的小院子里陪着罗氏，二人不再有任何隔阂，再次互通心意。 顾慎之决定先解决宝贝女儿的事，再正式让罗氏进门。 因为寒食节禁烟火，只能吃冷食，府里的厨子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桌上摆的虽然都是冷食，但是味道绝对很好。 周氏见顾慎之进了大厅，急忙起身去迎。 自那一晚之后，她又是好几日没见顾慎之，周氏知道院子里藏了个女人，但是她也不好明说。 这几日，院子都快被她翻遍了，也没找到半个影子出来。 最后她将目光锁定顾青鸾的院子和顾慎之的院子。 她是当家主母，搜个院子的权利还是有的，周氏在桌上不动声色，决定等顾慎之和顾青鸾出门后再去做这件事。 她务必要将那个女人找出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最好。 周氏在心里算盘打得好，顾青鸾也不惧她，严格来说这周氏在她娘面前那顶多只能算个小妾。 用完膳，顾慎之跟着周氏进了里间。 儿女们都散了。 顾青鸾刚回院子，秋露递来一封信，说是门房刚刚送来的。 不用猜顾青鸾都知道是谁。 “以后告诉门房，以后不要再收这样的东西。” 她得尽快让沈应珩同意和离，只接受和离，绝不接受被休。 罗氏告诉她，如果顾青鸾要和离，嫁妆都是可以要回来的，休弃就不同了，嫁妆归夫家，妥妥的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有，还要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顾青鸾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跟沈应珩好好说说，他们早点和离，那个女人说不定已经出现了，她早早让位，成全沈应珩的一段良缘已不是很好。 于是她写了一封书信，让木槿亲自送到沈应珩手中。 “我几日前让你做的事，如何了？”顾慎之坐到主位上，一脸严肃地问。 周氏有些意外，她哪日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顾慎之只是随意问问，并没有真的问她要过银子。 这些年，她偷偷攒下的私产已然不少，又在离京很远的地方置办了宅子和庄子等，这些，顾慎之均不知情。 猛然这次听到顾慎之当了真，周氏只得迟疑片刻，她还真的没有想过那本能见人的账本上有多少能拿出来的银子。 “怎地？”顾慎之见周氏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顿时皱了眉。 “老，老爷，家里也没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老爷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周氏见顾慎之皱眉，知道他是有些恼了，于是几步绕到顾慎之的身后，轻轻帮顾慎之按起肩膀来。 周氏这手法是专门跟师傅学过的，力道刚好，顾慎之之前没事时也喜欢让周氏给他按按，可是眼下他需要大量的银子去做事，因此对周氏这一举动明显不耐烦。 顾慎之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看向周氏，语气也带了些严厉：“那日我看你那账本，里面错误百出，明显有问题，你我夫妻也十几年，我念在你辛苦操持府里上下，抚育三个孩子也不容易，所以那日没有明说。” 周氏听完这番话，神情顿时有些紧张。 第153章 暴露 那账本是她亲手所做，虽然不说能替代真账本，但是也足以以假乱真。 周氏有一瞬间觉得顾慎之在试探她。 但是顾慎之做生意几十年，真看出来了也未可知。 看到周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顾慎之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也算是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妻子，话说得太重也不好看。 “我不管你那账本究竟是真是假，我只告诉你，过完清明，我要见到五十万两白银，一分不少。” “老爷！”周氏听闻那数字，满脸的愕然。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顾慎之，仿佛在确定他不是在跟她说笑。 顾慎之却不看她，只是背过身去，看向厅外的假山：“从你嫁入顾家的第三年到现在，我一共交予你手里五个庄子，两个种粮食，一个种蔬果，还有一个是养蚕的庄子，这么多年下来，每一年都没有要你的分红，可以说五个庄子的收益全在你的手里，粗略算一下，我要的这五十万两银子，也只能算你这些年收益的一半还不到，我相信你是可以拿出来的。” 周氏听着顾慎之在给她算账，一时有些后怕，她这些年是靠着庄子攒了不少私产，除了购置庄子和别院外，其余的全部给了那个人。 如今别说五十万两，她手里最多能拿出来的银子恐怕一万都难。 “原来老爷算得这么清楚。”周氏强装镇定，低头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凉的参茶。 “尽快准备。”顾慎之再不看她，径直出了院子。 周氏有些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她越想越生气，随即一把挥掉了桌上的茶盏。 夫妻十几年，顾慎之居然算得这么清楚，周氏一时有些伤心，她没想到顾慎之居然是这样的人，本以为嫁过来，顾家的家产早晚是她们母子的，谁知先是顾宥鹏丢了嫡子的名头，又被顾慎之不喜，现在顾慎之居然问她要银子。 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估计以后在这个府里怕是再无立足之地。 周氏心里一片冰凉，她握紧自己的帕子，眼里迸发出算计的精光。 就在此时，丫鬟来报，说是大门口来了几个人，在门口骂骂咧咧，指名要叫顾宥鹄出去。 周氏一听，赶忙叫嬷嬷前去查看。 门口几个打扮富贵的世家子弟在顾府门前破口大骂，没多久便引来一些人群围观。 周氏害怕顾慎之会出来处理此事，一忙吩咐管家好言好语，又赔着笑脸把几个人迎进府内，进了她的院子。 那几个人本是本朝官员的儿子，平时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因为在顾宥鹄的“蛐蛐房” 赌输了钱，几个人一口咬定是顾宥鹄的人出了老千，因此几人一合计，决定骂上门来。 顾家是商人之家，平日里对这些官宦世家子弟是能躲就躲，并不直接产生冲突。 周氏想了想，叫刘嬷嬷去里间拿了几张银票。 那几人闹上门来，就是笃定顾家不敢将这事闹大，原因无他，均是因为顾宥鹄这“蛐蛐房”是个见不得人的黑赌坊。 本朝对赌钱这事有诸多条例，尤其是黑赌坊，只要发现，立即查处，并且罚银子不说，还要将那老板痛打五十大板，更会有牢狱之灾。 周氏一听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私设赌坊，还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立刻有些慌了神，她又叫小丫鬟去铺子里请顾宥鹏赶紧回来。 没办法，周氏只有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免得被顾慎之知晓了，小儿子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于是周氏把银票给了这几个纨绔子弟，又说了许多好话，几人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顾青鸾在院子里得到消息，她就知道，顾宥鹄的手也绝对不干净，随即叫来顾宥鸣，姐弟俩合计一番，决定给顾宥鹄一点教训。 顾青鸾重生后就一直怀疑过顾宥鹄不是她爹的儿子，她一直嘱咐顾宥鸣暗中在找当时给周氏诊出喜脉的那位郎中和当时周氏的贴身丫鬟，可惜周氏做事滴水不漏，那位郎中不知所踪，那贴身丫鬟也自当年生下顾宥鹄之后便被周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至今消息全无。 此时的顾宥鹄还混在书院里睡大觉。 他的这个书院是周氏花重金把他塞进来的，身边全是名仕之后或者是大儒家的子弟，就他一个商籍子弟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因此他白日在课堂上基本都在趴着睡觉。 刚开始夫子还语重心长地鼓励他，但是到后面发现这孩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整日里就想着斗蛐蛐，于是也不再管他。 看在周氏每年给书院捐许多银子的份上，夫子们全部缄默不语。 顾宥鹄每天下了学，不是立刻归家，而是先去他的“蛐蛐房”看看，顺便赌上几把，再问问管事的今日赚了多少银子。 他在课堂上觉得无趣，又听不懂，因此每每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有小书童来敲他桌子，说是他府上来了人，请他归家，顾宥鹄才从梦乡中醒过来。 他早都不想在这个书院待了，于是欢喜地收拾了书袋，带着伴读回了府。 “你给我跪下！” 谁知他一回家，却直接被周氏叫到了东院，他才踏进正厅，便听到周氏大喝一声，那声音，明显带了怒意。 顾宥鹄一时有些懵，他自小就受尽宠爱， 周氏对他更是放在眼珠里疼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顾宥鹄深知这个时候，只有乖乖听话，周氏才不会再发难，于是他老老实实跪了，丝毫不迟疑。 “你个逆子，为娘对你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你倒好，不好好在书院用功，居然偷偷开了个黑赌坊，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坐牢打板子的！” 周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顾宥鹄，大儿子顾宥鹏也皱着眉头站在一边。 “娘，儿子正要说呢，书院我是再也不想去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读书，我只对斗蛐蛐感兴趣，哦，对，还有对赚银子感兴趣，反正咱们家有的是银子。” 顾宥鹄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丝毫不妥，居然还直接告诉周氏他以后不去书院了。 周氏被他这话给气得半死，要知道那书院可是她当初花了几万两银子才办成的，每年还要交一笔不小的束修，这逆子居然说不去就不去了，怎能叫她不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小厮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嘴里大喊：“不好了，太太，官府的人来了！” 第154章 事发 “什么？”周氏惊站起身。 她分明已经用银子打发了那几个纨绔子弟，为何还会有官差过来。 站在一边的顾宥鹏倒还镇定些。 “娘，您别急，待我先去看看，说不定没什么大事，您先别自乱阵脚。” 顾宥鹏安慰似的拍拍周氏的肩膀，随即大步朝外去了。 顾宥鹄也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扑进周氏的怀里：“娘，我怕，他们不会是来抓我的，娘，您要救救我。” 顾宥鹄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虽然满口大话但一旦真的遇到事了，心里还是害怕。 “你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周氏看儿子满脸恐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赶忙拍拍儿子的后背，示意他不要紧张。 “顾宥鹄是哪个？赶快出来随我们走一趟！” 几个身形魁梧的衙役没一会儿就到了前院，那凶恶的架势看上去让院子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 “几位官爷随我来。”顾宥鹏赔着笑脸，引着几人往后院走。 那几个官差对看一眼，随即停住了脚步：“我等有公务在身，你且赶快把顾宥鹄交出来随我们走一趟。” 顾宥鹏转转眼睛，他走近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为首的衙役手里。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各位就当个茶钱，一切都好商量。” 本以为破财免灾，况且顾家有的是银子，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顾宥鹏自信满满地递出银子，顺便把人引到周氏的东院去，只要银子使得到位，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谁料这几个官差看到顾宥鹏递过来的银子，便立刻翻了脸。 “你这是何意？我等来办差事，可不是为了你家的几两银子来了。” 几人遂不再跟着顾宥鹏往前走，就站在前院，催促顾宥鹏快去叫顾宥鹄出来，他们也好完事走人。 顾宥鹏没想到这几个官差居然不要银子，一时颇有些意外，难道是嫌他给得少了？ 他一直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想到今天却踢到了铁板。 没一会，管家从后院方向过来了。 顾宥鹏见他来了，只得快速把银子收了起来。 “几位官爷还请往大厅稍坐片刻，我现在就去书房请老爷过来。”说完还亲自引路，带着几位衙役去了前院正厅。 顾宥鹏一看大事不妙，这要是让他爹知道了，估计他那弟弟要被打个半死，于是拔腿往周氏的东院奔去。 鸾妙阁 “去不去看热闹？”顾宥鸣抱着自己的宝贝外甥，在顾青鸾的屋里看顾青鸾梳妆。 “自然是去的。” 这几天工坊送来一批成品簪子，顾青鸾挑了个造型似蝴蝶的花簪，让秋露给她别在了云鬓上。 那簪子做得惟妙惟肖，尤其是那蝴蝶翅膀，还跟着人的动作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又增添了几分灵动和娇俏。 顾青鸾很满意这次的成品，又给工坊里的师傅们涨了月钱。 虽然现在因为自己身份的问题铺子还没有开起来，但是能看到自己画出来的簪子做出来戴在自己头上，那种满足感让顾青鸾心里充满无限的喜悦。 辰哥儿看到娘亲头上的蝴蝶一动一动的，心下好奇，便拍拍顾宥鸣，咿咿呀呀地指着顾青鸾头上的簪子。 “我的小宝贝儿，那你可不能拿来玩，那是女子才能戴的首饰，等明天舅舅再给你做个更好玩的。”顾宥鸣抱着辰哥儿，一把举过头顶，跟小外甥玩起了举高高。 男孩子似乎更喜欢这个，随着顾宥鸣的动作，辰哥儿发出欢快的叫声，看得顾青鸾忍俊不禁。 “好了，你快把他放下来，他要是玩得疯了，让我也给他举高高，那我可是举不起来他。” 过了一岁生辰的辰哥儿，最近可是重了不少，顾青鸾都快抱不动他了。 顾青鸾收拾妥当，示意奶娘去把儿子抱去喝水，她跟着顾宥鸣施施然去了前院正厅。 这么精彩的时刻，她怎么能错过呢。 顾慎之正欲出门。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凑出两百万两银子，务必把事情解决。 他正准备骑马外出，却被管家叫住了。 管家跟他耳语一番，顾慎之立刻黑了脸。 “这小兔崽子，居然做出这种事，真是丢我顾家的脸！” 顾慎之把手中的马鞭顺手扔给管家，气冲冲地去了前院正厅。 管家看着手中那条马鞭，不由得低语：“老爷如此优秀，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哎。” 随即把马鞭交给马厩的小厮，自己也跟着去了前院。 顾慎之到了前院，里面那几个衙役坐在椅子上，正在等他。 “几位官爷辛苦，敢问今日登门是所为何事？”顾慎之大步踏进前厅，面带微笑，伸手作揖，看上去一副和善的样子。 都尉府平时负责京城的治安，自然是知道这顾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家主顾慎之是个大善人，逢年过节都会对那些穷苦百姓提供食物，口碑很好。 他们今日得了命令来捉拿顾宥鹄，也不是很想跟顾慎之正面起争执，只希望能快快交了人，他们也好拿人交差。 为首的官差先站了起来，也对着顾慎之拱手：“顾老爷，我等今日前来是得了命令要将府中的公子带到衙门里去，还请顾老爷尽快交人，也让我们好尽快交差。” 顾慎之听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但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还请问，我儿所犯何事？” “令郎在城郊私设赌坊，被人告到了都尉府，我等前去查看，果然确有此事，因此府尹大人命我们前来拿人。” 官差的话音刚落，顾慎之大怒。 顾家以做小本生意起家，太爷爷很有经商头脑，用走街串巷卖货转来的银子开一间杂货铺，也就是顾氏家族的起源，结果后来迷上了赌钱，险些把家业败光。 所以顾氏有家训，凡是后辈跟赌博沾边的，一律赶出顾家，如果因赌博使家族蒙羞的，必将断一指，以儆效尤。 顾慎之阴沉着脸，吩咐管家立刻去把顾宥鹄绑来。 管家早就拿着绳子站在厅边等候。 他是顾家旁支的庶子，又跟了顾慎之几十年，自然知道顾家的家训，也知道顾慎之对赌博一事从来不沾边，但是也绝对不姑息。 顾宥鹄这次可是触到老爷的底线了。 第155章 辩解 周氏还在东院苦思冥想对策，这边管家已经带了几个牛高马大的护院进了东院。 “太太。” 管家开口：“老爷叫我把小少爷绑了去前厅，都尉府的官差都等着呢。” 话音刚落，几个护院便上前来，要去捉躲在周氏身后的顾宥鹄。 “娘，娘，救我，救我，我不想去，我知道错了，您跟爹说说，别让我去，让爹给银子，给很多银子······” 顾宥鹄边去躲那几个护院，边大声向周氏求救。 “你们快住手，快住手，仔细伤了我儿。”周氏一看这架势，立刻将儿子护在怀里，顾宥鹏见着几个下人来真的，也不由得大声呵斥：“住手，快住手，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谁知这几个护院丝毫不听，直接大手一伸，把顾宥鹄从周氏身后拉了出来，几下绑了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眼见儿子被绑，就要被拖走，周氏再也顾不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母形象，对着几个护院破口大骂。 管家见人已经绑了，便带着人就要走。 周氏立刻追上去，“等等，鹄儿平日里很得老爷喜爱，老爷当真这么狠心？定是你看我们母子不惯，趁机在老爷面前说我们的坏话，公报私仇。” 周氏自诩加入顾家十几年，顾慎之对她还是愿意给几分薄面的。 定是这管家看不惯她，趁机落井下石。 管家看了周氏一眼，语气如常，眼神里却带了不屑：“老爷的意思，我只需照做，太太要是有异议，可以随我一同去大厅，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公报私仇。” 周氏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只能看着管家把五花大绑的小儿子拖走。 片刻后，人被带到了大厅。 顾青鸾和顾宥鸣已经来了一会儿，看顾宥鹄被绑得结结实实地扔在地上，便知道她爹是真的动了怒。 就连顾家的下人都知道顾家的家训，身为顾家的少爷，却明知故犯，实在是说不过去。 “爹，爹，我错了，儿子错了，爹，求您别把儿子送到衙门去，儿子保证就此收手，爹，您救我！” 顾宥鹄四肢被绑着，行动不便，要不然，他一定第一时间跪到顾慎之脚下，再怎么说他也是顾慎之最小的孩子，哪里有爹不疼不爱的。 顾慎之坐在主位上，脸上仿佛带了一层冰碴，看上去肃穆得有些可怕：“身为顾家子孙，不思上进，居然私设赌坊，你真的是让你爹我开了好大的眼界！” 顾慎之看向一旁的衙役，语气中带着抱歉：“几位官爷， 在下教子无方，居然养出这么个混账玩意，真的是有辱门风，还请衙门秉公办理，该罚的，该打的，我顾府绝无异议。” 几位官差见顾慎之如此明事理，也很是客气，拱拱手，催促着顾宥鹄出了顾府的大门。 巷子里的人家看到顾家的小少爷被五花大绑地被官差带走，一时更是议论纷纷。 顾慎之一路将那几个官差送到大门口，眼见着官差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顾慎之才慢慢回了大厅。 顾青鸾和顾宥鸣姐弟默默跟着顾慎之身后也回了大厅。 几人才跨进门槛，就见得周氏满脸是泪地朝顾慎之扑过来：“老爷，老爷您要救救咱们的儿子啊，他还小，他肯定是受了谁的蒙骗才会去做这样的事，老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鹄儿啊，他可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周氏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头发也乱了，妆也哭花了，一旁的下人们全部低着头默不作声。 顾慎之却直接忽略了周氏奔来的身影，径直坐上了主位。 顾宥鹏看她娘哭得如此狼狈，又眼见他爹毫无一丝怜悯，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他上前一步，直直跪在了顾慎之面前：“爹，小弟绝对是受人陷害，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平日里只在书院和家里来回，哪里又可能去接触赌坊这样的事，又谈何私设赌坊，爹，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要受奸人蒙骗。” 顾宥鹏说得义正词严，又一脸的诚恳，完全把顾宥鹄说成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完全不和赌这样的事沾边。 顾慎之听完他的话，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晦暗不明的神色。 顾宥鹏却丝毫不惧，直直地跟顾慎之对视。 顾青鸾在一边悠哉地喝茶，倒是没有要去插嘴的想法。 上一世，她爹去世的蹊跷又匆忙，顾家一夜之间换了主人，这一切除了周氏，还应该有顾宥鹏的 一份，说不定她爹的死都和她这个好弟弟有着莫大的关系。 有些事，还是得提早防范得好。 顾宥鸣更是淡然，曾几何时，能坐在这里看周氏母子出丑，他当真是想也没想过。 倒是他小时候，经常被周氏罚跪，跪在他们母子脚下，如今这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你说，你相信你弟弟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是受奸人蒙骗？”顾慎之靠在太师椅上，手边的桌子上放着茶杯。 “是，爹，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他定是受了奸人陷害。”顾宥鹏一口咬定这些事都不是顾宥鹄的本意，他的身后定有他人指使，才会误入歧途。 “是啊，老爷，鹄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啊，这孩子打小就本性纯良，是个好孩子。”周氏也在一边帮腔。 刚才看到她的宝贝儿子被拖走的样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完完全全把顾宥鹄犯的错说成是另外一回事，顾慎之越听越可笑。 “够了！”顾慎之怒喝一声，一把把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 茶杯擦着顾宥鹏额头摔碎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顾宥鹏浑身僵硬，他感觉额头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他轻轻一抚，居然是血。 那一瞬间，顾宥鹏的脸色白得可怕。 他，堂堂京城首富顾家的大少爷，以后顾家的继承人，居然被他爹一个杯子打破了头。 这样他高傲的自尊心如何能受得了。 顾宥鹏嘴唇不住地哆嗦，眼神里也渐渐带了些许阴翳。 “鹏儿！”周氏眼见大儿子额头渗出了血丝，急忙拿帕子去捂，又焦急地哭了起来。 “你教出的好儿子，要是实在不配做这个主母，那就主动让贤，还有，最晚清明节，把银子凑齐，否则······” 顾慎之站起身，丝毫没有对流着血的顾宥鹏流露一丝同情，他对着周氏最后撂下一句话，这才怒气冲冲地出了顾府的大门。 第156章 不解 过了清明，顾青鸾找时间跟沈应珩见了一面。 地点就选在城东的望春楼。 夫妻二人已经有快十日未见，顾青鸾早早到了地方。 午膳的时间刚过，食客并不多，顾青鸾找了个不大的雅间，管家让小二上了几个上等的果盘，顾青鸾随意看去，居然是山竹。 彼时虽然山竹不算太少见，但也算是稀有物，且价值不菲，能这么端上来给她吃的，顾青鸾还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管家顾叔对她着实太好了。 没过一会，雅间的门被推开，一身蓝色锦袍的沈应珩走了进来。 快半个月没见的自己的妻子，沈应珩再看到顾青鸾的一瞬间，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他这段日子一天一封信地给顾青鸾写，但是早上送，下午那封信就会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每封信皆是如此。 沈应珩有些想不通，他原本以为顾青鸾消了气便会给他回信，但是并没有。不过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总不能这么一直拖着。 于是他每日下了朝，都会去城西的顾府门前等一会，奈何顾家的这些日子除了府内人的进出，大门都紧紧关着，他有好几次都上前去敲门，门房的小厮得了顾慎之的嘱咐，除了顾府的人，一律外人不让进。 偏偏这几日府里又出了顾宥鹄的事，老爷心情不佳，因此门房处的下人们也是战战兢兢地格外认真，对顾慎之的嘱咐丝毫不敢马虎。 顾慎之这几日每日在外筹集银子，回来得也晚，因此从自己的书房小院的侧门进府，直接进了罗氏的住所。 沈应珩守了几日，始终没有见到顾家的任何人。 是了，周氏忙于自己儿子的事，无心出门，顾青鸾和顾宥鸣每日在院子里带着辰哥儿赏花抓蝴蝶，或者去找罗氏聊天，也不需要出门。 这顾家的大门，就再没开过。 今日一见，沈应珩看上去瘦了些，精气神倒是还好，往那里一站，还是那个当年名震京城的俊美探花郎。 “儿子没带来？”沈应珩坐在顾青鸾对面，问道。 “昨日跟他舅舅捉蝴蝶，玩得疯了些，我出门时，他还未起身，因此就不带他了。”顾青鸾云淡风轻地回他。 沈应珩于是不再开口。 看上去两人之间似乎无话可说。 顾青鸾不禁回想到上一世也是这样，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要么就是她在说，他觉得不耐烦，要么就是沈应珩跟她没什么共同语言。 这一世沈应珩倒是略微有些不同，顾青鸾却已经不再在意。 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顾青鸾理了理思绪，沉着地开了口：“我今日见你，就是要与你说清楚，我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世界的人，我之前也绝对没有要摆脱商籍嫁入高门的想法，如今，我们之间的矛盾想必你也知道，因此，我们就当是成全彼此，就此和离了罢。” 沈应珩默不作声地听顾青鸾说完，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一手抚上茶杯边缘，边摩挲，“我倒不认为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成亲两年，儿子也一岁了，之前也没有见你有如此想要跟我和离的心。” 他这段时间怎么想都不觉得顾青鸾是单纯地因为和卓氏之间的矛盾而走到终将要跟他和离的地步，因此他今日来，根本没有打算答应顾青鸾的要求，纯粹是因为十几日未见，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妻子了。 当然，这些话，他完全没有想过说给顾青鸾听。 又或者他认为，顾青鸾只是在跟她闹脾气？ “首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我，说实话，我并没有因你的出身而嫌弃与你，当初得知要娶商户女子做妻子，我只是疑惑，因为我大哥和二哥娶的皆是世家女子，我以为我的妻子也会是这样，我承认我娘会对你的出身有些龃龉，但是我最后还是八抬大轿娶了你过门，婚后也绝对没有因你的身份对你有半分的嫌弃。” 沈应珩逻辑严谨，思维清楚，说起这段话来是有理有据，顾青鸾听他说完这些，也不禁开始回忆，她上一世与沈应珩成婚七八年，刚开始，也还算是能说得上相敬如宾，虽然沈应珩平日里话真的不多，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嫌弃她出身的想法。 一切都是慢慢从他爹忽然去世开始的，她也是猝不及防。 辰哥儿三岁搬离她身边，母子俩不再亲近，这些，在这一世都还没有发生， 可是如今她重活一世，回到几年前，不就是抱着阻止一切不好的事情的发展的吗？ 看着沈应珩平静的脸，顾青鸾明白他根本没想要和她和离，因为在沈应珩的角度来看， 真的是没必要。 顾青鸾的内心开始不平静了，她知道上一世和这一世因为她的有所动作而改变了许多，首先，顾宥鸣成了她们顾府的嫡子，她的弟弟，也就是说，就算最后她爹意外去世，她娘家还是有依靠，不至于被周氏赶出家门。 其次，她提前对周氏有了提防，对她们母子三人有了防范，就算后面顾宥鹏察觉到什么，也已经太晚，他现在已经不是顾家的大少爷，不能再随心所欲。 自己的两个丫鬟既没有被毒死，也没有被卓氏随意嫁人，而是好好地待在她身边。 再次，沈应珩要再过几年才会遇到那个他要娶回家的女人，现在的他坚决不同意和离，是因为他不知道以后他居然会遇见他心动的女人，所以跟自己说起道理来才感觉头头是道。 上一世顾青鸾只是困于后宅的妇人，可是现在她却已经从太傅府的后宅出来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计划，儿子被她好好地带在身边。 这一切不就是她重活一世所追求的不同吗？ 如今发生的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救赎，都是心声，她既然已经出来了，就绝对不会再回头。 顾青鸾打定主意，看沈应珩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冰冷与不耐：“这些都是你的想法，我现在就是想与你和离，况且我爹也允了，我看府里的夫人也巴不得我们尽快分开，我们还是不要再拖的好。” 顾青鸾称呼卓氏为府里的夫人，不再称呼婆母，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的她，就是要做回她的顾家大小姐，什么太傅府的三少夫人，户部侍郎夫人， 她不眷恋分毫。 有些糟糕的事，一会一次便长了教训，再不犯第二次即可。 “你为何一定要与我和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应珩看顾青鸾一意孤行，执意如此，他心里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 第157章 主仆 雅间的气氛有些焦灼。 沈应珩是文人，解决办法也遵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原则，他坚信二人之间的矛盾必定事出有因，只要说清楚便可。 顾青鸾更是不可能跟他说出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事。 于是一个想尽办法解决问题，另一个则是想尽快结束当前的困局，二人谁也不肯让步，虽然不至于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彼此的脸上都有些不快。 忽然，雅间的门被大力推开。 顾慎之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后。 “岳丈。”沈应珩看到顾慎之，随即站起身。 顾慎之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看向顾青鸾的眼神带了点无奈：“让你待在府里好生休息，乱跑什么， 还不快快归家去。” 顾青鸾未出阁前，顾慎之就不许她随意外出，生怕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如今女儿彻底回了娘家，顾慎之更是不希望顾青鸾再与沈应珩有什么接触。 顾青鸾乖乖听话，她出了雅间，采桑迎上来。 顾青鸾下了楼，身后的管家把山竹装了盒子，让她带回府去吃。 “顾叔，我爹她······”顾青鸾看了一眼二楼的雅间， 又看向身后的管家。 她倒不是担心沈应珩会如何，只是担心他爹，毕竟沈应珩乃当朝户部侍郎，平日里他爹在外见了，也会尊敬地称呼他一声沈大人。 “小姐尽管放心，老爷定会助小姐心想事成。” 管家笑眯眯地把食盒递给采桑，目送她出门。 顾青鸾听了，只能点点头，坐上了门口的马车。 “你何时送来和离书？”看女儿离开，顾慎之这才拉下脸。 “我不同意与阿鸾和离。”沈应珩依旧坚决。 “老夫本想着与你好好说道说道，可是你实在冥顽不灵，老夫当初将宝贝女儿嫁于你府，不过是觉得当朝太傅是个被人称道的好官，能教导当今天子，想必自己的儿子也都是秉性纯良优秀之人，更不会因为身份问题有所偏颇，谁知······” 顾慎之说到这里，看向沈应珩的眼神带了点鄙夷：“阿鸾在你家里受的委屈我不想再提，我顾家自是比不得你府上身份高贵，但是，阿鸾并无过错，我们也不可能接受你母亲所谓的“休书”。 还希望你家去与你母亲说道，尽快将和离书送过来，并且把阿鸾的嫁妆全部清点好，至于这两年年节往你府上送的礼，就当是阿鸾和小孙子在你府上的开销了，不要了。 “岳丈。”沈应珩听顾慎之所言，心下大惊，如果连他老丈人都支持顾青鸾与他分开，他当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都是体面人，也别将事情弄得太难看，老夫再等你们几日，否则，别怪老夫不给你们府上脸面。” 说完，顾慎之挥袖离去。 眼见今日的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沈应珩只得先离开回府再做打算。 楼下小二依旧热情地把沈应珩送出望春楼，顾慎之才再从后厅走出来。 “走了？” “走了，看上去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管家跟在他身后，回道。 顾慎之点点头，随即让管家把望春楼的账本拿出来，二人上了楼。 “银子筹了多少？” “我这几天东奔西跑，把每个铺子都跑了一遍，还差二十多万两。” 顾慎之这几天将顾家名下的各个铺子转了个遍，又拿了顾氏钱庄可流动的现银，到现在离目标还差二十多万两。 管家点点头，随即想了想：“老爷，我们给这么多银子，事情真的能办成？” 顾慎之转身坐在太师椅上，他那日听了贾大夫的话，特意托关系去了户部侍郎府上。 顾慎之是个商人，平日里为了避人耳目，一般不轻易去往朝廷官员府上，但是眼下为了女儿能够尽快出苦海，他也不在意那么多了。 户部尚书陈益善还有半个月就要告老还乡，朝廷的文书已经拟好，这些日子户部他也是几日去一次，至于新的人选，自有朝廷去选，他也没什么好参与的，只待时间一到，便携妻子回老家去。 顾慎之晚上来登门，说明了来意。 陈尚书沉默半晌，权衡利弊，这才命令小厮去拿了纸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顾慎之当即明白，因此这几日才各处奔波。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只有跟随他多年的管家知道，就连罗氏，他都没说，生怕妻子担心。 “要不要我帮忙？”管家看顾慎之有些发愁，于是坐到他旁边问道。 “其实要说剩下的银子也能凑，老夫经商这么多年，再加上宗族那边的银子，倒不至于凑不出来，除了留下要周转的银子，其他的银子我让周氏去拿。” 顾慎之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人，继续道：“你那些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娶媳妇，不是老夫说你，你也比老夫小不了几岁，你看看老夫我，孩子四五个，最小的都十几岁了，再看看你，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说出去别人都要怀疑是不是老夫不让你娶妻生子。” 二人关系亲近，没人的时候，自然语气要随意一些，管家听着顾慎之说了这么多，表情也丝毫没什么变化，只是在顾慎之说完以后才回他，“是，老爷你厉害，养了四五个子女，最小的那个最厉害，直接被抓到大牢里去了，有这样的孩子，我宁可不成亲。” “哼，不提那个臭小子，真是丢我顾家的脸。”听到管家提起顾宥鹄，顾慎之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自几日前被抓走，就直接被关进了大牢。 本朝有律法，凡是私设赌坊，均要从重处罚，为此，周氏日日来求情，顾慎之根本不为所动。 此时城西一处茶馆内。 周氏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失声痛哭：“你可要千万救救我的鹄儿啊，再怎么说孩子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 男人一副商人打扮，看到周氏哭得如此伤心， 颇为怜惜地为周氏擦去眼泪：“我知道你这几日为了孩子的事心力交瘁，但是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鹄儿的事我尽力想办法，可是你也知道，我这钱庄也才开始盈利，能拿出来的现银是真的有限。” 此男人正是周氏之前送信的钱庄掌柜周广元。 “元郎。”周氏拿帕子擦去眼泪，紧紧抓住了男人的手。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是鹄儿真的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与你情分不一般。”周氏看向男人，眼神里还带些羞赧：“再说，鹄儿，鹄儿他······”周氏支支吾吾，话说一半便停下了。 周广元看她欲言又止又一脸羞赧的样子，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第158章 亲生 “难道，难道鹄儿是我的······” 周氏见他已经猜到，只得一脸无奈地承认：“我本来想等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告知与你，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顾慎之不管不问，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了。” “此话当真？”周广元一脸欣喜。 他如今已经年过四十，还未娶正妻，虽然宅子里有小妾，但是生下的都是女儿，并无嫡子，如今听见周氏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欢喜。 “佳玉，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放心，我的儿子，我一定会保他平安的。” 周广元满脸笑意地抱住周氏，在她耳边叫着她的闺名。 二人轻声细语在屋内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直到周氏看天色不早，怕顾慎之提前回家，引起怀疑，这才不舍地拜别了周广元。 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已经解决，周氏决定回府跟自己的大儿子聊一聊，年前顾慎之给了几家生意颇好的铺子，顾宥鹏经营得也算是不错，周氏决定提前为她们母子筹划，要不然到最后说不定真的会两手空空。 沈应珩一回到太傅府，便见管家一脸翘首以待地守在大门口。 沈应珩这几日都没有回来，今日倒是回来得早，他也不等管家上来跟他搭话，径直往卓氏的院子去了。 管家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心里却不禁嘀咕：不知道是谁又惹了这位爷，看那脸掉的。哎。 管家摇摇头，加快脚步跟上了沈应珩的脚步。 卓氏正在跟大儿媳和二儿媳喝茶聊天，顾青鸾出了府，剩下的两个儿媳皆是自己喜欢的，卓氏真的是浑身有说不完的舒畅。 过了清明，媒人上门来拿了沈静柔的生辰八字要去跟御史台家的公子合八字，卓氏也算是对沈静柔的婚事有了些期许，女儿月底就要及笄，婚期定在今年底明年初倒是刚刚好。 府里一切顺利，她与沈太傅又是多年夫妻，沈太傅对她的能力非常认可，从来不问后宅之事，卓氏每日就寝前会把府里的大小事说与沈太傅听，唯独顾青鸾这件事，卓氏只字不提。 她心里也有打算，如果顾青鸾是被夫家休弃，那么嫁妆是不能带走的，如果是和离，那么嫁妆她得一分不少地拿出来。 卓氏年前做了府里一年开支的预算，又加上三个儿子给的中公银子和几个庄子的收入，除去府里一年的开支，能给女儿置办一份不错的嫁妆是完全没问题。 卓茹昕自从顾青鸾离开了府里，心里便对卓氏多了些看法。 卓氏是她的亲姑母，也算是自小看着她长大，她知道这个姑姑一直是打理府内的高手，连她娘都要对这个小姑子高看几分。 卓茹昕嫁过来，卓氏对她很好， 并没有挑过她的错处，但是顾青鸾与她一样，都是卓氏的儿媳，先抛开出身不谈，做儿媳不被婆母喜欢，真的是在府内过得艰难。 想到这里，卓茹昕的心也沉重了几分，从过完清明后，卓氏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希望她再给沈应淮添个孩子， 如果是女儿，那更好，毕竟沈应淮是长房长子，子嗣繁盛才是好事。 可是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上次贾大夫给她诊完脉之后，她便停了那些汤汤水水的坐胎药。 身边的嬷嬷有些不解，这些坐胎药都是卓茹昕的母亲亲自去抓的，如今卓茹昕忽然不喝了。 她只是娘家夫人赐给卓茹昕的嬷嬷，再怎么说都是个下人，因此也并不敢质疑卓茹昕的举动。 “今日庄子上送来些新鲜的蔬果，你们大房待会拿些回去，让小厨房自己看着做。”卓氏慈爱地看了卓茹昕一眼，越看越满意，温柔娴静，又如此懂礼，这才是她太傅府儿媳的不二人选。 郑宝珠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不是太显怀，倒是她自己每日都变着花样吃些好吃的，自己倒是珠圆玉润了些，沈应贤宠她，每晚回府，都会给她带些小吃回来。 郑宝珠记着贾大夫的话，并不敢多吃，每样只尝几口，剩下的都进了沈应贤的肚子。 顾青鸾出府的事她也知晓，不过她也不是当事人，并不能多说什么，就是偶尔会可惜，见不到顾青鸾，在这府里的日子又多了几分无聊。 沈应珩踏进正厅，卓氏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收敛。 两个儿媳看到小叔子来了，自觉地走了。 沈应珩跟两个嫂嫂简单打了招呼，也不主动开口，就直直站在厅里。 卓氏看他那个样子，不由得心头一阵火起：“怎么，在外住了几天，回来看到自己的父母，你就是这个样子？” 沈应珩见卓氏脸色不好，说话的语气也不佳，也知道卓氏还在生气，他想了想，还是想跟卓氏好好谈谈，于是他站定，双手作揖，喊了声“娘，儿子回来了。”语气听上去也软了许多。 卓氏见他开口唤自己，知道儿子这是要跟她好好谈谈，于是让厅里的下人们都出去，只留了身边的卓嬷嬷伺候。 卓氏示意沈应珩坐下，让嬷嬷端来了他平日爱喝的碧螺春。 沈应珩接过来喝了一口，思忖着开了口：“娘，我不想与顾青鸾和离，休妻更不能。” 卓氏闻言，倒是没有立刻发脾气，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三个儿子中也唯独沈应珩是个固执己见，也最有自己打算的，来硬的肯定是不行，她不想伤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母子缘分，沈应珩五岁时哭闹着要回老家柳州找祖母的画面太过深刻，卓氏如今一想到，还是觉得心口有些憋闷。 相比大儿子的听话逆来顺受，二儿子的大大咧咧，这个三儿子的才是最难让人捉摸不透的，奈何这个儿子又是沈家未来最有前途的人，沈家的以后都得沈应珩来，卓氏想了几晚，决定再好言相劝，看能不能让儿子点头。 “珩儿，听娘一句劝，你这个媳妇原本就不该是我们沈家的，你想想看， 她出身商贾，自小接受的思想都与你大不相同，你们才成亲堪堪两年，你自己说，你有几分喜欢她，你看看你大哥和大嫂，再看看你那不着调的二哥和二嫂，你说说看，你与顾氏，可否像他们一样？” 卓氏这番话可是说得有水平，直接说出了沈应珩和顾青鸾的弱点。 沈应珩一时间居然难以反驳，往日和顾青鸾的往事又一股脑地浮现在眼前。 第158章 亲生 “难道，难道鹄儿是我的······” 周氏见他已经猜到，只得一脸无奈地承认：“我本来想等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告知与你，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顾慎之不管不问，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了。” “此话当真？”周广元一脸欣喜。 他如今已经年过四十，还未娶正妻，虽然宅子里有小妾，但是生下的都是女儿，并无嫡子，如今听见周氏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欢喜。 “佳玉，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放心，我的儿子，我一定会保他平安的。” 周广元满脸笑意地抱住周氏，在她耳边叫着她的闺名。 二人轻声细语在屋内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直到周氏看天色不早，怕顾慎之提前回家，引起怀疑，这才不舍地拜别了周广元。 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已经解决，周氏决定回府跟自己的大儿子聊一聊，年前顾慎之给了几家生意颇好的铺子，顾宥鹏经营得也算是不错，周氏决定提前为她们母子筹划，要不然到最后说不定真的会两手空空。 沈应珩一回到太傅府，便见管家一脸翘首以待地守在大门口。 沈应珩这几日都没有回来，今日倒是回来得早，他也不等管家上来跟他搭话，径直往卓氏的院子去了。 管家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心里却不禁嘀咕：不知道是谁又惹了这位爷，看那脸掉的。哎。 管家摇摇头，加快脚步跟上了沈应珩的脚步。 卓氏正在跟大儿媳和二儿媳喝茶聊天，顾青鸾出了府，剩下的两个儿媳皆是自己喜欢的，卓氏真的是浑身有说不完的舒畅。 过了清明，媒人上门来拿了沈静柔的生辰八字要去跟御史台家的公子合八字，卓氏也算是对沈静柔的婚事有了些期许，女儿月底就要及笄，婚期定在今年底明年初倒是刚刚好。 府里一切顺利，她与沈太傅又是多年夫妻，沈太傅对她的能力非常认可，从来不问后宅之事，卓氏每日就寝前会把府里的大小事说与沈太傅听，唯独顾青鸾这件事，卓氏只字不提。 她心里也有打算，如果顾青鸾是被夫家休弃，那么嫁妆是不能带走的，如果是和离，那么嫁妆她得一分不少地拿出来。 卓氏年前做了府里一年开支的预算，又加上三个儿子给的中公银子和几个庄子的收入，除去府里一年的开支，能给女儿置办一份不错的嫁妆是完全没问题。 卓茹昕自从顾青鸾离开了府里，心里便对卓氏多了些看法。 卓氏是她的亲姑母，也算是自小看着她长大，她知道这个姑姑一直是打理府内的高手，连她娘都要对这个小姑子高看几分。 卓茹昕嫁过来，卓氏对她很好， 并没有挑过她的错处，但是顾青鸾与她一样，都是卓氏的儿媳，先抛开出身不谈，做儿媳不被婆母喜欢，真的是在府内过得艰难。 想到这里，卓茹昕的心也沉重了几分，从过完清明后，卓氏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希望她再给沈应淮添个孩子， 如果是女儿，那更好，毕竟沈应淮是长房长子，子嗣繁盛才是好事。 可是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上次贾大夫给她诊完脉之后，她便停了那些汤汤水水的坐胎药。 身边的嬷嬷有些不解，这些坐胎药都是卓茹昕的母亲亲自去抓的，如今卓茹昕忽然不喝了。 她只是娘家夫人赐给卓茹昕的嬷嬷，再怎么说都是个下人，因此也并不敢质疑卓茹昕的举动。 “今日庄子上送来些新鲜的蔬果，你们大房待会拿些回去，让小厨房自己看着做。”卓氏慈爱地看了卓茹昕一眼，越看越满意，温柔娴静，又如此懂礼，这才是她太傅府儿媳的不二人选。 郑宝珠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不是太显怀，倒是她自己每日都变着花样吃些好吃的，自己倒是珠圆玉润了些，沈应贤宠她，每晚回府，都会给她带些小吃回来。 郑宝珠记着贾大夫的话，并不敢多吃，每样只尝几口，剩下的都进了沈应贤的肚子。 顾青鸾出府的事她也知晓，不过她也不是当事人，并不能多说什么，就是偶尔会可惜，见不到顾青鸾，在这府里的日子又多了几分无聊。 沈应珩踏进正厅，卓氏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收敛。 两个儿媳看到小叔子来了，自觉地走了。 沈应珩跟两个嫂嫂简单打了招呼，也不主动开口，就直直站在厅里。 卓氏看他那个样子，不由得心头一阵火起：“怎么，在外住了几天，回来看到自己的父母，你就是这个样子？” 沈应珩见卓氏脸色不好，说话的语气也不佳，也知道卓氏还在生气，他想了想，还是想跟卓氏好好谈谈，于是他站定，双手作揖，喊了声“娘，儿子回来了。”语气听上去也软了许多。 卓氏见他开口唤自己，知道儿子这是要跟她好好谈谈，于是让厅里的下人们都出去，只留了身边的卓嬷嬷伺候。 卓氏示意沈应珩坐下，让嬷嬷端来了他平日爱喝的碧螺春。 沈应珩接过来喝了一口，思忖着开了口：“娘，我不想与顾青鸾和离，休妻更不能。” 卓氏闻言，倒是没有立刻发脾气，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三个儿子中也唯独沈应珩是个固执己见，也最有自己打算的，来硬的肯定是不行，她不想伤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母子缘分，沈应珩五岁时哭闹着要回老家柳州找祖母的画面太过深刻，卓氏如今一想到，还是觉得心口有些憋闷。 相比大儿子的听话逆来顺受，二儿子的大大咧咧，这个三儿子的才是最难让人捉摸不透的，奈何这个儿子又是沈家未来最有前途的人，沈家的以后都得沈应珩来，卓氏想了几晚，决定再好言相劝，看能不能让儿子点头。 “珩儿，听娘一句劝，你这个媳妇原本就不该是我们沈家的，你想想看， 她出身商贾，自小接受的思想都与你大不相同，你们才成亲堪堪两年，你自己说，你有几分喜欢她，你看看你大哥和大嫂，再看看你那不着调的二哥和二嫂，你说说看，你与顾氏，可否像他们一样？” 卓氏这番话可是说得有水平，直接说出了沈应珩和顾青鸾的弱点。 沈应珩一时间居然难以反驳，往日和顾青鸾的往事又一股脑地浮现在眼前。 第159章 不通 他和顾青鸾刚成亲的时候，他每日公务繁忙，顾青鸾看上去也很是害羞，除了每日熄灯后而二人睡在一处，似乎平日里再没有接触的时间。 他知道她出身商贾，与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看她每日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跟前伺候自己，整日以他为天的模样，沈应珩很不喜欢这样，因此对她的关心也总是视而不见。 有了儿子后，顾青鸾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他看她如此辛苦，便搬去了书房睡，夫妻二人的交流越发减少。 再后来，顾青鸾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才觉得自己的妻子整个变得鲜活了起来，也慢慢开始重新审视这样的顾青鸾，自己对她的喜爱也越发多了起来。 谁知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半年，顾青鸾就要与他和离，事情也发展到今日的地步。 他沈应珩自认为对女色没那么热衷，因此也没打算纳妾，虽然卓氏赐他的两个丫鬟跟他的时间久，他也从未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包括后面的梅香，他根本没有要纳妾的任何想法。 再看他大哥，他大哥为人体贴，生来脾气也好，与他大嫂真的算得上是琴瑟和鸣，他有好几次看见大嫂早上亲自送大哥出门。 二哥虽然没太大的建业，但是对他二嫂极好。 沈应珩现在仔细想来，居然有几分艳羡。 卓氏看儿子坐在椅子上不动，也没有当即反驳她，便觉得事情有希望，于是她准备一鼓作气：“再说，你说说看，你娶了这个商贾的妻子，娘也同意她进门了，可是她娘家对你并无半分助益，马上户部的尚书就要返乡，你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你不想实现自己的报复？ 可是你的妻子呢，这半年来，成天地往外跑，谁知道她干什么去了，都说为人儿媳要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帮助丈夫繁盛子嗣，这几样你自己说说，她又做到了哪几样。” 卓氏边说边去看儿子的表情，沈应珩一直沉默不作声，脸上也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变化。 直到她说完，沈应珩都没有开口去反驳她刚才说的任何一句话。 卓氏心下放心，看来事情是要成了。 一旁的卓嬷嬷也在暗自观察沈应珩的神色，她知道卓氏今天是抱着让沈应珩必定要休掉顾青鸾的打算，而且这几天，卓氏已经开始搜罗京城名门闺秀的画像，争取在仲夏来临前，把新儿媳的人选定下来。 府里三位少爷，除去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妾室曲氏和庶四少爷外，卓氏对眼前这位爷的期望最大，子嗣一事已经有大房继承，二房的爷，卓氏始终觉得他一个粗人，舞刀弄枪地也就罢了，偏偏娶了个出身不错的媳妇，卓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唯独这位爷，卓氏抱的期望太大，自然不允许事情不在她可控制范围内，可是看沈应珩一副沉默的样子，卓嬷嬷便觉得夫人的打算有可能要落空。 果然，卓氏说完话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应珩也喝完了最后一口茶。 他站起来，看向卓氏，“娘，您说的这些我都不与您辩驳，可是阿鸾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堂是我拜的，盖头是我掀的，洞房是我入的，儿子也是我的，虽然平日里她有些许不得您喜欢，但是娘也请您拿对待大嫂和二嫂的态度来对待我的妻子。 还有，小妹马上就要及笄了，对她这个嫂子可是一点也不尊重，让我妻子受了诸多委屈，还请娘多教导于她，免得以后嫁人了让夫家不喜。” 沈应珩双手抱歉，一脸的严肃，语气中更是透着坚定：“儿子还是那句话，我绝对不可能休妻，也不会与她和离，我定会去取得她的原谅，也请您对她宽容一点。” 沈应珩说完转头就走，卓氏已经在身后发了大火，“好，好你个不能休妻，为娘今日就告诉你，休妻的事已成定局，其他的你想也别想，娘真的不明白，一个不合格的妻子，你还眷恋什么？ 在的时候你丝毫不在意，如今她走了，你这个样子给谁看，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那日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顾氏也是个绝情的，既然事情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你还执念什么？娘今日给你保证你下一个妻子一定比她顾氏强百倍千倍，如何，我儿······” 卓氏说完这些，话里已然带了些哭腔。 沈应珩听了，背脊一僵，还是没有回头，大步跨出了卓氏的院子。 “真的是来讨债的，早知道今天，当初就不该把你接来，任你在老家混日子去！”卓氏又开始头疼，一旁的嬷嬷见了，赶忙上前把卓氏扶到里间去了。 沈应珩大步回了倾云轩。 他有好几日都不在府里，这次回来他准备取些衣物，打算在户部再待一阵子。 豆子和柱子已经在倾云轩的院子门口等他。 看沈应珩回来，二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柱子有些隐晦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沈应珩看两个小厮这副表情，他朝后院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大步往顾青鸾的后院去了。 “小姐，真想不到那商户女的好东西真的是多啊，您看这梳妆台里的簪子，这么多好东西，奴婢真的是见都没见过”。丫鬟翻着顾青鸾的梳妆台，里面的东西让她大为吃惊。 另一个丫鬟此时正站在衣柜前，这衣柜比沈静柔屋里的衣柜大上许多，一打开，里面那些上等昂贵的衣物看得她真是眼界大开。 沈静柔在顾青鸾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不禁感叹顾青鸾的生活真的是奢华，屋子虽然不大，但是看看这屏风，这床榻，梳妆台和衣柜无一不是上品，就连屋子里面最不起眼的香炉，仔细看去上面的雕刻也是巧夺天工。 沈静柔知道卓氏应该是定下了那秦家的公子，因此自己的婚事算是有了着落，卓氏也开始准备她的嫁妆。 她知道家里的情况，虽然不求自己的嫁妆有多么的豪华，但是能有顾青鸾这一半，她也知足了。 “小姐，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拿哪些啊？” “小姐，我看不如我们多来几次，反正那商户女就要被休了，这些都算是府里的，就是小姐都拿去，我看夫人也必定会同意。” “你们两个好好看看，挑些稀奇贵重的，一般的东西就不要了。” 第159章 不通 他和顾青鸾刚成亲的时候，他每日公务繁忙，顾青鸾看上去也很是害羞，除了每日熄灯后而二人睡在一处，似乎平日里再没有接触的时间。 他知道她出身商贾，与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看她每日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跟前伺候自己，整日以他为天的模样，沈应珩很不喜欢这样，因此对她的关心也总是视而不见。 有了儿子后，顾青鸾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他看她如此辛苦，便搬去了书房睡，夫妻二人的交流越发减少。 再后来，顾青鸾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才觉得自己的妻子整个变得鲜活了起来，也慢慢开始重新审视这样的顾青鸾，自己对她的喜爱也越发多了起来。 谁知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半年，顾青鸾就要与他和离，事情也发展到今日的地步。 他沈应珩自认为对女色没那么热衷，因此也没打算纳妾，虽然卓氏赐他的两个丫鬟跟他的时间久，他也从未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包括后面的梅香，他根本没有要纳妾的任何想法。 再看他大哥，他大哥为人体贴，生来脾气也好，与他大嫂真的算得上是琴瑟和鸣，他有好几次看见大嫂早上亲自送大哥出门。 二哥虽然没太大的建业，但是对他二嫂极好。 沈应珩现在仔细想来，居然有几分艳羡。 卓氏看儿子坐在椅子上不动，也没有当即反驳她，便觉得事情有希望，于是她准备一鼓作气：“再说，你说说看，你娶了这个商贾的妻子，娘也同意她进门了，可是她娘家对你并无半分助益，马上户部的尚书就要返乡，你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你不想实现自己的报复？ 可是你的妻子呢，这半年来，成天地往外跑，谁知道她干什么去了，都说为人儿媳要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帮助丈夫繁盛子嗣，这几样你自己说说，她又做到了哪几样。” 卓氏边说边去看儿子的表情，沈应珩一直沉默不作声，脸上也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变化。 直到她说完，沈应珩都没有开口去反驳她刚才说的任何一句话。 卓氏心下放心，看来事情是要成了。 一旁的卓嬷嬷也在暗自观察沈应珩的神色，她知道卓氏今天是抱着让沈应珩必定要休掉顾青鸾的打算，而且这几天，卓氏已经开始搜罗京城名门闺秀的画像，争取在仲夏来临前，把新儿媳的人选定下来。 府里三位少爷，除去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妾室曲氏和庶四少爷外，卓氏对眼前这位爷的期望最大，子嗣一事已经有大房继承，二房的爷，卓氏始终觉得他一个粗人，舞刀弄枪地也就罢了，偏偏娶了个出身不错的媳妇，卓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唯独这位爷，卓氏抱的期望太大，自然不允许事情不在她可控制范围内，可是看沈应珩一副沉默的样子，卓嬷嬷便觉得夫人的打算有可能要落空。 果然，卓氏说完话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应珩也喝完了最后一口茶。 他站起来，看向卓氏，“娘，您说的这些我都不与您辩驳，可是阿鸾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堂是我拜的，盖头是我掀的，洞房是我入的，儿子也是我的，虽然平日里她有些许不得您喜欢，但是娘也请您拿对待大嫂和二嫂的态度来对待我的妻子。 还有，小妹马上就要及笄了，对她这个嫂子可是一点也不尊重，让我妻子受了诸多委屈，还请娘多教导于她，免得以后嫁人了让夫家不喜。” 沈应珩双手抱歉，一脸的严肃，语气中更是透着坚定：“儿子还是那句话，我绝对不可能休妻，也不会与她和离，我定会去取得她的原谅，也请您对她宽容一点。” 沈应珩说完转头就走，卓氏已经在身后发了大火，“好，好你个不能休妻，为娘今日就告诉你，休妻的事已成定局，其他的你想也别想，娘真的不明白，一个不合格的妻子，你还眷恋什么？ 在的时候你丝毫不在意，如今她走了，你这个样子给谁看，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那日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顾氏也是个绝情的，既然事情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你还执念什么？娘今日给你保证你下一个妻子一定比她顾氏强百倍千倍，如何，我儿······” 卓氏说完这些，话里已然带了些哭腔。 沈应珩听了，背脊一僵，还是没有回头，大步跨出了卓氏的院子。 “真的是来讨债的，早知道今天，当初就不该把你接来，任你在老家混日子去！”卓氏又开始头疼，一旁的嬷嬷见了，赶忙上前把卓氏扶到里间去了。 沈应珩大步回了倾云轩。 他有好几日都不在府里，这次回来他准备取些衣物，打算在户部再待一阵子。 豆子和柱子已经在倾云轩的院子门口等他。 看沈应珩回来，二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柱子有些隐晦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沈应珩看两个小厮这副表情，他朝后院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大步往顾青鸾的后院去了。 “小姐，真想不到那商户女的好东西真的是多啊，您看这梳妆台里的簪子，这么多好东西，奴婢真的是见都没见过”。丫鬟翻着顾青鸾的梳妆台，里面的东西让她大为吃惊。 另一个丫鬟此时正站在衣柜前，这衣柜比沈静柔屋里的衣柜大上许多，一打开，里面那些上等昂贵的衣物看得她真是眼界大开。 沈静柔在顾青鸾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不禁感叹顾青鸾的生活真的是奢华，屋子虽然不大，但是看看这屏风，这床榻，梳妆台和衣柜无一不是上品，就连屋子里面最不起眼的香炉，仔细看去上面的雕刻也是巧夺天工。 沈静柔知道卓氏应该是定下了那秦家的公子，因此自己的婚事算是有了着落，卓氏也开始准备她的嫁妆。 她知道家里的情况，虽然不求自己的嫁妆有多么的豪华，但是能有顾青鸾这一半，她也知足了。 “小姐，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拿哪些啊？” “小姐，我看不如我们多来几次，反正那商户女就要被休了，这些都算是府里的，就是小姐都拿去，我看夫人也必定会同意。” “你们两个好好看看，挑些稀奇贵重的，一般的东西就不要了。” 第160章 私拿 沈静柔心情大好地坐在顾青鸾常坐的椅子上，指挥着两个丫鬟拿东西。 反正她娘说了，断然是不会再让顾青鸾进门，那这屋子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她的，想起今年的春日宴她都没有去，上次在京郊南山寺庙顾青鸾当众跟她争辩，下她的面子，沈静柔就对顾青鸾恨得牙痒痒。 丫鬟们在顾青鸾的屋子一阵翻腾，屋子瞬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沈应珩大步从前院走过来，一踏进后院，就见顾青鸾的屋门大开。 沈应珩顿时心头火起。 大白天的，他总不会是以为这院子里进了贼人。 刚跨过屋子门槛，就听见他小妹沈静柔的声音传出来：“你们两个动作快点，只拿好东西，梳妆台上的簪子我都要了，衣柜里，你们两个仔细挑，凡是那商户女穿过的，就不要拿了，那些新的，都给我拿走，待会找两个小厮过来把这个香炉和屏风也给我搬走。” 沈静柔坐在一边，边看丫鬟们干活边指挥。 她记得卓氏曾经告诉过她，他三哥一般都在倾云轩前院休息，很少回后院，因此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三哥会来责备她，她娘都发话要休了顾青鸾，她丝毫不怀疑她娘的话，几个哥哥虽然性格都不尽相同，但是平日里都很孝顺她娘，自然是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想到这里，沈静柔心情大好。 “谁让你们进我院子的？！” 沈应珩大喝一声，跨进了屋内。 两个正在收拾梳妆台的丫鬟被沈应珩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簪子应声而落，上面的海棠花掉在地上倏然变了形状。 这枚簪子正是之前沈应珩送给顾青鸾的那只。 沈应珩认出了那枚簪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凶狠而严厉，沈静柔看她三哥这副样子，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握着帕子站在那里，整个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两个丫鬟更是战战兢兢，急忙往沈静柔身后躲。 “三哥。”沈静柔小声地开了口。 没想到她三哥今日居然回了府，早知道她等三哥走了再来。 沈应珩不去理会自己的小妹，他上前去捡起了地上那枚簪子。 随后他的目光在顾青鸾的屋里转了一圈，屋里的摆设全部都乱了，衣柜大开，里面的衣物有些被放在了床榻上，有些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梳妆台的抽屉也全部被打开，上面摆了数十枚精美的簪子。 屏风被挪动开了位置，就连那个体积不小的香炉，似乎是嫌放在中间有些碍事，也被拖拽到了一边。 一间好好的屋子被丫鬟翻得乱七八糟。 “谁让你们进我院子的？”沈应珩声音低沉，他强忍着怒火，转头去看沈静柔。 沈静柔哪里见过自己的哥哥这副凶狠的模样跟她说话，之前被沈应珩面无表情训斥了几次，她都有些害怕，更不要说此时沈应珩那表情有多吓人。 沈静柔看着自己的哥哥，心里也有些不服气，她顾青鸾要都已经被娘赶出了他们太傅府，她来拿几样东西怎么了，更何况这些东西更属于太傅府，被休弃的女子，嫁妆是归夫家所有，这点她都知道。 “你莫要凶我，娘说那女人走了就不要再想着回来，一定会把她休了。”沈静柔揉着帕子，勇敢地去面对沈应珩。 “这些都是你三嫂的嫁妆，你不该不经过主人允许去拿。” “可是，可是，娘说了，被休弃的女子，嫁妆都是归夫家所有，我又为何不能拿？况且我也只是看上了一些好东西罢了，其他的我还看不上呢。” 沈静柔指的是地上那一堆她让丫鬟挑出来的，大部分都是顾青鸾之前穿过的碧色的衣物，凡是那些色彩鲜亮又崭新的，都被丫鬟们放在了床榻上，只待等会儿拿走。 沈应珩盯着地上的那堆衣裙，想到他与顾青鸾刚成亲那会，顾青鸾也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裙，他每日都能见到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样式，沈应珩觉得顾青鸾这样有些招摇，毕竟他爹和他在朝为官，沈家又向来清廉，还是低调些好，于是顾青鸾后来将近一年时间，身上的穿着和打扮都极为素净，碧色是她最经常穿的颜色。 一直到半年多前，顾青鸾性情大变的那段时间，色彩鲜亮的衣裙才重新出现。 沈应珩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对待自己的妻子不重视，伤了妻子的心，如今报应来了，妻子要与他和离，弄到今日的地步。 “谁说我要休你三嫂，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可能写休书，这屋子里的东西和摆设我给你两个时辰，给我恢复原样，要不然，不要怪我不顾念兄妹之情！” 沈应珩说完，也不管自己的妹妹是作何反应，他走到门口回廊处叫来了柱子和豆子守在屋门口，东西都物归原位再放人。 当着下人的面如此下她的面子，沈静柔不禁在沈应珩身后哭喊：“三哥，你这么做太过分，我要去告诉母亲，你欺负人，呜呜呜······” “你尽管去告，我等着，还有，你马上就要及笄，婚事也有了定论，以后没事了还是好好记地待在你的院子里，修身养性，切莫再来我的院子，再让我见到你像今日这般，你的婚事我也能管上一两分。” 想到之前秦孝周向他询问沈静柔的为人秉性，沈应珩有些后悔，当真应该实话实说，他这个妹妹，真的是被卓氏宠坏了。 院子里冷冷清清，本应该是好好的院子，连日来小花园里的植物无人打理，已经长出了些许的杂草，回廊边摆出来的花盆，花也有些枯萎。 沈应珩去辰哥儿的屋里转了一圈，儿子最喜欢的小木马和抓周时拿在手里的毛笔和小金算盘大概是走得匆忙，留在了辰哥儿的小床上，沈应珩把那小金算盘拿在手里，抚摸了一番，随即叫来柱子，让他看完院子的事，亲自去把这些东西送到城西顾府。 睹物思人，沈应珩越看心情越不好，只得回了前院书房随意收了几件衣物，往户部去了。 临了又吩咐豆子找来一把大锁，把自己的倾云轩锁得严严实实。 第160章 私拿 沈静柔心情大好地坐在顾青鸾常坐的椅子上，指挥着两个丫鬟拿东西。 反正她娘说了，断然是不会再让顾青鸾进门，那这屋子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她的，想起今年的春日宴她都没有去，上次在京郊南山寺庙顾青鸾当众跟她争辩，下她的面子，沈静柔就对顾青鸾恨得牙痒痒。 丫鬟们在顾青鸾的屋子一阵翻腾，屋子瞬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沈应珩大步从前院走过来，一踏进后院，就见顾青鸾的屋门大开。 沈应珩顿时心头火起。 大白天的，他总不会是以为这院子里进了贼人。 刚跨过屋子门槛，就听见他小妹沈静柔的声音传出来：“你们两个动作快点，只拿好东西，梳妆台上的簪子我都要了，衣柜里，你们两个仔细挑，凡是那商户女穿过的，就不要拿了，那些新的，都给我拿走，待会找两个小厮过来把这个香炉和屏风也给我搬走。” 沈静柔坐在一边，边看丫鬟们干活边指挥。 她记得卓氏曾经告诉过她，他三哥一般都在倾云轩前院休息，很少回后院，因此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三哥会来责备她，她娘都发话要休了顾青鸾，她丝毫不怀疑她娘的话，几个哥哥虽然性格都不尽相同，但是平日里都很孝顺她娘，自然是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想到这里，沈静柔心情大好。 “谁让你们进我院子的？！” 沈应珩大喝一声，跨进了屋内。 两个正在收拾梳妆台的丫鬟被沈应珩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簪子应声而落，上面的海棠花掉在地上倏然变了形状。 这枚簪子正是之前沈应珩送给顾青鸾的那只。 沈应珩认出了那枚簪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凶狠而严厉，沈静柔看她三哥这副样子，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握着帕子站在那里，整个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两个丫鬟更是战战兢兢，急忙往沈静柔身后躲。 “三哥。”沈静柔小声地开了口。 没想到她三哥今日居然回了府，早知道她等三哥走了再来。 沈应珩不去理会自己的小妹，他上前去捡起了地上那枚簪子。 随后他的目光在顾青鸾的屋里转了一圈，屋里的摆设全部都乱了，衣柜大开，里面的衣物有些被放在了床榻上，有些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梳妆台的抽屉也全部被打开，上面摆了数十枚精美的簪子。 屏风被挪动开了位置，就连那个体积不小的香炉，似乎是嫌放在中间有些碍事，也被拖拽到了一边。 一间好好的屋子被丫鬟翻得乱七八糟。 “谁让你们进我院子的？”沈应珩声音低沉，他强忍着怒火，转头去看沈静柔。 沈静柔哪里见过自己的哥哥这副凶狠的模样跟她说话，之前被沈应珩面无表情训斥了几次，她都有些害怕，更不要说此时沈应珩那表情有多吓人。 沈静柔看着自己的哥哥，心里也有些不服气，她顾青鸾要都已经被娘赶出了他们太傅府，她来拿几样东西怎么了，更何况这些东西更属于太傅府，被休弃的女子，嫁妆是归夫家所有，这点她都知道。 “你莫要凶我，娘说那女人走了就不要再想着回来，一定会把她休了。”沈静柔揉着帕子，勇敢地去面对沈应珩。 “这些都是你三嫂的嫁妆，你不该不经过主人允许去拿。” “可是，可是，娘说了，被休弃的女子，嫁妆都是归夫家所有，我又为何不能拿？况且我也只是看上了一些好东西罢了，其他的我还看不上呢。” 沈静柔指的是地上那一堆她让丫鬟挑出来的，大部分都是顾青鸾之前穿过的碧色的衣物，凡是那些色彩鲜亮又崭新的，都被丫鬟们放在了床榻上，只待等会儿拿走。 沈应珩盯着地上的那堆衣裙，想到他与顾青鸾刚成亲那会，顾青鸾也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裙，他每日都能见到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样式，沈应珩觉得顾青鸾这样有些招摇，毕竟他爹和他在朝为官，沈家又向来清廉，还是低调些好，于是顾青鸾后来将近一年时间，身上的穿着和打扮都极为素净，碧色是她最经常穿的颜色。 一直到半年多前，顾青鸾性情大变的那段时间，色彩鲜亮的衣裙才重新出现。 沈应珩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对待自己的妻子不重视，伤了妻子的心，如今报应来了，妻子要与他和离，弄到今日的地步。 “谁说我要休你三嫂，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可能写休书，这屋子里的东西和摆设我给你两个时辰，给我恢复原样，要不然，不要怪我不顾念兄妹之情！” 沈应珩说完，也不管自己的妹妹是作何反应，他走到门口回廊处叫来了柱子和豆子守在屋门口，东西都物归原位再放人。 当着下人的面如此下她的面子，沈静柔不禁在沈应珩身后哭喊：“三哥，你这么做太过分，我要去告诉母亲，你欺负人，呜呜呜······” “你尽管去告，我等着，还有，你马上就要及笄，婚事也有了定论，以后没事了还是好好记地待在你的院子里，修身养性，切莫再来我的院子，再让我见到你像今日这般，你的婚事我也能管上一两分。” 想到之前秦孝周向他询问沈静柔的为人秉性，沈应珩有些后悔，当真应该实话实说，他这个妹妹，真的是被卓氏宠坏了。 院子里冷冷清清，本应该是好好的院子，连日来小花园里的植物无人打理，已经长出了些许的杂草，回廊边摆出来的花盆，花也有些枯萎。 沈应珩去辰哥儿的屋里转了一圈，儿子最喜欢的小木马和抓周时拿在手里的毛笔和小金算盘大概是走得匆忙，留在了辰哥儿的小床上，沈应珩把那小金算盘拿在手里，抚摸了一番，随即叫来柱子，让他看完院子的事，亲自去把这些东西送到城西顾府。 睹物思人，沈应珩越看心情越不好，只得回了前院书房随意收了几件衣物，往户部去了。 临了又吩咐豆子找来一把大锁，把自己的倾云轩锁得严严实实。 第161章 母子 沈静柔眼睛都哭肿了，此时的她坐在卓氏的花厅里，跟她娘哭诉刚才在沈应珩的院子里所受的委屈。 沈应淮恰好归府，来给卓氏请安，他在一边默默地喝茶，将沈静柔的话全听进了耳朵去。 “娘，那个商户女都走了还不安省，我不过就去她院子里看看，三哥却说我乱拿东西，那凶狠的表情，女儿可是要吓死了，呜呜呜，女儿难过，以前三哥没成亲的时候，可对我不是这样的，娘，娘······” 沈静柔哭得不能自已，身边两个丫鬟低着头，看上去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卓氏眉头紧皱，这顾青鸾的名字，她是不想再听到半个字。 “左右不过是个要被休弃出府的妇人，你也少去她的院子，也不怕沾染了那晦气，马上你就要及笄了，最近还是待在院里绣花。” 卓氏把沈静柔招到身边，语气满满都是慈爱：“你明知道你三哥的性子，还要去招惹他，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会注意的。”沈静柔止住了哭声，又抱着卓氏的腰撒娇，女儿家的娇憨倒是一展无遗。 卓氏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大儿子，语气里也带了些慈爱：“自从你入了鸿胪寺，就没见你闲过，偶尔也要多关心一下你的妻子，欣儿是个好孩子，你莫要委屈了她，如今两个小孙子在族学上学，你跟欣儿再要个孩子，如果能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沈应淮默默听了，点点头，给卓氏行了礼，回自己院子了。 “娘，大哥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啊？”沈静柔坐在卓氏身边，看着她大哥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 卓氏倒是习以为常，她这个大儿子是向来就是个听话的，当年大儿子在江南待了半年多，卓氏一封书信就把儿子招回来了，之后更是听了她的话娶妻生子，如今也算是在事业上有所成，卓氏对他可谓是一百个放心。 “你大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高不高兴的，你整天少胡说八道，让你绣的花样怎么样了？”卓氏完全没把沈静柔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大儿子自小就养在身边，最是听话的那一个。 母女俩正说着话，却见沈应贤的身影从花厅前一闪而过。 卓氏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沈应贤被卓嬷嬷请进了花厅。 卓氏知道二儿子在兵部并不轻松，他年轻，兵部又是需要资历的地方，幸好郑宝珠的爹跟兵部尚书年轻时是同窗，感情深厚，这才对自己儿子多多照拂。 “大晚上的，不进来，在外徘徊作甚？”卓氏看着二儿子挺拔的身姿，也不忍苛责太多。 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哪个不疼，哪个不爱。 “娘，我就是看您在跟妹妹说话，怕打扰了你们。”沈应贤挠挠头，他在卓氏的院外碰到了他大哥，大哥神情淡淡，沈应贤还以为卓氏发脾气了，于是有些迟疑要不要进来，毕竟他更想去看看自己一天没见的娇妻。 “二哥，看你的衣衫脏兮兮的，你这是跌进泥里了啊！”沈静柔看着沈应贤的外衫上沾了些许泥点子，语气略微嫌弃。 “就是骑马的时候没太注意，碰到了个水坑，被污水溅到罢了，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沈应贤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在意沈静柔的语气，随手把丫鬟端上来的茶一饮而尽。 “娘，没啥事，我先回院子了。”沈应贤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卓氏对这个喜欢舞刀弄棒的二儿子平日里说得也少，毕竟武官在本朝并没有文官受重视，只要儿子平安，有个合适的官职，其他的卓氏都不是很在意。 “去，看看你媳妇，让她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厨房。” “好咧，娘。”沈应珩抱拳行一礼，迅速出了花厅。 卓氏看这个儿子风风火火的性格，微微叹了口气。 沈应贤出了卓氏的院子，这才把衣袖里藏着的一小包豌豆黄小心地掏了出来，随即奔向自己的院子。 眼看时间不早，沈太傅今日又歇在了宫里，嬷嬷伺候卓氏休息。 晚膳的时候，从卓府来了一封信，她的大嫂在信里告知卓氏，自己的小姑子，也就是豫州的曲氏母女，今日搬去了在京城买的宅子，看样子有打算在京城长住的打算。 信中还隐晦地提到了上次在太傅府的后花园沈应贤救了赵月娴一事。 卓氏何等聪明，上次的事弄巧成拙，自己的二儿子救了人，被府里的下人们看了个正着，更何况那曲氏就在边上，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从池子里被救了上来。 如今自己的大嫂提起这件事，卓氏就知道这豫州来的母女俩定是有后招了。 她想了想，提笔给宫里的沈太傅写了封信，要他留意最近豫州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忽然在京城买了宅子，肯定不是因为来小住，看来，这赵家也是要在京城站脚了。 本就是阴差阳错，如果能顺利解决那最好，如果出了其他什么差错，她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再说顾青鸾这边。 顾慎之连日忙着筹集银子，在府里的时间少得可怜，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陪自己的妻子，对东院的周氏是彻底不闻不问。 罗氏知道自己的相公最近在忙大事，她隐约猜到一些，想到顾慎之都是为了女儿能早日和离而忙碌，罗氏对顾慎之的态度一时间恢复如常。 管家看顾慎之这么喜欢往罗氏的小屋子跑，干脆又找人来建了个小厨房，这下子顾慎之更是连书房的门都不出了。 罗氏出身江南，一手江南菜做得是极为出色，顾慎之父女俩最喜欢的就是西湖醋鱼。 有了小厨房，顾青鸾更是整日没事就抱着儿子，带着顾宥鸣往顾慎之的书房小院子跑。 今日天气好，顾慎之没有外出，把书房大门一关，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有管家一起用午膳。 时隔十几年能再次吃到母亲的味道，顾青鸾真的是想落泪。 罗氏看女儿这个样子，急忙把女儿拥在怀里，满脸的心疼：“我的好女儿，切莫再伤心，娘以后一定会好好守着你，我们娘三个跟着你爹好好过日子。” 第161章 母子 沈静柔眼睛都哭肿了，此时的她坐在卓氏的花厅里，跟她娘哭诉刚才在沈应珩的院子里所受的委屈。 沈应淮恰好归府，来给卓氏请安，他在一边默默地喝茶，将沈静柔的话全听进了耳朵去。 “娘，那个商户女都走了还不安省，我不过就去她院子里看看，三哥却说我乱拿东西，那凶狠的表情，女儿可是要吓死了，呜呜呜，女儿难过，以前三哥没成亲的时候，可对我不是这样的，娘，娘······” 沈静柔哭得不能自已，身边两个丫鬟低着头，看上去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卓氏眉头紧皱，这顾青鸾的名字，她是不想再听到半个字。 “左右不过是个要被休弃出府的妇人，你也少去她的院子，也不怕沾染了那晦气，马上你就要及笄了，最近还是待在院里绣花。” 卓氏把沈静柔招到身边，语气满满都是慈爱：“你明知道你三哥的性子，还要去招惹他，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会注意的。”沈静柔止住了哭声，又抱着卓氏的腰撒娇，女儿家的娇憨倒是一展无遗。 卓氏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大儿子，语气里也带了些慈爱：“自从你入了鸿胪寺，就没见你闲过，偶尔也要多关心一下你的妻子，欣儿是个好孩子，你莫要委屈了她，如今两个小孙子在族学上学，你跟欣儿再要个孩子，如果能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沈应淮默默听了，点点头，给卓氏行了礼，回自己院子了。 “娘，大哥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啊？”沈静柔坐在卓氏身边，看着她大哥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 卓氏倒是习以为常，她这个大儿子是向来就是个听话的，当年大儿子在江南待了半年多，卓氏一封书信就把儿子招回来了，之后更是听了她的话娶妻生子，如今也算是在事业上有所成，卓氏对他可谓是一百个放心。 “你大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高不高兴的，你整天少胡说八道，让你绣的花样怎么样了？”卓氏完全没把沈静柔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大儿子自小就养在身边，最是听话的那一个。 母女俩正说着话，却见沈应贤的身影从花厅前一闪而过。 卓氏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沈应贤被卓嬷嬷请进了花厅。 卓氏知道二儿子在兵部并不轻松，他年轻，兵部又是需要资历的地方，幸好郑宝珠的爹跟兵部尚书年轻时是同窗，感情深厚，这才对自己儿子多多照拂。 “大晚上的，不进来，在外徘徊作甚？”卓氏看着二儿子挺拔的身姿，也不忍苛责太多。 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哪个不疼，哪个不爱。 “娘，我就是看您在跟妹妹说话，怕打扰了你们。”沈应贤挠挠头，他在卓氏的院外碰到了他大哥，大哥神情淡淡，沈应贤还以为卓氏发脾气了，于是有些迟疑要不要进来，毕竟他更想去看看自己一天没见的娇妻。 “二哥，看你的衣衫脏兮兮的，你这是跌进泥里了啊！”沈静柔看着沈应贤的外衫上沾了些许泥点子，语气略微嫌弃。 “就是骑马的时候没太注意，碰到了个水坑，被污水溅到罢了，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沈应贤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在意沈静柔的语气，随手把丫鬟端上来的茶一饮而尽。 “娘，没啥事，我先回院子了。”沈应贤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卓氏对这个喜欢舞刀弄棒的二儿子平日里说得也少，毕竟武官在本朝并没有文官受重视，只要儿子平安，有个合适的官职，其他的卓氏都不是很在意。 “去，看看你媳妇，让她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厨房。” “好咧，娘。”沈应珩抱拳行一礼，迅速出了花厅。 卓氏看这个儿子风风火火的性格，微微叹了口气。 沈应贤出了卓氏的院子，这才把衣袖里藏着的一小包豌豆黄小心地掏了出来，随即奔向自己的院子。 眼看时间不早，沈太傅今日又歇在了宫里，嬷嬷伺候卓氏休息。 晚膳的时候，从卓府来了一封信，她的大嫂在信里告知卓氏，自己的小姑子，也就是豫州的曲氏母女，今日搬去了在京城买的宅子，看样子有打算在京城长住的打算。 信中还隐晦地提到了上次在太傅府的后花园沈应贤救了赵月娴一事。 卓氏何等聪明，上次的事弄巧成拙，自己的二儿子救了人，被府里的下人们看了个正着，更何况那曲氏就在边上，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从池子里被救了上来。 如今自己的大嫂提起这件事，卓氏就知道这豫州来的母女俩定是有后招了。 她想了想，提笔给宫里的沈太傅写了封信，要他留意最近豫州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忽然在京城买了宅子，肯定不是因为来小住，看来，这赵家也是要在京城站脚了。 本就是阴差阳错，如果能顺利解决那最好，如果出了其他什么差错，她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再说顾青鸾这边。 顾慎之连日忙着筹集银子，在府里的时间少得可怜，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陪自己的妻子，对东院的周氏是彻底不闻不问。 罗氏知道自己的相公最近在忙大事，她隐约猜到一些，想到顾慎之都是为了女儿能早日和离而忙碌，罗氏对顾慎之的态度一时间恢复如常。 管家看顾慎之这么喜欢往罗氏的小屋子跑，干脆又找人来建了个小厨房，这下子顾慎之更是连书房的门都不出了。 罗氏出身江南，一手江南菜做得是极为出色，顾慎之父女俩最喜欢的就是西湖醋鱼。 有了小厨房，顾青鸾更是整日没事就抱着儿子，带着顾宥鸣往顾慎之的书房小院子跑。 今日天气好，顾慎之没有外出，把书房大门一关，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有管家一起用午膳。 时隔十几年能再次吃到母亲的味道，顾青鸾真的是想落泪。 罗氏看女儿这个样子，急忙把女儿拥在怀里，满脸的心疼：“我的好女儿，切莫再伤心，娘以后一定会好好守着你，我们娘三个跟着你爹好好过日子。” 第162章 心悦 顾慎之最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副委屈的样子，他佯装咳嗽，“在府里待得可还顺心？最近要从扬州进一批上好的料子，你得空跟宥鸣去挑挑。” 说完他略带嫌弃地看了身边的顾宥鸣一眼，少年身姿挺拔，气宇不凡，很有他当年的风采，就是穿得稍微有些逊色些。 “身为我顾家的大少爷，京城最好的布桩都是我开的，你这个大少爷穿得跟普通人无异，怎么，又是那周氏不给你衣服穿，还是你没银子了，爹给你。”顾慎之说完，让管家去拿银票。 罗氏见管家起身去拿银票，急忙叫住他：“大成，你别去，我这里有。” 管家忽然被罗氏叫了本名，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很少看管家有如此的表情的顾慎之一脸戏谑地看向他。 周大成是他的本名，不过自他父母故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他本是顾家宗族里的旁支庶子，因为庶子身份处处低人一等，被人瞧不起，十四岁时父母让他跟着当时顾家的大少爷顾慎之当了个跑腿的小厮，因为他机灵又忠心，顾慎之便让他做了贴身的小厮。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早已摆脱当初那个卑贱的庶子身份，成为除顾慎之一人之下，他人之上的大管家。铺子里和府里的人皆对他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顾慎之更是信任他，把自己生意的全权交给他打理，如果顾慎之离京，那么京城的生意大小事务，一切都是周大成说了算。 罗氏当初跟顾慎之相识，相恋，再到后来的成亲，周达成全部见证过来，因此，罗氏也很信任他。 罗氏笑意盈盈：“大成，我这里还有好些银子，老爷给的我也没处去花，都给宥鸣。”说完，罗氏走到梳妆台，指着一个小箱子给顾宥鸣看，示意他拿去。 顾宥鸣急忙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 那箱子的分量不轻，顾宥鸣掂量着，怕是有个几百两。 “打开看看。”罗氏慈爱地看着顾宥鸣。 顾宥鸣依言打开，里面赫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五个金锭子。 银子他倒是见得多了，金子他倒是不太常见，顾宥鸣有些犹豫，这么多金子，他到底该不该接。 “怎么，就区区几个金锭子，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作为我顾慎之的嫡子，记住，以后我们赚的只会比这更多！” 顾慎之有些并不满顾宥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知道顾宥鹏十岁时，他也送了好些个金元宝，顾宥鹏的表情可比这傻儿子看上去顺眼多了。 “这么多金子，我不敢接，我在府里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还是给姐姐和辰哥儿。”顾宥鸣脸上有些少见的羞赧，这些金子，他实在是不敢拿。 顾青鸾给辰哥儿喂了一口米糊，也侧身看了一眼那些金子，脸上一脸羡慕的神色也没有，她倒是拍拍弟弟：“娘给你的就拿着，用不上就拿去做本金，说不定我弟弟在做生意上颇有天赋，以后会超过爹也说不定。” “你姐姐说得对，一个年轻人，整日窝在府里干什么，整日跟着你姐姐，都快成跟屁虫了。” 顾慎之这话说得不假，顾青鸾回来这半个多月，顾宥鸣日日跟顾青鸾待在一处，不是整日陪着顾青鸾带着辰儿儿玩，就是姐弟俩窝在罗氏的院子里，每日都得他催促，二人才一脸不舍地离开。 给顾宥鸣找点事做，也是极好的。 “谢谢娘，儿子就收下了，谢谢爹。”顾宥鸣端起桌上的酒杯，敬顾慎之，随后一饮而尽。 “看这傻儿子，不过几个金锭子，哎。”顾慎之也端起了酒杯，跟笑眯眯的管家碰了杯：“来，大成，干。” 一家人在小院里吃得开心，周氏倒是近日来食不下咽。 虽然周广元答应他会尽力救顾宥鹄出来，但是办事还需要一段日子，周氏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在那大牢里吃不好穿不暖，于是暗暗打发刘嬷嬷拿几百两银子买通看守的狱卒，隔三差五地可以给里面的顾宥鹄送点吃穿进去。 周氏心烦，也就没了心思再去打探顾慎之书房院子里的女人，没承想，院子里一个厨房的婆子倒是偶然看见了那个女子。 那婆子是厨房的整理杂物的下人，平日里不怎么在院子里走动，那日管家要给罗氏建小厨房，让她送些东西去书房门口。 平日里顾慎之的院子都有小厮把守，那婆子放下东西也不敢乱看，匆忙放下东西，便听得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她从未合紧的门缝中看到一个身着湛青色衣裙的女子一闪而过。 那婆子是知道府里老爷没有小妾的，于是抱着领赏钱的目的，急忙来禀告了周氏。 周氏耐着性子听那婆婆说了一堆话，她早都怀疑顾慎之的书院里藏了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没下定论，这下倒好，被这婆子看个正着。 周氏让刘嬷嬷给了那婆子二两碎银子，打发了她。 周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要好好想个对策，弄清楚那女子在顾慎之心里的地位，这后面到底是为妾还是······ 周氏不敢再往下想，可她实在又没什么信得过又可以商量的人，于是思考再三决定写信给周广元，约他再次相见。 午膳周氏没怎么用，她忽然惊觉自己的女儿顾青鸳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她的院子，心里一时有些愧疚，最近整日在忙小儿子的事，算是彻底忽略了这个娇养的小女儿。 于是她吩咐丫鬟，去请二小姐过来。 此时顾青鸳最近着实有些苦恼。 原因无他，只因为前几日，她出去买胭脂水粉，在水粉铺子的二楼，无意之中看见一位俊逸的男子带着一群护卫自楼下骑马而过。 那水粉铺子身处繁华的地段，来往行人不少，为了避免冲撞到路人，那男子一行人放慢了速度。 只见那男子身穿一袭白色的锦袍，头上戴冠，长相俊朗，又颇有贵气，顾青鸳站在二楼一直看着他消失在长街深处，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顾青鸳还未到及笄的年纪，周氏平日里也没怎么给她提过这方面的事。 看着顾青鸾嫁入官宦世家委屈成这样，周氏是断然不会再给女儿考虑这些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及笄之后，能找位合适的商贾嫡子，成为当家主母，过上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即可。 可是她这个做娘的，还是小瞧了这个女儿的心思。 第162章 心悦 顾慎之最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副委屈的样子，他佯装咳嗽，“在府里待得可还顺心？最近要从扬州进一批上好的料子，你得空跟宥鸣去挑挑。” 说完他略带嫌弃地看了身边的顾宥鸣一眼，少年身姿挺拔，气宇不凡，很有他当年的风采，就是穿得稍微有些逊色些。 “身为我顾家的大少爷，京城最好的布桩都是我开的，你这个大少爷穿得跟普通人无异，怎么，又是那周氏不给你衣服穿，还是你没银子了，爹给你。”顾慎之说完，让管家去拿银票。 罗氏见管家起身去拿银票，急忙叫住他：“大成，你别去，我这里有。” 管家忽然被罗氏叫了本名，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很少看管家有如此的表情的顾慎之一脸戏谑地看向他。 周大成是他的本名，不过自他父母故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他本是顾家宗族里的旁支庶子，因为庶子身份处处低人一等，被人瞧不起，十四岁时父母让他跟着当时顾家的大少爷顾慎之当了个跑腿的小厮，因为他机灵又忠心，顾慎之便让他做了贴身的小厮。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早已摆脱当初那个卑贱的庶子身份，成为除顾慎之一人之下，他人之上的大管家。铺子里和府里的人皆对他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顾慎之更是信任他，把自己生意的全权交给他打理，如果顾慎之离京，那么京城的生意大小事务，一切都是周大成说了算。 罗氏当初跟顾慎之相识，相恋，再到后来的成亲，周达成全部见证过来，因此，罗氏也很信任他。 罗氏笑意盈盈：“大成，我这里还有好些银子，老爷给的我也没处去花，都给宥鸣。”说完，罗氏走到梳妆台，指着一个小箱子给顾宥鸣看，示意他拿去。 顾宥鸣急忙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 那箱子的分量不轻，顾宥鸣掂量着，怕是有个几百两。 “打开看看。”罗氏慈爱地看着顾宥鸣。 顾宥鸣依言打开，里面赫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五个金锭子。 银子他倒是见得多了，金子他倒是不太常见，顾宥鸣有些犹豫，这么多金子，他到底该不该接。 “怎么，就区区几个金锭子，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作为我顾慎之的嫡子，记住，以后我们赚的只会比这更多！” 顾慎之有些并不满顾宥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知道顾宥鹏十岁时，他也送了好些个金元宝，顾宥鹏的表情可比这傻儿子看上去顺眼多了。 “这么多金子，我不敢接，我在府里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还是给姐姐和辰哥儿。”顾宥鸣脸上有些少见的羞赧，这些金子，他实在是不敢拿。 顾青鸾给辰哥儿喂了一口米糊，也侧身看了一眼那些金子，脸上一脸羡慕的神色也没有，她倒是拍拍弟弟：“娘给你的就拿着，用不上就拿去做本金，说不定我弟弟在做生意上颇有天赋，以后会超过爹也说不定。” “你姐姐说得对，一个年轻人，整日窝在府里干什么，整日跟着你姐姐，都快成跟屁虫了。” 顾慎之这话说得不假，顾青鸾回来这半个多月，顾宥鸣日日跟顾青鸾待在一处，不是整日陪着顾青鸾带着辰儿儿玩，就是姐弟俩窝在罗氏的院子里，每日都得他催促，二人才一脸不舍地离开。 给顾宥鸣找点事做，也是极好的。 “谢谢娘，儿子就收下了，谢谢爹。”顾宥鸣端起桌上的酒杯，敬顾慎之，随后一饮而尽。 “看这傻儿子，不过几个金锭子，哎。”顾慎之也端起了酒杯，跟笑眯眯的管家碰了杯：“来，大成，干。” 一家人在小院里吃得开心，周氏倒是近日来食不下咽。 虽然周广元答应他会尽力救顾宥鹄出来，但是办事还需要一段日子，周氏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在那大牢里吃不好穿不暖，于是暗暗打发刘嬷嬷拿几百两银子买通看守的狱卒，隔三差五地可以给里面的顾宥鹄送点吃穿进去。 周氏心烦，也就没了心思再去打探顾慎之书房院子里的女人，没承想，院子里一个厨房的婆子倒是偶然看见了那个女子。 那婆子是厨房的整理杂物的下人，平日里不怎么在院子里走动，那日管家要给罗氏建小厨房，让她送些东西去书房门口。 平日里顾慎之的院子都有小厮把守，那婆子放下东西也不敢乱看，匆忙放下东西，便听得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她从未合紧的门缝中看到一个身着湛青色衣裙的女子一闪而过。 那婆子是知道府里老爷没有小妾的，于是抱着领赏钱的目的，急忙来禀告了周氏。 周氏耐着性子听那婆婆说了一堆话，她早都怀疑顾慎之的书院里藏了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没下定论，这下倒好，被这婆子看个正着。 周氏让刘嬷嬷给了那婆子二两碎银子，打发了她。 周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要好好想个对策，弄清楚那女子在顾慎之心里的地位，这后面到底是为妾还是······ 周氏不敢再往下想，可她实在又没什么信得过又可以商量的人，于是思考再三决定写信给周广元，约他再次相见。 午膳周氏没怎么用，她忽然惊觉自己的女儿顾青鸳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她的院子，心里一时有些愧疚，最近整日在忙小儿子的事，算是彻底忽略了这个娇养的小女儿。 于是她吩咐丫鬟，去请二小姐过来。 此时顾青鸳最近着实有些苦恼。 原因无他，只因为前几日，她出去买胭脂水粉，在水粉铺子的二楼，无意之中看见一位俊逸的男子带着一群护卫自楼下骑马而过。 那水粉铺子身处繁华的地段，来往行人不少，为了避免冲撞到路人，那男子一行人放慢了速度。 只见那男子身穿一袭白色的锦袍，头上戴冠，长相俊朗，又颇有贵气，顾青鸳站在二楼一直看着他消失在长街深处，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顾青鸳还未到及笄的年纪，周氏平日里也没怎么给她提过这方面的事。 看着顾青鸾嫁入官宦世家委屈成这样，周氏是断然不会再给女儿考虑这些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及笄之后，能找位合适的商贾嫡子，成为当家主母，过上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即可。 可是她这个做娘的，还是小瞧了这个女儿的心思。 第163章 心事 顾青鸳一脸不情愿地踏进了周氏的屋子。 见女儿身形有些消瘦，周氏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拉过女儿，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娘，你干吗啊。”顾青鸳有些不高兴被周氏这样打量，她有些不耐烦地挣脱了周氏的手。 “怎么，娘许久没有见你了，看看你又怎么了，你看看你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周氏见女儿对她满脸不耐的样子，也有些生气。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怎么瘦了这么多？” “只是没什么胃口罢了，因此便用得少了点，再说少吃点瘦了也好看。” 周氏看着女儿初长成的女儿身体，想到女儿年底就要及笄，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平安康健，顺心顺意地长大。 “年底你才及笄，少往外面跑，安分地待在院子里做你的女红也好。”周氏温柔地摸摸顾青鸳的头，到底是她生的女儿，她怎么能不闻不问。 顾青鸳却对周氏的关心显得有些不屑，现在想起关心她来了，之前干吗去了。 倒是这些日子，那日见到的男子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于是她最近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才打听到那日看到的那名男子的身份。 原来他是当朝成王，是皇亲国戚，怪不得看上去气宇不凡，一身贵气。 顾青鸳对那成王上了心，只是一瞥，便再难以忘怀。 周氏最近也不怎么管他，于是她偷偷跑出去花重金买了一幅成王的画像，挂在自己的闺房内，整日看着画像茶饭不思，可不是瘦了许多。 “你近日安分点，别去找你长姐的事，听到没有？” 知道女儿是个倔强的性子，周氏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个头脑发昏去找顾青鸾的事，她观察顾青鸾回来这半个多月，似乎是跟以前大不同。 “我知道了娘，我找她作甚，难不成去刺激她被太傅府休了？再说这事跟我何干，我要是嫁入那高门世家，定不会落得跟她一样，必定过得比她强千百倍。” 顾青鸳听周氏提到顾青鸾，脸上皆是不屑，她顾青鸳自认为比顾青鸾强多了。 “莫要乱说，这些事不是你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讨论的，娘告诉你，你别乱跑，更别让你爹发现你偷跑出府，听见没有！” 周氏听得女儿说出这番话，也没有多想，又嘱咐了一些顾青鸳日常的事，这才让她回去了。 料想她一个小姑娘也不闹出什么大动静，周氏便没太把顾青鸳放在心上。 顾宥鸣得了罗氏给的金锭子，心里也是无限的感慨。 他自生下来便被抱到罗氏跟前，罗氏对他是视如己出，罗氏过世后，顾府上下只有管家对他照拂一二，周氏进门后，对他则是不闻不问丢在后院，只要还活着就好。 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顾青鸾改变了他的身份，让他得到了许多他以前从未敢想的东西，顾宥鸣看着眼前那一箱金子，心里有了打算。 隔日，顾宥鸣找了个信得过的友人，出发前往云滇之地。 五月初，被关了将近一个月的顾宥鹄被放了出来。 周广元给了大把的银子，再加上顾慎之在京城商界的地位，都尉府的人查清事实，封了黑赌坊，又看在是他初犯的份上，只打了十板子，处罚金一千两银子，又关了二十多天，这才把人放了。 周氏早早带着顾宥鹏前去迎接。 周广元不便现身，便坐在马车内，打算远远地看一眼。 顾宥鹄虽说被关了这些天，但是周氏花钱打点了狱卒，他的日子也不难过，就是成天被关着无聊了些。 还有一点变化不小，他被关着，纵使周氏隔三差五给他送好吃的，他还是瘦了，这倒刚好让他减减体重。 见了周氏，顾宥鹄抱着她娘在衙门口放声大哭。 周氏见了，也不由得落了泪。 “我爹呢？为什么不来？”顾宥鹄一出来，没见着他爹，不禁有些抱怨。 “先回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宥鹏拉着弟弟往自家的马车走，周氏跟在后面朝街对面的马车望了一眼。 周广元这才放下了帘子。 五月的初夏，太阳已经有些灼热。 看着采桑拿进来的信，顾青鸾不由得一阵心头火起。 上次在望春楼她与沈应珩不欢而散，沈应珩倒是日日晚膳前都会来顾府大门前转一圈，门房的小厮得了大小姐的吩咐，也并不搭理他。 沈应珩丝毫不在意，每日照常一封书信让门房给顾青鸾送去。 顾青鸾一封信也不看，直接扔进了香炉。 上一世受了许多年的漠视和冷落，难道是他沈应珩半个多月的书信能挽回的？ 那顾青鸾重活一世岂不是笑话。 更何况相比一个男人，她还是觉得她爹和她娘最重要。 顾宥鸣有时外出回府，倒是可以看见沈应珩。 当朝户部侍郎穿着便服，坐在自家大门口不远处，居然在看书。 顾宥鸣心下有些好奇，抛去沈应珩让他姐姐受委屈不说，能年纪轻轻就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沈应珩还是有些才华的。 顾宥鸣盯着沈应珩看的书，奈何那书的封面上的字实在太小，他又瞄了几眼，这才转身进府了。 隔天，这本书就被小厮送到了顾宥鸣的手上。 顾宥鸣好奇地拿来一看，居然是《史记》。 顾宥鸣顿时有些不屑。 怎么，这户部侍郎该不会觉得他一个商贾子弟连这本书都没看过。 顾宥鸣本想把这本书让小厮退回去，可是他平日里爱看书，虽然书房里已经有了，但还是抱着有书必看的念头翻开了书页。 这一看，了不得。 怪不得他拿到的这本书这么轻，原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里面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顾宥鸣看了几页，顿时被批注里的内容吸引。 他看了几张，忙准备好纸笔，把书页上的内容都抄了下来。 毕竟书不是他的，还是得还给沈应珩。 他又怕顾青鸾知道了会不高兴，于是还是先去找顾青鸾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顾青鸾晚上没什么胃口，眼看到五月了，沈应珩和离书还迟迟没有着落，太傅府那边是铁定要写休书，沈应珩坚决不同意，顾青鸾要和离书，沈应珩也不给。 这一来而去，都已经五月了，自己的铺子还没有着落，虽然她在娘家衣食无忧，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娘家待着。 想到这些，顾青鸾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干脆，再过几日，她直接上官府，把这件事闹到衙门去？ 第163章 心事 顾青鸳一脸不情愿地踏进了周氏的屋子。 见女儿身形有些消瘦，周氏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拉过女儿，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娘，你干吗啊。”顾青鸳有些不高兴被周氏这样打量，她有些不耐烦地挣脱了周氏的手。 “怎么，娘许久没有见你了，看看你又怎么了，你看看你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周氏见女儿对她满脸不耐的样子，也有些生气。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怎么瘦了这么多？” “只是没什么胃口罢了，因此便用得少了点，再说少吃点瘦了也好看。” 周氏看着女儿初长成的女儿身体，想到女儿年底就要及笄，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平安康健，顺心顺意地长大。 “年底你才及笄，少往外面跑，安分地待在院子里做你的女红也好。”周氏温柔地摸摸顾青鸳的头，到底是她生的女儿，她怎么能不闻不问。 顾青鸳却对周氏的关心显得有些不屑，现在想起关心她来了，之前干吗去了。 倒是这些日子，那日见到的男子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于是她最近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才打听到那日看到的那名男子的身份。 原来他是当朝成王，是皇亲国戚，怪不得看上去气宇不凡，一身贵气。 顾青鸳对那成王上了心，只是一瞥，便再难以忘怀。 周氏最近也不怎么管他，于是她偷偷跑出去花重金买了一幅成王的画像，挂在自己的闺房内，整日看着画像茶饭不思，可不是瘦了许多。 “你近日安分点，别去找你长姐的事，听到没有？” 知道女儿是个倔强的性子，周氏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个头脑发昏去找顾青鸾的事，她观察顾青鸾回来这半个多月，似乎是跟以前大不同。 “我知道了娘，我找她作甚，难不成去刺激她被太傅府休了？再说这事跟我何干，我要是嫁入那高门世家，定不会落得跟她一样，必定过得比她强千百倍。” 顾青鸳听周氏提到顾青鸾，脸上皆是不屑，她顾青鸳自认为比顾青鸾强多了。 “莫要乱说，这些事不是你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讨论的，娘告诉你，你别乱跑，更别让你爹发现你偷跑出府，听见没有！” 周氏听得女儿说出这番话，也没有多想，又嘱咐了一些顾青鸳日常的事，这才让她回去了。 料想她一个小姑娘也不闹出什么大动静，周氏便没太把顾青鸳放在心上。 顾宥鸣得了罗氏给的金锭子，心里也是无限的感慨。 他自生下来便被抱到罗氏跟前，罗氏对他是视如己出，罗氏过世后，顾府上下只有管家对他照拂一二，周氏进门后，对他则是不闻不问丢在后院，只要还活着就好。 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顾青鸾改变了他的身份，让他得到了许多他以前从未敢想的东西，顾宥鸣看着眼前那一箱金子，心里有了打算。 隔日，顾宥鸣找了个信得过的友人，出发前往云滇之地。 五月初，被关了将近一个月的顾宥鹄被放了出来。 周广元给了大把的银子，再加上顾慎之在京城商界的地位，都尉府的人查清事实，封了黑赌坊，又看在是他初犯的份上，只打了十板子，处罚金一千两银子，又关了二十多天，这才把人放了。 周氏早早带着顾宥鹏前去迎接。 周广元不便现身，便坐在马车内，打算远远地看一眼。 顾宥鹄虽说被关了这些天，但是周氏花钱打点了狱卒，他的日子也不难过，就是成天被关着无聊了些。 还有一点变化不小，他被关着，纵使周氏隔三差五给他送好吃的，他还是瘦了，这倒刚好让他减减体重。 见了周氏，顾宥鹄抱着她娘在衙门口放声大哭。 周氏见了，也不由得落了泪。 “我爹呢？为什么不来？”顾宥鹄一出来，没见着他爹，不禁有些抱怨。 “先回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宥鹏拉着弟弟往自家的马车走，周氏跟在后面朝街对面的马车望了一眼。 周广元这才放下了帘子。 五月的初夏，太阳已经有些灼热。 看着采桑拿进来的信，顾青鸾不由得一阵心头火起。 上次在望春楼她与沈应珩不欢而散，沈应珩倒是日日晚膳前都会来顾府大门前转一圈，门房的小厮得了大小姐的吩咐，也并不搭理他。 沈应珩丝毫不在意，每日照常一封书信让门房给顾青鸾送去。 顾青鸾一封信也不看，直接扔进了香炉。 上一世受了许多年的漠视和冷落，难道是他沈应珩半个多月的书信能挽回的？ 那顾青鸾重活一世岂不是笑话。 更何况相比一个男人，她还是觉得她爹和她娘最重要。 顾宥鸣有时外出回府，倒是可以看见沈应珩。 当朝户部侍郎穿着便服，坐在自家大门口不远处，居然在看书。 顾宥鸣心下有些好奇，抛去沈应珩让他姐姐受委屈不说，能年纪轻轻就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沈应珩还是有些才华的。 顾宥鸣盯着沈应珩看的书，奈何那书的封面上的字实在太小，他又瞄了几眼，这才转身进府了。 隔天，这本书就被小厮送到了顾宥鸣的手上。 顾宥鸣好奇地拿来一看，居然是《史记》。 顾宥鸣顿时有些不屑。 怎么，这户部侍郎该不会觉得他一个商贾子弟连这本书都没看过。 顾宥鸣本想把这本书让小厮退回去，可是他平日里爱看书，虽然书房里已经有了，但还是抱着有书必看的念头翻开了书页。 这一看，了不得。 怪不得他拿到的这本书这么轻，原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里面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顾宥鸣看了几页，顿时被批注里的内容吸引。 他看了几张，忙准备好纸笔，把书页上的内容都抄了下来。 毕竟书不是他的，还是得还给沈应珩。 他又怕顾青鸾知道了会不高兴，于是还是先去找顾青鸾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顾青鸾晚上没什么胃口，眼看到五月了，沈应珩和离书还迟迟没有着落，太傅府那边是铁定要写休书，沈应珩坚决不同意，顾青鸾要和离书，沈应珩也不给。 这一来而去，都已经五月了，自己的铺子还没有着落，虽然她在娘家衣食无忧，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娘家待着。 想到这些，顾青鸾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干脆，再过几日，她直接上官府，把这件事闹到衙门去？ 第164章 谈心 顾青鸾正愁眉不展，却见顾宥鸣拿着一本书进来了。 “姐姐。”顾宥鸣把手里的书放在圆桌上。 “这么喜欢看书，不去参加科举真是可惜。”顾青鸾随意说了一句，便吩咐秋露给顾宥鸣倒茶。 顾宥鸣表情有些犹豫，但想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这书是沈大人送来给我的。” “哦？”顾青鸾有些意外，她可不认为是沈应珩想从她弟弟这里找到跟她见面的机会。 “沈大人什么也没说，就是把这本书送过来了，这书的原本我有，他送来的这本，上面都是批注，我看了倒是觉得十分受用。” “他本就是探花郎出身，文采好也是公认的，一本书而已，他送你，你就拿着，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给他银子就是了。” 顾青鸾虽然一心想跟沈应珩和离，但是除去二人关系不谈，沈应珩的确是个难得的才子。 所以太傅府才会把他看得如此重要，虽然沈应淮是长子，但是以后能做家主的，一定是会沈应淮。 这也就是卓氏为什么一直看不上她，要执意为沈应珩休妻另娶的主要原因。 一个家世显赫的妻子才能担当起太傅府主母的身份。 顾宥鸣把书放到一旁，也坐了下来，他语气放低：“刚才小厮来报，说是顾宥鹄今日出大牢，除去周氏和顾宥鹏去接，还有一辆黑色的陌生马车停在附近，看到周氏他们走了，那马车才离开。” 他一直暗中找人盯着周氏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已经许久没有动作的周氏，最近却是悄悄出去了几次。 顾青鸾听完这个消息，点点头。 她之前就一直怀疑顾宥鹄不是他爹的儿子，现在周氏有了动作，他们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 姐弟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先暗中盯着，再派人前往地方上寻找当时周氏的贴身丫鬟和那位诊出喜脉的郎中。 顾青鸾料定周氏定是给了二人一笔银子让他们离了京，这样就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 现下姐弟二人有的是银子，找几个活人还不是问题。 城北一处宅内。 “娘，我都等了好几个月，眼看马上就要入夏了，我不等了，我不管，明日就要上太傅府去！” 晚膳时分，赵月娴发了好大的脾气。 原因无他，下午那阵，有媒婆上了门。 曲氏自那次女儿在太傅府落水被救后，在卓府卓氏低调待了些日子。 她一个女人家不敢拿主意，于是写了家书回了豫州。 家中老爷意思是先等一等，看看太傅府的态度如何，他在豫州也抓紧时间，争取也能早日上京。 曲氏一想到女儿那急不可耐的性子，就有些头疼，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整日还这么毛毛躁躁地想一出是一出。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成天惦记一个已经成亲的男人，这让曲氏心里很不舒服，不由得对卓氏也有些抱怨。 原本指望卓氏过几日会来上门商谈此事，可是左等右等，这都入了五月，也没有见到人。 赵月娴是秋日的生辰，这再等下去，眼看就要双十年岁，曲氏觉得不能再耽搁，于是找上了京城最好的媒婆。 媒婆一番登门，跟曲氏聊了好几个时辰，这才给曲氏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才带着曲氏满满的期待离去。 送走了媒婆，曲氏又叫来了牙婆。 这宅子是她们不久前才买下来的。 曲氏母女二人来了京城，觉得京城哪哪都比豫州好，于是跟家中老爷一商量，决定在京城买座宅子，以后也好定居京城。 又得到消息，目前朝廷有几位尚书准备告老还乡，准备从地方调任官员上京。 豫州因为地势好，她家老爷又算得上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于是夫妻俩一商量，拿出毕生积蓄，又从曲氏娘家拿了些银子，这才在京城此处买了座二进的院子。 新宅子里还没什么下人，曲氏打算买几个奴婢和小厮，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折腾了几个时辰，母女俩坐下来吃晚膳，赵月娴止不住地抱怨，说这宅子太寒酸，连她们的豫州一半都比不上。 曲氏再是好脾气，也被女儿接二连三的无理取闹气得发了脾气：“从小到大，爹和娘宠你爱你，才把你惯成如今的脾气，早知道为娘这次就不带你来京城，让你在豫州随便嫁人了事，也不用你爹辛辛苦苦往上爬，就是能为了你有好的出身。” 曲氏这话说得不假，豫州富庶，官吏也不如京城多，一家三口在豫州算是过得潇洒自在。 要不是想让女儿以后日子过得舒畅，顺遂，他们也不用折腾到女儿快十八九岁还未出阁，早知道在豫州找个青年才俊嫁了也是美事一桩。 当爹娘的操碎了心，可惜自己的女儿一点也不理解。 “要嫁人的是我，难道娘不想让女儿顺心吗？能嫁个心悦的人携手相伴。”赵月娴也有些委屈，她知道爹娘不容易，于是才铁了心想嫁到太傅府去。 她在卓府待了几个月，每每听到姑母跟她娘聊天，都能听到连如今天子都是沈太傅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三个儿子一个在鸿胪寺，一个是户部侍郎，沈应贤更是入了兵部，家中唯独剩下一个女儿。 那日她去太傅府，对那太傅府的小姐印象也很好，说不定以后能跟成姑嫂关系也说不定。 放眼看去，难道这还不算是顶好的吗？ 赵月娴有些不理解为何曲氏今日还要叫媒婆来。 “我的傻女儿。” 曲氏示意女儿坐到身边来，她握着赵月娴的手，一脸的语重心长：“为娘知道你是看上了那太傅府的二公子，娘也知道他是个有出息的，听你姑母说他进了兵部，可是你想想看，这离你上次落水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可见他家有上门来吗？ 且不说他还是个有正室妻子的，他那妻子，娘都打听过了，家世出身与你相当，且现在已经身怀六甲。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你也听你姑母说过，难道你觉得就凭他救了你，就要娶你过门吗？” 曲氏耐心跟女儿分析，她这几个月跟小姑子赵氏也侧面了解了许多，越了解，就越知道这太傅夫人的为人，那可是个牢牢把握太傅府院子的主母，不容小觑。 听说最近还正在闹着让府中的三儿子休妻。 这等厉害的婆母，就算女儿能嫁过去，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赵月娴是她唯一的女儿，做娘的哪里舍得让女儿嫁过去受婆母的气。 第164章 谈心 顾青鸾正愁眉不展，却见顾宥鸣拿着一本书进来了。 “姐姐。”顾宥鸣把手里的书放在圆桌上。 “这么喜欢看书，不去参加科举真是可惜。”顾青鸾随意说了一句，便吩咐秋露给顾宥鸣倒茶。 顾宥鸣表情有些犹豫，但想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这书是沈大人送来给我的。” “哦？”顾青鸾有些意外，她可不认为是沈应珩想从她弟弟这里找到跟她见面的机会。 “沈大人什么也没说，就是把这本书送过来了，这书的原本我有，他送来的这本，上面都是批注，我看了倒是觉得十分受用。” “他本就是探花郎出身，文采好也是公认的，一本书而已，他送你，你就拿着，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给他银子就是了。” 顾青鸾虽然一心想跟沈应珩和离，但是除去二人关系不谈，沈应珩的确是个难得的才子。 所以太傅府才会把他看得如此重要，虽然沈应淮是长子，但是以后能做家主的，一定是会沈应淮。 这也就是卓氏为什么一直看不上她，要执意为沈应珩休妻另娶的主要原因。 一个家世显赫的妻子才能担当起太傅府主母的身份。 顾宥鸣把书放到一旁，也坐了下来，他语气放低：“刚才小厮来报，说是顾宥鹄今日出大牢，除去周氏和顾宥鹏去接，还有一辆黑色的陌生马车停在附近，看到周氏他们走了，那马车才离开。” 他一直暗中找人盯着周氏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已经许久没有动作的周氏，最近却是悄悄出去了几次。 顾青鸾听完这个消息，点点头。 她之前就一直怀疑顾宥鹄不是他爹的儿子，现在周氏有了动作，他们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 姐弟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先暗中盯着，再派人前往地方上寻找当时周氏的贴身丫鬟和那位诊出喜脉的郎中。 顾青鸾料定周氏定是给了二人一笔银子让他们离了京，这样就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 现下姐弟二人有的是银子，找几个活人还不是问题。 城北一处宅内。 “娘，我都等了好几个月，眼看马上就要入夏了，我不等了，我不管，明日就要上太傅府去！” 晚膳时分，赵月娴发了好大的脾气。 原因无他，下午那阵，有媒婆上了门。 曲氏自那次女儿在太傅府落水被救后，在卓府卓氏低调待了些日子。 她一个女人家不敢拿主意，于是写了家书回了豫州。 家中老爷意思是先等一等，看看太傅府的态度如何，他在豫州也抓紧时间，争取也能早日上京。 曲氏一想到女儿那急不可耐的性子，就有些头疼，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整日还这么毛毛躁躁地想一出是一出。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成天惦记一个已经成亲的男人，这让曲氏心里很不舒服，不由得对卓氏也有些抱怨。 原本指望卓氏过几日会来上门商谈此事，可是左等右等，这都入了五月，也没有见到人。 赵月娴是秋日的生辰，这再等下去，眼看就要双十年岁，曲氏觉得不能再耽搁，于是找上了京城最好的媒婆。 媒婆一番登门，跟曲氏聊了好几个时辰，这才给曲氏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才带着曲氏满满的期待离去。 送走了媒婆，曲氏又叫来了牙婆。 这宅子是她们不久前才买下来的。 曲氏母女二人来了京城，觉得京城哪哪都比豫州好，于是跟家中老爷一商量，决定在京城买座宅子，以后也好定居京城。 又得到消息，目前朝廷有几位尚书准备告老还乡，准备从地方调任官员上京。 豫州因为地势好，她家老爷又算得上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于是夫妻俩一商量，拿出毕生积蓄，又从曲氏娘家拿了些银子，这才在京城此处买了座二进的院子。 新宅子里还没什么下人，曲氏打算买几个奴婢和小厮，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折腾了几个时辰，母女俩坐下来吃晚膳，赵月娴止不住地抱怨，说这宅子太寒酸，连她们的豫州一半都比不上。 曲氏再是好脾气，也被女儿接二连三的无理取闹气得发了脾气：“从小到大，爹和娘宠你爱你，才把你惯成如今的脾气，早知道为娘这次就不带你来京城，让你在豫州随便嫁人了事，也不用你爹辛辛苦苦往上爬，就是能为了你有好的出身。” 曲氏这话说得不假，豫州富庶，官吏也不如京城多，一家三口在豫州算是过得潇洒自在。 要不是想让女儿以后日子过得舒畅，顺遂，他们也不用折腾到女儿快十八九岁还未出阁，早知道在豫州找个青年才俊嫁了也是美事一桩。 当爹娘的操碎了心，可惜自己的女儿一点也不理解。 “要嫁人的是我，难道娘不想让女儿顺心吗？能嫁个心悦的人携手相伴。”赵月娴也有些委屈，她知道爹娘不容易，于是才铁了心想嫁到太傅府去。 她在卓府待了几个月，每每听到姑母跟她娘聊天，都能听到连如今天子都是沈太傅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三个儿子一个在鸿胪寺，一个是户部侍郎，沈应贤更是入了兵部，家中唯独剩下一个女儿。 那日她去太傅府，对那太傅府的小姐印象也很好，说不定以后能跟成姑嫂关系也说不定。 放眼看去，难道这还不算是顶好的吗？ 赵月娴有些不理解为何曲氏今日还要叫媒婆来。 “我的傻女儿。” 曲氏示意女儿坐到身边来，她握着赵月娴的手，一脸的语重心长：“为娘知道你是看上了那太傅府的二公子，娘也知道他是个有出息的，听你姑母说他进了兵部，可是你想想看，这离你上次落水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可见他家有上门来吗？ 且不说他还是个有正室妻子的，他那妻子，娘都打听过了，家世出身与你相当，且现在已经身怀六甲。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你也听你姑母说过，难道你觉得就凭他救了你，就要娶你过门吗？” 曲氏耐心跟女儿分析，她这几个月跟小姑子赵氏也侧面了解了许多，越了解，就越知道这太傅夫人的为人，那可是个牢牢把握太傅府院子的主母，不容小觑。 听说最近还正在闹着让府中的三儿子休妻。 这等厉害的婆母，就算女儿能嫁过去，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赵月娴是她唯一的女儿，做娘的哪里舍得让女儿嫁过去受婆母的气。 第165章 嫌隙 赵月娴听着曲氏耐心给她说这些事，心里慢慢算是听进去几分。 “可是娘，我就是心悦那二公子，第一眼就喜欢，女儿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可心的，女儿有些不甘心。” 赵月娴从小被娇养长大，对看上的东西都是势在必得，唯独这次不如意。 曲氏叹了口气，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娘知道，我们娴儿眼光好，如今我们也算是在京城落了角，只待你爹几月后与我们团聚，京城繁华，达官贵人也多，我们娴儿还愁找不到心仪的对象吗？说不定比那太傅府的二公子还要好上千百倍。” “我晓得了，娘，就听您的，可是这事就这么算了吗？女儿白白跳了池子。” 曲氏闻言，冷着脸又去戳赵月娴的额头，她就知道，好端端的，自己女儿怎么可能跌进那池子里去。 “这事你不要再问，娘自有打算。” 曲氏心中自有盘算，只待媒婆有好消息，她势必要去一趟太傅府。 当初她们远在豫州，是卓氏一封信去了豫州，说是要给自己的三儿子相看平妻，她跟赵月娴的爹商量了许久，才决定上京。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自己女儿没有看上那三公子，倒是对太傅府的二公子一见钟情，不惜大冷天的跳进池子去。 本以为事后那夫人会主动登门说清此事，结果等了几个月，从腊月等到五月，也没见半个人。 曲氏心下渐渐不满，她决定这几日处理好新宅子的事，就亲自上门讨说法，就算不是为女儿的婚事，也要给那夫人几分难堪。 简直是欺人太甚。 顾府大宅东院。 顾慎之此时坐在主位上，周氏站在下首，脸上的表情既委屈又带着些无措。 屋内正中央，摆了五个赤色的大木箱子。 箱子全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白花花的雪花银。 一个箱子最多可以装下五千两白银，顾慎之瞥了一眼，低头喝了口茶。 周氏咬着嘴唇，她看看这些银子，又去了里间，从自己的梳妆台中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脸上满是不舍。 周氏掀了帘子从里间出来，顾慎之还是稳稳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无其他动作。 周氏心下不甘却又不能表露分毫，她握着手中那一沓银票，慢慢走向主位的顾慎之，语气也有些哆嗦：“老，老爷，这些现银从庄子上送来还没来得及到钱庄去换成银票，这些是前段时间拿来的，都在这里了。” 卓氏把厚厚一沓银票放在顾慎之手边，便站在一边不动了。 屋子里就他们夫妻二人，按道理说周氏嫁给顾慎之十几年，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此时的屋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周氏却觉得满满的拘谨感。 周氏最近越来越感觉到，顾慎之对她跟之前大有不同。 从前就算说不上多喜爱，对她说话也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体贴有加，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每每跟顾慎之说话，周氏都有一种自己是下人，顾慎之是主人的感觉。 “我前段时日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要多少？”顾慎之一手端着起茶杯，一手敲着桌子，语气略带严肃。 “老爷，我真的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府里每日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我把能拿来的银子都放这里了。” 周氏急急开口，语气里也带了些哭腔。 顾慎之放下茶杯，抬眼打量他。 他这半个多月都在忙筹集银子的事，回来得也晚，来东院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就算偶尔来了也只是吃个晚膳，并不多待。 如今细看周氏，身段看着比之前更苗条了些，是苗条，并不是清瘦，脸色看上去也很好，整个人的装扮也很不俗，任谁看了都猜得出她是一个富家太太打扮。 看到周氏的装扮，顾慎之忽然想到了在小院里的罗氏。 罗氏每日待在那个院子里，不能随意出来见人，也不能随意外出，为了避免口舌，罗氏身边一个伺候的小丫鬟也没有，罗氏不喜华丽的装饰，每日只是简单打扮而已。 可是看看周氏这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茶是上等的西湖龙井，桌子上的果盘样品丰富，屋外站了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伺候，这生活，过得不是一般的奢靡。 看到顾慎之紧紧盯着自己，周氏心下一冷，她自从与周广元有了联系之后，二人每隔几日都会想办法偷偷见一面。 二人本来就是远房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要不是周氏的爹为救顾慎之不幸中毒身亡，她后来应当要嫁予周广元为妻。 她嫁人后不忍看到周广元穷困潦倒，因此当初她嫁入顾家后，每年都会偷偷给周广元送银子，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有她在暗地里的支持，周广元的钱庄也不可能开得起来。 更何况她手里的庄子，拿到的银子有一大半都给了周广元，这么多年下来，送出去的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万。 那周广元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如今在京城有几家生意不错的铺子，也购置了大笔的房产。 可以说，如果有一天有什么意外，周广元就是她们娘几个的依靠。 顾慎之问她要五十万两银子，周氏当然拿不出来，她现在手头的银子不到五万两，加上银票也最多二十万两，这些银子，还都是庄子上的底钱，一般不轻易去动，以防万一。 顾慎之盯着她看了片刻，叫了外面的管家进来。 管家进来一看这情况，立刻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进来，几个人把那些装满银子的箱子抬出去了。 管家又上前把顾慎之跟前的银票拿走，一张也没有留下，整个过程动作利索，看得周氏一阵牙痒痒。 这个多事的管家，早晚她得将这个顾慎之的跟班给赶出去。 “没有银子你还花了几千两去贿赂狱卒？没有银子你会连日地吃金丝燕窝，让厨房给两个儿子烹饪鹿筋？没有银子你会让家里的铺子这几日给你送了几套上好云锦和丝绸成衣？” 周氏听顾慎之一件件给她数，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感。 她二八年华嫁给顾慎之为妻，自是心悦自己的相公，可是这一年来，她明显感觉到顾慎之待她渐渐不如从前，尤其是半年多前顾青鸾忽然回家那次，从那以后，顾慎之便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 顾慎之提到的东西她之前也一直在用，也不曾见顾慎之跟她算过分毫，如今却是一切都变了，周氏心里猜测是顾慎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心里对那个藏在书房小院的女人又更恨了几分。 第165章 嫌隙 赵月娴听着曲氏耐心给她说这些事，心里慢慢算是听进去几分。 “可是娘，我就是心悦那二公子，第一眼就喜欢，女儿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可心的，女儿有些不甘心。” 赵月娴从小被娇养长大，对看上的东西都是势在必得，唯独这次不如意。 曲氏叹了口气，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娘知道，我们娴儿眼光好，如今我们也算是在京城落了角，只待你爹几月后与我们团聚，京城繁华，达官贵人也多，我们娴儿还愁找不到心仪的对象吗？说不定比那太傅府的二公子还要好上千百倍。” “我晓得了，娘，就听您的，可是这事就这么算了吗？女儿白白跳了池子。” 曲氏闻言，冷着脸又去戳赵月娴的额头，她就知道，好端端的，自己女儿怎么可能跌进那池子里去。 “这事你不要再问，娘自有打算。” 曲氏心中自有盘算，只待媒婆有好消息，她势必要去一趟太傅府。 当初她们远在豫州，是卓氏一封信去了豫州，说是要给自己的三儿子相看平妻，她跟赵月娴的爹商量了许久，才决定上京。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自己女儿没有看上那三公子，倒是对太傅府的二公子一见钟情，不惜大冷天的跳进池子去。 本以为事后那夫人会主动登门说清此事，结果等了几个月，从腊月等到五月，也没见半个人。 曲氏心下渐渐不满，她决定这几日处理好新宅子的事，就亲自上门讨说法，就算不是为女儿的婚事，也要给那夫人几分难堪。 简直是欺人太甚。 顾府大宅东院。 顾慎之此时坐在主位上，周氏站在下首，脸上的表情既委屈又带着些无措。 屋内正中央，摆了五个赤色的大木箱子。 箱子全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白花花的雪花银。 一个箱子最多可以装下五千两白银，顾慎之瞥了一眼，低头喝了口茶。 周氏咬着嘴唇，她看看这些银子，又去了里间，从自己的梳妆台中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脸上满是不舍。 周氏掀了帘子从里间出来，顾慎之还是稳稳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无其他动作。 周氏心下不甘却又不能表露分毫，她握着手中那一沓银票，慢慢走向主位的顾慎之，语气也有些哆嗦：“老，老爷，这些现银从庄子上送来还没来得及到钱庄去换成银票，这些是前段时间拿来的，都在这里了。” 卓氏把厚厚一沓银票放在顾慎之手边，便站在一边不动了。 屋子里就他们夫妻二人，按道理说周氏嫁给顾慎之十几年，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此时的屋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周氏却觉得满满的拘谨感。 周氏最近越来越感觉到，顾慎之对她跟之前大有不同。 从前就算说不上多喜爱，对她说话也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体贴有加，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每每跟顾慎之说话，周氏都有一种自己是下人，顾慎之是主人的感觉。 “我前段时日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要多少？”顾慎之一手端着起茶杯，一手敲着桌子，语气略带严肃。 “老爷，我真的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府里每日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我把能拿来的银子都放这里了。” 周氏急急开口，语气里也带了些哭腔。 顾慎之放下茶杯，抬眼打量他。 他这半个多月都在忙筹集银子的事，回来得也晚，来东院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就算偶尔来了也只是吃个晚膳，并不多待。 如今细看周氏，身段看着比之前更苗条了些，是苗条，并不是清瘦，脸色看上去也很好，整个人的装扮也很不俗，任谁看了都猜得出她是一个富家太太打扮。 看到周氏的装扮，顾慎之忽然想到了在小院里的罗氏。 罗氏每日待在那个院子里，不能随意出来见人，也不能随意外出，为了避免口舌，罗氏身边一个伺候的小丫鬟也没有，罗氏不喜华丽的装饰，每日只是简单打扮而已。 可是看看周氏这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茶是上等的西湖龙井，桌子上的果盘样品丰富，屋外站了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伺候，这生活，过得不是一般的奢靡。 看到顾慎之紧紧盯着自己，周氏心下一冷，她自从与周广元有了联系之后，二人每隔几日都会想办法偷偷见一面。 二人本来就是远房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要不是周氏的爹为救顾慎之不幸中毒身亡，她后来应当要嫁予周广元为妻。 她嫁人后不忍看到周广元穷困潦倒，因此当初她嫁入顾家后，每年都会偷偷给周广元送银子，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有她在暗地里的支持，周广元的钱庄也不可能开得起来。 更何况她手里的庄子，拿到的银子有一大半都给了周广元，这么多年下来，送出去的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万。 那周广元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如今在京城有几家生意不错的铺子，也购置了大笔的房产。 可以说，如果有一天有什么意外，周广元就是她们娘几个的依靠。 顾慎之问她要五十万两银子，周氏当然拿不出来，她现在手头的银子不到五万两，加上银票也最多二十万两，这些银子，还都是庄子上的底钱，一般不轻易去动，以防万一。 顾慎之盯着她看了片刻，叫了外面的管家进来。 管家进来一看这情况，立刻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进来，几个人把那些装满银子的箱子抬出去了。 管家又上前把顾慎之跟前的银票拿走，一张也没有留下，整个过程动作利索，看得周氏一阵牙痒痒。 这个多事的管家，早晚她得将这个顾慎之的跟班给赶出去。 “没有银子你还花了几千两去贿赂狱卒？没有银子你会连日地吃金丝燕窝，让厨房给两个儿子烹饪鹿筋？没有银子你会让家里的铺子这几日给你送了几套上好云锦和丝绸成衣？” 周氏听顾慎之一件件给她数，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感。 她二八年华嫁给顾慎之为妻，自是心悦自己的相公，可是这一年来，她明显感觉到顾慎之待她渐渐不如从前，尤其是半年多前顾青鸾忽然回家那次，从那以后，顾慎之便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 顾慎之提到的东西她之前也一直在用，也不曾见顾慎之跟她算过分毫，如今却是一切都变了，周氏心里猜测是顾慎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心里对那个藏在书房小院的女人又更恨了几分。 第166章 面圣 事情已经办完，顾慎之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看向周氏，冷声道：“今后府里的事，你暂且先不要管了，让宥鸣帮着管家打理，你且好好在府里陪着鹄儿修身养性，不要出门了。” 周氏听完，瞬间呆若木鸡。 她从嫁进来就开始慢慢开始执掌府中事务，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顾慎之一句话便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让她怎么能答应。 “老爷！你当真要如此”？周氏几步上前抓住了顾慎之的衣摆，满脸的哀求，看上去好不可怜。 顾慎之却大力地挥开她，快步离去了。 徒留周氏在屋内独自哭泣。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上要端午了，罗氏吩咐管家去买了些食材，闲来无事又在小院里种了一些花草，院子里看上去比往年多了些色彩。 顾青鸾有时也会过来帮忙清理杂草。 马上就要一岁半的辰哥儿已经学会了走路，小家伙看她娘在忙，自己迈着小短腿去抓飞来的蝴蝶。 顾慎之这几天总是忙到半夜，罗氏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每日做好晚膳，等顾慎之回来吃，儿女都在身旁，罗氏觉得很知足。 五月初三这天，顾慎之卯时正就离开了家。 他直奔户部。 端午之后，原本的户部尚书陈益善便要离京，今日也是他最后一日上朝。 今日朝会，甘州来了一封加急信件。 原来前几日甘州发生了地动，地动严重，有许多老百姓的房屋都塌了，一时间很多人流离失所，州府的救灾能力有限，希望朝廷能尽快拨款援助。 甘州地处西北，离京城距离遥远，且不说从京城运送粮食过去需要大量的时间，光是这一路上的人力和物力，就是一大笔花费，更何况年前朝廷才处理了流民事件，现下正国库空虚，哪里来的银子去支援。 早朝开了一上午，也没个结论，皇帝发了火，满朝文武全部不敢吱声。 陈益善站在队伍里，不由得感叹这顾慎之来给朝廷献银子可真是时候。 好不容易结束了四五个时辰的朝会，陈益善递了折子，说是有办法能解燃眉之急。 当今皇帝在南书房召见了陈益善。 陈益善已经年近五十，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也做了将近二十年，先皇在的时候，户部没什么存在感，那时可谓是国泰民安，没这么多的天灾人祸。 谁知先皇驾鹤西去，当今皇帝继位，这才几年，就接二连三地出事。 倒也不能说是当今皇帝不勤勉政事，当真是天灾不可测。 陈益善见了皇帝，递上一封信。 皇帝看完，随即大喜。 他正愁国库没银子，这不就来了。 于是皇帝下诏，让顾慎之在今晚酉时进宫面圣。 陈益善出了皇宫，又直奔户部。 顾慎之已经等了一天。 想到沈应珩也在户部任职，顾慎之为了免去许多麻烦和尴尬，于是很早就来了户部，在陈益善的屋子里一待就是一天，不敢喝一口水，生怕出去被沈应珩看见。 沈应珩早上要上朝，散朝后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没出来。 翁婿二人没碰面。 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陈益善抓紧时间告诉顾慎之相关的入宫程序和见到皇帝后的礼仪。 皇宫那可是当今天子住的地方，一般的平头百姓怕是这辈子都进不去一次。 顾慎之听得认真，把陈益善的话仔细记在了心上。 当今皇帝还不满十五岁，要在南书房处理事务，太后也一定在场，因此陈益善特意告诫顾慎之，陈述事情定要很清楚明了，千万不要说谎，否则就是欺君的大罪。 顾慎之双手抱拳，对陈益善深深鞠了一躬。 陈益善却有些遗憾，他没想到自己一向看好的侍郎沈应珩，居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虽然顾慎之没有说太多，但是陈益善也能猜到几分，能这么大动干戈，把自己的家产拿出来献给朝廷就为获得一个恩典的，对方肯定是朝中官员。 再看顾慎之在户部这么谨慎，生怕见到熟人，陈益善更加确定顾慎之要避讳之人就是沈应珩。 可怜沈应珩还不知晓自己的岳丈捐了大半家产，就为了能让女儿能与他和离，尽快拿到和离书，哎，这当真是缘分不对，要成孽缘喽。 陈益善事无巨细交代完，带着顾慎之匆匆往皇宫方向奔去。 罗氏知道顾慎之今日要进宫，一早便开始担心。 管家这次没有跟着，顾慎之怕自己的妻子担忧太多，因此把管家留在了妻子身边。 顾青鸾丝毫不知情，她带着辰哥儿照例跟顾宥鸣来小院吃晚膳。 眼看酉时已经要过去，她爹还没个影子。 罗氏怕女儿起疑，只得表面强装镇定，招呼三个人用膳，自己拿了小勺，喂辰哥儿喝肉粥。 顾慎之跟着陈益善进了皇宫。 到了宫门，顾慎之被门口的禁军仔仔细细搜查了一番，才放他进了门。 进了宫门，又往东走了一刻钟，过了两扇门，二人才停下了脚步。 这一路上，顾慎之谨记陈益善说过的话，进了宫，绝对不乱看，不乱走。 偌大的皇宫，连地上的砖缝都干净异常，他们二人一路走来，身边也有人经过，皆是脚步轻轻，无人敢言语。 门口拿着拂尘的太监看到陈益善带着人来了，赶忙进去禀告。 顾慎之又在门前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刚才的太监才出来请他进去。 陈益善拍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一定不要惹怒圣上。 顾慎之重重点头。 他今日前来，只为求恩典，不为其他。 南书房是皇帝平日里处理事务的地方，一进去，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迎面扑来。 顾慎之不敢抬头，径直走进去，规规矩矩地跪在屋子中央，嘴里喊着：“草民顾慎之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即跟着磕了头。 “起来。”一道间于成年男子和少年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顾慎之谢了恩，又磕了头，这才站起了身。 皇宫的摆设自然是一般人家里不能比的，饶是顾慎之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富商，看到皇宫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心里也是小小的一惊。 “朕看你书信里说，你愿意无偿捐献银子给朝廷，只为求一个恩典，朕问你，你捐了这么多银子，所求何为？” 皇帝坐在书案后，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一旁的屏风后，则坐着当朝太后。 第166章 面圣 事情已经办完，顾慎之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看向周氏，冷声道：“今后府里的事，你暂且先不要管了，让宥鸣帮着管家打理，你且好好在府里陪着鹄儿修身养性，不要出门了。” 周氏听完，瞬间呆若木鸡。 她从嫁进来就开始慢慢开始执掌府中事务，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顾慎之一句话便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让她怎么能答应。 “老爷！你当真要如此”？周氏几步上前抓住了顾慎之的衣摆，满脸的哀求，看上去好不可怜。 顾慎之却大力地挥开她，快步离去了。 徒留周氏在屋内独自哭泣。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上要端午了，罗氏吩咐管家去买了些食材，闲来无事又在小院里种了一些花草，院子里看上去比往年多了些色彩。 顾青鸾有时也会过来帮忙清理杂草。 马上就要一岁半的辰哥儿已经学会了走路，小家伙看她娘在忙，自己迈着小短腿去抓飞来的蝴蝶。 顾慎之这几天总是忙到半夜，罗氏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每日做好晚膳，等顾慎之回来吃，儿女都在身旁，罗氏觉得很知足。 五月初三这天，顾慎之卯时正就离开了家。 他直奔户部。 端午之后，原本的户部尚书陈益善便要离京，今日也是他最后一日上朝。 今日朝会，甘州来了一封加急信件。 原来前几日甘州发生了地动，地动严重，有许多老百姓的房屋都塌了，一时间很多人流离失所，州府的救灾能力有限，希望朝廷能尽快拨款援助。 甘州地处西北，离京城距离遥远，且不说从京城运送粮食过去需要大量的时间，光是这一路上的人力和物力，就是一大笔花费，更何况年前朝廷才处理了流民事件，现下正国库空虚，哪里来的银子去支援。 早朝开了一上午，也没个结论，皇帝发了火，满朝文武全部不敢吱声。 陈益善站在队伍里，不由得感叹这顾慎之来给朝廷献银子可真是时候。 好不容易结束了四五个时辰的朝会，陈益善递了折子，说是有办法能解燃眉之急。 当今皇帝在南书房召见了陈益善。 陈益善已经年近五十，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也做了将近二十年，先皇在的时候，户部没什么存在感，那时可谓是国泰民安，没这么多的天灾人祸。 谁知先皇驾鹤西去，当今皇帝继位，这才几年，就接二连三地出事。 倒也不能说是当今皇帝不勤勉政事，当真是天灾不可测。 陈益善见了皇帝，递上一封信。 皇帝看完，随即大喜。 他正愁国库没银子，这不就来了。 于是皇帝下诏，让顾慎之在今晚酉时进宫面圣。 陈益善出了皇宫，又直奔户部。 顾慎之已经等了一天。 想到沈应珩也在户部任职，顾慎之为了免去许多麻烦和尴尬，于是很早就来了户部，在陈益善的屋子里一待就是一天，不敢喝一口水，生怕出去被沈应珩看见。 沈应珩早上要上朝，散朝后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没出来。 翁婿二人没碰面。 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陈益善抓紧时间告诉顾慎之相关的入宫程序和见到皇帝后的礼仪。 皇宫那可是当今天子住的地方，一般的平头百姓怕是这辈子都进不去一次。 顾慎之听得认真，把陈益善的话仔细记在了心上。 当今皇帝还不满十五岁，要在南书房处理事务，太后也一定在场，因此陈益善特意告诫顾慎之，陈述事情定要很清楚明了，千万不要说谎，否则就是欺君的大罪。 顾慎之双手抱拳，对陈益善深深鞠了一躬。 陈益善却有些遗憾，他没想到自己一向看好的侍郎沈应珩，居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虽然顾慎之没有说太多，但是陈益善也能猜到几分，能这么大动干戈，把自己的家产拿出来献给朝廷就为获得一个恩典的，对方肯定是朝中官员。 再看顾慎之在户部这么谨慎，生怕见到熟人，陈益善更加确定顾慎之要避讳之人就是沈应珩。 可怜沈应珩还不知晓自己的岳丈捐了大半家产，就为了能让女儿能与他和离，尽快拿到和离书，哎，这当真是缘分不对，要成孽缘喽。 陈益善事无巨细交代完，带着顾慎之匆匆往皇宫方向奔去。 罗氏知道顾慎之今日要进宫，一早便开始担心。 管家这次没有跟着，顾慎之怕自己的妻子担忧太多，因此把管家留在了妻子身边。 顾青鸾丝毫不知情，她带着辰哥儿照例跟顾宥鸣来小院吃晚膳。 眼看酉时已经要过去，她爹还没个影子。 罗氏怕女儿起疑，只得表面强装镇定，招呼三个人用膳，自己拿了小勺，喂辰哥儿喝肉粥。 顾慎之跟着陈益善进了皇宫。 到了宫门，顾慎之被门口的禁军仔仔细细搜查了一番，才放他进了门。 进了宫门，又往东走了一刻钟，过了两扇门，二人才停下了脚步。 这一路上，顾慎之谨记陈益善说过的话，进了宫，绝对不乱看，不乱走。 偌大的皇宫，连地上的砖缝都干净异常，他们二人一路走来，身边也有人经过，皆是脚步轻轻，无人敢言语。 门口拿着拂尘的太监看到陈益善带着人来了，赶忙进去禀告。 顾慎之又在门前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刚才的太监才出来请他进去。 陈益善拍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一定不要惹怒圣上。 顾慎之重重点头。 他今日前来，只为求恩典，不为其他。 南书房是皇帝平日里处理事务的地方，一进去，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迎面扑来。 顾慎之不敢抬头，径直走进去，规规矩矩地跪在屋子中央，嘴里喊着：“草民顾慎之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即跟着磕了头。 “起来。”一道间于成年男子和少年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顾慎之谢了恩，又磕了头，这才站起了身。 皇宫的摆设自然是一般人家里不能比的，饶是顾慎之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富商，看到皇宫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心里也是小小的一惊。 “朕看你书信里说，你愿意无偿捐献银子给朝廷，只为求一个恩典，朕问你，你捐了这么多银子，所求何为？” 皇帝坐在书案后，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一旁的屏风后，则坐着当朝太后。 第167章 筹谋 顾慎之来时的路上，已经把要说的话想好了，陈尚书说过，皇帝日理万机，每日有许多事要处理，让他说话要言简意赅，顾慎之虽然不是文人出身，但是好歹妻子罗氏出身书香门第，他也受过熏陶，于是他组织好语言，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禀告圣上，草民的女儿两年前嫁于户部侍郎沈应珩为妻，岂料二人之间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如今小女想要和离，但是夫家不肯，因此草民自捐身家与朝廷特意向圣上换一个恩典，请求圣上同意，让沈大人与我女儿和离。” 此话一出，坐在上位的皇帝倒是没想到。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居然需要他的恩典？ 屏风后的太后听完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古女子和离的事不常有，但也不是没有，和离对于夫家来说是奇耻大辱，一般都是觉得男子休妻才是正常，世人皆如此认为。 何况和离后的女子，一般都没什么好名声，虽说是和离，但是总归被认为是被夫家休弃的一方。 男尊女卑，和离，对男人来说并无区别，但是对女方却是意义不同。 况且，大部分女子的娘家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和离，毕竟在父母的眼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她是和离还是被休，娘家都会在外人眼里抬不起头来。 像这样父亲亲自为了女儿来求和离的，她也是第一次见。 皇帝有些难办，他示意身边的太监先去询问太后的意思，再做定夺。 太后思忖片刻，与那太监耳语几句，随后太监退出了房间。 “这本是小事，值得你用几百万两的银子来换吗？” 太后坐在屏风后面，问道。 “回禀太后，旁人看来的确是小事，可是小女在夫家因为出身问题，屡次被夫家看不起，沈家是官宦之家，又是朝廷栋梁，我们一般商贾之家自觉不配，因此小女提了和离，但是没想到沈家夫人非要给休书，不同意和离，草民爱女心切，不想看到女儿因此事整日郁郁寡欢，因此斗胆来求圣上恩典。” 顾慎之说完，又跪下磕了头。 太后点点头，顾慎之说得不假，本朝严格奉行“士农工商”这一原则，商人一直排在最后，朝中的文武百官娶正妻，很少有娶商户女做正室的，更何况嫁入的还是太傅府，可想而知那嫁进去的女子得有多煎熬。 她也有一个女儿，已经出阁，每次进宫来，她都要询问好久驸马一家对女儿是否友好，女儿过得是否幸福，得到肯定回答，她才能稍稍放心。 太后招皇帝到屏风后，母子二人耳语一阵，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才再次开口：“你求的恩典朕知道了，你且先回去耐心等待，端午过后，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顾慎之听到这，心里算是放下了大半。 “沈太傅终归是朕的恩师，朕非常敬重他，况且沈侍郎也是户部的股肱之臣，朕也不能不顾及他们的面子，毕竟是私事，因此，你暂且回去耐心等待，此事不要声张。” 皇帝想了想，又嘱咐顾慎之几句。 毕竟是事关他恩师家的私事，还是得给恩师些许面子。 “草民晓得，多谢皇上，多谢太后。” 顾慎之又磕了头，皇帝挥手让他下去，他才跟着小太监出了南书房。 陈益善还在外等他，二人按照原路出了宫。 顾慎之捐献的银子三日内会全部交由户部，算是暂时缓解了国库空虚的问题，只待明日早朝跟众大臣商议之后便可。 陈益善端午之后就要离京回老家去，这也算是在他为官几十年的一件大事，他也算是志得意满，荣誉归乡，更何况顾慎之为了感谢他，也为他在老家准备了一座宅院外加五百两银子。 出了皇城，二人即将分别，顾管家一直在宫外等候，顾慎之双手抱拳：“多谢陈尚书大力相助，小人在这里谢过。”说完顾慎之深深鞠了一躬。 陈益善为人也算是和气，他摆摆手，准备坐轿子归府。 顾管家连忙跑上前，给陈益善的贴身小厮塞了一张银票。 二人目送陈益善的轿子消失在夜色里。 二人也上了马，回了城西。 快到端午，晚上的风吹着有一丝燥热，临近端午，大街上已经有小商贩卖起了粽子，叫卖声不绝于耳，顾慎之心头大事已经解决，在街边找了个茶馆，下了马。 点了一壶茶，二人相对无言而坐。 “事情可还顺利？”良久，管家开了口。 “嗯，还成，说是回去等消息。” 微风习习，顾慎之忽觉口渴。于是他端起了茶水。 街边的茶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茶叶，顾慎之不甚在意地喝了一大口，今日等了一天，不吃不喝，此时他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渴了。 “东院的账查得怎么样？”顾慎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您所料，太太的那几个庄子都有些问题，每年的收支不平衡，入总账的银子少了将近一半，还有，最近有庄子上的租户来找过我，说是太太年前给他们涨了租，端午后还要再涨，租户们都有些不堪重负。” 顾慎之听了眉头恨恨地皱在了一起，这个周氏，当真是贪心不足，平日里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她现在倒是越来越过分，直接狮子大开口。 “你好好查查周氏弄的那些银子都去哪儿了，还有顺便，查一下鹏儿负责的那几个铺子，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晓得了，老爷。” 二人简单的对话之后，顾慎之把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又上了马往回奔。 眼看就要到子时，顾慎之还没有回来，等在书房小院的罗氏心里越发着急。 一个时辰前，她打发管家去接顾慎之，时间慢慢过去，二人还不见身影，这怎么能不让她心焦。 辰哥儿瞌睡早，顾青鸾只得抱着儿子回了院子，顾宥鸣看到罗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又联想到他爹一大早就出了门，于是猜出来几分他爹最近筹集银子的目的，但是这些话他也不能对顾青鸾说。 本来姐姐这段时间就因为那沈应珩不愿意写和离书而烦恼，再告诉她这件事，顾青鸾肯定会深深地自责。 他们的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和未来自愿捐出几乎全部身家去换女儿自由，这些定会让顾青鸾更难受。 罗氏在屋里来回地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惠娘。”顾慎之的身影终于出现，他大步上前去，把满脸焦急的妻子抱在怀里。 第167章 筹谋 顾慎之来时的路上，已经把要说的话想好了，陈尚书说过，皇帝日理万机，每日有许多事要处理，让他说话要言简意赅，顾慎之虽然不是文人出身，但是好歹妻子罗氏出身书香门第，他也受过熏陶，于是他组织好语言，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禀告圣上，草民的女儿两年前嫁于户部侍郎沈应珩为妻，岂料二人之间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如今小女想要和离，但是夫家不肯，因此草民自捐身家与朝廷特意向圣上换一个恩典，请求圣上同意，让沈大人与我女儿和离。” 此话一出，坐在上位的皇帝倒是没想到。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居然需要他的恩典？ 屏风后的太后听完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古女子和离的事不常有，但也不是没有，和离对于夫家来说是奇耻大辱，一般都是觉得男子休妻才是正常，世人皆如此认为。 何况和离后的女子，一般都没什么好名声，虽说是和离，但是总归被认为是被夫家休弃的一方。 男尊女卑，和离，对男人来说并无区别，但是对女方却是意义不同。 况且，大部分女子的娘家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和离，毕竟在父母的眼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她是和离还是被休，娘家都会在外人眼里抬不起头来。 像这样父亲亲自为了女儿来求和离的，她也是第一次见。 皇帝有些难办，他示意身边的太监先去询问太后的意思，再做定夺。 太后思忖片刻，与那太监耳语几句，随后太监退出了房间。 “这本是小事，值得你用几百万两的银子来换吗？” 太后坐在屏风后面，问道。 “回禀太后，旁人看来的确是小事，可是小女在夫家因为出身问题，屡次被夫家看不起，沈家是官宦之家，又是朝廷栋梁，我们一般商贾之家自觉不配，因此小女提了和离，但是没想到沈家夫人非要给休书，不同意和离，草民爱女心切，不想看到女儿因此事整日郁郁寡欢，因此斗胆来求圣上恩典。” 顾慎之说完，又跪下磕了头。 太后点点头，顾慎之说得不假，本朝严格奉行“士农工商”这一原则，商人一直排在最后，朝中的文武百官娶正妻，很少有娶商户女做正室的，更何况嫁入的还是太傅府，可想而知那嫁进去的女子得有多煎熬。 她也有一个女儿，已经出阁，每次进宫来，她都要询问好久驸马一家对女儿是否友好，女儿过得是否幸福，得到肯定回答，她才能稍稍放心。 太后招皇帝到屏风后，母子二人耳语一阵，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才再次开口：“你求的恩典朕知道了，你且先回去耐心等待，端午过后，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顾慎之听到这，心里算是放下了大半。 “沈太傅终归是朕的恩师，朕非常敬重他，况且沈侍郎也是户部的股肱之臣，朕也不能不顾及他们的面子，毕竟是私事，因此，你暂且回去耐心等待，此事不要声张。” 皇帝想了想，又嘱咐顾慎之几句。 毕竟是事关他恩师家的私事，还是得给恩师些许面子。 “草民晓得，多谢皇上，多谢太后。” 顾慎之又磕了头，皇帝挥手让他下去，他才跟着小太监出了南书房。 陈益善还在外等他，二人按照原路出了宫。 顾慎之捐献的银子三日内会全部交由户部，算是暂时缓解了国库空虚的问题，只待明日早朝跟众大臣商议之后便可。 陈益善端午之后就要离京回老家去，这也算是在他为官几十年的一件大事，他也算是志得意满，荣誉归乡，更何况顾慎之为了感谢他，也为他在老家准备了一座宅院外加五百两银子。 出了皇城，二人即将分别，顾管家一直在宫外等候，顾慎之双手抱拳：“多谢陈尚书大力相助，小人在这里谢过。”说完顾慎之深深鞠了一躬。 陈益善为人也算是和气，他摆摆手，准备坐轿子归府。 顾管家连忙跑上前，给陈益善的贴身小厮塞了一张银票。 二人目送陈益善的轿子消失在夜色里。 二人也上了马，回了城西。 快到端午，晚上的风吹着有一丝燥热，临近端午，大街上已经有小商贩卖起了粽子，叫卖声不绝于耳，顾慎之心头大事已经解决，在街边找了个茶馆，下了马。 点了一壶茶，二人相对无言而坐。 “事情可还顺利？”良久，管家开了口。 “嗯，还成，说是回去等消息。” 微风习习，顾慎之忽觉口渴。于是他端起了茶水。 街边的茶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茶叶，顾慎之不甚在意地喝了一大口，今日等了一天，不吃不喝，此时他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渴了。 “东院的账查得怎么样？”顾慎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您所料，太太的那几个庄子都有些问题，每年的收支不平衡，入总账的银子少了将近一半，还有，最近有庄子上的租户来找过我，说是太太年前给他们涨了租，端午后还要再涨，租户们都有些不堪重负。” 顾慎之听了眉头恨恨地皱在了一起，这个周氏，当真是贪心不足，平日里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她现在倒是越来越过分，直接狮子大开口。 “你好好查查周氏弄的那些银子都去哪儿了，还有顺便，查一下鹏儿负责的那几个铺子，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晓得了，老爷。” 二人简单的对话之后，顾慎之把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又上了马往回奔。 眼看就要到子时，顾慎之还没有回来，等在书房小院的罗氏心里越发着急。 一个时辰前，她打发管家去接顾慎之，时间慢慢过去，二人还不见身影，这怎么能不让她心焦。 辰哥儿瞌睡早，顾青鸾只得抱着儿子回了院子，顾宥鸣看到罗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又联想到他爹一大早就出了门，于是猜出来几分他爹最近筹集银子的目的，但是这些话他也不能对顾青鸾说。 本来姐姐这段时间就因为那沈应珩不愿意写和离书而烦恼，再告诉她这件事，顾青鸾肯定会深深地自责。 他们的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和未来自愿捐出几乎全部身家去换女儿自由，这些定会让顾青鸾更难受。 罗氏在屋里来回地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惠娘。”顾慎之的身影终于出现，他大步上前去，把满脸焦急的妻子抱在怀里。 第168章 漏洞 管家摸摸鼻子，自觉给他们关上了门，到前院去了。 折腾一天，他也跟着担心了一天，所幸顾慎之平安归来，事情也已经办成，要不然他这个做管家的也跟着心焦。 这下总算是可以回去睡大觉了。 嘱咐好门口的守夜小厮，管家正准备回自己屋子，却被周氏身边的嬷嬷叫住了。 管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眉头快速一皱，他转过身，看向来人。 原来是周氏身边的刘嬷嬷。 他知道周氏最近看她越发不顺眼，老爷前几日又夺了周氏的管家之权，现在他全权负责后院的事，前院的事，他分出一些容易上手的，亲手交予顾宥鸣打理。 现如今在这顾府，大小姐回来了，大少爷也换人了，更何况老爷书房小院还有个正牌夫人在里头，他还是希望这个继室还是安分点好。 出于礼节，管家还是态度温和地问：“刘嬷嬷，找我何事？是不是太太需要什么，还是府里的二位少爷和小姐有什么需要？” 顾家执掌了后院，顺便把账本也拿了回来，这几日他准备好好看看，尽快找出周氏做账的漏洞。 刘嬷嬷看上去一脸的羞赧，她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管家看她这副扭捏的样子，正欲问清楚，便听得刘嬷嬷快速说道：“太太倒是无事，就是，就是，我最近闲来无事，做了一个荷包，赠与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刘嬷嬷低着头快速说完，又硬塞给他一样东西，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管家看着手中被迫塞进来的荷包，不由得有些愣怔。 荷包？他没看错······ 身后传来几声守门小厮们的调笑声：“这嬷嬷是看上您了，您好福气呀。” 听到此话，管家瞥了那二人一眼，语气里也带着调笑：“怎么，羡慕，行，给你了。” 他对着小厮的方向随手一扔，荷包就这样被他扔给了旁人。 “得咧，那就谢谢您了，我闻着这荷包还有香味，那我就留下了。” 接住荷包的小厮把荷包放在鼻尖闻了闻，隐约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于是把那荷包随手揣进了袖子里。 管家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屋子。 马上就是端午了，每年的端午顾府都要举行家宴，如今后院的大权都在他手里，他定要好好准备一番，家里的大小姐和少爷们都在，该有的不能少。 隔天，管家差人去购买了菖蒲和艾草，又给贾大夫发了邀约的帖子，打算好好热闹一番。 一切准备得差不多，管家才想到罗氏的身份还见不得人，举办家宴必然是在正厅，于是他打算明日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顾慎之也有所顾虑，毕竟女儿的事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万事都还是小心为上，他又担心让罗氏出现在家宴上，会让周氏不满，再怎么说他也与那周氏做了多年夫妻，周氏的性子还他还是知道几分。 就怕周氏知道了罗氏的存在，罗氏会有什么不测。 他也不能整日待在府里看着不是。 思前想后，顾慎之吩咐管家家宴还是跟往年一样，他露个脸，还是会回小院子跟妻子过。 结果，下午采买的管事，拿回来一沓购买物品的单子。 那管事的在府里一直负责采买，为人也比较老实忠厚，周氏每次去买东西，自然不敢不带他。 但是周氏何等聪明，每次出去购买东西，到最后算账的时候，都是周氏与管事的另一位嬷嬷负责核对，而这位管事则被周氏找各种理由支开。 这次周氏没去，那店家照例熟练地把采买好的东西开了单子。 管事的拿来一看，这才知道每次周氏为何不让他在跟前。 这家店是做杂货起家，跟顾慎之也是老朋友，卖的东西自然是物美价廉。 菖蒲，艾叶，粽叶糯米之类的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顾慎之觉得这些东西太琐碎又只在一年中的端午才需要， 因此自家的杂货铺子都没有这等东西，所以才每年出来采买。 既可以照顾老友的生意，卖的东西也物美价廉，顾慎之是这里的老主顾。 今年顾府的管事一进铺子，那掌柜的便熟练地把顾府往年的卖的东西早早打包好，连单子也一并开好了。 那掌柜这次没有见到周氏，也有点疑惑，但是他也没好意思问，那管事的一看那单子，再一看货架上正在卖的价格，这才恍然大悟。 回了顾府，管事的也是第一时间找了顾管家。 二人细细核对一番，才知道为何每年周氏都要跟着出去。 倒不是她这个当家的主母有多么的精打细算，而是这是个捞钱的好机会。 同样的东西，最贵不过百两，而拿回来的单子上，每一样东西加起来竟然五百两之多。 也就是说每样买回来的东西，周氏都多花了许多的银子。 管家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事，于是让那管事的去叫来府里的账房先生，拿上账本去了顾慎之的书房。 一盏茶的时间，几人站在顾慎之的书房内。 账房先生此时脸色已经不太好，他是周氏一手提拔上来的，就因为听周氏的话。 每次周氏采买完，从外面拿来的单子，都直接由周氏身边的嬷嬷或者婢女拿来给他。 他负责誊抄记入账册。 时间长了，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包括府里的少爷顾宥鹏，有时也会来支取银子，明明拿走几百两甚至几千两，却一律只让记一百两。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记账出入差的也越来越多，周氏的爹就是账房先生，知道该如何做假账不被发现，因此周氏细细交代与他，该怎么让账面滴水不漏。 他刚开始做这事有些忐忑，奈何周氏是当家主母，大小事都由她说了算，账房先生为了避免惹火上身，只能选择顺从。 管家瞥了一眼账房先生有些发白的脸色，知道他现下心里紧张，于是威逼利诱之下，几句话便套出了账房先生的真话。 原来，真的账本在周氏手里，他手里的，是假的，是为了应付顾慎之。 第168章 漏洞 管家摸摸鼻子，自觉给他们关上了门，到前院去了。 折腾一天，他也跟着担心了一天，所幸顾慎之平安归来，事情也已经办成，要不然他这个做管家的也跟着心焦。 这下总算是可以回去睡大觉了。 嘱咐好门口的守夜小厮，管家正准备回自己屋子，却被周氏身边的嬷嬷叫住了。 管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眉头快速一皱，他转过身，看向来人。 原来是周氏身边的刘嬷嬷。 他知道周氏最近看她越发不顺眼，老爷前几日又夺了周氏的管家之权，现在他全权负责后院的事，前院的事，他分出一些容易上手的，亲手交予顾宥鸣打理。 现如今在这顾府，大小姐回来了，大少爷也换人了，更何况老爷书房小院还有个正牌夫人在里头，他还是希望这个继室还是安分点好。 出于礼节，管家还是态度温和地问：“刘嬷嬷，找我何事？是不是太太需要什么，还是府里的二位少爷和小姐有什么需要？” 顾家执掌了后院，顺便把账本也拿了回来，这几日他准备好好看看，尽快找出周氏做账的漏洞。 刘嬷嬷看上去一脸的羞赧，她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管家看她这副扭捏的样子，正欲问清楚，便听得刘嬷嬷快速说道：“太太倒是无事，就是，就是，我最近闲来无事，做了一个荷包，赠与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刘嬷嬷低着头快速说完，又硬塞给他一样东西，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管家看着手中被迫塞进来的荷包，不由得有些愣怔。 荷包？他没看错······ 身后传来几声守门小厮们的调笑声：“这嬷嬷是看上您了，您好福气呀。” 听到此话，管家瞥了那二人一眼，语气里也带着调笑：“怎么，羡慕，行，给你了。” 他对着小厮的方向随手一扔，荷包就这样被他扔给了旁人。 “得咧，那就谢谢您了，我闻着这荷包还有香味，那我就留下了。” 接住荷包的小厮把荷包放在鼻尖闻了闻，隐约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于是把那荷包随手揣进了袖子里。 管家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屋子。 马上就是端午了，每年的端午顾府都要举行家宴，如今后院的大权都在他手里，他定要好好准备一番，家里的大小姐和少爷们都在，该有的不能少。 隔天，管家差人去购买了菖蒲和艾草，又给贾大夫发了邀约的帖子，打算好好热闹一番。 一切准备得差不多，管家才想到罗氏的身份还见不得人，举办家宴必然是在正厅，于是他打算明日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顾慎之也有所顾虑，毕竟女儿的事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万事都还是小心为上，他又担心让罗氏出现在家宴上，会让周氏不满，再怎么说他也与那周氏做了多年夫妻，周氏的性子还他还是知道几分。 就怕周氏知道了罗氏的存在，罗氏会有什么不测。 他也不能整日待在府里看着不是。 思前想后，顾慎之吩咐管家家宴还是跟往年一样，他露个脸，还是会回小院子跟妻子过。 结果，下午采买的管事，拿回来一沓购买物品的单子。 那管事的在府里一直负责采买，为人也比较老实忠厚，周氏每次去买东西，自然不敢不带他。 但是周氏何等聪明，每次出去购买东西，到最后算账的时候，都是周氏与管事的另一位嬷嬷负责核对，而这位管事则被周氏找各种理由支开。 这次周氏没去，那店家照例熟练地把采买好的东西开了单子。 管事的拿来一看，这才知道每次周氏为何不让他在跟前。 这家店是做杂货起家，跟顾慎之也是老朋友，卖的东西自然是物美价廉。 菖蒲，艾叶，粽叶糯米之类的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顾慎之觉得这些东西太琐碎又只在一年中的端午才需要， 因此自家的杂货铺子都没有这等东西，所以才每年出来采买。 既可以照顾老友的生意，卖的东西也物美价廉，顾慎之是这里的老主顾。 今年顾府的管事一进铺子，那掌柜的便熟练地把顾府往年的卖的东西早早打包好，连单子也一并开好了。 那掌柜这次没有见到周氏，也有点疑惑，但是他也没好意思问，那管事的一看那单子，再一看货架上正在卖的价格，这才恍然大悟。 回了顾府，管事的也是第一时间找了顾管家。 二人细细核对一番，才知道为何每年周氏都要跟着出去。 倒不是她这个当家的主母有多么的精打细算，而是这是个捞钱的好机会。 同样的东西，最贵不过百两，而拿回来的单子上，每一样东西加起来竟然五百两之多。 也就是说每样买回来的东西，周氏都多花了许多的银子。 管家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事，于是让那管事的去叫来府里的账房先生，拿上账本去了顾慎之的书房。 一盏茶的时间，几人站在顾慎之的书房内。 账房先生此时脸色已经不太好，他是周氏一手提拔上来的，就因为听周氏的话。 每次周氏采买完，从外面拿来的单子，都直接由周氏身边的嬷嬷或者婢女拿来给他。 他负责誊抄记入账册。 时间长了，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包括府里的少爷顾宥鹏，有时也会来支取银子，明明拿走几百两甚至几千两，却一律只让记一百两。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记账出入差的也越来越多，周氏的爹就是账房先生，知道该如何做假账不被发现，因此周氏细细交代与他，该怎么让账面滴水不漏。 他刚开始做这事有些忐忑，奈何周氏是当家主母，大小事都由她说了算，账房先生为了避免惹火上身，只能选择顺从。 管家瞥了一眼账房先生有些发白的脸色，知道他现下心里紧张，于是威逼利诱之下，几句话便套出了账房先生的真话。 原来，真的账本在周氏手里，他手里的，是假的，是为了应付顾慎之。 第169章 婆媳 管家听完冷笑，她周氏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管家之权，这做假账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管事的发现了。 顾慎之是商人，最痛恨做假账的人，这都关系到每年要给官府交的税，这下可好了，周氏私自拿走的银子最少不下万两。 她一个后宅妇人，要那么多银子也没处可用，那她的银子去哪里了？ 管家皱起眉头，看来，这个周氏的秘密太多了。 城东 太傅府 明日就是端午，太傅府按照往年的惯例，主母要带着后院的女眷包粽子。 沈太傅以清廉着称，平日里府里的花销倒也说得过去，卓氏也不喜浪费，于是让厨房去采买了些粽叶，又买来些糯米，带着大儿媳和二儿媳还有小女儿包粽子。 沈静柔今日心情极好，她与御史台秦家的公子八字相合，过了端午，男方便会拿他们的八字去庙里找人测算。 如果结果是吉兆，便会测算成亲的黄道吉日，那么她的婚事才算是真正了定下来了。 月底她就要及笄，卓氏答应给她办一场隆重的及笄礼，沈静柔满心期待。 卓氏近来算是过得如意顺遂，除了三儿子沈应珩去了户部，并不经常归家以外，府里上上下下均在她的掌握之中。 卓氏知道顾青鸾回了娘家，心里更是对这个出走的儿媳妇没有一点好感，离了府又如何，只要她不遂顾青鸾的意给和离书，那顾青鸾就算是私自回娘家，她怎么说都有理。 顾府再有银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是平民，只要她想，改天去了官府报关，说顾青鸾作为已经嫁人的儿媳，却整日待在娘家不回夫家，到最后，这休书她顾青鸾是不收也得收。 前几日身边的嬷嬷去清点了顾青鸾的嫁妆。 顾青鸾当时嫁入太傅府带了不下万两的嫁妆，当时的库房摆都摆不下，现在仍剩下不少好东西。 卓氏一直不同意儿子给和离书的原因也是因为，本朝有律法规定，如果是夫妻和离，那么女方可以带走嫁妆，如果是被休，那嫁妆则全部归夫家所有。 更何况顾青鸾还带走了辰哥儿，她再不喜欢那孩子，那孩子也是姓沈，顾青鸾把孩子抱走一走了之，就连她那个平时最守礼的爹自顾青鸾离府后，也没有来上门请罪。 毕竟是商人出身，礼仪方面还是欠妥帖些。 小女儿月底就要及笄，卓氏打算用顾青鸾的嫁妆，好好地给沈静柔办个风光的及笄礼。 卓茹昕是包粽子的好手，她未出阁时，她娘亲自教导了她许多事，知道卓氏不是个一般的婆母，赵氏说得最多的就是：忍。 这点卓茹昕深有体会，她与沈应淮成亲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一样在卓氏身边侍奉左右，但是她对卓氏的治家风格深有体会，少说话，忍，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郑宝珠也是家里的大小姐，她娘家算是武将家出身，母亲也是个舞刀弄棒的豪爽女子，因晋州远离京城，每年的端午节并没有太隆重，更不要说包这粽子了。 况且沈应贤昨晚答应她，端午节当天会带她出去转转，京城的端午热闹非凡。 几个女人愉快地包着粽子，气氛和谐。 “眼看都到端午了，你们夫妻俩还没有好消息吗？” 卓氏把包好的粽子递给身边的嬷嬷，忽然问了一句。 卓茹昕正在包粽子的动作猛然地停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感觉身子比之前好了许多，没有已经感觉那么疲累了，她与沈应淮的房事也很和谐，但是奈何肚子一直没动静。 她打算过几日再找个大夫看看再做定论。 没想到卓氏居然当着旁人的面直接问她。 这倒是一时让她有些尴尬。 “眼看现下已是端午，你现在有孕，明年年后刚好诞下孩子，也趁着天暖和了就可以出月子，时间也刚刚好。” 卓氏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卓茹昕的表情看。 她确实希望自己的大儿媳妇能再有个孩子。 大儿子天赋不足，家主三儿子做更合适，那子嗣兴旺的任务肯定得交由大房来。 至于二房，卓氏看了一眼跟嬷嬷认真学包粽子的郑宝珠，又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这胎要再是个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二儿子是个粗人，生下来是儿子当然更合适， 要是这一胎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她还有些担心，武行出身的夫妻俩能不能教好一个女孩。 郑宝珠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婆母在打什么主意，她最近肚子显怀了些，无聊的时候也会去找卓茹昕聊天，二人说到顾青鸾，也未免一阵唏嘘。 “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我三哥娶门亲事，这次定要找个出身高的，要不然等我日后出嫁了，娘家人提起我有个商贾出身的嫂子，我该多丢人啊。” 沈静柔自顾自地包着粽子，她手里的粽子被她捏得惨不忍睹，线也是缠得乱七八糟，“还有，娘，我三哥是不是不回来了，那他院子的后院我想去，娘您能不能把钥匙拿回来，我看那商户女的屋里有很多好东西呢，我刚好挑选一些，等着我及笄时穿。” 沈静柔说这话说得极顺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大嫂和二嫂微微变了脸色。 沈静柔平日里跟卓氏说话说习惯了，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上次她去了倾云轩，被她三哥一顿训斥，她心里委屈，但是顾青鸾屋里的好东西她却还一直惦记着。 且不说那一柜子的精美衣裙，就梳妆台上面摆的簪子， 也让她一直念念不忘。 反正那商户女是再也回不来了，这么些个好东西她都拿走了也不算是浪费不是。 卓氏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女儿。 这孩子，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非要当着嫂子们的面来说，真的是一点眼色也没有。 “不就是一些穿旧的衣裳，这些你也稀罕，过几日你跟着两位嫂子出府去买，可好？” 卓氏此话一出，沈静柔也不惦记顾青鸾的衣裳了，赶忙点头答应下来。 卓茹昕跟郑宝珠对看一眼，二人皆不言语。 第169章 婆媳 管家听完冷笑，她周氏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管家之权，这做假账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管事的发现了。 顾慎之是商人，最痛恨做假账的人，这都关系到每年要给官府交的税，这下可好了，周氏私自拿走的银子最少不下万两。 她一个后宅妇人，要那么多银子也没处可用，那她的银子去哪里了？ 管家皱起眉头，看来，这个周氏的秘密太多了。 城东 太傅府 明日就是端午，太傅府按照往年的惯例，主母要带着后院的女眷包粽子。 沈太傅以清廉着称，平日里府里的花销倒也说得过去，卓氏也不喜浪费，于是让厨房去采买了些粽叶，又买来些糯米，带着大儿媳和二儿媳还有小女儿包粽子。 沈静柔今日心情极好，她与御史台秦家的公子八字相合，过了端午，男方便会拿他们的八字去庙里找人测算。 如果结果是吉兆，便会测算成亲的黄道吉日，那么她的婚事才算是真正了定下来了。 月底她就要及笄，卓氏答应给她办一场隆重的及笄礼，沈静柔满心期待。 卓氏近来算是过得如意顺遂，除了三儿子沈应珩去了户部，并不经常归家以外，府里上上下下均在她的掌握之中。 卓氏知道顾青鸾回了娘家，心里更是对这个出走的儿媳妇没有一点好感，离了府又如何，只要她不遂顾青鸾的意给和离书，那顾青鸾就算是私自回娘家，她怎么说都有理。 顾府再有银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是平民，只要她想，改天去了官府报关，说顾青鸾作为已经嫁人的儿媳，却整日待在娘家不回夫家，到最后，这休书她顾青鸾是不收也得收。 前几日身边的嬷嬷去清点了顾青鸾的嫁妆。 顾青鸾当时嫁入太傅府带了不下万两的嫁妆，当时的库房摆都摆不下，现在仍剩下不少好东西。 卓氏一直不同意儿子给和离书的原因也是因为，本朝有律法规定，如果是夫妻和离，那么女方可以带走嫁妆，如果是被休，那嫁妆则全部归夫家所有。 更何况顾青鸾还带走了辰哥儿，她再不喜欢那孩子，那孩子也是姓沈，顾青鸾把孩子抱走一走了之，就连她那个平时最守礼的爹自顾青鸾离府后，也没有来上门请罪。 毕竟是商人出身，礼仪方面还是欠妥帖些。 小女儿月底就要及笄，卓氏打算用顾青鸾的嫁妆，好好地给沈静柔办个风光的及笄礼。 卓茹昕是包粽子的好手，她未出阁时，她娘亲自教导了她许多事，知道卓氏不是个一般的婆母，赵氏说得最多的就是：忍。 这点卓茹昕深有体会，她与沈应淮成亲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一样在卓氏身边侍奉左右，但是她对卓氏的治家风格深有体会，少说话，忍，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郑宝珠也是家里的大小姐，她娘家算是武将家出身，母亲也是个舞刀弄棒的豪爽女子，因晋州远离京城，每年的端午节并没有太隆重，更不要说包这粽子了。 况且沈应贤昨晚答应她，端午节当天会带她出去转转，京城的端午热闹非凡。 几个女人愉快地包着粽子，气氛和谐。 “眼看都到端午了，你们夫妻俩还没有好消息吗？” 卓氏把包好的粽子递给身边的嬷嬷，忽然问了一句。 卓茹昕正在包粽子的动作猛然地停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感觉身子比之前好了许多，没有已经感觉那么疲累了，她与沈应淮的房事也很和谐，但是奈何肚子一直没动静。 她打算过几日再找个大夫看看再做定论。 没想到卓氏居然当着旁人的面直接问她。 这倒是一时让她有些尴尬。 “眼看现下已是端午，你现在有孕，明年年后刚好诞下孩子，也趁着天暖和了就可以出月子，时间也刚刚好。” 卓氏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卓茹昕的表情看。 她确实希望自己的大儿媳妇能再有个孩子。 大儿子天赋不足，家主三儿子做更合适，那子嗣兴旺的任务肯定得交由大房来。 至于二房，卓氏看了一眼跟嬷嬷认真学包粽子的郑宝珠，又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这胎要再是个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二儿子是个粗人，生下来是儿子当然更合适， 要是这一胎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她还有些担心，武行出身的夫妻俩能不能教好一个女孩。 郑宝珠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婆母在打什么主意，她最近肚子显怀了些，无聊的时候也会去找卓茹昕聊天，二人说到顾青鸾，也未免一阵唏嘘。 “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我三哥娶门亲事，这次定要找个出身高的，要不然等我日后出嫁了，娘家人提起我有个商贾出身的嫂子，我该多丢人啊。” 沈静柔自顾自地包着粽子，她手里的粽子被她捏得惨不忍睹，线也是缠得乱七八糟，“还有，娘，我三哥是不是不回来了，那他院子的后院我想去，娘您能不能把钥匙拿回来，我看那商户女的屋里有很多好东西呢，我刚好挑选一些，等着我及笄时穿。” 沈静柔说这话说得极顺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大嫂和二嫂微微变了脸色。 沈静柔平日里跟卓氏说话说习惯了，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上次她去了倾云轩，被她三哥一顿训斥，她心里委屈，但是顾青鸾屋里的好东西她却还一直惦记着。 且不说那一柜子的精美衣裙，就梳妆台上面摆的簪子， 也让她一直念念不忘。 反正那商户女是再也回不来了，这么些个好东西她都拿走了也不算是浪费不是。 卓氏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女儿。 这孩子，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非要当着嫂子们的面来说，真的是一点眼色也没有。 “不就是一些穿旧的衣裳，这些你也稀罕，过几日你跟着两位嫂子出府去买，可好？” 卓氏此话一出，沈静柔也不惦记顾青鸾的衣裳了，赶忙点头答应下来。 卓茹昕跟郑宝珠对看一眼，二人皆不言语。